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牌豪婚,总裁短婚长爱》
1 ‘千金\’二字谈不上
自从曝出无良商家使用旧纸皮来做包子肉馅后,莫莫买的都是菜包。
“怎么今天只买了一个,减肥?”休息室里,同事宁宁瞅了一眼像踩着哪咤风火轮冲进来的莫莫。
“别提了,半路被风咬掉了一个。”莫莫放下背包和书,把牛仔裤和衬衫脱了,露出里面的小短裤和运动背心,又从工作柜里取出制服直接换上。
她嘴里叼着包子,两手不闲地把马尾巴盘成了发髻,裹上头花。然后用手背擦了一下有些油腻的嘴,再扔进一粒口香糖,最后在清汤寡水的脸上往嘴唇涂口红。
“莫莫,你这样永远进不了vip房。只能在大厅里打打杂,伺候那些不仅秃顶大肚子而且脾气超差的土豪们。”
“那又怎么样,工资又没少拿?”莫莫把运动鞋脱下,套上长丝袜,再趿上黑色中跟皮鞋,别上胸扣,往镜子上一照,打了个响指:两个字——专业!
宁宁看她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切了一声。正想说什么,组长黑山老巫黑着一张脸叉着腰杵在那一顿呵斥,两个人对视一眼搭拉着脑袋,乖乖出去干活。
刚刚还说莫莫进不了vip房,没想到,马上就进了。当然,是临时抓来顶包的。
正当莫莫放下东西要退出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莫莫?”
莫莫闻言抬头,一时怔在那。
十二岁的莫佳正看向她。
莫莫看了看她身边的一排人,又看了看对面坐着的四个人,心里掀起一股嘲讽:回国三四个月莫绯的未婚夫终于露面了。而且看这阵势,是两个家庭在聚餐呢。
“莫莫,你怎么在这?”
“我在这快两年了,您不知道?”莫莫手里端着托盘,笑看着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
没人知道,她的笑有多冷,牙齿有多寒。
“这位是……”年纪不轻衣着打扮却都朝着年轻化奔去的王郡看了一眼莫莫,又看向莫优。
莫优嘴里嗫嚅着,每迟疑的一秒都像爪子一样挠在莫莫心上。
她冷冷地看着莫优,看着他是怎样因为自己而在身份高贵的人面前难堪。
“她……她是……我二女儿。”说完莫优垂下头。
男方这一组除了挨她最近戴着超大墨镜的男人,其他人都神色莫辩地转头看向她。
“莫太太,没想到你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王郡打破沉默。众所周知,莫优的原配就生了莫绯一个。
“这位大姐,您说笑了。就算她想生,也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女儿来呀。”话毕,张脸色青白,莫优无地自容。
王郡则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什么?她竟然叫她“大姐”?
众人默。
气氛尴尬无比。
“既然是莫二千金,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那就坐下来一起吃个饭吧。”戴着眼镜雍容华贵的王老太太开口道。
“惭愧,我这个人是有些‘二’,但‘千金’二字谈不上。我正在工作,怒不奉陪。”莫莫淡淡地看向她,准备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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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他,真的废了
“等等。”威严的声音。
王老太太有些气急,竟然还有人敢不给她面子?
“请问,有何吩咐?”莫莫不卑不亢。
“我王家向来讲究礼仪,之前没有接你出席今天的聚餐是我们有欠周全,但现在你既然来了,那就坐下。”
“我还在上班,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老板在这里,谁敢说你半个‘不’字!”王老太太杠上了。
老板?谁?
莫莫巡视了一圈。
领班用下颏指了指坐在她身侧戴着墨镜的男人,然后识趣地退了出去。
她这时才认真打量起这个一直没哼过声的人。惊诧地发现,自己的老板竟坐在轮椅上。
三年前那场大爆炸曾沸沸扬扬上了半个月的头条。大家都说,王家的继承人王梓,彻底废了!
既然有boss大人压着,而且有东西吃,又有热闹看,顺便又可以偷一下懒,何乐不为?
桌子是长桌,上下首没人坐,她自然也不能坐,莫佳那边坐了五个人已经满位,而男方这边坐了四个人,正空着一位。
她只好挨着boss,并尽量远离他那边的椅子边缘坐下。
“你刚才说你在这两年了,可我并没有见过你。你不是正式员工?”王郡用餐巾拭了拭嘴角问。
“我是周五六日的夜班兼职生。”莫莫一边回答一边起筷子。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却几乎没怎么动过。
“莫先生的教育方式令人佩服。”
莫优听着王郡的夸赞,汗颜。
“他尤其擅长‘因材施教’。”莫莫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最后四字咬牙切齿。
张淬着火箭一样的目光顿时杀了过来,却碍于在场的人,隐而不发。
“这丫头性子野,说话直,让各位见笑了。”莫老太太斜睨了一眼莫莫,对着众人说道。
“她和莫绯的性子真是不一样呢。莫绯温柔似水,这丫……这二千金却伶牙利齿。”王郡笑道。
“所以,我们家莫绯配王少爷是最适合不过的了。”张附喝道。
一直沉默的莫绯抬头看了一眼张,又看了一眼王梓,拿着汤匙的手停滞在那。
咣当一声,一个高脚杯掉在地上碎成一片。
而王梓两手还在桌上瞎摸,又带倒了莫莫前面的杯子,酒洒了出来,溅了一些在莫莫黑色的夹克上。杯子滚了两滚还是碎落一地。
莫莫手忙脚乱,赶紧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惹祸。
莫家一家愕然。
刚才王家人说他恢复得差不多了,不想再耽误莫绯,既然三年前两家就有口头婚约,这次就直接择日结婚。
腿残了,眼瞎了,这也叫恢复得差不多?
他,真的废了。
莫莫看了一眼脸色铁青、手指紧攥的莫绯,心里有些同情。
场面再次陷入僵局。
“没关系没关系。碎了好,碎碎平安嘛。”房里的服务员被挥退了。
莫莫赶紧起身收拾。
谁知还没等她收拾好。有人继续添乱:“大婶,我要……嘘嘘。”
他像个孩子似的扯着她的衣袖,看样子有些内急。
莫莫目瞪口呆,无比同情地看向莫绯。
3 他腿不好,眼瞎,脑袋还有问题
莫绯脸色苍白,手里的汤匙叮的一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某人开始嚷嚷:“我要嘘嘘。”
王郡刚想起身,却收到太老夫人的眼色,不得不重新坐下。
王家的人看着莫绯,莫绯低头,无动于衷。
莫莫站在他身侧,看了看自己的工作服,只得无奈:“我推你去好了。”
包厢里有洗手间,但没有残疾人士专用的。
出了门,莫莫以为自己解放了。可杵在门口的两位黑西装墨镜的彪形大汉纹丝不动。
莫莫在男洗手间外等得提心吊胆。
她向也上洗手间的男士帮忙,她说:“他腿不好,眼瞎,脑袋还有问题。”
那个小年轻吹着口哨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胸前的工作牌,一脸的赞赏:“专业的服务态度,值得点赞。小姑娘,哥看好你呦。”说完捋捋头发,示意了一下他还在里面,但,爱莫能助。
莫莫咬咬牙硬着头皮冲进了男厕,准备把他从茅坑里打捞出来,没想到那厮正端坐在轮椅上,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
“你不出来坐在这干嘛呀?”莫莫没好气地问。
“我倒是想出来,问题是我不知道门在哪个方向啊。”委屈的语调。
莫莫想想也是,瞎子嘛。同情又占了上风。
可是,好像有些不对劲。
正在想哪里不对劲的时候,正好有男人进来,乍看到莫莫时赶紧退了出去,看了一眼门牌又理直气壮地进去,还拿有色眼镜盯着她。
莫莫红着脸,作贼一样把王梓推出去。
回到包间时,气氛仍然僵硬。
不多一会开始上饭后甜品。
莫莫和宁宁在眼色中进行无声的对话。
她看了看宁宁白色齐膝的工作裙,看来刚才印红的那件她换下了。
宁宁一心二用,手没端稳,糖水直接泼洒在莫莫的手腕上,立马烫红了一片。
王郡大发雷霆。这个酒店是王家的产业,也一直是她在打理。
莫莫忍着痛和宁宁互打眼色,两人一唱一和。无非就是说宁宁奶奶重病住院,宁宁守了一天没睡上一眼就来上班才会出现失误云云。
最后,安然无恙的宁宁和莫莫回到休息室,两人大大松了一口气。
“唉,你那从未见过面的奶奶真可怜,病重的借口说了不止十次了,下次换个有创意点的。也让她老人家康复一段日子。”莫莫吹着手上的红肿。
“你刚刚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不躲开?”宁宁不解。
“我是可以躲开,但问题我旁边那个瞎子躲不开呀。”
“……”
“如果你烫到的是他,恐怕你现在早就卷铺盖走人了。”
“他是什么来头?”
“咱们最大的boss。”
“啊?”宁宁愣怔后反应过来抱住莫莫的脖子一顿狂亲:“莫莫,我的好莫莫,谢谢你保住了我的饭碗。我真是爱死你了。我该怎么报答你好呢?要不——以身相许?”
“不必。你也助我早日脱离了苦海。”
哪怕吃龙肉,坐在那里她也没半分胃口了,万一,那boss弱弱地再来一句“我要嘘嘘”呢?
估计,莫绯这下连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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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胆子吃肥了
莫绯逃婚了。
莫莫很难想象两个小时前自己还趴在窝里睡觉,现在却成了轰动整个林城的王家新娘。
莫家大门一开,守候多时的记者狗仔队们蜂涌而上,却被三十几个黑西装墨镜的保镖们拦出十米远。
从门口到花车都铺着喜庆的地毯。四个花童在后面托着三米长的曳地婚纱。六个伴娘一路撒着红红的玫瑰花瓣。
莫莫在音乐中蹬着红色的高跟鞋,两手拈着华丽的纱裙款款而行,唇线轻扬,对着几十个镜头和窃窃的议论声一直都微笑如花,眼角却濡湿一片。
她一直隐在莫绯的光环里,今天托她的福成了女主角,却整个一个笑话!
坐进加长的林肯车里,莫莫才发现里面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她一怔,来人一身黑色燕尾西装,胸前系着蝴蝶结,意大利手工皮鞋,头发一丝不苟,脸部线条如削,右耳廓上两颗钻石耳钉灼灼生耀。
“成语王,你是新郎倌什么人啊竟派你来接亲?你懂不懂什么叫喧宾夺主啊,穿成这样对得起新郎吗?”她扯了扯他的金钻袖扣,撇撇嘴。
“新郎的风采任何人都无法盖去。倒是你——”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莫莫,嘴角扯出一抹笑:“胆子吃肥了啊!扒手都扒到王家的婚礼上来了。”
“少在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别人的‘闲事’我当然不管,但这闲事,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那你想怎么管?有种告发我呀。”莫莫有恃无恐。
“你就当真愿意嫁给一个腿瘸眼瞎脑子有问题的人?”
莫莫看着他,他那神情说不出什么感觉,有惋惜,有疑惑。
当然不愿意。
但是,莫绯有选择。她没有。
“如果没人逼你,也不夹杂其他原因,你会嫁给这样的人吗?”王梓再问。
莫莫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树影,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刚毅的脸,小声而清晰地道:“如果我爱他,哪怕他是植物人我也嫁。”
王梓定定地看着她的侧影,动人却又落寞。像秋天飞逝的花。
两人再无语,各怀心思。
礼堂门口。
黄毛奔了过来,轻轻给了他一拳:“新郎倌,昨晚单身派队喝多了,没赶上陪你接新娘。包涵包涵。”说完眨眨眼,看向新娘准备说几句好话,却惊得张大了嘴巴,像一条缺氧的鱼。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她,看着王梓,结结巴巴。
身着黑色礼服的简海和板寸头也奔了过来。
“莫莫?”简海吃惊地看着她:“怎么会是你?”
“王梓,她……她……她就是你的新娘?——靠!不会吧?”板寸头一副天方夜谭的表情。
“少在这里八卦,快准备,要进场了。”王梓波澜不惊。
“等等,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莫怎么会成了你的新娘?”简海急急地抓住王梓的手臂。
等等,他们怎么这么奇怪,怎么老说她是他的新娘。
她的新郎不是那个坐轮椅眼瞎脑残的男人吗?
5 结婚不难,离婚则更加容易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王梓低吼一声,一把甩开他。他的新娘被调包了,最该生气最有疑惑的应该是他,不是吗?
可是,他没有。他内心很平静。平静得诡异。
在看到她披着婚纱沐浴在柔和的晨光里微笑向他走来的那一刻,他就像被魔怔了一样。仿佛她原本就是他的新娘。
进场的音乐声响起。
莫莫后退一步,瞪大眼睛看着他:“快告诉我,谁是今天的新郎?”
“正是在下。”王梓风轻云淡。
“不可能!新郎我见过,不是你这个样子。”
“那天是我一时兴起才扮起了腿残眼瞎,后来为了捉弄你又扮起了脑残。啧啧,没想到你竟然连男厕都敢闯……”
“真是他妈的狗血!”莫莫愣怔三秒后愤然转身,却只走了两步手腕就被人牢牢扣住。
“你睁大眼睛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本市半数以上的商政精英都坐在里面。你这样一走了之,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那你想怎样!”
“陪我演完这场戏。”
“我不会拿婚姻作儿戏。”
王梓昂头冷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你不会拿婚姻作儿戏,那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莫莫语塞。难道要她跟他说,她是被威逼利诱?
“你难道不该偷笑吗?你要嫁的人不是一个废人。”
“我为什么要偷笑?”莫莫看着他的眼睛:“嫁你我还不如嫁给一个废人!”
“你就那么讨厌我?”王梓深深地看进她眼里。
“你说呢?”不是疑问,是反问。
王梓一愣,眼里涌过一重挫伤,但只一瞬而过,无人捕捉到,随即扬起玩世不恭的笑:“既然我们都不喜欢对方,那不是更应该合作愉快吗?”
“你……”
王梓俯身过去,在她耳边低语:“婚姻对于有些人而言意味着天长地久,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一把可以避开唠叨的保护伞。”他邪魅地笑:“和我结婚不难,离婚,则更加容易。”
“我为什么要陪你玩?”
“现在还由得你说‘不’吗!”
莫莫看着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寒冰,心里打了个冷颤。
“那什么时候离婚?”
“哈哈,还没结就准备离。当真有趣。”王梓笑,眼里却无半点笑意,正了正神色,认真看着莫莫:“结婚后的每一天。随时都可以离。”
“成交。”
“成交。”
两人击掌而鸣。像要冲城的战士。
简海想再次阻拦,被黄毛和板寸头拦下。
今天这个场面,砸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王老太太和王郡在看到新郎身边的新娘时,笑容顿时僵在那。两秒后齐齐看向太老夫人。
后者却只是淡淡道:“都给我坐下。”
“婆婆……”
“奶奶……”
“看看周围,现在是追究的时候吗?”太老夫人低斥,两个人这才郁闷而坐。
一切顺利得令人发紫,连婚戒都像身上的婚纱和脚上的鞋子一样适合莫莫。
只是在新郎亲吻新娘这一环节中,莫莫退开一步,侧着脸,示意主婚人跳过。还没反应过来,腰却一把被扣住。莫莫低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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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们都被王家和那小子给骗了
王梓揽住她的腰,俯身过来凑到她的颈侧,小声道:“做戏就要做足全套。还不快把捧花举起来挡住。”
那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皮肤上,如轻风拂过杨柳。莫莫呆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把大束的百合举起来,挡住他们的头。
下面一片欢呼,还有起哄的口哨。
外人看来,台上的小两口正在羞涩地亲密接触。
殊不知,台上的两个人正眉来眼去,只不过,眉烧的是火,眼含的是冰。
大家看得不过瘾,嚷嚷着再来一个。
“要不,来个真的?”王梓戏谑地眨眨眼。
“去死。”莫莫咬着唇,狠狠地瞪着他,转头面向宾客以及被挡在门口的几十杆长枪短炮笑靥如花。
他死皮赖脸地逼了上来,握住了她的腰:“我死了,你可就要当寡妇了。”
她又气又羞,咬咬牙,提起高跟鞋,可是脚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腾空抱起。
“重要的事,我只说一遍,你给我听好了。大腿以下的地方,别说踢,连碰都不能碰!understand?”眼神如削,声音淬冰。
可是慌乱的莫莫把他说话的重点移在了大腿以上的地方,恼羞成怒一拳擂在他胸口:“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混蛋!”
“看来你是没把我的话放心上!”话毕,揽在莫莫身上的手用力一抛,莫莫的身子腾空而起。
场下的宾客惊呼一声,齐齐抬头。
莫莫“啊”的一声尖叫,她低头看到,他冷峻的脸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自己这下死定了。
没想到他又把自己接住。只是她身子倒向他时,明显感觉到他脚下不稳,连连打晃。
莫莫吓得缩进了他怀里,双手下意识地环紧他的脖子。
温香软玉在怀,闻着她身上的气息,感觉到她把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
他心里闪过一丝怪异,感觉被需要,感觉想保护她,感觉……不愿松手。
他皱了皱眉头。
不明就里的宾客都以为是新郎新娘在台上打情骂俏,议论声和欢笑声一片。
莫莫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当众被耍,瞪向王梓的眼像要喷出火来。
手抚上他抱着自己的手,指甲深深地掐进他手背上的肉里。
直看到他脸上的肉一抽一抽,唇角却仍然维持着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她心里的气才消去一半。
台下明白内情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两人如此默契,像是临时凑成一对的吗?
张气呼呼地低声道:“在酒店那天,我们都被王家和那小子给骗了。”
莫老太太铁青着脸。
莫优神思复杂。今天早上他逼莫莫顶替莫绯出嫁心不是不忍的。可是,当时一楼大厅的工作人员满满候着,大门外二十几辆清一色的奔驰候着,密匝匝的记者狗仔队们候着,教堂和酒店的宾客候着,林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候着……
哪怕,莫莫从此更恨他,可他又能怎么办?现在看到新郎不是一个废人,这是不是叫因祸得福?
“恐怕这次莫绯要把肠子都悔青罗。”莫佳看着台上相貌俊朗风流倜傥的王梓自言自语。
7 她是我的人,你别碰她
宴席上,小四拿着电话,俯在王梓耳边低语了一句。
王梓沉着脸色,从他手中接过电话:“说话。”
“是……王梓吗?我是莫绯。”电话那头传来柔弱低婉的声音。
“有事说事。”
“我……今天我是有苦衷的。请听我解释好吗?”委屈的声音。
王梓回头看了一眼大大咧咧的莫莫,声音冷嘲:“是不是收到消息了?如果新郎腿瘸眼瞎脑子不好使,估计你也不会来这个电话了吧?呵呵,解释?我从不需要。”
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月明星疏。王家老宅。
“怎么样?”莫莫着急地问。
“奶奶说,这是太奶奶的意思,没她的允可,谁也不敢帮我们开门。”王梓扔了电话,倒在床上,并不着急。
刚才全少和简少来访,他正想趁机溜走,谁知被截了糊。
“喂,又装死狗呢!快起来想想办法!”莫莫踢了一脚王梓。
“谁装死狗了!”王梓一骨碌坐起来,翻白眼:“你见过这么帅这么多金的死狗吗?”
“哈哈哈!这可是你自己承认自己是死狗的!”莫莫两手一拍,乐呵了。
王梓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直直地看着莫莫,她脸上被笑意漾出的两个梨涡,是如此生动青春,像海上盛满风的帆。
笑声停了,王梓站起来转过身脱衣服。
“你干什么?”莫莫紧张起来。
“脱衣服洗澡睡觉啊。”
“那……那我呢?”
听着莫莫声音里夹杂着的不安和窘迫,王梓眼里闪过一丝促狭,转过身,步步向她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别……别过来啊。”莫莫把头扭向一边,向后退着,挡在前面的两手在触到带着温度的身躯后像被火烫着一样缩了回来。
“怎么样,美男当前,是不是小心肝扑通扑通地狂跳?”王梓两手撑在她头两侧的墙上,低头看着她红通通的脸颊和耳朵,嘴角扯出一抹戏谑。
“跳你个大头鬼!”莫莫话出脚动,可能挨得太近,不仅使不出“佛山无影脚”,双脚还被压住。
“别忘了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娘子,洗洗睡吧。”王梓嘻嘻笑着,看着在他的包围圈里像一头困兽似的莫莫,心情好得很。
“睡你个死人头!**!”莫莫羞红着脸怒骂。
“**?我喜欢。”王梓眨眨眼,嘴角扬起,带着一股邪魅,俯下头,贴着莫莫的颈侧,轻轻地吹了口气。
酥酥麻麻,像柳絮轻拂萌动的土壤。
莫莫急红了脸,往他的脖子一凑,张口就咬。
两秒钟后,王梓像跳蚤一样弹了起来。
有信息进来,王梓看了眼发件人的名字,眉头迅速拧了起来。
这家伙今晚来了十几个电话了,刚才他和她算旧账捆打在一起,手机掉在桌子下。估计看他不接电话,这才按了短信进来。
点开一看,只是短短一行字:
她是我的人,你别碰她。
王梓盯着上面的字,盯了几个来回,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划拉着,回了一条过去,然后甩手一把扔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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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一个二手货,老子凭什么感兴趣
王家大门外,浓浓夜色里静静地停着一辆黑色高级轿车。
全钱随着耳麦传递过来的劲爆节拍扭动着身子。倚在车身的简海面色焦虑。
他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除了等,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终于,手机亮了起来。
简海急急地点开短信。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上面只有十三个字:
一个二手货,老子凭什么感兴趣?
房里的王梓闭着眼,一手按着昏胀的太阳穴,紧抿着唇。
什么兄弟情深!
shift!
他恼怒地扯起一个枕头扔了出去。
枕头滚了两滚,落在西墙下。
浴室的门开了,白色的男士运动衣穿在莫莫身上松松垮垮的。王家本来为新婚夫妇各准备了一套真丝睡衣,可莫莫不要。
正歪着脑袋专注擦头发的莫莫,并没有注意到王梓带着一丝复杂的眼神在看她。
“我……今晚睡哪?”
“床下,你;床上,你和我。自己选。”王梓转身进了浴室。
半个小时的澡他用了不到十分钟。
出来的时候,莫莫已经在最远离床的地方打好了地铺,蜷着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王梓切了一声,关了灯,上床睡觉。
早上七点半,太老夫人在佣人的搀扶下打开了房间的门,对看到的一幕甚是满意:莫莫像只一样弓着身子,一条腿搭在王梓身上;王梓面向莫莫,一条胳膊横在她腰上。此时两个人正睡得香。
“谁呀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了?”王梓嘟囔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被眼前一屋子的人吓得当时就清醒过来。
莫莫也醒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三秒后各弹开半米。
莫莫抓抓自己的头发,对自己为什么会在床上很是困惑。于是拿眼神去盯他。
“是你自己昨夜上完洗手间就爬上来的,我推都推不走。”王梓厌恶地低声道。
七点五十二分,简海就到了王家老宅,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并不知道此时莫莫正在去向医院的途中。双方在半路擦肩而过。
“你不去检查也可以——但是后果,恐怕你承担不起!”王老太太的声音一直响在她耳边:“信与不信,随你。”
医院,一直是莫莫抵触的地方。那是她出生同时也被抛弃的地方,更是弟弟时常光顾的地方。
莫莫闭着眼睛,手指甲死命地抠进肉里。外面阳光普照,她内心却一片寒冰。
管家把检查报告通过电波传给了另一头的主人。
“确定?”声音冷沉。
“是的。”管家小心翼翼:“心脏没有问题,过敏体质,身体有些营养不良外,其它一切正常。”
“莫家的家教真是令人惊叹。”王老太太站在王梓房里,看着床上白色的床单讽刺道,过了一会,冷肃道:“吩咐下去,关于昨天婚礼的一切一个字也不许散播出去。”
“这……”
“这什么?昨天我不是下了命令没有我的通知谁都不能向外透露一个字吗?”
“确实没有任何报道。”
“这婚是结了,可离,也快了。”
9 要打回家床上让你打去
从医院里出来后莫莫就回了妈妈家。
自己的女儿昨天结婚,做妈妈的却不知道。
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
她开不了口。
天全黑了,路灯昏暗。行人稀少。
莫莫双手反剪在背后,弓着身子,双腿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跳,嘴里念念有声:“二十二,二十三……”
那青蛙般跳跃的身影在青淡的灯光下格外明媚。
他站在墙角的阴暗里。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被她发现。
“怎么才来?”她看到他,连着四级台阶跳下来,害得他的心无端紧了一拍,想阻止却来不及。
还好,她安然无恙地双脚落地,拍了拍手,走到他面前。
“你以为我像你似的,闲人一个,本少爷要处理的事情多着呢。”
“行行行,我不跟你扯。赶紧走吧。”
“去哪?”
“当然是吃饭啊!肚子都快饿扁了。”莫莫摸了摸肚子:“你吃了没有?”
“我……”王梓有些心虚,音量却故意提高了几分贝:“我当然……也没吃。”
“那太好了!快走吧。”莫莫径直拉开后车门准备坐进去。
“坐前面。”王梓叫住她。
“为什么?以咱俩的关系好像还没友好到坐得那么近吧?”
“那以咱俩的关系好像还没友好到我做你的专职司机吧?”
切。莫莫撇撇嘴,也不跟他抬杠,直接坐到副驾驶位。
“吃什么?”
“吃好吃的。但先说好了,你付钱。”
“和我一起,我可没有让女人付钱的习惯。”
莫莫瞅着他,翻了个白眼,得瑟什么?那钱又不是你挣的!
他第一次见识到,一个女生吃饭竟能吃得这么欢畅这么满足。
“我堂堂王少的脸今晚可让你给丢光了。”走到停车场,王梓边用摇控开门边说。
“为什么?就为了我打包这小事?”莫莫把饭盒放好,系安全带。
“小事?”
“如果这样的小事都能让王大少感觉丢脸,恐怕,你身上也没剩什么可丢的了。”
“还有东西可丢。”王梓一本正经。
“什么?”
“你。”王梓笑。
“讨打!”莫莫挥舞着拳头。
“现在我开车不能打,要打回家床上让你打去?”王梓痞痞地笑。
莫莫今天来了这里两趟,可是前后情绪差别很大。
快乐对于她而言,是如此简单。
王梓的眼睛像被树枝拂过。刚才她一人点两份燕窝,他心里嘴上还大大地鄙夷了她一番。他还奇怪她不生气也不反驳,以为她是心虚。可是后来他发现,那燕窝她一口也没尝,此刻小心翼翼地被她提在手里。
两人七弯八拐来到一座老旧的院门前。莫莫正想接过他手里的食盒叫他回车里等,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五十来岁的憨厚男人走了出来,有些惊讶:“莫莫?”
“叔叔,准备去上班了?”
“是啊。这位是……”
“他是……他是……”莫莫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人名义上已经是自己老公了:“他是司机。”
什么?司机?
王梓朝莫莫瞪眼,莫莫凶巴巴地伸手在脖子下一比,意思是:敢多嘴小心我灭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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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我们已经结婚了,但,你不是我老公
招摇的法拉利停靠在工厂一侧,一些相熟的人过来打招呼。
“老黄,这位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过来,咂摸了一下车子,看着王梓问黄中立。
“这位是……莫莫的朋友。她叫他送我一程。”
“我们是多少年的交情了还对我保密?我可是老远就看着他下车替你开车门,又亲自给你点烟的,恐怕……是你的乘龙快婿吧?呵呵……”
“老刘,你别在这瞎说。”黄中立低喝。
“刘叔当然在瞎说,要认真的话以后恐怕就进不了我师傅的门了!”一个短小精悍三四十岁的男人走过来。
“阿牛,你……”老刘讪讪。
“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莫莫这丫头与振风的关系?她早已是师母认定的儿媳妇了!咱们可不能让肥水流了外人田!黄叔,您说是吗?”
“这……”
“振风明天就出来了。我们就等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吧。”阿牛说完冷睨了王梓一眼,甩袖而去。
刘叔和黄中立面面相觑。
王梓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沉着脸钻进车厢。车子像风一样冲了出去。
莫莫掐着时间从屋里走出来,刚到巷口,就看到王梓斜倚在车头,一手插兜,一手拈着一根烟。视线落在远处。
看着那个随意不羁的侧影,莫莫有那么一刻愣神。
莫莫走过去,假意咳了一声,没动静。她又跺了跺脚,他还是无视。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生气了?
抽完烟,他慢慢转身,慢慢坐进车里,发动引擎。车速却很快。
但至始至终没再看她一眼。
习惯了两人相处时的争执和抬杠,现在一下子安静下来,感觉怪怪的。
“为什么说我是你司机不说是你老公?”他终于开口。
“你是我老公吗?”莫莫反问。
“不是?”他挑眉。
“有见过把一个男人半夜往你房里塞的老公吗?”
王梓倒抽一口冷气,看着她:“所以呢?”
午夜的街道有些冷清,莫莫看着窗外,一字一句道:
“所以,尽管我们已经结婚了,但,你不是我老公。”
车厢再次陷入沉默,一直到达王梓的私人别墅“梓园”,两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我住哪?”莫莫问一直阴沉着脸的王梓。
客房在一楼。
看到它,就想起自己干的蠢事。此刻他恨不得把整个一楼给端掉。
“二楼。”他淡淡地说:“书房里面有一个小房间。你住那。”
“我还是住一楼吧。”想到是他书房,多少有点不方便。
“黄毛他们几只狼经常在一楼里过夜。你要是不介意变成小羊随你!”
“那……那我还是住二楼吧。”
王梓走了两步,回头看着她:“如果我说……上次那只是一个没有恶意的恶作剧,你信不信?”
“如果你是我,你会信吗?”
王梓想了想,摇摇头:“但是,我们真的只是……只是想试探一下……”
“那试探的结果你可满意?”莫莫冷冷地站在楼梯俯视着他。
“那晚你们……”王梓欲言又止。
“为了和平共处,我建议,那晚发生的事,你最好以后一个字都不要提!”
11 再看下去本少爷可是要收费的喔
“上次的衣服还在衣帽间的柜子里。今晚可以先拿出来穿。”
“你没扔?”莫莫有些惊讶。
“我……我才不管这些芝麻绿豆子小事,是桐姨洗干净收好的。”王梓低着头,大声为自己伸辩,却到底有些心虚。
听着楼梯噔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王梓有些烦躁地扯开衣领上的扭扣,走到酒水台,倒满一杯猛灌了下去。
该怎样解释,那晚,真的只是一个恶作剧?
莫莫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一夜好眠。
她推门走到阳台,这才发现二楼房子的外围三百六十度用木板围成一圈长廊,白色的栏杆,每隔一段距离都立着一个大型的白瓷缸,里面的花开得姹紫嫣红,外围缠着绿色的藤蔓。
莫莫瞬间就爱上了这里。走走停停,看看闻闻。最后在西墙停下。
别墅后院有一个长方形的露天泳池,五六米高的树叶形建筑遮住池子上方,每隔一小段距离便有阳光穿过透明的叶梗照进池中,像一排从天而降的光束。
池中正有一人在游泳。
那矫健的身姿,那舞动的结实手臂,在水中时隐时现的腰线,让莫莫一时移不开眼睛。
王梓看了看墙上的时间,上了岸,拿着毛巾正擦着身体,不经意对上斜上方的视线,嘴角噙着一丝笑,把毛巾一扔,故意在那摆了几个健美的姿势。
“怎么样?可还满意?再看下去本少爷可是要收费的喔!”王梓抬头看着她坏笑道。
莫莫正花痴一般,冷不防他突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待反应过来后跺了跺脚,羞恼地掩脸落荒而逃。
浅蓝的池水里轻轻地飘荡着他愉快的笑声。
王老太太带着管家随从,后面跟着简海,相继进入客厅。
“你来干什么?”王梓沉着脸看了一眼简海,脚步不自觉向前迈了两步,无声地挡在了莫莫的前面。
“我来不是找你,我是找莫莫。”简海不顾众人的视线,诚恳地看着莫莫:
“我想和你谈一谈。”
“我?我们好像没什么好谈的。”
“当然有。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必须当面说清楚!”说着,简海伸手要去拉莫莫。就在手指即将触到她的手腕时,简海的手被王梓扣住了。
“你要干什么?”王梓锁眉。
“你放开。”
“要是我不放呢?”王梓冷道。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无须插手!”简海音量陡然提高了几个分贝,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说话一贯像小溪一般没有太大的起伏。
“你跟她之间的事?难道你不知道我和她现在的关系吗?”
“什么关系?你别告诉我,那个冒牌顶替出席的婚礼你打算弄假成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前天晚上发给我的信息又算怎么回事……”
一语中的。
王梓倏地松了手。
“前天的婚礼当然算不得真。但过场还是要走的。如果简少对莫小姐有意思那不妨耐心等三个月。”王老太太不紧不慢道。
“奶奶,你……什么意思?”王梓愕然。
“我的意思是,三个月后,你们,离婚。”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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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今天也不必逢场作戏
莫莫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走进莫家。而且是这样的一种场景。
王老太太按照太老夫人的吩咐,不情愿地带着管家和礼品坐着宝马,而王梓载着莫莫开着法拉利,按婚礼习俗进行回门拜访。
午餐甚是丰富。
一家人围着长桌而坐。
莫绯一会给王老太太挑鱼刺,一会儿又给王梓布菜,赔着小心地忙乎着。编了个借口,说是外地的小姨突然病重,她着急去看她,所以婚礼那天才没出现。
莫老太太和儿媳张一唱一和,把借口圆得跟真的似的。加上莫绯那可怜巴巴的小甜嘴,把王老太太哄得心软,就原谅了她。
至始至终,莫莫都一声不吭地吃着饭,仿佛自己是一个局外人。
她起身去盛饭时,佣人迟疑了一会才上来要接过她手中的碗时,她才说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这里又没有外人。以前没有替我盛过饭汤,今天也不必逢场作戏。”
莫家一家,还有佣人脸上又红又白,双手僵在那,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我饱了。”莫莫把饭碗搁在饭桌上,转身离去。
她一走,王梓右边的座位空空如也,顿时也没了食欲,可碍于礼节,他还是坐在那象征性地吃一点,却如坐针毡。
饭后,莫绯邀王梓参观莫宅。确切地说,是参观属于她一个人的三楼。
看似随意闲逛,却处处向人彰显她的才华魅力。
王梓并没有用心去看去听,一路上眉头都拧着。此时,他倚在画室的窗前,楼下花园的一株映山红下,莫莫躺在草地上正逗着一条身形彪悍的黑狗,看着那明动的笑颜,他眉宇间渐渐松驰。
莫家偏宅里的一间小房间里。
莫莫站在屋子中间,环视了一下这间住了十年的房子,却发现一丝留恋都没有。
窗台上放着一盆仙人掌。
花盆底部有他亲手刻着的几个字,时间虽久,却也能辨认:和你同在。
字歪歪扭扭,如同一段甜密又苦涩的过去。
他说她像它,带刺却坚强。
可是,他不知道,在他面前,她把刺通通都收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天桥底下,夜色迷离,天空飘着缠绵的小雨,莫莫蜷缩着瘦弱的身子抱着包包像一条流浪的小狗。
他的摩托车已经开过去了,但不知为什么又倒了回来,他下了车,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抬头看向他。眼里充满疑惑,惶恐和不安。
却并没有拒绝。
他问了她好些话,她一个字都不说。
他下了最后的通碟:“你是愿意跟我走,去前面饭馆吃点东西然后送你回家,还是继续呆在这个随时都会有坏人出现的地方?你自己选。”
她嘴巴嗫嚅,眼睛扑闪扑闪地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好几遍。
就在他生气而无奈地转身走了两步的时候却发现,她低着头,抱着包包悄悄地跟在后头。他快,她也快;他停,她也停。
昏黄的街灯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那一年,她十一岁,未满。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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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一层相思一层灰
他不知道,她那天跟着他走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他更不知道,六年后的那天,当她把当年他第一次遇见她时问她的问题又问回他时,又是怎样的一种破釜沉舟!
那天在拘留所里,她最后开口:“你认识她六天,认识我六年。你选她还是选我?”
他说:“我选她。”
那一刻,她狂笑,眼泪却无声地汹涌。
当初她选择跟他走,为什么六年后,他却舍弃她走上一条失去自由之路!
而这唯一的理由竟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她的姐姐,莫绯!
往事不堪回首,一层相思一层灰。
手机有信息提示,莫莫翻开一看,立时怔在那。
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是小丫发来的:
我哥他去找你了。
他……他来了?
他终于来了!
但,晚了。
虽然是晚了,可是莫莫纠结三遍后还是一头冲了出去。
她穿过花园,脚下带起一阵风,红艳艳的花惊落了两三朵。
黑子正蹲在花下闭目养神,此时竖起耳朵,追着莫莫的脚步撒开四蹄。
她的心狂跳,害怕又期待着久别重逢的这一刻。
她完全忘了:这莫家,还住着一个千娇百媚的莫绯。
门外三十米远的地方,停着那辆熟悉的摩托车,车旁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莫绯,白色斜肩连衣裙,黑发披在一侧,正温柔地说着什么;另一个是他,哪怕只是一个高大的背影,也令莫莫瞬时热泪盈眶,欣喜若狂却又痛苦难当。
路两旁,绿的叶,红的花,轻的风。衬得那两个人一派你侬我侬。
莫莫跑得急,这一幕乍现眼前时想立马收住脚步,却忘了正在下台阶,脚一扭,手掌擦着最后两级台阶,整个人向前扑去。
扑街的人,连同扑街的感情。
莫莫觉得搞笑之极,眼泪却泫然欲滴。
她不要,不要他们看见她如此狼狈的一刻。
然而,四条腿的黑子似乎并不了解两条腿的人类这种羞耻心理,着急而关切地朝着莫莫吠了一声。
这一声成功地引起了不远处两个人的注意。
莫莫扭转头,不敢看那个人看过来的表情,又羞又气地对着黑子低斥:“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一点眼见地都没有。”
黑子是狗,而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跟过街老鼠又有什么区别?
莫莫咬着牙用手肘撑着想站起来,可是却扯着脚裸的筋似的,痛得她连连吸气。
“要帮忙吗?”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
抬头,这才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一个人,双手闲闲地插在裤兜里。
“要。快扶我起来。”莫莫焦急。
“振风——”莫绯叫着男人的名字。
王梓伸在空中的手怔了怔,在下一秒却缩了回去。眸光冷冽。
“快,算我求你了。”眼角余光瞅到振风已经往这里奔过来,莫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低声下气地恳求道。
“总算有求人的样子了。”王梓笑声肆意,眼里却一片寒冰:“可是,并不是谁向我求救我都会施于援手的。这不仅得看人,还得看心情。”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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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两个男人竟然比不上一条狗
那双水润的眼睛像蒙着一层面纱,王梓看不清。
有那么一瞬,他的心涌上一股心疼,犹疑,可是一想到,她此刻的失态和服软全是因为不远处的那个男人,他的内心就有一股无名火嗖嗖地往上窜。
莫莫抬头对着王梓笑了一下,眼里却是满满的自嘲。
是她,妄想了。
草根一样的她,连举手之劳的搀扶,她都没有那个资格。
“丫头,你怎么样了?摔着哪里了?”身后传来熟悉而焦急的声音。
“你不要过来!”魂牵梦萦的声音近在耳前,日思夜念的人就在身后,莫莫溃不成军,脸上却依然强作镇定。
“丫头——”振风向前迈了一步。
“不要过来!我说过,我不要再见到你!”莫莫喊着,声音沙哑轻颤。
“丫头,几年了,你……还在生我的气——”想起最后一次她甩给他的那个决绝,振风语气低沉,眼睛伤痛。
他伸手想拉住莫莫的手。
莫莫侧身,避开,唤道:“黑子,他再过来你就咬他!”
黑子得令,警惕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狂吠两声以示警告。
“黑子?你是黑子?竟然长得这么大这么壮了!是我,是我呀,你这小不点不认得我了?”
黑子狗光迟疑,在振风伸过来的手上拱拱鼻子,又摇着尾巴围着他转了两圈,耸拉着耳朵,低呜两声,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他和黑子久别重逢,莫莫却已经转身离去。
他想进去,却被王梓一手拦下。
振风抬头,眸色深沉:“你是谁?”
“刚刚进去的人是我新婚妻子,你说,我是谁?”王梓眉毛轻挑。
莫绯瞪大眼睛。
“你什么意思?”振风看着他,没听懂。
“难道我没有表达清楚?新娘就是刚刚走进去的人。而我,就是她丈夫。”王梓冷睨。
“胡说!我不信!”振风一口否决。
“事实如此。你信或不信又与我何关!”王梓嘲讽,声音骤然再冷几分:“你要是敢对她再作纠缠,就别怪我不客气!”
“凭什么?”振风的拳头紧紧攥起。
“就凭她现在是我的女人!”王梓一字一顿。
“我不信!我要当面找她问个清楚!”振风吼道,青筋毕露。
“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
“滚开!”振风一把挥开挡在面前的手,双眼腥红。
“如果我不呢?”王梓毫不退让,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一个不退,一个不让。
气氛剑拔弩张。
莫绯盈盈地唤了一声:“振风哥,快放手。”
振风看着她着急而恳求的眼神,怔了怔,立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慢慢松开了手。
王梓轻嗤一声,转身离去。
莫莫高一脚低一脚扶着身边的支撑物,泪水滚滚而流。
两个男人竟然比不上一条狗。
至少狗在关键时刻没有抛弃她。
莫莫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防后面的人突然把自己拦腰抱起,不禁惊呼一声。
“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莫莫猛擦了一把眼睛,在王梓怀里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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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是人类忠实的朋友,冬天已到,请珍惜狗的生命。
15 我不允许你和任何男人有暧昧
“刚才不是你让我帮你的吗?”王梓不恼不急,嘻皮笑脸。
“刚才你不仅不帮我,反而还幸灾乐祸!现在,晚了!”莫莫咬牙,把刚才他说给她的话打包送还:“不是谁想帮我,我都会接受的,本小姐不仅看人,而且看心情!”
“帮与不帮,什么时候帮,怎样帮,从来都是我说了算。”他嘴角扬起:“而且我们关系非同一般,哪能放任你不管呢。”
“我们能有什么关系?”
“淘气。”王梓嘻皮笑脸地用自己的脑门轻磕了下她的脑袋。
“哎,我们早上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我们只是走走过场,三个月后我就会从你那里搬出来。”
“那是三个月以后的事,现在,你的角色是,王家少奶奶——我的妻子。我不允许你和任何男人有暧昧。尤其是门口的那个男人。这点,你最好清楚!”王梓神色肃穆,双眸冷清。
王梓以为这样能震住她,可谁知话音刚落,胸口就传来一阵麻辣,痛得他深吸一口气。
“我爱和谁交往就和谁,有本事你现在就休了我!”莫莫昂起下巴挑衅地看着他,一副“我巴不得你休了我”的样子。
“你就一属狗的!见人就咬。黑子都比你温柔。”话虽说得咬牙切齿,但抱着她的手却半分未松。
把难堪和委屈都注入到牙齿里,转化为动力重重地咬了他一口,莫莫的心情总算平和了些。
王梓在莫莫的指路下走进了她的房间。
他愣住了。
房间只有六七个平方,单人床,一桌一椅,还有一个简易的衣柜。
桌上有一个比扇子小些的圆形镜,嵌在塑料里,底座可能坏了,所以两头用水杯和笔筒夹着,病歪歪地坐在上面。
王梓转过身,手攥紧,不想让莫莫看见他脸上无法抑制的复杂的情绪。
他有一刻冲动,想把坐在床上的人抱在怀里。再也不让别人欺负她。但是,他怕他眼里的情绪会伤害到她。
他知道,可怜和同情是她最不需要的!
莫莫坐在床上收拾衣服,手碰到搁在上面的盒子。盒子掉在地上,一只怀旧手表滚了出来。
莫莫着急,探着身子想去拿。却有人比她动作快一步。
王梓捡起来,发现是一只男装手表。
气压瞬间低迷。
“把那盆仙人掌拿给我。”
“这个浑身长了刺的家伙你也要带走?”王梓不解。
“看着长满刺,可是心比谁都柔软呢。它刺伤别人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哲学了?”王梓调侃。
她就像那仙人掌。
身上带刺,心里却柔软。
面上挂笑,内里却暗伤。
“你脚伤到了,下地干嘛?”
“我要离开。我一刻也不想呆在这了。”
王梓默默地看了她几秒,走过去,把背包从她背上取下塞到她怀里,然后抱起了她,环视了一圈简陋的屋顶,低低道:“走吧,你确实不该呆在这。”
莫莫这一次没有反抗,任由他抱着。
可是,她不该呆在这,她又该呆在哪?
---题外话---
如果我该呆在桌前码字,请多多收文。谢谢。
16 已经出现了另外一个男人
莫莫离家出走被振风送回来的那一天,她就有一个预感,几年后也会由同一个男人把她从莫家带离。
原来,预感不准。
或者,她预感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这一天在她的生活里,已经出现了另外一个男人。
莫莫不再说话,出了房子看着西墙出神。
那里有一小片并没有像别的墙头那样扎着碎玻璃。
那是振风拔掉的。
晚归的莫莫嗓子喊哑了,都没有一个人出来给她开门。
她只有翻墙。
哪怕被扎得血肉模糊,她也没掉过一次眼泪。反而,振风、小山他们看得眼眶通红,珍子几次抹泪。
莫莫甚至还笑着安慰她:“只是看着可怕,但是一点不疼。真的。”
振风终于忍无可忍,在月黑风高的晚上由小山在下面扶着梯子,珍子负责放哨,一口气拔掉了墙头的一片碎玻璃。三个人被警卫追了一路,振风扎伤的手也滴了一地的血。
她知道后,红着眼睛握着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以后我就跟着你了!”
振风笑着揉揉她的头:“傻丫头。”
他并不知道,那对于十三岁的莫莫而言,其实,更像一句承诺。
“丫头!丫头!”车子刚开出车库,振风高大的身影就奔了过来,急急地拍打着玻璃窗。
虽然只一眼,但她还是看清楚了。
他皮肤黑了些,成熟中夹了几分沧桑。
莫莫把头撇向一旁。
她怕再看下去她会跳下车扑进他怀里。
曾经那样亲密的两个人如今却咫尺天涯。
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抑或是时间变了?
莫莫的手紧紧地揪着衣服,眼眶里的泪怎么也控制不住,叭嗒叭嗒地像钱串子似的。
王梓握着方向盘的手无声使力,青筋突起。
她又哭了。
一遇到他,她就哭!
原来他是她的软肋,他是她的例外。
可是,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赌得那么难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像被搁浅在沙滩上的鱼,眼看就要窒息而死。
“别哭了。”他抽出纸巾递给她。猛踩油门。
莫莫从后视镜里看着还在追着车跑的男人,眼泪流得更凶。
“叫你别哭了!有完没完!”王梓终于忍无可忍,吼了一嗓子。
被他突然一凶,莫莫反倒愣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难道我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你为谁哭?”
“我为谁哭干你什么事?”
“那人落在后面早看不见了。你坐在我身边,你哭给谁看呢!”王梓一拳捶在方向盘上,眼里怒气漫天。
“不爱看就别看!谁求着你看似的。”
喀嚓——车子擦出一道刹痕,急急地停了下来,差点撞上路边的柱子。
“下车!”王梓吼道。
“干嘛?”莫莫在惊吓中还没反应过来,纳闷地问。
“我不爱看!所以我不看了行不行!下车!”
莫莫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啪的一声解开安全带,愤愤地跳下车。忘记了脚上的伤,一着地,痛得她龇牙咧嘴。
身子刚刚离开车门,车子就急急打了个弯,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决绝地连一口气都没喘。
混蛋!
莫莫愤恨地用另一只没受伤的脚跺了跺。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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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她有她的貌美如花,我有我的草根风华
莫绯站在阳台上望着那张扬的跑车,还有追着跑车跑的男人,蹙紧了柳叶眉,眼里闪过一团戾气,长长的梅花甲暗暗攥紧宠物的绳圈,宠物脖子突然被勒紧,睁着两只黑眸惊恐地望着它的主人,嘴里呜呜地哀鸣。
莫莫,等着!我会让你比你妈妈的下场还要难堪百倍!
振风想开车去追莫莫,却被莫优拦住。
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让他对他的女儿不要痴心妄想。
难道,一个坐过牢、没学历没钱没背景的人,就连追求爱情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吗?
追求爱情?
振风猛然一惊:追求谁的爱情?
莫绯?
抑或是,莫莫?
振风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他坐牢的时候,她才十七岁。全身还没长开呢。
那天她来探视他,要他翻供。
她说:“莫绯她闯了祸就应该自己承担。没有谁一定要为谁的行为买单。”
可是,莫绯对他说,如果要她坐牢,她情愿死!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哪怕他不想,不忍,不舍,可他选择了莫绯终究伤了她。
在牢里的那几年,他每天都牵挂那个倔强得让人心疼的丫头。
不知道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还是,
只是仅仅因为想念她?
莫莫被王梓赶下车,脱了高跟鞋一瘸一拐地往小路走,身影刚拐了个弯,一辆摩托车便飞驰而来。而与它迎面而来的是一辆高级跑车。车速却很慢。
一个追人,一个找人,谁也没有留意到擦肩而过的对方,二十几分钟前还差点动起手来。
黄昏在即,晚霞绮丽。
珍子看着好友已经处理但仍然肿起来的脚,叹了一口气:“你这样把他放在心上,怎么和他断交得了?这不是自我折磨吗?”
“我可以的。”莫莫咬牙。只要自己下决心要做的事,就难不倒她。
“你是可以,只是心里痛苦啊。他不在的这几年,你问问你自己,可有几天是开心的?”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再一厢情愿下去。我很清楚,他喜欢的是莫绯。”莫莫深吸一口气,看着好友,笑道:“她有她的貌美如花,我有我的草根风华。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人喜欢上我的!”
两人相视而笑,抱在一起。背景是红彤彤的夕阳。
“我该去上班了。”珍子拍拍她的手:“你脚有伤,打车回去吧。现在老大回来了,他家那边的生活估计不成问题了。你也少打份工吧。”
珍子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道:“你看看莫绯和莫佳,再看看你自己。身上哪有一点千金的样子?那女人不给你零花钱,你又不愿开口要,你爸也不管不问吗?他到底是不是你亲爸?”
莫莫看着西边即将陨落的太阳,眼里抹上一丝忧伤,淡淡地说:“我希望他不是。他颠覆了我对‘父亲’这个词所有美好的认知。”
珍子往莫莫手里塞了一张钞票并关上车门,拍了拍她搁在车窗上的手,一脸笃定:“莫莫,你一定会找到真正属于你的那个人的!你善良,有情有义,谁不识你这块宝谁就是瞎子!记住:你没有理由不幸福!”
---题外话---
有你们的支持,这个冬天我没有理由不努力码字。我们,都会幸福。
18 他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莫莫刚走到花园,一个带着磁性的男声响起。
做贼心虚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把东西藏在身后。
“是……朋友生日,出去一趟。”莫莫看着从阴暗角落里走出来的王梓,答道。
“那,走吧。”
呃?莫莫狐疑地望着他。
“你不是要去‘河畔人家’吗?我正好有事经过那里,顺带捎你一程。”
“真的?”这下连车费都省了。
“难不成你还以为我故意送你不成?”一副少在那“自作多情”的样子。
切!你当然不会。你不把我半路撵下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的?”在车上,莫莫问。
“你电话开着免提,嗓门又大,我想不听见都难。”
“真的?”也不算很大声吧?
“难道你还以为我站在房门口偷听不成?”声音响亮,昏暗的光线里看不出王梓脸上半点的心虚。
事实,他就是偷听了。
当时他捧着一杯鲜榨橙汁站在书房外面,琢磨着怎样开口,既显得自然又不失面子,把他半路扔她下车的梁子给抹去。
他不明白:自己半路赶下车的女人至少有两位数,人家白皮肤蓝眼睛的都不敢甩他脸色呢?她竟然敢一个星期对他不理不睬,偏偏他又做不到视若无睹。
“下车。”车子靠马路边突然停下,王梓抬腕看了一下时间,面无表情地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这个人,该不是轰人下车的毛病又犯了吧!
莫莫正想发飚,王梓却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拿着这个,去里面把东西拿出来。”
看来有钱人不仅爱网购,还有爱使唤人的嗜好。
去到店里,蛋糕才刚刚做好,莫莫只得边等边看他们打包。
“你们不是事先做好的吗?怎么还要顾客等?”
“对不起,您订得急,二十分钟实在太赶了。”
“那这算是加急的吧,需要收加急费吗?”
“要的。每磅加收百分之二十。”
啊?百分之二十?莫莫的眼睛瞪得溜圆。
这样一个双层大蛋糕得多花多少钱啊?
败家仔!
你早点下单会死人啊!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是不是?
莫莫一阵肉疼,愤愤地扭头透过玻璃门瞪向路边停靠的车。
目的地近在远前。
“就在这停吧,里面人多地方窄,不好进去。”莫莫说完解开安全带。
“把蛋糕带上。”
“啊?给我的?”莫莫完全意外。他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你不是说你朋友生日吗?你总不能两手空空吧?”
“谁说我两手……”话说了半截,莫莫赶紧打住,转换话题:“真的是给我的?”
“不是给你的,是给你朋友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订蛋糕给我朋友?我们的关系,好像……也没到这一步吧?”
“如果……我说,这蛋糕作为上次把你半路轰下车的补偿,你……接受吗?”王梓看着她,小心地措词。
“对不起”三个字,他没对人说过,此刻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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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这三个字该说的时候就得说。又不花钱又不会掉肉,你心疼什么?
19 像踩着中间无数个梦
“看在你出钱又出力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不过,以后这样的事绝不能有第二次!”
“行,没问题!”王梓的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答应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做到。
“你怎么会订一个水果蛋糕?万一我朋友喜欢的是其它口味的呢?”
王梓撇撇嘴,腹诽:笨蛋!
莫莫右手提着蛋糕,左手拿着一束白百合,兴高采烈。
“你什么时候学会顺手牵羊了?”某人皱眉。
“我这是‘顺手牵花’‘借花献友’!”莫莫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做贼心虚地赶紧撒腿。
这算不算引狼入室?
王梓无奈,脸上却漾着笑意,目光一直追随。
对面烧烤摊里站着一个人,小山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嘴里嚼着的羊肉串突然就失味了。
莫莫远远看到他们经常坐的位置里就坐着珍子一个人,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看来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他不在。
更好。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有些失落,心像突然空了好大一块。
刚刚点完菜过来的振风看到莫莫顿住了脚步。
他的心,跳得很快。
“美女,约吗?”莫莫把花举过头顶,嘻皮笑脸地逗她。
珍子抬头,看看蛋糕,又看看花,顿时乐得跳起来,给了莫莫一个大大的拥抱:“高富帅,我等的就是你!为了表达我的感动,要不,把我的初吻献给你?”说着,红艳艳的嘴巴就要凑上来。
“得了吧,你的初吻,恐怕在幼儿园时就不知给了哪个萌娃了。”莫莫笑着推开她。
“那你的呢?还在吗?”珍子促狭地朝她眨眼。
“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莫莫羞红了脸,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连初吻都没给出去……啧啧……”珍子假装没注意到站在莫莫身后的振风,继续用他听得见的声音道:“在吹灭你人生的第二十一根蜡烛前赶紧把它给出去吧。要不然,该长芽了。”
“你以为这是什么,哪能轻易就给出去的?”莫莫白了她一眼。
“难不成你还想按斤卖?”
“它可不是商品,你别亵渎了它。我可是要把我的初吻献给我喜欢的,同时也喜欢我的人。这样才不冤。”
正说着,看见小山走了过来,莫莫便住了嘴。
小山手里抓着几串烤得香焦里嫩的羊肉串站在那,看向莫莫的神情却没有了往日的乐呵。
莫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去,正迎上振风的视线。
她一愣,随即红着脸垂下头。心里忐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刚才两个女人的谈话他又听进去多少。
振风慢慢地走了过来。
莫莫身体僵硬,下意识想要逃,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拔都拔不动。
“丫头,长高了,头发也长长了。”振风走近,像以前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声音温和,手掌宽厚,带着一种粗质和温度,传至她五脏六腑。
莫莫眼眶瞬间通红,低下头盯着他的双脚。
他们此刻近在咫尺,像踩着中间无数个梦。
她无法否认,
这一刻,要舍他而去,她做不到。
---题外话---
哪怕收藏不给力,弃坑——我真心做不到。亲,多多支持。
20 就是忘记长心了
振风不像王梓那样身上喷着古龙香水,但是那股成熟男人的气息混合着沐浴露的清香又夹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形成了独一无二,足以撼动她整个嗅觉神经。
小山一屁股坐在珍子身边,抬头看看莫莫,又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嚷嚷道:“这几天你电话老是关机,老大出来了你也没去接,今晚好不容易大家凑齐了可以聚聚,珍子打几次电话你还推三阻四的。把我等得肚子都扁了。以前怎么没觉得你是见色忘友的人呢?”
“什么见色忘友,小山,你说什么呢?”珍子拿眼盯他。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没关系,她能听懂就行。”小山斜睨着莫莫。
“嘿,小山,你今晚吃火药了,我什么时候‘见色忘友’了?”
“你站在那干嘛,这人刚来不会怕人等急了准备走了吧?”小山话里带刺。
“真好笑!有谁等我?小山,我发现你今晚是有意针对我啊。你再这样说话夹枪带棒的我可就生气了啊。”
“要生气,排队也轮不到你!我们仨在这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生气呢。”
“哎,你们告诉过我你们仨约了我吗!”莫莫也来气了。
“要是告诉你,你会来吗?”小山反驳。
莫莫无语。
确实,如果说了他也在,她不会来。
珍子拉着小山一顿数落。
振风则把莫莫轻按在椅子上:“丫头,几年没见脾气可见长了啊。”
“是,我这几年净顾着长脾气长个子长头发长年纪,就是忘记长心了!”莫莫气乎乎地侧过身子。
振风的话很柔和,并没有一丝责怪的意味,可是却引爆了她内心的导火索。
这几年,她一直没变,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他好不好?
“老大,点菜了吗?”珍子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点了。”
“老大,这次你可不许再偏心,每次净点莫莫爱吃的菜,把我和小山都忽略了。”珍子看了一眼莫莫,又看了看振风,故意把他们牵扯在一起。
“老大哪次不这样,你现在才后知后觉?看来,你也只顾长年龄忘记长心了。”
“你这乌鸦嘴。女人最忌讳男人说她的年龄了。”珍子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头。
小山摸了摸,却也不恼。
“你和小山不怎么挑食,就是这丫头——”振风歉意地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又回头宠溺地望着莫莫。
“我也不挑食,我只是容易过敏而已。”莫莫纠正道。
“对对对,我们的丫头是不挑食。”
“老大,她都长开了,还前突后翘的,一点也不像丫头,倒更像——女人了。”
“**!”莫莫听小山当众说自己前突后翘,又羞又恼,当场给了他一个暴栗:“在酒吧学坏了啊!”
“哎哎,我说错了,你身上哪有一点女人矜持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爱使用暴力的野蛮丫头!当心嫁不出去!”小山看着莫莫张牙舞爪的样子,抱头痛呼。
“你就咸吃萝卜淡操心吧。就算我们的莫莫嫁不出去,这不,还有我们老大吗?”珍子说完,朝振风挤挤眼:“老大,你说是吧?”
---题外话---
亲,为了此文,我是咸吃萝卜操碎了心,支持我就留留脚印吧。
21 一秒,已钟情
“对。如果丫头嫁不出去,那我就养她一辈子。”
听着振风响在耳旁似认真似玩笑的话,莫莫的心跳漏掉了一拍,脸上像烧着似的。
“哎呦喂——我们脸皮比树皮还要厚的莫莫别的没学会倒学会脸红了。”珍子戏笑。
“要不,我亲一个?”小山开玩笑道。
“去死!”莫莫又一个爆栗。
“不愿意?那要不让老大亲一个?”小山眨眨眼。
莫莫一顿,抬眼飞速瞅了一眼振风,没想到他也正看着自己,可能是自己的心太慌,眼神太乱,以致没看清他眼里的情绪。
莫莫又气又羞又恼地挥动拳头,对小山咬牙切齿地低吼:“再去死!”
大家相视而笑,一切又好像回到了旧时的好时光。
小山对振风坏坏地打眼色,又用下颏比了比莫莫。
坐牢前她还是个丫头片子,头发剪得比男生还短,不是校服就是长裤t恤,说话直来直去,在他背上呼呼大睡时还会流出一串长长的口水。
这样的丫头,他觉得亲近而自然,除了对她好,他没有过别的想法。
当她把自己引荐给莫优,当莫绯的专人司机兼保镖时,他心里是喜欢的,他觉得这样可以有更多机会看到她接触她。
他第一次见莫绯时是在一个晴天的下午。
莫绯靠窗坐在黑色钢琴前面,穿着一套飘逸的白纱连衣裙,双手灵动地按着琴键,窗户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打在莫绯身上,轻风撩起她的发丝,裙摆微微拂动。
她转过头来,看向他。
他屏住呼吸,内心瞬间吸引。
一秒,已钟情。
现在他专注地看着莫莫,突然发现,他们,已不是当初的小女孩与年轻男子,也不再是女生与男人,而是女人与成熟男人。
只是,遗憾的是,这几年,她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他在她的生命里缺席了。
服务员上菜。果然,大多都是莫莫爱吃的。她脸上装着若无其事,心里却是欢喜并带着小感动的。
她爱吃什么,他竟然都记得。
对他竖起的高墙不自觉地矮下一截。
“说说,今天怎么送这么大一束花给我?什么时候这么败家了?”珍子对着花又爱又痛。
“这个不花钱。你用不着替我肉痛。”莫莫大大咧咧地挥挥手,想起自己顺手牵羊的事气得某个人跳脚,嘴角不禁圈出一弯笑意。
自己不知,却都落进了三人的眼里。
振风出神,小山似有所悟。
“不花钱?”珍子不信。
“不骗你。我这是借花献佛。”
“什么意思?”珍子有些糊涂。
“还能什么意思?就是说,这束花不是她自己掏钱买的。”小山沉下脸。
“那这个大蛋糕……也不是你买的?”
呃……
三人目光齐齐聚在她身上,莫莫一时不知怎么解释其中的弯弯绕绕,正在苦恼之际,一个磁性男音响起:“是我买的。”
众人齐齐看向如神祗一般的王梓。
“你是谁?”小山问。
莫莫对王梓连连摆手示意,却无法阻止他说出口:
“我是他老公。”
22 我拉我老婆的手碍你什么事
“莫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清楚。”珍子严肃地看着她。
“你……别在这乱说了。你走吧。”莫莫给王梓递眼色。
王梓上前一步,拉着莫莫的手,嗔怪道:“老婆,看你又忘了戴戒指了。每次解释起来多麻烦啊,下不为例啊。”
莫莫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这是他吗?他铁定吃错药搭错线了!
“放开她。”振风握住王梓抓着莫莫的手,声音低沉。
“真是笑话!我拉我老婆的手碍你什么事!你算哪根葱啊!”
两个男人暗自较劲,连带莫莫的手一起遭殃。
小山跨上一步,同时,王梓背后不知从哪窜出两个西装墨镜的保镖。
一触即发。
“你们退下!”莫莫嚷道。
小山不动,保镖看着王梓。
王梓使个眼色,他们这才后退三步。
“你,还有你,统统给我放手!”莫莫气急败坏地看看王梓,又看看振风。
两个男人互看一眼,都在等待对方先松手。
“放不放?不放我开咬了啊!”莫莫对着王梓张开嘴。
王梓赶紧放手,振风也跟着松了手。
“莫莫,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倒是开口呀。”珍子急道。
纸终究包不住火。
莫莫叹了一口气:“他说的,是真的。”
啊?
众人皆惊。
对于莫莫的诚实和他们的反应,王梓甚是满意。
“莫莫,他是不是对你使用了手段,你告诉我,不用怕。”振风拉住她的手。
莫莫摇摇头。
“这不可能。结婚这么大的事,就算小山和珍子不知道,没理由你妈妈也不知。”自王梓上次在莫家门口跟振风说他们结婚了,振风当天就到处打听求证,所得结果当然让他松了一口气。
“你放手!”王梓对振风叱道,看着莫莫又放缓声音:“晚了,我们回去吧。”
“莫莫,先把话说清楚。”珍子看向她。
莫莫看了王梓一眼:“你先回去吧。我等会自己会回去。”
“我等你。”
“不用。”莫莫有些烦躁地拒绝,看着他有些受伤的表情,又补充一句:“我朋友过生日,蛋糕还没切呢。你在这不方便。先回去吧。”
王梓没动。
“你不用等了,莫莫会留下来陪我,今天住我那不回去了。”珍子看莫莫夹在他们中间,出来解围。
“我们新婚,你好意思留她过夜,莫非,你不打算过明年的生日?”
王梓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眼色凌厉。
珍子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哼声。
王梓又凑近莫莫耳前:“能不能在外面过夜,你心里最好清楚。”语调平缓,语气却强硬生冷,像隔夜的馒头。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振风挥起拳头,被莫莫一把拦下。
她抬头,看着王梓微笑:“慢走,不送。”说完不再看他,挥手嚷道:“服务员,这里!青岛一打!要冰的!”
欠扁的家伙!
可是,他却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王梓气乎乎地走了回来,走到车旁抬腿就想去踢车子。众人吓得心惊胆颤。
小四冲了上去,两手抓住他的脚,急急地唤了一声:“少爷,万万不可!”
23 能不能在外面过夜,你心里最好清楚
莫莫拿着花和蛋糕进去后,王梓就一直等在车里。直到小四回来报告情况:“他们四个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蛋糕还没拆,估计……没那么快散。”
“四个人,哪四个?”他拢了拢眉。
“除了少奶奶,还有两男一女。”
“她……”王梓用手敲了敲方向盘:“她坐在女的旁边?”
“不是。”小四抬头瞧了一眼主子的脸色,小声道:“少奶奶坐在女的对面,坐在一男的旁边。那男的……”
“那男的怎么了?”
“那男的是前几天在莫家门口拦着少奶奶的那个。”
王梓的手瞬间握紧,眼睛半眯。
在车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又熬了十七分钟,他终于坐不住下车奔过去。
可是,那个可恶的丫头竟然当众打发他这个老公离开,继续和他们杯觥交错。从来没人敢拂他的意。叫他怎么不生气?
气得都忘记自己的腿有病。
“你,把它开回去!”王梓一拳落在车顶上,转身走到后面十几米远停着的一辆黑色陆虎。
壮得像头牛的小五早已经替他拉开了后车门,然后又和前面的小四互递了个眼色,这才小心翼翼地钻进副驾座。
“他们出来叫我。”王梓说完就躺在那,侧着身子,闭着眼睛。不知是在生闷气还是睡觉。
三个人坐在一旁瞪大眼睛听莫莫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珍子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倒进嘴里,替好友叫屈:“他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爸爸?”
如果是亲生的,他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不是。”这一次,莫莫没有反问也没有疑问,直接给出了答案:“以前或许是,但自从要我嫁进王家那天开始就不是了。再也不是了。”她站起,身子晃了晃,振风眼疾手快地扶稳了她,眼里是满满的心疼和怒火。
莫莫轻轻推开他的扶持,举高了酒杯,脸上虽然一直在笑,但大家都知道那笑有多勉强多苦涩:“来,我们干一杯,为我终于离开莫家!终于飞出了那个冷冰冰的牢笼!干杯!”
飞出了牢笼,却又被拖进了虎窝。
众人难过。
莫莫回头看了一下路口,那里仍然人进人出,但是却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他走了?
肯定走了。
走的时候貌似很生气。
他说,能不能在外面过夜,你心里最好清楚。
他说,我不允许你跟任何男人有暧昧。尤其是他。
被风一吹,她打了个激灵,脑子有些清醒。
“我……该走了。”
“走?蛋糕还没切呢。都没过十二点,早着呢。”小山想留住莫莫,他知道老大心里有好多话跟她说。
“对……蛋糕,还有蛋糕……”珍子一手抓着一只筷子敲起了酒瓶,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小山看了一眼振风,提议道:“要不我们换个地,去码头?”
振风神情凝重,看着莫莫没说话。
刚才她若有所失地看向路口时的神情都一一落在他眼里,像沙子一样揉进他心里。
他,是不是回来晚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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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为什么这般恋恋不舍
小六刚坐上驾驶位,还没来得及开口,车后座上的人就发问了:“怎么样了?”
“结账了,也跟老板说了不再给他们上酒菜。”
“我问的是,她怎么样了?”
“她挺好的,看样子好像醉了。”
他皱眉,不悦:“醉了还能叫好?”
小六嘴里吹出的泡泡“啵”的一声破了。看着王梓深沉的脸色,赶紧闭嘴。
小山载着珍子,振风载着莫莫,四人两辆摩托车向码头驶去。
临近午夜,行人车辆渐稀。
一盏盏昏黄的路灯笔直地立在道路两侧向后飞去,只晃过一片光影。
莫莫左手从后面揽着振风的腰,右手提着蛋糕。
“蛋糕重,你累了就说一声。”
“嗯。”
“我开快些,你抓稳了。”
赛车型的摩托车风驰电掣,如一匹骏马一样在草原奔驰。
莫莫闭着眼睛,把头贴在他的背上,隔着一层衣料,感觉着他的体温。风在耳旁呼啸而过。带着她的眼泪。
说好了,不见他。可是今天还是见了。
说好了,不想他。可是一天也没有停止过。
说好了,放开他的手,可是,为什么这般恋恋不舍。
珍子坐在小山后面,手里挥舞着那束百合,又摇又晃,又唱又笑。
片片洁白的花瓣被风一吹,如一只只白蝶在迷离的夜空下自由飞舞。
“哇!好美啊!”珍子惊喜地喊道:“莫莫!快看!”
听到唤声,莫莫转过头来。
振风也放缓车速。
看到莫莫突然转头,坐在车里的王梓像跟踪被发现了一样,心虚地一把扯过杂志挡住自己的脸。
夜色如水,星空如画,微风如柳。
码头,木板搭建的长廊里。
四人小心地分吃着蛋糕,又把没动过的第二层包好。
“莫莫,那位王少好像对你挺好的,这上面可都是你爱吃的水果。挺有心的。”珍子边吃边说。
振风停下了叉子。
小山看了老大一眼,说:“哼!莫莫什么水果不爱吃?这蛋糕又不是他做的,什么有心无心的。”
“莫莫是爱吃水果不假,可是,唯独芒果和草莓吃了会过敏。一般的水果蛋糕都会放这两种颜色好看口感又好的水果,可是这里放了六种,却唯独没有最常用的两种,难道这么巧?这两种水果刚好都用完了?”
听着珍子的话,众人不语。
莫莫看了一眼小山和振风,两人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便说:“用完了也不是不可能。因为我听店员说他们本来要下班了,临时接到订单,还把已下班走到半路的蛋糕师叫回来呢。”
“看来王少的面子真大。”珍子接了一句。
“不是他面子大,而是他的钞票大!”小山往珍子嘴里塞了一颗樱桃,想赌住她的嘴。
珍子正吃着水果,冷不防小山又往她脸上抹了一把奶油。
她挥舞着爪子叫嚣着冲过去。
小山抱头鼠窜。
振风和莫莫看着他们笑闹,相视而笑。
而站在不远处的王梓则气得脸色铁青,手指节被攥得咯嘣作响。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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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盛满了一夜的清凉
小山和珍子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脚步声和笑闹声渐渐远去。
两人独处,莫莫有些不习惯,俯在栏杆上看着泛着微光的水。
振风跟了过来,看着她。黑发飘飞,尖尖的下巴抹出一道落寞的弧线。
“丫头,这是一个荒唐的婚姻,离开他,搬出来。”
“是要搬。不过不是现在。”
“为什么?”
“学校对于本地生是没有供应床位的,搬出来我又住哪?”
“可以在外面租房住。也可以搬去我那和小丫睡,远是远了点,但我可以每天接送。”振风急忙表态。
莫莫心里泛酸,如果他爱的是她,她会很愿意搬过去。
可他,并不爱。
“这个以后再说吧。莫家我是不打算再回去了,而且下个学期开始的学费,我也得自己挣。住在那可以白吃白喝,又让我有时间作准备……”
“丫头,钱的事,有我呢。”
“你弟弟妹妹全指望着你呢,我现在可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莫莫故作轻松。
“可是,我担心……”振风抓着她的手臂,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什么?其实完全没这个必要。我和他虽然结了婚,可跟没结一样。而且他奶奶都已经发话了,走完三个月的过场就还我自由。”
“丫头,对不起……”振风声音沙哑,目光灼痛。
“别傻了,这事与你有什么关系。”莫莫强颜欢笑,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心隐隐作疼。
她伸出手,想去触摸一下他脸上的苍桑,想去抚摸一下他下巴那一茬的青涩。
可是,就在手要触到的那一刻,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脸,手缩了回来,却被振风一把抓住。
她有些慌乱,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脸,她急急地把手从振风掌心里抽出来。
振风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上面像盛满了一夜的清凉。
四人盘腿而坐,大家以酒助兴玩起了游戏,每人相继干掉了一瓶。
“老大,平时……你……你可以偏袒她。但……现在,输了就要认罚!”小山卷着舌头抗议。
“罚……我……罚。”莫莫从振风手里抢过酒瓶咕噜咕噜喝起来。
“瞧瞧,两个人……这样……轮着喝,算不算那个……间接kiss啊?”小山嘻笑着看向他们。
莫莫晕乎乎的,小山的嘴一张一合,脸一变二,一变三,魔术似的。脸因为酒气上涌而被醺染成嫣红。
朦朦胧胧中,她看到振风正看着她,那眼神带着异样的炽热。她手一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抓着酒瓶,而他的手掌覆在自己的手背上,粗糙宽厚而又温暖。
“人家早在n年前就这样喝了好不好?”珍子提醒道。
“那说明……莫莫n年前就……把初吻给了我们老大呀!”
小山起哄,吹起了口哨。
珍子拍手附喝。
莫莫摇头晃脑,嘿嘿地傻笑,好像他们说的与自己全然无关。
“小山,你醉了,我们该回去了。”振风有些尴尬。
“不醉……不归。你们亲一个……我……我就归。”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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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她何时这么温柔这么风情地对他笑过
小山话刚说完,突然被王梓一把从地上揪起推倒在地。狠戾的声音像平地炸雷一样:“发什么酒疯!再胡言乱语,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王梓回头看了一眼醉歪在一旁的莫莫,眉头紧皱,蹲下身去扶她。
她抬头,眯眼,恍恍惚惚中有一双深沉如海的眸子正紧紧地攫住她。
“你……你……”她指了指他,却半天找不到焦距,迷迷糊糊对他嫣然一笑:“来……喝一杯。”
她何时这么温柔这么风情地对他笑过?
王梓的心一顿,深吸了口气,吐出两个字:“回家。”
可能是盘腿坐得太久腿有些麻,也或许是不胜酒力,莫莫刚站起来身子就打晃,双脚软绵绵的使不上力,直接倒在了王梓的怀里。
振风伸出去要扶住她的手在空中落了个空,上面有夜风凉凉拂过。“你放开她!”振风握紧拳头。
王梓眯着眼睛向他射出一道寒光,眼里的警告不明而喻。他一手揽住莫莫的后腰,一手扶着她的手臂,转身。
振风看着在他怀中毫无反抗力的莫莫,两边脸颊红通通一片,眼神迷离。她醉了。
他不能让他把这样的她带走。
“我叫你放手,听到没有!”振风右手扣住王梓的右肩。
“如果我说不呢?”他冷道。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喔,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能对我不客气?”王梓语气冷淡,却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挑衅。
振风怕误伤了神智不清的莫莫,不敢在背后冒然出手,一步跨上前,挡在王梓面前。
两个人目光如火,像即将爆发的活火山。
振风一手制住他的胳膊,另一手去拉莫莫。
就在手指要触到她时,却在两厘米处生生停住。
一阵劲风,带起莫莫的发丝拂动,头上的树叶哗哗作响,一个如铁塔一般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像影子一样窜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扣住了振风的手腕,另一手轻而易举地帮王梓摆脱振风对他的钳制。
王梓斜睨着振风,嘴角挑起一弯得意的笑,带着莫莫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
振风和小五很快便过起了招。
拳脚功夫不差的振风在二十招左右就渐渐处于下风。对手浓眉大耳,体格壮硕,看上去有些笨拙,出手却极快,力道也大。
振风心里明白,自己根本不是此人的对手。看他轻松应对的架势就知道他三成功力都没使出。
“快拦住他!”被制伏在地的振风朝迷糊着的小山叫道。
小山被王梓推倒在地就像绵花似地趴在那,一会功夫就打起了盹,被振风这么一叫,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半天没明白过来。
倒是珍子反应快些,踉跄地爬起来,抬手就拎了一个酒瓶,可没走两步,抓在手上的酒瓶被什么东西“叮”的一声击中,当场爆破,把她吓得惊叫。
小山的酒醒了一半,见状,冲了上来,铁塔轻轻一挥手,小山就像皮球一样滚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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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他痛苦地想摧毁一切
打斗和痛呼的声音让莫莫有些清醒,她扭头看着身后的一幕,急急又无力地扯着王梓的衣服:“快……快叫你的人……停手。”
“凭什么?”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我错了,我不该……这么晚还没回去。快……别伤到我的朋友。”她嘴里恳求着,眼睛却红红的。
“怎么,心疼了?”他脸上带笑,眼底却如一口寒潭。
听着小山的痛呼,看着振风被那人钳制,莫莫急得眼泪一颗颗往下滚。
王梓突然俯下头,吻去她睫毛上的水珠。
虽然只是一刹那,可仍然感觉到她身子一颤,瞬间僵直,一眼的惊恐,却并没有推开他。
他抬起头,一丝自己也觉得的不可思议一敛而去,唇角高高扬起,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笑意盎然:“这才乖嘛。”
她脑袋仍然昏昏沉沉,却下意识把下巴一偏,俯下头张嘴就咬住他的食指。
刚刚还一脸得意的王梓下一秒就痛呼起来:
“你……你这属狗的,快……快松口!”
莫莫摇头,用手指了指他的身后。
王梓会意,扭头道:“小五,住手!”
小五闻声收了手,退后一步,负手而立。
莫莫见状便也松了口,刚刚勉强清醒过来的精气神像被卸下似的,酒劲再次涌上,她两脚打颤,身子软软倒下,下意识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领,嗒的一声,第二粒扣子应声而下,露出里面一截小麦的肤色。
王梓看了看自己怀里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直往下沉的莫莫,哪里还有刚才咬他的半点气势,此刻倒更像一只温驯的小猫。
他掰过她的小脸,大手抚上她的脸颊,那里绯红一片,温度烫人。意识已经不清,嘴里却含混地嘟囔着什么。
他呆呆地看着那两片嫣然一张一合,一个字也没听清。
不知道站在那魔怔了多久,他突然揽紧她的腰,一下子吻住了她的唇瓣。
温暖,细软,夹着酒的麦香,美好得让人无法自拔。
王梓深陷其中。
唇上传来陌生炽热的触感让莫莫慢慢睁开了双眼。她看了看放大在自己眼前的那双眼睛,深邃,热烈,墨黑的眸子里像燃烧着一团熊熊的火焰。
嘴唇动了动,她刚想开口说话,却很快被裹挟,纠缠。
她又眨了眨眼睛,试图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紧随而来的却是一只手掌轻轻地抚上她的眼睛,极轻极柔的低语带着某种蛊惑,催眠般在她耳边呢喃:“乖,闭上眼睛。想睡就睡吧。”
于是,她就真的乖乖地闭上眼睛,由他引领着一同坠入浩瀚的花海。
小山和莫莫趴在地上,目瞪口呆。
振风突然像疯子一样红着眼睛攥着拳头冲上来,却被小五一把拦下。
“你乘人之危——混蛋!”
“你快放开她——混蛋!”
他的眼睛淬着火一样的焦灼和愤怒,也夹带着一股深深的挫伤和无奈。
眼睁睁地看着莫莫倒在他怀里被他欺负,而自己却束手无策。
这一刻,他痛苦地想摧毁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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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他把她弄丢了
王梓斜睨了一眼抓狂的振风,一把抱起昏昏欲睡的莫莫,嘴角扬出一抹意气风发的笑,像君主似的大摇大摆地离开,抱着她,感觉就像抱着整个江山一样。
振风头破血流,却仍然不死心,一次次被小五打翻在地。
小山和珍子不忍心他鸡蛋碰石头,一左一右拉住他。
“放开我!我不能让他把丫头带走!”
“老大,他们……已经走了。”小山灰头土脸地看着远去的车子。
走了?
振风放弃了反抗,呆呆地看着马路。流着血的手紧紧团起,一拳重重地砸在地上。
头,长埋不起。
“要不我们报警?”珍子看着他们二人道。
身侧传来一阵笑声。
“你笑什么?”小山问。
“我笑你们。”小五声音洪亮。
“为什么?”
“人家夫妻双双把家还,你们报的什么警?”
众人愕然。
看着蜷着身子别扭地斜在那睡着的莫莫,王梓轻轻坐近前,左手探过她的颈后,扶着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
莫莫咧咧嘴,嘟囔一句,往里缩了缩,寻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
她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女人。睡着的时候手还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他轻轻地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昏暗的车厢里,他的眸光柔情似水。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眼前晃过刚才的一吻,百思不得其解,再看看她润嘟嘟的唇瓣,伸手在自己的唇上来回摩挲着,回味无穷。
振风骑着摩托车在午夜的街头一路狂奔。
额头的血顺着眼皮滑落下来,一度模糊他的视野。喉咙嘶哑得像塞了一团树枝,灼热得再也喊不出一个字。
露重雾深。
头直直磕向莫家的石墙,风干的血迹在昏暗中再次鲜明。
他把她弄丢了。
就在刚才。
或者,在更早之前。
黎明前的第一缕曙光照在地球上时,振风像在地狱里轮回了一个世纪。
莫优吃了早餐,穿戴整齐地准备跨进候在一旁的车里。
振风黑沉着脸,一把揪起他的衣领,豹子一样的眼神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似的:“快告诉我,莫莫现在住在哪?”
莫优定睛一看。
振风眼睛腥红,面容憔悴,一身是伤。
“她……她现在住在豪华别墅里。”
“我要的是地址!”声音明明是吼出来的,可听起来却那么无力。
“这个……我不知道。”
“快说!”振风揪住他的衣领又加了几分力。
“这个……我……咳咳……真不知道,他们单是在林城光私人别墅就十几栋,我……我真不知。”
“那有谁知道?”
莫优摇摇头,小心地问:“是不是……莫莫发生什么事了?”
振风冷哼:“你关心吗?”
莫优被噎住。
“那……她妈妈知道吗?”
“她妈妈……还不知道莫莫结婚的事。”
振风重重一拳挥过去。
莫优被打得趔趄几步,眼镜歪歪挂在一侧吊在鼻梁里。
“你——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振风愤恨地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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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纸们,不用花钱的支持和收藏,怎么就不动动手指头呢?
29 世上只要我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
莫莫酒精过敏,先是脖子手臂起了粒粒红点,天亮的时候蔓延至全身。她忽冷忽热,一直昏昏沉沉。
悠悠醒转时,入眼的是桐姨,正拿着毛巾帮自己擦汗。
她按了按晕胀的头,打量了一下房间。
记忆如断片一般,零碎而模糊。怎么回的家,则完全记不起。
“桐姨,我睡了多久了?”
“你昏睡了差不多一天一夜了。”桐姨拉开厚厚的窗帘,西边,残阳如血,云彩若霞。
“什么!”
莫莫惊得要翻身下床,却被人及时按住,沙哑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焦急:“你还打着点滴呢。”
“你……你怎么会在这?”莫莫回头,这才看到床侧的他,神情憔悴,两个眼眶下还有青痕。
“少爷一直都守在这里。可紧张呢……”
“咳咳……桐姨,去端点米粥上来吧。”王梓假咳一声,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桐姨看了他一眼,似有所悟,浅笑,很快退了出去。
“那个谁——帮我把手机拿过来。”莫莫急道。
“你要打电话给谁?”某人不悦。昨晚那个人狂打她手机,他直接就按了关机。
“我今天没去上课,还没请假呢。”她不知道为什么不敢跟他说自己要打给振风。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太阳都要落山了,这会倒想起自己要上课来了,昨晚一杯一杯地喝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
“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口气很像家长?”
“再有下次,小心我打你屁屁。”王梓马上装着一副家长的模样。
莫莫不知道思维跳跃到哪里,羞红了脸,却故意嚷道:“少废话!快把我手机拿过来。”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不拿拉倒!我自己拿。”莫莫说完作势就要扯掉手上的针头。
王梓一把把她按住,气急又无奈:“别,你乖乖别动,我去拿,我马上去拿行了吧?”转身的时候又淡淡地补了一句:“已经叫人帮你请假了,请了两天。病假。”
“你向谁请的?”巧妇都难为无米之炊,她实在想不出他这“假”是怎么“请”出去的。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世上只要我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
切。
莫莫拿到手机,一片黑屏,斜睨了他一眼,埋怨道:“一点电也没有了,你怎么也不帮我充一下?”
“请问,我们很熟吗?”王梓双手交叉于胸前,姿态随意。
“不熟,一点都不熟!不劳您大驾,我自己下床充去。”
“别别别,还是我去我去。”王梓赶紧放低姿态。
莫莫故意以牙还牙:“我们之间很熟吗?”
“熟,很熟。简直熟透了。”王梓咧嘴,一副狗腿样。
“熟到可以帮忙充电?”莫莫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
“可以,当然可以。百分之百可以。”王梓继续低三下四,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她伶牙利齿的,说明她真的没事了。
“昨晚……我怎么回来的?”她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如果我说,是我把你抱回来的呢?”王梓也认真地看着她。
30 到底有没有占我便宜
莫莫瞪大双眼,第一反应是看自己的身上。换上了睡衣!
“你……你有没有占我便宜?”
“你觉得呢?”王梓瞧着她着急的样子,萌生了逗逗她的念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老实招来!”
“就算有又能怎么样?”王梓坐在床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似乎想着什么,遂低低笑道:“别忘了我们是夫妻。”
“谁跟你是夫妻!”莫莫别开头,厌弃道:“就算是夫妻,也是假夫妻。你离我远点!”
“怎么?天亮就不认人了?昨晚……我们俩还十分亲密来着。”
“亲密?……什么亲密?”莫莫忐忑,双手横在胸前,脑里大规模搜寻着,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看来,你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前一刻王梓还嘻皮笑脸,下一刻就突然站起来,冷着脸,严厉道:“这下知道醉酒误事了吧!被卖了都不知道!以后,一滴酒都不许沾!”
莫莫傻眼,这人抽的什么风?不是在说亲密的事吗?怎么一下子又扯到不许喝酒上去了。
“你快说,昨晚到底有没有占我便宜?”莫莫急了,掀开被子。
王梓怕她动了针头,不敢再逗她,一本正经道:“你有便宜给我占?”
莫莫抬头看他,见他对自己一脸不屑的样子,不仅不恼反而松了口气。也是,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随便勾勾手指头,大把脸蛋比她漂亮身材比她好的女人立马扑过去。
“那我这衣服……”
“我跟你很熟吗?醉得臭轰轰还指望我给你善后?”
莫莫看他迎视着自己的视线,心里的石头稍稍落了地。转换了话题:“我病了吗?”
“哼哼,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皮肤过敏,全身长红点,还发高烧。差点没把自己烧死!”王梓一提这个就来气。
“你叫的医生?”
“除了我还能有谁?”
“谢谢。”
……
冷不防一贯强势的她突然弱弱地来这么一句,王梓一时怔在那,颇不习惯。
看着她憔悴的脸色和苍白的嘴唇,心里涌过一股疼惜,却仍然嘴硬道:
“不谢。我只是怕你烧死弄脏了我的‘梓园’。”
话说出口马上又后悔了,对一个还在生病的人说这话,会不会太伤人了些?
他小心地看了她一眼。
某人只翻了翻眼皮,“切”了一声,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
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桐姨端着托盘进来向莫莫走去,眼睛却看着王梓:“少爷,晚饭好了,你下去吃点吧,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王梓看了一眼莫莫,又急急地假咳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秋天了,天气燥,人胃口就差些。”说完也不敢去看莫莫的反应,逃似地奔出了房间。
“桐姨,辛苦你了。”
“不辛苦,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最辛苦的其实……”
“桐姨,”莫莫打断她要说的话,有些紧张:“昨晚……我……衣服是你帮我换的吧?”
31 脱光站在他面前估计他都不会看上一眼
是吧,一定是的。莫莫在心里这样回答。
桐姨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坦然地看着她,笑说:“是我换的。”
没有丝毫犹豫。
莫莫一身轻松,立时眉开眼笑。
桐姨也笑。
只是,她的笑和莫莫的,完全不同。
她确实没撒谎。
莫莫现在身上穿的这套是她换的,因为出了汗;可换下的那套睡衣,却并不经她手。
桐姨有早睡的习惯。她昨晚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直到今天早上,王梓才把她叫上来帮忙。
她上来照顾莫莫的时候,发现王梓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上面有一股浓烈的怪味,有酒味,有汗味,似乎还有一股污秽味。
他一向极爱干净。
这样的事,还是头次见。
她去叫王梓换衣服的时候,他好像才刚刚注意到自己的身上。但视线却仍然停留在莫莫脸上,神情紧张。
那一刻,她就看明白了,她家少爷喜欢上莫莫了。
莫莫一开手机。存在感瞬间爆满!
有二十八个未接电话,二十三个是振风打来的,剩下就是小山和珍子的。意外的是,还有一个是莫优打来的。时间是早上八点零七分。
未读短息总共有九条。
莫莫快速浏览了一下,珍子和小山的无外乎是关心她的情况。
而振风也发了四条,像拍电报似的,简洁得不能再简洁:
现在在哪
速回电
心急速回
醒来速回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再看看发送时间都是在凌晨,最后一条显示凌晨五点零一分。
莫莫看着那些数字,眼睛像被灼到一样,又心疼又开心:原来他这么担心自己。
她直接拨打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每一个数字都像一只被关久了正往湖里跳的鸭子。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不等她开口问,他在那端就先急了:“你现在怎样?他有没有欺负你?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语气焦急,语速飞快。
太多的问号一通向她砸过来,让她头都大,心里却甜甜的,回答的声音低柔:“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昨晚喝多了一直睡着,刚刚才醒。”
“真的?”
“真的。”
“他……没有对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一拍脑门反应过来,笃定:“没有。”
“别骗我。听说他是个花花大少。”
“管他是花花大少还是草草小少,你不看看我是谁,谁敢欺负我呀?”她装作一副无敌、轻松的样子。
“可是……昨晚你醉得不省人事,他要欺负你,你也……都怪我,没劝住你,让你喝得太多了。”振风满口自责懊悔。
“我早说了,他在我眼里就像一只过街老鼠,我在他眼里就是绿头苍蝇。就算我现在脱光站在他面前估计他都不会看上一眼,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果汁的王梓,脸色极其难看地转身离去。一口都没喝的果汁被人连杯一起扔进了垃圾筒。
他是一只过街老鼠?
原来,她这么讨厌他。
32 什么时候动了情
同样是莫家千金,一个温柔娴静,她却野蛮粗俗;一个不食烟火,她却好吃贪财。
怎么看怎么硌硬的一个人,为什么内心却偏偏被吸引?
到底是什么时候动了情?
他困惑极了。
气恼极了。
他不愿意相信,不愿意去接受一向挑剔而又眼光独到的自己怎么会看上那样一个全身都是缺点的野丫头。
他只能惶惶地选择否定,选择躲避。
避开和她眼睛的对视,避开和她接触的一切机会。
她在后面叫他,他在前面就像被城管追着的商贩;早餐和晚饭都见不着人;黄昏一到,就像个小、姐一样到处腆着脸打电话邀约,求带上……
可是,他惊恐地发现:
他想她。
在哪,哪都想。
当在外面吃饭时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喜欢吃哪道菜,他懊恼地扔了筷子;和朋友喝酒,酒杯里会倒映出她醉醺醺对他眉眼如丝的一幕,他又生气地摔了酒杯;酒吧里,当温香软玉投怀送抱时,他眼前浮现出她乖乖闭着眼睛投入到他的吻时,顿时觉得怀里的人一个电眼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他粗鲁地推开她们——滚!
他指着叫来的朋友——滚!
嚷着所有看得见看不见的人——滚!
通通都滚!
“这些天你发什么神经?”知道他的脾性,所以,黄毛也不拦着。
“我就是发神经!我受够了!我要疯了!”他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思想和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现在除了那个丫头没人能把你招惹成这样?你看她不顺眼大可把她赶出去就是了。犯得着跟自己置气吗?”黄毛不解。
王梓一古脑儿把杯杯瓶瓶全拨到地上,哗啦啦散落了一地,又一把抓起话筒在点歌屏幕上一通乱砸。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看着宽敞包厢里一片狼藉,哈哈狂笑。
把她赶出去?他怎么舍得。
一时见不着她,心里就空得慌。
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既新奇又令人害怕。
他站在那里,对着墙上的影子叫嚣,挥舞。
安静下来后坐在角落,看着昏黄灯光下自己的影子,像在跟某人表白喃喃自语:我输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爱上她了。
莫莫睡醒一觉下楼找水喝的时候,一身酒气的王梓正摇摇晃晃地走上环形扶梯。
莫莫皱着鼻子,侧身让路。
王梓抬头,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
两人擦肩而过。像陌生人一样。
刚迈了两级楼梯,王梓脚步打晃。幸亏她及时出手扶住他。
看他醉成这样,莫莫便没放开手。
可是某人却并不领情,扭头打量了她一眼,带着某种情绪,手一甩。莫莫两手落空,一个失力,眼看身子就要向后倒去,她惊恐地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一双手掌把她拦腰托起,再一拉,整个人就惊魂未定地贴在了他身上。
她大口地喘气,手还紧紧地揪紧他胸前的衣服,生怕他再甩开自己。抬头,猛然对上一双深情的眸子。
彼此凝视,莫莫瞬间失神。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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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是毒,也是药
发现两人此时的姿势过于暧昧,莫莫刚想拉开距离,托住自己后腰的手一带,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向楼梯扶手倒去,倒成四十五度角被定住。
她有点头晕。呆呆地看着突然俯身下来的男人,一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头,站在楼梯里,就这样直直地吻了下去。
一盏流星饰样的花灯从二楼垂下来,发出桔黄的暖光,轻轻柔柔,安安静静地洒在两个人的身上。
莫莫一阵眩晕,感到自己的两片唇瓣变得温暖,柔软,如同被注入一股强大而醉人的气息,又像是黑夜里缠上来的藤蔓,先是无声无息,然后慢慢被攻城掠地。
她承认,她有一刹那的迷失,感觉并不陌生,也没有想象中的排斥。
十秒,五秒,或者只是短短的三秒,她倏地睁开眼睛,脑里混沌散去,眼睛一片清明。
她一把推开了他,站直,又气又恼地瞪着他,看着他醉得都睁不开眼睛的样子,抬手狠狠擦了一下嘴唇,咬牙切齿:“你……混蛋!明天……再跟你算账!”
说完,噔噔噔地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冲进房里。
“呯”的一声传来巨响,站在楼梯里的王梓都有明显的震感。
算账?算今晚的,还是连上次的一起算?
上次?那迷糊的丫头压根儿不记得了。
王梓嘴角抹出一弯意味不明的笑。
他堆积心中多日的郁闷全部消失殆尽,无比淋漓畅快。
这一夜竟睡得特别好。
女人,是毒,也是药。
巨毒,无药可解;是药,只此一味。
天还没完全亮,门就被人一脚踢开,紧接着,王梓被人强行拽起。
他歪歪地坐在床上,眯着眼睛,在缝隙里溜了几圈看着来人,嘴角的笑意一瞬而过,伸了伸懒腰,又一头栽下去。
“你给我起来!”
纹丝不动。
“已经给你五个小时了,别给我装睡!快给我起来!”
某人还是不动。
又羞又气的莫莫已经在床上数了几千遍绵羊,在屋子里把拖鞋都快拖烂了,她一刻也等不及要找他算账了。
现在看着他舒服地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她更是火冒三丈,挽了袖子,踢掉拖鞋,蹦上床,站在他脚两边,弓着身子,弯下腰去拉他起来。
床很大,很软,两个人在床中间较劲,床凹下一大块。
“死人,快给姑奶奶起来!”莫莫使着吃奶的劲向前倾着身子去拽他。
要是死人的话真起来了不把你吓倒才怪。
王梓腹议,依然闭着眼睛装睡,手上反握住莫莫突然一使力,莫莫重心不稳,“啊”的一声被拉倒在床。
王梓睁开眼睛,欺身而上,眼里却无半点惺忪,反而一派志得意满的样子。
看来,又上当了。
莫莫挣扎着,气急:“混蛋!快放开我!”
王梓钳制住她乱动的手脚,嘴角轻扬,眼角带笑:“要是我不放呢?”
“你……你耍流、氓!”
“噢,要说耍流、氓,应该是那个擅闯人家睡房,主动跑上人家床上来的人才是吧?”王梓一脸的戏谑。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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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他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王梓白色宽松的睡袍本来就只是散散地系了一下,现在因为居高临下,睡袍敞了开来,露出脖子下面一大块结实的胸肌。
莫莫正想反驳,却在看到那一片裸肌时犯起了魔怔。
她红着脸,把头别过一边,滚在口腔里的话小了几个分贝,底气也明显不足:“我是来找你算账的,叫你拉你都不起来所以才……”
王梓看着她害羞的样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戏弄之心又强烈几分:“所以才情不自禁,上了我的床?”
这叫什么话?
莫莫一听,气呼呼地扭回头,刚想说话,眼睛却又正对上他那里,只得把视线搬向别处,争辨道:“谁上你的床了?是你自己耍流、氓把我困在这里的!”
“反正现在天还没亮,要不,我们再细细讨论一下关于‘谁上谁床的’的问题?”王梓挑眉,噙笑。
“流1氓!谁跟你讨论这个。”
“不喜欢?那要不……我们再探讨探讨到底怎样的行为才称得上真正的‘耍流、氓’?”
“你爱跟谁探讨就跟谁探讨,反正我没兴趣!”
“噢?语言上不感兴趣,要不……我们行动上砌磋砌磋?”王梓调皮地眨眼,说完俯身下去,两人鼻尖挨着鼻尖。
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可是她却从他深沉的眼神和胸口的起伏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诡异的气氛让莫莫只听见自己的心脏擂鼓一样,脸上火烧火燎。
早晨的太阳以一颗博爱之心,把光明和能量撒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透过蓝白窗帘的缝隙,静静地照亮大床的一角。光柱里,可以看见许多尘埃如精灵一般翩翩起舞。
王梓主动松了手,他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莫莫跳下床,两手急急地整理头发和衣服,一边低头找鞋。
王梓随意地坐在床头,双手交抱于胸前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双颊通红,神色慌乱,再看看散落的头发和压皱的衣服,不明所以的人会以为刚才上演了一场干柴烈火。
这样想着,他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两滚,刚刚压下去的火苗嗖的一声窜了上来,他赶紧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故意扭过头看向窗外。
每天都有一个早晨,可是今天却格外美好。
是因为她吗?
莫莫稍微平复下来,正想开口讨伐,却看见他脸侧向一边,下巴稍稍抬起,凝视着窗外,神情安静略带肃寥。
这样的他反而让莫莫开不了口。带着说不出的盅惑,静谧,萧索的侧影让她感受到他的落寞和孤单。
难道自己刚才骂他“禽、兽”伤到他了?那只是自己一时气急。
想想,他除了昨晚强吻了一下自己,其实也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
可是,想到吻,她的气又呼呼地窜了上来。
为了增加气势,她故意绕到床另一端,叉着腰站在他面前:“你……你知道自己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吗?”
“什么?”他抬头,面无表情。
吃干抹净,果然不记得了!
---题外话---
这里停水的日子好苦啊。
35 吃下去了还能吐出来
“你……你……吻了我!”莫莫握紧手。
“噢?”王梓看着她,脸上风淡云轻:“然后呢?”
“什么然后?”莫莫莫名:“然后我就跑开了,还有什么然后,难道你还以为……”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双手抱在胸前。
“哈哈,我可没有这样以为,是你自己想多了。”
“你!”看着他一改刚才寂寥的样子,又恢复了痞气,莫莫就来气:“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真如你所说,我吻了你,那你打算怎样?”王梓掀开被下了床,站在她面前,语气很是平和,一副好说话好商量的样子。
“什么‘真如你所说’?你真的是吻了我好不好?而且是强吻!”莫莫气得跳脚。
这厮果然想赖账!
“如果是,那又怎样?只不过吻了一下而已。”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看着她,视线在她唇上来回扫了一遍,眉梢挑衅,唇角挂笑。
“什么!只不过吻了一下?”她终于抓狂:“这对于你这个千帆过尽的老油、条来说当然没什么,可是……可是,你知不知道,那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有多重要?你懂不懂!”
“这是……你的初吻?”王梓俯身过去,眨着眼睛,眼里带花,心情比中了彩票还要愉悦。
想着自己视如珍宝的初吻,竟然被这个不知吻过多少女人的男人夺去,莫莫就觉得天大的委屈!简直是对她的亵渎!
她全身冒火,又气又难过,眼眶通红:“我不管!你赔我!你赔我!”
她本来是要把它给振风的啊。为此还想象过无数次。
即使不给他,那她也是要把它献给真正爱她懂她的那个人啊。可是,现在却无端地被这个魔头夺去,自己的是初吻,而他的,不知道是初了几百几千次了。
这对她是莫大的不公和耻辱!
王梓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一副痛失所爱的样子,在他眼里更像是撒娇耍泼,不禁又无奈又好笑。
这又不是什么东西,吃下去了还能吐出来?
他被她闹得心烦意燥,跨上一步,手伸到她的后腰一拉,直接就把她带了过来,圈在怀里。
“你……你干什么?”
“你刚才不是要我赔你吗?那我现在就赔你一个,啊,不,我这人向来大方,以一赔十好了。免得你老是觉得自己亏了。”他邪邪地笑着。
“赔一百个都没用!你的能跟我比吗!你的脏死了,上面不知被印过多少唇印!白送我都不要!”
王梓一愣,看着她眼里的轻蔑和嫌弃,手一松,退后一步,眼睛瞬间清冷:“我是爱玩,对送上来的温香软玉也来者不拒,可是,我王梓从来都是点到为止。更不会去吻不爱的女人!”
莫莫看着他一改嘻皮笑脸的样子变得无比认真严肃。那一刻,她竟然相信他说的话,心里却又打起了鼓:他说他不会去吻不爱的女人。
那他昨晚吻她,这到底是爱,还是不爱呢?
---题外话---
北方下雪了,好想捧一粒雪,躺在那银白的世界里。这是真心的爱。亲,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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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你确定是第一次被啃.
她为自己突然冒出的问题吓了一跳,赶紧摇了摇头:白痴,当然是不爱了。
昨晚他喝醉了,连吻没吻都不记得了呢。
那这样,他说他不会去吻不爱的女人就是一句空话了。
正在莫莫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个低哑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昨晚,我吻你的时候是清醒的。”
她倏然抬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挨近,此刻正低头凝视着自己。双眸深邃,如黑夜里最亮的星辰。
莫莫敢发誓,这是她此生见过的最深情的眼神。她第一次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包裹着,笼罩着,深陷其中。
她听见自己内心的狂跳。
乱了乱了乱了!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几个意思?
她再次细看他,可是依然看到他眼里只有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戏谑。
她咬了咬嘴唇,别过脸:“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懂?”温柔略带沙哑的声音,充满了男性的魅力。
“我……我怎么会懂?”莫莫不敢再看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亲密的距离。
“那……如果我说,昨晚我吻你,是故意的呢?”
他又跨前一步,莫莫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眼里却更困惑了:他故意的。他为什么要故意呢?
她仓皇地又后退一步。碰到了什么,脚一晃竟然站不稳。
在他伸手过来拉她之前,她快速转身,逃似地奔出去。
“你不打算要我还了?”王梓在背后问她。
“你还不起!”莫莫气急的声音。
“如果我告诉你……这不是你的初吻呢?”
听着身后淡淡的声音,莫莫却像平地炸雷一样刹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他,嘲笑:“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似的!我……权当是被猪啃了!”
“你确定是第一次被啃?”王梓笑。
“你要是再这样抵毁我!我就……我就把你当猪宰了炖着吃!”莫莫挥舞着拳头。
“欢迎你来吃我!啃着吃炖着吃大口小口吃都随你。”
看着王梓眼里的邪魅,莫莫知道自己又被调戏了,要不是脑子太乱,她真恨不得冲上前去暴打一顿。
“流、氓!”莫莫跺跺脚,气得牙痒痒,却不再与他纠缠。
这一大早他说的话奇奇怪怪的,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她得回去静静,好好捋一捋。
王梓望着她的背影,摸摸自己的下巴,唇线飞扬。
那丫头果然不记得了。难怪第二天醒来没找他算账。
看来,以后真的不能让她喝酒。
滴酒都不能沾。
吃早餐的时候莫莫时不时偷偷瞄上他几眼,被他发现时,却又连忙一本正经地忙自己的。
“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鬼鬼祟祟地看能看出朵花来呀?”王梓慢条斯理地切了块牛扒,优雅地送进嘴里,用餐巾轻拭了下唇角。
莫莫扑哧一声笑了:“臭美!
“这么说,你是承认在偷看我了?”
“谁偷看你了?你是长得帅呢还是身材好抑或嗓音带磁?”莫莫朝他翻翻白眼,却突然发现自己说的三样这厮竟然都占全。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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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我们的少爷越来越腹黑
“观察得好仔细啊,把我身上的优点都概括出来了。”
“脸皮就没有见过你这么厚的。”她哼了一声,剜了他一眼。
“我也没有见过你这么爱咬人的。”王梓不咸不淡地反击一句。
“咬不死你!”莫莫把碗搁下,擦了擦嘴,起身,走到客厅拿起包包和书准备出门。
“送你一程,反正——顺路。”明明多兜了一半的路,这是顺的哪条路啊?
“不用。今天时间大把,不会迟到。”莫莫边走边在空中挥了挥手,走到花园里摘了一朵花放在鼻端里嗅了嗅。
“说了多少次了,只许看,不许摘。”王梓皱眉。
“小气!我只摘那么一小朵,你还天天一束一束地往屋里送呢。”
早候在院子里的小四上前,俯在王梓耳中低语了几句。
王梓瞬间沉了脸色。看着快要走出花园的莫莫,高声道:“想不想知道在码头那一晚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
莫莫顿住了脚步。
她转身,回头,看着他。却并没有回答。
“想知道的话就上车。过期不候。”王梓说完不再等她的回应,挺直腰杆朝车库走去。
走了几步,微微侧头,眼角向后面瞥了一眼。果然,她乖乖跟了上来。
他笑,一脸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得意。
当王梓开着那辆跑车要从别墅里出来时,守候许久的振风刚要上去,一辆陆虎就从斜里横了过来,小四小五跳下车挡在他面前,不说话,也不动手。
阻拦的意味却明显。
“你说,那晚还发生什么?”莫莫有些着急。
“你真想知道?”王梓看了看后视镜,陆虎已经追上来了。
“废话。”不想知道我会上车?
“可是,我说了,你会后悔这个想法的。”
莫莫刚想翻白眼,可是看到他脸上略微严肃的表情,心里却开始忐忑,暗自琢磨着,早上他说的一句话突然蹦了出来:你确定是第一次被啃?
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呢?
难不成……已经被啃过了?
醉酒后的第二天脑海里有过极其零碎的片断,自己一直以为那是梦,难道不是?
她侧身抬头,看着他的侧脸,两手绞成一团,牙咬得死死的。突然大喊一声:“停车!”
后面跟着的陆虎里,小五揉着手腕开了口:“我怎么感觉我们的少爷越来越腹黑了?”
“切。他一直都这么腹黑好不好?”小六抓着方向盘,甩出一句。
“咳咳,他只是不想那人跟着,其实……也算不上——”小四插了一句。
“如果这算不上的话,那他把人家拉进黑名单算不算?”小六斜了他一眼。
“什么黑名单?”小五八卦地问,两眼放光。
“这个月boss不仅问我怎么网购,还问我怎样拉黑名单。一天晚上,他鬼鬼祟祟地拿了一部手机给我说密码锁屏了,操作不了。你说这等小儿科怎么难得倒我。”说到这,小六兴奋地看了一眼小四小五,神秘兮兮:“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
38 这是吻上瘾的节奏
“什么?”小五两眼放光。
“屏保上是少奶奶跟刚才那个男的亲密照。我们的boss当下脸就绿了。”
“照你这么说……难道我们少爷喜欢上少奶奶了?不可能吧?”小四咂摸。
“少奶奶在码头喝醉酒那一晚,我就知道少爷准是喜欢上人家了。那醋味大得呀能把人老远就酸死。这样的少爷,还是头次见。一个月内,智商几乎降到负数。”小五说着,嘿嘿地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嘴角渐渐僵硬:“不过,这位少奶奶可不好惹。”
“怎么?”小六问。
“码头那夜后的第三天,她拿了杯果汁给我,我当时受宠若惊。还纳闷她看我喝完笑着问我家离别墅多远。我道她体恤下属,就跟她说不远。她当时笑着,让我赶紧回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小四问。
“刚到家门口,我就开始拉肚子,妈呀,一个晚上往厕所来回了十几趟,拉得我脚都软。”
“哈哈,原来她叫你回家是不想你弄脏梓园的厕所啊。”小六笑,又加了一句:“估计,她是报你那晚打伤她朋友的仇呢。看来,她的腹黑和我们少爷有得一拼。”
“可不是吗?以后我们要谨慎再谨慎,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刚说完,冷不防前面的法拉利突然一个急刹车,幸亏小六这个赛车手也不是虚的,擦着车子避过去。
“把话说清楚,在昨晚之前,你是不是还……那个了?”
“哪个?”王梓故意装糊涂,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忍住笑。
“就是……就是那个……吻我……”莫莫吞吞吐吐,最后两个字细如蚊蚋。
话还没说完,王梓突然凑过来,伸手捧住她的头就吻了下去。
这次莫莫总算没被蒙住,很快反应过来。逮住他的肆意,牙齿一用力。口腔里马上传来一股腥甜味。
王梓松了口,用手摸了摸破损处:“你一日不咬人会死啊!”
“谁让你耍流、氓的!”莫莫抬手狠狠地擦着自己的嘴唇,脸上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泛起一片红霞。
“不是你让我吻你的吗?”王梓逗她。
其实他刚才吻她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听她当时说话的语气和娇羞的样子,自己突然就情不自禁了。
想想,这些日子自己频频吃她豆腐,难道,这是吻上瘾的节奏?
“我没有!我什么时候叫你吻我了?”莫莫急得差点挣脱安全带跳起来。
“你哪里没有,你刚才明明就在说‘吻我’,你说你一个女生都主动索吻了,我多少不能拂了你的面子吧?”王梓一脸的无辜。
“你——耍赖!人家明明没有那个意思。我是问你之前,你有没有对我那个?这次你不许转移话题,快回答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说着,张口做出个咬的动作。
“我有没有,你还不清楚?”
“废话!我要是清楚还用得着问你吗?”
“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39 我可以负责,如果,你需要的话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莫莫急死了。
王梓看着她,一副就爱看她着急的样子。
“快说!婆婆妈妈的,像个男人吗?”
“我不像男人?”王梓眯眼,凑近前,邪笑:“要不要让你亲自验证一番?”
“不要插科打诨。快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回答是,我是男人,绝对完全一定,百分百的纯男人。”王梓轻笑。
“混蛋!我不理你了!”对于他的胡搅蛮缠,莫莫纵然生气却也无奈。转过身子,把头撇向窗外。
学校门口。
莫莫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你真的很想知道?或许,不知道更好。”王梓想了一路,终于开口。
他怕他带给她困扰。
莫莫伸向车门的手缩了回去,转头看着他:“逃避不是我一贯的行事作风。”
好。有巾帼不让须眉的风范。
“不管有还是没有,结果都是一样。”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王梓看着她,一字一句:“你的初吻都是给了我。”
莫莫瞪大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
“这是事实,难道不是吗?”王梓又追加一句。
六秒后,莫莫两手抚住耳朵,在座位上尖叫几声,跺了几脚,然后扭头,仇恨地瞪着他,一副恨不得把他大快朵颐的样子。
“我可以负责,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需要!”莫莫推开车门,头也不回。
“莫莫——”王梓跟着下了车。
“我不要听!不要听!”莫莫抚着耳朵,狂跑起来。很快便不见身影。
王梓呆呆地倚在车前,掏出一支烟,向空中徐徐喷出一口烟雾。他眉头紧锁。
看来她真的很不情愿跟他的亲密接触呢。
一个人摘下头盔向他走来,小四挡在前面。
王梓挥挥手,小四退在一边。
他扔了烟蒂,静静地看着振风黑沉着脸攥紧拳头向他走过来。
振风什么也没说,上前抬手就一拳。
但王梓早有防备,避了过去。
两人迅速扭在一起,相互制肘。
小四和小五站在一侧,脸上很是着急。
小六嘴里吹着泡泡,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要打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干上一仗!怎样?”王梓挑着下巴。
“求之不得,随时奉陪!”
两人看了看渐渐围观的学生,同时松了手,退后一步。
“什么时候?现在!”振风开口。
“现在?恐怕不行,我今天……兴致缺缺。”
“你——”振风气得又要上前,却被小四和小五扭住。
“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她,她根本不想见你。”王梓看着他说。
“你胡扯!”
“我胡扯?”王梓勾出一抹笑:“你这些天打电话给她,她一个可有接过?”
“你——”振风词穷。
事实如此,他无法反击,只是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
“你既然不爱她,她现在也不想见你,你又何必纠缠不放?”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用不着你管!”
“我是提醒你。也是警告你!你离她远点!”
振风抬头,王梓眼里一片阴鸷,自己心里却瓦凉一片。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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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你好像很乐意的样子
因为初吻的事,莫莫内心纠结了好些天。像避瘟神一样躲着王梓。
奶茶店里,莫莫垂头丧气地告诉珍子:“我的初吻就这样没了。”
“没了就没了。这又不是你愿意的,是他乘人之危而已。”珍子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她就知道这事提起来会让好友难过,所以码头那一幕她不敢主动说起。
“什么乘人之危?你……你看见他吻我了?什么时候的事?”莫莫睁大眼睛,反握紧她的手。
“靠!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那你刚才怎么说……”珍子看着她,眨眨眼睛,坏坏地笑了,一脸“你又被乘人之危”的感觉。
“快说!什么时候的事?”莫莫催促她。
“就是在码头的那一晚啊。他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吻你了。”
“啊?”莫莫大吃一惊,随即一拳砸在大理石桌上:“真是色胆包天了!我现在就找他算账去!”
“你别激动,坐下,都过去多少天的事了现在才秋后算账,黄花菜都凉了。”
莫莫重新坐回座位,小心翼翼地问:“那……他也看见他吻我了?”
“你说呢?”珍子没好气地翻翻白眼。
“这个死成语王,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莫莫咬牙切齿,又恼又恨,自己的初吻就这样没了,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他的面。
完了完了完了。
“他吻你,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珍子认真地研究着莫莫:“我怎么看着当时……你好像很乐意的样子?”
“乐个毛线!你哪只眼睛看我乐意了!怎么可能!”莫莫跳起来,零碎模糊的片断一晃而过,快得无法辨认,貌似……自己好像是有些乐在其中的样子。
不可能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莫莫使劝摇摇头,对上珍子审视的眼神,顿时有些心慌,赶紧转移话题:“你们看他欺负我,怎么这么没义气袖手旁观?”
“大小姐,说这话你可得讲良心。我们为了你大打出手,以三敌一呢。”
“你们一个敌他们三个?”
“不是啦,是我们三个敌他们一个。”珍子讪讪。
“结果呢?”
“结果……你以为我们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靠!你们以多欺……”莫莫刚想说“以多欺少”,可突然想起他们是帮自己,是正义的一方,遂改了口:“你们打不过人家也不算失礼,谁叫人家是从特种部队退下来的呢。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替你们报仇了。”
“难怪!——你怎么报仇的?”
“硬拼肯定不行,当然智取啦。”
“美人计?”
“去去去!谁爱使你那一招!对于那样的阳刚之躯当然要来阴的。”
珍子向她竖起大拇指:“你牛!”
莫莫那天听小山说小五对他们动了手,具体情况也没细说,现在从珍子口中得知振风伤得不轻,便急着要过去找他。
“我看那天晚上老大的表现,他好像是喜欢你的。”珍子最后想了想,说。
他喜欢我?
他不是喜欢莫绯吗?
---题外话---
这几章讲莫莫与王梓之间的互动,很快,莫绯的报复行动就开始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毒。
41 以后别再躲着我了
莫莫在振风家附近徘徊了好久,终究没勇气迈进去。
自从那天她酒醒后打了一个电话给他,两人再没联系过。
珍子说他喜欢她,如果真的喜欢,怎么可能这么多天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莫莫抬头看向天上一轮清淡的弯月,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当计程车经过隧洞时,振风也骑着摩托车迎面而来,只是彼此都没有看见对方而已。
擦肩而过,有缘,亦是无缘。
振风跟了几天才跟到梓园。不是被王梓截住就是被小四小五拦下,今天下午他又到门口等莫莫放学,可谁知莫莫心情不好,翘课了。
车上,莫莫接到桐姨的电话,问什么时候回来。她说正在回去的路上。末了又问桐姨:“他……在家吗?”
桐姨看了一眼坐在客厅里正不住抬腕看表的少爷,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两个人不知怎么回事,轮流着玩躲猫猫的游戏。
“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反正他在不在家,我都是要回去的。”莫莫急急解释完一把挂了电话。
谁怕谁呀?还有旧账没算清呢。
进到客厅,莫莫瞄到了他,放下东西,故作轻松地嚷道:“桐姨,我回来啦!有饭吃吗?饿死了。”
“正等你呢,洗了手过来吃饭吧。”桐姨已经在上菜,莫莫刚到门口,门卫就向王梓报告了。
他端坐在那,穿着一身休闲衣服,面色清淡。
自从那天他在校门口跟她说那个一样的结果时,她失眠了一夜,第二天就跟他摊牌了。
“我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ok?我还是我,三个月后就要离开;你还是你,该怎样就怎样。”
“明明发生了的事怎么可以当作没发生呢?”他眼里一抹晦暗,唇角苦涩。
“那我们就忘了它,翻篇了!从此谁也不准再提一个字。”
是她自己说不准再提的。
现在又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她扒着碗里的饭,心道:有一句话他说的没错,不管亲一次还是两次,结果都一样,那就是,初吻都给了他。
既然这样,再提起又有什么意义,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想到这,她决心已下,故作潇洒,旧事不提,随风而去。
只是,可惜了自己的初吻。竟给了这样的人!便宜他了!
想到这,她猛扒几口饭,想趁他不注意时狠狠地剜他几眼,没想到,刚抬头,就迎上了他的视线,不知他这样盯着自己看了多久。
一口气没顺上,被饭噎住了。
上不来,下不去。她憋得满脸通红。
一杯水无声地送到她面前。她看他一眼,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地灌下大半杯。卡在里面的饭下去了,喉咙顺畅了,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以后别再躲着我了,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你喜欢上我呢。”王梓坐在那慢条斯理地边用餐边说。头都不抬一下。
“噗”的一声,莫莫口里的水喷了他一脸都是。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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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我要把它变成真的呢
“谁喜欢你了?怎么可能!”莫莫瞪他。
“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当真,我会很尴尬的。还有,你反应这么大难道真的对我……那个,你懂的。”王梓用餐巾拭去脸上的水,要换作别人他早发飚了,此时心情却好得很。
“我哪有!少在那自作多情!我们是……不可能的。”
王梓拭脸的动作顿了顿,眼里刚刚的神采消散不见。他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喜欢我就这么天方夜谭?我就……那么令你讨厌?”
莫莫看着他眼眸里的隐晦和暗沉,知道自己的话可能有些伤人了,遂低声道:“其实,和你相处这些日子以来,发现你……其实也并不令人讨厌。”
这不是假话,也能安慰他高大上的自尊心了吧?
“喔,我,愿闻其详。”
看着他饶有兴趣的样子,莫莫腹议:只是说你并不令人讨厌而已,也没说你令人讨喜啊,至于开心成这样吗?
“没详了。就这样。”莫莫翻翻眼皮,要我说你的好话,下辈子吧!
“那——”某人显然有些失望,退了一步:“那你说说,我们怎么就不可能了?”
“我们哪里就可能了呢?”
“我们哪里就不可能了呢?别忘了,我们婚都结了。”
“我是冒牌的,我们是假结婚!”她没好气地提醒他。
“如果……我要把它变成真的呢?”王梓深深看进莫莫的眼里。
莫莫接收到他特别的眼神,心里又加速跳起来。低下头,嗫嚅道:“那……也不可能。”
“我们到底怎么就不可能了?”王梓有些烦燥。
“你太有钱了。”
王梓一愣,盯着她,有些莫名:“这对于你们女生来说不是梦寐以求的吗?”
“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但对于我来说却是禁忌。”
“这有钱怎么就成了禁忌呢?”
“因为我不想跟我妈那样。”
“这跟你妈有什么关系?”
“你没看到我妈的结果吗?”被玩弄被抛弃的结果。
“她……她现在不也……”‘挺好’二字王梓说不出,毕竟有一个有病低智商的孩子:“她现在有新的家庭,你继父对她也体贴。”这也差不到哪里去呀?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们女人像你们男人一样,爱一个人说放下就放下了。你们可以,我们不行。一旦爱上了,或许,就是此生唯一了。”说到最后,声音低落,惆怅万分。
王梓大概猜出什么,也有些替她们母女不值。
“因为这个,你恨你爸?”
“我恨他,从来就不是因为这个。爱情,讲究的都是两情相悦,问题是,他一开始就没爱!”
不爱,却去占有一个女人的心,生下孩子又抛弃,二十一年了,总共有没有看过妈妈五次?
无情,薄情之人,让她如何不恨?
看她眼眶通红,王梓递给她一方手帕。
“不需要。我又没哭!”明明眼睛里已经泫然欲泣,却仍然强忍。
王梓心里泛疼。此刻他真想握住她的手,把她揽在怀里。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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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是洗清他自己,还是向自己表白
他斟酌道:“其实……也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像你爸那样的,哪怕他很有钱。”
“有钱的男人都是无情,滥情,多情,冷情之人……我才不要跟这样的人扯上丁点关系。”
“你不要一棍子就打死所有人好不好……至少……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可以向你发誓。”最后一句极其小声,但莫莫还是听到了。
她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那目光急切而认真,含着炽热希望。
莫莫被吸住了似,在他墨黑的眼海里徜徉。周围一片安静,她只听见自己狂烈的心跳。
他……这是几个意思?
是洗清他自己,还是向自己表白?
这氛围怎么这么诡谲,怎么搞得好像情侣之间,男的在向女的表忠心似的。
太狗血了!
她突然觉得凳子好像有刺似的,一刻也坐不住了。
她站了起来,不敢再看他一眼,转身的时候太急,带翻了凳子。扶起凳子的时候,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王梓默默地看着她仓惶而逃,像一只惊弓之鸟。
莫莫冲进房里,一手甩上房门,踢了鞋子,把自己扔进床,抱住枕头一顿狂扯。
如果人家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种意思,这不是贻笑大方吗?恐怕他现在在下面正得意于恶作剧的再一次成功吧?
啊!又自作多情了!
可是……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自己想的那种意思呢?
莫莫停止了张牙舞爪,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一遍遍地重放他当时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与暧昧沾边的字眼,眉毛时而皱紧时而带笑。
在另一个房间,某人打开屋顶,躺在床上数了一夜的星星。
第二天早餐桌上。
莫莫愉快地跟青肿着眼睛的王梓打招呼:“早啊。”
王梓看她笑容灿烂,脸上丝毫没有困惑的样子,自己反倒困惑住了:“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好吃好睡的。”莫莫耸耸肩膀,拉开凳子坐了下来,既然已经说了不可能,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王梓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她是没心没肺呢还是故作不知?难道非得把话挑明吗?
桐姨的女儿即将临盆,请假一个月,太老夫人多准了一个月,并劝阻儿媳向梓园增派人手,因为那里现成就有一个。
当王梓向她宣布这个决定时,莫莫撇撇嘴:“我很忙的,要上课,要打工挣钱,没时间做家务。”
“那可惜了,桐姨的薪水并不低,估计比某人一个月打两份工挣的还要多。”王梓呷了一口茶,好整以暇地转身上楼。
“什么意思?是不是我做桐姨的工作就能拿桐姨那份薪水?”
“喂——先别走嘛,咱们好好说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能做,我什么都能做,洗衣做饭搞卫生,我样样都是一把好手——”
王梓眼角瞥到平日里像斗鸡一样的她,此刻却像小狗一样吧嗒吧嗒地跟了上来,不觉眉毛轻扬,笑意漾开。
他终于知道,她的软肋在哪了。
---题外话---
王梓和莫莫两人开始动情了,为以后两人痛苦的分分合合作铺垫。亲,如喜欢此文的话,点点此书简介下面的“加入书架”吧。么么达。
44 少奶奶真有意思
王梓宽大的主卧里,音乐像精灵一样一个个往外跳,他长吐一口气,整个人呈个“大”字型倒在宽大的床上,望着天花板,砸起味来。
自己的情绪为什么这么容易被她感染?
她到底有哪一点好?
脾气差,野蛮,还爱咬人。算算自己身上,脖子,手指,胸口都留着她的牙印。以致黄毛和板寸头看见时还暧昧地取笑他:“王少,近来走肾走得猛了些啊。小心闪了腰。”
她不但爱咬人,撒起谎来也是理直气壮的。
起床晚了或者下雨,就缠着桐姨或者花匠假扮医生家人帮她请假逃课。
他不满,她却对他撇嘴:“人家都乐意,你管不着!”
嘿,这房子,到底谁说了算?
别的女人都怕胖,可是她呢?吃饭的时候像饿足了三天。
明明知道吃虾会过敏,照样一个人能扒下半斤。
他说她,她却不屑一词:“不就过一下敏吗?吃粒药就没事了。死不了。就算死,撑死也好过饿死。”
之后凡是会让她过敏的海鲜他都杀无赦。这让一直喜欢吃海鲜的他只能在外面过过口瘾。
“可是,少奶奶好像很爱吃呢。”桐姨有些不忍。
“她那个吃货,有哪样是她不爱吃的?”王梓皱眉,眼里却盛着一股自己都不察的宠溺。
“她都问我好几次怎么没买虾?还说是不是涨价了……少奶奶真有意思。”桐姨笑。
哈哈哈,涨价?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我吃不起的?
王梓的脸虽然仍绷着,但嘴角终究关不住笑意。
她嘴上贪吃,但在衣着上与别的女人完全相反,不仅不讲究还毫无章法。
有一次,他洗完澡正在衣帽间换衣服,她可能刚从床窝里滚下来,披头散发直接就冲了进来。
吓得他一把用手遮住下面的关键部位缩在角落里。
“喂——看什么?还看!”他又羞又恼。
她呆掉了,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反应过来,赶紧转过身,喘着气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见!”
“都盯着看了老半天了还说没看见。谁信?”
“是。就是看见了。怎么样怎么样?不就是一排肋骨吗?有什么看头的!”莫莫红着脸,死鸭子嘴硬。
“没看头?难道你想有摸头?要不,本少爷免费让你体验一把?”王梓看着她红通通的耳廓,又起了戏弄之心。悄悄上前,直接把光着的上身往她向后挥着的手一送。
她像触电一样就要缩回去,手腕却被他一把扣住。
“怎么样?手感不错吧?”王梓俯在她耳前,痞痞的。
“你——混蛋!”莫莫又气又羞,一把推开他,胡乱抓着牛仔裤和一件衬衫逃似的要冲出去。
“等等,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呀?”
“睡衣啊。怎么了?”莫莫站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背心和短裤。
“你不会又直接把外套套上去吧?”
“你怎么知道?”
废话!
王梓眉头拢了拢,从头打量了她一番,看来,得给她添些衣物了。
---题外话---
这几章温情些,后面莫绯的幕后团伙出来,莫莫的日子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45 狂妄的的金主
斑马纹的法拉利在学校东大门一停,立即引来众人的围观。
莫莫解了安全带,拿着包包正准备开门,门却从外面打开了,王梓站在一侧,手挡在车门顶上。
这样炫的车,这样帅的男人,这样众目睽睽下的体贴,着实满足了一把莫莫的虚荣心。
“怎么了?是不是……开始有点喜欢我了?”王梓斜睨着她,眼里含笑。
“啊呸!”莫莫跳脚。
“怎么,喜欢我让你很为难吗?”王梓一副吊而郎当的样子,可是眸子里夹着一丝不易觉察的伤。
“知道就好。”莫莫转身,大步向前,却莫名有些心虚。
“莫莫——”他叫住她。
她转身,沐浴在晨光里,像一株清新的薰衣草。
鲜花迷情,香水有毒,但他从不知:草,也能致瘾。
“晚上别忘了早点回来做饭。第一天上班记得表现好点!”
“知道了。我做什么你乖乖吃什么,不许挑!”
王梓不应。只看着她笑。
“还有——路上小心。”
什么?他没听错吧?
这是……传说中的关心吗?
莫莫转身小跑:“别想歪了!实在是你的车牌号太欠扁了,我怕你在路上挨揍!所以,一定要小心啊,我狂妄的金主——哈哈哈!”
“怎么了哥们?”那边响起板寸头迷迷糊糊的声音,旁边貌似还有个雌性动物。
“我问你我车牌号……有什么问题吗?”王梓直奔主题。
“哥们,你现在在哪?是不是……被人揍了?”那边小声地试探。
“我在公司。快说。到底什么意思?”
“咦?你没事?”那边奇怪道。
“你想我有事?”不悦。
“你没事怎么想起问起这个来了,我等你问都等了快一年啦!你这问得也太晚了些吧!说说,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我没发现不对劲啊。”
“那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我是听……别人说这个号有问题的。”
“你那冒牌新妻?”
“什么‘冒牌新妻’?”王梓皱眉。可是“新妻”两个字却又让他偷偷愉悦了一把,今天一大早在外面讨论吃饭的问题,可不就像一对新婚夫妻吗?
“快别兜圈子,说!”
“52741,你自己念一遍看看。”
王梓顺从地念了一遍。
“有问题吗?”王梓问。
“唉,你什么都聪明,就是对数字不过敏!”
“你小子找削是不是!哪那么多废话。快说!”
“52,741,我要,气死你!”那边一说完赶紧挂了电话。
老虎须可摸不得。
王梓终于回过味来。立马把电话拨了回去,那边马上摁断,再打,再摁,继续打,响了一会,这次终于接了起来。
电话传来的是一个标准的女音:“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运动中,请稍候再拨。”
“又来这一招,每次声音都不同。”王梓在这边状似无意地嘀咕了一句。立马听到电波那头河东狮吼和男人的求饶声。
王梓得意地摁断电话。
哼,跟我玩,还嫩了点!
52,741,我要,气死你!
果然牛bi。
46 纵然相视无语,但你我终究拉近距离
王梓对着校门的方向,躺在车里,半眯着眼睛。
车厢里的音乐细柔而美妙,像江南的轻纱盈盈拂过蓝湖的烟雨。他的眼前慢慢展现出这样的画面:
他和她手拉着手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shopping;桔黄色的灯光下,她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做着爱心晚餐,还时不时回眸对他温情一笑;广袤的星空下,两人相拥于花前月下做着人类都热衷的身体交流……
一阵来电铃声把他从美好中惊醒。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有些懊恼地看着不合时宜打进来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时,脸上的怒气烟消云散,心跳加速。
想曹操,曹操就到。
难道她看到自己的车了?
他抬头四周查看了一番,却没发现她的身影,这才想起,他事前并没有告诉她自己会来接她放学。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通了电话,却故作正经道:“说,我很忙。”
“忙啊?那我长话短说好了。是这样的,今晚我……有事,那个晚饭,你自己看着办啊。”
他一听,心凉了一截,又怕她挂电话,赶紧道:“可今天是你第一天当差的日子啊……”
第一天就撂担子,你觉得合适吗?
你想过后果吗?
王梓隐忍着。
“那就把当差日期往后延一天好了。那你忙,我就不打搅了。拜拜。”
王梓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已传来断线的声音。
他气恼地看着手机,眼睛里喷火:竟敢挂我电话!丫的!胆子什么时候吃得这样肥了!
王梓被截胡了。
当看着振风穿着牛仔裤,黑色紧身背心外套牛仔衣,两手插兜站在那里看着她时。
她内心有一刻的恍惚。眼眶一股热气将她冲击得毫无抵抗力。多么熟悉的场景。
小学,中学,他也曾这样,无数次微微而笑,安静地等她放学。
她内心有一个声音叫她转头走开,可是脚步却像被施了魔法一般,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过来。
纵然相视无语,但你我终究拉近距离。
如果,那几年他为了莫绯而缺席在她的岁月里就是中间这几步路那该多好。
她现在跨了过来,走到他面前。
距离,是否就不存在?
“你……好像并不惊讶我会来接你。”
“为什么要惊讶?这样的事你之前并不少做。只是,大学,你来接我还是头一次。”她转身,抬头,假装环视校园,抑住内心的海潮。
“我以后会常来的。”他看着她,低声道,眼里涌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说出口!”莫莫突然叫道。
“丫头……”
“中学的时候,你说过,高中也会来接我,直到我大学毕业。结果呢?”莫莫情绪激动,声音有些沙哑。
“丫头,对不起……”振风想扶住她的双肩,莫莫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两人中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
不远不近,像极了现实。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如中间那些各自压抑的花季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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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别走,我追不上你
“你找我什么事?”
振风看着她脸上的冷淡,知道此时如果直接说接她回他家吃饭,估计多半被拒绝,遂按今天早上小丫支的招:“有一个顾客来找我妈要改旗袍,指明要你来做。要得急,明天就得交货。所以……”
莫莫看他一眼,眉眼淡然:“那还等什么,走吧。”
振风没想到她如此爽快,反而一愣,随之转身向摩托车走去。
莫莫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有事才来的,又自作多情了。遂掏出电话打给了王梓。
莫莫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从后面抱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背脊,她两手攥着垂放在自己腿上,与他隔着一拳的距离。
振风感觉到腰上空空的,就连后面似乎都不像坐着一个人,心里也跟着空空的。
酷炫的摩托车飞奔而出,在校门口转弯的时候,冷不防一个女生从斜里冲出来,振风一个急刹车,莫莫狠狠向前撞去,胸、部撞到了他的腰,下巴磕到他的肩。
车子突然停下,她又向后弹去,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这才稳住身子。
“你没事吧?有没有撞疼?”振风扭头问。
莫莫别开脸,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嚅嗫:“没……事。”想起自己刚才触到他的身体,不禁面红耳赤。
车子再次启动,莫莫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却被他拉住,重新按回原处。
为了避免发生刚才那样的尴尬,她的手没有再退回来,只是身体还是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马路对面,王梓扔掉烟头,拔腿就追。摩托车却已经再次发动,扬尘而去。
王梓只追了三四步就不得不弓着腰停下。
小四和小五冲了过来。
小四神色慌张:“少爷,你的腿……”
王梓两手按着隐隐传来灼痛感的小腿,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涔涔而下。
他望了一眼即将消失无踪的人影,眼里一片死灰和无助。
别走。
我追不上你。
“要不,我叫小六拦住他们?”小五看着王梓问道。
王梓吸了吸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好一会才吐出几个字:“随他们去吧。”声音无力沙哑。
小四和小五面面相觑。
“小四,把我的车开回去。”
“是,少爷。”
王梓慢慢向陆虎走去。步伐滞重而迟缓。
“刚才的事对谁都不许说。”走在前头的王梓又吐出几个字,依然无力,语气却森严。
“是。”小四和小五齐声应道。
小五伸手想搀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语气恼怒:“我自己能走!”
小五看着王梓,第一次对莫莫生出反感。
三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少爷冲动地忘记了自己的脚。
能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到能走几步路,为了这极限,他在这三年里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小五在车上打电话通知了张博士。
别人伤到脚可能小事,他伤到脚,那可就非同小可。
“我……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半个废人?”一直持续着低气压的王梓突然开口,嘴角扯出一抹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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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他觉得自己特别幸福
莫莫好久没在莉姨家吃饭了。
振风坐牢时,她经常过来。有时帮莉姨做衣服,有时辅导振明功课。
坐在窗口看漫画的振明一瞥到莫莫的身影,就敞开嗓子朝厨房嚷道:“妈,嫂子来了,可以开饭了!”
莫莫脸一红,悄悄地瞄了一眼振风,又回头急急地瞪了一眼正朝她挤眉弄眼的振明,直接去了厨房。
“臭小子,谁让你这么叫人的?你没看见把人家羞的,难怪人家都不敢上门了。”
“哥,你这是要把我冤死啊。你以为我是第一次喊她‘嫂子’吗?我这都快喊了两年了好不好!”振明说完伸长脖子,抬头朝厨房高声嚷道:“是吧?嫂子!”
又回头朝振风呵呵乐道:“平时她的脸皮厚着呢,今儿你在这,当着你的面她才害羞起来……嘿嘿,刚才那小样倒不怎么像女汉子了……”话还没说完,就“哎哟哎哟”地嚎叫起来。
“说,刚才谁说我像女汉子呢?”莫莫一手拿着汤勺,一手揪着振明的耳朵,气凶凶的样子。
“什么!竟然有人说我美丽大方的嫂子像女汉子?”振明一副气愤填膺的样子:“哪个嘴巴找抽的?嫂子,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去!”
“刚才不就是你说的?”
“我?怎么可能?”振明摆出一副冤屈的样子:“我最欣赏的就是嫂子这种柔中带刚,动中有静,上得厅堂又进得了厨房的百分百纯女人。”
莫莫被他一逗,笑了,松了手,看了一眼旁边的振风,小声道:“以后不许叫我嫂子了。”
“不叫你嫂子那我叫谁嫂子去?”振明一本正经,像课堂上跟老师提问题似的。声音故意提高几个分贝。
“你哥娶谁就叫谁呗。”莫莫翻翻白眼。
“哥,那你什么时候娶嫂子啊?有人急了。”振明抬头看向振风,扬声问道。
“谁要嫁他,谁急了?你再乱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莫莫发现自己又被绕进去了。
“谁应谁嫁呗。还说不急?”振明嘻嘻笑着,一脸的得意。
这死小子,敢耍姑奶奶!
“几天不见,嘴上功夫见长了啊!看我怎么收拾你!”莫莫挥舞着汤勺,追打着振明。
振明抱头鼠窜,一边逃还一边喊:“哥,你老婆也太生猛了,快管管呀!”见振风袖手旁观,立马转风:“哎哟!——嫂子,小的不敢了,哎哟!嫂子,您高抬贵手啊。哎哟——”
振风爸爸坐在轮椅上做着小手工,回头对倚在厨房门口笑着抹泪的老婆说:“莫莫一来,家里就热闹多了。”
“也就莫莫姐治得了他。”小丫摆着碗筷。
振风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特别幸福,这样一个温暖快乐的家就是他一直想要的。
回来的时候,夜已深。
满天的星星,闪闪烁烁。
莫莫坐在后面抱住了他,却没有把身子靠近。她无法坚定地与他划清界线。
但是,她也清楚。
他和她之间,还隔着一个莫绯。
49 她已经走远
在梓园大门口,莫莫下了车。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的,你可别告诉我是问人的。”没人知道她住在这里。
“我怕你不肯告诉我,就从学校开始跟踪,跟了两三次才跟到。”
“你……”莫莫有些感动地看着振风,沉默半晌,嚅嗫道:“其实……如果你想知道,你可以问我,我会告诉你的。”
“可是打不进你电话啊。”
“你打我电话了?什么时候的事?”
“这些天都有打,你电话是不是有问题?”
“不会吧。其他人都能打进来啊。”莫莫翻看着手机,正想点开查看,车库的门开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门口,车却是从里面开出的。
这么晚了,他还要出去?
她眉头皱了皱。放下手机,退在一侧。
不是他的车,银色的奔驰。副驾驶上坐着一位年轻姑娘,后座的车窗打到一半,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在莫莫眼前一晃而过。
那人,她认得。是他的家庭主治医生。
他病了?
一个念头突然跳了出来。心就那样悬着,没有再归位。她快速地看了一眼振风,完全忘记了刚才两人说到手机的问题:“你回去吧。”
“丫头。”振风见她转身,急得拉住了她的手腕。
莫莫回头。
“我们可以经常见面吗?”
莫莫不语。
“像今天这样。”振风看着她低垂着头,又补充了一句:“我妈他们都喜欢你。我们家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莫莫担心里面的人,桐姨又不在,她想赶快进去。
“以后再说吧。我要进去了,你也回去吧。”声音急促,却又透着几分疏离。
莫莫说完挣脱开他的手,转身跑开。
振风看着一下子空了的手,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她是在拒绝他吗?
是她长大学会含蓄了?
抑或这几年他走得太久?
星空下,他内心一片惆怅,倚在车前,点燃一支烟,徐徐地喷出一口乳白的烟圈,远远地看着那座落在花园里的白色别墅。
这大门和高墙,生生把他和她隔开了两个世界。
他一直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一直跟在后面。可是现在他猛然回头,原来她没有,再向前一看,这才发现,她已经走远。
二楼的主卧里,王梓看着led上门口的监控视频,脸色铁青,一把扔了摇控器。
一跑进客厅,莫莫一眼就看到了小四和小五正站在那里。
“你总算回来了!”小五看着莫莫,眼里一目了然的不满。
“怎么了?是不是他生病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小五第一次这么严厉。
“我?”莫莫一脸莫名:“怎么就与我扯上关系了?”
“不是因为你,他的腿能伤着?”
王梓靠坐在床头,两眼直直地盯着自己的两条腿一动不动,浅浅的灯光下衬得他身形萧索,眼神暗淡落寞。
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莫莫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风流不羁,狂放傲慢,喜怒无常的他,她都见过,可是唯独这一面,让她陌生,让她惊诧,并隐隐触动心弦。
---题外话---
谢谢xmrryy读者的鲜花的荷包,今明两天增加一更。
50 我肯定会负责的
王梓感觉到她的到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姿势依然保持不变。
“听说……你的腿受伤了?”
没有任何回应。
他在生她的气?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而受的伤?
“伤在哪了?严不严重?”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王梓终于抬起头,斜睨着她:身上斜挎着包包,右手还抱着两本书。
她上楼直接来他房间的。
这让王梓心里赌着的不快稍稍淡去了些。
他突然窜出一个念头,嘴角勾了勾,眼里闪过一丝戏谑,但很快隐去,换做一副自暴自弃,难过不已的样子:“恐怕两天都下不了床了。你说严不严重?”
“啊?”
莫莫深吸一口气,放下东西,低头要去察看他的脚。
“别揿开被子,我不想看见我两条腿,看见就心烦!”
“让我看看伤在哪,我认识一个很好的跌打师傅。”莫莫掰住他乱动的腿。
他双腿比她想象中要细很多白皙很多。但看来看去,也没发现红肿的地方,不禁疑惑:“是这只脚吗?”
抬头,迎上王梓异样的眼神,突然才发现手掌传来的热度,她迅速移开视线,松了手,侧坐在床头,却又不好意思马上站起来。
感觉他一直没移开目光,她只得先开口打破这窒息的沉默和诡异的气氛:“小五说,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是与不是,有何不同?反正你也不会负责。”他想一探虚实,最后一句故意带着轻视。
“是的话,我肯定会负责的。”莫莫急道。
“喔?那你打算怎么负责?”他下巴稍翘,眯眼追问。
呃……
照顾他一日三餐是没有问题的,反正是她的份内事。
唉,桐姨不在的第一天他就受伤了。这是什么节奏?
看来这份工资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挣。
这时,某人的肚子传来响声。
“你饿了?”莫莫问。
“废话!中午吃了直到现在粒米未进,换你,你饿不饿?”
“晚饭你没吃?”
“你突然撂挑子,桐姨又不在,我吃什么?”他白了她一眼。
“你不会叫外卖啊?”莫莫站起来,一副惊为天人的样子。你傻,你属下的人也傻?
“脚都伤成这样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没心没肺的!”
“那也不能不吃饭啊。”
“所以,你还不赶紧去做?”
莫莫刚下楼,她放在书本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王梓捞过来一看显示“小丫”,他思考了两秒,还是按了接通键。
“丫头,是我……我只是看看你到家没有?为什么我用我的手机打不进去,用小丫的手机却能打进去……”电波那头传来振风疑惑却有些受挫的声音。
“这还想不通?这说明人家根本不想接你电话啊笨!”王梓轻嗤一声。
“你……你是谁?你为什么接丫头的电话?”振风一震,语气急促。
“我是谁?难道你还猜不出吗?”王梓嘿嘿地笑,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
“你把电话给她,我要跟她说话!”电波那头传来喘气声,很明显,对方在极力隐忍。
51 她又被他吃了一次豆腐
门外传来声响。
“你不是要她听吗?那你就好好地听着。要想听见真实的声音,就乖乖把嘴闭上!”王梓把电话调为免提,放在莫莫看不见的地方。
莫莫端着托盘进来。
王梓瞧了一眼上面的食物,又看了看手机,勾了勾唇角,生怕电波那端的人听不清,故意加大了几分贝:“你不想对我负责你就直说!”
“我现在不正是对你负责吗?”莫莫以为他不满意自己做的食物,可冰箱里能做的只有这些。
“那你就这样负责的?”
“那你想怎样?”
“过来。”王梓向她勾勾手指。
莫莫不明所以,把端盘放到桌上,向他走过去。在床前站住,看向他。
“到床上来。”他拍了拍床边。
她不动。
他指了指自己的腿。
她坐上去,侧过身子,准备去查看他的腿,冷不防被他大手一拉,整个人倒在床上。她惊呼一声。
可他却瞅着这个空隙,一手控住她的身子,一手托住她的头,俯身吻下去。
这吻,来得突然,甚至有些粗暴。
莫莫嘴里发出“呜呜呜”的抗议,像小猫一样。
王梓眼睛瞥了一眼正在通话中的手机,邪魅一笑,又装出一副吃痛的样子,声音沙哑低沉,充满暧昧:“别动,你……你弄疼我那里了。”
莫莫想起他的脚有伤,身子一滞,不敢再挣扎。
真是单纯的家伙。
王梓忍住笑,加深了这个吻。
莫莫本想故计重施,寻个时机再咬他一口。
可是,当看到在自己眼前的那双愈发深沉浓烈的眸子时,当感觉到他粗重杂乱的呼吸时,当感受到他灼热的散发着成年异性的气息时,她迷乱了。
她无法作出理智的判断。被动地接受,被吻得身体发软,像被吸进千年幽深的古井里;又像陷进重重的云团,情不自禁地前往一探究竟。
她什么时候闭上眼睛,又沉醉在里面多久,她不知道。
只是在被吻得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她才用力推开了他,睁开眼睛,大口地喘气。
脑海里有一刹那的失神。
四目相对,一个俯视,看着她两颊绯红,两片唇瓣红嘟嘟的,意味犹尽地咂着笑;一个仰视,看着他眼神痴深,嘴角轻扬,却目不能移。
两两相视,眼波纠缠流转。
终于,莫莫清醒过来,意识到,刚刚,她又被他吃了一次豆腐!
在她发飚前一秒,王梓伸出手快速地摁断了手机的通话键。
“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让你吃姑奶奶的豆腐。再有下次——”莫莫从床上蹦了起来,又羞又怒。
“再有下次怎样?”王梓笑嘻嘻地问。
“再有下次我就掐断你的脖子!”
“在掐断我的脖子前先把面端下去吧。”
莫莫瞪了他一眼。
“我不习惯在房间里吃东西。”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还要吃?都糊掉了!”
“这是你第一次做东西给我吃,怎么也要赏个脸吧?”
莫莫脸上虽然不屑,心里却杨柳拂面涟漪了一下。
52 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令人意外的是,一贯挑剔的他竟然把那碗糊得面目全非的面全吃完了,连汤水都不剩一滴。
这厮,估计在摔伤腿的同时也把脑给摔伤了;要么,真的是饿晕了头。
莫莫收拾餐桌。
王梓不紧不慢道:“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嘛。”
“你以为!不是我吹,如果不糊掉,保证能和大厨做出来的媲美。”
“你经常做这个?”
“有时回去过了饭点,就煮这个来吃。”
“莫家不是有佣人吗?”王梓抬头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人。
“你看我有资格使唤吗?”她嘴角扯出一抹自嘲。
吃完面喝完水扶他上了二楼,她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谁知,他又说吃得太饱,要去阳台走走。
“拜托,都几点了,现在正是更深雾浓的时候。”
“那里不是有观星台吗?扶我去那。”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莫莫翻白眼,虽无奈,但只能照做。
他在那里兴致勃勃地讲星座讲银河,她在那边托着腮子打起了盹。
在二楼的那个主卧里,手机不断显示“小丫”的来电。在寂静的深夜里却无人理会。
一个小时前,振风才目送莫莫走进那座花园;一个小时后他再次回到这里,心情却急躁万分。
墙有六七米高,他根本爬不上,大门紧闭,拒不开,摁了无数次门铃,门卫只冷冷道:不见客。
别墅建在小山坡上,距大门有百余米。只喊了两声便被两个门卫驱赶。
可是王梓却听到了,皱了皱眉,往大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已经要进入梦乡的莫莫。再也没有丝毫观赏夜色的兴趣。
他用脚轻轻踢了踢莫莫,莫莫抬起头,揉揉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围。
“我累了,扶我进去。”
这爷终于累了,太好了,解、放之日就在前面。
走得慢,瞌睡虫袭来,她一晃神,差点栽在一旁。
王梓拉住她,不悦:“到底是你扶我,还是我扶你啊。”
莫莫腹诽:话真多。也不看看几点了。
扶他坐到床上,刚想转身。命令却又来了:“我要泡澡,给我放洗澡水。”
莫莫盯着他,怒气顿起,脸上却笑眯眯:“大少爷,要不要奴才帮你洗呀?”
“你喜欢的话我也不介意。”王梓痞痞地笑。
“去死!爱洗不洗,臭死算了。老子不奉陪!”走到门口又打住,停了几秒又返回,边往浴室走边说:“记住啊,工资从今天开始算。今天我可没少做事呢。”
明明是不忍心那样一个爱干净的人不洗澡,也担心他第二次摔伤,这才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王梓洗好后朝外面叫了两声,没人应。
穿了睡袍悄悄探头一看,莫莫已经倚在桌上睡着了。
他走了出来,轻轻地把她抱到床上,盖上被子。
打开led,看到振风还在那里,他拧了拧眉,回头又看了看睡得正香的莫莫。
柔和的落地灯里,王梓静静地低语:
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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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离她远点
后半夜,风凉了许多。空气潮潮的。
“放开他。”一声淡漠的声音却不怒而威。
两个门卫,还有振风齐齐看向门口。
身着白色睡袍,脚上趿着白棉拖的男人,如神一样站在那里。
振风冲了过来,却离他五米处毫无悬念地被拦下。
“你……你对丫头做了什么!”振风吼道。
“做该做的事,做爱做的事。”王梓故意混淆视听。
“我要好好教训你这个狂妄的家伙——”振风咆哮,抡着拳头又要冲过来。
王梓站在那一动不动,嘴角扯起:“在教训我之前最好先掂掂自己的斤两。”
“丫头她对感情非常认真,她不是能玩得起的人。”
“谁说我在玩?”王梓挑眉。
“那你——”振风抬头看他。眼里有疑惑,也有不确定。
女人看女人的眼神可谓一针见血,而男人看男人的目光,有时却也独具慧眼。
不等振风再开口,王梓已经转身。声音森冷:“上次我已经警告过你,离她远点。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你想怎样?有种的单挑!”
“女人心软,慈母情结重。如果我打你,打伤了你,她岂不站在你那一边?所以,我是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王梓回头,轻扯唇角:“我身边很多朋友都有把、妹的嗜好,小丫,这个名字,有点意思……”
振风一惊,怒道:“姓王的!你敢动我妹妹试试!”
“你觉得,有什么事是我不敢的?”
振风又气又急,却不得不承认现实,这个浪荡不羁花名在外的人有什么事不敢做,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想怎样?”他声音低沉,无奈,深深的挫败。
不仅保护不了丫头,就连小丫恐怕都会受连累。
“离她远点!”
在牢里那几年,他离她还不够远吗?
不,不能。
他不能第二次离她而去。那比坐牢还要难受。
“你喜欢她?”振风看着他问。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如果你不喜欢她,那也没有理由让我远离!”
王梓转过身子来,四目相对,眼里刀光剑影。
振风不等他再开口,转身离去,留给他一个坚定的背影。
王梓在一楼吧台里静静地坐了半个小时,喝下两杯红酒。
高脚杯里的液体通透圆润,那上面晃着三个人的影子,一个是莫莫,一个是莫绯,还有一个是振风。
傍晚的时候,莫绯还打电话给他,想一起吃个饭,被他婉拒了。
这个星期已经是她第三次委婉地邀约了。
他蹑手蹑脚地上了楼,回到房间。
莫莫抱着枕头,弓着身子,像是在做梦,眉头攒着,小嘴嘟着。
王梓呆呆地看了一会,轻手轻脚地把她的腿放进被里,看到她身上还穿着牛仔裤伸手想去解开时,手又生生缩了回来。
上次还好有桐姨作幌子,可是,明天她醒来,如果看见自己的衣服被换下,铁定知道是谁换了。以她火爆的个性,恐怕他还来不及开口就已经被灭口。
这一晚,两个身份悬殊的男人都失眠了。
54 艳照门清晰无比
厚厚的窗帘密密实实地拉着,里面的光线昏昏的。
莫莫寻了一圈,才在桌面上发现自己的手机,拿起来一看,眼睛瞪得溜圆。刚刚以为保全了的贞操掉了一地!
手机屏幕上,一张艳照门清晰无比。女的闭着眼睛,男的亲吻着女的额头,一手搁在她肩膀上比了个“v”手势,嘴角两边上扬,圈出浓浓的笑意。
拍的是床头照,看不出有没有穿衣服,但男的露出半个裸着的肩膀,下面有省略一千字的趋势。
莫莫河东狮吼了一声,跳下床,抓着手机就冲出房间。
“成语王!快给我滚上来!”她一手挥着手机,一手叉腰,跺着脚,朝泳池里像鱼一样的人吼道。
王梓游了两圈,故意在她对面上岸。
他站在那里,潇洒地甩甩头发,有些水珠都甩到莫莫的脸上唇上,温温的,有一股草药的味道。
王梓斜眼瞧了一下站在五米开外一脸花痴的莫莫,眼里笑意盎然,脸上却故作不悦:“在学校也是这样盯着男人看的?”
“谁……谁盯着看了?”莫莫羞红着脸敞着嗓子嚷嚷:“你……身上不是穿着衣服吗?”
“那你的意思是,我穿着衣服使得你看得很不爽?要不,我把衣服全脱了?”王梓一脸坏笑地逗着她,还作势去扯睡袍下的泳裤。
莫莫吓得赶紧用手掩脸:“你要是敢脱看我不灭了你!”
“想看就直说,用不着使用激将法。”
“臭王梓!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莫莫被他气得眉心直跳。
“好怕怕啊,是不是我昨晚表现太含蓄?蜻蜓点水的一吻没能使姑娘满意?”尾音轻挑,带着浓浓的戏谑。
想起照片上的事,知道他破译了她手机密码,估计这些天振风的电话打不进来也是他捣的鬼。莫莫忍无可忍,冲了过来。
水池边有水,她穿着拖鞋,跑得又急,脚下一滑,直接将他扑倒。
两个人“啊”的一声双双落水,溅起半米高浪花。
莫莫气得很,双手把王梓的肩膀用力一按,他的脑袋没入水中。
王梓挣扎了两下,莫莫使力,刚刚要浮出水面的脑门又被水淹没,她正暗自得意,突然腰身一紧,一双手揽住了她。
她一惊,赶紧松了手去推他。
莫莫侧过身,手像两把扇子一样往他身上狠命泼水。泼了十几秒,见后面没什么动静,便奇怪地转身去看。
咦,人呢?
刚叫了声不好。双腿就被人往下一拉。她整个人便没入水中。
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掌握住她的腰,另一手按着她的头,直直地吻了过来。
她双脚在水里蹬着,却越发感到空气的稀薄。
而他,却水中送氧,把生命之源,源源不断地渡给了她。
如久旱逢甘露,她放弃了反抗,甚至,不知不觉地开始回应。
阳光下的水池里,两具年轻的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泛起的水泡犹如一个个五彩斑斓的梦。
世界,从此温柔。
---题外话---
下一章,王梓有危险。亲,动动手指,加入书架吧。
55 看不见鱼的眼泪
“狼来了”的故事家喻户晓。被王梓戏弄多了,莫莫也摸不清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所以当王梓在水里慌乱地拉着她,说自己的腿抽筋时,莫莫甩开他的手,想起他几次吃自己豆腐,狠狠地把他的头往水里按,咬牙说:“编!你继续编!看我会不会上当!”
莫莫撇下他径直上岸。
她转身往池里望去,还不见他浮出水面,没想到这厮的水性和憋气功比她想象得还要厉害。
走了两步,水里还是安静。
她心里的不安扑面而来:“成语王,快出来!别玩了!”
没有回音,池里泛起两三个微弱的水泡。
“成语五!再不出来我真的生气了!”她听到自己尾音的颤抖。
她以为一秒钟后就会有一个脑袋从水里冒出来,对着她哈哈大笑。
可是,没有。
死一般的静。
她脑袋轰然一声,紧跟着扑嗵一声猛扎入池里。
成语王,你千万不要吓我。
你千万不能有事。
求你。
成语王!
成语王!
你不要死。
我不要你死。
我可以不骂你,不咬你,可以被你欺负,可是唯独不准你死。
有人说看不见鱼的眼泪,是因为鱼在水里。可是,莫莫却看见了自己的眼泪。
王梓已经近于晕迷。整个人像海藻一样被水包裹着,嘴角却逸出一股从未出现过的安静笑容。
在接近死亡的那一刻,他看见了温婉美丽的母亲,绅士一样的父亲和温和的哥哥。
就在他走向他们的时候,他看见了莫莫,她拼命向他摇头,同时也摇下一串串晶莹的泪珠。那些泪珠在斜射下的光束里发出耀眼的光芒,散去他周身的黑暗和阴冷。
温暖笼罩着他。
莫莫把王梓推上岸后,马上采取了急救措施。
她的心从未如此狂烈地慌乱过。
王梓紧闭双眼,脸色青中带紫,双唇发白。
莫莫按压,人工呼吸,一边朝花园中张望:“快来人!快来人啊!”
她以为她的声音一定会震耳欲聋,因为她已经歇斯底里,但是喊出来的声音却比想象中低沉沙哑许多。
看着王梓毫无动静,她简直要绝望了。
“别吓我,快,快张开眼睛,求你,求你了!”
“我刚才是闹着跟你玩的,你别吓我了好不好,快醒一醒,我发誓,我再也不这样对你了!求你,求你快快醒来!”
莫莫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水,像小溪一样流淌下来,渗进嘴里,又苦又涩又酸。
小四听到声音往这里望了一眼,整个人沉了脸色,立时冲了过来,并朝园里大喊:“小五!出事了!快叫救护车!”
王梓胸口一阵悸动,侧着的嘴里吐出一腔积水,呛咳起来,眼睛慢慢睁开。
“你真是太坏了!知不知道把我吓死了!”莫莫抱紧他,呜呜地才敢哭出声音。
“呵呵,放心,一没洞房二没生儿子,我就算死也死不瞑目啊。”王梓苍白着脸故作轻松,声音却无力。
唇凑进她耳旁低声道:“谢谢你,莫莫。”
谢谢你来救我。
---题外话---
从这章开始,两人的生活开始波澜。莫莫的命运之轨开始偏离。
56 你会不会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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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亲手把他推向了危险
莫莫煮了姜汤祛寒,又煮了白粥和两样小菜。可是小五守在门口并不让她进去。
张博士这次来不仅行色匆匆,面色严峻,身边除了那个助手,还带了一个五六十岁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后面也跟着一个助手,助手和小五拎着一些器械,看样子应该很有重量。
一行人全涌进了他的卧室。
他只是溺水而已,已经醒过来了,照道理应该没什么事了,可是看他们脸上严肃的表情和专家组团似的阵容,又让莫莫刚松下去的心重新悬了起来。
莫莫杵在楼梯口,也没心思吃早餐。小五拿着他的包包和书下来递给她:“少爷让小六送你去学校。小六已经等在门口了。”
“我今天不去学校,我要留下来。”这个节骨眼,她怎么能离开。
“少爷他……他没什么大碍,让你去学校正是他的意思。”
包包和书本昨晚就放在他卧室的桌面上,现在小五拿给她,应该就是他的意思。
“可是……我想留下来帮忙,你知道的,桐姨不在……”莫莫还想说什么。
“不必了。你留下只会越帮越忙。”小五终于失去掩饰的耐心,脸上的责怪显而易见。
“什么……什么意思?”莫莫看着他,知道他话里有话。
小五把脸撇向一边,不说话。
“小五,你要是个男人,就把话说清楚。”
“少爷每天都游泳,一向守时,从不会超过二十分钟,可是今天……为什么你一出现在那就出事了?”
莫莫一怔,后退一步。
她记得,泳池的墙上挂着一个时钟,他好像每回上岸前都会先抬眼看一下时间。今天也是如此。
“为什么要二十分钟?如果……如果超过二十分钟,会……怎么样?”莫莫听见自己的声音,却又不像是从自己胸腔里发出似的。
“在水里超过二十分钟,他的腿……就容易出事。”
难怪他说腿抽筋,难怪她只按了他一把,他却毫无还手之力。
是她,是她脚下一滑把本来已经上岸的他又扑到水里,而且,而且两个人还在水里亲密接触。
她全身湿漉漉,身体曲线毕露,他箍紧她的腰把她抵在池角抵死缠绵,粗重而紊乱的呼吸模糊了彼此。
从扑到水里到把他推上岸,恐怕又花去了一个二十分钟。
是她,亲手把他推向了危险!
她咬牙,绕过小五,噔噔噔地冲上楼。
推开门,奔了进去。
入眼一幕让她望而却步。
张博士正在记录着什么,助手在另一边调整点滴的速度;而那个外国人正在查看他的腿,年轻一点的蹲在地上往腿上扎针。小四在一旁协助。看见她进来,又看了看尾随其后的小五,责怪的眼神递过去。
小五,耸耸肩,意思是拿她没辙。
莫莫一步一步走近去。
他脸色苍白,紧闭双眼,嘴唇毫无血色,一动不动地躺在那。
她蹲在床前,抓着他冰凉的手,眼泪无声而下。
她是个傻瓜,竟然还以为他没事。
58只有功,没有过
莫莫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每天晚上在王梓房里打地铺。白天不仅做着桐姨的工作,还兼职护工,甚至还要扮演助理的角色,给他念合同,给他做笔录,给他弄视频会议。
她真真累坏了。
第六天,王梓死缠烂打地要求她睡上来。
躺上去不到五分钟,某人又有新的要求:
“别动,我只是想抱你一下,我身体这样也对你做不出什么。”
“我怕枕酸你的手臂。”莫莫的头还是不安地动着。
“不会的。乖,听话,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莫莫真的不动了。头枕在他的手臂上,昂头看着头顶的苍穹,却没有心思欣赏星星:“你……为什么跟你奶奶撒谎,明明是我……”
话没说完,一只手指已经抚住了她的嘴。
她扭头看他。
他摇摇头,柔声道:“不是你。记住,是我自己忘了时间,脚抽筋溺水,是你听见我的呼救赶过来救了我。谁问起,你都这样说。知道吗?”
她知道,他这样说都是为她好。
要是被他奶奶知道与她有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对不起……是我……”莫莫心里依然充满内疚。
“都说了与你没关系,相反,你救了我,只有功,没有过。”
“不……我心里清楚,是我把你扑到水里,你向我求救时,我不仅甩开你的手,还把你摁进水里……是我,我坏死了……”莫莫一边忏悔一边流泪。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无法饶恕。
王梓俯头,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一触即离,看着她的眼神无限柔情。
莫莫没有抵触。
“你的眼泪真的好酸,别哭了好吗?”他拭去她眼角的泪,虽然疼惜,却也是高兴的。
这几天她的眼泪,都为了他一个人而流。
“那……你原谅我了吗?”
“我原谅你,早就原谅你了。别为这事再自责了好吗?”他抬起她的下巴,宽慰笑道。
她看着他,不语。
“以后别哭了,我不希望看见你哭,我想你开心地笑。”他俯头凝视着她。
她点头。
她也不喜欢哭。两眼红肿,鼻子发红,难看又脆弱,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抬手擦了一下眼睛,咧开嘴:“是不是很丑?”
“不会呀。”
她笑。
某人戏道:“我的意思是,一直都没有漂亮过。再丑也丑不到哪里去。”
“你——讨厌。狗嘴吐不出象牙来。”莫莫在他胸口轻轻擂了一拳。
他皱眉,吃痛的样子。
“怎么了?弄疼你了?我也没怎么用力啊。”
“心痛。”王梓一本正经。
“胡谄。”莫莫推开他,却又被他一把按回怀里。
“不信,你听听。”
莫莫真的趴在他胸口倾听。
卟卟——卟-卟——卟卟卟,心脏有力地跳着,跳得很快,甚至,有些凌乱。
“听见了吗?”王梓手指抬起莫莫的下巴。
“听见了。”
“这是心跳——也是心动的声音。”王梓凝望着她,俯头轻轻吻住她的唇。
莫莫好像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或者,
也是心动的声音。
---题外话---
动情的背后,灾难紧随而来。今明两天多增一更。
59 玩不起就不要玩
就在莫莫困惑自己是不是喜欢上王梓时,珍子却失恋了。
这个人比上次那个还不靠谱,是个有妇之夫。
听到珍子跟他说怀了他的孩子时,那人只说了两句:“你跟我不是每次都有吃事后药吗?”“你确定这孩子是我的?”
莫莫当时就用珍子的手机拨打了那人渣的电话,一开始是通的,只是不接;后来干脆直接关机。
现在是工作时间,他选择关机,估计就连这电话也不是常用的。
莫莫看着伤心流泪的珍子,冲出医院到马路边拦了辆的士飞奔而去。
在珍子上班的“仙阁”,莫莫见过那人一次,还给过她一张名片,看着她,笑得很是意味不明:“没想到珍子还有你这样的朋友。能留个电话方便以后联系吗?”
“不需要。珍子有我的电话。”莫莫当时就冷冷地回绝,转身就把名片扔了。
她当时就觉得这人不靠谱,私下也跟珍子旁敲侧击过,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是零。珍子又怎么听得进去。
义愤填膺的莫莫站在四十九层高的“王子集团”总部大楼下时,她脑海里浮出的第一画面是王梓。
此刻,他会坐在哪一层楼办公呢?那样高高在上,难怪脾气大得很。
名片上冠名什么经理,那人渣估计是个高层。
婚礼上有公司的人出席,难保没人认出她,她不想这事把王梓牵扯进去。
此刻王梓坐在大班椅上看着手机里他和莫莫的床头照抿唇而笑,就连总裁办杨秘书敲门进来都没有察觉。
“咳-咳咳,”杨秘书假咳了两声,看到王梓回神,这才汇报起工作。
“晚上的应酬帮我推了。”
“这个……黎总已经邀约几次了。”
“那我不管。你看着办。”
“是。”杨秘书推了推眼镜,弓身准备退出去。
“刚才那个女的——以后凡是她的电话都帮我拒了,要是她还是找上来,直接帮我挡掉。我不想看见她。”
“是。”
“还有,外面两个花瓶帮我撤掉,调些能干的上来。”
“这……总裁,她们两个是集团元首的亲戚,恐怕……”
“怕得罪他们?”王梓斜睨:“出来混还怕得罪人?要么调去公关部,那里更能让她们发挥自己的特长,要么直接调去基层。总之,明天我上班时希望看到新的有用的面孔。”
“是。”
停车场里,莫莫截住了郑家堂,没想到,见了面此人更让她觉得面目可憎。
“你说,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不是叫她去打胎了吗?噢,对,打胎需要钱是吧?给你就是了!”郑家堂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掏出一叠人民币甩在莫莫面前,恶狠狠道:“拿了就赶快滚!要是再在这里出现一次,小心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红红的钞票如纸片一样纷纷扬扬。
“玩不起就不要玩!真是他妈的晦气!”转身而去的郑家堂冷冷撇下一句。
莫莫冲上前,揪住他,抬手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
---题外话---
亲,动动手指,加入书架吧~~
60 莫莫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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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她们动了我的女人,这规矩今天就得改
莫莫眼眶里涌动着屈辱的眼泪,却咬着牙倔强地忍着不让落下,不管悍妇怎样扯她的头发掐她的皮肉,她双手始终紧紧地护住胸前。可尽管这样,她上身仍然已经半裸于人前。
莫莫不是没打过架,可是这样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的撕bi大战于她还是头一次。
他们人多,自己的双手又腾不出来,她只能生生挨打。
王梓的车刚走,不知从哪冒出四个身强力壮的泼妇拦住她的去路破口大骂,还向过往的同学散播谣言,派发“有图有真相”的传单,说她是破坏家庭的小三,说她威胁要钱。
过往的同学碍于几个泼妇,有些不耻她小三的行为,都选择旁观。
后来虽然有木然的出手相助,可仍然寡不敌众。
就在她无助之极的时候,王梓如神祗一般出现在她面前,脱下自己的外套一把披在她身上,看着她的眼神,有灼痛,还有漫天的恼怒。
“小四小五,我知道你们不屑打女人。但是,她们动了我的女人,这规矩今天就得改!”森严冰冷,丝毫容不得违抗的命令。
“是,少爷。”
立马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王梓扶着莫莫慢慢从人群里走出来。
人们不得不慑于眼前这个俊朗又阴戾的男人气场,自觉让出一条道。
小六早已经把车开过来,打开车门。
“去医院。”
依在他怀里的人扯了扯他的衬衫,慌乱地向他摇头。
王梓看着她衣衫褴褛的样子,想了一下,改口道:“回家。”
接着又打了个电话给张博士。
放下电话,他一声不吭地搂紧了莫莫。
刚才看到莫莫的那一刹,他的心像被撕碎了。
“别怕,过去了。”王梓轻轻拍了拍身体还在颤栗的莫莫,自己心里却仍在后怕。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赶过来,莫莫会怎么样?
看那四个泼妇的架势,不把莫莫当众剥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有什么比赤身luo体于人前更能羞辱于人的呢?
这些人这么阴毒,选择下手的地点就在莫莫学校门口,是要让她身败名裂啊。
王梓阴沉着脸,拳头悄悄攥紧。
莫莫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浴室,双手环抱胸前滑坐在门背后,呜呜地哭了起来,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像开了匣一样。
学校对面一间咖啡室二楼靠窗的位置上,看着被王梓护着离开的莫莫,莫绯精致的手指甲死死地扣进肉里。硕大墨镜下的一双眼睛像要喷出火来。
手机响起,莫绯没看一眼来电显示就接起电话。
“已经传到网上去了。”对方说。
莫绯手指如花一样在自己另一部手机上点着,当看到整个背部裸着的莫莫抚住胸部的惊慌表情时,她的心情瞬间好转。
她轻启朱唇:“把我之前发给你的视频也发上去,把文字弄得煽情些。”
“明白。”对方答。
“记住,有多大搞多大!”
“是。”
没人看到那样一个美艳高贵的女子,笑容却如此阴厉。
62这种资质怎么可能做得了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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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这个幕后操控者比他想象中要厉害
王老太太也很快知道了此事,无论王梓怎样解释,都要求他尽快结束两人的关系。
王梓一夜未睡。
看着平底锅里煎焦了的鸡蛋,他更加懊恼。
两个人本来过得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一天,事情就成了这样呢?
他坐在厨房里,神容憔悴,眉头深锁。
莫莫轻轻走过来,在他面前停顿了一下,然后把焦糊的鸡蛋倒掉,重新去冰箱拿了两个,又把一根胡萝卜洗净,切丝。
王梓慢慢走过去,从身后拥住了她,吸取着她的气息,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响着:不要离开我。
莫莫身子一僵,犹豫着,最终没有推开他。
柔和的晨光如轻纱一般笼罩着他们。年轻的心跳和呼吸,在晨色中无声地流转倾诉,如雨后的空气,温润而细腻,甜蜜又忧伤。
昨天,他在她最无助最受辱的时候及时出现,把衣服脱下来拥住她,霸道地跟小四小五说,她们欺负了他的女人,规矩就得改的时候,她承认,那一刻,她彻底沦陷了。
一种强势的排山倒海的情感向她扑面而来。
两人默默地吃着早餐,气氛安静而和谐。
小五把她掉在地上的手机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他查过,昨天她第一个电话拨出去的不是报警电话,也不是打给振风,而是打给了他。
这让他意外而欣喜。
“你手机上有一段你和郑家国的通话录音可以很好地证明你的清白,你……”
“你怎么知道?”莫莫惊诧,想起昨天丢失的手机还是他交回她手上的。她并不知道在停车场,他就已经听完了那段录音。
“那上面提到过珍子……”
“我可以叫人处理。”王梓看着她。
“就在昨晚我也这样想过,可是今天我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王梓不解。
“他们能查到我的个人信息,难道不会从录音里查到珍子?所以我不打算公开那段录音。”说不定连珍子以前做过扒手,怀过孕堕过胎,在夜店上班都会被连根挖出。
世人只会用世俗的眼光看待一个人,而不会深究背后的真相和无奈。
王梓看着已经做出决定的女孩,心潮翻滚。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扒手?
或者,自己真的是误会了。
当王梓想查停车场里是谁录下那一段视频时,安保部门的电脑被黑客入侵,信息全部洗空。
他发现,这个幕后操控者比他想象中要厉害。
在他地盘里竟发生这样的事,看来,他真要好好整顿一下了。
小四神色凝重地搁下电话对他说:“门卫刚才来电说少奶奶出去了。”
“坐家里的车出去的?”王梓眉头皱成一团,外面的人到处扒她呢。
“是坐李振风的车走的。”
王梓的脸瞬间塌下来。
脑海里浮现过那晚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如果现在,他跟李振风说,他是爱上她了,那么他是否愿意从此对她远离?
“小五,你负责撬开郑太太的嘴,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误导她!”王梓冷声吩咐。
64 给我抓住那个女人
莫莫在新闻里看到家里的住址被曝光后立即用座机拨打了妈妈的电话,响了许久都没人接,黄中立的电话也一样。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接就奔出去。
梓园外面守着一个人。
振风背靠车子,坐在地上,一边抽烟一边焦虑地望着别墅。他打不通她的电话,又进不去。
他只能等。
两人驱车赶到妈妈住的地方,果然门口堵满了人。
那些八卦狗仔看客们甚至涌进了院子里,而且专挖人伤疤,哪疼,挖哪。
“李女士,对于你女儿破坏家庭的小三行为,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李女士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小三,是否因此给自己的女儿树立了不好的榜样?”
“李女士从事的是沐足业,被抛弃是否是因为职业道德败坏?”
……
面对咄咄的逼问和长枪短炮的镜头,李妈妈无助而惊慌。护着受惊的儿子频频抹泪。
当王梓赶到时,场面已经混乱。
黄中立护着老婆孩子,莫莫被围攻在圈子里像无处可逃的猎物,申辩得声嘶力竭却被淹没在唾弃和责难声中,振风则和刁难莫莫的人动起手来。
简陋的小院,晾衣服的竹架倒了,花盆里绿油油的葱和菜苗被踩得稀巴烂,一罐泡菜被打碎,空气里浓浓的火药味混杂着一股浓酸味。
小四和小五左右护道,王梓把手伸向气急无奈蹲在角落里的莫莫。
莫莫抬头,迎着他的目光,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冰凉,他心疼;
他的手,温暖,她安心。
对于这样神祗一般的男人,人们像嗅觉灵敏的狗一样闻着气味追了出去。
莫莫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她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眉头紧拢,表情如削,却没有丝毫惊慌,自己的手被握得紧紧的。
门口的台阶,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一看见莫莫出来,手里抓着的一小桶东西就往她身上泼去。
王梓大惊,跨前一步挡在她身前,一手带着她的腰,一手抚住她的头往旁边闪去。
旁边已是台阶边缘,无处立脚,两个人生生跌下去。
人群里发出惊呼,一个紧跟在莫莫身后拿着话筒的女人抚着自己的脸,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
十几级的石阶凹凸不平,一如主人走过的岁月。
王梓紧紧把莫莫护在怀里,身上被磕得刺痛,落地时,头撞在了石阶上,冰凉又温热。头脑一片空白,眼前陷入了黑暗。
“少爷……少爷!”
听到小四的声音,王梓使劲晃了晃自己的头,黑暗如雾霾一样渐渐散去,光线越来越亮。
他终于看清了小四的脸。心里的恐惧散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给我抓住那个女人!”
“是。”小四朝着那个女人逃去的方向追去。
“你怎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快告诉我!”王梓这才松开箍在怀里的人,上上下下察看,摸摸她的脸,又捏捏她的手脚,眼里满满的都是焦急和担忧。
莫莫看着他,咬着嘴唇摇摇头,隐忍许久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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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明天一切都会结束
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两人坐在地上紧紧相拥。
随后赶过来的杨秘书带着安保很快控制了场面。
小五和小六护着王梓和莫莫安全离开。
振风默然站立许久,最后黯然离去。
“少爷,要不要去医院?”小五担心。
王梓看着莫莫担心的眼神,视线落在两人至始至终都没有松开的手上,投给她一个宽心的笑容:“没事。”
“老太太让我送你们回祖宅。指明要少奶奶同去。”小六小心翼翼转达。
“不用管,先回梓园。”
莫莫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他拍拍她的手:“没事,奶奶那边我会跟她解释的。”
王梓把莫莫揽进怀里,一想到那个戴口罩女人眼里的阴戾,心里还在后怕:“记住,以后去哪里都要跟我说一声。”
霸道的要求,语气却在恳求。
莫莫没回答,心里却暖暖的。
“我还是担心我妈他们。觉得我应该留在那里……”
“你这时留在那里只会给他们增加困扰。”
“那他呢?”莫莫想起振风当场砸了一个人的摄像机,那记者还嚷着不仅要他赔还要告他。
王梓没再说什么,当场拨打了杨秘书的电话,并开了免提功能让莫莫也能听见。
一切都安排妥当。
莫莫总算放下心。
晚饭是王梓做的。
看着灯光下那个高高在上此刻却挽着衣袖系着围裙又笨手笨脚的男人,莫莫的心一片柔情。
王梓靠在躺椅上,呷了一口酒,感觉眼睛涩痛,双腿麻热。
听着敲门声,一个人慢慢走近,身形五官却模糊。
王梓按了一下太阳穴,是喝醉了吗?用力甩甩头,终于又能看清。
“我要出去一趟。珍子不想连累我,说明天要出来澄清。”莫莫握着手机急道。
“你叫她什么都别做,我自有安排。明天一切都会结束。”
莫莫看了他几秒,回了一个信息给珍子。
她相信他。
相信,明天一切都会回归原位。
“你……下午为什么跟那些人说……我是你的女人?”当他在那样的场合说出这句话时,她和其他的人都被震住了。
“难道不是?”
“可是,我们是假的。”话语竟有些苦涩。
“要是我把它变成真的呢?你,愿意吗?”他深色的眸子灼灼生耀,却像温柔的网一样把她重重笼住。
莫莫的心狂跳,无法言语,却沉溺其中。
王梓慢慢靠近,俯身吻了上去。试探地,小心翼翼地。
看她没有拒绝,随即加深加密了这个吻,揽紧她的腰,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生命里。
粗重紊乱的气息迷漫着整个房间。
虽已是秋天,里面却如夏天一般火热激1情。
窗外小雨缠绵,路灯迷离,一朵花苞儿在雨中悄然绽放,异常旖旎。
当莫莫从全身酸痛和幸福中醒来时,外面早已天晴。
她走向坐在阳台上的王梓,心里涌动着初为女人的激动和甜蜜。
“你不要过来。走开。”冷冷的声音。
脚步生生打住。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叫你走开!”
66我又成了一个瞎子一个废人
明明在颤抖,莫莫却还在笑。
明明在笑,眼眶却濡湿。
一夜,仅仅是一夜,醒来后竟判若两人。
前一刻还对你甜言蜜语,下一秒却对你翻脸不认人。
莫莫又朝前走了一步。
咣的一声,王梓摔了手中的杯子,怒吼:“不要过来!走开!”
瓷杯的碎片弹起来,擦过莫莫赤裸的脚腕,划出一道鲜红的口子。
莫莫没感觉到痛,她全身像被冰水一样淋了个透。
有钱的男人都薄情,无情,冷情,这个道理不是从小都明白吗?为什么还会陷进去?
终究是自己太傻,太天真。
小四看着哭着跑下楼的莫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上楼。
王梓背影落寞,穿着睡袍,瘫坐在阳台上,身边是一地的碎瓷片。
小四刚想开口询问,却蓦然发现王梓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碎片,指缝里淌着血。
他一把掰开他的手指,拔出已经嵌进手心里的碎片,又气又心疼:“少爷,你这是干什么?”
“她……走了吗?”沙哑虚弱的声音。
“走了。哭了。”
“我伤了她。”王梓吃吃笑道:“走了好。走了就不会看见我这狼狈的样子了。”
“少爷,你……”小四心惊。
“我眼睛又看不见了。”
“啊?”
“腿,好像也走不了了。”
“啊!”
“我又成了一个瞎子一个废人!”王梓狂笑,笑容僵硬悲伤,充满恐惧和绝望。
事情果如王梓所说,第二天,一切都结束。只是事情让很多人都深感意外。
郑家堂前秘书挺着五个月的肚子出现在王子集团的大门前,手里牵着的小女孩在看到郑家堂时扑上去亲热地叫“爸爸”。
而被小六接过来的莫莫刚下车,小女孩就走过来扑闪着眼睛脆脆地叫了声“阿姨。”
“总裁对你用情很真。真羡慕你遇上这么一个完美男人。不像我——”她看着莫莫,笑容苦涩而辛酸。
莫莫看着她牵着小女孩走进机场,感觉像在拍戏,却又不知自己演什么。
上了头版头条的第二天,又刊出参与过不实报道的记者狗仔们和扬言要莫莫退学的校领导的公开声明和道歉。
从头到尾,莫莫都只是以一个模糊的侧面出现在众人面前,而那天在妈妈家门口发生的一切却没有报导半个字。
就好像他不曾跟众人说过,她是他的女人。
没有他的梓园,就像一座空殿。
她感觉度日如年。
她想他。
很想。
珍子把孩子打掉是莫莫陪着去的。整个过程都享受着贵宾服务。如果不是妇科主任说漏了嘴,她们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王梓提前打过招呼。
“莫莫,我不相信他对你这么无情。”珍子看着候在车门的小六说。莫莫心里黯然,问小六:“他去哪了?”
“去国外出差了。”
“什么时候回来?”
“这……不好说,可能时间要长些。”
“多长?”
“半年,或者……两三个月。”
莫莫心里一凉。
真的很长。
可是,她已经迫不急待地想见他了,怎么办?
67 我只是跟着心走
“还好吗?”看着珍子毫无血色的脸,莫莫握着她的手担心地问。
珍子虚弱地点点头。
“要不我开个房让你好好休息?”莫莫知道她怕这样子回去她妈妈会担心。
“不用,在车上坐着歇一下就好。”
“少奶奶,如果珍子小姐累了可以在梓园的客房住下。”小六插口道。
莫莫吃惊地张大嘴巴:“可以吗?”
从她住进梓园的第一天王梓就说过,不许带任何人进来。
“怎么不可以?少爷又不在这里。”
呵呵,小六的胆子也长肥了。
“你欠‘仙阁’的钱我已经替你还清。”
“真的?太感谢你了!”珍子对着电话那头感动万分。
“这钱不是白给的。”
“我知道,我会还的。”
“你安心住在梓园里——替我照顾好她。”
原来,不是司机胆子长肥了,而是王梓暗中授意,他怕她孤单,怕她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
“她喜欢赤脚,没铺地毯的地方,你提醒她穿鞋;她爱吃冰冻的,你管住她的嘴;她追韩剧在沙发上睡着时,你给她盖上毛毯……”
平时桀骜不羁,时而嘻皮笑脸,时而冷若冰霜的一个人没想到有那么细腻长情的一面。
听着电话那头的殷殷嘱咐,如果说他没有爱上莫莫,珍子打死也不信!
“莫莫,谢谢你。”珍子抱着莫莫,眼泪嘀嗒。
“傻话,有什么好谢的。”莫莫嗔道:“刚才谁来的电话?”
“‘仙阁’的姐妹。”珍子答应王梓要保密,只能对莫莫撒谎。
两个人并排躺下,说着悄悄话。
“珍子,我……好像,爱上他了。”
“正常。”那样完美的一个男人,估计世上没几个女人能抵得住他的魅力。
“可是我有些怕……也有些乱。”如果她爱上王梓,那振风呢?不爱了吗?
“没事。跟着心走就行。”珍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跟着心走?
莫莫一愣。
这句话振风对她说过。
她曾问他:“你喜欢的是莫绯,为什么还三番五次地来找我?”
他被问住,沉默许久方答:“我不知道,我只是跟着心走。”
“珍子,那个……女孩子第一次跟男的那个,是不是……都会见红?”莫莫纠结许久终于问出口。
珍子转过头,盯着她:“你……是不是那个了?跟王梓?”
莫莫拉起被子遮住脸,点点头,眼神羞涩。想起那夜的一幕幕,脸上滚烫。
“太好了!”珍子兴奋激动。
“可是……可是第二天醒来他张口就叫我走。”
“他真的这么说的?”珍子狐疑。
莫莫委屈困惑地把第二天早上发生的事大概描述了一遍。
“你认为他翻脸不认人是因为他发现你不是处?”
莫莫急道:“可我真的是第一次。”
“你真的看见床单干干净净的?”
“我早上掀开被子找衣服时看过。晚上回来时他不在我又进去看了一遍。你说,他是不是嫌弃我了?”
“照道理不会啊。”珍子奇怪。
“听说有些男人有处、女情结。越是豪门情结越深。天啊,我真的要冤死了!”莫莫泪奔。
---题外话---
今明两天中午和晚上各一更。
68 我为什么要去见她
“先载我去一趟超市吧。我想买点菜。”莫莫想买些东西给珍子好好补补身子。
昨天从手术室出来,珍子唇色白得发青,尽管被人搀扶着,可脚步仍然打颤。
“已经买好了。”小六道。
“买好了?她出去买的?”
没听到回答,但也等于是默认了。
莫莫进到客厅,珍子正在厨房做饭。
“你快回去躺着,我来做。”
“我哪有那么娇气,昨晚睡了一晚今天又睡了一天了。”
“你要出去买东西也不等我一起,还差那点时间?我们都好久没一起逛过街了。”
“谁出去买东西?我没有啊。”
“你没有?”莫莫指指塞得满满的冰箱:“不是你买的?”
“这不是你今天叫司机买的吗?还买了些补品。这不,我心里一感激正准备给你做份大餐呢。”
莫莫愣了几秒算是反应过来了。
除了他,还有谁使得动小六。
她立即拨打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可却依然没人接。她按了语音留言。
“为什么?你这样做到底几个意思?是对我事后的补偿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告诉你——不需要!”莫莫拍的一声挂了电话。
整个晚上,莫莫都心神不宁,除了洗澡其它时间手里都抓着电话,可再瞅,依然没有某人的信息。
她睡在了王梓的房间,枕着他枕过的枕头,盖着有他气息的被子,打开房顶,看着满天若隐若现的星星,猜测着他以往这样的心情。
第二天,莫莫顶着两个熊猫眼坐在餐桌上。
“莫莫,快看。郑家堂的老婆这下可出丑了。”珍子递给她手中的报纸。
莫莫接过一看。原来在她公公生日宴上,她竟然当众骚首弄姿,还脱起衣服来。
“你说,这是不是你家那位派人干的?谁让她叫人那样羞辱你?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珍子幸灾乐祸。
是他吗?
那天他气得不行。他朝小四小五叫道,我知道你们不屑于跟女人动手,但是,她们动了我的女人,这规矩今天就得改!
他说,她们动了他的女人。
她是他的女人。
霸道而又温暖。
莫莫手里揪紧报纸,眼泪叭的一声打在上面,迅速渲染开来,模糊了上面的铅字。
一位中年男子叫住了正要走进学校的莫莫。
“我不认识什么郑太太,我为什么要去见她?”莫莫绕开他,迈开大步,她知道车里坐着的就是郑家堂的老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他已经帮自己报了仇,那么她就不想跟这种人再有任何的交集。
中年男子奔上前想再作纠缠的时候,小六推开了他。
小六坐在车里并没有马上离开,因为某人曾交代过,一定要看着她走进学校。
正在小六和那人争执的时候,一辆黑色奔驰里走下来一位卷着大波浪戴着墨镜的女人。
“莫小姐,我只不过跟你说几句悄悄话而已,怎么,怕了?”红唇艳艳,精致的妆容下发出的浅浅笑声却寒意逼人。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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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叫他最好见好就收
“有pi快放,我没你那闲功夫。”莫莫斜睨了她一眼。
女人显然为她的粗俗一愣,反应过来后递了个眼色给那中年男人,那人撇下小六乖乖退开十米。
小六不动。
“叫你的人也避开。”女人皱眉。这人怎么这么没眼见地。
“明人不做亏心事。没那个必要。”
“你——”气急,却又无奈。
她慢慢摘下墨镜,仔细打量着莫莫,嘴角逸出一丝嘲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姿国色能把王子集团的少总裁迷得团团转,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既然你已有幸见到我的真容,那完事了。”莫莫转身。
“喂,等等!”她跨上去,挡在莫莫前面:“懂不懂礼貌啊?人家话都没说完呢。”
“哪来的臭pi,还没放完!”莫莫无视她,抬手在鼻前扇了扇。
“你——”女人气得脸都绿了,停了一会,扯了扯嘴角,阴阴地说:“你有王梓罩着,我是不敢动你,可是你那好朋友叫什么珍的,你信不信,我分分钟把她踩死!”
看着她脸上嚣张的表情,莫莫心里一惊:“你到底想怎样?”
“你问我想怎样?好笑!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
“什么意思?”
“郑家堂已经被解雇。我在寿宴上出尽了洋相,也算和你扯平了。可却还要我登报声明道歉,我可告诉你,别说郑家,我娘家也不是好欺负的。惹急了我最多两败俱伤!你叫他最好见好就收。”
“这话你大可自己跟他说。”
“如果不是为了你,他敢连我家老爷子的面都不给?”她凑上前去,俯在莫莫耳旁,低声道:“我这次不动你的朋友是看在她已经把孩子打掉的份上,要是她还敢和姓郑的藕断丝连,那别怪我不客气!”
“说到这我真的要佩服郑太太的胃口。”莫莫也俯在她耳旁:“这样烂情的渣男你都咽得下,而且还当个宝。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某人再次气得七窍生烟。
莫莫转身离去。
这样的女人不是个善茬,得跟珍子敲敲警钟,一定要远离那个渣男。
下午下课时,小六来接莫莫,把一个瘦高个男人介绍给她:“这是小七,以后负责少奶奶的安全。”
“这是你家少爷的意思?”
小六不语。
他事无巨细,每天都把莫莫的行踪汇报给电波那一端。
“你不觉得这样太夸张了吗?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还有,郑家堂的老婆今天跟我道歉了,这事就算扯平了。你也别再追究了。”
莫莫仍然给王梓留的语音。
也不坐小六的车,直接拦了的士坐进去。
她知道,小六跟他每天都有联系,可是却从不接她的电话。
他是讨厌她,还是害怕她?
害怕她揪着那一晚,讹上他?
只有一个人的梓园,莫莫觉得无比的孤单。
他不想见她,故意出差这么久,要是以往,莫莫早就选择离开。可是,她没有。
她舍不得。
她不想就这样跟他成为芸芸众生的陌路人。
70 假装,还在梦里
不知是不是经常喝酒产生了免疫力。莫莫已经对酒不过敏了。
房间里充满一股浓郁的葡萄酒味。
小四轻轻地扶着王梓走向床边,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凌晨三点,人们都沉醉在梦乡,他家少爷却非要从医院回来一趟。
他知道,他是想她了。
看来,他家少爷早已情根深种。
王梓没想到莫莫会睡在他的床上,心里吃了糖似的。
他摘下故意压低的帽子,露出缠着绷带的眼睛。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摸索着上了床。
“不回来……不回来就把你的酒……通通喝光。”
黑暗中传来莫莫的梦语,吓得王梓赶紧把摸着她头的手伸回来,伸到一半却被莫莫抓住。
王梓一惊,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不要走……继续喝……”
听着嗡嗡的鼻音,王梓紧绷的心放松下来,连睡着都惦着喝,这该有多醉。
“我……回来了。”王梓探着她脸的位置,低低呢喃。
“嗯。”莫莫模糊应道。
“我想你了。”
“嗯,我……想……”
王梓屏气等待着。
却没有了下文。某人梦语般发出几个单音节,像小猫一样挠得王梓心痒痒。
王梓以手探路,轻轻地吻了上去。
吻,缠绵细腻,如相思的红豆在她唇上、颈项密密种满。
当手触到她身上的衣物时,他惊讶地感觉到那是他常穿的睡袍。
突如其来的发现让他心里狂喜。
蓄势待发的身体和多日相思的情绪,一触即发。
莫莫遵从自己原始本能,模糊地回应着,两人很快赤、裸相对,共赴云雨。
人类有一种关系叫亲密无间,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却在某一时候能合二为一融为一体。
神奇,却又妙不可言。
莫莫的手动了动,触到旁边空空的位置,慢慢睁开了眼睛。
原来是梦一场。
竟然做着和他欢、好的梦,是因为太想他了吗?
她摸了摸自己热热的脸庞,心里无比落寞。
她重新躺下,闭着眼睛,假装,还在梦里。
下课回来,莫莫看见屋外地面原本通往二楼露天阳台的木梯按进了暗格里。这样一来,要想上二楼的话就必须从一楼大厅里上去。
“少奶奶,没事我先退下了,你现在一个人住,晚上记得锁好门。”
莫莫有些奇怪地看了小六一眼,点点头。
她以为他跟着自己进来是要喝水,可他什么也没干,说完这句话就退了出去,还把大门关上。
莫莫放下东西,环顾了一下又大又安静的客厅,踱进吧台却发现里面一瓶酒都没有。
难道搬进酒窖里了?
她又跑去那里一看,门竟然锁上了。
谁?
谁干的?
难道,他回来了?
莫莫的心加速跳了起来。盛满了期待。
可是整幢楼,包括泳池、百合花室都不见他的影子。
她跑回客厅抓起手机打给小六。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王老太太吩咐人弄的吧,听说这里的每一瓶酒都限量版呢。”
“小气!”莫莫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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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她是瞎子,怎么看得见她弟弟
星期六,莫莫携着妈妈带着弟弟去逛街。
妈妈患有风湿,腰椎间盘突出,黄中立上夜班,白天要补觉,所以很少出来。
十五岁的黄安康因为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只有三岁的智商。
莫莫带着母亲和弟弟吃饭,席间,一个劲地把好吃的往母亲和弟弟碗里夹。
“康康,好吃吗?”
“好吃。”
莫莫疼爱地擦去弟弟嘴角的饭粒。
“莫莫,这一餐得花多少钱啊。”母亲肉疼。
“没关系。又不是经常出来吃。”
两个服务员端来三碗鸡丝燕窝羹,还有一个十分好看的水果拼盘。
“你们上错了,我们没点这个。”莫莫连忙声明。
“你们是本店今天第一百桌顾客,这是惯例赠送的。”服务员微笑如花。
啊?
运气那么好?
没想到还有更好的事。
给妈妈和弟弟买衣服,竟然买二送一,白送她一套。
虽然售货员跟她说送的是处理品,可是那款式那布料,看上去比新款上市的还要好。
这直直砸下来的馅饼要是不接那可真等天收了。
母亲上洗手间,莫莫和弟弟坐在长椅上等候。
随着一阵“笃-笃”的声音,莫莫看向扶梯口。
一个手拄盲棍,戴着黑色眼镜的少女正摸索着走向扶手电梯。那滚动的电梯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莫莫看向周围,并没人陪同。
“康康,你在这里等我,姐姐去去就来。”莫莫跑向电梯,扶着少女踏上去。
康康吃了一口冰淇淋,朝着她咧嘴笑。
莫莫把少女送到一楼,这才回来。
椅子旁边,妈妈看到她嗔怪道:“上哪去了?东西放在这也不怕别人拿走。”又瞅了一眼她身后:“康康呢?”
“康康?我叫他坐在这等我的呀。”莫莫看着几个购物袋子还在上面,人却不见,以为妈妈在跟她开玩笑:“妈妈,别吓我了,康康是不是上洗手间了?”
妈妈的脸立马沉了下来,冲到男洗手间叫道:“康康!康康,你在里面吗?”
莫莫也转到女洗手间,找了一遍,没有。
顿时,乌云盖顶。雷鸣轰轰。
莫莫告诉了保安,保安通知了服务台启动广播寻人启事,并带莫莫去监控室,各个区域都看过却仍然不见踪影。
莫莫要求看十分钟前的监控记录却发现所有的画面一片雪花。这时,母亲打电话给莫莫。
“妈,是不是找到康康了?”
“不……没有。”电话里传来母亲焦急的哭音:“有人……看见一个拄着盲棍戴着黑眼镜的女的带走了你弟弟。你快……叫他们帮忙找找。”
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扶着那盲女下电梯的时候,看见她嘴角在笑,当时她以为那人是对她笑就没在意,但是现在回想她当时面对的方向,她其实是对她弟弟笑。
她是瞎子,怎么看得见她弟弟?
除非……
莫莫终于反应过来。
她手指颤抖地拨打了王梓的号码,边哭边叫:“怎么办?我弟弟不见了!他被人带走了!怎么办!”
72 快救我
“少爷,不能拆。少爷……”小四焦急地劝道。
“让开!”王梓急道:“你刚才没听到吗?”
她说,她弟弟不见了,她把弟弟弄丢了!
那焦急如焚的哭叫像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必须马上回到她身边。
小五已经叫来了医师。
王梓扯开最后一片纱布,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少爷?”小五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见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
医师却叹气:“你脑里撞到的血块还没有完全散去……现在又提前拆纱布,一定要注意多休息,千万不能再让眼睛受刺激了。”
有人告诉莫莫,康康好像走出商场了。
他一定是去找自己了。
她擦了一把被眼泪模糊的眼睛一头冲了出去,可是外面人来人往,他又会在哪?
她一路问一路找。
“小姐,你是不是在找人啊?”
一个小贩打扮的妇女告诉她,一个像康康那样的孩子正坐在那边哭。还热心地给她带路。
莫莫感激涕零。
大路拐小路,小路拐进了巷子。
一心急着找康康的莫莫心里终于产生了警惕,不再往前走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突然,背后闪出来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箍住了她的身子,另一手拿着布抚住了她的鼻子。
她呜呜地挣扎着,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接着,视线模糊,双腿瘫软,意识开始涣散。
深深的恐惧笼罩着她。
不要。
王梓,你在哪?
快救我……
莫莫眼角有泪轻盈滑落,打在冷寂的地上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车上,王梓听了小六的情况汇报陷入了沉思。
拐、卖?
康康虽是三岁智商,长得却比莫莫还要高,而且肥嘟嘟的,况且还有病。
绑、架?
无非是为了钱。可是一个在工厂打工的家庭能有什么钱?
之前有人把停车场的照片发给郑太太,故意误导她以为莫莫就是小三。那个号码再打过去已是空号,并无登记信息。就连发送视频和骟风点火的评论的ip地址都是冒用他人的。
显然,背后有人细密策划着这一切。
而郑太太只不过是一颗棋子。
有自己警告在先,康康事件应该与她关系不大。
为什么视频监控记录突然就被洗去了呢?这和停车场的情况如出一辙。
王梓脑海里闪过那个在莫莫家门口向她泼液体戴口罩的女人,后来证实那液体不是硫酸,而是人的排泄物。
当众被人泼、尿,这是怎样一种奇耻大辱,远远比肉ti的伤害还要深重。
难道,他们这次的目标不是康康,而是……
不好!
王梓的眉头聚拢。立马打电话给莫莫,响了许久都无人接听。
不祥的预感更加深重。
他又打给小六:“现在在哪?”
“少奶奶的妈妈昏倒了,我正送她去医院。”
“少奶奶在不在身边?”
“不在。打电话没有接,我看见她跑出商场了,可能去找康康了。”
王梓挂了电话,在自己的手机上拨弄着,看着上面地图上一个移动红点,脸色如山雨欲来。
---题外话---
亲,不妨猜猜:王梓能否及时赶到?
73就算翻了整座城也要把人给我揪出来
自从莫莫被人为攻击后,王梓就让小六在莫莫手机上偷偷安装了世界最顶极的精微追踪定位器。
小六跟他说莫莫带着妈妈和弟弟出来逛时,他就作了一些特别安排。
所以,像免费赠送名贵吃食和买四百块钱的衣服送两千块的新装这样天下掉馅饼的事是不可能的。
追着西郊而去的途中,王梓不敢冒然报警。
目标在偏僻的城中村。小车进不去。
王梓的腿不行,刚跑几步便钻心地痛,头上大汗淋漓。
“别管我!快去!”他怒吼,眼睛淬着冰与火,从未如此刻这般痛恨地盯着自己的腿。
“少爷,上来。”小五蹲下身子。
“都说了,别管我!”
“上来!我训练的时候背着的都是七十公斤以上的负荷!”
这好像还是小五第一次这么大声强硬地对他吼。他知道,他们担心他的安全,也知道他心里的着急。
果然,小五背着他健步如飞。
莫莫被藏在一个五层楼顶层的阳台上,是临时用木板搭建出租的,从房子与房子之间的空隙里沿墙搭了铁梯蜿蜒而上,位置非常隐秘。
狭窄的客厅里王梓奔了两步,摔倒在地上,抬头瞅到半掩着门的房里,床上竟然躺着一个半裸的女人。
脑袋轰然一声。他咬着牙挣扎着颠进去。
“退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少爷……”
“退开!”王梓暴吼,脸上青筋突起,眼睛嗜血。
小四在门口严阵以待。小五四处搜索。小七带着的人马也陆续赶到。
床上,只着内衣、下shen长裤褪、到小腿处露出灰色紧身短裤的莫莫人事不省地躺在那。
王梓一把把莫莫揽进怀里,心疼万分,眼睛腥红。一拳重重擂在木板床上。
五分钟后,小五在门外小声报告屋里的人在他们赶到前已经闻风而逃。
“找!就算翻了整座城也要把人给我揪出来!”王梓如一尊修罗立在门口,终因双腿不支而不得不把抱着的莫莫交给小四。
小四看了一眼莫莫,又看了一眼里面,视线落在房间里一个支起的三角架上,大概猜出了什么,默默地接过他手里的人,转身离去。
刚走出三步,身后便传出了王梓竭斯底里的怒吼和重物砸墙的闷声。
医院里,王梓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莫莫的手。
幸好,医生告诉他,莫莫没被侵、犯。
可是,小四告诉他,住在那里面的是一个男人,并且是一个性格孤僻的残疾人。
他不敢想象,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赶到,莫莫会面临怎样的遭遇。
莫莫眼皮动了动,幽幽醒转,脑海里浮现过被迷晕之前的画面,惊得弹起来:“不要!不要啊!”
王梓抱住惊惶的她,安慰道:“没事了,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怎么会在这?”她看了看周围。
“小七一直跟着你,发现你要被带上车就追了过去把你救回来了。”王梓故作轻松地一笔带过,心里却仍然后怕。
---题外话---
亲,冬至快乐。好好陪着家人度过中国的传统佳节,不能的话也别忘了打个电话问候一声。么么哒。
74明剑易挡,暗箭难防
王梓心思复杂。
她妈妈晕倒住院的事还瞒着她,他也不想她知道被迷晕后经历的那些。
他很后悔,当初看她反感,便没坚持让小七跟着。
康康出事的时候,小六在后头悄悄地为那件“买二送一”的衣服付账,办完事后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故意蹭了上来,却硬说他非、礼,人就被缠上了。
事后想起来,是有人故意支开他寻找下手的机会。
他们一早就被人盯上了,只是没发觉而已。
醒来的莫莫眼泪奔涌,手抓着王梓的衣袖:“我弟弟不见了!不见了!被人带走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知道我都知道。”王梓扶着她的双肩:“相信我,我保证,很快,很快就能把他找回来。”
小四他们彻夜工作。
事情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这是一个有组zhi、分工明确极有反侦能力的团\伙。
我在明敌人在暗。
明剑易挡,暗箭难防。
第二天,一夜没怎么睡的莫莫就吵着要出院找弟弟,医生交代过,莫莫被下了迷\药,需要住院观察。
两人在走廊争持不下的时候,莫绯却手捧鲜花出现在那里。
“莫莫?”莫绯吃惊地看着她,一脸关心:“你……生病了?”
莫莫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要告诉我,你是来看我的。”
“啊……这个,”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水果篮,脸上有些尴尬:“我不知道你生病了,我受人之托来看一位病人的。就在前面,907。”
窗外的阳光照过来,打在莫莫苍白憔悴的脸上。
王梓掏出震动的手机,看着莫莫,怕她跑掉,也没细看来电显示直接按了接听键。
“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一切按我说的去做。”奇怪的声音。
声音经过了处理,听不出是男是女。王梓一惊,看了一眼莫莫想转身走开。
“别动!就站在那。”
王梓愣住。迅速看了看走廊的摄像头,又看了看窗外。
外面高楼耸立,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银光。
这里是vip楼层,视野极大,外面许多个方向都可以看过来,可是,王梓却不知道那双窥、视的眼睛藏在哪里。
“你是谁?我凭什么要听你的!”王梓低沉道。
“就凭这个——”电话传来康康害怕的哭音:“妈妈,我怕……姐姐,救我!”
王梓猛地一震。
虽然只听过一次康康的声音,但是,他能肯定,电波那边就是康康。
“一切好商量,别伤害他!你开个价。”王梓移开两步,背对莫莫,压低声音道。
“听好了!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我要你马上去吻你身边的女人,呃,哪个好呢?就手里拿着鲜花的那个吧。我喜欢看戏。哈哈哈——”
“不可能!”王梓一口回绝。
“那你说我可不可能现在就把康康从楼上扔下去!”电话那端立时传来康康的哇哇大叫:“妈妈,救我!我怕……”
王梓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倒抽一口冷气:“你要的无非是钱,你想要多少,尽管开价好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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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命运操纵在别人手中是这样可怕
对方却并不吃这一套,怒道:“我数三声,要是我看不到我想看的好戏,我就自己导演一出。呵呵,惨绝人寰或许比姐妹撕bi的戏码更精彩!一——二——三!”
莫莫看到王梓神色莫辨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走到莫绯面前俯头过去。
她蓦然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虽然他背对着自己,可是,可是,他们紧挨在一起,不是亲吻难道还在说悄悄话不成?
王梓凑近莫绯,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对着话筒冷道:“这下行了吧?”
“别想胡弄我。我看得一清二楚。再亲!”
王梓攥着手机的手想下一秒就要把它捏得粉碎,脸再次贴近莫绯。
莫绯在片刻的愣怔之后,面露娇羞,放下手里的果篮,踮起脚尖,一手抚过王梓的脸,把唇送了上去。
闪光灯卡卡而响,快门已经按下。
王梓大惊,一把推开莫绯,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记者,发现自己掉进了可怕的陷阱。
“对她说,我爱你。”电波那头再次命令。
……王梓没动。
“啊!痛……好痛……别掐我,呜呜!”耳朵传来康康痛哭的声音。
“我爱你。”王梓淡淡道,眼神风卷云涌,那些记者手里的话筒其中一个贴的logo是“现场直击”。
“听不到,再说一遍!”
“我爱你。”王梓瞪着那话筒像要吃人似的。
“不够大声!叫出来——我爱你!”
“我爱你!”王梓忍无可忍,暴喝一声。
不知何时聚拢过来的病人、护士家属发出一声声惊呼,有的还拿出手机拍照上传到微博。
莫绯惊讶地凝视着他,然后带着娇羞和喜悦转身面对镜头,嫣然一笑。
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场男女真情告白的甜蜜场面。
“抱着她,跟她说,我要娶你。”
王梓看着面前的这一切,手里的手机从手里跌落。
从没有发觉命运操纵在别人手中是这样可怕的一件事。
莫莫慢慢转身,手扶着墙,挪进病房关上门,把背抵在门上,拼命摇头。
不会的,不可能。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难道他离开梓园的这些日子都跟莫绯在一起?
莫莫双脚发软,瘫坐在地上,清凉的眼泪汩汩而下。
王梓拉着莫绯奔下楼的时候,人们还在后面追着。
在楼层的交叉口,王梓和莫莫的妈妈不期而遇。
黄中立扶着忧心忡忡的妻子站在那里,两人的目光在王梓和莫绯的身上打量一番,最后落在拉着的手上。
王梓张了张口,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从黄中立的眼神中看到了失望和疑惑。
莫莫的妈妈则没再看他一眼,拉着黄中立从王梓面前擦身而过。那无视鄙夷的眼神像一片夹着刀片的叶子从王梓心尖狠狠刮过。
那唯一的一次他故意赖在她家里吃饭,一家五口人其乐融融的场面好像才发生在昨天。
他知道,那一次,她妈妈应该看出他和莫莫不是简单的“司机”与乘客关系。
而他,早已把莫莫的家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题外话---
虽然本人更钟情于中国的传统节日,但藉此洋节,祝各位:开心,平安!么么哒。
76为了相遇!也为了别离
关于在医院王梓向莫绯表白的这一幕如雪花般报道开来,有的还挖出两人早在三年前就一见钟情订下婚约,甚至更离谱的说法是,两人早些日子已悄悄订婚。
第二天,康康被扔在偏僻的郊外,王梓带着莫莫和家人把他接了回来。
一家人抱头痛哭,夹杂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对不起康康,是姐姐把你弄丢了。对不起……”
王梓看着莫莫一脸自责的样子,心脏像被生生拉扯,叹一口气:傻瓜,对不起康康的那个人是我。
是我牵连了你们。
那人放回康康最后的条件就是:跟莫莫划清界线,从此一刀两断。否则不保证下次会发生什么。
没有索要一分钱。
所幸,康康身上除了掐痕并无其它,不过受了惊吓,加上三岁的智商无法提供有利的线索。
一切似乎都回到正轨上。然而,却已然不同。
“谢谢你。”莫莫看着王梓说。
王梓沉默,手握紧,缓慢抬头,艰难开口:“梓园……你可能不适合呆下去了。”
莫莫顿住。
什么到国外出差,果然是骗人。
他不回梓园,就是因为不想见到自己。
她心里漫过一片荒凉,眼神受伤,但很快敛去,扯了扯嘴角,半天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我也决定要搬走了。但奶奶那边……”
“我会去说的。”
“好。”
再也没有借口可以留下,留在他身边。
莫莫重重点头,转身,眼泪落下。
看着座落在花园里精致的别墅,莫莫不知道是因为喜欢环境还是因为喜欢人才如此留恋。
她做了一桌的好菜,还把小四他们四个叫了进来。
“这一杯,我敬你。谢谢你帮我找回康康。”莫莫举起杯子,看向王梓,一饮而尽。
王梓看着她,心里隐痛,也一口喝完。
“这一杯,我敬你。谢谢你救了我。”莫莫倒满酒,看向小七。
“其实我……”
“其实他只是尽本职而已。”小四侧身向小七打眼色。
小七会意,不再说什么,干了杯中酒。
王梓伸出去想拦住莫莫的手又缩了回来,低沉道:“别再喝了。”
“没事。我现在已经对酒不过敏了。今天高兴,不许心疼你的酒!”
王梓眼里积了满满的雪霜,我心疼的是你!
“小四小五小六,这一杯我敬你们三个。谢谢你们!来——干!”莫莫站了起来。
小四看了看王梓暗沉的脸色。
“少奶奶,能不能换个‘谢’法?”小五道。
“你说。”
“以后别捉弄我们就算谢了,我现在一看到果汁就条件反射地往厕所里钻!”
小五一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王梓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
“我这个人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看了看除了刚来的小七,在座的人她都报过仇,声音低落下去:“放心,没有‘以后’了!来,我们干了!为了相遇!也为了别离!”莫莫话语豪迈,心中苦涩无比。
于千万人中与你相遇,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走向别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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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别走得太快太远,我的腿,跟不上
莫莫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暖暖地斜照在她身上。
南方的秋天短,眨眼已经进入冬天了。
她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发现自己睡在客厅的大沙发里,杯盘狼藉的餐厅已经收拾得一干二净。
行李仍然简单,书和一个背包。一如当初住进来的样子。
当时搬进来的时候,心是痛的;现在离开,仍然是痛的。
在王梓房门口犹豫许久,终究没敲响那扇门。
见了又能说什么呢?
让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跟她解释他和莫绯那天在医院的事?
可是,莫绯原本就是要嫁给他的人,她一个无牌顶替者有什么立场?
莫莫站在花园,无限留恋地环视一圈,视线落在二楼那个主卧里,终于咬咬牙,转身离去。
健身房里,王梓立在窗前,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身影。
“少爷,你站得太久了,坐下歇会吧。”
“事情都办妥了吗?”王梓转身。
“照你的吩咐都办好了。珍子小姐在半个小时前已经打电话给少奶奶了。”
王梓看着衣帽间,果然,住进来后他给她买的衣服鞋子一件都没带走,脸上闪过一丝担忧,怔忡片刻:“小四,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少奶奶如果知道你的用心良苦,她会回来的。”
“真的吗?可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她好像不会再回来了。”
小四看着王梓落寞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我会尽快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让少爷早些接少奶奶回来。”
“要多久?”王梓转身看向窗口,喃喃道:“可是,我现在就已经想把她接回来了。”
她才刚离开,他却已经开始想她了。
莫莫,你要等我。
别走得太快太远,我的腿,跟不上。
“少爷,你快上床休息一下吧,你的眼睛都红起来了。”小四知道,他又是一夜未眠。
“莫绯那边查得怎样?”王梓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查过她的通话记录和邮箱,也查过907房的病人,证实那天她确实是受人之托去的医院,她平时去什么地方接触过什么人都调查过,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确实,那样一个温婉美艳的女子怎么可能与这样高深莫测的黑、组、织有联系?
“那莫莫呢?”
“少奶奶的圈子更简单。在学校人缘不错,与同学也没什么矛盾,她兼职过的地方我也查过,没与什么人结怨。还有她妈妈那边我也叫人查过,同样没问题。”
“那这样说来,背后的人是针对我了?”
“这个……现在还无法下定论。”
“三年前的事故,还有……我小时候的车祸,你说这有没有关联?”王梓看向小四。
“三年前那起事故,我们调查出的结果和官方一致。”
“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王梓陷入沉思。良久抬头:“捐给我眼膜的小慧真的是一个孤儿?”
“是的。”
“她真的为情自、杀?”
“是的。现场留有遗书,也证实她男朋友背着她出轨。”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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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这是分手礼物吗
“她是在我入马德医院前做的护工?”
“是的。在你入院前一个月。”
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
如果不是,那背后所隐藏着的一切则难以想象。
“你说,绑、架康康和掳走莫莫是不是同一伙人?”
“这个,还在查。”
他们拍莫莫的裸照做什么?威胁她?抑或勒索自己?
可是为什么几天过去了却毫无动静,是没来得及拍还是另有阴谋?
莫莫打量着两房一厅的精装小公寓,第一个念头就是珍子又与郑家堂扯上了。
“我对他早就死心了,要不然也不会去把孩子打掉……”说到孩子,珍子触动了伤痛,神色黯然。
“这房子,还有那店铺……真的是你那姐妹的?”
“骗你是小狗!”珍子信誓旦旦,心道:反正做小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看着莫莫还是无法安心,珍子端出早已打好的草稿:“那次如果不是我出手相救,她都被强上了。现在人家跟着半个洋、鬼子出国去了,这点家产让我这个大恩人暂为保管怎么了?”
莫莫洗澡的时候,发现了脖子上挂着的星项链。
奇怪。什么时候戴上去的?
她拍拍脑门,脑海里迷迷糊糊地闪出一些零星的片断。
好像是昨晚他帮她戴上去的。
还吻了她。
他吻她的时候,她脑子有些清醒过来,听见了他的低语:“答应我,不要取下来。”
当时,她闭着眼睛,不动。
抚摸着那条链子,莫莫心里涩涩的。
这是分手礼物吗?
莫莫伸手想扯下来,却终究不舍。
那上面有着他的痕迹。
莫莫接到妈妈电话赶过去的时候,李柔兰正在收拾行李。
“怎么突然要北上?”
“一行国际权威专家到j省调研,我和你叔叔带康康去看看。”
“可是……钱够吗?”
“你爸今天送来了五十万。”
“他?五十万?”莫莫吃惊,疑惑。
当初以为新郎残废,她代替莫绯出嫁,条件是十万。
前些天她问他这笔钱什么时候兑现时,他还说手头上没那么多现钱要再等等。
这突然不仅有钱,还这么大方多给四十万?
是他良心发现?还是做生意发了一笔横财?
“他有没有说什么?”莫莫问。
“他说这是亏欠我的。让我无论如何要收下。”
“他亏欠你的岂是这钱能弥补的?”莫莫气道。
“不管怎样,他终究是你爸爸。”母亲抓过女儿的手,眼睛湿润:“你别恨他了。妈希望看到你幸福。”
“妈,我这不挺好的吗?”莫莫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替母亲擦泪。
“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我这做妈的难道还不清楚吗?”
“妈,我真的挺好的。”莫莫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转换话题:“什么时候走?我去给你们订票。”
“明天。票你爸已经送过来了。”
啊?
这人转性了?
“少爷,莫先生打电话说事情已经办妥了。另外,他想在东城那个新项目上与我们合作……”
“一个始乱终弃没尽到父亲责任的人,我会跟他合作吗?”王梓面向窗外冷道。
79他应该高兴才对
莫莫入住的第三天,办了个小聚会。
“我看你们这客厅挺大,要不我搬过来和你们合租?”小山笑咪咪地打着算盘。
“不行!”珍子一口回绝。
“为什么?”
“房主绝对不同意男的住进来。”
“她人在国外,我住在这她能知道?”
“总之,就是不行。”珍子语气坚决。
“切。没义气。”小山撇撇嘴:“那以后总可以过来蹭饭吧?”
“这个嘛……”珍子思考良久:“应该……可以吧?”想想补充道:“但不可以吃白食。”
“小气。”小山白了她一眼,几人边吃边侃。
“珍子,那铺子你打算做什么?”振风问。
“这个……莫莫说了算!”珍子拍拍她的肩头。
“这怎么能我说了算?我跟店主又不熟。”
“可是我跟你熟嘛,太熟了。熟得都可以吃了。”珍子怕莫莫察觉,赶紧补充道:“你至少干了十份兼职,做生意你比我在行。”
熟,太熟了。
想起王梓说这话时耍赖的样子,莫莫嘴角逸出一抹笑意。
珍子用手肘碰了碰莫莫:“喂,问你话呢。傻笑什么呢?”
“啊?什么?”莫莫抬头,发现三人都看着自己。
又走神了。
振风脸色晦暗,倒满一杯啤酒一口灌了下去。
在莫莫和康康出事的时候他保护不了她,也帮不上任何忙。
她终于从梓园搬出来了。
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看着她魂不守舍郁郁寡欢的样子,他心里没有一丝喜悦。
在电视上看到王梓当众向莫绯表白,他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莫莫受伤的表情。
虽然想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家伙,却又明白,那个家伙和莫莫之间已经不是他所能插足的。
为此,他沮丧而又挫败。
夜里,莫莫和珍子盖着毯子窝在沙发里。两个人头挨头,肩并肩。
“真好。”莫莫抬头环视一圈。
“是啊。真心感谢……”珍子把后面的一截话咽回去:感谢王梓,给了她们一个容身之所,一个小家。
“那个地段,加上现在网商遍地开花,我也觉得做服装店不如开面包店好。可是老大他……”珍子欲言又止。
让振风当店里的师傅,这真正的大老板王梓会同意吗?
“他怎样?”莫莫问。
“老大只做了一个多月的学徒,我怕……”珍子胡乱编着借口。
“又不是马上开张。他肯定行。他做师傅,小山人机灵嘴甜做店员,你做前台。最好的搭档了!”
“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干?”
“我做后备啊。离学校那么近。我可以带同学过来。但我的专业是体育。我还是喜欢做一些和运动有关的。”莫莫笑着眨眨眼:“轮滑和街舞又有好几个人报名罗。”
当珍子把情况告诉王梓时,没想到他竟同意了。
虽然不喜欢振风和她走得那么近,但他知道,她在为振风一天干三份散工而着急。
开面包店,一下子解决了她三个朋友的工作,她却宁愿自己出去打工。
真是善良的女人。
当然要成全她。
王梓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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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介意一起吗
装修考究情调浓郁的西餐厅里,简海把一个精致的礼品袋递给莫莫,目光温和:“这段时间我回了一趟法国。那边出了点事……这是送给你的。”
“是那边的特产吗?太贵重的我就不能收。”
“再贵重也不及我的心意。你回去再打开。”简海看她要打开包装,拦道。
“那……我先收下了。谢谢。”
简海看着她微笑,和煦如风。
舞台的灯光暗了下来,一束轻纱般的光打在一个略显单薄的男人身上。长长的刘海,斯文的眼镜,温厚的嘴唇,看着莫莫,目光温暖。
幽扬婉转的小提琴声如小溪般娓娓动听。
莫莫惊愣。
这不是简海吗?
他刚才说失陪一下,她以为他上洗手间去了呢。
那样一个俊逸又略带忧郁的男人拉小提琴真的很合适呢。
温文尔雅的气质夹着略微忧伤的琴音,人与琴相得益彰,互溶一体。
王梓和莫绯进来的时候随着舞台上的人柔情的视线望过去,便见到专注的莫莫,王梓脸色顿时暗沉下来。
莫莫脖子上那条星项链装有定位器,他知道她来这里。
正愁找什么理由跟进来时,莫绯电话打进来了。
小四说,她在一连串事件中不知有没有扮演角色,现在最好不要明里拒绝她,要静观其变,暗里试探。
感觉到莫绯转头看向他的眼神,王梓立马敛去眼里的情绪,扯了扯嘴角,斜睨了舞台上的人一眼,轻谩道:“这小子,不像平时低调的他,今天竟然肯上台露一手。我倒想看看何方神圣让他撇下我们几个哥们。”说着径直往莫莫方向走去。
莫绯也跟着过去。虽然无法二人共进晚餐,但是正好趁此机会观察一下他对莫莫的态度。
一曲终止,简海谢场。
场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真好听。”莫莫由衷道。
“是吗?”简海轻道,唇角溢出浓浓的笑意。
“介意一起吗?”王梓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像神一样笼罩着莫莫。
莫莫意外地抬头,看不透他深邃的眼神,当看到随后跟着的莫绯,心里顿时一沉,低下头没有哼声。
原本很好的氛围就这样被王梓搅乱了,简海心里虽不情愿,但教养却让他无法拒绝。
莫莫留意到,王梓像绅士一样替莫绯拉开椅子,等她落座后才坐在简海旁边。
“这位,就不用我介绍了,想必你也认识。”王梓看着莫绯对简海说。
“当然。大名鼎鼎的林城第一名嫒莫绯莫小姐。幸会。”简海微含首。
“过奖。”莫绯娇羞一笑,灿若梨花。
第一名媛?
莫莫看了莫绯一眼,撇撇嘴角,冷哼一声。抬头想瞅瞅莫绯在人前如何惺惺作态,视线却对上对面的王梓。
他轻扯唇角,看着她像洞察了她的心事一样洋洋一笑。
莫莫赶紧心慌地低头。
陆续上餐。
莫莫用蛮力切着牛扒,简海把已经切好的推到她面前,把她的那一碟拿过来。
莫莫又感觉到对面那一道探照灯般的视线,心突突地跳。
81我只对她一人例外
“没想到简少对女生这么体贴,一点也不像传闻的那样。”莫绯优雅地用餐巾拭了拭嘴角。
简海,外号“非男勿近”。别说和女人共餐,就是女人走近他一米范围内都是不允许的。
“是吗?”简海深情地看了莫莫一眼:“不过,我只对她一人例外。”莫莫一愣,抬头看了看简海,又感觉到另外两道刺眼的目光,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底。
假装没听到可不可以?
这就是传说中的甜言蜜语吗?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却仍能让人感觉到满满的宠溺。
“没想到第一名媛下面还有一个这样特别的妹妹。我有点相见恨晚。”简海对莫绯说,目光仍然停留在莫莫身上。
她也配跟在我名下?
她有什么特别的,草根一个,竟得到他另眼相看?
莫绯掩在桌布下的手指甲紧紧地掐进掌心里,脸上仍然巧笑嫣然,缓缓举起手中的杯子,轻启红唇:“我们干一杯吧。”
众人举杯。
莫莫正觉得口干舌燥,端起酒杯,一口就把半杯的酒喝光了。
莫绯轻抿一口,斜睨了一眼莫莫,随意道:“莫莫,味道怎么样?”
“啊?”莫莫咂摸了一下,随口敷衍道:“还好吧。”
“你喝得这么急,根本品不出味来。”莫绯一语道破莫莫。
莫莫看着众人的酒杯,没少多少,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杯子,顿时脸红。
“你可知道你刚才那口相当于喝掉半个月的工资呢。”莫绯笑嗔道。
啊?
莫莫张大眼睛,以求证的眼神看着简海。
简海眉眼弯弯:“葡萄酒很适合你们女性,不仅助消化、增食欲、防衰老,还有美容养颜作用。”说完又给莫莫倒了一杯。
一听葡萄酒那么贵,还有这么多作用,莫莫又举起了杯。
“葡萄酒不是这样喝的,在家里不是教过你吗?像这样,一晃二闻三品。”莫绯边说边优雅地做试范。
家?在家什么时候喝过这个?
莫莫瞥了一眼故作姿态的莫绯,昂起脖子又一口气喝完,重重地把空杯子顿在桌上,瞪了一眼莫绯。
莫绯装作无视,摆出一副姐姐无奈的样子笑道:“她就这样,让各位见笑了。”然后伸出纤纤玉手,举起杯子款款看着简海:“谢谢简少的酒。”
“这酒你带来的?”莫莫问。
莫绯轻轻摇晃着杯子里通透醇郁的液体,自信道:“年份这么久这么纯正的葡萄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出自你外祖父的酒庄。”
“没想到莫绯小姐这么厉害。”简海边说边帮莫莫再次倒酒,看着她像看着一个贪嘴的小孩:“你喜欢就喝吧,天天喝都没问题。”
“再喝就醉了。”落座后一直抿嘴不语的王梓终于开口。
“要你管!”莫莫心里有气,呛了他一句。
话出口后感觉怪怪的,像熟识男女间的斗气。
气氛一时尴尬。
王梓却并不恼,自顾自端起酒杯,通过透明的酒杯看着坐在对面的莫莫,轻轻抿了一口。
82一张大网悄然撒下
莫莫果然醉了。
莫绯一直在悄悄观察着王梓,也观察着简海。
两辆车紧跟着驶出停车场。
没开出多远,简海的车抛锚了。
小四把醉得迷迷糊糊的莫莫扶进后车厢,坐在王梓身侧。
莫绯悄悄看着王梓。
王梓一脸嫌弃的样子,用手挥着空气中的酒味。
简海坐进了副驾驶。
小四看着远去的车,心道,少爷,给小六奖赏的时候千万别落下我一份啊。
“莫莫醉了,还是先送莫莫吧。”莫绯开口道。
“可是,莫小姐,这路段不好调头了。”小六为难道。
如果不是怕人看见,莫绯真想把眼神杀过去,刚刚明明直去就可以先送莫莫的,却非要左转。你是不会开车呢还是成心的?
到了莫家,莫绯拿出一副关心的语气对王梓道:“麻烦你帮我扶莫莫进去吧。”
王梓拢眉。他知道莫莫不喜欢回莫家。
正在这时,手机响起。莫莫摸了半天没摸着,王梓装出勉为其难地拿出来,看了一眼,接通电话,对方说了什么,他没回答就直接挂断了。
简海和莫绯有些奇怪他无礼的行为,但想想他平时的为人,估计是不屑于跟不认识的人搭腔。
“是她合租的朋友打来的,正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呢。我看还是送她回那比较好。”不等莫绯再说什么,他直接关上了车门。
简海住的离莫家并不远,就算他坚持送莫莫回去,估计,强势的王梓也不会答应的。
简海看着有些昏昏沉沉的莫莫,故意把她摇得有些清醒过来:“我下车了,我等会给你电话。”
莫莫含糊地“嗯”了一声,抬眼看了看车厢,这才发觉除了司机就剩她和他了。
她想推开车门跟着下车,手却被拉住。
车子熟门熟路地朝着目的地行驶,在这之前几乎每天有意兜半个圈子只为经过她的住处,经过那个正在装修的面包店,只为偶然能看上她一眼。
“闭眼,到了我叫你。”他一把把她的头按进他怀里。
她瞪他,他无视;
她挣扎,他坚持。
她甚至张口咬他的手,他一动不动。
最终,被醉意和困意打败,她倚在一个温暖熟悉的胸膛睡去。
小四说莫莫小区门口停着一辆可疑的摩托车,上面坐着两个人。怕打草惊蛇,不敢靠太近。
王梓的拳头捏紧。
离住处不远,小四上了王梓的车,两人互换了衣服,王梓下车。
隐在角落里的人远远看着“王梓”扶着莫莫从车上下来,然后重新坐进车里离开。
“继续在那盯着。记住,别被人发现。”莫绯在电波这头交代。
“是。”那边应道。
“小四继续扮我呆在梓园里,小七负责守在楼下,小五带人跟着那辆摩托车,绝不能跟丢!”王梓沉声道。
今夜,无星无月。
一张大网悄然撒下。
王梓用钥匙打开门,轻轻走了进去,坐在床上凝视着那个两颊绯红的人。
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我?
我很想你。
我知道今晚这样做很危险,
但是,就让我任性一次。
83我有做过亏欠她的事吗
莫莫第二天醒来,手触摸到旁边的位置还有余温。再看看自己身上还是昨天的衣服,眼里漫过一丝落寞。
看来又做梦了。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珍子打电话过来:
“昨晚你怎么挂我电话了?”
“有吗?”莫莫想起昨晚好像是王梓帮她接的电话,嚅嗫:“可能没电关机了。阿姨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样。”低沉的声音。
“我下课后去看看她。”
“算了,你有时间还是抓紧练习吧,下个星期就要比赛了。我还等着你的奖金呢。”
“那……你也要注意休息。”
……
“莫莫……”珍子吞吞吐吐。
“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阿姨的情况很不好?”
“你……是不是……跟王梓真没可能了?”
莫莫一愣,慢慢搁下手中的筷子,良久才“嗯”了一声。
“莫莫,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他对你有情,你会不会再考虑考虑?”
莫莫在心里低低叹了一口气,即使有,又如何?终究不是同一路人。
其实,珍子想说的是,如果她知道自己背着她做了一些事,她以后知道了会不会跟她绝交。
车窗拉上。
车厢里坐着两个人。
“今天借的钱加上上次你替我还的债我以后一起还。只是……”珍子看着手中的支票,心情矛盾。
“只是什么?”
“我知道你是因为莫莫才这么帮我,只是……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因此勉强她。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珍子咬牙,强调道。
自珍子上车来,王梓终于转头看她第一眼,看来,那倔女人没交错朋友。
他眼里闪过一丝挫意,她这么说,说明莫莫对自己没那个意思?所以才叫我不要勉强她?
他懒懒地靠在座垫上,轻挑眉毛:“感情上的事,我从来不强人所难。”
“那你现在默默为她做的这些,到底是爱她还是为了弥补她?”
“弥补?”王梓轻笑:“我有做过亏欠她的事吗?”
“怎么没有?她跟你都那个了!”珍子心里来气,脱口而出。
王梓脸色陡然暗沉。
这女人怎么连这种事都要分享出去。看来还需要好好调教调教。
珍子看着他的低气压,知道触到了雷点,不敢再哼声。
“那是你情我愿的事,我并不觉得存在谁亏欠谁。”淡淡的声音。外人看来,像是要撇清关系。
而王梓觉得,两情相悦,男欢女爱,如果因此感觉到亏欠,那无疑是对爱情的亵渎。
“你去找这个人,他会把面包店所需要的器材按出厂价卖给你们。”王梓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珍子也从包里拿出一张有些发黄的诊断书递给王梓:“这是李阿姨临走前交给我的。她拿给莫莫,莫莫不要,说如果这个人真的爱她,根本不需要这东西。”
这是一张妇科诊断单,患者上的名字是李莫,看时间,大概是她八岁的时候,诊断为:挫伤性处、女膜破裂。
王梓看着珍子,严肃道:“她说的没错。”
84走都走不远的男人其实更像被折翅的鸟儿
珍子狐疑地看着他,准备把诊单收回去。
“这东西我收了。”王梓抽过那张诊断单。
他是不需要,但是家里两个老人需要。
“这个我不能让你拿走。”珍子急道,这可是原件,唯一可以证明莫莫清白的东西。
“为什么?”王梓笑:“你留着还有用?是想留给她未来的丈夫看?可是,你已经知道她的初、夜给了我,不是吗?”
珍子被噎住。
他又轻飘飘地加了一句:“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直到车子扬长而去,珍子也没明白过来,他所说的“目的”到底是指什么?
是证明了莫莫的清白?还是说她借到了需要的钱?
而结合他上一句“你留着还有用?是想留给她未来的丈夫看?”,如果说这个目的达到了,那就是说,他就是莫莫未来的丈夫?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赶莫莫走,现在又和她姐姐莫绯走得那么近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有魅力而又琢磨不透的男人。
接下来四个人各有各忙。
珍子和小山负责装修进设备,振风除了做面包店的学徒外辞了其它的零工,待打烊后自己边研究边实践,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手艺却突飞猛进。
莫莫则把更多的课外时间放在练习上。
下星期她要参加在香港举办的全国大学生冬季运动会。
听说,奖金比往届的都要高。
赛前最后一天的自由练习。
莫莫作为田径选手正绕着操场跑。脑海里不自主地浮现出王梓。
他的健身室很大,但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她想要的跑步机,一开始纳闷,后来才知道他的腿有问题。
她只能在花园里跑,可是里面空间虽大,但都种满了花。
她第一次见到一个性格怪异的男人对花却非常的爱惜。
后来她回到梓园就不跑了,怕踩伤了花,也怕他触景伤情。
他曾问她:“你为什么喜欢跑步?”
“因为简单,自由,随意,有一种迎风飞翔的感觉。”
眼前又浮现她说完此话他眼中落寞的忧伤。
一个别说跑,走都走不远的男人其实更像被折翅的鸟儿。
她将半握的拳头松开,手臂伸展,抬头,闭眼。
如果你今生再也无法奔跑,那就让我把你的那份一起跑了吧。
一个身穿灰色运动服的男子从莫莫身边跑过,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连衣帽盖在头上,一副很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看着那人的背影,莫莫想,如果是他,那该多好。
该死!怎么上哪,哪都有他的影子?
莫莫懊恼地甩了甩头。
口袋里的电话响起。
莫莫掏出一看,看来世界上跑得最快的那个人果然是曹操——说曹操曹操就到。
莫莫犹豫了一会选择挂断。不到两秒,再次响起。再挂,再响。
电波那端的王梓已经急得推开车门跑了过来,刚跑了三四米,两腿一软便直直跪了下去。痛得王梓表情扭曲。
这时,电话终于接通。
“站住!别动!”王梓大声喊。
85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
“什么?”莫莫莫名其妙。
“你别动,停在那别动,我有事!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王梓回头着急地看了一眼正俯在远视仪的小六。
小六跟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王梓高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什么事?”莫莫停在原地。
队友木然向她打了个招呼便跑到她前头去了。
“那个……我……”王梓满地找词。还没等他想到,电波那头突然传来莫莫一声惊呼。
王梓凑到远视仪一看,果然,木然出事了,摔在跑道上。
莫莫正想跑过去,不知从哪冲出来的小七一把拉住她,用眼神示意地面。
她这才惊愣地注意到地面散落着十几个圆溜溜的玻璃珠子。
而在操场的另一端,小四正追着那个罪魁祸首。
男子扔掉墨镜,撒开两腿向路口奔去,那里停着接应他的车子。
“开车。”车上一人命令道。
“可是肖子——”
“再等下去我们都要被一网打尽!”
“我们不能抛下他不管。”
“就算他被抓住也会没事的。”
……
最终车子绝尘而去。
肖子被成功擒住。
王梓躺在床上,医生正在检查他的腿。
“怎么样?”他问小四。
“被抓到的人证实是个聋哑人,手语老师翻译说,那人并不知道自己口袋破了珠子掉了出来。除此,套不出其它信息。”
王梓沉思一会:“他出来后派人跟踪他。”
小七打来电话:“少奶奶没事,但她队友扭伤了脚恐怕不能参加比赛了。”
“只要她没事就好,其它我不管。”王梓揉了揉鼻梁。
“可是,上面让少奶奶顶替她参赛,我查了一下她当天的赛程表,上午是四百米,下午是一百米女子四人组接力赛,紧接着是女子一千米。”
“胡闹!”
王梓啪的一声挂了电话,直接拨打了莫莫的手机,脑袋突突地跳。
莫莫刚刚“喂”了一声,那边就暴怒开了:“哪个领导这么瞎安排的!”
“什么?”他没头没尾突然来这么一句,莫莫当然反应不过来。
“谁让你跑一千米的?”
“是我自己要求的。”
“你疯了!”王梓炸毛。
“我没疯。上面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准备放弃,是我自己要求要跑的。”
“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接力赛你们学校排在最后,而你是第四棒,接下来的一千米你却是第一组!这意味着中间休息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我决定了。木然摔伤是替我受过的。我要替她跑!”
王梓心一沉,生生扯着疼。沉默半晌哑着嗓音道:“这不关你的事。你不要自责。”
两人不再言语,却都紧抓着手机。
许久,王梓听见莫莫在那头问:“有人要对付我是吗?”
“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
“那——请你以后离我远点!我不想因为你而让我身边的人受到牵连!”莫莫突然嚷起来,挂了电话,蹲在病房门口,埋头抱膝,想象着电话那头那人受伤的表情。
她听见自己的心也和病房里面的人一起哭泣。
---题外话---
祝各位在新的一年里健康,快乐。谢谢陪伴了我两个月,不妨给此文评论总结一下吧。
86看你怎样替代我
“通知主办方,就说那天我会赶过去担当颁奖嘉宾。”王梓吩咐杨秘书。
“可是之前您不是拒绝出席了吗?”
“那是之前。现在,我要出席!不行吗?”
“行。我这就去办。”杨秘书赶紧退下。
之前那是因为莫莫在电话里叫他离她远点,他才拒绝的。
“少爷,你的腿情况不太乐观,还是听张博士的去国外……”
“腿的事我心里有数,忙完这段时间再说。我只是去看看她,远远看一眼就好。”
小四忧心忡忡,却知道再劝也没用。
莫莫跟着团队提前到香港热身,临行前把三张门票送给木然,木然狠狠扔了回来,冷冷道:“少在那装好心!去那里干什么?看你怎样替代我!给我滚!”
看着莫莫黯然离去的背影,走廊另一端闪出的人影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拨了个电话给莫绯:“真的不跟去香港吗?”
“人家已经快查进来了。这个时候只能按兵不动。照像机找到没有?”
“还没有。”
“你下面是怎么办事的!赶快找!”
“是。”
“王梓那边的人跟得紧,吩咐下去,提高警惕!”
“明白。”
比赛正式拉开帷幕,紧张而令人兴奋。
珍子和小山去了外地考察供应商的原材料。
振风三兄妹组成了莫莫的亲友团。那热情疯狂劲跟追星族有得一拼。
四百米,莫莫得了冠军,两万元收入囊中!
而在接下来的女子接力赛中,因为莫莫学校第一棒在交接时出了差错,优势急转直下,第三棒已经落在了最后。
第四棒的莫莫紧张地瞄了一眼围栏外的观众,突然发现三张熟悉的面孔。
三个人都戴着墨镜,被紧紧护在中间的一人气场最强大。
小四和小七朝莫莫作了个加油的手势。
莫莫报以感激一笑,视线停留在那人身上片刻便收回目光。
心突然沉淀下来。
小时候,她被人欺负打不赢所以跑;因为家离站台远为了赶车所以跑。
但是,那个人却对她说,趁你还年轻,趁你的腿还健康,你就应该跑!能跑多快就多快!
因为腿,生来不仅是为了平稳地走路,更渴望自由飞奔!
阴天,莫莫的心却如沐阳光,在风中,在那人墨镜下深情的目光里如海燕一样展翅翱翔。
接力赛和一千米都获得第二名。
主办方本来安排王梓给冠军颁奖,但王梓“谦虚”,最后给亚军授礼。次日林城的头版头条便刊出王梓在台上给莫莫颁奖的合影。
莫莫眉眼弯弯,喜笑颜开,捧着奖杯和鲜花,王梓一手揽着她,唇线轻扬。
不等莫莫反应过来,快门按下。
当真是男俊女俏。
莫莫是第一个一天参加三个田径项目并都得奖的选手,被评为“优秀运动员”,获邀城市公益宣传大使,另获此殊荣的还有被评为“优秀企业家”的王梓。
当木然从电视得知此消息时,一把把台面上的东西扫落在地,竭斯底里地咆哮:“那本该是我!是我!”
---题外话---
祝各位看官在新的一年里事事如意!
87她想逃,身子却动弹不得
王梓和莫莫一同参与拍摄公益宣传,辗转各个城市里的特色景点。
有时是一对漫步枫林的情侣,有时是一对在湖上划艇的恋人,有时是一对在街头贪嘴的男女。
“今天是最后一站了。”王梓撑着伞和莫莫走在怀旧的石阶路上,面对着远处的摄像机微笑。
“你的腿……这样淋雨,没事吗?”莫莫看着场外小四担心的表情,小声问。
“如果我说有事,你会靠近一点吗?”
莫莫没回答,放慢脚步,把身子往他那边移了移。
雨打在伞面上,打在树叶里,嘀答嘀答响。
王梓腾出另一只手揽紧了莫莫的腰。
莫莫没抗议,他的腿已经被雨打湿到膝盖上。
她心疼。
有时在镜头前一站就站十几分钟。她看他脸色发青,冷汗淋漓却仍然坚持。
庆功宴是在游轮上举行。
莫莫斜斜挽了个松松的发髻,穿着一条单肩曳地湖水蓝长礼裙,一进入会场立马成了宴会的关注点。
贵宾房里,王梓坐在床上正在穿西装,小四则继续劝着:“少爷,还是……别去了吧。”
“这句话你都念叨了几十遍了。我耳朵都起茧了!”他烦燥地踢了一脚木桶里的水,蹲在地上的小四被溅了满脸都是。
“还是一身的臭脾气。”莫莫推门进来,看着这一幕,替小四打抱不平。
主仆二人抬头看去。
小四大大松了口气。
“你……”王梓直直地盯着她,眼睛都没眨一下。
小四忍着笑,擦干他脚上的水,拎着木桶退了出去。
两人久久相视无语。
“过来。”王梓朝莫莫勾勾指头,眼里带着惊艳。
“干嘛?”莫莫不动。
“你不过来,那我只能下地走过去了。”
话刚说完,莫莫就乖乖走过去。王梓满意一笑。
“转个圈。”
莫莫又转了个圈。
“跟量身订做似的。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眼光。”王梓一脸的赞赏。
“嘁,有你什么事,这衣服首饰都是商家提供的。”莫莫白了他一眼。
“那个商家就是我。”王梓补充道,突然用力一拉莫莫。
莫莫惊呼一声被拉倒在床上。
“别动。”他按住她。
莫莫动,不安而紧张
“别动。一会就好。我只想好好看看你。”深情的目光加上示弱的恳求。
莫莫妥协。
“很美。”王梓的手温柔地抚上她的耳垂,那里戴着奢华高贵的耳钻。
莫莫不悦,很美,他指的是人还是耳饰?
“呵——你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多么的明艳动人。”王梓发亮炽热的眼神像要把她融化一样。
莫莫沉浸在他强大的气息里,呼吸紊乱。
她想逃,身子却动弹不得。
王梓轻轻一扯她的发髻,黑色的长发打着旋儿铺散在床上,肩带不知何时滑落,整个人如夜色中一朵蓝色妖姬,妩媚,动人。
“尤其是这里。”他痴迷地看着,低低地呢喃,俯头轻吻着光、滑白皙的脖子,肩胛,锁骨,一路向下,含糊不清:“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88全是她情夫送的
一夜之间,莫莫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跃成为了小有名气的明星。并陆续接到几个广告。而“自由面包店”也正式开业。
宾客如云。
简海送了花篮和一箱红酒过来,看到莫莫疑惑的眼神,微笑道:“你不是喜欢红酒吗?今天就带了些过来,今晚庆祝或许用得上。”
“可这也太多太贵重了!我……”莫莫不知怎么婉拒。
“本想和你共进晚餐时喝的,可是这个月你都推了我五次了。没办法,只好把它们带过来了。”
“对不起。”
“没关系。只要你不是有意避开我就行。”
呃……
简海笑笑,试探道:“如果我今晚约你恐怕还是不行吧?”
莫莫一脸为难。
“没关系。理解。我们来日方长。”
莉姨看着门口正在说话的两人,捅了捅柜台的珍子:“那个男人跟莫莫是什么关系?”
珍子抬头望了一眼:“莫莫的一个朋友。”
“认识很久了?”
“也不算很久,但是文质彬彬很温暖,是很多女生喜欢的类型。”珍子对莉姨打趣道:“你们一家组团来帮忙,让我感觉也很温暖,我很喜欢。”
“让一让,让一让啦!”六个高高的花篮从车上抬下来,一下子把面包店的门口占得满满的。
完了,还有两盆绿意浓浓的发财树也被摆放在门口。
“少奶奶,这是少爷送的。”小七故意在简海面前转达。
莫莫急忙扫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对小七道:“代我谢谢他。”
“这个恐怕我办不到。”
“为什么?”
“因为‘谢’字要当面说才有诚意。”小七说完笑着退开。
简海看着莫莫欲言又止。
他想问,她和王梓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的下属还叫她“少奶奶”,但是他也知道,以他现在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根本没立场问这个。
简海刚走没多久就有人来砸场子。
木然进到店里,从袋子抽出一根伸缩棍子,像泼妇一样一通乱砸,顿时,杯盘倒地,面包散落,点心蛋糕被荒乱逃开的顾客踩得稀巴烂。
事发突然,等众人反应过来时,现场已狼藉一片。
“你们快看看!这是一个不要脸的小三开的店!前些日子还在学校门口被原配剥光了衣服传遍了网络!”木然坤着脖子,扯着嗓子大声嚷嚷:“使了下三滥的手段,顶替别人参加比赛!出卖身体,获得了宣传大使的资格!贱、人!呸!”
木然披头散发,对着小山和振风又咬又抓,泼猴一般:“看看这些花篮,全是她情夫送的,礼到人不敢到,就是见不得光!”说完抬脚一踢,挨在一起的花篮像骨牌一样纷纷倒下。
叭的一声,围观的人堆里有人朝莫莫头上扔鸡蛋,有的扔西红柿,有的吐口水,有的破口辱骂。
粘稠的液体混合着红色的西红柿从莫莫额头滑落到眼睛,又流进嘴角,弥漫着一股腥酸味。
阳光温暖,莫莫却从头凉到脚,像再一次被人当众扒下了衣服。
89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斜对面的人群里,穿高领风衣,头戴帽子,眼遮墨镜,脸被围巾捂着的莫绯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轻掀嘴角:
莫莫,这是我送你的开业贺礼,你一定喜欢。哈哈哈……
正在开会的王梓听到小四俯头过来的低语,脸立马沉了下去,撇下众人往外就走,因为走得急,脚步不稳,踉跄几下差点摔倒。
小四及时扶住,待王梓站稳,又立马退开。
走到门口,王梓对跟上来的杨秘书吩咐道:“会议由你主持!”也不待他回答,就出了会议室。
“怎么回事!小七是干什么吃的!她有没有受伤!”王梓在走廊里咆哮。
“当时围观的人很多,也有记者狗仔队,小七他们顾着没收他们的相机手机,所以……”小四低低地替小七辩解。
“所以,就让她站在那里被人羞辱?”王梓气得脸色铁青,太阳穴突突直跳,扶着墙壁朝电梯方向走去。
“少爷,这个时候你还是别过去的好,事情还没查清楚。虽然看上去是少奶奶的同学一人所为,但我觉得好像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你这样冒然前去,万一激怒了那个人……只怕对少奶奶更为不利。”
王梓脚步顿住,抬头看了几眼小四,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道理,气急无奈之下重重一拳擂在墙壁上。
莫莫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
振风在外面无论怎么哄怎么劝就是不开门。只好守在门外面。
珍子一边替好友担心,一边和小山收拾残局。
经木然这么一闹,面包店的生意可想而知。
雨,就这么一连下了几天。
像心情一样,无法放晴。
王梓每天晚上都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那个亮着灯的窗口,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因为小七及时收缴,才没有让这件事曝光于媒、体上。可是,原先约好莫莫代言的广告商还是嗅到了风,打电话推掉了。
“真是冤死了!可恶的木然!”珍子看着莫莫,替好友抱屈。
“算了。反正我也没打算靠这个挣钱。来钱是快,可成了名免不了受人指指点点,还不如踏踏实实打散工来得自在。”莫莫缓过劲后也想开了,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木然呢?就打算这样放过她了?”
莫莫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怎么说她当初受伤失去参赛资格也是因为我,这下,当扯平了。”
“她受伤那是意外!她这样当众诬蔑你诽谤你,怎么能就这样扯平呢?王梓要学校开除她那还算轻的了,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还要帮她求情!”
“一开始我也很生气。可是开除她的学藉会给她以后的生活带来很大的影响。”
“你考虑到她的影响,她那样骂你为什么不顾及你的感受?莫莫,那不是一个会心存感恩的人。我担心……你放过她,她却未必会收手。你没听说过一句‘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吗?”
莫莫万万没有想到,珍子一语中的。
自己一时的心软竟会给王梓带来巨大的灾难。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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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只是出于爱啊
“少爷,李厂长已与面包店达成了协议。”
“那先这样吧,再多他们该忙不过来了。”王梓坐在大班椅上,手里舞弄着一支迈克笔,神采飞扬。
小四腹议:他们早就忙不过来了好不好?可某人一听说简少帮他们争取了两家酒楼,较劲似的,原本帮面包店订一间厂的生意立马改成了三间。
“李振风那小子怎么样?”
“他除了睡觉其它时间都泡在店里。”
王梓心情愉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帮我们家莫莫挣钱,然后忙得你四脚朝天,再也动不了别的心思。
“不过——”小四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什么?”
“他家离得远,可能为了省时间,最近都是在少奶奶的公寓睡。”
“什么!”王梓跳起来,一把扔了手中的笔:“远?那纯粹就是一个借口!敢情我这都为他铺桥了!”
“其实,他只是白天去那里睡,白天少奶奶都在店里帮忙。”小四看他恼怒,赶紧补充道。
“真的?”王梓怒气消了些。
“真的。”小四把后面半截话吞了回去。
他不敢告诉他,有时中午振风会和莫莫一起去市场买菜回公寓做饭,吃完饭他就休息,莫莫再把饭拿给面包店里的人。晚上两人吃了饭再去店里。
“简海那小子经常去面包店?”王梓又问。
“少奶奶放假后,他平均两天去一次,好像和那里的人也混熟了,不过除了少奶奶,还是非男勿近。”
王梓脑海里浮现出深夜时分,莫莫和简海两人甜蜜地依在一起,手中的面团揉成一个大大的“心”形……
不行!
绝对不行!
王梓急急甩头,甩掉不好的意想。
看来那小子太闲了,得弄点事让他做做才行。
王梓站了起来,犹豫着:“我真的不能去看看她?”
“这……这一个多月来少奶奶那边没发生什么事。”小四小心地措词。
王梓重新坐下,敛眉,看着窗外。
他明白小四的意思,她这一个多月来的平静或许与他远离她有关。
难道,他的靠近只会带给她痛苦和伤害?
可他,明明,只是出于爱啊。
莫莫开始出现恶心和呕吐,经珍子提醒,她才发现,大姨妈已经推迟好久了。最后一次来还是在拍摄公益宣传前一个星期。
莫莫看着那条验孕棒上两条红色的杠杠,大脑一片空白。
夜幕徐徐拉下,公寓的灯没有亮。
莫莫躺在床上咬着手指头,盯着天花板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王梓用钥匙轻轻地打开门,开了过道的灯。
巡视一圈,终于看到客厅西角有一张沙发,上面有睡过的痕迹,旁边还放了一床被褥。
他悄悄地打开莫莫的房间,外面的光透过来,他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没去店里。
他看着床上拱起的形状,默然伫立在门口许久,最终还是退了出来。
看来,她累坏了。
他有些心疼。早知不该揽这么多生意给他们的。
看到厨房水槽里堆着的碗碟,他迈出去的脚步又折了回来,挽起了衣袖。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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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世上没有不能挖的墙角
莫莫打了几次电话给王梓,不是杨秘书接的就是小四。她根本和他对不上话。
她都快被他这种似近似远,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态度给逼疯了。
这天终于从简海不经意露出的口风中得知,他们晚上约在圣天酒吧见面。
包房里坐着两个人。
“那事估计是你小子在背后捣的鬼吧?”简海看着王梓:“为什么?”
“让你忙呀。”王梓恶作剧般笑笑,状似无意地摆弄着手指的结婚钻戒。
那闪烁的光芒灼得简海眼睛生疼:“你们不是结束了吗?我有追求她的权利。”
“结束?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结束了?”王梓挑眉。
“别耍孩子气了。你的霸道和胡搅蛮缠我又不是第一次见识。”
“胡搅蛮缠的那个是你好不好?她是我的女人!有你这样当哥们的吗?”王梓用手指着简海质问。
“你要搞清楚,你的女人是莫绯,她才是要嫁你的女人!”
“可是你别忘了,和我举行婚礼的那个人是她!”王梓吼道。
“那是假的!顶替、无牌的婚姻!连法律都不承认!”
两人正争得面红耳赤,黄毛和平板头从外面回到包房一看这情景,赶紧一人拉住一个。
黄毛把王梓拽出包房拉到阳台吹冷风。
王梓冷静下来一想,也是,虽然他和莫莫举办了婚礼,但他知道他们并不算夫妻。
别说莫莫没结婚,就算结了婚,别人一样有权利追求她。
世上没有不能挖的墙角,只是挖不挖得到,敢不敢挖而已。
走廊里,圣女郎正被两个保镖从包房里扔出来。
女人披头散发,又叫又笑:“老娘在这里混了五年,美貌身姿也不是虚的,可就从来没见过柳下惠!他竟然连看我一眼都不屑——哈哈,他要不是同、志就是性、无能!”
话毕,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她脸上。
她抚着火辣辣的脸颊,吃惊地看着板寸头,又望了望站在身后如神一样的王梓。
她整理了一下妆容,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委屈地凑过去道:“王少,人家看简少一个人坐在那想帮他解解闷,谁知被赶出来了,你给评评理……”
她把身子贴上去,王梓脸一冷,随即捏起她的下巴:“你是第一天在这混吗?整个场子哪一个人不知道简少的规矩?”
“我……下次不敢了。”
“你觉得,还会有下次?”他冷笑。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
她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心里恐慌起来:“王少,看在……我们曾经……饶过我这次吧?”
走廊另一端,一人转身跑开。
“少爷,是少奶奶!”小四叫道。
王梓一愣,想起身去追,却发觉两腿发麻,转头对小四叫道:“还不赶快去追!”
小四飞奔而去。
王梓眸光一动,戾气瞬间笼罩全身,手一挥,女人摔倒在地,却大气不敢喘一口。
“我们曾经怎么了?只不过在一起喝过酒,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是拉拉手,倒让你说得好像已经对我以身相许似的!你怎么说话呢你!”他像怒狮一样吼道。
92幕后的人肯定有阴谋
“少奶奶还是不接电话。”小四无奈地告诉王梓。那天他追出去的时候,车子刚刚开走。
“几天了?”王梓坐在那气定神闲地喝着咖啡。
“两天了。”
“她,这是在生我的气吗?”
“应该是。少奶奶可能误会了。”
小四小心地看了王梓一眼,准备迎接他的暴风骤雨。谁知他却扬了扬眉毛,抿了口咖啡,像个孩子似的笑了。
“误会?好啊,她会误会,会生气说明什么?说明她吃醋了,说明她在乎我。呵呵——”他把头靠在椅上,看着天花板傻乐。
小七的电话打了过来。如果事情不是紧急重要,他不会直接打王梓的手机。
“你说什么!”王梓噌地一声站了起来,手中的热咖啡溅到手上:“那相机和记忆卡呢?”
……
“这事不能让她知道!明白没有?赶紧查!勿必要追回来!”
王梓挂了电话,脸色阴沉,一把摔了手中的咖啡。抓起桌旁的小地球仪掷到墙上。
“少爷,出什么事了?”小四问。
“有人拿着那天拍的裸、照上门去勒索她,被小七抓住了。”
啊!小四心一紧。
王梓青筋暴露:“小四,你现在就去小七那里把光碟拿回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这件事一定要悄无声息地处理干净,绝不能让她再受到一丝的伤害!”
“是。”小四神色肃穆地领命而去。
王梓的神经一连几日都绷得紧紧的。
每一个电话都让他既期待又害怕。
可是却并没有恐吓或者勒索电话。
小七汇报,那个无业游民是在草丛里捡到相机的,他看到墙上贴的寻物启示便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很是爽快,立马答应他要的酬劳。
他事后后悔要得少了,便备份了一份。
在电视上看到莫莫拍的公益宣传认出了她,便刻了光碟打算上门敲诈一笔。结果被守在楼道里的小七擒获。
不过那人交易时并没有见到买家,都是临时按对方说的地点去收钱和交货,而且他曾拨打的那个号码已关机,也查不到任何机主的信息。
掳走莫莫并拍下裸、照和买走相机记忆卡的人与绑架康康的是不是同一伙人呢?
据现在所掌握的情况还不好下定论。
但王梓知道,幕后的人肯定有阴谋。
莫莫生完气后一直等王梓给她一个解释,但是却没有。
小七也不见了,换了别的人,而且公寓和店里都加派了人手。
这让莫莫隐隐有些不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她有时难以想象,平平坦坦的肚子里竟然已经孕育了另一个生命。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来得太突然太不是时候的小生命是否该留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清楚地知道了自己对王梓的感情,却不明白自己在他心中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莫莫生日的这一天,王梓打来电话,约了晚上见面。
放下电话时,莫莫的心是安慰和开心的。
他竟然知道她生日!
今晚跟他说,她有了他的孩子,他会怎么样?
93就算我不要,也轮不到你来捡剩
振风只睡了三个小时就起来做蛋糕了。
珍子捅了捅莫莫,挤挤眼,小声道:“瞧见没有?开店以来做得最大的一个蛋糕呢。”
“你告诉他的?”莫莫轻嗔。
“我才没有呢。正想考验考验他。嘿,果然没令人失望啊。”
“这蛋糕也太大了,要不要叫他做小一点啊?”
“你别管了,这是他的心意。不过,你可得在打烊前回来啊。我都安排好节目了。”
莫莫点点头。
跟王梓约了七点钟。
“倾城夜色”特色餐厅座落在老城深巷里,环境幽雅,厨艺甚佳,采取提前预订,每天只招待二十桌。安全保密措施也做得非常到位。
莫莫辗转几趟终于在六点五十五分到达。
失望的是,自己竟然还早到了。
七点十二分,小七进来说,少爷有事耽搁了,可能要迟一点。
没想到,这迟一点竟迟了一个多小时。
不知是不是因为外面夜色渐浓,冷意愈深,尽管里面开着暖气,莫莫仍然觉得自己满心的希望和期待正一点点冷却,凝结,冰冻。
八点半,手机有彩信进来,莫莫划开一看,像被兜头扇了一个耳光。
照片的背景是莫家的客厅,衣着华丽的莫绯和穿着正装的王梓并排站在一个硕大的生日蛋糕前,旁边还站着一群男男女女,其中有两个莫莫也认识:一个是简海,另一个是振风。
一分钟后,莫绯的电话打了进来。
莫莫接通:“你发这个来有意思吗?”
“有意思,当然有意思啊。”
“是不是还想让我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莫莫气急。
“你不说,我也快乐,我现在非常非常快乐。不过至于你嘛,估计今年又得冷冷清清地过了。要不,你现在过来和我一起过,这里有李振风亲手做的大蛋糕,还有简少送的红酒。我想,你今天过生日也需要这些。”
“不需要。”
“但有一个你一定需要。”巧笑倩兮的声音顿时冷沉下去。
“什么?”
“忠告——他们都是我的!就算我不要,也轮不到你来捡剩!”森冷的声音。
莫莫咬咬牙,挂了电话。拿起包包,立马走人。
“少奶奶!少奶奶!”小七急急地跟过来:“要不再等等吧。”
“抱歉,姑奶奶我过期不候!”
“少爷可能被什么事缠住一时走不开。”
莫莫看着小七笑:“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拦得住他的脚步?”
小七一愣,无言以答。
反应过来的时候,莫莫已经走到巷口,他赶紧打电话给司机。
就这空档,一辆的士放下客,莫莫一头钻了进去,叫道:“师傅,有坏人跟我,快开车!”
老师傅看了一眼身穿西装头戴墨镜的小七,一脚猛踩油门。
小七紧追了一段,没追上。只好拨打莫莫手机。
莫莫想了想,还是接了。
“少奶奶,你不让我跟着你,回头少爷该骂我了!”电波那头传来急急的喘气声。
“以后你都不用跟着我了!我和他从此再无半毛钱关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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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那是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婚礼
王梓五点就离开了集团,兜了半座城拿到了一个月前给莫莫订做的礼物。
快到“倾城夜色”时,莫绯的电话过来了。说是要告诉他一个关于莫莫的秘密。
重点强调:如果不去,后果自负。
王梓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莫莫的裸、照,拧眉沉思片刻,沉声叫司机调转车头。
去到莫家,才发现里面正在举行生日party,难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人家家人给莫莫搞了这么大的派场,说不定还是莫莫让莫绯打电话把他叫过来的呢。
“怎么回事?我怎么听到有人跟莫绯说‘生日快乐’?”王梓问小四。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今天确实是她生日。没想到,少奶奶姐妹竟然是在同一天生日。”小四也意外。
王梓拔腿就向门口走去。
“王少,那个秘密难道你不想知道?”莫绯捧着一杯红酒,袅袅娜娜地走过来。
“你现在就告诉我。”
“我是要告诉你,但,不是现在。”莫绯看着他,眉眼传情,面若桃花。
“什么时候?”王梓沉着气问。
“吹灭生日蜡烛后。”
“要多久?”
“快则一个小时,慢则两三个小时。”
王梓不悦,抬腿。
莫绯的声音不紧不慢,冷冷响起:“这点时间你都等不及的话,你尽管走好了,可是,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王梓插在裤兜里的手蜷起,握紧,脸绷死。
他何时被人这样威胁过?
深呼吸几次,停顿片刻,他慢慢转身,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一个小时,我想我够时间出去给你买礼物了。”
莫绯优雅地晃了晃手中的红酒,轻轻抿一口,巧笑嫣然:“你我有着婚约,在某种意义上已是夫妻,所以不必见外。对于我而言,你,就是我最想要的礼物。”
“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你不记得了?我已经结婚了。”
“我清楚地记得,真正要嫁给你的人是我。没想到,被自己的妹妹从中插了一脚。可是,你我,大家心里都明白,那是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婚礼。”
哪有这样颠倒黑白是非的人?明明是她自己嫌弃不愿嫁给一个残废,反倒打一耙。
王梓想开口驳斥,接收到一旁小四的眼色,把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正在这时,简海过来了。
王梓也看到了李振风,眉头皱得更紧,
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之前莫莫所经历的一连串事都与她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今晚更不能离开。
王梓极力忍着,直到切完生日蛋糕。
“这下,你可以告诉我那个秘密是什么了吧?”
“我已经告诉你了。”
“什么?”王梓莫名地盯着莫绯。
莫绯轻启红唇,淡笑道:“秘密就是我和莫莫同一天生日。”
被耍了!
王梓愤然离开。
车上,小四告诉王梓:“我已在她床底下装了窃听器。”
明亮的灯光里,莫绯阴沉地看着地板上撒的一层细粉里印着的一串脚印。眼里一片戾气。
果然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95那个如花般的女人远远没有想象中那样单纯
“少爷,莫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刚才要走,她竟没有一点要留你的意思。”
“她知道即使留也留不住,更何况,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王梓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夜色,眉头紧锁。
“你是说,她是故意拖住你,让你对少奶奶失约?”
“估计今晚被耍的不止我一人。”那个如花般的女人远远没有想象中那样单纯。
电话响了起来。
小四接通,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一下绷直了神经。
王梓转过头问:“小七打来的?”
小四点点头。
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抓住了他。他一把抢过小四手中的手机:“出了什么事?”
“少奶奶很生气,坐车走了!”电波那头传来小七着急的声音。
“你们现在在哪?”
“不知道。我……没跟在她身边。”小七战战兢兢。
“你没跟在她身边?你让她一个人走的?”
“她趁我打电话时坐的士走了。”
“你!你怎么办事的!”王梓气得想摔了手机。
“她不让我跟着她,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和你以后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嘿!
不仅胆子长肥了,连翅膀也长硬了。
王梓在手机上划拉几下,便看到上面一个红点在地图上移动。嘴里噙着一抹笑,想和我撇清关系?
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找回来。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冬天,深夜,这雨下得更让人冷得哆嗦。
小四把伞撑在王梓头上,王梓用手拍着莫莫继父家的木门,嗓子都喊沙哑了,门就是不开。
屋里,莫莫埋头吃泡面。
明明是生气,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为什么鼻子发酸,心会痛?
明明是三个男人都去了莫绯那里,为什么独独生他的气,独独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外面下着雨,又湿又冷,想到他的腿,香气溢人的面就怎么也咽不下了。
眼看着这样下去不行,小四试探着问王梓:“少爷……要不,我翻墙进去开门?”
“歪主意!跟了我这么久,好的竟一点没学会。”王梓恨铁不成钢地斜睨了他一眼,又慢慢补了一句:“不早说,害我站了那么久,还不赶紧的!”
小四腹议:我这不是怕你看我腿好,触景伤情吗?
小四一个鹞子翻身轻轻松松就进去了,正要得意,没想到会被抓了个正着,讪讪道:
“少奶奶……我……你怎么在这?”
“这句话不是该我问你才对吗?”莫莫狠狠地瞪着他。
“这……这个嘛……”小四抓补着,突然灵光一现,急道:“少爷的腿疾又犯了,在外面正疼得难受呢。”说完又朝门口嚷嚷:“少爷,你忍着点啊,我这就给你开门!”
腿疾犯了,不是应该往医院送吗?
还没等莫莫反应过来,小四已经给王梓开了门。
屋里的灯光透过来,淡淡的,弱弱的,两个人站在雨中无声地对视,一个门里,一个门外。
隔着两米的距离。
莫莫隐忍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96你是为我流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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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不想错过今年的独一无二
莫莫没想到王梓要带她去的地方竟然是梓园。
旧地重游,近乡情怯。
“你知道的,我的腿淋了雨,需要药水浸泡。”
王梓攥紧她的手,一下也不松开。
冷冷的天,湿绵绵的雨,莫莫的心暖暖的。
二楼的休息室里,放着一大束白百合,墙上挂着五颜六色的汽球。
一个精致小巧的水果蛋糕插着一根粉红的蜡烛。
温馨,浪漫而又不浮夸。
王梓递给隐在暗处的小七一个满意的眼神。
小七大大松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你快去泡脚吧。蛋糕可以晚点吃。”
“不,泡脚可以晚点,可过了十二点,你的生日就要等到明年了。”
“明年就明年。反正每年都有生日。”莫莫不在乎。
“年年有生日,岁岁不相同。我不想错过今年的独一无二。”
莫莫看着微弱烛光里的他,感觉特别感性特别温暖。便不再坚持。
“为什么上面只插了一根蜡烛?”莫莫问。
“因为,这是我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
莫莫不以为意地笑笑,闭眼,许愿,睁眼,看见王梓竟然也跟着她一样闭眼许愿,不禁好笑:“又不是你生日,你许什么愿啊?”
“我许愿,以后每年都能跟你一块过生日。”王梓专注着烛光里的她,认真地说。
莫莫默然,迎着他深情的目光,心脏跳得格外欢畅。
“生日礼物。”王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
莫莫有些意外。
“不用紧张,不是求婚戒指。”王梓眨眨眼,打趣道。
“想得美。”莫莫被他一激,大方地接了过来,扯开漂亮的蝴蝶结,打开一看,惊讶地合不拢嘴。
一对小草式样的碧玉耳环静静地躺在黑色软丝绒里。
玲珑,剔透。闪着温润的光泽。
王梓一直在欣赏着她的表情。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为什么……送我这个?”莫莫爱不释手。
“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像一株野草吗?怎么,不喜欢?”
“这个……不便宜吧?”莫莫瞅着他。
“不贵。”
“真的?”莫莫再问。
“当然!你以为我会送你多贵的礼物。”王梓一脸少在那自作多情的样子。
“那我收下了。”莫莫放心,补充一句:“谢啦。”
王梓笑笑,心道,礼物再贵重终究有价,无价的是我对你的心意啊。
“你今晚为什么放我鸽子?”莫莫终于问出想问的。
“如果我说是因为你,你相信吗?”
“你说,因为我,所以才放我鸽子?”莫莫有点绕晕。
“是。”
“可是,你不是因为莫绯才对我失约的吗?”
王梓静静地看着莫莫,大约猜到了莫绯背后的小动作,想了想开口问:“你相信我吗?”
莫莫不答,反问:“你爱她吗?”
“不。”
快速果断的回答让莫莫一愣:“不爱那当初为什么订下婚约?”
“有时,结婚并不是因为爱。”
“没有爱,怎么可能结婚?”莫莫反驳,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黯然:“是不是就像当初我们那样,不爱,却一样能举行婚礼?”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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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欠她一个因为爱的婚礼
小七告诉王梓,李振风从莫家回来后直接去了莫莫住的公寓,一直在那等,而楼下也停着简海的车子。
他们喜欢等就让他们等好了,反正等不到。
王梓搁下电话,嘴角露出一抹恶作剧般的笑。故意在浴室里磨蹭。
在他去泡澡时,莫莫就一直寻思着怎么跟他说孩子的事。
刚才王梓对“婚姻与爱”的态度,使得她对他再一次动摇。
虽然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关心,保护,甚至宠爱。但是,他好像从没有开口对她说过,他爱她。
他对她反复无常,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她看不清他的内心。
这个时候跟他说怀了他的孩子,恐怕就算他要她留在身边更多的原因也不是爱吧。
本来那场婚礼就是冒名顶替,现在突然又多了一个孩子,她无法想象,在未来的几十年婚姻生活里如果没有双方深厚的感情基础,她能够走多远,又是否能够幸福。
她的个性并不像母亲,做不到委曲求全,对枕边男人的三心二意她也无法视而不见,恐怕最终还是会一拍两散,到时候恐怕受伤最深的就是孩子。
莫莫矛盾着,纠结着,终于睡了过去。
王梓把睡着的莫莫吃力地抱上床,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不知道是她体重增加了,还是自己腿的力量更弱了。
想到这,王梓神色黯然:他无法想象,连她都抱不起来,走路也不利索的自己该怎样出现在她面前。
他轻轻地拭去莫莫眼角的濡湿,眉头皱得显现一个“川”字。
睡着都会流泪,是不是因为自己给她带来了痛苦?
他俯头,在她额头上印上深情一吻,久久不愿离开。抬起头,感觉眼角潮潮的,伸手一抹,不禁愕然,原来是自己的眼泪。
再看一眼在梦中熟睡的人儿,心里叹息,我欠她一个因为爱的婚礼。
莫莫这些天因为孩子的事一直睡不踏实,没想到回来梓园一觉竟然睡到日上三竿。
清晨的时候她模糊记得,有人把手臂从她脖子下轻轻挪出,又把她的手掖到被子里,还吻了她。
她太困了,只呓语了几声便继续睡去。
站在阳台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看着在隆冬里盛开的鲜花,她伸手,闭眼,抬头,深深地呼吸着空气里的花香,顿时心旷神怡,内心的阴郁一扫而光。
桐姨告诉她,中午他会回来和她一起吃午餐,然后带她去一个地方。
车子出了市区一直往郊外开,莫莫吃饱喝足又坐在那昏昏欲睡。
“小懒猫。”王梓宠溺地把她揽进自己怀里。
阳光灿烂,却驱赶不了公、墓的森穆荒凉。
王梓抬手轻轻地整理莫莫被风撩乱的长发,取下自己灰白相间的围巾给她裹上,又不顾阻拦,脱下身上黑色的大衣给她披上。
莫莫一下子觉得温暖起来。
“你穿得这样少,行不行啊?”莫莫担心地问。
“男人不能问女人的年龄,而女人不能问男人‘行不行’。”王梓拉紧莫莫的手,向她挤挤眼,意味深长地笑:“我行不行,你还不清楚吗?”
99像一头受伤的小狼,孤独地行走在沙漠之上
王梓牵着莫莫的手,沉默地走到一块豪华墓地。
“爸,妈,哥,看我带谁来看你们了。”王梓把一大捧洁白的百合放在墓前,声音低哑:“莫莫,跟家人打一下招呼吧。”
莫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把她当家人的意思吗?
她诧异地看着上面三人的合照:男的戴着眼镜,很是绅士;女的看上去三十多岁,非常优雅;还有那个少年,眉目清俊,和王梓有几分相似。
莫莫弯腰,深深鞠了一躬,张口想说句什么,可是却不知如何措词。
她现在的身份妻子不算妻子,女友不是女友。
王梓站在那,神情哀伤,唇线紧抿。
莫莫把手轻按在肚子里,躺在下面的三个人,是他至亲至爱的人,也是肚子里小生命的长辈。
冬天的风有些凛冽,白百合的花瓣随风而起,越过墓碑,越过他们的头顶,在空中翩翩飞舞。
王梓第一次敞开自己的心扉,告诉莫莫当年那地狱般的一天。
那年寒假他们一家四口正在温泉山庄度假,王梓听说邻市下了雪,便吵着要去打雪仗堆雪人。
谁知车子在半路发生了车祸,翻下了山崖。
他猫在早已没有呼吸的妈妈怀里哭得声嘶力竭,车厢里阴冷死寂,深山里呼啸而过的风,妈妈的鲜血滴落在他脸上慢慢凝固冷却。
一个六岁的孩子,和三个死人窝在车厢里呆了整整一夜。
孤独,恐惧,无尽的黑暗。
从此,梦魇如影相随,将近一年的时间,他只在白天睡觉,夜晚睁眼,也无法正常与人交流,本来阳光开朗的性格也变得喜怒无常,像一头受伤的小狼,孤独地行走在沙漠之上。
王梓以低沉缓慢的语调撕开了血淋淋的伤口。
他侧着身子看着窗外的夜幕,心里有说不尽的后悔和自责。
没想到站在商业之颠的人会有这样灰色暗淡的童年。
莫莫眼泪涟涟,握着他冰凉的手,除了心疼,什么思想也没有。
他一直沉默,晚饭只是吃了几口。
莫莫担心,留了下来。
“你吃什么?”莫莫看着他手上那个写着维生素e的小瓶子问。
“安眠药。”王梓如实相告。
莫莫一愣:“你经常吃?”
“很累又睡不着,就吃。”
她突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难怪。”
“什么?”
“还记不记得我喝醉了你把我带回来那晚?”
王梓点点头,他现在还在后悔当晚的龌趗所为呢。
“我口渴迷迷糊糊出来找水喝,看见客厅的桌上有一个白色瓶子,抓起来一看,觉得是个好东西,就带回房了。那晚你们把简海推进来时,我正在吃,可能他为了缓解尴尬,听我说吃了对身体好,也要了两粒,结果,我们话没说完便呼呼大睡。”
王梓听完哈哈大笑,对着瓶子猛一顿亲。
“你们可真坏,拿我来试探他。不过,简海是那方面不行还是对女的不感兴趣?”
王梓戳了她一下额头,一脸严肃:“记住:好奇害死猫。”
100我放不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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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爱上了一个大混蛋
日子再难过,终究也会成为昨天。
大年三十,面包店开始放假。
莫莫被珍子推上了振风的车。
其实,她更想一个人呆着。
她不想让大家因为担心她而过不好这个年,可却又无处可去,连借口都找不到一个。
她坐立不安。
她移情别恋,爱上了别的男人,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还被别人抛弃。试问,她有何颜面坐在这接受振风一家人的关心?
“莫莫,这几天就住在这吧,和我们一起过年。”莉姨笑着挟了一块排骨给她。
“对呀莫莫姐,和我睡一块,我有好多话跟你说呢。”小丫又往她碗里放了一块鸡翅。
“来,吃鱼。”振风挑了一片没刺的鱼肉给莫莫。
莫莫低着头看着堆成小山似的菜,幸福又痛苦,内疚又不安。
她装作开心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吃菜咽饭。
坐在身边的振风还是看见她的眼泪无声地滴在了碗里。
王梓祖孙三人坐在偌大的餐桌上吃年夜饭。
在这举家团圆的喜庆日子里,祖宅更显得清冷寂寥。
王梓大多数时间都在闷声喝酒,在王老太太的催促下才扒一两口饭。一桌的菜都没怎么碰。
太老夫人看着曾孙这些日子一副落拓的样子,又看了看他无名指上戴着的结婚钻戒,大概猜到了什么。
振风开着面包车送莫莫到楼下。
“振风哥。”莫莫唤住要送她上楼的振风,在楼道里停住。
振风一愣,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从不这样称呼她。
“明天我不去你家了,你不用来接我。”
“你要回莫家吗?”
莫莫低头不语。就让他这样认为吧。
振风当她默认了。
林城有个习俗,大年初一,晚辈要给长辈拜年。虽然莫家并不待见她,但那里到底有她的亲生父亲和奶奶。
“那好,明天下午我给你电话。新年快乐。”
莫莫点点头,心里一片苦涩:我怎么快乐得起来?
她几次欲言又止。
振风也不走,只是看着她。
她终于不忍拖到明年,开口道:“对不起。”
话毕,眼泪掉了下来。
“傻丫头,好端端的说什么对不起呢。”振风跨过去,扶住她的双肩。
“我原本打算一直爱你的,直到你回心转意为止,可是,可是……我爱上别人了!”莫莫推开他,朝他叫道。
振风杵在那儿,热热的心一下子被冰镇。
许久,他反应过来,想将莫莫揽进怀里。
莫莫急急地后退一步,眼神伤痛:“对不起,我坏死了!我爱上了一个大混蛋!明明知道不该爱他的,可是,怎么办?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用手用力地捶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在痛,这些天一直在痛。
越痛越让她深刻地明白,自己真的爱上他了。而振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地从她的心里退了出来。
“你以后就做我的振风哥吧——如果你还愿意的话。”莫莫掩着嘴,呜咽着转身跑开。
振风久久地站在除夕夜里,他希望明天一早醒来,发现,这只是一场去年的梦。
102 他们或许都没错,只是错过了最应该告白的时光
莫莫回到公寓,掀开窗帘的一角往楼下看,振风还倚在风里。
离新的一年还有两小时零三分。
她终于给这一场由自己开始也由自己结束的青涩初恋,划上了一个句号。
他们或许都没错,只是错过了最应该告白的时光。
莫莫洗完澡,便裹着毯子缩在沙发里看春节联欢晚会。当新年的钟声敲响,举国欢庆时,莫莫已经入睡。
眼角有热热的液体滑落,不知是为了新生的喜悦还是因为逝去的惆怅。
第二天,莫莫是被冷醒的。
外面阳光正好,身子却越睡越冷。
她给妈妈和莉姨分别打去拜年的电话。
“你和风儿昨晚……没什么吧?”莉姨在电话那头试探地问。
“没……没什么呀。怎么了?”莫莫心有些慌。
“没什么那我就放心了。”莉姨叹了口气:“昨晚他喝得烂醉,一个劲地说胡话。他说——”
“莉姨。”莫莫急急地打断她:“我妈妈来电话了,我们改天再聊啊。”
“那……那好吧。”
莫莫挂了电话,想了想,最终选择了关机。
她走到阳台晒了一会太阳,心和身子才暖了过来。
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
莫莫草草洗漱完便趿着棉拖鞋穿着家居服下楼,打算去小区的便利店。
“少奶奶。”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半路拦住了莫莫。
莫莫看了他一眼。是王家祖宅的人。
“你认错人了。”她抛下一句,绕过他。
“少奶奶,我家太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男人追了上来。
“我都说了,你认错人了!”
“少奶奶,您听我说。少奶奶——”
“再跟着,我就要报警了!”莫莫拿眼瞪他:“新年头一天,别在这给彼此添赌了!”
趁男人被唬住的当口,莫莫快步转了个弯,闪进便利店里。
欢快的新年歌曲,店员热情洋溢的招呼:“新年好!”
让莫莫终于感受到了一点过年的气息。
估计那山羊胡大叔应该走了,莫莫这才出来。
为了省下两毛袋钱,她只得一手搂着四包方便面,门钥匙放在最上面,另一手攥着找回来的散钱,还捏着一包瓜子和一包话梅。
“少奶奶。太老夫人要跟您通话。”没走几步,山羊胡大叔又冒了出来,举起电话。
莫莫扭头绕道就走。
后面紧追不舍。
钥匙掉落下来,莫莫只得弯腰去捡,结果,钥匙没捡起,方便面哗啦一声散了一地。
莫莫又气又恼。
山羊胡忽视她恼怒的眼神,把电话凑到莫莫面前。
“怎么?我这个年近将百的老人想要一个小辈的新年祝福就那么让你为难?”开着免提的手机传来老人落寞的声音。
莫莫没动。
“你弟弟的主治医师是我朋友的儿子,我觉得你欠我一个‘谢’字。”
莫莫愣愣地听着,愣愣地看着山羊胡捡起地上的钥匙,抱起她买的东西急急地向宝马走去。
她机械地跟在后面。
那样一位响当当的国际专家本来只呆十天半月的,现在却答应留下来做弟弟的主刀医师,为什么?
103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我就不在了
当王梓揉着因为宿醉而昏胀的头下楼时,却发现曾奶奶正在客厅里摆弄着一盆应景年花,而奶奶神色莫辨地看着他。
“曾奶奶,奶奶,早安。”王梓正了正睡袍,补充了一句:“新年快乐。”
“早安?一点都不早了。看看太阳,吃午饭的点啦。”太老夫人头都没抬一下,声音喜怒难辨。
莫莫系着围裙站在客厅门口,两手搓着,却并不看王梓,而是看着太老夫人道:“马上可以开饭了。”
“正好,我也饿了。”太老夫人停下手。
“她……她怎么会在这?”王梓张大着嘴巴,指着转身而去的莫莫惊问。
没人回答她。
王老太太搀着婆婆向餐厅走去。
太老夫人经过他身边时用嫌弃的眼光看了一眼他的鸡窝头,什么也没说。
王梓反应过来“shift”了一声,想到他此刻的尊容,突然抓狂。
不知是因为太急还是太激动,他爬楼梯时竟绊了两下。
把王老太太吓得小心肝啵啵跳,而太老夫人脸色如常,眉梢却扬着笑意。
王梓以火箭般的速度刷牙洗脸,刮胡子打发胶,穿西装打领带。
“你也坐下一起吃。”王老太太看着要退出去的莫莫说。
“不了。”
“今天也没别的人。就我们两个老太婆加一个不苟言笑的孙子。这大过年的,餐桌上冷冷清清。”太老夫人说完,皱着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要回去了。饭我已经做好了,就作为答谢吧。”她边解围裙边说:“叫那老伯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吧。”
“你有东西在他那?他已经回去和家人吃团圆饭了。”太老夫人无视莫莫脸上的着急,继续说:“做事总得有头有尾才好。吃完饭把碗筷也洗了吧。”指了指旁侧的位子,语气缓了些:“坐下一起吃吧,多个人多份热闹,人老了就怕冷清,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我就不在了……”
看着满眼皱褶的老人,想到“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莫莫坐了下来。
王梓的目光一直追着莫莫,脸上带着惊喜。
她一身家居打扮,眉眼柔顺,正在给老人盛汤。
多温馨和谐的一副画面啊。
“哇!好丰富啊!”王梓夸张地叫了一声,自然地坐在莫莫身边的位置上。
对面的王老太太抬头瞥了一眼孙子:“打扮得这么周正,等会要出去?”
王梓扯了扯领带,悄悄地看了一眼莫莫,也发觉自己有些夸张了,尴尬地咳了一声:“不……不去哪里。过年嘛……穿得正式一点。”
“丫头,挟点鱼给我。”
“丫头,给我剥两个虾。”
对太老夫人的吩咐,莫莫一一照做。
王梓不亦乐乎地给莫莫和奶奶挟菜,时不时说几个笑话暖场。
“这顿饭比年夜饭热闹多了。”太老夫人徐徐展望:“要是今年再添个太孙就更好了。”
王梓一口饭噎在喉咙里,小心地看了一眼莫莫。
莫莫低垂着头,视线落在还没显形的肚子上。
104少爷又被威胁了
洗碗的时候,王梓挽起袖子也要过来帮忙。
莫莫拿过一碟切好的水果塞给他,依然不看他一眼。
“曾奶奶在后花园晒太阳,她叫你弄好后去找她,她有话对你说。”走到厨房门口,王梓又转身呆呆地看着莫莫好一会,生怕他一转身她就像田螺姑娘一样消失了。
莫莫擦干净手,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转身去了后花园。
还没说上两句话,王老太太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婆婆,您看谁给您拜年来啦?”
莫优携着家人向这边走来,在看到莫莫的一刹那,脚步有片刻的停顿。
走在最后的莫绯则一眼就看到了王梓身旁的莫莫,眼神立马阴沉,随即一闪而过,微笑如花。
“我该走了,您忙。”
“我不忙。你留下。”太老夫人抓着莫莫的手:“我还有话对你说。”
“改天吧。”莫莫从那双枯枝般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对着那双混浊又晶亮的眼睛,却心生不忍。
“莫莫——”两个男音同时叫住她。
“莫莫……你是在这过的年吗?”莫优上来打量了她一下,狐疑。
“你好奇?”莫莫对着他,嘲讽一笑。
“你妈不在这里,你一个人……我担心——”
“这些年我一直一个人。”莫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
“莫莫。”王梓拉住她:“别走。”
莫莫用力地甩开他的手,那冷漠的眼神灼痛了王梓。
“都别走!既然来给我拜年的,至少得收了我的红包讨个吉利才行。”太老夫人发话了:“丫头,长辈给的红包你可不能不收。你妈妈一定有这样教过你吧?”
莫莫不语,却也没再移动脚步。
莫佳走上去对两位老人甜言蜜语了几句就收到两个厚厚的红包,乐得眉开眼笑。
轮到莫莫时,她站着没动,只说了一句:“祝两位身体健康。福如东海。”
太老夫人道了声:“好。”从另一侧兜里掏出一个薄薄的红包递给她。莫莫只得上去接了。
“让你忙里忙外的,辛苦了。”她拉着莫莫的手,意味深长地说:“礼轻,意重。”
莫绯瞬间阴沉了脸色,手指把那个厚厚的红包攥得死死的。
屏幕上那张照片像火一样焚着王梓,他吼了一声,一把狠狠摔了手机,铁青着脸。
众人看去。
“小四!送莫小姐!”王梓盯着莫绯,语气暴怒。
“少爷,送……哪个莫小姐?”
“还能有哪个!”看着一脸像被吓到的莫绯,王梓咬牙隐忍着,慢慢转头指着莫莫,手指轻颤,声音骤沉:“送她。”
小四瞬间明白,少爷又被威胁了。
明明站在阳光里却如浸泡在寒井中,莫莫终于自进来后抬头看了他第一眼,轻掀唇角:“谢谢王少美意。”
“王梓,这是……”太老夫人奇怪曾孙态度的一百八十度转变。
王梓并不理会,拽着莫绯朝室内走去。
莫莫看着那一对人儿,心里再一次狠狠地嘲笑了自己一番,视线落到肚子上,暗道:下次记得投胎要投到一个好的人家。
105这辈子也绝不会娶你
“你放手,你弄疼我了。”莫绯被王梓连拉带拽到屋里。
他翻出她的手机,命令道:“解锁。”
莫绯梨花带雨,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委屈地解了锁。
王梓一通乱翻,却没发现任何的珠丝马迹。
“听着,就算我把莫莫从我身边赶走,我这辈子也绝不会娶你!”王梓甩下她,绝然离去。
莫绯盯着那个冷峻的背影,看着自己被扯红的手腕,嘴角抹出一丝阴笑:可惜,你已经娶了。
她小心地把手机卡放进化妆盒的暗格里,脱下外套,系上围裙,像个女主人一样泡茶拿点心招待客人。
“少奶奶,其实少爷他……”小四把莫莫送到楼下,艰难开口。
“我和他再无瓜蔼。”莫莫一脸漠然地推开车门。
莫莫接过钥匙,看了看小四拿给她的袋子,别开脸:“里面的东西不是我的。”
“少爷说,方便面没营养……”
“有没有营养那是我自己的事。”
“少奶奶,你收下吧。这是少爷的心意啊。酒店里做的,回去加热一下就可以了。”小四恳求道。
“我不需要!”莫莫推开,气急。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一会天,一会地,还让不让人活了?
“少奶奶,你要相信少爷!”小四朝着快要隐没在楼梯里的莫莫喊道。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片言只语。
莫莫回到屋里就爬进被窝,心里难受,翻来覆去都是她和王梓往日的点点滴滴,眼泪打湿了枕头。
最后她都弄不清,是爱他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只好出门找吃的。
门口挂着两个袋子,一个是小四给她的那个,另一个里面装满了水果和零食。
莫莫左右看了看,没人。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提了进去。
隐在暗处的王梓终于松了口气,摁灭了手上的烟,想站起来,两腿一软,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小四一脚跨了过来,中间是一摞的烟头。
“少爷,你这是何苦呢?非要亲眼看着她收下才放心。”
“没事。”王梓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看了看莫莫紧闭的大门,挤出一个虚弱的笑。
明明有她公寓的钥匙却不敢用它来打开门,非要坐在清冷的楼道里,一坐就是三个小时。
当晚王梓的腿疾又犯了,怕两位老人担心,硬是忍着。
莫莫吃饱喝足后不经意看到太老夫人的红包,拆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张照片。
一个穿着球服的五六岁小男孩站在草地上,嘴角大大地咧开,中间缺了两颗门牙,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两手举在头两侧,竖起食指和中指,调皮地在头上摆了个长角的姿势。
这是小时候的王梓。
莫莫眼睛瞬间模糊。
她没有想到,喜怒无常,狂傲冷漠的王梓也曾那样阳光开朗、活泼可爱过,是那场车祸夺去了他天真烂漫、无邪欢畅的笑容吗?
她心隐隐生疼,下意识地抚着肚子,那里孕育的小生命如果生下来后是不是也会长成照片这个样子?
106想走?没那么容易
莫莫和珍子网上视频后,赶紧打开网址查看,这才发现王梓和莫绯的图片被炒得沸沸扬扬。
上面有两人的婚纱照,日常照,还有最近在王家祖宅后花园里,莫绯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自己娘家人的照片。
莫莫如跌冰窖。
她也曾穿着婚纱和他在众人的见证下,在神圣的礼堂里相互交换了戒指。
如果网上是真的,那么,她成了什么?
彻头彻尾的跳梁小丑?
莫莫笑,眼泪却喷涌而出。
她抚着心脏。
那里揪着筋似的,好痛。
痛得她无法呼吸。
她抓起包包就往医院奔去。
她要把孩子拿掉。
立刻,马上!
再也不要和那个人,和那家人扯上丁点关系!
每孕育他一秒,她就难舍十分,痛苦千分,煎熬万分。
她清楚地感知,如果不把孩子打掉,那么,世上又会多一个自己。
无论决心下得多么坚定,到了医院,那冷清的大厅,森冷的走廊,那发着冰冷光泽的器械让莫莫落荒而逃。
站在医院外,她深吸了口气,先吃一顿再说吧。
剥夺了他生存的权利,至少临走前该让他吃一顿饱的。
莫莫心冷脚软,去了附近一家火锅店,宾客满座,喜庆洋洋,只有她孤孤单单一个人。
她要了一个包房。
她此刻只想安静地呆着,好好地与腹中的生命独处一刻。
当木然出现在包房时,莫莫很意外。
“怎么?看到我很害怕?”木然看着莫莫,阴森森地笑着。
“我又不像某人做了亏心事,我为什么要害怕?”莫莫挺直脊梁,手下意识地护在肚子上。
“你没有?”木然狰狞着:“如果不是你,我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就算是因为我你才摔伤了脚,可是你之前那样对我,我们之间也互不相欠了。”
“不欠?”木然冷笑:“你欠我的多着呢。你以为你把获奖的钱寄给我家人就什么都不欠了?难道你以为一切都是一个‘钱’字可以解决的吗?你凭什么瞧不起人!”
“我没有。我只是做自己认为该做的。”
哈哈哈——
木然指着莫莫,发出一连串阴阳怪气的笑声。
莫莫拿起包包,不想与她再纠缠下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我们的账还没好好算呢?”木然发狠,拉着莫莫。
“放手!你疯了?”
“对!我疯了!我被你逼疯了!你这个人人不耻的小三不仅抢走了别人的老公,还把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也抢走了!——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木然说完眼睛闪过一道凶光,咬牙切齿,转身端起那盆烧开的锅底就要朝莫莫泼去。
推门闯进来的王梓看着这一幕大惊失色:“小心!”
莫莫看着突然出现的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转身看向木然,当下骇然。
王梓往前一扑,本想把莫莫护在身前,可是两条腿根本经不起他这样用力,莫莫反而被他带倒在地。
在落地一瞬,他只顾护住莫莫却没有避开那盆滚烫的火锅底。
王梓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脸上痛苦抽搐,接着便晕了过去。
107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场面一片混乱。
木然仓惶出逃,王梓被送往医院。
从头到尾都像一场噩梦。
莫莫被带去做笔录,每说一字发生过的事,她的心就像被刀挖去一片。
“珍子,我好恨我自己!我害了他!是我连累了他!”莫莫揪扯着自己的头发,眼睛早已肿得像核桃一样。
当她感觉到下、体有一股湿湿的液体流出时,她止住了哭泣,惊恐地意识到,另一个生命也岌岌可危。
她比任何时候都想挽留住这个生命。
眼前越来越模糊,她的意识渐渐涣散,远去,像被风吹走的蒲公英,在空中飘啊飘啊,终因心有所系,迟迟不肯落地生根。
晕厥前她吃力地伸出手抓住珍子:
“救救……我的……孩子。”
原谅我曾经不要他的念头,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要能保住他,我发誓,我会用尽一生去爱他,护他。
哪怕要我付出生命。
那是,我和他的孩子。
我爱他。
也爱他的爸爸。
很爱很爱……
珍子大声地叫唤着莫莫。
莫莫昏了过去,眼角淌着两行清泪。
从没有做过如此冗长的梦。
迷漫的大雾,密集的荒草,莫莫置身其中却找不到出口。
有时是婴儿凄厉的哭声,有时是王梓的惨叫,有时是女人狂躁的怪笑,忽近忽远,忽高忽低,如鬼魅一般追着莫莫。
莫莫狂跑,一脚踏空,惊叫一声,终于醒来。
“你醒啦?——吓死我了!”珍子从瞌睡中醒来,抓紧慢慢睁开眼睛的莫莫的手。
“这是哪?”莫莫打量了一下周围。
“这是医院。”
医院?
莫莫突然想起什么,扯掉了手背上的点滴,发了疯似地要掀开被子。
“你要干什么?”珍子急忙按住她。
“我要去看他!”
“你要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你尽管去看他好了!”
“什么?”莫莫停止了动作,惶惶然地看着她:“我的孩子……他怎么样?他没事吧?”她紧张地抓着珍子的手。
“你贫血,加之受了刺激,医生说有流产迹象,需要卧床保胎。”珍子坐在床边,扶住她的肩膀:“现在别说去看他,就算是下床去洗手间都要尽量避免。”
莫莫呆呆地听着,不发一语。
“你怎么连我也瞒着?那他……知道吗?”珍子小声地问。
莫莫摇摇头。
“不知道也好。”珍子叹了一口气,看着好友,忧心道:“莫莫,你要有思想准备,这个孩子……医生说……很难保住。”
“不!不可以!我至多乖乖听话,我哪也不去,上洗手间也不去……这,还不行吗?”莫莫哀哀地看着珍子,紧紧地握牢她的手:“我要这个孩子,我要留下这个孩子。你帮帮我!帮帮我……”
莫莫泣不成声。
“医生说要想留下这个孩子关键在于你,首先你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尤其不能哭。”
“好!我不哭,我不哭。我再也不哭。”莫莫抬手擦了一把眼睛,可刚擦完,那眼泪又涌了出来。
再擦,再涌。
108失去腿的马还能是马吗
王梓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莫莫。
小四告诉他,莫莫在他昏迷的时候来过电话,此刻有珍子陪着,并无大碍。
“因为她,我的宝贝儿才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倒好,面都不露一下,只是来个电话算什么意思?人家莫绯在这里都守了两天了。”王老太太气乎乎道,眼眶红肿。
王梓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小四。
小四无奈,警方已经介入,这事的始末根本隐瞒不了。
张博士神情严峻地把王老太太叫去了办公室。
“我的手机,把我的手机拿过来。我要看看她此刻在哪。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才没有来看我。”王梓苍白着脸,嘴唇干枯。
“你的手机……不见了。可能掉在了火锅店里。”小四小声道。
“那你还不快叫人去找!”
“找过了,没有。”
“那木然呢?”
“逃了。”
“什么?逃了?”王梓急得连咳了几声,声音厮哑:“她逃了就可能还会再伤害莫莫的,这个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只是……”只是当时他昏了过去,而莫莫几乎崩溃,叫他如何放下他们?
王梓动了动,想下床找莫莫,突然发现自己的左腿没有知觉。
“我的腿,怎么了?”他青白着脸色,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的五脏六腑。
小四难过地看着他,不语。
“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王梓咆哮。
“张博士说……要……要截肢。”小四伤痛地看着他。
王梓呆若木鸡,全身冰凉。
许久。
他动了动唇角,扯了半天也扯不出个表情。
“出去。”他盯着雪白的墙壁,眼里一片死灰,声音毫无温度。
“少爷——”
“我叫你出去!”他怒吼。嗓子像干涸的沙漠。
“少爷,你……”小四无比担忧。
“我不会想不开的。”他缓缓抬起头,绝望地看着小四:“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
正因为这样,小四才明白,这对于他而言,将意味着什么!
希望,还有那些咬牙忍着疼痛和浸着汗水的努力终将灰飞烟灭!
“啊!——啊啊——”王梓竭斯底里地怒吼,声音是难以抑制的悲壮和痛苦。
然后是器械杯盘的落地声。
小四轻轻地退了出来,头磕在雪白的墙壁上,听着里面男人发自胸腔的低呜声,心如刀绞。
王老太太从张博士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晕了过去,在家里的太老夫人血压一度飚升。
失去腿的马还能是马吗?
三年前王梓曾这样问自己。
三年后的今天,他将如何度过这截肢的痛苦深渊?
医生曾说过,许多被截肢的患者自暴自弃不是因为失去了腿,而是因为内心失去了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那么现在支撑王梓的希望是什么?
“东西拿到了吗?”莫绯对着电话问。
“拿到了。”
“记住,从此切断与木然的一切联系,别让警察查到我们的头上。还有,把那个手机交给沙漠,看看有没有安装追踪器之类的,确保安全后才交给我。”
“是。”
109连告别的机会都不给她
小五此刻在国外,并将最新情况报告给了王梓,在小慧的忌日里发现有一位中年贵妇来拜、忌。
通过调查发现,这位贵妇原藉韩国,是死者的小姨。背景不简单,黑白两道都有很强的势力。
而同时,小七这边也有新的进展。
被派去的人混进了那个组、织,只是幕后的头头,那些只负责执行指令的小喽罗谁都没有见过。
“小四,我错了。”沉默许久的王梓看着自己的腿低低道。
……
“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我越保护莫莫,她反而越不安全。想想她和我扯上关系这些日子所经历的……我再也不能让她受到伤害了。我已经失去太多……失去父母哥哥,失去眼睛和腿,我不想下一个失去的是她……”
……
“我决定放手了。”王梓眼神灰暗,声音无奈而伤痛,深叹:“走吧,听张博士的,去国外,马上,离她远远的。”
莫莫醒来看到被珍子调了静音的手机上有小四打来的未接来电,知道与王梓有关,立即拨了回去,却久久都无人接听,心里着急。
想去找他可又顾及到孩子的安危,只好求助于珍子。
珍子这几天也忙得够呛,帮莫莫瞒着大家,家和医院两头跑,两边都有一个病人,这几天还要去梓园,去王家老宅找王梓。
然而,哪怕她在外面等得身子都冻僵了,人家门都不让她进。
终于有一天,在莫莫的提醒下截住了去梓园的花匠,亮明了身份,苦苦哀求,人家才告诉她,王梓出国了,桐姨也不在梓园。
除此,再也没有别的消息了。
王梓出国了。
难怪他和小四的手机都打不通。
他就这样离开了她的视线,从她的生活里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连告别的机会都不给她。
大概是怨她,恨她吧。
莫莫伤心流泪,不吃不喝不睡,胎儿情况再一次危急。
而本来就不多的存款早已花光。
珍子正想开口把实情告诉莫莫,把公寓和面包店卖了,没想到莫莫却先开了口:
“我房间的抽屉里还有一对小草式样的玉耳环,再加上这个,你帮我拿去当了吧。叫医生用最好的保胎药,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他。”莫莫不舍地取下脖子戴的星项链,眼前又浮现王梓当初送她时的情景,他让她无论何时都不要取下来。
“莫莫……如今他出国了,会不会回来,何时回来还未知,就算回来你们能不能走到一起也难说,这个孩子……你没结婚,大学还没毕业,你可有想过,就算保住他生了下来,以后怎么办?你一个人怎么抚养?”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只想保住他。”
“莫莫——”珍子还想再劝。
“我主意已定。”莫莫看着珍子的目光坚定不移。
那条星星项链只当了五千块钱,王梓怕莫莫戴在脖子上过于贵重反引人注目,故意挑了条便宜的。
而那对耳环,却意外地当了二十万。
莫莫再一次泪流。
为他,也为那对从未戴过的耳环。
110他,真的只是在报恩
莫莫在医院足足躺了三个月,两条腿肿得像水桶一样,腰酸背痛,面目浮肿,所幸胎儿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
出院的时候冬天已经过去,到处春意盎然,一片生机。
“你为什么一定要搬到县上去?人生地不熟的。”珍子担心。
“我现在挺着个肚子,这里熟人多,要是被学校的人看到也麻烦。我想安安静静、简简单单地生活。”莫莫轻轻地摸着凸起来的肚子,那里已经出现了胎动。
“可是我想去看你一趟都不容易。而且你身边没个人照顾,我不放心。”
“我能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吧。”
珍子看了一眼去办出院手续的简海,小声问:“我看他好像对你有意思,要不然怎么三天两头地来看你,还动用关系帮你办了实习证明。”
“还不是你把他带过来的。净在这瞎想。”莫莫轻戳了一下珍子:“难道你不知道他的外号叫‘非男勿近’吗?”
珍子撇撇嘴,不是她带过来的,而是他从公寓跟过来的好不好?
“问题是他对你不会啊。”
“那是因为我救过他。”
“他,真的只是在报恩?”
“难不成你以为他会对我一个面目浮肿还挺着个大肚子的女人有兴趣?”莫莫白了她一眼。
珍子从头打量了一下莫莫,确实,在医院躺了这么久,把身材都躺变形了。
换成别的女人将近一百天每天几乎二十四小时在床上一早疯了,可莫莫却硬是一声不哼地坚持下来了。
唉,她心里的苦心里的痛又有几人能体会?
“莫莫,你真的……不打算给老大一个机会?”珍子看了莫莫一眼,继续说:
“他每天不是埋头苦干就是喝闷酒,话都不多一句。小山告诉我,有一次他们两人喝酒时,老大跟小山说,他以为一见钟情就是爱情,后来才发觉那只是对美好事物的第一感觉,只是单纯的一种喜欢,就像我们女人看见一件艳丽的衣服,一件如意的珍宝。喜欢,欣赏,却不一定非要买回家。当你跟他说,你爱上别人的时候,他痛不欲生,这才明白,你在他心里早已深入骨髓……”珍子眼眶潮湿。
“别说了,你哭我也想哭了。我不能哭的。”莫莫抬手替好友抹泪,自己也红了眼睛:
“我未婚先孕,别说我没资格去爱别人,就算有资格,我心里也没有位置了。振风哥是个好男人,他会找到更好的女子的。”
两人相拥而泣,珍子心情沉重:
小四叫她转告莫莫,王梓伤得并不是很严重,但要出国治疗。
可是,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万一这一去不回来,莫莫带着一个孩子该怎么办?
莫莫要在外面租房,还要远离市区,考虑到安全和卫生,简海把莫莫带到了自己的故居。
精装洋房,三房一厅,家具一应俱全。楼下还有一个可以让莫莫散步的花园。实在是太好了。
“真的太感谢你了。”
“我要谢你帮我看房子才对。”简海看着窗外,喃喃低语:“如果不是你,恐怕我再也没有勇气回来这里。”
声音很小,莫莫没听清。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从来不坐电梯而走楼梯,刚刚也是,这里六楼呢。”
简海闻言色变,抿唇不语。
111情在,不能忘
厨房的水笼头坏了,水喷涌而出,莫莫去弄,踩到水里一滑,差点摔了下去。
简海忙完时已经凌晨两点,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当晚就住在他小时候睡过的房间。
此后每次过来就住上一两晚。
时间久了,左邻右舍都以为他是莫莫的老公,也就不再对挺着肚子的莫莫指指点点。
莫莫怀的是双胞胎,六个月的时候肚子大得已经让她睡觉都翻不了身,一个姿势就那样直直躺到天亮。
现在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做十字绣,看起来简单,做起来把人的手都弄麻,手指也不知被扎了多少个孔,有时连筷子都抓不稳,掉在地上,挺着个大肚子的莫莫根本没法弯腰把它捡起来。
她喜欢坐在阳台里看着天空发呆,有时轰鸣而过的飞机早已了无踪痕,她却依然目不转睛。
明明倒了一杯热水要喝,却直愣愣地看着手机,等到回过神来,水,早已凉透。
每次睡觉前都要看一下那张唯一的合影。他那温情的眼神,调皮的“v”手势,总是让人过目不忘,温暖人心。
经常莫名地想流泪,可是顾忌到孩子每每又都把泪强咽回去。
日思,夜想。
日盼,夜盼。
晴天或雨天,你可安好?
睡着或醒来,是否如我般这样想念?
你我虽没有约定,
但情在,不能忘……
日子就这样溜过去。日复一日。
莫莫扶着腰,腆着肚子,迈着外八字在小区花园里慢慢挪着。
两条腿肿得厉害,每走一步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但是医生说需要适当的运动,她硬是每天坚持。
当手机终于显示出那个人的名字时,时间像跃过千山万海,莫莫激动地抚住嘴,发出呜呜的哽咽声,眼眶通红。
愣了三秒后才颤颤地点开视频。
王梓坐在病床,一个穿着护士服的清丽女子亲吻他的额头,无限深情地用韩语对他说:偶巴,撒拉嘿呦(我爱你)。
莫莫的心一凉。
视频后还有一张照片:王梓身穿西装,旁边身穿洁白婚纱的新娘正是刚才视频里的女子。
什么灼痛了莫莫的眼睛,让她全身发冷打颤。
她死死咬着唇,生怕一松劲会昏过去,她瞪大眼睛继续看着照片下附着的一行字:我已找到今生所爱。你我从此陌路。
今生所爱?
从此陌路?
莫莫呆呆地咀嚼着上面生冷的字眼。
每一个字都像一支浸毒的箭,让她毒发五脏,万箭穿心。
想哭,哭不出;
想笑,声音卡在喉咙。
明明是痛,却又不知痛在哪。
她手指颤抖,苍白的唇瓣上,殷红的血异常刺目。把电话拨回去,对方却已经关机。
她空茫地坐在那,身体冰冷,摇摇欲坠,像被千万匹马踩踏而过。
他就这样,一个字都不让她说就彻底结束了两个人过往的一切?
他虽然从来没说过爱她,可是她以为,他就像自己一样,不说爱,爱,却早已渗透血液。
疼痛加剧,下腹坠胀。天空一片黑暗,乌云盖顶一般向她压了下来。
她身子软软瘫倒,湿re的液体顺着大、腿慢慢流下,手虚虚地伸出去,却什么也没抓住:
谁……救救我的孩子……
眼泪无声地淌下。
空中一架飘洋过海的飞机轰鸣而过,瞬间吞没了她微弱的声音。
112 哪怕,即刻寿尽
“丫头!丫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旁急唤她。
莫莫努力积集涣散的意识,慢慢睁开眼睛,竟然是振风,此刻正一脸焦灼。
她看到已经流到小腿上的血,心急如焚,扯着振风的衣服:“快救……救我的孩子……”
“别怕,我这就送你去医院。你要挺住。”振风抱起莫莫,急急地往车走去。
“丫头,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要挺住!”
“你不能睡!你快跟我说话呀!丫头!”
振风一边开车一边唤着莫莫,脸上湿淋淋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他从未感到如此恐惧。
恐惧会这样失去她。
“如果……有危险……要先保孩子。”莫莫躺在后座上,冷汗涔涔。
“你说什么傻话呢!”振风气急。
“你……你要答应我……”莫莫气息微弱。
“你会没事的!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听到没有!我不准你有事!不准你有事!”振风吼道,油门一脚踩到底,连闯红灯。
所幸有时送珍子过来,有时一个人过来躲在远处偷偷看她,所以他对周围的环境并不陌生。
只是到达最近的医院时,莫莫露在孕妇裙外的两条小腿已经变成了血腿,血染红了车座,滴了一路。
人已经意识不清。
人们看见这一情景无不心惊,纷纷让路。
当医护人员从振风手中接过莫莫时,他双腿一下子瘫软在地,挣扎着爬起来追着担架看着莫莫被送去抢救室。
上天,求你,求你保佑丫头平安!
求求你,求求你保佑他们平安无事!
我愿意,倾尽所有。
哪怕,即刻寿尽……
振风曲膝抱头坐在冰凉的走廊上,喉咙里发出痛苦无助的低咽。
急救室的红灯一直亮着。
护士进进出出,行色匆匆。
“血库没血了,孕妇失血过多,需要大量输血——”
“护士,输我的,我的是o型血!”振风叫道。
“护士,输我的。”从邻居大妈口中得知消息赶过来的简海接口道。
护士看着振风:“你跟我来。”
另一个护士拿着一个夹子,上面是写满字的a4纸:“谁是患者家属,在这里签字。”
“我。我是患者家属。”简海应道。
走了几步的振风停下。
“你是患者什么人?”护士问简海。
“我是……我是……她丈夫。”简海看了一眼振风,有些心虚。
振风再次抬起脚步,不再迟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每爬动一格都像翻过一座山,趟过一道河,越过一片沙漠。
时间过去越久,众人的不安就益深。
振风依然捧着脑袋坐在地上,简海靠在抢救室门口,珍子则像热窝上的蚂蚁。
在这生死关头,竟然没有一个至亲血缘陪在这里。
珍子替好友难过,也替好友不平。
孩子的爸爸王梓远在国外,无声无息;莫莫的父亲虽就在本地,但感情不及邻居;而母亲则把全副心思放在另一个孩子身上。
可怜的莫莫!
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境遇?
小草对生活从来都是乐观积极,
而生活,却给予小草诸多风雨!
113我还没告诉她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抢救,莫莫终于转危为安。醒来后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
“孩子?我的孩子!”莫莫睁开眼,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孩子。
在床头打盹的振风一把握住慌乱的莫莫,看着毫无血色的她,心里灼痛。
曾几何时,她也只是个孩子,是他的丫头。
再回首,那段时光却恍若隔世。
“我的孩子怎么样了?”莫莫揪紧他的衣服,神情害怕紧张。
“孩子……没事。”振风嗫嚅。
“真的?你没骗我?”
振风感觉到她揪着自己的手在颤抖,苍白如纸的脸色,青青的嘴唇哆嗦着,那样虚弱的身子怎么能经受得住那样的打击。
“嗯。医生说孩子不足月,体重偏轻,需要放在保温箱里观察。”
莫莫悬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喜极而悦:“快扶我去看看他们!”说着要下床,却扯动了伤口,痛得猛吸一口气。
“你现在不能下地!先把身子养好再说。”振风制止她,不让她再动。
“两个孩子男孩还是女孩?”
“是龙凤胎。”振风低低道,神色黯然。
“太好了!”莫莫欢喜至极,忽略了振风没有一丝开心的神色,抓紧他的手:“我多么害怕,害怕因为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而害了他们。”
“这不是你的错。”
“谢谢你,振风哥。是你救了我和孩子。”莫莫感激地看着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珍子每次能扛那么多东西过来,为什么有邻居说有一个男的老在楼下徘徊,为什么她一个人出门时老感觉到有人在暗处跟着她。
原来,他从不曾离开。
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守护着她,不给她带来一丝困扰。
她曾说她是一株草,他笑着说,那他就做一棵树,一直站在草的身边。为她遮风挡雨,共沐晨昏。
莫莫看着振风胡须满茬,眼圈青肿,神情憔悴的样子,语气坚决地把他轰走,并假装睡去。
振风看了一眼躺下的莫莫,轻轻带上门。
莫莫的眼泪哗地涌了下来,她知道他未走远,不敢哭出声,只是蒙着被子呜咽。
心已经给了别人,此生,恐怕都要负他欠他了。
振风倚在冰冷的墙上,心如刀绞。
如何,如何告诉她,那个残酷的实情。
森冷的走廊,简海和珍子一前一后,脚步沉重。
“她怎么样了?”珍子问,取下头上的白花。
“醒了,又睡了。我还没告诉她。”
“那就先瞒着吧。”
珍子白天回面包店,晚上陪护。
简海经常碰到振风,两人并无过多的语言交流,却也并不排斥。
振风除了做面包糕点,其它时间都往医院跑,一天往返路上都要花上三个小时。
有一次下瓢泼大雨又遇上堵车,振风趴在方向盘就睡死过去,怎么喊都喊不醒。最后交警只好把车连人一起拖走了。
珍子当笑话讲给莫莫听,莫莫笑着笑着,眼泪却飚了出来。
“怎么了?”珍子问。
“没什么?外面的太阳打在绿叶上亮得晃了我的眼。”莫莫扭头看着窗外生猛的夏天,语气酸涩。
114失去孩子的母亲
莫莫住的是vip病房,院长一天两头往病房跑,嘘寒问暖的,目的就是想简海通过关系把自己调到市医院去。
简海请的护工又偷懒。
莫莫一个人走到婴儿室,盯着上面写着自己名字的孩子笑,他一个皱眉,一个不经意的蹬腿都让她感到莫名的心安和幸福。
她一直以为另一个孩子就在他后面,被他挡住了,所以自己才看不到。可是这一天,她发现没有。
她从这边移到那边,又从那边转到这边,贴着玻璃,前前后后看了三遍确定里面只有一个写着她名字的孩子时,她慌了。
抓着从里头出来的一个护士问。
护士拿着本子,核查了一遍告诉她,只有一个孩子。
她懵了,急道:“不可能!我明明生的是龙凤胎!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孩子!”
“这里登记的确实只有一个孩子。”
“不!不可能!你们骗我!你们把我的孩子弄到哪里去了!快说!快告诉我!是不是把我的孩子弄丢了!”莫莫眼神惊恐,想起曾经报道过在医院丢失的孩子,内心顿时兵慌马乱。
“别急别急,你在这等等,我帮你问问。”二十出头的小护士抛下莫莫就向办公室奔去。
莫莫哪里还等得了一分一秒,紧跟了过去。
办公室里清晰的对话传了过来:
“没错。她是生了一对龙凤胎。可是,她送过来时已经昏迷,失血过多,先出来的是男婴,奄奄一息,女婴出来时已经没有了呼吸——唉,可惜了……”
“不!”莫莫凄厉地惨叫:“不可能!”
精神完全崩溃,大脑轰然坍塌,扶着门框的手顿时失力,身子像被抽去筋骨一样软软倒下去。
天地一片黑暗。
莫莫再一次被送去抢救。
雨从那时起就一直下,一直下,没一刻停止。
抢救过来的莫莫悲痛欲绝、情绪激动,神情颠狂:“不!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她捶打着自己的头,踢着被子,哭得撕心裂肺:“我恨!我恨死自己了!我,为什么不去死!不去死!”
她揪扯着头发,恶狠狠地诅咒着自己,内心千刀万剐却不知痛在何处。
手背上被扯动的针头错了位回血。鲜红的血直往管子里涌。红了众人的眼。
珍子抱着莫莫泣不成声:“不,不是你。不怪你……”
简海红通着眼睛按住莫莫的手,护士赶紧重新扎针,却又惊道:“病人又晕过去了!”
医生护士忙做一团。
振风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撕心裂肺,拳头握紧,眼睛猩红,头一下一下地磕在墙壁上,发出沉重的呜鸣。
失去孩子的母亲,心情该怎样悲痛!伤口该如何弥合?
莫莫坐在湖前的椅子上,看着湖面波光粼粼,心里荒芜一片。
咚的一声,手机扔在湖心里,溅起一片水花,然后重归平静。
那里有她和他最甜蜜的床头照,也有致使她早产失去一个孩子的视频以及分手短信。
她和他,从此陌路。
那短暂如烟花一般荒唐的豪门婚姻和早夭的孩子,成了她心中无法拔去的痛瘤。
115 莫忘
出院那天,众人都瘦了一圈。
形容销骨的莫莫给孩子取名,单字:忘。
忘记那个人,那份情。
随她的姓,莫。
莫忘。
莫忘已经离开的妹妹,努力健康地活着,连同妹妹的那份一起活!
暑假结束的时候,小丫走进了莫莫所在的大学,而珍子也和小山确立了关系,打算放寒假回小山老家办酒席。
“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回到了起点。”珍子感慨万千。
“小山是个好男人。这些年对你从来就没有二心。”莫莫叠着孩子的衣服。
“是啊,经历这么多事,我也看清看淡了。这世上真正对你好的人没几个。如果不珍惜会遭雷劈的。”
莫莫看了她一眼。
“那个……那个我不是说你啊。”珍子赶紧澄清。
“没关系。我早该遭雷劈了。如果不是我,那孩子——”
“瞧你,又来了!”珍子赶紧打住她的话头,抓着她的手,严肃道:“你不是答应我,那事过去了,不提也不想了吗?”
“我是答应了,可是这里做不到。”莫莫捶捶自己心口,红了眼眶。
天天看着这个孩子,又怎么忘得了另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孩子。
买衣服时,她会不自觉地买两套,一套男装一套女装;买学步鞋时,她也会买两双,一双蓝色,一双粉红。
如果她在,那该多好。
兄妹两个,相伴长大,不再孤单,不再遗憾。
莫忘是早产儿,生下来不到四斤,体质比一般孩子差些。
莫莫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孩子身上。
珍子怀了孩子,因为打了两次胎有习惯性流产征兆,就提前回小山老家养胎去。
走前,简海载着莫莫母子为珍子送行。
珍子拉着莫莫,走到无人处,看着粉嘟嘟的忘忘,又看看一脸慈母相的莫莫道:“莫莫,你真的变了。”
“当然变了。我都已经当妈的人了哪能不变?”
这是好还是不好?
珍子抬头看看天,沉思良久:“我走了,店里得请人。闵诗音,你见过的,小丫的同学。她没考上喜欢的大学,想留在店里。”
“那好啊。那女孩长得眉清目秀的,嘴巴又甜,以前跟着小丫经常过来帮忙。”
“好是好,可就是……”珍子吞吞吐吐,最终和盘托出:“以前她和小丫一起过来我没有多想,可是现在小丫不在,她也一个人过来,一来就往烘焙房走,都是给振风打下手。给她工钱又不要。有一次离面包店两百多米的地方,我看见她从一辆进口车下来,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什么,把身上看上去很昂贵的貂皮大衣脱下来交给司机。后来我打听了一下,原来她是林城金融大亨闵氏最小的千金。”
听到这里,莫莫不由得一愣,却又随即会心一笑。
没想到那小丫头竟然暗恋振风。而且用心良苦。
她好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振风哥知道吗?”莫莫问。
“他这个木头疙瘩当然不知道。他每天一到店就进烘焙房,忙完了就去你那。小丫说,都快一个月没见着他了。”
116此刻,她正睡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吧
“我看得出,老大心里还是放不下你。你别错过了。”珍子握着莫莫的手。
“我们已经错过了。”莫莫低低道。
“真的再无可能了?”珍子不死心。
莫莫不语。
珍子长叹一声,无限惋惜。
为振风,也为莫莫。
明明都深爱着对方,只是一个前一个后而已,就差那么一会怎么就此生无缘了呢?
“那诗音呢?”珍子问。
“那样好的一个员工,我想不通你这个老板有什么理由要拒绝?”
珍子看着莫莫,神情凝重:“莫莫,有一件事我一直瞒你,其实……真正的老板是你。那套公寓也是那个人买来给你的。”
莫莫愣住。
珍子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莫莫:“店里盈利的钱我都打在里面了。这孩子他有抚养的义务,这钱你花得天经地义。”
“我不需要。”莫莫一口拒绝。
“你怎么不需要?你情愿欠着简海的也不愿用他的钱?”
“我跟那个人早已陌路。”莫莫咬牙,心中苦涩。
“莫莫,别使性子,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拖着一个孩子。现在哪一样不得花钱?”珍子苦口婆心。
“我可以跟你们借,以后还。”
珍子无奈,又问:“你打算一直瞒着你妈妈?”
“不瞒着还能怎么办?未婚生子,你想她知道了会好过?我弟弟那就够她操心的了。”
珍子又叹一口气,认真问:“你确定那个简海真的对女人没兴趣?”
“当然。要不那外号‘非男勿近’怎么得来的?”莫莫朝好友挤挤眼睛。
两人相拥。
门外,简海尴尬地笑,而振风则一脸阴郁。
莫莫在珍子耳边轻道:“关于店铺是那个人的事不要跟振风哥说。”
“我懂。”
夕阳下,简海帮莫莫拎着婴儿包,莫莫抱着伊呀学语的莫忘,两个人边走边逗着孩子。
明明和谐的背影,坐在车里的人却觉得异常灼目。
王梓把手按在装着假肢的左腿上,那个毫无温度的器械怎么可能和他的血肉之躯融合在一起?
装着它,感觉身体被硬生生隔成两部份,一部份是温暖,活动的;一部份是冰冷,死寂的。不装着它,又感觉那里空荡荡的,像失去了灵魂。
尤其怕两位老人见了难受。
他探出车窗,昂着头,如雕塑一般立在风中,神情悲伤,眼神凝重地盯着六楼近花园的一户亮起了温暖的灯光。
“她看上去很幸福。”
小四看着他苦涩的笑容,不语。
“你看,我离开她的这些日子,她过得很平静不是吗?”他双手死死扒着窗栏。
主仆二人就这样从傍晚坐到深夜,从深夜坐到凌晨,直到那楼层的灯一盏,两盏,直至全部熄灭。
依然没见简海从屋里出来。
光秃秃的树枝在浓墨的夜里孤独地伸着枝丫,上面挂着一串串冷冷的冰挂。
“走吧。”寂静的夜里,王梓斯哑道。
此刻,她正睡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吧。
不打搅你的幸福,是我唯一能做的成全。
尽管,我的心,很痛。
117我就是不想你跟他借
除夕,一家团聚的日子。
小丫打来电话火烧火燎地告诉莫莫:振风要参加地、下赛车!
莫莫知道,那是私人组、织的,伤残死亡概不负责,一帮亡、命之徒为了钱,往往在比赛过程中使尽卑劣手段。
莫莫打电话,振风不接。发信息也不回。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
天气却比往年都要冷。
刚到楼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好像一看见她转身低头就走。
“振风哥!”莫莫唤他。
身影走得更急。
莫莫追了上去。
“振风哥!振风哥!”莫莫每喊一句,冷嗖嗖的空气就往她嗓子里钻。
振风终于不忍。
站住。
“你……怎么在这?”莫莫问。
“我……来看看你。”
“站在这多久了?”
“刚……刚到。正想上去,又担心你和忘忘睡下了。”
和家人吃过年夜饭振风就过来了,只是看到简海抱着忘忘在阳台看烟花才一直没有上去,却又不愿就此离去,就这么一直站在下面,在冰天雪地里站了两个多小时。
路灯全部亮起,喜庆的中国结,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处处洋溢着新年的气氛。
莫莫看到振风的脸已被冻成绛紫色,浓浓的眉毛上还挂着一层白白的霜,鼻子都成了红萝卜,顿时心里酸疼无比。
她拉着他就把他拽上楼去。
等他暖和过来,她才声色严厉地说:“不准去参加那个比赛!”
“丫头——”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就这么缺钱?你明知道,去做那个不仅犯法还冒险。你这是成心不让大家过个安乐年吗?”
“这事没人知道,估计是小丫偷听到了,你别告诉其他人。”
“那你答应我不许去。”
“其他事我都可以答应,但这一件——我一定要做。”
“为什么?”莫莫眼眶发红:“你要是需要钱,我可以跟简海借——”
“我就是不想你跟他借!”振风突然怒吼一声,脸绷紧。
莫莫愣在那。
他很少对她发脾气。
屋里传来忘忘被惊醒的哭声。
“对不起,吵醒孩子了。这是给忘忘的压岁钱。”振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放在桌上,转身。
“你要是心里有孩子,你就不要去!”莫莫哭着拉他:“我不想看见你缺胳膊少腿的……求你了……”
振风抬手拭去莫莫的眼泪,轻声道:“大过年的,不哭,我会安全回来的。你在这等我。”
振风大步奔出门,房内孩子啼哭。
莫莫不知道是该追出去还是去安抚孩子。
她怔怔地站在那,眼泪滚滚。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不明白,最困难的时候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简海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轻拍着莫莫:“他心意已决,由他去吧。”
“可是,那真的很危险。很危险。”莫莫抬头,满脸是泪,拉着简海的手:“你帮我劝他回来好不好,他可能遇到什么事了,你们男人跟男人可能会好说话点!”
“我是男人,所以我知道,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118你女人脾气真大
凌晨四点三十二分。
莫莫的手机终于亮了起来。她颤抖地点开,嗡着鼻子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我赢了。”振风压抑着激动和狂喜。
“你有没有伤着哪里?”
“没有。我很好。”
“叫你旁边的人接一下电话。”莫莫当然不信。
“这……”
“快叫!”莫莫嚷道。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电波那头响起。
“你老实告诉我,他有没有受伤?”
“他……”
“快老实告诉我!”听那人吞吞吐吐,莫莫已经急得吼了起来。
“他腿和手擦伤了。没什么大碍。赢了一笔,值了!”
“谁在乎他赢还是输!”莫莫丢出一句,挂了电话。看着窗外最沉的黑,抬手抹去眼泪。
“哥们,你女人脾气真大。”那人把手机还给振风,拍拍他的肩:“不过,看得出她很担心你。”
振风摸摸头,咧着冻紫的嘴,开心地笑了。
大年初一,简海要去长辈家拜年,吃早餐的时候,他看着莫莫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一个人离去。
简海前脚刚走,振风后脚就到。
惹得楼下几个三姑六婆说三道四。
振风沉着脸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下,拿出一盒点心出了门,派给那几个嚼舌根的。
吃人嘴短的人连忙打哈哈。
莫莫叹气,那样一个个性强直的人何时见过他这么曲意逢迎?
振风回来后,莫莫嗔怪道:“处处都有人八卦,你又何必在乎?”
“我当然不在乎。我只是不想她们对你指指点点而已。”
莫莫心暖暖的:“我视若空气,她们那些闲言碎语根本伤不了我。”转身拿了药箱给振风上药。
“有吃的吗?”振风突然问。
“你没吃早饭?”莫莫问完看看他的伤顿时就明白了,怕家人看见担心出来避风头了。
小丫来电话,第一句话就是问她哥在不在,有没有受伤。
莫莫看着在餐桌上狼吞虎咽的振风,心里欣慰,嘴上却嗔了一句:“生猛着呢”。
振风一听,窘得呛咳起来。
小丫在那端听见咯咯地笑。末了又悄悄告诉莫莫,振风把面包车和摩托车卖了。
莫莫挂了电话铁青着脸走过来,盯着振风:“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把车都卖了!那车可是要用来送货的。”
“小山在家里承包了一个养殖场,不打算过来了。那个面包车用不着了。”
“那摩托车呢?”
“摩托车早就该卖了,你不坐在我后面,我也不想再开它。就连这个用了十几年的号码我都想换了,因为……你越来越少拨打它了。”振风落寞道。
珍子把这几年莫莫吃的苦都告诉他了。
他坐牢的那几年都是莫莫帮他交的话费。家里弟妹交学费,莉姨托小山卖掉那辆振风比赛赢来的摩托车,莫莫知道后不舍,去珍子那个场做“舞托”拿了一万块钱让小山给莉姨。
夜场鱼龙混杂。有一次,一个男人想占莫莫便宜,拿出一沓钱当众羞辱莫莫,还毛手毛脚,莫莫拎起一个酒瓶兜头就给了他一下。
男人恼羞成怒,拎着一只被敲去半截的玻璃瓶子就往莫莫脸上挥去。
如果不是避得快,恐怕早就毁容了。
---题外话---
妹纸们,天气寒冷,注意保暖。
119真的要和我一刀两断
两个受了惊吓的年轻女孩站在午夜的巷口,在昏黄的路灯下抱头痛哭。
莫莫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做舞女的悲哀。
场子被砸,账却算在莫莫头上。
珍子悄悄扛去一半,剩下一半莫莫做了一年的兼职才还上。
每每想到这,振风就心痛不已。
他从来不知道,他为了帮莫绯顶罪入狱,为了清高叫人把钱送还给莫绯,却让莫莫扛起了本该自己承担的责任。
他无比痛恨自己的自私和狭隘。
尽管如此,错过的年华,终究错过。
大年初一,莫绯只身一人盛装前来王家老宅拜年。
“莫小姐,真是有心了!”王梓坐在轮椅上,由一个金发碧眼身材丰满的外国洋妞推着从一楼房间出来。
当看到他左腿膝盖下空空一截裤管时,莫绯捂着嘴巴惊得眼睛都要掉下来了。
别人这样的反应王梓一定反感,可是唯独看见莫绯这样,他心里很是满意。
离上次见面将近一年,王梓瘦削了许多,还留起小胡子,头发凌乱,眼眶下有着青紫的黑眼圈,眉宇间隐隐有着一道沟壑,神情落拓,眼神颓废。
看到这样的王梓,莫绯心都凉了。
尤其是看到他和外国洋妞亲昵的样子,则更加让她失望。
呆了不到十分钟,莫绯就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王梓又开心又觉得讽刺。
一年前的那场婚礼,她不正是因为自己残疾而逃吗?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命运真是可笑。
不同的是,那次他是假的,而现在,他是真的,真的残疾。
他记得在婚车上,莫莫曾说过,如果她爱那个人,哪怕是植物人,她也嫁。
他知道,她能做到。
可是,他不能。
现在就连站在她面前,他都做不到。
如果之前对王梓还抱有一丝幻想,那么这次一见莫绯是彻底死心了。腿残了,看那不修边幅的样子似乎还破罐子破摔,心也废了。
那样桀骜不驯的俊朗才子变成这副模样。
可惜了。
都怪木然,明明叫她对付莫莫,却把他给害了。
所以,追根究底,都是那野丫头惹的祸。
莫绯回头看了一眼古老气派的王家大宅不再有一丝留恋,坐在跑车里,对着电波那头轻启朱唇:“给我查查,如今林城配得上我最有身价的未婚男子。”
尽管银行卡和房契铺契都快递到梓园转交到他手上,可是,看着公寓蒙尘的家具,王梓的心还是揪扯着痛。
真的要和我一刀两断?
他手里握着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回来的星项链滑了下来,掉在地上。
他弯腰想去捡,可是腿却不听使唤,反而把项链踢到床底,自己还从凳子上跌下来。
“啊——”王梓终于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咆哮起来,扯起桌上的台灯就往左小腿砸去。
台灯碎成一地,他却没有丝毫痛感。
王梓昂头,看着天花板哈哈狂笑,眼睛却湿润一片。
安娜医师看着里面痛苦的男人,突然发现,他之前的笑脸和坚强都是伪装的。
120是爱得太晚还是实现得太迟
振风天不亮就出去,凌晨才回来,胡子不刮,头发不理。
谁都不知他在忙些什么。
但换下来的衣服,上面不是刮烂蹭破了就是有一股油漆灰尘味。
莫莫买了两套新的洗干净放到他床上,结果第二天他又穿着旧的出去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当莫莫看着那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莫忘蛋糕屋”招牌时,惊得目瞪口呆。
他去参加赛车,卖了面包车和摩托车就是为了这个?
“这是我们自己的店铺。”振风看着她,抑制内心的澎湃。
这是他亲手,一点一滴为他们两个打造的店铺。
而不是旁人给的。
“市里那间不做了?”
“不做了。你们都不在,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你怎么这么孩子气?说不做就不做了!那里好不容易做开了,就这么放弃多可惜!”莫莫着急。
“没什么好可惜的。”
莫莫疑惑地看着他,试探道:“你是因为他才不做的?”
“不是。因为我自己。我不想靠别人。”振风心道,为我自己,为了你,更为了忘忘。
那个人给的公寓,她都不要;那他的商铺,自己怎么可能还做得下去?
这是关乎一个男人的自尊。
新店面一楼前面是门面,后面是烘焙房。二楼是两房一厅,家用电器厨房用具一应俱全。
“都弄好了,就等你和忘忘搬过来。”看着振风深情款款的眼神,莫莫转身避开,看到天台墙角根摆放着三个空花盆,其中一个缺了一块,上面还扯着一块衣料,在风中飒飒作响,莫莫一眼就认出那料子正是振风衣服上的。
“你……这又何苦?我结过婚,还有了别人的孩子……”莫莫心酸。
“我不在乎。”振风奔过来,拉着莫莫的手。
“可是我在乎。”她想挣脱,可是却被牢牢握住。
“我粗人一个,连大学都没上过,还蹲过大牢,没钱没背景,年纪也不小,难道你嫌弃我?”
“不!不是!”莫莫摇头,急忙申辩。
“那么,就陪在我身边。”振风深深锁住莫莫的目光,言词恳切:“你十一岁就认识我,这世上没有谁比你更了解我。我需要你!而忘忘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
莫莫凝望着他,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她看看这房子,这店铺,再看看孩子,悲从中来,把孩子塞给振风,奔进屋里,关上门,蹲在地上咬着手背默默地哭。
这一切,不正是自己整个少女时期所期望的吗?
这一切,不正是自己连续几年生日许下的愿望吗?
为什么当这一切都实现时,却悲伤得不能自已?
是爱得太晚还是实现得太迟?
如果她没有爱上别人,
如果孩子是振风的,
如果中间没有发生那么多事,
这一切,该有多么幸福完美!
莫莫打电话征求珍子的意见。
“你应该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我相信,他会是一个好爸爸的。”
或许是的。
莫莫都能想象,自己在天台种菜,振风和孩子在一旁玩闹的温情画面。
121要是你们不在,我会不习惯的
“莫忘蛋糕屋”开张了,由于振风手艺精湛,莫莫热情待客,生意很是红火。
平时没课,小丫和振明也过来帮忙。
小丫看着莫莫,几次欲言又止。
因为顾客多事情杂,莫莫也腾不出功夫问。
当莫莫把一天的营业额报给振风时,振风喜笑颜开:“要是天天这样,我们很快就能把欠简海的钱还上了。”
话刚说完,简海就推门进来。
众人沉默。
简海看了看收银台后面睡在摇篮里的忘忘,轻轻抱了起来,看着莫莫,小声道:“忙完了吗?忙完就回去吧。”
莫莫一拍脑瓜:“唉呀,还没给小家伙洗澡呢。昨天都已经忙忘了。”
“真是迷糊妈妈,邋遢儿子。”简海嗔怪了一声,笑着捏了捏孩子粉嘟嘟的脸颊。
临走时,振风提醒莫莫:“今晚跟他说了吧,明天就搬过来。省得两头跑。”
“我……”莫莫吞吞吐吐。
“我知道你顾忌什么。我能等。只是你越拖下去只会越觉得内疚,对他也就欠得越多。如果你张不开口,那我来。”
“不。还是我来说比较好。”
只是,钱债易还,情债难偿。
而且这样做,有点过河拆桥,利用完别人就撇到一边的感觉。
这些日子,简海对自己的付出,莫莫不是不清楚。
回去的途中,她几次想开口都被简海打断。
“如果你想去面包店上班,我们可以请个保姆。”简海思量着开口。
“不用。”莫莫赶紧拒绝,自己去上班目的就是为了挣钱,请保姆的话不是违背初衷了吗?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保姆再好终不及自己放心。我也想陪着孩子,看着他一点点长大。”
莫莫给孩子洗澡,简海在旁边打下手,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你和孩子在这,我才有了家的感觉,要是你们不在,我会不习惯的。”说完,朝莫莫弱弱地笑了笑,低下头。
莫莫曾听王梓说过,简海妈妈经常国内国外两头飞,爸爸是机、关政要,也是三天两头不在家,照顾他的只有一个保姆。
可想而知,“家”对于他而言是一个怎样的概念。
可是振风说得对,越拖下去只会欠得越多。
就在莫莫寻思着措词准备开口提搬走的事时,简海出事了。
像往常一样简海提着婴儿包,护送莫莫去蛋糕店。
走到花园时,迎面走来一个五六十岁的妇人。穿着灰色风衣,系着灰色围巾,唇下的一粒黑痣在憔悴的面容下格外醒目。
简海定在那,惊恐地睁着眼睛盯着她,看着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手里的包包滑落在地。
他蹲下来,像个孩子一样,惊惶而恐惧,两手抚着耳朵,痛苦地吼叫:“啊!——啊啊!——”
莫莫吓坏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失常的简海,而忘忘则吓得哇哇大哭。莫莫把孩子交给一个晨练的邻居,蹲下来抓着简海的手,急道:“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是她,就是她!”简海瞪着渐渐远去的佝偻背影,痛苦地咆哮。
---题外话---
过几天就回家过年了,行李多多,到底要不要带电脑回家更新呢?看文的亲,你们有无所谓?
122事隔多年,这伤还能不能治
简海小时候长得斯文瘦弱,性情有些不合群。
七岁那年暑假的一天,他一个人乘电梯回家,跟着他进来的还有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
电梯门关上时,那女人竟突然凑过来,抓着简海的手臂就要亲他。
当时简海吓懵了,挣扎了两下没挣脱,被那女人按到墙壁强、吻。
莫莫听多了女人被性、骚rao,而小男孩被一个中年妇女骚rao还是头一次听说。
难怪,简海从不坐电梯,也不近女色。难怪他会说如果不是她他可能不会再回到这里。
原来,那件事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
莫莫第一次抱着痉挛的简海,像抱着一个受伤的幼小心灵。
只是她不知道事隔多年,这伤,还能不能治。
自见过那女人后,简海的病就犯了。
一天三番五次地用自来水一遍又一遍地擦洗着自己的嘴唇,一洗就是一个小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满都是憎恶嫌弃。
无论莫莫在旁边怎样劝说,神情呆滞的简海都偏执地把手伸到哗哗的水龙头下。
春节虽过,但天气仍然冰冷干燥。
简海的手长了冻疮,嘴唇更是红肿得厉害。
莫莫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好请求心理医生。
心理咨询是按小时收费的,两个小时就花掉了莫莫两天的工资。
虽然肉疼,但也有了方向。
听完莫莫的叙述,心理师给出了三个建议,一:带本人过来进行心理辅导;二:送专科医院进行治疗。病人病期长,病情已经严重影响他与异性的正常交往和婚恋,并且带有偏执倾向。
而莫莫是他这么多年来除了家人唯一一个不排斥的异性,心理师给出了第三个方案,那就是:莫莫的爱。
抚平他受伤的心灵,纠正他扭曲的观念。
莫莫站在阳光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发现,这世上的人幸福大多相似,不幸却各有不同。
莫莫想着心理师给出的前两个方案对简海是否可行时,手机响了。
“莫莫姐,是我。”小丫在电波那头声音沙哑,一听就知道哭过。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莫莫急问。
“我……我把我哥的地址告诉诗音了。”
……
莫莫脚步一顿。
“你一定怪我吧?”
“怎么会?”
“我刚才告诉我哥,他把我大骂了一顿。他说,你已经答应他要搬过来和他一起住了。可是怎么办?我已经告诉诗音了!”小丫在电波那头呜呜地哭了起来:“诗音天天求我,我一直忍着。他家人帮她安排出国,她今天在机场跑出来了。打电话一直哭着。我于心不忍,就……就告诉她了。”
莫莫沉默,叹了一口气:“小丫,你没错。诗音是个好女孩。”
“莫莫姐,我也不瞒你,我告诉她也有我的私心。”小丫抽泣:“我知道我哥喜欢你,我们也喜欢你。可是,你对我哥……以前我看得清,现在我就不知道了。更何况,你有了别人的孩子,而且那人条件又那么好,万一哪天要和你重归于好呢?到时你走了,我哥怎么办?我哥今年三十出头了,不能等了……呜呜呜……”
123就算将来后悔那就交由将来处理好了
莫莫从市里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闵诗音背着一个双肩包,扎着一个马尾,低着头委屈地蹲在蛋糕店门口。
莫莫叹了一口气,一路上都在想着小丫的话。
如果王梓知道忘忘的存在会怎么样?两位古稀老人一定会把孩子要回去,这样一来又平生事端。
而且现在自己还放不下他,对振风也不似以前那种男女之情,虽然不是同床共枕,但搬过去也就相当于给了振风希望。
她打定主意,慢慢走了过去。
“莫莫姐。”诗音看见她弱弱地叫了一声,可能蹲麻了,连忙搓着腿。
“在这多久了?”
“快两个小时了。”
“为什么不进去?”
“振风哥……不让进。”诗音说完小心地抬眼看了一眼店里的振风,又赶紧低下头。
“你,很爱他?”莫莫突然问。
诗音诧异地抬头,脸羞红,却迎着她的视线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未满十八周岁吧?”
“虚岁已经十九了,成年了!”诗音急辩。
“你知道他今年多大吗?”
“三十周岁。可是,爱情面前不分年龄!”诗音撇了撇嘴。
“可是现实面前,年龄代表着代沟,因阅历、生活环境、受教育程度不同对同一件事会产生不同的看法,又会因为不同看法而产生分歧和矛盾。”
“没关系。哪有不吵架的夫妻。”诗音不以为意:“就算吵架,我也会让着他。我年龄小,让得起!”
莫莫愕然,重新审视这张青春飞扬的脸,那样自信,包容,那样无所畏惧。
她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却望尘莫及。
“那你知不知道,他……坐过牢。”为了振风,莫莫不得不把底细和盘托出,说完,她紧张地看着诗音。
“坐牢的人也不全是坏人。没做过牢的人也不见得都是好人。”
莫莫一惊,看着她的眼睛,清澈,明亮,没有世俗的愁苦和束缚。
曾几何时,自己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什么时候,它就不见了呢?
是遇到那个人开始,抑或被他抛弃的那一刻?
“据我所知你的家境很好,你现在放弃出国留学,不怕将来后悔?”莫莫问。
“就算将来后悔那就交由将来处理好了。我们活在当下,要做的是,不让现在后悔!”
没想到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竟然有这样的领悟。
莫莫不得不承认,她被说服了。
诗音留在了店里帮忙。莫莫让她暂时和自己住在一起。
看着振风闷闷不乐,怕他以为是因为诗音自己才不搬过来而迁怒于诗音,莫莫把简海的事告诉了振风。
简海自那天起就没出过门,依然神经质一般擦洗着自己的嘴唇,肿得老高的唇瓣洗一次就流一次血。
“不要洗了。不要洗了。”苦口婆心地劝。
“我说了不要再洗了!”哪怕生气厉叱,也丝毫不起作用。
莫莫捂着他冰冷的手,无助又心痛。
“要洗。脏,很脏。”简海认真道,干裂的嘴唇渗着鲜红的血,刺痛了莫莫的眼睛。
她突然凑近,捧着他的脸颊就吻了上去。
嘴里腥甜,眼角滑下的眼泪却异常苦涩。
124牢牢握紧那长久的相思哀愁
莫莫只是吻去简海唇瓣上的血,几秒后便离开。
而简海却如石化一般张大着眼睛杵在那,却没再擦洗嘴唇。
整个晚上他都神经兮兮的直盯着莫莫的嘴唇出神。
第二天早上,莫莫看见他仍然站在阳台的水槽里,掬着一捧水,看着镜子。
她气乎乎地走过去,一把打掉他手里的水,嚷道:“不用洗了!很干净!真的很干净!”
“真的干净?你不嫌它脏?”简海抓着莫莫的手。
“它哪里脏?它一直都很干净好不好?”重复着无数遍的话。
“那再来一次好不好?”
“已经很干净了,真的不用再洗了……”莫莫都快崩溃了。
“我说昨天,像昨天那样,再来一次好不好?”晨光照过来,简海的脸亮得发光,语气却像个孩子想要多一颗糖似的。
莫莫一怔,想抽出自己的手,脑海里却浮现出心理师的话:他老觉得嘴唇脏,只有给他一次更强烈的美好的感觉,这种感觉覆盖掉原来那种,说不定,病就能不治而愈了。
孩子生病发烧,他半夜三更送去医院,跑前跑后地忙着;自己不舒服,他给孩子弄大小便洗澡喂奶,洗衣做饭;住的房子,孩子的住院费,都是他的……
而自己,从未为他做过什么。
如果这能帮助到他,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看莫莫不语,简海嗫嚅道:“昨天……太快了,我没来得及感觉。”
莫莫抬头,看着这个二十年不近女、色孤独而又困扰的男人,很是心疼。
她微笑着,拉过他冰冷红肿的手轻轻地按在自己腰的两侧,柔声道:“闭上眼睛。”
简海听话地阖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阳光里跳跃扑闪。
莫莫揽着他的脖子,深吸一口气,慢慢吻了上去。
与那个人的气息完全不同。
莫莫闭着眼睛,脑海里闪现的都是与王梓往日的种种。
她的初吻,他的深吻,他的强吻。
他们在深海里遨游,在花间徜徉,在林间追逐,无比欢乐,无止无休。
过往种种,仿如昨天,却不是此刻。
她心中一痛,想停止。
可是,又不能前功尽弃。
每深、入一分,她内心深藏着的那个人便清晰一倍。
她的唇用力缠上去,仿佛这样才能消去她打退堂鼓的决心,才能缓解她对那个人刻骨的思念和内心从未散去的痛苦。
王梓。
王梓。
你我今生从此陌路?
过往种种在你眼里都灰飞烟灭?
……
莫莫眼角的泪无声滑下,在晨光中晶莹剔透,垂落的双手在空中牢牢握紧那长久的相思哀愁。
简海揽紧莫莫,像沉睡百年的雄狮被唤醒,化被动为主动,化研究为探索,化小心为大胆,化浅尝则止为沉迷不休。
两个紧紧拥吻的身影沐浴在温暖的晨光中,久久不曾分离。
刚起床的诗音,蓬松着脑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好久,羞涩转身。
楼下花园,提着早餐兴致勃勃的振风看着这一幕如坠严冬,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125你争我斗的面红耳赤
简海又恢复了往日那个温文尔雅的样子,身上不见了忧郁,多了几分重获新生的神采。
而振风一连多日,脸上不见一丝笑容,开口说的话都是与工作有关,别的,一个字都没有,还经常无故发脾气。
他去送货,诗音跟在后面给他打伞自己淋了个半湿,他不仅不领情,还把伞挡在地上;下了班,他一个人回二楼喝闷酒抽闷烟,诗音悄悄买了些花生瓜子饼干给他佐酒,他知道后直接扔到垃圾桶去;偷偷给他洗衣服洗袜子,他吼她多管闲事……
他甩脸色,诗音当时也会难过,可一会就忘了,照样屁颠屁颠地像尾巴一样跟着他。
有时,莫莫不得不佩服她的厚脸皮和打不死的小强精神。
对于她的委屈,莫莫不劝振风也不安慰她。
感情,需要经得住考验。
爱,是细水长流的一日三餐,也是你争我斗的面红耳赤。
中午莫莫一般会在二楼做饭吃饭,然后带孩子午睡。振风一般会留在一楼看铺。
诗音用一个大碗把饭压得结结实实的,再在上面堆上满满的菜拿给振风,然后自己端着个小碗坐在旁边陪着他一起吃,讲些趣闻怪事。
有一次,诗音试探地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他,振风不看,也不语,仍然埋头吃饭。
看他不嫌弃,诗音痴痴地乐呵了半天。
振风感觉,自诗音来的那天起,莫莫就对他疏远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像是有心事似的。
这天,趁诗音招待顾客,振风端着空碗上了楼。
楼上静悄悄的。
他转身去了莫莫的房间。
莫莫闭着眼靠坐在床头睡着了,忘忘正依在怀里吮着nai水。
他看着莫莫困极的面容,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她露在外面那雪白丰、满的乳fang,呼吸急促,身体紧绷,喉结上下滚动。
他红着脸,移开视线,关上门,悄悄退了出来。
诗音的妈妈一看就感觉很高贵也很强势。
莫莫进到店里时,母女二人正争执不下,诗音一边顶撞一边哭得稀哩哗拉。
“怎么了?”莫莫把手里的菜放下。
“莫莫姐!”诗音扑过来,拉着她的手,心痛不已:“我妈妈打振风哥。”
莫莫一愣,甩开诗音,奔进烘焙房。
振风正埋头揉面。
“把头抬起来。”
振风不理,继续揉面。
莫莫腾出一只手,掰起他的脸,右脸颊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莫莫看得眼睛都红了,把忘忘往他怀里一塞就要出去理论,却被振风一把拉住:“这事你别管了。让她妈把她带回去。”
“我不是管这,我是要问,她凭什么打你!”莫莫气急。
振风看了她好一会,终于露出了多日不见的笑容。
“你傻了?”莫莫疑惑地看着他。
“被她打一下,值了。”
诗音被她妈妈拉进车里,一路又哭又叫:“我就爱他!我就爱他!他在我眼里是最好的!”
莫莫深叹了口气。
为这个丫头对爱情的执著而动容,为振风下落不明的幸福而晦涩。
126爱情也有过期不候的道
诗音一直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她这一走,莫莫还真有点不习惯。
“她被软禁了,你真的不去看她?”莫莫问埋头做蛋糕的振风。
振风手一滞,马上又继续手上的活,不说话。
春末夏初,林城的雨不仅多,而且猛了起来。
晚上七点的时候,街上的人已经稀稀落落。振风也像别的门店一样关了门,回二楼吃饭。
忘忘长了牙,见什么啃什么,吃什么都生猛。
吃完饭,振风在客厅逗得孩子咯咯笑,莫莫在厨房洗碗,时不时抬头往客厅看上一眼。
有时和振风的目光不期而遇,两人都轻轻一笑。
任谁看了,都以为是和谐温馨的一家子。
穿着白色t恤,深色吊带牛仔裤的诗音站在漂泼大雨里。
“振风哥!”
“振风哥!是我,开门!”
“快开门呀!”
莫莫看了一眼表情瞬间僵硬的振风,转身欲下楼。
“别去。”他声音低哑沉重。
“你真忍心?”
“你没看见她身后那辆宝马吗?她喊累了自然就会回去。”振风离开窗口,把忘忘抱到沙发上,但却没了心思。
“你就这样漠视一个女孩子对你的情意?”
“那不是爱。”振风抬头,面容僵硬。
“怎么就不是爱了!”
“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生对我一个三十多的大叔哪来的爱?顶多就是好奇!”
莫莫怔怔地看着他,唇角扯出一抹讥笑:“原来你当年就是这样看待我对你的感情的?”
振风一愣:“我现在清楚自己的感情。”
“你不清楚!你一直都搞不清楚!”莫莫吼道。
振风呆呆地看着她,不明她情绪为何如此激动。
“我喜欢你的时候比现在在外面站着的丫头还要小好几岁,我一直等你,等你有一天也会爱上我!”
“丫头,我现在……”振风站了起来。
“现在?现在迟了!”莫莫后退两步,苍白一笑:“我不仅爱上了别人!我还有了别人的孩子!我现在爱的是别人!不是你!”
振风面沉如水,眼神受伤。
“当别人爱着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难道你不懂得:爱情也有过期不候的道理!”
莫莫看着振风心痛不已,却仍然强迫自己说下去:“你要的感情,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给你!哪怕现在和你在一起,我的心也缺了一角。但是,外面那个人可以!她就像当年的我!难道你又要再错过一次!如果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自己不给对方的话,我明天就不再过来了!”
莫莫咬着牙,手指死死攥紧,却没勇气再看他一眼,抱过孩子奔进了房间。
孩子坐在床上看着妈妈咧开小嘴,揪着小布熊的耳朵咯咯地笑。
莫莫跪在床前,咬着手背低声抽泣。
过了一会,莫莫听见了两个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我跟他们断绝关系离家出走了。”诗音的声音。
“我没办法对你负责!”
“我不用你负责!我自己能对自己负责!”
“我不爱你。我心里有人。”
“那是你的事。我爱你,却是我的事。”
127那个,就是昨日的自己
那晚简海开车来接莫莫和忘忘时,诗音刚洗了澡,穿着振风宽大的白衬衫和运动裤,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乍看到莫莫时有些愣怔,随即坦然地看着她唤了一声。
“雨小了,简海来接我,我回去了。”莫莫淡淡笑了一下就往楼下走。振风紧跟在后面,急道:“那……她呢?”
莫莫回头,看着站在楼梯口看向这边的诗音,没有说话。
简海打开门,撑开伞,护送着母子二人上车。
莫莫坐进车里,看着隔着雨幕的振风,发现他的面容越来越模糊,而他身后那个青春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
那个,就是昨日的自己。
穿着王梓的衣服,站在他们的新婚洞房里。
往事历历在目,却早已人月两缺。
莫莫不再看向窗外,低头亲了亲熟睡的忘忘,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小家伙肉嘟嘟的脸颊上。
在地球的另一端,王梓正在努力适应着那半截高科技产品。汗水涔涔而下。
一步,两步,三步……
医师安娜在一旁指导。
听完越洋电话那端的汇报,王梓眉头锁起。
林城已连续下了大半个月的雨。生意难做可想而知。
“离蛋糕店最近的幼儿园有几所?”王梓问。
“两所。”
“把这两间的生意揽给蛋糕店。”
“是。”
王梓沉吟片刻又补充:“秘密进行。”
“是。”
自诗音再次出现的那晚起,莫莫便有了离开的念头。只是,在没有更好的理由和准备好之前,她没有开口。
简海几次开口帮忙揽生意,但因为深知振风的性子和早有声明,都被莫莫婉拒。
没想到天气一放晴,大生意就来了。这下莫莫忙得就更是走不开了。
转眼到了振风父亲的生日,店铺打烊后,简海把他们四人送到便开车离去。
看着简海从车厢里拎出两支红酒和礼品盒交给莫莫,又和忘忘恋恋不舍地告别,莉姨眼里闪过一丝暗沉。
已经好久没有来李家吃饭了。
莫莫看着一桌的美味佳肴感慨万千。
席间,振风坐在莫莫和诗音中间,却只给莫莫挟菜,而莉姨生怕冷落了诗音,便嗔怪道:“诗音也是客人,你也给她挟些。”
振风不动。
诗音看了一眼振风,脆声笑道:“阿姨,我不是客人,我是自己人。”说罢挟了一只鸡翅膀塞到小丫碗里:“我知道你爱吃这个。”
小丫不得不抬头看着大家,讪讪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吃菜吃菜!”
忘忘醒了,莫莫抱着孩子走到院子里喂食。
“孩子很快就可以上幼儿园了。户口还没上吧?”莉姨跟了过来,坐在身边。
“嗯。”莫莫应了一声,等待下文。
“你是怎么打算的?”
“走一步算一步吧。”
……
沉默许久,莉姨看了一眼正拿着蛋糕给振风的诗音,长叹一口气:“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我想,你能够了解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情。如果你无法跟风儿走到一起,两个人最好说清楚,这样朝夕相处的,风儿根本不会把心思放到别处……”
128妈妈没哭,是风沙迷了眼
莉姨的心思,莫莫如何不懂?
看着屋里举家欢庆的场面,她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客人。
她早该离开了,或者,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
她抱着孩子拦了一辆的士,经过原来的面包店时下了车。
大门紧闭,里面漆黑一片,对照着周围热闹的商铺,显得格格不入。莫莫在门外徘徊许久,终于引起旁边一个士多店老板的注意。他站在明处,莫莫在暗处,所以他并不认得莫莫。
“你……是不是想租这店铺啊?”他问。
“这里没开门做生意?”莫莫诧异,这里是闹市,寸金寸土。
“原先开着一家面包店,后来过完年回来就没开了,一直荒到现在。你呀也别打这主意,房东说了,这里不卖也不租。”说完叹一口气:“这年头,有钱就是任性,白白浪费这么好的一个铺位。送上门的钞票都不要——”
莫莫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以前和珍子住的公寓,远远望去,万家灯火,独独那一户,漆黑一片。
莫莫看着时间还早,又打车到了妈妈住的地方,可能是许久无人居住,加上连日的雨侵,木门和土墙竟塌了,小院一片狼藉,在路灯的照射下,惨淡凄凉。
看着长了厚厚一层苔藓的石阶,尘封的记忆汹涌而来,
她在这里,曾说他是她的司机;
他在这里,曾说她是他的女人。
他在这里,护着她躲过戴着口罩女人的阴谋摔落下来,
在这里,他们两人生死相依,紧密相拥……
莫莫被往事连连击溃,抱着孩子夺路而逃,却仍然鬼使神差地到了梓园,望着花园里点点灯光,坐落在中间的别墅却一片黑寂,像一座空城。
看来,他一直没有回来过。
此刻,或者正在世界的某一处拥着如花美眷,又或者,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
莫莫紧紧地抱着忘忘,心痛如绞,泪如雨下,再一次感觉到被抛弃的痛苦和悲凉。
“妈妈,你在哭吗?”忘忘伸出白胖胖的小手摸到莫莫脸上,湿湿的。
“妈妈没哭,是风沙迷了眼。”莫莫赶紧擦干脸上的泪水,对着儿子绽开一个笑脸。
振风是第二天早上回来的。身上还没有散尽酒气。
“诗音呢?”莫莫问。
“昨晚喝醉了,还在小丫房里躺着呢。”
“厨房里我弄了醒酒汤,你上去喝一碗,顺便看看忘忘有没有醒。”
莫莫知道,李叔叔喜欢喝酒,平时莉姨不让喝,可逢年过节,还有他生日时就随他喝个够。
昨晚自然会拉着振风不放。所以她凌晨四点就过来忙了。
振风送完货回来,看着莫莫问:“昨晚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忘忘认生吵着要走。我跟莉姨说了一声就先回来了。”莫莫假装低头整理货架。
“爸爸很喜欢你送的毛衣,大小刚好。有空也给我织一件吧?”
“冬天来的时候你就会有一件了。”
“真的?”振风惊喜。
“诗音已经在织了。”莫莫抛下一句转身回到柜台。
两人不再说话。
---题外话---
亲,有钱没钱,回家过年罗。每天都有更新,一般在下午一点左右。祝各位快乐!
129有人让我带东西给你
莉姨打来电话,吞吞吐吐地说,昨晚她的话如果不对不要放在心上,末了,感谢她送给老伴的毛衣。
“莉姨,要论礼物心意重,莫过于诗音送叔叔的按摩椅了,那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工资。”莫莫道。
“看到那丫头对风儿死心踏地,我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所以才不想他错过那么好的女孩。我知道你带着个孩子也不容易……这突然要你离开……你就怪莉姨吧,谁叫我是当妈的呢……”那头呜咽。
“莉姨,我怎么会怪你。你也知道振风哥的性子,如果我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这样离开,他是不会安心的。你再给我些时日。”
“孩子,对不起……”莉姨抽泣不止。
“不,是我对不起振风哥,对不起你们。”在哭出声音之前,莫莫急急地挂了电话。
林城遇到了百年一遇的洪灾。
而南县首当其冲。
地下停车场里的车全数淹没,路上大树刮倒,广告牌飞落,只看到一小片车顶。
振风凌晨醒来,水已经齐腰,和诗音涉水抢下一些面包面粉和小件用品外,二十多万的机器就这样废了。
振风全身湿透,抱头坐在楼梯上,傻傻地看着脚下黄澄澄的水面上漂荡着的面包。
诗音一边拿着毛巾给振风擦头发,一边呜呜地哭。
停电停水,被困住的人呆在屋里,每天等待消防官兵的面包和矿泉水。
这一等就是四天。
看着电脑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水灾图片,王梓一把扔了鼠标,急急地敲着拐杖:“小四!我要回国,马上!”
“少爷,天气这样,飞机也无法着落啊。”
“我不管!简海现在在国外,莫莫带着个孩子怎么办!”
“林城周边几个城市也大雨倾盆,交通瘫痪,就算你现在赶回去再赶到少奶奶那,最快也要五天。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大人能挨,可孩子却不好过。
家里用的都是直饮水,冰箱里的几瓶蒸馏水已经给孩子喝完了。
没电没蜡烛,看不清孩子,孩子大小便就尿在纸尿裤上,莫莫接了雨水烧开给孩子洗屁股,结果屁股却长了红疹。
就在莫莫手足无措的时候,凌晨六点有人敲响了门。
“谁啊?”莫莫隔着门警惕问道。
“这是莫小姐家吗?”一个年轻的男的声音。
“你是谁?”
“有人让我带东西给你,放在你门口了,记得拿进去。”
“谁让你带的?”
……
没人回答。
莫莫通过门上的猫眼,只看到三个模糊的背影。
怕有人趁火打劫,莫莫不敢开门。
直到天大亮,莫莫才打开木门,隔着铁门瞅了好一会确定外面没人才出去。
门口放着一堆东西。
三桶饮用水,一罐煤气,标签上注明已清洗干净的水果蔬菜肉类,已煲好盛在保温瓶里的粥和饭食,还有奶粉纸尿布湿纸巾药品,女性一次性内裤,甚至蜡烛照明灯,还有手机电池。
莫莫喜极而泣。
是谁,雪中送炭,还如此细心?
130我想亲眼看到她没事
振风联系不上莫莫,心急如焚,一楼的门被水赌住打不开,几次想从二楼翻墙下来都被诗音拉住。
街道的下水道井盖被冲走,有两个人不慎掉进里面音信全无。
这天凌晨趁诗音睡着,振风将收拾好的东西系在背上,抓着墙沿爬下来,没想到刚好遇到一艘快艇,三个男人还答应送他一程。
诗音探出头,急叫:“等等我,等等我!我也要去莫莫姐那!”
“不用管她,快走吧。”振风道。
另两个男人看向一个稍年长的,年长的思考了一下道:“留她一个人在这,晚上也怪害怕的。”便抬头问诗音:“你敢不敢爬出来?”
话刚说完,诗音就动作起来。
振风奇怪:他怎么知道他走了这屋里就诗音一个人?
便问他们是哪个部队的,但都被敷衍过去。
振风想想也罢,就算他们是盗窃者来踩点的,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随他们拿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莫莫母子二人。
“少爷,事情办妥了。也把李振风送过去了,不过,那边的疫情可能没那么快解除,派过去的几个人现在被隔、离了。”
听着小四的汇报,王梓眉头深锁地“嗯”了一声,又补充一句:“多给他们一倍的酬劳。另外,马上给南县捐款一百万,用于灾后疫情防治。”
“是。”
王梓继续做练习。
安娜对小四小声道:“练了三个多小时了,快劝劝他停下歇会。”
“少爷,休息一下再练吧。欲速则不达。”小四拿着毛巾递给王梓。
王梓没有接,低声道:“我想赶紧走起来。我想马上回去!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也好。我想亲眼看到她没事!”
心一急,脚步一偏,又摔在地上,王梓气恼地一把扔了手杖,眼里灼痛,盯着自己的腿,一拳擂在地上,恨道:“废物!”
洪灾过后,人们忙着重拾家园。
振风对着瘫痪的机器、一片狼藉的店铺苦恼不堪。
几个自称保险公司的人过来调查了解并拍照后离去,第三天便把赔款打到了莫莫的账上。
地球的另一头,有人把这消息告诉了王梓,王梓“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办事还算有点效率。”
莫莫拿到保险款后第一时间就去了小区李阿姨家当面道谢。
她看着莫莫带过来的礼品,感觉天上再一次掉下了馅饼。
那天一个斯文男人过来叫她跟莫莫说那里容易积水,之前商铺就被淹过几次。
仅仅就是这么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就给了她一千块钱,并替他保密。
莫莫做了一桌的好菜,开了两瓶红酒。
“莫莫姐,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诗音问。
“他向我求婚了。”莫莫羞涩地看了一眼简海,笑道。
振风脑袋轰然一声,心沉谷底,直直地盯着莫莫。
“这是三十万保险赔偿金。”莫莫把一张银行卡放到振风面前:“我已经跟幼儿园那边终止了合约。你拿着这钱回市里做点别的吧。你是家里的长子。你应该陪在家人身边。”
131我给不了你们的一心一意
诗音扶着喝醉的振风离开后,莫莫黯然地收拾着。
“你确定这样做,对他是最好的?”简海问。
莫莫沉默良久,才低低道:“谢谢你刚才没有拆穿我。”
一想起刚才振风的失态,她的心就一阵泛酸。
“莫莫,你用心良苦地要他远离,却又一再拒绝我,为什么?难道我们两个对你的感情都比不过那个人吗?”简海眼神落寞。
他好像低估了她对那个人的爱。
“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根本没有可比性。”莫莫苦笑。
“如果……我明年再跟你求一次婚,那时……你会答应做我的家人吗?”简海抓住莫莫的手,眼里充满了期待。
“你对于我和忘忘而言,早已是亲人。”莫莫抬头,微笑,笑里有歉意。
“是亲人,却不能成为家人是吗?”简海问,声音苦涩。
“是的。”莫莫挣脱他的手:“我也曾经想过,给忘忘找一个爱他的爸爸,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既然不是那个人,那么嫁谁不是嫁呢?
只要能给孩子当爹。
但这样的人,哪怕是一个陌生人她都会考虑,却不能是振风,更不能是简海。
“那为什么不?你知道我和振风两个人对你,对孩子都是一心一意的。你为什么同时要推开我们?”简海急问。
“因为你们对我很重要!”莫莫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个分贝:“如果我心里还有别人,如果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人,那对你们不公平!我怕,我给不了你们的一心一意!”
莫莫的心在淌泪,在流血。却找不到伤口。
“如果我说,我不怕!我不在乎!”简海把莫莫揽进怀里:“既然你忘不了那就不用刻意去忘;你心里可以没有我,但不要觉得对我有愧疚,我不需要。我只需要你陪着我。”
莫莫伤痛地看了一眼简海,挣脱他的怀抱,蹲在地上,捧着头,压抑许久的情思如脱缰的野马,开匣的洪水一倾而下:“不!我做不到!我心里还有他!满满都是他!没有一丝空隙。我尽管恨他,可是我还爱他!清清楚楚地爱他!时时刻刻都在爱他!我忘不了!忘不了……呜呜呜……”
简海沉默地杵在一旁,听着她字字句句诉说着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悲哀地发现,就算他绞尽脑汁,都抚慰不了她心中的伤痛。
因为,她需要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自己。
莫莫看着振风失落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的悲伤难以自持。
“妈妈,我要风叔叔……”忘忘小嘴直嚷嚷。
“风叔叔回家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莫莫停了一会认真道。
“像爸爸一样,永远不回来了?”
莫莫迟疑,终于点点头。
忘忘鼻子一皱,“哇”的一声哭起来。
莫莫并没有安抚他,只是抬头再看一眼客车消失的方向,抬袖擦去眼角的潮湿。
风里飘来一首童安格的老歌《其实你不懂我的心》,旋律委婉哀伤,歌词缠绵悱恻:
怕自己不能负担你的深情,所以,不敢靠你太近……
132她应该呆在精神病院
振风走后的第二天,莫莫和忘忘就搬进了蛋糕店。
里面的一桌一椅,一锅一盆,都是振风当初抛下一切来到南县,怀着满腔的热情一手置办起来的,里面一点一滴都寄托了他对未来对于家对于她的向往和期待。
简海曾问过她,如果没有诗音的出现,她是否会接受振风。
莫莫没有回答。
你真的不打算和我出国?或许换个环境开始新的生活也不是一件坏事,不习惯了随时可以回来。
莫莫依然没有回答。
但行动说明了一切。
简海看着公寓里莫莫的东西一点一点搬走,叹了一口气,终于明白,论感情,他远远不及王梓;论认识的时间,他也比不过振风。
莫莫的过去,他无法参与;未来,她已经拒绝了自己。
那个骚rao过简海的女人,莫莫一连跟了许多天,辗转打听,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跟到了她住在一条巷子的一幢破旧老宅里。
弄清原委,三天后,莫莫带着简海敲开了门。
一个神情憔悴的女人开了门,看见莫莫,并不惊诧,打量了简海一眼,微微一笑:“你们来啦。”
简海看着莫莫,疑惑:“你的朋友?我还不知你在南县也有朋友?”
莫莫不置可否。
六七岁的小女孩带着忘忘在一边玩耍。
女人倒茶后,对着简海就是曲地一跪,吓得简海一跳:“这是……”
“简先生,对不起!我替我妈妈在这里给你赔罪了!请你原谅她。”女人潸然泪下。
莫莫拉着简海,由那女人带路走向最里间的一间房。
“别紧张。我在这呢。”莫莫看着艰难移动脚步又想打退堂鼓的简海,安慰道。
心病还需心药医。
解铃还需系铃人。
她看着他,握紧了他濡湿的手。
那个给简海的童年制造了阴影的女人正坐在简陋卧室里的一把藤椅上,手里抓着一个男布偶,头发凌乱,神容枯槁,时不时地把男布偶举起来亲一下嘴,时而紧张焦虑,时而又像如获大赦。
“我们一家原先也住在简先生的那幢楼上,我弟弟五岁的时候在电梯里吃馒头被噎着了,妈妈着急,就拿水给弟弟喝,馒头一遇水就膨胀,结果弟弟……窒息而死。”女人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母亲哽咽道:“妈妈因为自己的无知害死了孩子,精神大受刺激,她在失常前一刻还一直以为,是自己没有及时给他做人工呼吸才导致他死亡的。所以,发病时……会对看上去像弟弟的孩子做出那种举措……”
“她应该呆在精神病院!”简海青紫着脸,冷冷道。
莫莫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颤抖,死死地攥着她的手。
“对不起简先生!请你原谅她!她只是一个失去孩子的伤心的母亲啊!为了医治她,我们已经一贫如洗。我保证绝不再让她单独外出。请你可怜可怜她吧……”
女人又扑通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的女儿看见这一幕吓得跑过来抱着她,也哇哇大哭。
简海抱起吓得呆愣在一旁的忘忘,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
133就算没有我,你和她也成不了
诗音再一次在小吃店里找到了振风。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萎靡不振?”诗音抓住振风要拿过酒瓶的手。
振风瞥她一眼,用力挥开。
“不就是被女人甩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都被你甩了十几次了也不见我整天借酒浇愁的!”诗音撇了撇嘴。
“走开!”振风吼道。
被他这么一吼,诗音反而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抓起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口,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
“你现在是不是特讨厌我特恨我?”诗音看着他:“是不是觉得,要不是我从中插一脚,你和她说不定早成了?”
振风不语,拄着脑袋撑在桌子上。
“告诉你,就算没有我,你和她也成不了!”
“为什么?”
“因为她——这里,”诗音用手指指心脏的位置:“已经满了。容不下别的人。”
“我也不一定非要她……”
诗音摆摆手,打断振风的话:“看你岁数不小,怎么还一点也不了解女人。”
振风看着她,扯出一抹讥笑,一个丫头片子,口气却老气横秋的。
“要是换了别人,她可能会接受,但你——不行。”
“为什么?”振风纳闷。
“因为她所有的事,所有的伤,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在你面前,她连掩饰都无法掩饰。”
振风沉默许久,把酒杯里的酒喝完顿在桌上,闷道:“那她为什么选择简海?”
“或者,她想离开这里吧。”诗音低低道。
振风笑了笑,趴在桌上,手指蘸着洒在桌上的酒在上面比划着。
诗音看着,写来写去都是莫莫的名字,眼眶瞬间通红,吸了吸鼻子,呜咽道:“你如果爱她,就该放手,成全她。让她走吧,她走了,还有我,我在这里陪着你。”
振风的手停顿,沉默许久。
心痛许久。
“妈,你怎么能对莫莫姐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小丫在院子里边晾衣服边责怪母亲。
“我叫她走,也是不想你哥就这么一直被拖着。诗音可是个好女孩。”
“诗音是个好女孩。可是妈,你别忘了,当年莫莫姐为哥付出的不比她少。哥坐牢的头几年,莫莫姐比现在的诗音年纪还小,要不是她到处打工帮补着家里,我能顺利上大学?那次我阑尾炎,要不是她坚持送我去医院,还把自己的学费垫出去,我今天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振明被同学嘲笑不愿上学,整日混在网吧里,要不是莫莫姐软硬兼施,他会回到学校去?”
莉姨抹着眼泪,看着小丫:“你说的这些我都记得。只是……唉,就让她怪我吧。”
“妈,你别哭,我……我……也对莫莫姐说了伤人的话。”小丫蹲在母亲面前,脸枕在她膝盖上,自己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呆若木鸡。
振风猩红着眼睛,拳头死死攥紧,突然用力甩开诗音的扶持,木门哐当直响。
“她把你们当亲人一样,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振风抛下一句,转身冲进了浓浓的夜色里。
诗音站在风中,心中怅罔,或许,真正该放手的人是自己。
134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走便是了
南县汽车站旁边就是公园。
入口处不远围着一圈人,悠扬的小提琴音缓缓响起,吸引了许多过路人。
戴着眼镜的美男子被围在中间,一边拉小提琴一边微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莫莫和忘忘。
因为周末,人越来越多,小到几岁娃娃,大到苍苍白发的老人,而多数是年轻女性。
一曲弹完,收获了热烈的掌声。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首先打开了简海高高筑起的心墙。
扎着两角辫的小女孩走到简海面前,奶声奶气地对简海说:“叔叔,你弹得真好。我给你啵一个。”
在简海还没明白这“啵一个”是什么意思时,小女孩已经在他脸颊上重重印上一吻。
简海摸着那里,很是吃惊,看到莫莫鼓励的笑容,紧绷的脸颊渐渐松了下来,嘴唇轻轻扬起,眉眼涌着温和的笑意,如春天的云,夏季的风,秋日的叶,冬天的光。
一些女生花痴一般,纷纷改握手为拥抱。
虽然简海开始时有些局促不安,甚至有些抵触。但莫莫告诉他,这是别人善意的欣赏你喜欢你的表达方式。
二十年,简海终于跨出了这一步!
敞开自己的心扉,原谅了那个失心疯的女人,也接纳了这个世界的另一半主人——女人。
谁又能想象得到,眼前这个微笑如暖絮一样的男人是如何度过孤独自苦的二十年!
莫莫喜极而泣,悄悄侧过身,把自己背上贴的一张纸扯下来,团了两团,扔进垃圾桶里。
那张纸上写着:
如果你觉得好听,请给他热烈的掌声,热情的握手或者温暖的拥抱。
简海把小提琴和一张百元大钞交给莫莫,抱起忘忘,让他高高坐在自己的右肩上,笑着说:“走罗!我们吃饭去。”
“这钱哪来的?”莫莫问。
“是刚才一个土豪给的。你知道他悄悄俯在我耳边说什么吗?”简海笑着看向莫莫。
莫莫摇摇头,她还真没注意。
“他说,哥们,他们光听不给钱没关系,我给。拿着,去吃顿饱的吧。”简海学着那人的口气又说:“只是,哥们,你一出来卖艺的为什么还穿着一身名牌呢,一看就是赝品。”
莫莫差点笑岔了气。
振风远远地看着他们走在天高云阔下的背影,感觉自己就像忘忘手上此刻抓着的纸鸢,只能在空中孤独地俯视。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走便是了。
振风的目光深深地锁住莫莫,然后转身,拉出一个细长落寞的影子。
而同时,在街边停着的一辆跑车里,莫绯正眼红地看着一家三口。
林城的单身贵族交往一圈下来,莫绯没一个看得上眼。
最后只剩下简海。
她找人查到他的行踪跟过来,没想到却看到这一幕,气得咬牙切齿:为什么我看上的,那野草都要跟我争跟我抢?
这些男人是瞎了眼还是被猪油蒙了心?前面一个王梓对她恋恋不忘,后面一个简海又对她情有独钟?
我什么也没落着,她凭什么躲在这享受家庭之乐?
休想!
---题外话---
这几章有些虐。希望大家开开心心地过年!
135如果你不嫁给他,那时他一定单身
振风失踪了。
手机一直关机。
家人心急如焚,把电话打到莫莫那里。
莫莫把忘忘交给简海,开着简海的车,想着他可能会去的地方逐一寻找。
跑遍了大半座城也没发现他的踪迹。
多年前两个人的一番对话浮过莫莫脑海:
“如果有一天我不去找你,你会来找我吗?”莫莫问。
“会。”他答。
“那上哪找?”
“去你最想去的地方找。”
“那我最想去的地方是什么呢?”
“家。”
当莫莫跑到妈妈住的地方时,落日的余辉里,振风一个人正在那里砌倒塌的院墙。
风凛冽,刮得人脸上生疼。
看着那样一个深刻的男人,热气瞬间模糊了她的视野。
那个把她从天桥底下捡回来的男人,那个帮别人顶罪在牢里苦熬几年的男人,那双搬过砖头扛过钢筋长满粗茧的手的男人,此刻竟然在修她的房子!
莫莫躲在角落里,咬着手指,嘴里呜咽着,眼泪一颗一颗打在手背上。
“叔叔,给你。”一个孩子把一杯热热的奶茶递给振风。
“给我?”振风停下手里的活,诧异。
孩子点点头。
“谢谢。我给回钱你吧?”
“不,不用。”孩子放下东西撒腿就跑。
振风感激地看着孩子消失的方向,捧着,暖着冻僵的手。喝了一口,竟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看了看牌子,归佳?
这是他和莫莫都喜欢喝的。
归佳?
归家?
他像是突然醒悟过来,放下奶茶,站起来四处寻找:“丫头,是你吗?”
“丫头!快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丫头……”
莫莫再也不忍看他着急寻找的样子,抚着嘴夺路而逃。
振风跑到台阶上,看着下面停在路边一辆熟悉的车正在离开。
你真的不愿见我?
振风站在风里,自问。
你来就是为了叫我回家?
当莫莫看着诗音从车里下来时,虽然诗音还是以前那个诗音,但眉宇间却仿佛成长了不少。
“我要出国留学了。”她耸耸肩,脸上是笑着的,但笑容僵硬。
莫莫惊诧。
“不得不承认,你真是我一个强大的情敌。不过,你只是比我幸运早认识他十年而已。”
“你准备放弃他了?”莫莫问。
“怎么可能?”诗音叫道。
莫莫糊涂了。
“我和他有一个约定。我答应他去留学,但四年后我回来,如果他还没结婚就要娶我。”
“你就这么自信?”
诗音看着她笑,笃定道:“如果你不嫁给他,那时他一定还单身。那么,他一定会遵守约定娶我。”
莫莫也看着她:“说不定在这四年里,你们都会遇到令自己动心的人。”
“他,不可能。而我,有可能。所以,我可进可退。总不会吃亏。不过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错过了他,那他就会成为我的人。”
好狂的口气,莫莫笑。
诗音走上前,抱着莫莫,声音低沉:“其实,我并不想离开。我舍不得。但我愿意,用四年赌一把。时间,既是考验,也是证明。不管怎样,我希望有一个他爱,也爱他的女子陪着他度过此生——哪怕这个人不是我。”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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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这些年你伤害她伤害得还不够吗
过年的时候,潜逃已久的木然以为搬了家风声过去了偷偷潜回来,却没想到王梓一直叫人盯着,于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于归案。
她叫莫莫去看她的时候,莫莫去了。
看着昔日大学同窗沦落为阶下囚,莫莫的心思千头万绪,那天在火锅店王梓为了保护他而受伤的一幕仍然清晰如昨。
那个人为了护她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危,那份情如何不真?
可是,他手机发过来的视频图片,却又怎么可能是假?
一时,又牵扯了心中的疼痛,百转千回。
“对不起。”在外逃亡三年多过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木然,落网后反而像得到了解脱。开口时,神情平静如水。
“这句话你更应该对另一个人说。”莫莫以为自己的心情早已沉淀,可是一旦提及那个人,还是会牵动五脏六腑。
“他被我烫伤的腿还好吗?”
“不知道。”
“你们……”木然疑惑。
“那次是我最后一次见他。”莫莫声音低沉,忧伤。
本来带着气恨的心情来看她的。
如果不是她,王梓就不会受伤,不受伤就不会去国外,不去国外就不会认识那个女孩——他的妻子。
见了面之后,她的恨无影气无踪,一个缅怀往事,一个痛思过往。像两个分别多年的姐妹互诉衷肠。
“莫莫,有人要害你!”临走时,木然突然说了这一句。
莫莫回头,看着她。
“我已经向警方提供所知道的线索了,但我感觉她背后还有人。我当初之所以这么极端……有一半也是受人盅惑怂恿。你要小心。”
“谢谢提醒,但我,决不再畏惧!”莫莫一字一句。
失去他,已经让她痛不欲生,但此后,她将会变得更加强大,保护好孩子,保护好家人。
莫莫带着孩子住在二楼,把一楼空出来,重新装修了一番,办了一个少年街舞和轮滑的训练班。
虽然赚不到大钱,但足够母子二人的开支。
天台振风搬回来的瓦盆里,菜苗绿了一茬又一茬,给忘忘买的小龟和金鱼也早已成了和睦的一家。振风却再没出现。
看着手机上那张莫莫几乎全、裸的照片时,简海又惊又气。
上面只有几个字:离开她,否则,照片如数暴光!
看照片上的容颜,简海猜测是几年前趁莫莫睡着的时候偷拍的。
不为了钱,只为了让他离开她。
他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人。
他从黄毛那要了王梓的国际电话打过去,辟头就叫:“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些年你伤害她伤害得还不够吗!”
王梓呼吸一重,心中钝痛,沉沉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单单一张照片就能让我离开她吗?做梦!”
“照片?”王梓停下手里的事,脑海里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霍地站了起来,眉心直跳:“那种照片你也收到了?”
“不是你?”
“怎么可能会是我!”
简海神色凝重地挂了电话。
不是他。
他也收到过?所以被威胁?
所以才离开?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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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还能怎么办?赶紧离开
“少爷,小七手下的人已经把那个组、织摸清,只是仍然没有掌握幕后的指使者。现在警方按照木然提供的线索开始顺藤摸瓜,你看……”
王梓蹙眉:“要是能收网我又何必等到现在?抓一些只听指令办事的小鱼小虾有什么用?顶多关个两三年就出来了。我要抓住幕后真凶,这样才能彻底去除她的隐患!”
“少爷,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最重要的,是保证她的安全。时间,我可以等。”
尽管已经等了很久了。
王梓在心里叹了口气。
“少爷,几年前那个消失的信号又出现了。就在昨日,只是加装了屏蔽和加密,无法锁定。但是……”
“但是什么?”
“我们的人说莫绯昨日只身去了南县,只是坐在车里停留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而停留的地方,少奶奶和简少也在那里,但他们并无见面。不知,这两件事有没有什么关联?”
王梓眉头深锁,目光锐利,对着电话命令道:“目标,莫绯,二十四小时给我盯紧她!她做的,她说的,我都要知道!”
“是。”
简海依然像平时一样。
当下属把情况告诉莫绯时,莫绯疑惑了:难道,没收到?
沙漠曾叮嘱过莫绯:那个被他加密过的号码两次使用间隔不得低于二十四小时,否则信号源容易被捕获。
可是被妒忌冲昏了头的莫绯大意了。再一次发了短信给简海。
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屏幕出现了一连串的数字代码,而且快速地一直往下滚动。
不好!
莫绯反应过来后心慌意乱地掀开机盖,抽出了电池,立马用另一部手机把情况告诉沙漠。
“他的手机一定是事先装入了木码等你自投罗网,你的位置估计被锁定了,而且……你现在站在原处打电话给我,我的位置也暴露了!”
莫绯大惊失色:“那……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离开!”沙漠嚷完,直接挂了电话。
莫绯是想离开。
可是当她得知简海准备回法国时,她反而放心了。
他肯定是看到了自己发给他的照片和信息,所以要离开莫莫了。
她侥幸地想,可能那手机许久不曾用所以才会出现奇怪的代码而已,是沙漠杯弓蛇影,过于紧张,才会自己吓自己。
况且,几年了,与莫莫一刀两断的王梓又怎么会花费人力物力对自己纠着不放?
机场里。
“莫莫,我外公病得很重,这次可能在那边会多呆些日子,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去看看他?”简海仍然怀抱一线希望。
“好好陪陪他老人家。你的事业和家人都在那边,还是……留在那边比较好。”
简海眼里闪过一重落寞,随即又敛去,强装笑脸:“这里也有我的家人。”
他抱起忘忘,宠溺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小家伙,干爸很快就回来,你可不能忘了我啊。”
“很快是有多快啊?”忘忘不安地嘟起嘴。
“办完事马上回来。”
“那你可说话算话,可不许像风叔叔那样,走了就不回来了。”
---题外话---
岁月安好,希望过年回来,你们依旧在追此文。谢谢!
138怎么我家宝贝儿还是单着呢
“我保证,一定会回来的。”
“真的?”小家伙不确定。
“嗯。”
忘忘在简海脸颊上重重地“啵”了一个,以此盖章,把简海开心地找不着北。
男俊女俏,孩子可爱,一家三口的分别场面也吸引了过往人的眼球。这其中就有刚下飞机的王梓的姑姑王郡。
一个星期后跟王老太太谈及此事时,王郡又羡慕又遗憾:“没想到孩子都那么大了,如果当初她跟王梓……唉。”
“刚结婚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和简海那小子暧昧不清。果不其然。还好只是办了婚礼没有办结婚证,连离婚的手续都省了。”王老太太坐在花园里气道。
可转眼又想到了什么,深深叹一口气:“唉,一向不近女色的人都有了孩子,怎么我家宝贝儿还是单着呢。我什么时候才能抱曾孙啊?”
“妈,看你,又来了又来了!”王郡耳朵都起茧了。
王老太太看女儿不高兴,换了话题:“你这次见了他,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交往的人?”
“没有。”王郡没好气道:“他整天宅在屋里。接触的女性除了安娜医师、护士就是佣人了。”
“唉哟,我的宝贝儿呀,这可如何是好——”王老太太心疼心酸地又嚷开了。
王郡来看王老夫人的时候会把手机连接上电视,打开里面的照片给她解闷。
这天看着看着,机场拍的一张莫莫抱着忘忘送别简海的照片跑了出来。
本来是准备发给王梓让他彻底死心的。可一忙竟忘了。
“等等。翻回上一张。”
“奶奶,上一张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继续往下看吧,下面,下面看看我的儿子很搞怪呢——”王郡怕她看见不高兴,一连滑过好几张。
“上一张。”王老夫人也不看她,只是盯着屏幕,声音却威严得不容抗拒。
王郡只得返回。
“放大。”王老夫人再次开口,混浊的眼睛现过一团精光,牢牢地盯着屏幕。
“奶奶,王梓早跟这个人没有关系了,我们不看也罢。”
“这……这个……”王老夫人颤抖着手指,指着上面的孩子,嘴里嗫嚅道:“相册,快给我拿相册!”
“什么相册?”王郡疑惑。
“王梓小时候的相册。在你妈那,快,快给我拿来。”王老夫人神情激动。
不知出了什么事的王老太太捧着一本发黄的相薄颠了过来。
“你看,你快看,这个,像谁?”王老夫人指着屏幕上的孩子。
王老太太一看,眼睛都直了:“这不是我们家宝贝儿嘛。”
一言既出,婆孙三代面面相觑,惊喜交加。
一个高贵、气场强大的女人从高级轿车下来,摘了墨镜,看了看从儿子口袋里翻出来的相片,又看了看眼前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提着菜蓝的莫莫。
是她,没错。
她走到莫莫面前,轻问:“你是莫莫吗?”
莫莫看了她一眼:“你是?”
“我是简海的母亲,我姓陈。你可以叫我陈阿姨。”她看了一眼睁着黑溜溜眼睛看着自己的忘忘,无比欢喜道:“或者叫我一声妈。”
139责怪一个死去多年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小慧的墓前,跪着痛哭流涕的中年女人。
那个女人是小慧的小姨。
韩籍,血统高贵。
王梓站在那里,得知一切,心情无比悲怆。
他从不知道,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那个细心照顾自己的护士竟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从不知道,她抱着他,笑着流泪,跟他说的那句韩语竟是她在这世上最想也是最后跟他说的话:
哥哥,我爱你。
而他,竟来不及看她一眼,甚至因为自己是个废人常常自暴自弃,乱发脾气。
她从母亲留下的一本日记本知道了自己的父亲,也知道了父亲并不知道这世上有她的存在。
她跑去中国,却发现自己的小姨为了难产而死的母亲进行报复,第一次车祸让王梓失去父母和哥哥,第二次车祸让王梓眼瞎腿伤。
她阻止不了小姨,也阻止不了男友的背叛。
她想到了一个停止痛苦停止仇恨的法子,这个法子还可以还她哥哥光明。
于是,她选择自杀。
穿着洁白的婚纱,像一朵圣洁的茉莉花,在细雨朦朦的早上悄然终结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王梓的眼泪无声地滴落在手上的花束上。
这双眼睛是他的,也是她的。
那么此刻的眼泪,是哥哥为妹妹伤心而流,还是妹妹为哥哥认回自己而落?
王梓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久久地看着父亲,看着一家人的照片。他不知道该怎样为这该死的跨国一夜恋情下定论?
他一直崇拜自己的父亲。可是现在知道他的不忠,发现那温文尔雅的笑竟藏着这样的不堪。
他甚至替母亲叫屈,替哥哥叫屈,替难产而死的那个女人叫屈,更替心地善良的小慧叫屈。
这一切,都是因父亲而起。
可是,现在责怪一个死去多年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少爷,你……打算就这样放过那个女人?”小四问。
“斯人已逝。为了小慧,这事就到这里吧。”看着窗外重重雾霾,王梓又道:“她只伤害了我,莫莫的事与她无关。这点弄清楚了,我也放心些。”回头看着小四,脸上现出急切:“订最早的机票,回国。”
林城的机场,莫莫牵着忘忘送别简海的母亲,和王梓一前一后走出机场的大门。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当王老太太怀着激动而紧张的心情,在王郡的陪同下赶到南县的时候,莫莫住的地方却大门紧闭。
“妈,别拍门了,可能人不在家。”王郡劝着母亲。
“不行不行,这个时候,她怎么能不在家呢?我要问个究竟。我要好好看看那个孩子。”王老太太还是执拗着。
邻居看见了走过来,好心道:“别拍了,人不在,早上走了。”
“去哪了?”王老太太急问。
“出国去了。孩子的奶奶专门从法国过来接她们娘俩过去。”
“胡扯!那是我家的孩子!那是我家宝贝儿的孩子啊!怎么能……”
王老太太脑袋轰然一声,急得呼天抢地,天旋地转,当即昏了过去。
140一个走错门的人
莫莫带着忘忘躲在一角,既担心又烦恼:忘忘的存在,他们终究知道了。
夏天天气虽炎热,但得空调病的人也很多。
医院里人来人往,其中也有些得了流感不得不戴着口罩的,而莫莫就是其中一个。
在vip房的窗口,莫莫看见了王老太太。
她坐在床上,神情虽然有些萎糜,但精神还是好的,从一张一合的嘴唇上看正急急地说着什么。
莫莫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正想转身,去瞅见一个背影凑近病床。
那个背影……
他弯着腰,似乎在扶着病人躺下。
那个背影……
莫莫胸口一滞,眼眶瞬间有一股热气上涌。
那个背影……
是他,就是他啊。
莫莫直直地盯着,舍不得眨一下,手下意识地伸了出去,拧开了病房的门。
她的脚步完全不受控制地朝着里面迈了一步。
于是,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那对于她而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嗓音。
“奶奶,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现在好好休息,乖乖听话好不好?”声音低沉,带着哄孩子的口气。
曾几何时,他也曾用这样柔顺的语气哄着她,那宠溺的目光让人深陷不能自拔。
往事一幕幕如雪花般扑面而来,莫莫双手抚着眼,眼泪从指缝滑下。
“小姐,你是来探望病人的吗?”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陡然在耳旁响起。
莫莫惊醒过来,抬头,看见是太老夫人手下的阿祥,赶紧转过身抹了一下眼睛:“不好意思,走错门了。”
“祥伯,谁啊?”里面传来他的声音。
莫莫兵慌马乱,夺路而逃。
祥伯站在门口,看着莫莫的背影发怔。
走过来的王梓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只在走廊尽头瞥到衣衫的一角。
“谁呀?”他问。
“噢——是……一个走错门的人。”
莫莫从医院出来摘下了口罩,上了停在路边的红色qq。
“妈妈,你眼睛怎么了?”忘忘看着莫莫红通通的眼睛问。
“噢……没事,大概沙子迷了眼。”
“妈妈,你的眼睛怎么老是进沙子?你看我的就不会。一定是你偷懒没有经常做眼保健操。”
“真是个小大人。”坐在驾驶位的珍子笑着刮了刮忘忘的鼻子。
“来,妈妈,让忘忘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红了。”忘忘拉着莫莫的手。
看着孩子乖巧懂事的样子,莫莫的眼睛又红了,心疼地抱紧他:“忘忘,我们要暂时离开林城一段时间。”
“去哪?”
“去m市。”
“珍子阿姨住的地方吗?”
“嗯。那里比较偏僻,没有这里那么多高楼大厦人流汽车,你想去吗?”
“妈妈去哪忘忘就去哪。”
“乖孩子。”莫莫安慰地在忘忘脸上亲了一口。
从医院回来的阿祥把情况告诉了太老夫人。
“你确定是她?”
“我确定。少奶奶虽然戴着口罩,但那眉眼,那声音,那身形,我确定是她。”
太老夫人陷入了沉思。
她那样失态,难道,对王梓还有情?
“阿祥,你帮我办一件事。”太老夫人沉声道。
141她是你妹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害她
莫绯低头坐在咖啡馆里,一边敷衍地与富二代聊着电话,一边欣赏着自己新修的雪花甲。
随着脚步声及金属触地的有节奏的声音,莫绯听到了周围人群里的惊叹。
一股强大的气场向她压了过来。
她抬头看去,瞬间呆愣,再也顾不上搭理电波那头的问话。
身穿亚麻修闲裤、v领白t恤,戴着茶色太阳眼镜的男子不慌不忙地径直走到她面前。
小四早已拉开旁边的椅子,王梓把一根金属拐杖递给他,闲适地坐了下去。
“好久不见,莫大小姐。”王梓慢悠悠开口。
莫绯一怔。
没想到几年不见,他不仅重新站了起来,少了几分桀骜不羁,多了几份成熟内敛。
在上层社会圈子转了一围,莫绯觉得,最好的还是面前这一个。心下狂喜,不由顾盼生姿,笑语嫣然:“王少,什么时候回国的呀?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去接你机呀。”
“要是我提前打招呼,我怕你跑了。”王梓摘下太阳镜,嘴角带笑,眼神却冷冷地挑眉看向莫绯。
莫绯一愣,随即满面桃花:“几年不见,王少还是这么幽默。”
侍应生拿着菜单上前,被小四挡回。
“王少一回来,整个林城的单身汉圈子恐怕都要黯然失色了。”莫绯试探道。
“莫大小姐真会说笑,你忘啦?我早已成婚。你应该叫我一声妹夫。”王梓边说边抬手看了看手指上套的钻戒。
那枚戒指他从未摘下过。
莫绯脸色一沉:“那是冒牌婚姻,怎么算数?再说,你们几年前就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说起这个,我还真得感谢你。”王梓眼神陡然凌厉,森冷道。
莫绯一惊,猜不透他的心思,抿唇不语。
王梓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半眯双眼,啧啧两声:“好美的脸蛋。”
莫绯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媚眼如丝,故作娇羞。
却听得王梓接下来又冷冷续了一句:“好毒的人心。”
莫绯打了个冷颤,想从他手里挣脱却被牢牢钳住。
“你……你什么意思?快松手,弄疼我了。”
“疼?你也知道会疼?”王梓冷眸,脸色寒若冰霜,声音陡地提高几度:“这些年你给她,给我制造了多少伤害,那疼不比这重上千倍万倍!”
“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莫绯心里一惊,脸上却故作镇定。
小四把诸多证据一一摆上。
莫绯看看照片视频,又听听录音,脸色刹白,身子如筛,手指颤抖:“你……想怎样?”
“我问你想怎样!”王梓一拳重重地擂在桌上,莫绯面前的汤匙从碟子蹦到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吓得她一个哆嗦。
侍应生闻声过来,却被小四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她是你妹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害她!”王梓眼睛充血,语气愤懑。
莫绯看着王梓,沉如死灰的脸突然张扬怪笑了几声,笑声又生生打住,盯着王梓,一字一句道:“因为她该死!谁叫她抢了我的东西!”
“她抢了你什么东西?”
“你。”
142等待你的是牢狱之刑
“我?”王梓像听到一个笑话似的干笑两声,又回头看着她道:“别忘了,当初是你逃婚在先。”
“可是我后悔了。”莫绯脱口而出。
“好笑!你以为你是谁?在我这里从来就没有后悔药!”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这几年,我一直没有忘记你。”莫绯换做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今天来就是给你一个机会的。”
“真的?”莫绯喜出望外。
“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明天离开这里,有生之年都不要踏入林城半步。否则……”
莫绯踉跄一步:“什么?”
“否则,等待你的是牢狱之刑。”
莫绯一顿,定定地看着他,却心惊地发现那人的表情冷漠,严肃得如一块铁,无一丝转环的余地。
良久,她冷笑出声:“只怕你今天叫我离开也是为了她吧。怕她知道亲人相刹而伤心难过?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对她!”
“她的好我自己清楚。”
莫绯昂头尖笑,眼神锋利:“难道你不怕我来个鱼死网破——别忘了,我手头上还有她的艳、照。”
“我当然没忘。你可以这样做。”王梓两手撑在台面上,眼神狠戾,声音如冰:“但是,我保证,你要是敢这样做,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
“要是明天还在林城看到你,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王梓从小四手中接过拐杖,从容转身。
“王梓,你不能这样对我!如果不是她,我早已经是你的妻子了!”莫绯抓狂,痛叫道。
“就算你当初没有逃婚,就算我娶了你,我也从没有爱过你!”
“不可能!我不相信!”莫绯摇头。
“你好好用脑子想一想,如果对你有爱,我那天怎么可能轻易就范娶你妹妹!”
“不,不可能!不是这样的!我比她漂亮,身材比她好,学识涵养也比她高一大截。你怎么可能爱她不爱我?”莫绯竭斯底里地咆哮:“她是个小三养的!她是个粗野低贱的丫头!她是个杀人犯!你不能爱她!我不许你爱她!”
王梓在众人猜疑的眼光中淡定离去,仿佛与那个疯狂的女人毫不相关,虽然拄着拐杖,却依然不减半分英姿。
只是在听到她的污言秽语时,他眼神冷沉如石,手上青筋暴露紧紧握着拐杖,极力隐忍。
“少爷,你真的就这样放过她?”在车上,小四问。
“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受的这些伤害是莫绯所为,你猜她会如何?况且她的照片还在她那里,要是把她逼急了难保不会做出狗急跳墙的事。再说,如果我把莫绯送进大牢,以后我和她只可能隔得更远……”
“那少奶奶的照片……”小四觉得不处理干净,那始终像埋着一颗炸弹。
“之所以不提交换,那是因为我知道,我和莫绯对彼此都信不过。就算交换,那电子底片,也可以复制无数份。”
莫绯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先离开林城,王梓性情乖张,如果忤逆了他……坐牢的风险,她冒不起。
现在,论家世相貌才华,放眼林城,恐怕也只有简海配得上自己了。
143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他
“绯儿,你这个时候走了让爸爸怎么办?”莫优得知莫绯要出国的消息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这几年,为了你的生意,我不得不去敷衍那些饭囊酒袋。以后你生意上的事我不管了。”
“你是爸爸的女儿,这二十几年你吃穿用的哪一样不是最好的?如果我的生意失败了,哪来的钱供你花!”莫优扯过莫绯手中的衣服撇在一边。
“这几年我为你挣的还少吗!”莫绯气得站了起来:“我打着交对象的名义游走于各色名门贵族之间,出席五花八门的宴会,我哪像个名媛,根本就是交际、花!”
莫优看着她泪水涟涟,脸色不由缓了下去。叹了口气,放低声音道:“出国的事你再缓缓,现在爸爸公司几个项目被卡死,资金链断裂,你想想法子帮帮爸爸,等度过这次危机,你想去哪想干什么,爸爸通通不过问,行不行?”
“我明天非走不可!我去找简海。听说他外公把一大半家产留给他了。我过去抓牢他,对你以后的生意也有帮助。”
“远水救不了近火,你迟一两天,先帮爸爸搞定黄总再走好不好?”莫优低三下四。
“搞定?怎么搞定?哪次吃饭跳舞他不是想占我便宜的?每次见他我都像吞进一只苍蝇一样!”莫绯看着父亲,嘴角扯出一抹讥笑:“别忘了,你的女儿可不止我一个!王梓回国了,搞不定?你为什么不叫那野丫头想办法,她对付男人有的是手段。而且——你都已经当上王子集团下一代掌门人的外公了!”
王梓打了几次电话给简海要求莫莫接听,可是都被拒绝了,最后一次是简海发过来的莫莫的录音,只有一句话:
“我现在过得很好,请你不要再来打搅我了。”
看着红艳艳的夕阳,王梓心里无限惆怅。
难道你我真的从此无缘?
“少爷,要不要我去查一下……”小四看着王梓落寞的背影。
王梓摆了摆手,叹气道:“我想查的话早在第一次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时就查了,何必等到现在?如果我们能重新在一起,不管是不是我的孩子,我都不在乎;反过来,就算是我的孩子,如果她现在过得幸福,我也不能认回那个孩子。成全她,或许是我唯一能弥补她的。只是,我不确定,不死心,我必须亲眼见证她的幸福才能真正放手。”
王梓回头,背对夕阳,面向小四沉道:“去订法国的机票。最快的。”
当简海把王梓追到法国的事告诉莫莫时,莫莫并没有吃惊。
为了孩子,他一定不会轻易罢手。
“帮我想想办法,让他能够彻底死心。”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你想好了吗?”简海问。
既然和他已经不可能,为了孩子不被抢走,还有什么不舍的?
夜色迷人。
简海搂着打扮成莫莫的莫绯相依而坐,旁边的录音器正缓缓流淌着一段早已录好的对话:
“留在这里,再也不回去了好不好?”简海温柔的声音。
“好。”莫莫的声音。
“那王梓呢?要不要和他见一面?”
“不需要。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他。”
……
王梓隔着葡萄架看着他们依偎的身影,听着他们清晰的对话,面凉如水,心似刀割。
144我现在找着比他更好掌控的主了
她说,她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我。
不想再与我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原来,两人早已走远。
而他竟以为她会如自己这般,一如从前。
他狼狈转身,如丧家之犬一样。
他明明想笑,可为什么面部肌肉这样僵硬,把眼眶都扯痛了,不然,怎么会如承露水的草地一样潮湿?
他的心很痛,像被钝的斧一下一下地锯着,痛得连呼吸都是不连贯的。他想蹲下来压一压心脏,可是他又发现,连蹲下来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他都做不了。
他残废了。
他是个废人!
啊!啊——
夜色下,王梓如一头受伤的狼独立一方,压抑许久的情感如火山一样爆发,喉咙却如山泉一般呜咽。
破镜重圆的希望化为泡影。
他千辛万苦重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她却已经走远。
“谢谢你帮了我这个忙。”简海向莫绯举了举酒杯。
“打算请我吃个饭就算了?好像少了点诚意。”莫绯莺莺道。
“那……”
“过些天帮我个小忙怎么样?”
“什么忙?”
“到时你就知道了。”莫绯看着简海紧张的样子嫣然一笑:“放心,举手之劳而已。”
简海欲开口说什么却被莫绯的电话打断。
莫绯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抱歉地看着简海:“家里的电话,明天见。晚安。”
“晚安。”
莫绯进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沉下脸,按下接听键。
“我们在他酒里下了yao,已经撇下他那个保镖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莫绯拨弄了一下自己的红寇丹,沉思片刻,方道:“找两个外国妞,给他拍一辑3p。”
“为什么不演一出你和他生米煮成熟饭?”对方疑惑。
莫绯冷笑两声:“强扭的瓜不甜,我现在找着比他更好掌控的主了。”
……
王梓在酒吧喝得人事不省,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酒店的房间了。
他以为是小四把自己送进来的,倒也没有多想。
刚开了手机,电话就响了。那头传来小四着急的声音。
要是再联系不上,小四都准备报警了。
问了酒店服务台,才知道是自己在酒吧里喝醉被工作人员送过来的,虽有些疑惑,但看自己毫发无损,身上穿的也是昨日那套衣服,王梓便没有多想。
“少爷,太老夫人已经叫祥伯的人去了南县,拿着孩子的牙刷前去做亲子鉴定。”
“结果出来了吗?”王梓揉着昏胀的太阳穴。
“快了。估计就这一两天。”
“你通知你的人,要在他们之前拿到结果,如果答案是‘是’就把它改成‘否’。”
“为什么?”小四诧道。
王梓沉吟片刻,哑声道:“让她平平静静地生活吧。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事打搅到她的幸福。”
他抬头往简海的葡萄庄园望了一眼,眼眸闪过一抹伤痛,回头对小四道:“我们回去吧。”
“你先出去。”
听到王梓的话,小四悲喜交加,轻轻地带上办公室的门。
王梓双手紧紧地攥住亲子鉴定报告,把它贴近自己的心,埋头许久,终于,呜咽成声,喜极而泣。
我的孩子。
我有孩子了。
我和她的孩子。
纵然无法和他相认,无法一家团聚,
但,情在,爱在。
此生足矣。
145我更不应该见他
简海的母亲隔三岔五地打电话给莫莫。
当初莫莫就告诉她,忘忘并非是她与简海的孩子,她回去缓冲了些日子态度就强硬起来:要么把孩子留在中国,她只身一人去法国与简海重新开始;要么现在就和简海一刀两断。
而这一天,当简海打电话再次希望她带着孩子过去时,她终于张开了这个口:“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就到此为止吧。”
她声音低哑,想起往日他付出的种种,心疼难当。
“莫莫,怎么了?”
“我……我不会过去的。”莫莫把手机贴紧自己的耳旁,另一手曲起。
“那……也没关系,我处理好这里的事后我可以过去。”简海在那边安慰道。
“不。不用。”莫莫急道。
“莫莫……”
莫莫咬咬牙,深吸一口气:“他……他找到我了。想和我重新在一起。忘忘也需要爸爸……”
她屏住呼吸听着对方那边的声响,可是久久没有回应。
终于,他在那边低低道:“你原谅他了?”声音苍白无力。
莫莫另一只手抚住嘴里发出的哽咽声,努力地点了点头,可是想起对方根本看不见,只得吸了吸气,故意大声地重重地“嗯”了一下,眼泪落了下来。
那边再次沉默。
一分钟后再次传来他的声音,没有之前的沉重,一听却也明白是故作轻松:“那么,我祝福你。”
“保重。”莫莫咬着手背,上面有清晰的牙印。她的身子顺着门,像鱼一样滑下来,心一扯一扯地痛。
“莫莫,谢谢你,打开了我多年的心结。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此生都无法走出那个阴影。”简海故作轻松:“我会开始新的生活的。你也是,你和忘忘一定要幸福。”
“嗯。”莫莫又重重地应了一声,急急地摁断了电话,抱着膝盖,埋头哭泣。
世上财富有限,情谊无界;
世上钱债易还,情债难偿。
电波那头,简海仍然举着手机在那愣愣地听着“嘟嘟”的忙音,仿佛一挂断,那边就再也杳无音讯。
莫莫在珍子这边过了些安静的日子。
这天吃饭时,珍子开口道:“后天是我的生日,小山会从山里回来。而且……老大也会来。”
莫莫一愣,没说话。
“来了这些日子,为什么你从不问他的情况?”珍子有些生气地搁下筷子。
莫莫低头,假装认真吃饭。
其实,莫莫想问,只是强迫自己假装不关心。不在意。
“他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大了,我们县城里有他的代理商。就连我们镇我们村,十辆摩托车就有六辆是他那里的。有时他过来会看看我们,顺带帮我们带点生意。后天……”
“我不想见他。”莫莫果决道。
“这几年他一直单身。”珍子不忍。
“所以,我更不应该见他。”莫莫草草扒完碗里的饭,开始收拾饭桌。
“这些年,难道你还不了解他对你的心吗?难道你还放不下那个人?”珍子嚷。
厨房里的莫莫埋头唰唰地洗碗,像是充耳不闻。
---题外话---
正月十五元宵节,也是中国的情人节,弯月在心在此祝各位:节日快乐!有情人终成眷属,携手共度!
146她决定等振风清醒过来就告诉他
鱼镇,离珍子原先住的村庄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原来只是个沿海小村,最近十几年人们靠海日渐富裕起来才改为镇。
珍子把莫莫安顿在鱼镇的一家私立幼儿园。
莫莫在那做老师,而没有上户口的忘忘也得以上学。
刚开始莫莫和忘忘都不习惯。
空气里始终飘浮着一股海水和鱼的咸腥味。
而那里的一日三餐几乎都离不开海产品,水果和新鲜蔬菜则因为物稀为贵,加之天气潮热,水土不服,莫莫和忘忘在半个月里迅速消瘦下去。
珍子生日那天,振风果然来了。还带来了已经在实习的小丫。
餐桌上,杯盘交错。
珍子的女儿抬头问她:“妈妈,忘哥哥和莫阿姨去哪了?”
珍子瞪了女儿一眼,说好了不要提,可孩子年纪小,记性差。加之相处下来早已习惯了莫莫和忘忘的存在,一时半刻又怎么改得了?
“珍子,莫莫来了?怎么没告诉我?”小山问。
“她……看我一下就回去了。”
“她和孩子怎么样?还好吧?”小山又问。
珍子看了一眼振风:“一个未婚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振风一口干了杯中的酒,低头不语。
那个简海,真搞不懂,为什么还没有给她名份?他想去问个明白,却又告诫自己要远离。
振风喝得酩酊大醉却还要喝。
“小丫,你快劝劝你哥。”珍子拉着醉醺醺的小山,急道。
小丫看了一眼哥哥,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低下头,闷道:“他想醉就让他喝吧。”
醉了的振风被珍子扶到客房休息。
“丫头。”
“丫头……”
振风在迷糊中紧紧皱眉,痛苦纠结,呢喃不止。
珍子瞬间就红了眼,答应帮莫莫保密的决心在那一刻动摇了,她决定等振风清醒过来就告诉他。
明明深爱对方,却何苦要受这样百般煎熬呢?
厨房里,小丫和珍子在洗碗。
“珍姐,我这次跟我哥来就是想问问你,莫莫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打她手机关了机,去南县,人家说好久没见到人了。你一定知道的,告诉我吧。”
“你哥和莫莫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心里念着她,明明想从我和小山嘴里得知她的情况,但每次来却从不开口问。”
“是我……不好。”小丫停下手里的碗,眼眶通红。
“怎么了?”珍子洗干净手,往围裙里擦了擦。
“我现在谈恋爱了,也明白了爱情不是想放手就放手,想忘记就忘记的……珍姐,我错了。”小丫呜呜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快跟我说说。”珍子把小丫揽过来。
“我该死。我打电话给莫莫姐,还发信息给她,说她自私,脚踏两条船,拖着我哥不放……所以……所以……”小丫泣不成声。
“什么!”珍子惊得一把推开小丫。
“我那时见她和那个简海暧昧不清,心里又好像还放不下姓王的,这头却又拖着我哥,所以,所以我……”
147不见,对他虽是残忍却也是最好的
“你这个死丫头!坏丫头!”珍子抬手重重地打在她肩上,一下又一下,打着打着,自己的眼泪便涌了出来。
小丫不闪不躲,只是哭。
珍子又气又痛:“你怎么能对她说这样的话!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当年为了你们姐弟的学费,为了保住你哥的那辆摩托车,她去仙阁做舞托,和痞子动起手来差点被毁了容!你的良心都给狗吃了!还是你看那闵诗音比她年轻比她有钱有势又不拖儿带女就想巴结人家了!”
珍子越说越气,越说越替莫莫抱不平。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竟然都没跟她说一声。
她突然又不想告诉振风关于莫莫的消息了。
她生气,生气他让莫莫受了委屈。这是其一,其二是她在报纸上看到了王梓重新执掌王子集团并且依然单身的消息。
莫莫用心良苦地把振风和简海从身边推开,心里还装着谁,不用猜也清楚。
珍子看了一眼宿醉醒来的振风,心里闪过一丝疼痛,或者正如莫莫所说的:
不见,对他虽是残忍却也是最好的。
莫莫和忘忘吃住都是在幼儿园,住在一楼最角落的一间小房子里。
那房子原先是放杂物的,霉气重,阴暗潮湿,还不通风。
忘忘吃不香,睡得也很不好,莫莫就整夜整夜给他扇扇子,挠痒痒。
夜深人静,看着忘忘身上的红点,莫莫无一不心酸。
日子虽然苦,但也有快乐的时候。
傍晚时分,莫莫会陪着忘忘在幼儿园的游乐场里玩“猫捉老鼠”。
晚上,母子二人坐在小房间里一起看动画片,忘忘会边看边问:
“妈妈,为什么动画片里的猫老是捉不着老鼠呀?”
“因为老鼠聪明。”
“妈妈,那个恶人为什么要抓小白白啊?”
“因为抓了小白白,小白白的妈妈就不敢反抗。”
“为什么不敢反抗?”
“因为小白白的妈妈要是反抗,恶人就会伤害到小白白。”
“那该怎么办呢?”
“你说呢?”莫莫反问。
忘忘作苦思状,挠着脑袋:“让我想想——啊,让小白白像聪明的老鼠一样藏起来。这样恶人就抓不着小白白了。”
珍子隔几天就打电话给莫莫。
“你怀着孩子就别为我们操心了。我们过得挺好。”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一直不踏实。鱼镇,我那天跟你过去也是第一次去,回来后我打听了一下,发现它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
莫莫听着,并没有说话。这些日子她多少也察觉出来了。
鱼镇说是一个镇,但逛来逛去逛不出五条街,基本上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出门随便拉住一个人一问,往上排两代都是亲戚。
而且这里十分排斥外地人。
一过晚上十二点,手机网络没信号。时不时还断电。
因为夜里有人要靠海做点其它见不得人的买卖。
这种现象几乎日日上演,没人敢投诉,也没人敢管束。
平静的下面暗藏汹涌。
148叔叔,带我们走好不好
忘忘捣鼓着他的猪钱罐,没想到倒出一张纸条,上面留着振风的电话。
接到忘忘的电话时,振风正在开车,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没多想就直接接了。
“风叔叔。”电波那端传来稚气的童音。
“你是?”振风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忘了我吗?我是忘忘啊。”
振风急打方向盘,猛踩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
“忘忘?你是忘忘!”振风的心提到嗓子眼,惊喜交加。
“风叔叔,我好想你。”忘忘委屈的声音。
“叔叔……也想你。”
“那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我……”振风有口难辩。
“风叔叔,我不喜欢这里,你带我和妈妈离开这里好不好?”
听着孩子的哭腔,振风的心抽紧了:“忘忘,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妈妈在旁边吗?让叔叔跟妈妈说话好不好?”
“妈妈不知道我打电话给你。妈妈说了,不能去打搅你。”
振风好生难过。
“叔叔,带我们走好不好?这里好臭好腥,这里的叔叔好坏,老盯着妈妈看。妈妈去洗澡了,他就趴在窗口叫我开门,我和妈妈睡觉连窗都不敢打开,我好害怕……呜呜……妈妈来了。”
“忘忘,别哭,别挂电话!忘忘!忘忘——”振风急了。
但电波另一端却已经挂了。
莫莫洗好碗筷搞完卫生后喊忘忘洗澡了。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一直震动不停,最后没电关机。
振风又打电话给珍子,珍子干活去了,手机被她女儿拿着玩游戏。
他又打给小山,小山一问三不知,气得振风想暴揍他一顿。
查了号码归属地,想起忘忘说的“好臭好腥”,振风猜到可能在鱼镇,又打了电话给小山。
小山说,他姨的小姑子就嫁到鱼镇,那里的年轻人个个好吃懒做,不是玩牌就是捞偏、门,总之身上没几个干净的……
小山话没说完,振风就挂了电话,往鱼镇飞奔而去。
张牙子是学校的保安,二十来岁,除非是看见有姿色的女家长或者老师,眼睛才有那么一溜光,其它时间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焉而吧叽的。
这晚因为又输光了,心里晦气得很,一路上骂骂咧咧的。
长得瘦猴似的张一霸把他半路拦下,掏出一沓白花花的钞票往手上拍了拍:“只要帮我个小忙,这些就全是你的了。”
张牙子一看赶紧俯身过去,张一霸耳语几句。
“哥的眼光还真的高!那妞一看就知道从大城市里来的,那脸蛋那身材,放眼整个鱼镇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张牙子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取出其中两把递给他,拿过他手里的钱笑道:“不过,那妞听说是搞体育的,性子有点烈。她身边还有个毛头小子,那小子贼精贼精的……”
“你吃瘪了?”张一霸斜睨他。
“呵呵……”
“那你负责帮我搞定那小子。事成之后,我多付你一倍的钱。”
“成交。”
忘忘一个人坐在小客厅里看电视,莫莫在洗澡。冷不防响起敲门声,忘忘站起来警惕地盯着外面。
“小忘忘,张叔叔给你带来好吃的,给叔叔开开门。”张牙子扒着窗户舔着脸。
149我孩子心脏不好,别吓着他了
“你是坏人!我才不要你的臭东西!”忘忘唾弃道,朝着浴室嚷:“妈妈妈妈!那个坏蛋又来了!”
窗户是用几根生了锈的合金筑起,松动得像老人的门牙,缝隙大得可以伸进一只手。
他一嚷,张牙子急了,贴着墙伸手进来摸门闩。
忘忘冲过去,双手使劲去掰他。
张牙子揪着忘忘的衣领用力一推,忘忘踉跄几步,一屁股顿在地上,又痛又怕地哭了起来。
洗澡洗了一半的莫莫听着外面的动静,套上睡裤,一边扣睡衣的扣子一边冲了出来。
眼前的一幕让她如雷轰顶。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后面的人卡住了脖子,双手反剪。
“你别伤害孩子!”看着张牙子把一把水果刀放在忘忘的肩膀上,莫莫肝胆俱裂,大惊失色,要不是被人制肘,自己肯定会吓得软瘫下去。
“妈妈……妈妈……”忘忘吓得想哭,却不敢哭出声音。
莫莫刚要挣扎,耳后就传来一道冷音:“别动!再动,你儿子的小命就不保!”
莫莫不敢再动。
她告诫自己,一定,一定要冷静。
“你们千万别伤害孩子,要钱给你们就是了!”
“嘻嘻……谁要你的钱!我们大哥最不缺的就是钱!”张牙子指了指莫莫身后的人。
“你们怎么有办法进来的?”莫莫尽量拖延时间,脑子快速飞转。如果是她一个人还好办,可是如今忘忘在他们手上……
她看了一眼忘忘,发现小家伙坐在地上用身体挡着自己,手正动作什么。
那是莫莫给手机充电的地方,之前手机就一直放在那充电。
“前门进不了,那我们自然是走后门。”
莫莫回头看了一下厨房,懊悔不已。
搞完厨房卫生,就想着开窗通风一下,等会再从里面把木窗关上。
那六根窗棂早已松动不堪,现在被扒下四根。
猜到他们的来意,莫莫心里有了底,深吸一口气,放柔声音道:“你们无非就是想跟我那个,那还不简单!”
“喔?”背后那人收回在莫莫身上猥琐的目光,讶道。
“这位大哥,你先松手,弄、疼我了。”莫莫见背后那人手劲有所松动,但仍未松开,便道:“我孩子在你们手上,难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知道就好,乖乖听话,少受点罪。”张一霸松了手。
莫莫回头看了一眼张一霸,边揉手边笑道:“这位大哥,我一个被人抛弃的女人拖着个孩子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以后还要仰仗你呢。”
张一霸一听,顿时乐了:“好说,你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在鱼镇,只要提起我张一霸的名字,是人都怕三分。那我们——”说完,yin笑着动手动脚。
莫莫故作娇羞,不露痕迹地躲开,看着张牙子朝他道:“你叫他先放下刀,我孩子心脏不好,别吓着他了。”
“放下放下。你一个大人对小孩子动刀动枪的,至于么你!”张一霸为了讨好莫莫朝张牙子斥道。
张牙子果然把刀收了起来,还生怕吓着忘忘了,赶紧哄道:“别怕,叔叔是好人,不会伤害听话的小朋友的。”
150外面天黑,小心猫
忘忘一甩,把张牙子搭在他肩膀的手甩开,狠狠瞪了他一眼,想朝莫莫跑过来,却又被张牙子揪回去。
“那我们——”张一霸涎着脸摸上莫莫的手。
莫莫顿时像被蛇缠上一样,心里慌,脸上却强作镇定:
“你叫他把孩子带出去,有人在这里,我没法投入。”
“对对对。”张一霸对着张牙子挥挥手:“出去,出去。办完事再进来。”
张牙子的眼神在莫莫身上溜了一圈,扯起忘忘。
忘忘把手机背在背后,紧张地看着妈妈。
“要做一个听话的小白白,外面天黑,小心猫!”莫莫边大声说着,边对忘忘使眼色,紧张得心脏像跳得嗓子眼上。
张牙子打开门,推搡着忘忘。
忘忘往他手腕上用力一咬,挣脱他的钳制跑了出去。
“小兔崽子竟敢咬我!”张牙子气得咋呼,正想追出去,没想到早有准备的莫莫扑了过来,用身子压上门,伸出一只手在门外的张牙子被夹得鬼哭狼嚎。
莫莫和他扭打在一起。
原本看莫莫乖乖就范,心里正觉得张牙子之前跟他说这妞性子有些烈是言过其实的张一霸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帮忙。
莫莫心里着急,又担心忘忘,终究敌不过两个年轻男人。
忘忘出了门就往楼梯口跑,可是楼梯口还有一道门,此刻关着,够不着。
忘忘转身往楼梯旮搬出一张小板凳,踮着脚尖,探着身子像以往那样拉开了门闩。
本来是要往学校大门口跑的,可是借着微弱的灯光,忘忘看见大门紧闭,脚步又打了个转,往游乐场跑。
而这时张牙子已经在后面追过来了。
这边的莫莫趁张一霸一个不留神,抬起右膝盖往上狠狠一顶,房间里立时响起杀猪一般的嚎叫。
莫莫心急如焚,想奔出门去,却被表情扭曲的张一霸揪住头发。
莫莫忍着痛,抬起手肘往他的下巴用力一撞,挣脱开他冲出房间,反手带上门。
冲到外面,不知道什么情况又不敢喊出声,一颗心火烧火燎,泪流满面。
看了一眼关着的大门,她抬脚就往游乐场跑。
忘忘,
忘忘……
你千万不要有事……
妈妈来了……
“快出来!乖乖出来我就不打你!”张牙子围着游乐场转圈寻找,言语威胁。
忘忘躲在万花筒里,按了手机的开机键。
随着开机的亮光和声音,万花筒的另一边晃出张牙子的脸。
忘忘吓得赶紧爬到另一边,钻了出来,跑上台阶,却因心慌被绊了一下,整个人磕倒在地,手掌磨得生疼,顿时眼泪汪汪。
“小兔崽子,看你往哪跑!”张牙子阴阳怪气地叫着。
忘忘攀到最高处,躲在角落里,小心肝扑嗵扑嗵地狂跳。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被抓住,被抓住的话妈妈就不敢反抗了。
他要做勇敢的小白白,聪明的老鼠。
手机振动起来。忘忘按了接听键,把手机贴在耳边。
“喂,是丫头吗?”已经到达鱼镇的振风打了无数个电话,这次终于打通了。
“叔叔,快来救我。”忘忘嗡着声音,发颤道。
---题外话---
没有掌声的舞台终究有些寂寥,但我一直坚持着。今天看见账号1091044819读者给我的留言,我很感动,很暖心。非常感谢。请继续关注,弯月在心会更加努力,写出更好的作品。爱你!
151快救妈妈
振风心一沉,惊道:“忘忘吗?你在哪?出什么事了?”
“哈哈哈……我看见你了!”张牙子突然出现。
忘忘一愣,手机从手中掉落,已经无法理会振风在那一头着急万分的声音了,猫着身子就爬,却被张牙子抓住脚。
“快放开我!坏蛋!”
“让我一顿好找!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坏蛋!大恶人!呜呜……”
……
听着电波那头传来的挣扎哭泣声,振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当即用另一个手机打给珍子。
白天接了振风电话的小山当即就从山里赶了回来,终于从珍子口里套出了莫莫的下落。
珍子打电话给莫莫却一直关机,这会也正不安着呢。
小山把莫莫所在幼儿园的地址告诉振风,脸色凝重地挂了电话,拿了件衬衫就往门口走。
“是不是莫莫出什么事了?”珍子追出来,拉着他的手急问。
“现在还不清楚,你别着急。振风已经在鱼镇了。我现在开车过去看看。”
“那——你快去。一见到他们就打电话给我。”
赶过来的莫莫拖住了张牙子,忘忘从他手中逃脱。
“妈妈!”忘忘看着妈妈和坏人在地上捆打在一起,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莫莫虽在上面,但是脖子却被张牙子掐住了。
“别……管我……跑。”莫莫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忘忘抓起沙池里的沙子奔过去撒到张牙子的脸上,张牙子眼睛鼻子喉咙都进了沙,掐着莫莫的手松了劲。
莫莫正想跟着忘忘跑,脚却被张牙子绊倒摔在沙池里。
忘忘一边往学校大门口跑,一边拖着哭腔喊“救命”。
清淡的路灯昏昏地照着空旷的操场,把小小的影子拖得细长细长。
正在摇门的振风听到忘忘的声音,心下一沉,跃上墙头翻了进去。
“忘忘!”振风叫道,跑了过来。
哭着的忘忘一愣,以为是坏人,转身想跑,听到是熟悉的声音,又迟疑着转过身来。
“忘忘,我是风叔叔!”
“风叔叔!”忘忘喜极,奔上前扑到他怀里。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振风看到忘忘身上的睡衣皱皱巴巴,扣子还掉了两颗,赤着脚,额头上肿了个包。
“坏人……快救妈妈!”忘忘急得语无伦次,小手指着游乐场的方向。
王梓一晚上眼皮都在跳,心神不宁。
王老太太看到那张亲子鉴定书,病,似乎更重了。把忘忘的照片和王梓小时候的照片反复对比着念叨着:“怎么可能不是呢?明明一个模子似的,怎么就不是呢?”
最后,逼着王郡带着她偷偷奔赴法国。
她一定要亲眼见到忘忘。
纸上的几串数据都不及她亲眼所见让她更心安。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和莫莫不是破镜重圆了吗,你奶奶怎么来跟我要人了呢?”简海打电话过来,辟头就来了这么一句。
“你什么意思?”王梓站了起来:“谁跟你说我们破镜重圆了?莫莫和孩子不是留在法国和你一起吗?”
152她同时放弃了我们
“怎么可能?”简海话语透着无奈。
“怎么不可能?我上次去法国的时候明明看见你们……”
“那是我叫人假扮她的。”
“不可能!人可能看错,可莫莫的声音我怎么可能分不清?”王梓不信。
“那些对话是我们事先录好的。”
“为什么要骗我?”
“她怕你抢走她的孩子。”
……
“或者,我们都被她骗了。她同时放弃了我们。”
王梓挂了电话,神情困惑着急。
她不在法国,那此刻他们在哪?
王梓把电话打给珍子。
莫莫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振风的手机也无人接听,心慌意乱的珍子听到是王梓的声音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告诉他,莫莫可能出事了。
振风抱着忘忘,拉着莫莫刚到车门,张一霸召来的六个男的也已经赶到。
为首的一个叫嚣:“那妞伤了我们霸哥,把她抓回来!”三辆摩托车轰鸣过来。
“坐好!”振风开动引擎,猛踩油门。
后面的车狂追不舍,叫板声更是不绝于耳。
“派出所走哪条道?”振风问。
“没用的。刚刚经过时我看见那里大门紧闭。”当初莫莫之所以没有搬出去,就是因为她觉得住在学校里,百米处又是派出所,以为会比别处更安全些。后来才知道,晚上的派出所多数都在唱空城计。
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莫莫心急如焚:“你的手机呢,拿来,我报警!”
“手机掉了。”振风跑到游乐场看见莫莫被欺负,冲过去把张牙子打了个半死。手机或者就在那里掉的。
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颠簸,车速慢了下来。
“啪”的一声,玻璃碎裂,莫莫惊叫一声抱着忘忘趴在坐垫上,车子打了个弯然后又驶回了正道。
风急急地从前面刮了进来。
莫莫抬头,大吃一惊。
前车左玻璃窗被敲碎。
“你有没有受伤?”莫莫话音刚落,听到振风急叫:“快趴下!”
预感不妙。
她抱着忘忘的头,用自己的身子死死护着他。
哗啦一声,背后的玻璃被什么敲碎。
莫莫感觉背脊先是一凉,然后热热的,痛痛的。
紧接着耳边响起狂妄的笑声和刺耳的口哨声。
再然后就是“噗”的一声脆响,车子连连打滑。
“不好。轮胎爆了!”振风惊叫。
车子撞到路边正在修建的一片地基上,车头冒起了烟。
“我截住他们,你们快跑!”振风回头对莫莫道。
“不要!你头上流血了!”莫莫看着那艳红的血注,触目心惊。
“快走!别管我。”振风把莫莫母子护下车,返身拾起地上的两块砖头就迎上去。
摩托车的车头灯射得振风睁不开眼睛。坐在尾座的人抡起棍子一棍挥了下去。
“小心!”莫莫尖叫!
振风想躲,却已经来不及,后背上挨了一棍倒在地上,伸手把抡棍的人拉下车来,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场面混乱。
莫莫抱着忘忘跑下大路进了一片树林。
“好孩子,你从这里沿着大路的方向跑。听到妈妈叫你,你就跑上来。如果有坏人追你,你就藏起来。明白吗?”莫莫摸着孩子的脸,心焦如焚,眼泪淌了一脸。
忘忘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树林,拉着莫莫的手,呜咽道:“妈妈……我怕。”
153这就是你躲开我,所想要的生活
“不怕。你要做一个勇敢的孩子。他们人太多,妈妈要去帮你风叔叔!听话!”莫莫在孩子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转身掩着嘴跑开。
忘忘看着妈妈的身影,嘴里嚅嗫着,抹着眼泪,就着大路透过来的灯光怯怯地却依然朝前走着。
振风虽然身手不错,打倒了两个,但毕竟寡不敌众,身上多处受伤,衣服脸上都是血,此时正被四个人围攻。
莫莫摸到汽车尾箱,瞅见角落里放着一瓶灭火器,拎了出来冲到那些人面前一顿狂喷,顿时哭爹喊娘的乱成一团。
振风破坏了两辆摩托车的车胎,骑着一辆离去。
莫莫沿着大路跑,边跑边心急地唤着忘忘。
忘忘听到妈妈的声音,探出小脑袋,弱弱地叫了声:“妈妈。”
莫莫喜极而泣,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奔下去一把抱起莫莫猛亲了两口。
这时,振风骑着摩托车刚好开过来,莫莫抱着忘忘上了车。
一路奔驰。
风在耳边呼啸着。
莫莫把孩子圈在怀里,两手紧紧揽住振风的腰,眼泪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猛烈,肆无忌惮。
她全身害怕地颤抖。
她想,经过这一次,她再也不能松开前面一身是血的男人的手了。
此刻,她抓住的,她圈在怀里的,是她最亲也是最爱的人。
不知道跑了多久,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莫莫感觉到湿湿的温暖的液体越来越多地落在自己手上。
她痛苦难当,揪心至极却又无助。想停下来,又害怕后面的人追上来。
车速在减慢,振风的身子慢慢软瘫下去。看得出他在强力支撑着。
莫莫只是流泪,流泪,什么也说不出。
车子停在路边的一个加油站。
莫莫刚松手,振风便倒了下去,刹白的脸,昏迷不醒。
“振风哥!振风哥!”莫莫扑上去,振风额头上流的血已经模糊了自己的脸。
“快来人啊!”
“救命啊!”莫莫声嘶力竭,喉咙像被刀风刮过一般。
“快救救他!”
“求求你们,快救救他!”
她心焦如焚,撕心裂肺。
站在一旁的忘忘看着倒在地上的振风,又看看妈妈染了血的背上还插着两块明晃晃的玻璃片,吓得哇哇大哭。
校门大开,看着歪歪扭扭的一条血迹,王梓心急如燎,脚步踉跄,拄着拐杖一路奔到莫莫住的小屋,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倒退一步。
里面桌歪椅倒杯碎,后窗空出一个大洞,两串脚印,门口还有一只女式拖鞋,另一只不知所踪。
“快!快找人!”王梓的拳头攥得咯吱响,眼睛充血,心被揪得紧紧的。
这就是你躲开我,所想要的生活?
很快便有情况反馈:
“少爷,游乐场里找到了孩子的鞋子,另外,还有两部手机。一部是少奶奶的,另一部应该是李振风的。那里有打、斗过的痕迹。但一个人也没有。”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梓昂头怒吼。
小六载着王梓和小四沿着门口的轨迹一路追去,直追到撞车的地方。看到车头和车尾的玻璃都被敲碎,车座里鲜红一片,附近的地面上也蜿蜒着一片血迹,杂乱无章。
小四在路旁的草丛里捡到带血的砖头和木棍。
王梓内心崩溃,眼里涌过漫天的着急和恐惧。
154那朝夕相处润物无声原来也是爱
夜深人静,惨白一片的医院里。
莫莫手里攥着那个沾着鲜血的钱包,颤微地拿出了振风的银行卡。
自振风倒地,她的心就一直痉挛着。
“小姐,密码错误。”
莫莫又机械地输入自己的生日,结果还是错误。
“要不打电话叫你家人来一趟?”医院缴费窗口里的女人同情地看了一眼披头散发,身上满是血污的莫莫。
莫莫木纳地摇了摇头,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各种神经像搭错了线似地纠在一起,扯得她突突地痛,眼前却浮现出振风的脸来。
他在笑。
她此时明明心里在滴血,却看见十年前的自己也在笑,她问他:
“你为你的家人存钱吗?”
“对。”他目光温柔,揉了揉她的头:“也包括我的丫头你。”
“你设置了什么密码?”
“你猜。”
“你的生日?”
振风摇头。
“我的生日?”
振风还是摇头:“比那个还更有意义。那是我最幸运的日子。”
那是我最幸运的日子?
莫莫脑海里响过振风曾说过的话。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要是输入错误,那这卡就被锁住了。小姐,你还要试试吗?”窗口里的人打断了她的回忆。
“要。”莫莫在数字键盘上果断地输入了六位数。
密码正确。
莫莫松了口气,眼睛却再次模糊。
银行卡密码是她十一岁离家出走在天桥底下第一次遇见他的日子。
那也是他们最初,最初的开始。
原来,他所说的最幸运的事是,遇见了她?
为什么他从来都不告诉自己。
急救室外面,忘忘撞伤的头,身上的擦伤已经处理好,此刻躺在莫莫腿上睡着了。
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紧地拧着,小小的腿还在梦中一蹬一蹬的。
今晚发生的事,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是一种怎样的惊吓。
莫莫心疼至极。
“小姐,你背上的伤还是赶快处理一下吧。”护士已经不止一次地劝她了。
“不碍事。”莫莫望着抢救室里依然亮着的红灯摇摇头。
护士叹了一口气走开。
莫莫从振风钱包的夹层里慢慢掏出一张磨损厉害的照片。
那张照片她也有,曾一直作为手机的墙纸。但是,她没想到,他会贴身带着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张扬快乐,那是多少年前的自己了?她没想到自己还有过那样灿烂的笑容。
莫莫嘴角苦涩,把目光定在照片上的男人。
他神情安静,却透着温柔宠溺。
为什么自己从没发现那样的目光!
往日的种种扑面而来。
莫莫紧紧地攥着那张照片,胸腔的悲痛排山倒海,想哭喊出声,却顾忌到睡着的忘忘,硬是咬着牙,一边使劲把眼泪往肚子里吞,一边曲起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痛。
那里好痛。
像撕裂一般。
原来,他从不曾弃她负她!
他只是不懂得,那朝夕相处润物无声原来也是爱。
小山看着前面王梓一副痛苦的样子,心里叹气又着急。
珍子大着肚子,还带着个小的,莫莫只能把电话打到小山那里。
王梓看着小山接完电话匆匆离去,吩咐小四:“派人跟着他。”
155至少得扣押三天
“谁?”
“到底是谁干的!”
“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你们都装聋作哑!”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王梓怒不可竭,挥起手中的金属拐杖,对着派出所的大门一顿乱砸,因为情绪激动,脚步不稳,身子晃了几晃,两手撑着墙才勉强站住身子。
沉默许久,他抬起头,仰望星淡无月的天空,眼角湿润。
或者他一开始就错了。
他原以为,只要自己离得她远远的,她便能安然无恙,可是现在呢?离开了他的保护圈子,她却遭遇了这般!
王梓坐在车里,看着东方的天一点一点地变灰,变红,再变明。
车窗外面的烟蒂像一个小山堆似的。
“少爷,查到了,是镇里的张一霸勾结学校保安张牙子欲对少奶奶不轨。今天一早市里来了警察过来调查此事,可是,好像事先收到了风,参与的人全都逃了。”小四站在车前,看着王梓红通的双眼汇报道。
“找到那两个人,把他们给我废了!”王梓狠狠地掐掉手中的一截烟。
“少爷……那张一霸在欲图不轨时被少奶奶踢中了要害,好像也离废不远了……”
“那就再废他一次!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王梓冷道:“以我的名义打电话给厅长,撤了这里毫不作为的警务人员!”
“是。只是……”小四看着前面停下的警车嗫嚅。
“只是什么?”
“只是你砸了鱼镇的派出所大门,他们……”
王梓冷笑,走出车厢,挥着拐杖指着四个全身武zhang的人斥道:“你们不去抓坏人,反而在这里对着一个给你们发工资的税民大动干戈,你们是一贯都这么大材小用还是——根本就是个摆设!”
王梓被警局扣下,急得两位老人血压一个劲地升高。
“他们说少爷太嚣张,至少得扣押三天。”阿祥无奈道。
王老太太一听,心疼地直嚎:“我的宝贝儿呀,呆在那种地方怎么受得了啊?”
振风这一觉睡得好久好沉,迷迷糊糊中走进一片荒草,明明听见莫莫的哭声,就是找不到人。
“丫头!”
“别走!”
“不要离开我!”
振风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抓着,一着急,终于醒过来。
“我不走,我再也不离开你。”莫莫抓着他的手,哭泣不已。
他昏迷了整整三天。
她也守在病床三天。
“真的吗?”振风看着神情憔悴、眼睛红肿的莫莫,虚弱地问。
“真的。我发誓!”
振风摇摇头,干枯的嘴唇嚅动着:“我……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自己。”
“你可以相信,可以相信……”莫莫握着他的手把头埋在被里泪流满面。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莫莫一愣,抬头,看着他,片刻,重重点头:“我愿意。”
“真的?”振风惊喜交加,急得起身却又扯痛了身上的伤口,深吡一声。
莫莫按住他的身子,连连点头:“真的,我愿意,我愿意。”
振风兴奋地两眼放光,不顾手上还打着点滴,抓着莫莫的手摇:“你咬我,咬我一下。我怕自己在做梦。”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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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或者,早就不爱了
莫莫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破涕而笑,俯身过去,见他脸上都是伤,便吻了吻他的头发。
泪,滴进了他浓密的发里。
此时此刻,为什么是心疼心痛的感觉?
她低声道:“这不是梦。你愿娶,我就愿嫁。”
振风一把把她揽进怀里:“那你算答应我了答应我了!”
“嗯,我答应你了。”莫莫把头搁在他肩上,也揽紧了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回来的人。
她不能失去他。
三天没洗过澡的王梓蓬头垢面从警局里出来,撇下要给他去晦气的王老太太直奔医院。
只是看着病房里两人你侬我侬的一幕让他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那金属拐杖拄在地上微微打颤,他两眼暗沉,唇线紧抿。
明明外面烈日当空,他却如坠冰窖。
她说,她愿意嫁给李振风。
那他呢?
她真的不再爱他了吗?
或者,早就不爱了。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而已。
在法国葡萄庄园里,他就听她说,她不想见他,不想和他扯上一丝一缕的关系。
想到这如万箭穿心,王梓踉跄一步,小四伸手想去扶他,却被挥开。
王梓再看一眼病房里紧紧相拥的两人,眼睛像被灼伤似的,急急转身,备受打击地离去。
小四看看里面,又看看在走廊里孤单佝偻的身影,深深叹气。
那晚加油站的工作人员不仅打了急救电话,同时也报了警,莫莫把忘忘交给小山就录了口供。
小山把鱼镇里莫莫的行李拿了回来,并告诉他们,涉案的一干人等已经全部落网,鱼镇镇长、幼儿园园长和派出所的人全部被撤。
莫莫和振风听了很是欣慰。没想到办案效率这么高。
小山看着两个多年好友这些年经历的波折,现在经过这一劫不仅重修旧好,还定下终生,很是欢喜,为了不节外生枝,对王梓只字不提。
珍子想到振风这些年对莫莫的付出,这一次还差点把命也搭上了,而且莫莫又答应了振风的求婚,也就没在莫莫面前提起王梓。
忘忘寄住在珍子家,虽然每天想妈妈,但是因为有珍子的女儿相伴,加上本来就懂事,倒也乖巧。
这天珍子买菜回来刚走到路口,女儿就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告诉她,忘哥哥被人带走了。
珍子脑袋轰然一声,手里的菜滑落在地,腆着大肚子,撑着腰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屋里。
一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爱贪小便宜的婆婆正坐在一堆礼品里,喜滋滋地捻着口水点钞票。
“我叫你看好孩子,不是叫你卖孩子!”珍子气乎乎地一把打掉她手里的钱,斥道:“你怎么能这样!快告诉我孩子去哪了!”
“谁说我卖孩子了!这是人家曾奶奶送的!”
“曾奶奶?”
“诺,这是人家女儿留下的名片。”
珍子拿过名片一看,是王郡的名字,这下更着急了。
他们这是要抢回孩子啊!
当下把小山从山里叫回来。
两人一合计,考虑到莫莫还有伤,又在医院照顾振风,要是这时告诉她忘忘被王家的人接走了不知道该急成什么样子,决定先瞒着她。
157只可惜,没保住
林城,梓园。
绿叶青翠欲滴,花儿红艳似花,却已物是人非。
“你这个王八蛋!”见了王梓,小山上前就挥出一拳。
灌了一夜酒的王梓还没完全清醒,对这突如其来的一拳躲避不及,被打得连退几步,拄着拐杖的手下意识地按了其中一个暗扣,拐杖的下端立时冒出一排锋利的刀。
他定定神,看清面前的人,又不动声色地把刀按回去,撑住身子,抬手擦了擦鼻血。
“为什么莫莫会遇见你这样的人渣!失去一个孩子已经让她痛不欲生了。连这个孩子你也要从她身边抢走!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你快把孩子还给她!”小山愤怒地揪着王梓的衣领。
王梓怔了怔,回味过他的话后急急地问:“你刚才说什么?孩子不见了?”
“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小山冷笑:“你姑姑和你奶奶把孩子带走了,说是见见他的祖奶奶。可是这都两天了,我去找他们要人要了两次连孩子的面都没见着——”
“你刚才说,莫莫……她还有过孩子?”王梓一手反抓着小山的手臂急问。
“那也是你的孩子!当年她怀的是双胞胎!”小山气得用力甩开王梓,声音低沉:“只可惜,没保住”。
王梓一惊,身子一抖,拐杖掉在地上咣当作响。
他死死地盯着小山,上前牢牢抓着他:“你……你……那孩子是怎么没的?”
想起此事,小山就恨得牙痒痒,反手一推,再挥出一拳,王梓摔倒在地。
小山指着他,眼神沉痛:“还不是拜你所赐!你害得她受了刺激,结果孩子早产。如果不是振风及时赶到,别说忘忘,就连莫莫恐怕都早已不在了!”
“我做什么了?我做什么了?”王梓在地上喃喃自语,想了好久想得头都要炸了也没想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趁莫莫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再给你一天时间,明天上午必须把忘忘送回我家,否则——”小山咬牙切齿,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愤然转身。
“告诉我!我做了什么!”王梓爬过来,扯着小山的裤脚。
“放手!你自己做过什么你不清楚?还敢有脸来问我!”小山一脚重重踹下去,想抽出脚,却被他双手抱住。
王梓内心疼痛万分,趴在地上苦苦哀求:“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我怎么会害死我的孩子!”
“你快松手!”小山又踹,王梓不躲也不松。
小四从屋里冲出来,两个门卫也拿着电棍往花园里赶。
小山急于抽身,挥出一脚。
王梓松手,翻身倒地,嘴噙鲜血,却以手代脚,又向小山爬去,声音沉痛焦灼:“告诉我,快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我的孩子……”
“你说你结婚就结婚了,为什么还告诉莫莫,又发照片又发视频的,还跟她说那么绝情伤人的话。她能不受刺激吗?”小山昂头大笑,笑声却沧桑悲怆:“报应!你害死你自己的女儿!报应!”
王梓嘴里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比满园的鲜花还要红。
158这孩子,她是不再撒手的了
忘忘从上车到王家老宅一路哭闹着,直到在房间里看见莫莫和王梓在结婚那天拍的婚纱照才安静下来。
“妈妈真美。”忘忘盯着照片,喃喃自语。
王老太太的视线自第一眼见到忘忘开始就没有移开过。这会见照片能让他信服,赶紧叫下人把自己房里的相册通通拿来。
“这是爸爸吗?”忘忘问。
“当然,他就是你爸爸。”王老太太激动道。
“那他在哪?”
“他……他很快就会回来。”
忘忘不再说话,低下头,目光久久停在王梓身上。
忘忘的到来,像一只闯进植物园的兔子,生动了整座王宅,平时清闲的下人们一下子忙碌起来。
王老太太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恨不得把全世界好吃的好玩的全搬到孩子面前。
“祖奶奶,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你是不是也想念一个人?”忘忘看着太老夫人,眨着眼睛问。
“孩子,是谁告诉你想念一个人头发才白的?”太老夫人看着这个祖曾孙,心里欢喜得很。
“妈妈也有白头发,珍子阿姨说她想念一个人想白的。”
“噢?那你可知道她想念谁?”
“她一定是想念爸爸。”
王老太太在一旁用手帕拭了拭眼角,要是她的宝贝儿在这里听到有人叫他“爸爸”该有多高兴啊。
打电话过去,小四说他不舒服。虽然她恨不得王梓能立马过来见孩子,不过,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反正,这孩子,她是不再撒手的了。
太老夫人咳了起来,忘忘走近去,抬起小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这一小动作瞬时把一个铁腕女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颤微微地抓着孩子的手摩挲着:“你真乖真懂事。经常这样做吗?”
忘忘点点头:“妈妈有时教算术,有时教英语,有时教语文,还要教女生跳舞,一天下来嗓子都哑了,经常咳嗽。珍子阿姨让妈妈不要做了,妈妈说,忍忍就好了。我知道妈妈是为了让我能上学。我是黑hu,在城里上不了学……”
王老太太心疼地抱过孩子:“你不是黑hu!你是我的宝贝曾孙!以后谁敢说你是黑hu,曾奶奶就跟谁急!”
“曾奶奶,不急,不急啊。”忘忘小手一下一下地顺着王老太太的胸口。
王老太太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妈,这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呀?”王郡不解。
“我高兴,我高兴啊!我竟有一个这么好的曾孙!我此刻就算死了也瞑目了!”
“呸呸呸!”王郡道:“这才刚见曾孙,你舍得?”
王老太太一听,又揽紧了忘忘,一迭连声:“舍不得舍不得。我还要手把手地把我的曾孙带大呢——唉哟!可惜啊!孩子的前四年我不在他身边!”
“老夫人,您看……要不要再做一次鉴定?”阿祥俯在太老夫人身边低声道。
太老夫人看着孩子,笑道:“没那个必要。那天我告诉王梓孩子跟他没关系,看他当时一脸平静的样子,我就知道,那份鉴定报告被动了手脚。”
159爸爸,你回来了
花园里,王老太太和忘忘组成甲方对垒乙方王郡,太老夫人则坐在一旁充当裁判。
有多久没听见奶奶的笑声了?
又有多久没看见曾奶奶如此舒展过眉头了?
看着老人弄孙作乐颐养天年的情景,王梓又欣喜又内疚,站在那许久不忍上前一步,生怕自己一脚过去,如梦一般的美好便消失无踪。
一个彩色的球滚到王梓脚下。
穿着短裤白t恤的小男孩跑了过来。
这些日子,王梓对着他的照片看了不下百次千次,现如今见他朝着自己跑过来,一时竟然有些心慌。
他拄着拐杖,弯着腰想把球捡起来,可是腿曲弯不了,姿势非常的生硬别扭。脸上的汗涔涔,努力许久,球终于探到手了,可是人却摔在草地上,拐杖摔落一旁。
王老太太心一紧,想要过去却被王郡拉住,向她摇摇头。
跟在后面的小四想上前去扶一把,可是见到忘忘已经跑到跟前,悄悄退到一旁候着。
“我扶你起来。”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狼狈的王梓抬起头,看见一张可爱的小脸蛋,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柔弱的小手伸到他面前。
“孩子——”王梓定定地看着他,手中的球掉落在地,一把把他抱紧,眼睛湿润,悲喜交加。
千言万语哽咽在喉,万千情绪无以言表。
“你……爸爸?”忘忘看着面前的人对比着之前看过的结婚照,小声问。
“什么?你刚才叫我什么?”王梓松开他,睁大眼睛,又惊又喜。
“爸爸,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回来了。”王梓喜极而泣,抓着孩子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来回摩挲着,感觉不够,又一把把孩子死死搂进怀里,双肩耸动,全身颤抖。
这个小小的人儿啊,此刻却像能填满全世界的空白,能弥合所有受过的伤口。
男儿有泪不轻掸,只是未到伤心时。
父子相认。
在场的人无一不动容。
“爸爸,你也有白头发了,是不是也很想念我和妈妈?”忘忘摸着他的头问。
也许是血缘关系,也许是莫莫只是跟孩子说爸爸到一个很远的地方治病去了,所以对于王梓的出现,忘忘并没有生分。
王梓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抱起忘忘,重重点头:“想。爸爸很想,每天都想。”
“你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那么久才回来?”
“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还走吗?”忘忘担心。
“不!不走了!以后你们在哪我就在哪!”
“太好了!那妈妈知道你回来吗?”
……
“如果妈妈知道爸爸回来,她会高兴吗?”王梓试探道。
“高兴,肯定高兴。”忘忘摸着他的下巴认真道:“爸爸,你长胡子了,妈妈喜欢干净的男生,像我这样的。”
“刮,爸爸马上把胡子刮了。”
哪怕你要整个世界,爸爸也会想办法给你弄来!
王梓觉得自己从未这样幸运满足过!他悄悄侧身,抹去眼里的潮湿。
他笨手笨脚地给孩子洗澡,洗头的时候忘记抹洗发水;给孩子穿衣服时又把衣服穿反了;讲故事哄他睡觉时因为前言不搭后语,最后反过来是孩子给他讲……
尽管这样,忘忘还是从心底里喜欢上了这个期待许久又突然出现的爸爸。
160他不能横刀夺爱
当晚王家四代人齐聚一堂,对于忘忘的去留各执己见,最后不欢而散。忘忘兴奋激动之余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打了电话给莫莫。
莫莫一夜未眠,天不亮就坐小山的车赶到林城的王家老宅。
一路上,莫莫都抿唇不语。
“对不起,是我们没把孩子看好。”
莫莫把投向窗外的视线收回来,看了一眼自责的小山,道:“不怪你们。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王梓在书房的阳台上坐了一夜,也想了一夜,烟灰缸里塞了满满的烟蒂。他看到了大门外的莫莫,只是和下人说了些什么并没有打算进来。
她,仅仅只是来带走孩子。
她根本就不想见他。
王梓久久地,久久地盯着远处那个五官模糊的人,心里痛苦难当,直到烟头烫到手指才醒过来,摁灭了烟,往卧室走去。
忘忘还没醒,小嘴嘟着。
王梓抬手轻轻地刮了刮他的小鼻梁。
孩子正睡得香,以为是蚊子叼扰,皱着眉头,伸出小手在空中挥了挥。
王梓笑了,眼睛却一片湿润。
他把头埋在被子里,揽紧孩子,喉咙呜咽。
他多想每天醒来都能看到孩子的脸啊。
忘忘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王梓,不解道:“爸爸,你是在哭吗?”
王梓闻言赶紧抹了一把眼睛。
“我昨晚打电话给妈妈告诉她你回来了。她说她今天过来。我们以后就可以住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看着孩子一脸的兴高采烈,王梓内心触痛。
他又何偿不想如此!
“忘忘,不管以后我们在不在一起,你都要记住,爸爸,很爱很爱你。”王梓抱着孩子狠狠地亲了一口。
当王梓牵着孩子的手到了楼下的时候,听到消息从另一宅赶过来的王老太太却发了疯似的把孩子拉到自己怀里,第一次朝王梓大声嚷:“我昨晚就说了,我绝不让我的曾孙离开我们王家一步!”
“奶奶,你快放手,你这样会把孩子吓着的。”王梓急道,上前一步。
王老太太圈着孩子后退一步,丝毫不放松,红着眼睛泣道:“我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这么一个乖巧的曾孙,我怎么能放手呢?”
“奶奶,我们把孩子还给她吧。”
“不!我不要!”
“奶奶,我求你了。”王梓痛苦地哀求。
“奶奶求你,奶奶求你,你跟她说,她想要什么我都答应她——只要把这个乖曾孙留下!”王老太太老泪纵横。
“奶奶,她不能没有这个孩子啊。”
“我也不能……”
“可你还有我。我以后好好陪着你,哪也不去行不行?你把孩子还给她吧。算孙子求你了!”如果腿可以弯曲,王梓真要跪下了。
他亏欠奶奶,但更亏欠莫莫,他不能横刀夺爱。
哪怕他真的很爱,真的不舍。
王老太太紧紧抱着忘忘,看着王梓,心里也复杂万分。而忘忘则被这混乱的场面吓得哇哇大哭。
小四看着厅里撕心裂肺的一幕,终于奔出门。
“少奶奶,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不是什么少奶奶,你有话就说吧。”莫莫看了一眼小四,并未移步。
几年未见,小四也风霜了许多。
小四拿眼神盯了小山一眼,小山讪讪地转身走进车里,却打开车窗,支棱起耳朵。
---题外话---
女人们,节日快乐!人生苦短,记住要善待自己哦。
161至始至终从未负过你
“既然都到家了,少奶奶为什么不进去坐坐呢?你真应该进去大厅里看看——”
“小四!”莫莫严肃地打断他:“你的少奶奶在里面,别喊错了!”
“里面?”小四回头望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莫莫,拉下脸,冷嘲:“我们家少爷可不像你——身边男人不断!”
“你——什么意思!别忘了,是他负我在先!”
“少爷至始至终从未负过你!你可知道这些年他都为你做了些什么!”小四怒,不管莫莫什么反应把憋在心里多年的话吐了出来:
“在你妈妈家门口,少爷为了保护你摔下台阶撞伤了脑,眼睛看不见,怕你自责,自己悄悄躲在医院里难过;得知你弟弟被人绑架,他不顾医生劝阻,提前拆下绷带救你于水火之中;在梓园的游泳池里,因为你,他差点没了命,自那次后你可看过他自己开过车?!”
莫莫怔怔地杵在那,大脑像塞满一堆荒草。
小四却并没有打算停下,越说越激昂:“如果你以为他为你做的就这些,那你就错了!你带你母亲弟弟逛街,那名贵吃食,那买二送一的衣服,都是少爷在后头悄悄付的账;你爸爸拿给你妈妈五十万的医药费还有车票,还有在j省的衣食住行及主治医生,也是少爷一手安排的!单单那条星项链,对,链子是不贵,但里面装了定位仪,那个可比链子贵了几十倍!那对小草耳环,更是他亲手设计,请国际顶级玉器师打造,还有那个面包店,公寓及南县的蛋糕屋,甚至你会去买保险,也全是少爷在后面给你张罗的!”
“那……那次南县发大水——”
“对,也是少爷亲自拟了单子雇人给你送过去的!”
莫莫无比惊诧,后退一步,不相信地望着小四:“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把我从身边推开?”
“你以为他愿意这样做吗!”小四痛嚎:“这些年他想爱不能爱,想留不敢留,你知道他一个人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这都是因为你!”
“我?”莫莫感觉好笑:“是我逼他离开我的?是我叫他抛妻弃子和异国女人结婚的?!”
“什么异国女人!这些年,他对你念念不忘,从未结识别的女人!”
“那他现在娶的妻子是怎么识来的?”
“他根本就没有娶妻!发给你的照片视频是别人冒充少爷的!”
“就算别人冒充,可那视频照片不会是假的吧!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韩国女人不会是假的吧!”
“照片是合成的。视频倒是真的。但是里面的那个女人是少爷同父异母的妹妹!”小四暗然:“那是她自杀前对少爷说的话。”
自上次梓园小山对王梓说了后,他就叫小四调查了当年发到莫莫手机里让她大受刺激的视频照片,结果仍然是莫绯所为。
“有人要报复你——们,少爷离开你是为了保护你。别人拿你来威胁他。”
莫莫脑袋轰然一声。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连连摇头,身子一直后退,手扶住车头,大口呼吸,听到的一切犹如晴天霹雳,颠覆了她以往认定的一切!
162你不该落得个妻离子散
“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但你看看少爷现在的那条腿。那是条假腿!这些年他丢下两位老人去往异国,忍受着身体的伤痛,忍受着精神上的苦痛,他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在火锅店为了救你,他至于成现在这样吗!如今,你却要带着他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你无异于在他心口上插刀,在他伤口上撒盐!”
“不——!”莫莫一脸惊恐,竭斯底里地尖叫:“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她早已泪流满面,两手抚着耳朵,转身,踉跄跑开。
小山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开车追了过去。
“小四,你对她说什么了!”听到莫莫凄厉的叫声赶过来的王梓不悦道。
“真相。”小四看着前方,淡淡道。
“你……说出来不仅于事无补,只会给她增加痛苦。”王梓顿了顿手中的拐杖,叹气。
“你这些年默默为她做的,她应该知道!”
“她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所谓。只要她幸福就好。”
“可是,你却痛苦。”
“我没关系的。”王梓看着小四,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脸部表情却僵硬。
“她都要嫁给李振风了怎么没关系!”小四抓狂。
“可是,她现在爱的却是他……”王梓话语无奈寥落。
“你的爱并不比那李振风的少!这些年你被莫绯威胁为了少奶奶不受到伤害才不得已离开她,这些年你过得有多苦!——你不该落得个妻离子散。”小四咬牙,眼里满是替他抱不平。
“妻离子散?”王梓重复着,抬头呵呵地笑,眼角却溢出了眼泪。
良久,他抬手在小四的肩膀上拍了拍,语气无限苍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要她幸福,随她去吧。”
佣人匆忙跑过来,说王老太太血压飚高,晕了过去。
王梓和小四赶紧回别墅,却见老太太手里还保持着抓着忘忘的动作。
王梓心力交瘁,自责不已。
站在大树后的振风,看着这一切,听着这一切,只觉得石破天惊。
他昨晚看莫莫接到忘忘的电话后就心神不安,问了也支支吾吾,早上一早不见她人影,打电话问珍子才知道去了林城接忘忘。
他不放心,拔了针头,换了衣服从医院偷跑出来,拦了计程车直奔王家老宅。
谁知却无意中听到这一番对话,当下沉重如石。
他看看紧闭的大门,又看看小山和莫莫离去的方向,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
无法否认,这一刻起,他对王梓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原来,那个表面浪荡不羁的男人,他付出的爱并不比自己的少。
小山并没有追到莫莫。
莫莫在林城里走了一圈,想了一路,满脑子不是王梓就是振风,纠结不已,痛苦不堪。
她掏出手机,这才看清上面有许多个未接电话,都是小山和振风打来的。
她猛拍脑瓜,这才想起医院里还躺着一个病人。
夏天,雨,缠绵细密,犹如愁丝。
莫莫常常走神。
那天她从林城回到医院,看到躺在那里的振风,心里瞬间又被另一种内疚占满。脸庞迅速憔悴削瘦下去。
163连呼吸都是痛的
莫莫并没有跟振风提起王梓,只说考虑到珍子挺着肚子,又带着个小的,空不出精力来照看忘忘,倒不如让他先留在王家,等振风出院了再接回来。
振风抓着她的手,微笑地看着她,轻道:“好。”
看着她日渐憔悴的脸,振风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把痛苦矛盾埋在心里,把笑脸摆在外面。
他轻揉着她眉宇间的皱褶道:“丫头,告诉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快乐起来?”
莫莫一惊:原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可还是让他看出我不快乐了?
随之敛去眼里的情绪,低头故作轻松道:“那你就快点好起来。”
“我现在出院都没问题。”
“不,听医生的。”
“好。”振风抱紧她:“其实我也不想那么快出院。”
“为什么?”
“住院的这段时间里你天天和我在一起,我怕一出院,你……就会离开我。”振风伤感道。
“傻瓜!”莫莫娇嗔,内里却心酸。
“真的,我很害怕!害怕会失去你。”
“怎么会?我不是答应嫁给你了吗?”
“那只是迫于当时的情势,你别放在心里。”
“你……什么意思?”莫莫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
“我……我的意思,你可以不用遵守那个约定。”
“你不要我了?”莫莫站了起来。
“不!不是!我要!我要你!”振风生怕她会消失,一把抱紧她:“我只是希望你心甘情愿嫁给我,千万别勉强自己。”
“我当然是心甘情愿……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放手。”
“你……是担心我和王梓破镜重圆?”
振风不语,只是把莫莫抱得更紧。
莫莫的心又抽痛起来,瞬间扩散到五脏六腑,四经八脉。
自从小四跟她说了那番话,她的心就经常这样痛。
打水时痛,睡觉时痛,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终于出院了。
振风带着莫莫回了自己的公寓,正准备开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满满一屋子的人!
两人都呆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我。”莉姨拉着儿子上下打量,热泪盈眶。
“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吓死妈了。”莉姨嗔道,转头又拉过莫莫,慈祥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莉姨,不辛苦。”
“最辛苦的是我好不好?”腆着大肚子的珍珍苦着一张脸道:“明知道我嘴巴不带盖,却让我瞒着,我忍得有多辛苦你们知不知道?”
众人笑。
“你小子也跟你老婆学坏了啊。”振风轻轻给了小山一拳:“在车上我还跟丫头念叨着,我出院你竟然不来接我真不够意思。”
“我一大清早拖家带口地来你这忙活,你说够不够意思?”
“敢情组团来蹭饭啦!”振明从厨房探出头插嘴道。
众人哄然而笑。
“去去去你这小子乱说什么!莉姨轻嗔道。
“振明说对了。我还就组团来了。等我家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出来,就可以组成一个足球队了。”小山腆着脸,摸着珍子隆起的肚子乐呵呵道。
“去你的,你以为我是猪啊一天到晚给你生!”珍子拍掉他的手,娇斥。
大家又乐,散去多日的阴霾。
164真的不能再等了
饭桌上齐聚一堂。
“莫姨,忘哥哥去哪了?”珍子女儿一句话让欢乐的气氛一下凝固。
小山在桌下碰了碰珍子。
珍子反应过来,一边给孩子挟菜一边说:“想哥哥了?”
“想。”
“哥哥很快就回来了。没看见刚才我和小丫阿姨给哥哥布置的房间吗?”
一句话提醒了振风的父亲,他给妻子使了个眼色。
莉姨看看振风,又看看莫莫,放下筷子道:“莫莫,你和振风也认识十几年了,彼此都知根知底。阿姨以前做过错事,你别往心里去。”
“莉姨,你没做错什么——何况我早就不记得了。”莫莫赶紧道。
“忘忘这孩子我们都喜欢。我们会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孙子一样的。这点,你要相信。”莉姨抓着莫莫的手。
“我相信。”莫莫点头。
“振风年纪不小了,你们在一起又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你看什么时候把婚事办了吧?”
“妈——这事迟点再说吧。”振风紧张地看了看莫莫。
他不想逼她。
“迟点?”莉姨急了:“你的人生都已经过半了,还要迟到什么时候?难道,你不想娶莫莫?”
“我当然想。”振风脱口而出。
“那莫莫你的意思呢?”莉姨转头问,神情紧张,又愁肠百结地补充了一句:“振风快四十了,真的不能再等了。”
“妈——”振风皱眉。
莫莫本来还有所迟疑,听到莉姨最后那一句话,咬咬牙,按下心里的复杂,抬头轻笑道:“我妈不在身边,这事就交给莉姨作主吧。”
“这么说,你同意了?”莉姨激动地确定。
莫莫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振风,点了点头。
振风激动地站了起来,动作太大,以致碰到桌旁的碗,掉落地上碎了一地。
他定定地看着莫莫,意外,惊喜。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莉姨看着地上的碎片念道。
似曾相识的台词。
莫莫眼前晃过在王子酒店和王梓同桌吃饭的那一幕。
那时他假装瞎子打碎了碗,她也曾像莉姨这样念着“碎碎平安”。
她的眼底涌过一层哀伤,虽一闪即逝,但还是被一直注视着她的振风捕捉到了。
饭后,珍子借口说要去散步把莫莫拉出去说悄悄话了。
“王梓的事,我听小山说了。其实他对你用情至深我虽心中有数,但却没有想到他竟会为你付出这么多。换做任何一个女人,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更何况你和他还有孩子。”珍子坐在花园的椅子上忧心地看着莫莫:“老实说,你对他还有情吧?”
莫莫低着头,两手搓着,不语。
“既然还有情,那你刚才为什么还答应莉姨呢?你这样子嫁给老大,老大也不会快乐。”
莫莫无措地摇头,摇下一串眼泪。仍然不说话。
“那你对老大,现在到底是爱情还是亲情?”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是害怕再失去他。我不能再辜负他了!”
“那如果我现在再让你选一遍,假如王梓和李振风同时遇到危险,你会选择先救谁?”
165他是叔叔,不是爸爸
“不,我不知道。你别逼我,别逼我……”莫莫惊慌而无助。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怎能不知道!”珍子又气又急。
“那你说我该怎么选?该怎么选!我情愿自己死也不要他们受伤!”莫莫站了起来,痛苦地叫道。
珍子叹了一口气。
鱼和熊掌尚难兼得,何况两边都有情有义,如何取舍?
珍子抱着莫莫,轻拍她的背:“在我这,想哭就哭吧。别憋着。”
莫莫趴在她肩头,终于放声痛哭。
牵着忘忘看着眼前这一幕的王梓心如刀绞。
“去吧,好好安慰妈妈。”
“爸爸,你呢?”忘忘抬头问。
“以后……振风叔叔会代替爸爸好好照顾你和妈妈的。”王梓声音嘶哑。
“可是,别的小朋友都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为什么我不能?”
“对不起,是爸爸不好。”王梓哽咽。
“爸爸,你的眼睛也进了沙子吗?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流泪了。”
王梓一把抱紧忘忘,心痛万分,咬咬牙,狠狠心,把他推开:“去吧,找你妈妈去。”
绝然转身。
清淡的灯光下,那个拄着拐杖走得异常沉重的背影拉得又长又孤单。
“爸爸。”忘忘哭着喊道。
王梓身子一顿,却忍着没有回头。
莫莫抬起头,看到那个越来越远悲怆的身影,眼泪再次决堤。
晚上,莫莫给忘忘洗好澡,两个人躺在床上说话。
“妈妈,我们为什么不和爸爸住在一起?”
莫莫看着孩子认真的表情,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摸摸孩子的脸,试探地问:“你喜欢振风叔叔吗?”
“嗯,喜欢。”
“这里是振风叔叔的家,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为什么?”孩子总有许许多多让大人难以回答的“为什么”。
“因为……妈妈准备嫁给他,和他和我们的忘忘组成一个新家。”
“那爸爸呢?你不要爸爸了吗?”
莫莫心一窒。无言以对。
“爸爸他……也会和别人组成新的家庭。”
“可是他现在没有和别人组成家庭。”忘忘为王梓辩解。
“现在没有,以后就会有的。”
“妈妈是因为振风叔叔才不喜欢爸爸吗?”
“不,不是的。”莫莫赶紧否认,她害怕孩子这样的逻辑:“妈妈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振风叔叔了。”
“那你为什么和爸爸结婚?”
“这是因为……因为某一些原因。”
“不是因为喜欢吗?”忘忘眨巴着眼睛。
“不是……但是……后来也是喜欢的。”莫莫词穷,不知该怎么解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妈妈,我不明白。”莫莫的话把孩子绕晕了。
“没关系。以后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可是,我想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就像别的小朋友一样。”
“你振风叔叔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爸爸的。”
“他是叔叔,不是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站在门口的振风听到忘忘的话,慢慢转身,关了客厅的灯,一个人蹲在阳台里默默地抽烟。
烟圈袅袅娜娜,就像人的心事一样圈圈绕绕,没有起点,也找不到终点。
---题外话---
后面的章节会很虐心,险象环生。如果喜欢此文的朋友可以加入书架,更新有提示。谢谢!
166 叔叔和妈妈结婚好不好
孩子的世界是敏感的。
莫莫发现,忘忘对振风产生了一种抵触,开始有意疏远他。
这让振风感到尴尬。
每每看着莫莫内疚的表情,他又总风淡云轻地安慰她:“没事。小孩子嘛。需要些时间来缓冲。”
这天在餐桌上,振风挟了一块忘忘爱吃的排骨到他碗里。
谁知小家伙立即崩着脸,嚷道:“我不要!快挟走!”
“你以前不是爱吃叔叔做的卤排骨吗?”振风那一闪而过的受伤表情还是落入了莫莫眼里,她隐忍着。
“现在不爱吃了!”小家伙还是嚷着。
“好好说话!”莫莫斥道。
忘忘看着莫莫生气了,瞪了一眼振风,搁下碗筷,推开凳子下地。
“你去哪?”莫莫问。
“不吃了。”孩子头也不回。
“给我站住!”莫莫真的生气了。
这孩子,从王家回来就变了,越来越像他爸爸。
忘忘没像以前那样停下,跑到自己房间里反手关上门。
莫莫也吃不下了,跟着过去。
振风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做的一桌菜却几乎没动过,摸出烟,点上。
敲了几次门,忘忘都不开。
“你不开门,那妈妈今晚睡在哪?”
还是没有动静。
莫莫贴在门上,故意道:“看来忘忘不想和妈妈一起睡了,那我只能去叔叔房间里了——”
“啪”的一声,门马上就开了。
这小家伙的心思——唉,莫莫又气又心酸。
“忘忘,你怎么能这样对振风叔叔呢?你这样会伤他的心的。你忘了他以前怎样疼你了?在鱼镇,你忘了他为了救我们和几个坏人打在一起受了一身的伤?你还说他是英雄,比警察还勇敢。”
……
忘忘低下头,不语。
“你再这样胡闹,妈妈会对你很失望的。”莫莫一脸心痛。
忘忘抬起头,抓着莫莫的手轻轻摇着,却仍然不说话。
“去,给叔叔道歉去!”
振风看见忘忘低着头挪着脚步过来,一把把手上的烟摁灭,站起来两手使劲地挥着空中浓浓的烟雾。
“风叔叔……对不起。”
振风一愣,惊喜地蹲下去,两手扶着忘忘:“没关系。能不能告诉叔叔,忘忘为什么不喜欢叔叔了?”
“因为……叔叔要取代爸爸了。”
振风和莫莫对视一眼。
“你……不想叔叔做你的爸爸?”
“我有爸爸了呀。”
振风心一沉:“那……叔叔继续做你的叔叔你喜欢吗?”
“喜欢。”
“那……叔叔和妈妈结婚好不好?”
“不好不好!”忘忘用力推开振风。
振风一时反应不过来,被推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忘忘转身冲进房里。
“你没事吧?”莫莫心疼地扶起振风。
“没事,你去看看他吧。”
莫莫扑进振风怀里,心酸至极:“对不起。”
“傻瓜,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振风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心里万般滋味。
婚姻,有时是两个人的事,有时是两家人的事,现在却是三个人的事。
莫莫想到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振风,赶紧抹干眼泪,勉强笑道:“小孩子脾气,一会就好了,我去看看他——”
振风脸上装作没事一样笑了笑,心里却担忧:真的,一会就会好吗?
167我不想成为过去
振风看她转身要走,又一把拉她回来圈在怀里。
“怎么了?”莫莫问。
“我……很害怕。”振风哑着嗓子,声音沉重。
“害怕什么?”
“害怕你不会嫁给我。害怕你会离开我。”
莫莫心揪紧。
看着这些日子来他忧心忡忡患得患失的样子,心疼地回抱紧他:“我会嫁给你的。”
“如果忘忘一直反对,你……会不会改变心意?”振风紧张地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这张不再年轻的脸,变得削尖的下巴新长了一把胡碴。
她心疼,也心酸。
这个男人在天桥底下“捡”了她,小小年纪便承担起家的责任,做过搬运工,送过外卖,也蹲过大牢。疼她爱她,为她打架为她爬玻璃墙为她不顾性命……
“不会。”她轻轻地答。简单的两个字却重如石头。
振风如释重负。
自忘忘被王梓送回到莫莫身边,王老太太就一病不起,一直被她视为心肝尖的王梓如今地位一落千丈,不仅无视他,还时不时地给他甩脸色。
看着曾奶奶食不知味,奶奶迅速苍老,一天到晚念叨着她的曾孙,王梓左右思量,这天终于找到莫莫,想把忘忘带回去看看老人。
莫莫正在生气。
她刚刚收缴了忘忘从王家悄悄带回来的手机。
原来这些天他们一直在通电话,难怪忘忘这些日子老是抵触振风。
她觉得,为了孩子,为了振风,她必须硬起心肠尽可能地减少忘忘与王家人的接触。
“你奶奶不舒服你应该带她去看医生。”在花园里,莫莫距他两米之远。
“她这是心病。”
“那我也帮不了你。”莫莫吸了口气,别过脸,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我快要结婚了,我不希望我们再有什么来往。”
“你要结婚……我祝福你。”王梓看着月色下的莫莫,心痛道:“可是,忘忘身上流了一半我的血,现在他曾奶奶想看看他,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莫莫冷嘲:“快四年了,你们可有为他换过一次尿布?喂过一次奶?他发烧住院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如果不是振风,你们今天根本看不到他!可是,你对他说了些什么导致他对振风这么排斥!”
“你以为——我挑唆他和李振风的关系?”王梓盯着她,眼里一片灰色:“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小人?”
莫莫把儿童手机扔给王梓道:“是不是,你自己最清楚。”
王梓心里瓦凉一片,抬头,看着星空,扯起一片嘲讽。
“走吧。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你——不想听我的解释?”王梓看着她转身离去叫道,声音有些悲怆。
莫莫停下两秒,没有回头:“不需要。我和你之间已经成为过去。我想开始新的生活。”
说完,莫莫不再停留。抬腿,咬牙,急急离去。
“莫莫——”王梓痛呼,想追上去,却发现自己的腿根本就追不上。凉凉的空气里飘荡着男子压抑的低语:如果我跟你说,我不想成为过去,我想和你重新生始……
如果我现在开口,还来得及吗?
这样,会不会让你陷入两难境地?
168有不恨的理由吗
莫莫捂着嘴一口气奔到公寓的楼梯间这才停下,蹲在角落里嘤嘤地哭起来。
每见他一次,她的心就痛一次。
尤其是知道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尤其是看到他那条为她失去的腿,她就感觉自己像是个千古罪人。
莫莫擦干眼泪,去小区的便利店买了点零食收拾好心情这才上楼。
她以为忘忘会因为收缴了他的手机而生气,没想到回来一看,这小家伙正和振风开心地玩游戏。
那一脸投入的表情似乎之前从未对振风冷言冷语。
莫莫拿眼神问振风,振风笑笑,摊摊两手。
睡觉时,莫莫心事重重地坐在床上。
“妈妈,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忘忘伸出小手扯了扯莫莫的睡衣。
“你说呢?”莫莫故意板着一张脸。其实她刚才只是在纠结是不是应该把忘忘送到王家去。
“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曾奶奶说她想我了就跟我说说话。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你是说这手机是曾奶奶送你的?”
“嗯。”忘忘点点头。
“可是你今天不是跟你爸通的电话吗?”
“那是爸爸刚好在曾奶奶身边。我告诉他,你要跟振风叔叔结婚了。”
“那……他怎么说?”莫莫看着忘忘,心里有些紧张。
“他说,振风叔叔是个男子汉,可以保护妈妈和忘忘。”
莫莫心里被什么狠狠捅了一下,又问:“他还说什么了?”
忘忘挠挠脑袋,回想着:“他还说,别的小朋友只有一个爸爸疼,而我却有两个爸爸疼,幸福会比别的小朋友多一倍……”
小家伙絮絮叨叨的,等他发现莫莫两眼濡湿时,便打住了话头:“妈妈,你怎么了?”
莫莫从自己的思绪里转过来,擦了一把眼睛道:“你曾奶奶病了,你想不想去看看她?”
“想。”
“那我明天送你过去。”
“好。”
“睡吧。”
莫莫吻了吻孩子的额头,关上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眠。
莫优不知道莫莫住在哪一幢公寓,早早等在小区外面,一看见振风的车便拦了上来。
振风看了一眼莫莫,停下车。
莫莫打开半截车窗。
莫优两手扒过去,看了一眼坐在莫莫身边的孩子笑道:“没想到几年不见,孩子都这么大了。我竟然都已经做外公的人了。”
“你这次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莫莫冷道。
“是。”莫优眼神仍然没从孩子身上移开,脱口而出。
“那你可以走了。”莫莫想关车窗。
“不……还有事。”莫优看了一下周围:“你我父女几年不见,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说话?”
“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莫莫……你就……这么恨我?”莫优语气苍老。
莫莫一听,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径直走过他的身边,走到孩子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地方。
“有不恨的理由吗?”莫莫反问,口气凉薄,声音抬高:“你始乱终弃抛妻弃女,我不该恨?你偏心偏到骨子里,视我如草芥,我不该恨?莫绯逃婚,你把我推出去嫁给一个废人,我不该恨?”
169他的不安再次涌上
莫莫握紧了手,语气激昂:“我代莫绯嫁给王梓说好的十万块呢?为什么至今你都没兑现!你给莫佳莫绯一年的零花钱,给张办一张美容卡都不止这个数,你对她们如此大方,为何对我对妈妈却如此绝情!你给我一个不恨你的理由!”
莫优垂头,无言以对。
莫莫定定地看了他两眼,后退两步,愤然转身。
“莫莫!莫莫!是我不好。但你帮爸爸这一次。”莫优追了上去。
莫莫刹住脚步,回头,看着他笑,眼里凉意一片。
果然,果然来找她不是为了看孩子,不是为了叙旧,而是另有目的的。
“莫莫,你跟王梓说一说,让他帮爸爸一回。”
“我已经与他毫无关系,他凭什么帮你?”
“再怎么说我也是孩子的外公。难道他见死不救?”莫优腆着脸。
“你——”莫莫看着面前这个厚颜无耻之人,又气又心痛,这就是妈妈用尽半生去爱的男人?
莫优看见莫莫鄙夷的表情,拉下老脸,拍着大腿,痛彻心扉:“莫莫,不到万不得已爸爸也不会来求你。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公司就破产了呀!那是你爷爷毕生的心血啊。”
“你知道他公司的情况?”在车上,莫莫问振风。
“知道一点。”振风在后视镜看了一眼莫莫,隔了许久试探地问:“好像是资金链断了。要不要我——”
“不,不用。”莫莫道。
振风公司现在虽初具规模,但毕竟起步不久。莫优刚才没提他,只提王梓,说明要填他那个烂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不想振风因为她冒这个风险。
车到了王家,莫莫牵着忘忘下车,踌躇再三,开口道:“要不你先回公司吧。”
振风看着莫莫,张口欲言,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好。”可是却迟迟不发动引擎。
他从车窗里探出脑袋,而莫莫此时也正回头看他。
“你回来时打我电话,我来接你。”
莫莫知道他忙,想说“不用”,可看着他一脸落寞的表情,笑道:“好。”
振风看着佣人领着莫莫和忘忘走进王家大宅,那扇古朴而威严的大门徐徐关上,把他和他们隔开了两个世界。
他的不安再次涌上。
王梓不在家。
莫莫一直在等。
王老太太看见曾孙,精神一下子好了许多。言谈间有意无意地透露着希望莫莫看在孩子份上考虑和王梓破镜重圆。
莫莫本想走,可是如果这样一走的话,莫优的公司可能就这样了。她虽然恨他,可是看着两三代人辛苦打拼出来的江山就这样毁了,她终究不忍。
晚饭都已经吃过了,王梓还没回来。
莫莫想,昨天自己这样误会他,可能他不想见自己,便带着忘忘跟两位老人家告别。
王老太太看着曾孙,眼眶又红了。
“以后我每个月都会送忘忘过来看你们。”
“真的?”王老太太惊喜交加。
“我也会叫他经常给你们二老打电话。”莫莫看看一头白发的太老夫人,又把视线停在王老太太身上:“他身上流着王家的血,这一点,不会因为我要结婚而改变。”
170我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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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莫牵着忘忘刚走到花园就看见王梓。
不知他是刚回来还是一早站在那等着。
“爸爸。”忘忘一看见王梓就奔了过去。
小家伙已经知道王梓不能蹲下,很有默契的,跑到跟前两腿一蹦,身子一跃,弯着腰的王梓一把接住了他。
“爸爸,你怎么才回来呀?我和妈妈都等你一天了。”
王梓抱着孩子亲了又亲,至始至终都没看莫莫。
“爸爸,你又偷懒了。”忘忘摸着他下巴的胡须道。
“忘忘快下来,爸爸会累的。”莫莫提醒道。
忘忘只好恋恋不舍地下来。
“你去门口告诉风叔叔,妈妈很快就到。”
“可我才刚见到爸爸,我不想那么快走,我还想听爸爸弹钢琴呢。”忘忘嘟囔着。
“要不,今晚就让他住在这里?”王梓征询着莫莫的意见。
莫莫沉默了一会,低头问忘忘:“你想留在这里吗?”
忘忘看看莫莫,又看看王梓,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好吧。”
莫莫哭笑不得。
明明是他自己不愿跟她走好不好,听他委屈的口气倒像是她不要他似的。
“不过我不在的时候,妈妈你还是要睡在我们的那个房间噢。”小家伙人小鬼大地交代着。
莫莫看着王梓,有些尴尬。
“我们拉钩。一言为定。”忘忘一厢情愿地用小尾指钩着莫莫的小手指晃了晃,口中清脆有声。
然后跟着佣人一蹦一跳地回别墅去了。
莫莫突然生出一种感觉,男大也不中留啊。
忘忘一走,沉默横在两人之间。
王梓掏出香烟想了想又塞了回去。
“对不起。昨晚我误会你了。”莫莫艰难地开口。
王梓笑笑,眼神却依然伤感。
这让莫莫愁肠百结,她嚅动了一下嘴唇,却发现自己没办法为莫优张这个口。
他为她付出的还少吗?那五十万,那背后所承担的一切,还有,那条腿。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莫莫声音变调,赶紧转身。
王梓见她要走突然一把拽住她拉进怀里就吻了下去。
拐杖掉在地上,莫莫挣扎,两人纠缠在一起。
“我不要你的‘谢谢’!我只要你。”王梓气喘吁吁,目光急切又悲伤。
“我要结婚了!你清醒点!”
“不!我不要!我不要!”王梓吼道,仍然捧着莫莫的脸胡乱地吻着:“不要结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重新开始好不好?”
“晚了。”莫莫心酸。
“不,不晚。
我要你!我就要你!”王梓急红着眼,脚步踉跄,跌跌撞撞,一脚踩到圆圆的拐杖上,揽着莫莫摔倒在草地。
在妈妈家门前的台阶上,他就这样揽着自己摔下来。
似曾相识的一幕,热气瞬间弥漫上莫莫的眼睛,内心如针扎。
“有没有摔到哪里?啊?快告诉我。”王梓扶起莫莫,摇着她的手臂,满脸着急:“快告诉我。”
莫莫摇了摇头。把头垂得更低,眼泪落了下来。
“抬头看我。”王梓看到这样子,心里更急了:“看我。”
莫莫把头别到另一边。
王梓用力掰过来,待看到莫莫泪流满面,心里颤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逼你。”
171你想我怎么帮他
王梓轻轻地吻去莫莫脸上的泪痕。
“算我欠你的,放了我吧。”莫莫哭道。
“不,你不欠我的。从不欠我的。”王梓重重地吻着莫莫。
有咸咸的液体渗进她的嘴里,苦涩无比。
这是自己的眼泪,还是他的?
莫莫一惊,用力推开王梓,站了起来,跑了两步,想起什么,转头看着坐在地上的王梓,犹豫再三,终究开口:“你……有没有办法帮帮莫氏?”
话毕,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真觉得自己厚颜无耻。
她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是,能怎么办?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莫优破产,莫氏灰飞烟灭?
“这就是你之所以改变主意肯送忘忘过来的原因?”王梓盯着她好一会,刚刚还深情的脸换做了一副冷漠的表情,嘴角扯出一抹嘲讽。
“我……”莫莫想说不是这样的,可咬咬牙什么也没说,让他误会也好,这样他才能彻底死心。
“你有求于我,所以才带忘忘过来,所以才一直等我回来?”王梓冰着脸,再问。
“随你怎么想。”
“哈哈哈——看来又是我一厢情愿。”王梓抬头看天,神情自嘲,右手紧紧地攥着地上的草。
“那就当我没说。”莫莫低低道,转身。
“你想我怎么帮他?”
“我不知道!”莫莫突然嚷了起来。她心里又气又委屈。
她真的不知道。她不想帮莫优,她恨他。
可是,她身上流着他的血,她又不能见死不救。
她该怎么办?
莫莫抬腿跑开。
“莫莫——莫莫——”王梓伸手,想抓住她,却发现,失去拐杖,他连站立起来的力量都没有!
王家大宅外面等着的振风已经快抽掉一包烟了,看着莫莫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只是一眼,他的脚步便停住了。
莫莫脸上泪痕点点,头发凌乱,衣服上还沾着草屑和污泥。
“这是怎么了?”他扶着莫莫的肩膀问。
“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回家吧。”莫莫轻轻推开他,转身走向车里,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振风凑了上来。
莫莫身子一僵,不自觉地往后一缩。
振风看着她的防备,心里抽搐一下,脸上装着若无其事道:“我帮你系上安全带。”
“喔。”莫莫也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头,讪讪的抱歉的,但身子仍然僵硬。
振风轻轻地摘去她头发上的草屑,视线落在她红肿的嘴唇上。
瞎子也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些什么?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一路上两人再无一话。
进了公寓,莫莫走在前头伸手准备开灯。
手却被另一双大手握住。
一股强大的男人的气息笼罩下来。
振风一把把莫莫抱住,低头去寻她的嘴唇。
“不……不要。”黑暗中,莫莫别开脸,躲避他的索、吻。
这一举动激起了振风一路上压抑的妒火,内心隐忍许久的欲、望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他一个转身便把莫莫抵到墙上,捧着她的脸就直直地吻下去。
莫莫咬紧牙关,就是不张口。
两人在黑暗中胶着。
振风像着了魔似的,钳制住她的手,拍拍两声,她白色衬衫的两粒钮扣落在地板上,清脆得有些刺耳。
莫莫感觉胸前凉凉的,接着便是振风火热的舔、吻。
172要是,我想假戏真做呢
“不,快住手。”莫莫又急又无助。
她不是没有想过跟他进展到这一步,只是今晚太突然,她完全没有这个思想准备。
振风疯狂的样子,她还是头一次见。
“你不要?”
“我……”莫莫咬唇。
“为什么别人可以,我就不可以!”振风怒不可竭,加重了手中的动作。
莫莫一惊,她知道,他肯定猜到了什么。
身上的衬衫被褪到腰上,振风痴痴地看着,呼吸急促,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莫莫突然安静下来,紧紧地闭着眼。清凉的眼泪从眼角里滑落。
刚才,他问,为什么别人可以,他却不可以。
她认识他十几年了。
她马上就要嫁给他了。
如果他要,那又有何不可?
这样想着,于是,心情便平静下来。
振风抬手触到莫莫脸上的眼泪,心里一惊,内心的狂躁和炽热迅速退去。
他一拳重重地擂在墙上,那生起的风拂动了莫莫的发丝。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他抱着莫莫,把衬衫给她穿好,转身,开门,离去。
死一般的寂静。
莫莫靠在墙上久久不动,最后像泥鳅一样滑了下来,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揪着自己的头发,终于嚎啕大哭。
因为内疚,所以哭;
因为悲伤,所以哭;
因为自责,所以哭;
因为痛苦,所以,才想在只有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毫无顾忌地哭。
振风并未离去,而是蹲坐在门口,听着一门之隔撕心裂肺的哭声,一直攥紧的拳头被捏得咯吱响。
他觉得再多听一秒自己会疯掉。
终于,狂奔而去。
失魂落魄的他并没有留意到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卡宴。
王梓在车里呆了一夜,他发现,振风彻夜未归,而那公寓的灯也一直没亮起。
莫绯挽着简海,盛装出席慈善义演。
灯光闪烁,镜头前,莫绯对简海脉脉含情,而简海也充分发挥了绅士的礼仪,照顾周到,体贴入微。
莫绯很满意,假装醉酒,贴着他的身子想要送上自己的香吻,却被简海毫不犹豫地推开了:
“莫小姐,这里没有外人了,戏演完了。我也还你一个人情了。”
“要是,我想假戏真做呢?”莫绯风情万种地看着他,手伸过去想抚上他的脸庞。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不得不承认,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动心了。
“你喝醉了。我回房了。”简海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让她伸出去的手落了个空。
一贯高高在上被众人膜拜的莫绯受此冷遇像被人泼了盆冷水。却仍然端着脸忍着。
“我后天回国。我已吩咐下人会好好款待你这个客人的。”简海走到门口补充道。
王梓的奶奶飞去法国找简海时,他才知道莫莫并没有跟王梓在一起。
她好像失踪了。
一想到这,他恨不得立马回国。
“莫莫之所以跟你说她跟王梓复合了,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让你对她死了那份心吗!为什么你还要纠缠不放?”莫绯终于冷下脸。
“我没有纠缠不放,我只是想知道她和忘忘过得好不好。”
“好或不好,与你又有何关?”莫绯轻嗤。
173爱就是爱,无须证明
简海抬头看她,疑惑:“她好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怎么对她这么漠不关心?”
“她是我妹妹?”莫绯冷冷一笑:“她不配!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样护着她!她有哪一点比得上我!”
莫绯看着简海沉了脸色,更是妒火中烧,吼叫:“她是个坏女人!是个jian货!”
“够了!”简海一声怒喝,冷冷地盯着她:“我不许你说她坏话!”
“她是个杀人犯!她杀了我妈妈!这样的女人还值得你爱吗!”
简海一怔,定定地看着莫绯,语气却平静:“我就是爱她。而且,你说的话,我根本不信!莫小姐,你今天的表现,真是让我大跌眼镜!看来,这里不再适合留你了。”
这是要赶她走?
叭的一声,莫绯操起旁边的一个花瓶向简海掷去,怒气冲冲:“有眼无珠的家伙!去死!统统去死!”
“真是疯了。”简海险险地避过。
“是,我是疯了!被你们逼疯了!”莫绯情绪失控,眼看着简海真的要冷漠地离开,捡起地上的碎片就往手腕上划去。
“你……你何苦这么极端?”简海冲过去,看着那鲜红的血皱眉道。
只得留下来安抚她的情绪,包扎伤口。
莫绯脸色苍白,眼泪汪汪地依在他怀里,全然没有刚才撒泼的样子,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对不起,我情绪失控了,我保证我再也不会了。我只是怕你离开我。”
“莫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是不会爱你的。”
“为什么?因为她?”莫绯眼里闪过一丝阴戾,随即一抹而过,又换作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就算不选择王梓也会嫁给李振风,而你,从没有入局。但是,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一个贤妻良母,在事业上更会助你一臂之力。”
简海推开莫绯,叹了口气:“爱就是爱,无须证明,也无须考虑得失。”说完径直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一走,莫绯的脸就彻底冷了下来,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绷带,恨得咬牙切齿。
怪自己一时失控,露了情绪。
这个男人还真是铁石心肠,不过,我就不信留不住你!
莫绯攥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嘴角轻扯,眼神凌厉。
简海终究没能踏上回国的航班,因为,当晚莫绯吞安眠药了!
算好时间和服用量,留下一封声情并茂的情书给简海。
当然,莫绯“以死殉情”未遂。
只是,这样的死缠烂打、油盐不进,对于一个缺乏与异xing交往经验的简海来说,颇为头痛。
自那晚振风失态后一连几天,莫莫都没有看到他。
他没有回公寓,也没有来电话或短信。
莫莫就这样从早上盼到晚上,又从晚上等到天亮。一直魂不守舍地看着手机。
当尝试了n遍,终于鼓起勇气拨打他的电话时,电话响了许久都无人接听,最后自动挂断。
听着空茫的声音,看着窗外安静的夜色,莫莫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扯得紧紧的。
174温暖在黑暗中挣扎的彼此
无数个猜测向她一一涌来,最后汇成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眉毛在跳,眼皮在跳,太阳穴也在跳。
终于,她抓起包包夺门而出。
在门口蓦然发现地上坐着一个人,旁边放着好几个酒瓶,她吓了一跳。
细看熟悉的身形,瞬间,心疼万分。
“你……你怎么在这?”莫莫蹲下来,扶正振风的头,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又气又疼:“这几天你都去哪了?为什么坐在这不进去?”
醉醺醺的振风轻轻地抚上莫莫的脸颊,凄苦一笑:“我没去哪,我天天都在这,只是……只是……我没脸进去。”
“说什么傻话!这里是你的家!”莫莫的心里又涌起一股自责,扶振风进了屋。
“莫莫。”
莫莫一怔,准备开灯的手停在那。
他从来都叫她“丫头。”
“李莫。”黑暗中又传来振风的低唤。
“嗯。”莫莫下意识应道。脑海里闪现出十一岁那年第一次遇到他时的情景: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振风揉着她的头发笑问。
李莫对他翻了个白眼,嘟着嘴把他拨乱的头发理顺才淡道:“李莫。”
“我叫李振风。我们都姓李,没准五百年前是一家。”
李莫在心里切了一声:自来熟,谁跟你是一家。
……
莫莫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那一年那一天,她多么庆幸遇见的是他。
“我爱你。”振风把莫莫抵在门后紧紧拥住,突然沙哑开口。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表白对她说爱。
莫莫定在那,看着他,内心如水。
“我爱你。”振风再次深情开口。
“嗯。”莫莫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个不轻易表露感情的人,喉咙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排山倒海的幸福和痛苦揉夹着,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李莫,我说,我爱你!”振风提高声量,声音却粗哑干涩:“我爱你!很爱你!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你的,我原本以为我喜欢莫绯,可是从牢里出来后,我才明白我爱的是你!是你!你知不知道?”他紧紧地搂着莫莫,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我知道。我知道。”莫莫心中难过,回抱着他。
“可是,好像迟了,太迟了。”振风的声音痛苦而纠结:“你现在爱的是他对不对?我明明知道你对他还有感情,我应该放手的,可是……怎么办?我不想放手!我想自私一回!我不愿放手!我不要你离开我!”
原来,他明白。
他都明白。
所以,他才会这样的痛苦。
莫莫的视线被眼泪模糊。
她觉得自己的心被扯得七零八落,又冷又痛,唯有抱紧他靠紧他才能寻得一丝温暖与平和。
她的手摸到他的脸庞,惊诧他脸上一片濡湿。
她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这个肩负家的重担在牢里度过了最好的年华却半生孤苦的男人。
她该怎样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她踮起脚尖,寻到他的唇,轻轻地吻了上去。
振风一愣,身体僵硬,反应过来后又惊又喜地回吻过去。
开始时是试探地,小心翼翼地,接着,吻便绵密热切而痴狂。
两具紧贴在一起的身体,都想用自己的心,温暖在黑暗中挣扎的彼此。
175我终究失去了她
王梓看着花园里两位老人逗着忘忘开心的样子,满怀心事地吐出了烟圈。
“少爷,少奶奶婚期已经定了……”小四着急道。
“我知道。”
“那——”小四把后面的话截住,自己老婆马上都要变成别人老婆了!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王梓又吸了一口手里的烟,看着窗外道:“她刚才打电话给我了。她说她想把忘忘留在这里生活。”说完又顾自一笑,笑声无比苦涩:“她叫我祝福她。”
小四担忧地看着他。
“她已经决定嫁给李振风了。”许久,王梓沙哑开口,无比苍凉:“小四,我终究失去了她。”
“丫头,你真美。”婚纱店里的振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莫,眼里的惊艳一望无际。
“可惜,这是我第二次穿婚纱了。”莫莫看着镜中的自己,身形似乎比第一次穿还要清瘦。
“我不在乎。”振风拥着莫莫,眼里溢满了温柔:“多少次都不在乎。”
“呸呸呸。哪有你这样说的。”莫莫娇嗔道,看了看镜中的两人,心中慨叹:做了几年的梦终于成真了。
这一刻,却没有激动澎湃也没有紧张狂喜。
有的只是一种沉淀和平静。
如尘埃。
虽然不完美,却感到心安。
妈妈和黄中立带着弟弟回来了。
她对于眼前的一切却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看着面前可爱的忘忘,一会摸摸他的头,一会亲亲他的脸颊,又哭又笑,一直舍不得放手。
忘忘像个小大人似的,教那个个子比他高身子比他壮智商和他相差无几的舅舅玩手机。
房里,妈妈拉着莫莫的手,不安道:“真的决定了?”
莫莫低下头“嗯”了一声。
接着便听到妈妈一声长叹:
“振风这孩子不错,你嫁给他,以后的幸福是可以预见的。只是王梓他——这几年我们三个在外地全靠他,他对你的付出——那孩子,默默地承担一切,不容易——妈也喜欢。”李柔兰说到最后抽泣起来。
莫莫眼睛湿润,抓紧妈妈的手:“我们,已经过去了。”
“我去见了他。”李柔兰突然说。
莫莫抬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不知道?
“你知道,他见到我第一句话说什么吗?”
莫莫疑惑地看着母亲。那天她打电话告诉他自己结婚的婚期,不会因为忘忘的存在而改变心意。
那时,他并没有表态。
“他叫我‘妈’——”李柔兰颤道:“他也是个好孩子啊!”
原来他是想通过妈妈来阻止自己啊。
莫莫心中蓦然涌起一股火气,正想说什么,被跑过来的忘忘打断了:
“妈妈,妈妈,快看,上面有你。”
莫莫看着他手上举着振风的手机,不解,拿过来一看,顿时脑袋轰然一声,脸色刹白,紧紧捏着手机颤着身子奔出房间。
振风正在洗澡,莫莫进到振风的房间,反手关上门。
如果不是咬着自己的手指,莫莫可能会尖叫出来。
有人往振风手机里发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里的人正是自己。
恐怖的是,自己只穿了个内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照片下附了一句话:
你跟她结婚的那一刻就是照片如数曝光的一天!
176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没想到你竟如此卑鄙!”莫莫铁青着脸,抬手狠狠甩了王梓一个耳光。
分别几年后这是莫莫第一次主动找他,原本还抱有一丝期望,可是看着莫莫一脸的怒气,王梓不明就里,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抚着火辣辣的脸庞,看着她,沉默不语。
这对于狂怒中的莫莫而言无疑是默认。
这更增加了她心中的愤怒:“哪怕你把那些照片全发到网上去,我也不怕!想我取消婚礼!做梦!”
“莫莫——”王梓伸手拉她,被她用力一甩,身子晃了晃。
“我警告你!别把我家人扯进来。谁劝我都没用。这婚——我是结定了!”
王梓定定地凝视着莫莫,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许久,等她怒气消了些才问:“你是说,有人把你的裸照发给你威胁你?”
莫莫冷笑:“别在这里装无辜!以后直接发给我就行了,何必兜那么大一个圈子。”
王梓不理,又问:“你以为是我发的?你以为我见你妈妈是想让她劝阻你?”
“难道不是吗?”莫莫反问,声冷如铁。
王梓锁住她的视线,沉默片刻方道:“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莫莫不语。
王梓抬头,高声大笑,心如死灰,转身离去。手紧握拐杖,身体冰冷,而笑声却一路不绝,眼角濡湿。
“少爷,你为什么不跟少奶奶解释清楚?是我偷偷瞒着你把一切告诉她妈妈的。是她妈妈主动要求见你的。从始至终,你都没有……”
“够了。别说了。”王梓打断小四的话,声音低沉:“之前你看不出她对我有歉疚吗?现在她误会我也好,她就觉得自己不再亏欠我什么。这样,她或许会活得更快乐些。”
只是,得知自己在她心里原来是这样一个人,他还是感到痛心。
莫莫确实是又生气又心痛,下手并不轻,王梓脸上五个手指印三四天才消去。
见了王梓后,莫莫一个人坐在江边,看着扇他耳光的手,仔细回忆起他伤痛的表情,每一个片断都让她如尖锥扎心。
难道真的不是他做的?
可是,那个内衣,她记得是住在梓园和珍子一起买的。
如果不是他,那还有谁?
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开始冷静地仔细地看那张照片,这才发现躺着的那张床,还有床上的墙都是陌生的。
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两手使劲拍着脑袋,努力回忆起那久远的记忆。
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被拍下这样的照片而浑然不知呢?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片断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一把抓住,却吓得浑身发抖。
弟弟被拐走的那天,那条小巷,那个奇怪的“好心人”,然后……然后是一双大手从背后抚住了自己的嘴,接着,自己就意识不清了。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王梓说,那人想把我弄上车去刚好小七赶过来把我救下了。
难道不是这样?
莫莫惊恐地盯着屏幕上的照片,想象着可怕的一幕,不由得尖叫起来。
她跌跌撞撞地拦了一辆的士直奔王家老宅。
177那些人对我做了什么
雨哗哗地下,大桥上的三辆车追尾造成大塞车。
看着排成长龙的车辆,莫莫再也坐不住,她一刻也等不及了。一想到那可怕的场景,她简直要疯了!
她恐惧,但她迫切想知道!
当淋成个雨人似的莫莫出现在王梓面前时,他慌了。心里叹了口气。看她的表情,他想,瞒不住了。
“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莫莫拉着他的手,她全身都在颤抖。
“莫莫,别着急,你淋湿了,先——”
“不!快告诉我!”莫莫打断他关心的话,眼睛直直地看进他眼里:“那天小七并没有将我救下,我被带走了是不是?”
王梓张口欲言,沉下眸子。
莫莫心一震,咬牙问:“然后呢?那些人对我做了什么!”
“莫莫,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跟你说。”王梓猜到她担心的是什么,赶紧扶住她发颤的肩膀。
“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不是……是不是被污辱了?”
“不。没有。没有。”王梓急急否认。
“真的?”莫莫死死地盯着他,想信又不敢信,泣不成声:“可是我的衣服都已经……”
她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如果不是凭借他的力量,她随时会倒下去。
“他们只想拍下你的照片,并没有对你做其他的。我在你手机里装了追踪仪,一发现你不见立即赶了过去。”
“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没有被人侵、犯?”
“我保证。没有。”王梓坦然地迎着她的视线道:“我赶到那里时,你虽然上衣被脱了,但裤子还穿着。我把你抱回医院叫医生作了检查,结果也证实了这点。”
看着莫莫垂头不语,王梓又补充道:“你自己想想,如果有的话,你当时醒过来也会发觉到身体的不适了对不对?”
嗯?
莫莫?
莫莫!
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莫莫的身体已经瘫软下去,陷入了昏迷。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振风听了忘忘大概的描述知道出了事,一直打电话给莫莫都没有接,找到王家老宅时,王梓已经在客厅等他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我要看看她。”
“她吃了退烧药,现在睡着了。”王梓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沙发。
振风知道莫莫出事一定与他有关,便坐了下来。
“这件事我想你该知道,那人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她可能还会威胁你。”
“谁?为什么威胁我?”振风莫名。
“你没看你手机上的照片?”
“我去洗澡了,照片是忘忘看到拿给莫莫的。那是什么照片,我听忘忘说了,但他也说不清楚。”
“还记得几年前她弟弟被人掳走的事吗?那天她也被掳走了,还被拍下裸照。”
“什么?!”振风拍案而起,脸色分外难看。
“那人现在把照片发给你,想让你们结不成婚!”
“那人是谁!”
“你不怀疑那个人是我?”王梓看着他问。
“不会是你。”振风想也没想便道。
“为什么?”王梓好奇。
---题外话---
晚上十点后还有第二更。
178你爱得比我深
“因为你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振风笃定。
王梓直直地看着振风,良久,笑了:“如果不是爱上同一个女人,我想,我很愿意跟你做个朋友。”
他轻轻一拳擂在振风胸前,振风也笑着还了他一拳:“我也有这个想法。”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
一笑泯恩仇。
“是莫绯做的?”振风突然语出惊人。
王梓蓦地抬起头,惊诧道:“你怎么知道?”
想起那天他偷听到王梓和小四的对话,猜测是她,没想到,果然是她。
振风的眸子暗沉猩红,拳头捏得咯吱响。
外表看上去那样美那样柔弱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亏自己当初还为她顶罪入狱!让自己的家人让莫莫受了那么多苦。
真是悔不当初啊!
“你去哪!”看着振风抬腿就走,王梓问。
“我要去找她!我要问个清楚!”暴怒的气势。
“你上哪去找她,她现在人在国外!”
振风的脚步生生止住,额头上青筋暴突。
良久,他返身坐下来,抱着头困惑不已:“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梓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道:“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安抚莫莫的情绪,该干什么干什么。至于莫绯——我会处理。”他的眼里闪过一道狠色:“我已经给过她机会了。没想到她还是不知悔改。”
振风看着他,看着他那条腿,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你当初离开莫莫是不是因为这个?”
“也不全是。”王梓看着他,平静道:“当时我如果知道幕后黑手是莫绯的话,我怎么也不会放开莫莫的手。”说完又自嘲一笑:“你小子比我走运。”
“我和莫莫结婚,你……会祝福我们吗?”良久,振风问道。
“我……尊重她的选择。”王梓叹了口气,抬头望向二楼的方向:“她在二楼右手边那个房间。这幢房子只有我们三个人,没人会打搅到她,明天你等她醒来再带她走也不迟。”
说完不再看振风,拄着拐杖转身往一楼的一个房间走去。走了几步,停下,意味深长道:“好好待她。”
“谢谢你为她所做的一切。我不得不承认,你爱得比我深……”
“可她终究选择的是你。不是吗?”王梓语气苦涩,脚步蹒跚。
莫莫睁开眼,打量着室内的一切,这是她和王梓的婚房。
墙上挂着巨幅的双人婚纱照,床头的相框里还放着一张结婚那天一家人的合影。
一切仿若昨天,却经久多年。
看了好一会埋头在床单上的人,莫莫终于伸手摸向那浓密的头发。
振风朦胧中醒了过来,抬起头。
莫莫的手缩了回去,惊道:“这不是在王家吗?你怎么在这?”
振风感觉着刚才她手上的温度,心里涌过一丝难过:那温度,原来她是给另一个人的。
莫莫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一时窘在那。
振风像没事人似地笑笑:“你发烧昏倒了。我担心便找了过来。”
“你……在这守了一夜?”
179不想清醒地看着她离开
“嗯。”振风手抚上她的额头,舒了一口气:“还好,退烧了。”
“振风,其实我昨天来找他是有事——”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振风打断她的话,轻轻地把她揽进怀里:“只要你没事就好。”
“振风——”莫莫流泪,抓着他的衣服,咬牙咽进肚子里。
“我希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第一个想到的是我。我是你的依靠。”
莫莫无语,只是手抓得更紧。
下了楼,依然是静悄悄的。
“他在那里,你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振风看着莫莫。
莫莫看到他眼里信任坦然的目光,心里很是感动。
“我去去就来。”
“不急。我在客厅里等你。”振风温和地笑。
“好。”莫莫也对他笑。
王梓的书房。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烟味。可能他天亮才睡着。
莫莫皱了皱眉,快步走进去推开窗。
王梓头趴在书桌上,手压着一张照片。
莫莫看清,那是她在梓园生活时他偷拍的。
照片里的她不知因为什么,调皮地笑着,手里还摆着个胜利的手势。
把视线移到王梓的一边脸上,那上面还有她的手指印。心不由得chou痛。
泪无声地滑了下来,俯下身子,她想伸手去摸摸那片红肿,手伸到半空又生生打住缩了回来,放到自己嘴里狠狠地咬着,血流了出来而不自知。
莫莫,李莫,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误会他伤害他?
你真该下十八层地狱!
莫莫的胸腔被痛苦内疚的情绪充塞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哽咽。
王梓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睛。
他怕,他会舍不得面前这个女人。
不想清醒地看着她离开,只好假装,未曾醒来。
“对不起。对不起。”莫莫深埋着头,噙着泪低低道:“我是个坏女人。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忘了我吧,你会找到比我好百倍的人。”
莫莫转身,手被拉住。
她知道是他,另一手紧紧抚着嘴不让哭音逸出,背向他。
“你,爱过我吗?”王梓低沉着嗓子。
莫莫重重地点头,和着哭腔:“爱……爱过。”
王梓死死地和她相握,自己的手是热的,她的手是凉的。
十指相扣。
许久。
他缓缓开口:“我也是。深爱着。”声音像风吹过破漏的风鼓:“祝你幸福。”
他慢慢松开了她的手,移开深情注视她的眼眸,把脸别向一旁,内心绞痛。
莫莫的心一凉,感觉空了。
她知道,他是彻底放手了。
本来应该高兴的,不知为什么,她却如此哀伤。
空空的山头漫过无尽的悲凉。
莫莫擦干眼泪,抱歉地看了一眼坐在客厅里的振风。
振风站了起来,什么也没说,挽着她的肩。
刚出大门,就有佣人上来,张口道:“少——”刚说了个字,眼见搂着莫莫的振风,又改口道:“我们家老夫人请你过去后花园一趟。这位先生就在此等候吧。”说着神思莫辨地看了一眼莫莫,在前头带路。
莫莫担心地看了一眼振风。
振风给她一个宽心的微笑:“该来的总是要面对的。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180我怕我无法带给你幸福
花园里,两位老人坐在椅子里品茶。
“坐吧。”太老夫人打量了一下莫莫,开了口。
马上就有人奉上茶点。
“听说你要结婚了?”太老夫人眼神炯亮地盯着莫莫。
莫莫知道此刻自己的眼睛肯定红肿,垂下头答道:“是的。”
“决定了?”
“是的。”
许久,才听到老人无奈而长叹一声:“看来你和王梓的缘份也就到此了。可惜了。”
莫莫抿唇不语。想起在书房里的一幕,心抽搐着。
此刻,她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
“你可想好了?我家宝贝儿虽然腿有些不方便,但也是百里挑一的。”王老太太虽然话有些刺耳,但语气却带着一丝期翼。
“王梓……他很好。他该有更好的女人陪伴终生。”莫莫小声道。
王老太太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顿时无语,末了,长叹一声。
太老夫人取下手腕上一只翠绿的玉镯子,把它套在莫莫手上。
“老夫人,这是……”莫莫惊道,要拒绝。
“妈,这可是公公送给你的啊。”王老太太也惊诧。
一听这话,莫莫更惶恐:“老夫人,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收下吧。”太老夫人拉住莫莫的手,慈祥地看着她:“不管怎么说,你和王梓也是举行过婚礼拜过祖先的人。这东西本该一早送你了,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老夫人……”莫莫嚅嗫,虽然这个经常板着一张脸的老人看似冰冷,但她知道,她的心比谁都看得清明。
“你是个好孩子。王梓没看错人。”太老夫人说着说着,眼睛湿润:“这些年,你一个人带大忘忘不容易,还把他教成这么懂事,知道我们爱孙心切,情愿自己忍着相思之苦也要把孩子送到我们身边,我们王家上下都感谢你。”
莫莫看着一头银发的老人,心感自己做得有多么不够。
虽然那是一场冒名顶替的婚礼,但她也并未尽到王家孙媳的责任。
哪怕那年大年初一来这里做那顿饭也是看在他们帮了弟弟的份上才做的。
如果当初莫绯没有逃婚,是不是就没有今天的一切?
可她又感谢莫绯的逃婚,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会和王梓有一段短暂的婚姻,拥有一段可贵的岁月,最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忘忘。
莫莫离开王家,上了车直到回到公寓,洗漱上床躺下,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振风在一边陪着,直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才悄悄退出去。
听着身后传来轻轻的门合拢声。
假装睡着的莫莫终于控制不住哭出了声。
她为王梓而哭,
也为振风而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泪像是流不完似的。直到感觉有人走近自己,才慌张地擦着眼泪。
“傻瓜,想哭就哭,不用背着我。”振风搂着她。柔肠百结。
“振风,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其实,我很坏……”莫莫抽噎着:“我怕我无法带给你幸福。”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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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因为,我恨你
“傻瓜!”振风搂紧她,在她额前亲了亲。
“真的。我结过婚,还有一个孩子。我还老伤害人。”
“我说了,我不在乎。别想那么多了。一切都过去了。”
许久,等到莫莫情绪平复些,振风才慢慢道:“我希望你做一个快乐的新娘。”
莫莫抬头,看着他憔悴的脸,又心痛莫名。
她一直在伤害他,也在伤害振风。虽然无意,但行为言语一样可以成为武器。
“振风,你手机那张照片……”莫莫艰难开口。
“我知道。”
“你知道?”
“嗯。”振风点点头。
“明天陪我去警局一趟吧。”
“你,要报警?”
“当然。”
振风脸色复杂。
“怎么了?我不能受人威胁,报警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可是——万一那人把你的照片发布到网上——”
“我不怕。我绝不妥协。”
振风看着勇敢的莫莫,张口欲止。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莫莫把振风的脸扒正,面对着自己。
振风看着她的眼睛,秘密无处可藏。
“照片……是莫绯叫人拍的。”
“什么?”莫莫一愣,随即笑了:“怎么可能?你是在开玩笑吧?”
“是真的。”振风叹气。
“她为什么要那样做?”莫莫觉得不可思议:“因为王梓?可是现在我要跟你结婚了不正合了她的意?因为你?可是,她并不爱你呀。”
莫莫放弃了报警,从莫优手上拿到了莫绯在国外的电话。
“那些照片是你干的?是你叫人掳走我的?”莫莫冷颤着身子开口第一句话就问莫绯。心里,她一直在替对方回答,不是,不是那样的。
莫绯开始一愣,听出了越洋电话那端的那把声音,扯了扯嘴角,抓过一个苹果放在手里把玩着:“怎么,现在才知道?”
“真的是你?”莫莫倒抽一口冷气,身子晃了一下,振风扶住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莫莫颤抖着身子问。
“为什么?呵呵,因为,我恨你。”莫绯的长指甲掐进苹果肉里,眼神冰冷。
“为什么?”莫莫不解。
“因为你妈那个jian小三,破坏我妈和爸的感情,破坏我原本幸福的家庭!因为你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婚姻和爱情!”
“就因为这些你对我做出这样卑鄙的事?那叫人绑架我弟弟,在操场撒珠子,唆使木然在面包店羞辱我也是你做的?”
“是。”
“在火锅店木然向我泼火锅汤底也受了你怂恿?”
“是。”
莫莫的身体越来越冷,心越来越惧,呼吸困难。
她从来不知道,那个貌美如花同父异母的姐姐竟心如蛇蝎。
“为什么!我是你妹妹啊!”莫莫心被撕裂一般,对着话筒吼叫。
“我没有妹妹!莫家永远只有我莫绯一个孩子!莫优也只有我妈妈一个妻子!”莫绯嚷,脸上表情扭曲。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如果这样,那现在莫家里住着的张又是谁?”
“我不承认!我不承认!迟早有一天我会将她们母女赶出莫家!”
182下不了手
“莫绯,我们虽然不亲近,你不认我也罢,但至少,我们不是仇人!”
“你害死我妈妈!你就是我的仇人!”
莫莫一惊,身体打了个哆嗦。
“我要让你妈妈痛苦!我要让你痛苦!有我莫绯在的一天,你休想得到幸福!”莫绯叫嚣。
病房门口站着的简海像被定住了身子,呆呆地看着里面那个抓狂的女人。
电话已经挂了,莫莫却一直拿着手机,呆呆地坐在那像个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全身冰冷。
“莫莫,怎么了?”振风关切地把她拉回现实中。
莫莫一边摇头一边流泪:“我没有,我没有。”
我没有害死你妈妈。
“别怕,别担心,有我呢。一切交给我处理。”振风抱紧了她,却仍然觉得她在颤栗。
“振风,我害怕——害怕我不能带给你幸福。”莫莫看向振风的眼神充满恐惧,怀疑和伤痛。
“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也不用做,我就已经感觉幸福。”
莫莫试探地问妈妈:“莫绯的妈妈是怎么死的?”
李柔兰一怔,随即淡道:“怎么问起这个问题来了?”
“我想知道,你告诉我。”
“她……病死的。”
“病死的?”
“嗯。”
“你没骗我?可是,莫绯说,是我害死的。”
李柔兰惊得站起来,嚷道:“她胡说!”看着莫莫的眼神,声音低了下去:“如果一定要这么说,那也应该是我。是我插足他们的家庭。可是——我那时并不知道你爸有家室了……”
“妈妈,好了,别哭了,过去了,不说了不说了。”莫莫看着情绪失控的母亲,赶紧打住话头。
夜色浓郁。
小山和振风在街边摊喝酒。
“终于结束了万里长征,马上就要做新郎倌的人怎么看上去好像并不开心。”小山打量着他。
振风不语,默默地把杯里的酒如数倒进喉咙里。
小山也不再追问,往他面前空了的酒杯倒满。
振风一把抓起,又一口干了。
小山叹了口气。
这两人。
这十几年来的曲曲折折,走到今天这一步,本是苦尽甘来、皆大欢喜,为什么他在两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幸福的喜悦?
灯火阑珊。
小山扶着喝醉的振风压马路。
“你说你怎么还一根筋!女人,只有占、有了她才能算是你的女人!如果你一早跟她那个,哪还有那个人的事!”小山胡胡咧咧。
“你……不懂。”振风醉眼朦胧。
“我不懂?”小山斜了他一眼:“我也是男人,我会不懂?别跟我说,你不想跟她那个……你老实告诉我,你想不想?想不想?”
“想。”
“那你们现在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天时、地利、人和,为什么你还不下手?”
“我……我……下不了手。”
“为什么?”小山打了个酒嗝,眯眼道:“因为太熟悉?不好下手?”
振风没应,头顶住墙,两手在上面纠结地扒拉着。
小山没有劝,点燃一支烟,默默地看着。
良久,振风痛苦道:“我不想逼她。我希望她心甘情愿。希望她开心——就像以前那样。但是,我发现——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183莫绯妈妈的死与莫莫有关
莉姨挑了日子让振风和莫莫先领证。
莫莫并不想回莫家,在电话里跟莫优约好。
在莫氏公司楼下,振风开口道:“要不要我跟你一块上去?”
“不用。我拿了户口本就走。”
自那天打电话给莫绯后,莫莫就心事重重,振风知道这次父女见面,莫莫有话问他,涉及到上一代的恩怨隐私,振风知道他并不适合在场。
公司乱糟糟的,人心惶惶,无人工作,都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头议论着什么。对于莫莫的到来,无人关心。
难道公司真的要垮了?
想到这,莫莫的脚步有些沉重。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完全关上,里面的对话通过一拳宽的门缝清晰地传了出来。
莫莫抬手敲门的动作凝滞。因为她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的公司保住了,位置也保住了。你还想怎样?”冷傲的嗓音。
是王梓。
莫莫的心跳像漏了一拍。
“好歹我女儿还给你们王家生下一个男丁,我莫氏被你王子集团收购重组。这就是你帮助我的方式?”另一个愤怒的声音。
是莫优。
“如果不是看在莫莫开口替你求情的份上,就凭你这个父亲那样对待她,你以为这林城还有你的立足之地?”王梓更冷的声音。
莫莫心里一软,眼眶一热。
没想到事到如今他还为自己打抱不平。
前几天还打了他一个耳光呢。
莫莫看着自己的手掌,那痛仿佛还在。
“你以为我想那样对她?她是我的女儿!”又气又无奈。
“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女儿?可是这些年你有没有关心过她有没有疼过她!你根本就不配做她的父亲!”声色严厉的斥责。
莫莫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你不懂,我既不能恨她,又无法爱她,你以为……以为我这个父亲天天面对她就不痛苦吗?”
莫莫的心蓦然一紧,睁开眼睛。
“你为什么要恨她?”王梓问出了她想问的问题。
“其实,我更恨我自己。每一天我都想看她,疼她,可是看见莫绯投过来的眼神,我就像做贼心虚似的又把心冷硬起来。这件事我闷在心里那么多年,也够了。”莫优深叹一口气:“莫绯妈妈的死与莫莫有关——”
“你胡说!”莫莫推开门,急急地叫道:“你胡说!”
“莫莫?”
“莫莫!”
里面的两个人对于莫莫的突然出现显然很意外。面面相觑。
“莫绯的妈妈我都不认识,她的死怎么会扯上我!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冤枉我!”莫莫嚷道,全身颤抖。明明是那么理直气壮,为什么内心却莫名感到恐惧呢?
她回莫宅生活时,莫绯的母亲已经过世。
她有两次看过莫绯母亲的照片,有些模糊的印象,但如雾一般抓不着痕迹。
她当时以为是因为莫绯和她母亲相像的缘故就没有多想。可是现在想想,当时莫绯看到她看她母亲遗像时那种仇恨的目光,或者,这种目光不仅仅是因为莫莫的妈妈在她爸妈之间充当了第三者。
莫优神情痛苦地看了莫莫一眼,垂下头。
184真相重现
“你说,你说呀!为什么要这样说!”莫莫奔上前对着莫优嚷。
“莫莫,你别激动,你听错了,误会了!”王梓过来拉着激动的莫莫。
“不!我想知道!我要知道!这些年你为什么这样无视我冷落我!你倒是给我一个理由呀!”
面对莫莫的咄咄逼人,莫优只是把头垂得更低,气叹得更深。
“好,你不说是吧?那我问莫绯!”她掏出电话。
“莫莫,你冷静。”王梓试图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不!我今天想知道答案!”
“莫莫——”王梓心疼地看着她。
“难道你要我从此以后寝食难安?要我背着一个不明不白的杀人凶手的罪名?”
“别问莫绯了,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莫优看着莫莫,声音却没有一丝犹豫。
莫莫手一松,身子一晃,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不!不可能!我根本不认识她。”莫莫连连摇头。
“你可能不认识她,但是她,认识你。”莫优重新坐了下去,像是不堪重负,整个人陷在椅子里,目光幽远,声音沙哑:“那天我和莫绯去医院看她,护士说她在花园里,谁知道我们赶过去的时候……看到……看到你……把她推到护拦外……”
莫莫连连后退,连连摇头,一边努力地排斥,一边又努力地搜索着大脑里的记忆。
有什么摩擦出火花,点燃记忆之绳。
一些零星的片断如撞击后的碎片,既陌生又似曾相识向她袭来。
大脑里面有无数个小人在冲锋厮杀。血脉贲张,神经错交。
她两手按着头,痛苦呻吟:“痛,好痛。”
“莫莫,莫莫!”王梓紧张焦急地唤着。
“痛,这里好痛。”
紧闭已久的小门突然像被闪电霹开,黑暗之墙倒塌,白花花一片。
真相重现——
一个小女孩站在轮椅后,两手伸在一个女人的脊背,然后那个女人就一头往前栽了下去——
莫莫恐惧地睁大双眼,双手掩嘴,痛苦地呼叫:“不!——不要!”
身子沦陷,思维抽空,当即昏迷过去。
王梓丢掉手中的拐杖,抱着莫莫。
莫优急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却被一股热血冲上颅顶,顿时头昏眼花,伸出手颤颤地指着莫莫,嘴角抽了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快!快来人啊!”王梓心急如焚。
在外面等得不安的振风正好赶上来,听到王梓的呼叫声冲了进去,看着眼前的一幕当即愣在那,随即反应过来,奔过去一把抱起莫莫,问王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快!她昏过去了,快送医院。”
振风低头看了一眼脸色青白的莫莫,心中慌乱,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应该陪她一起上来的。
王梓看着振风抱着莫莫出了大门,想跟上去,忽然想到里面还有一个人,便颠着脚,扶着椅子挪了过去。
小四冲过来的时候正撞上振风,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莫莫,心里咯噔一声,绕了过去,飞身进到办公室。
“少爷——”
“快,送他去医院!”王梓指着莫优道。
185那件事是真的发生过
小四抱着莫优就往门口奔,跑了几步,回头看着王梓正僵直着身子努力地去探地上的拐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他看了看外面惊呆的人,一时火大,怒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来帮忙!”
呆若木鸡的职员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奔过来。
“照顾好里面的人!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小四边吼边往电梯去。
那个美丽又憔悴的女人,莫莫只有两面之缘。
一次是在医院的走廊里。
“小朋友,刚刚那个是你妈妈吗?”那个女人问她。
那时跟着母亲姓的李莫点了点头。
“你几岁了?”女人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
“八岁。”
然后,她就看见那女人的神情变了。
“那个小男孩是你弟弟?”
李莫又点了点头。
女人的眼神变得阴沉。
“你爸爸呢?”女人又问。
李莫对这个问题,对这个女人有了抗拒,摇了摇头,拿着水杯转身跑开了。
一个星期后,李莫在走廊口又碰见那个女人,她本想装作没看见的,可没想到那女人笑着拉着她的手开口道:
“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可不可以帮阿姨一个忙?”
她这样一说,李莫不好意思再走开。她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她笑起来很漂亮。
李莫推着她去了医院的花园里。
“小朋友,真是太谢谢你了。可不可以再推我上去?”
李莫跑上去瞧了一眼,站在上面对那个女人说:“阿姨,下面是一个斜坡,种着草,再下面就是一个湖了。没什么好看的。”
“阿姨就想看看湖,帮帮阿姨,推我上去好吗?”
李莫看着她一脸恳求的样子,想了想就答应了。
那个女人上去后便咳了起来,李莫又不好意思走开了,后来见她越咳越厉害,便伸手到她背上想帮她顺顺气。
妈妈咳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做的,每当她这样做的时候,妈妈的咳嗽似乎就好了很多。
这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那女人突然身子往前一倾,一头栽了下去!
……
“不!——不要!不要!”
“不是我!不是我!”
“我没有推她!没有推她!”
莫莫恐惧地大喊,两手在空中急急地乱抓着。
“莫莫,别怕,妈妈在这,妈妈在这!”李柔兰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眼泪直流。
这样的莫莫,这样一直做着噩梦的莫莫又回来了。
她以为那半年可怕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可是,现在又回来了。
她可怜的莫莫。
是的,那缺失的记忆又回来了。
莫莫睁开眼,看着有着很深黑眼圈的妈妈,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那件事是真的发生过,对吗?”
妈妈哽咽着,点点头。
“那……为什么之前我不记得?”
妈妈接过振风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思绪像风筝一样被拉得很远很远:
“那天我听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你已经吓昏了。后来的日子里你经常做噩梦,吃不好,睡不好……”一想起那段日子,她的心像被揉碎一样。
186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李柔兰擦了擦眼睛,继续道:“后来有一天,不知道你怎么摔伤了,下面流了血——”
说到这,她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王梓。
莫莫这才留意到这vip病房里还有一个人。他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莫莫移开了视线。
“原本我以为没撞多严重,几天后我才发现你撞伤了头,医生说部分记忆遗失……”
……
原来如此。
大脑出于保护意识封存了那段灰色的记忆,这才使得她健康成长。
“妈,我没有推她,真的没有推她!”莫莫反抓着母亲的手,急切地摇头。
“妈相信你,相信你。”她一把抱紧莫莫。
“可是,那时为什么警察找我?除了你没人相信我是不是?”
李柔兰抽泣,不语。
“振风哥,你呢?你相信我吗?”莫莫急切地,眼巴巴地看着振风。
“我相信,就算全世界不相信,我也相信你!”
莫莫又下意识转头看向另一个一直沉默坐在那的人。
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汇。
莫莫再次移开了视线。
王梓深深地看了莫莫一眼,拄着拐杖离开了病房。
听着笃笃的拐杖声,莫莫转过头,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一沉,身子冰凉。
他不相信?
他也以为是她把莫绯的妈妈推下去的?
他也以为她是个恶毒的女人?
想到他是这样看自己的,莫莫的心隐隐痛起来。
就算振风相信,妈妈相信,就算全世界人相信,但是,如果他不信,她就无法不难过和委屈。
原来,她是如此在乎他的看法。
真相,只要愿意去寻找,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令王梓意外的是,另一个人也在找答案。
“什么时候回来的?”王梓站在当初莫绯妈妈坠湖的地方问。
“好些天了。”简海望着坡下那一湖安静的水,答道。
“她快要嫁人了,你为什么对她的事还这么上心?”王梓挑眉。
“你不也是?”简海笑,却毫无恶意。
“我儿子的妈妈有事,我当然不能置之不管。”王梓理直气壮。
“我也是。”
“什么?”王梓蹩眉。
“你儿子也是我儿子。”简海嘴角噙着笑容,转身向王梓走过来。
“你!”王梓咬牙切齿。
简海无视他的怒容,走近,意外地,给了王梓一个拥抱。
王梓身子一僵,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只听简海轻道:“小子,自己说过的话想不认账?”
简海轻轻一拳擂在王梓胸口:“你说过,谁先有孩子就认对方做干爹。怎么,想赖账?赖账也没用。忘忘已经叫我几年干爹了。”
王梓定定地盯着简海。
简海坦然地看着他,微笑。
终于,王梓重重地抱紧他,失散已久的友情再次回归:“哥们,谢谢你帮我照顾他们母子。”
“你是要谢我。不过,有一半我也是为了我自己。”简海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笑道:“放心,我和莫莫的交往‘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去你的!文刍刍,显得自己好像读了很多书似的!”王梓也轻轻擂了他一拳。
两人相视一笑,往日的种种,风吹云散。
有人劝莫绯不要回国。
莫绯冷笑:“简海回去了,我一个人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再说了,我那好妹妹要结婚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样也要送一份大礼过去。”
187很多人都说莫夫人是被人推下去的
“上次发了照片给李振风好像并没有动静。要不要再发一次?”电话那头问。
“不!这次我亲自来。我要好好看看,我这礼送出去,这婚,她是结还是不结?”莫绯挂了电话,眼神闪过一片狠戾,嘴角吐出一串冷笑。
莫优和莫莫出院的当天。
在莫绯母亲坠湖的地方站了好几个人。
有神情严肃的莫绯的舅舅,有精神早不如从前的莫绯的奶奶,还有刚下飞机就被简海带来的莫绯。
“相信当年在这里发生的事故大家都不会忘记。但是,真相,只有一个。不是靠猜测,看到的也并不是全部。”王梓指着小四手里从视频截取下来的放大的照片道:“很多人都说莫夫人是被人推下去的。这是事实吗?”说到这视线定在莫莫身上,眼神含着安慰的笑。
莫莫的心一紧,手握住妈妈的手。
王梓的视线在振风搭在莫莫肩上的手上一晃而过,继续道:
“当天她们的对话,我已经请唇语专家翻译了出来。”眼神示意下,一个身着套装的中年女人看着小五手里当年那段视频,翻译了当天莫绯妈妈和小莫莫说话的内容。
莫绯越听眼神越冷,面色苍白,心情激动,指着莫莫叫道: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信。我不信。我亲眼看见是她把我妈妈推下去的!她是杀人凶手!你们在包庇她!”
王梓看着莫绯道:“刚才那位专家是你舅舅请来的。我相信以你舅舅的专业,或者他当初就告诉过你,你妈妈她——是自杀。”
“不!当初我不信,现在我仍然不信!我妈妈不是自杀!她是她是她们母女害死的!”莫绯睁着大眼吼道。
“绯儿——”莫优神色痛苦地低喊着,却没有勇气迈出一步。
“好,既然你不信,那我就再拿出让你信的证据来。”王梓看向莫绯,问道:“你可记得当年你妈妈住院期间化不化妆?”
莫绯不语,只是愤恨地瞪着他。
“她不化妆。”莫优回答道。
“那你们看看这张。”王梓指着小四手里的一张放大照片,那是从湖里捞上来法医拍的照片。
“妈妈——”莫绯神情悲恸。简海扶住她。
“为了真相——很抱歉。”王梓看了一眼莫绯和紧皱眉头的莫优,继续道:“不用我多说,这一看就知道化了妆。至于她一个病人,平时不化妆,为什么那天却突然化妆,原因——我想大家也能猜得到。”
“不!你胡扯!”莫绯嚎叫。
“你再看看这张照片。”王梓又指了指小四手里的另一张:“我们都知道把人推下去是手指往外张开的动作,但是你们看,照片里的小女孩的手是半握着拳头,呈四十五度角。你们照着这角度试范一下,哪有人是这样推人的?”
“胡扯!胡扯!”莫绯突然甩开简海的手,冲了上去,一把抓过小四手里的照片一顿撕扯。
小四想制止,收到王梓的眼神,静默不动。
“莫小姐,如果你还不信,我这里还有一个证据。”
188自己终不是携手伴她老去的那个人
王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当年你母亲的通话记录。最后两个电话,一个打给你舅舅,一个是打给你。如果时间太久,你不记得当年的谈话内容,那么,我在这里给你重温一遍。就念其中几句好了。”
说完也不顾莫绯想把他咬死的眼神,径自念了出来:
“绯儿,记住,妈妈爱你。不管妈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不用担心,以后就算妈妈不在你身边,你在莫家的地位也无人可代替。莫家就只有你一个孩子,莫太太永远也只有一个,你爸爸他,会一辈子记得我……”
呵,多么讽刺!
莫家的第四个孩子即将面世。
“不!不要念了!”莫绯竭斯底里,冲出人群。
她舅舅追了过去。
“谢谢你。我还以为……你不信我。”莫莫看着王梓道。
“怎么会这样想?”王梓有些难过,他一直都信。
“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简海说服了莫绯的舅舅,拿到了当年的资料。”
“简海,也谢谢你。”莫莫转头看着简海。
“你我之间说‘谢’字就见外了。希望真相可以让大家释怀。”
莫莫凝视着简海,知道说再多的感谢或者抱歉都虚弱无力。
因为,他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除了一个拥抱,其它的,她也给不起。
王梓酸溜溜地:“唉,这件事你出力我也出力,我只得一个‘谢’字,而你小子却得了一个拥抱。”
“这代表了什么,你不知道吗?”简海看了看王梓,笑着一把搂过他的肩:“怎么到哪里,做什么都输给你小子!”
谢,是因为感激,是亲人;
而拥抱,却是友谊,也是剧终。
两个男人并肩而立,看着渐渐远去的振风和莫莫,心有戚戚。
自己终不是携手伴她老去的那个人。
莫绯自那天起没有回家。
她觉得一切可笑至极!
翻遍了整个电话簿却发现连一个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她无处可去。
她觉得这些年白活了。
包包被一个尾随许久的痞子抢去,她不追也不喊,抽了抽嘴角,对着空气木木地笑,潇洒地挥挥手自言自语:“拿去,通通拿去!反正我什么也没有了!”
深夜,地下酒吧。
震耳欲聋的劲爆音乐兴奋着每个人的神经,醉醺醺的莫绯在舞池里绕着一根金属柱子狂扭腰肢。
不怀好意的口哨声和吹捧声,让她再次找到了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感觉。
她觉得她早该这么活着了!
无论到哪里,她都是女王!
只是,
梦醒之后却是痛苦的。
在阴暗肮脏的窄巷里,莫绯被轮jian了。
她甚至都没看清他们长什么样。
她想到了死。
漫无目的地晃了一天,直到在一个幼儿园的门口,她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莫莫牵着忘忘的手,振风牵着莫莫的手笑着回家,而在他们身后,是一直深情凝视着莫莫的王梓……
那一刻,莫绯咬破了嘴唇,她又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她不幸福,李莫又有什么资格笑?!
---题外话---
眨眼间,此文已经发表了二十二万字,弯月在心在此感谢每一位的陪伴。休假码字,深夜码字,病中码字,就连睡觉都在脑海里码字……希望我的努力,能够塑造出一部精彩的作品呈现给大家。谢谢!
189我要你们!通通去死
沉冤得雪,但莫莫的心情并不轻松。
她担心莫绯。
找到她母亲的墓前,莫绯果然在那。
“莫绯。”莫莫唤她。
“滚!谁让你来的!谁准你来的!”莫绯吼道。
“莫绯——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我也想了很久。来这里,有些话想跟你妈妈说——也是想跟你说。”莫莫看了一眼莫绯,又转头看向长眠的人:
“我很想为我这十多年的冤屈向你讨个说法。如果换做是以前,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莫莫看着上面温婉女子的照片,叹了口气:“但是,我现在也是一个母亲了。我知道你做这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莫绯。所以,我不恨你。只是,你爱错了方法。这十多年,你让莫绯带着对我的仇恨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你可想过,我得不到幸福的同时,她也同样不幸?”
莫绯垂下眸子,咬紧了嘴唇。
“或许,你并没有想到你走的那一刻刚好会被莫绯撞上。但你也是一个母亲,你把一个杀人的罪名安在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身上,你可想过,这对于她而言是多么残忍?!这是怎样沉重的一副枷锁!你以为你在救你的女儿的同时,你却在毁掉另一个女人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和你女儿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啊!”
“够了够了!”莫绯情绪激动:“我跟你什么关系也没有!你也没有资格在这质问她!就算她当年的死与你没有直接关系,那也脱不了关系!没有你妈妈的介入,没有你的出现。她会自寻短见吗!”
“莫绯——”
“你别叫我!你不配!滚开!”莫绯伸手去搡。
“莫绯,我们不是仇人!我们是姐妹。我想跟你平心静气地谈一谈……”莫莫痛苦。
“我告诉你,你跟你妈妈姓李,而我姓莫!我跟你永远不可能是姐妹!永远!”
“你听我说——”莫莫去拉她的手。
“我不听不听!你快滚!”莫绯尖叫。
拉扯中,莫绯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脸擦在墓碑上,手抚上去,辛热的液体从手指缝里渗了出来。
莫绯眼睛都直了,表情扭曲:“你敢推我!你知不知道,我全身最好看的地方就是这张脸!”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莫莫慌张,想扶起她。
“啪”的一声,一个重重的耳光扇在脸上。
没料到莫绯这样的举动,莫莫抚着火辣辣的脸愣在那。
“唉呀——我也不是故意的!”莫绯斜睨了她一眼,怪声怪气。
“莫绯,你以为你这样,你妈就开心了?你以为这就是她想看到的?”
“你给我闭嘴!”莫绯瞪着通红的眸子,恶狠狠地推了她一把:“你没资格在这说三道四!你和你妈都是小三!你妈抢我妈的丈夫!现在你又来抢我的男人!”
“没有,没有……”莫莫拼命摇头。
“还不承认!我今天的一切都拜你所赐!是你抢走了我的幸福!是你毁了我的一切!”莫绯突然疯狂起来,叫嚣着扑向莫莫,两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莫莫惊骇:“快……松手,莫绯……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疯了!我要你死!我要你们!通通去死!”
---题外话---
本文明天终于要上架了。后面的情节曲折、惊险、也更揪心。希望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一如既往地支持弯月!谢谢大家!期待明天你们的鼓励!
190在她结婚那天动手
小七冲上去把莫绯架开。
“你是谁!快放手!”莫绯张着长长的指甲,披头散发,脸上还流着一条血痕,面目狰狞。
“少奶奶,你没事吧?”小七察看着莫莫脸上和脖子上的伤。
还好并无大碍,要不然他真无法跟王梓交代。
“少奶奶?哈哈哈!”莫绯昂头阴笑:“这是王家少奶奶呢还是李家少奶奶?这都要结婚的人了还这么水性杨花!跟她妈一个德性——我呸!钤”
一口唾液吐到莫莫脸上,像又被甩了一耳光。
莫莫惊愣洽。
莫绯变了。
虽然她知道莫绯的“第一名嫒”称号有水分,但是这样市井泼妇一般的她,莫莫还是头一次见。
小七抬手想教训莫绯,莫莫叫住他,叹道:“算了。”
“少奶奶,她这样对你——”
“你别再叫我‘少奶奶’了。我不是。你走吧。”
小七不动。
“走吧。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
小七看着她,仍然不动。
“你快走!”莫莫抬高音量叫道,压抑着内心奔涌的情感。
那个人——她都要跟别人结婚了,他还派人来保护她。
她欠他的已经够多了。
小七用眼神警告了一下莫绯,终于退开,掏出电话把情况告诉山下车里的男人。
“莫绯……你脸受伤了。我送你上医院吧。”
“滚!少在这装模作样!让人恶心!”莫绯推开莫莫,转身跑开。
经过小七,经过路边停着的黑色卡宴,妒忌,如蛇一样紧紧地缠着她,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她才是王家少奶奶!
被呵护在手掌心上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啊!
一辆拉风的摩托车从偏僻的角落里拐出来停在莫绯身侧。
“脸怎么了?”引子看着莫绯问。
“被人欺负了。”莫绯委屈道。
“又是那个女人?”引子推上头盔的面罩,鼻梁上的刀疤像蚯蚓一样蠕动着。
“你要替我报仇!”莫绯抓着他戴着手套的手撒娇道。
“必须的!你说,什么时候动手?”
莫绯不应,转身抬头望着山上那一排排白色的墓碑,扯了扯唇角,阴森道:“不会等太久。我要她当年在属于我的婚礼上得到了什么,就通通吐出来!——不!加倍!”
“你是说,在她结婚那天动手?”引子皱了皱眉。
“怎么?不敢?”莫绯凤眼一抬,挑衅地端睨着他。
“你以前吩咐的那些事我有哪一件没做的?不敢?哼!我还不知道那两个字怎么写——不过,那天一定有很多人围着她转,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人越多就越乱,不是更好下手吗?”
“有道理。只是这样冒险,我能得到什么?”男人腆着脸盯着她笑道。
“你抓了她就等于抓了一棵摇钱树。”
“也是——但动手前我总得收点诚意订金吧?”男人在莫绯的腰肢上狠狠捏了一把。
莫绯忍着恶心,娇笑地避开:“急什么,你不是好少妇这一口吗?到时,人抓来了随你怎么处置!”
“成交!连一向不近女、色的简少都动了凡心,我倒要看看这女人在床上到底有多销、魂!哈哈哈——”
...
191那个即将成为别人新娘的女人
虽然忘忘暂住在王家老宅,但到了星期五放学,莫莫一般会把他接过来,有时也会带去妈妈那陪康康玩。
而王梓每次都像忘了似的照常去接忘忘,明明四点半才开始放学,每次却要提前半个小时到。
小四也不提醒,小六也聪明,他们都心知肚明,王梓只是想趁此机会看一眼莫莫——那个即将成为别人新娘的女人。
振风远远看到倚在车旁抽烟的小六,不用想,也知道车里面坐着的是谁洽。
“你看什么呢?我们回去吧。”莫莫扯了扯愣神的振风。
“我们把忘忘接走,王梓知不知道?”振风问。
“当然知道。怕他忘记白跑一趟,半个小时前我又再次跟他说了呢。他挺忙的,估计这会正在开会呢。”
“噢——这样啊。”振风上车前又再一次望了一眼停在远处的卡宴,不再说话钤。
只是再去接忘忘的时候,振风就借口忙,不再跟着莫莫一起过去。
这天晚上莫莫牵着忘忘兴高采烈回来的时候,振风正在厨房下面。
“都几点了,你还没吃饭?”莫莫责备地看着他。
“今天公司的事有点多,刚回来。”振风低头,不让自己心虚的表情外露。
其实他早就回来了,一直坐在客厅等他们娘俩回来,坐在那里几个钟,天黑了也不开灯,只是抽烟。
“这样不按时吃饭,难怪你的胃不舒服。”莫莫嗔怪道,系上围裙,把振风推出厨房:“你休息一下,我很快做好。”
振风并没有出去,只是倚在门口看她忙碌,空了几个小时的心好像这才回到原位。
“你……为什么不问我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莫莫看了一眼振风问。
“你不是说了在外面吃饭吗?”
“其实……其实去接忘忘的时候,王梓他也来接了——他就那记性,然后……然后我们一起去吃了个饭,还……还看了场电影……”莫莫吞吐着,她不想瞒着他。
孩子只是想跟爸爸妈妈一起吃个饭看场电影,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况且,这还是老师布置的作业。
莫莫没有理由拒绝。
“什么都不用说了。”振风过去,拉着莫莫的手:“在我这里什么都不用解释。我都懂。”
“振风——”莫莫轻轻地唤着他,百感交集,有内疚,有难过,也有心疼。
是的,他都懂。
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还是不舒服。是吃王梓的醋?还是,只是纯粹的一种不安?
“风叔叔!”一瞅到两个大人的亲密举动,忘忘及时打断,在客厅里喊道。
振风对着莫莫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出了厨房。
“怎么了小鬼?又吵妈妈买玩具了?”振风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刮了一下孩子的鼻尖,看着他手上的奥特曼。
“我才没有呢。这个是爸爸花了三个硬币给我勾的。很棒吧?”
“当然。今晚开心吗?”
“开心。”忘忘笑应,看到振风有些失落的表情,补充道:“上次你给我勾的哆啦a梦我送给小月了,我告诉她,这是你花了一个硬币勾来的。小月说你好棒!”
“小月是谁?”
“她是我女朋友。”
振风忍俊不禁:“上次你不是说蕾蕾是你女朋友吗?”
忘忘嘟着嘴:“小飞经常拿东西给她吃,她就不跟我玩了,哼,我也不跟她玩。”
“为什么?”
“因为午睡的时候她在偷偷吃糖,老师批评她,她还是要吃。她不乖,所以我也不跟她玩了。”
天啊,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得了!
振风正想说些什么,忘忘打断道:“风叔叔,明天我们学校要举行大人会。”
“大人会?”振风好像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词。求助似的看向端着面出来的莫莫。
“是亲子联谊会。”莫莫笑着纠正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忘忘拍手道:“风叔叔,你明天可要好好表现喔。”
“我?”振风精神一振,随之想到什么,问:“是不是类似于运动会什么的?”
“不是。是在室内举行的。”莫莫把一碗番茄鸡蛋面放在振风面前,并没有留意到他纠结的神情。
“可是……怎么办?明天约好了跟一个大客户谈合同,可能会走不开。”振风为难道。
“那可怎么办?”忘忘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嘟着嘴。
“要不,叫你爸爸去吧。”振风道。
“可爸爸说让你去!”忘忘突然嚷了起来。
“忘忘,你怎么说话呢!”莫莫斥道。
“你们都不愿去!你们都不喜欢我!”忘忘扁着嘴,眼泪汪汪,一脸受伤的样子,转身想跑。
“不,不是这样的!”振风伸手抱住孩子:“忘忘,不是这样的!叔叔喜欢你!叔叔想去!只是……只是……叔叔觉得你爸爸可能更想要这个机会。”
“可爸爸说他的腿不方便,而且没你会做菜……”
“你介意这些吗?”振风扶着忘忘的小手臂问。
“怎么会!他是我爸爸呀!而且,小月说了,我长大了会跟我爸爸一样帅。”忘忘谈到小月,刚刚还伤心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这会却咧着嘴笑了。
“那还等什么,打电话叫你爸爸作好准备吧。”
“好。我现在就回房打电话告诉他。”忘忘转身想跑,像是想起什么,拍了拍振风的肩膀:“风叔叔,要是你也想去的话,那下次开运动会的时候你去好了。妈妈说,你骑摩托车还拿过奖。你一定比所有的爸爸都跑得快。”
振风哭笑不得。
这是哪跟哪啊?车跑得快不一定开车的人也跑得快好吧?虽然毫无逻辑,但孩子的话却成功地安慰了他。
孩子一走开,两个大人陷入了沉默。
“做这么多啊,我哪吃得完,要不——你陪我吃点?”振风把话题引到桌上的面条上,故作轻松。
“好。”莫莫脱口而出。
她并不饿。
她甚至想哭。
她急忙转身去了厨房,抬头盯着天花板,把眼眶里的泪使劲咽下去,吸了吸鼻子,深呼吸几下才拿着一双筷子出来。
“碗呢?”振风问。
“不用。我们以前不就脑门磕着脑门分吃一杯面?”
振风看着莫莫,温柔地笑了。
“张嘴。”莫莫挟着一个荷包蛋对着振风道。
振风愣了一下,定定地看着莫莫,张开了嘴巴。
“好吃吗?”
“比起以前,好吃太多了!”振风道。
“那再吃一个。”莫莫又挟起一个荷包蛋。
“你吃。”振风推回来。
“你吃。”莫莫又推回去。
振风张嘴吃下。垂下头,不语。
此时此刻,他幸福得眼眶竟然潮湿起来。
原来,流泪并不全是因为痛苦;而笑容,也不尽全是快乐。
“怎么了?”莫莫问。
“没什么。幸福太满——有点怕。”月圆则亏,太满则溢。
“傻瓜。”莫莫嗔笑道。
“你也吃。要凉了。”振风挟起一筷面喂到莫莫嘴里。
夜色渐冷,屋里却温明如春。
而另一边的王梓,心里却兴奋地睡不着觉。直到快天亮才微微眯了一会。
王老太太看着他一身西装领带的严肃打扮,直摇头:“又不是去开发布会谈合同,你穿成这样会把孩子们吓着的。”
“这样不妥吗?”
“当然。喏——奶奶都给你准备好了。”王老太太挥了挥手,马上就有下人捧着衣服上前。
王梓狐疑地拿过来抖开一看:白色休闲装,做工倒还可以。只是正面印着一个大大的灰太狼卡通图像!
再打开第二第三套看看,亲子装!
莫莫见到他穿着灰太狼的衣服愣了两秒后,抚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
小四和小六见此,憋了一路的笑,此刻也终于爆发出来。
王梓拉着个脸,觉得怎么看身上这套衣服怎么不顺眼,直到莫莫和忘忘去到学校也换上了红太狼和小灰灰的衣服时,他才眉开眼笑,完全喜欢上了这套出生以来首次穿的怪装。
竟然还被评为“最佳着装家庭”。
“忘忘爸,在家你也是灰太狼吧?”一个孩子的家长打趣王梓。
王梓有些莫名其妙。
“他是说,你在家一切都听妈妈的。”忘忘俯在他耳边低语。
“噢,没错。我一切都听我老婆的,但不是怕,而是因为——爱。”王梓说完目光深深地盯着莫莫。
妈妈们投来羡慕的目光,小声地议论:
“说得真好。真幸福啊。”
“又帅,对自己又好的老公,这年头上哪找啊?”
莫莫低着头,脸上火烧云似的。
每组家庭按抽签的顺序,选三件做菜的原材料。忘忘抽到很靠尾的号。看着里面的菜越来越少。
忘忘着急:“怎么办?”
“没关系。爸爸都能做出来。”王梓安慰道。
“你又不会做菜。别夸下海口。”莫莫开口。
“谁说爸爸不会?爸爸做的菜可好吃了。”忘忘反驳莫莫。
“那也就一两道还拿得出手的菜。”
“可是爸爸天天做的都不带重样的啊。”
“你?天天做饭?”莫莫诧异地看着王梓。
王梓轻描淡写道:“接忘忘放学后,回去就顺带做了。”
其实,为了忘忘,他还专门跟人学了烹饪。他想把以前失去的时间都补回来。
莫莫眼睛一热。
这样一个九五之尊的男人,无法想象他放下总裁的架子,支开一堆的佣人,自己系上围裙,以一个父亲一个孙子的角色给家人做饭。
他——真的,变了很多。
变得更有担当更加优秀了。
这样优秀的男人,一定有很多优秀的女子青睐的。
“你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活动结束后,莫莫对王梓说。
王梓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想说,如果你在我身边,我会做得更好。
但,这已是奢望。
睡觉前,忘忘还兴奋地在电话里跟王梓回味着白天的情景,叽叽喳喳像个快乐的小鸟。
搁下电话却又叹气。
“怎么了?”
“要是天天像今天这样可以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就好了。”忘忘耸拉着脑袋,撅着小嘴。
莫莫一愣,胸腔像堵着似的,把忘忘抱在怀里,低低道:
“对不起。孩子。”
妈妈对不起你。
莫莫的眼泪掉下来。
可是,妈妈更不能辜负你风叔叔。
莫绯回家拿东西。
莫优正在客厅跟张吵架。
“现在公司都这个样子了,还哪来的家用?难道你就不能先把你的私房钱拿出来吗?”
“私房钱?我……哪有什么私房钱?”
“你没有私房钱?平时我给你的难道你全扔到麻将桌上去了!”
“我……哪有?我们都是随便玩玩打发时间的。”张心虚。
“那钱上哪去了?”
看着莫优沉着的脸,张结结巴巴:“佳佳……佳佳……吃穿用学习哪一样不用花钱啊?”
“她花的还少吗!”
“她花的再多也比不上你们家莫绯!这些年,佳佳身上哪一样够得着她那标准——跟公主似的!”张撇撇嘴,不满道:“就你偏心!”
“别把阿猫阿狗拿来跟我比!”莫绯打了个呵欠,高傲地踱进厅里。
“你嘴贱还是怎么的,怎么说话呢!”在外头输了钱的张本来心情就不好,刚刚又跟莫优杠了一下,此时泼妇性子被点燃了。
“谁应,谁就承认自己贱!”莫绯斜睨了张一眼,擦身而过。
“你说谁贱!你说清楚!”张伸手扯住莫绯。
“你放手!”莫绯怒道。
“你别以为自己有多么纯洁高贵!整天端着一张脸装bi!心眼还跟你妈一样黑!”张鄙夷,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闹够了没有!”莫优扯着脖子吼道。
但没人听他的。
“不许你的脏嘴提我妈!你不配!”
“你妈早死了!自己不想活,还偏偏拉上一个无辜的孩子垫背!你也是有娘养没娘教!”
“闭嘴!”
“闭嘴!”
莫优和莫绯同时嚷道。
“你没资格教训我!”莫绯瞪着愤怒的眼睛斥道。
“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你爸爸的妻子,在外面你还得叫我一声‘妈’。”
莫绯突然安静下来,打量着张,冷笑:“你在这得瑟什么!你以为你这个莫太太还能当多久!”
“你……你什么意思?”张白着脸。
“绯儿,别乱说!”莫优紧张地叫住莫绯。
莫绯双手交叉在胸前,在张面前踱着步,不管她怎么套话却始终抿唇不语。
书房里。
“绯儿,这些日子你上哪去了?”莫优上下打量着莫绯,皱起了眉头:花纹豹外套,里面一件开得极低的v领羊毛衫,贴身黑皮裤把臀部包得曲线毕露。
“你怎么穿成这样?”
“朋友的衣服,借来穿穿。”莫绯不想再听他啰嗦,拍了拍手里的钞票:“这是封口费?你怕我把你在外面的事抖露给张?”
“绯儿,你说什么呢。爸这些年对你哪一次不是有求必应?”
“那是因为你内疚!”莫绯陡然变了脸色。
“绯儿……”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莫绯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你去哪?”
“你没必要知道。”
“你不看看你奶奶?绯儿——”莫优追了出去,因为着急,身子打晃。
“我这样子出现在她面前,估计会碍了她的眼!”
莫绯不再说话,走到院里,回头看了一下宅子,突然发现这个家像是座冷宫,竟没有她任何留恋的东西。
莫莫接到莫优司机电话的时候,是在凌晨四点。
他声音慌张,说莫优正在医院抢救。
莫莫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叫醒振风,只是,拿车钥匙时手竟然抖起来。
这一刻,对他的怨,对他的气,对他的恨都不见了,只有深深的担忧和害怕。
医院静悄悄的。
在抢救室门口莫莫找到了司机。
还有七八个不认识的男人,穿着打扮像是农民工。只是每个人的手臂上都缠着孝带。
莫莫头轰地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
见她来了,他们立马剑拔弩张。
“出什么事了?我爸爸怎么了?”莫莫问司机。
“爸爸”这个词,她以为在自己人生的字典里消失了,没想到此刻竟然又回来了。
或者,这就是血缘的关系吧,即使打断骨头也连着筋。
听到这个称呼,那些男人呼拉一下全围了上来。
“先生他……他正在抢救。”
“你是那王八蛋的女儿吧?你来得正好!这事,你给个说法!”为首一个一米八的男子逼近身。凶狠的样子,乖戾的气势。
莫莫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但声音却并不示弱:“给什么说法?”
那个男人咬牙切齿道:“大概你还不知道你爸干的丑事吧——你!告诉她!”说完推了司机一把。
司机苦着脸,对莫莫道:“先生他……和一个女人好上了,太太知道后上去闹,等我们赶过去送到医院的时候,那女人早产了……结果……走了。”
啊?
莫莫愣在当地,如坠冰窖。
好一会才想起问:“那……孩子呢?”
“孩子倒是抢救下来了。只是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
“那……张呢?”
“联系不上。”
“莫绯呢?”
“也联系不上。老太太身体那样,我怕她承受不了还不敢告诉她,所以……只能打电话给你了。”
莫莫抬头看了一眼还亮着红灯的抢救室,心情沉重。
“我妹妹才二十三岁啊!就这样走了——谁给她偿命?!”那个男人红肿着眼睛,土灰色的脸凶神恶煞地逼向莫莫。
“对不起。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只是,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我妹妹的尸体凉了?等到你们人间蒸发拒不承认?!”
“人死不能复生。你想怎样?”莫莫问。
男人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嘴唇因为愤怒而一抽一抽的。
“牛哥,冷静冷静。”一个精瘦的中等男人拉住那个阿牛,看着莫莫道:
“这事我们私了。”
“怎么了?”
“一条人命加一个孩子,三百万!最迟明天上午九点!一个崩都不能少!”
三百万?!
莫莫倒抽一口冷气,看着那男人黎黑的脸,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给你们两个建议,第一,报警;第二,你们去抢银行。”
...
192你就算受一点伤,我这里都会痛
话刚说完,“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扇在莫莫脸上,粗砺的手指像芒尖一样划过脸上的皮肤。
“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阿牛怒气冲天。
莫莫扬手,立马回了他一个耳光。
刚刚***动起来的人群立时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眼神在莫莫与阿牛脸上来回洽。
阿牛惊愕地盯着莫莫,脸噌地一下子通红,眼神渐渐聚集着冰棱,浓重的眉毛拧成一块,胸口急剧地起伏着。
他朝地上重重地吐了口唾沫,狠厉地伸手一把掐住了莫莫的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整个人提离地面几公分。
莫莫抬腿想去踢,被他一手按住;她伸手想抓他的脸,可是根本够不着,挠打他的手背,可那人眉头都不皱一下。
她感觉到喉咙干辣辣的,像一条被搁在太阳下的鱼钤。
“快放开她!”司机叫嚷,想过来帮忙,却被两个大汉制住。
“你……掐死我,不但……什么也得不到……还要……一辈子……呆在牢里。”莫莫翻着白眼,艰难地吐着字。
“你们干什么!快住手!”走廊里出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闭上你的嘴滚回去!这是我们的私事。要敢报警老子一刀剁了你全家!”阿牛恶狠狠地警告。
医生缩了回去。
“牛哥,冷静冷静。事情闹大了对我们没好处。”精瘦男人小声劝道。
阿牛想了一下,松开了手。
莫莫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她突然有些后怕,万一这个男人在盛怒之下掐死了自己,那忘忘该怎么办?
男人捡起莫莫掉在地上的手机翻找起来。
“你要干什么!”莫莫挣扎起来想抢回手机,可是两腿发软,身子一点力气都没有。而且很快就过来两个男人把她按住。
“既然你做不了主,那我就叫能做主的人过来。”男人翻开通话记录,看看通话时间,回拨了过去。
“你打给谁?”莫莫惊问。
“我打给一个叫王子的人。”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几个小时前还通话了半个小时呢。”
男人不再看他,等着那边的回音。
这时还没天亮,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希望这个电话打不通。但是,她又记得,他曾说过,他的电话二十四小时开着。就是希望,她有什么事可以第一时间找到他。
电话果真通了!
……
“我不是你的莫莫。你也别管我是谁,你现在只要拿三百万到万和医院三楼急救室就行!”
……
莫莫听不到对方说什么,但一定可以想象得出王梓此刻的心情。
“哪那么多废话!你来了自然就能见到她了!”
……
不知王梓又说了什么,男人一脸不耐地把手机搁在莫莫耳前。
“莫莫!莫莫!你怎么样?!”电波那头传来王梓心焦如焚的声音。
“我……没事。”不知为什么,听着那把熟悉的声音,刚刚差点没命的莫莫感觉是如此的久违。明明今天一天都跟他在一起。可是,她却觉得好像分开了两个世纪。
“忘忘呢?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在家里,振风在呢。”
“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是我爸这边——”
“我知道了。你别怕。我现在就过来。你现在把电话给刚才那个人。”
不知道他又说了什么,男人挂了电话后,脸没有绷得那么紧了。
“牛哥,怎么样?”那个精瘦的男人问他。
“找到能说话的人了。”阿牛回道。
“答应给钱了?”精瘦男人眼里发着光。
“听他口气好像是这么回事。”
“早知道应该要多点的。”
阿牛拿眼盯他。
“一条人命啊。”
阿牛暗沉了脸色。
众人不再说话。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一路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看胸牌,一个是副院长,一个是护士长。
而六个医院保安则在五十米处候着。
一见这阵势,这帮人紧张起来,把莫莫和司机围在中间,其中一个男人还掐着莫莫的脖子。
情势再次紧张。
“先生,我是这医院的安保主任,别冲动,万事好商量。我是来解决问题的!”
“看来你那位有点背景啊。这电话才打出去没几分钟,一直鹌鹑一般的医院现在竟然出动了人马。”阿牛凑在莫莫耳边低道。
莫莫拿眼瞪他。阿牛也不计较,转头对来人道:“我妹妹没了,你们说,怎么办!”
“这位先生,你妹妹的事我们已经尽力了。这不是医疗事故……”那位护士长道。
“你们在这说什么屁话!不能解决问题的就给我闭嘴!”阿牛扯着脖子嚷道:“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吃人不吐骨头,就会欺负我们穷人!”
他盯着那个安保主任:“你说!怎么解决?”
“这位先生,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坐下来谈?毕竟这里是医院,你们这样大吵大闹的会影响到病人的。”
“你们给我三百万,我们马上撤人!”
一言既出,医院这一边的人面面相觑。没人哼声。
“你们哑了?做不了主还谈个屁!通通给我滚开!”
“滚开!”
“滚开!”
有人附喝。
还有人拿刀抵住了莫莫的脖子。
“这位先生,你别冲动。你快叫你的人住手!王少说了,只要不伤害莫少姐,钱的事好商量。”副院长紧张道。
阿牛看了他几秒,回头使了个眼色。
那人松了手。莫莫想逃开,却又被人一把按在墙上。
“那叫你们那个王少出来!”
“他正在赶来的路上,相信很快就到。不如——我们到办公室里谈?在这里闹不好哪个病人家属报了警——到时恐怕手尾就长了。”
阿牛想想,也对,毕竟自己是弱势群体。妹妹的死,医院没有责任,而那个闹事的张——邻居也说了,只看到她们吵,并没有动手。原配找小三闹也无可厚非,谁叫自己的妹妹插足别人的家庭呢?
“那你带路!叫他们别跟着!”阿牛对副院长道。
“好好,我带路。”副院长松了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上头发话了——要是这事没处理好,乌纱帽不保。
“抢救还没结束,你们在这陪着莫小姐吧。”副院长对护士长道。
“不行!她必须得跟我们走!”阿牛喝道。
“可是——她父亲还在抢救呢。”副院长为难。
“他留下。”阿牛指了指司机。
二十分钟后,寂静的走廊里传来清脆的笃笃声,匆忙的脚步声向这边过来。
莫莫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来了。
他住的地方离医院隔了将近大半个城,他却用了这么短的时间赶过来。
有人想拦他,小四手一格,加上王梓冷冽的气场,很快让出一条道来。
“王少,您来了。”副院长赶紧站起来点头哈腰。
王梓并不看他,视线牢牢锁在莫莫身上。
她正一左一右被两个男人按坐在椅子上,脖子上有鲜明的红色掐痕。他眸子顿时阴沉下来,一个眼色,小五立马奔过去,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手一个。
阿牛手刚抬起,小四一个箭步跨上去,挡在王梓面前,手一掰,“喀嚓”一声,众人便听到骨头错位的声音,接着就是阿牛痛苦的惨叫声。
其他民工瞪大眼睛愣在那,反应过来后一拥而上。
副院长吓得抱着头躲到桌下。
小七抓住近到身前的一个人,抓住他的手腕一扭,又是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和痛苦的叫唤。
“要是你们不想断手断脚的就尽管试试!”
看着同伴白得像一张纸的脸,众人吓得赶紧止步。
“你想怎样!”阿牛看着王梓,声音宏大,内心却胆颤。
“我想怎样?刚才我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再重复一遍!”王梓怒吼,脸色阴戾,像席卷着暴风骤雨。
“你……你说……不能动她一根手指头……”
“那你呢!做到了没有?!”王梓伸手捏住阿牛的下巴,又是骨头咯吱响。
阿牛被小四制住,无法动弹,只能求饶。
莫莫没有出声。
挫挫他的锐气也好,看他还敢不敢狮子大开口。
“院长,麻烦你带莫小姐去包扎伤口。”王梓瞥到瑟缩在那,只露了个秃顶的头的人道,脸上的狠戾收敛了下去。
一听被点名,副院长赶紧钻出来,弯身躬腰:“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去这就去。”
“我这伤不碍事的,我要留在这里。事情还没解决呢。”莫莫不肯离去。
“听话。这里交给我就行了。”王梓一开口,众人神色莫辨地看着他。
刚刚还像从地狱出来的魔鬼一样,此刻怎么能说出这么温柔的话?脸色也看不出丝毫动怒的迹象,眼神盛满着关切。
“你不了解事情。”莫莫道。
“至少比你多。”王梓打断她,停了两秒,走过去,轻轻地抚摸着她红肿的脸,心疼道:“快去处理伤口,要不然忘忘看见了会担心的。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你爸那边你也要过去看看。”
一句话提醒了莫莫。刚走到门口,又转头看着王梓,担忧道:“你……这里安全吗?”
王梓笑笑:“你说呢?”
莫莫跟着副院长刚出了门,就对他道:“他们人多,你赶紧派人过来。”
“莫小姐,你放心吧。”要是出了事,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的人就是他。
出了这样大的事,她有些六神无主。
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报警。
想了想,她打了个电话给振风,怕他着急,只是大概说了一下事情。并没有跟他说起那三百万和王梓的事。
只是叫他天亮后把忘忘送回王宅再过来医院一趟,末了,嘱咐他带上银行卡。
振风是自己的未婚夫,而王梓只是孩子的父亲,她家里的事没理由让他承担。
“什么?脑梗?”
医生点点头:“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一切还得等病人醒来才能作进一步的确诊。”
莫莫坐在病床前,看着躺在那一动不动的莫优,头被什么扯得突突地痛。
护士长在一边亲自给她上了药。
手机响了。莫莫半天没反应,还是护士长提醒她。
难道是忘忘醒了?
莫莫没看来电显示,直接就接通了电话。
“呜呜……呜呜……”电话那头传来伤心着急的哭声。
“忘忘?”莫莫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不……我是莫佳……呜呜……”
“莫佳?出什么事了?”莫莫抬头看了一下窗外,天还没亮。
“妈妈……她走了……她不管我了,她不要我了……呜呜……”
莫莫一怔,那样一个骄傲任性的女孩,好像还是头一次听到她哭。
“你先别哭,把事情说清楚。”
莫佳抽噎了几下,嗡着鼻音道:“我正睡着,听到爸爸房里有动静就过去看,妈妈正在收拾东西。她说她闯祸了要出去避避风头。我好害怕……我打电话给爸爸,打电话给莫绯都没人接……莫莫,怎么办?你帮帮我妈妈好不好?我求你了……呜呜……”
“你妈妈在那吗?”
“不在。走了。”
“她去哪了?”
“不知道……呜呜……”莫佳又忍不住哭起来。
莫莫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你现在回你自己的房里,要是奶奶问起,你就先瞒着好不好?”
莫老太太身子越来越差,前些日子差点中风。
莫莫心急如焚。
她担心王梓那边,而父亲还没醒,又需要人守在这里。
真是头痛。
她想把自己掰成两半。
如果那个阿牛真要三百万的话,恐怕振风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
怎么办?
熟悉的拐杖声由远及近。
莫莫站了起来。
王梓身穿黑色大衣,拄着拐杖,站在病房门口定定地看着莫莫。
“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莫莫冲过去,紧张地上下打量着他。
王梓目光牢牢地盯着她,不语。
“到底怎么了?快说话呀。”莫莫避开他深邃的眸子,焦急地催促道。王梓跨前一步,一把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拥着。
“你干什么?快松手!”突然的举动让莫莫措手不及。
自从那晚两人在王家花园草地里发生那一幕外,王梓一直都克制着自己的行为。
“不,我不松!”他固执。
“再不松开我可要生气了。”
“我怕你生气!可我更怕失去你!”王梓沉痛道。
正在挣扎的莫莫手一滞,身子定在那。
“当我接到你的电话,却听到一个男人张口就跟我要钱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对着一帮大老粗,你为什么要逞强?万一他们……”他轻轻地抚摸着莫莫的伤口,心里又气又怕。
那眼里毫不掩饰的疼惜和在乎仿佛要溢出来,瞬间淹没了莫莫。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的。”莫莫轻轻推开王梓,与他隔着一米的距离。
王梓冷静了些,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
“我问过医生了,你爸爸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恐怕要有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呆在医院了,你要有思想准备。别担心,我会给他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的。”
莫莫点头,不语。
“刚刚那些人也解决了。你别害怕。”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莫莫突然想到什么,惊叫起来:“你不会真的答应给他三百万了吧?”
王梓看了看躺着的莫优,对莫莫道:“小点声。”
“那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答应给他三百万?”莫莫心急地奔过去,压低了声音。
“这些你就别问了,也别管了。总之已经解决了。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了。”
“这是我的事。我怎么能不问不管呢?你快告诉我。”
王梓看着莫莫,知道她的性子,叹了口气:“好吧。其实事情很简单,用钱就解决了。”
轻松的口气,似乎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事就是最好办的事。
“给他们多少?”
“出于人道,我答应给他们两百万。”
两百万,比起无价的生命而言,确实算不上什么。
“那孩子呢?”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孩子正在重症监护室,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那个阿牛说这个孩子是你爸的,就交给你爸。”
莫莫转头看着莫优。
他现在这个样子,自己恐怕都需要人照顾,又怎么照顾得了孩子?
老来得子。
终于如愿。可却是这般。
不知他醒来是该喜还是该忧。
“他们没再提其他要求了吧?”
“他们还敢提?”
“那他们手上的伤……”莫莫有些担心,看样子他们应该从事建筑行业,如果手废了,那无异于砸掉了自己的饭碗。
“只是骨头错位而已。谁叫他们欺负你,必须得给他们点教训!这里是医院,叫医生接上就是了。药费全入我账上。你就别为他们担心了。”
莫莫松了口气,看着他:“这次,谢谢你。钱,我会还你的。”
王梓动了动自己的脖子,苦道:“你站在我面前,害得我说话都要抬头把我累的,你就是这么谢我的?”
莫莫听罢乖巧地蹲了下来,仰视着他:“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下次遇到这样的事应该叫我们男人处理。莫莫——我不准你再受到伤害。”王梓再次重复:“我不准。”
那样深沉磁哑的嗓音,那样霸道强势的目光,世上难有人抵抗得了这样的宠溺。
两人目光在空中对视,交汇,痴缠,凝结。
“你是我手心里的宝,你就算受一点伤,我这里都会痛。”王梓按在跳动的心脏上。
莫莫含泪凝噎,肩膀微微颤抖。
王梓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上深情地印上一吻,本该放手,奈何仍然留恋,又情不自禁地俯头,柔情万千地吻上她的唇。
正在此时,病房的门“啪”的一声被推开。
莫莫转头,看到来人,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
193爱情,自古就是两个人挤,三个人伤
振风气喘吁吁地定在那,看着眼前这一幕,脚步像被钉牢一般。
而跟在后面的小丫,脸上的着急担心瞬间变成了愤懑和怒气,语气很冲地嚷道:“莫莫,你在干什么?!”
面对着小丫的质问,莫莫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蹭地站了起来,却天眩地转,她身子晃了晃。
王梓站起来扶住她。
小丫一看,更是气炸了肺,跳着脚怒叫:“莫莫,你到底还要不要脸?!洽”
“闭嘴!”振风喝斥道,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他们两个,拳头悄然握紧。
“哥,你能忍,你能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我不能!钤”
“小丫,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莫莫着急地想解释,可是她发现有口难辩。
王梓刚才就是吻她了。
她并没有拒绝,不是吗?
天啊!
她都干了些什么!
“误会?!我们四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想狡辩?!”小丫鄙夷地睨着她:
“你马上就要嫁给我哥了,都到这会了,你还这样一脚踏两船。我们知道你出事,我妈虽然腰痛仍然爬起来帮你照顾忘忘,还把我推过来看你,还有我哥!你知道这一路他有多着急吗!而你——却在这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勾勾搭搭!你的良心都给狗吃了!”
莫莫后退一步,心抽痛,不敢直视振风。
王梓上前,甩手给了小丫一个耳光。
“王梓——”莫莫惊惧,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什么东西点燃了引线。
小丫抚着脸,愣在那里。
长这么大,从没被人打过。又气又恨地用眼神在王梓和莫莫脸上来回冲杀。
振风沉着脸,奔上前,拉开小丫,对着王梓就挥出一拳:
“这一拳是替我妹妹还给你的!你没资格对她动手!”
王梓避让不及,被打得后退一步,幸亏莫莫及时扶住,要不然就摔在地上。
一看此景,振风更是怒从心起,又迅疾挥出一拳:“这一拳是我的!是对你的警告!”
王梓又踉跄了几步,嘴角流出了血。
他看着气乎乎的振风冷笑道:“你妹妹这样辱骂她,我凭什么不能打?莫非你也认为她骂得对?”
振风被问住,脸色铁青,手指关节嘣嘣响。
“王梓,别说了。你们都别说了。”莫莫劝道,内心备受煎熬。
“我把她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待她的?你这就是这样给她幸福的?!”
面对王梓的质问,振风咆哮:“闭嘴!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
“不管她跟谁结婚,她都是我儿子的妈!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谁欺负她都-不-可-以!”王梓一字一字,掷地有声,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戳在振风的心窝上,像刀尖一样。
振风抓着他的手腕,上前一步,一个反手便把下盘不稳的王梓摔倒在地。
莫莫尖叫:“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在地上滚打起来。
莫莫哭喊着,眼睁睁地看着面前两个男人因为自己而自相残杀,她觉得心都要被扯碎了。
“小丫,快帮我拉开他们,小丫!”莫莫求助地看向小丫。
小丫只是抚着肿起来的脸颊不动,冷笑道:“这下你满意了?”
莫莫跪在地上,无力地拉扯着两个人,声音嘶哑,苦苦哀求着:“求你们,别再打了!别再打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听到莫莫这样自责的话,男人反而打得更狠。
爱情,自古就是两个人挤,三个人伤。
“叭”的一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清晰刺耳。
众人抬头。
莫莫站在那,脸上挂着泪痕,眼神却麻木,地上是一堆的碎渣子,在寒冷的清晨显得格外生硬。
包扎完伤口的小七,冲进来扶起地上的王梓,而小丫也搀扶起了振风。
莫莫背向他们,挺直着腰脊,声音却冷硬:“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你们要打就出去打。”
“莫莫。”
“莫莫。”
王梓和振风同时唤道。
“走。
你们给我走!”莫莫咬着牙齿心痛道。
“莫莫——”
“莫莫——”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又马上移开视线。
他们当着她的面打架,不是最伤她吗?
可是,后悔已经迟了。
莫莫的眼泪无声地滚下来,声音无力:“算我求你们了——走吧。”
病房里的人相继退去,门轻轻拢上。
莫莫坐在病床,看着仍没有醒过来的父亲,心里愁肠百结。就那样直直地坐了半个小时,第一缕阳光才从窗外照进来,照在那个颤微微的肩膀上。
振风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耸拉着脑袋,闷声不哼。
小丫陪在一侧担心地看着哥哥,几次张口欲言,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哥,你的电话响了。”小丫提醒道。
“爱你就像爱大米”的铃声响了好几遍,振风仍旧把脸埋在手掌心里,一动不动。
小丫看着难受,心疼,时不时地抬手擦掉汹涌的眼泪。
振风的电话刚没了声音,小丫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小声说:“妈打来的。”
振风的手指动了动,仍然没有反应。
小丫吸了吸鼻子,调整了一下情绪,按下了接听键:“喂,妈。”
“小丫……你的声音怎么这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做母亲的对于孩子总是敏感。
“还不是你大半夜地把我推出来,感冒了呗。”小丫故意撒着娇。
“你这孩子——你嫂子家不是出事了吗?现在怎么样了?”
小丫这才想起自己和哥到这来的目的,可是除了吵了一架打了一架什么也没干。
好像不是来帮忙,而更像是来添乱的。
这么一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问你话呢!到底怎么样了?”莉姨在电波那头着急了。
“她爸爸手术结束了,现在……”她抬头看了一下紧闭的病房:“还没醒来,应该没大碍了。”
那边好像松了一口气:“忘忘醒了,我准备去买菜做饭,煲点粥熬点汤,你等会回来吃了给你哥嫂带过去。”
“妈,哥这不还没结婚吗,你怎么老是一口一个嫂子的。”小丫想起刚才她和王梓那样,心里不悦。
“你嫂子都不介意,你在这说什么,虽然没扯证,但马上就摆酒席了,迟一天早一天又有什么所谓。”
“还指不定摆不摆得成呢!”小丫嘟囔着。
莉姨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丫接收到振风瞪她的眼神,赶紧圆道:“我的意思是,她爸现在住院,后妈跑了,小三又去世了,还留下个孩子,她家里现在一团遭,你说她哪还有心思办这酒席啊?”
“可这喜帖都派出去了,酒店也定了,唉你说这——”莉姨愁了。
“妈妈妈,我这只是随口一说。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糟,你别急,别急啊。”
小丫好一顿安抚才挂了电话。
振风终于把脸抬起来,动了一下,不知扯到哪里,痛得咧了咧嘴。
“哥,你伤到哪里了?”小丫站起来扶他。
“你看不到啊?”振风带着情绪甩开她的手。
“你脸上又没伤,我哪里看得到。”
“一点都没伤着?”振风不信,摆弄了一下脸。
“没有。”小丫没好气道。
振风突然明白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悔意。
王梓让他,故意避开他的脸,为的就是不影响他几天后当新郎倌的面子啊。
“唉!”振风一拳擂在墙上。
“哥,你这是干嘛?明明是她的错,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贱自己?”
“你给我闭嘴!刚才要不是你……我们也不至于这样。”
“你这是埋怨我了?我也是不忍你憋屈!他们刚才那个样子,你也看见了!哥,我说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诗音不要,非要在她一棵树上吊死。诗音现在还在等你回心转意呢!”
“闭嘴!”振风怒道:“你要是再这样口无遮拦,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小丫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却不敢再哼声。
两人沉默。
过了一会,振风看着小丫肿起的脸颊心疼道:“走吧,拿点冰敷敷。”
小丫终于阴转多云,委屈道:“我就知道你疼我。长这么大,你们都舍不得打我,没想到——”
“好了,这事不要再提了。记住,要是妈问起,一个字都不许说!”
“哥——”
“算哥求你了,行吗?”振风低声下气。
小丫站定,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哥,你为什么要这样苦自己呢?小时候家里穷,你为了我们吃苦受累;现在,你又为了她……看着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说着,眼泪又一串串的落下来。
“哥不苦。”振风故作轻松地咧开嘴,抬手擦去她脸上的金豆豆:“哥真的不苦。哥有家人,有丫头,还有忘忘,哥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听他这样说,小丫哭得更伤心:
“呜呜呜……幸福就是这样的吗?可是,我心里难受!我不想看见你们这样!哥,我想要你开心!我看不得你委屈!”
“傻瓜!哥不委屈。”莫莫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几米远相互安慰的兄妹俩,听着他们的对话,无力地蹲了下去。
心,好痛。
振风去问了莫优的主治医师,医生说,现在不好说,一切得等病人醒过来检查后才能确诊,又出去买了早餐水果和一些营养品。
正值交接的时候,走廊里几个年轻的护士正在交头接耳,振风本无心听,可是“王少”“莫小姐”的字眼成功地定住了他的脚步。
“你们那是没看到当时那个场面——啧啧。”高个子女护士一脸惊叹的表情。
“怎么样?”
“接着说接着说!”
小姐妹们催促。
“王少看到莫小姐的脖子被那帮男人掐住,当场就发怒了。他上去一把掐住那头头——他说,我当时在电话里怎么跟你说的啊!我说,不能动她一根手指头!说完把那头头半条手臂卸了下来!”女护士手舞足蹈地再现当时的情景。
“哇!好man噢!”
“太帅了!”
“那当然!三两下就把那些凶神恶煞的人镇住了,哪里像咱们医院里这些男的——屁都不敢放一个。任他们人多欺负人少,还欺负一个女的。”
“那些闹事的人呢?”有人问。
“拿了钱一早走了。”
“知道王家那么有钱,肯定敲了一大笔吧?”
“那伙人好像并不知道莫先生有个女儿和王少的关系,但是也没少要,开价三百万,后来,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王少给了他们两百万,还帮他们结清了所有的医药费。”
“啊!两百万?”
“几个小时内能一出手就两百万的主,估计这林城也没几个。哇,莫小姐真是好福气啊有这样一个老公。”
“听说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呢。”
“真的?那真是太幸福了!”
……
“哥,走啦,别听她们在这嚼舌根!”刚才的对话,小丫也如数听了进去。
太阳出来了,可是仍然无法驱散人们心中的寒气。
兄妹俩默默地走在长长的安静的走廊上。
“哥,她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小丫看着振风一路黑沉的神色,安慰道。
振风扯了扯嘴角,牵强地苦笑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小丫说:“两百万。难怪她没有第一时间叫我过来,就算叫了我,我也拿不出啊。”
“哥,他是富二代,他的钱是他爸,他爸的爸替他挣的,而你,一分一毫都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你已经很成功,很了不起了——”
“成功?了不起?”振风重复着小丫的说词,嘴角再次掀起了对自己浓浓的讥讽:“小丫,咱们公司账上还有多少活钱?”
“没多少。”小丫随口道,回过味来惊诧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你想替她还那两百万?”
振风默认。
“哥,你疯了?!凭什么呀?”小丫叫道:“你和她只不过是未婚夫妻,换句话说,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可她和那姓王的呢?他们可是有事实婚姻的!他钱多得可以当纸烧,随便拿出两百万替儿子的妈摆平此事那也是天经地义!你趟这浑水干嘛呀!”
“小丫,那是你嫂子。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管怎么说,这两百万就没你什么事!你要是这样,我可就告诉妈了啊!”小丫使出杀手锏。
“你——”振风对着坚定的小丫无可奈何,许久,叹了一口气:“算了。”
莫优醒了。
医生检查完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叫家属去办公室一趟。振风放下东西跟着出去了。
房间只剩下父女二人。
对于那女人的死,莫优并无太深的悲伤:“我一开始就跟她说好的,孩子生下来给我,我给她一笔钱。没想到,唉——”
“有我们三个还不够?难道男孩对你就这么重要?”莫莫咬牙,看着莫优苍白的脸,又气又痛。
“这也是你奶妈的心结。”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都当了外公的人了,现在突然有了一个儿子,她妈妈又不在了,他的地位比我还要更尴尬。以后在同学在朋友面前,你让他如何开口管一个可以做自己爷爷的人叫爸爸?!”
“放肆!”莫优涨红着脸,恼羞成怒地打断莫莫的话。
“那是一个生命,不是把他生下来供他吃穿这么简单的!”
“难道有我这个父亲就成为了他的笑话?!”
“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如果不是基于爱情那就是大人的自私,对孩子不公平!”
“公平?这世上有绝对的公平吗?你嫁给振风,对忘忘公平吗?你跟回王梓,对振风又公平吗?”
莫莫被问住,捅到痛住,无言以对。默默转身看着窗外。
莫优知道口误,长长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也不再说话。
轻轻的敲门声。
莫莫转身过去。
进来两个中年男子,一胖一瘦。胖的先开口:
“你是莫小姐吧?我是护工老陈。这位是老李。今天开始由我们负责护理你父亲的工作。”
“你们……”莫莫看着他们,有些奇怪:“是医院找你们来的吗?”
“是的。”
“可是……”工钱都没谈,医院怎么能善作主张,事先也没知会一声呢?而且一下子来两个。
瘦的见莫莫说话吞吐,便问:“莫小姐是不是对我们的工作能力有所怀疑?这个你不用担心。王少爷发了话,我们是院长亲自挑选出来的。请莫小姐放心。”
是他?
没想到考虑得这么周到。
只是,莫优已经醒了,看精神状态好像还不错,只是说下身一侧有些麻。估计是麻药没过。
振风回来带给她的消息,让她明白了,王梓请两个护工原来是有道理的。
一切得看康复情况。
乐观上看,可能站起来走动,保守估计会是侧瘫,如果再受到精神刺激的话,那可能全瘫甚至脑瘁!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莫莫手指冰凉,看着振风:“他才刚刚有了儿子!他的儿子现在还在抢救!前几天王梓才把莫氏交给他,他怎么能有事?怎么可以?”
话越说越弱,最后蹲下去,埋在膝盖里痛哭失声。
...
194没有我的祝福,你敢幸福吗
两天后孩子脱离了危险,莫优病情也有了好转,莫莫刚松一口气,就接到莫宅佣人的电话,说有人上门闹事。
赶过去一看,大门外被人用大红油漆刷了触目惊心的大字。
莫老太太血压再一次飚高洽。
刚安顿好这边,医院护工又打来电话,说莫优被送进了抢救室。
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这才得知张在外面替人作保,承诺付高额利息敛钱给上家放高利贷。
现在上家跑了,中间人张又不知所踪,借出去的钱收不回来,人们自然找莫优。
莫莫再一次头大。所有的事都赶在一块了。
一连几天着急上火,吃不好睡不好,牙又开始扯着神经痛,身体日益透支。
婚期逼近钤。
每个人脸上却没有一点喜庆的样子。
莫莫根本顾不上,而振风每天也公司医院两头跑。
这天,莫莫犹豫再三,终于开口:“振风!”
振风停下脚步,却不敢回头。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莫莫跑过去,从后面揽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哽咽道:“对不起。振风,婚礼恐怕不能举行了。”
振风的身子震了震,良久,嘶沉着嗓子道:“傻瓜,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能理解。只是,只是——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错过了这次,你好像就再也不会嫁给我似的。”振风想自嘲地笑笑,却发现鼻尖酸楚。
“振风……莫绯和张都联系不上,奶奶和爸爸又这样,莫佳在上学,现在我又多了个弟弟……未来会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
莫莫的眼泪滚落下来,咬牙:“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振风一怔,掰开她抱着自己的双手,慢慢转身,定定地看着她:“你……要跟我分手?”
莫莫垂头,啜泣不已。
“婚期推后就行了,没关系。我可以等。”振风急急道。
“不!你不能等了!振风,我不能再拖着你了!再拖着你我会成为罪人的!”莫莫哭着叫道。
“你没罪,哪来的罪呢?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在乎这早一天晚一天的。”
“振风,我配不上你,莫家这一摊子……我怕给不了你幸福——”莫莫的心在滴血。
“不,不要说了!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要听!不要听!我只要你陪在身边!”振风双手抚上耳朵,惊惶得四处张望却找不到焦点,像个无助的孩子。
这样的振风,深深地触动着莫莫每一条纤细的神经,好像有个锤子在猛地敲打着她的心脏和脑髓。
天旋,地动。
光亮乍然消失。
“莫莫!莫莫!”
耳旁传来振风焦急的呼唤,声声震心。
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在地上了?
莫莫好想安慰他:没事,别怕,我只是有些累了,睡一觉就好。
只是,她没能说出话,下一秒已经完全昏迷。
莫绯站在病房静静地看了一会睡着的莫优,转身离开。
经过莫莫的病房时,她停了下来,透过门上的透视窗,看见里面守着两个男人。
林城最有钱最有魅力的王家少爷!
白手起家新晋杰出企业家李振风!
他们到底看上她李莫哪一点,为什么都痴情于她?只不过小病而已却寸步不离地守候!
自己已经当妈了,可是,那肮脏的窄巷,自己都没看清的那几个丑陋的面孔,到底哪一个才是孩子的爸?!
她明明想笑,眼泪却先涌了出来。
李莫,看看现在的我!
看看现在我这副鬼样子!
悠悠醒转,眼前人的脸孔渐渐清晰。
却不是振风。
想到昏迷前的那一幕,莫莫的心脏猛地一缩,又开始痛了。眼睛不由自主地潮湿。
那个让人心疼的男人。
自己终究是要负他吗?
王梓默默地看着她流泪,看着她的眼泪染湿了大半个枕头。
许久,他看着她才慢慢开口:“你要见他吗?”
莫莫咬了咬手指,摇了摇头,泪流得更凶。
“他一直守在这,这会可能在抽烟区。”
莫莫抿唇不语。
王梓瞧着心疼,伸手想拨开贴在她脸颊上的一绺发丝,都被眼泪打湿了。
莫莫觉察到他的举动,别开脸,把头埋进被里。
王梓伸在半空的手僵在那,最后只握着空气的手慢慢收回来。心里叹气。
“你真想嫁给他吗?”许久,他问。
莫莫不语。“你回答我,你想不想嫁给他?”王梓再问。
莫莫咬着手指,脑海里晃过振风痛苦的话语:
我很害怕。
害怕错过了这次,你好像就再也不会嫁给我似的。
我的幸福,你知道的,只有你能给。
又晃过莉姨着急的脸:
不能再等了,再等,风儿就四十了。
他已经苦了三十多年。你就忍心他一直这么孤苦下去?
……
“你只要回答我,你嫁还是不嫁?”王梓提高音量。
莫莫探出头,擦干眼泪,语气悲怆:“你觉得这个时候我还能嫁吗?”
“这个时候?什么时候?不就是小事都堆在一起了吗?”
“小事?这都能叫小事?那对于你而言什么才叫大事?”王梓的话激起了莫莫的心气。
对于他而言,能用钱解决的钱都是小事。哪怕她不爱他,也是小事。但是她受伤害,她不快乐,不幸福,这就是大事。
“你奶奶的血压已经降下来了,那个孩子也脱离了危险,至于你爸这边——也脱离了危险。而公司——我当时把莫氏还给你,本意是当作你的结婚礼物,也是为了让你爸好过一点,现在你爸病了,公司现在乱是乱了点,不过,只是暂时的。还有张那些债主,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给我一天的时间,我就能解决。”
莫莫愕然地看着他。
被他这么一说,刚才还像乱麻一样揪着她的事好像都不是什么过不去的事了。
“其实,振风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王梓看了莫莫一眼,接着道:“世事难料,你爸和你奶奶的身体你也知道,如果有什么——这婚事一推后,可能就不是半年一年这么简单的了。有时,错过了,可能就是一辈子。”
就好像我那样。
王梓把最后那句话咽进心里。
“可是,我现在这样……怕拖累他。”
“傻瓜!你自己觉得是拖累,那你有没有问过他是不是拖累呢?对于他而言,你嫁给他,就是他最幸福的事。”
嫁给他,就是他最幸福的事。
莫莫咀嚼着这句话。心里压着的大石头渐渐卸去,迷茫的方向渐渐明晰。
“你……希望我嫁给他?”莫莫问。
我当然不希望。
王梓按下心底的话,故作轻松地笑:“我希望你幸福。”
希望你的心灵获得安宁。
因为我知道,如果你退婚的话,可能这辈子,你的内心都无法获得快乐。
“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后天你想不想成为他的新娘?”
莫莫犹豫了几秒,终于点头。
王梓眼里闪过一抹失意,瞬间而逝,随之换上一副雨过天晴的样子,站了起来,笑道:“你的事交给我,婚礼上的事交给振风,你就安心地休息好。做一个漂亮的新娘。”
“王梓,谢谢。”莫莫看着他,由衷道。
“我说了,你是我儿子的妈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更何况——我是谁呀,举手之劳而已。”
莫莫又看到了那个张扬傲慢的王梓,但知道,他现在又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了。
她笑了。
笑了就好。
王梓也笑,只是空得很。像被剜去了整颗心。
王梓找到振风的时候,他正倚在墙上,一脸憔悴,下巴都长了一茬胡碴,脚下扔了七个烟头。
“她醒了,医生说是疲劳过度加上压力过大。休息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振风一听,赶紧扔了手指头上的半截烟,准备进去。
“她说后天的婚礼如期进行。”王梓涩道。
迈楼梯的脚步一滞,振风抬头惊疑地望着他:“真的?”
“我跟你熟到可以开玩笑的程度了吗?”王梓撇撇嘴。
振风审视着他的脸,确定是真的。
他愁眉不展的脸慢慢缓和起来,扬起唇角,笑了,甩开大步冲上楼梯,和王梓擦肩而过,刚跑了一步又停住,回头看着他:
“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她的心向着你。我根本没做什么。”
“她不嫁给我,不是正合你的意吗?”
王梓抬头,迎视着振风的目光:“是的。我巴不得她不嫁给你。但是我知道,她现在想嫁的人却是你。而你——是能给她幸福的那个人!”
“王梓,你是个真男人!”
“切!我一直都是林城最真最优秀的男人好不好!”王梓傲骄。
振风笑笑,轻松转身。
“喂——”王梓叫住他:“下次打架,下手轻点,尤其不能打脸。我虽然不用做新郎倌,但是也需要颜值的!”
“行!那下次咱们掰手腕!”
掰手腕?
他那双手扛过水泥包搬过砖头,再看看自己这双手,貌似,可能,大概,或许也不是他的对手。
看着振风飞快地奔进去,王梓笑笑,心里五味杂陈。
希望我这样做是对的。
希望你能给她我给不了的幸福。
莫绯的电话终于打通了。
莫莫松了口气,听着电波那边安静的环境:“莫绯,你现在在哪?还好吗?”
“你关心这些?”莫绯冷笑道,刚刚把那团肉做掉,人还在地狱里。
“爸爸……”
“我知道。我去看过他。”
“你来过医院?我怎么不知道?”
“笑话!难道我去之前还得跟你报备?”
“莫绯——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之前那么不待见他,现在像个天底下最孝顺的女儿一样天天守在那,不就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吗?别以为我不知道!”
“莫绯,你真的误会了……”莫莫焦急:“你回来好不好?这个家需要你!”
莫绯一愣,“家”、“需要你”这样温暖的字眼对于她而言已是多么遥远,沉默半刻,幽幽道:“还回得去吗?”
“莫绯你——”
莫莫想再问再说,却被她冷冷打断:“你打电话来什么事,说吧。”
“莫绯……”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气让莫莫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她想和她好好谈谈。
她想说,过去的一切都是误会,她们两个都是因为上一代人而成为受害者。
她们是姐妹。
她想她们重新开始。
“不说我挂了!”莫绯冷道。
“别!”莫莫着急,生怕她这一挂断又找不到人:“明天……我结婚。”
“我知道。”
“明华国际酒店……”
“我知道。”
“你……会来吧?”
“当然!”
“真的?”莫莫惊喜。绷着的弦松了。
“你需要我的祝福,不是吗?”
没有我的祝福,你敢幸福吗?莫绯把指甲狠狠掐进手掌心里。
“莫绯,你能来……我很开心。”
“开心?”莫绯冷笑:“我更开心!”
莫优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只是下身的恢复情况不容乐观。
莫莫把自己结婚的消息告诉他。
他听了,沉默了一下道:“按期进行也好。遗憾的是我不能牵着你的手走红地毯了……也罢,当初我让你代替莫绯嫁给王梓的时候我就失去了那个资格。”
“我们只是在酒店简单吃个饭而已。”
“你找到归缩,我心里总算欣慰些。张这一跑,以她的个性,家里估计也没剩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莫优叹了口气,继续道:
“公司保险柜最底层有一个黄色的牛皮纸袋。那里放着房产证和钥匙。是我几年前在东城南海一湾买的一套两层带花园的精装小别墅。房产证上写着你的名字。算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吧。”
几年前?
莫莫愕然。
“这些日子天天躺着,我想了很多。”莫优摸索着拉过莫莫的手握着:“莫莫,这些年爸爸从未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你虽然十一岁回到我身边生活,但是那么多年,我从不曾给过你半点爱!我一直把莫绯妈妈的死全部罪责归咎到你身上,以逃脱自己的错误!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爸爸做的错事实在太多了……”莫优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你……你这是干什么?”莫莫拉住他。
“可是……可是,爸爸骨子里是想爱你的啊。可我一对你好,我又觉得自己对不住莫绯,对不起她妈妈……”莫优痛苦地抽泣。
莫莫看着眼前这个曾意气风发文质彬彬的男人,这些日子他消瘦得不成样子,身体每况愈下,之前看上去还像是四十出头的样子,现在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
偌大的一个莫家显得如此寂寥空荡,跑的跑,病的病,真的要完了吗?
可是,我都已生不如死,每日在地狱里残喘,我管得着吗?!
一只棕色的古巴狗闻着主人的气息,讨好地蹭过来。
莫绯瞅了它一眼,抬脚挥开:“我才离开多久?!你看你!谁让你吃那么胖的!谁让你那么脏的?滚一边去!”
古巴怯怯地退在一边,委屈地看着主人嗷呜着。
“大小姐,老夫人知道你回来了,叫你过去呢。”刚才那一幕佣人看到,此刻小心翼翼地站在三米远的地方。
“你告诉她我回来的?”一副“就你多事”的口气。
“不。不是。是老夫人听见你的声音了。”莫绯瞥了她一眼,擦身而过。
看着她浑身戾气,佣人疑惑:这就是自己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莫绯?怎么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莫绯,这些天你都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莫老太太看着莫绯,语气含着责怪。
“我知道。”那天那些债民围赌在莫家门口,她只得掉头而去。
“幸亏有莫莫,要不然……”
“她能做什么?还不是因为有王梓那个靠山!”莫绯撇嘴,腹诽:两个人藕断丝连,也不知给他灌了什么**汤?
那个李振风也是,一个二婚还带着个拖油瓶,指不定给自己戴了几次绿帽子呢,这样的女人他也要!
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这样的男人,幸亏自己当初没看上他。
“看你说的。这些天,她公司医院两头跑,你倒好,人影不见一个!”
“我也有帮忙好不好,只是你没看到而已。再说了,现在家里这个状况,她倒还有心思结婚!”
“唉,确实不合适。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婚期早就定了,喜帖也派了出去,听说男方是个大龄青年,估计那边催得急,莫莫她也是不好延期。”
“奶奶,才几天,你就为她说话了!”
莫老太太看着莫绯,把她招到床前坐下,抚摸着她的手,长叹一声:“我知道,你一直因为你妈妈的事而耿耿于怀,可是现在事情都清楚了,我们都错怪莫莫了。这些年,她在这个家受的冷落和排斥……唉,我们都亏欠她太多了!”说着,拿着手帕揩眼泪。
莫绯冷眼瞅着莫老太太,死咬嘴唇,一言不发。
难道我妈妈就该死?
说到底都是你们把她逼上绝路的!
别以为这些年把钱投资在我身上就是对我好,实际上把我当摇钱树而已!为了让自己心里舒服而已!
莫绯的母亲生下莫绯后就失去了再生育能力,因而遭到莫老夫人的冷遇与白眼。
而莫优出去寻花问柳一方面是自己的原因,另一个方面则是受家庭的影响:母亲天天念叨着想抱孙子;妻子日复一日地哭诉委屈,这让他的内心非常苦闷。
这个时候他遇到了莫莫的母亲李柔兰,并隐瞒了已婚的身份。
“好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明天莫莫结婚,我得送份礼物给她。你去把我抽屉最里面的那个黑色匣子拿出来。”
莫绯依言拿出来一看,眸子瞬间暗沉。
竟是一只上好的和田玉手镯。
细腻光滑,莹亮剔透!
夜深人静。
莫绯拿着锤子狠狠地将那只手镯一分为二,冷笑着把它们放回锦缎盒里盖上盖子,再在盒子周围细心地缠上喜庆的缎带,最后还系了个蝴蝶结,这才满意地放回到莫老夫人的桌子上。
莫莫,李莫!
我莫绯从来都是,宁愿玉碎,不为瓦全!
...
195白月光,愁煞人的伤
张可真够狠的!
不禁把保险柜里值钱的东西席卷一空,还顺走了几件莫优收藏很久价值不菲的古玩。
莫绯气恼又颓丧地坐在床上,瞅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木相框,上面是一家三口的合影:
莫优文质彬彬,张笑得合不拢嘴,而被他们护在中间的莫佳则调皮地做着鬼脸。
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幸福和谐搀。
甜蜜得容不下第四个人。
莫绯抽出里面那张照片,团在手里扯得里面的人五官扭曲悦。
莫佳从外面回来,路过父母的房间,看见里面有灯,以为妈妈回来了,奔过去刚想开口,却没想到从门缝里看到这一幕,站在那儿被定住一般。
一分钟后,悄然转身。
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
她坐在地板上许久,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对着空空的黑暗,咧着嘴讥笑,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继续发呆。
莫氏怎么就成了她的呢?!
莫绯盯着从保险柜里拿出来的文件一页一页地翻着。越往下翻越怒不可竭!
没错,当初王梓将莫氏收购了,现在又还给了莫莫,只是公司的法定代表不再是莫优,而是莫莫。
这意味着,她莫绯,堂堂莫家嫡千金什么也得不到!
房子,公司,男人,哪怕是一只玉手镯都统统是她李莫的!
莫绯恨得眼睛淬血!
看见总经理的办公室还有灯光,吃完饭回来加班的杨秘书有些纳闷:这么晚,谁呢?
听见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莫绯慌张地把手上的房产证塞进包里,瞅到保险柜一角放着莫莫的印章,念头一闪,也塞了进去。
刚把保险柜的门关上,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莫绯掩下心里的慌张,待看到来人后,双方都意外。
“莫绯小姐,你……怎么在这?”杨秘书诧道。
“这句话好像由我问你才更合适吧?”莫绯轻启红唇。
“噢——莫绯小姐可能还不知道,我现在是莫莫小姐聘请的执行总监兼总经理秘书。刚接手,很多东西不太了解,所以我回来再整理整理。”
“杨秘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王子集团至少有二十年了吧?”莫绯冷笑着问。
“是的。”
“你被王子集团解雇了还是辞退了?”
“莫绯小姐好像对我的私事很感兴趣?不过,抱歉。无可奉告。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莫氏总经理莫莫小姐亲自任命的人。如果你个人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话你对莫总提就是了。”
“莫总?什么狗屁!”
杨秘书一愣,看了莫绯一眼,神色冷了几分:“请莫小姐注意措辞,别失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你不说我倒忘了。我是什么身份?我是莫家嫡千金!莫优的妻子是我妈!莫家只有我一个女儿!这莫氏——理应由我继承!”
杨秘书没兴趣跟她扯下去,打量着莫绯:“莫小姐,这么晚你出现在莫总的办公室里于公于私好像都不合适吧?”
“我……我来是给我爸爸拿点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个轮不到你管!”莫绯斜睨了他一眼,心里有些虚。
“莫小姐——”杨秘书拦住她。
“怎么?难道你要搜身不成?这是我家的公司!你还当我是贼吗?滚开!”莫绯转身出去。
杨秘书张了张嘴,实在找不到理由不让她走。
他拨通了门卫的内线:“谁让你放她进来的?”
“她是老总的女儿……所以……”
“下班后,不准放无关的人进来,这是公司的制度。你难道不清楚?再有下次,你就卷铺盖走人!”
“是,知道了。”
莫氏虽然重新回到莫家手里,但本身管理就有问题,加上莫优一住院,不但内忧外患,甚至有些员工把公司的商业机密泄露给对手,导致危机重重。
莫莫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匆匆接手莫氏。
没有企业管理经验,加上年轻,员工更是不看好。
莫莫医院公司两头跑,常常通宵看文件,为的是早日熟悉公司情况,让公司走上正轨。
可是,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有收获。
公司依然一团乱麻。
王梓把跟在他身边的杨秘书派过去帮助莫莫。
“我知道,让你一个上市集团总裁秘书到一个小公司做一个二十来岁丫头的下属实在太屈才了。但是,我相信你。你也知道她是我王梓什么人,你去帮她就是在帮我。她现在比我更需要你!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不方便出头。只有你在她身边,我才能放心。你……也可以拒绝我这样无理的要求。”
“不。我愿意。”
“真的?”王梓眼里闪过雀跃。
“是的。只是,我去,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你。”
“把在法国酒店给王梓照的那些照片发给她。”莫绯对着话筒道。
“不是明天动手吗?为什么还要发这个?”沙漠不解。
“离婚礼不是还有十几个小时吗?这些时间我也不能让她好过!想当年,我内心的挣扎我也要让她尝尝。如果她对王梓还有情,她就会缺席那场婚礼,到那时看她怎么面对李家人!她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如果她不受警告依然和李振风结婚,那就让王梓看清她的寡情薄意!到那时我们再动手,估计他也不会出手救她!”
李莫——你当初代替我出席了本该属于我的婚礼,那么明天,我要你看看,我是怎样毁掉你的婚礼!”
莫莫看着手机里的那两张照片,牙齿都把嘴唇咬肿了。
多么似曾相识的情景!
之前一次是她怀着宝宝的时候,看了照片和视频相信王梓移情别恋,自己大受刺激因而失去了女儿。
多么惨重的代价!
没想到几年后的今天,这一幕再次上演。
只是这一次,她马上就否认了照片的真实性!
照片中的王梓脸色酡红,紧闭着眼睛,而旁边的两个外国女人明显是故作姿态。
莫莫放大着照片仔细察看。
从陈设来看应该是在酒店,床头柜旁边的纸巾盒里刻着一串法文,前头还有一个logo标志。
对方警告她,如果她报警或者出现在明天的婚礼上,那这些艳、照将公诸于世!
她打电话给王梓,无人接听;又打电话给振风,却是关机。
冷静。
一定要冷静。
她想不出到底是谁要害她,或者害王梓。
在客厅里绞着手走来走去,也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她不敢冒险。
王梓是个公、众人物,这样的照片一旦公开,对他,对王子集团的影响将难以预测!
单是股票都会暴跌!
终于,莫莫再也呆不住,抓起一件大衣冲出了门口。
只是,她又再一次愣住了。
按礼节,新郎新娘结婚前一天不能见面。所以,振风并没有住在公寓里。
“你……你怎么在这?”莫莫看着振风坐在门口,吃惊道。
振风看着莫莫手里的大衣,面如死灰,却苦涩地自嘲:“我害怕明天开车来接你发现你不在……所以,我就守在这。”
“天这么冷,地上这么凉,你打算一直守到天亮?”
振风点了点头,傻笑。
莫莫又气又心疼。上前轻轻捶了一下他胸口,嗔道:“傻瓜!这世上就只有你这个新郎喜欢干这样的傻事!”
可是他这样做,该是因为多没有安全感啊!
这样想着,莫莫鼻头酸楚,眼眶湿润。
“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就算守在这里,也依然守不住你的心。”振风眼神落在她手腕上的大衣,一脸挫伤。
莫莫知道他误会了,赶紧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他说了。完了补充道:
“我本来打电话给你找你商量一下,可是你的手机又关机。打给王梓也没人接听。所以我才出去的。”
“我怕你打电话过来说反悔了,说不嫁给我了。所以……我才关机的。”
“就算真是这样,关机就能躲得过去吗——你真傻!”
“那,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决定要嫁给我吗?”振风拥着莫莫,紧张地问。
莫莫不答,反问:“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你说过很多话,具体指哪句。”
“我说:‘你愿娶,我便愿嫁’。”
是的,那次他受重伤,从死神那逃了回来,他向她求婚。她当时对他说的就是这句话。
振风如释重负,紧紧抱着莫莫,笑了。
两人决定,莫莫留在公寓,振风带着莫莫的手机去找王梓。
“我的手机给你,记住,如果有人敲门你千万不要开。我通知了他马上就回来!”
“你还回来?不避忌啦?”
“我要守在你身边我才安心。”
振风并没有费多大力去找王梓。
因为在公寓楼下,他就看到了他的车。只是小六和小四好像被赶下车了,坐在路边,一个抽着烟,一个喝着咖啡。
看见振风,两个人都不太待见他,好像他们两个在这吹西北风全是他的错。
振风也不放在心上,绕过他们准备打开车门,却被小四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拦在了前面。
“少爷心情不好,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打扰他。”
“你觉得,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我会来找他吗?”振风瞪着他。
小四松了手,俯头敲了敲车门:“少爷,李振风要见你。”
没声音。
“少爷,李振风说有要紧的事见你。”
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关了窗,里面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少爷!少爷!”小四有些焦急,拍窗的动作大了起来。
“他呆在里面多久了?”振风皱眉。
“两个小时了。”
振风心一沉:“不会是想不开吧?”
“扯dan!”小四斥道。
王梓跟他们说,他想一个人在车里呆一会。
明明自己的女人,明天却要嫁给别的男人。他心里肯定难受。
所以,小四和小六没说什么。
虽然王梓说的“呆一会”已经很多个“一会”了,但也不敢去打搅他。
正在着急的时候,车门慢慢地打开了。
“李振风,这个时候,你不会是来找我掰手腕劈酒的吧?”王梓的声音任人都听得出沉哑晦涩,但却故作轻佻。
小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振风辟哩叭啦地一口气把照片的事说了。
王梓听后沉默不语,眉头紧锁。
许久,方开口道:“这事我知道了。你告诉她,我会处理。叫她明天该干什么干什么,别中了别人的圈套。我会安排妥当,不会让人破坏你们的婚礼的。”
李振风看了一眼王梓,自己在明,他在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要保护好她,照顾好她,别让她受委屈。一定要她让幸福!”看着李振风的背影,王梓开口道。
李振风回头,掷地有声:“放心吧。她比我的命还重要!”
待人走远后,小四问:“少爷,现在该怎么办?”
“小四,你说那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玩双飞?哈哈——这样的好事为什么我这个当事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呢?”王梓笑。
“少爷,我刚才也一直在想,估计是法国你失、联的那一夜。会不会是简海?”
王梓断然否定:“不,不会。”
“那会不会……”
主仆二人相视,彼此都猜到了幕后那个人。
“小四,明天等到她婚礼一结束,你就报警吧。记住,一锅端!”王梓看着前方像是自语:“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容忍度。或者,早该收网了。”
“少爷……为什么要报警?我们可以私下处理了她!”
“不,她做了错事就该受到法律的制裁。没有什么地方会比监狱更适合。只有把她和她的同伙全抓进去,莫莫只能安全。”
“可是,莫绯现在行踪不定,又有同伙。万一她真的把照片全抖出来,怎么办?”
“抖就抖吧。我不在乎。”
“怎么能不在乎呢?你的声誉,还有王子集团——到时你可能会身败名裂!”小四急道,他还以为王梓会有什么万全之策呢?原来是打算玉石俱焚!
“只要她幸福,只要她安全,就好。”
“少爷——”
“我已经决定,照我说的去做。记住,要等到她婚礼结束,抓捕莫绯的行动要悄然进行。那是她最重要最幸福的一天,几年前的这一天她并不幸福。但明天,我希望她整个过程都带着幸福和快乐的笑容。”
无论莫莫怎么劝,振风都守在门口不肯进去。
他说,无论以后有怎样的风雨和危险,他都会挡在她面前,为她护得一方静土。
一种相思,两段苦恋。
莫莫曲腿坐在卧室的窗棂上,门口外面倚着还患得患失的振风,楼下的车子里则坐着正回忆往事的王梓。
白月光,愁煞人的伤。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即使这样,再漫长的黑夜也无法阻挡黎明的到来。
振风惺忪地眼开眼睛,揉了揉。
早上的太阳暖暖地照在他身上。他动了动,从腰后把东西扯出一看,原来是个枕头,再看看披在身上的是一床厚毛毯。
他好像快天亮才睡着的,那么……她则是比他更晚了?
早知让她这么担心还不如进去好了。
他有些懊恼。可是转念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又蹭地蹦起来,站在过道里,对着暖日挥手,咧开嘴轻呼:
今天——我结婚了!
今天——我要娶老婆了!
今天——我李振风和李莫要结为夫妻了!
满心的喜悦洋溢着,让他整个脸庞并不因为缺少睡眠而憔悴,反而精神焕发。
轻轻地转动门钥匙。他不想吵到她。
只是进门后看着餐桌上丰盛的早餐,他先是一愣,接着被扑面而来的幸福狠狠撞了一下腰。
“醒了?还有三分钟就全部弄好了,你先洗漱一下吧。”莫莫系着围裙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身继续煎她的荷包蛋。
半天没听到反应,纳闷,她转过头去,这才发现振风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你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啊。”莫莫笑着催他。
“我哪也不想去,就想这样看着你。”
“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第一天为你做早餐。”
振风还是不去,反而朝她走近,从后面揽住她的腰,轻轻地说:“看你为我准备早餐,我很开心。很满足。很幸福。但是我不想你这么累,以后我来做就好了。”
“不累。”
“不累也不要做,我心疼。相信我,我们会很幸福的。”振风搂紧了她。
“嗯。我相信。”
婚礼省去了一切繁文缛节。
因为家里的情况,莫莫把蜜月之行取消了。原本只是想请几桌关系密切的人一起吃个饭意思一下就行了。可是李家却想为儿子办一场风光的婚礼。
这样一来一去,就办了六十桌客人。
宴席是中午十一点半入场,十二点正式开始。
吃完早餐莫莫就到达酒店,有专门的化妆师婚纱师在化妆间候着了。
一切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飞逝着。
“太多人了!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引子在电话里第三遍重复着。
莫绯长长的指甲攥进肉里。
时间逼近十一点。
可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难道,
老天都站在她那一边?!
可即使这样,我莫绯也要逆天而行!
196如他所料,出事了
“这里好热闹啊。”莫绯端着一张开心的脸走进新娘化妆间。
正在说笑的众人看到进来的人是她,立马收了声,沉下脸。
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
“莫绯……你来了?”莫莫招呼着她。
“她对你那样,你干嘛给她好脸色?”珍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碰了碰莫莫,俯头用在场的人足以听到的声音道搀。
莫绯环顾着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对她的到来表示欢迎。
包括莫佳悦。
莫莫用眼神示意珍子少说两句。转头拉着莫绯的手,笑着道:“莫绯……姐,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很高兴。”
姐?
莫绯愕然。
复杂地看着莫莫。心中有一根弦起了轻微的触动。
她叫她姐,她竟然叫她姐?
正想着,房里又进来一人。
身着黑色正装的简海。
莫绯惊喜地唤他:“简海。”
简海似是没听到,越过莫绯径直走到莫莫面前。
“简海?!”莫莫惊喜道:“你不是在澳洲吗?我还以为……你不能赶来了呢。”
“怎么会?就算没有收到喜帖我也不能缺席我干儿子妈妈的婚礼。”简海看着她:“莫莫,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
他探身过去,礼貌地轻拥着她:“祝你幸福。”
“谢谢。”
“结婚礼物,希望你喜欢。”简海把一个包装精美的方形红丝绒盒子递给莫莫。
“让我看看干爸送什么礼物给妈妈。”忘忘奔上来抢过莫莫手里的盒子,拿到珍子女儿的面前一扯蝴蝶结,小女孩很有默契地揭开盒子,瞬间四只小眼睛瞪得大大的,两个人都深深地“呀”了一声,发出长长的惊叹。
众人拥上来一看,黑色锦缎上躺着一条深蓝色的项链,镶嵌着一颗鸽子蛋般大的红宝石坠子。
“海洋之心?”莫绯叫出了项链的名字,心脏被抽了重重一鞭。
一直忽视她存在的简海这才转过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她盛着笑脸迎着他,准备说些什么,却眨眼间,简海已经移开了视线,一个点头之交都没有。
房里每个人都围着那个盛装的新娘,她就像万人瞩目、高高在上的公主!
明明她莫绯才是公主!可现在却是一个多余的讨人嫌的人。
仿若尘埃!
看到简海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莫莫的时候,妒忌,让莫绯浑身灼烧起来。
“会不会太贵重了?”莫莫不知是收,还是不收。
“对于你——永远不。”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莫莫笑。
两人目光对视。
看得莫绯身上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再也无法扑灭的可能!
振风进来,看到简海一愣,随即对他点头一笑,礼貌而客气。
简海牵着忘忘退了出去。
“简海,我能跟你谈谈吗?”莫绯追到门口叫住他。
“莫小姐,我现在有些忙。改天吧。”简海也不等她回应,逗着忘忘离开了。
莫绯还是跟着。
“干爸,妈妈说你有女朋友了是吗?”忘忘问。
“嗯。”
莫绯的脚步顿住,再也无法迈出一步。刚刚升起的唯一的希望被掐死在摇篮里。
“真美。”振风眼睛炯炯地看着莫莫。
莫莫娇羞一笑。
见此景,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关上门。
“准备好了吗?很快客人们就入场了。”
“好了。一个上午怎么没见小丫?”莫莫问。振明和莉姨都进来过,就是没见小丫。
以前两个人好得无话不谈,衣服都换着穿。可是现在——尤其是在医院那天,她看到王梓亲自己而说的那番话,着实刺痛了莫莫。
她一直想找个机会跟小丫好好谈谈。
但小丫一直有意避着她。
“她在外面忙着。”振风握着莫莫的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误会而已,没事的。”
莫莫点点头,但愿吧。
“我出去招呼一下,顺便叫小丫进来,十分钟后让她带你出来。”
“好。”
“没你们什么事了,你们先退下吧,我要跟我妹妹说说悄悄话。”莫绯支开化妆师和助理,看着她们走远,沉下眸子,掏出电话冷道:
“开始行动。”
莫绯闪身进了房间,关上门。
“小丫,你来啦?”莫莫高兴地想转过头去,却突然被一条白色的毛巾抚住了嘴巴。
熟悉的味道。
她一惊。
当年弟弟康康走失,她去寻找被人带到巷子里,就是这样被人从后面抚住口鼻,然后人事不省。
不同的是,当年那双手粗糙有力,但是今天这双手却细腻光滑。
莫莫拼命想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人,但只是一个花花的影子。
药力太强。
她昏倒在地。
莫绯踢了两脚,没反应。随之把视线落在她刚进来时莫莫专注的项链上。
海洋之心?
简海,为什么我就是得不到你的心?我哪点比不上这地上的女人?
正在这时,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莫绯打开一条门缝看了看,立即把门敞开。
穿着酒店工作服乔装打扮过的引子和沙漠推着餐车进来,动作利落地把莫莫塞进车里,拉下白布。
莫绯开门探头看了看:“你们先走,我们老地方汇合。”
“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沙漠看着她道。
“分开走安全。我随后就到。”
沙漠把一个工牌塞到莫绯手里:“北侧门有清洁工通道,你把卡刷一下,门就会打开。记住,我在电脑上只做了十分钟的手脚,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看着莫绯,嘴唇嚅动了两下,还想说些什么,被引子斥道:
“少废话,快走!被发现了我们将人财两空!”
小丫神色慌张地把振风拉到走廊的尽头,告诉她诗音回来了。估计这会已经下了飞机正往这赶呢。
“你告诉她我结婚的消息的?”振风春风满面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是。她经常打电话给我。我一开始也劝她别在你一棵树上吊死。可是这些日子我看见莫莫的所作所为,实在替你委屈。诗音再问,我就把你的情况全部跟她说了。”
“唉——你为什么总是给我添乱!”振风气瞪着小丫。
“我不是给你添乱。我告诉她,也好让她死心。可没想到她竟然全然不顾地跑回来了。可见她对你的真心。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够了!”振风挥起手怒吼,巴掌动了动终究没落下来,在半空卷成拳头:“小丫!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再说这混账话,别怪哥不认你这个妹妹!”
“哥——”
“她回来你就让她安静地参加我的婚礼吧。”振风视线投向远处的那辆餐车上。
第一眼没什么,第二眼他皱起了眉头,餐车太快了,两次撞到了墙上。
正想转头,视线却定在白色餐布下露出的一只鞋子。
那是一只红色的高跟鞋。
振风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哥,哥。”小丫叫他。
红色高跟鞋?!
一个念头在振风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牢牢抓住。
今天,莫莫也穿了一双红色高跟鞋,还是自己给她穿上的。
难道?!
振风瞳孔收缩,被闪出来的念头吓了一大跳。
“快!快去看看你嫂子在不在?”振风吓得冒汗,颤抖而急急地叫道。
“什么?”小丫正沉浸在自己的话题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快去!”振风边朝餐车消失的方向追边朝小丫吼。
看着振风严肃恐惧的表情,小丫也被唬住了,三秒后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振风看着电梯上显示下滑的数字,心急如焚。
他想起了昨晚发照片威胁莫莫的事。
自己终究是大意了!
还是太信王梓。以为他说没事就真的会没事。
希望,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希望他的莫莫此刻正好好地坐在房里。
可是,他不敢冒险。
他飞身冲进楼道,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下去!
停车场里。
两个神色怪异的工作人员正把什么往车里塞,地上掉着婚纱的头罩!
轰隆一声。
振风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站住!”他大吼。
车已经起动。
振风拔腿狂追。
“站住!停下!”
车急急地打转,加速。
露在车外面的脚被拖了进去,关上了车门。
振风急得发疯,狂奔着。
他一心只想截住那辆车!
他不能让他们把莫莫带走!
振风绕路追上那辆车,冲在路中间,站定,伸开双手,呈个立体的“大”字型。
“这家伙不要命了!”引子急打方向盘,朝另一个出口转去。
振风扭头就追。
一个女人停好车,正打开后车厢拿东西,被刺耳的轮胎声吓得定在那。
振风瞥见那里放着一个雪糕筒,抓起继续追。
“引子,我们只是把人带走,破坏他们的婚礼而已,别把事情搞大了。”沙漠紧张地看着抄小路又追上来的振风沉道。
“呯”的一声,引子开车撞上了另一辆正要退出车位的qq,急打方向盘,猛撞了上去,把人家的屁股都撞瘪,歪在一旁。
因刚才一耽搁,振风又追了上来。
“那个男人疯了!”引子唾了一口。
振风追上来,抡起蛋糕筒就砸向车头的玻璃。
“哗”的一声,挡风玻璃碎了一个洞。
引子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抬手一摸,摸到一块硬硬的玻璃片,手上还沾有血。
“妈的!专挑老子的脸下手!一条疤还嫌不够难看似的!”引子气炸,浑身散发出魔鬼的戾气,拔出玻璃渣子一把扔了,盯了两眼前面的振风。
一个疯狂的念头随即而生。
倒车。
踩油门,加速。
“引子,你要干什么?!”沙漠惊道。
“老子要废了他!”引子恶狠狠。
“你疯了吗?我们不是来杀人的!快停下!”
“他咬得那么死,我们再不冲出去就全都完了!”
沙漠一怔,怔忡之间,车子已经加速朝前冲去。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强烈的车灯射在振风脸上。他眼睛看不清,难受,只是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
人还是站在那不动。
千鈞一发之际,一个女声尖叫,声音充满了焦急和恐惧:“小心!”
振风想看看是谁,可是身子却被一股重力推了一把,向前摔去。
紧接着,呯的一声重响。
振风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闵诗音像天使般微笑着看向他,身子被车直接撞飞,在空中划过一个绝美的弧度,在翻飞的发丝中,他竟然能清晰地看见她的眼泪。
如一个倔强般的感叹号,深刻入髓!
万箭穿心!
“引子,你干什么?!”沙漠扒着他的座椅吼道。
引子气血冲脑,盯着前面几米远躺在地上抽搐的女孩,咬咬牙,踩下油门再次冲了上去!
“不——”振风大惊!心神俱焚!
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对着诗音的身子压了过去。
“啊——”停车场里回响着振风撕心裂肺的痛嚎声。
“你怎么能这样?!”沙漠愤怒地质问。
“不这样还能哪样!等着束手就擒?!车子底盘高,没压着她!”越野车撞开围栏冲出了停车场。
“诗音——诗音!”振风挣扎着奔过去,抱起倒在血泊里的身体,又看了看已经拐弯不见的越野车,他无助,仰天悲嚎:“快!来人啊!救命啊!”
诗音觉得自己的力气慢慢从身体里逸出。
她知道自己一定伤得不轻,奇怪的是,竟感觉不到痛。
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振风痛苦的样子,心里竟然闪过一丝欣慰。
仔细地看着他的脸,弱弱地绽放出笑颜:“你……今天很帅。”
“你……你为什么这么傻?我……不值得你这样。”振风哽咽。
“值不值得……我心里清楚。”诗音颤微微地想抚摸一下他的脸,可是,力气好像用光了,她感觉好困,好困:
“快四年了……我好想你。”
“诗音!别睡!”
“诗音!”
“诗音!”
……
耳旁焦急的呼唤渐渐远去,像蒲公英一样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诗音!坚持住。”
“别怕,别怕。”
振风跪在地上,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她,眼泪无声地落在她沾着鲜血的脸上。
王梓整个上午都坐在酒店的监控室里。
为了避嫌,不给她造成困扰,他只能选择远远地默默地祝福她。
防止突发情况,几个出入口都安排人盯着。
只是,一直没发现异常。
十一点的时候,如他所料,出事了。
沙漠按莫绯的吩咐把王梓的艳、照上传到网上,不过三秒后被自动屏掉,删除,冻结账号;这样的情况在十几个网站如出一辙。最后只好放弃。
第二套方案,沙漠想黑进王子集团的内部网站里,结果也行不通,破不了防火墙。
莫绯咬牙冷笑,开始实行第三套方案。
莫莫出事的时候,王梓正在不断地接听电话。
小七告诉他,打入内、部的人说,引子叫全部人到老、窝集合。每人拿了几个封好的袋子按上面打印好的地址投递。
投递的都是林城的电视台、报刊、杂志,还有王家、莫家、李家,甚至包括忘忘所在的幼儿园。
他的人拆开袋子看过,里面只有一个优盘,上面拷贝着两份不雅照片,一份是王梓在法国的,一份是几年前莫莫被弄昏掳走的。
麻烦的是,那些人已经出动了。
果然,够狠。
够绝。
够毒。
要是这样的照片扩散出去,不明真相又爱八卦的人们,一个一口唾沫都能把人淹死!
他倒无所谓,可是莫莫怎么办?
今天可是她的大喜日子啊。这让李家人怎么看她?
想想就令人害怕。
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那可是她的外甥啊!
王梓的眉皱成一团,拳头握紧,声音冷冽严肃:
“告诉张科长,务必人赃俱获,所有的优盘都要收回!一个都不能漏掉!还有,那个团、伙里的成员一个都不能跑了!老窝新窝一锅端!”
搁下电话没多久,小七又来电话:张科长说西城出了大事故,大批警力调往那边了。人手不足。
引子这伙人大多是残障人士,人员活动范围大又没固定,一闻到风吹草动,扔了手里的东西也拿他们没辙。
而且麻烦的是,必须对里面的每个人一举抓获,一旦有漏网之鱼,里面的照片将可能泄露出去。
“少爷……”小四盯着监控画面,张口欲言,却被神色严峻的王梓打断:
“小四,马上通知林城所有的媒ti,叫他们保安门卫密切留意引子的那些人。就说——就说他们袋子里装着有毒物质,一经抓获不得私自开封。有功者重奖!”
小四看了一眼屏幕,按下心中的疑惑,先紧着处理火烧眉毛的事去了。几通电话下去,停车场惊心的一幕已经上演。
可视频监控上却毫无显示,车进车出,人来人往,秩序井然。
王梓心神不宁,眉头凝重地盯着屏幕。
占了整面墙的屏幕被分格成几十个小格,每个小格显示的是各个楼层、出入口、电梯的画面。
看上去风平浪静。
王梓揉揉昏胀的眼睛,闭上,再睁开,又看了一会,自言自语:“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也觉得是。”小四接口道。
王梓闻言,神色大变。
---题外话---六更,共三万字全部奉上。谢谢参与首订的朋友。
197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你为什么不早说?!”王梓惊跳,蹭地站了起来,立即拨打了小七的电话:“你现在在哪?”
“我在楼层里。”
“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
王梓松了口气悦。
“只是……”小七口气一转,王梓的心又悬了起来。
“只是什么?搀”
“只是我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好像看到一辆餐车进了新娘化妆间。但没见到出来。”
“新娘化妆间里面有谁?”王梓急道。
“挺多人的。人进人出,刚才忙着打电话,被人群一挡,现在……也不知道里面有谁了。”
“那你还不快去看!”王梓吼道:“不是叫你一眼不眨地盯着吗!”这边电话还没挂,那边小四已经站了起来,神色严峻:
“少爷!没看见餐车!这监控视频有问题!”
王梓脑海里突然闪过王子集团地下车库视频监控、医院监控里相同的情况!刚想通知小五,小七在电话那头叫道:“不好了!人不在了!”
王梓一拳擂在桌上,青筋暴起。
自己终究轻敌了。
越野车冲出酒店,往预先定好的路线行驶。
小五追了上去。
同时,警察赶到,拉响了警笛,一路呜鸣。
救护车和小丫一行同时到达,诗音已经昏迷。
振风跟了上去。
“现在莫莫被掳走,你跟上去,那她怎么办?”珍子沉道。
振风看了一眼还在恐慌中的小丫,声音颤抖:“快打电话通知她家人。”
“她……她全家移民了……”小丫嚅嗫
。
“那也快打!”振风怒吼,转身上了救护车。
“你走了,莫莫怎么办?这婚礼怎么办?!”珍子叫道。
“你觉得现在这个样子,这婚礼还办得成吗?!诗音她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你说,我能怎么办?!”
看着振风一脸心焦痛楚的样子,珍子收回了拉他的手。
“莫莫这边,就交给你们了。你看见王梓告诉他,别忘了昨晚他曾答应过我什么,如果莫莫有什么,我不会放过他!”
宾客已经开始入席,却无人招呼,人们议论纷纷。
振风父母六神无主,李柔兰一边安慰忘忘一边抹泪,一直在自责,早知会出事,她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才对的。
小山看着女儿,抱着襁褓中的儿子,心里急躁。
小丫上来,众人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打探着情况。
“你哥呢?你嫂子呢?”
“到底怎么回事?”
“你说话呀!”
小丫嘴一扁,终于“哇”的一声哭起来。
“莫莫……被人掳走了。诗音……她被撞伤已经送往医院,振风跟着过去了。”珍子替小丫回答。
啊?
怎么会这样?
怎么办?
场面混乱。
个个面带忧色。
哪里还有半点喜庆的感觉?
看来,这婚,是结不成了。
弄成这样,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了?
想到这,坐在地上的小丫无助地哭起来。
小五开车去追的时候,与莫莫擦肩而过。
王梓愤怒!气恼!焦灼!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恨死自己了!
原本以为安排妥当,可是却还是让人有机可乘!在他眼皮底下把她掳走!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不是小四在一旁劝阻着,估计这监控室都要让他给砸了。
“莫绯找到没有?”
“没有。”
“没有?”王梓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不是说每个出入口都有人看着吗?才多长时间?难道她有插翅循地的本领?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
看到王梓暴怒,小四也深知自己失职。
“我派人查过了。是我疏忽了。原来酒店还有一扇暗门,为了美观与酒店的整体性,在外面看,根本看不出那是一道门
。平时也没什么人走,只有少数清洁工在那进出,而且都要刷员工卡才打得开那道门。”
“看来,她已经走出酒店了。”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就是从那走的?”
“要不然,你以为呢?”王梓看了一眼小四,叹气:“或者,我们都小瞧她了。”
“那现在……”
“她有可能跟掳走莫莫的人汇合,也有可能……”王梓眼色渐深,唇线抿紧。
他曾警告过她,如果她不离开林城就送她进大牢。
掳走莫莫的事本来还不确定与她有关,但这个时候她却跑了,那么原因只有一个。
她还敢把照片到处散、播。这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她这是要鱼死网破?
“叫人去机场截住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想离境!她想远走高飞!”王梓提高音量,心却沉下海底。
如果她跑了,那么莫莫呢?莫莫又在哪?
她叫人掳走莫莫仅仅是为了破坏她的婚礼这么简单吗?
小七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去投递的同伙全部抓获,优盘也如数收回。整个团、伙里,现在就只有三个人没有落网。
一个头头引子,一个电脑高手沙漠,还有一个昨天回家探亲的张大嘴。
而小五仍然没有追查到莫莫的消息。
小四告诉王梓,果然查到莫绯预订了巴塞罗那的机票。时间是今天十二点三十分!
只是直到飞机起飞也没见到她人出现。
没错。
莫绯出了酒店就直奔机场。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还留在林城,王梓是决不会放过她的。
只是等她赶到机场的时候,发现早有人在那盯着。
她躲在一旁看着时针的走动,无比焦急。
检票,进匣。
只要过了这两道,那她就彻底自由了!彻底安全了!
可是,她也知道,如果这时冒然上去也可能自投罗网。
这该死的王梓!
她恨恨地跺了跺脚,戴上眼镜,拨弄了下假发,转身迅速离去。
怎么可能?
那么大一个目标在路上行驶,怎么就突然销声匿迹了呢?就算换了车牌,但是他派了这么多人手,加上警方的加入,没理由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找不着了?
王梓冥思苦想,急得嗓子冒烟。
从昨晚到现在十五六个小时,他一眼未合,滴水未尽。
“小七的人说还有一个叫张大嘴?”王梓问。
“是的。但是,他昨天回家了。”
“这么巧?确定?”王梓盯着小四
。
小四读懂了他的意思,马上去查探情况。
五分钟后有了新的发现:“小七派去的人说,张大嘴是引子的表亲,一年前因为一只眼睛被炸伤后遭退婚,一气之下进城投、靠了引子。虽然人五大三粗的,但是很得引子的信任。”
王梓陷入沉思。
如果张大嘴没有回家,而是被引子叫来接应呢?
可是,振风和停车场里的保安也说了,车里就只有引子和沙漠两个人,那张大嘴呢?
他在哪接应?
他用什么接应?
王梓眉头深锁。杂乱的迷雾渐渐清晰,倏然抬头:“叫小五不用把目标放在那辆越野车上了,哪怕它换了车牌,没理由会消失的这么快的!也不用在市区里找了,既然早有所谋,肯定会把人带到越远越偏的地方。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小四恍然大悟:“少爷,你是说,那辆越野车之所以遍寻不见是因为它藏起来了?难道,藏在一辆大车里?”
“对。”王梓肯定。
小四马上叫人调取了越野车失踪时附近的监控,这才发现其中的猫腻。
越野车消失在拐角里,五分钟后一辆蓝色的大卡车出来,从此就没再见过那辆越野车!
“立即摸清张大嘴的背景,还有车主的信息,锁定那辆大卡车!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它!”王梓下达了死命令。
每过去的一分一秒对于振风而言都像是一种凌迟。
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
振风握着电话,已经不知踱了几十个来回。
那边莫莫还没有消息,这边诗音生死未卜。
小丫看着哥哥:脸上几处擦伤,领带不知去向,黑色西装下面的白色衬衫还沾着诗音的血,洋溢一上午的喜悦早已消失无踪。
此刻,他备受煎熬,焦急无助。
“哥,先喝口水吧。”小丫怯怯道。
振风颓丧地倚在墙上,不看,也不语。
“哥,这都多少个小时了,你水都不喝一口哪受得住?”小丫带着哭音。
“你嫂子那边有没有消息?”振风声音苦涩干哑。
小丫摇摇头。
振风弓着身子,头抵在墙上,抡起拳头重重地擂向墙壁,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他恼死自己了!
“哥,都怪我,都怨我!你有什么气冲我发吧!哥——”小丫哭着拉住他:
“都是我多事。如果我不告诉诗音,她就不会偷跑回来,她不回来就不会受伤;如果我不把你拉开,你可能就守在嫂子那,别人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都怪我……怪我,呜呜呜!”
小丫说着说着,趴在哥哥的肩上痛哭起来。
振风长叹一口气,转身安抚她:“哥没怪你
。诗音是为了救我才搞成这样的。”
抢救室的灯灭了。
门被打开。
振风和小丫围了上去,紧张而惊恐地看着医生。
“我已经尽力了——”
“不!”振风怒吼,上前扯住医生的领子。
“冷静冷静!听我说完!”
“她到底怎么样了?!”振风还是扯住不放。
“她脱离了危险。”
小丫呼了一口气。
振风也松了手,低道:“对不起。”
“只是——”医生看了他们一眼,黯然:“伤者双腿伤得不轻,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站起来。”
振风的心顿时揪在一起,小丫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
医生看着振风:“你是伤者什么人?男朋友吗?”
“我是她家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医生叹了口气:“伤者落地时骨盆受到重创,虽不影响性生活,但是——恐怕以后无法承担孕育生命的责任了。她现在身体虚弱,最好——别让她再受刺激。”
“啊——”小丫抚着嘴,连连摇头。
振风定在那,死死攥紧拳头,全身冰凉。
诗音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脸色苍白。
“诗音。诗音。”小丫边哭边唤。
“她麻药没过。明天才会醒过来。”医生道。
小丫不再唤她,一边跟着车走,一边小声地哭。
她这么年轻,还没结婚,甚至还没好好地恋爱,现在却这样……她醒来后该怎样面对这样的打击啊?
“她骨盆受挫的事你要瞒着她,知不知道?”
小丫看着振风,点点头,可随之又想到什么:“可是,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呀!哥,怎么办?怎么办?她还说要为自己爱的人生两个孩子呢。”
如王梓所料。
幸亏各个十字路口红绿灯处都装有摄像探头,很快便找到了那辆大卡车。
只是找到的时候,里面没人,但从车旁的泥土压痕来推断,就是有一辆车从里面开了出来。
只是这辆车又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事情到这里被卡住了。
整个下午已经过去。
王梓焦心似焚。
“少爷,查到了!”小四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七的人带来消息说,张大嘴曾给林城一个远房亲戚看过一两个月的仓库,后来他那亲戚生意亏了,张大嘴这才来投靠引子。”
“那仓库在哪?”
“西郊北苑。”
“西郊北苑?那里不是要拆迁了吗?”
“拆了一些
。”
“我们赶快过去!”
太阳一落下,天,眨眼便黑。
王梓坐在车上,心里一直在祈祷:
莫莫,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要等着我,等着我……
“少爷,你吃点东西吧,这都一天了。”
王梓摇摇头,只是喝了几口水,看着窗外道:“小七的人联系上那三个人没有?”
“一直都在试着联系,可是三个人都关机。”
“这更加说明我的推断没错。你叫他一直打张大嘴的手机。”
“是。”
西郊北苑,比想象中要清冷。
走了好一段路,除了几辆推土机,一个人都没见到,路边几盏灯淡淡地照着,周围一片残墙,几只流浪狗在土里扒拉着什么。
王梓的心悬起来。
在一片香蕉林里发现了那辆越野车!
后座里发现了血迹!
还有红色的高跟鞋!
王梓握紧那只鞋子,眼睛腥红。
放眼望去,周围并没有仓库!
他心乱如麻,跟着血迹一路追过去。心里有不好的念头,生怕莫莫已遭遇不测。
拐了两三个弯,又走出两三百米后终于发现一间水泥房,面积很大。小四悄悄过去,查探一番,回来告诉王梓:“血迹一路到门口,应该没错。而且上面的门牌号码也跟小七的人说的一致。”
一直陷在黑暗深渊的王梓,终于看到了曙光!
“少爷,铁门紧闭,有灯光透出来。人应该就在里面!”
“那怎么才能把人救出来?”
“整个仓库没有别的入口,连通风口都没有!而大门又是铁门,硬闯的话,不清楚里面的情况,怕……要不,还是报警吧。”
“不。”王梓沉道:“你刚才也说了,里面的情况谁也不知道,现在莫莫在他们手上,警察一来,狗急跳墙,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再说,万一莫莫没关在这里呢,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
“这……”小四也犯难了。
“有没有找到莫绯?”
“至今还没有她的消息。她的手机一直是关机。”
怎么办?
多耽搁一秒莫莫就多一分危险。
王梓多么害怕,鱼镇的那一幕会重演。
莫莫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仓库了。
她的头被撞了个大包,又肿又痛,睁开眼睛惊慌地打量着四周。
想起昏倒前的事,这才惊觉,自己被绑架了
。
可是她的嘴被堵住,拼劲全力呼喊也哽在喉咙,只低低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声。
手和脚都被绑着,躺在冰凉的水泥地里。周围空无一物,除了两米远的一只红色高跟鞋!
天花板离地面很高。
莫莫猜测,这可能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找到这里?
今天可是她和振风的大好日子啊。
莫莫忍着眼泪,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
到底是谁要掳走自己?
又为什么要掳走自己?
这无非两个原因,第一:破坏她和振风的婚礼;第二:绑走她是为了索要钱财;第三:为了仇。
可是她并无与什么人结仇。
如果真是仇的话,干嘛不杀了她,何必大费周章地绑到这来?
如果是为了钱,那应该好办,他们很快就会打电话去要钱的。
至少,她是安全的。
想到这,她心里稍安定下来。
试着想站来,但努力了几次并没有成功。她往地上滚了滚,终于滚到鞋子那里。
那是只左脚鞋。
莫莫咬咬牙,硬把它套进自己的右脚。
右脚有力。
而高跟鞋,也是一种武器。
这时候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
莫莫赶紧又滚回刚才的地方,假装睡着。
“这沙漠说是给我买药,怎么老半天还不见人影?”
“哥,他不会……露了马脚了吧?”
“应该……不会。”引子沉思一会:“他看那臭娘们还没过来八成是去找她了。哼,我一早看出那小子对她的心思了。随他吧,反正那女人老子也腻了。我倒想试试她妹妹是个啥滋味。嘻嘻……”
莫莫心一惊。
妹妹?
那人是在说她吗?
那女人?
难道……是莫绯?!
不,不可能!
莫莫在心里赶紧否定自己的想法。
“哥,你说现在躺在这的是她妹妹?怎么可能?做姐姐的哪有合起外人掳走自己妹妹的。”
“你懂什么?!又不是一个妈生的!”引子看着张大嘴:“电视剧里这样的情节又不是没有过!你打个电话给沙漠,问问他什么情况?记住,要是别人接的电话,立马挂断!”
张大嘴走到一边,掏出电话按下了开机键
。
引子看着莫莫,眼里闪过一抹yin色,搓着两手,耸着刀疤走了过去。莫莫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心跳到了嗓子眼里,大气不敢出。
“这身材跟莫绯有得一比!就是这脸蛋嘛——少了几分艳丽,倒更对我的胃口。”说着,手像毒蛇一样从脸上往下摸去。
莫莫滚了两道,抬腿踹去!
只是,因为引子是蹲在地上,而且莫莫双脚被束,施展不出力气,并没有踢到他,只是把他吓得往后一避,一屁股顿在地上。
引子先是一愣,随之恼羞成怒地爬起:“臭娘们,竟敢装睡!”
莫莫想喊喊不出,手和脚又动弹不得,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引子拖着脚腕子甩了几圈,甩得莫莫头昏眼花,如果不是拼命忍着,就差点吐出来。
一旦呕吐,嘴里塞着布,她只能活活窒息而死。
引子大口大口地呼气,然后俯下身又凑了过来。
莫莫压下心里的恐慌,死死地瞪着他,警告着他,远离着,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烈,只会自找苦吃!乖乖听大爷的!大爷保证让你吃好喝好……”一只手按住她的脚,另一只手又伸上来:“这脸蛋让爷好好摸摸……”
莫莫找准时机,对着他脸上被玻璃渣子划伤的地方狠狠撞过去!
“啊!”的痛呼一声,伤口裂开,血涌了出来。
引子摸了一把,看着手掌里的血,暴跳起来:“老子最恨的就是弄伤我的脸!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冲过去,按住莫莫挣扎的身子,啪啪啪连着给了莫莫三个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
引子还不解气,又把莫莫的头死死压在地上。
正在这时,张大嘴惊慌地抚着电话跑过来:“哥,不好了!不好了!”
引子一愣,松了手,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这……这……”张大嘴指着电话。
引子拿过他的电话直接按断,喝道:“不是叫你一有不对劲就马上挂断吗!你耳朵是当装饰用的?!”
“不是……是她……”张大嘴指了指莫莫:“她的人打来的。”
“她的人怎么会知道你手机号码?”
手机再次响起。
引子立马挂断,关机。吼道:“快说!怎么回事?”
“我开了机,正想找沙漠的号,没想到就有电话进来了。我记住你的话,本想不接的。可看到是家里来的号码,以为出了什么事,我就接了。”
“然后呢?”
“然后对方问我是不是叫张大嘴?我说是。他又问我现在是不是在林城。我没回他,问他是谁?然后电话那边好像换了人说话。他说,他知道人是我掳走的,要多少钱好商量。他也不会惊动警方。但是——”
“但是什么?”引子看着张大嘴惊慌的神情问。
“他说,她现在怀着身孕,如果她和腹中的孩子受到丁点伤害,他绝不放过我们!”
198紧紧相拥,却泪流不止
“切!他以为他是谁呀!”
“他说他是林城的王梓。”
“王梓?”引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张大嘴:“他真的说他是王梓?”
“是。他说林城王梓集团的总裁就是他。”
引子全身僵硬,半天才自言自语:“难怪这么神通广大,这么短时间内能把电话打到你手机上。搀”
“既然是林城,可是上面显示是我们家里区号啊。”
“笨!”引子拍了一下张大嘴的头:“那个可以人为弄出来的。要不然你会接他的电话吗?悦”
张大嘴点点头,赞叹:“这么高科技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引子白了他一眼
。
正在这时,铁门外有人拍门。
莫莫“嗯呜嗯呜”地叫着,比蚊子的声音大不了多少。
引子和张大嘴没理她,冲到大门,各站一侧。
门继续拍着。
“开门!我们知道你们在里面。我们没有惊动警方,我们谈谈!”
“电话里谈!”引子喊,重新打开了张大嘴的手机。
不到一分钟,手机就响了。
“人在我们手上,要是报警的话,那就别怪我一尸两命!”引子恶狠狠道。
有人来救自己了!
他来了!
他就在门外!
莫莫喜极而泣,心里的恐惧也消散了许多。
“两条人命在我手上,一口价,两百万!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两百万?!莫莫瞠目。
又是狮子大开口!
前几天才刚被人敲去两百万,现在又来两百万?!
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引子满意地扯了扯嘴角,对张大嘴说道:“把她带过来!”
粗壮的张大嘴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莫莫拎到铁门那。
莫莫没有挣扎。
张大嘴扯掉她嘴里的布,打开一个饭盒大的窗口,把莫莫的头按在那。
“莫莫!”
“王梓!”
王梓真的就在外面!
只是仅仅照了一面,莫莫的嘴又重新被塞住,小窗也“叭”的一声关上。
张大嘴又像老鹰一样把莫莫拎回到离大门最远的一个角落,不再理她,而是两眼发光地走到引子面前兴奋道:“哥,这下我们发财了!”
“现在别开心得太早!有没有命花这笔钱还不知道呢。”引子沉入忧思。
“啊!”张大嘴一听这话,脸色刹白,急道:“那……那怎么办?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坐牢!”
“你慌什么!我们有人质在手上!再说,要想发财,哪有不冒险的道理!”引子喝道。见张大嘴安静下来,便走到一角蹲下,摸出一根“芙蓉王”。
张大嘴一见,赶紧掏出打火机上前点上。
引子吸了一口,眯着眼睛斜睨着莫莫。那条蚯蚓的刀疤,现在再加上脸颊上的红色伤口,那张脸在白色袅绕的烟雾里很是狰狞。
偌大的仓库安静地没有一丝声音。
引子抽完烟,把烟蒂扔在脚下,狠狠踩了两脚。
想了一会,低头拨打了沙漠的电话:“你现在在哪?”
莫莫竖起了耳朵,但听不到对方说什么
。
沙漠出去找了一圈莫绯,又跑到酒店附近打探一番,都没有她的消息,以为她已经赶到仓库,这才往回赶。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把摩托车停在偏僻的一角回道:“正往仓库这赶。”
“你先停下,我有话问你!”引子瞄了一眼莫莫,走远些道:“咱们手上这女人和王梓集团那个太子爷是什么关系?”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是不是事先就知道他们的关系?!”
“我以为你也知道。”
“我知道个屁!”引子唾道:“我一直以为她就是那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新晋企业家的新娘子!我要是知道她和那个王梓还有这么一重关系怎么会揽这个活,不要命了?!”
“其实……他们都已经过去了,那个现在也算不上她什么人……”
“屁!不算什么人?人家都追到门口来了!一口一个威胁我不准伤害她一分一毫!”引子跳脚。
“什么?!”沙漠一惊,坐直身体:“你是说,他现在就在仓库外面?”
“可不是。”引子转念道:“不过你也别慌。他的人在咱们手上,他不敢报警,大半个小时后他会拿两百万赎金过来!如果你现在打退堂鼓不但一分拿不到,我要是被抓,你也跑不到哪去——别忘了,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
沙漠心一沉,故作轻松:“看你说的,我是那样胆小的人吗?怎么可能干那背信弃义的事!”
“不是就最好。还有将近四十分钟,你现在赶快去找香格里拉,去取我那把黑家伙。我拿了钱会带着人质从仓库出去,你就在外面接应我们!”
末了,引子又阴阴地补上一句:“你不是看上莫绯了吗?我答应你,这件事完了之后给你八十万,你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天天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不过,要是你有什么其它不该有的想法,嘿嘿……你知道的,我每跟一个女人滚床单都喜欢把整个过程完整地录下来,到时我把她的无限级视频发到网上去,你跑不掉,她也一样身败名裂!”
果然是有钱人,时间比预计的还提前了五分钟。
张大嘴和引子进入了戒备状态。
而沙漠那边也拿到了东西,准备好了。
“外面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警察?”引子对着电话问。
沙漠隐在香蕉林里,低道:“没见到警察。现在仓库外面有三个男人,其中一个拄着拐杖。”
“莫绯那biao子到了没有?”
“她……估计遇到点阻碍。”
“八成是她把仓库的信息说出去的!现在也不管她了。拿到钱逃出去再说!你见机行事!”
“好。”
挂了电话,引子对着张大嘴使了个眼色。
张大嘴把刀架在莫莫的脖子上,人站在她身后。
引子打开小铁窗,看了看仓库外面小四打开的钱夹子,里面满满的一箱钱!
“让你家少爷站到窗口前来
。”
“钱你已经看到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就是了,你还要怎么样?”小四拒绝。
“让他来就来,你少废话!”
小四还想说什么,被王梓拉住。
“少爷,危险。”
“没事。”
王梓站在窗口。
“往后退十步!”引子命令道。
王梓依言照做,只是动作做得很慢,一撅一拐,走得特别吃力。看上去腿脚真的很不便。
引子很满意:
“把大衣脱掉!再走上前来。”
“把钱箱拿在手上!其他人退到十米之外!”
小四不动,猜到引子要做什么。
王梓叫小四把钱拿过来。
小四嚅动了几下嘴角,上前。
“依计行事。”王梓俯在他耳边低语道。小四颔首。
引子凶狠地发话:
“不要耍什么花样!照我的话做!”
“还有一个人!退开!”
乔装成王梓保镖的刑警只得退开!
“背过身去!举起手!”
引子唤了张大嘴过去,一人守一边。
引子突然打开一道门缝,张大嘴伸手一把把王梓揪了进来。
铁门咣当一声重新关紧。
两人心里松了口气。
张大嘴擦了擦脸上的汗。
“莫莫!”王梓踉跄了两步,四处寻找,看见躺在角落里的莫莫,又惊又喜,刚想过去,被张大嘴一把按在墙边,一通搜身,回头对引子道:“安全。”
莫莫看着王梓,嘴巴说不了话,只得对他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千言万语都汇在眼神里。
“钱你们已经拿到手了!还不放了我们!”
“放是肯定会放的!只不过要等我们安全脱身之后。”
“你们出来混的也要讲个‘信’字!既然我在你们手上,你们把她放了。我的身份你们知道的,加上行动不便,你们拿来做人质不是更好吗?”
“好!当然好!”引子拿着明晃晃的匕首,阴笑道:“本来我还真打算这么干的。带着个女人,实在是个累赘!但是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莫莫看着王梓,王梓瞪着引子。
引子走了两步:“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那我就告诉你——因为我确定了这个女人对你王少的重要性!你为了她竟以身试险!还有今天的新郎倌,为了她竟然不怕被车撞死!还有,那个据说连女人靠近一米都不准的简少对她也是另眼相看。啧啧啧——这样的女人一定非同一般。我……还真想一亲芳泽!”
“你敢
!”王梓怒喝。被张大嘴压住身子。
“放心!看在你送来了钱的份上,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更何况,你不是说她有身孕了吗?我这人虽好色,但也是有底线的!不过,她既然对你这么重要,我自然得把她留下来陪你!”引子笑嘻嘻道:
“我对你不错吧?”
“你——”王梓气结,他们是想拿莫莫来制约他,手上多了个人质就多了重保障。
但,至少莫莫暂时是安全的。
听到振飞为了她被车撞,莫莫心焦如焚。
他一定出事了,要不然,他不会不来救自己。
引子把钱箱放在地上开始点钱。
王梓的心提了起来:只有最上面是真的,里面夹的都是假钞。
看到王梓紧张地看着钞票,莫莫猜到什么,“呜啊呜啊”地叫起来。
“嚷嚷什么!”引子正兴奋地点着钞票,被打断,不满地回头斥道。
“你们是要把她闷死吗!快给她解开!”王梓怒道:“你们要是不马上给她解开身子的束缚,我敢保证,就算你们逃了出去,你们的家人也一辈子不好过!”
一听这话,张大嘴急了,看着引子:“哥,要不——”
“行行行!解开就解开。”引子的注视力都在钱上,不耐地挥了挥手。
莫莫嘴里的布一拿开便嚷道:“我要上厕所!”
“真是事多!”张大嘴看着王梓射过来的目光,不情愿地解开绑在莫莫身上的绳子。
“你别耍花样。别忘了,他还在我们手里!”引子恶狠狠地挥着匕首道。
莫莫回头看王梓。
王梓握紧拐杖的暗扣,示意她进去,然后摇摇头。
莫莫,进去后就别出来。
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莫莫一进洗手间就想把门反锁上,只是,她没想到锁早就坏了。
而更令她失望的还在后头。
里面是一个蹲式厕所,到处锈迹斑班,污秽不堪,除了离地面五六米高的地方有一个排气扇外连窗户都没有。
正在这时,她听到外面一阵sao乱,贴近门一听,心狂跳——外面好像打起来了。
一个恶贯满盈,一个五大三粗,王梓一个人,腿又不便,肯定吃亏。这时,听到一声惨叫,然后又是咒骂声。
莫莫再也呆不下去了,转身环视了一下厕所,连个厕所刷子都没有。
她脱下那只高跟鞋冲了出去。
只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张大嘴脚和手臂都像是受了刀伤,躺在地上鲜血淋漓,痛苦地哼唧着。而王梓正背靠墙壁,双手抡起那副拐杖对峙着挥着匕首的引子!
而对着引子那头的拐杖底座此时冒出了一排明晃晃的尖刀,上面还沾着血,静静地滴在地板上
。
近不了王梓身的引子此时听到身后的响动,猛地转身,向莫莫冲过去。
莫莫大惊!
把高跟鞋对着他的脸掷过去。
引子头一偏躲了过去。
莫莫转身往厕所里跑。刚到门口,听到“呯”的一声,紧接着是一声惨呼。
莫莫回头。
引子背部被王梓的拐杖扔中,此时正趴在地上,像是受了重伤,动弹不得。
没有拐杖护身的王梓,加之腿脚不便,所有的注视力都在莫莫身上,被张大嘴钻了个空。
他伸手抓住王梓的脚一拽,王梓摔倒在地上,两人很快捆打在一起。
莫莫见状想冲上前去帮忙,没想到被引子扑上来按倒在地。
王梓见莫莫陷入险境,注意力分散,被张大嘴一个翻身压在下面,掐住了喉咙。
情势急转。
正在这时,“呯”的一声巨响,震得四个人一阵发麻,铁门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救兵到了!
王梓心里松了口气。
“不许动——警察!把手举起来!”哗哗地冲进几个全副武装的人,一字排开,端着手枪。
张大嘴一哆嗦,松了手。
“王八蛋!竟敢骗老子!”引子面部扭曲,抓着匕首就想对压在地上的莫莫插下去。
“呯”的一声枪响。
震耳欲聋,莫莫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匕首掉下来,躺在莫莫白色的婚纱里。
血从引子的手腕上涌了出来。
六个警察一拥而上,不到两秒便制伏了张大嘴和引子。
张大嘴一脸苦丧。
而引子则对着王梓咬牙切齿:“竟敢忽悠老子!”
“敢碰我的人,你早该料到有这样的下场!”王梓抬手擦了一下牙血。
莫莫被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
“她怎么样?”王梓焦急。
“医生说她只是受惊过度昏了过去。并无大碍。”小四捡起拐杖扶起王梓。
王梓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仓库,从莫莫被绑到解救,将近十个小时。
总算是有惊无险。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身上的力气就像全部被抽走似的,王梓瘫软下去。
“少爷!少爷!”小四大叫。
“我……没事……”王梓缓缓睁开眼,朝着小四虚弱地笑了笑。
负责此次行动的组长与王梓握手
。
“他还有同伙,应该就在附近。你们赶快把他抓起来!不要有漏网之鱼!”
“王先生,我已经下令抓捕了。不过,目前还没有任何发现。”
早在行动还没开始的时候,隐在黑暗中的沙漠就察觉到不对,一早就撤了。
至此,引子团、伙除小七派去做卧底的一人外共十七人,其中十一人身体均有不同程度残疾,十六人落网,一人逃窜在外。
所有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林城公安对沙漠、对莫绯发布了全国通辑令!
莫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脑袋胀麻胀麻的,耳膜还有轰鸣声,甚至鼻子里似乎还留着火药味。
她想起昏迷前惊心动魄的一幕,惊得身子弹跳起来。
“莫莫。莫莫!”振风惊喜地一把把她搂紧在怀里,声音哽咽嘶哑:“对不起,我没能去救你。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莫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喜极而泣,紧紧回抱住他。
一切像是做了一个噩梦一样。
还好,她是安全的。
还好,他也是安全的。
王梓由小四扶着,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相拥,怔忡片刻,默然转身。
走廊上,看着小四受自己的情绪感染也绷着个脸,不禁找话化解这种情绪:“没有拐杖真是不习惯。你叫人去做了没有?”
“已经叫人订做了。”
“医院的我又用不惯,原先那根沾了别人的血,看着心里就不舒服。”
“少爷,你处处为她着想,只是你把她送到这个医院,全部人都撞在一起了……”小四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闵诗音的事,她迟早都得面对。她爸爸在这,也省得她牵挂。”
正在这时,走廊里响起了个清脆的稚声:“爸爸!爸爸!”
忘忘在走廊那头欢呼着跑过来。
后面还跟着小五,简海,还有王郡和王老太太。
看到儿子,王梓的心情好转起来:“来接爸爸了?”
“爸爸,听干爸说你昨天救了妈妈。爸爸,你真勇敢!来,给你啵一个!”
简海一听,抱起忘忘,忘忘凑近去,对着王梓的脸就来个熊吻。完了,一本正经道:“这是我给你的点赞!”
王梓心花怒放,看着这一幕的人都笑了。
“你这个干爸还和我儿子挺有默契的。”王梓笑着拍了拍简海的肩膀。
“那当然。”简海道。
“来,干爸,我也给你啵一个。”忘忘抱着简海的头,在他脸上猛戳了一口,把简海都幸福死了:“干爸没做什么啊,怎么也有奖励?”
“不是奖励,是安慰。”
啊?
众人哄笑
。
王老太太看看王梓,又看看忘忘,又笑又哭。
“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莫莫推开振风,仔细地看他。
分开不到二十四小时,昨天的这个时候还神采奕奕,可是现在却两眼红肿,神情憔悴,嘴唇干咧。
莫莫心疼,嗔道:“你怎么那么傻?你明知道那些人穷凶极恶的。你这样拦着,万一他们真撞上怎么办?”
振风看了莫莫一眼,知道瞒不住,眼神晦暗:“他们真撞上来了。”
“啊!那你有没有——”莫莫着急,想拉他起来看看有没有受伤。
“是诗音救了我。”振风声音沙涩,带着浓浓的疲倦和沉重。
莫莫的手松了下来。紧张地看着他。
“那一刻我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他们拦下来,不让他们把你带走。诗音突然冲了上来把我推开自己却——”振风痛苦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诗音被撞飞的那一幕像戳子一样一直戳着他的心,而那一瞬,她竟然还对着他笑。
那笑是怎样的幸福又绝望!
“那诗音怎么样了?”莫莫的心揪起来。
“她……”
“快告诉我,她到底怎么样了?”莫莫抓着振风的手,看他张口又止,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她的腿……可能站不起来了,而且……”振风红着眼睛把头撇向一边,双手揪着自己的头,他说不下去了。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莫莫猜测,情况比她想象得还要遭!
“而且怎么样?”莫莫害怕地求证着。
振风吸了吸鼻子:“医生说……她骨盆受挫,孕育不了孩子了。”
啊?!
莫莫的心从嗓子眼一下跌落到底。
这,对于一个年仅二十来岁的女孩是多么残酷的事!
她怎么承受得起?!
“是我,是我害了她!”振风痛悔地揪着自己的脑袋,喉咙哽咽。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莫莫心痛如锥,抓住振风的手握着,哭道:“你别这样,别这样……要怪,就怪我,怪我……”
怎么办?
怎么办?
两个人凝视片刻,紧紧相拥,却泪流不止。
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汲取一点温暖,来驱散四肢百骸透过来的寒意;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和互慰对方精神上的苦疾。
然后,再想想,怎么面对残酷的现实,还有,他们三个人捆绑在一起却又已经失去撑控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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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你这是要逼死我哥吗
站在门口的忘忘虽然听不太明白他们说的话,但是看着两个人伤心的样子,自己也跟着抹眼泪。
简海抱起忘忘,轻轻地关上病房的门。
“这可如何是好?”李柔兰抬头看了一眼病房,忧心忡忡。
这两个孩子真是历经波折,本以为苦尽甘来,终成眷属,没想到大好的日子却横生变故。
唉—悦—
小丫神色慌张地跑过来,顾不得看上众人一眼,推开莫莫的病房,看了一眼莫莫,欲言又止。
“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诗音醒了?”振风站了起来搀。
“不是……是诗音爸妈来了。嚷着要见你……”
振风打断小丫的话,回头看着莫莫:“我去一下。你在这好好休息。”
“振风……”莫莫唤他,眼里都是担心。
“没事的。我等会过来看你。”振风安慰她。
莫莫点头。柔肠百结。
这个男人前天昨天今天加起来可能还睡不到三个小时吧,那眼窝都深深凹陷下去了。
小丫看着莫莫,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倒是莫莫把她叫住了:
“小丫,替我照顾好你哥。”
“如果你真关心我哥,或者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当然,也不能全怪你。是我告诉诗音我哥要结婚,所以她才跑回来的。”
小丫咬牙,声音悲怆:“你恨我吧。我也恨我自己!我恨死我自己了!”说完也不待莫莫回应,转身跑出了病房。
“哥,哥,要不你还是避避吧。”小丫追上振风,拉住他:“医生都对她妈妈说了,她妈妈现在情绪很激动……”
“出了这样的事,你让我回避,我还是个男人吗?要打要骂随她吧。她心里难受,让她出出气也好。”
小丫看着哥哥,不再劝他。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让她打自己骂自己吧。
兄妹俩脚步沉重地往诗音病房走去。
一见到振风,情绪崩溃的闵妈妈便哭着扑过来,对着他辟头盖脸就是两个耳光。
振风不躲也不闪,两边脸立马红肿起来,五道手指印清晰可见。
闵妈妈又对着他一通乱打乱抓,嚎叫道:“你!都是你!为了你,我家诗音遭了怎样的罪!而你这个时候竟然去看其他女人。你去死!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小丫冲上去,用身子护住哥哥,可是振风哪舍得妹妹挨打,把她推开,自己依然不躲也不哼声。
“你!你!把我的诗音害成这样!”闵妈妈神情悲恸:“她现在腿废了,也生不了孩子了!你说!她以后怎么办?怎么办啊?!我可怜的孩子啊——”
看着她捶胸顿足,小丫抹泪道:“阿姨,怨我,怨我!要打,您就打我吧!打我吧!”
“怨你,怨你有什么用?怨你,我的孩子就能站起来?就能活蹦乱跳吗?”
她指着小丫,眼神凌厉:“你!你们!——诗音在认识你们兄妹之前是多么活泼单纯乖巧的一个孩子,可是,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她毁了,毁了……”闵妈妈极度悲伤,滑坐在地上。
“冷静点,冷静点。”诗音的爸爸拉着她,劝道,一脸的痛苦。
“冷静?我怎么冷静得了?诗音这一生毁了!”闵妈妈神情抓狂:“我的诗音,你叫她以后怎么生活?走不了路!生不了孩子!这个样子,谁要她?谁要她!”
“我要她。”振风闷头,终于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当场震住。
“你说什么?”闵妈妈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说,我要她。我可以做她的腿,你想去哪,我可以带她去,我会对她负责,我会负责照顾她一辈子。”振风认真道。
“哥——”小丫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我很清楚。”振风抬眼看着诗音的母亲:“我是认真的。”
闵妈妈停止打骂,冷静下来,垂头低声哭泣。
闵父只是看着振风,唉声叹气。
诗音的表姐沈云打开病房,头探出来朝走廊沉默着的他们喊道:“诗音醒了。”
醒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往病房奔去。
在门口,闵妈妈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深呼吸了一下,调整了情绪,手微微发抖。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女儿。怎么安慰她告诉她以后将要面对的不幸。
小丫走在最后,回头看到拐角的人影。
虽一闪而过,但她也看清了那是谁。擦干眼泪跟着进了病房。
莫莫手脚冰凉,狠狠地咬着手指,慢慢地滑坐在拐角的走廊里。泪如雨下。
刚才的一切,她都看到听到了。
她的心好痛好痛。
痛得她每呼吸一次都像是冰刀子剜着似的。
振风,
振风。
她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
这个深入她骨血的亲人。
他把所有的痛所有的错所有的苦通通揽在自己身上,默默地承受着。
他背负着怎样大的一个包袱?!
他这辈子都会对诗音心存内疚,像个罪人一样;另一头却又觉得负了自己。
他的心里该有多苦?!
“地上凉,要是不想他担心你,你就快起来,把身子养好。”一个声音在头上响起。
莫莫抬头。
是王梓。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莫莫喃喃。
王梓一手撑住墙稳住身子,一手想拉起莫莫。
可是莫莫只是哭,只是摇头。
“快起来!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遭!”
“不!你不知道,不知道——他心里有多苦……”莫莫推开王梓,狂奔而去。
“少爷,要不要追……”身后的小四问。
王梓挥挥手,看着远去的身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苦,
谁说不是呢?
病房里有电视。
看着上面的画面,听着里面的报道,莫优如晴天霹雳。
当即叫护工拿来当天的报纸。
白纸黑字。
可是,
怎么可能?
莫绯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莫优大受刺激,再次送入急救室。
病情急转直下。
这次抢救都没前两次时间长。
医生摘入口罩,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已尽力了。快进去看看他吧。时间不多了。”
莫莫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前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前天的前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怎么就这样了呢?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短短几天功夫,怎么全都变了!
眼泪迷住了她的眼睛,她全身颤抖着,不知是要进去里面,还是要干别的事。
噢,对,打电话。
奶奶不知道,莫佳不知道,还有,还有妈妈也不知道呢……
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想打给妈妈,可是,明明手机就拿在手上,却一个字也看不清。
“帮帮我……帮帮我……”莫莫无助地空茫四顾。
一个人影拄着拐杖急急而来。
近了才看清是王梓。
“我要打电话……我要通知他们……”
“我知道了。你先进去,我帮你联系他们。”
“要快……要不然……恐怕……来不及了。”莫莫扶着墙,泪汹涌而下。
王梓心痛,把莫莫的手机交给小四,补充道:“看看有没有办法联系上张。”
“是。”
王梓跟着进了病房。
“爸,爸,你醒醒。是我。”莫莫抓着他的手,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人。
“爸,你快醒醒。我是莫莫。我是莫莫。”摇着他的手哭叫道。
莫优的手动了动,莫莫把它贴到自己脸上。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着莫莫,颤颤地指了指她脸上的红肿:“昨天不是你结婚的日子吗?怎么受的伤?”
莫莫还不知道莫优已经知道了昨天的事,编了个借口:“昨天喝酒喝多了,有些过敏,所以才肿。没事,很快就好的。”
“唉——是爸爸造的孽!”莫优悔不当初,眼角渗出两行清泪。
“爸——”
“我都知道了。不用瞒我。可我就是想不明白,莫绯怎么就那么恨你呢?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啊——咳咳咳——”莫优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刚刚比纸一样还要白的脸被憋得通红。
莫莫急急地顺着他的心口:“爸,别想了。她就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转不过弯来。您别想了……”
“这个问题爸爸就带到坟墓里去想吧。我总要弄明白的。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要对自己的妹妹下这样的毒手!咳咳——”
“爸,不说了不说了啊。你先休息一下,先休息一下。”莫莫劝道。
“现在……不说,不说的……话,恐怕……咳咳——没机会了咳咳咳——”
“爸!”
莫优抓紧莫莫的手:“能不能……叫人……把莫深抱来给我看看……”
“好。我这就叫人去把他抱过来。”不等莫莫回答,王梓开口道,拄着拐杖准备出去。
“王梓——”莫优叫住他:“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女儿做的一切。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王梓转身,回头,看着他。
“不管……以后你和莫莫……会怎么样,我请你……帮我照顾她。”
“我一定会的。”王梓掷地有声。
“好。那我……就放心了。”莫优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
王梓出去了。
“幸好。你的运气不像……你妈妈这么差。王梓……是个好男人。振风……也是。不像爸爸。”
“爸——”
“爸这一生做的错事……太多。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妈妈和你。从来没给过你父爱,从来……没有尽到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
莫优的声音渐渐低缓下去:“现在……爸爸走了……却留给你那么一个烂摊子。可是……爸爸现在除了托付给你……没别的办法……原谅爸爸的自私……你奶奶、佳佳……还有莫深——我可怜的孩子,就都……交给你了……”
“爸,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莫莫边哭边点头。
“莫……莫绯……”莫优抬头看着空空的门口,眼神无尽痛伤:“我也……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
莫优眼神闪了闪,嘴唇还在嚅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眼睛缓缓闭上。
“爸!你不要睡!不要睡啊!”莫莫叫道,站起来使劲摇着他:“莫深快来了,你睁开眼看看他!看看他啊!爸——”
莫优的手垂了下来,仪器里那条线嘀的一声画直。
生命画上了休止符。
“爸!爸!”莫莫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从出生到成年,莫莫都没叫过他“爸爸”,这才叫了多少天,他竟像是听厌了,就这样撒手而去。
往日种种:
父女俩擦肩而过视如陌路人的冷漠,针锋相对的话语,怨恨的眼神……
他们从来都没有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一顿饭,聊聊天,甚至,父女俩从没有照过一次相……
莫莫身体的五脏六腑像被掏去,里面填满了懊悔和痛苦。
她从没有此刻这么清醒地认识到:
这个躺在床上渐渐失去体温的男人,这个她怨恨责怪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这个她认为世上最薄情寡义的男人,这个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口叫他一声“爸”的男人,原来,她是爱他的。
所有的恨,所有的冷漠,都源于对一个父亲的爱,源于对父爱的渴望!
莫莫心底最深处那道墙轰然坍塌,她以为那会是最最黑暗的一面,可是,她看到的却是——一颗女儿爱父亲的心!
这让她无法自持!
悔不当初!
却,为时已晚。
振风冲了进来,却定在病房门口。
王梓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抱着莫深站在病床前。
莫莫坐在地上,抱着王梓的腿,哭得揪肝撕肺。
莫老太太中风,半身不遂,并发了帕金森症,张和莫绯依然不知所踪。
莫优的后事全部由王梓操办,但有些还需要莫莫协助。
振风两次过来,都看见两人在忙着,悄悄地退了出去。
从莫莫被绑架的那一天起直到现在,他似乎什么忙也没帮上,一直都是王梓守在她身边。
振风很是落寞。
但是有一件事,王梓做不了主。
那就是zu孝。名义上是需要一位关系亲密的莫家男丁。
莫优有儿子,可儿子还在襁褓中;有女婿,可一没打结婚证二没摆成酒席,不算;有外孙,可忘忘毕竟还小,骨hui盅并不轻,得一直抱着,万一孩子不小心……
“我来吧。”正当大家愁眉苦脸的时候,振风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憔悴不堪的莫莫,走到ling堂中间行礼,行的是家属的礼。
王梓和众人看着莫莫。
莫莫依然伤心,并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说了一个字:“好。”
振风和莫莫,还有莫佳三个人站在一起,对来悼sang的来宾鞠躬答谢。
莫莫麻木地点头,弯腰。
每来一个人,都必须鞠躬。半天下来,这样的动作不知做了多少个。起身的时候头晕目眩,身子打晃。
振风扶着她,一脸担忧:“要不,先回避歇一下吧?”
莫莫摇了摇头:“没事。只是直身时太急了些。”
她抬头看着父亲的照片,心里酸涩。
他在世的时候,她没有为他做过什么,走的时候,她得好好送他一程,要不然,整个莫家只莫佳一个女生陪着他,他会心凉,会孤独的。
想到此,眼泪再次潸然。
站在远处一直看着的王梓急得要过去,待看到她身边的振风时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看着那个身着孝服头戴白花的女人坚强而悲伤的脸,他多想此刻自己能够站在她身边。
但,他没有那个身份。
除了是忘忘的父亲之外,
他什么也不是。
小丫神色慌张地跑进来,拉着振风:“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诗音她……她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想不开……”
啊?!
振风脸色沉郁,拔腿就走。
莫莫想了想也跟了出去,在走廊里,她叫住了他:
“振风。”
振风停下脚步,这才想起马上就要出、殡了,自己这样一走,莫莫该怎么办?
他慢慢转身,眉头打结,痛苦地看着她,满脸内疚:
“对不起……我……恐怕要离开一会。”
“你去吧。”
“莫莫——”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手背手心都是肉,一边是情,一边是恩,他该怎么两全?
“去吧,没事。我这边可以应付得过来。”
……
“只是——以后,别再来了。”莫莫忍着心里的疼痛,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字。
“你……什么意思?”振风冷震了一下,瞪大双眼盯着她。
“我的意思是……你好好照顾诗音,她那边更需要你。而我……”
垂着头的莫莫思考着怎样措词狠一点,才能减轻他心里对自己的那份负疚感。
她深吸一口气,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肺在绞痛。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她只好转身,留给振风一个绝决的背影:“而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你说什么?”振风咬牙,心抽搐,身子晃了晃,深沉的眸子灼烧着,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地卷起。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哥吗?”小丫转头看着莫莫:“你这是要逼死我哥吗?!”
莫莫站在那里一再告戒自己:忍住,一定要忍住。
再不忍也要狠下心来。
刚好找到契机,让他离开自己,离开自己身处的这一团乱麻,不用再两头奔波,精疲力竭。
这些日子,他身体和心灵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和压力。
莫莫如何不懂?
如何不痛?
与其让他为难,不如自己主动开口。
至少,不是他负了她。
而是她争风吃醋甩了他。
振风转身离开,越走越快,越走越急,最后跑起来,只是步伐有些踉跄。
随着他的步伐,莫莫的心跟着一上一下,像被鞭子一样抽着,生生地痛。
“你怎么能这么狭隘自私?是!这些天他是冷落了你,可是他不是超人,没有分身术,他想顾,也要顾得过来才行啊!”
小丫哭着朝莫莫嚷:“难道我哥心里还不够苦吗?他当初要不是为了救你——”
“小丫,不要再说了。你赶紧跟上去看看。”莫莫看了小丫一眼,低沉道:“你好好照顾你哥。他的身子透支得厉害,快支持不住了……”说到最后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嗓子沙哑,喉头哽咽得声音都变调了。
在眼泪落下前,莫莫急忙转身,向灵、堂走去。
小丫怔怔地看着她削瘦憔悴的背影,像是有些明白了。
“莫莫,振风走了,这里怎么办?”小山焦急道。
莫莫擦了擦眼泪,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走到王梓前面:“你会帮这个忙吧?”
“当然。”
莉姨沉着脸转身就走,振明推着父亲跟了出去。
莫莫看着他们的背影,垂下了头。
“有一天,他们……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闻言,抬头诧异地看着王梓:“你……”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你是故意那样做的。振风现在不明白,以后会明白的。”
“我不需要他明白。我只希望他的心能好过点。”
王梓看着莫莫,心疼:那你的心呢?
此刻你的心又该多么难受。
人都被诗音通通赶了出来。
“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振风看着闵妈妈红肿的眼睛道。
“可是她……我怕她……”
“我会一直守着她,不会让她有事的。”
闵爸爸叹了一口气,道:“好吧,这里就交给你了。让她一下子面对这样的打击确实需要一些时间。估计现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你的话她才能听得进去了。”
大家散去。
振风拧开了病房的门。
“出去!”
“叭”的一声,一只杯盖朝着振风的额头飞了过来,掉在地上滚了两滚。
振风额头上立马肿了个大包。
“啊!”诗音着急,下意识地想下床去看看他的伤势,却忘记了自己的腿已经不能自如了,连人带被滚下床。
“你怎样?有没有摔疼?”振风奔过去,把她抱起来。
“你怎么这么傻?刚才为什么不躲开?明明可以躲开的!”诗音心疼地看着他的额头。
“没事。不疼。只要你消气就好。”
诗音的手一碰,他就皱起了眉头。
“看你,还说不疼。”诗音鼻子发红,眼泪扑簌扑簌:“我不是生你的气。真的。”
“生我的气也没有关系。要打要骂都可以。”振风帮她盖上被子,蹲下身子收拾一地的狼藉。心里想着莫莫刚才的话难受得很,背过身子去,悄悄擦了擦眼睛。
诗音就那样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眼泪很快蒙住了她的视线。
她抬手擦去奔涌的眼泪,继续看他,又继续擦。内心酸痛:
为什么上天要用这样的手段让她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才把这个男人送到她身边?
200按照约定——我娶你
振风收拾好,坐在床边,把她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
“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看着你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那你刚才为什么……”
“我只是……心里有些难受而已。”看着振风一脸内疚的样子,诗音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道:
“发泄出来就好了。女孩子嘛,一时想不开发个脾气摔个东西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别在这大惊小怪的。悦”
明明面对那样的不幸,却还在这安慰自己。振风嘴里像塞了根黄连,苦得什么也说不出。
“别担心。你的腿有知觉,是可以康复的。只不过需要些时间而已,至于……”至于那个骨盆受创的事,振风说不下去搀。
为了救他,她付出太沉重的代价了。就这样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这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这将意味着什么?!
他,哪怕穷尽一生,都无法偿还。
残酷的现实像大山一样压着她,
同时,也压着他。
诗音陷在自己的思绪中,良久才问:“今天几号了?”
突然转换了话题,振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28号。”
“28号?28号。”诗音重复了两遍,若有所思。
振风看着她开口:“我记得我们的四年之约。”
“你记得?”垂眸的诗音突然抬起头,两眼放光:“你真的还记得?”
“嗯。”振风点了点头:“四年前你走的那天是26号。四年之期已满。”
他刻意忽略掉莫莫的存在,看着诗音,双手在她触及不到的视线里紧紧缠绞在一起,努力地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我现在还是单身。所以,按照约定——我娶你。”
诗音安静了三秒,突然嚎啕大哭,伸出手,拍打着被面拍打着他:“谁要你娶我?谁要你娶我?我不要你!不要你!”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心碎。
这句话她期待了多久?
她努力了多久?
可是这时终于听到了,不仅没有半点幸福感反而更多的是心痛心酸。
振风不劝她,就坐在那里默默地陪着,任她打,任她闹,任她哭,直到她眼泪哭干,哭累,慢慢地进入梦乡。
“你说这莫莫也真是的!这个时候还跟你哥置什么气啊!一点也不体谅你哥!死人再大,也没有活人重要啊!”莉姨气道。
“你就少说两句吧。”李父劝道:“莫莫那孩子不像是这样的人,她可能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一时心情上有点那个而已。”
“妈,你错怪嫂子了。”小丫插口嘴。
“我哪里错怪她了?在医院里她对你哥说的那番话你也听到了。现在是说那个的时候吗?”
“嫂子……是故意那样的。”
“故意?”
三天没洗澡没换衣服的振风被闵父从医院推出来,自莫莫被绑走那天起,酒席、公司的事他都没顾得上过问,想回家看看。
走到家门口停住了脚步。手上捏着的烟无声地掉在地上。里面的对话清晰地传到他耳里。
“诗音醒来的第一天,哥就在她妈妈面前表了态,说……”小丫嚅嗫着。
“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啊。”莉姨着急。
“哥说要娶诗音,要对她负责!”
啊?!
莉姨顿觉天旋地转。
“妈,你怎么了?没事吧?”小丫扶住她。
振风刚想抬腿进门,母亲的话又让他停下:“他真的这样说?”
小丫点点头。
“可是……虽然其他地方没受伤,可诗音的腿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啊!”
“妈,妈,你别急别急。情况没有你想得这么糟,医生说只要配合治疗,还是有希望康复的。”小丫心想,幸亏听哥的话对于诗音不能孕育的事瞒着,要不然,这会不知父母该急成什么样。
可是,再瞒也是事实啊,如果哥真娶了她,以后怎么办?先撇开孩子不说,单是一个需要人照顾坐着轮椅的妻子,怎么带得出去?以后的几十年怎么生活?
想到这,小丫心里十分难受。
“你哥……他怎么这么苦——我可怜的孩子呀!”莉姨抹泪伤恸。
振风把头磕在墙上。
李父叹了口气:“既然那诗音是为了救他而弄成这样的,那我们就应该对人家负责。”
“是,是要对人家负责。我愿意做牛做马服侍她下半辈子,可是……可是我不想连风儿的幸福都搭进去啊。”莉姨想到自己的儿子,像割着自己的肉一样。
“小丫,你刚才说什么你嫂子故意那样做的,是什么意思?”李父问道。
“那天哥说要娶诗音,要对她负责,嫂子听到了。今天她对哥说了那番话后,我看得出她也很痛苦,她还叫我照顾好哥。她可能不想哥为难,不想哥背上辜负她的思想包袱,所以才选择自己开口的。”
“唉。这孩子——”李父长长地叹气。
天空雷声轰轰。
乌云密布。
莫莫把自己关在莫优的书房里,看着窗外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佣人说振风还站在门外,不肯离去。
窗外树枝被风吹得左摇右晃,雨斜斜的落在窗前,渐渐模糊了莫莫的视野。
雨密集起来。
莫莫终于不忍,站了起来,趿着拖鞋奔出去。
“小姐,外面下雨,冷!”佣人在后面追着递给她一把伞。
嗒的一声,厚重的铁门打开。
振风全身冰冷僵硬,慢慢抬头,看着撑着伞的莫莫,喉咙里涌动着千言万语,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内心疼痛无比。
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滑下来。
“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莫莫敛去眼里的情绪,故意板起一张脸。
振风看着她明明着急地连大衣都没穿,拖鞋都顾不得上换就跑出来,心里更加悲伤。握了握拳头,两步奔过去,一把把莫莫拥进怀里。
“你……你干什么,我们……已经——”莫莫慌乱,要说的话却被振风全数堵了回去。
他吻住了她。
痛苦,疯狂而绝望。
刚开始,莫莫还想推开他。
可是,她发现她不能。
他的脸,瘦得整个下巴都尖了,笼着深深的疲倦和沧桑,被冷雨淋得没有一丝温度。
疯长出来的胡子刮蹭着她,像深秋的芒尖一样刮在她脆弱的心灵上。
吻又急又促。
振风一颗苍凉空茫的心,极其渴望从她身上汲取温暖和获得回家的方向。
一次,
就这一次。
最后一次。
他需要我。
而我,也放不下他。
莫莫在心里百转千回,眼泪滚滚而落。
她抬起脚尖,把伞撑在他身上。
吻,慢慢缓和下来,转而细密,缠绵,却浸满绝望的哀伤:
振风捧着她的脸,边吻边沙哑地低喃:
“莫莫……我爱你……我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莫莫回应着,把又苦又涩的情绪咽进肚子里。
“对不起……对不起……”振风痛苦地嗫嚅,舌头干苦。
“不……不是……”莫莫摇头,轻轻地推开他,抬手摸着他的脸,那里一片濡湿。
心,真的好痛。
一阵急风吹了过来,莫莫的头发扬起,别着的白花被吹飞,在空中打着卷儿,越吹越远,最后不知所踪。
振风温柔地抚顺她的乱发,粗糙的拇指轻轻地擦拭她的眼泪。深呼吸几次,才能稳住心中的痛,艰难地用力地把话吐出来:“我们……就这样——分手吧。”
翻来覆去的这句话终于说了出来,振风觉得咽喉像被掐住,鼻子也塞了,巨大的痛苦像火山的岩浆一样漫延全身,让他无法呼吸。
再也不能留下了,多呆一秒他都怕自己会疯掉。
他用力地推开莫莫,转身离去。越走越快,越走越急,最后像受伤的小兽一样狂奔起来。
对不起!
是我负了你!
莫莫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悲伤,朝着惭惭融进雨帘里的背影喊道:“振风!我同意!同意分手!但是,你要答应我,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可是,只有雷声,雨声,风声,唯独没有他的回答。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莫莫扑嗵一声跪在地上痛哭,白色的拖鞋溅满了泥泞,伞从手里滑落,滚在一旁,像花瓣一样盛起了天空的眼泪。
振风在大雨里狂奔狂喊。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要这样!
飞驰而过的汽车溅了他一身的泥水。
他呆呆地站着。良久,昂头朝着天空愤怒地咆哮:“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跟她在一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噼——叭”一声,闪电撕开厚重的乌去,像是对他的质问作了回答。
振风坐在雨里,像个孩子似的笑了哭,哭了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一把伞打在了他头上。
是莫莫?
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待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时,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是她?
他都差点忘了,他们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哥,你别这样,快起来。哥!”接到莫莫电话赶过来的小丫看着振风这个样子,心痛地早已泪流满面。
“你别管我,快回去。”振风重新闭上眼,无力地挥着手。
“哥,你这样会生病的……哥,我求你了,我们回家吧。”小丫苦苦求着。
可是振风就是不动,像是睡着一样。急得小丫六神无主,一边哭一边冲到马路边伸手拦车。
车辆飞驰而过,对小丫的求助视若无睹。
“停车!求求你!停车!”小丫跳着脚哭求道。
终于有一辆车停了下来。
司机和小丫把一动不动如死人一般的振风抬上车送进了医院。
“大叔,太谢谢你了。”小丫追上浑身湿透的司机,感激地鞠躬。
“我是莫家的司机。我们二小姐怕你打不着车叫我过来的。她让你好好照顾他。”司机说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小丫愣愣地看着消失不见的人影,自言自语道:我会的。
振风恶寒发高烧,昏迷了三天三夜,脸色发青,嘴唇干裂得像旱田一样,把家人吓坏了。
他打小身子就吃苦,送报纸送外卖也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最多感冒一下,不吃药,扛一两天就好,可哪像这次,来势汹汹。
医生说疲劳忧思过度,加上强大的精神压力才导致高烧一直不退。
他这一病,倒把诗音的注意力成功转移,没时间为自己的事伤心了。一天推着轮椅隔三岔五地来看他。
用棉签沾了水擦试他的嘴唇,有时跟他说话,更多时候却只是抓着他的手,默默地流眼泪。
莉姨看着,对振风要娶她的事也没那么抵触了。
莫绯与沙漠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犯下多大的过错,却遭到全国通辑,一定是王梓干的好事!
白天藏在阴暗狭小的地下室里,到了天黑才敢出来,像过街老鼠一样提心吊胆的。
一直养尊处优的莫绯很快就过不下去了。
沙漠是个典型的肌肉男,在黑龙江江边长大的硬汉子,从六岁起春夏秋冬就没有洗过一个热水澡,长得并不算难看。
但是,莫绯就是不喜欢他。
不喜欢他在她面前一副小心翼翼卑微求好的样子,不喜欢他左眼珠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睁开眼就会一百二十度斜着看人的样子,哪怕他对自己很好,比以往所有她交往过的男人都要好,至少他是真心的。
可是她就是不喜欢。
她喜欢的只有两种男人,一种是王梓那样的,高高在上,强势而霸道,一下子就能把人征服;一种是简海那样的,有强大的背景却为人温文尔雅,脱俗却又不失浪漫,似春风润物、夏花落水似的在不声不响、不知不觉中就把女人的芳心掳获。
其他的,她都看不上。
包括曾为她顶罪入狱的好男人李振风。
听从医生的建议,莫老太太转到了疗养院。有专人看护,每个月的花销比呆在医生还要大。
莫莫带着出院的莫深回到莫宅。只留下一个保姆和一个司机,其他的都辞退了。
家还是那个家,只是显得空荡荡的,像历经浩劫,似乎比以前更没有人气了。
莫莫忙得不可开交。
莫深白天睡觉,晚上哭闹,还老是呛奶,很是折腾人,隔两三个星期就发烧,把几个保姆都累跑了。
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莫莫只得自己顶着。
孩子听话睡觉的时候,她就处理公司的事;孩子醒了闹了,她就照顾他。一天睡不到四个小时,有时喂奶,坐在那都能睡着。
有一次半夜起来冲奶粉,眼睛实在困得不行,眯了一下眼,就烫着了,手背红肿了一片。
更闹心的是,她的私人印章不见了。
她记得明明放在保险柜里的。
但是,翻遍了整个办公室都没找着,更糟的是,她发现莫优买给她的那套房的房产证也不见了!
莫优说过,家里和办公室的保险柜,甚至银行卡存折设置的都是相同的密码。
他抓着莫莫的手,意味深长地说:“我一直都说密码是莫绯的生日,另一句吞进肚里,那就是:也是你的生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在公司财务最紧张的时候,我也没舍得把它转卖出去。那幢房子已经装修好,你随时可以搬进去住。也可以把你妈一家接过去。忘忘不是喜欢鱼吗?我在花园里叫人造了个鱼池……”
每每忆起与莫优生活的一些片断,莫莫越发觉得,他并不是不爱她,而是,他不敢爱。
或者,他是一个可怜的父亲。
后来经过查证,发现去过她办公室的人除了杨秘书,还有一个人是莫绯。
如果是她拿的,那么她拿走那个干什么?
当莫莫赶到东城南海一湾时才发现,房子已经易主了!
莫绯拿着房产证和她的私人印签,低价把房子转让了给别人!
看着那幢两层带花园的精装小别墅,莫莫的心揪痛。
那是莫优送给她的。
那是那个对她不能恨又不敢爱的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送给她的礼物!
但是,就算是这样,这遗物也落入了他人之手!
莫绯,
你真的就这样恨我?
莫莫接过莫氏时可谓已经千疮百孔。有些职员不看好莫莫,纷纷跳槽。
公司从上到下,从内到外,从业务到人事都需要一次大的整顿,哪怕有杨秘书这样的大臣辅佐,也仍然焦头烂额。
两个人经常加班加点。
即使是最困难的时候,莫莫也拒绝王梓的帮助。
她已经欠他太多了。
她想靠自己的努力把莫氏拉上正轨。
这晚,莫莫和杨秘书以及业务经理一行,在ktv包厢里陪着陈副总。
业务经理已经陪吃陪喝陪玩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仍然没有签下合同。
今晚是关键一战。
莫莫和保姆正在家里给莫深洗澡,接到业务经理的电话,说对方要见到她才能显示出莫氏的诚意。
莫莫放下电话想了想,决定亲自会会那位难缠的陈副总。
只是,初涉商海的莫莫又怎么敌得过久经沙场的老滑头。
坐下不到十分钟就被灌下两杯白酒,连上厕所的借口都找不到机会说。业务经理见此,连忙打电话给杨秘书。
杨秘书打电话给王梓后立马赶了过去。
莫莫已经有些上头了,不过还算清醒。
那位顶着个四五个月大肚腩的陈副总仍然不放过莫莫,那双单眼皮的小眼睛还一个劲地往她身上瞟。
“莫总,来来,为咱们的相见恨晚干杯!”陈副总笑眯眯地凑了过去。
“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喝了。”莫莫婉拒,往外挪了挪身子。看了一眼已经喝趴下的业务经理,头都大了。
“陈总,我们莫总酒量不好,这杯,还是我替我们莫总干了。”
陈副总也不拦,等杨秘书喝完,才拉下一张脸:“莫小姐,诚意不够。要罚——这样,我们喝一杯交杯酒好了。”
“你……”杨秘书想说什么。
陈副总脸一横:“再推就不给我陈某面子了!”
杨秘书忍而不发,看着莫莫。
莫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下,忍着一身的鸡皮粒子应酬着:
“陈总,交杯酒我就不敢喝了,要是被嫂子知道,我可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她一个黄脸婆怎么敢管我的事。”陈总不悦,看了一眼莫莫,喷着酒气道:“我就喜欢跟我的红颜知己喝交杯酒,来来……”说着伸出膀子搂了上来。
装酒疯揩油!
莫莫真想兜头泼他一杯冰水。
这样的事情,上个月上上个月还发生过,只是因为那样,生意自然也就泡汤了。
莫莫已经搞砸了两次。
这次,她怎么样也得忍下来。
做女人难,在生意场上打拼的女人则更是难上加难啊。
“呯”的一声,门被撞开。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脚步有些踉跄地撞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下属。
“莫总。原来你在这啊。怪不得老约不上你。”男人指着莫莫。
莫莫有些莫名其妙,正想开口问是不是认错人了。
杨秘书上前握住那男人的手,熟稔道:“黄总,没想到在这里碰上。幸会幸会。”
“这里太吵,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莫莫看了一眼拉着脸的陈副总,又看看杨秘书,心下为难:
虽然早就想走人了,可是现在这样一走,之前的酒不是白喝,之前下的功夫不是白费了吗?
正纠结之时,那黄总又径自开口了:“算了,看你们也是醉了,我们改天……明天?明天下午,我们签完合同再好好喝一杯好不好?”
莫莫搜索着脑瓜,怎么也想不起何时与这黄总有合作项目。不过,收到杨秘书的示意,倒也马上反应过来,站起身与他握手:“谢谢黄总!”
“与莫总这样实力强劲的公司联手,互助双赢!”黄总哈哈笑着,转身离去。至始至终正眼都不瞧一下陈副总。
陈副总铁青着脸色,拂袖而起:“既然莫总已找到合作伙伴,又何必浪费我的时间呢!”
“哎——陈总——陈总——”莫莫着急地想追上去解释,杨秘书摇了摇头。
曲终人散。
又打水漂了。
莫莫垂头丧气,酒气上涌,胃里一阵翻滚。她冲进洗手间,蹲在马桶前“啊呜”一声狂吐起来。
把晚上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莫莫拉下马桶盖,无力地摁下马桶的抽水泵,虚弱地趴在上面,大口大口地喘气,把眼泪都吐出来了。
她迷糊着,伸手扯纸巾,扯了半天也没扯着,最后终于扯上了,擦了一把脸,感觉质地绵软,放到面前一看,竟是一条白色纯棉手帕,愕然,抬头,不知何时,一个男人竟站在自己身后。
201我离开或者留下
她打了个激灵,有些清醒,待看清来人的面孔后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扶着马桶站了起来,走到洗手台洗脸,漱口,擦干,看着镜子里那个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王梓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不知道?”王梓面无表情,看不清喜怒。
“我……没留意。”莫莫都不记得自己进来时有没有关门了。
“没留意?”王梓冷哼一声,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要是进来的不是我,而是那个花名在外的陈副总呢?”
“他走了。”莫莫脱口而道。
“这是重点吗?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懂吗?!”王梓终于爆发。
看到他生气,莫莫一愣,生意黄了,付出的时间精力白费了,自己还做了一回陪酒小、姐,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想到这心里也来了气:“我懂,我怎么不懂?杨秘书他们不是还在外面吗?”
“杨秘书?要不是他打电话给我,你这会都可能被人吃干抹净了!”
“谁让他多事的?谁让他打电话给你的?到底我是他老板还是你是他老板?”气昏了头的莫莫嚷道。
她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落魄的样子,尤其是他钤。
这样,她会更觉得无地自容。
因为她一再拒绝他的帮助,她就是想证明,靠自己,可以使莫氏起死回生。
“难道我让一个五十多岁的三代功臣过来帮你,就是让他帮你顶酒的吗?你以为以他今时今日在商场上的地位,还需要到这种地方看他人脸色仰他人鼻息委屈自己吗?你知不知道,今晚是他妈妈生日!你知不知道,他有胃病,根本不能喝酒?!”王梓低吼。
啊?!
莫莫后退一步,两手撑住洗手台。
一直以来,她以为杨秘书陪着自己点上班,晚上十点下班,星期六天回来加班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段时间她和家里频频出事,公司的大小事全是他一个人撑着。
她心里也是感激的。
她都想好了,等公司有了利润,她会好好重酬他。
现在王梓说起,她才明白:
人家舍弃上市集团来她一个濒临倒闭的小公司,在一个二十多岁的黄毛丫头下面任一个小小的秘书,图的是什么?
钱吗?
人家根本就不缺钱好不好?!
成就感?
根本就不存在这一说。
人家是看在王梓的面上来帮助她的!
莫莫转身想出去,被王梓拉住:“你去哪?”
“我看看杨秘书。”
“不用看了。我叫司机送他们回去了。”
莫莫感激又愧疚地看着他。
现在她才是杨秘书的上司,可是连有胃病,连今天是他妈妈生日这样别人都知道而她却不知道的事,她不是个好领导。
连合格都谈不上。
“不用谢我。只是以后不能再干这样的事了。”
“我是不是很蠢?”莫莫突然问。
“今晚之前你一点也不蠢,但是,现在——”
“什么?”莫莫瞪着他,还真是不客气。
“看看,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喝得醉熏熏的,脸色惨白,口红涂得鸡血似的——要是忘忘看见你这个样子,他会怎么想?”
提起忘忘,莫莫心里就发酸。
这一个月来,她只见过他一次,他打来好多电话,她都没接上。
她忙莫深的事,忙公司的事。根本顾不上他。
现在王梓提起忘忘,一直压抑着自己的莫莫终于忍不住了:“那你说我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莫优走后,所有的事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肩上的责任和重担都她一人挑着。她一直都在硬撑。
可是,担子太重,事太多,她好累。
她一哭,王梓积压了一腔的火气顿时消下去,走过去把她揽进怀里,安抚道: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靠自己。可是,莫莫,你应该明白,商场如战场。不是你努力了就一定会有回报的。做生意,实力固然重要,但更多时候需要的是人脉,商机,还有信息。”
莫莫停止了哭泣,情绪平静下来。
“你说你一个公司总经理亲自过来陪人家的副总经理,这本来就已经让他上脸了,他看见你这么年轻漂亮,那还不更欺负你吊着你?这合同还不更难签了?”
“那怎么办?”莫莫心里着急,再这样下去,员工的工资发放都成困难了。
这些日子,她忧心忡忡,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放心吧。那个陈副总明天上午就会主动过来把合同签了。”
“怎么可能?”莫莫不信。他刚才那样生气地走了。
“不信,咱们打赌怎样?我赢了,你请我吃一顿饭。要亲自做的。”
“别说一顿,十顿都可以。不过,这事你不许出面。”
“现在开始我保证不插手。”
“好。一言为定。”
夜深人静。
车停在莫宅门口。
小六借口打电话下了车,走到一旁听起p。
王梓看着已经睡着的莫莫,心柔软成一片。
因为喝了酒,她脸颊酡红。
这个倔强的女人,睡着的时候还为事情烦恼,眉头轻轻拧着,鼻子微微皱着。
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变故,那样沉重的担子压在她身上,看到她这么辛苦地撑着,王梓不是不心疼。
他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
他想和她多呆一会。轻轻地摩娑着她日益尖削的下巴,嘴唇落在她红润的两瓣樱唇上来回吮着。
站在树下等了莫莫两个多小时的振风,看着这一幕,眼神幽深,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像被灼伤一样,迅速转身,踉跄着融入越发寒冷的夜里。
莫莫感觉到异样,缓缓睁开眼睛,一张俊脸放大在自己眼前,一时有些迷怔。
王梓见她像还没睡醒的猫咪,眼里溢满了笑,吻得越发地深刻急促,身子也热了起来。
莫莫察觉到他那里的反应,大脑一激灵,整个人清醒过来,伸手推开他,拿下大衣,解开安全带:“我进去了。”
“莫莫——”王梓叫住她:“现在你和李振风已经结束了,你,能不能重新考虑我?”
“我现在只想把莫氏拉上正轨,把莫深抚养长大,其它的事还不想考虑。”
“那……我等你,等到你想考虑的时候!”
“不!不要!”莫莫突然激动起来。
“莫莫——”王梓看着她。
“不要等我!千万不要等我,我无法给你任何承诺!”莫莫鼻头发酸,振风就是等她,等得太久了。
她不想这世上有第二个振风。
“好。”王梓眼里的神采暗淡下去,垂下头沉默了一下,再抬起,勉强笑道:“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你不要心里有负担。”
莫莫凝视着他,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按了密码锁,开门进去。
王梓掏出烟,点燃。
看着关紧的大门发呆。
莫莫,我并不是随口说说,我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开这个口的。
他看着天空,苦涩又自嘲地摇摇头:他被拒绝了。
一切如王梓所料。
第二天一早,陈副总就主动上门,爽快地把合约签了。
莫莫不明白,仅仅是一个晚上,情势怎么就来个一百十度的转变呢。
她看向杨秘书。
杨秘书只是笑笑。但是显然,他是知道答案的。但并不打算借他之口说出来。
下午五点,王梓接了忘忘到莫氏。
“爸爸,你为什么叫小六叔叔先走啊?”忘忘眨着大眼睛问。
“这里不是有现成的车和司机吗?”王梓对他挤了一下眼睛。
忘忘摸摸脑瓜,恍然大悟,笑道:“爸爸,你学坏了喔。”
“儿子,想不想妈妈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当然想。做梦都想。”
“那你可得好好配合一下你老爸。”
“没问题。”忘忘爽快地和王梓击掌!
一个下午都没有接到王梓的电话,还以为他忘了昨晚说的吃饭的事呢。到了公司门口,王梓接了个电话,让忘忘先进去。
忘忘眨巴着大眼睛,大大方方地进去了,立时引起了轰动。
而忘忘也不低调,虽然是第一次来妈妈上班的地方,但自来熟似的,扬着小手,背着卡通书包,像个来视察的小领导似的,每见一个都扬声打招呼:
“哥哥好。”
“小朋友你找谁呢?走错门了吧。”男职员问。
“怎么可能?我可是认得字的。”忘忘撇嘴,不理他,转头跟另一人打招呼:
“姐姐好。”
“好可爱的小男孩,你为什么不叫我阿姨呢?”女职员问。
“因为姐姐又漂亮又年轻,所以不叫阿姨。”忘忘奶声奶气地回答。
这样的回答引起女职员一阵狂喜,争先恐后地上来捏他的苹果肌,甚至有的还来个熊抱强吻。
“太q了,姐姐爱死你了!”
“来,姐姐给糖你吃。”
“谢谢,不过我不是女生,我不爱吃甜的。姐姐,你也别吃太多糖喔。”
“为什么?”
“因为会蛀牙。你牙齿不好的话,小心找不到男朋友喔。”
一句话说得大龄剩女泪奔。
众人大笑。
果然,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办公室所有注意力都被忘忘吸引过去,而杨秘书仍然埋头忙碌着。
忘忘走过去问道:“你是杨爷爷吗?”
杨秘书抬头,推了推眼镜:“小朋友,你认识我?”
忘忘摇头:“不认识。但经常听爸爸妈妈提起过。”
“噢,那你爸爸妈妈是谁呀?他们为什么跟你提起我?”
“爸爸说,有杨爷爷帮助妈妈,妈妈一定会把公司做好的;妈妈说,整个公司年纪最大、戴着眼镜又不爱说废话的那个就是杨爷爷。”
额……
爸爸说的还中听,至于妈妈说的,到底是褒还是贬呢?
“妈妈说,整个公司你最有学问,懂得的最多。是妈妈的好老师。”忘忘补充道。
听了这句,杨秘书终于笑了。
看孩子的五官,他已经猜到这是谁家的儿子了。
果然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孩子啊。
这时女职员过来逗忘忘:“你叫我们哥哥姐姐,为什么却叫他爷爷呢?他很老吗?”
杨秘书又被噎住了,不自然地假咳了两声。
“杨爷爷一点也不老。爸爸妈妈叫他杨叔叔,我自然就叫他爷爷了。”
原来这样。
女职员恍然大悟。
杨秘书心里倒是一阵感动。
莫莫拿着文件夹刚好出来,看见忘忘惊诧:“忘忘?你怎么在这?”
“妈妈!”忘忘抬头,伸着小手朝莫莫奔过去,一把揽住她的脖子:“我想死你了。”
忘忘就爱这样撒娇,但莫莫就爱吃他这一套,每每这个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幸福得要死。
再苦再累再委屈都烟消云散,心里被需要被重视被快乐填得满满的。
“莫总,这真是您儿子啊?”女职员又惊又羡慕。
“如假包换。”莫莫笑,在忘忘脸上嘬了一口。
“我们以为您单身呢。还打算介绍我表哥给您认识呢。”
这时,王梓适时出现,叫了一声忘忘。
忘忘高声喊道:“爸爸!”
女职员吐了吐舌头,赶紧夹着尾巴开溜。
“你——”
“我——”
莫莫与王梓同时开口,却又同时打住。
忘忘站在他们中间,咯咯地笑。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莫莫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才接起,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莫莫神色严峻,答了一个字“好”,就挂了电话,叫忘忘等着,自己紧握着手机急急地出去了。
莫莫上了车,看了一眼诗音,却不知说什么话来作为开场白。
说好久不见,还好吗?
她都这样了,能好到哪去?
说谢谢她救了振风?
可是,以她现在跟振风的关系,她又站在什么样的立场说这样的话?
“我过来找你,是不是很意外?”诗音笑了笑:“没办法,你又不过来看我。我只好主动上门了。”
“诗音,对不起。这些日子太忙了……”莫莫有些内疚。她曾几次想去看看她,但想到现在三个人微妙的关系,又怕遇到振风,就一直没去。
或者,诗音并不想看到自己。
“忙是真的。不过,再忙,那都是一个借口。”诗音一语道破,这反而让莫莫有些下不来台。
诗音看着莫莫紧张地绞着手指,径自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爽朗的笑声自然而干脆,不虚伪不做作也不掩饰,反而缓解了莫莫的尴尬。
她佩服这个二十出头的姑娘。
面对这样的不幸,却这样乐观。脸上没有一丝悲天悯人的愁苦情绪。
“你都已经是一个公司的老总了,怎么一点都没变!”诗音依然笑着,想想又补充道:“噢,不,变了。变得更坚强更有女人味了。但性子还像四年前。”
“你也一样。”莫莫微笑。
“我们三个人都一样。还是没怎么变。”诗音停止了笑声,思绪回到多年前。
莫莫接不上去。
车厢里陷入了沉默。
想到忘忘还在上面等着,莫莫开口道:“你找我什么事?”
“我本来想打电话的,可是,这件事我觉得很重要,必须当面问你。”诗音认真道。
深冬,天黑得快。
莫莫看不清楚诗音脸上的表情。也不接话,等着她的下文。
“你有办法说服振风娶你吗?”
什么?
莫莫愕然,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问你,你有办法说服振风娶你吗?你只需要回答我‘有’还是‘没有’。”诗音加重了语气,一点也没有刚才乐呵的样子。
“我……没有。”莫莫答道。
“那就结了。”诗音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拍了拍抱枕,语气变得轻松:“那我知道怎么回应振风的求婚了。”
他向她求婚了?
这么快?
可是,这不是预料之中吗?
为什么……心里还是愉快不起来?
“他现在虽然还没向我求婚,但我想,也快了。我一直在纠结,到底是自己一个人再次悄然离去呢,还是——”
莫莫再次惊诧地看向诗音:她打算离开?
诗音似乎料到莫莫有这种反应,扭头看了她一下,接着道:“还是接受一个现在并没有爱上我,却因为对我亏欠所以才要娶我的男人呢?”
莫莫等着她的下文。如果自己是她,又会作何种选择呢?
“我的腿已经这样是事实,但我一点都不后悔,相反,我还很高兴自己救了他。如果再让我作一次选择,哪怕失去生命,我也还是会这样做。”
莫莫动容。
这是一个爱得多么无私深沉的女孩啊。
四年,时间和空间都没有消减她半点的爱。反而越来越深,越来越浓烈。
诗音看了一眼窗外道:“我曾想过悄悄离境,可是,我这样一走,只会增加他的痛苦和内心的愧疚。就算你们结了婚,以他的性格也会一辈子良心不安。我朋友说,这样不是很好吗?至少,他会一辈子记得我。”
诗音自顾自轻笑了一下,接着平静道下去:
“初初我也觉得不错。可是,我并不想他痛苦,也不想他因为对我的内疚,牵挂我而影响了你们的婚后生活,这样,只会三个人都不幸。”
莫莫承认,诗音说的没错。
“既然你说服不了他跟你结婚,就算结了婚也无法心安,那么,我又何必一个人躲得远远的呢?无论,我离开或者留下,他都没办法和你幸福地走进婚姻了。他妈妈又老催他,既然结果他都是要娶一个不爱的人,娶谁不是娶?那为何不干脆娶我?”
诗音越说,声音越小:“他要对我负责,那我就乖乖呆在他身边让他负责让他照顾好了。成全他,天天让他看见我的快乐,虽然他可能不快乐,但至少能够心安……”
说到最后,诗音哽咽起来。为他,也为自己,更为无奈的将来。
“诗音。”莫莫低低地唤她,给她一个拥抱:“你说的很对。我相信你一定能给他幸福的。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
莫莫抬手悄悄拭去眼角的泪。
爱,有时是锁,有时也是钥匙。
希望诗音能用它来打开振风的心门。
莫莫心情沉重地走进办公室,里面的人都下班了。
看到她两眼红肿,王梓猜到她一定哭过。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诗音的事莫莫不想再转述。
都哭了还说没什么?王梓皱眉。趁莫莫进办公室收拾东西的时候,悄悄走到一旁拨打了电话:“刚才她去哪了?”
“在楼下,她上了一辆车。一直在那呆着,没去哪。”
“车里面的人是谁?”
“闵诗音。”
她?
腿不是残了吗?怎么还来找她?
不用说,肯定是因为李振风的事。
莫莫叫司机先回去,自己从地下停车场开车出来。
振风牵着忘忘和杨秘书边聊天边走出公司大门。
不知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王梓觉得莫莫后面跟着的那辆车有些奇怪,跟得太紧,见他们出来又马上急打方向急驰而去。
太快,加之天快黑了,在眼前一闪而过,王梓没看清驾驶室里坐的是男还是女,但挂的是本地的车牌。
经过超市,莫莫停了车。
“我要给莫深买点东西,顺便买点菜。”莫莫回头对王梓道。
“好啊。我又不赶时间。”
“你留在车里吧。忘忘,你去吗?”
“我去我去。”忘忘踊跃地举起小手。
“为什么我要留在车上?”王梓郁闷地看着莫莫。
“你太招摇了。我怕明天上了报纸头条。”
“哎,我怎么就招摇了?”王梓不服。
“妈妈的意思是:爸爸,你太吸引女生的眼球了。”忘忘俯在王梓耳朵,小声道:“刚刚你在办公室那么招女生喜欢,估计——妈妈吃醋了呢。”说完眼睛贼溜贼溜地,掩着嘴在那幸灾乐祸地笑。
“人小鬼大。”王梓宠溺地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头,转头对莫莫说:“难得一家三口逛个超市,你们把我一个大老爷们扔在这里也太不厚道了吧?”说着可怜兮兮地看着忘忘:“儿子,你说是不是?”
“对。妈妈,我们老师说了,不能把人留在车里,这样不安全。”
“扑哧——”莫莫忍俊不禁,只得投降:“那看在忘忘的份上,你就去吧,不过,要戴上墨镜。”
忘忘走在中间,一手牵着一个大人,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妈妈,爸爸戴上墨镜简直是酷毙了。都快要把我的风头盖过去了。”
莫莫笑着看了莫莫一眼,又看王梓:这爷俩真是一个模子,都这么爱臭美,还都自我感觉良好。
王梓感觉到莫莫的视线,也抬头凝视着她,嘴唇轻扬,眼里含笑。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
莫莫感觉到镜片后面那两道火辣辣的视线,脸上烧烧的,赶紧低下头。---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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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二货一个,这下还不赢定了
难得莫莫今晚不用加班,保姆告了个假。
知道照顾孩子辛苦,莫莫准了。
莫佳又不见人影,说是同学生日,要晚点回来。
莫莫总觉得有些不对。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而她也忙得四脚朝天。
有时加班回来想找她,要么她说在做功课,要么说睡下了钤。
莫优在世的时候,姐妹关系就淡漠,现在莫优不在了,张又不知所踪,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莫莫觉得自己有责任。
吃完饭,王梓带着忘忘收拾饭桌,然后洗碗筷。
忘忘个子小,够不着洗水池,会搬张小凳子踩在上面。
看着里面一大一小配合无间的身影,莫莫心里很是欣慰。切了一盘水果放在客厅,然后抱莫深洗澡去了。
忘忘把在超市里买的玩具鸭子拿给莫深,在一旁逗着他。
“妈妈,他比我还小,为什么我还要叫他舅舅呀?”
“因为他是妈妈的弟弟。就像你康舅舅一样。”
“那这个弟弟舅舅会不会跟康舅舅一样傻乎乎的,什么也不会啊?”
“不会的。妈妈说了,康舅舅只是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子。他不是傻,只是智商有点低,知道吗?”
“噢,知道了。”
“以后要好好教康舅舅认字。”说起康康,莫莫的心里就发酸。长得比她还高,虽然心脏做了手术,可也并不是就安全了。
以后他可怎么办?
他怎么恋爱?
怎么结婚?
“妈妈,你怎么了?”忘忘看着妈妈红了眼睛,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妈妈只是心疼你康舅舅。”
“妈妈,别担心,我现在在学跆拳道,学好了就保护妈妈,保护康舅舅,保护弟弟舅舅。”
“你要保护这么多人,你不觉得累吗?”
忘忘马上摇摇头,然后迟疑,低头抿嘴想了一下,这才恍然道:“好像是有点累噢。”
莫莫被他逗乐了:“那怎么办呢?”
“没关系。爸爸说了,累了就歇会。歇好了就继续。男子汉就应该多扛些。我要快快长大,替妈妈扛起这个家。”
莫莫感动地热泪盈眶,却又幸福无比。
夜深人静,忘忘想留在莫宅过夜。
王梓也想死皮赖脸地留下,正后悔没喝点小酒,要不这时可以装装醉,现在一副龙马精神的不好张这个口,便一个劲地给忘忘使眼色,可忘忘顾着自己的小弟弟舅舅,头都没有抬一下。
莫莫又怎么会不清楚这爷俩的心思。
考虑到忘忘虽然放假了但还得上兴趣班,加上保姆不在,她夜里得照顾莫深。
结果,自然是爷俩一个都不留。
送他们出门的时候,莫莫向王梓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那个陈副总过了一个晚上就改变了态度呢?”
“你猜?”
莫莫想了一下:“不会与那个黄总有关吧?”
“还不算太笨。”王梓戏谑道。
莫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人家哪里笨了,只是不够聪明而已。
“昨晚跟你说了,做生意也要掌握足够多的信息,也需要谋略。那个黄总和陈副总原本供职于同一家公司,都是老板得力的左右手,两个人争风吃醋,跳槽出来后依然明争暗斗,十几年来都水火不容……”
“所以,他看见黄总想与我合作,自然要抢在他前头了?”莫莫恍然。
王梓颔首。
“可是……我与那个黄总并不认识啊。”
王梓不语,只是微笑。
“难道那个黄总是你安排的?”
“那今晚请吃这顿饭没亏吧?”王梓笑道。
“不亏。”莫莫觉得自己该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而王子集团旗下覆盖五六种产业,分公司遍布全国,连海外也有办事处。看来是有道理的。
“是不是很崇拜我?”看着莫莫投过来钦佩的目光,王梓打趣道。
“哪有!少在那自以为是。”莫莫别过脸。
小六把车停在门口,小四打开车门,立在一旁。
“妈妈,晚安。我会想你的。”忘忘搂着莫莫的脖子,在她脸颊上啵了一个,然后又探着身子,给王梓也啵了一个。
王梓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莫莫的腰,亲了忘忘一口,趁莫莫不注意,“顺带”着也亲了她一口,还俯在她耳边小声道:“晚安,我也会想你的。”
然后无视莫莫瞪他的眼神,牵着忘忘的手,上车的时候还回头朝她挤挤眼。
而忘忘则人小鬼大地窥破了这一秘密似的,一边咯咯地笑,一边朝着王梓眨眼:“爸爸,你又学坏了哟。”
怔在那的莫莫才脸红耳赤地发现:自己又被调戏了。
而且好像是落了父子俩合伙下的套。
看来,儿大也不中留啊。
躲在暗处的振风,看着一家三口欢声笑语的场面,又失落又欣慰。他长叹一声。
或许,是时候该作决定了。
莫莫原本以为,张出走,莫优过世,莫佳需要时间缓冲,所以,她平时除了吃饭基本上都呆在自己房里不出来,也没觉得问题有多严重。
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迟到,逃课,甚至和一些不学无术的人混在一起。
家长的电话打不通,老师只好把电话打到家里。
莫佳就警告保姆不许向莫莫告状,并拿钱叫人冒充自己的母亲去见老师,也拿别人的试卷应付莫莫的检查。
放假了,莫莫想和她好好谈谈,刚坐下说了两句,莫佳的电话就响了,挂了手机她直接拿了包包就走。
“莫佳,现在都几点了,你还要出去?”莫莫追了上去。
“不用你管。”莫佳仍然走。
“你别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可我没话跟你说!”
“莫佳——”莫莫想拉住她,却只够住她挎在肩上的包包。
莫佳用力一扯,东西从没有拉链的包包里掉下来,落得楼梯到处都是。
莫莫一看,倒抽一口冷气:零食,扑克牌,化妆镜,打火机,甚至还有一包香烟。
“这都是些什么?你竟然还学人抽烟?”莫莫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莫佳撇撇嘴:“你喜欢的话通通送给你好了。”
“莫佳,你站住!你不能走!”竟然都到这程度了,莫莫是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急着追上她,却不料脚底踩到一根口红,莫莫“啊”的一声摔了下去。
到了门口的莫佳愣住,转头,眼里闪过一丝紧张和担心。
“莫佳,不要走!我们谈谈。”莫莫仰面滑下了六七级台阶,还好,只是蹭痛了屁股,手掌擦破了皮。
莫佳犹豫着,不知是走还是留。
保姆闻声跑了出来。
莫佳终于咬咬牙冲出了大门。
“快,快去把她拉回来!”莫莫推开想伸手扶她的保姆。
保姆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转身追出去,而莫佳早已跳上一辆停在门口的摩托车,搂着一个男生的腰急驰而去。
三天都没有回家。
可把莫莫急坏了。
而这时,公司放假,人们开始采办年货。
春节马上就到了。
只是这个年,对于莫家,毫无喜庆可言。
王梓派人找到莫佳,狠训了一顿,拎了回家。可是半夜,她又爬墙溜出去了。
莫绯已经走了歪路,现在莫佳又这样。
牙痛不是病,病起来要人命。
莫莫急得失眠,上火,牙痛得扯着脑袋,像是里面有两个小人在互相撕杀一样。
天刚亮,莫莫水都没喝一口就开车出去找莫佳。
司机告假,而保姆明天也要回家过年了。
别的要求没有,她只想把莫佳找回来,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妹一起过个年。
仅此而已。
将近日落的时候,才在桥底下发现莫佳的身影。
看见她奔过来,和莫佳年纪不相上下、穿着打扮前卫的少男少女把莫莫围在中间。
“莫佳,跟我回家!”莫莫朝圈外的莫佳喊。
“大婶,你谁呀你!”一个镶着鼻环的男孩推了莫莫一下,莫莫踉跄了几步,看着他们人多,隐忍着,还是叫莫佳,声音焦急,悲伤,透着恳求:
“莫佳!跟姐回去好不好?快过年了,爸爸在看着我们呢。别让他走得不安心。”
“爸爸不在了,妈妈也不要我了。回去?回去有什么意思?”
“你妈妈会回来的。再说了,你不是还有我还有莫深吗?”
“他?笑话!他比忘忘还小,做你儿子都可以了!我没有这样的弟弟!你走!我不要回去!”
“莫佳,你宁愿跟着他们混也不愿回家?你的判断力哪去了?”
“家?真好笑!看看那个家生活着的都是些什么人!”莫佳冷笑:
“男的为老不尊,做外公的人了还在外面鬼混!女的,一个挟款私逃,抛夫弃女;做姐姐的,丧心病狂,合着别人掳走自己的妹妹;做妹妹的,未婚先孕,与几个男人暧昧不清!看看!看看你们!你们一个比一个虚伪!一个比一个龌趗!一个比一个恶心!”
听着她这样评论着家人,像是当众揭开了伤疤,无形中被狠狠甩了一耳光。莫莫的心又痛又冷,无地自容。
她真的很累,也被杂七杂八的事烦透了,一个莫深还不够,现在莫佳又来添乱,她真想掉头就走,什么也不管了。
“莫佳,你要怎样才跟我回家?”莫莫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莫佳不语。
刚才推莫莫的男生看着她道:“要不,哥替你考考她?”
莫佳看了莫莫一眼,抿了抿嘴,仍是不语。
“这位大婶,我们来比试比试怎么样?如果你赢了你就把她带走;如果输了——嘿嘿,你就跪在这里朝我们磕三个响头,然后滚蛋!”
莫佳一听斥道:“毒鼠强,你说什么呢!”
“妹子,要是心疼你姐姐,你现在就跟她回去,要是不想,嘿嘿——那就闭嘴!”
被毒鼠强一凶,莫佳不敢再哼声,紧张地看着莫莫。
莫莫看到他们当中有四个人蹬着滑板,想了一下道:“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你们人又多,比试讲究个公平。要是想比喝酒抽烟力气这些男人玩的,那我直接认输好了——”
“我们出来混的当然讲节操,不会欺负你的。这样——比什么你说了算!我们,奉陪到底!”
“强哥,她说了算?”一个男孩小声问道。
“怕什么?咱们人多。”毒鼠强又嘿嘿一笑。
“既然这样那就爽快点,一场定胜负吧!”莫莫开口道。
“好,爽快!我喜欢。”
喜欢个球!
毛都没长齐,还学人家出来混!莫莫白了毒鼠强一眼:“那就挑现成的工具,比轮滑吧。”
“好。”毒鼠强脱口而出,转念又诧道:“你会这个?”
“读书的时候玩过几次。”莫莫谦虚,又担心道:“出来十几年了不知生疏了没有?”
毒鼠强一听乐了:“没事没事。我们也不怎么会。那就比这个!”说完朝身边的人挤挤眼,瞄着莫莫,意思是:
二货一个,这下还不赢定了?
王梓接到保镖的电话急急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莫莫穿着牛仔裤,羊毛衫,长发随便绑了个马尾束在脑后,正和几个花哩胡哨的男生一起玩滑轮。
跨越的障碍一次比一次难!
但对于莫莫而言都是小菜一碟,动作顺畅,一气呵成,又酷又帅!
把莫佳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从来不知道莫莫还有这一面。
阵阵掌声、欢呼声、口哨声此时彼伏。
“怎么回事?”王梓看着人群中那个青春洋溢的女人问保镖。
“少爷,莫小姐赢了比赛,他们不让走,非要教他们。”
王梓一路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同时,一直注视着这里的一辆黑色小轿车突然加大了油门,向正在前面给他们试范的莫莫一头冲了过去!
众人惊呼,纷纷躲避。
一开始以为哪个醉汉或者新手在练车。但很快王梓就看出了端睨。
他的目标是莫莫!
“小心!”王梓惊叫,想奔上去,可无奈残腿不给力。
“保护少爷!”小四吩咐跟着莫莫的保镖,奔跑着追赶那辆车。
莫佳惊恐,心跳到了喉咙眼,尖叫:“小心!小心——”
那辆车紧追着莫莫不放。
她向左,他就往左;她向右,他就往右。
莫莫已经察觉他的目标,所以一开始并没往人群里躲,而是避开人群沿着河边一直滑。
那路是自行车道。
没有护拦,只种着齐膝高的小灌木。另一边是滑坡,再下面就是护城河。
“快!别管我,你快去救她!”王梓朝保镖嚷。
车已经跑出好大一段距离,小四仍然在后面拔腿狂追。
王梓焦急万分,大步地颠着脚步,踩到一个小石块,重心不稳,整个人扑倒在地,拐杖摔落在一米处。
他这才想起什么,扯开嗓子撕心掏肺地吼:“小六!小六!小六——”
正在桥头倚着车门吸烟的小六,听到王梓的呼喊,立马飞扑到桥栏一看,脸色立变,返身冲进车里,呼拉一下把车开了下去,猛踩油门冲过护栏,越过草地,几转后就咬上了那辆小轿车的屁股。
“漂……亮!狠狠地——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四趴在路中间大口大口地喘气。
而莫莫也已经滑上了人行阶梯,暂时脱离了危险。
赛车手出身的小六最拿手的就是飞车和撞车。
呯呯两声,小六又往死里撞了过去。
那辆车刹车不住,滑出了灌木,一头栽了下去,咚的一声直接就往河里栽,溅起了好大一片水花,又咕鲁咕鲁地冒了好久的水泡。
警察随后赶到,拉起了警戒线,搜索了两三个小时,车倒是吊起来了,却没有见到人。
录完了口供。
莫佳看着莫莫很是佩服,亲眼目睹了只有在电视电影上才会出现的惊险镜头。事后仍心有余悸。
“你……没事吧?”
“没事。咱们回家吧。”莫莫拍拍莫佳的肩膀。
莫佳迟疑了一秒,然后点点头。
“太牛掰了!”
“简直像拍动作大片一样!”
“可不是!没想到她姐姐这么牛bi!”
“还有那几个男的,一条腿的长得帅;两条腿的跑得快;开着四只轮的追得人家往河里栽……”
听着那些青春期小青年的议论,王梓的脸黑成包公:
竟说我一条腿?!什么眼神?
沙漠趁着夜色融入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又故意绕了大半个城,确定安全才拐进一片城中村。
绕过六七条小巷,在一幢老房子的侧门停下,四周查看了一番才抬手敲门。
敲了有半分多钟也没有人来开门。
沙漠猜到了什么,掏出钥匙开了门闪身进去。
里面亮着灯,像是一个大厅,空荡荡的。
枕头掉在地上,上面还有脚印,衣服零乱地铺了一床,一张小方桌四脚朝天,早上沙漠走前用电饭煲煲好的粥倒洒在地上,白色的勺子躺在西墙角。
莫绯蜷缩在角落,头发凌乱,啃着指甲,静静地看着缺了一个角的玻璃窗。
有风从那拳头大的破洞里吹进来,陈旧的褪了色的窗纸被吹得乱颤,像抖动的叶片。
沙漠攥紧的手慢慢松开,紧贴在身上的衣服上的水,一滴一滴地打在冷冰冰的水泥板上,很快便浸染成一滩水渍。
全身湿透的沙漠心里明白,唯有尽快解决了那个女人,莫绯才肯跟他离开林城,远走高飞。
到那时,他们就可以隐姓埋名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
为着这样的期盼,他们就这样互相慰藉互相取暖地过着日子。
李柔兰叫莫莫去她那过年,考虑到莫佳,莫莫婉拒了。
两姐妹十几年来第一次逛超市买年货。
莫莫用小车推着莫深,基本上都是莫佳挑选。逛完超市,又去了儿童用品商城。
莫莫有意培养莫佳对莫深的感情,让莫佳给他选购。
莫佳一开始还有些扭捏,但是看见卡通的服装,小巧精致的鞋袜,就兴奋得一下子沉迷进去了,甚至不经意还对莫莫露出了笑脸。
莫莫心感安慰:以后就这样兄妹几个一起过日子吧。
大年三十。
莫莫准备年夜饭。
莫佳带孩子。
本打算接莫老太太回家过年的,但情况不稳定打消了念头,计划年初一带着莫佳和莫深去看她。
莫宅外面躲在暗处的两个保镖发着牢***:
“唉,真想回家和家人吃个年夜饭啊。”
“是啊,除夕还要吃快餐,在这喝着西北风,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
“不过,上头也挺大方的,过年留在这的每天有这个数呢,比得上人家两三个月的工资了。”
“我们要盯紧点。这个老板出手大方,但听说脾气也是出了名的。让我们二十四小时保护莫小姐,还不能让她察觉。要不然,咱们这会进去喝碗热茶多好……”
“你进去这不是纯心让人添堵吗?人家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既要撑起公司还要照顾弟妹,本来就不易。你还想让人家吃年夜饭都想起有人要害自己而胆颤心惊吗?”
“那……刚才那个进去的女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那是莫小姐的继母。估计回来找她女儿了。”
“唉,这一家关系可真够复杂的。四个孩子都不是同一个妈生的。像古装宫斗剧一样。”
两人正聊得起劲。
一个戴着自行车头盔的男人小跑过来,谦恭有礼:“二位,是你们点的快餐吗?”
保镖看了看白色塑料袋上的logo,点头:“是我们点的。今天怎么那么慢啊?”
“很多人都回去过年了,人手不够。对不起,对不起啊。”
“行了行了,理解。”保镖看送餐员态度挺诚恳,挥了挥手:“多少钱?”
“五十二。”送餐员始终低垂着头,接过钱,找零,转身。
另一个保镖看着他找钱的那只手,一愣。
《六指琴魔》古侠剧他倒看过,但六指真人他还第一次见,一时八卦心起,叫住了送餐员:“等等。”
刚走了两步的送餐员深冷了目光,手指悄然握紧。
“你是新来的?怎么没见你穿工作服啊?”
送餐员松了手,沉道:“过年店里的员工很多都回家了。我是兼职的。”
“难怪——没事了。”
送餐员快步离去,绕了个弯,把“顺回来”的头盔和衣服扒下,塞进灌木丛里,露出一张狞笑的脸。
左眼视物一百二十度。
“六个手指,真是少见。”还不饿,保镖把快餐放在一边。
“少见多怪。下午我还见到一个呢。”另一个已经在扒拉了。
没错。
下午见到的清洁工也是沙漠假扮的。
他偷听到他们的谈话说晚上吃什么,就直接在小区门口截了外卖,然后悄悄加了点料,等他们倒了,下手的机会就来了。
莫绯,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你一定喜欢。
...
203再次有了孩子,却依然是一个讽刺
张落魄了不少。
她从保险箱里拿走的钱早已挥霍一空,早在三天前就潜回了林城,住在一个牌友那里。
两人合了一计。
莫氏公司她是捞不到油水的了。现在剩下的就只有莫宅了。
所以,她一进门就先发制人,像个泼妇一样骂莫莫趁她不在,吞并了家产偿。
莫莫本想息事宁人,一再隐忍,可面对她的一再咄咄逼人,终究爆发:
“你说你是莫家的女主人,那我问你,我爸爸的葬礼你为什么不露面?奶奶中风住院直到转院这么长一段时间,你有没有过问一下探望过一次?保险柜里的生活费是谁一分不留地全部卷走?撄”
面对着莫莫的质问,张气焰下去不少,嗫嚅道:“我……这不是被人追债,没有办法才出去躲的吗?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你以为我就不伤心不难过吗?你看看,你看看我的黑眼圈——”手指扒着眼凑上来给莫莫看
。
莫莫退开两步,冷笑:“怕是打牌熬的吧。”
正中要害。
张尴尬地垂下手。
这时,莫深哭闹起来,让她找到了还口的理由:
“这哪来的野种!谁让你把他带回来的?!”张两眼发红,奔过去想抢莫佳手上的孩子。
莫佳有点害怕,躲到莫莫身后。
莫莫把孩子抱在手上:“这是我爸的孩子。这是我和莫佳的弟弟!你要是敢伤害他,我绝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敢肯定他一定是你爸的种?”张脸一变:“你爸不在,我现在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带着他滚出这个家!要不然别怪我做出什么事情来!”
“妈,你别这样对姐——”莫佳小声地上前劝道。
“滚开!她根本不是你姐!她和那个小子都是野种!”
如果不是考虑到莫深,莫莫真想甩一个耳光给她!
大人的吵闹惊吓了孩子。
莫深哭得更厉害。
“看在莫佳的份上,我不想再跟你吵!”
“谁爱跟你吵似的!要是不想在这里添赌,赶快带着他给我滚得远远的!”
莫莫气结。看着莫佳在一旁掉眼泪,心又酸。
她回来了,估计这个年是无法愉快了。
她上楼收拾了莫深的东西,把自己的大衣和包包挎上,张跟在后面盯着,叉着腰不时骂出难听的字眼。
“你别再想带走什么东西,整个公司都被你吞了还嫌不够!我和莫佳以后可怎么生活啊!”张在那装腔作势地干嚎着。
莫深哇哇大哭。
莫莫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莫佳追出去:“姐,你要去哪?”
“我去我妈那。她回来了,你在这过年吧。”莫莫看着莫佳,张回来了也好,至少她不会觉得孤苦伶仃,姐姐再好,都无法替代母亲的位置。
正是吃年夜饭的时候,天气又冷。
路上行人稀少。
“深深,不哭啊,不哭,姐姐带你到一个清静的地方。”
“不怕,姐姐在呢,不哭啊,过年了,不哭啊。”莫莫用大衣裹紧莫深,边哄着边轻拍。
没有月亮。
夜,却越发地冷了。
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明亮又温暖,年夜饭丰盛的菜香,家人围坐一桌的欢声笑语,让莫莫的心滋生出别样的情丝,眼睛不觉湿润
。
远处有烟花绽放,璀璨美丽,却更衬得她落魄孤单。
大过年,她抱着弟弟竟然流落街头!
走了一段路出了小区,等了十几分钟也没见着出租车的影。
莫莫哄着闹腾不安的莫深,焦急地张望着。
完全没有留意到一个瘪三已经在一旁暗中观察了她好一会,趁她不注意,飞身上前扯住了她挎着的包包。
莫莫被用力一拉,连人带孩子摔倒在地,幸亏自己的身体先着地,大惊失色,以为是来抢孩子的,死死地护着。
瘪三一脚揣着她的肩膀,蹲下身子抢她的包包。
莫莫这才反应过来,惊惶道:“钱给你,别伤害孩子。”
“谁要你的孩子!”
“住手!”王梓请的保镖下了车,大喊。
瘪三抓着包包转身就跑,保镖紧追不舍。
另一个保镖挂了电话跨下车,正准备上前,没想到下腹“咕鲁咕鲁”地叫,一股液流像万马奔腾一样往外冲。他一手抚着肚子,夹着脚像鸭子一样朝前面的便利店奔去。
果然听话的瘪三!
沙漠冷笑着望了一眼挣扎着爬起来的莫莫,扔下了红外望远镜,幽深的眸子里骤然闪过一道凶光,随即发动了引擎,狠踩油门。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过去。
三百米,
两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目标近在咫尺!
胜利在望!
没想到,一辆黑色的轿车早他三秒前停在了莫莫身边。
他狂打方向盘,轮子哧的一声划出一道深深的齿痕,与一辆奥拓擦身而过,还没缓过气来就与迎面一辆正常行驶的货车迎头撞上。
小车车头冒烟。
等他清醒过来下了车,回头看了一眼莫莫的方向,哪里还有她的身影,那辆小车也不见了。
该死!
沙漠低咒一声。
看见那货车司机骂骂咧咧地过来,还有渐渐围拢过来的人,跳下车冲进人群,几秒钟就不见了人影。
听到振风要送自己上医院,莫莫拒绝:“只是擦伤了一下而已。没什么事。”
“额头都撞了一个大包了,还说没事?”振风眼里满是焦急。
“真的没事。大过年的,我不想去那种地方。”
振风看着她坚决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那好吧。那你接下来要去哪?你妈妈那吗?”
“现在几点?”
“快七点
。”
莫莫低头思考了一下,自己现在头发凌乱,脸上还有伤,衣服也弄得脏兮兮的,这样子过去,估计妈妈连年夜饭都吃不好。而且房子那么小,莫深夜里又闹腾……
“身上带钱了吗?”莫莫问。
“没多少现金,但有卡。怎么了?”
“那……帮我开个房吧。”
“你要住酒店?”振风惊诧,但随之也明白了:既然妈妈那不能去,她除了住酒店还能去哪?
振风心里难过,打了个方向盘向公寓驶去。
“不是住酒店吗,为什么把我载到这?”
“你带着孩子住酒店不方便。我这里什么都有。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我这阵子都回家住。”
孩子要吃奶,要洗澡,住酒店确实不方便。
莫莫不再异议,跟着振风上了楼。
一切都没变。
甚至布置婚房时贴的彩带和大红“囍”字都还在。
而她与他,
却已经分手。
这个熟悉的地方,莫莫现在却感觉陌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客厅的桌上摆了十几罐啤酒,只有两罐没开封,其它的都开了,地上还静静地躺着两只空罐,烟灰缸里盛着满满一缸烟头。
衣服扔在沙发里,这里一件,那里一件。
振风看了一眼莫莫,尴尬地把衣服团在手上,找了个地方随便一塞。
莫莫心里发堵,鼻尖发酸。
两个人就这样一米之隔,各自沉默。
莫深哭了起来。
莫莫拉开他的裤子:又拉稀了,看着振风道:“我想给他洗个澡。可是这里没有澡盆又没有水桶……”
“我去买。楼下便利店有。”振风马上道。
“那好……”莫莫想了一下:“你先帮我去袋子里拿条纸尿布,我先给他换上。”
振风拿了过去,转身出了门。电梯也等不及了,直接走楼梯,跑得气喘吁吁。
可是不知为什么,只要一想到那房子里有一个女人正在等他。他就满心欢喜。
再无忧愁。
几分钟后,他抱着一个澡盆上来,里面放着桶,桶里又放了其它东西。“这个最大的了,先用着吧。”
“好。”莫莫看着他脸上的汗,接了过去。
一翻袋子,奶粉奶瓶毛巾有,可浴巾却忘了拿。
振风赶紧进自己房里,找出一条忘忘用过的拿给她。
“我的东西不是都收拾走了吗?”莫莫问。
“晒在外面,你漏了
。”振风答。
孩子太小,身子软软的,滑溜溜的,用一般的澡盆洗澡,小孩子坐不住会滑下去,因此振风用手托住他,莫莫负责给他洗身子。
小家伙本来一副恹恹的样子,一下到水却兴奋地扭动着身子,欢喜地用脚丫去跺用手去拍,弄得莫莫和振风满脸都是。
每次给孩子洗澡,莫莫都会出一身汗。一是累的,二是急的。天气冷,洗澡穿衣服时间长了,孩子就会感冒。
可是看着孩子红扑扑的小脸,咧开没长牙的小嘴朝你乐呵,你就会感觉满满的快乐。
再困苦的人生都是圆满的。
孩子乐,莫莫也笑。
振风在一旁定定地看着莫莫,不自觉地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擦去她额头上的汗。
莫莫一怔,别开脸,快速地擦干孩子的身子,拿浴巾一裹,抱着进了开着暖气的房间。
振风也跟着进来,搓着两手在一旁干巴巴地看着,想帮忙却又帮不上的样子。
莫莫眼角的视线扫到他,叹了一口气,或者,如果不是自己,以他这个年龄何止当了爸,可能孩子都上初中了。
“帮我拿爽身粉过来。”莫莫故意让自己看上去忙得抽不开身子。
振风一听,赶紧愉快地“嗯”了一声,很快地拿到她身边。
“打开。”
“啊——噢。”振风紧张而又欢喜。
他觉得这样有家,有家长的味道。
“把那件最薄的白色里衣给我拿来。”
“喔。”
“蓝色厚一点的棉衣。”
“喔。”
“开衩棉裤。”
“喔。”
最后振风自作聪明地拿着最厚的一件小棉袄等着莫莫的一声令下。可是却迟迟没有动静。
见他呆头呆脑地仍然杵在那,莫莫忍着笑,解释道:“他洗了澡就要睡了,不用穿太多衣服。”
“噢。”振风随口应道,却仍然站着不动。
莫莫终于忍俊不禁,掩着嘴吃吃地笑了。
振风摸摸脑瓜,也跟着傻笑。
直到出门,他也没弄懂她笑什么。
管它呢。
反正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她笑了。
沙漠又兜了半个圈子,一天没吃东西实在饿得慌,在路边买了个最便宜的面包,三两下啃完擦了擦嘴,压低帽子,拉高了大衣的领子。买了些吃的,还给莫绯买了套衣服和一小瓶香水,贵是贵了点,但她喜欢。
没办法,他沙漠看上的女人要么不用,要用就要用最好的
。
急急地赶回那个屋里,却仍然冷清。
莫绯呆坐在床上,看也不看他。
“饿坏了吧,我这就给你做饭去。保证比在外面那些五星级酒店做的还要好吃!”他挽起袖子,准备放米。
“我有了。”莫绯开口。
“咚”的一声,锅掉落在地上。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沙漠惊疑不定地冲过去,蹲在莫绯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
“我说,我有了。”莫绯仍然不看他,平视着前方,眼神没有焦点。
“有了?有了什么?再说清楚一点!”沙漠压制内心的激烈。
“我说我有孩子了!”莫绯终于喊了出来,声音却没有一丝的喜悦。
“天啊!孩子?孩子!我要当爸了?我就要当爸爸了!”沙漠一把把莫绯抱了起来,转了两个圈,突然又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来,两手扒着自己的脑瓜来回地晃着,激动得不知所以。
莫绯看着那个欣喜若狂的男人,心里有一丝动摇。
她原本以为,他会马上叫她打掉。
可没想到他会开心成这个样子。
想起王梓和莫莫牵着忘忘的手,想起简海让忘忘骑在自己肩膀上,莫莫则陪在身边……
如果和一个自己爱的人有一个孩子,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莫绯笑了,眼泪却涌了出来。
再次有了孩子,却依然是一个讽刺!
“莫绯,谢谢你!谢谢你!”沙漠抓紧她的手,哽咽道:“我九岁被后母丢在雪山里,他们都以为我不饿死也被冻死了,可是我却活了下来。经过家门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莫绯抬头看他,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身世。
“是你,让我感觉到我活在这个世上并不孤单。现在你又有了孩子,我就有了梦寐以求的属于自己的家!我……我真是太幸福了!”
看着他的笑脸,莫绯心酸:他们两个过着东躲西藏的苦日子,他却说是幸福?
那个看人看物都斜着一只眼珠子的男人,似乎,也并没有那么排斥了。
“莫绯,我们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们可以去云南做做小生意,也可以去蒙古牧马,总之,你说去哪就去哪,你什么活也不用干,衣服我洗,饭我做——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我会养你和孩子的。”
看着这个跪在自己脚下,抓着自己的手诚恳地说要养自己的男人,这就是一直以来自己所想象的求婚的一幕吗?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可她却仍然被这个憨厚的男人触动了。
她需要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在莫莫和孩子中;
在仇恨和生存中;
在自由和牢房中,
作一个抉择。
王梓赶到的时候,交警已拉起了警戒线,围了一群人
。
“快!快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王梓边说边下车,拄着拐杖急急地赶过去。
那个负责的交警小四认识,问了一下情况汇报给了王梓。
还好,不是莫莫出了事。
王梓大大松了口气,缓过劲来,随即顿着拐杖发怒:“保镖呢?死哪去了?!”
正在寻找着莫莫的保镖看见王梓赶紧耸拉着脑袋过来。
“人呢?”
“我……我们正看着莫小姐,谁知有一个小混混过来抢莫小姐的包,我就追了过去,回来……回来就没见到人了。”他不敢说回来途中上了两趟厕所。
“不是有两个人值班吗?”王梓冷问。
“他……拉肚子……这会……还蹲在厕所里呢。”
“什么?!他没跟在她身边?!”王梓顿时沉下脸来,夹着暴风骤雨:“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没人敢哼声。
王梓打电话,保镖手里提着莫莫的包响起了来电铃声,急得他跳脚:她去哪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小四,叫小七现在马上去莫莫妈妈家看一下她在不在——记住,悄悄的。”
“是。”
王梓看了一下那辆肇事小车,又吩咐小四:“再去了解一下,看看有什么可疑。”
小四领命而去,几分钟后回来汇报:“撞车的司机跑了,真正的车主刚报案说自己的车被盗。”
“他一个人跑的?”
“是。不过——”小四神色忧虑。
“不过什么?”王梓皱眉,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莫莫就在这拦车,被人抢包,还在这发生交通事故,这么巧?
“在车里发现一个红外望远镜。”
“什么?!”王梓心惊,莫莫抱着个孩子,手机又不在身上,想起被掳去仓库的一幕,他就胆颤,紧握拳头,眸子里喷火,怒道:“快!快找人!要是她有事,你们全吃不了兜着走!”
该死的!
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
当他是纸人吗?!
莫深睡下,莫莫掩上房门退了出来。
屋子静悄悄的,大概他走了吧。
莫莫环视一圈,开始收拾屋子,把脏了的衣服通通塞进洗衣机里,等到把两双手洗好的袜子放在阳台上晾晒的时候,振风进来了。两手提着满满三大袋东西,腋下还夹着一打婴儿的衣架,含腰垂头,喘着气。
“你拿的是什么?这么多?”莫莫擦干手走过去,帮他把东西放到桌面上。
振风兴奋地把东西从袋子里一件一件地拿出来:“你的睡衣,毛巾,牙刷。”
看了莫莫一眼,又拿另一个袋子,自顾自地说下去:“这是莫深的纸尿布——你带的不多,怕不够用,放心,是同一个牌子,还有浴巾,洗澡板,婴儿肥皂,奶瓶消毒器,还有玩具
。最后一袋全是吃的。冰箱——你不在,就空了。”
振风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
莫莫嘴角动了动,什么也说不出。
她想说,她只是暂住一晚,最多呆到她找好房子。
可是,看着他脸上雀跃的神情,她不忍泼他冷水。
等莫莫把东西放进冰箱,振风已经在厨房里忙开了。
她轻轻走过去,站在厨房门口。
锅里的水开了,振风把速冻饺子的袋子扯开,往锅里倒。
抖了几下才掉下一只,又用力抖,“呯-呯呯呯”一连串的饺子争先恐后地往锅里跳。溅起的滚水落在手上,痛得他吡吡地吸气。
“烫到了吧?”莫莫奔过去,夺过他手里的袋子,嗔道:“哪里有像你这样弄的。”说完,用手先把饺子挤到袋口,再搁在锅边,却并不往下倒,而是问:“你吃吗?”
“吃……当然吃,很早就吃年夜饭了,我早就饿了。”其实,他心里满满的。喝口水恐怕都觉得撑。因为说谎,把头垂得低低地不敢看莫莫,一只脚踮起在地上来回地画圆。
看着他特有的熟悉的小动作,莫莫眼眶一热。
“你今晚怎么会那么巧经过那的?”她问。
“不是巧。振明有一个同学,以前跟我们是邻居,他认识你。今晚他们去外面吃饭在路上看见你抱着孩子在拦出租车,他就告诉了振明。然后……我就过去了。”
“那可真要谢谢他,要不然,我身无分文又没有电话,妈妈的家又不在路边,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你就没有想到我?”振风问,眼神深沉。
莫莫不知如何回答,看着在锅里渐渐膨胀的饺子岔开了话题:“熟了,可以吃了。”
两人一人一碗,是莫莫喜欢的素菜饺子。
两个人独处,让莫莫有些不自在,她把饺子端到客厅里,电视上正在直播春晚。
“我吃了晚饭的,你多吃点。”振风把碗里的饺子挟了几个给莫莫。
“你不是说饿了吗?你多吃点。”莫莫又把饺子挟回他碗里。抬头,对上振风深深的视线,赶紧移开,垂头。
刚才那一幕,又让她想起了往事。
每每有好吃的,他们都要留给彼此,生怕对方不够吃似的。
春天,一碗米粉,她会挟着满满的粉往他嘴里塞,然后自己把汤喝得一口不剩;
夏天,一个冰激灵,她会让他先吃几口,自己再接着吃;
秋天,一个烤地瓜,她会你一口我一口地把它啃完;
冬天,一杯热热的奶茶,看着他冻僵的脸,她一定要他先喝一半自己才肯喝……
今天会成为昨天,昨天却只能成为回忆。
莫莫嚼着饺子,眼泪大朵大朵地滴进碗里。
那些点点滴滴,纵使依然温暖,在现实面前却早已茶凉。
204这两颗子弹就为你们留着
“你……怎么——哭了?”虽然莫莫的额头快要抵到碗沿了,但振风还是发现了。
“没……没什么,是……节目太感人了。”莫莫随便扯了个借口。
“你确定?”
“嗯。”
“你抬头看看。”
莫莫抬头钤。
电视屏幕上正表演赵家班的小品,谐趣的宋小宝每隔几秒就会逗得观众一阵捧腹大笑。
谎话当众揭穿。
莫莫不好意思地笑了。
振风搁下碗,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瓶药液和一包棉签,嘱咐莫莫:“呆会洗澡后搽在伤口处,别忘了。”
莫莫点点头。
看到她吃完,振风抢着收拾碗筷。
等莫莫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振风已经倚在沙发里睡着了,还发出均匀细微的鼾声。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首欢快的歌《幸福就在这里》。
莫莫拿着毯子轻轻地盖在振风身上,看着那俊毅的侧脸,心道:
你的幸福在哪里。
凌晨一点的时候,莫深发起了高烧。
莫莫叫醒振风送到医院挂了急诊,需要立刻住院。
她懊悔极了,应该是自己抱着他在街上等车时着了凉又受了惊。
看着小小的孩子手上扎着针管,莫莫就心疼。
莫深生下来就没有妈妈,接着又失去爸爸,现在跟着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无家可归。本来就早产,体质差,三天两头地受病痛折磨。
“别哭了,会没事的。”振风安慰着她。
“是我没有照顾好他。爸爸在那边看见了会担心的。”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凌晨三点的时候,一直着急寻找的王梓终于有了方向。
“少爷,确定了莫小姐安全,你就回去休息吧。”小四劝道。
“我要亲眼看到她没事才安心。你确定入院的是孩子而不是她?”
“是的,是她弟弟发烧了。”
王梓的脚步顿了顿:她一定很害怕。
康康小时候就是因为没有及时退烧才烧坏了脑子的。
医院静悄悄的,一点也没有新年的喜庆气息。
找到病房的时候,王梓放慢了脚步,轻轻拧开了门。
莫莫坐在病床前,一手撂在床前的桌子上,撑着下巴打起了瞌睡,无论振风怎么劝她回去,她都不肯。
振风只好也搬了张凳子挨着她身边坐下,又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看她这样辛苦,又轻轻地把她的头拨到自己的肩膀上靠着,另一手从她的后腰上伸过去,揽住她的右手臂。
她累坏了,睡得很香,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孩子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此时也沉入梦乡。
一切是那么安静而又和谐。
振风觉得心灵的小船像找到了停靠的港湾,踏实,宁静。
王梓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依偎在一起的两个背影。
他目光久久地定着,手拢紧,地球仿佛在这一刻停止转动。
他焦急了大半夜,心力交瘁地几乎翻遍了整座城,没想到找到的时候却发现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他是该喜,还是该忧?
还以为她和李振风已经结束了,而自己和她则在新的一年里重新开始。
原来,不是。
“少爷……”小四开口,站得太久,他怕他的腿……他已经累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王梓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敛去眼里的失落,心里轻叹一声,终于转身,默默地离开。
小四看着那一双背影,眼神复杂,也跟着离去。
一路上王梓都没有再开过口,眼睛一直看着窗外,但心思明显不在风景上。一直到了王宅,才开口道:“南海一湾的事怎么样?”
“还……还在漫天要价,那人从莫绯手中低价买入,现在已经把价钱提高了两倍……”
“再给他加百分之五。”
“少爷……还给他加啊?这钱都可以买两套独幢独院的大别墅了。”
“那房子是莫优留给她的。意义非同一般。你告诉他,三天之内交房,一切恢复到原样!”
“三天?”小四惊异。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天内必须交房!”王梓口气坚决。
“大过年的把人赶出去,这事有点棘手啊。况且这人在林城还有些关系网,要不然也不敢一再狮子大开口了。”
见小四面露难色,王梓问:“怎么?很难办?”
“不!我一定办妥!”小四当然知道王梓这么急收房是因为什么。
初三那天一早,王梓带着忘忘出现了,小四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
莫莫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
莫深住院,她可是连妈妈都瞒着。
而当王梓把她的包包递给她时,她更是惊诧。
王梓则风淡云轻地道:“那小子被巡逻民警抓住了,小七刚好去看他一个朋友,看到你包里的证件就帮你领回来了。”
“他能领走吗?”莫莫怀疑。
“你说呢?”王梓反问。
好吧,以他的身份,估计没什么事难得倒他。
“妈妈,我们带弟弟舅舅回家吧?”忘忘拉了拉莫莫的衣服。
回家?
回哪呢?
莫莫心里一沉。
“外婆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好。”
莫莫抱着莫深上了车没多久就打起了瞌睡,这两天真的把她累惨了。打点滴的时候孩子哭闹得很,得抱着他到处走不停地哄,振风就举着吊瓶跟在一旁。一瓶点滴打完后,手都举麻了。
昨夜凌晨一点多莫莫才把他赶回去。估计这会正睡得沉。
莫莫不敢吵他,上车前给他手机里发了个信息。说已经出院了回妈妈家,叫他不用过来了。
其实振风很早就起来了,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并没有听到信息提示音,他洗刷完毕后急着出门,也没看手机。
兜了好长一段时间去到一家老字号,给莫莫买了她喜欢吃的艇仔粥。
放在副驾上怕它凉了,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它重重包起来小心翼翼放好。
把莫深接出院后,他一定要让她好好地睡上一觉。
他在脑海里计划着,兴冲冲赶到医院的时候,却被告知已经出院了。他掏出电话,这才看到一条未读信息,翻开一看,又立马转身朝她妈妈家奔去。
到了那里,拍了半天的门,也没有人应。
不可能啊,莫莫明明说回来这的,孩子病还没好,他们也不可能在其它地方逗留。
一个邻居搓着沾着面粉的手出来跟振风说:“别再敲了。他们走了。”
“走了?”振风一愣:“是今天早上走的吗?”
“不是。是昨天走的。昨天我看他们一家三口拿着行李,她女婿带着外孙亲自上门来接他们呢。他们早该过去了,这房子也确实住不下了。”
女婿?
外孙?
振风木然转身,慢慢挪着脚步,刚刚填满的心,又空了一块。
莫莫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到的地方并不是妈妈原来住的那里,而是……咦,这不是?!
还没等她回过味来,铁门打开了,康康首先奔了出来,紧接着是黄中立,再后面是系着围裙的李柔兰。
莫莫腾出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是在做梦吗?
转头看着王梓。
王梓拄着拐杖,微笑道:“到家了。”
到家了?
这是莫优买给她的房子,可是,不是已经被莫绯转给别人了吗?
她有太多的疑问和不确定。可是并没有容她再开口的机会。
李柔兰上前接过莫深,看着莫莫心疼地嗔怪:“孩子住院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自己扛着,看把你熬成什么样了。”
莫莫惊喜交加,由康康拉着自己的手走进那个“新家”。
外墙是用三米高的铁栏围着,进门后,一条石砌的小径直通房子,步上两级白色的阶梯便是一个檐廊,大门一侧还放着白色的长椅,廊顶吊着绿色盆栽。
花园里种满了花草。左边有一座小小的喷水池,池里有假山,山下养了十几尾金鱼,右边的花架下砌了一个秋千架。
房子面积不大,但很简洁别致,是莫莫喜欢的风格。第二层有一个主卧加书房,还有一个儿童房,其它面积做了露天的阳台。
站在阳台上,可以看见整个院子和围栏外面的过道。
最特别的是,后院还有一小片菜地。上面好像刚撒下菜种。
一切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子!
莫莫掩面,喜极而泣。
自己两天前还抱着莫深流落街头,现在不仅有了一个这么美丽舒适的家,还能和家人住在一起。
幸福,来得太突然。
“好好的,怎么哭了?傻孩子!”李柔兰也笑着揩眼泪:“你爸,他心里是有你的。”
“妈……王梓接你们过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不是你叫他接我们过来的吗?说是你爸给你买的。现在张回来了,你也可以安心搬过来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
“嗯。”莫莫点头。感激王梓并没有对母亲说莫绯把这房子卖掉的事,免得给她添堵。
“王梓对你真不错。本来已经给你找好一个保姆了,让我给推了。”母亲看着莫莫:“他走关系,帮你黄叔叔办了提前内退。以后我们两个人就给你带带孩子,做做饭。”
“妈,莫深很闹腾的,你腰不好,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妈跟你叔叔也没什么事干,带个孩子还能辛苦到哪里去?再说,家里突然多出个外人,妈不习惯。”
“妈,那就依你。”莫莫搂着母亲的脖子,头抵着头,露出久违的幸福笑容。
王梓远远地看着,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吃完团圆饭他就神色匆匆地走了。
他在铺一张网,希望这次能够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但是鱼会不会上钩,他完全没有把握。
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凭感觉。
莫绯母亲的生日。
她可以不去看父亲,不去看奶奶,但不能不去看母亲——那个美丽忧郁又高贵的女人。
曾经是林城有名的才貌双绝的女子。
她一直都以她为傲。
莫绯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自从有了这个生命,她发觉自己的身体和心理都在变化着。
尽管她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留下他。
“莫绯!不好了!”沙漠神色大变,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怎么了?是不是警察来了?”多日的逃亡生活使得莫绯像一只惊弓之鸟。
“应该不是。你脱下你的外套穿上这个赶紧从后山下去!”沙漠把一套墓园工作人员的服装递给她。
“那你呢?”
“我去引开他们!如果今晚我还没回出租屋,你就赶快离开这。”
“不……我们一起走!”不知什么时候,莫绯已经很依赖他了。
“他们人很多,正往山上来。你赶紧走!还有这个——你拿着!”
看着那把黑色的家伙,莫绯心惊,手颤了颤。
“子弹只有两粒。你会开吗?”
莫绯点点头。她去射击场玩过射耙。
“那你呢?”
“我不要紧。你留着防身。万一——我回不来,你有困难就去兰香阁找一位香格里拉的女人,就说是我叫你来找她的。她会帮你的。”
“不……不……我不想和你分开。”意识到这一次凶多吉少,莫绯急得眼睛都红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沙漠反而开心,定定地看着莫绯,然后一把搂过她狠狠地吻着。
这样狂烈的吻,让莫绯感觉到窒息,她内心升起一种深深的恐惧。
她害怕,
她会失去他。
沙漠倏地松了手,从手腕上捋下一串黑色的玛瑙手链给莫绯戴上:“这是我母亲生前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从未离身过。现在我把它给你,让它保你平安。”说完,深深地看了莫绯一眼,转身就走。
“沙漠——”莫绯含泪,心绞痛。
“虽然我想你把孩子生下来,但是,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会很累,那就……那就……”沙漠捏着拳头,嗫嚅,咬牙,终于开口:“那就不要了吧。”
莫绯跪在地上,看着迅速消失的背影流泪:
这个男人,不优秀,不帅,没钱,没家。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对她却是真心实意的好!
这一次,他明明可以一个人逃走,却冒险跑上山来。
她发誓,只要他这次脱险,她一定会好好待他。
沙漠夺路狂奔,并在路上上演了惊险的飚车一幕,直到被小**着另两部车堵住才弃车而逃。
等到王梓收到消息迅速赶过去的时候,已经上演到了gao潮部分。
沙漠抓住路人当人质。
接到报警赶过来的刑警向他围捕并开了枪。
枪声把乔装改扮的莫绯震得软瘫在地,泪水涟涟。她远远地瞪着从车上下来的王梓,恨得咬牙切齿:
一定是莫莫告诉他,今天是她母亲的生日,所以他才找人抓他们的。
你们,为什么要逼我?!
等着!
李莫!
等着!
你们通通等着!
我莫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两颗子弹就为你们留着!
小五跑过来。
“怎么样?是不是抓住了?”王梓急道。
“男的受了qiang伤跳到河里去了……警方正在搜捕。”
“女的呢?”王梓问。
“女的……女的——跑了。”小五小声道。
“怎么可能?”王梓不信:“他们坐的车子不是被截住了吗?”
“是截住了,可是我们上去一看才知道,那里面坐着的女的不是莫绯,而是墓园的女工,她穿上了莫绯的衣服,被塞住了嘴绑住了手……”
“什么?!”王梓气得脸色发青,连连顿着拐杖:“这么多人连个女人都抓不着,你们是泥捏的吗?!”
“少爷……那个沙漠……实在是太狡猾了。”
“他狡猾?还不如说你们笨!”王梓瞪了小五一眼:“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找人!一定要让他们绳之以法!”
如果再一次让他们逃脱,莫莫一家的安全就无法保障。
我在明,别人在暗,防不胜防,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是一种什么滋味,王梓深有体会。
当晚八点报道的节目再一次证实了王梓的担忧。
沙漠像《七侠五义》里的翻江鼠一样消失在河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这个男人反侦能力极强,而且身体和心理的素质极好。
这样护着莫绯,那一定是关系亲密。
这次让他逃脱,莫莫的危险就更大了。
或者,
是时候考虑让莫莫带着孩子到国外避避风头了。
屋里开着一盏昏黄的灯。
莫绯呆坐在地上,思维像被抽空一样。
她一直在等着。
等着那个自己一直不待见的男人回来。
可是,没有,等了一个晚上也没有等到他的敲门声。
希望像火苗一样渐渐微弱下去,心冷得跟水泥地板一样。
下腹一阵坠胀,然后有一股液体流了出来,慢慢地,慢慢地渗透她的裤子,潮潮的,粘粘的,地板也慢慢浸润起来。疼痛和恐惧让她全身冒冷汗,嘴唇发白,却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
“孩子……我的孩子……”莫绯惊恐地摸出手机,刚按了一个数字又想起自己的逃亡身份,手无力地垂下。
血越流越多,越流越急。
莫绯头昏眼花,无力地摸着自己的小腹,心里灼痛:“对不起……妈妈救不了你……你走吧……走吧……”
力气随着血的流走而消失。
莫绯倒在血泊中,仍然希望那个脚步声响起。
而远处午夜的钟声已经敲响。
莫绯几次从昏迷中醒过来,巨大的疼痛撕裂着她的身体。
血早已凝固,在深夜中格外森冷。
她趴在那里,手指微微颤了颤,她的眼泪已经流干,像死人一样睁着眼等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早上八点钟的时候,太阳从窗户上透了进来。照得屋子一片悚然。
她摸出手机,拨了外卖的电话。
那边的人似乎还没睡醒,呵欠连连,不耐烦道:“小姐,这大过年的,就算要点外卖,时间还早着呢。”
“你……能不能……帮我买个止痛药……我给你钱!”莫绯嘶哑着嗓子,声音飘浮无力。
“止痛药?我这里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我……叫你帮我买,我给你钱!药钱……加五十块钱的辛苦费。”
“小姐……你有病就看医生啊,要不,叫你家人?”
“我……我没有家人,求你了……好不好?”几句话已经耗光了她的力气。
“大过年的去买药,晦气!一百块,一百块我就跑这一趟!”
“你……”莫绯咬牙,却又无奈:“好。”
等到晚上的时候,莫绯恢复了些体力。
“当当”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莫绯惊喜地睁开眼睛,竖耳细听,没错,确实是敲门声。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摸着墙走到门后。
“谁?”她问。
“送外卖的。”门外有人道。
“弄错了,这里没人叫外卖。”
莫绯正想转身,却惊觉,刚才的敲门声变成了撬门声。
“你们是谁!快滚开!要不然我报警了!”
对方却并不惧怕,反而撬得更起劲。
莫绯心惊肉跳,三步并作两步摸到床头,掏出那把家伙。
她知道,估计来的人是早上让他送药的那个家伙,猜到她一个女人无依无靠,还出手阔绰,想财色双收。
莫绯全身颤抖,咬紧牙关,紧握着枪,对着门口。
当两个男人撬开锁进去的时候,抬眼看到对着他们的家伙,吓得一激灵。其中一个矮个子转身想跑。
“怕什么,指不定是个玩具式拿来吓唬人呢。瞧你那熊样。”送外卖的定了定神,拉住他。
被他这么一激,矮个子又折回来了。
“小姐,万事好商量。你有病,我们是来照顾你的。”外卖佬壮着胆子摸着墙角过去。
“我这可是真家伙。你要是不信再上前一步,我崩了你!”
“嘿嘿,这妞还挺辣!”那男人指着莫绯对矮个子道:“她一个女人上哪弄这玩意,就算是真的,她也不见得会弄……别怕,我们一起上。”
矮个子听了蠢蠢欲动。
外卖男人离莫绯只有四米的距离。
就在他再次抬脚的一瞬间,莫绯扣动了板机。
“呯”的一声。如雷贯耳。
那个男人惊恐地看着莫绯,手指着她,弱弱地道:“你……你……”第二个字怎么也吐不出来,轰然倒地,血流如注!
矮个子醒过神来,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那男人面目痛苦倒下的那一刻,莫绯竟然不害怕了,她穿上衣服。看着自己昨晚流的那一滩血水,怔了片刻,把油倒在被单上,摸出打火机,拍的一声点上,扔了过去。
哄的一声,火苗燃起,熊熊吐舌,迅速蔓延。把房子照得如同白昼。
“孩子,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莫绯环视一圈,转身关上门,隐进新年的黑夜里。
...
205有人要她死
电视里播出这则消息的时候,莫莫坐在客厅里正抱着莫深喂奶,妈妈在打毛衣,康康和忘忘正在他们的房里玩游戏。.xshuotxt
“唉,大过年的……”黄中立拿着摇控器摇了摇头:“守个仓库也会烧死人。”
矮个子胆小,加上自己本想去劫财劫色的,虽然眼见同伴命丧黄泉,但也不敢报警,怕自己难逃法律制裁。
王梓坐在办公室的大班椅上,面向窗外,两手玩弄着一支迈克笔,对于小五刚才的汇报显得心事重重洽。
事发时,有人听到枪声,经过警察的侦破,矮个子很快落案,并叙述了事发时的情况。根据他的描述,画出了开qiang女人的画像。
林城再次通辑莫绯!
她竟然有qiang!
这大大出乎于王梓的预料钤。
根据推断,她现在应该是一个人。
那么,那个沙漠呢?
他是生是死?
死的话,几天了为什么还没发现他的尸体?
如果还活着,那么,此刻,他又躲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里。
更让他纠结的是,莫莫并没有打算离开。
她说最危险的地方,或者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躲躲藏藏地过日子?现在好不容易一家人在一起,公司还没有走上正轨,奶奶的身体状况也不乐观,她不能一走了之。
“我实在想不明白,莫绯为什么要这样恨我?我理解不了。”昨天,莫莫痛苦道。
“我也理解不了。但是,女人的爱与恨,它的界线本来就模糊。往往只是一念之间。”王梓叹气。
“如果……有时我在想,如果我的消失可以让她放下极端的话……”
“不!你别瞎想!你别忘了,你还有忘忘,有莫深,还有莫氏,你要是出事了,谁来照顾他们?!”王梓急急地打断她的念头。
“我知道。”莫莫抽泣:“我只是很难过,莫绯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怎么会走到今天的地步,她现在一定过得很不好……如果……她被捕了会怎样?”
“轻则在牢里呆上几十年,重则——”
“重则怎样?”
王梓看着莫莫,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死刑。”
莫莫后退两步,以手掩面,痛苦不已:“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是她妹妹啊。她明明已经知道,她妈妈不是我推下去的,为什么还要这样恨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呜呜呜……”
看到莫莫伤心痛哭的样子,王梓心里也难受,跨前一步,把她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一耸一耸的肩膀。
最后,她拉着他的衣袖,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恳求道:“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放她一马吧,让她隐姓埋名,最好,到国外去,再也不要回来,重新生活。”
“可以吗?”他问。
“不可以吗?”莫莫看着他的眼神,低低地怯怯地问。
“傻瓜。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他摸了摸她的头。这样的机会,他不是没有给过莫绯。
“难道她情愿坐牢也不愿放过我吗?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吗?”她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他不语,心里叹气。
要是以前,把她送走,他办得到。
只是,现在,他还能信任她吗?
信任这个被仇恨扭曲的女人吗?
而且,现在得知她手里还有qiang,qiang里还有子弹!
她是准备破釜沉舟了。
亲人相杀。
无论她下场如何,恐怕莫莫都无法置身事外了。
“你就是莫绯?”香格里拉上下打量着莫绯,眼里的妒火一闪而过。
“是。”
“找我什么事?”
“我需要你帮我。”
“凭什么?”香格里拉一手抱胸,一手拈着一根烟,吸了一口,启开艳红的两瓣薄唇,朝空中幽幽吐出一圈烟雾。
“我可以给你钱。”莫绯咬牙。
“哈哈哈——”女人的笑声突兀尖锐,声音陡地凌厉:“难道你真的以为有钱就可以支使任何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是沙漠让我来找你的。”莫绯不得不放低姿态。
“那他怎么不来?”
“他……失踪了。”
“啪”的一声,女人扬手甩了她一巴掌。
莫绯愕然,愣了两秒,盯着她,气道:“你凭什么打我?”
“这一巴掌是替他打你的!他之所以搞成现在这样子全是因为你!”
莫绯疑惑地看着她。
她与沙漠很熟吗?他们是什么关系?
可她只听沙漠提过她一次,还是在最后关头提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莫绯抚着红通通的脸,咬牙忍着。
两人再无它话。
直到女人抽完一根烟,把烟头抿灭,方道:“你想我怎么帮你?”
“收留我。”
“收留你?这个……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满城通缉你……你为什么不远走高飞?”
“走?去哪里?”莫绯抬起下巴,冷笑:“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像木偶一样活着,然后孤独地老去,再客死他乡?”
不,我不要!
我要呆在林城。
我要看着她能幸福多久?!”
香格里拉考虑一分钟后,方开口道:“好吧,看在沙漠的份上,我帮你。但是——你先去整容。要整得人走在街上,没人认识你是谁的程度。”
莫绯犹豫,终于点头:“好。”
“我会重新给你弄一个身份。你现在手头上还有多少钱?”
卖了莫优那套房得了一笔钱,可是这些日子在外面样样要花钱,所剩不多。
“只有六万。”
“才六万?办身份都不够!就这点钱还想支使我?”香格里拉掀掀嘴角,一副不屑的样子。
莫绯低着头。
“行了,看你可怜,先帮你垫出钱去。你以后就在兰香阁里做,我给你介绍可靠的客人,你挣了钱连本带利地还给我!”
“做……做什么?”
“放心,不卖肉。只是给客人按摩洗脚。”
莫绯动了动脚,终究没有移开。
要是自己走出这里,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被人发现,送进大牢。
不,她不要这样。
莫莫收到王梓的消息赶到莫宅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机场。
终于在检票口截住了人。
东张西望的莫佳看着神色慌张的莫莫正在四下寻找她。
“姐!我在这!”莫佳招手,立马被张拍掉,扯着她就往里走。
“莫佳!”莫莫跑过去。
“莫小姐,要不要扣下她们?”小七看着张请示莫莫。
一看保镖,张脸色都变了,立马拖着哭腔道:“莫莫啊,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这林城我们是呆不下了。”
“呆不下了?呆不下了那你还要回来?你回来就是要把莫宅还有车给卖掉的吧?”莫莫气道。
“不卖我们以后吃什么喝什么?莫佳拿什么上学?她读完高中还要读大学啊。你爸就这样走了,一分钱都没给我们留。我是他老婆,变卖家产也是情理之中啊。”
“他一分没给你留?这些年,你输的还少吗?保险柜里的东西,你不是一点不剩地卷走了吗?”
“莫莫……我也是没办法。我也是被人骗了。看在莫佳的份上,你就放我们走吧。莫佳再呆在林城,这个学就上不下去了。”张抬起衣袖抹着干涩的眼睛可怜巴巴道。
莫莫想了一下,看着莫佳,放缓了语气:“你想离开这里吗?”
莫佳哭泣:“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想去学校。同学们都笑话我。笑话爸爸在外面养小三,笑话我有一个刚出生的弟弟……”
莫莫心酸,思考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看着张:“你把房子卖掉的事,我看在莫佳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但是,这些钱你要用在莫佳身上。”
“那是当然。我以后还指望着她呢。”
“从此之后,你我再无瓜葛!”莫莫淡漠地看着她。
张闻言轻嗤了一声,别过脸。
“但是,莫佳——”她拉起莫佳的手,眼圈发红:“记住,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姐姐的家永远都是你的家!随时欢迎你回来!”
“姐!以前……我对你不好……”莫佳痛悔。
“过去不提了。有空就回来林城看看我和弟弟,好吗?”
“嗯。”莫佳重重地点头。
十五分钟后,一辆银色的飞机在莫莫头上的那片天空飞过,留下一条细细的云尾。
莫莫抬头,心中凄然:莫家——真的散了。
爸爸,你不会怪我吧?
我,已经尽力了。
莫宅,就当作你给她们母女的赡养费吧。
香格里拉开着一辆飞度在林城兜了半个圈才往郊区开去,停在一个偏僻的养殖场里。
下了车,摘下墨镜听了听,没有别的声音,这才进入一个农庄。
“他人怎样?”
“子弹已经取出,失血过多,人仍在昏迷中。”
“用最好的药。钱不用担心。”香格里拉从黑色的包包里掏出一叠钱递给一个中年男人。
“是。”男人喜滋滋地退下。
香格里拉走到二楼进到最里面一间房间,把门关上,然后提起墙上挂的一副高一米宽半米的十字绣,推开了暗门。
里面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床头有一扇小窗,窗口正对着进庄的唯一的一条车道,视野极好。
此时木板床上躺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胸前缠着绷带,上面晕染着血迹。
床头支着一个简易的支架,上面正挂着点滴。
香格里拉轻轻地摸着那个紧闭双眼的男人,心道:
沙漠,她就是你看上的女人?看上去确实比我美,气质也确实比我高贵。
你放心,我会好好收留她的。让她好好替我挣钱。等你醒来,你会发现,她只是一个样貌丑陋的洗脚大婶。
而我,比她不知要漂亮干净多少!
莫深一天一天地长大,初夏的时候,不仅爬得很快,还能踮着小脚丫学走两步了。长了几颗小贝齿,见东西就往嘴里塞,十足一个吃货。
忘忘和康康逗他的时候,一点也不恼,歪着脑袋嗬嗬地笑,非常讨喜。
到了星期五,王梓会把忘忘送过来,星期天晚上再接回去。
王梓的姑姑在王宅小住时,王梓几乎天天跟着忘忘过来南海一湾,起初还找着借口,后来大概脸皮练厚了,干脆连借口都懒得扯了。来去神色自如,俨然出入自家家门一样。
李柔兰也欢喜,都会做一两个他爱吃的菜,掐着他到家的点做饭。
黄中立喜欢喝酒,葡萄酒白酒都不爱,就好糯米黄酒。
两个大男人在饭桌上吃吃喝喝,谈谈近日发生的事,再说说国、家要闻,酒足饭饱后,沏一壶茶,和大家在花园里乘凉,要么陪黄中立下几盘棋。
有时,要不是莫莫赶他走,他还想赖在那里和忘忘睡呢。
他早已把这里当成另一个家。
皎月当空。
“忘忘他爸的心思你没看不出来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李柔兰问。
“妈,我现在……还不想考虑个人的事。”莫莫晾着衣服,神情黯然,这些日子他对她的好,对她的付出,她不是木头人,自然体会得到。
无论她在家,出去,亦或在公司,他都派人严严实实地保护她。
但正因为这样,才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有人恨她!
有人要她死!
因为她,诗音出事了,振风也被连累。健康和幸福都远离。
她实在没有心情去想什么儿女情长。
她只是特别珍惜现在的生活。
白天上班,晚上和家人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个饭,说说话。
这已经让她感觉到心满意足了。
她实在不敢再奢求其他的。
说句不好听的,她有没有明天还不知道呢。
“忘忘跟我说……王梓他奶奶催着他相亲呢……这么好的人,你别错过了。”
“妈,我和他的事,你别插手。”莫莫停顿了一下,低道:“他该值得更好的女人。我……配不上他。”
“你哪里配不上他了?”李柔兰急道。
“谁跟我在一起,只会带给他麻烦和不幸……”莫莫红了眼圈,极力把眼泪忍回去,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用力地甩了甩衣服,晾上,再用手仔细抚顺。
“孩子,妈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莫绯不是没露过脸了吗?或者她想通了,已经不知在哪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了。”
“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我……”莫莫已经知道了过年时仓库起火的内幕。
一想到一个送外卖的对孤身一人的莫绯起了歹念,莫莫的心里就难受。她现在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没有亲人朋友,一个单身女人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地过日子,这对于从小养尊处优的莫绯而言,那可能,比死还要难受。
“妈知道。这件事的根源还是妈的错。如果当年不是我介入到她爸妈的婚姻中,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怪我……都怪我。”每次说起这个,李柔兰都无法释怀,抬手抹着眼泪。
“妈,别这样……这事也不能全怪你……”莫莫放下衣服,安慰着母亲。
“没想到我们上一代人的纠缠会影响到你们这一代。我的心……”李柔兰捶着自己的心口:“尤其是看到你这么辛苦,还耽误了你的终生幸福,妈真是个千古罪人……”
“妈,别说了,别说了。我答应你,我会好好考虑,好好考虑我的终生大事好不好?好不好?”
在莫莫的安抚下,母亲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只是,妈……让我们顺其自然好不好?我现在……我需要时间。”莫莫小声道。
“你……是不是还放心不下振风?”
莫莫不语,转身,低头拿起衣服继续晾上。李柔兰叹气。
莫莫看着天上那轮明月,心中苦涩:
如果他过得不开心,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幸福?
莫深出院那天起振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不知为什么她隐隐有些不安。可是,却不敢打电话过去。
现在这种情况,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立场与他有过多的接触,因为,那只会给他增加困扰。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抓过来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马清醒。
又看了一眼台面上的闹钟,已经快指向午夜十二点了。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莫莫心跳加快地接通了电话:“喂,振风。”
……
电话那头十分安静。
“振风,是你吗?你说话呀。”
对方仍然没有说话。
“振风,你怎么了?你说话啊!”莫莫着急。
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早已经如惊弓之鸟的莫莫从床上弹跳起来。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好,这时话筒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shen吟:“唔……难受……”
“振风,是你吗,你哪里不舒服?”
“痛……难受……”对方呓语着,是振风的声音。
“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莫莫夹着手机,开始换衣服。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含混不清地痛苦地哼唧着。
等莫莫赶到公寓的时候,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心里更加着急。
她翻找着自己的包包,好像有钥匙。可是翻着翻着才突然想起,那钥匙自己给回他了。
当时,他一脸失落的样子,却仍然假装不在意。那强挤出来的笑像一把刀子一样插进莫莫的心里。
莫莫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从公司出来,小丫去超市买了些吃的去找振风。
他今天没去公司,感冒了。
出了电梯,正掏钥匙,看见莫莫站在门口,诧道:“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莫莫抬头,见是小丫,心里一喜,连忙道:“小丫,快开门,你哥好像病了。”
“我知道我哥病了。但是,你过来,只会让他的心病更厉害。”小丫硬起心肠道:“你走吧。既然你们没有可能了,那就请你离我哥远点!”
“小丫……”
“不是我哥负你!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的。你和莫绯的恩怨,不仅毁了诗音的幸福,也毁了我哥的幸福!”小丫嚷道,内心气愤。
这些日子,她奔走于诗音和哥哥之间,他们二人掩藏在笑脸下的痛苦,她感同身受。
振风对莫莫提出分手后,整日活在痛苦和内疚中,却在人前从不表露,只会折磨自己的身体,汹酒,不吃饭,整夜整夜地失眠。
有一次,小丫实在看不下去了,从哥哥公寓里跑出来,鬼使神差地跑到南海一湾,没想到王梓把莫莫保护得那么好,四周都有保镖二十四小时守着。
莫莫牵着忘忘送王梓出来,三口之家在门口有说有笑的开心样子让远远站在一旁的小丫觉得气愤填膺。
别人都活在痛苦中,她这个罪魁祸首却逍遥自在。
凭什么?!
“呯”的一声,小丫把莫莫关在公寓门外。
她站在玄关里,闭上眼,深深地平缓一下抽痛的神经。感应灯亮了又灭,屋里漆黑一片。
小丫摸到灯,“嗒”的一声打开。看着客厅一片狼藉的样子,叹了口气。走到振风的房间,敲了敲门:“哥。”
没人应。
推门进去,眼前的一幕吓了她一跳:
振风紧闭双眼,躺在地上,额头上脸上都是冷汗,连衣服都浸湿了。
“哥,哥,你醒醒!哥!”
“莫莫……莫莫……”振风皱了皱眉头,两手在空中乱抓。
小丫想了想,转身奔了出去。打开大门一看,莫莫竟然没走,还在。
“你……为什么不走?”
“你哥怎么样了?”莫莫着急。
“他病了,全身发冷……”
“那还不赶快送他上医院。”莫莫急急地打断她。
“昏迷中他还一直唤着你的名字……我叫都叫不醒。”
莫莫冲了进去。
小丫跟在后面,关上了门,视线落在鞋架里那双女式拖鞋上。
这是莫莫的。
她几次想把它扔了,振风都不让。
他一直在等她回来吧。
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未曾离开吧。
小丫轻轻走到房间门口,默默地看着里面。
“振风,振风,你醒醒!你醒醒!”莫莫焦急地唤他。
振风青着脸色,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待看清楚来人时,眼里有了焦点和光彩,干裂的嘴唇嚅嗫道:
“莫莫……是你吗?”
“是,是我。”
“我……不是……在做梦吧?”他虚弱地笑,努力抬起手抚上莫莫的脸庞。
“不是。我在这。你生病了,我这就送你上医院。”莫莫搀着他起来。
振风费力地站了起来,紧紧地把她搂进怀里。
“我们上医院,我们这就上医院。”莫莫推开他的怀抱,却又被他重新搂回去。
“别走,莫莫,你别走!”振风焦灼地痛苦地呢喃:“我想你。我好想你……无论在哪里,无论干什么,我都在想你。怎么办?我努力过,可是……我做不到。”
...
206条件随你开,只要你给钱
小丫擦了擦眼泪,转身,出门。
等再回来时,振风已经躺在床上,莫莫正给他擦身子,情绪似乎安定了些。
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不脱下来会病得更重。
“药,我买回来了。”小丫轻声道。
莫莫给振风盖上被子,起身:“他感冒受凉了,你好好照顾他,我走了。撄”
小丫开口想挽留,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刚刚自己还说要她离哥哥远点偿。
莫莫的手被振风拉住。
他依然闭着眼睛,声音微弱:“别走,别离开我……”
莫莫的心颤栗。
“你就留下吧,我哥……他需要你。”小丫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从早上八点忙到现在,我……我累了,我怕照顾不好他。”
莫莫不语。
小丫放下药,转身出去。
关上大门的时候,眼泪又落了下来
。
她哥的命怎么这么苦?
他在天桥底下遇到离家出走的莫莫,那时候莫莫才十一岁,而现在已经快三十了。
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都已经走到婚姻的门口了,为什么就是走不到一起呢?
接到小七的电话,王梓赶了过来,此刻见小丫哭着从公寓里跑出来,猜测着上面的情况,坐在车上沉默着。
莫莫煲了粥喂振风吃下半碗,这才给他喂了药。
等到恶寒退了,振风睡熟了,她才放下心,关了灯,悄悄退了出来。
这时已经凌晨两点了。
莫莫整个人像散了架似的,窝在客厅的沙发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楼下的车厢里,王梓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
将近天亮的时候,才把趴在方向盘睡过去的小六叫醒,冷道:“回去。”
小六还在半梦半醒中,迷糊道:“回哪啊?”
“从哪来就回哪去!”王梓动怒。
小六立即清醒,不敢再吱声,速速发动了引擎。
振风多么贪恋她在身边的时光,他真希望黎明永远不要到来。
他睁开了眼。
“哥,你醒了?”小丫拿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冒冷汗了。心里松了口气。
“你……昨晚不是她在这吗?”振风纳闷,难道又是自己做梦。
“昨晚是她。但现在她走了。我给你盛碗粥吧。”
“不用,我没胃口。”
“吃一点吧——她熬的。”
听到是她亲手煲的粥,振风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小丫心里低叹一声,悄悄地退了出去。
振风看着从窗帘透进来的光束,静静地发呆。
梦,该醒了。
莫绯坐在车里,看着进出莫宅的陌生人,眯起眼睛,汇聚成一道复杂的光。
她有了莫氏,有了南海一湾,不再需要这幢莫宅了,所以,就把它卖了?!
这可是她妈妈用生命守护的家啊!
莫莫,你凭什么?!
凭什么毁了我的一切?!
真的,
什么都没有了。
“魅儿,怎么了?”坐在旁边的翟坤把自己的手覆上去。
“没……没什么,只是太阳有点晒。”莫绯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关上车窗,戴上了宽大的太阳眼镜。
是的,她的容貌有了改变,虽然没有以前那么惊艳,但尖细的下巴和古典的黛山眉,则让越发纤细的身子看上去楚楚动人
。
而且,她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蓝魅。
她没有去香格里拉给她安排好的私人整容所。
女人的第六感是很灵敏的。
她觉得香格里拉并不是真心想帮她。
所以,她留了个心眼。偷听到了她和整容师的对话:“把高鼻子变成塌塌鼻,把细下巴挫圆,总之,给我往丑里整。”
所以,香格里拉的计划落空了,还反倒成了莫绯的跳板。成就了今天的蓝魅。
纸终究包不住火。
不能孕育的事,诗音知道了。
莉姨也知道了。
她反对这门婚事。
闵妈妈当然不肯:“反对?凭什么反对?我家孩子之所以不能孕育是因为谁?!我都没追究,你们反倒挑三拣四起来了!”
两个即将成为亲家的女人为了各自的孩子很快吵了起来。
吵得振风额头揪着痛。
最伤的就是亲人之间的口舌纷争,比直接用刀子捅人还要伤。
他铁青着脸,吼道:“别说了!都别说了!这婚我一定要结!”
“风儿,男人有担当是好的,可是,这件事,关系你的一生啊!不能因为这个而剥夺了你做父亲的权利啊!”
“妈,求你,别说了。”振风苦求道。
“再说了,她当初救你是她自己自愿的,要是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不让她救呢……”莉姨仍然觉得自己的儿子委屈。
“住口!”振风手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眼里是深深的痛苦。
“你……你凶我?”儿子三十几年从来没跟她说过一句重话,没想到现在当着众人的面斥她。莉姨捶胸顿足:“我这还不是为你好吗?你怎么就体谅不了我这做母亲的心呢?”
振风痛苦不堪,抱着头坐在那。
“妈,你就别逼哥了。”小丫抹泪,拉着母亲低声下气。
“够了够了!到头来还说我们诗音不该救他,是我们诗音多此一举!我们诗音不嫁了!”闵妈妈气呼呼道。
“妈——”诗音眼泪汪汪地看着母亲。
“孩子,无论你成了什么样子,你都是妈心尖上的宝,妈不能让别人对你挑三拣四,妈不能让你委曲求全!”
闵妈妈睨着莉姨,气道:“不要以为你儿子有多么好!快奔四十的老男人!初中文凭!蹲过大牢!还和一个生了别人孩子的女人拉扯不清……”
“妈——”诗音凄厉地打断母亲,两手抓紧轮椅的扶手哭着嚷道:“我不准你这样说他!他对我而言,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没有谁比他更好!
听闻此言,双方都安静下来。
满满一桌菜都没有怎么动过,却已凉透。
包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最后,还是诗音先开了口:“阿姨,事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
。这事我咨询过了。只要我有健康的卵子和振风有健康的精子,我们就可以让人‘代孕’。我们一样可以拥有我们自己的孩子。”
“代孕?”莉姨对这词有些陌生,但也不是第一次听说。
因为诗音的情况,小丫也曾在网上搜过此类的信息,这时深入浅出地解释给妈妈听。
莉姨听完后问出第一个问题:“那找谁来代孕呢?”
“妈,我可以。”
“不行!”莉姨斩钉截铁。
“为什么?”
“你一个还没有结婚的女孩子怎么能做这种事?以后怎么跟人解释?”
“这是我哥和嫂子。不是别人!要跟谁解释?人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我不在乎。”
“总之就是不行!”莉姨坚持,振风的幸福已经打了折扣,她不能再把女儿的幸福也搭进去。
母女俩正在争执,还是诗音打断了她们:“小丫,你跟振风有血缘关系,不适合代孕。这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我和振风会商量着办的。”
“这……行得通吗?”莉姨担心地问诗音。
“我一个师兄就是学医的,我会请他帮忙,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结婚。”
“如果不行呢?”莉姨再问。
诗音看着她,回答坚定:“如果不行,我不会嫁给他!”
“诗音——”闵妈妈心疼女儿。
莉姨却动容。
振风定定地看着诗音,眼里盛满了痛楚和心疼。
诗音却对他微笑,像一株寒冬的腊梅。
振风,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你遗憾的。
只是,你这么爱她,又放心不下我,我该怎么成全你?
在生意场上打拼的人免不了应酬各种各样的聚会。有的为了炫耀,有的为了套关系,有的则是开拓商机。
尽管莫莫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是她知道,要想莫氏恢复到莫优在位时的辉煌,自己必须入乡随俗。
她希望能够把一个健康发展的莫氏交到健康成长的莫深手里。
这是她唯一能够为莫优做的。
杯觥交错。
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莫莫实在受不了那一张张或虚伪或阿谀奉迎的嘴脸,悄悄和经理退了出来。
因为会所在二楼,她选择走楼梯。
经理去了洗手间,莫莫边往外走边打电话给司机。
刚到楼梯口,冷不防后腰被什么往前撞了一下,手机甩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清脆落地。
而莫莫也失去了重心,尖叫一声,眼看就要掉下去,顿时大惊失色。
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拉回来,落进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莫莫抬头,那个男人正紧张地看着他
。
是振风。
“没吓到吧?”
莫莫平稳了下呼吸,摇摇头,从他怀抱里退开:“怎么是你?”
“我也受邀了。不过,我是来,你是走。”振风打趣道。
他起初是不打算过来的,可是,当听到过来帮他忙的小山说,莫莫也被邀请在列。
他就鬼使神差地赶过来了。
刚出了电梯门,小山眼尖看到了正打电话的莫莫。
振风看着那个拎着大环保袋,走路不方便又毛毛撞撞的工作人员就担心地奔过去,刚好及时拉住莫莫。
“闯祸了还打算跑?!叫你们经理来!”振风一把扯住那人喝道。
“我不是故意的。”那个人佝偻着腰,斜着眼睛。
“不是故意就完了啊,人差点被你撞得摔下去,你知不知道后果多严重?!叫经理!”
“算了……别生气了。”莫莫拉了拉振风的手臂:“叫他们酒店赔偿手机钱就好了。”
那手机为了充门面,刚买不到一个星期。够得上一家人一两个月的生活费了。莫莫肉痛。
“能不能别叫经理,叫了经理我这份工作就保不住了。”男人口气急切,声音惶恐。
莫莫看着那人,虽然一直低着头,看那佝偻的身子估计也有一把年纪了,估计是在酒店搞卫生当杂工的,想了想,开口跟振风道:“要不……算了吧,他也不是故意的。就算我倒霉。”
“本来是可以不追究的。可是他刚才撞了你第一反应竟然想溜!这种人连基本的道德都没有。”
两个人都没有留意到那个一直垂着头的男人眼露凶光,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刀柄。
一个穿着黑裤红衣的女人及时地按住了他往外掏的手。
“对不起二位。是我们工作人员的错。”香格里拉给沙漠使了个眼色,沙漠朝两头瞥了一下:那边莫莫的经理和小山已经朝这边过来了。而守在会所门口外面的小七,也把注意力投向了这边。
“我是这里的主管,我给你们赔不是了。这样吧,这是两张会所的vip卡,当我们的赔礼,他一个乡下人,来这里打份工也不容易,我们就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好不好?”
接收到香格里拉的眼色,沙漠咬牙切齿,忍气吞声地道了歉。
莫莫看振风,振风看她,不语。
香格里拉也有眼见地,直接把镶金卡片塞到了小山手里,打着哈哈和沙漠退下去了。
“你什么时候成了那里的主管了?”沙漠上了香格里拉的车,坐下问。
“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我出现及时,指不定你现在在哪呢!”坐在驾驶座的香格里拉气道:
“你的伤还没完全好!现在到处都在通缉你,你还敢出现在他们眼皮底下,你是不是很想进大牢?!”
沙漠开了车窗,点燃一支烟,风轻云淡:“有你在,进不了。不好意思,破费了你两张vip卡。不过,下次记得跟你的客人要多几张。刚才几个人,而你这个主管却小气巴拉地拿出两张,如果那几个人精一点的话,一早识破你的假身份了
。”
香格里拉听出他的讥讽之音,也不在意。她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两人一路无话。
车子驶回到那偏僻的农庄,沙漠径直回屋。
香格里拉坐在车里沉默。
他这个性子,留在这里迟早会出事。虽然她想经常能看见他,但她也知道,他的心不在自己这里。隔三岔五地往市里跑,这不是往qiang口上撞吗?
思考再三,她打了个电话。这才下车,跟着上了二楼。
推门进去,沙漠正在穿衣服。光着的上身,qiang伤还没完全愈合,但黝黑结实的肌肉在昏黄的光线里仍然有说不出的魅力。
香格里拉呆呆地看着。
沙漠转过身,背对着她,快速地穿衣服。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莫绯的下落吗?”
“你有她消息了?她在哪?”沙漠搁下扣了一个扣子的衣服,转过身,紧张地看着她。
“泰国。我可以送你去。”
“真的?什么时候?”
“你想什么时候?”香格里拉看着他那张狂喜的脸,心里发酸。
“当然是越快越好。”
“下个星期。我会帮你安排好。”
“太好了!我以后会把钱双倍还你!”
“我不要你的钱!”
“那……”
“我要你!”香格里拉上前抱住他,把头枕在他敞开的胸膛上。
“我心里有人了。”沙漠推开她,后退一步。
“我知道。我送你过去,成全你和她!我只要你——陪我几天,直到你离开。”
“如果……我不同意呢?”沙漠看着窗外的淡月问。
香格里拉怔了一下,侧身冷道:“以后你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那么多,而我,只不过只要你这几天,你都不愿意?可是,这世上恐怕只有我知道她在哪。如果我不开口的话——”
沉默横亘在两人中间。
耐心渐渐被耗去。
香格里拉恼羞成怒,拉开房门准备出去:“你会后悔的”。
门刚被拉开一道缝又重新关上。
沙漠一把把她拉进怀里,转了个身抵在门背后,俯头吻住了那烈焰红唇。
香格里拉刹时阴转多云,攀手上去启开他衣服上唯一一粒扭扣……
“五十万?!你当我是提款机啊?”莫绯盯着香格里拉,忍着心里的厌恶。
这个女人越来越狮子大开口了。
“现在谁不知道你蓝魅儿傍上了翟坤这棵大摇钱树啊,五十万对于你而言也只不过几套衣服的钱而已。”
“五十万,我可以给你,但你总得有让我给的理由吧?”
“别忘了,当初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谁收留你,是谁帮你弄了新的身份,是谁帮你跟翟坤搭上线?”香格里拉理直气壮
。
“这些,我早已加倍还你了。你我之间早已两清。”莫绯冷笑。
“五十万,你当是借给我。我给你高额利息。”香格里拉有些着急,放低了姿态。她和人谈好了,下星期的船。
一个人二十五万。
这几天床单滚下来,她对沙漠是完全陷进去了。
她改主意了,不想让他一个人离开了,她要和他一起走。
她就不信,他会忘不了莫绯。
“你觉得我需要吗?”莫绯抿着嘴,端着脸。
“你……”香格里拉看着她软硬不吃,咬牙:“条件随你开,只要你给钱。”
“好。就等你这句话。”莫绯笑。眼神冷得像蛇。
林城三年一届的商会在镇区龙泉山庄举行。
时值秋天。
远离都市尘嚣,黄叶纷飞,万物萧索,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因为来的都是掌控林城的经济大腕,所以,进入一律凭请柬,司机和保镖被谢绝。
莫氏差点破产,本来不在受邀之列。但是蓝魅儿给商会主席之一翟坤吹了一下枕边风,事情就按她原定的计划进行了。
聚会晚上六点才开始,莫莫在房里休息了一下出了门。
从大道走上了小路,踩着地上的枯叶,莫莫的心思并不在这秋意之中。
听说,他也是商会的主席,他会来吗?
会吧?
不会吧?
像他那种傲骄的性子,估计是不屑参加这种峰会的。或者根本用不着他出马。随便派个人来就行了。
想到他不来,莫莫顿时觉得来这一趟也没多大意思。
她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到他了。
是不是真的相亲相中了?然后忙着约会了?
一想到这,她心里就不是滋味,失魂落魄地走着,差点和从另一个拐角出来的人撞在一起。
“对不起。”
“莫莫?”来人惊诧。
莫莫抬头,也惊诧:振风?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人不约而同,愣了一下,又相视而笑。
“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两人片刻再次同时开口。只是这一次,两人都没有笑,振风看着莫莫的眼神渐渐有了深意
。
莫莫避开,低头,安静地向前走着。
“上次……谢谢你来照顾我。”振风默怔片刻,跟在后面。
他们最近的一次见面就是那一次了,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我也没做什么。”莫莫回道,犹豫着开口:“你的抵抗力好像变差了,要少抽烟。”
“嗯。”振风迈开一步,与她拉近了距离。
“要多喝水。”莫莫向前半米,又拉开了与他的间隔。
“嗯。”振风再迈开一大步,与她触手可及。
“要多休息。”莫莫又走了一步,两步。
……
这一次,振风没有应。
看着她的身影,感觉无论他多么努力,他们之间横着的距离就是没变。
听到背后没了声响,莫莫转身,停住。
立在他两米的地方。
振风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是不是……嫌我……太哆嗦了?”莫莫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太过亲密,见振风仍是不语,便解释道:“你以前很少生病的。要是体质变差了,结婚以后怎么照顾好她……”
这个“她”,振风当然知道指的是谁,抬起头深深地望着她。
眼神复杂。
莫莫快速转过身去,继续走着。
树林中的叶被风一吹,沙沙作响,犹如天籁。
莫莫闭眼,深呼吸,睁眼,抬头。
枫叶徐徐地在空中飞舞着。
她欢喜地伸出手,摊开手掌,想接住飘下的叶儿,眼睛根本没看地上。
“小心!”振风急唤一声,冲上前拉了莫莫一把。
莫莫猝不及防地撞在他怀里,唇擦过他的脖子。
“小心石头。”振风俯在她耳畔轻道。
“噢。”莫莫低低地应了一声,想推开他。
“别动。”
莫莫真的不敢动了。
振风一手搂着她,一手伸开手掌接着了飘下来的一片落叶,这才让她离开他的怀抱,把叶伸到她面前。
莫莫还在想刚才的亲昵举动,他已经定下婚约,她与他之间就该保持距离。当下低头不看他,也不接他的叶,淡道:“我要回去了。”随之转身朝另一条路走去。
振风看着她的背影,落寞地看着掌心里的落叶,用力一吹,叶就飞了。
他张了张口,想跟她说,那是上山的路。
但是看着她急急的脚步,又把话吞了下去,默默转身,与她背道而驰走了几步,停住,徘徊片刻,终不放心,又返回,悄悄地跟了上去。
207这一生除了你,再也不背其他女人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风一大,雨说来就来。
明明下午两三点钟,天上的乌云压了下来,加上周围都是山林,一下子就像步入黄昏。
莫莫有些慌乱。
“跟我来!”振风追上去,拉着她的手。
莫莫挣了挣,没挣开。也就随他了。
两人跑了一段,上了一个斜坡,看见一个五角凉亭偿。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避雨的地方?”莫莫拍打着衣服上的雨珠问。
“我刚刚从这里经过。”
莫莫掏出包纸巾抽出一片递给他。
振风接了,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叠了一下,又弯腰在凉亭里的木椅上仔细擦干净。
“坐这吧。这雨估计没那么快停。”
“你坐吧。”莫莫假装忙着观察环境,退开两步,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样刻意地保持距离,让振风有些难过,站在原处垂了眸子,不说话。
莫莫也觉得这样生分的动作很硌硬人,便擦干净另一条木长椅,坐了下去。
两个人都不说话。
莫莫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便主动开了口:“婚期……定了吗?”
可是一开口她就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他的脸色。
振风淡道:“下个月初八。”
诗音的卵子和他的精子在试验液里成功结合,第三天,婚期就定了
。目前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
他这一答,莫莫就只得这样接上去:“恭喜。”脸上却怎么也挤不出笑容。
振风仍然淡道:“谢谢。”
莫莫心里苦涩,曾经亲密如家人的他们,何时说话也变得这么生分而客气?
两人各怀心思。
振风痛苦。明明心里天天都在想她,天天都在压抑着这种思念。为什么现在见了面,一肚子的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呢?
撑着伞站在远处的小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看了看亭里的两个人,面有难色地接起了电话:“喂,少爷。”
“她在哪?”
“在……外面。”
“废话,我刚才去她房间想给她一个惊喜,她不在,那肯定是在外面了。到底在哪?”
“在……在外面避雨。”基于王梓的特殊地位,小四才得以跟进来。但他却不用自己跟在身边,而是派他保护莫莫的安全。
“在哪里避雨?”王梓刨根究底。
“少爷,我们很快就回去了。你不用担心。”小四不想他看到她跟振风在一起。
“雨这么大,你们就呆在原地。我过来接你们。”
“不……不用了。你的腿不能淋雨。”
“小四……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
“说!在哪里?!”王梓发怒。
小四刚报完路标,那头便啪的一声挂了。
西边一道凌厉的闪电“噼啪”一声,像一把利剑一样将天空霹成两半。
莫莫“啊呀”一声惊叫,闭上眼睛,缩靠在廊柱里。
雷声轰隆隆,震怒一般呼啸而过。
“不怕。不怕。”振风冲过去,坐在她身边,两手抚住她的耳朵,安抚道。
雷雨天气,最怕的就是人在山间林道里,周围阴森森的。
刚睁开眼,闪电又辟啪一声,像从眼前掠过一般。吓得莫莫缩进振风怀里。
“不怕,我在这。”振风揽着她哆嗦的身子温柔道。
莫莫惭惭安静下来。风一吹,雨就斜进来,空气陡地湿冷。振风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穿在身上。
“我……没关系的。”莫莫拒绝。
“听话。穿上。”振风的语气仍是坚定,却带着无尽的柔和。
这样温暖的一个怀抱击退了所有的恐惧和不好的幻想。莫莫偎在那里,想起了她第一次遇见振风时的情景。
十一岁,下雨,她一个人躲在天桥底下,又饿又怕。
“你那时开着车明明已经过去了,为什么又返回来呢?”莫莫问。
“不知道。好像……就是感觉那里有一个人在冥冥之中等着我似的
。”振风抬头,看着茫茫一片的山峦,回忆起往事,让他的嘴角有了多日不见的笑意。不自觉地拥紧了怀里的人。
莫莫闭着眼睛,压抑着喉咙里的酸苦。
我很庆幸那天遇到了你。只是……如果知道会给你带来这么多痛苦,我情愿……情愿那天跟你擦肩而过。
如果没遇到我,你就不会认识莫绯,也不会去顶罪蹲监狱,或者,你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有温柔娴慧的妻子,还有一个或者两个可爱的孩子。
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莫莫心痛如绞。推开振风,侧过身子,垂下头,吞咽着苦涩的情绪。
“怎么了?”振风问。
莫莫怕他听出自己的哭音,抿唇,使劲地摇头。
“转过身子让我看看。”
莫莫不让。
振风坚持。
“不!”莫莫出声,死死地咬住牙齿,双手抱住了腰粗的廊柱。
振风一把把她拉起,面对着自己,待看到她泪流满面,怔了一下,心疼地擦去她的眼泪,自己却强作笑脸道:“好好的怎么哭了?”
“我恨我自己!我好恨我自己!是我害了诗音!是我害了你!我毁了她!也毁了你!”莫莫痛哭失声,双手抚住自己的脸。
她造的罪,却要他去承担。
她该万劫不复!
振风拉下她的手,把她搂在怀里,低声而严肃:“不许你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错。真的。你没毁了我。没有。”
“振风,我好难过!看着你们这样,我好难过!我与你拉开距离怕伤你的心,不拉开距离又怕伤诗音的心……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莫莫抓着他的衣服,压抑多日的泪水终于决堤。
振风张了张嘴,发现喉咙沙哑,像被什么卡住一样。说不出的心痛。他也明白,自己越放不开她,她夹在中间就越痛苦,对他对诗音就越内疚。
这样,三个人都不会快乐,都活在煎熬中。
“你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用做。我来做就好。一切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振风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哽咽:“结婚以后,我会对诗音好的。我会……努力……爱上她的。”
只是在这之前,请我放纵一下,让我最后任性一次,珍惜和你相处的每一个时间好不好?
无论我平时怎样克制自己,见到你的这一刻,再大的努力都牵制不了我想靠近你的心。
我……忍得好辛苦……
振风眼眶通红,重重地吻了吻她的头发。
王梓坐着观光车上山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那对在山林中相拥,在风雨中哭泣的人像沙子一样揉进了他眼里,咯得生疼。
“掉头!”他冷声道。
“王主席,前面亭里有人,是不是您要找的人?”坐在前头的司机并没有看到他比此刻天气还要难看的脸
。
“我叫你掉头!”王梓恼怒,重重地顿了一下拐杖。
司机莫名,无奈地“噢”了一声。车子掉头向山下驶去。
看到躲在一旁的小四,王梓沉道:“还不赶快上来?!”
小四冲到路边:“那莫小姐她……”
“你没看见她身边有个护花使者吗?”
小四看了一眼压抑着满脸怒气的王梓,不再说什么,跑了两步跳上了车。
王梓回头看了一眼模糊不清的山路,攥紧了手指。
小四收了雨伞,正往车外甩水,啪的一声,被王梓一拐杖挑了出去摔在路上。
小四疑惑地看着他。
王梓绷着脸,嘴里蹦出两个字:“碍眼!”
观光车在下榻的酒店前停下。
“少爷,你在这等一下,我进去拿把伞。”小四率先跳下车。
“不用!”王梓带着情绪跳下了车,溅起了一小滩泥水,稳了一下身子,才气乎乎地往前走。
门口是十几级阶梯。
王梓走得急,加上心思紊乱,一脚踏空,差点磕下去。
幸亏小四一直提防着,第一时间搀扶住他。
酒店有人认出了他,上前打招呼。
王梓面无表情,直接忽视。待进到自己的房间,收拾好后坐在窗前,坐了许久情绪才安静下来,闷闷地开口:“小四,你说,她对李振风的感情是不是比对我的还要深?”
小四垂头不语。
“你直说。”王梓抬头看了他一眼。
小四这才斟酌着开口:“少爷,据我所知,莫小姐刚到莫家生活时,莫家人排斥她冷落她,她就经常偷偷跑回她妈妈家,而她妈妈因为有一个低智商又有病的儿子,也可能是为了莫小姐有个好的生存环境,狠着心把莫小姐赶走。而她第一次认识李振风的时候,是十一岁离家出走在天桥底下遇见他的。”
小四悄悄瞥了一眼王梓,见他等着听下去,便接着道:“从那以后,他们就经常在一起。李振风很疼很护她,李家人也对她很好。所以……莫小姐对李振风的感情……”
小四嚅嗫着没有再说下去。
他不是当事人,对于莫莫和李振风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亲情多一点,还是爱情多一点,他也不好下定论。
但是,长年累月相处下来的比朋友还要深的信任,如同亲人一般的依赖自是一般人无法相比的。
王梓叹气:在她最孤单最无助的时候,是李振风陪在她身边。他比自己早认识了莫莫将近十年。
这十年的过去,是他王梓无法参与的。
是她和他两个人独有的。
他突然漫上一种对岁月的无奈与悲伤。
雨仍然下着,好像并没有停的意思。
“派辆观光车把他们接回来吧
。”终于,王梓开口。
“是。”小四退出。心里也难过:少爷再生气,终究还是不忍。或者,他刚才是故意把他的伞挑出去的吧?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对的人捡起它?
“雨好像小了,我们走吧。”两个人单独相处,莫莫觉得还是尽量避免得好。没等振风回应,就率先奔出了亭子。
“小心路滑。”振风话刚出口,她就滑了一下,吓了一跳,赶紧放慢了脚步。
“这样走下去恐怕会淋感冒的,要不,还是等雨停了再走吧。”
“不……不等了,再等下去就天黑了。”莫莫坚持。
振风知道她在顾忌什么,拉着她的手:“那让我牵着你,要是扭伤了脚就参加不了商会了。”
莫莫想想也是,便没有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
走了几十米,拐了个弯,竟意外地发现路边有把伞,振风起初以为是坏的,捡起来打开一看,竟然是好的,不禁惊喜。把它撑在莫莫的身上。不过几秒,莫莫又把伞往他那边移,片刻后,振风又移向她那边。
一段不长的路,伞在两个人的头上来回往返。
谁都舍不得谁淋雨。
就像以前一样,就像很多很多年以前一样……
一切都没变。
却又都变了。
振风抓住了莫莫推伞柄的手,凝视着她。
在伞下逼仄的空间里,在这个秋雨菲菲的山道上,他们彼此相视,看见了他们共同的过去,看见了纠结的现在,却唯独没有看见他们的未来。
莫莫把手缩了回来,别开头,继续往前走。
振风心里涌过一股落寞,看着她的背影追了上去:“雨这么大,你又穿着高跟鞋,我背你吧。”
“不……不用。”
“这样走下去,两个人都会淋湿的。”
“可是……”
“就像以前一样,让我背你一次好吗?”振风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涌过一抹哀伤,压低了声音:“也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莫莫黯然,垂头沉默了三秒,点头。
雨打在树叶上伞面上,风穿过树林,发出沙沙的脚步声。
莫莫趴在他的背上,一手抱住他的脖子,一手撑着伞,轻轻地把头枕在他宽阔的脊背上。
这熟悉的背上的感觉,曾经多少次温暖着她孤独的心灵。让无家可归的她,感觉这是世上最好的避风港。
十二岁的时候。她在他背上问过他:“除了我,你还背过谁?”
“没有谁。”
“骗人。”她嘟起嘴,不信。
“真的。”
“小丫振明也没有背过?”
“振明好动,不爱人家背
。小丫,不要我背。”他老实地答。
“为什么?”
“小丫从小就懂事,乖巧得像只猫,她怕我累着,舍不得我背。”
“那意思就是我不乖巧啰?”
“你哪里乖巧?你分明就是只顽皮的猴子。”他扭过头,宠溺地用自己的额头轻轻地磕了一下她的额头,笑了。
“好啊,说我是猴子?!看我不挠你!”莫莫使坏地在振风身上呵痒痒……
十五岁的时候。
“以后你除了我,不许再背其他女人。”她霸道地说。
“小丫算不算其他女人?”
“小丫不算。”
“好。”
“好什么?”
“我答应你。”
“答应什么?”她故意戏弄他。
他像浑然不知,笑道:“我答应你,这一生除了你,再也不背其他女人!”
“那我也答应你。”
“答应什么?”振风仍然笑。
“我答应你,这一生除了你,再也不让其他男人背我!”
……
当年的情景清晰呈现,当时说过的话,许过的诺言犹在耳边。
莫莫眼泪汹涌而出,死死咬紧牙关,不让它逸出一个音。
这,对于他而言,是最后一次。
对她,也同样如此。
振风走得非常慢,每一个脚步都让他沉重得难以呼吸。
他比任何时候都害怕靠近终点。
如果,
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有诗音,
没有王梓,
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走到天荒地老,
走到生命尽头,
那该,多好。
“是不是那边两个人?”司机问小四。
小四远远地看着他们。封存已久的心事被触动。
多么熟悉的一幕。
多少年前的自己也曾背着心爱的女孩打着伞走在雨中。
只是,眼前的两个人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已走到了尽头?
沉默几秒,小四沉道:“不是
。我们去别处找找吧。”
“那要不要捎上他们?”
“不用。他们并不需要坐车。”
他们需要的是两人独处的时间。
这样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甚至,所剩无几。
李振风,你是条汉子。
当年在河堤被我揍得站都站不起来,却还是想要回她。今天就当我小四还你了!
“快到了,放我下来吧。”已经看到酒店的一角了。
“还远呢。”振风不舍。
“还是下来吧,让人看到……不好。”莫莫开口。
振风不再坚持,停下脚步。
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可能要离开林城一段时间。”
“你要去哪?”莫莫一愣。
她从未想过他会离开。
“举行完婚礼,我会跟她到国外去住一段时间。”
“是度蜜月吗?”
“也不全是。主要是陪她检查一下腿。”
莫莫点了点头。
振风看着她,欲言又止。
“那什么时候回来?”莫莫问。
“说不准。短则几个月,长则三年五年。也可能会在那边定居。”
莫莫低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脚。
想想也不奇怪,诗音一家都移民到国外去了,他跟着过去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她知道。他不喜欢去其他国家。他就喜欢呆在自己国土里。
他曾说过,离开自己的国家,去哪里都不会有家的感觉。
“你走了,你的公司怎么办?”
“小山业务熟悉得差不多了,有他和小丫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莫莫点点头。不再说话。
两个人一直走回到住处才分手。
“进去洗个热水澡,换套干衣服,别着凉了。”振风细心地叮嘱。
“我知道了。你淋得比我还湿。快进去吧。”莫莫把衣服脱下还给他。
振风拿过来,并不移步。
莫莫不再说什么,转身开门,看了他一眼,慢慢把他关在外面,侧身压在门板上,把脸久久贴在那里,仿佛那是某个人温暖的脊背。
振风怔怔地站在门外面,迟迟没有移开脚步,攥紧了手中的衣服,那上面还留有她身上的温度。
一门之隔,把两个人隔成了两个世界。
走廊的尽头,王梓站在那,眼神复杂,内心却像被石化一样
。
而这一幕,还有一个人死死盯着,那就是诗音的表姐沈云,此刻气得花容失色。
山庄杂物房里,阴暗的角落站着两个人。
“什么时候把另一半的钱给我?”一身工作人员打扮的香格里拉问。
“只要你把握住这三天时间,帮我办完事,我自然会兑现我的承诺。”
“如果我帮你杀了她,谁知道你会不会杀我灭口?”香格里拉担心。
“灭口?”莫绯冷凝,盯着她:
“你知道我的事还嫌少吗?要是灭口我何必等到现在?!再说了,杀了你惊动了警方我能有什么好处?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以后,遇上事,这林城,我除了你还能靠谁?!”
“说得也是!”香格里拉放心了,笑道:“我在林城混了十几年,黑、白两道我都有人。你以后要是遇到难事了,找我就是了,我这有的是门路。”
“就是。”莫绯笑,却丝毫不达眼底:“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下午五点的时候,小四敲开了莫莫的门,一看莫莫的打扮,就知道少爷果然想得周到。
“不用了吧,我觉得我这样子挺好的。噢,当然了,出门前我还会再化个淡妆。”
“这是少爷的意思。说是你代表着莫氏的形象,是莫氏的一张活名片,一定要一鸣惊人!”
莫莫无奈,最后只好跟着小四坐着观光车到了另一幢房子,转了几圈,才进到一个大房间。
一看,嗬!好家伙!
难道是要上台表演节目吗?
怎么一个个的都在精描细抹。
有几个也来参加商会的女人,莫莫认识,此时正被人围着上妆呢。
不就是一个商会吗?
至于吗?
整得像选美相亲似的。
小四带着莫莫进了一个单独的格间,叫了化妆师和造型师过来,就退了出去。
等到全部搞好之后,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工作人员退了出去,莫莫站了起来,吁了口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点愣神。
“真美。”一个男声响起。
莫莫转身。王梓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凝视着她,深色眼眸里的惊艳一览无遗。
他今晚也穿得很正式,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黑色意大利西装,棕色手工皮鞋,腕上是国际古风手表。哪怕拄着拐杖也英气逼人。
“你今晚真美。”他上前一步,伸手想触、摸那一张精致的脸。
莫莫羞涩,扭过头,避开他的手,为了不让他难堪,假装口渴,拿起刚才工作人员送进来的瓶装纯净水,拧开盖子。
王梓一把抢过,视线仍然没有从她身上移开,咕咕喝了两口,凑到她耳前,吐气如丝:“看着你,我特别——口渴。”
208难道你还真以为他们纯洁得没有上guo床
听着如此暧、昧的话,莫莫心跳加快,耳根发烧。
扭头看了看外面,这才发现其他人都走了,不由着急:“快走吧,已经迟到了。”
王梓拉着莫莫的手,笑道:“不着急。我这个主席没到,聚会就不会开始。”
“那你这个上梁还真是歪!带头迟到!”
“你不知道吗?真正的大腕都是最后压轴出场的!”王梓朝莫莫挤挤眼睛,又看了看她迷人的腰线,有些懊恼撄:
“比我想象中还要合乎你的身材。我都不想让你出去给别人看了。真后悔我的眼光。”
“你挑的?偿”
“当然。除了我,还有谁这么清楚你的尺寸?”
越说越那个,莫莫真想唾他一口。
不过,他挑衣服的眼光确实不错。这套宝蓝色齐膝修身晚礼裙,既简洁又大方,她很喜欢。
待到人都走了,一直隐在暗处的香格里拉溜了出来,看了看王梓搁在化妆桌上的水,对着话筒那边压低声音:“喝了,不过,不是她,是王梓喝的。”
“喝了多少?”莫绯问。
香格里拉看了看:“不多,一两口的样子。”
“放了多少量?”
“你说要等到商会开始一个小时后发作,所以,我放的量很少。”
莫绯想了想道:“没事。他喝了也一样。反正他欠我的我也要找他讨回来。开始b计划。”
“是。”
晚上的聚会还没进行到一半,莫莫已经喝下三杯葡萄酒了。
来的人本来就男多女少,而莫莫又是属于漂亮年轻、身材又好的那种,自然成了许多怀着不一样心思的男人的目标。
“真的不好意思,我有些醉了。以茶代酒好吗?”莫莫婉拒。
“一杯而已,别人敬,莫小姐就喝;我敬,莫小姐就推拒,莫不是瞧不起邰某?”男人倒酒。
莫莫头痛,再喝自己就醉了,可是,不喝的话又明显得罪了人
。
而且一看,这男人就是个小人。
俗话说,宁得罪君子,莫开罪小人。
莫莫无奈,举起了杯子。
“邰总又在欺负小姑娘了?”振风端着杯子笑着对邰总道。
“原来是李总啊。”邰总也打哈哈:“一杯酒而已,又怎么会难倒堂堂莫氏总经理,莫小姐,你说是吧?”
振风笑道:“既然邰总这么有酒兴,不如我李某作陪,怎么样?”
莫莫担忧地看着振风,在那边他已经替自己挡了两杯酒了。此时,他脸色绯红,酒劲已经上来了。
“你要喝,她,也一样要喝。”邰总并不吃振风这一套。
“我替她喝!”王梓一把拿过莫莫的杯子,昂头一饮而尽。
邰总一怔,看了看王梓,又看了看莫莫,笑道:“王少,你也英雄救美人来了?”
“她不是美人。”
邰总愣住:这是什么情况?
莫莫低着头。
王梓看了振风一眼,大手一伸,大方地揽上莫莫的肩,正色道:“她是我的女人。”
莫莫诧然,抬头。
王梓无视她的眼神,还自然豪爽地朝看过来的人举了举酒杯。
振风握紧了杯子。
邰总虽是吃惊,但在商场混的人早已学会了察颜观色,当即笑着哈哈:“王少,好眼光。失陪,失陪了。”说着,给振风使了个眼色,把他拉走了。
“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明知道,我不想靠你的关系,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莫莫推开他的手,气道。
“我说的是事实。”
“谁是你的女人?”
王梓嘴角邪魅地一勾,眼里涌上一股戏谑,俯在她耳边低声道:
“如果你不是我的女人,那忘忘是怎么来的?”
“你……”莫莫被问住,气结,跺了一下脚:“不跟你说了!别跟着我!”
王梓却依然跟着:“谁敬酒都喝,不喝醉才怪。傻呵呵的连推酒都不会!”
“要你管!”莫莫回头瞪他。
看着她那副小女人跟男朋友吵嘴似的样子,王梓很开心,对谁都笑呵呵的,下午堵在心里的不快全散了。
“想必这位就是莫氏的新掌门人了,今日一见,果然人比花娇。”莫绯捏着嗓子,娇笑着上前截住莫莫。
“你是……”莫莫在看到她的一刹有些怔忡,但细看,就否定了心里的那个想法。
“我是翟主席的私人助理,也是有幸负责这次商会筹备小组的成员。我姓蓝,叫蓝魅。”莫绯认真地观察着莫莫的表情,自然地伸出了手。
“蓝魅?”莫莫愣了一下,也伸出了手,恢复了常态,笑道:“很特别的名字
。”
“谢谢。今天很荣幸能认识到商场上的女强人,能否赏脸喝一杯交个朋友?”
“女强人不敢当。只是,我酒量不好——”莫莫寻找着词推拒。
“小半杯也行。”莫绯伸手招了招。
早候在一旁的香格里拉握紧了端盘向她走过去。
三米,
两米,
一米,
跨前一步,站定。
“莫小姐不会是看不起我这个无名小卒吧?”莫绯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怎么会?”莫莫道,抬手往端盘上的酒伸过去。
莫绯掀了掀艳红的唇角。
香格里拉的心狂跳起来,咬了咬牙。
很快就结束了。
结束后,离开这里,
她和沙漠就可以过上全新的二人幸福生活了。
为了这个,
拼了。
就在莫莫的手即将触到酒杯的时候,沈云从斜刺里插进来,快她半秒拿起了酒。
莫绯和香格里拉脸色突变。
“我口渴得很,想必莫小姐是不会介意的吧?”沈云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冰冷。
“当然不介意。你喝吧。”
“蓝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敬莫小姐的酒了,人家可有好几个护花使者盯着呢。”
“嗯。”紧张地盯着沈云手上的酒的莫绯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不如咱们这种没男人护着的女人干一个?”沈云瞥着莫莫,朝莫绯举起了酒杯。
莫绯脸上讪讪的,对香格里拉使了个眼色。
香格里拉假装脚一歪,身子撞向莫莫,莫莫又撞向沈云。
沈云身子一晃,手上的酒溢了出来,溅在手上和白色的礼服上。
“你是故意的!”沈云气乎乎地瞪着莫莫。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是……”
“沈小姐,你是闵诗音小姐的表姐,而她又和莫小姐是好朋友,她怎么可能是故意的。我看,是误会。”莫绯急急地打断莫莫的解释,好心地充当起了劝架的角色。
香格里拉在莫绯的示意下,闪身溜走。
一提起诗音,就点燃了沈云心中的怒火。
她是个直性子,很疼爱诗音,之前又亲眼看见振风和莫莫一同回到酒店还依依不舍的样子。
本来就想找机会替诗音出气。
现在正是时候。
抬手就把杯里剩下的酒往莫莫脸上泼去
。
莫莫愕然。身子定在那,眉毛鼻尖里的酒往下滴。
她们站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莫绯见此景故意夸张地“啊——呀”一声,不过,却并没有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因为宴会厅请来的乐团正在演奏着欢快的曲子,周围人声鼎沸,觥筹交错,没有人会留意到这一边三个女人的波涛暗流。
“这是替我表妹泼你的!不要脸!”沈云讥讽道。
“你干什么?”振风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我在干什么?我想问你要干什么?!你是诗音的未婚夫!你却背着她在这里和别的狐狸精勾搭!”沈云甩开他的钳制。
振风看了一眼狼狈的莫莫,铁青着脸,抬手。
“你想打我?打呀——你打呀——打下来看你怎么向诗音交差!”沈云撒泼一样把脸往他巴掌上凑。
振风的手在空中紧握成团,像是要捏出水来,最终,却无力地垂下。
就在这时,刚要得意的沈云却“呀”的一声,大惊失色。
王梓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抓起一壶酒,直接就往她头上倒,惨状比起莫莫更像是一只落汤鸡。
“王梓!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沈云气得跳脚。
“我管你是谁!”王梓淡漠,好兴致地把壶里的酒倒得一点不剩,这才慢悠悠地把空壶递给小四。
接触到小四投过来的目光,莫绯垂头退了出去。
“她背着你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我这样做,也是替你出气帮你教训她!”
“我的女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教训了?”王梓神情冷凛,声音如霜。
“呵呵呵,你的女人?你的女人也不知给你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闭嘴!别在这信口雌黄!”王梓的眸子燃起了熊熊的火苗。
“我在这信口雌黄?”沈云嗤笑道:“他们早就同居了好不好?难道你还真以为他们纯洁得没有上过床?”
“不许你污蔑她!”振风斥道。
“污蔑?”沈云翻了翻眼皮,冷笑:“你敢说你们没有?”
“我们没有!”振风义正词严。
沈云瞥了一眼仍然呆若木鸡的莫莫,笑道:“谁信?”
“我再说一遍!我们没有!”振风低吼,上前一步,与沈云面对面,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她。
莫莫突然转身跑开。
几秒钟就没了影。
莫莫站在淋浴莲蓬头下一直冲着自己的身子。
王梓的腿已经支持不住,身体渐渐发热,喉咙干渴,索性直接坐在门口,抓着拐杖一端不依不饶地压着门铃。
小四守在楼道口等着。
“开门,快开门!”王梓有些力不从心,已经用身子去撞那扇门了
。
莫莫从浴室里出来,心情平复了些,走到猫眼一看,只看到一根拐杖悬在那,实在是拗不过他烦人的叫门声,开了门,吓了一跳。
没想到堂堂林城大财主、王子集团少总裁王梓这么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
这门突然一开,本来靠着它的身体便失去了重心,就这么直直地躺在地上。
王梓抬眼看去:白色的棉拖,白色的睡袍下露着一双光、洁的小腿。
他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感觉身体更热,血液里涌动着一股不安份的因子。
莫莫站在门口,披散着半干的头发,正在俯视他。
“你……不打算扶我一把?”王梓眨眨眼。
“你这个样子就不怕上了明天的头条?”莫莫弯腰去扶他。睡袍敞开一道缝,露出一线白、皙的皮肤。
王梓脑海里立马现出旖旎的想象,又咽了一口口水。
莫莫把他扶好,淡道:“你走吧。”转身想关上门。
“我站都站不了了,怎么走?”王梓急道。
“小四呢?”
“不知道。”王梓补充了一句:“好像拉肚子。大概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莫莫不信,走到门口张望了一下,确实没有看到人。
“好像我骗你似的。”王梓一副委屈的样子:“如果他在,怎么可能由着我坐在地上?”
莫莫想想也是,开口道:“那你进来歇会再离开吧。”
王梓忍着心中的小喜雀,像太上皇一样伸出手等待某人扶一把。
谁知莫莫直接无视,径直转身进房。
王梓朝闪身出来的小四挥挥手,跟着进了房间,关上门。
“你随便坐。”
“你干什么去?”
“我去换件衣服。”
“我渴死了,先给我倒杯水吧。”王梓扯着嗓子对着那个背影喊。
“等会会死啊?”莫莫不耐。
“我都在门口喊了半个小时了,现在嗓子正冒烟呢。”
莫莫摇了摇头,从小冰箱里拿了一瓶水递给他。
“帮我打开。”王梓收到莫莫瞪他的眼神,嘻笑道:“没力了。”
莫莫白了他一眼,拧开盖子,看王梓不动,只是看着她,便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是不是还要我喂你呀。”
王梓乐:“这最好不过了。”
莫莫拿起瓶子对着他的嘴就往里灌。
咕咚——
“够了。”
咕咚——
“真的——够了!”
莫莫才不管,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
。
王梓伸手去推那瓶子,瓶子一晃,水洒到了莫莫的睡袍上。
“你是不是故意的?”莫莫站了起来,狠狠瞅了他一眼。
王梓咳嗽,喘气。
“去哪?”他拉住她的手。
“你管我去哪!你歇够了就走人。”莫莫想甩开他的手。
王梓用力一拉,莫莫“呀”的一声倒在沙发里。
“你干什么?”
王梓压住她:“我有话问你!”
“那你让我先起来!”
“你这样躺着不是挺好的吗?”王梓眯眼,看了一眼睡袍下摆叉、开的地方,身体某处奔腾起来。
“我不喜欢这样。”
“那你喜欢怎样?”王梓邪魅地勾了勾唇角:“要不,换我在下面,你在上面?”
“你……”莫莫想唾他,但是看看两个人的姿势有些那个,而且现在这个男人耳根、脸上、脖子都通红,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酒味,连带着看人的眼神都带着邪气,便不敢再挣扎,怕激起他某种原始的冲动,只是正色道:
“让我坐起来,我被压得透不过气了。”
闻言,王梓移开自己的身子,坐在一旁,又把她一把拉到自己怀里,强势地箍住她的双手。
“你要干什么?松手!”莫莫气道。
“不松。”王梓的眼神愈来愈深,像涨潮时的海浪,波涛汹涌,声音却低沉下去:“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莫莫不听。
“你再动,再动我会把持不住自己的!”王梓沙哑的嗓音带着某种恳求。
莫莫已经感觉到他身下的激昂,不敢再动。定了定心神,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刚才不是说有事问我吗?什么事?”
王梓深深凝视着她:“刚才……李振风说的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莫莫反问。
“我在问你。”
“你很在乎?”
“我当然在乎。”王梓看着莫莫黯淡下去的眼神,又改口道:“哎……那个,我也不是真的很在乎。”
“你既不在乎又何必问?”
额……
被她反将一军。
这个,到底是该在乎呢还是不在乎好呢?
王梓也被弄糊涂了。
明明是他问她好不好,怎么自己反而被她问住了。
王梓有些气恼,像是为了惩罚她,俯头下去一把吻住了她。待她准备反抗时又马上离开了她的唇。
莫莫睁着一双又羞又气的眼睛瞪他
。
他这才得意地笑了。
莫莫再动,他又抱紧她,嗓音带着一股dj般蛊惑人心的磁性:“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不那个?”
“我们为什么要那个?”
“你们不是都喜欢对方吗?孤男寡女同住一室那么久,为什么……不上、床?”
被王梓这么一问,莫莫也纳闷了: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
是不想?
还是不愿?
都已经到了步入婚姻的程度了,而且认识了十几年,而且他还是自己的初恋。
“是你不要?还是他不想?”王梓再问。
“你什么时候变得比女人还八卦呢?”莫莫斜睨着他。
“别转换话题。告诉我。”
想起和振风有过几次暧、昧的接触,莫莫知道,他不是不能,也不是不想。
有几次他是想要她的,但是最后他都克制住自己了。
想起那个男人,莫莫心里有些疼,眼睛红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问了,不问了。”王梓着急地,喃喃低语着,再次han住了她红嘟嘟的嘴唇。
像阳春三月的细雨,像睡前的摇篮曲,带着极致的温柔与安慰人心的盅惑,细细吮、吸,辗转缠绵。
明明是温柔的吻,可莫莫却觉得像带着火一样。
她觉得自己快要沦陷下去了。伸出手使劲推开他,坐了起来。
“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拒绝他的?”
莫莫一愣,是吗?
好像是。在最后关头,她好像都是有意无意地推开他。
“我不知道。”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你再想想!仔细想想!”王梓说完眼眸一暗,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只是这一次,像是暴风骤雨,秋风卷叶,带着某种霸道、占有和醋意。
这样的吻,燃起了王梓血液里的小火苗,滋滋地燃烧,身体也跟着滚烫起来。
吻,越发地肆意。
莫莫呼吸急促,身体发软,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打住!
必须打住!
莫莫挣扎:“不……不要。”
“莫莫,我……想要。”
“住手。”
“给我……我难受……”王梓低低地央求着。
使劲甩掉骨子里的沉迷,理智回来的时候,莫莫用力推开了王梓站了起来,迅速跑开。
然后,“呯”的一声关上了房间的门
。
“莫莫……我真的……难受。”王梓全身燥热,痛苦地呢喃,挣扎着走到洗手间,衣服都没脱,直接就拧开了莲蓬头。
被冷水一冲,打了个激灵,全身扩张的血液顿时偃旗息鼓下去。
王梓裹了浴巾,抱着抱枕,倦在沙发里。
冷静下来后,他有点想明白了,或者,她就是这样拒绝李振风的。
想想,弯了弯唇角,笑了。
拒绝得好!
莫莫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谁啊,大清早的。
莫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七点不到。皱了皱眉。
门铃依然急促地响个不停。
莫莫猜想一定是王梓。本想不去理会,可是却已经没了睡意。
该死的!
门一打开,还没看清来人,女人就擦着她的身子进了门。
莫莫清醒了些。
后来跟着进来的沈云反手关上了门。
“你们……”莫莫刚说了两个字,便被一记耳光狠狠打在脸上。
抚着火辣辣的脸颊,她有些懵,看着气急败坏的闵妈妈。
“这一记是替诗音打的!”闵妈妈说完又扬起了手,手伸在半空扬了半天也没有挥下来。抬头一看,手腕被一个男人死死扣住。
三人愕然。
莫莫也不知道王梓是从哪冒出来的,她还以为他昨晚就走了呢。
可是现在……天啊!
他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脸上虽然清醒,可看慵懒的样子,谁不认为他是刚从床上爬起谁就是弱智!
自己穿着睡袍,他一个大男人此刻半裸着身子出现在她房里,那么——
天啊!
莫莫抓狂!
沈云看了看王梓,又看了看莫莫,脸上是满满的鄙夷和唾弃。
“你这个女人,前一刻还在勾、引别人的未婚夫,下一刻又和另一个男人上、床,你到底要不要脸?!”闵妈妈嚷嚷,手还是被王梓扣牢。莫莫身子抵在过道的墙上,背脊发凉,抚着火辣辣的脸颊忍着。
这些人怎么了,为什么都跟她过不去?
“马上道歉!”王梓冷凝着一张脸,寒声道。
“王梓,你快放开我姨妈!”沈云瞪着王梓。
王梓不理,扣住闵妈妈的手腕又用了几分力,逼近她,眼里射出万道利箭,一字一句道:“我要你,马-上-道-歉!”
“如果我不呢?王梓,我知道你的背景,可是别忘了,我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闵妈妈斜睨着他。
209这个男人一定很爱她
王梓松开了手。
闵妈妈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端起了架子。
“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平民百姓!但我更知道你此刻像是一个蛮不讲理的泼妇!”
“你——”
“我不要听你的废话!我要你,马-上-道-歉!钤”
“凭什么?”闵妈妈扬起下巴,抬高头,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那你又凭什么一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王梓低头,逼视着她咬牙切齿:“我王梓的人是你随便能动手的?!洽”
“我不管她是什么人!我只知道,她欺负我们诗音,欺负我们沈云,我就要教训她!”
“沈小姐,看来昨晚我说的话你没有转告给你姨妈,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王梓压制着怒气,但眼里的盛怒已经不言而喻。
强大的气场震慑住了沈云。
“我说过,我的女人,轮不到别人来教训!你们聋了吗?!啊!”王梓低吼。
吓得沈云往墙角缩。
莫莫看着那个护着自己,此刻因为愤怒而满脸通红的男人,心里暖暖的。
“如果不是看在你是长辈,我早还你一耳光了!现在,我只要你道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如果我不道歉呢?”闵妈妈仍然端着一张脸,维持着她贵人的身份。
“可以!”王梓噙着一抹笑,再次逼近她:“你怎样对待她的,那我就怎样待回你女儿!”
“你敢?!”闵妈妈又气又惊。
王梓仍是笑,声音更冷:“你去打听打听,有什么事是我王梓不敢的?!你尽可以试试!”
“王梓,她这样的女人值得你这样对她吗?”
“值不值,我自己心里有数。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这指手划脚!你打这一耳光其实就是打在我脸上!而谁让我心里不痛快,我王梓也一定让她没有好日子过!”
莫莫看着王梓,内心绵软成水,委屈和感动让她视线渐渐模糊。
“我给你十秒的时间,过期不侯。”王梓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闵妈妈气乎乎地瞪着他。
沈云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王梓侧身,握住门把手,准备逐客。
“对不起。”闵妈妈看着天花板,不情不愿地挤出三个字。
“听不清。”王梓开口。
“对不起。”加大了两个分贝,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跟谁说!我听不出你道歉的诚意!”王梓仍是不满意。
“我说,对不起!”闵妈妈面向莫莫,脸上表情扭曲,像被扼住脖子的鸭。
“莫莫,你接受她的道歉吗?”王梓放低声音看着她。
闵妈妈则在一旁气得胸、脯起伏。
“让她们走吧。”莫莫开口。
“滚!”王梓低嚷。
“莫莫!我警告你,要是再来破坏我女儿的幸福,我决不饶你!”闵妈妈凶巴巴地剜了她一眼,恶狠狠地转身。
沈云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跟着出了门。
王梓一脚把门踢上,想上前安慰莫莫,却被她一手拨开。
莫莫抚着脸转身,默默地进了房,关上门。
“莫莫。你开门——”
“你走吧,我不想见任何人!”莫莫带着哭腔道。
王梓再敲门,也得不到半点回应,转身回到沙发上坐下,想抽烟,半天也没摸着。
心中懊恼,打电话给小四送来干净衣服。
半个小时后,王梓穿戴整齐,再一次敲莫莫的门:“我叫人送来了早餐,你出来吃点。不要为了不相关的人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贴着门没听到半点动静,又道:“冰块我放在冰箱里,呆会你拿出来焐一焐,消肿消得快。”
再听,还是没半点反应,他又接着道:“今天你就不参加聚会了,反正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应酬,明天的合作项目分享会才是重点。”
等了一下,仍然没有反应,王梓担心道:“你要是听到我的话开口应一声好不好,你这样我会担心的。”
一直坐在窗台流泪的莫莫擦了一下眼睛,吸了吸鼻子,朝着门道:“我没事。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会。”
王梓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那好吧,我走了。你记得吃东西。要是生病了,忘忘会担心的。”
想起忘忘,莫莫再一次难过。
她现在是一个未婚妈妈啊!
沈云的话,闵妈妈的话,还有小丫的话一一回放:
“你这个女人,前一刻还在勾、引别人的未婚夫,下一刻又和另一个男人上、床,你到底要不要脸?!”
“这是替我表妹泼你的!不要脸!”
“莫莫,你有没有良心?!”
……
曾经那么要好的小丫,气怒的质问还在她脑海里一个劲地打转:
“莫莫,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要不要脸?!”
“要不要脸?!”
……
头皮发麻,脑神经揪着打架,像是有谁拿着刀子一下一下地在戳她。
“啊——”
莫莫痛苦地双手抱头,蜷缩着身子,终于放声痛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莫莫竟然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手机在窗台上嗡嗡地抖动。拿起一看,是振风的。已经有他八个未接来电了。
莫莫想回个信息给他,想起什么,又放下,别过头,看着窗外。
闵妈妈那一耳光下了狠劲,扇得她现在脸颊还肿痛。
振风,
对不起。
就这样吧。
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莫莫的眼泪又滑落下来。
“怎么样了?”莫绯对着话筒问。
“去了两趟,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应。”香格里拉道。
“那别去了,免得让人怀疑。赶紧把食物都处理干净,等我电话行事。”
“是。”
莫绯搁了电话,在房里来回走了两圈,定了定心绪,拨通了莫莫的手机。
莫莫看见是个陌生来电,本想不接,可是转念一想,她今天缺席,说不定是商会的人打来的。
心情再差,正事要紧。遂整理了一下情绪,接听了电话:“喂,你好。”
手机通了,莫绯心一紧,又捏着嗓子道:“请问是莫氏的莫小姐吗?”
“我是。你是……”
“我是蓝魅。莫小姐应该还有印象吧?昨晚我们见过面的。”
“记得。蓝小姐,你好。”
“上午没见到你,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我打电话来问问,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有心了。没大碍。只是感冒而已。”
“这样啊——需要我叫人买点药给你吗?”
“不用了。谢谢。”
“午饭吃了吗?我送一份到你房里吧?”
莫莫想到自己红肿的脸,忙道:“不用。已经吃过了。谢谢。”
“那下午和晚上的议程你还出席吗?”
“抱歉,可能……出席不了。”
“这样啊。没关系,你休息好。我会跟上面说明情况的。”莫绯像是随口一说似的:
“龙泉山庄最有特色的就是泡温泉,你感冒的话可以去泡一下温泉。舒经活络,散风去寒。百忙之中抽空来这里一趟,要是不泡一下温泉那可真是有些可惜了。”
“好的。”
“那什么时候去?”莫绯惊喜,出口后又感觉不妥,有些唐突,便解释道:“我可以陪你一块去的。”
“噢,不用。你忙你的吧。”
“那温泉——”
“我自己去泡就可以。”
“那……好吧。不打搅了。再见。”
“再见。”莫莫搁下电话,心道,这蓝小姐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是个热心的人。
不过,她是主办方的人,可能是出于工作上的关心吧。
看见她,就好像看见莫绯一样。
但是她的气质没有莫绯那么张扬,又戴着眼镜,更显出职业女性的专业和稳重。
莫绯……
她应该还好吧?
希望,时间能让她想清楚。放下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莫莫摸着脸颊,心事重重地走出了房间,到洗手间一看。
自己吓了自己一跳。
镜子里的人披头散发,眼睛和鼻头红肿,而一侧脸颊也肿得老高。
这个样子,明天怎么争取项目?
她洗了脸,从冰箱里拿出冰袋抚在肿处,看到桌上的早餐坐了下来,现在已经是下午,早就凉了。
她拿起一个包子啃了起来。
而那边,莫绯挂了莫莫的电话,又立马拨通了香格里拉的手机:“她可能去泡温泉,按我之前说的去做。”
“是。”
“要想不留下蛛丝马迹,一定要按我说的路线进出!”
“知道了。剩下的钱什么到账?”
“如果今天顺利的话,我明天就把钱打过去。”
“说话算数。”
“当然。我又不是差钱的人。”
放下电话,看着窗外远处的山峦。莫绯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一天,终于到了。
王老夫人的病情再次告急。
“我马上得走。你留在这保护好她。”王梓吩咐小四道。
“是。”
王梓眉头紧锁地上了小六的车。
听奶奶的语气,曾奶奶这次情况不容乐观。
莫莫吃了点东西抚着冰袋,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还好,脸上的肿也消得差不多,估计明天就看不出来了。
看了会电视觉得没意思,想起蓝魅的话,拿了泳装出了门。
晚上,商会的人正在举行聚会,所以温泉区里除了几个工作人员没有见到其他人。
这正合莫莫的意。
小四守在温泉区外面凉棚里的一个偏僻角落,白天见到李振风背着莫莫走在雨中的一幕,勾起了他的陈年往事,让他神思恍惚,减低了警惕力。
工作人员热心地奉上饮料和点心。
小四猛灌了两口,沉湎于往事中。
躲在一处的莫绯看见小四趴在那里,又让人调走了温泉区里的两位工作人员。
香格里拉开始了行动。
莫莫闭着眼正泡着温泉。
听到轻微的水声,睁开了眼睛,是一个女人。
“这么巧?你也来泡温泉。”莫莫主动打招呼。
“是呀。”女人垂着脸,讪讪地答,坐在了另一边。
“好像……在哪见过你。”莫莫在脑海里搜索着。
香格里拉心一紧,水下的手握紧,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在商会上见过也不奇怪。”说完闭上眼假装享受温泉。
“也是。”莫莫见她不想再交谈的样子,也停了口,跟着闭上了眼。广播里放的曲子不像是适合泡温泉安静怡心的那种,反而是轻快动力的。
有点吵。
莫莫无奈地摇了摇头。
迷迷糊糊中,双腿被什么一拉,莫莫整个人就滑进了温泉里,喉咙呛了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吓了她一跳。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肩膀被人死死按住。
水里出现一张扭曲的女人的脸孔!
莫莫心惊,下意识地挣扎,和那个人在水里扭打起来。
两个人的水性都不差。
莫莫刚挣出水面半个头想呼喊,立马又被拉进水里。
温池里的水被搅动得哗哗作响,却并没有人留意到这边的异常。
振风从热闹的party里退出来。
漫无目地走着。
一天都没有见到她。
问别人,听说是感冒了。
他想去找她,但知道,她之所以不接自己的电话就是有意回避他。
香格里拉以为凭借自己的水性和体力完全搞得定一个千金小姐。
只是,她想错了。
莫莫并不像莫绯那样从小锦衣玉食。
没有回到莫家生活之前,她为了帮补家用,读一年级的时候,在星期六天跟着邻居,到郊外的垃圾处理场去捡一切能卖钱的东西。一去就是一整天,饿了就啃带来的馒头和水。
回到莫优身边,莫家人又都排斥她,张还克扣她的零用钱,她性子犟,不肯张口跟她要。
振风省吃俭用,想尽办法给她买吃的,看她为了省公交钱经常走路回家,就尽可能地开车载她。
再长大些她就到处打工,发传单,卖报纸,街头搞促销,也和小丫摆过地摊,城管一来的时候,像催命一样,不仅要把货物扛在身上,还要跑得甩出城管几条街。
甚至有一段时间,她悄悄跟着振风到了工地,趁着振风吃午饭的时候,搬起了分配给他的砖块。
而振风一来的时候,又躲了起来。
当然,最终被发现了。
振风拉过她的手一看,两手都磨出了血泡。
她满头大汗却不在乎地笑道:一点都不疼。
……
所以,在求生的本能下,莫莫摆脱了香格里拉的纠缠,踉跄着从温泉区里跑了出来。
只是没跑多远,终因体力不支而瘫倒在地上。
振风奔上去,一看,竟然是莫莫!
“莫莫?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振风惊恐。
莫莫一身是水,因为呛了水,开口困难:“有人……想杀我……快,快走……”
“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振风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却没看到一个人。
所幸离自己的车并不远。
他抱起莫莫就往车里跑。
莫莫穿的是泳装。
风一吹,冷得直哆嗦,脸色苍白,嘴唇发青。
振风脱下衣服给她紧紧地裹上,迅速系上安全带,报了警,发动了引擎,把暖气开到最大。
“坚持一下,我现在送你去医院!”振风把车开得飞快,一颗心急得不得了。
车在山路上一路狂奔。开始进入多弯道。一边是山石,一边是悬崖!
在这时,振风惊恐地发现,刹车失灵了!
车子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狂奔在黑夜的山路上。
振风毛骨悚然,吓得全身冒冷汗。
“怎么了?”莫莫恢复了些体力,就是喉咙难受。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她已察觉到不对劲。
“刹车——好像失灵了!”
“啊?!”
“你不要害怕,抓稳!”
“怎么办?”莫莫惊恐万分。刚刚逃过一劫,没想到又跳下另一个火坑。
“好像被人做了手脚!你……能不能抓着方向盘?我趴下查看一下。”
两个人作了方向盘的交接。
振风俯下身子检查。
“怎么样?”莫莫心焦。
“需要工具。”
“工具在哪?”
“在后备箱里。”
莫莫心里刚燃起的希望被当头浇灭。沉下谷底。
难道,她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可是,明明是冲着她来的,却又把振风牵连进来。
车子上了大路,车辆渐渐多了起来。
车速太快,莫莫险险地避过一辆车。
“莫莫,要不——”
“快坐好!我可以!”莫莫叫道,咬牙,眼睛炯炯地盯着前方。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振风定定地看着她。
果敢!坚强!在危险和困难面前总是选择不退缩!
“我记得前面有一段路是下坡路,在这之前你想办法把车子撞停!”
“好!”
“记得呆会打右边方向盘!”振风交代。
“好。”莫莫爽快地答应了。心却痛起来。
这个傻瓜!
她就知道他会这样傻!
“莫莫——”振风看着她,嗫嚅半晌,终于沙哑着嗓子沉道:“我爱你。”
“我知道。”莫莫酸了鼻子,努力地眨了眨眼睛,不让里面苦涩的液体溢出来。
“那你——”振风把想问的那下半句吞进去,改口道:“那你答应我,要好好的。”
车速太快,差点又撞上前面一辆车。
莫莫努力地点头,泪,终于溢了出来。
她知道,生死关头,风险难测。有些话她不得不说:“那……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因为我去做冒险的事。也要……好好的。”
没有回答。
振风仍然热烈地看着她,生怕下一秒就见不到似的。
“你答应我!”莫莫喊道。
……
“你说话呀!”莫莫催促。
下坡路就在前头。生死一线,迫在眉睫。
“对不起。我做不到。”
“你……”莫莫又气又心痛。深深地看了振风一眼,把心一提,咬牙,狠打方向盘。
两边都是又高又峻的山石。
“打右边!”振风喊。
莫莫不理,继续打左边。
“打右边!”振风吼。
车子冲出了路面,斜着向左边冲去。
振风急红了眼,探身去抢方向盘。
“你坐好!”莫莫推开他。
“危险——”振风看着前方,脸色刹白,发出一声惊呼。
莫莫握紧方向盘,脸上却是视死如归的神情。
振风,
答应我,你要好好的。
答应我,你们都要好好的。
在车头撞上的那一刻,莫莫轻轻地笑了,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可以滑落下来。
她闭上了眼睛。
同一时刻,振风飞扑过去,紧紧地护住了她。
“呯——”轰然一声巨响。
莫莫惊恐万分地尖叫出声,惊颤的尾音拉得长长的。
车子剧烈震动起来。
安全气囊弹出。
紧接着,“哗啦——”一片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惊心。
过了一两分钟,莫莫才敢慢慢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被振风死死护在怀里。没有感觉到痛,只是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振风也睁开了眼睛,焦急地看着她。
莫莫摇头,努力地摇头,手却摸到湿湿粘粘的液体,惊颤:“是血!你受伤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要往右打方向盘吗?你听哪去了!”振风怒道。
“你受伤了!”莫莫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仍然重复着。
“都跟你说了要往右打,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振风仍然生气,两个人各顾各地说着自己要说的话。
“你不是也一样……你不是也一样不听话。”莫莫哽咽。
振风情绪惭惭缓和下来,虽然仍在后怕,但同时也明白:在他和危险之间,她选择了他,把危险留给了自己。
这是他感到幸福又害怕的地方。
莫莫手上的液体越来越粘稠,心痛不已,气急不已:“不是说了吗……让你以后不要再为了我做冒险的事吗?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为什么?”
“我也说了……我做不到。”振风笑。
莫莫轻捶着他,哭得更伤心,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又心焦。
那种恐惧的感觉自上次鱼镇之后再一次牢牢箍住了她:“我不要你有事!我不准你有事!呜呜……”
有车停了下来,有人往这边奔,然后好像打开了车门。
面容模糊,嘴巴在莫莫面前一张一合,但是她看不清。她的眼睛都被厚重的眼泪遮住。
振风刚开始像回光返照一样还会向她发脾气,可是很快气息就弱了下去,身体的重量也全压在莫莫身上。
莫莫看着来人,心焦力竭地哭求道:“救他。”
“求求你。救他。”
“快救救他。”
振风已经开始昏迷,双手仍然紧紧地,紧紧地抱着莫莫。
他们把振风抬到车外。
莫莫一个人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坐在那里,只是面前空了。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也被抽空了一样。
车前整块玻璃都碎了。
车头完全撞凹。
“唉,这个男人一定很爱她。人都昏迷了还抱得死死的,费了好大的劲才拉开。”车外的说话声传到了莫莫耳里。
她手指动了动,身子仍然僵硬。
“小姐,你的腿上是不是受伤了,流了血。”有个男人跟她说话。
莫莫吞咽着泪水:“不是我的……是他的。我没事,没受伤。你们快救他。求求你们。”
她没有受伤。
那血是他的。
她不痛。
她痛的是心,痛的是五脏六腑!
“哎……小姐,你腿上都插着一块玻璃了还说没受伤。”---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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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0新郎的婚礼上出现前任新娘
“我不要紧。你们救他,求求你们,快帮我救他!”
他一定伤得很严重。
鱼镇那一次,他为了救她,差点连命都没了。
想到这,莫莫心急如焚。
“已经叫了救护车了。你的腿好像卡在那里,我不敢硬拽你出来。撄”
“没事,没事,你赶快……给他止血!止血!”莫莫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振风身上。
“已经有人在做了。你别太着急。还好,没伤到要害……偿”
“我怎么能不着急?”莫莫哭喊:“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让他有事的!不能……呜呜……”
男人叹了口气,本想稳定一下她的情绪,没想到她这会更激动。
等到王梓赶过去的时候,莫莫和振风已经在医院了。
振风脑震荡,背部多处被玻璃和山石所伤,需住院治疗。
莫莫腿部一处被玻璃渣所伤,还有两处被其他东西划伤,脖颈和手臂都有淤痕,左小腿骨折,受惊受凉,昏迷中。
而警察接到振风报警电话赶到龙泉山庄封锁现场时,小四才清醒过来。后悔已晚。
经过一天的努力,警方成功抓获犯罪嫌疑人,发现在振风和莫莫车辆上做手脚及给小四下yao均是同一人所为。
他是香格里拉的老乡,在4s店做修理工,平时爱上兰香阁那里玩,喜欢上了那里的一个小妞,却因囊中羞涩而被冷遇。
香格里拉正是利用这一点,许诺事成之后给他一大笔钱。
至于其他的,他一无所知。
而警方也最终在温泉区找到了香格里拉。
只是,是在女浴室天花板的夹层里找到她的尸体,死因:触电身亡。
而莫莫也认出她就是那天在温泉里想杀她的人。
至于她为什么要杀自己,她不明白。
无月的江边
。
身着紧身裙、皮夹克的莫绯迎风站在那里。
“香格里拉,这世上没人能威胁得了我!我莫绯从来就不是一个受人摆布的人!”
一扬手,手中的手机甩了出去,在黑夜里划过一道安静的弧线,扑通一声落进江里,溅起一道水花,泛起圈圈涟漪,尔后,重归平静。
“你不要怪我。你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你一消失,从此,这世上就没有人知道,我——蓝魅就是莫绯。而莫绯也将因为你的消失而消失!哈哈——”
寂静的江边飘荡起一串阴森尖锐的笑声。
只是,
莫绯的笑并没有维持多久。
她发现身体长了些粟粒大小的红斑,开始以为是过敏或者吃错东西了,没想到几天后,红斑面积增大、变厚。
这让她恐慌起来,偷偷跑到邻市医院去检查,结果却让她如坠深渊。
她染上了暗病!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对她这样不公平!
她才过了几天好日子?
她甚至还打算用蓝魅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可是,老天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又笑又哭。在屋里发狂一样,见什么扔什么!
手碰到电脑时停住了,上面打开qq的页面,下属的头像一个劲地在闪。
她本不想理会。
她已经两天没上班了,手机也关机。她都快要死了,都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但她还是点开了信息。
“蓝特助,你在哪?”
“翟总去找你了。几乎把整个办公室都砸了!从没有见过他发那么大的火!你见到他的时候小心行事啊。”
……
莫绯惊恐地后退一步,翟坤急着找她肯定不是因为想她。
她看了看日历,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每隔三个月都会作一次体检。
当时要去傍他的时候,香格里拉就说过,这个男人,只要一种女人:刚出校门的、漂亮身材好又没病的大学生,而且一定要是个chu的!
第一次跟翟坤的时候,他就声色严厉地说过:“我的条件如果你有一项不符合,那现在就可以走,钱我照付,不追究。但是——如果敢骗我——下场一定比做鸭还要惨!”
莫绯想起他当时说这话阴戾的表情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事到如今,只有逃。
想到这,她慌张地开始收拾东西。
楼下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莫绯奔到窗口一看,头皮发麻。
他们来了
!
莫绯转身就要出门,却瞅到一片狼藉的地上散落着一张红色的请帖。那是前几天闵家派给翟坤的。
她当时留了个心眼没有交到他办公室,而是塞进了自己的挎包里。
她弯腰一把抓起,咬咬牙,关上门就往阳台上跑。翻墙爬到隔楼,缩在角落里颤栗着身子直呆到天黑,才敢下来。
她这才明白,有时活着,比死去还要痛苦。
她咬牙切齿地握紧了那把黑家伙。
里面还剩下一颗。
她必须好好想清楚,该怎样才把它用到点子上。
虽然住在同一家医院,但莫莫并没有见过振风。
等她能勉强下地了,振风已经出院了。
“他瞒着家人偷偷来看过你,只是那时你刚睡着。他不让我叫醒你。”妈妈李柔兰伤感道:“他说他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伤。”
“这不关他的事。是我连累了他。他的伤怎么样?”
“还好,是皮外伤。只是……”
“只是什么?”
“好像他们家的人对你有什么误会,在走廊里遇到,我跟他们打招呼,他们都不理……”李柔兰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妈,别怪他们。他们都是好人,只是担心振风而已。他因为我三番五次地受伤。换做任何一个家人,都会对我有情绪的。”
“妈不怪他们,妈只是难过,你有什么错……为什么他们把责任都推到你头上?你明明也是一个受害者……”李柔兰垂头抹着眼泪。
“妈,不哭。不哭了。”莫莫探身过去,揽住妈妈的肩膀,自己却红了眼睛。
心里暗下决心,为了他的安全,以后要离他远点。
“如果……如果还是那个莫绯叫人做的,那让妈来承担一切好了。让她杀了我,这都是我惹出来的。”
“妈,说什么傻话呢。谁跟你说是莫绯做的?她最多就是恨我,不会要我的命的,我再怎么说也是她妹妹啊。”
“不是她那还有谁?”
“可能是其他人啊。”
“那你想想你到底得罪过谁?”想起女儿这几年的危险经历,李柔兰就害怕。
“有可能是鱼镇的人,有可能是生意上的人,也有可能是以前的同学或者兼职认识的同事。想不清楚。反正很多。你也知道我的性子的,直来直去,容易得罪人。”
“你呀——别人在暗,你在明。我担心——”
莫莫搂紧母亲,尽量用轻松的语气,不吓到她:“妈,我跟你说件事,就是跟你说说,好让你心里有个底。”
“什么事?”
“我投了份巨额保险。万一,真有一天——”
“莫莫——”母亲惊叫。
“妈,我是说万一。”莫莫安抚着她的情绪,继续道:“那份保险的受益人填的是你的名字
。万一我哪天不在了,忘忘有他爸爸,我不担心;莫深就辛苦你和黄叔了。”
李柔兰只是哭。
莫莫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
如果真有那一天,如果真的是莫绯,既然她那么恨她,恨到要她死。而她又不能不死的话,那么,她就成全她吧。
如果她死,一切都能结束的话。
那就死吧。
只要,不要再伤害到无辜的人了。
王梓站在门口,听到这番话心里涌过惊慌和害怕,没想到她竟然有这种念头。沉默许久转身离去,脚步声在走廊里沉重地响起。
“上次相亲的那个叫何什么来着?”他瞥眉。
“好像叫何——蕊。”小四回道。
“帮我约她。”
“少爷,你……”小四诧然,少爷不会是看上她了吧?性格跟莫莫六分相似,连样子都有三分相近。
唉,也难怪。
王老夫人病情几次告急,唯一的希望就是王梓尽快找到一个贤内助。
而莫莫这边又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回应。
莫莫又像国家一级动物一样被重点保护起来,因为走路不灵便,王梓也不让她去公司了,有些事杨秘书能办的就办,不能办的就送到家里。
忘忘每天都会过来。但嘴巴却一次比一次撅得高,显得有心事。
无论莫莫怎么问都不说。
她也没太往心里去。
孩子嘛,无非就是做了错事挨了批评,或者跟他要好的同学闹别扭了。只是有一次,莫莫看出了端倪。
王梓送他过来。
李柔兰留他吃饭,王梓说还有事,不吃了。
忘忘就撇头,瞪了他一眼,鼻子哼了一声,背着书包气乎乎地跑上二楼。
“怎么了?”莫莫问王梓。
王梓耸耸肩。
等他走后,莫莫找到忘忘,发现他坐在书桌前,垂着头在想什么。
“忘忘,学校里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能不能跟妈妈讲讲。”
忘忘摇摇头。
“那是不是挨爸爸批评了?”
小家伙还是耷拉着小脑瓜,摇头。
“那为什么我们的忘忘会不开心呢?”
忘忘不语。
莫莫坐在他对面,拉着他的手:“忘记妈妈以前跟你说什么了,有什么事不要闷在心上,会闷出病来,要说出来,开心的一起分享,不开心的我们就一起讨论,想办法解决。”
忘忘动了动嘴,仍是没开口。
“忘忘,你这样,爸爸妈妈可是会担心的
。”
“他才不会担心!”忘忘跳起来,嚷道:“他是个坏爸爸!”
“怎么了?是不是你做错事挨爸爸批了?”
“我才没有!是他做错事!”
“他做什么错事了?”
忘忘抬头看着莫莫,嗫嚅了几下又不哼声了。
这孩子一直跟他爸很亲密,也很崇拜他,现在这样闹情绪,估计不是小事。
“忘忘,你不是说爸爸是个男子汉吗?你是不是误会他了?我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啊!”莫莫故意激他。
“我没冤枉他!佳佳可以作证。”
“佳佳是你同学吗?她认识你爸爸?”
“她当然认识!她阿姨和爸爸在一块吃饭!”
“你就为这个生气?”
“爸爸还把她带回家!还拿我们的照片给她看!”忘忘高声嚷道。
莫莫一愣:“那个阿姨……年轻吗?”
“跟妈妈一样年轻。”
“是不是……很漂亮?”
“哼——没妈妈好看。妈妈比她漂亮多了。”
莫莫心一暖,这贴心的小心肝还会拣好听的安慰人。
她摸了摸忘忘的头,眼里涌上一股失落。
虽然是自己叫他不要等的,可是当得知他转身走向其他女人时,她的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难怪他这些日子很少留在这里吃饭。
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竟然还带回家,估计这关系已经非同一般了。
莫莫苦涩地想。
“妈妈,你……是不是很难过?”忘忘小声道,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服。
莫莫掩下自己的心情,强颜欢笑:“妈妈不难过。爸爸找到能带给他快乐、能陪在他身边的人,我们应该替爸爸高兴才对。”
“那……他会不会跟那个阿姨结婚啊?”
“这个说不准。”
“啊?那妈妈你呢?爸爸结婚了,妈妈怎么办?”小家伙忧心忡忡。
“妈妈呀——凉拌。”莫莫装着轻松的样子,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尖。
忘忘抿着嘴。
“忘忘,妈妈以前跟你说过,我和你爸爸可能会和别人组成新的家庭,但是,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们最爱的宝贝。就算你爸爸和那个阿姨结婚了,但是你的生活并不会改变。爸爸妈妈依然疼你。”
“为什么你们大人那么奇怪?老是变来变去的!”忘忘歪着头,又困惑又生气。
是啊,大人为什么这么奇怪?
别说孩子搞不懂,或者,有时,连大人自己也搞不懂
。
振风坐在公寓的地板上,身旁放着两个空啤酒瓶,桌上都是与莫莫有关的东西。
他正在打包。
可是每见到一样,都会勾起那些美好而又刻骨铭心的往事。
他想她。
此刻,很想见她。
但是,一想到,自己婚礼那天她都不能出席,他就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
晚上的时候,他跟妈妈有过一顿少有争执。
宾客宴请名单中,他发现没有莫莫。
他问妈妈:“为什么连爸工厂并不熟悉的同事都邀请到而独独没有她?”
莉姨故意装糊涂:“哪个她?”
“你知道的!”
“我知道。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不请她吗?”
“为什么?”
“新郎的婚礼上出现前任新娘,你觉得无所谓,但别人会怎么想?”
“我不在乎。”
“诗音在乎!闵家在乎!”莉姨气道:
“闵家把整个六楼给到我们这边亲戚,自然不能留有空位。而至于她,就算我们这边没什么,但你觉得闵家的人会愿意在那天看到她的出现吗?那天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还有记者、狗仔,要是她出现,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写?”
“我说了,我不在乎!”振风情绪激动。
“你不在乎?那她呢?”
“她……”振风被问住了。
“我想,就算我们邀请,她也不会出席的。”莉姨笃定。
车祸那天后,莫莫就没有与振风有过任何联系。
现在看见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莫莫迟疑着,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因为不知说什么,便等着对方开口。
两个人在黑夜中沉默着。
“喂。”莫莫首先开了口。
“噢——是我。”振风调整了一下情绪。
“我知道。”
……
等了十几秒都没有等到他的下文,莫莫只得再次开口:“最近……还好吧?”
“嗯。”
“伤口愈合了吗?”
“嗯。”振风仍然简洁而机械地回答。
“那就好。”莫莫松了口气。
……
两个人又再次陷入沉默,却都没有挂电话。
好像都知道,沉默不是没话说,而是有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
终于,这次振风先开了口,低沉道:
“你那……我就不发请帖了。酒店与时间你知道吧?”
“嗯。”莫莫轻轻答。
半个月来有关林城金融大亨闵家与新晋企业家李氏联姻,被炒得轰轰烈烈,恐怕想不知道都不行。
单是宴席的规模与质量都是有史以来数一数二的。
听说,那天,闵家旗下的五星级酒店“雅诗清音国际”整幢包场,邀请了商界、政界、金融界的大人物。
“这些日子很忙吧?”莫莫开口。
“嗯。”振风答。
其实婚礼的事全部由闵家安排。公司的事也交接得差不多。婚宴礼服试好后,他反而清闲下来。
莫莫嚅动嘴唇,艰难道:“那天……我就不过去了。但礼物会送到。”
“你不来?”振风黯然,果然被妈妈说中了。
可是,他想她来。
在他人生中这样一个日子里,他希望她来,希望她站在他最近的地方!
“噢——”莫莫想编个借口,可是觉得说什么都是一种掩饰。
“你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振风哑哑地问。
约定?
莫莫当然记得。
多久的事了?
她十四岁还是十五岁那年。
她坐在他的后面,当时有一队婚车过来。
“不知道我那天会是什么样子的?”
“一定很漂亮。”振风笑道。
“那你那天也一定帅气!”莫莫眯着眼睛憧憬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天我站得离你最近,自然看得最清楚了。”莫莫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小秘密,悄悄地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梁上。
他是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吗?
她好像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声。
却没有听到振风的下文。
莫莫再次试探:“我们来个约定吧,以后你的婚礼上,我一定是站得离你最近的那个人,好不好?”
……
“好不好?”她扯了扯他的衣摆。
“好。”振风答。
莫莫在后面狂喜:“那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谁违背谁就是小狗!”
“好。”振风再答,心像冲出笼中的鸟儿一样,咧开了嘴,头发飞扬,加大了油门。
摩托车在车缝里像条鱼儿一样左右穿梭
。
莫莫在后面抱紧了他。
就像抱紧了他们未来幸福的一天!
当天的一幕如电影一般在两人面前回放。
那整个少女时代怀揣着的梦想,此刻却如被戳破了汽球一样,慢慢远去,远去,只在天空留下一个模糊的破碎的剪影。
“什么约定……我——不记得了。”莫莫鼻子酸楚,蜷着身子,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却依然控制不了身体的颤抖。
“你……不记得也好。”振风落寞,又在心里低语:我记得就可以了。
两人的谈话又卡在那里。
却仍然不挂断。
像是感觉,过了今天,以后,这个电话将再难响起。
“那时听了你的话我很开心,可是,那时我并没有多想,我一直以为我是把你当作第二个小丫。可是今天才发现,原来,从那时起,甚至在那更早之前——我就已经对你产生了不一样的情致。”
振风昂头,深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在监狱里的那几年我天天都在想你。想你,是我每一天最快乐的事。虽然你不在我身边,但你陪我度过了那几年最难熬的日子。一直支撑到出狱,再见到你,我才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莫莫把脸埋在膝盖里。
“可惜,当我懂得我对你其实是男女之情时,已经迟了。如果我能早一点正视我的内心,或许我就不会在你的人生里缺席,你也不会认识王梓,而我们会一直相爱,然后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
“别说了,别再说了……”莫莫哽咽,无法抑制的悲伤像夜色一样弥漫开来。
“莫莫……对不起,我早该对你说那三个字的——”
我爱你。
我爱你。
振风用饱含深情又无比悲伤的嗓音,对着空气无声地念出了那三个字。
如果,早在十年前,或者十五年前说,今天面对的是否是另一种完全不一样的局面?
终究,迟了。
莫莫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背,不让胸腔里的情绪泄露出来,流下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打在手腕上,在寂静的房里,默默地演绎深秋的哀愁。
往日的点点滴滴一一重演,心里的情感如绝望的群马一样奔腾,无法自持。
振风掐断了电话。
莫莫抓着手机,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石化一般。电波那端,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风叔叔,你是不是要和别人结婚了?”忘忘打电话给振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噢。”
“你学坏了,爸爸也学坏了。妈妈是世界上最好最漂亮的妈妈,可是,你们为什么都不要她了?你们太坏了,我不喜欢你们了!”忘忘在电波那边拖着哭腔。
“忘忘,叔叔……不是不要妈妈……叔叔是不能要。”振风心揪紧。
“为什么?是因为爸爸吗?可是爸爸已经有女朋友了。你们都不来保护妈妈,那妈妈怎么办呢?”
211我这里有一颗子弹,你说,射向谁
“忘忘,你爸爸有女朋友了?什么意思?”振风紧张地把手机贴紧耳边。
“没意思!我不要理你了!你们不做妈妈的男朋友,那我做好了,我会保护好妈妈的。哼!”忘忘气乎乎地挂断了手机。
振风再打过去。
忘忘瞥了一眼来电显示“风叔叔”,皱了皱小眉头。转身不理。
保姆叫吃饭。
他不饿,但是他也要多吃偿。
多吃点就能快点长大。
长大了就当妈妈的男朋友,保护她。
哼!
王梓这些日子筋疲力尽
。
王老夫人的病情几度凶险,刚刚又反复,还好,现在暂时稳定下来。
看了看手机,拧了拧眉:
未接来电5个。
李振风。
他走到vip病房外,回拨过去:“你找我?”
“你现在在哪?”振风急问。
“什么事?”王梓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疲惫地问。
“我问你现在在哪?!”振风提高了六个分贝。
“xx医院。”
“二十分钟后,在后花园里见!”振风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喂?喂!”王梓对着手机怒:“你是谁呀?你说见就见啊?!”
不见!
转念一想,凭什么不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怕他呢!
见就见!
王梓放下电话,如约而至。
振风还提前了几分钟。
估计一路飚车过来的。
“找我什么事?”王梓拄着拐杖站在那里。
“忘忘说你交了女朋友,是不是真的?”振风沉着脸向他走近。
“这个小鬼头。”王梓低笑,自言自语。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真如何?假又如何?”王梓挑衅地看着他。
“你怎么能这样?!”振风气急败坏地叫。
“我未娶,别人未嫁,我怎么就不能这样了?再说了,你是我谁呀,管得着吗?!”王梓撇了撇嘴。
“你这样对得起莫莫吗?”振风站在王梓半米的距离。
“那你呢?”王梓抬眼,冷道:“你为了你的心安,为了成全自己的义气,抛弃了和她的婚约,转身跟别的女人结婚,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振风垂眸,拳头握紧。
“马上就要做新郎了,却三更半夜地跑到她房子外面徘徊,还嫌她不够痛苦吗?你到底要她怎样?!”王梓咆哮。
“我不要她怎样!我就是想见她!想见她,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振风的声音低了下去。
昨晚凌晨两点,他喝得迷迷糊糊,外套都没穿就冲出门,撒开两腿绕了几乎半座城,跑了四十多分钟才来到别墅前。
只是,别墅里的灯全熄了,只有花园清冷的两盏灯发出孤独的灯,静静地照着守在车里的保镖。
他在铁门前徘徊了两个小时,最后才落寞离开。
这当然成为了保镖汇报给王梓的内容之一。
“他们没见面?”王梓当时问。
“没有
。那时莫小姐已经睡下了。”保镖回答。
他们并不知道熄了灯的别墅里,二楼的窗台上,莫莫在那坐了一夜。
看着楼下振风的身影,纵使心如刀绞,却强忍着,不敢再向他走近一步。
如果靠近只会增加痛苦与不舍,哪怕做不到后退,至少,她也要呆在原地不动。
王梓看着眼前的男人:“见了她又怎样?别忘了,以后,你需要保护,需要负责的是另一个女人!你这样只会带给她更多的痛苦!你越这样做越是给她拉仇恨!”
“那你呢?”振风反问。
“你做不到的事,我可以做到。”
“那你再回答一次我一开始提的问题。”
“那是问题吗?我王梓身边从来就没少过花边新、闻好不好?”
振风不满:“你就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我什么态度?是她不要我等她的!我在成全她,我在按她说的去做。我想让她知道,她心里装的到底是谁?!我想让她更好地看清自己!不要再说违背自己内心的话!也让她体会一下我的感受!”
看着王梓激动的表情,振风疑惑:“你现在是爱她的?”
“你说呢?”
“那女朋友的事呢?”
“真的。”王梓垂眸。
“你——混蛋!”振风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挥出一拳。
王梓后退两步,幸亏有拐杖撑住身子。
“都到了大叔的年纪了,为什么还改不了动不动就打人的毛病!”王梓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那是因为你该打!”
“你是新郎倌,我就不与你计较了。要是在婚礼上看到你鼻青脸肿的,只会让她心里更难过。”他看着他,朝要上来的小四挥挥手。
小四退了下去。
“她不去。”振风落寞道。
“估计除了你,没有人会欢迎她,你说她会去吗?但是,如果她不去,她也不好受。所以,她终究会去的。”
“凭什么这么肯定?”
“当然。别忘了我是谁?”王梓傲娇,看着不语的振风,沉默了三秒接着认真道:“你可以把她放心地交给我——包括,她的未来!”
王梓打来电话,明天要和莫莫带着忘忘一起出席振风的婚礼。
“为了让他更快地投入到新婚生活中,我觉得你应该出席。而且要一家三口幸福地出席,这样他才能放心。才能减轻心里的愧疚。”
莫莫承认,王梓的话有道理。
只是,她仍然犹豫。
没想到,闵诗音会打来电话,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明天你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
“恭喜。我祝福你们。”
“会亲自到场祝福吧?”诗音确认
。
“我……”
“他希望你来。你就来吧。”
“诗音……”
“我也希望你来。”
“为什么?你妈他们应该不想看到我。”
“那是我的婚礼。不是我妈的!你知道,我只坚持自己认为对的。”
“我去是对的?”莫莫疑惑。
“当然。你要以他家人的身份出席。并且,坐在他最近的地方。”
他最近的地方?
莫莫心里格登一下,不明白诗音为什么会用这个句子。
诗音却明白。
那晚,她不放心他,拿着小丫配给她的钥匙进到公寓,在门口听到了振风和莫莫的通话,包括那个十几年前的约定。
她难过地退了出去,仿佛从没有来过一般。
“诗音——”莫莫心里愧疚。
在爱情面前,她远远不及诗音勇敢。
那个果断,坚持,爱得起也放得下的女孩。
“他是个好男人,你们会幸福的。”莫莫道。
“没有双方一致的爱情作为基础,我倒并不看好这样的婚姻。”诗音的口气完全像是个局外人。冷静,而又洞悉一切。
“诗音,你——”
“因为我爱他,哪怕知道他心里没我,但是只要他想这样做,那我就成全他。”
“诗音——”莫莫无语凝噎。
“如果你明天过来,坐在他身边,那么,我就当作你答应帮我一个忙了。”
“什么忙?”
“结婚后告诉你。”
“我……”莫莫心里有些忐忑。结婚后?她和他都已达成了默契,从此远离对方的生活。
“放心,这个忙你一定帮得上。虽然其他人也可以做,但,你却是最合适的那个。”
“诗音——”
“我现在这样子,与你脱不了关系。”诗音打断莫莫的话,继续道:“你欠我的,帮了我的忙,就当是还我吧。以后咱们就算扯平了。”
“好。我答应你!”莫莫毫不迟疑。
别说帮忙,哪怕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
因为,
是我欠你。
“雅诗清音国际”全体成员严整以待,精心筹备了半个月的李闵婚礼正式拉开了序幕。
诗音的出场更是令人咋舌。
优美的音乐声中,出现了宽阔浩瀚的银河,繁星点点。
娇红欲滴的玫瑰和蓝色的妖姬花瓣,像雨一样漫天飞洒
。
一个身着宝蓝色精钻镶嵌抹胸,白色层峦叠嶂摇曳生姿的婚纱女子,端坐在绿叶红花编织的秋千上,宛若仙子一般翩翩而落。
那精致无比的妆容,虽然脸上没有喜庆的笑意,但那双秋水一般的眸子,此刻正深情凝视着舞台上那个站在光束里的男人。
秋千慢慢移至男人的面前。
振风单膝跪地,伸出手。
诗音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慢慢地把手放进他的掌心里。
“谢谢你肯嫁给我。”他开口:“以后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可以对自己负责。”诗音轻启红唇,微笑道:“只要你开心就好。”
两个人坐在秋千架上,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相拥,蜻蜓点水一般的轻吻。
振风至始至终都不敢把视线投到莫莫所处的位置。
呯然一声,五彩的礼花飞向高空,带着众人的祝福,在他们身上徐徐飞落。
一对新人坐在秋千架上徜徉在花瓣雨中,缓缓升向幸福的海洋……
新娘的捧花迟迟未抛,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你希望这花落到谁的手里?”诗音看着下面欢呼的众人问。
“随你。”振风答。
小丫在下面热切地扬着手。
秋千架飘到一个角度。
诗音看准,手一扬。
捧花准确无误地落在一直站在不为人注目的角落里的莫莫。
莫莫愕然。
抬头看着笼在光环里的新娘。
接到捧花不仅沾上新娘的喜运,而且,闵家早就宣布,谁接到捧花将可以带着三位朋友或家人随新郎新娘一起到国外度蜜月!
振风不解地看着诗音。
“你跟她的婚礼不是没有举行完整吗?今天就补上吧。就想象成是和她一起度蜜月好了。这样,我想,你这趟出去会开心很多。”诗音装作不在意地笑。
“你又何苦呢?……我说过,以后我会努力……”
“有些事不必勉强自己。”诗音打断他的话:“人生几十年,看似漫长,其实眨眼间便到尽头。走累了,就停下歇会再赶路;忘不了,那就继续记着。想她了,那就不要带着对别人的内疚压抑着自己……”
振风扭头看着她,心中要说不感动、不震撼那是假的。
这个二十出头,有着强大的身家背景,却没有一点大小姐的架子和坏脾气,反而这么善解人意,处处为他着想。
“诗音,你为什么选择我?你该值得比我好几百倍的人。”
“对于我而言,你就是最好的那个人。”
宴席开始。
莫莫本想坐得偏远一处的。可是诗音早有安排
。
振风左边是莫莫,右边是诗音,莫莫左边是忘忘,挨着忘忘坐的是王梓。
莫莫食不知味。
如坐针毡。
“诗音,你怎么把他们安排在主桌?”闵妈妈瞅了一眼莫莫,很不悦。虽然压低了声音,但音量却足以让在座的每一位都听到。
莫莫一直垂着头沉默着。
王梓在桌下悄悄地握着她的手。
“妈,莫莫是振风的家人,她十一岁就认识振风了,跟小丫一样算得上是他的妹妹,当然得和我们坐在主桌。”
闵妈妈看着女儿,又气又无奈。
闵爸爸俯在她耳边小声道:“今天是女儿的大喜日子,别节外生枝。”
闵妈妈懊恼地侧过身子,端着脸。
一道饭前汤加十九道主菜继续上桌。
僵硬的气氛缓和不少。
一道紫苏焖鸭端上,刚好搁在振风面前。
他挟起一块鸭掌下意识地就想往莫莫碗里放,可是到了跟前,才突然察觉不妥。
莫莫发现他的意图,僵在那。
众人的眼光齐齐定焦在他身上。
他只得把手生生地转了个弧度,鸭掌落在了忘忘碗里。
莫莫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众人的眼光也柔和了。
闵妈妈仍然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巡视。
而忘忘扭头看了一眼振风,眼里有疑问。
振风紧张地看着他。
一大一小的目光在空中来回。
好吧。
忘忘半眯着眼睛,装作开心的样子:“还是风叔叔好,就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振风一听,心终于落下,感激地看了一眼忘忘。
“喜欢就吃吧。”振明笑道。
额……
忘忘把求救的目光投给莫莫,在桌下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服。
“不要挑食。”莫莫俯在他耳边低语。
忘忘嘟起了嘴,又把目光投向振风。
振风带着歉意挟菜给诗音。
“忘忘,吃吧,喜欢就吃。这还有呢。”李父一向喜欢忘忘,一早把他当孙子了。
看着老伴热情的样子,莉姨丢给他一个眼色。
李父感觉到闵妈妈那阴沉着的脸,不再说话。
忘忘无奈地挟起,小眼珠贼溜溜地转了转,手突然一松,菜掉在桌上
。脸上装作一副可惜的样子,心里却乐不可支。
“来,儿子,这还有!”王梓献宝似的又挟起一块鸭掌放到他碗里。
忘忘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我鄙视你,一点默契都没有。都说了我不爱吃,不爱吃。
对于身边坐着的几个人的心思,莫莫心不在焉地看在眼里,但并没有心思去理会。
她只默默地挟着转到面前的菜,至于挟的是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假装自己一门心思放在吃上,很忙的样子。
不让别人看到她内心的大海。
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皮从婚礼开始就一直跳得厉害。一种不安的情绪一直笼罩着她。
手机在口袋里一直震动。
莫莫拿出来一看,显示蓝魅的名字。
奇怪,自己与她并不熟。找她有什么事?难道她也出席了今天的宴席?
她抬头望了一圈。没看到人。
电话不依不饶地响着,想必有急事。
她看了看坐着的各位,站了起来:“对不起,失陪一下。”便接通了手机。
“李莫,我们今天做个了结吧。”电波那端传来冷酷的声音。
莫莫的脚步被定住,惊疑:“你……是……?”
“莫绯。”莫绯冷道。
啊?!
怎么可能?
“蓝魅就是莫绯,莫绯就是蓝魅。”
“那么,在龙泉山庄……”莫莫惊恐。
“我这里有一颗子弹,你说,射向谁?是射向你左边的王梓还是右边的李振风?”莫绯站在高处,瞄准了下面那个惊慌失措的人。
她喜欢看到她这样子。
“不!莫绯!不要开枪!”莫莫大惊失色,尖叫道。
宴席的人***动起来。莫绯看到有人向她这边巡了过来。
她握紧了枪,对着电波那头冷笑:“晚了!”
手机啪的一声掉下来。
“不!”莫莫惊叫,有人扑向了自己。与此同时,一声清脆而又闷重的枪声响起。
莫莫跟着倒地。
周围立时乱成一片。人们惊恐地离席而去,四处逃散。
哭声,尖叫声,还有餐桌杯盘落地声。
现场一片混乱。
她本来是恐惧的。但是枪响的那一刻,她反而安静下来,有一种解脱的释放感。
她闭着眼睛,躺在地毯上,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带着辛味的粘稠液体慢慢地流向她的脖子。
她知道,那是血。一定是红通通的鲜血。
她等待着,等待着死亡的召唤
。
“来人!快来人!”
“莫莫!莫莫!”
“振风!”
“哥!”
“天啊——”
各种各样的尖叫声震荡着她眩晕的头脑,她反而清醒起来,睁开了眼睛。
看到的这一幕立刻让她五雷轰顶:
振风趴在自己身上,额头上破了一个洞!
而那鲜血正从洞口里奔流出来!源源不断!
那样的触目惊心!
天旋地转!
“不——不!”她急急地摇头,喊叫着,抱着他的头,用手死死压住那个洞口,但,根本止不住。
鲜血瞬间便染红了她整个手掌,从指缝,从掌心,从每个角落渗出来。
“不!我不要!不要——”她把他紧紧地揽进怀里,眼泪却让她怎么努力也看不清他越来越苍白的脸。
“振风,不要!我不要!”
莫莫昂头,看着快速旋转的天花板撕心裂肺地恸嚎!
无与伦比的恐惧和如火焚般的灼心,像黑暗一样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心脏,窒息着她的呼吸。
王梓护着忘忘,把他带离安全的地方,再逆着人流往出事点赶。
“李莫——让你痛苦地活着比让你痛快地死去,是惩罚你的最好方式!哈哈哈!”莫绯站在上两层对面的护栏外。
尖兀的笑声让很多慌乱逃生的人停止了脚步。
人们抬头看去,突然惊呼一声,慌恐地睁大了眼睛。
莫绯纵身一跳,长长的白色裙衣和黑色长发迎风扬起,不沾半点尘埃,那笑着的目光与莫莫对视一眼,瞬即而去。
“不——不要!!”莫莫狂喊,伸手想抓住她,可是,离得太远,鞭长莫及。
“啊啊啊——”
一秒后,她瞳孔涣散,狂扯着自己的头发,面部扭曲,发出一串竭斯底里的尖叫,一股腥甜涌了上来,“噗“的一声。
莫莫喷出一口鲜血,在振风白色的西装上染成一朵朵红梅。
悲壮而凄美。
莫莫头一歪,轰然倒地。
怀里躺着同样昏迷的振风。
两个人身上沾着彼此的鲜血,安静地躺在红色的地毯上,给婚礼谱下了一曲悲伤的挽歌。
从九层坠落、呯然倒地的莫绯,睁着眼睛看着那一盏高空吊下来的璀璨水晶灯,嘴角无意识地抽搐着。
那一个个光环如同梦一般。
那一刻,她想起了许多她以为早已忘却的往事。
她想起自己像个公主一样,放学的时候,保镖会替她打伞,司机会给她开车门
。
而那个莫莫,只会把书包遮在头上,狼狈地在雨里奔跑着,追赶着公交车;
她想起自己曾穿着一件如这水晶灯一样闪闪发光的晚礼裙,挽着父亲的胳膊从楼上缓缓而下,如同女皇一样走向她十八岁的成、人礼。
而同样也是她生日的莫莫则系着围裙,端着托盘像佣人一样穿梭着招待属于莫绯的客人。
她无需费力,轻而易举地将她比下去,踩在脚下。
无论什么,只要她想,她就能。
只要她不给,莫莫就不可能有!
……
莫绯看着围观过来的人们惊恐而同情的眼神,她想把自己最甜美的笑容再一次展露。
但她发现,她的脸僵硬了。
她突然觉得累了。
这短暂的一生好累。
但是,她终究赢了莫莫。
她慢慢地闭上眼睛,眼角潮湿。
身体里的东西如同岁月一样快速地流走。
李莫,
我们不是姐妹,
我们天生是仇人!
只是,
下辈子,我不想再遇见你!
有风吹过,传来寒假国学班学子们的朗诵声:
煮豆燃豆萁,
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警车、急救车呼啸而来。
现场拉起了警戒线,场外围满了人。
戴着鸭舌帽的沙漠拉起了风衣的领子。
当听到“莫绯”两个字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挤进前面。
医护人员抬着一辆担架从酒店大门出来。
上面的人被白布盖着。
垂下来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玛瑙手珠!
沙漠如坠深渊!
单眼皮下的眼眶里涌动着痛苦和仇恨的潮水。
他一路跟着救护车跑!
那里躺着的是他心爱的女人!
那里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
有他渴望已久的家,
还有,
他活在这世上唯一的一束光!
212他希望你能为他生个孩子
人们奇怪地看着那个满脸泪水悲怆的男人,纷纷避让。
但是他模糊的视线,体力不支踉跄的脚步还是撞到了行人,撞翻了自行车,摩托车,刮破了手,人家抓住他,围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他没有还手,额头,鼻子,嘴角都是血,看着都吓人。
直到打累了,这才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
他抬手,擦了擦血,又跟着救护车远去的路线追去。
婚礼变成了葬礼偿!
情杀。
姐妹仇杀。
各种版本在林城里疯传。沸腾着本该萧肃的冬天。
振风当即送进抢救室进行抢救。已经抢救了九个小时仍然没有脱离危险。
莫莫从医院里醒来,扒开拦阻她的人疯了一样跑去找他。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莉姨已经失去了理智,扑向莫莫哭叫道:“是你!是你害得他这样的!”
莫莫不动,垂着脑袋默默地流泪。
“他为什么要认识你!为什么要认识你!如果没有你,他就好好的,像别人一样恋爱,结婚……你自己算一算,为了你,他受了多少次伤?为了你,他这是第几次躺在手术室了……天啊!为什么,这样的事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莉姨扑打着莫莫,又瘫坐在地上痛哭:“自从他爸受伤后,他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风儿,我的风儿啊——”
莫莫双腿跪在地上,双手抚脸,泪早已湿透。她嗫嚅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你还我风儿——”痛不欲生的莉姨再一次扑上去。自己最心疼亏欠最多的儿子,三番五次地受伤已经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频临崩溃的边缘
。
莫莫趴在地上,咬着牙,不让哭声逸出来。
“妈,妈,求你了,别这样,别这样……”小丫在一旁拉着劝着哭着。
“我的风儿啊,小小年纪就担起家,没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老天爷,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风儿……”莉姨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莫莫趴在冰凉的走廊里,任谁劝都不起来。
直到十五个小时的手术结束。振风被送进icu。
莫莫再一次昏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过去了。
莫莫仍然觉得处在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中。
莫绯与振风的影子和话语时时刻刻在她绷实的脑里旋转:
“李莫——让你痛苦地活着比让你痛快地死去是惩罚你的最好方式!”
“不是说了吗……让你以后不要再为了我做冒险的事吗?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为什么?”
“我……也说了……我做不到。”振风笑。
流干了眼泪的莫莫整日躺在病床上,麻木地啃着自己的手指,盯着窗外干秃秃的树枝。
莫绯……她就这么恨我?
如果不是遇到我,振风,他应该会很幸福吧?
莫莫的心,在莫绯跳楼振风中弹的那一天就支离破碎了,现在依然淌着血。
她恨透了自己!
想尽了一千种一万种理由惩罚自己,可唯独,不能痛快地死去。
她有孩子,有弟弟,还有,未曾醒过来的振风!
她全身疼痛!却又说不出哪里痛。她明明还想哭泣,可眼睛干涩红肿,挤不出一滴眼泪。
“莫莫,你别这样,你倒是说句话啊。”珍子揪心着。
十几天了,莫莫一个字都不说,要么躺着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要么就坐着,神情木然地发呆。也不吃东西,勉强喂进去也会吐出来,全靠点滴维持着。瘦得皮包骨都露出来了。
这样的莫莫让人很痛心,也很害怕。
面对这样的打击和刺激,她该怎样承受?
“这事不怪你,真的,你就别再自责了。”珍子握着她的手。
“莫绯她妈妈有忧郁症的,我怀疑她也被传染了,所以行事才这么极端。”
莫莫还是面无表情,珍子叹口气继续道:
“振风现在躺在那,至少还活着,难保他明天就醒了对不对……”
“莫莫,你应我一声好不好,我求你了,就当是为了我肚里的孩子,你应我一声好不好?”
莫莫怔了怔,慢慢转头看着珍子的肚子,嘶哑着嗓子:“医生都说了,他可能……永远都不会醒了……”
“莫莫,哭吧,尽情地哭吧,哭完了咱们就振作起来好不好?”珍子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人需要你,莫氏,忘忘,莫深……他们都需要你,振风也需要你
。”
“我痛……我这里痛……我好恨我自己!”莫莫一下一下地捶着自己心脏的地方。
“我知道,别捶了,别捶了。”珍子去拉她的手。
“让我捶,捶下去才好受点,那里闷得快要炸裂一样。”
珍子松开手,垂头哽咽。
那一声声沉闷的捶击,像一个个问号和感叹号一样重重地叩击着她的灵魂。
谁可以救赎她?
莫莫又虚脱了,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坐着的人不是珍子,而是诗音。
悲伤,却又平静。
“他,真的很爱你。”两人对视许久,诗音终于开口道。
那天他飞扑过去紧紧把莫莫护在身下的那一幕,还在她脑海里不停地回放:“有这样一个男人这样深沉地爱着你。你幸福和幸运得足以让世上每一个女人都妒忌。”
“对不起。”
“你不用对我说这个,你没有对不起我。但是,你难道就一直躲在这里回避着已经发生的一切?难道你就不应该为那个男人做点事?”
“如果可以,我宁愿现在躺在那里的人是我。”
“他一定不希望如此。”诗音静静地看着莫莫:“他希望你能为他生个孩子。你,愿意吗?”
莫莫讶然。
“你——什么意思?”
“还记得结婚前我跟你说的,请你帮一个忙吗?你知道,我的骨盆受创,孕育不了孩子,现在试验室里存放着振风的精子,加上我的卵子,只需要借用你的子宫,就可以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诗音视线锁住莫莫:“你,愿意吗?”
“你应该对我心存芥蒂,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你是他最爱的女人,是他最想娶的女人,也是他想要的孩子的母亲。”诗音眼里的痛苦一闪而过:“难道,这些理由还不够吗?”
“够了,我答应你。”莫莫平静地回答。
“仅是这样还不够。从这一刻起,你就给我打起精神,调理好自己的身体。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聪明健康的孩子!如果你做不到,那你现在就说‘no’!”
“不!我可以做到!”莫莫斩钉截铁。重新找回了生存的目标。
站在门口的珍子松了口气,却又担心起来。
“你真的决定了?”诗音走后,珍子问。
“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那王梓那边……”
“我会跟他说的。这事谁都阻止不了我。”莫莫抬头看她:“这几天他是不是都没有来过?”
“前天晚上你睡着了他来过,守了一夜,天亮才离开。”
……
“王老夫人走了
。今天出殡。”
啊?
“他没告诉你?”珍子问。
莫莫摇摇头,犹豫着开口:“要是现在过去……不知,能不能赶上……送她一程。”
莫莫赶到墓园的时候,竟然被小七给拦住了。
“你什么意思?”珍子气问。
“莫小姐,你身体不好,还是回去吧。我会转告少爷说你来过。”
“喂,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珍子还想再说,被莫莫拉住了。
莫莫向她摇摇头。
珍子讪讪地闭上嘴。
沙漠在网上疯传着关于莫莫的流言蜚语。
把她说得十恶不赦:
小小年纪谋害父亲的正妻,费尽心机抢了姐姐的男朋友,还未婚先育,气死父亲,赶走继母和妹妹,独吞家产……
这样的她,如果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别说会引起公愤,可能会被唾沫淹死。
试问,这样的她,他又怎么会让她出现在他曾奶奶的葬礼上?
莫莫和珍子绕到另一侧。
“他都不让你去,为什么你还……”珍子不解。
“我想远远地送她一程,毕竟——她是忘忘的太奶奶。”
她远远站在树后,摘下墨镜,看到了他悲伤的背影。
站在他身侧的那个女人关心地在对他说着什么。
而那个女人竟然牵着忘忘的手!
想起忘忘之前的描述,她,大概就是那个何蕊吧?
原来他们两个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了,这很出乎莫莫的意料。再看那个男人一眼,戴上墨镜,转身离去。
他,已经有了安慰的人。
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
原来他不告诉她,不叫她出席王老夫人的葬礼还有这一层原因。
她苦笑。
这样,也好。
可是,
为什么还是有一种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背叛和抛弃的难过呢?
“爸爸,妈妈还是不接你的电话吗?”忘忘看着王梓落寞的样子问。“可能睡着了吧。”
“妈妈是在生你的气吗?”忘忘眨巴着眼睛。
“嗯。”王梓空空地看着前面。
或者是吧,自从振风出事后,她好像没对自己说过一个字。曾奶奶走的那天她来过却被小七挡回去了。
她是在生气吧?
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
她能理解他的苦心吗?
“爸爸,你是不是担心妈妈因为你没有为她挡子弹而生气?”
王梓转头看着歪着脑袋的儿子,又“噢”了一声。
那天其实他的反应比振风还要快,只是,拐杖不在他手上,他只护得了忘忘。
他好懊恼,好恨自己。
如果那天,自己把他们母子二人护住,今天是不是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振风飞扑过去的那一刻,王梓内心就有一种可怕的预感:
他怕,他从此真的与她擦肩而过。
“妈妈不会生气的。”忘忘拉着王梓的手,把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因为你保护了我。”
莫莫知道王梓刚失去亲人心里肯定难受,可是不知为什么,两人还是争执起来。
因为代孕的事。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这事不一定非要你来做。我可以找比你更合适的。”
“你觉得,真的还有比我更合适的吗?”莫莫看着他。
那样悲痛而决绝的眼神让他无法回答。
“他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难道我为他做这点事都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可是从准备到生下来至少要一年的时间,而这一年莫深和忘忘都需要你……”
王梓头痛,不知道怎么说服她:“还有,以后呢,你有没有想过,孩子生下来以后呢?”
……
陷入沉默。
两人激动的情绪都在无声中慢慢沉淀下来。
良久,莫莫抬头,认真地看着他:“我想过以后。”
那样严肃的表情突然让王梓有些害怕。
“这些日子我想过无数次以后。”莫莫扭头看向窗外的夜。安静却又压抑。
“听我说,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王梓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赶紧打断她,抓着她的手臂:“说不定,他明天就会醒过来了。”
“就算他能够醒过来,医生也说了会留下后遗症。”莫莫痛苦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们可以照顾他。”
“是我照顾他,而不是我们。”莫莫冷静而缓慢道。
王梓看着她,松了手,后退一步。
莫莫抬起头:“如果他醒来情况不容乐观,我会在他身边照顾他;如果他就这样一直躺在那里不醒,那我就一直守着他——在我余下的所有岁月里。”
“我也可以,可以和你一起照顾他。”王梓急急地表态。
“不。”莫莫摇头:“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或者你可以,但是,如果,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呢?”
她扭过头,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眼泪
。
这是她和振风之间的事。
与他无关。
她已经毁了一个人的人生了,不该再多搭上一个。
他该有他自己正常的更好的生活。
王梓无力地瘫坐在椅上,愣了半晌却什么也没理清。
他点上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因为太急,呛到了,连连咳嗽,又把烟掐了。抱着头沉默不语。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不是时候。但是……”莫莫痛苦地看着他。
“但是你怕拖着我,怕连累我是不是?”王梓扭头,深深地望着她。
莫莫无力难过地看着他。
视线在空中交汇。拧成一个悲伤的结。
“你别忘了,他还有闵诗音。”他提醒道。
“我没忘。只要他一天不健康不开心,我就永远没有幸福的资格。”
许久。
“我懂了。”王梓站起来:“我不会阻止你的。你就做你想做的事吧。忘忘这有我。莫深那边我会请一个靠得住的保姆——别误会,我做这些只是因为那是忘忘的舅舅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你不用多想。”
看了一眼莫莫,又继续道:“至于我,你也不用担心。以我的颜值指数和个人魅力,分分钟不愁女人。”
看着他又恢复了以往那种傲骄的样子,莫莫松了口气:“那就好。相信你很快就能找到适合你的女人——或者,你已经找到了。”
王梓看了一眼莫莫的神情:“你是指那个何小姐吧?”
“连忘忘都喜欢她,一定很优秀吧?”
王梓听着她酸酸的口气,忍着心里的小开心道:“确实很优秀。”
有了生活方向,解决了后顾之忧,那么,她就可以将全副精力放在孩子和振风身上了。
可是,为什么她却又失落起来呢?
是因为那个姓何的吗?
莫莫使劲地甩甩头。告诫自己:这与自己无关。
春天结束,夏末的时候,莫莫的身体已经作好了准备。
“你不好奇我们刚才在谈什么?”诗音看着莫莫道。
莫莫却只是对着那个渐渐模糊的背影发呆。
“我上次跟他说了,我打算把振风送到国外去治疗,打算把你也送过去。”
……
“他把你的证件送来了。但只有你的,他说,忘忘想留在这里,他舍不得他的弟弟舅舅。”
“我……一定要去国外吗?”
“你知道国内的环境的,对于代孕还持有保守意见。为了孩子,我希望你去。到了那里,你就是闵诗音,孩子生下来后是叫我‘妈妈’。”
“我知道
。我去就是了。”
“这一两天我会安排专机。你准备好。”
诗音不再看莫莫一眼,按了残疾人坐的电动轮椅,车子徐徐地开出房门。
莫莫,你何其幸运!
有两个这么爱你的男人!
是王梓让我带你出去的。
他怕你继续留在这里有危险。
怕你不舍,怕你难过,怕你有压力,他想见你,却忍着一直不见你。
忘忘挂了电话,走进厨房里,站在小板凳上洗青瓜:“爸爸,妈妈说今晚走。”
“她还说了什么?”系着围裙的王梓正往汤锅里放盐。
“她说她可能要出去一年。让我乖乖的。”
“嗯。”王梓还在放盐。
“爸,再放我敢保证,一定会咸死的。”
经儿子提醒,王梓才恍然,扔下盐盅,拿勺子盛了一点吹了吹,递到忘忘嘴边:“尝尝。”
忘忘俯下头就着勺子嘬了一口,咂巴了两下,皱了下小眉头:“比妈妈的眼泪还咸。”
“真的?”
忘忘认真地点了点头。
王梓尝了一口,从冰箱里拿出纯净水倒了一些汤锅里,没把握力度,一下子把半瓶倒下去。
忘忘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像个小大人一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不跟你妈妈去?”王梓问。
“我早就等你问我了。都快把我憋坏了。”
“小鬼头!那快说吧。”王梓笑着刮了一下忘忘的鼻尖。
忘忘跳下小板凳,来回踱了几步,开始扳起手指头来:“第一,妈妈是去照顾风叔叔,如果我也跟着去的话,妈妈又要照顾我,会忙不过来的;第二,我要经常去外婆家,如果时间长了不去的话,弟弟舅舅就会忘了我,就不要我抱了;第三……嗯,第三……”
卡壳了。
忘忘抬头,眼睛在天花板上转来转去。
“这两个想法都是对的。很好。”
“还有更好的呢。”忘忘掀了掀唇角:“我前天才跟外婆说过的,怎么就忘了呢?”
王梓笑,继续忙活自己的。
“啊,我想起来了!”忘忘高兴地跳起来,眉飞色舞:“第三,我可以留在这里陪着爸爸照顾爸爸。”
“太棒了!”
“还有一个最最棒的。爸爸,你想不想听?”
“当然。”
“我要留在这里配合何阿姨,把要伤害妈妈的坏蛋抓住!”小家伙边说边攥紧了拳头,同仇敌忾的样子。
“很好。很勇敢。但是,首先得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嗯
。”小家伙重重地点头:“我保护好自己再保护好妈妈。”
“刚才这些你有没有跟你妈妈说?”
“最后一个没说。因为你都没说,那我就更不能说了。”
“为什么不说?”
“我跟妈妈说,爸爸把所有的保镖都撤了,我们安全了,妈妈很开心呢。要是她知道还有人想害她,她会很担心的。”
“对。我们的忘忘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那当然!”忘忘当仁不让的样子:“我长大后会比爸爸更优秀!”
“这么自信?”王梓笑。
“那是肯定的。因为我身上有很多个男人的优点。”
“很多个男人?”额……王梓额前飞过一片乌鸦。
“我有干爸爸的优雅温暖;有风叔叔的安全与体贴,还有亲爸爸的帅气与智慧,妈妈说,我长大后会比你们更优秀。”
王梓念头一转,问:“那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在干爸爸,风叔叔,还有亲爸爸三个人之间,她最喜欢谁?”
“我问过妈妈。”
“她怎么回答的?”王梓心一紧。
“她说她最喜欢我!”
啊?
“那除了你呢?”王梓追问。
“我也是这么问妈妈的。可她还是说最喜欢忘忘。”
王梓放弃了追问。
原来,简海之于她是优雅温暖,李振风之于她是安全与体贴,而我,是帅气与智慧。
没有轻重先后之分吗?
有。
她从小就喜欢李振风。
然后呢,
也有喜欢我的吧?
那么现在呢?
现在,她心里装的是谁?
“爸爸,我还有一个原因忘了说。”忘忘稚气的童音把他拉回现实中。
“还有?是什么?”
“就是留在这里帮妈妈监督你。”
“监督我?”王梓不明白。
“是啊。监督你,不让你喜欢上别的女人。”
“你呀——真是人小鬼大。爸爸不会喜欢别的女人的。”
“那那个何阿姨呢?一开始你瞒着我,只是看我生你的气才对我说,她装扮成妈妈的样子是要抓住大坏蛋。真的只是这样吗?”
“真的只是这样。”
“不许骗我。我可是很聪明的噢。”
213一个用尽整个生命去爱你的男人,世上已经绝种
王梓被他逗乐了:“当然,爸爸什么时候骗过我们聪明的忘忘了?”
忘忘冥思苦想了一下,给出答案:“确实没有。那我给爸爸啵一个吧。”
“好。”
小家伙爽快地跳上板凳,搂着王梓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个。
真的是个开心果。
王梓郁闷了多天的心情终于好起来偿。
他真的很感激莫莫送了这么个小天使给他。
“爸爸,你别难过。风叔叔受伤了,妈妈去照顾他,而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们一起等妈妈回来。”
“你妈妈说的?”
“不,是外婆说的。”
是吗?
她会很快回来的吧?
到那时,就再没有人伤害她了吧?
莫莫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虽然已经有过一次经历,但这次似乎更严重,把身材都躺变形了。
两条腿肿得像碗一样。
还不能玩电脑,连手机都少用。
听歌,看书,成了除了睡觉以外最主要的生活内容。
头几个月,因为身体发生排斥反应,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有时连黄胆水都吐出来。
哪怕感冒得再难受,也不能吃药。
每天都挂营养液,两只手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针眼。
自己捏着自己的鼻子闭着眼睛,啃加了料的馒头,往胃里灌米粥。
等到五个月的时候,胎儿情况总算稳定下来。
莫莫终于可以下床了。
食欲也突飞猛进。
体重从110斤直逼160斤大关。
她只照过一次镜子就再也不敢照了。
没关系。
里面可是两个宝宝呢。
丑就丑吧。
只要孩子健康。
最后一次产检,一切正常。
同时,忘忘给莫莫带去了一个绝好的消息:“那个要伤害妈妈的人被抓住了
。”
“谁?”
“爸爸,那个坏人叫什么名字?”忘忘扭头看向一旁的王梓。
“让我跟妈妈说吧。”
“好吧。”忘忘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把电话给了王梓。
王梓跟莫莫轻描淡写地说了大概的经过,而对于自己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心血只字不提。
王梓知道沙漠没死,而莫绯以跳楼身亡为归案化上句号,则会更加激化他的复仇欲。他一日不落网,莫莫的安全就无法得到保障,所以,他秘密把她送到国外。
那个何蕊是刑侦科的警官。
王梓利用沙漠眼睛的问题,故意让何蕊打扮成莫莫的样子,带她进出王家,接送忘忘,甚至让她住到李柔兰那里。
又撤了所有在明处的保镖。
沙漠为人也是十分警惕。
不轻易下手。
那一次,凶险至极,幸亏何蕊身手不凡,加上穿了防弹衣,拖到了埋伏在附近的人,这才合力把他擒住。
“替我谢谢何警官。”莫莫心中苦笑:为什么还有人想要她的命?
“我已经谢过了。”
“为什么要瞒着我?”
“怕你担心。”
“谢谢你。”
“能不能换成行动?”
“恐怕……不能。”莫莫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的情况没有好转吗?”
“嗯。”
“现在你安全了,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去接你。”
“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好,我等你。”王梓像是看到了希望。
“不!”莫莫急道:“我说过,不要等我!”
希望的火苗又弱了下去。
沉默片刻,王梓轻道:“好。我挂了。”
等了两秒,没有等到回应,他慢慢按下挂断键。
莫莫听着电波那头的忙音,心中苦涩:
对不起。
陡然想起医生的吩咐,马上把眼泪忍了回去。打开了音乐播放器。
莫莫怀胎十月,生下一对龙凤胎。
大人小孩都平安!
诗音抱着虚脱的莫莫,又笑又哭:“他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我要马上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我要把宝宝嘹亮的哭声天天放给他听!”
诗音亲自照顾振风,一天早中晚各擦一次身,每隔半个小时翻身一次,每隔三个小时全身按摩一遍。
八小时让他睡觉,其他时间,打开电视,或者打开广播,给他念报纸读小说,给他唱歌,还给他讲最近发生的一些事
。
一年下来,体重跟莫莫成反比,瘦了三十八斤,现在连八十斤都不到。
莫莫看着她削瘦的样子,心中恻隐:“以后我来照顾他吧。”
“你先做好月子再说!辛苦了。”诗音激动。
“不。你更辛苦。”
“我不苦,我一点都不苦。”诗音摇头,嘴角上扬,眼眶里的眼泪却叭答叭答地往下落:“谢谢你,我当妈妈了!我有孩子了,这是我和他的孩子!我和他的孩子!我真是太幸福了!”
新生命诞生的这一刻,两个女人都喜极而泣。
是她的孩子,
也是她的孩子。
孩子出生的第三天。
听着婴儿哇哇的哭声,振风的手微微动了动。
第一次,诗音以为看花了眼,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又看见他动了。
诗音欣喜若狂,但医生说可能只是一种无意识的反应。叫她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可是,诗音怎么可能不抱希望,更何况,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希望。
她每天都跟他说孩子的事,让他听孩子的哭声。
还把孩子抱到床前,把宝宝娇嫩无比的小手放到他粗糙的手掌心里。
“振风,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听见了吗?我们有孩子了!男孩女孩都有!你听见了吗?多响亮的哭声!听见了吗?听见了你就动一动,动一动。”
振风的手指就动了。
又动了。
小尾指还碰到了宝宝暖暖的手背上。
“妈!你看!你看到没有!他是有意识的!妈!”诗音激动地叫着闵妈妈。
“妈看到了,看到了。”闵妈妈又想哭,又想笑。
莫莫正在做月子。孩子和振风的事,诗音都要亲历亲为。虽然精神状态不错,但体重已经下滑到76斤了,一米六五的个子啊。
小脸瘦的,闵妈妈看着心就疼。
医生作了检查,得出一个令人欣喜若狂的消息:振风的意识正在渐渐恢复,估计很快就能醒来。
“诗音,这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
闵妈妈着急:“现在振风要醒了,孩子已经生下来了。难道你还要留她在这里?”
“她还没坐完月子呢?”
“这是国外,这里的女人哪有坐月子一说。要我说,还是让她走吧。”
“妈,不行。至少得等她身体恢复了再说。”
“等她恢复了,振风见到她……又该没完没了了,这何时是个头啊
。别忘了,你们现在法律上已经是夫妻了。”
“可是,你知道的,他想娶的并不是我。”诗音声音低下去。
“傻孩子,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坚持呢?”闵妈妈又气又心疼。
诗音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腿,眼圈红红的,在眼泪落下之前,她得把它忍回去,要不然,妈妈看见了会心疼会迁怒到他们两个人身上的。
她咬咬牙,终于把在心中藏了好久的想法说出来:“妈……如果我现在不想坚持呢?”
“你……什么意思?”闵妈妈愕然。
“妈,你觉得我很差吗?”
“啊?”对于女儿突然三百六十度话题的转变,闵妈妈怔了好一会才道:“怎么可能?我家女儿又漂亮,脾气又好,会唱歌,会弹钢琴,还学得一手插花的好手艺,怎么可能会差?”
“你对我虽严,可我知道你爱我疼我才会这样的。可是,自青春期我就一直违背你的意思,还经常顶撞你……妈妈,对不起。”诗音哭道。
她做了母亲。也终于懂得了母亲对孩子的心。
虽然她一直反对自己喜欢振风。但是从母亲的角度看是没有错的。尽管她从来不后悔爱上这个男人。
“不是。是妈妈态度强硬了些……你一直是妈妈的好孩子……”闵妈妈抱着她的头,喜极而泣。
“妈妈,如果我现在不想坚持了,你会支持我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闵妈妈松开她。
“你说过,我漂亮,脾气又好,虽然腿动不了,但是我还这么年轻,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呢?而且是一个年纪比我大许多又爱冲动的男人?他是出于责任出于对我的内疚才娶我的,但这正是我的悲哀。我的人生才刚开始,我不想自己以后活在不幸中。”
“孩子,你……先前怎么不这么想?”对于诗音迟来的醒悟,闵妈妈有种恨铁不成钢。
“现在想通了还来得及吧?我想找一个爱我而我也爱他的人。”诗音抬头,期待地看着母亲。
“你想通了好是好,可是,你已经跟他注册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妈,你觉得这些与我未来五十年不幸的生活相比哪个更重要?”诗音拉着她的手。
“当然……当然……是我女儿的幸福更重要。”
交给你了。
他,还有孩子。
这房子,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如果决心和他在一起,就没有人打搅到你们的幸福。
我走了,不用找我。
只要我下决心离开,就没人找得到。
我会过得很好。
我还年轻。
生活才刚刚开始。
每一个现在的瞬间,都会在下一秒成为无法逆转的过去。
说不定,在下一站,我能遇到那个真正爱我的人。
他能够从死神中醒来,就应该给他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
这样,对他而言才公平。
对我,也才公平。
莫莫,
一个用尽整个生命去爱你的男人,世上已经绝种。
而你,何其幸运!
你本来就是他的新娘,现在,我把他还给你。
希望,你且爱且珍惜。
祝
有情人终成眷属
诗音留字
白色玫瑰底纹、带着清香的信笺从手中滑落,莫莫从二楼找到一楼,又从一楼找遍花园、游泳池都不见诗音。
手机信号已经不在服务区。
她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怎么能一声不哼就走了呢?
怎么可以在自己张口前先她一步离开呢?
诗音是那么爱振风,那么爱孩子。
可是,如今,她却通通留给了自己!
莫莫站在诗音上了锁的房间门口,想起那个小姑娘开朗又乐观的模样,泪水滚落下来。
该走的人不是自己吗?
难道自己又做错了?
菲佣玛莎说,诗音和她妈妈是今天凌晨坐车走的。
“你知道她们去了哪吗?”莫莫用英语问,玛莎摇头。
“你知道她们还有别的住处是不是?”玛莎还是摇头。
楼上,菲佣玛雅探头出来惊喜地叫着:“他醒了!他醒了!”
莫莫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
“小姐说他很快会醒的。果然就醒了!”玛莎欢喜道。
原来,诗音知道他会醒过来,所以,才选择离开。
“他醒了。”玛莎再次提醒着莫莫。
莫莫抑制狂烈的心跑向二楼。
在最里面一个房间门口,她站住了。
她突然有点胆怯。有点害怕。怕是一场易醒的梦。
一步,
两步,
三步。
终于,看到他了!
振风坐在床上。
双手抱着头。
玛雅在一旁叽哩呱啦地说着英文。
“振风。”莫莫小声地唤,像怕把他吓倒又重新昏睡过去一样
。
振风抬头,没有焦距地看着她。
“振风。”莫莫加大了声音,快步奔过去一把把他抱在怀里。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莫莫喜极而泣,轻轻地捶着他的肩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你再也不会醒来……”由泣到哭,由哭到嚎,似乎把这一年为了不影响孩子而一直憋着的眼泪通通倾泄出来。
等到莫莫哭累了,声音小了,振风才推开她,问出一句晴天霹雳:“你……是谁?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莫莫头脑轰然一声,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你看不见?”
她从床上弹了起来,拿手在他眼前用力地摇晃,死死地盯着他:“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没有,什么也看不见。”
莫莫瘫坐在床上,刚止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这就是后遗症吗?
“快叫周医生!”莫莫用英语对玛雅说。
玛雅转身出去。
“看不见也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我是莫莫,是莫莫啊。”
“莫莫?”振风歪着头,思索了一下,摇头:“我不记得了。”
天啊!
莫莫再一次如五雷轰顶。她紧抓着他的手,声音急切:“那你呢?你记不得你是谁?”
“我是谁?”振风问。
“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振风想了一下,还是茫然摇头。
“站起来,快站起来让我看看。”
“什么?”
“快站起来!”莫莫着急,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把他扶起来。
躺了太久,振风一步也没走完整,双腿无力,整个人的重心挂在莫莫肩上。
看不见记不清,难道走路也走不了了?!
“对不起。是我太心急。我忘了,你躺在床上都超过十八个月了。”莫莫重新把振风扶到床上躺下,安慰道:“没事。醒来就好。一切都会慢慢恢复的。你别怕,别担心。”
“你是谁?”振风终于找到空档,再次开口问。这个这么关切他的人是谁。
“我,我是莫莫。李莫。你是李振风。有印象吗?”
“莫莫?李莫?李振风?”振风重复着名字,脸上的表情痛苦起来。
“不要紧。不记得也不要紧。只要你能醒来就好。”莫莫赶紧阻止他想下去。
“你刚才说我睡了十八个月?”
“噢。”莫莫擦了擦眼泪,这一年半多的时间里,每一个日子,她盼望的不就是他醒来的这一刻吗?
“你是我什么人?你到底是姓李还是姓莫?”振风问。
……
“你是我女朋友?”
……
“老婆?”
……
“还是家人?”振风再问
。
“我是你家人。”莫莫踌躇片刻答道。
“是我妹妹?”
“算是吧。”
“那我的其他家人呢?这里是哪?为什么刚才那个女人说的是英文?”
“这里属于欧洲。刚才那个是菲佣,她叫玛雅,还有另一个叫玛莎。她们是姐妹俩。”
“我为什么会伤得这么严重呢?躺在床上这么长时间,应该算得上植物人了吧?”
“是……因为……”莫莫嗫嚅着,他为她挡qiang触目惊心的一幕还时常出现在她梦中。她咽了咽口水:“是一场意外。”
“啊?这样啊。那我结婚了没有?有没有女朋友?她现在在哪?为什么不是她来这照顾我?是不是因为她跟我一样也不太懂英语?”
看着一脸懵懂却又好奇得像个小学生似的振风,莫莫不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医生检查后,给出莫莫这样的解释:
脑颅的血块压迫了神经,造成视力受阻。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血块消了就没事了。
至于失忆,也是因为子弹带来的创伤。可能会慢慢恢复,也可能以后都想不起来。
总之,对于一个植物人而言,能醒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莫莫开始帮他进行康复训练。
首先是恢复肠胃消化功能,太久没有进食,还不能正常饮食,首先得从流质食物开始。
然后恢复运动神经。先是搀扶着他走,慢慢的,他开始自己能走了。在他的一再追问下,莫莫告诉了他一些情况:
他已经结婚了,还有一对双胞胎,他的妻子是闵诗音,去其他地方治病了。
而对于她和他之间的事没有提,只说是诗音要好的朋友。因为懂英语,所以诗音托她来照顾他。
对此,振风还是有很多疑问,比如:
诗音知道他醒了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他?这房子是她的,为什么她的房间会上了锁?她如果真的伤得很重的话为什么还能顺利诞下一儿一女?如果伤得不重,那为何又不来见他?
这个跟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人的女人,为什么会这么关心在乎自己?自己醒来的那天还哭了那么久?
而且,最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对她总有一股莫名的熟悉和依赖呢?
振风每天都在想这些问题。
而孩子则在慢慢地长大。
莫莫每天除了照顾振风,还要照顾两个小的。
因为有露天游泳池,也或者受了王梓习惯的感染,她早晚雷打不动地会游上一个小时。
等到孩子百天的时候,莫莫的身材已经恢复得跟从前差不多了
。
孩子满月的时候没有庆祝,但百天却一定要留影的。
振风和莫莫坐在客厅里,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照了合影。
而这三张合影当晚就到了诗音的邮箱。
佣人隔两天就跟她汇报他们的情况。
“妈,他们看上去很幸福,不是吗?”诗音看着那个成熟男人的笑容问。
“傻孩子。”闵妈妈抱着诗音,心中酸楚:“你明明放不下他……”
“妈,我们走吧。我现在完全放心了。我们走吧,去能治好我的腿的地方。四年后,如果他们还没有结婚,那……我想重新让在他面前,让他重新选择我。”
“四年,为什么要那么长时间?”
“那是我跟他之前的一个约定。上次听到他结婚,我没能遵守约定就跑回国,搅了他们的婚礼。这次不会了。”
“那时,他已经四十了吧?任何人到了那岁数都结婚了。”
“对于感情,他跟我一样,不是个能将就的人。如果他那时真结婚了,那我就祝福他,然后去寻找我的另一半。”
“为什么不是现在?你不是说你不坚持了吗?”
“现在他不是失忆了吗?对于过去的一切,他一片空白。他忘了我,也同样忘了她。他现在身边有她,但在法律上,我却是他的妻子,我也是两个孩子的亲生母亲。所以,我跟她现在站在同一个位置上……”
“唉——你这孩子还怀着希望,希望他爱上你吗?”
“有希望总是好的。”
闵妈妈又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这么累地爱着一个人?”
“爱他,我从不觉得累。”诗音看着妈妈,眼睛闪亮得如同夜晚中最闪亮的星星。
振风对环境渐渐熟悉起来,视力也慢慢恢复,虽然还是看不清,但只要有光,他就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不用人扶着,也能在房子里摸索着走动。
这天正扶着扶手下楼。听到楼下的客厅里,莫莫正在逗孩子:
“想想,叫爸爸,叫爸爸。”
“念念,叫妈妈,乖,叫妈妈。”
孩子呢喃了一句什么,对着莫莫咧着嘴笑。
莫莫乐了,猛亲了孩子一口:“我们的念念真聪明,真是妈妈的好宝贝。都会叫妈妈了。”
诗音给男孩起名,李想。
莫莫给女孩起名,李念。
她觉得这个女孩就是她之前失去的那个天使。所以,有时,无意识中会偏爱李念多一点。
而李念也比哥哥要活泼好动。
充裕的阳光从开着的窗照射进来,投在莫莫背上,让她笼罩在一层母爱的光辉中。
振风定在那,睁大眼睛:她刚才让孩子叫她什么?
妈妈?!
214这样的发现,更加重了他心中的惶恐和不安
餐桌上。
“今天怎么吃得这么少?是饭菜不合你胃口吗?”莫莫问。
“你不是说这些菜都是我喜欢吃的吗?”振风反问。
“是啊。”
“难道这也是诗音告诉你的?”振风问,因为眼神有些空茫,掩饰了他的神情偿。
“这个……喔。”
“也是她教你做的?撄”
“喔。”莫莫硬着头皮低低地答。
“为什么我会对这么一个关系密切的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为什么这些菜她不教菲佣做而教你做?”
看着振风情绪激动,莫莫愣了:他是不是心里产生了怀疑?
心里边想着嘴里边编着:“这是因为我做起中国菜来比较到位。”
“我看不见,你为什么还天天下厨给我做菜?做的还都是我喜欢吃的。你明明可以偷一下懒或者敷衍一下的。为什么你让孩子叫你妈妈?我们的关系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是不是?你到底是我的谁!”
最后一句,振风几乎是低吼出来。
莫莫慌乱地解释:“你别误会。我叫宝宝学叫妈妈,是因为……因为诗音!而且……而且诗音答应我让孩子认我做干妈的。”
“诗音诗音诗音,你每天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不下十次,你是怕我忘记了吗?可我告诉你,我就是忘记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振风气恼地站起来,推开椅子。
该死!
头又痛起来。
“别想了别想了,再想,头又该痛了。”莫莫上前,拉开他抱着头的手,给他按摩:“放松,放松……”
每当振风想挣开记忆的牢笼时,头总会像被钢针一样扎着。
振风俯身过去,双手轻轻揽住莫莫的腰,把头枕在她肩上。
莫莫一愣,要把他推开
。
他却像孩子一样呢喃:“别动,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自他醒来后,一直对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今天,这是怎么了?
莫莫安抚着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为什么这感觉这么熟悉?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你,真的只是她叫你帮忙照顾我的吗?”
振风抱紧了她。深吸着她身上的气息。
这些日子,他脑子很乱也很迷茫,像一个离家出走却忘记回家的路的孩子一样。
他没有记忆,看不见,还不懂那鸟语。
她就像他的路灯,像他的眼睛,像他的嘴巴。
从一开始喂他喝粥,搀他走路,帮他穿衣,甚至扶他上厕所……
点点滴滴,都像恋人或者妻子做的一样。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他有了妻子,而且妻子的名字叫诗音。
但,可怕的是,他却越来越依恋她,甚至,有时,会把她当做自己的另一半。
这样的发现,更加重了他心中的惶恐和不安。
日子一天一天地滑过去。
“莫莫,你快过去看看,他好像在生气。”玛莎奔过来对莫莫说。
这屋子里只有四个大人,玛雅正在客厅抱着孩子笑,那么,那个生气的人自然就是他了。
他这些日子情绪很不稳定,有时突然就烦燥起来。
振风站在院子里的草地上,两手扒着白色的围栏。
“怎么了?”莫莫揩干手上的水向他走过来。
振风转身,看着她,仍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沉着脸,迎着她走过去,站在她一米的地方:“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莫莫一愣:“我瞒你什么了?”
“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我的耳朵没聋!”
……
“想想和念念根本就是你的孩子,你就是诗音!就是我的老婆!”振风叫嚷道。
“不!我不是!”莫莫惊慌,连忙否认。
“那我问你!孩子是不是你生的?”振风俯身抓了一下,没抓着,上前一步,按着眼睛里看到的模糊影象一抓,这会才抓着她的手,严肃道:
“要是你骗我,我再也不信你了!”
“是……是我生的。但是……”
“真的?!那是不是我的孩子?”振风抓牢了她。
“是……可是——”
振风欣喜若狂地打断她,一把把她抱紧:“你就是我老婆对不对?傻瓜!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我就说嘛,在你身上有我熟悉的亲切的味道
。”
“不!振风,你听我说。我不是诗音!诗音才是你老婆!”莫莫急切地慌张地解释。
“你就是诗音!别想再骗我了。那个华侨张先生刚才跟我说了,她妹妹是你的助产士。而且,前天,他叫你诗音,你也应了,我在楼上都听见你的声音了。”
振风开心地笑:“原来你就是我的老婆。真是太好了。可能是我以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所以你才生气不认我,但是,以后我会好好将功赎罪的。我们——就和孩子幸福地生活在这里吧。”
莫莫习惯早起。
照顾好孩子后,会游一个小时的泳。
早晨的阳光真的很好。
只是,因为昨晚念念有些闹腾让她没睡好。
她伸了伸腰,打了个呵欠,下了水。
游了几个来回,累得在池边喘气。
猛一抬头,岸上的椅子里竟然坐了一个人,吓了她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道。又看不到时间。”振风眯着眼,有些郁闷。
她说这房子前花园,后游泳池,在窗前就可以看见远处的海岸线和沙滩。
可惜,他看不清。
“你昨天说的都是真的?”振风摸索到她的位置,蹲下问。
莫莫点点头,发觉他看不到,才“嗯”了一声。
“可是,为什么我的感觉告诉我,你并不只是一个代孕妈妈那么简单?”
莫莫看着他一脸迷罔的样子,没有说话。
她隐瞒了他。
她重新没入水里。
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呛了两口水,突然感觉左小腿一阵痉挛,而且越来越痛,越来越僵硬。
她在水里扑腾起来。
“莫莫?”
“莫莫?你怎么了?”
振风喊道,侧耳倾听,咕鲁鲁杂乱无章的水声,扑起的浪花溅在他身上脸上。
“抽……筋了……”莫莫刚冒出水面,又沉入水里。
“扑嗵”一声,振风跳了下去,原先他还庆幸着因为眼睛的原因而享受着莫莫贴身的照顾,但是此刻,他心急如焚,他甚至恼恨自己,为什么要看不清……
眼前白花花一片,在那片白茫中,隐约看见一个挣扎的人影。
振风向着那片人影游去。
同时,眼前有些什么影象,像水泡一样在他脑海里不断地冒出来,一闪而过,清晰又模糊,快得他抓都抓不住。
他听见一声枪声!
脑神经细胞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他在水里的身子一抖。
他又看见一个女人把他推开,然后身子被车撞得飞起来,可奇怪的是,她竟然还在笑
。
他双脚发僵,双手想接住那在半空中划过的身子。
头脑又像被闪电霹了一下!
痛得他全身像滚在钢钉一样。
他喊不出声,他只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双手紧抱着头。
又有一个图像冒了出来。
一个女人抱着他撕心裂肺,紧接着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西装。
他猛地颤了一下!倏地睁开眼睛,瞳孔聚合,又涣散,再重新对焦。
水里那个人像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
只是,不是他向她游过去,而是她向自己游过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条鱼一样慢慢往下沉,往下沉,而手脚却像被束缚了一样。只有眼睛是自由的。
他看见温暖的光折射进水里,幻化成一片五彩斑斓的空间。
“快醒醒!振风!”
“振风!醒醒!”
他正在那片美丽的空间里徜徉,猛地听见有一个女声在焦灼而急切地唤着自己。
他皱了皱眉,慢慢睁开眼睛。同时,吐出了呛进去的水。
“振风?振风!”那张*的脸居高临下,却鼻尖对着自己的鼻尖,脸上的水滴进自己嘴里。
他瞳孔迅速放大。
他看清了那张脸!
这些日子他在黑暗中想象了无数遍的脸!
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美好!
她的头发和脸的一边轮廓被太阳踱上了一层光环,神秘又美丽!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吓……”莫莫气恼地轻拍了一下他的身子,想站起身来,却冷不防他两手按住她的头,往下一压,她的嘴就直直地吻住了他,把没说出的话也堵了进去。
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已经不需要做人工呼吸了吗?
莫莫转了两圈眼珠,才反应过来想推开他。
只是,振风抱着她的头,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继续吻着。
他是那个李振风吗?
是不是受了刺激,被水呛傻了?
还是像医生所说的,醒过来后心理和性情也会发生改变?
莫莫仍在挣扎。
“别动。这是给我的礼物。”振风低沉道。
“什么礼物?”
振风想说是重获光明的礼物,可是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出口又换了个样:“没有溺水而亡的礼物
。”
一提起这个,莫莫就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推开他,坐了起来,严肃道:“谁让你跳下水的?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我……想救你。”
“谁要你救?谁要你救的?你一个瞎子跳进水里自身都难保,还想救人?!”
莫莫用力地捶打了一下他的胸口,气得眼泪都飚出来:“我告诉你多少次了!我不要你再为我拿命去冒险!”
“我做不到。”振风脱口而出。
多么熟悉的回答。
“你……你刚才说什么?”莫莫一愣,睁大眼睛:“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没有。”振风摇头:“只是有时有些杂乱无章的画面一闪而过。”他
困惑地看向莫莫:
“这样的话你跟我说过很多次吗?我每次也是这样回答的?”
“不……不是,是我……记错了。”莫莫慌乱地垂下头。
振风更坚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莫莫轻叹一口气,心里也说不清,是希望他恢复记忆还是希望他永远也不要记起。
沉默片刻,她认真地开口道:“以后你不能再这样冲动了。你说你眼睛看不见就这样跳进水里有多危险……”
“我不是冲动。感觉到你有危险,我哪里还会考虑那么多。”
“振风……”莫莫看着他,心道:就算你失忆了,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仍然不顾一切地来救我。总是这样不考虑自己的安全。你要让我永远地欠着你吗?
看着莫莫着急而担忧的样子,振风把她抱进怀里,安慰道:“好了,这不是都没事吗?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可以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好。”莫莫这次没有推拒,揽紧了再一次从死亡线上挣脱的人,心里仍然在后怕着。
给振风拿衣服更换的时候,莫莫站在浴室门口,像是自言自语:“你好像变了。”
“变好还是变坏了?”
“变坏了。”
“是因为刚才突然亲了你,你才这样说吗?难道……以前我们没有亲过?”振风笑着看着莫莫的背影道。
莫莫没回答。
“你不回答那就说明我们亲过了。”
“没有!”莫莫慌乱地否认。她不想让他知道他们曾经的亲密过往。她甚至不想让他知道,在他过去的岁月里曾出现过她。
“就算以前没有,但我们刚刚已经亲过了。”
莫莫低着头,绞着手里的衣服,心里有些乱。
她刚才都做了什么?
他已经是一个有妇之夫了。
振风跨上两步,从背后把莫莫抱进怀里。这样亲密的举动,吓得她跳起来:“你干什么?松手。”
振风不松
。
他知道,她就是自己爱的那个人。
劫后余生的他,不想再错过了——不管以前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或者有过怎样的误会。
“振风,你……松手好不好?”
他依然紧紧地揽着她。
“振风,你……变了。”
他抿唇不语。
如果这样的改变能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那他早就应该改变了。
莫莫掰开他的手,急得带着哭音:“你已经结婚了,你的妻子是诗音。是闵诗音。”
振风愣住半晌,脑海里晃过另一张模糊的脸,带泪的笑,却嫣然绽放。
他骤然松开了手,眼睛闪过复杂而纠结的光,退后一步,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有几个闵诗音?”
“我的孩子明明是从你肚子里出来,为什么却跟你没关系?”
“为什么你说的这些我全都想不起来?”
“我也理解不了!我怎么相信这一切!”
……
振风的脸痛苦地扭曲着。
“振风,振风!”莫莫抱住他安抚他:“头痛的话就不想了,不要想了……”
振风慢慢安静下来,垂下头,虚弱无力:“我该怎么办?”
他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如果他的眼睛好了,她会离开他吧?
“别想太多,先把眼睛治好再说。”莫莫看了看他系错的扭扣,叹了口气,解开,重新系上。
“你心里有人了吧?”莫莫走到门口,振风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地问。
“我有孩子了。他叫忘忘。非常聪明可爱。他很喜欢你。”莫莫边说,边抬腿离开。
原来这样。
振风躺在床上,陷入失落的谷底。
说曹操,曹操就到。
王梓带着忘忘出现在莫莫面前时,真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振风暗中打量着王梓,那个,就是她爱的人吗?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又怎么可能让她远涉重洋地来照顾另一个男人?
而且,莫莫抱着忘忘开心地转了好几圈,却并没有和王梓相拥,只是笑着看着对方,也不说话。
难道,他们不是恋人?
没有记忆的振风,只能通过自己悄悄看到的在心里串联,靠自己的想象和推断来联成相关的信息。
“风叔叔,你真的看不见我吗?”忘忘挥着小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振风笑。
“你也想不起我是谁了吗?我是宇宙无敌小聪明忘忘啊
。你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
振风抱歉地摇了摇头。
“小时候你还给我喂过奶,你还让我坐在你肩上骑过马,在鱼镇时你还救了我和妈妈,我们三个还拍了婚纱照……”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振风抓着忘忘的手。
“就是婚纱照啊。那天你穿黑色西装,妈妈穿白色婚纱,我坐在你们中间也穿着小西装,振明哥哥,还有那个摄影师叔叔都说我比你还要帅呢……”
婚纱……他们还结过婚……
她说,他已经结婚了。难道就是跟她?
她其实就是闵诗音?
振风急急地在脑海里搜索相关画面,可是那些模糊而零碎的片断像陨石一样相互碰撞,然后又四处散去。
振风痛苦地拧着眉,冷汗涔涔。
“风叔叔,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忘忘吓得连连扯着他的衣摆。
眼前这个孩子叫他叔叔,却叫那个王梓的人做“爸爸”,而自己竟然和莫莫结过婚。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乱,好复杂。
可是,他想知道。
他迫切地想知道究竟!
脑海里尖锐的碎片向他刺了过来。疼痛难忍。
“啊——”振风痛苦地叫了起来,瘫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打滚。
正在厨房的莫莫和王梓听到振风的叫声冲了出来。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振风,冷静,冷静……”莫莫抱着他的头,安抚道。
“我头痛……好痛……”振风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抱紧莫莫。
“我知道,我知道……深呼吸,放松,深呼吸,放松……”莫莫按周医生教的方法。
反复几次后,振风慢慢镇定下来。
王梓看着这一幕,黯然转身。
忘忘和振风一样不爱吃西餐。
所以晚餐仍然是中餐,以海鲜为主。
因为加了两个人,所以比起以往更丰盛些。
莫莫和振风坐一边,忘忘和王梓坐另一边。
看着莫莫细心地把鱼刺挑走后才挟到振风碗里,王梓心里很不舒服,隐忍着。
“妈妈,你不是喜欢吃虾吗?你也吃。”忘忘看着母亲一个劲地剥虾,却只把剥好的虾放在他和振风碗里。
“妈妈吃了好多了。你正在长身体,多吃点。”莫莫看着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少年的孩子,心里早就被喜悦充盈得饱饱的。
振风嘴角沾了酱汁,莫莫拿纸巾轻轻地拭去。
王梓把筷子搁在桌上,脸色阴沉。
他想象过很多种情况,可是,当亲眼看着他们亲密的一幕时,内心仍然像被蚂蚁啃过似的
。
莫莫察觉到他的不悦,没说什么,垂下头这才吃起自己碗里的饭。而饭早已经凉了。
振风察觉到莫莫照顾王梓的情绪有意与自己拉开了距离,心里也不痛快,故意把饭吃得到处都是,衣服都弄脏了。
“妈妈,风叔叔吃饭跟弟弟舅舅一样。”忘忘无奈地摇头,对莫莫说。
“他还好吗?”
“他可皮了。一点也没有我小时候乖。”忘忘正色道。
莫莫笑:“你有没有跟他玩啊?”
“当然有。他一见到我就笑,还追着我跑,边跑边咯咯地笑,口水流得那么长——”忘忘用手夸张地比划着。
莫莫想象着那副画面,笑了起来。
王梓看着莫莫,却发现她身边坐着的振风也正扭头看着她。
那眼神……
额,像是看不到的样子吗?
振风察觉到自己的忘形,迅速敛去了眼里的神采。
他很少见莫莫笑得这么开心。
夜晚,一切都安静下来。
王梓坐在阳台的白色长椅上,昂望着这异国的星空。
莫莫坐了过去,递给他一杯咖啡。
王梓没有接,只是看着她,眼里涌动着分别后重逢的狂潮。
莫莫把咖啡搁在桌上,望着他,艰难地挤出一抹笑,轻声道:“还好吗?”
“不,不好,很不好。”他回道。
莫莫看着他,几次张口却吐不出一个字。
两个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这么长时间没见,他好像话少了。神情也透着深深的寂廖。
“这里的确很美。难怪你乐不思蜀。”王梓苦笑道摇了摇头,点燃了烟。
“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我这次来不是来看你的,而是带你回去的。”王梓吸了一口烟,朝空中缓缓吐出一圈烟雾。
“王梓……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怎么回去?”
“孩子你也帮他们生下来了。他也醒了。难道,这还不够?”王梓压抑着、低沉着嗓音。
莫莫苦涩地看着他。
王梓四十五度角抬起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
那落寞孤独的侧影,像一抹弯月悬在她心上。
她不在的那些日子,他是否也经常这样?
“忘忘,康康,莫深,还有莫氏,他们需要你。已经快两年了。难道,你还要继续呆在这里吗?”王梓缓缓开口,沉重道:
“难道你就一点不牵挂你在国内的家人?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念我?”
215空气中涌荡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怎么可能会不想他?
只是,就算再想,她也不能说出口。
“现在诗音走了,他的眼睛又看不见,两个孩子还小……”莫莫绞着双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当然明白,国内还有她的家人,还有她的孩子,还有一个很需要亲人在他身边的孤儿弟弟。
她离开的这些日子,都是王梓在帮她承担本应她承担的一切偿。
哪怕是莫老太太的后事也是他操办的。
虽然那个奶奶没有疼过她,但,她始终是她的孙女,她是她最亲近的亲人撄。
莫氏本来有杨秘书,可半年前查出了胃癌不得不退了下去,现在莫氏由王梓另派了人负责。
她不能那么自私。
他只是忘忘的父亲而已。
他凭什么替自己承担这么多?!
“对不起。”她抱着头,枕在膝盖上,良久才嚅嗫出三个字,痛苦而压抑。
“抬起头看着我。”王梓伸手拉起莫莫。
两个人看着对方。
“你知道的,只要我出马,世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王梓看着莫莫眼眶里的晶莹:“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不想回国?”
莫莫看着他炯炯有神的眼睛,点了点头。
“那好办
。一切交给我就好了。”王梓如释重负。
“你打算怎么办?”莫莫问。
“你回国。他嘛,看他的选择,可以一起回去,如果不回,那就留下继续治疗。”
“可是如果他留下,他不会英语,眼睛又看不见,谁来照顾他?两个孩子那么小怎么办?”
“不是还有诗音吗?”
“她走了。”
“你留在这,她当然会走。”
“你是说,如果我离开,她就会回来?”
王梓默认。
“可是,万一她不回来呢?放着他和两个孩子在这里,我不放心。”
“那我再找两个华人来照顾他。”
“可是,我……”让不认识的人来照顾他和孩子,莫莫怎么放心得下?
“那我把他妹妹也叫过来,你总该放心了吧?”
“这……可以吗?”莫莫迟疑不定。
“这事交给我吧。”
在身后看着听着这一切的振风悄然转身。
他要回去吗?
他跟着她一块回去的话,现在这样朝夕相处的日子是不可能有了吧?
如果他坚持留下,那么,她有没有可能也留下来呢?
这父子俩为什么千里迢迢要来打破他们的美好生活呢?
莫莫失眠了,想了一夜。
王梓说,是因为她在,诗音才离开的。
那么,如果她走了,诗音就会回来了吧?
毕竟他们已经结婚,还有了孩子。
而且,振风失去了记忆。
没有了从前种种的困扰,没有她的存在,那他和诗音不是正好可以重新开始吗?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呆在他身边。
第二天一早,莫莫就告诉玛莎和玛雅,她要回国了。
她在试探着她们两个人的态度。
她希望她们两个能尽快把这个消息传递给诗音。
而振风,听完莫莫的决定沉默三秒后选择留在这里。
那么,现在只等小丫过来了。
振风的脾气越来越暴燥,还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整日整日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受伤的孩子。
莫莫用钥匙打开了房门,走进去拉开了厚实的窗帘。
阳光照进来,驱散了房子里的阴暗。
振风抱膝而坐,听见声音,抬起头来。
阳光刺眼,他伸出手挡在自己眼前,阳光从手指缝里透过来
。
莫莫逆光而站,周身镀了一层光环。
振风向着那个光环伸出手去。
良久,莫莫握住那双手。
“别怕,我走了,诗音就回来了。你和她带着两个孩子在这里养好身体,想回国了随时可以回去。”
振风不语。
“王梓另外请了两个华人保姆照看孩子。”
振风没有反应。
“玛莎她们……我说好了,也已经提前预付了她们半年薪水。如果你们不习惯洋人可以辞退。如果诗音回来了,你可以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再决定她们的去留。”
“你爱他是不是?”振风突然开口,话题三百六十度转变:“我们真的没什么关系?你也从来没喜欢过我?”
“振风……”莫莫痛苦,转身。
“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我不相信!”振风用力一把把莫莫拉过来:
“不,你别走!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莫莫倒在床上,急道:“振风,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我要你!我比他们更需要你!”振风低吼,身子压下来,粗暴地吻着莫莫。
空气中涌荡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莫莫挣扎着。
振风把唇滑向莫莫的脖颈。
拉扯中,衣服上的扣子被扯掉,啪的一声甩落在地板上,清脆入耳。
似曾相识的影像在他脑海里一晃而过,他牢牢抓住。
在房子的玄关里。
他也曾这样强吻着她,甚至想要了她,衣服上的扣子脆生生地掉在地板上,也发出那样清亮的声音。
他停了手,怔怔地坐在床上,一脸的茫然。
莫莫慌乱地爬起来。
奔进来的王梓看了一眼莫莫,敞开的衣领里,露出黑色蕾丝内衣的一角。
“你先出去。”王梓死死抓紧拐杖,冷下脸,阴戾地盯着振风,话却是对莫莫说的。
……
“我让你先出去!”看着呆在那不动的莫莫,王梓忍着胸腔那团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不是故意的……”反应过来的莫莫拉了拉衣领,看看振风傻呆呆的样子,又担心地看着一脸暴怒的王梓。
“你是不是想说他是个病人?无论他做出什么荒唐无礼的行为都要包容他?”王梓扭头看着莫莫,冷道:“他刚才的行为你觉得是一个病人该做出来的?”
“王梓……你先别生气,别生气。”
“他那样对你,你难道是喜欢的?甚至欣然接受?”王梓咬牙,扯出一抹嘲讽的冷笑:“莫莫,忘忘还在楼下呢,你不要让他看不起你!”
“你……什么意思?”是在说她jian吗?莫莫后退一步,脸上满是委屈和羞辱,盯着王梓
。那样难听的话像锥子一样狠狠扎进了她的五脏六腑。
王梓愣愣地望着她,后知后觉: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眼里翻江倒海,在眼泪落下的前一秒,她抬手捂住嘴,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门。
在王梓还没回过神来时,振风对着他的嘴角先发制人地抡出一拳:“谁让你说她的!你凭什么这样侮辱她!”
“你这个骗子!耍流、氓!明明眼睛能看见还欺骗她!”反应过来的王梓咬牙切齿,愤愤地挥出一拳。
振风当场呆若木鸡,对本来可以避过的一拳束手待毙。
“那是我哥。我来照顾他是应该的。”小丫站在阳台上,正在情绪激动地讲着电话。
……
“快则一两个月,慢则半年一年的。”
莫莫并没有想偷听,她只是不放心,有些东西需要跟小丫再说一下。听到这里,转身,准备离去。
“那你的意思是要分手?随你!随你便!”小丫说完气乎乎地挂了手机。
莫莫的脚步停住。
她知道,小丫的恋爱路程走得并不顺。
只是,没想到这次分手是因为把她叫出来照顾振风。
“找我有事?”小丫看到她,擦了一下眼睛道。
莫莫回头,心思沉重地走过来,递了一包纸巾给她。
小丫不客气地拿过,抽出一张,边擦边抽噎道:“看来我和我哥一样,都是被甩的命。”
“小丫……”莫莫搜着能安慰她的话,可是却发现找不到。
她对自己有嫌隙。
要是像以前那样的关系,她肯定会给她一个拥抱。并且告诉她:因为短暂的分别而提出分手的男人,不要也罢。
“不用安慰我,反正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小丫趴在栏杆上,看着浩瀚的星空,仍然掉着眼泪。
莫莫沉默地站在她旁边。
“我哥出狱前,我相信,你是爱他的,认识了王梓之后,爱就转移了吧?”小丫侧头,看着莫莫突然问。
莫莫无语。
“这些年我发现对你态度的转变,是基于你对我哥的变化。尽管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能怎么办?我看到你不爱我哥了,我就情不自禁地生气,情不自禁地对你抱有偏见。”
打住几秒,小丫又自言自语:“其实我心里也清楚,爱情,不是说你想爱谁就爱谁。心向着谁的方向,谁都无法控制——包括自己。”
“小丫,无论我跟你哥怎样,你永远都是那个抱着我一起睡觉、有心事第一个告诉我、夏天一起摆地摊冬天分吃一块烤地瓜的那个小丫。”
提起往事,小丫的金豆子掉下来:“可是,你却不是我心中的那个人了。爱屋及乌告诉我,你背叛了我哥,抛弃了他。你,移情别恋了——尽管,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可我就是为我哥抱屈!他是那么的爱你!”
小丫心思悠转,往事重现于眼前:“还记得我哥第一次把你带回家的情景吗?那时你十二岁还是十三岁?”
“十三岁
。是他生日那一天。”莫莫肯定地回答。
“对。哥哥那天还是和往常一样,早上四点半起床帮别人送牛奶送报纸,然后去工地打工,利用中午休息时间又帮别人送外卖。家里穷,但妈妈每年都会给哥留一只鸡腿。但哥每年都舍不得吃,总让给我和振明吃。”
“那年我吃了。”莫莫接口道。
“我和振明偷偷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我哥把我妈留给他的饭菜端给你吃。你们坐在院子里。我看到我哥看着你狼吞虎咽的样子竟笑得那样开怀。他进来倒水给你喝的时候,我还取笑他是不是看上你了。你猜他怎么说?”
小丫看着莫莫。
莫莫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夜,她确实吃得很香,那天她饿坏了。把那碗饭吃了个精光,完了竟打起嗝来。停都停不了。可窘了。
莫莫看着远方某一处,笑着接道:“那时,你哥没看上我,是我看上他了。”
“不!”小丫双手扶住莫莫的胳膊,认真道:“他说‘别瞎说,人家还小。’说完,脸竟然红了。那时我们都被他严肃的表情唬住了,根本没搞懂他真正的意思。”
莫莫叹了口气。
那个憨直的男人,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搞懂自己。
第一眼看莫绯就陷进去了,认识不到一个月就替她进了监狱。
坐了几年牢后出来却跟她说,原来他喜欢的不是莫绯而是自己。
可,却已经迟了。
“我现在虽然来了,但是,你知道,我无法替代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他哪怕失去记忆,这两天我看他对你的信任和依赖也是根深蒂固的。你……真的要走吗?”
“我离开,诗音可能就回来了。”
“要是她不回来呢?”小丫拉着她的手:“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原谅婚礼当天,自己的老公飞身为另一个女人挡子弹!诗音有离开我哥的理由,但你呢?你有吗?”
有吗?
有吗?
面对小丫的诘问,莫莫心惊。
她确实没有。她的命都是他给的。
沉默良久,莫莫开口:“我现在不适合留在他身边,这对他对诗音都不公平。但我绝不会不管他的。这阵子就辛苦你了。”
“诗音走了,现在连你也走了。他没有记忆,眼睛又看不见,你让他怎么过?”小丫哽咽道。
“医生说了,眼睛看不见只是暂时的。等血块消了就好了。说不定我走了,诗音就回来了,他们一家四口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是吗?会这样吗?”小丫垂头哭泣:“我只想我哥幸福。”
莫莫上前抱住她,喃喃道:“我也希望他幸福。”
比任何人都希望。
莫莫坐在床前,看着睡着的振风,坐了很久。
那紧皱的眉头,那紧抿的嘴唇,那孩子气的推开被子的动作……
往日的点点滴滴一幕幕地在眼前呈现
。
这个让人心疼到骨血里的男人。
到底,我该拿你怎么办?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希望她把他领进莫家当司机的前一刻停止。
这样,他们会相爱吧?
她想给他幸福,却已经不是那个能给的人了。
对不起。
振风。
离开,是为了让那个能给你幸福的人走近。
王梓站在窗外,久久地看着床前坐着的莫莫,直到腿传来警告的讯号,才沉重转身。
莫莫一夜未眠,天刚亮的时候又去看了一遍振风这才动身。
振风得知莫莫离开,疯了一样冲下楼,冲出大门,跃过一米高的木栅栏,往汽车开走的方向狂奔。
她怎么能够?
怎么能够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呢?
看着振风畅通无阻的动作,小丫傻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惊喜交加:他的眼睛能看见了?!
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男人在小区的车道狂奔,不同肤色的路人纷纷侧目。
振风跪在过道里,挥汗如雨,拳头紧攥。
她还是抛下自己一家三口回国了。
他还可笑地以为,自己是她最重要的人呢。
他甚至一直耍着孩子的脾气,对她不理不睬,以为这样就能把她留下来。
“哥!哥!别这样,别这样。我们回去吧。”小丫追上来,扶着振风。
“她是不是就是我一直深爱的女人?”振风仍然看着远方,一字一句地问。
那受伤的表情小丫都尽收眼前,眼含热泪,却无法点头说“是”。
“为什么她不爱我?是不是我不够那个男人好?”
“不!我哥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小丫一口否决。
“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不爱我!”振风怒吼,神情却像一头被抛弃的小兽。
“那是因为,因为——有比她更好的女人爱你!”
“谁?”
“诗音。闵诗音!”
振风愣了片刻,甩开小丫的手,踉跄着,狂笑道:“一个个都离开我!都不要我!好!很好!好极了!”
振风把自己反锁在房里,不吃不喝不说话。任凭小丫在外面哭着求着,把嗓子喊哑了也不开门。
他一整天就坐在窗前,昂望着天空,寻着那架载着她的飞机在天空掠过的痕迹。
登机前,莫莫与王梓起了争执。
莫莫后悔了,她想回去。
她放不下振风和两个孩子
。
“医生和保姆都是华人,他妹妹也在,你到底担心什么?”
“我不放心。”莫莫忐忑不安,内心像缺失了一块,眼皮一直在跳。
“你这样不放心到什么时候?”王梓压抑着怒气。
“要不,你们先回去,我等他眼睛好了再回。”
“他眼睛早好了。”
“怎么可能?”莫莫不信地看着王梓。
“事实如此。你爱信不信!”
“王梓,忘忘在这里,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莫莫恳求道。
“你还知道忘忘?他幼儿园毕业典礼你都没参加,这马上就小学一年级开学典礼了,你也要缺席吗?别的孩子都是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可他呢,只能牵着我和他曾奶奶的手!你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听着王梓的责备,莫莫心如刀割。
“对不起,宝贝。”莫莫蹲下来抱紧忘忘。
“妈妈,你别和爸爸吵架了。”忘忘拖着哭腔:“爸爸其实是想你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莫莫痛哭失声,心碎一般。
王梓别过脸,昂头,把情绪吞进去。
他何偿不知道她为难。
可是,自古有些事情就难两全。
顾此总会失彼。
抓往了这头,总会松开那头。
上了飞机,忘忘坐在中间,一手抓着莫莫的手,一手抓着王梓的手。他还小,还不了解大人世界中复杂的情感。
莫莫看着窗外那团团棉花般的白云,心绪不宁,接收到王梓投来关心的眼神,闭上眼,假装睡去。
打开锁上的门,对于男人,尤其对于有修理经验的振风而言并非难事。
站在诗音那个房间,就像是站在一个展览室里。
墙上,桌上都挂着大大小小的照片。
而每一张照片都是同一个男主角。
振风站在那里,看着每一张的自己,震憾得无以言表。
每一张照片都裱好装上相框,每一张的右下角都有一行娟秀小字批了备注。
那张6寸大小的相片里只有一个男人的侧身轮廓,主人公正在清洗摩托车。备注是:第一次相见,怦然心动。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振风抓住自己扯动的脑神经。
两张洋溢着青春少女的脸出现在他脑海里。
一个声音清脆道:“哥,这是我同学闵诗音。”
他抬起头,朝着另一个少女点了一下头。
仅此而已。
他慢慢走,一张张看过去
。
东墙上挂着一张a4纸大小的照片,也是他的侧影。
晚上他若有所思地坐在院子的木长椅上抽烟。
备注是:吐出来的是烟雾,吸进去的是孤单。
他使劲想想,没有印象。
下一张看上去像是在面包房里自拍的。
一个调皮地眨着眼睛、一手拿着相机一手比划着胜利手势的女孩,后面站着一个正在认真揉面的男人。
备注是:第一张合影。系围裙的他看上去更man。
再接下去看到的更让他瞠目结舌。
是一组十分唯美的婚纱照。
有他单人略显腼腆的,也有两人看上去浪漫温馨的。
包括结婚那天,两个人坐在秋千架上互戴戒指的一瞬。
镜头上的她笑得特别动人。
原来,他真的结了婚。
原来,他的妻子真的另有其人。
振风抚住胸口,扶住桌子。
“她就是闵诗音。”小丫跟进来,看着照片对振风道。
“我娶了她?”
“嗯。”
注册了,仪式也算完成了。虽然宴席中止,但法律上已经生效了不是?
振风再次抬头盯着照片里那个女孩,不解:“她看上去很年轻,也很漂亮,她为什么嫁给我?”
“她爱你啊。”
“那我呢?我也爱她吗?”
小丫无言,沉默片刻,上前拉着振风的手:“哥,她是个好女孩。她真的很爱你。你……会等她吧?”
“她……是不是不能站起来?”
“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小丫充满期待。
“没有。我只是猜的。那些婚纱照都是坐着拍的。试问哪一个女人会这样做?除非——她站不起来。”
“哥……”
“她的腿是怎么受伤的?”
“哥,我们不说这些了好不好?”小丫想转移话题。
“和我有关吗?”振风继续问。
“哥……”
“我猜对了是吗?”他看着小丫,求证着脑海里飘过的撞车的一幕:“是因为我,她才残废的吗?”
“哥,过去了,过去了,咱们不说了好不好?”
振风抓住想逃开的小丫:“告诉我!只有告诉我,我才能早点找回记忆啊!”
---题外话---亲,你看了,就没有想说的话吗?要不要振风恢复记忆呢?
216.216我等不及了
“哥,你不一定要找回记忆。我们每一个人也未必记得住过去发生过什么对不对?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我们不是活在过去,而是活在当下。”
“可是,没有过去哪有现在的我?没有过去哪有现在完整的我!我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不知来自哪里,也不知要去向何处。甚至每天醒来都不知道下一秒该做什么!”
振风情绪激动:“我现在就像一具空壳子!空壳子,你懂吗?不敢爱,怕爱错了;不敢抓住想抓住的,怕抓错了!我知道,她告诉我的都是一些片面的,一些好的。我不要。我要完完整整的过去!如果你不想我整日活在迷失的痛苦中,你就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告诉我,通通告诉我!”
“哥,对不起。对不起。”小丫甩开振风的手冲了出去。
如果把一切告诉你,你又该如何自处撄?
难道你会放下她吗?
只怕不会吧偿,
不会安静地等待诗音的回归吧?
重回亲人的怀中,莫莫的心虽然得到温暖和寄托,却无法安稳。
莫深长大了很多,走的时候还只会爬,现在已经跑得连妈妈都追不上了。
康康表面看上去是个大人,智商仍然还是个孩子。憨厚中带着童真。
他很黏忘忘,简直把他当偶像一样崇拜。
忘忘一来,你就会看到这样有意思的一幕:一个又高又壮的大个子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一个小学生后面,学着他说话,模仿着他的动作,忘忘说东,他从不会向西。
莫莫感到又高兴又心酸,不得不考虑康康的未来。
回来的第三天,她去拜祭了莫老夫人。
那个熟悉又陌生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的亲奶奶。
“对不起。那时我在地球的另一端,挺着大肚子没法赶回来,你,能原谅我吧?”
人生的最后一程,没有几个亲近的人相送,走得孤孤单单,幸亏还有莫深——她盼了大半辈子的孙子。也算聊表安慰了吧?
莫莫在莫绯的墓前坐了一个下午。
诉说了很多往事。
“我去看过沙漠。他可能要在里面呆很长一段时间。他把我叫去,从头到尾却只跟我说了一句话。”
莫莫看着莫绯的照片,扯了扯嘴角,半天才扯出一个辛酸的笑:“他说,如果我来看你,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他说,他爱你。”
照片上的莫绯依然不动声色,恬静而美好。
周围空静如初。
“你在那边见到爸爸了吧?他走的时候想问你——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恨我?”
莫莫跪在地上,匍匐着身子,掩面悲怆:“你恨我也罢,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害了振风,害了诗音……他们有什么错?可他们的人生却被你,也被我,给毁了……”
“你说得对,痛苦地活着比死去更折磨人。你在那边和爸和奶奶和你妈妈一家团聚好好生活吧……而我,将如你所愿,以赎罪的心继续活着……”
太阳即将落山,不知名的鸟儿落在近处的墓顶上张望了一下,然后振翅飞去,在夕阳中留下一个灰色的剪影。
莫莫绕着已经易主的莫宅花了半个小时走了一圈,像把曾经在里面生活过的岁月重新梳理了一遍。
那里曾是她半个家。
她曾在里面生活了将近十年。
那是莫家的辉煌时代吧。
莫绯像公主一般,有专人专车;莫佳则像富二代一样收藏着限量版的偶像写真,芭比娃娃;而张则一副贵夫人的模样穿梭于麻将台和品牌专卖店……
而她在莫家虽然依旧像空气一样,但是,她有疼她的振风,还有珍子和小山的友谊。
她过得简单而幸福。
……
那些青葱可贵的岁月,像一辆永不停止的列车,就这样一去不复返。
莫莫走在夜色苍茫的街头,不知去往何处。
她站在一家高级西餐厅门口,迎风而立。
她曾在这里打过寒假工。
晚上打烊后,振风会倚在摩托车前跺着麻麻的脚等她。
只要她一出现,他就会扬起下巴,咧开嘴朝她笑着奔过来,头发被风吹得飞扬,脸早被冻僵。
他取下自己的围巾给她系上,把手上的手套摘下给她戴上,然后把裹得紧实的暖暖的奶茶递给她。
她坐在他后面,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握着奶茶。
流光溢彩的街灯也掩饰不了他们快乐的容颜。
那样的日子多简单,没有仇恨,没有杂质。
她一心一意地爱他,
他一心一意地宠她。
那些岁月啊……
为什么眨了一下眼通通都不见了?
莫莫的手动了动,上面空空如也,看着振风曾经站过的地方,笑着流下了眼泪。
黑色的迈巴he停在门口。
王梓和何蕊并肩走了出来。
看到站在车门的小四看着的方向,王梓的视线跟了过去。
而莫莫感觉到有目光投到她身上,抬眼望去,眼睛慢慢睁大。
二十米处的灯火阑珊中,王梓玉树临风,而他旁边的那个女人,白色衬衫束进黑色高腰长裙里,显得非常简洁而高雅。
真的,很般配。
感觉到那女人也带着好奇的目光看过来,莫莫像自渐形秽的小丑一样,慌乱地转过身子,冲到马路拦下一辆出租车急急地钻了进去。
那一晚,她以为王梓会来电话,会跟她解释什么,但是,没有。
她坐在窗前,控制不住地想象了许多种关于那个女人的身份,甚至她和王梓的关系。
像纷繁复杂的蜘蛛网,最后却把自己给死死网住了。
她一夜一夜地失眠。
开始以为是时差没有倒过来。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心里有牵挂。
每一个时间,她都会想象,在大洋海岸的另一边是什么时候,他们在干什么?孩子乖不乖?振风有没有吃好?
甚至在半梦半醒中,或者手头上正干着活的时候,她耳畔还传来孩子的哭声,眼前还浮现过振风幽怨的眼神。
现实有一个更迫切的问题需要莫莫去解决。那就是莫深的户口。
现在学位紧张,都得提前一年进行入学登记。
可是没有户口他就上不了学。
她也不想走后门给院长塞钱。
这不是长久之计。
经过熟人牵线,事情有了初步的进展。她与人约在咖啡厅见面。
而这一次,竟然又和王梓不期而遇。
他对面坐的仍然是那晚看到的那个女人。
这次距离近些,加上是白天。
单是一个侧影,莫莫就觉得有些熟悉。
好像——自己。
不知为什么,莫莫感到紧张和莫名的恐惧。
“等等,听我说——”在门口,王梓抓着她的手。
“放开我!”莫莫用力甩开,再一次选择落荒而逃。
回到南海一湾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
王梓下了车,拦在她门前。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将近四个小时了。
“我们谈谈。”
“改日吧,我累了。”莫莫拒绝。
她知道他要谈什么,但是她不想触及那个话题。
“我等不及了!”王梓扣住她的手腕:“这些日子你一直避着我,公司,公司不见;家里,家里不见;打你手机要么关机要么不接,你是生我的气?还是吃醋?”
“吃醋?吃什么醋?”莫莫转头看着他,脸上一副很好笑的样子。
“你不是因为看见我和何蕊在一起吃醋了吗?”
“没有。”莫莫一口否决。
“真的没有?”王梓不信。
“我为什么要吃醋?你跟哪个女人在一起是你的自由,我有什么立场去吃醋?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王梓看着莫莫一脸认真的表情,本来有些雀跃的心情顿时委顿,他原本还打算告诉她,他两次和何蕊见面都是因为她。
可是现在,根本没必要开口了。
因为,人家根本不在乎。
“那你是在生我的气了?从回国那天你就一直在生我的气,怨我把你从他身边带回来?”
莫莫不语。
但对于王梓而言就等于默认。心中的火苗兹兹而生,脸上却是受伤的表情:“你就那么放不下他?”
“回国这些日子,我打电话过去他们都不接,我实在担心……”
“那怎么办?你要再回到他身边去?”王梓盯着她。
莫莫低头看着自己的鞋。
是啊,怎么办?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我说过,我会帮你处理好。”
“我……”莫莫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以为我每人花五万月薪给那两个保姆,只是随便从华人市场那里召来的普通人?”
……
“你以为,我回国之后就对他们置之不理了?”
……
“你以为,李振风的事就是你的事,与我王梓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
面对他一连串越来越激动的质问,莫莫无言以对。
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这些,她是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她知道自己误会他了。
她生气,主要还是因为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知道这是他的自由和权利,也是迟早会发生的事。况且是她自己叫他不要等她的。
那么,她又有什么立场去介怀呢?
她难受得只能躲起来,自己生自己的气罢了。
可是尽管这样,她脑海里仍然不时地浮现他对那个女人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的温柔。
她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
但是,当事实生生地杵在她眼前时,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心像被猫抓了一样。
一方面放心不下振风,一方面又因为王梓。
这样的情感让她防不胜防,毫无抵御能力,每天花上十几个小时扑到工作上,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试图把自己累得半死什么也不用想,可是夜深人静时仍然辗转难眠。
她在日子的轮回中煎熬着。
王梓见她沉默不语,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开,走了五步又停下:“他上个星期回国了。至于为什么不接你电话,我想,你明白。”
莫莫怔怔地回味着他的话,再抬起头来时,他的车早已扬长而去。
三分钟后,莫莫重新坐进车里,发动了引擎。开到振风家门口,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才听到孩子的哭声,然后灯亮了。
莫莫才确信——他们真的回来了。
而之所以不接她的电话,王梓说的对,她明白。
他们不希望她再介入到他们的生活中去。
回到家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莫莫洗漱后坐在化妆台前发呆。
母亲敲了敲门,见没反应直接推门进来,看着女儿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妈,你还没睡?”莫莫终于回过神来。
“你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李柔兰心疼地摸着女儿削瘦憔悴的脸。
“妈,我没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莫莫挤出一个笑容。
“你心里有事没事,我这当妈的还不知道吗?”
“妈。”莫莫抱着妈妈,把头枕在她怀里,低低地唤了一声。
“妈今晚睡不着,你明天刚好不用上班,跟妈说说话好吗?”
“嗯。”
母女两个躺在床上,莫莫把手搭在母亲腰上,眼睛看着天花板。
“你跟妈说实话,以后有什么打算?”李柔兰摸着她的头。
“没什么打算,像现在这样过着。”
“傻孩子。总不能一直这样过着吧?”
“现在这样挺好的。”
李柔兰又叹了口气:“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王梓一直在等你。你不在的这两年,几乎所有的事都是他一个人担着。”
莫莫垂头,手缩了回来。
“我知道你对振风内疚,这两年你呆在他身边,为他们生孩子,照顾他,我无话可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王梓的感受?他带着忘忘,帮你照顾我们,照管莫氏,你奶奶的后事也是他一人操办的,就连那个想伤害你的沙漠,听说也是他找了个跟你相像的人,精心布下了局才让他落网的。”
母亲顿了顿:“为了成全你,为了保护你,他真是用心良苦啊。”
莫莫咬牙,鼻尖发憷。
“自从他曾奶奶去世后,我听忘忘说,他奶奶就一直给他相亲。他不仅是忘忘的爸爸,更是王子集团的继承人,还为人子孙。你得想想他的处境……你们总不能一直拖着啊。”
“妈,别说了。”莫莫咬牙,哽咽道:“我知道。这些日子我避着他也是为他好。”
“你……”
“我现在没心思考虑个人的事。”
“振风不是醒来了吗?你还帮他们生了两个孩子,能做的你都做了……孩子,你不能这样苦着自己。”母亲心酸。
“可是,他一日不幸福,我就没办法……”莫莫的哭音终于逸出口腔。
“那这样,何时是个头啊?”李柔兰看着天花板深叹。
“我不知道……所以……我不能拖着王梓。我已经让一个男人陷入不幸了,我不能再连累另一个人了,所以,妈……请你以后别再对王梓好了,我们冷落他,他自然就会淡下来了。”
莫莫想起两次遇到的那个女人,补充道:“也许,他很快就会找到另一半了。”
“可是……他今晚还在家里一直等你回来,后来怕影响我们休息就走了。但我知道,他没走,他一直在外面车里等你。妈看着都心疼,你怎么忍心……”
莫莫死死咬住手背,只要不连累他,只要他幸福,她能为他做的就是——忍心。
母亲见莫莫没有声响,看了看她,以为她睡着了,叹了口气,轻悄悄地起身,为她掖好被子,关了灯,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
莫莫松开紧握住的手,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头,蜷起身子。
很快,被窝里就传来压抑的哭声,在这个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处悲伤。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莫莫拉开窗帘,抬头,闭着眼对着太阳。视野所到之处都是红彤彤一片。
“呯”的一声枪响,振风满脸是血的一幕一闪而过,吓得莫莫赶紧睁开眼睛,半弯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莫绯绝决坠落的身子,含怨的眼神,尖厉的笑声,还有,振风护住她砰然倒地的那一幕经常出现在她的睡梦中。
每次从梦中惊醒,都吓得冷汗涔涔。
这样的日子,又回到了发生惨剧的最初。
午饭的时候,母亲告诉她,莫深的户口和学位已经解决。
而且上的是市机关幼儿园。
“前几天他问我你在忙什么,我就告诉他了。昨晚他把弄好的证件和资料送过来了。这下,你就不用担心了。”
呵呵,自己跑了将近半个月都没有结果,他才几天功夫就办好了。
她还以为,没有他出手,她也能办成呢。
李柔兰看着莫莫补充道:“康康能去育智学校学习技术也是他帮忙搞的。”
莫莫没有回应,依然往莫深碗里挟菜。
李柔兰按住她的手:“妈想了一晚,觉得你们有了忘忘,彼此又还有感情,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妈——”
“放弃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你会后悔的。”
“妈,我什么也不能给他。未来,哪怕是一个期限的承诺我都给不了。”莫莫痛苦,声音沙哑:“如果诗音不回来,如果振风愿意……我……我要去照顾他一辈子……”
李柔兰一怔:“你……想嫁给振风?”
“嗯。”莫莫含泪微笑点头:“上一次如果不是被掳走,我们不是早就结婚了?”
“那……”
“妈,当然不是现在。现在我什么也不会做。我想,诗音如果还爱他,她会回来的。”
“可是,你们难道就一直这样耗下去?”
“不管多久,如果振风等诗音,那我就陪他等;如果他要单身,我就陪着他身单。至于王梓……”莫莫垂头,声音低下去:“他该有他自己的新生活。”
“唉,你们……”李柔兰搁下碗,垂泪道:“这还是怨我……怨我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看见母亲哭,莫莫赶忙安慰:“妈,爱情没有对错之分。黄叔不在这,你说没有关系;他在这,以前的事就别提了。”
忘忘坐在车里看着篮子里的葡萄兴高采烈:“爸爸,下次我们叫上妈妈和弟弟舅舅一起去摘好不好?”
“好。”王梓应道。
昨晚他本来是叫她今天一块去的,可是,两个人扯得不欢而散,他回来后才知道忘了说这事。
今天早上打电话过去,李柔兰说莫莫还没醒,昨晚很晚才睡下,王梓不忍吵醒她就没提。
窗外的人影一晃。
王梓打开车窗,扭头一看,叫小六停了车。
“忘忘,爸爸想起还有些事要办,你跟叔叔先去妈妈那吧。”
“那好吧。你会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吗?”
王梓想了一下道:“不了,晚点爸爸来接你。”
“好吧。”忘忘把一篮葡萄递给小四,跳下车,想了想,转身看着王梓,眨了眨眼睛:“爸爸,你该不会偷偷撇下我,和别的阿姨约会吧?”
王梓笑道:“怎么可能?”
忘忘还是不放心,趴到前车门:“小六叔叔,我爸爸就交给你罗,你可要帮我看好他噢。”
小六探出身子,捏了捏孩子的苹果肌:“小鬼头,你爸爸可是我的boss哎。”
忘忘照模照样地也伸手捏了捏小六的脸颊:“我问你,我爸爸是不是听我曾奶奶的?”
小六点点头。
“那我再问你,我曾奶奶是不是听我的?”
额……
小六汗滴,思考三秒,偷偷看了一眼王梓,朝忘忘伸出手指比划了个“ok”的手势。
看着小四牵着忘忘往南海一湾走去,小六摇摇头,自言自语:“看这小子的基因,长大后比他老子还要吓人啊。”
“我怎么现在才发现你还有两头草的基因。”王梓讽笑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你下车。”
“不会吧?boss,我可没有出卖你啊。”小六苦道。
“切。说得我好像有什么可以让你出卖似的。放心,不是要你走人,而是让你下车叫人。”
“叫谁?”
“李振风。”
李振风回国后更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到处乱逛,喝酒喝到半夜三更。今天,他也只是随着自己的感觉在走。
这里,为什么似曾相识?
当他坐进车里看见王梓的脸时才明白为什么。
咖啡厅里,王梓再一次遇到何蕊。
收到消息精心装扮后赶过来假装偶遇的何蕊,见到王梓并没有要把她介绍给振风的意思,便识趣地退开了。
“很熟络的样子,你女朋友?”振风从烟盒里抽了根烟,问。
“女性朋友。”王梓笑。
振风打量着他,又把烟塞回去。
两个男人默默地喝着咖啡。
“你恢复记忆了?”
“没有。只是脑海里不时有些模糊的影象闪出来。”振风抿了一口,放下咖啡,看着他问:“刚刚那里……是不是她住的地方?”
“是。”
“你们……”
“我们不住在一起。”王梓像是看穿他的心思一样。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希望是什么关系?”王梓抬起下巴,看着他。
“我有立场希望吗?”振风也笑,却是茫然和苦涩。
“那我直接告诉你好了。”王梓正了正身子,认真道:“她是我儿子的妈妈,也是我过去现在以及将来最爱的女人。这样,够清楚了吧?”>
217你的眼泪,是为他而流,还是为我而流
振风盯着咖啡杯里的花纹。
“我叫你坐在这里,就是想告诉你,你和她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为什么?”振风抬头。
“你的家人一定已经告诉你了,你结了婚,还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觉得,你和她见面是明智的选择吗?”
振风握紧了杯子,抿唇不语偿。
“失忆其实也是一种潜意识的自我保护。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好好过好现在的生活才是真的。”
“你——”振风直视着王梓的眼睛:“是怕我抢走她吗?撄”
王梓看着他,猜测着她在他心里此刻的份量,为什么提到她的时候,他眼里却没有迷茫了呢?反而是一种坚定与执着。
这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王梓慢慢喝了一口咖啡,冷道:“是怕你带给她痛苦。”
“痛苦?”振风愣住:“我不明白。”
她在国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明明很开心的啊。
他们就像幸福的一家人。
“现在不明白,那是因为你失忆了。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以后——你或许会明白的。”
莫莫坐在池边,埋头于自己的心思。
“妈妈,你再撒鱼料,会把鱼儿撑死的。”忘忘忧心地提醒道。
莫莫醒悟过来,不好意思地放下手里的鱼料,把儿子拉到面前,细细地看着:
眉毛浓郁,像他;眼睛很大,像自己;鼻子高挺,像他;嘴唇温厚,像自己;下巴微翘,像他。气场和专注的神情也像他。
这是他和她爱情的结晶。
那些相爱过的岁月。
一如昨天,却早已经年。
“你爸爸……他怎么没来?”莫莫忍不住问。
“你想他来?”忘忘转了转眼珠。
“没有啊。”莫莫矢口否认。
“那你是不想他来罗?”
莫莫张口莫辩。她越来越发现,这孩子心思细腻得很。
“难怪——”忘忘歪着脑袋,一副突然醒悟的样子
。
“难怪什么?”莫莫好奇。
“难怪爸爸都到家门口了却突然让小四叔叔带我过来,自己又回去了。”
“回去了?”莫莫的心一沉,想起昨晚两人争执的一幕,他,是在生气吧?
“我和爸爸来了几次你都不在家。妈妈,你是不是在生爸爸的气?”
“没有。”
“真的没有吗?”忘忘凑近莫莫面前:“妈妈,你怎么眼圈红了?”
“没事。可能看鱼看久了。”
“唉,你们大人啊,总爱忽悠我们小孩子。”忘忘像个大人一样叹气,摇头。
莫莫被忘忘一说,接不上话来。
“妈妈,我今天听曾奶奶说,下个星期天是爸爸的生日,你可要准备礼物喔。”
振风离开咖啡馆,像个失魂的人一样在街上游荡着。
人来车往,高楼大厦,却没有他熟悉的。
他就像一个走错时空隧道的陌生人,找不到回去的路,也看不见前面的方向。
十字路口。
一个小混混乱闯红灯,差点被急驰而过的汽车撞倒……
一个片断一掠而过。
振风神经一紧,牢牢抓住。
他垂头,闭上眼睛,两手握紧。
他听见风声,
听见急促而惊悚的撞击声。
一个女人推开了他,身子像片羽毛一样飞了出去,血流了一地……
她倒在他怀里流着眼泪在笑!
是谁?
她是谁?
那模糊的五官……
他想走近去,看清些,再看清些……
碎片向他迎头飞过来。
他“啊”的痛呼一声,蜷缩着身子,抱住头,蹲在马路边。
回到家,小丫正在哼唱着歌儿哄孩子入睡。
那低沉忧伤的旋律,那细细低诉婉转的音调……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熟悉?
振风靠着记忆,和着小丫的音,附哼着梦中的调子。
“哥,你怎么会这首韩文曲子?”小丫回头,奇怪道。
“这是韩文?”振风诧异。
“嗯。是很有名的韩剧《冬季恋歌》里面的插曲。”
“不是摇篮曲吗?”
“不是
。是爱情歌曲。恋人对恋人唱的。大意是,我要保护你,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你守着我们的约定,在原地等我。”
“我听过——”振风看着窗外,喃喃道:“在我昏睡的时候,我听过。很悲伤的曲子。”
“那一定是诗音唱的。我们当时一起学的。”
“诗音……”振风呓语,脑海里浮过一个女人清丽的面容和细碎哀伤的吟唱。
她就是每天坐在他床边给他按摩,给他唱歌的那个人?
她唱的时候,心情也一定是悲伤的吧?
振风挪动着脚步,一步一步地上楼梯。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离开自己?
振风站在窗前,站到两腿发麻。
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
雨很大。
雨点打在窗上,滑下条条水痕,如交叉的枝丫。
振风在袅袅的雨雾中听见一个遥远的声音。
那是一个少女拍门的声音。
他定了定,手上的烟头掉落于地。
那个少女站在瓢泼的雨中,很伤心很急切地喊他开门。
可是,
他为什么不开?
他为什么不开?
任何人听到那样苦苦的哀求都会心动,都会不忍,可是,为什么自己就是不开?
他像是从梦中惊醒,两手抚着耳朵,身子倚在墙上。
可是,仍然有声音穿过未知的地方,穿过重重雨雾,穿过层层阻隔,进入到他的耳膜里:
不就是被女人甩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都被你甩了十几次了也不见我整天借酒浇愁!”
“你现在是不是特讨厌我特恨我?”
“是不是觉得,要不是我从中插一脚,你和她说不定早成了?”
“告诉你,就算没有我,你和她也成不了!”
“因为她——这里,已经满了。容不下别的人。”
“你如果爱她,就该放手,成全她。让她走吧,她走了,你还有我,我在这里陪着你。”
“你对于我而言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我之前的空白都只为了等待你的填满。”
“妈妈,我爱他!我就爱他!”
“李振风,别忘了我们的四年之约啊。”
……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李柔兰推开门,看见莫莫坐在床上正在织东西。
“我还不困。”莫莫说完,不由自由地打了个呵欠,看着妈妈,不好意思地笑了
。
母亲走到床边,看了看:“这手套好像是男款的吧?”
“噢。过几天王梓生日。”
“难怪。”母亲嗔笑地看着女儿:“还说你心里没有他?”
“妈——你别多想。他是忘忘的爸爸,我送件礼物给他还不应该吗?”
“应该是应该。但随便到街上挑一件不就行了,何必在这熬夜?”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挑剔的毛病世上少有。外面那些花钱买的,他哪会看上?”莫莫说完又打了个呵欠。
“我觉得,只要是你挑的,他都会喜欢。你都困成这样了快去睡吧,我替你织点,反正我白天也没什么事做。”
“不,不用——我想自己亲手把它织完。”
“你呀,明明有他,为什么却装着不在乎的样子。唉——”母亲叹口气,看着莫莫垂头不语,拍了拍她的手:“快睡吧,都快一点了。”
莫莫看着母亲苍老的背影,又发了一会呆,拍了拍脸,强打起精神,继续在明黄的灯光下飞针走线。
振风满头大汗,嘴里胡言乱语,任小丫怎么叫就是不醒,而糟糕的是,念念发高烧了。
莫莫是被手机震醒的。
她打了个激灵,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这才发现自己织着织着竟睡着了。
当看到来电显示“小丫”时,莫莫心里就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果然,手机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小丫慌乱的声音:
“怎么办?哥病了,念念也发烧了,怎么办?”
听着电话那头孩子的哭声,莫莫的心揪在一起:“小丫,小丫。念念怎么了?”
“她发烧了。”
“莉姨呢?”
“外婆去世,妈妈和爸爸奔丧了。怎么办?”小丫六神无主。
“孩子发烧的话,你先拿冰袋给她敷上,我这就赶过去。”
莫莫搁下电话,急着起身,忘了腿上搁着毛线针,手被尖尖的织衣针划伤,火辣辣地疼,红红的血冒了出来。
她把手指放到嘴里吮了一下,抓起外套和包包就冲了出去。
一捆圆圆的毛线团滚到地上,扯出长长的一截毛线。
雨还在下。
莫莫赶到那里时已经凌晨五点了。
体温计一探,看了看上面的度数。莫莫当即决定送往医院。
振风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脸色苍白,头上冒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抱着念念,坐上了莫莫的车。
孩子是上午十点退的烧。
莫莫要振风去看医生,可是他坚持说自己没事。
莫莫只好拿了感冒头痛药,买了热粥回来逼着他吃下去。
振风粥还没吃完,抬头一看,莫莫已经坐在那,一手托着腮帮子,撑在桌上一晃一晃地打起了瞌睡
。
振风把剩下的粥倒了,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悄悄地坐在旁边,把她的头搁在自己肩上。
窗外的树被风一吹摇摆起来,和着不知哪里传来的悦耳风铃声,渐渐模糊了振风的视野,却又慢慢清晰起来。
他看见,床上也是躺着一个孩子,他也曾这样搂着她坐在病床前,她的身上也是披着他的衣服,他们就像夫妻,像父母守护着自己的孩子。
啊……
啊……
脑海里的影象正在放映,却又遭遇了黑白断片。
振风的头痛又发作了。像一双黑手扯着他的神经。
他一手搂着莫莫,一手敲着自己的脑门,想以此来缓解那里的疼痛。
莫莫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依靠的人的不安,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
振风停止了敲头的动作,紧张地看着,害怕惊醒了她。
是做了不好的梦吗?
为什么睡着的时候眉头也是拧着的?
振风伸出左手,轻轻地,细细地抚上她额头上的皱褶,像个孩子似的,认真地,执着地,一笔一笔地抹顺。
感觉到脸上的异动,莫莫又噘着嘴,不悦地呓语了句什么。
振风看着她淘气的样子,笑了。视线落在那两瓣温厚的唇上,像着了魔似的,怔了怔,俯下头吻了过去。
为什么毫无生疏突兀感?
为什么这么亲切熟悉?
振风纳闷,揣着疑惑,吻深了去。
为什么感觉这么美好而又令人向而往之?
他搂紧了她,情不自禁地辗转,痴缠。
莫莫有些醒转,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皮,对着眼前那双深沉灼热的眸子,有些茫然地眨了眨。
振风停住了动作,停住了呼吸,如催眠一般低语:“睡吧,睡吧。”
莫莫眨了眨眼,实在抵挡不住浓浓的睡意,再次合上了眼睛。
振风搂着她,看着病床上孩子的睡颜,一直空荡荡找不到降落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带着一种突如其来的幸福。
念念仍低烧,感冒,为防止两个孩子交叉感染,莫莫决定把她带回南海一湾的家。
振风抱着念念上了二楼,进了康康和莫忘的房间,莫莫衣服上被孩子吐了奶,洗漱完后出来一看,振风已经躺在床边蜷着身子睡着了。
莫莫又把孩子抱回到自己房里,再返回来给振风盖上被子。
自从回国后,她就没有见过他,现在细看,发现他削瘦憔悴了许多,眼圈凹陷下去,尖削的下巴长了一茬胡子。
她眼睛红了,鼻子一阵酸楚——这个男人,总是让她内心绞绞地疼。
他是在做梦吗?
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经常无法安寐,头上还直冒汗?
莫莫拿了毛巾,轻轻地拨开他额前的一绺头发,拭去那豆大的汗珠
。把手缩回来时,手腕却被抓住了。
振风闭着眼睛,一脸痛苦的表情,急道:“不,不要!不要!”
“别怕,别怕,你是在做梦,做梦……”
“嗯……不……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振风拧着眉,眉毛打颤,呓语着。
莫莫跪在床前,反握住他的手,哽咽道:“我在,我在这。不会不要你,我会一直陪着你,陪着你……”
“陪……陪着我……我……”振风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惭惭安静。
莫莫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眼泪滚落下来。
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还没开始谈过一次正式的恋爱。
摆过两次婚宴,两次却都以惨剧收场。
他七岁开始料理家务,十岁做饭照顾弟妹,十三岁干活帮补家用,二十几岁代人入狱,从牢里出来后,一直守护在她身边。
她怀着王梓的孩子时,如果不是他,恐怕这世上早已没有她和忘忘,现在,又为了她几次险些没了性命……
为什么他活得这么苦,这么累?
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为什么却一直这么孤单?
莫莫放下他的手,一手捂住嘴,匆忙转身。心里的痛和泪已经决堤,待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刹然而立。
王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满是受伤。
他毅然转身,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楼梯扶手,脚步沉重,背影落寞蹒跚。
莫莫怔了三秒奔到楼梯口,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字都开不了口。她听到母亲唤他。
他沙哑着声音说,突然想起还有事,要走了。
他刚才在门口站了多久?
她到底有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才没听到他的脚步声?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是,她怎么说?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身子顺着墙滑下来,她盘着腿,坐在楼梯口,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小声地压抑地呜呜哭起来。
“外面下雨——伞!”李柔兰急道。
莫莫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奔下楼梯,抓过母亲手里的伞,趿着拖鞋,冲了出去。
王梓正走到花园里。
莫莫冲上去,把伞撑在他头上。
他停下脚步,侧着身子,用手挡了回去。
莫莫又重新把伞打在他头上。
王梓挪动一步,莫莫跟上一步。
他停下。
莫莫也停下
。
“你……到底要跟他纠缠到什么时候?”他转身看着她,痛苦地问。
莫莫只是默默地流眼泪。
“你回答我。”王梓抑制自己内心奔涌的情绪。
莫莫使劲摇头,摇下一串眼泪,嘴唇颤了颤,又抿紧。
“回答我!”王梓低吼。
“我不知道。不知道。”
“你该问问你自己的心!你这样,只会使三个人都陷入不幸中!”
“我不知道!不知道!”听到王梓亲口说出那个可怕的结果,莫莫心颤。
王梓看着她,压下怒火,声音低沉下去:“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是不是我该退出,成全你们?”
莫莫站在那,无法说“是”,也不能说“不是”;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是哭得更加汹涌。
她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说什么,终究会让人受伤。
王梓定定地看着她,喉咙涌动着千言万语,只是嘴唇蠕动了两下,又全部咽了回去。
他再次转身,挪动脚步。
莫莫又跟了上去。
他带着情绪,用力挡开她打在自己头上的伞,莫莫的手一松,伞掉下来,落在雨里。
像一朵飘零的花。
王梓坐在车里,看着后视镜中那个呆然站在雨中的女人,拳头握紧。
“少爷……”小四征询地看着他。
“开车。”王梓深呼吸,开口。
小六发动了引擎,像是猜到老板的心思似的,故意开得很慢。
后视镜中那个站在雨帘里的女人惭惭远去。
该死的,伞掉了,难道还不知道捡起来吗?
站在那里赏风景吗?
这样淋下去不生病才怪!
“掉头!”王梓终究不忍。
小六就料到有这一后着,把车子开得飞快,不用一分钟,又回到原点。
小四想跟着下车。
“坐着。”王梓说道。下了车,快步走过去,拄着拐杖,吃力地把身子弯成九十度,探手抓住了地上的伞,递到莫莫的手中。
莫莫呆呆地接过,看着这个去而复返的男人。
“傻瓜!”王梓嗔怪道,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和雨水。莫莫眼眶通红,却有了笑意。
“你的眼泪,是为他而流,还是为我而流?”王梓锁住她的眼,问道。
莫莫迎着他的视线,刚擦停的眼泪又忍不住再次夺眶而出。
她只是看着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泪不停地流,不停地流。
就是不说话
。
四目相对,在雨中,却久久无语。
莫莫终于忍不住,把伞推给他,掩脸而逃。
王梓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地伫立在那。
雨声,风声,门的开拉声,都不存在了,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她悲伤的眼泪在飞。
“少爷……回去吧,你的腿淋湿了。”小四走了过来劝道。
王梓依然对着莫莫离去的方向,暗道:“这条腿比起那个人为她挡子弹又算得了什么呢?”
遂又自嘲道:“如果不是看在这条残腿上,她是不是早离开我了?”说完也不等小四的回答,拄着拐杖转身径直离开。
那在雨中蹒跚的背影,瞬间让小四觉得老了十年。
仍然是圣天酒吧vip房。
仍然是黄毛,板寸头,还有王梓,独独少了简海。
“告诉你们一个惊天消息!”黄毛把酒杯往桌上用力一顿,眉飞色舞:“我们的‘非男勿近’——简海,有女朋友了!’”
“什么?不会吧?”板寸头斜着朦胧的醉眼。
王梓昂头把杯里的酒如数倒进喉咙里。
“喂,哥们,你不吃惊?”黄毛拿过王梓手中的空杯,诧异道。
“有什么好吃惊的?你们哪个没有谈过十次八次恋爱?”王梓从他手中夺回酒杯,再倒满。
“可是,那小子不是有病吗?”板寸头嘟囔了一句。
“是啊。凡是女人一律离他一米之外。”黄毛补充道。
“有病难道就不可以治好吗?”王梓举起杯子,歪着头,观察着杯中里的液体,扯了扯嘴角,笑了。
那个草根一样的女人,是她把他治好的吧?
连心理医生都治不好的暗疾,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那个李振风,伤得那么重,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了一年多,竟然也能清醒过来。
她就是有那个力量。
不屈不挠,永不放弃的毅力。
莫绯从楼上在她眼前跳下的那一刻,李振风中qiang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她大受刺激,还当场吐了血。
那时,他担心地以为,她即使不崩溃也会一撅不振。可是,她终究还是挺过来了,还飘洋过海,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为闵诗音和李振风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王梓又把杯里的酒灌下大半。
“别喝了,一看就知道你还是放不下她!”黄毛有些气恼地抢下他手里的酒杯:
“你说你,人帅,家世又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别说名门淑女,就是港姐亚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何必为了她这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王梓看着前方空无的方向,笑道:“你不懂。我穿过整片森林,就是为了寻找她这棵树。”
218她再这样,三个人都会陷入不幸
黄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魔了,我看你是入魔了。”
王梓不理会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心思:“我第一次遇见她就是在这个酒吧,她的朋友珍子扒了你的钱夹,可是她却过来掩护她逃走,自己把赃物拿在手上——呵呵,那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傻。”
“她哪里傻了?被我们抓到的时候玩猜拳脱衣服,天气还热,她竟然穿了一长一短两条裤子,衬衫下还有背心——”
黄毛忆起当时的情景,好笑道:“害得我脱得只剩下一条三角裤衩。别提多狼狈了。”
王梓想起那时,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又想起什么,道:“后来她又代替莫绯嫁给我。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安排好,故意把她送到我身边?”
黄毛耸耸肩:“缘份这东西,玄得很。偿”
王梓神色有些黯然:“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没有抓住她,让她从身边离开。难道,我们有缘无份?”
“你信这玩意?”黄毛把玩着手里的东西问。
王梓沉默半晌,幽幽道:“我信,却又不信。”
莫莫守在念念身边。每隔两个小时探一次热。
“你几天没休息好,睡吧,我看着她。”
听见妈妈的声音,莫莫赶紧垂下头,擦了一把眼睛,继续织着手里的手套。
李柔兰低头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你又哭了?”
“哪有!我只是看针看得有些发酸而已。”莫莫连忙否认,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却出卖了她
。
“唉,他来的时候还开开心心的,走的时候脸色都变了。也难怪,他看到振风在这,你让他怎么想?你们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啊。”李柔兰叹气。
母女俩坐在床前都想着心事。
“妈,我觉得念念就像我那个失去的天使。”莫莫定定地看着念念熟睡的脸庞,心里柔情万种:“现在,老天又把她还给我了。”
“对。她又回来了,又回来了……”李柔兰抬手揩去女儿脸上的泪水,颤抖着嘴唇:“她就是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外孙女,就是忘忘的妹妹……”
失去那个女儿曾经让莫莫痛彻心扉。这样的伤只有做过母亲的才能深刻体会。就像身体血淋淋地被撕裂一块似的,虽然时间能愈合,但伤口还在。
快凌晨两点的时候,振风醒了。
莫莫拿着一套康康的衣服给他换洗,又到楼下厨房盛了白粥,热了小菜。
安静的夜,明亮的饭厅。
莫莫坐在那里,看着振风狼吞虎咽,欣慰地笑了。
振风看着她,边吃边咧开嘴乐,眼睛里盛满了幸福的味道。
王梓坐在门外的车里,透过窗户,久久地看着里面那一幕,心口灼热,呼吸困难。
深夜,风大了,莫莫起来关窗,走到窗前脚步就定住了。愣怔三秒后,她转身冲了出去。
只是,等她打开门,车子已经急驰而去。
看着隐没在夜色里的车尾,莫莫咬着唇,久久地站着,身子笼在露水的清凉里。
振风像是猜到什么,刚刚还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拐了个弯便消失不见。他搁下羹匙,推开凳子,把碗端到厨房刷洗干净,这才出了门。
“进去吧,别感冒了。”振风对站在外面的莫莫说道。
听到声音,莫莫才惊醒,连忙擦干眼睛里的晶莹,抬头看天,使劲地眨着眼睛,硬生生地把泪花憋回去。
她伸展着两手,装作出来散步的样子:“凌晨的空气就是好啊。”
振风看了她一眼,也不戳穿她,边走边说:“今天辛苦你了。现在太晚了,明天我再来接念念。我——走了。”
莫莫看着他失落的背影,竟然没办法说出挽留。
王梓说过,她再这样,三个人都会陷入不幸。
而看今晚,好像已经陷入不幸了。
而振风也终究没有听到自己所希望的声音,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在深夜的街头。
王梓带着忘忘去海鲜市场。
忘忘嘴巴甜,讨得老板欢喜,又白送了两只虾。
“你妈妈……她真的会过来吗?”王梓跟忘忘确认,自那天雨夜里离开后,两人就再没联系过。
“我办事,你就放心吧。妈妈本来要跟我们一块来的,但是她说礼物忘在家里了,她回去拿了直接回我们家。”
忘忘高兴地看着王梓:“她还说,我们负责买菜,她负责做大餐给我们吃!”
王梓心里明朗,脚步也快了起来:“还有礼物?”
“那当然
。我也有。保证你喜欢。”
“噢,是什么?”王梓好奇。
“我跟妈妈一块挑的。没花多少钱,只从猪猪罐里拿了十五个硬币。我已经偷偷地放在你房间里了。”
“这样啊,那爸爸一回去就拆开看看。”
“你不想知道妈妈送的礼物?”忘忘调皮地眨眼。
“有提示么?”
忘忘想了想:“秘密。”
王梓笑。
回到王宅的时候,忘忘迫不急待地问佣人:“有人来了吗?”
“有一位客人。”佣人笑。
忘忘看着她,严肃道:“她可不是客人噢。”
说完抛下一脸莫名的佣人冲进房子。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正在厨房里忙着的人并不是莫莫,而是何蕊。
王梓看到她,拉过一旁的奶奶,不悦道:“她怎么来了?”
“她怎么就不能来了?”王老太太睨了他一眼:“她都忙了好一会了。说是你生日,她要亲自下厨呢。”
“奶奶,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王梓头大。
“什么普通朋友?都交往两年了。”王老太太看了一眼何蕊的背影,笑道:“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她还说她可以辞掉现在这份工作,我看你跟她合得来,最主要的是——我们家的忘忘也喜欢她。”
自从那夜看着王梓的车离去后,莫莫的心就一直挂着。
还好,第二天念念的体温正常了,莉姨也赶回来了,振风把孩子接了回去。
熬了两夜,莫莫终于把手套织好。
她接到忘忘的电话,从公司赶回家换了衣服,又从冰箱里拿出清早起来做的蛋糕这才往王宅赶。
路上她已经想好了,她要好好地给他过一个生日。
进了王宅,看见给她开门的佣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她没放在心上,本来自己现在这样的身份出现在王宅就让人浮想联翩。直到在花园里看到忘忘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晃着小腿,闷闷不乐。
“怎么了?”莫莫蹲下身子,扶着忘忘。
“宝宝不开心。”忘忘撅着嘴。
“怎么不开心了?”
“那个何阿姨来了。她在厨房里做饭。”忘忘小心翼翼地看着妈妈。
莫莫眼里的神采迅速暗淡下去,她已经猜出了大概,想了一下,坐在孩子旁边,拉着他的手:“还记得妈妈跟你说过的话吗?你爸爸现在是单身,他有权利和自由结交更优秀的女生。”
“可是,我觉得最优秀的女生就是妈妈了呀。”
“傻孩子,妈妈哪里优秀了?”莫莫嘴上这么说,但知道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地位还是很感动。
有佣人朝这边过来
。
莫莫慌忙站了起来:“你进去吧,别跟他们说妈妈来过这里。”
“妈妈,我想跟你回去看弟弟舅舅。”忘忘跳下地。
“明天看也可以。今天是爸爸的生日,一年就只有一次,你应该陪在他身边。”
“可是……”
“如果我和你都不陪在爸爸身边,你说,爸爸心里会不会难过呀?”
“那——好吧。”
“乖。”莫莫亲了忘忘一口,转身快步离去,钻进车里,发动了引擎,像逃跑似的。把车子开出一段后,冷静下来才停在路边给王梓发了个短信:今晚临时有事,我就不过去了。生日快乐。
听到佣人说莫莫走了,如果不是顾忌到奶奶,王梓真想掉头追出去。吃饭的时候,何蕊殷勤备至,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忘忘和王梓一语不发地坐在那。
“看看,看看,不说话的时候,父子俩的表情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王老太太笑呵呵道。
何蕊边布菜边附喝:“可不是。”
“忘忘,平时你话最多,今晚怎么这么安静?”王老太太问。
“无话可说。”忘忘嘟着嘴。
“呦,我们的忘忘都学会用成语了——真聪明。”何蕊讨好道。
“切!大惊小怪!”忘忘瞥了她一眼,嘀咕道。
六菜一汤,但忘忘却吃得很少,早早搁下了筷子。
“今晚怎么吃这么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王老太太关切地问。
“忘忘,是不是阿姨做的饭菜不合你胃口?要不,阿姨再给你做点别的?”何蕊有些郁闷,为了今晚这几个菜,她可是学了一个月的烹饪呢。
“不用。”忘忘跳下地,离开桌子:“我要留着肚子吃妈妈亲手给爸爸做的生日蛋糕!”
一句话,让何蕊很没面子。
王老太太脸上也讪讪的,却又不好斥责。
蛋糕不大,却非常精致。是忘忘喜欢的水果味。
上面有两行小字,中文写的是“爸爸,我爱你。”
还有一行英文字母“happybirthday”。
王梓视线久久地定在“我爱你”那三个温暖的字眼上。
这是她写的。
是写给他的。
她说“我爱你”。
是说忘忘爱他?
还是她爱他?
还是两者都爱他?
王梓的心活跃起来,他恨不得马上去到她身边问个清楚。
“何蕊也拿了蛋糕,要不一起拿出来吧?”王老太太说
。
“先放在冰箱里吧,吃不完浪费。”王梓头也没抬一下。
“没事。放在冰箱里明天吃也可以的。”何蕊顺着王梓的话道,但眼神仍然掩饰不了落寞。这是她找林城有名的特级面点大师五天前订做的。
吃完蛋糕,忘忘提着莫莫那个礼品袋上楼了,而王梓也推说去看看儿子跟着离席。
何蕊也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
王老太太有些歉意,心中闷闷的,但也不再挽留。
忘忘送给王梓的礼物是一张三口之家的合影,镶嵌在一个卡通的小熊相框里。
照片是忘忘上小学一年级在开学典礼拍的。
忘忘在中间,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一手搂着王梓,一手搂着莫莫,两个大人同时在他苹果肌上印下甜蜜一吻。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幸福快乐的三口之家。
王梓狠狠亲了一口忘忘:“你送给爸爸的礼物,爸爸很喜欢。谢谢。”
“这个,是我写好交给冲印叔叔打上去的,喜欢么?”忘忘指着照片右下角一行很细小的字问。
王梓拿近一看,上面写着:我们永远在一起。
一种温馨的感动充塞着他的胸腔,他捧着忘忘的小脸,笑道:“爸爸非常非常喜欢。这礼物太棒了!”
“那你打算把它摆放在哪里呢?”忘忘眼珠滴溜溜地转。
“放在床头柜上?这样爸爸每天都可以看见。”
忘忘摇了摇头。
“那放在客厅里?”
“客厅里已经有了。”忘忘提醒。
“那放哪里?”
“放在爸爸办公桌上。”忘忘认真道。
王梓笑,轻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你这个小鬼头,别以为爸爸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行,爸爸明天就把它带到办公室去。”
忘忘这才依。洗了澡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主动说:“爸爸,我困了,我要睡了。”
“噢,那晚安。”王梓合上故事书,掖了掖被子,站了起来。
“爸爸——”忘忘又睁开眼睛:“妈妈可能难过了,你不去找她吗?”
“找。爸爸正要去找。”王梓疼爱地在他额头印了一吻,笑道。
“那快去吧,别让妈妈等着急了。”小家伙这才开心地笑了起来。
“爸爸这就去。晚安。爸爸爱你。”
“我也爱你,也爱妈妈。”
王梓赶到南海一湾的时候,莫莫并不在家。打她手机,拒接。
看来,她是生气了。
王梓无辜地笑笑,求助地看向李柔兰。
李柔兰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莫莫的电话,开了免提
。
响了三四秒,莫莫接了。
“现在在哪呢?吃饭了没有?”母亲问。
“啊?——嗯。”莫莫坐在热闹的游乐场长椅上,有些落寞。她本来打算吃了饭切了蛋糕,就和王梓带忘忘过来这里玩的。
现在计划泡汤了。
“什么啊嗯的,你那里怎么那么吵?你不是去王梓那了吗?”
“喔。”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哪有。”
“那你现在在哪?”
“我……我们正在玩呢。别担心,等会我就回家。”
听着莫莫模拟两可的回答,母亲叹了口气,看着王梓,意思是,你看,这孩子就这样。
有事从来都是自己扛着。
挂了电话,王梓起身离开:“我去找她,你别担心。”
“你知道她在哪?”
“知道。”王梓边答,边急急地往门口走。
刚才通话背景声中有广播,说什么欢迎光临xx游乐场之类的。
因为是休息日,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来这里玩。
人来人往,只有莫莫垂着头,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喷水池前。
当拐杖声来到眼前的时候,莫莫狐疑地抬起头,待看清来人时,惊诧道:“你怎么在这?”
“那你呢?”王梓不答,反问,挨着她身侧坐下。
“我来玩玩。”
“那怎么不见你玩?”王梓笑谑。
“我……我玩累了,歇会。”莫莫站了起来:“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忘忘呢?”
“他睡了。睡前让我来找他妈妈。说某人可能生气了。”王梓笑眯眯地抬头看她,研究着她的表情。
“谁生气了?我为什么要生气?乱扯!”莫莫别过脸,有些气急败坏。
王梓扑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还说没生气。现在不是正在生气吗?”
“我没有!”莫莫仍然嘴硬,抬腿就走。
王梓赶紧拄起拐杖就追,可几下就被甩出一大截的距离,远看莫莫的身影就要隐没在人流中了,他有些着急,喊道:“别走太快,我追不上!”
莫莫抬腿的动作停下,静默了几秒后,慢慢转身,看着他,看着他急急地向自己走来——在熙攘喧闹的人群中。
两人站在两米的距离,定定地凝视着对方。
炯炯的眼神在灯火阑珊中像是辗转几度,这一刻的相遇,更像是穿越了时空的光,定格于一刹间,成为永恒。
莫莫拉着王梓玩了一系列刺激的项目
。两个人开怀大笑,像是一对初恋情人。
快十二点的时候,莫莫从面包店里买了个二十块钱的小蛋糕,两个人坐在安静的角落里。
“下次我们带忘忘过来玩吧?”王梓开心地提议道。
“嗯。”莫莫看着王梓。
王梓微笑地拉着她的手,等着游乐场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当——当——当!”声音清脆而嘹亮,响彻整个广场。
池里的水柱射出一道道喷泉,在五彩的灯光下幻化出神秘的光柱。
“生日快乐!”莫莫笑。
王梓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
莫莫用手指挑了点奶油抹在他鼻子上。
王梓也拿起一块,本想抹在她脸颊上的,可谁知她一抬头,就整块糊在她嘴上。
“噢,sorry!”王梓乐不可吱。
莫莫气急:“你等着!”两手端起了整个小蛋糕。
王梓在她动手前,捧着她的脸,俯下头,去tian她唇上白色的奶油。
莫莫身子一怔,双手捧着蛋糕定在那,动弹不得。
“我负责吃干净?ok?”王梓低声道。
他很认真地,很细心地慢慢吃净她嘴上的奶油,然后深情地注视着莫莫:“我生日,你不表示一下?”
莫莫刚想开口说已经送他礼物了,可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他火热的唇瓣给堵了回去。
细腻缠绵,吻得莫莫两腿发软,在她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王梓松开了她,锁住她的眼笑道:“这是前年的。”刚说完又吻了上去,像是要债一般。
“这是去年的。”王梓邪魅地笑了笑,又接着往下吻,如点着的火把一样点燃了莫莫的全身。
手上的蛋糕早已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但莫莫的手仍机械地保持着捧着的姿势,只是脚尖踮起,配合地迎着他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深刻绵密的吻。
许久,
许久。
王梓终于不舍地松开了她,沙哑着嗓音补充道:“这是今年的。”
顺过气,又抵着她的额头,低低地笑道:“或者,我们还可以预支一下明年的。”
“讨厌。”莫莫嗔怪地推开他,脸上羞涩,内心却满满的。
正在这时,天空响起“呯——呯呯”的响声,绚烂的烟花美丽绽放,点亮了安静的夜空!
王梓搂着莫莫抬头观看。
“不知是谁放的,刚好可以借来庆祝你的生日。”莫莫笑道。
“不用‘借’,本来就是给我放的。”王梓笑着指了指钟楼。
莫莫抬眼望过去,那楼上站着一个人,正对着他们热烈地挥手。
夜深人静。
回到车上
。
王梓对着那两人笑道:“谢谢你们的礼物。”
“boss,烟花是我放的。”小六赶紧邀功道。
“看得出来。”王梓笑。
“是我掏钱买的。”坐在前头的小四说。
“猜出来了。”王梓看了一眼莫莫,两个人相视而笑。
“我……只是手头上有点紧。”小六解释。
“你身上就没有松过的时候。”小四打趣。
“哪里没有松,人家的裤腰带就经常松好不好?”
车人三人哈哈大笑。
“再说了,这点子是我出的!”小六挠挠头,在笑声中抓补了一句。
“点子不错。”王梓赞道。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出的。”小六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小四。
“那我给你出个主意吧。”王梓把莫莫的车钥匙丢给小六:“你把它开回去。”
“然后呢?”
“然后——自己打车回家。”
“啊——”小六一脸黑线。
全车的人又哄然大笑。
小六愤愤地下了车。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趴在车窗,对着莫莫小声道:“是不是对我有些过意不去?”
“有点。”莫莫笑眯眯。
“没关系。”小六大方道,然后俯在莫莫耳旁压低声音,却又足以让旁边的人听清的音量道:“记得提醒boss给我加薪。”
“一定。”莫莫向他作了个ok的手势。
小六这才哼着歌,一路抛着钥匙向停车场走去。
小四坐在驾驶位上,放下前后车厢中间的隔板,留给他们一个私密的空间,然后发动了引擎,把车开得又稳又慢。
“你说有话对我说,说吧。”
王梓看着她,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握着:“你送的礼物我看了,很喜欢。都是你织的吗?”
“当然。”
“我不信。这么短时间你怎么织得了这么多。”
“当然不是短时间织出来的。那条白色的围巾是前年织的,灰色的毛衣是去年织的,手套则是最近才织的。”
王梓震住:“那……意思是前年去年你都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
莫莫这才发现说露了嘴,点点头。
“你既然都记得,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我呢?我以为你把我的生日给忘了,害得我失望了好一阵。”
莫莫嗫嚅了一下,道:“我以为,你不需要锦上添花。”
王梓握紧她的手,又惊又喜:“傻瓜,你对于我而言,那是雪中送炭。”
219你这是要跟我分手
其实,她又何偿不想打个电话亲口跟他说一声“生日快乐”,但是一想到,他此刻身边不缺俊男美女,又何必去打搅他的快乐和平静,说不定他正在把自己忘记。
所以,她只能把思念和祝福遥寄撄。
只是谁都不曾想到,隔着大洋彼岸,两个人都整夜拿着手机,就是没有谁主动拨出那个话码。
王梓把莫莫揽进怀里,轻抚她的发端,开口道:“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知道你的心意……”
莫莫抬手抚住他的唇,摇了摇头。
心中压抑许久的迷雾终于散开,王梓心境明朗。
两人不再说话,
十指相扣。
时光安静又美好。
“莫莫,你知道的,我的腿——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亏欠忘忘,不能像其他爸爸一样带着儿子去跑步,去滑雪,去登山……就连亲自开车送他去上学我都做不到……偿”
“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莫莫安慰道:“你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父亲,看他现在这样健康的成长你就知道了。”
想了想补充道:“如果他真想去滑雪,去登山,我可以带着他。你在旁边看着我们,为我们加油就可以了。”
“真的?”
“嗯。”莫莫认真地点点头。
王梓笑了:“那我们以后就带他去,去做很多其他小朋友也想做的事好不好?”
莫莫努力地点头,眼眶却湿润。
王梓把她搂得很紧很紧。
这是这几年他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而莫莫的生日和莫绯是同一天,但自从莫绯走了之后,莫莫就没再过过生日。
回国后的第一个生日,莫莫是在墓前和莫绯一起过的。
王梓一再地告诉她,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是莫绯自己走向了极端,是她自己毁了自己的人生。
可是,莫莫仍然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无数个午夜惊醒时,她都感觉自己是个罪人。
平安夜的早上。
王梓带着忘忘和礼物下了车,小四想下车帮忙拿东西,被王梓叫住了:“从这刻开始放你三天假。小六,你把他送回家。”
“boss,有个问题,如果……不胜酒力的话,过一晚回来也没关系吧?”小六转动着歪心思。
“行。”王梓爽快道。
“又想喝酒?少爷不要用车呀?”小四拍了一下小六的脑瓜。
“没事
。”王梓笑着看向正往后车厢里放东西的莫莫道:“这不是有现成的司机吗?”
“呵呵,就是,就是。”小六打了个响指,立马发动了车子,生怕下一秒老板反悔。
“少爷……他知道我父亲今日大寿?”车上小四问。
“礼物都送过去了。”小六一脸羡慕:“啧啧,你知道是什么吗?”
看小四一脸茫然,便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激动地比划着:“一个这么大的‘寿’字——全是用崭新的百元大钞拼成的!”
“啊?”小四意外。
“我在想,如果我结婚,boss是不是也会用钱拼成个‘囍’字送我呢?”
“没想到少爷这么有心。”小四感动地自语一句。
“哎——钱是他出的,可我也有份拼的好不好?一百九十九张哎,拼得我手都酸。”
“谢谢兄弟。”小四拍了拍小六的肩膀。
“你一定想不到这点子是忘忘出的。那小子——哎呀,太有才了!”
小四笑:“那是,也不看看他身上是谁的基因。”
“寿宴是中午十二点吧?”小六问。
“是。”
小六抬腕看了一下时间:“完全来得及。”吹了吹口哨:“哎,哥们,你看我今天这一身打扮,怎么样?”
“靠,人模狗样。竟然比我穿得还正式。”小四取笑他。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还指望着在寿宴上你能介绍个妹纸给我呢。”
“那你还好意思吃白食?”
小六笑着用余光瞥了一眼后车座上的东西:“这不是有现成的礼物吗?”
小四这才想起,扭头一看,一个大大的蛋糕,还有一个大的礼品袋,感动地鼻子发酸:“这是少奶奶亲手做的吧。”
小六诧异地看着他:“你刚才叫她什么?”
“少奶奶啊。在我心里,虽然一开始不认可,可现在早就认定了她是王家的女主人了。”
“小的也是这么认为的。只要她金口一开,boss肯定给我们加薪。已经承她恩情加了三次了!”小六嘻皮笑脸,随即又忧心道:“只是,两个人最终能否走到一起,还是个未知数。”
带着家人去吃圣诞大餐时,莫莫没有想到会在洗手间碰上何蕊。
“你就是莫莫吧?”何蕊拦住她的去路,脸上笑容可亲,语气却不逊。
“对,有事吗?”
“莫深是你弟弟吧?”何蕊笑道:“莫绯的舅舅你认识吧?有他压着,如果不是我,就算你跑断了腿,别说入户,公立幼儿园也进不去。”
原来,王梓是找她帮的忙啊。
莫莫恍然,抬头感激地看着她:“谢谢。”
何蕊不理会,扯高气昂径自说了下去:“那你又知不知道,是我把那个沙漠引出来,让他落入法网,你今天才能这样高枕无忧。”
“谢谢
。”
“你以为,我真的这么敬业,高尚到以身犯险?”何蕊讥笑:“是王梓,他亲自上门,请我,帮助他,我才这样做的。”
莫莫听着她的咬文嚼字,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所以,不必谢我,我不是为了你。更不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而是,为了他。”
所以呢?
“我喜欢上他了。”何蕊挑衅地看着她。
“不奇怪。他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喜欢他的女人随便一指都能凑成一打。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莫莫微笑。
“你就那么小看我?”何蕊冷厉地盯着她。
“我与你并不熟,不存在着大看或小看,再说了,这是你与他之间的事。不要扯上旁人。不过,下次要深情告白的话,请找对人。”莫莫说完不再看她,拉开门转身出去。
“哎,你这女人——”何蕊气得跳脚,她没想到,这个莫莫竟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出了门,莫莫深呼了几口气,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才回到座位上。
“怎么去那么久?脸色发白,是不是不舒服?”王梓关切道。
“没事。”莫莫笑笑。趁王梓不注意,悄悄地看了他一眼,随之移开视线,低头假装吃东西,却想着心事。
那个女人,有一种“由我主宰世界”的气场。
她会不会又是另一个莫绯?
莫莫并不知道,洗手间里还有另一个人,那就是小丫。
小丫出来,打量着洗手间镜子里的何蕊,心头涌过一股复杂。
王梓有意躲着何蕊。
何蕊杀上了办公室。
看着桌面上那两个相框,一个是忘忘调皮怪笑的大头照;一个是一家三口的幸福照。
何蕊气得发抖,一把把相框按在桌上,扭头直接找到了莫莫家里。
那时,他们正有说有笑地吃饭,看到她,全部人笑容全无。
何蕊的出现,让王梓的忍耐到了终点。
两人站在花园里。
忘忘好奇,想跑出去看,被莫莫叫住:“谁都不许去,坐下继续吃饭。”
“妈妈,爸爸他……”忘忘担心道。
“那是他们大人之间的事。”莫莫故作镇定,装作不在乎。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脸色的沉郁。
她一直低头,往嘴里猛扒着白饭。
忘忘看着,终于开口问道:“妈妈,白饭有那么好吃吗?”
忘忘一说,莫莫才醒悟过来,沉道:“吃饭,少说话。”说完随便夹了点什么,塞进嘴里嚼了两口猛地呛起来,呛得眼睛酸疼。
“妈妈,我刚才想告诉你,你挟的是红辣椒……”忘忘小声道。
莫莫灌了一大杯水:“早不说?”
“你不是让我少说话吗?”忘忘委屈道
。
莫莫被噎住,搁下杯子,扭头看向窗外,眉头皱了起来:那女人竟拉着王梓!
王梓甩开何蕊的手,声音冷漠:“我们本来还可以做朋友的,但是你今天的行为影响到了我的家人。我想,我们以后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你说什么?”何蕊眼泪汪汪:“你这是要跟我分手?”
“何小姐,我们从未交往过,又谈何分手?”王梓严肃纠正道。
何蕊后退一步,眼神里都是痛苦:“那你这是要过河拆桥?”
“何小姐,当初我找你的时候,是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
“是,你是说过,我们只是警察与纳税人的合作关系。可是……”可是她却仍然为他动了心。
“那次你虽然是帮了我,但你也并不是没有收获,不是吗?”王梓看着她。
沙漠落网,她英勇擒敌荣获二等功,升官加薪接着来,当时,各大报、纸新、闻都争相报道她的英勇事迹,红极一时,现在还在电视、台主持一档法制节目。
“可是,我当初帮你不是为了这些!”
王梓沉默地看着她,良久开口道:“何小姐,你这么优秀一定会找到跟你匹配的人。而我,腿残,有孩子有老婆了……”
“不!”何蕊情绪激动地叫了一声。看着王梓越来越冷厉的寒光,不禁打了个颤,退后两步,平稳了情绪,想挤出个笑容,可努力了半天,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对不起,今天我不该出现在这。这样的事,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第二次。真的。我保证!我们还像原来那样好了。”
说完急急转身,生怕王梓再说出拒绝的话。
她努力挺直着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走了五步,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她是怎样骄傲的一个人啊!
如今却为爱卑微到尘埃里。
她觉得自己又可气又可笑。
站在围栏外看着这一幕的振风掐了手中的烟,快步跟上去。
今天无意中听到小丫和母亲闲聊时,说起王梓与何蕊的事,他不放心,说是出来散步,可下意识里却还是来了这边。
何蕊出了门,慢慢往自己的车里走去。
“你不该来这里!”振风站在她身后两米远的地方,眼神锐利,声音冷沉,透着浓浓的警告。
何蕊警觉地回头,盯着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感觉不是王梓的保镖:“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总之,你给我听好了:这样的事没有第二次!”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恐吓警官,我完全可以告你!”
“随便!”振风耸耸肩,摊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何蕊又认真地看了他一下,试探道:“难道……你就是那个李振风?”
振风不理,倚在灯柱下,掏出一根烟,点燃
。
何蕊走了过去,笑着道:“我还真是好奇,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个新郎官舍身为她挡子弹?”
他为她挡子弹?
振风手上的动作一滞。
原来,
她漂洋过海去照顾他,真的只是因为对他的亏欠?
振风敛去眼里的失望,猛吸了口烟。
“你不是变成植物人了吗?现在竟然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呵,真是奇迹,看来你这个人的意志力很强嘛!”
看着振风又不理睬自己,何蕊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们的情况我知道一些。很有意思的一个坚固的三角形。不过,这才有挑战性。”
她抬头看了看天,扬声道:“本来心情很差的,但是看见你在这里出现,我又看见了希望。”
“什么意思?”振风一愣。
“你不懂?”何蕊轻笑道:“因为他有你这个强劲的情敌,而我,也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是战略伙伴。”
“滚!不要让我在这里再看见你一次!”振风恼怒。
“不会的。这样的傻事、蠢事,我何蕊还是第一次做,以后不会了。今天的失误,除了遭致他反感以外毫无建树。”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而我,给你个建议。”
“不需要。”振风一口否决。
何蕊不介意地笑笑,看着他:“我看你也是个男子汉,不是畏畏缩缩的人,既然爱,就要争取;想得到,就要付出行动。”
“他还没吃饱,等会再收拾碗筷吧。”李柔兰劝着莫莫。
“他不吃都已经饱了。”莫莫赌气,埋头呼啦呼啦地收拾。
王梓站在饭厅门口,有些尴尬。
李柔兰用手肘碰了碰女儿。
莫莫看了一眼王梓,抿紧了嘴。
“你们好好谈谈,或者……有什么误会呢?”母亲小声道。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莫莫故意提高音量。
李柔兰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王梓走过来,看着莫莫:“你是在生气?还是,在吃醋?”
“生气!我当然在生气!”莫莫把碗筷堆进洗水盆里,气乎乎道:“以后你跟别的女人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最好在外面解决,不要让人找上门来,影响到了我的家人!”
“对不起,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王梓低声道歉。
莫莫把背影投给他,哗啦哗啦地洗碗。
“我来帮你吧。”王梓挽起了袖子,讨好道。
“不需要。”莫莫不给他机会。
王梓悻悻地站了一会,只好转身离去。
莫莫停下手中的活,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身扭头猛地搓洗筷子,像跟它们有仇似的。
她也弄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仅仅只是因为那人找上门来影响了她的家人?
王梓走到客厅想跟李柔兰解释句什么,可是她好像并不想听,牵着莫深离开了
。
走到水池那里,看着莫忘和康康在喂鱼,刚想开口,忘忘瞅了他一眼,撅起嘴,拉着康康也跑开了。
王梓落寞地坐在那,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振风一个人孤单地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回想着何蕊的话。
走到一个街边摊,香气扑鼻,便要了一碗云吞,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旁边那张小桌子坐着一对年轻男女,一直笑说不停。
男的正在喂女的吃,可能有些烫口,小心地吹凉了,这才送到女的嘴边,女的则一脸幸福。
哧拉一下,有什么东西在脑里一晃而过。
振风头动了动,闭上眼睛仔细地搜寻着记忆的碎片,片刻后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自己坐在那,也把食物吹凉了喂到对方的嘴里,只是对方却已变成了莫莫的样子。
她很开心,毫不客气地一口把饺子咬住,心满意足地嚼了起来,还催着他也吃……
食物的热汽模糊了他的视线,再一晃眼,眼前又换了一副景象:
一男一女坐在那吃东西,女的一个劲地把自己碗里好吃的挟到男的碗里。男的是他,而那个女的……却不是莫莫。
振风捶了捶紧绷的脑袋,终于看清,那个女的是诗音!
然后脑海里有两个头像,一个是莫莫,笑着吃他喂的东西;一个是诗音,笑着往他碗里塞菜。
她们像两列面对面飞驰而来的火车,在他脑海里相互交替,呼啸着,重叠,又分离,分离又重叠……最后撞击在一起,四分五裂!
“啊!——”振风痛呼一声,抱着头,踉跄地站了起来。
云吞倒洒在桌上,汤水横流,凳子被振风踢翻,歪在一旁。旁边的食客纷纷投来异样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围成一张网,牢牢把他困在中间。
“先生,你没事吧?”老板娘闻声赶了过来。
“走开!”振风的头像被谁一根一根地揪着神经,再拧成一块,打成结。
“哎——先生,你还没给钱!”老板娘追着离开的振风。
振风停下,摸出钱包,抖索了半天,夹层里的一张房卡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他递给老板娘一张二十块,弯腰拾起房卡,看着上面的小区名和房号,纳闷起来。
半个小时后,振风回到了自己以前住过的公寓。
门卫跟他打招呼。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周围,最后指着自己:“你叫我?”
“当然。你出国回来了?”门卫笑问。
振风摸摸脑袋,模拟两可地应了句:“嗯。”
四处打量着房子,陌生,但却又不完全是。
在这间房子里,有一种熟悉的味道,但是却好像并没有女主人生活过的痕迹
。
振风在房子里走走停停,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像漂泊多年回来寻根的炎黄子孙。
他坐在主人房里,一直坐到天亮,最后在第一缕阳光中倒在地板上,蜷缩着身子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阳光从拉开窗帘的窗户照进来,温暖着他异常荒凉又茫然的心。他翻了个身,却瞅到床底下有一个纸箱。
出于好奇,他把它扒拉出来,坐在冬天的阳光里,慢慢地,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里面有五个相框,照片上有莫莫和忘忘双人合影的,有他们两个的单人照片,还有他们和自己三个一起拍的一张生活照,三个人都笑得很甜,很自然,看上去就像一家三口一样。
箱子里还有两双洗干净的拖鞋用塑料袋包好,一大一小,一双女式的,一双男式的;再往下看,竟然还有粘在墙上的彩花,一个红红的“囍”字手工剪纸,最后还有一张结婚请帖。
振风举起那张红底烫金结婚请帖,把它放在阳光中,然后打开,上面的字渐渐映入眼底。
请帖左边印着男女相拥的侧身婚纱照,因为是背光而照,主要是渲染出一种甜蜜的轮廓而已,所以,男女面容并不清晰。
右边是印着邀请的内容。包括出席时间地点。邀请人一栏写着简海,振风想了两秒,没有印象,最后把视线定在右下角,那上面赫然印着:
新郎:李振风新娘:莫莫
呼吸骤然停止,眼睛睁大,再睁大。
来来回回地看了十几遍。
最后,振风确信无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到底娶的是谁?
是谁?
啊——
振风抱着像被念了咒语的头,在地上痛苦地扭曲,打滚。
除夕。
忘忘想过来,莫莫好不容易说服他,让他陪着曾奶奶守岁,并答应初一去王宅,给王老太太拜年后再接他过来。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送快递的,李柔兰不由感慨,在上面签了名,笑道:“小伙子,过年还不放假?”
“下午才放。新年快乐。”快递哥向李柔兰鞠了一躬。
“新年快乐。谢谢。”
“是国际快递,快拆开看看,可能是你家人寄来的。”快递哥边说边转身离开。
李柔兰放下东西,走进厨房对正在做饭的莫莫说:“有你的快递。”
“谁寄来的?”
“不知道。”
“你拆开看看。”
而康康和莫深在一旁好奇地早就等不及了,李柔兰刚一走开,两个人就动了手,康康撕开上面贴的印纸,顺手团了团扔进了垃圾篓。
220怎么办?我好像吻上瘾了
纸箱里是一个包装好的礼品盒,是孩子的衣服。有男装也有女装。
孩子们刚想拆开,李柔兰出来看到了,拿起来一看,以为是莫莫在网上买来送给想想和念念的,就收了起来。
吃完饭收拾好,莫莫倒了杯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着正在花园里玩耍的康康和莫深,心里很是欣慰。
康康虽然智商低,但性格率直,脾气也很好,有好东西吃,有好东西玩,首先想到的就是忘忘和莫深。
有一次,李柔兰留了两只鸡腿,本来是给康康和莫深的,谁知,王梓突然带着忘忘过来。
康康立马就把自己碗里的鸡腿拿给忘忘钤。
忘忘问:“你不是喜欢吃鸡腿吗?你的给了我,你怎么办?”
康康挟起一只鸡爪子乐呵呵:“我牙齿好,我吃这个就行。”
忘忘看着莫莫:“妈妈,康舅舅给我鸡腿,可以吗?”
莫莫摸了摸康康的头,眼眶不自觉地潮湿,对忘忘笑道:“你康舅舅疼你,既然他让给你吃,那你就吃吧,以后有好吃的,你也要让给康舅舅,知道吗?”
忘忘开心地点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谢谢康舅舅。”
而六七岁智商的康康则像大人一样应道:“不用谢,我是舅舅嘛。”
一句话就把李柔兰的眼泪逗了出来。
莫莫看着三个孩子,不同年龄,不同身份却走到了一起,欣慰地笑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弟弟莫深,过了年就准备上幼儿园了。
虽然生下来没多久就成了孤儿,但他的性格却很活泼开朗。
莫莫抬头,看了看有些暗沉的天空,扬嘴笑了,心道:爸,你放心吧,我会好好把他抚养长大的。
李柔兰倒完垃圾回来,洗了手,对坐在那沉思的莫莫道:“那衣服,你怎么不直接寄到他们家去?”
“什么衣服?”莫莫莫名。
“你不是在网上给想想和念念买了新年衣服吗?”
“我没有啊。”
“没有?那衣服……是不是快递员送错地方了?”李柔兰狐疑。
“那衣服现在在哪?”
她一忙都把这事给忘了。
莫莫看了看礼品袋上的尺码,应该是李想和李念穿的。可是找遍了箱子都没有看到寄件人的信息。
“听快递员说,好像什么国际快递。”李柔兰回忆道。
“国际快递?”莫莫睁大眼睛,抓着母亲的手。
“那小伙子是这么说的。”看着莫莫的神情,试探道:“难道……是诗音寄来的?”
把康康和莫深叫进来一问,才知道,那张纸被丢进了垃圾篓。
莫莫翻看垃圾篓,空空如也。
愣了三秒后,冲出了门,往处面的垃圾桶跑去。
李柔兰也猜到了怎么回事,深知是自己大意了。
康康和莫深知道闯祸了,不安地看着她。
在外面徘徊许久的振风,看到穿着一身居家服、趿着拖鞋的莫莫,神色紧张地冲了出去,连忙扔掉手上的烟,踩了两脚,跟着奔上去。
每隔两三百米就放着三个深蓝色垃圾桶,莫莫冲上前,一个一个打开来察看,竟然都是空的!
她心急如焚,又奔向下一个垃圾收集点,却发现一辆垃圾回收车正往小区门口开去。
莫莫拔腿就追。
“等一等!”
“快停下!”
“停下!”
莫莫边挥手边声嘶力竭地呼喊。
只是司机戴上耳塞,正在跟家人汇报,很快就可以结束工作回家吃团圆饭了。所以并没有听到莫莫着急的呼叫。
飞跑的风急急地掠过,掀起莫莫敞开的针织衫,松松绑着的马尾随着奔跑的剧烈晃动散了下来。
振风在后面捡到一只拖鞋,一条橡皮筋。
莫莫半蹲着身子,一手按着抽痛的肚子,看着越来越远的垃圾车,大口大口地喘气,扬起的手无力又无助地挥舞着。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振风追上去,扶着莫莫。
莫莫抬头,眼里重新燃起希望的光,反抓着他,手急急地指着垃圾车:“快!快……截停它!”
“为什么?”
“诗音……诗音……寄东西来了!那里……有她……在国外的地址!”莫莫胸腔仍然缺氧,说话都费劲。
振风看着已经出了门口准备拐弯的垃圾车,没有动。
“快,快去啊!”莫莫着急地推他。
车子没了影。
振风转过头,蹲下身子,把手上拿着一只拖鞋放到地上,抓起莫莫的脚腕轻轻套了进去。
刚才奔跑不觉得冷,现在停下来,被风一吹,莫莫打了个寒噤,缩了缩身子,眼里有些恼怒:“你为什么不去追?”
“就算追到了,就算翻出来了,那地址恐怕也早已模糊不清。”振风站了起来,脱下身上的外套,给莫莫披上。
刚才只一心想截停那辆车,其它的并没有去考虑。现在听振风这一说,想想也是。
莫莫懊恼又泄气地退到路边的花圃堤上一屁股坐下,垂着脑袋。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对不起。”
这么久都没有诗音半点音讯,现在好不容易她寄东西来了,地址却被这样随意丢弃。
她有一种罪过感。
“如果真是她寄来的。她不直接寄到我那里,说明她并不想我们知道。”
“可是,如果有了她的地址,我们可以去找她呀。”莫莫仍然难过,抱着膝盖。
因为她的大意,把想想和念念妈妈的地址给弄丢了!
“她不想回来,就算去找又有什么用?”振风也坐了下来。
莫莫不再说话,坐在那里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补救的法子,也知道他说的不无道理,不胜烦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不是你的错。不要再责怪自己了。”振风拉住她的手,看了看她随风凌乱的头发,便伸手过去想捋一捋。
王梓坐在车里看着窗外这一幕,满心的欢喜瞬间凝固,手中握着旅行社新年出游的宣传单被捏成一团。
长长的发丝眼看触手可及,可是,莫莫感觉到两人此时的暧、昧,转过头去。
振风伸出去的手落空了,有风吹过,冷冷的。
莫莫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感觉到自己刚才拒绝他的动作太生硬了,为了缓和气氛,主动打破尴尬,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我……刚好路过这里。”振风扯了个谎。
莫莫当然也不揭穿他。
看着他紫色的脸,知道他一定在风里吹了好一段时间。
唉,这个男人,为什么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有事你就忙去吧。”莫莫动手准备把外套脱下来。
振风赶紧按住她:“我没事。我不冷。”
莫莫也不再坚持,看着他道:“那……要不要进屋喝杯热茶?”
“要,要。”刚刚还有些失落的振风听及此,高兴地一叠连声,像个要到糖吃的小孩。
莫莫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心里泛起一股酸楚。
他到底在外面站了多久?
纠结了多久却始终没有进去?
看着远处两个人边说边进屋,坐在车里的王梓神色黯然,来的时候一腔热火,满怀憧憬,如今,内心却一片瓦凉。
小六看着boss连着抽了两根烟,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他。
呆了二十多分钟,王梓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大门,又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落寞道:“回去吧。”
小六本来如坐针毡,一听,如获特赦令一样,赶紧发动车子。
车子经过莫莫门前,王梓突然开口道:“等一下。”
小六踩了急刹车。
通过围栏可以望进花园里,接着就是厨房。
现在厨房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振风,另一个是莫莫。
两个人好像在揉面似的。
王梓还看见,振风好像做了个什么动作,扬了莫莫一脸的面粉,莫莫很狼狈的样子,抬手扇了扇面前的粉末,呛咳起来。
振风一边笑一边拍着她的背。
王梓垂放在腿上的手团起,握紧。脸色像天空的乌云一样,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眼前的一幕像是火一样灼烧着他的眼睛,可是他仍然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直接让心也跟着被烫伤。
莫莫气不过,抓起盆里的一团面往振风脸上胡乱一抹。
刚刚还春风得意的振风,脸上表情一僵,被糊得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两个鼻孔。
莫莫一手指着他,一手叉着腰,呵呵地笑着。
那样明亮的笑容深深刺痛了王梓的双眼。
他觉得呼吸都受到阻碍。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砸窗,急急地开口:“开车!”
小六看着那一幕,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王梓难看的脸色,一脚踩下油门。
雨点跟着就下来了。
下雨了,他会一直呆在那里吧?
年夜饭也会留在那一起吃吗?
他们在一起,好像……很快乐。
到了王宅,王梓还在纠结着这些问题,做饭的时候,神思恍惚,切菜的时候差点把半截手指切下来,心疼得王老太太一个劲地念叨。
忘忘则第一时间向莫莫汇报了这个重大事件。
王梓在一旁竖起了耳朵。
忘忘扭头看了他一下,他赶紧别过脸去,假装一心一意地喝水。
忘忘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把通话模式调成了免提。
莫莫很担心,在那边追问有没有止血?有没有消炎处理?现在包扎了没有?然后又叫忘忘一定转告王梓,这两天不要让伤口碰到水。完了又嗔怪着怎么这么不小心。
忘忘只听不答,不时扭头观察着王梓的表情。
听着对方在那边关切地絮絮叨叨,王梓冷却了一下午的心又惭惭暖和过来。紧拧着的眉头也如杯中的茶叶一般缓缓舒展。
家人陆续睡去。客厅里就剩下莫莫一个人。
祝福信息接踵而至,莫莫拿着手机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复。
还有五分钟就十二点了。
电视里的春晚也到了高、潮部分,莫莫的心莫名地紧张起来。
她在等待着。
她也在纠结着,要不要主动打个电话给他?他的手受伤了,或许不方便打给自己。
这个时候,自己主动一下又怎么了?
正琢磨着,抓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吓得莫莫差点扔了出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笑容立即涌上眉梢。
她紧张地清了清喉咙,又抓起遥控器把电视调成了静音,扯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这才接听了电话。
“你在干嘛?”电波里传来他好听的声音。
“没干嘛。”
“没干嘛是在干嘛?”王梓逗她。
“讨厌。忘忘睡了吗?”
“睡了。”
“你怎么还不睡?”
“我在守岁——还有,在想念一个人。”王梓故意把最后一句话说得又轻又慢。像蘸了蜜糖一样。
莫莫低着头,甜甜一笑,并不接话。
“你也在守岁?”王梓问。
“嗯。”
“一个人?”
“嗯。”
“这么孤单,要不要我过来陪你?”
“不用。”
“这么快就拒绝我,我会受伤的。能问为什么吗?”王梓难过的声音。
“因为晚了。新年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只要开始行动就不晚。如果我现在赶过去,你……今晚会让我留下吧?”
“‘如果’这东西永远都是假设,我给不了答案。”
“好吧,只要你现在打开门,你就有答案了。”王梓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莫莫愣了两秒,惊得弹起来,扔了抱枕,趿着拖鞋冲了出去。
大门外,王梓捧着一束红艳艳的玫瑰站在那里,一脸的笑意。
莫莫睁大眼睛:“你怎么过来的?”
“我又不是超人,当然不会飞过来。”王梓把花递过去:“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莫莫惊喜异常,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这是他第一次送她玫瑰!
两人刚走进花园,新年的钟声就敲响了。
夜空里络绎不绝地绽放出五彩的烟花,点燃了安静的夜空。
王梓深情地注视着莫莫:“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她把视线从烟花里收回来,看着王梓道。
两人彼此凝视,眼神里的情感却愈加浓得化不开。
天空忽明忽暗,烟花在深色的天幕里,幻化出各种各样的吉祥图案。
看着莫莫那张安静怡人的脸,那两汪深潭一般的清泉,王梓俯身下去,温柔地吻住了那两片红唇。
不知吻了多久,王梓才松开她,咬着她的耳垂沙哑着嗓子:“怎么办?我好像吻上瘾了。”
闻言,莫莫羞红了脸,垂下了头。
她,好像也有这种感觉。衣服下面的心脏跳得很厉害,好像要破腔而出一样。
两个人并肩坐在花园里的秋千架上,欣赏着天空里的烟花。
“认识这么多年,我们,好像还是头一次这么守岁。”莫莫道。
是啊。
王梓感叹又愧疚,他们的婚姻仓促又唐突,这几年分分合合,一般情侣夫妻会做的事,他们好像都没有做过。
“以后,我们每年都这样好不好?”王梓搂着莫莫。
莫莫低着头,并没有回答。看王梓在等着,便开口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不送我蔷薇或者百合?我记得你喜欢这两种花。”
王梓伸手抬起莫莫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意味深长:“因为我知道,玫瑰代表爱情。”
莫莫心中再次被触动:“谢谢你的新年礼物,我很喜欢。”
“既然这样,难道不该表示表示?”王梓笑道,侧了侧脸,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莫莫笑,大方地俯身过去,准备在他脸上“啵”一个。
一寸之距的时候,王梓突然使坏,转过脸来,成功地擒获了莫莫的双唇。
两人再次吻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吻得更深,更绵,更热烈。
大年初一,李柔兰起来的时候,莫莫早就已经在厨房忙开了。
而事实上,昨晚她和王梓一直在花园里呆到凌晨两点,最后在她的一再催促下,才把他撵回去。
回到王宅,王梓打来电话,两个人又叽叽喳喳地在床上煲起了电话粥。
搁下电话,莫莫兴奋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揣着小心思小甜蜜,仔细地回忆,放大着他今晚的一举一动,就像回到了热恋时代。
将近天亮时,她也躺不住了,就起床忙活起来。
看了看餐桌上摆的满满一桌菜,李柔兰竖起手指粗略点了一下,竟有十二道!
“你昨晚忙着弄点心很晚才睡,怎么今天还起这么早,我们人不多,吃不了这么多菜。”李柔兰心疼地对莫莫道。
“不多,有一些我要带去王家的。王梓的手昨天切菜时不小心弄伤了。”
“那你该叫我帮忙才是啊。”
“妈,没事。我又不用上班,不累。”莫莫笑着道。
“这汤熬了多久了?”
莫莫看看时间:“快三个小时了吧。”
“天不亮你就起来忙了?”李柔兰更是心疼,又问道:“这灶里怎么有两锅汤?”
“一锅是拿去那边的。适合王梓奶奶喝。”
李柔兰看女儿小心翼翼地放盐,摇了摇头,这么细节的东西都想到,心里怎么可能没有王梓?
昨天幸亏有振风帮忙,曲奇饼做出来的味道才那么醇香可口。
莫莫拿了些包起来。
吃了早饭,莫莫准备收拾,被李柔兰拦住了:“你去忙你的吧,记往,好好打扮一下。”
莫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做好的菜和汤分别用餐盒和汤盅打包。闻了闻衣服,感觉有股菜味,又冲进浴室洗了个澡,涂了口红,出门前又喷了香水,这才开车往王宅赶过去。
只是,何蕊的车先她一步。
还当着莫莫的面塞红包给佣人,口里说着女主人的话:“辛苦了。”
莫莫踌躇了几秒,终于决定打退堂鼓。
佣人知道她的身份,赶上来恭敬道:“莫小姐,要不要我告诉小少爷说你来了?”
“不用了。我突然有点急事就不进去了。你,把这些拿进去吧。如果忘忘要吃,你就加热一下。”
“好的。”
车门刚关上,莫莫的车就嗖地一下开走了,仿佛真的很急。
车子在温暖的阳光下开出老远的一段距离,最后停在路边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树下,光秃秃的树枝斜斜地伸向天空,像是在索要一个拥抱。
莫莫趴在方向盘上,沉默了许久,终于把心中那股波涛汹涌平定下来,可是安静之后,却显得更加寂寥和茫然。
她抬头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感觉今天涂的口红比任何时候都要艳俗,抽了纸巾猛地擦了擦,再一照,又发现脸上不知是因为苍白还是抹的粉太多,脸色白刹刹的,看着就吓人。
眼前不觉浮现出何蕊来:高挑的身材配上精致的妆容,茶色太阳镜下无法掩饰的自信和高傲,昂贵皮衣搭上裹臀修身裤,再加上那双高筒靴……
与她相比起来,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难怪会落荒而逃!
莫莫对着镜中的自己不觉自嘲起来。
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被某人捧在手掌心上,像一个幸福的公主,现在却被打回原形,心中不由得难过。
所幸,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妈妈打电话过来说,振风和小丫振明带着两个孩子来家里拜年了。
莫莫意外了十秒钟,想着孩子可爱的面容,不由振作起精神来,发动了车子向南海一湾驶去。
大年初一的午饭。
王梓没有办法离席。
厨师放假,这几年只要他在家,一般都会亲自下厨给奶奶和儿子做饭。
忘忘因为莫莫的失约而闷闷不乐。直到王梓小声告诉他,吃完饭后就带他去妈妈那,小家伙这才没有把嘴巴撅上天。
王老太太对于何蕊的到来很欢喜。
老人越来越像小孩,怕孤独,更怕被小辈遗忘。
女儿要过两天才能回来,加上过年王家佣人几乎全放假,只留两三个值班,像庄园一般大的王家老宅就更显清静。
“奶奶,过年了我也没什么好孝敬您的,带了一盒长白山人参和两株百年紫灵芝,还有一些鲍鱼和血燕……”
“孩子,有心了。”王老太太笑呵呵道。
“一点心意。祝您老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福如东海!”何蕊作乖巧状。
“好好好。”王老太太开心,脸上的皱纹绽放成一朵花似的,赶紧掏出红包:“奶奶也祝你,笑容常开,早日和你的真命天子共结连理。”
“奶奶,您又取笑我了……”何蕊娇羞状,扭头看了一下那边的王梓。
佣人奉上茶和点心。
“奶奶,您这曲奇饼真好吃。不像进口的,是自己请的面点师做的吧?”何蕊问。
王老太太也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满口浓郁的清香,酥脆又不腻,带着水果味,好像里面还放了山楂,赞不绝口:“嗯——确实不错……”
抬头看向佣人:“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曲奇饼了?哪来的?”
佣人看了一眼何蕊,敛下眼里的神色道:“是……莫小姐送来的。”
“她来过?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刚才……”佣人又看了一眼何蕊:“放下东西就回去了,说是有急事。”
王老太太猜出了大概,缩回了再去拿饼干的手,心道:倒是还知道进退。
...
221其实就是一个典型的闷sao男人
王老太太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午饭就把何蕊留了下来。
王梓道:“奶奶,今天是大年初一,何小姐应该陪在她爸妈身边用餐比较合适。”
“这……”王老太太一愣,笑道:“看我这老太婆,小蕊啊,你看……”
“没事的奶奶,我来之前已经跟爸妈打过招呼了。他们知道我来看奶奶,不知多高兴呢。”
“好好,那就留下来陪奶奶吃饭吧。”
忘忘和王梓对视一眼,两人都无奈偿。
“那我先去厨房帮忙。”何蕊开心地站了起来。
“去吧。”王老太太眉开眼笑。
“没什么可帮的。”王梓站在客厅门口,淡漠道:“可以开饭了。”
看着一桌子的菜,王老太太惊诧地看着王梓:“这些,全都是……你做的?”
王梓不语,把盛好的汤端到她面前,这才道:“奶奶,你先尝尝看味道如何?”
王老太太喝了一口,赞不绝口:“好喝,好喝,不油不腻,浓郁可口。”
“那你再尝尝这菜。”王梓给她布菜。
“嗯——真好吃。这个也好吃。”王老太太乐吱吱:“你们也吃,也吃。”
何蕊尝了几口,笑道:“这汤,火候很到位,而这些菜看似家常小菜,但却非常可口下饭。”
“最主要是不肥腻,很适合我这老太婆的胃口。我这宝贝孙子啊就是贴心。”王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王梓,这些都是你做的?哇!手艺都比得上五星级大厨了!”何蕊夸道。
王梓这才不紧不慢地看着王老太太:“奶奶,我哪有这般细的心思啊,这都是你的孙媳孝敬你的。”
王老太太和何蕊闻言色变。
“这些都是我妈妈做好了送过来的。”忘忘自豪地又补充了一句:“我最喜欢妈妈做的菜了。”
“忘忘,代我跟你妈妈说声‘谢谢’。”王老太太看着何蕊僵硬的神情,故意与莫莫客气,拉开距离。
“曾奶奶,我妈妈说过,一家人不要‘谢’来‘谢’去的,只要相亲相爱!”
看着忘忘认真地纠正着自己,王老太太脸上讪讪的。
而何蕊虽然极力装着不在乎,但郁闷的眼神还是无法掩饰。
吃完饭,看到何蕊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王梓带着忘忘离开了王宅,这让王老太太脸上更是挂不住。
而何蕊在心里也气得不行,但碍于人前,极力忍着。
“他就那性子,你不要怪他。”王老太太带着歉意看着何蕊。
“没事
。他这也是没把我当外人,知道有我在这陪着您,所以才离开的。”
“小蕊,你真是个识大体的孩子。检察官和院长一手教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王老太太满意地看着她。
何蕊又作一朵含羞待放的小花状。
莫莫家里很热闹。
因为太阳好,孩子又都喜欢在花园里玩,所以,大人们也把吃的东西搬到外面,边聊天边晒太阳。
振明还是第一次来南海一湾,拿着相机,这里拍拍,那里照照。
“大学生活很自由很享受吧?”莫莫沏着茶,笑问道。好久没见振明,变化挺大,好像一下子从青春期跳到了年轻人行列去了。
“那当然。吃得好,睡得好,又不用听我妈唠叨,不过,就是有两点不好。”
“哪两点?”
“第一,就是太想念我这两个小侄子了。”振明看着想想和念念,接着苦恼道:“第二,就是现在的女生都太精,我泡不上。”
众人吃吃地笑。
李柔兰道:“不怕,兰姨改天给你介绍一个。”
“真的?”振明惊喜。
“真的。你要找什么样的?”
“照着嫂子这样的就行。”振明脱口而出,话说出去才知不妥,却已经迟了。
在振风坐牢的那几年里,他早已经叫莫莫为嫂子叫习惯了。
大家脸色俱变,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场子就冷了。
“我的意思是,就找莫莫姐这样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的。”振明收到小丫瞪他的眼色赶紧找补道。
“啧啧,门槛这么低?不像你小子的个性啊。”莫莫为了缓解气氛,打趣道。
“你是不知道,现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再加上我学的是计算机编程与软件开发,班上六十个男的,就两个女的——一个女汉子,一个侏罗纪恐龙。”
振明边说边夸张地比划着:
“女汉子走路是这样的——”说罢,两手像船桨一样摇来摆去。
“侏罗纪恐龙看东西时,眼睛是这样的——”振明弓着腰,眼睛眯成一条缝,扒着莫莫的脸看:“咦,这里怎么长了颗青春痘,是不是si春了?还有,这里,还长了颗美人痣,一定是爱臭美……”
“你小子,新年的第一天,就这样损我,拿我寻开心!看我怎么治你这张乌鸦嘴!”莫莫拍开振明的手,故作恼怒,一手叉腰,一手像以前那样轻车熟路地揪起了他一只耳朵。
“疼!疼!轻点轻点。”振明龇牙咧嘴,求饶道。
“还敢不敢拿我开涮了?”
“不敢了,不敢了,我的姑奶奶。我的小祖宗!大年初一不要揪我耳朵好不好。疼不疼倒是其次,关键是兆头不好。”
“怎么兆头不好了?”
“以后娶了媳妇也怕她来这一着!”
一院子的人看得哈哈大笑
。
李柔兰和黄中立边笑边剥着柚子,想想和念念拍着小手叫,莫深和康康绕着振明跑。
熟悉的一幕……
好熟悉的一幕——
振风攥紧了手,摇了摇脑袋,把那笼在雾里的记忆摇出水面来:
一个女人抓着锅铲,追着一个男孩满院跑,那个男孩苦着一张脸向他求救。
唰的一下——
记忆里的画面和眼前的一幕重叠,又连贯起来。
振风痴痴地看着他们,眼神温暖得足以驱赶整个寒冬。
小丫看着这一幕,也想起了往事。
她本来不想来的,是妈妈把她赶来。
这几年莫莫对李家的付出,他们不是不知道。
小丫看着哥哥的笑容,眼睛湿润。
如果他跟莫莫结婚的话,这欢乐的一幕不是可以经常上演?
可是——
小丫使劲摇摇头。
不行。
还有诗音呢。
可是,
如果哥哥跟诗音生活在一起的话,也会有现在这样的笑容吗?
小丫想想,真是抓狂,跺了跺脚,再抬头便看到王梓的车停在门前。她看了一眼莫莫与哥哥,两个人都没发现。
王梓显然也看到了花园里热闹开心的一幕。
原来,她跟他弟弟相处得那么好。
他们真像一家人。
“哇!这里好多人噢。”忘忘跳下车,迫不及待地跑到围栏,扒在那往里面看去。
王梓站在车门不动。
“爸爸,想想和念念也在,我们快进去吧!”忘忘朝他招了招手。
“你进去吧,爸爸……就不进去了。”王梓的视线落在振风身上,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和振明打闹在一起的莫莫。
“为什么呀?”忘忘有些郁闷地嘟起嘴。
“爸爸回去陪陪你曾奶奶。”
“她不是有何阿姨陪着吗?”
“何阿姨不是家人。过年了,曾奶奶需要的是家人陪伴在身边。”
忘忘想了一下,点头:“说得也是——那好吧。”
王梓再看一眼莫莫,眼里映上她的笑容,落寞地坐进车里。
康康已经发现了围栏外的忘忘,笑着开了门。
等莫莫发现跟出来的时候,王梓的车已经绝尘而去。
她站在门前的车道里,久久地看着车远去的方向,心里很失落:他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
车子到了王宅,一路沉默的王梓开口对小六说:“不用在这候着了,回去陪陪你姐姐吧。我暂时不需要用车。要用的话会提前通知你的。”
小六知道他心情不好,张了张口,无奈嘴笨,想不出什么话安慰他。
王梓拄着拐杖,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返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他:“这是给你的。”
“谢谢boss!祝boss心想事成!”小六高兴地双手接过,双手摸了摸,有些疑惑:咦?怎么轻飘飘的?
难道,是一张支票?!
小六心中顿时狂喜,像中了彩票一样。
王梓刚转身,他就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
里面只有一张钞票。
小六拿在手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翻转着钞票,又对着光线翻来覆去,最终得出一个晴天霹雳的结论:这是一张面值一元的人民币。
他探出头,手里扬着钞票,对着王梓的身影嚷道:“boss,是不是拿错了?”
王梓头也没回,手在空中挥了挥。
小六苦着一张脸,绝望地叫道:“boss,今天是正月初一,不是愚人节啊!”
不带这么整蛊人的!
许久也没有等到王梓的回应。他在车里抓狂了好一阵,最后把责任推到了莫莫身上。
他的开年红包啊!
回到姐姐家,小六的心情还是极度郁闷中,灌了半杯水,一屁股坐在姐姐旁边,心疼道:
“年头做到年尾,还没做够,你就不能歇会?”
花姐笑笑,继续把剩下的一点忙完。
“小福呢?”小六问。
“忘忘打电话过来叫他去他家玩。”
这里离南海一湾不远,抄小路过去走路都不用十五分钟。
花姐看着小六道:“他本来还闷闷不乐的,一放下电话就开心地吵着要把你刚给他买的脚踏车也带上。去到那里,我才发现有好几个小朋友,都可以开幼儿园了。还发现一对龙凤胎。”
“那是李振风的。”
“那你老板——”
“他把忘忘送过去就打道回府了。”小六又想起了那一元红包。
“同样是单亲家庭——莫莫她,比你姐有福,遇到两个这么好的男人,不像你姐,睁眼瞎——还拖累了小福。”
“姐,大过年的,你说这些干什么呀。你不是还有我还有小福这两个世上超级好的男人吗?”
“你要是早点成家立业,那就更好了。”
又来了,小六无语。
“你还别说,每次跟忘忘玩过之后,小福的性格就开朗了许多。忘忘一去南海一湾,就会打电话叫他过去。我真得好好谢谢莫莫——诺,这些饺子,你等会去接小福的时候带过去吧
。”
“嗯——怎么这么困——好累喔。昨晚没睡好,我得赶紧补上一觉。”小六伸伸懒腰,准备开溜。
“听说那个叫小丫的还没男朋友,姐看着觉得很不错。要是你现在赶过去,说不定人家还没走。”
快走到房门的小六打住了脚步,返了回来:“那丫头也在那?”
“你认识?”
“打过几次照面。”
“你觉得怎么样?”
“模样和身材还不错。”
“唉哟——看来这几株桃花没白花我的钱!你的桃花运来了!”花姐乐呵呵地嚷嚷开来。
等到小六把头发梳得油光油光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花姐正从一个大红包里拿出一沓钱,往小红包里各塞一张。
包好后递给小六:“一共有十六个,每个一百块。你拿去派给他们。大人小孩都有份!有多就拿回来。”
小六把手往花姐额头上探了探,狐疑道:“没发烧啊。”
“呸呸,你姐我好着呢。”花姐一把拍掉小六的手。
“那你怎么这么大方?”
“反正这钱又不是花我的。”
“那是花谁的?”小六不解。
“给你相对象,当然是花你的罗!”
“什么?!”小六盯着桌上那个大红包,右下角印着王梓龙飞凤舞般的签名:“这是我boss给我的新年红包吧?怎么在你这?”
“昨天他派人送过来的。还跟我预订了两万个汤圆,元霄前一天交货。放下三万块就走了。刚过年就帮衬我这么大一笔生意,真是好得没话说。其中一万说是你的新年红包——估计怕你又大手大脚,交给我保管。我先给你存着,当作老婆本。”
原来这样。
害得自己心里一直跟那一块钱较着劲呢。
这个外表冷漠、内心温暖的boss,其实就是一个典型的闷***男人!
自年初一那天后,想想和念念就经常吵着要去南海一湾。实在拗不过,振风也会偶尔带他们去一下。
随着孩子的渐渐长大,对母爱的渴望和好奇也越来越强烈,尤其是看着其他小朋友都有妈妈的时候。
这样的感情,不是疼他们的姑姑小丫或是宠他们的奶奶莉姨所能代替的。
小丫和小六的关系慢慢有了进展。
小六是那种初初看去有点吊而郎当、油嘴滑舌的人,但是细细相处下来,你会发现,其实他只是因为从小父母离异,和姐姐相依为命长大的一个内心有些自卑的男人。
他看似游戏感情,实则是不敢轻易付出真心,怕像母亲,像姐姐一样被背叛被抛弃。
一旦爱上,则会深陷进去,浑身上去散发出一种宜家宜嫁的男人气息。
和小丫确立了关系后,小六戒烟戒酒戒蒲戒品牌,拿了工资,放在口袋里还没抚热就上交给小丫。
小丫一开始不肯收:“你还是交给你姐姐吧
。”
“我姐说了,现在我恋爱了。这监护人的责任就交给女朋友了。”
小丫扑哧一笑,芳心在不知不觉中就被打动了。
这天,在房里和小六煲完电话粥后,小丫感觉口渴,走到客厅倒水喝,瞥见院子里振风一个人坐在那,沉默了几秒轻轻走过去,坐在旁边。
看着地上的一堆烟头,小丫心疼地一把扯掉哥哥手上的烟:“别抽了,咳嗽了还抽烟!”
振风笑笑,不语。
“哥——”小丫知道他的痛苦,几次看他对着他和莫莫还有两个孩子的四人合影发呆,嚅嗫良久,终于开口:“你要是想和她在一起,那……就去告诉人家,去追啊。”
“你……你们……不是反对吗?”振风苦涩道。
“我反对是因为你和诗音怎么说也算是法律上的夫妻,是因为她爱你,她为你付出过。可是,可是看着你这么痛苦地过日子,这婚姻……不要也罢。”
“怎么能不要呢?我是一个始乱终弃的人吗?”振风正色道。
“你不是!”小丫情绪激动起来:“可是,两年了!你等了她两年有余,足够了!她生你的气可以理解,可是两个孩子她也不管不顾,杳无音讯地玩失踪。她算是为人妻为人母吗?”
振风叹一口气:“或许……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再有苦衷至少也要交代一声啊!这样一声不响地吊着算怎么回事?夫妻两年分居,从法律上讲,这婚姻关系也可以自动解除了!”
振风抿唇不语。
“哥,我不想看你这么痛苦地活着了!我不想看我的侄子侄女活在缺少母爱的世界里了!”小丫泪流满面地抓着振风的手。
看着哥哥这样子,她心疼。
她真的心疼。
纵然她哥哥欠诗音的,这两年他所受的痛苦与折磨,也够了,够了。
对于诗音,对于莫莫,影响她态度反复的唯一因素就是振风。
谁对她哥哥好,她小丫就毫无条件地喜欢谁接受谁;
谁让她哥哥痛苦,她小丫就讨厌谁排斥谁。
全球金融风暴再次来袭。
国内经济市场陷入了低迷。
王子集团也遭受重创,首先是海外市场危机重重,其次公司股票连连下跌。
林城很多人破产,降薪,失业,一边串的经济链连锁反应,导致王子集团旗下的餐饮酒店房产行业日益萧条,资金周转困难。
“少爷,我们现在已经是东墙补西墙,要是再把资金挪到莫氏的话,就不能如期支付工地三期的尾款,而且……”
“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一定要给我保住莫氏!”王梓神色严肃地对小四说。
“可这次资金一旦再挪走的话,我们集团的正常运作都会受到影响,而且旗下的一个酒店已经拖欠员工工资一个月了,再拖下去,我怕……”
王梓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沉思良久,方慢道:“实在不行——就关了吧
。至于工地那边,也考虑暂停施工。”
“不行!”一声严厉的声音突然响起。
王梓和小四抬头看去,王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办公室。
“奶奶,你……你怎么来了?”
“我倒是不想来,好好颐养天年,可是我要是再不来,这公司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了!”
“奶奶,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吗?我会处理好的。你身体不好,公司的事就别操心了。”
王老太太严肃地看着他:“你不听你姑姑的劝阻,也不顾老董事们的反对,一意孤行。我能不操心吗?”
估计是有人向她打小报告了。王梓暗暗叹了口气,眉头纠结起来。
“我把王子集团交给你,是让你发展它,壮大它,不是让你倒闭它的!”王老太太声色俱厉。
“奶奶,关掉一直亏损的酒楼也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王梓试图说服她。
“那你怎么不关掉莫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给了它多少支持!如果不是王子集团,莫氏恐怕几年前就不存在了!”
“奶奶——”
“现在,人人自危,你也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了莫氏?总之,现在开始,你一心一意拯救我们的产业,其它的少管!要是再做出这样糊涂的决策,别怪我召开董事会,收会理事权!”
“奶奶,我一定要保住莫氏!”王梓语气坚决。
“你——”王老太太气得手指发颤,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掷了过去,王梓头一侧,杯子叭的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一片。
“我和你曾奶奶花费了这么多心血才把你扶上这个位,两个没有丈夫没有儿子的女人,努力了大半辈子才把王子集团保住,扶上正轨,才把它交到你手上。你就是这样继承的?就是这样无视我们半生的心血的?!”
“对不起,奶奶,对不起。”王梓过来扶着情绪激动的王老太太:“奶奶,你快坐下,别生气,别生气啊。”
“我能不生气吗?”
“奶奶,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只是,只是,现在莫氏陷入困境,我不能袖手旁观。”
王老太太盯着他半晌,思考了几分钟,转念道:“如果你非救莫氏,那也不是不行。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跟何蕊结婚。”
王梓嚯地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声音却毫无迟疑:“其它的我可以答应你,但唯独这个——我做不到。”
“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吗?你非要扒着她这棵草?!这都多少年了?你还要继续耗下去?”王老太太颤微微地站了起来,指着他低吼道。
“奶奶,她是忘忘的妈妈。她是一个好女人!”王梓眼里涌上一层深深的痛苦,声音哽咽:“我想给你跪下,求你成全我。可是我的腿跪不了。”
“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呢?比她好的女人多得是。”
“奶奶,我爱她,我只爱她啊……”
---题外话---亲,月底了,手中的月票鲜花用力抛过来吧,我在楼下接着呢。
222我看她的心根本不在你这里
对于这样的孙子,王老太太又气又无奈,还没走出总裁办公室就昏了过去。
这次住院,给了王梓重重一击!
王老太太竟然瞒着所有人,病情已经到了癌症晚期。在世时日,最多不超过一年,少则两三个月。
王梓抱着头,在病床上坐了一整天,滴水未进。
那个一直把他捧在心尖上疼的奶奶得了这样的病,他竟然毫无察觉?撄!
他究竟有多该死!
而今,还要让她为公司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心,他又是多么的不孝偿!
振风公司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好几个代理商卷了货款一走了之,使得公司陷入了资金链危机。
莉姨和小丫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仍然填补不了空缺。
在小丫未张口之前,小六把花姐交给他的存折递到小丫手上,笑道:“我姐让我交给你应急的。”
“这怎么行?我怎么能花你姐的钱?”
“不是我姐的。这是我自己挣的。我工作之后,工资卡一直是我姐拿着,我这人没有什么理财观念,有钱就花,花完了再说。所以,一发工资,我姐留下一点钱作为我的生活费后,其它的都存在这个存折里。”
小六拉着小丫的手:“自从认识了你,我姐怕我委屈了你,工资卡就还给了我。伙食费也不要我交。说是让我存起来以后结婚用。”
小丫心中感动,哽咽道:“你姐……待你真好。”
“那当然。”小六笑笑,又一本正经地说:“不过,这可是我所有的身家了——我把我的老婆本都给你了。以后我不能经常请你看电影,给你买品牌衣服了。”
小丫抹了一把眼泪,眨了眨眼睛笑道:“你把你的老婆本给了我,那……我把自己送给你当老婆好不好?”
什么?
小六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蹲在小丫面前,压抑着激动:“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小丫抱住他,俯在他耳边细语:“我做你老婆,可好?”
小六愣了三秒,一把推开小丫,严肃道:“不好。”
“你——”小丫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是男人的专利,你不能抢了我的对白。”小六取下脖子上戴的项链,郑重其事地单膝跪在小丫面前,认真道:“你——可愿意让面前这个跪着求婚的男人成为你的丈夫?”
小丫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可要看好了,那本存折里的数字没几位数。而且面前这个男人没父母没房没车也没有自己的事业,只有一颗对你永远忠诚永远爱护你的心。”
“我愿意。”小丫喜极而泣,这是她听到最感动最真诚的表白。
两个人在公园紧紧相拥,都庆幸,穿过人来人往的人流,属于自己的另一半终于向自己走来。并且,彼此都抓住了对方的手。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而莉姨就是在这时出事的。
前两年手头上有了闲钱,一个姐妹叫她投资合伙做生意。赚了一起分红,赔了算自己的。
加上银行利息一再下调,莉姨就动心了。
现在振风公司有困难,她想撤资把钱拿回来。可是那个姐妹却玩起了失踪。
莉姨没敢把这事告诉家人,怕增加老公和孩子们的负担,只是整夜整夜的失眠,白天就出去找人。
这天终于找到了,眼看就要追上了,却在横穿马路时被一辆大货车撞飞。
等送到医院时,人已经快不行了。
莉姨看着门口,手指着,只是流泪,却已经说不出话了。
“妈,妈!你不要离开我!妈!”小丫痛哭着抓着妈妈的手。
莉姨仍然看着门口。
“妈,振明上个月出国留学了,我这就打电话叫他回来,你坚持住,坚持住啊!”振风抹了一把眼睛,想去掏电话,却被莉姨抓住了。
“妈?”振风看着母亲。
莉姨摇了摇头,喉咙里急急地发出“啊——嗯”混沌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胸口急剧地起伏着。
“妈,别急别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打电话给他,我不告诉他,行了吧?”
听到振风这样说,莉姨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些,眼睛却仍是看着门口。
“你妈是想见什么人。”一直默默痛苦的李父开口道。
“谁?妈,你想见谁?”小丫急道。
正在这时,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小六冲进了病房。
“阿姨,我是小六。”小六声音哽咽。
莉姨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喉咙里又发出沙哑的单音。
振风看着母亲急切地想表达什么却又说不出,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
小丫呜呜呜地哭着。
“阿姨,我知道,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小丫的。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小丫听及此,哭得更加伤心。
她还打算这段时间找个时机,跟家人商量一下她和小六的终身大事。可是,现在,妈妈可能看不到她的婚礼了。
莉姨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朝小六轻轻地点头,接着又把视线移到振风身上,看着他,眼泪流得更急,手仍然抬起,颤颤地指着房外。呼吸却越来越弱。
“妈,你是不是放不下哥,是不是还有未了的心愿?你想见谁?”小丫猜着母亲的心思,试探道:“你……是不是想见莫莫?”
莉姨的下巴动了动,尽管很细微,可是,那分明就是一个点头的动作!
振风急急地掏出手机,手一抖,手机掉落在地上。
“妈,你别睡,妈!”小丫慌张地叫了起来,匍匐着身子摇着莉姨。
“妈!妈!”看着母亲的眼睛慢慢合拢上,振风内心充满了恐惧,焦灼地呼喊着。
“愣着干什么,快打电话给莫莫啊!”小丫冲小六吼。
小六回过神来刚拨了一个号,莫莫就冲进了病房。
她站在门口,扶着墙,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莉姨,再也移不动脚步。
“妈!你快睁开眼!快睁开眼啊!”小丫又哭又喊地求道。
“妈,莫莫来了。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振风攥紧莉姨的手,声音悲怆。
莫莫朝着振风过去,跪在床头,未语泪先流。
整个少女时代,莉姨在她心里充当了半个母亲的角色。她从未嫌弃过自己的出身,也从未责怪过振风把好吃的留给自己。
一个月差不多有十天,她会上李家蹭吃蹭喝。那时李家虽然生活困难,但他们每一个人都真心欢迎她,接纳她。
过年过节,吃鸡腿,振明有,小丫那个让给哥哥,说哥哥辛苦,做哥哥的却舍不得吃,就留下,等莫莫来了给她吃。
他们真的是把她当自家人一样啊。
“莉姨,是我,我是莫莫,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莉姨!”
听到莫莫的声音,莉姨艰难地睁开眼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已经连含混不清的“啊”字都发不出了。
她只是摸索着,摸索着抓起莫莫的手,再放到振风手里,紧紧地,紧紧地,握着他们两个人的手,慢慢闭上了眼睛。手垂了下来。眼角流出两行清泪。
“妈——妈!”小丫扑到母亲身上,撕心裂肺地恸哭。
“老婆——”李父悲痛不已。
振风趴在床边,喉咙发出痛苦悲伤的呜咽,肩膀一直在颤抖。
莫莫流着眼泪,既伤心于莉姨的去世,又心疼于身边这个仍然攥着自己手的男人。
小丫悲伤过度,腹痛不止。
医生检查后,宣布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听到这样的消息,她更是伤痛,坐在床上,泪流不止,喃喃自语:“妈,我有孩子了,妈,你听见了吗?我有孩子了!”
“你不是说过还要帮我带孩子吗?”
“你走了,我怎么办?爸怎么办?想想和念念怎么办?妈——”
看着她痛嚎,小六片刻不离,不断地劝她,安慰她:“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孩子现在不稳定,你不能再悲伤了……别让妈走都走得不安心……”
小丫住院保胎,振明在国外,李父行动又不便,莫莫把想想和念念接到南海一湾交给母亲和黄叔。自己则在公司和李家两头跑。
既要照顾李叔,又要帮振风办丧事,忙得焦头烂额。
当王梓接王老太太出院,在医院灵、堂里看到莫莫站在振风身边,对宾客鞠躬行家属礼时,一种不安又难过的情绪充塞住他的喉咙。
他默默转身离去,眼里盛满了孤独与悲伤。感觉被抛弃了一样。
而何蕊依然不顾他的冷言冷语,几乎每天都过来陪王老太太。
对比之下,莫莫不仅没露一下面,连手机也打不通。
王老太太和王梓坐在花园里。看着何蕊忙碌着走开了,王老太太看着他,语重心长道:
“这几天,小蕊对我怎么样你也看到了。而莫莫她,唉——”
“奶奶,她不知道你病了。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过来看你的。”
“你没对她说?”
“这几天我忙,都没见着她。”
“难道忘忘去了露营,你们就不联系了?还是她忙得根本就没空搭理你?”
“奶奶?”王梓疑惑地看着她。
“你不用瞒我,我都知道了。李振风她妈妈去世,莫莫一身的心思都放在那里了,眼里哪还有你哪还有我这个老太婆。”
“奶奶,不是这样的,莫莫真不知道你病了——”
“行了。我不想听你偏袒着她。”王老太太打断王梓的解释,停了一下,看着他道:“孩子,我看她的心根本不在你这里。”
“奶奶,不是——”
“你又何必执著呢?”王老太太抓着王梓的手,语重心长:“听奶奶的,眼前这个才是最适合你的。现在奶奶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你成家。别让奶奶带着遗憾离开人世,去到那边,我也没办法跟你父母哥哥交代啊!”
王老太太老泪横流。
王梓的心,又痛又凉。
振风和莫莫商量,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一噩耗告诉国外的振明。
母亲的突然离世虽然伤痛,可因为有莫莫在身边陪伴他,安慰他,帮助他,振风慢慢振作起来。
接下来就是面对现实问题了。
工伤瘫痪后的李父日常起居一直靠莉姨照顾。
现在老伴突然不在了,对于他而言,无异于世界坍塌。
李父不吃不睡,人整个迅速憔悴下去。
振明决定放弃学业,留在国内照顾父亲。
莉姨走后,情绪反常的李父听到他这样的决定气得不行,怒斥,扔盘子,摔杯子,更是急坏了振风和小丫。
可振明像是铁了心一样。
把李父气得脸色铁青,长吁短叹。
黄昏。
南海一湾的花园里。
莫莫叫住了来看望想想和念念的振明。
“你……真的不打算回去读书?”
“嗯。”
莫莫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看来我把你叫回来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原以为我了解你,你也已经长大成熟了。现在看来,莉姨才是正确的。”
“我妈……怎么了?”振明低沉道。
“在最后一刻,她虽然想见你,但是怕耽误你的学业,让我们不要告诉你。是我说服你哥,让你回来送她最后一程的。”
“你没错。如果你们瞒着我。我会一辈子不安的。”
“你现在安心了?可你想过没有,我们能不能安心?你妈妈能不能安心?!”莫莫挡住振明的去路,情绪激动地看着他:
“你能出国留学你妈是多高兴多骄傲,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她现在知道你因为她的离开而放弃,你让她怎么安心?”
“可是,我走了,我爸怎么办?想想和念念怎么办?姐这个大龄青年好不容易找到归宿又有了孩子,我不能再让她操心了!我也总不能自私地把所有的一切都丢给哥哥吧?”振明痛苦地揪着自己脑袋:
“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出事了,这个家一直都是靠妈妈和哥哥支撑着。他们支撑了三十多年了!有多累有多苦,我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也是爸妈的儿子,凭什么,什么都让我哥一个人扛着?!”
振明昂头低吼着:“我他妈的还算是人么?!”
看着他一脸痛苦内疚的样子,莫莫走上前去,轻轻拉住他的手:“振明,你不要这样想。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是不会计较这些的。你应该回到你原来的位置上。不要让你爸,也不要让你哥和你姐为你担心了。”
振明看着莫莫:“可是……”
“没有可是。你别忘了这里还有我。我会陪着你哥哥,照顾好这个家,照顾好你爸,还有照顾好你两个侄子。”
振明亮晶晶地看着她。
“你就在那边把外国人的技术学到家,再挣点美金回来请我们大家好好吃一顿,然后再陪在你爸爸身边,娶个好女人,照顾你爸让他颐养天年。这才是你该做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打乱了自己人生规划,还害得家人着急上火。”
经过莫莫一顿软硬说教,振明已经被说服了。
他反抓紧莫莫的手:“嫂子,我能像以前一样叫你嫂子么?”
莫莫微笑地看着他:“我们是一家人。互相扶持,互相慰藉。”
振明点点头,紧紧地上前一步,给了莫莫一个拥抱,郑重道:“嫂子,我就把我爸我侄子托付给你了。这几年要辛苦你了。”
“傻瓜!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是一家人。”
“那——我也把我哥托付给你行吗?他——实在太苦了。”振明哽咽道。
“你放心吧。我会陪着他的。”
“那我就放心了。”振明松开莫莫,心里轻松了许多,眼里充满期待:“希望我下次回国,能堂堂正正地在所有人面前喊你一声‘嫂子’!”
站在院门口的王梓听及此,握紧了口袋里的那个红色锦盒,慢慢地转身,沉重地抬腿向外挪去。
小四拿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奔上来说道:“少爷,你忘了花!”
王梓看了一眼那九十九朵代表长久爱情的花,扯了扯嘴角,自嘲地吐出四个字:“不需要了。”说罢,落寞地往车里走去。
小四看着他难看的脸色,疑惑地奔进门里,看了一眼,猜到了什么,攥紧了手里的花束。
王梓坐在车上,眉头深锁,唇线紧抿,眼神深深地盯着锦盒里的钻戒。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打退堂鼓。
里面那个是李振明,不是李振风,却把他吓退了。
他原本不是这样的性子。
是怕她为难?
或者,更怕的是她的拒绝吧。
他小小年纪便纵横商场,可唯独这一次,心里全然没底!
他知道这个时候开口求婚不合时宜,这么多年他都等过来,不急在一时。
可是,
他的奶奶不能等了!
他不能让她带着遗憾离开。
车祸夺走了他在世上最亲的三个亲人后,他就和奶奶相依为命。没人比他更清楚,王老太太是怎样疼他疼到心肝尖上的,又是怎样把毕生心血花在他身上的。
她得了这样的病,他却在最后一刻才知道,他已经很不孝了。
如果不能让她含笑着离开,那他就是十恶不赦了!
纠结了三天,王梓还是把莫莫约到咖啡馆。
看到他拿出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满含深情地凝视着自己的时候,莫莫在最初的意外过后,便双手掩住了脸。
泪,无声地滑了下来。
“莫莫——嫁给我。”王梓郑重地,缓慢地开口。
莫莫喉咙像被堵住一样,无法发出一个音。
她垂下手,看着他。眼里有惊喜,但更多的却是疼痛和纠结。
她抱歉地看着他,艰难地开口:“王梓……现在——不是时候。”
“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才是时候?”王梓抓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我爱你。一直都爱。”
莫莫点头,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
“嫁给我。”王梓再一次深沉开口,眼里涌现的热烈深切的渴望足以融化每一个人心中的坚冰。
莫莫痛苦地咬着嘴唇,心里在滴血。
她怔怔地看着他,眼泪一直在流,在流。
王梓拉着她的手,想把钻戒往她手上套。
那样庄严而神圣的一刻,是莫莫所期待的。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想把这一刻深深地,深深地铭刻在心里。
因为她知道,错过了这一次,就不再有下一次了。
以后的岁月里,她可以把这短暂的两秒拿出来永久地回忆着。
这样,就足够了。
她倏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王梓一眼,忍着心中的伤痛,把手缩了回去。
本来以为打动了她、正欢喜着的王梓一愣,两手空在原地。
他抬头看着她,看着她,两手的动作仍然僵在那,如石化一般。
莫莫眼前闪过莉姨临终前的那一幕,她把自己和振风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那是她的遗愿啊!
如今她尸骨未寒,曾经握着振风的手的她,怎么能这么快就戴上另一个男人的求婚戒指呢?
“对不起……我不能。”莫莫看着满脸受伤的王梓,心如刀绞,再也坐不下去,仓惶地站了起来,准备逃走。
“你坐下。”王梓低沉着声音。
“王梓……”莫莫转身,他脸上却已经换上了一副冷漠的表情。
“坐下。”王梓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森冷。
这样的他是陌生的,但却更令她身心俱痛。
她慢慢坐了下来。
王梓不看她,只是低头看着手上的钻戒,嘴角扯出一抹讥笑:“看来我是被拒绝了啊。不过,没关系。你不要,大把的人要!你不稀罕,总有人稀罕!”
莫莫看着他一副假装不在乎又负气的样子,喉咙发酸,嘴唇动了动,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
是她,是她伤害了他!
桌子下,她的指甲死死地掐进手掌心里。
十指连心。
只有手痛,才能缓解她心里的痛。
“反正,我今天是要把这枚戒指送出去的!”王梓站了起来,看着她笑,眼里却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从这一刻开始,走进这家咖啡厅的第一个女人将接受我王梓的求婚。不管她是谁——只要她没结婚,只要她同意,我——王梓马上娶她为妻!”
“王梓——你这又是何苦呢?婚姻不是儿戏。”莫莫心惊,站了起来。
“你不是对李振风心存内疚吗?行!——那我就赌上我后半辈子的幸福!让你也对我内疚!内疚一辈子!”王梓气乎乎地吼道。
“王梓——不要这样,求你不要这样……”莫莫拉着要离开座位的他,苦苦哀求。
王梓停下,看了她一眼:“除非,你答应我的求婚。”
莫莫拉着他的手一怔,慢慢地垂下。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摇头,再摇头:“王梓,不要逼我……”
不要逼我。
我不能。
至少——
现在不能。
223他要把婚姻当儿戏
“是你在逼我!”王梓对着莫莫,脸上通红,像走到死角作最后一击的小兽般咆哮着。
莫莫双手抚脸,悲痛的哭音从胸腔里逸了出来。
王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拄着拐杖往门口走去。
既然她不愿嫁他,那他就随便挑个人吧,总有人愿意披着婚纱和他走到王老太太面前的。
只要奶奶放心了,笑了,那就行了撄。
其他的——都不重要。
当何蕊和朋友推开门进来,看到身着正装的王梓时,吃了一惊偿。
王梓也是一愣,随之讥笑:看来,就是她了
。
他把钻戒伸到何蕊面前,看着她,面无表情:“你只要说‘yes’或‘no’。”
何蕊惊讶地发出一声低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而她的朋友知道她和王梓交往,但并不清楚内情。此时以为是他给何蕊的一个惊喜。都在旁边欢叫起哄。
“yesorno?”王梓又重复,仍然面无表情。
“你……你是认真的吗?”何蕊惊愣半响,缓过神来问。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吗?”王梓一脸严峻。
三秒仍然等不到回答,他再次开口:“最后问你一次,‘yesorno?”
“yes!”何蕊看着他,认真地吐出那个确定无疑的答案,在朋友的欢呼声中,跨上前去抱住了王梓。
王梓想推开她的动作,做了一半又强硬打住,转头看向莫莫的方向。
莫莫本来上前想阻止他这荒唐的举动,可是待看到进来的是何蕊的时候,又生生止住了脚步,待看到两个人相拥时,眼睛像被灼伤了一样,别过脸,急急地转身,抓起座位上的包包,从侧门落荒而逃。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王梓把眼里脸上的伤痛通通咽进肚子里,闭上眼。
假装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假装,谁也不曾伤害过谁。
只是,话一出口,他就已经后悔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天。
他在等着,等着那一个人,哪怕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也好。
只要她开口。
他可以推翻自己所说所做的一切。
但是,
没有。
他的心一点一点地凉,又一点一点地硬起来,像尖棱的石头,在身体里翻滚着,刺伤着所到的每一处。
莫莫从咖啡厅出来后一个人在街上游荡到半夜,回到南海一湾,坐在花园里的秋千架上灌下了三瓶酒,回忆着过年时两个人在这里守夜,看烟花,深情相拥,还说,以后每年都这样……
点点滴滴让她痛不欲生,却又能为力。
她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最后坐在地上趴着秋千睡了过去。等到第二天早上,李柔兰起来看见她披着一身的露水躺在那的时候,她已经发烧陷入了昏迷。
“对不起……
“王梓……对不起……”
昏昏沉沉的她,还在梦中反反复复地说着这样的话。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李柔兰焦急地守在一旁,抹着眼泪。
振风站在房门口,听到她念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再也没有勇气迈进一步
。
他把想想和念念接了回去。
世界像突然安静了下来。
莫莫生怕自己流眼泪的声音会传了出去,只是紧握着拳头死死堵住嘴巴,不让哽咽的声音逸出去。
退烧后的莫莫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两眼深陷。抓着调羹的手都打颤。李柔兰坐在床前,一口粥,一口粥地哄着喂她吃:
“再吃点,不吃东西怎么好起来?”
莫莫勉强吞了一口,摇摇头,虚弱地对母亲说:“饱了。不吃了。”
“半碗都不到,怎么可能饱了呢?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再吃几口,就吃几口啊。”
“妈——”莫莫摇头,却不忍拒绝母亲送到她嘴边的食物,艰难地张开嘴吞了进去,可不到两秒却又吐了出来。
李柔兰搁下碗,慌乱地拍着她的背,看她把吃的都吐出来了,心碎道:“孩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和王梓这到底是怎么了?”
听着母亲焦灼的声音,莫莫擦干净嘴,对着李柔兰弱弱一笑:“没什么,什么事也没有。我们两个好好的。你别担心。”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不担心。他也一个星期没来了。你们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次也没来?”莫莫问。
李柔兰摇摇头。
“电话呢?电话也没打过吗?”再问。
还是摇头。
“一次也没有?会不会打来了你没听到?”
李柔兰看着女儿这个样子,知道她心里是在乎他的:“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莫莫看着窗外,眼神没有焦距,苦笑着摇摇头,声音沙哑:“没有误会。我们没有误会。”
我们说得很清楚。
太清楚不过了。
她的心坠入深渊,痛到骨髓。
他们——
今生,恐怕真的无缘了吧?
李柔兰心神不宁,王梓没有接她的电话。
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她预感到两个人肯定是出了问题,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问题。坐了半个小时,她返回房里换了件衣服。
她要找王梓。
她是母亲,她不忍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么痛苦憔悴下去。
走到院子里,黄中立牵着莫深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人,是小四。
李柔兰朝小四后面望了望,没有王梓。
小四猜出了她的心思,开口道:“我是来找莫小姐的。”
“你家少爷呢,他怎么没来?我们家莫莫生病了。”
“少爷……他也病了
。”
啊?
“什么病?”
“严不严重?”
李柔兰夫妻同时发问。
小四看了他们一眼,慢慢开口道:“少爷他得的是——心病。”
看到他们面面相觑,小四又补充一句:“病得很严重。所以,我来见莫小姐。”
“可是我们家莫莫刚睡下了——”
“妈。”李柔兰话没说完,就被奔出来的莫莫打断了。
事实上她一直站在窗口,终于等到那辆熟悉的车出现时,她欣喜若狂,奔到镜前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自己,还特意涂了口红。
小四看了一眼莫莫,强压着团在心里的一把火。
莫莫看了半天,等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小四后面有人出现。她就知道了,他没来。
“妈,你们先进去吧,我跟小四有事要说。”
“外面风大,你病还没好呢——”李柔兰担心,收到黄中立的眼神,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返回屋里拿了件外套披在莫莫身上,这才几步一回头地进屋去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不问我,少爷他好不好?”小四看着她打破沉默。
“他……好吗?”莫莫嚅动着嘴唇,轻轻地问。
小四朝她冷笑:“你觉得呢?”
莫莫抿紧了唇,攥紧了外套的下摆。
“你快去劝劝他吧,他这是在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啊!”
“他要把婚姻当儿戏,谁也劝不了。”
莫莫带着气话,垂下眼,不让他看见自己眼眶里的湿润。觉得两腿有些发麻,想挪动一下,却发现被定在那里生了根似的。
“他这样做,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小四定定地看了她两眼,又嘲笑道:“你到底是因为都忙着李振风的事没时间关心少爷,还是因为你根本就没心没肺?!”
“你……什么意思?”面对小四这样的高声质问,莫莫有些莫名。
小四继续嚷:“你以为就李振风需要你,少爷就不需要?你以为你对李振风有亏欠,你对少爷就没有?他的腿是为谁伤的!还有这些年你守在李振风身边,是谁帮你打理莫氏?是谁帮你照顾你的家人?李振风对你付出的是付出,难道,少爷付出的就不是付出?!”
因为情绪激动,小四的脸通红,眼睛里像有火花一样蹦出来:“少爷为了保住莫氏不惜关闭自己的产业,不惜和他的奶奶他的姑姑闹翻。对,李振风的妈妈去世,他需要你;可是你知不知道,王老太太得了癌症晚期,少爷更需要你!”
什么?
莫莫盯着小四,颤颤地求证:“你……刚才说王梓的奶奶……得了癌症?”
小四声音低沉下去:“医生说,老太太时日不多了。”看着莫莫青灰的脸,又补充道:“她想在世时看到少爷成家。所以——所以……”
小四哽咽,说不下去了
。
所以,他才这么急着跟自己求婚?
所以,自己拒绝了他,他才要随便找一个女人?
莫莫踉跄两步,耳朵里响起那晚王梓说过的悲伤又决绝的话:
“反正,我今天是要把这枚戒指送出去的!”
“从这一刻开始,走进这家咖啡厅的第一个女人将接受我王梓的求婚!”
原来是这样。
他为什么不跟我说?
莫莫蹲在地上,咬牙把眼泪逼回去,抬头看着小四:“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些?”
小四看着远处,声音低沉:“他知道王老太太的病情后很痛苦,很自责。打了几次电话给你,你没有接;他又去找过你。”
莫莫回忆着。办理莉姨的后事时,她调了静音,忙得没时间接。过后打回给他,他却只叫她注意身体,并没有说别的事。
现在想想那时他低落的声音和吞吐的话语,这才明白,他那时该有多痛苦,多么需要人安慰。
而自己却只顾忙着振风的事,确实冷落忽略了他。
莫莫懊悔不已,遂又想到什么:“你说他来找过我,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小四看了她一眼,思绪又回到了几天前的一个夜里。
王梓在南海一湾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她,便叫小六把车开到振风家里。
在车上,他们看到,莫莫像个女主人一样系着围裙,拎着一大袋垃圾出来扔。而后面追着李振风。
两个人好像争着倒垃圾似的。
最终李振风拗不过她,只好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
小四那时还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王梓,他坐在那里,手上的烟都烧到手指却浑然不觉。
莫莫倒完垃圾回来,边脱围裙边跟振风说着什么,两个人进了屋。
那时车厢里的气压低到了极点。
小六看小四,小四则担心地看着王梓。
王梓的脸紧紧绷着,眼神深沉,视线却一直盯着门口。
几分钟后,莫莫出来了,后面跟着追出了李振风。他拿过她手里的钥匙,像是坚持要送她。
小六的车先他们一步到达南海一湾,停在另一侧,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他们坐在昏暗的车厢里,看着斜对面的那辆车。
路灯就在斜上头亮着,所以李振风车里的情况,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振风把莫莫送到家把车停下的时候,才发现她头歪在一侧睡着了。
这几天真的把她累坏了。
振风心疼又怜惜地久久注视着她,把她的头轻轻地拢正。
莫莫在梦中不耐地挥挥手,嘟囔了句什么,又睡沉过去。
他凝视着她的睡颜,最后俯头在她额上印上深情的一吻,又情不自禁地把视线落在她的唇上
。
王梓重重地一拳擂在座椅上。
小六打开了前车灯,突然强烈的灯光照得振风睁不开眼睛。
三十秒后,小六才把灯熄掉,探出头,对看过来的振风作了个“我在盯着你,小心拳头”的手势。
而被强光照着的莫莫也悠悠醒转了过来,和振风说了句什么,两个人下了车。
莫莫拿着振风递给她的车钥匙进了屋子。
振风则站在过道里看向他们。
小六发动引擎,把车开得飞快,擦着振风的身子过去,掀起一阵强风。
擦肩而过的时候,王梓的视线和振风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擦出两道强烈的火花。
她怎么去?
见到他说什么?
王梓说过,除非她接受他的求婚。
最终,小四一个人失望地离开。
莫莫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柔兰奔过来,扶着女儿。
刚才他们的对话,她都听到了,此时也是痛苦和不解:“明明爱他,为什么不肯嫁给他?你傻呀你!”
“噢——妈,呜呜……我不能……不能……”莫莫趴在母亲的怀里。
“你……是不是放心不下振风?”李柔兰摇着她的手臂问道:“啊,妈问你,是不是因为他?”
莫莫咬着唇,没有回答,只是哭得更痛更伤心。
“唉——我就知道,就知道是这样。”李柔兰安慰地轻拍着女儿,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抹着自己的眼泪。
振风站在开着的大门门口,伤痛渐渐弥漫开来,模糊了双眼,让他看不清眼前那对相拥哭泣的母女。
只是莫莫的哭声却一直在他耳里回荡,清晰而刺耳。
在午夜,在每一个空档,都会穿过风,越过雾,突然冒出来。
诗音看着电脑里的相片和个人简介,问母亲:“表姐说的这个人行吗?”
“当然。高级育婴师,著名的幼儿行为心理教授。我已经叫沈云办妥了,原先那个保姆好是好,但不及这个,明天她就过去李家代替她。”
闵妈妈看着电脑上面的照片:“有她照顾我们的想想和念念。你就放心吧,只是——”
“只是什么?”
“这个沈云也真是的。她找的这个人会不会太年轻、太漂亮了些?”闵妈妈有些担心。
诗音扑哧一笑,拉着她的手:“妈,你不了解振风。他不是那种人。”
“就他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可能不会动心,可谁能保证这女人不会对他动情啊。俗话说得好‘男人三十一枝花’,更何况李振风这朵花长得又不难看,待人虽然不冷漠,但正眼不瞧其他女人的样子更能挑起女人的好奇心,这样的男人最能俘获女人的芳心,尤其是三高女人。”
诗音更是笑:“妈,你终于发现你家女婿的优点啦?”
“去去去——他哪里有什么优点
。”听到女儿打趣她,闵妈妈讪讪的,仍担心:“那——要不叫你表姐换一个老点的丑点的?”
“不用。就算女人主动倒贴过去,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推开的。”
“你——这么自信?”
“嗯。”诗音点头,认真道:“他身上最吸引我的就是这一点。”
“可是他失忆了呀。”
“就算这样,我还是相信他。”
闵妈妈看着女儿:“我真不明白,你天天想着孩子想着他,为什么却偏要躲得远远的,你是在考验他还是在消磨自己的青春?”
“都不是。我只是在遵守我跟他之间的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诗音把视线投向窗外,不语。
四年之约,属于他和她两个人的约定。
哪怕再想念,她也要遵守。
想想和念念吵着振风带他们去莫莫那,振风心情烦燥,第一次对孩子发了脾气,吓得孩子哇哇大哭。
坐在轮椅上的李父斥道:“你不让孩子打电话给莫莫,又不接她电话,还不让人家进家里来,你到底发什么神经抽什么疯?”
“她该有她自己的生活,我们凭什么把她和我们扯在一起啊?我们是在拖别人下水!”振风低吼道,满脸都是受伤。
他不要别人的同情,不要别人的施舍。尤其是她!
所以,自从在南海一湾听到她和小四和李柔兰的对话后,他就决定减少和她的来往。
他痛苦,喝酒,抽烟,失眠。
劝回了振明,现在又轮到振风了,李父长吁短叹。
莫莫担心地找上门来,可是振风仍是不开门,叫她走开。
不知发生什么事的莫莫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去,依然扒着门不断地拍着。最后激怒了振风,朝她吼,叫她滚!
“振风,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莫莫央求道。
“振风,你开门,开开门啊!”莫莫仍然在拍门。
振风坐在地上,身子抵着大门,双手抱头。
眼前又浮现出一个女孩在雨中苦苦求他开门的情景。
那呯呯的敲门声像捶子一样敲击着他的神经。
他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敲门声渐渐小了下来,最后消失。
李父看着儿子,声色严厉:“你到底还算不算个男人!爱她,就大胆地抓住她;不爱,就开门把话说清楚!躲在这里做缩头乌龟吗!”
“爸,你别说了,哥他——”小丫安抚好两个孩子,出来劝着父亲。
“你哥他哪里比不上那姓王的小子
!就凭他和莫莫十几年的感情,莫莫的心也是向着他这边的!主要是你哥这人懦弱!瞻前顾后的!现在还把人家往外推!等人家投到别人怀里有他后悔的时候!”
“爸,别说了。”小丫急急地拉着父亲的手,心疼地看着坐在角落里的振风。
振风突然站了起来,拉开门,一头冲了出去。
“哥,你去哪?外面下雨!”小丫跟着出去,可是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她着急地抚着肚子,冲着融进雨帘里的身影喊道:“哥,快回来!——回来!”
可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半点回音。
小丫红着眼睛,挪动着脚步回到屋里。
李父看着小丫一个人回来,看向窗外漫天的雨珠,一边担心一边叹气。
振风在雨中狂奔,又摔倒在地。
他趴在那里,狠狠地用手捶打着地,像在叩问着谁。泥泞和水花溅了他满脸都是。喉咙里暴发出一种痛苦的声音。
莫莫坐在车里并没有离开,见到振风冲出屋,奔跑在雨中便跟了过来。
此时见他这样痛苦,隐隐猜测到与自己有关。
她慢慢地走向他。没有任何语言。
她所能为他做的并不多,她就想这样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他笑,她也开心;他难过,她心里跟着痛苦。
只要,只要他不把她推开,不把他从他身边,从他生活里推开就好。
垂着头的振风,眼角余光瞥到那双白色的休闲鞋,此时鞋面早已湿透,沾满泥泞。
他抬头,惊愕地发现,她站在两米处,浑身湿透。
“你疯了还是傻了?快回去!”振风朝她叫。
莫莫只是看着他,水柱从湿贴的头发往下流。
可是,尽管这样,他还是看见流下来的还有她的眼泪。
“回去!快回去!回到属于你自己的世界里!”振风朝她咆哮,挥手,又痛苦地蜷着身子。
莫莫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蹲下,抱住了他。
振风一愣,一把推开了她。
莫莫坐在雨地里,伤心地看着他,哭叫道:“我的世界,我的世界从十一岁就开始有了你!你叫我回去,叫我回哪里?回到天桥底下和你相遇的前一刻?然后——我们擦肩而过吗?”
“如果可以,我希望是!”振风嘶哑着嗓子,在雨声中喊道:“希望我们从未认识!”
他不敢看她一眼。痛,如刀一样割开他的肺,风从外面四面八方地灌了进来。
---题外话---《无牌豪婚,总裁短婚长爱》进入完结倒计时了,感谢各位一直的陪伴。
另一新文已开坑,《情伤半夏,烟烟一夕的婚姻》novel.365xs/a/1278645/
此坑讲述的是一段无性的婚姻,一个天才少女终结生命的谜底,还有纠结不堪、欲罢不能的爱情。喜欢的话就加入书架或点击收cang吧.谢谢。弯月不会弄小说封面哦,亲,你会吗?
224现在你还爱振风吗
莫莫哪里也没去。
没去王梓那里,也没去振风家里。
一天十二个小时泡在莫氏。她要让自己忙起来,忙得再也想不起,想不起已传得沸沸扬扬的王梓的婚讯,也想不起振风吼着把她从他身边赶走。
白天,她会把情绪掩藏得很好,能说,也能笑,吃饭大口大口地吃,直到噎在喉咙里;喝水,明明还很烫,却仍然要喝,直到烫得吐了出来。
只有在夜里,在无人的深夜,她才会做回自己钤。
把整个身子隐没在浴缸里,她终于可以大颗大颗地掉眼泪;她可以在黑暗中毫无顾忌地疯狂地想念王梓,想念得心碎;她也可以想疼振风,心疼到骨子里。
她的身体,她的心里同时装着两个男人,她充满了罪恶感,白天她连想都不敢想,怕遭人唾弃,怕被人指手划脚洽。
她可以不在乎,可是,她不能不在乎因此而带给她家人的影响。
王梓看着手上报纸的头条,沉着怒气的眸子,把手上的东西狠狠地揉成一团。
“是谁走露了消息?是谁允许报道出来的?!”他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视线落在那三个人的合影上,手滞了滞,轻轻地把相框拿了起来,无力地瘫坐在椅上。只留给小四一个沉重的背影。
良久,办公室里响起无力悲伤的声音:“小四,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他眼前浮过咖啡厅莫莫受伤逃走的一幕。
“可以亡羊补牢。”小四边收拾边回话。
王梓看着窗外,眼眶红道:“就算我现在回头,那奶奶怎么办?连她唯一的一个心愿也不能满足吗?”
小四张了张嘴,咽了回去。
“既然她不嫁,既然都是要娶,那娶谁不是娶呢?”王梓的话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和苍凉。
小四深叹一口气:“可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一座坟墓!你过得不幸福,王老太太一样不安心。”
“我幸不幸福,只要我不说,又有谁知道呢?”
“我们再想想,再想想,或许……还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办法?”王梓笑笑,笑容酸涩:“只要李振风一日不成家,她一天也不会嫁人的。或许,闵诗音再不回来,李振风向她求婚的话,她会答应他的,我知道——她一早就跟我说过。”
沉默地盯着照片良久,抚摸着上面那张笑颜良久,直到一颗温热的液体滴在她脸上,模糊了她的面容,他才抬手擦干,昂头,使劲把眼泪憋回去,自言自语道:“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他深深地凝视了一眼照片,吸了口气,拉开抽屉,把相框塞了进去。
小四见王梓的心情平和了些,开口道:“我们向莫氏提供的资金援助……莫小姐拒绝了。”
“以她的性子,意料之中。”
“那还要不要……”
“不用。现在这样的局面,就算莫氏倒闭,恐怕她也不会再接受我的帮助的。”
婚讯传出后,何蕊来得更勤快了。王梓不热情也不冷脸,客气之中透着一股疏离。
王老太太心情倒是好了很多。这让郁闷中的王梓稍感安慰。
经过小七的软硬兼施,加之霸道强势的男友情感攻击,小六的计划得以实施。
“先说好了,要是听到boss不想听的话,这责任可得我们大家分摊。我们还要保密,就当没这事一样。”
“小六……你确定……这行得通吗?”小四有些担心。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boss不幸福,我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为了我们共同的将来,只好放手一搏了。”
小四来接莫莫,说王梓想见她。莫莫虽惊诧,但也不疑有它,跟着过去了。
只是这一次见面的地点有些特别。
环境很幽静,有水的流声,有鸟的叫声,甚至空气中都飘着一股安神的花香。
小四把她领到门口,说王梓正在赶来,让她在里面等,自己就退出去了。
里面像是一个展厅的样子,正播放着一曲很柔和的歌曲。
地板光可鉴人,奇怪的是挂着层层白色的丝绸,窗开着,风吹了进来,丝绸随风起舞。如临仙境一般。
四周墙上挂满了画。
那些画很奇怪,人物不像人物,山水不像山水,像四维,抽象而又诡异。
莫莫看到第八幅时,就犯困了。
她头胀,眼皮重。暗自笑笑,看来这大师的名作自己是不懂欣赏的。
南墙放着一张桌子,桌旁放着一张躺椅。
她看看,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坐的地方。
她真的困了,脚步不由自主地向着躺椅走过去。
桌上除了一只看上去很怀旧的古表之外什么也没有。她好奇地拿起来,本来打算只是看一看就放回原处的。
可是,古表在她眼前左右摇摆起来,柔和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响起钟摆的声音,一声一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嘀-嗒-嘀-嗒……”
莫莫虚虚地眨了眨眼,感觉那声音就像自己手中的古表发出的。但又好像不是——到底是从哪发出的呢?
她想再探究一下,可是脑子不听使唤了。
她眼皮很重,撑都撑不开。
真的好困。
躺下等他没关系吧?
反正这里没有别人。
反正小四还守在外面。
就一会,她就合上一会,打个盹就醒来。
“没事,睡吧,睡吧……这里又安全又宁静,风轻轻地吹过你耳旁,纱柔柔地飘过你的发端。外面还有流水的声音,你听,你静静地听,它涓涓地流着,上面还落着白色的花瓣,花瓣在上面随着水流,飘啊,飘啊,飘啊……”
一个轻细的声音像是催眠一样,发出柔和而又盅惑心神的话。
莫莫就真像梦里的花瓣一样,安静地在水里飘着,闭上了眼睛。
“天空很美,厚厚的云团浮现出男人的脸。你看看,看看他们是谁?”师承一级催眠大师的小七的女友坐在躺椅旁,举着古表。
古表仍然在莫莫额头上一左一右地来回荡着,继续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告诉我,告诉我,他是谁?”
莫莫掀开一层一层的白纱,看过去,看过去:“是……是……是王梓。”她紧皱的眉头松了下来,眼睛依然闭着,脸上却是喜悦的神情。
举着手机的小六看了一眼小七,两个人心照不宣。
厅里异常的安静。只有钟摆的声音。
小七看着女友,女友继续发出温和又魅惑人心的声音:“很好,答对了,还有谁?走过去,看清点,告诉我,还有谁?”
莫莫又掀开一帘白纱,嗫嚅起来:“还有……还有振风。”眉毛纠结起来,脸上却已经换作一副心疼的表情。
“放松,放松,你此刻正在花海里,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花的清香。有蝴蝶在飞舞,你漫步其中,牵着一个男人的手,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是谁?
莫莫朝着背影追上去,她想知道,那个牵着自己手的男人是谁。
起雾了,越来越浓,越来越深,那个男人也越来越远。
“不……我不知道……不知道。”莫莫在梦中痛苦地摇头,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那告诉我,你希望是谁?是谁?”
“不知道……我不知道……”莫莫更加猛烈地摇头,胸口此起彼伏,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可能随时惊醒过来。
钟摆停止了晃动。催眠师按了一个开关,温和宁静的音乐缓缓响起,像母亲的手温柔的抚慰燥动不安的心。
莫莫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眉头舒展。
催眠师递了个眼色,一行人轻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意志力很强,也掩藏得很深。但看得出她很纠结很痛苦。”
“直截了当地问她爱的是谁不就结了吗?”还费老大的劲兜那么大的圈子,小六看着催眠师。
立即招来小七的横眼:“你专业,你厉害,你来呀?”
小六讪讪地闭了嘴。
“如果是她一直不想面对又极力掩藏的话,直接问会引起她的排斥情绪,受到抵触就更无法深入到她的内心世界。”催眠师解释道。
“那……还有其他办法吗?”小七问。
催眠师想了一下,方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下。只是有些冒险,患者在途中可能会醒过来。”
她把小七拉到一边,低声道:“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我们私自窥探别人的内心世界,如果她醒来知道追究责任,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尤其是我。”
小七揽过她的肩膀,笑道:“没事,她要是追究,责任我们担下来;如果你被吊销饭碗,我就负责养你一辈子。”
莫莫赤着脚向着声音的发源地找去。她掀开一重又一重的白纱,终于看清,也僵住了脚步。因为有冷冰冰的东西抵住她额头。
王梓和振风被绑着,各坐在一张椅子上。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在她耳边:“我这里还有一粒子弹,你在他们两个中选一个,陪你一起死。你说,你选谁?”
“不,不要!”莫莫惊恐,想反抗。
这时,古老的钟声又响起,“嘀-嗒-嘀-嗒”,在她额头上面更加快速地摇摆着。
莫莫像被卸了力气一样垂下手。
“你说,你选谁?选谁陪你一起死?”
莫莫摇头,再摇头,脸上非常痛苦,嘴唇嚅动着,发出苦苦的哀求:“不,不要。我求你,不要。”
“既然你作不了选择,那我替你做主好了——我替你杀了他,杀了李振风!”
枪突然指向几米外的振风。
“不!不要!不要杀他!”莫莫激动地嚷了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要王梓陪你一块死?”
……
“你回答我,是,或,不是?”
……
“回答我。不说话的话我就开枪了。”
莫莫终于点头。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莫莫哭泣:“因为……因为我想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想和他在一起?因为你爱他吗?”
……
“你爱他吗?”终于打开了突破口,催眠师抓住时机,继续追问。
“爱。”莫莫像是深呼了一口气,点头:“很爱。”
“是过去爱?还是现在爱?”
“过去爱,现在也爱。”莫莫喃喃道。
“那振风呢?告诉我,你爱振风吗?”
“他……也爱。”
“是过去爱?还是现在爱?”
“过去爱。”
“现在呢?”
莫莫抿着嘴,又突然不语了,眉头拧了起来。这是一种抗拒的下意识。
“现在你还爱振风吗?”
莫莫仍然不语。
安静了一会,催眠师继续问:“告诉我,你现在一想到振风,心里是什么感觉?”
“疼。这里疼。”莫莫的手摸向心脏的地方。
“那王梓呢,你一想到王梓,心里又是什么感觉?”
“想他。很想他。”
……
大家面面相觑,却又同时松了一口气。
莫莫醒来的时候,小四背向她站在窗口。
她揉了揉眼睛,竟发现那里潮湿一片。
是做了什么梦吗?
她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从躺椅里站起来,伸伸手,对着小四的背影道:“不好意思,我睡着了。他……来了没有?”
听见声响,小四转过身子,看着她:“少爷临时有点事,来不了了。让我转告你,下次再约过。”
原来小四看她那异样的眼神是因为这个啊。因为她被人放了鸽子?
他来不了估计是因为何蕊吧?
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
他要忙的事很多。
小四来接她时,她也是犹豫了许久,想着就当作是他婚前最后一次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吧,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过来,却没想到他失约了。
她掩下失落的情绪,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你跟他说,没什么事的话以后就不用见面了。”说完急急地转身朝外走去。
一想到以后真的不再见面,她的心瞬间就抽、痛起来。
怀孕的女人不仅变得多疑,而且脾气也会暴燥起来。
小丫就是这样。
她越来越觉得新来的保姆不像一般保姆。拿着五千块钱的工资,却开着五十万的车。
她的主要工作是照顾两个孩子,但是,家务活她也抢着做,李父的事她力所能及的也会做,甚至还把她这个孕妇也一带照顾着。
有一次,小丫出门买东西,途中想起没带钱又返回去,在门口竟然听到她在院子里非常流利地用英语跟别人讲电话。
隔着门,听不太清,但是,小丫还是听出了几个专业而生涩的单词。
她打电话给小六,急切地想把这些告诉他,可是却打不通。
等到事情结束后,小六回拨电话给她,她在那边就闹起了情绪,说半个小时不赶到的话就见不到人了。
当赶过去的时候,小丫开口就质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小六说在忙。忙什么?
忙正事。
于是,小丫就抢他手机,想看看里面有什么猫腻。
想到手机里还存着刚才莫莫被催眠时录的视频,小六当然不能让小丫知道,于是坚绝不肯给小丫看手机。
这样一来,更引起了她的怀疑,她认定他手机里肯定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就更加非看不可。
两人争着抢着,手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扑嗵一声掉进了鱼缸里。
两个人都一愣。
小六傻了三秒钟才冲上去把手机捞上来,里面已经浸了水,黑屏了。
“真是的——”小六气乎乎地看着小丫,忙不迭地拿布去擦干。
“我……不是故意的。”小丫也知道闯祸了,抓补道:“我去找电吹风给你。”
电吹风吹干了也开不了机。
小六瘫坐在那,抱着头:“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
“最多我赔你一部手机好了。”
“赔?现在这是手机的问题吗?”小六气不打一处来。“不就一部烂手机吗?你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小六跳脚:“你知不知道,手机里存了一份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它关系着一个人——啊,不,关系着两个人的终生幸福!你这么一闹,可能直接就改变了别人的人生了!”
看着小六一脸严肃的表情,小丫也被唬住了,哭丧着脸:“那怎么办?不发生也已经发生了。”
看到她被吓着了,小六怒气消了些,深叹了口气,拍拍小丫的肩:“这,或许就是他们的命吧。”
“既然是我闯的祸,那让我来弥补好了。你告诉我那里面存的是一份什么东西。我跟两个当事人讲好了。”
“这事你不用管了。我现在就拿去修,说不定就没事了。”小六安慰小丫,转身出了门。
王梓一天都呆在梓园里。
他坐在莫莫住过的房间里,回忆着两个人的点点滴滴。
小四刚才跟他说,莫莫爱的是他。
是安慰他?
还是想阻止他举行一场没有爱情的婚礼?
可是,就算如他所说,那又怎么样?
她终究选择陪伴在另一个人身边。
可是,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她?
想着她,心里为什么会这么痛?
这酒都灌下一整瓶了,为什么就是不醉,就是不倒下?
倒下就可以睡过去,睡过去就到了明天,他就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他就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没有什么关系了。
从此,
他只是孩子的父亲,她也只是孩子的母亲,就算偶然相遇,也只是一个点头而已。
在一楼的小四正接听小六的电话:“我说不动少爷,你赶紧过来,把视频拿给他看吧。”
“视频……那个,恐怕……拿不过来了。”
“什么意思?”
“就是……手机进水了,正在修——”小六战战兢兢。
小四愣了两秒,朝着手机吼:“你是猪脑袋吗?你脑子为什么不进水!难道你不知道那视频有多重要!”
咆哮完,这才想起关键的还没问:“最快什么时候修好?”
小六慢吞吞地道:“明天。”
“明天?”小四倒抽一口冷气:“你觉得明天还来得及吗?”
“那……那怎么办?”闯下祸的小六六神无主。
“凉拌!”小四拍的一声挂了电话。
莫莫又做噩梦了。
这一次,她梦到的却是王梓护着她中了枪,全身血淋淋,惨白着脸,却还对着她笑。
她下了床,走到窗口朝外看去。
揉了揉眼睛,再拍了拍脸,定睛一看,没错,是那辆迈巴、赫!
车厢里的人看不清,但后车座伸在窗外的半截手上,拈着的那根烟发出弱弱的微光。
莫莫转身就冲出了门,连拖鞋都没穿。
她害怕,害怕她再迟一秒,那辆车又会绝尘而去,消失在这深深的夜色中。
铁门哐的一声打开,惊醒了沉思中的王梓。
他怔了怔,手上的烟无声地掉在地上。
莫莫朝着车慢慢走过去,走过去。
风吹了过来,睡袍像饱满的帆,风又掠过她光滑的脚,酥酥痒痒的。她打了个激灵,脑子有些清醒过来。
天啊,我这是在干什么?
她转身,抬腿想逃。
“莫莫!”王梓急急叫住了她。
小四早已替他打开车门,拿出拐杖。
莫莫听到他的呼唤,呼吸急促,慌乱地跑起来。
小四看了一眼着急的王梓,奔上去拦住了她的去路:“请你等一等,少爷有话跟你说。”
莫莫有些害怕,有些害怕自己现在这样唐突地跑出来,会让他看穿自己的心事。
所以,她必须走。
小四伸开两手,扎着马步,像小山一样堵住她的去路,声音严肃却带着恳求:“少爷已经在车里坐了五个小时了,难道你连五秒都不愿意等?”
莫莫心颤,慢慢转身,看向正在向她走来的王梓,泪水迅速模糊了她的视野。
这个男人,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做新郎了,他还来这里干什么?
他到底要自己怎么办?
小四看了他们一眼,退出十米。
“我说过,别走太快,我腿不好,追不上。”王梓边说边抱歉地朝她笑。
这样的笑,让莫莫溃不成军。
看到她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袍,再看看她光着的脚丫,王梓心尖上泛起一股疼痛的喜悦——
这个女人,她是在乎他,是爱他的啊。
他也是爱她的。明明彼此相爱,却为什么不能走在一起?
是他不够坚守不够努力?
还是力量不够强大?
强大到让他们都对彼此充满信心,去克服所有的困难,跨越所有的障碍。
看来,是他做的不够。
要不然,此刻她也不会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上,不会站在风里发着抖,更不会眼泪像雨水一样涌出来。
原来,
真的是他不够好。
王梓走到莫莫面前,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笑着嗔怪,声音却抑不住发颤:“傻瓜!”
他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
三秒后,莫莫终于抑制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并团起拳头轻轻地打在他肩上,一下又一下,像一个受了委屈正在向男友发泄的小女人。
他们没再说一个字。
一个哭,
一个笑。---题外话---
弯月的另一新文已开坑《情伤半夏,烟烟一夕的婚姻》novel.hongxiu/a/1278645/多多支持哈。
...
225.225她就会把这一刀插在莫莫身上〔即将完结)
王梓拥着莫莫坐在车里,一直坐到天亮。.【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
他从未如此刻这般希望,希望黎明永远不要到来。
却仍然阻止不了东方慢慢地变白,变亮。
王梓温柔地看着枕在他腿上睡着的莫莫,看着她眼角的泪痕,内心漫过满山的疼痛与怜惜,俯身下去,轻轻地吻上去。
莫莫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看了看,发现自己还在车里,一切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美丽的梦。
她身上还盖着他的外套,外套上有他独特的气息偿。
只是,车里除了她没有别人。
他走了。
莫莫想起,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
想到这,莫莫又重新躺下,把他的外套拉上来盖住自己的头,闭上眼睛,假装从未醒来。
只是,衣服很快就像一片在风中抖动的叶子,从里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当天,王梓因病取消婚礼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林城。
此时,他正守在王老太太床前负荆请罪。
“我知道你心疼我的腿,没办法罚我在祖宗面前跪,但你可以拿着家法打我,狠狠地打我吧。因为我错了。”
王老太太拿着棍子,打了两下,就下不了手了。长长地叹气:“多少年了,自从你爸妈你哥走了之后,我就没听过你认过一次错,你曾奶奶和我也没动过这家法——要知道,打在你身上,疼在我心啊。”
她看着窗外,沉默了半个小时,才抬头看着王梓,无力道:“罢了,是我老糊涂了,明知道你心里爱的是谁,却总是撮合你跟何蕊。就算你们现在我面前结了婚,以后我不在了,你们过得不幸福,恐怕也会埋怨我。”
她挥挥手,留给王梓一个苍老的背影:“罢了罢了,你的事我不管了,通通不管了。总之,这次你闯下的祸自己收拾干净。要给足何家面子,也不要让王家名誉受损。怎么做,你看着办吧。”
王梓松了口气:“奶奶,我知道了。你有气,骂我打我都行,千万别闷在心里。你身体要紧。”
“既然你取消了婚礼,那就把我的忘忘接回来吧。我想他了。”
“好。我马上去办。”
王梓装病,足不出户。
看到小六拿给他看的视频时,绷着的脸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笑容漫上唇角。
他走过去,给了小六一个大大的拥抱,在他还在发愣的时候,又松了手,退开一步,然后在他胸口轻捶了一拳:“不用说,也是你出的鬼主意。”
小六笑呵呵的正等着奖赏,谁知王梓脸色一变,乌云压了过来:“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竟敢窥探少奶奶的秘密!”
小六呼吸一顿,大气不敢喘一下。
“不过——这次就算了。”他盯着小六,压低声音。
小六全身一松,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这个笨女人,没点心眼,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王梓转身,朝窗前走去,自言自语。
小六郁闷。
真是好心没好报。谁不知死活,敢卖她?哼哼,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不过,总算没有责怪他误了时间。
也多亏她说出了他爱听的话。
何蕊是一个星期后翻墙进来的。
她不接受王梓在电话里头的道歉。
她也不相信,他会病得这么巧。
所以,当看到他闲适地坐在沙发里,一边削着水果,一边指导忘忘写作业时,她压在胸腔里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王梓看到她,也不惊诧。放下水果刀,擦了擦手,笑着对忘忘说:“儿子,你先上楼去。爸爸和阿姨说点事。”
忘忘看了一眼脸色红紫的何蕊,拿着作业本离开了。上了楼就拨打了莫莫的手机。
“你们也退下吧。”王梓对佣人道。
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给我一个理由!”何蕊盯着他,冷声道。
“理由?上面不是写了吗?患了急性病。”
“我要真正的理由!”何蕊嚷道。
王梓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真要说?还是不说吧。你知道就好了。”
“不,我要你说!”何蕊坚持。
“我不爱你。”
何蕊倒抽一口冷气,看着他:“你……再说一次。”
“我不爱你。”王梓又重复了一遍。
“你玩弄我?”何蕊盯着他,明明知道,可是当听他亲口说出来时仍然又气又痛。
“就当我对不起你好了。你要我作出经济上的赔偿也可以。但是,我并没有玩弄你。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心里爱的是别人。认识这么久,我一直称呼你为‘何小姐’,我没牵过你的手,也没占过你一分便宜。”
何蕊流着眼泪,摇着头,仍然带着一丝希望:“这只是推迟婚礼而已,只要我努力,只要我改,你还是会娶我的对不对?”
“推迟婚礼只是一种托词,为了不损你的颜面。过些时候我会宣布我们分手的消息,当然——我会把责任揽过来。”
“你……你就这么绝情?”何蕊咬牙。
“我的心只有一颗,而它,早已归属另一个女人。”
何蕊绝望地退了一步,眼里闪过一抹狠厉,四下张望,瞅到桌上那把水果刀,一把抓了起来朝王梓刺过去,恨道:“那我就把它剜出来,看它还是不是属于她的!”
王梓一惊,准备反应时,刀却已被人握住。
“你——”何蕊惊恐地看着来人。
小四手握住刀,鲜血滴了下来,很快串成一条血线。他看着王梓,急道:“少爷,快走开。”
“松开。”王梓看着小四。
“少爷,你快走。她疯了!”小四仍然不松手。
“我命令你——松开!”王梓怒吼,每一条血线都染红了他的双眼,抽痛着他的神经。
这个每天跟着他,像秘书,像保镖,像朋友,也像兄弟的人跟了他十年!
他怎么能让他因为自己而受伤。
“少爷……”小四仍是不放。
“不听我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跟着我了!”王梓敛去眼里的担心和心痛,咆哮着。
小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何蕊一眼,慢慢松开了手。
“马上止血!退开!”王梓掏出手帕扔给他,小四接住,眼睛仍然盯着那把刀。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恩怨,不要插手!”
小四一手鲜红,一手攥着白色的手帕,仍然不动。
“走!走开!”王梓抓过沙发的一个抱枕向小四掷去。
小四看着那把刀,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坐在楼梯口的忘忘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捂着嘴小声地哭。
何蕊看着刀上的血,想笑,又想哭。
“你是不是很恨我?是不是恨得想杀了我?如果这样,如果这样能消你的气,那你就动手吧。”
何蕊不动,仍然死死握着滴血的刀。
王梓抓着何蕊的手腕,用力往自己身体一送。
传来布料裂开的声音——刀锋插进了王梓的肩上。
疼痛让他皱了皱眉,额头上冒出冷汗,却笑着看向她:“这样,可以了吗?”
何蕊惊恐地看着他,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四惊呼一声,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却硬生生地停在一米处。
“如果还不行,那就接着来。”王梓说完,抓着何蕊的手又往刀柄上狠狠推了一把。
刀锋几乎全插进肉里,鲜血迸了出来,溅到何蕊的脸上。
她尖叫一声,松开手,后退两步,怔怔地看着王梓,看着插在他肩上的刀,咆哮起来:“疯子!一群疯子!”
“何蕊!”王梓叫住她,脸色惨白:“对不起。请你不要因为一个不爱你的人而受伤。”
“啊——”何蕊发出一串长长的尖叫,沾着血的手抚着耳朵,冲出了王宅。
“少爷——少爷——你怎么样?”小四扶住要软瘫下来的王梓,着急地吼叫着佣人。
“放心……死不了。”王梓看着他,安慰道。
“你怎么就那么傻。”小四心痛。
“傻吗?我还以为自己刚才特男人呢?”王梓笑,又痛得皱眉:“可是,当她的刀插下来时,我还是很害怕,而且——真的很痛。”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因为我怕。”
“怕什么?”
“我怕如果我不挨这一刀的话,她就会把这一刀插在莫莫身上。我不想她变成另一个莫绯……”
“少爷……”
忘忘手里握着正在通话的手机,扶着扶手慢慢从楼梯里走下来,紧张地看着脸色痛苦的爸爸。
而连接电波另一端的莫莫听到这番话,眼泪奔涌下来,她脚踩油门,两手握着方向盘,火急火燎地往王宅赶。
傻瓜!
大傻瓜!
她咬着牙,心里又酸又痛,恨不得立马出现在他面前。
去到的时候,张博士正在帮他包扎,忘忘安静地守在一旁,两只眼睛通红。王梓则温言细语地安抚着他。
看起来伤口很深,绷带都被血染红了。
莫莫站在那里,眼泪就那样流下来。事实上,一路就没有断过。
“张博士,你给小四看看。你们都出去吧。”
一屋子的人都退了出去。
忘忘不愿走,他目睹了大事件,他想第一个跟妈妈汇报。
“来,帮叔叔看一下伤口。”小四过来牵着忘忘。
忘忘一看他的手,立马转移了注视力,跟着小四出去了。
王梓和莫莫两个人隔着五米的距离,互相望着,整整有两分钟。
最后,王梓朝她慢慢张开一只手臂。
莫莫奔过去,扑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手合拢,把她搂在怀里,像搂住全世界一样,笑容,在苍白的脸色如花般绽放。
王老太太站在窗外,看着一身居家服的莫莫因为着急赶来,上衣袖子还高高地挽起,身上还系着围裙,甚至都没发现自己脚上穿的还是拖鞋。
她深叹一口气,终于明白了什么。
王梓俯在她耳边,笑着打趣:“你这身打扮,我觉得要是手上再挥个锅铲会更好看。”
莫莫这才惊觉自己的狼狈,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开,但王梓不让,搂紧她:“别担心,光着身子的你我都看过,何况现在还穿着衣服。”
被他戏谑,莫莫又气又羞,抡起小拳头,在落下来的一刻却又轻绵绵地,像小猫挠痒痒一样。
“看你这么担心我,我很开心。”王梓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补充道:“但是要注意安全。我不允许你有一点点受伤。听到没有?”
对着他宠溺又霸道的口气,莫莫甜滋滋地点了点头。
小丫偷偷拿到小六的手机,躲在院子里打开了那则视频。
振风无声地站在她后面,里面的画面和声音让他定格在那里,动弹不得: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莫莫哭泣:“因为……因为我想和他在一起。”
“那你爱他吗?”
“爱。”莫莫点头:“很爱。”
“是过去爱?还是现在爱?”
“过去爱,现在也爱。”莫莫喃喃道。
……
“告诉我,你现在一想到振风,心里是什么感觉?”
“疼。这里疼。”莫莫的手摸向心脏的地方。
“那王梓呢,你一想到王梓,心里又是什么感觉?”
“想。很想他。”
……
小丫发觉到振风的存在,吓得手一抖,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裂屏了。
像心一样。
“哥……”小丫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可是,她突然发现她又闯祸了。她真的很会闯祸。
振风一言不发,转身冲出门去。
“哥!哥!”小丫急急地追了出去。
小六发觉不对劲,跟出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哥……看到那则视频了。你快跟上去……我担心。”
“你呀——早就说过好奇会害死猫。”小六看了小丫一眼,不忍她着急,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让他出事的!”说完也冲了出去。
那天晚上,振风喝得烂醉如泥,是小六把他扛回来的。
至于那晚两个大男人到底说了什么,小六一直持保密态度。
只是从那以后,他与振风的关系竟亲近起来,像铁哥们似的。
振风消极了好些日子。
话很少,胡子不刮。
白天像个工作狂一样忙公司的事,深夜则一个人偷偷地喝酒抽烟。
小丫看着心疼,想过去劝他。
小六拉住她,摇了摇头。
“那你去帮我劝劝他,你们男人跟男人,应该好说话点。”
“孩子妈。”小六看着小丫:“难道你不知道,有些时候,谁劝都没用,关键得他自己想通。有些坎就算别人再努力,他自己不抬腿,也照样迈不过去。”
“那怎么办?我哥怎么办?听到莫莫那样的话,他肯定受打击了!”小丫着急地哭起来。
“虽然受打击——但,那是真话。”
“他本来还抱有希望的,这下子——”
“不真实的希望早点破灭更好。”
一个星期后,振风似乎想通了不少。主动找到小六,扔给他一支烟。
两个人走到远离孩子的门口蹲坐着。
“可不可以带我去见见那个催眠师?”振风对着星空徐徐吐出一口烟雾。
“你……想干嘛?”小六惊愣,紧张,他该不会想找她算账吧?
“放心。我只是想找她帮个忙。”振风看着小六的样子,尴尬地笑笑。
“帮什么忙?难道你也要她催眠你?”
“不,我想要她唤醒我的记忆——所有完整的记忆。”
十天后,振风从沈云那里拿到了诗音在国外的住址。临行前,他去见了莫莫。
“我决定了,我要去找她。”振风看着莫莫,认真道。
“谁?”莫莫对他突然蹦出这样的话没反应过来。
“我的老婆——想想和念念的妈妈。”
“啊。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振风低头:“没有。仍然是一些杂乱无章的片断。但我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父亲,我必须去找她。”
莫莫看着他。
“我这样做是对的吧?”振风看进她眼里。
“嗯……当然。”莫莫扯出一个笑。
振风也笑。
“别担心,家里还有我们呢。”
“好。”振风没有推辞,跨前一步,给了莫莫一个拥抱,轻声道:“谢谢你,丫头。”
最后两个字细如蚊吟,但她还是听到了。
丫头?
那个久违的称呼又回来了!
莫莫惊诧,愣住。
振风却很快放开她,转身,大步离开。
再见,莫莫。
再见,李莫。
再见,那个天桥底下的小丫头。
再见——那个让你时常心疼又放不下的李振风。
回来后,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带着幸福笑容的他!
所以,你也要幸福!
莫莫定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个背影,他腰挺得很直,脚步迈得很大,没有沉重,也没有迟疑。
她放心了。
她也明白了。
眼泪悄悄地滑落下来,却对着他露出祝福的笑容。
小丫知道小六带振风去找了那个催眠师:“那我哥恢复所有的记忆了?”
“不知道。”
“你不是也去了,你怎么不知道?”
“我在外面坐了三个小时。出来后他们什么也没对我说。催眠师有职业守则,你哥也有权保密自己的隐私。”
“那依你看,我哥他……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呢?”
“这个——恐怕只有你哥才知道。但现在这个已经不是重点了。”
“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你哥已经做出了选择。”小六看着小丫。
小丫则低头想着自己的心思,她情愿相信如小六所说,是她哥自己做出了选择,而不是退让,或者,放弃。
澳大利亚。
悉尼。
振风见到花店里的诗音时,吃了一惊。
美丽,自信,青春,浑身散发出一种知性美。
最最重要的是,她的双腿行走自如!
相对于他的震惊,诗音对于他的到来反而显得波澜不惊,像在招呼一个普通客人一样。
其实早在她收到沈云的消息时便欣喜若狂,失眠了几个夜晚,接着又做美容又做头发,还买回了一堆的衣服。天天向保姆打听振风有没有动身。
当听到他挑灯学英语时,心里更是乐不可支。
看着身穿波西米亚裙的诗音,振风不知道该说什么。
诗音好像也不急,把咖啡放在他面前,端详着他。
这个男人,哪怕几年不见,仍然充满魅力。
“我……这次是跟旅游团来的,很快就要回去。”
诗音看着他,不接话。
他想说,想想和念念很想她,可想想又觉不妥,把话吞了回去,看了她一眼,低头道:“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还好。”
“那就好,那就好。”
“怎么?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个坐在轮椅满面愁容等待别人怜悯的人感到意外?还是,失望?”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振风听她这样一说,差点被咖啡呛了一口。
诗音看他被自己逗得一脸窘迫的样子,忍着笑,依然端着一张脸。
“我当然希望你过得好。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谢谢你,没有过得不幸;
谢谢你,重新站了起来。
这样,我心里的内疚和罪恶感才减轻一些。
一听振风后面那一句,感觉他看自己过得好就会心安理得地与自己撇清关系似的,诗音激动地站了起来:“如果你飘洋过海就是来验证我过得好不好的话,那么,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诗音,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听我说。”振风追着诗音出去。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振风吞吞吐吐。
诗音停下脚步,端详他片刻,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这么漂亮,腿脚又灵便,这几年有没有交男朋友?”
振风吃了一惊,也看着她。
对,他想问要问的就是这个。
如果她已经找到了另一半,开始了新的生活,那他又如何开口把她带回去?
看着他唇线紧抿,诗音自问自答:“我没有男朋友,但我已经结婚了!”
啊?
果然。
振风耸拉着脑袋。
难怪这几年她杳无音讯,也不想念两个孩子。
原来,
他们对于她,早已经成为了过去。
“那——祝你们幸福。”振风看了她一眼,急急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诗音气得跺跺脚,朝他嚷道:“喂!你怎么不问问我,那个人是谁?”
“没必要。”振风头也不回。
这个死呆子!
诗音追上去:“我现在是不是光彩照人?”
“嗯。”
“是不是很完美?”
“嗯。”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所有的完美只为了一个人。”
振风不应,继续走自己的路。
“喂,李振风!你知不知道,你犯规了?”
振风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我犯什么规了?”
---题外话---亲们,此文明天大结局!五一快乐!
我的新坑《情伤半夏,烟烟一夕的婚姻〉〉ttp:///a/1278645/讲述的是一段无性的婚姻。多多支持哈!>
226你现在幸福吗 大结局
“四年。我们的四年之约!现在我们分开还不到三年,你怎么就跑来见我了?”
振风嚅嗫半晌:“我们……还有这个约定?”
“你想不起来了?”
摇头。
“其它呢?醒来前发生的一切呢?”
振风还是摇头偿。
虽然并不意外,但诗音仍然说不出是喜还是忧。
那样的过去,有她暗恋他的点点滴滴,也有他爱莫莫的许许多多她无法参与的日子。
也罢,
失忆就失忆了。
那样纠缠的过去,不要也罢。
重要的是,他现在选择的是自己。
诗音想通,松了口气,惊喜地奔过去想给他一个拥抱,脚却崴了一下。
振风紧张地扶住她:“是不是扭到了?”
诗音念头一转,装作吃痛的样子。
振风蹲下,要脱下她的鞋子察看,诗音躲开了。
看他狐疑,便胡扯道:“在这里,在大街上看女人的脚会被视为不尊重女性的。”
“有这样的说法?”振风纳闷:“我又不是不认识你。”
“总之——就是不行。”
振风无奈,站起来,弓着身子,想把背转给她,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幕,表情一滞,僵硬地直起身子,眸子里的复杂一闪而过:
他曾对她说过,这辈子,除了她,再也不背其他女人。
“怎么了?”诗音看着他突然变化的表情,纳闷。
振风不语,走到她身后,两手一托。
她惊呼一声,人却已经被他抱在怀里。
“这样……可以吧?”
“啊……可以,当然可以了。”诗音雀跃着,像小鸟一样依偎在他宽阔的胸膛里,贴在那,隔着衣服倾听他有力的心跳。两手抱着他的脖子。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一个男人抱着,走在异国的街头上。
“哪里有跌打医生?”振风问。
“医生?干嘛?”诗音激动得都忘记自己因为什么原因才让他抱着走的了。
“看你的脚啊。”
“啊……这个嘛……往前走,对,一直走,再朝右拐。”
……
两人一路走着。
“我很重吧?”诗音有些心疼,可却不想下来。
“不重
。”
“你这还是第一次抱我呢。你的怀抱比我想象中还要温暖踏实。”诗音头枕在他的胸口上,感觉那里的脉动,还有他身上的气息。
振风脚步有些迟疑。
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还有了孩子。
可他,竟然都没有抱过她,吻过她,甚至,都还没有圆房。
他,身为一个男人,真的很欠揍。
他把诗音往上托了托,继续走着。
诗音听到他呼吸沉重,急促,还是心疼,不想装下去了,要下来。
振风坚决不肯。
诗音扯着他的衣服,幸福得泪流满面。
振风按她的指示走的,却并没看到跌打馆或者医院,入目之处却是一片海滩。
天空湛蓝,海风徐徐,海浪翻滚着簇拥着朝在沙滩上追逐嘻闹的人们涌来。
他们并排坐在沙滩上,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
“我真的嫁人了。”诗音看着振风,打破沉默。
“你刚才说了。”振风闷道。
“但是——你可以重新追求我。”
“你……”振风扭头看着她,想弄懂她的意思。
“四年前我就已经嫁人了。我的老公叫李振风,我还是两个孩子的妈。”诗音看着他调皮地笑。
振风脸上绷着的线条慢慢舒展开来,看着她随风飘拂的长发,伸手过去。
诗音抓着他的手,声音有些哽咽:“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第一次出国等了你三年又三百六十一天,现在又等了你快三年。”
“对不起,我来迟了。”振风低声道。
诗音深情地凝望着他,摇头,眼里没有一丝的埋怨和委屈。眼泪静悄悄地滴落在他手背上。
振风迟疑着,最终,还是把她揽进怀里。
扑在他怀里的那一刻,诗音放声大哭。哭声响亮,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振风有些尴尬,但也不劝她,轻拍着她的肩。
诗音哭了很久很久。
振风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把这几年压在心里的眼泪通通哭了出来。
哭声终于停了。
诗音看了一眼被自己眼泪浸湿大片衣服的振风,不好意思地地挣开他的怀抱,站了起来,往前面走去。
走出五步,伸手褪下了裙子。
振风一愕,紧张地看看四周,却发现穿着比基尼的到处都是。
“你不打算下水吗?”诗音转过身来,朝他喊道。
振风摇了摇头。
诗音向海欢呼着奔过去,站在海里拨起一串串水花,刚才还哭得伤心欲绝的人,此时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逆光而站,对着振风开心地笑
。
看到她的腿能蹦能跳,振风笑笑,知道自己又被她唬弄了。
她,还是当年那个闵诗音。
诗音在水里玩了一阵,又跑上岸来对着振风又拖又拉,可振风就是不下水。
没办法,她只好故技重施,假装脚抽筋,在水里呼喊着扑腾着。
振风虽然不太信,可是看着她隐没在浪潮里,不敢冒险,便冲进了水里。
诗音见他因为担心自己,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冲到海里,心里很惊喜。
两个人游着闹着,附近的几对男女都在水里热吻起来,振风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想要上岸。
诗音一把拉住他,把他按进水里,身子贴了过去。
振风顿时窘得眼睛不知该放哪。
“你不敢看我?”诗音笑着。
“不……不是啊。我……在看天空,这里的天空真好看。”振风抬起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
可是,他什么也没进去,心跳得很快。
诗音双手攀上去,圈住他的脖子。
振风一惊,伸手想推开她,可是手触、摸到她身上滑、腻的肌肤时,像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诗音扬起沾着水花的脸,轻声细语:“低头。”
振风乖乖低下头,视线却刚好对着诗音坚jian的xiong脯,那条白色的乳gou像极了海平线,既深远又神秘,带着盅惑人心的致命魅力。
振风闭上了眼睛,身体绷紧。
诗音看着他大男孩一样的神情,笑了笑,捧住他阳光的脸,吻住了他的唇。
振风一惊,倏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张眼睫毛上都沾着水珠的脸。他想推开她,拉开她捧着自己头的手。
诗音也不坚持,顺着他的手腕带着他的双手扶住了自己纤细的腰肢。
振风的手动了动。
“没关系,我们是夫妻啊。”诗音俯在他耳边细语,随即吻浓烈起来。
振风的手像卸去了力一样,终于抚在她的腰上。
天是蓝的,白色的云团安静地漂浮在天空。
海浪轻轻地翻滚着,清清爽爽地包裹着他们。
吻了好久,诗音才松开他,离开他的脸两个拳头的距离,急急地喘气,看着他红红的脸戏笑道:“还要吗?”
振风深着眸子盯着她,不语。
诗音向他泼了一捧水,有些失意道:“通常这种事都是男的主动的。”
见他仍是不语,有些悻悻,转身向岸上走去。刚走了两步,手却被拉住了,心中不由一喜。
振风用力一带,诗音便跌向他怀里。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捧着她的头,深深地凝视着她。
目光对视,诗音惊诧地发现,她在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样子
!
下一刻,她便被他吻住。
先是温柔的,带着几分局促和试探,随着身体的热情,呼吸粗重起来,吻便越来越细腻,越来越缠绵,越来越强势。
诗音激动地回应着,感受着这期待已久的热烈。
黄昏下的海更美。
振风拥着诗音坐在沙滩上。
“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如果我说是,你会跟我回去吗?”
诗音并不回答,看着越来越接近海平线的太阳道:“这几年,我没有一天不想念你和孩子。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又要选择离开吗?”
“因为我不好。”
“不,你很好。”诗音面对着他,声音有一丝悲怆;“只是,因为你不爱我。”
振风嚅动了下嘴唇,什么也没说。
“孩子没有我,但是有你们,他们也不会缺少爱,也会健康快乐地成长。但是,如果他们长期生活在一对没有爱情又不幸福的父母身边,他们会不幸,甚至会影响到他们以后正确的恋爱观和婚姻观。”
原来,狠心也是一种母爱。
那些口口声声说为了孩子而勉强在一起的父母,其实无形中把精神的枷锁强加给了孩子。
大人不幸,孩子也同样不幸。
“所以,就算你带我回去,我也不会回去的。除非——你爱上我。”诗音站了起来,拍拍屁gu上的沙,一个人走开,越走越远。海风撩起她的彩裙和黑发,在夕阳下留下一道美丽的风景。
振风痴痴地看着,良久才反应过来,朝着她追过去:“如果——如果我跟你说,我现在有点喜欢你了,你信不信?”
诗音站定,把手放在耳前,扬声道:“风大!我听不清!再说一遍!”
振风停在原地,双手拢在嘴上,嚷道:“我说——我有点喜欢你了!”
喜欢?
而且,
还是“有点”?
诗音笑得眯起了眼,黑发飘飞,遮掩了她脸上大部分的表情。
这男人,年纪一大把了,对女人撒个谎都不会——着实可爱。
她想了一秒,喊道:“还不够!”看着振风颓丧的表情,又补充道:“但是,如果你能在太阳下山前追上我——啊——等等——”
话还没说完,振风已经反应极快地跑了过来。
诗音“啊啊”地叫着,撒开两脚丫子,在沙滩上留下一串脚印。
白色的海浪翻滚而来,刷的一下便把脚印冲刷得了无痕迹。
不到两分钟,但被振风追上了。
“你耍赖!不算!”她弓着身子,一手抚着肚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行,再重来一次
!”
“那你站在这里,我要走到那里,挥下手,你才能开始跑。”
“好。”
于是,诗音开心地小跑到三四百米的地方,看了一眼还露出一小块的夕阳,挥了挥手。
振风早已经等不及,这时得到信号,像一匹获得自由的马奔跑起来。甚至超过了诗音。
“哎哎——我在这呢,在这呢。”诗音急急地朝着奔跑在前面的身影叫。
振风像是刚反应过来,笑着退回来,看着她嘟起的小嘴,一把揽住她的腰,在原地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诗音兴奋地啊呀呀地叫。彩色的裙袂随风飞舞,像一朵盛放的海棠。
几只海鸟从他们头顶上掠过,欢快地飞向海面。
夕阳终于完全隐没。
两个人相拥,心跳加快,胸口起伏不定。
“这是我这些年来最开心最幸福的一天。”诗音喘着气,红润的脸色在朝霞下显得格外动人。
她痴痴地看着振风,伸手轻轻描摹着他的五官:
浓浓的剑眉,深色的眸子,英挺的鼻梁,古铜色的肌肤……
呵,这个男人,岁月于他,更像是锦上添花。
“和我回去吧?我们重新开始。”振风抓住她的手开口道。
“谁说我要回去的?”
“可是,你刚才说——”
“我刚才话还没说完。我的意思是,你在太阳下山前追上我的话,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和我相处,了解我。如果你心动了,那我就跟你回去。如果还是不行,你就跟着你的旅游团打道回府吧。”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难道,不怕我撒谎骗你?”
“放心。我看男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就算你撒了谎,我也能够一眼看穿。”
振风算准了时间差,打电话给小丫。向她大致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又问起家里的情况:“想想和念念还好吧?”
“正在跟莫深玩呢。”
“莫深也在?”
“黄叔带他过来的。兰姨大概知道我不会做菜,所以做了好多吃的带过来。把冰箱都塞满了。”
“那些菜是我姐姐做的!”莫深拿着玩具在电话那头朝小丫纠正道。
小丫一愣,黄叔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可是认真想想也明白了,兰姨怎么可能对父亲的口味了解得这么清楚,又怎么可能知道她最爱吃手制的酸萝卜和酸青梅。
莫深的话,振风也听到了,兄妹俩都拿着电话沉默。
“爸爸呢?”
“正在和黄叔下棋呢。市里举办老年人棋艺比赛,黄叔把爸爸的名字也报上去,这些天,两人天天砌磋呢
。”
“那就好。”
“你就别担心我们了。小六也请了假,天天在家守着呢。”
“我——最快也要一个星期才能回去。这段时间爸和孩子就辛苦你们了。”
“哥,三十几年你都在为我们活为我们累,这次出去,你就放下一切,抛开一切,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吧啊。好好地了解诗音,你从前就没给过自己,也没给过她机会——其实,相处下来,你会发现,她真是一个非常好的女人。”
“嗯。”振风应道。
小丫说得没错,七年之前的诗音,在他眼里就是个孩子,与他隔着两个时代的距离。
可是这次再见,他却不这么认为了。他是在以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光看着她。
甚至相处下来点点滴滴,他感觉到自己内心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地落下,生根,萌芽。
两个人亲吻的时候,他不需要暗示自己也没有那种负罪感了。甚至,自己会心跳加速,血液沸腾。
这是……动情的节奏吗?
原来,只要他真的放下,跨越心里的那道障碍,爱上一个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振风携着诗音回国的那天,小丫和小六带着想想和念念去接机。看着一家团聚的欢乐场面,看着振风的笑颜,远远躲在一角的莫莫心里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尤其是看到诗音高挑地站在那里,甚至还能穿着高跟鞋一路小跑着奔向两个孩子时,她心里压着的最后一块大石头终于卸了下来。
她开心地笑着,眼角却淌出从未轻松过的眼泪,转身出了机场,来到了莫绯的坟前。
往日姐妹间的争吵怨恨,甚至触目惊心的绑架,枪击,自杀……
一幕幕撕心裂肺,莫莫把它们一一从心里连根拔起,又吹散在这晚风里。
看着照片上那个明媚如丝的女孩,莫莫轻轻开口:“他们都回归原位了,你也回到你原来的位置吧。在那边和家人好好地生活。我也要开始我新的生活了——”
她站了起来,认真而又缓缓地开口:“莫绯,我原谅你了。”
得到解脱的莫莫眼泪止不住狂涌,面前莫绯的面容渐渐模糊,动人的笑却渐渐清晰。
她还是第一次对自己露出这么友好亲和的笑吧?
莫莫也对她笑。这已经是一个好的开始,也是一个好的终结了,不是吗?
六天后,在诗音的提议下,振风带着她和两个孩子去到莫莫家里。
两个女人相见,久久无语。
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那时,莫莫为他们代孕,身体笨重得像一只大象;而诗音坐在轮椅上照顾昏睡不醒的振风而骨瘦如柴。
而现在,两人再次相见,却已经仿如隔世。
诗音间接因为莫莫,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还坐了将近两年的轮椅;而莫莫冒着风险顶着压力,还了她一对可爱的儿女。
她于她,是债,是情,也是缘
。
因为同一个男人而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念念拉着莫莫的手,指着诗音,嫩嫩的童音脆生生的:“干妈,这个是我亲妈妈,爸爸把她从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带回来了。”
“噢,你亲妈妈真漂亮。”莫莫应道。
“那当然,跟念念一样,美美哒。”念念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那我呢?我美吗?”想想也蹦达过来。
“你不美。但你像爸爸一样——帅帅的。”
看着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诗音湿了眼眶,慢慢走到莫莫面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俯在她耳边哽咽道:“谢谢你。莫莫。”
“不,是我该谢你。”谢谢你又重新站了起来。
在坐与站之间,究竟需要付出多少眼泪和汗水,没有经历过也能想象出来。
“不。我要谢谢你。谢谢你成全了我,给了我一对这么聪明可爱的孩子;谢谢你,在我离开的这几年里,帮我照顾他,照顾我们的孩子。”诗音抹了一把眼泪,继续道:
“他没有看错你,也没有爱错你。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懂得付出。”
莫莫心情激动,声音低哑:“好好爱他,他值得你去爱。”
“当然。我会的。”
两个女人相拥而泣。
为同一个男人,为了过去和现在相同的一份爱情。
振风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欣慰得眼眶发红。
诗音松开莫莫,看了振风一眼,退了开去。
莫莫和振风站在院子里,隔着三米的距离。
两个人看着对方,彼此微笑。
默然片刻,振风上前,给了莫莫一个拥抱。
“谢谢你。”
“傻瓜,我什么也没做,有什么好谢的。”莫莫笑嗔着。
“一切,一切,都谢谢你。”振风嘶哑着嗓子。
莫莫松开他,站在半米处,噙着泪。
“对不起。我上次说的那些混账话,你都忘了吧。”
“什么话?我早不记得了。”莫莫嘴上说着,耳里还是回响起振风那次跟她说的,他希望从未认识过她。
“在天桥底下遇见你的那一天是我此生最幸运的日子。”
“我也是。”莫莫笑着看向他,问:“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幸福吗?”
“幸福。很幸福。”
“那就好。”
“我也希望你幸福。”
“会的。一定。”
就在这时,嗡嗡的机械声从屋外传来
。
站在花园里的人抬头望去。
一辆滑板大的飞机越过围栏,飞到院子上空,徐徐降落在莫莫眼前。
在她诧异之际,从飞机的机舱里滑下一条横幅,上面写着:莫莫,请你嫁给我。
横幅下面吊着婴儿拳头般大的一只竹篮,里面放着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钻戒。
是上次咖啡厅里王梓向莫莫求婚的那一枚!
莫莫捂着嘴,惊喜地看着这一切。
孩子在拍手欢叫,大人在笑在惊叹。
飞机里响起王梓亲手弹奏的求婚钢琴曲。
莫莫感动着,幸福着。
她看着在场的每一位。
诗音微笑地看着她,眼里有羡慕和开心;振风平静地看着她,眸子里是祝福和鼓励;妈妈和黄叔看着她,更多的却是放心和催促。
莫莫拿起那枚钻戒,冲到门口打开铁门,又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身着黑色西装的王梓,站在一个用鲜红玫瑰拼成的巨大的心形旁边,正满含期待地看着她。
中间铺着红色的地毯。
而守在门两边的小四和小六,呯-呯呯的几声打开了礼花,喜庆地撒满了整个门口。
莫莫洋溢着激动的泪花,迈上红地毯,一步一步地朝王梓走去。
“你——愿意嫁给我吗?”王梓一眼不眨地看着她,深情款款地问。
“我——愿意。”莫莫微笑如花:“愿意再嫁你一次!”
早已围观过来的人们爆发出阵阵欢呼和掌声。
忘忘和小福大喊一声,一齐松开了手里的绳子,成百上千的五彩汽球冉冉升上天空,美丽了整片南海一湾。
半个月后。
王家在海边别墅的草地上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宾客陆续进场,纷纷与新人合影。
简海携着未婚妻;
振风一手推着父亲,一手牵着诗音;
后面跟着款款而来的是何蕊和一个男人。
“我男朋友——空军少将。”何蕊把他介绍给王梓。
“门当户对,很是般配。”王梓微笑,和男人握手。
“新娘子很漂亮。”何蕊看着莫莫道。
“谢谢。”莫莫也看着她。
两个女人轻轻一笑,过往的种种,风淡云轻,水过无痕。
一同举行婚礼的还有另一对新人小六和小丫。
他们不仅可以分文不出就可以享用现成的盛大婚礼,还有了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新家。
房子是振风和诗音送的,而装修和全套家具则算王梓和莫莫的
。
做王梓和莫莫花童的是忘忘和珍子的女儿;而做小六和小丫花童的则是想想和念念。
庄重的仪式上。
王老太太脱下手上的玉扳指把它亲手戴到莫莫手上,向众人宣布:“你以后就是我们王家第十代女主人了!”
掌声轰鸣。
无数的汽球冉冉上升,白色的和平鸽子欢乐地振动着翅膀,齐齐飞向蔚蓝的天空。
莫莫想给王老太太一个拥抱,但老人却退开了,小声道:“别误会,你和我孙子结了婚,而我又时日无多,我当然要把女主人这个位传给你。但是——这并不代表我认可了你。”
莫莫站在那里,心中难过。
她知道,老人还因为她为振风和诗音代孕的事而对自己有成见。
王梓上前,满怀歉意地拥紧她。
莫莫抬头看着他,露出笑容:“没关系,这只是暂时的,只要我努力,终有一日会得到她认可的。”
“看着他们,我也好想结婚噢。”诗音羡慕道。
“傻瓜,我们不是结过婚了吗?”
“可是,那一次不算。而且你又不是真心娶我的。”诗音感觉有些委屈。
“那好吧,我们就再结一次婚。不过,这一次我们得按步骤来。”
“什么步骤?”
“按照普通人的步骤——先恋爱,再谈婚论嫁。”
诗音踮起脚,乐滋滋地在振风脸上啵了一个,眉开眼笑:“我就爱做普通人。”
每一个人脸上都久久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他们都相信,台上的新人,婚礼的举行虽然短暂,但幸福却会长长久久。
台上的新人互戴戒指,热情亲吻的时候,想想和念念自觉地用小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想想悄悄地移开两道手指,从指缝里看着儿童不宜的镜头,吐了吐舌头。
珍子的女儿则害羞地闭上眼睛,而忘忘整了整领口上的蝴蝶结,大方地凑过去,在她额头上嘬了一口。
小女孩跺了跺脚,又羞又气,向珍子告状:“妈妈,他亲了我。”
“没事,你不是喜欢忘哥哥吗?”
“喜欢是喜欢,可是人家现在——想嫁给小福哥哥。”看到花姐身旁的小福,小女孩一片娇羞。
这下把忘忘给气着了。
小家伙双手抱胸,嘟着嘴:“我可是王子集团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第十一代总裁。”
“可我还是想嫁给小福哥哥。”小女孩仍然坚持。
“你——”忘忘又气又无奈,只好朝小福勾了勾手。
“干嘛?”小福走过去。
忘忘一手搭在他肩上:“我们公平竞争。”
“算了吧,我没兴趣
。”小福撇撇嘴。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我对你爸爸向你妈妈求婚的那架小飞机有兴趣。”
“这样啊……我也有兴趣。哎,你知不知道那架小飞机是在哪买的吗?”
“在哪买的?”
“在一个超大的玩具商场买的,那里什么都有。”
“那个很小很小装戒指的花篮呢?”
“是小四叔叔的爸爸编来送给我的。他还会用竹子编蜻蜓,螳螂和蛐蛐呢。”
“哇!这么厉害。能不能让他也编一个送给我?”
“没问题。我跟他可熟了!”忘忘当即拍下胸脯。
两个小男孩勾肩搭背,热烈地凑在一起讨论着,早把小女孩忘在一边了。
孩子们的这一幕,让在场的大人哭笑不得。
婚后的莫莫取消了国外蜜月计划,搬进了王宅。
她把王老太太想做的事列了个清单出来。
王宅每星期都会举行一次聚会。
有时是温馨的家庭聚会。
有时是王老太太的私人party。
她和朋友聊天,玩牌,打球,甚至,还学起了广场舞。
一向冷清又安静的王宅热闹起来,充满着大人小孩的欢声笑语。
王老太太对莫莫也慢慢改观,关系渐渐亲密起来。
莫莫一边照顾老人的饮食起居,一边在老人的催促下和王梓加紧着造人计划。
小丫生下女儿的几个月后,莫莫也给忘忘添了一个弟弟。
“我还以为是女儿呢。”
“你不喜欢儿子?”王梓坐在莫莫身侧,搂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怀里的宝宝。
“喜欢是喜欢,不过,我更想要个女儿。”那个——来过又离开的天使。
“那有什么难的,我们继续造人就可以了。”王梓坏坏地笑。
“可是再这样生下去,我就真成了猪了。”
“没关系,就算是猪,那也是最漂亮的宠物猪。”王梓温柔地覆上她的唇。
晚上,忘忘不要王梓和莫莫陪了,他们起初有些奇怪,担心孩子是不是因为有了弟弟的缘故,以为大人偏爱弟弟,冷落了他。
所以,王梓找了机会想跟他好好谈谈。
“爸爸,你们忙你们的吧,弟弟就交给我了。”忘忘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爸爸不忙啊。”王梓疑惑。
忘忘提醒道:“你们不是还要给我生个妹妹吗?”
王梓这才反应过来,宠溺地刮刮小家伙的鼻子:“人小鬼大。”
忘忘嘟着嘴,不乐意了:“我不小,我长大了,我是男子汉
!至少我不会像你欺负女生。”
“我欺负谁了?”
“你欺负妈妈了。”小家伙义正词严。
莫莫见此,走了过来,坐在沙发上,看着忘忘:“爸爸没欺负我,忘忘是不是误会爸爸了?”
“没有!我亲眼看见的!”小家伙激动地嚷起来:“妈妈被你压在床上都哭了!”
额……
一群乌鸦从眼前飞过。
莫莫飞红了脸。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王梓看她,醒悟过来,嘴角抽了抽,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对忘忘道:“爸爸那不是欺负妈妈。”
莫莫瞪他。
“妈妈都痛得哭了,怎么不是欺负?”
“妈妈那不是痛……那是……”王梓不知怎么措词了,回头邪魅地对着莫莫笑,俯在她耳边低语:“怎么对儿子解释?你其实那是——享受?”
“讨厌!”莫莫狠狠瞪他一眼,一把推开他,冲上了楼。
“好吧,儿子,妈妈生气了,爸爸现在也要上楼去了。”
“去吧去吧——女生嘛,哄哄就没事了。”忘忘又像小大人一样挥挥小手。
“儿子,那爸爸努力去罗!给你生一个妹妹哈!”
“要生个漂亮的!”忘忘对着楼梯上的爸爸道。
“那必须的!”王梓对他眨眨眼。
第二年年末,莫莫如愿诞下一个女儿。
“真丑。像个小老头。”忘忘撇了一眼五官皱成一团的妹妹,自言自语:“看来,长得最帅的就是我了。唉,没办法——谁叫我是哥哥呢。”
王梓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的小公主,激动极了:“老婆,谢谢你!我想,我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莫莫看着他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心里温暖如煦。
“你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我们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上天真是对我太好了!”他重重地在她额头上印下深情一吻:“我爱你!谢谢你也爱我!”
虽然分娩后的疼痛还继续,但莫莫心里却是快乐的。
她又何偿不感谢他给了自己一份满满的爱,一个完整的家。
此生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在孩子满月那一天,莫莫和王梓,还有王老太太,三个大人各抱着一个孩子,照了一张圆满的全家福。
一个星期后,医生宣布活不过一年却活了将近三年的王老太太,在睡梦中握着全家福,含笑而终。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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