《月到柳梢头》 第一章1 (01) 1990年,仲夏。 野树岭乡中学一教室内。大部分课桌后面是空着的;只有十几位同学的教室里,多少显得零散和冷清了些。 “今天,是我们上的最后一堂课,也是你们即将结束野树岭初级中学学习的最后一课。请同学们注意,我说的‘结束’,不过是初级中学的学习圆满结束了!同学们!孩子们!此时此刻,黄老师有两句话送给你们。”黄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大大的写上“人生须惜少年时”“策马前途需努力莫学龙钟虚叹息”。写完之后,黄老师接着说道:“这前一句,我跟大家已经讲过很多次;下面,我重点说后面这一句,李楠同学,你怎么又……。请李楠同学回你自己座位。” 不知什么时候,李楠又跑去和张二翔挤一张课桌。 以前,李楠就经常以各种理由,甚至毋须何种理由,欣然跑去和张二翔挤一张课桌。张二翔自己从心里不愿意;因为,李楠每回都没什么正事,喋喋不休地总讲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严重影响自己的学习。而李楠自己对学习并没有多大兴趣。 见黄老师又点了自己的名,李楠不免有些恼怒:“还那么叫真!?干嘛呀?不是我说你黄老师……” “李楠同学,请回到你自己的座位。”黄老师毫不客气打断了李楠,并同时将一只大手伸了出去。 李楠极不高兴的翻着白眼,边嘟囔着边走回自己的座位。 “我刚才?噢,但是,我希望,非常非常地希望,这不是你们学生生活的结束。也就是说,要继续,到县城去读高中。将来有可能,还要到省城上大学。还要……。” 李楠生气地把嘴撇向了一边,连同她对总和自己过不去的黄老师的不屑。 张二翔认真地听着黄老师所讲的每一句话。 “……。下面,我宣读参加县高中考试成绩及录取名单:第一名:张二翔;第二名:李大虎;第三名:……” 李楠将头仰到天上。她总喜欢看那儿。 “……。有的同学没有考上,名字我就不念了。李楠同学,请你转过身。你……。” “咋了咋了?又咋了?不就是上个破高中吗?有啥了不起的呀?请我去我还不一定……”李楠故意又将身子扭向了另一边。 黄老师不想和李楠再纠缠下去,面对这又一批即将离开自己、告别这所学校的同学们,黄老师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他要利用这最后的机会多说两句:“古人曰:‘学不可以已’;意思是说:学习是不可以停止的。……” 放学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地都走了。只有张二翔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校门口;他仔仔细细、依依不舍地将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看了一遍又一遍。 在学校的角落里,有一间小屋;小屋很老旧,展示着沉积多年的沧桑。黄老师透过小屋低矮的窗户,远远看着张二翔。 张二翔对着整个学校,弯下腰去,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他调整身体角度,正对着黄老师的那间小屋,再一次弯腰下去,深深的、鞠了个长躬。 那间小屋里的黄老师,也情不自己地回了一躬。 前面:张二翔急急走着。 后面:李楠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边追边喊。 张二翔听到了喊声,停下脚步,转身回头。 “真要命!都喊你半天了!” “哦,我没听见。” “想啥呢?” “没……没想啥。” “没……没想?那咋听不见呢?你是不是故意的呀?” “没有,真没听见。李楠同学,有事啊?”张二翔不大想和李楠说太多,她总没有正事。 “啥同学呀?都毕业了都。” “是!毕业了!” “咋了你?” “没咋。李楠,你有事啊?” “说有事也有事,说没事也没啥事。” 真让张二翔猜着了。“哦!天儿不早了;还有十几里山路。我……” “急啥嘛!哎,张二翔,县里高中,你去吗?”愿意打断别人,总是李楠喜欢做的事。 “我……不知道。” “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咋还不知道呢?” “我家……我妈……。”这回不关李楠事,是张二翔自己不说了。他实在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家的那点事。 “咋还家呀妈呀的!想去就去呗!张二翔,你去我也去。” “你去?可你……。” “不就没考上嘛!又不是啥了不起的学校,想去就去呗。”李楠这个小姑娘的最大特点,就是敢想也敢说。 “哦。”和李楠相比,张二翔显然属于另一类。 “让我爸托托关系,多大点事呀!哎,去不去呀你到底?有啥可磨叽呀?全县第一呢!看把黄老师的瑟的,德性。” “干嘛这么说黄老师呀!李楠,这样不好。”张二翔非常地说。 “行了行了,不就……我也没说什么呀。”李楠还是那样。 “李楠,我真的……再不走……” “急啥呀?早知道急,孩子都……。嘻嘻!” “李楠,我走了。” “张二翔你给我站下!”李楠厉声呵道,于此同时,她还尽最大可能地瞪大了眼睛。 “还有事吗?”张二翔的态度,并未因李楠的突然爆发而有所变化。 “没……没啥。要不把我的自行车给你,要快好多好多呢!”李楠竟然可以做到:将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 “不了。习惯了;顺道还能捡点柴。再说,弄坏了,赔不起。” “谁说要你赔来着!?” “弄坏东西是要赔的嘛!再说,我也不会。” “不是不会,你根本没骑过自行车!嘻嘻。” “对的。我真该走了。” “张二翔,看你那点出息吧!除了捡柴,你就不想捡点别的?” “啥别的?难道还能捡到煤不成?” “能捡到煤?想啥呢你?嘻嘻,哦,煤?不就点煤嘛!让我爸爸给弄些就是了,真的,那煤可好烧了!”李楠这回说得可是真的,李楠的爸爸是这个乡副乡长。 “谢谢你李楠,不用了。我走了。” “哎!哎!别急着走啊!话还没说完呢!你到底去不去县里呀?” “我真不知道。李楠同学,回见。”张二翔渐渐走远了。 “哼!傻子!大傻子!” 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张二翔一会儿急步走着,一会儿又跑向路边山坡上,一点一点捡拾起散落在那儿的小树枝什么的。张二翔就这么边走边捡的走了十多里山路,那柴火也有不算小的一小捆了。 太阳,离西边那山的山顶还有两丈多高,快到家了。远远望去,群山环拥着的秀岭村依稀可辩。 张二翔将柴火放在一块不大的石头旁;随身坐在石头上。从鼓涨涨的书包里掏出《高中数学》,《高中语文》,《高中物理》,《高中英语》等书来。 张二翔边翻着书,回想起黄老师把自己叫到他屋里时的情景—— “别站那儿,坐下,坐。” “哎!黄老师您先坐。” “这孩子!都坐。”黄老师甚至还摸了摸张二翔的头。 “哎。” “张二翔啊!下一步咋想的呀?给老师说说?” “黄老师,我……我……。” “哦!你家的情况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所以,我……。” “是呀!我们这山里人,尤其那些孩子们的家长,他们在教育观念上的确是有些问题。但从目前我们这里的经济状况来看,又不能单纯的归结为教育观念问题。唉!”看起来,黄老师对有关于乡村孩子的教育问题,真是感触良多。 “黄老师,我……”“‘乃知学在少,老大不可强’啊!你是一棵好苗子!不接着念太可惜了呀!” “……。” “丈夫四方志,安可辞固穷!哪天我亲自到你家去一趟,做做你爸妈的工作,咱们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好苗子呀!糟蹋了太可惜!哦,为此,我黄某人愿倾囊相助。这些书你先拿回去;其他你什么都不要想。说到底,你现在还是个孩子呀!……” 张二翔结束回想,认真读起书来。 (02) 太阳已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躲进大山后面去了…… 有着孩儿般笑脸的月亮出来了。她好像故意停留在那山尖尖上,把那特有的皎洁的光,挥洒在这一片连着一片的荒坡上…… 张二翔的眼睛,离书页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坚持着看完了这页书上的最后一行字;从那块光凸的大石头上站起身来。不舍又不得不将书合起,轻轻地将它放回到书包里面去。然后,他举目远眺并舒展双臂,上下左右摇动。 张二翔今年刚满16岁。高挑的身材结实又匀称,一张稚气的面孔黝黑光亮,质朴中透着帅气。他将捡到的柴火均匀地分成三份;用随身携带着的三跟短而旧的细麻绳,一一把它们捆成三小捆。背起来大步向村里走去。 秀岭村的地理位置与周边环境。 在我国北部某地区,这里群山叠嶂,绵延数百里。在一片紧连着一片、一座紧挨着一座的大山的最深处,有一个小村庄——她就像藏猫猫故意躲藏在这崇山竣岭之间似的;整个村子背着大山,村子的前面,左面,右面也都是山。 这里到处都是荒山秃岭,可她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秀岭村。她的隶属便是野树岭乡。 整个村子约30几户人家。30几座依山而建、或大些或小点、或高点或低些的房舍,都是用大小和颜色几乎完全相同的、仿佛是代表着某种寓意符号似的石头垒砌而成。连各家房屋上面铺着的、替代瓦片起防水作用的薄石片,都是清一色的式样。 在这连绵着的大山与小山之间的空隙里,有一块相对平展的土地,这土地几乎就是秀岭村近200口子赖以生存的全部。 一条由溪流汇聚成的小河,从那山际之间百转千回、百折不挠地弯延着,紧贴着村子前面轻轻地划流而过。河床的最宽处不过一米多一点,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小河。 进到村来,村口倒是生长着若大的一棵树;这棵不知道已经在这儿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树,也是整个村子里最大的一棵树。 张二翔进到村里,来到一座院门前。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这院墙也是用杂石块堆砌而成,半人多高。院门则是用干树枝编制的篱笆门;门是虚掩着的,张二翔推门进院。 院子正面是两间房,也都是用石头砌成。院子不大,但看上去它的年岁却已经很大很大了。左右两侧的院墙,沿着只有两间房子的房山墙向外延伸,大致不到两丈远就是院门了。除了那架这儿几乎家家都有的一盘石磨和墙角那一小堆材火堆外,院子里再也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一只使劲儿摇着尾巴的大黄狗,迎接似的跑到张二翔前面来。 “大黄,奶奶好吗?”张二翔伸手在大黄狗的脑袋上拍了拍。 “大黄”懂得张二翔话似地围着张二翔转了两圈,然后扭身向屋内跑去。 “大黄!别喊奶奶,我这就走了。”张二翔从背在背上的柴火中抽出一捆,放在柴火堆上,转身要走。 大黄“牵引”着一位年约70不到的老奶奶从屋里出来,然后,它自己转身跑到张二翔与院门之间,像是要拦住张二翔似地。 这位老奶奶就是王奶奶。“翔儿啊!” “奶奶!”张二翔急忙上前扶着王奶奶。 “下学啦?”王奶奶早就张开了没剩下几颗牙嘴。 “是的奶奶。”张二翔小心地扶着王奶奶,跟着王奶奶向屋里走去。 “奶奶估摸今儿你准来,特意包了山菜包子,刚出锅呢!” “奶奶……。” “别瞧奶奶这把年纪了,上山捡点山野菜还行。嘻嘻,都先放下,进屋。” “哎!奶奶。”张二翔知道,今天又走不掉了,只好搀扶着王奶奶,一同进到屋里。 间隔王奶奶家这边不远的那栋房子就是张家。 从外边看,张家除了比王奶奶家多出一间房以外,其他就几乎找不出什么不相同的了。 这张家就是张二翔与父母兄长四个人共同的家。 东屋内:张大叔这会儿正眼望窗外,问半靠半躺在炕上的张大婶。 “翔他妈!老二咋还不回来?天都黑了!” 这一间是这三间屋子最东边的一间,由张大叔和张大婶两口子居住,算是主居,也叫“东屋”。中间这间的左右两边,各垒有一个不小的锅灶,是烧火做饭的场所,算是“厨房”。这里没有厨房这种称谓,按当地叫法,这一间叫“外屋地”,简称“外地”。“外地”左右两边锅灶之间有条过道,正对着朝南面方向开着的一扇门。这扇门是这栋房子上唯一的门,位置处于这栋房子正中,叫“正门”。与东屋相对应的便是西屋。西屋自然归大翔二翔哥俩使用。 东屋南墙上开着一扇窗户,窗户上的玻璃没剩下几块了;缺失玻璃那部分有的是用旧塑料布,有的是用旧报纸煳上去的。挨着窗户下面,一盘火炕铺展开去,占去屋子面积将近一半。火炕上铺一张苇子席,席子很旧但不破——破的地方都一一补上了。炕东端摆放着一条炕柜,上面有几床被褥。炕中间放着一张小炕桌。炕桌上有一盏小油灯,这会儿它还没被点亮。地下:挨着北墙,一张矩型的木柜放在那儿,这里人管这种柜叫“堂箱子”;“堂箱子”上面除了一架老式座钟,还有两排酒瓶、药瓶之类的玻璃瓶子,整齐地排列在座钟的两侧。屋内所有墙面上都糊着旧报纸,这些报纸由于被糊上去的年头过长,早已变成黑黄色。看上去,这条炕柜和那个“堂箱子”的年龄张大叔的年纪还大,很老旧,但不失洁净。 黑灰色是整个这间屋子里的主色调。倒是“堂箱子”上面那些被整齐排列的小玻璃瓶子们,成了这屋子里的亮点。 “一边捡柴一边看书,哪回不都这样。” “这孩子,命苦呀!” “啥?啥叫命苦?翔他爸,你说啥叫命?挣命挣命,挣了才有命。你这利手利脚的,还不如我这整天瘫在炕上的废人?”张大婶边强力抻直上半身,边语重心长的说着。 “咋了?整天介废呀废的!俺和孩子……” “知道,你们爷三都不嫌!我不过就是自己说说嘛!老二这会儿不在他黄爷爷那儿,就在他王奶奶那儿。” “送柴火去了。要在王奶奶那儿,八成走出不来了。” “不知他王奶奶又给做啥好吃的了。” 张大翔推门进到屋来。“妈,爸,我回来了。” 由于大小患小儿麻痹,张大翔的腿脚不很利索,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 张大婶:“大翔啊,给你黄爷爷送饭,见着弟弟没?” “没见着。” 张大叔:“准成了。在王奶奶那儿。” 王奶奶家。 “正长身子呀!翔儿啊!可劲吃,奶奶看着欢喜!” “奶奶……。” “别看王奶奶是“五保户”,可我这儿就没为吃穿愁过!都说“谁先走谁享福”,你那王爷爷,倒是比我先走了,奶奶我不也享福着呢吗?哎!都是咱这村里人好啊!还有你爸你妈,每回都……” “哪儿不都这样啊奶奶!中国人嘛!” “对头!还去你黄爷爷那儿?” “是!奶奶,我去了。” “饱了?” “奶奶,我吃得可饱了。”张二翔在故意鼓起的肚皮上“咚咚咚”拍了几下。 “哎,好!好!把这几个包子带上;这几个给你黄爷爷,这几个你再给我吃了;跨了门槛还吃一碗呢!”王奶奶笑得嘴都合不拢。 “奶奶。” “翔儿啊!放假了?” “是呀奶奶,这回我有时间了。” “嗯,好!得放好些日子?” “奶奶,我毕业了。” “毕业?你才多大点?这就毕业啦?”王奶奶开始不满起来。 “是呀奶奶,我都16了,不小了。” “净逗你奶奶!你十几了奶奶会不知道?翔儿啊,奶奶问你,你毕业的这叫个啥学呀?” “初中。” “哦!初中;那初中上边呢?叫个啥?” “高中。” “高中;高中上边是不是叫大中啊?” “不是呀奶奶,那叫大学。” “噢,大学。再上边呢?又叫个啥?” “我也不知道了。奶奶,我走了,赶明儿我再来。” “哎!奶奶跟你说呀,不能说“走了”,不吉利;要说回了,听到没?” “哎奶奶,我走……回了。” “哎!” 几天以后。 太阳,从幽深的峡谷中懒懒地爬上了山顶。 炊烟,从秀岭村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向广阔的空际袅袅升腾。 此时,公鸡们大都停止了那声嘶力竭般的鸣叫;代之以母鸡们争先恐后地、向人们报告着它们各自所生的蛋的质量——“个个大”。 张家三父子在忙着地里的活计。 张大翔:“爸,时候差不多了。” 张大叔停下手里的活计,对着在一边一直忙活的张二翔说道。“哦!老二,今儿你家做饭。我和大翔一会儿家去。” “就是!老二,你回吧;地里这点活有我和爸呐。你就在家看书吧。” “不!爸,还是您回……。”张二翔说话不耽误手里干活。 “叫你回你就回。”看得出,张大叔的严厉是假装出来的。 (03) 相对来讲,野树岭乡乡政府所在地,比起秀岭村可要大多了,也繁华多了。虽然这里没有什么高楼,更见不到大厦;可在这里最宽的一条、由土石铺成的、并没有多少长短的街道上,还是有众多男女老少来来往往。街道两边房屋虽门脸不约而同地都对着街道,但样式和大小又各不相同。 李楠的家房屋,就处在这条街道最东边。 李楠正在自己屋里折腾着。只见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站在镜子面前比画了一会儿,似乎不太满意,一把扔到炕上;又从里面掏出一件,又是一阵比划,还是不满意;如此反复着。 大门外传来了一阵拖拉机“咚咚咚”的响声。 一直站在李楠屋门外的李楠妈朝大门口望了望,回头冲屋里喊道:“李楠呐!跟你爸磨叽的那车煤来咱家门口了。” 屋里的李楠大声回答:“听见了!我耳朵又不聋。” 随着声音,穿着一件花连衣裙的李楠从里屋出来。 “妈,这件好看吗?” “好看!楠儿呀,这煤要往哪儿送呀?学校?” “学校?哼!等着他吧!”提起学校,李楠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咋了?以前……” “啥以前不以前,我啥前儿给过学校煤了?打今儿往后,门都没有!哼!” “那……那这是?” “秀岭村。” “秀岭村?小三十里地呐。小祖宗,你这……?” “行了,叨叨个啥!我走了。” “这?唉!”李楠妈瞅着自己唯一的一个闺女的背影,一声长叹。 出得门来的李楠,精神焕发地推上她那辆崭新的女式自行车,来到大门口,朝等在那儿的一辆手扶拖拉机车箱上看了一眼,叨咕着:“这还差不多!每回都拿半车糊弄我。走吧,去秃岭村。” 在野树岭乡通往秀岭村的山间路上,黄老师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七扭八拐地朝秀岭村这边来。 同样骑着自行车的李村长,和黄老师迎面而来。两个人在这山间小路不期而遇。 “这不是黄老师吗?可是好久不见了,黄老师你好。” “哦,你是?哦!是李村长啊。” “是我呀黄老师。黄老师,您这是?” “我这眼神。哦,我去你们村。” “不是放假了嘛,还家访呢?” “放假是放假了,心里有件事总放不下来。” “啥事儿?黄老师,要我做啥不要?” “不,不麻烦……。不!不对。这事还非麻烦你不可。” “黄老师,跟我您还客气啥嘛!啥事黄老师?” 也在野树岭乡通往秀岭村的山间路上。那辆装满了一车箱煤的手扶拖拉机行进在前,李楠骑车在后;拖拉机后拉出一条长长的细绳,跨在自行车上的李楠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拉住绳子的一端,拖拉机拉着李楠一路前行。 几块煤经不住颠簸,从车上滚落下来。 “停!快停下!又掉了。” 开拖拉机的男子停下车,从车上下来,从路边捡起滚落在那儿的煤块儿,放回到车上。 “怎么搞的,不能盖一盖呀!这一会儿掉一会儿捡的,啥时候才能到呀!?” 开拖拉机男子:“不知道去那么远,路又这么颠……。” “行了行了,下回记着点。再掉别捡了,不要了。还不快走!” 那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上了车。 还是那条山间路上。两辆自行车支在路边,黄老师与李村长两个人还在那儿说着。 “是吗!?全县第一呐!”李村长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 “你不相信?” “不是不是,黄老师,我是说……我是说……。嗨!这么说吧,二翔这孩子……。”李村长将自行车在自己身上靠稳了,腾出两只粗壮大手对在一起,使劲地揉搓着。 “说得是呀!这孩子不念书太遗憾,太可惜;遗憾之极,可惜之极啊!所以……。” 黄老师下面的话,被“咚咚咚咚”的拖拉机声所淹没。 那辆拉着煤的拖拉机和拖在车后面的李楠,刚好经过这儿。 那位开拖拉机的男子首先看到了黄老师,可他不认识李村长,于是,热情地跟黄老师打招呼:“黄老师好。” 黄老师:“哦!好。” 李村长看了看那位男子,两个人相互点了点头,都没说什么。 当拖拉机通过黄老师、李村长跟前的时候,李楠就像什么人都不存在似的,在拖拉机“咚咚咚”声响的伴奏下,扬长而去。 李村长指着李楠的背影说道:“这不是李副乡长家的……。” 黄老师:“管他什么乡长。不学无术,傲慢无礼,汝子极不可教,不可教也!” “黄老师,犯不上,孩子嘛!哎?看样子,她是奔我们村去的,她这是?嗨!先不管她。黄老师,您的意思?” “我问你,在你们村里,读书最多的?” “最多的,那就数二翔了。” “就是嘛!也不过初中嘛!基础都谈不上嘛!这孩子本该是鸿鹄的!我是不会看错的!可现在,我们要是不帮他,他就只能是只藩柴,连燕雀都谈不上嘛!” “黄老师,啥燕呀雀的,我听不懂。您就说咋帮吧!我听您的就是了。” “什么咋帮呀?以这孩子的天资,确实具备了读书的先决条件,哦!我不是说其他人不具备。我是说,我是说张二翔,具体的说,是张家缺乏让其继续深造、继续发展的自然条件。换句话说,就是张家的自然条件,限制了张二翔的……。” “ 第一章2 五年后。秀岭村。 一股股清凉的细水,在田地间汩汩地穿梭;像织锦一样,有径有纬地链接着一排排、一行行、一块块地里的庄稼。那庄稼,根部有细水滋润,茎叶有温暖的、火热的夏日阳光的照耀,块块行行排排都显得那么有精神。 顺着那汩汩细水而上,我们来到了小河边。 河边,几个男青年正在那儿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张二翔也在其中——那位穿着件火红色的、印有大大一个奖字背心的小伙子,他就是张二翔。 今天,是张二翔这一期暑假的最后一天;明天,他要重新开始他在省内某农业大学第三年的学习生活。 不光是这一次,每个暑寒假,张二翔都是第一时间赶回家来的。 张二翔家距省城要坐一宿火车。这个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下了火车还要徒步大约五、六个小时的路程;这对于山里长大的张二翔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1996这一年,已经是进入改革开放近20个年头了,但由于地处偏远,又是山区,交通也不发达;尤其张二翔家所在的这个县,至今还被国家例为重点贫困县之一。 两年前,刚参加完高考的张二翔,把平时用的被子、褥子统统拆洗了。然后,又把他所有的衣服统统拿了出来,该洗不该洗都统统洗一遍。当他看着那几根绳子上一件件随风摆动的布制品,张二翔的眼睛里,满是期盼和憧憬。很快,东西都晾干了,张二翔把它们一件一件收拾回屋,一针一线缝起被褥来。 看着儿子的这些举动,张大婶的眼角上也挂着笑。 张大叔却始终有点不明就里,当他要过去探个究竟的时候,被张大婶叫住了:“你别去!” 张大叔有点茫然:“准备上了这是,准能考上?” “都说‘知子莫如父’,我看你呀!老二话不多,心里可有数着呐。” “是倒也是。可……唉!” “他爸,不许唉声叹气的,更不准许当孩子面,听到没?” 张二翔的确如期接到了省城某农业大学的入学通知书——那是他填报的所有的也是唯一的志愿的第一志愿。 张二翔跳了起来,就在自己屋里;可是,当他盛满除了兴奋就是喜悦的双睛,看到通知书下面那一连串阿拉伯数字的时候,他一下子僵了:“这么多!?他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这组数字让张二翔受到的震撼无疑是巨大的。此前,他不是没有想过关于学习费用的问题的。只是,这组数字,于他可能想象到的数字的差距,实在大的惊人。 那一夜,张二翔将自己烙饼似翻过来倒过去整整“烙”了一宿。 还有张大婶和张大叔,他们几乎也一夜没睡。 “他爸,起吧。”张大婶推了张大叔一把。 “哦!唉!”张大叔没动,却连着叹了两口气。 “他爸,不许你唉声叹气!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张大婶小张大叔两岁。尽管她常年饱受病痛的折磨,脸色也显苍白;但看上去,仍比张大叔年轻许多。有心理学家曾说过大致类似的话:长时期的病痛,折磨的不仅仅是人的躯体;更重要的,是对人心理的折磨;是对人的意志的严峻且长期的考验,他们中的大多数,因为经受不起这种长期折磨,而意志消沉甚至颓废。 张大婶是经受住了这种长期考验的人。 “我又不是孙猴子。”张大叔嘟囔着起身穿好衣服,指了指二翔睡觉的那间屋子:“我过那屋看看?” “别介,二翔怕是一宿没睡呢!让他睡会儿。” “哦,也好!唉!” “妈,爸,我起了。”是张二翔的声音。 “二翔啊!今儿咋……。”张大婶话没说完,张二翔已经推开屋门,来到院子里。 东边的天空刚刚泛起点点鱼白。刚刚还寂静的、连谁家汉子打呼噜都清楚的小山村里,传出了各家“叮叮咣咣”大开山门的声响。 张二翔来到井口边,三把两把打起一桶井水,提起水桶从头到脚直接浇下。 屋里,张大婶和张大叔,把张二翔的这一举动看的是清清楚楚。 “这哪行!会受凉的!”张大叔抬脚就要往院子里去。 “他爸!别去。”张大婶迅速而有力地将两只手同时抬起。 “刚打上来的井水!多凉呀!” “唉!老二这是祛火呀!”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再说,张二翔这哪是“轻弹”,这不是嚎啕又是什么呢?!有人说:男人的嚎啕是一种悲壮。这个时候,张二翔就是一个人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大肆地“悲壮”了一回。 笑过了——在他接到通知书刚开始的时候。 当然也哭过了——就刚才。他擦干了眼泪,将那张录取通知书宝贝似的小心折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过了一会儿,他又把那张通知书拿了出来:先是一点一点展开,仔细的看来又看;再小心地把她折叠好,重又放回口袋。回家跟爸妈说:“不去了!我要在家干活;不再去上学了!” 到家了。张二翔用水桶里的水洗了把脸,就在这个时候,屋里传出张大叔和张大婶的对话声。张二翔顿住了。 先是张大叔说:“听说得四年呐!” 张大婶说:“那怎么了!?八年也得上。他爸,这是孩子一生最要紧关口,我们可得帮他把住了呀!” “谁不望着孩子好啊?可,可……。” “别可来可去的了!他爸,就这么定吧。” “哎!是呀,就是砸锅买铁,也该让孩子出去闯闯。他妈,那你?” “这个老东西!不用你试探我。那些药净花钱,啥效果没有;不吃不见得啥坏事呢还!人呀!得有精神才行!他爸呀,二翔能不能上这个学,关乎的不单是他自己;也是老张家的希望不是!?为这,咱全家再吃几年苦,又算得了啥呀!” 张二翔听到这里,猛然间省悟了。“是呀!放弃表面看起来挺高尚;可是,如果放弃这个机会,守着一亩三分地哪儿都不去,那自己拿什么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呢?不是一直想让母亲得到最好的治疗吗?不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彻底改变一下目前的家庭状况,乃至于整个村子的现状嘛!自己在放弃这一次学习机会的同时,不是也在放弃自己对这个家庭、乃至于乡里乡亲们应该承担的更大责任嘛!那些善良而淳朴的乡亲们,在高中这三年里,哪一家哪一户没有伸出过援助之手啊!没有乡亲们的鼎立帮助,何来我张二翔的今天!还有黄老师,他哪个月不都从他不多的工资里拿出大部分寄给我?而他自己则一直苛刻着自己!还有王奶奶、黄爷爷、李村长……” 张二翔上大学的第一毞费用,又都是乡亲们帮助凑的;当然少不了黄老师。还有五保户王奶奶,如果不是张二翔跪地发誓:只要王奶奶那么做了,他是宁死不去上学的——王奶奶更是要把仅有的两间房子卖了以助张二翔上学的。 张二翔每个假期都急着赶回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用自己的汗水,尽可能多地回报乡亲们——张二翔自己觉得,在目前情况下,这是他唯一能够做到的。 和五年前相比,张二翔高了,壮了,舒展的面堂淡了些黝黑;刚刚脱去稚气的面孔,洋溢着的青春的朝气。 这会儿,张二翔正在和村里的一帮年轻人,一起用木桶将河水一桶一桶地打起。那河水,流经临时修筑的一条条连接着一片片庄稼地的小土渠,向四面八方辐射开去。 张二翔家院子里。正在猪圈旁喂猪的张大叔不时抬头看着太阳。 一辆漂亮的踏板式摩托车,猛然停在了张大叔家门口;李楠从车上下来。和早先一样,她还是先整理整理头发,再整理整理衣服,然后迈着飘然的脚步,进到院里。 见张大叔正在猪圈旁喂猪,李楠上前几步:“喂猪呐?” 不用抬眼,张大叔就能大致猜到来人是哪一个——在这个村子里,是没有人这样跟人打招呼的——不知长幼,连起码的称呼都没有。 “这猪咋还这么小呀!好像有头大点的,咋没了?”李楠大呼小叫地喊着。 “外头太热,要不嫌弃,进屋去吧。”对李楠的过激反应,张大叔并不感到惊奇。他没直接回答李楠的问话,不冷不热、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 李楠将眼珠子转向了一边:“张二翔呢?咋不出来?” “不在屋。” “不在?不是今天就要走了嘛!这都啥时候了!”李楠说话的声音始终很大。 “嗯,该回了。”张大叔也是见怪不怪。 “那我进屋等。最好你能出去叫他一声。” 张大叔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弯腰拎起了猪食桶。 李楠有些不高兴,转身向屋里走去;把个张大叔丢在了后面。 张大叔不声不响地跟着李楠进到屋来。 虽然天气很热,张大婶屋的门和窗却是关得紧紧的;门上甚至还挂着一条厚厚的棉门帘。李楠皱了皱眉头,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掀起门帘推开房门。 张大婶:“这不是李楠闺女嘛!快来。” “哎吆吆!这么大热的天,还捂那么严实干嘛!”紧接着,李楠抽了抽鼻子,似乎觉得这屋里有那么一点说不上来的味道;于是她干脆将屋门大开,并将那门帘高高挂起。 张大婶指着一旁的一把蒲扇说:“李楠闺女,热就扇扇。” “嗯,太热了这天!婶,好点没?” 李楠没客气,伸手摘下挂在墙上的大蒲扇,“呼啦呼啦”的朝自己的头脸一阵猛扇。那扇子之所以高高挂在那儿,是因为平时根本没人用它;张大婶得的是类风湿病,本身就怕风。 李楠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打量着屋子里的各种摆设。 张大叔没跟着李楠进到里屋。他站在“外地”,一声不响地把李楠刚刚挂起来的门帘放回去,边小声地嘀咕着:“自己个儿怕风,不知道呀!” “噢!婶,我忘了,你怕风的。”林楠好像听到了张大叔的自言自语。是明知故问?更像忽然想起;总之李楠这么问了一句。可她扇着扇子的手却没停下。 “没事儿,婶不是纸胡的。没事儿的。” “嗨!这鬼天,热死人了!哎婶,二翔呢?不是说下午就走嘛!咋还不见人呢?” (05) 村头小河边。几个年轻人都还在那儿热火朝天地干着。 村口。由于正是做午饭的当口,平日里经常聚集在这棵老树下闲唠嗑的妇女们,这会儿早都回家去了。只有菊花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儿,朝不远处小河边使劲地望着。 三顺子:“二翔哥,天不早了,你该回了。” 铁柱子:“就是啊!二翔哥,快回去吧。” 三顺子:“吃完午饭,咱都去送你。” 张二翔:“不用了,大家都忙着呢。三顺子,这水不能停,这玉米正是上浆的时候,能不能高产这个时候很重要的。就都别送了。” 见张二翔态度坚决,三顺子等人也就不再坚持。一直站在那儿的菊花,这个时候静静地走到张二翔面前:“二翔哥。” “哎,菊花妹子。” “二翔哥,时候不早了。吃了中饭,好该上路了。” “知道了,菊花妹子。我这就回去。” 张大叔家里屋:李楠手里的大蒲扇还在一个劲地扇着。 “呀!婶你怕风。你看我忘了,嘻嘻。” “没事儿,姑娘你热不是嘛!扇你的,凉快透了就好了。” 外屋地下,张大叔可在那儿着着急呐。可一时,他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李楠不再扇扇子。 狂扇一气,李楠感觉,没有刚进来时那么热了。她开始跟张大婶搭讪:“哎呀!婶,俩手咋勾成这样啦!?” 外屋地下的张大叔实在忍不住了,他探头进来冲着李楠说道:“李楠姑娘,这锅灶不好烧,老倒烟。我……”张大叔边说边指着李楠手里蒲扇。 李楠顺手将蒲扇递过去。张大叔接过蒲扇,小心地将门帘子再次掩好,将蒲扇放到锅灶一边。 “已经这样了,再能勾到哪儿去?没事的。”张大婶笑着说。 “没去医院?放这么长时间假,二翔没带你去?” “带了些药回来,吃了,见好。” “光吃药哪行啊?得到大医院,找好大夫看才行;最好到北京上海的大医院去看去。”李楠连说带比划,两只手在空中画了好大一个圈。 “行,赶明儿让二翔带我到那啥?嗯,噢,去联合国那儿看去。” “联合国?联合国在那儿呀?” “我呀就这么一说,婶哪知道在哪儿呀!二翔也没得空呀!一回来就忙着拾掇房子,拾掇地。刚上学那会儿,村里不少人家帮着凑的学费;俗话讲:‘救急不救贫’,这是又救了急又救了贫呀!他帮哪家做点啥不都应当的啊!” “那他还给村里争光了呢?别说这破山村了,就是乡里,也就出了二翔这么一个大学生,还是在省城上。村里出点钱算不了什么,没必要那么认真。” “话可不是这么说啊!他爸,饭好了吗?二翔该回来了。”张大婶见李楠一直不肯坐下,知道她是多少有点嫌弃的。 外屋。“早好了。我出去迎迎老二去。”张大叔说着出门去了。 里屋。“李楠呐,我家大翔的事儿,多亏了你啊。我和他爸不知道该怎样谢你才好啊!” 前些日子,由李楠请缨,给大翔在乡里安排了一个既有一定收入,又是他力所能及的工作——在乡政府传达室里的一个差事。为这事儿,张家上下无不对李楠充满感激之情。 “哼哼!那也叫个事儿?在咱这乡里,安排个把人不叫事。” “咋不叫事儿呢?不得托鼻子托脸呐!再一个,二翔他爸心里有,可就是他不会说话。李楠姑娘,他要是有啥言语不到的地方,你别挑他的理。” “你老跟我见外;张二翔就跟你学的。” 张大婶笑了笑,没说什么。 “我爸他不是还有点权嘛,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以后二翔有什么事,我包了。”李楠甚至还拍了自己的胸脯。 张大婶对李楠的话未置可否;只是再次笑了笑。 李楠可能也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大,也赶紧转移话题,说:“婶,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干啥?” “真是的,我忘了问了;都是这病把我闹的,都快成傻子了都。” “你傻?二翔有你一半精细我就知足了。嘻嘻嘻。” “你现在?” “你在那儿就能听见我说话。”李楠指着墙上挂着的广播喇叭。 “噢!我说呢,声音怪熟,敢情是你啊?” “是啊。我现在是乡广播站当广播员。” “怪好!怪好的。” “一般吧。我想到县广播电台,我爸正在帮我活动呐。”李楠忍不住在地上度起来了步子来。 村里路上。出来找儿子的张大叔,正和张二翔迎面过来。 “爸。” “哦!都这会儿了,吃了饭还要赶路呐。” “爸,来得及。” “二翔啊,这些钱你拿着。”张大叔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塞进儿子手里。又随手抢下张二翔肩上的铁锹扛在自己肩上,回身就走。 “爸!”张二翔追上去,将握在手里的钱留下两张,其余的又塞回张大叔手里:“给妈看病。” “这?二翔啊!本来就不多,你这……。” “够了。再说,不是还有奖学金嘛。” “真有?”“真的。爸。”张二翔故作镇静的抢过张大叔肩上的锄头,加快脚步朝自家走去。 “二翔他爸。”有人在喊,张大叔停下步子,却没见到人。“在这儿呐。”声音是从一排用树枝搭起的栅栏里传出来的。 “哦,菊花她妈。” “嗯,又把猪卖了?” “嘘。”张大叔把一根手指放在嘴上,指着前面的张二翔:“小点声。” 菊花妈压低了声音:“噢,那过年就没得肉吃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 “给二翔凑学费?你等一会儿,我转身给你拿点,多少别嫌。” “他婶子,别拿了。再说……。” “啥都别说。等二翔念了书,能挣了钱了,慢慢还也不迟。你等着,我说话就回。”菊花妈的嗓门忍不住又高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还回头说着。 “他婶子!” “那啥,还想叫我给送过去啊。” 一身大汗的张二翔进到院子中来,先冲屋子里大声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然后,他放下铁锹;脱下早就让汗水浸透了的背心:在这个忙碌的暑假里,火辣的阳光,在张二翔的肌肤上,再一次黝黑地刈上了一片印记。他拿起一洗脸盆,从墙边的一口大缸里打满一盆水;劈头盖脸洗了起来。 屋里出来的李楠,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一身臭汗,不怕激出点毛病啊!?” 张二翔抬起探进盆里的脑袋。“哦,是李楠呀!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哎,你没看见门口那辆摩托车?”李楠指着她故意放在大门口外面摩托车。 “哦,是你的?”张二翔随手将刚脱下的背心扔进水盆,又回身进屋,不一会,又不知从哪儿抱出一些衣服,“噼里啪啦”的洗着。 “都大学生了,还给爹妈洗衣服?”。 “什么生不也是爹妈养的。”张二翔抬头看了李楠一眼,又埋头下去。 “哼!还那副臭德性。”李楠觉得太阳光太烤,便躲进阴凉里去。 “李楠,为我哥哥的事,你帮了不少忙。李楠,谢谢你。” “光嘴上说说!那可是不行的噢。” “你说怎么谢?我跟爸妈说。” “哎!我跟你说呀,他们俩我谁也不用着,这事还非你本人不可了。” “那……那你说咋谢。” “喔!这我怎么好说呀!要不先欠着吧。哎,张二翔,你们学校漂亮女孩不少吧?” “应该是吧。” “哦,没相上一个?” “没。” “那?有没有相上你的?” “我只专心读书。其他的我不知道。” “不知道呀?不知道比知道的要好。”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傻呼呼那样。哎!听说你去乡上看黄老师啦?” “嗯。” “那,那为什么没顺道去看看我呀!?” “哦,家里事太多,着急往回赶。对不起李楠。” “得了吧你!我看你呀是上了大学,眼界也高了!” “看你说的。没有。” “哼!有没有以后看吧。哎,你今晚几点的火车?” “哦,6点30。” “待会儿我去送你。那东西你别看小,跑起来可快了。要不得走好几个小时呢。”李楠指着她那辆摩托车。 “不用了,来得及。我这身板,这重量,别压坏了。” “那哪儿能呢,不是说石板底下压不死那什么……”看着高高大大的张二翔,李楠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脸上也泛了红。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绝不假,张二翔真不明白,李楠这番话其实是带着弦外音的。 “不用拉倒。德行。哼!” 当日下午,行装简单的张二翔,急走在山间路上。 远处山坡上,菊花目送着张二翔愈走愈远……。 次日上午。省城某农业大学校门口。 行装简单的张二翔急匆匆出现在学校门口。“吱”地一声,一辆小汽车停在张二翔面前。车窗玻璃缓缓落下,从那里探出一个脑袋,大声喊:“张二翔!” 张二翔朝前挪了两步,看清了车里面的人:“陶小涛。” “二翔哥们,上车,快上来。” “不用了,就几步了。再说,这学校里不让汽车进。”张二翔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别废话,快上来。”陶小涛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打开另一侧车门“快点吧,开着空调呢。” 张二翔拗不过去,只好上了车。“呀!这么凉啊?” “舒服吧?” 大门口,一根红白相间的杆子横挡在那儿;陶小涛不耐烦的摁响了汽车喇叭。 传达室里快速跑出个人来,并高高抬起那杆子。“嘀嘀”,那车子猛地窜进门里,扬长而去。 校内路上。汽车招摇地鸣着喇叭,穿过东躲西闪的行人,一路狂奔。 车内。副驾驶位子上的张二翔紧张的拧转回身,两手紧紧抱住椅子靠背,双眼紧闭,大声喊:“停车!陶小涛!快停车!” 前面一处弯路边上。离道崖边不远站着的安然,她用一手扶着一辆女式自行车,正和林丽俩人说话。 安然出现在农大,没像林丽玩笑中说的,会“引起骚动”什么的;但也确实引得过往男生们很高的回头率,有的甚至顿足。 汽车里。 “哈哈,刺激吧。”不知为什么,陶小涛突然更加兴奋起来,他非但没有停车,反而加大了油门。 车子在经过那个弯路口的时候,只是稍微减了减速,便猛的转了过去。 “咚”的一声响。 随一声凄厉地惨叫,安然倒下了。那辆自行车也被撞得飞了出去。 好像是撞着什么东西了,陶小涛慌乱地刹住车。 林丽因为站在道崖上边,她倒是没被撞着;可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也是把她给吓的要命。梢一定神,见刚才还和自己嘻哈说笑的安然,此时竟然躺倒在地人事不省。 林丽一下子扑到安然身上,声嘶力竭地大喊:“安然!安然!安然你怎么啦?你醒醒啊安然,你说话啊安然!” 面色苍白的安然没有一点反应。鲜血已经从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撕裂的裙子里流了出来。 汽车里。 还在紧紧抱着椅子靠背的张二翔转身抬头,盯着苶呆呆坐在那儿的陶小涛问:“怎么了?刚才是什么声音?” 陶小涛早已经被吓的魂飞魄散,脸色煞白煞白,头上也冒了汗,颤颤巍巍的说:“好……像……像……” “好像什么?你快说啊!” “好像是……好像是……撞了……撞……” “撞了?撞什么了?”听陶小涛这么一说,张二翔是真急了。 陶小涛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话,只是指了指前面不远处横在路中间的自行车。 “啊!那……那还等什么?快下车啊!” “它……它们……。”陶小涛指着自己两条不停颤抖的腿,声音更是颤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张二翔“嗨!”的一声,推开车门,飞快的下了车。 汽车正前面。除了安然那一辆被撞出好远的自行车横在路中,没有别的。张二翔飞快转过身,那边围着一堆人;张二翔几个箭步冲了过去。 人堆中。林丽还在那儿拼命喊着。 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围观人中有人:“快送校卫生院吧。” 另一人:“不行,我看得送大医院。” 还有人:“掐人中,快掐人中。” 还有的人:“打电话,打电话叫救护车。” 林丽用还在颤抖的手掏着自己裤兜。 第一章3 医院那边,林丽于那位护士的交涉也还在进行中:“救人要紧。护士同志,费用我们一定交,好吧?他,他们马上就……护士同志。” “那可不行。我们有规定的,等交完了费再说吧。”那护士不再理会林丽,转身进到门里去了。 医院一楼宽敞的大堂里。 蒙头转向的张二翔在那儿打着转儿。 王健追上张二翔:“哎!哥们,还是我来吧。”王健又从张二翔手里抢过那叠单子,朝着写有‘收费’字样的一窗口直扑过去。 窗口里人:“光有单子,钱呐?” “同志,请问,需要多少?”王健手里仅撰有三张百元大钞,于是,他不得不这么问。 张二翔将两张百元大钞递到王健手里:“我这还有。” 窗口里人:“2000,押金2000。” 王健:“押金?什么押金?” “住院押金,怎么?没有?”“啪”的一声,那叠单子从窗口里飞了出来。 张二翔欲上前和窗口里人说话,被王健拉了回来:“没用的。这才500,还差1500,这样。(掏出手机)喂,哥们,我王健。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400!400也行啊,我有急用,你马上给我送过来,市医院,我等你。” 王健“啪啪啪”的又连着打了几个电话。打完电话,长吐了一口气:“解决了,只是还得稍等会儿。” 张二翔:“谢谢你。” 林丽急匆匆的跑过来:“交完费没有啊?” 张二翔:“还没呢。” “钱不够吧?我这儿还有。”林丽从衣兜摸出些钱,递给张二翔。 “不够的。” “那……这可怎么办呀?安然她……她……”林丽跺着脚大声嚷嚷着 王健上前一步,安慰着林丽:“你别急,我已经都安排好了。还有,那护士嘴上说先交费再治疗,其实一些紧急处理,他们还是会做的,所以你不必太着急。” “真的吗?他们真能给处理?”林丽对王健的话将信将疑。 “我相信会的,毕竟人命关天嘛!”王健非常肯定地说。可他自己心里明白,这医院到底能否做到先把人救下再说;他心里其实一点底也没有。 “哦,那还好。哎!你是谁?噢,对不起师傅,我都懵了。你……你都安排好了?你,你……?” 张二翔:“哦,王师傅已经跟他朋友们借了,就刚才。” 王健:“不管怎么说,先把住院押金交上。我朋友们一会儿就到,这事儿交我了;你们把心放回肚子里,保证没问题。” 林丽:“太谢谢你了王师傅!” 张二翔:“看得出来,王师傅是个好人。” “这位哥们,虽然好人这词搁现在已经……但我爱听。不过嘛……。”王健说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紧盯着林丽看。 “你……你这是干吗?我就说吧!哪有那么多好人呀!”林丽躲避着王健的目光,横眼直眉瞪着王健。 王健:“我就可以说自己是好人!并且还是大言不惭。” “那你这是?请你不要……” “我不想做什么掩饰,我就是冲着你才这么做的。” “冲我?你……你……” 这时候,从大门口外急冲冲进来几个人,这几位就是刚才王健一一给他们打电话借钱的那几位。 王健急步迎上前去:“李哥400,胖子350,猫子300,鼎子260,伙夫280,谢了几位。我一朋友出点事。急用,最迟明天还。” 猫子:“得了健子。还有什么需要咱的,尽管说话。” 王健:“不用了。哥几个也都忙着,改天我请客。” 胖子:“嘿!健子今儿怎么跟咱闹起客气来了?” 猫子:“哦!敢情身边有漂亮妞呐!” “我这儿急着呐,统统滚蛋。哥几个,明天见。”王健说着转身奔收费处去了。 看来,刚来的这几位和王健都很熟悉,也很随便;都还时不时的瞄一眼站在王健身旁的林丽。可那个叫胖子的,却一直盯看着张二翔,以至于在他们一起离开的时候,胖子还不时的回头来看。 省教育厅白艳兰副厅长办公室里。 白艳兰刚刚结束了和儿子陶小涛的通话,坐回那宽大的办公桌前,略微沉思一会儿,拿起电话:“小袁,你过来一下。” 白艳兰刚一放下电话,白艳兰的秘书小袁轻轻推门进来:“白厅长。” “有件事儿你去处理一下,还是小涛的事。” “是。” “……。对胡校长那样德高望众的知识分子,你说话要格外小心。小袁啊,我们要尊重知识分子啊!” “是!好在那个老学究明天就要出国了,据说,他这次考察时间挺长的。” “噢对,你不说……。那你去找……。” “孙。白厅长您放心吧。”袁秘书退了出去。 省医院急诊室门前。走廊一侧的长椅边,王健要挨着林丽坐。 林丽斜了王健一眼,躲开了。 王健笑了笑,挨着张二翔坐下;隔着张二翔对林丽探过脸去:“到现在还没想起点什么?” 林丽:“什么什么?要不是看在你帮过我,才懒得理你呢!” 王健:“得!看来你真忘了,我也别白费心思了。你叫林丽,对不对?” “你?噢!你是小王吧?”林丽再次瞪大了眼睛。 “是我。但最好把‘吧’字省掉。” 林丽朝王健身边挪了挪:“毽子!” 急诊室的门再次打开,那护士闪身出来。 三个人一起迎上前去:“怎么样了?” 护士:“哦,没大事。” 林丽:“怎么会没事呢?刚才她都昏迷了!” 护士:“不是没事,是没大事。不过伤者现在需要输点血,知道自己血型的报一下。” 林丽:“我是ab型。不过安然她……” 王健不等林丽把话说完,急急说道:“我也是ab。” 张二翔:“哦,我是b。” 护士上下打量了一下张二翔:“你跟我走。” 林丽:“那我呢?” 护士拉着张二翔就走,边走边说:“你俩血型都不对!还大学生呐!” 林丽:“你!这人!” 王健:“现在医院里的人都这样,犯不着生气。别管态度怎么样,不误事就是好家伙。” “就这态度能不误事?哼!不过,不过,安然血型的确是b型。哎毽子,那什么,钱我明天还你;把我身份证押给你,我的电话号码也给你,到时候你提醒一下我。” “真不知道你那书怎么念的,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俗气?再说了,咱俩还用得着这样?不过,你把电话号码告诉我倒是真的,正求之不得呢。” 刚输完血的张二翔,从另一屋门口出来。当他远远的看见林丽和王健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热闹,他一个人默默走了。 那名护士回来了;手里还提着刚从张二翔身体里抽出的一袋子鲜血。在她经由王健他们俩身边的时候,林丽忽然猛地跳起身,“啊!”的大叫了一声。吓得那名护士一个激灵,她生气的瞪着林丽:“干什么你?!” 王健也被林丽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对不起护士同志。请问,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人?他人呢?” 那护士白了林丽一眼:“噢!还能想起他来啊?你们俩聊的这么热闹,人走了。” “走了?去哪儿啦?” “去哪儿了我怎么知道。”那护士甩下这么一句,开门进了急救室。 “你个坏王健,净引逗我说话。真该死。” 农大校长办公室。胡校长面前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胡校长拿起了电话:“喂。” “胡老,我是小孙啊。”电话听桶里传出孙副校长的声音。 “哦,孙副校长,你有事呀?” “胡老,有件事想当面向你请示,不知道您这会儿?” “你过来吧。” …… 胡校长:“怎么又是那个陶什么涛?” 孙副校长:“陶小涛。” “又是那个姓袁的打的电话?” “不是。这次袁秘书亲自来了。” “他人呢?” “怕又偌您不高兴,所以我把他让我那儿了。胡老,要……要不您见见?” “没有这个必要吧!” “行。不见就不见,说心里话,我也不大愿意和这个人打交道。” “喔。” “可他人都来了,而且,而且是受命而来。胡老,要不您?” “不见。噢,具体事情,你酌情处理一下。结果在校务会上做个通报。” “胡老,这……这?” “孙副校长,有话就说。” “我觉得,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毕竟这事……。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意见。胡老,您看?”孙副校长神经质地朝胡校长身边挪了挪,放低了声音说。 胡校长向后仰了仰:“哦,就这样吧。哎,那个陶什么涛?” “陶小涛。” “如果不是他有一个……,这种人也有资格进农大?恣意妄为。他自己不学无术倒也罢了,还总是偌是生非……。”胡校长看了孙副校长一眼,没把话说完。 “胡老,您明天……。我跟其他几位领导都讲好了,大家一起到机场……” “不用了。” “哦,那我?” 胡校长朝孙副校长挥了挥手。 孙副校长办公室里。 孙副校长和袁秘书在交谈。 “我说孙副校长,你已经如愿坐上常务副校长的位子了,可还是没大起色呀!凡事还都得向那个老夫子汇报?” “袁秘书真会开玩笑。嘿嘿,我虽然坐了常务的位子,可毕竟还有个副嘛!做为副手,得时刻讲究工作方法,副手难当呀!” “哦!孙副校长的野心向来不小,这我知道,可……。有些事呀,你还是暂时不知道的为好。” “那是!不过嘛,说我有野心,怕是不……不啊!在白厅长那儿可……可不能……” “这恐怕用不着你来教我吧?孙副校长。” “那是,那是。” “得了!还是说说那事吧。好在老夫子要走,你孙副校长又可以一手遮天了!孙大校长,说说吧,有什么高招呀?!” “高见不敢。不过,我是这么想的……。”孙副校长和袁秘书耳语起来。 袁秘书不住点头。……。 次日早晨。农大某教室。 若大的教室里挤满了学生;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师正在大大的教学板上写着。 靠后排坐着的张二翔低头记着笔记。 肖主任悄悄来到张二翔身边,拉了一下张二翔,小声地:“张二翔同学。” “肖主任。” 张二翔说得肖主任,就是张二翔所在系的主任。 “嘘!张二翔同学,孙副校长请你到他的办公室去一次。” “我?” “对。现在。” 也是这一天早晨。 王健将他那辆出租车停在农大校门口的路边,下车站在车外。 远远的,林丽一个人打门口出来。 王健连呼带喊的招呼着林丽。 林丽瞪着眼睛,疑惑的说:“毽子,王健,不至于吧?债都讨到学校来了?” “没有没有,你冤枉我了。” “我?冤枉你了?” “嗨嗨!你还真就冤枉我了!我只不过想做点好人好事而已。” “好人好事?还……还而已?说说吧,想做什么好人好事?” “咱能先上车再说嘛‘辫子’?哦!林丽同学,请上车。” “别咱咱的。说吧!不说清楚我不可能上你车。” “怎么说咱们也是十几年交情了不是?来来!王健在此恳请林丽小姐上车,有什么话咱车里谈。如何?”王健还弓腰打着请的手势。 “你呀!和小时候一样让人讨厌。好吧!我就上了,看你怎么说!我可是看在你昨天帮过我的份上。再一个,我一穷学生,可没钱整天打车啊!” “免费,当然是免费,要不怎么叫好人好事。” 林丽刚一坐稳,王健就反动了车子。 “等等!不急着开车,把话先说清楚了。” 王健看着林丽,伸手把汽车钥匙转了回来,将车子熄了火,表情严肃地:“‘辫子’,哦,林丽,我王健郑重声明:我来这儿和付给医院的钱半点关系都没有。希望你能相信我,就像我打一开始就……”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一大早就跑来找我?” “你把我到这儿来和讨债挂上了,我确实没想到。不然的话……。我可能太心急了点。” “别东拉西扯。直接点,什么动机?或者叫企图,目的。” “简单说吧,我猜今儿一早你肯定要去一个地方,所以特意过来送你去。” “噢?这我倒是有点好奇,说说看。” “据我判断,昨天晚上,你不一定能留在你那位受伤的朋友那儿。哦!不是你不想,而是你朋友的家人不让;毕竟第一个晚上嘛。再说,你可能多少受了点惊吓,也需要回去缓一缓。当然,关于这一点,我说的不一定准确;其实,你不一定非得受到什么惊吓不可。我……” “怎么这么饶呀!哎,说话就说话,你总看着我干什么?” “没办法,改不了;打小就愿看。这属于历史遗留……” “去你的吧!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一早就会出来?” “也不是,所以特地过来验证一下。事实证明,我的判断基本准确。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未等林丽发话,王健就发动起了车子。 王健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车子。 “王健,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打小就没把你当外人,这你应该知道呀!。对了林丽,你家怎么说搬就搬了呢?我好一通找,按时下的说法那叫什么?噢!叫‘失落’。” “吆吆,还失落上了?失落什么?没有小辫儿让你拽了?哎,也不对呀,咱们那条街上的小姑娘,梳小辫的不光我一个呀。” “别人让我拽我还不拽呢!” “我好欺负呗。” “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哎,你说,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嗯,想想也是哈。而且,你还不许别的男孩子欺负我,甚至连靠近我你都不让。哎,你怎么那么霸道呀?” “是啊。当时是有那么一点。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时候我就挺喜欢你,我……” “个小屁孩,知道什么呀?” “是!那时侯我是小屁孩,你比小屁孩还小一点;可我就是喜欢。说真的,现在我们都不是小屁孩了,你能不能……” 孙副校长办公室里。 孙副校长:“你就是张二翔同学?” “是。我叫张二翔。” “不用紧张。张二翔同学,坐,坐下说话。” “哦!谢谢孙副校长。”张二翔怯怯地欠身坐下。 “张二翔同学,我听说你家里的经济条件不是太好;哦,我也是才听说。平时呢,校里对你的关心也不够;毋庸置疑,是我们的工作有欠缺。我做为主持学校日常事务的副校长,该向你检讨啊!” 张二翔慌乱地站起身:“哪里,孙副校长,您……” 孙副校长将张二翔摁回座位上:“我听说,当然也是才听说,你是咱们学校的三好学生,而且还是连续的?” “都是靠老师和同学的帮助。孙副校长,您?”张二翔站起身来。 “哦,张二翔同学,你坐,坐下。既然我坐着,你就不好站着,不好说话嘛!哎,这就对了嘛!嗯,小伙子不错;尤其长相,真是不错!比我年轻时候还要帅气!噢,体格也比我年轻的时候要好。”看着张二翔听话地乖乖坐了下来,孙副校长显得很是高兴。 “孙副校长,您?” “哦,我还听说,你是连年三好,奖学金却得的不多。为这事,我狠狠地批评了肖主任:不重视人才培养嘛!不关心那些家庭困难同学的疾苦嘛!常此以往,势必会造成像你张二翔这么优秀的学生,当然,包括其他和你情况差不多的同学——即享受不到:国家特别赋予的优惠政策所给予家庭特别困难同学的资助;也享受不到:社会各界由于重视国家高等人才的培养而贡献的捐助;于此同时,也使他们感受不到:像高等院校这样子的大家庭,应该使这些同学充分感受到的温情与温暖。” “谢谢您孙副校长关心。我挺好的。”张二翔说着又要起身。 孙副校长摆手让张二翔坐下,接着说道:“有鉴于此,张二翔同学,由于你连续获得校三好学生的光荣称号;并结合你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优异成绩和良好表现;校长办公会决定:按照我们学校奖学金的最高标准,从你第一个学期开始,一次性全部补发给你本人。” “孙副校长,我冒昧问一句,是和我类似的同学,他们是不是都有?还是……” “张二翔同学,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吧!?好了张二翔同学,我还知道,你是一个遵守校规校纪特别好的同学。所以,不该打听的你毋须打听,不该知道的你毋须清楚。哦,还有,据老师们反映和学校的调查了解,结论是:你是特别忠厚老实、特别乐于助人、特别能帮助老师和同学、当然更包括学校排忧解难的一名好青年。好了!再多的话就不要再讲了。肖主任一直在外面等你,具体事宜由他亲自替你办理。去吧” “孙副校长,我……我……” “去吧去吧。”孙副校长亲自把蒙头转向的张二翔“送”出了门。 果然,肖主任站在那里。 省医院一病房里。 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安然静静地趴在那儿;母亲全媛守候在那一旁。 “唉!这都哪儿跟哪儿呀?平白无故地……” “妈,您都叨叨一早晨了。您不嫌烦呀?” “没烦,把我女儿都弄成这样了,还不许我……” “妈!” “好好,妈不叨叨了。闺女,伤口还疼吗?” “嗯。” “能不疼嘛!要不妈去找找大夫?让他给打点麻药?” “可别,麻药影响伤口愈合,一咬牙就过去了。再说,现在已经不是太疼了。” “唉!” “看您,又唉声叹气。妈,记住我跟你说的话没?” “记住了!你受伤住院这事,不能让郑正国知道!还说妈叨叨呢。” “一定啊!” “一定。不过,你爸会不会跟小郑说,妈就不敢保证了。” “我不管;反正我已经交代过爸了。要是那个郑知道了,责任就在你们俩。” 这时候,林丽推门而入:“阿姨,我来啦。” “林丽,你来啦?” “是呀阿姨。您昨晚上幸苦了。” “再幸苦也应该。林丽呀,你今儿白天没课?” “哎呀!我倒把上课的事儿给忘了,我回去了,上课去了。”林丽嘴上说走,脚却没动地方。 全媛则信以为真了:“上课呀?那你快回去吧。” 听林丽这么一说,安然本来朝着这边的脸,干脆转向了另一边;而且不搭腔。 “听到没有?我要走了!”林丽故意朝安然大声喊。 “妈,请您帮着开一下门。” 全媛:“……。” “个死……个坏东西。”林丽抬手上前,摆出一幅要打安然一通的架势。 “嘻嘻,你打你打。不打你就不是林丽。嘻嘻。” “个坏东西!先欠着。”林丽缴械了。 “妈,您累了一晚上了,要不……”有林丽陪着,安然开始要赶走母亲。 “是呀阿姨,您先回去休息休息,这儿有我呐。”林丽也在一旁帮腔。 “哦,我还不能回家,妈要跟你爸要去趟学校去。” “阿姨,来的时候我去过安然学校,替她请过假了。” “不是小然学校,是去你们学校。”全媛分别指着安然和林丽。 “哦,妈,你们千万别太过分了,特别是我爸。妈,您看着点爸。” “知道了。那妈走了?” “嗯,走吧妈” 全媛走了。房间里只有安然和林丽。 “林丽,谢谢你。” “去你的吧!跟我还来这一套。” “林丽,给我说说呗,昨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来,伤病员同志,先喝点水。哎别动!我来亲自喂你,然后,我再详细跟你说。好吗?” “嗯。” 这里是肖主任办公室。这会儿,除了肖主任,还有一个人也在这间屋内,这个人就是张二翔。 打从进来到现在,肖主任的大脑里一直在打转;他在想:“虽说昨天发生在校园里、由白副厅长大公子造成的那起交通事故,是偶然中的必然——陶小涛出事是早晚的事;可他张二翔史无前例地恰好也在那辆车上,实在是偶然中的偶然了。胡老夫子出国考察去了,由于孙副校长前面加了“常务”俩字,校里的日常工作自然得由他来主持。而以孙为首的学校方面,竟然将陶小涛跟张二翔的位置调一个!唉!既然上级已经做出决定,调一个就调一个,毕竟校里还实实在在地出了一大笔。谁让他陶小涛是白副厅长大公子呢!更何况,说他张二翔因祸得福太不厚道,至少他是捡了个便宜——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当然了,具体工作还得由我来做,谁让我是他的系主任呢!” 肖主任不由分说地把张二翔带到这里,可他却一直不说话。再加上方才孙副校长的一通云雾遮山,更让立在一边的张二翔蒙头转向的很了。 “肖……主任,您找我来是?”张二翔嗫嗫问道。 “唔,哦。”肖主任从沉思中缓过神来。通过思考,他认为,张二翔会很快就范的;他决定“单刀直入”。 “噢,张二翔同学。别站着呀,坐,坐那。” “哎,肖主任。不用了。有话请您……” “昨天,在校园里开车了?” “不,那车不是我的。况且,我还不会开汽……” “可当时你确实就在汽车上。” “是。当时我确实在车上。” “所以!”肖主任一边拖着长音,一边慢慢地打抽屉里拿出一个厚信封;“啪”地一声,将那信封重重地撂在桌面:“古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与人’;张二翔同学,你来说说看,自古至今,面对这种东西,能够真正无欲而无求之的,能有几人!?”肖主任将信封里的一沓百元大钞,统统抽了出来。…… 孙副校长办公室里:孙副校长正热情接待着来访的安天成和全媛夫妻二人。 孙副校长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事情发生在我们学校里,就由我们校方与二位家长协商解决这件事;就不要惊动其他方面的同志了。当然了,做为常务副校长,我肯定会积极全面配合并保证百分百满足二位的所有要求。另外,科大方面也由我出面,科大赵校长是我的老同学,这些都是没有问题的。” 安天成:“我们想见一下 第一章4 肖主任办公室里。这里情况比较不好,形势要严峻得多。 主要问题在于:张二翔这个人太过固执;甚至有些顽固不化。 如果不是孙副校长言辞激烈、态度强硬的最后通牒;肖主任自己已经打算放弃了。肖主任甚至觉得,自己一开始的那番开场白,实在不应该是像他这样为人师表的人说的。但是,任务毕竟是要完成的——尽管非常之困难。甚至于:如果下达这项任务的不是孙,哪怕是可尊敬的胡老夫子,都是可以想想办法推脱掉的——“能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嘛!”——肖主任想。于是,他开始孤注一掷。 肖主任指了指桌子上那沓钱,郑重其事地说道:“张二翔同学,东西你可以不要!你要坚持:‘君子之财取与道’的所谓原则;你要抵御日渐风行的拜金主义潮流;能够摈弃什么什么糟粕;这些你都可以做得到。没问题呀!但是,最至关重要的,我想你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能!我能。肖主任,我……” “哦,啊,嗯,离开……学校,对……对,离开学校。”肖主任好不容易讲完这句话。 “肖……主任,您……您的意思……是?” “是,对离开。” 张二翔张大了眼睛,眼前全是金星四溅;张大了嘴巴,反复张大几次,只反复重复着一个字:“这……这……这这……” 在此之前,肖主任不断地朝张二翔抛出各种炸弹,却始终没有将其炸倒。这一次不同,肖主任抛出的是颗核弹,这会儿的张二翔,正在受着核辐射的冲击;至少,现在他是蒙着的。 肖主任迅速抓起桌子上那些东西,几步走到张二翔跟前,拍着张二翔的肩膀说道:“张二翔同学,假如有人提起这件事,你只需不予以否认;只要不涉及到其他人,你甚至还可以保持沉默。好了张二翔同学,就这样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肖主任一边嘴里这么说着,一边将那些东西慢慢掖进张二翔的衣服口袋里;并一步步地将尚处于呆愣状态的张二翔推出门去。 重新将房门关好,肖主任长出了一口气——真是太险了。 其实,肖主任心里非常清楚:类似于让张二翔离开学校这样的话,不仅不是他这个仅做为一个系的系主任可以说的;甚至,连学校里任何一位校一级的领导,都不可以当着学生的面随便这么说。尽管他只是含糊其辞地选用了“离开”两个字。别说开除,就连劝退某一位学生,都是一件:必须具备相当条件的、具有充分地令人信服的理由的、非常重大的大事件。此时的肖主任,虽然觉得、自己刚才近乎歇斯底里的表演,实在是太过分;可也实在是出于无奈。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也把肖主任从似梦非梦地状态中惊醒。 “喂。”肖主任拿起电话。 电话是孙副校长打来的:“肖主任吗?” “是,是我。” “肖主任,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哼哼!我应该想到的,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交给像你这样的人去办呢!算了!你让那个叫张二翔的走吧;另外,关于那笔钱,你马上给我一分不少地退回来。我们……” “啊!孙副校长!事情……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啊?!” “什么?!肖主任,请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好像没听清楚……” 此时的肖主任,也仿佛自己这会儿正受着核辐射的冲击;……。 安然病房里:安然老老实实地趴在病床上。 林丽则在一旁低头削着一只苹果。 “林丽,你今天这是怎么啦?好了!别削了!削了我也不吃。” “不吃拉倒。哎,要不再给你加点果汁?”林丽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 “别打岔。哎林丽,刚才你说,昨天我出事之后,及时出来帮助咱们的有两个人;这两人之前你都认识吗?说话呀你!” “开始……开始不认识,后来……后来认识了其中……一个。” “一个?哦,那让我来猜猜。噢!我明白了,这两人肯定是一男一女,你就只认识了男的,而且是未婚青年。怎么样?我没猜错吧?” “滚一边去。你说伤得怎么不是你嘴呀!?” “个坏东西,还想让我毁容啊!?你等着,等我好了,看我不先把你嘴撕了。” “口误,纯属口误。谁让你乱讲来着。” “好,算我乱讲行了吧!可你倒是说呀!” “俩都一个品种:男的。” “哦,都是男的。那我再猜猜,噢我知道了!一个年轻,和你我差不多大;一个年纪大点,就像你父亲。” “去你的,干嘛不像你父……。算了,安叔又没惹我。安大小姐,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什么?” “你这叫先入为主;自以为是。” “哎!我从来都自以为是。怎么着吧?” “怎么着?谁能把你安大校花怎么着!唉!都说太漂亮了的女人往往总是自视清高,总是自以为是。唉!” “喔!酸!酸死了。别说废话了,接着往下说。” “就酸!怎么着吧?谁让你长那么漂亮呢?活该!呸呸呸呸。”林丽打着自己的嘴巴。“好了,小心毁了自己的容。哎吆哎吆。” “怎么了安然?疼了吧?” “就你引得。没事!往下说;先说你认识的那位。” “喔,怎么说呢?他叫王健,跟我原来是邻居,打小就认识。” “哦。” “那时候,他对我挺好的;真的!只要是我的事,他保准第一个冲出来;他可是我们那一片名副其实的孩子王。那时候,我有一种,自己就像是……” “茜茜公主!” “什么呀?不是不是。好像……” “我知道啦。像巴黎圣母院里的爱丝美拉达。” “去你的!我要是爱丝美拉达,他不就成了卡西摩多了!?” “嘻嘻。我倒觉得:除了太丑,卡西摩多也没什么不好。好啦!先不说他啦。说说另一位吧。他姓什名谁,多大年纪,在哪工作?” “对不起安然,我们……当时……当时我们……我忘了问了。” “噢!你光顾着和“卡西摩多”念旧情去了!?那……那人家帮了咱这么大忙,你又没搞清楚人家是谁;将来你让我怎么办呀?” “也不是。他……他跟护士走了;噢!对了,他去验血去了。后来他……他就自己走了。” “验血?验什么血?” “哦,我们三个人,只有他能和你对上血型;所以……” “你是说?” “嗯,20。安然,当时我真的是……” “好你个林丽!人家都为我输了血了;你可倒好,连人家姓什么叫什么都不问问。这还是你林丽嘛!嗨!我不管!你得给我找去,找不到我和你没完。” “你别着急呀安然;喔,喔,好像王健问过他的姓。哎,等等,让我好好想想;噢!我想起来了,是他!对!没错!就是他。” “疯丫头,风一阵雨一阵。快说,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在那工作?” “他叫张……张什么?对!他叫张二翔;我在我们学校光荣榜上见过他,是三好学生光荣榜。准没错!就是他啦!” “哦,那还好,找到了就好。将来,我可得好好当面谢谢人家呢!当然,包括你的那个卡西……哦,王……王健。” “去你的吧。嗯,谢是肯定要谢的。到时候,我和你一起;说是帮你,实际上他们也是在帮我呀。你可不知道;当时都把我吓傻了!真的,你还别笑。” “我没笑。说真的,我的伤其实没到足以让人昏迷那么严重;我主要也是被吓得。所以,咱俩都是:‘豁嘴子吃肥肉,肥(谁)也别说肥(谁)’。”“哈哈。行!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挑肥捡瘦的?行,这足以说明,你目前的心态还不错;不愧于林丽林大小姐之‘闺蜜’这个光荣称号。” “哼!就这还光荣呢?除了我,才没人稀罕呐!嘻嘻。哎林丽,你再重复一遍,你刚才说他叫什么名字?” “哦,张二翔;他叫张二翔。” 这会儿,蒙头蒙脑的张二翔,跌跌撞撞地进入到一片小树林里。 这片小树林,是张二翔经常光顾的地方;在这里,他即可以独立地静静看书学习,又能够不受任何“干扰”地独自完成吃饭的任务;……。 张二翔无可奈何地将自己放倒——在这偏树林里。可他并不甘心,骨气哪里去了,做人怎么可以没有骨气呢!?于是,他又重新站起,钻出树林,沿着直通肖主任办公室的这条路向回走。走着走着,张二翔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忧郁、迟疑、到停止——至终,张二翔重将自己又放倒在那偏小树林里。 几天以后。 林丽所在的学生宿舍里;打外边回来的林丽,发现同屋的几个姑娘们正在“嘁嘁嚓嚓”嘀咕着什么。 对于农业大学这样的学校来讲,女生的比例,往往只占学生总数的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林丽这间宿舍住的算多的,共有四个人:乔同学、倪同学、张同学和林丽自己。 林丽:“说什么呢你们?这么热闹。” 乔同学:“还说呢!林大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倪同学:“就是!那么大个事,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不够意思。” “哎怎么了这是?我林丽什么时候和你们藏着掖着了?” 乔同学:“得了吧,就那事,你会不知道?” 林丽:“你们也没说呀!我怎么会知道?!别费话,快说!究竟什么事?” 乔同学:“就张二翔那事。” 林丽:“哦,他呀。嗯,他出手相救的确实是我朋友;就是安然,你们都是见过多少次的呀!哎,我不是都跟你们说过了吗?又怎么?” 几个姑娘相互对看了一眼。 张同学:“我说吧,林大知道了不会不和我们说的。” 林丽:“我说你们几个,别东一下子西一下子的了。快说,怎么一回事?” 乔同学:“听说,那天的事故,是张二翔开得车。不过我们都不太相信。” 倪、李、张三人同声:“就是啊!我们大家都不相信。” 林丽:“是吗?那车是他开的啊?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哎,那你们?” 乔同学:“这还用问吗!?大家谁心里没数呀!张二翔不过是坐了一回蹭车。” 倪同学:“就是!说不定,还不是他自己要坐的呢!” 林丽:“噢,也就是说,那天出事的时候,张二翔就在那辆车上!?那你们根据什么说车不是他开的?要是当时他就在那辆车上,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啊?!” 倪同学:“这还用说嘛!现在像那种汽车,是什么人都能开上的嘛!他凭什么呀?!再说了,张二翔会不会开车,能不能把车开走还是个问题呐!” 林丽:“哦。” 倪同学:“肯定是那个整天开着个车,在学校到处乱串的人干的。” 张同学:“陶小涛。” 乔同学:“哎林大,你不会连陶小涛是谁都不知道吧?” 张同学:“就是嘛!堂堂白家大公子,谁不知道呀!” 乔同学:“他妈不就是副厅长嘛!有什么呀!” 林丽:“哦,我好像听说过。哎,那你们是说?” 乔同学:“肯定是那么回事;张二翔肯定是代人受过。” 张同学:“那张二翔所图何来呢?” 乔同学:“肯定不白代!白代谁代呀!你们说是不是呀?” 倪同学:“真是的!乔四小姐,这么说话你有根据吗?” 乔同学:“哎三‘妮子’!我说你怎么回事?像这种事,还需要根据吗?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白……’” 倪同学:“你才是虱子呢!什么根据都没有,你凭什么这么说人家!” 乔同学:“怎么了你?哎‘妮子’,我说的是他张二翔,你急个什么劲呀?哦,‘妮子’,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什么呀!”倪同学不好意思地躲到一边。 张同学:“哎!你别说乔四,从咱们‘妮子’的表情上看,还真是那么回事。你们说呢?哈哈哈。” “哈哈哈。”乔同学也跟着哈哈起来。 林丽的大脑,似乎是在张同学所说的“代人受过”这话以后就僵了;这会儿,她一句话没说,甩门出去了。 甩门而出的林丽,是要马上去找到张二翔。 林丽急于找到张二翔的原因本来是一个:那天在医院里,正是由于她自己的粗心大意,才让他走掉了的;要说是安然责令她尽快找到人的成份当然有,自己也应该当面致谢、并为自己太不应该的粗心大意向他当面道歉的。可当林丽听说:“那天的事故,是张二翔开得车。”果真是这样的话,问题的实质就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化。 她要认真地核对、印证一下——这是目前的林丽,不能不加上的另一个原因。 张二翔所在学生宿舍楼。 “二翔,张二翔。”鼻梁上架着亮晃晃地一副太阳镜的陶小涛,站在楼梯口向里面大声喊着。 张二翔从一间宿舍屋里探出头来:“我在这儿。” “嗨!哥们,这儿呐。”陶小涛一边挥着手,一边朝张二翔这边过来。 “噢,陶小涛,有事吗?” “问什么问?快,跟哥们走。”陶小涛上来扯起张二翔一只胳膊就往外拉。 张二翔甩开陶小涛的手:“陶小涛同学,有事你就在这儿说吧。” “嗨嗨!你哪那么多废话?能在这儿说早说了!快跟我来吧。” 不由分说,陶小涛拽着张二翔就朝宿舍搂外拉。 刚上三年级的张二翔,进这所学校已经两年多了。要说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自有他张二翔不想接近、不愿意接近的人的话,陶小涛绝对是名列前茅。在张二翔看来,他和陶小涛是两个世界里的人。陶小涛自然更是这样看待张二翔的。陶小涛之所以反过来主动去找张二翔,原因在于:每当陶小涛将零他十分感到头疼、自己根本无法完成的作业、答卷之类的东西,亲自递交并态度诚恳甚至卑谦地请求张二翔给予他帮助的时候,尽管也不是很情愿,可他张二翔总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推三阻四;于是,便成为了经常。 即便如此,拉张二翔坐上自己的车,那天还真得是第一次;反言之,也是张二翔第一次上了他的车。对于那天以后所发生的事情,陶小涛真得是任何感觉都没有。 此时,张二翔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除了辣味太过强烈,其他四味则太过混浊;……。 这是一条曲曲折折的、被林荫遮蔽着的、在农大校园里不止一条的——小路;眼下,张二翔正被陶小涛拉拽在这条小路上。 此时,林丽也在这条小路上;只是方向有所不同。走着走着,林丽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个拉着,一个被拉着的两个人。那个拉着人的人,林丽肯定自己是不认识的;而那个被人拉着的人,则是她正急于找到的人。 于是,林丽横身挡在了路中央。 这条小路本来就窄;这让手里还拉着个人的陶小涛,根本无法过去。 “起开起开!快点起开!” 林丽并未太在意陶小涛的大声嚷嚷;她指着张二翔说道:“你不能走!我有话要问你。”然后,她对陶小涛问道:“这位同学,你可以走了吗?” “吆喝吆喝!谁呀这是?!还就让一人过去!哎你谁呀?没听说过‘好狗不挡道’的嘛!”林丽本没打算和眼前这人怎么样:一、林丽急于跟张二翔交涉问题;二、林丽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陶小涛。可这人说话也实在是太难听,于是,林丽随便回了一句:“哎,你是谁呀?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呀!?” “我是谁?呵呵,你问我是谁?!张二翔你告诉她,告诉她我是谁!” 林丽看了看张二翔——张二翔一声不声。 林丽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人,心想:这人不会就是陶小涛吧?再眯上眼睛盯了一会儿:像!太像!即傲慢无理又牛气哄哄。于是,林丽问道:“噢!莫非你就是陶—小—涛?” “yes。ok!” 果真是他!林丽又紧追一句:“哦,这么说,省厅的白是?” 陶小涛无不张扬并得意地大声说道:“妈咪。哼哼,我就说嘛!你肯定不是第一次听说陶小涛这个名字的吧!?哎,你叫什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以前还真是没有听说过。哦,不过,就在学校里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以后的这些天里,倒是经常听人提起有这么个人的。至于我叫什么,倒是没什么要紧啦。”林丽不仅话里有话、甚至带有讥讽跟不屑。 “你,哎你!我都告诉你我名字;你怎么不说你叫什么!?我说姐妹儿,你这样子不讲究啊!还有,你这话什么意思呀!?” “哼哼,什么意思你自己琢磨。哦,说到讲究,陶大公子,你说得讲究,是不是说做人要讲究;不管自己做了些什么事,都要敢作敢当的意思呀?” “喔!你……你……”陶小涛结巴半天,也没出来一句完整的。 原来,林丽并没想跟陶小涛本人有所接触;既然是不期而遇,试探一番也是顺便的事。经过这番试探,“张二翔不过是个坐车的。”和“张二翔是代人受过。”的说法,林丽从心里已是认同的了;但仍需要在张二翔那里得到印证。 林丽侧身让开路,指着一直不声不响的张二翔,对陶小涛说到:“我和这位同学有话要说;哦,私事。陶公子你请便。” 陶小涛转眼看了看张二翔;又盯看了林丽一会:“哎,什么意思?!你……你!再说了,这地方树大林子密的,你个姑娘家家的……” 林丽:“陶大公子,管多了吧!” “你……你!哼哼!得了,懒得跟你废话。”还从未受过此等“礼遇”的陶小涛非常恼火;可他又不知道拿不买帐的林丽该怎么办。只好摔出一句,“昂首阔步”地走了。 林丽和张二翔面对面站在那儿。林丽从上到下打量着张二翔,一直也不说话。“你……你好?”被林丽看得心里发毛;张二翔略带颤音地开了口。 “张二翔是吧?” “是,我叫张二翔。” “我是资源与环境系的;我叫林丽。” “哦,林丽同学你好?” “嗯,张二翔同学,这应该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吧?” “嗯。” “还挺腼腆。哦,张二翔同学,首先,我代表我自己,由衷的向你表示真诚的谢意。”林丽说着向张二翔鞠了一躬。 “哦,别……别这样。没……没什么的。” “再有,我代表我的朋友,哦,就是那天受伤了,你帮助送医院的那位,再一次向你表达深深地感谢。”林丽说着,再次向张二翔鞠了一躬。 “林丽同学,这……这……” “哦,这是还你的200元钱。谢谢。”林丽从衣兜里掏出200元钱,塞进张二翔手里。 “不着急;我不着急用钱的。我……” “张二翔同学,以我看,你我之间相互客气的话,就都先说到这儿。你说呢?张二翔同学。” “嗯,好。那……那,要没有别的事,我就告辞了;我……” “先别急嘛!” “那……” “张二翔同学,请饶我直言;我似乎能感觉出,目前你有些紧张呀!哦,你不会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里,单独和一个女生……” “嗯,是。哦,没有。我没紧张。” “哦,那是我想多了。不过,我倒觉得,似乎你还应该对我们说点什么。当然,主要是对我那位朋友。” “噢,请代我问候她,祝你那位朋友早日康复。” “没别的了?好,那我提示你一下,比如,关于那一天汽车肇事的一些相关情况?” “哦,哪方面的?” “哦,比如,肇事者的身份。” “嗯,对,是我。” “这么说,给我的朋友造成了巨大伤害的人,其实就是你!是吗?!” “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无论怎么说,非常对不起!”张二翔对着林丽,深深地鞠着躬。 “哼,我重复着再问你一遍,真得是你吗?张二翔同学。” “是的。真是非常对不起。”张二翔对着林丽,再一次深深地鞠着躬。 没等张二翔抬起头,林丽“哼!”的一声,转身走了。 留下个张二翔,呆呆地站在那儿。 林丽气哼哼地回到宿舍里;整个宿舍空无一人。 “死丫头,都跑哪儿去了?”这时,手机响了;林丽接起手机:“王健,怎么又是你?” “是,是我。”电话里传出王健的回答。 “干吗?” “现在是北京时间12点整。” “王健,你不开车了?改报时员啦?” “不是,我是说该喂脑袋了。林丽,你喂过了吗?” “哦,我说几个死丫头都不在屋呐!那你就去喂你的脑袋去吧,又打电话给我干吗?” “嘿嘿,林丽,那咱俩一起喂吧;我就在学校门口呐!只有在一起,我才能把自己给喂饱了。哎,林丽,出来吧,我等你。” “油腔滑调。那好吧,我这儿也过了饭点了。不过,还是……” “老规矩,尽量简单;双a制。” “嗯,等着。” 王健的出租车平稳地行驶在市区马路上。 车内,副驾驶位子上的林丽仍余怒未消。 王健一边小心地驾驶着汽车,一边小心地看着林丽。 “看我干嘛!小心开车。” “是,小心开车。不过林丽,我可是听说了:生气其实是在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真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也真是太亏了那个生气的人啦!你说呢林丽?” “行了,知道你会劝人的!别趁机卖弄自己了好不好!哎,咱们去哪吃?”林丽笑了。 “我看还是先等等吧。生气吃饭真得不好。哎,林丽说说,为什么生那么大气呀?说出来会好很多的;真得。” “哼,为什么要跟你说!不说。” “别呀!话是开心锁嘛!嘿嘿。” “哼,个死张二翔,真气死我了!哎王健,你说说,学校里现在风传那天撞到安然的车是张二翔开的;哦,就是那天帮我一起送安然去医院那人。” “我知道,是姓张。” “哦,还有你。嘻嘻。” “知道。接着说。” “哦,可你很多人都不相信是他,还说他是在为一个叫陶小涛的顶雷。开始我也有点糊涂,我就去找张二翔想问问清楚。可我……” 林丽竹筒倒豆般的连同细节跟王健讲述了一遍;没了又加上:“安然让我无论如何找到他;我也跟安然说了张二翔的名字。人我是找到了;可……,可让我怎么跟安然说呀!唉!” 就在这时,林丽的手机响:“喂,安然。” 电话里传出安然焦急的呼喊:“林丽,救命呀!快来呀!要出人命了!” 林丽:“安然,怎么啦安然?” “快来救命呀!林丽。” “安然你先别急, 第一章5 从病房门里出来的林丽和王健,在挨着安然房门口的一条长椅上,并排坐了下来。 “林丽,你们家怎么说搬走就搬走了?” “爸爸单位分了新房,楼房。说实话,没有早先那儿好。” “为什么?” “没意思呗!真的,早先咱们那儿多好呀,一放学,呼呼啦啦一群小伙伴,蹦蹦跳跳做各种各样的游戏,一上楼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没意思透了。” “至少再没人拽你小辫子了,也挺好嘛。” “哼!早知那样,宁愿有人拽我辫子。不管怎么样吧,有事没事的,我总麻烦你,真不好意思,谢谢你王健。” “哎!林丽,你知道自己从那一天起,总共跟我说了多少句谢谢吗?” “是嘛?有很多吗?”林丽看着王健的脸问。 “这么说吧,我昨天一个晚上没睡觉,数啊数啊,楞是没数过来。”王健逗着林丽。 “去你的吧。哎王健,你没生气?” “生气?没什么事我生的哪门子气啊?” “我刚才对你那样的态度,你真的没生气?”林丽不放心的追问。 “林丽,小辫子你够狡猾啊,试探我的吧?不对,是考验,也不对,是试探加考验。”王健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一边说着:“你就放心吧,你的那点阴谋,在我这儿是永远也不可能得逞的。” “你是不是有点自我多情了啊?自我感觉也太好了点吧。” “那是,没一点自信,还敢和林大小姐,不对,是和小辫子交往?” 林丽推了他一把,说到:“脸皮还挺厚,谁说要和你交往了。” 王健夸张的趔趄了一下,说:“那是,没听人说过吗?‘脸皮薄,吃不着’。” “哎,说正经的,要不你就别在这儿耗着了,耽误你做生意。” “看你这话说的,还真把我当成生意人了。再说了,做生意又不在这一会儿,还有好几十年呐。哎,林丽,要不要先把饭吃了?” “那可不行!一旦那个郑正国恰巧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怎么办?不行。” “也是。那你?” “这样吧,你去吃吧。吃完了你去忙你的吧;也别我在这儿耗着了。耽误你做生意不好。” “这话让你说的!做生意又不在这一会儿。再说了,咱俩是一起来的,把你一个人扔这儿算怎么回事?我王健还从来没那么不仗义过。” 林丽看了看王健,觉得王健说得有道理,便不再坚持。 “哎林丽,我看不如这样:你在这儿等着,我出去买吃的;我很快就回来了。” “嗯,行吧,我也真饿了。快去快回。” “哎,好来。”王健应着跑开了。 林丽一个人坐在那儿,她在静静地想着心事呐。 “林丽同学,你好?”一位衣着考究、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很是风流倜傥的青年男子站到林丽面前,他就是郑正国。在他的手里,还捧着一大束娇艳的红色玫瑰花。 林丽站起身来,明知顾问:“郑正国,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哦,你生病了?” 郑正国:“不,我病。” “哦,你没病呀?哎,郑科长,你是不是客气的呀?你要看哪一科?我在这儿有朋友的。” 郑正国:“不不,我真的没病。哦,是这样的,听说安然同学遇遭不测,我是特地赶过来看看的。林丽同学,她……她怎么样?伤得很重吗?” 听郑正国这么一问,林丽立即煞有介事地瞪大了眼睛说道:“重!特别特别重!唉!大夫说,弄不好,她的下半辈子,恐怕都要拄着拐呐!唉!郑正国,你说说,这可怎么办呐!?安然她还这么年轻!这……这往后,谁还肯再照顾她的呀!郑科长,你是大科长呀!你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唉!愁死我了!” “哦,不急,不急的,急也没有用嘛!吉人自有天助,啊!自有天助。哎,林丽,看你一个人坐这儿,这屋里面,这屋里一定发生着什么情况。是吧。” “是!可不是有情况嘛!好几个大夫,还有护士,这会正都聚在里面,把个病床围得是里三层外三,都怪吓人的!唉!我本来是陪着安然的,可他们硬是把我赶了出来。嗨!吓得我呀,连他们说得都没听清!稀里糊涂的就……。嗨!哦,郑科长,你要不要进去?不过,咱可得事先说好了的啊!安然现在的情绪,可是不好了呢!再有,你可不能哭丧着个脸啊!你得高兴,高兴你明白吗?哎,郑科长,你怎么不说话呀!?” “啊。哦,既……既然如此,我看……我还是先不进去的为……为好。唉!” “噢,那也行吧。” “改……改日吧。好吧?哦,我还有个会,时间有些来不及了,林丽,代我向她问好。那,再见。” “哦,行。哎!郑科长,请等一下。” “我,我还有个会;时间来不及了。” “哦,郑科长,没不让你开会。你拿的这个,花,嗨!算了,要不你还是拿走吧。”安然指着郑正国手里的那束花。 “啊,哦,我差一点忘记了。我是要去开会,又不能带着花是吧?”郑正国说着将手里的花递给林丽。 “那好吧,谢谢你郑大科长。拜拜。” 郑正国嘴上说着“拜拜”,脚下移动迅速,很快消失了。 见郑正国走远,林丽大声“耶”了一声,转身进了安然病房。 医院走廊尽头:手里提着一大包各种食品的王健,正急急地小跑过来,恰好和郑正国撞了个满怀;王健手里的包也掉在了地上;包里的东西也都撒了。 郑正国漂亮的金丝眼镜也滑到了鼻子下面,险些没摔到地上。 “哦,对不起,您没事吧?” 郑正国:“你,你这个人!好没道理的嘛!好好的,你干吗撞我呀!?” 王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呵呵,你急我也急,所以就。先生,您……”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这也太廉价了吧!”郑正国摘下眼镜,眯眼仔细地看了看:“好在没有撞坏,不然的话,你怕是赔不起的哦。哼,什么素质!”郑正国扔下这样几句话,顾不得和王健纠缠,快速走开了。 这个时候,王健还不认识郑正国。他对着郑正国远去的背影,轻摇了摇头。蹲下身,去捡他的东西去了。 医院大门口。 安天成开着他辆半新不旧的小汽车,缓缓驶进大门里来;安天成的身边是全媛。 全媛:“小然已经再三嘱咐过,不让你把她的事告诉小郑,你偏不听。小然本来就不愿意见那个小郑,加上一直躺在病床上这么多天,她的情绪能好得了嘛!这回好了,里面还不一定怎么样了呢。” 安天成将车停稳,转头对妻子说道:“我说你能不能不叨叨!懂什么呀你?妇人之见。” “好,我妇人之见。你不是妇人,你倒是说给我听听呀!” “回家再说好不好!总之,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更不许当小然的面跟我唱反调,听到没有?” “唉!反正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可你……哎,那不是小郑吗?”全媛突然看到从医院里出来的郑正国。 “是他。哎,这么快就出来了?嗯,看他走得这么急,说不定还有别的事。走,咱俩先上去看看再说。” 外边的天黑了;医院里到处灯火通明。 在安然病房里,除了安然,再一个就是林丽。 趴在病床上的安然,顾不得因身体乱动有可能给她带来的疼痛,手舞足蹈地说着:“噢耶!终于摆脱了!哎,林丽,这回他该没话说了吧?是他郑正国自己跑得比兔子还快,跟我完全没关系的。嗳呵嗳呵,嘻嘻,疼我也愿意!嘻嘻嘻。” “你也别高兴太早!哼!就郑正国那个人,说不定……嗨!不过,我看把安叔也气得够戗。” “没事,我爸过几天就好了。再说了,也不是我成心气他哦。” “嗯,这就是一些事物某两个方面关系的相互转化;也叫坏事变好事。是吧安然?” “同意!哎林丽,你说,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个样子了!?你一说我可能成了瘫子,连看一眼都不看,一下子就把他吓跑了。唉!我现在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呢?还是……” 林丽:“当然应该高兴啦!” “对,看他以后还怎么跟我厚颜无耻!哎,你能不能给我倒点水喝呀?没看见我渴了嘛!嘻嘻。” “行,看把你美的!喝什么?果汁还是白水?” “白水。” “喏,白水。可是安然,假如你并不是因为讨厌、急于摆脱他的纠缠,而恰恰是相反的话,那郑正国今天。哦我是说假如……” “说实话,我不知道,真的林丽!可是,但是,至少……至少我不会感到悲哀的吧?!对,不会的。” “赞成,我举双手。通过这么一件意外事故,一下子……” “甄别了一个人;我这伤受得,值了。哦,就是你说得:坏事变成了好事。” “嗯。安然,这会儿我也想受伤。” “去你的吧。林丽,我这会儿想下地。” “想下地?干吗?” “走走啊。” “走走?我看还是算了;扯着了伤口,本来挺漂亮的小屁股,一旦……” 安然张开两根手指比划着说道:“什么屁股呀?这哪是屁股?是大腿根部好不好!?离屁股还有这么一段距离呢。” “呵呵,你那手是橡皮筋呀?好,不是屁股,是大腿根部!大腿根部行了吧!嘻嘻。” 安然也一起“嘻嘻”着。 省城某住宅区,安天成家里;安天成一个人在屋里走来走去。 门开了,全媛从外面进到屋来。 安天成:“不是说你今晚留在医院不回来了吗?怎么又回来啦?” 全媛:“你闺女不让呀!怕你一个人在家没饭吃。还是你闺女心疼你呀!” “那她就让小然一个留在医院?你……” “没有,林丽留在那儿。也好,让她姐俩唠个够。哎天成,吃饭了没有啊?” “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哦,还让你闺女说着了。嗨!气什么气呀!通过一件事儿,认清一个人,不是挺好嘛!有什么可生气的呀?照我看该庆幸才是。” “唉!你说这个小郑!哦,我是说这次小然伤得挺重的,可我也没说那么邪乎呀!我告诉他的意思是……唉!他怎么就不能进去看看呀呐!” “不明摆着嘛!他是害怕了!害怕小然成为了他的负担!成为了他的累赘!害怕小然拖累了他!连累了他!这你还看不明白?” “不是我没明白,我……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可惜?这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别说咱闺女原本就对小郑没好感,咱闺女根本就没看上他郑正国,是他小郑自己显摆自己;这下倒好,看他以后再敢在小然面前显摆。” “嗯,要说像郑正国那么有为的年轻人,现在也不是太多的。我只是觉得,咱闺女是有些看不上他;可小郑其他方面的条件,毕竟也是都还可以;加上他追小然追得又紧,事情可能会慢慢变好的。可这一次小郑他!嗨!” “更好!说明小然没看错!什么其他条件都还可以啊!?那些又能怎么样?小然真是跟了这样的人,你这个当爸的能放心得了!?反正,我这个当妈的肯定是不放心!” “嗯,要说也是。可……可我跟小郑还……。唉!你说这个林丽,她跟着裹什么乱呐你说!过段时间再说嘛!” “依我看,该谢谢林丽。再说了,这事有过段时间再说得嘛?!哎,对了,我说天成,你说你跟那个小郑怎么着了?” “行了,该你管你管,不该你管少打听。我饿了,快去弄饭吧。” 全媛看了看丈夫,不再继续说什么;转身进厨房去了。 夜深了。医院里,除了走廊过道里的灯不明不暗地亮着;其他各病房里的灯,也都关掉了;安然的病房也没列外。 灯的亮虽然熄灭了;可那弯半月,却无遮无掩地高挂在天上。 月亮的光是皎洁的,她不像太阳光那么耀眼;也不能施予大地些许热量;但她却能零大地上的人们,充分感受到、十分享受着她的温暖、温情和温馨;而这一切,又无不激发出让人沐浴其中的冲动与渴望;凡沐浴在皎洁月光里的人们、都会由此而扩展开遐想跟憧憬的——翅膀。…… 安然小声哼唱着:“遥遥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有一只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上面,有两个美丽的姑娘。” 身旁的林丽则开口说道:“没有人会不喜欢月亮;尤其在她弯着笑脸的时候。而船我可是不大喜欢它的。” “不喜欢?为什么不喜欢船?” “嗯,太漂摇,不稳定,不安定,也不安全。” “哎,这和飘摇是没关系的。意境懂吗?哎林丽,你说,这是一个多么浪漫的意境啊!” “浪漫意境当然好,可现实生活中哪有那么多浪漫啊!?” “呵呵,也是哈。但不管怎么样,我喜欢浪漫。” “浪漫嘛,谁不喜欢呀?我也喜欢,甚至憧憬着。可现实是……” “得了,林丽你别再说了好不好?真扫兴!” “本来嘛!你就拿今天白天郑正国来说……” 安然急着打断林丽:“呸呸呸,成心呀你?你成心给我添堵是不是!?个死林丽,坏东西。” “不是。有些事你不知道!安然,你知道那天……嗨!算了,还是以后再说吧。”林丽本想借这个机会,跟尚在鼓里的安然说说张二翔的事,可她又忽然停住了。 “哎!怎么啦?哪天呀?林丽,你……” “噢,我先去趟厕所。”林丽起身走开了。 安然在后面喊着:“快一点。” 过了一会,见林丽回来了,安然赶忙说:“哎林丽,今天有些对不起你了。” “噢?为什么呀?” “今天,我让你帮着挡住姓郑的;忙你是帮了我了,可也让你做了回恶人。” “嗨!就这事呀?对于郑正国来说,我也许确是做了回恶人,这有什么呀?是他自己没经得起考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郑正国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 “对!我同意,起码可以说是小人。哎,怎么又说回来啦?说好了不说他的嘛!” “是呀。那说点别的,反正时间还早。可说什么呀?安然,你是病号,算是照顾,下面的题由你来命。” “嗯,要不,咱们说说王健吧。”安然嬉皮笑脸地开起林丽玩笑来。 “说他什么呀?该还的钱都还给他了。” “不是,不是钱的事。” “那还有什么事呀?” “得了吧你!哎林丽,说真的,我看王健这人还不错。真的!而且,他好像对你有点那个意思。你说呢?” “我又不傻。” “哦,那你什么意思呀?说说。” “我没傻,我看你倒傻了!这才几天呀?你真相信一见钟情呀!?” 安然瞪大了眼睛:“怎么了!?一见钟情有什么不好?我还想着一见钟情呢!可惜呀!我的那位真命天子到现在都不肯出现。” “嗳呵!羞不羞呀你?嗨!一见钟情当然好,可惜,那都是经过艺术加工的言情小说里面才有的啊!” “嗯,哎,你不是说,你俩打小就认识的嘛!那也算青梅竹马呀!” “那是什么时候呀?就算是,也只能说是过去。我对他目前的情况不能说是一无所知,起码是所知甚少。” “噢,那说总体,总体印象怎么样?” “底子不错,有待了解。所以,还是先不说他为好。” “噢,哎,那要不说说那个叫什么?噢,叫张二翔的。” 林丽略有警觉地看来看安然:“说他?说他什么呀?” “怎么了你?人家帮了咱这么大忙,甚至献了血,他为我们所做的这些事情,难道不值得我们……” “噢,这样啊?值得。哎安然,我已经替你当面谢过他了。”林丽没有感觉出安然有什么异常,说明她还不知道有关于张二翔是肇事人的传言。 “谢过了!?你一句谢谢就完了?你林丽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啊!?” “不是我变了;有恩必报这一点,我林丽一辈子都是不会变的。噢,还有些情况需要澄清;具体的以后再说吧。天不早了;睡觉。哎安然,明天我带你到外面透透气去。睡觉啰。” 第一章6 天渐渐亮了。都市里的早晨,远没有乡下的早晨鸡鸣狗叫的那么喧闹;也很少能见到炊烟。和乡下的早晨相比,都市里的早晨沉寂许多,仿佛缺乏些声气。有所不同的是,在乡下早晨的喧闹过后,往往是平静的;而都市早晨里的沉寂,却是孕育着更大喧闹的。 阳光,穿过宽敞明亮的窗户,射入安然的病房。 林丽早早起了身了。安然却还依然睡着。 那阳光也会有偏有向吗?怎么好像映在安然脸上的光、比洒在其他地方的光要多一些呢?事实上,这种超自然现象当然不会发生;只是因为安然那张脸太过漂亮,容易让人产生的幻觉罢了。 林丽洗涮时发出的声响,终于将安然从睡梦中惊醒。 “林丽,这么早呀?” “醒了。” “嗯,哎,你要出去呀?” “嗯,安然,我先去办件事儿;上午还有课,中午我再过来。” “噢,上完课你必须来啊!太闷了我。” “一会儿全姨不就来了吗?有妈妈陪着还闷?” “两码事儿的。” “知道啦。我尽量争取;走了啊。安然你再睡会儿吧。” 也是这一天早晨。在省城里,这是一个相对偏远的地方。这里少有高楼,街道也相当不宽;在这片区域里,如同被人弄乱了象棋盘上的棋子似的、摆放着很多的房屋。王健的家,就在这里。 “姥姥,我回来了。”手里提着包东西的王健,着急的从外面进来:“姥姥,这是早点;我先给您放这儿啦;待会儿别忘了吃啊。” “哎,忘不了。健儿呀,今天怎么这么早呀?是不是有什么事呀?”王健今天出门比平时要早;王健姥姥有些不放心。 “哦,一朋友昨晚上在医院没回来,我去给她送点吃的。” “哦,那是胖子还是猫子还是谁呀?” “不是他们。姥姥,等回头我再跟您说好不好。” “哦,着急呀?着急就快去吧。来回看着点车。” “哎姥姥,我去了。您别忘了吃饭。” 王健急匆匆的钻进停在大门外的汽车里。 农大校园里。这一栋楼房不很高大,却非常宽敞;在宽大的大门上方,挂着一块写有“第一学生食堂”几个大字的一幅长匾。或三三两两,或三五成群的青年男女们,陆陆续续从那扇大门或进或出;这些人都是农大学生,到这里来自然都是为了来吃早饭的。 此时,从安然病房直接赶来的林丽,就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 林丽平时吃饭的食堂不在这里;她今天来这儿的目的不是吃饭;她是来找人的。可她等了半天,却始终没能见到要找的人。 于是,她拦住一位男生问道:““这位同学,请问你认识张二翔同学吗?” “张二翔,认识,我们住一个房间。”这位男生姓杨,和张二翔同居一室。 “那……那他怎么没来吃饭呀?” “哦,通常情况下,他一般不来这儿。” “不来?为什么呀?” “对不起,请问你是?” “噢!我叫林丽,资源与环境系的。” “哦,那对不起了林丽同学,我只能说你这么多。再见。” “请等一下。这位同学,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平时都在那儿吃饭呀?” “一般情况下,他都在那儿。”杨同学用手指着距离这儿不算近,但可以看得到的一片小树林:“不过,你最好现在别去。” “现在不行,为什么呀?” “林丽同学,再见。”杨同学转身走了。 那片小树林里。 张二翔还是席地坐在他平时坐的那个地方;他一手掐着半个硬梆梆馒头;另一只手里拿着本打开了的书;张二翔正在一边看书,一边啃着硬馒头。 林丽已经悄然进到小树林里来;在距离聚精会神的张二翔大概十来步远的地方,林丽停下了。从杨同学的表情上,林丽隐约感觉出:他好像不愿意跟自己多说、有关于张二翔如何吃饭的事。特别是那名同学刻意把重音落在“现在”上;“现在”别去,他的意思是说:可以去,但现在不行。 张二翔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书。 林丽静静地看着。她是来找张二翔的;她是觉得:她暂时还不应该以照张二翔自己的说法跟安然说明情况。车是谁的?是哪一个人开的?这方面的问题,被伤着的安然从没有打听过;安然的父母也没当安然面说过;安然更急于知道是哪些人帮助了她。昨天,从跟张二翔,尤其是跟陶小涛接触之后;林丽的感觉明显不对,她决定再做一番调查,就从张二翔本人入手。可当林丽真的再次见到张二翔之后,她又犹豫了;除了质问,她目前还没有想出能让张二翔“原形毕露”的办法来。况且,当林丽看着张二翔一口一口啃着又硬又冷的馒头,她终于明白、那名同学不让她现在来的用意了。 林丽不声不响的走出了小树林。 当天下午。 医院门前有一座被一条、或几条弯曲成s型的小路、有趣地缠绕着的,在小路于小路的空地间栽满了绿树,种满了小草,植满了花枝上开满了各色各样鲜花的——小花园。 林丽搀扶着安然,俩人正在这座小花园里漫步。 “一口吃不成胖子的。来,坐这儿休息一会儿。”林丽指着路边一条长椅对安然说。 安然咬牙坚持着说:“再走走,到前面那条长椅再说。”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那条长椅子边上。 “噢,终于到了!我说吧。哎!林丽,林丽。” “啊……啊!好。” 安然指着林丽拿在手里的一个软垫:“好什么呀!垫子。” “哦,垫子来啦。” 林丽将垫子在长椅上摆好,扶安然坐下。 安然:“你想什么呢?” 林丽:“哎!你说,那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那个人?哪个人?噢,你说王健呀,他怎么你了?” “什么王健怎么我了?想什么呢你?” “嘻嘻。” “我现在想的不是王健;是另外一个人。” “另!我说林丽,你……你不是说王健底子不错,有待了解的嘛!怎么这会儿又出了另外……” “去你的!瞎说什么?” “噢,不对呀?那还不错;我以为……。林丽我告诉你,人家王健可是一大早就跑过来。” “送早点。” “噢,你遇见他啦?” “没有,没遇见。估计;我估计他差不多会来;所以,你一说他来过,我就知道他是送早点来了。明白了吧?傻丫头。” “噢!我好像明白点了。也就是说,这俩人之间一旦有了那种感觉了,是不是彼此之间的心理感应也会随之而来呀?” “心理感应?我不知道,这能算吗?” “不能算吗?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反正我听说,如果一对儿情人的心是息息相通的,他们之间就会有心理感应。那……那如果他们的心……,那该有多可怕呀!” 也是这一天的下午。 陶小涛又站在张二翔所在的宿舍走廊里大声喊:“张二翔,张二翔。” 可能不仅仅每次考试前,陶小涛总是厚着脸皮找张二翔帮忙,因为,他总能从这个打农村出来的穷小子那儿,基本上得到他所要的帮助。还可能因为,陶小涛觉得自己这点事——不小心撞了一下人那事:“本来和这个穷小子半点关系都没有,其实事也不大,根本没必要非得煞费苦心地找人顶,从而觉得自己亏欠点老实巴交的张二翔了”。如果说这会儿的陶小涛,还有一丝所谓良心的话,那么后来他会变成什么样呢?在这里,我们借用莎士比亚在《王子复仇记》里一句经典台词——“一个人在品行上有小的瑕疵,由于某种气质而过分发展,终于打上错误的烙印。”那么,这里所说的“气质”又指什么呢?这得由您自己去想。 也怪了,从不肯上自己车的张二翔,偏偏那天就上了。这正应了那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该他张二翔倒霉吧。不管陶小涛到底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反正打从那天起,他有事没事总到张二翔那儿溜一趟。今天他又来了。 “谁喊我?”张二翔手里拿着还没来得及合上的一本书,从屋里探出身子。 “张二翔,我,在这儿。” “陶小涛,有事啊?” “哦,其实也没什么事。”陶小涛来到张二翔门口,向里面望了望,又撇了撇嘴说道:“怎么你就住这儿?还分上下铺啊!这儿几个人住啊?” “六个。” “六个!?那能睡得好嘛!怎么就你自己?他们人呢?” “习惯了。他们都出去了。” “习惯!?这个咬牙那个放屁,怎么习惯!?” “没那么严重。陶小涛,有事吗?” “不是说了嘛,就是过来看看你。哎哥们,给你换一宿舍,就俩人,想自己一人也行;这事我负责,只要你点下头,那就算成了。” “真的不用。我们六个人都说好了,谁换房间谁是叛徒。” “叛徒!?真有你们的。说好了,我可是有好事都想着哥们的。哎,哥们,那天和你套瓷儿的那妞是叫林丽吧?噢,套瓷儿就是和你套近乎的意思。” “没有。没你想得那样;她没有和我套近乎。” “得了。二翔哥们,说实话,那妞长得还行:脸蛋嘛最多70分,可那小身段真不错,我给她打90分。那股子野性劲挺特别,我还从来没遇见过。怎么样哥们?跟野妞那个是什么感觉啊?哥们,说说。” “什么那个?” “不好意思了啊?哎哥们,感觉上,那野妞的胸脯挺肉乎,不会是假的吧?哈哈哈。”陶小涛不怀好意的大笑了一通;接着说道:“你们真没那个?哦,说不定那野妞还是个雏儿;这苞我得给她开了。” “你……” “哎,你不会也还是个雏吧?哈哈、” “陶小涛,你要是没什么事,我看书了。” “就知道看书。你说,除了学习,你还都会点什么呀?得,懒得再跟你废话,拜拜了。”陶小涛摇晃着身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张二翔摇了摇头,刚要返身回屋,突然又想起什么,急着追了上去:“陶小涛,你等等。” “怎么?反悔了?我就说嘛!送上门的便宜事,傻子才不沾呢!说吧,想要俩人一间还是……” “不是,房间我是肯定不调的。我是说……” “那妞?我就说嘛!是猫就没有不吃腥的!哈哈。我对那妞其实没多少兴趣。我主要是探探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回该放心了吧!?” “我是说,陶小涛,你不能对林丽做出格的事;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傍晚时分。市区里。 一家挂着“某某全羊”牌子的小饭店。王健,李哥,胖子,猫子,鼎子,伙夫六个人进了这家店里来。 因为王健他们经常来这儿吃饭,这家店里的人跟他们几个都很熟。 老板娘:“都来了?今天这么整齐。” 猫子:“那是!今天是毽子的庄。板娘,今天专拣好的上,白的先来三个,啤的待会儿再说。” 老板娘:“三个?谗死你吧,五个要不要?” 猫子:“哈哈哈。那我不管了,还是听毽子的吧。” “要是谗的不行了,你哪天过来,我赔你喝,谁不喝醉了谁是这个。”老板娘用手指头比划做乌龟样。 猫子:“那我可不敢。你想啊,咱俩在这儿喝着,你那位一手拎把菜刀,瞪着牛眼站在一边;这酒喝的。哈哈哈哈。” 王健:“好了。玩笑话到此为止,完了我还有别的事。板娘说的对,老规矩,白的没有,啤的限量。谢谢那天哥几个出手相助,今天这庄必须是我的。李哥,今天这菜你来点。” 李哥:“就老一套,不另外要了。怎么样哥几个?” 猫子:“听到没有板娘,毽子待会儿还有事;快一点。” “没问题,很快。我再给你们加一个,算我的。”老板娘说完转身走了。 几个人先后围着一张大桌坐下。胖子凑到了王健跟前。 胖子:“哎毽子,哥们跟你打听个事儿。” 王健:“说,啥事?” 胖子:“那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哪儿的?” 王健:“哪天?谁呀?” 胖子:“就是在医院那天。挺高挺帅、一看就是个大学生的那个男的。” 王健:“哦,他呀?我之前跟他不熟。他是农大的学生,姓张。怎么了?” 胖子:“噢,没什么。我觉得他像我见过的一个人。” 王健:“哦,你们见过啊?那你?” 胖子:“当时我还不怎么敢断定;后来一想,越想越像,或许就是一个人。”老板娘开始上菜:“菜都上来啦,啥话改日再说。我去给你们拿啤酒,还都两瓶?” 王健:“对,一人两瓶,谁也不准多啊。” 老板娘:“好来。” 次日早晨。学生宿舍楼张二翔所在房间里。 其他四名同学,先后和张二翔打过招呼,相继离开了;屋子里只有张二翔和杨同学两个人时,杨同学和张二翔搭话。 杨同学:“二翔。” “哎,小杨,有事啊?”张二翔放下手里的书本。 “嗯,有点事。”杨同学在张二翔对面坐下。 “什么事?说吧。” “唔,怎么说呢。”杨同学有点支吾。 “你今天怎么了?干吗吞吞吐吐?有话直说。” “那好,那我就直说了啊。” “嗯,说吧。” “实话说二翔,这几天以来,哥几个都挺为你担心的;所以……所以委托我跟你谈谈。哥几个主要是怕你……当然;我们知道,你不会;我们大家都不会因为一点点挫折,就对前途失去信心的。” “小杨,我知道。这些天来,我的情绪特别不好,影响大家了;我也几次想和大伙道个歉,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样跟哥几个开口。是的,眼下我确实遇到些问题,但我不会因为这一件事情而……哦,事情的内容和起因,请大家不要打听,问了我也不会说的,这一点请哥几个谅解。小杨,我请你帮我跟大伙说说,我张二翔跟他们道歉了。” “二翔,哥几个可没有要你道歉的意思啊!二翔,事实上,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传言很多,说法不一,版本也不尽相同;可我们哥几个的想法都是一致的,即便有错,错也不全在你这儿;我们大家理解你,也都相信你;更不会由此而对光明磊落、淳厚朴实的张二翔产生半点怀疑。” “谢谢,谢谢哥几个。可是……可是,小杨,我……我糊涂,我张二翔真是糊涂透顶啊!我不想做任何辩解,总之,错是我犯下的,责任由我一人承担。某种意义上,我张二翔玷污了我们这个集体的声誉,我对不起大家了。” “言重了!二翔,我说了,即便有错,错也不全在你这儿;很多事情的发生和发展,不是像你我这样的人所能够左右的了的;你说错是你自己犯下的,这不公平啊!” “小杨,我认为这没有什么区别的;总之,错在我。请放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 “‘受屈不改心,然后知君子’大家要我向你转达李白的这句名言,与你共勉。另外,二翔,大家朝夕相处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多余的话就不说了;简而言之,为了帮你尽快跨过这道坎,大家都想为你出点力,希望你能从……里,尽快走出来。”杨同学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 “小杨,大家的心意我张二翔心领了。可这个我是不会收的。真诚的谢谢大家。” “二翔,你不要这么固执好不好。我们知道,想让你接受着实太困难。但是……” “小杨,你们都替我着急,心情我非常理解。可是,我想让自己为此得到足够的惩罚;这是我目前最想做的事情,你们能成全我的,是吗小杨?” “二翔。” “好了,你收起来吧。小杨,我这会儿想出去一趟,你呢?” “哦,晚上你还要去工地。即是这样,那你忙吧。哥几个还都在等我,任务没完成,得给大家伙有个交代。拜拜二翔。” “请大家放心。再见。” 张二翔大步向学校大门口走去。 就在张二翔即将跨出大门的时候,恰巧林丽也要出门;只不过她是从另一条路过来的,两个人在此不期而遇。林丽首先发现了张二翔,随之,张二翔也看到了林丽。不知做何考虑,或许是完全下意识的,林丽在发现张二翔的一刹那,竟然放缓了脚步——尽管她略微带了点迟疑。张二翔人高步子也大,几步走到林丽面前,规规矩矩,郑重其事的给林丽深深的鞠了一躬;张二翔突如其来的这一下,把个林丽吓了一跳。 林丽:“你……你这是?” 张二翔:“对不起!非常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呀?”林丽显然是在明知故问。 “由于我的过错,给你们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我再次真诚的向你道歉,林丽同学,对不起。” “哦,要是还为那事,你已经道过歉了;所以,你这会儿的道歉,多少显得有些多余。况且,凭几句话就想蒙混过关,是不是也太便宜点啦?” “林丽同学,你说的很对,我愿意为此接受惩罚。” “哦,这样啊?那惩罚姑且先放一放。哎,我再问你一次,张二翔同学,真得是你吗?” “是,是我。” “还嘴硬!真如你所说,让我们来做个小小的测验怎么样?张二翔同学,你敢吗?” “不……不需要测验。林丽同学,我……” “什么你呀我呀!你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再说了,需不需要测验,也不是你一个人能说了算的。走,跟我走。怎么啦?你倒是走呀。” 林丽声音很大,引得过往的人们,无不以诧异的眼神看他们俩。 张二翔不清楚林丽这会儿想对自己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林丽所说的测验指得是哪方面;但他知道,不可以对林丽的要求加以拒绝;只好跟着林丽出了校门。 王健和那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他已经在那儿等了一会儿了。 王健等的是林丽。直到林丽眼看走到车子跟前,王健这才发现跟在林丽身后的张二翔。 “嗨!张哥们你好。”王健反应够快,立即上前跟张二翔打招呼。 还蒙着的张二翔蒙头蒙脑的答了一个字:“唔。” “和谁哥们浪气呀?回你车上去。张二翔同学,请上车吧。” “上……上车?去哪儿?你们……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怎么啦张二翔同学?你这么个大活人,又是身强体壮,又是身高马大的,还怕谁吃了你呀!?” “林丽同学,我……” “不敢啦!?胆怯了!?心虚啦!?张二翔同学,你要是不敢接受、或者不愿意接受测试,也该给我们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啊!不过,你可是答应我要做测验的吆。” 张二翔还在踌躇着。 “怎么了张二翔同学?这么踌躇。你放心张二翔同学,这个小测验对你来说非常简单,至少不会比你把车子开到了马路边上去撞人那么令人惊心动魄。” 林丽的话是一句跟着一句,句句都像小刀直插张二翔的要害。 虽然张二翔执着的坚守着保守秘密的承诺,但在他心底的最深处,他更愿意接受的是惩罚。他以为,林丽所说的测验,不会是真的什么测试,不过是换一种方式的惩罚罢了。于是,他坚定地上了王健的车,在车子的后排座椅上坐了下来。 林丽说得测验,是她在学校大门口意外碰见张二翔时,忽然想起了“妮子”说的:“张二翔会不会开车,能不能把车开走还是个问题呐!”这句话并受此启发,灵机一动才说出来的;她自己心底并没多大地数。见张二翔‘我不上刑场,谁上刑场’态势,林丽更没地了;于是,她悄悄地凑到王健跟前小声的:“哎王健,你说,假如一个人重来没有开过车的话,像你这种车,他一下子能把这车开走吗?能不能?” “他吗?”王健悄悄指着坐在车里的张二翔林丽问。 “嗯。” 王健:“这还真不好说。” 林丽:“不好说?为什么呀?” “如果之前他开过其他别的机动车,触类旁通也是有可能的。” “哦,这个我估计可能性不大。全当他没开过别的车。” “这是不是有点自欺其人?” “别废话。还有吗?” “还有就是,如果他经常坐车,尤其坐在副驾驶的位子,那他……” “这个可能性,不比前一个可能性大多少。还有吗?”林丽更像是自己说服自己。 “差不多了。除非他是……” 林丽咬了咬牙:“就这样。上车。” “林丽,你这是?” “先别问那么多,回头我再给你解释。” “哦,我不是想要什么解释。我是说下一步咱们去哪儿,请领导指明前进方向。” “去你的,谁是你领导?”林丽说着就要上车。 王健动作麻利的替林丽打开车前右侧车门。 林丽向王健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林丽和王健俩人各自坐定以后,林丽从反光镜里看了一眼后排端坐着的张二翔,虚张声势地大声说:“王健,现在咱俩带张二翔同学去做一个非常简单的小测验。张二翔同学,你是主动愿意接受这个小测验的,没有人强迫你的,是吧?” 张二翔:“是的。” 林丽:“那说好了,不许反悔。” 张二翔:“不反悔。” 林丽:“嘿!好。王健,开车。” 第二章 王健的汽车在一处开阔空旷的地方停稳。 “都下车。”林丽在下车前,“唰”地一声拔下了汽车钥匙。 手里摇着那把汽车钥匙,林丽来到张二翔面前;将钥匙举到张二翔眼皮底下“张二翔同学,拿着,开一圈;你要是能把这辆在这儿开上一圈,这车就归你了。我林丽说话算话。” 直到这会儿,张二翔才刚搞明白,林丽将着自己上了这辆车的真正目的。他似乎有些后悔,可也没有什么退路可走。他不敢去接林丽递过来的钥匙,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这……这种……这种车,我……我没……没开过。” 林丽逼迫之中又加试探地说道:“那你开过拖拉机吗?” 一旁的王健,看看咄咄逼人、又有点故弄玄虚的林丽;又看看神情紧张、不知如何是好的张二翔;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可他又不好说什么。 “没有。噢,不对,开过。”张二翔的额头开始冒汗了。 林丽再次试探着:“那类似于这种汽车的车,你当然也是开过的啦?” “嗯。开……开过。” 打从车上下来,林丽一直是盯着张二翔眼睛的;张二翔的只答不问,明显暴露出他的不自信;再加张二翔本不善于撒谎,更难使他从容镇定。这些,无一列外都被林丽捕捉到了;即已到此,她又如何会就此放手呢? “那就拿上钥匙,开上一圈;也让我们见识见识张二翔同学高超的驾驶技术。来吧。”这次,林丽直接把车钥匙送到张二翔眼皮底下。 “不。我不开,不想开。”张二翔将目光转向远处;他不敢面对林丽的眼睛。 “是不想呀?还是不会呀。” “不想。”张二翔额头上的汗冒得更大了。 “也就是说,你不想通过这个十分简单的小测验;换个意思,你是不想让我们从你这儿弄清楚一些问题。是吧张二翔同学?我没有说错什么吧?” “嗯,林丽同学,还有王健。错是我犯下的,我不想跟你们做任何解释;也不要你们对我做什么测验。我愿意接受相应的处罚。” 林丽:“那你的意思是,这个测验就此停止啦?结束啦?放弃啦?妥协啦?认头啦!?” “不想多说什么。总之,我愿意接受相应的处罚。” “哦,不想说!只想着接受处罚,而且是相应的!嗨!也算你张二翔有种,虽然你实在让我觉着点可恨。说实话张二翔,我不怀疑你的态度是诚恳的,可能你也是发自内心的。但是,你想以此蒙混过去,以掩盖此次事故的真实状况,那你也太小看我们了。你别说话。现在,我可以说:让你亲自开开这辆车,并不是对你的测验。还是那句话,我们只想从你嘴里说出事情的真相。现在,你说吧。” “我说了,错是我犯下的,我愿意接受相应的处罚。” “还嘴硬!实际上,你跟那个公子哥并没有特殊关系,这个我已经做过详细调查。学校里,没人不说你张二翔是一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为人也正直、善良。是的,我听说你家境不裕,但这不应该是你低媚与权贵跟世俗的理由。你一定是在某些特定环境下,才……” “林丽同学,我再说一遍,错是我犯下的,除了经济方面,我还愿意接受对我心灵及行为道德方面的声讨和谴责。请你不要涉及其他的人和事,算我求你了。” 林丽认真的看着张二翔,张了张嘴…… 医院,安然病房里。 刚刚送走前来探视的一帮同学;安然眼睛盯着房门,自言自语的:“说好了一大早就过来的,这怎么还不来呀?这个疯丫头,又不知跑哪儿疯去了。” 安然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王健的车子驶回了市区,在宽阔的马路上疾驶而去。 车里。和来时一样,林丽端坐在副驾驶、也就是王健身边的位子上。 张二翔自己一个人坐在后排。 王健几侧眼看林丽,几次想跟她说点什么,可他终于没有说出什么来。 林丽当然注意到了,她这会儿不想跟王健解释什么。只是小声的叮嘱王健一句:“小心开车。” 王健:“哎,小心开车。” 汽车发动机发出“嗡翁”的声响。除此之外,三个人谁都不说话。 手机响了,林丽接了电话:“哦安然,突然有点事,我和王健这就过去。嗯,好的。” 接完电话,林丽又开始沉默;仅过了一会,只听林丽突然说道:“张二翔,我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肇事人,你信吗?” 张二翔:“你怎么会知道!不……不可能。” 张二翔果然中计了。林丽只是略带得意的笑了笑。转对王健小声说:“去医院。” “是。去医院。” 很快,王健的车子便来到了安然所住的医院大门口。王健稳稳地停好了车子,转眼看着一动不动的林丽。 若有所思的林丽转回头去,对张二翔说:“张二翔同学,我们现在去安然那儿;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想也带你去见一下安然。” 张二翔:“安然?” 林丽:“哦,就是那天被你开车撞的那个女生;当然,这是按照你的说法。怎么着?去还是不去?” 张二翔:“噢!我原本就想到医院看望她;没想到,先碰上你们。林丽同学,我不能空着手,可实在不知道该带些什么,请你帮个忙,帮我出出主意。行吗?” 林丽:“既然你是真心,那我就帮你参谋参谋。喔,现在看病人流行送花,就先来一束花吧。” 张二翔:“就一束花?不行,林丽同学……” 林丽:“不是就一束花,是先来一束花。其他的以后再说。” 张二翔:“哦,可是,我不会买。另外,我不知道哪儿卖。林丽同学,请你再帮个忙好吗?给,林丽同学,这钱你拿着。” “这可不行。主意可以给你,东西可不能让我帮你买;算你的?还是算我的?自己去吧,那就是。”林丽指着远处一处鲜花店。 “哦,那我去了。”张二翔下了车,朝那鲜花店走过去。 车里。王健目送着张二翔走远,转对林丽说道:“林丽,我觉着吧,张二翔是很老实、也很诚实的一个人。以我的判断,他根本不会开车,说句不好听的,这车他恐怕连打火都找不着位置。那件事,他肯定有难言之隐的,你就别逼他了。” “实话跟你说王健,虽说我和张二翔同校,但在那天你和他一起帮我把安然送到医院之前,我们彼此并不认识。” “既是这样,林丽,那你就别再……” “什么?你一个……,你哪里懂得,我们这些做学生的,将来所要面临的诸多问题呀!他……嗨!” “哦我懂了,你实际是怕他再吃亏。哎,林丽,说这话可不是我要吃他醋的啊!我是说你为人心地好,别看你嘴上咋咋呼呼的,其实你……” “得了吧,又拍马屁。哎,他回来了。” 医院里,安然病房内;全媛在一旁照看着女儿。 病房外走廊里。林丽回身对张二翔、王健二人说:“王健,你跟我一起进去。张二翔同学,你先在外边等一下,要是你改变主意了,你随时可以走开。” “不会的。”张二翔几乎要把手里的那束鲜花捏散了。 率先进门的林丽热情的和全媛打招呼:“阿姨!您来啦。” 全媛:“哎,林丽。” 王健:“您好?阿姨。” 全媛:“哎,小王啊,你也来了。” 王健:“是,阿姨,让您受累了。” 林丽伸手扯了一把王健。王健背身做了一个鬼脸,退到一边去了。 病床上,安然看着林、王二人嘻嘻一笑。 林丽斜了安然一眼,暂时没对安然的笑声做何反应。转而对全媛说话。“阿姨,要不您回去休息?” 全媛:“我也刚来。林丽,你……” 林丽:“阿姨,跟我您还客气什么。您回去休息吧,反正我没什么事,您让我姐俩说说话。” 安然:“妈您回去吧,让我和这个疯丫头说说话。” 全媛:“行行行!林丽一来呀,妈倒成了……” 安然:“妈。” 全媛:“好好,我不说了。” 送走了全媛,林丽冲着安然的病床奔过去:“哎!你说谁是疯丫头?” 手里捏着鲜花的张二翔,这会儿就站在病房门外。 全媛打房门里出来。 全媛和张二翔俩人之间本没见过;见到站在女儿病房门外的张二翔,她只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也就走了。 病房里。 安然:“我还能说谁?是吧小王?” 奔到床边的林丽回头瞪着王健。 王健:“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林丽,安然,不然我先出去?” “好。哎,别走远了。”林丽边说着,边给王健打着手势。示意王健注意外边还有一个人。 王健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出去了。 林丽:“怎么样?好些了吗?” 安然:“嘻嘻。” “傻笑什么?吃错药了?” “嘻嘻嘻嘻。哦,好多了。医生说,过两天拆线;拆了线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不过,医生还说,回了家最好休息一段时间。怎么办啊林丽?一个人待在家很闷的。” “闷呀?我打个电话,让郑正国天天去你家,帮你解闷。” “那还不如闷死。哎林丽,你这报复心太强了吧!坏东西。” “谁让你嬉皮笑脸了;一脸的坏笑。” “嘻嘻嘻。” “还笑!” “怎么啦?还不许人家笑了?哎林丽,我发现你这几天变化挺大的,都说谈着恋爱的女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话一点不假。嘻嘻。” “谁说的,还没到时候呐!别瞎说。哎安然,什么时候你觉得闷了,打个电话,我保证随叫随到。” “哼,你以为呢。” “哼,看把你美的。哎,有件事儿没事先和你商量。” “吆!怎么突然跟我装起正经来了?什么事呀?是不是王健的事呀?说吧,我洗耳恭听。” “什么呀!不是,张二翔来了;是我领来的。也不是,他本来就想来,我们只是……。嗨!怎么跟你说好呢。” “嗨!林丽你这也太冒失了吧!我是让你帮我找到他,可我没让你带他到这儿来的呀!我是说过要当面感谢他的;包括王健。可你怎么能把人家领这里来呢?是我要谢他,不是他谢我。有没有搞错呀你!” “说完了没有?你说完了该我说的了吧?” “哼!生气了我。” “你生气?我还生气呢我。” “你?你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不是。哦,是这么回事,……。” 林丽拉了把椅子坐到安然床前,跟安然说着…… 第二章 (二) 说是一起来探望安然,可林丽却不许张二翔跟她一同进病房。林丽所以想着把戴在张二翔身上的、造成安然致伤事故的“肇事者”的“徽章”摘了,首先是由她为人为事时的直禀性格所决定的。同时,不能不说,由于她的“溜号”,让张二翔趁机“溜掉”,使其总感觉在安然那里多少有些亏欠,以此想有所补偿也是有一定关系的。虽然张二翔没能通过林丽所谓的“测验”,林丽从心里认同了“肇事者另有其人”的说法。对张二翔不能自圆其说的、而且是毫无道理的死顶着,林丽的确有:张二翔很可能是不由自己的感觉,与此同时,对张二翔如此嘴硬究竟是何居心,也是有所猜忌跟怀疑的。所以,在跟安然交流沟通之前,林丽还不能让张二翔跟她一同进去。对此,做为林丽唯一的协作者,王健自然心中有数,便起示范作用地带头坐到距安然病房门口不远的一条长椅上。朴实的张二翔自然不会多想,随之跟王健并排坐了下去。 等张二翔刚一坐稳,王健便立即开腔:“张二翔同学,听你的口音,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实在不是王健跟张二翔没话找话,一是他不想他跟张二翔俩人在一起时候的场面太冷;二是他知道,从里面能传出“觐见”与否的“懿旨”的时间大约早不了。在这段时间里,他要全力保证:不可以让张二翔有——是不是自己被冷遇了的感觉。 “哦,王健……师傅,我是山区农村的,挺偏远的。”张二翔遵循着他的标准回答,除了一时不知如何称呼王健而有所停顿。 “噢,家里都有什么人呀?都好吧?”做为出租车司机,王健对“师傅”的称呼太司空见惯了。 “有爸爸妈妈,还有个哥哥,都挺好的;谢谢你王师傅。” “嗯,好!羡慕。” “羡慕?这些也能让人羡慕?哦,王健师傅,你别误会,我是第一次听人这么的。” “哦,没什么的。哎,张同……学,哎,怎么叫你同学感觉挺别扭,嗯,好像有点攀的味道。哎,不如这样,咱俩把后面那俩字都省了,我当不了你师傅,也成为不了你同学,都直呼其名算了。” 对于王健的建议,张二翔的回答言简意赅:“嗯。行。” 安然病房里。 到这会儿,林丽可是把张二翔跟此次事故的情况,包括她跟王健一起对张二翔实施了、具有决定意义的检验的过程,连同她跟王健二人经过分析研究得出的结论,豆谷不留地一股脑全倒给了安然;末了,还加上这样一句:“由次看来,张二翔是事后被‘肇事者’的,也就是说,张二翔是在离开这所医院之后,才成为了‘肇事者’的。我觉得,这至少可以说明一个问题。” 终于轮到安然开口了,却又偏偏是她一时来不及想出答案的问题,她急忙问道:“问题?什么问题?” “你想啊,当时围观者人数n多,只有他毫不犹豫、义无反顾、看起来也是心无杂念的,噢,在他抱你之前,是先用他的衣服把你包起来,然后才抱你起来的。唔,唔噢,他当时就是这样抱的。噢,上了车就不行了,他换了种姿势,变成了这样……”对于那天张二翔为了救助伤者,抱起安然撒腿就跑等一系列举动,林丽给予了安然不仅详细的描绘,格外还加上了稍显夸张的动作,丝毫不加掩饰地表露以此打好友一个趣的意图。 对于林丽的“险恶用心”,安然当然不会置之不理,她果断打断林丽:“行了行了!说就说吧,连说带比划表演那么详细,镜头回放呀你?这部分可以快进,直接说答案就行了。” 林丽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喔?那怎么能行?不是说细节决定了……” “爱说就说,不说拉倒。哼!”安然别过脸去,把后脑勺甩给林丽——干脆不理她了;这是安然应对来自好友林丽的“恶搞”的办法之一,屡用不爽,当然,是在此之前。 不知怎么的,林丽今天却不肯这么快就“束手就擒”,她双手叉腰,义正词严地放大声,说:“哎,小东西,为了帮你把造成让你躺在这里真正的元凶找出来,可是费了我跟王健不知道多少脑细胞。你连声谢……算了,你真说反倒是要我吐了。但是,你必须马上、立即转过来!听到没有?再不转过来我可走了啊。” “同意。不过,也不知是谁说的‘保证随叫随到’的?嘻嘻嘻。哦,另外还有个建议给你,出门之前,还是想好怎么跟你来的人说比较好。”面对林丽的“要挟”,安然保持着不为所动的姿态,同时抛出了“反制言论”。 “哈哈,小东西,你以为我没得说呀?我就说:你安大小姐完全是出于对张二翔其人的不屑跟鄙夷,拒绝接见;哎,不行,好像还差点分量。哦对了,我就说:我们的安大小姐早已经忘记了有什么人帮助过她,因为她原本就是容易忘恩之人;所以,她……” “好了好了,快都放回兜里去吧小东西。哎,就抱了怎么啦?当时我就是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还要仔细闻闻味道呢。”安然忍不住转过脸来。 “呀呀!真得呀!?哎,还别说嗳,要是我呀?我也……”自顾自说的林丽,这回儿突然醒悟过来:“好你个小东西,好悬没上小东西的当。呵呵呵呵。”“嘻嘻嘻嘻,活该。哎,林丽。” “嗯。” “倒杯水给我。” “哦,是不是该吃药了?哎?药呢?” 安然先是接过水杯,又返递到林丽眼前说:“喝吧,喝水是不会吐的。” “嗯,这还差不多。”林丽话是这么说,可她并没真喝。 “哎林丽,净顾咱俩说笑,让张同学在外面等真是不好;要不,跟张同学先见见面吧。不管怎么说,咱们受到过人家的帮助是不争的事实。哦这样不行,我得起来,来林丽,扶我一把。” “不行,千万别动,再扯着了伤口。你听我的,有王健陪着,保证不会……。小东西,用不着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要是真得恋了,你肯定第一个知道;而且,你也休想……。算了,还是先说说那个问题吧。反正,直觉告诉我,他那天的表现,完全是善良本性和良好品德的自然流淌;包括献血,半点迟疑没有;再到不声不响悄然离开,是不是能够说明,这人的本质相当不坏。” “嗯,你分析的不错。哎,那……那王健呢?哦,是我多此一问了。嘻嘻嘻。” “嘻嘻嘻嘻,一脸的坏笑。哎安然,这两天你的脸色有点苍白,要不要也化化妆呀?” “不化。帮我洗洗脸梳梳头吧。” “哦,好。”林丽一边忙着帮安然梳头洗脸,一边急急说到:“待会儿你先别说话;我得好好说说他,给他点教训,别以后什么事都抗。” “那……好吧。不过林丽,千万不能让他觉得是我们对他的不尊重;更不能让他以为我们看不起他。” “那是当然。哦,我把握,你配合。”林丽话音刚落,人也已经出了房门。 第二章 (三) 安然病房那扇闭紧了很长时间的门终于开了。出得门来的林丽手指张二翔,说:“你,过来。”待张二翔近到跟前,林丽用严肃口吻问张二翔:“张二翔同学,到现在,你还坚持说你是肇事者,并随时准备接受‘你的’受害者对你的处罚,是这样吗?” 张二翔倒是干脆:“嗯,是的。” 林丽紧着追问:“那你准备好了吗?现在。” “嗯,是的。” “可是,张二翔同学,你有没有想过,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你’的受害者是不是愿意跟你见面呢?哦,如果你诚心诚意的话——。”林丽刻意把最后一个字音拖长。 “当然。林丽同学,既然我认下了事实,对我相应的处理跟处罚,接受是必须的。哦,伤者现在是不是愿意见我,我确实没想过。我想当面跟伤者道歉,请林丽同学帮我找个机会。” “哦,这样啊?确定?” “嗯,确定。” “哦,那你跟我来吧。哦,王健你先在外面坐会好吗?” “当然,你们去吧,我没问题的。”跟林丽表达完之后,王健一手拉起张二翔的手用力一握,这一握,是王健在用心传达着他对张二翔鼓励的。 张二翔也用力回握着王健—,这回握,是张二翔接受鼓励并向王健表达谢意的。 病房里。安然还是从病床下来了。不碍乎林丽强烈反对,疼得安然不仅直咧嘴,额头也冒了汗了。好在没有让某位护士或大夫发现,那样的话,不但自己不一定起得来,挨顿训斥怕是跑不了的。她不想端着,也怕爽直的林丽一时没把握住,再将已经到了门口的张同学赶跑,在将床面大致规整一下之后,安然咬牙坚持,一点点来到门口,伸手去拉房门。巧得是, 就在房门那一瞬,抢在林丽前面的张二翔也刚好一步踏了进来;俩人正面相碰,实实在在撞了个满怀。虽然安然并不柔弱,跟人高马大的张二翔比,肯定是娇小很多;她哪里经得住这么一撞呀!安然退了两步,便不由地向后倒去;就在安然即将仰倒在地那一霎那,只见张二翔上前半步,一弯腰一伸手,一把将安然抄了起来;人他是抄起来了,可由于张二翔的力量太大,竟然将安然一下子拦腰揽在自己怀里。 安然的脸“腾”的一下变了颜色——通红通红。 张二翔的脸也一下子变了,也是通红通红。 瞬间发生的这一幕,林丽当然全都看到了。她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就在张二翔脸色瞬间变化的同时,他马上做出了第二反应,他迅速松开揽着安然腰的那只手,同时自己快速向后退了一大步。 “哎吆!” 身后的林丽,发出一声惨叫。 门外的王健,听到声音急忙冲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噢!没事!不小心撞了一下。”安然首先反过神来。 林丽:“你们不小心!干吗踩我的脚啊!?哎吆!” 听说不过是踩了脚了,王健不再那么紧张;但他还是急忙伏下身去,摸着林丽指着的那只脚说:“怎么样林丽?疼得厉害吗?能不能坚持?不行咱们赶快去医院。” 张二翔:“对不起林丽,我……嗨!王健说的对,咱们快去医院吧。” 林丽:“哎吆!去什么医院去医院?这是哪儿呀?哎吆。” 王健:“噢对!要不,我去叫个大夫过来?” 安然:“就是!快去呀王健。” 林丽:“算了,别叫了。连踩一脚都要找大夫,人家会怎么看我?!哎吆,不过,你那是脚嘛!哎吆。” “来林丽,我扶你上床。”安然扶林丽坐到床上。 张二翔:“林丽同学,对不起!我……” 林丽:“你什么你?等着吧你,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王健:“就是!哎林丽,要不要把他的腿打折?是现在打还是待会儿再打?” 林丽:“去你的!这里没你什么事,该干嘛干嘛。” 王健笑着看了看林丽;跟安然又点了下头;伸手拾起那束掉在地上,经过这番折腾、早就没了样子的花;塞回到张二翔手里;然后又拍了拍张二翔肩膀;退了出去并将房门关好。 安然:“没事儿吧林丽?” 林丽偷偷指了下张二翔的脚,比划着,意思是那脚也太大了。 不知所措、忐忑不安的张二翔站在一边;这时候,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哎,这位同学,别站着呀!那儿有椅子,你自己先坐吧。”安然热情的跟张二翔打招呼。 张二翔:“不,不用了。对不起林丽同学,我……” 林丽:“不是故意的!哼!哎!你能再往前站一点吗?” “噢。”张二翔往前一步站好。 林丽:“这位漂亮女生叫安然;安全的安,突然的然。” 安然:“你好?张二翔同学。” 张二翔:“噢,安然同学,您好?” 林丽:“哎,你是哪个翔?是飞翔还是安祥?” 张二翔:“飞翔,飞翔的翔。安然同学,对不起,我郑重地向您道歉,非常对不起。”安然:“别这样说张二翔同学。本来想等我好一些了,亲自当面向你当面道谢的,倒让你先来了。为你今天能来看我,我也谢谢你!” 张二翔:“没……没什么。应该的。我……” 林丽:“什么什么!应该的?张二翔同学,你不是承认你就是肇事者吗?那也就是事故的直接责任者了?作为直接责任者,面对受害者,你说‘应该的’是什么意思啊?” 张二翔:“噢,我不是那个意思。安然同学,实在对不起。” 林丽:“哼!因为你,给我们安然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光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啊!” 张二翔:“是。我愿意受罚。” 林丽:“认罚是吧?张二翔同学,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张二翔:“是!我愿意接受处罚。” 林丽:“那好。别的先不说,咱们先把账算算清楚。张二翔同学,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张二翔:“没有,我没有意见。” 林丽:“那好!医疗费;营养费;家属陪护误工费及交通费。还有,还有等等等等。哼。” 张二翔:“行。” 林丽:“先别急着表态!还有呐!噢,还有,安然本人及家属的精神损失费;安然本人的整容费。” 张二翔:“这么多内容啊!?” 林丽:“有点蒙是吧?” 张二翔:“是……不。请容我些时间。” 林丽:“那可不能;谁有时间陪你呀!明天,就明天,拖一天都不行。” 张二翔:“那……那具体……” 林丽:你是说具体多少钱是吧?” 张二翔:“是。” 林丽:“先拿两万吧;不够再问你要。” 张二翔:“两……两万!?” 第二章四 (四) 林丽:“你可不许赖帐啊!” 在林丽和张二翔一人一句对着话的过程里,安然一会儿看看林丽,一会儿看看张二翔。 林丽是不依不饶的步步紧逼。正如林丽说的,张二翔虽然还是摆出一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样子,可在他的额头和鼻子尖上,早就冒了汗了。 安然有些看不过去了,几次悄悄给林丽使眼神,意思是让她适可而止。 林丽愣是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甚至开始变本加厉起来:“那没办法;本来没你什么事,可你却偏偏要撑什么英雄。其实,你可以算作英雄,至少在我们俩这儿算。可你不觉得,你的这个英雄当的有些另类吗?” “我……我……” “你什么你!?张二翔同学,这怪不得我;我这人就这样,见不得不平事。你不是硬要充什么英雄好汉吗?我们成全你。” “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当英雄,更没想冒充。” 安然插话说道:“那你还?张二翔同学,既然不是你,那你……” 张二翔:“安然同学,林丽同学,错是我犯下的,我不想强调别的。总而言之,我愿意接受处罚。” 林丽:“你认为这个处罚对你‘相应’吗?” “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总之我愿意。” 林丽:“喔,不如这样吧,张二翔同学,咱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张二翔:“交……交易?我从来没做过;不想做。” 林丽:“那不一定吧!我说着你听着:喔,只要你告诉我们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我刚才说得的全部免除掉;一分钱也不问你要;这其实一点都不难,也就一句话的事儿。怎么样?张二翔同学。” 自打被林丽从学校拉进王健的出租车,再到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空地方让他开王健那辆车。他哪会开什么车啊?别说开了,世界上任何一种车的方向盘,他连摸都没有摸过,包括拖拉机。他知道林丽这一系列举动意味着什么,可他不能说,真的不能说。尽管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后悔,甚至痛恨自己的懦弱和胆怯。但那仅仅是因为懦弱和胆怯?不是!至少不全是。于是,他坚定地说道:“不!这交易我不做。” 林丽:“不做?张二翔同学,我劝你再好好想一想,想好了之后再做决定。” 张二翔:“没什么可想的。不。” 林丽:“为什么呀?” “是呀?”安然也在一旁帮腔。 张二翔:“不做就是不做,没有为什么。” 安然:“嗯,行。好了林丽;就这样吧。噢,张二翔同学,我住院的所有费用,都是由你们学校出的,所以,你不必为此掏一分钱。至于其他,给我我也不会要。林丽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 林丽:“哼!就你会装好人?!跟你这样的人交朋友,我算倒了大霉了。得了!不管你们那些破事,我走还不行嘛。” 林丽说着转身开门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安然和张二翔两个人。 张二翔怯生生的站在那儿,两只脚不听话的倒来倒去。那束鲜花也早已经被他那有力的两只大手捏得没了样子。 “张二翔同学,事情的来龙去脉,林丽大致跟我说了;林丽和我都不相信是你。所以,请不要再说什么对不起;反倒是我跟林丽该说对你不起才是。”见张二翔始终开不得口,安然首先说话了。 张二翔:“安然同学,我……” 病房外。王健快速上前,扶着一瘸一拐的林丽坐下。 “很疼是吧?”王健关切地问。 林丽边用手比划着:“能不疼嘛?!哎吆,那大脚丫子!那么大个!” “要不?去大夫那儿上点药吧?” “算了。一会儿就过去了。” “要不我给你看看?来,林丽,我帮你先把袜子脱下来。”王健假装伸出两只手来。 “去你的!这地方人来人往的,你让我在这儿脱袜子?我看你是没安好心。” 病房里。 安然:“请让我把话说完好吗?” 张二翔:“嗯,您说。” “你不想说,自然有你不想说的道理;我们不问就是了。” “谢谢你!” “你错了,这句话还是应该由我说才对。你对我们的帮助是非常及时的,也是非常得力的。我们……” 张二翔打断安然,他自己说着:“安然同学,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想,换了你,你也会这么做的。所以,请安然同学以后不要再提这些。” 安然:“不!我要说。你的血为什么会流进我的身体里?因为你是乐于助人的人,因为你是……” 张二翔再一次打断安然:“安然同学。” “好,先不说了。哎!你这花,送我的?”安然指着张二翔一直捏着的那束花问。 “不是……噢……是。是给你的。”张二翔语无伦次,也不知道把花递上去。 安然大方地伸手过来:“那?” “噢,给你。”张二翔不是送过去;更不是奉上去;而是直接将那束花儿朝安然扔了过去。 安然毫无防备。她绝没想到,张二翔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送花儿;那花儿便一下子掉到地上去了。 安然有些不满了,他瞪了一眼张二翔。当看到满脸通红的张二翔既慌张又尴尬的样子时,安然瞬间有了这样的感觉——这人有点傻;但这样的傻,却是一种不加任何修饰的质朴、与掩饰不住的洁净心地的、自己从没见过的、令人可爱的傻;是一种可以令其面对的人,释然原本有的戒备心理、可以坦然以对的傻。想到这里,安然面带微笑的捡起了那花儿,放在鼻子底下,同时闭上了眼睛,深深地、细细地品味着,从娇艳欲滴的花瓣间散发出来的那绵延悠长、沁人心脾的清香。 如果说,安然第一次从郑正国手里接过第一束花儿完全是出于礼貌;那么,凡此以后,经郑正国的手的每束花,都让安然有种如芒在骨的感觉。这种感觉跟花朵本身无关,确是来自于——隐藏在殷勤与献媚后面的那双贪婪的、仿佛能穿透自己衣裳般的、邪恶的令人作呕的目光。 “对……对不起。”看着安然只将头深埋在那束花里,而那花又是被自己刚刚扔到地上去的,张二翔不知道作何言语才好,吱唔了半天,好不容易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对不起我什么呀?”安然倒并未在意,那花是不是自己从什么地方捡起来的。 “我……我不是有意这样的。” “真不是故意的吗?” “不是。” “那?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的呀?” “我……我从来没有,我不知道……所以……所以才……” “哦!都一样。张二翔同学,我不是老虎,别紧张好吗?放松一点。” “哦!不,安然同学,要不,你休息,要不我……。” “你有急事?” “噢!那倒没有。我怕……怕。”张二翔回身瞅着病房门, “说了我不是老虎,还怕……。哦!还挺封建。没事,林丽和小王在外面,你坐会儿吧。” 如果说女人对男人的戒备,是从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开始的话,那么,打从进到病房起,张二翔的目光,只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有过瞬间的停留以外,就再也没正眼看过。不是不想,他只是觉得,不能太奢侈自己的眼睛了。 第二章五 (五) 省城某宾馆内;某楼层某房间门上,赫然挂着写有“请勿打扰”的牌子。 屋内,房间很大。宽大的落地窗,被一幅比窗户更大的窗帘挡着;由于那窗帘太过厚实,挡住了外面原本应该透射进来的所有光亮。 除了被搁置在角落里的那盏落地灯和卫浴间里的灯开着以外,众多其他的照明用具都关着——整个屋子处于一种朦胧之中。 卫浴间的门半闭半开;不时从里面传出”哗哗哗”的水流声。 卫浴间里面:纳兰燕正在沐浴。 腾腾热水自喷头直泻而下;全身赤裸的纳兰燕,任凭那暖暖的水流,从秀发滑过山峰与沟谷……。 卫浴间外:宽大柔软的双人床上,心事重重的郑正国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正国,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整晚上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谁招你了?说来我听听。”披着浴衣的纳兰燕从卫浴间出来,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问郑正国。 “哦,没什么事。”郑正国连眼皮也没抬,继续抽他的烟。 “哎正国,要不叫点吃的上来?刚才吃饭的时候你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吃那么少待会儿怎么干活呀?” 郑正国没答话,翻过身子继续抽他的烟。 “哎,待会儿你可不许糊弄我啊!”纳兰燕在郑正国身边坐下,夺过他手里的香烟摁在烟灰缸里。“光抽烟也不顶事呀!我给你叫。” 纳兰燕说着去抓床头柜上的电话。 “算了。不想吃。” “呵!还来劲了!?不吃拉倒。哎!你是不是吃什么药了呀?嘻嘻。” “我又没病,吃什么药啊?” “就那药呀!哎,那药真挺好!本来你就挺厉害的;再吃那药就更厉害了!简直像个活兽。” “噢。是嘛。” 纳兰燕拉着郑正国的一只胳膊:“可不是嘛!快,快去洗洗!快去呀!” 郑正国半推半就起了身;边脱衣服边进卫浴间去了。 纳兰燕坐到化妆台前。她先从自己包里面拿出一小瓶香水,朝自己身上几个部位喷了喷;当她把香水瓶放回到包里的时候,看似随便的撇了一眼郑正国搁在一旁的包;然后,她将面前的镜子转了一下角度;从镜子里,纳兰燕可以看到卫浴间的门;那扇门同样是半开着的;除了“哗哗”的水流声,纳兰燕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纳兰燕以极快的速度拿起并打开那包。 于纳兰燕打开那只包几乎同时,郑正国的脑袋从卫浴间的门后面探出来又迅速缩了回去;在这一探一缩之间,纳兰燕的小举动,被郑正国看得个清清楚楚;他不屑地摇了摇了头,轻蔑地笑了笑;若无其事的哼唱起了小曲。 纳兰燕从郑正国的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快速的看了一眼;当确信自己看清楚小盒子里面装着的物件之后,又把那只小盒放回到包里;再把包重新放回原处;继续化她的妆。 卫浴间的门全部被打开,郑正国从里面出来。 纳兰燕已经将自己平放在床上。 郑正国将披着的浴袍一下子扔出老远,饿狼捕食般地扑了上去。 ……。事毕。 纳兰燕:“还行!有股子兽劲。” 郑正国:“你说这种话脸都不带红的。” “脸红?脸红什么?有什么可脸红的?” “哼哼。” “你哼哼什么呀?欲望与欲望的满足,本来就是人生一世最大的价值所在嘛!人要是什么欲望都没有,那还活个什么劲呀!?再说了,这世上有这样的人嘛?” “也对,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可以不食人间烟火。” “就是嘛!” “除了性欲,你是不是还有其他欲望需要满足呀?比如,物欲?” “嗯,嘻嘻嘻。” “那好,现在我来满足一下你这个欲望。诺,我包里有件东西,自己拿去吧。”郑正国指着自己的那个包。 “是吗?正国,你简直太可爱了。”纳兰燕在郑正国的脸上亲了一口,光着身子跳下床,直扑郑正国的皮包而去。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安然觉着这几天过的挺快。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从见到张二翔那天起,张二翔那朴实的不能再朴实的样子,多次在眼前晃来晃去。安然对张二翔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她到底还是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个人。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安然的眼睛,总是不经意间地瞄向那紧闭着的房门。 安然今天出院;林丽早早来到安然的病房。 这会儿,安然和林丽俩人正忙着收拾呢。安然也给自己做了一番打扮。其实,安然所谓的打扮,也就是脱下了病号服,穿上她平时喜欢的那件素肉皮色的连衣长裙;将黑而长的秀发,用一橡皮筋束在脑后。明眸朱唇天然自成,不施粉黛彰显清纯与清净。可她总提在手里的一个小塑料袋子,虽不能说于她这身装扮有多么大的不协调,却总显得有些不合适宜。其实,那袋子里装的,正是张二翔用来包着安然裸露着的大腿的、那件染满安然鲜血的上衣。或许是还没来得及,也或许是安然根本没打算将它洗干净,反正到今天,那件衣服还始终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俩人身后,全媛任什么都插补上手,倒像个多余人似的站在那儿。 安天成更是被派到了门外走廊里。 “小然,那是什么呀?没用的东西别往家拿了。”见女儿老是提着个小塑料袋子,全媛是十分不解的。 “妈,你别管了。” “什么别管?看你,还往包里装,多脏呀!给我,我去帮你扔了。” “妈,不那么多事儿好嘛!我这么大人了,什么该扔什么该留,我自己知道的。” “全姨,出院手续都办好了吗?我们这儿马上就好,要不您再去看看去?”可能林丽感觉出今天的安然有点异样,她想支开全媛。 “不用看,你安叔叔早办好了。” “妈,我爸呢?”安然在为支开妈妈找借口。 “门外。等着你们呐。” “妈,要不你去陪陪爸。不是说‘秤杆离不开秤砣,老头离不开老婆’嘛!” “两个鬼丫头,不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全媛说着出门去了。 “哎林丽,咱俩出去转转?”安然果然是有话要说的。 “出去?去哪儿?你不回家啦?” “我这会儿还不想回家。转转,转完之后再回去,好吗林丽?” “恐怕不行吧?你爸妈能答应吗?” “得了!外边有人等着呢吧?!不想陪我直说,转移什么目标呀?嘻嘻嘻。” “哎,还真让你说着了!就是有人等我,怎么着吧?” “嘻嘻,我能怎么着啊?哼!重色轻友。真是姑娘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变成仇呀!嘻嘻哈哈。” “你个死丫头,这么一会儿变成我妈啦?” “姐姐;姐姐不行呀?” “行。哎,安然,依我看,你是该谈了你。” “谈?谈什么呀?” “装什么装?谈恋爱呗!哈哈。” 林丽不再理会安然,掏出手机转过身去开始打电话:“王健,这会儿忙不忙?不忙啊,不忙你过来一下;医院啊。好,待会儿见。” 第二章六 (六) 医院楼下,王健启动了车子。 林丽突然夸张的瞪着眼睛:“王健,你怎么没打记价器啊?打上,还有停车等候客人的时间,也要计算清楚;然后呢再乘以二;本次行程的全部费用,由安然同学支付。” “当然应该我付,王健也不容易。哎!可为什么要乘二啊?这不是乘机敲竹杠吗?” “不情愿啊?不情愿下车。王健,劳烦你下去帮安大小姐开个车门。” “行行,我付,我照付总行了吧?哼!真是重色……” “还说!死丫头,再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嘻嘻,本来嘛。” 王健:“别闹了二位小姐,这不是要陷王健与不义嘛!请领导指明方向。” 林丽:“就是啊!还没说去哪儿呢。安然,你现在想去哪儿?” “去哪儿?我就是想转转,去哪儿都行。” “都行是哪儿呀?总得有个地方呀。” “喔,那就去植物园吧。” “好!呼吸呼吸那里低碳高氧的清新空气去。王健。” “好来,请二位小姐坐好了。” 王健的车子终于开走了。 也是这一天早晨,也是这个时间里。 市区某路公共汽车上。张二翔两眼看着车窗外,一幅幅大城市里的热闹景象,在眼前一滑而过。“自己终究能真正属于这里吗?会不会只是一憧憧而来,又匆匆而去的过客呢?”可以说,打从进到这所城市读书以来,张二翔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与其说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不如说他是带着全家人的重托而来。就此要改变的,决不仅仅是自己个人的命运,更重要的,是因自己个人命运的转变而促动全家人命运的转变。自己是不可以有任何闪失的。代陶小涛顶下汽车肇事这件事,会不会对自己的将来产生影响?如果有,会影响到什么样的程度?目前,他没想到过,或许是他还没来得及想。也或者,他以自己善良的心态看待的人和事,与自己心里所想有着天壤之别也未可知。 王健的车子来到了位于市郊的植物园门前。 三人前后下了车,朝植物园门走去。 “多么美丽的景色啊!多么明媚的阳光啊!多么清新的空气啊!”进到园里的安然显得很兴奋。 林丽:“又不是头一次来这儿啦,以前你可从没……” 安然:“怎么了?叫你在医院里憋上十多天,你试试看。” 林丽:“你个死丫头。” “不过嘛,你和我不一样,会有一个人一直陪在你身边,他不会让你感觉到寂寞的。” “你个没良心的,哪天我没去陪你?” “那不一样。” “哦,怎么就不一样了?”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呗。嘻嘻。” “噢!明白了。安然。” “嗯。” “我看你是真该谈了,你要再不谈呀,怕是会……” 安然悄悄地指了指一直跟在俩人身后的王健:“去你的吧。哎林丽。” 林丽回头看了一眼王健,转回来问道:“怎么了?又要冒坏水啦?” “嘻嘻,说说呗。” “说说就说说。哎王健。”林丽回过头去喊王健。 王健赶紧上前答:“到。” 林丽:“我们想在这儿多转转,说说话。你?” “噢,我没事。这地方我也好久没来了;机会难得,我也趁机放松放松。你们聊,我去那边转转。” 林丽:“哎王健。” 王健:“哎。” 林丽:“别走太远了。” 王健:“知道,放心吧。” 当林丽目送王健走远转回头来的时候,发现安然一直在笑眯眯的看自己;笑着说道:“看什么看?” “训练有素!才几天啊!这也太快了点吧?” “那是!20世纪90年代的年轻人,不讲究点效率还行?怎么啦?羡慕啊?” “嗯。有点。哎!说真的林丽,我没觉着王健有什么不好。他热心肠,比较活跃,为人挺仗义,可就是有一样。” “没学历。本来呀,他学习成绩挺好,他考大学前一摸二摸成绩比我还高呢!真的!我没骗你。” “我又没说学历,至于你这么急赤白咧的吗?我是说你们俩的速度,都要比上人造飞船了。” “是有点,先慢慢处着,还有待考察。不过说真的,我还真有点那样的感觉。” “是嘛?说明你开始喜欢了。我知道,你现在特别想向人倾诉,看你两只眼睛里都放光。哎!林丽,跟我怎么说无所谓,在那个人面前,最好矜持点。” “矜持!什么叫矜持?安然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在我林丽的词典里,根本就没有这俩字,敢爱敢恨是我一贯的风格。” “好!我服了你了,行了吧?哎!那他为什么没考上呀?” “不是没考上,是他根本没参加。” “没参加!那为什么呀?” “他是为了他姥姥才没考大学的。” “哦,他姥姥怎么了?” “他呀,打小他就和姥姥一起生活。那时候他父母都在三线厂,因为一场意外事故,他父母双双离他而去。是他姥姥一手把他带大的。哦,他父母的事,是发生在我家搬走了之后。我也是才知道的。” “没想到,他看上去不知愁为何物,竟然有这么不幸的童年。哎,那他?噢,我明白了。” “嗯,高中毕了业,他说什么不考大学了。” “是呀!这种状况,如何能供得了一个大学生呀!” “所以呀!他干上现在这个职业,就是为了尽快挣钱。按他自己的说法,姥姥这么大年纪了,他要越早让姥姥颐养天年。” “百善孝为先!这人一定错不了。” 也在这所植物园里,也在这个时间,另有一个人也在这里,他就是张二翔。 连张二翔自己都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想着到这儿,似乎是那辆公共汽车把他带到这里了。 别看张二翔读的是林木系,像植物园这种地方,他也只来过两次。第一次,是他大学生活刚开始的时候,学校组织新同学一起来的。今天是他第二次到这儿来。难道是上天在刻意安排?反正他不早不晚,就是今天,就是现在,他一个人竟然也跑到这儿来了。 这里的什么乔木呀灌木呀,他在书本上倒都见过,一一见到实物,张二翔感觉特亲切。 突然,张二翔闻到一股烟味,莫非失火了?他紧张地四处寻找。 那边草地上躺着一个人,嘴里还叼着香烟。 张二翔急步奔那个人过去:“同志,这里不能吸烟。” 其实,那个躺在草地上吸烟的人就是王健。 “哦,对不起。”王健忙翻身从草地上趴起,将燃烧着的香烟,摁压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可香烟并没有马上熄灭。张二翔两步上前,弯腰伸手把烟头捡起来。 王健猛一抬头。“嘿!怎么是你?” 张二翔:“王健!”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哎!二翔!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哦,来看看。” 第二章,七 (七) “我不是,林丽和安然也在这儿;我们三个一起来的。她们就在那边。”王健说着顺手一指。 张二翔“哦!”了一声,顺着王健手指的方向瞄了一眼,果然,他看到了她们。 “二翔哥们!如果你今天来这儿就是为了到处看看,我陪你走走?反正她们两个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哦!好。”张二翔跟着王健一起,慢慢地、默默的走着。 只走了一会,张二翔不再走了。好像是太累,他将自己平放在绿茵茵的草地上。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叶,照在他脸上。那树叶们随着微风轻轻摇摆,那阳光也随着树叶的摆动,如纤纤玉指,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摩。又仿佛是在替他擦试眼角里、那随时都可能滚落出的水珠。疑惑是,她想用那光亮和温暖,将那水珠蒸发掉?。 王健默不作声的坐在一边。他若有所思,慢慢说道:“你们都是茵茵学子,祖国的栋梁。和你们比,我什么也不是。但我并不后悔。” “你很快乐。也很充实。” “你不快乐吗?” “至少现在不。” “二翔,说起来,我的命比较苦啊。我十一岁的时候,远在三线工作的父母双亲,因为一场事故,埋骨他乡。从那以后,我和姥姥相依为命,姥姥用她微薄的收入,供我上学。她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最要命的,她把哪怕稍微好一点的东西,都给我吃了。那时候我还小,不大懂事。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姥姥一下子变得很苍老,腰也躬了,整个人也瘦的厉害。” “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之大不幸。你姥姥精神上受的打击,远远超过其他方面。” “所以呀,读完高中,我说什么不读了。大学至少四年,对于一个风烛老人来说,有几个四年啊!我发誓,要用自己的力量,让姥姥过上幸福的晚年。于是,我就干了出租司机。我最开心的,就是每天下了班,给她买她老人家最喜欢吃的东西。” “你真好,你可以为你的亲人做你想做的事。我呢?到目前为止,我什么也不能为他们做。想起来,内心觉得很惭愧。” “暂时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毕业后分配个好工作,等你挣到钱了,再孝敬他们也不迟啊!” “只能这样了。哎!王健,说实话,你没能上大学挺可惜的。” “也未必,我这人啊,书念多了未必是什么好事。” “这倒没听说过。” “学校是学校。社会这个大课堂,要学的也不少!第一:为人要仗义,奸猾不行;第二:做人做事要透亮,藏着掖着不行;第三:要乐与助人,苟气了不行;第四:不能软了欺硬了怕,畏首畏尾不行;第五:要讲诚信,言必信、信必果,胡说八道不行。总之,即要胸怀坦荡、光明磊落,又要有随时防备小人暗箭的准备。” “可在我们的生活中,总有一些受制与人的时候。我这回就没把握好。” “人都是会犯错的。你看我,一不小心就犯了个错,我怎么能在这里抽烟呢?万一引起火灾什么的,后果就相当严重了!人呐,大体都是这样子的。” “是人都会犯错的。况且,也没你说的那么……。噢,我懂了;谢谢你王健。” “二翔,咱俩就别那么外道了!” “嗯,总之,谢谢王健。” “二翔,我发现,你总喜欢说谢谢。噢,还有对不起。” “是啊!有太太多多的人,他们为我做了太多太多的事。而我呢?我又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呢!?到目前为止,我只能……所以就……” “噢,我懂了。二翔,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有心。哎二翔,在很多事情上,我们大家是可以帮你的。哦,我是说……” “谢谢你王健!我明白你的意思。是的,真诚是人与人之间最不能缺少的;建立在真诚基础之上的互相帮助,也是体现相互真诚的形式之一。我是从农村出来的,和城里人相比,确实有许多困难。坦诚地讲,有一些困难,的确也让我感到力不从心。可是,谁又能够没有困难呢!?况且,我怎么能总是置身于别人的帮助之呢!?” “二翔,我跟你的看法有所不同。我认为,只要是出于真诚,未尝不可以接受的呀?虽然,我们彼此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我们……” “王健,别介意,我明白你想说的意思。我不怀疑你是真诚的。可你知道吗?当一个人只用真诚的名义,时常接受别人帮助的时候,他的内心是很痛苦的。” 第二章,八 (八) 安然和林丽这边。 “是呀!从他对待姥姥这一点,他基本上是可以让我信赖的。” “嗯,同意。话说回来,有的人适合多读书;有的人呢,书读多了反而不好。他们的聪明机灵,敢想敢干的劲头,反而因为书读的太多而变的瞻前顾后,迈不开步子。叫我说呀,对于这种人,知识不要太多,够用就行了,王健就属于这种人。” “谬论!宽慰我的吧?不过,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说不定,王健将来就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我不在乎他有什么样的学历。也没奢求他将来会怎么样。只要他能一生一世真心对我,比什么都好。” “所以,现在人的恋爱观呀!看我,说这些干什么?总之现在的你,眼睛里透着幸福,我能感觉到。” “安然,探讨个问题行吗?” “哦!什么时候学起乖巧来了?谈恋爱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去你的。哎!你对张二翔替人顶雷这事怎么看?” “说到底还是人太老实,也可能是‘人穷志短’吧。怎么说呢?有感激,有同情,再有……再有就是……。我也说不好。” “人老实我赞成,‘人穷志短’有待商榷。同情不是不可以有,但不能成为主线。再有?再有什么?你不会是?” “说实话,有好感。在汽车肇事这件事上,虽然我不赞同他这么做,但我可以理解。我想,他一定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恐怕校方还对他做了诸多的许诺也说不定。林丽,这么说,你和王健这就算处上了?” “嗯,算吧。” “哎林丽,我这回这事儿,真是幸亏他们两个。我想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他们,可我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好。林丽,你帮我出出主意。哎,你可不许打横啊!你和王健是你们俩的事儿,我谢是我谢。” “嗯,行。” “那你说说,用什么方式好呢?” “喔,我看,请他们一次吧。别的你也不好做什么。你说呢?” “嗯,另外,我想送他们每人一件礼物。王健的我已经想好了,一幅太阳镜,特酷的那种。可是,给张二翔选什么,我老是没想出来。哎林丽,你帮我参谋参谋,给他选什么好?” “喔,这是得好好想想。” “要不,你先帮我调查调查,看看他最需要什么,最需要的就是最好的。你说呢?” “安然,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得嘛!怎么说我也是一纯情女子,你让我总去调查他这个调查他哪个,这合适吗?嗯,合适吗!?再说了,他如果最需要的是一个女朋,你还能把自己送给他?” “个死林丽,我是说东西,又不是人!我看你是越来越容易胡说八道啦!谈恋爱谈得吧?哎,我问你,他在你们学校和周围人的关系好吗?比如跟同学啦?跟老师啦?还有,学习上啦?生活上啦?” “哦,都挺好的。他是很乐于帮助别人的人;学习成绩在我们学校可是数一数二的,要不是三好生呢;人也老实,长得又好;总之,口碑不错。我们班里的不少女生都对他……。哎?你什么意思呀?不就送件礼物嘛!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怎么啦?要送人家礼物嘛!我不知道送什么嘛!你又不肯帮忙调查,只好自己打听啦!做个参考,不行呀!?问问不行啊!?” “问问?不对吧?” “我就问问,哪儿不对啦?” “哎,好像有点项庄舞剑的味道!?小东西,快说实话,你要不说实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嘻嘻嘻。” 俩女生嘻哈笑闹着。 坐的久了,安然起身抻着腰身。 “怎么着?想跳一曲?”林丽开玩笑的问。 “特想,最好是双人舞。” “吆!还来劲了。安然,我可告诉你,打今儿往后,被人搂着托着举着那种舞,趁早免谈。” “为什么呀?那是艺术。年纪轻轻,封建。” “你呀,不了解男人。” “像你多么了解男人似的,厚脸皮。哎!你不会和王健已经这个了吧?”安然说着比画了个亲嘴的动作。 “死安然!说什么呢?想找死啊?” “这么热闹!说什么呢?”王健和张二翔一前一后来到她俩眼前。王健插杠子问道。 “哈哈哈哈!”两个女生互相对了一下眼,突然大笑了起来,直笑的前仰后合。 可当安然看到王健身后一点的张二翔时,她的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脖梗,再次低下头去。 林丽的眼睛在安然和张二翔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第二章,九 (九) 王健的车子行驶在返回的路上。 车子里,张二翔坐在了王健旁边;安然和林丽则坐到后排;四个人谁都不说话。 这种沉默还在继续…… 林丽看看一直低着头的安然;再瞄一眼前面端坐着的张二翔。 王健张了张嘴,想说没说出来。王健到底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俩女生的神情与来的时候不大一样,尤其安然。 在张二翔看来,能在此跟王健等三人相遇,是十分偶然的一件事情。事实确是这样的,没有谁刻意安排他们非得在这里碰面;如果必须找出人来,只能说是上帝了——尽管上帝是不存在的。 林丽:“哎,和你俩说个事儿。” 王健:“这么客气干嘛,什么事?说吧。” 林丽:“安然这次事儿呢,多亏了你们俩;为了表示感谢,安然要请请你们,具体地点由安然决定;日期我来定,喔,就这个周末,下午4点。怎么样安然?” 安然:“嗯,行。” 王健:“这……” 林丽:“王健,这个时候你少说话。张二翔,我刚才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 张二翔:“听清楚了。我认为没必要,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是吧王健?” 王健从反光镜里看了看林丽,没说话。 林丽:“心意,心意你懂吗?你们不会无情到连人家要表达心意的机会都不给吧?你说呢王健?” 王健:“是。机会总要给人家的喽。” 张二翔:“可我还是觉得没必要。真的林丽同学。” 安然:“我看有必要,非常有必要。张二翔同学,请你别扫了大家的兴,好吗?” 张二翔:“安……安然同学,不……不是……” 林丽:“好了。我宣布,本项议程以压倒性多数通过。第二项,嗨!第二项以后再说吧。” 夜已经很深了,那皎洁的月光,洋洋洒洒地充斥着科大校园里的角角落落。而她更是不请自来地硬是挤过宿舍的玻璃窗,映照在安然月亮一样美丽的脸庞上。今天白天,和张二翔在植物园不期而遇了。尽管,彼此只是客气地打声招呼,她甚至没敢直眼看他,连打招呼的语调都有点那个。不是谁的刻意安排,他也是不请自来。如果非要说有人安排,那一定是……。那个有着似曾相识般感觉的人,也许不光是感觉的?自己真的见过他?可在什么地方、什么环境下见的呢?今天想不起来,不等于以后想不起来,要不是再问问他?会不会显得自己太……那个。她烙饼一样的翻转着,希望这个周末早一点来。 还是这个晚上,也还是那个月亮。翻来覆去的张二翔干脆坐起来,任凭那个被谁都叫做月亮的东西发出的光在自己的身上洒满。这光亮而不耀,你根本不用担心被她灼伤,她皎洁而又宁静,没有人不因为她而勾起无限美好的遐想,或梦想。他张二翔也不例外。遐想还好,如果是梦想?那又会怎么样呢?……? 和安然等人在植物园里的意外相见,让自己有了那样一种感觉。而这种怪怪的感觉,是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不敢再往下想,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拍了两下,翻身上床去了。 这一天下午正好是周末;由于是周末,学校里大部分人已走得差不多了。 按照习惯,张二翔又要去那片小树林;除了学习用具,他胳膊里还夹着个铝饭盒。 “张二翔,站住!” 突然有人一声大喊,张二翔回过头去:“哦林丽,怎么是你?” “张二翔,怎么回事呀你?不都说好的嘛!今天下午的。” “噢,对……对不起林丽同学,我给忘了。” “那还不快点?” “哎,好。不过我得先回趟宿舍。” “哎,等等。张二翔,你那个饭盒能给我看看吗?” “饭盒有什么好看的。林丽同学,我去去就回。” “拿过来!我看看,快点。” “不给。林丽同学,你要是不等我……我……我。” “真倔呀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王健的车子就等在学校大门口。 王健和安然两人一个站在车前、一个站在车后;他们等得已经有些时间了。 林丽、张二翔一前一后出得校门,来到车根前;王健分别快速打开前后车门;林丽前走几步,从前门上了车。 安然看看一言不发直接自己跑去前面的林丽;转眼又瞅瞅后面那排座位;再抬眼看看木桩子似杵在一旁的张二翔,不声不响地坐了上去,并顺手关上车门。 眼疾手快的王健,迅速将后面的另一扇车门打开:“二翔,上车呀。” “哦,好。” 车子平稳启动、慢慢加速。 林丽:“张二翔!别老看外面;主动和你身边女生说说话。告诉你张二翔,安然可是具有校花级头衔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搭话的!” 安然:“疯丫头!能不能不胡说!” “为什么不能说?况且我又没胡说。这人,夸她还不高兴,要不是你夸夸我。” “我还真想;不过,你得让我好好想想。” “这会儿懒得和你斗嘴。张二翔,总得打个招呼吧?” 张二翔:“哦,你好,安然同学。” 安然:“嗯,你好。” 说话间,车子在一大酒店门口停下。 王健:“你们先下,我另找地方停车。” 这是一间很大的饭店,从外边看就很高级。 第二章,十 (十) 张二翔有些迟疑;张嘴想说点什么,正在他要说还没说出来的时候,安然说话了。 安然:“张二翔同学,你先,你是主客。” 林丽:“听到没王健,咱俩是蹭客。” 安然:“想挑事是不是?王健也是主客,你才是蹭客;不过,你这蹭客是本姑娘特邀的。” 林丽:“哼。” “张二翔同学,请吧。”安然说着就去拉张二翔。其实,她不是要真拉,她只是伸出手了而已。 她这一伸手不要紧,倒把张二翔吓着了;他本能的躲闪了一下。他这一躲不要紧,倒把安然弄了个大红脸。 张二翔憨是憨,可他不傻,见安然腾的一下红了脸,也马上有了第二反应。 张二翔:“安然同学,你先请。” 安然:“哦,一起来吧。” 几个人先后进到里面来。 在身着日式和服的服务员的引导下,四个人东转西转,来到一个日式小间门前;服务员替他们拉开拉门并躬身施礼,嘴里还叽里咕噜说着人听不懂的话。 安然和林丽先后脱了鞋子;这是一间日式餐厅,凡要进到里面的人,都是要脱鞋的。 这回不灵了;任凭安然和林丽怎么招呼,王健也在一旁帮腔,张二翔站在门口死活就是不肯进。 林丽:“张二翔!你要是再不给大家面子,你可以马上走人!” “不是,不是不给面子。我……我不能进去。”张二翔的脸都红了。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场面;另外,他脚上这双被补了又补的袜子,也实在是不雅观。 林丽:“为什么不能?怕我们分吃了你?” “不是怕。就是不想进。”张二翔的态度、语气绝对坚决。 由于张二翔坚持不肯脱鞋进去,让已经稳稳当当坐在那里的安然跟林丽俩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开始,王健还试着在后面推了推张二翔;见毫无效果,终究是不明就里的王健,也只能是无语地立在一边。 林丽更是对着张二翔生气的瞪着眼睛。 面对张二翔的不合作,安然当然也不会不生气;可她似乎比其他人要冷静,想得也要多一点。 经过短暂的思索,安然开口了:“我想,可能张二翔同学不习惯于盘腿大坐的;也是,四个人都伸出两只脚去,还真是不太雅啊!这事怪我,事先考虑得不周到;咱们换个不脱鞋的地方。” 安然首先起立并拽起了林丽。 几个人从房间里退了出来;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又回到刚才经过的大厅里;在这里,每一张桌子都配带毋须脱鞋便可就坐的椅子。 这一回,张二翔不好再说什么;尽管,他坚持认为来这种地方实在是太浪费了。 四人分别先后落座之后,安然又重新站起,郑重其事地说道:“张二翔同学,王健,还有林丽,很高兴能将各位请到这里;尤其让我高兴的,是能够结识张二翔和王健两位先生;在此,我真诚的向你们表达我由衷的谢意。” 安然说着分别给几个人鞠了一躬。然后,她直接面对张二翔说道:“再一次感谢张二翔同学,谢谢你的血,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安然再次给张二翔鞠了一躬。又转对王健说道:“王健,当今社会里,很多人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而你,却在我们素未平生情况下慷慨出手,我很感动;谢谢你!本来,我父母都要来的,林丽说,那样会把气氛搞得太凝重,不如我们四个年轻人在一起自如一些。在此,我也代表他们,再一次向张二翔同学、王健、还有林丽,表达我及我父母的真挚谢意!” 林丽也起身说道:“做为安然的姐妹,我也向两位表达一下我的谢意;要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谢谢你们!” 林丽也分别向张二翔和王健郑重地鞠了一躬。 王健:“怎么弄得跟遗体告别似的。不好不好!太沉重,” 张二翔:“是有点小题大做。” 林丽拍着桌子嚷着:“你俩严肃点!什么遗体告别?什么小题大做?” 王健:“好好好!我错了。心意我们郑重接受,接受,是吧二翔?” 张二翔:“嗯。接受。” 菜一道道摆到桌面上来。 面对眼前这些小碟小碗的东西,是会使张二翔产生出点茫然来的。当然了,类似于这种茫然的感觉,凡首次见到桌面这些东西的人,几都曾程度不同发生过的。 不说酒足饭饱,肯定是吃完了;四个人便一起朝饭店门口走去。 就在安然等偏偏走到了门口,刚好郑正国和纳兰燕手搭着手跨门进来,跟郑正国差点没撞上。 惊诧使郑正国两眼凸起;瞬间又转为细眯在安然脸上凝着;跟纳兰燕相互搭扯的手更是快速脱离开。 藏躲是显然来不及的,安然只能尽量避开那对眼睛;手臂碰了碰身边的林丽。 借着安然这一碰,林丽趁机将安然推向一边,说道:“哎,这不是郑科长吗?郑科长您好?” 安然顺势一挪,朝侧面移开一些。 郑正国先是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眼镜,然后才开口:“唔,林丽呀?哦,安然,二位同学,你们好。” 跟郑正国搭扯着的手,实际上是被郑正国强行甩开的;这让纳兰燕很是生气;好在她没有立即发作出来,仍将不友好的目光投给了林丽和安然。 “郑科长,叫我们同学怕是不合适吧!?你已经是响当当的国家干部,该叫我们小同志,叫小鬼也行啊!怎么?不介绍介绍?”林丽指着纳兰燕。 “同事,嘿嘿,同事。你们先忙,改日再聊。再见!”郑正国再次逃也似的快步走了。 林丽和安然两人看着箭步如飞的郑正国,相视一笑。 安然:“这样的人就得你对付。” 林丽:“那是!” 第二章,十一 (十一) 在省城市区某条街有栋小搂;这栋楼第一层的门,都是正对着街面开的;在这边的一扇门旁,挂着一竖篆有:“天成林木科技实业发展有限公司”十四个大字的牌子。整个牌面略微大了一点,也或是门脸稍微小了一些;让人多少有点比例失调的感觉。 安天成,原本在市林业局一下属单位里工作;通过多年努力工作,他的身份也由工人转为一般干部;可那单位实在太小,又几乎是死水一潭,安天成自觉没什么发展,心一横便辞了职,挂牌成立了这家公司,至今已是五年有余。 此时,安天成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取虞会计的汇报。 虞会计:“……。目前,公司的财务状况就是这样。另外,贷款也已经超期,好在银行方面催得不是太紧;我想,大概是郑正国郑科长看在您安总的情面上,要不然……” 安天成:“嗯,我知道了。哎老虞,省林业厅有个大项目,说是要招投标,你听说过这事儿吗?” “嗯,听说是听说了一点。安总,您不会是想?” “嗯,是的。老虞,公司挂牌到今天五年多了吧!” “嗯,五年三月零十六天。” “所以呀!在这五年多里,我是绞尽了脑汁、费尽了周折、装尽了孙子啊!可,可到头来,我……” “安总,我知道,您是有大抱负的。您总想着做大做强,这种想法当然没什么不好。可即便做不到……” 安天成一下子站起身来,声色俱厉地边拍着桌子“老虞,你说的不对!他别人能做到的,为什么我就做不到!?啊!为什么?老虞,你给我说说,我为什么就不能?” “安总。您今天这是怎么啦?” 安天成觉出自己才刚过于失态,重又坐下,平和地说道:“噢,老虞,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你说。” “安总,你说得不错,可你想想,但凡差不多的,有哪个没有点根基呢?这么多年来,你一个人单打独斗的,做不强也做不大,那又怎么样了呢?至少是一步一步朝前走的。安总,我觉着,我们主要的目标,还是以中小型项目为主。中小型项目利润虽然不很高,可不需要占用大笔资金呀!回笼的也快一些。再说,现在的一些工程项目,面上都说是招投标,实际上还不是那么回事?另外,安总,就我们目前的资质和能力,也不具备,参加这种项目招投标资格的呀。” “根基?老虞,你说得太对了,我们之所以老没有大发展,就是因为我们没有根基呀!根基!哦,老虞,你先去忙吧。” “哎。”虞会计开门出去了。 安天成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喂,赵总吗?是我,安天成。哎,最近省厅有个大项目,你听说了吗?哦?你也听说了。有什么内部消息?没有呀?哎,厅里你有人吗?没有啊?什么?陶副厅长的公子?不认识。哎你别说,要是能和陶副厅长的公子拉上,弄得好还真能来他个曲径通幽。那是!本钱该下还得下;这年头,哪有空手套白狼的呀?什么?你说陶副厅长的公子在农大读书?你不是开玩笑吧?有那么个好老子,还读得什么书啊!我?我女儿不在农大。哎,等等,我想起来了。想起什么来了?等以后我再告诉你。那好,先这样。挂了。” 安天成放下电话;想了一想,随即又抓起了电话:“喂,是我呀!林丽是在农大读书的吧?怎么不知道,我只是一时没记起来。哎,你给小然打个电话,叫小然今天晚上把林丽带家来。叫你打你就打,问那么多干什么?哎,你今天早点回家啊!别问了,挂了。” 傍晚时分,安天成家里。 安天成要亲自给林丽斟酒,林丽抢过酒瓶。 林丽:“安叔,您这不是折煞我的嘛!还是我们做小辈的来吧。” 安天成:“林丽!首先,我代表自己和你全姨,对你这一段时间以来对安然的精心照顾,表示感谢!来!我先敬你一杯。” 林丽困惑地看了身旁的安然一眼。 安然轻轻摇摇头,意思是:“我也不知道我爸这是怎么啦。” 林丽:“安叔,全姨,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干吗这么客气?平时,你们可不是这样的啊!” 全媛:“别把我带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林丽又不是外人,有必要像搞什么仪式似的?” 林丽:“就是!安叔,您不是想搞个一次性的仪式,以后不许我再到家来了吧?” 全媛:“那不能。林丽,该来就来;这家里不光有男主人,还有女主人喔!再说,小然也不会让呐!” 安天成:“嗨嗨!我不过是想表达一下心意,怎么招来那么多话?!唉!我们家里呀,本来就存在阴阳不平衡的问题,再加上你林丽,我还有法活没法活了!?” “爸,你说的阴阳不平衡只是量上,是表面;从质的层面看,谁是这个家实际当权者?妈你说。” 全媛:“还用说嘛?当然是你爸啦。” “哎妈,我有个建议,从今天起,咱们家今后所有事务,都要经过家庭所有成员充分讨论;并在此基础上,以举手表决的方式形成最后意见。同意我这项提议的请举手。” 安然说着自己率先举手;全媛看了看丈夫,也举了手。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安天成;安天成不同意女儿的提议,所以他没举手。 安然:“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本提议通过!” “我也赞成!我们家就用这种办法;而且,决议一经形成,每个家庭成员都要遵从;‘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不分长幼的。”林丽也在一旁摇旗呐喊。 第二章,十二 (十二) 安天成挥舞着手臂:“那不行。俗话讲‘各家各样’,上层建筑往往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说过嘛——真理有时会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你们就是要强行通过也行,我保留一票否决权。” 全媛:“得!等于咱闺女什么都没说。” 安天成:“我也没有剥夺任何人言论自由的意思啊!” “林丽,看到没有?这就是我爸爸;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在我们家里,我和妈妈的许多建议哪怕想法,经常会遭受到我爸的无情打压;理由无外乎这老一套。唉!妈妈还是通情达理的,也是很讲民主的;可惜妈妈说了不算。” 林丽:“怎么可能!?全姨好歹也是女主人啊!怎么可能说了不算呢!?” 全媛:“你全姨可不就是那样!人家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嘛!没办法,谁叫人家是‘经济基础’呢。” 安天成:“不愧是多年的死党,一唱一和,配合默契,挑动群众斗群众,你全媛一不小心就被她们利用了。说什么也没用,这叫‘一枝不动,百枝不摇’。吃饭!吃了饭我还有事情跟林丽咨询咨询。” 林丽:“哦,我说呐!不过安叔,这要看您咨询的内容及难易程度,要是内容太复杂、难度太大的话,光一顿饭可不行,我可得收咨询费喔。” 安天成:“没问题!只要你帮叔把这事运作成了,别说咨询费了,再多报酬都不在话下。” 林丽只不过是开开玩笑,安天成这么一说,倒真把她下了一跳。她再次和安然交换了一下眼神,安然那眼神告诉她,“我什么也不知道”。 “咚咚咚”,有人敲门。 全媛起身去开了门。 门打开了,郑正国出现了:“阿姨您好!” 他一只手提着一个装着各种营养品的大包;另一只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 全媛:“小郑啊,有事呀?” 郑正国:“哦,阿姨,伯父,您们好?我……我今天是特地过来跟您们道歉的;前段时间安然受伤住了医院,正赶上我们行里连着开会,我几次跟领导请假,可领导就是不准我假,所以就……” 安天成:“哦。” “伯父,阿姨,这回您们一定花费了不少。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算是我……。”郑正国说着递上一个厚信封,见安天成没接,他只好将信封放到桌子上。 安天成:“男人嘛,工作为重。” 郑正国:“谢谢伯父理解。你好安然!林丽也在。” 安天成:“一起吃点?” 郑正国:“哎,好。谢谢伯父!谢谢阿姨!我就不客气了。” 郑正国说着就挨着安然一屁股坐下。 “小郑啊,这个你先拿着。”全媛将那只信封递回给郑正国。 郑正国:“阿姨我……” 全媛:“小然这回虽然住了那么长时间的院,可所有的费用都是由学校方面出的。谢谢你小郑。” 安然将身子扭向林丽这边,看也不看郑正国。 郑正国将那只信封“自然而然”地收了回去。 就在郑正国要把手里的花献给安然的时候,林丽抢先一步。 “郑科长!谢谢你的花,我替这家的女主人收下了。呀!这花太漂亮了!长这么大还没人送我这么漂亮的花呢!阿姨,您就把这花转送给我好吗?明天我就拿着她在我们学校里转一大圈。”林丽故意偷梁换柱,并抢过郑正国手里的花。 “不能吧林丽?会没有男孩子送过花给你?才不信呢。”全媛没理解林丽的真实用意。 林丽:“真的全姨,不信您问安然。” “林丽,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这可是我妈妈自打和爸爸结婚以来,第一次接受别的男人献的花呀!是吧妈?就这样,林丽这丫头还和您抢,太不像话了!”安然很轻松便来了个顺水推舟、就汤下面。 林丽:“对不起阿姨,我不该和您抢来着,我知道错了,请您原谅。” 全媛:“你们两个死丫头,净拿我开心。” 安然:“妈妈,您就别谦虚了。虽说你已人到中年,可魅力却丝毫不减当年呀!对吧爸爸?哎,爸爸!您不会吃醋吧?” 安天成:“这俩丫头,沆瀣一气。” 安然:“爸,妈,你们吃。我和林丽得马上回学校去。郑科长!请别客气。” 安然和林丽两人起身离开了。 第二章,十三 (十三) 这一天下午。省城某银行里。 郑正国坐在可以就地转圈、上下可调的皮质圈椅里发呆。任凭那光亮的办公桌面上的电话“嘀铃嘀铃”地响个不停。 “正国,今天你这是怎么了?”郑正国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纳兰燕闪身进来。 “噢,没什么。” “那干吗不接电话呀?” “你接吧。我出去办点事。” 郑正国说着开门出去了,把个纳兰燕凉在了那儿。 郑正国的车一路来到安然所在的科大学校大门口。他没有下车,而是在里面一个劲地打电话。 科大学校图书馆里。正在看书的安然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安然迅速将不停作响的铃声摁熄,不好意思地跟周围人点头道歉。尽管安然毫不犹豫地、不停地把来电挂断,可它还是一直不停的往里打,搅得安然心烦意乱。于是,她起身走出图书馆:“郑科长,我说了,我现在很忙;请不要再打扰我好吗!” 科大学校大门口。郑正国的车里。 郑正国:“安然,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噢不不,我太想跟你当面说,请你无论如何出来一次。噢不不,我就在这里等,直到你肯出来见我为止。你如果不出来,我就在这里等,就在这里等,直到见到你为止。” “郑科长,您知道吗?您这样三番五次的,真的是毫无意义的。” “不会吧?安然,我……不管怎么说吧,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会去你们宿舍你信不信!” “您可别;那好吧。不过郑科长,只此一回。”安然挂断了郑正国的电话;快速翻出林丽的电话号码,略一沉思,又放下了。经过再一番思索,安然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她要直接面对郑正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他能把我怎么样!”安然想到这里,毅然朝学校大门口走去。 学校大门口。郑正国也已经下到车外,十分焦躁地等在那里。 可以看到安然姗姗而至的身影了;像注射了兴奋剂似的郑正国,快速迎上前去。 安然并没有因为郑正国而停下脚步;她即不开口也不待郑正国张嘴,而是突然加快速度,目不斜视地径直向校大门口走去。 郑正国只好将已经半张着的嘴闭拢,跟着安然出了大门。 出到门来的安然刚一站定,郑正国紧忙冲到安然前面;两只躲在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立刻像x光机,对安然的全身开始了上上下下反复地扫描。 安然曾不止一次被郑正国用这样眼神“扫描”的。早先,当郑正国每每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的时候,安然总是低下头尽力躲避着。林丽教她说:“对于那种人的那种眼神,躲避只能使其更加肆无忌惮;最好的方法就是直视它,并逼退它;只要逼退一回,他就再不敢放肆了。”于是,安然的目光直对着郑正国说道:“郑科长,什么事?非得您总找到这儿来吗?” 安然的逼视,的确起了作用了。郑正国慢慢将目光移开,一根手指推了推眼镜:“哦,你好安然,我知道你很忙,我也实在不想打扰;我确实有许多话想跟你当面说说。呵呵,谢谢你安然,对不起。我是不是有点冒昧?今后我一定注意。” “是挺冒昧。而且,我希望不要再有以后。说吧,什么事?” “噢,我这次来,是想请你给我一次真诚向你道歉的机会的。所以,你看,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来,单独谈一谈;我们之间肯定是存在误会的,我有必要再一次向你解释一下。” “道歉?误会?郑科长,我不认为你需要跟我道什么歉;我们之间也不存在任何误会;所以,你不需要跟我做任何解释。我也不想听。” “对不起,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那天我确实有急事。再说,林丽说你病房里有很多人,我是怕打扰他们工作所以才……;林丽可能没和你说清楚;噢!不!也许是我没跟林丽说清楚。” “那好。我知道了。” “安然,你生我的气那是我咎由自取。可是我……” “郑科长,我没生气,真的。” “那好,那好。” “你是我爸爸的朋友,我便也把你当了朋友;除此之外,我们之间没有别的。” “安然,我认为你这话有偏差,第一:我妹妹和你是同学,我们是通过我妹妹相互认识的;第二:我是在认识了你以后,才和安叔交往的,不瞒你说,我之所以和安叔那什么,全都是为了你;第三:我未婚,你未嫁,因此,我有追求你的权利,说到哪儿我都不犯什么吧!?” “你是没犯着什么。可是,郑科长!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再见。”安然转身欲走。 却被郑正国挡住了去路:“安然,安然你等等。请你……请你无论如何再给我一次机会。” 安然直逼着郑正国:“机会?” “哦,你别误会。我是说……是说……你能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我们之间很可能是误会。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请无论如何再给我一次机会。安然。” “那请说吧。” “这儿?这儿不太好吧?你说呢安然?要不这样,咱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咱们……”“街对面有家咖啡店,就那儿吧。”安然说着抬腿就走。 “哎哎,好,那儿好。” 郑正国紧随其后,跟着安然亦步亦趋地来到街对面;俩人一先一后进到那家咖啡店里。 第二章,十四 (十四) 这会儿店里的客人不是很多。安然径直来到靠近窗户的一处座位旁。 郑正国在和店里的一名服务员小声说着:“要一包间,僻静点的,我付双费。嗯,这是给你的小费,条件是:你必须把那位小姐也给我请进包间里。” 那位年轻的女服务员冲郑正国笑了笑,接过郑正国递过来的50元钱,快步来到安然面前。 女服务员:“小姐,那边那位先生已经定好房间了,请您跟我来。” 安然:“房间?什么房间?” 女服务员:“对不起小姐,我说错了,是包间;我们这儿包间里面的环境特幽静特有情调,也叫情侣间。小姐您真漂亮,您和那位先生般配极了。小姐您请放心,我们这里很安全的。” 安然:“你去告诉那位先生,我不去什么间。” 女服务员:“对不起,这位子已经有人预订了;请您还是……” 安然:“那好,你转告他,我走了。” 躲在一边的郑正国见情况不妙,赶紧过来。 郑正国:“这位服务员小姐,我们就坐这儿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那好吧。”女服务员转身走了。 郑正国:“现在有些服务员,可着劲鼓动你消费;你消费的越多,她个人的提成就多。都这样,犯不着跟她们生气。” 安然:“这怨不得她;她也是被人唆使。” “呵呵,不是,不是这样的。安然你真有意思。这小店!叫什么‘溢香’呀?也太土了点。你说呢安然?” “说事吧;我还有课,没多少时间。” 郑正国:“别呀!既来之则安之嘛!虽然这环境也确实差了点。哎安然,想喝什么随便点,千万别客气。” “不了,谢谢郑科长。” “这……这怎么可以呢?总要点点什么的;人家开门接客不容易的;如果所有进来的客人,都像你我这样什么都不要的话,那这……” 安然:“一杯冰水。” “冰水?好!其实我觉得吧,什么咖啡呀!包括现在那些个五花八门的什么饮料呀等等;什么都不如水好;水最好了,水这个东西……” “郑科长。”安然打断郑正国漫无边际的闲扯。 “哦,对不起!我……不瞒你说,混迹官场这么多年,我也算得上见多识广。可每回一见到你,甚至一想到你都会令我非常激动,难以自制,无以附加……” 安然不胜其烦了:“郑正国科长!” “哦,噢,我太激动了。我……我先喝点水。”郑正国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喝完水后,他从裤袋里掏出一手绢在两边嘴角搽了搽,然后,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香烟和一个金光闪闪的打火机,点上烟,悠然地吸着。 安然将脸转向一边去。 郑正国:“好了。哦,其实,在当今社会,哦不对,是古往今来;我认为,从古至今,无论哪一朝哪一代,美色都可以说是女人的最大财富;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李隆基可以因为杨玉环,而从此再也不上早朝了;其实,不是他李隆基不想上,而是他根本就上不了了;你想啊,每天都要起那么早,他……” “红颜是祸水,郑科长是想说这个吗?” “不是不是。我是想说,像你安然这么国色天香,又有知识有文化,眼界高是理所当然的啰!不过,我……” “对不起,郑科长……” “请不要打断我好吗?可是,我就始终没搞明白,以我目前各方面的条件,包括经济实力,社会地位,我是不觉得我比其他任何人差的!” “郑……” “如果你嫌我不过是个科长,这我也能理解;不过话说回来了,在我们银行系统里,我这个年龄能当上科长的不说绝无仅有,那绝对也是凤毛麟角的。” 安然:“哼哼,是嘛!” “是呀!我这个科长官职虽然不大,可是很有实权、很实惠的呀!我们将来会有大房子,很大很大的那种。哎对了!你到现在还不会开车的吧?你应该学,现在你就应该学会开汽车;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会让你开上属于你自己的汽车。 “还有吗?” “还有!只这些哪够呀!还有,全套的意大利高档家具,最好专门从欧洲直接进口。总之,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哦?” “当然啦!必须的!哦,还有钻石戒指,项链必须也是钻石的。还有,你以后就不出去工作啦,这主要是因为你太漂亮了,这女人如果太过于漂亮,惦记你的人势必会很多很多;不是说:‘就怕贼惦记’嘛!其实男人都是属猫的嘛!因此,我要把你养在深闺人不识,我要让你成为养尊处优的阔太太。” “简言之就是花瓶。” “花……花瓶?其实……其实这花瓶也没……没什么不好是不是?只是……只是最好别这么说是……不是。” “郑科长!不可否认,除了花瓶说之外,我相信,可能的确会有许多姑娘对你刚才的这番描绘感兴趣。” “嗯,安然,你这句话说得太对了。我……” “另外我还相信,这些姑娘在对这番描绘发生兴趣的同时,很可能还会有不止一种的担心和疑虑。” “什么?担……心?疑……疑虑?” 第二章,十五 (十五) “对于其中的一部分女人来说,这种担心和疑虑,很可能会大大超过她们的兴趣。” “你……你这些话,安然,什么担心?什么疑虑?能说得再清楚点吗?” “不清楚吗?” “是的,至少我没听清楚。” “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如果你认为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你可以把这种不清楚,权当做是截止到目前为止,安然对郑科长您的一种尊重吧。” “你……安然,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没有,我从来没说怀疑过你什么;我只是说疑虑。” 郑正国瞪大了眼睛,看了安然一会:“疑虑?哦!我明白了,你是说我在吹牛皮说大话?安然,我可以保证……” “郑科长,你又错了。我说的疑虑,不是疑虑你能或不能做得到您所极力描绘的那一番景象;而是疑虑你究竟靠什么手段做到的,听明白了吗?” 郑正国急了:“安然你……你……” “另外,你对于男人都是属猫的这番高论,也同时会让许多女孩子不寒而栗的;当然,这和我并没有直接关系。总之,我和你之间没有共同话题,再谈下去也没有实际意义了。” “不不安然,是,我是太过激动了,这主要是因为我见到了你;我刚才说了,每当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总是让我难以自制……” 安然也瞪起眼睛:“郑科长,我请你放尊重一些。” 郑正国赶紧垂下眼去:“噢,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内心,我指的是我心里的激动,是我太过于激动的心情,才使我变得语无伦次,让我甚至是不知所云。安然,我……” “郑科长,我说过的,我不想听你的什么解释,你也毋须觉得你有什么歉可道。即便如此,看在你是我同学兄长的面子,我还是来了。” “安然,我……” 安然不容郑正国插话:“请不要打断我的话。可是,截至到目前,你是实实在在地跟我绕了这么一个大圈,连一句让人能够理解为解释或者道歉的话也没有;尽管我并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兴趣。郑科长,我说过,我相信,会有不少的姑娘会对你刚才的这番描绘感到兴趣;我要声明的是:这其中绝不包括我。” 郑正国有些耍无赖:“不不可能!只要你一天没有男朋友,我追你到底了!谁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了,你爸爸那儿还……” 安然一字一句地说道:“郑科长!请不要涉及他人,包括我爸。” “可以不涉及其他人,但他老人家早晚是要涉及到的。”“郑科长!这是要挟吗?我不知道你和我爸怎么回事,我爸是我爸,我是我。” “无论你说什么,总之,我……我……我追你到底了。” “郑科长,既然你这么说,我坦白地告诉你: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什……什么?你……你再说一……一次。” “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我相信你也听清楚了。郑科长,再这样下去让我男朋友知道了很不好,请郑科长自重。” “不……不可能!哼哼哼,唬我?想都别想!” “不是唬你,是真的。”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说什么?” 郑正国:“喔……我的意思是……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女朋友了,你的事我都应该知道。” “对不起郑科长,话我已经说清楚了;请不要再费心了,再见!” 安然说着起身要走。 郑正国急忙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安然的去路:“等等!安然,你说你有男朋友,可你怎么样才能让我相信你真得有男朋友了呢?” 安然原地站定:“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无所谓。” “有所谓!对我来说太有所谓;起码……至少……至少你得拿出证据来。” 安然后退半步,盯着郑正国:“郑科长,你不觉得这话有点滑稽吗?我谈不谈恋爱,和我跟怎么样的一个人谈恋爱,完全是我个人的自由,凭什么要我证明给你看!?” “不是我非要,而是你根本就没有。对!没有。” “你还真别激我。” “激你?就算激你了,那又怎么样!?没有就是没有!假的变不成真的!” 安然又坐回到座位:“说吧,你想要什么证明?” 郑正国收回了那只挡着安然去路的手:“至少我得见见人。” “好吧。但是,郑正国,你得保证从此不再打扰我。” “那要见到人以后。” 安然站起身来:“你!” “我就知道,哼哼,我还不信啦!我郑正国都追求不得的,谁还能跑我前面?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哼哼。” “他当然不是神仙,更没长三头六臂。恋爱要的是两情相悦,如果掺杂了太多其他东西,那就不叫恋爱,那叫交换,交换你懂吗?” “我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要见见。你在撒谎,在搪塞,对!就是搪塞。” “那好吧,另找个时间。郑科长,见到以后,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郑正国慢慢地点了根烟,使劲嘬了几口:“我说过的,那得见到以后。” “行!” 郑正国吐着烟圈,慢条斯理地:“具体时间。” “具体时……间……等这个学期之后,放寒假的时候。” 郑正国将烟狠劲一摔,猛地站了起来:“什么!?一个学期!?一个学期都可以生出来了!” “你!” “三天,就三天。三天后下午5点钟,我在此恭候。” 郑正国狠狠地扔下这最后一句,甩身而去。 第二章,十六 (十六) 安天成办公室里。 安天成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拿起电话:“林丽,我是你安叔。我现在有事找你,20分钟后到学校,哎!对!你在大门口等我。” 安天成急匆匆的出了门,跨进汽车里。 安天成的车才一转过路口,便和迎面而来的一辆汽车刮上了。两辆车子在相互刮了一下以后,又各自跑出去足有十几米远。 那辆车子是陶小涛开的。和上回在农大校园里撞着安然的那辆车不一样,这一辆比先前的那辆更好。 陶小涛:“嗨!我说老东西!长眼睛干嘛使的?看漂亮妞呐?都这把年纪了还花心呐!说吧!怎么个赔法?” 安天成:“你怎么说话呐!?明明是你逆向行驶,怎么倒怪起我来了?赔也是你赔我。” “嘿!嘴还挺硬!赔你?想什么呐老东西!” “你。” “你什么你?要不这样,我的车你赔,你的车我赔。怎么样?就你那破车,全赔我怕还差俩车轱辘。” “这就不是车好车坏的问题。责任总要分清楚吧?明明是你……” 王健开车正好从这儿路过,见是安然的父亲,便急忙下车:“安叔,怎么啦安叔?” 一名交通警察出现在现场,他大声呵斥着:“怎么啦怎么啦?这么一大堆人,严重影响交通了知不知道?” 王健凭着自己多年驾龄和所经历过的汽车肇事现场来看,事故的主要责任肯定在对方。王健又认识这名警察,他满脸带笑地迎上去,和那名警察连说带比画。 安天成一见,听说是林丽男朋友的王健认识那名警察,也急忙上前和王健一起跟那名警察连说带比画。 陶小涛跟没事人似地扫了一眼被王健称为“李哥”的那名警察,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随手掏出香烟和打火机,悠然的点着一支香烟,晃晃悠悠的回到自己的车子跟前,将身子背转过去。 李警官:“谁啊!这么嚣张?你!过来!听到没有?” 那名警察气哼哼地指着远处依然悠哉的陶小涛大声喊。 陶小涛:“怎么着李哥?这天太热,上火了是吧?过来,抽根烟消消火。” 李警官:“嗨!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陶……。” 李警官没再往下说,改由大声地驱赶着围观的人群:“无关人员都散了吧!不要围观,请你们马上离开!马上离开!” 围观的人陆续散了。 李警官赶紧凑到陶小涛身边,俩人小声嘀咕着。 陶小涛:“……。” 李警官:“没问题。车子我找地方修;刮了一下,问题不大,费用让对方出。你没有驾照的事千万不能让对方知道。也是,让你叔叔帮你办个驾照,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哎!我找辆车,你先开着玩,这事的处理结果,我直接跟你叔叔做个汇报。” 这边。安天成和王健面面相视,他们都不知道那个骄横的年轻人和那名警察是怎么一回事。从眼下的境况看,两人都感觉情况不妙。 安天成:“小王,你看这事?” 王健:“安叔!您先别着急。等会我再给你问问。” 李警官:“你!过来。” 李警官结束了和陶小涛的嘀咕,大声招呼安天成。 安天成看了一眼身边的王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王健:“李哥,我能不能先跟你再说两句话?” 李警官:“健子,你先忙你个人的去吧!” 农大学校大门口。林丽焦急的看着手表,嘴里还一个劲的叨咕:“这个安叔,说20分钟,这都快一个小时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林丽开始打电话。 安天成与陶小涛事故现场。 安天成的手机“嘀嘀”的响。安天成一看,将手机塞进王健手里:“你接一下,林丽。” 他自己忐忑不安地朝李警官走过去。 农大校大门口那边。林丽:“王健,怎么是你?安叔呢?出什么事了?” 王健:“林丽!你别急,没出什么大事。” “那,那安叔的电话怎么会在你手里?安叔他人呢?” 事故现场这边。李警官:“我宣布一下本次汽车肇事事故的初步处理意见。根据现场勘察和两名事故责任者对事故经过的叙述……。 林丽:“噢!这样啊?王健!你无论如何也要帮帮安叔,听到没有?” 王健:“我知道。不过,这回我恐怕是帮不上了。 “怎么回事儿?不是说责任主要在对方嘛?你还认识那警察。” “责任是责任,认识也认识。可我不知道对方是哪方神圣。你是没看见那名警察见了他那个样。安叔这回怕要吃点亏了。” “我还就不信了!你等着,我这就过去。” 事故现场这边。李警官:“……。请于明日到大队事故办办理一下相关手续。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冲突,请你们现在就相互协商一下,哪一位上午去,哪一位下午去。” 陶小涛:“不是讲文明讲礼貌嘛?这一回我也讲点文明礼貌。你先挑吧,你上午我就下午,你下午我就上午。我无所谓。” 林丽赶到了,她指着陶小涛问李警官。“陶小涛!原来是你啊?警察同志,我能看一下他的驾驶执照吗?” 就在林丽说出眼前这位年轻人名字的时候,安天成眼前一亮。他正要找的人就在眼前,他觉着是老天在帮助自己。 安天成赶紧上前拉着林丽的胳膊神秘兮兮地问:“林丽,这人叫陶什么涛?” 林丽:“陶小涛。怎么了安叔?” 安天成:“你们农大的?” 林丽:“是呀。安叔,您想问什么?” “噢,没事了。林丽,这事你和小王都不要管了,你安叔自己亲自处理。小王,你和林丽先回去。” 安天成热情地上前拉起陶小涛的手一个劲地客气起来:“你就是陶小涛啊!你好你好?我姓安,我叫安天成,王安石的安。误会误会,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小涛,噢,还有这位警察同志,我没意见,所有的损失,我是说全部,全部都由我来包赔。” 安天成的这一出,让包括陶小涛在内的所有人都大感意外。 安天成向还站在那里大惑不解的林丽和王健挥了挥手,让他们马上离开。 安天成连比划带说地拉着陶小涛走了。 第二章,十七 (十七) 林丽和王健回到了王健车里。 林丽对安天成刚才的举动十分不解,生气地说道:“这个安叔,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明明有理,可他却?气死我了。” “算了林丽。” “我就看不惯陶小涛狗仗人势那样!还有那个戴大沿帽的,什么东西!” “哎哎,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啊!像我这种身份的人这么讲话那叫酷;大学生说这种话跌份懂吗? “跟这种人还讲什么文明。” “有句老话怎么说得来着?哦,‘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 “皮裤套棉裤?那不成了二百五了?” 安然逃也似地从“溢香”咖啡店跑了出来,边跑还边回头,看看郑正国是不是跟着自己。当她确定后边没人跟着,便开始打电话。 王健车里。一阵“铃铃”的电话响。林丽掏出手机:“安然!” “林丽,你在哪儿?” “怎么了?” “能过来吗现在?有急事。” “你别着急。我们马上过去。” “我在校门口。你快点来!” 王健从林丽手机里听到了安然的话,于是问道:“哪个校门口?是你的还是她的?” 安然也听到了王健的声音,大声说着:“我们学校门口。” 不待林丽发话,王健猛地加大了油门。 林丽和王健终于赶到科大校门口。 三个人刚一见面,安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林丽!把王健借我一下。” “你说什么?安然,没发烧吧你?” “哦,是这么回事。”安然把林丽拉到一边,小声嘀咕了一阵子。 “哦,就这事?” “没问题吧? “有问题。” “什么?林丽,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其他事都有商量,唯独这事,不行。” “安然摇着林丽的手,哀求着说:“求求你了,帮我过了这一关,以后什么事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嘛。” 林丽没搭安然话,转而招呼王健:“你过来一下。” “等等林丽,你得先答应了,然后再跟王健说。” 林丽没有理会安然,直接跟王健说话:“王健,有这么个事,你看看该怎么办?” “嗯,说说看。” “那个郑正国又来死缠安然。别说安然了,连我都看不上他。为了避免纠缠,安然告诉郑正国说她有男朋友了,可郑正国不信,非要见见安然的男朋友不可。” “他这是无理要求,完全可以不理他的。” “要这么简单就好了。” “那?” “安然的意思是,让你临时当一回她的男朋友。怎么样王健?” “噢,这么回事啊,给朋友帮忙,噢,给朋友的朋友帮忙我当然没二话,可这忙我……” 安然撒开林丽的手,高兴地嚷着:“行了。王健答应了;林丽,现在就看你的了。” 林丽瞪着王健:“你答应了?这样的忙你也敢答应?” “这……林丽……我没有,可是……” “怎么了林丽?就是借用一下,又不是真的问你要。” “什么借呀要呀!?才懒得管呢!谁答应你了你问谁去。” “哎吆吆!酸死了酸死了。嘻嘻。” “酸什么酸?你自己瞎乱说关我什么事?再说了,王健不是已经都答应你安然了吗?那就更不关我林丽什么事啦。” “敢你?不信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林丽什么时候怕过呀!” “林丽,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怎么着吧?” “王健,我问你,你说我安然哪一点比不上林丽呀?先说说外表,是林丽她比我安然漂亮呀?还是我安然比她林丽漂亮呀?” “喔,在我看来你俩一样,都特漂亮。哎,林丽,安然,你们那什么,别伤及无辜好不好?” 安然看了看林丽,林丽看了看安然,俩人相视一笑。 “哈哈哈,看看你俩,就斗嘴的工夫,也没忘了给我也挖个坑。嗯,就冲着林丽的面,忙我当然可以帮的。不过,不过我倒有个建议,只是建议啊。” 林丽:“还卖什么关子呀?快说。” 安然:“就是!快说吧王健。” 王健:“我是说,别把目光局限在我一个人身上。” 林丽:“嗯,有点意思。接着说。” 受到林丽的鼓励,王健话里有话地说道:“放眼看看,在我们周围,还有没有人可以胜任这个角色。换句话说,看看还有什么人,比我更合适的;嗯,你们说呢?” 林丽举起双手,大声嚷嚷着:“我赞成。还有吗?接着说。” “这个人一定得要可靠,同时必须安全。” “再有就是形象啊气质呀什么的。哎,安然,我觉得王健这个建议提得好,你说呢?”林丽说完这话,神秘地看着安然,又看看王健,再看看安然。 安然被林丽看得脸颊泛红,不自然了:“不就是不想帮忙嘛!找那么多说辞……” “哎,让你说着了!你这忙我们王健还就帮到这儿为止啦。怎么着吧?怎么不说话了?王健还有话呢,你要不要接着听呀?说话呀你。” “个小东西,坏林丽;还有王健,你也没好到哪儿去。哼!一丘之貉” 林丽用眼神示意王健,并用口型说出“张二翔”的名字,让他接着说下去。可没等王健开口,安然倒先说话了:“既然你们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只好请他帮我了。” 林丽瞪大眼睛:“他?安然,你说的这个他是谁呀?能说给我们听听吗?” 第二章,十八 (十八) 市内某酒店里。安天成正在和陶小涛酒热正酣,推杯换盏呢。 这时候的安天成已多少显出些醉态来:“我安某人是久闻陶公子大名呀!今日得见,实在是我安某人的荣幸,荣幸,荣幸之至。” “客……客气,安经理太……客气。不……不打不……不相识嘛。哈哈哈。” “陶公子所言极……极是。来,咱哥俩再走一个。” “哥俩!哈哈,哥俩就……哥俩,不是说哥俩好嘛!哈哈哈,来,安哥,走……走一个。” “哎,兄……兄弟,刚才哥说的事?” “没……没问题,耗子来列假,多多大个叉事儿啊!” “那……那好,说……说定啦。您……放心,哥哥我绝不会亏……亏待兄弟的。来,咱哥俩再走走一个。” “走……走……就走,谁……怕谁……谁呀。” 科大的校园里。安然和林丽慢慢地边走边说。 “哎,林丽,你说能行吗?” “怕露怯?” “不光是这样。这么做是不是太荒唐了些呀?” “哦,那你说说,当初你是怎么想的?” “哦,可能是我太急于摆脱郑正国了吧?你是不知道,那幅嘴脸,尤其是说话时的语调和口气,太炫耀太狂妄。我甚至因此怀疑他是不是个自恋狂。” “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停地向你做着各种许诺,极力描绘出一幅富足充裕、优越的生活蓝图。” “嗯,是的,你说得太对了。” “就凭他?哼!就算他是个科长,拿得也是有数的工资啊!除非他有额外……那也肯定都是灰色的。” “就是。” “他这人又那么招摇,出事是早晚的。哎,你不会当着他的面说这个吧?” “哦,我……我倒是点了几句;不过,他好像没太听懂,不是,他肯定是装的;不管他了。回归正题,先不说张二翔肯不肯帮这个忙;现找一人冒充男朋友对付郑正国,还别说能不能对付得过去;郑正国这人,眼睛后面还有眼睛;冷静一想,这种做法本身是有些荒唐。” “嗯,单从找人冒充这一点,说荒唐不过分。” “哦?接着说。” “哎安然,直说吧,你对他感觉怎么样?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嗯。”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春心悸动了,也是很正常的啊!态度明确点。” “嗯,还行吧。可是,人家都不怎么正眼看我;哼!还没有哪个男的……” “所以呀!他越是不正眼看你,你就会越……” “停。停。” “不瞒你说安然,其实我们早看出来了,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吧。你们之间相互都是有感觉的,或者说是倾向,总体而言,势头良好;不然,王健也不会这么冒冒失失的。你说呢?” “要你这么一说,这事还真不能往荒唐上说?” “就是啊!嘻嘻嘻。” “死丫头。” “呵呵,哎,带他见那个人,得帮他适当收拾打扮一下。对了,你不是还为了送他什么礼物犯愁的吗?” “你是说,把帮他收拾打扮的服装鞋帽什么的,当做送他的礼物?不行,这肯定不行。” “是,是不该把你安然表达感谢之意的礼物,跟帮他收拾打扮的东西搅和在一块;可我告诉你安然,在这件事情上,你可不能太贪心嗷!他张二翔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对的,他能接受一件就不错了。” “就是!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呢!哎安然,说好了,到时候我只能是尽力而为,可不保证结果的嗷。” “知道的,林丽,谢谢了嗷。” “谢我?谢我什么?” “第一个出面的还得是你啊!” “行,台子我替你搭,我只能是帮你敲敲边鼓,如何让他树立起强烈地自信心,勇敢、主动地做好这个护花使者,可得全看你自己的了。嘻嘻嘻。” “你这才是坏笑呢。嘻嘻。” 第二章,十九 (十九) 歪里崴斜的安天成嘴里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地回来了。他把手伸进衣服兜里掏了几次,也没从里面掏出什么来。于是,他“咣咣咣”凿起了门。 偌大的凿门声让屋里的全媛受了惊吓,她战战兢兢的问。“谁呀?” “我……我,开……开门!” “呵!有什么喜事了?还哼上了曲了?” “咋样?好听……听吧?” “精神可嘉。没几句在调上。” “这人!没……没劲。哎,饭……饭好了吗?” “还没呢。今天怎么急起嘴来了?” “给……给我。今天我……我来。”安天成指着全媛围着的围裙。 “你?还是算了吧。” “什么算……算了?我说了我来,就……就我来。都准备什么好……好东西了?呵呵!不错嘛!哎!小……小然什么时候回……回来?” “刚来的电话,今晚不回来吃了。得了吧,就你这样还做饭呐?快进里屋躺着。我去给你泡杯茶。” “那……那我先进去了。小然回来了叫……叫我。” 安天成摇摇晃晃地进卧房去了。 第二天,离郑正国要见安然男朋友的日子还差一天。 林丽故意选择临近中午的时候,来到了张二翔经常来的那片小树林。 农大校园那片小树林,这处清静的小天地,很多时候只属于他张二翔一个人。这会儿,张二翔倚靠着一棵树杆,正有一口没一口往嘴里塞着馒头;眼睛却一直没离开手里的那本书。 林丽故意选择中午的时候,来到了这片小树林。她一下子跳到张二翔面前大声喊:“嗨!张二翔,又跑这儿躲清静来了?” “噢,是你呀林丽。”张二翔急忙站起来。可他让刚刚塞进嘴里的馒头噎着了,半晌才缓过神。 林丽指着张二翔手里攥着的馒头,和放在一边的一点咸菜问道:“怎么?就吃这个?我听说你经常这样。” “不是的,不经常。林丽,有事吗?” 林丽挨张二翔坐下:“怎么啦?没事我就不能来了?” 张二翔向一旁动了动:“噢,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丽生气地看了张二翔一眼:“怎么了?那你是不愿意跟我说话呀?还是?” “我,我没有呀!” “什么没有?从我进来,你眼睛就没离开过书。” “噢,对不起。林丽你坐。噢,不是,还是出去吧。” “出去?为什么要出去?” “这里不是太方便的。还是出去吧。” “挺讲究呀。” 张二翔站起身来:“嘿嘿。注意一点好。” 林丽坐着没动:“不。我偏不出去。” “林丽,我……这……” 林丽依然坐在那里:“别这那的。没事的,你放心吧。” “要不边走边说?” 林丽只好也站起来:“那好吧。听你的。” 于是,两个人开始朝树林外走。 “张二翔。” “嗯。” “经常这样,身体禁得住吗?” “没事!说了不经常。” “得了吧张二翔!等你学会了撒谎以后再……。看我,教你学起撒谎来了。” “嘿嘿,没事。我不学。” “哎张二翔,眼下这段时间,你不至于太困难了吧?该给自己补充点营养。学习任务那么重,别太难为自己了。” “林丽,我……唉!”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其实……你看……那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巧舌如簧的啊?再加上点软硬兼施,诱惑什么的……你这人本来就老实,摇不动你那才叫怪了呢!哦,就是把这种事放我头上,我肯定也是晕。” “问题的关键不在别人……” “好了二翔,你也别太自责,吸取教训比什么不强啊!我们都还年轻,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都可能会犯错误。包括你我,也包括安然呀王健呀!只要不是原则性的,是可以被忽略掉的;我们会因此变得丰富、饱满起来。” “唉!这理由有点……” “实事求是嘛。连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说了,犯了错误不要紧,只要改了就是好同志嘛!” “这……” “所以,希望你张二翔从此振作起来。再有,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大家可以互相帮助呀是不是?” “谢谢!谢谢你林丽同学。我……” “只要你把我们当做你的朋友,以后大家真诚相处就是了。你说呢?” “是!林丽同学,你虽然挤兑我几回,可你是出于好心。你,安然,王健,你们都是好人。今后,你们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说话。” “我信。我们都相信你。” “谢谢你林丽同学!噢,也谢谢安然,还有王健。” “是呀!我倒是觉得,你首先应该感谢安然。实话跟你说吧,安然她看……安然对你……。嗨!这话让我怎么说呢?个死安然。” “林丽同学,你怎么了?” “我?哦!你接着说。” “我……我还撒了慌,我对爸爸妈妈没说实话。嗨!直说吧林丽同学,为那个事,学校确实给了我一笔钱。我想把钱退回去,可我。” “这好办呀!不是说了嘛,大家可以互相帮助……” “不不你误会了。我是说,因为一时心急,我把钱都寄回家去了。一下子往家里寄那么多钱,我父母一定会怀疑这钱的来路,他们会担心甚至害怕的。还有药,我一下子买那么多药,我妈妈她……。至于学校方面,你们千万别帮我什么,这事必须由我自己解决。我……我是想请你帮我出出主意,别让我爸我妈担心。” “哦!你是说,在你父母那里,需要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是。” “噢,你是以什么名义把钱寄回去的?” “奖学金。” “哦,这理由怕真不行,哪儿有一下子发那么多奖学金的呀?” “是呀!所以我担心。” “哦,那药是怎么回事?” “哦,我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药可能一下子买多了。” “哦,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这样,让我们大家再一起想想,人多力量大嘛!好吗?” “嗯。” “哎,还有,你说学校方面你自己解决,你打算怎么解决?退回去?” “嗯。” “想好了吗?退的方式?” “没有。正在想。” “哦,还有,你把钱都寄家了,你拿什么退呢?” “哦,办法总是有的。” 好像该说的都说完了,俩人也早已经出了那片树林。 张二翔停下脚步:“林丽同学,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回宿舍了。” 林丽转眼看了看,不断有人从这里走过;她笑了笑,说:“怕了?” 张二翔不自然了,也没有答话。 “你现在马上把东西送回去,我在这里等你;然后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哎,不许讲条件。” “去,去……” “哦,是这样,安然遇到非常棘手的事了,她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嗯,这样啊?好。我马上回来。” “嗯。” 第二章,二十 (二十) 市内某大型商场里。一个人在商场里转悠着的安然,面露焦急,还不时抬腕看表。 林丽带着张二翔来到商场门口;林丽带头往里进。 张二翔却不肯进:“怎么会是商场?” “是呀。怎么啦?” “林丽同学,不是说安然的事吗?林丽,能告诉我带我到这里来具体要我做什么吗?” “是呀!不都说了嘛!给安然帮忙的呀!” “帮忙?非得在这里帮忙?我不信。” “哦,二翔你别紧张呀!都怪我没说清楚。嗯,事情是这样的,在帮这个忙之前,安然想,想向你表达一下她的心意。” “心意?” “是的。具体说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林丽。” “就……是……嗨!安然她想送你一套衣服。” “衣……衣服?” “对呀。衣服。” “心意我领了。衣服我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要?退一万步说,救安然的时候,你不是还损失了一件衣服吗?” “哦,我懂了;什么帮忙呀!?是为还我衣服找的借口对吧?” “对不起张二翔,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不该提你那件衣服的事。可……可……你明白了吗?” “不是说大家都是朋友的嘛!林丽,你……” “张二翔,你怎么还这么拗啊!我是说错话了,我再次向你道歉。可你不要太固执了好不好?!” 就在二人站在那里争执不下的时候,心急如焚的安然从商场里边下到门口,见这般情景,知道林丽的劝说工作一定是遇到麻烦了,急忙上前:“林丽,怎么在这个地方吵啊?这样多不好啊!” 安然的手里,还提着个袋子和一个鞋盒,袋子里装着她为张二翔新买的衣服,鞋盒里是一双新皮鞋,当然也是为张二翔买的。 林丽:“哼!这个人,这个人太固执啦。哎!就是上台演戏,你也得穿上戏装呀是不是?再说了,这一次……” 张二翔:“演戏?演什么戏?” 林丽:“我……我……” 安然推了一把林丽,耐心地说道:“哦,我看这样吧,张二翔同学,林丽,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大街上呢,像什么样子呀?张二翔,你说好不好?” “嗯,好吧。” 于是,三人来到商场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服务员来到三人面前。 林丽随便点了三杯咖啡,躲到一边不再说话。 安然开口说道:“张二翔,你那件衣服,我做为礼物收藏了,你同意吗?” “收藏?至于嘛。” “至不至于是我的事;你就说你同不同意。” “那,嗯。” “同时,我也要送样礼物给你;一点心意,我想,你是不会拒绝我的。林丽,咖啡快凉了;张二翔你也喝。” 林丽:“说你们的;谁都别理我。” 安然:“嘻嘻,张二翔,天挺热的,喝点吧。” 这会儿,张二翔确实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的了;不知是怎么的了,打从上次在医院里将花扔在了地上;到四个人一起吃了次饭;再到植物园里不期而遇;张二翔觉着,在安然面前,他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甚至慌乱,这种紧张或慌乱,总能让他的心脏格外跳得劲道的多,尤其不可以于安然直视的。他低着头,也不问杯里盛的是什么,端起来就是一大口。咖啡,本来就是一种苦味较重的饮品,不知情的张二翔让这苦味一呛,弄得他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什么这么苦!” 安然:“哦,是挺苦的;你喝别的,想喝什么?” “水。” “嗯,我也不大喜欢这东西;咱俩都喝水吧,好吗?” “嗯。” 安然招呼服务员端上两杯水;安然一边喝着水,一边不停地看着林丽,她是在跟林丽求援的。 林丽:“看我干吗?自己说去。” 安然:“我?自己说?我……我……” 林丽:“唉!好吧。张二翔你给我记着,上回差一点没把我脚踩残废了。这次又……算了!也怨我没把话讲清楚。” 张二翔:“对不起林丽。上回我……” 林丽:“我说张二翔,你别总这么一般正经的好不好?放松一点。我告诉你张二翔,你要想帮好安然这个忙,首先你必须要学会放松知道嘛!” 第二章,二十一 (二十一) 安天成家里。 安天成今天的心情真是不坏的;他先是让夫人全媛替自己围上围裙,有一句没一句的哼着小曲,亲自下到厨房,热火朝天地炒了几个菜;还亲自开了一瓶酒。 “天成,又有啥好事了呀?又有钱进帐了?” “怎么你们女人就认识钱?没钱的人就不该心情好了?” “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就我们女人认识钱?我看呐,你比我们女人更贪心。 “哼,还不都是为了满足你们女人的虚荣?” “得了吧你,说到虚荣,你可一点都不差。至少比我们娘俩不少。” “好好好,就我俗,你们娘俩高尚行了吧!哼,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形势。” “什么形势?什么形势也得量力而行。天成,凡事别太贪心了,更不能做违法的事情。我们娘俩可都靠着你呢。” “好了好了!别絮叨了。吃饭吧。” “天成,总之一句话,可为为可为,不可为为不可为。我们可……” “好了!你这是典型的小富即安。你说,什么叫可为?什么叫不可为?现在社会上流行这么一句话——有钱能使磨推鬼;你听听,只要有了钱,连鬼都得听你的。你说说,还有什么事不可为?” “现在社会上流行的话多了,你能句句都听都信呀?” “反正没钱就是不行。就拿小然来说吧,昨天跑我那儿张口2000;你说,要是没钱,我拿什么给她?” “2000?她一下子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 “那你没问问? “问问?怎么问?噢,自己闺女大老远跑去跟老爸拿点钱,我还得东问西问的?!亏你想得出。哎,小然怎么回事?到现在还不回来。” “噢,问过啦,说是有要紧事,不回来吃啦。” 安然,林丽于张二翔所在的那家咖啡店里。 张二翔:“安然,林丽,真不是我……这样的忙,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安然:“这事都怨我,当时我是太冲动了些;可事已至此,张二翔,我……” 林丽:“哎张二翔,你不会觉得是安然在利用你吧?” 张二翔:“没有没有,我没有。” 林丽:“真没有?” 张二翔:“真没有!要说帮忙,我张二翔是义不容辞的;问题是,要我冒充谁的男朋友,我是真的做不来!” 林丽:“张二翔,你是不是觉着自己挺了不起的呀!?嗯!就打你长的帅气点,怎么了!?做一回安然男朋友,还屈了你啦!?告诉你张二翔,别拉着不走打着倒退!哼!安然你起开!你拉我做什么!?我还就不信了,都说你倔,我林丽长这么大,还没遇见比我还犟的呢!不信你试试!哼!” “我……” “你什么你!?安然你干什么?什么无能为力呀!什么做不来呀!说来说去,就是你的自卑心理在作怪,你敢不承认吗?!自卑!?你有什么可自卑的?你张二翔差哪儿啦我问你?” “林丽,我……” “你先闭嘴,让我把话说完。是,打从安然出事到现在,也没有多少天;说大家的相识是缘分太俗气,更是靠不住的。我,我,你真是气死我了你!” “林丽,你说这些都是实话。我知道,安然和你还有王健,你们都没有因为我犯了那样一件严重的错误,而轻蔑于我;相反,我从你们那里……” “好了,张二翔,一些话呢留着以后再说。今天的议题就是怎么样帮助安然过了这一关。” 安然:“张二翔,算我求你了,行吗?我真的半点没有利用你的意思。可我已经把话说出去了,我……” 张二翔:“那,那……” 林丽:“别这那的,痛快点,行还是不行。” 张二翔:“嗯,只此一次。” 林丽:“噢!你还想着下一次啊?美得你。” 安然:“谢谢你张二翔同学。” 林丽:“得了安然,都这会了,还同学同学的?要是这样,我看不如还是算了吧;别弄巧成拙让姓郑的反而更来劲了;就让他继续眯着色迷迷的眼睛,去你们学校到处踅摸你去吧;看他哪天非摸到你们宿舍去不可。” “行了,就别再恶心我啦!” 林丽:“哎,安然,就看他那天跟那女的那样,说不定……” 安然:“林丽。” 林丽:“行行,不说了。我也别跟着瞎掺乎了,你俩还是抓紧时间琢磨琢磨你俩的事吧。哎对了,张二翔,其实也没什么的;想必你也不是没谈过恋爱,以前怎么样就怎么样;该拉手的拉手,该勾肩搭背的勾肩搭背,该kiss的……” 安然:“林丽。” 林丽:“只好先忍一忍了。又怎么啦?哎张二翔,你到底谈过没有啊?” “没有。” “就这帅小伙,谁信呐!” “真没有。” 林丽转眼看着安然,说道:“哦,那正好,反正你俩之前都没谈过,这次权当体验一把。呵呵,我先去趟卫生间。” 林丽起身抬腿,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章,二十二 (二十二) 走了林丽,就只剩张二翔和安然俩人了。 张二翔低着头,大气不出,心却砰砰跳得厉害。 同样也低着头的安然,不时朝张二翔这边瞟上一眼半眼的。 不好妄言跟张二翔的帅气有多大关系;反正打从相识以来,在安然心底里头,便会时常发生些别样的颤动;倘若按林丽的说辞,则叫悸动许更贴切些。 对于类似安然这样丽质的女孩,欣赏的、羡慕的、由羡慕而裂生嫉妒的、热辣的、不乏贪婪于垂涎自然是不会少了的。自然也是见怪不怪。可每当郑正国这个人看自己的时候,安然总是感觉那根本不是看,而是一种令安然如芒在骨、如蟒缠身,充斥着邪恶的扫描。而张二翔无论是眼睛,神情跟神态,都让安然感觉不到丝毫的不舒畅。紧张是有的,可从安然的内心,绝产生不出排斥的意念;甚至于,那颗心的跳击,很是受用这样一种紧张呢。 “噢!都怎么了这是?哦!明白了,爆发之前是该要有沉默的;哦,是酝酿!怎么样?该酝酿得差不多啦吧?嘻嘻。”林丽回来了,见到二人都低头沉默,便打趣起来。 安然和张二翔几乎同时站起来,又几乎同声说道:“我去下卫生间。”话是说了,可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动地方。 “哦,感应!还真是有嗳!呵呵,都去吧,没事,卫生间是分男女的。你别老是瞪我,快去!顺便让张二翔试试衣服,哦,还有鞋。”林丽一边说着,一边把搁在桌上的衣服包和鞋盒子塞给安然。 安然没理会林丽,只将东西放到张二翔面前:“试试吧,看看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再调换。” 安然也没等张二翔答应,自己转身走了。 林丽将东西摁给张二翔,直推着张二翔到卫生间门口。 “林丽,叫上王健。晚上咱们一起出去吃饭。”从卫生间回来的安然,一边擦手一边迫不及待地催促林丽。 “行!是该庆祝一下,我这就给王健打电话。 林丽开始打电话,她摁完号码,听到电话响了两声,又把电话挂断了。 “你怎么又给挂了呀?不打啦?” “不懂了吧?” “我是不懂,你倒是说说呀。” “很简单,王健不是开着车嘛,开车的时候是不能打电话的。我有事就摁一下,等他停了车再给我打回来。 “想不到,平时你大大咧咧,这会儿倒挺细心。看来,这谈了恋爱跟没谈恋爱还真就不一样啊!嘻嘻。” “小东西,别光笑话我,你这不也快了嘛!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这叫豁嘴子吃肥肉,肥(谁)也别说肥(谁)。” “真得吗?嘻嘻。” “哎呀!都这么长时间了,张二翔怎么还不出来啊!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哦,林丽你快去看看,快去呀。” “我去?有没有搞错啊?那可是男卫生间。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你!你这人!我去就我去。”安然说着起身就走,却被林丽一把拉住:“你拉我干什么?” 林丽朝卫生间那边指了指。安然顺林丽手指看去,一身新装的张二翔,怯怯地站在卫生间门口不敢迈步。 安然赶忙过到张二翔跟前,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 林丽没有跟过来,但她也没有坐下去。而是立在那里瞪眼在张二翔和安然俩人之间来回转。 市内某条大街边。 安然和林丽二人在前,张二翔和王健俩人在后,四个人一同朝路边一小吃摊位走过去;这里的各色小吃挺丰富,人也不是太多。 这里的桌子都是长方形的;桌子的两边,各摆放着一条可供俩人就坐的长条凳。林丽抢先在一条长凳的一端坐下,说:“就这儿吧。” 安然在林丽身边刚要下座,见林丽不仅将一只手正好按在那里;还故意将脸转向另一边。安然推了一把林丽,意思是让她把手拿开。 “王健过来,我给你占了个座。” 王健转眼看了看安然和张二翔,笑了笑,挪身到林丽身边来。可安然还站在那里;林丽干脆从长凳的另一端挪过来,让王健在她刚才坐过的地方坐下。 见此情景,安然很无所谓地说:“过来张二翔,咱们俩坐这儿。” 林丽瞅着张二翔:“嘻嘻。哎,张二翔。” 张二翔始终一本正经:“哎。” 林丽嘻哈笑着说:“我刚才仔细端详了一下。你这身衣服呀一个字儿:‘得体’;两个字儿‘帅’!” 王健:“二翔哥们本来就……” 林丽推了一把王健,接着说:“特别是皮鞋,那叫一个酷!哎张二翔,这鞋你穿着合不合脚啊?是大了呀?还是小了呀?” “目前来看,合脚。可是……。” “也就是说aprsoperate(合适),不大也不小啰!嘻嘻嘻。”林丽跟着又是一句。 安然不干了,她推了口无遮拦的林丽一把:“你个疯丫头,又胡说八道。张二翔,你现在完全可以不必理会她,她这个人就这样……” “嘻嘻,怎么了?我哪儿说得不对了?你个小东西!卸完磨你就想杀驴,有你这样的嘛!哎你说,哪儿有你这样的呀!” 还没来得及安然做出反应,张二翔倒忍不住“嘿嘿”笑了。 “噢!好你个张二翔,你敢笑我?你还笑?王健。” 王健立马站起身来:“哎,哦不对,到。” “嗯,稍息吧。哎,你也不帮帮我?你看看这俩人,这……” 安然突然大声:“哎哎!你们快看,月亮,月亮出来了。啊!这月亮好圆好圆呐!” 林丽立即借机说道:“真是的哎!只说是‘好雨知时节’,敢情这月亮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来呐!” 王健符合着林丽:“不然怎么叫‘花好月圆’呢。” 第二章,二十三 (二十三) 在省城的这一片地界里,是绝少有高层建筑物的。在路面不是很宽、植满修剪齐整的梧桐的马路两侧,错落有致、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一栋栋小楼。这座二层小楼,便是白艳兰家。 陶小涛站在一楼客厅里,大声的呼喊着:“妈,他怎么还不回来啊?” 白艳兰一边从楼上下来:“干什么?整天大呼小叫的!他回不回来关你什么事。” “我有事嘛。” “噢?怪啦,找他什么事?”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有事。” “不管就不管;当我愿意管你们那些破事。” 就在这个时候,陶副厅长一脚踏进门来:“娘俩这又是怎么了?” “怎么才回来啊?人家都等你半天了。” 在儿子那儿,自己永远是“你”,在他妈那里,自己从来都是“他”,陶副厅长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他将手提包递给迎上来的小保姆,先在沙发上坐下,不紧不慢地说:“嚯!今天太阳打哪边出来的!要钱吧?钱的事我管不了。老规矩,找你妈。” “怎么又找他妈?你不是他爸?你说,儿子长这么大,什么事你管过?” “是我不想管嘛!你倒是让我管啊!?” “好了!你们一见面就吵,烦不烦啊!” 陶副厅长:“哦,说吧,什么事?” “懒得理你。”白艳兰转身上楼去了。 陶小涛凑到父亲跟前:“听说你们那里有一项目? “哦,厅里经常有项目。” “哦,是……是林业方面。” “林业厅管得就是林业。修铁路不归我管。” “一挺大项目。” “我们那儿哪个项目都不小。” “嗨!wordy(啰嗦)跟你说话怎么那么费劲呐!” “是你没说清楚嘛。” “得了!不跟你说了。反正过几天会有人给你打电话,具体怎么回事你们俩谈吧。ok!” “哦!谁呀?要跟我谈什么?” “姓安。记着啊,姓安。” “干什么的?男的女的?什么事情?” “好像是干什么工程的?对林木,什么林木公司。噢!他原来是你们一个什么下属单位的。姓安,叫安……安什么成?哦!安天成。” “安天成?不认识,没听说过。” “那有什么关系,见了不就认识了嘛。” “他想干什么呀?” “当然是想从你那里弄点工程了,不然找你干嘛;找小姐谁去你们那儿啊。”“噢,你告诉那个什么安,让他走正常程序吧;正好有个林业项目开始招投标。” “打官腔!跟我你还打官腔?天天接客,跟我这儿装什么雏呀!” “混帐!怎么跟你爸说话呐!” “妈!妈!你看看他。”陶小涛大声向母亲求救。 白艳兰从上面下来:“这是怎么了?我都听见了,跟自己孩子,用得着这样嘛!儿子既然开了口了,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走儿子,咱不理他,跟妈上楼。” 娘俩走了。把个陶副厅局长凉在那儿。 路边小吃摊这边。四个人的饭刚好吃完了。 林丽拉着王健的胳膊,说:“我和王健我们先走了。张二翔,你送送安然,借机酝酿酝酿情绪,培养培养感情。明天下午2点,我在学校门口等你。噢,还有,你换下来的衣服就都放王健车里,明儿再还你。” 张二翔看了看一声不响的安然,“嗯”了一声。 “说定了啊!你现在是humusshish(护花使者),护送安然回去,最好以takeawalk(散步)的形式。”林丽拉着王健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二翔只张了张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 “行吗?”安然的声音很小。 “嗯。”张二翔的声音更小。 安然先移动。张二翔也随之动。 俩人不仅走的慢,一前一后还相隔好几步远。安然有意放慢了脚步,后面的张二翔也随之放慢了脚步;安然干脆站住不动,张二翔也随之停下。 安然突然转回身看着张二翔。早就满脸通红的张二翔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上来。于是,俩人开始并肩慢步。 此刻,那轮有着孩儿般圆圆笑脸的月亮,用她那清净而又皎洁的光,透过路旁一棵又一棵的树梢,顽皮地把这对青年男女的影子,不停地映在大街、马路和他们经过的每一栋建筑物上。甚至有的时候,她还故意把这对影子拉得好长。 第二章,二十四 (二十四) 市内某豪华宾馆一灯光幽暗的房间里那张宽大的床上,纳兰燕赤裸着身子,依偎在郑正国身边。刚经过一番忙碌,没等气息匀定下来,郑正国立即点燃一颗香烟。 纳兰燕拖着娇声,点着郑正国的鼻子:“你今天好像有什么心事喔,正国,能说给我听听吗?正国。” 郑正国显然是心不在焉:“嗯?哦,没什么?” “哼哼,还没什么哪!正国,你可不应该是这个熊样子啊!哪回你不像头饿狼,今天怎么啦?真熊了?” “什么呀?没什么的。” “哼!早知这样还不如不来!弄得人家不饥不饱,好难受好难受呢!” “哦,我今天是心情不大好,不过,不是冲你。下回,下回一定。” “什么?不是冲我?那刚才你把我当成……” “哎哎哎,我是那意思嘛!你这都是些什么呀!?” “反正你今天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哎,正国,怎么回事?为什么呀?能告诉我吗?” “别问那么多啦!哎,对了,你吃过药了吗。” “药?什么药?”纳兰燕故意瞪大眼睛。 郑正国一下子坐了起来:“避孕药啊!怎么?没吃?” “哦,我给忘了。嘻嘻嘻。” 郑正国真急了:“这怎么能行!?快!快给我吃上。” 纳兰燕接着逗郑正国:“唉咬喂!瞧瞧哎!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至于吓成这样?真是狼心兔子胆!” “哪那么多费话,快点,快去。”郑正国不知道纳兰燕在逗他,真有些恼怒了。 “哼!就见不得你这样,既色胆包天,又胆小如鼠。哪敢不吃啊!逗你呢!再说了,就你刚才这两下子,跟配兔子也差不了多少,吃不吃都无所谓,嘻嘻。” “你哪那么多废话!真的吃了?” “真的。纳兰燕偏谁也不敢偏你呀!你说是不是?” “噢,哎纳兰,我忽然又来情绪了。” “真的吗?那我们再来。嘻嘻嘻嘻。你快点呀!别再又没了。” 华灯明亮的大街,来去匆匆的行人和车辆。 安然和张二翔俩人依然慢步走着。 “新皮鞋头一回穿,是不是有点不舒服呀?哎二翔,问你呢。” “哦,嗯,有点。” “那,那你明天早点过来,我带你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会好一些的。” “处理?怎么……” “哦,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在这个地方……”安然蹲下来,用手指指着。可是,就在她的手指刚指到张二翔鞋后跟处的时候,张二翔竟然下意识地挪了一下脚,安然的手指,差点没杵到地面上。安然先是愣了一下,可并没有就此收回手去。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然后猛的扬起头来,嗔怪的瞪着张二翔。 “我……你,安然,我……你。” 安然慢慢低下头,可那手指毅然不动,就那么指着。 张二翔将脚蹑蹑的重新挪了回去,刚好回位到安然指着的地方。 “就在这儿,用锤子什么的打一打,打过之后,会软一点,穿起来就会好多了。”安然说完了,可她仍然蹲着。 “嗯,对不起安然,我不是故意,我……” 安然仰脸盯着张二翔:“我看是,就是故意。” “不不,我不……” “好,不是,行了吧?哎,你打算就让我这么?” “噢,对不起。”张二翔伸手抓起安然一只胳膊,一下把安然拎了起来。 安然的胳膊让张二翔抓疼了:“哎咬,用那么大力,不疼呀?” “哦,我……” “不是故意的,就知道你。” “是。噢,还好吗?” “没事。一会就没事了。你还好吗?” “什么?” “衣服呀,还有鞋子。” “挺好,都挺好。不过,不过……。” “什么?” “哦!没……没什么。” “你说不过?不过什么?” “噢,我……没……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你都说了不过了,说吧,什么不过?” “不过……不过我们还是学生。这身……,太,不符合身份。” 安然停住脚步:“接着说。” 张二翔也跟着停下:“我们还都不能什么,我们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家里的。所以……所以当我什么没说。” “可你已经……。好,我知道了。 “所以……仅此一回。” “知道了。我尽量。” 张二翔停下来,表情严肃地:“不是尽量。是,是必须。” 安然这回没停下,边走边说:“好,必须尽量。哎,张……二翔。” “嗯。” “今天,林丽她话说得重了些,请你千万别……” “不会,男人没那么小气的。再说,她也是为我好。你帮忙转告林丽,真的没事的。哦,安然,从这里去你们学校,要很远吗?” 安然侧脸看着张二翔:“是的,还有一段路。怎么?累了?” 张二翔却不敢看安然:“不,我不累。你?” 安然依然看着张二翔:“我没觉得累。真的,我一点都不累。” 张二翔依然不敢看:“哦,那……那……。” “那,还是走走吧。” “嗯。好……好吧。”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了,也渐渐靠得近了些。 第二章,二十五 (二十五) 第二天下午两点不到。农大校门口,林丽如约等在那里。 这时候,李楠急冲冲来到学校门口,问林丽:“是省农大吗?” 林丽指着门口的大牌子:“是,这儿是省农大。” 李楠歪头瞅准那块牌子上面的大字,便不再理会林丽,转身走向传达室。 林丽看了看李楠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我找张二翔。”李楠跟传达室里的人说。 “张二翔?他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什么做什么的?” “哦,我是问你,他是员工啊还是学生啊还是……” 林丽一听李楠说要找张二翔,马上过到李楠身前:“你好这位姑娘,你刚才说你要找谁?” “我找张二翔呀!咋啦?咋回事?我不能找他吗?” “噢,我是说我可以帮你,我认识你要找的人。” 李楠瞪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林丽:“你?你说你认识张二翔?” “是呀,我认识。” 李楠没好气地大声质问:“你?就是说,你怎么会认识他?张二翔。” “哎,你这人挺有意思,我怎么就不能认识他了?” “我这人,我人怎么啦?你跟我怕是没啥两样哪,也是来找人的吧?哼!又没问你,你插什么嘴呀你!河边没青草,哪儿来的多嘴驴呀!” “哎,你怎么骂人呐?” “我没骂人,我就是打一比方。那……那你怎么认识他的?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你把我比喻成……你这还不叫骂人呀?” “你非说骂了,我也没法呀!哎!问你呢,你们是什么关系?怎么不说话呀你?啊?” “这人,真是的。”林丽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理会李楠。 李楠反倒不依不饶了,扯着林丽:“哎哎哎,你……你怎么不说话啦?不就是城里人嘛!有啥大了不起咋的!哼!”李楠甩头进传达室里面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张二翔来到门口。李楠从传达室窗户看到了,可她一时没敢认。 李楠正在犹豫着呢,却见林丽迎着刚出门口的张二翔,拉着张二翔的胳膊就走。 传达室里的李楠几个箭步挡在到二人前面。 张二翔吃惊地问:“李楠,怎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李楠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上下打量着一身新装的张二翔:“噢!呀!真的是你呀张二翔!?” “是啊,是我。怎么了李楠?” 李楠没答话,又转向了一直拉着张二翔胳膊的林丽,死死盯着看。 林丽迎着李楠的目光不躲不闪。 张二翔:“哦,你们,你们认识?” 李楠看看张二翔,又看看林丽。 “我没那么荣幸。二翔,这是哪一位呀?不介绍介绍?”林丽故意把张二翔的姓去掉。 “噢,李楠,我初中同学。” “噢,原来……。”依林丽脾气,就冲李楠刚才对自己的样子,她原本是要说几句解气的话的。可碍着张二翔的面,她又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哦,我叫林丽,和二翔是同学,是好朋友。李楠,我们现在要去办件很重要的事,我们……” 李楠再一次张大了嘴:“二翔?还……还是好朋友!?” 林丽:“是呀,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就是不对咋的?还,还办事!办什么事?办那种事吧?我说嘛!他张二翔怎么拾得的跟个新郎官似的?原来是……呸!真不要脸。” “你……你这人!不仅不可理喻,而且还很……龌龊。” “你说什么?什么是龌龊?你能不能说点人话!?” 林丽和李楠俩人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完全把个张二翔搞得是一塌糊涂。他哪见过这个阵势呀?他觉得,该自己说点什么,可说什么呢? 林丽看了看满脸涨红的张二翔,又看了看醋意十足、不可理喻的李楠,甩口说道:“二翔,我在街对面等你。10分钟,过时不侯。”说完,气呼呼地林丽快步去到街对面去了。 对着林丽的背影,李楠恨恨地:“呸!哼!不就是城里人嘛!有啥大了不起是咋的啦?!哼!” “李楠,你不能这样。” “我哪样了!?张二翔,还知道自己吃几碗高粱米干饭吗?” “李楠,你能不能不这么说话?这……” “不能不能就不能!咋啦!?哼!我就这样了!天生的,爹妈就这么给的!怎么着吧?!” “我能怎么着。哦,李楠,你……你是出差呀还是?” “出差,我现在在县广播电台上班,台里派我出趟差。本来我不愿意来,后来一想,顺便过来看看也算那么回事。哪想到啊!张二翔,看你收拾的人模狗样的,还真像那么回事似的。哼哼。你呀你呀张二翔,我告诉你吧,说破天你张二翔不过是只土鸡。做啥!?咋啦!?还真把自己当那个……当那个凤凰(kiang)啦!?哼哼。” “李楠你,我是啥我自己是清楚的。好了,不说这个。李楠,你住哪呀?都安排好了吗?” “还没呐张二翔?!算了,你在市中心找家旅社,要便宜点的,条件要好的。” “行。我现在就带你去。” “还有,为你哥大翔找工作的事,我可是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请我吃顿饭不过分吧?呵呵,能把自己弄得个花花公子似地,吃顿饭算什么呀!?更是不成问题的喽!嗯,张二翔。” 第二章,二十六 (二十六) 王健的车子刚好停在林丽身边。按照平常,即使林丽不是非得让王健替自己开车门,王健也肯定飞快地先下车,至少他要做到帮林丽关好车门。这回,林丽比王健来得快,自己一下子拱进车里,“砰”的关上车门,甚至还史无前例撅起了嘴。 “怎么了林丽?跟谁生这么大的气呀?” “哼!小死丫头,气死我了!” “小死丫头?哪个小死丫头?” “诺,就那个,看到没?” 王健顺着林丽手指的方向:“哦,和二翔说话那个?真是的!她谁呀她?” “哦,说是同学,出差,顺便来看二翔的。” “同学?别说同学,就是亲妹妹,也不能让我们林丽生那么大气呀!哼!敢和我们林丽叫板!?要不要给她点教训?我现在就……” “得了!别演了。嗯,不能让他们没完没了,安然肯定急得不行,快,摁喇叭催催。” 张二翔知道,那喇叭是在催他。他向车子里的王健和林丽招了招手:“李楠,我应该请你的,代表我们全家谢谢你。” “这可是你说的啊!说吧,预备什么时候请我呀?可不能拖得太久了呀!” “行。时间你定。” “真的吗?你说让我定呀!呵呵,那……那就今天。” “今天不行,李楠,我……” “不嘛!我不管,就要今天。” “真不凑巧,今天我真有事。哦,明天吧。现在我带你去找旅社,先把住的问题解决了。来吧李楠,请跟我来。” 张二翔让李楠跟着,朝王健的车子走去。李楠是满心的不愿意,嘴里嘟嘟囔囔地跟张二翔身后。 见两人向这边过来,王健急忙下车开车门。临下车前他还特意嘱咐林丽:“林丽,不管为了什么,你都忍着点好吗?张哥们今天是主角,这会儿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的情绪受到影响。有火留着,我……” “好了,讨厌。”林丽所谓的“讨厌”,其实就是“知道”的意思。 王健心领神会,说了句“明白”。 林丽也下了车,仔细观察着张二翔——她要从神情上,判断一下张二翔和这个李楠之间确切的关系。 张二翔见林丽紧盯着他,以为是因为李楠的无理,林丽对自己有些责怪他,赶忙说道:“对不起林丽,我……” “哪儿呀,你没什么对不起的。再说,我知道哪头轻哪头重的。上车吧,先把她安顿好了再说。哎,二翔,你是这意思吧?” “嗯。谢谢你了林丽。”“得了吧。快,你坐前边。我陪你同学坐后边。” 王健的车子快速行驶在市区马路上。 “王健。” “哎,二翔。”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没问题。说,什么事?” “哦,先介绍一下。这是李楠,我初中的同班同学。这位是王健。” “哦,李楠你好?我叫王健。” 李楠只是“哦”了一下。 “李楠同学刚到,住的地方还没来得及落实。王健,你知道的地方多,麻烦你给推荐一下,要好一点的,价钱上……” “这事你还真找对人了。不是吹的,哥们这些年……” 林丽打断了王健:“行了,就知道吹牛。哦,先送我们去跟安然汇合,然后,你带李楠去找旅店,一定要安排好了啊。哦,安然一定等急了。”显而易见,林丽最后的话是说给张二翔听的。 “遵命!没问题,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科大学校大门口。林丽猜得不错,安然等得确已焦急万分。 王健的车子刚一停稳,安然便冲了上去:“怎么回事林丽?急死人呀想?” “怎么都冲我呀今天?安然……” “不冲你……”安然猛然发现,车子里还坐着另外一个人,立即改口问:“哦,这位是?” 李楠将头转向另一侧,当什么也没看见。 张二翔急忙下车,替李楠打开车门。 林丽自己迅速开门下车,转身站一边去了。王健也随之下来,跟到林丽身后。 李楠不干了:“不是说带我找旅社的吗?干吗停这儿呀?” “哦!我先来介绍一下,这是李楠,我同乡;也是我初中时的同学。来这儿出差。这位是……” “你好李楠,欢迎你。”安然主动热情的要和李楠握手,并向她伸手过去。 李楠斜眼看着安然。 不得不说,安然的美丽让李楠感到了惊讶。到目前为止,这是她所见到过的真人里面最最漂亮的一个。惊讶过后,李楠的表情迅速转变——转变成敌意——更多的是嫉妒。对与热情的安然已经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她始终视而不见。 安然那只手,一下子僵在那儿。 “李楠同学,你……你。”张二翔实在看不下去了。 李楠狠狠的瞪了张二翔一眼。满心不乐意的用手指尖碰了一下安然的手。 张二翔不满的看着李楠。他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不该说话,又能说点什么;他只是张了张嘴,终于没说出话来。 “哦,我叫安然,比二翔小一届,大家年龄都应该差不多。” 李楠始终不愿和安然对面,她侧着身子,怪声怪气地:“呵呵,这城里人怎么都这样呀!” “我……我怎么了?”安然真是被李楠弄蒙了。 “姑娘的年龄,咋好乱打听呢?” 尽管李楠这回的声音不大,可几个人还是都能听得见的。 “哦,是这样,对不起。” 一直背对着这边的林丽,这会儿实在气不过,猛地转过身来。一旁的王健手疾眼快,迅速拉了林丽一把。林丽甩了一下,可没能甩得开。 安然冲林丽笑了笑,又看了看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张二翔。还是耐着性子细声细语的问道:“刚到是吧?一路上幸苦了。” “心不苦!命苦!我哪能和你们比呀?都二十好几了,还……。” 张二翔马上插话上来:“那什么,李楠同学早工作了,在我们乡广播站。哦,不像我们,都这么大了还不能自食其力,还得依靠家里养着。她……” “啥意思呀张二翔?你这话啥意思呀?哼哼,不就是嫌弃我没上大学吗?当我听不出来是咋的?不就多念两天书嘛!有啥大了不起的咋啦!呵呵。” “不是的李楠!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 安然也插话进来:“李楠,你误会了,二翔不是那意思,他是想说……” “行了行了!他是个啥意思我自然明白的,用不着你来替他帮腔打旗的。呵呵,真有意思。”李楠这几句话,真把个安然噎的够呛。张二翔侧开一步挤开安然。安然也只能顺势退开半步,她不愿意就此走远了。李楠似乎并没觉着自己怎么样,接着说道:“再说了,什么广播站呀?人家早就调县广播电台了。” “哦,对对,我给忘了。祝贺你李楠,终于如你所愿了。那个什么,在县里肯定比在乡里要……” “哼!才不稀罕呢!张二翔,这天也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噢,李楠,真是对不起,我这儿真有事儿,你……” 一直在一旁安抚着林丽的王健快步抢到前面,快速说道:“李楠姑娘,刚才说了,由我来亲自帮你解决住宿问题。实话跟你说李楠姑娘,这带人带路的事儿,本来就是我这出租司机的强项,不是跟你吹李楠姑娘,哪一天,我不带个三位五位的去找各式各样宾馆旅馆呀什么的?这事儿交我了,李楠姑娘,您放一百个心。我保证您要的地儿是既上档次花钱又不多,绝对是又经济又实惠。总之,保你满意。” “哦,那你?”李楠指着张二翔。 王健抢过话头:“哦,李楠姑娘,是这样,他们几个马上要去参加个学术研讨会;嗯,这么说吧,这研讨会是一十分、非常、相当重要的研讨会。李楠姑娘,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他们不仅不能缺席这个会,而且还必须准时,就是说不能迟到,绝对不可以迟到。所以……呀!时间快到了,你们几个该干嘛干嘛。李楠姑娘住宿的事儿交我了。 王健不由分说,快速替李楠关上了车门,连挤带拥的将张二翔和安然推向一边,上了车就发动了车子。 第二章,二十七 (二十七) 王健的车子走远了。安然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安慰起张二翔来:“二翔,没事的,王健会安排好的,你放心吧。” “嗯,我知道。” 林丽不干了,她几步冲到张二翔面前,大声说道:“知道?知道个屁呀你知道!你说说二翔,你认识得这叫什么人呀你!” “是,她这人……我……” “你什么你?就算我跟她多少有些话不投机,这我不说什么。可你也都听见也都看见了,安然没说错什么没做错什么吧?你看看她,你看她那样!什么呀这是!” “是是。对不起了林丽,还有安然。” “得了吧你!我跟你说,要说安然是挺有涵养,脾气也不跟我似得,可她……。哼!要不是看你面子,就冲她今天这样,我……哎,不对呀张二翔,我怎么觉得她像是背着个醋坛子来的呀?!” “林丽,干吗呀这是?” 安然是想替张二翔解围,可林丽不干:“安然你起开。张二翔,这事儿你得给我们说清楚了,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说。” “我说了,我们是同学。” “同学?还是初中的是吧?” “是。” “我看不像,仅仅是同学?这都隔着好几年呢!她还这样?凭你们仅仅同学关系?我看不像。” “林丽,我们真的只是同学。” “张二翔,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哦!你要说实话哦!” “当然是实话。” “再说一遍?你敢再说一遍?” “林丽,安然,我们真的只是同学。” 林丽偷偷一笑,转对安然问道:“信吗?你。” “嗯,反正我信。” “哦,张二翔,安然说了,信你啦。” “我……” “好了你!要不是看在你张二翔的面子上,哦,还有安然,就凭我林丽,我会轻饶了她?!你看她那样!长得跟个农村老大妈似的。” 安然:“林丽。” “怎么啦?人家有气嘛!不让人撒呀!想憋死我呀!”林丽将头转向了一边。 安然:“好好!撒吧,使劲都撒出来,快撒呀你!” “完了,都撒完了。好了,不说她了。你俩赶紧走吧,找个地方先排练排练去呀。” “看你说的,还排练排练,当我们是演戏呀。” “哦,对呀!这哪里是演戏呀,明明是真的嘛!嘻嘻嘻。” “个死丫头,坏笑。” “嘻嘻,哎,这会儿是你俩自由活动时间,我就不当电灯泡啦!拜拜了。”林丽说着转身就走。 安然急了:“哎哎,林丽,你个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林丽依然装疯卖傻:“干……干什么?还喊我干什么?” 安然上前拉住林丽,哀求着:“不是都说好了一起的吗?你……”。 “傻丫头!知道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嘛!嘻嘻。” “瞎嘻嘻什么嘻嘻?本来……” “本来是说好了陪你一起去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我原来想呀,你俩或许、大概、可能只是演演戏,哦,而已;我在不过是给你们壮壮胆,站站脚助助威什么的,这叫彼一时。可是,看刚才你俩面对那个李楠的时候,你不忍心我,我不忍心你那样儿,我在旁边忍不住都想笑。嘻嘻嘻。” “个死丫头!看我不打你。” “嘻嘻嘻。哎张二翔,我跟你说,其实,演安然的男朋友并不难,想演得像演得好呢也不难,知道这其中的奥秘在哪儿吗?” 张二翔挠挠头:“奥秘?这里面还有奥秘?” 林丽一副得意的样子:“那是!你以为呢!” “那……那这奥秘我还没弄懂呢,这忙我……我……” 安然立刻急了,她冲着林丽大声喊:“林丽!” 林丽倒是稳当的很的:“先别急嘛安然!哎哎!张二翔!我说你这人这么这样呀!?” “我……我……” 林丽渐渐靠近张二翔:“其实挺简单,你不会问问我?虚心向我请教请教?” “哦,那……那你说。” “哎二翔,有你这么请教的吗?最起码得问声老师好吧,你说呢?” 安然一把扯开林丽:“哎,我们还就这样啦!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拉倒!反正呀,你这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 “行行行!我算看透了,这人的胳膊肘都是向里拐的。我走还不行吗?” “哎,哎,林丽,你去哪儿?。” “到时候,我们在那家咖啡店门口等你俩。拜拜啦。” 林丽假装生气地走了。 张二翔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安然抬眼看了看张二翔,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什么都没说出来。 过了好一整子,还是张二翔开口了:“今天没课?” “嗯。” “我今天也没课。” “哦。” 俩人又都沉默着。 张二翔:“挺晒的。” “噢。” “要不然……要不然……” “走走。” “嗯,好。” 第三章,一 (一) 百无聊赖的陶小涛,驾着他那辆车子在市区马路上百无聊赖的行进着。远远看去,那车子像喝醉了酒的醉汉,即飘忽着走不成直线,同时,想快又快不起来。见此情景,别的司机有的冲着他指指点点,有的边指点边开骂,都唯恐躲避不及。 陶小涛均视若罔闻,甚至于,还边开车边打起了手机。 袁秘书办公室里。墙上电子钟的指针正好指在2点30分。 办公桌后皮椅上,袁秘书正斜靠在那里讲电话:“那是!由此来看,你对我们这些男人是做过些专门研究的。……;嗯!那是那是!肯定要有那么一点,但又不能骚过了头。……;那是那是!……;所以呀!……;老婆?自己老婆不能骚,那是万万不可以的。……;为什么?想知道吗?那正好,正好今天是周末,下班以后没什么事。……;那是!您满足就是我最大快乐嘛。……;满足什么?您的好奇心呀。……;当然,包括其他。” 这时侯,袁秘书原本就放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袁秘书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来电号码。 郑正国办公室里。墙上电子钟的指针指在2点40分。 郑正国正在那里对着手里的一张纸发呆。 我们可以看到,那张纸上手写着这样几个大字:安然;对象——何方神圣?——是何来头,真?假?其中的假字,还被画上了大大的一个圈。 纳兰燕推门进来,斜眼瞅了好一会儿,见郑正国还没反应,便说:“不是说今天有事吗?而且还是大事,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哎,怎么了你?发什么呆呢?” “喔,哦,几点了?” “快三点了。哎正国,你什么时候走呀?” “哦,你先去吧,我换件衣服。” “哎!还换衣服呐!看来这事还真是小不了!” “不仅如此,我还要洗洗澡,吹吹发。去吧去吧。” “哼!德行。”纳兰燕生气地转身走了。 张二翔和安然两人都感觉走了好长时间了。尤其张二翔,仿佛时间凝固不动似得。他抬头看了看太阳,小声嘀咕了一句:“差不多快3:00了。” 安然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不到下午3:00。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对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嘿嘿,我们乡下人差不多都会……” “真是!二翔,别总这样好嘛!都什么时代了,没有多少人用另眼看待乡下人的。” “嗯,你说的没错。大多人是这么说的,可我们不能这么听。” “不能这么听?为什么?二翔,你是不是不信我的呀?” “嗯,哦没有,我没有不信你。” “得了,说到底你就是……算了,现在说什么……以后你会,哦,我知道,说只是一方面,根本在怎么……做。哎,二翔,昨天说好的,找个地方把鞋子弄一弄;走,现在就去。” “不用了。” “去吧!让修鞋的师傅弄一弄会舒服很多!” “真得不用。好好的,别给弄坏了。” “怎么会呢!弄不坏的。听我……那……那好吧。” 张二翔的步幅渐渐有点大,安然有点跟不上了。 “张二翔。” 张二翔顿了一下,回过头来:“噢,对不起安然,习惯了。” “习惯?真胡说,昨天你可不是这样的。” “昨天?” “是呀,昨天晚上,很慢很慢。” “哦,我……。” 于是,并肩走。走了一会儿,还是安然先开口:“林丽说的,刚才,你懂……吗?” “不能说……其实,不能说懂,我只是猜的。” “猜……什么?” “她是要我置身与其中。可我……” “行,别再说下去了。我信认你,认可的认。” “认可?哦!谢谢你安然。可我……我没有一点经验。而且……而且……”张二翔站下了。 安然也跟着站下:“而且什么?” “而且,按照你们城里人的话说:土。尽管,你们让我穿这身衣服,可……” “谁说的?!其实你挺帅的,真的。再说,你自偏远农村来不假,可咱是90年代的大学生呐!是掌握了一定现代科学的知识分子。要我说呀,你是simple(质朴)之中,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些simpleandhonest(憨厚),于simple(学者气)bination(结合体)。这种气质其实是很难得的,更不能称其为土。我们所说的土,主要是说,从那些没有文化的乡下人身上所表现出来的……对不起,对不起二翔,我……” “没什么的。安然,其实,质朴跟憨厚,是我们乡下人,包括从乡下刚走出来的人的一个特点,或者说是特质也行。学者气就太过了。我……” “二翔,别说了好吗?怨我,都怨我。”安然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了。 张二翔抬头瞅了瞅太阳,又侧脸看了看安然,说:“太晒了?” “你还怕晒?” “不,我不。你……” “哦,那是我该怕?” “不是。我是……是说,一般情况下,女人都要打伞的;遮光防紫外线的那种。城里……女人。” “噢?为什么光是城里呀?!哪儿的女人不怕晒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嗯。可我们乡下那儿……” “包围巾,我见过的。哦,是在电视上。” “是。哦,也不全是。在我们乡下,一般结了婚的女人就不包了,她们不太下地。姑娘一般都是要包着围巾的。” “下地?” “哦,就是下到田地里干农活,简称下地。” “噢,知道了。” 第三章,二 (二) 某商场内。 林丽这边看看,那边瞅瞅,没精打采、心不在焉的瞎乱逛着。 她掏出手机拨了号,拨到一半却又停下,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走了没几步,重又拿了起来。 王健的出租车,再一次停在一家旅店门前。 “李楠姑娘,这一家也还不错,要不要下去看看?” 李楠坐在那里没动,也没答王健的话;只是向车窗外扫了几眼眼。 王健见李楠没言语,接着说:“哦,许是我……事先没征得你……我带你……这几家,都是三星及三星以下。要不我再……” “第几家了?”李楠终于开口了。 王健马上答道:“第六家。” “那,能开发票吗?” “能啊!当然能。李楠姑娘,我带你走的各家都是正规旅店,都是……” “怎么不早说呢你?”李楠倒怪起王健来了。 王健赶忙赔不是:“哦,怨……怨我……” “快下车呀!” “哎,好来。”王健飞快地下了车,并替李楠打开车门。 李楠像是跟王健斗气似的,故意慢慢吞吞的,还一边用眼角扫着王健。 王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总算把李楠安置好了。王健将车子开得飞快,急急地奔林丽正等着的那家商场而去。 “怎么回事呀?!你该不会一下子把她送回她娘肚子里去了吧!?”林丽上得车来便是这话。 “嗨!知道吗?我一连带着她跑了六家,最后总算……” “才六家?!我还以为她能折腾你个十回八回呢!” “折腾我?不会。” “怎么不会?她那是故意报复你。” “哦,你是说,你跟她吵了嘴,心里有气,所以故意折腾我?哪能呢!不能不能。”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什么叫我跟她吵呀?明明是她……” “是是。不是你跟她吵,是她跟你吵行了吧?好了林丽,不管怎么说,毕竟她是二翔哥们的朋友不是?就是看在二翔的面子……” “朋友?!就她那样的也算是二翔朋友?她也配。” “那至少她也是二翔的同学、老乡啊。林丽,你说是不是?所以……” “王健。” “哦,是是!我错了。我知道,其实你已经保持了非常的克制。我的林丽那绝对是识大局、顾大体地。” “得了吧你!你这是典型的胡萝卜加大棒。不对,是先大棒。” “哪有呀!光胡萝卜都来不及呢!” 林丽推了王健一把:“去你的!好了,我没事了。待会儿咱们去安然他们那儿,等他们办完事,找个地方一起给她接接风吧。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从大老远来的。还有,这事儿二翔张罗不好。安然呢,我怕她一时半会儿又顾不上。她就想着怎么把今天这事儿办好就成了。你说呢?” “哎!好来。我就说嘛!林丽,那是谁呀!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咱肚里能开航母,还得是6万吨级以上……” “得了你。”林丽嗔怒地在王健的肩上打了一巴掌:“对了,姥姥好吗?这两天光忙着安然这边的事,也没顾上她老人家。” “还说呢!打从上次见了你,那是天天念叨。都快不把我这个亲外孙当回事啦。” “那怎么啦!说明我讨她老人家喜欢呀!怎么你不高兴呀?” 郑正国刚从某洗浴中心出来,挎在腰间手机皮套里的手机便响了。郑正国看了看来电号码,接前先思忖了一会:“喂。” 电话里的声音嗲声嗲气:“郑科长,我是小赵呀。” “赵姐,什么事?” “郑科长,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你说。” “是这样郑科长,您不是让我注意纳兰燕的嘛,包括她的电话呀什么的。” 郑正国似乎才来了精神:“她什么情况?” “噢,是这样的郑科长,今天下午啊,哦!就是刚才,我听见她打电话来着,对方好像是个男的。” “好像?” “哦,嘻嘻,就是个man(男人)。我可是听得清清亮亮的呢!嘻嘻。” “具体内容。” “噢,具体就是……具体就是,今天晚上她好像有什么活动。” “我说赵姐,你别总是好像好像的好不好!” “嘻嘻。对不起了郑科长,我就这臭毛病,说什么都好像。您别见怪呀郑科长,我改,我一定改。我……” “行了!说具体的吧。” “具体……具体就是,他们约好今天晚上见面。真的郑科长,我不骗您。嘻嘻,我怎么敢……” “在哪?” “噢!说是……说是什么辉煌什么……” “金碧辉煌。” “对!金碧辉煌。嘻嘻,还是郑科长您见多识广,要不您能……” “什么时间?” “什么时间?今天呀!就今天,真的……” “我是说几点。” “噢!嘻嘻。五点。我还听说,他们要去开什么房间,还说要什么满足什么……” “好了。我知道了。”郑正国断然地挂了电话。 第三章,三 (三) 由于是周末下午,“溢香”咖啡店里的人还真是不少。 紧靠着窗户的一排座位上,安然和张二翔相对而坐;只是有一张长条形木桌横插在他们俩之间。桌面上:靠近安然一侧有一杯水和一杯已经凉了的咖啡。咖啡杯里的液体倒是没怎么见少,那只很大的水杯里却已经不剩多少水了。靠近张二翔的一侧,同样也有一个水杯和一个咖啡杯;不同的是,这两个杯子都没被动过。 其实,桌面上还有一样东西更加显眼,那是一只精致小巧、插着一枝红色玫瑰花的玻璃花插。这当然不是枝真玫瑰,不过是类似于绢花之类的工艺品,但她制作得实在是精巧得很。 其实,这种花插每张桌子上都有,包括那枝制作精巧的花。 该说的话好像都已经说完了,此时,安,张二人相对无语。 那面宽敞的墙面上挂着的那只更加明显的大钟的指针,已经悄然放在了4点30分的位置。也就是说,距离和郑正国约好的时间,只差半个小时了。 安然再次抬眼看了看那只大表,又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表,轻声问张二翔:“紧张吗?” “我还好。你呢?”张二翔的声音也只稍微大了一点点。 “嗯,我有点。服务员!麻烦再给我这儿加点白开水。” 别看林丽嘴上说得挺好,对于安然携张二翔跟郑正国的这次会面,她的地数并不比安然本人大多少。于是,她命令王健将车子开来这里,和王健一起守候在离咖啡店大门很近的路边上。 见林丽不停向外张望,王健于是说:“别找了。这会儿他俩已经在里面了。” “我说王健,你别什么事都自以为是的好不好?” “看你这话说得!什么叫自以为是呀?这跟自以为是根本就挨不上。” “怎么挨不上?你根本就是。” “呵呵,林丽,小辫子,你这是报复!这也太明显了。你能不能含蓄点啊?” “含蓄?我要会含蓄,能这么快就上了你的套?呵呵。” “哈哈,也对。” “特有成就感吧你?” “那是。哎!不对呀林丽,什么叫就我有,难道你……等等。林丽,你发现了没有?那辆车里面。” “哪儿呀?发现什么?” 王健指着停在不远处前面的一辆汽车:“就是那辆车。” 林丽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没觉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说道:“不就停辆车嘛!你车还停这儿了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呀?!” “不对!我观察它半天了。那车里的人总拿个望远镜。” “望远镜?这大白天的,找什么还用得着望远镜?这人真有意思。哎,王健,你说他在找什么?” “找人。” “找人?这大白天的……。你是说?不会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人会在差5—10分5点的时候从车里面出来。” “然后呢?” “然后,他会走进到那扇门里面去。”王健朝“溢香”的大门一指。 “是嘛!要真是那样的话,那也太可怕了!” “看,林丽快看。”王健指着从先前的那辆车子里下来的那个人。 “真的是他!”林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从那车里下来的人正是郑正国。 王健略带得意的说道:“怎么样?我没猜错吧!?” “这也太小人了吧!哎王健,他是不是有点变态呀!?” “是不是变态我不知道,狡猾是肯定的。” 店里面。 安然举起水杯,“咕咚咕咚”又是大半杯水下了肚。 “这已经是第三杯了。”张二翔笑着说道。 安然也笑了:“还替我数着呢?” “嘿嘿。” “压一压,缓解一下紧张情绪。” “是吗?我只知道,一杯水可以救活一棵小树,一片小草,几条小鱼……,总之很多。像你说得这种功能,我还是……” “怎么停下了?接着说。” “嘿嘿。” “你别光笑呀!接着说。我愿听,真的。” “嘿嘿。” “也好听。” 张二翔看着安然,将面前杯里的水也来了个一饮而尽,打着水嗝说:“我也压……压一压。嘿嘿。” 挂在那面墙上的那面大钟的指针,指在了4点50分。 安然抬眼看了看那钟,又看了看张二翔,小声说道:“差不多了时间。坐过来吧。” “嗯,好。”张二翔蹑蹑地和安然坐到并排去。 “太远。” 张二翔朝安然那边挪了挪。 “还太远。” 张二翔朝安然那边又挪了挪。或许是因为那长椅太长,尽管张二翔已经挪了两次,可距离安然还有两尺之遥。安然没说话,只是用一根手指在椅子的中间部分画了一条线,然后自己主动向那条看不见的线条靠拢。张二翔迟疑了一下,也还是靠了过去,尽管仍然没有按要求靠到位。 “我真要是只老虎,你就是跑上大街都没用。嘻嘻,情绪是会相互感染的,懂不懂呀你?” “哦,其实,针对你说的那个人,我倒没觉着紧张。” “那你是针对我了?哦,当然不是。哎二翔,这有区别吗?” “当然。哦,不,其实没有。” “二翔,我觉得你该记住林丽的话。” “林丽?哦,说实话,我是不敢有此奢望的。但我会以平常心淡然以对的。哦!我说淡然不是说我不认真,相反,我会……” “奢望。”安然若有所思,自言自语。 第三章,四 (四) 郑正国不知道有人无意间发现了他。他以车玻璃为镜,将本来很整齐的头发和衣裤再加一番整理之后,挺胸抬头,甩开彰显其昂扬斗志的步伐,似冲出闸门那一刻的公牛,朝咖啡馆那扇大门阔步前进。 看到这里,林丽仿佛自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喃喃自语着:“真替他俩担心!” 咖啡店内。那面墙上的那面大钟正好指在了5点。 郑正国推门进来。 上回接待过、接受过郑正国小惠的那名女服务员急忙迎上前来:“您好先生?欢迎您再次光临。” 郑正国看了一眼女服务员,那表情,说明自己和她分明未曾谋过面——他早已不记得她了。 “先生,您那位朋友比您早到了一会儿,只不过……。您这回还要包间吗?” “包间?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算了。她现在在哪?” “哦,在那边。请您跟我来。”女服务员引着郑正国来到安然和张二翔面前。 其实,在郑正国踏进门的那一刻,安然就已经发现他了。到了这会,安然和张二翔之间的‘窃窃私语’,似乎也更加紧密、更加亲密起来。 郑正国直直地站在那儿,恶狠狠的眼神带着嫉妒的火焰,朝安然和张二翔俩人喷来喷去。 识趣的女服务员悄悄走开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不能说安然主动制造和张二翔紧密的私语场面,全是迫于尽快摆脱郑正国之需要;也不可做出为掩饰其内心的慌乱而借张二翔的场的分析;那样的话,张二翔岂不真成了道具了? 此时,即使不用抬眼,安然同样想像得出郑正国的眼神会是什么样子的。她瞬间昂起头来,盯着郑正国的眼睛,说:“哦,郑科长您好。” 安然只说没动;张二翔则要起身。安然却抬手在张二翔肩膀上用力一摁,使张二翔不得起身。接着说道:“请坐下说话。二翔,这位是郑科长。这位是我男朋友,他的名字叫做……” “二翔!?”郑正国多少有些故作惊讶。 “您好郑先生?张二翔,弓长张。幸会。”张二翔伸右手过去。 安然认为张二翔的手伸得过长了,拽着他的肘部向回拉了拉。安然此举很是多余——郑正国对伸过来的这只手根本是视若不见的。 张二翔的手停在那儿足有好几秒钟,安然也容忍了好几秒钟;当她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便一下子把张二翔的手拉了回来。并顺势将那手攥在自己的两只手里。张二翔被攥着的手不自觉得动了动,他本想抽出那只手来,可他很快意识到,此情况下这么做似乎不妥。 眯着眼睛的郑正国,看清楚了每一个细节。他用一根手指推了推他那幅金边眼镜,嘴角甚至还挂起了笑:是种佞笑与蔑笑。 郑正国慢慢悠悠地点上一支香烟,连着深吸了几口,将烟全部朝张二翔这边喷吐过去之后,用讥讽的语调说道:“二——翔!哼哼!有意思。会有人叫这种名字!?有意思。” “代号而已。某种意义上讲,‘二翔’两个字与您的大号‘正国’没有本质的区别。”面对郑正国的挑寻,张二翔沉着应对。 “not(不)我以为not!” 郑正国竟然对张二翔这个名字发出了这般讥讽,这让安然实在无法忍受。于是,她怒而说道:“郑科长,您是不是太,太missingmanners(没有风度)了!” 郑正国“呵呵”干笑了两声,忽又板起面孔,说:“安然,,矜持!矜持些好嘛!嗯!现在,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请不要插话,更不要讲什么英语。” 郑正国明显是忿怒的。他始终坚定不移地认为,做为一个男人,必须牢固三大目标:权力、金钱和女人。而这三者之间,就是相互紧密的、往复循环的、缺一而不可的。目前,就前两个目标而言,虽然,离他心中的目标还差着好大一段距离;可仅凭年轻这一点,是完全可以充分展示的、哪怕于一定场合,上升到炫耀的程度,也是未尝不可的。至于女人,郑正国从来就没少过。在他看来,前两者慢慢来是可以的。唯独女人,是断不可以缓的东西。安然,是从安然才上高中、郑正国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确定了的。在郑正国看来,这小姑娘简直就是“疑似天女下凡尘”的天造之尤物。可这个零他垂涎了这么多年,殷勤了这么多年,觊觎了这么多年,几和她父亲谋成默契的美物,竟然和眼前这个不知是何来头的毛头,肩挨着肩,手拉着手,堂而皇之地坐在自己眼前。这让郑正国如何能不感到无比地忿怒。而这么多年以来,安然竟然连郑正国忍不住想碰她一下的机会都不给,这又让郑正国如何能不感到万分地嫉妒。 安然:“郑科长,你,你!” 在见到郑正国本人之前,不论安然和林丽俩人,怎样变着法子给张二翔打气,张二翔心里还真是紧张得要命的。要说,张二翔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什么不太好的印象,在此之前还真得没有;尽管安然和林丽,都曾不止一次讲起过这个人。他只知道,安然不喜欢这个叫郑正国的人。至于究竟为什么不喜欢,张二翔还真就没有想过。因为没有相见过,他也根本无从去想。可这人表现出的傲气于霸气,还真是让张二翔觉得,连他自己都开始不喜欢了。他甚至都不允许安然说句话,还说是什么男人之间的对话。这样一来,反而让张二翔的紧张感一下子都跑光了。 对话就对话,张二翔振作起精神,说:“哦,安然,对于某种事物或某些事件来讲,不同的人的看法是会有所不同的。这很正常,也是允许的。你说呢安然?” 张二翔的侃侃而谈,让原本紧张的安然变得舒展些了。她使劲地点了点头。 郑正国用眼角扫着张二翔:“呵呵,也对!很多事情本来就是智者见智,愚者说愚的嘛!” 张二翔对郑正国的话未置可否,略微一笑,转而问郑正国:“郑先生,需不需要喝点什么?” 郑正国将打火机连同那盒中华牌香烟,“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大声喊着:“服务员,过来一下。” 第三章,五 (五) 那名女服务员应声而至:“先生,您有何吩咐?” “你们这儿都有什么?” “哦,先生,这里有个本子,本店所有的服务项目,包括各种饮品,各式糕点和各种西餐、中餐都有明细的。先生要不要自己看一下?”女服务员说完,朝郑正国面前递过一个大本子。 郑正国抬手推开那个本子,不耐烦地说:“不看了。咖啡,都有哪些。” “哦,先生,我们这儿除了速溶咖啡,其他咖啡饮品都是用产自巴西的上等咖啡豆磨制的。口感自然和速溶的不一样。这位小姐,这位先生,要不要也一起换换?哦!小姐您真漂亮。”女服务员后面一句是对着安然和张二翔说得。 安然:“我们就不换了。谢谢你!” 郑正国:“除了巴西,就没别的咖啡豆啦?” “是的。先生。” “算了。巴西就巴西的吧!给我来杯x,不加糖。” “是。先生请稍等。”女服务员转身走了。 “像这种小地方,有巴西的就不错了。其实,世界上最好的咖啡豆产自……张先生肯定是知道的喽。” “牙买加。只是听说,没见过。” 安然侧眼看着张二翔,心里想着:“这个从来不喝咖啡的人,竟然比自己知道的多呢。” “就是嘛!这牙买加的咖啡豆,其实就跟古巴上等的雪茄一样。一般的人也只能是‘听说’。” “是的。好比摆在桌面上这金光灿灿的打火机。哦,还有香烟。” “嗷!是嘛!你要不要也来一支呀?二——翔——先生?”郑正国本想借机戏弄张二翔一下,可话刚说出口,他马上意识到:这明显是弦外音的,我竟然没能够听出来!大意了!原因主要是自己太过于烦躁。 女服务员走过来,将咖啡放到郑正国面前;小心翼翼转身走开了。 郑正国从唊着的咖啡杯间偷眼瞄着前面两位:他在思考对策。 刚开始,确是安然撰着张二翔的手的;到这会儿,已说不清到底是谁在撰着谁的手了;总之,这俩人的手,到现在始终没有松开。 安然:“郑科长,该见不该见的你都已经见过了。要是没有其他事儿,我们就先撤了。我知道您很忙,整天日理万机的……” “not!not!not!我忙归我忙,事情总是要搞清楚的嘛!”郑正国岂肯就此罢休。他大声地打断安然,一边还挥舞着手臂。 “郑科长,按照您的要求,人您也见到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当然有!肯定有!必须有!” “安然,要我看,不如就让郑先生把要说得都说完了。你说呢安然?” 安然看着张二翔,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心里非常清楚,仅凭这三言两语,是无论如何不能让郑正国相信的。张二翔能如此镇定,安然自是欣慰得很的。可言多必失的道理,安然同样也是清楚的。尤其张二翔,不说则已,一说起来,再来个“竹筒倒豆”,真是可能极大的。安然觉得,有必要嘱咐张二翔几句。于是,安然毅然于其接起耳来。 这边:安然附嘴至张二翔耳边,轻声细语。 那边:郑正国的眼睛几快要成绿色的啦。 其实,从见到安然所谓的男朋友,也就是张二翔的第一眼起,郑正国的心里也是不停地打小鼓的:这个人仪表堂堂,外表是胜过自己的。经过一番试探,自己好像也没占到便宜。可如果就此打住,那他就不是郑正国了。他要努力找寻对方的短处,摸准对方的“命门”,以己之长,克敌之短。 于是,郑正国似乎突然对张二翔穿着的这身衣服,发生了兴趣。他眯着眼睛上下左右一通打量。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终于被郑正国发现问题了。虽然说,这个毛头的外表不差,可总体上,郑正国还是感觉不大对劲。于是他试探着:“张……,这身衣服很新哦!?一看就知道是新买的,刚穿得吧?” “是。”张二翔老实回答。 郑正国:“哦!专为今天?” 郑正国竟然能从张二翔的穿着上下手,这是安然万万没想到的。想着送张二翔一件像样的礼物,实在是安然发自内心的。借今天这件事情为说辞,让张二翔接受她的礼物,实在是借口,更是一种巧合。这种巧合实际上也可说是一举两得。在张二翔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安然的内心,确是有些沾沾自喜的。除了前面所列诸多因素以外,这种沾沾自喜,说是出于女人的、或很强或较少的虚荣而衍生的可能,也不是没有的。说到底,只要不被人理解为:安然其实是在利用张二翔,其他任何东西,安然都是可以接受的。虽然,在此之前,安然在跟张二翔的耳语中有过一番叮嘱,可于此相关的,却一点没有。于是,安然毅然说道:“郑科长,我男朋友是很重视今天跟郑科长的这次会面的。所以……” “安然,我再强调一次,今天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我要和张……哦!二翔,张二翔单独聊聊。我想……”郑正国老谋地打断安然。 “单独?为什么你要和我男朋友单独谈?郑科长,能给个理由吗?” 第三章,六 (六) “理由?说到理由,我相信你安然应该比我更加清楚。不是吗安然?” “郑科长,我不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哼!什么意思?” “郑科长,你……” 张二翔:“这样郑先生,单独谈不是不可以,我们可以换个时间。” 郑正国:“换时间?不必了吧!我……” 张二翔:“您看啊,我和安然是一起的,如果让她现在离开,我和您也无心再谈下去。郑先生,您说呢?” 郑正国:“那我?” 张二翔:“但说无妨。” 咖啡店门外,王健车里。 林丽无不担心:“可别弄巧成拙了呀!” “事已至此,担心有什么用?” “那!我们现在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呀?唉!” 林丽瞪大了眼睛。与其说是在问王健,还不如说是在问她自己。 店门里。 张二翔:“……。是!我家在农村,家里都是农民;如果我没到这里来读书,我肯定也会是农民。” 郑正国:“哦!看来张先生够坦诚!本色嘛!好!好!” 安然:“郑科长。” “哦顺便说一句,我没有瞧不起农民的意思。”郑正国阴阳怪气的。 “安然,别人瞧不瞧得起不重要,关键是自己得瞧得起自己。” 郑正国干笑着:“哼!好一个啊q!哼哼!”郑正国干笑着。 安然忍不住插话:“啊q怎么啦?有的时候,人是要有那么一点啊q……” “精神胜利法?!别忘了安然,最后啊q是被人家砍了脑袋的。哦!关于啊q所谓的精神胜利法,张先生有何高见没有啊?” “是的。鲁迅先生笔下的啊q最后是被人砍了脑袋。可那是那个时代的悲哀!说到啊q的精神胜利法,有的人把它看做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们的一种自我宽慰;也有的人把它看做是一种自我解嘲。” “是嘛!那你是自我宽慰好呢?还是自我解嘲好呢?哦!你以为它们哪一种更好一些呢?” “都不好。又都好。” “噢!为什么这么说?” “都不好是说:它所表现的是一种无奈;都好是说:这种无奈是抗争之中的一种无奈,是无奈的抗争。” “哼哼!远了,扯远了。这怎么说着说着说到啊q那里去了呀!?” 郑正国本想借题羞辱一下张二翔,可还是没讨到半点便宜。郑正国偷眼看了一下张二翔,赶紧弯回话题:“你刚才说,你是从农村来?” “是的。” “哦!我听说,现在的农村比以前可要好多了。毕竟改革开放十几年了嘛!” “是的。不过,我们那里目前还不行。” “嗨!瞧我这脑子,刚才不是说了嘛!偏!远!差!” “纠正一下郑先生,我说得是:偏,远。” “不管怎么说吧张先生。恕我直言,就你目前各方面状况,你自己觉得,像安然这么漂亮城市女孩,你……?哦!真假姑且不论。” 安然:“郑科长,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真假啊?” 郑正国未理会安然的质问,步步紧逼:“还有。从实力上说,你觉得,你有这个实力吗?我们城里的姑娘可都是很现实的哦。特别是……” 安然:“我愿意。” 郑正国:“你那是一时冲动。安然,安大小姐,现实一点好不好?安叔跟全姨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在家里那也是养尊处优的,你……” 郑正国对着安然一个劲地说着。张二翔不再往下听,他无须知道郑正国再说什么,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就在安然和张二翔俩人即将走出咖啡店大门的时候,郑正国拉住了安然:“安然,有句话你带给安叔。” “什么话?” “请他老人家放心,他老人家的忙我总是会帮的。尽管这件事应该说不算小。” 安然:“什么事呀?能说得详细些嘛。” 郑正国:“你转告就是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事对他来说确实不小,可对于我来嘛!只要我愿意,那还不是……。还有啊,你的父亲大人,可是不停地在我面前提你哦。” “郑科长,你……” “安然小姐,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请好自为之吧。”郑正国悻悻地走了。 第三章,七 (七) 市区某大街路旁,郑正国所说的“金碧辉煌”大酒店,就座落于此。 酒店的大堂里宽敞明亮,灯火辉煌。戴着幅“蛤蟆镜”的陶小涛,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 一个看似带班经理模样的年轻女人迎上前来,小心地说道:“陶公子,您来啦?” “噢!还是那么水灵!这小脸蛋儿。”陶小涛抬手就要摸那名女子的脸。那女子的身子向后一缩,陶小涛的手摸了个空。 那女子将身子一侧,指着前面的楼梯让道:“陶公子,前面已经到了几位。陶公子楼上请。” 陶小涛将“蛤蟆镜”摘下,扬手一呼:“带路。” “陶公子请随我来。” 那年轻女子引着陶小涛上到二楼,来至一门前。那女子刚要敲门,陶小涛一步上前,推门而入。房间内早已有了袁秘书,孙副校长;另外一位,是位年约30出头的女性,她便是农大校办的钱副主任。 陶小涛:“嚯!都到齐啦!对不住了几位,路上塞车。” 袁秘书:“得了!哪回你不是这样的呀?是吧各位?哈哈哈。” 孙副校长:“就是!谁也没说你什么不是?哈哈。” 陶小涛:“哎呀!孙大校长好像是瘦了!真的!喔!累的!肯定是累的。钱大美人,说说吧,你是怎么样让我们的孙大校长累成这个样子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孙副校长只是摆着手说道:“哪有啊!我还那样。” 钱副主任:“瘦?嘿嘿,才瘦不了他呢!” 陶小涛:“那就是说,孙大校长壮得像头牛啰?公牛,相当绝对的公牛。哈哈哈哈。” 其他几个人也都“哈哈”的大笑起来。 孙副校长:“人都到齐了,这就开始吧?” 袁秘书:“慢着。还有一位呐。” 孙副校长:“还一位?谁呀?” 袁秘书:“别急嘛!到了不就知道啦。” 孙副校长:“那她是鲜花呀?还是绿叶呀?” 陶小涛:“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鲜花喽。” 袁秘书:“就是!我们仨才是绿叶呢!是吧钱鲜花?哈哈。” 几个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此时,纳兰燕推门进来并扭捏着跟在场的人打招呼:“嗨!大家好?sorry,iamsorry!(对不起)袁秘书,我来晚了吗?” 陶小涛并不认识纳兰燕,可他还是立刻打趣纳兰燕道:“哦,都不知道自己早到晚到,那还道的哪门子歉呀!是吧?袁秘书。”不光是陶小涛,除了袁秘书,孙副校长和钱副主任也都和纳兰燕不认识。 袁秘书:“来来纳兰小姐,快进来。我来给大家介绍,这位是纳兰小姐。” “什么小姐呀?人家可不是什么小姐喔!人家叫做纳兰燕,小燕子的燕。”纳兰燕越发的嗲了。 陶小涛:“小燕子?那是该穿花衣。纳小姐,你这名字和你身花衣服还真是配唉!哈哈。” “什么纳唉!小兄弟,你读过书没有呀?人家可是姓得纳兰唉!是复姓,复姓纳兰。小兄弟,听明白没听明白嗳?再说了,我可……” “纳兰?蒙我的吧?我……” 袁秘书拉了陶小涛一把,抢着说:“好了好了。怪我事先没和大家讲清楚。不过,纳兰姑娘不愧为银行系统一枝花儿呀!迟到了还……” “哦?我迟到了?呀!还真是的。都怪我这只破表,总是比别人的表慢一点。我看呀!真该扔了它,太碍事。你不知道呀袁大秘书,我可是总为了它走得慢而遭人家数落的嗷!”纳兰燕指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挤眉弄眼的说道。 陶小涛:“不就一块表嘛?该扔扔。” 纳兰燕扭身到陶小涛面前:“吆!都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这儿坐着说话也……我这儿可是块儿……” 袁秘书:“得得了!怎么说着说着跑表那儿了?” 孙副校长:“就是嘛!我看,既然人都到齐了,我看就开始整?怎么样袁大秘书?” 袁秘书:“好!整。” 于是,没人再理会纳兰燕那只表。纳兰燕只好悻悻地返回到自己的座位。 (九) 安然和张二翔一前一后出了咖啡店的门,直到上了王健的车子,俩人谁都没说话。 林丽上下左右的看着他俩,她忍不住想问,却被王健从旁边拉了一下。 安然:“看什么看?不认识啊?嘻嘻。” 林丽:“你……我。” “王健,麻烦你带我们去旅店。” 林丽:“去旅店?什么旅店?安然你……” 安然:“李楠住的,想什么呢你?” “哎!好啦。”王健启动了车子。 李楠下榻的旅店房间里。 李楠不仅是第一次到省城来,更别说还偌了一肚子气了。“都是张二翔这小子,他肯定是故意气我。”李楠心里想着,可她又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于是,她关上房门,下楼来到前台,对台内一女服务员说:“哎!我刚才交了钱了,你们为什么没给我开发票啊?” “哦!您刚才是不是说,您暂时还不能确定住几天?” “是呀!那又能怎么样!这跟开不开发票有关系吗?” “哦,这位小姐,您如果目前还不能确定您在我们这里住到哪一天,发票需要等您退房的时候一起开。您看?” “那……那你们的发票怎么个开法啊?” “哦,首先是您的工作单位和您的姓名。再注明房间每日单价,然后再乘以您实际所住天数。这样您回去就可以报销了。” “这么麻烦啊!那,那单价怎么算啊?” “按您所付实际金额啊。” “按实际?!笑话。你这牌子上标的可不是那个价嗷。” “哦!这位客人,我们这儿是正规旅社,所有房间按不同规模和不同档都有明确标价。” “我说你这个小姑娘!你怎么回事呀!?我说的是这意思吗?你真不明白还是故意呀?!” “我……我怎么了?” “得了得了!我不跟你废话!把你们经理找来。” 一位年纪稍长的女人闻声过来。她是这儿的值班经理。 “这位顾客,我是这儿的值班经理,您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吗?” 李楠上下打量着这为自称是值班经理的女人:“嗷!经理是吧?” “是。请问,我们为能为您做点什么?” “我是说……我是说,应该按价目表上的钱数开发票!你们。” “哦!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您的意思是:要求我们按照价目表上面的标价,而不是按照您实际支付金额给您开发票。这位顾客,您是这意思吗?” 李楠竟然笑了起来:“嘻嘻。我就说嘛,你比她们都聪明,所以你才能我当经理嘛!” 没想到,值班经理却表情严肃地说:“对不起,这恐怕不行。” 此时,王健引领着林丽、安然、张二翔几个人一起进到旅店大堂来。 由于李楠是面对着收银台,背对着大门的,所以,李楠是看不到王健他们。值班经理虽然是背对着收银台面朝着大门的,可由于她此时专注于跟李楠之间的交涉,也没有发现王健等人。 王健等四个人在李楠身后一起站下。 李楠:“不行?你这人真是!怎么就不行啦!?你们的价目表上不是明明写着钱数的吗?我又没让你们……” 值班经理:“价目表上写着是没错。可我们是在这个基础上为您打了八折。” “那我不管。我要你们就按价目表上的钱数给我开发票。” “这位顾客,实在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呀!不就一张发票吗?又不会死人。” “是不会死人,可不符合政策。” “什么政策不政策呀!政策不就是用来违反的嘛!” “对不起,我们不能那样做。”值班经理猛然间看见李楠身后的王健等人,接着说:“正好,王健先生过来了,您可以咨询一下他。顺便说一句,王健先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如果不是他的引见,我们是不会在这个旅游旺季给您打这么大折扣的。” 值班经理说完,冲王健等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转身走开了。 王健来了?从值班经理的眼神看,此时的王健应该就在自己身后。李楠下意识地很快向后转过身——映进她眼帘里的影像不止王健一个;除了张二翔,还有自己最不愿见到的那个女人(林丽);还有她(安然),她漂亮得让人嫉妒。突然出现的这一刻,也就在不超过半秒种,李楠又以更快的速度转回身来——她在原地就地转了一个圈——转速极快的圈。 王健等四个人面面相视。 张二翔正欲跟李楠打招呼。 李楠飞快跑上楼去了,头也不回。 第二天,李楠找了一家挺大的大饭店,像模像样地大吃了一顿。然后,一个人悄悄上了火车。 钢制的火车轮子,在钢制的轨道上高速滚动,发出了“咣咣铛铛”的声响。 “不行!不能算完。”李楠咬牙切齿地叨咕着……。 第三章,八 (八) 秀岭村,张大叔家。 土炕那张苇子席上,堆着一大堆治疗张大婶所患类风湿病的药。 张大叔望着这些药,时不时抬眼看看张大婶。 张大婶也在看着那一大堆药,一声不吭。还是张大叔忍不住先开了口:“翔他妈,还是上回那药。你不说挺见强吗?” 张大婶叹着气:“唉!他爸,我吃不下呀!” “翔他妈,老二都买回来了,放着也是放着。” “唉,你说得挺轻巧呀!老头子,你今儿这是咋了?” “我……我就是……孩子也是好心。” “唉!这还用你说啊!?老头子,咱这俩都是孝顺孩子,也都是好孩子,尤其老二。我就是怕老二他太着急我这病,一时糊涂的嘛!” “不能够!老二不能够。” “我也这么寻思着。老头子,你给我说说,老二邮寄那些钱回来,说是啥奖学金。还千嘱咐万嘱咐的,东家的钱该还了,西家的债该清了,给王奶奶添点这,给黄爷爷添点那。” “嘿嘿,你不是说,你不是说老二这么做对得很嘛!” “你个老东西,我又不是说老二这么做不对。我是说,这老二寄回来的这些钱,真是啥奖学金?城里有些事咱不懂归不懂,可这啥奖学金?嗯,咋就一下子这么多?嗯,昨天他王奶奶还叫老大带话来着,说是让问问老二呢。你看看,在他王奶奶那儿,咱们老二那可是再放心不过的啦。” “老二昨天不是又来信啦,说是啥,助困助学什么金?噢!基金。” “老头子,不管是啥金,这多年了,你啥时候见过啥人一下子给那么多啥金呀!?” “嗯,你别想多了,二翔这孩子不会出格的呀!只怕是老二没说清楚。” “哦,就我想多了?你就一点都不想?好嘛,退开了讲,就是这金那金的,老二他就真得能心安理得的嘛!?你生了个什么样的儿子,你自己个会不知道!?个死老头子。” “嘿嘿。不是怕你上火嘛。你这身子骨……” “说得是啊!我就是怕老二着急我这身子骨,着急还他上学那会儿挨家挨户帮咱凑的钱嘛!唉!” 这时候,大门外传来一阵大大地汽车喇叭声。 这村子里来辆汽车可不容易的。张大婶和张大叔一起朝窗外望。 那辆一路鸣着喇叭的汽车,在张家门口停了下来。只见李楠从车里跳下来,大步流星直闯进张家来了。 张大叔迎了上去:“李楠呐。” “快来李楠姑娘,快坐这儿来。”张大婶指着土炕,热情相让着。 李楠没坐,也没有答话。而是举起一瓶饮料,直着脖子灌进嘴里,然后将空饮料瓶子“咚”的戳在木柜上。然后,才满是愤懑的大声说道:“婶,叔,你们肯定是怎么想都想不到的。也就是说,你家二翔现在老有出息了!真得!”李楠抹了抹嘴角,手指炕上那堆药,接着说:“这些,这些都是他寄回来的吧!不用问,肯定是!哼哼!我就知道!哼哼!” 李楠说着一屁股坐到一边。 张大婶:“李楠姑娘,咋的啦这是?” 张大叔:“就是!二翔咋了?你快说呀。” “咋了?哼!你儿子现在可是牛啊!哼哼!大学生嘛!牛大发了现在!”李楠这才一屁股坐到炕上去。 李楠越说越来气,越来气声音也越大。张大婶看着一脸怒气的李楠,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谨慎地小声问:“闺女,李楠姑娘,二翔给你写信啦?快给婶说说,他说啥啦?” “写信?给我写信!?哼哼!没见呀!见不到呀!” 张大叔:“那,那?” 张大婶:“某不是你去了?啥前去的?李楠姑娘,你见着我们二翔啦?他没咋的你吧?闺女,快跟婶说说。” “见倒是见了,人家现在整天俩狐狸精围着,风骚着呐!有工夫搭理我!?” 张大婶:“啥?狐狸……精?” “啊!狐狸?迷着了?咱家老二叫狐狸精给迷上了!?哎吆吆!翔他妈,这可咋好你说!听说,听说,后屯黄家老四媳妇,前年上犯了斜病了,说是叫狐狸精给迷的。都说这狐狸精邪性着呐!哎吆吆!这可咋好!这可咋好!”急的张大叔在地上直打磨磨。 “城里……不是说……这城里早见不到……咋还一下跑出狐狸了呢?这……这可咋好呀!他爸呀,李楠姑娘,你说得可是真的?李楠姑娘,你可别吓我们啦!李楠姑娘,你给说说,到底是咋回子事呀?!啊?李楠姑娘。”张大婶也急的结巴了。 李楠:“呵呵!哼哼!哦,我说的狐狸精,跟你俩说得不是一回事的。要说呀,这城里的狐狸精呀,可比你们说得狐狸精,那可是厉害的多了!真的!我不骗你们。” 张大婶:“啊!” 张大叔:“啊!这,这,这可咋好!这,这……” “闺……闺女,你说的……可是真的?” “嗨!我还能骗你们不成?真的。现在的张二翔,那可不是原来的张二翔啦!真的!那一身衣服,都是什么名牌,少说也得一两千。两个骚狐狸看样子挺有钱啊!噢,还有,你家二翔现在连一步路都不会走啦。上个便所都得有小车送呐!” 张大婶:“衣,衣服!?这……这狐狸,还……给老二穿上衣服啦!?李楠姑娘,这到底是咋回事呀!?啊?” 张大叔:“就是啊!还……还一两千?还……还啥牌?还啥车哩。这竟是咋得哩。” “哈哈哈,这老两口子可真有意思。狐狸哪会给人穿什么衣服呀!连它们自己什么都不穿。哈哈哈哈。” 张大婶:“李……李楠姑娘,你……你这是……” “哈哈。我说的是女人。哈哈哈。” “女人?”张大婶急的都快从炕上蹦起来。 第三章,九 (九) “女……女人?”张大叔在地上一个劲的跺脚。 李楠:“是呀,是女人。还是城里的女人呐!哼!这城里的狐狸比不比乡下的狐狸厉害我不知道。反正咱们这些乡下的女人呀,嗨!不说啦!说多了别人还以为……。就凭我李楠,我会吃她们的醋?哼!笑话!哼!” 张大婶:“哦!李楠姑娘,你可吓死我了。” 张大叔:“谁说不是!这人吓人,吓死人啊!” “怎么回事?哎!我说你俩是怎么回事呀!哦,说是狐狸,你们倒怕成了那个样子!说到女人,你们反倒,反倒……。我跟你俩说啊,都说狐狸能迷人,谁见啦?嗯,谁见啦?” 张大婶:“嗨嗨,要说李楠姑娘说得是呀!谁见了?” 张大叔:“听说,都是听说。都是你传我我传你,瞎胡传的。谁都没亲眼见过。” “就是啊!不过,我可告诉你们啊,这女人呀!可比那个狐狸、那个狐狸精厉害得多啦!真的!特别是那些城里女人。那一个个的,全部都是骚狐狸,那才叫会放骚呐!呵!骚的不得了不得了!哦,由于本姑娘公务繁忙,所以,不便在此久留。专车还在外边等着我呐!要是不那么忙呐,等就叫他等一会啰!可我又偏偏那么忙!唉!走了!拜拜。” 李楠朝张大叔和张大婶摆了摆手,调头就走。 张大婶:“李楠哪,这就走啊?有空再来。老头子,送送。” 李楠已经走出门去。 张大叔紧追上来:“李楠闺女,你……你啥前去省城的?” “哦!前天。我主要是去办公事去。” “哦!李楠闺女,二翔他没跟你说别的啥的?” “噢!没说啥。主要还是我太忙了。” “哦!那你慢走。李楠闺女,有空来家坐啊。” 李楠站下了。她似乎突然记起,她次行还有另外一件事,便说道:“哎!差点忘了。我来的时候,接到乡里的一个电话,说是大翔临时工的合同到期了,问我怎么办。要说也是哈,我爸他不是调到县里了嘛!乡里的事呢,他也不能再管那么多啦。所以说嘛,理解万岁。别送了,我走了。” 李楠跨进一直等在那里的小汽车,车子一流烟开走了。 张大叔站在那儿,望着渐渐远去的汽车,嘴唇一个劲地哆嗦:“这到底,这到底是咋的了吗?!” 秀岭村的夜晚,是那么的寂静。鸡儿鸭儿狗儿的,也都停止了鸣吠。在这偏远山区村子里,每当夜晚降临,大致上是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的。忙碌了一天的大人们,连同跑啊闹啊累了的孩儿们,也早已都进入了梦乡。 不仅是由于今儿白天李楠东一头、西一脚的那番话;也或包括,在李楠临走出张家大门时的那通宣言;统而言之,其实就是张家老两口,对几百里之外的老二张二翔的担心。 为此,张大叔和张大婶老两口,都不能睡着觉了。 “唉!”张大叔重重地叹着气。 张大婶不愿意了:“做啥?这都叹了一晚上气啦。” “哎,我说,等明天叫老大再写上一封信,问问老二,这到底是咋回事哩!” “老头子。” “哎!听着呢。” “要我看呀,老头子,不如你去一趟。” 张大叔一听这话,立即翻身起来,借着月光瞪眼看着张大婶:“我去?不行不行!我去了你咋办哩?” “咋?难不成你一走,我在家里还死了人了是咋?放心吧老伙计,这一时半会儿的,我还死不了。” “你这说的是啥话呀?啥死不死的?你死了,你死了我咋办哩?翔他妈,咱往回可不好再说这话哩!” “说的是呀!老头子,我不得还陪着你呀!呵呵,好!往后再不这说哩。都说‘贫困夫妻百事哀’,可我就没觉得,从来没觉得。” “就是!咋过不是过哩?再说了,这会儿比先前那会儿可是强了不少哩!” “哎对了!你走的时候把药也都给我带上。你告诉老二,这些药来路不清,妈宁可疼死都不能吃的。还有呀,把钱都给他拿回去,这不清不楚的,做爹妈的,是一分都不能花的。” “是哩。这些个钱该是这么着的。可这些个药,就别带着哩。咱这手里不是还有俩钱嘛,大不了算这回我买的。翔他妈,就这定哩。” “带上吧,叫你带上你就带上。啥还手里有俩钱呀,你当我不知道呀!老头子,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我这疼得是筋呀骨呀的,你和孩子们疼得是心呐!我能不知道嘛!唉!二翔已经老大不小,不是啥孩子了,现在又在城里学习。学啥?学本事是一回事,做人可是不能二胡的呐!不是说环境能让人变了嘛!我怕二翔他……。反正你得给我闹明白了,闹不明白你趁早别回来啦。” “嗯。老婆子,我明天就走。哦,还有哩,说是老大合同到期哩。唉!这个老大呀,本来在家待得好好的,又闪着了不是!?唉!” “闪就闪吧,有啥法?老头子,你听我的,没啥大不了的。再说啦,老大就这么经不了折腾!?” “是哩。折腾折腾也不是啥大坏事哩!” 第三章,十 (十) 省城火车站。 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张大叔打火车站里出来了。车站前面的广场很宽很大,可它再宽再大,也架不住人太多。张大叔被来去冲忙的人流,连挤带推地拥到广场一侧,才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张大叔将搭在肩上的两个包裹,仔细检查了一遍,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太阳,大致辨了辨方向。 “同志,我劳烦你一下。我想去农业大学去,我该朝哪面走?离这儿还有几里地哩?”张大叔问一位路过的行人。 “哦!农大啊?我还真说不上。这样吧大叔,您打个车,一下子就到了。”那人说完匆匆走了。 “打车?打什么车?”张大叔不知“打车”是什么意思,自己在嘴里叨咕着。 一直在车站广场等着拉客人的猫子,过来热情地跟张大叔打招呼:“大叔!您去哪儿?我送您。” “你?送我?” “是呀。您老不是要去农大吗?我送您。” “那……那得给你钱吧?得多少哩?”张大叔警惕的看着猫子。 “您放心吧大叔,打着计价器呢。不会多要您一分钱的。”猫子说着就要帮张大叔提行李。 张大叔护着自己的行李:“先别介小伙子。我不知道什么是‘打什么器’。就说你把我送去得多少钱吧。” “大叔,您是第一次来省城吧?” “是呀。咋哩?” “哦!没什么大叔。您老人家尽管放一百个一千个心,我真不会跟您多要一分钱的。我猫子从来都是童叟无欺的。” “啥?啥七?” “噢!大叔,就是不能欺负老人和孩子的意思。” “哦!” “大叔,我要是骗了您呀,不说别人,连我爹妈我都对不起。” “不说了孩子,信你哩。” “就是嘛!大叔,农大那儿我常跑的,最多15块钱。来吧,我扶您老上车。” “啥?15块?算了,我不坐你车了。你告诉我怎么走就成了。好吧小伙子?” “大叔,您老这是去看儿子吧?要不就是去看您闺女。这样!零头去掉,10块,一准儿把您送到。我再帮您找着您儿子或者您闺女。上车吧大叔,农大离这儿还远着呢。” “5块。最多5块。”张大叔执拗着。 这时候,同样站在车站广场等着拉客人的胖子凑了过来。和猫子打趣着说:“怎么着猫子,便宜没捡成吧?” “去你的死胖子!整天想着捡便宜,什么便宜都能捡!?这样吧大叔,我也学一把子雷锋。5块就5块,全当是拉我爹了。” 胖子:“拉你爹还要钱啊!你猫子白跑一趟得了。” 猫子:“不是不行。可我也不能搭上油钱啊!大叔,我扶您老上车啰。” 同寝室的人不知道都去了哪里,屋里只剩下张二翔一个人。 张二翔认真地看着书,认真地做着笔记。 和张二翔同寝室的魏同学打外面回来:“二翔。张二翔。” 魏同学连喊了两声,才让张二翔从书页上抬起头来:“哎。” 魏同学:“这又是哪方面的书呢?呀!怎么?金融方面的你也看?二翔,什么时候对金融发生兴趣了?” “哦!随便看看。还说我呢,小魏你不是也一样?” “呵呵,我们跟你可没法比。二翔,你看的书即多又杂,这我们大家都知道。可不像你说的随便啊!不会是受到某一方面的刺激了吧?” “嘿嘿,没有。开卷有益。” “好一个开卷有益!二翔,咱们校图书馆的书,差不多都被你‘开’遍了吧?哎!我发现你不怎么去图书馆呀?你哪来那么多的书啊?” “也去,只不过我每回都争取多借一些回来。一样的。” “哦!怎么你的眼睛怎么一点事没有?我是说近视。说说!有什么诀窍?” “没诀窍。真的,我也不知道。” 寝室门外的走廊里,有人大声喊张二翔。 “哎!来了。”张二翔急忙跑了出去。 迟同学:“这段时间你的电话真不少,交桃花运了吧?” “哪儿有啊。谢谢你小迟。” “挂了。你直接去大门口,有人在那里等你。” “爸!你怎么来了?”一路小跑的张二翔一眼见到了张大叔,这让他大感意外。 “咋?我不能来?” “嘿嘿。没想到嘛。爸!妈好吗?” “嗯。你妈挺好的。” “爸。您好吧爸?” “一堆一块都在这儿,爸也好着哩。” “那王奶奶……” “王奶奶也好。还有你黄爷爷,都好着哩。” “哦!爸,儿子不知道,也没去接您。” 张大叔指着从传达室里出来的猫子,俏声问张二翔:“哦!是那个小伙子送我过来的。哎,二翔,五块钱。是多是少哩?” “爸,我也说不好。大概不会多的。” “吆呵!这不是那哥们嘛!?咱们见过的,市医院。健子,噢!王健。你认识吧?”从传达室里出来的猫子,认出了曾在市医院一楼大厅见过一面的张二翔。 张二翔:“王健,我们认识的。你好?您是?” “哦,我叫猫子。” “猫……。”这名字,挺让张二翔叫不出口。 “嗨!没事!健子他们都这么叫。不是说猫有九条命嘛!是吧?呵呵,哎哥们,这大叔是你的老父亲?” “是。是我父亲。” “哦!大叔您好?” “哎!好。” “哥们,人安全送到,多抽出点空来,好好陪陪老人家。再见哥们。”上了车的猫子启车就要走。 张二翔急忙追到车前,掏出10块钱塞给猫子:“猫……。哦!哥们谢谢了。我爸头一次来,多亏你了。谢谢。” “哥们,你要不是想骂我,就快收起来。” “不是。我怎么会。我……” “得了哥们!虽说你爹不是我爹,可怎么着我得管他老人家喊一声叔不是?走了!待会儿我告诉健子一声,他哥们爹来了。走了。” 猫子把张二翔塞过来的钱塞了回去。开车就走。 张二翔追着车子喊:“哎!猫……猫子,你最好别告诉王健。” 猫子从车窗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挥了挥,一流烟地开车走了。 张大叔对远去的车子感叹一句:“好人哩!”接着转对张二翔问:“这就是你的学校哩?” “是。爸,这就是我们学校。” “哦!二翔,那……那……我能进吗?看一看哩。” “能啊。对了爸,我带您去我宿舍。” “那……要钱不?爸可听说,在城里,连找个方便的地方都得花钱。不花钱不让上哩。” “爸,您说的那是公共厕所。” 张二翔一手提着张大叔随身带来的包裹,一手搀着张大叔走进农大校园。 “二翔,你平时就在这儿上学?” “是的。爸,我平时就在这里面学习。” “哦!这么大呀!都快赶上咱整个村子大了!” “爸,这学校可比咱村子大多了。爸您看,这里面全是,可大了。” “哦!那哪些房子是教室呀?咋没有读书声啊?咱家那儿,从学校门口一过,都能听见读书声呢。好听着哩!” “爸。您说的是小学。” “哦!对了。我儿子现在读得可是大学,小学咱早读过了。连县里的高中咱也早读过哩。嘿嘿。” 第三章,十一 (十一) 安然坐在图书馆里的阅览桌前。她那端庄又小巧好看的鼻子上,这会儿还架上了一副眼镜。手上捧着一本书,可她的眼睛却不在打开来的书上面,而是望着天花板。与其说这会儿的安然太懒散,还不如说她很是心不在焉。 离安然不远处,有一双藏在厚厚的玻璃镜片后面的眼睛,正一刻不离地盯着安然。安然自己却并未发觉。 安然望着天花板。 那厚玻璃镜片后面的眼睛盯着安然看。 这会子,安然实在是看不进书去的。她合上书,抓起搁在桌子上的一堆东西,起身向外面走去。 那个老是盯着安然的人,也随后跟了去。 心事重重的安然从图书馆里出来,满无目标地在校园里走着。 那个随后跟着安然出来的男人,和安然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一直这么跟着。 安然突然不走了。她在一条长木椅上坐下来,将头深埋在两腿间。 跟在安然后面的,是一个长得高高瘦瘦的男性。他带着副镜片跟瓶底子差不多厚的眼镜,年纪该会比安然大上几岁,文质彬彬的也是一副学生模样。安然突然坐下不动,让一点准备没有的他,也停下原本就踌躇着、犹豫着的脚步。 准备离开的安然刚一起身,突然发现有个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前这种状况,对于安然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了。她漫不经心地轻瞥了那人一眼,抬脚就要离开。 “安,安然同学,你好。”那男青年鼓着一口气,来到安然面前。“哦!”安然仍然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 “安然同学,请,请赎直言,你好像,好像有什么心事。如不相 弃嫌,能否,能否……。” “你是谁呀?有什么事吗?”安然有点缓过神来了,她瞪大眼睛。 “哦!我姓陆,我叫陆……。” “对不起这位同学,我还有事,再见。”安然又一次打断那个男 同学的话,起身就走。 “安然同学,请等等。”那个男同学追着安然说。 “什么事?” “我,我,这儿有些东西,哦,是信,是些信件。想请安然同学你看一下,好吗?我求你了安然同学。”那个男同学从衣袋里掏出一打子信,递到安然面前。 “信件!谁的信?”安然又瞪大了眼睛。 “我,我的。” “既是你的信,为什么让我看?对不起这位同学,我还有事。”安然说完,甩开大步,走了。 甩开了那位自称姓陆同学,安然快速拿起手机:“喂喂,林丽呀,你个死林丽,光顾着自己幸福了,也不来关心关心我。” 电话里传回林丽的声音:“怎么了安然?” “什么怎么了?!明知故问。” “噢!我好像懂了。嘻嘻。” “我都快烦死了,你还笑。你在哪儿呢?又和王健缠在一起?” “管那么多事干嘛!羡慕还是嫉妒?羡慕好办,嫉妒也好办。这样吧,一会儿老地方见,我陪你散散心。” “嗯,这还差不多。不见不散。” 市友谊商城里,女士服装柜台占了整整一个楼层。各式应季服装琳琅满目,让人不觉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此刻,安然一点心情也没有,她满无目标的走着。一直跟在后面的林丽终于忍不住,她一步跨到安然的前面,大声说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安然,你倒是说话呀!” “林丽,我不想逛了,咱们还是走吧。” “行,你说去哪儿?” “不知道,无所谓,哪儿都行。”安然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样,咱们找个地方先坐下来,有什么事你慢慢跟我说,好不好?” “好吧?” 安然跟着林丽进到一家冷饮店里。 “林丽,喝什么你自己点。给我来杯冰水,带冰块的。” “嗯!看来火气是不小。安然,今天你来什么我都陪你。服务员!先来两杯带冰块的冰水。” 服务员很快送来两杯冰水。 安然端起其中一杯,旁若无人地把杯中水一气喝干,再重重地将水杯放回桌面。 一直瞪眼看着安然的林丽,把另一只杯子也推到安然面前。安然想都没想,抬手端起了杯子。 “哎哎!还真喝呀你?这杯是我的。”林丽一把抢过水杯:“再说了,有你这样喝水的嘛!这可是冰水!” “哼!小气鬼。” 林丽衣袋里的电话响了。 “等等安然,我先接个电话。喂,王健你说。什么?二翔爸来了?什么时候?不知道?听猫子说得?嗯,我知道了。你过去,先帮二翔把他爸爸住的地方安排好,二翔不是很熟悉的。安排好以后再联系。好的。挂了。哎!小心开车。” 猫子的车又返回到车站广场了。胖子不紧不慢地凑到猫子跟前:“把你‘爸’送到地方了?” “废话!送不到我能回来嘛!哎!胖子,你知道那老头是谁爹吗?” 胖子干脆上了猫子的车里:“你这才是废话呢!他是谁爹我怎么会知道?哎!你不是说全当拉你爹了吗?你不会……” “去你的!那我不得先问问我妈?哎,胖子,要说真还就巧了,其实这老爷子是毽子那哥们的爹。就是上回咱们去医院给毽子送钱见过的那哥们。唉!你看人家那爹,那叫大学生的爹。再看看咱们的爹,唉!” “咱们爹怎么啦?你……哎!对了,我想起来了。” “怎么啦胖子,你想起什么了?一惊一乍的?生孩子不叫生孩子,你弄得怪‘吓(下)人’的?” “就……就你说的那哥们。上回跟毽子说了半天就楞没想起来。这回我想起来了。对!肯定就他没错。” “哦,这么说你们认识?” “哦,说不上认识。邂逅,我们邂逅过一次。” “哦,行呀胖子,还,还邂逅!说说,怎么个邂逅法?” 第三章十二 (十二) 安然和林丽去的那家冷饮店里。 林丽放下电话转头对安然说:“安然,张二翔的爸爸来了。” “噢,听见啦。” “噢?这么冷淡!?” “什么冷淡呀!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嘛!再说,你不得先让爷俩热乎热乎?” “嗯,也对。哎,安然,我猜二翔爸肯定是为那事来的,百分之百。还有……还有就是为那事。对!错不了。” “像个诬婆!还能掐会算了。” “什么叫诬婆呀!安然,你要再这么说我,以后什么事你别找我了。” “哎,林丽你说得是以后,这回不算。” “不算也行。不过嘛……?” “得了!个死林丽,小东西。你不就是想知道知道,那一天带他见郑正国那点事嘛!跟我还装什么呀!?” “他?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得嗳。哎,安然,你说得他,指得是谁呀?我不是很清楚嗳。能不能说具体点呀?” “个死林丽,个小坏蛋。不说啦。” “哦,不说就不说。我倒要看看谁先憋不住?” 安然有欲抢放在林丽面前的水杯。 林丽抢先把水杯拿走了:“说吧。你找我出来不就是想说这事的嘛。告诉你安然,凭我的经验,说出来肯定比喝凉水管用。真的。” “一个字:傻!” “傻?!谁傻?” “张二翔。傻。” “傻?你是想说他直吧!” 安然从林丽手里夺过水杯,一口气喝下大半杯。抹了抹嘴,说:“直大了就是傻!别人还没说什么呢,他自己先来个竹桶倒豆:什么偏远呀!贫穷落后呀!条件不好!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经济上和郑正国没法比。姓郑的太狡猾了,总用话套他,拉都拉不住。还说什么:‘心不安理不得的钱不能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姓郑的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你说他傻不傻!?” “嗯,真是太傻了!张二翔就是一个冒着傻气的大傻帽!” “什么?你说什么林丽?你说谁是大傻帽!?” “本来就是嘛!真的安然!要叫我呀,我就说:家有良田至少千亩;山林果林漫山遍野;乡间别墅宽敞明亮;豪华跑车外加肥牛满山岗——都是我的。” “这,林丽,你这也太吓人了吧?!真是像你说的,安然我恐怕躲都来不及呢!再说了,这也太假了吧!像这么满嘴跑火车的人,跟姓郑的有什么区别?” “假于不假姑且不论。这么好的条件你还躲?别人恨不得削尖了脑袋……” “得了吧林丽,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我?!啊!其他人怎么样我管不了,我只怕是消受不起的!真的!你还真以为,有一只所谓的‘水晶鞋’会穿在你的脚上?那水晶鞋真就那么好穿?我自认我还划不到‘灰姑娘’、‘丑小鸭’行列里去,这一点我也用不着跟谁谦虚。可我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白天鹅’!再说了,你以为白天鹅是那么好当的!” “安然,你这叫‘惧富’知道吗?恐惧、惧怕的惧。” “去你的。这跟惧富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人知道嘛!” “哦,那其次呢?” “别打岔!还没到其次。接着是一个‘缘’字。你我都不是什么‘宿命论’者;但我们都相信人于人是有‘缘分’的。” “同意!尤其是这男女之间,这男女关系……” “林丽,讨不讨厌呀你!是你说还是我说?别总打岔好吧!再说了!什么男女关系?!那么难听。” “难听?好好,我不说了。” “算了,我也不说了。” “还是我替你说吧,人好和有缘有份同等重要。那我问你,你认为他人怎么样?这很关键,所以你的回答必须是真实的。” “嗯。” “那……那,那缘分就更不待言哦?” “得了吧。我俩闺密了这么多年,你林丽想说什么我能不知道?算了,今天不说了。” “是嘛!那给你再来杯冰水?嘻嘻。” “不喝了。林丽你先别得意太早。快点,跟我说说你和王健的事。必须如实汇报,不许短斤缺两,更不许……” “没问题呀!现在吗?” “不行,现在不行。得说说二翔爸来了的事啦。哎林丽,你刚才说你猜到二翔他爸为什么这个时候来这儿?” “是啊。” “为什么呢?” “你说呢?” “要我说,是为了他往家寄钱的事,还有药。” “嘻嘻,还说我是诬婆呢!嘻嘻。” 这时候,林丽又来了电话了。林丽接起电话:“王健,怎么样?安排好了没有?” 电话里:“别提了。到现在,我连人都没找到。” “那怎么办呀?” “我再去找,挨家旅店找。再不行的话,动员我那些哥们一起帮着找。肯定能找着。” 安然趴在林丽耳朵边小声提醒道:“照我看,他现在应该是在学校里。住旅店也不会走远了。” 林丽朝安然伸出大拇指:“怎么不早说呀你?!行了王健,别总麻烦你那帮哥们了。安然说:二翔跟他爸,他们很可能就在学校里。住旅店也可能就在学校附近。这样,咱们分头。你负责旅店,就在学校附近,不管大小家,都不能放过。我和安然这就回学校去。” 电话里:“明白。” 第三章,十三 (十三) 张二翔宿舍里。 张二翔:“爸!坐了一夜的车,您肯定没怎么睡。儿子去打点水,您先洗洗。好好休息休息。等您休息好了,儿子再带您出去转转。” 张大叔:“嗯。洗洗。” 张二翔拿着水盆出门去了。 张大叔在屋里东看看西摸摸。 张二翔端进一盆水伺候张大叔洗完脸。 “爸,您躺下休息一会儿。”张二翔扶着张大叔躺下。 可还没等完全躺稳,张大叔便一下子重新坐了起来:“哎呀!” “怎么了爸?” “包。二翔,快把那包拿来。看我,差点给忘了。” 张大叔接过张二翔递过来的包。一边从包里一件一件往外出拿东西,嘴里一边说着:“这是只鸡。听说坐火车不让拿活物,只好杀了,昨下晌才杀的,哦!是你哥杀的。” “爸。” “是公鸡,眼下母鸡正下蛋哩。不信你自己看,真是公鸡。” “爸,您这……” 急冲冲地林丽和安然两人赶到农大校门口。 “哎安然!你还进去吗?” “废话。”安然知道林丽是故意逗她,不再理会林丽,自己向学校大门里先走。 林丽边“嘻嘻”笑着边疾步跟上安然。 也是在这条路上。百无聊赖的陶小涛,正迎着安然和林丽,晃晃荡荡地朝这边走着。 这三个人,不期而遇在这条小路上了。 林丽是认识陶小涛的。可要说陶小涛也认识林丽,确乎也是切合的。在和林丽唯一的一次正面接触中,陶小涛不仅没讨到丝毫便宜,她甚至连大名都不肯报上来。尤其零陶小涛不能忍受的,竟然还当着那个从乡下来的张二翔的面。这也太让不可一世的陶小涛,感觉失尽了颜面了。为此,陶小涛还专门找了张二翔,对其进行了一番挑衅。可当陶小涛觉得,连他张二翔这样一个人,对那个女人都没表现出多少兴趣。陶小涛自己,便不再记得,他在张二翔面前曾说过些什么的了。这会儿,能让见得多了识得广了的陶小涛,感觉耀了眼的、定睛了的,是林丽身边的那个姑娘。她就是安然。陶小涛顿时觉得,自己虽也是沙场老将了,但却从未曾有过,像此一刻这样的目瞪口呆过的。说此刻的陶小涛的表情是目瞪口呆,实在是美化他了。这一刻,陶小涛眼神里有惊愕,有惊喜。更多的是贪婪于垂涎。 安然原本是不认识陶小涛的。加之她这会儿根本就没在意。而林丽又视陶小涛于不见。于是,俩人划陶小涛身边快速而去。仿佛突然之间被什么人使了“定身法”。此时的陶小涛是想动不想动都动不了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具有“秀色可餐”水准的姑娘,离自己是越来越远。 林丽和安然来到张二翔所在的宿舍楼门口。林丽向一位男同学问清楚张二翔宿舍的楼层及房间号。 安然和林丽俩人,一前一后来走到张二翔门前。那扇门关的不很严实,有一条很小的缝隙。从这里,不仅能听到里面人的说话声,还能通过这条缝隙,大致可以看清里面的人。 林丽正欲敲门,忽然听得里面有人说话。林丽犹豫了,随之用眼神征询着安然:进?退? 安然是打出了退的手势的。可实际上,她并没有后退半点。当然,她也没有进前一步,再进就到了门里了。 “老二,你看看,这是王奶奶包得野菜包子。爸临来的时候,你王奶奶才出得锅哩。你王奶奶说,这野菜最吃油了,差点没连油瓶子一起都放里面。呵呵,这老太太!” “爸。” “放心吧儿子。有我们哩,有乡亲们哩,能让你王奶奶没了油吃?!” “嗯,爸,我……” “吃吧,快吃。你王奶奶可是要我看着你吃哩。你王奶奶还说啦,要不是她年纪大了,来了怕再回不去了,她也要来看看你哩。” “王奶奶来看我!爸,您可千万别的,儿子我可怎么敢呐!” “说得是哩!你王奶奶还说啦,叫你在这好好学习。说是这城里呀不比咱乡下,人多啦事就多;这时时处处的,都当心着点好。老二,咱先不说话,吃完了再说哩。” “嗯,爸,我吃。”张二翔只将一只包子送到嘴边。 这会儿,张二翔举目远眺。仿佛,从这遥远的几百里之外,他能看得到:王奶奶因苍老而挺拔不再、佝偻但不失刚毅的——身躯;亲切、慈祥、和蔼、乐观之中不乏刚强的——面庞。 看着儿子很快吃完了一个包子,张大叔乐了:“哎!对嘛!儿子。回去爸就跟王奶奶说:她大孙子吃了,吃得香着哩!” “爸,您老也吃。” “爸不吃了。来前爸没少吃哩。老二呀!虽说野菜这东西,也不是啥稀罕。它可是你王奶奶的心哩!” “爸,儿子知道。这包子,是王奶奶托您给儿子带来了她老人家的爱!哪怕是简单的一句话,都代表着……爸……您这是……儿子说错了?”说着说着,张二翔忽然感觉老爸的神情有些不对,赶紧收住。 “老二啊!爸,妈还有你哥,咱一家都没啥文化。在咱村子里,连小学念全了的都没几个哩。听你讲话这一套一套的,爸高兴呀!” “爸。” “先不说村长啥的。就连咱那乡长现在也不见得说的过你哩。哦,老二呀,这是黄老师写给你的?”张大叔手指墙上写着:“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几个字的条幅问张二翔。 “是的。是黄老师专门送给儿子的。” “老二呀,你黄老师学问大,他这写得是个啥,爸不知道,爸也看不懂。可黄老师对你究竟是啥个心思啥个心意,爸妈可是清楚的哩!老二呀,二翔啊!刚才你说得这些都不错。可是,老二呀……” “爸,儿子知道了。王奶奶是提醒儿子,别忘了自己是吃什么长大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自己是谁!还有黄老师……” “嗯!那你跟爸说说,这些个,这些个都是咋回事哩?嗯?”张大叔从一个包里,拿出那一堆药。又从裤子贴身的某个部位,抠索出一沓子钱来。一股脑都搁在桌子上。指着那些药又那些钱,异常严肃地质问着张二翔。 “爸。我,对不起!儿子知道错了。爸。”张二翔双膝跪地在张大叔面前。 第三章,十四 (十四) 也是这一天上午;郑正国办公室里。郑正国坐在可以就地转圈、上下可调的皮质圈椅里想着心事。任凭办公桌上的电话“嘀铃嘀铃”地响,他就是不接。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纳兰燕闪身进来:“正国,这又是怎么了?” “噢!没什么。”郑正国连头也没抬。 “那怎么又不接电话呀?”纳兰燕伸手拿起电话:“喂!噢!王老板呀!王老板你好?” 电话里:“是燕子姑娘吧?燕子姑娘,好久没见,你可想死我了。” “什么好久没见耶!前几天才刚见了面的喔。你王大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呀!嘻嘻。” “是嘛!那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哈哈。” “嘻嘻嘻。真的假的?” “看你燕子姑娘,我王某人啥时候跟你燕子姑娘有过的啊!哎!你们科长去哪了?手机关着,打这个电话又没人接。” “看看!说漏了吧?哼!想我是假,找他才是真的。” “哈哈哈,说实话燕子姑娘,不是我王某人不想燕子姑娘。实在话,我可是不敢想的啊!在咱这个圈子里,有几个不明净的呀!风情万种的燕子姑娘,那可是郑大科长的私人物品啊!哈哈哈哈。” “唉呀!我说王大老板,这叫什么话呀!是谁的倒是没大所谓,可不能说人家是什么物品的嗷!你王大老板……” 郑正国是在忍无可忍。他上前一把夺过并狠狠地扣死了电话。 “怎么了这是?谁又招着你了?干嘛老这样对人家?不就是跟那个不着流的王八蛋说几句话嘛!至于你成了这个样子嘛!哼,我发现,你除了上了床还像那么回事,你郑正国你就……” “嘘嘘嘘!你能不能小点声!?” “怎么?怕了?告诉你郑正国,你怕我可不怕。信不信我现在就出去嚷嚷去?” “好了我的姑奶奶!你是我姑奶奶,我怕了你了。” “认错吗你?” “哼哼,认不认不都得认?好了,别闹了。” “那,光嘴上的可不行。” “又来了!不是刚给你换过手表的嘛!好好!说吧!又想要什么?” “嘻嘻,这还差不多!喔!那我得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你。你可不许反悔耶。嘻嘻嘻。”纳兰燕说着就要往外走。 “回来!先帮我办件事。” “哼!我就知道没那么便宜。说吧!什么事?” “你这样……。”郑正国跟纳兰燕耳语了好一阵子。 给纳兰燕一番耳语交代过后,郑正国快速走出银行门,三步五步到了他的那辆车跟前。 安天成办公室。 虞会计:“……。安经理,您还是快想想办法吧。” 安天成猛然站起身子,将手里拿着的几张报表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这个陶小涛!办得这叫什么事嘛!说好了就等两天,这都几个两天啦!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纨绔子弟!花花公子!” “安经理,要不,您再找找那个叫什么涛的?” “哼!我都找他一上午了。他不接我电话呀他!哼,这个纨绔子弟!这个花花公子!” 就在这时,有人在有节奏地“咚咚咚”敲门。从这敲门的声音上判断,这人一定是很讲礼貌的。 安天成:“谁呀?” “安叔,您忙着呐?”郑正国推门进来;对于安天成,郑正国向来是十分礼貌,百般客气的。 “是郑科长啊!请坐郑科长。虞会计,快点,快给郑科长沏杯好茶。” “哎,郑科长您坐着。我这就沏茶去。”虞会计转身出去了。 “不瞒你说郑科长,我这儿还有点上好的‘碧螺春’。听说还是什么清明前的。嘿嘿!茶这个东西可以说是高深得很,我是弄不太懂的。哦,郑科长这儿有烟,我知道郑科长喜欢抽烟;不过,我这烟可不太好。” “安叔您可别这样。我可是有点坐不住啦!您老毕竟是我的长辈啊!您还是叫我小郑吧。” “那怎么行!不管怎么说您都是实权在握的大科长呀!没听人说过嘛,‘见领导不敬——早晚是病’。” “安叔您真会开玩笑。我还就喜欢您叫我小郑呢。” “那……那也行。恭敬不如从命嘛!” “有日子没见啦!安叔最近好吧?” “好谈不上。凑合吧。哎郑科长,有些事还得请你多多关照啊!” “看安叔您,说了叫我小郑的嘛!再说了!凭咱们爷俩这层关系,还用得着说什么关照!?见外了啊安叔!” “呵呵。这我……” “我这工作太忙。这段时间也没到家去。” “哦!呵呵。郑……哦!您这是?” “哦!安叔,我刚从行里开完会。本来有许多工作需要我立即回去安排,这不是刚开完会嘛。可我又一想,既然路过了您老人家这儿,那我无论如何是不应该不进来的。我又不是当年的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事我可是做不到啊!” “呵呵。是。呵呵。” “所以呀!我只好往家里打个电话,把着急的工作先安排安排,就到您这儿来了。哎安叔,全姨好吧?” “嗯。她挺好的。” “哦!安叔的情绪不高嘛!是不是对全姨不那个了?实话实说,别看全姨徐娘半老,可风韵却丝毫不减当年呐!安叔,您可千万不能……。” “那肯定的。其他方面,我不敢随便拍胸脯打包票。要说我对你全姨跟小然,那安天成我……” “那是!尤其是对您那宝贝女儿,那可是您老人家的心头肉啊!哎!安叔,小然最近……” 这时,安天成桌子上的电话“嘀铃嘀铃”地响了起来。 安天成以为这电话是陶小涛打来的,或许能有好消息也说不定。 安天成急切地抓起话筒:“喂!这里是‘天成林木科技实业发展有限公司’;我是安天成。” “安经理吗?我是银行信贷科纳兰燕。” “噢!纳兰小姐,你好!” “我说安经理,可别小姐小姐的,容易误会。” “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安经理,行里马上要进行信贷大检查的,科长安排我负责这项工作。纳兰燕希望安大经理积极配合,可不能难为了我了噢!” “那是!我怎么敢为难……” “可不是嘛!安大经理,你们还贷的日期可是已经过了哦!您怎么说哦?打算拖到猴年马月啊!” “这……纳兰燕小姐……” “安经理,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别说叫什么小姐,就是叫……。嗨!算了。你亲自来一趟吧。直接找我,先把还款计划表填了。还款日期最多一个月。” “一……一个月!” “对!30天。连本带利都是要还清的噢。” “30,30天太急了。纳兰小姐,不瞒你说,我恐怕是还不了。” “哼哼!那就是你的自己事哦!恶意拖欠是个什么后果,安经理肯定是清楚的。您说呢?” “唉!纳兰小姐!请您先别撂电话。”安天成求救似的看着两眼望天的郑正国。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郑正国伸手接过话筒:“纳兰同志,是!我也是为这件事来的。我正考虑着怎么跟安叔开口呢,没想到你先把电话打过来了。那好,这事我来处理吧。”郑正国放下电话,接着对安天成说道:“安叔,什么事也别都听她的。要是时间安排不过来,您不一定非得明天过去,迟一两天去没问题的;这点主我还是做得了的。哎!刚才咱们说到哪儿啦?噢!想起来了,小然。刚才正好说到小然……” 郑正国看也不再看安天成一眼,自顾自地说着……。此时的安天成,哪里还有心思跟郑正国谈安然什么的。 第三章,十五 (十五) 屋门外。通过那条缝隙,一门之隔的安然和林丽目睹了发生在张大叔、张二翔爷俩之间的这一幕。 安然当然知道张二翔那笔钱的由来。现在,张爸爸原封不动把钱送了回来,甚至连同张二翔煞费苦心为有病的妈妈买得药。 安然不免为张二翔担心,不由自主地她欲推门而入,却被林丽伸手一拦。 双膝跪地的张二翔深低着头:“爸,对不起!儿子知道错了。儿子对不起爸,对不起妈,对不起王奶奶,对不起黄老师……” 门外。安然带着眼圈的湿润,说:“收下那笔钱是二翔不对,可他那也是……他也是迫不得已不是嘛?不行,我得进去。” 林丽抽回那只拦着安然的手:“嗯,是时候了。安然,保持耐心,千万别着急。” 进得门来的安然不由张二翔插话,原原本本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张大叔叙述详细,最后,她信誓旦旦表示:“大叔!我说得都是实话,绝不敢有半句不实之词。” 林丽:“就是!大叔!我们怎么敢用假话糊弄您呢!?您老人家就信我们的吧。” “安然,林丽。你们着急替我把事情跟我爸讲,我张二翔谢谢你们。不过……” 林丽:“这事就没不过。二翔,你就拿我俩来说,不管把这事放在我俩谁身上,我们也都只能……因为我们实在是别无选择。” 安然:“就是!” 张大叔:“我都听明白了。二位姑娘,你俩都喊我一声大叔,那我在你们跟前就是长辈啰?” 林丽:“那是肯定的。” 安然:“叔,您就是我们的长辈啊!” “嗯。这做长辈的要是啥话都不信小辈的,可就是大叔不合适哩。叔看得出来,你俩都是好孩子。大叔信哩。不过嘛……大叔有啥说啥啊,这钱真就该拿吗?大叔这可不是说哩。” 林丽:“可要说不,学校那边也交代不过去呀!您说呢大叔?” 安然:“大叔,假如以后我们再遇到类似的事,我们该怎么做才好呢?在您面前,我们都是孩子,孩子做的事,有时候是作得不好的。叔,您能教教我们吗?叔。” “二位闺女。二翔啊。这到底咋做合适我说不太好。可有一样,这人呐不管是贫是富,挺直身板子做人最要紧哩!老话说‘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啥叫手短了?啥叫嘴软了?从根上说,不就是气短了么!?这些个年来,我们张家没少受乡亲们帮衬,还有你黄老师,还有李村长,很多哩;不用说大家伙全是实情实意,可咱能不能只说这是份实情,就该着了咱总不缩回手去?再说哩,你拿这钱的时候,能算是不缩手?是伸手,伸得很长哩!不说这些个钱后面是咋个回事了;做人要紧的是啥?不是骨气嘛!要是连骨气都没了,这人还咋做哩!?” 突然“咚”的一声,门被撞开了,大摇大摆的陶小涛一头闯了进来:“吆呵!挺热闹啊!想不到啊张二翔,就你这屋子,还挺招人的嘛!吆呵吆呵!这俩大美女你看,喔,不简单,真是不simple!!” 要说安然和林丽跟陶小涛刚才的碰面是纯属偶然,可他竟然尾而随之闯入张二翔宿舍,实在是故意而为,或者说是有明显目的的。因为,打从闯入的那一刻,他始终是追着安然看。要说一个男人出于欣赏而追着漂亮女孩多看两眼,实在算不得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更何况还有“能养眼”的说辞罩在那儿。而此时,在形容陶小涛看安然的神态时,不能不加上轻狂跟轻傲;自持优越的高人一等的陶小涛,始终认为不管自己正眼看谁,都是在给对方面子。林丽他是不愿意看的,他觉着林丽长得还不够格,这当然是他在自我安慰,概由于他受到过林丽的刺激。 完全是本能加习惯,安然将自己藏在林丽身后。 林丽毫无躲避,竖起双眼逆视着陶小涛。 张二翔迅速横身陶小涛面前:“陶小涛同学,你有事吗?” 被张二翔高大身躯这么一挡,陶小涛便看不见什么了。他只剩恼怒了:“吆呵!起开起开!” 张二翔半点没动:“陶小涛,今天我有事。你要没正经事,请改天。” “吆呵!行啊!几天不见,长进不小啊!呵呵,张二翔,我陶小涛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从来都是。” 从陶小涛大摇大摆直卜楞闯进来时的神态上,给张大叔的印象便明显不好。那两个闺女,也是突然就进到屋来的。可跟这个年轻人却不是一码事,不一样的。张大叔此来,只打算见见儿子,当面把那笔钱的事情讲讲清楚。除此之外,没想着要见什么人的。这两个闺女都说是当事人,都抢着替儿子讲话,也倒是没啥。这个年轻人可不是一回事的。张大叔挡住搁在桌子上的钱和药,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张大叔这个动作和动作时的表情,安然看得是最仔细的。 张二翔的横身一挡,和张大叔的急忙一挡,完全是出于两个不同目的,不是一个概念的。对此,安然心里是十分清楚的。张大叔的挡,本是无可垢言的。张二翔的挡,则是足以零安然慰籍于赞赏的。有了这一挡,还有什么风雪雨浪是能够使安然惧怕的呢!那人便是陶小涛了,不止一次听林丽说起过。没有以张二翔为其顶事而有所迁怒,只是觉得这人太轻狂无礼,太目中无人,太不怀好意了。想到这里,安然侧身从林丽后边出来,拎起张大叔搁在地上的包,压住桌上的钱,扶着张大叔说:“叔,坐一宿的火车一定很累的。您老快坐下休息休息。” “哎,闺女,你们也都坐。都坐吧,站客不好伺候着哩。” “叔,您别管。您老好好休息您的。凡事有我们呐。”林丽二话不说,硬把张大叔摁在床上。 安然则抢到张二翔身边,对陶小涛说道:“这位同学,二翔同学说得已经很明白了。我们今天确有正经事。” 林丽也冲了上来:“就是!再说了,什么叫‘几天不见,长进不小啊!’陶小涛,你不是口口声声‘要讲究’的嘛!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讲究’!?” 安然一改往日的低调于含蓄,当仁不让地说道:“就是!原本是你的事情,却出现今天这种局面;不见得是你自己的主意,可总得有点愧疚感,甚至羞耻感吧?!” 陶小涛哪里受过这个呀!面对安然和林丽二人的联手反击,陶小涛竟然无言以对,他真是气着了。 张二翔忙将安然和林丽拉回身后,不是害怕,他只想顾及一下两位女生的颜面。更何况,让两个女生为他弄得面红耳赤,实在不是男人应该所为:“陶小涛,家父刚到,还没来得及休息。有什么事情该天再说。” “哼哼,家父?!还高堂呢!还犬子呢!直接说老爸不就得了?!你还以为我真不懂是怎么着?”陶小涛似乎反过神来了。可他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没话找话。 林丽:“哎!这么说是人家跟你客气呢。‘家父’这种称谓连上过三年书的小孩子都明白,你一个堂堂的大学生,人家难道会认为你不懂!?” “great(太好了)!客气好!我喜欢客气,可惜你不会。”陶小涛对着林丽说完,又转对安然说道:“我猜,这一位original(原来)可不是目前这个样子的。我sure(肯定)。都是让你给带坏了。sure!这一位肯定是大家闺秀,至少也是小家碧玉。necessary(必须的)!秀外而慧中嘛!不过,nortionship(没有关系)。我可以教你,education(教育)好你。nortionship(没有关系)的。”陶小涛的英语水平本来有限,可他偏偏当着几可为师的张二翔的面,卖弄起来。 第三章,十六 (十六) “no,no(不,不需要)。again,pleasesomeofthestudentscanbehaveandbemorerespectful。ok?(再次重申,请这位同学能检点些,并放尊重些。好吗?)also,ithinkyoushouldknowwhatzhukovlingis,andzhukeelingmeansthatsomepeoplearenotwee,thestudents,donotyouunderstand?(另外,相信你应该清楚什么是逐客令,而逐客令意味着有的人是不受欢迎的。这位同学,你难道还不明白吗?)again,youhavejustthewords,apparentlywiththedirtinsulted,andevenroguenature。youcanrecognizetheseriousnessoftheproblem。(再有,你刚才的这番话,明显是带有污侮、甚至是诬赖性质的。请你能够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ok!”安然这一大段英语,除了张大叔,惟一弄不懂的就只有陶小涛了。 林丽又补上了一句:“also,donotsoundlikeeveryonearoundown!(还有,千万不能小看了身边的每一个人嗷!)” 在安然说上面这通话的时候,于张二翔同屋的小杨和小魏二人也回到屋来。小杨同学是见过林丽的,就是这名女生,在食堂门口打听张二翔来着。可这位讲得一口流利英语的女生,杨、魏二人都不认识。陶小涛他们肯定是认识的。或许正是由于陶小涛在场,杨、魏二人均不感觉会有什么好事。可他们究竟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子事,俩人站在一边一直没言语。 除了几个单词,对于安然的话,加上林丽说得,陶小涛真是半懂不懂的。陶小涛开始后悔刚才自己的卖弄。可他是不肯善罢甘休的:“ok!漂亮!真是漂亮!不过,我本来以为,你张二翔好不容易进了城里,也就能看看书学习学习。不成想,除了会动动心思搞点小钱花花之外,还学会招蜂引蝶、拈花惹草啦!另外,还有你们两个。都会抢答啦!?这又不是搞什么辩论会,用不着表现自己。话说回来了,就是搞辩论会,也不能在这里搞呀!一股子丑脚丫子味。二位姑娘,我看不如这样,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真的!绝对的!必须的!” 这时候,一直没言语的魏、杨同学跻身进来。推开张二翔,一起站到陶小涛面前。 “陶小涛,刚才你说得这叫什么话呀!?亏你还是我们农大的学生。这里不欢迎你。请吧。”魏同学对着陶小涛手指门外。 杨同学:“就是!陶小涛,哦!既然你讲到这屋子里的味道,我猜这味道一定不适合你的鼻孔。” 陶小涛:“你!你们!?” 杨同学:“实在抱歉。做为生活在这屋里一份子,对于你的屈尊,我们没有半点的荣幸。” 魏同学:“untilthecontraryis(直至相反)。” 陶小涛张了几次嘴,再也没能说出半个字来。面对此情此景,他也只好愤然而去了。 魏同学:“二翔,没事的。” 杨同学:“就是!二翔,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包括以后可能会发生什么。我们大家始终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身边的。” “谢谢!谢谢大家对我的理解和信任。” 魏同学:“行了二翔。哎!这位是大叔吧?大叔您好?” 张二翔:“哦。小杨,小魏,这是我父亲。爸,这是小杨,这是小魏,我们都这一个屋子。” 杨同学:“您好大叔?您老快请坐下。” “哎!好!都好。”张大叔还是站着。 安然:“是啊叔。坐这么时间火车,您老一定没休息好,快坐下休息休息。来叔,您老坐这儿。” 张大叔:“哎!我坐。闺女也坐,大家都坐,坐下好说话哩。” 林丽:“就是。既然大叔坐了,我们大家也都坐吧。我带头。安然,坐。” 张大叔:“都坐,哎!都坐。嗯!这几个孩子好,懂礼貌哩。哦!另外,另外我……我……” 张二翔:“爸。大家都是好朋友,不会见您外的。” 杨同学:“就是。大叔,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照做就是了。” 其他人都随声附和。 张大叔:“不是要求。大叔没啥要求。我就是想问一问。” 安然:“叔,有什么话您就问。和自己的儿子还有什么不好问的呀!” 其他人再次附和。 “你们……你们几个……你们几个都住这一个屋?”张大叔指着包括安然林丽在内的几个人问。 张二翔:“爸。” 林丽:“不是的大叔,我和她我们俩不住这儿。我们专门有女生宿舍。” 安然:“是呀叔,我们不仅分男女生宿舍,连男女宿舍楼都是分开的。” 张大叔:“哦!这样啊?大叔是乡下人,你们……” 安然:“可别这么说!叔,乡下怎么了?” 魏同学:“就是啊大叔!我也是乡下人,我爸我妈都是乡下人。我觉着,只要我们努力,就一定不会差的!是吧大叔?” “哎!好!好哩!” 杨同学:“这么说吧大叔,大家都是为了实践这个阶段的人生经历,从祖国的四面八方汇聚在一起的。目前,我们目标,主要是学习。在共同的学习生活中,大家相互间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叔,杨同学的意思是说,除了学习上大家互相帮助以外,生活上都互相照顾,互相关心。”对小杨同学说得,张大叔有点没大听明白。安然赶紧做了解释。 “爸您放心。从学习到生活上,大家都是互相帮助,互相关心的。”张二翔又解释了一遍。 杨同学:“哦!是这意思。我……” 魏同学:“大叔,我们互相很团结的。” 张大叔:“嗯!团结好!团结才有力量嘛!哦!写信的时候,二翔说了,从进来那天起,大伙越处越好啊!相互都挺帮助的。帮助好啊!这一扇篱笆,不还得有几根桩子吗?这不管是谁是篱笆谁是桩子,都得相互绑缚着不是?好!好哩!” 张二翔:“我们会的。爸,您放心吧。” 魏同学:“大叔,您放心。我们一定照您话去做的。” 杨同学:“是呀!大叔。二翔,你跟大叔先说说话。我和小魏出去先办点事。” 魏同学:“有一点,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们可不许离开啊!包括两位女生。” 杨同学:“小魏所言极是。林丽同学,还有……” 林丽:“你……杨……小杨同学!哦!对不起,刚才我一时没认出你来。对不起。” 杨同学:“要说我也对不起。我也是刚认出你来。” 张二翔:“嗨!怪我怪我,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是林丽。这是安然,安然同学是科大的。林丽同学是……” 杨同学:“哦!林丽同学就不用介绍了,我们认识的。” 林丽:“至于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情况暂时保密。是吧小杨同学?” 杨同学:“哦对!保密。安然同学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小杨同学你好,你好小魏同学。我叫安然,很高兴认识你们。”安然分别和杨、魏二人握了手。 杨同学和魏同学又分别和张大叔打过招呼,转身出去了。 张二翔也急忙跟出屋去:“哎!小杨,小魏。” 魏同学:“你回去吧。我们把其他人都找回来。他们都还不知道呢。老规矩,中午我们几个一起请大叔。”张二翔:“哎小魏,小杨,这……” 杨同学:“不说别的好不好?二翔,咱屋谁爸妈来可都这规矩的。” 魏同学:“就是!这还是你的提议呢!别废话,等着啊!” 杨魏二人走了。 第三章,十七 (十七) 就在张二翔在屋门外和杨同学、魏同学说话的当口,屋门里上演了这样也开始了另一番对话。首先是林丽:“大叔,能问您个事吗?” “咋不能哩!太能啦。” “那,那二翔在给您老的信里,有没有提到过其他女的什么的?” “女的?没有。没有说过哩。” “大叔,那您知道有个叫李楠的吗?” “哦!那闺女呀!知道。和二翔是同学哩。” “哦!那我们俩呢?他也没提?她叫安然,您听说过吗?安然,就俩字,特别好记呢。”林丽有意识推了安然一把。 “没有。大叔这儿从来没有假话,没说过。哦,这会倒是记着哩,你叫林丽,这俊闺女叫安然。都是俩字,都好记着哩。” “大叔,叫林丽的没有叫安然的长的漂亮。您老看得还真是准嗳!”林丽倒逗起张大叔来了。 张大叔终于弄明白李楠说的什么俩个“狐狸精”,怕就是说得这俩闺女哩,只见他突然猛的一拍大腿:“哦!都俊,都好看!都好看着哩!哦!这回闹明白了。别说城里,在我们那大山沟子,都难见着狐狸哩!” 张大叔是明白了;安然和林丽却糊涂了。 安然:“狐狸?叔,您是说狐狸?” “是呀大叔,您这是?” “嘿嘿!没啥,没啥哩。”张大叔笑了。 刚过中午,在距离农大校门口不远一家规模不大的饭店门前,张大叔被杨、魏及另外三名男同学簇拥着出来。 张大叔被杨、魏等五个人一起围着,张二翔却只能站在圈外,反倒像是“从犯”了。一直陪在张二翔身旁的安然自然也不好上前,也可算是“从犯”。 唯独林丽,她跑到另一边,朝停在不远处王健的车子不停地招手示意。王健也正向林丽招着手。胖子忽然打开车门,闯了进来。紧跟着还有猫子。 王健:“来啦?够快的。” 胖子:“那是!毽子招呼了,能不快点嘛!” 王健:“少来了!说说吧胖子。” 胖子:“说说?说什么?” 猫子:“我说什么来着?胖子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光说和那张哥们有过一回什么‘邂逅’。听说我早晨拉的是张哥们的爹,非过来帮忙不可。问他到底怎么和张哥们‘邂逅’的,他就是不说。” 王健:“哦!我想起来了,胖子上回跟我说过那么一嘴,当时他好像没想起来。胖子,这回想起来了?” 胖子:“啊!嗯。” 猫子:“啊什么呀?傻子似的。毽子问你呐。” 胖子:“你才像个傻子呐!毽子,不是我那什么,这事说起来,哥们我有点栽面,所以……啊!” 王健:“哦!那就算了。” 胖子:“就是!要怎么是毽子呢!哪像你呀?死猫瞪眼的。哎毽子,就咱这三辆车够不够啊?不够再把那哥几个一起喊过来。” 王健:“我看是够了。等会看看吧。” 市区马路上。王健、胖子和猫子的三辆车一字排开,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大不小的一个车队。 第一辆是王健的车。王健身旁是林丽。安然坐在后一排,还不时转回头望着后边的车。 跟在王健车后边的是胖子的第二辆车。张大叔和张二翔并排坐在后面的座位上。 第三辆是猫子的车。除了开车的猫子以外没别人。 林丽:“王健,知不道哪儿有搞按摩服务的呀?” 王健:“嗯,这种地方满大街都是。还有专门是盲人搞按摩的呐!谁呀?怎么了?” 林丽:“待会儿有必要带某个人去按摩一下脖子。” 安然:“不必!谢了!” 林丽:“嘻嘻。哎!安然。” “有话就说,有什么快放。” “本姑娘今天忽然有了一项重大发现。想知道这一重大发现的具体内容吗?我的安大小姐。” “不想。” “不想!?那多没意思呀!你得想,而且是特别想!” “不想。偏不想。爱说不说,不说憋死你。” “行行,你等着,我以后再收拾你。王健,其实这人呐!假如这人遇上烦心事了,光喝凉水不行,效果不明显。” 王健:“哦,挺深奥的。说来听听。” “哦,其实也没什么深奥的。你只需要吃一种东西,那效果!” 安然:“王健,汽车司机在开车的时候不许说话,我记得曾经有人这么嘱咐过你吧?” 林丽:“你别打岔好不好?你总打岔,我这‘包袱’抖不出来。” “你不就想说野菜包子嘛!你不也吃了吗?还一个劲儿说好吃呐!” “哎呀哦!没劲!气死我了。”林丽夸张的说。 安然:“行了。林丽,据我分析,大叔这次来,可能待得时间不会长了。晚上,我们几个再请请大叔吧。行吗?” 林丽转回头,认真地看着安然,说:“哎安然,你们不是已经是maleandfemalefriends(男女朋友)了嘛!在他老爸面前,你是该好好表现表现。除非,除非那不过只是你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你哪这么多话呀!?行就一起,不想去就直说。大不了我……怎么啦!哼!” “嘻嘻。我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就从刚才我们安然同志,奋不顾身为了那个谁,王健,那个谁来着?”林丽故意问王健并等着。 “哦,是叫张……” 林丽立即截住王健,眉飞色舞地讲着:“噢,对,张二翔。为了张二翔同学在他老爸面前讲情,那叫个细致耐心,那叫个苦口婆心,那叫个声情并茂;差点声泪俱下了都快。哦,这还不算。当那个谁,哦,当张二翔同学,遭遇到恶语相向的时候,我们的安然同志,更是一改其端庄、温雅、贤淑的淑女形象;劈哩啪啦的,那叫个声色俱厉;那叫个……” 安然笑着打断林丽,说:“哼!还叫什么林丽呀?!我看你改叫三八婆算了。嘻嘻。” 第二辆紧跟在王健车后面的,是胖子的车。 张大叔:“二翔啊!这车这么满城四处转悠,都快要转迷糊哩。二翔,这到底想做啥哩?”; “哦,就是带您四处看一看的。爸,您看,这就是省政府办公大楼。这边是个大广场。前面是……”;;; “看着哩。二翔,这汽车不使油的嘛!?就这么个转法?那得多少哩!太浪费哩!再说,这一街一街的净是些个车,满街到处都是人,有啥好看哩!?送我去火车站,我要回家。”; “爸。”; “听到没有?送我去火车站。唉!还不知道你妈在家都急成啥样子哩!”; 张大叔家,土炕上,张大婶俩眼一直望着窗户外。 一瘸一拐的张大翔撩开门帘进屋来:“妈,爸这才走了不到一天。放心吧妈,爸肯定不会有事的。” “妈知道是知道。可我这心里……这死老头子。唉!也不知道老二……。唉!” “妈,您这是怎么了?在我和二弟眼里,您可是从来没唉过声叹过气的啊!再说了,二弟是啥样的人,您和爸还心里没数?反正我相信二弟,他不会做啥出格的事的。不信等爸回来啥都清楚了。妈,您就放心吧。” “老大呀!爸妈不是不相信你弟弟。有句老话咋说来着?叫啥近啥能成啥?” “妈,您是想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不会的!老二肯定不会。” “嗯。要说你弟弟不能够啊!可我就是怕他太着急你妈这病、太急着还乡亲的债,一时犯了糊涂。” “妈,就算二弟真是……呸!呸!我相信二弟绝不会出大格。” “嗯呐!哎!老大,这乡里的事也不让做了,你……。” “妈,不让做咱就不做呗。去乡里是去工作,又不是‘化缘’。话说回来啦,能帮着家里干点活啥的。能照看照看王奶奶和黄爷爷。挺好的。真的妈。” “嗯。好孩子。好呀!” 第三章,十八 (十八) 安天成办公室里。 郑正国走了。斜靠在办公椅里的安天成恼怒中带着几分沮丧。 虞会计知道,这个时候,老板的心情一定好不了;她有心想劝上几句,可又不知说什么,只好默默立在一旁。 “哦!你坐吧,坐吧。哦,虞会计你说,你帮我分析分析,这郑正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突然给我来这么一出呢?”安天成直起身子,直愣愣地问虞会计。 虞会计谨慎地回答说:“不是说……说上面要检查什么……”;;;“什么检查?那就是个说辞。我问过了,其他的人都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这年头,不管是不是正经八百想干点事业的,有几个在银行没有贷款的!?”安天成是越说越来气。 “那……那……。”虞会计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了。; “虞会计我跟你说,他就是真对咱们来的。哼!还跟我这儿演上双簧了!; 虞会计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说:“那……那……问题是……为什么呢?安经理,这一点你肯定是……应该是清楚的啊。”; “清楚!?哼!我要是清……楚……噢!我知道了,我知道问题的症结到底在哪儿啦!清楚了清楚了,他这是要挟我!是想以此来逼我……哎虞会计,你觉得郑正国这个人怎么样?”; “对不起安经理,您是知道的,我是从来不在背后议论……”;;“是是,我知道。那这么说,如果他,单说这个人,他打主意的对象是你的女儿,我是说假如,你会是什么意见?都是做父母的,况且你也是个女儿。”; 虞会计想了想,侃侃说道:“哦,首先,我尊重女儿的选择。但这并不等于我因此放弃我家长的基本权利。嗯,做为过来人,我首先要向我女儿强调是人品。哦,也可能是我太……,安经理,这么说吧,假如我看出这个人的人品是有问题的,我至少是会提反对意见的。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意见。”; “所以啊!这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唉!还是小然妈说得对呀!什么……有钱能使磨推鬼呀!屁话!谢谢你啊虞会计。”; “安经理,如果您觉得,当着小郑科长的面有些话您不好亲自开口,我可以出面,我替您去。”; “哦,不是不可以。我想还是我亲自去。回避总不是办法呀!你说呢虞会计?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嗯!这样最好。”; 当天傍晚。省城火车站候车大厅里,张二翔一个人去了售票处; 这会儿,张二翔去售票处购票去了,张大叔由安然和林丽、王健陪着。 安然:“叔,来了还不到一天,您干吗非着急回去呀?不能多待两天吗?”; 林丽也说:“就是啊大叔!让我说呀,您在这儿多待两天。”; “不了。闺女,哎!都是好闺女哩!大叔谢谢哩。哎,二翔呢?”; 安然:“叔,二翔给您老买票去啦。叔,咱不是都说好了,不再说谢的嘛!”; 张大叔:“噢对,买票,我倒给忘哩。哎!不说啦。闺女,按说年轻人受点小伤不算啥,可是得养护好了才行哩!你看看,这里呀到处都是人;那车子一辆跟一辆的满街都是,那可都是些铁家伙哩!千万可别再让那东西碰着哩。”; 安然:“是。叔,我记住了。”; 林丽:“大叔,您总叫她闺女闺女的,您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吗?”;张大叔咧嘴笑了,说:“记得,这闺女叫安然;你是林丽闺女;这小伙子叫王健;叔都记着哩。”; 林丽:“哦。”; “哦,闺女,再有,二翔那么个大小伙子,出点血能算个啥哩?这人生在世,保不齐谁有个事啥的,大家都伸把手,不就过去啦!闺女呀,是这个理不是?”; 安然:“是的。叔,您说的对。”; “哎,别太当回事,记着了没有?闺女?”; 安然:“叔,我们记着了。”; “嗯。大叔这回来呀,该办的事也办了,该打听清楚的一,二,三,四也都打听清楚了。”张大叔边说边伸出一只巴掌,数着自己的手指头。 林丽:“哎大叔,不对呀!您只问了三件。您看看,一是钱和药;二是老有车陪着,也就是他的事;三是衣服的事。这才三件呢,另外一件呢?”; “嘿嘿。二位闺女,你俩是俊,哦,就是好看、漂亮哩!都是好闺女哩!不是那啥哩,嘿嘿。”; 安然和林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们搞不懂张大叔所说的“那啥”,指得是什么。 张大叔说得“那啥”,针对得就是李楠所说的“狐狸精”。; 火车就要开了。张大叔从车窗探出头来。在这个时候,挂在那张被风霜雪雨凿刻得满是皱纹的脸上,竟然是一份满意的、满足的笑容。张大叔摸着儿子的头说:“回吧,都回吧。”; “爸!记着让妈妈按时吃药;您也要多保重啊!”; “哎!好!好哩。”; “叔,一路上照顾好自己,代我们问婶好。”安然一边说着,一边跟张大叔挥动着左手。安然是挨着张二翔左边的,她的另一只手,跟张二翔的衣服下摆粘着,抽不出来。 “哎!闺女,大侄子,也代问你爸妈好哩!”张大叔的眼睛没离开安然,心里想着:“真是个好姑娘呀!不光长的像画上的人那么好看,心眼也好着呐!要是二翔能……” 汽笛声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90年代中期,在这条铁路线上,使用的还是老式蒸汽机车。伴随汽笛的尖啸,另有一股白色气浪喷涌而出。 一向不甘寂寞的林丽,这会儿却显得很是安静。她和王健一起,静静地躲在张二翔和安然后面。 “林丽闺女,大侄子,谢谢你们哩!啥时候得着空了,都到家去坐啊!”; “哎!大叔再见!一路顺风。”林丽和王健不约而同的喊着。 火车真得动了。张二翔竟还扒着车窗,安然在后面使劲地拉着那衣襟…… 第三章,十九 () 这天晚上,吃完晚饭,安家一家人围坐在客厅沙发里。 安然:“爸,想什么呢?”; 安天成从沉思中转回神来:“哦,小然,爸没想什么。”; “还没想呐!妈,你看爸。”; 全媛:“是啊天成!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看你……” 安天成:“说了没事嘛!哎呀哦,这宝贝闺女送上来的水果,说什么我也得吃呀!哎,再喂给你妈一块儿,不然你妈又该不高兴了。哎小然,最近你回家来的频率不高呀?跟爸说说,最近都忙些什么呢?”; “有嘛!妈,我有吗?”; “还说没有?小然,妈问你,上回跑你爸那儿要钱是怎么回事?小然,你是不是……”全媛才注意到安天成一个劲地朝她摆手,便打住话头。 安然摇着安天成的一只胳膊,半撒娇半嗔怪着:“爸,你怎么这么不讲信誉啊?你可是答应过替我保密的。”; “是,我是答应了。是这样闺女,那天爸一不小心说漏嘴了,都怨爸那天喝了点酒……”;;; “噢!那不怨你,都是怨酒喽!?”; 安天成先前的烦乱情绪,这会儿早被女儿闹没了,他笑了笑,说:“看到没有媳妇?闺女大了,可不像小时候一糊弄就过去了。往后在闺女面前,可是要丁是丁卯是卯。”; “什么呀?我问问不行啊?”全媛倒是始终严肃认真。 “行,当然行了。哼,妈,爸,你俩也别跟我演双簧,其实你俩谁都想知道我拿那钱干什么用了,对吗?”; 安天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看看媳妇,要不说我们闺女聪明呢,要不是我安天成的女儿呐!”; 安然嬉笑着说:“嘻嘻。可惜,我还是不能告诉你们。就这样!爱谁谁!”; 从安然的神态上,全媛觉得,女儿似乎有了些变化。她尝试着试探一下,说:“哦?小然,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不就2000块钱嘛!哎,跟爸妈说说呗,小然,你以前可不这样。哎闺女,你是不是?是不是瞒着我们什么事呀?”; 安然不想就如何使用了那笔钱,跟爸妈说太多。不是要故意隐瞒,她只是觉得,凡和二翔有关的,暂时还不益透露,于是她说:“喔,没事。我肯定会让你们知道的,但不能是现在。”她忽然想起那天郑正国要她转达的话,便说:“哎爸,郑正国让我给您带句话。”; “他?什么时候?”安天成瞪起了眼睛。 “就前几天。爸,你怎么了啦?”; “哦,没什么。他都说什么了?”; “喔,他说‘您的忙他总会帮的’。; 安天成一拍沙发,大声吼着:“帮?他不难为我就不错了。”; “爸,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作为女儿的,我奉劝您一句,最好离这个人远点。”; 安天成长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是啊!要说爸确实是看走了眼了。你住院了,我告诉他一声也是好心。哦,我当时说得是严重了点,可他竟然……。嗨!哦,最近我听说,这小子在生活作风上是很有问题的。再有,这小子太招摇;做事情有些不择手段。”; “哦!你终于看明白啦!?爸。”;;; 王健家厨房里,王健边手脚麻利的炒菜,边对一旁的林丽说:“这么大眼瞪小眼,想偷师学艺呀?说了不用你,去吧,一会就好。”; “哦,嫌我碍事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哎!林丽,刚才你跟姥姥都说我什么了?”;;“美的你,我们才懒得说你呢。”; “不可能,你们肯定说了,我耳朵到现在还热,不信你摸摸。;王健说着,凑身过去。” 林丽用手指在王健伸过来的耳朵上弹了一下,说:“就你驴耳朵长。说什么,能说什么?夸你呐。自窝狐狸不嫌骚,哦,我没说姥姥,说你呐。”; “呵呵,行!一会儿工夫你就给我按了俩职称。林丽,你没说错,自窝狐狸不嫌骚不假,我狐狸,你狐狸精,你就是蒲松龄笔下的那个狐狸精,反正我是让你给迷倒了。行了林丽,快去收拾桌子,吃完饭给你看样东西。”; 吃完了饭,王健动作熟练收拾起碗筷。王健姥姥则拉林丽坐进沙发里,说:“健儿勤快,就让他表现表现;反正以后,做这些家务事的时候还多着呐!健儿呀,不是姥姥在丽跟前卖她的好,丽每回来,都是屋里屋外一通拾掇,又是洗又是涮的,又陪我说话。”; “姥姥,那还不是她应该做得?”王健说完这话,趴在姥姥耳朵边小声的说:“要不,就凭您这孙子,我能看上她?”然后又抬起头大声说道:“您说是吧姥姥?”; 姥姥笑了,说:“烀熟的鸭子,肉烂了骨头酥了嘴还硬呐。”; “别理他,姥姥,我就知道他没什么好话。姥姥,你什么时候教我做饭呢?”; “得了,你不好好学习,学什么做饭呀!?做饭的事今后我包了,你要有时间的话,给我打打下手就行了。”王健说着,又进到厨房去了。 这边,姥姥摸着林丽的手,喜眉喜眼盯着林丽看。 “姥姥,每回都这么看我,嫌我长的不好看?”; “净瞎说!丽呀好看!喜欢,姥姥是喜欢呐!”; “您也是漂亮老太太。姥姥,您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漂亮,是吧?”; “我不行,老了。姥姥年轻那会儿也没丽好看呢!嘻嘻。” 林丽拿起个苹果,说:“姥姥,我给您果削皮儿,您再吃个苹果。”;“丽呀!姥姥实在吃不动了。你每回来,都给姥姥吃撑了。” “是嘛!那以后我再不敢来了,别把您撑坏了。嘻嘻。”; 王健从厨房出来,插话道:“林丽,你不就想让姥姥多夸奖你几句嘛!这也太明显了吧!”; “我和姥姥说话,没搭理你呀!这河边没青草,哪来的多嘴……”林丽看一眼姥姥,吐了一下舌头。 “丽呀,要说你没说错。要说健儿在遇上一些事儿的时候,还真有是点驴性。健儿,你要是敢跟丽耍驴性,我可不依你的啊。”; “他敢!姥姥您放心,他敢跟我耍驴,我就把他牵您面前,您替我收拾他。不过话说回来了,男人要没点性格,就不是男人了。对吧姥姥?”; “嗯,也对!得,不说了。你俩该干啥干啥,别总在这陪我。都去吧。健儿,把电视声音开大点。”; 王健屋里。王健从一柜子里拿出两个包,递给林丽一个,说:“你的,看看!我眼光怎么样?” “什么呀?”林丽打开王健递过来的包,从里面拿出件时装:“呀!真漂亮。王健!友谊商城的吧?这件衣裳,我都看好几次了,太贵了。我想等过些时候,降下价了再买,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还过些时候?那不就过季了。”; “你不懂,就过季了才降价呀!像这种东西,过年穿也不淘汰。哎!你那包里是什么?让我看看!”; “也是衣服,我的。”; “嘿!还知道打扮自己了!?我看看。”林丽说着抢过王健手里的包,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哎!这不跟安然给二翔那套差不多嘛!连牌子都一样。”; “是!就是那种牌子。”; 林丽看着略有得意的王健,突然沉下了脸,严肃地说:“王健,你坐下,我要跟你说句话。”; “嘿!干吗呀这是?小脸怎么说拉就拉下了?怎么了我?”王健嬉笑着说。 “你严肃一点!”; “好!好!严肃点,你说,我洗耳恭听。”; “是!平日里,其他女生穿着是比我好点,特别安然,更比我讲究。可人比人也不是这么个比法呀!女人嘛,谁都喜欢漂亮衣服,你想让我也穿得漂亮点,这我能理解。但是,我郑重的再说一遍: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许给我买任何东西。你一天到晚满城的跑,挣点钱容易嘛!”; “没事的林丽!我一大老爷们,我……。。” “王健你严肃点。哦,原来你不是小伙子,都大老爷们了!?”;; “看看你林丽,我不过就那么一说,我是想……。”; “逞英雄装好汉?用不着。喜欢,你在我面前就是英雄。不喜欢,你就是再大的英雄,在我这儿也什么都不是。”; “哎!林丽,那你说我到底是英雄啊?还是狗熊啊?在你面前。”;; “去你的吧!又想跟我来打岔的小伎俩。听我把话说完。”; “哎!好来!不打岔。等等,我去给你弄点水来,您喝口水,再接着往下说。”; “嗯,这还差不多。快点。”; 第三章,二十 (二十) 夜深了,那白日里无处不在的喧嚣,也终于变得安静。 安天成家里,安天成夫妇二人躺在床上,可都还没有睡意。 全媛推着丈夫:“天成,我怎么觉着,这段时间以来,小然跟先前有些不大一样了,你发现了没有。”; “是吗?说说,你都发现什么啦?具体点。”; “哦,具体的我也说不好。自打出院,她心情好像特别好,时不时经常会嘻嘻嘻地笑;有的时候吧,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又好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哎,天成,小然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安然房间里。安然静静地躺着,也是没有一点睡意。她起身下得床来,漂动一对美丽且揉着许多惬意的眼睛,带动着秀美玲珑的酮体,亦或是反之;连同千百地思绪舒展双臂,以芭蕾的姿态单立一脚,悠闲、优雅地转了一圈再又一圈……。那件淡蓝的丝质睡裙,伴着舞动着的青春,轻灵的、曼妙的、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地飞扬起来。紧接着,她又是轻盈起跃,大有展翅欲翔……可她又忽然想起,这时候是需要有人配合的,没有人托着,单凭一己之力,是无论如何也飞翔不起的。于是,她只好停下,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信手翻开,忽然,有这样一行字,急切跳入到安然眼帘:“承认贫穷并不使人感到羞耻,不努力奋斗摆脱贫困才是真正的耻辱。”安然记不得这本自己到底有没有仔细读过的书,正是古希腊历史学家修息底德的一篇演说词。她轻轻读着:“我们珍视蕴涵在简朴中的美丽。我们珍视不矫揉造作的智慧。财富属于那些及时行动的人,而不是夸夸其谈的人。承认贫穷并不使人感到羞耻,不努力奋斗摆脱贫困才是真正的耻辱。” “对呀!二翔就其目前的经济状况,在郑正国跟前的坦言相见,自己还甚有微辞,他有什么错呢?” 安然将修息底德的这段话,又反复读了两遍。沉思着慢慢走到窗前,那幅厚厚的窗帘甫一拉开,那轮有漫天繁星簇拥的月亮,穿透那帘雪白的纱幔,由远至近,愈来愈近……。 安然喃喃自语:“他现在会在做什么呢?会不会也在想什么着心事呢?”; 安然随时能想起张二翔,必是有原因的。但此时的张二翔究竟在做些什么,她是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的。 市区某建筑工地。张二翔将一辆大卡车上的最后几块砖卸下,在一偌大的砖堆上,规整地码放好。 工地的蒋工长来到张二翔面前,将一些钱递给张二翔,说:“张老弟,给,这么晚了,回去的路上买点吃的。明天是星期天,我已经安排下去,明天你只有一白天的事,晚上先歇歇。后天晚上再来。”;张二翔从蒋工长递过来的一些钱里抽出一张,返递回去:“嗯。哎,蒋工长,多了。”; “拿着吧。见过卖命的,没见过你这样卖命的!张老弟,不怕你不高兴,你要再这样,明天别来了。”; “蒋工长,我……”;;; “行了!别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啦!哎张老弟,这个工地的活,再有半个月就差不多了。下个工地,你还去吗?”; “去。还得麻烦蒋工长给我留着。我只能是……”;;; “嗯,知道,除了星期天,其他都是晚上。不过张老弟,下回离你学校可远啦。”; “路远不怕的。蒋工长,明天见。”张二翔将那张钞票硬塞进蒋工长手里,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安然房间里。这会儿,安然已悄然进入了梦乡。似乎是,在她嘴角上面,还是刻着甜甜笑意的;;。 月亮的光芒于一丛丛水泥柱上发出的光亮,共同挽织着路灯的幽亮,映辉着整个省城市区的大街小巷。 张二翔在这条人行步道上慢跑,如同一些喜好运动人的晚锻练。 一辆已经悄悄跟着张二翔好一会儿的出租车,这会儿突然加快速度,猛地在张二翔前边一点停了下来。原来,开这辆车的是胖子,只见他快速从车里下来,冲着张二翔大声说:“张哥们……同学,真的是你?”; “哦,胖……”对于外号,张二翔始终叫不出口。 “没错。胖子。”胖子倒满不在乎,大大乎乎的一副样子。 “哦,这么巧。胖……子,白天的事,谢谢啦!”; “嗨!又见外了。就凭上回那事,哥们我替你做点什么不都是应该的嘛!”; “胖子,不能这么说,以后可别这么说了。”; “嗯,行。你说咋办就咋办。哎,张哥们,快上车吧。来,上车。我送你回学校去。”胖子连拉带拽的将张二翔推到车里。 胖子的车在市区马路上快速行驶着。 “张哥们,刚才没吓着你吧?嗨!这话说的,要说你比我可胆大多了!上回那事,要不多亏了你,我……” “胖子,都是过去了的事,没必要再提了。哎,你这是?” “哦,前几天晚上,我就在这条路上遇见过你。当时车上有客,加上一时不敢确定,就过去了。后来我再仔细一想,大概是你没错。等我把客人送到,再折回来就找不着了。我今天是特意……不瞒你说,我都看见了,二翔哥们,你这么干怕是有些时间了吧?” “你怎么……” “我猜得。二翔哥们,太玩命了吧?” “没事,没像你说的那样。哦,胖子,看在上次那事……哦,我想跟你,我有两个请求。” “哦,没问题。说吧。” “第一:保密。今天晚上的事,包括上次,你谁都不能说。” “保……密?张哥们,说实话,上次那事,我还真不好意思跟哥几个说。可今天,今天这事,为……为什么呀?”; “很多事情,已经让大家跟我费不少心啦,我实在不想这样。你明白吗?所以,跟谁都不能说,包括王健。第二:你今天是特意过来接我的;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好吧。” 第三章,二十一 (二十一) 翌日晨。同屋人大都在“啧啧”睡着。张二翔简捷地完成洗涮,悄无声带上屋门,一路紧走出得校门,直奔工地而去。 张二翔半工半读的经历,是从他上高中的时候便开始了。只是,在高中的三年里,受其所在县城条件的限制,能给他提供打工的机会其实并不多。到了省城,情况则大不一样,张二翔简直是如鱼得水。每周他至少要打三到四个晚上的工。除非特殊情况,星期天节假日,他更是全天在工地。关于这件事,只有跟张二翔同屋的其他五名同学知道。并且,他们都遵照张二翔的要求,严格保守着这个秘密。 太阳升起已经老高了。许是由于兴奋而忘记了,也或许是安然她不愿意将月光的皎洁和温馨挡在窗外;昨一整晚,安然竟然没有把大大拉开的窗帘重新拉上;于是,那阳光便肆无忌惮透过玻璃,瀑满了整个屋子,连同依然熟睡着的安然那无不充溢着惬意的娇容。 张大叔家里。张大婶在炕上磨来倒去好一会了,忍不住喊道:“老大呀!大翔!” 张大翔正在外屋地忙着烧火做饭。听到喊声,丢掉火棍急忙进到里屋:“哎!来了妈。妈您怎么啦?” “老大呀,妈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过份了呀!?唉!真是苦着老二了!省城那么大个地方,哪儿哪儿不得钱呀!?怕是走几步路都得了钱使了!就咱那点一脚踢不倒的,够做啥!?怕是连牙缝都添不齐哩!”张大婶看似在征询意见,倒更像自言自语。 妈妈话里话外究竟是啥个心思,张大翔是清楚的。在张家,乃至张家所在整个村子,知道张二翔业余时间打工的,只张大翔一个。关于这件事情,弟弟只想让哥哥知情,不能让爸妈知道的良苦用心,哥哥大翔是理会清楚的。他只好岔着调侃道:“瞧您说的!妈,那下回不用再跑那么远山路去给老二寄去了,就放在脚前,您一脚给踢去省城,还省了邮寄费了呢!” 张大翔这么一说,让张大婶恍惚间减去了些先前的愁。她笑着说:“嗯,那感情好哩。” “另外,还不用担心您踢去的钱老二收不到,母子连心嘛!是吧妈?”张大翔见自己的着数果然奏效,便接茬不放。 张大婶突然收住不笑了:“老大,跟你说正事哩!别跟我这儿嬉皮笑脸的不着流。你弟弟每回来信,你都是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我们,还都是些驴拉碾子——转轱辘圈的话。爸妈是识不了几个字,可还是识数的哩,一个字一个字数,你都没给我们数够。” 张大翔立即慌了手脚:“妈,其实,其实说起来还是我妈精明。不过,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总得来说……” 就在张大翔上牙床打着下嘴唇的时候,门一开,菊花进到屋来,说:“啥这‘只’那‘只’的?倒来倒去,到底有几只呀?婶,这大早头的数啥呢?哦,我知道了,在数那棵树上的喜鹊。” 张大婶笑着说道:“嘻嘻,哪有喜鹊呀?菊花闺女,又来逗你婶开心的吧?” 菊花却说:“咋没有啦?大翔你说,到底有喜鹊没有?” 张大翔低着头不言语。 菊花急了:“你低头看啥?难不成这屋地上有喜鹊?” 张大翔虽然还是低着头,却毕竟还是开口了:“有,在那儿。”张大翔一指菊花那双站在地上的脚,憋着声气说道。 菊花唰地脸红到了脖颈,转身便走,嘴里却说:“你跟婶吃饭。我去把猪帮你喂上。” 直到临下火车,张大叔才发现原来的包裹变大了;而且,又多出好几个来。他忽然忆起安然闺女的叮嘱:“叔,行李都给您放好了,都在行李架上,喏,就这,放那儿别动就行了。车上先吃先用的都在这个小包里,放您身边了。到时候记得吃啊!还有毛巾、香皂、牙刷,也都放一起了。叔,下车的时候,别忘了架上的东西。哦,凡是和您的包绑在一起的都是您的。叔,您记住了吗?”当时只想着:自己的东西咋会忘哩,便满口答应,也没顾上细看一看。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东西,是安然这闺女耍心眼哩!可火车都到了站了,拿不拿都得拿了。张大叔将大包小包前后往肩上一搭,急急忙忙朝家里赶去。 李楠的心情,打从省城回来那天起就没好过。“怎么又是星期天?干吗非得过星期天?有什么好过的?!”这会儿,李楠一个人待在屋里,她哪儿都不想去,去哪儿都没什么意思。在去省城之前,李楠还是挺对比如逛街、在各种应酬、交际场合穿梭什么乐此不疲的。省城,她更是抱着满怀的兴致去的。下了火车,她便急冲冲、兴冲冲直奔首个目标而去——她早就盘算好了的。可当确实见到张二翔,她当时的目瞪口呆,将其内心受到强烈震撼暴露无遗。在李楠眼里,张二翔就是个:有个堂堂仪表的穷光蛋;有一定才华的傻小子。“不对!他不是真傻!是装的!我李楠不好意思诩为‘大家闺秀,’再怎么着也算是‘小家碧玉’!”以这样一种心态,从打上中学那会儿,李楠便将“秋波”时不时暗“赐予”张二翔。可他张二翔愣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李楠相貌是平庸了点,可我的优势又不在于相貌上!你张二翔是多少有点玉树临风,我李楠看上的,也不过就这点嘛!在这县里头,我爸爸怎么着也算是高级干部,跟了我,还亏了张二翔你不成!?现在倒好,这个穷光蛋不仅能把自己弄的“人模狗样”,身边一下子还多出俩女人。喔,那个脾气挺大挺横的林丽,不知道是个啥来头。还有那一个,偏叫什么安然!噢!你那边一“按”,张二翔这边就“燃”了?不怕烧死!哦,要我是男的,遇见这样大的美人,不也得燃了?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尤其那个皮肤,那叫个肉红丝白,一掐能掐出水来,那水也恐怕和奶水差不多了。“我李楠要是有她一半漂亮,我就不在广播电台了。我要上电视台,……。呸!什么东西!?堂堂我李楠,干吗非要和她比!?哼!” 还有,自己上回亲自跑到张二翔家里,奏了张二翔一本,也不知起到效果了没有?估计张家不会有人专门跑去省城的,他家穷得怕是连张火车票都买不起。也就是来回寄寄信什么的。还要再耐心等上几天,等几天再去摸摸底去。 思来想去的李楠,自认为找到了她下一步需要攻克的目标。 第三章,二十二 (二十二) 这一个早晨,陶小涛特别起得早。他眯瞪着半睡不醒的眼睛,摇晃着下了楼,在客厅里转圈扫了几眼,便将自己重重的扔进了沙发里。尽管那全是上好牛皮所制的沙发很宽很大,可就是不太软;陶小涛咧了咧嘴——他把自己摔疼了。 小保姆没见这主儿这么早起,有些愕然,另有点害怕。她小心的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陶小涛头不抬眼不睁闷了一句:“都没起?” 小保姆声音有些微颤的回答:“没有,都还没起来。” “哦,哎,那你站这儿什么意思?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陶小涛火不打一处来,跳起身子大喊大叫着。 小保姆头没敢抬,转身快步逃开了。 陶小涛回身坐到沙发里面去。抓起茶几上的一盒香烟,三两下撕开烟盒,拽出一颗叼到嘴上。由于动作太大,那香烟盒里竟然多跳出好几颗香烟来。陶小涛对那些散落的烟不屑一看,又抓起了打火机,“啪啪”打了两下。那打火机是不争气,陶小涛用了很大力气,它就没着出火来。陶小涛狠狠地连同已经叼在嘴上的那颗烟,一起摔出老远去了。纵然那颗烟被摔得七扭八拐,楞是半点声响没有。还是那打火机,“砰”得一声来了个粉碎骨。 即便如此,似乎依然难解陶小涛心中之蛮,于是,他愤愤然喧哗着:“哼!他张二翔究竟能算个什么!?嗯!竟然比老子我有艳福?!嗯!那个叫什么然的,那叫个娇嫩欲滴,简直就是个美人坯子!怎么我……!?哼!就算他能学习,成绩不错,充其量是戴着个学士帽的土老冒,不过是个老土鳖!哼!真是气煞我也!” 某建筑工地上。张二翔今天的工作是筛砂子。 工地上负责做饭的两位大婶,从早菜市刚买完菜回来,打这跟前路过。张二翔只顾埋头干活,没注意这二位已离他不远。 其中一位大婶跟张二翔打招呼:“大侄子,筛砂子呐?” 张二翔这才抬起头来:“哦,二位婶子,买菜了?来,我来拿吧。” 这一位推阻着:“不用,这点东西,不用啦。” 另一位也说:“是呀!就这么一点东西。” 这一位说道:“大侄子,我们姐俩的嘴都是老棉花套子,絮叨了你别嫌就是了。也不是我俩心道不正。这活就没见你这么干的!”这一位似在埋怨张二翔。 另一位也说:“就是!筛砂子嘛,铁锹小点,扬着勤点,是又好看又省力。这又不是包工计件的,你使那么大个锹,又是满锹满铲的,多累呀!?”另一位连教加埋怨。这一位又补充说:“大侄子,我们可都为你好啊!” “我们可都为你好呐!哦,中午吃饭的时候,早点过来。” “就是!都为你好啊!人这么多,留了也留不到你嘴里面去!早点来啊!” “哎,知道了。谢谢两位大婶。”这两位大婶一向对自己的好,张二翔当然是心知肚明。可对她们教的方法,却是很不以为然的。他胡乱应了一句,转头又忙他的去了。 这时候,又有两名推着手推车的工人,来到了这里。放下车子,俩人便往车子上装张二翔筛下来的砂砬。 张二翔放下铁锹,走过来问道:“请问,你们这是?” “哦,放心吧大学生!蒋工长已经交代过,以后再不许把这东西当石子打进混凝土啦。” “嗯,蒋工长真是这么说的。哎,大学生,你跟蒋工长你们什么关系呀?怎么你说什么他都听呀?” “哦,没事。你们忙吧。”张二翔转身又回他的岗位上去了。 陶小涛破天荒地把自己关在了屋里。想了半天,他觉得哪儿哪儿都没什么大意思;所以,他打算今天不出去了。 楼下客厅里。白艳兰甚是纳闷:“嗯?这是怎么啦?怎么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突然,陶小涛猛得从床上坐起来,念咒似自言自语道:“姓安?叫安然。那个安天成也姓安,这俩人都姓安!?对呀!这俩人不会是一家吧?父女?叔侄?管他呢!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啦!?”陶小涛迅速抓起手机,可查了半天,楞没找到安天成的电话:“没存?没存正好!这个电话先不能打!暴露太早不好,显得咱目的性太强。看样子,那丫头不怎么看重我。哦,那也是因为我还没来得及展示我陶某人的势力!势力!展示!展示。”自言自语到这里,陶小涛急忙下了楼来,问白艳兰:“妈,那个谁呢?又走啦!?” “嗯,走了。我说你这孩子……” 陶小涛知道母亲又要教训自己,岔着说道:“行了。妈,上回那事,他没给我办呀!?妈,你说,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那么点事嘛!还真想立给自己立贞节牌坊是怎么着!?” “小涛,你太放肆了!有你这么说老子的吗?” “怎么了?我就这样,爱谁谁!” 应当说:几乎每个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瑕疵,而有些人,会由于某些因素、某种氛围将这些瑕疵无节制放大,终将瑕疵打上了错误的烙印。陶小涛就是这样的人,因为他无时不理所当然地充分享受着娇纵于溺爱的沐浴,从而使他的某些习性、某种脾气或者说某些习惯,往往受不到理智、理性的防卫跟约束。 白艳兰真生气了,她大声说:“什么叫爱谁谁?你这话,连妈也没放在眼里了是不是!你再这样我也不管了,你爱谁谁去吧。” 陶小涛上前拉着白艳兰的手,左右摇着,撒娇似地说道:“妈,不至于吧,我不是说你。我爸真是的!那什么工程又不是他家的,给谁不是给呀。妈,你再帮我说说嘛。” “上次的事不是给你说了吗?这又什么事啊?” “还那事,他不给我办。妈,看到没有,我爸现在太牛了,连你的话都不听了。” “少挑拨离间。哎!我问你,你为什么非得替人家办这事啊?我上次问你,吱唔半天你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 “怎么是我吱唔了?妈,真是的你,我没糊涂。” “那是我糊涂了?算了!我不管了。你也别再来缠我了。” “哎哎妈,我说错了,我的错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