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妾》 ☆、第一章 郧阳府,贺家的大宅,内院。 丫鬟梨香悄悄的对徐莺道:“姑娘,住宅南院的吴姑娘和梅姑娘听说今日被送还家中去了,听说被送走的时候两位姑娘都在哭呢,吴姑娘还想给太子身边的人使银子,想让帮着向太子求求情,好让自己留下来。” 徐莺心道,确实该哭的。 今年长江汛期的时候下了几场大雨,长江决堤,朝廷拨了银子下来抗灾,之后太子亲下江南视察灾情。 太子到达郧阳府之后,郧阳府的各地官员不急着向太子禀报灾情,先从郧阳府各地搜罗了四位美女送到了太子的床边。 徐莺和另外三位分别姓江、吴、梅的女子便是被搜罗来伺候太子的美女。 送到床边的美女,太子也没有拒绝,顺手收了下来,搞得当时初来乍到的徐莺一度以为,这位大齐的太子是不是十分的荒淫好色。 而事实证明,徐莺想错了。 这位太子虽然没有美色一点不沾,但也真没有与她们四人每天声色犬马醉生梦死,该办正事的时候还是一点没有放松,每天早出晚归堪称劳动楷模。 徐莺在这座宅子里伺候了这位太子三四个月,发现他每日几乎都是披星戴月的回来的,对她们四人招幸的时候也不多。徐莺算是四人中比较得宠的,但三四个月里被太子召去临幸的次数也不超过十个手指头。 从这可见,这位太子在这方面还是颇为克制的。 如今灾情已得到遏制,加之徐莺观察到太子带来的人马最近有比较大的动作,所以他猜测,太子很可能准备最近就返京了。 地方官送来的四位美女虽然都被太子收用过,但太子却不一定会全部都带回京中。那些他不愿意带回的,自然是赏赐银两让人送回家中。 不管当初被选上送来的时候,各人带着什么样飞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但这一朝被送还家里,她们的人生却是已经到头了。 伺候过太子的姑娘,就算被送还家中,无论是地方官还是她们的父母,皆不可能会让她们再嫁人的了,就算她们敢让她嫁,太子穿过的破鞋,那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敢捡来穿的。 她们以后最好的结果便是被送到寺庙中,一辈子古佛青灯替太子守节,或许她们的父母族人还会将她们伺候过太子当作在外炫耀和抬高身份的资本。 这样已经看得到头且不太好的人生,她们此时不哭更待何时。 梨香有些担忧的问道:“姑娘,您说我们会不会也被送回去。” 这个徐莺还真的不知道,不过太子既然没有此时让人将她和吴、梅两位女子一起送回家中,徐莺心想,那大概他是想要带着她回京的了。 但这毕竟是还没确切的事,徐莺也只是道:“既来之,则安之,管那么多做什么,我们听太子的吩咐就是。” 不过就算被送回家中,徐莺也是不怕的。虽说逃不了要一辈子古佛青灯的替太子守节,但除了不能嫁人这一点以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她是伺候过太子的女人,就算去寺庙里做了尼姑,那也是要受人尊敬的尼姑,说句实情话,到时候就算是知府知县的夫人见到她,也不得不恭敬几分。 她家不过是有着两百亩地的小民,就算嫁人也不能嫁得多好的人家,可不会有这样能让知府知县夫人都恭敬的份。 梨香看着徐莺表情淡淡一点不上进的样子,多少有些怒其不思进取。若是不能让太子将她留下来,那她这辈子就得在庙里度过了,而她作为伺候她的丫鬟,自然也得跟着去寺庙度过余生的。 梨香本是徐莺被知县大人选上送来伺候太子的时候,知县夫人送了她来伺候徐莺的,来的时候知县大人就说过,无论这位徐姑娘的前程如何,她这辈子只能跟定她的了。 两人本就没有多少主仆情义,只是因为她的命运被与徐姑娘绑在了一起,她以后是好是歹,全看徐姑娘的前程好坏,所以她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忠心不二的伺候她。 梨香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被分来伺候徐莺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若说不好,但这位徐姑娘的容貌既不是最好的,才情也不是最出色的,但她就是好命的最受太子的青眼。但若说好,这位徐姑娘又一直淡淡的,并不跟其他几位姑娘那样,可着劲的在太子面前争宠,基本上秉承的是“得之我受,失之我也不争”的态度。 跟着这样一位没有上进心的姑娘,有时候也是让人十分恨其不争的很。 梨香从前也会劝着她对太子殷勤一点,但后面发现,这位徐姑娘的性子看着软和,内里其实有主意的很。你说的话她会听着,但做不做却还是按自己的想法。 徐莺不担心自己的前程,但梨香却做不到不关心自己的命运,便对徐莺道:“姑娘,不如我去外面打听一下情况。” 徐莺也知梨香是半道上被派来伺候她的丫鬟,两人没有多少情分,她名义上是梨香的主子,但梨 香未必就真心将她放在眼里,她之所以会对她尽心伺候,不过是因为她掌握着她的命运罢了。 梨香主意大,何况这也关系到她的前程,她也不好阻止她去关心,便点了点头道:“那你去吧。” #### 太子身边的人嘴都紧得很,梨香并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回来,最后失望而归。 到了傍晚,华灯初上,太子这才披着星月回了贺宅,然后直接来了徐莺住的西院。 太子来江南,自然不能让人住简陋的院子。贺家是郧阳府的望族,贺家的祖宅是整个郧阳府景致最好最漂亮的宅院,所以很自然的就被征用了,贺家一家老小反而暂时住到了别院去。这个政府征用不像现代那样容易闹出什么矛盾来,太子能住到贺家的宅子,贺家的人反而是十分的荣幸,高高兴兴的搬走将宅子留给太子用。 毕竟一说太子曾经住过我家的宅子,这在以后说出去,都是炫耀和抬高身份的资本啊。 太子来西院,梨香自然是很高兴的。满脸春风的扶着徐莺站在门口屈膝迎接太子进来。 太子是个刚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身材高挑模样俊朗,穿一身青色的袍子,脸上不怒自威。见到屈膝站在门口的徐莺,进来时顺手牵了她进门。 太子的生活起居是用不着她伺候的,哪怕梨香也插不上手,自有他从京城带来的使惯的宫女和公公。 屋里一阵有条不紊的伺候洗漱换衣过后,屋中大半的宫女和太监又都站到了门口,只留了两个太子贴身的宫女在屋里伺候。 太子做到榻上,然后便对徐莺招了招手。徐莺微微福了福身,然后才敢坐到他的旁边,但也只敢做了半个屁股。 太子见了,微微笑了笑道:“你这样坐着不辛苦,坐进来些。” 徐莺心道,幸苦,当然幸苦,你他妈的身体绷直只在椅子上坐半个屁股看看,那绝对是比站着还累啊。 太子既已发话,徐莺也不为难自己推迟,道了一声谢,然后便坐进来了些。等整个屁股完全坐进去,她觉得整个身体果然轻松了些。 太子拿了她的手放在手上轻轻抚了抚,然后开口道:“三日后我们要启程回京,你这一去京城,以后想要再见家里人只怕是难了,我已经让人去将你的父母家人都接了来,等明日怕就到了,你明日和你家里人见一见吧。” 徐莺连忙要跪下来谢恩。 太子却 又将她拉了起来,声音温和的道:“这里不是东宫,别动不动就跪的,我不爱看人跪。” 徐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重新坐回太子旁边,接着道:“总归是要跟殿下道一声谢的,殿下仁爱,妾才能得见家人。” 太子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太子今夜既然来了西院,那便是要在这里留宿的了。二人一起用过晚膳,然后便是各自洗漱,上床。 素青色的帐子被放下,宫女尽数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然后太子便抱着徐莺压了下来。 徐莺到底是经历人事不久,加之次数也不多,上一次与太子做这种事还是十多天前,因此太子刚进来的时候便有些疼。 太子自然观察到了徐莺脸上的那一丝痛苦之色,便停了身下的动作,俯身在她身上亲亲吻吻的,等她脸上舒展开来露出舒服之意,身上也渐渐漫出粉红色,他这才继续身下的动作。 不得不说太子在这一方面还是技艺精湛的,徐莺前世虽然没有交过男朋友,但也知道女人刚开始接收性生活的时候,都是痛苦大过舒服的,何况她此时的这幅身体才不过十五岁。 但她除了与太子的第一个晚上完全是痛苦没有一点舒服之外,再接下来的时候,徐莺到最后多多少少都能享受到传说中的“高/潮”,太子在床上也温柔,颇为顾及她的感受,更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也因此她对做这种事并不排斥。 ☆、第二章 两轮的床上运动过后,徐莺面色潮红的头靠在太子的胸前,长长的头发一半披散在身上一半披散在床上。 而太子则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玩着她肩膀上的头发。 徐莺的头发长得好,又黑又亮的,太子拿起一缕,缠在手指上一圈一圈的转着,玩得有些爱不释手。 徐莺其实有些困了,但太子没睡,她也不敢睡着。 刚刚被送过来伺候太子的时候,太子身边的麼麼就叮嘱过她们,伺候太子的时候,一定要睡得比太子晚,醒得比太子早。 这其中的理由,自然是为了更好的伺候太子。 就比如说,万一其实太子还想要,结果伺候他的人却睡着了,这总不能还要太子将她摇醒,这想想就十分不美。至于说要醒得比太子早,那就更好说了,你得比太子早起然后伺候太子起来啊,总不能太子都起来了,你还躺在被窝里睡大觉。 徐莺当时听的时候,还觉得这是个根本不能完成的任务。睡得比太子晚这个好说,就算再困,用掐自己打自己的方法,你总能控制自己不睡。但醒得比太子早,在一个没有闹钟的年代,你怎么控制自己什么时候醒,以及那个时候醒就一定比太子早。万一太子突然失眠两点就醒了呢。 当时她还拿着这个问题去问过那位麼麼,结果那位麼麼眼光冷漠的看着她,语速不缓不急的道:“做得到做不到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倘若伺候得不好,让太子不高兴了,那我们也只能动用宮规处置,到时候你们能不能受下来,就看你们的命硬是不硬了。” 事实证明,人在生存的压力面前,真的是万能的。 徐莺在之后每一个陪太子睡觉的晚上,绝对睡得比太子晚,在第二天早晨,也绝对能醒得比太子早。 徐莺正在心里默数着绵羊好让自己不要睡着,听得头上的太子突然对她道:“你不用担心,太子妃是个贤惠大度的人,你进了东宫之后,她不会为难你的。” 徐莺顿时明白,原来他是怕她会对东宫陌生的环境恐惧,所以提前来让她安心的。 徐莺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就这份体贴,就让太子的形象在她心里高大了几分。 若说她对即将到来东宫生活一点都不觉得恐惧,那绝对是假的。 想想她在现代看的那些宫廷女人剧,皇家后院里的生活,那真的是风霜剑雨,刀剑上行走啊,单一部《甄嬛传》,就让她很有代入感的怀疑 ,等她进了太子的后院,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三集。 所以当初看到太子有可能会将她也送还回家的时候,她真的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还有隐隐的期盼。 做尼姑总比做孤魂野鬼强,进了东宫,说不好哪天就被人填了井。 不过就算她不愿意,她进东宫怕也是进定的了。 哪怕她是一个接受过现代平等思想的文明人,她也没胆子拍板对太子道:“你爱找找谁去,老娘才不去你家后院给你的大小老婆当宫斗练级的牺牲品。” 事实再一次证明,一切的尊严、平等、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的,在生存面前都是浮云。 不过在进去之前,先了解了解情况还是必要的。 徐莺开口问道:“殿下,东宫是什么样的。” 太子道:“没什么样,你以后住久了就知道,那不过就是个大些的院子……”说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她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些,便又接着道:“东宫人口简单,除了太子妃之外,就只有一个柳嫔,一个杨选侍和一个刘淑女。” 看来才人和选侍应该是东宫妾室的名分了。 徐莺在心里掰着手指算了算,一妻三妾。 徐莺心道:现代人跟古代人果然隔了好几十个代沟,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都能凑一台麻将了,这还叫人口简单。 太子看着天色已晚,外面的红烛也已经燃了大半,想到明天还要早起,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要多想,歇了吧。” 到了第二日,徐莺伺候太子用过早膳,送走太子,接着便回到院子里坐了一会。 没多久,就要太子的人进来禀报道:“姑娘,徐夫人带着徐二小姐和徐二少爷来了。” 徐莺连忙道:“那快请她们进来。” 没过多久,徐莺便看到徐夫人徐田氏带着她的一双弟妹徐鸾和徐鸰跟在一个公公后面走了进来。 徐田氏在家中虽然泼辣,但徐家毕竟是小户,她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人,突然之间被太子请了过来,进来院子又是一路的富丽堂皇,每隔几步就有宫女站在旁边垂首帖耳,真真是气派。 她牵着一双儿女一路拘谨的跟在公公身后,连头都不敢抬。反而徐鸾虽是也一路低着头,但眼睛却四边乱转打量着四周,一派艳羡之色。 等进了屋子,看着穿戴打扮早已不同往日的徐莺,张了张嘴想说什 么,但看到屋子里站着的宫女和公公,最终还是合上了嘴,垂头恭敬的站着。 领人的公公走到徐莺面前鞠了个躬,接着笑道:“姑娘,徐夫人和徐二小姐、徐二少爷到了,殿下吩咐,让您和娘家人好好叙叙旧。” 徐莺道谢道:“谢谢公公。” 公公道:“奴才分内之事。”说完对屋里的宫女丫鬟挥了挥手,将她们带了出去,又关上了房间的门,将空间留给了她们。 等门一关上,屋里再没了外人,徐田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道:“乖乖,我可真是紧张死了。” 徐莺笑了笑,对徐田氏等人喊道:“娘,二妹,二弟。” 其实说起来,徐田氏并不是徐莺的亲生母亲,而徐鸾、徐鸰亦只是她的异母弟妹。 说起来徐家也是个奇葩的人家。 徐田氏的丈夫徐秀才是徐莺的亲爹,徐田氏是徐莺的后娘,但在徐家,亲爹像后爹,后娘却像亲娘。 徐莺的亲娘徐杜氏年轻时候是个响彻十里八乡的美人,美人多半心气也高,等到婚假之龄,对十里八乡的凡夫俗子皆看不上,一心想要嫁个读书人家。 徐莺的亲爹徐秀才家小有薄田,徐家那小小的二百亩地跟乡绅地主没法比,但跟一般家中只有一二亩地的人比还是绰绰有余的。而更令人刮目的是,小有簿资的徐家一心想要供出一个读书人来,所以自小便将徐秀才送进了私塾里去念书。 而徐秀才在读书上还真的有些天分,小小年纪便能吟出“玉立婷婷一支俏,纤纤细腰楚王好”“肤若凝脂饶霜雪,腹中满贮黄金缕”这样的诗词来,在龙梅县里顺带还捞了个不大不小的“才子”名声。 等徐秀才到了娶妻的年纪,徐家看重了家境相当,相貌还不错的徐杜氏,于是派了媒婆去提亲。 徐杜氏虽然喜欢读书人,奈何自己却是个没念过书的,根本不知道“玉立婷婷一支俏,纤纤细腰楚王好”“肤若凝脂饶霜雪,腹中满贮黄金缕”这样的诗词是个什么意思,只觉得读起来朗朗上口,十分有诗情画意。 再加上徐秀才模样生得不错,媒婆又将她夸得一阵天花乱坠的,徐杜氏没多思考便将含羞带怯的对这门亲事点了头。 等嫁了过来,夫妻两人倒实在是过了段恩爱的日子,加之徐杜氏进门的第二年,徐秀才便考中了秀才,徐杜氏擅当家,进门一年便将徐家打理得多开了两间铺子,到最后连徐老太太都 不得不夸这个媳妇娶对了,旺家旺夫。 若是夫妻二人就这样一人读书一人管家的小生活经营下去,倒该是能过得红红火火的,说不到徐秀才还能将书读出来以后授个官,徐杜氏也能穿上诰命霞帔。 只是徐秀才老实了两年,心就开始发痒了。但偏偏徐杜氏手段厉害,拘着他不给纳妾,于是徐秀才的心就活动到外面去了。 说起来徐杜氏人虽要强清高,但心地还是不错的,时常会帮助其他的一些人。 这其中就有一个姓李名豆花的在西街卖豆腐的姑娘,这位李豆花姑娘模样也长得十分不错,在徐家村人称“豆腐西施”。这位“李西施”年前的时候定过一门不错的亲事,哪知两人订亲没多久,男方好好端端的在河里游泳就淹死了,“李西施”就落了个“克夫”的名声,等闲人不愿意娶她。 说起来她比徐杜氏还长了一岁,但徐杜氏出门都两年了,她的亲事却还没着落。 徐杜氏怜她遭受这无妄之灾,常去光顾她的豆腐摊,又常将她叫到家里来吃饭,顺带安慰人或做做媒人什么的。 但没想到,徐杜氏好心却引了狼进家室,那“李西施”在徐家一来二去的,竟然跟徐秀才勾搭上了,后面珠胎暗结,又跑到刚刚生完孩子的徐杜氏勉强,梨花带雨的跟徐杜氏说了一番自己跟徐秀才的“真爱”,求姐姐成全让她进门。 不得不说,徐杜氏在这方面的神经有些短,一直还以为丈夫对自己专情不二呢,突然之间发生着一出,徐杜氏气得差点当场背过去。 徐杜氏的子女缘有些薄,过门三年才生了一个女儿,就这身子还亏得厉害,大半年都躺在床上将养。“李西施”来她跟前说这事时,她正好是在生完孩子将养的阶段。 徐杜氏听完后还知道不能信“李西施”的一面之词,便马上令人将徐秀才找回来质问,只是这一质问,徐秀才只低着头懦懦不语,徐杜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徐杜氏心气高,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场从床上跳起来,拿了剪刀追着徐秀才要打。 徐秀才本来还觉得有些对不起妻子的,但徐杜氏这一追着他大,他倒是被激得胆子壮了,一边躲一边斥责徐杜氏“不贤”“没有三从四德之美”,又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若阻止她纳李氏进门便休了她。” 徐秀才说前面那些话的时候还没什么,直到她听到他说要纳李氏进门,以及要休了她时,她才真正被气得呼吸都不顺 ,站在院子指着徐秀才说了两个“你,你”字,觉着便倒在了地上。 徐秀才这下有些怕了,连忙喊了大夫来,只是等大夫来了之后,这徐杜氏却是因为怒极攻心,加之本来身体就亏得厉害,竟然一命呜呼了。 徐老太太虽然觉得儿子不懂事,但到底不想儿子落个“气死妻子”的名声,在外面只道杜氏是生孩子落下病根病死的。 儿子是自己生的,在徐老太太眼里怎么都是好的,这不好的自然是李氏了。徐老太太拒绝了儿子要续娶李氏的请求,但徐秀才没有儿子,她到底有些舍不得李氏肚子里据说是儿子的孩子,于是让李氏进门做了妾。 ☆、第三章 要说起徐田氏的进门,却又是另一番故事。 徐杜氏过世后,徐秀才按规矩给她守完一年的孝,接着徐老太太便张罗着要给儿子娶继室了。 虽说徐老太太极力遮掩,但发生徐秀才为个妾室气死嫡妻的事情到底传了出来。 徐老太太想给儿子再找个像徐杜氏那样门第相当又能干的人家,只是门第相当的人家看着徐秀才前头的劣迹,再加上家中还有个生了儿子的姨娘,等闲并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徐老太太碰了几次壁之后,只好降低娶儿媳妇的要求。 要说起徐田氏来,那真的是完全达不到徐老太太娶儿媳妇的要求。 徐田氏幼年失孤哀,六岁时父母进山打猎被狼给咬了,双亲俱忘。徐田氏的父母死时,田家已经家徒四壁。徐田氏是靠着吃百家饭将自己养大的。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坎坷的身世倒是养出了徐杜氏能干的性子。徐田氏长到十六七岁,却是白手起家,给自己置下了二十多亩的良田,等闲连男人都比不上。 徐田氏自己能干了,但婚事上又有了多番波折。 时人婚嫁讲究“五不娶”,其中有一条就是“丧妇长子不取”,说的就是少时失母的人不能娶。徐田氏是不仅失母还失父,好一点的人家俱都看不上她,何况她生得这般能干,便是不芥蒂这一点的人家,却要担心将她娶进门来,会不会压了儿子一头。 而其他上门提亲的人家,给她说的男人,不是痴傻儿就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看上的不过是她置下的那些田地。徐田氏便是对自己的婚事不多挑剔,也不愿意嫁去这样的人家。所以这一蹉跎,年纪到了十七八岁却还没着落。 前头说过,徐杜氏人很不错,心善。小时候看着徐田氏孤苦可怜,时常给她送米送粮。这于徐杜氏来说,怕不过是举手之情,也没想过要人报答,但徐田氏却记住了这份恩情。 时值正好徐秀才的妻孝过去,要寻继室。徐田氏想到徐杜氏丢下的女儿,于是请了媒婆去徐家自荐要嫁给徐秀才。 徐田氏的想法很简单,徐杜氏已去,她的大恩她注定是无法报答,但却可以将恩情回报在她的女儿身上,好好将她的女儿照顾长大。她一个不相干的外姓人,根本插手不了徐莺的抚养之事。这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嫁给徐秀才,成了徐莺的继母,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照顾她。 龙梅县虽然乡下小县,但也多的是后母虐 待前头夫人生的女儿的例子。住在徐田氏隔壁的就有一户,后娘将前头女人生的女儿虐待死了,结果那家人看在那后娘生了儿子的份上,不过责骂一顿便不多加追究了,可怜的是那个女儿,因为是个女儿身,家中亲人不过用一口薄棺材葬了了事。 徐秀才总是要再娶的,若是娶回的女人对徐莺不好,让她经了那家女儿的遭遇,那她可就愧对徐杜氏的恩情了,何况徐家还有个生了儿子的李姨娘,若无人护着,徐莺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至于她自己,除开徐秀才这个人,徐家其他方面都不差。女子不嫁人,在外面独立支应门庭到底有许多的妨碍也容易遭人闲话,而她要嫁人,也未必就能嫁个比徐家更好的人家。至于李姨娘,不过一个妾室,徐田氏自认为能辖制得住她。 徐田氏不是扭捏的人,脸皮够厚胆子也大,鉴于上面种种,她便自己找了媒人去徐家毛遂自荐要嫁予徐秀才。 徐老太太对徐田氏其实并不是太满意的,奈何她满意的人选皆看不上他儿子,加上徐田氏找的媒婆会说话,将娶徐田氏的好处摊开来各种一说,加上徐老太太自己也想到,儿子怕是娶不到更好的人家,徐田氏其他虽都不如人意,但至少能干。何况儿子那样的性子,家中又有个生了儿子的李姨娘,也确实要有个能干强硬的主母,家里才不至于乱了套,于是勉强答应了这门亲事。 倒是徐秀才十分的排斥这门亲事,无他,徐田氏的样子实在不够美。 从徐田氏后面生的徐鸾的样子来看,徐田氏的模样应该也是不差的。只是徐田氏整日在田间劳作,身材劳动得比较粗壮,皮肤又黑黝黑黝的,这看起来不说跟徐杜氏和李姨娘差了一大截,就是跟一般的姑娘比,模样也是略逊了一筹。 只是徐秀才的反对到底拗不过老娘,最后仍是吹吹打打将徐田氏迎进了门。 徐田氏不像徐杜氏,她是进门之前就看清楚了徐秀才这个人的了,对他没什么期望。进门之后,她也不屑于去跟李姨娘争宠,将徐莺接到身边照顾,悠哉自在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徐田氏不像徐杜氏的地方还在于,徐杜氏虽然也颇多才干,但进门之后,全部的心力都用在帮夫家脱贫致富上了,劳心劳累三四年,自己没有讨得一点好,自己一心期盼的丈夫还出轨了,最终落得个被气死的下场。 徐田氏对徐家就没这么忠心了,进门之后,徐家虽不见穷了,但却也不见更富,反倒是她自己的嫁妆,这么多年下来,却是以 倍的速度见长。 徐莺穿来的时候,其实这幅身体已经十四岁了。 徐田氏进门十几年,对徐莺倒真的没话说,可以算得上是视如己出了。反倒是徐秀才,这些年被李姨娘哄得只对李姨娘生的长子有亲爹的模样,对其他儿女全是一副后爹的态度。 徐莺的样貌全都挑了徐杜氏和徐秀才最好的部分遗传,长到十四岁,已经是亭亭玉立,尤为出色。 当年徐杜氏死后,李姨娘本是打着进徐家做正室的主意的,只是后面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如愿,而这本是也是不关徐杜氏和徐莺的事的,但李姨娘却因这将徐杜氏和徐莺记恨上了,觉得是这母女两阻碍了她成为正室的路。 徐杜氏已经死了她没法,于是满腔的愤恨只能对上了徐莺。后面又见着徐莺越长越漂亮,越长越像徐杜氏,更是觉得刺眼了。 时值郧阳知府的夫人怀孕,不得伺候丈夫,想找个姑娘帮着服侍丈夫的,且言明要是良家子,出身清白,进门有正经的纳妾文书,姑娘若抬进门,还会给那姑娘的娘家一百两银子的纳妾钱。 一百两银子在龙梅县这样的地方来说,还是很大一笔银子的。 李姨娘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对着知府夫人允诺的一百两银子蠢蠢欲动,于是撺掇了徐秀才,要将徐莺送去做妾。 徐莺自小得徐田氏的教导,心气高,自然是不愿意去给人做妾的。李姨娘和徐秀才也知道徐莺的性子,加之有徐田氏在,他们也打不得徐莺的主意。 奈何李姨娘狡诈多计,先买通了替知府夫人找二房的中间人,然后花了一百钱找了个人假扮成卖地的人将徐田氏骗出了门。当时徐田氏手上有了闲钱,正想买地置产,也不曾多想,就跟着那人看地去了。 徐田氏一走,徐秀才就十分殷勤的亲自给女儿端了一壶茶来。 徐莺平时虽恼恨徐秀才这个爹对自己不关心,又十分瞧不上他总听着李姨娘一个妾室的话,但她到底还是一个十分渴望父母关心的小女孩儿,见父亲突然对自己殷勤起来,也没有多想,还以为父亲是终于良心发现了想关心自己这个女儿了,所以对父亲的态度也好了几份,喝下了父亲送来的茶。 哪知道这茶下去之后,她便头晕晕晃晃的倒了。然后李姨娘赶紧进来,给徐莺换上新衣新群,将她送上了知府夫人遣来接小妾进门的小轿。 徐莺再醒来的时候,便是在知府的后院。 徐莺看着自己身上穿的粉色衣裙,再看粉纱粉帐的房间,再向守在房间里的麽麽一问,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亲生的父亲为了一百两银子将自己给卖了,徐莺当场就气得昏过去了。 徐莺的体质可能天生像她的亲生母亲,这一气晕过去,再醒来却是换了个芯子。 这又说到另一边徐田氏那里。 那人带着她说要去看地,结果却是坐着马车老半天不到,徐田氏是自小就常在外边跟人打交道的人,开头不小心上了当,但看着那人的行止,很快也反应了过来,赶忙赶回了家。 结果回家一看还得了,女儿都被这对杀千刀的狗男女给送去做妾了。 徐田氏也没时间跟他们计较,赶忙又赶着马车去了知府家中,要将女儿接回来。 这纳妾文书都有了,知府家中的人自然是不肯让她将人带走的,两边便闹了起来。 两边正僵持不下时,正好知府大人回来。 知府大人是知道自己的夫人正张罗着给自己纳妾的,他本是拒绝过一次,但妻子想做个贤惠人,还说了一通他不纳便是陷她于不义的理由,知府大人便也由着她了。 只是知府大人不知道的是,妻子找来的这个二房却是不情愿做妾被父亲偷送过来的。 知府大人原是榜眼出身,年纪轻轻便做到正四品的知府,仕途一片光明,自然是不愿意落个强逼民女为妾的名声。明白清楚事情之后,便承了徐田氏必会让她将徐莺带回去,并当人将纳妾的文书找来,当着徐田氏的面撕毁,当是纳妾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知府大人带着徐田氏到了徐莺住的院子,那时徐莺刚刚从气晕中醒来,整个人坐在床上呆愣呆愣的,眼睛无神,徐田氏过去跟她说话也不出声。 徐田氏还以为她是被吓傻或气傻了,抱住她大声痛哭起来,一声一声喊着“我的儿……”一边哭还一边大骂徐秀才和李姨娘两人。 只是徐田氏哪知道,那不过是另一个芯子的徐莺,在还搞不清楚状况以及面对着陌生环境时的最正常反应罢了。 从知府家中回到徐家的几个月,徐莺一直不敢多说话,就怕说多了露馅。徐田氏以为她是受刺激过度才导致性情大变,却也没有多怀疑,只是心里对徐秀才和李姨娘的恼恨更深了几分。 徐莺在徐家生活了几个月,基本的情况也搞清楚了,知道这个徐田氏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对她却 真的视如亲生。 在穿之前的徐莺正处于被各种宅斗小说的洗脑中,什么后母绝对不可能对继女好啊,什么捧杀啦,什么后母面慈心毒啊,弄得徐莺一度极为怀疑徐田氏对原主好的用心,在脑中纷纷纭纭脑补出好几台的宅斗大戏。 不过事实证明,她真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四章 等太监宫女一走,徐田氏在屋子里到底放松了下来,然后便拉了徐莺在椅子上坐下,急急忙忙的问道:“你这几个月在这里过得怎么样?”说着又摸了摸女儿的脸,心疼道:“我看你这几个月都瘦了一圈。” 徐莺道:“娘,其实我在这里挺好的,公公和姑姑们人很好,太子对我也好。” 徐田氏很是叹了一口气,就算再好,进来伺候的是太子,只怕每日也得提着心,日子哪里真的能够过得轻松。 当日知县老爷领了人上门,一进门就对她道恭喜,然后便将莺姐儿“请”走了。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太子来了郧阳视察灾情,知县老爷要在郧阳府选几个良家姑娘去伺候太子。莺姐儿因为自小长得好,便被知县老爷选中了。 若只是知县老爷要人,她还能拼着将人要回来,但是太子要人,她又哪里有胆子敢去将人抢回来。 徐莺这一走,便是三四个月都没了音讯,便是使了银子去打听也打听不出消息来,真正是连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这几个月,担心挂念得她连头发都不知道掉了多少。 直到昨日,知县夫人带了又领了一群人来,说是太子让人来接她去探望莺姐儿的,又满脸笑容的跟她说恭喜,道:“可要跟夫人道大喜了,你们老徐家只怕要出一位娘娘了,夫人可要准备好纸钱焚香好去拜祖宗了,我看着这整个龙梅县的青烟怕都全跑到你们老徐家的祖坟里去冒了。” 她稀里糊涂的带了一双儿女上了马车,老半天之后才明白点了知县夫人的意思。 想到这里,徐田氏又连忙问道:“莺姐儿,你跟我说,太子是不是要带你回京城里去?” 徐莺点了点头,道:“听殿下的意思,应该是的。” 坐在徐田氏旁边,眼睛转溜溜的望着房间四周奢华摆设,又艳羡又嫉妒的徐鸾听到这里,不由有些酸溜溜的道:“姐姐如今是发达了,这么好运能侍奉太子,如今姐姐有了前程富贵,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 徐田氏听着转过头来瞪了女儿一眼,接着在她手臂上拍了一巴掌,怒道:“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的话吗,什么侍奉不侍奉的,没皮没羞。” 徐鸾嘟了嘟嘴,身子一侧转过身去生闷气。 自小就是这样,明明她才是亲生的女儿,可娘的心里却只有这个不是亲生的女儿,什么好东西,不管吃的穿的用的,都要先紧着姐姐。 徐田氏有些失望的看着小女儿 ,心里恨其不争。她一生利落通透,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小心眼的女儿,一身的小家子气。在家中老是埋怨她偏心莺姐儿,但她也不看看自己的性子,倘若她有莺姐儿一半的聪明懂事,她也一样宠着她。 徐鸾同样看了一眼这个只小自己两岁的妹妹。 其实徐鸾自小并不大喜欢徐莺这个姐姐,其实徐鸾的心思徐莺也能理解。徐莺不是徐田氏亲生的,在徐鸾的心里自然认为她跟徐田氏才是更亲的,徐田氏应该对她更好就是。 但徐田氏怜惜徐莺自小失了母亲,加上徐莺确实更加懂事令人心疼,所以徐田氏心里便更加偏爱徐莺一些。徐鸾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的时候,最爱说的也是“学学你姐姐”怎样怎样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一来二去的,对徐莺这样一个抢占了母亲宠爱的姐姐,心里自然喜欢不起来。 而以前的徐莺怕也知道徐鸾的心思,加上自己确实分了徐田氏的宠爱,心里对徐鸾这个妹妹便有些过意不去。虽说徐鸾一直不喜欢她,样样要跟她争先冒尖,还爱抢她的东西,但徐莺对这个异母的妹妹却是一直非常谦让且包容的。 坐在徐田氏另一边,刚八岁的徐鸰突然开口道:“那这样,我们以后是不是不能常常见到大姐姐了。” 徐鸾骄横霸道,还老是爱抢他的东西走,徐鸰不爱跟这个同胞的姐姐亲近,反而跟徐莺这个会照顾他又常常将好东西给他的长姐更亲近一些。 若是姐姐去了京城那么远的地方,他们以后不能常常见面,他心里会很舍不得的。 听到这里,徐田氏也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都说宁为穷□□,莫为富人妾,一做了人家妾室,便成了半个奴仆,就算皇家又如何。 莺姐儿模样长得好,性子聪颖懂事,加之她教导了十几年,管家理事方面也是能手,这样的姑娘也是很能拿得出手去的。她原本是打算就近给她找一户殷实的人家,多给她攒些嫁妆,等出了门子,手上有银,加之娘家里又有她看着,日子总是能过得不差的。但哪知半中间会岔出这样一件事来,将她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只是现在让她说,宁愿太子将她遣送回家,她也不一定就觉得这样会更好。 她带着一对儿女其实昨天就到了城里,太子派来接她们的人将她们安排在外院住了一晚,到了第二日才让她们进来看莺姐儿。 她昨天在外院就听说了,说原来一起送来伺候太子的 两个姑娘,如今已经被送还回家。她们从大门出去的时候,哭得好不伤心。 其实不用别人说她也明白,那两个姑娘的以后怕也就那样的了。她们是伺候过太子的人,哪怕太子不要她们了,以后她们家中人也不会再让她们嫁人生子,最可能的结果,便是如尼姑一般,替太子守一辈子。何况她们就算能嫁,又有谁家敢娶。 莺姐儿还这般年轻,一辈子余下的还有这么多的光阴,她怎么舍得让她像尼姑一般活一辈子。 这样一想,能得太子眷顾被带回京中,以后侍奉太子,反而比被留在这里为太子守一辈子的强。 徐莺穿越之前有个跟徐鸰一般大的侄子,那侄子最喜欢粘着她,穿越之后,徐莺看到这个同样喜欢粘着她,还常爱在她床边安慰她的弟弟,还是很有些喜欢的。至少比那个动不动给她甩脸子,还爱趁着徐田氏不注意就将她的东西往自己屋里搬的徐鸾要喜欢的多。 后面姐弟两人生活了一年多,倒是培养出了一些姐弟情分。 想到这里,徐莺笑着安慰徐鸰道:“没关系,我以后会给你写信的。”不知道东宫能不能往外寄信,她以前看电视和小说,说皇宫里为了防止后妃宫女跟外面的人私通有无,是禁止后妃宫女往外递信的,不知道东宫的规矩是不是也是一样。 哎呀,不管了,大不了到时候写好了让太子的人看过,证明她没写什么不该写的东西,然后再寄出去就是了。 想到以后不能常常跟姐姐见面,徐鸰脸上很是失望起来,低着头郁闷了一会,才道:“那你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哦,一个月要写三次,不,要五天写一次。我现在已经认识很多字了,姐姐写给我的信,我都能看懂。” 徐田氏对儿女的期望都是很高的,尽管家中不多富裕,但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从五岁开始就请了人来教他们识字。在她看来,读书识字不说有其他的作用,至少以后不会轻易被人糊弄了。 基于这一点,徐莺觉得徐田氏还是很有先见的。 这个时候用的都是繁体字,徐莺以前常爱看台湾的小言,对繁体字倒不会认不出来。加上她以前练过毛笔字,在写字方面也是没有让自己露馅。 徐田氏拉了女儿的手,叮嘱道:“以后去了京城,家里怕是没法能给依仗,你以后过得是好是歹,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但有一句话我要叮嘱你,以后你只管用心的侍奉太子忠心太子,别的事你能避着就避着,万不能掺和到一些 阴私里面去。你得记者,能给你依靠,保你富贵无虞的就只有太子一人,其他的人,便是许诺你再多,那也是虚的。” 徐莺道:“娘,我知道的。”说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我知道我的衣食父母是谁呢。” 见徐莺神态轻松,徐田氏也稍稍放心了些。她虽知道女儿自小聪颖也看得清形势,但他们不过是小民出身,家中无半点势力依仗,徐秀才虽有秀才的功名,但这十几年跟李姨娘混在一起,再无半点上进,对莺姐儿几个的感情也就那样,根本就是个靠不住的。女儿身无依仗的去了皇家那样的地方,实在不能不令她担心。 徐田氏又道:“我以后会拘着你弟弟好好念书,以后若是能考个功名做了官,虽说不一定能帮你多少,但有个做官的弟弟,至少能让你在太子府中底气足些。” 徐鸰也马上跳起来,对着姐姐保证道:“姐姐你放心,我会好好念书的,以后当了官给你撑腰。” 徐莺笑起来,掐了掐弟弟嫩白的小脸,笑道:“好啊,姐姐等着你给我撑腰。” 徐鸾看着那一副母女情深姐弟友爱的戏码,不屑的撇了撇嘴。 徐莺看到了徐鸾脸上闪过的不屑,徐田氏却没发现小女儿的异状,想到什么似得,道:“对了,”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叠东西来,递给徐莺,道:“这个你拿着。” 徐莺将手上的东西翻着看了看,那居然是一叠的银票,一百两的有好几张,还有五十两的,二十两的,十两的,最小的面额是五两。叠在一起厚厚的一叠,徐莺大概目测了下,应该有一千多两的银子。 徐莺不由狠狠的吸了口气,问道:“娘,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她帮徐田氏管过家,家里的情形她最清楚,除非徐田氏将徐家的两百亩良田和两个小铺子都卖了,再加上徐田氏自己的嫁妆,若不然绝对凑不出这么多的银子。而很显然,徐秀才是绝对不可能允许徐田氏将家里的田地和铺子都卖了只给她一人的。 徐田氏道:“这个你别管,银票你收着,以后在太子府中,万一发生什么事,身上有钱总能好办事。家里的情形就这样,能帮你的就这么多。”说完又从身上解下一个荷包来,荷包沉甸甸的,一看装着的就是银子。 徐田氏将荷包递给徐莺,道:“这是换好的碎银,你也拿着,要用的时候就拿出来用。若是碎银用完了,你再让人将银票兑成银子来用。” 徐莺一手拿着银票一手拿 着荷包,看着徐田氏道:“娘,你得告诉我这些银子从哪里来的,若不然我可不要。” 徐田氏看着女儿的样子,知道自己若不说个来历出处来,怕她真的不会要,便道:“好吧,好吧,告诉你也无妨,从你们姐妹二人小时开始,我便开始给你们攒嫁妆,加上我手头还攒下两个三十亩的水田,这次事急从权,我便将鸾姐儿的嫁妆先动用了,又将两片水田也都卖出去了。” 徐鸾一听到动用了自己的嫁妆,不由睁大了眼睛看过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想到徐田氏,最终又闭上了嘴巴,只是整个人心里都不好了。心道,凭什么她的嫁妆要全给了她,她还是不是她生的,她才不是她亲生的吧。心里难受得简直让她肉疼。 反之徐莺却想到,徐田氏的嫁妆顶了天也就五六百两,绝对没有一千两银子这么多。只是想到这是徐田氏的一片慈母之心,她不收下反而要令徐田氏担心,便不再说什么,将银子都收了下来。 徐鸾以为徐莺怎么样都会推拒一番的,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将所有的银子都收了下来,那可是她的嫁妆……她不由更加肉疼加不满了。 她从椅子上突然站起来,对徐田氏道:“娘,我想出去走走。” 徐田氏一手将她拉着重新坐了下来,道:“走什么走,好好在这里坐着。”这里是什么地方,出去随便乱走只会给莺姐儿增添麻烦。 徐莺看着徐鸾一脸憋屈的模样,想到自己还占了她的嫁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想顺了她的意道:“那你就在外面院子走走吧,不要出院子去,免得冲撞了人,我让梨香跟着你。”说完将梨香叫了进来交代了一番。 徐鸾不甘不愿的道了声:“谢谢姐姐。”说完便转头出去了,梨香对着徐莺和徐田氏屈了屈膝跟上。 徐田氏看了看女儿的身影,摇了摇头,叹道:“这丫头都不知道怎么长的,没心没肝的。”说完想到还有话要嘱咐徐莺的,便也没再管她,转头跟徐莺继续说起话来。 ☆、第五章 院子里种了几颗装饰用的紫薇花,正是紫薇花开的时候,紫红色的紫薇花满满的开在枝头上,看起来尤其好看。 徐鸾对这一树的紫薇花却无心欣赏,一从屋子出来,她便站在一棵紫薇树前,一脸不郁的用手拼命去扯枝头上垂下来的紫薇花,那扯花的劲儿,看着像是将花当成了仇人。 凭什么要将她的嫁妆给了她,她还是不是她女儿,李姨娘说得对,娘亲就是偏心得没边了。 徐鸾越想越郁闷,越郁闷越不高兴,越不高兴就越加讨厌徐莺,于是扯花的动作越加用力了起来。 梨香看着徐鸾的样子,想她这样扯,这花树只怕很快就要秃了一块。想到太子常来院中,若是看到这好好的花枝秃了一块,到底不美,便连忙笑着劝道:“徐二小姐,快别扯这些花了,这些花又没有得罪你,这花树若是秃了多不好看。” 徐鸾听了不满道:“不就一点花吗,我扯一点怎么了,这么宝贝这花树,干脆就别将它种在院子里,干脆将它藏在屋子里得了。” 梨香皱了皱眉,眼中对徐鸾不由有了几分轻视。便是侍奉太子成了半个主子的徐莺,在府中住了三四个月,也知道不能在太子所居的地方随意摘折这府中的一草一木。而这位徐二小姐倒好,不过初来乍到,谨慎小心还来不及,倒是将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了,想怎么样便怎样。 梨香看着徐鸾,仍是客气的笑道:“二小姐不要怪奴婢多嘴,这府中的一草一木皆是属于太子的,你扯了这些花,若太子发现了怪罪下来,奴婢可担当不起。” 这话里便有些警示的意味了。 徐鸾瞪了梨香一眼,“哼”了一声,但到底还是转身离开了花树,转身到旁边的石桌上坐了下来。 徐鸾受教,梨香也轻松下来,便也放缓了语气,问徐鸾道:“二小姐,您要不要吃些糕点,不如奴婢去给您端些糕点过来。” 徐鸾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远远的从院子外面传进来,徐鸾张着头从院子往外看过去,便看到一群有五六个人在离院子有五六十步远的青石路上走过去。 打头的是一个穿着鸦青色衣袍,身材高挺面容俊朗,气质沉稳威严的青年男子。他的身后,则是四五个或年轻或长了胡子官员打扮的男子。 徐鸾不由好奇的问道:“那些人是谁呀?” 梨香笑答道:“那是太子殿下和几位知府知县老爷们。” 徐鸾不由在心里道,原来那就是太子殿下,长得真年轻,人也好看。 想到即将要飞黄腾达的徐莺,徐鸾不由又郁闷了几分。只是没等多久,她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一亮,然后从石椅上站了起来,抚了抚头发,又整了整衣裳,接着道:“我去给太子姐夫请个安。”说完就要走出去。 梨香曾经也是在知县夫人身边经过事的人,有什么看不明白徐鸾的小心思的。心里不由轻蔑的轻“哼”了一声,先不说徐莺的模样甩了她这个妹妹好几条街,单说这位徐二小姐不过才十三岁,模样儿都还没长开,难道太子还会看上她不成。 还有听她话说的,太子姐夫?徐莺便是有这个运到伺候太子,进了东宫也不过是一侍妾,她哪来的资格能叫太子一声“姐夫”,人家太子妃真正的妹子听了,怕都要笑掉大牙了。 梨香心里这样想着,动作却也极快的将徐鸾拦了下来,道:“二小姐,我们还是留在院子的好,出去万一冲撞了贵人,你我可皆担待不起。” 徐鸾怕外面的太子很快会走远,不由有些焦急,见梨香又拦着自己,不由怒道:“快让开,你不过一丫鬟而已,竟敢拦我。” 梨香脸上面色不变,道:“二小姐,请恕罪。” 眼看着太子就从她面前走过去了,徐鸾看着拦着自己不肯让行的梨香,简直气得要死。 而外面,一直在跟臣子说话的太子直到走过了西院,才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将身边伺候的公公招了过来,问道:“徐家夫人可是已经来了?” 那公公答道:“是,徐夫人今日一早便带着徐家小姐和少爷去见了徐姑娘,奴才已经嘱咐了厨房,中午让留徐家人一顿饭,过午后再送她们回去。” 太子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继续与人一边讨论刚才未说完的事一边从那路上离开。 而在太子身后的地方官员则是不约而同的心思涌动起来。早就听闻,进来侍奉太子的四个姑娘,太子最宠的便是这位徐姑娘,看来这番传言果然不假。看来这徐家只怕是要凭女儿转运了,回家后得要叮嘱自己夫人一番,以后待徐家人,需客气几分,若是能亲近走动起来,那就更好了。 这其中有一位温知府,便是其夫人荐了徐莺前去侍奉太子的,此时见太子对徐莺这般放在心上,心里颇为得意,且佩服自家夫人看人的功夫。自家对徐莺有引荐之恩,徐莺若有这个运道能在东宫继续得太子的宠,徐莺自然会 感激这份引荐之恩,于自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温知府的得意藏不住,便直接露出了脸上来,侧头的时候看到他的上司知府孟大人正转头往西院的位置望去,面上似带沉思,以为他跟众人是一样的心思,便不由与他感慨了一句,道:“男不封侯女作妃,看女却为门上楣,谁说生个女儿家没用,看这徐家可不就养了个好女儿,大人,您说是不是?”说着又暗暗可惜他没有个年龄合适的女儿,若不然将她送到太子的身边,说不好也有这位徐姑娘的运道。 若说起这位郧阳知府孟大人,其原名孟文頫,字子瑞,本是元顺十五年的榜眼,娶崇安侯府嫡出的大姑娘宋氏为妻。 孟大人是三甲出身,为官有道又手段圆滑,如今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便已经做到了正四品知府的位置,加之有得力的岳家帮衬,谁都知道他在郧阳府不过是为了历练个资历,以后肯定还是要往京中走的。 当初上一任的郧阳知府乞骸致仕,突然空降了这么一位年轻自己十几岁甚至几十岁的人来做自己的上司,郧阳府里的大部分地方官都是不服气的。但是奈何人家手段了得,来了不过一年便做出了政绩,加之大家也都明白他在郧阳府做个一届或两届就准备走人的,大家对他的敌意也就少了些,反而都愿意交好这个上司。 孟文頫的心思自然不是如温大人所想的那样,只是他也不解释,回过头来对着温大人浅浅的笑了笑,当是默认他的说法。 ##### 徐鸾气哼哼从院子外面回来的时候,徐莺正跟徐田氏说起她这副身子的亲爹徐秀才。 徐莺问:“爹不曾说要和娘一起来?” 徐莺问这话绝对不是因为关心徐秀才或想见他,而纯粹是好奇。本来嘛,她就不是徐秀才的亲女,想要让她对他产生父子感情,也得他对她有爱女之情才行,但看徐秀才对她的态度,为了两百两银子都能将她买去做妾的,这感情她可实在产生不起来。 只是当初徐秀才知道她被选去侍奉太子的时候,徐秀才那个高兴的劲儿,都差点让人以为她是去做太子妃了。如今太子恩准她见家人,而徐秀才居然没有闹着要来,她死都不信。 听见徐秀才的名字,徐田氏撇了撇嘴,不屑道:“他这几日生了病,下不来床,自然没法跟我一起来。” 徐莺听完便默了,她是知道徐田氏的手段的,弑夫她还没那么狠的心肠,但为了不让他来搞破坏或跟她说一些不着调的话 ,她使个法子让他“病”上几天还是可以的。 徐田氏说到这里却也不再说了,不管怎么说,徐秀才毕竟是莺姐儿的生父,血浓于水。平时莺姐儿对他再有抱怨,心里怕也是念着他的。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他将她“卖”了去给孟大人做妾而病了一场,更因此移了性情。 她也不想说多了徐秀才的不好,让孩子心里难受,便也闭口不再谈徐秀才。 而恰在这时,徐鸾气匆匆的走了进来。 徐田氏见了,不由皱了皱眉,道:“你这是又怎么了,谁又招你惹你了?” 徐鸾撇了头不说话,梨香则笑着解释道:“刚刚太子殿下和几位大人从院子外面经过,二小姐见了,想去给殿下请安。只是奴婢觉得,二小姐出去万一冲撞了贵人不好,便将二小姐拦了下来。奴婢以下犯上,还请姑娘和夫人恕罪。”说完在地上跪了下来,对着徐莺磕了一个头。 徐田氏虽小民出身,但也能听懂梨香话里的意思,更别说心思剔透的徐莺了。 徐田氏黑着脸看了徐鸾一眼,只是碍着屋中有外人,到底不好说女儿的不是,便警告搬的对徐鸾道:“你呆在这里陪我和你姐姐好好说说话,不要给人添麻烦。” 徐莺自然不会当着徐田氏的面说徐鸾什么,只是对跪在地上的梨香道:“你起来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先下去。” 梨香道是,接着退了下去。 ☆、第六章 徐田氏跟徐莺说了一上午的话,然后在贺家宅院用了一顿午饭,接着便牵了一对儿女准备回去了。 等出了贺府门口,孟文頫正好也和太子议完了事从贺家出来,见到徐田氏,便走过去打了声招呼道:“夫人,可是见过了徐姑娘出来?” 徐田氏对这位孟大人还是很有好感的,连忙牵着一双儿女给他请安,然后回答道:“是呢。” 送徐田氏三人出来的公公也弯腰对孟文頫作了个揖,喊了一声:“孟大人。” 孟文頫半侧身避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公公可是准备要让人送徐夫人回去?” 将人接了来自然也要将人送回去的,何况太子对那位徐姑娘这般青眼,他是万不会怠慢徐家的人的,于是便如实道:“正是呢。” 孟文頫道:“正好我也要回去,不如让徐夫人和徐二少爷徐二小姐与我一道吧,也省得公公派人多走一趟。” 那公公显得有些犹豫,徐田氏见了,也跟着开口道:“孟大人若不嫌,民妇与孟大人顺道一起便可,也省得多麻烦公公。”让太子的人亲自送她回去,便是坐着马车,她都觉得压力倍增。相比起孟大人来,虽说也一样有些压力,但到底不能跟坐太子的马车比。况且孟大人一向宽和有礼,倒不会让她十分紧张。 那公公想了想,想着孟大人一向是个稳当人,让徐夫人并徐家少爷小姐跟他一道回去,应不至于出什么事,便道:“那就劳驾孟大人了。” 孟文頫道:“举手之事。” 徐田氏和徐鸾徐鸰坐了马车,孟文頫则是在前头骑马,然后一行人便从贺府离开了。 从贺府到龙梅县的徐家,便是坐马车也要三个时辰的路程。从贺府到知府的宅邸倒是近些,不过一个半的时辰便到了。 孟文頫先将徐田氏和徐鸾徐鸰先送回了徐家。 在徐家门口下了马车之后,徐田氏对孟文頫道谢道:“多谢大人了。” 孟文頫道谢道:“不过举手之劳。” 徐田氏却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又道:“另还要多谢大人送来的那五百两银子,大人大恩大德,民妇没齿难忘。也请大人放心,民妇定会早日将那五百两银子还上。” 说起来,徐田氏给徐莺的那一千多两银子里确实有五百两是孟文頫送来的。她当日提前得到孟大人让人送来的消息,说莺姐儿可能会跟太子一起回京,她急着将嫁妆出手,根本卖 不了好价钱,更不用说凑出一千两的银子来。 后面孟大人又让人送了五百两银子来,指明了是给莺姐儿的。她当时急着用钱,便也没有拒绝,只是跟送银来的人保证,这些银子她以后会慢慢还上。 孟文頫温声笑道:“我不急着用钱,这些银子夫人不用着急还。” 两边又客暄的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孟文頫便上了马告辞了。 徐田氏目送了他离开之后,然后才带了一双儿女回了院子。 里面,李姨娘就靠在院子里的一颗榆钱树上,一脸含笑的问道:“太太,刚刚那位是孟大人吧?” 徐田氏瞪了她一眼,并不理她,转身准备回屋子去。李姨娘却难得殷勤的跑了过来,笑问道:“太太,你可见着大姑娘了,听说太子殿下要带她回京城里去,是不是真的?”说着叹了口气,又感慨道:“我们大姑娘可真是有福气,整个龙梅县里都没人能比得上。想当初我和老爷筹谋着让她去给孟大人做二房,原想着这已经是极好的婚事了,没想到大姑娘竟还有更好的运到。” 说着想到什么,又对徐田氏笑道:“还是太太心中有计较,当日死活不让大姑娘给孟大人做二房,若不然大姑娘如今哪有这样的福气。”说到这里,又有些不满的道:“太太也真是的,虽说我的宝哥儿不是你亲生的,那也叫太太一声母亲,太太怎么这般厚此薄皮,只带了二少爷和二姑娘去见大姑娘,却将宝哥儿漏下了。”这是跟大姑娘处好关系的多好机会啊,偏偏让徐田氏给拦了。 徐田氏深恼她和徐秀才当日差点将莺姐儿给了人做妾的事,若她是个贱籍婢妾,凭她这样的事,她早就提脚将她卖了,可偏偏她是良籍出身,卖不得,打杀不得,下其他的毒手她又狠不下心来。 徐田氏眼神冷厉的看着她,道:“李姨娘,有这个闲工夫说这个,你不如帮着刘妈妈将家事一起做了。妾室半个奴,老爷抬你进门可不是好吃好喝供着你的。”说着将徐家唯一的老仆叫了过来,道:“刘妈妈,好好看着李姨娘将家事做完,若是她做不好,今晚就用不着让她上桌吃饭了。” 说完便带了徐鸾徐鸰进屋,留下李姨娘在后面恨得直跺脚。 若是以前,李姨娘肯定是不怕她这样的威胁的,她不让她吃饭,她自然可以拿了银子出去外面吃饭,还能吃更好的。只是自从前几年,徐田氏以妾室无私产为由,将她所有私房都搜刮走了,她便不得不受她磋磨。 徐田氏心 狠得很,有一次可是真的三天三夜没让她吃饭喝水,那滋味可真不是好受的。她想撺掇徐秀才给她撑腰,结果徐秀才却也怕徐田氏怕得很。 另一边徐田氏带着徐鸾徐鸰进了屋之后,徐田氏摸了摸徐鸰的脑袋,道:“你先回你自己的屋子去,我跟你二姐姐说说话。” 徐鸰乖巧的应了,然后便高高兴兴的下去了。 等徐鸰走后,徐田氏转过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徐鸾,看的徐鸾心里直毛毛的,不由有些气弱的问道:“娘,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徐田氏道:“我问你,你今日在你姐姐那里做了什么?” 徐田氏心里记着梨香说的话,在太子住的地方她不好说徐鸾什么,回来在马车上,有孟大人在,她同样不好教训她,如今回到了家中,她总算没有了顾忌。 徐鸾心里有些心虚,但面上却不肯承认,反而故意装出理直气壮的模样道:“我做了什么了,我不就是想看看太子长什么模样吗,我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了。” 徐田氏哪里不了解女儿的性子,越心虚就会将话说得越大声。 她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把掌,拍得徐鸾“嗷嗷”直叫,她却一脸怒气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小小年纪就生出这么腌脏的心思来,请了先生叫了你这么多年的书,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白花那么多银子让你念书了,天理人伦都没学会。”说完心里更是恨得直咬牙,又在她身上上使力拍了几巴掌。 徐鸾在椅子上直跳起来,一边跳一边道:“我哪里做什么了,明明是梨香冤枉我,娘就只会听别人的话不相信我。”说着想到什么,又边哭便说起来:“你就是偏心,你眼里就只有姐姐,什么好的都先给了她,只会听姐姐的话,你还把我的嫁妆都给了她。你别忘了,我才是你亲生女儿,你凭什么这样啊,凭什么这样偏心。” 徐田氏被她气得都差点背过气去,跑过来抓住她一边拍着她的屁股一边道:“听听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丫头。你姐姐去了京城无亲无故的,身上带着银子才能防身,你做妹妹的不知道担心她就算了,现在为了那点子嫁妆还计较起来了。”说着顿了顿,又接着道:“你离出嫁还有好几年,我不会再给你攒一份嫁妆,难道我还会让你空着手出嫁不成。你姐姐自小就宠着你,看看你现在说的话,良心都长到狗肚子去了。” 徐鸾一边哭一边道:“她那里对我好了,她要是对我好就不会抢我的东 西,她以前都是装模作样做给你看的,只有你才会让她骗了以为她是个好人,她心机最深了。” 徐田氏气得指着她都说不出话来,面上是一脸的伤心失望的神色。 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从桌子上找了一双还没纳完的鞋子,拿了就在她屁股和背上“噼噼啪啪”的打,一边打一边气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你姐姐白疼你了,真是白眼狼。” 打了十几下,徐田氏到底心疼女儿,怕打坏了她,最终扔了鞋子,指着她道:“你这几天好好呆在屋子里不许出去,好好将书再读一篇,想清楚自己哪里错了,不想清楚别想出来。”说完转了头,从屋子里打开门出去了。 徐鸾边哭边摸着被打疼的屁股,抹着眼泪碎碎念道:“偏心,偏心,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是错的,只有徐莺做的事才是对的,我就知道,你心里巴不得徐莺还是你生的呢………” ☆、第七章 徐莺坐在车厢里,掀了帘子往外看。 道路的两旁站满了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或看热闹或高扬着手高呼“殿下,太子殿下”,里外三层的护卫持着剑将百姓拦在大路的外边。 八月十七,宜祭祀、出行。而太子的车驾选在这一日,也终于启程返京。 几十辆马车在道路上浩浩荡荡的排成一队,车队的后面还跟着几千人的护卫。 徐莺坐的朱轮华盖车在既不前面也不显后的位置。走在最前面的是太子以及贴身伺候太子的人的车马,而她的后边,则是和她一起侍奉太子的另一位女子,郧阳江家的小姐江婉玉。 徐莺虽然和这位江小姐是一起伺候太子的,院子挨着院子当邻居也当了三四个月,但交情实在说不上深。 早在她们刚进去贺宅时,教她们规矩的姑姑就提点过她们“在府中千万不要乱走,太子若要你们伺候,自然会召你们过去或去你们的院子。去给太子送汤送水的事情也不必做了,太子身边的人自然会将太子照顾好了。姑娘们若是乱走万一被当成刺客处置了,一个不好就是丢命还要连累家里人的事。” 鉴于姑姑的话,她自来极少出门,太子不召见的话,活动的范围基本也仅限于她住的那个院子。而这位江小姐也如她一样,等闲并不轻易出门。 有时她们偶尔能碰见,也不过是点个头致意。 徐莺虽和这位江小姐不熟,但对她的家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比起她小民的出身,这位江小姐的家世则要好上许多。 江家是郧阳府出了名的富户乡绅,家中坐拥几千亩良田,江小姐在家中是嫡出的长女,其父亲在郧阳有个乐善好施的名头,常施粥接济穷人。而比起她这种被知府老爷看上后直接“请”去伺候太子的也不同,这位江小姐则是因其父亲江员外买通了关系,亲自将女儿送到太子身边的。 或许是出身好的原因,这位江小姐不仅容貌惊绝,才情亦是过人,琴棋书画信手拈来。徐莺就曾听梨香打听道说,太子去江小姐院子时,最喜欢的就是听这位江小姐弹琴。 车驾一路到了城门口,然后在郧阳各地官员的恭送下,一路往西南方向的官道而去。 从郧阳到京城,需经五天的陆路取道镇江,然后从镇江坐船经京杭运河,经二十多天的水路直接到京城。 这一路赶得有些紧,然后在第五天临中午的时候到了镇江码头,然后 在当地官员高呼“参见殿下”和“恭送殿下”的声音中上了挂着金黄“皇”字的大帆楼船。 楼船有三层,她和江小姐跟太子坐的都是同一艘船,住了船的第二层,两人各有一间屋子。 房间布置得十分华丽,帘幔缭绕,桌椅屏风茶具摆设等一应俱全,简直跟家中的闺房没有两样。 徐莺一上船便脱了帷冒,然后伸手锤着自己的手臂和腰。 坐在马车上的那五天,对她简直就是一场折磨。古代的马路,哪怕是官道,也绝对不像现代的柏油路,坐在汽车上都感觉不到颠。她前世可是连坐汽车都会吐的呀,你能想象坐在马车上一路上下震荡像地震,马车一停下来感觉世界都在转的感觉吗,有时候她难受得受不了的时候,都恨不得下车去跟太子说“亲,你让我走路吧。” 而那路上的灰尘大得,终于让她明白什么叫做“一路风尘仆仆”了,那真的是尘土飞扬啊,走一天的路,她的身上都能沾半斤的灰。 梨香看着徐莺的样子,开口道:“姑娘,您若觉得疲乏,不如先洗盆澡。” 徐莺不由惊讶道:“这里有水可以洗澡吗?”但话一说完她便觉得自己傻透了,太子的船上,怎么可能会没水洗澡,有谁敢让太子二十几天不洗澡。 梨香也是笑了一下,道:“自然是有的,奴婢这就去叫几位姐姐给姑娘打了水来。”说着便转身出去了。没一会之后,她又开门进来,身后还跟五六个抬着热水的宫女。 梨香让这些宫女将热水倒进浴桶里,然后抓了一把铜钱分给她们每人分了几个,恭恭敬敬的将她们送出去后,接着关上门,回来拉了一座屏风围在浴桶外边隔出一个小小的浴室,这才回来请徐莺道:“姑娘,奴婢伺候您沐浴。” 徐莺点了点头,进了屏风里面,在梨香的伺候下脱了衣服进了浴桶。 水缓缓的漫过胸口,温热的水淌在身上,仿佛身上的每个细胞都舒张了开来,徐莺顿时舒出一口气。 梨香往热水里还倒了一些可以缓解疲劳的精油,精油里带着花香,馥郁的花香杂在氤氲的热气里,直扑入鼻子,好闻得很。 泡着舒服的澡,闻着香喷喷的花香,梨香坐在浴桶里差点都不想起来。最后还是梨香怕她泡久了会泡皱皮肤,开口道:“姑娘,该起了,泡久了皮肤容易皱。” 徐莺只好带着十分舍不得的心情起来穿衣。 徐莺想着自己的头发也是 脏兮兮的,干脆让梨香伺候她连头发也洗了,然后便披散了头发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窗户开了一条缝,让海风吹进来晾头发。 梨香站在徐莺身后拿着梳子帮她通头发,一边通一边道:“姑娘的头发长得真好,又黑又柔顺,跟黑色的丝绸一样。” 徐莺对现在自己身上的这头头发也是挺满意的,想前世她的那头头发,真的是又枯又黄,她不知用了多少方法,什么吃何首乌啊,用茶油洗头啊,她连用啤酒洗头都试过,可就是不见效,让她顶着一个鸡毛头,被人一直嘲笑了十几年。 头发晾了一半,外面突然有人来敲门,问:“徐姑娘在吗?”听声音像是江小姐身边的丫鬟侍书。 与梨香是知县夫人给她的丫鬟不同,侍书却是从小伺候江小姐的贴身丫鬟。徐莺极少有机会碰见她,倒是以前住在贺宅时,梨香因为常要出去提膳或要热水什么的,常跟侍书碰到一起,偶尔还能说上几句话。 梨香回来跟她道:“这位侍书看着可爱娇憨,内里却是一位伶俐人,到哪里都‘哥哥’‘姐姐’的叫,又爱送人一些小玩意,连得主子赏的几块蜜饯都要拿到别处跟人分,难怪无论去哪里,别人都爱给她几分面子。由丫鬟可观主子,想来那位江姑娘也是位极聪明的人。” 梨香说这些话时,意在让徐莺小心些江婉玉,免得被她夺了宠去。奈何徐莺点着头“哦,哦,哦”的听完了,其他一点表示也没有,极为让梨香恨铁不成钢。 梨香三两下的将徐莺的头发梳成了一个髻,简单插了根银簪,扶了她到前面的小榻上坐下,然后才去开了门。 门外一身柳黄色衣裳的江婉玉站在中央,侍书站在她的身旁,看样子主仆两人都已经梳洗过了。 看见梨香开门,江婉玉浅浅的笑了笑,问道:“徐妹妹在吗?” 梨香笑道:“在的,江姑娘快请进来。”说着请了她进门。 江婉玉点了点头,然后抬脚进门。徐莺起身给她行礼,喊了一声“江姐姐。”江婉玉给她回了礼,然后徐莺引了她一起在小榻上坐下。 徐莺实在有些不明白江婉玉是来找她干嘛的,她们两人实在说不上有什么交情,当初住在一个府中,两人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 不等她有太多疑惑的机会,江婉玉坐下之后,便浅浅的笑了笑,道:“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无聊,所以想找妹妹说说话。” 江婉玉要比徐莺年长一岁,今年十六 。其实要论起模样来,江婉玉还要略胜了徐莺一筹。鬓挽乌云,眉弯新月,浅笑间波光潋滟。徐莺虽也姿容出众,但到底不如江婉玉来得那样意态天然,令人望之便觉惊艳。 徐莺之前一直有些不明白,太子最宠的为何不是江婉玉这个无论容貌还是才情都最出众的姑娘,反而是她这个在四人中不算显眼的人。她连“太子为了保护心爱的女子不遭人嫉恨所以拿她当挡箭牌啊”“太子怕美色误国所以故意不宠她啦”之类的理由都脑补过,但最终坚定的认为,这绝对是穿越女的金手指。 徐莺也浅浅笑了笑,道:“我也正觉无聊呢,还好姐姐来了。”说着看见桌子上放了有一碟腌制的果子,便将碟子移到她面前,道:“姐姐吃点果子。” 江婉玉捡了一个咬了一口,然后便将它放到了另外的空碟子里,用手帕擦了擦手,接着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迷茫的道:“这次远离故土,跟着太子回京,在京城无亲无故的,不知道自己的前程如何,未来如何,我心里总有些慌慌的,迷茫得很。” ☆、第八章 徐莺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她真的不喜欢听别人说心里话呀,还是一个不怎么熟的人。你跟我说这些话,想让我怎么说,是说“不用担心,等你在东宫混好了可以将家人都接到京城来”还是说“放心,太子重情,必然不会亏待我们的。” 她自己都还不知道前程怎么样呢,谁敢跟她作这个保证。 好在梨香刚好端了茶上来,她连忙双手端了茶放到她的面前,道:“姐姐快别多想了,喝口茶吧。” 江婉玉却没有顺着她的话喝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问道:“妹妹是不是觉得我的话有些多?” 徐莺连忙摆摆手道:“怎么会,没有的事,姐姐千万不要多想了。”就算真是这样觉得的,也不能说出来。 江婉玉又笑了笑,道:“我是实在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所以才……”说着望向徐莺,继续道:“妹妹不嫌我话多才好。” 徐莺浅浅的笑了笑,将桌子上放着的那碟果子又往她的方向移前了几分,道:“姐姐吃果子吧。” 江婉玉摇了摇头,继续道:“我们说得好听是侍奉太子的,但说到底不过是侍妾而已,不知道太子妃的品性如何,太子的其他嫔妾好不好相处。我们出身不显,在京中毫无根基,能仰仗的也只有主母的宽厚和太子的怜惜而已。偏偏皇家美人无数,太子对我们的怜惜又能持续到几时,而太子妃……”说到这里,她却没有再说下去,转而又道:“况且我自小念了些书,知道皇家向来是波云诡谲的,有个什么最先被牺牲的总是女人。想到这种种,由不得我不恍然无助起来。” 说到这里,想到自己的未来,江婉玉不由凄凄黯然起来。 她自小长得好,几个姐妹之中,父亲最疼的就是她,请了名师教导她琴棋书画,立志将她培养成才貌双绝的才女。自她小开始,她连绣花拿把剪刀都是不允许的,就怕剪刀会不小心伤了她在她身上留下疤痕。 她长到十六岁,来提亲的人将家里的门槛都快要踏破了,但父亲却总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其实她知道,父亲这样费尽心力在她身上,不过是希望她能有所造化,然后给家里带来荣耀罢了。 后来太子来了郧阳府,父亲便打通了关系将她送到了太子面前。初始时,她也有些自负,以为凭自己的才貌,不说跟太子的所有女人比,但跟一同伺候太子的其他三人比,自己总能是可以是最得宠的。及至后面见到了太子,太子容貌不差,又气 质出众,加之尊贵的身份,少女的心思也生出了些仰慕之情来。 到了后来才发现,实在高看了自己,论起宠爱来,自己尚且不及才情容貌皆不及自己的徐莺,可见女人并非貌美有才便一定能得男人的宠的。 进了东宫,太子身边的女人只会更多,自己没有强势的娘家可依仗,若是再无宠,自己的日子还不知会变成如何。 江婉玉想起另外两个被送走的姑娘,心中又有些许的庆幸。若当初她没有想办法让自己在太子身边留了下来,其结果也不过如那两个女子一样,一辈子古佛青灯吧。她还这样年轻,怎么甘心就这样让自己的人生望到了头。去东宫自己尽管忐忑恐慌,但总还有一丝的机会。 江婉玉抬眼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徐莺,模样清丽,神态平和,仿若莲花座上的菩萨一样宠辱不惊。 有时候她也疑惑,论起身世来,她比自己还不如,且自己至少还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侍书陪伴,她却是连身边的丫鬟都是知县夫人临时给的。只身一人跟着太子上京,难道她就不会害怕吗? 徐莺还在想该用什么话来回江婉玉的话,却突然发现她一直在打量着她,她不由笑着开口问道:“姐姐为何这样看我,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江婉玉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觉得,幸好还有你。无论如何,我们总是同出一方的同乡,有你陪着一起,心里便觉得安心了几分。若是只有我一个人上京,我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徐莺笑了笑道:“姐姐万不可这样想,殿下仁厚,听殿下讲,太子妃也是个宽和的人,以后进了东宫,日子只有过得越来越好的。” 江婉玉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恰这时太子使了公公前来向徐莺传话,道:“殿下有旨,今晚会过来和姑娘一起用膳。”说完笑着对徐莺作了个揖,道:“恭喜姑娘了。” 梨香很有眼色的给他塞了一把铜钱,道:“有劳公公了,这些铜钱给公公拿回去喝茶用。”说完才恭恭敬敬的送了他出去。 等公公一出去,江婉玉也跟着站起来,对徐莺道:“妹妹这里怕要忙着,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寻妹妹说话。” 徐莺点了点头,亲自送了她出门口,道了一声“姐姐慢走”。 江婉玉挥了挥手跟她道别,然后便带着侍书回去了。而徐莺则与梨香一起回了屋子。 一进了屋子,徐莺刚刚在小榻上坐下,梨香便迫不及待的对徐 莺道:“姑娘,江姑娘这是来跟你示好呢。” 徐莺“哦”了一声,然后坐在榻上做出有兴趣倾听的姿态。 梨香道:“江姑娘的话听着是在跟您感慨自己进入东宫,身无依仗前景担忧,实际上是在跟您说,您和她的处境相似,又都是同出一乡的人,正该结成联盟守望相助,才能在东宫挣得一席之地。” 徐莺笑道:“没想到她不过感慨了几句话,你倒是能听出这许多门道来。” 梨香看了徐莺一眼,道:“我看姑娘不一定就没听出江姑娘的意思来,只是我看姑娘的意思,对她的提议到不像有兴趣的样子。” 徐莺深吸了口气,在小榻上坐了个舒服是姿势坐着,然后才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接受她的示好?” (下半章) 梨香劝道:“这对姑娘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见徐莺对此并没有多少兴趣,梨香将利弊一一展开与她分析道:“以后入了东宫,姑娘是新进人员,又毫无依仗和根据,东宫的其他妃妾免不了要针对姑娘一番,姑娘虽有殿下宠爱,但殿下毕竟不好插手内宅的事。何况殿下要忙着外面的大事,对内宅的事也无法兼顾,姑娘在府里受了委屈,若是常拿这个去烦殿下,免不了要被扣个不明事理的罪名,且殿下听多了也容易厌烦了姑娘,但若不说,姑娘便只能将委屈受着,这也非是长久之计。所以这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借势依附或与别人抱成团,不说远的,至少姑娘被人冤枉时,总有个帮着说话的人。但姑娘若是依附太子妃或东宫其他嫔妾,姑娘身份不足,免不了要成为势弱被驱使的一方,久了容易让自己处于身不由己之地。而姑娘与江姑娘同出一乡,情分不比寻常,况且姑娘比江姑娘得宠,你们抱成团,处于强势位置的则是姑娘。姑娘自己想想,这于您是不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 徐莺心道,梨香说得虽然很有道理,但却不一定全对。 她对这种拉帮结派的事情没有兴趣,不说别的,她的身份决定了她以后能依靠的只有太子,万一若是太子并不希望她们拉帮结派抱团取暖什么的呢,她若这样做了,冷了太子的心才是得不偿失。现在太子对她毕竟没有多深的情分,万一她犯了他的忌讳,他可不一定会给她改正的机会,说不好就直接将她“打入冷宫”了。 况且,无数的宫廷小说宫斗电视剧告诉我们,女人之间的情分、友谊什么的,在遇上同一个男人的时候,那就是浮云,比玻璃还不堪一 击。越是身边的人,往自己身后插一刀,才会伤得更重。与其到时候再来后悔伤心,她不如现在好好的讨好太子。太子才是她的衣食父母,让太子喜欢她宠爱她才是王道。 再况且来说,虽说她现在有点像是个“三”,她也还没那么的真爱太子,但她还是将太子当成自己男人的好吗,让她跟自己男人的其他女人相亲相爱好姐妹,时间久了,她不变态了才怪。 徐莺虽然这样想,但也知道梨香不一定会理解自己的想法,说不好还会觉得她的想法可笑,所以干脆什么也没说,直接转开话题道:“殿下就要来了,你帮我梳妆吧。” 梨香知道徐莺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心里叹了一口气,但也不好再多说,只想着等闲了再劝上她两句,接着便虚扶了徐莺到梳妆台前,给她梳妆打扮。 梳妆完毕,再换过一身漂亮的衣裳,坐在屋里等了大概两刻钟,然后外面便传太子来了。 徐莺领着梨香在门口屈膝迎接。 太子看着烛光之下,身前少女清丽脱俗的脸,那薄薄扫了一层胭脂的脸上,仿若是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月华。 太子不由温和的笑了笑,牵了她的手进去在小榻上坐下,半抱着她在他膝盖上坐下,然后问道:“这几日忙,没顾得上你,你这几日可还好,赶路累了吧。” 徐莺一边尽力放轻自己的重量,免得压到了太子,一边又集中注意力认真听他的话,然后才回答道:“谢殿下关心,妾一切都好。马车布置得很舒适,船上住着也很舒服。船很大,妾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坐这么大的船,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宽的河。” 太子笑了笑,像是听到什么孩子话一样,接着道:“这可不算大,你若见过了打仗用的战船,那才叫大,一艘船可以同时容纳四五千人。” 徐莺心道,没见识,本小姐连载重几万吨的大海轮都见过,载重四五千人算什么。 但面上她还是装出一副孤陋寡闻的模样,面带惊讶的问道:“那不是真的很大。” 太子道:“等有机会,我带你去看过了你便知道。” 徐莺笑道:“好啊,我等着殿下带我去见识呢。” 太子心情好,也不介意她一不经意,就“我”啊“我”的称,笑着拿起她的手捏了捏。 两人在小榻上缠在一起说了会话,接着便到了吃晚膳的时候了。用过晚膳,然后用茶、消食、洗漱,接着自然就是床上运动了。 这几日因为忙着赶路,太子也有几天没有沾过女色了,今晚上的性致也足。 两人上了床,太子一手抱着徐莺,一手解了她胸前的衣带,刚要压下去。徐莺却突然感觉自己身下一热,想到什么,伸手将太子一推,“倏”的一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便扯着衣衫跑到屏风后面去了。 太子坐在床上,脸色黑了几分。好事突然被打断,太子是有些恼的,何况他长这么大,何曾被女人在床上推开过,他心里顿时觉得徐莺有些不识抬举。 但转念他突然也想到了什么,连忙披上了衣衫从床上下来,对着房间外面喊道:“梨香。” 梨香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对太子屈了个膝,道:“殿下。” 太子指了指屏风后面,道:“去看看你家主子。” 梨香道了声是,然后便匆匆的进去了。接着屏风后面便传来主仆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太子走到椅子上坐下,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茶一边等里面弄好。 而屏风里面,徐莺看着自己换下来的还带点血迹的衣衫有些无语。这个时候来月事,真没有比这个更倒霉的事了。 其实她的月事前几天就该来了,但却一直没来,她隐隐约约感觉这几天就要来了,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来。 主仆两人忙活了一阵,换衣、擦洗、裹月事带,穿上新的寝衣,等弄完出来的时候,一刻钟已经过去了。 梨香抱着她换下的脏衣服给她和太子行了行礼,然后下去了。 徐莺看着坐在椅子上悠哉的喝茶的太子,很是脸红的低了低头。她又怕因为刚才推开他的事被怪罪,便又走过去跪下来请罪道:“妾失仪了,求殿下不要怪罪。” 太子放下茶杯,伸手将她拉了起来,道:“不要担心,我没有怪你。” 徐莺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又开口道:“妾不方便伺候,要不殿下您……”话头在嘴里绕了两圈,那句“要不殿下您去江姐姐那儿”到底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太子自然知道她想说却说不出来的那句是什么,有些安抚性的捏了捏她的手,也没有怪她善妒,心里反而有些高兴。 他固然希望他身边的女子个个贤良,但若贤良得能若无其事的将他往外推,可见她们心里根本是没有他,这样贤良,他也不见得就能高兴。 他牵了她的手站起来,道:“我们睡吧。” 徐莺却有些犹豫的道:“可是……” 太子却不等她将话说完,伸手一个公主抱将她抱了起来,直接将她放到了床上,跟着自己也上来,拉了被子给两人盖上,然后拍了拍徐莺的背,道:“睡吧。” 徐莺只好将所有的话吞进了独中。姑姑虽然教导过她们,自己身体不方便伺候的时候,千万不能还将太子拦在自己的屋中。但若是太子非要留下,那也不干她的事了,是吧。 徐莺微微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枕着太子的手靠在他的胸前,沉沉的睡去。 太子看着徐莺微微带着笑意的脸,心中却有另一番的想法。 他心里固然还想要,但刚刚看着她可怜兮兮,一副应该劝他走却不想让他走的模样,实在让她怜惜得很,让他怎么都说不出此时离开的话。何况他最知道那些下人见风使舵的心思,倘若今日他从她的屋子出去,转身却去了江婉玉的屋子,下人们只怕会以为他恼了她故意下她的脸面,等明日怕便会有人跟着来踩她了。 他不是汉武帝,可三日无肉而不可一日无女人,不过是清心寡欲一晚上而已,何必为此引致这么多的麻烦。 他看着已经沉沉睡去呼吸均匀的徐莺,伸手抚了抚她的眉,不由无奈的笑了笑。到底是没什么心思烦恼的小丫头,这么快就睡着了。 他给两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跟着也闭上了眼睛,但却怎么都睡不着,心里想着的却是回去怎么对父皇禀报“灾后复耕”和“水利修复”的说辞。 这次灾后,无论是复耕、水利修复还是百姓重新迁回安居乐业都做得不错,这于他是功劳一件,但在父皇面前,他是应该将这件功劳揽下来,还是推到别人身上去,却是应该好好考虑的。 #### 而同一时间,在京城东宫之内。 太子妃赵娥坐在小榻前,端着宫女递过来的安胎药一饮而尽之后,接着才扶着宫女的手出了外室。 太子离京城时,她刚刚被诊出有孕,而如今她的肚子已经六个月有余了。 她这一胎怀相并不是太好,怀孕六个月,整个人瘦了一圈,如今只有一个肚子凸出来,倒显得肚子尤其的大。会看胎相的麽麽说过,她这一胎多半是个儿子。她第一胎生的是女儿,她也盼着这一胎能生下儿子。这无论于她还是于东宫来说,都是好事。 太子的子嗣太少,到如今也不过只有柳嫔生的庶长子李晅和她 生的嫡长女朱曦,东宫需要一个嫡皇孙。 太子妃出到外面,东宫的大总管冯永年已经外外面等着了,见了太子妃,连忙上前两步给她行礼。 太子妃身边的大姑姑*扶了她在小榻上坐下,然后她才开口问冯永年道:“冯公公,殿下是不是送了信回来,拿来我看看。” 冯永年道了一是,道:“这是今日快马加鞭送回来的信,太子妃请过目。”说完将信递了上来。 *上前一步将信接过来,然后又交给太子妃。 太子妃拆了信,一目三行的将两页信看了一遍,接着便将信连带着信封放到了右手边的小几上,接着有些出神。 *见了有些焦急,开口问道:“太子妃,殿下在信中说了什么?” 太子妃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道:“东宫只怕是要进人了。” *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日太子出巡,是带了两个服侍的人的。看太子妃的样子,想来这要进来的人,怕不是带去的那两人,该是从江南带回来的新人。 太子妃再是贤惠大度,到底是和太子结发的人,丈夫带了新人进门,太子妃心里也不能好受。*想要开口劝太子妃几句,但屋子里人多嘴杂,还有一个冯大总管在,她到底不好说什么免得给太子妃带来麻烦,只好将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太子妃却已经回过神来,开口道:“这是好事,府里进的姐妹多些,也能早日给殿下开枝散叶。”说着吩咐*道:“殿下一共带了两位姑娘回来,你带人去打扫两个新院子出来,换上新家具新窗帘,一应物件都添齐了,别让两位姑娘初进东宫就受委屈。” *笑着道“是”,跟着顿了一下,又小心的问道:“娘娘,不知您想将两位姑娘安排在哪个院子?另外份例……” 太子妃想了想,道:“西院是还空着吧?将西院打扫出来,她们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将她们都安排在一个院子,她们平日也方便说说话串串门子。至于份例,先照着淑女的份例安排吧。等殿下回来,看殿下的意思再看是否将她们的份例提上来。” *道是,接着带着人出去安排了。 太子妃令冯永年也下去了,接着便靠在小榻上小叹了一口气。 太子带了两个女子回来,先不说她的心情如何。东宫如今人口简单,一妃一嫔一选侍一淑女,如今多添了两个人,又不知这两位姑娘的性情如何,东宫的后院少不得要复杂起来。 太子妃摇了摇头,心道,如今多想无益,当初她知道自己要嫁入东宫时便知道,自己以后要面对的便是这些,何况殿下的脾性是妻妾分明的人,她这个太子妃比历朝历代的太子妃,实在是要轻松得多。 ☆、第九章 九月初八,太子的车驾终于到了京城。 永安帝令大皇子恭王李珲、二皇子简王李瑧并四皇子李珑携旨于皇城外面迎接了太子的回京。 兄弟四人于城门外互相见过礼后,接着未等太子回东宫梳洗去除风尘,太子便被皇帝的一纸诏书召进了宫中。 至于跟着太子一起回来的其他人,比如徐莺和江婉玉,自然是不能跟着去。她们随着太子的车驾,则是被人护送着,一路往东宫的方向而去。 徐莺自始至终都坐在马车里,并不敢往外看。 马蹄声在外面得得得的叫,车轮子轱辘轱辘,马车在皇城内兜兜转转走了有两刻钟的功夫,终于才停了下来。 接着她听到外面有公公略带着阴柔的声音低声问道:“芳姑姑,两位姑娘可在马车上面?” 然后是熟悉的女子声音:“在呢,前头马车的是徐姑娘,后头马车的是江姑娘。” 徐莺听声音便知,那位公公所称的芳姑姑便是在郧阳府伺候太子并教导她们的大姑姑。 梨香在马车里对徐莺道:“姑娘,只怕就要下马车了,您将帷冒戴上吧。” 徐莺点了点头,然后由梨香服侍着戴上了帷冒,将上面的轻纱放了下来挡住面容。 刚刚弄好这些,马车的帘子就突然被打开,然后露出芳姑姑方正而略带些严肃的脸来。 芳姑姑看了徐莺一眼,脸色无惊无波,声音平静的道:“姑娘,该下车了。”说完便抬起手臂让徐莺扶着走下车。 徐莺踩着脚蹬走下来,然后便看到后一辆马车里江婉玉也已经下了马车,头上同样带着白色的帷冒。芳姑姑引着她们走到一个穿蓝色团领衫,长得面白眉清的公公面前。 那公公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身姿挺拔,气质沉稳,唯有面相有些阴柔。徐莺猜他应该是东宫管家一类的角色。 而果然她刚这样想完,便听得芳姑姑对她们引荐道:“这位是东宫的冯大总管。” 徐莺和江婉玉不约而同的对他微微屈了屈膝。他连忙侧身避开,道:“不敢受两位姑娘的礼,两位姑娘请随奴才进府吧。”说完对身边的宫女使了使眼色,让她们过去扶着她们进门。 东宫的宫女将她们一路护送到了东宫西边的一处院子里,院子里面花木丛生但却显得毫无人气,一看就像是许久没人住过然后临时打扫出来给她们住的。 这院子 还有个非常通俗易懂的名字叫做“西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院子处于东宫的西边,所以便被称作了“西院”,她很怀疑这东宫里或许还有叫做“东院”“南院”“北院”的院子。 而她刚刚这样想完,便听得芳姑姑对她们道:“两位姑娘先休息吧,等晚上奴婢再过来领两位姑娘去正院给太子妃请安,另再去南院和北院拜见其他几位娘娘。”徐莺顿时就汗了,这太子取名字也太敷衍了事了吧。 芳姑姑说完这些话后,便带着几个宫女下去了。徐莺和江婉玉则各自行过别礼,分左右边进了屋子。 #### 东宫,南院。 太子嫔柳氏听到东宫新来了两个姑娘时,她正在给自己生的东宫长子李晅喂药。 三岁的小孩子正是爱生病的时候,李晅受了风寒却是已经有两三日了。因着太子不在府中,太子妃叮嘱东宫要尽力低调,所以连李晅生病,太子妃见李晅病得不重,便也只是请了外面的大夫开了几贴药,并不肯让人拿牌子进宫请太医。 小孩子病得难受,又不肯喝那苦苦的汤药,便只一直在哭,柳嫔狠着心不哄他亲自喂了半天的药,李晅却是喝一口吐一口,喂了半天也未必喂进去有半碗药。 柳嫔听儿子哭得心肝疼,眼眶都湿了几分,又见儿子不肯吃药,终是放了汤匙,十分无奈的道:“祖宗,你心疼心疼你母亲,别哭了将药喝了行不行?” 李晅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继续眯着眼睛大哭起来,哭得整个脸色都是潮红。 柳嫔无奈的叹口气,最终还是将儿子抱起来哄。 而就是这时候,太子妃派了身边的宫女前来告诉她,东宫进了两位新的姐妹。 柳嫔当着宫女的面没有什么,只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但等太子妃派来的宫女一走,她的宫女玉柳一关上门,她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哼”了一声道:“太子妃瞒得真是好紧,整个东宫里就她是贤惠大度的贤良人,我们都是只会争风吃醋的妒妇。” 太子带了两个姑娘回来,太子妃必定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却在人都进府了之后才告诉她们,不就是防着她们这些东宫的侧室弄什么小动作对两个姑娘不利嘛。也太小看了她们,不就是两个毫无根基的姑娘的罢了,值得她们做什么。 柳嫔的父亲是兵部柳侍郎,她和太子妃皆是被皇上赐婚,同时进的东宫,只不过太子妃为正她为侧罢了。但便是这样, 她的身份也比东宫其他妾室要高贵几分。 李晅生病,太子妃怕给东宫带了麻烦,不肯让人进宫请太医,柳嫔的心里本就十分不满。外面的大夫医术再好,又怎么比得上医术精湛万里挑一的太医。若生病的是太子妃嫡亲的儿子,太子妃还能这般不将他生病当回事? 其实柳嫔也知道,以太子妃的性子,就算是自己嫡亲的儿子生病,为了东宫,怕也只会让请了外面的大夫进来。便如太子妃现在怀着孕,怀相一直有些不好,但太子不在府中的这些时候,却也是强撑着不肯请太医,只让娘家人私下里送了安胎药来。只是涉及自己的命根子,柳嫔到底是意难平罢了。 加之太子妃瞒着两位姑娘要进府的事,心里对其便越加的不满。 也是她这几日都将精力放在生病的儿子身上了,没发现端倪,之前看着她派人去将西院打扫出来,还以为是她为了固宠要给殿下进人,还私下里讽刺她:“一个好好的太子妃,倒是干起拉皮条的事情来了,从前的端庄贤惠怎么装不下去了。还是国公府里出来的嫡小姐呢,也不怕让人见了笑话。” 如今才知道,原来是为太子带回来的两个姑娘准备的呢。 太子自己带回来的跟太子妃送到太子身边的到底不一样,太子不是好色之辈,但能让太子千里迢迢从江南带回京城来,便知她们至少是上了太子的心的。她跟太子妃的年纪一样,进门最早,这几年太子虽不至于冷落了她,但也实在是不如以前宠爱了。如今再进来两个上了太子心的姑娘,她的宠爱只怕越加稀薄了。 想到这里,柳嫔又不由的一阵心烦气躁。 而另一边,在北院里。 杨选侍在听到东宫要进人时,却是表现得十分高兴,仿佛是自己要纳妾一样,满脸笑容的道:“这是好事啊,东宫人少,太子妃姐姐要管家事儿多,柳姐姐要照顾皇孙殿下,刘妹妹是个嘴闷,我一直嫌找不到人说话,这下好了,多了两位妹妹,我可算有个聊天的人了。” 等过来递话的宫女一走,杨选侍就兴冲冲的召了自己的宫女月儿开了箱笼,寻思从里面找出几样东西来给新妹妹做见面礼。 月儿实在不明白自家主子的高兴劲,见库房里左右无人,不由悄悄的对李选侍道:“娘娘,您是不是伤心得糊涂了?”进来的可是伺候太子的姑娘,她们来了,您怕要越加不得宠了,您不说表现得伤心,也不应该这样高兴啊。 杨选侍却是真的高兴。 太子是元后朱氏所出,而她却是继后郭氏赐给太子的,太子和郭后向来是面和心不和。她虽也是官家之女,但她娘家却是亲近郭后一系的,太子对她向来无感,便是没有新人,太子也不会宠爱于她。 如今东宫多了两位新姑娘正好,将东宫后院里的水搅浑了,她正好看看能不能在里面浑水摸鱼。既然进了东宫,她总不乐意这样沉寂无声的过一辈子。 另一边,同住在北院的刘淑女在听到东宫进人之后,其表现与柳嫔的不高兴以及杨选侍的高兴又有所不同。 来传话的宫女一走,她却是坐在榻上发愁,过了好一会之后,才叹了一口气,然后吩咐自己的宫女小桃道:“你去将我的首饰匣子拿过来。” 小桃道是,然后将她的首饰匣子搬了过来放在小几上。刘淑女拿了钥匙开了锁,打开盖子看着里面一匣子颜色已经有些不大好,有些金子上甚至有些发乌的首饰,不由一阵发愁。 她是宫女出身,既无身份又无宠爱,平日纯靠着东宫的份例过日子。太子妃虽贤惠,但东宫的下人习惯了看碟下菜,份例到了她手上,早已是被剥了不知多少层。便如这些金钗银簪,同样一支碧玉金簪,用的是赤金还是杂金做出来的簪子是不同的,上面镶的什么玉同样影响簪子的品质,而下人们明显不会将好金好玉用在她的份例上。 太子妃管不到这么细的事,便是知道了,只要下人们没有闹得太过,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而她的这些首饰若是用在给两位姑娘做见面礼上,明显是有些拿不出手。若是个不清楚的,反而还容易让人以为她是在给她们下马威。 刘淑女合上首饰匣子,又是叹了一口气,接着对小桃道:“你去将上个月的时候,太子妃赏下的那两匹烟霞色遍地金的妆花缎子找出来,等一下给两位姑娘做见面礼。” 小桃有些吃惊,接着劝道:“娘娘,您就这两匹好料子了,原是准备了过年做新衣服穿的,这若是拿去送人,您过年穿什么,总不能穿去年的旧衣裳。” 东宫的下人最会迎高踩低,刘淑女不受宠,分到她们院中的料子,不是陈年受潮的旧料子就是质量不好一洗就会掉色的料子,刘淑女平日少出门,在自己的屋中穿这样的料子也就罢了,总不能过年能见太子的时候还穿着这样的料子去。 刘淑女道:“罢了,料子以后总还是会有的,先应付过去这次再说。”何况她当初是那样的状况下进的府,太子见着他便会想起当日的受辱,难 道她穿得漂亮了,太子就会多看她一眼不成。 小桃还想再劝,不由道:“娘娘……” 刘淑女却打断她道:“你快去吧。” 小桃知道自己劝刘淑女不动,只好不甘不愿的去了库房,将锁在箱笼里的料子找了出来。刘淑女伸手要拿料子时,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摸了摸料子,这才交给了刘淑女。 ☆、第十章 徐莺在屋子里,由梨香伺候着洗了一盆澡,又休息了一会,然后便到了傍晚。 有小公公给她们提了晚膳过来,徐莺一路舟车劳顿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然后她在房间里又消息了大概两刻钟,接着芳姑姑便带着人过来请她们去给太子妃请安。 等到了太子妃的正院,芳姑姑让她们正房外面站着,自己先进屋去,接着屋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再接着没一会,芳姑姑又出了来,对她们道:“两位姑娘跟老奴进去吧。”说完先转身走进去了。 徐莺和江婉玉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绕过一扇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然后便看到一个气质雍容,端庄华贵的女子坐在小榻上面。那女子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上还挺着一个肚子,或许因为怀孕的原因,人显得有些消瘦。 芳姑姑走到那女子的面前,屈了屈膝,道:“娘娘,徐姑娘和江姑娘带到。” 太子妃对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面前的两位女子。 看起来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模样姣好,身段娉婷,一个出尘如芙蓉,意态天成,眸光秋波潋滟;另一个清丽如水仙,长眉连娟,皎如秋月。特别是左边的那一个,便是柳嫔都未必有她的好样貌。 太子妃心道,难怪殿下会舍不开手而将她们带回东宫里来,的确美得不可方物,连她见了都要心动几分。 宫女拿了锦垫在她们面前铺下,徐莺和江婉玉跪下来,磕头行礼道:“见过太子妃娘娘。” 那声音一个如珠玉落盘,一个空谷如黄莺,太子妃不由在心里又多赞了几分。 太子妃对她们笑了笑,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不用多礼。”说着让人扶了她们起来,又让人赐了坐。 徐莺和江婉玉道了谢,这才在椅子上坐下。 宫女用甜白瓷的圆盖碗端了两碗茶水上来,等放下后,徐莺才发现里面装着的是白色像是牛奶一样的东西,上面氤氲的还散发出热气。 太子妃笑道:“这是新做好的杏仁茶,你们喝喝看。” 徐莺和江婉玉一起道是,然后各端了一只茶碗喝起来。 那杏仁茶还烫得要命,徐莺刚喝了一口,舌头便被烫得发麻,徐莺连忙将喝到嘴里的杏仁茶咽了下去,然后合回盖子不想再喝。 江婉玉同样是感觉到被烫到了,只是太阳见看到太子妃正笑盈盈的看着她们,便又狠下心忍着烫将碗里的杏 仁茶全都喝了下去,然后才放下茶碗。 太子妃见她们都放了碗,笑着开口问道:“这茶好喝吗?” 徐莺和江婉玉皆道:“好喝,谢娘娘的茶。” 太子妃转头看向徐莺,温和的笑问道:“既然好喝怎么不喝完。” 徐莺道:“等放凉了我再喝。” 太子妃笑了笑,道:“是我思虑不周,没想到这茶还烫着。”说着吩咐身边的宫女道:“去给两位姑娘换一碗凉些的杏仁茶来。” 宫女道是,接着很快又将两碗新的杏仁茶端了上来。徐莺这次端着茶碗慢慢的全部喝下。 江婉玉刚才喝下了一碗,其实肚子已经撑了,何况刚才烫了嘴,她并不是太想喝,只是见着徐莺喝了,自己不好不喝,便也端起来慢慢喝了。 喝过了杏仁茶,太子妃又笑着跟她们说了一会儿话。 基本上是太子妃问话她们答,问的大部分都是她们家中的情形,父母做什么的,家中几个兄弟姐妹,念过书没有等等,有点类似人口背景调查。 太子妃的态度很和善,问话也很温和不会令人觉得不舒服,令人感觉不到恶意,有时候听到她们某个方面的有点时,还会出言夸赞几句。比如说徐莺,她说到她自己从小照顾弟妹长大时,太子妃便会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赞道:“是个好姐姐。” 做完了人口背景调查,太子妃便又道在江南辛苦她们伺候太子了,如今进了东宫,大家便是一家子的姐妹,要好好和睦相处,继续好好服侍太子,为东宫开枝散叶等等。 太子妃跟她们说了有一刻钟的话,以一句“我就不多留两位妹妹了,若是在府里缺了什么,你让人跟我身边的*说,等闲了可以来找我说说话。我让芳姑姑带你去拜见府里的其他姐妹”作为结束语,接着便让芳姑姑领着她们下去了。 徐莺和江婉玉刚刚走出去,太子妃便问身边的*道:“她们二人,你怎么看?” *沉吟了一会,然后才道:“那位江姑娘看着容貌出众,倒不像是会恃宠而骄的人,对娘娘也十分恭敬。只是那位徐姑娘,看行止对娘娘少了几分敬畏,若是有宠,以后只怕会骄纵起来。” 便如刚才的杏仁茶,江姑娘惧怕太子妃会不高兴,一碗滚烫的杏仁茶能忍着烫一口喝下去,反观徐姑娘,一发现杏仁茶烫热便不愿意再喝了,且认为此举理所当然,没有半点害怕这样做会惹得太子妃不高兴的意思。上位者所赐 ,便是鸠水毒药,下位者也要心甘情愿的喝下去。便如若是皇上赏赐一碗滚烫的茶水给太子,太子便是被烫得嘴里起泡,也要将这碗茶水喝下去,才能表现对皇上的敬畏和臣服。 徐莺对太子妃无所敬畏,一朝得宠,很难说不会因此持宠而娇,甚或直接对上正院。 太子妃却是摇了摇头,道:“刚才她们的行为,只能说明江姑娘能忍而徐姑娘不愿意忍罢了,这世上会忍耐的人永远比直接表现自己喜恶的人更值得小心。便如这位江姑娘,面上对我这个太子妃恭敬臣服,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更会不会因为今日不得不受的委屈而记恨于我。反而那位徐姑娘,不愿意遮掩喜恶的人,便是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便是他日恃宠而骄,我们也并非收拾不了。” 太子妃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罢了罢了,总归这一次二次的也看不出她们的品性,这世上聪明人遍地都是,谁知道这位徐姑娘是不是比这位江姑娘更能演戏呢,再让人多看看吧。后院多了两个人便要复杂上十分,东宫如今正是重要的时候,万不能在此时家宅不宁起来拖了殿下的后腿。我如今怀着孕精力有限,姑姑多上点心看紧后院。” *连忙道是,又保证道:“娘娘放心,奴婢必会将东宫的篱笆扎得紧紧的,更不会让人在府里生出是非。” 太子妃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过了会,又突然像闲聊般的问起道:“你说这两人中,谁才是更得殿下欢心的那一个?” *想了想,没有犹豫多久,便回答道:“是江姑娘吧,江姑娘的姿容实在出挑,怕是连柳嫔娘娘都比不上。” 太子妃笑了笑,道:“那你可就错了,从随去江南的下人口中得来的消息,殿下召人服侍的五天里,有四天都是宿在那位徐姑娘的屋中。” *多少有些不信,问道:“娘娘,您说这会不会是障眼法?” 太子妃自然知道*说的障眼法是什么意思,前朝里便有几位帝王,因怕对心爱的女子盛宠太过召来其他后宫女子对她的嫉恨,引来杀身之祸,便在后宫立了一个靶子,盛宠另外的妃子让其替她挡去嫉恨和杀身之祸。 太子妃摇了摇头,道:“你不了解我们殿下,他是喜欢便宠,不喜欢便不宠的性子,是不会在这上面弄这么多花样的。他就算要护着喜欢的女子,那也只会用另外的方式。” ##### 另一边的徐莺并不知道太子妃和*在背后怎样的评价她,而此时 ,她和江婉玉正被芳姑姑带着去给东宫的其他几位嫔妾请安。 她们最先去的是南院,但柳嫔却并未亲自接见她们。 她身边的宫女玉柳客客气气的对她们道:“娘娘要照顾小皇孙,不能亲自出来见两位姑娘,怠慢了两位姑娘,望两位姑娘不要见怪。娘娘给两位姑娘准备了见面礼,望两位姑娘不要嫌弃。娘娘说,进了东宫大家便是一家子姐妹,两位姑娘等闲了就过来坐坐。”说着便让人给她们每人捧上了一套首饰和两匹布料。 徐莺和江婉玉恭恭敬敬的谢了恩,又说了“等闲定过来叨扰娘娘”,然后便跟着芳姑姑去了出来又往北院去了。 北院里杨选侍对她们却要比柳嫔亲热得多了,一口一个“妹妹”的叫,左夸夸这个“妹妹”长得好看,右夸夸那个“妹妹”长得漂亮,又道:“一见两位妹妹我便觉得有眼缘,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似得,觉得十分亲近,说不好上辈子我们真是同出一家的姐妹。”说得徐莺差点连鸡皮疙瘩的都出来了。 然后又送了她和江婉玉一人一支一模一样的宝石簪子,笑着对她们道:“这簪子是我进府的时候我母亲给我打的,当时一共打了三支,我当时还说呢,不成双不成对的打了三支,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如今我终于是明白了,我一支,两位妹妹各一支,这可不就是缘分。两位妹妹若不嫌弃,不如我们就以这簪子为媒,结了金兰做姐妹。”说着就要吩咐身边的宫女摆香案认姐妹。 徐莺听得顿时“囧”了,江婉玉也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不自在,最后还是江婉玉说了一句“我们如今本就是姐妹,何须再另外结做姐妹。”,这才让她打消了念头。 徐莺和江婉玉被杨选侍拉着整整说了两刻钟话,这才脱身出来。 等出来后,徐莺和江婉玉对望了一眼,倒是难得的生出了一种“逃命情谊”。 他们最后去见的是同住在北院的刘淑女。 刘淑女话很少,让宫女将两匹料子给她们每人送了一匹之后,接着便有些拘谨的道:“我没什么好东西,这两匹料子两位姑娘拿着吧,两位姑娘不要嫌礼薄。” 徐莺和江婉玉连道“料子很好看,我很喜欢”,然后给她道过了谢。 刘淑女好像确实有些嘴拙,说完这些后好像就不知该说什么了,坐在小榻上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徐莺和江婉玉见状,便连忙告辞出来。 见她们告辞,刘淑女好像也是松了 一口气,连道:“那两位姑娘慢走。” ☆、第十一章 太子自被皇帝宣召进宫之后,接连几日都被留在了宫中。太子未回府中,但宫中却接连传出太子巡视江南有功,被皇上夸奖的消息。又因皇帝突然想起早逝的元妻,便又怜悯起早早失了母亲的太子,怜子情浓,便将太子留在了宫中。 这些消息传出,东宫门前的马蹄声都多了起来,东宫之内无论主子还是下人也都带上了喜色。 要知道当初太子去巡视江南,可都说是太子恼了皇上,才被皇上打发去了江南干巡抚干的事的。要不然,太子好好一个储君,东宫连个嫡子都还没有,只有一个庶出的小皇孙,江南大宅过后流民流寇众多,皇帝却不顾太子的安危,硬是将其派到了江南去巡视水利和复耕情况。 而如今传出这样的消息来,多少表明皇上对太子的态度破了冰,就连太子妃为此都是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太子去江南的这几个月,京中关于太子的流言四出,她撑着东宫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无论是她怀孕还是晅儿生病,她连太医都不敢请,就怕做了什么让皇上不喜,再经过有心人的嘴,令皇上更加恼了太子。而现在好了,她总算可以送一口气。 只是太子妃到底比别人要清醒,下令东宫行事要继续保持低调,无论主子下人,不可对人露出傲慢的态度来,违者,杖责二十。 作为在东宫连个名份都还没有的侍妾,徐莺自然机会出门去高调的。而她在东宫跟其他人也不熟,便连西院的院门都懒得出了,之偶尔跟她同住在一院的江婉玉还会时常来串串门子。 而她以前在电视上或小说上看到的,什么太子的妃妾故意找事来打压她啦,或者是送礼拉拢她啦,东宫的下人故意来讨好她啦,或者看她没什么背景故意来踩她啦,这些情形统统没有出现。自她们进来之后,无论是太子妃也好还是东宫的其他嫔妾也好,好像统统忘记了她这个人,完全没将他们当成一回事。而东宫的下人对她们,全都是按规矩办,她们的份例从来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徐莺不由叹道,电视剧和小说果然是骗人的。看,皇家后院真的没有那么勾心斗角步步惊心,日日风霜剑雨如履薄冰啊。 只是徐莺不知道的是,东宫的其他妃妾不来拉拢她或打压她,不过是因为太子如今不在府中,她们还没看清楚太子对她的态度,觉得不值得此时对她们拉拢或打压罢了。就是当日对她们亲热得像亲姐妹的杨选侍,过后也有些后悔。 太子对她们的态度如何还不知,如今就开始拉拢有个屁用,万一太 子对她们的态度也就普通,一带回来过后就忘了呢,倒白浪费了她那两支宝石簪子,想到这里她就心肝肉疼起来,恨不得出去将那两支簪子要回来。 而下人们更是了,看他们剥削克扣不受宠的刘淑女就知道,他们真不是那么不偏不倚的。不过是因为不知道太子的态度,现在奉承不值得,但现在踩践人,万一真的是上了太子心,弄不好就得罪了以后的宠妾。所以不咸不淡按规矩办最好。 徐莺懒于出门,倒是梨香常爱揣着一兜瓜子蜜饯点心什么的,出门找人聊天。徐莺对她的行为并不阻止,只是指了自己放在梳妆台上的钱匣子道:“我那里放了有一些碎银和铜钱,匣子没上锁,你平日要用银子的时候,就从那里拿吧。” 梨香也没有拒绝,心安理得的拿着她的银子到外面去作人情。 梨香热情脾气又好,为人大方,又常爱做一些小针线送人,不过几天,就在东宫各个部门都交了一群手帕交,然后听了一耳朵的东宫八卦,回来转述给徐莺听。这其中就要东宫一妃三妾的八卦。 梨香道:“太子妃赵氏是宣国公府的嫡长女,其父亲宣国公如今闲赋在家,不过太子妃的二叔和三叔却是镇守一方的大员。其二叔是湖广总兵,三叔为安庆卫指挥佥事。太子妃在家中为长,有二弟一妹。太子妃由皇上皇后亲赐,于五年前嫁入东宫。其实当年一同竞选太子妃的还有魏国公府的嫡长女沈大小姐,魏国公掌管五军都督府,论起来比宣国公权势还要大些,不过皇上和皇后最终选定了太子妃,而沈大小姐则嫁给了二皇子做了简王妃。” 有时候徐莺不得不佩服梨香探听消息的能力,说起来她和徐莺都是一个年级,同是十五岁,十五岁在现代的话还只是个追着“小鲜肉”跑的初中生,但梨香却能在短短的几日,将太子妃的身世背景父母叔伯的官职都打听清楚了,古人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 而梨香说完了太子妃,又开始跟她普及太子嫔柳氏的身世背景了:“柳嫔是跟太子妃一同进的门,她是兵部柳侍郎的千金。皇上皇后给殿下选妃,一共选了一妃二妾,这二妾中就有柳嫔,另外还有崇安候府宋家的一位庶出小姐,只是这位宋小姐福浅,在进门前的一个月猝然病故了,最终只有柳嫔进门来。” “再有就是杨选侍,杨选侍是郭皇后赐给殿下的,她是杨御史的千金。殿下是元后所出,如今的皇后自己生有四皇子,跟殿下是面和心不和,杨御史却是亲近郭皇后一派的,所以殿下对杨选侍并不喜欢。” “最后是刘淑女。”说到这里,梨香凑近徐莺往小声了道:“说起刘淑女,她的来历倒是有些讳莫如深的,她是宫女出身,可姑娘可知道,她原来是谁的宫女?” 徐莺摇了摇头,睁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看着梨香,等着她说下去。 梨香神神秘秘的道:“她原来是皇后宫里的宫女,而且是被皇上看上了的宫女。但去年万寿节的时候,殿下却被发现喝醉了酒后与刘淑女躺在了一起,后面刘淑女便被皇上赐给了殿下。皇上虽不曾因此罚过殿下,但到底还是冷落了殿下几分。最后还是郭皇后提起过世的朱后向皇上求了情,才让皇上对殿下的的态度缓和了几分,为此朝中人人都称赞郭后贤惠大度无愧国母,与有贤名的元后朱氏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既然刘淑女是这样来的,殿下自然不会看她顺眼,只怕每看她一次便要想起当初的屈辱来。只是因为是皇上所赐,又不能随意处置,便给了个淑女的封号养在了府中,平日连看都不看一眼,听说刘淑女至今都还是处子之身。东宫里人人都知道太子厌恶刘淑女,便也都看殿下的态度下菜,常常克扣剥削刘淑女的份例,太子妃未必不恼她令殿下蒙屈,也并不大管她。刘淑女在东宫的日子,十分不好过。” 说到这里,梨香转头望向徐莺,颇带了些提醒的味道,道:“姑娘,殿下厌恶刘淑女,府里人人都不愿意与她扯上关系,就怕受了殃及令太子也厌了自己。你看,便是跟刘淑女同住一院的杨选侍,却也不愿意跟刘淑女交往的。以后我们,对刘淑女也还是跟着敬而远之的好。”您可千万别因为看刘淑女可怜,就让自己和她扯上关系。 徐莺倒是真的有些同情刘淑女,若说当日太子是遭人算计,那刘淑女就未必不是被人陷害的。任谁也知道,自己一个被皇上看上的女人,再跟着太子是必不会有好下场。只是徐莺也理解,对这样一个让自己受了冤屈被皇上冷落,最后成全了继后名声的女人,太子便是心胸再宽大,那也喜欢不起来,何况刘淑女原本就是郭皇后宫里的宫女。 而对于皇帝来说,他恼的未必是太子跟刘淑女的私情。皇帝见惯了美女,对刘淑女再喜爱也有限,必比不上亲生的儿子。天子多疑,他恼的怕是太子对自己东西的染指。太子今日能染指他看中的女人,他日未必不会觊觎他身下的龙椅。 皇上便是知道太子有可能是遭人陷害的,但因一个“储君”的敏感身份,也不得不让他多想几分,因此对太子心生嫌隙。 从这来看,也不 得不说算计之人的险恶用心。这样的算计,便是不能破坏皇上和太子的关系,也会在皇上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这样的事发生得多了,一件一件积累下来,饶是皇上和太子的关系再亲近,但随着皇上的年老和太子的长成,而让皇帝对太子的怀疑不断的增大。 徐莺叹了一口气,皇帝的儿子不好做,尤其是被立为太子的儿子更不好做。看看中国历史上的历朝历代,真正由太子登上帝位的有几个,太子下场不好的例子不要太多。也不知道这个太子的结局如何,可千万别是汉武一朝的戾太子一流,她可不想再死一次。 徐莺看着对东宫的许多事都了然于胸的梨香,不由夸起来道:“梨香,你挺厉害的嘛,这么些时日就能打听出这么多些事情。” 梨香道:“不是奴婢厉害,不过是人人都有一副小心思罢了。她们虽还不清楚姑娘受不受宠的,但这些又不是多隐秘的事,她们便是不告诉我,奴婢在其他地方再多打听一下,也是能知道的,她们乐得送这个人情给我,万一姑娘以后是个得宠的,姑娘就得承她这份人情。且你看,东宫里真正私密且不易打听出来的消息,像是殿下和太子妃的喜好,太子妃与生有皇孙的柳嫔的关系如何,东宫有没有私下的忌讳等等,她们哪一样有告诉过我。这些东西,她们都是准备留着,等看清楚了姑娘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之后,再决定高不告诉我们呢。” 徐莺听着不由叹道,果然在后宅里混的人,个个都是人精。 徐莺感叹完,接着又听梨香道:“要说聪明,伺候江姑娘的侍书才是真聪明。她是什么也不做,每次奴婢出门的时候,她便算着时间跟着奴婢一起去,奴婢打听消息,她便坐在旁边听。我们千幸万苦不知舍了多少东西打听出来的消息,人家什么也不用花什么也不用做,就在旁边白听了一耳朵回去。看看,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说着撇了撇嘴,道:“也不知道江姑娘是怎么教出来的这么一个伶俐的丫头。” 徐莺:“……” ☆、第十二章 太子在宫里呆了十天之后,终于回来东宫了。 太子妃在正院安排了家宴,东宫除了一个称病没来的刘淑女之外,所有的妃妾都来了,包括徐莺和江婉玉。 这家宴不像是现代那样,一家人坐一张大圆桌,而是每人前面摆了一张小桌子,每人一席。上首坐的自然是太子和太子妃,她和江婉玉坐在最后。 宴会的开始,是太子妃领着东宫的一众嫔妾,向太子敬酒,祝贺太子平安归来。 太子道一声“太子妃费心了”,然后将口中的酒饮尽。太子将酒杯放下来后,太子妃才端着酒杯,也将酒饮下。 徐莺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就着酒杯将酒喝下。 徐莺还以为这酒会非常的浓烈烧口,她是怀着喝毒药的心来喝这杯酒的,但喝下去之后才发现,这酒还挺好喝的,甜甜醇醇的,有点像是糯米甜酒。 徐莺喝完之后,还有些回味的咂了砸嘴,然后她便感觉到坐在上面的太子好像看了她一眼。 徐莺抬起头来,然后便对上了他的眼,她正想着要不要对着他暗送一下秋波,或者来一个迷倒众生的笑,结果不等她反应,他却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跟太子妃说话去了。 坐在对面的江婉玉拿着酒杯看了徐莺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刚刚太子的动作她看在眼里,她以为太子看了徐莺,多少也会望她一眼的,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怎么回应太子的准备。结果,果真是同人不同命。她只觉得,喝进嘴里的酒,什么味道也没有了。 太子回府的第一日,自然是要歇在正院里的。 酒过三巡,家宴将近尾声的时候,大家也都知情知趣,纷纷从正院里告辞。徐莺因为跟江婉玉住在同一个院子,最终结伴而行。 宫女将席面撤了下去,太子和太子妃进了正屋,等在小榻上坐下之后,太子才拉了太子妃的手,道:“这些日子幸苦太子妃了,你放心,太子妃的功劳,我都记在心里。” 太子妃笑了笑,道:“这都是臣妾份内之事罢了,哪里称得上功劳。”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太子妃的手,然后叹了一口气。 当日他奉命去江南,是顶着被皇上厌弃的名声去的,东宫在京里的处境可想而知。他自来知道太子妃聪明,但太子妃自己怀着孩子,却仍要兼顾府里他其他的嫔妾幼儿,其所花的心力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太子看向太子妃的肚子, 又问道:“你的肚子有七个月了吧?” 太子妃回道:“七个半月了。” 太子道:“来,让我摸摸看。”说着招手令人撤了中间的桌子,伸手在太子妃的肚皮上摸了摸。 上面的肚皮鼓鼓的,或许感觉到有人在摸他,里面的孩子还动了动。太子不由感到惊奇,俯身下去将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听了听。 在此一刻,屋里难得的温馨,太子妃低头看着太子的样子,眼神不由温柔起来。 *看着屋里的情形,挥了挥手,将房间里的宫女们都带了下去。 太子听了有一会,然后才坐起身来,然后握着太子妃的手道:“如今我回来了,你也可以卸下担子来,好好养胎,给我生个健健康康的嫡子。”他心里盼望着太子妃这一胎能生下儿子来,东宫的子嗣太少了,尤其缺个嫡子。 太子妃浅笑着点了点头。 太子和太子妃又说了会话,屋里气氛温馨融洽,太子妃本不愿其他的事情破坏了温馨的气氛。只是有些事,身为太子妃的职责却不好不提,她拖了好一会,才开口对太子道:“殿下,新进府的两位妹妹,臣妾安排了在西院里住着,只是不知殿下的意思,便没有给她们提份位,只让她们领着淑女的份例。殿下看,给两位妹妹安排什么份位好?” 太子仿佛这才想起徐莺和江婉玉来,蹙了蹙眉头。 他自然记得徐莺和江婉玉还没有名份的事,只是这毕竟是他回府后第一天来太子妃这里,他本不愿意在此时提出这事来烦扰太子妃,打算过几天再说的。只是既然太子妃提起。太子便顺势道:“徐莺提成才人的份位吧,江婉玉按淑女的份位,太子妃觉得如何?” 太子妃仍是有了小小的吃惊,东宫嫔妾的份位一向是有数的,太子嫔二人,选侍四人,才人八人,淑女十六人,其他没有份位的普通侍妾不算在内。 一个才人的份位在东宫虽不算什么,但徐莺出身不显,论出身甚至比不上江婉玉,但太子却给了她才人的份位,可见这位徐姑娘是真的上了太子的心的了。反而江婉玉,太子对他却是平平。 太子妃虽有惊讶,但到底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违了太子的意思,笑道:“殿下的意思自然是好的。”说着又道:“那我明日便让人告诉两位妹妹这个好消息,也将徐妹妹的份例提一提,另外下人们对两位妹妹的称呼也该改口了。” 太子道:“你决定就是。”说着又道:“这到底不 过小事,也不用特意庆贺,给她们两人每人做一桌席面就行了。” 太子妃笑着道是。 两人说完这些事,然后便到了该就寝的时候了。太子妃自己怀着孕不方便伺候,便劝太子道:“臣妾不方便伺候,殿下不如去几位妹妹屋里。柳嫔心里挂念殿下,晅儿也一直念着父亲,殿下不如去柳妹妹屋里看看。” 太子笑道:“你将我看成什么了,难道我在你院里,便非要做些什么不成。如今也晚了,我也懒得走一趟,便过几日再去看柳嫔吧。” 太子妃行事公平且治家有方,太子向来敬重这个正妻,并不愿意让下人以为他扫了太子妃的面子而对其不敬。何况他已知,柳嫔在他不在东宫的这些日子,对太子妃多有不敬,他也打算冷一冷柳嫔,免得她仗着生了晅儿便心大起来。 太子妃还想再劝,太子却先开口道:“好了,你不要多说了,你怀着身孕我晚上不好扰着你,便去偏殿将就一晚吧。”说完便拍了拍她的手,起身去了偏殿。 太子妃只好使了宫女去偏殿伺候他洗漱铺床。 太子去了偏殿之后,*从外面走进来,满脸高兴的叫了一声:“娘娘。” 太子留在正院,哪怕不跟太子妃睡在一个屋子,这也足以表明太子看重太子妃,敬重太子妃,不会扫了她的面子。 太子妃却仍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对*道:“伺候我也歇了吧。” *道是,然后伺候太子妃洗漱,换衣,接着扶了她到梳妆台前坐下,帮她拆着钗环。 *一边梳头一边道:“娘娘,如今殿下回来了,皇上对殿下的态度也软了,您也可以歇一口气了。” 太子妃听着也是松了一口气,太子不在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再坚强,再强撑着侯府,但却仍是觉得缺了主心骨,睡觉都不安心。如今太子回来了,她就像是有了柱子的脊梁,东宫便是再水心火热,她也觉得安心了。 太子是她,是整个东宫的主心骨,没了太子,她们什么都不是。 *又道:“娘娘,您的肚子也该请太医看一看了。之前殿下不在京中,您怕宫里的那一位作祟,连太医都不敢请,只吃着国公夫人悄悄送进来的安胎药。如今殿下回来了,还是请个太医来看一看才能令人放心。” 太子妃道:“我知道了,你明天让冯公公拿着太子的对牌进宫将李太医请进府里来吧。”说着想了想,又道:“你让他明天下午再请进府 里来,明天上午,你让人去宣国公府将国公夫人请进府来。” *道是,然后不再说话,帮着太子妃卸了钗环,服侍她歇下了。 而此时在南院里,柳嫔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等看见玉柳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连忙上前两步望着她问道:“怎么样,殿下来了没有?” 玉柳看了柳嫔一眼,小心的道:“殿下已经正院歇下了。” 柳嫔听着不由扯了扯手上的帕子,脸上露出幽怨的表情来。 太子妃不能伺候,她院子里有晅儿,她以为太子便是不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会看在晅儿的面子上,过来看一眼的。哪知道太子却是想要给足太子妃脸面。 玉柳安慰她道:“娘娘不要伤心,等明日殿下定会来探望娘娘和小殿下的。” 柳嫔道:“谁知道会不会来呢。”说着走到房间的椅子上坐下。 她甚至不知道,太子是不是在为她之前跟太子妃作对的事在生她的气。她向来知道太子耳眼通天,便是他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他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太子的脾性,向来不敢跟太子妃对上,哪怕她生了东宫唯一的皇孙。但那时她是实在太生气了,晅儿生病,太子妃却不愿意进宫请太医,说是怕皇后对太医身上动手脚。但皇后再如何,难道敢光明正大的残害东宫的皇孙不成。加上太子妃有身孕,很难不让她怀疑太子妃是不是对晅儿起了坏心,怕他挡着了她肚子里孩子的路,恨不得他能趁机病死了。 她心里对太子妃有了埋怨,所以才会几次对太子妃不敬。早知如此,她当时应该克制点的,何况后面证明,晅儿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大碍。 柳嫔叹了口气,对玉柳挥了挥手,道:“晅儿还在等着她父王来看他呢,你去哄了他歇下吧,跟他说他父王在忙,过几日定会来看他。” 玉柳道是,然后便去了偏殿。 ☆、第十三章 徐莺第二天的时候就被告知自己成了才人了,因为东宫还在实行低调政策,所以东宫并没有给她们开席庆祝,只是太子妃给她们每人送了一套首饰,同时吩咐厨房让给她和江婉玉每人做了一桌席面。 徐莺被封,比起徐莺来,明显是梨香表现得更加高兴。等太子妃使来传话和送礼的人一走,梨香就急急忙忙的笑着对徐莺屈膝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徐莺发现,“娘娘”这个词在大齐这个朝代真的是很普遍的叫法。受电视剧和小说的影响,徐莺以前一直以为只有皇帝的妃嫔、太子妃和亲王妃才能被称之为“娘娘”,到了这里才发现,只要是皇家后院里有名分的女人,不管是正妻还是小妾,一律被称为“娘娘”。比如现在的她,尽管只是一小小的太子才人,一样可以称之为“娘娘”。 徐莺对自己的受封,也不能说不高兴,反正她这辈子都是被绑在太子身上的了,有名份总比没名份来的要强。 比起徐莺这边的高兴来,江婉玉那边的心情就要差了一层了。 虽然受封淑女她也很高兴,但听到徐莺受封的是才人时,她的心情却又小小失落了一下。她们两人一同进的府,但如今却有了高下之分,何况江婉玉一直以来自觉自己无论才情容貌或是家世都不比徐莺差,如今这样的情形,由不得她失落几分。 江婉玉不由叹了口气。 江家虽不是什么权势之家,但家中也小有富贵,家中奴仆成群,她也是自小使奴唤婢长大的,最知道下人们迎高踩低的性情。只怕过不了多久,这东宫的下人们就知道,在她和徐莺两人中,该选择哪一边靠了。 不管徐莺和江婉玉这边如何,太子妃却没将这看成大事,而此时,她正在招待自己娘家的母亲宣国公夫人赵章氏和妹妹赵嫦。 赵章氏拉着女儿的手道:“……殿下回来,娘娘您也可以松口气了。这些日子您顶着个肚子撑着东宫,我这个做娘的看着,不知道多心疼。” 太子妃此时对着母亲难得露出小女儿的姿态,笑着道:“都是女儿不孝,累得您和父亲跟着担心。” 赵章氏挥了挥手,道:“做父母的哪有不担心儿女的。”说着又问起道:“娘娘的安胎药吃着可还好?” 太子妃道:“还好,幸得母亲的药,若不然,我和孩儿怕是撑不到现在。” 赵章氏道:“娘娘这样总归不是办法,外头请的大夫医术终归不如宫里的太医,还是 该请太医看一看才好。” 东宫遭皇帝冷淡,行事只能尽力低调,何况如今郭后把持后宫,墙草随风倒,太子妃并不十分敢信任宫里的太医,所以平日使唤的都是从外面请进来养在东宫的民间大夫。 可能是耗神过多的原因,虽有大夫调养,太子妃的身体仍是逐渐瘦弱了下去。赵章氏怕她胎儿不稳,便寻了几个保胎的偏方,配齐了药材带进东宫给太子妃。太子妃令府里的大夫看过,确定这些药材没有问题,且确实有利于保胎,于是便令人煎了服用。太子妃用过这些保胎药之后,倒确实觉得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儿都好了些,便时常服用,倒是将府里大夫开的安胎药扔到了一旁。 太子妃感念自己母亲一片慈母之意,笑着道:“母亲放心,已经让人去请了。” 赵章氏道:“那就好。” 母女两人又说了会话,接着赵章氏犹豫的看了太子妃一眼,然后才凑近了太子妃,欲言又止的开口问道:“听说殿下这次带了两个姑娘回来?” 一直端坐在旁边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的赵嫦,在听到赵章氏谈起东宫新进的两个姑娘时,不由竖起了耳朵,用心的听了起来。 太子妃点了点头,道:“按殿下的意思,一个封了才人,一个封了淑女。”说着顿了顿,道:“有新人进来也好,东宫人少,殿下子嗣稀薄,新人进来帮着开枝散叶,于东宫也是好事一件,何况两个姑娘看着也都是本份的姑娘。” 赵章氏看太子妃说话的语气并不勉强,这才拍了拍太子妃的手,欣慰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你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就该有这样的心胸。不过是两个的妾室而已,便是得殿下的宠又能如何,你只管好好为殿下打理好后院,有了太子的敬重,再生下嫡子来,又有宣国公府做你的后盾,任何人都撼不动你的地位。万不能学了那些小家子气的人,跟几个妾室去计较,没得跌了身份。” 太子妃神色如常的道:“我知道轻重,母亲。” 倒是旁边的赵嫦听着不由垂下了眉头,手捏紧了手上的袖子。 赵嫦见太子妃和赵章氏轻声细语的说话,自己今日心事重重,也没心思□□她们的话头里面去,便站起来对太子妃和赵章氏道:“姐姐,母亲,我想去外头站一站。” 赵章氏听着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却听太子妃已经神色温和的道:“去吧,但别走远了。” 赵嫦道是,然后出去了,等走到外面的廊下站了一 会,这才深深的吐出一口郁气。 刚转头想要走到庭院别的地方站一站,却看见太子正巧来了正院,正站在院子门口与守门的小太监问了几句什么,等听了公公回答说赵章氏和赵二小姐在,便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赵嫦看见后不由高兴的弯嘴一笑,然后急忙的走了过来,对着太子屈了屈膝,轻快道:“见过殿下。” 太子点了点头,道:“是嫦儿啊,来看你姐姐?” 赵嫦笑道:“是呢,母亲在里面和姐姐说话,我在里面插不上嘴,又是坐不住的性子,便出来院子站站。” 太子道:“太子妃最近幸苦,你和国公夫人常来和她说说话。” 赵嫦温柔笑道:“我也希望能常来陪陪姐姐呢,只是怕来得勤了,会让殿下烦了我。” 太子蹙了蹙眉,心觉她这句话说得不妥。她来看太子妃能跟烦他有多少关系,她便来了他也不定能碰见她。又见她看着她,笑容羞涩目光亮丽的模样,多少有了些不喜。 只是她到底是太子妃的妹妹,太子不想损了太子妃的脸面,便只道:“你陪太子妃说说话吧,我先走了。”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赵嫦却突然叫住道:“殿下。” 太子回过头来看她一眼,想听她说什么。 赵嫦立刻露出一个甜美娇俏的笑容来,用天真的语气问道:“殿下,听说您从江南带了两位姑娘回来,不知那两位姑娘长什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她模样不差,加上这幅天真娇俏的表情,倒是显出一股少女的风情来。但太子却听得皱起了眉头,眼神凌厉的看着她道:“嫦儿,你管的事情太宽了。” 一个国公府的小姐,管到了太子后院的小妾来,便是太子妃的妹妹,那也是僭越了。 赵嫦连忙屈下膝来请罪道:“殿下恕罪,臣女只是有些好奇。” 太子自然能看出她那点小心思,小姨子肖想姐夫,这样的事便是在皇家,那也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太子也不再理她,转身从正院离开。 赵嫦慢慢直起身来看着太子的背影,神情却有些黯然,但过了一会,想到了什么,却又慢慢的亮了起来。 太子妃在里面,对外面发生的事情自然一概不知。她与赵章氏说过了话之后,等赵嫦进来,才又笑着跟她说了几句话,因都是亲近的家人,太子妃说话便也没什么顾忌,还笑着 打趣赵嫦“是大姑娘了,该差不多找婆家了”“想要寻个什么样的婆家,跟姐姐说说,姐姐帮你相看”之类的话来。 而赵嫦要么是低着头羞涩的笑却不说话,或者就是面带红霞的说一声“姐姐真坏,我不理你了”,母女三人在屋里,一时倒是其乐融融。直到在东宫里一起用了饭,太子妃这才令人送了赵章氏和赵嫦回去。 太子妃之后歇了一会午觉,等醒来之后,*便进来与她禀报道:“娘娘,太医来了。” 太子妃扶着腰坐到小榻上,道:“让他们进来吧。” 来的一共是三位太医,以为姓李,一位姓吴,一位姓秦,都是太医院里擅长小儿妇科的太医。 三位太医轮流给太子妃诊了脉,吴太医和秦太医诊过之后,俱都是面带忧色,对太子妃道:“娘娘耗神过多,胎儿似有不稳之兆,为了皇孙计,该好好调养才是。”唯有李太医,扶脉的时候比吴太医和秦太医都要久一些,脸上先有惊诧之色,但只一瞬间,却又换上了跟其他两位太医一样的担忧之色,跟两位太医说了同样一番话。 只是太子妃到底还是看到了李太医脸上的那一刹那惊诧,只是不动声色,等三位太医商量出一个药方,出了太子妃院子之后,太子妃才对身边的*道:“你寻个理由去将李太医留下来,我有话要问他。” *看着太子妃的样子,心里有疑,但仍是恭顺的道了一声是,然后出去了。 本来已经出了太子妃的院子,却被*以给太子妃制定食谱为名拦下来时,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在皇宫生存,最忌讳的就是陷进一些阴私里面去,只是自己努力想要避开,有些事还是要找上门。 自己这一家,以后怕是要不太平了。 不管李太医的心里如何想,最终还是跟着*回了太子妃的院子。 太子妃见了他,也不多啰嗦,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说吧,刚刚在我的脉相里看出了什么不妥,不要想着欺瞒我,你骗不了我。” 李太医沉默了一会,最终道:“我观娘娘的脉相,虽表面看像是耗神过多调养不及导致底子有亏,从而危及皇孙。只是微臣细看之下,娘娘的脉相,倒似乎是中毒之相。” *听了心中一惊,开口道:“不可能,太子妃的每样吃食都是我亲自查验且让人验过毒的,为了不出意外,东宫里养了几只怀孕的母狗,给太子妃吃的每样东西都先让母狗试过。这正院更是围得跟铁桶一般,脏东西根本进不 来,怎么可能会中毒。” 李太医低着头没有说话,而太子妃则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李太医,脸上平静得吓人。 过了许久许久之后,她才开口道:“我中的是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东宫内养着也有大夫,为何其他的太医和大夫都看不出来,只有你能诊出来。” 李太医缓缓道:“这应是一种从西域传进来的慢性毒药,中毒者的脉相初时并不显,只是服用后人渐虚弱消瘦,瞧着倒像是耗神过度导致元气不足,唯有连续中毒二三月之后,脉相中才微见端倪,只是未见过这种毒药的,却也不会往中毒方面想,只道是元气大亏所致。我观娘娘的脉相,中毒应有三月以上。因这种药只长在西域,在中原十分罕见,因此大齐见过这种毒药的大夫并不多,这才极少人能诊断得出来。微臣也是因年轻时曾走访过西域,在西域见过这种毒药并见过中此种毒的人,这才发现娘娘脉相中的异状。” *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好半天之后,才自言自语道:“我们是哪里被人钻了空子。” 太子妃面上却显出了些许异状,仿佛已经知晓了问题出现在哪里,好半天之后,才开口道:“*,去将宣国公夫人送进来的安胎药拿出来给李太医看看。” ☆、第十四章 *看着坐在小榻上什么话也不说的太子妃,面上担忧,心里更是悲痛。 李太医已经离去多时了,而太子妃从太医走后开始便保持着如今这个不说话的姿势,脸上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愤怒,但因为是如此,更令得*伤心。 过了许久许久之后,太子妃才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想我赵娥自诩聪明,没想到最终会死在自己的亲妹妹手里。” *听着,顿时忍不住哭起来,双膝跪在地上扑在太子妃的膝盖上,道:“娘娘,您万不可这样想,娘娘福泽深厚,必会长命百岁的……”只是想到刚刚李太医的话,她却怎么都再说不下去。 太医说得清楚,太子妃中毒已深,怀孕更会加速体内毒物的蔓延,如此下去怕是熬不过生产的时候,便是能顺利将孩子生下来,孩子在母体带了毒素出来,怕也是个体弱多病的。但若是没了孩子,太子妃尚能多熬些日子。 *想劝太子妃先想个法子将孩子落下来,过后慢慢调养身体解了身上的毒,再重新打算孩子的事。只是想到皇家自来孩子的命要比母亲的命珍贵,这种事心里可想却不能宣之于口,*终是没有说出来。 太子妃却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又替她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声音平静的道:“我知道你对我忠心,但皇家的子嗣比母亲娇贵,况且便是没了他,我也不过只是多熬些日子罢了,最终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这个孩子在我肚里,我日日感受着他在我的肚子里一点一点的长大,我盼望着他出生,盼着他继承我的血脉,而我又怎么忍心为了自己活命,剥夺了他出生的机会。” *劝道:“娘娘,李太医都说,便是娘娘硬要保他,也未必能平安将皇孙生下来,娘娘何必……” 太子妃叹了一口气,道:“若真是如此,那便是我们母子两人的命吧。” *不由喊了一声“娘娘”,说着又骂赵嫦道:“真是该死的二小姐,您可是她的亲姐姐,您自小就疼爱于她胜于自己,她心思怎可这样的狠毒。” 太子妃心里也有些悲凉,姐妹之情于她来说,到底抵不过太子对她的吸引,和身为太子妃所带来的权势和富贵罢了。 她自小有副玲珑心思,不是不知道这个妹妹对殿下有了别的心思,只是她不忍母亲跟着担忧伤心便一直没有点破,以为等到了年纪给她选一门可心的婚事,她慢慢的也就将太子这一截给放下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会对自己 这个亲姐姐下手。 太子妃拍了拍*的肩膀,道:“好了,起来将眼泪擦了吧,免得等一下让宫女和太监们看到了要起疑,且我还有事情要交代你。” *道是,这才擦了眼泪站了起来,立着听太子妃的吩咐。 太子妃道:“你明日去宣国公府将国公夫人请过来,记得只让国公夫人一人来便可。”说着深叹息一声,接着道:“谋害皇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若是让殿下知道,便是连我也担待不起。便是太子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宣国公府,怕也会失了太子的君心,我们得将这件事告知宣国公府,一起做出应对的法子。”说着心里对赵嫦又不由失望了几分。她做出这样的事,何止是对她这个姐姐狠毒,她分明是为了自己连家族都不顾了。 太子妃继续道:“嫦儿是必不能让她进入东宫的,她这样自私狠毒的性子,便是嫁进东宫,对宣国公府也只是百害而无一利。何况她连我这个亲姐姐都能下得了狠手,进了东宫,哪里能放过东宫的子嗣。我也不忍让她进来坏了殿下的子嗣。” 她和太子夫妻四年,对太子不是没有夫妻感情的,她怎么能任由她进来坏了太子的后院和他的子嗣。 “我若一去,太子继妃怕不会再出身在宣国公府,太子有了新岳家,保不济就会冷落了旧岳家,为了让国公府和东宫的联系不至于淡了,哪怕是为嫔为妾,宣国公府也需再送一位姑娘进来。何况我若走了,东宫也需要有个人能替我看顾着我的曦儿和肚子里这个孩子。我的命不知能撑多久,须得让宣国公府尽快准备。” *看着到如今还一心替娘家打算的太子妃,不由悲从中来。 太子妃道:“我这一生虽短暂,但也享受过了这无上的权势和富贵,嫁了这世上最好的丈夫,我不枉来此世上走一遭。”说着深吸口气,对*道:“好了,你将我吩咐你的事情好好记着。” *哽咽着开口道:“娘娘放心,您说的这些奴婢都记着,奴婢明日一早便去宣国公府将国公夫人请进来。” 太子妃点了点头,最终叹了口气道:“只怕我终是不得已要骗殿下一次了,只望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真相。”说着便有些凄苦的笑了起来。 #### 此时正院发生的事情,太子自然不知,此时他正在徐莺的院子里,坐在小榻上指着自己带来的两个宫女一个太监道:“这三个人以后在你院子里伺候,你安排些事情给她们做吧。” 徐莺指着自己道:“给我的?可是我这里够人使唤啊。” 从她进了东宫之后,太子妃就给她拔了四个宫女四个太监使唤。她一个人其实真的使唤不了这么多个宫女太监 太子看了她一眼,道:“给你你就收着,哪有这么多的废话。” 他亲自给她选的人跟太子妃拔给她使唤的人能一样吗,太子妃再贤惠,也不会替她精挑细选使唤的下人。他在皇宫长大,最知道伶俐聪明下人的好处。身边有个聪明的下人,主子不知能省下多少工夫。 堂堂太子亲自给她挑下人,他这样替她操心,若是别人早就该感激涕零受宠若惊了,她倒好,给他来一句“我这里够人使唤。”,简直是在扫他的面子,觉得他闲的蛋疼瞎操心? 不过他又想到莺莺不过平民出身,以前在家中怕没使唤过丫头,怕不知道这些道道,这样一想倒也是情有可原。 再想到她在遇到他之前,在家中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动手做,小小的身骨不知受过多少的苦,他又不由觉得同情和怜惜,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握着她的手道:“你放心,你以后再不用受苦了。”有我在,必会让你过上富贵至极的生活。 徐莺却被太子这深情款款的眼神看得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若她刚才没有看错,太子应该是觉得她蠢觉得不爽来着,她还在想自己哪句话让他觉得心里不爽了,还担心惹恼了他自己是不是要失宠了,结果转眼,太子便又深情款款充满怜悯的看着她了。 她哪一点值得人怜悯了?因为觉得伺候她的人少,所以觉得她好可怜。 这样一想,她突然觉得太子在自己的印象里又打开了一扇窗,会因为觉得伺候她的人少就觉得她好可怜,心里简直是装满了红心,这样的你真的好有爱哦。 于是,她也深情脉脉的回望着太子。 付出感情能得到回应总是能令人愉悦的,太子看着徐莺的样子,不由笑了笑,捏了捏她的鼻子。又看她含情脉脉看着他的模样十分可爱,正打算凑过去亲一亲她的脸的。 结果这时候徐莺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推开太子道:“等等,殿下也给江姐姐送了吗?” 无数的小说和电视剧告诉我们,枪打出头鸟,她可不想做这只出头的鸟。 太子却十分不满的瞪了她一眼,真是会破坏气氛。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她是不是在吃醋呢,于是笑了笑,道:“放心,给江淑女的 不如我给你的这三人,是我精挑细选的。”说着像是怕她继续误会般,又道:“若是单单只给你赐了下人,到底太打眼了些,你现在根基还不稳,容易因此遭来嫉妒。你要明白,在我心里,你和江淑女是不一样的。” 徐莺在听到江淑女也得了下人时,心里便放心了下来,但接着又听到太子的一番解释,她又有些半明白半模糊的点了点头。 太子看着她有些迷糊的样子,只觉得可爱,不由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抱紧了些。 当日在郧阳,他本是只打算带她一人回来的。只是想到带她一人到底显得打眼,她家世微卑,这样的显眼于她无半点好处。加之那时他身边的人时常在他跟前提起江淑女的好处,他知道哪些人的小心思,于是干脆顺势将江婉玉也带了回来。 想到这里,太子又低下头来对徐莺道:“我本是想给你选侍的份位,只是你现在根基不稳,站得太高会引来别人的嫉妒,对你没有什么好处。你争气一些,早日生下孩子来,我也好以生子有功为由升你的份位。” 徐莺看了看太子认真的眼,听着他类似告白的话,心里经历起一场波澜惊涛。 这是太子第一次跟她说这样的话,她一直知道太子对她好,但也仅认为是比江婉玉要好一些而已。 这就好想第一次听到别人说喜欢你,话题太惊悚,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就被对方说的话给撞懵了。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难道,或许,可能,也许,她是太子的真爱? 果然是穿越女的光芒照大地。 她顿时觉得心情都明朗了起来,有些傻笑的看着太子点了点头,道:“哦!” 太子见了,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真是个傻子。” ☆、第十五章 太子这一晚,自然是歇在徐莺房中的。 徐莺感动于太子的真爱,这一晚便伺候得格外卖力,两人做得性致高昂的时候,徐莺还主动翻身将太子压到了身下,跨脚坐到他腰上然后趴在他胸前,将他胸口上面的两颗小豆豆咬了两口。 在床上的时候,一般都是太子主动攻略徐莺被动承受,这么出格的举动徐莺还是第一次做。结果咬完抬起眼去瞄太子的反应的时候,太子居然像是被吓愣了。 想到古人的接受程度,徐莺顿时怀疑,自己不会是表现得太奔放了吧?太子会不会觉得她不够清纯太过荡漾了。 徐莺还是很怕失宠于太子的,吊着心慢慢抬脚想要从他身上下来, 结果太子却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眼睛血红发亮,直起身双手抱住她的腰,然后他下面的老二就闯进来了,上面还学她刚才的样子,在她胸前时轻时重的咬啊咬,偶尔还凑到她的耳朵旁,说一些让人耳红心跳的话…… 真的,好羞羞哒…… 到了第二日早上,徐莺面带□□脸带羞涩的送了太子出门,鉴于昨晚和谐的一夜,太子临走的时候,还特流氓的在她脸上抹了一把,然后跟她道:“我晚上再来看你。” 徐莺目送着太子出了院子,这才提脚进了屋。然后便坐在小榻上托着下巴,一脸思春的模样。 梨香见了,不由笑着道:“娘娘,现在天儿还早,您要不要再回床上睡一会。”昨天晚上是她在值夜,听昨天晚上屋里的动静,想来娘娘现在应该还是累的。 徐莺却觉得自己精神得很,一点都不累,于是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旁边的杏香见了,笑着对徐莺道:“娘娘,要不您做会儿针线,娘娘若是亲手给殿下做些小东西,殿下见了一定很高兴。” 杏香便是昨日太子送来的两个宫女之一,另一个宫女叫做梅香。都是徐莺昨晚循着梨香的名给她们新取的名字。太监没有改名,仍叫洪全。 梨香虽然很担心杏香和梅香的到来会顶了她在徐莺身边的位置,但这两人到底是太子赐下的,她倒是不敢对她们有什么不满。何况她和徐莺两人此时在东宫,根本是盲人抓瞎,许多事情还真的依靠她们。 她的前程靠得是徐莺,徐莺好了她才能好,徐莺若是不好了,她就是做成了她身边的第一人又有个毛用。想开之后,她对杏香和梅香便也能恭敬相待了。 徐莺正陷入感动于 太子真爱却无以回报的苦恼中,听到杏香的建议,她想了想,便开口道:“那你去将我的针线篮子拿出来,我来绣个荷包。” 杏香笑道:“那我来给娘娘画花样。” 徐莺点了点头。 徐莺的女红水平还是很不错的,这主要得益于原身原本的技术好,若是让未穿之前的徐莺来,她就只能绣幅十字绣。 徐莺和杏香讨论起荷包上应该绣个什么,该用什么丝线等等。 梨香见她在这里插不上话,于是干脆出去干别的事。没事跟别的小宫女大麽麽们聊聊天也好,说不定就能听到些有用的事,而且做这种事她在行。 如今杏香和梅香的能力还没显出来,但能让太子看中的,必不会是什么无能之辈,这给了她危机感,她不能让娘娘觉得她没用,若不然,她迟早要被杏香和梅香比下去的。 而她这一去,倒还真的被她打听出点什么事来了。 在徐莺将手中的荷包绣了三分之一的时候,梨香回来了,颇有些神秘的对徐莺道:“娘娘,我听说宣国公夫人今日又来探望太子妃娘娘了。” 徐莺兴趣索索的道:“来了就来了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宣国公夫人来东宫探望女儿,这再正常不过,而她又不可能借宣国公府的势,她来跟她有个半毛钱关系。 梨香见徐莺没明白她的意思,开口解释道:“娘娘,宣国公夫人昨天刚来探过太子妃,今日又来,您不觉得有些奇怪。”就是母女两人感情再好,也极少说连着两日来探望出嫁的女儿的,何况太子妃嫁进的还是东宫。梨香继续道:“我听说太子妃昨天请了太医,太医走了之后,太子妃跟*姑姑两人在房间里说了许久的话,您说,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说着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您说,太子妃娘娘的胎会不会有什么不好?” 徐莺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里不由道,不会吧? 而她再想一想梨香的话,倒又觉得真有这个可能。 杏香却有些刮目的看了梨香一眼。因着梨香是跟着徐莺从小地方进来的,她一开始还是有些轻视梨香的,如今看她进府短短的时间,便能有这样的手段打听出这些事来,还从这些细节中推论这样的事,可见她也是不能小觑的。 想到这里,杏香开口道:“娘娘,不如让洪全出去打听一下,洪全机灵,认识的人不少,以前在内务府学规矩的时候,洪全可是跟太子妃院里的小福子小喜子拜 过把子的。” 徐莺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要了,这事涉及到太子妃,我们还是少打听为妙。”若是万一弄个不好,闹出一个窥视主母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太子未必喜欢她太多小动作,万一让太子觉得她不安分厌了她,那她可没地儿哭去。 娘娘却小着声音劝她道:“娘娘,在皇家,有些事看起来跟谁没多大关系,到最后说不好却会被牵连上。便比如说太子妃这事,太子妃的胎儿若是真的不好,若是有心人想故意将这跟府里其他的嫔妾牵连上呢,这后者说不好就遭了无妄之灾。”说句不好听的话,太子妃在外面虽然一直有公正贤惠的名声,但谁知她内里是怎么样的人。在皇家里,外表良善宽厚内里毒如蛇蝎的人不要太多。 若是太子妃眼见自己的胎儿保不住了,干脆利用孩子顺便除掉一个自己看不顺眼的嫔妾,谁能保证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当然,徐才人现在这种程度,还不到让太子妃感到有威胁的时候,太子妃若真想除掉一个,最可能遭殃的是柳嫔。但徐才人若想在东宫生存下去,必须做到的就是耳听八方,做到对所有的事都有所防备。 徐莺却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开口道:“不会吧?”太子妃看着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但想着想着,她也觉得她不能给太子妃打包票。无论是前世还是现世,她之前的生活的环境都十分简单,遇到最勾心斗角的事,也不过是家里的李姨娘撺掇着徐秀才给徐田氏没脸,或者哄得徐秀才只喜欢她生的徐宝一个儿子。 她和太子妃也不过只见过几次面,她又没有一眼看穿人心的本事,哪能知道她真正的性情。 杏香继续道:“另外,娘娘也不必担心,洪全不过是找小喜子小福子叙叙旧磕磕牙而已,光明正大的去,谁能说什么。何况小喜子小福子在正院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太子妃和*未必能注意得上他们。但有时候就是这些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物,却能不经意露出那么一两句消息来。” 徐莺最终想了想,对杏香道:“那你让洪全能打听便打听,不能打听也不要勉强,千万不要搅和进太子妃的事情里面去。” 杏香道:“娘娘放心,洪全机灵着呢。” 徐莺点了点头,又道:“拿些银子给洪全带上,让他用得着的时候不要节省。” 杏香道是,然后拿了个荷包装了几两银子,然后出去找洪全去了。 #### 不管徐莺这边如何猜测正院的事,但宣国公夫人赵章氏来了东宫之后,太子妃摒退了众人,在屋子里与赵章氏单独说了有两个钟的话。 她们在屋里说了什么无人知道,但赵章氏从太子妃院里出来的时候却是眼睛红红,面带黑色,脚步匆匆的出了东宫,然后直接回了宣国公府。 回了宣国公府之后,她是带着人直接去了赵嫦的院子。 赵章氏进来的时候,赵嫦正坐在绣架前做女红,绣的是一副百花争艳,正中的那一棵牡丹绣得尤其娇艳出彩。 见到赵章氏带着人直接进来,赵嫦有小小的怔愣,但她在太子妃的事情上自诩做得隐蔽,便不曾想到事迹败落,于是从绣架上走出来,对赵章氏屈了屈膝,道:“母亲。” 赵章氏看着她,眼中的怨愤都能直接杀死人。她对身边的麽麽使了使眼色,她身边便出来将屋里伺候赵嫦的丫鬟都带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赵嫦看着赵章氏的动作,这才有些心悚起来,望着赵章氏正想说什么,赵章氏却脸色乌黑的瞪着她,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骂道:“孽障。” 她这一巴掌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赵嫦被打得差点站不住,后腿了几步,好在扶住了桌子才没有让自己摔下来。她的脸上瞬间就浮现了五个手指印。 赵嫦转过头来看着赵章氏,问道:“母亲,我做错了什么?” 赵章氏怒道:“你还敢问,你对你姐姐做了什么?” 赵嫦的脸上瞬间变了颜色,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掩饰了神色,故作平静的道:“母亲,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姐姐,姐姐怎么了。?” 但这一瞬怎能逃过赵章氏的眼睛,她看着她的眼神更加的恨怒起来。在回来之前,她还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希望是大女儿想错了,不会是小女儿做的。如今,却是什么都不用问了,她的表现足以说明一切。 ☆、第十六章 赵章氏看着她,厉声道:“你姐姐自小就疼你,她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子毒害她。” 赵嫦捂着一边的脸颊回过头来,眼中含着泪,看着赵章氏道:“母亲,我知道你更喜欢姐姐,但您也不能为了姐姐就这样冤枉我,女儿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做。” 赵章氏道:“还在狡辩,你以为你做的事能瞒天过海。真是又蠢又毒的丫头,早知道你是这幅德行,当初你生下来,我就该一把将你掐死,省得你祸害亲*害家族。” 赵章氏此时是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连个嫡亲的女儿,她的确更看重喜爱长女。 当初长女出生,接连给她招了两个儿子来,让她在宣国公府站稳了脚跟。何况长女自小聪明大方体贴,谁见着都没有不夸她懂事的。而怀小女儿的时候,却因为怀相不好自己怀得极为幸苦,后面更因为难产导致她伤了身子,以后再不能有孕,她对小女儿自然有了些不喜,也不像对长女那样喜爱看重。 但便是这样,她也衣食无忧富贵不愁的将她养大了,她自认为没有哪一处对不起她,何况娥儿自小就心疼她这个妹妹,常劝着她多关心这个小女儿。但没想到,她的心思却能这样的歹毒,不仅是对嫡亲的姐姐,却是连家族都不顾了。 谋害皇嗣是什么样的罪名,若被殿下和皇上知道,看在宣国公府的功勋卓著的份上,便是能免于抄家灭族,宣国公府却是也不能再保持这样的权势富贵。 赵章氏眼神眦目的看着赵嫦道:“你以为去掉了你姐姐,你便是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吗,简直是做梦,没有家族为你庇护运筹,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赵嫦猝然抬起头来,看着赵章氏,脸上大惊失色。 她很清楚,她若想要坐上太子妃,少不了家族的运筹安排,但听母亲的意思,便是姐姐死了,她们也不会让她成为太子妃。 不会的,赵嫦不由的在心里安慰自己。她算计得很清楚,没了姐姐,赵家适合成为太子妃的只有她赵嫦一人。二叔家中没有嫡出的姑娘,三叔家中的嫡出堂妹今年只有十一岁,还不到婚假之龄,四叔家中倒是有一位跟她同年的堂妹,但四叔是庶出,那位堂妹身份不够。宣国公府能够有资格成为太子妃的,只有她这个身为宣国公嫡女的赵嫦一人。 宣国公府为了东宫下了那么多的苦心功夫,绝不可能会让太子妃的位置旁落她家。她敢对姐姐出手,何不是明白这点才有恃无恐。此时父母 无论对她有多么失望恼怒,但父亲醉心权势,为了宣国公府,最终也一定会妥协的,会让她在姐姐去后成为下一任的太子妃。 想到这里,赵嫦不由令自己稍稍放心下来。 赵章氏仿佛知道赵嫦心中所想,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然后便不再想和她多说了,转头看着自己的心腹麽麽道:“传令出去,二小姐规矩没学好冲撞了我,让人好好看着二小姐,不许让她踏出这个门子。”说完转身便出去了。 而她身边的白麽麽则出去叫守在门外的丫鬟叫过来吩咐了几句之后,这才跟着赵章氏回了正院。 等回了院子,赵章氏刚沾到椅子,便忍不住的再次拍了桌子,怒道:“真是该死的贱丫头,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将她活活掐死。” 白麽麽使了使眼色,令屋里的丫鬟下去之后,这才对赵章氏劝道:“夫人,您先消消气,如今还是想个法子好好应对才是正经。” 赵章氏听着她的话,令自己好好沉静下来,过了会才吩咐白麽麽道:“你让人去二门看着,国公爷一回来,便让人将他请到我院里来。” 发生这样大的事,是根本不能瞒着国公爷的,太子妃生产就这两个月了,若是太子妃真的过不去,宣国公府必须趁着这两个月尽快做好部署。 白麽麽自然知道事情轻重,连忙道是,然后便出去安排了。 等到晚上宣国公赵蓟回来,一眼便看到了赵章氏使来请他去正院的丫鬟。 他是知道赵章氏的为人的,不会像那些小妾那样,为了争宠便派人来二门截人,她这样急切的请他去正院,必是有要紧的事。 想到今日赵章氏去了东宫,他不由想到太子妃是不是有什么不好,急忙快步去了正院。 赵章氏毕竟是出身大户,行事稳重,等宣国公到了正院的时候,她已经镇定下来了。她甚至面色不惊的给宣国公行了礼,将他请进内室坐下,这才令人将屋里的人都带了出去,又让白麽麽在门外守着,这才将今日太子妃跟她说的话,赵嫦做的事原原本本的跟宣国公说了一遍。 宣国公听完后,也是直接甩了桌子上的一个茶碗,怒道:“蠢货!” 赵章氏连忙跪下来跟宣国公请罪:“公爷,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没有教导好二丫头,才令她做下这样罪恶滔天的事,都是妾身的错。”说着红了眼睛,又低头拿了帕子擦起眼睛来。 宣国公心里是有些责怪赵章氏的, 教导子女,打理后宅,这是她身为国公夫人的职责,如今她没有教导好赵嫦不说,连赵嫦有着这样的心思,她居然一点不知道,更让她对太子妃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过他也清楚,赵章氏向来有些疏于次女的教导和关心,更甚至有些漠视,不止是她,就是他也更喜欢事事周全睿智大方的长女,何况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思考好下面该怎么做。 宣国公叹了一口气,将赵章氏扶起来道:“罢了,这件事也不能全怨你,你是二丫头的生母,总是不愿意将她往坏处想的。” 不能全怨她,那便还是有些责怪她的。 赵章氏心里叹了一口气,但也不再分辨什么,就着丈夫的手站起来。 宣国公问道:“娘娘的身体坏到了什么程度?” 赵章氏低着头不说话,宣国公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怕是情况真的是坏到了十分的程度。 宣国公又问道:“那小皇孙呢,能不能保住?” 赵章氏深叹了一口气,道:“这只能看天意了。” 这比宣国公预料的要好一些,沉吟了一番,开口道:“有半分的生机也是好的,只要小皇孙能平安的生下来,情况便不算太坏。” 赵章氏听着丈夫的话,心里不由有些悲凉。于这些男人心中,妻子儿女的性命甚至比不上他们对权利的汲汲热衷。娥儿现在性命都不保,丈夫对女儿的性命不见多担心,却只担心皇孙能不能平安生下来。 赵章氏心里虽这样想,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与宣国公道:“太医说过,若是现在放弃小皇孙,娘娘倒还有一丝的生机。只是娘娘说了,哪有不顾儿女自己活命的母亲,何况小皇孙对国公府的重要意义,娘娘说了,便是拼尽全力,她也要尽力将小皇孙保住生下来。” 女儿注定要被家族所放弃了,无论是她还是女儿,都改变不了什么。既然如此,她只望着宣国公府能多记着女儿为家族所做的功劳,在她去后,也不至于轻易被人忘记。 宣国公对太子妃说的话很是满意,同时心里也露出一丝愧疚。长女到底是长女,顾全大局,懂事聪明,会为了家族牺牲小我。接着他又想到只顾着自己那点小利,不顾家族的赵嫦,心里不由更加厌恶了几分。 “娥儿……”宣国公叹了一口气,又道:“家里都会感念她的深明大义的。” 宣国公府却有些轻嘲的弯了弯 嘴角,人都没了,感念又有什么用。 只是很快,她马上令自己断了这些消极的念头,谈起正事道:“公爷,若是太子妃有个万一,您看我们如今该怎么应对。” 宣国公府闭着眼睛沉思起来,赵章氏也没出言打扰她的思考,过了好一会,宣国公睁开眼睛,眼神却渐渐清明起来。 宣国公叹息一声,开口道:“嫦儿的性子做了太子妃自会给国公府招祸,族中其他姑娘的出身不足以匹配太子妃的身份,看来我们少不得要放弃太子妃的位置了。” 说着他心里便觉得肉疼,当初为了辅佐长女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国公府花了多少的力气,如今轻轻巧巧就让赵嫦给弄没了。凭长女的手段以及看重娘家的性子,只有生下嫡子,待太子登基成为国母,宣国公府何愁不能手握权势。宣国公府如今有了跟赵章氏一样的心思,早知今日,当年赵嫦一出生的时候就该将她掐死。 宣国公继续道:“是嫦儿给娘娘下毒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令人去李太医的老家,将他在家乡的妻儿老母控制住,然后他就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了。且李太医最擅长小儿妇科,一事不烦二主,娘娘的胎就交给他照顾。令人告诉她,若是小皇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他的妻儿老母就给小皇孙殉葬吧。”这话中考虑的全是宣国公府和小皇孙,却是一点没有提到太子妃。 赵章氏心里不由又可怜了女儿几分,然后才道:“公爷放心,这些事娘娘都明白且都安排好了,娘娘还吩咐了,李太医的事情我们国公府不好直接出手,最好另外寻个看起来与国公府不相干的人去做。” 宣国公再心里再次将长女赞了几分,到底是国公府用心培养起来的,想事情永远要比她其他的姐妹周全几分。 宣国公点了点头,又道:“你去明日再去东宫提点太子妃几句,她肚里的皇孙虽为嫡,但到底不是长,何况小皇孙以后若是没了母亲的护持,路子只会走得更加艰难。不如趁着这次,将他走的路面扫平一些。” 赵章氏一听就明白,宣国公这是想要让太子妃将中毒的事牵扯上柳嫔,顺势铲除了柳嫔和其所出的大皇孙。 只是这件事上,太子妃看起来另有打算,赵章氏只答应道:“我将公爷的意思传给娘娘。”但却并不替太子妃打包票会听。 ☆、第十七章 赵章氏又问起道:“公爷,若是娘娘真有个万一,咱们府里该怎么打算,要不要再送个姑娘进东宫去?” 宣国公问道:“娘娘怎么说?” 赵章氏道:“娘娘的意思是在族里再找个容貌和见识皆出挑的妹妹送进去,这一来若是继妃进门,有新太子妃从中周全,东宫免不了对新岳家要比对旧岳家亲近,家里有个姑娘在东宫,在殿下面前时不时提上宣国公府一二句,总不至于让殿下疏远了国公府。这二来,同出一族的姐妹,也能在东宫看顾小皇孙几分。” 宣国公府沉吟了一番,然后问道:“夫人觉得,送谁进去合适?” 赵章氏道:“府里适龄的姑娘只有姝儿和二弟家的媛儿,公爷看,是不是在这两个孩子中选一个。” 宣国公却摇了摇头,道:“姝儿不成,她那骄纵轻狂的性子,进了东宫只会令殿下生厌。至于媛儿……”宣国公默了默思考了一番,最终也是摇了摇头,道:“她那性子被二弟妹教导得太安静老实了些,何况模样也不出挑。”国公府送姑娘进去,是为了争宠的,模样不出挑性格又老实不会争取,这样没有存在感的女孩,送了也是白送。 赵姝是宣国公的庶女,其姨娘在宣国公面前颇为得宠,因此对赵章氏常有不敬。赵章氏不喜她,但也不想跟个妾室计较,只是在她生下一双儿女后,以不忍其母子分离为由,让其亲自教导自己的一双女儿。 一个得宠便轻狂的姨娘,教导出来的一双儿女是什么德行简直可以预见,这对庶出的女儿简直就是让赵章氏用来表达自己贤惠大度的。而这次也一样,宣国公虽有些好色,但大事上可不糊涂,知道赵姝的性子是不适合进东宫的。赵章氏主动提出赵姝作为人选之一,也不过是为了向宣国公表明自己对庶出的孩子也是十分疼爱的,一心为的是国公府着想。 而在跟宣国公说之前,她心中也已经初步有了人选,便是二弟家的庶女赵媛。只是听宣国公的意思,对赵媛并不满意。赵章氏不想在这事情上拂了宣国公的意,何况赵章氏也觉得赵媛的性子太软弱沉闷了些,怕不容易讨男子喜欢。 赵章氏道:“若是她们两个不成,那便只能在远一些的旁支里面找了。”说着叹了口气,道:“说起来府里的姑娘也不少,我们一房就有三个,二弟一房两个,三弟一房也有三个,加起来也是近十个姑娘,怎么到了要用的时候,反倒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姑娘来呢。” 宣国公却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 道:“我记得老四家里还有个姑娘吧,今年好像是,是十五岁,名叫婳儿的?” 宣国公这样一说,赵章氏则马上想起来,因为赵四老爷是庶出,又因为当年闹着要娶了一个望门寡妇,最终被老国公爷所厌,早早的分了家出去,打发他在四川一个极贫瘠的县里做了县令,这一做就是十几年。 因这位赵四老爷常年并不回国公府,又与宣国公非同母的兄弟,倒是常将他忽略了。 但赵四老爷四时八节也是会让人送年节礼回来的,赵章氏也能从送礼的下人口中听到些赵四老爷的消息,便道:“是叫婳儿,也的确是十五,不过这孩子生在冬月,便还没行及笄礼。听说这孩子十分能干,听送节礼的婆子讲,如今四弟家中都是这位小侄女在管家理事,小小年纪,不仅将家事打理得仅仅有条,还在外面给家里找了几处营生,几年下来就将四房的产业翻了几倍,家中下人就没有不赞她一声“能干”的。我对比了这几年四弟那边送回家的年节礼,确实比从前贵重了许多,且礼备得也精致巧妙,听闻都是侄女儿帮着四弟妹备下的。” 宣国公又问道:“模样如何?” 赵章氏道:“你知道她这十几年都长在四川,我倒是不曾亲眼见过,但听下人讲,却真是倾城国色牡丹之姿。四弟四弟妹的模样都出挑,想来这多少是有些可信的。”说着又问道:“公爷,您可是打算让四弟膝下的这个侄女进东宫。这侄女好是好,但有一点儿,四弟跟您可不是同一个肚子出来的。” 宣国公却并不多在意,道:“我和四弟虽是异母,但到底都是姓赵的,何况四弟膝下就她一个独女,她没有兄弟帮扶,若她聪明,就该知道,只有紧紧抱紧国公府,才会有她的好处。若她不聪明,随时舍了她也不觉得可惜。” 说完顿了一会,又对赵章氏道:“我给四弟写封信,你尽快安排人去四川,将侄女接回来。” 赵章氏见宣国公既已决定,便也不再多说,便道:“是,妾身明日便去安排人。” 宣国公点了点头,又道:“另外,还有嫦儿也该处理了。她是我亲女儿,我不忍做出弑女的事情来,找户人家将她远远嫁了,令她这辈子不得再回京城来。” 再是不喜,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赵章氏心中为她叹了口气,然后才道:“公爷放心,嫦儿的事我会办得漂漂亮亮的,不会令外人怀疑的,更不会令嫦儿在外面乱说话。” 宣国公满意的点了点头。 ##### 这一边宣国公和赵章氏在夫妻夜话,而另一边的东宫里。太子在知晓太子妃今日请了赵章氏进府之后,到晚上时也来了正院。 太子妃自怀孕后气色便十分的差,她接连两日请了娘家人过府,也让他怀疑是否太子妃的胎儿有什么问题。 太子进来的时候,太子妃正在做小衣裳,有一针每一针的绣着,看着倒想是有什么心事,直到太子走到她面前了她才发现,然后连忙要起来行礼。 太子按了她的肩让她重新坐下,道:“你怀着身孕,就不要站起来行礼了。”说完拿起坐到她另一边的小榻上,拿起针线篮子里的衣裳看了看,道:“怎么突然想起做小衣裳了,这些事交给宫女们做就好。” 太子妃笑道:“孩子总要穿一两件母亲亲手做的衣裳才好,这样才不会忘记母亲的味道,何况我闲着也是无聊。” 太子心思一向通透敏感,太子妃这话让他感觉多少有些像是在交代后事。她转头看了看太子妃,但却看她噙着笑看着她,面容温柔,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再看了看小几,见那上面还摆着一件已经做好了的衣裳。 也是小孩子的衣裳,三四岁的小女孩儿穿的,一看便知道是给他们的长女曦儿做的。这让太子更加笃定太子妃的胎儿有不妥,至少不像他想的那样乐观。 太子像是随口的问起道:“你今日请了太医来,太医怎么说?” 太子妃淡笑道:“太医说孩子长得很好,只是臣妾身体弱了些,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好好调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太子知道太子妃向来嘴严,便也不在多问,坐着跟太子妃说了会儿话,然后便说他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看她。离去之前,他还对要起来送他出去的太子妃道:“你不用特意起来送我出去了,让*送我就行了。” 太子妃笑道:“多谢殿□□贴。”然后便转头去吩咐*送太子出去。 这次如太子妃想的那样,*并没有很快回来,太子妃看着手中的衣裳,许久之后,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将太子送出了正院之后,直接就被请着去了太子的昌德殿,然后太子问她道:“太子妃的身体究竟如何,你一五一十告诉我,不得隐瞒。” 太子的贴身太监郑恩还在旁边威胁道:“姑姑,您是东宫的老人了,知道欺瞒主子的下场,您还是老老实实的告诉殿下的好。” *犹犹豫豫的 站在那里,显得有些为难。 郑恩又道:“殿下是娘娘的夫主,没有不盼望着娘娘和小皇孙好的,若是因你的隐瞒最后导致娘娘和小皇孙出了什么事,姑姑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我向来佩服姑姑的忠心,姑姑对殿下实话实说,也是为了娘娘好。” *听到这里,连忙跪下来,对着太子道:“殿下恕罪,并非奴婢不说,而是娘娘嘱咐了奴婢万不能告诉殿下,以免殿下跟着担忧。其实娘娘的胎儿确实是不好,李太医今给娘娘看过后说,娘娘因怀孕时劳累过度和费神过多,在孕中又缺于保养,伤了胎儿和母体根基,怕是,怕是……” 太子看着她,厉声问道:“怕是什么,快说。” *这才道:“太医说,娘娘怕是未必能熬过生产。” ☆、第十八章 *从昌德殿里回了太子妃的正院,太子妃还坐在小榻上做着小衣裳,见她回来,使了使眼色让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然后才问道:“殿下问你了?” *点了点头,然后道:“奴婢都照娘娘吩咐的说了,我看殿下也是信了的。” 太子妃点了点头,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知道按家中父亲的想法,定是更希望让她将事情牵扯到柳嫔身上去的,母凭子贵,子已母卑,母子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关系。若是柳嫔的品德出了大问题,晅儿也便不能再威胁到她的孩子了。 只是柳嫔对她虽常有不敬之处,但到底不曾做过十分过分的事,何况晅儿是殿下的子嗣,她也做不出伤他的事。 何况她这事冤枉成是柳嫔所为,不比让太子以为她是为了东宫劳累耗神所致来得更有好处。太子是重情之人,为此心里对她必会怀有歉疚,若她真熬不过这一关去了,太子必会将这些歉疚补偿在她的孩子身上。只有让殿下的心里有他们,才是确保他们地位的最好方式。 只是,太子妃有些羞愧的闭上眼,她到底是骗了太子一次。 她知太子最恨人欺骗他,她曾在心里发誓,此一生必不会欺骗于他,她会全心全意做一个值得他信任的妻子,只是没想到,最终她还是不得已要违背自己的誓言。 过了一会之后,等太子妃重新睁开眼,眼睛已经变得清明,脸上回复平静,对*道:“不要大意了,太子是聪慧之人,他这次能轻易信了我们,不过是因为我做事一向公正公允,且从不曾骗过他。”太子妃叹息一声,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喃喃道:“但愿殿下一辈子不会发现我这次欺骗,便是有一天欺瞒不过,也但愿他能原谅我。” *心疼道:“娘娘放心,殿下一向信重于您,必不会起疑的,便是发现了,看在您对东宫的功劳,也会谅解您的。”她是自小伺候太子妃的人,太子妃出阁跟着进了东宫伺候,她最知道太子妃对殿下的感情,欺骗太子,太子妃心里比任何人都难过。 太子妃道:“但愿如此吧。” #### 到了第二日,太子便从宫中请了几位太医出来,连着他在外面寻来的几个有些名气的大夫,一起带着进了太子妃院中,让他们给太子妃看诊。 *看着那些太医和大夫轮流着给太子妃扶脉,心里不由有些小小的担心。虽然李太医说过太子妃所中之毒并不常见,且症状不明,但也不能保证这些太 医和大夫中,会有像李太医那样,曾经见过这种毒的。 倒是太子妃一脸平静,十分配合太医和大夫的诊脉。 好在这些太医和大夫的说辞跟昨天的吴、秦两位太医并无二致,唯有一位安太医和孙大夫说得要严重些,说太子妃身子大亏,若调养不及,怕有产厄之灾。 太子听得不由面色沉了起来,太医和大夫皆有些战兢不敢多言。 过了好一会之后,太子才开口道:“开方子吧,太子妃该怎么调养,几位也商量出一个方法来。” 几位太医和大夫皆道是,七八个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阵,最终确定了一个方子,又跟太子说了太子妃修养期间该少思少耗神多静养。 太子点了点头,又将太医大夫们定下的方子拿在手上看了看,确定没什么问题后,留了两位大夫专门养在东宫,协助太医专门看顾太子妃的身体之外,便令人将其他的太医和大夫都恭敬的送了出去。 等太医和大夫走后,太子和太子妃坐在小榻上说话。 太子握着太子妃的手,安慰她道:“事情没到最坏的时候,太医和大夫不是说了吗,你只要好好调养,你和肚子里的孩儿都会好的。” 其实太子也知太子妃的情形有些不容乐观,只是为了不让太子妃多想,还是尽量往好的方面安慰她。 太子妃笑道:“殿下不用安慰臣妾,臣妾不是那种经不住事怕死的人。何况有殿下对臣妾的这份心,不管最后臣妾的结果如何,臣妾也觉得值了。” 太子却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太子妃的鬓发。 堂堂七尺男儿,国之储君,不能给自己的妻子挡风遮雨就算了,反令妻子为了自己,落得损耗元神身体大亏,甚至有性命之忧,太子不由升起一种无力感和无能感。 太子妃像是知道太子心中所想,伸手将他的手拿手上,双手握着它,眼神温柔的看着太子,仿佛是在安慰丈夫,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太子妃不想太子总想着她和孩子的事心里不好过,便说起另外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道:“殿下,臣妾既要静养,怕是要无力管家,臣妾想另托一位妹妹替臣妾暂管一段时间,你看如何?” 太子在内宅的事情上向来尊重太子妃,便开口道:“你想让谁来管?” 太子妃道:“殿下看徐妹妹如何?” 莺莺啊,太子不由有些踌躇起来。 莺莺进府不足一月,怕是连府里的情形都还没有搞清楚,何况她出身甚微,在家中怕没有管过这样的复杂的后院,她只怕未必能管得下来。若万一管家没管好,在下人中失了微信,以后想要在下人中立起来,只怕是难了。 太子妃又接着跟太子解释道:“按说柳嫔应该是最合适的,有子有身份,只是柳嫔行事向来小心,若知道臣妾身体不好,怕不愿意掺和这事,不一定愿意接下管家这件事。杨选侍是皇后赐下的人,臣妾不放心用她,刘淑女就更不必说了,她在自己院里都立不起来,哪能管这么一大家子。徐才人和江淑女相比,自然是才人更合适些。才人更得你的宠,下人有所顾忌,总会更好管些。” 太子仍是有些犹豫,太子妃像是知道太子心中所想,开口道:“殿下放心,臣妾必不会令才人在下人中失了面子的。如今东宫已有法度旧例可循,管起来并不难,我身边的*和唐麽麽等人都是能干的,按说让她们管也是能管得过来的,只是她们到底是下人,名不正言不顺。”翻译成大白话,其实就是想借徐才人的名头使使。 太子想到东宫确实也无其他合适的人选,便对太子妃道:“后院的事,太子妃决定就是。” 然后到了下午,刚刚午睡起床的徐莺便被请到了太子院中,太子妃非常和蔼又非常郑重的跟她说,我很看重你,于是有个很要的事情交给你,我最近要安心养胎,所以决定让你暂时替我管一段家。 徐莺听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了,我进来还没一个月啊亲,我现在还没点到管家这项技能啊亲,你真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亲,你就不怕我搞砸了。 太子妃看着徐莺睁着圆鼓鼓的眼睛,一脸受惊吓的样子,不由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不用担心管不好家,我会让*和唐麽麽帮你的,你若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和唐麽麽。” 然后徐莺明白了,原来不过是让她来当傀儡皇帝的,名义说是她管家,但*和唐麽麽才是摄政王。 但当傀儡皇帝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徐莺张口想拒绝,结果太子妃却令人直接将三箱对牌搬出放到了她的面前,对她道:“这是府里的对牌,你收好。府里的对牌分甲乙丙三种,甲对牌是出入东宫用的名牌,乙对牌是支取物件用的,丙对牌是支取银子用的,具体怎么用法,我让*跟你说。”弄得徐莺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徐莺看着那装在箱子里堆得慢慢的对牌,只觉得像是烫手山芋,犹豫了一会之后,才打 着商量问道:“不如让江姐姐也帮着一起管,江姐姐从前是管过家的,不比我什么都不懂,有她在,也好提点我一二。” 太子妃却温和的笑了笑,道:“一事不烦二主,况且两个人一同管,下人们反而容易拿不定主意该问谁拿主意,反而容易乱了套。妹妹这些日子就幸苦些,这也算是对东宫的功劳了。” 徐莺还能说什么,只能令人扛着三箱对牌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等到晚上太子来了她的院子,太子站在桌子前写字,她不由在他背后走来走去,嘀咕来嘀咕去的都是一句:“我真的没有管过家呀,万一管不好怎么办,要是管砸了要遭人笑话的。” 徐莺本是想让太子看在她可怜的份上,免了她管家这件事的。结果太子听了半天,不由摇着头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笔,拉过她抱着一起坐到椅子上,笑问道:“你就这么不想管家?” 徐莺心道,废话,这种傀儡皇帝,手上拿权的不是她,有了坏事背黑锅的一定是她,且还是一个代理的,等太子妃生完孩子还要交还回去的,这种没有半点好处的苦差事,她图什么呀,谁爱干干去。 当然,她对太子的说辞就要婉转一些了,低着头弱弱的道:“若是妾有这个能耐,妾是很愿意为殿下和娘娘分忧的,只是妾怕管不不好,最后反而连累得殿下和娘娘要替我收拾烂摊子。况且殿下也知道,我性子弱,恐怕镇不住下人。” 太子抱着她笑道:“其实管家也没什么难的,你只需记住,你是主子他们是下人。他们若不想干,内务府多的是向来东宫伺候的下人。况且太子妃不是让*和唐麽麽协助你了,好好管,若管得好了,我赏你。”然后便是一副“我看好你”的眼神对着她。 徐莺顿时弱了,连太子都不愿意帮她,她还能拒绝吗? 其实太子也有自己想法,徐莺虽只是暂时担个管家的名头,但跟府里的下人总会有一二分的机会接触,接触得多了,说不定就能留下一二分的香火情,这于莺莺也是有好处的。 ☆、第十九章 东宫第二天就知道了东宫暂由徐莺管家的事了,府里少不了议论纷纷起来。 柳嫔听到这件事时,正躲在自己院子的佛堂里念经,玉柳絮絮叨叨的跟她道:“娘娘,您何必非得在此时说什么要念经祈福,若不然,如今管家的就该是你了,哪轮得到一个刚进宫的徐才人。” 柳嫔放下木鱼看了她一眼,道:“你懂什么,你以为这是什么好差事,这个时候,请我管家我都不去。”太子妃身体有恙,她这个时候凑过去管家,说不定什么时候有一盆脏水泼到她身上,别忘了,她可是生了太子长子的人。再看看徐莺,说得好听是管家,不过是个傀儡罢了,有什么好羡慕嫉妒的。 玉柳见柳嫔不高兴,只好闭上嘴不再说什么。 而另一边杨选侍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弯起一个嘴角,笑眯眯的道:“这是好事啊,我初次看徐妹妹时,就觉得她才能出色,定能辅佐太子妃管好府里的,太子妃娘娘慧眼识珠。” 杨选侍一直被认为是皇后一派的人,此时自然也不愿意掺和进管家这件事上去。只是到底心里忍不住酸溜溜的,于是说话的时候便不由自主的给徐莺设了个陷阱。徐莺一个小户人家出身的人,怕是连家都没管过,哪里能管得了一个东宫,她现在将她抬得越高,万一管家管砸了,只会显得越丢脸无能。 等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又不由叹了一口气。她娘家虽是站在郭后一派的,但她哪里不知自己现在的富贵前程全靠太子,哪里敢做对不起东宫的事,自她进东宫以来,更是尽量少跟娘家人接触。 其实太子和太子妃未必不明白,不过是因着她的娘家人迁怒于她,又不敢用万一做赌罢了。 说着她又不由怨气杨家,当初说好是等四皇子成亲后送她去给四皇子做侧室的,结果最后却将她送进了东宫,弄得她在东宫的身份如此尴尬。不说她在东宫深受冷落这几年,现在连个出身卑微,身份不如她的徐莺都过得比她风光,偏偏她的娘家人还想让她给传递东宫的消息,想得倒是挺美。 太子万一被四皇子比了下去,留给她的下场不是死就是青灯古佛,她才不相信娘家人说的,等四皇子大事一成就给她县主的爵位呢,当真她这么好骗。就算真能让她做县主,那也比不上皇帝的妃嫔。 杨选侍在这边一时埋怨太子太子妃冷落她,一时又埋怨娘家人不将她当女儿看,越想越不开心。 而这边徐莺收了对牌之后,则真是的万事不管 ,十分称职的让人挟着以令诸侯,万事*和唐麽麽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她只管伸手发对牌。 徐莺自娱自乐的想,往开了想,这工作倒真的不难做,没事吃吃茶发发对牌,还时常能听到下人的奉承,比她在现代的公务员工作还要轻松。 *和唐麽麽虽知道她管家只是个名头,但明面上还是很尊重她的,对她十分恭敬,要做什么事的时候也都会明白的说清楚原由,然后才问她拿对牌。凭这一点,徐莺对*和唐麽麽这两个摄政王就讨厌不起来。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想欺她无知,想撺掇她去跟*和唐麽麽对着干,打掉*和唐麽麽好自己上位的。 她们拿的是府中一条看似不合理的罚例来跟她说,说的是为了防止下人互相推诿,言明底下人若出了差错,上面管着她的人也要跟着受罚,且要比犯错的人罚得更重。比如说下面人差事出了差错要罚俸一个月,那上面的人就要罚三个月。 来撺掇她的是管厨房的褚麽麽,她道:“……娘娘,像老奴管着偌大一个厨房,下面的人怎么一点错都不凡,下面人都算在老奴头上,老奴身上不知背了多少背锅,就老奴那点俸银,哪里够罚的。我们看着说是大管事,但每月这样下来,一个月的俸禄都不够喝米汤的。这不止是老奴一人觉得不公,府里其他的管事心里也是不满的,只是从前*压着,大家敢怒不敢言罢了。” 徐莺笑了笑,看着她道:“麽麽是觉得这规矩不好,差事不好干?” 褚麽麽以为徐莺有了要替他们出头的意思,忙道:“不管是那一家王府,都讲究宽下待人,哪里有这么严苛的规矩。再这样下去,老奴们真的是觉得差事没法干了。” 徐莺点了点头,然后对身边的梨香道:“你去将*姑姑请过来。” 褚麽麽听了心中一喜,结果等*来了之后,徐莺却指着她对*道:“姑姑,褚麽麽说厨房的差事太苦不想干了,你给她安排一样清闲点的工作。” 褚麽麽顿时懵了,连忙道:“娘娘,老奴不曾说过不想干厨房的差事。” 徐莺面上带上了疑惑,天真的对她道:“不是你刚才说,嫌厨房的规矩不合理,说这样下去差事没法干了吗。我想着规矩不能朝令夕改,不如干脆换个觉得这规矩合理能干这差事的人来。”说着指了指随褚麽麽来的一个二等管事道:“褚麽麽觉得她干不了这个差事,我将你提上来顶上她的位置,你觉得能干吗?” 那管事一喜,连道 :“能干,能干,老奴一定干得漂漂亮亮的。” 褚麽麽听了,连忙磕头道:“娘娘恕罪,是老奴猪油蒙了心乱说话,这府里的规矩一点都不严苛,求娘娘饶了老奴这一次。” 徐莺点了点头,然后道:“这事你跟*姑姑说去,看她饶不饶你。” 等*和褚麽麽等人走后,徐莺叹了一口气,然后拿了镜子照着自己的脸。 梨香看徐莺一时唉声叹气,一时又照镜子,正要问她怎么了,结果徐莺却抬起头来看着她,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看我这张脸,难道看起来很蠢的样子吗?” 梨香正要奉承一句“娘娘的模样明艳照人”,但不等她将话说出来,徐莺却又已经重新转回头去照镜子去了,还自言自语的道:“看着是娇憨了点,但也算不上蠢相吧。” 梨香:…… 徐莺在想,那条连坐的规矩是太子妃定下的,她若真受了褚麽麽等人的撺掇,将那条规矩改了,那可不止跟*和唐麽麽对上的问题,而是直接跟太子妃对上了。难道她生了一副蠢相,别人都以为她很好哄。 说实话,那条规矩看起来严苛了点,但也会令上面的管事麽麽好好管束下面的人,不会乱了后院的规矩,这对如今的东宫来说,还是很有好处,且看如今在太子妃不出面的情况下,后院还能有条不紊的日常进行,便知道这条规矩起了很大的作用。 不过也有可能,是褚麽麽看她年纪小又是小户出身,以为她看不清这里面的道道,以为她初初管家怕也急着施恩收拢下面的人,一定会替他们出头,将这条规矩改了。只是她若真的这样做了,*会不会允许她将太子妃定下的规矩改了不好说,若是万一不成令府里的人看了她的笑话,让人以为她连*都镇不住,那才是丢大发了。 虽说她镇不住*是事实,但也不能表现到明面上来。 因了褚麽麽这件事,大家知道这位新管家的徐才人不是这么好哄的,倒是也不轻易到来撺掇她做什么事了,府里风平浪静,徐莺和*相互配合,倒是将东宫管理得不错,至少没有因为太子妃不管就乱了套。 太子在听到这些事时,不由笑了笑。特别是听到徐莺还给*提了个建议,说不如在后院再设一个监督的部门,说这个部门的人平时不用给什么实权,只需要看着其他的管事有没有玩忽职守滥用职权以公谋私浑水摸鱼等等,若是发现了这样的问题告发出来,告发的人就可以直接顶上被告发的人的位置。当然,被告 发的人可以自证清白,若是发现了告发人是为了自己上位故意诬陷的,则需要自己接受惩罚了。 *听了徐莺的主意还觉得不错,跟唐麽麽商量了,又跟太子妃说过之后,倒是没有另设部门,而是直接在几个大管事身边加了一个副管事,副管事的职责就跟徐莺说的监督人员的职能一样。 太子听了之后,不由点了点头,心道他还是小看了莺莺,这样的出身就有这样的见识,教导一番,她以后能担当更多的事情也说不定。 时间就这样过了半月,太子妃在用心调养身体,太子常被皇帝宣进宫说话,回东宫后则常将大夫或太医宣进来问太子妃的身体,在得到大夫说太子妃的身体确实有在慢慢的好转才放心了些。 而在此时,宣国公府则也一边令人将赵婳带回京来,另一边则在处理赵嫦的事。此时京中,隐隐有传出,赵嫦八字不详,恐会给宣国公府带来厄运,须得远嫁,且一辈子不回京城,才能消除其给家人带来的厄运。听说宣国公府最近正在东北西南那些地方给二女儿选人家。 而赵嫦在养病之时,因心里存着事,却不能好好静养。 她所虑的是,太子若一直在府中,恐怕会发现端倪,发现那些真相。 而就在这时,太子某一天回来,却急急的令人收拾行李,来跟太子妃道:“我这几日要去皇陵一趟,你在照顾好自己并府里。” 太子妃听了却是送了一口气,如果太子离京,她行事至少要便宜些。于是笑着对太子道:“殿下放心,如今殿下与陛下的关系已有好转,东宫必不会有什么事的。” 太子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太子妃一番,然后才骑着马出发去往皇陵。 ☆、第二十章 太子这次去皇陵,去的是他永安帝的陵寝永陵,建在离京城大概一日距离的昌平县天寿山。 永安帝自登基之后就开始建自己的陵墓,建了将近二十年,到现在才差不多完工。 当然,永安帝还没驾崩,所以还没住进去,如今永陵里面葬着的只有太子的生母孝敬皇后朱氏。 为了防止皇陵里的棺柩不腐,陵寝里面必须是防水防潮的。但在天寿山督建皇陵的官员近日却发现,陵寝地宫漏水,且已经妨碍到了孝敬皇后的棺柩,孝敬皇后的棺柩受潮导致有些腐烂。 督造官哪里敢将这件事隐瞒,连忙上书禀报上来。而事涉太子生母,太子自然关心,于是向永安帝奏请去皇陵看一看。而这是皇帝自己的陵寝,死后他住的地方,出了问题他自然也关心,于是准了太子的奏请。 太子虽然也担心太子妃的身体,但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明显是自己母后棺柩的事更急切些。且他自己也算过时间,他这一去皇陵顶多就一个月,一个月后太子妃应还没来得及生产,他还来得及赶上太子妃生产。 为防万一,太子还留了两个心腹和一对五百人的侍卫给太子妃,万一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东宫不致于没了人,还有一些其他该交代安排的事情,太子也都已经交代安排好了,自认为万无一失。 结果太子走后的第十日,皇后突然下了旨意派了人到东宫。称太子不在京中,皇后关心太子妃的肚子,于是赏了四个稳婆给太子妃,专门照顾太子妃直到生产。 徐莺听到来人禀报她这件事的时候,当时就觉得要坏了。从平日太子对郭后的态度来看,这个后母绝对不是善茬,别说她,怕是连东宫扫地的小宫女都觉得,皇后赐下稳婆来没安好心。偏偏压着一个孝道,东宫连拒绝都不行。 东宫其他的嫔妾一听到皇后的人来,未免惹祸上身,早就不是躲了就是遁了,偏偏徐莺这个被推出来名义上管家的人,连躲都躲不了,避开也不行。 这万一太子妃在太子离京的时候遭了皇后的毒手,等太子回来,看到老婆孩子都出了事,虽说这不怎么能怨到她身上,但徐莺还是觉得自己会愧疚的,谁叫她管着家呢。 唉,果真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徐莺领着人去了太子妃院中,听中宫的姑姑读完皇后的旨意,徐莺接了旨,然后笑着对来人道:“娘娘和蔼,如此关心小辈,妾代殿下和太子妃娘娘谢过娘娘。” 东宫早就向皇 宫报说太子妃胎儿不稳,此时在东宫静养,来得又是中宫的下人,太子妃自然便没有自降身份亲自出来迎接,此时出来迎的,只有徐莺并*和唐麽麽芳姑姑等下人。 领头的那位叫黄姑姑的中年宫人,看起来应该是皇后的心腹,她笑容恭敬的道:“殿下好歹称呼娘娘一声母后,娘娘自该尽到为母之责的,才人不用客气。” 徐莺也笑:“那妾先令人安排四位稳婆下去休息,等我们娘娘醒来,在看娘娘如何安排四位麽麽的差事。” 黄姑姑道:“不必了,我看不如让四位稳婆现在进去看看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极关心太子妃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孙,让稳婆看一看娘娘的胎相,奴婢回去也好回话。”说完对身后的四位麽麽使了使眼色,然后四位麽麽出列便要进去。 徐莺对身边的宫女使了使眼色令人拦住她们,自己开口阻止道:“等等。” 黄姑姑眼神一冷,看着徐莺道:“怎么,才人难道是要违抗旨意,还是才人以为皇后娘娘派来的人要对太子妃娘娘不轨。”说着眼神一冽,一副禀然大气的模样道:“才人这是要离间娘娘和殿下的感情吗?殿下小时与娘娘向来和睦,但这几年却渐渐疏远娘娘,指不定就是太子身边你们这些小人在挑拨离间。离间天家母子感情,才人这是该当何罪。”说到后面,语气越加禀冽。 呵,扣得好大的一顶帽子。说话声音大我就怕你啊。 徐莺仍是恭敬的笑着道:“黄姑姑误会了,妾不是要阻止几位稳婆进去看娘娘,妾只是觉得,不如让府里的两位大夫也跟着进去。姑姑别误会,妾绝对不敢怀疑皇后娘娘的用心,只是妾觉得,几位稳婆到底不是大夫,看得怕有不全之处,有两位大夫在,看得更准确一些。何况两位大夫每日也是要来给我们娘娘扶脉的,刚才妾过来时,便令人顺便去外院将两位大夫请了进来,只怕再等上一小会,两位大夫就到了。” *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两位大夫就住在东宫里,每日这个时辰也是要来给娘娘诊一次脉的,有两位大夫一起看,姑姑可不就可以跟娘娘回禀得更详细些。” 皇后娘娘想要做的事本就不急在这一时,黄姑姑听了,便也不置予否,只是看着徐莺道:“没想到才人娘娘还是这么个口舌伶俐的巧人,要是皇后娘娘见了,定会十分喜欢,皇后最喜欢嘴巧的人了。” 徐莺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威胁的味道,心里不由打了个突。 虽然她不断告诉自己 不要怕,输人不输阵,但其实她心里真的一直在发抖啊。这可是皇后的人马,她可从来没想到,自己哪天敢直接对上皇后的人马。再加上她最后那句疑似威胁的话,心里更是在抖,心跳也快了。哪怕她现在是太子才人,但对上皇后,那也是蚂蚁跟大象比啊。 徐莺强自镇定的弯了弯嘴角,正要说一声“哪里,妾嘴拙得很”,结果还没出口,太子妃屋里一个宫女却走了出来,先对徐莺等人行了行礼,然后才开口道:“太子妃娘娘请几位稳婆进去,娘娘说,既是皇后娘娘赏下的人,怎可推却。” 太子妃这样开口让她们进去,黄姑姑却有些踌躇了。她跟太子妃也打过不少的交道,太子妃可也不是什么善茬。只是说要进去的是她们,现在若不进去,反而不好了。 徐莺也在疑惑太子妃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使了眼色让拦住几位稳婆的人走开了。 稳婆最终还是进去了,*也跟着进了屋里,黄姑姑则站在外面等,于是对峙暂时停下来了。 徐莺顿时松了一口气,身上的弦一松下来,她顿时觉得自己连手心都在冒汗,脚上软软的,几乎要站不住,还是她身后的梨香发现了他的异状,连忙过来悄悄护住了她。 黄姑姑用眼角瞄了她一眼,轻蔑的轻“哼”了一声,她还真以为是个胆子比天大的丫头,原来不过是个软脚虾。 徐莺见她的眼神轻蔑,不想输人输阵,于是又端正了身子,装作不惧的迎向她。 正在徐莺正在为自己的英武自豪时,屋子里面突然传来太子妃撕心的“啊”的一声,紧接着是*的惊诧之语:“麽麽,你怎敢这么用力按娘娘的肚子。”接着又是一声:“啊,娘娘,你的羊水破了。” 徐莺只觉心里一突,整个脑子都差点黑了。太子妃的胎还不足八个月,这个时候羊水破了意味着什么。 而黄姑姑也是“倏”的抬起头来,她跟徐莺想的却不是一样的事。她们一来,太子妃的羊水就破了,加上*刚刚喊的那一声“麽麽,你怎敢这么用力按娘娘的肚子”,任谁听了怕都要将这件事联系到皇后娘娘身上。她们确实想过要动太子妃的肚子,但也不会是在明晃晃会惹人怀疑的这个时候。 徐莺脑中到底还有一丝清明,正巧这时候府里的两个大夫来了,徐莺连忙道:“快进去看看太子妃。” 两个大夫一听屋里太子妃的叫声,也顾不得连礼都没行,连忙提着药箱进去了。 徐莺心里 也着急,顾不得其他的也跟着进去了。然后只见太子妃躺在床上,一双手抓着床单,咬着牙不断□□出声,额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冷汗。而一个稳婆站在床边,脸上显得有些惊诧又举止无措,这便应该是刚刚按了太子妃肚子的稳婆。 徐莺当机立断道:“将四个稳婆看管起来。”然后便看到唐麽麽便领了一群粗壮的麽麽将四个稳婆带了出去。 徐莺又转回头来看着给太子妃扶脉的大夫,见他诊断完了之后,对徐莺拱了拱手道:“才人娘娘,太子妃娘娘怕是要早产。” 徐莺差点晕倒,她才进府多久,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 她强打起精神来安排道:“府里的稳婆呢,快令人去请进来,让人去准备热水,还有参片参汤,让人快去进宫请几位太医出来。娘娘现在怕是不能移动,”徐莺咬了咬牙吗,最终道:“干脆就在正屋里生吧,不要移动到产房里面去了。”古人嫌生孩子污秽,女人生孩子一般都不在正屋,而会在耳房设一个专门的产房。太子妃的产房是这几日刚刚设好的,只是还没有进行暖屋,里面阴气寒气重。 吩咐完这些,徐莺又接着吩咐道:“让外院的冯总管派人去皇陵将殿下请回来。” 太子妃院里的宫女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经她一番吩咐,马上行动起来,且做得井井有条。 等产婆和太医来了之后,徐莺便被眼里含着泪的*请到了外室坐着,说产房污秽,才人不宜在此。 徐莺听着屋里太子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平时看着那样刚强端庄的一个人,此时却脆弱得跟被雨打败的花儿一般。 徐莺不由合着手对老天祈求:菩萨,菩萨,七活八不活,你千万要保佑太子妃这一胎稳稳当当的生下来呀。 结果她刚祈求完,屋里的太医就出来跟她道:“才人,太子妃娘娘遭产厄之难,母子怕不能全安,请您决定吗,是保娘娘还是皇孙。” 我靠,徐莺顿时想哭,她上哪决定去,她上哪有这个能耐决定去。 保了大人,她去哪儿赔一个小皇孙,保了皇孙太子妃出事,她上哪儿赔太子妃去,最糟糕的是,大人小孩都没保住,她上哪儿赔皇孙和太子妃去。 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太医也知道自己有些为难这位才人娘娘了,但太子不在,东宫其他嫔妾全都躲了,院中能主事的就只有她一个,倘若他不来为难她,那就只能为难自己了。想一想,他还是来为难她好了 。 ☆、第二十一章 太子是在从皇陵回京的半路上碰到东宫来给他报信的人的,然后他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到了东宫门前,未等马停下来便跃身而下,匆匆的往府里赶。 等他进到太子妃的正院时,正好听到一声“太子妃殁了”的声音,然后是宫女和太监纷纷下跪,一声越过一声的哀哭:“娘娘,太子妃娘娘……” 太子心中一恸,握了握冷汗湿透的手心,最终跨步进了院子。 院子里面,徐莺和赵章氏及*等人从内室里面走出来,徐莺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大红的襁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泪,面有哀恸之色。 徐莺最先看到从外面进来的太子,连忙叫了一声“殿下”,然后抱着孩子给他屈膝行礼。其他人也发现了他,纷纷跟着行礼。 太子先是看了徐莺一眼,接着眼睛又转到了她手上的孩子。徐莺循着他的目光也低头看了一眼孩子,眼中哀恸一下,最终道:“太子妃娘娘给殿下生了一位小皇孙。”说着默了默,又十分不忍的道:“太子妃娘娘过世了。” 她这一声说出来,旁边的赵章氏突然忍不住痛哭出声,几乎连站都站不住,好在旁边的侍女连忙扶住了他。 太子妃这一胎生了整整一天一夜,中间出现要保大还是保小的困局,徐莺不敢擅专,太子妃却强令太医保下孩子。徐莺已经能预料到最糟糕的局面,东宫能主事的太子不在,其他嫔妾躲在屋里连院子都不肯出,徐莺怕太子妃之后怕有什么事要交代,连忙派人将太子妃的母亲宣国公夫人接了过来。 所幸的是,孩子最终平安的生了下来,但太子妃却也到了油尽枯竭之势。强撑着精神熬了两个时辰,交代完了后事之后,最终合上了眼睛。 太子将徐莺扶了起来,从她手上接过了孩子。 孩子在娘胎里只待了七个多月,生下来比平常的孩子小上许多,闭着眼睛躺在襁褓里,脆弱得连气息都比平常的孩子轻上几分,仿佛一个不小心他也会没了气息。 徐莺看着太子,心中不忍,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开口道:“娘娘难产,小殿下又从娘胎里带来不足,太医说,小殿下的身体十分虚弱,以后怕要花费心力用心抚养。” 太子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太子妃可交代了其他话?” 徐莺道:“娘娘遗言,她去后,宣国公府不敢再贪想太子妃的位置,但请殿下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允她娘家的堂妹进府,以便照顾她和殿下的一双儿女长大成人。” 太子闭了闭眼睛,眼角隐隐带上了水光,再睁开时,眼中已见清明。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开口道:“令人将府里鲜艳的东西都收起来吧,挂上白幡。” 太子妃去世是件大事,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首先要上报宫里,等皇帝下发旨意定下太子妃丧礼的规格,还要布置灵堂,所有嫔妾宫女太监等需换上缟素,到太子妃灵前哭丧。 外人来看,太子妃早产起因于皇后赏下的稳婆,特别是*在屋里的那一声“麽麽,你竟敢用力按太子妃的肚子”,外面不少的下人都是听见的,很难不让人将这跟阴谋联系起来。 黄姑姑和皇后赏下的那四位稳婆还被徐莺关押在东宫里,太子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将她们直接送还给了皇后,然后当着永安帝的面痛哭了一场。 永安帝想到太子年少丧母,如今年纪轻轻又丧妻,看着一向刚强不肯人前示弱,如今却扑在自己膝前痛哭的儿子,也跟着难受了一番,心里第一次对一向信重的皇后产生了不满。 而皇后向来急智,在一听到太子妃殁了之后,便脱了身上的锦衣华服,换上一身单薄的白衣,跪到了奉先殿前,称自己对不起皇家的列祖列宗,太子妃出事自己难持其咎,愿去了身上的凤衣,长侍先祖跟前,以恕自己的罪孽。 皇后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对皇后有不轨之意,但也没有说成是东宫故意诬陷,只是话里话外都暗示自己本是体恤太子妃的才赐下产婆,但不曾想太子妃身子这么弱,产婆不过摸着肚子普通的相看胎相,却导致了太子妃难产。总之,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太子妃身子弱身上去。 郭后在皇后座上十几年,一直得永安帝看重,永安帝虽觉得郭后对太子不及亲生的四皇子,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何况郭后手段做人皆是一流,极少出错,身上又有贤名在,永安帝从不怀疑她对东宫有不轨之心,但这一次却让永安帝看郭后时带上了不同的眼神。 只是到底是自己信任了十几年的皇后,何况太子妃怀孕后身子弱,胎儿不稳是早有迹象的,永安帝又觉得自己可能真冤枉了她。至于皇后说的要脱去凤衣,废后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永安帝不可能因为这事就废了一国之母,何况还有四皇子在。四皇子聪明且肖似永安帝,自小又有贤名,永安帝一直也极喜爱这个儿子。 永安帝思来思去,最后只能在太子妃丧事上补偿太子,除了“皇帝辍朝”和“帝妃嫔服孝”不循,其他一切丧仪,令礼部遵 照皇后的规格来办。 京中所有军民,男去冠缨,女去耳环,皆素服三日;停止嫁娶作乐二十七天;齐集公所,哭临三日;文官一品至三品、武官一品至五品命妇,于闻丧之次日清晨,素服至东宫,具丧服入临行礼,不得用金、珠、银、翠首饰及施脂粉;文武官员皆服斩衰,自成服日为始,二十七日而除,仍素服,至百日始服浅淡颜色衣服…… 一时之间,京中人人都在称道这场皇家丧礼,称太子妃死得哀荣。 当然,这些具都是后话了。 而在此时,赵章氏坐着马车留着眼泪从东宫回了宣国公府,下了马车之后就直接进了赵嫦的院子,甚至来不及避着人,甩手就是给赵嫦一巴掌,怒道:“你终于高兴了,你姐姐终于死了。” 赵嫦脸上确实闪过一瞬间的高兴,但很快又隐了下去,然后装出一脸哀痛的道:“母亲,你说什么,姐姐怎么了,姐姐怎么了……” 白麽麽连忙将下人们都赶了出去,赵章氏看着装模作样的赵嫦,已经一句话都不想再跟她说了。转身从她的屋子走了出去,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当着白麽麽的面就忍不住哭出来,抚着胸口一边哭一边道:“娥儿,我的娥儿……”说着又一边骂道:“死的怎么不是嫦儿,为什么是我的娥儿,这个黑心黑肝的丫头,竟连她亲姐姐都要害了……” 白麽麽顺着赵章氏的背,脸上也有沉痛之色,她正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却突然听得外面“砰”的一声什么落下来的声音。 赵章氏和白麽麽皆是心中一惊,她们说的这些话皆是不能为外人道的,而丫鬟们也早远远的被打发到了外面去,轻易不会进院子来。她们不由皆惊疑起来,究竟是谁躲在外面偷听。 白麽麽连忙站起来走到门前,打开房门,然后便看到赵章氏的长子赵庚拿着一把剑急匆匆的走了出去,白麽麽不由急忙的喊了一声:“大少爷。” 赵庚没有回应他,继续匆匆的往院子外面走。赵章氏此时也走了出来,见到出了院子转角就不见了的儿子,心中自然猜到了他要去干什么,不由道了一句:“都是不省心的。”说着匆匆的跟了出去。 赵庚去的是赵嫦的院子,推开守在外面的丫鬟和婆子,踢开了门。 赵嫦看着满眼血红,怒瞪着自己的赵庚,仿佛自己是他的仇人,不由缩了缩身子,往后退了一步,道:“大,大哥,你想干什么?” 赵庚伸手拔出剑,狠瞪着她,怒道: “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给大姐赔命。”说完扬起剑就要砍下来,赵嫦不由抬起头挡住脑袋,“啊”了一声。 但紧接着就是赵章氏一声喝止的声音:“住手。” 赵章氏从门边上走过去,推开赵庚,怒道:“你想干什么?” 赵庚道:“母亲,你们刚刚的话我全都听到了,是这个贱人害了大姐,我要杀了她给大姐报仇。” 赵嫦和赵嫦虽然同是赵庚的同胞姐妹,但从小以来,赵庚就对赵娥这个会疼爱自己的大姐更加亲近。赵嫦虽是他同母的妹妹,但她在家中话不多又常令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赵庚对她并不多喜欢,待她也不过是比庶出的弟妹稍好一些而已。 那日母亲从东宫回来,无缘无故就将赵嫦关了起来,对外说的是理由是“赵嫦八字不结,跟她接触的人会遭厄运”,那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寻常。他虽知道母亲也不甚喜爱这个女儿,但也不会为了这么个理由就将她关起来,就算真的八字不吉,那也是将她送到庄子上去才是。但他没想到,却是因为这件事,原来姐姐是她害死的。 赵章氏看着儿子怒道:“你杀,你杀,你杀了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姐姐的死是你妹妹做的,然后让太子让皇上来抄家,让全家人跟着她陪葬你就高兴了。”说着不由悲从中来,哭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生的都是一群手足相残的家伙。” 赵庚不甘心道:“难道就这样放过她,那让大姐何以瞑目。” 赵章氏抹了眼泪,道:“你放心,你很快就不用再看见她了,且这辈子都她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赵嫦听着这句话,却是心中一惊,她忽然觉得,好像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这种感觉,连当日她知道母亲发现了她的动作都没有出现过,她以为宣国公府只有她一个人选,就算再恼了她,为了不让太子妃的位置不旁落,家里最后还是会妥协的,还是会帮她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对宣国公府来说,外家为宣国公府的东宫嫡长子比娘家为宣国公府但却不知道能不能生下儿子的太子妃重要,倘若太子妃没能平安生下儿子,赵嫦或许还有一丝可能,但有了太子妃的这个孩子,宣国公府并不非要太子妃的位置。 赵章氏说完后,知道儿子已经放下了杀人的念头,于是才转身扫了屋子里面的丫鬟一眼,又对白麽麽使了使眼色,然后才走了下去。 白麽麽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世上知道太多秘 密的人是活不长的。 聪明的丫鬟在赵庚和赵章氏进来的时候就早早躲下去了,而留在屋里听到赵章氏等人对话的这些下人,最终怕不是因为不明原因的暴毙,就是病死了。 ☆、第二十二章 四五辆马车由一队概约百人的家丁围护着,缓缓的走在官道上。那些马车里,后面的几辆都是普通的黑漆齐头平顶车,唯有打头的一辆是颇为华丽的朱轮华盖车。马车前头竖着小旗,上面写的是一个正楷的“赵”字。 马车行了一会,前头的朱轮华盖车里,突有一只雪白的素手从窗帘上伸了出来,玉指纤纤如玉,轻挑帘幔,然后帘子里面便露出一个少女的脸来。 那少女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但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如荷莲般清纯脱俗,又如水仙般清丽无双,看着竟像是从那画中走出来的一般,是人间难见的绝色。 少女看着路边的白幡,仿佛想到了什么,眉目不经意婉转,但却清波流盼,待她轻蹙起峨眉时,仿佛月亮都能羞愧得躲起来。 过了一会,突有一个妇人的声音从马车里面传出来:“婳儿,快将帘子拉上,女孩子家在外不能轻易抛头露面,免得令那些孟浪之人瞧了去。”说着伸手过来将帘子拉上,只是不轻易间也循着女儿的目光看了一眼外面,然后初蹙起眉头道:“也不知是京里哪位大人物去了,怎么这一二日路上都是白布幡幡的路祭。” 说话的女子看着三十多岁的模样,跟少女有六七分的相似。若没有少女再在旁边衬着,这妇人也是极倾城惊艳的,只是跟少女的天姿绝色一比,倒是衬得妇人少了一二分味道了。 这妇人正是从边陲之地回京路过的赵家四夫人赵姜氏,而那绝色少女,则是赵家四房的嫡女赵婳。 赵婳听着母亲的话,轻声细语的开口道:“娘,您忘了,大伯父是因着什么才让我们回来的。”她一出声,便令人觉得那声音如黄莺鸣谷,十分的婉转动听。 赵姜氏听女儿一说,也反应过来,道:“你说是咱们家大姑奶奶,嫁进东宫的太子妃?”说到这里,赵姜氏不由带上悲郁之色,道:“没想到太子妃竟已经去了,我当年刚刚嫁给你父亲时,倒是见过太子妃几面,那真真是个善良体贴的孩子,对着我总是甜甜的叫四婶婶,真是能令人甜化到心里去。没想到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却是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这样去了。”说着又不免可怜同情了太子妃一番,说到伤情处,忍不住还红了眼睛。 但赵婳的神色却有些淡漠,并不如赵姜氏那样悲郁。 赵婳靠着马车闭着眼睛深思,这些事跟上辈子发生的竟是一点没差,原主上辈子也是在回京的路上就听到太子妃去了的消息的,那时原主还很是为这位堂姐 流了一番眼泪。 按照原主上辈子的记忆,这个时候太子妃已经平安生下小皇孙了吧,只是那位嫡出的皇孙殿下因为早产,从娘胎里带出的不足,身子骨虚弱得很。这位小皇孙好几次都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是原主千辛万苦才将他从阎王殿里拉了回来,只是可惜…… 没等她从原主上辈子的记忆里回过神来,却又听到赵姜氏絮絮叨叨的道:“听说太子妃原先生了位小郡主,这次也是怀着身孕的,也不知有没有将这孩子生下来。孩子这么小没了母亲,真真是可怜。”说着拉了女儿的手,十分郑重的叮嘱道:“婳儿,你大伯父一家于我们有恩,你以后去了东宫,一定要好好照顾好你大姐姐的孩子。” 赵姜氏见女儿毫无反应,又轻轻推了推她,道:“你可听见了,婳儿?” 赵婳这才温婉的笑起来,道:“我听见了娘,我以后进了东宫,一定会好好照顾大姐的孩子,将他们视如己出,抚养他们长大成人。” 赵姜氏这才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与女儿说起太子妃这个侄女的事。在赵姜氏的话中,太子妃真的是个极好的人,漂亮、懂事、聪明、体贴人,这世上除了自家的女儿,可真是再找不出这么好的孩子了。 赵婳此时看着赵姜氏,眼里却装满了同情,有时候她真觉得原主的这对父母,善良得真让人可怜。他们一心一意的将宣国公府的嫡房当成恩人,事事以他们的利益为先,上辈子的赵婳也一样被他们教导得对大伯父一家十分感恩,只是可惜,人家对他们一家可不一定真心实意。 而说起赵姜氏口中大房的恩情,还要从赵姜氏和赵四老爷当年的亲事说起。 当年赵四老爷的姨娘颇得老国公的喜爱,连带着对赵四老爷这个庶子也十分喜欢,就连后面赵四老爷的姨娘去了,老国公对赵四老爷的喜爱也不曾减淡,反而因为怜惜他没了生母,越加疼爱了几分。 等后面赵四老爷长大了,到了成婚之龄,老国公便准备给他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只是没想到,赵四老爷却在这个时候看上了奴婢出身的赵姜氏,声称非赵姜氏不娶。 说起赵姜氏的身世也十分坎坷,她年幼的时候本也是官家小姐,但后因父亲犯了罪,姜家被抄了家,赵姜氏也被罚作奴婢,兜兜转转,最终到了老国公的妹妹当时的赵家大姑太太身边伺候。赵家大姑太太有次带了赵姜氏回娘家,刚巧被赵四老爷看上了,从此赵四老爷便对赵姜氏魂牵梦萦的,后面更是求到了老国公面 前,称要娶赵姜氏。 堂堂国公府的少爷竟然要娶一个丫鬟为妻,还是个罪臣之后,老国公差点没被儿子给气死。只是这个儿子在这件事情上十分的倔强,老国公棍子都打断了好几根,愣是没将赵四老爷给打醒。 到了后面老国公终于妥协了,但称娶进门不行,只能收房做个妾室。 但赵四老爷却不愿意,非要三书六礼的娶赵姜氏进门,且还称这辈子娶了赵姜氏,便一辈子都不会再纳妾。老国公这次被气得可真的是想打死这个儿子了,听说赵四老爷当时被打了真的只差一口气了。 这个时候是赵四老爷的嫡母老国公夫人前来救下了赵四老爷,还为庶子跟老国公吵起来道:“你下手怎么这么狠,那可是你亲儿子,平日我少了他一件衣服穿,你都要说我苛待庶子,如今你这又算怎么回事。既然老四非要那个丫头不娶,那就给她改一改身份,让他娶了好了,难道还真能为此将老四打死了,你不心疼,我还要可怜他几分呢。” 老国公也不是真的狠心要将儿子打死,现在妻子来劝,便也顺着台子下来。 于是最终的结果是,由当时的赵大老爷如今的宣国公出手,想了办法消了赵姜氏的贱籍,又给她另外安排了身份改了她罪臣之女的身世,然后让赵姜氏和赵四老爷成了亲。 经此一事,老国公却是有些厌弃了赵四老爷,再加上这件事当时在京城闹得不小,许多人都知道赵四老爷娶了一个丫鬟为妻,若赵四老爷还留在京中,对宣国公府和赵四老爷的名声都不好,于是老国公便给赵四老爷谋了一个县令的职位,远远的将他打发了。 倒是老国公夫人,因为救下庶子又替庶子周全的事,名声被传得越加的贤惠了,赵大老爷也因此得了一个友爱体恤庶弟的名声。 赵婳想到老国公夫人和大伯子的手段,不由在心里轻哼一声,老国公夫人和原主那位大伯不过是为了让老国公厌了庶子又顺便得个好名声罢了,要不然为何事情没出来之前老国公夫人不出头,非得闹得人人皆知的时候才来装好人。 她未穿来之前常看那些宅斗的文章,里面形形□□嫡母打压庶子的手段见识了不知多少,一听赵姜氏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她便能看穿老国公夫人的手段。 可怜原主前世却蠢得很,竟然真的信了赵姜氏的话,心心念念将国公府的嫡房当成了自己家的恩人,后面进了东宫,也是谨记父亲母亲的教诲,事事以国公府的利益为先,无微不至的照顾堂 姐的一双儿女,将他们当成自己亲生的还要亲。为了照顾他们,反而将自己亲生的一对儿女都忽略了,最终令亲生的儿女对自己有了怨言,与自己疏远。 而原主上辈子却是在临死前才发现,当年的赵姜氏的出现根本是老国公夫人与老姑太太谋划好,故意将她带到赵四老爷面前。想当年,赵四老爷念书是十分出色的,曾经中过案首和解元,若不是因为娶了赵姜氏,说不定连状元也能考得。结果老国公不费吹灰之力,就毁了赵四老爷,还让自己白得了个好名声。 说到这里,赵婳又不由在心里吐槽这个赵四老爷也是蠢的,他也是读过书的人,竟连老国公夫人这点手段都看不穿。不过赵四老爷也不是一无是处,这赵四老爷果真如当年说的那样,娶了赵姜氏后竟真的没有多纳一妾,便是赵姜氏十几年只生了赵婳一人,也不曾为了香火而纳妾。在专情这一点上,倒是十分值得称赞,至少比宅斗文里三妻四妾的渣男要好多了。 赵姜氏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个早已换了芯的女儿在想什么,她此时只是慈爱的摸着女儿的头发,满脸温柔的道:“按我和你爹爹的意思,本是打算在四川给你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的,你向来能干,比我这个做母亲的强上许多,嫁给谁都不愁过不好日子,何必进东宫给人但妾,和那些子人争宠呢。只是京里大伯的意思不好违逆,而你偏偏这么懂事,说出‘自己享了赵家庇护下的富贵,如今赵家需要自己的时候,自然责无旁贷该肩负起自己的义务’这样的话来,令我和你父亲都觉得汗颜。”说着皱起了眉头,满脸都是愧疚。 赵婳看着她的那样子实在觉得有些腻歪,好像东宫是什么火坑一样。 赵婳不由回忆了下原主记忆里的太子,模样还是十分俊朗英挺且玉树临风的,至少符合自己看过的那些穿越文的男主形象,后面登基为皇,治理国家井井有条,后世也评价其为“一代贤君”的。 赵婳不想再听赵姜氏说这些废话,于是笑着转移话题道:“娘,快别说这些了,眼看就要进城了,我们还是寻个地方换身素净的衣裳才好,我们穿这一身衣裳回国公府,对大姐姐总归是不敬。” 赵姜氏向来不及赵婳细心,听到女儿的话这才想起来,连连道:“你说的对,看我,怎么连这都没想到。”说着赞了女儿一声道:“还是你细心。” 赵姜氏最后寻了一个驿站,和女儿在驿站的厢房里换了衣裳,又令人将马车上颜色鲜艳的东西也都收了或换了,让下人们也换了素色的衣裳。 等弄好了之后,这才重新出发往京城赶去。 又过了半日,终于赶在日落前进了城,又行了二三刻钟的功夫,才终于到了宣国公府门前。 ☆、第二十三章 赵章氏刚刚从东宫回了宣国公府,坐下来连茶都来不及喝一口,便问身边的白麼麼道:“四夫人和四小姐回府了?” 白麼麼回答道:“是,已经安排了她们在原来四房的院子里歇息。” 赵章氏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看她们如何?” 白麼麼自然知道赵章氏想知道什么,便一五一十的回答道:“四夫人的性子跟十几年前倒是没有多变,四小姐的模样的确十分出挑,您知道四夫人的模样便十分倾城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将四老爷迷得跟什么似的,但四小姐的模样比四夫人还要绝色上几分。且我看她行事,也的确如传闻说的那样十分懂事和能干,我看四夫人有时候行事反而要先去看女儿的眼色,且她也十分会做人,进门给每个下人都送了礼,那礼也不贵重,倒是让人看不出别有用心来。” 说着从身上拿了一样东西出来,递给赵章氏看,道:“诺,这便是四小姐赏给老奴的东西。”是一支龟纹玉做的玉簪 赵章氏拿在手上看了看,簪子做工有些粗糙,龟纹玉又不是什么名贵的玉石,看得出并不值什么钱,但这看着像是戎人插戴的东西,跟汉人用的钗簪款式不一样,得了倒是能贪个新鲜。 白麼麼继续道:“府里其她人跟老奴一样,得的都是一些异族的东西,像簪子、手串、荷包、簪子什么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那些麼麼婆子们倒没什么,就是年轻的小丫鬟们,贪新鲜稀罕了一阵。” 赵章氏将簪子还回给白麼麼,心里却不由沉思起来。 那位侄女看着的确是个玲珑通透的,她们初初回府,又是庶房,若什么都不做,府里的下人捧高踩低不会将她们当回事。若是给的是银子,则容易被人看成肥羊,以后只将她们当羊宰,要干什么都得先拿银子,不说她们回京未必带了多少银子,就是带了金山银山回来,日子长了也不够喂足那些下人的。何况一回来就大手笔给下人散银子,也容易让自己以为她是在收买人心,得罪她这个大伯母。 反而现在刚刚好,用一些不值钱却新鲜的玩意跟人示好,既不得罪她又笼络了人心。 府里的小姐回京还记得给她们这样的下人带礼物,下人们没有不心里舒坦的,对这个小姐可不就亲近了几分,以后行事能给的方便怕也就给了。 赵章氏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侄女太蠢笨了,怕她进了东宫护不住自己的一双外孙,也给宣国公府带不来好处,若行事太聪明了,又怕她心也跟着 大了,对小皇孙起什么歪心思。 真是左也为难,右也为难。她甚至突然觉得,送这位侄女进去,于宣国公府未必是好处。 到了晚上宣国公回来,赵章氏跟他说了赵姜氏和赵婳回来的事,以及将赵婳在宣国公府里的行事也说了,连自己心里的顾虑也都说了出来。 她心里多少是有些想打消宣国公送赵婳进去东宫的主意的,她此时倒宁愿从旁支里重新选一个姑娘出来,若是旁支的姑娘,她至少能保证能拿捏得住她。 但宣国公府却不以为然,开口道:“送进皇家的姑娘,自然是聪明些的更好。若她是真聪明,就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若她是假聪明,那我既能捧她上天,自然就能摔她入地。” 宣国公的话即已经说到此,她却也不好再多说。毕竟这涉及到外头的事,多说了只会令丈夫不喜。 宣国公道:“趁着这些日子,多敲打敲打她。” 赵章氏道:“我省得。”涉及到自己外孙的利益,便是他不说,她也知道要这么做。 宣国公又道:“四弟妹既然已经回来了,我看让她也别再回四川去了,四川穷山恶水,实在是太艰苦了些,过几个月等娘娘百日过了之后,将老四也弄回京里来,这也算是我们做兄嫂的体恤弟弟了。” 这其实便是想将老四和赵姜氏留在京中做人质了,赵章氏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我去跟四弟妹说。” 宣国公点了点头,又道:“你明日去东宫给娘娘哭灵的时候,将婳儿也带上吧,也让她去给娘娘磕个头。” 这话虽说得漂亮,但赵章氏自然能听懂,这实际上是让她带她去东宫提前让太子看一眼,以求提前让太子留个好印象。 让她在女儿的丧礼上,去给女婿跟侄女拉皮条,只怕是个做母亲的都能怄死。赵章氏不由道:“这也不必急在这一两日,我看等女儿百日过了再打算也不迟。” 宣国公却转头看了赵章氏一眼,皱了皱眉道:“妇道人家,别太感情用事。” 赵章氏只能闭了嘴不再说话,只是面上却不由沉郁了几分。 到了第二日,赵婳便被人服侍着穿上了缟衣素服,被人请到了赵章氏的面前,然后和赵章氏一起做了马车去了东宫。 赵章氏想到今日要做的事,面上的情绪并不大好,连带着对赵婳也不喜了几分。在马车上只提点了一句道:“东宫贵人多,去了之后少说话 ,跟着我去给你大姐哭几声,也不枉她给你谋划的前程了。” 赵婳恭恭敬敬的道是,赵章氏点了点头,然后便冷着脸并不多说话了。 赵婳却不由思索,自己是否哪里没有做好得罪了这位大伯母。明明昨晚她请自己和赵姜氏去见时,态度还算亲近和温和的,怎么不过一晚,对自己的脸色就变了。何况她总感觉她看自己时,眼神总带了几分厌恶。 她不由回忆了一番自己昨天的行事,自认为没有一丝错处。 或是昨天她用小东西去笼络下人的缘故,跟着她不由懊恼起来,她自认为自己昨天的做法是最恰当不过的,但也显得自己太过精明了些,自己如今的现状,藏拙倒是比聪明外露要好一些,这位大伯母可不一定喜欢她的聪明。 看来下次行事,还是要更注意一些。 等到了东宫,赵婳跟着赵章氏下了马车。赵婳站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东宫的大门,看着原主记忆里前世住了五六年的东宫,不由在心里感慨了一番,这东宫,连门前的石狮子都跟记忆里没有一丝变化,而如今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前世,她也便是在今日遇上太子的,那时候在太子妃的灵前,太子来和大伯母说了几句话,临走的时候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的走了。只是可惜,那时原主第一次见到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心里只顾着害怕了,什么都来不及表现,直到太子走了之后,才想起这个英挺俊朗的男子,便是自己以后的丈夫,然后心里才砰砰砰的跳起来。 回想到这里,赵婳不由心里一动,好像突然明白赵章氏对自己脸色不好的原因了。原来如此,怕前世原主和太子的第一次见面,也都是设计好的,难怪赵章氏突然讨厌了自己。 知道是怎么回事,赵婳心里却是放心了下来。 而此时赵章氏转头看了一眼赵婳,然后才跟着门口迎接的太监进了东宫。 而此时在东宫被设为太子妃灵堂的元安堂里,徐莺坐在内室的一张太师椅上,脚边两个小宫女在给她揉着膝盖,她被揉得脸色直发白,但却还不忘对旁边的梅香吩咐道:“你去看看灵堂的纸钱、香烛、香油够不够,不够赶紧令人去库里调一些出来,别到时候到了笑话。” 梅香道是,然后匆匆的出去了。 膝盖被揉得疼,徐莺不由“嘶嘶”了几声,然后便不由在心里叹道,谁说穿成太子的小妾是享富的命,以后再有机会看到谁文里这样写,她到她文 下刷负分去,这职业真不是人干的,特别是太子貌似还特别看重你,让你干着不该你干的事情时。 太子妃治丧,东宫按理该是份位最高的柳嫔来料理的。 就连柳嫔都这样以为,并最好了管事的准备。太子妃怀孕的时候她不愿意出头管家,那是因为她怕太子妃耍什么阴谋,泼一盆脏水道自己身上。但如今太子妃死了,料理太子妃的丧事这么出风头的事,她却是很愿意干的。 她也不愿意去跟一个死人计较,到时候她将太子妃的丧事料理得漂漂亮亮的,别人少不得赞她一个“贤惠”,何况,她是东宫里嫔妾里最大的,若她没出头却让别的嫔妾出头了,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但结果太子却真没让她出头,而是指了徐莺来料理太子妃的丧事。 其实太子的想法也很简单,当日太子妃生产,东宫这么多嫔妾唯有一个徐莺站出来,其他人全都躲了,所想的不过是觉得皇后拿太子没有办法,但过后想要给她们这些东宫妾室小鞋穿还是易如反掌的,所以并不愿意正面跟皇后的人对上。 其他人就不说了,出身太卑,但一个柳嫔却是有娘家撑腰的,其父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她若能站出来,黄姑姑难道还敢像当日随意呵斥莺莺那样随意呵斥她,就是两边对峙起来,黄姑姑也必要顾忌几分。结果该她上场的时候不出现,让一个刚进府出身也不显的才人在那里撑着,现在有好事了倒想上赶着来,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既然不愿意出头,那就一直缩着吧,他将机会给愿意出头的人。 柳嫔因为这事被气得半死,她自然没底气跟太子叫嚷的,于是每次看到徐莺的时候,就像霍霍的在甩冷刀子,十分令徐莺颤颤抖。 只是被赋予重任的徐莺却没有那么高兴,经了前面她管家的事,太子好像真以为她所有事都能无师自通一样,不管她明示暗示的跟他说她真的不行的,她一定会将太子妃的丧事搞砸的,但太子就是用一种“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眼神回望着她,但其实她真的很想大声说“臣妾做不到啊!” 她来到这个时空也不过是才一年多而已,前一半的时间还是因为不肯接受现实在床上浑浑噩噩躺过去的,后一半时间终于决定发愤图强了,但她对这个朝代的了解,也仅止于一两银子能买多少米多少个鸡蛋,一亩地能长多少庄稼,当朝的皇帝是姓李不是姓朱的阶段,她哪里知道办太子妃的丧事该用多少的香烛纸钱,多少的三牲供品,规格要办多大 ,有什么忌讳没有。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太子真的是太瞧得起她了。 何况作为嫔妾,她每日还是要到太子妃灵前哭丧的,你是愿意每日只干哭丧这一件活儿呢,还是在干这件活的同时再多干一件料理丧事的活,她又不是天生自虐,这活谁爱干谁干去。 想当初看到自己穿到农户家中,她一直以为自己走的应该是种田致富的道路,她都已经在考虑利用前辈子学到的农业知识,带领全家农业发家致富了,结果没想到事情来了一个大转弯,原来她要走的是宫斗升职的道路。 果然是人生路上处处有意外。 不过太子也并非真的相信她一个人就能将太子妃的丧事扛下来,何况来哭丧拜灵的还有王妃公主郡主这样的大人物,让她一个太子才人去接待也不合适。所以太子还请了自己的两位嫂子恭王妃和简王妃来帮着料理,而名义上徐莺是从旁协助。 为了行事更加稳妥,太子又叫了两个大姑姑到她身边帮衬,其中就有一个芳姑姑,另一个姓孙,再加上原来太子妃身边的*和唐麽麽,于是徐莺被赶鸭子上架,成了太子妃丧事的料理人之一。 没等徐莺吐槽完自己的各种悲催,梨香已经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了,对徐莺道:“娘娘,您得赶紧出去哭丧了,离得太久只怕要被人说嘴。”说完挥手令给她揉膝盖的两个宫女下去,拿了护膝帮徐莺戴上之后,然后便扶了她站起来。 徐莺对半扶半拖着她要出去的梨香道:“等等,你先等等。”说完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口气喝下去之后,然后才昂首挺胸,颇为悲壮的往外面的灵堂走。 徐莺想到自己被□□过和即将再次被□□的膝盖,顿生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之感。 也不知道太子妃的丧事办完,她的腿会不会废了。 ☆、第二十四章 徐莺从内室出来,匆匆往门外走,一边走的时候,梨香还凑到她面前,轻声跟她道:“宣国公夫人来了,她今日还带了赵家的四小姐来。” 现在东宫人人都知道,太子妃临死前求了太子让自己的堂妹进府照顾自己的一双儿女,太子无论是为了一双嫡出的儿女还是看在太子妃遗言的份上,都没有拒绝。 看来这位要进府的堂妹就应该是赵家的四小姐了。 徐莺低声道:“来了就来了吧,跟我们也没有多大关系。” 从进入东宫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太子身边不会只有她一个人,今天来一个赵四小姐,明天肯定还有一个孙五小姐,这种事情她操心不来也操心不上。独占君心专宠东宫什么的,在心里偷偷yy就好,要将它变成现实是靠能力和人品的。 不过她心里觉得,宣国公府也太那什么了,太子妃头七都还没过呢,在女儿的丧礼上就那么急急的要将赵四小姐推出来了。太子妃这样一心替娘家打算,她多少为她不值。要是她亲爹亲妈能这样做,她死了都能从棺材里跳起来。 宫女打了帘子,徐莺从里面钻出来,往灵堂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太子在灵堂的最前面,正与一身缟素的宣国公夫人说着什么,宣国公夫人的身边,还站着以为极为年轻的少女,应是背着身看不清模样,但她体态婀娜绰约,楚腰卫鬓,模样应该也是不差的。 正巧这时候赵婳转头,徐莺看到了她的一个侧脸,但这足以让徐莺看到她的眉目如画,倾城绝艳了。就连梨香见了都不由叹了一口气,她原先以为江淑女就足够天姿国色的了,现在又来一位家世和模样比江淑女更胜一筹的赵家四小姐,梨香不由担心,太子殿下会不会看上这位赵四小姐,她们家才人会不会失宠。 其实徐莺也不是不担心的,她在东宫所凭的全是太子的宠爱,太子如果‘移情别恋’,她就算面前能在东宫生存下去,那也不会混得像现在这样好。只是她向来会逃避现实,没办法的事,她也就令自己不要想了。 屋里铺天盖地的都是哭灵声,徐莺悄悄从人群中走过去,找到自己的位置跪下,用手用力的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然后也拿着帕子哭起来。 她旁边跪着的是江婉玉,此时也是拿着帕子小声的哭着,只是她哭的时候姿态优美,梨花带雨的,不多大声,但绝对能让人感受到她的伤心。徐莺再四周望了一眼,发现女眷大都是这么个哭法,徐莺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句:果真都是人才。 哭了一会,江婉玉突然放了帕子停了下来,手握成拳头好像在极力的忍着什么。徐莺见了奇怪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江婉玉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一直在冒冷汗。 徐莺大惊,不由开口问道:“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江婉玉摇了摇头,勉强的弯了弯嘴角,道:“我没事。”只是话刚说完,整个人却显得有些摇摇欲坠的,仿佛随时就要倒下去。 没等她开口,旁边的侍书有些却有些焦急的对徐莺道:“才人娘娘,我们家娘娘身体有些不好,她这个月已经没有换洗了,您能不能让她到内室休息一下”只是不等她将话说完,江婉玉急忙出言呵斥道:“要你多嘴。” 徐莺却有些心惊,抬头望了一眼灵堂前面,此时太子已经和宣国公夫人说完了话,又转头看了赵婳一眼,接着带着人走了。 徐莺想了想,最终道:“梨香,你和侍书一起扶着淑女到内室去。” 其实按梨香的想法,这种事才人最好是不要管的,只是如今她发了话,她也不会违背她的命令,便道了一声是,然后和侍书一起扶着江婉玉进了内室。 梨香和侍书将她扶着放到了椅子上,宫女过来帮她挽了裤子,然后便看到她的膝盖上青紫了一片。 江婉玉却没有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膝盖上,只是一只手抓着椅子的扶手,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额头上仍是冷汗直流,眼睛却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莺想了想,对梨香道:“你让人去外院,悄悄将孙大夫请进来。” 孙大夫是原来照顾太子妃身体的其中一位大夫,太子妃去世后,太子也没令他们走,仍一直养在东宫。 梨香想劝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屈膝道了一声是,然后出去了。 孙大夫来得很快,给江婉玉扶过了脉,然后便对徐莺作了个揖,道:“才人娘娘,淑女这是有身孕,看脉象应是两个月有余。淑女有些动了胎气,怕是不宜再长跪。” 徐莺道:“有劳大夫了,再麻烦您开个保胎的方子。” 孙大夫道是,然后便用宫女端上来的文房四宝写下了方子。宫女吹干墨,然后交给徐莺。 徐莺并不看得懂药方,也不接了来看,只对梨香道:“你拿着药方去前面交给殿下,在将大夫的话跟殿下说一遍。” 梨香道是,然后拿着药方出去了。 徐莺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江婉玉的身孕已经两个多月,那便是在回京的路上便已经怀上了,而这么长的时间,江婉玉主仆二人不可能不知道。 但进东宫这么久,她们却一点消息都没有露出来,那便是有意隐瞒。只怕她们是觉得,等过了三个月胎儿稳了之后再往外声张会更稳妥一点。而她们在环境不熟的东宫瞒上这么久,也不能不赞叹一声她们主仆二人的手段了。 而这次若不是刚好遇到太子妃的丧事,因为长时间哭丧导致胎儿有些不好,她们怕也仍是不会提前声张。 她们没有主动说出怀孕的事,而是故意让她发现主动问起,再通过太医将怀孕的事抖出来,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主动说出,一来说不清前面那么长时间为何隐瞒,二来也怕人说她恃孕生娇,仗着怀孕不去给太子妃哭灵。而由太医说出来,一句自己年轻不懂事,怀孕了也不知道,也就将前面隐瞒的事遮掩过去了。 人便是这样,别人说出来的和自己主动提出来,给人的印象总是不一样的。就好比夸赞一个人的外貌,自己夸自己漂亮,哪怕她确实长得挺好看的,也会让人觉得轻狂,而由别人来赞美她,其他人可能就会觉得,嗯,这个人确实挺好看的。自己知道了她怀孕的事,不能不向太子提,由太子主动开口免了她哭灵,同样能达到目的,但别人却不会觉得她侍孕生娇。 她想将事情做得更好看一些,这不能说她的做法是错的,但作为被利用者之一,徐莺的心里便觉得没那么舒服了。其实她若是悄悄跟她说一句,让她跟太子说一声,她也不会不答应。只是求了人便要欠下人情,她怕又不想欠下人情。 徐莺没后悔帮了她,毕竟胎儿也是一条生命,何况她也是料理丧事的人之一,若真的出了事,她也是要担责的,但心里总觉得没那么舒服了。 徐莺又看了江婉玉一眼,此时她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侍书正伺候她喝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心虚的原因,主仆两人皆没有看她。 太子很快让人回了话来,道:“淑女既然怀了孕,那以后哭灵给太子妃上过香之后,便在内室歇着吧。才人帮着照顾淑女的胎儿。” 这最后一句,便是特意给她开的小灶了。要照顾江婉玉的胎儿,那至少哭灵的时候便要时常进来看一看她,趁着这种机会,她至少能让自己的膝盖歇一歇。 侍书扶着江婉玉谢了恩,徐莺又对孙大夫道:“以后几日,你也在元安堂侯着吧, 万一淑女有什么不舒服,你也能及时看着。” 孙大夫道是,而江婉玉则有些感激的看着徐莺,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江婉玉能够在里面歇着,但她却不好离开太久,嘱咐宫女好好伺候她之后,接着便又重新去外面跪着哭去了。 而此时在东宫的外院里,太子在招待来客的间隙,却不由有些出神。 起先小太监来报告他说“娘娘被诊出有孕了”,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莺莺,结果后面才发现是江淑女,他是有些小小失望的。之后又觉得徐莺真是不争气,他临幸江淑女的次数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况且回了京之后他便没有召幸过江淑女,结果她都怀孕了,她的肚子却还没个动静,白枉费了他这么多的精力。 罢了,总归多子多福是好事,江淑女有孕也算是好事一桩。 想到江淑女的身孕,太子又不由想起太子妃生的一对儿女,曦儿已经四岁了还好说,身体也一向健康,应是能健康长大成人的。只是儿子却身体弱得很,如今养在他的宫里,但平日却连哭都没力气哭,精神头也不比曦儿和晅儿刚出生的时候足,他甚至都有些担忧他站不住。 这是他的嫡长子,他对他比对别的孩子寄予更多的期望,可是有时候他又觉得,他还是降低点期望的好,他真怕他的期望太高会压垮了他的虚弱的身骨。 愿上天能降福于他,赐予他健康的身体,令他平安长大。 想到他,他又不由想到刚才见过的那位赵四小姐上来。若是无意外,以后进来照顾孩子的就会是这位赵四小姐。 他本是想将孩子亲自带在身边的,只是孩子小身体又弱,他一个男人照顾孩子总不及女人细心,何况东宫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一个孩子,他又不放心将他扔给奶娘们照顾,最好还是有个细心的女人来照顾他的。 其实他也并不放心赵四小姐,赵四小姐和太子妃虽是姐妹,但这世上为了利益亲姐妹反目成仇的尚且多,何况只是堂姐妹。但比起别人来,赵四小姐却仍是更好的人选,至少宣国公府敢将他送进来,就应该是有能拿捏得住她的手段。也希望她真的是个好的,不会长什么歪心思。 想到她今日出现在太子妃丧礼上,太子又皱了皱眉,心道宣国公也实在太急了些。 ☆、第二十五章 赵婳和赵章氏从东宫回了宣国公府,刚刚进了二门,就有小丫鬟匆匆的来跟赵章氏道:“夫人,二小姐吵着要见您,还说不去见她一定会后悔的。” 赵章氏的表情一动,接着点了点头。 赵婳很识趣,对赵章氏屈了屈膝道:“那大伯母,侄女先回去了。” 赵章氏“嗯”了一声,等赵婳走远之后,便脚步匆匆的去了赵嫦的院子。令人打开房间的门进去之后,便冷眼看着赵嫦道:“你还想闹什么。” 赵嫦一见赵章氏进来,却冲过来扑到她脚下跪着,拉着她的衣摆道:“母亲,母亲,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四堂妹怎么能及得上我对国公府忠心,我才是你的亲女儿,让我进了东宫,我一定会全心全意为国公府打算的。还有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姐姐的孩子,将他抚养成人,让他以后坐上太子坐上皇帝。如果你不信,你可以让我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母亲,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对国公府忠心耿耿的……” 说着抱着赵章氏的腿,不由有些绝望的哭起来。 她被关在房间里,外面的什么事都打听不出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放弃了自己,直到今日她不小心听到外面麽麽们的话,才知道父母已经选了赵婳作为进入东宫的人选,她不能不急起来,所以才会那么急着要见赵章氏。 赵章氏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弯腰用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抬起来,盯着她的脸,满脸厌恶的道:“你做下这样的事,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 说完用力甩开她的脸,重新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你听着,我会给你选一门亲事,这门亲事会很远很远,远到你以后都不必回京城,给你选的也不会是多好的人家。”说着眼神凌厉的看着她道:“若是你聪明,到时候就好好的上花轿,这辈子都闭紧你的嘴。不要想耍什么花样,你父亲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现在对你尚存一份善念,若是你乱说出什么话来,可难保她不会做出杀女的事情来。” 说完用力踢开她的身子抽出自己的腿,转身离开了,留下完全绝望的赵嫦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赵章氏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让人将一个自己信重的名叫白莲的丫鬟来,对她道:“从今日起,我将你拔到二小姐身边伺候,以后她出嫁你也跟着去。好好看着二小姐,不要让她胡说出什么话来,若是万一二小姐嘴上不把门,最后暴毙或病死了,我也不会怪你。” 白莲跟着赵章氏的时间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这就是让她去监视二小姐了,若是二小姐最后说出什么话来,那便让她直接了结了她,不必报备于她。 白莲没有选择去或不去的权利,只有听赵章氏话的份,所以她什么也没说,直接屈膝道了声是。 赵章氏又道:“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父母兄弟的。” 而此时在宣国公府另一边的院子里,赵婳叫来自己的贴身丫鬟青盏,悄声对她吩咐道:“你偷偷去打听一下,二小姐为何会被关起来。” 青盏是她从四川带回来的丫鬟之一,早被她□□得十分对她忠心,且对她吩咐的事从不多问只会照办,此时听到她的话,道了一声是,然后便出去办她吩咐的事去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她向来知道信息的重要性。赵嫦被关起来,必是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若能打听出来,说不定会成为以后拿捏宣国公府的一张王牌。 赵婳努力从上辈子的记忆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但想了一会,她却不由丧气。 上一世赵嫦也是被关了起来,只是上辈子的赵婳蠢得很,只想着大伯母不想自己知道的事,自己就不能去多打听,所以也不知道赵嫦为何被关起来,只知道赵娥的百日过后,赵嫦便被远嫁贵州,嫁的还是一个小小的从六品百户人家,且嫁过去不过半年便病死了。 这其中一看就知道有猫腻,结果她都不知道多打听了一下,这么蠢的人,难怪后面重生了还是做了个短命鬼。 赵婳又不由想起今天在东宫碰到的人,柳嫔、杨选侍、徐才人、刘淑女、江淑女,差一个沈章豫,太子后院的妻妾就全齐了。 这些人中,徐才人和刘淑女都是早死,不足为虑,杨选侍一辈子都不得太子的宠,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唯有柳嫔、江淑女和继太子妃沈章豫是是需要特别注意的。 上辈子柳嫔的父亲柳侍郎在太子登基时有从龙之功,后面升任兵部尚书,柳嫔膝下有太子的长子李晅,沈章豫一辈子没生出儿子来,最后扶持江淑女生的儿子,李晅和江淑女的儿子在上一世都是跟昹儿竞争储君之位的,而上辈子的赵婳放弃自己的儿子,只一力扶持堂姐赵娥所出的昹儿。 赵婳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学上辈子的赵婳,一心去给别人做嫁衣。 这一日之后,赵章氏接下来的几天去东宫哭灵,每每都会带着赵婳,而在东宫若是 见到那些重要的人物,赵章氏也会悄悄的提点她,这些人的出身、丈夫的官职、性格爱好等等。这自然是为她以后进东宫做准备的。 其实这些人,赵婳早通过原主上辈子的记忆认识了个透,但赵章氏提点她,赵婳仍还是会表现得极为虚心的认真听着,偶尔还会‘虚心’的问上几句。 等太子妃头七过了之后,终于不用去东宫哭灵了,而此时,青盏也多少打听了些事情来,跟赵婳道:“……都说二小姐是因为八字不吉,跟她相处的人都会带上厄运,所以大夫人才会将她关起来的。听说,二小姐出生的时候就累得大夫人难产,最后还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所以大夫人自小便不大喜欢二小姐,对二小姐的态度跟对太子妃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后来太子妃难产而亡,小皇孙也十分病弱,大夫人心里认定是二小姐的八字给冲撞的害了太子妃和小皇孙,所以恨极了二小姐,因此才会将她关起来。听说大夫人为了不让二小姐再害了其他的人,打算将她远嫁,还要找一个带煞气的人家,说是这样才能镇住二小姐的八字。” 赵婳心道,古人都十分迷信,这样的解释倒是说得通,而后面赵嫦为什么会嫁给一个武将出身的百户,也能解释得合情合理。而后面赵嫦为何会那么早去世,怕也是因为她夫家镇住了她的八字,结果她却没扛过夫家的煞气,所以才会早死。 赵婳自己能穿越到这里并俯身在别人身上,对迷信鬼神之说还是有些信的。 只是她明明觉得这样的解释说得通,但仍是觉得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总感觉哪里被自己忽略了过去。 青盏见她似乎仍有疑问,不由道:“要不奴婢再去打听一下。” 赵婳却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们刚回国公府,手中没有人脉,我们现在打听的事根本瞒不过大伯母,我们稍稍打听一下,尚且可以说是我们好奇,要是打听得深了,只怕要令大伯母不喜。我们现在还要依靠大伯母,不要得罪了她。” 赵婳在心里叹了一声,这就是没有人脉的不方便之处了。 不过她认定自己的主场在东宫,所以也并不打算花费时间精力在国公府发展人脉,对于国公府的人,只要交好一下就行了。 #### 太子妃的头七过了之后,接着便大殓入棺。 因太子妃死时太子还只是太子,没有建造陵墓,所以丹寿山的皇家园林里还没有她的位置,所以太子妃最终被运到了位于昌 平县的皇家寺庙灵觉寺里进行停灵,等到太子登基建造了自己的陵墓之后,再移棺到太子的陵墓里安葬。 而等到太子妃的百日一过,继太子妃的人选也被提上了日程。 郭皇后对永安帝道:“……臣妾看继太子妃不如还是让出在宣国公府,太子妃有个嫡亲的妹妹叫嫦儿的,不如就让她再嫁了太子。她是宣国公的嫡女,做太子妃也是做得的。” 永安帝闭着眼睛在沉吟,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在太子妃生产一事上,永安帝虽未对皇后说什么,但到底让他对她起了些疑心。如今她说起太子妃的人选,他不由便要多想几分。 郭皇后自然知道他对她的疑心未除,于是红了眼睛羞愧的道:“其实臣妾提出赵二小姐这个人选,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当日因为太子妃生产的事,都是臣妾做得不好,臣妾本事好心,没想到派去的下人却办了坏事。臣妾心里觉得对不起太子妃,对不起宣国公府,便想补偿一二。何况毕竟太子妃还留下了昹儿,若是其他的人做了太子妃,与昹儿没有血缘关系,臣妾不说她们一定会起二心,但照顾他时是一定不会这么用心的。而赵二小姐是太子妃的嫡亲妹妹,她是昹儿的亲姨母,自然会比别人更用心照顾她。” 太子妃生下的小皇孙,在太子妃百日过后,由永安帝亲自赐名“昹”。 永安帝听着不由叹了口气,心道,郭氏为后十几年,其行事自己看在眼里的,贤惠大度,对其他的妃嫔不嫉不妒,对庶出的孩子也爱护有加,她对太子虽不及亲生的珑儿,但也从不曾害过太子,自己不应因为这一件事就疑心她。 她或许真的只是想要补偿太子妃并可怜昹儿,才会提出赵二小姐这个人选。 永安帝想到一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孙子,最终道:“我先将宣国公宣进来问一问他的意思吧。” 郭皇后温柔的笑着道:“自然该先问一问的。” ☆、第二十六章 郭后从含章宫回了关雎宫,刚一进门就有宫女对她禀报道:“娘娘,四皇子来了。” 郭后点了点头,然后便进了内殿,接着便看到四皇子李珑站在一扇多宝阁前,拿着一个玉麒麟在看。看见郭后回来,四皇子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笑着喊了一声:“母后。” 郭后看着儿子,脸上的神情不由温柔起来,道:“来了。” 两人在小榻上坐下后,郭后关切了一番儿子的日常生活,然后便令内殿的宫女下去,接着对儿子道:“魏国公府已经出孝,我准备令你娶了魏国公府的沈二小姐,你觉得如何?” 魏国公为五军都督府右都督,统领天下兵马,魏国公府是郭后早就看好的亲家。魏国公有两位嫡出的女儿,长女沈章矜原与赵娥竞争太子妃,但却惜败赵娥,最终嫁了二皇子李臻做了简王妃。而被郭后看中做自己儿媳妇的,是魏国公府的嫡出二小姐沈章豫。 三年前老魏国公去世,魏国公府阖府守孝,及至四个月前才孝满。皇子一般十六七岁便可娶亲,但四皇子却一直拖到十八岁还未成婚,不过是郭后想等沈二小姐出孝罢了。 大齐的通常做法,皇子一般娶亲后才会封王建府,四皇子因未娶亲,所以至今还只是光头的皇子。但皇后并不着急,四皇子的亲王封号已经拟好了,王府从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建造,就等着四皇子一成亲,便封王迁入王府。 又因永安帝一向宠爱四儿子,加上郭后的筹划,他的府邸已经超出了一般王府的建制,与东宫也已不差多少。也正是因为永安帝对四皇子这样的盛宠,朝中便常有皇帝想改立太子的风语传出。 四皇子笑道:“自然母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娶妻娶的是家世助力,他既然有心去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自然是岳家的势力越大越好。 皇后又道:“太子妃去逝,太子必会再娶继妃,不能让太子再通过联姻获得更多的助力,所以我跟陛下推荐了赵家的二小姐。” 四皇子问道:“父皇同意了?” 皇后道:“心里怕还有些犹豫。” 想到今日皇帝对自己的疑心,皇后心里不由一阵烦躁。她小心谨慎了十几年,没想到在这里摔了个跟斗。不仅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反而将黄姑姑折了进去,断了自己的一条左臂右膀。 她才不相信真是她派下去的人对太子妃做了什么,只怕是太子妃原就已经不好了,临死都趁机算 计她一把,偏偏这样的事情她还不能在皇帝面前分辨,这种事就算她能分辨出一二三来,皇帝只怕也要疑心她对太子的用心,那她十几年在皇帝面前做出的对太子无害且无意东宫的形象只怕会毁于一旦。 就如太子从来不会在皇帝面前说她的不是,她同样不能在皇帝面前说太子的不好。 皇后又想到那天黄姑姑跟她说的,那位敢出头拦着她们的东宫小才人,皇后不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东宫果然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柳嫔尚且不肯出头,一个毫无根基的太子才人就有天大的胆子,可真是令她刮目相看了。 #### 而此时在东宫的院子里,正在遛猫的徐莺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接着感觉自己身上一阵冷瘦瘦的。 站在旁边正在仰头赏梅花的太子回过头来,看着她问道:“怎么,着凉了?” 徐莺用手揉了揉鼻子,笑道:“肯定是有人惦记我了。”说不定还是记仇的。 太子道:“哪里听来的怪论。”说着吩咐旁边的梨香道:“将你们娘娘的大麾拿过来给她披上。” 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虽没有下雪,但三九隆冬,冷得也是寒风刺骨。徐莺无论是前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生长在南方,并不大适应北方这种又寒冷又干燥的天气。其实这种时候,她更愿意呆在屋子里坐在暖烘烘的熏笼旁边的。 只是太子兴致来潮突然想要逛园子赏梅花,她也只好舍命陪君子。 梨香拿了大麾给她披上,刚系好带子,雪球已经晃晃悠悠滚着绣球回来了。 雪球是一只白猫,是太子送给她养的。 她本来想养狗,东宫养来看门的母狗养了一窝小狗,她有次看见了,觉得那些小狗可爱得很,她正好觉得东宫没亲人没朋友没电视剧没手提,日子真的好无聊,便问太子她能不能养一只。 太子说狗会咬人,没答应,后面找了一只小猫回来给她。 猫刚抱回来的时候只有两个月大,因全身的毛都是白色,因此徐莺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白”,但太子嫌弃小白这个名字太小白太没内涵了,亲自赐名叫“雪团”,但雪团被她养了一个月,养得圆滚滚的像个球,于是徐莺私下里给它改名叫“雪球”。 有了雪球之后,徐莺终于不嫌东宫的日子无聊了,天天拿个绣球去逗它,最喜欢的就是将绣球扔到远处,然后让它去将它滚回来。胖胖的身子滚着红色的绣球,踉踉跄跄的 从这边滚到那边,憨态可掬的样子,别提有多可爱了。 太子将滚着绣球的雪球抱了起来,用手掂了掂,道:“比上次重了些。” 徐莺道:“大家都吃素,就它吃肉,而且一次能吃大半碗,能不重嘛。我都在考虑要不要给它断一段时间的肉帮它减减肥,要不然等过段时间它就该胖得跑不动了。”太子妃去世头百日,东宫禁笙箫酒肉,下人和主子都要素衣茹素,就连太子,因为向来敬重太子妃,也跟着吃了一百天的素。不过作为宠物的雪球小姐却不包括在此列,每天还是可以大鱼大肉的。这段时间徐莺嘴上没味的时候,看着雪球吃饭都要羡慕得不行,都恨不得将她跟它的伙食换一换。 太子道:“什么减肥,雪团胖点才好,看着有福相。” 好吧,果然她们的三观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她都不知道一条胖猫,哪里能看出福相了。 太子抱着雪球,拿着绣球逗了它一会,然后便将它交给了宫女,然后牵着徐莺道:“好吧,外面冷,我们回去了。” 等回了西院,一进屋子,里面的暖气顿时铺面而来,徐莺不由舒服的吐出了口气。 两人站在熏笼旁边烤暖了身子,然后太子去写了一会大字,徐莺逗了一会猫,接着便到吃晚膳的时候了。 吃过晚膳,再消了一会儿食,没多久太子便拉着她一起睡觉觉去了,在睡觉之前,两人还一起洗了一盆鸳鸯浴…… 尊不就卑,虽没有太子要给太子妃守丧的规定,但太子却仍是为太子妃守到了百日。 等太子妃百日过了后,太子素了三个多月,一朝开禁,在这方面便显得有些猴急和性致高昂,这几日歇在徐莺院里,每次不将徐莺弄得哭喊求饶根本是不愿意停下来的。 这次完了之后,徐莺累得躺在床上直喘气,脸上身上布满了潮红,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滴……是刚才激动得身体受不了的时候,忍不住哭出来的。 太子还埋在她的胸口前不断的亲吻她,徐莺伸手捶了捶他的肩膀,喘着气道:“我不行了,殿下,我们歇了吧。” 太子将身子移了上来,伸手揽住她,伸了手擦掉她眼角的泪痕,问道:“累啦?” 徐莺很用力的点点头,就怕他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累。男人在这方面的能力太强了也不是好事啊。 太子用手顺了顺她被汗湿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轻轻的拍着他,安抚道:“好了,睡吧。” 徐莺心想,终于可以睡了,于是很快的合上了眼睛。 只是睡得半迷糊之间,突然又听得太子道:“这几天幸苦你了,明天不找你了。” 不找她难道是要去找别人,徐莺听得顿时惊醒,连忙道:“别啊,我一点都不幸苦也不累,你别找别人啊……”说完还怕他不信一样,连忙双腿夹住他的腰,翻身坐到他身上,道:“不信你看,我还能再来几次的。”千万不要不来啊亲,失宠很严重的啊亲,我在东宫得罪了很多人啊亲。 太子听着她的话,顿时有些囧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道:“你可真是……”什么叫做“我还能再来几次”?男子说话都没有她这么大胆。 太子将她抱了下来,再次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快睡吧,我明日不会不来。”他原意不过是怕累了她让她休息几天而已,但没想到却能将她吓成这样。 一惊吓起来倒是什么话都敢说,不说她说的那些话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何况一个女子说出来实在有些儧越了。心里真是空白的像张白纸,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傻里傻气的。 可这样一个傻里傻气的姑娘,偏偏就上了她的心。 有时候太子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论及美貌,她在东宫实在算不上出色,论才情更是一点沾不上便,性格也不算是最好的,也不是那种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可就是这样说不出好处的人,偏偏就上了自己的青眼。 太子想,想来想去,只有可爱简单这一条尚且能算是个理由吧,何况她算是他的福将。 太子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 ☆、第二十七章 其实当日四个姑娘中,徐莺反而是最后受宠的。 因她不被看好,加之又不像其他的几位姑娘那样出手大方,所以她的院子被安排到了离太子最远的位置。 而太子那时候忙着江南的事务,对女色并不多上心。相继宠幸了其他三位姑娘之后,因为有要事外出半个月,等回来,早已将剩下的一位姑娘忘之脑后了。 对于已经被太子忘记的人,下人自然也不会在他面前提起。 而太子第一次见到徐莺,却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 有一天他散步散得远了,不小心路过她住的院子。他听到院子里面有声音,便问起身边的太监。等太监说起来,他才想起自己还冷落了一位姑娘。他想着自己既然来了这里,便顺道进去坐一坐。 这个院子虽然偏僻,但是景致却是不错,院子里面种了几棵樱桃树,还挖了一个小小的荷花池,里面养了鲤鱼种了荷花。 结果他一进院子,却看到一个穿了黄色衣裙的姑娘脱了鞋子走下到荷花池里,一手拿着一根头尖尖的竹竿,另一只手拨开池里的荷花荷叶,眼睛仔细的看着荷花池里面,等瞄准了就一竹竿插下去,等再拿起来,竹竿上便已经插了一条红色的大鲤鱼。 她的丫鬟站在荷花池边,手上拿着一个竹篓,看见她插中了鱼,连忙高兴道:“姑娘,快快,快放进篓子里。” 她的丫鬟先发现了他,看见他站在院子里,惊呼了一声,连忙跪下来,道:“殿下。” 而她听到声音连忙回过头来,看见他,大惊失色,连忙提着裙子从荷花池里跑上来,跪下来请安道:“拜见殿下。” 他叫了起,她这才惶惶不安的站了起来,偷偷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但接着又连忙低下头去。但她那抬头的一瞬间,已足以让他看清她的模样,清清丽丽的一个小姑娘,算不上倾城绝艳,但一双眼睛生得漂亮,像是一汪清澈的碧潭。 太子又看了看她的身上,湿漉漉的裙摆贴在她的小腿上,脚上没有穿鞋,一双白皙如雪的玉足还沾着从荷花池里带上的污泥,绣花鞋就放在她身后的荷花池边,而手上还拿着那根插着鲤鱼的竹竿。 感觉到了他在看她,她不由将竹竿悄悄往身后藏了藏,左脚踩了踩右脚,然后有些不安又有些讨好的抬起头来看了太子一眼,咧嘴尴尬的笑了笑。 太子不由笑了起来,向她走去。但她却有些不安的往后退了退,直到她退到荷 花池边,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他才连忙扶住她的肩膀,开口道:“再退就要掉下去了,难道你想再下去抓鱼。” 她先是有些傻愣傻愣的“啊”了一声,接着才反应过来,脸上“蹭”的一下红了。 太子又问道:“鱼好吃吗?” 她有些结结巴巴的回道:“……好,好吃。” 太子觉得有趣,不由笑了起来。 其实到了后面他才知道,因她一直没有受宠,府里的下人多有怠慢,厨房的人吞了她的那份份例,给她们主仆的常是隔了夜有了异味的饭菜,根本没法吃。 她们不敢跟他身边的人闹起来,只好将主意打到了院子里的果树上去。等将树上长的樱桃都吃光了之后,便又对荷花池里的鲤鱼打起了主意。好在她在家中学了一手抓鱼的手艺,倒是没有将自己饿死。 他抱着她回了屋子,等她梳洗干净出来之后,晚膳也送上来了,其中她抓上来的鱼也做了一道盘中餐。她看着像是馋惨了,看着一桌丰盛的佳肴,一双眼睛直放光。 他给她夹了一只鸡腿,或许是他对她的态度尚算温和的原因,她此时倒不像一开始那样怕他。见他给她夹了菜,眉眼含笑的看了他一眼,投李报桃的也给他夹了一筷子鱼,然后看着他道:“这是我抓的。” 他夹了一口吃了,荷花池里养了用来观赏的鱼,哪怕厨房的人用了浑身解数来做这道鱼,但味道仍是算不上好吃。只是看她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倒令他不忍让她失望,只好十分违心的道:“味道还……不错。” 然后她便十分的高兴起来。 这种时候自然少不了酒,宫女给他们的酒杯倒了酒,她在自己丫鬟的示意下,捧了酒杯来给他敬酒。只是也不知是太过紧张原因还是因为什么,他举着酒杯正要喝时,她的脑袋突然撞到了他的手臂上,酒杯晃了一下,半杯酒都洒了出来,淋到了他的衣服上。 屋里的伺候的人,连带梨香都大惊了一下,然后担忧的看着他们。 徐莺囧了一下,连忙跪下来请罪。 太子本不欲怪罪于她,正想将她扶起来,结果弯腰时,在烛光的映衬下看到酒杯里面的酒,却仿佛颜色有一些不一样。 太子是见惯了阴谋的人,顿时脸色大变,拿着酒杯就直接出去了,伺候他的那些人互相看了一眼,也匆匆的跟着出去了。过了不久,又有人进来将桌子上的酒菜都收拾了出去,这些人来时一声不吭, 走时也一句话未说,留下徐莺和梨香一对主仆在屋子里惴惴不安。 徐莺心里想,完了,她将太子得罪了。 而此时太子则在心里道:好险。 大夫很快就查出来,酒里面被人加了料。他的吃食是要试过毒后才能送到他的面前的,里面加的东西本无毒,所以才能层层到了他的面前,但它是跟鱼同用时,却能产生令人之名的剧毒。 他使唤的人全都是从京城带出来的,能够安插或买通人给一国储君下毒的,也必是足够位高权重能够给比他这个太子给出的更多利益的人,而他多少已经能猜到是谁了。指使下毒的人或许并没有想过用这样的办法一定能毒死他,因为他并不能预料到他一定会将鱼和酒同用,为了保证不被人发现,甚至不可能所有的酒都被下了料,只可能是夹杂在酒中的一两坛。他们想的不过是个或许的机会罢了,或许他就可能因为这样中毒而亡,且死在千里迢迢的江南,甚至不容易让人疑心到京城的人身上。 而检查过所有的酒后,也确实如他所想的那般,只有其中的两坛是加料的,其中一坛已经上了他的餐桌,另外一坛还没开封。 真的是好险,倘若今天徐莺没有不小心撞洒那杯酒,此时那杯加了料的酒怕早就进了他的肚子里了。就算他今日躲了过去,若没有今天的事将这些诡计撞破出来,那他同样十分危险的。敌人已经将人渗透到了身边,自己却浑然不知,躲过了今日却难保能躲过明日。 内鬼很快被揪了出来,是个在外院打扫的小太监,原是内务府出来的,这样无足轻重的小太监本是沾不了吃食上的东西的,但却手眼通天的认了看守酒窖的一个公公做干爹,他干爹有次生病是他衣带不解的侍候好的,打那以后他干爹便十分信任他。 自己身边被安插了人,太子的感觉自然不会太好,将身边的人都清理梳洗了一遍,他所幸的是被渗透的只有这一人。 太子原先看徐莺不过觉得是有点意思的姑娘,看她跟看其他的几个姑娘也没有多少不同。 如今却觉得她或许就是自己的福星也说不定,若不然为何会在那么恰好的时刻撞下他手上那杯酒来,于是对她的感觉也微妙起来。 而另一边徐莺这里却是另一种情形。她正惶惶于太子会怎么惩罚她。 刚进府时,那位因为犯错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宫女被从府里抬出去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时芳姑姑还特意停下来让她们多看了两眼,警示的意味极 浓。想到这里,她顿时觉得自己的脖子冷飕飕的。 她不由思索,此时是翻墙逃跑活命的机会大,还是跟太子跪地求饶活命的机会大。 而思考的结果是,自己很可能是要再死一次的命,趁着还活着,赶紧再多睡一晚。 结果睡醒之后,太子源源不断的赏赐却进来了,接着被告知她们要搬到一个离太子的居所非常近的院子去。对此,连梨香都不相信她在得罪太子之后还能遇上这样的好事,那天太子气得脸色大变出去的样子可还历历在目,所以今天的好事她总觉得透着阴谋的味道。 不管如何,总之徐莺从这一天便开始了她“最得宠”之路,虽然这“最得宠”开始得令她有些莫名其妙,以及丈二摸不着头脑。 ☆、第二十八章 天还只是刚刚蒙蒙亮,太子便起来了。太子习惯了早起,无论晚上闹得有多晚,到了凌晨四五点,总能精神奕奕的准时起床。 徐莺自认为做不到像他那样,现在是冬眠的季节好嘛,所以此时被吵醒的她正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条粽子,睁着眼睛看宫女们伺候他穿衣。 等穿戴好了之后,太子弯腰下来拍了拍裹在她身上的被子,道:“时辰还早,你继续睡会,晚上我过来陪你吃晚膳。” 徐莺点了点头,接着想到什么,抬起头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等见到他有些愣住的表情,开口道:“早安吻。”说完便有些害羞的将脸躲进了被子里,避开他的视线。 太子不由笑了下,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小淘气。”说完便心情良好的起来出去了。 等太子走后,她裹紧了被子又继续闭上眼睛,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如今没有太子妃,也就没有了早起去正院请安的规矩,倒是方便了人睡懒觉。不过就是以前太子妃在的时候,也并不爱让人天天去她院里请安,基本上每五日去一次就行。到了后面说要养胎的时候,更是连五日一去都免了。 结果她起来洗漱穿戴完毕,刚刚用过早饭,杏香便进来传江淑女来了。 徐莺对她道:“请她进来吧。” 杏香出去不久,江婉玉走了进来。她的肚子如今已有五个多月,便是穿着冬天厚厚的衣裳,也已经能明显的看出她的肚子。因着怀孕,她的身材看起来也丰韵了些。侍书在她旁边,时不时便要小心的望一下她的脚下,或者虚扶着她。 看见屋里的宫女还在撤早膳,江婉玉不由笑着道:“妹妹才用过早膳?” 徐莺请了她到小榻上坐下,然后才笑道:“是,我今天起得晚了些。” 江婉玉笑着揶揄道:“妹妹怕是昨天睡晚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常来找她,但并不找太子在的时候来,来了也只是找徐莺聊聊天,并不说其他的。她来了,徐莺不能不接待,两人常来常往,关系总会亲近几分,江婉玉说话间,便少了些顾忌。 徐莺听着,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推了桌子上的糕点过去,对她道:“姐姐,吃点东西吧。” 江婉玉拿了一块白糖糕咬了一口,然后笑着道:“明明是同样的糕点,我却总觉得你这里的要好吃一点,难怪别人都说,别人家的东西才是最好吃的。” 徐莺道:“姐姐喜欢吃,那便多吃点。” 然后江婉玉便真的不客气的连吃了一块又一块,一叠糕点吃到后面去了三分之二,看得徐莺有些目瞪口呆,十分怀疑她早餐是不是没吃饱。 当江婉玉拿起第八块糕点要吃的时候,看到徐莺脸上露出些被她的胃口吓到的表情,江婉玉不由有些尴尬的笑了下,开口解释道:“我最近胃口大的很,常常吃了东西不过一个时辰,肚子便又饿了。” 徐莺收回自己惊叹的眼神,道:“姐姐现在是双身子,吃的是两人的份,胃口大些也正常。何况能吃便是福,说明孩子健康。” 江婉玉笑容慈爱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只望真如你说的那样,以后生出来是个健康的孩子。”自出生后便虚弱得连哭都哭不响的二皇孙给了她触目惊心的感受,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是健健康康的,她现在每天早晚都给菩萨上香,每天读一卷经,就希望菩萨能保佑她的孩子健健康康的。 想到这里,江婉玉又拉住了徐莺的手,眼含感激的道:“还要多谢妹妹,当日若不是妹妹,我肚子里的孩子怕都未必能平安保下来。” 徐莺呵呵的笑了下,道:“这是姐姐和小皇孙吉人自有天相,与我有什么关系,姐姐快别这么说了,这样功劳我可不敢揽。” 江婉玉道:“总之你知我是真心感激妹妹的就成。”说着想到什么,又笑道:“不如等他出来,我让他认你做义母吧,你于他有恩,让他以后孝顺你。” 徐莺摆了摆手,道:“他以后本就是叫我庶母的,义母庶母都是母,何必再多认一个母。” 江婉玉听着不由有些失望的垂下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过了会,将脸上的失望之情掩去,重新抬起头来,笑容温和的跟徐莺聊起其他的事。 江婉玉这次留了没多久,然后便告辞离开了。等她走后,徐莺看着小几上的茶碗发呆,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旁边的梨香问徐莺道:“娘娘,您为何不接了刘淑女的投名状。”刘淑女拿肚子里的孩子说事,还说要让孩子认她做义母,很明显就是想和徐莺结盟的。 在梨香看来,太子虽然宠爱才人,但单打独斗不跟任何别的嫔妾交好,在东宫同样难行。才人有宠,刘淑女有孕,两人联合在一起,任何人都不会再小看了她们。何况才人现在得宠,但难保有一天不会失宠,特别是东宫很快就要进新人。太子妃丧礼上出现的赵四小姐,听说 便是宣国公府选出来送进东宫的人选,她的模样可比柳嫔和江淑女都还要出色,难保太子不会看上她,才人总要为以后多考虑。以后万一有个什么事,至少能多个说话的,不会令自己独木难支。 杏香却道:“梨香,娘娘自有自己的主意,娘娘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就是。”她跟梨香的观点并不一样,在皇家,女人自己就算立得再稳,没有男人给你依撑也是没有根的树,风一吹就倒了。与其去跟人结盟合作,不如多花点心思抓住太子的心。何况两人合作,必要先分个高低出来,江淑女看着虽温柔好说话,但看其行事可不像是个愿意站下风的人,而若让徐莺听江淑女的指挥,她们也不愿意。 徐莺却对她们挥了挥手,道:“好了,你们都出去做事去吧,我一个人呆会。” 梨香和杏香互相对视了一眼,只好屈了屈膝出去了。 徐莺则在屋子里,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 徐莺不愿意接受江婉玉提出的隐晦的结盟提议,不过是因为不相信属于同一个男人的两个女人之间的友谊,既然从一开始她们就不可能互相信任的,何必交好后又互相提防呢。有这个时间,她还不如多花心思在太子身上,这才是她最终的衣食父母。 只是她心里虽这样想,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在这个后院里,她好像除了太子就没有了任何其他的人。没有亲人,也不能有朋友,连一个能真心说话的人都没有。倘若江婉玉或她不是伺候太子的,未必不能成为朋友。 #### 上头这些事虽让徐莺有了一番感慨,可都只是鸡毛蒜皮的事,大事此时正在皇宫里发生着。 至那天听了皇后的提议之后,永安帝考虑了两天,最终将宣国公宣召了进来,问了“你家二闺女订亲了没”“我们再结一次亲家如何?” 宣国公听得吓得立刻跪到了地上,连道:“承蒙陛下厚爱,臣本不该辞,但实不敢隐瞒陛下,小女已经订亲,万不敢再许亲殿下。” 永安帝“哦”了一声,心中却有些惊讶。可不是谁都能拒绝得了太子妃这个位置的,他还以为宣国公会再次将目光瞄准了这个位置。 永安帝道:“许的是哪一家?” 宣国公道:“并不是什么名门之家,许的是贵州卢百户的长子。” 永安帝就更惊讶了,一个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身份连太子妃都做得的,最后竟然许了从六品的百户,这不能不令永安帝吃 惊。 宣国公知道自己必是要说出个能令人信服的理由的,不然皇帝只怕要怀疑,于是又将赵嫦八字不吉会克父克母克夫克兄弟,唯有找个煞气重的人才能压制她的八字那套说辞说了出来。 古人敬鬼神,皇帝也是相信八字的说法的,然后不由想到,太子妃难产而亡是不是就是她这个妹妹克的,然后心里便对她有了不喜。皇帝再如何,也不会给儿子娶个八字不吉的人,赵嫦这个人选自然便被删除了。 永安帝又想到太子妃留下的小孙子,小皇孙不能没人照顾,总要找个跟他亲近些的人来照顾他才好,于是便又对宣国公道:“既然如此,那便从你家的姑娘里头,选个进去照顾皇孙吧。” 宣国公道:“臣已想过了,臣四弟膝下有个嫡女,刚办过了及笄礼,臣欲令这个侄女去东宫照顾皇孙殿下并侍奉太子殿下。” 永安帝点了点头,道:“既是要照顾皇孙,份位总不好太低了,况且你府里的姑娘,太子嫔也做得。皇孙在东宫不能无人照顾,尽快选个日子,让她进入东宫吧。” 宣国公自然道是。 这边永安帝在跟宣国公说起继任太子妃的事,而另一边,皇后也将魏国公夫人宣了进来,同样提起了结亲家的事。 但魏国公夫人却没有直接答应皇后,只道这种大事要跟国公爷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皇后也知这种事不能急在一时,况且魏国公府位高权重,魏国公夫人又是宣华大长公主的女儿,皇帝的亲表姐,皇后并不敢轻易强迫她,于是便道:“那夫人便好好与魏国公商量,本宫等着夫人的好消息。” 只是可惜,皇后最终没有等来魏国公夫人的好消息,倒是在第二条等来了宣华大长公主。 宣华大长公主也不是来找她的,而是直接去找的皇帝。 ☆、第二十九章 说起宣华大长公主,却也是一个传奇般的人物。 她是大齐的开国皇帝武德帝的嫡公主,跟先帝乾元帝是同母的亲兄妹。当年武德帝趁天下大乱,在次子的劝说下起兵反晋,最后夺得天下。当年自家打天下时,宣华大长公主曾带领一队娘子军,跟父兄一起打过天下的。 后面天下大定,武德帝在继承人问题上在平庸的嫡长子和战功赫赫的嫡次子之间摇摆不定,宣华大长公主又帮助与自己感情更加深厚的二哥夺得了皇位。 乾元帝唯一的嫡子在自己与长兄争储时为隐太子所害,只留下四个庶子。到了乾元帝晚年,几个庶子争储,永安帝排行最末,生母出身又不显,本无优势,但因有宣华大长公主和先时敬德皇后的相扶,最后却能荣登大宝。 也就是说,宣华大长公主于乾元帝和永安帝两代帝王都是有恩的,且有开国之功,有这样牛逼的经历,宣华大长公主的为人就比较牛气一点。 所以等她见了永安帝,直接便开门见山的道:“太子继妃的人选陛下选好了没有,若是没有,你不如让我的外孙女做了吧。” 新太子妃的人选,永安帝确实是没选好。宣华大长公主只有一个女儿,嫁给了魏国公沈世丛,生了两个女儿,大的那个叫章矜,当初也是跟赵娥竞争太子妃的,结果后面做了他的二儿媳妇。小的那个叫章豫,今年刚十五岁,正好是婚聘之年。 以沈章豫的家世,做太子妃自然是做得的,但永安帝面上却为难起来。 皇后前几日刚跟他说过,想要礼聘魏国公的嫡次女做四儿子的王妃,他当时也答应了。现在若是应了宣华大长公主让她做了新太子妃,倒是跟皇后没法交代了。 宣华大长公主自然看到了永安帝的犹豫,她当年在军中是出了名的暴烈脾气,后面嫁了人现在年纪也长了,脾气有所收敛,但若恼起来也是火炭脾气。此时见永安帝犹豫,便有些恼道:“怎么,凭章豫的家世,难道陛下还认为她不能堪任太子妃?” 永安帝道:“自然不是,皇姑母误会朕了,只是……” 宣华大长公主道:“别可是了,成还是不成,陛下给我个准话。”说着又道:“当年陛下答应了我让章矜做太子妃,结果后面陛下跟皇后却选中了赵家大小家,赵家大小姐德言工貌皆胜了章矜一筹,这我也没得说了。但章豫这个孩子,不是我自夸,满京城的贵女里头,她就是不能排第一也要排第二。” 永安帝道: “皇姑母的外孙女儿,又是魏国公的嫡女,自然是没有不好的。只是那日皇后先与朕说了,想将沈二小姐聘给老四,朕也已经应了皇后,天子当一言九鼎,却不好与皇后反悔。” 宣华大长公主听后,看着永安帝道:“陛下,不是我说您,这魏国公府是什么府邸,我拿女婿是掌管五军都督府的,若让章豫嫁了四皇子,外人还以为您对太子有什么不满想要换个太子,恐要生出别的什么心思来。就是皇后和四皇子贤良无求没这个心思,但有朝臣推波助澜,恐也要陷入身不由己之地,于他们也是一点好处也无。陛下就是为了他们兄弟几人的感情着想,也不该有让四皇子娶了章豫的想法才是。” 说到这里,宣华大长公主却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拔高了声音道:“或者陛下难道是真的打算换太子?”说着带着劝告的道:“陛下,换太子可是要动摇国本的,当年先帝和隐太子为皇位相残的事,陛下是亲眼看见过的,可不能让当年的悲剧再在皇家发生。” 永安帝听得心一缩,忙道:“皇姑母这是说什么呢,太子乃是朕的嫡长子,且从六岁上便被立为太子,朕何曾有这样的想法。”这种论及皇家继承人的事,也只有她这个皇姑母敢跟他说。 若论喜爱,他自然是更喜欢四皇子的,且因为他和太子同是嫡出,但皇位只有一个,以后给了太子便不能给四皇子,他心中对四皇子多少是有些歉疚,所以平时行事总免不了想要多补偿他几分。但若说换太子这种事,他却是真没这个打算的。 宣华大长公主心道,我知道你现在没有,但我说这些话却是提防你以后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宣华大长公主其实对这个皇帝侄儿还是有些失望的,他为帝十几年功绩只能算得上是平庸,与先帝的文治武功相比,及不上先帝的十分之一。唯一还算值得称道的是能听得进贤臣劝谏,有先帝留下的良臣能工辅佐,总算没有犯过大错。 郭后的野心,只怕连看城门的小官都能看出一二,也不知道他这个皇帝侄儿是真的不知道呢,还是真被皇后哄得对她深信不疑。 宣华大长公主叹了口气,当年也是无人可选了,比起永安帝来,先帝的另外两个儿子更加不如,唯一肖似先帝的敬德皇后之子却早死。若是当初敬德皇后的儿子能活到成年,永安帝实不是做皇帝的最好人选。 外面无人得知宣华大长公主和永安帝谈了什么吗,只知皇帝在见过宣华大长公主的第二日,便下旨确定了新太子妃的人选。 郭后是提前就知道自己看好的儿媳妇被人截了胡的,更知道还是宣华大长公主亲自求的皇帝,但在听到皇帝下的旨意时,还是被气得失态而摔了桌子上的杯子,怒道:“我的珑儿同样是嫡子,论其他哪一点比人差,竟让他们这样看不上。” 魏国公府将女儿嫁给了太子而非她的儿子,这就说明魏国公府再太子和四皇子之间做出了选择,她这些年与魏国公夫人的关系保持得不错,且极力拉拢魏国公府,她还以为儿子跟沈二小姐的亲事能十拿九稳的,但却没想到让魏国公这个滑不溜秋的老家伙,最终还是选择了太子。 郭后的长女,已经出阁的新昌公主看着皇后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在她身边劝道:“母后,事已至此,生气也不能改变,我们还是筹谋另外给弟弟找一个有力的岳家吧。” 郭后缓了缓气,好一会才令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转头看着自己的长女,问道:“你和驸马如今的关系如何了?” 新昌公主下嫁的是汝阳侯梅川的长子梅殷。梅川为京卫指挥使,统领京师卫所,以后若万一不得不通过宫变才能登上那个位置,那梅家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 新昌公主却脸色淡淡的道:“还不是那样。”她和驸马的关系并不大和睦。 皇后拉了拉新昌公主的手,道:“好好笼络住驸马和梅家,只要你弟弟能登上大位,那些你看不过眼的人,还不是任你鱼肉。” 皇后虽然没有将某些话说出来,但新昌公主还是能听明白,对皇后道:“放心吧,母后,我知道大局。” 皇后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的魏国公府,此时则是喜气洋洋的,就连大门前的两座石狮子都透着喜气。 就连已经出阁的简王妃在听到妹妹要嫁进东宫之后,也立马坐着马车回了娘家,一进门便拉着妹妹的手,连道了好几个“好,好”,脸上洋溢着遮不住的喜气。她拍了拍妹妹的手,道:“你比我有福气。” 想当初她也是差点就成了太子妃的,结果却棋差一招被赵娥给刷了下来。想到已经入了黄土的赵娥,简王妃不由幸灾乐祸的在心里道,再强又如何,到了最后,太子妃的位置还不是回到了她们魏国公府来。 屋中唯一还能保持宠辱不惊,面色平静的,只怕只有属于正主的沈章豫了。 沈章豫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开口道:“我虽能蒙受皇恩嫁于殿下,但府里更该谨小慎微,万不可因此就露出自满和骄 奢才是。” 魏国公夫人沈周氏连道:“你说得对,你说得对。”说着吩咐身边的麽麽道:“传令下去,令府里众人万不可此时露出傲慢自得之态来,若因你们行事不妥带累了府里,我定不会饶了你们。” 说完后又重新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小女儿,端庄大气,宠辱不惊,真是越看越满意。 她当日自然是知道皇后想让小女儿嫁给四皇子的,只是她和魏国公的观点一样,太子毕竟是正统,何况太子并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他们何必舍了太子去选四皇子。四皇子虽是皇后之子,但却是她为贵妃时所出的,说他是嫡出都还是掺和了水分的。倘若站在郭后和四皇子一边,以后便是能助得四皇子上位,在史官笔下怕也不能得个好名声。 而比起魏国公府的喜气来,此时宣国公府里,赵章氏心里的感觉却有些难以言表了。 没想到皇帝最终还是让魏国公府的姑娘做了太子妃。她虽知太子娶了魏国公府的姑娘,于东宫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而只有东宫好了他们这些跟着太子的才会好。但是魏国公府的家世不不下于宣国公府,新太子妃若是生下儿子来,对小皇孙却会造成极大的威胁,这又由不得她不担忧。 赵章氏最终叹了一口气,罢了,总要太子好了才能谈其他的,太子娶了沈家小姐,总比让四皇子娶了她强。 想到这里,赵章氏对身边的白麽麽道:“你去将四小姐请过来。” 太子娶妃,婚礼不能马虎的,礼部需要时间准备,所以太子和沈二小姐的婚期定在明年开春后的三月。但在这之前,赵婳则于下个月先进东宫。从现在开始,她进宫的许多事该准备起来了,该提点的提点,该敲打的敲打。 ☆、第三十章 无论內朝外朝甚至于东宫之内,因为新太子妃的事都引起了一片波澜,与这个比起来,先太子妃的堂妹赵四小姐进东宫为嫔的事到显得没那么轰动了。 东宫里,柳嫔自言自语的叹了一句道:“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太子妃的位置又回到魏国公府去了,也不知道这新太子妃是什么性情。” 从前她不满赵娥老是用规矩事事压她一头,如今赵娥去了,她又觉得还不如赵娥做太子妃的好。赵娥再是如何,总是没有害过她和晅儿。而对于将要新进门却完全不知道其性情如何的沈二小姐,她却没有底她能不能保持如赵娥的磊落。 柳嫔叹了一口气,罢了,多想无益,还是先将正事做好吧,说完叫来了身边的麽麽,商量给新太子嫔布置新房的事情。 太子妃进门要在明年的三月,但赵婳进来却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上次因为在太子妃生产时躲了的事,太子恼了她,后面是宁愿将府里的事情交给一个才人来管都不让她碰,让她在东宫其他妃妾和下人面前好一阵没脸。一直到了这次,太子才将赵婳进门的事情交给她来办。 她心知若不是徐莺的身份太低,让她来料理赵婳进府的事会让人觉得太子是在下赵婳和宣国公府的脸,只怕这次的事情太子都不会交给她来办的。所以这件事她几乎用了十二分的心力来办,力求做得完美不出任何差错。 因为之前的事,现在府里谁都知道她不得太子的心了,那些子下人们最会看碟子下菜,如今她在府里的威信已经不足了,有时吩咐一件事反而不及徐莺来得顶用,实在恼人。她这次非要将事情办得十二分漂亮不可,借着这件事将管家的事留在手中。若是这次她再让管家之权从自己手上再回到徐才人手中,那她在东宫都不用混了。 她当初也是小瞧了徐才人,以为她一个小户人家出来的,就算太子宠她将府里的事情交给她管,她就不信她有能耐管好这偌大的一个东宫,府里那些成了精的管事公公和麽麽们哪一个是好相与的,说不好就被她们哄了去,她那时候等着看她的笑话呢。但没想到,竟能让她应付过去了,也不知道背后是哪位高人在指点她。 而此时被柳嫔惦记着的徐莺却是狠狠的打了个哈欠,接着睁着一双困顿的眼睛,低下头去继续绣手上的荷包。 梨香见了,走到她旁边小心翼翼的道:“娘娘,您绣了很久,不如停下来歇一歇,要不然等一下该眼睛痛了。” 原本她是管着府里 的事的,但在几天之前,太子已经将她手上的事交给柳嫔去管了。可能是怕她误会,太子还特意跟她解释了下,意思无非就是,赵四小姐要进府了,你的身份太低,若是让你来料理赵四小姐进府的事,只怕会让宣国公府以为我是在故意下他们的脸。况且柳嫔毕竟是晅儿的生母,若是一直冷着她,下人们见风使舵之下,对晅儿也不大好。 总之,我现在让柳嫔来理事绝对不是因为不喜欢你了,而是考虑大局作出的决定。 徐莺听完之后,立马点头道:“我明白,我明天就将对牌和账册给柳嫔姐姐送去。” 太子却以为她其实不明白,而是故作明白,于是道:“要是你实在不舍得,那让你和柳嫔一起管。” 徐莺却急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其实我早就不耐烦管这些事了,现在柳嫔姐姐来管我还乐得轻松呢。” 让她亲手去操办他新小妾进府的事?亲手去安排他新小妾进门后住的院子,用的家具,睡的床,甚至于他们洞房时候盖的被子用的纱帐,这想想就觉得很虐好嘛,这种“好事”,谁爱干让谁干去,反正她是不乐意的。 太子却很是愧疚的叹了口气,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然后到了第二日早上,等她将府里的对牌和账册给柳嫔送过去之后,太子源源不断的赏赐也到了她的院子,既是补偿她也是向府里的下人表明,虽然他撤了她的管家之权,但她在他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想趁机落井下石的趁早歇了心思吧。 刚卸下管家事务的几天,徐莺确实是觉得一身轻松,管家要管柴米油盐酱醋茶,琐碎又繁杂,她管着的时候确实是觉得不耐烦的,巴不得有人将这些事情接过去。但轻松了几天之后,徐莺很快发现,不管家的日子好无聊啊。 她身边的所有事都有人安排好,连穿衣吃饭都是直接伸手张口就好,整天无所事事,然后人便有些没精打采起来。 徐莺想,难怪那些在后院里的女人会为了一个管家挣破头呢,后院里的女人空闲的时间太多,不管事的时候就像是在混吃等死,且容易让人生出自己对这个世界毫无价值的消极情绪来。管家管的事情虽然杂,但至少忙起来的时间过得充实,不会觉得空虚寂寞且自己毫无用处。就连徐莺都不得不承认,在尝过管家的甜头之后,比起现在这样整天闲得没事干,她宁愿去管事情。 她无精打采和低落的情绪,在梨香等人看来,却以为她是在为太子要纳新太子嫔和太子 夺了她管家之权的事而伤心,这几日在她面前,连行事说话都小心了几分,就怕那句话说错了点中了她的伤心事。有时候还隐晦的安慰她道:“太子纳赵四小姐进府,不过是让她进来照顾小皇孙的,太子必不会因有了新人就冷落娘娘的。” 对赵婳进府,徐莺心里虽然有一些些的不舒服,但还不至于因此伤心难过。自她进来东宫那一日开始,她就知道太子身边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也不可能只有现在后院的这些人的,除了现在的赵婳,以后或许还是会有许许多多的新人进来。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了准备,她接受起来也就没那么难了。 她心知梨香等人是误会了,但也不辩解,只是每次梨香来安慰她,因为担忧还将她听来的各种八卦说给她听逗她开心时,徐莺还是觉得有些感动的。 她和梨香是半路凑在一起的主仆,不像江婉玉和侍书那样有十几年的感情,梨香对她的关心甚至是不完全纯粹的,但无法否认的是,在异国他乡能有这么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徐莺还是觉得心里安定了几分,好像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梨香见徐莺没有回应,又轻声喊了一句:“娘娘?” 徐莺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对她笑道:“好啊,你去将雪球抱过来,我跟她玩一会。” 梨香松了口气,然后道:“是,奴婢马上就去。” 梨香下去没一会,然后便将雪绒绒的雪球抱了上来。徐莺接了它放在小榻上,轻轻摸了摸它身上的毛。雪球被摸得舒服了,“喵”了一声爬到她大腿上,用舌头去舔她的手指,过一会又跑到她身后,抓着她后面的衣服想要爬到她肩上去,爬不上去便喵喵的叫。 徐莺拿了绣球来逗它,将绣球抛到小榻的另一边,对它道:“雪球,去将绣球滚回来。” 雪球喵了一声便跑过去了,然后举起一双手抱着绣球,慢慢的将它滚到她的膝盖旁,然后抬起头来喵喵的望着她叫,仿佛是在求表扬。 梨香笑着赞道:“雪球越来越聪明了。”说完拿了火腿放在手上去喂它。 徐莺伸手捏了捏它的耳朵道:“它笨着呢,昨天晚上也不知是不是冷了,半夜里竟然钻到了我的床上来睡。我睡得不清不楚的,翻身的时候差点没将它压死。” 说完,又继续拿了绣球逗它。 #### 时间匆匆,转眼到了腊月。 冬月转腊月的时候,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一 连下了三天,接着便停了下来。 天气越发的冷了,徐莺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是做做针线便是跟雪球玩,轻易不肯出门去。太子喜梅花,东宫的许多院子都种了红梅树,正是梅花开放的时候,太子时常想拉着她一起去逛院子,结果也被她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了。 太子取笑她道:“估计你上辈子是蛇投胎转世来的,一到冬天就冬眠。” 徐莺有心想跟他开句玩笑,便笑道:“对,我上辈子是条大白蛇,名字叫做白素贞,殿下一定就是那许仙,我投胎成人到了殿下身边,一定是来报恩的。” 结果太子却问道:“白素贞是谁,许仙又是谁?” 徐莺顿时囧了,好不容易想借笑话表一下情,却忘了这里根本没有白素贞跟许仙的故事。 徐莺只好丧气道:“没有谁,我随便取的名字。” 到了腊月初六那一天,东宫门前挂起了红灯笼,府里也被打扫一新,东宫的南院更是换上了新的红窗纱新的红纱帐。 而在这一天,赵家四小姐赵婳被一顶轿子接进了东宫。 东宫纳侧不像娶妃,东宫并没有娶外客,只在府里置了几桌酒席,各个院子的嫔妾凑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只当是庆贺新姐妹进门。 ☆、第三十一章 寒风呼啸而过,吹得整个人都要僵了一样。 从东院出来后,徐莺紧了紧身上的大麾,然后才走下阶梯。 前面,杨选侍凑在江婉玉的身边,挽着她的手,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悄悄说些什么,江婉玉则是含着笑,不断的点头。 过了一会,走在最前面的柳嫔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她们笑道:“几位妹妹,反正时间还早,不如到我的院子再喝喝茶或打打牌,我新近得了一副翡翠做的叶子牌,我们正好拿出来用。” 杨选侍笑着回道:“姐姐难得邀请我们一次,自然要去,正好我也想看看姐姐口中的翡翠叶子牌是什么样,打起来感觉是不是不一样。”说完轻轻推了推身边的江婉玉,道:“江妹妹,你去的吧?” 江婉玉犹豫了一下,最终笑着道:“是,姐姐盛情,自然不敢不去。” 听见她们应了,柳嫔又看向刘淑女,问道:“刘妹妹呢?” 刘淑女一向不爱热闹,闻言开口道:“我,我就不去了,我院子里还有事,而且,而且我习惯早睡。”说完便对她们屈了屈膝,然后带着自己的宫女低着头走了。 徐莺以前虽然不常见刘淑女,但她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个老实得近乎木讷,嘴巴不大会说话的人,而现在她再一次加深了她这个印象。用“习惯早睡”来拒绝人,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的理由啊,哪怕说自己身体不适也比这个好些。 好在柳嫔好像已经习惯她这样了,闻言也不觉得什么,何况刘淑女没子没宠并不多值得拉拢,于是便也没有多说,转而看向徐莺道:“徐妹妹呢?” 杨选侍也在旁边笑着道:“徐妹妹一起来吧,没了你可就三缺一了。” 徐莺同样不爱凑这样的热闹,何况这样冷的天,还是在自己的屋里窝着舒服,便道:“我也不去了,我这几天受了点寒,身体有些不适,想早点回去睡一觉出身汗,几位姐姐自己玩得开心点。” 柳嫔面上有了些不高兴,杨选侍却故作关切的道:“徐妹妹病了,怎么病的?该不会是因为……”说着望了东院一眼,接着一副关心的语气道:“妹妹还是想开点,殿下是太子,身边总少不了人的,若是每回有个新姐妹进门,妹妹就要病上一次,这身体可怎么得了。” 这些话听着是关心她的口吻,就是听起来有些故意刺痛她并顺带给她按上一个“嫉妒”“独占太子”的罪名的味道,就是其他的嫔妾听了她的话,对徐莺的感觉也会不喜起 来。 而果然接着,柳嫔便面色不虞的道:“算了,徐妹妹这尊大佛,看来我是请不起。我们自己走吧。” 说完先虚扶着宫女的手往南院的方向而去,杨选侍对着徐莺别有意味的笑了一下,然后拉着江婉玉的手跟上,道:“江妹妹,我们也快走吧。” 倒是江婉玉有些回过头来有些歉意的看了看她,但接着便被杨选侍半拉半拖的拉着走了。 等她们走远了之后,徐莺看着她们的背影,悄悄的问身边的杏香道:“她们三个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以前也不觉得她们感情好到能一起聊天打牌的地步啊。 杏香回了一句非常有深度的话:“不过是利之所趋,利之所往罢了。” 徐莺小小惊讶了一下,问道:“怎么说?” 杏香笑着看了她一眼,跟她解释道:“您忘了,现在来了赵嫔,府里的格局就要被打破了。太子妃仙逝后,本来论身份论子嗣,柳嫔是最大的。但赵嫔进府,她也是太子嫔,跟柳嫔的份位一样,赵嫔虽然自己还没有孩子,但她是来照顾二皇孙的,她手上握着嫡皇孙,跟柳嫔谁优谁劣还不一定能分得出来。这个时候,柳嫔自然要拉拢府里的其他嫔妾,以致自己能压赵嫔一头。” 徐莺有些不明的道:“那杨选侍和江淑女呢,就甘心为柳嫔所驱使?” 杏香道:“江淑女跟柳嫔算的上是互取利益,柳嫔要拉拢江淑女站在自己这边,而江淑女怀着孕却没宠,娘娘上次拒绝了跟她结盟,她如今自然要另选一棵树来靠,以保证能保下自己腹中的孩儿,如今府里能靠得住的树,除了得殿下喜爱的娘娘自然只有柳嫔了。而至于杨选侍,她向来是不嫌事儿多的。反正现在这状况她也不能得宠,还不如将将水搅浑了,说不定自己还能从中捞一点好处。” 徐莺不由心里叹道,皇家的后院果然是不能纯粹交朋友的地方。 杏香接着又道:“不过这府里的人谁也不是傻子,现在杨选侍和江淑女愿意站在柳嫔一边,若只是帮她说说话可以,但若让她们真听柳嫔的吩咐干一些事吃力不讨好的事,她们装傻充愣的功夫一定比谁都好。”皇家后院的女人,装傻充愣的功夫向来是练到家的,就像上次太子妃生孩子的事,府里这么大的动静,她们想不知道还不是装不知道。 徐莺叹了一口气,最终不再说什么,扶了杏香的手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往西院和北院路程有一段是相同的,刘淑女和 小桃走在前面,徐莺和杏香走在后面。但刘淑女和小桃路走得慢,徐莺和杏香很快就赶上了她们。 徐莺打了一声招呼:“刘姐姐。” 刘淑女则转过头来恭敬的应了她一句:“才人娘娘。” 既然已经走到了一起,徐莺总不好落下她自己先走,便放慢了脚步和她一起走。 刘淑女是个话不多的人,偏偏徐莺自己也找不到什么话跟她说,于是两人倒是默契的沉默着,慢慢的走着。 北院在西院的前面,刘淑女住北院先到。 等到了院子门口,刘淑女转过头来正要跟徐莺告辞,忽然却听得一声“喵”的声音,然后便看到一只白色的圆滚滚的猫从远处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好像专门看管她的宫女。 小白猫跑到了徐莺脚下,围着她的身子“喵”的转了两圈,然后便拱起背来抬头望着徐莺。 雪球向来调皮,经常会跑出宫里来玩,有时候她从外面回来,它还会远远的跑过来迎接她。它最聪明的是,有一次竟然甩开了看管它的宫女从西院跑出来,最后跑到了外院找到了在书房的太子,最后是太子抱着它回来的。 跟着它来的小宫女也已经到了跟前,对着它们屈了屈膝,道:“娘娘,淑女。” 刘淑女的注意力却全被地上的猫吸引住了,她不由赞了一句:“好可爱的小猫。”说着蹲下身去,想要摸一摸它。结果她的宫女却连忙叫住她:“娘娘……”想要阻止她。 谁都知道这猫是太子殿下亲手送给徐才人的,若是万一碰坏了,她们可赔不起。刘淑女很明显也听出了她话中之意,收回手,失望的叹了口气。 徐莺装作不懂她们的担心,弯下身兼雪球抱起来,笑着对她道:“你不用担心,它不会咬人的,最多会舔一舔你,不信你摸摸看。” 将她们的担心说成是怕猫咬人,很明显是在体谅她们。 刘淑女看着猫,终是没忍住,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它的毛,浅笑着道:“它身子好软。” 徐莺笑着道:“是,软软的,晚上抱着它睡最舒服了。”说完也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它的脑袋,雪球或许是被摸得舒服了,又喵喵了几声,回过头来舔她的手。 刘淑女的眼神也跟着温柔起来,道:“我以前在宫里也养过一只猫,不过不是这种,是一只小花猫,不过也很可爱的。我怕它乱走会冲撞了贵人,偷偷养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敢让它出 去。只是可惜后来……”说到这里她却已经不再说了,面上露出几分伤心之色来。 徐莺猜想,只怕那只猫最后的结果不大好,不是死了就是被人抱走,所以她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徐莺也不多问,只是和她一起逗了会猫。 刘淑女的宫女小桃看了她们融洽的样子,眼睛转了转,突然笑着开口对刘淑女道:“娘娘,外面冷,不如请才人娘娘进去院子坐一坐。” 刘淑女却以为小桃是想让她所居客气话,便抬了眼对徐莺道:“娘娘,您要不要进去坐一坐。” 徐莺想着现在回去也没事做,便道:“好啊。” 刘淑女却听得愣了一下,很明显她没有料到徐莺会真的答应,想到自己院中的情形,刘淑女又不由有些为难起来,最后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那您请进吧。” 东宫现在嫔妾住的一共有四个大院子,分别是柳嫔住的南院,刘淑女和杨选侍住的北院,徐莺和江婉玉住的西院,以及现在赵婳住的东院。 四个大院子是院套院,里面分别又会有四到五个的小院子。像徐莺和江婉玉住的西院,里面就一共有四个院子,徐莺住的是里面一个小两进的院子,名为“明楼院”。 而北院里面一样也有五个小院子,刘淑女住在北院最深处最偏僻的一个院子里。 一进她的院子,徐莺便觉得有一股阴寒之气袭来,毫无人气,仿佛比外面还要冷。 徐莺自己得宠,里面用的东西景致,许多摆设隔几天还能换一套。但刘淑女的屋子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除了桌椅榻几幔帘等必备的家具和几个不算精致的花瓶,几乎没有其他的摆设。 而且这些东西看起来也陈旧得很,仿佛几面没有换过了。 刘淑女让小桃将屋子里的熏笼燃起来,然后徐莺便闻到了一股很浓的焦炭味,味道呛着鼻子,几乎要让徐莺咳嗽出来。 徐莺在自己的屋子里点熏笼从来不觉得有味道,就是梨香杏香等人住的屋子,点的炭只怕也比这个要好一些。这里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下人拿下等炭来充她的份例。 徐莺看了还在弄着炭的小桃一眼,突然明白为什么她一定要让刘淑女邀请她进来了。 刘淑女有些抱歉的对徐莺道:“我院子简陋,请娘娘不要介意。” 徐莺只好笑了笑,道:“怎么会。” ☆、第三十二章 徐莺看了还在弄着炭的小桃一眼,突然明白为什么她一定要让刘淑女邀请她进来了。倘若她见过她们的状况之后能生出一分两分的同情心,开口替她们问上一两句,或许就能极大的改变了她们的生活。 这便是东宫不受宠的嫔妾过的生活,听着是主子,但连下人都能随意作践,吃的用的甚至可能比不过一个下人。大冬天里屋子冷冰冰的,用的炭能烧出老大的烟,只怕是这样,他们也得节省着用才能撑到下个月发份例的日子。 徐莺莫名觉得心慌慌的,她现在得太子喜欢能过着富贵无虞的生活,但倘若有一天,她没了宠爱,会不会也过上这样的生活。 刘淑女给她倒了一碗茶,徐莺拿起来只小小喝了一口,里面放的茶叶是陈年的旧茶,且似乎是受过潮的味道。 刘淑女有些抱歉的对徐莺道:“粗茶淡水,望娘娘不要介意。” 徐莺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来,开口问她道:“你们喝用的就是这些东西?” 刘淑女有些不安的道:“娘娘是不是喝不惯,要不我,我给你倒杯白开水吧。” 徐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徐莺只在她的院子坐了一小会,然后便回去了。 徐莺走后,小桃就在刘淑女的面前跪了下来,请罪道:“奴婢自作主张让娘娘将才人请了进来,请娘娘责罚。” 刘淑女叹了口气,对她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你下次再不能这样了。”这些事就算让徐才人知道了,先不说她愿不愿意多事来管她的事,就算她帮了她,以她的能力,以后怕也还不上这个人情,何必如此呢。 而另一边徐莺回了自己的院子,则吩咐杏香道:“你明天去跟府里的管事说一声,以后将我的份例分一些出来给刘淑女送去。” 现在是柳嫔管家,她不好直接过问刘淑女的事,免得柳嫔以为她是故意拿这件事来意指她管家不力,让下人怠慢了主子。让人去跟管事说将她的份例分一些给刘淑女,管事们知道她这个东宫宠妾想要护着刘淑女,以后多少会有所顾忌,不会将她的份例克扣得这么厉害。 杏香有些不赞同的道:“娘娘,刘淑女不为殿下所喜,您何必多这一事呢。” 徐莺叹道:“我不是为了刘淑女,只不过是有些兔死狐悲罢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谁能保证她能一辈子得太子的喜欢。倘若有一天她不得太子喜欢了,若是落到这种境地, 她也希望有个人能出手帮一帮她。 杏香听了也是叹一口气,她自小长在皇宫,那些得宠后又失宠的事见得比徐莺只会更多。那些失宠的妃嫔因为在得宠时得罪了不少人,等失宠后日子过得甚至不如那些从来没有得宠的,这样的事实在太多。就是她,也不敢保证说太子能一辈子宠爱徐才人。罢了,帮刘淑女只当是结一份善缘吧。 想通了之后,杏香也不再劝徐莺,开口道:“那奴婢去找大管事说一说。” 徐莺点了点头,又抱着雪球坐在小榻上,手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雪球的毛,心里觉得有些空荡荡的,但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杏香见了,又小心的开口道:“娘娘,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梳洗歇下吧?” 徐莺却有些不想睡,摇了摇头道:“我再坐一会。” 杏香看得不由担忧起来。 过了一会,梨香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坐在小榻上神情有些失落的徐莺,用眼神问杏香为何还不伺候娘娘睡下。 杏香却是用眼神往东院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梨香也是在心里叹息一声,然后走到徐莺旁边道:“娘娘,殿下已经在……”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然后才又接着道:“殿下已经歇下了,奴婢伺候您也歇了吧。” 徐莺听到梨香提到太子,心里突然一动,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心情失落的源头。太子这些日子几乎都是在她的院子歇下,她仿佛已经习惯了他来的日子,今天他没来,她便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自己不想睡,或许潜意思里是在等他。 但今天他当然是不会来的了,今天是赵婳的好日子,他会歇在赵婳的院子里。 徐莺的心情突然觉得有些混沌起来,一直以来,比起将太子当成自己的丈夫,她更多的是将他当成自己的衣食父母,自己不得不依靠的大树。可是今天,她第一次发现太子原来是可以牵动她这么大的情绪的。 徐莺以为自己可以很容易接受他身边还会再有其他女人的事,但等赵婳真的进门后,她才发现,其实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介意的。 她有些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好是坏。 徐莺叹了一口气,最终从小榻上站起来,对梨香和杏香道:“备水给我洗漱吧。” 等洗漱完毕上了床,反正太子不在,徐莺干脆将雪球也抱到了床上来。 她将它放到 了床上,雪球蹲在床上摇着尾巴,抬起头来对她喵了一声。徐莺摸了摸它的脑袋,道:“殿下去跟别的女人睡去了,今晚你陪我睡吧。”说着又捏了捏它的耳朵,道:“可惜你是只母的,要不然,我也能给他戴顶绿帽子。” 说完叹息一声,然后抱着它躺床上睡了。 ☆、第三十三章 新人进门,与东宫的其他妻妾总是需要互相拜见的。 当初徐莺和江婉玉进府的时候都是没有名份,身份低下,自然是她们拜见别人的份。但赵婳进门就是太子嫔,现在东宫没有太子妃,她进府就是老大,自然没有她去拜见别人的份。 第二天早上,徐莺和江婉玉等人便是去了东院,在柳嫔的引见下一一和赵婳见礼。 徐莺第一次清楚的看清了赵婳的模样,之前虽然在太子妃的丧礼上见过她,但也只是远远的见了几面,传说这位赵四小姐有多漂亮,也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听来的。 但此时见到,徐莺真的要叹一句,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眉目如画,绝世无双,说得便是这种人吧。 徐莺想,难怪宣国公舍了亲生的女儿选了一个侄女送进东宫来,这样的容貌,只怕轻易便能入得男人的眼来。而赵婳能得宠,无论于二皇孙还是宣国公府,都是只有好处的。 而徐莺不知道的是,徐莺在悄悄打量赵婳的时候,赵婳也在打量她。 上辈子的赵婳跟这位徐才人接触得不多,只知道她和江淑女是太子从江南带回来的,出身不显。她的容貌不及江淑女,但却更得太子的心,一进东宫封的也是才人。后来赵婳才知道,太子之所以对这位徐才人青睐有加,皆因当初在江南时,徐才人救过太子的命。 不过赵婳知道这件事时,那都是这位徐才人死后许多年的事情了。上辈子的徐才人是死于难产,在赵婳上辈子的记忆里,上辈子徐才人死后,太子在东宫很是大动干戈了一番,令人很是清查了一番,后面杖杀了不少下人。 只是可惜,那时候赵婳刚刚进府不久,又一心扑在照顾身体病弱的二皇孙李昹身上,对太子彻查东宫的事虽然打听了一番,但到底没有打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又怕太子不喜便不敢再下力气去打听,连太子最终是否有查出什么来也不清楚。 那时东宫虽死了不少下人,但所有妻妾却是安然无恙,也不知道是太子没有查出什么来,还是太子查出了什么,但因有所顾虑而没有动那个人,或者徐才人只是运气不好单纯的难产而亡,总之这已无法探知。 想到这里,赵婳又不由嫌弃起上辈子的赵婳真是窝囊,对东宫里的事竟然没有几件事是知道的,糊糊涂涂的就过了一辈子。若是她记忆里有上辈子这些事情的真相,如今的她不知能剩下多少的力气来。 赵婳又想 到,徐才人生下的那个女儿倒是活了下来,后被太子亲手交给了继太子妃沈章豫照顾长大,后来封了宁安公主,嫁给了先帝的嫡公主当今的异母妹宁国长公主的嫡孙子,直到她去世的时候,都还听闻她和驸马十分恩爱,平安富足。 想到这里,赵婳又不由忘了一眼徐莺的肚子,算算日子,这个时候的徐才人已经怀上了吧。只是因为月份小,连徐才人自己都还不知晓。上辈子,徐才人是在新年进宫领宴的时候才被发现有孕的,算算日子,还得是二十多天的时候。 徐莺自然也发现了赵婳一直在打量她,此时更是一直往她的肚子瞧,徐莺不由有些疑惑,只是不好出言询问,便也装作了不知道。 而赵婳也只是打量了徐莺一会,然后便移开了眼睛。 在她看来,徐才人不过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命,最后留下的也不过是个公主,便是现在得了太子的几份宠爱,与自己也是无碍,她实在不值得自己多费心思。 赵婳又将目光转到了江婉玉身上,她如今已是差不多七个月的肚子,圆鼓鼓的在身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她突然起了故意要作弄她的心思,装出天真的模样来,笑眯眯的跟她道:“淑女的宝宝有六个多月大了吧?我能摸一摸他吗?”说完不等江婉玉回答,将手伸到了她的肚子上。 江婉玉小惊了一下,连忙将自己的肚子微微避开她的手,只是避到一半时想到了什么,又强令自己停了下来。 赵婳在她的肚子上摸了摸,江婉玉却是整个身体都紧绷着的,真怕她一用力就按了下来。这个孩子是她的命根子,她生怕他出一点点的事。 赵婳见了却在心里不屑的哼了一声,瞧她这紧张的样,倒像是她真的会将她的肚子怎么样一样。先不说她这一胎不过是个女儿,根本不值得她费什么心思,就说这么大庭广众之下,难道她还真会动什么手脚不成,也太小看了她赵婳。 赵婳摸了一会,收回手,然后笑着道:“淑女的骨子鼓鼓的,真是有趣,我还是第一次摸怀着宝宝的妇人的肚子呢。” 柳嫔笑着道:“怀孕的女人的肚子都是这样的,等以后妹妹怀了孩子就知道。” 赵婳羞涩的笑了笑,心里却在哼道,这个在跟我炫耀自己生过孩子吗?就算生了太子的长子又如何,后面还不是一个人生的失败者。赵婳知她此时和江婉玉的关系还算不错的,只是可惜,后面江婉玉却舍了她投靠道了沈章豫身边去了。 江婉玉这一胎生的是女儿,但第二胎却生下了儿子。沈章豫生了一双女儿却没能生下个儿子,后面和江婉玉达成了联盟,将江婉玉的儿子记在了自己的名下,辅佐江婉玉的儿子竞争储位。 而柳嫔生下的大皇孙李晅占长,后面柳嫔的父亲在太子登基时立下功劳,被擢升兵部尚书,其娘家势力大大提升,所以柳嫔后面也将目光瞄准了储君之位,只是可惜最后没有成功。 无论是江婉玉还是柳嫔,都是上辈子跟赵婳打过交道比较多的,她们二人最后都生有儿子,是自己需要特别注意的人。 赵婳又将目光转向杨选侍和刘淑女,这两人上辈子都是无子无宠,刘淑女是真的老实本分,可惜红颜薄命,最后病死了。这个人或可以在以后救她一命,对她施恩一二,这种人欠下了恩情便一定会想办法报答的,结下这份善缘,以后或许有用。 而杨选侍则是最会上蹿下跳,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的性子,上辈子不知道弄了多少花样出来,无论是对赵婳还是柳嫔等人,都暗地里使过不少的算计,虽说上辈子她的算计都没能成功,但她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也实在烦人得很。 她的父兄是支持郭后和四皇子的,而她也狠心,后面将她从父兄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太子,后面她父兄跟着郭后和四皇子逼宫谋反,最终惨死,而她则踩着父兄亲人的血高高兴兴的做了皇妃。不过后来却因犯了事,最终还是被打入了冷宫。 都说祸害遗千年,这个人的命却硬得很,在上辈子赵婳死的时候,她在冷宫里也只是被折磨得疯了却没死。 而就在赵婳想着杨选侍的上辈子的时候,杨选侍也在打量着赵婳,接着笑眯眯的拉了赵婳的手,一副十分惊艳的语气道:“娘娘可真漂亮,以前我觉得府里各个姐妹们的姿容都是十分出色的了,结果跟娘娘的天人之姿一比,倒显得只是姿色平常了。” 赵婳心道,可真是会帮她得罪人,只要是女人,就没有喜欢别人说自己姿色不如别人的。杨选侍听起来是一句夸赞之语,却帮她将府里其他的嫔妾都得罪光了。果然还是跟上辈子一样的本性。 赵婳看着她,别有意味的笑了笑,道:“杨姐姐才是国色天香呢。” 杨选侍像是看不明白她别有意味的笑意,继续道:“娘娘这话可令我十分惭愧了,跟娘娘一比,我都恨不得将自己的脸遮起来,免得一比较,便显得我丑陋不堪了。” 徐莺对她们这些话中含锋, 说十句话里有百个意思的客气寒暄觉得十分腻歪,只是她对赵婳这个人的感觉有些奇怪,从她一进门开始她便觉得眼皮直跳,但她哪里奇怪一时又说不上来。 好不容易大家互相拜见完了,大家散了之后,徐莺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便问身边的杏香道:“你觉不觉得这位赵嫔娘娘有些奇怪。”今天跟她一起去东院拜见的是杏香,她是近身见过赵婳的。 杏香道:“赵嫔姿容出色,看着是个聪明人,她说话的语气听着温和天真,但眼里却隐含高傲,是个有些自负的人。但若说到奇怪,奴婢倒是不觉得。” 徐莺道:“我总觉得这位赵嫔看人的眼神怪怪的,无论是看我还是柳嫔等人,感觉她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倒像是认识了我们很久了一样。” 杏香道:“只怕是宣国公夫人跟她普及过东宫的妻妾,赵嫔听得多,于是看您和其他娘娘便觉得像是熟人,这也说不定。” 这种解释虽然勉强解释得通,但是徐莺仍是觉得怪怪的。 一般人见到一个陌生人,哪怕之前已经听过了她许多的事,但真正见了面却还是会有一些好奇的。便如她看赵婳,在之前她听赵婳的事听得只怕要耳朵都生茧了,但等真正见到,她仍是会好奇的观察她。 但今天晚上赵婳虽然也打量她们,但眼神却不像是好奇,反而眼神熟稔,有时候看她们时还会出神,好像是在回忆她们以前的事。 徐莺想到后面实在想不通,只好在心里半玩笑半认真的想到,她都能穿越,说不定这个赵婳是重生的也说不定。 只是这想法到底太匪夷所思,徐莺也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然后便放开了。 ☆、第三十四章 太子回来的时候,便听到了赵婳与府中其他的嫔妾拜见过了,对这件事,太子只是点了点头,道了一声“知道了。” 而听到身边的公公禀报的,却还有另一件事,徐才人今日令人去跟管事说,要将自己府中的份例分一些给刘淑女。管事的麽麽和公公哪里敢分她的份例,听后马上笑脸呵呵的道:“哪里能分娘娘的份例,那不是让小的们找打么。其实刘淑女的份例是够用的,她这个月的份例还没送过去呢,也是小的没将事儿办好,事儿一多忙起来倒是将这事给忘了,是小的们该死。”说着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又接着道:“娘娘放心,小的们这就将刘淑女的份例给她送过去。” 来传话的杏香也不想将这事闹成大事,闹出来对才人也不好,帮一次刘淑女倒是将自己搭进去了,得不偿失。如今得了麽麽太监们的回应,然后便满意的回去回话了。 太子听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心还是太软了些。” 刘淑女在东宫过得不好他是知道的,但因为他不喜刘淑女,便也懒得理睬。 刘淑女本是郭后宫里的宫女,后面被父皇看上,本是想要纳入后宫的,只是当初他一着不慎被郭后算计了去,最后父皇只能将她赏赐给了他,但因这件事,父皇也是对他生了嫌隙。 他也不是不知道当初的事怨不上刘淑女,就算当初他怀疑刘淑女是甘心为郭后所驱使而一同算计于他,但后面也能查清事情真相了。她本也是受害人之一,只是这件事到底令他感到羞耻,看到她就想到当初郭后狠狠甩在他脸上的那巴掌。 太子叹了一口气,罢了,终归她也算是无辜的。 太子将身边人叫了过来,吩咐给刘淑女送了一些赏赐,然后到了傍晚的时候,太子顺带去刘淑女的院子小坐了一会,然后才从北院绕到西院去了徐莺的院子。 但觉着东宫都像是炸开锅了,要知道太子可是从来不待见刘淑女的,自刘淑女进府以来,太子只怕是连她院子的门都没进过,结果现在却是又送赏赐又去看刘淑女的,虽然只是小坐了一会,那也足以表明他对刘淑女的态度破冰了。 之前将刘淑女的份例填了自己的腰包的太监不由后悔起来,接着又担忧,问自己的头儿道:“你说这刘淑女该不会是要受宠了吧?只是你说之前我们已经得罪了她,如今殿下会不会听了她的谗言替他翻起旧账来。” 他头儿沉吟了一番,然后道:“我看不会,刘淑女要能受宠早就受宠了, 哪里能等到现在,何况她可是皇后宫里出来的人。”当初的事不足为外人道,许多人其实是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不喜刘淑女的,只知道太子将她从宫里带回来之后便一直不喜,将她安排在偏僻的院子百年不见的冷落她。后面听了刘淑女原来是皇后的宫女,众人也只猜测她是皇后硬塞给太子,太子不得不收下的人。 头儿顿了一会,思索了一番,接着道:“我看只怕是殿下看才人娘娘帮了刘淑女,殿下为了给才人面子,这才赏了刘淑女,又特意去看了她。看殿下的态度,怕是不会为了刘淑女来翻旧账了。”说到这里,他又用力拍了下那太监的头,警告道:“我告诉你,以前吃下去了的便就算了,我也不让你吐出来了,以后刘淑女的份例你不许再动,该多少就多少的给人送去。” 向来只有太子不喜了的人他们才敢动手作践,如今殿下的态度明显已经摆出来了,不允许他们再作践刘淑女,他们自然不能逆着太子的意思。只是太子虽然不想翻旧账,但对他们之前做的事怕也不会有多少好感。 想到这里,头儿不由瞪了那太监一眼,骂道:“都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兔崽子,看你们惹出来的事。” 小太监心道,克扣下来的东西还不是你拿了大头,还不知道是谁贪得无厌呢,只是面上他仍是一副诺诺的样子,对头儿道:“是,是,都是小的们的错,连累公公了,公公大人有打量。”说完又是给头儿端水倒茶,又是给他捶肩捏脚的,这才哄得头儿面上的脸色好起来。 而在另一边,刘淑女看着太子赏赐下来的布料等物在发呆。小桃则十分的高兴,自她来伺候刘淑女以来,可从来没见过殿下来探望过淑女,更没有得过太子的赏赐。 小桃摸着布料,高兴的对刘淑女道:“娘娘,这下终于好了,您终于熬出头了。” 刘淑女却是脸色淡淡的,没有多少高兴,道:“这只怕都是才人娘娘的恩德。”她是怎么进的东宫她最清楚,太子是绝对不可能突然看上她的。 小桃听了感慨道:“徐才人可真是好人。” 刘淑女这次却是衷心的道:“是,娘娘的确是好人。”帮她其实得不到任何好处,徐才人此时不求回报的帮助她,她心里多少是有些感动的。有了太子的态度,她以后在东宫的日子会好过许多。但接着她又忧愁起来,欠下这么大的恩情,她以后不知道该怎么还。 此时徐莺也知道了太子的一系列动作,于是等太子来了她的院子的时候,她便觉得有些心虚 。 太子站在书案前写大字,她则坐在小榻上逗雪球,偶尔时不时的偷偷望太子一眼,等他发现看过来时,又连忙低头装作在跟雪球玩儿。 太子见了不由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笔,然后走到小榻上坐下。刚要伸手去拉她,她却微微的躲了躲,还不敢看他的眼睛。 太子道:“你做的是好事,现在心虚什么。” 徐莺弱弱的道:“我以为你会不高兴呢。”整个东宫都知道太子讨厌刘淑女,也不愿意跟她扯上关系,更不敢管她,结果她却跑去帮她,就算他此时帮她全了面子,但心里未必就高兴。 太子道:“既然知道我会不高兴你还做,就不怕我因此冷了你。” 徐莺再次弱弱的道:“我是觉得刘淑女实在太可怜了,你不知道她屋里烧的炭连下人用的都不如。而且……”说到这里想到了什么,她又连忙闭上了嘴。 他将她手上的雪球放下来,又将她抱了在自己的大腿上坐着,然后才问道:“而且什么?” 徐莺紧闭着嘴巴用力的摇了摇头。 他看着她,道:“快讲,若不然可就是欺君之罪。” 徐莺这才低下头,一副我知错的态度,开口道:“而且,而且就是有些觉得物伤其类罢了。”说到后面,声音已经越来越弱了下去,到后面几乎是听不清。 太子却在心里哼了一声,物伤其类? 感情他这是将他当成喜新厌旧的人了,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有些恼起来,他对她多好啊,事事都替她打算了,结果在她心里他就是这么一个形象。 他将她压下来,隔着衣服在她屁股上拍了两巴掌,恼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真是白疼你了。” 其实打得并不疼,但徐莺却嗷嗷的叫起来,然后拉着她的手,一晃一晃的半是撒娇半是求饶道:“殿下,疼呢……我以后不敢了,您饶了我吧。” 太子也怕真的将她打疼了,这才抱着她重新坐起来,接着叹了一口气,拉了她的手问道:“在我身边,你就这么不安心?” 徐莺玩着他的衣袖,顿了一会才道:“殿□边漂亮又有才情的姑娘太多,而我这样普通,既没有才情又不聪明。本来以前我觉得我长得还可以,可是进了东宫跟其他的姐姐一比,我连模样都觉得丧气了。” 太子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道:“真是傻瓜,到了我这个位置,什么模样的姑娘我没见 过,什么才情的姑娘我没见过,有时候女人越是漂亮越是有才情,心里却越阴暗越毒蝎,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有一颗赤子之心。” 便如当初在郧阳,看到那些因为遭受水患而流离失所的难民,她会想到将自己攒下的银子偷偷让人送去给施粥的人家,让人多买一些米多施一些粥。 他指了指她心脏的位置,对她道:“只要你这里不变,我便会永远喜欢你。” 徐莺连忙抓住他的手指,笑着道:“我一定不会变的,所以殿下要一直喜欢我。”说着还抓着他的手指晃了晃,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来,仿佛是在等他答应。 太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又道:“傻瓜。” 两人抱着在小榻上坐了一会,然后外面突然有两个人影闪了一下,还有窃窃私语的声音。过了一会,郑恩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太子行过了礼,然后道:“殿下,赵嫔娘娘使了丫鬟来请,说想和您商量二皇孙的事情,请您过去一趟。” 太子听得皱了皱眉,但想到昹儿,最终还是放开徐莺,拍了拍她的肩,道:“我去一下,等一下再来找你。” 徐莺心里其实有些不高兴,不满的嘟了嘟嘴,但最终还是将他送出了门。 太子在门口对她摆了摆手,道:“外面冷,快回去吧,免得冻着。”说完才转身离开。 等太子走远了之后,徐莺回了屋子重新坐在小榻上,梨香看着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娘娘。” 徐莺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梨香叹了口气,接着十分不虞的道:“赵嫔娘娘行事可真是恶心,哪有到人家屋子里来截人的,还说是大家子里出来的人呢。”争宠凭各自手段,最令人不虞的就是半道上将人截走,更别说像这种来人家院子将人请走的。 本来赵嫔初初进府,结果太子只在她进府的第一日歇在了她的院子里,第二日便又重新来了她们的院子,梨香见着还是很高兴的,至少知道那么漂亮的赵嫔都没有将太子的宠爱争走,她们还是稍稍安心一点的,结果现在却发生这样的事,没得令人生气。 徐莺道:“不要多想,或许她是真的有事关二皇孙的重要事要跟殿下相商呢。”只是这话也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吧,就是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第三十五章 赵婳看着太子进了自己的屋子,在门口对他行了行礼,然后才将他迎了进来,亲自给他端了茶,然后才笑着道:“是妾的不是,天寒夜冻的,将殿下从徐妹妹的屋子里请了过来,只是妾性子有些急,母亲和大伯母都说过,妾进东宫是为了照顾姐姐留下的小郡主和小皇孙的,妾便想早日和殿下商量小郡主和小皇孙移到我院子的事情。” 赵婳知道有些话对着太子最好实话实话,于是便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本来妾以为今夜殿下会来我的院子的,毕竟这才是妾进府的第二日,以为殿下会赏妾这份面子的,所以也没急着在白日的时候就将殿下请过来商量。” 太子听了却有些皱了皱眉头,这才是她进府的第二日,现在就急着要将曦儿和昹儿移过来? 自太子妃去后,曦儿和昹儿便养在了他的身边。只是他白天要忙于外面的事,大多的时候还是将他们扔给了奶娘照顾的,也只在晚上的时候能去看一看他们。他自然是知道孩子还是要有个母亲这样的角色来照顾比较好,所以他本是打算过段时间看一看她的品性,若看她品性没有什么问题便将两个孩子移过去的,但却没想到她会这样急。 难道她不知道他现在未必能信任于她? 太子转头看了一眼她的脸,却见她眸光柔和,十分真诚的模样,令他看不出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太子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按你的想法,你觉得什么时候移过去好?” 赵婳柔声开口道:“若按妾所想,自然是越早越好的。照顾小郡主和小皇孙是妾的职责所在,妾也想要早日尽自己的职责。当然,这还得看殿下的意思。” 太子想了想,最终决定道:“那便过了初十再挑个黄辰吉日吧。”孩子由奶娘照顾,奶娘作为下人行事难免要瞻前顾后,于孩子并不好。特别是昹儿身体弱,若万一孩子突然生个病什么的,奶娘多思虑了几分,说不定病情就耽搁了。何况宣国公夫妇既然敢将她送进来照顾曦儿和昹儿,就应该有拿捏得住她的手段。若再进一步说,万一赵嫔真是个坏的,也可以早日试出她的品性来。 赵婳高兴道:“那妾明日便令人将小郡主和小皇孙住的地方打扫出来。” 太子“嗯”了一声,接着又道:“两个孩子你以后多费点心,特别是昹儿,他身子有些弱。” 赵婳道:“殿下放心,便是殿下不说,妾也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小郡主和小皇孙的。” 赵婳 顿了一会,接着又道:“还有一事,妾这几日能不能去看看小郡主和皇孙殿下?” 太子道:“他们就住在我的德元殿里,你想看便去看。”德元殿是太子的寝殿。 赵婳道:“多谢殿下。” 太子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赵婳见话已经说完,于是站起来,又对太子道:“妾将殿下从徐妹妹那里请了过来,多有愧疚,如今妾要与殿下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还请殿下回去陪徐妹妹吧。” 太子放了茶碗站起来,道:“也好,那你也早点歇着吧。” 赵婳听得却是小愣了一下,她说的不过是卖乖的客气话罢了。人都已经过来了,何况她才进府第二日,她在前面又说了“以为殿下会赏妾这份面子的”,潜台词便是希望他赏她这份面子。 她以为就是看在宣国公府和仙逝了的赵娥的份上,太子也会顺势留下来全她这份面子。何况她自认为姿容出色,昨天晚上她也是尽力表现完美,此时他应该正是贪她新鲜的时候才对,没想到他却会顺着她的说表示要回徐莺的院子去。 赵婳不由暗暗后悔,早知道她就应该直接提出请求太子留下来才是,此时话已经出口,她倒是不好再出言留下太子了。 只是想到这里,赵婳却不由重新审视了徐才人在太子心中的地位,看来她实在是小看了那位徐才人,还以为太子宠爱她,大部分还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 但紧接着她又不由暗暗庆幸,幸好这位徐才人是个短命的,离上辈子她死的时候也不超过一年,若不然,有这么一位入了太子的心的劲敌,于她以后是大大的不利。 但想着,她又郁闷起太子的眼光来,那位徐才人实在是普通,无论样貌才情在东宫里皆不出色,甚至没有江婉玉来得有存在感,结果却偏偏入了太子的眼。反而自己一位绝世美人站在这里,他却视而不见。 郁闷归郁闷,但面上赵婳还是一副磊落大方的将模样将太子送了出去。 等太子走得实在看不见的时候,赵婳才在门口叹了一口气,心道今天真是失算了。 而太子回了西院之后,在门口示意外面的宫女不用进去通报,他自己进去。 结果她一进到内室,却看到徐莺坐在小榻上扶着小榻的边缘,一双腿悬在半空,眼睛看着自己的脚晃来晃去的,脸上是一副落寞的表情。而一身雪绒绒的雪团也跟着蹲坐在她旁边的榻上,尾巴悬在半空学着她 的腿晃来晃去的,一人一猫,脸上是一样的表情。 最先看到他进来的是雪团,喵的一声跳下来,直扑到他的身上。等他将它抱起来时,它又极亲热的舔了舔他的脸。 而徐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见是他,脸上的落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慢慢展开的笑脸。 太子看着她的模样,不由道:“怎么,看见我人都傻了。”说着在她旁边坐下,将雪团放在大腿上。 徐莺靠过来,挽住他的手,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其实她多少有些明白赵婳这个时候将太子从她院子里请走的意思,就跟柳嫔联合了江婉玉和杨选侍想要压制她一样,她刚刚进府,同样需要立威。 她现在是府里最受宠的嫔妾,要立威哪里有利用她来得简单容易。只要她能将太子从她院子请走,再令太子在她屋里睡一夜,然后明天东宫里就知道,她赵婳可是能将太子从最受宠的徐才人屋里随便请走的人,连徐才人都争不过她。而府里的下人知道了,看她可不要高看几分,也不会敢随意轻瞧她。 这样的法子虽然恶心人,但简单粗暴易操作,只要能达到目的,恶心人又如何。 只怕她没想到的是,太子虽然被她请走了,但最后却又回来了。 就连徐莺自己都没想到太子真的会回来,普通人家纳个小星还要新鲜个三日呢,何况容貌绝世大家出身的赵婳,徐莺以为太子怎么也会留下来的。 太子用手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君子千金一诺,我既说了会回来,你当我是言而无信的人?” 徐莺却像是没听到他语气中的不满,紧紧的抱着他的手,开心道:“殿下,您真好。” 是真的好,人好,对她也好,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要喜欢上他了。 此时在东院里,赵婳确实在后悔自己的失算,她本是想要利用徐莺来立威,没想到结果威没立成,反而很可能扫了自己的面子。 别人看见太子已经到了她的院子了,她竟然还留不住人,只怕会越加小看她了。好在这并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这又让她稍稍放心下来。 她知道赵娥留下的一双儿女现在养在太子的寝殿里,她说这两日想去看看小郡主和小皇孙,其实是想求一道能随意进出太子寝殿的旨意的。太子的寝殿不比平常的地方,能随意进出,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太子的一种信任。她原本想求了这道旨意,结合从从徐莺院里将太子 请过来的事,想要将这威立得大一点的,但却没想到这成了补救的手段。 能得了太子的允许进入他的寝殿,总算没有让今天的事太丢人。 赵婳不由想到,这是否其实是太子故意为之。她不由回忆起上辈子记忆里的太子的印象,聪明、睿智、善于隐忍,后面是被说成“一代贤主”的人,她拿徐莺做立威的筏子的事,太子未必看不出来。他不满她用徐莺做筏子,所以今日故意扫她的面子不留下来,却又答应让她进入寝殿看望小郡主和小皇孙,会不会又是不想在下人面前太不给她面子,她毕竟是要照顾小郡主小皇孙的人,她在下人面前完全没了面子,小郡主和小皇孙也会跟着受连累。 想到这里,赵婳不由暗暗心惊,究竟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太子真的有这样的心思。她不由警告自己,不管是不是自己多想,下次行事还是要更小心一点,至少要弄清楚太子的底线再来行事,若不然反可能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到了第二日,赵婳本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去了德元殿看望李曦和李昹。 赵婳站在偏殿里,看着躺在摇篮里的李昹,却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上辈子的赵婳是真心将他当成自己的亲生的儿子来对待的,他们做了三十几年将近四十年的母子,便是此时,继承了原主上辈子记忆的赵婳看着他时,仍是心情复杂的。 她无微不至照顾他长大,寻来神医医治好了他的身体,用心辅佐他登上了帝位,为此甚至遭来亲生儿女的埋怨,结果没想到他登基之后,追封了自己的生母为皇太后,却只将她封了一个普通的太妃,让她成了后宫所有女人的笑柄,最终在他登基后的几年里因抑郁愤懑而终。 ☆、第三十六章 过了腊月初十,太子选了个日子,将李曦和李昹正式移到了赵婳的院子里,虽两个孩子一起移过去的,还有奶娘和以及原来伺候赵娥的*和唐麽麽。 赵婳自然知道太子让*和唐麽麽跟着一起过来,其实便是不相信她还在防着她。她自知信任这东西不能一蹴而就,只能慢慢令太子对她放心,于是恭恭敬敬将这些人接了下来,令人安排了屋子给她们住,又下令自己院子里的人,对伺候大郡主和二皇子的人一定要恭敬。 大郡主已经四岁了,已经是开始记事的年纪。 赵娥怕她留下阴影,在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的时候就开始减少与长女的见面时间,在生产的时候,更是早早就让人将她抱走,所以大郡主并没有亲眼看着母亲去世。只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自己突然就没有再看见母亲了。 她也问过自己的奶娘母妃去哪里了,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她,她在母妃住的地方也找不到她。奶娘们都告诉她,太子妃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而父王则跟她说,母妃去天上求佛祖保佑曦儿去了,所以曦儿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这样母妃在天上看了才会高兴。 她虽不知道奶娘说的母妃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和父王说的母妃去了天上是什么意思,但多少明白自己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母妃了。所以这些日子她的情绪都十分低落,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说话,奶娘想了多少办法来逗她都没有用。 然后现在奶娘又跟她说:“……我们要搬到赵嫔娘娘的院子去,赵嫔娘娘是您的姨母,她是来代郡主的母妃来照顾你长大的。” 她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听不懂大人们说的话,但却潜意思里有些明白,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姨母是来替代母妃的位置,来抢走母妃的东西的,所以她打心里并不喜欢这个新姨母。 一个四岁的女孩子要抗拒一个大人,会用的方法是什么,便是不去理睬这个人,不跟她说话,对她送来的东西一概不碰。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只怕都要苦恼一下,但赵婳却一点都不担心。她很清楚宣国公府送她进来的目的是什么,也知道太子希望她怎么做。她是来照顾小郡主和小皇孙长大的,而不是来代替太子妃在孩子心里的位置的。 倘若她真的令这两个孩子视她如母,她那位大伯母可就不一定会高兴。只要是个当母亲的,就不希望自己女儿的地位被别人取代,上辈子李昹在小的时候与赵婳的关系还是极为融洽和亲近的,李昹极为依赖这个养母,但最后赵婳 会被李昹那样冷待,未必没有她那位大伯母的功劳在。 就是太子,倘若她一上来就极力想要讨得小郡主的欢心,只怕心里反而也要怀疑一下她的目的不纯。所以此时,她对小郡主的态度不远不近才是最好的——尽自己的职责无微不至照顾好她的生活,但感情上却不能真的对她亲如女儿。 有谁能对一个刚刚见面的孩子就产生母女之情的,至少也要一个缓冲的时间,这个时间要让别人能够相信,她通过与孩子的日久相处慢慢的产生了母女之情。 小郡主再如何闹情绪,终归是个健康的四岁孩子,照顾起来都要容易些。需要费神的反而是身体极弱,刚只有四个月大的二皇孙。赵婳为了照顾他,很是花费了心力,甚至连想办法笼络太子的想法也暂时先放了下来。 太子在一双儿女身边放了人,赵婳对小郡主和二皇孙的态度自然也有人会禀报给太子听,但太子每次听到的回答都是:“赵嫔娘娘照顾大郡主和二皇孙极用心、细致。”几乎找不到一点她心存不良的端倪。 太子听后在心里道,这样也好,赵嫔真心对曦儿和昹儿,总比她心存坏心强。 太子虽然对她放心了不少,但到底没有全然信任她,依旧放了人在她身边看着。 赵婳对太子在她身边安插人的事心知肚明,但她从来不防她们,有些关于小郡主和二皇孙的事,她甚至会主动和她们商量,一副十分坦坦荡荡的模样。 有时候太子在她身边安插人也并非是坏事,只要她不做其他的动作,她真心实意照顾孩子的事同样会传到太子耳中。就如上一世的赵婳,因她对两个孩子不求回报的真心付出,太子后来对她十分信任。 赵婳此时坐在小床边,看着躺在摇篮里安稳睡去的二皇孙,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来。 外人看着她此时的模样,只道她对二皇孙十分真心,而赵婳此时在想的是,这一世,她会如上一世的赵婳一样,无微不至,关怀备至的照顾他,她对他会比对她亲生的孩儿还要好,她不会对他有任何不轨的动作,她会让太子和其他人看到她的善良。 上辈子的李昹被太医断言为活不过成年,但他后来能活下来,却是因为赵婳给他请来了神医杜邈治好了他的身体。 杜邈此时的名声还不显,但在二十年后却被称为“赛华佗”,他医术高超,但生性不喜拘束,常年云游四方尝试百草。上辈子赵婳跟着父亲在四川任上时,曾经救过因吃了毒草而中毒的 杜邈,后来赵婳找到了他,请他救下了二皇孙李昹。但这一世,赵婳却在杜邈出事之前便令人将杜邈骗到扶桑也就是现在的日本去了。想来他这一世应该不会再出现在大齐,更不会再大齐声名鹊起。 她这一世仍然会如上辈子那样对李昹掏心掏肺,只除了延请神医这一项,她甚至会比上辈子做得更好。没有神医救治的李昹,不过是个活不到成年的皇孙,不会对她和她以后的孩子有任何的威胁,她乐得从他身上得个善名,顺便取得太子的信任。 想到这里,赵婳看着熟睡的二皇孙,溢出更温柔的笑来。 ##### 过了腊八,转眼便是新年。 大年初一到初五要进宫领宴。往年东宫都是太子和太子妃领着一二名嫔妾进宫的,太子身为储君,自然是在前朝陪着皇帝宴请群臣,而太子妃则领着嫔妾去往关雎宫谒见皇后。 今年东宫没有太子妃,按份位本来是该两位太子嫔进宫去。但今年皇后却传了旨意,说听闻太子宫里的徐氏才情样貌出众,她想见一见,令徐才人也一起进宫来。 听到这份旨意之后,徐莺感觉自己的眼皮直跳,而柳嫔则看着她,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徐莺曾在太子妃生产那日顶撞得罪过皇后的人,这次皇后要她进宫能安好心才怪。因为太子妃难产的事,当日的黄姑姑早已身首异处,皇后因此失了一条左臂右膀,心里只怕早记恨上了她。 当日就她为了讨好太子爱出那风头,连累得她被太子责怪。皇后不能拿太子如何,但对付她们这群东宫的嫔妾却是轻而易举,她倒是看看,这次她能怎么应对皇后的怒气。 其他的嫔妾看徐莺也是或同情或担忧或明明幸灾乐祸却装作同情的,在这各种的目光照射之下,徐莺觉得自己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其实她也怕这次进宫啊,当日她能跟黄姑姑对上,说到底不过因为她只是关雎宫的一个姑姑,对她不敢如何,但这次直接面对的可是皇后,皇后啊。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皇后大了她一个小小太子才人不知道多少级,捏死她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到了晚上,她跟太子撒娇道:“我能不能不去,可以给我报个身体有恙的理由。” 太子却拉起她的手道:“知道你害怕,但这是躲不过去的。你说身体抱恙,那她就能以关切你的理由派出太医来亲自查验,到时候查出你身体无恙,便能以欺瞒不敬之罪治你,到时候 反而让她拿到了发作你的由头。何况这是你第一次进宫,你多见见人总是有好处的,总不能为了躲着她便错过了这样的机会。” 徐莺有些不甘心的拉着他的手晃了晃。 太子捏了捏她的手,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我不可能永远护着你,有些事你要自己学着面对。万一我不在京里顾不上你呢,你得学着保全自己。而且你也放心,她到底是要名声的人,不会光明正大的害你,你记得在宫里不要让身边离了人,我再让芳姑姑跟着你进宫,会保你万无一失的。” 徐莺仍是不高兴的抓着她的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脸上作出哀求的神色来。 太子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一不忍心,差点就要答应她了,只是想到什么,仍是狠下心道:“好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 徐莺抱着他的手臂装作伤心道:“你不喜欢我了!” 太子抱过她道:“谁说的,我最喜欢的就是莺莺。” 喜欢个鬼,喜欢就不会看着她置于险地而不顾,这一点都不真爱了! 不管她心里再不愿意,到了年初一那天,她还是打点了行装,跟着柳嫔和赵嫔两人一起进宫去了。 在上车之前,柳嫔拉着她的手笑盈盈的跟她道:“妹妹放心,你我一体,都代表着东宫,我会多顾着妹妹的。” 徐莺看着她隐隐带着幸灾乐祸的脸,只能:呵呵…… ☆、第三十七章 马车进了皇宫的丽正门,然后便有人将她们领进了关雎宫内。 关雎宫的前殿里已经坐了不少的人,个个锦衣华服,一想便能知道来头都不小。大家围着皇后在说说笑笑。 此时皇后笑盈盈的坐在凤座上,正拉着一个概约十四五岁的少女说着什么,而那姑娘则是微垂头,露出一个羞甜的笑容来。那微垂头的动作做得极为优美,加上少女的模样出挑,看着倒是十分赏心悦目。 芳姑姑悄悄的凑过头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皇后跟前的姑娘信国公府唐家的二小姐,闺名唐岚玉。” 然后徐莺就在心里点了点头,原来是丑媳妇来见公婆,难怪气氛如此的融洽。 自上了京城以来,徐莺对京城权贵的人事几乎都是一知半懂的,因为平时不用交际应酬,要用到的时候少,她也没有专门去了解。但在进宫的前一天晚上,芳姑姑给她恶补了这方面的课程。 宫里早有传言传出,皇后看中了信国公府唐家的二小姐,想要让她做四皇子的王妃。就等着过完年开了印之后就下旨赐婚,等太子娶了继太子妃皇家就接着办四皇子的婚事。 信国公府在京中算不上什么实权的勋贵,信国公也只是领着一个正四品指挥佥事的职。不过信国公府有一门牛逼的姻亲,其夫人唐张氏是兵部侍郎张畴张大人的嫡女,唐岚玉是张畴的亲亲外孙女。 信国公夫人唐张氏原是信国公的继室,生有二子一女,另信国公的原配还生有一子一女,原配所出之子在年少时纵马摔死了,其嫡女唐惜玉平安长成,后嫁给了继母娘家的侄子,张大人的嫡出二孙子张鸣。 关系绕了这么多,总之一句话,信国公府与张大人家的姻亲关系稳固,娶了信国公府的嫡女,其实就相当于拉拢了张大人。 五军都督府和兵部是相互牵制又相互配合的两个部门,五军都督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而兵部尚书有掉兵权却无统兵权。太子要娶五军都督的女儿,皇后转眼就想将兵部尚书收拢在麾下,于是两方重新势均力敌。 朝堂的硝烟果真一点不比实打实的战争激烈啊。 就在徐莺一边吐槽一边跟着柳嫔和赵婳两个跪下去磕头的时候,皇后已经笑容慈蔼的对着她们叫了起。 唐岚玉知情知趣的及时回到了信国公夫人的身边,而郭后则笑容温和的道:“柳氏倒是常见的,另两位新面孔便是新进东宫伺候太子的赵氏和徐氏吧,果真是清谷 幽兰般的姑娘,个个貌如桃李。”说着顿了顿,对她们道:“你们走上前来让我看一看。” 徐莺在心里直叫苦,只能和赵婳一起上前几步走到皇后跟前,然后屈膝行礼,道:“娘娘。” 皇后先是拉了赵婳的手,然后打量了她一眼。女子眉目如画,绝丽不可方物,便是再后宫见惯了美人的皇后都不由在心里惊赞一句,心道太子倒是艳福不浅。 皇后打量了一会,才开口道:“听说你是随父母在四川长大的,真是难得,四川这样的地方倒是能养出你这样的美妙人儿来。” 皇后左手边的一个美艳宫装美人突然笑道:“赵嫔怕是像她母亲,当年赵四夫人的貌美可是无人不知的,若不然也不会引得赵四老爷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美人说到这里,睥睨了赵婳一眼,又突然道:“当年赵四老爷和赵四夫人的结缘虽是一段佳话,但赵四老爷为了个贱籍出身的女子差点气倒老宣国公,却也算不孝了。赵嫔,你说是不是?” 徐莺按着她的衣裳佩饰以及在殿中的座次猜测,这便应该是如今后宫第二大的人物萧贵妃了。永安帝膝下有七个儿子,萧贵妃是后宫里唯一一个生下两个皇子的皇妃。 萧贵妃的语气不善,殿中其他人则不由都望向赵婳,想要观得她会如何应对。 外人直言自己父母之过,偏偏言者位高权重以势压人,末尾还要挑衅的问一句“赵嫔,你说是不是?”,一般十四五岁的女子遇到这种情形,便是不惊慌失措怕也要面带出怒气。偏赵婳却一丝惊慌都无,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从容淡定的对着萧贵妃笑道:“回娘娘,圣人都言子不言父母之过,何况在妾心中,父母当年所为亦算不得错处。人有三六九等,感情却无高下贵贱之分,贵如帝王妃嫔心中有情,贱如婢女小厮心中亦有感情,妾父母当年所为,也不过是情到深处难自禁罢了。至于引得祖父生气之事,父亲母亲亦是十分自责愧疚,好在祖父心中开明,最终为妾父母之情所感而原谅了他们,若不然,最后也不会成全了妾父母的亲事。” 殿中的贵妇听完不由相互对望一眼,皆在心里赞叹一句“好个能言善道的女子。”,明明是老宣国公拗不过儿子不得不同意了亲事,到了赵婳的嘴中倒是成了老宣国公为他们的深情所感动。最妙的是一句“人有三六九等,感情却无高下贵贱之分”,更是能堵得人说不出话来。 众人的目光都被赵婳吸引去了,倒显得旁边的徐莺仿佛被人遗忘了,不过这样的情形也正和 徐莺所愿。不过她有些疑惑的是,“人有三六九等,感情却无高下贵贱之分”这句话她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 只是没等她想出在哪里听过,便又听到萧贵妃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赵嫔,按你这样说法,两人只要有情,不管他们出身如何,也能不顾贵良商贱籍之别,都能通婚了?” 赵婳微微笑道:“先敬德皇后未嫁先帝之时亦是商籍出身,而时先帝为秦国公府二公子,出身贵籍。先帝不重门第之别,以三书六礼将敬德皇后礼聘而归,后天下大乱,敬德皇后和先帝一起辅佐高祖皇帝结束乱世,创下帝王之业。可见出身并非结二姓之好的唯一标准。娘娘,您说是不是?” 赵婳看着萧贵妃,脸上依旧是无懈可击的笑容。当年太宗皇帝和敬德皇后便是贵籍和商籍通婚,否定她的话便是否定当年太宗皇帝和敬德皇后,她倒是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胆子敢说她说的不对。 徐莺听得在心里啧啧称赞,这位赵嫔真真是位心思灵巧巧辩无双的女子,殿中其他人也不少露出了同她一样的惊赞神色来。就是赵婳,在看到这么多望向自己的惊叹目光,也是小小得意。 萧贵妃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不痛不痒的道:“赵嫔将自己的父母比作当年的太宗皇帝和敬德皇后,可真会抬高自己。” 皇后今日虽然没有出言为难赵婳,但却也没有阻止萧贵妃对她的针对。直至此时她觉得也差不多了,若在让她们说下去倒显得她这个皇后失职或可以纵容了,于是才用温和却带着威严的声音道:“好了,大过年的,少说些这些有的没的。” 说完转而望向徐莺道:“赵氏是个口舌伶俐的,这一个却是老实安静,自进门以来,除了行礼倒是一句话都没说。”说着对着离她还有两步远的徐莺招招手道:“你再走前一步来,让我好好看看我们太子喜欢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 徐莺叹了口气,果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该来的还是会来。 她往皇后的方向走近了一步,皇后拉了她的手腕,笑容和蔼的看着她。在外人看来,她的笑容便只是一个长辈看小辈的那种亲和的笑,但徐莺却觉得她看她仿佛是在看一只随时可以被她捏死的蚂蚁,笑容里带着嫌恶和轻视。 徐莺感受到了握在她手腕上的手在暗暗使力,她心下吃痛,却不敢表露出来。等过了好一会,等皇后终于放开了她,她偷偷低下头去瞧自己的手腕,看到上面整个红了一圈。 徐莺不由在心里骂了一句:坏巫婆。 然后“坏巫婆”开口道:“刚刚没细瞧不觉得,此时细看之下,倒觉得她极像一个人。”说着指着她问殿中的一个贵妇道:“皇姐,你觉不觉得?” 被问的贵妇开口道:“她一进门我便发现了,她长得像孝昌,模样倒还不十分像,但这身形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被皇后指着的贵妇大概四十多近五十岁的年纪,锦衣华服,风韵犹存,一双丹凤眼斜斜的快长到鬓角,看着显得有些刻薄。徐莺记得芳姑姑告诉过她,皇室里有个长着一双丹凤眼的长公主,封号为“景阳”,是先帝的嫡长女。 先帝仅有两个女儿,分别由前后两个正室所出,而景阳长公主为先帝的原配敬惠皇后所出。敬惠皇后在生下景阳长公主后便过世了,那时先帝还只是前朝齐国公府的二公子。五年之后,先帝续娶敬德皇后,敬德皇后才貌双全,与先帝恩爱异常,后夫妻一同辅佐高祖皇帝夺得天下,创下帝王之业。 芳姑姑与她说过,景阳长公主与继母敬德皇后不和,而元后朱氏当年敬德皇后却十分相得,因此景阳长公主对元后朱氏和朱氏所出的太子心有嫌隙。芳姑姑跟她道:“……娘娘这次进宫,十之□□是会见到这位长公主的。景阳长公主别的没什么,就是口舌厉害了些,若长公主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请娘娘多担待些就是,万不可因怒生出事情来。” 徐莺将这翻译成大白话,就是这位长公主别的能耐是没有的,顶多就是说些刻薄话,娘娘听着就当是放屁,千万不能因此生怒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来,免得给东宫招祸。 座中有不少人是见过永安帝的嫡长女孝昌公主的,听到景阳长公主的话纷纷点头,道:“是,确实有些像。” 只是景阳长公主环视了殿中的众位命妇一眼,却又开口讽刺一声道:“难怪太子连赵氏这样的绝色天香都放在了一边,反而十分宠爱这么个容貌并不十分出挑的才人,想来原因都在这里呢。” 座中命妇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不敢附和。 这话普通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只是大齐开国之前,前朝的最后一位皇帝曾经干过将自己的亲姐姐囚禁在后宫成为自己的禁脔,在亡国前夕更说出要立自己的亲姐姐为皇后的事。大齐开过不到五十年,这件事也还不算久远,而孝昌公主是太子的同母姐,景阳长公主说出这样的话,难免让人想到前朝皇帝做的这件事。 徐莺曾经听杏香 八卦过这件事,心里不由有些隐隐生怒,偏偏不好发作,只好在心里道:“她说的是放屁,她说的是放屁。” 皇后在此时也感慨道:“孝昌和太子确实自小就十分姐弟十分情深。”只是这句十分普通的话,在这样的情形说出来,倒像是坐实了太子和孝昌公主有不伦之情一样。偏偏皇后的语气十分真诚,仿佛真的只是在感慨太子和孝昌的姐弟情深。 命妇们不敢接这样的话,殿中一时安静下来,倒显得有些诡异。有外命妇正想着要不要开口转移这个话题,正好这时,外面有太监唱道:“六公主到。” 六公主是皇后最小的女儿,亦是永安帝的幼女,平常十分得皇后和永安帝的喜爱。皇后听到这里,脸上不由生出温柔来,笑道:“这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她话音刚落,然后便看到一个穿着大红色衣裳的少女走了进来,那少女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长相甜美,与郭后有四五分的相似。 少女进来后,对着皇后屈膝行礼,道:“拜见母后。” 皇后温笑道:“你这个皮猴,今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六公主道:“儿臣知道母后今日在关雎宫接见命妇,平常百姓家中有客人来了,家中女儿也是要出来拜见客人的,儿臣虽长在皇宫,但也不好失了礼数,自然也要出来拜见各位夫人。”说完在大殿里走了一圈,给各位命妇一一行礼,嘴上甜甜的叫出“xx夫人”,十分讨喜。 命妇们除了皇室的公主,自然不敢受六公主的礼,纷纷站起来侧身避开,连声说“不敢”。 六公主拜完了一圈,仿佛这才看到退到旁边的徐莺,看着她好奇的道:“咦,这位姐姐是谁,瞧着好生面熟。” 皇后笑道:“那是你三哥哥家的才人,她今日是第一次进宫,你怕不曾见过她,至于你说面熟,怕是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像你大姐姐的缘故。” 六公主道:“原来是小嫂嫂,母后不说还不觉得,如今细瞧,果真像是大姐姐。”说着叹口气道:“大姐姐出阁也有好几年了,儿臣记得大姐姐以前是极疼儿臣的,如今儿臣真是好生想念她。”说到这里,六公主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对皇后道:“儿臣见过了客人,如今也该下去了。儿臣很是喜欢这位三哥家的小嫂嫂,母后不如将她借给我一会,让她陪我玩一会。” 皇后无奈道:“你真是被我惯坏了。”说完看向徐莺,语气不容拒绝的道:“那徐氏,你陪六公主出去玩一会。 ” 这是一句命令句而非请求句,令人不许拒绝。 ☆、第三十八章 徐莺亦步亦趋的跟在六公主身后,听着她聒聒噪噪的指着御花园里的梅花道:“小嫂嫂,你看,这御花园的梅花开得好吧。火红火红的一片,整个园子都是梅花香。” 那声“小嫂嫂”听得徐莺极为心虚,但六公主却说得极为自然,仿佛本该就是这么叫的。 徐莺点头敷衍道:“是,是很香。”但心却有些心不在焉的观察周围。 就在刚才,皇后以命令而不容拒绝的语气让她这个东宫的才人陪着六公主出来,而六公主则拖着她来了御花园,声称要赏梅花。徐莺打心底里觉得皇后和六公主没安好心,可是又不能拒绝。 徐莺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芳姑姑,心里又庆幸,幸好她没让芳姑姑都不许跟,芳姑姑对宫里熟悉,且人也谨慎周全,有她在总可以安心一些。 走了一会,六公主突然回过头来,对着徐莺失望的道:“小嫂嫂,你是不是不想出来和我出来。” 徐莺听着连忙呵呵道:“怎么会,能陪六公主出来是我的荣幸。”才怪。 六公主又甜甜的笑起来,道:“那就好,我是真心喜欢小嫂嫂才让你出来陪我的。”说着想到什么,又道:“小嫂嫂放心,离开宴还早得很,等一下我会让人送你回关雎宫去的。” 徐莺道:“那就多谢六公主。” 六公主又对着她甜甜的笑了一下,接着指着远处道:“小嫂嫂,你等一等我,我去那边折几枝梅花给你。” 旁边就有梅花,哪里需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折,徐莺刚想说话,结果六公主却带着自己的人一溜烟的跑了。而后倏的转眼绕过了假山,她连带着跟着她的宫女和太监的身影都不见了。 徐莺转头望向芳姑姑,意思是问她怎么办? 芳姑姑握了握她的手,小声道:“娘娘就在这里等六公主吧。” 芳姑姑的眼皮有些在跳,她自觉皇后让六公主将徐才人带出来,只怕算计就在这里等着,只是她猜不出皇后究竟是哪一般的算计。 芳姑姑心道,只愿太子能快点得到消息想出应对的法子才好。 同皇后常在东宫安插人马一样,关雎宫里同样有太子的人。在刚刚出来的时候,她就给其中一个人使了暗号,让她想办法传话给太子。 芳姑姑还在沉思,突然又听到徐莺道:“姑姑,你听听是不是有人要往这边走来了。” 芳姑姑细听了一下,果然是有人 在往这边来,且隐隐还能听到一个男子的说话声,听声音像是宫里的某位皇子。 芳姑姑眉头一跳,急忙虚扶着徐莺道:“娘娘,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计较。” 徐莺正准备听她的意见准备离开,但接着听到那个男子的声音渐渐模糊,他好像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徐莺和芳姑姑皆送了一口气,若皇后的算计是让别人误以为她和宫中的皇子发生什么,那刚才实在是惊险。可是后面那个男子却又主动走了,倒又实在令人不明白这又是怎么回事了。 就在她们两人皆在疑惑之时,而在身后却有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道:“阿瑥?” 徐莺回过头,后面站着的竟是一位面容温润,气质温雅的公子。或许她们刚才太过专注于另外一个方向,而这个人的脚步又轻,她们竟然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过来。 徐莺并不认识这个人,就在她怀疑皇后真正用来算计她的是不是这个人时,却听得旁边的芳姑姑对着他屈了屈膝,福礼道:“汝南侯世子。” 汝南侯世子?新昌公主的驸马? 这下子徐莺终于放松了下来,新昌公主是皇后的女儿。皇后生有一子三女,新昌公主是她的长女,下嫁汝南侯世子梅殷。皇后再是要谋算她,也不会利用自己的亲女婿。 徐莺对着他福了福礼,道:“见过世子爷。” 梅殷在她回头的那一刻便露出失望之色来,这并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他心里不由苦笑道,是啊,她早已狠心远嫁,又怎么会再出现在皇宫里。 他再次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女子,两人的面容虽不多相像,但身形却□□分肖似。他早就听闻太子宠爱一个从江南带回来的女子,对她的盛宠甚至盖过了世家出身的嫔妾。太子并非贪恋美色之人,他起先还有些不相信,如今却多少有些理解了。 他问她道:“你是东宫的女眷,怎么不在关雎宫在御花园里。” 徐莺道:“回世子的话,是皇后娘娘令我陪六公主出来。” 皇后和东宫面上母慈子孝,内里其实已经斗得水火不容,他多少有些明白皇后想要做什么,开口道:“你先回关雎宫去吧,现在怕快开宴。” 徐莺犹豫道:“那六公主……” 梅殷道:“我会跟皇后娘娘说。” 徐莺赶忙道是,再次福了福礼,然后扶着芳姑姑的手准备离开。 恰在这时,一 个锦衣盛装的女子领着一群宫女和太监从他来的地方也走了出来,对着他的身影喊了一声:“驸马。”却是新昌公主。 新昌公主看了梅殷一眼,接着将目光又转向了她们,徐莺感受到她看着她时,目光仿佛微微沉了沉。 徐莺连忙屈膝行礼:“公主殿下。” 新昌公主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叫起。 梅殷见了再次对她们道:“你们快回去吧。” 徐莺于是赶忙在芳姑姑的虚扶下离开。 身后梅殷看着她的背影,眼睛里有丝别样的情绪。直到她消失在御花园里,再看不清那道身影,他才有些失望的垂下眼去。 新昌公主看着他的神情,咬了咬唇,眼神慢慢阴冷下去。 而此时在前面的大殿里,郑恩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正在给大臣们敬酒的太子,先在门口等了一等,直到太子敬完酒回到桌位上,郑恩才悄悄走过去,换了他身边的另一个太监的位置,然后一边倒酒一边悄声在他耳边道:“殿下,才人已经回了关雎宫了。” 太子点了点头,然后终于松了口气。 郑恩又道:“另还有一件事,五皇子在御花园里轻薄了礼部尚书洪大人的千金。” 太子更加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在皇宫自有眼线,在得知皇后让六公主将莺莺引出关雎宫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五皇子在今天不小心被人喂了点料,这种药在皇帝想要御女却心有力而不足的时候常用,想也能知道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在吃下数倍普通量的这种药时最想干什么。若此时他被人故意引到御花园,在那里刚好碰到莺莺,那此时被轻薄的,只怕不是洪家的小姐了。 萧贵妃在后宫颇有势力,膝下又有两个儿子,她和五皇子对皇位亦有剑指之心。但若真的发生五皇子轻薄兄长妾室的丑事,五皇子的品德便已经坏了,这跟她当年算计他与刘淑女恰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莺莺是六公主带到御花园去的,但皇帝的女儿不会错,何况去的又是御花园这种普通的地方,六公主一句没想到五皇子会做出这样的事就能撇清。为了遮掩丑事,错的自然只能是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的莺莺了,到时说不得就是一个“病亡”“暴毙”的结局。 不得不说,这真真是一出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只是当年他在她手上摔了一次,就绝不会摔第二次。 她既 然能将五皇子引过去,他自然也能将五皇子引到另一边去,而洪家小姐就更好骗了,一句四皇子在御花园等她就将她骗过去了。 洪家小姐是洪大人的庶出千金,本是皇后给他那位四弟看中的侧妃,这下子怕要成为他那位五弟的侧妃了。 萧贵妃最喜欢坐山观虎斗,自己好从旁边捡漏,这次皇后算计了她儿子,她只怕再坐不住了。萧贵妃以前就是能闹腾的性子,她若闹腾起来,就是不能将皇后如何,只怕也要令她费上许多神。 太子对这样的结果真的十分满意。 只是想到梅殷,太子又叹了一口气,他今日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郑恩仍还站在旁边没有走,太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什么事?” 郑恩道:“才人回到关雎宫的时候就晕倒了。” 太子起先不由担心的蹙起了眉头,但紧接着徐莺最爱的就是装晕一招,昨天还跟他道:“要不我一进宫就装晕倒?”太子的眉头放松了起来,想着只怕她就是在装晕,心里不由又气又好笑的道:“真是傻得没救了。” 结果郑恩在此时又说了一句:“皇后宣了太医来扶脉,太医称才人娘娘这是有喜了。” 太子听得愣了一下,手上酒杯里的酒差点抖了出来,接着他马上流露出愉快的心情来。 但紧接着她又紧张起她来,如今她在关雎宫里,虽然知道皇后不敢在自己宫里对她如何,但他仍还是不由自主的担心起来,恨不得马上就抱着她回东宫才好。 他对郑恩道:“悄悄吩咐我们在关雎宫的人,让她们多看顾着才人。” 郑恩倒是,然后将酒壶换回给了旁边的太监,自己悄悄又出去了。 太子仰头将酒杯里的酒喝了下去,只觉得今天真是个不错的日子。 他回头对身后的太监道:“倒酒。” ☆、第三十九章 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徐莺是跟太子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等马车到了东宫,太子更是直接公主抱将她抱了进去。 徐莺看着东宫门前的宫女太监,其实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娇气的不想拒绝太子的怀抱,于是便有些害羞的将脸埋到她的胸口上。 柳嫔看得很是有些眼酸,与赵婳酸溜溜的道:“不就是怀个孕而已嘛,好似谁还没生过孩子一样,如今就娇滴滴成这样。” 赵婳看得也有些不舒服,只是想到徐莺到底是活不长的,心里又好受了些。想她年纪轻轻,却是红颜多薄命,对她更是生了些同情。于是也不接柳嫔的话,直接从她身边过去先进了府。 而徐莺被太子抱着一直到了西院,刚被放到床上,然后随他们一起出宫的太医也放下医箱上前来扶脉。 只是没等太医切完脉,太子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才人身体如何,孩子没什么事吧?” 徐莺之前一直对孩子没有感觉,但此时知道了,凭感觉觉得他是十分健康的。 而果然太医得出的结论也是:“才人娘娘身体十分健康,小殿下亦十分好。” 太子想到徐莺在宫里晕倒的事,到底并不十分安心,非要让太医写出个安胎的方子来。太医应对这样的事有经验,依言写了个方子出来。太子拿了,给府里另外的两个大夫看过之后,然后才令人照方子去抓药。 等太医一走,太子便坐到徐莺的床边来,伸手想去摸她的肚子却又怕弄伤她而不敢的模样,脸上的喜色却怎么也遮不住。 只是过了一会,太子又想到了什么,敛了脸上的喜色,颇为严肃的对徐莺道:“你也真是的,怀孕快两个月了竟然不知道。” 徐莺颇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身子,她上个月的例假没来,但她过了年都才十六岁,在现代都还是个高中生,她自觉地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而且她在现代学的生理课知道,女孩子初潮后的前三年都是不大准的,她是十三岁的时候才来的初潮,到现在都还不到三年,她还以为来例假的日子不准。 徐莺弱弱的道:“我这是第一次怀孩子,我不知道……” 太子打断她道:“你不知道,那你身边的宫女呢,你上个月没换洗,她们竟也没注意。”说着转头瞪了旁边的梨香和杏香一眼,怒道:“你们是怎么照顾你们主子的。” 梨香和杏香吓得“砰”的一声跪到了地上,连道:“殿下恕罪。” 她们刚才还在为才人怀孕的事而高兴,此时听到太子发怒,心里不由害怕起来,眼睛求救一般的望向床上的徐莺。 徐莺道:“殿下别骂她们了,她们也是没经过事的姑娘家,怎么可能会这么懂这些。” 她贴身的事务一向是梨香在管着的,梨香虽然有几分聪明,但当年既然被县令夫人送过来照顾她,怕也是不多得重用的,怕是没有人教导她这方面的事情。而杏香是内务府教导出来,像是应该接受过这方面的教导的,只是梨香已经管了这方面的事情,她又是后来的,自然不能再越俎代庖去管这些事情,她怕以为梨香会注意的,所以也没有去关注。 太子却有些生气的道:“连伺候人都不会,我看该让你们回内务府再让麽麽们教导一遍。” 梨香和杏香吓得要命,连忙磕头道:“殿下饶命。”被送回内务府重新教导的宫女会受什么折磨,杏香是亲眼看过的,她只要一想到就吓得浑身发抖,而梨香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却想也能想到。 徐莺见太子根本是不愿意听她求情的,但她和梨香杏香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已经有了些感情,自然不忍心看着她们被送到内务府去。 徐莺心里焦急,然后灵光一闪,突然摸着自己的胸口上,道:“呀,好难受。” 太子急忙回过头来,拉着她的手道:“怎么了,哪里难受?” 徐莺道:“不知道,胸口闷闷的,应该是屋里太多人了,空气不流通导致的。”说着拉了太子的袖子,请求道:“殿下,你让她们都下去吧,我实在难受得紧。” 太子看着她手捂着胸口,眼睛却亮亮的,没有难受的样子,哪里不明白她是为了两个宫女在装病,心里不由无奈。他其实也并没有真的先要将两个宫女送到内务府去,她们毕竟是□□过了的,再换两个人来还得重新□□,费时费事。何况常换宫女对莺莺也没有好处,下人不容易对她忠心。他不过是想要吓一吓她们,好让她们能尽心服侍罢了。 只是她既然为她们连装病的招数都使了出来了,他自然不能不给她面子,只好对梨香和杏香道:“滚吧,下次若再不好好服侍,内务府就是你们以后的去处。” 梨香和杏香连声道是,然后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太子回过头来看着她,意有所指的道:“她们走了,现在好了些了吗?” 徐莺心知根本是根本骗不过他的,也就顺着他递的梯子下来道:“好了。” 太子点了点她的鼻子,无奈道:“你啊你,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徐莺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笑吟吟的道:“殿下不就是喜欢我这样的。”说着顺杆子扑到他身上去,张着手求抱。 太子伸手抱住了她,将她的头按到他的胸口上,接着又道:“你这里的小宫女们都不大懂事,还是该有个老成的人伺候着,以后我让芳姑姑来你院子伺候吧。” 芳姑姑是从小伺候太子的,从伺候太子变成伺候她这一个小小的才人,徐莺心觉得她未必会愿意。徐莺不想勉强人,便道:“芳姑姑是受你倚重的,来伺候我太大材小用了,殿下你随便拔个年长些的姑姑或麽麽来伺候我就好。” 如今莺莺怀着孕,他可不敢随便拔个姑姑或麽麽来伺候她,还是该有个他信得过的人才好,便道:“什么大材小材的,伺候我和伺候你都是一样,以后就让她在你院子当差吧。” 太子既已经这样说了,徐莺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缠在一起说了会话,然后又说到今天宫里的事情来。 徐莺将今日在宫里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我还以为皇后娘娘让六公主将我引到御花园去是要对我做什么的呢,结果却什么也没做,倒十分令人意外。” 太子心道,她自然是想要对你做什么,只不过是中间没算计成罢了,而还在为今天的事疑惑的徐莺自然不知道,她今天是经历了怎样惊险的一幕。 皇后本是要算计五皇子轻薄她的,但最终却被他引得五皇子轻薄了皇后看中的洪家小姐。这件事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皇后把持后宫十几年,他要瞒过皇后的耳目将洪家小姐引出去,还要让洪家小姐真的相信外面四皇子在等她,这一点就并非难事。 经了今天的事,他的人少不得暴露了几个,他好不容易安□□的钉子也会被拔掉几根。 低头看着无忧无虑的徐莺,他到底不忍心用这些事来搅得她心中不宁,于是什么话也没说,只道:“今天是新年大宴,若是宫里出了不好的事,皇后也是失职的,皇后心有顾虑才没有对你如何。” 听着好像是那么回事,但徐莺却觉得不会是这么简单。 但徐莺的性子向来安之若素,想不通的事也就不想了,于是又说起道:“对了,我今日在御花园里碰到了一个人,是新昌公主的驸马汝南侯世子,她好像是将我认错了人,他叫我‘阿瑥’。” 徐莺抬起头望向太子,既好奇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阿瑥是谁啊?” 太子却在此时叹了口气,道:“是我同胞的长姐,闺名李瑥,封号‘孝昌’,八年前远嫁云南,嫁给了云贵总兵西平侯穆晟的大公子穆英。阿殷自小骑马善射,文采斐然,父皇喜爱于他,小时他常进宫来,与阿姐和我的关系都算亲近。只是后面他尚了新昌,我们不好再走得太近,倒是慢慢疏远了。” 徐莺想到那一声极富感情的“阿瑥”,心知事情不会像他说的这样简单。而且敢喊一个嫡长公主的闺名,他们的关系怕也不会只是普通的亲近。只是不知为何,这位汝南侯世子最后尚的却是与孝昌公主对立,皇后所出的新昌公主。 只是太子不和她说,这种可能涉及到*和皇家秘事的事情,她也不好多问。 她又想到在关雎宫的时候,景阳长公主说她长得像孝昌公主的事情,不由又问道:“殿下,我真的长得像孝昌公主吗?在关雎宫的时候,我听皇后和景阳长公主也这样说。”说着将景阳公主在关雎宫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只略了景阳长公主污他和孝昌公主有储儿齐姜之好的事情。 太子道:“也就身形有些许像,模样却是一点不像的。” 然后徐莺却有些不开心了。 她一直觉得太子应该是真心喜欢她的,但听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太子说不定只是因为她长得像他的姐姐,所以才爱屋及乌对她这么好呢。 徐莺用手划着太子胸前的衣服,好一会之后才闷闷的问道:“殿下是因为我长得像孝昌公主,所以才喜欢我的吗?若是我长得不像她,你是不是就不会对我这么好了。” 太子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喜欢你自然是因为你是你。当初见你长得有些像阿姐,却是对你多了几分好感,但这好感不足以让我喜欢你,你明白?” 徐莺闷闷的道:“不明白。” 太子道:“不明白没关系,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了。”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好了,你好好休息一会,在宫里一天怕是累坏你了。如今你有了身孕,有了告假的理由,明天开始就不用去宫里了。” 其实徐莺并不觉得累,相反,她觉得她此时的精神头比早上刚起床的时候还要好。只是见太子将她放了下来,给她盖上了被子,她也就依言闭上了眼睛。 ☆、第四十章 脱孩子的福,徐莺在接下来几天的新年领宴,徐莺皆不用去了。 在第二天太子和两位太子嫔走了之后,江婉玉来扛着快八个月的肚子来探望徐莺,笑着拉住徐莺的手道:“恭喜妹妹了,我早就想着,凭殿下对妹妹的宠爱,你也差不多该有孕了。正好,等我们两个的孩子生下来,他们的岁数隔得近,正好可以玩到一起。” 徐莺自然羞涩的说是是是。 然后作为比她先怀孕的前辈,江婉玉又给她传授了一堆怀孕的注意事项,到最后,江婉玉有些犹犹豫豫的道:“还有一样,怀孕前三个月孩子还不稳,最忌此时同房的。我知道殿下宠爱妹妹,但为了孩子,妹妹还是该多顾忌些才是。若是妹妹不想将殿下往外推,不如抬举一个自己院里的宫女。”毕竟也是才十六七岁的姑娘家,脸皮还有些薄,说起这样的话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 说完之后怕她误会,又急忙解释道:“我说这些话,是真心为妹妹好,妹妹不要误会我是见不得妹妹好才好。” 徐莺自然道:“不会,不会。” 江婉玉走后,接着杨选侍也来了。 杨选侍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也没怀过孕,先是跟她恭喜之后,也跟她说了一些怀孕要注意的事。但她说的时候比较特别,专门选取了那些后宫后院因为没不注意或不小心最后导致小产的例子,听得徐莺心里直慌慌,差点以为自己独自你怀的不是孩子,而是一个随时要自己命的炸弹。 杨选侍道:“妹妹也别以为吃核桃、鸡蛋和花生这类带壳的东西就没事了。就当今之前有个颇为宠爱的贵人,怀了孕之后怕有人害了她,所以专吃鸡蛋和花生,结果怀胎六个月的时候还是小产了,后面血没止住,直接一尸两命,真是可怜见的。”说着转过头,看着徐莺道:“所以妹妹,你今后的饮食得一定要让身边的人万分主意才是,这管理你饮食的宫女也得精挑细选,听说那贵人之所以会小产,其实就是她贴身的宫女被别人收买了,你说这种事冤不冤枉。” 徐莺听她说得整个人都心慌起来,但面上还要表现得震惊的道:“一定一定。” 杨选侍说完了之后,心满意足的告辞了。 她走后,梨香十分不满的道:“我看这江淑女和杨选侍都没安好心。” 徐莺却觉得,杨选侍没安好心是一定的,她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故意要弄得她心慌对什么都怀疑,顺带挑拨一下她和身边宫女的关系。心情对孕妇的 影响最大,她若是真的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说不好没等别人来害她,自己就将孩子吓没了。便是如今她心里明白她不怀好意,但此时心情仍是免不了影响。 而对江婉玉,她却觉得她是真心的更多些。江婉玉虽然常常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在东宫里比起其她的人来,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对她这个同出自一乡的人更亲近些。更何况她自己也怀着身孕,便是撺掇她将太子往外推也没她半分好处,她不会做这些对自己无益的事。 江婉玉和杨选侍来过之后,刘淑女也来了。 比起另外两人来,她显得有些嘴拙,说完了一句恭喜之后,然后便在椅子上如坐针毡一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想了老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道:“不如我给小殿下做几身衣裳吧。”说着用手比了比衣裳的大小,道:“小小的,刚出生的孩子就可以穿,我还可以在衣裳上绣一些花。”说完便满含期待的看着她。 其实徐莺怀孕还不到两个月,心觉得现在说给孩子做衣裳的事还太早了些。何况她虽同情刘淑女,但心里并不全然放心她。只是看着她满含期待的眼神,徐莺最终还是道:“好啊,那谢谢姐姐了。”反正衣裳做好了,给不给孩子穿还不是她说了算。 刘淑女听了,整个人却松了口气,然后扬起了十分高兴的笑容来。 自上次徐莺帮了她之后,她一直想找机会报她的恩,只是才人有殿下的宠爱什么都不缺,而她无宠无势,根本找不出机会来。而她虽算不上聪明,但也知道才人不一定会要外人给孩子做衣裳,此时听到徐莺答应,她心里却真的是十分高兴。 而徐莺看着刘淑女高兴的样子,心里多少愧疚自己是不是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很可能真的没坏心了。 鉴于愧疚,等刘淑女一走,徐莺就吩咐梨香道:“你找几匹好一点的料子给刘淑女送去,就说是给她做小衣裳的。” 而等刘淑女受到布料的时候,心里明白这是徐莺故意贴补她的,要不然,最小衣裳一匹布就够了,哪里需要这么多。只是她见是徐莺的心意,便也没有拒绝,只是每日做衣裳做得更勤了。 接下来的几天新年领宴,东宫无论是太子还是两位太子嫔在宫里都十分顺利,有些不顺利的倒反是郭后和萧贵妃那一边。 大年初一那天,五皇子在御花园里轻薄了洪大人的二千金,当时御花园里除了宫女太监,还让刚好路过的三公主也看见了,事情根本瞒不住。 洪夫人一脸青黑的带着哭哭啼啼的洪二小姐回去之后,第二天就传出了洪大人和洪夫人准备送洪二小姐出家的事。 洪大人既然愿意让女儿进四皇子府,原本就是打算站在皇后和四皇子这一边的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送洪二小姐出家的决定除了撇清与五皇子的关系向皇后表示衷心之外,另外还打着顺带抹黑五皇子的主意。 看,我好好的姑娘家被你轻薄了,你是天潢贵胄我不能和你计较,现在只能让她去出家了,你说你造不造啊。 只是萧贵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天晚上就主动拉住五皇子去跟皇帝请罪了,话里也不说洪小姐的不是,就说是儿子混蛋喝了酒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又与皇帝道:“既然是玲儿轻薄了人家害了人家的名声,如今不如就让玲儿娶了洪二小姐吧。洪大人是正二品尚书,洪二小姐既是洪大人的千金,家世也是配得的。”而另一边,萧贵妃又浩浩荡荡的让人送了重礼去给洪大人洪夫人赔罪,直言不会让你们家姑娘出家的,我们已经向皇上求了要娶你家姑娘了。 这样的情形下,洪大人和洪夫人却不好说送洪二小姐出家的事情了。五皇子毕竟是皇子皇孙,洪二小姐虽是洪大人的千金却只是庶出,若真的做了五皇子妃,说不得是洪家高攀了。这样的情形下,若再说要出家就是不将皇家放在眼里了。 就在洪二小姐从伤心中回过神来,觉得从四皇子的侧妃变成五皇子的正妃也算不错的时候,皇上下旨了,指了洪二小姐给五皇子做侧妃。 洪二小姐虽然家世不错,但毕竟是庶出,皇帝一向对五皇子也是颇为宠爱的,虽然这件事让他有点恼火,但也没准备让儿子娶一个庶女做正妃。何况家长的心理皆是如此,自己的孩子不会错,错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加上萧贵妃总是时不时强调洪二小姐独自出现在御花园,让皇帝心觉得这位洪二小姐也不是什么安分的,让她做个侧妃足够了。 皇后给自己儿子看中的姑娘结果变成五皇子的了,何况洪二小姐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从四皇子侧妃变成了五皇子的侧妃,皇后也不好再从洪家选姑娘给儿子,和洪家的关系就要少一层保障。皇后心里气得要死,面上还要装作大度甚至要表现出高兴来,心里直忍得差不多要出内伤。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新年过完之后,紧接着就是元宵节。过了十五,皇帝朱笔开印,宫里也恢复早朝。 皇宫开印之后的第一件事是给四皇子和五皇子下旨封王 并赐婚。 四皇子封的是“惠王”,五皇子封的是“庄王”,王府都是已经建造好了的,只等他们大婚娶了王妃,然后便可以搬进王府。永安帝下旨定下的惠王妃是信国公府唐家的二小姐唐岚玉,庄王妃则是崇安侯府宋家的嫡女宋岳宁,只等太子和沈二小姐大婚之后,四皇子和五皇子便接着大婚。同时永安帝下旨赐下的还有惠王王侧妃的人选,监察御史杨大人的嫡出次女杨薇,庄王侧妃的人选洪二小姐。 监察御史杨大人还有一位嫡长女,名为杨蓉,即现今东宫的杨选侍。 杨选侍听到消息时,气得摔了桌子上的茶碗,怒道:“看来她们根本是不打算管我的死活了,既然这样,我还顾及他们做什么。” 气完冷静下来之后,杨选侍便对身边的宫女道:“等殿下回来,你去将他请过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跟他说。”四皇子上位,哪里有她的好日子过,他们不管她,从今天开始她就当自己没了父母兄弟姐妹,只有好好巴结住太子才是正经。 那日杨选侍跟太子说了什么无人得知,总之在那天之后,太子对杨选侍和颜悦色了许多,但也仅是物质上的,比如说给妻妾赏东西的时候,会将她的那一份加厚几分。作为一个从进府开始就被太子冷待的选侍,杨选侍对这已经足够满意了,这至少是一次破冰不是么,以后她只要对太子越来越忠心,他自然会对她越来越好的。 日子继续慢慢滑走,在一月中旬的时候,江婉玉平安产下一女,太子取名为“李景”。 江婉玉对自己生下女儿之事还是有些失望的,凭现在太子对她的宠爱,她未必能有第二个孩子,若这是个皇孙自然更好。但便是这样,这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更何况现在的自己更是依仗着这个孩子安身立命,所以江婉玉对这个女儿还是喜爱得不行。 东宫出生一个庶女并算不得什么大事,更何况有后面太子大婚的事情在,二郡主李景的满月礼都是简单的办。 然后到了三月,徐莺怀孕近五个月了,肚子也已经有些凸出来,她在安心养胎的同时,东宫也迎来了新太子妃沈氏。 ☆、第四十一章 虽然娶的是继太子妃,但太子大婚,也不可谓不盛大。 太子妃迎进了东宫,到了第二日,东宫的嫔妾连带着东宫的孩子全要去正院拜见新的主母。 而此时徐莺和府里的其他嫔妾一起坐在正院的偏厅里,已经坐了两盏茶的功夫。 正院太子妃陪嫁来的宫女对她们很恭敬,上茶、上点心、上水果,没有半点不周到的地方,只是直至此时,她们仍还没有见到太子妃这个正主。而在一盏茶功夫之前,太子妃身边一个叫秋桐的贴身宫女便以太子妃想先见见府里的各位小主子为由,令奶娘将府里的两位皇孙和两位郡主带进太子妃起居的内室去了。 厅里谁都知道这是新进门的太子妃在给她们下马威,有人脸上带上了不安,有人脸上带上了不满,也有人依旧波澜不惊老定神闲。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穿一身大红色衣裳的太子妃才在宫女太监的拥簇下姗姗来迟。 虽然早已闻得其名,但这还是徐莺第一次看见这位新太子妃,眉如翠羽,肌如白雪,是一位欺霜赛雪的美女。虽也是才十六岁的年纪,身量甚至有些娇小,但这一点不妨碍她身上威严大气的气质。 徐莺将拿她和先太子妃来比,不得不说两人的气质其实是有很大不同的。先太子妃的气质更多是贤良淑惠型的,性子更加圆润和气。而这个太子妃,看着除了端庄、大气之外,更有一股威严的气质,令人看着便不由心生紧张。 等太子妃在上首坐下来之后,徐莺跟随这柳嫔和赵婳等人一一上前去给她行礼,而太子妃对她们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未说任何话。 直到所有的人都行完了礼重新坐下之后,太子妃才对自己的宫女秋纹使了使眼色,秋纹点了点头,然后对身后的小宫女们挥了挥手,小宫女们各端着一个铺着大红锦缎的托盘鱼贯而出,走到她们每一人的面前,跪到地上将托盘高举过头顶。 新进门的主母要给先进门的侧室偏方赏赐,这几乎都是不成文的规矩,只是徐莺发现,托盘上面却是清一色的镶宝石蝶戏双花如意簪,无论品质成色还是精致度,几乎没有半点不同,足以看出太子妃准备这份赏赐究竟有多敷衍。 就是不知太子妃是故意来这一出做个下马威,告诉她们无论她们份位高低得宠程度有何不同,在她眼里都一样只不过是小妾而已,还是太子妃真的看不上她们,觉得她们不值得她去花费心思。 对着这样的赏赐,份位低的像刘 淑女江婉玉这样的没什么,但份位高的像是柳嫔这样的却是脸上直接表露出了不满,就是一直气定神闲的赵婳在看到这份赏赐之时,也还是微微有些破功力的皱起了眉头。 太子妃道:“我虽是太子妃,但你们都是比我先进的门,我此时给你们道一声幸苦了也不为过。这簪子是我在娘家时请了专人打的,虽算不得名贵,但也戴得出去,你们拿着戴吧。” 徐莺发现其实她的声音颇为悦耳动听,如珠玉落盘,清脆婉转,只是语气威严,令人听而生畏。 太子妃又道:“既然大家进的是一家门,那以后便是自家姐妹,我希望各位姐妹以后能继续和睦相处,与我同心协力好好伺候好殿下。再有,我虽年纪小,但眼里容不下沙子,若是有谁坏了规矩破坏府里和谐的,不管份位高低有无生下子嗣,我都会严惩不贷。” 厅里众人听得相互对视了一眼,却是无人敢说话,便是像柳嫔这样面上带上了不虞之色,但到底忍着没敢出这个头。 太子妃对这样的情形很是满意,在心里点了点头,又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退了吧,曦儿、昹儿、晅儿和景儿先留在我这里,等我问过奶娘几个孩子的情况,自然会让人将他们送回到你们身边去。” 孩子就是母亲的命根子,柳嫔等人哪里放心将孩子留在太子妃身边。 柳嫔最先站起来,对太子妃勉强笑道:“娘娘,晅儿一向粘我,我怕我一不在他便要吵闹起来,反而要扰得娘娘不清净,不如还是让他跟着我先回去吧。” 江婉玉也慌得有些发抖,跟着附和道:“是,是,景儿也才两个月大,最是会哭闹的时候,而且,而且……”她说到这里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继续开口道:“而且她有些怕生人,娘娘还是让她跟着妾回去吧。” 比起她们来,赵婳倒是要镇定许多,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却什么话也没说,而是等着太子妃怎么说。 太子妃看了她们一眼,语气淡淡的道:“你们放心,几个孩子在我这里适应得很好。他们刚才已经在内室呆了这么久,你们可曾听过他们哭闹过。再则……”她顿了顿,意有所指的道:“我是孩子的嫡母,他们便是哭闹起来,照顾安慰他们也是我的职责。” 柳嫔张了张嘴还想说话,太子妃却先开口打断她道:“好了,我想我要照顾孩子,应该无需非经过你们的同意。” 柳嫔只能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但心里却恨得要死。 江婉玉转过头来求助般的看向徐莺,想要让她帮她说几句话。这里最得太子宠的是徐莺,现在又怀着身孕,她帮着说几句话,太子妃或许会顾及太子给她几分面子。 只是徐莺对她虽有些同情,但情分还不到让她为了她得罪太子妃的地步,何况看太子妃这个架势,为的就是想要先发制人压制住她们这一群妾室,就是她出言求情,太子妃为了自己的权威怕也不会给她面子的,反而她可能被误会恃宠生娇。所以对江婉玉的求助眼神,她也只好装作没看见。 太子妃看了徐莺一眼,对她的沉默很是满意,若她真的出言求情,她虽不会给她面子,但她初初进门,却也忐忑会因此惹恼了太子,如今她能独善其身保持沉默,无论对她还是对她都好。 太子妃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赵婳,见她脸色平淡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心里不由道,不是亲生的到底不是亲生的,像柳嫔和江淑女,虽知道她并不能将孩子如何,但听到她留下孩子却免不了要担心几分,哪里能保持赵嫔这样的镇定。 刘淑女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太子妃直接将她略过了,转而又看向杨选侍,却看得杨选侍脸上隐隐露出的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模样。太子妃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杨选侍,听说你经书抄得好,正好这个月我要给菩萨供两卷经书却无时间抄写,你帮我抄写如何。” 杨选侍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起来,好半天之后,对着冷目看着她的太子妃,才不得已开口道:“娘娘吩咐,自然不能不从。” 太子妃点了点头,最后道:“好了,你们退吧。”说着吩咐身边的秋纹道:“你带几个人跟着柳嫔一起去,然后将账册和对牌都搬回来。” 柳嫔自然知道既然太子妃进了门,管事的事迟早都是要交给她的,只是她这样不将她看在眼里,甚至对她连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就直接让宫女去她院子里般账册和对牌,再加上刚刚太子妃将她的晅儿留下的事,柳嫔心里将怒气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回过头弯了弯嘴角对太子妃道:“娘娘是东宫的主母,按理妾是该主动将管家的事交还给娘娘的,只是当初殿下郑重的将东宫的事情交给了我,如今不跟殿下说一声,妾却不好将账册和对牌叫给娘娘。” 太子妃听了也不生气,点了点头,道:“嗯,小心些总没大错,那便等殿下回来再说吧。” 柳嫔怔了一下,没想到太子妃竟然同意了她的话,但紧接着她又听太子妃吩咐秋纹道:“那你无需去了,令人去将偏殿打 扫出来吧。晅儿虎头虎脑我喜爱得紧,等殿下回来,我顺便问一问殿下,不如将晅儿养在我院里吧。” 柳嫔听得直握紧了拳头,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徐莺见这里硝烟如此浓烈,不想引火上身,干净对太子妃屈了屈膝先溜了,刘淑女和杨选侍等人也跟着走了,接着是仍是镇定如常的赵婳,江婉玉虽慌得脸色苍白,但看了一眼太子妃再看一眼柳嫔,最终也失落的跟着离开了。柳嫔看了一眼闭目养神仿佛不想说话的太子妃,终是黑着脸无奈转身,准备先回去再做计较。 回到西院之后,徐莺跟身边的杏香叹道:“我们这位新太子妃也是厉害的。”甚至比先太子妃也无不如。 杏香笑着道:“任她厉害又如何,娘娘只要好好笼络住了殿下,她也不能奈娘娘如何。”她今天可是看清楚了,这位太子妃无论是对赵嫔、柳嫔、江淑女还是杨选侍,皆给了一个大大的下马威,对赵嫔、柳嫔和江淑女是用孩子,对杨选侍是用将她当下人使唤,唯有对她们才人和刘淑女是轻轻放过的。 刘淑女是透明人不值得太子妃费心,而对她们才人,太子妃还是顾及太子不敢动作罢了。在皇家的后院里,有时候身份子嗣都比不上男人的宠爱重要。 徐莺也只是这么一说罢了,感慨过了也就完了,而此时南院里却没有这么平静了。 柳嫔一回来之后便黑着脸摔碎了一个花瓶,气道:“小毛丫头,我进东宫的时候你还在奶娘怀里要抱呢,在这里装什么威风。” 玉柳听得差点要上去捂住柳嫔的嘴巴,急道:“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柳嫔丧气的坐到了椅子上,妻妾之分,一字之差,身份却是千差万别,因为是正室,就能拿捏着身份压制她们,甚至随时可以留下甚至抱走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明明她比她还先进的门,但这些在她眼里都不算什么,凭什么这样的不公平。 柳嫔低头沉默了一会,最终叹了口气,吩咐玉柳道:“你去将账册和对牌找出来,等一下与我一起送到太子妃院里去。” 账册对牌和孩子,无论如何她都只能选择孩子。 ☆、第四十二章 太子妃坐在小榻上闭目养神,她的奶麽麽谭氏从外面走进来,对太子妃屈了屈膝,轻声喊了声:“娘娘。” 太子妃睁开眼睛,问她道:“柳氏将账册和对牌送过来了?” 谭氏回答道:“是,秋纹和秋桐正在对数。” 太子妃点了点头,又道:“再过两个时辰,等晅儿和曦儿几个孩子午睡醒来之后,让人将她们送回柳氏、赵氏还有江氏院子去吧。” 谭氏道是。 太子妃吩咐完之后,不由有些倦怠的动了动身子。谭氏见了,走上前轻轻的帮她捏着肩。 想到今天的事,谭氏又不由说起道:“娘娘,您今天做得是不是太急了些?”她明白太子妃急于驯服东宫的嫔妾的意思,只是这才她进门的第二天,做得太急切了,上来又是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段,太子见了只怕要不喜。侧室小妾是哪家主母都会头痛的事,但总要慢慢的来,等拿住了她们的错处,我们站住了理再来对付她们,这样太子见了才不会说什么。 太子妃看了谭氏一眼,开口道:“麽麽,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没工夫慢慢的与她们周旋慢慢的等她们主动出错,我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她们压得服帖了,免得我在外面替殿下做其他事的时候,她们却在东宫里给我拖后腿。” 她是太子妃,以后和太子并肩天下的人。她给自己定的舞台从来都不仅限后宅这一片小小的天地。太子的身份敏感,许多他不方便做的事,她却可以通过女子间的交际帮他做到。比如他不方便结交的大臣,她能通过女眷替他卖好,比如说他不方便安插的耳目,她同样方便通过女眷替他做到。 她从来不满足于只躲在太子背后做个贤内助,她会做太子的第二双手第二双眼睛。 何况她是继妃,有赵娥的珠玉在前,她必须做得比赵娥更好才能获得太子的信重,巩固她在东宫的地位。而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必须尽快抓住后院的主导权,驯服东宫的其他嫔妾,免得她在前头做事,这些人却在后面给她拖后腿。而手段无需介意是否粗暴,只要能最快达到目的就行。 而太子,无论是为了东宫后院的安宁还是为了对她这个正妻的尊重,他都会支持她获得后院独一无二的权威。反而若是她对着一群妾室还畏首畏尾,太子反而会对她失望,觉得她不堪大任。 谭氏虽有些不明白太子妃心中所想,但太子妃自小便有主意,她已经习惯听从了,不由笑着道:“娘娘自有自己的考 量,倒是我担心得多余了。” 太子妃对自己这个奶麽麽还是颇为尊重的,虽然谭氏人不怎么聪明,但对她绝对忠心,于是便开口道:“麽麽也是担心我,我心里明白。” 谭氏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太子妃觉得她多事了,会对她失望起来。 谭氏见她并没有不高兴她说起这些事,便又问道:“既然娘娘要驯服东宫的其他娘娘,为何对徐才人又轻轻放下了呢。”在她看来,徐才人最受太子宠爱,反而最容易恃宠生娇,更该先将她打趴下了才是。 太子妃道:“对她,我需要再看看殿下的态度才能知道如何做。” 她敢直接动手对付柳氏赵氏等人,不过是因为太子对她们没什么宠爱,她知道做了太子也不会说什么。但徐才人不同,她是上了太子心的人,她需要看清楚太子能袒护她到什么程度,看清楚太子的底线在哪里才能动手。 在后院里地位固然重要,但太子的心向着哪里同样重要,她可不想轻易失了太子的心。她可不像赵氏,一上来便轻易拿着徐才人做筏子,结果却又让太子给了个没脸。 谭氏听到这里,便不再说话了,而太子妃则思索起徐莺这个人来。 她既然早知道会嫁进东宫,自然会对东宫的嫔妾提前下过苦功夫,按照徐才人从前的行事来看,除了喜欢霸占太子这一条,倒是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指摘的。既不会像柳氏这样喜欢管家之权,也不会像江氏这样喜欢各处结交卖好,不会像杨氏这样上蹿下跳,也不是赵氏那样喜欢出风头,仿佛一心一意只管依靠太子抓住太子的心就好。 太子妃想,这样也好,只要她老老实实的,她乐得不用费心思去应付她,只是喜欢霸占太子这一样,她还需□□。太子毕竟是国之储君,他的雨露关乎皇家传承,怎么能只洒在她一个人身上。 二此时在西院的徐莺自然不知道太子妃正在心里思量她这个人和以后对她该用什么态度。但此时的她正十分的不好过,原因在于,一直怀宝宝怀得十分顺利,能吃能喝还不回还洗的她,在从太子妃院里回来之后,结果……孕吐了。 徐莺吐得搜肠刮肚,差点没将肚子里的孩子也一起吐出来。 吐完之后整个人歪在小榻上,脸色十分苍白。 小宫女们正在打扫她吐在地板上的污物,梨香站在她背后轻轻拍着她的背,雪球在蹲在旁边一直看着她,眼哒哒的带着关切,仿佛是在心疼她。 过了一会,雪球突然跳到小榻上,喵了几声,然后便用舌头去舔她的手,仿佛是在安慰她。 徐莺用手摸了摸它的背,结果这时候她要吐的感觉又上来了,连忙将雪球抱开,又倾着身子吐了出来。 梅香怕雪球留在这里反而碍事,让看管她的小宫女将她抱了下去了。而徐莺吐了一会,感觉终于好些了,梨香倒了水给她漱口,然后一边给她顺着气一边道:“娘娘,您是不是因为去太子妃那里太紧张了才会如此?”话虽说得客气,但潜台词是,您是不是被太子妃又敲又打的给吓倒了。 这话多少是有些在指责太子妃的意思了,芳姑姑听着看了她一眼,斥道:“好了,太子妃也是您能编排的。” 梨香面上作出受教的模样,但心里却是真的这样想。才人这一胎一向怀得十分顺利,能吃能喝能睡的,连大夫都说,还没见过怀相像才人这样好的。结果太子妃一进门,才人去见了她回来,然后便孕吐了。 如果才人不是被太子妃吓倒了,那就是在太子妃的院子里沾上了脏东西,再不然就是太子妃的八字与才人的不合,冲撞了娘娘,总之,肯定与太子妃有关。 而芳姑姑看着徐莺,脸色却有些深沉起来。她经的事情多,想得自然比梨香等人多一些。 女子怀孕,孕吐一般发生在二三月份,有些怀相不好的会持续到第四个月份,但极少已经五个月份了,才开始发生孕吐反应。何况才人怀孕之后,因为怀相好,才人自己又能吃得下东西,气色一向不错,但这几天气色却要差上许多。 只是有些事她不好直接对才人说,免得她担心忧愁起来,对肚子里的小殿下越加不利。 见徐莺已经慢慢好了些,芳姑姑让梨香在屋子里伺候徐莺,自己则带着杏香和梅香出了门,然后对杏香和梅香吩咐道:“悄悄找人将院里里里外外所有的东西都查验一边,看是不是漏进了什么脏东西,仔细些,连旮旯角落都不要放过。” 才人的院子是她亲手把的关,她自认为将这个院子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但也难保她真的被雁啄了眼睛,让什么漏网之鱼溜了进来。 杏香和梅香都是宫里出来,这方面的警觉比梨香都要警醒些,在刚刚才人吐的时候,她们便跟芳姑姑想到了同一个方面,此时自然是纷纷道是。 芳姑姑又道:“将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查验一遍,看他们的的身份有没有异常的,有没有跟别的院子的人接触过。”徐 才人生下孩子,对谁最有威胁,自然是府里的其他嫔妾,所以最可能害她的自然也是府里其他的嫔妾。所以院里的下人有没有跟别的院子的人接触,是最需要注意的。 杏香和梅香自然也是道是。 杏香和梨香走了之后,芳姑姑则亲自去了正院,跟太子妃报过一声后,然后便让人去外院将孙大夫请了进来。 孙大夫给徐莺扶过了脉,又询问了她开始的症状,沉吟了半响之后,才在芳姑姑“才人娘娘身体究竟如何”的问题下,开口道:“娘娘的身体最近仿似比之前虚弱了几分,娘娘可曾接触过什么不洁的东西。” 芳姑姑听到这里自然明白了,那便是真的有人在作祟了。 芳姑姑眼睛沉了沉,又问道:“娘娘的身体可有妨碍,小殿下如何。” 孙大夫道:“娘娘的状况发现得早,还没有到太坏的程度,只要将令娘娘身体虚弱的东西找出来移开娘娘的院子,再经后期的细细调理,并无大碍。” 芳姑姑稍稍松了口气,太子亲手将徐才人交到了她的手上,若是让才人在她手里出了事,那她就是难辞其咎了。便是如今她不知让娘娘在哪里着了道,也足够让她沉下脸了。 想她在宫里遇过多少的事,从没有失手的地方,却在这里失了手,若是她不将人揪出来,那她都不用在东宫混了,趁早卷铺盖回内务府得了。 芳姑姑引着孙大夫将徐莺的吃食用具都检查了一遍,但却并没有检查出什么异常。他不由有些小小的失望,但又想到,既然能让她着了道,那这查验一时半会怕也是难查出来的,想到这里,她便又打起了精神来。 芳姑姑跟孙大夫说的话都是避着徐莺的,但徐莺在孙大夫进门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的院子怕是发生了状况,只是芳姑姑刻意瞒着她,她也不问,免得她还要多上一层不安心。况且芳姑姑虽然是太子让过来伺候她的,但却有些气傲,只将太子的话放在心里。对她的话,若是她不想说,却自然会想办法敷衍过去的。 相较起来,杏香和梅香却对她更忠心一些,等杏香和梅香回来,她问她们反而更能清楚事情真相。 徐才人的院子发生这样的事,芳姑姑自然不敢瞒着太子,看着天色差不多是太子回来的时候,芳姑姑又亲自去了前院,将徐莺的状况和大夫的话,一五一十的跟太子说了。 ☆、第四十三章 芳姑姑将事情一说完,抬头时便看到太子脸色十分青黑,仿佛蕴含着十分的怒气。 太子开口问道:“人呢,查出来是谁没有?” 芳姑姑道:“还正在查,只是还得些许时间才能查出来。” 太子脸上又带上了不满和苛责之色。 芳姑姑见了不由叹气,是她没将这差事做好,来之时她便知道自己怕是要承担太子的怒气的。 太子将怒气在心中忍了几番,却最终没有将怒气发出来,只是用有些严厉的声音对芳姑姑道:“尽快将人查出来。”说着顿了下,又道:“姑姑,我将才人托付给你,我希望你能竭尽全力护她周全,我不想看到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芳姑姑立刻跪下来保证道:“殿下放心,绝不会再有下一次,否则,奴婢愿意以死谢罪。” 太子点了点头,然后又嘱咐了芳姑姑几句话,接着便去了徐莺的院子。 太子一跨进屋子,看到的便是徐莺捧着碗在喝汤,她的前面还放了一只瓦罐,浓郁的味道从里面弥漫出来。 徐莺见太子进来,对他招了招手道:“殿下,您要不要喝汤,刚炖好的,香得很。”说完吩咐梨香盛一碗出来。 太子见她此时还能吃得下东西,心里稍稍放心了些。走了过去,问道:“喝的什么汤?” 徐莺道:“猴头菇炖鸡汤。” 太子正要拿碗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脸色却沉了沉,声音冷冷的开口道:“这猴头菇是从哪里来的?” 猴头菇在这个时候算是精贵的食材,但太子记得,东宫是一直不许进也不许食用这种食材的。 梨香等人看太子生气,不由惶恐的相互看了看,便是徐莺也是十分不解的问道:“是我从刘淑女那里拿回来的,怎么了?” 她在前世的时候十分喜欢吃这种东西,结果到了这里猴头菇却是精贵的食物,她以前在徐家的时候是吃不起,后面进了东宫,东宫却是不许做这道菜的。后来她怀孕后,有一次散步到刘淑女的院子,刚好闻到刘淑女主仆在吃这个东西,她馋得很,和她们一起吃了一碗,回来的时候还顺便带了一些回来。 她刚开始吐空了肚子,后面休息过来后便觉得十分的饿,却又没有胃口不想吃其他的东西,这时她想起还有些猴头菇没吃完,于是便让人炖了来。小厨房的人怕直接炖猴头菇的味道不够鲜美,于是还放了一只鸡进去。 太子此时的脸色却青黑起来,怒道:“去将刘淑女带过来。” 郑恩连忙道的,然后带着人出去了。徐莺则疑惑的再次发问:“到底怎么了?”他是觉得猴头菇有问题?但这个她从刚怀孕的时候就吃过,并没发现吃了有什么问题啊。 太子却是一言不发,眼睛却越来越沉。 以前宫里有位小贵人无故小产,太医一直查不出原因,后面听伺候贵人的宫女说起,贵人在小产之前曾食用过猴头菇,太医便道那位贵人小产极可能是食用了猴头菇的缘故。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性子贪玩,跟人捉迷藏正好偷偷躲进了那位贵人的宫里,然后恰巧听到了太医的话。 或许是事情太令人深刻,他便一直记得猴头菇是不好会令人小产的东西,所以在东宫里,他一向禁止食用这种食材,免得府里的妻妾误食。 想到这里,太子又不由暗怪徐莺不会防人,恼道:“你现在怀着孕,行事不能谨慎些吗。刘淑女是什么人,她给的东西你能随便乱吃,你都不会防着些。”想到刘淑女是从皇后宫里出来的,他越加觉得她没安好心。 徐莺听得委屈起来,东西拿回来她也是让人看过说没事才放心食用的,她怎么就不谨慎了。何况孕妇吃猴头菇是很好的,补充蛋白质和维生素。 旁边的芳姑姑却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当年那位贵人因为食用猴头菇流产的事她是听过,只是在她看来,那多半是太医查找不出小产的原因,又不好向贵人娘娘和皇上交代,于是便推到了猴头菇的问题上。要不然,在那位贵人小产之前也是有许多人吃过猴头菇的,却是无一人有事。不说别人,就说当年先皇后怀着太子的时候,也是食用过猴头菇的,当年敬德皇后见她爱吃还特意赐下猴头菇,说孕妇吃这个对身体最好。 只是太子打心底认为猴头菇有问题,她们自然不能硬跟太子唱反调说猴头菇没有问题。 太子见徐莺有些委屈的小模样,也有些后悔刚才将话说太重了,不由拉着她的手道:“好了,我不说你了,我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以后行事谨慎些。” 徐莺的脸色却没有缓和,她现在怀着孕泪点低,随便一点事都能伤心个半天,此时听到太子责怪的话,想到她辛辛苦苦给他怀孩子,他竟然还骂她,委屈一下子就出来,然后眼睛就湿哒哒的。 太子见了不由道了一句:“真是娇气!”但紧接着还是要将她抱过来,轻声细语的哄着,哄了老半天才让徐莺重新笑了出 来。 又过了一会,外面的人来报:“刘淑女来了。” 太子放下徐莺要去偏厅审人。 徐莺连忙又拉住太子道:“你对刘淑女不要太凶,她是真的没有心思要害我的。” 太子叹了一口气,以前觉得她纯良的性子很好,如今真是觉得,她要是不要那么纯良些更好,看谁都是一副好人的模样。太子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心里有数。”然后才去了偏殿。 徐莺在屋子里细听了一会,隐隐的听见太子怒骂的声音传来,断断续续的听到什么“谁人给你的胆子”“什么脏东西你敢给才人乱吃”“才人若出了事,十个你都赔不起”“回去好好反省吧,没我的命令不许出院子。”中间穿杂着刘淑女断断续续的告罪声。 徐莺很是为刘淑女担心了一下,且多少有些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被太子责骂的负疚感。 刘淑女一向是很怕太子的,这一次更是吓得差点软了腿,好不容易从西院出来,几乎是被小桃扶着才回到北院。 她回到屋子之后坐了一会缓了一下气,然后便对小桃道:“你将那些猴头菇都拿出来。” 小桃道是,然后很快便将东西拿了出来。 刘淑女看着被用纸包着的干猴头菇,又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 这些东西都是杨选侍给她的,当初她自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给人害的,又因为爱它味道,所以收了下来。当初杨选侍说这些东西都是她娘家人送来给她的,但她自己不爱吃,所以全部送给了她。她那时以为杨选侍是一片好心,但如今却有些不确定了。 她将手上的菇子放回到纸包里,然后对小桃道:“将东西都收起来吧,以后这东西不要在用了。” 淑女因为这些菇子受了太子一场责骂,小桃也觉得将这东西收起来不要再用了最好,于是道了一声是,然后便将东西都收了下去,找了个匣子随便装了,放进了放杂物的库房里。 而另一边在徐莺的院子里,太子叫了大夫重新给徐莺诊了一次脉,得出的结论跟下午自然没有差别,太子又问:“才人食用了一些猴头菇,这对她的身体可有妨碍?” 大夫道:“猴头菇有补血养起护肝的作用,民间还有‘多食猴菇,返老还童’的说法,无论是普通人还是有孕的妇人,吃了都是极有好处的。”说着抬眼看到太子皱起了眉头,脸上似有不虞,便马上又道:“不过过犹则不及,吃多了也无益 处。” 徐莺看着太子道:“我就说了不关刘淑女的事,殿下冤枉她了。 ” 太子坚持自己的观点,道:“就算这东西对身体无害处,但她明知道我不许府里人食用猴头菇,她拿来送给你,一看也是不安好心,偏你还总觉得她是好人。” 徐莺心道,我看你是根本看人家不顺眼。 太子不想再说刘淑女的事,令大夫和屋里的宫女下去之后,然后便抱了徐莺到床上,然后便用手轻轻的摸着她的肚子,跟着叹口气道:“好孩子,你得平平安安的出来,等你出来了,父王疼你。” 徐莺本来想说一句“放心吧,他一定会平安出生的。”,但是想到今天的事,徐莺也不敢打这个包票了,只好保持沉默。 之前可能是肚子还小的原因,加上她没有妊娠反应,她并不知道害怕,只是今日的事情却让她想起来,她这副身体如今才十六岁,这时候又没有剖腹产,医疗水平也不发达,其实是很危险的,搞不好生产的时候她就连命都搭上了。 想到这里,徐莺也惶然起来,心里带上了一股焦虑。 太子像是发现了她的不安,抱着她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抚她。 到了第二日,徐莺送走了太子,然后便让人将芳姑姑叫了过来。 芳姑姑自然还是在查是谁人作祟的事,徐莺跟芳姑姑道:“你让人往跟雪球接触过的人查一查,院里照顾它的宫女,或者是在其它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跟它接触过的人。” 自她怀孕后,太子怕雪球伤了她,并不大许她跟雪球接触,但她有时候无聊还是会将雪球抱来逗一逗。她昨天晚上想起来,昨天她是逗过雪球之后才会想吐的,而且雪球离她越近,她呕吐的感觉越强烈,她自认为她院里的宫女太监还算看管得紧,不敢做出危害她的事情来,问题或许就是处在雪球身上。 芳姑姑听了却是身子一震,她一直让人往院里的宫女太监和才人的吃食用具衣物等方向差,却将雪球给忽略了。经过才人这一点,她瞬间觉得,问题极有可能真的是出在雪球身上。 芳姑姑马上道:“奴婢立刻就让人去查。” 有了方向,查起来立刻就简单了。将雪球接触过的人和去过的地方查一遍,不到一天,果真查出了一个有问题的宫女出来。 府里因为要迎娶新太子妃,内务府分了好些新的宫女和太监进东宫来,那位宫女 便是虽这一批宫女和太监进的东宫,如今只是在东宫的花园里做一些修剪花木的工作。 ☆、第四十四章 其实也不算多高深的算计。 如今正到了春天,雪球顽常常喜欢跑出去玩。徐莺怀孕了,不能经常逗它抱它,她怕它闷坏了,于是常让照顾它的小宫女带着它去花园里玩。 而出手的那位小宫女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那位小宫女有些小聪明,为怕惹人怀疑,她并不直接和雪球接触。而是通过平时打理花木的时机,在雪球常常经过的地方,放一碟鱼在花丛的里面,而药粉就洒在了花丛上面。 雪球每次经过时闻到了鱼的香味,于是就钻到了花丛里,它的身体带着花丛晃动,然后药粉就洒到了雪球的上面。 偏偏照顾雪球的宫女也粗心,以为雪球是贪玩才钻到花丛里面去的,并没有发现异状。 那些药粉对常人无碍,但是对孕妇却有极大的妨碍。孕妇闻多了那些药粉,日子久了便会亏空孕妇的气血和元气,令孕妇的身体渐渐虚弱,偏偏还不容易找出她身体便虚弱的原因。那些身体本来就弱些的,只怕撑不到生产就将命交代在这里了,便是身体强壮的,也未必能熬过生产这道坎。 而雪球一从外面回来,最喜欢的就是跑到徐莺的屋子里求抱。 徐莺虽然遵照太子的吩咐,很少再抱雪球,但有时候经不住她喵喵的可怜兮兮的叫,也会忍不住抱上它一会。于是一来二去的,便找了这个道。 既然将谋害她的宫女找出来了,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也就是时间的事。 太子令郑恩亲自去审了那个宫女,那宫女一开始还嘴硬,问什么都是“不知道”“奴婢是冤枉的”。 但太监折腾人的手段哪里是能轻易让她混过去的,那些刑讯的手段连健壮的男子都轻易不能熬过去,真真是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一个女子又怎么轻易能挨得过去。 郑恩许久没有刑讯逼供过人,正准备大干一场,将他知道的连听名字都叫人胆颤的逼供手段都使过一遍,结果那宫女的骨头也没多硬,不过用了两三种,然后她便将什么都招了,让郑恩还很是有些失望。 从宫女口中逼出来的幕后主使令太子有些意外,他第一怀疑的对象是东宫的其他妻妾,第二怀疑的却是宫里的那一位后娘。他心想来,甚至是后娘的可能性都不是太大,徐莺毕竟只是东宫的一名才人,在他已经有儿有女的情况下,她生下孩子对她实在没有什么大的威胁,她不至于为了对付她而花费这么大的心力。 结果没想到 害莺莺的,却是个她完全没有利害关系的女人。 太子的眼睛沉了沉,目光里带上了几分利害之色,心下道:好一个新昌公主,将手都伸到他这个兄长的后院里来了,也不怕手伸得太长会被人砍断。 因为主使的是新昌公主,这种事情便根本没有办法对质,便是他证据齐全的告到皇帝那里,皇帝也不会以为新昌公主会无缘无故去害他的一个妾室,反而要以为他这个皇帝还没死呢,他这个太子就迫不及待的陷害残害异母的兄弟姐妹。 皇帝愿意看到的是子孝母慈、兄友弟恭的画面,便是他心里明知道不可能,但也愿意骗自己可能。所以,便是皇帝相信了他的话,也不会喜欢他将这事情捅出来,告诉他其实他的儿女真的没有他以为的这么和睦。更何况,让他指望皇帝会为了他的一个妾室,去惩罚他亲生的女儿,便是碍于他不得不做出惩罚,那也只是不痛不痒的罢了。 但就算如此,那也不代表他不能奈新昌如何。 下药的那名宫女自然不会有命的了,生前受尽了折磨,死后太子让人连她的尸骨都没留,就连那位照顾雪球的小宫女也被杖责而死。在太子认为,这个小宫女虽然没有主动要害徐莺的心,但粗心得连花园里的异状都没有发现,这样的宫女留着也没用,正好在此时杀一儆百。 徐莺对那位下药的宫女一点都不同情,但对那位照顾雪球的小宫女还是怜悯的,这种事若是发生在现在,顶多只能说是过失,连犯罪都算不上,因此就要了她的命是在是太过了些。只是太子在这件事情上十分的坚持自己的原则,无论她怎么求情都没有用。 徐莺很是为此叹了口气,心下也有些愧疚,太子是为了她才杖责死了那位宫女的,这多少让她认为,其实自己也是其中的侩子手。自她怀孕后,心肠越来越软,最终让杏香拿了点银子去打点了处理她的尸体的太监,好歹给她买副棺材好好葬了她。 太子知道后并没有说什么,由着她这样做了。 趁着这个机会太子又将东宫清洗了一遍,虽然没有再找出有问题的人出来,但仍是将那些身份有一点点不妥的,都找了理由打发出去了。 而徐莺自然也知道了害她的人是谁。 她心里也是十分生气的,她自认为跟新昌公主无冤无仇,连照面都只打过一个,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让她恨她恨得要费心费力的除之而后快。 只是她恨她归恨她,却偏偏拿她没有半点办法 ,若是府里的其他人动手害了她,她再怎么样还能报复回去。但那人是新昌公主,她平常连她的面都见不上,何论报复。当然,她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自己的人打到敌人内部去。但是她若有这个能耐,手能伸得那样长,那除非让她开金手指的同时再披上一个外挂。 不过,徐莺心里想,她报复不了没关系,太子会帮她报复回去的。 而果然,在大概半个月之后,徐莺听到了一个从外面传进来的消息。新昌公主小产了。 说起来,新昌公主与汝南侯世子成婚五年以来一直没有怀孕,而这一胎是她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月份比徐莺刚好小了一个半月。 而这一次新昌公主会小产,是因为去西华寺还愿。新昌公主没怀上之前,一直有在西华寺供着送子菩萨,也常会去西华寺请愿。后面终于怀上了,新昌公主遵照西华寺主持的嘱咐,每个月都要去还一次愿。 而她这一次去西华寺还愿回来时,结果马车在半路上倒了,新昌公主从马车里滚出来,当场就小产了。 后面汝南侯府的人去查马车,没有查出任何的东西来,马车没有故意被人锯断,马也没有受惊,好像就是因为道路不平撞到道路上的一个小石头上面,然后马车就倒了。 新昌公主对这样的结果自然是不满意的,她心觉得一定是太子动的手脚。她当初通过内务府安插了宫女到东宫里,想要害得徐莺一尸两命,她自然也知道那宫女后面失了手。她心知太子不能奈她如何,除了遗憾没有害成徐莺之外,也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结果不过半个月,她就出了意外,让她不怀疑到太子的身上都难。 因为她想要害了他的孩子,所以他也害了他的孩子么。 新昌在心痛自己失了孩子之时,也更加的怨恨了太子。但她同样也不能奈太子如何,告到父皇那里?不说她没有任何的证据,就是有证据,她同样要担心太子担心的那一层——皇帝不喜欢打破他子孝母慈皇家和睦幻想的人。 不说新昌公主,就是徐莺也同样怀疑是太子动的手脚。 新昌公主发生小产之后,徐莺看太子的眼神就带上了一种新奇。她以前一直觉得太子是光明磊落的人,就算要算计人也喜欢用阳谋,但在人家马车上动手脚这种事情,真的是算阴谋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太子还会耍阴谋。 太子看着她疑惑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对 她道:“比起用阳谋来,我自然不喜欢用阴谋,但有很多事情不是用阳谋就能解决得了的,这个时候少不了就要用我不喜欢的阴谋。莺莺,我在宫中长大,手段不可能是完全干净的,我害过该死的人,也害过无辜的人,所有的手段都不过是为了生存和活下去而已。便如这次,若我顾忌这么多不对新昌做出教训,新昌只会变本加厉而已。” 徐莺听得很是抖了一下。 太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从来不会用阴谋去对付自己人,更不会用来对付你。莺莺,乖,不要怕我。” 或许是他的动作太过温柔,到最后她的身体渐渐放松起来。 不可否认,在听到他害过人的那一刻,她的确是害怕的。以前她不是想不到,生长在皇宫的太子手段不会那么干净,但自己想到和他主动说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何况她以前可以强迫自己不要去往这方面想。 天家无情,或许太子也是无可奈何的吧,或许他心底也想要做个好人。只是他不害人,或许就要被别人害死,倘若他心性真的纯良到无害,只怕也活不到现在。 想到这里,徐莺又不由对他生起了些同情。 她伸手握了握太子的手,道:“我不怕你,我不会怕你,我知道你也不喜欢这样做。” 太子再次叹了口气,抱着她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第四十五章 新昌公主小产,皇后赐下了许多药材,等新昌公主稍好一些,皇后甚至将她宣进来亲自抚慰。 关雎宫里,皇后使退了下人,然后恨其不争的指着女儿道:“……你堂堂一个公主,为何非得去跟一个卑贱的东宫妾室计较,你不觉得跌了身份?跟她比,她是瓦罐你是瓷器,你还非得往她这个便宜的瓦罐身上撞,结果没碰碎了人家,倒是先碎了自己……” 新昌扭过身子去,不说话,但脸上却带着满满的怨愤不平。 皇后骂了一会,终于缓下了语气,然后问新昌道:“说吧,那丫头哪里碍着你的眼了?” 新昌怨恨的道:“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长了一副狐狸精的模样,更不该像了那个贱人。你不知道母后,自从那天阿殷在御花园里见过她之后,回去便……”说到这里,新昌却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能说什么呢,将自己生活的不如意一点一点都剖开在别人的面前?告诉别人她的驸马在见过那个小贱人之后,回去便常常翻着她的异母姐孝昌的画像?哪怕面对的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她也觉得难为情。 她不明白,明明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为何她还是捂不热他的心。 就像小时候那样,明明最喜欢他的人是她,可是他永远都看不到,眼里心里永远只有孝昌。哪怕孝昌远嫁,哪怕孝昌最终根本没有选择他,他却仍是心心念念的想着她,永远都不顾及她的感受。 皇后了解这个女儿,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开口道:“你还跟她计较什么,最终得到梅殷嫁给梅殷的还不是你。” 新昌在心里苦笑,她是嫁给了他,但她真的得到了他吗? 当年是她和母后使了法子让父皇赐婚,逼他不得不娶了她。可是这么多年来,没有人知道她的驸马每个月只在初一愿意跟她同床一次,也没有人知道她的驸马将别的女人的画像藏在了书房里,日日描摹睹画思人。 那一日在御花园里,不过是看到个身形跟她相像的罢了,就能让她含情脉脉的露出那样的神色来。那样的眼神,他甚至从来没有用在她身上,那个东宫的小贱人凭什么可以享受到了。 所以她讨厌她怨恨她,恨不得她死了,只是可惜她棋差一招没能除掉她,反而让太子算计了她幸苦盼来的孩儿。 皇后对她道:“你的性子也该改改,别一遇到梅殷的事,就像个没长脑的蠢货。我早就与你说过,只要你弟弟大事能成,那些你不 喜欢的人,要杀要剐还不是悉听你尊便,如今你要做的是忍耐,别为了这点私情就毁了大局。” 新昌没再说话,却多少将皇后的话听了进去。 皇后又道:“这次你小产的事,我们找不到证据,也只能认了这次亏。下次行事多动点脑子,别再莽撞了。要对付那小丫头方法多的是,要了她的命还能让人挑不出理来,你偏偏选了个最笨的方式。” 新昌垂下眼睛,道:“这次是我错了。” 皇后又道:“回去别跟阿殷怄气,多花点心思笼络住阿殷和你公婆,然后和阿殷再怀个孩子。你虽嫁进了汝南侯府,但汝南侯到现在都还没决定站边,别因小失大。” 皇后又叮嘱了她一番之后,然后才让人送了她出宫回汝南侯府。 新昌公主回了自己的院子,在自己的屋子里呆坐了一会,然后便令人去外院将梅殷请了过来,等他来了之后,让屋子里的下人都出去之后,然后新昌才问梅殷道:“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太子害了我们的孩子,你就不想为他讨个公道甚至报仇?” 梅殷道:“公主说笑了,您与太子一向姐弟情深,太子怎么会害了我们的孩子。” 新昌气得拿起小榻上的抱枕,直接扔到了他身上去,怒道:“你滚,你给我滚。” 梅殷的脸色淡淡的没有一丝变化,对着新昌道:“那公主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子。 结果他刚刚出了院子,汝南侯身边的小厮便走了过来,对他道:“世子爷,侯爷请您过去。” 梅殷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说完转身去了汝南侯的院子。 汝南侯正站在书案前面写字,见到梅殷进来,抬起头来看他道:“怎么,又跟新昌公主吵架了?” 梅殷有些羞愧道:“又让父亲担心了。” 汝南侯却摆了摆手,道:“我懒得再管你们小儿女之间的事了,我只问你,新昌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你对太子真的没有半点芥蒂。”毕竟那也是他的孩子,就是他,虽然有些不喜新昌,但她怀的毕竟是他的孙子,太子伤了他的孙子,他心中也不是没有怒气的。 梅殷叹了口气,道:“孩子没了也好。” 汝南侯讽刺的哼了一声,道:“你倒是狠心。” 梅殷道:“儿子并不是全为了儿女私情,也是为了汝南侯府着想才说出这样的话。这些年我 一直不愿意让新昌生下孩子来,难道父亲不知道是为何。若新昌生下儿子来,那便是侯府承宗挑嗣的嫡长孙,侯府如今的处境已经尴尬,到那时只怕要不得不选择了皇后和惠王一边。”他这些年极少和新昌同床,便是不得不同床,他也会先饮了汤药。但他没想到的是,新昌会买通了他身边的小厮,将他喝的药换了。 梅殷看着汝南侯,提醒道:“太子毕竟才是正统,我们若是站在了皇后和惠王一边,便是以后能成大事,汝南侯府在史官笔下,也难保不留下一个乱臣贼子的骂名。何况,太子并非蜀中阿斗。太子会伤了新昌肚子里的孩儿,未必全是为了给东宫的那位才人报仇,只怕还有警示汝南侯府的意思在。” 汝南侯抬起头来看着长子,“哦”了一声,然后道:“那你觉得侯府现在该怎么做,该站在太子一边?” 梅殷摇了摇头,道:“我娶了新昌,就是侯府站在了东宫一边,太子也未必能信任我们,而太子想要的也未必是拉拢了我们站在他那一边,他要的是我们不偏不倚不靠向任何一方。儿子认为,对汝南侯府来说,保持中立也是最好的。等到了新君即位,我们再向上表示忠心,虽然不能得个从龙之功,但新帝至少不会为此厌弃汝南侯府,等以后慢慢有了机会,未必没有汝南侯府出头的机会。” 汝南侯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儿子的话是正确的。他自己思考汝南侯府的境况时,亦是觉得保持中立才是最好的。 侯府会陷入如今的尴尬,皆因迎娶了新昌公主而起,可这是皇上赐下的婚事,他们又不得不娶。若是当年儿子娶的是孝昌公主就好了,这样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在太子一边,侯府也不会被逼得不得不保持中立,失去获从龙之功的机会。 何况,想到儿子二十四五岁的人了,至今却膝下空虚,儿子向来心仪孝昌,若娶的是孝昌,他也只怕早已是儿孙满堂了。他当年想为儿子求娶的亦是孝昌,只是没想到的是,会半路杀出一个西平侯世子来,竟敢大大咧咧的直接向皇上要求求娶了孝昌。 想到这里,汝南侯又对儿子道:“听说东宫的那位才人长得有些肖似孝昌公主?” 梅殷答道:“是。” 汝南侯道:“她是太子的人,你该知道分寸。” 梅殷不由在心里轻笑,他以为他会干什么,那位才人虽然有些肖似孝昌,但他还分得清她和孝昌的区别。别人哪怕长得再像阿瑥,可是又怎么比得上阿瑥。 汝南侯看了不言语的儿子一眼,叹了口气。他倒不是怕儿子会为了那位才人做出什么事来,他担心的是,他会对她流露出什么不该有的情绪来,让太子知道了心生不喜。太子能为了她这样处置新昌,可见那位才人在太子心中是有一定位置的。 梅殷从汝南侯的院子出来,经过的地方正好有一片桃花林。 正值三月,桃花盛开,粉色的花朵拥簇着挂满了枝头,有花瓣从树上飘落下来。 梅殷不由驻足看了一眼,他想起很多年前,有个明丽的姑娘也是站在桃花树下,她的眉眼秀丽,只是眉头微蹙,声音清淡的对他道:“阿殷,我就只有这一个弟弟,我不能不替他着想。” 她不能不替她的弟弟着想,所以最终背叛了他们之间的誓言,然后远嫁给了别人。 梅殷不由苦笑了下,阿瑥,哪怕你不在,也还是知道如何抓着我的心。 ☆、第四十六章 赵婳临窗坐在榻上,看着外面的芍药花发呆。 她在想着最近东宫发生的一些事。 不久之前,徐才人院里又是请大夫,又搜查院子的,虽然她院里的人瞒得紧,但这么大张旗鼓的阵仗,并不可能完全瞒得住人,何况赵婳本就十分注意东宫的动态,自然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自从徐才人院里请了太医之后,东宫养着的两个大夫中,其中一个孙大夫几乎成了西院的御用大夫,三不五时就去给徐才人诊脉,虽然西院对外说是太子不放心才人的胎儿,才令大夫常来看一看徐莺,但府里隐隐有传出徐才人的胎儿不好的消息。 赵婳想到上辈子,再结合府里的种种迹象,也不由心想,徐莺的胎难道便是从此时开始不好的。再想到太子派去照顾徐莺的芳姑姑前段时间一直在查下人的事,她甚至已经有了八分的确定,徐莺的不好是人为的。 只是害她的这个人是谁?是被太子处罚禁足的刘淑女吗? 可是看着不像,倘若是她,太子不可能只是惩罚了她禁足。 沈章豫?也不会,不说她刚刚进门还没有这个时间下手,凭着她上辈子记忆中对她的了解,她根本不会屑于去对付一个出身不显仅靠太子的宠爱生存的才人。 难道是柳嫔、杨选侍和江淑女中的一个?也不像,若是她们能够瞒过太子不知不觉害了徐才人还好说,但既然已经惊动了太子,若真是她们,凭太子的能耐不可能查不到她们身上,那她们便不可能如此时这样安然无恙。 赵婳蹙了蹙眉,她思来想去,看每一个人都不像。 她叹了口气,没想到徐才人这样一个不凸不显,也不像是有什么才干的人,院里的篱笆倒是扎得紧。青盏经她五六年的□□,平时是最会探听消息的一个人,但让她去打听徐才人院里的事情时,却也没打听出十分有价值的消息。 偏偏她顾忌着太子,也不敢有十分大的动作。倒是让她如上辈子的赵婳一眼,在这件事情上,全都是两眼瞎。她不由想到上辈子的赵婳,也是浅浅的打听了这件事然后便放下了,她那时是不是也如现在的她这样,并不是没有能力打听到,只是顾忌着太子怕太子不喜,不敢用力打听呢。 这样想来,上辈子的赵婳或许也不像她之前以为的那样傻蠢,她或许也有其聪颖之处,若不然上辈子也不会能将李昹扶上帝位了。至少上辈子的记忆里,那时已经成为了皇帝的太子,对赵婳还是颇为信任的。 当然,赵婳也并不相信是徐才人有这份能耐能将自己的院子围得如铁桶一般,若不然上辈子她也不会早死了。只怕这更多的是得益于太子送去伺候她的那位芳姑姑,那位芳姑姑能一直得太子信重,绝不会是简单的人。 想到这里,赵婳又不由有些酸酸的,太子对那位徐才人不能说不十分上心了。那位徐才人,萌萌傻傻的一个人,真看不出有哪一点气质能吸引得太子对她另眼相看。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喜欢那种不聪明的女人? 若是蠢笨无脑之人就能得到男人的心,那对聪慧有才情的女人来说,何其不公平。 赵婳想,幸好她也没有几个月的活头了,若不然,以后只怕会成为她争取太子的心的一大阻碍。 只是她虽然这样劝慰自己,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 不知为何,她明知道徐莺是早死的命,她无需花太多的心思在她的身上,比起她来,她应该花更多的精力在沈章豫和柳瑟瑟身上,她们才是她最后的劲敌。但每次想到徐莺,她带给她的威胁感反而比沈章豫和柳瑟瑟都要大,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上辈子的轨道。 赵婳叹了一口气,对自己道,或许只是因为她太得太子的宠,所以自己才会感觉到那样的威胁感,既然如今已经出现了徐莺的胎不好的事情,想来她也是逃不过上辈子的命运的。 正在这时,青盏从外面走进来,对赵婳福了个礼,然后悄悄对她道:“娘娘,刘淑女好像生病了。” 赵婳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想到,是了,上辈子刘淑女好像就是这个时候生病的。 其实刘淑女一开始得的也不是什么大病,一开始只是因为春冬换季时候着了凉,得了风寒。只是上辈子刘淑女也是不知为何得罪了太子被禁了足,她原本就不受宠爱,结果禁足期间得了风寒,越加没有人将她当回事了,就是知道她生病了也当不知道。 而后风寒一直不好,最后拖成了肺炎。 肺炎在现代算不上什么大病,住个三几天的医院吊个水也就好了。但在古代却被叫做“温热病”,是会死人且会传染的一种瘟疫病。 刘淑女被人发现她生病的时候,已经转成了肺炎,沈章豫最后请了太医来医治她,但医治得太迟延误了诊治的时机,最终还是身亡的。刘淑女本就不得太子的宠,何况还是从皇后宫里出来的,沈章豫也没将她多当回事,提议太子用才人的规格葬了她也就罢了。 青盏问赵婳道:“娘娘,我们要不要帮一帮刘淑女?我们在东宫还没立下根基,帮了刘淑女向她讨个香火情,说不得以后就能派上用场。” 赵婳想了想,然后道:“再等一等。” 现在的刘淑女还只是生病的初期,现在救下刘淑女,她顶多只是感激。等她的病再重一些,让她感觉自己只怕没有活下去的希望的时候她再出手,那时候她则会将此当成救命之恩,甚至对她肝脑涂地。 青盏有些不明白赵婳的意思,但赵婳也没解释,转而对她道:“好了,你去看看昹儿醒了没有,醒了让奶娘抱到我的面前来。” 青盏对赵婳不想说的事从不多问,此时道了一声是,然后就出去了。 而此时在东宫另一边的西院里,被赵婳一直牵挂的徐莺正坐在床上,用被子裹紧了自己的身体,然后一副警惕的看着太子。 太子轻轻拉了拉她身上的被子,笑道:“乖,来让我看一下,我不笑你。” 徐莺不肯放开被子,坚持道:“不要,很丑,你看了要不喜欢我了。” 太子道:“怎么会,我最喜欢莺莺,莺莺再丑我也喜欢。” 徐莺泪了,他承认她丑,他果然嫌弃她了。 她好歹是因为给他怀孩子才会变成这样的,竟然嫌弃她丑,要不要这么虐啊!徐莺还在想着自己要不要几滴眼泪出来控诉一下,结果太子在她还在思考的间隙,已经一把抱住她拉开了她身上的被子,然后将魔抓伸向了她的肚子。 徐莺连忙扯住自己上身的襦衣,一边扭着身子一边道:“不要看啊,真的很丑的。” 太子道:“好,好,我不看。”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手却不停的一边制住她,一边伸手掀开了她的衣服,然后看着她鼓起来光秃秃的肚子。 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上,出现了许多紫红色的像是松树皮一眼的东西,看起来真的……十分的不美观,甚至有些丑陋。而此时太子却十分新奇的看着她们,看得徐莺一身的不自在。 徐莺知道这些东西在现代还有一个学名,叫做妊娠纹,听说在肚子鼓起来的时候就会长。 徐莺怀孕已经六个多月,之前因为中了算计导致自己身体有些亏,但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太子说她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 这些日子太子来陪她的时候多,有时候看着她的肚子好奇起来,也会摸一摸她的肚子,身子将手伸进她的衣服 里面去摸。然后今天太子再来摸她的肚子的时候,突然发现好像手感有些不一样了。 太子以为她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将她的衣服掀开来看她的肚子,看到的便是这样长在肚子上面,像松树皮一眼的妊娠纹。太子没见过光裸的怀孕女人的肚子,当时脸就青黑了,然后将芳姑姑叫了进来。在得到芳姑姑解释的“这是十分正常的现象,大部分女人怀孕月份到了都会长”的答案之后才放心下来。 然后太子便对她的肚子产生了十分的好奇,一心想要掀开她的衣服再看一下。 只是太子放心了,徐莺却不安心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想要将自己丑陋的一部分展示给别人看,特别是自己还有些喜欢的男人。于是徐莺在太子再要来掀她衣服的时候,急忙跳上了床将自己裹了起来。 太子在她肚子上面摸了摸,上面鼓鼓的像一个皮球,上面布满了紫红色的斑纹,让她雪白的身子显得并不是那么漂亮,但想要里面躺着他的孩子,他却觉得,连这些斑纹都让他顺眼起来了。 过了一会,徐莺的肚皮在太子的掌心下突然动了一下,太子感觉着,整个人都柔软了起来。 徐莺看了一眼自己坦露的肚皮,上面丑得连自己都有些不忍直视。徐莺叹着气道:“也不知道孩子出来后,这些斑纹会不会去不掉。” 她听说妊辰纹是跟随女人一辈子的,生完孩子也还是会有。想到以后太子要和她上床的时候,一看到她满肚子的妊娠纹,然后什么性致都没有了,然后抛弃她转投别的女人的怀抱,这想想都觉得好虐啊。 太子倒不觉得这些斑纹十分触目惊心,但见她担心,便道:“那让芳姑姑找个麼麼给你看一下吧,想来是能去掉的。”他记得以前太子妃和柳嫔生过孩子之后再伺候他,肚子上是没有这样的斑纹的,既然如此,那便是有法子去掉的。” 太子将她的衣服重新放了下来,又抱着她道:“你的肚子快七个月了,产婆和奶娘也该准备起来了。产婆和奶娘先在内务府选中了观察一段时间,等看清楚了品性之后再叫进府里来当差。” 徐莺道:“这些芳姑姑已经在准备了,而且奶娘和产婆芳姑姑都看中了几个。” 这些事情芳姑姑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按芳姑姑的说法,事情提前做好了准备中没有坏处,何况提前准备了,以后皇后万一要塞人进来,府里也有了拒绝的理由。 太子道:“芳姑姑做事向来尽心周全。” 太子抱着她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到了该入寝的时候了。 两人洗漱过后,然后便躺到了床上盖进一个被窝里面。太子枕住她的脖子,又小心的不让挤到她的肚子,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谁吧。”说完便自己先闭上了眼睛。 因为她怀孕,其实按规矩她是不能再伺候太子的了,也不应该将太子留在自己的房里。只是太子虽然没有为她守身如玉,但每次来了她的院子,却还是会照旧在她屋里留宿。 徐莺侧头看着他的睡容,乌黑的头发,长长的睫毛,下面是轮廓分明清隽俊朗的脸,这么帅气的美少年,真是惹人喜欢。 徐莺想着想着,不由偷偷弯着嘴角笑了起来。 太子轻轻的拍了拍她,眼睛也没有睁开,直接道:“快睡了,别偷看了。” 原来他知道她在偷看她,徐莺听了,赶忙闭上了眼睛。 ☆、第四十七章 赵婳算着日子,想着刘淑女病了大概有半月余,然后便招来了青盏,吩咐她道:“时候到了,我们该拿镰刀割麦子了。你去问大夫抓一些治风寒的药来,给刘淑女送去。”这个时候应是她病得十分严重的时候,该是对她施恩的时候了。若是再拖些日子,只怕她的病情会严重到药石无医,到时候救不回她,自己倒是白忙活了一场。 赵婳顿了顿,又吩咐道:“她在禁足期间,不好请了大夫进去瞧她,免得太子不喜,何况施恩太过,反而会让她以为我们对她有别的心思。悄悄给她送些药去,说话的时候恭敬些,不要带出我们想要她报答的话来。”只有不求回报的施恩,才会让人心里更加感动。 青盏道:“娘娘,我有分寸呢。”说完便出去找大夫抓了几包药,然后自己亲自带了去北院。 太子虽然禁了刘淑女的足,但却并未派人来看管她,也没有将她身边服侍的人调开。只是刘淑女不得宠,院里伺候的人少,便是有几个做粗使活的下人,看着跟着刘淑女没前途,也都不用心伺候,如今她院子的庭院里,满是残枝败叶却没有人修剪打扫。院里肯尽心伺候她,也只有一个贴身的小桃。 青盏到的时候,刘淑女正由小桃服侍着喝粥。 不过月余不见,刘淑女整个人瘦了好几圈,如今全省上下瘦得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脸颊和眼睛都凹陷了下去,脸色苍白憔悴得吓人。手端着一只碗喝粥,喝几口便要移开碗咳上几声。 青盏原先不过是打着利用的主意,此时真正见到了刘淑女的情形,倒是真心露出了几分同情之色。 小桃看见她进了院子,一边过来将她迎进屋子一边道:“盏姐姐怎么来了,可是赵嫔娘娘有什么吩咐?” 青盏将手上的药交给小桃,然后走到刘淑女面前给她福了礼,接着才道:“是我们家娘娘知道刘娘娘病了,特意使了奴婢过来探望刘娘娘。”说着关切的望着刘淑女问道:“刘娘娘的身体可好些了?” 刘淑女勉强露出一个笑来,道:“娘娘有心了。” 青盏道:“我们娘娘要照顾曦郡主和二皇孙,平日少出来走动,一直不知道刘娘娘病了。还是前两日我们娘娘出来寻曦郡主时,偶然路过娘娘的院子,听到娘娘的咳嗽声,然后打听了一番才知道病了有些日子了。我们娘娘说,本该是她亲自来探望刘娘娘的,只是二皇孙身边离不得人,只好派了奴婢过来探望娘娘。” 说着,青盏又叹了口气,又继 续道:“府里的人皆爱迎高踩低,您刚被殿下罚了禁足,娘娘听到您生病,颇为担心无人细心照料娘娘,让小病变成了大病。我们娘娘道,她与您姐妹一场,按理她应该亲自请了大夫来看您的,只是府里上头还有太子妃在,她不好越过太子妃去,所以让奴婢给娘娘送了些药来,算是我们娘娘尽的一份心意。” 刘淑女面露感激的道:“代我多谢娘娘,大恩不敢忘,待我身体好了,定亲自去给娘娘谢恩。” 青盏笑了笑,道:“刘娘娘养好了身体才是正经,我们娘娘做这些也不是为了让刘娘娘记我们的恩情。”青盏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们娘娘还说,若娘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让小桃去南院找她,娘娘能替您周全的一定会替您周全。” 刘淑女叹道:“娘娘是个心善的人,娘娘的恩情,我不知何以为报。” 青盏笑了笑,又与刘淑女说了会话,关心了一下她的病情,然后才从告辞准备离开。 刘淑女让小桃送了她出院子,等她回来后,小桃看着桌上的药,问刘淑女道:“娘娘,这些药怎么办?” 刘淑女脸色淡淡的道:“将它们都收起来吧。” 小桃道:“娘娘,我看徐才人送来的药您吃了这么久并不见好,您不如试一试赵嫔的药,说不定就治好了呢。” 刘淑女摇了摇头,道:“你还是将才人送的药煎了给我吃吧,这些药收起来。”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聪明的性子,只是她在宫中呆久了,习惯了谨慎,凡是也多想一层。赵嫔给她送药,或许真的只是同情她,也或许对她另有所图。要知道她生病的事并不难,其他人不过是怕得罪太子装作不知道罢了,而赵嫔却在她病了大半月之后才来表示,但从这一点,她便不敢轻易接受她的好心。 小桃见劝刘淑女不动,只好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 小桃有时候也挺不明白淑女的,淑女的防心重,对谁都带着一丝警惕,也不敢轻易接受谁的好处,但唯有对徐才人,却心中颇为信任,也不防着她。难道真的是因为徐才人受宠而她不受宠,觉得刘淑女对她没有什么好图的?但她看其他人也不能从她身上贪图到什么呀。 刘淑女自然知道小桃在想什么,但她也不解释,转头看着窗外。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她对徐才人不设防,不过是因为她从她身上感觉不到恶意罢了,可是对着其他人,她感觉不到那种全然的放心。 时间又过了大半个月,刘淑女的 病最终是慢慢好了。 等她痊愈的时候,太子耐不住徐莺时常在他面前叹上一两句“刘淑女好可怜啊”“下人见你不喜欢她也不好好伺候她啦”“上次的事真的不关她的事,殿下你就放了她呗”的话,最终解了她的禁足。 刘淑女能出来走动之后,先去拜访了赵婳,送了她一幅亲手绣的刺绣,然后转而又去拜访了徐莺,送上的则是一些小孩子的衣裳。 刘淑女上次因为她遭了无妄之灾,徐莺对她颇有些过意不出,所以后面她生病才会给她送药又求太子解了她的禁足。然后等她送来了小孩子的衣裳的时候,为了让她安心,也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刘淑女的针线很好,做的小孩子的衣裳十分漂亮,针脚细密,看不见一点线头。而且上面绣了许多活泼的突然,像是什么仙鹤啊,小鹿啊,小猫啊,其中有一件还将雪球也绣了上去,让徐莺看了喜欢得不行。 其实东宫的针线房也有在做孩子的小衣裳,送来的男孩的女孩的衣裳都有,就是连她院里的梨香杏香等人有时候也会帮着做些小孩子的衣裳,但没有一个人的针线能比得上刘淑女的。 徐莺拿着手上一件男孩的小衣裳,不由赞叹道:“没想到你的针线这样好。” 刘淑女浅浅的笑了笑,道:“其实我以前在宫里便是在针织局里面当差的,只是后面才被调到了关雎宫里。”当初皇后就是看中她的针线好才将她调到了自己的宫里。 她的容貌跟宫里的一众娘娘相比,根本没有什么突出的,后面皇上看上她想要给她份位,亦是因为在皇后宫里看到她做的针线才注意上了她。只是后来却发生了那件事,她最终却到了东宫。 想到这里,刘淑女叹了一口气,然后收回自己的思绪示意不再去多想,接着继续笑容浅浅的与徐莺说话。 徐莺不爱跟其他的妻妾交往,有时候找不到人说话也会觉得无聊。像梨香杏香这些人,因为主仆关系在那里,跟他们说起话来她们只会恭恭敬敬的,并不像普通朋友的对话。而今天刘淑女陪着她聊天,她其实还是有些高兴的 而刘淑女发现徐莺不不讨厌她来,而且好像还有些喜欢她来陪着说话的样子,于是便也常来西院坐一坐。不过她知情知趣,并不选太子在的时候来,也会在太子来的时候离开,一来二去的,她和徐莺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些。 而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徐莺发现,其实刘淑女懂的东西挺多的,比如说她不仅针线好,其 实还会用小刀在木头上雕些东西,所以她给她即将出生的孩子雕了许多玩具,她还会堆十分漂亮的纱宫花,徐莺院里几乎每人都戴上了她堆的宫花,就连徐莺有时候兴起的时候,也会戴上一两朵去给太子看。 只是她们亲近起来,有人却不怎么高兴了。 第一个不高兴的就是赵婳,赵婳觉得她的一番施恩真的白忙活了。她现在自然知道在她之前徐莺给刘淑女送了药,什么事总是第一个做的才会令人印象深刻,她现在真心觉得她是小看徐莺的手段了,至少收买人心这一招就做得不比她生疏。 而第二个不高兴的就是太子。 太子看着戴着刘淑女送的纱宫花一脸傻高兴的徐莺,不由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十分不高兴道:“真是傻得不可救药了,你以为刘淑女送你这些东西,真的是因为要跟你好。你知道她当初是怎么被皇上看中的么,就是因为她针线做得好,皇上在皇后身上看到了她做的针线,然后才注意上了她。你就没想过,万一我在你身上看到她做的东西,然后对她生了怜意。还傻高兴的将她做的东西全都拿出来给我看,你蠢不蠢啊你。” 徐莺却有些不高兴的道:“我觉得刘淑女不像是这样的人。你以为我真的不防人啊,要是今天送东西的是江姐姐或杨选侍等人,我肯定就不会拿出来给你看了。我肯收下刘淑女的东西,那是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在你面前摆弄她送的东西,你也不可能会突然喜欢上她。”看他平时对刘淑女的态度就知道,若是他突然能看上刘淑女了,那一定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徐莺最后对他总结道:“你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太子瞪了她一眼,道:“真是白疼你了。”竟然为了个外人说他小人之心。 徐莺却还嫌不够,继续道:“而且我觉得,刘淑女好像并不喜欢你,也不想要你的宠爱。” 太子低下头来,然后看到的便是她用一种“你别太自以为是了,并不是人人都喜欢你”的眼神看着他。 太子被她气得差点吐血,结果又听到她道:“她很怕你。”这个徐莺说的是实话,她看到刘淑女每次听到她院里的太监说太子要来的时候,她的身子就会忍不住的隐隐发抖。她每次总会在太子来之前离开,除了不想跟她争风之外,另外她还觉得,其实刘淑女也很怕见到太子。 太子觉得自己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若不是她顶着一个大肚子,他气得都想直接将她扔出去。 太子松了松领子,觉 得蛮满肚子的郁气都从胸口汹涌出来了。 最后太子有些无事找事的道:“以后少跟她接触,你都让她给带坏了。”说着想到什么,又道:“还有她送来的那些小衣裳,以后也不许给我们的孩子穿,谁知道里面她有没有放了什么脏东西。” 徐莺用一种“殿下,你好小气”的眼神看着他道:“放心吧,衣裳我都是让芳姑姑亲手检查过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她虽然相信刘淑女,但却不敢拿自己的孩子冒那万分之一的险,就是刘淑女没有心思害她,也拿不准别人会不会利用她来害她,所以刘淑女送的每一样东西,她都是让芳姑姑检查过的,包括她头上戴的纱宫花。 太子道:“你知道为孩子着想就好,我怕你傻里傻气的,被人害了都不知道。”说着又十分不满的道:“也没见你喜欢跟别的人交往,就是江淑女跟你是同乡,也不见你跟她亲近,怎么一个刘淑女就受你的青眼了。” 徐莺道:“那我告诉你,你不能生气。” 太子“嗯哼”了一声。 徐莺抱住太子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他道:“因为我知道,只有刘淑女不会来跟我抢你。”太子顿了顿,又道:“无论是江姐姐也好,还是府里的其他嫔妾都好,她们都跟我一样望着太子的爱惜的,我们是情敌关系,根本不可能愉快相处的。” 太子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不由轻笑出声,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看来你肚子里不止装了一个孩子,还装了一个醋坛子,我怎么闻到了酸溜溜的味道。” 徐莺扒道他身上,一边扭着身子一边道:“我就醋了,我就醋了。” 太子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叹口气道:“好了,这种话以后在我面前说说就好,不要在外面随便说。” 世上的规矩要求女子贤惠而不能嫉妒,别的女人就算心里是这样想,但为了得个好名声或是为了讨好丈夫,乐得标榜自己的贤惠、大度和不嫉不妒。也只有她会当着他的面,将这种话直接说出来。 不过他却觉得高兴,她会跟他说这样的话,至少说明她相信他,不会跟他玩心眼。比起那些对着他当面是一套背面又是一套的女人,跟他同床共枕却还要他花心思去猜测她们心思的女人,他觉得这样白得跟纸一样的莺莺才是能够让她放心宠的女人。 只是她这些话到底有违女则,在闺房里跟他说说就好了,若是在外面说,只怕唾沫都要将她淹死。 徐莺抓着太子胸前的衣服道:“我跟别人又不要好,自然不会跟别人说。我是跟殿下好才会跟殿下说呢。” 太子再次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整个心情都愉悦起来。 ☆、第四十八章 徐莺跟刘淑女交好,时常会送她点布料、衣裳、首饰什么的,当然,她也不说赏,只是时常会让刘淑女给她做点针线或打个络子什么的,然后打着谢她为由送她这些东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徐莺这是想要贴补刘淑女,又不想让她心里不舒服,这才故意找出来的这些名目,就是刘淑女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每次接了她的东西,心里便有暖意浅浅的浮上心里来。 东宫其他妻妾不明白徐莺不喜跟别人交往,怎么独独跟一个不得宠的刘淑女交上了好朋友。皇家后院的女人,习惯性的自己做任何事或看别人做任何事,都是有利可图。她们觉得徐莺是想要壮大自己的势力将刘淑女收拢在麾下吧,但刘淑女这样一个被太子厌憎的人,实在不能顶个事,不要受她连累也被太子厌上就是自求多福了。 她们思来想去,最终得出结论,这位徐才人或许是想要扮善良扮贤惠?于是在心里便忍不住偷偷取笑两句,就算要扮演也该找个好人选,刘淑女是什么人,可是从皇后宫里出来的人,又是太子讨厌的人,搞不好还是皇后送进来的细作,可别善良贤惠没扮演上,倒是惹上一身的骚。 她们在此时倒是无比希望,这位刘淑女真是皇后的细作就好了,最好她再搞出点事牵连上徐才人,到时看看太子还能不能宠她。自她进府以来,太子大半的时间都被她独占了,搞得她们只能跟在她后面喝点漏下的肉汤,她们就是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心里也不是没有意见的。 而徐莺和刘淑女交好,心里最不舒服怕是江婉玉。 当初她和徐莺是一同进的东宫,又有同乡之谊,当初她提出要跟徐莺结盟,结果徐莺拒绝了她,最后选了一个条件样样不如她的刘淑女,这多少让她觉得徐莺有点瞧不上她的意思。 最终她也只是难受了一会,毕竟不能如何,叹了几口气,然后便继续用心绣她的一副刺绣去了。 这幅刺绣在她两三个月前就开始绣的了,她这一两个月的精力几乎全费在了这上面,上面绣的是百子千孙图,一针一线,她绣得极为精细。 这一副刺绣,她本是打算在徐莺生产后做成炕屏送给她的,百子千孙,意头好,也应景。虽然徐莺拒绝了她,但她到底还是想再争取一把的。她第一胎生下的是女儿,女儿不如儿子能来得有依靠,她还是想要再生一个儿子的。但生儿子需要靠男人,徐莺得宠,哪怕她能帮她在太子面前说一两句话,漏下一二分宠爱来,她或许就能得偿所愿。 只是如今看来,她讨好徐莺未必有用。反而是柳嫔,一直在隐隐向她示意希望她站到她一边来。只是她和柳嫔的身份悬殊,若应了她,便只能为她所驱使令自己身陷束缚,所以她一直敷衍既不应下也不明确拒绝。 只是如今她想,这幅百子千孙图或许送给柳嫔或许更合适些。哪怕不是为了生儿子,她身无依傍的在东宫里,想要和女儿在东宫里活得好吗,也需要依附一个人来依靠。 但是转念她又想到,徐莺如今正得宠,哪怕不能和她交好,但也不能和她的关系弄得太僵,这幅百子千孙的刺绣送给她还是应该的,她再另外绣一幅给柳嫔好了。 只是她绣百子千孙就绣了几个月,若再重新绣一幅得绣到什么时候去。何况她既然应下柳嫔的拉拢,送给柳嫔的东西就不能差过送给徐莺的去。但这幅刺绣是她花费了大把心思的,谁知道下一幅能不能绣的比这个更好。 江婉玉脑中思来想去,最终没能做个决定,于是便游侠烦躁的放了手中的绣花针。 而另一边里,徐莺则是在刘淑女的院子里,正跟着刘淑女学剪纸。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却是真心的跟刘淑女交往起来,她觉得跟刘淑女相处很愉快,就像是那种跟好朋友在一起的高兴。 刘淑女将大红色的纸折了几折,然后用剪刀咔嚓的几声,再将红纸摊开,然后一个憨厚的胖娃娃就被剪出来了。 徐莺看得很是惊奇,连道:“你好厉害啊。” 刘淑女浅浅笑道:“这很简单的,我可以教你。”说着便重新拿了一张正正方方的红纸和剪刀出来递给徐莺,然后指点她怎样折纸,怎样剪。 徐莺按照她的方法将纸折了几下,然后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剪着,剪完后将纸摊开,然后便出现了一朵牡丹花。只是那牡丹花歪歪扭扭,颇有些被霜打蔫了的味道,少了国色天香的风姿。 徐莺也不在意,仍然觉得很高兴,又跟着刘淑女学着剪了几张,分别有春燕喜枝,喜上梅枝,仙翁逐鹿等等。后面她掌握了技巧,剪的图案自然是越来越好看。 徐莺不由问起道:“你会剪纸,是谁教你的,是宫里的麽麽吗?” 刘淑女听到她问,眼神黯了黯,顿了会才摇了摇头,道:“不是,应该是我娘,不过我也记不大清了,或许是她,也或许不是。” 徐莺显得有些意外,什么叫做记不大清了,她学这些东西的时候,应该会记事了才 是。 刘淑女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开口解释道:“我六岁那年生过一场大病,然后六岁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只是梦境里常常出现一个漂亮的女子抱着我坐在临窗的炕上剪纸的场景,我想那大概是我娘吧。” 徐莺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不记得你的父母了吗?” 刘淑女摇了摇头,然后道:“我的记忆是从六岁开始的,那时候我在乞丐堆里跟着我的师傅乞讨。后来,是我以前伺候的大小姐看我可怜,从我师傅手中买了下来做了她的丫鬟。只是好景不长,没多久,我以前的主家因为犯了事,全家男子被斩首,女眷奴婢则被罚作宫婢,然后我和我家大小姐便进了宫里做了下等的宫女。” 徐莺不由心有戚戚然,她虽将经历说得简单,但她却能想象得到她在其中所遭遇的坎坷。 徐莺默了一会,又问道:“那你家小姐呢?” 刘淑女却低下了头,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之后,她才开口道:“没了,在进宫的第二年就跳井死了。” 徐莺却惊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但刘淑女却说得十分平静,手上剪纸的动作都不停,唯有去看她的脸时,才会发现她平静的表情下,其实隐藏着一丝隐痛。 时间过得太久,其实她已经有些遗忘自己以前的大小姐长什么样了,只记得她是十分漂亮的,也很善良,就像现在的才人一样,只是可惜,她没有才人这样的好福气。 皇宫里面藏污纳垢,到处都是肮脏。那里的太监不能人事,总是会变得很变态,喜欢玩弄折辱没有依仗的低等宫女。大小姐长得漂亮,后来被一个有品级的太监看中了,要大小姐服侍他,大小姐不从,后来那个太监便指使了几个小太监将大小姐侮辱了。 她还记得大小姐被抓走的那一晚,她四处求救连脚都跑断了,但却求助无门。她去求管教她们的姑姑,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想让她看在银钱的份上救大小姐一命。后来那个姑姑将银钱收走了,还以她私藏银钱为由将她打了一顿。 后来,大小姐衣衫不整的回来,在那天晚上就支开了她跳进了井里。 她死的那一年,还有两个月就满十五岁,她们用木头削成了簪子,准备在她及笄的那一天用。结果木头削好了,大小姐却再也插不上了。而她那一年也才十二岁,看着她身死,甚至连完整的尸骨都无存,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一直很想给她报仇, 结果她无能,仇人至今还是活得高枕无忧,越加得势富贵。 徐莺听着不再说话,心情却沉重起来。 梨香却有些恼羞刘淑女不该说出这些话来,不知道孕妇最怕心情不好,才人听了这些话,心情一失落,要是对小殿下不好了怎么办。 梨香怕刘淑女再说些这样的话来,惹得徐莺心情不好,于是早早的劝了徐莺回他们的院子。其实刘淑女说完之后,也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说出那些话来惹得徐莺心情不好了,只是此时又不好说出道歉的话来。等她们说要告辞,于是也没有留她们,起身亲自将徐莺送出了自己的院子。 徐莺回到自己的院中,坐在小榻上很是为刘淑女的身世哀叹了一番,心情也郁闷了好一会。等太子来了她的院子,看到她这样,不由问起道:“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徐莺是知道他不喜欢刘淑女的,于是便也没说出是在哀叹刘淑女的身世,免得他又对刘淑女更讨厌几分。倒是梨香,张了张嘴想将刘淑女告上一状,结果被徐莺一个眼神瞪过来,只好闭上了嘴。 只是她们没说,太子却猜到了,皱了皱眉道:“又是因为刘淑女?”说着语气不虞的抱着她道:“以后少跟她交往,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明知道你怀孕了不能心情不好,还非得惹你叹起气来。” 徐莺不敢说话,她一说话,太子准又将所有的责任算在刘淑女的身上。 有时候徐莺挺不明白太子的,明明刘淑女什么也没做,他却看刘淑女哪里都不喜,她干点什么事都觉得她没安好心。要说是因为她是皇后宫里出来的人,但杨选侍也是皇后赐下的啊,杨选侍的娘家还是明明白白站在皇后一边的呢,他虽也冷待杨选侍,但也没像讨厌刘淑女那样讨厌她。 太子也不想因为一个刘淑女坏了自己的心情,况且总是跟一个女人去计较,实在显得自己心胸太不开阔了,于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也不再说,转而轻轻摸起徐莺的肚子来,道:“来,让我看看今天孩子怎么样了。” 梨香见屋子太子和才人的气氛融洽,于是挥手令屋里的宫女都下去,自己也跟着出去关上了门。 太子在徐莺肚子上摸了一会,后面嫌这样隔着衣服跟儿子(或女儿)不够亲密接触,于是干脆掀开她的衣服直接在她肚皮上摸起来。 因为太子三天两头的就要掀开她的肚子摸一次,羞耻感什么的早就见鬼去了,太子要掀她衣服的时候,徐莺已经能表现得十分自然,甚 至觉得好像就应该是这样。 孩子已经快要八个月,时常会踢母亲的肚子,太子的手刚刚放上去的时候,里面的孩子突然在他手心里踢了一下,徐莺看到太子的表情整个都柔软了几分。 徐莺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和他分享孩子的乐趣,笑着道:“他最近好玩得紧呐,在里面经常踢来踢去的,有时候你去敲肚子他还会跟你玩。”说着自己示范的在自己的肚皮上敲了几下,然后里面的孩子也像是回应般,跟着踢了几下。 太子却吓得连忙拿开她的手,道:“手劲没轻没重的,小心伤了他怎么办。”说完还安抚孩子一般,轻轻揉了揉她的肚子。 徐莺却道:“不会伤到的,他皮实着呢,而且你越跟他玩,他精神越好,不信你试试。”说完拉了他的手,要让他也学她在她肚皮上敲几下。 太子不忍她再虐待孩子,连忙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用试了。”说完连忙将她的衣服放了下来,免得她再在肚皮上敲来敲去的。 也不知道孩子在里面被他亲娘打得疼不疼。 徐莺却觉得太子太紧张了,哪能敲敲肚子就将孩子哪样了。说起来敲肚子这一招还是她前世的时候跟自己的姐姐学得呢。徐莺前世有三姐妹,她在家中最小,所以也最得宠。她最大的姐姐结婚怀孕后,因为跟家婆的关系处得不好,所以呆在娘家养胎。 那时候徐大姐最喜欢敲自己的肚子玩,她自己敲还不算,还喜欢让徐莺也一起敲,于是耳濡目染之下,等徐莺自己怀孕了,有时候看着自己鼓起来像皮球一样的肚子,也喜欢时不时的敲几下。 太子为防止她再敲自己的肚子玩,于是干脆将徐莺抱坐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连她的手都禁锢在自己的怀抱里,道:“快点生吧,等生了儿子,我便升你的份位。” 徐莺有些不满道:“要生了儿子才升啊,那我要是生的女儿呢?” 太子道:“也升。”不过他到底还是更希望莺莺能生个儿子,东宫的儿子少,何况打着生子有功的名义来升她的份位,总要生的是儿子才名正言顺一点。不过,东宫的两个嫔位都被占齐了,若只是升为选侍,便是生的女儿,也不是说不过去。 太子有些遗憾,莺莺是他喜欢的姑娘,他乐意给她更好的,他此时倒是恨不得东宫能多出一个嫔位来。不过太子想,虽然他不能给莺莺实打实的嫔位,但到时可以将她的份例提成嫔位的,这也算是对她的补偿了。 过了一会,太子又低下头来问徐莺道:“对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家中有两个兄弟?” 徐莺有些奇怪太子怎么将话题跳跃道她的娘家兄弟上去了,但还是如实的回答道:“是,不过两个兄弟跟我都不是同母的,我的大弟是家中的李姨娘生的,小弟是我继母生的,我还有一个妹妹,也是继母生的。” 太子有些失望,兄弟总要同父同母的才会更用心的为她撑腰。不过太子又想,有总好过没有。 太子又问道:“他们多大了?” 徐莺道:“大弟小我两岁,今年十四,小弟才十岁。”说着叹口气,道:“我也有一年没有见到小弟了,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有没有长高一点,以前在家中,他最粘我了,也跟我最亲。” 听语气,她是跟小的那个弟弟关系更好些,只是年纪才十岁,实在太小了些。 徐莺抬起头来看着太子,问道:“殿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太子摸了摸她的头,道:“随便问问。” 太子心里却在想,他给她恩宠,若是身后没有足够的家世支撑,那些恩宠便会成为催命的毒药。他在宫里,亲眼看过那些女人毒辣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她如今还没有孩子,他再宠爱她,那些人也并不多放在心上,但倘若她有了儿子,有宠有子却没有立身的根基,只会将她置身在危险之中。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要将她的娘家提拔起来。 但这些话,他却不想跟莺莺说,她的事,自有他来替她操心。 日子慢慢滑过,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徐莺怀着孕,体温本就要高些,又不能用冰,倒是觉得这个苦夏十分的难熬。 每到晚上,徐莺热得睡不着,都恨不得直接在地上打地铺。而事实上,她还确实这么行动过一次,她找了个有人在屋里睡不着的理由将梨香支使到外间值夜,然后等半夜偷偷起来将美人榻上的凉席直接拉到地上,然后就躺那上面了。 结果是,没等她睡上一刻钟,就被进来“查房”的梨香发现了。梨香一开始还以为她是晕倒在地上了,吓得个半死,然后将院里所有的宫女麽麽们都闹起来了。 徐莺自然很不好意思的说:“我没有事,我只是觉得床上太热,所以想睡地上凉快凉快而已。” 于是,值夜的梨香被芳姑姑下令打了十板子,徐莺很过意不去,赏了药然后亲自去探望她,结果梨香跪在地上跟她哭道:“娘娘,祖宗, 您忍一忍行不行,小殿下很快就出来了。奴婢挨着十板子没什么,好歹还留下了一条命。地上凉气重,您睡在地上过了凉气,若是伤了您或是小殿下,殿下不舍得对您怎么样,对奴婢可不会心疼,到时候奴婢还知不知道能不能留个全尸。” 于是之后徐莺明白,她的一举一动真的不是只是自己的事,很可能会牵连了很多人,于是便再也不敢任性了。 然后日子就这样滑到了七月,然后徐莺的产期近了。 而这段时间,皇家喜事连连,先是四皇子惠王成亲,接着是五皇子庄王娶老婆,再接着是宁昌公主出阁。 礼部忙得天昏地暗,太子和太子妃也忙得天昏地暗,今天刚参加完弟弟的婚礼,接着又是妹妹成亲。 太子妃长袖善舞。嫁进东宫以后,常进宫里或别的王府郡王府再或者是公主府郡主府中走动,她有一个身为大长公主的外婆,跟皇家的人哪一个都能扯上点亲戚关系。所以她在这些府中走动,也不持太子妃的身份,只道自己身为侄女表侄女外甥女表外甥女什么的上门拜访,倒是让这些人不好将人拒之门外。 而说起出阁的宁昌公主来,她是宫里佟淑妃的独女,佟淑妃是太子妃的表姨,佟淑妃的娘是太子妃的外婆宣华大长公主的小姑子。佟淑妃自己没儿子,以前对太子和皇后四皇子一向是保持中立的。但自太子娶了太子妃后,佟淑妃对太子一系倒是有了亲近之意。 佟淑妃虽然已经无宠,但他是永安帝潜邸时候就伺候皇帝的老人,当年先帝赐婚永安帝和朱后,同时赐了两名侧妃,便是如今的郭后和佟淑妃。然后二十几年过去了,郭后生下一子三女混成了继后,而佟淑妃则成了淑妃,所以佟淑妃在永安帝面前还是很有分量的。 为什么太子和皇帝的父子关系会疏远?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太子自己不能常常进入后宫跟永安帝培养加深父子感情,又没个亲娘在皇帝面前替儿子说话,郭后又时不时的隐隐的上个眼药水,他不疏远谁疏远。 而自从佟淑妃有了亲近东宫之意之后,倒是偶尔会在永安帝面前提起太子的一两句好话来,最亲永安帝对太子倒的确比以前要亲近了些。永安帝在某次感染了风寒时,甚至彻彻底底的放手让太子处理政事。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以前永安帝便是让太子帮着处理政事,但却还是喜欢保留那么一手,至少重要的奏折是不让太子看的。 不得不说,宫中有人好办事。 因为如此种种, 无论太子还是太子妃,对宁昌公主的婚事都表现得殷勤且尽心尽力,太子妃时常进宫跟佟淑妃讨论宁昌公主的婚事,而太子则盯着内务府免得他们置办宁昌公主的嫁妆时以次充好。 到了宁昌公主出阁那一日,太子和太子妃双双进宫去喝喜酒,而就在那一天,徐莺生产。 其实徐莺的预产期已经到了,但孩子还没有出生的迹象,徐莺有些焦急,太子也有些担心。于是太子走的时候,准备好了产婆、大夫、伺候过生产的宫女等等全副班底,就是预备着徐莺万一要生产。 那一天,徐莺刚吃过了午饭。正坐在小榻上听梨香从外面打听回来的八卦。梨香这次说的赵婳的八卦。 梨香跟徐莺道:“……二皇孙是嫡子,又不是赵嫔亲生的,其实赵嫔照顾得也十分不容易。先太子妃身边的*姑姑等人并不相信赵嫔,十分防着她会毒害了二皇孙,而赵嫔也十分防着她们跟二皇孙亲近,免得等二皇孙懂事的时候听了她们的唆使跟她这个养母生分。” 徐莺将这些当做娱乐版头条来听,听听也就过了。直到梨香悄悄跟她说到:“……听说赵嫔连二皇孙的奶娘们都防着,说是怕二皇孙闻惯了奶娘的味道,反而亲近奶娘不亲近她。所以平日都是不让二皇孙直接喝奶娘的奶,而是让奶娘将奶挤出来,然后再来喂二皇孙。哦,对了,赵嫔还自己画图,让人做了一个专给小孩子喝奶的瓶子。”梨香用手一边比着一边道:“就是那种下面一个圆圆的瓶子,上面套了一个跟女人的□□差不多的东西,上面有孔,小孩子含着吸就能将奶吸出来。” 徐莺听到这里就感觉有些不对了,直到梨香放出大招:“……赵嫔还给这种瓶子取了个名字,叫做奶瓶。” 徐莺当时惊吓得直接将嘴里的一口茶喷到了梨香的脸上,梨香惊讶而疑惑的看着她,连脸上的茶水都忘记擦了。 而徐莺则已经直接从小榻上跳了起来,嘴里喃喃的喊:“奶瓶,奶瓶……” 靠,坑爹呀! 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才是光芒万丈的穿越女吗? 结果她的肚子在这时候一钝,徐莺停下来感受了一下,然后连忙对梨香道:“快,快叫人,我肚子疼,好像要生了。” 结果也吓到了,愣了0.01秒钟,然后转身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道:“快,快,快叫人,娘娘要生了,叫芳姑姑来,叫产婆,叫大夫,还有让人去通知殿下一声。” 徐莺看着往外已经 跑得没影的梨香,好像内流满面。 亲,我还站着呢,你倒是先将我扶到床上去啊。 ☆、第四十九章 夏日的午后,知了在外面不停的聒噪,有阳光从窗户上照射进来。 赵婳坐在小榻上,手上抱着二皇孙,另一只手上拿着他找人改良过的奶瓶,正用心的给二皇孙喂奶。二皇孙身体弱,他的屋子不敢用太多的冰,只在屋角远远的放几块,但这并不能解暑。此时赵婳抱着二皇孙,更是觉得热得让人受不了。 赵婳往自己脸上吐了好几口风,这才让自己稍稍凉快一点,然后低下头继续给小皇孙认真的喂奶。 二皇孙已经十一个月大了,平常人家的孩子,若是聪颖点的,现在都能走会说话了。但二皇子如今连站立都还不稳当,说话更是连“爹”“娘”这样简单的字眼都还吐不出来,让太子每次来看他时,很是叹了口气。 赵婳对他学说话走路倒不是很急切,对她来说,二皇孙越是平庸,对她对她以后的孩子越有利。只是在外面表现时,她却不能表现出对二皇孙这些方面不关心来,太子来的时候她会宽心太子道:“都说聪明的鸟最后叫,昹儿虽然说话晚,但以后一定是个聪明的孩子,殿下不用太担心。”,但另一方面,她则又会让伺候二皇孙的宫女故意在他面前多说话,表现得对二皇子不能说话之事十分焦心,希望宫女能引得他快点学说话来。 这是一位多么善解人意的侧室和对养子有殷殷期望的养母啊。 连赵婳都觉得自己的表现没有任何一点瑕疵。 青心看着赵婳满脸的汗,心疼自家主子,试着开口道:“娘娘,要不再在屋子里加点冰?” 赵婳看了青心一眼,严肃道:“昹儿受不得凉,万一受了凉生气病来,那便是大事。”小孩子生病最麻烦,何况本身还是个病弱的孩子,若是昹儿在她手上出了事,她这些日子在太子面前用心建立起来的那点信任便会坍塌。 二皇孙胃口小,吃了几口奶后边不愿意再喝了。摇着头移开了嘴,却又放声哭了起来。赵婳只好抱着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走。 他身体虚弱,哭出来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但耐力却不错,只是哭到最后却嘴巴打嗝,脸色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越哭脸色越潮红,他是越哭脸色越苍白。 赵婳一边帮他顺着胸口,一边温柔哄道:“昹儿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告诉姨母。” 到底是自己养了半年的孩子,便是养只宠物也该有感情,赵婳看着怀中哭得脸色苍白虚弱无力的孩子,心里不由生了几分心疼和怜意。 只是这份 心疼和怜意没有持续多久,赵婳又突然想到了二皇孙上辈子对原主赵婳做的事。上辈子李昹登基之后,沈章豫因为是大行皇后,李昹碍于国制和孝道,不得不封了她为皇太后,只尊不荣。而她这个辛辛苦苦养大他替他筹谋的养母,最后只被封了一个顺太妃,无尊无荣。 其实上辈子的赵婳也没有贪图太后之位,只是无法令她释怀的是,是她亲生的儿子因为一个“结党妄行”的罪名从亲王被削成了郡王,女儿被远嫁联姻。后面她想去找李昹问个清楚,但李昹却并没再见她,直至五年之后她抑郁而终。 只是无论是前世还是重生后的赵婳都太过窝囊,前世不顾亲子只顾养子,结果没个好下场,但重生后不想着报仇改变命运做人生的胜利者,结果却想着怎么避过要进东宫再次成为李昹养子的命运,甚至撺掇父母在四川那种小地方早日给她定下亲事。而她差一点就成了,只不过后来倒霉,上香的时候惊马摔下来死了,最后成了如今这个赵婳。 赵婳再次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提醒自己道,这个长大后就是个白眼狼,以前的赵婳蠢她可不能跟着犯蠢,于是赵婳又不由冷起了心肠,对旁边的奶娘道:“将二皇孙抱下去哄一哄,哄好了我赏你。” 奶娘接过她手上的孩子,屈膝道了一声是,然后抱着孩子下去了。 而奶娘抱着孩子刚走不久,青盏从外面匆匆的走了进来,令屋里其他的宫女都下去之后,然后才悄声对赵婳道:“娘娘,徐才人那边要生了,不过情况有些不好,好像才人的胎位有些不正。” 赵婳问道:“这么说,才人这一胎只怕十分危难了。” 青盏道:“极可能是的。” 赵婳心里小松了口气,看来她是逃不过上辈子的命运,最终还是要死于这场产厄之灾了。 按说她跟徐才人无冤无仇,不该这样盼着她死的,何况她是接受过现代的教育的,知道人的生命权高于一切。只是太子这样宠爱她,她若活着,对自己的变数实在太大了,她也没办法走进太子的心里去。 赵婳又在心里说服自己道,自己并不曾出手害过她,她死是命中注定好的,实在与自己无关,自己不该愧疚。顶多等她死后,她多给她烧点纸钱,诚心祭拜于她了。 赵婳想通了之后,果真心里没有了负担,又问青盏道:“如今徐才人院里是谁在守着,有人出府去通知殿下了吗?” 青盏道:“如今西院只有芳姑姑在那里守着,芳姑 姑已经令人去找殿下了。” 赵婳点了点头,然后便坐在小榻上不说话了。只是她仍是有些心神不宁的,徐才人生孩子,她心里却也十分紧张,心里焦虑的很。 赵婳对青盏道:“你继续去打听徐才人的情形,有什么情况来告诉我。” 青盏道是,然后出去了。 而另一边正在宁昌公主府里喝妹妹的喜酒的太子在听到郑恩的通报了徐莺的情形之后,人虽没有失态,但手上用筷子夹住的一块肉却掉了下来。 太子沉吟了一会,才开口道:“你回去告诉芳姑姑,说我将才人托付给她,务必将才人和孩子保下来。” 郑恩听着太子的话,心里都在为芳姑姑为这样的苦差事叫苦。什么叫做务必将才人和孩子保下来,天要收才人或小殿下的时候,哪里是芳姑姑能阻止得了的。芳姑姑原就是被拔过去伺候才人的,才人若是母子平安,那是芳姑姑的本职,若是才人或小殿下有一个不好,那就是芳姑姑的失职。更何况,万一大夫问起“是保大人还是孩子”来,这让芳姑姑敢做谁的主,无论是说保大保小,最后她都讨不了好。 太子心里也在焦急,府里不过是个妾室生孩子,大不过亲妹妹成亲去,何况女人生孩子男人本就要避着些的,他若此时离席回府并不妥当。照料妾室生产是主母的责任,太子妃回去看着倒是不会有人说嘴,但万一太子妃早早的一句“保小”吩咐下去,莺莺只怕就没了命。皇家的子嗣比生母珍贵,到时候他就是想问责都站不住理。 他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让太子妃回去,让芳姑姑看着更好。芳姑姑是经过事的人,也照料过女子生产,她就是为了自己的命和前程,也会竭尽全力将莺莺和孩子保下来。 想到这里,太子又将行礼准备告退的郑恩叫住:“等等。” 郑恩连忙停住,等待太子的吩咐。 太子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最终道:“若实在不行,让芳姑姑保下才人。” 如今东宫子嗣并不多,孩子正是珍贵的时候,但郑恩对太子的决定却半点惊愕都无,施礼恭声道是,然后退下去了。 郑恩走后,太子的心不宁起来,对着一桌子的佳肴没味,却什么滋味都没了,心里慌得如被滚水烫着。 府里的大夫产婆每三日便会看一次莺莺的肚子,一直以来都说是胎相良好,原先新昌的算计也没有造成影响。为何临到生产,却会突然发生胎位不正的事情,是不是 府里又有人在算计,还是真的只是这么巧。 她越想越不安心,恨不得马上就回到东宫去亲自给她坐阵。 最终太子拿着酒杯连喝了十几杯酒,找了个不胜酒力的理由,最后还是提前出了公主府,然后驾马往府里奔去。 而此时在东宫里,芳姑姑听到郑恩传回来的话后,很是为自己叹了口气。但接着又打起了精神来,进了徐莺的产房。 然后便看到徐莺跪俯在床上,手撑着床,那姿势十分的有些不雅,如今却也是顾不得了,她的脸上有些冒汗,产婆跪在床边,一直在帮她揉着肚子调整胎位。 她现在还只是开始阵痛,并没有发动,但徐莺觉得自己真的好倒霉。 明明之前太医大夫和产婆都说,她的胎位良好,产婆还奉承她说“奴婢见过那么多妇人的肚子,就娘娘的胎位最正,娘娘放心,到时候娘娘生产一定会十分顺利的。”来着,结果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胎位不正,她没生过孩子也知道这种情况在顺产的时候是多么危险,若是在现代,这只能剖腹产。难道真的是她被赵婳这个疑似同乡惊到跳起来时,才导致自己转了胎位。 这是一个多么坑爹的时代,她真的不想再死一次的,没发育好就替男人生孩子,那是一件多么亏本的生意。求现代产科大夫穿越,求现代产科大夫俯身。 佛祖、菩萨、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求救命啊…… 徐莺见到芳姑姑进来,急切的开口道:“去找了殿下没有,殿下回来没有。” 芳姑姑镇静的道:“殿下脱不开身,不过娘娘放心,殿下已经发了话回来了,让奴婢全力保下娘娘和小殿下。” 什么叫全力保下娘娘和小殿下,那若有万一,到底是要保下孩子还是保她,这句话说了根本跟没说一样。皇家的子嗣高于一切,到最后说不好他们还是只会牺牲她保下孩子。 徐莺想哭,然后她就真的哭了,眼睛湿湿的。 她此时也知道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反而还会增加产婆和宫女的负担,让事情变得更糟,所以她抽了抽鼻子,最终还是将眼泪忍了回去。 这个时候,一个产婆用手在她身下试了试,然后对正在给她调整胎位的另一个产婆道:“得快点,娘娘的宫口就要开了。” 给她调整胎位的产婆也焦急起来,宫口一开,羊水很快就会破了,若是在羊水破之前没有将胎位调整过来,那就真 的是十分凶险了。她咬了咬牙,眼睛一闭,揉肚子的动作重了几分,然后过了一会,她在徐莺的肚子上又探了探,最终松了口气,然后笑着道:“好了,胎位正了。” 屋里所有人的松了一口气,徐莺紧紧绷着的弦在此时也松了开来,她听着产婆的吩咐在床上躺平,没过多久,她只觉得身下一湿,一阵一阵的疼痛如箭雨一样袭来,她知道这是羊水破了。 宫女给她咬上软木,肚子越来越疼,她不由自主的就将要将肚子里让她疼痛的那个小东西往外推。 产婆一声一声的道:“娘娘,深呼吸,小殿下就要出来了。” “娘娘,再用点力。” “娘娘,再加把劲,老奴看到小殿下的头了。” 徐莺却在这个时候疼得想骂人,她在这个时候有点怨上了那个让她这么疼的人,然后就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而在这时,她却听到产房外面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他甚至隐隐约约听到了他带着焦虑的声音。她有心想要报复他一下,让他愧疚一下,于是吐了口中的软木,大声的撕心裂肺的喊叫起来。 就该让他知道她为了生下他的孩子遭了多少罪,他以后才会心疼愧疚。 产婆以为她嘴里的软木是不小心掉的,拿起来又塞到她的嘴里,徐莺又将它吐了出来,然后叫喊得越加大声。重复几次之后,产婆自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了,于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屏风外面的芳姑姑,不知道该怎么办。 芳姑姑看了叹了一口气,道:“娘娘不愿意咬着就算了吧,只是小心着,别让娘娘咬了自己的舌头。”说完出了产房。 而外面太子确实被徐莺叫喊的声音给吓到了,声哑力竭的叫喊,撞到他的心里,让他好不容易稍稍放下去的心又跟着紧张起来。见到芳姑姑出来,他连忙问道:“不是说胎位已经正了吗,为何才人还会叫成这样。” 芳姑姑心道,后宅女人的小把戏,是想要惹你心疼呢。不过嘴上她却说道:“殿下放心,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疼的。” 太子仍是有些焦虑,背着手在厅里面不断的转圈。 然后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屋子里的哭喊声夏然而止,婴儿的啼哭声却跟着响了起来,在产婆“母女平安”的报喜声音里,太子紧张的心情终于松了下来。 太子抬腿想要往产房走去,芳姑姑却拦住了他道:“殿下,屋里血腥气重,殿下不如在 偏厅稍等一会,等屋里清理过了之后,您再进去看望娘娘和小郡主。” 太子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接着往偏厅去了。 府里的消息散播得快,徐才人平安生下小郡主的消息也很快往各个院子传去了。 柳嫔和杨选侍听到消息时显得既失望又庆幸,失望的是遇到胎位不正居然还让她平安生下来了,庆幸的是她生下的只是个小丫头片子。 江婉玉听到消息小愣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无论如何她和徐莺都是一同进的府,徐莺对她无情但她对她却有几分情谊在,听到她生产不顺的时候她也的确为她担心。但等她真的平安生下孩子,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高兴。假如,她真的死在了这次难产里,没了她的专宠,太子是不是就会重新看到她们这些人……想到这里,江婉玉连忙摇了摇头,制止自己再想下去,她怎么能有这么恶毒的想法。 刘淑女听到消息时她正在对着菩萨祷告,知道徐莺母女平安,她松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菩萨道:“多谢菩萨保佑,信女会依言每日三炷香,每日吃斋茹素。” 而赵婳一开始听到青盏说徐莺产下了一名小郡主时,还以为如同上一世那样,只是保下了孩子。心里有了几分怜悯,感叹道:“可怜了三郡主,早早没了母亲,殿下怕很伤心吧?” 青盏小心翼翼的看了赵婳一眼,然后道:“娘娘,徐才人是母女平安。” 赵婳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砰”的一声像是什么坍塌了,喃喃道:“怎么会?” 青盏道:“是真的,太子殿下如今在给才人身边伺候的人打赏呢。” 赵婳跌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不可置信,这个对她真的不是一个好的消息。 她太知道什么叫做蝴蝶效应了,一个变化便会引出无数个变化,徐才人存活了下来,那她以后还能像上辈子那样得到太子的信重吗,以后争储的道路上又会出现一个劲敌,而且,如果因为蝴蝶效应让未来发生的事都发生变化,那她利用上辈子记忆对未来事情的预知,也会变得没那么准确了。 为什么跟上一世不一样了,是哪里出现了问题?难道这位徐才人也跟她一样有过一番境遇,所以让她躲过了这次的祸灾。 赵婳沉下眼来,慢慢的陷入了沉思。 不管东宫各路人马对徐莺平安生产的看法如何,而如今在徐莺的屋子里,境遇却是另一番的融洽。 徐莺生产的时 候遭遇了几番波折,但生完孩子之后,徐莺却觉得自己的精神十分足,只歇了半个时辰就缓过来了,且激动得有些睡不着觉——她竟然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真他妈的太好了。 而此时,她看着用大红色的襁褓包着放在她床上的小婴孩,皮肤红红皱皱的,徐莺很是嫌弃的道:“好丑,你们是不是将我的孩子给换了,都不像是我生的。”只是话里虽然这样说,但手还是小心翼翼的抚了抚她的脸,又去握了握她的小手。 太子此时就站在旁边,听到徐莺的话,不由轻斥道:“胡说,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孩子的。她现在是还没张开,过几天张开了就漂亮了。”说着笑着看着襁褓里眼睛正咕咕转的孩子道:“我们的三郡主可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出生就会睁眼睛了。” 徐莺对太子训斥自己这个刚给他生完孩子的产妇很不满,不由委屈的扁起嘴来。本来打算跟太子别扭一阵的,只是听到他说孩子已经睁眼了的事,又忍不住十分好奇的凑过头去看。 然后发现女儿果然是睁着眼睛的,一双眼睛大大的亮亮的,眼珠子像葡萄一样,十分的漂亮。 徐莺看着她,只觉得所有的幸苦都值得了。 徐莺包着她的小手轻轻握了一下,忍不住道:“喂,小丫头,你娘我可是十分幸苦才将你生下来的,以后要好好孝顺我,要不然我揍你。” 三郡主似有回应般,眼睛轻轻转了一下。 太子却不满的瞪了她一眼,道:“她这时候懂什么,她也不是故意累得你遭罪,哪有当娘的像你这样说话的。”说着又神情柔软的看着女儿,十分温柔的道:“我们三郡主这么乖巧懂事,长大后自然是个孝顺的孩子。” 好吧,这个东宫第一宠妃要失宠了,抢了她宠爱的丫头片子还是自己带来的,果真是自作虐不可活。 太子又逗了一会小女儿,接着说起道:“对了,我刚刚看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说着奶瓶,又喊着赵嫔的名字。你可是也不想让奶娘直接喂养孩子,所以想学赵嫔?” 徐莺吃惊了下,她睡着的时候竟将这件事都说了出来了吗,她没说出其他的话来吧,她有些担忧的想,可别让人发现她是异世魂魄俯身,然后让人当做妖虐给收了。 太子却将她一时的吃惊当做了默认,拉了她的手安慰道:“赵嫔不是昹儿的生母,她担心昹儿跟奶娘太过亲近跟她生分不足为奇,但我们的女儿却是你亲生的,以后最亲近的自然是你这个母亲。” 所以用奶瓶什么的真的没必要。 徐莺却已经从吃惊中回过神来了,连忙跟太子解释道:“我没有想用奶瓶来喂,我不过是之前听说了赵嫔发明了这么一件东西,有些好奇吧。然后在睡着的时候就说了出来了。” 说到喂奶,徐莺马上想起了另一件事,跟太子道:“殿下,其实我听说,小孩子喝生母的奶水才是最好的,这样的小孩子不容易生病,容易长得健康。” 太子笑道:“你那是从哪里听来的歪理。” 徐莺严肃道:“我这是真理,而且我们那边都有这样的说法。”反正郧阳山高皇帝远的,太子不可能真的去求证有没有这样的说法。徐莺为了增加可信度,继续道:“你看那些没钱请奶娘的农户家里的孩子长得那么健壮,多半就是因为喝了生母的奶水的缘故,所以这话肯定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太子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想干什么呢?” 徐莺狗腿的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请求道:“殿下,你让我自己奶孩子吧。” 太子一口拒绝道:“不行,皇家没有这样的规矩。” 徐莺皱了皱眉,不满起来,她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的同意。不过管他呢,不让那她以后偷偷的喂。 孩子要喝过了母乳才有好的免疫力,在这个医术这么不发达的时代,她得将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健健康康养大才行,要不然对不起她遭的罪。 ☆、第五十章 太子走后,徐莺坐在床上,手上抱着正在吃奶的三郡主,但头微仰保持四十五度角的思考状态。 她现在在想的是赵嫔的事。 奶瓶,奶瓶。 在这里听到一个这么现代化的词汇,由不得她多想。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假如这位太子嫔赵婳不是她的同乡,那她妈一定就是同乡。 那究竟她是穿越女呢,还是她妈是穿越女呢。 听闻赵婳的亲娘赵姜氏从前是个贱籍出身的奴婢,结果后面却攻克了赵四老爷这个侯府公子,还迷得赵四老爷神魂颠倒最后非卿不娶,最后连老宣国公都没拗过儿子不得不让他娶了赵姜氏。而赵四老爷娶了赵姜氏之后,因怕妻子在家中会让人瞧不起,带着她十几年都在四川任上。而赵四老爷这十几年对赵姜氏一直痴心不改忠贞不移,哪怕赵姜氏十几年来只生了赵婳这一个女儿,也没以传宗接代为借口纳妾蓄婢。 按照穿越女穿过来哪怕身份再低,但总能嫁得高门寻得真爱最后一生一双人的原则,这样看赵姜氏是十分有穿越女的特质。 不过听说这位赵姜氏除了模样漂亮才能却十分普通,反而不及她的女儿赵婳。听说赵嫔在娘家时,小小年纪就会帮着家中管家理财赚钱置业,认得她的人就没有不赞一声好的。何况奶瓶这东西毕竟是从她手上被“创造”出来。 这样一想,仿佛又是这位赵婳更像是她同乡。 倘若她娘赵姜氏是穿越的,她跟她上下隔着一代,赵姜氏又已经是嫁人生子的人,那对她几乎没有影响。 但倘若赵婳才是穿越的,那事情就要大条了。 无数的事实证明,同一个时空如果出现了两个穿越人士,这两个穿越人士又恰好是女的,再恰好年纪相仿,再再恰好还看上了同一个男的或嫁了同一个男的,那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两穿越女中其中一个是女主,另一个就是成全女主的炮灰。 徐莺不由拿自己跟赵婳对比了一下。 论家世,人家是侯府小姐,先太子妃之妹,你是穷秀才之女,赵婳赢。 论容貌,人家美得惨绝人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在美女如云的皇家里顶多算是中上之姿,赵婳赢。 论才能,人家会管家理财赚钱置业人人夸,而你自穿过来之后就直接当了一只米虫,赵婳赢。 论份位高低,人家是正三品太子嫔,你才是个六品的太子才人,中间差了三级,赵婳赢 …… 我靠,坑爹呀,怎么看都像她才是变炮灰的那一只,徐莺顿时觉得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难道自己辛辛苦苦穿越一趟,真的只能做个成全女主的炮灰?要不要这么虐!简直越想越泪流满面。 徐莺连忙让自己深吸了好几口气,对自己道要顶住,天生我材必有用,上天安排你穿越一趟,一定不会只让你来做个炮灰的,她一定还有别的用意的,赵婳虽然比你的优势好了不是那么一点点,但到目前为止也不是那么恐怖的,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自己跟赵婳比,其实也不是没有优势的。 比如说,她比她得宠(这个是实打实稳胜的……); 再比如说,她生了女儿而赵婳没有(人家虽然没生孩子,但手上养着太子嫡出的一子一女,仿佛不算优势,自己耍赖一点也只能说是个平局)。 再想就实在想不出来了。 四输一胜一平局,那胜的一句还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她反超,简直是越想越是泪…… 旁边梨香看着徐莺,只见她面上一副沉思的模样,表情却是几番变化,一会儿忧愁一会儿苦思一会儿皱眉再一会儿又是苦愁,仿佛遇到了极难决定的事。梨香有心想要为主子分忧,但又怕主子说出烦恼后自己也不能决断,让自己以为自己无能来,一时难以决断。 正巧这时,三郡主在亲娘怀中已经喝饱了奶,但亲娘的胸却还压着自己的鼻子嘴巴,令自己呼吸不畅,小郡主感觉不舒服了,于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徐莺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低下头去看女儿,看到三郡主脸上被憋得通红的样子,连忙将女儿抱起来,并放下衣裳,然后一边哄一边愧疚的对还在哇哇大哭的女儿道:“哦哦,是娘压着我们小郡主,让小郡主不舒服了是不是,对不起,娘不是故意的……哦,我们三郡主不哭了,娘下次再不这样了……乖乖,我们三郡主最漂亮了,一哭就不好看了,不哭了好不好,你一哭娘会心疼的,还有你父王也会心疼的……” 只是小郡主还听不懂话,只知道自己不舒服了,手不能动嘴不能说,哭是唯一的表达方式,偏偏她的体力还好,声音又响亮,声嘶力竭的,眼睛上还带着泪,听得徐莺心疼的要命,然后自己也想跟着哭了。 徐莺此时早就后悔刚才不该一心二用了,赵婳就算也是穿越女又如何,哪里比得上她的女儿重要,她怎么能为了她将 女儿差点给憋坏了。 旁边的奶娘看着大哭的三郡主,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她们进东宫本来是来奶三郡主的,但从三郡主出生以后,徐才人却要亲自给三郡主喂奶,到现在为止,三郡主还没喝上她们一口奶。奶娘心里再鄙薄徐莺的同时,心里也有些不安。 她们既然被分进了东宫,那便不会再被送回内务府去,但做主子亲近的奶娘和主子不亲近的奶娘却是有很大区别的。她们奶过孩子的人都知道,小孩子是分辨得出气味的,他们喝谁的奶就容易跟谁亲近。有些主子喝奶娘的奶水长大,常年由奶娘照顾,对奶娘甚至比生母还亲近,将奶娘当做半个亲母来对待。前朝时就有一个皇帝,因为跟自己的奶娘亲近,自己登基之后甚至将奶娘封成了保太后,将其侍奉在宫中。当奶娘的若是当到那种程度,那才叫不枉此生呢。 想到这里,奶娘不由迈出了脚,对徐莺谄笑道:“娘娘,不如让奴婢抱着小郡主哄一哄,奴婢生过三个孩子,知道怎么照顾孩子,奴婢抱一抱说不定能将小孩子哄停了。”说着为了达到目的,又半恐吓的道:“小孩子这样哭得多了,是极伤嗓子的,奴婢见过小孩子就是这样哭伤了嗓子最后说不出话来的。” 徐莺停了却更加紧张的抱紧孩子,眼睛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瞪得奶娘身子怵了怵,连忙低着头往后退了下去。徐莺看着她在心里道,这是个坏人,是要跟她抢女儿的。 难怪赵婳要将奶娘跟二皇子隔开来,奶娘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肯定是希望孩子跟她们的母亲越不亲近越好,然后跟她们越亲近越好。奶娘跟孩子相处的时间又多,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让她们离间了母子感情。三郡主还是她亲生的,她都有些防备奶娘了,更别说赵婳只是二皇孙的养母。 徐莺心道,不行,以后绝对不能让奶娘跟女儿多接触。 只是徐莺也将奶娘最后的一句话听进去了,她也确实担心三郡主这样大哭会将自己的嗓子哭伤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徐莺看着手中的孩子,心里越来越心疼。可是三郡主怎么都哄不好,徐莺有些焦急起来,又显得无可奈何。最后只好轻轻晃着她道:“小宝贝,心肝儿,娘亲一亲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说着低下头,在她脸上亲了几口。 或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心意,三郡主的哭声这时终于慢慢的缓了下来,最后还睁开眼,用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好奇又疑惑的看着她,仿佛像看清楚她是谁。 徐莺满心满眼都是柔软,整个脸上都散发出母性的光辉,她用手指轻轻的碰了碰女儿的脸,柔柔的道:“宝贝儿,我是娘啊,要看清楚,以后可别认错了哦。” 三郡主仿佛是想要回应母亲般,突然咧开了没有牙齿的嘴笑了一下,看得徐莺十分的惊喜,连忙招手对身边的人道:“快看,小郡主会笑了。” 只是那笑容只维持了一瞬间,等梨香凑过头来看时,小郡主早已维持回了高贵冷艳的表情,但梨香仍是奉承道:“小郡主聪明。” #### 徐莺在这边想着赵婳,而另一边赵婳同样在想着徐莺。 她坐在小榻上,闭着眼睛陷入沉思。 她不明白,明明是会死的人,为什么最终会活了下来。如果不是徐莺同她一样有一番际遇,那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而这际遇,最可能的便是或是徐莺同她一样是个穿越女,穿越女的金手指令她躲过了这场灾祸,要么她就是重生,有上辈子的记忆所以她提前有了防备,才没让自己在这个时候死去。 那她究竟是重生还是穿越,或者同她一样既是重生又是穿越。 赵婳细细思量着徐莺平日的行事,奈何徐莺实在普通,除了莫名其妙得了太子的青眼,实在令人想不出有能令人称道的地方。如果非得拉扯出一两件来,那便只有当初赵娥生产时她出头顶撞了皇后派出来的女官,另外便是她曾受赵娥的信任管过一段时间的家。 但据她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赵娥让她管家也不过是让她挂个名头,实际管事的还是她身边的麽麽,而徐莺怕也自知自己没有管家之才,十分乖觉的不插手实际的管家之事。 赵婳叹了口气,无论这位徐才人是穿越还是重生,这对自己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原本以为自有她一人是穿越或重生的,穿越女或重生女总是比别人多一道金手指,在她们出现的时空,往往她们才是主角,最终的胜利者和人生赢家一定会是她们。 之前太子宠爱徐莺,她并不觉得多担心,更不急着从她手上争得太子宠爱,她甚至有些怜悯她红颜薄命,只当自己是承让她得宠这段时间。等她去了,太子正是伤心的时候,也是心房最弱的时候,她这时候再开展自己的手段,既增加了自己成功机会,而自己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可是如今这一切都有了变数,倘若她也是穿越或重生的,那便降低了她的优势。反而,她现在有太子的 宠爱,比自己多了一个优势。而自己也真的有些怀疑,最后能不能从她手中将太子的心争过来。 她之前一直觉得,她最该防的应该是家世出众又占着正妻之位的太子妃,而如今看来,她或许更应该防备的应该是这位徐才人才是。 想到这里,赵婳不由沉了沉眼睛。只是很快,她又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来。 她对自己道,现在说鹿死谁手一切还言之过早,她赵婳自认为不比任何一人差吗,没必要妄自菲薄。就算徐才人同样是穿越女或是重生女又如何,看她平日行事,也不像是个厉害的,论容貌论家世论手段,她一样不比她差,太子此时宠爱她,谁能保证以后不会将这份宠爱流转到她身上来,究竟谁是主角谁是炮灰,此时还说不定呢。 何况徐莺不过是秀才之女,没有强力的外家支持,以后就算能生下儿子,最终也难以做成太后。反而是她,只要以后昹儿去了,宣国公府就不得不辅佐她生的儿子,而这一世,她也一定会将自己的儿子教导得比东宫其他任何孩子都聪慧,她会让他以后成为太子,成为皇帝,让他成为名流千史的一代明君。 想通之后,赵婳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她虽觉得不应将徐莺对自己的威胁看得太过,但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知己知彼还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如今她还不知道徐莺究竟是重生还是穿越。她得找个机会探一探她的虚实,这样才能知道以后怎么应对她。 ☆、第五十一章 既然已经起疑,赵婳的试探也层出不穷,这些日子走徐莺的院子都格外勤快些,连跟徐莺要交好些的刘淑女都不如她。 而跟徐莺说话的时候,我们的赵婳同学就时常会吐出一个新鲜的词汇来。 比如说她今天给三郡主送了几个布玩偶,跟徐莺说这些玩偶叫做“米老鼠”和“唐老鸭”,跟徐莺道:“给小郡主大些的时候玩。” 又比如说她们谈起天气很热的时候,赵婳会突然来一句:“要是这里有空调就好了。” 再比如说起刚出生没几天的三郡主尿床的问题,赵婳会突然蹦出一个“尿不湿”的新鲜词。 此种情形,十分的常发生。 在赵婳来想来,倘若徐莺真的跟她一样是穿越的,在听到这些现代的词汇时,怎么都该绷不住,至少脸上也会表现出异样来。 但事实证明,徐莺最终绷住了。于是便出现了如下的对话: “哎呀呀,赵嫔娘娘你真是心思灵巧啊,做的这只老鼠和鸭子真的好可爱,不过为什么他们叫做‘米老鼠’和‘唐老鸭’呢?” “啊哦,娘娘您说的空调是个什么玩意?我怎么没听过啊?是不是又你新发明的东西,什么时候让妾也看看大开眼界啊。” “尿不湿,怎么会尿不湿呢,小孩子一尿裤子肯定湿了。你不知道三郡主多淘气,每天都尿湿了不知多少的裤子。” 徐莺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表演得十分自然到位,令赵婳几次仔细观察,都没观察出什么来,令她觉得十分的丧气。 但赵嫔娘娘并没有因此气馁,再接再厉,立志一定要找出徐莺是穿越人士的有力证明来。 而赵婳来西院多了,府里其他妃妾看她的行事就不由多了几分心思。当然其他人也没有认为她只是想要试探徐莺的身份,大家的想法十分一致的认为,赵嫔娘娘这是想要拉拢徐才人在东宫抱团争权,于是美人们的心都静不下来了。 赵婳高居嫔位,娘家是宣国公府,膝下养着太子如今唯二的一双嫡出儿女,而徐莺虽然家世不显赫,但人家有宠啊,有时候枕头风的力量真的是很厉害的,哪怕英明如太子殿下,也未必不受它的影响。这两边要是联合起来,别说其他的嫔妾没地儿站了,就是如今还没生下子嗣的太子妃怕都都无视不了。 柳嫔对此很是皱了一下眉头,她跟赵嫔同是嫔位,如今赵婳养着赵娥的一双嫡出儿女,有一个先太子妃妹妹的 身份,而她则生了庶长子,却又一个先进门的资历,在加上手下拉拢了一个生了二郡主的江婉玉,她跟赵婳来比,她能略胜一筹。但倘若赵婳拉拢的徐莺,那明显她就要被她压一头了。 大凡女人,若不是迫不得已,就没有愿意被别的女人压在下面的。于是在之后的没几天,还在做月子的徐莺就收到了柳嫔娘娘赏下的一面靶镜。那靶镜做得十分漂亮,白玉为架,上面雕缠枝海棠纹,中间镶嵌一面打磨得亮亮的黄铜镜。在送镜子来的玉柳十分隐晦的提醒中,徐莺终于明白,镜子谐音“警示”,便是警告之意。 而另一边太子妃在听到亲信麽麽说起这件事并分析利弊时,却十分淡然对麽麽道:“由着她,蹦跶不出什么来。倘若徐才人真的蠢到去跟赵嫔抱团,那我才该对她放心呢。” 太子妃见身边的麽麽不解,却也不多解释,心里却在想,女人不需要在所有事情上都聪明,她只要在关键一件事上聪明就行。 徐莺为什么能得太子的宠,除了她运气好合了太子的眼缘外,还因为她的性格。低调、谨慎、从不恃宠而骄,关键还是全心全意的依赖太子,从不搅和进别的妃妾里面去。就像做皇帝的喜欢使用只忠心自己的孤臣一样,太子同样会更喜欢不惹是生非全心全意依赖自己的妃妾。 倘若徐才人跑去跟别的妃妾抱团,首先恐怕太子便要心生不喜。像她这种没有家世依仗的女子,在东宫能依仗的是太子的宠爱,可不是跟别人抱团争权。 其实有时候太子妃也是有些头疼徐莺,她倒不是害怕她得宠了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只是太子若太将徐才人放在心上,她顾忌太子的态度,对待她的问题上难免就要畏首畏尾。有时候想要在嫔妾面前立威,若将她也算进去一起敲打,难免要让太子不喜,但若单单撇开了她,难免要让人以为她怕了她,这威立得就要大打折扣。 她有时候甚至希望徐莺不要这么老实本分,会犯上一二次踩到太子底线的错来。对她来说,府中嫔妾雨露均沾是最好的。 赵嫔闹的动静闹得有些大,后面连太子都知道了,来西院时便状似随意的问起徐莺道:“听说你最近和赵嫔很谈得来?” 徐莺向来什么事都不瞒着太子的,于是将赵婳来她院子做的事说的话倒竹筒一般的全都说了,最后十分卖萌的感慨道:“赵嫔懂的事情可真多啊,就是说的许多话我听不懂,说的许多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果真是我孤陋寡闻了,不如赵嫔世家出身,什么东西都知 道。” 经过赵婳的几番试探,徐莺基本可以确定赵婳是穿越老乡了。有时候老乡见老乡,真的不是两眼泪汪汪,还有可能是互坑。 徐莺为自己暗坑了老乡而愧疚了一番,完了便在心里哼哼道:什么是“空调”,什么是“尿不湿”,赵嫔娘娘你去跟太子殿下解释去吧。姐很看好你哦,相信你一定能给出合理解释的哦。 太子听过之后便不再多问了,转而说起了三郡主道:“昨日我在宫里面见父皇时,跟父皇说了你产女的事,父皇心中高兴,便给我们的三郡主赐了名字。昕,意为太阳初升,是很好的寓意,我觉得这名字不错,你觉得呢。” 徐莺在心中小激动了一把,皇帝亲自赐名啊,这可是只有皇孙才有的待遇。 东宫的大皇孙李晅和二皇孙李昹都是皇帝亲自赐名,但大郡主李曦和二郡主李景则都是太子取的名字。东宫都是这样的待遇,只怕其他王府也是一样的了,也就是说,她的小宝贝是第一个被皇帝赐名的孙女,这可是皇家孙女里面的头一份。以后跟姐妹相处或在外面行走时,为这个别人也会高看她一分。 徐莺虽然暗告诉自己要淡定,要宠辱不惊平常心对待,但仍是忍不住的得意了一把,高兴的对太子道:“皇上亲自赐下的名字,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说着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怀中的小郡主娇嫩的脸,笑道:“昕儿,昕儿。以后小宝贝就叫昕儿了,高不高兴?”说完又道:“来,谢谢你的皇爷爷赐名,谢谢父王……呃,谢谢父王让你的皇爷爷给你赐名,听懂了就眨一眨眼睛。” 正在咬着自己的手指吐着泡泡玩的三郡主好像是真的听懂了般,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一双黑亮清澈如葡萄的眼睛就一眨不眨的看着太子,看着看着又吐出一个十分大的泡泡。 太子见徐莺这般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接了宫女手中干净的手帕,轻轻的替三郡主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三郡主却以为父亲在跟她在玩,用沾满口水的手抓住太子的拇指,嘴咧开一下像是在笑,看得太子表情十分柔软。 其实徐莺也知道,皇帝会给三郡主赐名,绝对不是因为他喜欢三郡主(人都还没见过呢,能喜欢个屁),主要在于三郡主出生在了一个好时候。从前太子和皇帝的关系不是生疏就是紧张,自然不会去在意东宫妾室生的一个庶孙女。但自佟淑妃由中立斜向了太子一边,时常追忆起先皇后朱氏来。 死人在活人心中总是美好的,何况朱后 当年还和皇帝同甘共苦过的,后来做皇后也做得不错,于是皇帝感情涛涛而出,也十分怀念起先皇后来。特别是佟淑妃提起当年他得天花皇后不顾个人安危无微不至照顾他的事情来,当时王府的侧室个个都找理由遁了,就连当时为侧妃的郭后都不例外,唯有朱氏肯在他床前侍奉,事事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人,简直情比金坚。 这样一想,郭后这些年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情义跟朱氏比起来就要大打折扣了,却因为朱氏去得太早,他差点忘记了她为他做的事。 皇帝心里于原配有愧,于是便怜悯起早失了母的太子,又因太子至孝,对太子的态度简直史无前例的好了起来。刚好太子选了个皇帝心情还不错的时候提了一句府中一妾室产女的事,皇帝爱屋及乌,便顺手给三郡主赐了名。 太子看着三郡主,又道:“昕儿比前些日子好像要长开了些,模样也出来了。” 三郡主出生的时候皮肤又红又皱的,看着可真丑,徐莺十分怕她基因突变没遗传到她或太子的美貌,长成丑小鸭。她那时候还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心说丑点就丑点吧,等你长大了出嫁的时候,你亲爹肯定已经是皇帝了,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结果在接下来的时候,三郡主是一天一个样子,皮肤变白变嫩,眉眼渐渐张开,鼻子耳朵遗传了太子,眼睛嘴巴却长得像她。虽然还没有她这个亲娘这样倾国倾城(读者:你确定?),但也可以想象得出她以后是要往白天鹅的方向上发展的。 太子逗了三郡主一会,然后又与徐莺道:“还有十天就要出月子了吧,昕儿的洗三没怎么办,等昕儿满月了,我们请人在东宫好好乐一乐,到时候你抱着昕儿到前头去。” 听这意思,三郡主的满月是准备大办了,而且想让她也出来应酬多见见人。 徐莺虽然没怎么主动争过宠,但对太子的盛宠却也是来者不拒。闻言笑着道:“都听殿下的。” 太子摸了摸徐莺的脸,她在迎架太子之前虽然梳洗过,但屋中没有放冰,又不能打开窗户吹风,此时便又热出一身汗来,脸上都是滑腻腻的汗,太子也不嫌弃,摸了一会,然后笑道:“好好表现,等你出了月子,我就抬你的份位。” 徐莺一手抱着孩子,空出一只手握住太子的手,十分卖乖的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太子看着她,眉目含笑,神情温柔,而徐莺同样是一副温柔似水,甜蜜娇羞,两人这厢娇羞对视着,倒 是十分的含情脉脉,你侬我侬。 想到其实自从知道赵婳也是穿越以来,她虽然强自表现镇定,但也是十分不安的,就怕哪天自己被炮灰了。直到了这一刻,她的心情才安心下来。 哼,管她的什么赵婳,她有金手指,她才是太子的真爱,她难道还要怕她不成。就算原来剧本里她才是那个悲催的炮灰,那她也要农奴翻身,让自己成为那个主角。 其实赵婳也发现自己最近行事太过激进了,令许多人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也是因为她被徐莺活下来的事惊得太慌乱了,最后频频出错。 赵婳道,以后行事万不可这样没有章法了。这个时候赵婳的想法跟徐莺倒是出奇的一致,她心道:就算徐莺也是穿越的又如何,倘若她连这点小事都抗不过,还如何能成就大事。就算她先得了太子的宠占了优势,那她也一定会将这些优势慢慢转到自己这边来,她不相信自己斗不过徐莺。 只是这徐莺也不得不防,滑不溜秋的,她试探了这许多时候,竟然一点都没将她试出来,反倒是让自己露出了老底。不过她想,这只怕是因为她之前让人做出了奶瓶一事,先让徐莺知道了她的底细,让她提前做了防备,这才躲过了她的试探。 也是她大意了,以为这个时空里只有她一个穿越女,所以将现代的物品用在这里的时候就没了什么顾忌。 于是在之后的时候,赵婳来徐莺院里的时候就不那么勤了,只不过偶尔来的时候,也还是会继续出言试探。可能是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也没了顾忌,试探得越加大胆。有一次甚至故意说她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想要拿话将她炸出来,最终徐莺不厌其烦。 其实也是太子的宠爱给了她底气,让她不再害怕赵婳,于是在某天赵婳再来的时候,便让宫女端出了一碗冰红茶来招待。两人看着这碗冰红茶心照不宣,然后赵婳便在她面前恢复了静淑娴雅的姿态,再不故意蹦出一些“新鲜词”来。 日子很快就到了徐莺出月子的时候。 出月子的那天,徐莺好好的给自己洗了一盆花瓣澡,还洗了头,修剪了指甲,穿上漂亮的夏装,梳了发髻插了珠钗,总之将自己打扮得□□的。 徐莺看着黄铜镜里的少女(或者称少妇),体态婀娜腰身如柳,隐隐约约之间,面容一如既往的清纯明丽。徐莺点了点头,生了孩子,腰身居然没有胖,徐莺表示很满意。 徐莺绕进了稍间,里面梨香和杏香等人在挑明天三郡主 满月要穿的小衣裳,刘淑女和小桃也在。刘淑女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徐莺,眉眼弯弯的笑着道:“妹妹穿着这身衣裳真漂亮。” 刘淑女以前喊徐莺“才人”,但熟了之后,都称呼她“妹妹”。这称呼不是按照份位排的,而是按照年龄。 徐莺故意道:“难道我以前就不漂亮了?” 刘淑女愣了一下,然后就嘴拙得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她自然知道徐莺不是生气了,只是这个时候自然要有人继续接话才会让气氛不至于冷了去,可偏偏她最笨,一时想不出要怎么接。 反倒是她的宫女小桃嘴甜,笑着道:“娘娘以前自然也漂亮,但如今却更漂亮了。就好比,娘娘以前就如池里的清莲,瓶中的水仙,但如今这清莲这水仙就像是清泉水养出来的,越发的动人漂亮。” 徐莺想告诉她,其实想要养出漂亮的莲花和水仙,是要肥沃的污水才行的,没有养料的清泉水可养不好莲花和水仙花。但她被小桃奉承得心情舒畅,于是笑对梨香道:“这么会说话的丫头,赏她二两银子。” 梨香自然也乐得哄她高兴,道了声是,然后掏出荷包拿了二两银子给她。小桃十分高兴,对徐莺和梨香屈膝道谢:“谢谢娘娘,谢谢梨香姐姐。” 梨香抿着嘴笑了笑,然后对徐莺道:“娘娘,您也来看看明天让三郡主穿什么衣服好。” 桌子上铺开的锦缎上,放着堆成小山一样的小衣裳,花红柳绿各样颜色都有,且件件可爱精致。 梨香道:“这么多小衣裳,都让人挑花了眼。” 徐莺件件摊开来看了一篇,也有些为难。她十分想给女儿穿一身粉色的卡哇伊风的衣裳,手上再带一个手镯,又觉得穿鹅黄色衣裳扮甜美风也不错,或者穿紫色走高贵范也很好,哦,穿一身白色走冷艳侠女路线也是个好想法。 刘淑女拿着一件大红色的衣裳看了看,对徐莺建议道:“穿大红色的吧,喜庆一些,客人们看了也欢喜。” 徐莺点了点头,嗯,这个好像也可以。 啊,好为难啊好为难啊,这么多选择,该选那样呢? 徐莺十分艰难的考虑了一番,最终拍板道:“每种风格的都准备一套,到时候让三郡主轮着换,一个时辰换一套。”到时候来个时装秀,亮瞎一屋人的眼。 反正现在正是夏天,也不怕换衣裳的时候会冻坏三郡主。 屋子里的人全都惊愕一般的看向徐 莺,徐莺被看得惴惴,问道:“怎么,你们觉得这个想法不好?”是不是觉得太高调了点,外加有点炫耀的意味。 杏香最先回过神来,连忙开口道:“好,我觉得娘娘这个想法十分妙,我们三郡主可是高贵的皇家郡主,难道还不能多穿几身衣裳了不成。”至于高贵什么的,炫耀什么的,宠爱就是要秀出来的呀。 杏香一说好,梨香等分也接着纷纷说好。 于是三郡主明天的时装专场秀就这样被决定下来了,徐莺和梨香杏香等人开始高高兴兴的开始挑选衣裳。 刘淑女看着屋中融洽的气氛,不由也弯着嘴慢慢的笑出来。 徐莺的院子里并不像其他院子里那样规矩森严,这里主仆相处融洽,有时候甚至梨香杏香等人还敢跟徐莺开玩笑,院子里常常是欢声笑语的,十分温馨,也十分令人放松。 刘淑女想,难怪太子喜欢来徐妹妹这里,就是她,也喜欢呆在这里。 到了旁晚的时候,刘淑女估摸着太子快回府,只怕接着便会往西院里来,于是站着便要向徐莺告辞。 小桃却在这时候轻扶了刘淑女的手臂,笑着道:“娘娘,您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研究棋谱,说要跟徐娘娘切磋棋艺,现在天色还早,不如现在跟徐娘娘下一盘。” 屋中梨香杏香等人愣了一下,就连刘淑女都小怔了一下,神情不解的看着小桃。 这个时辰太子快要回府,太子十之□□是要往西院来看才人和三郡主的,刘淑女知情知趣,她们刚才也看到准备起身告辞的,但没想到中间却被小桃打了岔。 下一盘棋可要不少的时间,小桃哪里是想要让刘淑女跟才人切磋棋艺。根本是想让刘淑女趁机继续留下来等太子回来。 梨香和杏香将目光望向刘淑女,不知道这只是小桃的意思呢,还是主仆两人一起的心思。 就连旁边的徐莺也不说话,垂着头装作在挑选衣裳,心里却在等着刘淑女的反应。 刘淑女看着小桃皱了皱眉,然后声音冷冷的道:“不了,天太晚了不好走路,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徐莺松了一口气,她在府中没有什么伴,唯有一个太子不宠爱的六淑女她是可以放心的交朋友的。刘淑女以前表现出来的性子一直都很无争本分,她不希望自己看错了人。 而现在看来,这只是小桃一个人的主意,刘淑女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刘淑女 又转过身来对徐莺屈了屈膝,告辞道:“我先回去了,等下次再来拜访妹妹。” 徐莺对她笑了笑道:“那你小心些,以后常来。”说着吩咐梨香送她出去。 刘淑女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小桃离开了。 ☆、第五十二章 回到自己的院子,刘淑女刚刚在椅子上坐下,然后便看了小桃一眼,恼怒的道:“小桃,你跪下。” 小桃知道刘淑女是在气什么,闻言也不敢觉得委屈,走到她前面,然后在地上跪了下来。 刘淑女目光冷冷的看着小桃,然后问道:“刚刚在才人的院子,你为何要那样做?” 小桃抬起头来看着刘淑女,脸上并没有悔意,道:“娘娘,奴婢也是为了您好。” 刘淑女道:“坏了我和才人的情谊,让才人误会我,这是为我好。” 小桃道:“怎么会呢,才人一向心善,何况娘娘您也是殿下名正言顺的女人,为何不能见殿下。”说着顿了顿,又道:“娘娘,您这样在东宫总不是办法。才人虽然深受殿下宠爱,但殿下也不可能只守着她一人,您和才人的交情好,既然可以是别人,为什么不能是你。我们可以向才人表忠心,以后一定唯才人娘娘马首是瞻。才人哪怕从手里漏出半分的宠爱给娘娘,娘娘有机会承了宠,生下一男半女来,以后也算是有靠了。” 刘淑女却摇了摇头,对小桃道:“才人是心善,但我们不能欺人家心善,更何况才人对我们还有恩。我们如今在府里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得多,不用吃剩菜剩饭,每天有热汤喝,冬天不用担心没有炭取暖,夏天不怕没有冰消暑,下人也对我们客气了,这一切都是才人的情面。小桃,做人要知足。” 小桃却有些嫌刘淑女不争气,喊了一声道:“娘娘。”跟着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才人的恩德,可是娘娘您还年轻,难道就这样一辈子独守空闺,枯熬到死?何况,如今是有才人的恩赐我们才能过这样的日子,但万一哪天才人不愿意给我们这样的情面了呢,难道我们又要回到从前那种连下人都可以随意作践的日子吗?总要娘娘自己得了殿下的宠,才能让这样的日子过稳当了。” 小桃见刘淑女的脸上仍是一脸的不赞同,便又转了个角度继续劝道:“我知道娘娘喜欢才人,您就当帮才人。您替才人将殿下留住,总比让殿下去了其他娘娘的院子强,才人心里未必不欢喜。” 刘淑女摇了摇头,道:“小桃,你不懂。我现在能和才人亲近,是因为我不得太子的宠,倘若我真的承了宠,我和才人的情分也到头了。”她虽然是东宫的妾室,但太子于她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半个陌生人。她并不觉得得宠比她和徐才人的情分更重要。 更何况,只要想到自己要和太子躺在一张床上,自己就要怕 得浑身发抖。她是知道太子有多讨厌她,她甚至不敢走近他的面前去,何况做那样亲密的事。 小桃还想再劝,刘淑女却先打断她道:“我念你这次是初犯,所以原谅你,但下不为例。” 小桃坐下这样的事,其实不管是为了歇了她的心思也好,还是做出态度给徐莺看免除她的误会也好,她都应该罚一罚小桃的。只是小桃跟在她身边这几年,一直对她不离不弃。以前分到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和麽麽,见跟着她没什么前程,个个都另谋了出路去别处伺候了,唯有一个小桃一直在她身边伺候。 小桃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对她却忠心耿耿。她念她的好,所以不忍罚她。 想到这里,刘淑女又道:“还有,以后我去才人那里的时候,你不用跟去伺候了,你留在院子里,让葡儿跟我去吧。” 小桃听得一惊,娘娘这是不信任她了吗,要让葡儿顶替她的位置。小桃着急起来,连忙求道:“娘娘,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您还让我跟着您。” 刘淑女拉了她起来,对她道:“你不要担心,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是无可替代的,只是你说出那样的话来,才人心里怕会有了心结,我再带着你去终归不好。” 小桃知道刘淑女的决定再难改变,于是垂着头不说话。 而另一边在徐莺的院子里,梨香却有些愤愤不平的道:“这刘淑女好没良心,娘娘对她这样好,若没有娘娘,她哪里能在府里过得这样好,却没想如今心思却大了起来,真真是只白眼狼,亏我原先还觉得她是好人。” 旁边的杏香却不像她那样愤岔,道:“我瞧着倒不像是刘淑女的意思,倒像是小桃自己自作主张,没看刘淑女最终还是走了吗。” 其实小桃的行为她倒是也能理解,宫女的荣辱跟自己的主子一体,主子荣则宫女荣,主子卑则宫女卑。刘淑女若是得了宠,她作为刘淑女的宫女,自然是鸡犬升天。倘若换个位置,她处在小桃的位置上,只怕也会做一样的事,只是她不会像小桃这样做得那样浅显,她会做得更隐秘更自然一些。 但如今她跟的主子是才人,那又不一样了。她恨不得殿下只宠着才人一个人呢,让东宫别的妻妾都独守空闺去,然后她们这宫女跟着得脸,怎么可能会允许刘淑女来分才人的宠。所以小桃的行为她虽然可以理解,但不能原谅。 梨香撇了一下嘴,道:“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呢。” 坐在椅子上挑着小衣服的徐莺打断她们道:“好了,这次的事跟刘淑女无关,你们别再说了。她下次若过来,你们也别给她脸色瞧,还像以前那样对她客气些。” 她还是愿意去相信刘淑女的,相信这次的事没有她的主意在,一来她相信自己一直以来对她品行的判断,二来若她想要太子的宠爱,早就行动了,也不会以前一直窝在自己的那个小院子里。 若是以后证明她不幸看错她了,那就当她瞎了眼,以后再远着她就是。总不能为了不放过一个,就宁愿错杀一百。 见徐莺这样说了,梨香和杏香也停了嘴。 接着没一会,外面小太监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到。” 徐莺站起来,领着梨香和杏香到门口福身迎接。 太子跨着大步从门口进来,然后牵了她的手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道:“今天做什么了?” 徐莺笑着道:“再给昕儿挑选明天要穿的小衣裳呢。” 太子笑着“哦”了一声,然后道:“挑了什么样的衣裳,来给我看看。” 徐莺于是拉了她到方桌前,指着上面的衣裳道:“诺,这件,这件,还有这,这,这,这,这件,都是。” 太子的表情有些怪异起来,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徐莺于是很骄傲自豪的将自己的伟大计划说了起来,道:“我准备明天让昕儿每一个时辰换一身衣裳。”说完便用抬起头,用一种求表扬求点赞的表情看着她。 太子觉得有些囧起来,然后拉着徐莺到小榻上坐下,将她抱到膝盖上坐下,然后微笑的道:“我知道你疼爱昕儿,但昕儿还小,明天顶多抱出去一二个时辰,在客人中走一圈就该抱回来了。何况外面宾客多,又有唱戏打鼓的,会十分吵闹,昕儿在外面呆久了,万一让声音惊着她了,那就得不偿失了。”意思是,我知道你想打扮女儿的心思,但你这个这个想法是不现实的。 徐莺不由汗了,她单想着自己生了个粉粉嫩嫩的女儿,得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炫耀一番才行,结果却没考虑到,这样会对孩子不好。果真是第一次当妈的人啊,缺少经验。 太子见她露出愧疚之色,有心想要安慰她,便又道:“不过为着昕儿万一会尿了裤子,多准备几身衣裳也是对的。” 所以她想显摆想给女儿办时装专场秀的心思,误打误撞还是对的?这样一想,徐莺于是又高兴起来。 太子见着她高兴的样子,不由点了点她的鼻子。真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太子又对她道:“昕儿呢,让人抱出来让我看看。” 徐莺道:“她还在睡呢。”说着又抱怨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多觉,一天十二个时辰,她有十一个时辰都在睡觉。”说着吩咐奶娘道:“你去看看三郡主醒了没有,醒了就去将她抱出来。” 奶娘道是,于是进了内室,没一会就将三郡主抱了出来。 徐莺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太子凑过来看她。三郡主可能是醒了有一回来,眼睛清清亮亮的,仿佛被水洗过一边。黑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的看着徐莺和太子,突然张着嘴“啊”了一声,仿佛十分高兴,手还在襁褓里动来动去的,仿佛是因为看到父母太高兴了想要鼓掌,只是两只手还没有劲,总是抬不起来合到一起。 过了一会,三郡主不想鼓掌了,将手握成拳头放到嘴巴里咬,但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望着太子,将太子稀罕得不行。 太子伸着一只手指想去碰一碰三郡主的脸,但三郡主看到他的手指,却又马上放弃了咬拳头,转而紧紧抓住他的手指不肯放手。 徐莺知道太子喜欢三郡主,但这里的人吧都有个臭毛病,信奉什么抱孙不抱子,所以哪怕三郡主已经出生一个月了,但太子这个亲爹却从来没有抱过她。 徐莺觉得,这实在是个不好的习惯,得改。 于是徐莺将三郡主直接放到太子的怀里,道:“殿下,您抱一抱她。”说完便极快的收回了手。 太子怕摔着了三郡主,连忙伸手将他抱住。屋中的人看着,不由吓了一跳,都知道这是不合规矩的,就怕太子要发怒呢。 太子抱着三郡主,一副不知道该继续抱着还是该将她放下来的模样。太子看着徐莺,也确实有些埋怨道:“你这丫头,礼曰‘君子抱孙不抱子’,这是要坏了规矩的。” 徐莺点点头道:“我知道,不过这是女儿,不是儿子,所以你放心大胆的抱,没有坏你的规矩。” 太子心知她这是在狡辩,但三郡主小小的身体被他抱在怀里,她看着女儿粉嫩可爱的脸,也确实有些舍不得放下。 罢了,坏规矩就坏规矩吧,在他自己的院子里,也无需事事规矩的束缚着自己。于是他将三郡主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神情柔软的逗弄着。 ☆、第五十三章 逗完了女儿,两人吃过晚饭,再消一会儿食,然后就该洗漱睡觉觉聊。 今天其实是个有意义的日子,因为徐莺出月子了,这表示徐莺可以同房了,因此太子今天晚上,表现得格外的生龙活虎。 算起来,徐莺怀胎十月,坐月子一个月,虽然中间偶会有轻口味的清汤白菜解解馋,但清汤白菜怎么比得上重口味的大鱼大肉呢。何况徐莺怀孕的最后三个月和坐月子的一个月,是真的完完全全禁止房事的,这样算起来,太子可是在徐莺这里素了整整四个月了。 虽然这其间他也会去别的妻妾那里,但他在她们身上得到的到底有所不足,唯有一个赵嫔在床上还算放得开,但到底还是不如他和莺莺这样鱼水相谐。 而徐莺呢,她也是经过人事懂得这种事情的滋味的,所以心里也有些想要。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赵嫔盯着,她可是知道在她不能陪上床期间,太子去得最多的就是赵婳的院子。 就是为了不让自己不被炮灰了,她也得将太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最好是食骨知髓,最好是“*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上过她的床之后就再也不想去其他人的院子,然后她就胜利了。 于是一个是郎有情,一个是妾有意,两人在床上酣战起来就格外激烈。 床“咯吱咯吱”的再响,夹杂着女子似畅快又似痛苦的□□声,以及时不时传出来的“殿下,别呀!”“好哥哥,求你了。”“别按别按,我要死了”“殿下您悠着点悠着点”的话,格外的让人耳红心跳。 只是比上太子,徐莺到底体力不足,两轮过后,徐莺就有些撑不住了。整个人俯躺在床上,全身□□着,雪白如脂的皮肤泛出粉红的颜色,在苏青色的帐子和锦被的映衬下,越加觉得殷红,而她的脸上是被浇灌了雨露满足过后的酣足,如同猫咪一般惹人怜爱。 太子还压在她的身后,轻轻的如同羽毛一般的亲吻着她的脖子和雪白的背,她感觉到他身下的东西还如炙铁一般顶在她的身上。 她扭过头来,声音有些疲懒的对太子道:“殿下,我不行了,我不要了……”结果话刚说完,却被他衔住了唇吻了起来。 吻了好一会之后,他才放开她,然后翻身躺倒了她的旁边,轻轻的喘着气。 徐莺爬到他身上去,在他下巴上吻了几下,听说男人的下巴也是满敏感的地方,然后她听到太子呼吸的声音越加急促起来。她这才将手从被子下面伸进去,抓 住了他某个地方。 太子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嫌她手上慢吞吞的动作有些恼人,于是自己将手覆在她的手上,教着她该用什么样的速度,用什么样的动作。好一会之后,他只觉得全身一阵抽搐,眼前有星光四处炸开,接着满足的喟叹一声,整个紧张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他从床边抽出一条白色的帕子来,将她的手擦干净。徐莺整个人还仍有些呆呆的,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徐莺心道,她真是被赵婳给刺激到了,这么主动荡漾的事居然都做得出来。 她看着手上沾染到的东西被一点一点的擦干净,手重新变得白白净净。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觉得好奇那种东西的味道,于是当着太子的面,将那只手伸到鼻子上闻了闻。 直到看到太子在看她,她的脸才“腾”的一下整个都红了,她不好意思的转过脸去,将自己的脸藏到枕头底下不敢看人。 她听到身旁的太子“呵”的笑了一声,感觉心情十分的愉快。他将她揽过来,将她的脸转过来,眉眼含笑的看着她问道:“味道如何?” 徐莺诺诺的不说话,只是拼命的想将头埋到他的脖子里。 太子笑了笑,抱着她,又用她刚才对待他的方式让她高了一次,然后才让外面的宫女进来,自己用大衣裹了她,抱着她去沐浴。 等他们沐浴完出来之后,床上的被衾已经换过了,梨香和杏香脸上含笑的带着小宫女们又出去了,甚至还关上了门。 重新在床上躺下之后,太子则没在对她做什么了,只是揽了她到胸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歇了吧,明天有得忙。” 等第二日徐莺醒来的时候,天早已是大亮了,太子已经不在屋里了,摸被子的温度可知他早已离去多时。 徐莺问杏香道:“殿下是什么时候走的?” 杏香一边将帐子勾起来,一边笑着回答道:“卯时正的时候。” 徐莺道:“怎么不叫醒我?” 杏香道:“殿下吩咐,不要叫醒您,让您睡到自然醒。” 徐莺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太子的生活基本很规律,他不是斯于内宅的人,卯时起来,在外院练一会剑或箭术,在外院或回内院用早膳,然后要么进宫替皇帝处理政事,要么出去办其他的正经事(至于是什么正经事,你猜。),这两样都不干的时候,也是在外院找幕僚军事喝喝茶聊聊天,顺 便说说现在东宫的形势制定一下月度计划季度计划或年度计划什么的。到了傍晚回内院,去正院或选个想去的小妾院子去,若是没特殊情况的话,那就是准备一直待到第二天的早上的了。然后第二天的生活,同上。 徐莺看了看天色,如今已经过了辰时,想来太子是已经在外院用过早膳的了。 徐莺从床上起来,由杏香和梨香的服侍下洗漱穿戴,然后用了早膳。 徐莺吩咐梨香道:“去看看三郡主醒了没有,让奶娘将她抱来。” 其实平日三郡主都是和她住在一个房间的,三郡主就睡在她的小床上,免得晚上三郡主饿了要喂奶。只是因为昨天晚上太子留宿,所以才将三郡主移到了次间,让奶娘守着。 梨香去了,然后很快带着抱着三郡主的奶娘出来。徐莺从奶娘手中接过三郡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今天是自己过满月的原因,平时这个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的三郡主居然醒了,而且精神头十分的足,明亮亮的眼睛转个个不停,一时手在襁褓里动来动去的想要抬起来,一时又将拳头放在自己的嘴巴上,或者吐着泡泡玩。 徐莺解了衣裳想要给三郡主喂奶,但三郡主却将嘴巴撇开,并不喝。 徐莺有些奇怪,按说三郡主一夜没喝过奶,现在应该饿了,怎么会不想喝。徐莺第一想到的是三郡主是不是生病了,低头去察看她的脸色,她的脸色红润精神也很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再仔细察看,最后发现她吐的那些泡泡好像含了有奶。这说明已经有人给她喂过奶了。 徐莺去看奶娘,奶娘的身子缩了一下,然后低着头看着鞋尖。 徐莺什么也没问,对她道:“你下去吧,换贺奶娘上来伺候。” 等她一走,她便吩咐梨香道:“让人准备一些银子和赏礼,将窦奶娘打发出去。” 三郡主一向是她自己亲自喂奶,太子虽说过不许她亲自喂,然后后来她偷偷喂了,太子也就装作不知道由着她,只是别当着她的面喂就行了。她跟奶娘说过,没有她的允许奶娘不许喂三郡主。 她这样做固然有不想三郡主以后跟奶娘太亲近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信不过她们。她怀孕时候的那一次差点被谋算,让她变得有些风声鹤唳,奶娘又是从内务府出来的,让她十分怕她们有没有被收买过,或者没有被收买,但也在不知觉的情况下被人利用了,会害了三郡主,所以她不大愿意让女儿喝奶娘的奶。 只是明知道她下了吩咐,窦奶娘仍是自作主张喂了三郡主,这样不受管教主意大的奶娘,她是绝对不会再让她留在三郡主身边的。 梨香也已经看出了窦奶娘干了什么事,难怪她进去的时候,窦奶娘慌慌张张的在弄证据,原来是在毁灭证据啊,主意倒是挺大,可惜就是没有做主的命。 她道了一声是,然后就下去准备让窦奶娘“荣归故里”了。 徐莺用手指点了点女儿的小脸,道:“你啊你,真是有奶就是娘,谁的奶你都吃啊。” 还什么都不懂的三郡主对着抓住她的手指,咧着嘴对她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徐莺道:“还敢笑,小心被人害了都不知道。”说完心情愉快的抱紧了女儿。 徐莺又逗了女儿一会,然后给女儿换上一身大红是衣裳,自己又梳整了一番,然后抱着女儿出门往正院去,她们身后还跟着奶娘、宫女几名,每人手上都拿着些东西。 太子妃已经在正院等着她们了,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大袖衣,下面是白色的六幅湘裙,头上牡丹髻,珠钗环佩,雍容高贵,端庄大气。看着人的时候,什么话也不用说,仿佛用气势就能将人压下去。 在她观察她的时候,太子妃同样在看她。 水绿色的宽袖衣,下面同样是六福湘群,头上倭堕髻,几根镶宝石的钗环,显得简单而又不失贵气。她抱着三郡主娓娓的福身向她行礼,身姿风流,眉目含春,眼中风采流转,面容清丽,却才此时令人觉得绝艳。 听说昨晚太子是歇在她的院里,哪怕她自诩正妃,不该如小妾一般的盼着太子的宠爱,而应做他信重的离不开的妻子。但这个时候,她仍是从她身上感受到了被太子宠爱的幸福,令人看着觉得羡慕而嫉妒。 太子妃将心中微微的酸意压下去,叫了一声起,然后对她道:“将三郡主抱过来让我看看。” 徐莺笑着恭敬道是,然后将抱着三郡主走过去。太子妃凑过眼来看了一眼。 她只在三郡主刚出生的时候按规矩去看了一次,给了赏,那时候三郡主还是个红皮的孩子,并不多好看。只是此时她却已经章开了,模样有些像太子也有些像徐才人。她的面色红润,精神头很足,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出很健康。 太子妃夸了她一句道:“你将三郡主养得很好。” 徐莺听得很不舒服,虽然知道太子妃只是以嫡母的身份按规矩夸了 她一句,并不是有心要刺她,但明明她才是三郡主的生母,养育三郡主是应该的。但听她说了这句话,倒好像是三郡主不是她的孩子一样,而是像三郡主的奶娘一样,只是这么个伺候她的人。 徐莺压下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对太子妃道:“谢娘娘夸奖。” ☆、第五十四章 太子妃又提点了徐莺几句“见贵时不可轻狂”“但也无需太过谦卑而以致被人看清”“照顾好三郡主”之类的话,徐莺自然一一点头道是。 太子妃提点完之后便不再多说,闭着目养了一会儿神,等赵婳和柳嫔来了之后,然后便领着她们去了招待客人的明华堂。 明华堂里已经来了不少客人,锣鼓声响,大戏已经唱上了,宫女有条不紊的穿梭其间。 三郡主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呆在西院的小房间里,这还是她第一次走出外头来,她对这花花绿绿的世界十分的好奇,在襁褓里眼睛不闲的四处咕噜咕噜的转,时不时的在襁褓里握着拳头手足舞蹈,甚至还想抬起头来看,只是奈何力气太小,脸都憋红了都没将头抬起来,最后不得不无奈的“啊”了一声然后放弃。 进了明华堂之后,赵婳和柳嫔对太子妃福了一个礼,然后便各自走开去招待自己娘家一边的来人去了。 而至于徐莺,她没娘家人要招待,所以只能跟在太子妃身后。何况太子妃要领着三郡主去见客,作为要照顾三郡主的生母,自然也只得跟着太子妃。 有宫女走过来,先对太子妃屈了屈膝,又对徐莺屈了屈膝,然后对太子妃道:“娘娘,楚国公太夫人等人使奴婢来问,三郡主什么时候到,楚国公太夫人等人想见一见三郡主。” 徐莺听得心里一动,楚国公太夫人,楚国公府,这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和人家啊。 概因楚国公府家姓朱,这位楚国公太夫人是先后朱氏的亲妈,太子的亲外婆,也就是三郡主的亲曾外婆。 楚国公府是外戚,但这家外戚当得忒么的低调和谨慎,当年楚国公府扶持了今上当上皇帝,自家闺女当了皇后后,楚国公府便急哄哄的卸下了兵权,专心在家混吃等死了。这十几年来,低调得连门前的狗都不肯为非作歹,便是后面朱后亡故,郭氏被封为继后,传出后娘要抢太子以后的家产,楚国公府也没给太子这个外孙出过头撑过腰。与现在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的另一家外戚——郭后的娘家德庆侯府郭家相比,真的十分没面子。 可就是这样的楚国公府,在京中却没有任何一家府第敢小觑。而太子呢,对这样不给自己撑腰,也不管自己生死的外祖家,居然十分亲热。 徐莺还在想着楚国公府的时候,太子妃已经对宫女点了点头,然后便领着徐莺和三郡主去了明华堂的东阁。 明华堂的东阁是设了专门招待尊贵的贵客,比 如说皇家的公主、郡主、王妃之类的。 她们还没进门,便听到东阁里时不时的传来说话声,有女子爽朗的大声笑道:“朱太夫人,你好几年不肯出门,平日烫金的帖子都请不动你,今日倒是肯挪窝出来了,果真还是太子的面子大。” 接着是老人温和而又稳重的声音:“还说呢,你这丫头每次都专挑我病的时候下帖子,一看就请得不诚心,还倒打一把说我不给你面子。下次等见了你母亲,得让她好好说说你。” 然后又有旁的人笑着道:“太夫人这可找错人了,安陵如今是出嫁女,她母亲可管不到她了,你得找她婆婆去。” 门外的太监传唱:“太子妃,徐才人,三郡主到。” 接着里面的说话声便停了下来,等她们一进门,座中的人纷纷站起来,与太子妃相互见过了家礼。徐莺的品级低,则抱着三郡主向她们一一行礼。 太子妃伸手牵了前面一个头发半百,年约六十多岁,但精神却烁烁的老妪的手,十分恭敬的道:“外祖母,劳动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走一趟,您近来身体可好?” 徐莺平日看太子妃都是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倒是第一次看到她对人这么伏低而恭敬,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亲近与孺慕之意,与她平日的为人完全不同。徐莺还以为她天生性格就是这样高端贵的,如今才知道,人家是该高高在上的时候就高高在上,该放□段的时候就放□段,人家在东宫里这样端着,不过是因为她们这群嫔妾不值得她放□段罢了。 而她所称作外祖母的人,自然不是她的亲外婆,而是太子的外婆朱太夫人。 说起朱太夫人来,那也是一个牛掰的人。 当年先帝太宗辅佐□□打天下,老楚国公是先帝的长随,从小跟着先帝学了那么三四手的功夫,后面跟着先帝征战,立下了不少的功劳。而朱太夫人则是当年敬德皇后身边的侍女,后面先帝娶敬德皇后,朱太夫人则由先帝和敬德皇后做主,配了老楚国公。朱太夫人是几次救过敬德皇后的人,当年前朝朝廷眼看着先帝带兵要攻进皇城改了这天下,知先帝爱重敬德皇后这个妻子,便抓了敬德皇后欲威胁先帝退兵。 那时敬德皇后正怀胎六月,而正是朱太夫人这个跟在敬德皇后身边的侍女,凭一己之力带着敬德皇后逃出了前朝皇宫。后来天下大定,□□登基为帝,太宗被封韩王。又过四年,太宗发动宫变,杀死了时为太子的同胞兄,胁迫□□立诏退位自己登基为敌,封老楚国公国 公爵位,而朱太夫人自然也跟着成了国公夫人。 朱太夫人自小被卖为奴婢,早已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但一个国公夫人没有姓实在有些不像样,最后又得敬德皇后亲赐,让她跟着自己姓了袁,并将其认作义妹。 无论太宗还是敬德皇后,在大齐来都是十分传奇的人物,而曾经跟着太宗和敬德皇后的老楚国公和朱太夫人自然也是传奇人物,更别说朱太夫人还混成了敬德皇后的义妹。所以有这样牛逼的经历在,朱太夫人在勋贵甚至于在一堆皇家公主王妃之中,皆十分受人尊重也就不奇怪了。 朱太夫人哈哈笑着道:“我们这些老婆子都是半截埋了土的人,能多凑一天热闹就多凑一天热闹。” 太子妃温温的笑着道:“外祖母说的是什么话,您是长命百岁的人,少说还有三四十个年头好活呢。” 朱太夫人道:“再活个三四十个年头,那可不活成老虔婆了。”说着摇摇头,道:“那可不行。” 这个时候,朱太夫人旁边站着的一个二十出头,长着一对丹凤眼,模样俏丽的少妇抿了嘴笑道:“太夫人和皇堂嫂可别尽顾着自己说话了,你们有贴心话等席散了回屋里悄悄说去,要说多久能说多久,今天是我们昕儿郡主才是主角,你们别抢了她的风头去。” 旁边的杏香悄悄对徐莺提醒道:“这位是春王的嫡女安陵郡主。” 徐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春王是今上硕果仅存的一个兄弟。 当年太宗求娶敬德皇后时,曾向敬德皇后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才抱得了美人归。太宗守诺,哪怕后面做了皇帝,除了在敬德皇后进门之前纳下的妾室,后宫中再无进一人。 也因此太宗的子嗣尤其的少,仅有四子二女,除了前头的一个嫡女是原配所生,上面的三个儿子皆是庶出,后面敬德皇后又生一儿一女。只是敬德皇后所出的幺子幼年时被隐太子所害,庶出长子后面想学老子发动宫变自己当皇帝,失败后自杀。这也是为什么为何永安帝当年资质平平却仍被选为继承人的原因,实在是因为没得多余的儿子选,比起永安帝来,他仅剩的兄长资质比他还不如。 春王其他方面都差了被称颂为文治武功的太宗老子一大截,唯有在专情上像了老子,春王一生只娶了一个王妃,而王妃又只生了安陵郡主一个女儿,所以无论是春王夫妇还是永安帝,对安陵郡主都十分宠爱。 徐莺还在想着安陵郡主这个人的时候,安陵郡主已经转 过头来,笑着对徐莺道:“徐小嫂子,来,快将我们昕儿郡主抱过来让我们看看。” 那声音软软俏俏的,听得徐莺十分的心情舒畅。徐小嫂子,这叫的是拗口了点,但听着可真他妈的令人舒服啊。加上安陵郡主亲热的语气,一点没将她当成东宫的妾室看,反而像是真的将她当成了嫂子。 不过爽是爽了,就是当着太子妃的面这样叫,会不会不太好,徐莺也有些不敢应。徐莺转头去看太子妃,却见她仍是笑盈盈的在跟朱太夫人说着话,仿佛完全没听到安陵郡主在说什么。只是在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头里,仍然可以细窥到太子妃隐藏的不满。 徐莺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要真的这样的过去了,倒像是应下了这声“小嫂子”一样,十分得罪太子妃。但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安陵郡主又笑着说道:“怎么,小嫂子是怕我吃了昕儿不成,放心,我这个做堂姑姑的疼她呢。” 徐莺倒不好不动了,于是福身道了一声:“不敢当郡主这声‘小嫂子’,郡主称呼嫔妾名字就好。”说完却屁颠屁颠的过去,主要是那声“小嫂子”说得真的令她太爽了,令她不由自主就觉得,安陵郡主像是个好人。 安陵郡主对她一副明明听得很爽却装成受宠若惊的模样十分不在意,含笑别有意味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看了看三郡主。 旁边其他人也凑了过来看,五六个脑袋围在三郡主上头,三郡主十分不怕生,自娱自乐的吐着泡泡。后面眼睛又十分好奇的在头上的一圈脑袋上扫了一眼,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又啊了一声咧着嘴笑了一下。 安陵郡主还没生过孩子,也没这么近观察过这么小的孩子,看得她十分稀奇,不由伸了手对徐莺道:“来,来,让我抱抱。” ☆、第五十五章 安陵郡主抱着三郡主逗了一会,接着又被其他的人抢了抱过去。 三郡主被自己这些伯母叔母姑姑堂姑姑之流的人物轮着抱了一圈,三郡主凭自己心意是给个笑脸还是扭开头无视起来,但就算被无视,仍是要稀罕她稀罕她不行。 徐莺见她们的喜欢不像是装出来的,不由看了三郡主一眼,心里满满的都是骄傲。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有个一直坐在椅子上,既没有凑过来看过三郡主也没开口说过话的少妇在此时看了眼被人抱着稀罕的三郡主一眼,撇了撇嘴,在心里不屑道,不过是个庶出的丫头,又什么值得稀罕的。想着便不由面带不屑的撇过脸去,手一下一下绕着手上的帕子,免得有些不高兴。 过了一会,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一动眼睛一亮,然后便笑着站起来,对徐莺道:“徐才人,将三郡主抱过来也让我看看。” 徐莺皱了皱眉,那语气根本像是在支使命令下人,令她十分不喜。 杏香悄声在徐莺耳边提醒这个女子的身份,徐莺才知,原来她是景阳长公主的次子媳妇何郭氏,娘家出身德庆侯府,是这样郭皇后的亲侄女。景阳长公主跟东宫不和,并不愿意来给东宫撑面子,所以今日并没有来,只令自己的二媳妇过来打个过场。 她是郭皇后的娘家人,而她早就将郭皇后得罪狠了,景阳长公主又是站在郭皇后一派的,傻子才会认为她要抱三郡主安着好心。徐莺低头看了已经回到自己手中的三郡主一眼,既不迈脚过去也不说话。此时太子妃在,实在没有她说话的理。 而何郭氏见徐莺不过去,不由敛了脸色,冷道:“怎么,三郡主是什么宝贝,别人抱得我就抱不得,还是说太子妃和徐才人是专门针对我一人,或者是针对我们公主府?”说着哼了一声,又接着道:“既然东宫这样瞧不起我们公主府,那我回去就跟长公主说,以后东宫我们可要绕着道走,免得碍了你们的眼。” 竟然是祭出了景阳长公主这面大旗。 太子妃心中十分不满,但却并没有将心中的怒气表露出来,只是垂了眼思虑着。 虽然何郭氏要抱三郡主确实不会安着好心,但若只拒绝她一个人抱三郡主,却也说不过去,真的传出去,也只会显得我们真的理亏,好似东宫真的针对景阳长公主府,不敬长辈,让人觉得轻狂不孝。 皇后那里正愁抓不到东宫的小辫子,这件事原本是小事,但也难免不会被她利用起来,坏了东 宫的名声。更重要的是,皇上仅有两个姐妹,宁国长公主跟驸马常年住在福建,与皇上不常见面,皇上难免要对景阳长公主这个能够时常能见到的姐姐要信重一些。 倘若景阳长公主拿着这件事在皇上面前哭诉一番,说自己一个长辈居然被小辈看不起,就是太子也不能这样狗眼看人低,景阳长公主可是会擅长做这种事的,而皇上听了难免不会对殿下有意见。殿下跟皇上的关系此时刚刚改善了些,实在不宜为了三郡主坏了这个好局面。何况大庭广众之下,何郭氏也不敢真的做什么,顶多也不过是吓一吓人罢了。 想到这里,太子妃看着何郭氏满含深意的笑了一下,道:“哪里说的话,您是三郡主的表叔母,您抱抱她是她的福气。只是表弟妹没生过孩子也没照顾过孩子,手劲难免没轻没重,您可得轻轻的抱稳了三郡主,可别不小心摔了她。” 何郭氏暗恨,竟然拿她无子的事来刺她。何郭氏进门四年没生下孩子,景阳长公主虽然没说什么,但最近隐隐等得有不耐烦了,最近常暗示她给相公身边的丫头断了汤药。所以她最不喜的就是别人说她没有孩子的事。 何郭氏咬着牙道:“放心,我是没见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太子妃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了一下,然后吩咐徐莺道:“徐才人,将三郡主抱过去给何二奶奶。” 徐莺却不想动,哪怕知道何郭氏不敢做什么,但将自己的儿女送到自己的敌人哪里,她怎么愿意。徐莺转头看着太子妃,她想让她收回成命。 但太子妃却给了她一个警告且不容人违背她命令的眼神。 徐莺低下头去,揽紧了三郡主。顿了一会之后,才不甘不愿的抱着三郡主走过去。 何郭氏看着不得不妥协的太子妃和徐莺,显得很是得意。她从徐莺手中抱过三郡主,低头看了她一眼,还果真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她得意的看了徐莺一眼,故意伸手去戳三郡主的脸,一边戳还一边道:“这么嫩的皮肤,只怕稍稍用点力就会戳破了吧。太子妃说得对,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确实要小心的抱。” 徐莺看着她的动作,心中揪紧,真怕她一用力就真的伤了三郡主,或者手一松,三郡主就要摔下来。 徐莺对身边的杏香使了使眼色,让她靠近何郭氏身边去。 而在这时,襁褓里的三郡主突然大哭起来,何郭氏皱了皱眉,觉得这小孩真是讨厌得很,没事哭什么哭 。她正准备让人将孩子抱走,却在此时她突然感觉手上一热,好似有什么东西从襁褓里流了出来,接着她便闻到了一股尿味。 想到他干了什么,想到自己的手还沾上了东西,何郭氏不由一阵恶心,接着手不由自主的一松,骂道:“臭丫头,竟然尿我身上。” 徐莺却在此时惊呼出声,看着从何郭氏手上掉落下来的女儿,差点没晕过去。好在这时站在何郭氏旁边的杏香双手极快的伸过去,接住了三郡主,徐莺的心这才落了地。 也不知道是因为尿了裤子不舒服,还是被吓得,从出门开始的三郡主大哭起来。 徐莺连忙走过去,接过女儿,接着眼泪哒哒的望着何郭氏,即害怕又愤怒的道:“何二奶奶,我们三郡主哪里招你惹你了,你竟然就要她的命。你好狠毒的心。”说着抱起三郡主放到胸前,伤心道:“我可怜的三郡主,娘亲差点就要见不到你了,你不过刚一个月大,能得罪谁了。”说着哭出声来。 大人在哭,小孩也在哭,母女两人一起哭,令人看着格外可怜同情。于是纷纷将目光望向了何郭氏。 何郭氏此时自然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了,但仍是辩解道:“是她先尿了我身上,我……” 徐莺马上哭着打断她道:“何二奶奶,我们三郡主小孩子家家的不知事,饿了撒了都是凭感觉来,不过是尿了在你身上,何至于就要了她的命。”说完又抱着女儿大哭,边哭边喊道:“我可怜的三郡主……”,硬生生的将何郭氏那一句“我又不是故意的”阻碍在了嗓子上。 何郭氏被她哭吵得脑仁疼,更加是她想辩解也没机会辩解出来,她是真没想要对三郡主如何的。徐莺得罪了她的姑母郭皇后,和她的表姐新昌公主,她不过是想吓一吓她而已。但她哪里想到这个小丫头会尿裤子,她竟敢尿裤子在她身上,那些东西沾在她手上,她想想都恶心得要死。 而对于徐莺来说,刚刚的那一番做作,固然是又故意做给人看的成分在,但她也真的是心里愤怒,倘若三郡主真的掉了下来,她简直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此时她甚至连太子妃都有些怨上了,果真不是亲女儿就不会打心里心疼,要不然不会让她将三郡主交给何郭氏抱。 朱太夫人低头看着三郡主,夸赞道:“这孩子长得好,胆子也大。”说着用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三郡主仿佛知道她喜欢自己一般,伸手抓了她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巴里舔以示亲热。 ☆、第五十六章 何郭氏已经被“请”出去了,屋中有人对着刚刚何郭氏的行径摇了摇头,道:“这郭家出来的姑娘真是太不懂事了些。” 其实她想说郭家的姑娘被纵得轻狂蛮横来着,只是想到如今在朝中风生水起郭家,到底还是委婉了些。 徐莺却在此时对太子妃道:“娘娘,昕儿尿湿了裤子,我先抱她下去换衣裳再来。” 太子妃点了点头,道:“去吧。”说着又加了一句:“委屈你们母女了,放心,我会补偿你们的。” 徐莺看着还在哭的女儿,心道,补偿有个屁用,补偿了就能令女儿不再受惊吗。 徐莺什么话也不说,对她福了福身,然后便下去了。 徐莺抱了三郡主去了隔壁的厢房,替三郡主换过了一身衣裳。或许是刚才湿衣服黏在身上不舒服的原因,所以才哭得特别厉害。如今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三郡主渐渐不哭了,甚至握着拳头动了两下,又张着嘴巴“啊”了一声来以示自己的满意。 徐莺身上也沾了一点三郡主的鸟,这样出去实在有些失礼,徐莺让杏香暂时看着三郡主,自己转到屏风后面换了一身衣裳,然后才出来抱起躺在床上的三郡主。 三郡主已经不哭了,一个人自娱自乐的咬着自己的手指玩。亮亮的眼睛像是被洗过一般,眼珠子时不时的转上两下。 徐莺替她抹掉站在睫毛上的一滴眼泪,轻声的道:“娘的小乖乖,刚刚时不时被吓到了?” 三郡主像是回应一般,“咿呀”了一声。 徐莺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然后才抱着她又去了东阁。 东阁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大家正言笑晏晏拉着家常,好不热闹。太子妃坐在上首的位置,她的身旁坐着朱太夫人。太子妃正拉着朱太夫人的手,温笑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听得朱太夫人时不时的点头,或回应几句“多谢娘娘记挂”“老身惶恐”之类的话。 见到徐莺抱着三郡主回来,朱太夫人转过头来,笑着对徐莺招了招手,道:“来,让老身也抱抱我们三郡主。” 徐莺先过去对太子妃行了行礼,然后才抱着三郡主到了朱太夫人面前,将孩子交给了她。 朱太夫人抱孩子的动作极为熟练,想来在家中应该是常抱孩子。她将孩子抱在手上轻轻颠了颠,细细的打量了三郡主几眼,才道:“这孩子是个心宽的,刚刚那般被惊着了,如今就已经半点事都没了。比我们家茹姐儿强,她上 次不过被家里的猫吓了一下,结果喝了几天的安神茶,又请了师傅给她写了道符才好起来。” 茹姐儿是朱太夫人的曾孙女,上个月才刚过一周岁。 旁边有人道:“你们家将茹姐儿当珍珠一样疼爱,自然要娇贵些。” 朱太夫人道:“要说娇贵,她还能贵得过殿下的郡主,说来说去都是她胆子太小了些。” 那人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了嘴不再说了。 朱太夫人又道:“这孩子模样也长得好,眉清目秀的,那脸蛋红润得跟个苹果似的,下巴圆,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坐在朱太夫人的安陵郡主笑道:“三郡主是您的曾外孙女,您看她自然是看哪哪都好看,您呀,也别再夸了,没得让人以为你这是在炫耀呢。” 朱太夫人呵呵的笑起来,道:“好,好,我不说了。”说着伸手握了握三郡主握着的小手,又仔细的看了她一会。 三郡主对抱着自己的这个人也显得有些好奇,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朱太夫人,过了一会,她突然抓紧了朱太夫人的手指,“啊啊”的手足舞蹈起来,显得很高兴。 安陵郡主凑过来看了一下,笑道:“我看三郡主极喜欢您,小郡主跟您有缘。”说着顿了顿,又细瞧了下,又道:“这三郡主细看之下,跟您还有些像。” 朱太夫人“哦”一下,道:“是吗?”说着又细细去打量她的模样。 三郡主则在此时对着她咧着嘴笑了一下,笑得时候眉眼弯弯的,眼睛亮亮的,十分可爱,看得朱太夫人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其实要说模样,三郡主长得并不像她,反而有些像孩子的祖母,她那过世的女儿,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想到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女儿,朱太夫人在心里叹息一声,她想起她小的时候也是喜欢这样笑,眉眼弯弯的,令人看着,哪怕任何的烦恼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朱太夫人突然从身上掏出一个平安扣来,挂到三郡主的脖子上,道:“这平安扣是当年敬德皇后赏我的,如今给了三郡主吧,这平安扣当年保佑了我从死人堆里出来,也望着它能保佑三郡主一生平安富贵。” 其他人不由在心里皆暗暗吸了口气,既然是当年敬德皇后赏下的,那这东西必定有不同寻常的意义,朱太夫人只怕连自己的亲曾孙女都未必肯给,如今朱太夫人不过第一次见三郡主,却轻易将这平安扣给了她。不得不说,朱太夫人必是极喜三 郡主的了。 而她们又将目光望向三郡主,皆不由道,这位东宫的三郡主也是有福气的,小小年纪就能得一样敬德皇后的东西,以后便是走在外头,也要令人高看一眼。 太子妃看着朱太夫人道:“外祖母,太贵重了,三郡主如何能收您这样贵重的东西。” 徐莺看朱太夫人将这平安扣随身携带,想来对她来说是极重要的,也不想夺人所爱,开口道:“是啊,太夫人,三郡主哪里能收您一个长辈的心爱之物,况且她年幼,不知东西贵重,若是被弄丢了,反而是暴殄天物了。” 朱太夫人道:“三郡主虽然年幼,难道伺候的人不会替她将东西收着。老身倚老,得三郡主称一声曾外祖母,这又有何不能收老身的东西的。” 朱太夫人即已经这样说了,徐莺也不好再说什么,否则就是不知好歹了。太子妃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见庶女得个好东西便要心生不喜,何况三郡主是东宫的人,她得脸了也是东宫得脸,她得实惠了也是东宫得实惠,于是便对朱太夫人道谢道:“那我就代三郡主谢过外祖母了。” 朱太夫人满意的笑了笑,又乐呵呵的逗了一会三郡主,这才将三郡主还给徐莺。 太子妃又在屋里陪着朱太夫人等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告辞,领着徐莺和三郡主去其他的屋子见客去了。 三郡主生得惹人喜爱,又是东宫的郡主,走到哪里难免都要被人夸几句。加上三郡主又是见人就笑的性子,走了一圈,收获了一堆的赞美之语。 当然也会遇到一二个看三郡主不顺眼的,都说小孩子心思纯净,能感受到大人的态度,碰到不喜欢自己的人的时候,三郡主也非常傲娇的扭过头去,不对她们笑也不理她们,仿佛在说“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东宫来得客人多,但徐莺却不是需要抱着三郡主每人都去见一遍的,大都是有身份的人去见一见就行了。走了一圈回来之后,时间也不过才过了一二个时辰。 刚一二月大的孩子不能常呆在外面,以免吹了风受了寒,太子妃于是便对徐莺道:“三郡主该是累了,你抱着三郡主回去吧,这里不用你招待了。” 徐莺也怕女儿在外面呆久了不好,便屈了屈膝道了声是,然后便带着女儿回去自己的院子去了。 而此时在另一边里,柳侍郎夫人看着抱着三郡主离开的徐莺,转头寻了机会将女儿请到了内室,然后悄声对身边的女儿道:“娘娘,大皇孙 如今也大了,你也该考虑一下给大皇孙添个弟弟或妹妹了。” 柳嫔听得有些气恼,对母亲道:“娘,你不知道东宫的情况,生孩子哪里是这么好生的。”没有男人,她去哪里生去,借种不成。 柳夫人听着不由皱了皱眉头,道:“怎么,太子殿下对您……” 柳嫔叹了口气,打断母亲道:“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你让父亲和哥哥好好忠心殿下,给殿下好好做事就行了。你要明白,你们得了殿下的倚重,我和晅儿在东宫才能好。” 柳夫人猜自己女儿在东宫怕是不好过,不由问道:“要不要我选个姑娘送进去帮你?” 柳嫔没好气的道:“娘,有我在,你就是送十个姑娘进来也是没有用的,何况太子不是贪色的人,你送不送得进来还两说呢。先前赵娥死了,留了一双嫡出的儿女,宣国公府这才能让赵婳进了门。倘若赵娥没死,或者赵娥没留下女儿,你以为宣国公府能将第二个姑娘送进门来。” 柳夫人原本也是为女儿好,怕她在东宫独木难支,所以才想着选个人进去帮她。此时间女儿不同意,便也没有再提。 柳嫔却在心中叹气,其实她多少能猜测到太子的心思。太子看重嫡庶,晅儿年纪比嫡出的二皇孙大了四岁,二皇孙身体弱,晅儿身体又比二皇子好,这样的情况下,晅儿已是二皇子的极大威胁,倘若晅儿再有一个同胞的弟弟,太子怎么可能不担心晅儿会妨碍了二皇孙的地位。 倘若晅儿不为长,太子或许还能允许她再生下孩子来。而如今,她这辈子只怕只能有晅儿一个了,甚至为了压低晅儿这个庶长子的身份给二皇子让路,太子甚至不可能会再宠爱她。便像如今,太子如今已经极少到她的院子来,便是来了也只是看看晅儿,从不在她的院子留宿。 她自然也觉得不公平的,晅儿是庶长子,但这个身份是他要的不成,何况同样是儿子,凭什么就要委屈晅儿给二皇孙让路。立嫡立贤,倘若二皇子真的没那个能耐坐稳继承人的位置,又凭什么他的儿子不能争取。 等着吧,二皇孙那个身体,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成年。而东宫如今也在风雨里飘摇,还不到争的时候,等以后太子登基了,而她家中的父兄若能立下功劳更进一步,她未必不能争取那个位置。 ☆、第五十七章 西院里,江婉玉看着小床上躺着的女儿,静静的在发呆。 二郡主的奶娘没有照顾好二郡主,自己贪睡,半夜里连二郡主盖的小被子掉了都不知道,结果让二郡主受了凉。 她发现后,令人将二郡主的奶娘杖责了一顿,又不许人给她上药。只是虽然罚了奶娘,女儿却还是为此生了病,这几天身体都十分不好。刚刚还喂她吃了药,又哄了半天才哄睡了她。而此时江婉玉看着连睡着了,脸上还显得有些不舒服的女儿,不过七个月大的孩子,面色却瘦弱苍白,江婉玉看得不由心中揪疼。 院子本有些静悄悄的,忽然外面却突然有声音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伴杂着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江婉玉问身边的侍书道:“外面的是谁?” 侍书出去院子看了一眼,然后回来道:“是徐才人,她抱着三郡主回院子来了。” 江婉玉道:“她不是抱着三郡主在外面见客吗?” 侍书道:“想来是见完客回来了。” 江婉玉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前,从门里看到院子外面,抱着三郡主的徐莺正在宫女的拥簇下,浩浩桑桑的从她院子大门前的青石路上走过,然后进了她住的明楼院。 不知道当初建造东宫的人是不是考虑到以后院子管理,除了太子妃住的正院,其余妻妾住的东、南、西、北院都是院套院的大院子。她和徐莺住在西院,各自的小院子挨着不远,回明楼院并不是只有经过她院子这一条路,但却是最近的一条路。 有时候太子去徐莺的院子的时候,也会从她的院子前面走过。 女人最痛苦的是什么,是看着自己的男人来,但却不是来找自己的。 江婉玉叹了口气,徐莺生的三郡主满月,太子大摆筵席给她办了满月礼,可想到当初自己的二郡主满月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没有办,只是令人赏了她和二郡主些东西而已。再过几个月就是二郡主的周岁了,不知道太子会不会想到给二郡主办周岁礼。 当初她生下二郡主的时候,太子的态度很平淡,对她和二郡主虽然有赏,但并不见得多高兴,这让她一度以为太子不喜欢女儿。可是后来,徐莺也一样生了个女儿,但太子对三郡主的态度,却是恨不得天天抱在手上,三天两头的就有东西送到徐莺的院子里,态度实在千差万别。 江婉玉这才明白,原来不是她不喜欢女儿,只不过单看是谁生的罢了。 有些事情不能多想,越想难受的就是自己。 江婉玉叹了一口气,重新走回椅子上坐下。 而另一边的徐莺回到院子,换过衣裳之后,然后就从奶娘手中接过了三郡主,然后对着吐着泡泡玩的三郡主亲了一口,温柔道:“我们三郡主怎么还不累啊?” 三郡主见到她,嘴巴咂咂了几下,徐莺知道她这是饿了。 别的小孩子饿了就会哭,但三郡主却聪明得很,饿了从来不哭,只会用咂嘴巴来提醒她饿了。 徐莺抱着她躲到屏风后面去喂奶,刚刚喂完抱着她出来,然后太监传唱“殿下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接着是太子大步跨进来的身影。不等她行礼,太子却已经接过她手上的三郡主,放到了桌子上,然后解开她的衣服仔细检查了一遍,知道看到她全身都是白白嫩嫩的,并没有什么不对,然后才松了口气。 三郡主还以为父亲是跟自己玩,抓成拳头的手动来动去的,显得尤为高兴。 太子将三郡主的衣服重新包起来,然后才对徐莺道:“今天委屈你们了。” 徐莺知道太子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不由小声的道:“其实也没什么,昕儿也就是当时惊吓了一下,然后哭了一会,而我当时也是太着急了,竟也跟着三郡主在客人的面前哭了起来,倒是给殿下丢脸了。” 太子却在心里气哼了一下,昕儿与别的孩子不同,出生以来就很少哭,结果却吓哭了,这哪里可能是没事。真当她德庆侯府无法无天没人能耐他何了。 太子拉了徐莺的手,道:“委屈你们了,放心,我会为你们讨回这个公道的。” 徐莺道:“其实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昕儿被吓到了,当时哭得嗓子都哑了,我心疼得不行。” 太子拍了拍徐莺的手,什么话也没说。 徐莺却在心里对何郭氏哼哼道,我拿你没办法,让孩儿她爹收拾你去。 太子抱着三郡主走到小榻上坐下,然后看了一会女儿。徐莺跟着在他旁边坐下,也凑过去看,然后又有些骄傲有些想要分享的声音道:“你不知道,其实昕儿胆子大着呢,而且也好聪明,何郭氏在的时候她在拼命哭,但何郭氏一走,她就不哭了。还有,很多人都夸昕儿聪明、可爱呢,大家都喜欢她。”当然,除了何郭氏一流。 太子抱着三郡主颠了一回,与有荣焉的道:“我的女儿,自然是人人都喜欢的。” 徐莺心道, 好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人家才不是因为你才喜欢她的。 徐莺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朱太夫人好像也很喜欢她,还给她送了东西。” 太子听到朱太夫人,小愣了一下,然后便问道:“哦。送的什么?” 徐莺道:“是一枚平安扣,听朱太夫人说,还是当年敬德皇后给她的。”说着从身上将那枚碧绿色的平安扣拿出来,递给太子。平安扣本来是挂在三郡主的脖子上的,但回来的时候徐莺怕弄丢了,所以自己收了起来。 太子道:“看来外祖母很喜欢昕儿,这平安扣是当年外祖母要跟着外祖父去战场的时候,敬德皇后亲手送给她的,说是要让它保她平安回来。外祖母一直很珍视,以前母后还在的时候,皇姐很喜欢,几次向外祖母讨要,但外祖母都不舍得给她。” 徐莺问道:“拿我是不是不应该收下?”拿了人家这么珍视的东西,有种心中有愧的感觉。 太子道:“既然是外祖母送给昕儿的,那就收着吧。” 徐莺这才“哦”了一下。 太子又逗了一会三郡主,徐莺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府里还请着客呢,于是问太子道:“殿下,你这个时候回来了,外院的客人怎么办?”外院有男客,太子肯定要出去作陪的。 太子道:“我就是回来看看你和昕儿,等一会我就要回去了。” 徐莺连忙将三郡主抱了回来,推他道:“那你快回去吧,怠慢了客人不好,我和昕儿你什么时候都可以看。” 太子想着自己离开久了确实不好,于是亲了亲徐莺的额头,又握了握三郡主的手,这才站起来道:“那我走了,我晚上来看你们。” 徐莺抱着三郡主送他到门外,然后十分含情脉脉又娇羞的道:“我和昕儿晚上等着您。” 太子笑了笑,回身对她挥了挥手,这才领着郑恩等人转身离开。 太子走后,徐莺坐在床上逗女儿,然后不久,杏香突然走了进来,悄悄对徐莺道:“娘娘,赵嫔被宣国公夫人训斥了。” 徐莺诧异了一下,问道:“什么时候?” 她最近对赵婳这个人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听到她的名字就要问个为什么。梨香和杏香等人很不明白徐莺为什么会对赵婳有这么大的反应,明明原来还不是这样的,但这并不妨碍她们淘气所好打听赵婳的消息回来告诉她。 杏香挑了挑眉,道:“就在 刚刚,在筵席上当着众人的面训斥的。” 徐莺不由惊讶,赵婳虽是宣国公府的姑娘,是宣国公夫人的侄女,但她如今可是太子嫔,而且养育着先太子妃的一双儿女。宣国公夫人不说要交好赵婳,但怎么也要给她几分面子,怎么能随便训斥,还是在席上当着众人的面。 杏香道:“其实宣国公夫人为的就是先太子妃的孩子呢。”说着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在席上,赵婳招待的是宣国公府一边的来人。宣国公府那边的女眷,宣国公夫人最大,自然是跟赵婳坐在一起的。于是席上宣国公夫人就问起了大郡主和二皇孙,说自己很久没有见过两个外孙了,让赵婳将两个孩子带出来让她看看。 赵婳就道,二皇孙年纪太小,身体又不好,这里太喧闹,何况上面还唱着大戏,带出来万一被冲撞或被惊了就不好,但可以将大郡主带出来。 宣国公夫人没说什么,于是赵婳便让人去将大郡主领了出来。 结果宣国公夫人却发现,大郡主的手却有一片红了,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宫女伺候得不经心,大郡主去碰茶碗的时候不小心将水洒了出来,然后将手烫红了。 外孙女受伤了,那还得了,宣国公夫人立马想到了很多,比如说是不是这个侄女只顾着争宠不好好照顾外孙女啊,更甚者是主动虐待外孙女啊,外孙女身上有伤,是不是外孙身上也有这样的伤啊。 宣国公夫人很生气,于是很激动,立马当着人的面就将赵婳训斥了起来,说什么她不好好照顾大郡主和二皇孙啊,说什么她没有姐妹之谊愧对先太子妃对她的抬举啊,说什么她忘恩负义啊,总之很多很多,都不是什么好话。 当然,人家宣国公夫人说的不像这里写得这么直白,后院女人说话,都是习惯性的用绕三个弯的“婉转”说法,但是不管如何,宣国公夫人话中的敲打之意却是十分的明显的,明显得座中的人想装作没听明白都不行。 其实说起来赵婳也是有些冤枉的,一个病弱的二皇子照顾起来格外的需要花费精力,更何况赵婳打定主意做戏就要做圈套,一定要表现得对二皇子尽心尽力来,任是赵婳再聪明,她也没有两双手,花在二皇子身上的心力多了,对大郡主自然就不那么顾及得到了,何况大郡主一向对赵婳有些排斥。 大郡主被烫伤了之后,赵婳就已经罚过了没有伺候好她的宫女和麽麽,当时伺候她的人更是被撵了出去。而大郡主的伤也并没有多重,那 茶水毕竟是已经放过了一段时间的了,最多只有六七十摄氏度,大郡主只是被烫红了点皮。赵婳请了太医来看,连太医都说过个三四天红皮也就消了。 奈何这伤是昨天烫的,今天就被宣国公夫人发现了。你说这是巧呢还是巧呢。 ☆、第五十八章 徐莺问杏香道:“赵嫔被宣国公夫人这样训斥,她就没有还嘴?” 杏香道:“不仅没有还嘴,赵嫔还一副聆听教导的模样,对宣国公夫人表现得十分恭敬。” 徐莺心道,这风格不对啊。她是知道点赵婳的这个人的,聪明心巧口才了得,也不是轻易愿意吃亏的人。宣国公夫人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训斥她,已经可以说是在下她的面子,没将她当成东宫的妾室来尊重了。 徐莺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杏香一副“你知道的”表情看了徐莺一眼,然后道:“赵嫔这是在示弱,娘娘想啊,宣国公夫人到底是她的长辈,她能进东宫也确实多亏了宣国公和宣国公夫人,于她有恩,而她没有照顾好大郡主让她受了伤也确实是事实。赵嫔此时若是跟宣国公夫人还嘴,哪怕她最后站住了理说赢了宣国公夫人,也难免让人以为她太要强不愿意对宣国公府臣服。何况赵嫔如今既还没得到太子的宠爱又还没生下子嗣,还需要宣国公府替她在东宫撑腰,得罪了宣国公夫人得不偿失,还不如保持沉默,也让人看到她这个养母做得有多为难。” 所以说有时候女人示弱也是一种手段。 “娘娘等着吧,赵嫔虽然没有还嘴暂时受了委屈,但最终她绝对不会吃亏的。只怕今日过后,不少人都会对她同情几分,以后她行事就算错了一二,也会对她宽容一二分。更何况,不管赵嫔以前是怎么进的东宫,但现在她就是东宫的侧室,宣国公夫人下她的面子其实就是在下东宫的面子,殿下能容许人随便下东宫的面子不成,说不好殿下还会因此悯她做养母不易,对她多了几分怜惜,所以你看,赵嫔什么也不用做,最后自然能得一身的实惠。” 徐莺听得大惊起来,直道:“不会吧,殿下真的会因此怜惜上她?”那她的地位不是很危险。 赵婳既然有这样七弯八绕的心思在里面,连杏香都看得出来,太子也一定能看得出来的吧。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些了解太子的,太子并不喜欢心思太多的人,他喜欢的是心思简简单单,他宠着不用费心去猜的女人。可是,赵婳这个养母做得为难也是事实,男人不都是喜欢同情怜悯弱势的女人,想想沈浪对白飞飞。这样一想,徐莺又有些不确定了。结果一不确定,徐莺就有些担心了。 杏香看着徐莺道:“这可说不好,男人惯爱怜惜处境不易的女人,何况赵嫔又长得这样倾城,美貌的女人在男人心中总是能增分的,殿下虽然厉害,可也是男人。”所以娘娘,您得 加倍努力哦,好好将殿下笼络在我们的院子里,加油,奴婢看好你。 结果徐莺听得整个人都有些丧气起来,然后抱着女儿整个下午都愁眉不展的。 然后等晚上太子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抱着孩子,眉头微蹙,脸带轻愁的小女人。 太子开始以为是女儿有什么不好,但细看之下又有些不像。莺莺向来简简单单的,一向也没什么烦恼,有他的宠爱,她院里也不会被下人苛待,这让他实在有些想不出她能有什么好愁的。 太子想不通,于是抱走了她手中的孩子,拉了她的手问道:“两道眉毛都要打结了,跟我说说看,有什么能让我们徐才人愁眉不展的。” 徐莺仿佛才发现怀里的孩子被抱走了,接着看向太子,表情十分怪异,一会像是仰慕,一会又像是有不满,再就像是在担忧什么,看的太子十分的莫名其妙。 太子将孩子交给奶娘,将她抱着坐到了他的膝盖上,勾了勾她的手指,问道:“有什么不能跟说我?” 徐莺摇了摇头,但心里却在叹气,心道真想将这枚美男子给藏起来,让别人女人都看不见他,这样他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结果一个不小心,她竟然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说完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悄悄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太子却是听得极高兴的笑起来,笑着的时候还将脸往她脖子上蹭,时不时的还啄一啄她的脸,笑道:“好啊,莺莺打算怎么将我怎么藏起来?” 徐莺此时心里也有点小小的气,办是认真半是玩笑的道:“造个屋子,把你关起来,然后不许别的女人看见,这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太子笑道:“莺莺这是想学武帝金屋藏娇?” 徐莺道:“错,我这是金屋藏美男。” 太子煞有其事的道:“嗯,想的主意很不错,不过不让别的女人看见,那昕儿呢?” 徐莺道:“也不给看,最多让她看一看你的画像。” 太子爽朗的笑起来,手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醋劲这么大,连女儿的醋都吃。” 徐莺有些不满的在她身上扭来扭去,太子抱了她将她的头放到他的胸前,然后舒了口气。他心知她怕是被什么给刺激到了,所以激起了她的醋劲,安抚般的向她保证道:“莺莺,好莺莺,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你明白吗,其他人都不会像你这样让我喜欢。” 徐莺点点头表示明白 ,心里有点小甜蜜,但更多的却还是遗憾。他最喜欢的就是她,但却不是只喜欢她。有最喜欢,那肯定就还有次一点的喜欢。 卓文君说“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她知道自己作为一个侧室,能得到他的最喜欢已经该知足了,这本是应该属于她的妻子的。可是哪个女子不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 太子也不知是不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叹了一口气,手放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拍着。 就在这个时候,徐莺突然听到外面断断续续的好像是有孩子的哭声。 自从她生了三郡主后,对孩子的哭声格外的敏感,不由在太子的怀中坐起来,开口道:“什么声音,是不是昕儿哭了。” 可是转头一想又不像。 就在她刚刚和太子说话玩闹的时候,杏香早就在带着抱着三郡主的奶娘和其他宫女下去了,但便是如此,奶娘最多也是抱着三郡主去隔壁的暖阁,并不会走远。她若哭起来,他们肯定能听得十分清晰,绝对不可能这样隐隐约约的从远处传来。 但徐莺很快就想明白了,对太子道:“好像是江姐姐那边的二郡主哭了。” 太子自然也听到哭声了,此时不由皱了皱眉。 江淑女那边的二郡主刚出生的时候还算健康的,但刘淑女不知道是怎么照顾的,将孩子照顾得娇娇弱弱的,三天两头的就生病。她有些嫌弃刘淑女不会照顾孩子,若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他甚至想将二郡主交给别人来照顾。 徐莺从太子膝盖上下来,正想问太子要不要去看一看。二郡主哭得这样厉害,万一真的有什么事,太子这个做亲爹的,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一看。 只是没等她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窃窃的说话声,接着杏香从外面走了进来,对他们福身后道:“殿下,娘娘,江娘娘那边的侍书求见。” 二郡主的哭声响得他在这里都能听见,太子有些担忧二郡主,便道:“你让她进来。” 杏香道是,然后出去了,接着带着侍书又从外面进来。 侍书对着太子屈了屈膝,又对着徐莺屈了屈膝,分别道了安,然后才面对着太子道:“殿下,二郡主病了,哭得厉害,娘娘想请您去看一看二郡主。” 太子沉吟了一会,最终从小榻上站起来,对徐莺道:“我先去看一看景儿,等一下再回来。” 徐莺送了他出去,一边走一边对他道:“ 殿下多陪陪二郡主,不用着急回来的。” 等她看着太子出了院子,再也看不见了,然后才回了内室。接着便坐在小榻上,半托着下巴在想事情。她和江婉玉的院子虽然隔得不远,但太子来她这里,江婉玉还从来没有出现过来她院子截胡的事情。也不知道真的是二郡主病得十分厉害呢,还是江婉玉有其他的心思。 她想了一会,接着又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也是小人之心了。二郡主哭得那样厉害,想来应该是真的病得厉害了,她不该这样将人人都攒度得有坏心思。 杏香走了进来,刚好听到徐莺叹气的声音,又看到她蹙着眉,以为她是因为太子走了心中哀怨,不由安慰道:“娘娘,您不要伤心,太子不过是去看看二郡主,还是会回来的。” 徐莺刚想说自己没有伤心,她是知道太子的性子的,亲闺女正在病着,太子绝对没有心思跟孩子的娘风花雪月。若是其他时候她不敢保证,但今晚太子绝对不会和江婉玉发生什么事。 但不等她说出口,杏香又开口道:“其实奴婢刚刚是想将侍书拦下来的,但是侍书拿二郡主病着为借口,奴婢倒是不好拦着她不见殿下了。”所以娘娘,您千万不要误会啊。 其实她心知二郡主未必真的有事,只是涉及东宫子嗣,哪怕明知是有诈也得万分小心,这万一二郡主真的是有事,她却拦着侍书不进来禀报,她担待不起,还会连累了娘娘得个骄纵的名声。 所以说府里的嫔妾,哪怕不受宠,但只要有了子嗣总要让人高看几分。别人顾及的不是她这人本身,而是她生出来的小殿下。要不然总说母凭子贵呢,哪怕是个女儿,母亲也要贵重起来。 徐莺自然也是知道其中关节的,况且她也真的做不出孩子病了,却还拦着人家亲爹不让去看她的事情。 她对杏香道:“你做得很好,以后不管是谁,无论是柳嫔那边,赵嫔那边,或者是江淑女那边的人来都好,只要他们是拿着府里的小殿下说事的,你们都不要拦着人。” 反正若是孩子真的病了,太子过去看他们是应该的,若她们只是拿孩子为借口来截人,等太子最后知道了,会让太子不满的还是她们。太子是最不喜欢府里的人拿孩子来争宠的。 杏香让她放一百个心的道:“娘娘放心,我知道轻重呢。” 徐莺点了点头,对杏香道:“你去让奶娘将三郡主抱出来。”男人不在,她逗女儿去。 ☆、第五十九章 徐莺在屋子里一直等到亥时,见太子一直没有回来,心想二郡主怕是病得挺严重的,太子应该会歇在刘淑女那边了,于是自己洗洗睡了。 又因为太子不在,徐莺干脆抱了女儿跟自己睡。 三郡主对能跟母亲一起睡也表现出了十足的欢迎,大晚上的不肯睡,“啊啊啊”个不停。徐莺哄了她老半天才睡着。 只是等她刚刚睡下,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值夜的人悉悉索索的都起来了,再然后是好像有人影进了屋子。 徐莺还没睡熟,听到声音连忙连忙坐起来,问道:“是谁,是殿下吗?” 她话刚说完,接着有人打了火折子将灯点了起来。徐莺掀开帐子往外看,便看到已经进了屋子的太子,还有将跟在他身后捧着蜡烛的梅香。 太子道:“吵醒你了?”说着又责怪宫女和太监道:“我让他们小点声,结果他们还是将你吵醒了。” 梅香将屋里其他的蜡烛也都点了起来,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许多。 徐莺伸了腿要从床上起来,太子却按住她的肩膀,道:“你不用起来了,夜里凉,你刚出月子。” 徐莺于是也不上赶着了,将腿又伸回了被子里。 徐莺道:“我还以为你要歇在江姐姐那边了。”所以不是我故意关灯不等你的,实在是误会一场。 徐莺见他听到她提起江婉玉,皱了皱眉头,脸上还带着些隐不可见的怒气。徐莺见他不像是高兴的样子,以为二郡主真的病得很严重,便问道:“二郡主没事吧?” 太子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道:“你说我将景儿抱给太子妃养如何?” 徐莺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话题,而且更重要的是,还是一个她不能回答的问题。这让她怎么说,说好?先不说正一心要生自己孩子的太子妃愿不愿意花心思去养一个妾室生的女儿不说,首先江婉玉只怕就会暗地里扎她小人。可是太子既然这样问了,那肯定就是心中有这个想法了,这也不能逆着太子的意思说不好。 徐莺心道,也不知道江婉玉是做了什么让太子不喜的事,竟然惹得他想将孩子从她身边抱走。 徐莺斟酌了一下语气,最终道:“这我可不知道,不过要是我,我肯定是不愿意让昕儿离开我的身边的,也不放心让别人来养。” 太子蹙起了眉头,道:“算了,我再想想吧。”说完便进了浴室洗漱去 了。 徐莺打了个哈欠,然后靠在床头,结果低头时却看到三郡主也醒了。也不知道是被灯光刺激醒了还是被吵醒了的缘故,她睁着半搭着的眼睛看着她,也不哭。睡眼惺忪的,眼睛也不复平时的清亮。 徐莺侧身躺下来,一只手托着脑袋,一只手轻轻拍着三郡主,哄着她睡觉。过了一会,三郡主终于又闭上了眼睛,然后渐渐的沉睡下去。 正好这时,洗漱完了出来的太子拉开帐子,结果却看到一大一小的两只。 太子对出现在床上的三郡主很惊讶,问道:“你怎么将昕儿放到床上来了?”不管是皇家还是其他的大户人家,孩子满月之后都是由奶娘服侍着在另外的房子睡的,绝对不会再和母亲一起睡。 徐莺却是对着他嘘了一下,小声道:“殿下轻点声,她刚刚醒了,我刚将她哄睡呢,你可别将她吵醒了。” 太子觉得,自己二十几年学起来的规矩都要让徐莺给崩坏了,太子心道,不行,莺莺实在是太不将规矩当回事了,在皇家,不守规矩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她养成了习惯,最终害的会是她自己。之前她要自己亲自喂奶他就不该由着她,这次却再不能纵容她了,得让她改了。 他喊了奶娘进来,对奶娘道:“将三郡主抱下去睡。” 徐莺自然看出了他脸上的不喜,知道肯定又是觉得她坏了他的规矩了。但她却觉得跟女儿一起睡很好啊,爸爸妈妈女儿,相亲相爱的睡在一张床上,这画面让人想着都觉得温馨幸福。况且小孩子是会记得人的气味的,常跟她呆在一起才会跟谁亲。 她拉住太子的手道:“这睡都睡下了,若是孩子一移动,她又该醒了,今晚就让她跟我们一起睡在床上呗。” 太子小声斥道:“胡说,怎么能让孩子跟我们一起睡,快让奶娘将她抱下去。” 徐莺有些不满的扁起了嘴,这个时候三郡主也被吵醒了,半睁着眼睛,嘴嘟嘟着,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徐莺连忙指着她道:“你看你看,孩子都哭了,你忍心孩子哭。” 太子仍是坚决的让奶娘抱走了孩子,徐莺此时倒是真的想让三郡主哭两声,然后她就可以耍赖将孩子留下来了。但事实是,三郡主真的是乖得很,在她面前乖,在别人面前也乖,直到奶娘抱着她去了隔壁的房间,也没听到她的哭声。 太子从床上躺了下来,床上因为睡过三郡主,依稀还带着一股奶香味。 太子揽住徐莺,对她道:“我知道你爱孩子,但不是这个爱法。不说其他的,你说万一睡到半夜孩子尿床了怎么办?”太子想到若是睡到半夜,突然在床上摸到一滩童子尿,那场景,想想他都感觉恶寒。 太子继续道:“再者,孩子还这么小,你不担心万一不小心,你将她给压坏了?”说完接着他又一副宽宏大量的道:“不过你也是第一次养孩子,没有经验,等以后你多生几个,有了经验了你就不会犯这样的错了。” 徐莺却是一脸不满不高兴的模样。 说着亲了亲她的脸,道:“乖啊。”说着手从她衣服里面伸进去了。 徐莺觉得,这事情进行得也太跳跃了。她刚刚好像还在生气来着,此时陪做这种运动会不会不大好。还有,你非让奶娘将三郡主抱下去,真的不是因为想要做这种事。 徐莺觉得自己应该有骨气的表达一下自己还在生气,哼哼,想做这种事,自己找五姑娘解决去。 于是她握住他的手,拦住他继续向上的手。太子不解的看着她,徐莺也望了他一会,最终红着脸特没骨气的道:“我们要不要先脱了衣服再做?” 太子突然“呵”的一声笑了出来,将脸埋在了她的脖子上,笑得脸一动一动的,然后道:“好,听莺莺的,脱了衣服再做。” 徐莺心道,她这不是没骨气,而是为了大局着想,她若是跟太子生气了,太子一怒之下怜惜被宣国公夫人为难的赵婳去了,那她就是因小失大。她想过了,比容貌比才情比家世她是比不过赵婳的,但是没关系,她可以在床上补足啊。 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脱光了,太子双手撑在她的两边,眼睛看着她脖子以下肚皮以上的地方,眼睛有些隐隐发亮,接着他的脸就往那里压下去了,嘴巴含住凸起的地方。 直到徐莺发现他在干什么的时候,徐莺才在心里骂了一句:混蛋,居然跟你家姑娘在抢粮食。 不过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徐莺的身体慢慢变得潮红,她伸手抱住他的脑袋,心里又道,其实我不介意你更混蛋一点的,最好在左边也混蛋一下。 她心里这样想,然后手也真的移到他的脸上,捧着移到了自己的左边。太子如她所意,跟着含住了左边。 徐莺觉得,自己几乎可以听见他吞咽的声音,咕噜咕噜,好令人耳红心跳。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从头到脚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通过了电流,电得人 酥酥麻麻的,很舒服。 过了好一会,太子终于又重新上来,撑起身看着她的脸。他的嘴角还沾着一滴白色的奶水。他的唇突然又压了下来,印在她的唇上,然后他的手捏着她的下巴微微打开一些,将嘴里还未吞下的奶全都渡到她的嘴里。 她只觉得这样的情形要多荡漾多荡漾,那是她的身体里被他吸出来的东西,如今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徐莺的脸红得已经不能再红。 将奶水渡完之后,他又在她唇上流连了一会,然后才亲向了别处。当他一点点向下,最终停在某个地方流连忘返的时候,徐莺觉得自己简直要死了,手抓着床单,眼前有缤纷的烟花升起,那烟花越深越高。 她的十个脚趾头都蜷伏了起来,脚绷得紧紧的,最终在烟花升起在最高点的时候放松下来。 徐莺想起前世不知听那位专家说过,男人天生会对自己出来的地方充满崇拜。 这一晚上,徐莺觉得自己真的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但也足够的令人耳红心跳,以致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看着太子的脸都还有些不好意思。 太子却已经恢复了十分正常的模样,对徐莺道:“好好在家照顾昕儿,另外,等一下我会让孙大夫来看看昕儿。” 徐莺“啊”的愣了一下,心道他说错了吧,应该是给二郡主看的吧,三郡主又没有什么事。 不过在不久之后,徐莺就明白了,其实太子做事真的是非常有深意的。 因为在孙大夫在进来瞄了三郡主两眼之后,不足半天,外面就传出,东宫的三郡主在满月那一天受惊啦,都说三郡主被吓得晚上就发起了高烧,为此东宫连夜请了大夫,结果忙活了一夜,三郡主一点好转都无,听说中间几次三郡主差点都歇了气。 听说爱女心切的太子担心得嘴角都冒泡了,都想着如果大夫治不好三郡主,就去西华寺请了高僧来给三郡主念经压惊。 可怜东宫的三郡主哟,刚刚出生一个月结果就遭受了这样的事情。 哦,你问三郡主是怎么受惊的?你不知道吗?就是某某谁故意差点将人给摔了,那天好多人都看到了,唉哟,那可真是好狠心的人哦。东宫的三郡主长得这么可爱,结果还有人跟她过不去。 而此时坐在自己的院子里,一边看着脸色红润,气色健康,正在抓着她的手指玩的女儿,另一边听着杏香打听回来的这些流言,非常心情愉快的对女儿道:“闺女,看你爹怎 么帮你报仇。” ☆、第六十章 外面对东宫三郡主受惊的事越演越烈,后面传出什么来的都有,都说何郭氏不仅想摔三郡主啊,其实还故意掐人家啊,用尖利的指甲在人家脸上划道道啊,人家三郡主的生母徐回去后脱了三郡主的衣服检查,结果发现三郡主满身都被掐得青紫,脸上也有几道血痕,太医说搞不好都要毁容,徐才人心疼得哭得那一个凄厉啊,连东宫守门的狗都是闻者悲伤,太子也是跟着落了好几滴的眼泪。 哦,你问为什么我会知道的。我家车马房的一个管事跟东宫喂马的一个小太监相熟,他们以前在内务府没出来之前是拜把子,我听他说的。 其实那天何郭氏从东宫出去后就觉得事情不对头了,好像自己干了那么点蠢事,但她又不敢回去跟景阳长公主说是自己是做错了事被拿捏住了把柄才被赶出去的,只跟景阳长公主说是太子妃无缘无故将就她赶出来的,东宫分明是看不起公主您。 不得不说,何郭氏大部分时候智商不够用,但有时候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她还下令让跟着她去的下人不许提起她差点摔了三郡主的事,还要给她作证,太子妃就是针对公主才将她赶出来的,还列举了东宫连下人都对她们眼底朝天一类的事来佐证。 也是景阳长公主一直就恼恨东宫,听完没多想就相信了,还自觉自己抓住了东宫的把柄,第二天一大早就进宫跟皇帝弟弟告状去了,说太子眼里没她这个长辈啦,说太子骄纵府里的下人,连宫女都敢给她的儿媳妇脸色瞧啦,皇帝弟弟你可要给我做主啊。然后得了皇帝一句“待朕问清楚是不是有这回事,若真有,朕让太子亲自去跟皇姐赔罪”之后,心满意足的出宫了。 结果刚出宫门口呢,景阳长公主就听到了飞速流传开来的流言,然后景阳长公主一想,这事不对头,然后还没回到公主府呢,在车上就将二儿媳骂了一句“蠢货”。 原本若真是太子妃无缘无故将何郭氏赶出来的,那便是东宫不孝不悌不将她这个皇姑放在眼里,结果如今她不成了恶人先告状了么。 说起来景阳长公主也是个十分“随性”的人,原本她喜欢儿媳妇,就经公主府的家越过长子媳妇给了她这个次子媳妇当。如今出了事,景阳长公主立马撤了何郭氏的管家之权,重新交给了长子媳妇,又将何郭氏禁了足,让她好好思过三个月。 按说儿媳妇差点害了人家子嗣,景阳长公主怎么都该做出表示让人去给东宫道个歉赔个罪什么的,只是景阳长公主跟东宫不和,不肯低这个头,于是仗着自己是 长辈东宫不能耐她如何,打算等这件事慢慢平息了过了就算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流言越演越烈,最后上升到了政治的高度。有御史一状将景阳长公主和何郭氏的娘家德庆侯府给参了。 参景阳长公主的是纵容儿媳妇做出危害皇家子嗣的事,参德庆侯府则是没将女儿交好,将女儿教得无《女则》《女训》之德,无贤妇淑女之范。 郭后虽然早在风声刚出来的时候就将何郭氏的母亲自己的娘家大嫂叫进宫来训斥了一顿,又给正在禁足的何郭氏赏了《女则》《女训》,外家一把戒尺,明晃晃的训戒之意了。郭皇后还想将太子妃和徐莺也叫进来安抚一下,将事情都做全了。结果太子妃将皇后的宣召给拒了,我家三闺女病了,病得很严重呢,儿媳妇就托个懒不进去伺候娘娘了,娘娘您要原谅啊。郭后无法,只能赏赐下一堆的赏赐给了三郡主和徐才人,以示安抚了。 只是这种事后找补的行为,在有人故意在这件事添柴加火的情况下,到底还是没有多大作用,舆论一边倒的倒向了东宫。 这个时候太子出来说话了,太子道,其实这不关景阳长公主的事啊,景阳长公主是我的亲姑姑,三郡主是景阳长公主的侄孙女啊,她怎么会想要害三郡主呢,至于说德庆候府没有将女儿教导好,想来是姑娘家的资质各有差异,德庆候夫人必定是曾经好好教导过,只是何郭氏这个人的资质太差了,没学好。 所以,这不是景阳长公主的错,也不是德庆侯府的错,只是何郭氏的错。 百官听着,纷纷夸赞,这个太子宽厚孝悌啊,纯善仁爱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结果还替景阳长公主和德庆侯府说话,简直是以德报怨啊,这样的人,他不做太子谁做太子。 于是最后,景阳长公主没事,德庆侯府也没事(至少表面没事),只有何郭氏有事了。她的诰命被夺了,从正四品的恭人变成了白身一个。 别以为皇帝对她就没有意见了,三郡主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孙女,何郭氏不过是妻舅的闺女,谁亲谁疏还是分得清的。连带着对恶人先告状的景阳长公主这个姐姐都有些意见了,景阳长公主几次递牌子求见,想要解除一下跟皇帝弟弟的误会,结果都被皇帝给拒了。 而何郭氏这边,被夺了诰命还不算,偏偏屋漏逢夜雨。何大奶奶家世比不过何郭氏一直不得景阳长公主的喜欢,连原本应该由她来管的家都被何郭氏管了,何大奶奶委屈这么多年心里能平衡才怪。于是何郭氏一被 夺了诰命,她除了哈哈大笑了两声夸老天有眼之外,她顺势提出府里的账目不对然后大刀阔斧的查账,最后查出公主府的账目有好几万两的亏空,然后她又叫齐了丈夫,将账目捧到景阳长公主跟前去了。 景阳长公主虽然暗恼何大奶奶搞出这么多事来,但这个家以后毕竟是长子的,何郭氏亏空那就是在亏长子的银子,当着长子的面景阳长公主不好太过维护何郭氏,免得母子生隙。于是最终景阳长公主允诺以后都由何大奶奶管家,又让何郭氏用嫁妆填了一半的亏空才算完。 何大奶奶对这个结果是有些不满意的,凭什么只填补一半的银子啊,怎么也要全部填上了,不过她这次已经将景阳长公主得罪狠了,也不敢太继续揪着这件事不放,不管怎么样,能得回管家之权已经算不错了,要不然让何郭氏继续管着,等到他们继承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府早就被何郭氏搬空进二房去了。 但不管怎么样,三公主受惊这件事在此落下帷幕。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而此时在东宫的正院里,太子正跟太子妃说话。 太子道:“徐氏生了昕儿有功,我打算将她的份位提拔成选侍,太子妃觉得如何。” 徐莺生下的只是女儿,提拔成选侍,太子妃觉得有些过了。但她到底不将一个选侍的份位看在眼里,加上三郡主受惊的事,太子未必没有在心里责怪她没有看顾好三郡主,所以也不想令太子不喜,便道:“应该的,那我明日就递牌子进宫跟宫里禀报一声,让内务府改了她的玉碟吧。” 东宫有份位的嫔妾都是有品级的,都要上皇家的玉碟。这就跟民间纳良妾要立下正经的文书一样,上了皇家玉碟就说明你是正经的二奶,不是通房丫头之流。 太子点了点头,又道:“徐氏和昕儿这次受了委屈,我看将徐氏的份例升一级,跟着赵氏和柳氏一样吧。这也不过是多费几匹布多花几两银子的事,也算是对徐氏的补偿了。” 太子妃在心里吸了口气,跟赵氏和柳氏一样,那就是太子嫔的份例。这说是多费几两银子的事情,但外人看着就不一样了。太子心道,太子对徐氏的宠爱实在太过了些,她都怀疑,若不是因为太子嫔的两个位置都被占满,他只怕还真会给她一个嫔位。 太子妃心中有些不喜,徐氏如今这样,她管束起来便已经有些为难了,倘若再加一层的盛宠,她管束起来也只会更加的为难。现在徐氏老实本分还好说,但若是她万一恃宠生娇起来呢,她固然可以用主 母的权利处置了她,但难免伤了和太子的夫妻情分。 太子妃十分委婉的道:“这样只怕赵氏了柳氏几个会不服。” 太子道:“她们不过是伺候我的侧室,哪里轮得到她们服不服,这件事若是太子妃同意了就这么办吧。” 她既然说了赵氏和柳氏会不服,那边是隐示了自己也不同意,但看太子的态度,分明是不管她同不同意都要这样办的了。 太子知道太子妃的担忧,只是他在外头被群狼环伺要小心这个小心那个已经够憋屈的了,他不想回到东宫宠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还要顾及这个顾及那个,何况莺莺一向只老实呆在自己的院里并不爱惹是生非,这样的你女人多宠宠又能如何。 太子妃知道自己说不动太子,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另外道:“既然徐氏要提拔,那江氏也是生子有功的,不如也一块儿提拔吧。” 若是没有发生之前的事,看在景儿的份上,他倒也不介意提拔江氏,只是如今,太子却不想太抬举她。 太子道:“江氏就让她先在淑女的份位上吧,另外,江氏不大会照顾孩子,我打算将景儿记在柳嫔的名下,让柳嫔帮着她一起照顾。” 太子妃吃惊,不知江婉玉是哪里得罪了太子。不过二郡主到底不过是个女儿,记在柳嫔名下也没什么,太子妃便应下。 太子和太子妃这边刚谈完话,然后太子妃便给徐莺赏下了东西,又令府里从今日开始便要称呼徐莺“选侍”了,另外说的还有将徐莺的份例提成跟赵嫔和柳嫔一样的事,对外的还是那番说辞,徐氏在三郡主受惊一事上受了委屈,所以提她的份例以示补偿。不过府里刚刚办过三郡主的满月礼,徐氏升选侍的事就不大办了,徐氏你自己想的话就在自己院里办几张酒席请了姐妹来乐一乐吧,办酒席的钱由公中出。 不过大家也都明白,这说辞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关键是人家徐才人,哦不,现在应该叫徐选侍了,关键是人家徐选侍受宠。 东宫的下人对徐莺一向都是很恭敬的,连她院里的宫女走在府里都能随处吃得开,而这之后,下人们待徐莺院里只有更恭敬了,梨香和杏香觉得,自己走在东宫,连胸都抬得高了些。 自己升职了,徐莺自然也高兴,她也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能够做丞相,她自然就不想做小县令,能当选侍,谁乐意做才人啊。不过请客的事就免了,她一向不爱跟其他的嫔妾交往,此时请客,难免有炫耀的嫌疑。 虽然她其实真的很想炫耀啊,但是做人得低调不是。 不过赵婳等人还是送了礼来,送的都是首饰珠宝一类的只贵不重的东西。唯有刘淑女送的是自己做的针线,一副用双面苏绣绣就的刺绣,上面绣绘茶花、梅花、桂花、木兰、兰花、菊花、紫藤、芍药等缠枝花卉纹,大小刚好可以做一个座屏。 徐莺有些吃惊,她是知道的,刺绣最难的就是双面绣,又是这么大的一副刺绣,这一幅少说也要绣上半年才能绣成。 刘淑女道:“我自己没有什么好东西,也就针线还能拿得出手,妹妹不要嫌弃了。” 徐莺道:“难道还非得要金银珠宝才是好东西不成,那些再贵也是冷冰冰的,哪里及得上姐姐的这番心意。这刺绣我很喜欢,妹妹谢过姐姐的心意。” 刘淑女便抿了嘴笑,不再说什么。 后来这幅刺绣被徐莺让人镶成了一座黑漆泥金鸡翅木座屏,就放在她房间的小榻后面。 不过与她升职一同传出的,还有另外一件事——二郡主和三郡主出生后,一直都还没记名,而太子打算这次将二郡主和三郡主的名字一起报到内务府去。但是令人意外的是,二郡主居然不是记在刘淑女的名下,而是记在了柳嫔的名下。 再有,江淑女和二郡主要从西院搬出去了,搬到柳嫔住的南院去。太子给出的话是,二郡主虽然是记在柳嫔的名下,但却是由柳嫔和刘淑女共同抚养。 徐莺一直不知道那天太子在江婉玉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悄悄叫来了杏香让她去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杏香道:“娘娘放心,奴婢早打听清楚了。”做奴婢的,不提前将府里发生的这点事情打听清楚了,怎么做选侍的左右手,人家就等着娘娘您问了我好表现一番了。 然后杏香便眉飞色舞的将那天的事情一一道来。 要说那天二郡主也确实是病了,只是也没江淑女说得那样严重,刘淑女让人将太子从她们院里请了过去,太子见刘淑女夸大了二郡主的病情,也没说什么。问过了二郡主的身体之后,又让人去外院请了大夫进来。 大夫进来看过二郡主之后,说了“二郡主照着原来的方子再吃三剂,病就该好了。” 二郡主没什么大事,太子也放心下来,但还是嘱咐了一番伺候二郡主的宫女奶娘和江淑女,让好好照顾二郡主。而这一番又是请大夫又是看病的,后面时间也就晚了。于是江 婉玉便顺势道:“殿下不如在这里歇一晚。” 太子想着这个时候徐莺这里只怕已经歇了,令人去外面看过,看到她院里的灯确实熄了之后,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太子吩咐让人在偏殿给他准备一个房间,打算就在偏殿里将就一晚。太子这一番下来,也有些累了,到头没多久就睡过去了。结果睡得迷迷糊糊之间,他突然觉得身上有些燥,然后半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紫色衣裳的袅娜身影,那个人正有些颤抖的伸手过来握他的手。 太子是知道徐莺有一件这样的衣服的,兰紫色,穿在她身上十分好看,她也喜欢,然后经常穿。所以太子迷迷瞪瞪之下,还以为是徐莺,轻喊了一声:“莺莺。” 那个人并没有出声,而太子又是警觉之人,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清醒过来,看到的便是穿着跟徐莺一模一样衣服的江婉玉,她的手正放在他的衣领上,明显是想要来脱他的衣服。见到他醒来,脸上小惊了一下,但马上又媚眼如丝的喊了一声:“殿下。” 太子推开她从床上起来,然后瞪了她一眼,然后拿了桌子上的水将屋里燃着的香浇灭。 如果他刚刚闻得没错,这屋里燃着的是催情香。 这东西只是普通的催情作用,并不是多么厉害或损人身体的东西,也并没有说禁止在宫闱内院使用,有时候为了增添情趣,男人反而会主动要求燃一点。比如说他那现在已经渐渐老迈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父皇,有时候宠爱年轻的小妃嫔的时候,就会主动用上这种香。 只是太子自认为自己年富力强血气方刚,用不上这样的东西,何况男女之事,自然要水到渠成然后水□□融才好,所以他并不喜欢用这样的东西也不许东宫的妃嫔使用。 结果江淑女做下这种事,太子心就想,二郡主还病着,你这个当妈的还有心情来勾搭争宠,分明是没将二郡主放在心上。更别说还对他用上了催情香,穿着莺莺的衣服跑到他床上来,这分明是没将他的命令放在心里。 太子什么也没对江淑女说,当时就甩了袖子出了江婉玉的院子,然后回了徐莺的院子。 太子当时想到,既然江淑女没将二郡主放在心上,那就别养了,自有人愿意养着二郡主。 太子最开始想的是,干脆将二郡主记在太子妃名下交给太子妃来养,只是后面想到这样其实有些不妥。先不说太子妃愿不愿意养一个庶出的女儿,就说将她记在了太子妃名下,她便成了名义上的嫡 次女,以后若太子妃再有了女儿,反而要屈居她之下。再者,比起二郡主来,太子心里到底还是更疼三郡主一些,也不愿意让三郡主屈居二郡主之下。 而赵嫔院里养着曦儿和昹儿,昹儿又是身体弱的,赵嫔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养一个孩子。杨选侍上蹿下跳的性子太子不信任,孩子交给她来养,她只怕做得会比江淑女更过分,刘淑女他压根就没想过。 太子想来想去,最终觉得柳嫔是最合适的。晅儿已经五岁了,他已经不大需要人像照顾刚出生的孩子那样来花费精力来照顾他了,况且晅儿是庶长子,他并不打算再让柳嫔有孩子,将二郡主记在她名下正正好,一来补偿了柳嫔,二来也提高了二郡主的身份。 但太子自己也是自小失母,知道养母再好也不能代替生母,也没打算阻断了江婉玉和二郡主的母女情分,于是干脆让江婉玉和二郡主一同住到了柳嫔的南院去,对外说的是由柳嫔和江婉玉一同照顾二郡主。 反正江淑女不是跟柳嫔交好,她们爱拉帮结派,就将她们凑作堆去,也希望江淑女能记住这次教训,以后对二郡主多用点心。 杏香说完之后,很是幸灾乐祸的道:“要我说,江淑女这就是该。”让她来她们院里截人,看吧,你以为截了就能让你吃下去了。 徐莺听完之后却很不知道怎么说,江淑女怎么对二郡主她还是看在眼里的,真的还是十分尽心尽力的,毕竟是从她肚子出来的,怎么可能不疼,只是她的疼爱方式跟太子想的疼爱方式有些不同。 说不定江婉玉还觉得,自己这样做还是为了二郡主着想,二郡主没有兄弟,以后没有人撑腰。要是她能给她生个弟弟出来,以后二郡主的日子肯定更好过一些,就是她们在府里,下人们也会高看她们一眼。 这样想法徐莺能理解,就比如自己,也是觉得三郡主以后有个兄弟帮扶路子会好走一些,没办法,古代就是这么坑爹,对女子的要求严苛,哪怕以后她是公主了,普通人是不能轻易欺负了她,但她那些不同母的兄弟呢?庶母、嫡母呢? 但太子分明不是这样认为的,他想的是,她的女儿,以后谁能给她委屈受。现在二郡主生病了,江淑女这个当妈的,就应该床前床后衣不解带的用心照顾,这个时候你还来找他上床,分明就是对二郡主不尽心。 结果两厢的想法不一样,然后矛盾就产生了。 也不知道江淑女如今的心情如何,本来属于自己的女儿,如今却变成别 人的了,就算是太子还看在二郡主的份上,留她在二郡主身边照顾,但以后二郡主要喊母妃的人变成了柳嫔,喊自己反而只能叫“庶母妃”。二郡主如今不能说话还没那么深的感触,等以后二郡主会说话了,有得她心痛的。 徐莺为江淑女叹息了两声,但到底不是自己能插手的事,于是叹息一声也就过去了。 而这个时候,又有宫女从外面走进来,对徐莺屈了屈膝,道:“安陵郡主使了人来拜见娘娘,说是安陵郡主喜爱三郡主,给三郡主送了点东西,太子妃那边让人将来人领到了娘娘这里。” 徐莺有些稀奇,问杏香道:“安陵郡主来找我们做什么?”他们统共就见了一次面好么,要说她喜爱三郡主,只见过一次面的孩子,她才不相信她会喜爱到还专门送东西过来的程度。 还有三郡主满月那一次,安陵郡主故意当着太子妃的面喊她“小嫂嫂”,她当是听着这样的称呼爽过了头没想清楚,过后她就感觉到了,安陵郡主好像是故意拿她针对太子妃,也不知道她和太子妃有什么过节。 这次她又专门送了东西来,总让她有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而且她这样,真的不会让她得罪太子妃? 杏香也不明白安陵郡主的来意,对她摇了摇头。 徐莺叹了口气,对宫女道:“将人请进来吧。”太子妃都让将人领到她这边来了,她不见,反而像是有什么了,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见。何况安陵郡主在皇家受宠,也不是她能随便拒绝的。 ☆、第六十一章 安陵郡主使来的,是一位年约四十的麽麽,姓葛,人称葛麽麽。据闻是安陵郡主的奶麽麽,十分得她的信重。 葛麽麽长相憨厚,一进来就对徐莺行了礼,然后笑盈盈的道:“早就听我们家郡主说过,选侍娘娘长得如天仙一般,如今一看娘娘,果真如同天生的仙女下凡。” 徐莺对葛麽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很是佩服,若说以前在郧阳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长得还可以的话,在进了东宫之后,这点自信心早就被打击得不剩了。比美貌,东宫的赵婳、柳嫔和江婉玉都比她漂亮。特别是有赵婳这个能惊为天人的珠玉在前面比着,她哪里敢说自己是仙女下凡。她不信葛麽麽没有见过赵婳,就是没有见过也可能听过,但人家就是能将你夸成天下第一美人,而且不仅夸,人家夸得好像还跟真的一样,实在不能不令人佩服……但也一听就让人对她产生好感。 话说来,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己长得漂亮,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徐莺自觉是个俗人,就是这么肤浅。 徐莺微垂头羞涩的道:“哪里,哪里,麽麽过誉了。” 葛麽麽含笑不语,接着才继续道:“我们郡主自己还没有孩子,见着孩子就会多喜爱几分,特别是三郡主满月礼那天见了三郡主,更是喜爱到了心坎里去,回去之后就茶不思饭不想的,天天都念叨得很。后面郡主想到自己小时候的一些玩具都还留着,便让奴婢们都翻了出来,说是要给三郡主送来,留着给三郡主大些的时候玩。” 说完便对身后的宫女使了使眼色,让人将两个樟木大箱子抬了上来。 徐莺一开始听她说是送东西给三郡主,原本以为只是一两件,没想到人家是论箱装的。徐莺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道:“这怎么好意思,让郡主太破费了。” 葛麽麽抿唇笑着道:“郡主说了,她的孩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这些东西留着也是生尘,如今给了三郡主,也算是物有所值了。若是娘娘觉得为难,他日她上门拜访的时候,娘娘让她多抱三郡主一会就好,说不定能沾点三郡主的福气,给她带个孩儿出来。” 人家话既然已经说到这样了,徐莺也只好道谢道:“代我向郡主道个谢。” 葛麽麽笑了笑,又道:“我们郡主听说娘娘升了选侍,还让奴婢给娘娘带了一份贺礼来。” 说着从身后的宫女手上接了一个长宽三寸的匣子,亲手交到了徐莺的手中。 徐莺打开匣子看 了一下,里面竟然是个有五岁孩子拳头大的夜明珠。徐莺得太子的赏赐多,不是没有见过夜明珠,但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夜明珠。这东西就跟现代的钻石一样,体积越大,价值也是跟着翻倍儿增大的。 徐莺在心里惊叹了一下,心道,安陵郡主这么大手笔,只怕所求不小。 但直到葛麽麽送完东西告辞,徐莺都没听到她说起想求的是什么事,仿佛她真的只是来送礼的,并没有其他的目的。 葛麽麽走后,徐莺让人将她送来的两个箱子打开,里面放的一应都是小孩子的玩具,什么绣球啊、弹珠啊、棋子啊、九连环啊、不倒翁啊、风车啊、白釉彩绘陶猫啊,陶娃娃呀,文房四宝啊,都是有些旧的东西,看着倒真像是安陵郡主小时候玩过的。 徐莺在那里还发现了不少名贵之物,比如说一副棋子,就是用冰花芙蓉玉制成的,通体淡粉,通透温润,十分漂亮,还有一套文房四宝和一本开蒙用的千字文,看着像是前朝的古籍。这样的东西越旧越有价值,且不是用银子可以衡量的。 徐莺看着这些东西很是叹了口气,然后令人将芳姑姑请了过来,说了安陵郡主让人送东西来的事,又说了三郡主满月礼那天发生的事,再将她送的东西指给她看,然后问她道:“你说安陵郡主送东西来,究竟是什么用意?” 芳姑姑微微沉思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应该是为了春王府过继的事情吧。” 然后芳姑姑跟娓娓说起道,春王没有儿子,现在年纪大了也基本生不出儿子了,自然就要从旁支那里过继一个儿子来继承香火并承袭爵位。春王只有皇帝一个亲兄弟,他的亲侄子全都是皇子,这些他是不敢肖想的,他便打算从堂兄弟那里过继一个儿子来。 春王看中的是自己的堂兄弟桓郡王家中的一个小儿子,也跟桓郡王说好了,报到了皇帝那里,春王跟永安帝的关系还算亲和,原本以为很快就会有圣旨下来的,结果事情拖了几个月,皇帝一直不给答复,春王隐隐的追着问,也没问出个结果来。春王和春王妃自然也就急了,而春王府是安陵郡主的娘家,娘家能不能过继到一个兄弟,能不能保住爵位,跟她由着切身利益的关系,安陵郡主自然也跟着关心。 徐莺问道:“春王府要过继孩子,跟太子妃有什么关系,我看安陵郡主隐隐有些针对太子妃的感觉。” 芳姑姑道:“娘娘不知道,春王过继的事情,便是被太子妃的娘家,魏国公横插了一杆,这才耽搁下来。春王和 春王妃原本是看中桓郡王一个妾室生的小儿子,刚一岁,打的是年纪还小能养熟的主意。但当年太宗为怕王爷越封越多,给朝廷留下负担,规定了亲王要降等承爵,像桓郡王,其父是太宗的亲兄弟,原本封的是桓王,等现在的桓郡王承爵,便是郡王,再等下一代时,便就只是国公了。 但桓郡王妃生有两个儿子,除了长子以后继承爵位要当国公之外,次子现在还没着落呢。桓郡王妃怎么愿意让个庶子过继到春王府去,以后做个比她长子还高一级的郡王。桓郡王妃想将次子过继给春王,找了春王妃来商量,但桓郡王妃的次子已经十几岁快娶亲的年纪了,早就养不家了,春王妃没同意,后来春王妃便找了魏国公。 魏国公便以桓郡王庶子若过继春王府,以后爵位上要压了嫡出的兄长一头,会乱了嫡庶为由,请求皇上下旨令桓郡王嫡次子过继。” 徐莺仍是不解的道:“春王要过继桓郡王府的孩子,这都是春王府和桓郡王府两家的事,关魏国公什么事,他为何要横插一手。”这样简直是白招人很。 芳姑姑继续道:“这位桓郡王妃,是魏国公府亲表妹。” 徐莺“哦”了一下,终于明白了。春王以后就是降等了,那也是郡王府,若是能得这样一门亲戚,那对自家也是一个助力。桓郡王妃是次子就是魏国公的表侄子,他若继承了春王府,他对他又有帮佐之恩,他以后会向着魏国公简直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了。 而对于春王夫妇来说,一个一岁还不记事,以后能慢慢培养感情的养子和一个已经十几岁了,跟生母已经有了深厚感情的养子,该选哪一个也几乎是不用考虑的事情了。就是安陵郡主,想要的自然也是一个以后可以养得家的弟弟。 也是因为魏国公在这里面横插一脚,让春王府过继的事拖到了现在,所以安陵郡主才会恼恨上出身魏国公府的太子妃,甚至不惜故意喊她“小嫂嫂”来刺她。 那安陵郡主送她和三郡主的礼又是什么意思呢?想让她帮她在太子面前说话? 徐莺并不觉得太子会喜欢自己插手他外面的事,所以问芳姑姑道:“您说,我是不是应该将这些东西退回去?” 芳姑姑想了一下,然后道:“娘娘不如将安陵郡主送东西的事跟殿下提一提,看殿下是什么意思,若殿下说可以将东西收下,那娘娘便将东西收下来,以后也可以继续和安陵郡主相交,不说别的,能留下几分情谊也是好的。” 徐莺却觉得这有 些并不妥当。 芳姑姑看出她的担忧,劝道:“娘娘,您如今得太子的宠爱,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很多,以后求到娘娘这里的人,娘娘不如看着殿下的意思,能交好的就交好了,留下一二分人情,这以后就是娘娘的人脉。” 徐莺明白芳姑姑的意思,世人信奉枕头风,她得太子的宠,以后想求太子办事的人,很可能就会走她的路子。这些来走她路子的人,她不用急着拒绝,先告诉了太子,若太子愿意帮且不忌讳她相交的,那她就收礼相交,若太子不愿意帮的,那就退礼拒绝。这样的想法不能说不对,但总有种她做了之后,她和太子的感情就不那么纯粹了的感觉。 芳姑姑继续悄声劝她道:“娘娘,殿下是还没登上那个大位,东宫现在也是四处受敌,各位娘娘们为了大局着想,行事都会克制,免得给太子拖了后腿。但是等殿下荣登大宝之后,大家的行事可就不会那么多的顾忌了。娘娘总要为以后打算,娘娘没有娘家依靠,无论宫内宫外,总要有几个人能相帮的。”这也不是说让她为了去害别人,而是为了别人来害她的时候,总有几个为她说话的人。 徐莺知道她说得都对,但心里总过不了那个坎,于是便道:“让我想想吧。” 芳姑姑也知道这种事,总要她自己想通才行的,便也不再多说。 在芳姑姑看来,徐选侍哪里都好,就是将太子看得太重了些,都说皇家的女人,总要冷血无情才能走到最后,徐选侍这样深情的性子,也不知道能走多远。 但转头她又一想,徐选侍对太子有情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心中无情,哪怕装得再像那也是虚情假意,太子在宫闱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难道真的就能随意被几个女人瞒骗而看不出来,只要徐才人对太子的情谊是真的,就不怕太子看不到。 徐选侍在东宫并不算多么出彩的人,但却能得太子喜欢,未必不是因为她对太子一心一意。女人只要有男人护着,就胜过别人使出千种手段。只怕到最后,这位徐选侍反而是活得最长久最好的人。 等到了晚上,太子来西院的时候,徐莺便将安陵郡主来送礼的事情说了,另外还说个芳姑姑跟她说的话,只是略过了要她利用这个跟安陵郡主相交的事。 太子听过后,跟着便道:“春王叔既然是给自己过继儿子,自然要从自己这边考虑,何况孩子过继给了春王叔,那便是春王叔的嫡长子,与桓郡王叔家的两个小公子便就只是堂兄弟关系,又哪里来的身份压过他 的嫡出兄长之说。”没道理孩子都过继出去了,你还将人当成自家儿子看待。 太子继续道:“魏国公的手实在伸得太长了,这说起来不过是我们皇家的家事,便是在普通人家,他一个外姓人也不能随意伸手。” 太子转头又对徐莺道:“安陵既然说东西是送给昕儿的,那你便替昕儿留着吧,等她大一点再给她。春王叔就安陵这一个女儿,给她的东西必定都是好的。过后你再回一份礼过去,不用重了,免得安陵反而不安心。” 徐莺听他的意思,那便是愿意帮安陵郡主的了,于是便听话的点了点头。 太子又道:“安陵虽然有些小性子,但人还是不错的人,你以后也可以和她多走动走动。” 徐莺再次听话的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太子见她不像是高兴的模样,脸上反而有些愁意,便走过来拉了她的手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安陵,不想和她相交?” 徐莺摇了摇头,其实她对安陵郡主还是很有好感的,怎么说,她都是第一个喊她“小嫂嫂”的人啊,虽然那句小嫂嫂是故意用来气太子妃的。 徐莺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特别是对太子,她有事从来不瞒着她,心里装着事不告诉他,她总觉得不得劲,好像心里装着一块大石头一样。于是她干脆将芳姑姑跟她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跟太子说了。 太子还以为她是在为什么为难,没想到是为这件事。太子不由笑了起来,问道:“那你不想按芳姑姑说的话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徐莺道:“我总觉得,好像我这样做了,是在利用殿下,会对不起殿下对我的好一样。” 太子笑了笑,道:“芳姑姑说得不错,你确实需要几个相帮的人。”说着抱了她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道:“那这样,以后你能跟谁相交,不能跟谁相交,我帮你划出来好不好。这样你就是听我的命令去跟她们相交的,你也不用感觉是在利用我,觉得对不起我了。” 徐莺抬着头想了想,好像真的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太子只觉得她这个样子十分可爱,不由又亲了下。 他就是喜欢这样的莺莺,无论何时都会珍惜他对她的情谊,不轻易挥霍,也不会利用他来得到什么东西,一心一意只将心用在他身上。她们总是看不满他对她的宠爱,可她们自问有没有莺莺这样纯粹待他的情谊。 有时候站得越高越难得到真心,所 以他珍惜莺莺对他的心。 过了半个月之后,春王府过继的事情终于有了旨意,皇帝下了旨,春王最终还是过继了桓郡王那个妾室生的幼子。 孩子被过继了的第二天,孩子的生母就提出了自己尘缘已了,意欲出家为尼,出嫁的地方就在京郊的老姑庵。 徐莺听到消息的时候,不得不佩服这位妾室,她为了自己儿子,真的是什么都豁得出去。 孩子以后长大了,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过继的,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倘若她还留在桓郡王府,以后难免和孩子有交集,春王夫妇不肯能不顾忌她生母的身份,以后难免会和养子有了嫌隙,还不如此时脱离红尘让春王夫妇消除了这个担忧,这样便能一心一意的对待养子。 更何况,因为过继的事,桓郡王妃不可能不记恨于她,她又不能跟着儿子到春王府去,留在桓郡王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遭了桓郡王妃的毒手,出家了,说不定反而能得个善终。 所以说,那位妾室也是聪明又能豁得出去的人。 春王府过继的事情了了没几天,安陵郡主上门来找徐莺,还给她送了一副字画做谢礼。 徐莺对字画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安陵郡主送的这幅《千山飞鸟图》是前朝名家张端所画的。张端是个怪人,一生画画无数,但死前却将自己所画的画全都烧了,唯留下来的只有三幅,这幅《千山飞鸟图》就是其中之一,价值万金,十分珍贵。 徐莺嫌这份礼太贵重,不想收,安陵郡主却将画塞到她手上,道:“我娘家的事多亏了你,比起能过继的事,这幅画算什么,所以这都是你应得的。” 徐莺道:“这件事其实我没帮什么忙,帮忙的是殿下,我实在受之有愧。” 安陵郡主无论说话还是行事,都比上次要爽朗了许多。她道:“我知道,但这件事要不是你帮着在殿下面前提起,殿下也不会出手帮忙。我安陵虽然脾气不大好,但也是知恩图报的性子,你帮了我娘家这件事,我记你的情。以后你有什么事要帮忙,只管跟我说一句话,我安陵能帮得上的,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徐莺道:“郡主说得太严重了,我哪里敢受郡主这样的恩惠。” 安陵郡主道:“你只管将这句话记着就是,我安陵说到做到。” 徐莺还要再说,安陵郡主却打断她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三郡主呢,我进门后还没见过她呢,不如 将她抱出来让我看看。” 徐莺只好跟着转了话题道:“小孩子觉多,她还在睡着呢。” 安陵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等吧,等她醒了抱出来让我看看。”大有一副不见到三郡主誓不罢休的态势。 徐莺有些意外,安陵见了,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你以为我说喜欢三郡主是跟你说着玩的或是为了讨好你?”说着顿了顿,又道:“虽然是有点,但我也是真心喜欢三郡主,不说其他的,就说我让葛麽麽送给三郡主的那两箱东西,那可真的是我小时候玩的,有些东西,像那个白釉彩绘陶猫,那可是我父王亲手给我做的,要不是因为喜欢三郡主,我才不舍得送她呢。” 徐莺笑道:“那可真的要谢谢郡主了。” 安陵摆摆手道:“你们不嫌是我用过的旧物就好。” 等三郡主醒了之后,徐莺让奶娘将她抱出来。安陵一见到她,一双眼睛都在发亮,伸着手道:“来来,快将三郡主抱到我这里?” 奶娘去看徐莺的脸色,在得到徐莺的点头之后,才将三郡主给了安陵郡主。 安陵抱着她,轻轻的晃着。三郡主仿佛还记得她,对着她笑了起来,“啊啊哦哦”的抬着手要去够安陵的脸,可惜手不够长,最后又想将头抬起来,可惜脖子的力气还不够大,没有抬起来。 她试了几下之后没试成功,最终像是失望的叹息一样,“哦”了一声就躺回了襁褓里,脸上表现得十分失望。 安陵看着她的脸,眼睛亮亮的,脸上皱起像是失望的样子,只觉得十分可爱,不由亲了亲她的脸,高兴的笑道:“你怎么这么可爱。”说着又抬头与徐莺道:“来跟我说说,你生孩子有没有什么秘诀,怎么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也让我学一学。” 徐莺道:“哪有什么秘诀,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安陵却道:“不是,我见过大堂嫂家的孩子,长得呆呆的,一点都没有我们昕儿可爱。”说着逗了她一会,又叹口气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有福气,生个像昕儿这样的孩子。” 徐莺是知道她成亲几年,但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的,不由安慰她道:“郡主不用急,生孩子也是讲究缘分的,郡主是个有福气的人,等缘分到了,一定能生下麟儿的。” 安陵郡主却摇了摇头,不像徐莺说得那样放宽心。 她母亲的子嗣艰难,一辈子就生了她这一个女儿,到最后连个继承香火的儿 子都没有。而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像了自己母亲的体质,成亲之后,到如今也有三四年了,可一直都没有怀上。 哪怕是怀上了小产了呢,也好过现在这样一点动静都没有,那至少表明自己还是能生的。 安陵在心里叹了口气,也知道这些事强求不来,然后便低头继续去逗手上的孩子。 安陵又道:“可惜我没有儿子,要不然就跟你定个娃娃亲,以后孩子进了我家的门,我定将她当成亲闺女一样疼。” 徐莺笑笑,不说话。 安陵抱着孩子几乎是不肯放手,半天下来,连奶娘都插不上手。一直到了傍晚,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她才依依不舍的将三郡主交给徐莺,然后告辞离开。 走的时候还不忘跟徐莺道:“我过几天再来看她。” 徐莺得了太子的话可以跟她来往,便也道:“欢迎。” ☆、第六十二章 徐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炕下面垫了厚厚的锦垫,三郡主就被放在她前面的炕上。 徐莺拿了一个大红彩绘描金的拨浪鼓,在三郡主的眼睛上面“咚咚咚”的摇了几下,笑着道:“来,昕儿看这里,看这里。” 两个半月大的婴儿,正是对声音和颜色都好奇的时候。 三郡主一边摇着自己的拳头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手中的拨浪鼓,看了一会儿便伸着那只沾满口水的手上来要抓。徐莺则在这个时候将拨浪鼓放到她的侧边,张着一双空空的手对她道:“没了,没了,昕儿找找看去哪儿了,昕儿的玩具去哪儿了?” 三郡主看了一会她的手,又转头去看被她放在侧边的拨浪鼓,然后侧起一边的身子,想要翻身去够那个拨浪鼓。 徐莺给她鼓掌道:“昕儿,加油,昕儿,加油。” 只是三郡主总是翻到一半就不够力气,然后便又翻回去了。徐莺看得有趣,故意取笑她道:“昕儿好笨哦,翻身都不会。” 三郡主翻了几次没成功,正觉丧气,又被亲娘打击,于是扁着嘴巴用眼神控诉:坏妈妈,不理你了。 控诉完就将脑袋一转,给亲娘留了一个后脑勺,态度十分的傲娇。 徐莺觉得今天也练习得差不多了,免得练多了对小孩子的颈椎不好,于是抱起三郡主一边哄她道:“哟哟哟,我们三郡主生气了。生气了不可爱了哟,生气会变丑哟。”说着将拨浪鼓拿到她面前,道:“妈妈将拨浪鼓拿给你,我们三郡主不生气了好不好。” 不过人家三郡主非常有骨气,再次将脑袋一转,无视她手上的拨浪鼓。哼,刚才不给我,现在给我还不想要了呢。 徐莺觉得这个女儿怎么看怎么可爱,不由低头亲了她一口,夸道:“我们三郡主好有个性哦,妈妈好喜欢你。” 三郡主听得眼睛转了转,终于将脑袋转了回来。看在你夸我的份上,本郡主今天原谅你了。于是伸手去抓拨浪鼓上垂下来的小弹丸,然后拼命的扯。 徐莺在炕上逗了一会女儿,等三郡主玩得累了之后,徐莺喂了她一次奶,哄睡了她,然后便将她放到自己房间里的小床上。 三郡主睡得十分香甜,睡着了还不忘啧啧两声,仿佛是在回味刚刚吃到的奶水的味道。 梨香这个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对徐莺道:“娘娘。” 徐莺怕吵醒三郡主,回过头对她作了个嘘的 动作,用眼神示意奶娘看好三郡主之后,然后自己才领着梨香轻手轻脚的出了外室。 徐莺坐到小榻上,问梨香道:“什么事,说吧。” 梨香凑近了徐莺,悄声道:“太子妃今日请了大夫。” 请大夫?太子妃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吗? 梨香自然看清楚了徐莺的疑惑,开口解释道:“听说太子妃上个月已经没有换洗了。” 正院的篱笆扎得紧,太子妃的贴身衣物又是自己的贴身宫女来清洗的,所以有些东西难打听,但也不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就比如说,太子妃在月事上有点小毛病,每到那几天都会疼上一疼,所以会令大夫开一些暖宫的药。但上个月,太子妃突然没有让人去外院找大夫开药了。东宫里谁不对子嗣敏感,特别最后进门的太子妃和赵嫔,几乎每个人都盯着她们的肚子看,所以初打听到太子妃上个月没有吃药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徐莺已经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没有换洗代表着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太子妃很可能是怀孕了。 赵婳比她先进东宫三个月,没想到最后还是太子妃先怀上孩子,也不知道是赵婳运气不好呢,还是太子妃的运气太好呢。 徐莺在心里对赵婳小小的幸灾乐祸了一把,然后便对梨香吩咐道:“传令下去,让院子里的人最近都低调点,别往正院凑,也少跟正院的宫女麽麽混在一起。” 太子妃肚里揣着的是嫡出,要是儿子那便是嫡子,她对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心思,但难保别人不产生心思,然后将脏水泼到她身上,然后来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这个时候,还是谨慎点、小心点以及老实点好。 梨香拍着胸脯保证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将下面的人拘得紧紧的,有那不听话的,奴婢最近正好学了两手处罚人的手段,正好排上用场。” 徐莺拍了拍梨香的肩膀,道:“主子我相信你,好好干吧,加油!” 梨香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抬头挺胸的出去了。 她最近正觉得自己在娘娘身边一把手的位置快要被杏香挤下去了,如今正是她表现的时候,她怎么都要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徐莺这边知道了太子妃很可能已经怀孕的事,那一边赵婳自然也知道了。 赵婳最近急得有些上火,身边有个来自同乡的徐莺虎视眈眈,另一边自己几次 想要争得太子的喜欢却不成,这一边明明比自己还后来半年的太子妃都怀孕了,自己却还无动静。她只觉得自己从知道徐莺也是穿越女开始,无论做什么都没有顺的。 她不由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徐才人仿佛跟她天生是克星。自己原来觉得很简单自己必能做到的事情,现在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就如徐莺担心因为赵婳而让自己变成炮灰一样,赵婳同样担心自己也担心因为徐莺而成不了那个人生赢家。 本来嘛,假如这个时空只有一个穿越女,这个穿越女自然最有可能是主角是成为人生赢家的那个人。但同时出现了两个,一山难容二虎,赵婳就再怎么自诩自己不比徐莺差,也免不了担心自己会成为炮灰的那一个,特别是如今太子有越来越宠爱她的趋势,而自己几次想要插入他们之间却不得。 而这次太子妃有孕,越加令她的担忧扩大起来。 自古皇家立嫡立长,她的儿子排行越后,以后的优势就会越小,何况太子妃生下的孩子是嫡出,若是儿子,那必定便是自己以后儿子的大障碍。 虽然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太子妃最终生下的是女儿,甚至她一生都没能生下儿子,但是却也由不得她不担心中间会不会出现不同上辈子的状况。原本应该死的徐莺都最终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还是个跟她一样的穿越人士,上辈子的事情怕早就发生了蝴蝶效应,作不得准了。 万一太子妃生下儿子呢,嫡皇孙,嫡皇孙,嫡子,嫡子…… 赵婳越想越觉得焦急上火,嘴角都几乎要长出泡来。 赵婳不由想,既然徐莺也同她一样是穿越人士,必定也是想要做人生赢家的吧,不知道她是不是也会如同她现在一样焦虑。 若是徐莺能出手就好了,最好出手还能成功。她清楚太子的性子,绝对不会喜欢伤害他子嗣的女子,若太子因此厌了她,而太子妃的孩子也因此没了…… 赵婳想到这里,连忙止住自己的想法,在心里道,赵婳啊赵婳,你好歹是从现代文明社会二来的,怎能视人命为草芥,太子妃从进门自今,并无做过十分过分的事,自己怎能对她有这样毒辣的心思。 可是,若是想要让自己摆脱如今的困境,这却仿佛又是最好的情形…… 赵婳来还未来得及继续往下想,青盏这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对赵婳屈了屈膝道:“娘娘,恭王妃来了。” 赵婳不要拍了一下脑袋,她怎 么忘了这一茬,她昨天令人送了信给恭王妃,说自己今日想要见她一面的。 恭王妃便是皇长子妃,姓常,为户部侍郎常大人之女,是个嗜钱如命的女子。 恭王的生母何惠妃当年被查出残害朱后而被赐死,连带着娘家也被斩光,恭王虽然占了长,但在永安帝面前十分不得宠,听说几个已经封王的儿子中,恭王这个皇长子的府邸是最小最差的,娶的王妃出身是最低的,上朝办差是从来没有他的份的,连内务府的奴才都敢给他脸色瞧的。 可能恭王自己也知道自己虽然占了长,但在不得圣心又没有外家岳家帮衬的情况下,若能侥幸上位,那也是除非下头的弟弟全死光了。所以恭王从来不掺和争储这趟浑水,人家热衷的是和老婆一起楼银子。上辈子的恭王夫妇趁着别人争储的时机发家致富,等到新帝继位,人家早就连儿子花的银子都挣到了。 恭王妃虽然嗜钱如命,但在挣钱上也确实是一把好手。 赵婳虽然是以侧室的身份进门,但也是带着嫁妆进来的,从前她要花精力照顾二皇孙,没有闲暇打理自己手中的产业,但自从上次在三郡主的满月礼上被宣国公夫人训斥之后,赵婳越来越觉得,许多事不能依靠宣国公府,就如上一世,二皇孙登基后冷待自己这个养母,那时已经是皇帝外家的宣国公府可没有一人为她说过半句话。 一切都需要靠自己,而靠自己的前提是手上有银,这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这里都是通用的道理,她也该好好为自己打算一番了。何况她一直困在东宫这个小天地里,打理家事论不到她这个太子嫔,她根本没有施展才能的余地,她不能露出自己的本事来,太子便不能高看她一眼,她在太子心中自然也跟别的妾室没什么不同。 而要挣银子,恭王夫妇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所以她悄悄令人送信给恭王妃,信上写了一个挣钱的法子,而恭王妃是喜爱黄白之物的人,果然今日就上了门。 想到这里,赵婳对青盏道:“你请恭王妃到偏殿里面坐着,我很快就到。” 青盏道是,很快就出去了。 赵婳让人伺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又盛装打扮了一番之后,然后才准备去偏殿与恭王妃说话。 结果刚刚走到门口,青心却跑了过来,对赵婳道:“娘娘,不好了,二皇孙又发烧了。” 赵婳有些不耐烦的道:“怎么又病了。”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语气不大好,连忙住了嘴,然 后叹了口气,吩咐青心道:“马上去将外院的孙大夫请进来,再让人马上去宫里请几个太医,去禀报太子妃一声,再令人去二门等着,太子一回来就将他请过来。” 等青心听了吩咐下去之后,赵婳又吩咐旁边的一个宫女道:“你去偏殿告诉恭王妃一声,就说今日二皇孙病了不能招待她,能下次再请她来喝茶。” 吩咐完之后,才脚步匆匆的去了二皇孙住的屋子。 赵婳到的时候,*和奶娘正围在二皇孙的身边,*抱着他,手上一块帕子一块帕子的换着替二皇孙擦着汗,脸上是焦急而心疼的神情。 而二皇孙躺在她的怀中,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如同昏迷了一般,脸色苍白无色,嘴唇干裂。 见到她进来,屋中的人俱都站起来对她屈膝行礼,唯有*仿若不知道她进来一般,毫无反应的继续替二皇孙擦拭着脸。 赵婳知道现在不是跟她计较的时候,便走过去开口问道:“昹儿如何了?” 奶娘见*没有回答,只好开口道:“回娘娘,小殿下的身子一直发烫,若一烧下去,只怕要将小殿下的身体给烧坏了。” 赵婳蹙了蹙眉,接着眼神冷冽的瞪了奶娘一眼,怒道:“你们是如何照顾二皇孙的,枉你们说将二皇孙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结果二皇孙烧成了这样你们才发现,这样不尽心侍奉主子的奴才,我留你们何用?” 奶娘皆知赵嫔是故意说给*听的,赵嫔跟*这个先太子妃身边的第一干将,明里暗里为二皇孙交手了几次,赵嫔有太子嫔的身份,而*有先太子妃留下的人马,两方相博,各有输赢。 而这次,赵嫔只怕也是来数落*的罪状的。只是她们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然却不能反驳,纷纷跪下来请罪道:“娘娘恕罪。” *自然也知道赵嫔趁机想整治的人是自己,心里叹了一口气,抱着二皇孙直接跪下来请罪道:“是奴婢没有尽好照顾二皇孙的责任,求娘娘恕罪。” 赵婳道:“你自己知道错了就好。*,你是姐姐留下来的老人,我敬你几分,但你仗着姐姐的余势在东宫为所欲为,有什么事又拿姐姐来做挡箭牌,我平日姑且念你是为了昹儿才如此。但如今,你连昹儿都服侍不好,你说,你如何对得起姐姐的在天之灵。你既然照顾不了昹儿,我看你不如去给姐姐守灵吧,也算是你对姐姐的忠心了。” 这便是指责她仗着先太子妃的势力作威作福,却辜负了先太子妃的信任没 有照顾好二皇孙了。*心中有气,她对先太子妃忠心耿耿,又怎么会辜负她的所托不照顾好二皇孙,这世上除了仙逝的太子妃,只怕没有人能比她*更担心二皇孙的了。 只是这时候却不是跟她争辩的时候,只要多耽搁一会,二皇孙就多危险一分。 *道:“娘娘,您要打要罚奴婢都好,请您先请了太医来给二皇孙诊治,只要二皇孙能好起来,娘娘说什么奴婢都认。” 赵婳哼了一声道:“你放心,我可不是你,我已经着人去请太医和孙大夫了。”说着伸手又对他道:“将昹儿给我吧,我看看他如何了。” *有些防备的抱紧了二皇孙,迟迟不肯动。 赵婳冷了冷眼神,厉声道:“*。” *也知道自己一个奴婢没有立场不将孩子交给她,只得慢慢的站起来,将孩子交到她手上,但眼睛却一丝一毫都不肯眨,就怕她趁着她不注意,会对二皇孙做出什么事来。 而赵婳抱住二皇孙后,先是摸了摸二皇孙的脸,感受到那上面滚烫的温度后,不由皱了皱眉头。 她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去找些酒来,越烈的酒越好。” *不知道赵婳要酒干什么,直到宫女将酒端了上来,赵婳让人将酒倒进了碗中,然后用帕子沾了酒在二皇孙脸上和脖子上擦拭起来。 *吓了一跳,她知道生病的人是不能喝酒的,酒气能熏人,在她认为,生病的人自然也不能闻到酒味,于是连忙喝住赵婳道:“娘娘,您这是要干什么?” 赵婳瞪了她一眼,道:“你放心,我不是要害了昹儿,就算是害,我也不会蠢到当着你的面来害。” 说着继续拿帕子沾了酒精擦拭在二皇孙的脸上和脖子上。心里却在想,不知道这酒里的酒精有没有用。 但*却是不相信她的,尽管所有的人都称赞赵婳对二皇子尽心尽力,就是生母也不一定有她的周到了,但*却对她越来越不放心。赵婳表现得太好太完美了,完美得令人不放心。她不知道,是不是太子也对她的完美不能全然放心,尽管赵嫔几次拿了她的错处想要将她调离,但太子却仍是留下了她。 *却还记得,在有一次无人时,她不小心看到赵婳看二皇孙的眼神,充满怜悯的,同情的眼神,但那怜悯同情的眼神却像是给一个将死的人的。 虽然那眼神只停留了一瞬间,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却足以令她不得不防备。赵 婳是有野心的人,倘若她的野心想要通过辅佐二皇孙来得到,那便没什么,可是若是她是想要通过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得到呢。尽管在她生下亲生儿子之前,她不会对二皇孙做什么,因为她还得靠二皇孙来站稳脚跟,但若是有万一呢?她不敢冒这个险。 二皇孙万一有了事,她又怎么对得起仙逝的太子妃。 就在她焦急的想着,要不要动手去抢下赵婳手上的二皇孙的时候,外面的太监已经传唱太子和孙大夫到了,*这才放松下来。 太子是一回府的时候就听到东宫里的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太子妃怀孕了,坏消息是二皇孙又生病了。 太子甚至没有多犹豫,然后便与刚好从外院进来的孙大夫一起来了东院。 东院的宫女麽麽纷纷对他屈膝行礼,他只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吩咐赵婳道:“将昹儿放到床上,让大夫给他诊治。” 赵婳应是,然后将二皇孙放到了床上。 太子望闻问切了一番,然后问赵婳道:“敢问娘娘,您刚才给二皇孙擦拭的是什么?” 赵婳指了指桌上的碗道:“是酒,怎么,大夫觉得这个有妨碍?” 她是知道酒精对退烧有很好的作用的,但她就怕这大夫不识货,万一说出什么令太子误会的话来就不好了。 但显然孙大夫还是有些才能的,对着太子拱了一下手,道:“这酒对退烧似有些作用,我看二皇孙似好了些。” 太子看了桌上的酒一眼,又看了看赵婳,最后问孙大夫道:“那这酒可能继续用。” 孙大夫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小孩子的皮肤娇嫩,受不住烈酒,最好将这酒兑些温水后再用。” 太子道:“那孙大夫等一下和太医商量着看该兑多少的水,兑过后再给昹儿用吧。” 孙大夫道是,然后太医来了,等看过了二皇孙的身体,又看了赵婳给二皇孙用的酒,然后如孙大夫一样赞了酒的好处。 两个太医并孙大夫围在一起,商量过要给酒兑多少的水,又商量出了一个方子,交给太子亲自看过之后,接着孙大夫又亲自熬了药,看着给二皇孙服下。然后便每隔一个时辰给二皇孙的身体擦拭一次兑过的酒。 一群人在东院一直忙活到了半夜,直到二皇孙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大家才松了一口气,而两位太医和孙大夫也在此时才被放走离开。 ☆、第六十三章 太医和大夫都已经走了,东院的宫女和奶娘们还忙忙碌碌的照顾着二皇孙。 太子摸了摸他的头,又试了试他的手,确定他的体温确实已经降下来了才松了一口气。 赵婳却在这个时候跪了下来,对太子道:“殿下,是妾没有照顾好昹儿,请殿下责罚。” 太子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的道:“你起来吧,今天的事不怪你。”不管赵嫔心中存的目的如何,但到目前为止,赵婳照顾昹儿确实十分用心。昹儿的身体弱,几乎三天两头就要病上一次,这也是他知道的,今天的事并不能说是赵嫔照顾不尽心。 赵婳本就知道太子不会怪罪才故作这一番姿态,此时听到他的话,张了张嘴,正要引出*伺候昹儿不力的事情。其实她并不介意原来赵娥身边的人留在二皇孙身边留那么一些人在,她还正好能够表明自己的清者自清,何况人走茶凉,赵娥死去多时,人都是有私心的,原来她身边的那些人她不一定不能争取到自己身边。而她进门以后,赵娥身边的旧人也确实渐渐有来向她表示忠心的,这些人利用起来,其实并不比自己另外培养人手要难。 只是这个*实在太讨厌了,防她像防贼一样,无论她在二皇孙面前表现得多么尽心都不能打消她的疑心,她还纠集着赵娥的旧部暗地里跟她较劲,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她想,趁着今日昹儿生病这件事趁机将她撤换出去,未必不是一个好机会。她也知道撤换了她会让别人甚至太子都疑心她的用心,但比起她给她造成的麻烦,她觉得值得冒一次这样的风险。等将她远远调走之后,再换上一个原先赵娥的人,她再在以后慢慢表现,未必不能扭转众人和太子对她的印象。 例如像唐麽麽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她以前在赵娥身边时,虽然不如*那样得赵娥信重,但也是赵娥的心腹之人。她原先和*一样,对她也同样防范得紧,但在后来她救下了她那犯了事差点没命的亲弟弟之后,她却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 等*走了,将唐麽麽顶替上去,应该能打消不少人的怀疑了。 赵婳在心下思索了一番,正斟酌着用什么样的语言跟太子提起这件事,却在这时,睡在小床上的二皇孙突然醒了,面容苍白的半睁开眼望向她,语气虚弱的对着她喊了一声:“母母。”眼中尽是依赖。 二皇孙学话晚,一岁半了才只学会了喊“母母”“抱抱”“吃吃”这样的字眼,且说话说成双字,比如说姨母他会叫成“母母”等。也 是因为二皇孙自出生以来就是赵婳在照顾他的原因,二皇孙将他当成了母亲,对她十分依赖。 赵婳此时自然只能放下*的事情,心中叹息了一声错过了这次说话的好机会,紧接着便连忙跑到床边,握了握二皇孙的手道:“昹儿,你醒了,你这次可吓死姨母了。”说着脸上便带上了泫然欲泣之色,脸上十足的担忧表情,真诚得让人看不到一点虚情假意。 二皇孙是原配嫡子,喊她一个侧室母妃并不合适,但她又不想叫他喊她“庶母”,所以一向来她都是按娘家的称呼,教他喊她“姨母”。 赵婳尽力克制不去偷偷瞧太子的表情,只一心一意的将自己的所有注意力放在二皇孙身上,摸了摸他的小脸问道:“昹儿,身体还难受吗?” 二皇孙扁了一下嘴,一副想哭的模样,张着手对赵婳道:“抱抱。” 赵婳心中对他表现出来的亲近高兴,太子就在面前,二皇孙自然是对她越亲近越好。 赵婳依言将他抱了以来,仿佛已经忘了屋里太子的存在,亲了亲二皇孙的额头,温言道:“好,姨母抱,姨母的小乖乖,姨母亲亲你身体就不难受了。” 二皇靠在他的怀里,表情恹恹的,但却十分的温顺,赵婳则是亲亲的拍着他的身体,安抚着他。若不是知道的人,看了这样的画面,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对亲母子。 太子看了一眼他们,脸上并未显露任何的表情。 只是到底心疼病中虚弱的二皇孙,走过去对赵婳道:“将昹儿给我吧。” 他以前顾忌着“抱子不抱孙”的规矩,极少抱二皇孙,只是三郡主出生后,徐莺常常将孩子放到他手上,又给他传授什么“你常抱孩子她才会跟你亲”的理论,他抱三郡主抱习惯了,倒不觉得抱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只是此时,屋里的宫女和二皇孙的奶娘却有些吃惊,就连赵婳都是先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要将孩子给他。 而孩子也听懂了他的话,缩了一□子往赵婳的怀里躲。 太子虽然也会常来探望这个儿子,但对二皇孙来说,太子这个三天两日才能见一回的父王,自然不比赵婳这个几乎时刻陪在他身边的“母亲”强,孩子跟谁亲便会粘谁,何况有时候太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连大人都害怕,孩子也是能感觉大人的气场的,二皇孙其实有些害怕太子,此时自然不愿意去太子的身边。 太子看着躲着他的儿子,心中不无有些失落的叹了一口气。 赵婳这时抱歉的对太子道:“殿下,您别介意,昹儿这是有些粘我,您多跟他亲近一下就好了。”说着低头柔声跟二皇孙道:“昹儿,这是父王啊,疼爱你的父王啊,到父王身边去好不好?” 二皇孙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等赵婳再要将孩子交给太子的时候,二皇孙便不在排斥了。 太子抱着他坐到椅子上,轻轻捏了捏他的小手,尽力放柔了声音道:“昹儿,父王的昹儿身体还难受吗?” 二皇孙却一声不吭的毫无反应,眼睛一动不动望着赵婳,仿佛怕她走了一般。 太子见了,心中越加叹了一口气。 正巧这时,奶娘提醒太子和赵婳道:“殿下,娘娘,已经两个时辰了,该用酒给小殿下擦拭身体了。” 太子刚刚被儿子躲避的行为伤了心,自觉认为是太少亲近孩子的缘故,此时听到奶娘的话,正想跟儿子多亲近亲近,便对奶娘道:“将酒端过来吧,我来给昹儿擦。” 奶娘有些吃惊,但还是恭敬的道了一声是,然后出去将酒端了进来。 太子将二皇孙放到小床上,自己坐到床边,拿了帕子沾了沾碗里的酒水,然后轻轻的擦拭在他的手上和脖子上。 一开始二皇孙还有些不愿意,在床上有些挣扎,但可能酒擦在他身上凉凉的确实舒服,然后便不挣扎了。 等擦过了脖子和手,然后便有些犹豫的看着二皇孙身上的衣服,赵婳想他堂堂太子,金娇玉贵般长大的,可能是不知道怎么解孩子的衣服,便对他道:“殿下,剩下的不如让妾来吧。” 太子想了一想,最终道:“不用了。”说着动手去解孩子身上的衣裳。 虽然有些笨拙,但最终还是顺利将二皇孙的衣服解开了。然后他又用酒继续擦拭他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是轻轻柔柔的,生怕重一点就弄疼了二皇孙。 赵婳见了在心里感慨,不管如何,太子对二皇孙这个嫡子还是真心疼爱的,要不然上辈子也不会在二皇孙身体不好,柳嫔生的李晅和沈章豫抚育的李昊才能都出色的情况下,仍是立了这个嫡长子为太子。只是不知,等以后她生了孩儿,太子会不会像疼爱二皇孙一样疼爱他。 赵婳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一方面她觉得太子疼爱二皇孙对自己是有好处的,现在抚育二皇孙的是自己,母凭子贵,二皇孙得太子的心,得实惠的不会是已经过世的赵娥,而会是自己这个养母。但另一方面,她又担忧太子太 过疼爱二皇孙,以后会夺了自己儿子的宠爱,这实在又不大是他愿意看到的。 赵婳转而又庆幸,幸好神医杜邈已经离开了大齐,没了杜邈,二皇孙也不过是个病弱的孩子,甚至未必能活得过成年,太子考虑千秋万代,也不能将江山交到一个病弱之人的手上,这于她以后的孩子,却不会有太大的妨碍。 就在赵婳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低头又看到原本给二皇孙擦拭身体的太子正盯着二皇孙腋下的一片青色皮肤发呆。 那片青色大概有大人的掌心大小,成不规则的图像,太子紧紧的蹙着眉头看着它,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婳以为他是在好奇,开口解释道:“这是昹儿从娘胎里带来的胎记,我刚接手照顾他的时候就有了,小时候还是小小的一片,昹儿越大,这胎记也跟着大起来了。” 真的是胎记吗?太子心里却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小的时候他在宫里,父皇有一位十分宠爱的妃子生产时死了,留下了一个虚弱得如同病弱的猫儿一样的孩子,身体里带着许多青痕。他那时候才四岁,还不怎么知事,只知道那位庶母生下的弟弟没几天就死了,因为没过百日便夭折,连□□都没轮上。但那时他的姐姐孝昌却已经八岁了,已经懂得了一些事,身边母后留下的人也都将她当做半个大人看待。 他曾偷偷听到姐姐的奶娘跟姐姐说道:“……什么胎记,那皮肤上的青色,明明是在娘胎里遭了人的毒手积下来的毒素。那一位才刚当上皇后没两年呢,就下这种狠手,也不怕陛下怀疑。” 他那时候觉得震惊,那奶娘说的话便一直记在了他的心里。 同样是身上带着是青色,同样是生下来便身体病弱,只是昹儿身上的青痕要少些,所以它活到了现在,但那一位却是十天都没有活过。 太子想起先太子妃生产那段时间的事,越想心里觉得越紧,越想越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赵婳发现了太子情愫的反常,不由有些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殿下。” 太子却什么也没说,继续帮二皇孙擦拭完了身体,帮他重新穿好衣服,帮已经慢慢睡着的二皇孙盖上被子,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对赵婳道:“好好照顾昹儿。”说完不再多看赵婳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 赵婳有些莫名其妙,更多的是惶惶不安,实在是因为太子离开的时候给她的感觉太不好,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坍塌了一般,让她不由自 主的担忧。 ☆、第六十四章 赵婳坐在二皇孙的床边,手上扯开二皇孙的衣服,看着他腋下的那片青色的皮肤发呆。 究竟这片胎记有什么不对,会让太子看过后产生那么大的情绪反应。难道因为是胎记长在这里视为不祥,所以太子发现之后情绪会有这么不好?只是她来到这个时空也有些年头了,并不曾听到过这样的说法。 青心看着赵婳沉思皱眉,像是有什么想不通的样子,不由喊了一句:“娘娘,您没事吧?” 赵婳摇了摇头,然后将二皇孙的衣服重新穿上去了。 却在这时,青盏突然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凑到赵婳的耳朵边上轻轻的说了一句:“娘娘,*姑姑被太子的人带走了。” 赵婳听得心中一动,青盏说的不是“请”,不是“宣”,而是“带”,这说明*是犯了错,才会用得上一个“带”字。 究竟是因为什么事,会不会跟太子刚刚清晰不对有关? 赵婳知觉得心中重重的疑团,心中有千丝万缕的没有打开的结。令她十分的不安。 她先出了二皇孙的房间,等进了自己的房间才开口问青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盏道:“刚刚太子让郑恩带了人来,说太子有些话想问*,然后就将*带走了。郑恩来的时候是悄悄的,带走*的时候,还让奴婢们不要声张。” 太子究竟有什么要问*的,*是赵娥的人,只对赵娥和昹儿忠心,问她只能是关于赵娥或昹儿的事。若是关心昹儿,有什么不能在她院子里的时候问,非得要回去之后再另外让人来带走*再问。 若不是为了昹儿,那便很可能是因为赵娥。*是被带走的,这已经是十分不客气的做法。太子对赵娥有愧,对伺候过她的人一向会留几分面子。太子会让人来带走她,那便是*犯了大错。*犯错,很可能是赵娥犯错,何况郑恩带人走的时候还说了不许声张,那这件事便更可能是事涉仙逝的先太子妃赵娥。 想到这里,赵婳心中大惊,她不由想到刚回宣国公府时,赵嫦无缘无故被禁足,后面又被远嫁的事情。 那时候宣国公和赵章氏禁赵嫦的足,对外称的是赵嫦八字不祥会克人,她那时候觉得古人信奉这些东西,这种说法也说得过去,只是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她现在不由重新将那时候发生的事梳理了一遍。 她那时候打听过,赵章氏是在东宫见过赵娥回去之后才将赵嫦软禁起来的,然后传出太子妃胎儿不稳 ,宣国公急急的要找她回来,然后她进东宫,赵嫦被远嫁。 宣国公为什么会将赵嫦远远打发走,真的是因为她八字不祥吗?她了解宣国公的性子,能用自己的女儿就不会用她这个侄女,何况那时候赵娥若死了,赵嫦是可以竞争太子妃的位置的,凭着赵娥一双年幼的儿女,宣国公以外孙需要人照顾为由,让赵娥这个嫡女去做这个太子继妃并不是不可能,皇帝因为心疼孙子孙女也可能会同意。宣国公这样醉心权势的人,太子妃的位置说放弃就放弃了。 何况,赵嫦一个嫡女,就算不做太子妃,拿出去联姻也是一份政治资本,宣国公居然将她嫁给了一个对自己毫无用处的百户。再者,若是她真是八字不祥,外人知道了对宣国公府的名声也有碍,宣国公府应该将这捂得稳稳的才是,怎么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传出来。除非赵嫦是犯了什么大错,宣国公府需要八字不详这个说法来遮掩。 从前她没想到,如今想来,当初的事处处都透露着疑点。 赵婳在屋子里一边焦虑的踱着步子,一边思考着。青盏和青心站在旁边,并不敢打扰她。 赵婳突然想到一出生就身体虚弱的二皇孙,再想到难产而亡的赵娥,突然眼睛一亮。若是赵娥的死和二皇孙的病弱和赵嫦有关呢。 是了,是了,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若是赵嫦这个妹妹想取姐姐而代之,对赵娥做了什么事,最终害了赵娥和昹儿。而宣国公和赵章氏很可能是知道了,残害皇嗣,那是多大的罪啊,赵嫦此时不能杀了,免得引来怀疑,自然只能找个理由将她远远嫁走。 而赵娥呢,很可能也是知道这件事。她自己的身体变化她最清楚,很可能还是她先发现了赵嫦的不对的。赵嫦害了她,她虽然伤心怨恨,但为了娘家,却不得不帮着娘家人将这件事瞒下来。甚至骗太子说自己的身体会变成这样是为了东宫耗费心力过度所致。 赵婳想到这里,心砰砰砰的剧烈的跳了起来,只觉得眼前整个画面都是黑的。太子一向因为赵娥的死心有愧疚,而她也没少利用这一点来取得太子的好感,太子自尊心那样强的人,她简直没法想象得到太子知道真相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更何况,宣国公府的人还害了昹儿。 赵婳在心里不由骂道,蠢货,蠢货,这群蠢货,他们这群蠢货干下的事,现在连累得她也要一起承担。 她出自宣国公府,太子对宣国公府有了怒火,她不能不受到池鱼之殃,说不定太子 还会以为当初赵娥联合宣国公府欺瞒他的事,她也有份参与,到那时遭了太子的厌弃,她还论什么争宠做人生赢家,趁早投胎再穿越好了。 想到那无望的未来,赵婳只觉得眼前一黑,扶着额差点要晕过去。 青盏和青心连忙过来扶住她,紧张的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赵婳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你们先扶我到椅子上坐一下。” 青盏和青心依言扶了她到椅子上,青盏给她道了一杯水,然后道:“娘娘,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给你看一下?” 赵婳正要拒绝,青盏却又接着道:“您这个月也没有换洗了。” 赵婳听了,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这句话,就如同她在黑暗时的希望之光。 她吩咐青盏道:“去将孙大夫请进来。” #### 太子听到赵婳怀孕的时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了一声“知道了”,然后便走了,既没有说要去探望赵嫔,也没有说要给赏赐,脸上甚至没有高兴之色,令来报信的人十分的失望。 太子进了书房,过了没多久,郑恩也跟着进来了。 太子面无表情的问他道:“如何,*说了吗?” 郑恩道:“回殿下,*嘴硬,至今未说出什么来。” 其实郑恩也是有些佩服*的,十几种大刑轮番动下来,就是男人都受不住,结果*从头至尾都是一句:“殿下,求您莫冤枉了娘娘,娘娘对您的心天地可表。” 太子却不意外,*对先太子妃忠心,想让她说出什么背叛先太子妃,并不容易。 太子道:“既然她不肯说,那便算了,将伺候先太子妃的其他人关起来慢慢审,*的骨头硬,总有一两个软的。”太子顿了顿,又道:“将*处置了吧。” 郑恩道是,然后行礼退下了。 太子却背着手,望着墙上的一幅画发呆。 那曾是赵娥当年刚进门后他过第一个生辰时,赵娥送给他的,那是她亲手画的画。画中视野开阔,朗朗风骨,画如其人,那时候他还赞赏过赵娥的品性,觉得这个太子妃,父皇总算没有给他选错。 而赵娥后来行事也的确公平公正,傲骨堂堂,不屑于阴谋诡计,将东宫的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井然有序,比别的府邸要安宁许多。而她待他相信相敬,从不骗他,所以他才会对她这样信重,信任的将东宫后院的事都交 给她。 但没想到,她一辈子没有骗过他,却在临死前骗了他一次大的。 他除了失望、愤怒,还有深深的刺痛,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是什么感觉,他尝到了。还有他的昹儿,他本该是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却全因太子妃和宣国公府的私心而坏了身体,太医甚至断言过他未必能活过成年。 想到这里,太子的心中越发觉得愤怒。 其实当初的事要查起来,要说简单也简单,要说费劲也费劲。虽然事情过去了有一年半,足够的时间让宣国公府抹掉一些证据,但宣国公府的手毕竟没有那么长,能伸进东宫里来。 当初伺候先太子妃的人这么多,总能撬开一些人的嘴,这些人就算不知道先太子妃做过什么事,但也能说出那时候先太子妃的异状来,再从这些话中层层抽丝剥茧,当年的事情其实便已经能窥得一二。 还有当年主诊太子妃,后面辞官回家却在半路遇上土匪被劫而亡的李太医,但李太医还有家人活着呢,他总曾给家人留下过只言片语。 查到后面就算没有确切的证据,太子也已经能猜到事情真相了,但这已经足够了。他并不是要三堂会审,只是想证明自己的猜测罢了。 太子让人将宣国公请了过来,郑恩让书房伺候的人站得远远的,然后太子和宣国公在书房里说了三个时辰的话。等宣国公从东宫出来时,一双腿都在发软,差点就从石阶上栽了下去,最后是身边的小厮扶住了他。 ☆、第六十五章 宣国公被小厮搀扶着上了马车,然后一路回了宣国公府,等到了宣国公府下了马车之后,他的双腿还在打颤。 赵章氏早就在屋里等着他了,见他一去东宫大半日还没回来,心里也是颇为担心,竟连平日的端庄也顾不得了,在屋里有些焦虑的走来走去。 直到看见他被小厮搀扶着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才连忙迎上去,从小厮手中接过他,扶了他到椅子上坐下,然后有些焦急的问道:“如何,殿下跟您说了什么。” 宣国公道:“什么都不要先说,叫两个丫头先来给我揉揉腿。” 他在太子的书房里呆了三个时辰,有两个半时辰都是跪着在请罪。他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哪里能受得了,何况又受了惊吓,现在越发觉得腿疼得受不了。 赵章氏就是再想知道情形如何,此时也不得不暂时先放下来,去喊了两个擅长按摩的丫头进来,吩咐她们给宣国公揉腿。 丫鬟揉的力道十分恰到好处,一直揉了有小半刻钟,宣国公才觉得膝盖上那刺人的锐痛缓了些。宣国公舒了一口气,这才慢慢的闭上眼睛,然后才想起今日的事情来。 其实早在几日前,他们就已经知道太子在查当日先太子妃被人下毒的事。当初的事,他们顾忌太子会有所察觉,许多事情做得并不是那么干净。本以为等再过个一年半载之后,他们再慢慢处理那些知情的人,这样才能不致于让人怀疑。哪知道太子却不知从何处发现了蛛丝马迹,竟然会查起这件事。等他们知晓,便是想要去毁灭那些证据也来不及了。 想到在东宫的书房里,太子如剑刃一样看向他的眼神,他便觉得全身从里到外都冷透了。 宣国公叹了口气,诸多筹谋,大好的形势,一夕之间便翻天地覆的翻转。 丫头给他的腿揉了有大半个时辰,宣国公渐渐觉得好了些,然后便对她们挥了挥手。两个丫鬟将他的裤腿放了下来,然后站起来屈了屈膝,这才从屋子里下去了。 赵章氏对身边的白麽麽使了使眼色,白麽麽点了点头,挥手领着屋里的丫鬟都出去,然后顺带关上了门。指着远处的墙角对着身后的丫鬟道:“你们到那边站着,没我的吩咐不许过来。”等丫鬟都走了之后,自己则又站到了门外的走廊上守着。 她刚站了没多久,然后便听到屋里断断续续传出赵章氏的声音:“公爷,事情究竟如何了,您倒是快点说啊,您这是要急死我。” 赵章氏刚说 完,接着便是宣国公有些冷厉的声音:“嫦儿不能留了,吩咐你放在她身边的人,让她动手结果了她吧。” 白麽麽听了打了个冷颤,她在内宅里厮混了几十年,早晓得知道得越多的人活得越不长久,于是连忙闭起耳朵,在心里默默的数数,阻止自己再听。 而屋里,赵章氏用着略带哀求的语气喊了一声:“公爷。” 她虽也恨赵嫦这个女儿,恨得真是恨不得自己没生过这个女儿,但到底虎毒不食子,她对她到底存了一丝不忍。 宣国公府语气冷冷的打断她道:“你不用说了,马上让人结果了那个孽女,省得让她再祸害了国公府。”他现在真是后悔当初没一手掐死这个女儿,好吃好喝的供着她长大,倒是养出了一个祸害。 宣国公知道赵章氏心中还有不忍,便又对她道:“你别再妇人之仁,你自己想想是她重要还是二皇孙重要,殿下已知当初的事,现在恼了国公府都是小的,最怕殿下连二皇孙也会受了连累。无论如何,太子都不会再留嫦儿在这世上,与其让太子来结果了她,还不如我们自己动手,多少还能让太子看到我们请罪的诚意。” 赵章氏听到会连累了外孙,比较了这个不讨喜的女儿和外孙的重要性,最终狠下了心,也不再为她求情。 赵章氏又焦急的问道:“殿下真的会因此恼了二皇孙吗?那二皇孙以后会如何。”这可怎么办才好,听说太子妃已经怀孕了,若是太子厌了二皇孙,而太子妃又生了个儿子出来,二皇孙的地位会变得如何。 还有赵婳,当初她进东宫前,为了让她一心一意能辅佐二皇孙,她明明偷偷令人给她送过一碗加过料的汤药,丫鬟也回禀过亲眼看着她喝下去了。却没想到,她那么快就怀孕了。当初下药的事,若不是丫鬟背叛了她,那便是赵婳后来偷偷想了法子将药又催吐了出来。那时她刚刚回宣国公府,不可能这么快能收买得了她身边的丫鬟,那便是她后面将药吐出来了。 当真是让雁啄瞎了眼,她当真是小看她了。 宣国公听了赵章氏的问题,心里沉吟了一番。二皇孙的以后关系着宣国公府的前程,他自然也是关心的。他想了一会,然后道:“放心吧,听闻殿下对二皇孙还算疼爱,何况二皇孙是嫡长子,应不致于会厌了他。只是我们国公府,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怕是都得低调行事了。” 东宫的太子妃让娘家的妹妹给毒害了,因此还害了东宫嫡出的皇孙自出生就身体虚弱,这件事若 是闹出来,于东宫来说不是什么好名声,往小里说太子要被说成治家无方,往大了说,只怕连治国之能都要被质疑。 东宫正是被人虎视眈眈的时候,郭后和萧贵妃都在盯着他的太子之位,惠王和庄王又都已经开始上朝参政,特别是惠王,自小就有慧名,上朝后皇上交代的几件差事都办得十分漂亮。连皇帝私下里都曾感叹过:“可惜皇位不能分成两个。” 郭后和惠王正愁抓不到太子的把柄,这时候将事情闹出来,就相当于将把柄送到了郭后手上去,若是郭后和惠王将这件事往大里闹,只怕太子储君的位置都要摇摇欲坠。 太子顾忌着东宫的名声,必不会将这件事闹出来,既然不能闹出来,那便也就不能来问宣国公府的罪。何况还有二皇孙呢,若是太子不想放弃二皇孙这个嫡长子,就无论如何都不能毁了他国公府这个二皇孙的外家。 无论是考虑到东宫的形势还是为了二皇孙的以后,太子虽然不会动宣国公府,但却也不等于太子还能给宣国公府好脸色。 原本他想趁着太子和皇帝的关系好转,东宫情势正好,而太子又对先太子妃有愧,求太子帮他两个儿子的官职再往上走一走的,如今看来,这件事却是不能了。 想到这里,宣国公又叹了一口气,心里对二女儿的恼恨又重了几分。 而此时在东宫里,正在养胎的太子妃自然也知道了东宫正发生的事。 太子以在东宫搜出厌胜之术为由,将东宫清洗了一番,当年伺候赵娥的宫女太监已经所剩无几,由不得她不怀疑这里面的事。 太子查探的时候虽然是私下里进行,也将事情瞒得紧,但她手上自有一班能干的人马,打听这些事情虽然费了一番功夫,但却并不是一点东西都没打听出来。 她能想到赵娥当初难产的事是故意诬陷在郭后的头上的,但却没想到里面还藏着这一番真相,更没想到的是,有公正之名并得太子敬重,一直到现在都令太子念念不忘的赵娥竟然会联合娘家做出欺瞒太子的事情来。果真她还是小看了她,没想到她会这样大胆。不,比她更大胆的,应该是她那个敢对姐姐下毒手的妹妹。 太子妃喝了一口茶,嘴上噙着一抹笑,心道,这宣国公府真是养出了一对极出色的姐妹花。 她一直努力着要打败赵娥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如今没想到,一切得来全不费工夫,赵娥和宣国公府却是自己先将自己作死了。一个欺骗了自己的妻子,一个明 明是被亲妹妹毒伤了身体,却故意让他误会成是为了东宫耗神所致引起他愧疚的妻子,太子无论如何都该敬重不起来了吧。 还有宣国公府,因着对赵娥有愧,加之又是二皇孙的娘家,太子一向对其多加礼遇,连她的娘家魏国公府都排在了后面。如今太子没有降罪于宣国公府,已是太子看在二皇孙的面子上了,却再不会对他多加善待。这样也好,没有了宣国公府,她的娘家魏国公府才能在太子面前出头。 太子妃放下手中的茶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这一胎,得是儿子才好。 比起太子妃的悠闲自在来,另一边的赵婳这里却是一番新的天地。 她是满府里,第一个怀孕后没有得到太子赏赐的人。赵婳清楚,她到底还是受了宣国公府的无妄之灾。 赵婳在心里将赵娥赵嫦连带着宣国公和赵章氏都骂了个遍,就差点连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上了。 可是没办法,心里再恨,她还是得一边越发用心的照顾二皇子,以图挽回太子的心,另一边却还要小心自己的肚子。如今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她拼了命也得将他生下来。 上辈子的赵婳是在三年后才怀上孩子的,那时候她找到了神医杜邈来医治二皇孙,他医治二皇孙的时候顺便说出了她有宫寒之症,然后在医治二皇孙的时候顺带医治了她,之后她才怀上了孩子。 只是那时候她哪里是什么宫寒之症,明明是在宣国公府的时候遭过赵章氏的毒手,杜邈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只道她是宫寒之症。 而这辈子,她却将赵章氏送的那碗加了料的药催吐了出来,她本以为自己的身体是再没有妨碍的。只是进了东宫之后,她迟迟不得孕,连比她后进门半年的太子妃都怀上了,她却还无任何动静,她又怀疑是不是当初那碗药没催干净,还是伤了自己的身体。 就在她后悔当初不应该为了打消赵章氏的怀疑喝下那碗药的时候,却在这时发现她怀孕了。早不来晚不来,正好在赵娥被毒害的真相爆出来的时候出现,她觉得这个孩子简直就是她的福星。 太子是个疼爱孩子的人,有了肚子里的这个宝贝,就算看在孩子的面上,太子也会多谅解她几分吧。何况赵娥联合宣国公府干下的事,本就跟她没什么关系。 ☆、第六十六章 徐莺坐在炕上,看着已经学会翻身的三郡主在炕上一直左翻翻右翻翻的。 三郡主已经能很灵活的翻身了,她又热衷于干这种游戏,自己一个人自嗨自乐的左翻一下,右翻一下,或者在炕上连续滚上两三圈,滚完躺在床上,一边“啊啊啊”的一边自己给自己鼓掌。就这样玩,别人不用理她,她自己都能玩上一二个时辰。 三郡主玩累了,趴在炕上扯着一个拨浪鼓在玩,两只手各拿着拨浪鼓上的两个坠子,眼睛看看左边这个,一会又看看右边这个,研究得十分认真。 正在这时,梨香从外面走了进来,声音略带焦急的对徐莺道:“娘娘,殿下往我们院里来了。” 徐莺有些吃惊道:“不是吧,这么突然。” 东宫里谁都知道,太子最近心情不好,东宫上头都是低气压。一开始东宫的嫔妾还有人不怕死的想要做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在杨选侍身先士卒的上前去想要安慰太子并顺带培养感情,结果却被太子一个“滚”字给骂回来,丢了一个大脸之后,东宫其他蠢蠢欲动的人就都缩了。 太子心情不好后倒是来了一次徐莺的院子,那时候梨香和杏香等人还很高兴。太子心情不好,谁都不要就乐意来我们娘娘的院子啊,这证明我们娘娘在太子心中是多么不同的地位。 结果太子在她院里跟她相顾无言的坐了半个时辰(其实主要是她相顾无言,太子却好像是坐着想心事),结果因为太子生气的表情太恐怖,让她的院子也跟着产生了低气压,梨香和杏香面对着全身都散发冷气的太子,站在屋里连大气都不敢说一下。就是徐莺,心里也跟着十分惶恐不安。 后来又因为梨香送上的茶十分的不合太子胃口,太子突然抬起头看了梨香一眼,那冰冷的眼神令梨香的双腿立马就软了下来,跪下来请罪道:“太子,恕罪。” 太子却在这个时候一句话都不说,突然站了起来,从她的院子里走了,留下了她们这群莫名其妙却不知道是不是将太子给惹恼了的女流之辈。 后来梨香冒着冷汗从地上站起来,眼睛湿湿的看着徐莺,那表情都像是在说:娘娘,那解语花真不是那么好做的,咱不做了吧。 其实徐莺多少知道太子生气的原由,不同于太子妃是打听出来的,徐莺却是自己猜出来的。当初太子妃养胎和生产的时候,徐莺就在旁边,她还挂了一个管家的名头,看到的东西比别人要多一些。那时候很多事情她都能感觉到不对经,只是 那时她小小一个才人,身无依仗,很多事不敢往深里想。就是想了,无凭无据也不敢跟太子说。 然后这时候太子在东宫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太子的一些动作跟以前的一些事情联系起来,有些东西并不难猜。 也因此,这个时候徐莺真不想太子来她这里。来了她要跟他说什么?聊先太子妃那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自顾自说其他的,太子也不会认真听,总让人觉得自己自说自话像个傻子。何况太子正生气呢,谁知道会不会迁怒于她。 综上所述,她宁愿等雨过天晴了太子再来。 梨香也被上次太子的眼神吓倒了,于是跟着给徐莺出主意道:“娘娘,要不您称病拒驾吧?” 徐莺正想赞一句:好主意。 结果从外面跨步进来的芳姑姑却打破了她的幻想。芳姑姑瞪了梨香一眼,训斥道:“你这个丫头乱撺掇娘娘什么,小心板子伺候。” 说完转身对徐莺屈了屈身,福了礼,劝谏道:“娘娘,身为嫔妾,伺候殿下是责无旁贷的事,府中的其他娘娘都看着您呢,请您准备准备,出去迎驾吧。” 人家意思很明白了,嫔妾就是半个丫鬟,你别给我耍脾气想偷懒,只能太子不想来你的院子的份,绝对没有太子来了你不想伺候的份。何况人家也是为她好,都提醒了东宫好多双眼睛都盯着她呢,巴不得她行差踏错能抓个把柄。所以称病拒驾这种事,想想就行了,现在还是好好准备出去迎驾吧。 徐莺叹了口气,抱了趴在床上还在研究拨浪鼓的三郡主出了内室。刚在外面站好,外面太监便唱起了“殿下到”,然后是一袭宝蓝的衣摆飘了进来。 徐莺抱着三郡主屈身行礼,太子看了她一眼,伸手从她手上将三郡主接了过来,然后拉着她进了屋里。 等在小榻上坐下后,徐莺偷偷去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很好,比上次来心情看起来要好了很多了。 而被抱在太子抱在手上的三郡主抬起头来好奇的看了太子一眼,小孩子的忘性大,太子有段时间没来了,三郡主似乎已经忘了他是谁。她看了一会,也不知道有没有想起他是谁来,突然又低下头研究她的拨浪鼓去了——在徐莺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她拿着拨浪鼓没撒手,于是拨浪鼓就被她带了出来。 三郡主研究了半天,大概觉得这拨浪鼓就是个吃的东西,拿着上面的坠子放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奶娘见了惊了一下,想 要上前将坠子从她嘴里拿出来,但顾忌太子又不敢上前,正在犹豫当中,却见太子伸手进去将坠子挖了出来,手指因此沾了三郡主的口水也不嫌脏。 三郡主还以为父亲是在跟自己玩,弃了拨浪鼓,追着他的手指要咬,过一会又一边拍手一边高兴的“啊啊”笑起来。 太子看着天真无忧,却每天都活得高兴的女儿,心里也跟着柔软起来,问她道:“这么久没来看昕儿,昕儿想父王了吗?” 三郡主在他手上添了一下,在他手上贡献了一把口水,以表达自己自己的喜欢。 太子却觉得很高兴,逗了一会女儿,然后才让奶娘将孩子抱了下去,转头想跟徐莺说话,却发现徐莺远远的坐到小榻的边上去了。 太子敲了敲自己旁边的位置,对她道:“你坐过来一点。” 徐莺小小的挪了一点,太子见了,不由道:“怎么,你也跟别人一样学起了欲情故纵来了,快点过来。” 太子其实是觉得屋里的气氛太冷,有心想要说句玩笑话缓和一下气氛,奈何他的表情没调档过来,还保持在严肃档状态,让徐莺以为他这是生气了,吓得连忙溜溜的坐到他边上去了。 太子拉了她的手,问道:“这么久没来看你,是生气了吗?” 徐莺连忙摇了摇头,她心道,其实你就是再过些日子也没事啊,做好等心情好了再来。 太子却觉得她肯定是生气了,要不然怎么现在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说了(殿下您不觉得人家是怕你怕的么?)。 太子叹了口气,对她道:“对不起,我这些日子……”说到这里他却又没继续说下去了,然后跟着又叹了口气。 他这些日子心情不好,他其实也是怕生起气来伤了她才不敢来,上一次来,他差点就没忍住脾气,差一点就在她的院子里发起脾气来,后来怕伤了她的心才匆匆的离开。 太子低头看了徐莺一眼,却发现她脸上都是怯怯的表情,太子这才明白过来,问她道:“你怕我。” 徐莺正想要摇头,但却听到太子道:“莺莺,说实话,你答应过我不会欺骗我的,你知道我不喜欢骗人。” 徐莺顿了顿,心中略带了些愧疚,然后才道:“你不生气的时候不怕,你生气的时候有点怕。” 太子将她抱了过来,叹口气道:“说实话多好,难道你们说实话,我就会对你们如何?为什么非得欺瞒我呢,难道我不值得你们信 任吗?” 徐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失落失望的太子,也知道他说的并不是她而是指先太子妃,但徐莺却有了点点的愧疚,其实刚刚她也差点咬欺骗他了。 芳姑姑见着里面相拥的太子和徐莺,想了想,对屋里的宫女挥了一下手将她们都带出去了。 屋里太子却想起了赵娥,他明白赵娥的想法,她会欺瞒他,是怕人走茶凉,怕她不在他便会忽视了曦儿和昹儿,也怕他会问罪于她的娘家,所以故意让他误会她是为了东宫才会垮了身体,让他心中对她产生愧疚,这样他便会因为愧疚而好好对待她所出的一双儿女,会因为愧疚向着她的娘家。 其实说到底,她心里根本是不信他。曦儿和昹儿固然是她的儿女,难道就不是他的了。难道她不在了,他便不会再疼爱他们。还有她的娘家宣国公府,她若当时告诉了他真相,固然他会不待见宣国公府,但为了昹儿的以后,他便是不待见,却也不会对宣国公府如何。 她明白他不喜别人骗他,更恨亲近的人欺骗他,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欺骗的方式。而他却一直信重于她,对她的话一直不曾怀疑,这才让他们瞒天过海。 太子问徐莺道:“莺莺,你会骗我吗?” 若是以前,他相信莺莺不会骗她,而她对他也一直很诚实,但现在他却不敢确定了,赵娥的事让他对一切都产生了怀疑。赵娥从前不是也不曾欺骗过他,但她却在最后一次利用她从前在他身上取得的信任欺骗了他, 徐莺觉得这样的太子令人同情令人可怜,从前的太子让她觉得无所不能,但此刻的他,却让她感受到了他原来也有无奈,也有失落、丧气这样消极的情绪。他是太子啊,高高在上的太子,此刻却像普通人一样失落丧气,她对这样的他感到心疼,心疼的几乎想要落泪。 她抱着他的背,拼命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骗你的,你不要伤心啊。” 太子将脸埋到她的肩膀上,亲了亲她的脖子,然后道:“我相信你,我愿意去相信你,从此以后,我也只相信你一个人,莺莺,不要令我失望。”不要像她一样令我失望。 徐莺拼命的点头:“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不会令你失望的。你不要难过,你一难过,我也想难过了。” 太子轻叹一口气,然后抱紧了她。 ☆、第六十七章 先太子妃的事,在东宫惊起一波微澜,还没形成惊涛骇浪,便被太子压了下去。 只是在这件事过去不久,就传来远嫁贵州的赵二小姐病亡的消息。 太子听到这个消息时,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都说虎毒不食子,宣国公为了权势,倒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其实就是宣国公府不动手,他也不会让赵嫦再活下来,但宣国公动手跟他动手却是不同,赵嫦再如何,也是宣国公的亲生女儿。 太子除了冷落宣国公府之外,对宣国公府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处罚。宣国公府倒还算知趣,自这一事之后则行事低调起来。 除此之外,太子则找了信得过的太医来诊治二皇孙的身体。二皇孙的体弱既然是在母体中毒所致,那便应该有解毒的法子。从前太子以为二皇孙身体弱是天生所致,如今知道他的病弱是另有根源,对治好他倒是觉得有了希望。 只是想到太医,太子也是有些着恼。自二皇孙出生以来,因着身体弱,太医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时候不少。太医院荟萃了天下医术精湛的太医,就算二皇孙的毒中都隐蔽,他不相信太医院里没有一个太医看得出来,但却无一人告诉他二皇孙身体的异样,说出来也不过是太医院的那群大夫选择了明哲保身罢了。 太医院的人最怕牵扯到了阴谋里面去,所以就算看到了二皇孙的异状,也选择了沉默。只是如今太子已经勘破了阴谋,太医便有不尽责之嫌,难免就要承受太子的怒气。 太医如今没了隐瞒的必要,加之受了太子的敲打,心中战战兢兢,对医治二皇孙便格外的用心起来。只是二皇孙到底是在娘胎里中的毒,加之太子找不出是中的何种毒,医治起来却也难免无能为力。 太子对此失望之余,便令人私下里去寻民间的大夫。民间藏龙卧虎,总能找着几个医术高超之辈。 只是民间虽然藏龙卧虎,但更多的却是欺世盗名之辈。太子派出去寻医的人找了一二年,却几无所获,唯一打听到有个比较靠谱的姓杜的神医曾在四川一带出现过,医治过不少中毒之人,听闻曾治好过四川清吏司许大人的嫡子。这位许公子也是在娘胎时遭了妾室的暗算,这才从娘胎里带了胎毒来,一直长到十岁都是病病歪歪的,大夫都曾言明他活不过十五岁,但经度杜神医治好后,如今这位许公子已经投了军,在卫所做了正七品的镇抚。 只是这位杜神医是闲云野鹤的性子,在几年前失去了踪迹,无人看到他出现在了哪里。 太子自来相信那些有本事的人,总是要费一番心思才能寻得的,当年刘备还要三顾茅庐才请出了诸葛这个军事呢,太子心中虽有小小失望,却也并不放弃,一边让太医更加精心的看顾二皇孙,另一边则让人继续慢慢去寻这位杜神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此时在东宫里,太子在书房听完赵嫦最终的下场之后,扔了手中的笔,吐出一口郁气,然后便去了西院。 西院里,刚刚学会爬的三郡主被放到铺着锦垫的地上,黑亮的眼睛滑溜滑溜的看着前面的雪球,然后滑溜滑溜的往雪球的方向爬。而一身圆滚滚的雪球则跑在前面,跑几步就回过头来看后面的三郡主一眼,等一会她,等她靠近之后,又溜溜的跑几步。 徐莺正盘腿坐在锦垫的边上,一边鼓掌一边给她加油:“昕儿好厉害,快,快,快,快去追上雪球。” 是的,是雪球。 自那一次徐莺怀孕时因为雪球差点被人谋算了之后,太子怕再有人利用雪球伤了她,便让人将雪球抱走了,只道等她生完孩子再将它抱回来。后来等她生了孩子,徐莺有了好玩的女儿,倒是将雪球给忘了,一直在几天前,安陵郡主来看她时,说起自己家里养的狗养了一窝小狗,问要不要抱给她养一只,她才想起雪球来。 徐莺心中对雪球颇为愧疚,这才向太子提出要将雪球抱回来养。 太子对她能想起雪球十分惊奇,但却拒绝了她的要求,跟她道:“昕儿还小,雪球的爪子利,它乱跑起来怕要伤了昕儿,等过段时间再将它抱回来。” 徐莺道:“会有人看着雪球呢,昕儿身边也一堆的奶娘宫女看着,怎么会伤了她。”然后又跟太子软磨硬磨了好几天,太子才终于松了口。只是雪球被抱回来之后,徐莺却发现它脚上的爪子被剪掉了,徐莺用眼神控诉了一番太子的残忍,但想到这对女儿来说是最安全的方式,倒底没说什么。 徐莺有将近一年没有看到过雪球了,曾经可爱憨态的小雪球变成了一只十分肥溜溜的大雪球。它倒是还认得她,一看到她就对着她“喵”了一声,然后眼哒哒的看着她,仿佛是在埋怨。徐莺将它抱在怀里跟它道歉,直道自己不该忘了它。雪球像是听懂了它的话,在她手背上舔了两下表示自己的原谅。 三郡主对出现在家里的新成员很好奇,用探索的眼神观察了它一个时辰之后,伸出手试探性的抓了一下它的尾巴,雪球十分亲热的对她“喵”了一声,然后这两 个小伙伴成为了好朋友,连徐莺都被他们排除在外了。 现在三郡主一起床已经不找徐莺这个亲娘了,而是一醒来就伸着手要去奶娘带她去找雪球。宫女怕雪球半夜醒来会爬起来伤了三郡主,并不敢让雪球睡在三郡主的屋里,而雪球像是懂得什么,晚上就只肯睡在三郡主房间的门口,等早上三郡主房间的门一被打开,雪球就倏的钻进她屋子去了,快得连照顾它的宫女都抓不住。 三郡主最近开始学爬,最喜欢的就是追着雪球跑,然后笑嘻嘻的去抓它的尾巴。 雪球也乐意配合她玩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常常在前面跑着让三郡主追,只是每跑几步就会停下来等三郡主一会。 三郡主爬了半天都没追上雪球,仿佛终于气馁了,蹲坐在垫子上不愿意爬了,反而低着头去玩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锁,仿佛对雪球已经失去了兴趣,连徐莺都以为三郡主是爬累了,正准备要将她抱起来。而被抛弃的雪球觉得很受伤,可怜兮兮的“喵喵”几声走到三郡主身边,想要求拥抱求抚摸。 三郡主却在这时候突然伸出手,速度极快的抓住了雪球的尾巴,嘻嘻的笑起来,然后转头去望徐莺,仿佛是在说“看,我抓住了”。徐莺小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还不满半岁大的三郡主已经会耍计谋了,她正震惊于三郡主是太聪明呢还是太滑头呢,从门口进来看到这一幕的太子却已经走过来将三郡主抱了起来,高兴的夸赞道:“我们三郡主可真聪明。” 三郡主还听不懂聪明是什么意思,但却知道这是夸自己的话,投李报桃的在亲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口水鼻涕的糊了太子一脸。太子被这满脸的口水鼻涕愣了一下,三郡主却已经嘻嘻的笑了起来,笑的时候眉眼弯弯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水晶一样,让太子怎么都生不起气来。 太子抱了她在小榻上坐下,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小滑头。” 徐莺让人收了地上的垫子,自己走到太子旁边坐下,雪球此时则乖巧的蹲在她的脚边。 太子将三郡主抱在手上掂了掂,跟徐莺道:“又重了点。” 徐莺道:“她现在能吃得很呢,我正在努力控制她的食量,免得将她喂成了大胖子。”从三郡主四个月开始,徐莺就开始喂她吃一些米糊或粥之类的辅食。一开始徐莺还怕三郡主不接受,还想好了万一她不肯吃要怎么哄她,但没想到三郡主接受起来不仅十分快,而且非常喜欢。但就是吃得太多了,徐莺一怕她吃多了消化不良,二怕将 她喂得跟雪球一样圆滚滚的影响美观。 太子道:“能吃才好,能吃才是福。”算起来,东宫的几个孩子中,昕儿是最好养的。昹儿就不用说了,比昕儿大七八个月的景儿明明生出来的时候是十分健康的,但养起来却难,已经一岁多了,还是只喝奶,别的什么都不吃,瘦得身上没有几两肉,三天两头的也要小病一场。反观昕儿从出生以来,就一直没有病过。 太子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小孩子脾胃弱,也不能让她吃太多了,免得消化不良。让麽麽们看着,每天定时定量给她吃东西。” 徐莺道:“这还用殿下说,早吩咐过了。” 太子点了点头。 三郡主知道太子每次来都要抱着她玩举高高的游戏,这次已经来了这么久,太子却一直没陪她玩,心里早就不满了,一边扯着太子的袖子一边不满的叫嚷起来。直到太子将她高高的举起,她才高兴的咯咯笑起来,脚在悬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想要猜到太子的脸上去。 徐莺颇为担心的跟太子道:“你小心些,别把她给摔下来了。” 太子道:“放心,她能有多重,怎么会摔下来。” 太子陪着女儿玩了一会,来没来得及跟徐莺说会话,结果这时候东院却来了宫女跟他禀报道:“殿下,刚才赵娘娘照顾二皇孙的时候累倒晕过去了。” 徐莺在心里吐槽:你怎么知道她是因为累倒晕过去的,就不可能她是自己病了晕了,或者是故意装的。 徐莺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甲,反正这时候她是说不出“殿下,您快去看看赵姐姐这样”这样的话来的。太子若要走她不拦着,但她才不想勉强自己装大方。反正她就一小妾,也不需要贤惠的名声。 太子却是叹了一口气,将三郡主交到徐莺手中,对她道:“我先去看看她。” 她到底怀着他的孩子,他能不顾赵婳,却不能不顾她肚子里的孩子。 徐莺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三郡主送他出了门口,目送他离开。三郡主看着来了没一会就离开的父亲,显得很不高兴。 一直能太子出了院子,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徐莺仍还站在门前。 梨香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娘娘。” 徐莺叹了一口气,道:“回吧。”然后才抱着三郡主一起进了屋子。 ☆、第六十八章 东院里,太医已经替赵婳诊过脉,的确是劳累过度之态。太医走后不久,赵婳也跟着醒了。 等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站在房间里的太子,声音侬侬而又依赖的喊了一声:“殿下。” 病中娇容,配上这样的虚弱而又依赖的声音,倒是十分的惹人怜爱。 太子冷硬的脸色最终缓了缓,见她挣扎着要起来,声音温和了几分对她道:“既然病着,那便躺着吧,不用起来了。” 赵婳却摇了摇头,仍是扶了青盏的手做起来,然后望着太子自嘲的道:“我还以为殿下不会再进我的门了。” 因为先太子妃的事,太子对她的确有所迁怒,自从事情闹开,太子的确没有再进过她的房间,便是来了东院,也只是来看看大郡主和二皇孙。 赵婳挥了挥手,让青盏带着屋里的宫女下去,然后才开口对太子道:“我知道殿下对我有所误会,所以这些日子才会冷淡我。可是犯人尚且有个辩解的机会,为何殿下不能容我为自己分辨。”她说着,声音略带着哭腔的道:“我一直等着殿下给我这个机会,可是一直没有等来。今天若不是我这一病,殿下怕也还是不会来看我吧。说起来可怜可悯,我一个大活人,却还要借着肚子里孩子才能请得动殿下来。女人活到我这份山,也真的是可悲了。” 都说女人怀孕的时候会变得心灵脆弱,会变得泪点低,会变得心思敏感,便是心理强悍如赵婳也不例外。她说这些话,固然有谋求太子怜惜的成分在,可心里也的确觉得委屈觉得不甘了。 赵娥的事,明明和她没有任何干系,她进东宫以后,不管目的是如何,但照顾二皇孙她都敢打包票说是尽心尽力。凭什么赵娥犯下的事,如今得她来承担太子生气的后果。 太子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赵婳继续道:“先前姐姐和大伯父做的事,我不知道也与我无关,殿下不能将怒气牵连在我的身上,这对我不公平。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生来是宣国公府的姑娘不是我的错,甚至连进东宫侍奉殿下照顾曦儿和昹儿都不是我能拒绝说愿意或不愿意的,若只是因为我和姐姐同是赵家的姑娘,太子便迁怒于我,这样我何其冤枉,我不服。”说着顿了顿,赵婳继续道:“就如哪天惠王做错了事,若只是因为殿下和他是兄弟,陛下便迁怒于殿下您一样,殿下那时可甘心。” 若说她前面说的那些话只是有些小矫情的话,后面的话就实在有些大不韪了,何况她还提到惠王来 作比,实在有些触碰到了太子的逆鳞。太子皱了皱眉,斥道:“赵婳,你胆子太大了些。” 赵婳遭了这一声训斥,其实心里有些打鼓,但她既想着置之死地而后生,便强迫自己镇定,对上太子的眼睛,神情装出不屈的道:“我知道殿下会因为我的话而生怒,可是这些话藏在我的心里,憋得我几乎呼吸不过来,我不吐不快。”说着自嘲的笑了笑,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勇气道:“何况我已经被殿下厌弃了,情况再坏又能再坏成如何。” 太子的目光闪了闪,今天赵婳的话并不能说对他毫无触动。他也知道在先太子妃这件事情上,她毫不知情毫无过错,只是受了宣国公府的池鱼之殃。若是换了其她人,心里再是不甘再是委屈,怕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只能事后再来找补。凭这一点,不得不说赵婳的胆魄要比其他的女子大许多。 赵婳垂下眼,继续道:“妾今日语有不敬,望殿下恕罪,但妾不后悔今日说出这些话,这些话句句是妾心中所想,殿下是妾的夫主也是妾喜欢的人,妾不愿对殿下虚情假意,更不希望承受殿下的厌憎,若殿下因此仍要怪罪,妾也无话可说。只望殿下能看在妾侍奉一场的份上,以后能一视同仁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要让他因为我这个母亲,也遭受殿下的不喜。” 太子心里叹了口气,最终道:“他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会一样疼爱于他。至于你,赵嫔,你想得太多了,我不曾迁怒于你,你还是少胡思乱想,好好养胎吧。” 赵婳一点都不相信的道:“是吗。” 太子有些恼道:“自然我说是就是。”既然他都已经铺好了台阶,就算不是,她也得说“是,妾误会了”然后顺着他的台阶走下来。还非得反问一句“是吗?”,难道要他说他的确迁怒了她比较好?这个赵嫔,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赵婳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也后悔了,都说一孕傻三年,她怎么就顺口将这两个字说出来了。直到看到太子着恼,赵婳才连忙往台阶上走,道:“是妾胡思乱想了。” 太子点了点头,然后又道:“我看你现在怀着孕,精力难免不济,我将昹儿抱给徐氏照顾一段时间吧。” 赵婳听得心中大惊,昹儿是嫡皇孙,怎么能让徐莺养。自古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徐莺若是养了嫡皇孙,身份只会上一个台阶。何况二皇孙现在真是认人的时候,她花了多少精力才让二皇孙跟她亲近,若是被徐莺趁机养得只跟她亲近,凭着太子对她的宠爱,二皇孙还能不能回到她身边还 是两说。无论如何,二皇孙现在还是她在东宫立身的根本,她怎么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赵婳急忙抬起头望着太子,焦急道:“殿下,昹儿从三个月大就到了妾身边,妾一手一手将他养到这么大,中间不知花费了多少的心力,妾早已将他当成亲生的孩子看待,一天都不能看不见他。儿是母亲的心头肉,殿下您这样做,简直是在割我的心头肉,妾不愿意。” 太子也不过一说而已,心知赵婳未必能答应,就是莺莺怕也未必愿意抚养昹儿这个嫡出的皇孙。莺莺最是乌龟一样的性子,只要事情外头有别人顶着,她就宁愿缩在自己的壳里万事不管,唯有在无人愿意出头的时候,她才肯缩出头来,用她那小身板硬扛着顶上。何况她那院里也有一个需要照顾的昕儿,未必能多照顾一个体弱的昹儿。 太子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吧。只是你到底没这么多的精力,要不然也不会晕倒,我会送两个麽麽过来,帮着你一起照顾昹儿。” 赵婳心里叹了口气,只怕这才是目的,说到底,他还是不信任了她。说是送两个麽麽来,这两个麽麽来照顾二皇孙是真,另一方面未必没有防着她的意思。 她照顾了二皇孙这么久,自认为尽心尽力没有任何不细心的地方,对二皇孙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心思,可是却仍是没能取得太子的信任,由不得赵婳不心生气馁。 只是这事并没有她能拒绝的余地,赵婳只能道:“殿下送来的人,自然是好的,妾也放心将昹儿交给他们照顾。” 太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跟着又继续敲打了一番:“赵嫔,希望你以后能记得今天说过的话,能如现在一般尽心尽力对昹儿,你需记得你进来东宫的职责。” 这个以后,自然指的是她有了亲生的孩子以后。 赵婳信誓旦旦的道:“妾一刻都不敢忘。” 太子点了点头,然后道:“既然你已经没事,好好歇着吧,我先走了。” 赵婳却连忙伸长了身子在后面喊住他:“殿下。” 太子回过头看着她。 赵婳道:“若妾今日想求殿下留下来陪妾一会,这个请求是不是儧越了。” 太子用一种“你知道儧越了就好”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走了。 赵婳握了握拳头,面无表情的闭了闭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青盏从外面走进来,帮她扶了扶身后的大迎枕,小心翼翼的安慰道:“娘娘,您别担 心,等日子长了,殿下定然会看到你的好的。” 赵婳半是自言自语的道:“但愿如此。” 另一边太子出了门,让人打了灯笼直接回了徐莺的院子。只是到了之后才发现,徐莺院里的灯都已经灭了。 太子在外面站了一会,正打算打道回外院歇一晚。却在此时,院子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正房的门被打开,然后太子便看到穿着一身睡衣,披散着头发站在门里面的徐莺,正盈盈的对着他笑。 太子看了一眼她身上单薄的睡衣,皱了皱眉,有些嫌弃她的衣衫不整。他然后转头去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郑恩,郑恩却已经将头低得低低的,一个眼神都不敢往徐莺身上瞄。 他倒底是有些介意,郑恩虽然不是男人,但也曾经是男人。 他瞪了郑恩一眼,然后轻咳了一声,这才抬脚进了门。他有心想要说她两句,但徐莺却完全发现太子的心里,正高兴的挽着太子的手,笑着道:“我还以为殿下不会回来了呢,我都已经睡下了。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感觉院子里有人,我就知道是殿下来了。” 太子这被她一打岔,倒是不好再说她什么了。 冬日夜寒,外面都是冷冰冰的,进了屋子,才觉得暖气扑面而来。 太子跟着她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昕儿呢?” 徐莺道:“睡了呢,刚刚你走了,她不高兴了一会,后面跟雪球玩了一会,玩累了便很快睡了。” 太子点了点头,然后便是洗漱上床。 宫女将帐子放下,然后出了屋子关上了门,只留了一个杏香在外面值夜。 而帐子里,徐莺趴到太子的身上,将鼻子凑到他的脸上,跟猫儿一样左嗅一下右嗅一下,甚至还扯开他的睡衣凑到他的胸口上闻了闻。 太子摸了摸她的脑袋,问他道:“在干什么?” 徐莺弯着嘴笑着道:“闻闻殿□上其他女人的味道洗干净了没有。” 太子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真是一个醋缸。” 徐莺一点也不恼,太子走了最终又回来,她还是觉得很高兴的。头靠在他的胸前,嘴角十分愉悦的弯着。 哎,她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了怎么办。从前她纵容自己喜欢他,是觉得反正自己这辈子都要留在他身边的,因为喜欢他而留在他身边总比心不甘情不愿留在他身边要好过一点。 但现在,她觉得自 己是打心底里有些喜欢他了,像是普通的女人对普通的男人那样,会因为他去了别的女人那里而介意,会因为他回来而高兴。那种介意和高兴,不是来源于不用承受失宠的恐惧,而是打心底里产生的一种甜蜜。 这是一种令人心慌而又甜腻的情絮。 太子却没有她那么多的想法,直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道:“那我只让自己身上沾上你的味道好不好?” 徐莺眼睛亮亮的点了点头。太子笑了笑,跟着压下来了。 然后徐莺也像是八爪鱼一样,整个人都攀在了他的身上,一边跟他亲亲一边喃喃的道:“珣郞,珣郞……” 太子听得心里一动容,放开她的唇抬起头来问她道:“你喊我什么?” 徐莺扶着他的肩膀抬起头来看着他道:“珣郞啊。”她看戏文里,女子称呼情人都是这么称呼的,难道有什么不对。 太子觉得这个新鲜的称呼十分动听,心里跟着软软的,亲了亲她的眼睛道:“再喊一遍。” 于是徐莺攀着他的脖子,抬起头来一遍亲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亲一下喊一句道:“珣郞,珣郞,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外面的夜色正浓,月亮高高的挂在枝头上。 守夜的杏香听着里面吱吱呀呀的床板声,脸色发红。心里却在想,太子对娘娘这般宠爱,他们院里应该很快就能迎来一位小皇孙了吧。三郡主虽然也好,但还是得有一位小皇孙才好。 杏香刚想着这个念头,忽而又听得里面徐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你别吸啊,你女儿现在不愿意喝我的奶水了,我正准备回奶呢,你一吸前面的功夫白做了……” 接着是太子嘟哝了一声什么,跟着帐子里面又是一番动静,女子的声音低低的吟哦了一身,然后软软的道:“你吸吧,你吸吧,你别停啊……” 杏香听得越发的脸上发烫,只好正襟立好,不让自己再去细听里面的动静。 等到了早上,整理床铺的梨香和杏香看着床上的奶白色痕迹,相互对视了一眼,纷纷脸色发烫,然后又各自不好意思的移开了眼睛。 正由宫女服侍着梳妆的徐莺看着镜子里微微有些破了的嘴唇,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想到昨天晚上的事,眉梢不由带上了□□。 正在这时,又有宫女端了药进来,杏香见了,结果宫女手中的药,对她道:“我来吧,你下去。”说着端了药走到徐莺的旁边 ,轻声问徐莺道:“娘娘,这回奶的方子还喝吗?” 徐莺想了想,道:“昕儿还太小了些,现在断她的奶是不大好,那就再迟些时候吧。”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徐莺连耳朵都忍不住跟着发烫。 杏香却一本正经,仿佛就是这样的模样道:“娘娘说的是,三郡主才半岁,实在不应该这么早断奶。” 被奶娘抱着走进来的三郡主扑闪扑闪着眼睛望着徐莺,亲娘,我现在真的不喜欢喝奶了。 而此时在外院里,刚练完了剑换了身衣裳坐着吃早膳的太子,看着小太监从食盒里端出的一碗羊奶。 太子看着这碗奶白色的东西,同样想到了昨天晚上喝的某样东西,不由也跟着舔了舔嘴唇上有些破了皮的地方,同样跟着春心荡漾起来。 郑恩会看脸色,一看太子的样子,马上对小太监使了使眼色,让他将那碗羊奶端到太子的面前来。 等用过了早膳,太子吩咐郑恩道:“我记得库里还有三个大的夜明珠,等一下你找出来送到你们徐娘娘的院子去。” 郑恩道是。 太子正准备走,跟着想到赵婳,又接着吩咐道:“另外,在库房里找几根好点的簪子,送去给赵嫔。” 郑恩自然仍是道是,但心里却已经分出了上下。都是赏赐,一个是太子亲自发话了要送夜明珠,另一个是让他随便找几根簪子送过去。在太子的心中,她们的地位谁轻谁重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了。 郑恩心道,看来以后对徐娘娘院里的人,得客气一点了。 西院里,梨香和杏香等人看到太子赏下的夜明珠,心里只觉得高兴,但徐莺却有些脸上发烫。 他自然知道太子送夜明珠是什么意思。上次安陵郡主送了她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她一时好奇让人挂到了床头上,然后让人熄了房间的灯,结果这却引来太子的兽性大发。 只是徐莺倒底觉得这样亮堂堂的做,实在太令人羞耻了些,那颗夜明珠只用了一个晚上就被她压到箱底里去了。但昨天晚上太子突然兴致起来,说要拿出那颗夜明珠来,被她说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才作罢。然后到了第二天,太子就让人送了三颗夜明珠来,意图不要太明显。 徐莺将放在檀木匣子里的三颗夜明珠看了看,虽然这三颗没有安陵郡主送她的那一颗大,但个头也不小,而且三颗大小差不多,这就有些难得了。 梨香凑在徐莺的身边道:“娘 娘,今天得了太子赏赐的只有您和赵娘娘,不过赵娘娘得的是簪子。”但簪子只是普通物件,再是贵重精致,又哪里及得上夜明珠来得稀罕珍贵。 徐莺点了点头,然后对她道:“你将之前安陵郡主送的那一颗也找出来,跟这三颗一起放到我的梳妆台上去。” 梨香道是,然后马上下去找了。 徐莺从奶娘手中接了女儿过来,三郡主对亮亮的会发光的夜明珠很好奇,伸着手要过去拿。 徐莺伸手拿了一个放到她的手上,可惜她力气小,拿不住,徐莺只好自己拿着让她看。 三郡主正是对一切好奇的东西都先放到嘴里先尝一下的阶段,见了夜明珠,自然也是先张口过去咬一口,咬不动。三郡主见没什么好玩的,转而失去了兴趣,张着脑袋去找雪球去了。 这个时候,她院里的太监洪全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她行了礼后道:“娘娘,有您的书信,从郧阳送来的。” 徐莺有些惊讶,让杏香拿了过来,拆来看了几眼,然后整个表情都舒畅起来。 她低头在三郡主的额头上亲了两口,然后高兴道:“昕儿,你的外祖母和姨母舅舅要来看你了,高不高兴?” 三郡主扑闪扑闪着眼睛疑惑的看着她,外祖母和姨母舅舅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徐莺轻轻点了点女儿粉嫩的小脸,心里却高兴的舒出了一口气。 算起来,徐莺也已经快两年没有见到徐田氏和徐鸾徐鸰了。独身一人来到这里,没有父母亲人,但她刚来的那一年,徐田氏却是真心的对她好,她也是真心将她当做了自己的亲人的。 而至于原来那个徐莺的亲爹,卖了女儿去做妾,气死了亲女儿的徐秀才,徐莺直接将她忽略了。 徐莺举了举女儿道:“这样真好,等明年开春你外祖母来了,看到你一定很高兴。我们昕儿可要乖乖的,让外祖母疼你。” 三郡主咧着嘴笑了一下,仿佛是答应了她的话。 ☆、第六十九章 冬去春来,转眼已经是第二年的三月。 东院里,已经挺着个大大的肚子的赵婳坐在床上,威目严视着眼前的太医,问道:“你诊得没错,真的是双胎?” 跪在地上的太医恭敬道:“回娘娘,没错的,娘娘怀的的确是双胞胎。” 赵婳对身边的青盏使了使眼色,青盏点了点头,过来扶起了太医。 赵婳声音温和了几分,继续道:“我自然是相信太医的医术的,只是不知太医可诊断得出,我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是男是女?” 太医愣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娘娘恕罪,微臣医术不精,实在看不出两位小殿下的性别。” 赵婳有些失望,转而又不觉得意外。也是,古代医术条件这么落后,又没有现代的b超这些仪器,怎么可能看得出来。若真的摸脉就能看出里面是男是女,那可就真的神乎了。 等送走了太医之后,赵婳摸着自己的肚子。她的肚子现在已经是六个月大,但因为怀的是双胞胎,显得尤其大了些,仿佛跟人八个月的肚子似的。 赵婳不由想起上辈子,上辈子赵婳只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是明年出生,女儿是三年后才出生,上辈子她不曾怀过双胞胎。 可是事情跟上辈子已经不一样了,她本以为这一胎会是个儿子的,但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两个孩子。 她早已清楚,许多事已经随着蝴蝶效应变得跟上辈子不一样了。就比如说上辈子没有徐莺,但这辈子徐莺却是太子最宠爱的女人,而上辈子这个时候,江婉玉也应该怀孕了,但这一年以来,太子几乎没有再进过江婉玉的门,江婉玉自然也就不可能是怀孕了。 而她呢,肚子里的这一对孩子,会是上辈子赵婳的那一对孩子提前来到她的肚子吗? 若真是这样,那就真是太好了。有两个儿子虽好,但双胎是两子,在皇家一般视为不祥,若是生了两个女儿,那就更要命了,唯有龙凤胎,无论是在皇家还是在民间,都被视为是祥瑞。 大齐开过到现在,皇家可还没出现过一对龙凤胎,若她能生下这龙凤胎来,无论如何都会受到瞩目吧。特别是她几乎跟太子妃同时怀孕,太子妃生的是嫡出,两个人同时生产,她的孩子的光芒必会被嫡出的孩子掩盖,而如果是龙凤胎就不一样了。 赵婳第一次觉得,蝴蝶效应产生的变数,对自己也是有好处的。 她心里已经十分笃定肚子里的孩子就是 一堆龙凤胎,小心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噙着笑。徐莺再得宠又如何,最终先生下儿子的人是她,能生下龙凤胎的也是她,她未必不能争得过她。 赵婳对身边的青盏吩咐道:“去,将太医说的话告诉太子。” 青盏道是,然后出去了。 过了一会,青心从外面走了进来,悄声对赵婳道:“娘娘,四老爷已经回到京里了。” 赵婳听了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朝中每三年便要举行一次大的官员升迁调任,早先的时候,宣国公就说过要让她的父亲回来,在京里给他谋一个职位。宣国公府此举也很明白,一来是抬举她父亲安她的心,二来则是将她的亲生父母放在眼皮底下,用她的父母来拿捏她。 只是后面发生了先太子妃的事,宣国公府要低调做人,则将这件事放了下来。如今正好遇上官员升迁调任之年,加上赵四老爷在四川十几年,年年考绩为优,宣国公倒是觉得是个机会,便将他父亲运转回来了。 青心又道:“娘娘,宣国公府传了话来,说过几日四夫人便会来探望您。” 赵婳点了点头,然后道:“知道了,你传话回宣国公府,就说我许久不曾见过父亲,十分想念,让父亲到时候也一起来。” 无论是宣国公还是赵章氏皆不可信,她得另外培养自己的势力,而作为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的赵四老爷无疑是最合适的。她最清楚,能在四川这样穷乡僻壤又山匪横行的地方十几年都考绩为优,赵四老爷绝对不是无能之辈,他之所以十几年呆在四川做个小小的县令不升迁,不过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挪窝罢了。 她将赵四老爷扶植起来,以后才能慢慢摆脱宣国公府。 赵婳想着,又有些小小的遗憾,偏赵四老爷只有她一个女儿,要是她能有几个兄弟就好了,只有一个赵四老爷难免独木难支。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埋怨赵姜氏,在赵四老爷身边专宠十几年,后院连个妾室都没有,怎么肚子就这么不争气,只生了赵婳一个就没动静了。 想到自身的情形,赵婳又不由想到徐莺。她这具身体的出身卑微,她若想抬高自己的身份,也会想要扶持自己的娘家的吧。听闻她也没有同母的兄弟,家中只有两个异母弟弟,一个是姨娘所出,一个是她继母所出。 都说蝎子的尾巴后娘的心,想来她那位继母对她未必能有真心,她和继母的关系多半是不好的,至于姨娘出的那位弟弟 ,怕是更不用说了。不知徐莺是否也面临着如她这样无人可用的境况。 而她又会怎么做呢?是会缓和与继母的关系,继续扶持异母的弟弟,还是另外寻找助力? 此时正被赵婳揣度着的徐莺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打了一个喷嚏,梨香见了,连忙找了一件衣裳一边给她披上,一边说道:“娘娘,您该不是受凉了吧。”二三月的天气,乍暖还寒的时候,最容易受凉。 徐莺紧了紧身上的衣裳,道:“我感觉不像,说不好是有人惦记我呢。不是说我母亲和弟妹上京了吗,肯定是他们半路上说起了我。” 梨香道:“我让厨房给您煮一碗姜汤吧,就算没事,防着受凉也好。” 徐莺对这个倒是没有所谓,于是点头道:“行啊。”说完低头去逗坐在婴儿车里的三郡主了。 反正她和赵婳已经各自知道底细,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赵婳“发明”出了奶瓶,等到三郡主大了之后,徐莺就仿造现代的学步车,“发明”出了婴儿车。这东西被她“发明”出来之后,还被太子赞了一句心思灵巧,让她很是心虚,连忙跟太子说,这不是她想出来的,而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东西。 然后太子就含着笑问道:“你是在哪一本古籍上看到,将古籍拿来我看看,看看能不能发现出其他于民有利的物件来。”脸上的表情明明就是不信的。 徐莺说不出是在哪一本古籍上看的,太子就越发确信是徐莺自己想出来的点子了,只是因为谦虚,所以才扯了说是在哪本古籍上看的。 反正误会已经解释不清了,徐莺也只好由着他误会了。 已经□□个月的三郡主正在是学走路和说话的阶段,坐在婴儿车上,溜溜的就能自己跑很远。她爱跟雪球玩你追我赶的游戏,常常是雪球在前面跑,她坐在婴儿车里在后面追着雪球跑,一边追一边笑,满屋子都是喵叫声和三郡主的笑声。 还有三郡主的婴儿车上挂了几个铃铛,三郡主很喜欢坐在婴儿车上晃两下,然后听车上铃铛发出的“铃铃”声。 哦,对了,三郡主现在已经能发出一些像“吃”“打”“父”“母”这样单音节的字了,只是说得还有些含糊不清。三郡主说出的第一个字,居然不是“父”或“母”,而是“喵”。 当时三郡主说得十分含糊不清,徐莺听成了“妈”,心里还夸三郡主来着,明明没人教她说这个字,但三郡主居然能无师自通最先说出这个字来,让徐莺既 觉得幸福又觉得高兴,感动得差点眼泪都流出来了,觉得养个闺女真是没养错,看,多孝顺啊。直到三郡主说完,坐在婴儿车里手伸向雪球的方向,一边追着它跑她才明白过来,人家说的是“喵”不是“妈”。 真是,白浪费她这么多感情了。 徐莺立马将眼睛差点要出来的眼泪忍了,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不满道:“白养你了,养你这么大,在你心里我还没只猫重要。”然后徐莺第一次产生,当初将雪球抱回来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女儿的宠爱都被她抢走了。 而这两天雪球生病了,徐莺没让人将它抱过来,免得小动物身上的病气过到了孩子身上来。而三郡主没了这个玩伴,这两天倒是难得的安静下来,坐在婴儿车里正在玩徐莺随手仍给她的一串九连环。 三郡主照例先将它放在嘴里咬一咬,证明这个是不能吃的时候,才开始低头来研究这个新鲜的东西。 这个时候,梨香从外面走了进来,悄声对徐莺道:“娘娘,刚才赵娘娘那边传了太医,听说赵娘娘怀的很可能是双胎。” 徐莺很好奇自己听了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反而有一种果真是这样的感觉。比起其他人来,赵婳的肚子实在比别人要大上许多。不说其他的,太子妃跟她同时怀孕,太子妃还比她稍早一些,但太子妃只是微微凸起,穿厚一点的衣裳肚子就看不出来。但赵婳却像是怀孕八个月一样。 梨香跟徐莺感叹道:“赵娘娘的运气可真好。”大齐开国以来,皇家可还没出现双胞胎,赵嫔这一胎无论是男是女,都会是皇家里面的头一份。说着梨香又望向徐莺,明明她们娘娘受宠最多,如今三郡主也□□个月了,她们娘娘怎么不能再怀上一个啊,她们院子也得有个小皇孙才行。 徐莺自然看明白了梨香的意思,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会只有三郡主一个孩子的,也想过要给三郡主再生几个弟弟或妹妹。在皇家,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多了才能抱团不被人欺负了。但她却并不着急,她生三郡主的时候才十六岁,她现在也才十七岁,年纪小生孩子实在是很亏身体的。 反正只要太子还宠爱她,而她的身体没有出现问题,孩子总还是会来的。但她想的是,最好再过个一两年,等她年纪再大一点,等这副身体发育得再好一些,到时候再怀孕生子比较安全一些。 梨香也知道这种事是急不来的,便也没有说。转而开玩笑般的说起赵婳和太子妃道:“娘娘,您说太子妃和赵娘娘同时怀孕, 本来是太子妃更惹人关注一些的,现在赵娘娘怀的是双胎,只怕赵娘娘要抢了太子妃的风头了,您说到时候生产的时候会如何?” 若是太子妃生的是儿子,赵嫔生的是一双女儿,更或者是太子妃生了儿子,赵嫔生的孩子里面有一个是儿子,这都没什么。最怕的是,太子妃生下的是女儿,但赵嫔却生下有儿子,更或者是生下被称为祥瑞的龙凤胎,到时候太子妃只怕要尴尬了。 徐莺严厉的瞪了她一眼,训斥道:“太子妃和赵嫔也是你能编排的,还不快住嘴。” 梨香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但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了。 而在正院里,听到赵婳怀了双胞胎的宫人同样十分担心这样的问题,反而太子妃十分镇定的道:“若赵嫔真的能生下龙凤胎,这便是东宫的祥瑞,这是好事啊,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 谭麽麽怕她不知道其中的关窍,还想再说,张嘴喊了一声:“娘娘……” 太子妃却举起手阻止她再说。 太子妃从来不怕赵嫔自己生下的孩子,就算生的龙凤胎又能如何,除了名声上好听一点,也不过是一对庶出,嫡庶分明,他们也越不过她的孩子去。 令太子妃感到威胁的,是赵嫔膝下养育的二皇孙。太子重嫡庶,不到万一,太子是不会放弃二皇孙这个原配嫡出的。 可是尽管这样,太子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这一胎还是要生下儿子来才好,有了儿子才有竞争的资本。家族费了这么多的功夫让她嫁进东宫做了这个太子妃,可不是为了让她只是以后做皇后的,无论是她还是魏国公府,应该有更高的目标。 做外戚,自然是做天子的外家才是最风光而又安全的。 ##### 东宫府里妃嫔们的小心思和小算盘,外人无人能得知。 而此时在京城的城门处,十几辆马车从城楼下面晃晃悠悠的驶进。 戍城门的侍卫看到马车上面巨大的一个“孟”字,又见打头的马车颇为华丽,正是四品官员能坐的车驾。 年轻的侍卫见了想要过来买个好,连忙走过来对着马车拜见道:“不知道是车中是哪一位大人?” 马车里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掀了帘子露出头来,对侍卫道:“这是郧阳知府孟大人的车驾,我们大人回京述职。” 侍卫并不知道孟大人是哪一号人物,但凭一个四品知府的名号也能唬住人,何况天 子脚下贵人多,但这小厮却能在这样的地方底气这么足,看来这位孟大人是位了不得的人物。说不好就是趁着这次官员调遣,要升官的。 侍卫的小心思在心里绕了两圈,然后马上对着马车道:“原来是孟大人,早就听闻过大人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小的张之山,见过孟大人。”说着弯腰拜了下去,眼睛却悄悄的去瞧帘子里面坐着的男子。 只见那男子不过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穿一身石青色衣裳,气质儒雅,面容郎秀,正在闭目养神。 小厮心知那侍卫是睁眼在说瞎话,心里必是不知道他们大人是哪一号人物的,但能看出他们大人的不凡来,觉得这侍卫也还算有可取之处。 小厮放下帘子重新坐回马车,车子便又缓缓的往城里使进去。 小厮对马车里闭着眼睛的男子道:“大人,已经到京城了。” 那位男子闭着眼睛没有说话,过了会才点了点头。 马车又一路走,一直到了城西的一处宅子前,这才停下。那宅子的横梁,写着大大的“孟府”二字。 早在门前等着的管事和家丁早已迎了过来,在马车上面放了小脚凳,然后掀开了帘子。马车上小厮先下了来,接着回过神来看着自家大人。而孟文頫从马车里钻出来后,看了一眼地上的脚凳,避开脚凳直接跳了下来。 而后面马车里的女眷也已经被人扶了下来,打头的是一个穿着豆绿色衣裙的贵妇人,大概二十六七的年纪,跟在她身后的奶娘牵着两个小姑娘,大的七八岁的年纪,小的才四五岁左右。而奶娘的后面,还跟着一个挽着妇人发髻的女子,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柳眉杏眼,模样出挑。她的手中还抱着一个才半岁大的小公子,十分本份的跟在贵妇的后面,看样子应该是妾室姨娘一类的。 贵妇走过来对孟文頫道:“有五六年没回来了,我都差点忘记京城是什么模样了。” 说话的贵妇是孟文頫的正头娘子,出身崇安侯府的宋氏女,孟宋氏。 孟文頫没有说话,眼睛往她后面看了一眼。然后便看到从另外两辆马车下来的一行人正慢慢向她走来。那一行人中,有个年长的男子,两个年长的妇人,身后还跟着三个孩子。 而这几人,正是徐莺的娘家人,徐秀才和徐田氏、李姨娘,并徐宝、徐鸾和徐鸰三兄妹。 几人走到了孟文頫的跟前,徐田氏对着孟文頫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大人护送我们一家 子上京。” 孟文頫温声道:“不过是两边搭在一起顺个路而已,徐夫人不用多谢。”说着又邀请道:“徐先生、徐夫人并几位公子少爷还没落脚的地方吧,不如在我府上将就几天,等打点好了落脚的地方再搬出去。” 孟宋氏听得皱了皱眉,将眼睛看向了别处。徐秀才正要开口答应下来,但却被徐田氏用眼角瞪了一眼,然后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徐田氏转头对孟文頫道:“多谢大人诚邀,只是这一路上已经给大人添得够多麻烦了,实在不敢再多打扰大人。我们先去客栈住几天就好,等过两日见了莺儿,我们再作打算。” 孟文頫见她确实无心住下来,便也不多勉强。便又道:“我让小厮送你们过去吧,另外拿着我的名帖,无论是住店还是让人去东宫递话,都会方便一些。” 徐田氏也知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有孟大人的名帖实在会方便许多,便没有拒绝,感激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孟文頫道了一句“徐夫人不用客气”,然后便去吩咐小厮拿着他的名帖将徐田氏等人送到离东宫最近的一家客栈去。 小厮将他们送到了客栈,又打点好了住所,替他们付了半个月的房钱,又拿了孟文頫的名帖给掌柜看过让好好招待,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小厮才将名帖交给徐田氏,这才离开。 徐田氏只让要了两间房,徐秀才、李姨娘和徐宝一间,徐田氏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住一间。 客房的条件不算简陋,但徐鸾还是皱了皱眉头,问徐田氏道:“娘,刚刚孟大人邀请我们去他家中住,干嘛不答应,客栈哪里有孟大人的府上好。” 徐田氏正在算自己身上带来的银钱,闻言瞪了她一眼,道:“人家跟我们非亲非故的,干嘛要住到人家府上去,没得跟人家添麻烦。” 徐鸾撇了撇嘴,反正这一路上都添了这么多了,还怕这多添一会。更何况,她瞧那位孟大人十分喜欢她们来添麻烦呢。 其实徐田氏倒也不是真的排斥住到孟府上去,就像徐鸾想的那样,反正这一路上都已经添了这么多了,还怕这多添一会,最多等过后将人情还上去就是。只是她也瞧出来,那位孟夫人对他们这一家并不欢迎。在路上的时候,孟夫人碍于教养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态度却也十分疏离不热络。刚刚孟大人邀请的时候,她也是皱了一会眉头,心里十分不喜的模样。 女主人不欢迎,他们怎么还能再凑上去。 正在房间里拿着一把木剑耍来耍去的徐鸰这时候走过来,坐到徐田氏身边道:“娘,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大姐姐?” 徐田氏笑道:“怎么,想你大姐姐了?” 徐鸰道:“自然啊,我都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徐田氏道:“快了快了,等明日我就去东宫递帖子,倒时候让你大姐姐接我们过去。”徐田氏顿了顿,脸上也颇为想念两年没见的女儿,道:“也不知道你大姐姐在东宫过得怎么样了。” 徐莺进了东宫这几年,也是有书信寄回来的,她书信里都写她日子过得很滋润,太子对她很好,衣食无忧使奴唤婢日子过得好不快活,还道她还给她生了一位小外孙女,等她上京就抱给她看之类的等等。信中描述得虽好,她就怕她是报喜不报忧。 徐鸾看着徐田氏和徐鸰的模样,撇了撇嘴,自己坐到旁边的榻上生气去了。明明是她的亲娘和亲弟弟,却个个都只想着她,还有没有将她放在心上了。 徐田氏坐在椅子上怀念了一会女儿,然后对徐鸰道:“好了,你下去问掌柜的讨些好的笔墨纸张来,我们来给你姐姐写帖子,也好让你姐姐看看你的字长进了没有。”说着嘴上又喃喃道:“这大户人家的规矩就是麻烦,进门前还非得先写帖子,就不能像她们那样带了东西直接进门。” 徐鸰抱拳对着徐田氏道了一声“遵命”,然后飞溜着下楼去了。 而另一间房间里,李姨娘也正在跟儿子敦敦教导:“儿子,夫人过两日肯定是要去东宫找你大姐姐的,你呢,这两日就到她跟前去,多多讨好她,等她去东宫的时候你一样要跟着去。你姐姐现在不一样了,她是娘娘了,她现在可是嫁给了太子。你知不知道太子是谁,太子是这天下第二大的官。到时候见了你姐姐,嘴巴甜一点,讨好了她,让她给你娶个好媳妇,然后让你姐夫给你个官做做,那你这辈子就威风了……” 徐宝因为在家中得父母宠爱,如今长成了一个大胖墩,十六岁的年纪,身上的肉全是横着长的,整个人看着十分喜庆。 他对李姨娘的话十分不耐烦的道:“我知道了,姨娘,你都说了几百遍了。讨好夫人,跟着进东宫,讨好大姐姐,让大姐姐给我娶个好媳妇,让姐夫给我个大官做做,你听,我都记住了。” 李姨娘心情十分好,跟丈夫儿子感慨道:“真没想到,我们家竟然有福气能出这么一位贵人,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我当日就说啊,我们大小姐长 得有福相,以后肯定是个出息的,你看,我果然没说错吧。”说这些话的时候,那态度都恨不得徐莺是自己的亲女儿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背着人骂过徐莺是个扫把星,还曾将人差点卖了给人做妾。 坐在椅子上的徐宝展望了一下自己娶了好媳妇,做了大官的未来,然后呵呵的笑起来,问李姨娘道:“姨娘,你说大姐姐会给我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姐夫会给我做多大的官?” 李姨娘想了一下,道:“这个嘛,你可是娘娘的弟弟,怎么都得娶个尚书或侍郎的千金吧,我听说尚书和侍郎是挺大的官,他们家的女儿才配得上你。至于官儿,做个知府知州之类的吧。你看今日的孟大人不就是知府,看他多威风啊……” 于是,母子两人一起展望美好未来,说了以后要纳几个小妾,用几个丫鬟,要生几个儿子。以收礼要收多少钱,若是钱多了花不完怎么办…… 徐秀才看了他们一眼,默默的转过头去。他虽然人有些糊涂,但好歹是念过书有秀才功名的,对朝廷的事情知道一些,所以可不像他们那样盲目乐观。 尚书侍郎的千金,那都可以去当王妃了,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庶子当媳妇。还有知府知州之类的官儿,还是心里想想就行了,真的别太当真。 ☆、第七十章 春日正好,晴光万里,院子里的百花姹紫嫣红。太监虽然被净了身,但也是喜爱春日灿烂的。 郑恩看了一眼外头明媚的阳光,心情十分愉快的往东宫的大门走了出去。 正走到门口时,便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郎君正跟守门的小太监说些什么,那小郎君说完后,守门的小太监掐着兰花指尖笑起来,道道:“小子,若你是徐娘娘的亲弟弟,那我就是徐娘娘的亲哥哥……” 小郎君跺了一下脚,恼道:“我大姐姐真是东宫的徐娘娘。”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跟小太监道:“不信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很像我大姐姐。连我娘都说了,我跟我大姐姐长得最像。” 守门的小太监几乎没机会见过深受太子宠爱的徐娘娘,只听人说过,那位徐娘娘长得跟妖精一样,迷得太子将她当宝贝一样,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都给摘下来。小太监自认为能迷倒太子的人,必是长得貌比天仙,比嫦娥还漂亮的。 只是小太监看着眼前的小郎君,模样倒是白白净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但若是长得干净点的就是徐娘娘的弟弟,那这天下徐娘娘的弟弟多了去了。 小太监觉得自己颇好说话,还十分有耐心的跟这小郎君道:“小子,赶快回去找你爹娘去吧,东宫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再不走哥哥让人来将你抓走,切了你的命根子,有你哭的时候。” 小郎君十分懊恼道:“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我就是徐娘娘的亲弟弟。我娘说了要先投拜帖,等姐姐派人来接我们再进去,是我等不及了,先偷偷溜出来找我大姐姐的。”说着顿了顿,又道:“不信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大姐姐的名字,看是不是跟徐娘娘一样。” 小太监笑道:“行啊,你说啊,你说对了我就放你进去。” 小郎君道:“我大姐姐叫……”说到这里他却突然打住。他虽年幼又不曾经历过复杂的事,性子有些天真,但却知道女子的闺名是不能随意告诉别人的。 小太监见他不说,不由道:“怎么,说不出来了吧。” 小郎君看着她,表情十分认真的道:“我才不告诉你。”说完挥了挥手,十分失望的转身要走,一边还叹着气道:“算了,我还是等下次我跟我娘一起来吧,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没有撒谎了。”说着又自言自语的的道:“我也没想着一定能进去,就是不死心想试一下。” 郑恩看完了整个经过,轻咳了几声,守门的小太监见是太子身边的第一太监, 连忙弯腰行礼,喊了一声:“郑公公。” 郑恩却不理他们,对着门口的小郎君招了招手,道:“诶,你先别走,先过来跟我说几句话。” 小郎君回过头望着他,疑惑道:“大叔,你有什么事吗?” 郑恩被净身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喊大叔,心情颇为奇特,但总的来说感觉不坏,于是他看他的眼色顿时好了几分。 郑恩再次对他招了招手,小儿郎想了一想,最终走到了他的面前。 郑恩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儿郎回答道:“徐鸰,令鸟的鸰。” 郑恩心道,徐鸰,徐莺,名字倒是挺像,一堆儿鸟。他又打量了一番他的模样,长得毓秀白净,眼睛晶莹晶莹的,跟徐娘娘倒的确是有些像。 郑恩又问道:“你家在哪儿?” 徐鸰猜出这个人应该是相信了他的话的人,而且看刚才两个人对他恭敬的模样,在府里应该是有些地位的,便心中高兴起来,一股脑的全说了,道:“我家在郧阳府龙梅县,我真是你们徐娘娘的亲弟弟,我和我爹我娘还有我二姐姐是昨天刚到京城的,跟着郧阳知府孟大人一起来,我和我爹娘现在就住在前面的客栈里。大叔,我不求你带我进去,但求你见到我姐姐,麻烦你跟她说一声,说我来过了。到时候她自然会让人来接我们进去的。” 郑恩见他小小年纪,说话的条理清晰,又不一味的让人允他进去,只道是拜托他们跟徐娘娘说一声,让徐娘娘派人来接他们进去,颇会取舍。想着又望了望他刚才指向的居住的客栈的方向,这一条街都是东宫的府邸,离这里最近的客栈也有一些距离,他小小年纪竟然敢独自一人寻到东宫来,倒是颇有胆魄。 郑恩在心里称赞了一声,接着又问了徐鸰一些问题,见都对得上,这才客气的对他拱了一下手,道:“委屈小公子了,我这就带您进去。” 徐鸰高兴起来,问道:“真的,你真的带我进去见我大姐姐?” 郑恩道:“徐娘娘今日去安陵郡主府上了,不在东宫,我先带小公子去见太子殿下可好。”太子也是惦记着徐家人上京的事情的,他今日刚好在府中,知道徐家的小公子来,必会见一面的。 徐鸰先是听到大姐姐不在,心中是十分失望的。接着又听到郑恩说要带他去见太子殿下,吓得他连忙从他身边跳开来。 太子殿下? 这个人虽然算是 他半个姐夫,但这个人物对他来说就是高高在上像神一样的存在。徐鸰不怕守门的太监,不怕郑恩,但对太子还是怕的。闻言连忙道:“不,不,不用了,我还是等下次跟我娘一起再来看我姐姐好了。大叔你记得跟我姐姐说一声,就说我来过了,跟她说我想他了,让她早点来接我们。”说完一溜烟的跑走了。 守门的几个小太监看得面面相觑,怎么回事,那小子真的是徐娘娘的亲弟弟啊。 郑恩招手叫了一个小太监过来,道:“去,跟着那位小公子,看着他让他安全到客栈咯。”这可是徐娘娘的弟弟,万一出来让人给拐了或走丢了,谁给赔去。 小太监道了一声是,然后跟着走远的人跑去了。 郑恩转身睥睨了守门的小太监几眼,将小太监看得战战兢兢的,他正打算转身回去,却在这时东宫门口来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上写着大大的一个赵字,郑恩一看就知道是谁的马车。 等马车上的人下来之后,郑恩走过去拱着手笑道:“哟,两位就是赵四老爷和赵四夫人吧。” 赵四老爷是近四十的年纪,高瘦身材,因为常年生长在偏瘠之地,经受风霜,他倒是显得比常人要老态些。赵四夫人看着倒是十分的年轻,一看就像是被人宠着没吃过苦的,模样十分貌美,赵嫔与她有六七分的相像。 赵四老爷同样对郑恩拱手,道了一声:“郑公公。” 郑恩笑道:“不敢当,两位可是东宫的贵客”正说着,便见到赵嫔身边的太监宋祖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见到郑恩,笑眯眯的弯腰对他行了个礼,道:“郑公公安。” 郑恩看了他一眼道:“哟,小宋子,老替赵娘娘跑腿呢。” 宋祖道:“是,娘娘让小的来迎一迎四老爷和四夫人。”说着向着赵四老爷和赵四夫人行了个礼,道:“拜见四老爷和四夫人,娘娘真惦记这您两位呢。” 赵四老爷道了一句:“牢娘娘惦记了。” 宋祖笑了笑,又转头对郑恩道:“郑公公,您可是要回太子身边当差去,可巧,不如您替娘娘将四老爷领到外院去见殿下,小的带四夫人去见太子妃娘娘和赵娘娘。” 郑恩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心道,小子,想让我来给你们娘娘做脸,想得倒是挺美。 他是太子身边第一得脸的人,他来领着赵四老爷过去,别人不会以为是他顺便带过去的,只道是太子让他亲自来迎赵四老爷。谁 知道太子现在对赵家是个什么态度,太子愿不愿意见赵四老爷还不知道呢,他想让他现在去捧赵嫔的脚,他还嫌脚臭呢。 郑恩半眯着眼睛道:“可不巧,我身上还有殿下派下的差事呢。”说着眼含深意的看了宋祖一眼,又道:“小宋子,别想着偷懒少跑这一趟,用心当差才能得赵娘娘重用,赵娘娘安排下的差事,你就是断了腿也要亲自干完才是。”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当差,本公公看好你。” 宋祖在心里骂了一句“操蛋”,面上却要装得十分受教用心听训的模样,等郑恩说完了才笑着道:“郑公公说的小的都记住了,听公公一席话,简直胜读十年书,以后一定按公公说的好好当差。”说着对他拱了拱手道:“小的先领着四老爷和四夫人进去了,下次再来听公公训。” 郑恩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四老爷和四夫人从他身边过去。等他们走远了之后,郑恩想了一想,进了东宫先去找了府里的管事,吩咐他道:“赶紧将守门的两个小太监给我换了,这么没脸色的奴才,放出来守门都是破坏东宫的形象。” 吩咐完了之后,才重新去了外院太子的书房。太子正站在书桌前看舆图,看见他进来,开口问道:“不是让你去门上问问你们徐娘娘回来了没有,问到了吗?” 郑恩道:“回殿下,娘娘还未回来。不过,奴才在门口倒是遇到了另外一个人。”说着将遇到徐鸰的事说了出来。 太子“哦”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不将他领进来。” 郑恩笑道:“这位徐小公子倒是十分有趣,奴才说要领他进来见您,他吓得立刻就跑了。”抬头见太子没有说话,又接着继续道:“奴才已经让人跟着送他回去了,听闻他和徐老爷徐夫人现在住在客栈里。” 太子想了一下,对郑恩道:“你让人去给徐家人安排个住处吧,住在客栈总是不像话。也不用等拜帖了,明日就让人去接了她们过来,你们徐娘娘最近整日念叨着他们。” 郑恩道是,接着看太子心情不错,便又顺便提了一句在门口见到赵四老爷和赵四夫人的事。 太子听得皱了一下眉,顿了一下才道:“听说赵四老爷在四川十几年,年年的政绩都不错。既如此,等他来了便带来让我见一下吧。” 郑恩道是,然后才下去办太子吩咐的事情去了。 ☆、第七十一章 东院里,赵四夫人正拉着女儿的手抽抽搭搭的说着思念的话,几乎每说一句便要抹一把眼泪,听得赵婳十分腻歪。 赵四夫人道:“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了,看看这手握上去几乎没有几两肉了……”说着拿帕子抹几把眼泪。 赵婳道:“娘亲,我在东宫过得很好,不过是因为现在怀着孕,所以才瘦了点罢了。” 赵四夫人道:“怎么会好呢,你这孩子不要骗娘了,东宫这么多妻妾,你又不是正头娘子,这日子必是过得十分幸苦的。”说着再次抹起眼泪来,小声道:“你这孩子自小就这样,报喜不抱忧,你这样越发让娘担心了。” 有时候赵婳对这个便宜的娘真的是有些无可奈何,听不懂人话也就算了,但讲话能不能过过脑子。什么叫做“东宫这么多妻妾,你又不是正头娘子,这日子必是过得十分幸苦的”,她这是想告诉别人她对东宫的日子有抱怨,还是想要告诉别人她对正室的位置有想法。 幸亏这屋子里都是她的人,若是让外人听到这样的话,根本是一千一万个给她招祸。 赵婳无奈的皱了皱眉,再次强调道:“母亲,我在东宫真的过得很好,殿下和太子妃对我都很好。” 赵四夫人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继续自说自话:“我早就说过,不该送你进东宫的,东宫的日子说起来富贵,但内里还不知道如何呢。早知道,当日就该早早将你的亲事定下来,在外头找个简单和善的人家,当个正头娘子,不比在东宫做个侧室强。”说着,又哭,抽抽噎噎的道:“偏你大伯父和大伯母非要送你进来,你自小就善良得连看到受伤的鸟儿都要替它包扎伤口的,哪里是东宫里其他的妻妾的对手。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这么命苦……” 嫁进东宫叫做命苦吗?那这世上其他的女人都不用活了。 嫁进东宫叫命苦,难道嫁给一个普通的男人,过那种柴米油盐都要日日操心,还要伏低做小侍奉公婆的日子就不命苦了。若是无这样的条件不得已过这样的日子也就罢了,但她这一世有惊绝的才貌,明明能够像牡丹一样的高贵活着,为什么要像野草一样默默无闻。 有时候赵婳实在不明白赵四夫人这种女人的心理,就是赵四夫人自己,当初不过一个丫鬟,还不是挑了侯府公子这样的高枝,怎么到了自己的女儿,就希望她随便嫁个普通的男人了。 赵四夫人还在一边抹泪一边说着“我可怜的女儿”“当初不该让你进东宫 ”之类的话,赵婳觉得自己再好的忍耐力,也快被赵四夫人耗光了。 赵婳有些恼了,面上不由露出不耐烦来,语气变得有几分严厉的道:“娘亲,我在东宫真的过得十分好。” 赵四夫人被女儿严厉的语气吓得一愣,连哭也忘记了,抬起头来怔怔的望着女儿。 赵婳心里懊恼自己的失态,连忙缓和了表情,放柔了声音道:“娘亲,我现在真的过的很好,娘亲不用担心我。我是赵家的女儿,得家族的庇护才能衣食无忧的长大,如今家族需要我牺牲的时候,女儿自然也是责无旁贷要担起这个责任来。”话说到最后,她脸上颇带了些大义凛然的神色来。 赵四夫人听着忘记了她刚刚严厉的语气,心里越加觉得心疼愧疚起来。自己的女儿,是为了家族才牺牲了自己的。 赵婳怕她还要继续说下去,连忙转移了话题道:“娘亲,这一年多来您和爹爹过得还好吗?” 赵四夫人道:“好,我和你爹过得挺好的。”接着说起了她们这两年在四川的生活来。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什么孙家和李家结亲家了呀,家里的哪个丫鬟和哪个小厮配做了对啊,伺候她的李婆子的儿媳妇去年生了个大胖儿子啊等等。 赵婳对这些家长里短同样没兴趣,再次转移话题道:“对了,爹爹在外院不知和殿下说得怎么样了。我快两年没有见到爹爹了,怪想他的。我让人去问一问殿下,看能不能让爹爹进来看一看我吧。”说着吩咐了小太监去了外院。 等小太监一走,赵婳便端坐在小榻上,手扶着肚子,做出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模样。 赵四夫人没看出她不想说话,看见她扶着肚子,倒是才想起女儿还怀着孩子,于是又跟女儿谈起了养儿育儿经来。 这个话题好歹比刚才的话题要能听得进去,赵婳也不想表现得太冷淡让赵四夫人发现自己不对劲,便也就耐着性子听下去了。 而在外院,赵婳派的小太监来问太子能不能让她见一见赵四老爷时,太子也已经跟赵四老爷说得差不多了。 他和赵四老爷聊的多是赵四老爷在四川任上的事,赵四老爷能十几年考评都得优,在任上还是表现得不错的,在任上也做了许多有利于民的事。他面对太子的态度又表现得不亢不卑,谈起自己任上的事,既不居功,也不太过谦虚,令太子对他的印象十分的好。 太子还在心中感叹,宣国公府那样好权势的人家,倒没想到能出赵四老爷这 样宽厚又爱民如子的人物。 因着对赵四老爷的印象很好,加之太子也不是那种喜欢做隔断人家天伦的之事的人,所以当小太监来问时,太子便对赵四老爷道:“赵卿与赵嫔也许久未见了,便随太监去见一见赵嫔吧。” 赵四老爷自然道是,对太子行了礼,这才跟着小太监去了东院。 赵四老爷到了东院时,赵四夫人已经从养儿育儿经讲到了赵婳小时候的事了。赵四夫人讲得津津有味,赵婳听得兴味索然。那些小时候的事她虽有记忆,但奈何没有代入感,她听着就像是在听别人的事,一点不觉得有赵四夫人说得那样有趣。 赵四老爷进来后,先对赵婳行了个礼。他是七品官,赵婳是正三品的太子嫔,按国礼,是该给她行礼的。 赵四夫人看得却有些一怔,她进来时是没有给赵婳行礼的。在她看来,赵婳还是那个她疼在心肝里的女儿,一家子的人,亲亲的父女母女,难道还要行礼?这总让她感觉太生分了,好像女儿已经不是那个女儿,让她觉得有些难受。 赵婳让人去将赵四老爷扶了起来,道:“爹爹,你我是父女,何须这样多礼。” 赵四夫人也在心里道,是啊,明明是父女,何须这样。只是看着一脸平淡的女儿,赵四夫人倒底没将这话说出来。 赵四老爷道:“礼不可废。” 赵婳听他这样说,便也不再说什么。转而对赵四夫人说道:“娘亲,我给肚子里的孩儿准备了一些东西,我让青心带您去看看,您帮我看看那些东西能否给孩子用可好?” 赵四夫人心里再迟钝,也知道女儿这是支走她,有话要和丈夫单独说。她心里有些伤感一向跟她亲厚的女儿变得生分了,另一边却还是依言的跟着青心下去了。 等青心和赵四夫人一走,屋里伺候的人也知趣的下去了,还关上了房间里的门,屋里除了赵婳和赵四老爷二人,就只剩下一个青盏在旁边伺候。 赵婳对赵四老爷可不像对赵四夫人那样不耐烦,等人一走便急切而关切的问赵四老爷道:“爹爹,您这些日子可好,女儿很想您。” 赵四老爷有微微的动容,声音温和的道:“微臣很好,娘娘可好?” 赵婳道:“女儿也很好,只是时常惦记着爹娘。”她说着顿了一下,跟着说起道:“对了,大伯父可是说要替您在京里谋职,他替您谋的是什么职位?” 赵四老爷道:“大理寺评事。 ” 赵婳听得皱了皱眉,她是知道大齐的官职制度的,不由抱怨道:“怎么才是大理寺评事,大伯父也太不将你当回事了……” 赵四老爷打断她道:“婳儿,不可这样说你大伯父,你大伯父对我们已经算是极好的了。我本是外任的七品县令,调任京里的七品官,这其中,你大伯父出力不少。” 赵婳讥笑了一下,对赵四老爷道:“爹爹,您真的这样认为?若真是对您好,就不会只给您谋了一个七品官。大伯父一家不会真心对待我们的,他们对我们只有利用而已。甚至他将你调回京来,也不过是为了利用您来牵制我而已。您知不知道,您不在京城的时候,大伯父和大伯母曾对我做过什么?”赵婳说着,不由将当日赵章氏给她喝绝子汤,在三郡主的满月礼上当着众人的面责骂她的事说出来。 她既然想要在以后拜托宣国公府,那必然就要先破坏掉赵四老爷对宣国公府的忠心,让赵四老爷完完全全的站到自己这一边来。 赵婳继续道:“就连当日您和娘亲的相识,怕都是老宣国公夫人和大伯父故意算计的,目的就是为了坏你的前程。爹爹,您真当老宣国公夫人当日是救了您一命吗,您是庶子,嫡母对庶子会安什么好心。您本来有状元探花的才华,却因为当日和娘亲的相识而坏了名声,连功名都考不得,他们种种恶意,其心可诛。” 赵婳相信赵四老爷的聪明,只要她将这些事点出来,他必会深思的,到时候他对宣国公府的感激就会荡然无存,才会坚定的站在她这一边。 只是等她说完话抬起头来看赵四老爷时,却看到他脸上并没有她预料中的吃惊、愤怒和被欺骗的不平。脸上平平静静的,一点波澜都无,仿佛对她的话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赵婳心里突然一动,惊道:“或许,爹爹其实早就看明白了。” 赵四老爷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劝告的对赵婳道:“婳儿,你须记得,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来。你在东宫需要依仗宣国公府,好好养育栽培太子妃留下的两位小殿下,无论是你大伯父还是大伯母,或者是两位小殿下以后长大了,都不会亏待你的。” 赵婳在心里道,真的不会亏待她吗?上辈子的赵婳对李昹可是一心一意,可是最后呢,她得到的是什么样的结果。这辈子,她可不会重蹈上辈子赵婳的覆辙。 赵四老爷看到了她脸上的不甘心,继续叹息着开口道:“我和你娘只有你一个女儿,我原本是希望你嫁到 平常的人家,能幸福安乐的过一辈子的。就是当日你大伯父要你回京,我也没打算让你回来,可是你自己想要回京,想要进东宫,我便没有理由拒绝你大伯父。可是婳儿,世上许多事并不是能随心所欲的,你须得学会知足和忍耐,才能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赵婳哼了一声道:“爹爹,枉我从小最敬佩您最崇拜您,没想到您却是个懦弱之辈,那您又是为了忍耐什么,既然可以不计较当初老宣国公夫人和大伯父对您做的事。” 赵四老爷道:“无论如何,你祖母和你大伯父将你娘送到我的身边,我心中仍是感激的。” 赵婳讽刺道:“爹爹可真深情。” 赵四老爷再次叹了一口气。 他自小就有才名,被称为有状元之才,因此生为庶子,父亲却仍是疼爱于他,甚至胜于几个嫡出的兄长。当初嫡母和嫡兄对他做的事,他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明白的,小的时候嫡母对他好,将他和几个嫡出兄长一视同仁,他以为他出息嫡母是会高兴的。 只是随着他的才名越来越盛,甚至有些盖过了嫡出的兄长,然后他的屋中渐渐的出现了许多漂亮的丫鬟,那些漂亮的丫鬟回故意给他塞荷包,他身边的小厮会故意在他面前说起青楼的好处,出门会故意将他往赌坊里面带的时候,他就渐渐明白了。后来漂亮的丫鬟和小厮都没能带歪他,他的吃食便总会出现一二样相克的东西。 身为嫡母,怎么可能会真的真心对待丈夫的庶子。他明白,若他继续这样优秀下去,以后像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甚至越来越冷酷。他的生母不过婢女出身,他身无依仗,又怎么能斗得过出身显赫的嫡母。就算他能考了功名,以后任了官职,她有嫡母的身份在,还多的是手段等着他。 既如何,又何必呢。所以当日嫡母和姑母按着他的喜好找到了赵姜氏,演了一出戏将赵姜氏带到了了他的面前,他也就如了他们的愿自愿走进她们的套子里面去。他失去了对她儿子的威胁,她为了名声也乐得做一次好人,不再算计于他。 而他则趁机带着赵姜氏远远去了四川,不去碍嫡母的眼,反而能在四川逍遥自在,得一个善终。 就如女儿现在的情形一样,她身无依仗,只能靠着宣国公府。而她只要按照宣国公府的意思去做,好好照顾两位小殿下长大,辅佐二皇孙,就算宣国公府不会对她太好,却也会给她一个善终。若不然,一个不听话的棋子,宣国公府说舍弃也就舍弃了。 他明白女儿的想法,她想扶持他来帮助她,但许多事不是她一个女儿家说扶持就能扶持得起来的,更何况达到宣国公府那样的底气。她没有兄弟,单靠他这个父亲根本无法撑起来,所以只能依靠宣国公府她才能在东宫活得顺遂。 赵四老爷知道赵婳此时不会听得进他的话,也不想多说,站起来跟赵婳告退道:“微臣已见过了娘娘,解了思女之情,微臣不好在东宫多留,就先告退了。” 赵婳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赵四老爷对她行了礼,然后转身准备离开。只是走到门口时,到底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劝告道:“等娘娘静下心来,不防多想想微臣的话。” 等离开了东宫,赵四老爷和赵四夫人坐在马车上,赵四夫人正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见到女儿的兴奋,而赵四老爷却望着车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四夫人道:“果真是进了东宫就不一样,婳儿现在是越来越有威严了,性子也有些不同。”说着叹了口气,道:“按说婳儿变成这样是好事,可是我还是更喜欢婳儿以前的性子。” 赵四老爷心道,何止是进了东宫后就不一样,从四五年前婳儿出了事醒来之后性子就有些变了。他很清楚自己自小养大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婳儿是个心善也懂得感激的性子,知天乐足,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有这么大的野心。 果真是因为东宫的生活改变了她的性子吗?还是很早她就已经开始变了。他有些不明白女儿的性子为何会大变,但他却更加怀念以前的婳儿。这个女儿,让他感觉陌生,有些不像是他的婳儿,像是披着婳儿皮囊的另外一个人。 赵四老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头对赵四夫人道:“夫人,我们过继一个孩子如何?上次大哥说可以替我们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来,我们挑个小一点的,慢慢养着也就能跟我们亲了。” 赵四夫人皱了皱眉,道:“你怎么想起了这个,你不是说过我们有婳儿就够了的吗。” 女儿虽有些变了,但赵四夫人还是那个疼爱女儿的母亲。他们只有婳儿一个,满腔的疼爱都只给了婳儿。若是再过继一个孩子,免不了就要分出一些疼爱给这个孩子,这让她有种背叛女儿的感觉,她并不大愿意。 赵四老爷道:“婳儿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自然疼她,可是我们也得有个孩子来继承香火。” 赵四夫人哭起来:“你这是怪我没能给你生个儿子?” 赵四老爷跟赵四 夫人恩爱了一辈子,最见不得妻子哭,闻言不由抱了她安慰道:“好了,好了,你不愿意,那便算了吧。” 赵四夫人只道丈夫心中仍是怪自己没能生下儿子的,心中越发的伤心,只好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哭。 却在这时,坐着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赵四老爷奇怪,问驾车的马夫道:“怎么回事?” 马车隔着帘子,对里面的赵四老爷和赵四夫人道:“四老爷、四夫人,有东宫的车驾经过,我们且先避一避。” 赵四夫人听了也不哭了,奇怪道:“太子殿下就在东宫,这是东宫谁的车驾?” 赵四老爷掀开半拉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一辆极其华丽的翠盖朱缨八宝车缓缓从他们车前经过,车帘子上坠着的众华璎珞在阳光下散射出亮丽的宝光。翠盖朱缨八宝车后面跟着又是一辆朱轮华盖车,往后是一队一百人左右的侍卫。 赵四老爷放下帘子,对赵四夫人道:“想是东宫里哪位得宠的娘娘吧。” 等外面的马车和侍卫都过去之后,外面的马夫才喊了一声“驾”,然后驾驶着马车往宣国公府的方向回去。 而在另一边的东宫门前,华丽的翠盖朱缨八宝车停了下来,先走下来两位宫女,宫女打了帘子,然后马车里走出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女子珠钗环绕,面容清丽,一双眼睛晶莹得如同露珠,灵动而清澈。 宫女接了她手中的孩子,另一个宫女则扶着她从马车下来,等她下来后,女子才接回了宫女手上的孩子,浅笑道:“昕儿,我们回家咯,开不开心。” 孩子在她怀里鼓了两下掌,叫了两声“家家”。 女子笑了笑,然后才颠了颠怀中的女儿,然后往府里走去。 ☆、第七十二章 徐莺回来,在外院的太子自然也很快就得到消息了,跟着就回了西院。 太子到的时候,徐莺正换了衣服从内室里面出来。坐在婴儿车里的三郡主看到父亲,伸着手道:“举举。” 这是要让他抱着举高高的意思了。 太子将女儿抱了起来,高高的举了两下,闹得三郡主极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清亮的声音令人听着就要柔软到心里去。 太子举了两下,然后将女儿抱在怀里,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子问道:“我们昕儿今天第一次出门,高不高兴?” 三郡主抓着太子的手指笑起来,然后“叭”的一声在太子脸上亲了一口。 鉴于徐莺经常用此种方式来表达爱意,三郡主也跟着学了这一招,只要心中高兴就爱往人的脸上亲,常常被女儿糊一脸口水的太子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投李报桃的在女儿的左右小脸颊上各亲了两口。 太子抱着女儿走过来,牵了徐莺到小榻上坐下,问道:“安陵如何了?” 徐莺道:“好得很呢,能吃能喝能睡,连害喜的反应都没有,倒是郡马爷在她跟前忙前忙后十分紧张。”徐莺说着笑道:“今天安陵郡主抱着昕儿哭呢,直道是因为常常抱着昕儿,沾了昕儿的福气才给她带了一个孩子来,我走的时候,安陵都快不肯将昕儿还给我了。安陵郡主还说要是她这一胎是个儿子,就要让他娶了昕儿。” 太子道:“我看安陵平日并不大将孩子放在心上,没想到怀个孕会激动成这样。” 徐莺道:“安陵郡主也是女人呢,是女人哪有不想生孩子的。先前她是怕别人取笑她不会生,所以才要装作不上心,免得让别人看她的笑话。” 太子笑道:“也就你们女人才会有这样三弯八绕的心思。” 徐莺不以为意的道:“自然,女人的心思,男人怎么会懂。”说到这里,徐莺又想起了什么道:“哦,对了,我今日在安陵郡主府上遇到春王妃了,她还送了样东西给昕儿。”说着将梨香招了过来,吩咐她将东西拿上来。 过了一会,梨香便抱了一个匣子上来,将匣子打开,里面放着的赫然是一株半人高的红珊瑚。 徐莺道:“春王妃好像就得了两株,其中一株给了安陵郡主,另一株让我带了回来,说红珊瑚可以驱邪避祸,让我放在昕儿睡的房间。” 这样的大的红珊瑚并不常见,有银子也未必能得来。只是太子见惯了好东西, 倒并不觉得多稀奇,便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将它放在昕儿的床头吧。” 徐莺问道:“你说我要不要回一份礼给春王妃,我看春王妃也是将安陵郡主怀孕的事看成昕儿的功劳了,所以才送了这么大一株红珊瑚来,只是这种事哪有昕儿什么功劳,有功劳也是郡马爷的功劳,我是觉得受之有愧。” 太子伸过手来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说话真是不害臊,什么叫做有功劳也是郡马爷的功劳,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徐莺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话算什么没脸没皮了,更黄的话你还在床上说过呢。 太子取笑了她一下,见她不满的鼓起眼睛,不由觉得可爱,伸手在她脸上特流气的摸了两把。 徐莺越发将眼睛鼓成铜铃状,这是调戏她? 只是不等她反抗或者说话,太子已经一本正经的说话了:“你想回就回吧,只是无需太重了。” 徐莺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道:“为何?” 太子解释道:“春王妃送昕儿红珊瑚,固然是觉得安陵怀孕有昕儿的功劳,可若昕儿不是我的女儿,她也未必会送这么贵重的红珊瑚。所以你要是回一份贵重相当的厚礼回去,春王妃反而要不安了。” 徐莺“哦”了一下,点点头表示明白。所以感激昕儿喜欢昕儿什么都是假的,拐着弯来讨好太子才是真。 徐莺有些失望,她还以为真是昕儿魅力无边迷倒了春王妃这些众生呢。 太子见她失望,心中不忍,便又道:“不过也是我们昕儿讨人喜欢,若不然就算春王妃要讨好东宫,也不一定要用这难得一见的红珊瑚。” 徐莺摆了摆手,表示我明白的,您不用安慰我。 太子怕她想着这件事心里会不高兴,便又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家人已经到了京城了,你弟弟今日还来了东宫找你。” 徐莺果然立刻高兴起来,转过后来望着她,激动道:“真的?” 太子道:“自然是真的。” 徐莺站起来,高兴的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这么快就到京城了,我还以为要过几天呢。哎呀,早知道我今日不该出门的。哦,对了,他们现在住在哪里?” 太子道:“他们原本住在客栈,只是既然他们是你徐娘娘的家人,住在客栈就有些不像话了,我让郑恩给他们找了间宅子住着。我已经发了话,让他们明天就进府来看你。” 徐莺叹道:“我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太子道:“明天见了他们不就知道了。” 徐莺道:“是,明天就可以见到了。”说着愉快的笑起来,走到太子旁边坐下,凑到他脸上亲了一口,道:“多谢殿下。” 太子被她亲得心痒痒,转过头来勾起她的下巴,学着戏文的唱词道:“小娘子既然要感谢,不如以身相许。” 徐莺先是愣了一下,跟着靠到他的身上,也用娇嗲的语气道:“冤家,奴家不已经是相公的人了吗。” 太子拉长了声音“嗯”了一下,道:“我检查检查,看小娘子说的是不是真的。”说着勾了徐莺的下巴吻了下去,辗转吮吸了好一会,才放开她。又道:“嗯,小娘子说的果真没错,小娘子果真是我的人。” 徐莺的脸上红红的,转头却发现坐在太子膝盖上的三郡主正好奇的看着他们。 屋里伺候的人早在他们玩游戏的时候就已经下去了,但她却忘了还有三郡主这一茬,脸越发红了。 太子也想起了手上抱着的女儿,跟着耳朵也有点发烫。有些事避着人做没什么,当着女儿的面做就增加羞耻度了。 三郡主却好奇的看看亲娘,再看看亲爹,眼睛亮亮的,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他们刚才在干什么,挣扎着从太子的膝盖上站起来,在亲爹脸上亲了一口,接着又张手去要母亲,等母亲凑过来后,再在母亲脸上亲一口,然后满意的一边鼓掌一边笑了起来。 徐莺看着傻乐傻乐的女儿,很有一种教坏小朋友的心虚感。 到了第二日,徐莺早早的梳妆好了,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等着徐田氏和徐鸾等人。 徐家人除了一个李姨娘之外,全都来了。徐秀才和徐宝、徐鸰先去了外院见太子,徐田氏和徐鸾则被领着进了内院。 徐田氏跟着宫女进来的时候,眼睛都不敢往外瞟一下。从前在郧阳府的时候,她去贺家的宅子见徐莺,那时就被宅子中那种威严的气势压得头都不敢抬起来。 而此时进了东宫,感受着这里的富贵和庄肃,徐田氏心里越发在打颤。她这辈子,在上京之前,哪怕以前知道徐莺要去伺候太子的时候,徐田氏都没想过自己能有走进东宫的这一天。 以前她觉得,她要是能进一次县令的家,那她这辈子就不算白活了。可是如今她不仅进过知县家,还进过知州、知府的家。莺莺跟着太子走了之后 ,他们老徐家就成了各府人家的座上宾,无论哪家办喜事,都会给她们下一道帖子。而且还不要她们送礼,不仅不要送礼,回来的时候还倒送一份礼。 她就是脑子再不好使,也知道这是托莺莺的福气。 她们进来内院之后,先去了正院见太子妃。太子妃要养胎没空搭理他们,甚至没有出来间她们,让人留了她们一碗茶,然后便让人领着她们去见徐莺了。 徐莺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就在设想过见到徐田氏等人的情形,她觉得等见了她们,她一定不会像那些电视演的戏文唱的那样与徐田氏抱一起痛哭。 毕竟严格来说,她们并不是她真正的亲人。她们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寄托,有她们在,她可以说服自己在这里并不是独身一人,她也有亲人有家人,她并不孤单,在这里她一样也可以活下去的。 可是等见到了徐田氏之后,徐莺的眼泪却马上忍不住流出来了,而且一流就不可收拾,一滴一滴的跟着流出来。她这才明白,其实她对徐家的感情比她想的要深得多。 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哪怕她其实跟徐田氏生活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年,但此时她见到徐田氏时,她就是有种“她是我的母亲”的感觉生了出来,哪怕她甚至不是她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 她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仿佛真的是与母亲久别重逢相见,她看着她,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母亲。”跟着眼泪流得越发欢快了。 眼前被眼泪遮挡得模模糊糊的,她努力的看清眼前的身影,哽咽着喊道:“母亲,母亲,我好想你呀。” 徐田氏原本进来的时候还觉得十分紧张的,也记着昨天东宫的来人跟她说的,现在徐娘娘已经不再只是你们徐家的女儿了,她现在深受殿下宠爱的选侍娘娘,等进了东宫见了徐娘娘,你们得先跟她行礼。 只是此时见到泪流满脸的女儿,她又用着那种全心依赖的语气跟自己说“母亲,我好想你啊”,徐田氏听得顿时什么都忘了,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走过来抱住女儿道:“莺莺,我的莺莺,母亲也想你呀。”说着母女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这虽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是也是从一岁开始,便是自己一口水一碗饭养大的女儿啊。小的时候她抱着她的手跟她撒娇,娇娇的喊她“母亲”,生病的时候非得要她陪着,被李姨娘气倒又因为徐秀才的偏心而委屈的时候,只会来她身边求安慰的女儿,她乖巧又懂事的女儿,她快要两年没有 见的女儿。 这是她们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曾经她都以为永远再见不到这个女儿了。 徐田氏一边觉得伤心,一边又觉得高兴,伤心和高兴的感情交杂着,就只能用哭来表达了。 杏香看着屋中的情形有些傻眼,这都还没行礼呢,怎么就哭上了,而且徐夫人一身无诰命的平民,就这样揽着她们家娘娘哭,这真的有些失仪啊,不符合规矩啊,太没有上下尊卑之分了。 倒是梨香要平静一些,对着杏香使了使眼色,然后带着屋里的宫女出去了,顺带还关上了门。 里面的情形毕竟有些不符合宫规,梨香让其他的宫女都站到了远处去,只留了自己和杏香在门口守着,听着里面万一哭完了要打水伺候了,她们再马上进去。 杏香毕竟是从小进了宫的,宫规都是刻进脑子里的,指着里面的情形道:“这有些不符合规矩啊。” 梨香看了她一眼,道:“这种时候,你跟娘娘讲规矩去啊。” 规矩什么的,还不是上头人说的算,反正殿下愿意纵着娘娘这样子,那这就是规矩。 ☆、第七十三章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了一会,等哭得差不多了,梨香和杏香等人才进来,打了水给徐莺和徐田氏洗脸。 等拾掇好了之后,两人才坐下来慢慢说话。徐鸾则坐在徐田氏的旁边,眼睛却一直在往房间的四周打量,对房间富贵奢华的摆设和装饰显得有些惊叹,脸上带着羡慕。 徐莺装作没有看到她的小动作,看着徐田氏笑了一下,然后道:“母亲和鸾儿还没见过昕儿吧,我让人将昕儿抱过来让你们看看。”说着转头去吩咐梨香,让她去叫奶娘将三郡主抱上来。 三郡主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脸上有些起床气,被奶娘抱在怀里显得有些不高兴。等见到徐莺,才伸着手要找母亲。 等徐莺将孩子接过来,亲了女儿一口,然后指着徐田氏和徐鸾道:“昕儿,来看看这是谁,这是昕儿的外祖母和姨母,昕儿快给外祖母和姨母问个好。” 三郡主抬头看了一眼母亲指着的人,对这两个陌生的人感到有些好奇,眼睛明亮的打量着她们。 徐田氏对徐莺手上的小孩儿感到有些稀罕,粉嫩如雪团一般的孩子,眼睛明亮明亮的,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越发显得如同菩萨座前的莲花童子一般。见她看着她,这孩子也不怕生,甚至咧着嘴对她笑了一下。 徐田氏道:“这孩子,长得真好,像你,跟你小时候一个模样刻出来的。” 徐莺笑了笑,道:“母亲要不要抱一抱她?” 徐田氏有些不确定的道:“这行吗?”她心里有些犹豫,这么漂亮的孩子,她是喜爱的,只是虽说是自己的孙女,但却也是高贵的天潢贵胄,她只怕自己一个平民抱着她,仿佛要玷污了她。 徐莺笑道:“怎么不行,您可是她的外祖母。”说着抱着三郡主起来,将她放到徐田氏的怀里去了。 三郡主坐在徐田氏的膝盖上,抬起头又继续好奇的看了她一会,接着伸出手来,要去抓徐田氏头上的什么东西,一边抓还一边“哇哇”的喊。徐田氏听了好半天才听明白,她说的是“花花”,原来是想要她头上戴的一朵珠花。 珠花的簪头是尖利的东西,哪里能给小孩子玩,徐田氏想了一下,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护身符来,挂到三郡主的胸前,道:“来,这个给你玩。” 三郡主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低着头去研究胸前的护身符去了。 徐田氏已然要忘记她郡主的身份了,此时心里想到的是这是自己的外孙女,伸 手温柔的摸了摸三郡主的脑袋,眼神变得柔软起来。 徐田氏抬起头来对徐莺感慨道:“一转眼你都要做母亲了,想想你小时候在我怀里撒娇的样子,感觉还像是在昨天发生的事。” 徐莺知道徐田氏真正怀念的那个人并不是她,但慈母之心,令人动容,何况她也并没有想要代替原身在徐田氏心中的位置。她感激原来的徐莺,没有她,就没有她这第二次的人生。同时也愧疚于原来的徐莺,若不是她,原来的徐莺或许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里。 她感激并愧疚于她,所以愿意替她好好照顾并爱她的亲人。 徐莺温声道:“是母亲疼爱我,心里有我,才会觉得我长大得快。” 徐田氏道:“不疼你疼谁,你小的时候才这么点大。”说着用手比了比,接着道:“我一口饭一口水的将你养到这么大,怎么能不疼。” 她嫁到徐家的时候,徐莺才刚一岁,家中李姨娘当家,对徐莺多有苛待,徐秀才是个偏心的,任由着李姨娘薄待这个嫡女,家中唯有一个徐老夫人心疼这个孙女,偏那时她也是病歪歪的,也照顾不了亲孙女,徐莺便因此长得十分瘦弱,几乎就剩下一把骨头。若不是她嫁进来,她甚至毫不怀疑再过个两三年,她只怕连命都没了。 她那时或许被苛待了狠了,身体不好,性子也怯怯的,她不知花了多少的精力才养好了她的身体,又让她肯亲近她。 徐莺并没有继承原身徐莺的记忆,只是看徐田氏的样子,她便知道徐田氏对原先的徐莺,必是付出了十二分的真心的。 徐鸾已经已经打量完房间,然后回过神来认真听她们说话,只是听到徐田氏说“不疼你疼谁”时,她心里仍是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可不就是疼,连她这个亲女儿都排在后面了。 她一向觉得徐田氏偏心这个异母的姐姐,又见姐姐过着这富贵至极的生活,越发觉得老天是不公平的,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 只是这里是徐莺的地盘,现在她又是高高在上的身份,她到底像以前那样敢跟徐莺无所顾忌的吵闹,只是将不甘和不平埋在了心里。 三郡主现在越来越大,在屋子里越发呆不住,在徐田氏膝上坐了没一会,便伸着手往门的方向,闹着要去院子里。 徐莺让奶娘抱着她去外面院子走一走,又让梅香跟着,自己则留在了屋子里跟徐田氏好好说话。 徐莺问徐田氏道:“对了,你们是怎么上京来 的,可是请的镖局?” 徐田氏摇摇头道:“这还要多亏了孟大人,孟大人要上京述职,临走之前来问我们要不要一同上京,我们便是跟了他的顺风车上来的。说起来我们还欠下了他一份人情。” 徐莺道:“居家过日子,哪有永远不欠人情的,欠了人情我们慢慢还就是。” 徐田氏点点头道:“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徐田氏又说起道:“对了,当初与你一同跟着太子殿下上京的那位江小姐,她如今如何了?” 徐莺道:“她如今并不跟我住一起,她跟着柳嫔娘娘住在南院里。二郡主被记在柳嫔名下,也是为了让她能就近照顾二郡主。” 徐田氏问道:“二郡主是?” 徐莺道:“她是江姐姐的生的女儿,比我的昕儿大了七个月。” 徐田氏点了点头。 徐莺有些奇道:“母亲怎么平白无故问起江姐姐来了?”在她的记忆里,徐田氏可不是那么八卦的人。 徐田氏欲言又止了一会,最终跟女儿道:“你不知道,自从你和那位江小姐跟着太子走了之后,江员外在郧阳府严然以太子的岳丈来自称,在郧阳府跟那些官员称兄道弟,做的有些事,实在是……”徐田氏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她实在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但徐莺却能听懂她的意思,只怕江家人做了许多不好的事。 徐田氏顿了顿,继续道:“原先江家不过是乡绅,现在堪堪过了一二年,江家俨然是郧阳数一数二的富豪了。之前江员外看中了一个有夫之妇,打死了人家男人,强抢了人家去做妾,那女子不堪羞辱,带着肚中的孩儿就上吊自杀了。这事在郧阳闹得挺大,知县老爷顾忌着他有个女儿进了东宫,不敢判决,我上京的时候,这件官司还没断清呢。我瞧江家这样的行事,只怕迟早要出事,只是不知以后会不会连累到江小姐。” 徐莺心中了然,徐田氏虽然说的只是这一事,但以一窥十,江家做的只怕远远不止这些。 徐田氏接着又道:“我们家里若不是有我拘着你父亲,他的行事只怕跟江员外要差不多。只是便是这样,外面的人爱奉承于他,我现在也有管不住他的时候,所以你来信上我们上京的时候,我想着这样也好。到了京里有你和太子殿下看着,总还能管束得了她。何况,在郧阳人家稀罕他是你的父亲,愿意捧他的臭脚,但京里处处都是贵人,只怕没人会将他当回事。没人捧着他,他行事自然该就有所收敛了。” 徐田氏说到这里,又接着道:“罢了,不说这些了。只是那位江小姐,大家同乡一场,你不如找个机会提醒一下她,让她管着江家人一点,也免得将来出了事,却连挽回都来不及了。” 徐莺道:“好,我找个机会提醒一下她。”不说其他的,江婉玉现在毕竟是东宫的人,江家人仗着江婉玉的势为所欲为,其实就是仗着太子的势在为所欲为,这于太子的名声也会有所妨碍。 徐田氏点了点头,母女两人便又说起了其他。而后徐莺又让人去外院将弟弟徐鸰请进来与自己相见。 徐莺对这个“弟弟”还是有感情的。原身的徐莺被亲爹给气死,然后她变成了她。那时候对着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整日病歪歪躺在床上,正是她觉得孤独无助的时候,若不是有徐小弟日日在床前陪着,又说各种话来逗她开心,她觉得自己根本撑不到接受穿越的现实的时候。 只是她毕竟不是原身,徐鸰、徐田氏对她好能让她产生感情,但对能做出卖女儿去做妾的徐秀才和她病中时最爱来欺负她的徐宝却生不出半点感情。所以她让人去请人的时候,寻了个他们是年长的男子不好随意进入内院的理由将他们留在了外院,只让徐鸰进来。 徐鸰比两年前要长高了许多,两年前他还只到她的下巴,现在已经快长到她的额头了。十一岁的男孩子,长得白白净净,毓秀如琼。见到徐莺,一点也不显得生分,眼睛亮晶晶的,扑到徐莺的身上来抱住她道:“大姐姐,我好想你啊。” 徐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姐姐也好想你呀。”说着拉开他,道:“快让姐姐看看,鸰儿长高了没有,变帅气了没有。” 徐鸰道:“自然有,你看,我都快要长到跟你一样高了。”说着站到徐莺旁边,用手在自己头顶与徐莺比了比,发现身高还有些距离,便又有些失望的道:“还差一点。”但很快,他又振作精神来,道:“不过再过两年,我肯定就比姐姐高了,到时候我就能保护姐姐了。” 徐莺捂着嘴呵呵的笑起来,笑得极为灿烂,道:“好,我等着鸰儿长大了来保护我。” 徐鸰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左右望了一下,道:“我的小外甥女呢,不是说姐姐生了小外甥女吗?快抱过来让我看看。” 徐莺温和的笑了笑,然后吩咐人去让奶娘将三郡主抱回来。 ☆、第七十四章 徐田氏和徐鸰等人在东宫陪着徐莺说了一会儿的话,未到中午的时候便告辞回去了,回去的时候还带上了徐莺早准备好的赏赐。 徐莺得宠,屋子里的好东西多,给的徐田氏等人的赏赐自然也多。徐田氏看到东西的时候吓了一大跳,直问徐莺道:“你是不是将你的私房全都般出来了。” 她虽然知道自己的女儿得宠,但在来之前还不大理解被太子宠爱的概念,徐莺给下的东西,不仅多,而且样样价值不菲,就是里面一匹普通的布料,也是她从来都用不起的东西。她自然要以为,徐莺是不是将自己的东西搬空了来给她们。 梨香和杏香等人听得笑了起来,梨香走过来拉扶徐田氏的手,笑着道:“夫人,您就放心将这些东西带回去吧,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徐田氏虽然有些惊叹,但却稍稍安心下来。看宫女们的样子,便知道这些东西对女儿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的了。徐田氏一边想女儿恐怕比自己想象得要得宠,另一边也是松了一口气,拉着女儿的手道:“我原先总担心你……”说到这里她却没有说下去,转而又说到:“如今看你现在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好好侍奉太子殿下,不要辜负了殿下对你的宠爱。” 女儿没有显赫的娘家可倚仗,在东宫能依靠的也只有太子殿下的宠爱,无论如何,用心侍奉太子总是没错的。 徐莺握了握徐田氏的手道:“母亲,您不用担心我,我知道怎么做的。” 徐田氏拍了拍徐莺的手,道:“那就好,你从小就是懂事的孩子,也没什么好让人操心的。”只是到底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罢了。 徐田氏带着徐鸾徐鸰离开之后,徐莺在小榻上坐了一会,然后便吩咐梨香道:“你去一下江淑女的院子吧,将江家在郧阳做的事透露给江淑女,我想知道她应该怎么做的。” 此时徐莺让人去提醒江婉玉,本是好心。就像徐田氏说的,江家这样胆大妄为,迟早要出事的。她和江婉玉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好,但大家一起来自郧阳府,好歹算半个同乡,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只是令徐莺想不到的是,她的好心并没有给自己换来一个善缘,反而差点招来杀身之祸,惹来别人的以怨报德。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后话了。 而此时江婉玉听过了徐莺的提醒之后,对徐莺却是真心感激的。脸上带着对娘家人不争气的隐怒,但对前来传话的梨香却真心实意的道:“替我告诉你们家娘娘,今日大恩大德, 我记在心里,万分感激。” 梨香自然道:“是,奴婢定将淑女的话带给我们家娘娘。” 等梨香走后,江婉玉脸上强装镇定的表情立马垮了下来,换上的是愤怒和恨其不争。她将桌子上的茶碗直接扫到地上,气道:“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学人家徐家人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就不能替我和景儿想一想。” 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真的是江家的女儿吗?徐田氏不过是徐莺的继母,但却对她掏心掏肺,而自己亲生的父亲,却从来不为自己着想,只想着用自己来换富贵。她有些伤心的想,说到底她没有徐莺这样的运气。 侍书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江家人,她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出言安慰,只是轻手轻脚的用帕子包住手,去捡地上的碎片。 江婉玉觉得又失望又愤怒,她不知道这些事让太子知道之后,太子会不会对她更失望。她在东宫的日子已经这样艰难了,为何娘家人还要来拖她的后腿。还有他们这样为所欲为,万一真的出事,抄家都不为过,到时候难道还指望她这个无宠的女儿来救他们不成,她不是徐莺,又哪里有这样的本事来救他们。 她心中失望、委屈和愤怒,只是失望、委屈和愤怒过后,她终还是做不到不管娘家人,对侍书道:“你找人带着我书信回郧阳江家,让我爹他们消停一些。你让人告诉他们,若是他们再为所欲为,将来出了事,我这个女儿绝对不会管他们,让他们好自为之。” 这一边江婉玉觉得自己身处水深火热,而另一边徐莺的院子里,同样有点小小的不令人愉快。 太子从外院回来,一进门就叹着气跟徐莺道:“我说你们家怎么就不能有个能拿得出手的人?” 徐莺自然知道太子今日在外院接见了徐秀才和徐宝徐鸰三人,看太子的语气就知道,这接见恐怕不是令人那么满意。 徐莺自己也有些小小的委屈,这要生到什么样的人家又不是她能选择的,或是能选择,她还想做公主呢。而她早就跟他报备过了,不要对她娘家抱太大希望。 太子还在叹气,没有看到徐莺脸上的委屈,而她对徐家父子也确实不大满意。他想抬高徐莺的出身,自然就只能在她娘家人那里找补,给她父亲或弟弟一个官身。 她那父亲长得还像模像样,也有秀才的功名,只是一说话,绣花枕头里面的稻草就露出来了。跟他谈政事,他是一堆的假大空,顺便完全不知所云。她那大的弟弟,按说十六岁的年纪也是能提 出来做事,只是他一想到那满身横肉对着他谄笑的样子,一说话满身的肥肉都在抖,简直令人不忍直视。这样的人提出去,简直是在丢他的脸。 而她那个小弟弟呢,各方面都不错,人也有些小机灵,但就是年纪太小,才十一岁。 说来说去,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提得起来的。 徐莺对太子道:“我早与殿下说了,我爹爹和大弟都是资质平庸之辈,现在殿下失望可也不能怨我。” 他自然听徐莺说过他娘家父兄的平庸,只是他没想到他们会平庸得这么惨不忍睹。 太子问道:“你可还有叔伯堂兄弟之类的?”她的父兄提拔不起来吗,远一些的堂亲也勉强可以,能提拔起来对她也是一个助力。 徐莺摇了摇头,道:“我爹五代单传。”所以别说叔伯堂兄弟了,五服之内的族叔伯兄弟也找不出来。 太子仍有些不死心,问道:“那你母亲那边的亲戚呢?” 徐莺道:“我生母是独生女,外祖父外祖母已经去世了,生前没有过继孩子,我继母自小失估。” 太子转头看着她,简直有些不能相信。而徐莺则对着她用力的点了点头,告诉这都是真的,她真的就是这么悲催亲戚全无。 太子终于死心了。 徐莺道:“我并不觉得自己的出身有需妄自菲薄之处,殿下并不需要为我特意提拔我的娘家,他们几斤几两我最清楚,我不想给殿下造成麻烦。” 太子到底还是想为爱妾谋一个出身,尽管对徐秀才不满意,最终还是给他按了个光禄寺典簿的职位。光禄寺典簿是从六品,不管如何,有了这个身份,徐莺对外说说出去也算是个官家之女,总比小民出身要好听。而光禄寺管的是宴乡酒醴膳羞之事,而典簿又司章奏起稿记录。说句明白话,这就是做做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记录工作,这种事不需要有太高的能力,只要会读书算术的人就能做得下来。 太子觉得,这样简单的工作,徐秀才怎么都能做好吧? 只是令太子没想到的是,徐秀才做这些事能力倒是没有问题了,就是自作聪明太过了些。做假账亏空银子,收受贿赂拿回扣,在光禄寺以太子的半个岳父自居,连光禄寺卿都不放在眼里,将光禄寺弄得怨声载道,偏偏大家顾忌着他身后太子这个后台,敢怒不敢言。 太子让人去提醒了两次之后,徐秀才仍是肆无忌惮,太子气得只好直接撸了他的官职。偏这 时候徐大弟徐宝在外仗着东宫的势调戏人家小姑娘,结果被人打瘸了一条腿。 徐宝调戏的人家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太子的亲表妹,出身楚国公府的朱二小姐。楚国公府是武将之家,老楚国公曾经跟着太宗立下赫赫战功,是握有丹书铁劵的几个开国功臣之一。虽然楚国公府这些年在朝中沉寂了,但并不代表人家连尚武的家风也败了,府中连姑娘家都是自小习武。 出事的那天,人家朱二小姐女扮男装和丫鬟出来游玩。朱二姑娘人长得漂亮,穿上男装也实在不像是个男人。别人看她穿着不凡又气质出众,揣测必是出自哪家府上的千金小姐,便是识破也不敢惹。 但偏世上就有这么蠢又没眼色的人,胆儿又肥,还上前去想摸一摸人家的脸,掐一掐人家的腰之类的,结果却被人家打成了猪头。人家朱二小姐本来准备教训这一顿也就算了的,结果这时候徐宝却叫嚷出“我姐姐可是东宫的徐娘娘”“我要告诉太子殿下让他砍你的头”之类的。 朱二小姐听完后,呵呵两声,于是啪啪两声,徐大弟的一条腿被废了,后来足养了大半年才养回来。 其实也幸好遇上的是朱二小姐,若是遇上的是其他人,人家拿这件事来做东宫的文章,也足够太子喝一壶的了。 太子因为这事被亲外祖母责备了几句,回来整个脸色都不好。气徐家人提不起来,跟徐莺说话的时候都有些语气不好,埋怨道:“你娘家人就不能有出息一点。” 这几乎是太子第一次对徐莺说重话,徐莺当时被吓住了,等反应过来便跪到地上,但请罪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脸上是一副欲哭不哭,满含委屈的表情。 徐莺一边是觉得羞愧,为徐秀才和徐大弟做的事感到羞耻,另一边又觉得自己冤枉和委屈,明明她已经说过了徐秀才和徐大弟是提不起来的,是他非要抬举他们,出了事又怨她,她招谁惹谁了。 太子也知道自己这是在迁怒,看着满屋子跪着的人,叹了一口气,拉起徐莺道:“罢了,这本不关你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用这么重的语气跟你说话。” 因为徐秀才和徐宝做下的事结果连累了女儿,徐田氏自然是生气的。她觉得自己以前性子实在是太软了,对徐秀才总还保留着一二分夫妻之情,对徐宝则念他还是个孩子,所以一直不肯下重手。但这次的事让徐田氏觉得,若她再仁慈下去,这些人只会越来越不知所谓,她必须下重拳整治。 她懒得去管教徐宝这个 庶子,所以她找了个儿媳妇替她管教。这位儿媳妇是屠夫出身,身材魁梧,且天生力大无穷,她进门之后很有御夫之道,将徐宝管教得她指东就不敢往西,她指西就不敢往东,徐宝见了她如同老鼠见了猫。 而对于徐秀才,徐田氏则直接给他找了四个威风凛凛身强力壮的小厮。徐秀才若要去哪里,徐田氏也不拘着,但却让四个小厮寸步不离的跟着。若是徐秀才在外头有想做什么坏事的苗头,徐田氏给予四个小厮先斩后奏的权利,什么话都不用先说,将徐秀才一把打晕抬回来就行。 徐秀才一开始还想跟徐田氏抗争到底,奈何身上没银子,四个小厮又不听他的,几次被人打晕抬回来之后,便也就学乖了,甚少再出门。打完了巴掌,接下来就该给他甜头了。然后徐田氏从牙子手中买了两个绝色的小丫头回来,专伺候徐秀才。而有了之前的日子做对比,徐秀才觉得娇妾美婢伺候的生活是在是天堂,于是越发不愿意出门了,整日在家中跟两个小丫头厮混。 至于李姨娘,没有了丈夫的宠爱,儿子被儿媳妇管得死死的,家中的财政大权又被徐田氏管着,她的苦日子也是才刚刚开始。 不过这一些也都是后话了。 ☆、第七十五章 每三年一次的官员大变动,今春来京中或述职或谋职的人多,京中便变得格外热闹些。 太子是储君,在此种时候,召见政绩出色的臣子,聊聊朝政,勉励勉励臣子继续忠君为民,这也算是太子的职责所在。 孟文頫在为郧阳知府的这三年,政绩出色,年年考核为优,特别两年前太子去江南视察灾后恢复情况时,孟文頫作为从旁辅佐的臣子,与太子这个储君又颇为君臣想得。此时孟文頫回京述职,孟文頫自然也在召见之列。 太子是在外院召见了这个臣子,聊的自然也是江南的情况。孟文頫很有几分才干,这是太子在两年前与他相处时便得出的结论,且他处事圆滑,每到之处,都颇得上峰的赏识,若不然他也不会在没有家族根基的情况下,在未达三十之龄便爬到正四品知府的位置。 郧阳这个地方,历朝历代都有颇为重要的地位。江南富饶,其中郧阳尤甚,这一州府给朝廷贡献的赋税,让任何当权者都不能将它轻视。而孟文頫当日能谋得郧阳知府的位置,也足以看出其能耐了。 太子问起江南的情况时,孟文頫回答得颇为有理有据,条理清楚,且他颇能从太子的问话中揣测出太子真正想知道的东西,按太子所想详略得当的回答问题。太子听他回话,只觉得十分顺畅,忍不住便被他的话所吸引,然后不断的听下去。他并不想和其他那些沽名钓誉的臣子一样,总是答非所问,且要点不明,只令人听着便要没兴趣。而这也是太子越加高看孟文頫的地方。 孟文頫道:“……得赖于殿下留下了的那几条举措,臣并几位同僚只按着殿下留下的政令实行下去,如今江南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江南已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色。江南百姓感念于殿下的仁政,至今仍有许多百姓颂念殿下。” 太子知他便是说的是实话,也必然是夸大了说的。他在江南之时留下的几条举措固然对恢复民生十分之有效,但他离开江南已有两年,江南百姓未必还能记得他,但对切切实实在实施这些举措,又十分亲民的孟文頫等地方官员,百姓们怕反而称赞得更多一些。太子便知道,孟文頫在郧阳有“孟青天”的称呼,且离京时,有百姓十里相送。 只是为君之人,就没有不喜别人称自己为“明君”的,也没有不喜自己施下的政措得百姓称颂。他虽知道孟文頫是在溜须,但却并不像别人那样谄媚得令人厌恶,反而说得有理有据甚至有例子作证,如同说的都是真的一般,饶是太子,听得也是心中舒畅。 太子拍了拍孟文頫的肩膀,道:“也是亏得爱卿勤政,才能将郧阳治理得那么好。” 孟文頫自然道“不敢居功”“都是殿下的功劳”之类的。 因君臣两人聊得十分相得,得聊完公事之后,已是快傍晚的时候。太子为表亲切,又问了几句孟文頫的家事,这才放他离开。 孟文頫出了太子的书房,也不敢在东宫多留,跟着领路的小太监直接就往东宫的大门走去。 只是才出了德仁殿,却见一个宫女打扮的姑娘领着另外几个小宫女站在路边,面容带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孟文頫记得这个姑娘,她应是徐莺身边伺候的人,那时在郧阳时,他见过她伺候在徐莺身边。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叫“梨香”。那时见她,她不过是有些机灵的小丫鬟,但如今不过两年,她身上却隐隐带出了几分沉稳和威严。 一个小丫鬟便有如此大变,不知她又是变得如何的模样。 孟文頫叹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念头,跟着小太监走到她们的跟前去。 很明显这位梨香在东宫很有些脸面,便见得给他领路的小太监主动谄笑着上前去打招呼,问道:“梨香姐姐,您这是要去哪里,可是徐娘娘吩咐您来寻殿下的?” 梨香浅笑道:“并不是,娘娘是让我来见孟大人。”说着望向孟文頫,也不避着人,继续浅笑道:“娘娘听说殿下宣见了孟大人,便让奴婢来此处等着大人,等大人和殿下一说完话,便来见大人。我们家娘娘说,多谢大人这两年对徐家的照顾之情,并这次上京护送徐家人上京之恩。娘娘说,她是女眷不好出来与大人相见,让奴婢一定要代她向大人行个礼。” 说完退后了一步,屈身对孟文頫行了个礼。 孟文頫连忙道:“娘娘言重了,臣不过举手之劳,哪里能当得娘娘的大礼。” 梨香笑道:“我们娘娘说了,这于大人来说虽是举手之劳,但于娘娘来说却是帮了大忙,这份人情我们娘娘记下了,他日娘娘必当相报。”说着顿了顿,又道:“我们娘娘给孟夫人并几位少爷小姐准备了几份礼物,奴婢已经让人将礼物装上了大人的车里,这当是我们娘娘给大人的谢礼。” 孟文頫道:“请姑娘代我谢过娘娘的赏赐。” 梨香抿着嘴笑了笑,然后道:“那奴婢就不拖大人的步了,大人慢走。”说完带着身后的人闪到了边上。 孟文頫对 梨香拱了拱手,这才跟着小太监从她身边行过去离开。而梨香见他走远了,也带着小宫女们转身回西院去给徐莺复命。 而背对这他的梨香不知道,在她转身离开不久,孟文頫也转头看向了东宫内院的方向,眼睛落寞的望了好一会,这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重新转回头去,跟着小太监往东宫大门的方向而去。 而在书房的太子自然很快就知道了在德元殿外面发生的事,他表情平静的放了手中的笔,转身便往徐莺的院子去了。 徐莺正坐在屋子里挑布料,她举着一块粉色的布问站着的杏香道:“你说这个颜色的布料给昕儿做春裳好不好?” 杏香笑道:“三郡主皮肤白,长得又可爱,什么颜色都衬得起来,自然是好看的。” 徐莺点了点头,对她道:“那等一下让人送到针线房去,让她们裁成小衣裳吧。”她顿了顿,又道:“让她们多裁几个样式,等一下我画了图给她们,让她们照着图的样式裁成小衣裳。” 杏香自然道是。 杏香抬头时先看到了他进来,惊了一下,连忙屈膝行礼。 徐莺回过头来,这才看见了他,对他招了招手道:“殿下您快来,我正挑料子给我和昕儿做春裳呢,您也来看看。” 太子来她的院子多,两人感情深厚起来后,在无人的时候徐莺也会懒得站起来给他行礼。太子明显对这已经习以为常,也不在意,直接走到他旁边的位置上站着。手在桌子上的布料翻检了一会,然后挑出了一匹银红色团花纹的软纱罗,对杏香道:“将这匹拿下去,给你们娘娘和三郡主各做一套衣裳。” 徐莺听着他的话,心中一动,跟着吩咐道:“你让她们做成款式一模一样的,我要和三郡主穿亲子装。”说着抬头对太子道:“殿下您要不要也挑一块银红色的布料,到时候跟我和昕儿一起穿出来。到时候我们三人都是一模一样的颜色,一定很好看。” 太子懒得理她又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亲子装”这样的新名词,只是在脑海中浮现出她和三郡主一大一小,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站在一起的时候,那种亮丽的风景线让他颇为意动。 只是太子并不喜欢穿银红色这样的衣服,觉得一个大男人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太妖太艳,不符合他太子稳重的身份,便道:“就你和昕儿一人做一套吧。” 这便是拒绝咯,徐莺有些隐隐的失望。要是他们一家三口穿着同样的衣服出现在外面 ,那看起来多拉风啊。 徐莺心知太子不愿意做的事是没能勉强的,虽心里失望,却也没有勉强。 太子又在桌子上翻了一番,然后从一堆布料的底下居然翻出一匹素纱来。 太子在太子的布料上摸了一下,然后指着它对杏香道:“将这送去针线房,让人给你们娘娘裁成睡衣。” 徐莺听完脸上顿时红了,原因在于这种素纱真的是非常非常薄的,薄到什么程度呢,就是现代的时候在长沙马王堆出土过一件素纱褝衣,重量不到五克重,轻盈的能装进一个火材盒里。那件传说中的素纱禅衣,用的便是太子指着的这种素纱布料。 一件做成后能轻盈得装进火材盒里的睡衣,不用想都知道,这肯定是满足某人在床上的恶趣味的。 太子想了一下,又突然道:“我记得库里还有几匹其他颜色的这种布料,我让郑恩找出来,也一起送去针线房,到时候各个颜色都给你们娘娘各裁一件。” 说完低头看向脸红的徐莺,噙着笑凑到她的耳朵边上,极为蛊惑而暧昧的道:“到时候莺莺穿着这样的睡衣,在灯下一定很好看。” 徐莺低着头,脸红得几乎要溢出血来,长长的睫毛如蝉翼一般颤动,越发的惹人怜爱。她轻轻的锤了一下太子,娇嗔道:“殿下讨厌。” 太子却轻轻的笑起来,心情十分愉快。 杏香自然能听得懂两位主子在想什么,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心里却高兴起来。太子殿下对娘娘越宠爱,她们这一院子的人的日子就越好过,听着他们相处如此融洽,她自然是高兴的。 ☆、第七十六章 等挑完了料子,太子令屋子里的人都下去,然后拉了徐莺到小榻上坐下,问道:“你今日让人去谢孟文頫了?” 徐莺点点头“嗯”了一声,道:“怎么说他也帮了我娘家,总不能毫无表示。” 太子笑了笑,道:“你倒不如将他夫人宣进来问候一番,再赏些东西下去,你们女眷之间也好说话。” 徐莺摆了摆手道:“还是免了,当初我本是一介平民,她是高高在上的知府夫人,如今进了东宫让她来跪我,我只怕她要不自在。”说着顿了顿,又道:“况且殿下又不是不知道,我当初可是差点成了她府中的妾室的。都说一个妾半个奴,原来差点变成自己奴仆的人,如今身份天翻地覆的变化,不止她见了我要尴尬,我见了她也觉得不知要怎么对待了。” 徐莺提起的事太子自然知道,她是在郧阳的时候就进府伺候于他,他宠爱于她,自然会将她的身份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不仅是她,就是当时伺候他的其他三个女子,他也是做过身份调查的。他总要知道她们是身家清白,他才敢放心的睡,若不然万一混进来的是间谍或奸细呢。而莺莺也从来不曾故意瞒着他这件事。 他不仅知道莺莺差点被徐秀才卖去给孟文頫做妾,还知道她因此气得大病了一场。他还知道孟文頫最后虽然不愿强人所难撕毁了纳妾文书,却因她的刚烈而对她生出了别的心思,更知道她当日会被选中进去东宫伺候他,中间少不了孟文頫的夫人孟宋氏的功劳。 最了解自己的莫过于枕边人,孟宋氏当日会为丈夫张罗纳了莺莺,不过是因为孟文頫对她没有心思,纳了她一来可以彰显自己的贤惠,二来也是怕丈夫会趁着她怀孕产子找了新人进门,既然如此,还不如她自己主动替他纳妾,至少这样纳进来的人她还能拿捏得住。 只是女人,哪有几个是真的贤惠的,等孟文頫真对莺莺动了心思的时候,孟宋氏却马上感到了威胁,后面他来了郧阳,马不停蹄的就向知县夫人推荐了莺莺,为的是断了丈夫的心思,而知县夫人为了卖了孟宋氏这个面子,也就将徐莺选了进来。 孟宋氏当日推荐莺莺的时候,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带她回京,毕竟他并不好女色是出了名的,莺莺在几个姑娘中,无论才情和相貌又实在不凸出。她大概是以为莺莺伺候完他之后,等他离开时便会将她如其他两个姑娘那样留在了郧阳。 太子用过的女人,便是他不要,也由不得别人再打她们的心思,也没人敢打她们的心思,到时候 孟文頫对莺莺就是再有想法,也不敢将她纳回家来。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太子会看上才情样貌最普通的徐莺,将其带进东宫来。如今身份颠倒,不知孟宋氏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不管有没有后悔,他倒是要多谢孟宋氏,若没有她,他也遇不见莺莺这么个可心人。至于孟文頫,他看中他的能力才华,却并不将他当情敌看待。一个太子,将臣子看成情敌,也实在是太掉价了,而他也相信莺莺的坦荡。 想到这里,太子笑道:“有什么可不自在的,难道她还敢对你生怨不成?不管你曾经是什么人,但你如今是我的人,哪怕她心中不服,她该跪还是得跪。” 徐莺摆摆手道:“算了吧,这样人家还以为我是故意耍威风呢,怎么说孟大人还算是我的恩人,何必去为难他的夫人。”顺带还为难自己。 太子知她一向心善,便也没再勉强,只道:“你如今是东宫的上了玉碟的选侍,有些事无需委屈自己,有些人也无需忍耐,该强势的时候就该强势。” 徐莺连忙点点头道:“我知道,殿下都站在我身后呢。” 太子这才笑了笑,伸手将她捞到了自己的怀里,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而此时在孟府,孟文頫刚刚回到家,孟宋氏替他宽着衣服。 孟文頫突然开口道:“今日在东宫,徐娘娘赏了有东西下来,言明是给你和两个姐儿及大哥儿的,你等一下将东西分了送到几个孩子的院子去吧。” 孟宋氏听到“徐娘娘”三个字,脸上有一瞬间的冷沉,但很快又换上了温柔的神色,柔声笑道:“是,妾身知道了,等一下我就给大姐儿、二姐儿和大哥儿送去。”但却并不提去东宫谢恩之事。 孟文頫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并不抬头望着他,他沉默了一会,然后道:“你明日去一趟东宫,去给太子妃娘娘请个安,顺便去给徐娘娘谢恩。” 孟宋氏心中叹了一口气,终是强自装出笑容来,柔声道:“是,我知道了。” 然后两人便沉默着,孟文頫不说话,孟宋氏也是安静的替他宽衣。 过了一会,孟宋氏终于仍不了这样的安静,先开口道:“对了,今日贵妃娘娘让人来了府中,让我明日进宫去陪她说话。你看,我明日该不该进去好?” 孟文頫已经换好了衣服,转身坐到椅子上,深深的看了孟宋氏一眼,然后道:“淑娘,你虽然姓的是宋,但你现 在嫁的是我孟家,有些事,我希望你能将自己和宋家分开。贵妃娘娘虽然是你的亲姨母,但我希望你能分得清亲疏远别。” 孟宋氏自然知道自己丈夫话里指的是什么,萧贵妃生有两位皇子,对皇位有想法。她的生母跟萧贵妃是亲姐妹,她的娘家崇安侯府是站在萧贵妃和五皇子一派的。因着这层关系,她自然而然跟萧贵妃要亲近一些。 如今朝中储位之争正是明争暗斗得激烈的时候,崇安侯府站在萧贵妃一派,但孟文頫却还没站队。孟文頫这些年升得很快,政绩出色,特别是在郧阳知府一任,做下了不少政绩,在皇上面前已经挂上了名号。萧贵妃宣孟宋氏进宫说话,自然也是想要拉拢孟文頫。 孟宋氏自然也是希望丈夫能同自己的娘家站在萧贵妃一系的,不说其他的,她是萧贵妃的亲外甥女,她和庄王是亲表姐弟,谁上位都不如庄王上位来得对孟家更有益处。另外再有,孟文頫虽然娶了她这个侯府嫡女,他不稀罕崇安侯府提供给他的助力,自然也就不喜欢崇安侯府对他指手画脚,这些年他和崇安侯府关系一向闹得有些僵,她也希望通过他和她娘家站在同一阵营,能让两边的关系缓和些。 但孟宋氏也知道,孟文頫不喜自己插手他外面的事,更不喜她做他不喜的事,心中叹了一口气,于是道:“妾身知道爷的意思,只是贵妃娘娘位高权重,她宣召妾身却也不好拒绝。我们虽不一定要和贵妃娘娘交好,却也不好得罪。妾身想着明日还是该进宫一趟的,大不了妾身请个安就回来就是。外人见我们不热络,倒也不会生出什么误会来。” 孟文頫也知道她说的有理,便没有制止,道:“你分得清轻重就好。” 其实他也知道孟宋氏的心思,只是在他看来,萧贵妃在讨好男人方面有些小聪明,但在大事上却并没那么聪慧。而庄王比起从来不行差踏错的太子,和自小就有慧名的惠王,除了嘴巴甜点会讨皇帝欢心之外,也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说的。便是讨皇帝欢心的能耐,他也不及惠王。 萧贵妃和庄王所想的,不过是让太子和惠王郭后鹤蚌相争,他们在后面捡漏罢了。可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漏可以捡,萧贵妃和庄王小看了太子,甚至小看了郭后和惠王。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他追随。 孟宋氏见孟文頫不高兴,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说,转而说起道:“对了,大哥儿这几日病了,我见白姨娘照顾大哥儿实在有些不经心,大哥儿三天两头的病,我看不如将大哥儿抱到我的院子来照 顾?” 孟文頫看着孟宋氏,也有些无奈得很。白姨娘是孟宋氏生下儿子后,她替他张罗纳的。他早与她言明,他不喜后院不宁,此生不会纳妾。偏她害怕自己传出不贤的名声,非将她纳了进来,他不收她,她便跪到他的面前来,言道:“妾身自己不能伺候爷,又不能替爷找个可心的人服侍,是妾身未尽为妻之责,与其让外人来指点妾身善妒不贤,还不如妾身此时自动求去。” 他无奈,后来他顺了她的意收了她,结果她便又看白姨娘处处不顺眼了。她生下的儿子没站住,未及半岁便夭折,而后白姨娘却生下儿子。 他明白孟宋氏的焦虑,她已经二十五岁,虽不是再生不出孩子的年纪,但却也不年轻了,她怕自己生不出儿子来,便想趁着白姨娘的儿子还小能养得亲,抱到自己膝下来抚养。他日她若能生下儿子,大哥儿一个孩子,她要养正养歪还不是她说了算。但若她生不下儿子,大哥儿便是她的儿子。 只是他到底还是希望能有嫡子的,孟宋氏身体并没有损伤,还是能有很大的机会生下孩子。而对于大哥儿,那虽然是庶子,却也是他的儿子,他不会允许人随意作践。 他意有所指的看着孟宋氏道:“孩子还是跟着生母生活要好一些,何况大哥儿若养在你的膝下,他日你生了嫡子,对嫡子也不好。” 说着拉了拉她的手道:“你还是放宽心,好好调理好身体,以后我们还会有嫡子的。”说完放开她,站起来道:“我今日还有些事要处理,便歇在书房吧。”说完毫不留恋的从房间走了出去。 今日是孟宋氏容易受孕的日子,他本是留宿在她的院子,看能不能耕耘出一个嫡子来的。只是听日跟孟宋氏说了半天的话,现在心里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孟宋氏张了张嘴,想要喊住他,但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她自然看出了丈夫身上的不喜,只是不知道又是哪些话得罪了她,因为她想抱养白姨娘的儿子。主母抱养妾室的孩子在别的人家再普通不过,何况这也是抬举大哥儿,她又哪里做错了?还是他心疼白姨娘了? 难道她这辈子真的无福能有一个儿子,或许她该感激他,至少他现在还愿意跟她生嫡子,对她总不至于太绝情。 ☆、第七十七章 孟文頫走后,孟宋氏想着孩子的事,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宁。为此,她也不愿意让自己闲着胡思乱想这些,干脆让人将孟文頫从东宫带回来的赏赐拿了上来,只想着忙一些便不会想着这些。 丫鬟捧了几个匣子上来,上面已经分好哪一些是给她的,哪一些是给两个姐儿的,哪一个都是给大哥儿的。 她让丫鬟将给两个姐儿和大哥儿的东西各自送到自己的院子去,只望着留下来的两个匣子发呆。 她将其中的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根镶着宝石的赤金牡丹簪子,簪身为赤金,簪头的牡丹花瓣为血玉所雕成,中间镶嵌着一个拇指大的黄宝石。整根簪子名贵异常,刚打开匣子,便觉得满身流光溢彩从里面发散出来,孟宋氏身边的丫鬟看着都有些暗暗吃惊。 孟宋氏将簪子拿起来看了一会,然后放回匣子里。接着又打开另一个匣子,里面装着的则是半匣子的珍珠。每一粒都有莲子米大小,且大小匀称,光滑圆润,品相极好。这样的珍珠一粒拿出来不算什么,但若一下子拿出半匣子来,却足以叫人惊叹了。 孟宋氏将拿起来的珍珠扔回匣子里,坐到椅子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哪有女人不爱珠宝珍珠,不爱美簪华服,这样好的东西,孟宋氏也爱,只是若是这些东西是曾经她并不放在眼里的人送来的,却让孟宋氏半点的高兴都提不起来。 徐莺从前不过是个平民,她一个侯府嫡女出身,身有四品诰命的知府夫人又怎么会将她放在眼里。那时她怀着身孕,想找一个听话些的良家子来给丈夫做妾,事情交给底下人去办,底下人便找了她。 只是她哪知道,她并非心甘情愿的,而是被生父和家里的姨娘药晕了送进来的。醒来之后便死闹着要离开,后面她的母亲又闹进府里来,声称要带着她离开。 她张罗纳妾之事,丈夫本就是不同意的,后面事情闹出来,他虽撕毁纳妾文书,放还了她离开,但她却感觉出来了,丈夫分明是对她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只是不想强取豪夺罢了。 后面她看着丈夫事事照顾着徐家,三不五时的就往徐家跑,徐莺病了,他便给她请医延药。他跟她道,徐莺是因为他们才会病的,他们自然要对她负责。可是她就是看出来,不止是这样的原因。 她感到担忧,丈夫对她敬重却无多少情义。若是万一丈夫将她纳了进来,只怕越加要将她冷落在脑后了。后来太子来了江南,郧阳的官员合计要送人去伺候 ,找人的事便落在其中一个知县的夫人头上。 后面她故意将徐莺推荐给了知县夫人,她原以为太子不会看上她的,但侍奉过太子的人却再不能嫁人,她的结局最可能也是后半辈子留在庵堂里替太子守节。只是没想到的是,她高看了太子的眼光,太子会看上她并将她带进了东宫。 早就听说太子对她十分宠爱,为她将其他的妻妾都抛弃在脑后了。再看她今日赏赐下来的东西,她便知道这些话并不是虚的。 不说她心中对她不喜,但说曾经她明明不屑一顾的人,如今身份逆转,她却已经走到她头上去了,想到这个,她便觉得胸口堵得几乎要呼吸不出来。 早知如此,她不该将她送到太子面前去的。那时她即不想做妾,她便该趁机给她介绍个人家,尽早让她嫁了,等她嫁了人生了孩子,丈夫同样也就死心了。 她知道徐莺要跟着太子上京之时,他曾他私下送给徐田氏的银子。徐莺上京后,他对徐家人照顾有加,他帮着徐田氏约束徐秀才不让他像江员外那样犯事。一样一样,哪里不是为了她。而他做的这些事,却每一样都像是戳她的心窝子。 那个女人是她心口的刺,如今再让她去给她伏低做小,放下身段去奉承,这比刺她的胸口还要难受。 她身边的麽麽见她脸色有些发白,不由有些担心的喊了一声:“娘娘。” 孟宋氏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麽麽又问起道:“娘娘,您明日进了宫,真的只跟贵妃娘娘请个安就回来吗?” 她原本就是崇安侯府的家生子,是陪着孟宋氏嫁到孟家来的。她有不少亲人还在崇安侯府,她自然是希望孟家跟崇安侯府一条心的。 孟宋氏没有回答她的话,却对麽麽吩咐道:“你去挑一件贵重点的礼,我陪嫁里不是还有一只前朝的汝窑青花瓷么,你将它找出来包好。明天我们先去东宫,然后再进宫去给贵妃娘娘请安。” 她并不想违背丈夫的意思,只是她觉得萧贵妃仍然也是要交好的。不管如何,庄王若真的有这个运道上位,有这一份情分在,于孟家是只有好处的。明天她依言会给贵妃请个安就走,但送上这份厚礼,但愿贵妃娘娘不会太生气。 麽麽知道了孟宋氏的想法,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跟着道了一声是,然后便下去做她吩咐的事情了。 等到了第二日,孟宋氏早早的就装扮好,化了精致的妆容,盛装打扮的带着丫 鬟婆子出了门,坐了马车先去了东宫。 她先去正院拜访了太子妃,太子妃直到太子器重孟文頫,却是孕中出来陪她喝了一碗茶,说了半柱香的话,然后才让人带着她去了徐莺的院子。 徐莺听到孟宋氏来的时候,她正在牵了三郡主在学走路。三郡主甩了她的手想要自己走,徐莺怕她摔跤,在后面跟着护着她。 听到她来,徐莺愣了半响。昨日她让人将她的谢礼让孟大人带回去,就表明了不想让她来,免得互相不自在。但她没想到的是,孟宋氏居然还是来了。徐莺在想,是她表达得太隐晦她没明白她的意思呢,还是她天生有自虐的倾向。 只是人都来了,她也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徐莺只好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其实徐莺对孟宋氏也不是太熟,满打满算,她也只见过她一面。就是她刚刚穿来,在知府后院,睁开眼睛模模糊糊之间,便看到一个面容端庄秀气的人。 但那时候她刚刚睁开眼睛却又被眼前看到的情景给吓过去了,并没有怎么看清她,只觉得是个挺雅秀的人。到了今日她才看清楚,原来她是长这个样子的。 徐莺不知她一贯的穿着如何,总之今日她打扮得十分雍容华贵,红色的大袖襦裙,头上金钗步摇,将人身上的尊贵的气质都衬出来了。对比她,反而是她,因为没想过要待客,身上只穿了家常衣裳,头上也只是简单的插了两根簪子,十分的清汤挂面。也不知她这盛装,是为了表示对所见之人的重视,还是想要在这上面先压她一头。 在徐莺打量她的时候,孟宋氏同样在打量她。曾经只有模样却无气质的小户之女,经过东宫两年的沉淀,在太子的娇宠下,如今散发出一种从内到外的贵气来,只是这贵气里又不乏娇憨,娇憨里又不乏甜美,甜美里又不乏灵透。一双眼睛里盈盈带水,透出叫一股幸福之气来。 哪怕身上只是穿着简单的衣裳,头上也不见贵重的首饰,但坐在那里,就是不能令人忽视。哪怕将她放到万千美人中,怕也是一眼能让人看出来。 孟宋氏不知自己是什么感觉,但却并不好受。她压下心中的情绪,走上前去盈盈拜下来,道:“臣妇见过娘娘。” 徐莺连忙对梨香使眼色,让她将孟宋氏扶起来,一边笑道:“夫人快别多礼。”说着让又让梨香给她搬了张椅子来,对她道:“夫人坐下吧,我这里没那么多的规矩。” 孟宋氏也不嫌虚,道了一声“是”,然后便坐下了。 徐莺实在不知该跟她聊什么话题,想了老半天,才笑着道:“还要多谢夫人和孟大人顺路护送我娘家人上京,我挺我母亲说过,夫人一路十分照顾我娘家人。” 孟宋氏并不喜徐家人,所以这一路其实并没有怎么搭理过徐田氏等人,只是此时她自然也不会说这么不讨喜的话,只道:“不敢,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敢居功。”说着顿了顿,也没话找话道:“倒是娘娘,昨日赏下如此厚礼,令臣妇感激不尽。” 徐莺道:“那并不值什么,只是不知夫人并几位少爷小姐可还喜欢?” “多谢娘娘,臣妇很喜欢,两位姐儿和大哥儿也很喜欢。” “那就好。” 然后两人便无话了,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徐莺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干脆端了茶碗喝茶。 好在孟宋氏本就是来完成任务的,见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便告辞道:“臣妇便不打扰娘娘了,臣妇下次再来给娘娘请安。” 徐莺也不留她,道:“那夫人慢走。”说完让梨香送了她出去。 梨香回来后,对徐莺道:“娘娘,我看这位孟夫人好似并不喜欢来给您请安,她脸上明晃晃写着心不甘情不愿。” 梨香并不知道曾经她差点成了她的主母的事,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徐莺也没打算说,只是道:“可能是有些不自在吧,毕竟曾经是我跪她,现在让她来跪我,是人都要不愿意。” 梨香点了点头,道:“也是。” 终归孟宋氏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等她一走,便也没再去想她了,转而又让人将三郡主牵了出来。只是令徐莺没想到的是,在以后的时间里,她和孟宋氏还会有不少的交集。 ☆、第七十八章 徐莺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地上的三郡主抓着雪球的尾巴,雪球被她抓得直跳脚,“喵喵”的大叫起来,三郡主则看得咯咯大笑起来,笑容灿烂得如同春天的太阳。 太子走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天真烂漫的女儿,温馨心里不由柔软了几分。 屋里的宫女纷纷屈膝给太子行礼,三郡主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发现是他,马上抛弃了雪球,扶着地站起来,拉着奶娘的手,踉踉跄跄走到太子身边扑到他身上,奶声奶气的喊道:“父父。” 三郡主说话现在还只能两个字两个字的叫,比如说父王会喊成“父父”,母妃会喊成“母母”,好在她现在吐字已经十分清晰,说起话来别人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太子将三郡主抱了起来,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问道:“我们三郡主今天做了什么?” 三郡主低下头去,指了指地上的雪球,道:“球球,玩。” 太子亲了她一口,道:“哦,原来我们三郡主是在跟雪球玩啊。” 三郡主用明亮亮的眼睛望着他,笑着用力的点了点头。 太子抱了她走到徐莺的旁边坐下,然后从身上掏出一个长命锁来,挂到三郡主的脖子上。 那长命锁是赤金所制,中间镶嵌了一颗如鸡血一样血红血红的玉石,三郡主的注意力立马被胸前的红色玉石给吸引了,乖乖的坐在太子的膝盖上,拿起长命锁,表情认真的去扣上面的玉石。 太子摸了摸三郡主的小脑袋,然后转头与徐莺说话道:“如今前方战事吃紧,昕儿的周岁不好大办,委屈你们了。” 等到了明日,三郡主就整整一周岁了,也就是说,明天是三郡主的周岁礼。 徐莺笑着道:“我明白的,殿下。昕儿的满月礼不是已经大办了吗,人家说小孩子福气太盛了不好,容易折寿,她的周岁简单些办反而好些。” 若是平时,太子听他这样说,肯定要说一句“胡说,我的女儿,无论多大的福气也是受得住的”,但此时太子却是无动于衷,摸了摸三郡主的脑袋,叹了一口气,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莺知他此时想的必定不是儿女情长的事,而她对他外面的事情又不懂,便也没有出言打扰他。 三郡主的周岁礼虽然没有大办,但徐莺到底还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给她办了一场小小的抓周宴,请的除了东宫内的人,在外徐莺就只请了徐家人和安陵郡主。 东宫柳嫔、杨选侍、江婉玉和刘淑女都来了,赵婳和太子妃因为怀着孕,只让人送了礼来。赵婳和太子妃如今已经是快八个多月的身孕,因为她们怀孕的时间几乎一致,东宫里最近都十分流行赵婳和太子妃谁会先生的问题,以及赵婳和太子妃谁能先生下儿子的问题。徐莺还听杏香道,还有东宫的小太监和小宫女用这个偷偷下注,赔率都已经到了十比一,十分让人感叹东宫的下人真会娱乐生活。 安陵郡主怀着孕,徐莺本以为她不会来的,但没想她挺着四个月的肚子来了,还跟徐莺笑道:“昕儿可是我的福星,我怎么能不来。说不定今日来了,还能再沾点福气回去。”她给三郡主送了一只玉老鼠,玉老鼠的大小跟真正的老鼠差不多大,用一整块的羊脂玉雕成。她道:“玉能养人,昕儿又是属老鼠的,将这个放在她的床头,多吸点玉的灵气。” 而徐家则是只有徐田氏来,徐田氏嫌徐鸾上次在东宫实在太没规矩,翻徐莺的首饰匣子见一样便问“姐姐,这首饰好漂亮你能不能送我。”,差点没将徐莺的首饰掏空。徐莺没跟她计较,她要的东西也都让她拿回去了,但这一次徐田氏则没再带她进来。 而徐鸰则被太子扔到朱家跟着自己的几个表兄弟习武去了。上次徐秀才和徐大弟虽然令太子失望,但到底觉得徐莺以后不能没有娘家依靠,徐小弟现在虽然还小,但教导一番过几年也就大了,正好徐小弟还跟徐莺姐弟关系良好,太子越加觉得可以将他栽培起来。 太子考校过他的文化水平之后,觉得考科举当文臣这条路可能不适合他,于是将他扔到朱家拜了自己的其中一个舅舅为师。 朱家一开始因为徐大弟的事对徐小弟还十分不欢迎,只是碍于太子的面子不得不收下他,但就算如此,徐鸰还遭了朱家几位小公子联合起来的不少捉弄。常常弄得灰头土脸的回家。 徐田氏虽然心疼儿子,但却并不安慰他,徐秀才和徐大弟都是靠不住的,以后她们母女三人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个儿子,他必须的快点成长起来。何况太子已经帮他们到了这里,便是为了太子这番苦心,他们也得咬牙坚持。而徐小弟也坚强,在楚国公府无论遭受了什么,却从来不叫苦,一回家仍是笑嘻嘻的,说在楚国公府很好玩,朱国舅的武功很厉害他很崇拜,他以后也要变成这么厉害之类。儿子这么懂事,徐田氏心中甚是欣慰。 朱家小公子们捉弄了几回,见徐小弟不像其他人那样会告状,他只一心一意的学武,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了,又见徐小弟学武刻苦用心,倒是有些佩服,慢慢的放下成见,如今反而成了不错的朋友。 三郡主抓周的时候抓了一本三字经,但一拿到手就将书给撕了,然后扔到地上。这让徐莺差点以为闺女是来砸自己的场子的,结果太子却赞了好一句“昕儿真聪明!”。 徐莺实在不知道从她的行为中哪里可以看出聪明来了,只是徐莺相信,爱女成痴的太子殿下,哪怕在三郡主抓一把泥巴时,他也能夸出“昕儿真聪明”的话来。 抓周礼完了之后,太子将三郡主抱到前院去了,徐莺则留了徐田氏在屋里说话。 徐田氏跟徐莺说起徐鸾的亲事来,道:“……鸾儿翻过年就是十五岁了,现在也是该订亲的年纪。前几日孟大人来跟我说,想为他的弟弟求娶鸾儿。只是这种事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总要先问过你才好,你说这门亲事能不能结?” 孟文頫前不久刚刚升了职,升迁为顺天府丞,正四品。孟文頫原来也是正四品,但京官与地方官不同,何况还是顺天府丞这样重要的职位。所以孟文頫虽然仍是正四品,但却仍算是升迁。 徐莺对孟文頫不了解,对他的弟弟就更加没印象了,甚至她是直到刚才徐田氏说起,才知道孟文頫原来还有一位弟弟,她一直以为孟家就他孟文頫一个人呢。 徐田氏跟徐莺说起道,孟文頫这位弟弟名为孟文硕,比徐鸾长了三岁,今年虚岁十七。他是孟文頫的庶母所出,小了孟文頫十几岁。孟文頫的父母早逝,而他弟弟的生母姨娘则在更早的时候就亡故了。他这位弟弟几乎是孟文頫自己带大的,所以两人虽是异母兄弟,但感情却十分深厚。孟文硕在去年的时候就已经考中了秀才,如今正一心念书要考明年的秋闱。 亦兄亦父的孟文頫对他管教得严,所以他屋里至今没有丫鬟通房,就只有两个陪读书的小厮,也没有不良嗜好。按说这样的人选其实十分适合做女婿的,虽然是庶出,但自己有才华,又有个感情深厚又能干的哥哥,前程总会不差。说起来徐家的地位低微,如今虽然有徐莺,但与孟家结亲,仍算是徐家高攀了。 只是有一个在东宫的徐莺,许多事就不能往简单了看,徐田氏并不敢擅自做决定,总要先问过了莺莺没有妨碍了之后才能说结亲之事。 徐田氏继续道:“其实在上京的路上,孟大人就已经提过这件事。我那时只当孟大人是随便说说而已,便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孟大人如今又会提了出来。” 徐莺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起徐田氏道:“母亲,可是有很多人来跟你问起鸾儿的亲事?” 徐田氏点点头道:“最近确实有挺多。” 徐莺问道:“都是什么样的人家?” 徐田氏道:“家世差点的,有七品八品官之家,家世好点的,连那种侯府伯府都有,但这样的人家多是替庶子求娶,单这一样就让我有些不喜。” 徐鸾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自然也想要女儿嫁得好,但这些人家里,不管是家世好的还是家世差的,替人求娶的都不是什么好的男儿,不是走马章台被嫡母养歪的庶子之辈,就是才能平庸四肢不全之辈,一看就知道是想通过求娶鸾儿搭上莺莺,附庸东宫谋求好处的人家。不过也是,徐家连个当官的人都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莺莺这个人物,人家不看她看谁。 只是他们想求娶,她却不想随随便便将女儿嫁出去。女儿家的,嫁人不仅要嫁家世,还要嫁的男人自己有出息,会疼自己的女人。她这一辈子没得到,嫁了个窝囊又宠妾灭妻的丈夫,却希望女儿能得到。 所以这些人比较来比较去,就只有这孟文硕是最好的人选,况且她也相信孟家的家风,所以她心里有所意动,却又怕有别的妨碍。 徐莺知道徐田氏心中所想,但她自己也不敢打包票说没有妨碍。 孟文頫是官场之人,孟文硕年纪轻轻就有秀才的功名,这样的人家就是要高娶名门千金也是娶得,为什么要求娶一个白身之家的女儿。 徐莺想了想,最终对徐田氏道:“母亲,让我先问问殿下的意思先吧,等问了殿下,我再给你消息。” 徐田氏道:“行。” 徐莺怕万一不成徐田氏失望,便又安慰她道:“母亲放心,便是跟孟家不能成,我们也可以找其他的人家。我们也不一定要选那些高门大户,明年就是春闱之年,我们可以从这些寒门士子中找。这样的人家与我们家世相当,反而要令人踏实些。” 徐田氏拍了拍徐莺的手,道:“你不要担心,我明白。” 等晚上太子回来之后,徐莺便将孟文頫想替弟弟求娶她的妹妹的事说了,太子有些惊讶道:“没想到孟文頫还有个弟弟。”但惊讶完之后,跟着又道:“既如此,孟文頫是个有才干的人,他的弟弟也应该不错,孟家倒是个不错的人家。” ☆、第七十九章 太子虽然这样说了,但却难免思考起孟文頫的目的来。 如今朝中的储位之争已经白热化,凭孟文頫如今的地位,在其中参插一脚不见得能得到多大的利益,却反而要承担风险要多,所以置身事外反而是更好的。但孟家娶了徐家的姑娘,难免就让外人以为他是站在他的阵营,便有站队之嫌了。 那孟文頫这样做,究竟是火中取栗想要赌他东宫这一把,还是为了他身边的某个人。 太子低头看着身边的女人,徐莺却见他望着她,一派沉思的模样,有些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太子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脸,道:“我来看看莺莺有多漂亮,从前不觉得,如今细看之下,莺莺果真也是清丽无双的。” 徐莺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道他是在*,也伸手抱了他的手臂,娇嗔道:“殿下也很帅,殿下可也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子。”说着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脸上是甜蜜的表情。 太子知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迷倒了一个男子,让一个步步为营的男子为了她却做了一些与己无益的事。太子也并不打算让她知道,他并不喜欢她眼中除了他还会看到别人,哪怕是出于感激。 只是太子此时也闹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他有一种这个令别人喜欢的女人却是属于我的骄傲感和满足感,但令一方面,他又觉得有些酸酸,这个他喜欢的女人,却曾经差点属于别人。 太子抱着徐莺,握了她的手一声一声的喊着:“莺莺,莺莺,我的莺莺……”他想说什么,但却不知要说什么。 而徐莺靠在太子的怀里,却为太子这缱绻的叫声而感到满足。 这一边太子和徐莺在情意绵绵,而另一边的徐家里,却又是另一番状态。 徐田氏回到家的时候,徐鸾并不在。徐田氏问家中的丫鬟:“二小姐去哪儿了?” 她们上京的时候,身上只带了银钱上来。徐田氏赚钱理家是一把好手,家中家中出了一个进了东宫的徐莺,许多人愿意卖徐家的面子,趁着这股势头,徐田氏赚了不少。等上了京,搬进了这座太子随手给她们准备的宅子,徐田氏觉得手中宽裕了,便也买了几个小丫鬟来伺候。其中自己两个,徐鸾两个,徐秀才两个,徐宝一个,徐鸰没有丫鬟但有两个小厮。 徐鸾的两个丫鬟,徐鸾给取了名字,一个叫豆儿,一个叫苗儿。徐田氏问话的,便是其中叫苗儿的。 苗儿对徐田氏道:“二小姐说心情不好,带了豆儿说去西华寺散心去了。” 她跟豆儿虽然是一同买进来伺候二小姐的,但豆儿比她机灵会讨二小姐欢心,二小姐更亲近和信任豆儿,做什么事要去哪里,也都只让豆儿跟着。 徐田氏点了点头,徐家本就是平民出身,没有像大户人家那样有那么多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规矩,听说徐鸾带着豆儿出门,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加上早上因为她不肯带她一起去东宫,她知道这个女儿是有些不高兴的,听说她去西华寺散心,却也没有怀疑什么。 只是她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却有些担心女儿的安慰,喃喃自语道:“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回来。”跟着想了一下,对苗儿道:“你去让葫芦和冬瓜去西华寺寻一寻二小姐。” 葫芦和冬瓜也是徐家新买的两个小厮,主要在外院做一些粗重或跑腿的活。 苗儿道是,正要出去,转身却看到了二小姐和豆儿两人正面带笑容的从外面回来。 苗儿心道,二小姐明明早上还是一副十分不高兴的模样,也不知道二小姐出去这一趟遇上了什么好事,如今却是心情十分好的样子。苗儿心中这样想着,跟着便屈膝下去喊了一声:“二小姐。” 徐田氏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到平安归来的女儿,虽然放下了心,但却免不了为她的晚归皱了皱眉头,问她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徐鸾听到徐田氏的问话,面上的笑容敛了一下,低下头去有些结结巴巴的道:“没,没什么,就是觉得西华寺好玩,多玩了一会。” 徐田氏道:“下次要出门先跟我说一声,出门的时候带上葫芦或冬瓜,还有不许这么晚回来。你年纪轻没见过世面,小心被人拐走了都不知道。” 徐鸾有些不耐烦徐田氏的训话,家中又有些心虚,语气僵硬的道:“知道了,你烦不烦。”说完便带着豆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徐田氏有时候被这一身逆骨的女儿气得要死,喊住她道:“你等等,我还没跟你说完话呢。” 徐鸾却装作没听见,进了门之后直接就将门关上了。 徐田氏气到:“你这死丫头,要气死你娘是不是?”说着转头要去她的屋里。 偏这个时候,一脸怒容的李姨娘却从外面闯了进来,建道徐田氏,连忙道:“夫人,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今日我可要被家里的这些下人给气死了。我今天跟马婆子说, 要将上次大小姐赏的人参拿出一根来给宝儿煲汤喝,你也知道,宝儿上次让人给伤了手和腿,要将身体补起来才能快点好。结果这个老婆子居然拦着我,就是不肯将人参拿出来。”说着望向徐田氏,道:“夫人,宝儿虽然不是你生的,可也是喊你母亲的,你不心疼他谁心疼他,你定也是希望他快点好起来的。大小姐上次赏赐的人参,不如拿一根出来给宝儿煲汤喝,宝儿好了,定会孝顺你的。” 徐田氏听了心里哼了一声道,对不起,她还真不心疼他,至于等他孝顺,她这个嫡母也不指望了,只要他乖乖的不给她惹是生非她就谢天谢地了。 她眼神冷冷的看了一眼李姨娘,道:“上次莺莺拿出来的人参,我是预备着送人的。要人参没有,你要实在想的话,诺,厨房里有萝卜干,你放几根下去吧,那模样跟人参也挺像的。” 李姨娘听得耍起赖来,一边哭一边道:“夫人,你可不能这样狠心,宝儿可也是你儿子,你怎能见死不救。”说着抹一把眼泪,又若有所悟的道:“哦,我知道了,夫人这是想要将人参都留着给二少爷吃呢,夫人,都是姓徐的一家子兄弟,你怎么能这般偏心。我就知道,夫人定是看不得我们母子好,说不得就觉得我们宝儿威胁了二少爷,恨不得宝儿死了才好呢。夫人这样狠毒不贤,就不怕老爷休了你……” 徐田氏懒得跟她废话,她们这样的人家,还没有富贵到能随便用人参来煲汤的地步,那些人参,她是准备了留着四季八节的时候来给楚国公府送礼的。虽然人家并不稀罕这些东西,但徐鸰在人家府上学武艺,该有的礼节和表示还是要有。 徐田氏摸了摸额头,不想再听她的无理取闹,开口道:“宝儿伤得是骨头,煲些骨头烫补补就行了。还有,宝儿年纪也大了,我已经给他相看好了人家,准备过几天就帮他定下来,等以后成了亲有个人管着他不惹事生非,也免得三天两头的就断手断脚了,这比吃什么人参都安全。” 李姨娘一听徐田氏已经给儿子相看好了人家,正要问是什么人家,但此时徐田氏却已经将身边的丫鬟叫了过来,吩咐道:“将李姨娘请回她的房间去。” 李姨娘闹着不肯走,但奈何却没有丫鬟的力气,最终还是被请走了。 等李姨娘一走,徐田氏转身去了徐鸾的房间。 房间里,徐鸾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笑,眼睛却看着桌子上的一块玉佩,整一个发痴的模样。豆儿凑到她身边说着什么,引得徐鸾越发高兴起来,连脸 上都带上了红晕。 直到听到徐田氏开门的声音,徐鸾才心中一惊,连忙将桌子上的玉佩用帕子包起来拿在手上,然后故作镇定的端坐在椅子上。等徐田氏进来后,才睥睨了她一眼,道:“娘,你以后进我的房间能不能先敲一下门,我已经大了,你能不能给我点*。” 徐田氏在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骂道:“什么*,你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让我看见的。” 徐鸾听她说起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里有些心虚,便没有再说话。 徐田氏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令丫豆儿下去之后,才跟女儿道:“你现在大了,我想将你的亲事定下来,你对自己的亲事有什么想法没有?” 平民百姓家谈论起亲事没有大户人家那样有那么多的忌讳,就想当初徐田氏自己,亲事更是自己亲自做主的,所以说起徐鸾的亲事,徐田氏也想听听女儿的意见。 徐鸾的眼神却飘到别处去,道:“什么想法,这种事自然是父母做主就好。” 徐田氏道:“那好,既然这样,我问你,孟大人的弟弟孟二少爷你觉得如何,上京的路上你是见过他的。” 徐鸾听了却大惊起来,完全忘记了刚才还说过由父母做主,转过头看着徐田氏道:“怎么是他,他不过是个庶子,身上又没有官职,孟家底子也不厚。我可是东宫徐娘娘的妹妹,让我嫁给他,那不是丢姐姐的脸吗?” 徐田氏道:“有什么丢脸的,他是孟大人的弟弟,人品是信得过的,他小小年纪又有了秀才的功名,前途不可限量,年纪跟你也正合适。他有什么不好,我就觉得他很好。” 徐鸾道:“娘,你别说得好听,考个秀才能有多了不起,你看我爹也是十几岁就考了秀才,可你看他这辈子有出息没有。还有他是孟大人的弟弟怎么了,他又不是孟大人的儿子,不过是个不同母的庶弟,孟大人虽然是四品官,但以后有了亲儿子,难道还会管这个庶出的弟弟不成。要是孟大人没娶亲,你让我嫁给孟大人还差不多。” 徐田氏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是谁,还想嫁给孟大人,你说说你有什么,是你爹当官了还是你兄弟当官了,能嫁给孟二少爷都是你高攀了。” 徐鸾反驳道:“我怎么不是谁了,我姐姐可是东宫最受宠的徐选侍。” 徐田氏道:“你如今倒是想着借你姐姐的势了,平时可没见你对你姐姐客气过。” 徐鸾有些脸色不 自然的撇过头去,她不喜欢徐莺这个姐姐是真,平时对她不客气是真,现在想借她的势让自己有个好亲事也是真。这种事平时自己心里想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如今被人点出来,心里就有些不自在了。 徐田氏道:“你别将自己想得太好,就是孟二少爷这门亲事,可都还不一定能成呢。” 徐鸾听到这话却是松了一口气,跟着又道:“我们干嘛就想着孟二少爷啊,平日来家里说亲的,不是还有一些侯府伯府嘛……” 徐田氏打断她道:“这些人来说亲都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如今你姐姐得宠他们或许会对你好,以后万一你姐姐有不好了,有你的苦日子过。还有,这些人家来说的都是家中的庶子,你以为高门的庶子媳妇是这么好做的?”说完又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骂道:“真是没脑子。” 徐鸾心里却不满道,孟二少爷还不是庶子,同样是庶子,自然嫁伯府侯府的庶子要强。再说了,孟家来求娶她,难道看重的就不是她姐姐的势了。 徐田氏又骂了她几句,然后才出了门。 等徐田氏一走,徐鸾十分不满的坐在椅子上生闷气。豆儿从外面轻手轻脚走进来,轻声喊道:“二小姐。” 徐鸾正在生气,没理她。豆儿则又轻轻推了推她,凑到她的耳朵边上说了几句,然后徐鸾便突然眉开眼笑起来,脸上也带上红晕。 徐鸾笑了起来,问她道:“信呢,在哪里,拿来我看看。” 豆儿将藏在身上的信拿了出来,塞到她的手上,徐鸾打开看完,脸上便不由出现了红晕,跟着又十分珍重的将信折了起来。 豆儿见了她的样子,笑着对她屈了屈膝,道:“恭喜二小姐,很快就要成为伯府的少奶奶了。” 徐鸾故作恼意的瞪了她一眼,道:“小丫头,看你再胡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说着想到不久前在西华寺里遇到的男子,心里却不由高兴起来。 高兴了一会,她跟着又发起愁来,有些担心的问豆儿道:“你说他真的会来我家提亲吗?他是平章伯府的大公子,真的会看得上我吗?” 豆儿笑道:“二小姐快别担心了,冯公子对二小姐情真意切,奴婢可是真真切切看得十分清楚的,小姐这样想,可要辜负冯公子的情谊了。” 徐鸾让豆儿这样一说,渐渐安下心来。 豆儿趁机又道:“二小姐,冯公子送了您一块玉佩,您不如绣个荷包给他,也好让他知道 你的心意。” 徐鸾想了想,道:“你说的有理,那你去给我准备些丝线和料子吧。” 豆儿漏出一抹诡计得逞的笑来,对徐鸾道:“是,奴婢马上去准备。” 徐鸾点了点头,跟着嘱咐道:“记得避着些我娘。” 豆儿道:“二小姐放心,奴婢知道。” ☆、第八十章 杏香从外面匆匆的走进来,对着坐在炕上陪着女儿拆九连环的徐莺悄声道:“娘娘,太子妃娘娘和赵娘娘那边都发动了。” 徐莺听得“咦”了一声,道:“赵嫔的产期不是还差半个月吗?” 杏香跟她道:“赵娘娘怀的是双胎,产期提前一些都是正常的。” 徐莺听得感叹一声道:“竟然是同一天发动,也不知道谁会先生出孩子。” 倘若大家生的都是女儿,或者是其中一人生下女儿,这谁先谁后都是没多大分别,当倘若两边都生下有儿子,这谁先谁后就有分别了。特别是对赵婳这个侧室来说,生在嫡子的前头才能占到些许的优势。 不过这终归没有自己多大的事,徐莺耸了耸肩,吩咐杏香了一声:“你去让人盯着吧,等太子妃和赵嫔生完了你再来告诉我消息。” 杏香道是,接着出去了。 而此时的太子同样得到了府中的两位妻妾同时生产的消息,此时在外院的书房里的一扇多宝阁前站着,人还算是镇定。他随手翻了翻多宝阁上摆着的一本书,但里面的内容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太子深吸了口气,令自己有些浮躁的心沉静下来,然后继续拿着书读起来,这一次脑中便要清明许多,字也能看得进去了。 过了好一会之后,郑恩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对太子行过礼后道:“殿下,赵娘娘那边生得有些不顺,羊水已经破了,但宫口却一直还不开。” 赵嫔怀的是双胎,生产要比常人来得艰难也是有的。太子懂得些医理,知道妇人生产时,若羊水破了,宫口却一直不开是十分危险的,弄不好就极可能是胎儿窒息而死在母体里面,最后一尸两命。 果然太子紧接便听到郑恩道:“太医来问,若是有万一,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太子叹息了一声,闭着眼睛想了想,睁开眼睛后道:“让太医先看着吧,若是情况十分危急的时候再来问我。” 郑恩一听便知,太子在孩子和赵嫔中还拿不定主意。郑恩想起上次徐选侍生产时,太子说的若有万一先保大人的话。心道赵嫔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到底还是不及徐选侍。 赵嫔的情况虽有些危险,但到底还不是十分危急,郑恩听过太子的吩咐,道了一声是便出去了。他得去太子妃和赵嫔两边都盯着。 此时在东院里,赵嫔躺在床上,身下是雪白的锦垫和锦被。她咬着软木,身体如撕裂一般, 不断有疼痛穿过来,额头上是不断从身体里渗透出来的汗。宫女坐在她的旁边,不断的换着帕子给她擦汗。 产房里的四个产婆面色有些不好,围在一地嘀嘀咕咕的,赵婳隐隐约约听到什么“羊水破了”“宫口没开”的字眼。 赵婳没有经历过生产,但看产婆的脸色便知道,只怕她现在生产得并不是那么的顺利,很可能遇到了难产。 她有些着急,她一边在想她会不会死在这里,她不想死,她从来都是想要灿烂的活着,光鲜亮丽的活着。求生的*和此时的困境矛盾在一起,让她跟着不由焦急起来。而另一边,她又还在想,太子妃那边生了吗,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不,她得努力,倘若太子妃生的会是儿子,那她一定得生在她的前头,她不能让太子妃比下去。 各种念头交杂在一起,让她越来越为自己焦急,偏偏没有解脱困境的办法,只能越加焦躁起来,而这又让情况变得更加的坏。 坐在旁边给她擦汗的青心也感受到了从自家主子身上散发出来的焦躁,在她的记忆中,自己的主子一向聪明镇定,处事从容,极少会出现这样焦躁的情绪,唯一的一次,是当初徐选侍生产之后。虽然她至今不知道,那时自家主子为情绪波动,但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她那时候的情绪焦躁。 而这一次,这样的情绪再一次从自家主子身上出现了。 青心也有些心焦起来,她们是主子的仆从,主荣仆荣,万一主子出了什么事,她们以后也要如落叶一般飘零辗落起来。 她正想着万一主子出了事,她们这些下人要何去何从,这个时候,青盏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几位奶娘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便走到赵婳的床边,凑到赵婳的耳边轻声道:“娘娘,太子妃娘娘生了。” 赵婳的心立刻揪起来,眼神望着青盏,想要问她生的是什么,偏偏嘴里塞着软木,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青盏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开口跟她道:“太子妃娘娘生的是郡主。” 赵婳松了一口气,跟着又听到青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她道:“娘娘,您看,老天爷都是站在您这边的,请您一定要努力,将两位小殿下生下来。” 赵婳在心里不由想到,是啊,老天爷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太子宠爱徐莺,可是徐莺至今没能比她先生下儿子来,太子妃比她先生产,同样生的只是女儿。老天爷这样安排,或许为的就是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她不能死,她也不会死,只要她平安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那她就有了希望。 她慢慢的缓和着自己焦躁的情绪,让自己平静起来,然后跟着产婆的话,深呼吸,用力,深呼吸,用力。而后不知过了有多久,产婆突然高兴的道:“宫口慢慢开了,娘娘您再努力一点,两位小殿下很快就要出来了。” 屋外依旧是阳光普照,芍药花迎着阳光微微的摇曳着脑袋,淡淡的花香从花朵中散花出来,但可惜的是无人欣赏。 东院的宫女、小太监和麽麽们都提着一口气,无不祈祷着自家的主子能平安的将两位小殿下生下来。 而后不知过了有多久,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啼哭声,再而后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又接着是一声。 产婆笑眯眯的抱起两个孩子,对着床上的赵婳道:“恭喜娘娘,您生了一位小皇孙和一位小郡主。” 赵婳直到知道自己生了一对龙凤胎之后,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而后来不及看孩子一眼,跟着昏睡过去。 而在另一边的正院里,已经被收拾干净的产房里,燃气的熏香盖住了弥漫的血腥味。刚生完孩子的太子妃精神头尚好,让人扶起她坐在床上,对身边的麽麽道:“去将孩子抱来给我看看。” 等麽麽将孩子抱了过来,她将孩子接过抱在怀中。她不曾抱过孩子,抱孩子的动作还有些生疏,在麽麽的指点之下纠正了几次,这才抱正确。 怀里襁褓中的孩子小得如老鼠一般,红红的皮肤,紧闭着的眼睛,还看不出她什么模样,但尽管如此,一股柔软的感觉还是从太子妃的心里油然而生。 太子妃又有些失望,倘若这是个儿子就好了。但紧接着她又想,这虽然是个女儿,但只要她能生,总能生下儿子的,也实在不该太苛求。 太子妃抱了孩子一会,将孩子交还给麽麽,然后问道:“赵嫔那边生了吗?生的是什么?” 秋纹和秋桐对视了一眼,皆不敢说话。 太子妃这边生的是女儿,赵嫔那边生的却是一对龙凤胎,这于正院来说算不得什么好事。她们怕太子妃伤心,便打着只要太子妃不问,她们便坚决不说的主意。只是没想到的是,太子妃哪怕是刚生产完,但也比她们想象得要清醒许多,马上就问了赵嫔那边的事。 过了好一会之后,秋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赵娘娘生了一位小皇孙和一位小郡主。” 秋桐想 要安慰太子妃,便接着开口道:“赵娘娘那边生产时不顺,虽勉力平安生下了三皇孙和五郡主,但太医说赵娘娘这次伤了身体,这几年之内怕都是不宜再有孩子了。” 太子妃听得怔了一下,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好一会之后,她才在心里道,这不知该说她是好运还是无运。但除此之外,她也并没有太多的伤心之感。 龙凤胎是好意头,这于东宫来说也是有好处的。而对于赵婳生下的儿子,她并不多放在心上。再如何,那也不过是庶子。太子是嫡长子,心里也总会向着嫡长子,就算有一天能够对她产生威胁,那也是身为嫡长子的二皇孙,而不是赵婳生下的儿子。 东宫一天之内,连着出生了三位小主子,这对东宫来说,无疑是件大喜事。太子等两边生完,先进来太子妃这边看过了四郡主,和太子妃说了一会儿话,接着又去了赵婳这边,看过了三皇孙和五郡主之后,接着便出了东宫,骑了马进宫报喜去了。 永安帝听到自己多了一位孙子两位孙女也很高兴,特别这其中还有一对是龙凤胎。而太子进宫报喜之前,永安帝正好得到边疆传来的邸报,广西总兵大败安南季犁父子军队,季犁父子已受降。 自古以来,安南便是中原的附属国,大齐开国以后,安南陈氏王朝亦向大齐俯首称臣。但永安二十三年春,安南丞相季犁杀死安南国王自封为王,陈氏王朝老臣裴伯与原国王的兄弟陈王弟入京向永安帝求助,永安帝便派使者送陈天平回国即位,但季犁父子杀死大齐使臣与陈王弟,永安帝怒,命广西总兵为征夷将军,领兵征讨季犁父子。 广西总兵攻打安南几月皆无所获,但在昨日,永安帝接边疆邸报,称广西总办已攻克安南,季犁父子受降,而在此时,东宫传来龙凤胎降生的消息。龙凤胎自古便被称为祥瑞,永安帝不由便觉得,上天令龙凤胎降生于皇家,这是否就是上天给大齐的吉兆。 永安帝高兴之余,第二日便被给东宫的三个孙辈赐了名,三皇孙被赐名“旭”,意为光明之意。而四郡主和五郡主则分别被赐名李晥和李晴。 也不知从何时传出,四郡主这位嫡出皇孙女,是依靠了三皇孙和五郡主这对双生子才有幸让皇帝赐了名,一时之间,赵婳和三皇孙、五郡主的风头,反而要盖过了太子妃和嫡出的四郡主。 ☆、第八十一章 三皇孙四郡主五郡主洗三,正好又遇上边疆大捷,普天同庆,于是东宫的洗三宴便办得格外热闹。 作为庶母之一,徐莺自然要去给东宫新生的三位小殿下添盆。秉承安全不出错的原则,徐莺按照他们的生肖,给每人打了一个金小牛,又因为四郡主是嫡出,所以四郡主的金牛是九两重,三皇孙和五郡主的是八两重。 东宫几位小殿下洗三后的第二日,徐田氏脸色青黑,脚步匆匆的来了东宫拜见徐莺。 徐莺见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忙问:“母亲,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大事了?” 那时徐莺想到的最可能的情形是徐秀才或徐宝又给她惹事了,或者是李姨娘给她气受了。但徐莺没想到的是,这次出事的却是徐鸾。 徐莺听完徐田氏将事情说完的时候,脸上也有些青黑起来。 对于徐鸾这个经常给她捣蛋的妹妹,徐莺真没有像对徐田氏和徐鸾那样的感情,平日不跟她计较,也不过是看在她是原身的妹妹,以及徐田氏和徐鸰的面子上罢了。 徐田氏骂徐鸾道:“我真是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儿,你既说可以跟孟家结亲,我本是打算这段时间就和孟夫人商量,将她和孟二少爷的亲事定下来了。结果她却闹出这样的事儿,自己的贴身物件送了外男,如今平章伯府的人拿着她送的荷包来提亲。人家抓着她的把柄,连探口风都省了,直接就寻了媒婆上门,我当时就惊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说着眼睛便红了红。 在徐莺的印象里,徐田氏一直是个十分刚强的人,如今却因为徐鸾的事差点流了泪,可见是真的急了。 徐田氏继续道:“当时我看着平章伯府上门提亲的人轻视的眼神,脸都没地方搁了。这个蠢丫头,她就不能用脑子想一想,因为这样的原因进的门,以后夫家哪个会瞧得起她。何况那冯大少爷跟她虚以委蛇,看的多半是因为你在东宫罢了,她还真以为人家对她是有情。就她那样的脑子,若真的进了门,被人撕了都不知道。” 徐莺安慰她道:“母亲快别伤心了,这事情总有解决的法子。”说着顿了顿,犹豫了一会才问道:“鸾儿跟冯大少爷有没有,有没有……”话说到这里,却始终难以将那几个字启齿出来。 徐田氏却听明白了她的话,开口道:“没有,我找了麽麽给她验过身,还是清白之身。” 徐莺送了一口气,只要没毁了清白,而平章伯还没有将事情闹出来,一切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徐莺又问道:“鸾儿又是怎么和冯大少爷认识的?” 一说起这个徐田氏就觉得来气,道:“是豆儿那丫头,撺掇着鸾儿偷偷去西华寺。她在西华寺遭了几个地痞调戏,说是冯大少爷救了他。” 不用说了,只怕豆儿也是被人收买了,至于冯大少爷用什么收买了她,若不是银钱,那就是许诺徐鸾过了门之后纳她为姨娘。而至于那些地痞流氓,怕也多半是有人故意找人装扮的。西华寺是千年古刹,又是皇家寺庙,哪有人敢在那里随便撒野。 徐田氏道:“也是我一时不查,当日买丫头的时候竟挑了这么个不安分的丫头。我本想将她卖了出去,结果鸾儿竟还护着她。真是被人卖了还替着人数钱。还有孟家,此时还不知道这件事,只是怕也瞒不久,也不知道这门亲事还能不能还结不结得成。” 孟家真是再好不过的亲事,孟二少爷上头没有父母,又有兄弟提携,自己才能也过得去,孟家家风又好。徐鸾若嫁过去,不用侍奉公婆,跟着丈夫熬几年,便也是凤冠霞帔的官太太。偏偏她没有这样的能耐和家世,却尽想着嫁王孙大臣。 徐田氏在东宫跟女儿倾诉了一通,又听女儿劝了她半天,这才回家去。 回到徐家的时候,被徐田氏让人关在房间里的徐鸾还在闹,一时将丫鬟送进去的饭菜全都扔到了地上,一时又乱摔房间里的东西,再一时又叫嚷着不让她出去就绝食给她们看。 徐田氏听得火大,走进她的房间直接甩了她一巴掌,怒道:“不想吃就别吃了,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死了我倒是省心了。”徐田氏只觉得又堵心又生气,一边又自责自己没有将女儿教好,竟让她的品性出了差错。 从前她也教过她事理,只是她总不愿意听,而她一见她不听话用的不是责骂便是打,少了些许耐心。徐田氏有些后悔,若当初心平气和的来教导她,多些耐心,她或许不会长成这样。养不教,是父母的过错,总归是她没有将她教好。 徐鸾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只管大声不满道:“娘,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心。还有平章伯府来提亲,你为什么不答应。” 徐田氏恼道:“你还敢说,好好的姑娘家跟外男私相授受,徐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没见过你这般没脸没皮的人。” 徐鸾反驳道:“冯大公子有什么不好,平章伯府没有嫡子,冯大公子年纪最长,以后是要继承平章伯府的,我嫁了他,以后就是平 章伯夫人,不比嫁给孟文硕强。” 徐田氏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这富贵是这么好来的。”说完也不想再和她多说了,直接吩咐看守她的苗儿道:“以后若是二小姐不想吃,那就别端给她吃,饿死了我正好省心。”说完出了门去。 这边徐家是一片狼藉,而另一边徐莺则将芳姑姑叫了过来,打听平章伯府的事情。 徐家跟平章伯府门第相差太远,冯大少爷这样费尽心机的算计徐鸾,必有所图,只是徐莺还不明白,他们所图的是什么。 芳姑姑虽然身处东宫内院,但对京中各府的事是百事通,徐莺一问,芳姑姑很快就将平章伯府的情况说了出来。 芳姑姑道:“平章伯年轻的时候有些内闱不修,在平章伯夫人生下嫡长子之前,就让通房先生下了庶长子,就是如今的冯大少爷。平章伯夫人原本有个亲生的儿子,五岁便被立为世子,但那位世子在前年的时候染病去了,如今世子位空悬。按说没了嫡子,庶长子是最有可能成为世子的,但平章伯的一个小妾新生了一位小公子,平章伯夫人便将那刚出生的小公子抱在了膝下,令世子之位徒增了许多变数。” 徐莺有些明白起来,道:“所以那位冯大公子引诱了鸾儿,其实是想通过她再由我走通殿下的路子,让殿下为他成为世子保驾护航。” 芳姑姑点了点头。 徐莺又有些不明白的问道:“既然这样,那冯大少爷为何不去求娶高门千金。不是我妄自菲薄,就徐家的家世,冯大公子恐怕根本是看不上的,且徐家无人出仕,以后也不能提供给他多少助力。何况殿下也不是会随便听从一个妇人之语的人。” 芳姑姑道:“娘娘知道殿下不是能随意听从妇人之语的人,那是因为娘娘了解殿下,但这世上多的是人信奉枕头风厉害的人,何况有上次春王过继的事情在前,冯大公子相信娘娘能说动殿下也不奇怪。”说实话,其实就是上次春王过继的事,也没有多少徐娘娘的功劳在,只不过是太子愿意让安陵郡主和春王府的人以为是徐娘娘的功劳罢了。 上次春王过继的事,就是徐娘娘不说,太子也会出手相帮的。之前一直按兵不动,不过是因为人在最危急的时候得到人帮助才会更加令人感激,若是太子早早出手相帮,春王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感激东宫从而站在东宫这边,上次的事不过是徐娘娘误打误撞罢了。只是这件事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是徐娘娘说动了太子相帮春王府,所以冯大公子才会觉得从这里 看到了契机。 芳姑姑继续道:“至于冯大公子为何不娶高门千金,奴婢前面说过了,冯大公子不过是奴婢所生,平章伯府又不是什么实权的人家,加之平章伯府的后院又乱糟糟的,高门千金可未必看得上他。”而高门千金也不想徐二小姐这样好骗。 徐莺已然全然明白了,而后又问道:“姑姑说,如今我妹妹的事该怎么办好?姑姑也说了,冯大公子不过是投机取巧,鸾儿又是没见识过高宅后院的生活的,就算鸾儿真的进了门,也定是不能过好的。”徐鸾虽然是自己作死,但看在原身和徐田氏的面子上,她却不能看着她去作死而不顾。 芳姑姑道:“娘娘不如将平章伯夫人请进来说道说道,我想冯大公子既然对徐家有所求,那对徐家恭敬还来不及,而上门提亲的人如此傲慢无礼,多半是平章伯夫人的人。”冯大公子将徐家当成青云梯,但平章伯夫人却未必将徐家看在眼里。所以庶长子跟徐家的姑娘私相授受,她不拦着,她不仅不拦着,她还让人替他上门去提亲,她就是让庶子看看,就算你娶了徐二小姐又如何,世子位照样不是你的。 芳姑姑叹道,其实平章伯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聪明利索的人,只是嫁的男人不好。她由着冯大公子上蹿下跳,不是她收拾不了他,而是懒得跟他计较。她说不定还将看庶子上蹿下跳当成了生活的乐趣。只要她肯愿意出手,冯大公子和徐二小姐的事自然能漂漂亮亮的遮掩过去,但这前提是,徐二小姐自己不会再继续作死。 徐莺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平章伯夫人虽然看不上徐家,但未必愿意得罪她这个东宫的宠妃,若不然她也不会没有将徐鸾和冯大公子私相授受的事闹出来,而只是强势的让人上门提亲,也因此她觉得说通平章伯夫人并非一件难事。 徐莺对芳姑姑道:“多亏了姑姑,要不然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解决了。” 芳姑姑道:“不过是奴婢的分内之事罢了。” 找到了解决之法,徐莺也是松了一口气。只是这边徐莺和徐田氏千方百计的为徐鸾打算,替她遮掩私相授受之事,也令她不要掉进冯家这个狼窝。奈何当事人不感激,反而一心要嫁,令身边人失望,而最终也差点如了当事人的意。只是后面东宫出事,冯大公子见徐家再帮不上自己的忙,马上失信于徐家抛弃徐鸾另娶她人,这却又是后话了。 ☆、第八十二章 这边徐莺在烦心徐鸾的事,另一边却有比徐莺更烦心的事。 当日她派去郧阳警告江家的人回来了,带回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他亲爹江员外被抓了,江家正面临着抄家之祸。 之前说了江员外强纳了一名有夫之妇当妾,又打死了人家男人,那被强占的女子见丈夫死了,找了一根绳子吊死在了江家府上,害得人家一家两口并那女子肚子中的孩子共三命。当时的知县老爷顾忌着江员外有个进了东宫侍奉太子的女儿,正愁这件案子该怎么办好。审了江员外,可能会得罪了贵人,不审,这件案子闹得这么大,不审不能平息民愤。 知县老爷犹豫不决之下,只好采取了拖字诀。 正好遇到三年官员大变动,知县老爷要挪窝,知县老爷立马收拾包袱高高兴兴到别处上任去了,将这案子丢给了新知县去头痛。 新知县是位十分耿直的年轻人,又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想做几件事来收拢了民心,于是新官上任不到半个月,就下令将江员外投进了大狱。 在被扔进大狱之前,江员外也没觉得自己害死两条命这件事有多么大不了的,他是太子的半个岳父啊,他女儿是东宫里的娘娘,他外孙女是皇家的郡主,有谁敢抓他,他在郧阳府,就是天子大老爷,连知县都要看他脸色,你看之前的县令不就不敢抓他。唯一令他有些不高兴的事,那不知好歹的女人竟吊死在了他家的宅子里,实在晦气了些,他正准备再纳个新姨娘来去一去这晦气呢。 结果就在他敲锣打鼓纳新姨娘的时候,新知县老爷突然带着人闯到了他家中来,二话不说直接押着他走了。 江员外被抓走的时候并不惊慌,他并不知道江婉玉在东宫的情形,只道她能一进东宫就剩下孩子,定然是十分得宠的,因此有恃无恐,并不觉得新知县老爷敢将他怎样的。见他带着人闯进来,还颇一股长者语气的道:“年轻人,做事得悠着点,别那么年轻气盛。” 然后他身边的人跟着起哄“我家老爷可是东宫江娘娘的亲爹,太子殿下的半个岳父,你敢抓他”“你小子是不是不想要乌纱帽了”“若江娘娘知道了你敢这样对她的娘家,饶不了你”,而江员外在这些声音之下,则是一股傲慢的神情。 但新知县十分不畏强权,啥话也没说,直接将他带走了。等进了大狱,受了三趟刑,江员外这才有些慌了。而恰在这时,江婉玉派来的人来了,江员外自然得向女儿求救了。 江婉玉听完事 情的来因去果之后,差点没晕过去。好不容易让侍书扶着缓过气来,心里恨着父亲为所欲为不为她着想,可是听到父亲被下了大狱,心中到底做不到不管他。 江婉玉坐在院子里老半天,到底想不出主意该怎样救自己的父亲出来。 侍书看着她的样子不忍心,小心翼翼的给江婉玉出主意道:“娘娘,不如我们去求殿下吧?” 江婉玉却摇了摇头,马上否决道:“不行,我在殿下前面说不上话,殿下又是最讨厌给他惹祸的人,殿下若知道了这件事,不仅救不了父亲,反而会让殿下对我和二郡主更加不喜。” 侍书又道:“要不我们去求一求徐娘娘,殿下这般宠爱徐娘娘,上次徐大少爷惹了朱二小姐,可是殿下看着徐娘娘的面子,都没有追究徐大少爷。”要知道,朱二小姐可是殿下的亲表妹。而太子殿下不仅没有追究徐家的错,后面还将徐二少爷送到了朱家跟着朱家的少爷一起学武。 侍书继续道:“殿下这般宠爱徐娘娘,若她愿意出面替您说情,或许能救得了老爷一命。” 江婉玉想了想,最终下定了决心,从榻上站起来,对侍书道:“你帮我换件衣服,我们去徐选侍的院子。” 侍书道是,帮她换过衣裳之后,接着便去了西院。 江婉玉原就是住在西院的,去的时候也是轻门熟路。等进了徐莺的院子,守门的宫女通报了之后,她才跟着宫女进了屋子。 江婉玉以前想要和徐莺交好,所以也是常来徐莺的院子,后面她搬到南院之后倒是少了,只是几个月不见,她屋子的摆设装饰越加的雅致名贵,屋里随便一件东西拿出来,都让人不敢小瞧。但这些东西却仿佛并不让屋子的主人放在眼里,随随便便的就被摆在了桌子或小几上,甚至连宫女都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也只有深受太子宠爱的女人才能过得起这样的生活。 江婉玉对徐莺不是不羡慕的,只是此时她却没有多少欣赏的心情,目不斜视的跟着宫女进了徐莺的屋子,等见了坐在榻上的徐莺,立刻扑上去跪到她的脚边,哀求道:“娘娘,请您救救我。” 从前江婉玉称徐莺,都是按照年龄以“妹妹”相称的,只是后面在二郡主生病时发生的那件事,她被太子厌弃搬进了南院,而徐莺则越来越得宠,又升了选侍,她早已不敢再以“妹妹”称呼,反倒是徐莺还如以前一样喊她“江姐姐”。 徐莺被江婉玉的动作有些吓了一跳 ,忙问道:“江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江婉玉却不说话,只是哭。徐莺这才发现,江婉玉的脸色十分苍白无色,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 徐莺看了屋里的宫女一眼,让她们都下去之后,才又道:“江姐姐,有什么事你先起来再说吧。” 江婉玉见屋里已经没了下人,也不怕丢脸,拉着徐莺的手道:“娘娘,求你救救我父亲,你不答应,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徐莺皱了皱眉,这话多少有些逼迫的意味,让徐莺听着有些不喜。 徐莺道:“你总要先跟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我才知道能不能帮你。你这样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帮你。” 江婉玉却只是拉着她的手道:“娘娘,求求你,看在我们是一同进府的份上,求求你帮帮我。” 徐莺因为徐鸾的事自己心里还烦得很,语气里便带了些不耐烦,连“江姐姐”也不叫了,开口道:“淑女,你若是再这样,那我也只好让人请您出去了。” 江婉玉这才肯起来,擦了擦眼泪,在她下首的位置上坐下,只是眼睛里仍然还是泪眼婆娑的。 徐莺道:“姐姐现在可以说是怎么回事了吧?” 江婉玉便将自己父亲下狱的事说了一遍,只是话中仍然替自己父亲做了辩解,只道江员外也是受了骗,起先并不知道那女子是嫁了人的,后面那女子的男人闹上门来,也以为是前来讹诈的,下人出手没轻没重,这才不小心之下伤了人命。 江婉玉道:“伤了那男人之后,我爹也已经知道错了,本是打算将新姨娘送还家去的,哪知道她这般想不开,一根绳子吊死在了我家中。”说着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握着徐莺的手,哀求道:“娘娘,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一向心慈,您就当是做件善事,救救我爹,我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 徐莺又不是什么没见过事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相信她说的什么“起先并不知道那女子嫁了人的”“不小心之下伤了人命”。 徐莺拒绝她道:“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江婉玉有些着急的道:“娘娘,求您……” 徐莺却打断她道:“江姐姐,若是你自己要去求殿下,我不会拦着你,能不能求了殿下帮你是你自己的运气。但这是男人外面的事,我却不能插手,何况你父亲陷进的是人命官司。” 江婉玉道:“我早已不令殿下所喜,殿下又怎么会帮我 。殿下将娘娘放在心尖上,娘娘的话殿下总会听几句的。娘娘也是有父有母的人,试想今日出事的是娘娘的亲人,娘娘的心情会如何。娘娘只当可怜可怜我,大恩大德,以后娘娘就是要我赴汤蹈火,我也万死不辞。” 徐莺摇了摇头,道:“我帮不了你。” 江婉玉心中急切起来,语气里便有了些冷硬,道:“难道娘娘真的这样狠心,能够见死不救,我一直以为娘娘是个心善之人。” 难道不救她父亲,她就是心狠之人了?徐莺十分不喜她这样的语气。 说句实话,她今天能得太子宠爱,有一半的原因是她本分,不插手外面的事,没有私心的向着太子,能让太子放心的宠,放心的喜爱。江员外的事,江婉玉这个女儿可以去求,她求是女儿的孝道与本分。而若她去跟太子说情,那就有插手男人事务之嫌了,何况江员外还不是冤枉的。 徐莺叫来了梨香,对她道:“送江淑女出去吧。” 梨香道是,走过来对着江婉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江娘娘,请吧。” 江婉玉有些绝望的站起来,眼神盼望的看着徐莺,希望她能改变主意。可是徐莺却撇过脸去,并不看她。 江婉玉失望而失落的转过身去,但走了没两步,突然又转过身来,看着徐莺道:“娘娘,倘若我用一个娘娘的秘密来交换我父亲一命,不知道娘娘肯不肯帮我。” 徐莺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转过头来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江婉玉却不说,只是看了看旁边的梨香,但徐莺却并不示意梨香下去。 江婉玉提醒道:“娘娘,我要说的话,还是让娘娘一人听的好。” 徐莺道:“我事无不能对人言,淑女请讲就好。” 江婉玉挣扎了一番,论起来徐莺并没有害过她,甚至还帮过她,她并没有想过与她为敌,也没想过要用这个来威胁她,更没想过害她。这个秘密,她本是打算一辈子藏在心里,以后带进棺材里的。 可是想到父亲,她狠了狠心,隐去心中的愧疚,开口道:“我想殿下一定不想知道自己宠爱的女人,做过另外一个男人的小妾吧。” 当年徐莺和孟大人虽然没有成礼,但却是立过了纳妾文书的,按律来说,徐莺是做过孟大人的妾室的,尽管后面将文书销了,但却也不能抵赖这一事实。 徐莺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那种不可思议,不是她竟会知 道这件事的不可思议,而是对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而生出的不可思议。 江婉玉几乎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移开目光,继续说道:“听说孟大人在郧阳的时候就十分照顾娘娘一家,如今还想替自己的弟弟求娶娘娘的妹妹,对娘娘的心迹可见一斑。说起来,孟大人也是位极深情的男人,只是可惜少了些运气。” 徐莺一点都不惊讶于她竟然会知道这件事,虽然当初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孟大人和徐家一同对这件事做过遮掩,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当日孟宋氏还请了不少的夫人来吃酒,打听到她不足为奇。 江婉玉继续道:“我和娘娘同是女人,最知道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若是殿下知道这件事,就算一开始能谅解娘娘,但久而久之,在有心人的挑拨下,也难保不怀疑娘娘的清白。只要娘娘能替我在殿下面前为我父亲求求情,我保证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从前徐莺觉得江婉玉虽然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会为了自己和二郡主四处钻营,但这也不过是自保。她不曾主动去害过人的,算得上是个心地不坏的人。但今日徐莺才觉得,是她将人想得太好了。 徐莺“呵”了一声,道:“你不用烂在肚子里,你去说吧,跟太子说或者跟别人说,随你的便。” 江婉玉道:“娘娘,你就不怕……” 徐莺打断她道:“我不怕,清者自清,我没什么好怕的。若是我因此失了殿下的宠,那也是我的命。与其让人拿着把柄威胁,那还不如让打开天窗大家将话说清楚。” 江婉玉自嘲的笑了一下,道:“娘娘的坦荡,我自愧不如。”说着顿了顿,又道:“或许这就是娘娘能得宠,而我却让殿下不喜的原因。跟娘娘比起来,我完全就像是个令人不齿的小人。”说完转身从房间里出去了。 ☆、第八十三章 江婉玉从徐莺院子回了自己的院子,脸色没有任何的缓和,只比去的时候更加难看。 侍书问她道:“娘娘,我们现在可怎么办好?要不我们再去求一求太子妃?” 江婉玉却摇了摇头,太子妃一向不耐烦跟她们这群侧室交往,特别是她这个无宠无家世的人,若她知道了,只怕会反过来训斥她一顿,闹得满东宫的人都知道,到时候她和二郡主更加无立足之地了。 徐莺不肯帮她,太子妃不能求,她还能求谁?此时她想到的也只有柳嫔这一个人。柳嫔的父亲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不能说位高权重,却也不是能令人轻视的人物,若柳嫔能请得动柳大人去信给审理她父亲的知县大人,或许知县大人能看在柳大人的面子上放了她父亲,到时候甚至可以瞒过太子,悄悄救下父亲,这甚至比去求徐莺,让她替她在太子面前求情更好。 可是很快,她又马上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主意。从前柳嫔拉拢她,或许还会帮她。但自从她遭了太子的厌弃,加之上次二郡主不小心抓伤了大皇孙,柳嫔对她就越发冷淡了。此时她去求她,她必不会愿意帮她,除非她能有什么东西来交换。 江婉玉的眼睛亮了亮,或许她可以用手中徐莺那个秘密来交换。徐莺得宠,府中其他的妻妾对她不可能不嫉妒,柳嫔因为从前管家等诸多事情,对徐莺更是有难解的心结,平日不能耐她如何,不过是顾忌太子,而徐莺又谨慎不出错罢了。倘若此时,她将徐莺的把柄送到她手上,想来她会十分高兴吧,她用这个能不能请得动柳嫔帮她? 可是江婉玉马上又问自己道,徐莺跟自己无冤无仇,甚至帮过她,难道她真的要为了自己的私利去害她。若是柳嫔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会利用这件事做出什么事来。让徐莺失宠于殿下或许都是请的,说不好甚至会害了徐莺的性命,难道她真的要做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 可是若不能求得动柳嫔,她父亲又该怎么办呢?他再不好也是她的父亲,自小就十分疼爱她的父亲,她又怎么做得到不管他。此时脑海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对她道,徐莺虽跟她无冤无仇,但却比不上父亲重要,她牺牲徐莺救自己的父亲,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想来老天爷会原谅她的不义的。 何况徐莺并不担忧她将这件事说出去,或许这件事对她并无妨碍也说不定。可若万一害了她呢,她以后心里可又能安心得了? 她心里左右为难,左右挣扎,却下不了一个决定。 恰好这 时侍书也开口道:“娘娘,或者我们去求一求柳嫔娘娘,看在娘娘以前追随她的情分上,或许会帮我们也说不定。” 江婉玉一听到去求柳嫔,却条件反射一般,马上道:“不行,不行,我不能这样做,我不能恩将仇报。” 侍书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明明说的是求柳嫔的事,跟恩将仇报又有什么关系。 但江婉玉却没发现她疑惑的目光,只是喃喃的道:“可是这个,却仿佛是就出父亲最好的法子。” 她在心里挣扎了一会,最终有些痛苦的捂住脸,问自己道:“天啊,我究竟该怎么做,我究竟该怎么做。”说着禁不住有些绝望的哭起来。 江婉玉心里的这一番挣扎,除了身边的侍书自然无人知晓,但她的异状,却仍是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此时正在做月子的赵婳觉得这些日子有些意气风发,她生下了双胞胎,而且这两个孩子还被皇帝认为是上天降在皇家的吉兆,她一改从前有些憋闷的心里,觉得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了。就算太医跟她说这次她伤了身体,可能几年之内都不适宜再有孩子了,都没能抑制了她心里的得意。 龙凤胎可不是一般人能生下来的,上辈子她也不曾生下龙凤胎,而这一世的这个吉兆,是不是预示这最终她才是那个人生赢家。此时在她心里,她突然觉得一直让她觉得威胁的徐莺都没什么了。 她得宠又如何,她生下的不过只是女儿,而她生下的可是龙凤胎,自古红颜多薄命,她未必有她的运道。每每她看着小床上的孩子,心中越发的慈爱。 不过此时,她却还想倒了另外一件事,即边疆大捷之事。上辈子原身的记忆,让她清楚的记得,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的。 年初大齐跟安南夷人开始兴起战事,安南季氏父子狡猾多奸,两边对峙几个月来大齐都没能讨得了好,但此时传来夷人受降边疆大捷的消息,细想之下便让人觉得这胜利来得太简单太顺利,颇多让人可疑之处。 后面才知安南夷人诈降,广西总兵木沄轻敌受骗,季氏父子策反广西承宣布政使司张玉林,里应外合射杀木沄,并攻占了广西归乐州、龙川州、唐兴州、睢州、天州并桂林府等地。 如今朝中内外还在为这次边疆大捷欢呼鼓舞,皇帝亦是高兴得宴请群臣庆贺,但过不了多久,边疆失守的消息估计就要传来了。 到时皇帝必然震怒,而后重新选择将领领兵出征讨伐安南夷人。赵婳记得上 辈子太子和郭后惠王一系为出征的将领人选展开了强烈的争夺,但最终以太子请命领兵出征而告终。 这是对东宫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她应该提前告诉太子,才能尽早做好准备。她记得上一世太子虽然领兵出征,但这一仗打得尤为艰难,足足打了有近一年的时间,才战败了安南夷人,收复失地。 可是应该怎样告诉太子呢,她若直接说,太子必然会问起她是如何知道的,如今朝中还无一人知道,她一个内宅的妇人却知道得这般清楚,总会令太子生疑。 她正思考该应该用一个什么样的方式,既能提醒了太子这件事,又不会令太子生疑的时候,青盏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悄悄对她道:“娘娘,我刚刚看到江淑女去了徐选侍的院子,看江淑女的脸色十分不好,出来的时候还带着泪,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江淑女去找徐莺并不奇怪,但若说脸色不好哭着出来倒是有些奇了。能让江淑女脸色不好的,怕也就一个二郡主了。 赵婳问道:“可是二郡主出了什么事?” 青盏也是消息灵通之辈,马上便回答赵婳道:“二郡主并无不好。”二郡主如今虽然记在柳嫔名下,说的也是柳嫔和江淑女共同抚养,但二郡主毕竟是太子的子嗣,柳嫔便是对她不喜欢,却也不会亏待了她。 赵婳心中疑惑,那是因为什么事。 青盏又跟着对赵婳道:“听闻江淑女去寻徐选侍之前,曾接见了一个外面的麽麽。江淑女接见了她之后才脸色不好的,跟着便去了徐选侍的院子。江淑女出来之后,回了自己的院子呆了一会,然后又去柳嫔的院子。” 反常即为妖,江淑女自从因为二郡主生病之事被太子冷落之后,这段时间都是老实本分得很,平日都只守着二郡主,并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但今日这般反常的又是找徐莺又是找柳嫔,必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八十四章 东宫赵嫔娘娘自生产后,身体便时常不谐,换了几拨的太医来看,方子也开了许多,但总不见。赵嫔信佛,见此便请了兴隆寺的妙贤师太来念经,以期能借助高深的佛法来让自己祛病避灾。 赵嫔与妙贤师太在房间里隔着屏风对讲了半个时辰,然后赵嫔面上便带了忧色,接着令身边的宫女去将太子请到了自己院子来。 太子在赵嫔的院子里又听妙贤师太叽歪了大半个时辰,等送走了妙贤师太后,赵婳才与太子道:“妙贤师太说得有些危言耸听,这时候南疆明明已经大捷,正是举过庆贺之时,妙贤师太竟说出南疆天象现不吉之兆,南疆有战乱之祸。妾心中自是不信她的话的,只是妙贤师太向来被称为神算,算准过许多事,南疆战乱又是关乎朝廷社稷,妾也只好秉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将殿下请来听妙贤师太说这一番。殿下贤明,自然比妾更知辨别他人话中真假。还请殿下不要怪妾擅作主张将殿下请了来。” 太子深深的看了赵嫔一眼,道:“赵嫔实在是操心了,但朝廷社稷是男人们该关心的事,女人家家的,还是在内院带带孩子相夫教子的好。你刚生完旭儿和晥儿,兼之身体不好,以后还是好好调养身体,这些事无需你来操心。”说完便从她的房间走了出去。 南疆大捷有异,太子早有怀疑,后面又有他的亲姐夫——驻守云南郡的西平侯世子穆英信中传来的消息,他就越发确定了。云南与广西相邻,穆家父子跟安南季氏父子也打过交道,季氏父子是真降还是假降,只怕没有比他们能看得更清楚。 如今正是举朝为南疆大捷欢欣鼓舞的时候,皇帝亦因这次大捷显得十分高兴,这个时候就谁都没敢去败皇帝的兴。先不说这个时候说出来皇帝会不会信,便是信了,事后皇帝心里还要想一想为何朝廷内外就你先知道了消息,是不是你一直就盯着南疆的兵权? 皇帝一向对兵权十分敏感,特别是对他这个储君的防备,所以他只能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哪怕已经知道了也只能当做不知道,只能提前做好准备。 若是一切顺利,他这次会主动请命出征。 天家亲情单薄,在高高在上的皇权之下,一切的亲情天伦都要甘居第二。从前父皇还年富气盛,他这个太子不能做得出挑,不能才能过人,若不然只怕还没等到他出头,就要倒在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下了。历朝历代以来,杀了储君的皇帝还少吗?可是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昏聩,若不然只会让皇帝以为他承担不起大齐 的百年基业。所以他只能做个无功无过的平庸太子,甚至看着自己那位四弟慧名和贤名日显,渐渐盖过了他这个太子,他也只能忍。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父皇已经是日薄西山之势,早从去年开始,他放在皇宫的钉子便传出皇帝身体有恙的消息,甚至到了不能御女的地步,只是皇帝一力瞒着,朝中无多少人知道罢了。 现在也该到了他渐渐出手的时候了,还有蜷伏已久的楚国公府朱家,他需要手上有兵权,才能应对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万一,他那位继母和四弟,绝对不可能会看着他顺利登基。 太子看着外面空阔的天地,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在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身体有恙的那一刻,他心里不是担忧和担心,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仿佛是这些年压在自己头上的那把利刃,他终于看着它渐渐锈钝,他终于无需担心哪一刻那把刀会从他的头顶砍下来,从此令他粉身碎骨。 他对他的孺慕和父子之情,在年复一日的担惊受怕当中,最终还剩下几分。 太子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往西院的方向走去。 而在东院里,在太子走后,赵婳坐在房间里沉思。 太子会相信妙贤师太的话吗? 她也知道通过妙贤师太的嘴来跟太子提这个醒,有颇多漏洞的地方,只是他实在找不到一个更好的方式。 还有太子最后说的那句话,她听出来了他是在敲打她,他是否觉得她是在插手男人的政事? 没做之前,她还兴致重重的想要找到一种最好的方式来提醒太子,她甚至想过太子会不会因为她的提醒对她改观,但等做了之后,她却觉得浑身不得劲,总觉得结果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比这更美好一些的。 赵婳叹了一口气,然后接着看到青盏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她道:“娘娘,上次您让我打听的事情打听出来了。”说完凑到赵婳的耳朵边上,悄悄耳语了几句。 赵婳听得渐渐凝重起来,而后渐渐翘起嘴角。 真是没想到,原来徐莺曾经差点做了别人的妾室,不,既然曾经立过了纳妾文书,那便是真的做过别人的妾室。 赵婳问青盏道:“这个消息确切吗?” 青盏悄声道:“前些时候我们在江淑女的院子按进了一个钉子,这些事是那人偷听江淑女和侍书说话得知的。而奴婢在外面又打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之前孟大人还为自己的弟弟求娶了徐 二小姐,只是因为徐二小姐跟平章伯府的冯大公子有了私情,如今暂时没有了下文。您说孟二少爷娶了徐二小姐可得不到什么好处,孟大人为何还这样做。若是这件事是真的,孟大人的行为倒是解释得通了。” 难怪,听说上次徐家人上京也是孟大人一路护送上来的,孟大人对徐家的照顾可真是无微不至,若他不是对徐莺私下有情,这些事倒是解释不通了。 赵婳心中又有些不解起来,若是孟文敷对徐莺有情,当初徐莺已经进了他的门,为何他又会销了纳妾文书,将徐莺送还回了家。 想到这里,赵婳又有些恼恨孟文敷真不会办事,既然喜欢徐莺,当初她也已经进了他的门,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当初就应该留住她才是,做什么又将她送回了家,让她最后进了东宫,如今反而让她成了她最大的威胁。 若是当日徐莺做了孟文敷的妾室,而她进了东宫,以后便是有缘相见,两厢不相干,也不会像如今这样互相防备。说不好因着是同乡的关系,她们还能交个朋友。 赵婳又想,既然孟文敷对徐莺有情,那徐莺对孟文敷呢,是否也有私情,她心里自然是希望徐莺对孟文敷有私情的,这样无论她藏得再深,太子总有一天会发现她的心思,到时候不用她做什么她也要失宠。 还有太子,他是否知道这件事呢? 赵婳有些失望的想,太子多半也是知道的吧,太子的精明她是两辈子见过的,又有多少事能瞒得住他。而便是知道徐莺曾经是别人的妾室,太子竟然还能一如既往的对她宠爱,这不能不令赵婳有些心里发酸。 太子对徐莺的宠爱,真的是到了纵容的地步,太子何时能像对徐莺一样宽容的对待其他的女子。而这也越加令赵婳感受到了威胁。 有徐莺在,她可能永远都走不进太子的心。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不由慢慢阴沉起来。既然有了这个把柄,她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便是不能除掉徐莺,也要让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赵婳到底还有一颗现代的灵魂,还没能做到能完全漠视生命,这样的想法一生起,她先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声“罪过”。她在心里跟自己道,她并非有意要害人,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而她若不先主动对徐莺动手,迟早有一天徐莺也会对她下手的,这本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与其做那个弱者被强者所食,她宁愿去做那个食人的强者,不能怪她心狠。 她在心里建设了好一番,渐渐让自己 接受了这个想法,而后心里变得冷硬起来。 而此时在西院的徐莺,自然不知道赵婳已经生出了要害她的念头。 她正在跟太子絮絮叨叨的说起徐鸾的事,从小时候老是抢她东西讲到她是给她使绊子,然后从说到她的不懂事老惹得徐田氏伤心,再讲到这次她跟冯大公子私相授受的事。 叽叽咋咋的说个不停,语气里还带着浓浓的失望之情。太子要进去换衣服,她也一边说一边跟着进去,然后拉着他的袖子继续叽叽咋咋个不停,好像积压了千百年的话,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听得太子耳朵几乎生茧。 太子拉过她道:“既然嫌弃她不懂事,那做什么还理她,那不如不理她算了。” 徐莺叹了一口气,道:“谁叫她是我的妹妹呢,而且不管她,我母亲要伤心的。” 太子知道徐田氏只是徐莺的继母,但却见她没说几句话便要带出这个继母的好来,感情像是十分好的样子。太子想到自己和自家的那个继母,不由感叹了一句道:“你跟你母亲感情倒是好,这倒是极难得。” 徐莺看了他一眼,自然知道他是想到郭后了,于是小声的开口道:“我觉得吧,殿下不能因为殿下的继母对殿下不好,殿下就觉得天下所有的继母都是坏的。我相信,天下大多数继母还是好的。像我母亲,就真的是个极好的人。” 太子看了她一眼,突然故作威严道:“大胆,你这是离间天家母子感情。” 徐莺知他并不是真的在生气,也一点不怕,勾了勾他的小手指,娇笑着道:“我就大胆怎么了,殿下不是喜欢我的大胆吗。” 太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徐莺一手抱住他的腰,一手勾着他的手指,将头靠到他的胸前道:“我只在殿下一个人面前大胆。” 太子被她勾得心痒痒的,偏一本正经的道:“我看你也没事做,不如陪我歇一会午觉吧。”说着用手去勾她衣服上的带子,绕了几圈之后突然用力一拉,然后她身上的衣裳便散了开来。 偏偏他做这件事的时候面容一本正经,仿佛在干十分正经的事。 徐莺自然知道他正经的面容之下,藏着一颗闷骚的心,而且即将做更闷骚的事,于是她的脸也跟着红了。 于是接着,太子就在屏风后面跟她弄了一场。 徐莺和太子有时候做这种事也出格 ,但仅止于床上,出了床上却很少弄。而此时就在屏风后面弄的时候,反而要比平时兴奋些,感觉也比平时更好些。 及至酣甜之后,徐莺有些疲惫的被太子抱在身上,而太子的精神却还尚好。他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上面肤若凝雪,娇嫩白皙,此时正冒着微微的汗意。 太子有些遗憾的道:“你生下昕儿也有一年多了,怎么肚子还是一直没有消息。” 他之前以为是她生昕儿的时候伤了身体,但太医看过之后告诉他,她的身体再健康不过,并没有任何问题。但为何她怀孩子总比别人要艰难些,上次的怀昕儿也是。 徐莺躺在太子身上,语气懒懒的道:“孩子也是要看缘分的,既然现在没有,估计就是缘分还每到吧。”对孩子她一直保持顺其自然的态度,该来的时候他自然会来。 太子叹了一口气,也知道这种事强求不来,还是努力灌溉,说不定能早日将这缘分盼来。 心想着,他抱了徐莺直接走到了床上,努力灌溉去了…… ☆、第八十五章 新昌公主下了马车,然后带着人匆匆往关雎宫而去。 新昌进来的时候,郭皇后正在跟惠王妃说话。郭皇后手中抱着一个孩子,而惠王妃就站在她的身旁,低眉顺耳,十分恭敬。 惠王于去年六月成亲,如今刚过一年,惠王府已经出生了三个孩子。惠王妃和惠王府中的一名侧妃分别生下了一个女儿,而如今惠王府的唯一儿子,则投生在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侍妾肚中。 只是这名侍妾福气不够,生产时难产,竭力生下了这个儿子,结果自己撒手去了。惠王妃见这孩子没了母亲,又是惠王长子,干脆抱来自己院中抚养。 而如今郭皇后手中的这个孩子,便是惠王的独子,也是郭皇后唯一的孙子。 新昌并不知道惠王妃也在,一进门便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声:“母后。”而后才发现郭皇后身边的惠王妃,于是奇道:“哟,岚玉也在啊。” 惠王妃姓唐,岚玉是惠王妃的闺名。 惠王妃对着新昌浅笑了一下,唤道:“二姐。” 新昌点了点头,接着又重新望向郭皇后,道:“母后,我在外面听道一个消息,您知不知道……” 郭皇后却抬起头来睥睨了她一眼,打断她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都多大的人了,一点稳重都没有。” 新昌不在意的道:“这里又没有外人,还理这些做什么。”说着又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母后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听到一个天大的消息,……” 郭皇后却并不听她说,转头望向惠王妃,将手中的孩子递给她,道:“将孩子抱着吧,他刚刚睡了,你小心些,别吵醒了他。” 惠王妃道了一声是,这才将郭皇后手中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接过来。 新昌有些面带疑惑的看看郭皇后,再看看惠王妃,这才不再急着说话了。 郭皇后又叮嘱惠王妃道:“你进来宫里也久了,抱着孩子先回去吧。好好照顾这孩子,以后这孩子也是喊你一声母妃的”说着又意有所指的道:“你是本宫亲自挑选的儿媳妇,本宫希望你能能为老四的贤内助。林庶妃是个没福的,去了也就去了,好在这孩子平安的生了下来,只是本宫不希望三天两头听到这个去了那个病了的消息。你是惠王府的当家主母,多费点心在管好内宅上。” 惠王妃心中突了一下,但很快又十分自然恭顺的对郭皇后道了声是。 郭皇后点了点头,然后对 她道:“去吧。” 惠王妃这才对郭皇后屈了屈膝,然后抱着孩子领着宫女出去了。 直到惠王妃出了屋子之后,新昌才开始跟郭后道:“母后,你不信任唐氏?” 郭皇后并不急着说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这才开口道:“她虽然是你的弟媳妇,但跟你弟弟可不是一个姓的。”儿媳妇就是外人,就是等为她生了孙子,才只能当半个自己人看待,有多少婆婆能完全信任儿媳妇的。何况惠王府中林庶妃的死还没闹明白呢,她更不能相信她了。 新昌没有再说话,她想着唐氏是自己的弟媳妇,很自然的就将她划成了自己人的范围,所以刚才说话也没有想着避着她。此时听到郭后的话,她倒是不觉得自己母后的想法是错的。她不由想到了自己,自己的婆婆要说什么话还不是千方百计的避着自己,大约天下的母亲都是这样想的吧。 而此时已经出了关雎宫的惠王妃看着身后巍峨的宫殿,心里叹了一口气。 林庶妃死得不明不白,皇后为此在敲打她,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林庶妃的死却真的与她无关,只不过是别人动手的时候她也没拦着罢了。 当日太医把出她和杨侧妃怀的皆是女儿,而林庶妃怀的极可能是儿子,那时她不是不嫉妒的。林庶妃最是白莲花的性子,在惠王面前装作善良无害,人后却又是另一幅嘴脸。惠王看不穿她,对她宠爱有加,甚至还承诺她这胎生下儿子,便抬她做了侧妃。 一个无宠无势的侍妾生下庶长子没什么,一个得惠王宠爱的侧妃生下庶长子却会给她带来威胁。她当日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亲自动手,但到底顾忌着皇后和惠王。后来杨侧妃出手,她还庆幸省了自己的功夫。如今多好,林庶妃没了,杨侧妃虽没有留下证据,但到底还是被惠王所厌,只不过因着还需要用到杨家,所以还留着她的侧妃份位罢了。 如今皇后会怀疑她,她也不是没有想到过的。只是无论她做什么,皇后的性子都是总要先疑上一疑她的,既如此,她又何必为此缚手缚脚,何况林庶妃的死本就与她无关。 惠王妃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孩子,脸上不由带了几分厌恶。 到底是儿子呢,无论在皇后还是在惠王心中的位置便有了不同。皇后宣召她进宫,点名让她带上这个孩子,却连提都没提过她生的大郡主。她的大郡主是嫡出,如今反而不如侍妾生的。偏偏此时她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并为了讨好惠王,反而要尽心尽力的养着她 。 惠王妃在心里对自己道,罢了,到底是个没了母亲的孩子,以后要将他养成什么样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何况惠王现在念着他的生母,爱屋及乌也对他关心备至,但等以后美人一个一个的抬进来,惠王又会记念他的生母到几时。 想到这里,惠王妃反而有些同情这个孩子了。 她换了个抱势,将他抱稳了一些,这才重新迈开脚步往宫门的方向而去。 而此时皇后和新昌自然不知道惠王妃在想些什么,等惠王妃走后,皇后令屋里的宫女也下去,这才开口问新昌道:“说吧,你刚刚想说的是什么事。” 新昌这才开口道:“母后,您绝对想不到吧,太子的那位徐才人,哦不,现在她是徐选侍了,她进东宫之前,竟然是给人当过妾室的。” 皇后听着,脸上却一点都不惊讶。 新昌这才有些诧异道:“母后,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皇后摸着轻轻的摩挲着手中的扳指。这件事是有了故意传到她的耳中,想要利用她的手来一出借刀杀人,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皇后语气淡定的道:“这算什么大事,值得你大惊小叫的。” 新昌站起来道:“这怎么不算大事,这个就是太子的把柄,正好我们可以利用起来,我们找人来弹劾太子,就说他强夺□□。到时候有个品行不端的名声,看他还能怎么做这个太子。” 一想到曾经她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她就恨太子恨得要死。巴不得能找出几个太子的错处来,好能令他再翻不了身。只是这么些年来,太子虽然事事不冒尖,却也十分小心谨慎,从来没让人抓住大的把柄,最大的一次还是当初刘淑女的事,可惜这也没能令父皇永远厌弃了他。 还有姓徐的那个贱人,长得那样像孝昌,令人看着就讨厌。 皇后看了新昌一眼,皱了皱眉道:“想事情别那么简单,我告诉你,天下的父亲都一样的,永远都会偏袒自己的儿子。强夺□□?徐莺算什么□□,不过是个妾室而已,在民间妾还通买卖呢,这能算多大的事。” 皇帝可以自己不喜太子,可以自己觉得这个太子不好,但绝对不喜欢别人说他这个儿子不好。她若真的找几个御史参太子一本,能不能参成功不说,说不定到时候太子反咬一口说是诬陷,在矫揉造作委屈一番装可怜一番,皇帝反而要心疼这个儿子了。太子那个人,贯会坐戏。 皇后继续道:“何 况,这事本就是东宫的人故意传出来的,她们既然敢传,自然相信这伤害不了太子。” 新昌吃惊道:“母后,您是说这事是东宫的人传出来的?”她有些不可置信的道:“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件事传出来,太子的名声也要受损的。” 为什么这么做,女人之间的战争,为的原因也就是那么一个——男人的宠爱。 太子宠爱她,听闻在东宫连太子妃都比下去了,其他看着她天天吃肉,自己却连肉汤都喝不上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嫉妒。女人的嫉妒,是这世上最毒的毒。这件事传出来,太子的名声虽有一定的受累,但到底伤不了根基,比不过利用这件事去掉徐莺带给他们的好处。 新昌又有些不甘心的道:“母后,难道我们要白白放弃这个机会,什么也不做?” 皇后看了她一眼,却不说话,心里却道,也罢,戏台都已经搭好了,这出借刀杀人的戏码,她就陪着她演下去。 太子动不了,但动一个徐莺却绰绰有余。而皇帝会偏袒太子,但却不会偏袒东宫的一个妾室。伤了太子的心头肉,也足够他伤心好一阵子的了,何况姓徐的那丫头,也实在令她不喜。 皇后叫了自己的宫女进来,对她吩咐道:“令人在小厨房做一道羹,晚上本宫亲自送去给皇上。” 宫女道是,然后出去了。皇后又对新昌道:“你也出宫去吧,记着别老是沉不住气。” 新昌张了张嘴,还想说话,皇后打断她道:“我知道你不喜徐选侍,你放心,过几日你便永远都不会再看见她了。” ☆、第八十六章 皇后和新昌公主说的话谋的事,徐莺自然不清楚。徐莺和孟文敷的那些旧事,因为涉及东宫,也并不像别家上的风流韵事那样流传得广。大部分人是不敢闲话东宫的八卦的,也就见不得东宫好的人会碎嘴几句罢了。 加之太子有意不让这事传到徐莺跟前来,所以徐莺并没有听到这些闲话。 而此时她正在东宫自己的小院里,跟徐田氏说着话。 徐莺道:“……平章伯夫人已经答应会瞒着鸾儿和冯大公子的事不外传,也同意不会提起鸾儿跟冯大公子的亲事,并答应会约束好冯大公子和他的姨娘,母亲就放心吧。” 徐田氏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满心的心事,等徐莺将话说完了好一会,这才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道:“那就好。” 徐莺有些奇怪徐田氏的态度,按说事关鸾儿,徐田氏听到这个消息不是应该高兴欢呼的嘛,为何表情这样平淡。 徐莺问道:“母亲,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心事?” 徐田氏则像是终于回了神来,摇了摇头道:“没有,就你妹妹这一件事。”说着又若有所思的看了徐莺一眼。 外面的闲话,她虽知道得不甚清楚,但也还是有一两句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只是怕女儿担心,她并不敢将这件事告诉她。 刚开始听到时,她吓掉了半条命。女儿家的声誉值得上半条命,徐莺又是侍奉太子的人,名声清白更显得重要。若是太子听到这些闲言碎语恼了她,她一个没有娘家撑腰的侍妾,直接让她病亡都是可能的。她一面恼恨将这话传出来的人心思歹毒,另一面又恨丈夫当初干的无德事。若不是当初丈夫只看得见蝇头小利,为了和孟大人攀上关系就将女儿卖了,如今又怎么会传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自己一边恼怒一边心惊,又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徐莺,也好提前商量出个应对之策,后面等进了东宫,被太子的人私下里告诫不要在女儿面前胡乱说话才稍稍放心下来。如今太子还会替女儿着想,至少说明心里还是相信女儿的,只要有太子的信任,天大的事也能顶过去。 她从前知道女儿得宠,但直到这件事,她才觉察出自家的女儿怕是不一般的得宠。遇上这样的事,就是正室主母都未必能得到丈夫的信任,但太子却能相信徐莺,这实在足够让人意外了。徐田氏一面为徐莺在东宫的处境安心下来,另一面忍不住在心里夸赞,太子果真是英明,怪不得能做太子。 既然女儿的处 境暂时无忧,徐田氏也不打算将这件事说出来堵女儿的心,便转移话题道:“鸾儿不懂事,惹得全家人都跟着替她操心。” 徐莺果真没有再问下去,安慰她道:“鸾儿年纪还小,等她再大些就该知道轻重了。” 徐田氏对这个女儿却已经不抱希望了,叹息道:“但愿吧。” 说着顿了顿,又道:“还有与孟家的亲事,本来咱们家就是高攀孟家,如今鸾儿做出这样的事,孟家似乎也知道了这件事,对这门亲事不像以前那样热络,我自己也没脸再主动提起结亲的事,我想着,这门亲事多半是不成的。” 徐田氏说着,心中十分惋惜,在她看来,真的没有比这门更好的亲事了,偏偏女儿不知好歹。 徐莺道:“说来是咱们家理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鸾儿如今怕不好再谈亲事,且她年纪也不大,我看再过个一年半载,等鸾儿的心性掰过来之后再给她择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吧。” 徐田氏叹了口气道:“也只能这样了。” 徐田氏又陪着女儿说了半会儿的话,然后便告辞离开了东宫。 徐田氏刚刚离开,徐莺将梨香叫了进来,吩咐她道:“你找人去打听一下,看我娘家是否又出了什么事?”刚才徐田氏虽然故意转移了话题,但看她的样子,实在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梨香自然知道徐田氏是有什么心事的,只是她们都得了太子的嘱咐,不能将外面传的那些事告诉徐莺,所以脸上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道了一声是,然后装模作样的下去准备吩咐人打听去了。 徐莺自己也思考了一下徐家可能会出什么事,现在徐秀才和李姨娘母子被徐田氏管得死死的,徐鸰又是十分懂事的性子,除了徐鸾的事,她倒是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事让徐田氏忧心了。 想不清楚,她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正好三郡主午睡醒了,正闹着要找娘,徐莺便让奶娘将她抱了过来。 三郡主最近正在长牙,人有点小发烧,加之牙床发炎又痒又不舒服的,三郡主这几天的情绪都是恹恹的,所以也格外的依赖徐莺。 三郡主平日高兴的时候,嘻嘻哈哈的追着雪球跑,或者让小宫女陪着她玩,一天不见亲娘都没关系,徐莺要抱她拘着她,她反而要不高兴了,徐莺还十分伤心亲闺女不亲自己。结果她生病的时候,却不找雪球也不找陪她玩的小宫女了,只要徐莺陪着她,有一颗徐莺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人就要不安起来,闹 着要找娘。 徐莺一边欣慰于自己在闺女的心里还是有位置的,一边则又心疼生病情绪不高的三郡主,所以这些天都是一刻不离的照顾三郡主,对外面的事就没那么上心了,这也是外面的风言风语能轻易瞒过她的原因之一。 徐莺从奶娘手中接过三郡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三郡主则一个劲的往徐莺怀里拱,然后安安静静的靠在她的怀里,眼睛无神的望着外面。 徐莺看了看她的脸色,又摸了摸她的手和额头,见她比之前几天要好了些,这才有些放心下来。但紧接着看到女儿恹恹的情绪,心里又有些紧起来。 徐莺想着也差不多是喂药的时候,转头对梅香道:“去将三郡主的药端来吧。” 其实梅香也是她身边极为出色的宫女,只是她身边有个跟她有情分的梨香和一个比她更伶俐的杏香,梅香多少有些被压制着出不了头的样子。后面三郡主出生,梅香主动请缨要去照顾三郡主,徐莺也深觉得三郡主身边需要个机灵的人,便让梅香去照顾女儿去了。 此时三郡主一听到“药”这个字,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头扑向徐莺的怀里。 小孩子都不喜欢喝药,加之太医这次开给三郡主的药尤为难喝,第一次的时候三郡主被她哄着喝了一口,再之后每说到喝药,三郡主便要哭上一场,以期能够逃脱喝药的厄运。 徐莺轻轻拍着她的身子,一边安慰一边劝道:“怪昕儿,不哭啊,喝了药才能快点好啊,好起来才能和雪球玩啊。” 三郡主听得却更加大声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不要,不喝药药……” 徐莺哄劝她道:“乖,我们就喝一小口好不好?”说着就见梅香已经将药端了上来。 三郡主见亲娘一点都不肯妥协,想到那苦苦的药,越发伤心了,一边哭一边指控道:“坏,坏娘娘……”说着就要从徐莺膝盖上挣扎着下来,准备逃跑。 呜呜,母妃又要逼她喝苦苦的药了,母妃一点都不爱她了,她不要喝药,她要离开坏坏的娘亲。 徐莺怕她摔倒,扶着她下来,三郡主的脚一落地,马上甩开徐莺,然后一边哭一边踉踉跄跄的往门口的方向跑去了,结果却在半道上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三郡主抬头望了来人一眼,接着伸手要抱,嘴里喊道:“父王……”呜呜,亲娘不爱她了,她要找亲爹求安慰。 太子伸手将三郡主抱了起来,只看到她哭 得湿润润的眼睛,水润润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清澈又明亮。此刻圈着父亲的脖子,十分戒备的看着母亲,脸上还一抽一搭的,看着十分让人可怜。 太子帮她擦去脸上的眼泪,然后柔声问道:“我们三郡主怎么啦,为什么哭啦?” 三郡主将自己的伤心事重复了一遍:“不喝药药……” 其实太子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又看着徐莺十分无奈的脸,抱着三郡主和徐莺一起坐到了小榻上。 太子将她放到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摸了摸她的脸,道:“喝了药才能快点好啊。” 好不容易停了哭声的三郡主再次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转头扑在太子的怀里,身子一拱一拱的。呜呜,亲娘不爱她了,亲爹也不爱她了,她好可怜。 太子将她轻轻颠了颠,哄道:“要不这样,昕儿喝一口,父王也喝一口好不好?” 她是个父母不疼的小可怜,她要继续哭。 太子继续让步道:“昕儿喝一口,父王喝两口?” 三郡主仍是一抽一搭的。 太子招手让梅香端着药过来,转过三郡主的身子,对她道:“昕儿看着,父王先喝两口,然后昕儿再喝一口好不好。”说着用勺子舀了两口喝了,接着道:“现在轮到昕儿喝了。” 三郡主的哭声渐渐小了,但却十分惊奇的看着太子。那苦苦的药,父王居然眉头都不皱的全喝了?难道这药是不苦的…… 太子将装了药的勺子递到三郡主的嘴边,道:“我们昕儿最勇敢了,等喝完了药,父王让昕儿骑大马好不好。” 三郡主想了想,看在可以骑大马的份上,那就稍微喝一点吧。 可是一口药刚刚喝下去,三郡主却苦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差点没将喝进去的药吐出来,一边皱着小眉头一边道:“苦,苦……” 太子道:“父王知道,我们昕儿乖乖,喝完就不苦了。”说完又喂了三郡主一口。 半刻钟下来,太子连哄带骗的,终于让她喝完了半碗药。三郡主喝完药之后,一双眼睛都是湿漉漉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十分怨念的望着太子。 太子又喂了她几勺糖水,让她清了嘴里的苦味,这才道:“好了好了,不喝了,我们昕儿不喝了。”说着举着三郡主放在肩膀上,带着她在房间走了几圈,这才让她重新露出笑颜来。 等哄好了三郡主之后,太子又打开她 的嘴检查了一下她的牙齿,这才有空转头对徐莺道:“第八颗牙齿已经长出来了,昕儿脸色也好了些,她身体应该快好了。” 徐莺将三郡主从太子手上接过来,塞了一个九连环到她手上,然后回答太子的话道:“应该是的,我看她精神比前几天好很多了。”说着又抱怨道:“她还有好多牙齿要长呢,长一颗就发一次烧,可要折腾死人。” 太子笑道:“养这一个就觉得折腾了?等我们以后再多几个孩儿,看你能怎么办。” 徐莺心中想道,都说养儿不易,看着三郡主,她就觉得以后她还是少生几个为妙。等过个几年,再生一个儿子凑齐一个好字,她就再也不生了。 太子不知她心中所想,在他想来,他和徐莺是绝对不可能只有两个孩子的。此时他则转移了话题道:“你今日见了你母亲,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徐莺摇摇头道:“没呢,只是看母亲的样子好像有心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娘家又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自然知道徐田氏是怎么回事,但此时却笑了笑道:“让人去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 徐莺道:“已经让梨香去了。” 太子点了点头,又和徐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又道:“我回外院了,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我本就是进来看看你和昕儿。” 徐莺是知道太子这段日子十分忙碌的,连内院都少进。徐莺向来不问他公事上的事情,此时却十分体谅的道:“好。”说着抱着三郡主他出去,一边走还一边叮嘱他道:“殿下虽然忙,但别忘了照顾自己的身体,殿下最近都瘦了。我煲了汤,等会让杏香送去外院给郑恩,让郑恩拿去给你喝。” 太子笑道:“莺莺越来越像管家婆了。” 徐莺怕他不将她的话当回事,跺了跺脚道:“殿下……” 太子对她摆摆手道:“好啦,我都知道了。” 徐莺这才满意起来,又对怀里的三郡主道:“昕儿,来轻轻父王。” 三郡主正低头研究着手上的九连环,闻言抬起头来在太子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研究九连环去了。 太子摸了摸三郡主的头,然后问徐莺道:“你的呢?” 徐莺红了红脸,然后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太子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徐莺看着他,直到他出了院子再也看不见了才肯转身回屋。 而等 一去了外院,太子便将郑恩叫进来吩咐道:“你让人将这封信送去给郧阳方知县,让他对江员外的案子秉公处理。” 郑恩为江淑女默哀了一番,然后道了一声是,接着拿着信出去了,而太子则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 徐莺和孟文敷的事,他最开始就怀疑是东宫的人传出去的。这种事情不能明面上彻查,否则这些闲言碎语只会流传得越不堪。无论是在府中还是府外,流言这东西都是你越处置它它传得越起劲,所以只能冷处理。但这并不等于他没有私下里查探过。 查探的结果是江淑女身边的一个宫女流传出去的,且所有的证据都证明是江淑女所为。但他并不信服这样的结果,江淑女就算有这样的心,也没有这样的聪明和人脉将这件事流传出去。 他将自己后院的妻妾都想了一遍,有些确定是何人所为,只是没有证据,而她又刚替他生下了子嗣,何况就是为了大郡主和二皇孙,他也不能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罚了她。 太子有些烦躁的摸了摸额头,知道自己的后院有一个心思歹毒的妾室并不是什么好事,加上要顾忌她膝下养着的几个孩子,还不能轻易处置。 太子心道,这个赵嫔以后是要冷着了,如今算来,府中只有她一人膝下有四个孩子。在皇家,孩子就是女人的依仗,再加上她的手段和不良的心思,若再让她有宠,他的后院就该要热闹了。 ☆、第八十七章 徐田氏从东宫出来,然后直接回了徐家,刚刚进了门,榆钱便迫不及待的走上前来,声音焦急的道:“夫人,出事是,二小姐出事了。” 徐田氏的眼睛一沉,甚至来不及问她除了什么事就匆匆去了徐鸾的屋子。 徐鸾正踩在一张椅子上面,手拉着挂在房梁上的白绫,低着头对豆儿、苗儿和马婆子等人道:“你们不要拉我,就让我死了算了,让我死了算了……” 下面豆儿、苗儿和马婆子等人正焦急的劝着她:“二小姐,您先下来,有话好好说……” 苗儿和马婆子看着是真的焦急,唯有一个豆儿眼睛闪着精光。 徐田氏看着屋子闹死恼活的脸色青黑,怒道:“都不要拦着她,她要死就让她死去。” 徐鸾像是终于发现了进了屋子的徐田氏,哭诉道:“我就知道你心里就只将徐莺当成女儿,根本不将我放在心上。反正你已经让徐莺逼着平章伯府不让上门求娶我了,这辈子我不能跟冯大公子在一起,以后也自会被你们随便配个人家,我还不如趁早死了算呢。”说着拔拉着手上的白绫,要将脑袋往里面伸,继续嚷嚷着道:“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苗儿、马婆子等人还下面劝着,徐田氏的眼睛却变得越来越沉,脸上透漏出无比的希望。 这个是她的亲生女儿,哪怕她再不懂事,做出那样出格的事情来,她心里生气,却还是忙着给她收拾烂摊子,如今她却不仅得不到她的感激,她反而为了个男人跟她要死要活的。 徐田氏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的担忧,尽心给她善后是为了什么,她只觉得是彻底的失望了。 徐田氏的语气淡漠下来,是一种彻底失望之后的冷漠,她对她道:“你要是真有这个勇气舍得去死,我才佩服你,到时候我一定给你置办一副好棺材。”说着对马婆子等人道:“谁都不要劝她,看她敢不敢去死。” 徐鸾本来就是为了威胁威胁徐田氏的,如今见徐田氏说出这样的话,而马婆子等人听了徐田氏的吩咐也不劝着她了,一时还真不敢正将脑袋往白绫里面套了。只是如今她又颇下不来台,只能尴尬的在凳子上站着,不敢说话。 徐田氏继续道:“既然你非要往平章伯府里面凑,我也不拦着你,省得你心里生怨。我明日就舍了我这张脸请了平章伯夫人来说你们这门亲事。”她看着这个女儿,声音失望而无奈道:“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我只盼着你以后千万不要后悔。” 徐鸾一听徐田氏终于答应了这门亲事,心里高兴得连徐田氏语气里的失望和无奈都没注意到,心里无比愉悦的想到,果然冯公子和豆儿的话是对的,她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只要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母亲最终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她心中高兴,便不由跟豆儿对视了一个眼神。 徐田氏自然没有漏掉她的动作,眼神暗了暗,眼神凌厉的看了豆儿一眼,吓得豆儿身体缩了一下。看来这个丫头是真的不能留了,这次的事,只怕中间少不了豆儿撺掇。 徐田氏转头对马婆子吩咐道:“去将人牙子叫过来。”说着又望向豆儿,声音冷冷的道:“将豆儿这丫头给我卖出去。” 豆儿听得吓了一跳,连忙跪到地上,叫了一声:“夫人,饶命……”说着想到求徐田氏不如求徐鸾来得容易,又转头向着二小姐道:“二小姐,奴婢舍不得您,还要伺候你,求您替我跟夫人求求情,不要将我卖出去。” 冯大公子答应过她的,只要二小姐过了门,就一定会纳她为姨娘,二小姐又蠢又笨好对付,以后做了冯大公子的妾室后院还不是自己的天下。如今夫人好不容易答应了二小姐和冯公子的亲事,她怎么能走。 豆儿伶俐一向得徐鸾的心,徐鸾见此,张了张嘴刚想为豆儿说几句话,徐田氏却先打断她道:“若是豆儿留了下来,你就别想让我给你张罗和平章伯府的亲事。” 和平章伯府的亲事相比,豆儿倒显得微不足道了,何况等她嫁进平章伯府,哪里还愁没有好丫头伺候。徐鸾想清楚了这些,便马上闭上了嘴,将目光移向别处,不去看豆儿。 豆儿惶恐起来,她怎么忘了,二小姐虽然又蠢又笨,但也是个薄凉的性子,又怎么会为了她坏了自己的亲事。豆儿实在不舍得自己一番筹谋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何况被卖出去,买不知道以后会被落到哪里,在人牙子手中过活的日子她可是一点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豆儿被逼急了脚,干脆道:“夫人,你卖了我,就不怕我将二小姐和冯公子私相授受的事传出去吗?” 她不提起,徐田氏还差点忘了,怎么能让她带着这种阴私离开,于是又吩咐榆钱道:“去,煎一碗哑药来给她灌下去,再让人牙子将她带出去,也不要她的卖身银子了,就只告诉人牙子将她卖得偏远一点。” 豆儿听得目惊口呆,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而徐鸾若说刚才还有一点点觉得愧疚豆儿,在她说出 要将她和冯公子私相授受的事说出去后则半点愧疚都无了,反而恼恨起豆儿来。这件事她虽做了,但到底还知道是于理不合,自己做的不对的,所以也怕有闲话传出去。 豆儿很快被打发了出去,徐田氏也没再将徐鸾关起来,徐鸾在知道徐田氏跟答应了她和冯大公子的亲事之后,性子也乖得很,再不敢去惹怒徐田氏,就怕徐田氏一生气,自己这门好亲事又毁了。 不管徐家这一通闹腾如何,而此时在皇宫里,则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皇后服侍着有些病恹的皇帝坐在小榻上。这今春偶感一次风寒以来,皇帝身体状况便急速下降,三不两时的就会生一场病,人也老得很快。不过是五十岁刚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却如花甲之龄一般。 皇帝咳嗽了几声,皇后眼神担忧的看着皇帝,然后轻轻的为他顺着气,过了一会,又从宫女手中接过汤药,亲手奉给皇帝。 皇帝对着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皱了皱眉头,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将药喝了下去。 皇后递了干净的帕子给皇帝擦了擦嘴,跟着又亲手喂他吃了蜜饯,道:“陛下吃点蜜饯去去苦味。”语气关切,动作温柔吗,俨然一个尽心尽责的妻子。 皇帝对皇后道:“幸苦皇后了。” 皇后柔声道:“这不都是臣妾应该做的,怎么当得起陛下一声幸苦。”说着双手握了握皇帝是一只手,道:“何况陛下是臣妾是丈夫,是臣妾的天臣妾的地,只要陛下能够早日康复,臣妾便是减寿十年都值得,何况说幸苦。” 病中的人总是需要人的关怀的,哪怕皇帝也不例外,皇帝欣慰的拍了拍皇后的手背。 这厢两相对望了一会,接着皇后神游天外,露出所有所思的神情来。 皇帝自然看到了,开口问道:“皇后可是有什么心事?”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皇帝道:“有什么话皇后说就是。” 皇后这才道:“有一件事,臣妾本不该在陛下生病的时候来烦扰陛下的,只是这涉及到太子的名声,臣妾又不好不重视,且也十分为难该如何处置。” 皇帝做出倾听的姿势,等着她说下去。 皇后这继续道:“最近有流言传出,说是太子宫中有位选侍,就是生了太子的三郡主的那位,在进东宫之前仿佛是做过别家的妾室,她原先的夫主便是如今做了顺天府丞的孟大人。” 皇帝听着眼睛沉了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然后继续将徐莺与孟文敷的事说了,其中半真半假的参杂,情节详略得当,听着倒真想是那么一回事。 皇后说完后,接着道:“臣妾当时听到这些闲话时,臣妾害怕冤枉了这位徐选侍,特意让人去查了查,只是这查探的结果却……”皇后没有说下去,但却足以让人明白她接下去会说什么。她继续道:“这位徐选侍是太子从郧阳带回来的,听闻自进了东宫之后,太子对她便十分宠爱,当年孟大人也正是做的郧阳知府。徐选侍原先是孟大人的妾室,后面却辗转成了东宫的侍妾,这难免让人想起当年吕不韦的邯郸献女,终筹策既成,富贵斯取来。” 皇帝微闭着眼睛仍然没有说话,但皇后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怒气。皇后脸上含过一抹计谋得逞的微笑。 皇帝最近颇为看重孟文敷,顺天府丞的位置亦重要,孟文敷原先一直不肯搅和争储这趟浑水,但最近却提出要跟徐家结亲,难免又让人以为其最终选择了太子一系。既然得不到他的支持,那干脆就毁了他。将妾室献美于太子,以博前程富贵,又这样一个印象在,皇帝何肯再重用他。何况利用这件事顺势还能去掉太子心尖尖的人,简直是一箭双雕的计谋。她该感谢想出借刀杀人这一招的人。 皇后继续道:“这件事传得颇为不堪,实在有损皇家的名声。当然,臣妾相信太子并不是能够为美色所迷或受臣子蒙蔽的人,只是太子将尽力都放在朝事上了,不关注内院的事,这位徐才人怕又是惯会笼络男人的,这才令太子一时不察受了他们的蒙骗。只是发生这样的事,玷污了皇家的名声,这位徐选侍实在是不能留在皇家了。只是她偏偏太子宠爱于她,她又生了太子的三郡主,臣妾倒一时难以决定该如何处置她了。” 皇帝“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个侍妾罢了,有何不知该如何处置的,如此品性不端欺瞒皇家者,赏她一杯毒酒报了病亡吧。” 皇后连忙道:“只是太子那里……” 皇帝道:“他一个太子,若为个女子便失了清明,以后能成何大事。”皇帝心里对太子是有些失望的,这件事无论太子知不知情都是有错。若是不知情,一国储君轻易的被一个女人和臣子所蒙蔽摆布,如何让人放心将国家交到他手上。若是知情,为个女子连皇家的脸面都不顾了,还宠着个品性有差的女子,以后怕也是个贪色误国之辈。 太子若不舍得伤了那个 女子,便又他来做。 皇后的嘴角却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只是一瞬间,转眼便被隐了去,然后恭敬对皇帝道:“是,是臣妾多虑了,臣妾便照陛下的意思办。” ☆、第八十八章 永安二十三年七月。 在边疆传来大捷不足半月,有边疆将士再次快马加鞭传来消息:安南季氏父子诈降,买通广西承宣布政使张玉林帮其里通内外,趁大齐军队放下警惕,里应外合反攻大齐军队。广西总兵轻敌战死,安南军最终攻占了归乐州、龙川州、唐兴州、睢州、天州并桂林府等地。 永安帝听后大怒,将木家五族以内,张家九族以内全部下狱,一时之间,京中如同蚂蚁炸开了锅,情势风云诡谲。 同时,永安帝立即召集太子、惠王并群臣在御书房内商量对策。 而就在太子前脚进了御书房,郭后马上便对身边的宫人吩咐道:“去东宫将徐选侍请进宫来。” 皇后派下来的人到达东宫时,徐莺也正在听芳姑姑说起关于边疆战事的情形。 宫人说皇后召见要请她进宫的时候,徐莺整个感觉都不好了,虽然来人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也没说要请她进去干什么,但她的就是一双眼皮都在跳。 皇后不喜欢她她知道啊,经验告诉她,每次进宫都没好事啊,而这次的危机感让她尤为强烈。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是非常准确的,但徐莺对好事的第六感通常都不准确,但对坏事的第六感却通常异常的准。 但皇后宣召,她一个东宫的小侍妾是不能拒绝的。徐莺笑了笑,对来的宫人道:“还请姑姑们稍等片刻,我回去换身衣裳再随姑姑们进宫去。” 宫人语气客气的道:“娘娘吩咐了,让奴婢们即刻就带选侍进宫去,不得迟延,还请选侍不要为难奴婢。”至于换衣裳什么的,反正都是快死的人了,用不着这么多讲究。 徐莺笑道:“换身衣裳耽搁不了多少时候,何况衣衫不整的去面见娘娘,对娘娘实在有所不敬,还望姑姑们通融。”说完准备进里屋去。 这次宫人的眼神凌厉了一下,语气带上了威严,道:“选侍难道是想抗旨不成。” 真是好大的一顶帽子,徐莺自然不肯认下,开口道:“妾不敢。” 宫人道:“那选侍就跟奴婢马上走吧。” 就在徐莺想着要不要强势一把不跟着她们走的时候,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三郡主嘹亮的哭声,梨香抱着她走出来,对徐莺道:“娘娘,三郡主哭着要找您呢。” 三郡主看着徐莺也确实伸着手要抱,抽抽搭搭的喊着:“母母……”然后哭声也越来越大。 徐莺连忙结果三郡主, 对宫人道:“三郡主最近正生着病,现在又粘着我,不知让我将她哄好了再随姑姑进宫可行?”说着顿了顿,还十分善解人意的道:“三郡主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殿下又最喜欢三郡主,我怕到时候若她哭得病情加重了,姑姑和我都不好向殿下交代。” 宫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这涉及到子嗣,她们就不得不多犹豫了。她们自然不相信一个小孩子哭多了病情就会加重,但这难保东宫的人不会利用这个给她们泼脏水。当年因为先太子妃难产的事,黄姑姑等人的下场她们还历历在目呢。 还没等她们开口允了,徐莺见她们面上有了顾忌,干脆直接抱着三郡主进里屋去了。 等一进内室,徐莺便迫不及待的问芳姑姑道:“姑姑,您说皇后要找我做什么?”特别是还趁着太子不在府中的时候,这让徐莺感到十分不安,总觉得有十分不好的事情发生。 芳姑姑毕竟是从宫里混出来的,心思灵敏,很快就将这件事跟最近流言徐莺的那件事联系了起来。之前因为太子下令让瞒着徐选侍,芳姑姑这次却顾不得了,三言两语流言的事情说了出来,又猜测了皇后宣召徐莺的用意。 徐莺听完直将江婉玉骂了个遍,当初她以为江婉玉顶多是将这件事告诉太子,她在很早之前就在太子面前打过草稿,是根本不怕她去跟太子告状的,但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然还传到了外面去,简直是想要置她于死地。不,或许这件事根本不是江婉玉传的,她没有这样的聪明也没有这样的胆子来这一招借刀杀人,多半是她被人利用了,或者就是她拿着这个秘密去跟人交换让人救下她的父亲。 她在想,究竟是谁将这件事传出去的,她是东宫的侍妾,她的名声坏了也会连累了东宫的名声的,有谁恨她恨到宁愿不顾东宫的名声也要除掉她。 徐莺的脑海里很快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接着她摇了摇头,可千万不要是她。 可是这个时候却不是追究真凶找人算账的时候,而是要想出办法来应对这件事,若不然她今日说不好连小命都交代在皇后手里了。 徐莺想了一圈有谁能救自己的,太子妃?太子妃平日虽然瞧不上她们这些妾室,但在外人面前却还是会维护她们这些侧室的,何况维护侧室本就是她身为主母的责任。只是魏国公府太夫人病重,太子妃今日回娘家探望祖母去了,若不然也不会皇后的宫人出现了这么久,太子妃却不出现。 而太子被皇帝宣召去了御书房,根本帮不了她,或许皇 后就是故意选了今日太子被绊在御书房的时候。 而东宫其他的妾室就跟不用想了,她们不在后面推一把她就谢天谢地了。而指望没有任何权势的娘家也更不可能了。 徐莺不由有些着急起来,想来想去,竟是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她的。 徐莺又想了一下,然后吩咐芳姑姑道:“姑姑,你等一下帮我去找安陵郡主,或许她能帮得了我。”安陵郡主以前说过会对她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也不知道这时候能不能指望得上。 芳姑姑道了一声是,又马上接着道:“我看不如也去将春王妃找来,春王妃可是皇后娘娘的妯娌呢。” 徐莺顿时觉得这个主意好,安陵郡主怎么说都是小辈,许多事没有立场出头,但春王妃却是皇后唯一的妯娌,却是能说得上话的,只求春王妃愿意帮她才好。 徐莺又另外吩咐道:“让人再去魏国公府通知太子妃一声,让人进宫去通知郑恩,让他找机会告诉太子。”总之现在是,能找的帮手都先找来再说。 芳姑姑道了一声是,立刻悄悄下去吩咐人办事了。 徐莺磨磨蹭蹭的在屋里哄着三郡主,三郡主仿佛也感觉到了母亲的处境,平时并不大爱哭的一个人,这一次却一直在哭嚎个不停,眼睛则亮亮的望着母亲。 徐莺亲了她一口,不慌不忙的哄着她,然后再磨磨蹭蹭的换着衣服,尽量的拖延着时间,直到外面的宫人让人来催了四五次,再拖延都说不过去了,这才将徐莺慢慢吞吞的从屋里出来,然后跟着宫人进了宫。 徐莺下了马车跟着宫人进了皇宫,直到看见关雎宫上巍峨的建筑时,徐莺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然后脚就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怎么都迈不开脚。 身边的宫人催促她道:“选侍,请快点走,皇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徐莺深吸了口气,这才沉重的迈开了脚步。 徐莺走进大殿的时候,皇后就坐在上首的凤座上,眼神凌厉,面容严肃,两边各站着一排的宫女,俯首帖耳,十分恭敬。 皇后自来爱扮贤后,平日面上都是十分平易近人的,她这么威严凌厉的表情,徐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也越发让徐莺感觉到了危险。 徐莺进来后,还没等她跪下来行礼,皇后就突然厉声道:“徐选侍,你可知罪!” 皇后声音冷厉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吓人的,徐莺多少倍吓得缩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稳住了心 神,跪下去道:“妾何罪之有,还请娘娘明示。” 皇后继续厉声道:“当日你已是孟文敷之妾,二人已有私情,却在后来故意接近太子成为东宫侍妾,妄图效仿当年吕不韦和赵姬之为蒙蔽太子蒙蔽皇家,其心可诛。” 徐莺连道:“娘娘明鉴,妾和孟大人清清白白,并无有私,还望娘娘不要听信造谣之人之语,还妾一个清白。” 皇后道:“徐氏,你还能狡辩不成,你和孟文敷之事本宫已查得清清楚楚。”说完不欲与她纠缠,准备快刀斩乱麻,对旁边的宫女道:“传令下去,东宫徐氏品性不端,与他人有私,妄图蒙蔽皇家,为全皇家名声,赐毒酒。” 皇后话音刚落,便有一个端着青花执壶和杯酒的宫女走了进来,跪到了徐莺旁边,将托盘举了起来,对徐莺道:“徐选侍,请吧。” 纹着花鸟的青花瓷酒杯里面装满了酒,上面的梨花白的味道扑鼻而来,之中又仿佛还夹杂着别的味道。徐莺整个手心都在冒汗,不用想都知道,若是这一杯下去,她马上便又要跟这个世界告别了。 徐莺的脸上隐隐有汗冒出来,她现在想的是,要拖延时间,要拖到太子或者其他救她的人来。 徐莺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对皇后道:“娘娘,惩办官员尚且讲究三堂会审证据齐全,娘娘无据而赐妾死罪,妾不服。” 皇后已经不打算跟她唧唧歪歪下去了,“哼”了一声道:“无论服不服,你今日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你也别指望太子能来救你,太子正在御书房议事,没有一二个时辰出不来。乖乖将毒酒喝了,若不然,本宫只能让宫人来帮你。” 徐莺道:“娘娘如此乱行诬陷之事,滥杀无辜,就不怕陛下降罪嘛。” 皇后道:“赐你死罪可是陛下亲自下的旨。”说完顿了顿,道:“看来你是不愿意自己喝的了。”说着转头吩咐宫人道:“芙蕖,将酒给她灌下去。” 旁边的宫女道了一声是,接着端起酒,令旁边的另外两个宫女去将她禁锢住。徐莺心中一急,用力的往那名叫芙蕖的宫女撞过去。芙蕖不备跌了下去,手中的酒杯摔到了地上。徐莺又忘了地上的酒壶,急速的拿起拿开壶盖将里面的酒倒了出来,然后将酒壶往地上一扔。酒没了必定还要再另准备一壶,她现在想的是能拖一刻钟便是一刻钟。 皇后却没想到她敢这样做,从凤座上站起来,恼怒道:“徐氏,你大胆。”说完想到了什么,又吩咐宫人道:“马上再去 准备一壶。”她就不信她今日能躲不过去不成。 宫人正要说是,结果关雎宫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快让开,本王妃有事要和皇后娘娘说,再拦着我小心你们的脑袋。” 接着是一个妙龄女子冷厉的声音:“皇后叔母最是亲和的一个人,也最疼本郡主这个侄女,早就说过本郡主可以在关雎宫来去自如,今日你们竟敢假传娘娘圣旨拦住本郡主和母妃,真是不知死活,小心本郡主告到陛下耳边去……” 徐莺听出来是春王妃和安陵郡主的声音,徐莺只觉得心中一松,差点没软倒下去。皇后的脸色却沉了沉。 接着是太监拦人的声音:“求王妃和郡主体谅奴才,娘娘下旨不许任何人进去。” 然后又像是两边争执的声音,安陵郡主冷声:“本郡主告诉你,本郡主可是怀着七个月的身孕,你们若伤了本郡主的孩子,本郡主饶不了你们全家。” 接着又是春王妃哭嚷的声音:“我的命好苦啊,在外头被人欺负也就算了,如今来了到了娘娘宫里,竟然还要被你们这些奴才欺负,我堂堂一个亲王妃,无论在宫里宫外竟然被如此轻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抹了脖子去了算了……” 那响亮的声音,引得关雎宫的宫女都不由自主的往她的方向望去。 徐莺还是第一次见到春王妃这样无赖的样子,或许又知道她们来了,她的性命暂时无忧,此时听着,她倒是觉得有些可乐。 或许是对安陵郡主的肚子有所顾忌,或许是因为春王妃这番无赖的话,终是让春王妃和安陵郡主找到了机会进来。 春王妃一进门便拿着帕子抹着眼睛道:“娘娘,臣妾的命真的好苦啊,您可要为我做主……”接着仿佛不知道殿里发生了什么事,也没看到徐莺在这,直接穿过徐莺,哭哭啼啼的往皇后的方向去了,一边哭一边道:“娘娘,您这次若不为臣妾做主,臣妾可真的是没法活了……”说着跪到了皇后脚边,抱着她的大腿哭起来。那动作还无仪态端庄可言,完全像是乡下撒泼的妇人。 皇后看着她的样子,眼睛不由抽了抽,她都不知道出身世家的春王妃怎么能不顾面子,做出这样无赖般的样子来。 她虽是皇后,但春王妃却是嫂子,皇帝和春王这位兄弟的关系又一向和睦,她却不能落春王妃的面子,更不能不对她客气。看春王妃今日这撒泼撒赖的样子,若她不照着她的心意来,只怕她能闹得她十几年辛辛苦苦维护起来的贤后毁了。 难道今日她还真的对付不了这个丫头的了不成,皇后心里憋气得很,怎么她平日没觉得春王妃这个妯娌这般讨厌。 ☆、第八十九章 春王妃就抱着皇后的大腿哭哭啼啼的说着事,说一句便抹上三次眼泪,三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非得让她断断续续的说了大半会。 春王妃道:“……毓哥儿既然已经过继到了我们家,那便是臣妾和王爷的儿子,前几日桓王弟家的二小子见了毓哥儿,竟然指着毓哥儿说他是下贱的庶子,要奶娘抱着毓哥儿给他这个嫡兄行礼……娘娘,要论起来,我们是亲王府,桓王弟不过是个郡王,桓王弟家的二小子给我们毓哥儿行礼还差不多,他这样说话,分明不将毓哥儿当成臣妾和王爷的儿子,分明是还将毓哥儿还当成他们家可以随意轻贱的庶子呢…… 娘娘,臣妾没福气亲能生一个儿子,但过继了毓哥儿我也是当成命根子的,就指望着臣妾和王爷百年之后他能给我们摔盆送终继承香火呢,他们这般轻贱毓哥儿,可不就是轻贱臣妾和王爷。您若不给我们做主,臣妾可真是没法活了。” 接着先哭一阵,继续道:“臣妾都知道,他们当面不敢说臣妾什么,其实背后都埋汰臣妾不会生儿子呢,所以瞧不起臣妾瞧不起王府,才敢这样轻贱。”然后再用帕子捂着嘴巴哭几阵,继续道:“娘娘,你可要给臣妾做主啊,臣妾的命好苦……” 郭后看着抱着她腿的春王妃,抽了抽腿,没抽出来,心里气得要命,偏偏还要忍着不能发作。 什么告状诉苦,凭春王妃的性子,若真要告状诉苦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就该来了,前几日发生的事,结果偏偏这时候才来,何况春王妃哪里是会为了这点事要死要活的人,分明是没事找事拖延时间。 春王夫妇向来只管守着王府过自己的日子,轻易不肯参与到争储的事情上去。只是春王府在朝中虽然没什么势力,但春王到底是皇帝仅剩的一个兄弟,在皇帝面前颇能说得上话。从前她花了不少心思去笼络春王夫妇,安陵也没少疼,结果这一家子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最终还是站到了太子一边去。 郭后忍下心中的火气,依旧是摆出和蔼的样子来,弯腰想要将春王妃扶起来,道:“二嫂,你先起来,放心,这件事本宫定会查证清楚,你先回去,本宫过后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春王妃也却不肯起来也不肯离开,开口道:“这还要怎么查,当时旁边都是有宫女奶娘亲眼看着的。娘娘若不信,今日就将桓郡王妃和他家二小子宣进来,臣妾和他们就当着您的面对个质。” 皇后语气有些强硬起来道:“二嫂,今日并不适合解决你和桓郡王妃的纠纷, 你今日还是先起来回去吧。”说完望向旁边的安陵郡主,道:“安陵,劝劝你母妃。” 安陵却并不上前去劝,也跟着用帕子摸了摸眼睛,故作伤心的道:“娘娘,不怪我母妃如此,实在是桓郡王婶和她府上的二表弟欺人太甚。母妃自来就因无子的事十分遗憾,后面过继了毓哥儿,毓哥儿聪明伶俐,母亲和父王将他当成了命根子都不为过,连我都排在了后头,如今有人这样不将春王府放在眼里,欺负毓哥儿,母妃怎能忍得下这口气。娘娘,我母妃这些年心里苦啊,她就指望着您能给她做主了。” 说着,春王妃十分应景的再大哭两声。 皇后耐心实在耗尽了,看着她怒斥道:“好了,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是逼迫本宫不成。”说着低头望向春王妃,厉声道:“二嫂,本宫平日敬你为长,处处礼让于你。但你看看你现在的仪态举止,哪里还有一个王妃的样子。” 说完喊道:“来人,将春王妃和安陵郡主送去宫去。” 春王妃既已经做到这一步了,甚至也不惜和皇后撕破脸了,又哪里肯现在放弃。于是干脆不要脸面的越加大声的哭喊起来,道:“是了,娘娘自己生有惠王,又怎么知道臣妾这些生不出儿子的人苦。如今有人都欺到我们春王府的头上来了,原以为娘娘深明大义贤良淑德,定会为我们做主,没想到……”顿了一下继续道:“儿子受了委屈,臣妾这个母妃却连给她做主的能耐都没有,令他任由人轻贱。这样窝囊的春王妃,活在世上也是浪费粮食,臣妾还不如死了算了。”就要放开皇后的脚,就要找根柱子撞过去的模样。 安陵郡主则在后面拉住她,劝道:“母妃,您别这样子,您若去了女儿该怎么办……” 春王妃本来就是做做样子又不是真的想要去死,这时候马上顺着转过头来,跟安陵郡主抱在一起痛哭:“女儿,母妃的命好苦啊……” 那情景模样,若外人见了还以为是她这个皇后逼她去死。 皇后的嘴角抽了抽,只觉得这整一出就是个闹剧,偏偏她没可奈何。她不怕讲理的人,但遇上这撒泼打滚纯闹腾的人却没辙,无论你跟她说什么,她都能在哪里自说自演,一个妯娌的身份,还不能强硬的将她轰出去。 其实有皇后的身份在,皇后倒也不是不能将春王妃二人轰出去,只是她自己好贤名,怕坏了自己辛苦十几年维护的名声,这顾忌多了,便处处受制,特别是遇上人不讲理的时候。不得不说,有时候一个人太好名也不 是什么好事。 但皇后也并不是拿她们没办法,开口道:“既然二嫂非要如此,那便令人去将桓郡王妃和桓郡王家的小二请进来吧。他们进宫怕要有段时间,趁着这空隙本宫倒可以先处置另外一件事,二嫂和安陵若有这个逸致,倒不如也在这屋里看着。” 春王妃和安陵郡主心里具是咯噔一声,母女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其实她们也知道,就算故意撒泼做戏,她们能拖住的也只是一点时间,皇后若非要快刀处置了徐莺,她们也是毫无办法。 皇后看着她们的表情,在心里哼了一下,想要救人也要看有没有这个能耐。不过她真是小看这个徐选侍了,她一个没家世的侍妾,竟然能请得动春王妃和安陵来帮她,甚至不惜得罪她这个皇后。 春王妃脸上有些僵硬的笑了一下,才装作惊讶的道:“哟,原来徐选侍也在娘娘宫里,刚才竟没发现。只是不知徐选侍犯了什么错,娘娘竟然令她一直跪着。” 皇后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道:“等本宫处置了她,再来跟二嫂细说。”说完吩咐宫女道:“来人啊,将酒给徐氏灌下去。” 原先端酒的人早就换了一壶新酒上来了,此时一听皇后的吩咐,马上道了一声是,然后往徐莺旁边走去。 徐莺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酒壶,不由重新恐惧起来,这次那宫女有了防备,是绝对不会再轻易让她撞过去的了。难道今天她还是逃不过被毒死的命运吗? 宫女执起酒壶,往酒杯里倒满了酒,那酒撞击到杯沿的声音,令人听着就像是死亡之音。 春王妃看着面上有了焦急之色,心里在骂丈夫,真是蠢货,正事就没一件能做成的,去了这么久居然还没将太子找来。春王妃握了握拳,接着再次转过头去望向皇后,道:“娘娘,臣妾还有件事要说。” 皇后这次却不紧不慢的道:“不急,等一会再说。”说着望向徐莺这边。 眼看着宫女端起酒杯,就准备要往徐莺嘴里灌了。春王妃正准备豁出去了,干脆直接撞过去将宫女撞到算了,反正她今天也是丢脸丢到家了。 而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传来“叮”的一声,端着酒杯的宫女轻呼了一声,然后酒杯便落到了地上,宫女握住自己的手臂露出吃痛的表情来。 在太监一声“太子到”的声音下,接着一片杏黄色的衣袂从大殿的门口飘了进来,再接着是星眉剑目的少年郎,后面还跟着四五侍卫。 太 子看了屋中的情形一眼,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走过来对皇后拜了一下,道:“见过母后。”接着不等皇后叫起,又紧接着望向皇后道:“不知母后将儿臣府中的侍妾宣进宫来,是为何事?” 皇后在太子进来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这次的希望怕要落空了,只是仍是忍不住皱着每天你道:“太子今日不是在御书房和陛下议事,竟还有空往本宫的关雎宫来。” 太子道:“孝顺母后是随时随地的事,议事中间休息,儿臣想起今日还没给母后请过安,自然要过来问候母后一声。” 这明明是最普通的一句话,但皇后却是听出了其他的意味,特别是最后的那一句“问候母后一声”,总让她听出骂人的意味。皇后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转而道:“你来得正好,徐氏品性不良,进你府中之前便与人有私,如今更传出闲言碎语,玷污皇家名声。本宫遵照陛下的吩咐,赐死徐氏。” 太子道:“母后误会了,徐氏侍奉儿臣之前和之后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绝不曾与人有私。至于外头的流言,不过是有人故意造谣中伤东宫罢了。何况徐氏是儿臣的三郡主的生母,怎可因为一点流言,在无根无据的情况下就随意赐死。” 皇后厉声道:“太子,这是陛下的旨意,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太子道:“既如此,那儿臣便亲自去跟父皇解释吧。至于徐氏,儿臣想还是等母后证据齐全了之后再谈论处置的好,免得宫外的人说起来是母后草菅人命,徐氏死不足惜,坏了母后的名声就不好了。” 说完将跪在地上的徐莺拉了起来,对皇后又拜了一下,道:“如此儿臣便先领着徐氏回去了,儿臣恭祝母后安康。”说完领了徐莺从关雎宫走了出去。 皇后气得差点要摔了桌上的茶碗,从前太子无论如何还顾着面子情,能跟她装作表面的母慈子孝,如今却是连这层骗人的皮都扯开了,连表面的尊敬都不愿意做了,完全是不怕撕破脸的节奏,是谁给了他这样的底气。 她到底自持着身份没有做出失仪的事情来,何况太子不敬她这个皇后,她倒是可以好好的去给皇帝上上眼药水了。 ☆、第九十章 太子带着徐莺走后不久,春王妃和安陵郡主趁着桓郡王妃还没来,也找了个理由走了。 等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春王妃跟安陵郡主抱怨道:“我今天可真是将老脸都丢尽了。”在今天之前,出身望族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这样不顾形象撒泼耍赖的一天,简直跟村妇没有两样。 安陵郡主抱着她的手安慰道:“放心,放心,除了宫女还有外人看见呢,母妃的形象还是很健康的,何况母妃今日豁出去的样子英勇极了,女儿看着都佩服。而且母妃想想,您能闹得皇后都无可奈何,这真是不一般的本事。” 春王妃想了想,也觉得像她这样能屈能伸的人是十分难得的。何况能为难皇后一次,的确是大快人心。她还记得当初见她生不出儿子,皇后想往她后院扔个侍妾的事情呢,也是王爷在这方面还算着调,若不然她后院只怕早就莺莺燕燕满天飞了。 春王妃心里暗乐了一会,然后又深叹了口气,道:“这下子我们可是将皇后和桓郡王妃都得罪狠了。” 安陵劝她道:“我们既然要亲太子,这迟早都是要得罪皇后的。至于堂王婶那里,当日您拒绝了过继她的亲子而过继了堂王叔的庶子开始就已经将她得罪了,也不怕再将她得罪一次。” 春王妃也知道是这样的理,便也没再多说,转而又道:“你说太子这次会记我们的情吧?等以后太子登基了,我和你父王百年去了毓哥儿继承王府,太子会不会施恩不降王府的等?” 大齐的亲王是降等承爵,春王这辈子碌碌无为没做出过什么有功的事,等他们百年之后毓哥儿袭爵,那便只能是郡王了。毓哥儿虽不是他们亲生的,但她养了一年多也养出感情来了,何况毓哥儿也实在可爱得紧,他扑在她身上满心依赖喊“母妃”的样子,她听着心都要化了。 而安陵有个亲王府的娘家还是郡王府的娘家,地位同样会有所不同。不管是为了毓哥儿还是为了安陵,她总要替王府的爵位打算一番。 安陵跟她道:“殿下是重情之人,一定会的。” 而在另一边,太子将徐莺带出了宫门送上了马车之后,握了握她的手,道:“我让郑恩先送你回府,我还有事。”太子见她身体还有些簌簌发抖,握紧了她的手安抚道:“没事了,不要怕。”直到她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他才让郑恩送了她回东宫,而自己则又重新进了宫里。 他从皇后手中强行救走徐莺的事,如今父皇只怕已经知道了,他总要去 解释一番的。 而果然,太子进了御书房的时候,皇帝正坐在小榻上,脸色十分不好。 太子跪下去,唤了一声道:“父皇。” 皇帝转过头来盯着他好一会,才道:“你可知为君者最忌色令智昏。” 太子道:“儿臣明白,只是徐氏之事,并不是传言的那样。徐氏与孟大人之事,儿臣早已查探清楚,那不过是误会一场。真算起来,孟大人和徐氏甚至只见过一面,何来私情。儿臣虽无圣人之智,但亦非蠢钝能随意让人蒙蔽之人。” 说着将当初徐莺如何会差点成了孟文敷的妾室,节选对徐莺有利的片段说了出来。 太子接着道:“说起来徐氏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罢了,徐氏伺候儿臣又有功,儿臣怎能看着她受死而不顾,这不是令儿臣的其他妻妾寒心。再者,徐氏还是儿臣府里三郡主的生母。儿臣自小失去母亲,虽得父皇眷顾,富贵无忧的被照顾长大,但生母的地位无可取代,儿臣至今仍为生母早逝而遗憾。儿臣不想让儿臣的三郡主再走儿臣的老路。” 皇帝没有说话,太子看着他的脸色继续说道:“再是若此时赐死了徐氏,可不就是承认了流言之事,这才是真的坏了皇家的名声。何况这事还牵扯到了孟大人,孟大人若因此失了名声,亦会无法在官场上立足。孟大人是难得的能工贤才,政绩年年为优,又清廉自省,在郧阳有‘孟青天’之称,朝廷若失去了这样一位人才,实在是朝廷的损失。” ………… 而东宫里,赵婳听到徐莺平安回府的消息的时候,什么话也没说,十分安静的在棋盘上落了一个白子,然后又拿了一个黑子,但这一个棋子却怎么都落不下去。 她实在没想到,最终徐莺竟然还能平安的回来,她本以为这一次徐莺在劫难逃了,真是福大命大。 这一次的谋算她自以为办得漂亮,一招借刀杀人,既避免了自己的手上沾上血腥,也避免了太子可能的怒气,再一刀祸水东移,将证明幕后策划人的证据转移到江淑女身上去。但没想到最终还是失败在了皇后手上。 赵婳在心里叹息道,失去了这次机会,再等下一次真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还有太子,她自认为她做这件事的证据抹得十分干净,但她却不知道是太子是否怀疑上了她。江婉玉已经被永久禁足了,更彻底失去了二郡主的抚养权,而太子对她并没有什么惩罚,但这几日她的院子又来了几个生人,不用 想都知道,这是太子放在她院里的钉子。那几个人甚至不忌讳让她知道他们背后的主子,这更像是一种警告,一种来自太子的警告。 她不由有些后悔,这次的动作太轻率了,或者她应该办得更隐晦一些的,这不仅没有去掉徐莺,反而极可能失去了太子的信任。 而另一边的在徐莺的院子里,她正捧着碗喝着压惊汤。从皇宫回来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她的腿都在软,是梨香和杏香扶着她才回到自己的院子。而到现在她的心情都还没平复过来。 等喝过了压惊汤,徐莺让人将三郡主抱了过来,然后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对她道:“乖女儿,母妃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她是真的又经历了一番生死,若是太子再晚来一步,她都不敢想象现在会如何。 她抱着三郡主发了好一会的呆,直到外面小太监在喊太子回来了。 太子进来后让奶娘将三郡主抱了下去,然后才抱过她安抚道:“今日吓坏了吧?” 徐莺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身体再次微微抖起来,她紧紧的抱住太子,仿佛这样就能不再害怕。 太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道:“没事了,没事了,以后再不会让你经历这样的事情了。” 徐莺语气仍带着惊慌的道:“吓死了,我差点以为自己又要死了。” 太子道:“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 太子抱着她安慰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才让她平静下来。然后这个晚上,徐莺几乎是像条尾巴一样巴着他,他要洗澡她跟着去,他要换衣也跟着去,然后睡觉的时候也是一整晚都抱着他不肯放手。 半夜的时候,徐莺甚至还做了噩梦,梦到自己被皇后灌了毒酒,自己七窍流血死了,死相十分的不好看。直到有一双手轻轻的抚慰着她,才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而那时的太子却一边轻轻的拍着她,一边看着黑漆漆的帐顶,深深的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哪怕他贵为太子,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想要护着一个人,但有时候却是那样难的事。他的身边总有许多人见不得他好。 他想起了皇帝,是不是只有走到了他那个位置,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护住他想要护住的人。难怪从古至今,这个位置都有着这么大的魔力,引着人人都去争夺,甚至骨肉相残兄弟相杀。 ☆、第九十一章 太监“退朝”的声音在太和殿里响起,而后百官从太和殿中鱼贯而出。 一身朝服的太子跨出太和殿高高的门槛,看着外面的阴沉沉的天气,深吸了口气。 走在太子后面的是兵部尚书张畴,他见太子站在门口,脚下顿了顿,沉思了一番,然后走过去对太子做了个揖道:“恭喜殿下,愿殿下此次讨伐南夷能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广西失守,广西总兵战死,军中不能一日无将。太子一系和惠王一系为出征的人选展开激烈的争夺,又有庄王的人在其中想要浑水摸鱼。朝中吵了近半个月,最终以太子主动请缨领兵出征,帝允而告终。 太子看了他一眼,面容平静的道:“那就承张大人的吉言了。” 如今的惠王妃唐岚玉是张畴的外孙女,张畴算得上是郭后惠王一系的领军人物,太子并不觉得他会真心恭喜他得胜归来,但朝中之事就是这样,哪怕私下里斗得你死我活,明面上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惠王跟着也从太和殿中走了出来,见到站于门口的太子和张畴,也走过来,笑着对太子道:“三哥,恭喜你。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才是男儿志向,今日若不是三哥抢先了一步,我也是想主动请缨领兵出征的,如今却只能看着三哥出征而在旁边羡慕了。” 太子道:“四弟若真有心,以后有的是机会。边疆年年都有战事,到时候四弟再向父皇请战就是。”说完也不再与他们多说,转身先一步走了。 惠王看着太子的背影,面上露出沉思之色,直到他走了有十几步远之后,才回过神来。 旁边的张畴缓声开口道:“太子亲征,的确能鼓舞士气,只是太子年少气盛,又未领过兵,却不知能不能担当起征夷这个重任。王爷,您说是不是?” 惠王笑了笑,与张畴道:“三哥是天命的储君,自然能担当这个重任的。” 说完两人别有意味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离开。 惠王并没有出宫回王府,反而直接去了郭后的关雎宫。 惠王跟郭后道:“今日上朝,父皇最终决定让三哥领兵出了,三哥为征夷大将军,二舅舅为征夷副将军,柳侍郎为粮草先行官,领广西、云南、四川三地的军队征讨伐安南,不日便出发。儿臣有些担心,若三哥这次得胜归来,三哥极有可能就握了这三地的兵权了。楚国公府虽然沉寂十几年,但在军中的威望不减,加之楚国公府最近渐渐起势,儿臣实在有些担心。” 郭后听后也是叹了一口气,先帝宠信楚国公一府,令楚国公府东征西伐,征战四方,朱家的人又实在骁勇善战,以致其在军中树立了极高的威望。后皇上继位,楚国公府为避锋芒,卸下兵权一力沉寂,但尽管如此,楚国公府再军中的威望依旧不减。 这些年,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收拢兵权,但收效甚微,这也的确是他们比不得太子一系的地方。 惠王道:“早知如此,儿臣也该请缨出战的。” 郭后却极不赞同的斥道:“你胡说什么,战场刀剑无眼,你怎能去。” 她就这一个儿子,她现在所努力的所筹谋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儿子。自古战场多枯骨,从来征途少还人,战场死伤无数,谁能保证他的儿子就一定能活着回来。若人没了,那现在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郭后顿了顿,又对惠王道:“放心吧,太子年轻气盛,他真以为打仗是这么容易的?若万一战败,他这个太子也不用当了。还有你父皇,你父皇老了,而太子却这样年轻。迟暮的夕阳看着冉冉升起,光芒万丈的旭阳,安能不会嫉妒不会担心?若是太子再手握兵权,只怕你父皇坐在龙椅上都觉得坐下生刺。此次太子出征,皇上必然会另派一位监军以辖制太子的兵权。” 惠王不再说话,静静在揣度皇帝会派出的监军的人选。 而在另一边太子回了东宫之后,在外院换下朝服,然后便将东宫的幕僚叫了进来商议出征的事。 与一班子幕僚商议到半下午,中午太子还礼贤下士与幕僚坐一起吃了一顿午膳,直至申时正,幕僚才鱼贯而出从外院书房离开。 太子则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思考了幕僚讨论出的几条建议,在心里渐渐有了底,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去了内院。 太子自然而然的去了徐莺的院子,只是未等他进入院门,西院的小太监告诉他道:“娘娘正陪着徐夫人说话。” 屋里有女眷在,他不好进去,加之他进去只会令屋里的人都不轻松自在。太子想了想,最终转身离开,去了太子妃的院子。他不日就要出征,许多事该要交代太子妃一番,趁着这个时候交代太子妃也好。 屋里徐田氏正跟徐莺说着徐鸾的亲事:“……平章伯府的人三天两头的催着要将鸾儿和冯大公子的亲事定下来,我想着,鸾儿的行止有瑕,若是我们答应得太快了,平章伯府的人反而要以为我们心虚了急着要嫁女儿,以后鸾儿进门 反而要受轻视。所以我打算冷一冷,等平章伯府将面子给足了,再应下亲事。” 徐田氏虽然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到头来免不了还是要替这个女儿打算。 徐莺道:“正该是这样,免得他们以为鸾儿就非嫁给他们不可了。” 徐田氏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时候杏香走了进来,悄声对徐莺道:“娘娘,刚刚殿下来了,可能见徐夫人在,殿下又离开了。” 徐莺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徐田氏听到因为自己太子才没来徐莺的院子,脸上颇有些不安。徐莺见了安慰她道:“没事的,殿下晚上可能就回来了。”而后又与徐田氏说起徐鸾嫁妆的事。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徐田氏才告辞离开。 等到了晚上太子回了徐莺的院子,便告诉了徐莺他将出征的事。 徐莺听得有一瞬间的愣神,她对太子请缨出征的事并不感到吃惊,这些时候,太子时常抱着广西的舆图来看,她多多少少就有些猜到了。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为此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徐莺问道:“殿下什么时候出发?” 太子道:“五日后,等点齐了兵将之后。” 说着看到徐莺担忧的样子,又牵了她的手道:“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徐莺扯了扯嘴唇,对他道:“殿下英明神武,自然是会平安回来的。我等着太子回来之后,跟我说一说南疆的风光。我长这么大,除了郧阳和京城,还没去过其他的地方。”说着顿了顿,又接着道:“就是,就是……殿下回来的时候千万别带个美娇娘回来就好。” 太子自然知道她这样说是不想令他担心,伸手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叹了一口气道:“真是惹人疼的丫头,你这样,怎么令我放心得下呢。” 太子不由想到皇后,上次的事虽然经由他跟皇帝通过气,皇后不会再敢明面上处置她,但难保她不会私下弄什么手段。到时候他不在京中,不知道她能不能保护得了自己。真是令人操心的丫头。 徐莺听出了他的担心之意,开口道:“殿下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人,我保证等殿下回来,看到的是个毫发无伤的我。” 太子道:“你啊,就是太善良了,又半点放人之心都无。”若不是因为他是去打仗,战场不安全,他都想带着她走。 徐莺在他怀里扭了扭, 道:“从前不是有殿下吗,有殿下在我前面挡着,我自然什么都不用担心。等殿下离开了,我自然会保护好自己。况且,我身边不是还有殿下留给我的芳姑姑么。”说着顿了顿,徐莺又开玩笑般的拿起他的腰带,笑着道:“或者要不,殿下将我栓在裤腰带上,带着我一起出征算了。”说着还将他的腰带绕在自己的腰上,做出栓的动作,接着继续道:“这样殿下不用担心我被人欺负,我也不用担心殿下在南疆给我找一个异族的姐妹回来。” 说完还求表扬一般的抬头望向太子,道:“殿下,您说我这个主意好不好?” 太子听得忍不住笑了一下,刚刚沉重的气氛顿时有些缓和下来,他点了点徐莺的鼻子,道:“好大的一个醋坛子。” 徐莺不满的在他怀里扭了扭。 或者即将别离,床上的时候两人都显得格外投入,也格外的动情。 完事之后,徐莺趴在太子的身上,手指轻轻的在他胸前划着圈圈。太子被她弄得身体麻麻的,没一会徐莺便感觉到下面有个东西重新□□起来,顶在了她的大腿上面。徐莺顿时脸上红红的。 太子伸手抓住她作怪的手,眼睛清亮的看着她,问道:“休息过来了?” 徐莺连忙红着脸摇了摇头,太子道:“那便不要乱动,再动等一下我可不负责。” 徐莺连忙将手放到了他旁边的床上,不敢再动了。太子则慢慢的呼着气,想让自己烧起来的身体慢慢冷静下来。 只是这仿佛并不起什么作用,下面的东西仍是□□□□的,甚至比刚才更加硬了。她偷偷的往上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也开始潮红起来。 徐莺想了想,最终从他身上滑了下去。 太子起先愣了一下,紧接着致命的舒服感就从某个地方往身体的四周传了开去。太子低头看着脑袋起起伏伏的徐莺,既感动又心疼,手伸下去轻轻抚着她披散的头发,开口道:“不喜欢就不要做了。” 他其实知道,其实徐莺在床事上还是不大能接受这样特殊的动作的。 徐莺没有说话,继续卖力认真的侍候着他。她的技艺生疏,但并不妨碍太子得到无上的愉悦感。 等结束之后,太子重新伸手将她拉了上来,手捧着他的脸轻轻的吻着她。徐莺抱着他的腰,承受着他的吻。好一会之后,两人的嘴唇才分开。 徐莺看了太子一眼,突然道:“殿下,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从前都是太子说要让她在生个孩子,她却并不怎么急切。但此时徐莺却觉得,仿佛再生个孩子也不错,生一个像他的孩子。 太子笑了笑,道:“好。” 说完伸手往她□碰了一下,上面有水渍,他便知她重新动情了。他拿了个枕头放到她的腰下,然后身子重新沉了下去。 屋外的夜色正浓,但夜晚还很长。 ☆、第九十二章 永安二十三年,八月。天气微晴。 徐莺随着太子妃立在高台上,旁边一应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外命妇并宫中的内命妇。皇后站在最前面,她的左手边是太子妃,右手边是萧贵妃,各后腿了半步远。太子妃的身后是赵婳和柳嫔,而她则站于赵婳的后面——她的位置虽不靠前,但这并不妨碍她看清高台下面的景象。 下方阵列整齐,无数少年郎身着戎衣跨在马上,个个眼神冷峭表情肃穆。大风吹过,黄土扬起,旗帜当风飒飒作响。 而太子就站在这些人的最前面,挺拔冷峭的身姿,表情肃穆而带着“不灭安南誓不归”的坚定,戎衣穿再他的身上,只令平日英俊的少年更加耀眼起来,如高空当挂的太阳,千军万马中皆掩盖不了她的气势。 而后徐莺看着她跃身下马,走上临时搭建的高台,站于皇帝和百官之前,和下面万千的将士一起誓师。而后有人奉酒上来,太子奠酒成礼,将一半饮于口中,将另一半洒于地上。礼毕,皇帝从龙座中走下,拍着太子的肩膀说了什么,而后亲授太子以刀剑,意为将节制军队的权利授予他。 皇帝道:“愿军扬我国威,早日凯旋。” 太子高举起刀剑,跪于高台之上,面对着皇帝和百官,高声起誓:“扬我国威,保家卫国,必胜。” 下面的少年郎们齐声吼道:“必胜!必胜!必胜!” 响声如洪钟震响,气势如虹,仿佛地面都在震动,而高台上群臣看到的,是个个热血沸腾的少年郎,那些热血,仿佛将身在其中的人们也感染了,胸腔里也烧起了一把火,恨不得也披散战甲,一起上阵杀敌才好。便是连在幕后观礼的女眷们都仿佛收到了感染,心中激荡起来。 誓师礼毕,太子重新回到马上。 三声炮身响起,大军出行。 不知为何,徐莺隐隐感觉到了太子回神看了高台上的她们一眼。先是太子妃对他点头致意,仿佛是在承诺什么,而后他的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来。 那一瞬间,离别的悲伤仿佛瞬间在她身上弥漫开来,隐隐有泪从眼眶而出。但她仍是努力而笑,为他展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来。 下面的太子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一个荷包,那是昨天东宫家宴时,徐莺亲手送于他的。荷包上面绣了平安二字,荷包里面放了一枚护身符。送时她还有些求表扬的语气跟他道:“这荷包是妾亲手绣的,妾绣一针就说一句‘殿下平安’,足足绣了四 五天才完成。还有里面的护身符,也是臣妾亲自去慈安寺求的,我求这枚护身符的时候整整念了一千次的‘殿下平安’,太子出征的时候一定要天天带着啊,是能够保殿下平安的。”说完便是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仿佛在说‘看我多心诚,你不戴着就对不起我了。’ 府中的妻妾也不是没有人送他荷包或护身符一类的,太子妃和赵嫔送的东西中就有护身符,赵嫔甚至与他道:“这护身符是妾请了七七十九名高僧,对着它连续念了七天的地藏经,愿符上的佛光能保殿下平安凯旋。” 到底是送的人不一样,赵婳等人送的护身符他并不觉得,但莺莺送来的却让他觉得弥足珍贵。莺莺的针线不错,但却很少碰针线,大约是并不喜欢。偶尔拿起针,也是为了给他做些小东西,连三郡主都难得她亲手做的针线。 他摸着这护身符,几乎可以看到她安坐在小榻上低头穿针走线的样子,走一针便虔诚的念一句“平安”。 他再次望向高台上,高台上她对着他展露出来的笑靥,灿烂娇美的如三月的桃花,在阳光下灿烂得耀眼,令人望着心情便感到一松,冲淡了离别的伤感。 太子不由也笑了笑,这才恋恋不舍的转过头去,领着大军出发。 高台上,赵婳默默的转过头去,看着徐莺的笑容,神情有些暗淡的垂下头去。在刚才,太子望了太子妃,望了徐莺,但却并没有留给她任何一个眼神。 若说从前她还能信心满满斗志昂扬的以为自己能令太子刮目相看,能令太子爱上她,但此时她却有些不确定了。或许女人总是会对自己得不到的男人更加上心的,她从前不想付出真心,却想要太子的心来博得自己想要的权势和富贵。而如今,自己的心如玩偶一般被太子随意牵动,但太子对她的心却无半分上心。 大军走后,人群也渐渐散开。徐莺也随着太子妃回了东宫。 东宫因为少了男主人,哪怕景物一层不变,但徐莺却觉得冷寂萧条了许多,仿若带上了阴气,连宫女太监走路的脚步都轻了许多。 徐莺在心里伤感道,果然世间都是要阴阳调和的,少了阳气,便要阴盛阳衰。这阴气过盛的院子也令人觉得了无生趣。 正在她伤感的间隙,有年轻的小宫女走过来,对着她们一一行礼,而后对着太子妃道:“娘娘,江淑女病重,看样子像是要熬不过去了。” 今日江婉玉并没有跟着她们去给太子送行——因为发生流言的事,江淑 女便给迁到了偏院的院落,被永久禁足。她为此事又彻底的失去了二郡主的抚养权,如今二郡主完完全全是柳嫔的女儿了,记在她名下,由她抚养。 而后郧阳那边传来消息,江员外被问斩,江家被抄家,顾全东宫的脸面江家其他家眷并没有落入贱籍,但也成了贫困潦倒的贫民了。在后又传来江夫人受不住打击病亡,江家大少奶奶不愿跟着夫家受苦,扔下丈夫儿女,卷了江家剩余的几两银子跟着别人跑了。 一夕之间,江淑女失去父母和女儿,娘家分崩离析,受不住打击终于病倒了。 她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心有郁结,而她又似乎没了生存的意志,便一直缠绵病榻。她虽然遭了太子的厌弃,但东宫有太子妃震着,也无人对她落井下石,太子妃甚至请了太医来给她看病,只是汤药接连不断的喝下去,江婉玉却并不见好。 太子妃点了点头,对小宫女道:“去外院将孙大夫请来,如今太子不在,东宫当须低调谨慎,就不要去请太医了。” 太子妃对江婉玉也并无多少感情,她甚至有些看不上她的愚蠢,只是她是东宫有名分的妾室,又生了二郡主,她却也需要尽到主母之责。 太子妃在有些方面的想法跟先太子妃还是一致的,比如说东宫男主人不在,她们这些女眷就该低调谨慎些,最好令人人都忘记了她们的存在。免得风头太过,又无太子这棵大树傍着,被人枪打出头鸟。 徐莺以前恼恨江婉玉恩将仇报差点害死了自己,那时小心眼的觉得要做些什么报复她一下才好,如今听到她病重,又想到她为这件事付出的代价,心里倒是又有些同情她了。说到底,当初她只是救父心切罢了。但尽管如此,她也并不打算原谅她,只是报复她的心淡了,愿这辈子跟她两不相干不再接触就好。 赵婳对她却露出了悯意和丁点愧意,当初她一招祸水东移,将所有的证据都推向了江婉玉这边,让太子以为流言的事是江婉玉的手笔。她多少觉得江婉玉这样,自己有部分的功劳,加之自己跟江婉玉一向无冤无仇,只是形势所逼不得不如此罢了。所以如今江婉玉这样,还未完全泯灭的良知让她多少产生了点愧意。 赵婳心道,罢了,若江婉玉这次真的过不去,她以后多照顾点二郡主就是,也算是弥补了她。 太子妃令她们各自散了之后,自己则领着宫女去了江婉玉的院子。 徐莺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内室换下了这一身累赘的衣裳。只是换衣 服时,一枚银质的令牌却从身上掉落了下来。 徐莺弯腰将令牌捡了起来,然后叹了一口气。 这是可以号令东宫五百侍卫的令牌,太子在的时候,自然是只有太子能号令这些侍卫。太子走后,那就只有太子妃能调动这些侍卫。而如今有了这枚令牌,她便也能调动这东宫的伍佰侍卫了。 他大约还是不放心她,太子妃在平常的时候虽会担起主母之责护着她们这些侍妾。但一旦发生利益相关需要作出利益取舍的时候,太子相信太子妃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莺莺,所以才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将这枚令牌交给了她,让她在万一发生危急的时候,以令牌调动东宫侍卫,以能令她自卫。 想到太子的用心,徐莺心里越加为太子的离开而失落。他以太子之尊,能这样用心的维护这她这个侍妾,他真的是对她十分十分的好的了。撇开妻妾之分,在所有的妻妾之中,她甚至是他最用心对待的一个。 奶娘牵着三郡主从外面走进来,三郡主小胳膊小腿的伸着手扑过来,喊着:“母妃……” 徐莺伸手将她抱起来,她大约是知道了什么,坐在她的膝盖上抬起头问她:“父王……”像是在问她要人的模样。 徐莺亲了亲她的额头,问她道:“我们昕儿想父王了是不是?母妃也想他了呢。” 这才刚离开呢,她就觉得想他了。这分别的日子还这么长,接下来的日子还怎么过哟。 ☆、第九十三章 不管中间遇到多少艰难险阻和危险,太子带领的大军最终在八月下旬的时候到达了广西贺州,与驻守云南的穆家军和四川总兵陈靖汇合。 云南穆家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穆家自前朝开始便一直驻守云南郡,后面高祖和□□皇帝揭竿而起,反了前朝,云南穆家也是最先响应高祖和□□的世阀之一。等大齐建立,穆家有开国之功,高祖赐予穆家西平侯爵位,任云南总兵,仍驻守云南郡。也正是因为如此,云南总兵的位置几乎由穆家世代而传,穆家在云南郡俨然一个土皇帝,连天子都不敢轻易动。 西平侯穆晟年老腿伤,这次领兵协助太子讨伐安南的并非云南总兵穆晟,而是其长子西平侯世子,也即孝昌公主的驸马穆英。 太子和穆英、陈靖顺利会师了之后,各自领一队兵马分别从北、东、南三处夹击安南季氏军。安南军不敌,节节败退,直退到归乐州、龙川州等地,收复了唐兴州、睢州、天州以及桂林府等地。 消息传回京中,朝中一派欣欣鼓舞之势,皇帝的赏赐亦是接连不断进了东宫。哪怕是太子不在京中,东宫仍是成为了炙手可热之地。 军中情势良好,这时本该乘胜追击,将安南军赶出大齐的疆土,收复全部失地,并在安南拔乱反正之际。 结果这时却传来军中发生瘟疫,不足十日,染病者已逾百人,军中民心骚动。而更坏的消息是,太子在此次瘟疫中亦染上了疫病,面临性命之忧。穆英和陈靖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停战固防,以救治太子和军中将士,防止疫病蔓延为先。 而消息传回京城,京中顿时如惊雷炸响,在朝内外皆炸开了锅。 太子并非一般人,而是一国储君,储君有性命之忧,是对大齐基业都会产生影响的事。 消息传回东宫的时候,徐莺正在对着自己从庙里请回来的菩萨念经。其实她并不多信神佛,只是太子走后,她便也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信了,这二来也是因为无聊。念念也可以打发时间。 结果那一天的时候,徐莺不知怎的一直心神不宁,念多少的经都无甚作用,后来突然间心口像是被绞了一下心痛起来,接着手上的佛珠莫名其妙的就散了开来,一粒一粒噼噼啪啪的散落在地上,令人感觉十分不好。 而后,芳姑姑就给她带来了这个坏消息。 她听后半响没反应过来,等回神的时候,心里便只余一阵一阵的心慌,仿若陷进了无穷无尽的黑洞 ,又像是掉落进了不到底的深渊。总算她还存了点清明,握着芳姑姑的手问道:“殿下可有危险?” 芳姑姑对她摇了摇头,道:“如今对太子那里的情形还不清楚。” 徐莺失望起来,而后眼睛便湿润起来。太子是东宫的根,是她们这些妻妾依仗的树,她毫不怀疑,若是太子有个万一,整座东宫都会坍塌,她们这些女眷亦会成为别人刀下的亡魂。而更重要的是,那是她敬着爱着的人。是的,从前她只觉得自己喜欢他,但在他将他从皇后宫里救出来的那一刻,在他将东宫侍卫的令牌悄悄交给她的时候,她对他的喜欢已经渐渐变成了爱。哪怕她并不是他的唯一。 她想,他若死了,就算她能苟活下来,那她这辈子都不会过得开心了。 而另一边的赵婳那里同样惊慌,不仅赵婳,东宫的其他妻妾,甚至宫女太监等,都一样心生惶恐。一时之间,东宫人心惶惶。 赵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震惊得几乎合不上嘴巴。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上辈子明明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上辈子太子不曾染上瘟疫,甚至也没听说过军队里有瘟疫发生。太子领兵征伐安南十分顺利,战争打了半年多,一直打到了明年春,不仅将安南军驱除出了大齐的疆土,甚至一路打到了安南本国。活捉了安南季氏父子,拔乱反正重新扶持陈氏王朝。 但这辈子的事情为何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赵婳跌坐在椅子上,一边为在南疆的太子担心,另一边则惊恐于今生的事跟上辈子发生了变化。 祸不单行,因为军中瘟疫之事,已有言官弹劾太子不仁,触怒上天降下天罚,累及数万万军中战事。此次瘟疫,便是上天降下旨意,太子无德不仁,不配为储君,请皇上另立皇储。 皇帝虽将弹劾的折子留中不发,但亦未惩罚弹劾之人,态度不明,一时之间朝内外易储的声音甚嚣尘上。 太子面临性命之忧,又将可能遭受易储之祸,地位岌岌可危,东宫如大厦将倾。原来宾客盈门的东宫,一时之间便变得门前冷落车马稀。 太子妃一边要担心太子,另一边还要为东宫的处境四处奔走。日日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每日便往娘家及其他从前与东宫交好的人家走动,寻求阻力。再一边还要安抚东宫的人心,扎好东宫的篱笆,以免有人与外面的人勾结,做出危害太子的事情来。 在这件事情上,太子妃使出了自己铁血一般的手腕, 以及巾帼不让须眉的能力,在东宫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下,太子妃既没有让东宫乱起来,甚至安抚住了人心,让东宫的下人产生了在这样的情形下更要团结一致的感觉来。而在外,太子妃甚至也真的说动许多人在朝中为太子说话。朝中弹劾太子的声音仍在,但维护太子的声音也多了起来,两边的声音分离庭抗,至少保住了东宫的地位暂时安稳。 同时,同样出身权势之家的赵婳和柳嫔亦是频频接见娘家人及交好的人家,以期能够再为太子增加助力。而太子妃对他们的行为表示默许。 而徐莺和刘淑女这样娘家没有权势的侧室,则也凑在一起互相鼓励,念经祈福。 这在这之间,徐田氏曾经来探望过一次徐莺,看着瘦弱憔悴了一圈的女儿,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只能安慰般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深叹了一口气。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危难,令平时面上不和的妻妾们都暂时放下成见,团结一致起来共同对外,以希让东宫平安渡过这场危机。 朝中为太子的事争吵了半个月,指挥佥事朱挺从南疆快马加鞭回京,持太子手谕,言军中医药不足,躬请皇上为军中筹措医药,帝允。 朱挺回京的第二日,特意来东宫与太子妃密谈了半个时辰的话。无人知晓朱挺对太子妃说了什么,只知太子妃与朱挺说完话从屋子里出来之后,脸色越发冷沉了。 众人纷纷从太子妃露出来的表情猜测,只怕太子在病情比想象中的更加危急。 朝廷从京中并周边的几个县里,加急收购或抽调金钱草、黄苓、金银花、白茅根、地稔藤、番稔、鸭脚木、积雪草等药材,因大齐这几年风调雨顺,药材亦是囤积有余,很快便将所需的药材准备齐全。 为免边疆疫情继续蔓延,朱挺不日便准备押运这些药材重回边疆。 而在此时,摆在东宫的又有另外一件事。 太子出征时,并未带有侍女或侍妾,如今太子病重,太子妃意欲将选派一个侍妾随朱挺一同前往南疆,照顾太子。 太子妃将这件事说出来时,东宫侍妾无人出声。想来也是,若是太子是一般生病还罢了,将太子照顾好了是大功一件。但如今边疆是有在发生瘟疫,弄个不好,小命都丢在那里了。 但没想到最先主动请缨要去南疆照顾太子的却是赵婳。 赵婳并不是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而是经过深思熟路的。在她想来,太子上辈子竟然能平 安凯旋归来,这辈子情形虽然有些不一样了,但她同样相信他能平安归来。而富贵险中求,置之死地而后生,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若是她能主动请缨去照顾太子,她相信只要是个人都会感动。 再则,她若去了南疆,到时候只有她和太子两人,身边没有其他的侍妾,她可以有很多的机会来博得太子的好感。她从前千方百计想要夺取徐莺在太子心中的地位,这或许是个机会。而患难中相处出来的感情,她相信会更加牢不可破。 而至于她去了会不会也染上瘟疫,会不会因此而失去性命,她没有去想,或者说她阻止自己去想。顾忌太多,只会令许多机会都失去。无惧无畏,对自己狠得下心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不过,太子妃以赵婳生产不为身体未痊愈,及需要照顾东宫的四个孩子为由,拒绝了赵婳的请求。 太子妃自然也有自己的利益考量。赵婳出身宣国公府,娘家煊赫与她的娘家也不多差。而嫡出的二皇子养在她的膝下,她自己更生下了一个儿子。她去了边关若是不幸没有活着回来还好说,人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但倘若她平安活了下来,甚至照顾好了太子,有这样的功劳在,她再回来之后会成为她巨大的威胁。若是她再利用这个机会得到太子的心,那对她的威胁只会更大。 太子妃拒绝了赵婳,但却问徐莺道:“徐选侍,殿下一向最宠爱于你,你在殿□边照顾比其他人会让殿下更加高兴,若我让你随朱佥事一起去南疆照顾殿下,你可愿意?” ☆、第九十四章 徐田氏拉着徐莺的手,有些急切的道:“……我们也不要这东宫的什么富贵了,我将京里的东西和房子全卖了折成现银,到时候我们趁乱就从京里逃出去,找个偏僻的村子隐姓埋名,到时候京里的人找你不着,多半就报个你病亡的消息也就过去了。隐姓埋名的日子虽然艰苦些,但至少将命保住了。” 徐莺默默的看着徐田氏,过了一会才道:“母亲,您别说傻话了。一进东宫的门,我这辈子都是东宫的人,哪里是说逃就能逃得了的。何况一大家子拖家带口的,哪里那么容易逃走,逃不走被抓回来,那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罪。再有,我还有昕儿呢,难道我丢下她不管了不成。就算这些都不管,让一大家子的人跟着我逃命,我心里又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徐田氏着急得险些哭出来,道:“那怎么办,那南疆哪里是能去的,闹瘟疫可不是小事,去了安能有命回来。”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出的这个主意是不行的,只是她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南疆送死。哪怕是不行,也总要试一试。 徐田氏又骂道:“也是太子妃不好,要去她怎么不自己去,怎么非得让你去,就欺负你没娘家撑腰不成。还有那个赵嫔不是主动说要去吗,让她去就得了……” 徐莺连忙打断她道:“母亲,您快住嘴,太子妃娘娘哪里是我们能编排的。” 徐田氏捂着嘴巴哭了一声,道:“我也是太着急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亲。” 徐莺拉过徐田氏的手,安慰她道:“母亲,我知道您疼我。但我得殿下庇护活了这么久,享受了太子带来的这么多富贵,现在为殿下做点事也是应该的。何况,谁说去南疆就一定会死了。您以前不是一直说我福大命大有福相嘛,我保证这次也一定平平安安的回来。” 徐田氏道:“早知如此,我宁愿你不进东宫享什么富贵,我们在郧阳平平安安的多好。” 徐莺道:“可是母亲,我却不后悔进了东宫。殿下对女儿是真的很好,女儿来到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和弟弟,殿下便是对我最好的人了。”想到还在南疆身患疫病的太子,徐莺不由眼睛湿润起来。徐莺继续道:“女儿在东宫虽然有时候觉得很幸苦,但更多的时候也生活得很快乐。所以去边疆照顾殿下,不仅是太子妃的命令,女儿也是心甘情愿的。” 徐田氏握着徐莺的手,不由道:“你这傻孩子……” 徐莺才哄好了徐田氏,又跟她说了一会儿话,而后送了她回去。 徐田氏走了之后,徐莺在小榻上继续坐了一会,又抬起头将眼眶里的眼泪忍了回去。 其实她明白太子妃为什么会选中她,赵婳家世太好,膝下又有四个孩子,若是走这一趟立功回来,会对太子妃产生威胁。柳嫔同样有娘家撑腰,何况柳侍郎是这次征战的粮草先行官,让柳嫔去会令柳家人不满,到时候跟柳家生起一嘴的官司,纠缠起来也是一桩麻烦事,她现在精力有限,实在不想在费这个心思了。且同样的,柳嫔膝下也有太子的庶长子,到时候柳嫔万一立功回来,对她同样有所威胁。 杨选侍和刘淑女是跟皇后能扯上关系的人,太子妃对她们不信任。江婉玉自己都还在缠绵病榻,更不可能去照顾太子。 东宫的侍妾就这么几位,排除上面不适合的,可不就是只有她这一位。娘家不显,膝下没有儿子,就算万一立功回来,对她也没有威胁,若是万一没逃过瘟疫死了,也没什么。难道地位卑微的徐家还敢来跟她要女儿不成。更何况,太子最宠爱她啊,如今太子生病,自然该她去才能不辜负太子的宠爱。 说来说去,左不过是太子妃的利益权衡罢了。牺牲她,是对太子妃造成影响最小的,也是对太子妃来说最省事的。 其实她并非不愿去南疆照顾太子,太子是东宫的基石,太子若没命了,整座东宫倾塌之下她们这些妻妾又怎么可能活得了,就是东宫的这些孩子也活不成的。她去边疆,若太子活了最后她也活了,这自然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若太子活了她死了,至少还能保住昕儿。若是太子死了,最后大家都只能跟着一起吃,若是如此,比起在京中跟着东宫的其他妻妾一起死,她宁愿在南疆死在太子身边。 更何况,她也担心太子,她也希望陪在他身边,这一刻,她无比的希望能陪在他身边。所以哪怕太子妃不提,她也是会主动说愿意去边疆的。 可是她自己愿意去是一回事,被太子妃牺牲又是令一回事。成为别人的牺牲品,这样的感觉总归是不大好。 她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接着便看到杏香从外面走进来。自从知道她要去边关之后,她院里的宫女和太监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也是,她们的前程要看她,万一她死在南疆了,她们也会跟着如无根的浮萍,这样的情形下,又谁能高兴得起来。 徐莺见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似是有话要说,不由问她道:“是有什么事? ” 杏香这才开口道:“太子妃娘娘让人来请您过去。” 徐莺点了点头,让人给她打了水洗了脸。然后才换了一声衣裳去了正院。 太子妃就坐在小榻上捧着茶在等她,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要忙要操心要担心的事情太多,太子妃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看着精神也不大好。 徐莺上前给她行礼,然后她叫起给她赐了座。 她坐下后,她将手中的茶碗放下在小几上,用帕子擦了擦手,而后就一直看着她。 太子妃在她脸上并没有看出什么来,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平静得跟平日一模一样。好一会之后,她才开口问道:“你可怨我?” 徐莺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不怨。”毫不相关的人,又怎么会怨。她不曾害过她,只不过是权衡利弊之下牺牲她罢了,她这样做甚至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太子着想,想着太子心悦的人在旁边照顾他,他心情愉悦之下病也好得比较快也说不定,所以她的做法甚至说不上错。 太子妃没有说话,其实就算她怨,也不能改变她的决定。她从来就不怕别人怨她。 顿了一会,她又开口道:“你走之前将昕儿抱过来吧,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徐莺道:“娘娘要照顾四郡主,就不麻烦娘娘了。” 她并不放心将昕儿交给太子妃,就想太子妃权衡利弊之下会牺牲她一样。万一昕儿与太子妃或者东宫的其他的利益相冲突了,太子妃同样会毫不犹豫的牺牲昕儿。 徐莺道:“妾跟刘淑女一向交好,若娘娘同意的话,妾想将昕儿交给刘淑女照顾。若娘娘愿意,娘娘替妾偶尔照看一下昕儿就好。” 太子妃有些吃惊,刘淑女份位太低,又不得太子的宠爱,在东宫一向无甚地位。她以为比起刘淑女来,她这个正妃应该更能护得住三郡主。但没想到徐莺却选择了刘淑女。 太子妃道:“既然你心属刘淑女,那便让刘淑女来照顾吧。”她自己也忙得很,要做的事情很多,少一份精力来照顾孩子,她也求之不得。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道:“你放心,我必不会让谁委屈了昕儿的。” 徐莺谢道:“那就谢谢娘娘了。” 两人说完了话,徐莺重新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回来时,刘淑女也在她的院子里。她正陪着三郡主坐在地上的锦垫上面拆九连环,刘淑女常来,三郡主对她并不陌生, 所以也并不排斥她。 但今日三郡主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低下头去拆两下九连环,便抬起头来望一眼门外。看见无人进来,便又失望的低下头去再拆两下就连环,再抬起头来,直到看到徐莺从外面走进来,才扔了手上的九连环,跑过来扑到徐莺身上。 或者是受她院子气氛低沉的影响,三郡主最近的心思也格外敏感,喜欢粘着徐莺,见不到人就要不高兴。 徐莺将她抱起来,问她道:“昕儿是在等母妃吗?” 三郡主看见她,心情要好许多,眼睛亮亮的点了点头,而后紧紧的抱着她的脖子,一丝都不肯放松。 徐莺亲了亲她的脸颊,跟她道歉道:“对不起,让昕儿着急了,是母妃不好。” 刘淑女也跟着站起来,看着徐莺喊了一声:“徐妹妹……”跟着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什么。 徐莺看着她浅笑了一下道:“姐姐来啦,正好,我有些话想和姐姐说呢。” 徐莺迎着她一起到小榻上坐下,徐莺本想让奶娘暂时将三郡主抱下去,只是三郡主一直抱着她的脖子不肯离开,徐莺只好将她放在膝盖上。 刘淑女问道:“妹妹想和我说什么?” 徐莺道:“姐姐知道,过几天我就要去南疆了,我想将昕儿托付给姐姐照顾,不知姐姐可愿意帮我照顾三郡主一段时间。” 刘淑女连忙道:“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只要妹妹信得过我,我万死不辞。” 徐莺道:“那就先谢过姐姐了,姐姐放心,这件事我已经跟太子妃说过了,太子妃是同意的。” 刘淑女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跟她保证道:“妹妹放心,只要我活着的一天,就不会让人伤害了三郡主。” 徐莺回握了她的手,道:“我自然是相信姐姐的。” 已经一岁半的三郡主已经有些能听懂大人的话了,徐莺和刘淑女的话她虽没有完全听明白,但却有些明白母亲好像是要离开她,将她交给这个阿姨照顾了。听到这里,她不由抱着母亲的脖子大哭起来。 徐莺抱起她轻轻哄着,跟她道:“母妃知道昕儿不想离开母妃,但母妃要去照顾父王啊,昕儿这段时间就跟着刘庶母好不好?” 三郡主听得却更加伤心的哭起来,小孩子总是忍受不了分别的。在不久之前,疼爱她的父王刚刚离开,如今连母妃也要离开她了。三郡主只觉得接受不了,连心都要碎了。 刘淑女听着有些不忍心,开口道:“这些话还是等过几天你走的时候再说吧,何必让孩子伤心呢。” 徐莺叹了一口气,道:“早说晚说都是要说的,早点跟她说让她早点接受现实更好,免得等到真正离开的时候接受不了。” 刘淑女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没一会之后,刘淑女便先告辞了。徐莺将哭着的三郡主哄睡之后,将她放到内室她的床上,然后出来。 杏香就在外面,看见她喊了一声:“娘娘……” 徐莺吩咐她道:“你去将梨香、梅香和芳姑姑叫过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杏香道是,然后出去将梨香、梅香和芳姑姑叫了进来。 徐莺让其他人都下去之后,然后跟她们道:“我过几天就要去边关,我身边总要带一个人去,梨香、杏香,你们平时是跟着我的,我想问你们,你们谁愿意跟着我一起去边关?” 梨香和杏香沉默了一会,最终梨香先走出来跪到她跟前,声音坚定的跟她道:“娘娘,奴婢跟您去。” 徐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跟着她一起进东宫的啊,情分总是不一样的。 而在这时,杏香也握了握拳头,坚定的走出来跪到徐莺面前,道:“娘娘,奴婢也愿意跟着您去。” 徐莺想了想,最终道:“那就让梨香跟着我去吧,边疆瘟疫,用不着多一个人陪我去送死。杏香,你和梅香到时候帮我照顾昕儿吧。我将昕儿托付给了刘淑女照顾,到时候你们跟着去刘淑女那边照顾昕儿。” 杏香和梅香道是,接着徐莺又望向芳姑姑,道:“我知道姑姑是个有能力的人,但比起我来,昕儿更需要姑姑。我也将昕儿托付给姑姑了,我望姑姑能护得住我的昕儿平安无忧。” 大抵气氛有些沉重,又暗含着离别,芳姑姑也跟着徐莺一段时间了,心里对这个伺候的主子也不是没有感情,闻言心里也不好受。但终是跟徐莺保证道:“娘娘放心,拼尽全力,奴婢也会护得住三郡主平安。除非奴婢身死,若不然,我必不会让三郡主少一根头发。” 徐莺点了点头,又将手上的一个令牌拿了出来,交给芳姑姑。 芳姑姑看了令牌有些吃惊,令牌是太子私下里给她的,她并不曾告诉过别人。 徐莺对她道:“这是东宫侍卫的令牌,除非万不得已,不要使用。若万一情势危急,这个令牌在你手上,或 许能护得住昕儿一名。”这东西若让外人知道了太子将它交给了她一个侧室,倒底是不好。 芳姑姑自然也知道其中的道理,连忙道:“娘娘放心,奴婢晓得。” 徐莺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但愿这枚令牌没有能用得上的一天。” ☆、第九十五章 徐田氏刚回到徐家,榆钱便匆匆的走过来,凑到徐田氏的耳朵里悄声对她说了几句话。 徐田氏听后脸色一沉,不由骂道:“这个冤家,她就不能消停一会。” 徐田氏匆匆去了徐鸾的屋子,便看到她坐在炕上,一边哭一边喃喃的道:“不会的,冯哥哥不会这样对我的……” 徐田氏走进来骂她道:“你还想干什么,你好好一个姑娘家,没脸没皮的是不是,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上赶着要去寻他,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知羞的女儿。早知你会长成这个德性,当初生下你就该将你掐死。” 徐鸾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仍是喃喃自语:“冯哥哥怎么会这样对我,他说过最喜欢我的,哪怕我是个乞丐都会娶我,他怎么会这样对我,他不会的……” 说着又求证般的抬起头来问道:“娘,一定是他嫡母逼他的是不是,他一定不是故意要跟别人订亲的是不是,他还是最喜欢我的是不是?” 徐田氏听得气得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怒骂道:“你看看你什么样子,有哪个男人能看得上你,你以为他看上的真的是你吗?”说完转头对榆钱道:“去拿一面镜子来给二小姐照照。” 榆钱道是,然后从梳妆台上搬了一面镜子过来,放到徐鸾的跟前。但徐鸾却并不抬头去看,徐田氏走过去直接抓起她的头发往镜子前面凑过去,道:“你看看你自己,你长得美吗?还是你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才华,无才无貌,哪一点值得人家看上你这个人?” 说完放开她,继续说道:“一开始我就告诉你,人家会想着娶你,不过是因为你姐姐罢了。如今东宫出事,人家自然要早早抛开你另娶能让他攀附权势的人。” 东宫出事,原先讨好着徐家想快点娶走徐鸾的冯大公子没了声息,转眼不久,就听到了他和另外女子订亲的消息。徐田氏气她们背信弃义,没有廉耻的同时,也是庆幸幸好当初没有急着答应亲事。这样的人家,若是冯大公子和鸾儿订了亲之后才东宫才出事,只怕到时候冯家也是要以鸾儿品性有差为由退亲的,那时候更会毁了名声。 偏偏这个女儿不懂事,听到冯大公子订亲后受了刺激,竟然趁着她不再偷偷跑去平章伯府,想要找冯大公子问个明白。结果连门都没进就被人哄了出来。 徐鸾此时只是坐在炕上呜呜的哭,没有了平时的张牙舞爪,徐田氏对她已经不能用失望来形容,看着她深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 也不再管她,转身走了出去。 等出来房间后,徐莺问榆钱道:“孟大人可走了没?” 榆钱道:“没呢,孟大人还在外院,二少爷正陪着他。” 徐田氏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外院。 徐鸰正陪着孟文敷喝茶,只是他们二人毕竟差了近二十岁,又一个为文官另一个学的是武艺,兴趣不大相投,也就没有了什么共同话题,场面中便有些冷淡。 偏偏徐鸰一个未满十二岁的小儿郎,又做大人状,端坐在椅子上,频频劝孟大人喝茶。只是到底是年纪小,这番模样做出来不像大人,反而有些好笑。而孟文敷想是也是为了照顾徐鸰的心情,并没有将他当做小孩儿看,他劝茶时,也都会给面子的喝上一口。 这样两人面对面坐了半个时辰,孟文敷倒是喝了一肚子的茶。 徐田氏看着徐鸰的样子却笑不出来,没由来的却感到心疼。也是家里的其他男人都不争气,这才逼着小小年纪的徐鸰懂事起来,装成大人样担起家中责任。 徐鸰先是看到徐田氏,站起来喊了一声“娘”。 徐田氏看着长得快跟自己一样高的儿子,拍了一拍他的肩膀,而后转过头去看着孟文敷喊了一声:“孟大人。” 孟文敷点了点头,回喊了一声:“徐夫人。”接着问道:“徐二小姐可好些了?” 徐田氏听到女儿,露出了无奈苦涩的表情,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跟他道谢道:“还要多谢孟大人将小女送回来。” 在刚才榆钱已经告诉了她,徐鸾在平章伯府被人轰出来的时候,是刚巧路过的孟大人将她送了回来。也是多亏了他,要不然以徐鸾做下的事,只会丢脸更大。 孟文敷淡淡笑了笑,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徐田氏道:“几次三番的欠了大人人情,这些人情,却不知何以为报了。”欠下的人情债太多,也不是个轻松的事。 孟文敷笑道:“夫人何必如此客气,我帮人亦没有想着夫人报答。”说着望了望房间,又道:“夫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呢?” 徐田氏听后,让徐鸰带着屋里的丫鬟先下去,又让人关上了门,这才问孟文敷道:“大人有什么话要对民妇说?” 孟文敷道:“夫人今日可是去了东宫?听闻太子妃娘娘择了徐娘娘去南疆照顾殿下?” 徐田氏叹道:“是,也是我们莺莺没娘家给她撑腰 。” 孟文敷道:“我和徐娘娘也算旧识,当日亦因为内子做的糊涂事,差点害了娘娘的性命,我对娘娘心中有愧,愿意在这件事上帮娘娘说几句话。只是我一个与娘娘毫无关系的外臣,到底不好插手东宫内院的事,我须得有一个身份。” 徐田氏有些吃惊的望着孟文敷,接着又听孟文敷道:“当日我与夫人提过,想要为家中弟弟求娶二小姐,如今他们二人男未娶女未嫁,亦是可以再提起这门亲事。到时候孟徐两家成了亲家,我以亲戚的身份替娘娘说话,才能名正言顺。” 徐田氏吃惊不小,其实她多少是能猜到孟大人对莺莺的心思的,只是她没想到他能为了她做到这个程度。便是她不懂朝廷上的那些事,也是知道孟大人插手东宫的内务事是需要冒很大的风险的。何况鸾儿品格有差,让孟二少爷好好一个年轻有为的少年郎去娶她,哪怕徐鸾是她亲生的,她也知道是委屈人家孟二少爷了。 徐田氏叹口气,道:“孟二少爷少年有为,身上又有秀才功名,孟家家风也好,这样的人家,我自然是再没得挑的了。只是您知道,鸾儿……” 孟文敷道:“夫人放心,我孟家既求娶了徐二小姐,以后自然不会抓着二小姐的过往不放,必会好好待她。何况二小姐只是有些年幼天真罢了,以后自然可以教导过来的。” 鸾儿的行为,哪里是年幼天真可以形容的。只是徐田氏自己觉得也有些贪心,想着虽然欠下了孟文敷莫大的恩情,但若因此能将莺莺留在京城,或许也是可以一试。 徐田氏道:“只要大人不嫌弃我们家鸾儿,我自然是万般愿意和孟大人结亲的。只是不知孟二少爷那里……” 孟文敷道:“我二弟那里,夫人放心,我自会劝服他的。时间有限,我择日便会寻媒人提亲,至少先将名份定下来,我才好去跟太子妃说话。” 徐田氏点了点头,又道:“若是二少爷不愿意,等过后我们找个理由再退亲也是可以的。” 孟文敷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与徐田氏再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告辞回去了。 等回了孟府,孟宋氏正坐在屋里等他,脸色有些黯然,等见到孟文敷进来,连忙敛了脸上的神色,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迎上来道:“老爷,您回来了?” 孟文敷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道:“我去里面换身衣裳。” 孟宋氏跟着进去想要亲手伺候他换衣,孟文敷却阻止了她的手, 对她道:“这些事让下人来做就好。”孟宋氏的脸色有些黯然起来,孟文敷见了叹了一口气,开口解释道:“你是我的当家夫人,无需抢着做这些下人做的事。” 在他看来,当家主母自有当家主母的职责,无需屈尊纡贵像小妾丫鬟一样做这些事来讨好他。只是女人和男人的想法不同,孟宋氏不认为做这些事是屈尊纡贵,而是夫妻亲密的意思,唯有恩爱的夫妻,才会相互做这样贴身的事。丈夫拒绝了她替他换衣,其实就相当于拒绝了夫妻间的亲密。 孟宋氏心里虽不高兴,但丈夫不喜,她也不想卑微的上赶着去,她有她侯府嫡女的自尊。于是便让开了位置,将替丈夫换衣事交给了丫鬟去做。 孟文敷不明白孟宋氏的心思,只当她也同意了他的话。所以自顾自在丫鬟的侍候下换好了衣裳。 等换好衣服出来,孟文敷对孟宋氏道:“我去一下二弟的院子。” 孟宋氏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可回来这边吃完饭,我好吩咐丫鬟准备。” 孟文敷道:“不用了,我在二弟那里吃吧。” 孟宋氏又道:“那我让厨房将老爷的饭菜送到二弟院子去吧。”孟家是照份例吃饭,每人吃饭都有各自的份例,孟文敷和孟宋氏也不例外。 孟文敷点了点头,然后出了屋子。 孟文敷一走,孟宋氏将自己的丫鬟叫了过来,问道:“可问清楚了,老爷今日是不是又去了徐家?” 丫鬟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孟宋氏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握紧了拳头,气得几乎将自己的指甲都掐断了。若不是自小的教养在,她毫不怀疑自己会将桌子上的茶碗茶壶都全部扫下去。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胸口的那团怒火压下去。而后让丫环去将自己的奶娘找来,问奶娘道:“上次让你找的姑娘找着了吗?” 奶娘自小跟着孟宋氏,自是最了解孟宋氏的,闻言叹了一口气,然后道:“夫人放心,已经找到了。那姑娘不说跟东宫的徐娘娘有八分的相似,却也有六七分的相似了。如今正找了人□□她,意图将她□□得神似。” 孟宋氏又问道:“那她的卖身契呢?” 奶娘道:“夫人放心,都拿着呢,签的是死契。” 孟宋氏点了点头。以后将这姑娘纳进来,有一个和徐莺长得身形俱似的妾室在家中,他便不会再惦记着徐莺 了吧。而她手上拿着她的卖身契,再如何她也翻不出天来。 ☆、第九十六章 孟家人口简单,又因孟文硕是长成又未成亲的男子,所以如今住在孟府的外院。 孟文敷到的时候,孟文硕正在书桌前看书。孟家两兄弟念书皆是刻苦,向来是手不离书。孟文敷未考中探花之前,亦是如此。也难怪孟家两兄弟具是小小年纪就功名有成之辈,除了天赋,刻苦亦是必不可少的原因。 孟文硕见兄长走进来,站起来喊了一声:“大哥。” 孟文敷心疼他过于刻苦,与他道:“读书虽重要,得闲也去外面走走,别总闷在屋里,对身体不好。” 孟文硕有些羞涩的笑了笑,道:“我是看书一时入了迷,忘记时间了。”说着想到兄长这时候来,不由问道:“大哥,您可是找我有什么事?” 孟文敷道:“我们兄弟二人也许久未坐在一起说说话了,我让小厮准备几样酒菜,我们坐着说说话吧。”说着吩咐了身边的小厮几句。 酒菜很快就上来,孟文敷和孟文硕坐在一起,孟文敷先给自己和孟文硕倒了一杯酒,然后和孟文硕碰了一下杯。孟文敷的酒一口而尽,孟文硕却只是端着酒杯看着孟文敷,并不喝。 孟文敷放下酒杯之后,才认真的跟孟文硕道:“阿硕,若我再让你娶徐家二小姐,你可愿意?” 孟文硕愣了一下,孟文敷说“再”,即是表明这门亲事孟文敷不是第一次提起。只是当初徐家二小姐看不上他,又和平章伯府的公子闹出那等事,无论是他还是大哥就未再提起这门亲事,大约是想着不了了之的态度。 只是孟文硕没想到,孟文敷如今会再提起这门亲事。 孟文硕也并不是那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自然知道东宫的事情。 孟文硕放下酒杯,问兄长道:“大哥,您喜欢徐家大小姐?” 孟文硕并没有称徐莺为徐娘娘,而是以徐家大小姐来称之,大约还是顾及到兄长的心情。孟文敷不说话,只是又喝了一杯酒。 孟文硕又问道:“那当日大嫂就她纳回家的时候,兄长又为何将她放还回家呢?”说着顿了顿,又想到什么,接着道:“是了,当时徐大小姐并不愿意为妾,大哥又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后来大哥对徐家颇为照顾,大约是想用行动感动徐家大小姐,等徐家大小姐心甘情愿了再行纳娶。只是没想到后来太子来了郧阳府,但却让大嫂在其中动了手脚,让人将她送到了太子身边,大哥这才不得不歇了主意。大哥,您说我猜的可对。” 孟文敷被弟弟猜中了心思,但面上也并不窘迫,只是有些为那个失而不得的人叹了口气。 孟文硕继续问道:“那大哥您这次想要我娶徐二小姐,究竟真的全是为了徐家大小姐呢?还是心中另有打算?” 徐莺有些震惊了一下,他一向知道这个弟弟少年有才,但毕竟还没在官场历练过,但却能猜测出他另有打算的事来。这个弟弟以后进了官场,不仅会是自己的一大臂膀,甚至他的成就可能会不下于他。 他要振兴孟家,自然少不了兄弟同心,一时之间,他倒是有些犹豫不定,不知是否该让他娶徐家的二小姐了,还是该给他娶个更加伶俐些的媳妇从旁协助他。 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若是你不想娶徐二小姐,那便算了吧,我另外给你挑个妻子。” 孟文硕道:“不,大哥,我愿意娶徐二小姐。” 他和兄长并非一母所出,当年他的姨娘甚至害过嫡母,嫡母更是因此才会过早去世。而后来兄长却不计前嫌,在父母和他姨娘都过世之后,仍是照顾他长大,供他读书习字。如今他只当是报答兄长的恩情,并给自己的姨娘恕罪吧。 何况,或许现在看来他娶徐二小姐是亏的,但长远来看,只要太子不倒,对他以后的前程也是有助力的。而在他看来,太子也并不那么容易倒。救人于危难之中,雪中送炭,才能令人记得他们这份情义。 孟文敷知道自己这个二弟是想通了,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叹了口气。 而后兄弟两人又说起了其他的事,谈论孟子文章,或者关于朝中的事。因为孟文硕明年要下场,更多的还是孟文敷跟他说起下场时要注意的事。 而在另一边里,徐田氏跟孟文敷说过话之后,则是马上又坐了马车去了东宫,将孟文敷的意思跟徐莺说了出来。 徐田氏拉着徐莺的手道:“只要孟大人肯愿意帮忙,或许真的能将你留在京里也说不定,我们……” 徐莺却反握了徐田氏的手,与她道:“母亲,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去南疆照顾殿下是我心甘情愿去的,就算太子妃不令我去,我也是要去的。何况孟大人凭什么这么帮我们,送了我们这么大份的人情,牺牲这么大,他日必有所求。” 徐田氏道:“孟大人他其实……” 徐莺却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连忙打断她道:“母亲,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徐田氏这才想起这里是规矩森严的东宫,连忙住了嘴。 徐莺叹了一口气,若说她感觉不到孟文敷对她的心思,那也是假的。天下需要帮助的人多了去了,他凭什么就这么照顾着她家。但若说他做这些事全是为了她,她也是不信的。 他寒窗苦读十几年,一朝飞天,就指望着平步青云光宗耀祖,可不是会为了个女人就放弃这一切的。她甚至相信,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感情只是他们心中很小的一部分,在他们心中排在第一的仍是官场的事业。 他这样不予余力的帮助她,喜欢她是一部分,但只怕更多的还是将她当做奇货可居罢了。既如此,如今欠下的人情越多,以后要回报的就越多。 徐田氏却劝她道:“你也想想三郡主,再想想母亲,难道你连我们都不顾了不成。” 徐莺握了握她的手,道:“母亲,我所有的倚仗全来自殿下,殿下若有事,我也是护不住你们的。” 徐田氏不由哽咽出来:“你这孩子……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不管徐田氏如何劝说,徐莺终是心意已决。五日之后,徐莺最终还是跟着朱挺押送医药的队伍出发了。 在出发之前,徐莺将三郡主哄睡,而后亲手交给了刘淑女。 徐莺看着女儿的睡颜,最终在她脸上亲了亲。三郡主或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爱意,原来紧皱着的眉头舒缓开来,嘴角荡出一个笑意。 徐莺最终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刘淑女道:“拜托姐姐好好替我照顾昕儿。”说着顿了顿,又道:“倘若这一去我回不来,那昕儿以后就是姐姐的孩子。” 刘淑女听了不由道:“妹妹说的是什么话呢。三郡主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自然永远都是你的孩子。妹妹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说着声音也带了些沙哑,似有哭意。 徐莺拍了拍她的手,最终出了门。 押送医药的军队出了队伍,徐莺回头看了一眼皇城,终是叹了一口气。而后坚定的回过头来。 朱挺是太子的表弟,对徐莺算得上颇为照顾,马车里面布置得颇为雅致舒适。 京城到南疆,若慢慢行去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但若快马加鞭,则需大概二十天便可到达。但朱挺是押送医药要去救治军中的将士的,自然是越快到达越好。所以队伍行进的速度颇快。 在这种情形下,哪怕再舒适的马车坐起来也不会太舒服。徐莺 不想拖慢队伍行进的路程,所以一直忍着,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睡觉,睡着了总不至于这么难受了。但尽管如此,徐莺还是在第三天的时候忍不住吐了出来,在马车里吐得搜肠刮肚。 陪着她一起去南疆的梨香在旁边拍着她的背,担忧道:“娘娘,您没事吧?”而后想到徐莺似乎从殿下离开之后开始就没有换洗了,不由惊讶的问道:“娘娘,您是不是有身子了?” 徐莺却急忙对她“嘘”了一下,道:“不要声张,免得拖慢了队伍的行程。” 她是怀过一次孩子的,她早就发现自己可能已经怀孕了。只是那时候东宫乱糟糟的,况且太子不在她也多留了一个心眼,所以一直没有说,只想等三个月坐稳胎之后再声张。 但如今南疆急着医药救人,拖慢一天,还不知道边疆将士要死多少人,或是要令多少将士多痛苦一会。她总不能只为了自己,就要让这么多的将士牺牲。 梨香却有些担心,道:“可是娘娘,您的身体。” 徐莺道:“我没事,我身体一向很好,何况再过半个月就坐稳胎了。” 梨香虽没再说什么,但却仍是十分担心,只是平时服侍徐莺的时候更加小心。 但便是这样,还是在行军第五天的时候,朱挺便有所察觉了。加上徐莺是太子这个表哥喜爱的妾室,平日自然有所关注。 等下属将她的症状告诉他时,他便蹙起了眉头。 朱挺虽然是男子,但也是成过亲的。他离开的时候,家中的妻子正好怀着孩子,他自然知道怀孕女子的一些症状。 他到底是不放心,令暂停下来,自己快马加鞭是不愿的镇上硬拉了一个大夫回来,在大夫诊过脉,说出徐莺的孩子并没有事之后,才放心下来。 而后朱挺也不放这个大夫回去了,直接令他随队伍一起去南疆。大夫听到他命令的时候,一张脸整一个像死了爹娘一样。大夫并不知道军中发生瘟疫,事实上这种事也是要瞒着百姓的,若不然只会令民心慌慌。但一听去边疆也不知道是什么好事,战场上死了也是分分钟钟的事。 只是大夫在听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将军眼神锐利的看着他,声音冷厉的问道:“怎么,你不愿意?”那样子,仿佛他说一个“不”字,他就敢马上拿刀将他的头砍下来的模样,大夫也只好哭丧着脸道:“愿意,愿意。” 而后继续赶路的时候,朱挺便令人稍稍放缓了行程,而大夫则一天早晚两 次来给她诊一次脉,每天喝一碗黑乎乎的保胎药。 但就算如此,队伍行进的时候也不是一番风顺的。 在队伍行进第八天的时候,朱挺突然掀开了她马车的帘子,对她道:“娘娘,下将送你到另一个地方先等一会吧。” 徐莺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听他的话是最好的。 而后她被一队军队护送到了离原地有四五公里远的地方,徐莺在哪里直等到了傍晚,也不见朱挺回来,而后她实在熬不住,先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等他醒来的时候,朱挺正好带着人马从另一边赶来。 他走到她的马车前,对她道:“令娘娘担心了。” 徐莺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血迹,那血迹还未干,鲜红的印在他的戎衣上。徐莺很自然的想到,或许昨天晚上他们进行了一番打斗。 朱挺循着她的目光望向自己身上,也自然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迹。他怕自己吓着了徐莺,不好意思的对徐莺道:“下将去换身衣裳,然后就可以赶路了,娘娘再休息一会。”说完对她拱手离开。 等朱挺走后,徐莺叫来梨香,问她道:“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梨香回答道:“好像是有人来劫医药,朱佥事神机妙算,似乎早已料到会有人来劫医药,先将娘娘送开,又将计就计将医药送到别的地方藏着,再换上装着干草的箱子,再派了人另外埋伏。后面贼人来劫时,来了一个瓮中抓鳖,将贼人全部歼灭了。” 听她说话的样子,倒像是亲眼看见一眼,徐莺不由问道:“你听谁说的?” 梨香的脸上红了红,道:“朱佥事身边的一个姓石的小参将。” 在想着事情的徐莺没有看到梨香脸红的样子,梨香也怕徐莺发现了她的异状,连忙敛了脸上的表情,接着又跟徐莺悄悄道:“我还听说,这次来劫医药的人,好像是皇后派来的人。” 徐莺不由想,是了,皇后又怎么会希望医药顺利到达南疆,他巴不得太子死了才好呢。 若是朱挺丢失了医药,护送不力,楚国公府也要跟着吃挂落。还有太子,若是无医药救治,军中瘟疫蔓延开来,只会越加坐实了,天降天罚,喻示太子不配为君的事情来。若再因此军中丧失了战斗力,而后战败,那么就算太子能活着回来,他这个太子怕也做到头了。 一个战败的太子,和一个天示不配为君的太子,加上皇帝跟太子的父子感 情实在脆弱,若皇帝真的因此废了太子,徐莺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而太子失势,自然是惠王这个嫡次子上位。 只是若军中真的瘟疫肆虐,很可能会令安南反攻,让大齐好不容易收复回来的疆土再次失去。更何况还有军中千千万万保家卫国的将士的性命。皇后如此做,实在令人想到上位者为权势不择手段的狠厉,那些保卫家国的将士知道自己不是光荣战死,而是死于自己人之手,不知该会如何的心寒。 ☆、第九十七章 队伍虽然因为徐莺怀孕耽误了些许行程,但最终还是在第二十天的时候到达了广西渠洲。 征伐安南的大军就驻扎在这个的地方。遥遥望去,一片都是白涯涯的营帐。时有士兵训练有素的在四处巡逻,穿着白衣的军医指挥着几个小兵往四处泼洒一些液体,那液体传来浓浓的药味。徐莺猜测,那应该是类似于消毒液之类的东西。 有穿着铠甲的将官带着一队穿锁字甲的士兵迎面走了过来,对朱挺拱手行过礼之后,而后两人说了什么,再接着,徐莺便看到那将官挥手令士兵将装着医药的马车十分有序的牵走。 徐莺放下帘子,没多久,便看到朱挺掀开了她马车上的帘子,对她道:“娘娘,下将送你到帐篷里稍作休息吧。” 徐莺问道:“殿下呢,殿下在何处。” 朱挺显得有些欲言又止,过了一会才开口道:“娘娘,您知道殿下染了疫病,会传染,此时不好让您马上去见。” 徐莺自己也知道是如此,只是大抵不甘心,问道:“那我何时能见他?”说着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道:“我相信,朱佥事定会有法子的是吧?” 朱挺在心里苦笑,他有屁法子啊他,这次将太子的心肝宝贝带到南疆来,偏偏这位心肝宝贝还怀着孕,他都怕他那位太子表哥会活剐了他。想着心里又将太子妃埋怨了一番,让谁来不好,非得让个怀孕的侍妾来,不知道怀孕的人抵抗力差啊。 想着又看到徐莺满含期盼的目光,盈盈的双眼里,仿佛他一拒绝,她便能马上梨花带雨一样。朱挺到底还是不忍心看到她失望,只好道:“娘娘先去帐篷休息,下将想想办法帮您安排。” 徐莺道:“我相信佥事。”说着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也多谢佥事。” 朱挺心道,特意说这一句,分明就是不相信,故意拿话将他不得不替她安排。 朱挺没在说什么,让人扶了她下马车,而后送了她去帐篷。 帐篷并不十分大,布置得十分干净整洁,里面放了床、榻、桌、椅、小几、屏风,还有水壶、茶碗以及油灯等物,但尽管如此,这里也比她在东宫的房间要简陋许多,这甚至比不上在东宫梨香等人的房间。 但出门在外,也没有这么多讲究了。 朱挺又指了身边的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对她道:“这是红玉和红镯,以后他们就在娘娘的帐子里面伺候,娘娘有什么事,就吩咐他们两人去做。” 徐莺看到她们模样不出挑,但却身材结实匀称,手上还有老茧,一看就知道是常干粗活的,甚或可能是练家子。 听到朱挺介绍她们,她们上前来对徐莺屈身行了个礼,道:“见过娘娘。” 徐莺点了点头,而后又听得朱挺道:“军中生活简陋粗糙,令娘娘委屈之处,还请娘娘见谅。” 徐莺道:“无妨,我也不是没有过过苦日子的,我以前在娘家的时候,日子比这还要简朴,何况这里有人伺候,住的地方也干净整洁,还有什么可挑的。只怕就是这些,也是令朱佥事废了不少的心思。这还要多谢朱佥事了。” 自己的好意被人感知且被感激,这种感觉总是不错的,朱挺顿时心里便愉快了几分,看徐莺也觉得更顺眼了,笑着对徐莺道:“那娘娘先稍作休息吧。”说完带着人出去了。 朱挺走后,徐莺在小榻上坐下,用手捶了捶肩。这一路风尘仆仆,要说徐莺不累那是假的,何况她怀着身孕,本来就是容易疲倦的。 梨香见了,连忙接过她手中的活,用手轻轻的或捶或捏着她的肩膀。 那名叫红玉的姑娘突然笑着问徐莺道:“娘娘,您要不要先洗个澡,我去给您打盆水来洗澡可好?” 徐莺连忙伸长了脖子问道:“可以洗澡吗?” 红玉和红镯听了,不由相视一笑,仿佛徐莺问了一个好笑的问题,而后红玉笑道:“自然是可以的,这里地处西南,气候湿润,并不缺水。离这不远的地方就有条河,军营里也起了有水井。” 徐莺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对边疆的印象还停留在干燥的平沙旷野,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洗一次澡,却忘了这里是湿润的西南。 既然有谁洗澡,徐莺希望要洗的。这时候的道路可不像现代的水泥路,一路行来,尘土飞扬,现在她满身都沾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红玉出去没一会,接着便带着几个小士兵抬了几桶水过来。 徐莺看到他们抬进来的热水里面泛着青色,里面散发出一种浓浓的药味。 红玉跟她解释道:“里面放了一些防疫的药材,如今军营里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洗澡都是用这种药水。” 徐莺听了点了点头,令人将热水抬到屏风后面,而后脱了衣裳跨进了浴桶里面去。 红玉和红镯帮着梨香伺候她洗澡,徐莺想起了什么,问起她们道:“这里瘟疫很严重吗?” 红玉和红镯听着露出了几分悲天悯人之色,叹了一口气,而后回答徐莺道:“刚开始的时候严重些,几天之内,就有好二三千人接连染上疫病。好在殿下和穆将军等人救治得当,令人将染病的人隔离,又每日检查都将士们的身体,一经发现有不对的都先隔离,再就是每人每日都需饮用防疫的药物,如今疫情遏制住了,每日染病的人也就二三十个。” 也就是说,现在还是有人在不断的染上疫病。 红玉又叹息道:“只是殿下却也染上了疫病。殿下自来了这里后,对士兵一向亲和,爱兵如子,这么好的殿下,可惜……”说到这里,红玉却没有说下去了,顿了顿又道:“也是小石子不好,他自己生着病,却带殿下去找什么护身符,这才连累得殿下也染上了疫病。” 徐莺听到“护身符”三字,不由急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红玉解释道:“奴婢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是殿下有一个随身带着从不离身的护身符,但有天却掉了。后来小石子说他看到过,然后领了殿下去找。结果就连累了殿下也染上了他的疫病。”说着停了下,又替小石子说话道:“但这也不能全怪小石子,那时候小石子也不知道自己染了疫病,小石子最崇拜殿下,要是知道,他定然不会站到殿下旁边的。” 徐莺不由想到太子出征前自己送给他的护身符,那时候她要太子天天戴着它,跟他说护身符会保他平安的。只是没想到,这护身符不仅没有护得他平安,反而令他染上疫病。早知道如此,她当时就不应该送他护身符的。 如今徐莺都要后悔死了,她只觉得太子会染上疫病,里面有一半都是她的功劳。 徐莺又听到说红玉说的,染了病的小石子死了的事情,不由既害怕答案,又忍不住的问道:“染上疫病后会死人吗?” 红玉点了点头,道:“已经死了有好几百人了,小石子就是其中一个。军医说染病的人的尸体也会过人,所以尸体都一把火烧了,最后连个尸体都留不住,可怜见的。不过现在好些了,死的人少了。只是军医一直找不到疫病的原因,所以那些染病的人也都不见好,只能这样一日一日的熬着,说不好什么时候熬不住就去了。” 徐莺想到染了疫病的太子,听得心直往下坠。 梨香见得徐莺脸色不好,不由轻咳了声,对红玉使了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了。 等洗完澡换过衣裳,徐莺又在帐篷里等了一会,直到下午太阳快下山的 时候,朱挺才又重新来了她的帐篷里。 他对她行过了礼,而后对她道:“请娘娘随下将来吧,下将领您去见殿下。” 徐莺点了点头,而后跟着他出了门。 太子的营帐离他们的帐篷有些远,外面用木材围成了大大的一个围栏,围栏外面有重兵把守。围栏里面扎了好几百顶的帐篷,其中最前面的那顶最大最豪华,与其他的白色帐篷不同,它呈杏黄色。徐莺猜测这里就应该是隔离开来让病人居住的地方,而最前面的那顶帐篷自然该就是太子住的地方。 朱挺给围栏外面驻守的士兵看了手中的腰牌,而后令他们开门。士兵开门后,朱挺领着她直接走到那顶杏黄色帐篷面前,帐篷前面还有另外的士兵站岗,前面站了一个灰胡子的军医。 朱挺走上前去和他说了几句话,而后朱挺伸出手来给他把了脉,旁边的小士兵又端了一盆黑乎乎的水来,朱挺伸手在水里面洗了洗,又接了另外一个士兵送上来的口罩戴上。接着回过头来看着她。 徐莺学着他的样子,伸出手来给军医把脉,军医在她手上把了一会,接着突然似有深意的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徐莺连忙心道遭了,她差点忘记了她有身孕的事情了,他不会不让她进去吧。 可是军医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而后令旁边的士兵端药水给她洗手,给她分发了口罩。徐莺想,既然他没说不让她进去,大概她此时进去,对她和孩子都是无碍的。 戴上了口罩之后,徐莺发现面罩上面也含了药味。想是这些口罩应该是泡过药水后烘干的。 等进了帐篷之后,徐莺一眼便看到了太子。与她想象中的太子躺在床上病得动弹不得不同,太子是穿着一身亵衣坐在床上,面容轻松,看着并不像十分重的样子。他的对面还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男子,那男子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器宇轩昂,昂藏七尺。脸上同样带着口罩。 徐莺的眼睛顿时湿润起来,心里所有的委屈、担忧、害怕和不安,终是化成一声沙哑的呼喊:“殿下。” 太子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有些吃惊道:“莺莺?” 徐莺只觉得自己泪如雨下,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是,我是莺莺。”说着也管不了其他人还在,跑过去抱住他。 太子刚想伸手将她回抱住,但接着想到什么,又急忙将她远远推开,而后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但接着又马上想明白,他染病的消息既然 已经传回了京中,东宫没道理不派一个侍妾来照顾他。而莺莺,多半是他后院那些妻妾较量后,逼得最后由她这个娘家没有依仗的人来的吧。 ☆、第九十八章 徐莺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跟他解释道:“是我自己主动说要来的,不关其他人的事。” 太子自然是不信的,开口道:“你傻呀,她们让你来你就来,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也不怕将命丢在这里。”说着又嫌她蠢,原想着他走了,她自己能立起来,如今看来还是跟以前一样,他只要不在,她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大约是如今见了太子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严重,徐莺也稍稍放下心来。而后走过来拉了拉他的袖子。 太子怕自己身上的疫病过到她身上,伸手推开她让她离自己远点。徐莺却跟他杠上一样,又走上前去再次拉了拉他的袖子,且这次太子怎么推都推不开她。然后徐莺才开口道:“我不怕,反正要是殿下有事,我们也是活不成的。既然这样,就算要死我也要死在殿下旁边。”说着还有些骄傲的道:“而且殿下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赵嫔还跟我抢着要来了,结果她都没来成,只有我来了。” 因为带着口罩,她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但却并不影响其中的娇俏甜腻,令人听着如同喝了甜酒一般,甜酣酽醇。 太子气得差点笑了,瞪着她道:“敢情你还觉得很光荣是吧?” 徐莺则看着他吗,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嗯。”眼睛水盈盈亮晶晶的,就跟滴着水的水晶一样,盈盈的看着他,让太子即无奈又心疼。 只是这无奈和心疼里,到底还含了一些感动和甜蜜的成分。再多妻妾又如何,在危险时会不顾性命之忧来到他身边陪伴他的也只有莺莺一个而已。 他们两人在这里眉目含情相凝望,情话绵绵,却是让旁边看着的朱挺和穆英觉得有些尴尬。 穆英轻声咳了一声,想要让这深情互望的两人注意一点,结果这两人根本没听见,反而令穆英更加尴尬了,但也有些好奇。 这位姑娘似乎只是东宫的一名侧室吧,没想到他这位太子妹夫跟她是这样相处的,倒想是平常夫妻的相处方式。反而朱挺是在京城就听说过太子是如何宠爱这位徐选侍的,倒是不觉得多惊讶。 太子正想开口再问什么,这时候门外的军医却走了进来,对太子行了礼。不等军医说话,太子先问他道:“张大夫可是有什么事?” 军医跟太子说了几句话,而后太子看了徐莺一眼,脸上又高兴又生气,徐莺则像是知错一般站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 太子看着她的样子,再舍不得说什么重话,只 是眼神狠狠的剜向带她来的朱挺。 朱挺却是觉得自己冤枉死了,他又不能隔肚看出她怀没怀孩子,他知道徐选侍怀孕的时候都已经是出发第五天了,他总不能半路上再将她送回去吧。路上多皇后的走狗,他就算这样做,还怕皇后的人顺手将她灭了呢,她又是得罪过皇后的,到时候他上哪儿赔他一个一模一样的侍妾。再说了,他都给她请大夫了,还每天给她喝保胎药了,这事他真的尽力了,真不怨他。 太子除了剜他这一眼,却没在说什么。但朱挺却知道,他这位表哥不愿意跟你说话的时候,则是表示懒得跟你费口舌,而是直接上罚的了。朱挺心中叹气,果然他是逃不了这一顿罚的了。 穆英在旁边看着却有些幸灾乐祸。 太子问军医道:“她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可还好?” 军医道:“娘娘身体底子好,娘娘和小殿下都很好。” 太子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又转过头来对徐莺道:“你怀着孕,不要在这里久呆,你现在回去你的帐篷呆着,以后也别往这里来。” 徐莺却不满的撅了撅嘴,拿出了太子妃来做借口,道:“太子妃娘娘是让我来照顾殿下的。” 太子道:“我这里有一堆的大夫军医,用得着你照顾?何况你是会看病还是会弄药,你留在这里反而添乱。这里是疫区,你若过了疫病,到时候你忍心孩子跟着你受苦。你好好将自己和我儿子照顾好才是正经。” 徐莺这才没有说话,只是一见面就又要分离,她心里始终是有些不高兴。 太子知道她是听进去了,然后正要吩咐朱挺将她带出去。 这时候帐子外面突然又传来一阵声音,一个女子的声音开口问道:“太子可是就在这座帐篷里?” 接着有人道是,而后又有人像是在阻止她道:“公主,请您用药水洗过手,再戴上口罩再进去。” 穆英听得皱了皱眉,半是自言自语的问道:“阿瑥?她怎么来了?” 太子同样也是皱起了眉头。 徐莺是听过“阿瑥”这个名字的,这是太子的长姐孝昌公主的闺名。 正说着,帐篷的帘子被打开,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行止利落。那女子的面容虽然被口罩所挡住,但仍是可从她的眉宇间看到她的艳美绝色,如同三月绽放的火红牡丹花,艳光照人。 徐莺记得有人说过她的身形与孝昌 公主很想,这亦是初识时太子高看她一眼的其中一个原因。而此时徐莺发现,确实很像。在孝昌公主刚走进来的那一刹那,她差点以为是自己。 不过她们的模样并不多像,她的模样并不像新昌公主这般艳光照人。 穆英先开口道:“阿瑥,你怎么来了?”说着又不满的道:“这里是疫区,哪里是你能来的地方。” 孝昌看着丈夫却有些恼怒,道:“你还说呢,要不是你故意瞒着,我怎么会到现在才知道阿珣也染了疫病。” 太子听着替穆英说话道:“阿姐,你别怪姐夫,是我拦着他不让说的。” 孝昌转过头来看着太子,也有些生气,道:“你也是,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你还当我是你的姐姐吗?”但语气里始终不如像对丈夫那样深的责怪。 孝昌看着这个弟弟,又是心疼又是担心,拉了他的手问道:“你的身体如何了,可好些了?” 太子道:“阿姐不用担心,我已经好了。如今还在这里,只是大夫说还需观察一段时间,等过几天再没复发,证明确实痊愈了,就可以出去了。” 孝昌询问般的转过头去看着穆英和朱挺,穆英和朱挺对她点了点头。 太子也并没有说谎,太子确实是在留院观察的阶段,要不然在徐莺还怀着孕的时候,朱挺也不敢将她带进来,军医更不敢想放她进来。 其实这种瘟疫的特性有些像天花,染上之后,只要能熬过去痊愈下来,哪怕再跟病人解除,也不会再染上。但若是熬不过去,因此丢了性命也是有的。只是整个军队里染病的人中,熬过去的人少,熬不过去的人多。不过好在这种疫病的毒性不像天花那样霸道,染上熬不过去基本上很快就是死,这种病有个冗长的发病期,染上的人多多少少都能熬上几个月。 如今军染上瘟疫的已经有三四千人,都在疫区里面苦苦的熬着,而军医和从各处抽调过来的大夫则还在研究能克制住这种疫病的药方,只是苦于一直进展缓慢。 孝昌稍稍放心下来,接着又看到站在太子旁边的徐莺,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太子跟她解释道:“这是我府中的选侍,替我生了三郡主。” 孝昌点了点头,她对弟弟府里的侍妾不在意,但她替弟弟生了子嗣,却会让她高看一眼。 徐莺很识趣的给她屈膝行了个礼,道:“见过公主。” 孝昌道:“都是一家 人,就不用多礼了。” 孝昌又重新转回望向太子,瞪了他一眼道:“你可知道刚听到你也染了疫病的时候,可把姐姐吓死了。你就是这样,自小就让姐姐担心。”孝昌自小就将这个弟弟护在羽翼下照顾着长大,太子能长大成人,可说有一半是孝昌的功劳,姐弟两人的感情自是不一般,所以两人说话时也没有这么多的顾忌。 孝昌又接着道:“如今姐姐来了,以后就由姐姐在这里照顾你。” 穆英却不同意道:“这怎么能行,你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自己身体都还没恢复过来。这时候留在这里,万一你也染上病怎么办?”说着又将刚才太子跟徐莺说的话拿出来说了一遍,道:“这里有一堆的大夫军医,殿下用不上你照顾,何况你是会看病还是会弄药,你留在这里若万一过了病,反而添乱。”说着顿了一下,又道:“要是你实在不放心,以后我天天来照顾殿下。” 孝昌却不像徐莺这样好骗,摆摆手道:“我已经出了月子,身体早已恢复过来。我不会看病弄药,难道煎药端茶递水这些事还不能做。至于说让你来照顾,你一个大男人哪里有这样细心和耐心,自然我自己来放心些。” 穆英听得不由心里苦笑,怕在妻子的心里,这个弟弟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是他还是跟她青梅竹马的梅殷,在她心里都只能靠后。 太子开口道:“阿姐,煎药大夫就能做,至于端茶递水的,我自己有手有脚。这里不安全,你留在这里,反而要令我和姐夫担心。” 孝昌却是强势惯了,道:“你们都不用再说,我已经决定了。” 太子却也不是小时候那个躲在姐姐羽翼下的小太子了,也早已练成了自己的强势和威严,略放高了声音坚决道:“阿姐,难道你要让弟弟和姐夫担心不成?” 孝昌看着这样的太子,一时有些失神。他的眼神坚定而坚毅,里面带着她陌生的持重和威信。一瞬之间,她突然觉得这个弟弟好像长大了,像她以前所期待的那样,长成了一个坚毅英勇的少年。 是了,她出阁已经将近十年,这个弟弟怎么可能不成长。他如她所期望的那样长大,她本该高兴才是。但此时她却觉得有些酸涩。这就好比一直长在母亲臂弯里的孩子,当孩子有一天长大了离开母亲的怀抱自己去面对这个世界,哪怕这是母亲所希望的,但母亲的心里又怎会不失落酸涩。 孝昌最终还是妥协开来,也罢,幼鹰长成了雄鹰,总是要飞上蓝天的。而她又怎么 能拦着不让他飞。 ☆、第九十九章 太子不愿意让她们在疫区久留,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要她们回去了。徐莺亦步亦趋的跟在孝昌公主和穆英的后面,前面孝昌公主和穆英夫妻二人正在说着话。 穆英问孝昌公主道:“你来了这里,贤哥儿、良哥儿和慧姐儿谁看着” 孝昌公主回答道:“我将她们抱到了母亲院子里,让母亲帮忙看着。” 穆英有些不满道:“你怎么能让母亲看着呢,贤哥儿和良哥儿就不说了,不用费什么精力,但慧姐儿才两个月大,母亲年纪大了,怎么能烦扰母亲费心照顾。” 孝昌公主皱皱眉道:“我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能带着她到这里来。”说着又接着道:“何况伺候他们的奶娘丫鬟我都安排妥当了,母亲就每日问上一两句就好,用不了她老人家费什么心。” 穆英在心里道,怎么没有办法,你可以选择不来这里,在家照顾孩子的。这里是疫区,自己也不怕发生危险。 不过穆英也知道,孝昌平时还能讲理,但涉及到太子的事情的时候,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讲的。穆英酸酸的想,说来说去,她还是最爱这个弟弟。当初若不是他穆家能给太子提供更大的助力,她甚至可能不会放弃梅殷而选择他。 正在此时,有士兵抬着装着药汤的木桶从她们身边经过,那浓浓的药味从木桶里面散发出来,让徐莺闻得有些难受的皱起了眉头,而后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巴站到旁边吐起来。 孝昌公主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询问道:“你怎么了?” 徐莺吐了一会,摇摇头正想说话,结果还没开口,嘴里又是一阵难受的狂吐。 孝昌想到军中发生的瘟疫,不由想到莫不是她这么快也染上了疫病。孝昌知道徐莺是太子喜欢的侍妾,爱屋及乌对她也有几分上心,她自是不希望徐莺这么倒霉的。只是不等她将心中的怀疑说出来,旁边穆英却开口道:“莫不是害喜吧,她不是怀孕了吗。” 孝昌听着不由露出了几分喜色。如今太子的子嗣并不多,特别是儿子,满打满算才那么三个。对于一个太子来说,三个儿子实在是太少,何况子嗣自然是越多越好的。如今徐莺怀孕,无论里面是男是女都是一桩喜事。 孝昌走过去问道:“你没事吧?” 徐莺摇了摇头,刚想说一句“谢公主关心”,但话还没出口,徐莺却又接着吐了。孝昌看了她的肚子一眼,弯腰伸手替她拍了拍背。 徐莺 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一时连吐的感觉都没有了,只觉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孝昌见她没有再吐了,开口问道:“你好些了没有?” 徐莺连忙点点头道:“好些了,好些了,谢公主关心。” 孝昌到底是不放心,等回了徐莺的帐篷,孝昌又另找了大夫来给她看。直到大夫也说出她身体并无大事之后,才放心下来。 而后人参燕窝之类的补品便源源不断的送到了徐莺这里来。每日也会令人来过问一次徐莺的身体状况。徐莺是再次的受宠若惊,徐莺原本以为,像她这样一个东宫的小小侍妾,又不是孝昌正经的弟媳妇,应该不会让孝昌公主关注的。 徐莺自然不知道孝昌公主的想法,但在孝昌公主看来,这个女子怀着弟弟的孩子,照顾她本该是太子妃的责任,但现在太子妃不在这里,她这个姐姐自然要替弟弟照顾好这个女子。 太子虽然拒绝了孝昌前去照顾他,但孝昌仍然还是一天三次的都要去一趟弟弟是帐子里,看看他身体的状况,在将军医找来询问太子的病情,或者盯着厨下给太子准备饭食,就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要分出一部分的精力来过问徐莺的身体。忙碌之下,倒是连丈夫都有些忽略了,有时候穆英甚至一天都见不着她的人,让他好一段的气闷。 他自觉得吃小舅子的醋是不对的,但强烈对比之下,穆英仍是忍不住泛酸。有时候甚至想,若是染病的是他,不知道阿瑥会不会这样费尽心力的照顾他。 而另一边徐莺这里,则害喜害得严重。在来边疆的路上,徐莺身体并没有多少反应。但到了这里,见到太子已经没有了大事,或许是精神一放松下来,如今却是吐得厉害。每天早中晚都是吐个不停,特别是这里药味弥漫,徐莺闻着更是反应剧烈,且吃什么吐什么,短短五六天之内,人几乎瘦了一圈,脸色也蜡黄蜡黄的。 太子担心她的身体,开口跟她道:“你先去桂林府住一段时间吧,我让朱挺送你过去。” 桂林府原先让安南所侵占,但后面已被太子等人收复,如今桂林府的总兵府正闲置着。 徐莺却不想离开他的身边,拉着太子的袖子有些哀求的晃了晃,脸上是恋恋不舍的表情。 太子却不肯通融,开口跟她道:“听话,你留在这里帮不上忙,反而还要令我担心,你就是不担心自己,也要为孩子想想。”睡着顿了下,又开口道:“等我身体痊愈了,我去桂林府看你。” 徐莺低下头去默默不说话,一边是太子一边是孩子,徐莺只觉得左右为难,无论选择哪一种,都不是她所希望的。 她想陪着太子,哪怕帮不上忙只是陪着他也好啊,但也在意肚子里的孩子,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在变差,她若留在这里,可能会连累孩子。 何况孕妇的身体抵抗力会变差,这里正瘟疫肆虐,万一不幸染上瘟疫,她一个孕妇,连救治起来都是十分麻烦的事。太子何不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想要将她送走。 徐莺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真的是任性了。太子明明有很多事情要做,需要考虑计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这个时候她听从太子的安排才是最好的,但她任性的只想凭着自己的心意来。完全不想自己的行为会给太子造成多大的麻烦。 想到这里,徐莺实在有些惭愧,于是有些对自己失望的问太子道:“我是不是给殿下造成了很多麻烦?” 太子想也不想的点点头道:“嗯,是很多。” 徐莺顿时有些伤心,连太子都这样认为了,看来她真的是个麻烦。但接着又埋怨太子,就算是真的,也不用回答得那么直白嘛,就不能委婉一点。好歹人家是女孩子呢,心里承受能力弱。 但紧接着又听太子接着道:“不过是甜蜜的负担。” 徐莺这才笑起来,拍了一下太子的肩膀,道:“殿下真是讨厌。” 太子也跟着弯着眉笑起来,过了一会,徐莺终于叹了一口气,对太子道:“殿下一定要记得来看我啊。” 太子道:“身体一好就去。” 徐莺点了点头,接着又为分别而伤感起来。 太子也想顺势将孝昌公主也打包送到桂林府去,这个决定得到了穆英的热烈欢迎。太子将这件事跟孝昌公主一说,找的是让孝昌公主一起去桂林府照顾徐莺的理由。 孝昌听完后道:“这样也好,徐氏那个身体也实在不适宜留在这里。桂林府环境好些,也能请到好大夫,或许去了桂林府她的身体就好了呢。” 但自己却不愿意跟着去桂林府。弟弟和弟弟的侍妾,在孝昌公主的心里孰轻孰重都不用比较的,孝昌公主怎么可能愿意丢下还在病中的弟弟,跟去桂林府照顾徐莺。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孝昌令自己身边的一个麽麽跟去照顾徐莺,自己则坚持留在的军营里。 渠州离桂林府并不远,坐马车一个来回一天半就到了 ,若是快马加鞭的话,一个来回一天也能到。 徐莺去的是处在桂林府的总兵府。总兵是一方武将之首,广西又地处边疆,总兵俨然就是一个土皇帝。而先广西总兵沐云又是个喜爱享受的性子,所以总兵府建造得很大,里面花木扶疏,院落错落有致,景致十分好。 后来桂林府被安南叛军占领,季氏父子住的也是桂林府。大约季氏父子也爱这总兵府中的景致,不忍破坏,所以这府中的一草一木在经历战乱之后却保持得十分完好。 徐莺找了个靠二门最近的小院子住着,这样太子来的时候,一到二门很快就可以走到她的院子了。 本来红玉和红镯是想劝她住进在东面的一个大院子的,那个院子据说是整个总兵府里最大最漂亮的院子,是原来广西总兵最宠爱的一个小妾住的。因那小妾喜爱牡丹,所以那院子的庭院里种满了牡丹花,一到开花的时候,满院子的国色天香,十分漂亮且壮观。 不过那小妾的结局有些不大好,沐云战死,安南军攻进来的时候,小妾化妆成老妪准备逃走,结果因为长得太漂亮被人识破,最终被夷军□而亡。 徐莺心里有些膈应,所以便不想住。何况她身边只有梨香、朱挺送来的红玉和红镯,再有一个孝昌公主送来的麽麽,这么几个人,实在用不着住这么大的院子。 朱挺将她送来之后,留下了大约一百人的队伍保护她,然后又带着其他人回军营去了。 梨香和红玉、红镯将院子收拾一下之后,接着便将带来的行李都整理起来。梨香知道徐莺爱干净,跟她道:“娘娘,我去找些热水来给您洗澡吧。” 徐莺点点头,到了一声好。 总兵府被季氏父子所占时,府中下人被屠了一部分,但仍有部分侥幸存活了下来,人手虽然不多,但伺候徐莺一人也足够了。而徐莺来之前,这里也被朱挺派人打点过,早就时刻待命准备徐莺的到来了。 梨香去问要热水的时候,厨房里的小丫鬟立马便十分殷勤的帮她抬了来。而等徐莺梳洗完之后,厨房里的管事麽麽亲自过来说:“饭食也准备好了,可要给娘娘提上来?” 徐莺没有胃口,说暂时不用。 那管事又接着道:“那娘娘要不要吃些点心,厨房里点心也准备了,各样口味的都有。或者上锅汤给娘娘,人参鸡汤、老鸭汤、猪蹄通草汤,乳鸽汤等,灶上煲着十几种呢。还有甜品,要不要上一盅给娘娘……”总之是应有尽 有。 徐莺对这些都摇头,管事仍是不死心的道:“那要不要给娘娘泡壶茶,上好雨前龙井,是以前总兵大人藏着的珍品,给娘娘来一壶?” 直到徐莺将以上全部都明确拒绝之后,管事这才有些失望的离开了。而后徐莺跟梨香叹道:“这些人可真殷勤!”哪怕是受太子的命来伺候她,这些人也殷勤的过了火了。 梨香跟她笑道:“总兵大人一死,她们这些原先跟着总兵的下人就成了无根的浮萍,前程在西在东都不知道,如今来了娘娘这个主子,她们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娘娘,以期得到娘娘的青眼,若是娘娘能念着她们的一分好,以后走的时候带上她们,那就是造化了。哪怕在娘娘身边当只不起眼的奴仆,也比留在这里当无根的浮萍要好得多。” 徐莺明白般的点了点头。 梨香则是笑了笑,娘娘虽然出身不算太好,但到底是不用伺候人的良民,哪里知道她们这些身在奴籍的下人的心思。奴仆不能立户不能置产,只能跟着主子才有前程。连主子都没有,又哪里来的前程。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道:“娘娘,奴雪仙求见娘娘。” 徐莺有些奇怪,吩咐梨香道:“你出去看看是谁。” 梨香道是,接着出去,没一会又从外面进来。对徐莺有些不自然的道:“娘娘,是原来沐总兵养在府里的舞姬。跪在外面,说要求见娘娘。” ☆、第一百章 徐莺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身绿色的衣裙,绰约多姿,沉鱼落雁,面目如盈盈秋水,就是徐莺在她面前,都有些自惭形秽。 徐莺想起了她的名字,雪仙,果然是如同天仙一般。 她跪在她的面前,姿态优美,看着竟没有一点跪人时的卑微,袅袅而拜,动作好看得如同一幅漂亮的话。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带点江南的侬侬之音,令人一听便觉得身子要软上三分。 一双盈盈剪瞳望着徐莺,开口道:“……求娘娘怜惜奴,赏奴一个出路,让奴做个丫鬟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都言娘娘是如菩萨一般和善的人,求娘娘怜惜奴。”说着又身姿优美的磕下头去。 徐莺在心里吐槽道,哪里有比主子还漂亮的丫鬟。还有她才来多久啊,就能传出她和菩萨一样和善了,好大的一顶高帽啊。那她不答应,岂不是就不和善了。 徐莺问她道:“可是府里有人委屈了你?” 雪仙道:“不曾。” 徐莺道:“既如此,姑娘有吃有喝有住,自是清闲自在,何必要委身为丫鬟,干些粗鄙的活。姑娘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我可舍不得将姑娘当丫鬟使唤,万一糟蹋了姑娘的美貌,那真就是暴殄天物了。” 雪仙望着徐莺道:“奴本是贱卑之身,在府中虽无人作践使役,但无主之奴便如无根的浮萍,哪及得上在娘娘身边当个被使唤的人。娘娘心善,求娘娘怜惜奴。” 徐莺道:“我身边不缺人伺候,姑娘还是回去吧。姑娘沉鱼落雁之貌,定能另寻他枝的。” 雪仙突然道:“娘娘可是嫌弃奴长得太过美貌,那奴自毁容貌,娘娘可愿收留奴。”说着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就要往脸上划下去。 徐莺急忙上前夺下她手上的簪子,怒斥道:“姑娘这是做什么,是想要自残以诬陷娘娘不成。” 若今日这个雪仙真的划伤自己的脸从这里走出去,别人不会以为是她自己作的,只会说是娘娘嫉妒人家的美貌故意毁了人家的脸,娘娘狠毒的名声怕也就传出去了。 雪仙道:“奴不敢,奴只是想娘娘收留了奴,让奴不做那无根的浮萍。” 徐莺也生起气来,这是要强迫她留下她不成。她板起脸,怒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姑娘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不怕生养姑娘的父母心寒?何况我已和姑娘说过,我身边不缺少人伺候,姑娘这般,可不就是逼迫于我。” 徐莺继续道:“姑娘这般烈性子的人,我更不敢留了。他日姑娘有个不如意便用自残相逼迫,我还怕损了自己的名声呢。”说完吩咐梨香道:“将这位雪仙姑娘送出去,从哪来的送回哪里去。” 梨香道是,接着走到雪仙面前,对她作了个请了姿势。 那位雪仙姑娘张嘴还想说什么,徐莺这时摸着自己的肚子道:“真是气得肚子都疼了。” 红玉连忙问徐莺道:“娘娘,您没事吧,可别伤了您肚子里的小殿下。” 雪仙这才闭上嘴,不敢再说什么,跟着梨香出去了。 等梨香回来,徐莺问她道:“这总兵府养着有多少这样的舞姬?”要是每天都有这么一个舞姬来她这里演这一出,她可受不了。 梨香跟她道:“奴婢刚刚去打听过了,这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人,且这些舞姬的颜色,个个都是只有比刚刚这位雪仙姑娘更好的。” 也就是说这总兵府的后院,还藏着一堆的天仙。徐莺吐槽道,美人窟,英雄冢,难怪当初的广西总兵会上当受骗而战死,天天混在这美人窟里,只怕被掏空的不止是身体,连脑子也被掏空了。 梨香又道:“我看这些舞姬想来娘娘身边,只怕是另有所图,娘娘可不能不防。” 徐莺自然也清楚,漂亮的女人都容易心大,且她长得肌白肤嫩,十指芊芊,哪里是当丫鬟的料。只怕还是想通过她,以后能有机会见到太子。如今太子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而她长得都不如她们漂亮,这万一让太子看上眼,可不就是一飞冲天。 只是她们也将她看得太傻了,难道她会蠢得在自己身边放个比自己还漂亮的丫鬟,还是说她只是想先探一探她的虚实。 徐莺摇了摇头,她赶了一天的路,到底有些劳累,加上怀孕的人本来就容易疲倦,如今只觉得困顿得很,也便没有再往下想,由梨香等人伺候着休息去了。 而另一边,雪仙回了她所居的院子之后,她的那些姐姐妹妹们俱都迎了上来,围着她问道:“如何,那位徐娘娘可答应了?” 她们这些人,当年在沐总兵在时,他是个贪好享受好美色的性子,她们这些年轻貌美的舞姬自然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偶尔给总兵大人唱唱曲跳跳舞,或在床上将他伺候好了,虽无名无分,但日子也过得着实滋润。 后来总兵府被占,她们吓得战战兢兢,但那些安南夷人见她们颜色好,也没杀她们。只是那些安南夷 人折腾人的手段,实在令人心生恐怖。好不容易等大齐的军队将夷人赶跑了,但这总兵府没了主人,她们便也成了无根的浮萍。无人依靠和依仗,说不好哪天就被人提脚卖了。也因此,她们自然想要替自己打算,找个高枝来靠。 后来她们听说带领大军赶跑夷人的就是堂堂的太子殿下,她们自然起了心思。只是没想到的是,太子赶跑了夷人之后,却是连总兵府都未进过,让她们空有一身勾引男人的手段,却没处使。 直到听到徐莺要来这里安胎,她们这才觉得找到了机会。太子的宠妾都来了,太子还会远吗? 雪仙摇了摇头,道:“我看那位徐娘娘倒像是油盐不进的样子。” 众人皆有些失望,但其中有一人却安慰她们道:“大家也用不着丧气,我们原就没想过那位娘娘的路子能这么容易走通。听说太子殿下十分宠爱这位娘娘,她住在这里,殿下总有来探望她的一天。雪仙,从今日开始,你就天天去她院子跪去,将她刻薄的名声传出来。等殿下来这里时,我们再另外闹出一二件事来,事关这位娘娘,太子总会过问一二,这免不了就要传我们去问明真相。 只要有机会见到殿下,就是大家的机会,但能不能抓住这机会,得到殿下的青眼,就各凭本事了。但我话说在前头,以后无论是哪位姐妹得了殿下的青眼飞了枝头,以后可得拉拔其他的姐妹。” 其他众人自然纷纷说是“一定一定”。 说着众人又围着,纭纭讨论起这下一步的策略来。而这之中,唯有站在最外层的一个穿白色衣裳的女子,虽是站在她们之间,但却对她们的计划并不显得热络,也不说话参与讨论,只是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站于她前面的一个女子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她,突然问道:“柔然,你是我们之中颜色最好的,平时也最聪明伶俐,你也一起出出主意。” 这位叫柔然的姑娘仿佛这才回过神来,浅笑道:“姐姐们的计划已经十分完美了,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实则她心里实在嫌弃这些人想的是个蠢办法,这时候太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她们就过早在那位娘娘面前暴露了心思。只怕在她们见到太子之前,那位娘娘就出手将她们灭掉了。 柔然想,这样也好,她们不犯蠢,怎么能显示得出自己的特殊来。 而自这日之后,那位雪仙姑娘果然天天跑到徐莺院子里,请求徐莺收留她做个丫鬟。且赶都赶不走,令人不胜其烦。 且她这样天天在她院子跪着,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她怎么她了。且这位雪仙姑娘也不知道在外面还干了什么动作,这几天连送饭的丫鬟看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敬畏,好似她会吃人一样。 梨香也是有些生气,跟徐莺道:“她们那些人,都是一些残花败柳之身水性杨花之辈,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出身。更可气的是,竟然还敢在外面污蔑娘娘的名声,实在可恨得很。” 徐莺心道,她们还真不在意什么出身。只要太子能看得上眼,管她是生在凤凰窝还是麻雀窝,都能便凤凰。皇家的后院,是最不看重出身的地方。前朝有个青楼出身的女子,被皇帝看中最后还入了宫当了皇后呢。且不仅当了皇后,生了个儿子最后还当了皇帝。只不过,她那个儿子是个亡国之君,而她后来也死在了乱世里。 梨香虽然瞧不上那些人,但也不无担忧,跟徐莺道:“娘娘,这些人留在府中,实在是个隐患。万一殿下……”她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但徐莺却知道她的担忧。 不说梨香,就是徐莺自己也有些担心。不是她不相信太子,而是这时候的男人根本没有守身如玉,路边的野花不要采的概念。太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她现在怀着孕不能伺候,太子身边又没有其他的妻妾,他身体旷得久了,万一看到那些个个貌如天仙的舞姬,难保不收用一两个。 梨香接着道:“娘娘,不如我们将这些舞姬都发卖了吧,一来省得她们天天来碍娘娘的眼,二来也省得她们以后找机会接近殿下。” 徐莺有些犹豫道:“这不大好吧。” 也不怪徐莺有些犹豫,主要是她从不曾将总兵府当成自己的地方,总觉得自己在这里只是客居,哪有一个客人住在人家的地方,却将人家府上的人给发卖了的,虽然现在这座府上暂时没有主人。 何况徐莺始终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里,下人不听话就直接发卖的方式。这总让她有一种贩卖人口的罪恶感。 梨香劝她道:“有何不行,如今总兵府娘娘最大,发卖几个舞姬,还有谁敢说什么不成。” 红玉在旁边插话道:“这娘娘一来就发卖府里的舞姬,说出去还道娘娘跟几个舞姬计较,没得降低了格调。我这里有个法子,既不用将她们发卖出去,也能让她们以后便是见了殿下,殿下也看不上眼,还能威慑了府里其他对殿下有心思的丫鬟,娘娘可愿意听一听?” 徐莺问道:“什么法子? ”难道是将她们一个个都毁容? 红玉想的法子虽然也跟毁容差不多了,但却不是直接划脸泼硫酸之类的这样粗暴。 她凑到徐莺耳朵边上,悄声跟徐莺说了几句话。徐莺听后,觉得办法是个好办法,杀人不见血,但就是会不会太狠毒了点。哪个女人不爱美,特别是天生就貌美的人,更是将美貌奉若生命。毁了人家奉若生命的东西,徐莺实在有些下不去手。 红玉劝她道:“娘娘,这也是她们自找的,她们若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院里不来惹娘娘,自然没事,她们偏偏自己上来找死。何苦娘娘既没有要她们的性命,还让她们好吃好喝的活着,这已经是娘娘心善了。若是遇上狠一点的主子,凭她们做的事,只怕早就去见阎王爷了。也是娘娘心太软,奴婢也只敢出个这么温和的主意。” 梨香也在旁边帮腔道:“娘娘,您想想殿下,娘娘对她们心软,她们可不会感激娘娘不来和娘娘抢太子殿下。” 想到太子,徐莺最终下定决心,对梨香和红玉等人道:“那,那就照你们说的这样办吧。” 所以说爱情令人盲目,徐莺觉得,自己只要遇上太子的事,再软的心也能狠得下心肠,她好像在逐渐变坏,这实在不是件令人觉得开心的事。 徐莺到底还是对她们留了一丝善念,召齐了住在后面院子的那些舞姬,跟她们道:“你们有人求到了我面前来,说想要做个丫鬟在我身边伺候。我是惜美之人,实在不忍心你们干那些粗活。我现在给你们另外一条路走,我让人放还了你们的卖身契,另外给你们五十两银子,让你们出府自谋生路去,你们可愿意?” 舞姬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皆露出不愿意之色。她们自小被卖入教坊,学的事唱曲跳舞伺候男人的活计,哪里又懂其他的生计,就算端着这五十两银子,也根本谋不了什么生路。何况,她们容貌出色,独身在外根本护不住自己,说不定就让人卖到了窑子里去。 再者,如今好不容易看到有机会接近太子,她们怎么愿意放弃。只要得了太子的宠,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就是如今的这位徐娘娘,说不定都能被她们踩到脚下去。男人么,哪一个是不贪色的,她们长得比这位徐娘娘漂亮,伺候男人的功夫比她好,只要让她们近了太子的身,早晚让太子离不得她们。 她们纷纷磕头道:“求娘娘垂怜奴,留奴一个容身之所。”竟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的。 徐莺叹口气,又道:“这你们是 想要留在我身边当丫鬟了?” 舞姬听着,个个露出欢喜之色。能留在她院子里自然是最好的,以后见到太子的机会也大些。其中一人先开口道:“谢娘娘怜惜奴,奴以后定当尽心尽力伺候娘娘。” 徐莺不再说什么,让梨香将她们带下去,然后按红玉的主意,每日让她们做些洗碗洗衣,扫地担水这样的粗活。一日三顿不给饭吃,只让人每顿准备一碗油腻腻的红烧肉。 红烧肉吃了容易发胖,一开始她们还能忍着宁愿饿肚子也不吃,但她们每日干的活多了,肚子饿得快,何况也不能天天不吃。等吃了第一口之后开了禁,便每日都继续吃下去了。 这样过了两三个月,这些美人们便都肥了好几圈,变得丰乳肥臀,腰粗腿肿,又因为常干粗活皮肤变得粗糙,早没了开始的天人之貌。等后面太子来了见到她们时,果然提不起一点兴趣。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如今徐莺将那些舞姬都派去了干粗活,又叫来了府里的麽麽专门看管着她们,身边终于清静了许多。 而另一方面,或许真的是军营里随处弥漫的药味才刺激起了她的孕吐反应。到了总兵府之后,徐莺的孕吐反应倒实在是缓解了很多,胃口也开了。梨香等人又可着劲的想办法替她补身,不过半个月,原先瘦下去的肉就回来了,且身材大有往“珠圆玉滑”的方向进行下去。 这里不像东宫规矩这么大,加上身体好了之后,徐莺一个人在总兵府,也有些嫌日子无聊,所以常带着人去外面走走。 比如说去外面逛逛街,或者去寺庙拜拜菩萨之类的。反正有朱挺留下的人跟着,也不至于会出什么事。 桂林府内有个十分出名的药王庙,香火鼎盛,据说十分灵验。徐莺想到在染上疫病的太子,以及军中发生的瘟疫。这日便带了梨香和红玉红镯等人,又令人护送着她们去了桂山顶上的药王庙,在寺庙里祈福上香,希望药王保佑太子,军中的瘟疫早日消除。 也不知是不是药王真的显了灵,在从药王庙回来的路上,徐莺等人就救了一个人。 徐莺等人本是坐着马车的,只是马车有些颠簸,徐莺坐得难受,外面又天气正好,秋光宜人,徐莺干脆从马车上下来,与梨香等人一起慢慢走着,只等走累了再回马车上去。 结果没走多久,正经过一处山脚时,有个东西突然从山上滚了下来。徐莺吓了一跳,红玉红镯怕是山匪或刺客,连忙将她护在了身后,就连身后的护 卫都紧张起来,差点拔刀要上前砍去。 等那个大块头落定停下在路边的时候,徐莺才发现那躺着的居然是个活生生的人。那男子大概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长相颇为俊雅,只是如今脸色发白,嘴唇乌黑,像是中了毒一样。 那男子努力睁开眼睛,看到徐莺等人,脸上放出些许异样的光芒来。微抬起手指着徐莺,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些什么。可惜因为伤得太重,声音低得根本令人听不清。 徐莺吩咐身边的红玉道:“你去听听他在说什么?” 红玉道是,接着走到他的旁边蹲下,将耳朵凑到他的嘴巴上仔细的听着。红玉听着皱了皱眉,接着往山上看了看,接着走过去,拉着山坡上的小灌木爬上去,在上面抓了一个包袱后跳下来。 徐莺等人看得十分奇怪,却只见红玉拿着那个小包袱走到那个男人的旁边去,将包袱打开,里面放着大大小小,颜色不一的瓶瓶罐罐。 红玉将里面的瓶瓶罐罐拿起来一个一个问他“是不是这个?” 起先那男子一直在摇头,直到红玉拿起一个青色的绘着缠枝纹的小青花瓷时,那男子才眼睛放光般的点了点头。 红玉将那瓶子打开,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然后塞都那男子的嘴巴里面去。 只看到那男子的嘴巴又动了一下,应该是将药丸咽下去了。红玉又问他道:“一粒够不够,要不要给你多吃几粒?” 那男子摇了摇头,却突然合上眼睛,没多久就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红玉看了看瓶子,在看了看他,喃喃自语道:“糟了,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说着用手使了使他的鼻子,确定还有呼吸才松了一口气。 徐莺走过去问她道:“这是怎么回事?” 红玉这才站起来跟徐莺解释道:“这男子说他在山上误食了毒草,但他自己身上带了有解毒丸,只是刚才不小心从滑落了下来,装药的包袱落在上面了。所以让奴婢将他的包袱拿下来,找了解毒丸给他吃。” 徐莺看他随身瓶瓶罐罐装了不少,应该也是个大夫。又见地上没反应的他,开口问红玉道:“那他既吃了药,怎么现在还不醒?” 红玉摊摊手,道:“可能他带的解毒丸解不了他身上的毒吧。” 徐莺道:“算了,将他带回去,找个大夫给他看一下吧。”好歹是条人命呢。 只是徐莺没想到的是,她这一救,救的却是后来大齐 大名鼎鼎的杜邈杜神医。而也就是他,最终解决了军中的瘟疫。 当然,在这个时候,杜邈仍还只是个没有什么名气的大夫。也正是因为他解决了瘟疫之后,他才明扬天下的。 ##### 杜邈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颇为华丽的屋子里面。床幔缭绕,香气袅袅,安神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加上刚醒还有些糊涂,差点有些分不清是不是在梦里。 直到屋子外面传来一个颇为好听的女子的声音,那女子问道:“那位公子没事吧?他身上的毒解了没有?” 而后是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道:“这位公子应是吃过解毒的药,身上的草毒已经解了。只是他从高处摔下来,腿上有些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位公子须得好好休养一段时日。” 杜邈这才想到,是了,这应该不是在梦里。接着在用手在自己脸上掐了一把,会疼,果然不是在梦里。 然后他想起,自己是在山上路过时,因为看到一种陌生的草,然后身为大夫的职业病犯了,忍不住就摘了一片放到嘴里尝了一尝。他自诩自己医术了得,世上没有毒物能难倒得了他,加之身上又带了药丸,所以不怕它是什么毒草。 而一尝他很快他就知道了,这应该是一种烈性毒草,剧毒程度不亚于钩吻。他正要将拿了包袱里的药给自己解毒,那知道倒霉催的,这时候却脚上一滑滚落下来,手上的包袱也掉落下来。偏偏这种毒害蔓延得十分快,等他滚落下来之后,人已经被毒得几乎动不了身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想他自认医术堪比华佗,结果却差点自己将自己给毒死。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要不然二十几年的老脸都丢尽了。 杜邈又突然想起,刚刚那位老头说他腿摔断了。他看了看自己的一条腿,上面果真被夹板固定着,外面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他试着想将腿抬起来,然后发现抬不起来。 杜邈丧气的想,果真是流年不利,那算命的说他最近命犯凶煞,多灾多难,他还道他是来骗他的银子的来着,早知道当日就该让他赚那几两银子,听一听他的消灾之法的。 外面女子的声音又想起来,问道:“既然他身上的毒解了,为何他还不醒?” 杜邈觉得,他又必要让他们知道他已经醒了,于是轻咳了一声。 外面的女子咦了一声,道:“原来他醒了。” 接着杜邈便看到一个模样清 丽脱俗,身上锦衣华服的女子,在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年过半百胡须发白的老头,老头身上带着一个药箱。 徐莺看着他笑道:“你终于醒了,我还道你要醒不过来了呢。” 杜邈听着她的话,倒是又提醒了他差点自己将自己毒死的事,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下,然后扶着床坐起来,对她道:“多谢夫人救了我,不过你救了我是绝对不会亏了买卖的。我这人最是知恩图报了,你救我一命,我以后替你救三命。” 徐莺愣了愣,这人还真是,好像她救他就是为了好处似的。说话真是得罪人,白辜负她一番好心,幸好她脾气好,要不然都要掀桌子走人了。 徐莺转过头来,对大夫道:“大夫,你替他看看身体可还有大碍。” 大夫道了一声是,走过来正想替他把脉。 杜邈却想,他一个大夫结果还要别人来治,传出去他都不要在世上混了。于是推开大夫道:“得了,就你那点医术,还是别班门弄斧了,我自己会治。” 杜邈在医术上的狂妄惯了的,偏偏说话又不怕得罪人,不觉得自己话说错了。但大夫却心里道,这公子好狂妄的语气,论年纪他都能当他爷爷了,当年他出师的时候,他亲爹都还在肚子里面呆着呢,结果他却说自己在他跟前是班门弄斧。 只要是个有自尊心的大夫,听了他的话都难免要生气的,这个大夫很明显是个有自尊心的大夫,马上就对杜邈哼了一声,转头对徐莺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告辞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徐莺和梨香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便看到杜邈在床上将自己固定着夹板,缠了一层又一层的腿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又用手敲了敲木板,而后自言自语的道:“那老头实在是不会当大夫,往我腿上敷的都是什么破药。这夹板固定的位置也不对,身为同行我都要替他丢脸了。” 说着抬起头来,十分不客气的指使梨香道:“诶,给我拿点纸墨笔过来。” 梨香抬头看了一眼徐莺,徐莺对她点了点头,而后梨香出去外面,拿了一套文房四宝进来。 杜邈拿了笔在纸上快速的写了一会,而后将纸拿起来往上面吹了吹,递给梨香道:“替我照这个方子抓药,记得要新鲜刚采摘回来的草药,然后捣碎成糊状。再有,给我另外找两根木板并一些纱布过来。”他得快点将自己治好才行,要不然可耽误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