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养成计划》 ☆、苏神 武川郡北,春光十里。 元明姝持着扇倚门,屋子里,管家苏长亭拿着布使劲搓洗着个肮脏的半大孩子。 这孩子叫高昶,十三岁,男孩,丑的跟个外星人似的,主要是瘦,瘦的不成人形,类似电视新闻里那种受虐待儿童。干瘦的肩胛骨,芦柴棒似的手脚,干巴巴的脏屁股,身上还有数不清的伤痕,新伤压旧伤,就没一块完整的好皮。 肉不是长在自己身上,元明光看着却也为他发疼,这孩子得是吃了多少苦啊,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元明姝心疼道:“老苏,你轻点给他搓啊,你看他在哆嗦呢。” 苏长亭是个粗人,手劲儿也大,嘴里答应着:“主子放心吧,老奴省得。”手上还是噌噌噌的把这孩子当马洗刷。 元明姝只有这一个老仆,一时也找不来个细心温柔的人使唤,提醒了一遍,苏长亭不往心里去,她也只得任由对方蛮干。 搬了个小杌子过来,苏长亭干活,元明姝坐在一边看上了。 “洗完了给他检查一下啊,身上有没有带病。” “主子放心,老奴省得。” “洗干净点。” “老奴省得。” 元明姝心里寻思着,这孩子真的是她要找的那个高昶吗?会不会认错了人? 书中的高昶少年时代的确是经历坎坷,命运悲苦,但是不论怎么悲苦,身上始终都笼罩着主角光环,作者写他满脸泥垢都要使劲强调“那脏污的泥垢下面,露出一双晶莹透亮的乌黑眼眸,这少年竟然是出奇的清俊”。元明姝如今觉得有点被坑了。 眼前这高昶哪里看得到一点清俊啊,更别说什么晶莹透亮的乌黑眼眸,整个就一难民儿童。 元明姝穿越来的这个世界乃是一本小说,高昶正是小说中的那个反派大boss。 虽然是反派,但是存在感逆天,完全超越了主角,吸引了拥簇无数。 他的一生十分曲折离奇,各种惊心动魄五百万字讲不完。 总的来说,一个字,苏,苏的人失禁尿流。 他来历成迷,父母不知何许人也,只知道身世可怜,从小在监牢里长大,不见天日,跟犯人歹徒,虱子老鼠为伍。这为他以后的变态,疯狂,沦为大反派打下了性格上的根基。 七岁的时候当了逃犯,干过乞讨,从狗嘴里抢过窝头,被野狗咬 ,被小孩子追着打。他肮脏丑陋,性格阴郁,被世人厌弃,没有受到过这个世界一丁点温暖的对待。作者为了增强他逆袭之后报复社会的爽感,杀死了无数路人的智商来给他配戏,把他的童年简直写的昏天黑地惨不忍睹,连街边卖红薯的老爷爷都要跳出来欺负他。 有对老寡妇看他可怜收养了他,没过一年,老寡妇就被强盗杀了。他被抓到强盗窝里去,在强盗窝里长到十三岁,十三岁的时候从强盗窝里逃出来,又被抓进牢里,发配流放。流放从军之后,他的一生才有了转机,被一个姓高的将军收为义子,然后一路逆袭逆袭再逆袭,最后在三十五岁的时候走上人生巅峰,当了皇帝。 他逆袭的过程史,就是一段变态报复社会史,他的罪恶可以说是恶贯满盈罄竹难书。 他杀死了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义父高将军,为了当皇帝杀死了自己兄长。最可恨的是他杀了兄长不算,还把他兄长的老婆,他嫂子,也就是女主给ooxx了,ooxx了不算,他还把女主先奸后杀,得不到你就要毁了你。 是的,这个变态和女主之间是一段叔嫂恋! 当然,因为他是个反派,最终还是被男配干掉了,死状十分凄惨,是乱刀剁成一百八十块。 这部书,也可以改名叫做反派与男配的相爱相杀,女主压根就是个炮灰啊炮灰。 而元明姝作为那个炮灰女主,觉得压力甚大。 女主属性:都怪我长的太美。 完全可以配曲演唱那部经典的心如姐姐作品“倾世皇妃,我不要好累~”是的就是这么苏,你问元明姝为什么能看下去这么苏的文,~(≧▽≦)/~因为高昶的感情戏实在太吸引人了嗷嗷嗷!他躲在女主背后窥伺的让人心寒颤栗的恶魔的眼睛,他变态的隐忍的残虐的欲望,犹如地狱里生长出的最鲜艳剧毒的恶之花,让人抓心挠肝,欲罢不能。 元明姝从高昶出场的那一刻就在日盼夜盼他推倒女主,酱酱酿酿,简直鼻血四溅。 可是等穿越过来,知道自己要被变态酱酱酿酿然后杀掉,元明姝心就“啪”一下,哇啦稀碎了。 幸好她穿来的早,努力找到了童年的小反派,誓要用自己春风般的温暖,把他的变态因子掐死在萌芽之中。 因为他就是这部虐死人不偿命的玛丽苏小说中所有悲剧的根源啊根源! 元明姝这边一边脑内,一边拿着个扇子指示苏长亭:“他脚上那块黑的是什么 ?抠,抠一下。” 苏长亭抠了一下,是块刚结的痂,挺大挺厚的一块,想必流了不少血。 元明姝看见了,哦了一声。 高昶一直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清脆又响亮,在他背后,他总试图转过身去看。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他弄回来,给他洗澡?要把自己吃了? 他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原因,他见过吃人肉的,可是这户人家看着不穷,不像是会吃人肉。 苏长亭把他光腿打的啪啪的:“站直了,别乱动!” 他只得憋着,听元明姝在背后对他评头品足:“怎么这么黑,也不知道能不能养白,黑了就不好看了。” “老苏,你看他脸是白的,上半身也是白的,怎么腿屁股是黑的呢,真奇怪。” 高昶羞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苏长亭又拍他腿:“转一下,叉开腿。” 高昶转了一下身,叉开腿,苏长亭给他搓洗腿胯间。 这个位置,他的眼睛余光便能瞟到元明姝了。 元明姝青纱小袖绿罗裙,杏子色披帛袅挪在臂,素手拈扇,半遮半掩着胸口。扇上是一幅仕女画的美人芭蕉图。 她长的当真是白嫩,嫩的好像掐一下就要破皮儿流出水似的,难怪要嘲笑自己黑。 高昶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女人,漂亮的女人。以前见过的女人太丑,不叫女人。 他就跟所有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一样,不知所措,脸顿时红了。 他脸一红,浑身就紧绷起来。他瞟到对方雪白的脖子。 真是雪白雪白的,他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么白。 很想抚摸一下的那种感觉。 而元明姝察觉了他的眼神还有表情变化,好奇的探了头。 她这一探头,就瞧见高昶了高昶腿间的勃起。 她还没反应呢,苏长亭将那玩意掐了一把。 高昶痛的低呼,立刻就萎下去了。 元明姝蛮尴尬的,要表示反应一下,高昶已经给苏长亭掐萎了,反应什么的有点大惊小怪。要装太淡定,也不大对劲,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她心说,我真是闲的,跑来看人家洗澡干什么啊,这孩子再小也是个小男人了,想到此,元明姝又感叹自己实在是活的太舒坦,整天横草不拈竖草不动的光是吃,无聊到跑来看小叫花子洗澡了。 “你给他洗吧,我到别处去走一走。”元明姝还是先回避。 她住的这套宅子极大,北荒之地,能有一套亭台楼榭俱全的宅子,顶顶的豪华奢侈了。不过很冷清,住的人只有她自己,另外就是苏长亭和一群仆人,苏长亭是她从京城带来的,其他仆人则是刚买的,一个都不熟。 她坐拥豪宅巨富,身份却见不得人,她是当朝太后跟人私通生下的私生女。 太后掌权,给她封了个公主,然而叫的是公主,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来历。 她千里迢迢跑到偏远的武川郡来,主要是为了找高昶。 一院的秋海棠,元明姝侧对了石桌坐下,观赏风光。 仆人给她端上来一盘切好羊肉冻子。 元明姝爱吃这玩意儿,羊肉煮烂,连肉带汤凝固在一起,结成冻子,切成薄片蘸醋,四季吃,可谓居家旅行休闲必备之良品。元明姝吃着吃着,不由得把一盘子羊肉冻子吃光了,无聊的又想叫唤,苏长亭领着洗干净的高昶过来了。 “老奴已经给他检查过了,身上干净,没病,就是头上长的虱子,生疮了。” 元明姝听到这话,伸了一只手唤高昶:“过来。” 高昶走过去,元明姝打量他,比刚才像个人了,虽然瘦的可怜,脸色饥黄,但眉目还勉强端正,双眼皮儿深刻,鼻子挺直,嘴唇形状也好看,就是右边眉毛缺了一块,额头上还刺了一个小小的篆字,乃是官府发配犯人刺的字。 一个囚字,有半个鸡蛋大。 元明姝心说,毁了。 小说中他脸上没字啊,是个大美人啊,作者在逗我。 元明姝翻了翻他枯草一样的头发,头发洗干净了,但还是很乱,根本没法梳,元明姝道:“这头发,留着干什么,剃了吧,重新长,全是虱子,剃了才除的干净。”苏长亭当即拿了大剪刀,把他一头的头发全部剪掉。 技术不好,他把高昶剪成了个坑坑巴巴的秃子,青一块白一块的。 高昶那脑袋太惨了,一半是虱子窝,剃了头发露出一头的癞疮,惨不忍睹。苏长亭放了剪刀,给他往头上抹药。 元明姝蹲在一边看,拿手绢摸他光头:“你疼不疼啊?看这咬的一头包,哎,真可怜啊。” 高昶头皮簌簌的发麻,被她摸的痒痒的,心头一乱,脸又全红了。 ☆、哄着 对于高昶这个反派大boss,元明姝选择拉拢他而不是直接把他掐死在当下,那也是有原因的。 高昶是作为高氏集团的主要代表,他义父叫高桓,他大哥叫高演,高家这三个男人都是雄才伟略的英主,依靠军权上位,取代了元氏做了皇帝。也就是说,元明姝作为元氏皇族身上的寄生虫,她面对的危险不只是来自高昶,而是整个高氏集团。 要知道,高家这三个变态都是爱女主爱的痴狂啊!为了得到女主无所不用其极,以至于父子相杀手足相残,高演杀了高桓,高昶又杀了高演,而女主就是那血腥皇权争斗中身不由己随波浮沉的白荷花一朵~杀了高昶根本没有用啊,前面还有个高桓高演排着队等着虐她呢! 所以元明姝的方向很明确,高昶这个大反派不能杀,得用! 怎么个用法,这个还得慢慢想,先把他哄着再说。 元明姝发现一点有趣的东西,小反派很爱脸红。 像个害羞的小男孩子,真不可思议,元明姝只知道他是个狠毒的变态,还不知道他竟然有这样的一面。 书中的高昶在当皇帝之前,一直处在他哥哥,皇帝高演的猜疑之中。为了掩盖自己的野心和迷惑高演,他故意装疯,干过比如假扮女人跳舞,在宫里甩屌裸奔,跟一堆美人侍卫玩np,跟府中宾客一边喝酒一边杀人玩这样的事。直到他最后一举杀掉高演,才暴露出他刚强隐忍的面目。不过装疯装的太久,整整十年,他的精神早就不正常了,残暴嗜虐已经入了他的灵魂。 高演的灵位前,他强奸女主的那场戏,是全书的高潮,也是他一生痛苦的全部发泄。 作为一个逆袭上位的男屌,他从出场开始就在为了得到白富美的女主而不断攀爬,不过女主这个玛丽苏一共嫁过四个男人啊四个,其中一个是他爹一个是他哥。高昶为了女主千辛万苦从男屌奋斗成了男神,结果女主被他爹要去了,好不容易弄死了他爹,又被他哥要去了,然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孩子就彻底变态了。 最后终于干掉了他哥把女主拉上床ooxx,xxoo之后,他说: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然后一刀把女主给捅死了! 其实元明姝对高昶的感情很复杂。 作为一个读者啊读者,她同情高昶的遭遇,敬佩他的坚韧,欣赏他的才华,而且被他的角色魅力深深折服。 但是!那是对小说人物形象的一种欣赏,二次 元看着带感,爽爽就够了,真实生活中碰到这种人那不死的惨惨的么,谁敢招惹啊,女主一没杀他全家二没怎么地他,只不过入了他的眼就要被他当做目标抓到搞死,那不是变态是什么? 其实元明姝能分析高昶的心态,他命运悲苦,从小受了太多摧残,成年之后便疯狂的热衷于权力,发誓要把地球踩在脚底下。他少年时代对女主一见倾心,爱而不得饱受屈辱,从此就在心中萌下了根芽。他对女主碧落黄泉上下求索般的疯狂的执念,也正好契合了他追逐至高无上的权力,成为人上人的欲望。 与其说是追求女主,不如说是追求他心中的权力欲望。 这样的一个人,放在三次元是绝对没法让人喜欢的,畜生一样的人性,太可怕。 不过他眼下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帝国的小花朵,备受人间的苦难和折磨。 元明姝既然决定要用春风般的温暖呵护他,那必须得把这春风吹的面面俱到,给高昶抹了药后,元明姝让苏长亭去准备晚饭。其实高昶洗澡之前就吃过一顿饭了,但元明姝总觉得他这样子看着就饿。 苏长亭离开的工夫,元明姝准备和高昶说说话。 高昶现在还没名字,还不知道自己叫高昶。 他是在遇到他义父高桓之后才有的这名字。 元明姝道:“你以后就叫高昶吧,跟着我,有吃有穿,我会照顾你的,不会再让你吃苦。只是你也得听我的话,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不是人人都会欺负你的,也有人会真心的疼你待你好,碰到这样的人就要珍惜,知道吗?” 高昶没吭声,元明姝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但是也没法问,她就假装他听懂了,反正慢慢来嘛。元明姝把他领到屋子里去,给他换了一身崭新的丝锦绣袍,戴个丝绸帽子。人靠衣裳马靠鞍,别说他换上这身衣服,气质立刻出来了。 他眉目五官都是清秀型的,有点阴柔,长大了以后走的也是美人路线。 元明姝让高昶坐下和她同桌吃饭,饭菜十分精美,清蒸的小羊腿肉,烧鸭子,什锦汤,还有烤肉串。元明姝不饿,盛了一小碗汤喝着,看高昶吃。高昶却只吃烤肉串,不碰别的,元明姝把那盘清蒸羊腿肉推给他,才发现他不大会用筷子。 元明姝心说,高昶自尊心极强,他出身低微,刚发迹的时候经常被人嘲笑礼仪和谈吐,他就刻苦努力的读书,提高自己的学识和修养,最后没有人再敢嘲笑他。他不大会用筷子 ,所以就只吃肉串,这是藏拙掩愚,不肯露丑。 太了解他的心思,元明姝觉得挺替他心酸,这孩子真不讨厌,心细敏感,人又乖巧,怎么会后来变成那样呢? 也不知道是这世界确实欠他太多,还是他对这世界太有偏见。 元明姝手把手的教高昶用筷子,高昶脸又红了。 高昶被安排住在元明姝西侧一屋,屋子不大,一张床一张矮案,向南洞开一户菱花小窗,窗外一院海棠。 苏长亭道:“早点睡,早点起,府中不许睡懒觉,起床把被子床铺整理好,自己的屋子自己打扫。” 高昶道:“我记得了。” 苏长亭关上门,高昶在屋里张望。 桌案,床,瓶、壶、器物,一件一件摸过去,半刻后他找到一面镜子,从模糊的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脸。他将蜡烛移近了些,认真端详自己,他没照过镜子,说实话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他知道自己丑,因为听惯了别人骂他丑,但是具体怎么个丑法他又说不上来,总之很丑就是了。不过他先前也并不深思这个问题,直到今天遇到她,他感觉有点不好。她很美,他就自惭形秽,觉得不配站在她面前。 他打量镜子里的人。摘下帽子,头发剃光了,全是癞疮,是有点难看。除此之外他就真有点分不出了,觉得这张脸好像是确实丑,可是还是不知道究竟哪里丑。他很茫然。 很快他找到症结了,是那个囚字。 因为那个字,长在他的脸上,所以他丑,看到他的人都要嫌恶他,躲着他,打骂他。 他摔碎了一只瓷碗,捏了块尖利的碎片,对着镜子小心的在脸上比划,小心的用了力,试图把那个字剜掉。 一剜下去血就止不住,他连忙丢了碎片,摸摸索索的取了衣杆上的衣服止血。幸而剜的不狠,血很快止住了,高昶丢了镜子爬上床,清亮的月色照进屋子里来,他脸颊惨白的带血,胸中砰砰乱跳。 外面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他连忙爬下床去开门查看。 元明姝给吓了一跳,手里还提着灯呢,差点没跌了。她吃完饭洗了个澡,这是准备来吹春风,给高小朋友讲睡前故事做心理辅导的,没想到高小朋友这么警觉。夜色中他眼眸璀璨,元明姝突然就想起小说里作者对他眼睛的描述了。 “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眸子里好像揉碎了星光,带着哀伤的稚气和孩童似的纯真。” 这真不愧是杰克苏之神啊,元明姝心说,有个作者亲妈就是好。 “你脸怎么了?”元明姝看到他捂在额头的手,提着灯走近来,拉着他进屋去让他坐下,把他手拿开。 高昶看到是她,放松了戒备,默默不言。额头上的血顺着脸落下来。 元明姝看到桌子上的碎瓷片,再看他脸,顿时明白了。 苏长亭拿了纱布和药粉来,替他包扎,元明姝痛其心狠,对自己的身体都能狠得下手毁伤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善待别人:“那是肉啊,拿个豁刀子就往下剜,不知道疼啊?以后不许这样干了,想做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 高昶垂了眼不言语,元明姝又怕话太多讨人嫌,叹了口气只是旁观。 回去的路上,苏长亭道:“主子,老奴有句话也不知当不当说。” 元明姝感觉他是在说高昶,遂问道:“什么话?” 苏长亭道:“老奴看着吧,这孩子不好留着,这种孩子我见得多了,在外面混惯了,年纪又这么大了,十几岁了,心思多着呢,领回来也养不熟的。那养猫儿狗儿的,都是刚生下来,窝里抱出来的开始养,那才能跟主人亲,没哪个能把野猫野狗养成家猫家狗的。你看他一句话不说的,瞧着老实,实际上肚子里全装的是心眼儿,不会信任人的。” 元明姝知道他说的是实在话,但是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做这件事了,就算不能把高昶养成小猫,但也至少不成仇人吧? 就算他是混蛋,也不能是疯狗,见人就咬,况且把他留在身边看着,免了自己被动。 “我心里有数,这件事你别管就是了,过段日子再说吧。” ☆、春深 元明姝上辈子本也是一名伟大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劳动工人的好苗子,穿越过来成为了腐败的统治阶级,就开始变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要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虽说她每天都在忧患,但是也没忧患出什么具体的建树来,活了十七年,略通几本诗书,六艺不精,唯一持之以恒的一件事就是依靠她的摄政王爹,太后娘在宫里抱大腿和稀泥。 这两样都是技术活,干的不好也是要拉仇恨的,更别提她出身就难看,元明姝这些年也活的不容易啊! 其实她最初的打算是:挽救魏帝国,防止高氏篡位。 是的,元明姝原本的目标就是这么威武霸气。 但挽救了这么多年元明姝发现自己真是图样图森破。 崇祯都拿他的明帝国没办法,作为一只现代键盘党——开玩笑,想想都不行!这是提泰山超北海! 元氏的朝廷就是个烂摊子! 这么打比方吧,元氏皇族所统治的这个魏帝国,就是一个堆满了破坛子破罐的大房子,大房子上爬满了贵族寄生虫,而且这些寄生虫已经把房子蛀空了这样的破房子,连修缮都经不起,一修就会塌。帝国上下阶级分化空前加剧,统治集团内部矛盾重重,强行变革是在作死,不变革,是在等死,总之就是三个字:没救了。 对于这种破烂建筑,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试问挖掘机技术哪家强,中国山东找南翔:“校长,多少钱一台~” 此乃天亡我楚~ 高氏集团能够灭了元氏改朝换代,就魏帝国朝廷这样儿,就算没有高氏,也会有李氏赵氏来做这件事。 这个命题的题目大致是:历史的偶然性与必然性。 用的历史观点来看,元氏灭亡是必然,高氏上位是偶然。 作为一本小说,在作者大大是世界观里,元氏灭亡是必然,高氏上位也是必然! 元明姝经过慎重的选择和思考,毅然决然的离开洛阳。 换一个方向,重新找准自己的目标和定位。 眼下她主要的任务就是高昶了! 元明姝找了个大夫来。 大夫乃是武川郡郡衙里的一名书吏,兼擅医术,唐川让他想法子把高昶脸上的墨字除掉。这大夫是行里人,称用酸草汁可以洗掉墨色,不过也说了:“虽然能洗掉字,不过伤口入了肉,留下疤痕是难免的了。” 元明姝忙道:“这 个无所谓。”重金酬谢了大夫,弄了酸草汁来,她用手帕沾着,给高昶额头上擦拭。 效果果然好,墨字很快被溶解掉了,元明姝露出愉悦的笑意,打量高昶这脸,心说这下顺眼多了。她拿了镜子给高昶看:“瞧瞧,这不是好了吗?就是还留着点疤,不过你一个男孩子,留个疤也没事,还是俊气。” 高昶瞧了瞧镜子里,难得露出了笑,十分单纯的男孩子笑。 他将镜子里的自己看个不住,像个好奇探究的小孩儿似的。元明姝发现这家伙挺自恋,有那种猪八戒照镜子的傻样,想到长大后的高昶各种高冷霸气,她莫名的觉得这货有点傲娇。 半个月过去,高昶额头的伤已经好了,身上的各种伤也在消褪。元明姝看他他头上已经的疮已经结痂了,感觉过不了多久就会脱落。疮不是太严重,不影响长头发,治好了以后应该还是一个好脑袋。 他最近吃的好睡的好,脸色好了很多,整个人白了一圈,皮肤有点隐隐的发亮。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个稚嫩的少年,皮肤细胞,模样底子又不错,这么看着,竟然隐约有点标致的样子了,而且脸上看得到胶原蛋白在增生。元明姝打量了一阵,感觉有点意思了,这小家伙没准长大了真能是个美人啊!他的五官确实挑不出一点毛病。 元明姝还发现他的眼睛是桃花眼,眼尾挑的十分妩媚,眼神很亮,真是揉碎了星星的那种。 真是了不得啊,元明姝心说,这完完全全是个妖孽胚子。 高昶有些天真的笑,把那破字一去掉,他就感觉自己成了个大美人。实际上他眼下的形象,狗啃过似的脑袋,头发参差不齐,一头癞疮,脸还有些黄,跟美人二字差的不是一个段两个段。 他一高兴竟然还说话了,问元明姝:“我怎么样?” 元明姝含含糊糊哼了两声:“恩,还行。” 小妖孽这回是真高兴了,一下午跟着元明姝左转又转,几乎没把元明姝后脚跟踩掉。前些日子他还有点拘束的,一张面瘫脸不说也不笑,跟谁欠了他五百万似的,这下全没有了,快活的跟个小狗似的要打滚。 高昶发现元明姝不讨厌他,而且也不嫌他脏丑。 她甚至会用手摸自己的脑袋,那种动作让他觉得自己是被疼爱的。 他很喜欢元明姝,很想跟她玩耍亲近,发现元明姝也喜欢他之后,他就跃跃欲试的往她身边凑。 这下元明姝又嫌他烦了 。这高昶闷闷的还好,一高兴起来简直不得了。本来元明姝在家闲的就爱伸长脖子打个望发个呆,基本就是个乌龟状态,高昶在一边,一会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喝那个,一会要不要这去玩要不要那去玩,跟个小孩似的,元明姝就受不了了:“你要玩自己去玩,要吃什么自己去吃,不要在我旁边转来转去的,我眼晕。” 高昶一腔热情碰到她这句话,顿时整个人就黯淡了。 其实他是看元明姝死气沉沉发呆,总觉得她是在不高兴,就想哄她。 他就是第一次碰到很喜欢很喜欢的小姑娘,又不晓得怎样讨她欢心,所以就各种尝试。 元明姝有些无奈,道:“我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心情不好,我吃饱了饭没事干就这表情,真的。” 高昶听了这个解释终于有些释怀,乖乖的就不闹了。 春深日暖,天气也有些热了。 高昶老实了,元明姝摇着扇子起身,往秋千架子上去坐着乘凉。 过了一会,高昶狗腿子似的又跟过来了,很殷勤说:“你想荡秋千啊?我推你吧。” 听她没反对,高昶便给她推秋千,元明姝懒洋洋的正准备享受一下呢,就感觉背后一阵大力,一跟头几乎没把人丢出去。她急忙抓住秋千绳,惊魂甫定,胸中跳的突突的。而高昶越发奋力可劲了把她往空中颠,元明姝当真不行了。她一身老胳膊老腿了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还喜欢荡高高,况且她本来就有点恐高,想叫停又一时叫不出,一会飞一会落。 高昶把她推的整个人都在空中飞起来,秋千跟着惯性自行上下,不用加力了,他高高兴兴跑到元明姝正前方去,傻模傻样的看她。元明姝晕的想吐,从秋千架子上下来时整个腰子都软了,直接狗爬式扑地。 高昶吓住了,连忙冲过去,长了手抱她。 元明姝脸色煞白,忍住呕吐的欲望,强作镇定。 高昶也完全没预料,突然怀里抱住一个柔软馨香的身体,他被刺激的浑身一阵酥麻,本能的就立刻拥紧,加大了力气。他本来就是个没受过教育也没有道德观的人,做事只凭本能,所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抱,而且脑子里想,身体就行动。元明姝还没缓过气就被对方身体压上来,她突然心里一抖,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刚抬起头,高昶的脸就向她脸上贴过来。 元明姝抬手一巴掌把他脑袋打偏了,推开他起身,捡了扇子就走。 高昶愣 愣的,怀抱中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却看她身影已经远了。 元明姝被他搞的一身汗,回了屋子洗澡,换了身衣服。 那秋千荡的人确实提神,她本来懒洋洋的,受了一场惊吓,肚子都饿了。 她确实受了大惊,在空中飞的心脏都要掉出来了,不过这么多年在宫中混,她习惯了喜怒惊惧不形于色,也习惯了不在人前露怯,是也强忍着没有叫停,硬是撑了下来。至于高昶最后那个冒犯她倒是没放在心上,这家伙本来就是个天生好色的坏胚子,不下流才奇怪了,现在他小毛孩一个在自己手里,怕他个屁。元明姝吃了一盘羊肉冻子,安抚自己的心情。 然后她甜甜的睡了个晚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沉沉了,苏长亭进来请安,向她询问晚膳。 元明姝痴呆了一会,又是春愁上来了,心里说,好好的一天,又被我睡过去了。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整天除了吃就是睡,我还能不能干点别的啊。别人穿越了还能搞搞宫斗宅斗,还能斗斗小三跟渣男,其乐无穷,敢情我这就是来养老来了。她顿时有点想回洛阳了,回了洛阳至少还能跟太后,跟小皇帝那和和稀泥,也不失为一项事业。再不济帮她爹管管府宅,谈谈朝廷事务,也不能闲着。 现在可好,每天就剩下吃饭睡觉打望了。 不过想就是想想,元明姝叹口气。 总感觉自己这样一天到晚干愁下去会得抑郁症。 吃饭,高昶暗暗打量元明姝的表情,元明姝没什么表情,好像忘了下午的事情。 他被元明姝打了,理所当然的就以为对方生气了,心里很忐忑,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出声。 晚上洗漱干净,元明姝依旧教他写字。元明姝希望他知书达理,所以让他学功课,府中没有秀才,元明姝自己又闲着,所以亲自教他,每天晚上把上午教过的功课温习一遍,练两页字,检查通过了才许他上床睡觉。高昶观察了一晚上,发现元明姝态度与往常无异,心稍稍安了一些,看来她没有生自己的气。 ☆、妆奁 高昶头上的疮痂不到一个月就全掉了,头发黑亮茂密的长了出来。 元明姝操起了把大剪刀,把他那脑袋修成了个标致的日漫少年形状,额头前还留了一点头发挡着伤疤。 这么端详了一下,鼻子是鼻子眼是眼,修眉秀目,真是说不出的清透漂亮,元明姝叹息道:“老天真公平啊,你看你虽然出身不好命也不好,却长了一张好脸,钱能赚前途能打拼,这脸却是只能靠爹妈啊。哎,也不知道什么爹妈生的你。” 高昶最近频频被她夸赞美貌,十分脸红害羞,听到这话耳朵发热,不敢拿正眼看她。 背地里一个人的时候,高昶喜欢照镜子,每天晚上睡觉前他要对着镜子研究自己的脸研究半个时辰。 虽然研究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出来,他也经常怀疑元明姝是在哄他高兴。 但是知道自己是不那么丑的,他感觉到重生一样的喜悦。 他恨自己额头上那块疤。 虽然头发挡着,平常几乎看不见,但是他自己对着镜子撩开头发,觉得这块东西狰狞又恶心。 这简直是他的心病,每天研究这个东西并为之神伤已经成了他的一种强迫症。 他找来颜料和画笔,暗黄的蜡烛光芒下,对着镜子描画自己。 他缺掉的那半块眉毛,还有那块丑陋的疤痕。 他用墨笔将眉毛补出来,给自己的疤痕上画了两片红色的花瓣。 然后他端详自己,眉毛,眼睛,嘴唇,鼻子,整个脸一瞬间就整个活起来了,美起来了。 他震惊之余,心跳的咚咚的,突然就心满意足了。 整个夜晚高昶都睡的十分香甜。 噩梦也离他远去。 起床的时候,清醒过来了,他感觉自己整个脸滑稽的像个小丑,红红黑黑,简直引人发笑。幸好没给人看到,他偷偷打了水进屋子想把脸洗净,不过那颜料有点渗进了皮肤里,却是洗不干净,他使劲的搓了一早上,几乎没把肉皮搓破。 元明姝早起正在梳妆,她不要人伺候,身边也没有婢女,自己慢悠悠的磨蹭。 她从镜子里看到高昶,额头红的渗血,惊讶道:“你脸怎么了呀?” 高昶有些委屈,恹恹答道:“洗脸弄疼了。” 元明姝示意他近来,捧了他脸看。 皮肤有点渗血,不过没破。 元明姝给他吹了吹,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没出息的,洗个脸都能把脸擦出血。” 然后她就转身给自己梳头,高昶饶有兴致的在后头看她敷粉匀面,画眉毛,给嘴唇上胭脂,点上面靥,眉心贴上花钿。元明姝耐心细致的打扮自己这张脸,她年纪不大,面貌是偏稚嫩的,厚重的妆容能够把她从十七岁变成二十岁。 高昶的表情由好奇到茫然到最后元明姝转过脸来,他就惊呆了。 元明姝化妆不化妆是两个人,完全认不出来。 她不化妆的时候脸相当的苍白,看着有点不正常,眉目也是冷清清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妆容一抹,她整个人就明艳起来了,一笑一动就带了气势,元明姝起身离坐去见客,高昶犹疑的打量她的妆奁,这东西是可以这样? 他一颗心就放不下了,痒痒的,脚跟着元明姝出门,眼睛不断的回头往妆镜前瞄。 元明姝最近时不时有客人。来了武川郡半月,陆陆续续的就有本地的官员、才俊争相来访,她本不想见,可是整天闷着实在太无聊,渐渐的也就跟这群人打上交道了。想求官的,想发财的,想出名的,都络绎不绝往她府上来。 高昶看她两靥含春坐在主座,跟两个叫何劭、刘循的人笑问笑谈了两个时辰。 这两人都是二十多年纪,青年英俊,能说会道,逗的元明姝很高兴。 高昶就觉得有点无趣,看她持着扇子笑,觉得她像个艺伎。 当然,他对元明姝或者对艺伎都绝无偏见,只是单纯的有此观感。他也想跟元明姝一块谈话说笑,但是显然他不是那块材料,没能耐像何刘二人或者其他客人那般逗她开心,对此他感到很失望。 这边一时半刻没有要散的样子,高昶想起了元明姝的妆奁,他心又动了。 苏长亭不在,下人们也不进屋子,他假装无事的进了元明姝屋里。 对着那只大铜镜,他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脸,分不出美丑,他想起元明姝说他黑。 他怀疑自己确实是有点黑,想到元明姝白白嫩嫩的脸和脖子,手,他就有种自惭形秽的难受。 他笨拙的模仿元明姝的动作,用黛笔画了画眉毛,描了几下,他对着镜子就惊呆了,张着嘴有点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太神奇了,紧接着给自己脸上涂上脂粉,拿银簪子挑一点红红的胭脂膏子在手心,用小瓶子里的水滴两滴 化开,抹在嘴唇上,然后剩下的打在脸上。他还发现元明姝那个好东西,贴额头的花钿。 他将一片霁红的云母片花钿贴在额头,贴在疤痕上。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高昶有点痴魔。 元明姝送了客,不见高昶人,心说这孩子跑哪去了,问苏长亭,苏长亭也没瞧见。 她估摸着跑哪里玩去了,也就没找,有些累,准备回房间睡一会。 高昶正发着呆,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一下子回过神来了,他急急忙忙把东西放回原位,找地方想躲。这屋子偏偏空空荡荡的无处藏身,他情急之下钻到了床底下,很快看到元明姝的脚从外面进来。 元明姝一边走一边掩着口打呵欠,进了内室放下珠帘。 她开始脱衣服,细碎的裙摆离高昶越来越近。 高昶已经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了。 元明姝上了床。 高昶心跳的咚咚的,他看到元明姝垂落在床外的裙裾。 杏子色的薄丝,十分柔软漂亮的东西。 他看到放下的帘子隔开内外室。 内室中只有元明姝和他。 他一动也不敢动。 元明姝想睡,却又睡不着,过了一会又起来了,叫苏长亭,问道:“高昶去哪儿了?” 苏长亭见她问了两次,便也认真起来:“没瞧着,老奴这就去找找?” 元明姝道:“去吧,叫他过来,我问问他功课。” 苏长亭就出去找高昶去了。 元明姝这边坐了起来,肚子饿,让厨房送了点心来。 她一边吃点心,一边心说,高昶跑哪去了?他平时也不瞎跑的。 这快到午膳时候了,他那么爱吃,还能吃饭的时候乱跑啊? 她突然看到自己妆台前有被动过的痕迹,心陡然一咯噔:难道他偷东西跑了? 这个想法把她吓到了,赶紧检查,可是也没丢什么东西。 元明姝实在就奇了怪了,叫了个下人过来问。 “刚才有谁进过我的房间?” 下人什么都不知道。 元明姝就有点烦了,打发了下人出去,继续吃东西。 过了一会,苏长亭来回话,说到处找过了,没找到高昶人,不晓得在哪。 一下午 ,高昶人不知所踪,元明姝气的哪儿也不想去了,坐在桌前吃了一肚子羊肉冻子。 吃着吃着她有点担心,怀疑高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掉茅坑里去了?掉水井里去了,或者掉哪土沟里去了? 晚上的时候还没找到人,这下她终于急了,跟了苏长亭叫了府中的下人到处找,满府院的吆喝起来。 高昶在床底下也急坏了。 他想出去,又不敢出去,怕元明姝以为他偷东西,或者看到他脸。 他想等元明姝出屋子去他就赶紧跑,然而元明姝在屋子呆了一下午,吃吃喝喝走走坐坐,就是不出去。 终于等到她往外去了,高昶连忙从床底下钻出来,翻着窗子爬出去穿过海棠园跳回自己房间。 他手忙脚乱的洗了脸,爬回自己的床上拢上被子装睡。 元明姝亲自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最后去他房间,就看被子里蜷着一团,正是个大活人。 高昶假装困倦的样子揉了揉眼睛,不解道:“我在睡觉,怎么了?” 元明姝眯着眼打量了他许久,表情就有点玩味了。 好你个小子啊,敢跟我玩花样。 元明姝冷了脸:“你睡了一下午,晚上肯定不困了,今晚上就别睡了,给我把这几天的功课抄十遍。” 高昶低了头,没说话,模样有点可怜委屈,元明姝道:“怎么?有意见?” 高昶摇头,一副任人蹂躏的模样:“没有,我抄。” 元明姝摆了饭菜在桌上,一边吃着玫瑰糕,一边饶有兴致的看高昶抄功课。 这么多天的功课,十遍,给他三天三夜都抄不完。 元明姝诱惑道:“你下午干嘛去了呀?跑哪里玩去了,你告诉我,我就给你吃饭,咱们就不抄了。” 高昶不吭声,也不看他,十分的呆而且逆来顺受,元明姝怀疑自己有点太恶毒。小孩子嘛,玩玩也没什么,怎么能不让人家吃饭呢,她拈了一块玫瑰糕递到他嘴边,侧了头道:“小昶,要不要吃一个啊,先垫垫嘛,肚子饿怎么写字呢?” 高昶还是不理她,元明姝心说这小孩真别扭,自己犯了错还这么拽,真是一点也不讨喜。 她十分得意,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边吃边哼起来了。 ☆、回京 高昶低着眼睛很认真写字,元明姝坐在一旁,看他抿着薄嘴唇,密密的长睫毛垂着,就很心疼他。 她不得不承认十三岁的小高昶漂亮,而且乖巧,让人很想抚摸关爱。 这样的高昶很容易让人忘记,他是个多么疯狂的人。 她伸手摸了摸高昶的后脑勺:“你想吃什么呀?我去给你拿,中午下午都没吃呢,吃了再写吧,又不逼你。” 高昶还是板着小脸。元明姝纳了闷了,明明是他犯了错,怎么这样子成了我伤害他似的? 她起了个坏心,站到高昶身后,猛然伸手掏他胳肢窝! 高昶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叫,紧接着跟个活鱼似的蹦开了,又笑又喊的竟然腰一挺头一昂往元明姝怀里一靠,仰着挣扎,大声叫唤。元明姝措手不及的被来了个满怀在抱,一个没稳住直接往后跌过去,高昶灵活的跳起来,跟个小豹子似的屁股一坐骑到她肚子上,学元明姝的样子使劲挠她,元明姝又是笑又是囧,一时也在地上摇头摆尾成了条活鱼。 苏长亭半只脚进门,见这样子,心里直摇头叹气:“主子,韩校尉来了。” 元明姝讶然,抬了头一望,就见一个白袍锦衣玉带束腰的男人跟在苏长亭身后,手中提着马鞭,大步跨进门来。 不用说正是韩傥。 韩傥是敬卫将军韩放之子,眼下是禁军校尉一名。 元明姝曾经见过他两面,这韩傥姿容英俊,天生的一身上流社会贵族气息,为人也十分谦和有礼,十分符合他那个风流倜傥的名字,但是元明姝对他没有任何好感,避之唯恐不及,因为他就是原著中元明姝的第一任丈夫。 元明姝的第一任丈夫,也是元明姝最爱的男人,婚后夫妻两可以说是琴瑟和谐,生了两个孩子。韩傥对元明姝百般奉承十分恩爱,没有纳过妾,连身边的婢女手都没碰过,这种男人哪个妻子不爱?元明姝对他也是十分的痴情。 没想到,韩傥爱的是权力,他暗中投靠了高桓,背叛了元氏,为了向高桓表示忠诚,还杀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元明姝被这个渣男刺激疯了,为了报复他嫁给了垂涎自己的高桓,最后借高桓的手杀了他。 这个男人,可以说是元明姝一生悲剧的根源,元明姝最爱也是他,最恨也是他。 作为被剧透了的穿越女主,现在的元明姝对这个韩傥一点好感也没有。 还不如高 昶,高昶至少不会杀自己的老婆,不会杀自己的儿子。 韩傥看到一个年级不大的男孩子骑在元明姝的肚子上,两人玩的很开心,他皱了皱眉。 梁太后有意让他尚公主,也就是说,元明姝即将要是他的妻子了,看到地上这个情形,他觉得有些反感。 眼前这位公主本是太后与长广王元翊私生,却因太后掌政,也堂而皇之的得了个公主封号,平日里出入宫禁,跟皇帝太后两头讨好,还插手朝事言涉政务,混了好大一个名头,俨然就是梁太后第二。宫外风传梁太后妇德不检,不但跟长广王元翊有私,还在宫中颇有男嬖爱宠,这位公主连这方面也效仿上自己的母亲了。 韩傥心中有此不齿,面上却无任何不敬,捧了马鞭施礼。 “公主,臣是奉太后之命来接公主回京的。” 高昶看到有人,已经站起来了,低眉顺目的站到一边去。 这是他的习惯性反应,看到有身份的人,低着头躲开,免得招人厌恶被收拾。 片刻后,元明姝姿态端然在锦案前坐定了,韩傥立在下方回话:“太后有旨,要公主立刻回京。” 元明姝心说,她这才刚出来几个月,怎么就在催了。 她细问了几句,问不出什么具体的名堂来,韩傥表示他只是奉命来的,只管办事,其他的都不知道,嘴巴守的很牢。 已经是深夜了,元明姝让苏长亭安排韩傥一行歇下,具体的事宜明日再说。 出了门,韩傥跟在苏长亭身后,试问道:“管家,方才那个孩子是谁?” 他还不解,公主身边有男孩子倒好说,可怎么弄个那么丑的? 就跟个街头捡回来的要饭的似的寒碜。 苏长亭也不喜欢高昶,可是公主喜欢啊,自己家的人自己暗地里嫌弃没事,但让外人嫌弃是绝对不行的,那丢的是公主的面子,他倚老卖老的拉着脸:“那是公主收养的义子,公主最近宠他,打算带回京中去的。” 韩傥愣了,义子?还没结婚竟然收了义子?他默默闭了嘴。 元明姝叠了腿靠坐在床上,思考着这回事。 反正她已经找到高昶了,事情也办完了,呆在这里无聊,回洛阳也不错。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的年纪该谈婚论嫁了,一旦回了京,梁太后肯定会把她的婚事解决的。 按照原著中的发展,她十 七岁的时候便要嫁给今天来的这个韩傥。 元明姝可不想嫁给这个渣男。 可是这件事,躲是躲不过去的,还是得面对。 对的,回去,她不想嫁韩傥,不嫁就是了,躲什么躲,难不成梁太后还能牛不喝水强按头,非把她塞进韩家? 心中打定了主意,元明姝就安然了一些,既然如此,梁太后亲自派人来了,那她还是回去。 高昶喜欢上挠来挠去这个玩法,眼睛看见来人走了,又恢复了欢喜,喜笑颜开的模样跳到元明姝身上,将她抓住又是搓又是揉。元明姝先是伸脖子伸腿哈哈哈哈大笑,渐渐就有点不乐意了。高昶手不规矩,在她肉上捏来捏去,几次捏到她胸,目光则是一动不动盯着她脸,看她发笑扭动,并以此为乐,元明姝着了恼收了笑,突然起身:“下去。” 高昶被她喝斥,愣了一下,乖乖的下了床,元明姝道:“功课不用抄了,回去吧。” 她喜怒无常的,高昶很怕惹她生气了又挨一巴掌,老实答道:“好。” 元明姝道:“我马上要回京城,你准备跟我一道。” 高昶没有什么话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知道了。” 顺顺利利的一句话赶走了高昶,元明姝很意外的,心情非常好。 因为她突然发现这小家伙很听话。 比想象中的好驯服多了。 元明姝出来的时候很寒碜,陪同的只有苏长亭一人,还有十多个侍卫,回去的这一趟就热闹了。 韩傥带了五十名随行,清一色的禁卫军服色,高头大马,模样甚是光鲜。 元明姝时刻不忘把自己盛妆打扮,这是多年的习惯,她施了厚厚的粉黛,给自己稚嫩的脸蛋上包了一层冰冷生硬的盔甲,妆容于她而言就跟皇帝冕毓上垂下的玉珠一样必不可少,能够将自己的表情心思恰到好处的掩藏。大袖展展的出了府门,高昶发现她比平日还要亮眼,额头笼着一片透额罗的黑色薄纱,一笑起来艳光四射勾人魂魄。 高昶就看痴了,傻傻的不知道怎么动,眼珠子转也不转盯着她。 元明姝心情很好,笑道:“傻小子,来陪我坐车。” 高昶拉着她的手跟她进了马车。 苏长亭单独一辆小车,其余侍卫们都骑马。 从武川郡出发,转道长安,再出关往洛阳,这一趟少说 也有上千里,路还长着。马车宽敞,元明姝侧了身坐在铺了锦席的软塌上,排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副棋盘,招呼高昶道:“傻小子,跟我学下棋,我教你。” 高昶坐在她脚边,听此言爬上榻,像个小猴子四脚着地蹲着,看她布子。 元明姝笑道:“看没看见外面那个韩校尉啊?” 高昶道:“看见了。” 元明姝道:“这人不是个好人,我娘想把我嫁给他,你说,他要是以后欺负我怎么办啊?” 高昶思考了一下,板着小脸认真答道:“谁要是欺负你,我就杀了他。” 元明姝闻言十分可乐:“就你这样,能杀谁啊?” 高昶不答话。 元明姝听到小变态说这种话还是十分开心,欢喜的呼噜了一下他头发浅浅的脑袋:“你要是能一直这样乖就好啦,我也能放心多了,你要是以后不听话,给我发现了,我就捏断你的小细脖子,咔擦。” 她的手冰凉而柔软,细腻修长,高昶被她揉的酥酥麻麻的。 不过那只手很快收回去了,他一阵难受。 韩傥听到马车中隐约的说话声和笑声,觉得很刺耳。 他感到不舒服,这位公主比他小四岁,可那身很上年纪的姿态做派,足足可以给他当妈。 为人又是跟梁太后一样不安分的,这种女人娶回家,也不知道怎么才能降的住。 高兴成这样,那丑八怪小子那么讨她欢心? ☆、婚事 韩傥本来做好了准备,路上要努力讨好元明姝,可是心里存着这样的犹豫,直到了洛阳他也没行动。 回了府中,元明姝沐浴更衣,紧接着便入宫见梁太后。 太后此时在长乐宫设宴,皇后还有众妃嫔在一旁作陪,气氛十分融洽。 梁太后今年四十一岁,已经不年轻了,眼角有了明显的细纹,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是个美人。 魏朝历来的规矩,有一条叫做立储杀母。先祖皇帝起于乱世,见多了父杀子子杀父,兄弟相杀骨肉相残的惨剧,先祖皇帝立了两任太子,两任太子谋反,杀了两任太子,最后无奈之下选择了最弱的一个孩子。后代的皇帝吸取教训,也都不立太子,临终前才下诏立储,并且定下规矩,幼帝登基,杀其母,为的是防止外戚挟持皇帝专权。 这条规矩传了许多代,在先帝临终时打破了,五岁的小皇帝元灏即位,他的母亲梁美人获得了先帝的赦免,没有被处死,活下来了,成为了本朝唯一的特例,也是本朝唯一的皇太后。 这位侥幸活下来的梁美人用事实证明了这条变态的规矩还真不是多余。 她执掌朝政,牢牢的控制着自己的儿子,小皇帝元灏,成为实际上的帝国主人。 现在正是梁太后执政的第十九个年头。 内官通报:“长敬公主到。”元明姝已经随着声进了殿,满面笑容在梁太后身前去请安:“母亲。” 众人见她都欢笑起来,梁太后左边是皇后徐陵,右边是贵妃刘沅,徐陵含笑没动,刘沅让出了空位,内侍添了座。 元明姝向她这一干大小嫂子按身份一一问候,就了座落定,梁太后拉她手笑道:“我怎么听皇上说,你不想回洛阳,我还当你真不回了呢,我瞧瞧,才离开几个月,就瘦了这么多,今晚就不要回去了,留在宫里陪母亲。” 徐陵笑:“还不是太后宠着她,看她整天不安分,这回千万找个夫家好好降降她。” 元明姝故作委屈:“哪里是我不想嫁,是这天底下的好男子被皇嫂你挑去了。” 徐陵脸上微红:“你这做妹妹的,整日拿你皇兄说笑。” 元明姝笑:“哪有说笑,我是在称赞圣上。” 梁太后柔声询问:“对了,你见过皇上没有?” 元明姝道:“我刚回宫就来见母亲呢。” 梁太后道:“你去见过皇上,晚上咱们娘儿两 单独说话儿。” 元明姝笑答应了,去见元灏。 元灏正在几个侍卫陪同下练习射箭,见了元明姝也没停下,拉了弓瞄准,嘴里说道:“母后最近在忧虑你的婚事,准备把你嫁给敬卫将军韩放的儿子,你知不知道?” 元明姝为难道:“这不合适,我不会答应的。” 元灏箭没射出去,瞄准,又松开,放下了。他将弓箭交给侍卫,问道:“好不容易给你谋一门婚事,怎么不合适?” 他皱起眉来,玉白的脸上显出眉目秾秀,嘴唇鲜红。作为一个皇帝,元灏这副相貌比他后宫里的任何妃嫔都要好,自己一人全可以抵过佳丽三千。他的注意力很快又从婚事转到了元明姝本人身上:“你刚回来,怎么瘦了?” 元明姝道:“韩傥这人,不怎么样,我不喜欢他。” 元灏嗤笑,很不以为然:“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我这个做皇帝的都不敢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你多大的口气。” 元明姝听他说话酸溜溜的,知道他在讽刺梁太后,也没法有意见,只是辩驳:“这怎么说也是我的人生大事,我一个女子,怎么能跟皇兄你比,你娶了个不顺眼的,不看她就成,还能去找其他顺眼的,我可是嫁了人就得跟他过一辈子。” 元灏笑:“胡说八道,朕成什么了。” 元灏洗手擦汗,换了便服,让元明姝陪他到上清池走走。说了些有的没的,元灏突然想起来了,道:“广陵王府有个叫温秦的长史,我最近准备提拔他去中书监,这人才学很好,人品兼优,将来前途无量,把你许配给他怎么样?” 元明姝有些无语:“皇兄,我连人什么样都没见过,为人更不了解,许配给他做什么呀?” 元灏奇了:“那你到底要个怎么样啊?你见过的也不少,那你倒是说说,你都看上谁了?让我听听。” 元明姝心说我这才十七岁,怎么四面八方都在催婚了,我真没见到合适好嫁的啊,要是有我能不想嫁么? 元灏道:“那尚书令崔家的公子,听说有个叫崔乔的,名声很好,还未入仕。” 崔氏是太后的人,元灏摆明了是试探她,元明姝敢说好那可是要戳她皇兄的心窝子:“你看崔尚书那酸黄瓜脸,小鼻子小眼睛,娶个老婆也比着自己来,他家的儿子那能看吗?” 元灏给她逗笑,觉得她那个形容真贴切:“那御史施逢春如何?他家也有儿子。” 元明姝道:“那就是个阿谀奉承,无耻无赖的小人,皇兄你快别提了。” 元灏继续道:“那刘言之?这人风度翩翩,也算得正直,家风甚严,他的一干儿孙可都是芝兰玉树。” 元明姝心里已经满地都是她吐出的槽,元灏所列举的这些都是当世的豪门贵族,无一不是支持太后,元灏最恨的就是豪门贵族,一直费尽心思的提拔寒人,他说了半天,实际上只有第一句提到的那个温秦才是他属意的,后面都是试探的废话。 而且,我要嫁的是儿子,你给我列举这么多爹,让我看爹挑儿子,这不是考验我么! “刘氏全是些碌碌无为图慕清名的人,这么多年也只听说过名声。” 元灏把朝中几大家族问遍,元明姝一一点叉,元灏就有些生气了:“你这丫头也太不懂事,按你这样说没人能娶你,你就一辈子呆在宫里好了,太不像话,满朝文武都给你说的一无是处。” 元明姝陪笑:“我见过了皇兄这样文武俊秀的好男子,当然看谁都是一无是处了。” 元灏佯装生气,然而心情已经被她抚摸的十分顺畅,笑骂了她两句,也就没继续这个话题了。 回到长乐宫已经宴散了,宫中升起了灯烛。 梁太后独自靠在榻上听琴,闭目养神,见到元明姝,她睁了眼笑:“见你皇兄说什么了。” 元明姝在她榻前坐下,给她执着手:“皇兄说母后你要给我许婚呢,母后,你看上谁了?不是皇兄说的那个韩傥吧?” 梁太后微笑:“你见过他了?觉得如何?我看这孩子挺不错,很懂规矩,模样也好,家世也好。” 元明姝心说娘你眼神不好,不能因为你喜欢这种身材结实的小白脸就给我介绍啊。 实际上她知道她娘不是眼神不好,只不过想用她拉拢那个韩放罢了。 元明姝严肃道:“母亲,这人不好。” 梁太后道:“哦,怎么不好?” 元明姝却不肯说了,这个韩傥确实浑身上下挑不出一点不好。 梁太后却也没追问,笑道:“你说不好便不好,这事不急,回头再说,用饭了吗?” 元明姝道:“我是专门来陪母亲一块用饭的。”梁太后很高兴,让内官传膳,元明姝一边吃饭,一边给她讲这几个月在外头的事。她还说高昶:“他长的可好,母亲肯定喜欢他,等哪天有机会我把他 带进宫给母亲你瞧瞧。” 梁太后听她说什么都高兴,她对什么莫名其妙的野人没兴趣,但是元明姝欢喜高兴,她看着也觉得心情很好。 她一共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元灏,一个便是元明姝。元明姝是她最疼爱的,也是寂寞中唯一的安慰。她二十二岁做皇太后,其间三次被废,又三次反政,有五年的时间被囚禁冷宫,而今位置总算稳固,可是人也老了,心也老了,现在仅有的乐趣就是这个女儿,她是有母爱的,但是她的母爱对元灏这个儿子无法施展,所以就全部给了女儿。 元明姝生下来不在她身边,在宫外受了很多苦,元明姝受苦的时候她也正在冷宫受苦,格外感觉母女同命。 “那你便把他带进宫给我瞧瞧,我可不信有你说的那样,这宫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元明姝扶着她手臂在镜前坐下,帮她取下钗戴,发髻,用把檀香木梳替她梳头。 “他现在头发还没长长,等他头发长出来,我带来给母亲瞧。” 梁太后叹道:“我这又有白头发了。” 元明姝仔仔细细的将她隐藏在发间的几根白发拔掉。 ☆、挨打 梁太后道:“你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孟公子吧?” 元明姝心尖子猛一下刺痛:“母亲,都多久的事情你怎么还说。” 梁太后道:“正是这理,难不成你还要为了他不嫁人了?” 元明姝含含糊糊:“娘,没有这回事。” 梁太后微微笑,示意元明姝到面前偎住,手抚摸她头发脸颊:“人去就去了,伤心一阵就行了,不能老惦记着,你才多大呢?这洛阳的好家世的少年郎,怎么着也够你挑了。我的女儿这么美丽,有数不清的男人等着爱你,想要娶你。” 元明姝听的面红耳赤,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娘,我知道了,那人我早忘了。” 梁太后说的那个孟公子是元明姝喜欢的一个男人,死了。事实上,元明姝穿越迄今一共谈过不下十场恋爱,无一不以失败告终,其中最惨烈的就是那个孟公子,直接人死了,把元明姝伤心欲绝。 不是正牌西皮就全是炮灰,这就是不按照剧情走的下场。 元明姝得出教训,不能跟炮灰谈恋爱。 可是她的正牌西皮,韩傥,高桓,高演,高昶,还有……特么的一个比一个虐好么。 元明姝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肝疼肺疼,外面突然有人拦车。 打开帘子一看,白袍青年,却是那韩傥。 元明姝没来由的一阵厌恶。 她强作了笑:“韩校尉,有何事?” 韩傥一时冲动拦住了她的马车,看到她展脸微笑,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是个心思多而言语少的人。他已经听说了元明姝不喜欢他,可是左想右想,不知哪里得罪了她。 就是回洛阳这一路,他也一直是恭敬有礼的,怎么也想不出是哪里惹了她不快。 他盯着元明姝的脸,想问又没法问,是以就是个欲言又止。 而元明姝对着他那张英俊的脸,陡然就动了杀心。 这念头一闪即逝,元明姝轻“啊”了一声。 “我不喜欢他,不同他接近就是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想杀人呢?”回王府的路上元明姝就在自我谴责,这么多年受她哥哥母亲的熏陶变的太不善良:“为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杀掉可能成为的仇人,这样有点说不过去。” 现在韩傥已经上线并进入剧情了,还演的好像很认真的样子,怎么解决他。 “我还是再看看吧。”元明姝肯定了一下。 马车刚在王府正门停下,有个小厮奔出来叩头,元明姝认得是她院里服侍的孩子,叫李双。 她踩着小杌子下车:“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张牙舞爪,我看你要吃人了。” 李双道:“主子,苏管家有事找你,让你回来了赶紧吆喝。” “出什么事情了呀?”元明姝边走边问。 李双点头哈腰满脸陪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主子你带回来的那小孩子,他给六娘打了,关柴房里去了。” 元明姝闻言大惊:“什么?” 苏长亭也迎上来了,着急道:“主子,你可算回来了,高昶把六娘给冲撞了,给茹夫人责罚,打了板子关进柴房了,你这又不在,老奴也不敢出声,这都关了一晚上了。” 元明姝停住脚:“他干什么了?” 苏长亭道:“老奴也说不清楚,主子你自己问他吧。” 元明姝既然开府,本该住她的公主府的,不过因为公主府前一阵失火,新府还没修好,所以她回了京暂住她父亲在长广王元翊的王府。没想到刚回来就出这种事,她在宫里才住了一晚上。 她跟着苏长亭去了柴房,柴房外正有几个小厮在守着,见到元明姝一脸煞气,全都吓的站直了,元明姝道:“打开门。” 那小厮哪敢看她,战战兢兢连忙开门,元明姝走进柴房,就看见地上卧着个脏兮兮血淋淋的的麻布口袋。 苏长亭跟李双冲上去,将高昶从口袋里囫囵个儿的掏了出来。 高昶被打的口鼻迸血,头脸模糊,元明姝一看他这样,气都喘不过来了。她强压着怒气吩咐道:“别挪动他,弄副担架,找两个人,先把他抬回我房里,去个人去找大夫来。” 苏长亭连忙去找人,李双去找大夫,柴房外小厮们面面相觑,表情都不好了。他们只看那小子瘦骨伶仃跟个叫花子似的,没放在眼里,夫人让他们打他们自然就使劲打,没想到元明姝这么在意,见状吓住了,赶紧跑去报告夫人。 元明姝拿着湿帕子擦拭高昶脸上的血,看到他原本就留了伤疤的额头又破了个洞。一张清秀的小脸被毁的不像样。 两个婢女给他洗了半个时辰才把他身上的血和泥污洗掉,他骨瘦如柴的身体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元明姝不忍多看,让人把脏衣服被褥卷起来扔出去,给他换上干净柔软的衣服。 大夫过来了,给高昶检查身体,诊脉。 元明姝坐在案前听苏长亭说了事情来龙去脉:“六娘来这边玩,看见他,让他伺候,跟他问话,一个问一个答,不知怎么的那位就发火了,说他不懂规矩,要责罚,又去给茹夫人告状,就把他打了关起来” 其实苏长亭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他也说不清楚。元明姝听见这话有点上火,毕竟她有好些年没受过人气了,这茹夫人是元翊的侍妾,颇受宠爱,六娘是茹夫人的女儿,元明姝虽然平日跟其母女就是虚情假意的敷衍,但她一直靠山硬,连元翊都这个当爹的都对她顺着捧着,茹夫人母女一直讨厌她,但又畏惧她。 元明姝不解了,这两人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 她本来想回府去见元翊,这下也暂时不准备去了。 大夫给高昶包扎了伤口开了药,元明姝让苏长亭立刻打点行李,派人去她城西的别院收拾一下,马上搬过去。 两个仆人把高昶抬上马车,元明姝走出门,就看见茹夫人后面跟着女儿六娘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六娘束胸半臂小袖,鹅黄裙衫,茹夫人则是裹腰长裙透纱衣,母女两个都是如花似玉。六娘远远瞧了元明姝不敢吭声,茹夫人赶上前来,喝止住动手搬行李的小厮们,向元明姝陪笑脸道:“明姝,这是做什么,好好的要搬去哪里啊?” 元明姝道:“这府里容不得我,我出去住就是,夫人不必远送。” 茹夫人急道:“这话如何说起,这是自己家里,你是主子,只有你容不得别人,哪有别人容不得你的。你快停下来吧,你这刚回来还没见着人呢就气冲冲的跑出去,殿下知道了我可怎么交代,势必又怪我惹你生气。” 六娘也跟着茹夫人过来,娇娇怯怯要说不敢说,只将眉头轻轻蹙着,不高兴。 显然就是貌恭心不服。 她只有十五岁,模样十分稚嫩,鲜丽明媚,脸蛋上没有一点脂粉,天生的白里透红的好皮子,跟她母亲相似。元明姝长了张面无血色的脸,须得用厚厚的胭脂还有鲜艳昂贵的首饰来妆饰自己,暗地里就十分羡慕她的好皮肤。 可是这个女孩子一点都不招人爱,元明姝从头到脚的讨厌她。 她从小就自认为很美,比元明姝天生丽质,骨子里透着我是清水出芙蓉,你是假脸的自得,元明姝真是烦死了。 偏偏元明姝心理年龄比她大了几十岁,她自认为掩 藏的很好,在元明姝眼里就跟大人看小孩似的。 元明姝想说我画妆关你屁事,用的着你在那秀优越感,可是人家没直说她没法骂。 所以元明姝对这女的的感情一直就是烦,神烦。 元明姝名号上是个公主,这些年很出风头,但背地里谁都知道她的出身。 那个好听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件皇帝的新衣,不够遮羞的。 大家也都是表面奉承,实际上打心眼里瞧不起她。 可是茹夫人母女也瞧不起她,这件事元明姝一直觉得很可笑。 元明姝实在不理解这对母女哪里来的自信能够鄙视她。 我身份虽是个笑话,可我爹是长广王是真的,我娘是太后也是真的,你们可连个封号都没有呢。 元明姝表情冷淡收回袖子:“茹夫人,你出口就能把我的下人打个半死,这么厉害的人,跟我装什么可怜呢?你有那心思工夫去跟别的夫人们演练去,我没那耐心敷衍你。你那意思说的跟我在无理取闹委屈你似的,那你就委屈吧。” 说完这话,不顾劝阻,上了马车,一行人出王府往城西别院去住了。 高昶到夜里才算醒过来,吐了一盂的血沫子,元明姝心疼坏了,这些日子她好不容易才把高昶养的稍微像个人样,妈的又给打成这狗德行了。元明姝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光顾着看他了,这会见他醒了,便拿了粥来给他吃。 高昶煞白着一张小脸,软软的靠在她肩上,身体不住颤抖。 元明姝道:“你个没出息的,怎么净挨打啊?” 高昶往她怀里靠了靠,歪过脑袋去,脸颊蹭着她脖子,没吭声。元明姝叹道:“这些人心怎么这么坏,你跟他们无冤无仇的,他们却要打你。说到底还是你命贱啊,要是你生在好人家,有个好出身,也不会被人这样轻贱。这些人真是天生就坏,他们不讲道理,只要看你弱小就要欺负你,你身份比他们低就是猪狗不如,该被打死。” 不能想象,怀里这么个小小的高昶是怎么活下来,并靠自己的智慧和毅力一步步走到最后的。 ☆、儿子 高昶吃了点粥,全吐了,喝药也还是吐,元明姝只得给他弄了点暖胃的面汤,高昶喝了小半碗睡下。元明姝看着他薄被下透出的骨骼嶙峋的身体,心中是说不出的怜悯。 她有点怀疑这个瘦的不成人形的小孩子到底能不能活到长大,如果不是知道他是高昶,元明姝简直怀疑他随时会夭折。 元明姝不放心,把高昶安置在自己屋子外间,放了张床。 元明姝晚上没睡着觉,隔着一道帘子,高昶的呼吸喘的跟风箱似的,嗬嗬嗬的一直响。她忍不住爬起来,提着琉璃灯到床边去看他。灯光照着床上苍白的人脸,高昶张着口在喘息,元明姝伸了手抚摸他额头,发烧很厉害。 手触摸上去的时候,他渐渐平息了喘息,安静下来。 元明姝松了口气,回到自己床上,然而没过多久,她又被同样的声音弄醒了。再次下床提着灯过去,高昶仍然是被她手摸两下,安静了,等她离开回了床上又开始喘。 元明姝完全没法睡觉,有点后悔把他放在屋里,想把他弄出去,又不忍心,算了。煎熬了一夜,总算天明前才勉强闭眼。 早上她试着给高昶吃了点鸡肉汤煮的粥,他太瘦了,元明姝看着难受。然而高昶吃了一碗粥最后还是全吐了,药也喝不下去,只有热热的素面汤他能喝一点。 元明姝让厨房弄那细细的龙须面,什么作料也不加,不要一点油腥子,煮的软烂,放一点点盐给高昶吃。 这个东西于他的胃勉强可以承受。 这边,元翊见元明姝回了府,却迟迟没来向他问安,心中纳闷,便问一旁的茹夫人:“姝儿怎么还不来见我?” 茹夫人闲闲道:“谁知道呢,只说她一回京就进宫去了,都两天了,也没说来见见你这个当爹的。” 元翊皱了眉,侧眼瞥了一眼茹夫人。他四十来岁了,性子温和,模样也温和,年轻的时候是个钟灵毓秀的美青年,到现在也是个温文尔雅的美中年,不多话也不多笑,为人严肃,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度。茹夫人话从口出,没料给他一瞥,心顿时忐忑起来,低了眼不敢正视。 元翊没说什么,展了手由婢女宽衣,脱下朝服换了便袍,随后坐下喝了杯茶,叫了管家进来,问道:“姝儿回府来了?现在可在府中?让她来见我。” 茹夫人见状气的鼻子都歪了。 元翊是不好女色的人,或者说,他不喜欢女人,虽然身边 宠爱的侍妾颇有,儿女也多,但他不信任女人,也不爱听女人说话,这些年宠爱茹夫人,但茹夫人的地位,说话的分量还是连他身边的仆人都不如。 不过他疼儿女,女儿最疼元明姝,原因无他,元明姝受梁太后的宠爱,他自然也要奉承梁太后的,他进宫不大方便,元明姝时时进宫,能给他及时通报宫里各种消息。 而且朝廷的事情也经常能帮他出出主意。 管家不敢说茹夫人和元明姝起了龃龉,只说:“公主现在在她城西别院,要不老仆这就让人去请?” 元翊挥手:“去。” 管家立刻去了,茹夫人见状连忙往地上跪住:“殿下,妾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公主,昨日她一回来就气冲冲的将妾一通训斥,然后带人离开了王府,妾劝不住她……” 元翊道:“你干什么得罪她了?” 茹夫人道:“妾只是替六娘教训了她一个下人,贱仆而已,教训就教训了,她竟然为了个贱仆就给妾脸色看。”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将事情说了一通,元翊就头痛了,他最烦的就是后宅女人这些鸡毛蒜皮,没等茹夫人说完就打断:“行了行了,多大点事也值得闹,下去吧下去吧。” 茹夫人一口闷气,也只得下去了。 元明姝等元翊的人来找,也就没法再装模作样,梳妆打扮了一番去了。元翊正坐在案前支颐养神。 对于这个爹,元明姝一直是奇怪,元翊爱权,爱钱,爱名利,唯独不爱女色,绝对的视女人如工具的那种,差不多女人给他的定义就是可以泄欲生孩子。元明姝实在想象不能这么一个男人会和自己的嫂子,皇帝的亲娘,太后搞成姘头,还弄出个私生女来,还不得不自己养着。 说他跟梁太后是真爱?开玩笑,梁太后睡过的男人多了去了,元翊没有正妃,但侍妾不少,两人都挺自由自在的。 据元明姝观察,元翊跟梁太后已经断了很久,早就没有性关系了,现在两人是单纯的利益关系。 元翊问起,元明姝自然告状:“我从外面带回来养的孩子,茹夫人趁我不在直接将人打个半死,现在都还吊着气儿呢,我哪知道她会这么做,还以为父亲要扶她做正妃呢。” 其实元明姝知道高昶挨这顿打只有认了,茹夫人还不至于打了个下人就要怎么样,只能说得罪了元明姝,而元明姝靠在元翊的面子上,只能算了。别人眼里高昶就是她的下人,打了就打了 ,她为这不依不饶就是招人厌了。 作为一个常年以抱大腿和稀泥为生的人,元明姝最擅长的就是给人好感,是绝对不会去讨人厌的。 回头再找其他借口算账不迟。 元明姝陪元翊说了会话,也没说什么有意思的,元翊让她回王府住,元明姝不肯,她不至于为跟茹夫人争个胜负就搬出去又搬回来,再说王府人多,也不如自己的屋舒服。 元翊也没坚持,关心了几句,元明姝出了正堂。 她在阶下逢着六娘。 六娘小名叫耶儿,见着她笑迎上来:“姐姐。”元明姝习惯了她的忽冷忽热,时而恶魔时而天使,表情懒懒的也不做回答,六娘挽着她手,道:“姐姐,听说太后给你许了婚事,是敬卫将军韩放的儿子,这事是真的吗?” 元明姝心说:她怎么关心起我的婚事?还知道韩傥。但也没兴趣理,只道:“没有这回事情,太后并没有这样说。” 六娘有些欣喜:“真的呀?” 元明姝感觉有点意思了,饶有兴致笑道:“怎么了,六娘,我不跟韩公子结婚,把你高兴成这样,难不成你想嫁他?” 六娘敛了敛笑容:“我好奇问一问不行么。” 元明姝就笑了:“傻丫头,别怪我没提醒你,男人光长的好看是没用的,韩公子倒是不错的,可是你还是收收心。” 六娘有些不高兴,她对元明姝的感觉实打实的是姐姐,挺讨厌的那种姐姐,两人经常发生矛盾。但元明姝脾气挺好,就算当时生了气,回头还是爱说笑,像是心大不记仇的那种,比如昨天刚闹成那样,今天她还是会同自己很轻松的说笑,像个姐姐一样还挺关怀,所以六娘一讨厌她就由着性子欺负她,回头手拉手装个笑立马就过去了。 她一直觉得元明姝挺傻挺蠢的,在外头看着光鲜听着受宠,竟然还经常受她的气。没见过这么软的。 “你瞎说什么,我可没有。” 她一脸很冷淡很高傲的表情,对元明姝已经不屑了。 元明姝觉得很有趣,乐了,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小六娘,你真是太有意思了,你千万不要被那个韩傥拐跑了啊,姐姐真心实意给你说,他是个坏家伙。” 六娘一生气一皱眉:“我没有!你别胡说!” 她不理元明姝,像个小孔雀似的走了。 回去的路上,元明姝还在高兴,整 个心情都被调节的很好。 难不成昨天六娘发作就是为了韩傥的事在赌气? 怪不得,我说我哪招惹她了呢。 高昶躺在床上,元明姝摸了摸他额头,烧退了些。 白天病萎萎的不动,晚上满屋子都是他粗重的肺喘声,元明姝被他打扰的夜不能眠,然而也默默忍受了。每晚要爬起来好几次看他,有一回灯光照着高昶,他突然睁了眼。 元明姝笑了笑,拿手给他脑袋摸了一下。 过了半月,高昶病渐渐好了,能吃东西能下床。 元明姝把苏长亭李双等人训斥了一通,又挑了个日子,把何偃,傅戎等人一起叫到身边,指着高昶给他们认了认。 何偃,傅戎都是元明姝认的义子。元明姝一共有十三个义子,加上高昶,十四个了。十四个孩子最大的傅戎十八岁,比元明姝还大一岁,何偃十六岁,最小的两个七岁。 元明姝认为自己两辈子年纪加起来也有四十好几了,认他们当儿子实在没占谁便宜,应当的。 何偃,傅戎他们都跟高昶一样,无一例外的是苦出身,被元明姝从各个角落扒拉回来的,否则普通人家的好孩子也不会跑来给人当儿子。元明姝的想法很简单,她没法指望幸福的婚姻,又活的很寂寞很没安全感,她想着这些孩子都是苦命的,她对他们有养育之恩,他们也会报答她。 至少感觉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值得信赖的依靠。 十四个儿子站了一排,高的高矮的矮,各有各的好。比如何偃诗书文采很好,性子沉稳老道,元明姝准备向元灏举荐,推他入仕。傅戎人高马大,习得好武艺,是元明姝的侍卫,手底下精挑细选养了个侍卫营。其他的年纪还小,还在培养挖掘。至于高昶,年纪也小,先混着吧。 元明姝有种儿孙满堂的幸福感,叹了两叹,让何偃安排高昶跟他们一起住。 ☆、六娘 太阳很好,元明姝躺在藤椅上,拿扇子盖着脸,琢磨着怎么给自己报这个仇。 半晌她有了主意,把傅戎叫过来。 傅戎是个大个子,生的是剑眉星目,鼻直口方,他也是十三岁就跟了元明姝,现在已经是个大小伙子,对元明姝十分忠诚敬爱,孝子模板。元明姝示意他附耳来,如此这般嘱咐了几句,傅戎得了吩咐便去了。 茹夫人突然被家里的仆人跑来,告知说:“大爷被官府拿去了!”惊了一跳,连忙询问怎么回事。 原来她哥哥李骏被人告强占民田,给官府来了人抓进去了,要打一百大板,还有没收家产田地。这消息可把茹夫人吓到了,占田地这种事,哪个稍微有点权有点势的不占田地?她着急不已,偏偏自己又没法插手,只让家仆去来回奔波打点,关系找了不少,银子使了无数,然而一点动静也没有,李骏被关在牢里,就是弄不出来。 她情急了去求元翊,哪知却把元翊惹的大为光火。 元翊最忌讳家属亲眷借着他的名义干不法的事情,干了就算了,竟然还被官府拿去了。 一怒之下,他将茹夫人斥责一通,连李骏问一句也没问。 茹夫人坐在房里以泪洗面。 六娘看她母亲伤心,心里也难过,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帮忙出主意:“母亲,要不咱们去找明姝姐姐吧,她认得人,肯定有办法的,说不定会帮咱们。” 茹夫人哭泣道:“前几天咱们刚得罪了她,她怎么可能帮咱们。” 六娘道:“我那天跟她说话来着,她挺高兴的,看着没怎么生气啊,咱们说说好话,她心软的。” 茹夫人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好想办法找元明姝。可是元明姝又不在王府,她让人去请又请不回来,只得拉下脸,亲自去赔罪讨好。而元明姝不冷不淡的坐在那,表情带着冰冷的漠然和嘲讽,茹夫人简直可以想象元明姝此时正在心里嘲笑她:“呵呵,前几天不是还跟我过不去,现在来求我了吗?”她感到又羞又恨,丢了大脸,可还是只能硬着头皮。 元明姝却并不在意茹夫人的赔罪,她要整对方太容易,整成功了也并没有什么成就感。 她敷衍了茹夫人,表示答应帮忙,收了李家一笔通关银。 过了几日,那李骏被放出来,人放出来了,家产田地却没了,而且人还没打了个半死。元明姝一贯为人热情好心肠,请了大夫去给诊治,并让苏长 亭亲自去问候,还送了不少昂贵药材,补品。 元明姝发了一小笔不义之财,交给何偃拿去给铺子周转了。 她这府上,傅戎负责帮她办事,何偃为人精明老道,长袖善舞,负责帮她打理铺子管钱,苏长亭负责伺候她,还有料理府中各种杂事。而元明姝自己,门庭若市,整日客来客往,跟各种闲官贵少打交道。 两个月后,元明姝的婚事定了下来,荆州刺史周彤的长子。 梁太后和皇帝元灏都对这桩婚事很满意。 然而没过多久传来消息,周公子突然生了急病,一病不起。 元明姝听到这个消息,半是震惊半是赞叹的的“嚯”了一声,她放下水壶,转过身问李双:“真的?” 李双兴致勃勃道:“真的呢,得了怪病,找了好多大夫都看不出来。” 元明姝道:“这么严重,不会死了吧?” 李双道:“好像要死了!” 元明姝头疼病发作,也没心情浇花了,坐下长吁短叹。 六娘在一旁顺过水壶继续侍弄那盆兰花,侧了头天真带笑:“姐姐,这个兰花分我几瓣好不好嘛。” 元明姝看了她几眼,有点烦,又看自己的兰花。这花乃是何偃前阵给她弄回来的,莲瓣素心春兰,品相上佳,十分珍稀。她走上前去,重新拿起水壶,低着眼浇花,向李双道:“晚些我进宫去一趟,去给我备车。” 六娘看她不理自己,心里就是一阵讨厌,不给就不给,干嘛这幅样子。 但她不是小气的人,元明姝不理她,她还是要跟元明姝说话。 “姐姐,上次那个孟公子也是得急病死的吧?你还伤心了好久呢,怎么这个周公子又得病啊?” 元明姝盯了她洁白红润的脸颊:“我要进宫去了,要是我回来,你还赖着不走,我把你捉起来,送回王府去。” 六娘一听这话就老实了,提着水壶就走。 她舅舅前一阵出了事,茹夫人又被元翊责骂,一直心情不好,动不动就冲她发脾气,拿她撒气,她看元明姝这里自在,就跑来元明姝这里住,果然吃得好睡得好还没人管,她正玩的舒服,才不想王府去。 元明姝进宫去,得知周彤也来面见太后,称周大公子重病,请求太后解了这门婚事。 梁太后跟徐陵安慰她:“先前孟广陵出了那样的事,周家听说了,担心儿子, 想悔婚也是情有可原。” 话这么说,梁太后心里也有点难受,她也怀疑自己这女儿是个克夫命,这么多次婚事没一次能成的,这可怎么是好。不说元明姝难受,传出去给人也不好听啊。 元明姝听见消息,只想买块豆腐撞死自己。 六娘坐在元明姝妆镜前试她的首饰。其实她自己也有很多好东西,可是跟元明姝一比就拿不出手了。 她心里很不平衡,元明姝真有那么漂亮么?好多人称赞她美貌,连那个德高望重自诩清名的刘言之都大肆夸赞她,还有人专门为她写诗,替她画画,京中的青年俊才都围着她转,把她往天上捧。但六娘觉得那些人不过是奉承她罢了。 要是她有元明姝那样一个娘,她也能出风头。元明姝呢,只不过会打扮,有地位,又会跟那些文人才子们谈谑说笑。 元明姝当初就是被当世知名的大才子孟广陵写了两首肉麻诗吹捧才出名的。 然后孟广陵又为了她死了,她就彻底有名了。 六娘试了元明姝的首饰,又看到妆奁。她的脸天生就美,皮肤白里透红,才不需要那些胭脂粉类来污了自己颜色,不过眉毛有点淡,她拿黛笔给自己描了一下眉,嘴唇上涂了点口脂。然后她又去挑衣服,挑中了一天青色的绉纱裙,颜色染的极好,丝背透光发亮,上身穿了件薄纱小袖,臂上挽了杏子色缭绫缯披帛,她摇着小扇要出去玩。 李双道:“六娘,这块缭绫缯公主喜欢,她还没挽过呢……”六娘很不高兴瞪他:“她穿过了的我才不要呢。” 李双咽了咽口水没说出话,心里苦叫完了完了回来公主又要收拾他。 盛暑的日头晒的人晕乎乎,六娘摇着扇在府中散步。 她突然见到上次在王府她打的那小子,怀里抱着藤球,面无表情看一群小孩蹴鞠。 这人长的是真好看,六娘心说,一个男孩子,长的那么清秀,可他的冷漠的样子实在很讨厌,很欠打。 她知道这个人叫高昶,元明姝很喜欢他,不就是个下人,打一顿就打一顿,她还拉脸生气。 她把高昶叫过来,本想教训,等看到他站到面前,乌黑头发,白白的脸,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密密的长睫毛,还有紧抿着的红嘴唇,顿时又改了主意。她笑模笑样:“你记不记得我?上次就是我打的你。” 高昶盯着她的脸不说话,表情一如既往的温顺老实。 六娘知道自己长的很好看,是个男人见了她都会眼睛不眨的盯着看,所以她一点也不奇怪,反而内心很得意。 “你是不是在恨我呀?”她又笑着说。 高昶还是一言不发。 六娘突然抬手一巴掌抽到他脸上,将他脸打出了五个手指印,俏生生骂道:“不要脸的混小子,满肚子坏水,谁让你盯着我瞧了?”高昶没有反抗,没有皱一点眉头,六娘感觉很满意,道:“跟我捉蝴蝶去。” 她带着高昶捉了一下午的蝴蝶,高昶十分温顺听话,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六娘累了,让高昶背她,高昶就蹲下背她,高昶跟个饿汉似的没力气,背都背不动,不过也没怨言。 六娘十分得意,觉得这高昶被她征服了。 她问高昶:“我漂不漂亮?” 这回高昶说话了:“漂亮。” 六娘道:“那是我漂亮,还是我姐姐漂亮啊?” 高昶木着脸,并不觉得她漂亮,只顺着她话回答:“你漂亮。” 六娘听到这个回答却很得意,高兴的咯咯笑了起来。 元明姝刚回来,老远看见他们一块在玩,走近了,听见这话,她又惊奇的“嚯”了一声,仿佛听见什么奇论。 她不以为然,走过去,揪着耳朵把高昶提了起来。 六娘站起来笑道:“姐姐!” 元明姝看她穿了自己的衣服,戴了自己的首饰,手腕上露出一截墨绿的金镶玉跳脱,也是自己的。 然她并不爱在面上流露喜恶。六娘浑然不觉,还笑着跑上来给她展示了一下,道:“姐姐,我好看不好看?” 元明姝把高昶的耳朵拧了个转,故作严肃向六娘道:“傻丫头,这个小子,不是个好东西,表面乖,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心眼小的很,一点仇要记一辈子,他说你比我漂亮是哄你的,你千万别信他。” 六娘生气皱了眉:“你是做姐姐的,你怎么这样。” 元明姝一本正经:“我是为你好,告诉你实话,免得你被坏小子骗。以后别问这种傻问题知道吗?” 六娘气呼呼的要跳脚,元明姝看了一眼李双,李双连忙拽着六娘往屋里拉。 高昶脸上还残留着指痕,元明姝瞧见了:“她打你了?” 高昶道:“不疼的。” 元明姝冷着脸:“下 次她打你,你就一巴掌给她打回去,有什么后果我担着,不用怕她。” 高昶道:“我以为你喜欢她,同她要好。” 元明姝道:“我同她不好,我爹就我跟她两个女儿,能敷衍就敷衍一下罢了。” 高昶点头,表示知道了。 元明姝身上不舒服,天气热,又刚从宫里回来,出了点汗。她把高昶丢在外面,让人送水来。 半个时辰后出浴,她一身清凉,心情也平静了,坐在镜子前端详。 元明姝感觉自己要孤独终老,有点同情自己。 她自我安慰,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吧,趁自己还年轻,多多的攒钱,多多的铺路。 看梁太后,没有丈夫,一个女人掌控这魏帝国,照样活的高贵冷艳。 高昶给她捧了一碗酸梅汤,放在桌上,立在一边。 镜子里映出他的身影,元明姝瞧见了,抬手又示意他过来。 高昶病好了,个子蹿高了一大截,快赶上元明姝高了,不过还是瘦的一把骨头,只长个子不长肉。元明姝拿着个扇子掩着下颌,想就此说点什么,然眼前好高一个撑衣杆,她嘴唇动了动,却半晌找不到话说。 元明姝清了清嗓子:“咳咳,蹲下,太高了,我看不到你脸。” 高昶单膝着地的跪下,这下元明姝可以抚摸他脑袋了。她捧了这颗脑袋,摸了摸他头发。 高昶头发已经长到肩膀,颜色漆黑发质柔软,红唇墨发,脸蛋洁白,像个小少女似的。他胃不好,吃不了多少东西,可还是一日一日的长长长,就跟旱久了的小树苗突然遇到了雨水似的,拼命的吸收,扎根扎根再扎根,元明姝怀疑他把自己每天吃的那点可怜猫食全拿去长脸了,以至于身体瘦成了一把骨头,看起来怪怪的。 元明姝盯了他一会,脑中有奇想突发:“你不会是个姑娘吧?” 这种小模样让元明姝有点想把他扒光了检查一下的冲动,不过想想,哪有姑娘长这么高的,当初不小心看见,也是有小弟弟的嘛,元明姝心中有种恶趣味的想笑。而高昶脸红了,把手握住她捧在自己脸上的手:“我不是。” 元明姝笑捏了一下他脸颊,赞叹道:“小美人啊。” 六娘回了房间,脱下衣服,拔了簪子首饰,丢到院儿里去。 李双是劝也劝不住,还被她挥了两巴掌,只好来找元明姝:“公主,你快去瞧瞧 吧,疯魔了她。” 元明姝晓得这六娘的脾气,乃跟着李双过去,六娘还在屋里发脾气,地上丢的全是衣裳首饰,好好的东西糟蹋的不像样。 她将地上这一片打量了几眼,不动声色踏进门,身后一干仆人跟着。 六娘见了她还是有点怯,不过她谅着元明姝也不能把她怎么样,看了她一眼,又不高兴回妆台坐着了。 元明姝面上平静:“把衣服首饰,捡起来,我就当没看见。” 六娘心里怯,人却是很倔强的,丢就丢了,气就气了,她才不会服软给她捡起来。 她哼了一声,当没听到,不理元明姝。 元明姝让李双去捡,又叫了两个力气大的粗使丫鬟进来,吩咐道:“把衣服给她穿上,首饰给她戴回去。” 她声音不大,脸上表情也不可怕,然而冷冷淡淡的就是压人,又加上一干下人在这站着,六娘就是脾气再倔也受不住要服软,当着一群下人的面,两个丫鬟毛毛糙糙的给她穿衣服戴首饰。衣服在地上都脏了,首饰也踩坏了,重新给她穿戴回身上,像什么样呢?她意识到自己受辱了丢人了,忍不住眼睛发红,眼泪掉出来。 元明姝看了两眼,并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走了。 “去王府告诉我爹,让人来把她接回去,连这衣裳首饰,好好跟他老人家说一说。” 元明姝冷着脸,边走边同苏长亭说,苏长亭忙道:“老奴这就去。” “把她东西给她收拾一下,等那边人来了,送她走。” 李双也连忙答应,去给六娘收拾。 ☆、亲吻 高昶跟在元明姝身后,亦步亦趋的进门。 过了几个时辰,苏长亭过来说,六娘被送回去了,元明姝嗯了一声。 元明姝吃饭,更衣,上床,也没什么表情,她没表情的时候就是个死人脸,高昶又担心她在生气。 他想跟她说话,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脑子里突生一计,他爬上床,猛然一个抱住她,使劲挠她腰下痒痒。果然元明姝受不了这个,被他一扑一按,摇头摆尾的哈哈大笑开来,高昶看到她笑,心里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元明姝本来因为自己的婚事心情惆怅,被他一弄也忧伤不下去了,笑了一阵,心情好了起来。 她反手把高昶手背打了一下:“好了,下去,不要弄我,谁让你往我屋里来的。” 高昶贴着她背覆在她身上,嘴唇吻她后颈,手从她腰间小衣里摸进去。 元明姝心一咯噔,要起身,高昶顺势把她翻过来。 元明姝纳闷,什么意思?想要上我?这小破孩,小姑娘,他发育了吗? 真是咄咄怪事,元明姝笑问道:“妹妹,你成人了吗?” 高昶不解道:“什么是成人?” 元明姝喜怒无常:“你连成人都不懂,还有脸往我身上爬,还不滚下去。” 高昶却一点也不怕她:“我成人了,我懂男人和女人的。” 元明姝点头:“行,裤子脱了给我看看。” 高昶老老实实的就要脱裤子,元明姝笑伸了一只脚将他顶下床。 高昶翻了个跟头,跌跌撞撞爬起来,提着裤子跪在床下,表情有些委屈。 元明姝严肃教育道:“你一穷,二丑,三没本事,裤子里那玩意人人都有,姑娘是不会看你脱裤子就给你睡的,好好奋斗去吧。”将高昶赶了出去,元明姝自己傻了吧唧哈哈笑一回,觉得痛快,心情舒畅睡倒。 六娘回了王府又被茹夫人跟元翊一通教训,元翊让她去给元明姝赔罪。 她伤心的很,打死不肯去,在房间里怄了几天的气,最后还是被茹夫人带着来元明姝府上赔不是。 元明姝冷着脸敷衍了几句就送走了,实在是不想看到这两人,她自认已经够给元翊的面子了。 元翊宠的也不知道这叫什么女人,看他平时也不瞎,专就在这上面乱七八糟。 其实也就是不上心,元翊平常几乎不管后宅的事 情,他又没有正妃,身边最得宠的也就茹夫人。 元明姝心思不在这个上,她对元翊的后院没什么兴趣,对六娘茹夫人母女也没兴趣。 天气很好,最近很闲,元明姝靠在床上,心中寻思着,这个高昶…… 她想起前几日高昶吻她这件事,当时她还没有深思。 高昶喜欢她,这一点她是不用怀疑的,这孩子一辈子都在费劲辛苦的追求她。 如果她注定只能在韩傥,或者高氏当中选一个男人做丈夫或者作为利用,高昶无疑是最合适的。 韩傥第一个排除,这人能杀掉自己的妻子儿子,简直无药可救了。高家其他两个最后都败在高昶手里,也不用考虑。 唯一就是,她能不能控制住高昶。如果控制不了,可能会害了自己。 若是能够控制高昶,让这人为她所用,则万事大吉。 也许还能改变自己和自己家人的命运。 元明姝抬手:“李双,替我把高昶叫来。” 片刻,高昶进了门,元明姝侧身坐了起来,目光打量他。 模样是很好,算是合她的心意,年纪是小了点,不过也不算很小了,十四岁。 按照原著中的发展,十四岁的高昶已经跟高桓做了义子,在高桓的军中历练。被元明姝带回洛阳之后,这些日子却只在养病养伤,读书认字。元明姝心道,其实我也可以栽培他,我栽培了他,他就是我的人。十四岁,可以开始了。 不过想到要嫁给这么个小屁孩,弄这么个小驸马在屋里,元明姝就有点心理打鼓,想想就诡异。 可是必须早点给他弄个名分,有了名分才可以给他谋官,这件事不能慢,否则来不及。 高昶因为个子已经有太高了,元明姝坐着完全不好跟他说话,所以他很自觉的在元明姝膝边半蹲半跪住。 元明姝两手扶着他肩膀,笑道:“你亲我一下试试。” 高昶有些莫名所以,不过遵从元明姝的吩咐,他支了一条腿起来,按着元明姝的手将嘴唇来亲她。 还是个小男孩子,嘴唇又薄又软,元明姝心里赞叹一声,脸上迷迷离离的笑出来。高昶看她没动,整个两手伸出来搂住她,将这个亲吻加深了,元明姝软了身要往下倒,高昶及时的撑住了她,双臂将她夹紧。 元明姝被这个缠绵的深吻弄的骨头都酥了,有点爬不下床。 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元明姝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清醒过来了,“唉”的叹了一口气,元明姝觉得自己很可怜。 这得是寂寞到了什么程度,才会被个小男孩亲的骨酥肉软啊。 高昶面带好奇瞧她脸,好像看什么有趣似的。 元明姝清了清嗓子,坐正了,高昶也老实跪了回去,元明姝道:“你不用给我当儿子了,我看中了你,你想不相娶我?做了驸马,以后你就可以飞黄腾达,一跃成为人上人。”她笑了笑,问道:“你愿不愿意?” 高昶有些意外,元明姝知道他是不敢相信,又重复了一遍:“我不逗你,你回答,愿不愿意娶我?” 高昶即道:“我愿意。” 元明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静了一会,道:“好,你先下去吧。” 高昶下去了,出到门外,他还是没有懂元明姝是什么意思。 他不蠢,知道元明姝是绝对不可能看中他的。 也并没有把元明姝的话当真。 高昶走了,元明姝怀疑自己是一时冲动,于是她暂时没想,认真睡了两日觉。两日之后她在寻思,还是觉得这个想法可行,于是她确定了打算,正式将这件事提上日程,既解决了高昶,又解决了韩傥这个问题。 元明姝开始暗地里观察高昶,这等事情,她还是想再了解确定一下。 高昶其人,如小说中那样,是个性情很温和的人。 这是必须的,虽然他是个变态,但他前期性情非常温和,非常给人好感,否则也不能得到高桓的信任。 他的对外形象一直是非常温文尔雅的,比高桓高演都会做人,拉拢人心,所以一个义子能成为高氏的骨干实力派。 元明姝的观察中,少年的高昶的确是温顺。 性情温顺,待人很诚恳,放在人群中属于非常好相处非常好说话的那种人。 别人让他帮忙做什么他都不会推辞,受了委屈也不会抱怨,甚至从来不会流露在脸上。 他身体不好,别人蹴鞠,他在一边帮人捡球,别人习武练箭,他只能捧箭囊。这天授课先生跟元明姝告状,说他在帮其他孩子们做功课,拿了一堆纸张给元明姝看,十多个小孩子的功课,全是他一个人代劳。做的还顶顶认真,他一个人能模仿所有小孩子的笔迹,一点看不出来是作假,绝对的技术帝。 元明姝好笑道:“也不容易了。” 老先生叹道:“这孩子当真聪明,我平生教过的学生,没有一个及的上他的聪明悟性。” 温顺,然而并不怯懦软弱,他的表情是始终不卑不亢的。 元明姝把高昶叫来,问了他这件事,高昶也就承认了。元明姝没有责怪他,心里想着,不如我把他带进宫给我娘看看。 虽然他没有出身,不过出身是人给的嘛,随便给他安个出身就是了。他模样长的好,梁太后见了会喜欢的。 过几日是梁太后的寿辰,宫中有宫宴。 不如到时候把他带进宫去露露脸,看他现在模样,收拾收拾也能见人了。 元明姝回了房中,寻思着给梁太后准备送什么礼物。 苏长亭进来,元明姝道:“老苏,你从库房里取几匹好料子,给高昶做几声好衣服,把他人给我叫进来。” “咱们去泡泉水。”高昶来了,元明姝说道。 她这府地不大,却有好东西,一年四季的温泉,高昶跟着她到了温泉房,先洗了一遍澡,然后再下水。 隔着一小段的距离,元明姝打量高昶。玉色的面颊升起了鲜艳的血气,眉目全晕染上了一层水意,这样显得他单薄瘦削的身材有几分风流,配合着一如既往的麻木冷淡表情,有点高冷的味道了。 再长两年,他就该美的笑傲江湖了。 趁他还没发达,现在烧冷灶也不算太晚。 嫁给这个小子,有种在跟魔鬼做生意的感觉。 元明姝脑子里在想事,高昶脑子里也在想事。元明姝最近表现不正常,一会说要嫁给他,一会又带他来泡温泉,眼睛还随时在他身上扫视,让他感觉有事情要发生。他头一次老实规矩,不敢往元明姝身上凑。 “你过来。”元明姝唤他。 高昶心中犹豫,怕中圈套,不肯过去。 “你不过来我过去了。”元明姝不客气,涉水过去,她看到高昶扶在岸边的一只手,伸手去握住了。 高昶耳朵有点红起来,心里已经乱了。 “过几日,我带你进宫,去见见皇太后。”元明姝瞅着他脸说,观察他表情反应。 高昶皱着眉没吭声,想把手抽回去,他打起了退堂鼓。 他不晓得元明姝在搞什么,不过他不是傻蛋,反正感觉元明姝要干坏事。 元明姝摸着高昶的手,高昶使劲挣脱,元明姝感觉自己顿时成了狼外婆,在非礼他。 她只得松了手算了,心说你个黄毛小子,毛都没长齐,你当我想跟你腻歪呢? 元明姝懒洋洋靠回池子享受温泉。 高昶面红耳赤,收回手独自不言不语。 过了很久他平静下来了,看到元明姝闭着眼,就开始盯着她脸。 元明姝现在没有施妆面,就是一张白的没有任何血色,白的没有任何瑕疵的脸。高昶发现她不施妆的时候显得很不亲切,虽然模样更加稚嫩柔和了,也并非就不美,但是有点天生冷漠相,容易让人心生忌惮退避三舍。 她每天要见那么多客人,有那么多应酬,肯定不能让人看见她就讨厌想回避。 不过高昶更爱她这副样子,浓妆艳抹的元明姝让他睁不开眼,这张脸却让他心生欲望。 元明姝享受了一会,突然有亲吻潜伏而来。 她睁开眼,看见的是高昶的脸,垂着眼睫,嘴唇半阖,表情迷离。元明姝想抽他两巴掌,被他一把抱住了。 高昶跟上次那样亲吻她,元明姝心里说这个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不理他他倒来了,什么脑回路。 “过几日跟我进宫。”元明姝容忍他放肆了一番,心情不好,没好声气。 “你不要骗我。”高昶低声说,忧心忡忡。 元明姝心里直翻白眼,冷哼了两声。 你有个屁的东西给我骗。 高昶道:“你在哼什么?” 元明姝又冷哼了两声,高昶就无声了,陷入了沉思。 ☆、公的 高昶头发还太短,只到肩后一点,无法全部梳起,元明姝替他用发带结束,余下的发饰垂在发间。梁太后喜欢少年精神好,元明姝给他穿了一件小袖交领织金锦袍,北方惯穿的骑马的靴子,把修长挺拔的身材显出来。 脸上没有什么可挑,他这些日子养的白白净净的,皮肤十分亮泽。元明姝替他描了一点眉。 高昶显然是很喜欢打扮的,被元明姝弄的十分高兴,对着镜子又露出单纯的欢喜颜色,把镜子里瞧过来瞧过去,眼看是要跟镜中人相爱了。元明姝有些好笑,拍他脑袋:“一个大男人,别这么自恋行么。” 高昶不解道:“什么叫自恋?” 元明姝贴上他脸,望向镜子里,两张脸就紧挨在一起,彼此的目光对视了。元明姝未施粉黛,眉目很黑,脸雪白,刚起床,嘴唇嫣红。高昶平日看着已经够白净了,跟她一比就成了黄皮肤,乃是属于两个人种。 她明艳生辉,高昶又自卑了。 “你就是个公孔雀。”元明姝笑道。 高昶继续不解:“什么叫做公孔雀?” 元明姝道:“就是说你是个孔雀,还是只公的。” 高昶听到这个“公的”,莫名有点酥麻麻,一大早的,胯下被引诱的起了反应,思想顿时就歪了。他盯着元明姝的眉眼,心里就想,那你是只母的,母孔雀。这么一想不得了,他那反应就愣是下不去了,最后将袍子顶了老高。 元明姝瞧见了,将他腰上重重掐了一把,嘴唇凑到他耳边去,低声询问道:“傻小子,想什么呢?” 高昶腰就顺着她的力道抖了一下,手伸过去按住她手,紧紧攥住,她手腕纤细,握的他心头一荡。他随即转过身去,脸被元明姝两手捧住了,额头上落下她的嘴唇,然后由鼻子游移到嘴唇,元明姝面带笑容,吮了他一下。 这一下吻的高昶心驰神往,意断神消。 高昶两只手一起抱住她,将她往怀里搂,继续这个吻。 元明姝捧着他脑袋的手按紧,阻止他动,高昶奋力试了两下,不成功,就打住了,小狗似的眼睛盯着她脸。 他目光中带着单纯的哀求,元明姝不为所动,含笑将他领口正了正,道:“进了宫,跟着我,不懂就不要说,多说多错惹人笑话,至于太后问你什么,你看着答就是,不用担心。太后出身不高,不会嫌弃你的。” 高昶没将她的话听进去,眼神偷偷摸 摸只瞟自己下面被顶起的袍子。 “你见了太后,她必定要赏你的。”元明姝道:“她若问起你要什么赏赐,你知道该怎么回答吗?” 高昶不知道,摇头。 “你一个没出身没来历的野小子,就算太后喜欢你,你也不可太过张扬,招人嫉恨。要知道这洛阳的官场上是最讲究出身家世的,祖上三代没个拿得出手的背景,没人能瞧的上你,打死你也混不进他们的圈子的,这辈子也没机会晋升。朝中的人事冗杂,以出身论高低,官贵多的好比牛毛,每天吃着朝廷的俸禄,混吃等死,真正能办事的却没有几个,你没必要跟他们去混日子。禁军是最吃香的,不过禁军中的将领,羽林郎们也全是出身贵族,没你的位置。你要去北府军,哪怕是做一名十夫长百夫长都不怕的,以后我自然会找机会慢慢提拔你,有你的好处。”元明姝想了想,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你记得,要你进军中,不见得就是要你杀人打仗,看你这样子,也扛不起多大的刀。这朝廷里,第一讲究的是做人,做人第一,做事第二,先做人,再做事,否则傻乎乎的只能给人当枪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高昶沉思了一会,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高昶皱着眉:“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些,为什么要提拔我。” 元明姝将他脸捧正,认真道:“我疼你,我待你好,你得记在心上,将来报答我。” 这个回答高昶勉强能接受,比元明姝说看中他让他安心多了,他点了点头:“我不会忘记的。” 元明姝望着他那双美丽深邃的眼睛,心里则想,我不指望你会记得,只盼望你多少留着一点良心。 马车备好了,元明姝携着高昶出门登车。 高昶这一早上尴尬不止,出房门的时候那地方消褪下去了,上了马车,又来了。 元明姝坐在旁边,身体挨的如此之近,感觉着她的温度和气息,握着她的手,由不得他不起反应。 元明姝心里十分好笑,面上一直没出声,心里却笑的不行。马车辚辚向前,高昶一路都没安生,到达贞顺门的时候必须下车了,元明姝终于憋不住,看高昶面红耳赤,强作掩饰,取笑道:“我给你念首诗吧,小昶。” 高昶不吭声,元明姝道:“雄赳赳,气昂昂,挺枪穿过廿四坊。” 说完止不住的自己先哈哈大笑,捧腹不已,乐的没法 下车。 高昶听不懂也听懂了,很委屈的看着她。 元明姝笑完,蓦然又觉得自己很下流,跟个小孩子开这种玩笑。 高昶示意自己,不能下车,元明姝拉着他手,道:“没事,没人看你,见着人一吓你就软了。” 元明姝把高昶留在承露殿,等候梁太后召见,自己先去长乐宫,宫中今日表演百戏,御园中搭起了高台,百官也都陪列。梁太后的幄帐在正中,此时凤冠朝服危坐,身旁是皇帝元灏。元灏正兴致勃勃给梁太后指点什么,看样子十分高兴。 元明姝的座位在不远,她就了座,看了一会杂戏,起身去梁太后身边,笑语了几句。 梁太后闻言倒挺有兴趣:“是你上回说的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 元明姝道:“是他,他叫高昶。” 梁太后道:“在哪呢?叫来给我瞧瞧。” 元明姝道:“他进宫来了,在承露殿呢。”梁太后转头吩咐身后太监梁静:“去把人带来。”梁静应声去了,片刻后带了高昶过来。高昶按照规矩给梁太后磕头请安,给皇帝元灏磕头请安。元明姝去扶了他起来,将他拉近了到跟前,给梁太后看。 梁太后果如意料的,很喜欢高昶,询问他姓名出身父母家世等等,元明姝先前已经给他编了一套来历说辞,高昶按照元明姝教他的一一回答,自称家境贫寒,父母早丧,梁太后并未深问,只是叹道:“哀家小的时候也家境贫寒,十二三岁的年纪要帮爷娘操持家务,那时候字也不识一个,进了宫受先皇帝赏识教我读书。当年在村子里浣纱织布,也不晓得会有今天。” “姝儿,你想给他个什么官做?”梁太后说完,问元明姝。 元明姝道:“他能做什么官,给他个机会,能认得几个人,长长见识就够了。” 梁太后便问高昶:“哀家要赏你,你想讨个什么?可以说来给哀家听听。” 果然如元明姝所说的那样,高昶早有了准备,此时便道:“我父母都是死在贼寇的手里,我想从军杀敌,为他们报仇。” 梁太后道:“那哀家便赏你做个校尉吧,为国立功。” 高昶叩谢,退下。 元明姝在梁太后身边坐下,继续观看杂戏。梁太后漫不经心道:“你喜欢这小子?” 元明姝道:“母后,我想招高昶做我的驸马。” 梁太后有些愕然,一 时又说不出什么来,半晌道:“这怕是不合适。” 元明姝道:“母后,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他弄到身边来?” 梁太后颇有兴趣:“他模样是不错,为这个?” 元明姝道:“不是的母后,我有一日到寺里去,让个和尚给我算命,他说我天生命硬,难觅良婿,只有这个这个高昶是有福之人,能跟我匹配,还说他有富贵相。我回去琢磨了几番,觉得这话怕是真的。” 梁太后但微一笑,闲闲道:“原来还有这说法,孩子是个好样的,可惜年纪是太小了些。” 元明姝脸有点红:“也就比我小三岁。” 梁太后道:“你既有此意,改日让他再进宫来一趟罢,让我再瞧瞧。” 元明姝有些高兴,道:“谢母后。”梁太后微笑。 再看一旁元灏,元灏未插一言专心看戏,仿佛并未听见她们说话。 元明姝没看见徐陵,只看见贵妃刘沅陪伴在元灏身侧,心中疑惑,皇后怎么没来,她跟梁静问了两句,梁静笑道:“听说皇后近些日子身子不舒服,太后许她在宫里休息,不必来这里陪。” 元明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高昶仍然在承露殿,等到宴散,坐马车同元明姝一道出宫。 “过些日子,太后还要见你。”元明姝靠在车中闭目养神,她喝了点酒,有点醉。 她一只手压着腰,手指微微蜷着,纤细洁白,指甲柔嫩粉红的。高昶盯着那只手出神,很想伸手去摸一下。 ☆、小鸭子 高昶大着胆子,凑近过去,攥住她的手指。软软滑滑的,好像什么动物的触手,她骨头很细,肉也不多,高昶摸着觉得很有意思,将她手指一根叠一根,玩爬山坡,她的手指柔软又细长,很好玩。 元明姝睁了一回眼看他,高昶装的像个男人似的,将她搂了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他身材单薄,一身硬骨头磕的人不舒服,然而元明姝也没拒绝,感觉有点舒服安定。她有很久没有和人这样亲近了,每天都活在忧虑中,担忧自己的生死以及前途命运,没有一天真正的轻松过。 下了决心要嫁给高昶以后,她好像豁然开朗一般,找到了方向。 元明姝此时心情平静,加上又有点疲惫和醉意,她靠在高昶肩上,任由对方捏她的手。 这个男人虽还是个小男人,不过他很快会长大的。 过了一会儿,高昶停止了捏她手指,转而吻她嘴唇,手往她衣袖中深入。 他动作很轻很小心,像抚摸什么宝贝一样,让人很舒服,元明姝并不排斥他这样的行为,闭着眼任由他弄。过了一会高昶停下来了,抱着她不动,元明姝伸了手去试探他腿间,果然是生机勃勃的精神,小龙活了。 他这乃是今天第三次了,元明姝收回手,笑道:“果然是成人了啊,小昶,你一天要硬几回?” 高昶不回答,只是低了头,像只小狗似的将脸磨蹭她头发,手掌抚摸她脖颈。 元明姝摸着他耳朵,半是安慰半是逗他:“这样可不好啊,你才十几岁,小男孩子千万不能纵欲,否则以后长不大,再落下什么毛病就麻烦了。所以你可别自己玩自己,也不要见了女人就想要。至少要等到二十岁,二十岁之前不许做那种事,知不知道?” 高昶很懂事,垂着眼睫:“知道。” 元明姝抚摸他头:“乖。” 高昶还是抱着她不放手,眷恋不已的亲昵磨蹭。 元明姝心说,二十岁,还早着呢,这几年正好让我好好调教你。 高昶真跟孝子贤孙似的,对元明姝越发亲近。而且他胆子完全大起来了,知道元明姝不拒绝他的爱意,他就跟个跃跃欲试的毛猴子似的,找准机会就往元明姝身上蹭。元明姝沐浴了靠在窗边小榻翻书纳凉,他乐滋滋的也爬上来,先将元明姝左看右看,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偎到她身边,跟她一块看书,手抚摸她胳膊,脸触碰她脸颊。 元明姝能感 觉到他那种小孩子似的羞涩又单纯的爱意,任由他抚摸。 过了一会儿,他拉扯元明姝的手,示意她看自己的腰下。 元明姝眼睛瞟了一眼,淡淡道:“不许摸。” 高昶道:“没有摸,它自己起来的。” 元明姝本来不打算理他,然而高昶在她身边没完没了,跟头发情的小公狗似的,骚头骚脑到处拱,就差没有抱着她腿蹭胯了。元明姝被他打扰的没法安生,但她此刻正宠着高昶,把对方当亲亲宝贝,简直舍不得给他发一点脾气,她丢了书,翻过身把高昶压在底下,笑道:“你想要干什么呀?给我展示你长大了是男人了?” 高昶笑起来眼睛里有光,他其实不小了,可是眼神就是孩子气,湿润润的亮亮的像小狗。 元明姝和他对视的时候,就感觉他随时会拱了脑袋过来唰唰唰舔自己一脸口水。 高昶被她压着,两只手抱住她就亲,十分积极兴奋。 元明姝避了一下没避开,还是和他吻上了。 元明姝其实是觉得高昶太小了,虽然她也挺喜欢小狗崽似的高昶,也不介意跟高昶亲昵一下,但是高昶毕竟还是年纪不大,跟个十多岁的小孩子做这种事,元明姝想想还是不大舒服。 倒不是她多有节操,只是感觉不大有兴趣。 太嫩了,毛猴小子,没什么意思。 然而高昶青涩的唇吻还是让她很享受。 不是特别有欲望的那种,就是单纯的让人放松,心情抚慰。 少年人的气息特别干净清新,嘴唇也特别柔嫩,蓝天白云阳光青草的味道。 半晌松了唇,高昶打量到元明姝,元明姝表情沉醉,他就绽放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 元明姝懒洋洋的歪在他怀里,拍他脸:“傻小子,你想干什么呀?” 高昶也不想干什么,就想亲她,看她迷迷糊糊的样子。 元明姝被他下边那玩意儿顶着,好笑捏了他一下:“来,小兄弟,给我瞧瞧你发育了没有。” 高昶一点也不害羞的,很高兴将裤子解开了一点,他下身那玩意儿就跳出来了。 元明姝愣了一下,转过头,眼睛斜看着肩膀,紧接着大笑不止。 不一会儿眼泪都笑出来了,拿着个手帕不住的擦拭:“快穿上吧,穿上吧,你这头小毛驴。” “我不是小毛驴。” 高昶穿了裤子,伸手来抱她,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我说你每天吃了饭不长肉,吃那么多干嘛去了,全拿去长家伙了啊。好,好,这叫包子有肉不在外头。”元明姝泪流不止,简直要不行了,叠了手帕擤鼻涕,她伸了手示意高昶:“小毛驴,去给我倒点水来。” 高昶下床去给她倒了水来,元明姝喝了水,擦干眼泪,拍了拍高昶肩膀:“好样的,将来必定是个真男人啊。” 高昶被元明姝私底下小毛驴小毛驴的叫,也不生气,还是一本正经的往他身上凑。 元明姝这人喜欢开玩笑,拿人凑趣逗乐子,也不大爱跟人拘束。 高昶喜欢她这种性子,跟元明姝在一起他也放得开。 过了几日,元明姝把高昶送进了军营。 她闲下来进宫走动走动,陪梁太后说说话,日子倒也平静。 对于元明姝所坚持的这门婚事,梁太后的态度是比较模糊的,大意是再看看。 元明姝倒不担心,反正梁太后给她安排别的婚事也不可能成,能娶她的还真就只有高昶。 高昶回来家里,元明姝询问他:“军中呆的怎么样?有没有碰到什么事?”高昶一律摇头,表示没有。 他不提军中的事,元明姝却没有不晓得,笑道:“有也没什么,你年纪小,无功无禄就爬在别人头上,没人会服你,都是很正常的,你不用怕,想做什么大可以尽管去做,不用平白受气,捅破天了我给你顶着。” 高昶摇头,道:“没有什么,你放心罢,我自己能对付。” 元明姝知道他好强,笑笑也不多说什么。 他回来一次就要长高一点,小孩子就像那藤上的倭瓜,几天不见就要变样。长高了,结实了,元明姝发现他嗓音也在变的厉害,嘴唇上生出了细细的绒毛,长胡子了。 元明姝于是不叫他小毛驴了,改叫他小鸭子。 不管是小毛驴还是小鸭子,都是元明姝的心头宝,漂亮宝贝儿,招人疼爱,惹人喜欢。元明姝用剃刀将他嘴上若有若无的细须剃干净,他又变得清秀白皙,还是个小姑娘。 他头发也够长了,元明姝替他用发冠束起来。 元明姝替高昶拟了个字,写在纸上给他:玉楼。 高昶十分高兴,他喜欢这个两个字。 元明姝给她的小鸭子下厨煮了一回饭,高昶能吃一点面食, 油腥大肉他都不能吃,吃了要吐,元明姝就给他煮了一大盆白水面加青菜。高昶盛了一小碗端坐在那吃,元明姝就手撑着下巴看他,面带甜蜜微笑。 “好不好吃?”元明姝问道。 “好吃。” 元明姝挺有成就感,她十多年没做过这种事了,可是高昶这只小鸭子特别让她喜欢,她就想疼他。 高昶吃完面,拿湿润的嘴唇亲了她一下,元明姝突然就开心起来了,好像被一只黄黄的小鸭子亲吻了一样。 元明姝觉得自己大概是爱上这只小鸭子了。不是爱情的爱,而是她真实年龄已经够老了,放在正常情况下,她都该有夫有子,迈入更年期了,可现实里她既无夫也无子,她的爱多的简直无处挥洒,正要找人释放。 ☆、喜欢 晚饭过后,元明姝又被高昶小狼狗似的拱到了床上。高昶对嘴对嘴的亲吻十分迷恋,元明姝又不拒绝他,所以只要找着机会他便要爬到元明姝身上索要。 元明姝对这个小男孩子的气息无法抗拒,她喜欢。男人常有而爱情不常有,对她而言,爱情不常有,男人也不常有,她身边围绕的男人虽多,但都不能爱她不能吻她不能娶她,对她的灵魂幸福毫无意义,等同与无。 不管是对男人还是对爱情,她都是有渴望的。 作为一个心理年龄为40+的老处女。 没有爱情,嫁不出去。 她寂寞的要吃人了。 高昶还有一点好处就是温柔,听话。元明姝是个不喜欢激情冲动的人,也不喜欢被人如饥似渴的揉来搓去,她享受的是温和缠绵的亲昵。而高昶摸透了她的喜好,他能不停歇的在她脸上唇上脖颈上亲吻好几个时辰,单就是隔着衣服抚摸轻蹭,不越雷池一步。 他的欲望昂扬,然而这并不重要,他不会为了自己的欲望去讨元明姝的不愉快。他要的是元明姝舒服,而不是自己快活,元明姝不让他做,他自然就不做。 元明姝躺在高昶身下脸颊酡红,眼神迷离。她很容易动情,只是被亲吻嘴唇脖颈便能心悸颤抖,高昶一只手搂着她软绵绵的身体在怀里,一下一下吻她耳根,隔着衣服用自己起了反应的地方去磨蹭她,带着力道轻轻顶弄。他如愿以偿的看到元明姝脸红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朵。 她显然是有些羞涩,可是强撑着没有流露在面上太多,表情仍然微微笑着,不做反应,假装不知道。 “你的小毛驴。”高昶跨着她腰,吻了一下她嘴唇。 注视她眼睛,高昶又问:“要骑一下吗?” 元明姝心悸不已,她脸红,因为这太羞耻了,活了一大把年纪,被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子引诱,这样的感觉,难以启齿。脑子里知道不合适,不该跟他这么闹,可是身体就是贪婪迷恋。 元明姝自认为很老了,老的自己都嫌弃自己了。可是她外在的这副皮囊也是年轻美丽,鲜活的,诱人的,床笫间恩爱欢愉,也并不算是占了漂亮男孩子的便宜。 元明姝一时很心平气和了。 她一心平气和,怪阿姨本性就复原了,腹中十分饥饿,很想把骑在她身上这头小毛驴嚼巴嚼巴吃掉。 这小家伙太漂亮了,太鲜嫩了,看着就可口的要命。 咬一口都要迸出水来的小家伙,味道都是甜的。 身上还带着一股不动声色的腹黑劲儿。 他自称小毛驴,问元明姝要不要骑一下,元明姝当然不能客气,必须得骑一下。元明姝翻身就上,将他按住,高昶很配合的顺势躺下,他闭上眼睛,面带桃花春色,在元明姝按住他要骑的时候两手解自己的衣服,很快将自己剥的干干净净。瘦伶伶的细条身材,并没有几块肌肉,不过优点是身体匀称修长,皮肤光滑,虽然瘦也并不难看。 他两只手拥抱住元明姝,一副奉献姿态。 元明姝同他拥抱着亲吻爱抚,缠绵翻滚了一会,叹了口长气,热情渐渐冷下去了,越来越有点无趣。她真心觉得高昶不该脱衣服的,不脱衣服的时候她还挺有兴趣的,脱了衣服,她又感觉他瘦削单薄,还是个小孩子。 她真没有兴趣跟个半大小孩子上床。 胯底下再有家伙也不行。 她没兴趣了,高昶也就不做声不动了。 元明姝被他亲吻抚摸的意乱情迷,情动不已,已经将手忍不住的往他腰上摸,他本想着再继续一会,她就会放弃抵抗,主动搂着他索要了。哪知元明姝兴致越来越低,最后干脆清醒过来了,他最后试着去扳她腿,元明姝不大耐烦的把他推开了。其实她并没有态度不好,只是高昶比较敏感,感觉她好像对自己有点嫌弃或者厌烦。 垂着眼睫坐起来,高昶心里有点凉凉的失望,还有自卑。元明姝将被子把自己盖住,心静和平,高昶将衣服穿上,道:“我回去了。”元明头也不抬只答应,道:“去吧。” 高昶也只得出去了。 元明姝独自一人回味着,高昶被她按着亲吻时那个表情。眼睛闭着,从脸颊到眼尾全是春色,一片薄红,诱人,然后他的表情是沉默而隐忍的,美的不像个男人。 这个表情足够元明姝在脑子里品味一晚上的了,她有些百爪挠心似的难受,又来来回回叹气。 元明姝一夜没睡好觉,到天明时她终于疲倦了,勉强入睡。午后两三点钟的光景,她一边打呵欠,一边坐在桌前吃饭,苏长亭把高昶给她叫了过来。 元明姝没睡好,哈欠连天,说一句话打了三个哈欠,高昶却还是个白白净净精精神神的,一点没有异状。 “我给你置办一处宅子吧。”元明姝道。 话说出来,她抬头看高昶,心说看你这 样子昨晚睡的倒舒服,我被你害的一晚上没睡着呢。 高昶不解,听她继续。 元明姝笑了笑,唤他近来,伸手摸他脑袋:“我昨晚上想着,以后你还是不要住在我这里的好,无事也不要到我这里来,传出去人要轻视你,这种事毁名声的,对你不好。” 她声音很温柔,透着关爱,高昶道:“我不怕的。” 元明姝道:“我要的是你升官入仕出人头地,要是别人都以为你是靠爬到了长敬公主的床上才获得了封赏,你以后还怎么立足。离我远一些对你有好处。” 高昶很听话道:“好。” 元明姝很满意,又将他头摸了摸。 元明姝让苏长亭去办,给高昶弄处宅子,不要大,前进后出的小院子就够了,再拨两个使唤的仆人给他。 宅子不大,但是位置特别好,临水照溪,有苗圃数亩,地处永康里,乃是洛阳京城的官贵聚居之地,元明姝的公主府也建在那里。过了两日,高昶便搬出去住了。 元明姝想去看看他,想想又算了。 她现在是想嫁给高昶,整天黏来黏去胡搞乱搞没意思,她得早点想办法把这桩婚事做成。 梁太后好像把这件事忘了。 元明姝时不时往宫里去跟梁太后耳旁吹风。 “母亲,您不是说过段日子要把高昶召进宫问一问的吗?他一直在等着您的传召呢,您就见见他吧。” 梁太后的态度有些含糊,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专就是拖着,元明姝琢磨着梁还是有点不肯答应的意思。 “你说的是哪个高昶?我怎么没听过。”梁太后有些纳闷,她问一旁侍奉的梁静:“姝儿说的是谁?” 梁静笑道:“就是太后寿宴上公主带来给您瞧见的那个孩子,太后您还夸他生的标致呢。” 梁太后这才想起来似的,点了点头,转而又向元明姝疑惑道:“姝儿,你想嫁他?我记得他年纪不大啊,比你还小些,再说,他的出身跟你也不匹配。” 元明姝看这意思,梁太后是思考了一番要反悔了,这怎么能行,元明姝道:“母亲,女儿一定要嫁给他。” 她这般态度坚决,倒叫梁太后起疑,不知道那叫高昶的小子是有着什么能耐,能把她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迷成这样,还一定要嫁给他。还真是不认真瞧瞧他不行了。 梁太后当即让人 去把高昶传召入宫,元明姝心中高兴:“谢谢母亲。”梁太后笑道:“你可先别急着谢我,把我女儿哄成这样,我可不高兴,什么小子,要是我看了他不满意,别说娶你,我可得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多时,高昶被带进了承露殿,元明姝退到帷幕后去。梁太后高据宝座,高昶下拜,叩首。他的礼仪学的很好,是元明姝亲自教的,一点也挑不出错。 梁太后打量面前这孩子,一时就又问不出什么了。 她从高昶进殿起就能一眼看出来,这孩子是元明姝喜欢的类型,身材高挑,四肢修长,瘦削白皙,面容堪称美丽,对一个男人来说,有点太过了。不卑不亢,不声不响。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元明姝喜欢这种男人,这个高昶不但合她的口味,而且就算另找,也绝对找不到一个能超越这个,更合她口味的了。她不喜欢这人才奇怪了。 梁太后本来有满腹的话问,一时也懒得再说了。 她示意高昶平身,道:“过两个月,刘姚之要率军往河北去平陈景之乱,现在大军待命,就差个统帅,我看不如给你去当罢,有了功劳,回来哀家也才好封你个出身。” 元明姝一听这话头顿时就嗡一下大了。 亲娘,别开玩笑好么! 扯到蛋了啊! 高昶在下面也头嗡一下大了。 ☆、虚假 梁太后要让高昶娶元明姝,当然先得想办法给他提升资历,封官进位。可是要给高昶提升资历那法子多的是,干嘛要让他跟刘姚之去河北?元明姝心说,刘姚之这仗输定了呢!按原著里,刘姚之这回要死在河北。 刘姚之死在了河北,陈景之乱从河北扩散到河南,魏朝廷没办法了,又让并州刺史高桓去平叛,高氏家族就是在平定陈景之乱的过程中崛起,而后入主洛阳,掌控了朝廷。 这个仗是打不完的。 高桓平了十多年的叛都没平下来,打败了陈景,叛乱还是愈演愈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但没把叛军平下来,最后还把自己平成了叛军头子了。 一切是很显然的,魏帝国腐朽的无药可救,当然打输了是输,打嬴了还是输。 河北的叛乱,本身就是帝国内部累积多年的政治问题引发的,乃是立朝时就埋下的祸根,累积多代已成毒瘤。 政治的问题本来就该通过政治手段解决,靠打仗是解决不了的,反而只会激化矛盾。 叛军越打越多,天下越打越乱,不但没平了叛,还打出了帝国上下大大小小遍地开花的军事割据力量。 高氏这样的军政势力就趁势而起,成为魏朝廷的实力派,越来越强大,渐渐掌握朝廷,瓜分魏帝国,元氏彻底完蛋。 这是个残酷的事实,元明姝必须承认并且面对。 元明姝坐在池子边观鱼,高昶来了。 元明姝转头面对他:“太后要你娶我,跟着刘姚之出去打个胜仗,回来就给你封官,然后就可以做我的驸马了。” 说完这句话她眼睛注视高昶,等他一个回答。 高昶单膝跪下,给她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军人之礼。 “你要走了,没有话对我说吗?”元明姝顿了顿,又道。 高昶没说话,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都多余,他也就不说了,园子里开了一园子红艳艳的秋海棠,他挺直腰背站起身来,到园圃中采摘了一朵鲜艳欲滴的秋海棠。 元明姝看出了他的意思,微微笑了笑,点头示意答应。 高昶走上前来,将那花朵簪在元明姝的鬓边。 她肌肤雪白,眉目漆黑,嘴唇鲜红,衬着颜色浓烈的秋海棠,整个发肤五官都鲜艳夺目,魅惑无端。 “第一要活着,第二要打个胜仗回来娶我,刘姚之这人还不错,不难相处,同他 打好关系,要是碰到了麻烦,写信告诉我。”元明姝扶了他肩膀:“不要让我等太久。” 高昶点头,这回出了声:“好。” 河北战事危急,刘姚之大军出发的匆忙。 西阳门外,梁太后携皇帝元灏为诸将士捧酒践行。 高昶戎装甲胄,骑在马上,羽冠下那张脸还是俊美,秀目长眉,唇如涂朱,色如春花。他望着隆冬日下整齐排列的军阵,胸怀激荡,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冲击着他的心房。 他热血沸腾之余还有些迷茫。他想起自己在囚牢中吃着狗一样的食物,像条狗一样的活着,挨打受骂,没日没夜的干活,到处都是耗子、虱子,还有跟他一样的肮脏丑陋,臭气熏天的畜生。他想起自己在满中原的乞讨流浪,受尽了无数白眼欺负,他一度以为自己丑陋,天生的讨人嫌。 他曾经把自己洗干净,学着温和有礼的说话做事,努力让自己去讨人喜欢,但是还是没有用,换来的只是嘲弄。 就在一年以前,他还是个奔袭狼顾的亡命之徒。 谁会相信,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只发生在一年之间。 他没有变,而周围所有人都变了,这个世界倒过来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姿容俊美招人爱慕,性情极好很有人缘,但凡见过的人,不论高贵还是低贱几乎都会喜欢他,他在军中才呆了几个月,就有了无数的朋友和拥簇。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能有朋友。 这个世界如此虚假,又如此真实。 他无比能理解梁太后的感慨,当年在村子里洗衣浣纱,谁会料到有朝一日能成为这魏帝国的主宰者,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享尽尊荣富贵?当年在并州吃着狗食,他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能到洛阳,锦衣绣马,万众瞩目。 一切只是因为她。 高昶看到她了。 她一如既往的,端庄美丽,雍容高贵,好像一朵灼灼盛放的牡丹。高昶目视着她,倾髻盛妆,大袖披帛,从城门内出来,携着一抹鲜艳明媚的亮色,进入他的心防。 元明姝从军士所捧盘中取了一盏酒给他,笑道:“露重寒山远,愿君早归国。来日在此门中,朝廷要为你们彰功。” 高昶接过酒喝了,注意到她鬓边的秋海棠:“好。” 元明姝道:“不要忘了读书。” 高昶一直学习很刻苦,听此言道:“好。” 元明姝回了城门上,目送军队远去。梁太后突然问元灏道:“皇上,你觉得姝儿这个驸马怎么样?” 元灏其实早知道这人了,元明姝一心要嫁的人,他怎么能不知道。他对元明姝识人的眼光一向是很赞赏的,这些年给他举荐过不少人,没一个是庸才,甚至许多成了他的心腹。她能看上的男人,自然也个个都是万一挑一的人物。 梁太后大概还不知道,他是私底下见过高昶的。 这个人,如果非得用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两个字:舒服。 人长的舒服,模样好,这是其一。其二是说话舒服,也不是说他说话特别怎么样,就是单纯的温和,镇定,认真,可靠,有条不紊,不忙不乱,不疾不徐,不多话也不冷淡,不殷勤也不怠慢,就是普普通通的让人心生好感。 这乃是一种有意识的为人修养,体现着良好的家世教养,还有自重自信的风度,一个人要做到这样并不难。但是元灏打听了他的来历,知道了他的出身,再看他这样的表现,就觉得很不一般了,不但不一般,简直不可思议。 元灏道:“朕看他,徒有其表罢了,母后把讨伐陈景的大事交给这么个小子是不是太草率了?” 梁太后笑道:“哀家看他很不错,挺讨人喜欢。” 元明姝干笑:“他就是跟着刘姚之出去转一转,哪能真让他打仗,皇兄你也太高看他了。” 但凡梁太后跟元灏共同在场的场面,元明姝就要忍受这对亲母子彼此装腔作势,并且随时准备好使出她的乾坤大挪移神功,和稀泥啊和稀泥,唯恐哪天一个不慎,这母子两真闹崩了,元灏小年轻一冲动,生出什么废后的心思,做出什么傻事。或者梁太后心一横,对儿子下手,那可真是要呜呼哀哉,天下大乱了。 原著小说中,元灏要扳倒他亲娘梁太后,搞了场政变,没成功,被梁太后一怒之下干掉了,金屑酒毒死,年仅二十五岁。而梁太后也没落到好,因为这件事成为众矢之的,被十八路诸侯找到借口联合讨伐,元灏死了半年她就被高桓攻入洛阳杀掉了。高桓扶持元灏的儿子小皇帝登基,大肆杀戮元氏皇族还有旧贵族,与魏朝廷彻底决裂,然后迅速招降了叛军,扶持新帝,魏帝国自此名存实亡。 梁太后道:“过几日就是冬至,皇上的生辰,去年皇上生病,也没有正经乐一乐,今年该好好庆祝。” 元明姝听着梁太后的声音温温柔柔,心中猛然想起,元灏马上就二十五 岁了啊!她这位志高命短的皇帝哥哥! 元灏废梁太后,这件事发生在刘姚之死之后。 元明姝只盼着河北的战事能不能有转机,高昶这货他不会死的,也许他大boss金手指光芒照耀,刘姚之也能沾沾他的光不会死,也许能打败陈景。 至少不要那个给高桓父子崛起的机会。 然后她这边再想办法,解决元灏跟梁太后的问题。 她是梁太后的亲女儿,元灏对她是既信任,又不信任的,感情比较复杂,如果元灏真要搞什么秘密行动,肯定不会让她知道。而元明姝又不可能跑去问皇帝这种事或者劝阻。 元明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实在是觉得太难受了,心中有一万个担忧,可是不能对人说,也没人能理解,要让她去解决,她又解决不了,反而会把自己陷进去。 元明姝心说,是该她下决心的时候了。 再犹豫不决就真要晚了。 梁太后和元灏,这两人是不能共存的,元灏二十五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他有理想有抱负,是个意气刚强的青年,他不可能再容忍自己的母亲擅取他作为皇帝的权力。 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哥哥,元明姝必须选择。 废掉梁太后,元灏会是个好皇帝。 元明姝蹉跎了这么多年,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那是她的母亲,不管是作为女儿的角度,还是同为女人,她同梁太后都是感情很深的,这么多年,梁太后非常疼爱她,是个好母亲。但是梁太后身上牵涉着庞大的旧贵族门阀势力的利益,这个阶层已经膨胀的太臃肿,权力已经太大,他们盘据在帝国上层,攫取了大量的资源,倾蚀着整个帝国的利益,激化着帝国上下的矛盾,是魏帝国灭亡的根源。唯有通过极端的血腥的政治变革才能彻底铲除。 在政治上,元明姝的方向一直和元灏是一致的。 可是这件事太难,真心难。 元灏之所以会被梁太后杀死,他失败的根本原因还是,梁太后所代表的这部分利益阶层势力太庞大。 ☆、驸马 高昶去了河北,元明姝独自无趣,心中又担心元灏,便打定主意时不时往宫里去走走。正好皇后徐陵邀她往宣和宫里去说话,元明姝求之不得,立刻答应着便去。 徐陵素容淡妆,打扮的很明净,她见了元明姝便笑,拉了手就问高昶,十分有兴趣的:“我可是听说了,长敬公主在西阳门亲自为这位高小将奉酒践行,宫人们都传遍了,说你看上他了,要招他做驸马。” “还传什么了?”元明姝笑,她知道自己在洛阳算个明星人物,一举一动都很出风头,容易传八卦。 “说那小高将军十分英俊,年轻的了不得呢,那眉毛鼻子眼睛的,说的好的不得了。”徐陵笑撺了她一下:“你这丫头,我成了给你传话的了,你快给我说说,这人怎么样。” 元明姝给她拉着手在榻上坐下,微微笑道:“我也不晓得怎么样,好看就是了,年纪小了一些。” 徐陵道:“年纪小又不妨的,他父祖是谁?” 元明姝道:“他没有出身的,是我将他带到洛阳来,又把他引进宫给太后瞧,太后便赐了他一个出身。” 听到这话徐陵便叹:“你啊,什么人不好嫁,怎么非要嫁这种人,不过你看上的人总不会差,只盼他这次能得胜回朝,也给你长长脸面,免得人家笑话你找了个小白脸子。” 元明姝同徐陵交好,两人说话一向亲近:“你放心吧,我信得过他,他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她转而问徐陵:“皇嫂的病好些了么?” 徐陵打发左右下去,拉了她低笑道:“我就是找你来,想让你最近在宫里陪陪我,我有了身孕了。” 元明姝惊讶了一下:“当真?”徐陵点点头。 元明姝这个公主之所以能跟被元灏承认,到现在跟元灏私交默契,这其中必须是徐陵的功劳。元灏最初是很反感元明姝的,几乎是仇视,梁太后给他爹戴了绿帽生的女儿,他简直恨的牙痒痒,梁太后给元明姝封公主,他气的差点没提刀冲太后宫里去砍桌子。元明姝知道元灏跟徐陵夫妻情深,徐陵在元灏那里是很能说的上话的,当时就千方百计跟徐陵搞关系,两人亲近多了,徐陵在元灏面前经常替元明姝说好话,加上元明姝自己也各种努力,元灏也就渐渐接纳了元明姝,把她当做自己人。 “这件事,太后还不知道,我只告诉了你。”徐陵低声道:“太后最近好像听人说了什么话,有点不喜欢我呢。” 元明姝听到这话心里就一咯噔,下意识就说道:“皇嫂你怕是多心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话,太后……” 徐陵道:“咱们太后是什么人,她什么心思,怎么会外人瞧出来。你不知道,我却是明白的,前些日子她把皇上叫过去,问他说,怎么日日都歇在我宫里,让他多临幸一下其他的宫嫔,绵延子嗣。你说这话难道不是不喜欢我吗?” 元明姝抿了嘴不语,徐陵说的八成是实话。 梁太后自然不会把话说成那样,这中心思想肯定是徐陵自己总结的,不过梁太后肯定把元灏叫去敲打过是真。只是梁太后大概没想到元灏会把这些话去告诉徐陵。 徐陵这个儿媳妇当初也是梁太后自己选的,只不过徐陵外表温柔和顺性子软,骨子里却是个硬气的,一直对梁太后不满,跟元灏各种吹枕头风,出主意,撺掇丈夫跟老娘对着干。元明姝都能看出来,梁太后大概也是察觉了。 元明姝想了想,道:“皇嫂,你有了身孕,这样的事不及时让太后知道还瞒着她,她才要对你有意见呢。你还是叫个太医来瞧瞧,然后马上去告诉太后吧。” 徐陵叹口气:“你说的也对。”元明姝让人去请太医来,姑嫂继续说着话,不多时太医果然来了,给徐陵探脉,果然是皇后有了身孕,叩首称喜。元明姝笑道:“最该喜的是皇太后,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去同太后说说。” 宫人连忙去了,梁太后听到这个消息果然很高兴,把太医叫去了问话,又让梁静来瞧,带了几句关切话还有不少赏赐,进补的贡品。元明姝道:“咱们去见见太后吧,你这些日子称病,也没去太后跟前,趁这个机会过去谢赏。” 元灏给传了梁太后那番话后,徐陵一直有点虚,把元明姝叫来就是为了让小姑子给她压压惊。两人一块往长乐宫去,梁太后为这事心情也很好,面带笑容,把徐陵叫在在跟前说了好一阵的话,气氛十分欢快融洽。 梁太后向元明姝道:“你来的倒巧,逢你进宫便有好事。” 元明姝笑道:“我在外面呆的无趣呢,正巧听到好消息,到宫里陪我皇嫂说说话,住几天。”梁太后也笑:“我正想说让你进宫来,大家一处坐,宫里热闹些。” 元明姝跟着梁太后撒了会娇。 回到宣和宫,元明姝和徐陵呆在一处,又是说些私房话儿,元灏过来了,也是知道了徐陵有孕的事。 元灏二十五岁,徐陵这肚子里的才是第一个孩子 ,他自然也是兴奋的不像话,拉着徐陵问这问那,关切关怀,那模样就跟平常小夫妻似的。元明姝看的真是眼红死了,又羡慕又心酸的,心中就想起她的小变态。 她觉得元灏模样生的好,眉目英俊唇红齿白的,但小变态比元灏还要好看许多,而且小变态比元灏要乖!徐陵是管不住元灏的,只能想办法顺着丈夫的心思,而且元灏有时候还要跟别的女人去睡一睡什么的,糟心死了。但是小变态肯定不敢也不会,小变态听她的话,比小狗还要乖! 元灏是个牛脾气,还是不会忍耐,有时候控制不住要咆哮,发起火来不认人,不好伺候的很,性格刚强,过刚则易折,很让人不安心。而小变态就温顺柔软的多,这孩子从小经历坎坷,早就把性子打磨的十分光滑圆润了。 元明姝这么一想,就觉得小变态真是无人能及的好。 普通的男人,没有受过小变态受过的那些苦,还真就没有他对人对世事明白通透,自然也就方方面面的不及他。 哪怕是皇帝也比不得。 元明姝一时又觉得小变态好,各种想结婚想嫁人了,一时又觉得心疼,这可怜孩子真命苦。一时又担心,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河北战事到底能不能有转机。 在这样的担忧中,元明姝一直等到了春分。 河北传来消息,陈景战败,刘姚之把陈景给生擒了! 元明姝正在宫里跟徐陵说话。徐陵怀孕已经有几个月,元明姝这些日子几乎没有出宫,被她拉着在宣和宫作伴,陪她养胎,一面时刻紧盯着宫里的动静,怕出什么意外。幸而一切安好,朝廷里也平静,元灏生辰那日同梁太后往永宁寺去礼佛,当时元灏有点生病,梁太后关心了几句,不知怎么的就说多了,到后来母子俩竟然离奇的,说了不少触动的话。元明姝在旁听着也心有戚戚,回来之后母子间关系还仿佛缓和了许多,梁太后还把元明姝叫过去,问了些关于元灏的事,跟元明姝感慨了几句。 先有这个好兆头,再听到河北的消息,元明姝几乎是喜出望外,激动的不行了,立刻去见梁太后。 元灏也已经在了,他是真心高兴,跟梁太后都是面带喜色。刘姚之即要还朝,还要带着陈景的人头来向朝廷进功!元明姝问起高昶,梁太后笑说道:“这孩子果然不错,他这回是立了大功,回来不让他做驸马都不成了。” 元明姝又惊又喜:“这个怎么说?” 梁太后让侍中取了 奏章来给她读一读。 刘姚之写给梁太后的章奏,上面提到高昶,都是好话,颇多赞许。虽然这一般都是客气话,但元明姝还是听了就跟听见别人夸自己的孩子一样,心里甜的不行。 刘姚之现在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元明姝整个心就都安下来了。 高昶回到洛阳大概还要两个月,这两个月就把元明姝等坏了,日日惦念,徐陵没事就笑话她:“你还没嫁给他呢,就把你着急成这样,要是以后嫁给他了那还了得。” 元明姝不以为然:“你不懂,我是看着他从个没毛猴子变成现在这模样的,就跟自个养出来的似的,好像自家孩子,他要是有出息,那我不得高兴。” 元明姝心中想着,快半年不见,小变态肯定又长高了,他个子已经够高了,可是还在长,拔葱似的。 元明姝让苏长亭估摸着尺寸给他做几身新衣服。 ☆、结婚 刘姚之大军回朝这日,元明姝便出了宫。 回到府中,温泉水泡了个澡,浑身舒畅,她沉沉的睡了一觉。起床的时候是下午,夕阳入户,元明姝起床穿衣,她爱美,人生一大乐趣就是妆饰自己,把自己打扮的魅力无边。并不为吸引男人,实际上男人的爱慕对她意义不大,她单就是喜欢,有这么一张迷人的脸,不打扮浪费。 她上身穿了件藕色裲裆,形似抹胸细细裹着腰,腰下系了条绛色长裙,臂上绛色薄纱衣,披帛。将乌发挽了个堕马髻,髻间插上一朵绿玉镶金的牡丹簪。元明姝打量自己,觉得镜子里这人实在是美的天上有地上无了。 我自己都想娶我自己。 元明姝不由感叹,小变态你艳福不浅。 李双在她背后傻了吧唧花痴笑,元明姝笑道:“看我做什么?”李双是个性子老实的大小伙子,冲她傻乐:“看主子你好看。” 元明姝今天心情好,将他表扬了一通。李双看元明姝无聊,给她抱了猫来,元明姝很喜欢猫,养了一只小灰猫,眼睛碧绿皮毛光亮,闲的时候摸一摸。 到深夜时,高昶才到了元明姝府上。 元明姝正坐在案前,小灰猫跳在桌子上喝牛乳。 高昶上前去端正的施了一礼,元明姝便抬起头。元明姝看见他果然是又长高了,模样也变了许多,五官没变,然而少了一点类似少女的柔美,多了几分俊美英气,比先前要严肃冷冽,有点像个男人了。 “入朝见过太后了吗?”元明姝侧着身问道。 暑热天气,她穿的极薄,贴身垂坠的薄纱衣裙勾勒着腰身,腿和肩膀,手臂的线条。 “见过了,回营交接了便立刻赶来见你。”高昶道。 元明姝料他还没吃东西,也还没洗澡,便让他去洗澡,这边让厨房准备了饭送上来。半个时辰后,高昶洗了澡洗了头发换了衣过来了,他看到桌上放着个盛汤的瓷盆,还有几样淡菜,便坐下,揭开盖子,用筷子给自己盛了一碗汤面,像个猫似的一点一点吃起来。 他吃的不比猫多多少,吃相也类似一只猫,小口小口,细嚼慢咽,而且不发出一点声。 元明姝就在一边看他吃,最后一口汤喝毕,元明姝递了手帕给他。高昶接过手帕擦了嘴,又漱了口。 元明姝叫让苏长亭:“把前一阵子做好的衣服给他拿上来。”苏长亭去了,片刻拿了衣服来,元明姝给高昶比划 了一下,还是有点小了。只有一件金缕蹙绣的靛青袍子是合适能穿的,元明姝瞧着也十分好看,把他皮肤衬的很白皙,腰身紧窄修长,矫健高挑,元明姝打量笑道:“明天就穿这件吧,其他的拿下去再改改。” 高昶跟元明姝简直一个德性,什么爱好没有,就喜欢打扮,一打扮起来就跟个公孔雀似的欢喜,将自己上下欣赏,虽然没有说话,不过眼睛都要笑成豌豆荚了。 他平常表情木然,偶尔流露出的这种小孩子似的神气,元明姝看了就不禁动容。元明姝笑拍了拍他胳膊:“一件衣服罢了,看你欢喜成这样,没出息。” 试了试就让他把衣服脱下来,明天起床再穿。 “摸着特别舒服。”高昶说:“看着也好看。” 元明姝笑道:“好了,去睡觉。” 高昶抓着她手,看她不拒绝,又更进一步搂了她腰,有点试试探探的磨蹭求欢。元明姝给他吻了一下,便示意他老实下来,摸他脑袋道:“去睡觉吧,时候不早了。” “想你。”高昶抱着她不动,头埋在她脖颈间小声说。 “想不想娶我?”元明姝笑逗他。 高昶此时已经不觉得元明姝在逗他了,他们是真的要结婚,她是真的要嫁给他。他觉得兴奋激动,又感到离奇和不可思议,好像在做梦似的,他喜欢元明姝,可是从来也不敢想象能够娶她。这真好像是梦里的事情。 “想。”高昶道,他注意到她头发上漂亮的头簪,用手去抚摸,眼睛则盯着她脸,嘴唇在她面颊上逡巡,心情好像哪里都想吻,又不知道从哪里下嘴。 元明姝无意在这个时候同他糊鼻涕,打发他下去睡觉,高昶并不纠缠,听话去了。元明姝躺在床上,睁着眼默了半夜,她心思很多,想了许多东西,甚至还有点想反悔了,真的要嫁给这个人吗?真的不会后悔?真的确定他以后不会变成那个可怕的高昶? 怎么想也都是没有结论,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睡了。 元明姝做了几个梦,梦里大致就是高昶这个蛇精病,死变态,在花式翻新的欺负她,圈圈叉叉酱酱酿酿,又像春梦又像噩梦,整个过程很黄很暴力,简直不忍直视。 元明姝嗅到一阵浓烈馥郁的花香。 春梦兼噩梦顿时醒了,她感到有人在亲吻她,能在这时候进她屋子的,必然是高昶了。她睁开眼睛看,确实是高昶,色如春花的一张脸,极近的悬在她眼睛上方。 元明姝一时想到农夫和蛇,一时想到引狼入室。 不过她的心情也并没有因为这个而有什么变化,只是有些忧伤,感觉自己压力太大,要成神经病了。 元明姝闭上眼,疲惫道:“你吓得我。” 高昶不解道:“怎么了?” 元明姝笑了笑,懒得跟他说,敷衍过去。 高昶兴奋道:“我刚才发现,那个院儿里的海棠竟然是香的,那个是海棠吗?我给你折了一捧回来瞧。” 元明姝道:“傻孩子,那不是海棠,是红木兰。” 高昶哦了一声,笑的有点傻,挺不好意思的,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蹲坐在床边上把元明姝盯着摸了又摸。 他看元明姝就像小孩子看大人许诺了会送给他的玩具和糖果,又是期待,又是高兴,又是小心,好不容易到手的好东西,唯恐被收回去了,必须要看牢实。 “你先出去吧,我还要睡一会。”元明姝困,还想睡。 高昶不走,道:“你睡吧,我不吵你。” 元明姝躺在那,被他眼神注视着,就感觉自己像块肉骨头或者一只大肉包子,被条狗盯上了。 哪里睡得着?元明姝熬了好一阵,睡不着。 压力很大,只得起床。 半个时辰后元明姝起床,穿衣,梳妆,入宫。 高昶把一身靛青的袍子穿的是光彩焕发,精神气十足,单是站在屋里都要把这屋子照亮了,他沉默寡言,却是跟个小狗似的殷勤,踩着元明姝的尾巴跟前跟后。 元明姝又满心赞赏,一个人的时候她要东想西想,可是见到高昶人,又没什么好想的了,感觉还不错。 她估摸着自己大概是婚前恐惧症。 梁太后的旨意下来了。 高昶此次参与平叛有功,官拜驸马都尉,正五品上,加官散骑常侍,给事中,赐车马,品服,金银布帛若干,还特赐府邸一座,是为加恩。这边念着圣旨,外面太监就忙忙碌碌的在搬运东西,一大箱一大箱的全是赏赐,他那小院子搁不下,连忙出去安排。传旨的梁静笑的温文和善,打量这位新驸马。 模样俊,性情好,看着倒是真不错的。 不过他见过多少人一步登天,说实话,不稀罕了。 长敬公主定过不下十次婚了,驸马有过不下十个,可是最后一个都没成,眼 前这位,呵呵,难说。 他同高驸马打了个招呼,乐呵呵的回去交旨了。 府邸都是现成的,婚事自然也有宫里人来操办,元明姝出嫁那一档子东西八百年前就准备齐全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段日子,元明姝便老实呆在宫里,将自己养的水当当白嫩嫩,准备出嫁。 元明姝心中还有些隐忧,唯恐出什么意外,因为按小说中的发展,她第一个要嫁的男人应该是韩傥。 不过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关注这个人了,时常倒是能见到,有几次在宫外,她下马车都看到这人,韩傥好像是怕她似的,见到她就低了头行礼,很恭敬的,人却比高昶还要沉闷,哑巴似的不怎么会说话,而且不敢正眼看她,好像元明姝欺负了他一样。 元明姝想起这个人,便问梁静:“那个敬卫将军的长公子,中官你认得么?叫韩傥的,他可定了亲事?” 梁静知道这人,笑问道:“公主说的是那个韩傥,字琼之?先前太后娘娘还打算把公主许配给他那个?” 元明姝唔了一声:“对,就他。” 梁静道:“他好像要娶长广王的女儿。” 元明姝听这话就惊了,长广王元翊的女儿,说的不是茹夫人的女儿六娘吧?韩傥要娶六娘??! 她先前确实知道六娘貌似喜欢韩傥,还因为她和韩傥的婚事发脾气,把高昶给打了一顿,没想到这俩真牵到一块去了。这实在是……出乎意料。 “这会不会不大好?”元明姝问道,自己也搞不懂了。 梁静不解,他心中觉得这门婚事倒挺好,郎才女貌的,家世也般配,不知道元明姝这问的什么意思,也就干笑:“这个臣哪里懂,韩大公子人品声名倒是很不错。” ☆、点蜡 元明姝想就这个事情说点什么,想了想又发现自己没什么好说。韩傥人物英俊模样风流家世好,她讨厌人不嫁人家,难道还不许人家娶老婆了?别人的婚事也轮不到她多嘴,说了不好听人家不听还当你什么用心。 她连自己未来的命运都不知道,别说叽歪别人了。 元明姝把这事忘到一边了,没再关心。 她的婚期很快到了。 十分顺利,没出一点故障,仪仗出了贞顺门,元明姝微微掀开车帘,这才看到高昶。高昶站在门下,穿戴的很正式,绛红朝服,武冠青绶,身后跟着列队的礼仪。他立的端正,见到元明姝,眉眼低顺下来。 梁太后跟元灏的仪驾到贞顺门便止住,高昶下拜,梁太后赐酒,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引了元明姝的手交给他。元明姝感到他的手非常凉,凉而湿润,带着薄汗。 元明姝被这样一只手握的软腻腻的,不过很快高昶就又放开她了,在宫人的搀扶下将她重新送上车。 一系列仪式交接完毕后,元明姝的车驾出铜驼街顺着御道前行,高昶骑上马随驾,一直到他的驸马府邸。元明姝下车,宫人在旁导引,入府,在太监的唱导声中依次行礼,叩拜,宫中传膳赐宴,宫人陆陆续续将赏宴还有各色赏赐送到府上来,元明姝跟高昶就跪着领恩,一动不动跪了两个时辰,听太监唱名。 太监念完了,便撤人离去,留下少数侍奉的宫人,也是梁太后留给元明姝的陪嫁。高昶坐在桌前,元明姝取了盖头,提酒壶给彼此斟了一盏酒,递给他一盏。 高昶两只手接,他待要喝,元明姝又想起他不能喝,伸手夺过来倒掉了,高昶低眼笑了笑也没说话。 一桌子的荤腥大肉,高昶是不能吃的,元明姝给他盛了一碗莲子汤,又让厨房给他准备一点粥和面食。 高昶给元明姝盛汤,元明姝看他动作不稳手心是汗,人是紧张的不行了,颇为同情他,示意婢女去接过。高昶面红耳赤将碗勺交给婢女,敛了身坐下。 “累了一天没休息,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元明姝道。 高昶脸红的更甚,不敢看她,捧着碗吃饭。 元明姝看了他一会,不知他到底在脸红什么,肚子是真饿了,就着米饭吃了一点赏宴,喝了几口酒。 高昶在外厅有客人要陪,元明姝却是不去见客的,被婢女扶着送回房。她漱了口,对着镜子补了补胭脂。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说嫁就嫁了,哎。 想到自己嫁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前途未卜命运不知,她又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怀疑自己做了件错事。 虽然她喜欢高昶,大多数时候是对他很高兴很满意的,但是这样的情绪仍然会在某个孤独寂静的时刻突然冒出来。通常就是在这种时刻,这样的情绪一露头,她不免就要想到高昶这个人,她知道高昶并不是她所看到的表面那样温顺,想到这一点她就不舒服。 元明姝又陷入了死循环的自我怀疑。 幸而她没有一个人独处太久,让自己的负面情绪无限制的扩散,高昶回来了,脚步声从帘子后过来。 他把婢女都打发出去了,站在元明姝背后不出声。 元明姝强行把自己心收回来,冲他笑了笑,对着镜子里的人说:“怎么不说话?声也不出的。” 高昶本来是看她坐在那表情不对,心中不安,越是倒了关键时刻他越是提心吊胆,唯恐会有变故,乐极生悲,然后美梦突然醒来,故而小心翼翼不敢言动。 看到元明姝笑,他悬着的一颗心慢慢落了下来。 他走到镜子前,替元明姝取掉头上的发簪,将她一头乌发放下来,伸了手细摩挲。元明姝这么默默的任他摩挲了一盏茶的工夫,先还有点温柔之感,时间一长就觉得有点无聊了,开口道:“睡觉吧。” 高昶万不敢提这话的,等到她开口才应了句:“好。” 然而他还是不敢主动,怕自己一个激动就美梦破碎,元明姝看他不动,无奈道:“上床睡觉吧,困了。” 两人是各有心事,元明姝本来调节过来了,可是看高昶这样子,她心事又被勾起来了,于是脱了外衣上了床,盖上被子,两人竟然是各自沉默。 元明姝本来还想着要是高昶这小毛驴骑上她来求欢怎么办,她是接受还是不接受,接受吧小毛驴年纪太小她有压力,不接受吧感觉也不大对劲,难道要把他赶出去?然而上了床半天没见高昶动静,她也就淡定了,心说你沉默就沉默吧,正好老娘也不舒服,闭眼要睡。 她眼睛刚闭上,高昶手摸过来了。 屋子里蜡烛没有吹,还是很亮的,高昶一只手先是摸到她手,然后是胳膊,轻轻握着她胳膊,紧了一紧,随后他整个人都翻了过来,爬到了元明姝身上。 元明姝心轻一跳,仰了头,高昶吻她嘴 唇。元明姝很享受他的亲吻,闭上眼回应,回吻他,然而高昶很快将嘴唇移开了,元明姝心中一阵失落,默然躺了一会儿,睁开眼,高昶在脱她衣服,又在脱自己衣服,忙碌的像个八百年没见过女人的急色鬼,她就顿时又不舒服了。 她的不舒服还没彻底从心里升起来,高昶已经跟个发情的牲口似的抱住她……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运动……少年未经事,冲动起来什么也顾不得了,然而他又不懂情事,捅了半天不得入港,只把元明姝弄的连声叫疼。 元明姝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戾气要往外冒了,高昶这不但是犯了她的忌讳,简直是让她厌恶了。她原本喜欢被高昶亲来亲去,温柔缠绵,她很舒服,哪知道这小子一激动起来就成了这幅德行,温柔亲昵就不说了,连前戏都没有,干起事来就跟那路边野狗似的行径。 元明姝大是反感,心情是低了又低,又被这莽撞小子弄的十分疼痛,元明姝皱眉推他:“轻点轻点,不是那里。”高昶哪还能听见她说什么,勉强停了两下亲她两下又猴急的乱捅,元明姝还要说话,腿根里倏的一热,一股暖流涌上来,高昶抱着她呻吟不动了,射了。 元明姝一头凉水泼下来,我嘞个去! 那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高昶的第一次,还没插进去,射在她腿根。 元明姝腿间淋淋漓漓的全是他的精液,脸黑的比锅底还难看,有种要杀人的冲动,高昶还趴在她身上。元明姝满脑子技术差+早泄,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小猴子掐死。高昶清醒过来也整个人都窘迫不已,面对着元明姝钉子般的眼神,神情彷徨手足无措。 元明姝一脸呵呵,下床去洗,回到床上后穿上衣服,丢给高昶一个后脑勺便睡了。高昶盯着她背影看了一会,默默也下床去洗了,穿上衣服。 元明姝并没能睡个安稳,高昶过了一会又有了,这一次他自认为不会冲动了,做足了准备,先将元明姝吻了又吻,抚摸了又抚摸,然而这次也不成功,元明姝叫的不行,他只得放弃。他一晚上尝试了足有五次,全以失败告终,元明姝被他一挨身就喊疼,不给他干事的机会,高昶也不知道她是真疼还是假疼。 他觉得太丢脸了,十分惭愧,歇了半口气,心中失落难受,想给元明姝道个歉,刚摸到她手,元明姝闭着眼睛躺在那就叫唤起来:“痛痛痛痛痛。” 高昶:“……” 高昶知道自己被嫌弃了。 越是怕 出事就越要出事,他这许多天的担忧和不安和紧张终于在此刻应验了,他心都要凉起来了。 他后悔的想去撞死在墙上。 元明姝吧,理论上也知道,高昶这小子年纪小,小处男,头一次结婚,头一次搂女人,不会也正常,冲动猴急也正常,跑的快也正常,哪个男人第一次就能好使的,做女方的配合一下帮帮忙指导指导什么的也就好了,但是元明姝就是不想配合他也不想帮他指导他。 元明姝一烦起来,本想想丢开他自己去睡,但是闭了会眼睛,又想到高昶这小子可怜见的,这样对他也不好,这家伙心思敏感的不行,容易受伤!元明姝心又软了一下,睁开眼睛,高昶正眼巴巴的坐在对面看她。 他也没穿衣服,只穿了条裤衩子,那表情老可怜了,元明姝提了精神,伸手招呼他:“过来睡觉,不闹了。” 高昶就跟被解救了似的,沉默的挪了过来,元明姝道:“抱着我。”高昶伸出手抱着她。 两人在被子里肌肤温热的贴在一起,元明姝不动,高昶将她紧紧搂抱着贴在胸口,抚摸她肩背。 元明姝道:“闭上眼睛,睡觉吧。” 高昶依言闭上了眼睛。 这样子的感觉,元明姝又舒服起来了,心情慢慢的好了起来,她瞅着高昶被欠了五百万的可怜脸,心里又觉得好笑,抬手揪了揪他脸颊,吻了一下他嘴唇。 高昶是心情颓丧的世界都塌陷了。 ☆、洞房 天方明时,元明姝醒了,被高昶弄醒的。高昶不知是一夜没睡还是醒的早,元明姝睡梦里一直迷迷糊糊感觉到高昶在弄她,醒来的时候果然是高昶搂在她在亲吻爱抚。元明姝懒懒笑了笑,忘了昨日的事情了,她此时精神松弛,高昶的嘴唇送过来,她就启了齿接纳回应。 “我再试一次好不好?”晨光熹微中,高昶低声道。 元明姝抚摸他头发,没力气睁眼睛,声音软而懒的:“小猴崽子,我先前不是给你说,不到成人不许跟我要。” 高昶道:“我不小,我成人了,我结婚了,好不好?” 元明姝笑没吭声,高昶手往她小衣下深入,见她没反对,便当她是应允了,他研究了一夜已经把元明姝的身体研究明白了,没再跟昨日那样莽撞,他嘴唇亲吻着元明姝的嘴唇,把她吻的昏昏沉沉,手搂紧了她腰突然搠进去。 元明姝给这一下吓到了,猝不及防,尖叫了一声,手倏一下抓紧了他头发,高昶被她这声音刺激的血液一瞬间都沸腾起来了,欲望兴奋膨胀,顿时浑身都是力气,再不肯撤退。 身体并没有做好准备,元明姝这回是真疼了,她有一点疼的时候要虚张声势的叫唤,真疼起来反而不肯吭声了。元明姝闭紧了嘴硬撑着,高昶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吻她低声询问道:“是不是不舒服?”元明姝喉咙里动了动,想说,又强咽下,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手颤巍巍抚了他胳膊。 高昶一直注意着温柔,也注意着元明姝的表情。 元明姝是完全从灵魂里都清醒过来了。 她不肯出声,被高昶小心翼翼的弄着。高昶大概还在想着法子取悦她,但元明姝实在痛的厉害,没法享受,高昶在那想尽办法的温柔讨好迎合,元明姝想阻止他也不好。 心思乱糟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元明姝出了大量的血,吓的高昶以为自己把她弄坏了,他下处也染的全是血,有些恐怖。连忙去检查元明姝,元明姝摇头道:“我没事。”高昶连下床去,铜壶里的水还是热的,他取了热水又取了巾帕来,替元明姝清洗擦拭了一下。 他裤子都顾不得穿上,直撅撅挺着,手忙脚乱的,元明姝将被子掩着胸口,有气无力道:“快去收拾你自己吧,洗了上床,别晾着,呆会着凉了。” 高昶三两下把自己处理了,重新回到床上。 元明姝只是没反应过来,感觉这事有点奇葩了,她的第一次就这 么没了?就这么给这小子干了?可是这是她的新婚之夜,被干了不是挺正常的?不被干了才奇怪。 元明姝叹口气,也说不出哪点不对。 高昶总算是满足了,满足了也高兴了,他爱不释手将元明姝搂着,摸她腰,摸她腿,摸她屁股,摸到兴起了,他突然控制不住的,在元明姝屁股上突然掐了一下。 元明姝又叫了一声。 “别掐。” 高昶从她的尖叫中得到了一点隐秘的快感,就跟找到了乐子似的,脸上笑出来,又突然掐了她一下。 元明姝叫了第二声后,明白过来了,他又在玩自己。这小崽子也太邪恶了,元明姝懒得动,身体疲惫,高昶掐一下她就配合的叫一下,睡也睡了,让他玩个尽兴。 高昶果然来劲了,他掐一下,元明姝就叫,他作势压她,元明姝就哼,他摸她,元明姝就做出一副很享受的表情,就像个小青蛙似的戳一下蹦一下,高昶觉得快乐有趣极了。 他对这样的元明姝真是爱的不行。 高昶把元明姝戳来戳去的玩了一会,到后来他激动的跳起来,大把将她拥抱住翻滚来翻滚去,满床撒欢。这疯抽的真是,元明姝被骇的心脏都要从胸口蹦出来。 高昶吻她道:“你真好,你怎么这么好。” 元明姝任他揉搓,没力气做答。 天色还早,一晚上翻来覆去,总算是闹的累了,元明姝被高昶搂在怀里,又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时日头已高。 元明姝照例起床,穿衣,对着镜子理半个时辰的妆,其间高昶一直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元明姝梳头发,他也要插一手,想帮她插花簪,他像个大孩子似的,给元明姝插上簪子,又在她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元明姝注视着镜子含笑由他。 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高昶都是她的丈夫了。 对于这个新事实,元明姝接受起来也并没有什么障碍,她要让小变态喜欢她爱她,身体的相爱也是其中的一种。 小变态只要乖乖的,元明姝并不介意同他欢好。 高昶的公事暂时不用去忙,用过早饭,他便陪着元明姝在府中闲耍。元明姝走一步路便感觉下身不舒服,被异物进入的那种感觉还在,持续了一整天。高昶明显对她变了,没有了先前的拘谨和害羞,握她的手,碰她的腰,搂她的身体,动作亲近又暧昧,完全类似一对恩爱夫妻。 高昶 吃素,不碰荤腥,倒不是他觉悟高,而是他的胃过分脆弱,吃了刺激食物要吐。元明姝对那些油腻的东西也不是多有爱好,两人对着桌子吃饭,桌上摆了几样清淡小菜。 高昶关注着元明姝,给她挟菜。他看元明姝的那眼神就跟看自家宠养的小猫咪似的,那叫一个深情。 沐浴了上床,元明姝说脚疼,高昶又给她捏脚。 元明姝看着这样的高昶就觉得很奇妙,她知道高昶,性子倔,自尊心强,他这样对自己绝不是因为讨好,而是类似于一种雄性动物的本能,对配偶的占有欲加保护欲。高昶虽然是个穷小子,但他比畜生好不了多少,雄性本能尤其强。 元明姝简直可以想象,要是自己背叛他或者对不起他,这小子一定会发疯,非得把自己活吃了。 元明姝躺下,高昶眼睛笑成桃花瓣,又搂上来亲吻她,模样很明显,对那事上瘾了。他受了第一次的教训,也不敢再急色,耐心细致的亲吻抚摸她,耐心的挑逗她的欲望。 元明姝喜欢高昶的亲吻,可以说是相当的迷恋,这种爱抚比性事本身更让她舒服,她还是觉得高昶弄起来有点疼,快感也是有的,但她的呻吟声中还是疼的成分更多一些。 不过元明姝也没法有更高的要求了,事毕后她被高昶搂在胸口,温热亲昵的摩挲着,还是有种意外的舒坦。 高昶身上有不少的伤,但是摸着摸不出来,手摸着皮肤是很光滑的,他并不太有汗毛。除了腋下还有下身有少量的体毛,其他地方,胳膊腿都是光溜溜的,皮肤呈极淡的蜂蜜颜色,手脚腰身都十分修长,体态舒展,十分有美感。而元明姝就是全身的白,全身的嫩,嫩的不像话,几乎可以叫做是通体晶莹。她那样的皮肤扛不住摔打,高昶昨天捏了她,经过一个白天,腰上屁股上全凝了淤青,跟受了大刑似的。 高昶有些后悔:“以后不捏你了,捏得不好了。” 元明姝笑笑,并不在意,手指勾了他一束头发把玩,高昶的头发漆黑,发质相当柔软光滑,摸着很舒服。元明姝想起她从来不知道高昶的身世,此时便好奇问道:“你的父母是谁?你知道他们吗?我记得先前你说他们是被人杀了?” 原著小说中作者也没有交代高昶的具体身世。 高昶道:“那是瞎说的,我没爹娘,不晓得。” 元明姝笑道:“那你生下来长这么大在干什么?谁把你养大的?你不能一点都记不着吧?难不成你也是 石头里蹦出来的?” 高昶就不吭声了,元明姝笑趣道:“你模样生的这么漂亮,肯定出身也不凡,你的母亲一定是个大美人,你的父亲一定也一定很俊美,说不定他还是个皇帝呢,被坏人害了才让你遭遇不测,而你是个流落民间的皇子,哪天你就回去继承皇位登基当皇帝。”闺中说悄悄话儿她也不忌讳口头。 高昶知道她在开自己玩笑,然而还是被她逗的笑起来。他这一笑是整个脸都笑了,眉目璨璨,笑容绽开,牙齿很白的,笑的同时抱住元明姝将脸埋到她肩窝。 元明姝真是头一次见他笑,高昶偶尔会高兴,元明姝给他打扮照镜子的时候,他就高兴的眼睛都弯了,目光水亮,勾人的不行,但是他的笑只是在眼睛上能看到,从来没有正经笑出来,更别说是露出牙齿的笑。 元明姝看到他那笑出来的小细白牙齿,心中就哎哟要乐,那感觉比看到他脱了裤子的鸟还要感动惊奇,因为毕竟在她看来,高昶脱裤子现鸟常有而笑不常有。 高昶的鸟不足为奇,他的牙齿就金贵的很了。 ☆、梁后 高昶这个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散骑常侍可以出入禁中,在皇帝身边随侍,给事中也是作为皇帝的咨议,说实权没有实权,好处是离皇帝近,能在皇帝太后面前说句话混个脸熟,那上升的机会就多多。 高昶在承露殿当值,白日不在家,元明姝也不闲着。她的公主府建成了,苏长亭,傅戎何偃他们都在公主府,替她料理府上事物,事情比较多,元明姝免不得要时常过问。 有客人见她,也是往公主府去拜门。 元明姝今日心情很好,有个冀州远道而来的才子受一个官员的引荐来拜访她,这人很有才学,言谈甚健,元明姝跟他相谈甚欢,答应把他引荐给元翊,一高兴说的忘了时间。 送了客已经是黄昏了,又有朝中几个官员有事来询问。 高昶下了值回家,寻元明姝不见,问下人,说是去公主府了。他心中有些不舒服,元明姝虽然嫁给了他,但是除了晚上同他一块睡觉,其他同未嫁也并没有多大区别。 她自己有自己的府邸,比他那小破宅子大多了,里面属下仆人一应俱全,傅戎何偃那些并没有因为元明姝多了个丈夫就多个干爹或者多个二主子,他们给元明姝办事,高昶是没有余地插嘴的。元明姝有不少的钱,高昶知道,但高昶也不知道她究竟具体有多少钱,放在哪里。元明姝跟他结婚前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见客,跟他结婚后还是抛头露面的见客。 要让她呆在屋子里跟婢女绣花摇扇子荡秋千,那是说笑话。元明姝除了当初给他煮过一次面条,平日完全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连针线都懒得拈一下。 反正总结就是她有她的生活,谁也插不进去。 高昶其实也并不在乎这个,元明姝这人他是了解的,一向是这样,他也无意思去干涉,但是回到家来看不到她人,知道她又在外面跟那些男人打交道,他还是要不痛快。 高昶见不到她,也不想用饭,也不想换衣服。他上床躺了一会,元明姝没回来,他只得去沐浴。沐浴了又很久,饭菜也凉了,才听见下人来说元明姝的车子回来了。 元明姝一副慵懒疲惫的样子,被傅戎搀着进门。 傅戎见了高昶恭敬行礼,元明姝挥挥手道:“去吧。” 高昶看她脚步虚浮有气无力的,上前去扶她,坐到床上,元明姝往他怀中靠了一靠,笑道:“你用饭了吗?不用管我,去用饭吧,我累了,不吃了,先睡一会。 ” 高昶哪有用饭,一直等她呢,听此言也不说话,帮助她躺下,默默去吃饭。吃饭也没胃口,很快又回到了床上。 元明姝并没有睡着,感觉到身下床轻轻沉了一沉,知道他过来了,便伸手去捞,捞着人了搂过来。高昶顺势压过来,压她身上,人太沉了,压的元明姝急促“嗯”了一下,笑搂着他身体,叫道:“小坏蛋。”高昶听见这一声,又故意叠身压了她几下,压皮球似的挤出了元明姝一连串的嗯哼嗯哼。 蹭来蹭去,高昶一会儿就又起了反应。 元明姝察觉到,脸上闭目笑着,手突然伸到他裤子里去,捉住了,又松开,手心摩挲抚弄,笑道:“精力可真好。” 她就是单纯的手贱而已,觉得男人那件玩意儿硬起来还挺有趣,摸着挺有意思。干事的兴趣则不大有,她怕疼。 高昶长了个驴家伙,回回要把她肚子给捅穿了。 高昶被她弄的兴起,抱着她想要,元明姝突然想起来还没有卸妆,一阵懊恼,连忙推开他去收拾了,一磨蹭又磨蹭了许多工夫,高昶兴致也消了,跟到身边去看她卸妆。 元明姝这才打量起高昶的表情,她摘下耳珰的手顿了顿,发现了一点异常,问了一句:“你不高兴?” 高昶道:“没有。” 不用说,肯定是不高兴了,元明姝心说这孩子心眼儿小的,不紧不慢一样一样摘了首饰,站起身来,突然往他腰肋下一掏,高昶受不住连忙躲,一把抱住她按到床上去。 高昶那表情委屈的,嘴上能挂个油壶了。元明姝笑楼了他嘴唇索吻,高昶不给她吻,扳她腿,扳不开,再看元明姝脸上,还在笑。 高昶给她逗的出火,又扳她腿,还是扳不开。 元明姝一只手摸着他后腰一只手摸他脸,笑的十分荡漾,努了嘴索吻:“小坏蛋,亲一个。” 高昶不乐意,不肯吻她,他不肯吻,元明姝也不肯配合他给他弄,他又不肯放开手,两个就僵持着。 元明姝索吻不成,啪的打了一下他屁股。 他只穿了条丝绸薄裤,哪里扛得打,啪一声就跟打在精肉上似的,十分脆响,高昶身体随着那啪的一声就猛抖一下,更不高兴了,还没说话,元明姝又啪的打了一下。 高昶对着元明姝,有时候反应慢,他突然被打了屁股,脑子里还在思考着该也打她屁股两下,还是生气,他瞪着元明姝,元明姝展 了双臂搂住他,拥他贴近,腿攀上他腰将他紧紧盘在自己身上,柔声笑道:“乖,亲我一下。” 高昶真是要给她弄哭了,元明姝闭目启齿,递了唇舌而上,高昶再不能忍,张嘴衔住,吮吸舔舐,贴了脸去含住她。 半个时辰后元明姝惬意躺在床上唱歌儿,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都不骑,高昶木着脸趴在一旁看她,心情还是低落,他感觉他又被元明姝引诱了哄弄了。这种感觉很不舒服,高昶看着她得意的样子,很想再掐她一下或者干她一下。 她还是只有哼哼叫的时候才最让人高兴。 高昶怀着这样的心情,却又不能真掐她,就很郁闷。 梁太后近来身体不舒服,偶感风寒却不小心缠绵病榻,元明姝便时常进宫去陪她。 梁太后侧身靠在榻上,榻下一名伶人拨着琴,这人叫宋聆音,是个琴师,模样很清俊性子温文,梁太后经过了几番起起落落,近些年心老人疲,身边早已经不大有人了。 她原先主要是和元翊私好,私好了有几年,后来因为这件事被废,囚居永巷,过了三年暗无天日的冷宫生活,重新复位后就跟元翊断了,再没让元翊进宫过。元翊之后她又有过一些男人,但是都不长久,这方面吃了大亏受了大罪,渐渐就没那兴致了,现在只有一个宋聆音在她身边,陪她说说话聊解寂寞,宠了这人已经有好几年了。 元明姝看梁太后这病没有好转的迹象,日甚一日,心中就有点担忧。她跪坐在梁太后榻前,听梁太后横着肘支着隐囊说话,梁太后跟元明姝说话一向是拉家常,或者谈些闲趣,并不太有严肃正经的东西,很愉悦欢欣。 元明姝就忍不住心生怜悯。 梁太后说实话,并不是个很有手腕或者很强硬的女人,说白了也仅仅是个普通女人,否则不不至于三番两次被废冷宫,受了那么多苦。先祖皇帝临终之所以没把她赐死,并不是爱她,而是因为当时小皇帝元灏太年幼了,而朝中世族门阀势力太强,强大到威胁皇权,是以才把她留下。 她当了皇太后也是孤立无援,在朝中依靠小叔子元翊,然而并不能控制住朝中的世族门阀,很快就被废掉,元翊也差点被杀死。被废掉后朝局不稳,不久又被恢复了身份请出来,请出来之后她一得意,跟元翊又好上了,而且自认为站住了阵脚,有恃无恐的开始大行改革,施政手段过分强硬,触犯了某些利益,得罪了人,很快就又第二次被废。这一次是真要了她命,受了大教训,再 复位就就再也不折腾了,老老实实当她的清闲太后混日子。 说白了也只是个代表某种阶级利益的政治傀儡。 高处不胜寒,更何况是立于危楼之上。 元明姝情不自禁就要想,她的母亲,这样的地位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呢?真正的帝王权力她从来没有,只有一个虚假高上的地位,儿子成仇,丈夫没有,男人没有。 如果没有了这个皇太后身份,做个普通妇人,也许元灏也不会恨她,也许还能享享天伦之乐。 可是她这样的人,她会愿意吗? 梁太后见元明姝看着自己发呆,许久没说话,她也停下来了,笑起来眼角有隐约的皱纹,语气温和慈爱:“你又走神了,在想什么?” 元明姝收回了神思,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绽开一个笑容:“我在想皇嫂呢,快临盆了吧,也不知道会生男孩女孩,要是生个男孩就好了,皇兄得高兴坏了。” 梁太后道:“是啊,皇上年纪不小了,这么多年还一直没有生得皇子,我这做娘的都替他着急。” ☆、心思 徐陵生了个女儿。 晴天霹雳,元灏已经二十五岁了,好不容易有了第一个孩子,还是皇后所育,整个宫中又喜又盼的,只望能生个皇子,哪知是个女孩。元灏脸都灰了一半。 徐陵也不出声了,她显然是很委屈,就算是女孩,这也是元灏第一个孩子,也不至于态度就变成那样。 身边没人的时候,她就小声跟元明姝抱怨,说到难堪处有点下泪。她怀孕的这段时间,元灏便经常到刘贵妃宫里留宿,她心里本就不高兴,可是又不能说出来,她自己不能侍寝,又哪里管的到元灏到哪里睡觉呢?只能自己忍耐,心里想着等过几个月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哪知道孩子生下来,元灏十分失望,几乎都没有来看过她。 这种事她本来是不好跟人说的,可是止不住难过,她跟元明姝亲近,坐到一块忍不住就说了,越说越伤心,最后眼泪扑簌掉下来。元明姝取了手帕替她擦眼泪,低声问道:“那他最近都没往这边来,都在刘贵妃那里休息?” “他没有跟我说过话,我也不晓得他心里怎么想的。”徐陵眼睛哭得红。她一直觉得元灏对她是有夫妻情分的,就算生了女孩他不喜欢,也不至于这样对她。 元明姝心情复杂,她自己性子一直是很强势的,所以她宁愿嫁给高昶这样的穷小子,牢牢的控制他,也不愿嫁给一个会给她折腾出一堆三妻四妾的有身份的男人。徐陵这姑娘性子有点单纯,爱憎分明的,人很直,会有些小心思,但并不喜欢也不擅长跟人弯弯绕,元灏却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智商也比徐陵高几个档。 他是个皇帝,而且还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活的憋屈深沉压抑的皇帝,虽有感情,但并不是太儿女情长。 徐陵那点小脑袋瓜子,喜欢这种男人,不被虐才怪。 元明姝安慰她:“他先是皇帝,再是你的丈夫,这种事在所难免,你还是别往心里去,把身体养好要紧。”想了想又道:“你怎么说也是皇后,皇上的子嗣当然是最要紧的,别让人说你不识大体。你这些年独得圣眷,皇上就宠你一个也没宠过别人,偏你又没生下一子半子,不说太后,连大臣们恐怕都得说你不宽容了,我看皇上这些年对你是真有心的,应该不至于会这样。” 道理徐陵明白,可接受起来就有难度了,她擦掉了几滴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委屈。元明姝看着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元灏此刻在寿春宫,他闲来无事就喜欢射箭,几个宫人内臣在一旁伺候 ,热闹的很。元明姝给他请安问礼,在他旁边站了半天,元灏跟没看到她似的,眼睛不斜,理也不理。 元明姝心里就打鼓,心说这又跟我摆什么脸色呀?元灏这人脾气不是很好,以前厌恶元明姝,有时候跟梁太后置气了就要给元明姝摆脸色,元明姝回回要厚着脸皮去说好话讨好他。 元明姝在一旁顶着他冷脸杵了许久,元灏才正眼瞧她,开口第一句话说:“你近来气色不错,有好事?” 你这架势我就是有好事也不敢好了啊,元明姝腹诽不已,面上陪了个甜美的微笑:“我刚刚从皇后那里来,跟我皇后嫂嫂说了几句话,她好像有点伤心呢。” 元灏抬眼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元明姝道:“我怕皇兄心情不好,来陪皇兄解解闷。” 元灏轻哼了一声,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朕心情不好了?朕心情不好还在这里玩什么?朕心情好得很。” 说完这句又不理元明姝了,元明姝试探了几次想同他说点什么,元灏态度很冷硬,明显的拒绝。 元灏以前偶尔会因为梁太后对她态度冷淡,但基本上元明姝示弱讨好一下,元灏也不会太难为她,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元明姝头疼,到底他们娘儿俩背地里又说什么了呀? 元明姝心情低落出了宫,到了贞顺门上了马车,她靠在车中,心里有些烦,想休息一下。车夫询问道:“公主,现在出宫去吗?”元明姝懒懒摆了摆手,出声道:“等一等。” 这时间高昶也快下值了,元明姝准备等他一起回去。 马车就在贞顺门外停着,元明姝心烦意乱,想眯一会,眼睛闭上却睡着了,这秋日天气,傍晚已经有点冷了,她睡中发寒,突然惊醒过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有风吹进来。 她掀开车帘往外看,宫门外还是冷冷清清的,有卫兵在值岗,天色碧蓝,太阳还没落,不过起风了。元明姝问道:“什么时辰了?”车夫道:“快到酉时了。”酉时,高昶要下值了。 元明姝让车夫把马车往偏僻处赶一点,等着,不过多时,陆陆续续的有卫兵换岗,宫门内也有人出来了。 高昶被车夫引进了马车,元明姝今天换了辆新车,他有点没认出来。揭开车帘,他探头往车内瞧了一瞧,看到元明姝,脸上便浮了笑意,不甚明显的,随即撩了袍子脚上车来。 元明姝歪头靠在车壁上,伸手道:“来抱 抱我,冷。” 高昶坐住了,两只手臂抱住她,手掌自然而然的抚摸她头发脸颊,命令车夫起驾。他见元明姝不高兴,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元明姝道:“皇后娘娘生了公主,你说奇怪不奇怪,太后竟然没有问一句。按理说,虽然不是皇子,可好歹也是我皇兄唯一的孩子,又是皇后生的,怎么说该是喜事。结果喜事不喜,还成了这样,皇上的态度也莫名其妙,不晓得怎么回事。” 她说着叹口气,往高昶胸口贴了贴,抚摸他腰。 “我感觉不对劲,好像要出什么事。” 高昶沉默方时,半晌他道:“我听说,近些日子,太后生病,皇后娘娘在圣上面前颇有些劝进之语,圣上虽然没听,但是太后却知道了,为这件事大有怒色,跟圣上有些不愉。” 元明姝闻言皱了眉,心沉下去,许久不吭声。 高昶见她这态度也就没继续说了,闭了嘴不做声。 过了好一会,元明姝突然脸转向他,目光中带着疑虑:“这种事情,我整天在太后跟前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谁告诉你的?” 高昶又不吭声了。 她问了这句话,心中顿时又升腾起一个不好的想法,难道梁太后一直知道她跟元灏结好,所以什么都不让她知道? 可也不对啊,那高昶又从哪里能知道这种事? 高昶道:“我听别人说的。” 元明姝心里说:呵呵,这种事你去哪里听人说?不过她能感觉高昶说的这话十有八九是真,恐怕还真有这回事。 徐陵给元灏吹耳旁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更何况她怀了孕,梁太后还整天给元灏宫里塞女人,以徐陵那性子,背地里会跟元灏说什么实在太能想象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元明姝愣了一会,又道。 高昶道:“太后娘娘,近来言谈中,似乎有废皇后的意思。” 元明姝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徐陵这傻女人,整天只晓得讨好丈夫,元灏倒是欢喜了,却把梁太后给得罪狠了,她还在伤心元灏宠别人的女人,不知道梁太后对她已经对她厌恶到这种程度,想要废皇后了。难怪元灏的态度也这样奇怪,他恐怕是知道了梁太后的意思了,这在故意跟皇后疏远。 可是梁太后若真起了这心思,他现在恐怕也是亡羊补牢。 元明姝下午见元灏, 他脸难看成那样,明显在生气。 为的不是生了公主还是皇子,而是梁太后要废皇后这事。 元明姝可算是明白过来了。 明白过来了,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打量了高昶一下,问道:“你最近时常见太后?” 高昶点了点头。 元明姝心里不是滋味了,梁太后恐怕真的对她有意见,她都不知道的事,却从高昶嘴里听到,这意思可多了。她跟高昶是夫妻,高昶知道了等于是她知道了,可又没有明白让她知道。 元明姝忐忑道:“太后有说我什么吗?” 高昶没什么表情的摇头:“没有。” 元明姝突然想下车,进宫去见梁太后,亲自问清楚,她要叫住车夫,高昶一把按住她:“这事你还是别去搅和了,真弄的不对了到时候两边不讨好,有你的苦头吃,你还是安安分分的,太后看样子是不愿意你再多嘴,真的,别去了。” 元明姝被他硬按了坐下,高昶搂了她靠在肩上:“咱们回家去吧,这些日子你还是不要进宫了。” 元明姝给他握着手压在腿上,默然无语。 ☆、摔跤 元明姝被高昶搂在胳膊下,发着呆。 突然她鼻子一痒,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喷嚏,这个喷嚏厉害,清鼻水喷了一脸。她心下懊恼不已,掏了手帕揩拭。 高昶给她这一下逗笑了,问道:“怎么着凉了?”元明姝道:“等你那会在车上睡了一觉。”高昶捏紧了她的手,元明姝安静下来,歪头靠着他肩膀,盯着车帘上抖动的珠穗,脑子里放空。 “这辆马车你喜不喜欢,送给你的。” 高昶摇头:“我不好用,太显眼太张扬了些。” “你可以留着。”元明姝道:“咱们出去游玩的时候用它。” 元明姝钱多烧的慌,高昶也便道:“好。” 回去一路上又打了好一串的喷嚏,真受凉了,回府中下了马车,元明姝先洗了个热水澡,裹在被子里捂暖,婢女进了又酸又辣的热汤,给她驱寒气。元明姝喝的腹中暖热,浑身出了汗,总算舒服了一些,这时候高昶也进门了。方回府时有客人来,他见客去了,这才了当,用了点饭食,回房更衣沐浴。 他坐在床边,元明姝又跟他细问了一下关于梁太后和徐陵的事,高昶也就给她细说了一下,元明姝听毕叹口气:“我想插手也插不进去,母后不乐意我多嘴,皇上看样子也不想见我。”她问高昶道:“太后似乎是挺喜欢你的,时常诏你去说话?那皇上那边呢?” 高昶迟疑了一下,道:“我不太见到圣上,圣上平日里都在寿春宫,承露殿只有几个值事的给事中和殿中郎。” 元明姝心稍稍放松了些:“这便好。”她可不希望高昶跟元灏走的太近犯了梁太后的忌讳,不过高昶受梁太后的信任喜欢却并没有什么害处,他一个光棍小子又没有世家出身,元灏会用他的。 元明姝心情很郁闷,郁闷之余,她想到自己还有个丈夫,还有个小变态在替她暖被窝,她又觉得不是那么孤独了。 平常的时候半夜睡不着只能自己熬,现在睡不着了,她就翻身去抱住高昶,亲他摸他。高昶的屁股又圆又挺翘,水蜜桃似的,元明姝热衷于给他取各种外号,先是小毛驴小鸭子,那天偶然兴发,发现他的屁股还有蛋蛋都很像桃,于是又把他改叫小桃子。 元明姝把手伸进绸裤里摸他屁股,叫他:“小桃子。”高昶就醒了,闭着眼睛抚摸吻她,元明姝感觉他起了反应,就配合接吻,过了一会高昶果然完全醒了,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实实的弄了一回。元明姝给他弄的是 既痛且苦,小腹内被个硬棍子似穿糖葫芦似般玩命的捅,捅的她酸疼难耐,呻吟求饶的不行了。然而疾风骤雨来的干脆畅快,事毕元明姝灵魂熨帖身心舒爽,高昶吻了她嘴唇一下,两人也不松手,肌肤汗涔涔搂抱着阖目便睡。 早上元明姝没力气下床,小腹疼的不行,还有点出血。 元明姝有点后悔,昨晚上玩过火了,她有点想把高昶抓过来,将他裤子里那玩意切掉一半。高昶也很惊奇,他感觉他很小心,根本没用力,也没把元明姝怎么弄,但他也看到元明姝胳膊腿上隔了一夜起了不少淤青,青青紫紫,跟谁被打了一顿似的。 再加上昨天就有点着了凉,元明姝这下当真感到有点不适。高昶上值去了,她吃了点东西,对镜梳妆,完了找了件重锦藻纹的外衣穿上。元明姝不喜欢高领子的衣裳,因为脖子修长肩颈漂亮,就喜欢露着,不过她脖子上昨晚被高昶吮的全是斑痕,没法见人只得挡着,打扮完毕后她承了马车去公主府,一路昏昏欲睡。 何偃搬了近几个月各处的账本给她瞧,同时说事,元明姝听的也是昏昏沉沉,何偃看她精神不好,一度中止了汇报,担忧道:“公主身体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 元明姝示意不必,让他继续,何偃便继续。 元明姝听他报了一上午的账目,很忧伤的发现自己钱太多了。没钱固然不是好事,但就她这样的身份,钱多成这样也比较麻烦,因为整个魏帝国国库都穷的一空,她作为一个公主却比皇帝还有钱,实在不是不是个好听的说法。 但元明姝自认为她也并不是很捞,毕竟她的钱财除了给食封邑,太后的赏赐,部分官员送礼行钱,大部分还是她钱生钱做生意赚的。朝廷里那些大脑袋,哪个不是吃的肚皮滚圆。 不过朝廷年年哭穷,钱太多了实在容易挨刀。 元灏知道她有这么多钱,朝廷缺钱的时候跟她张嘴,她到底是出还是不出呢?不出的话得罪皇帝,出了的话得罪整个朝廷。 因为整个朝廷的官员跟她一样,全都是肥羊,皇帝拿她开口子跟其他官员要钱,她要敢松嘴,那她是不想要活了! 宁得罪皇帝一人,莫得罪整个官场,这是世道。 元明姝混了这么多年,早就没什么少年义气也不天真了。 虽然朝廷穷穷穷,但是没一个人会肯为这个穷烂朝廷的事物出钱的,这不是有没有钱,抠不抠的问题,而是你宁愿把钱烂在地窖里臭掉都 不能傻不拉几给皇帝用,那是在拉仇恨。 元明姝就又愁了,守着家财万贯,不但没有什么用场,还要担心招来祸害,这也实在是命苦。元明姝头痛的很,寻思着怎么把这钱堂而皇之的放出去,何偃给她建议道:“太后娘娘事佛,不如拿去给太后建一座佛寺?太后高兴,钱也放出去了。” 元明姝听到这话,豁然开朗,好主意啊! 何偃看她高兴也便笑了:“咱们皇上整天要钱也没钱,要我说就是他要钱的法子不对,他张口就国库亏空,苦大仇深的,谁敢说自己有钱啊?谁要敢出钱,那别的人不乐意了,不得指着说国库亏空都是被那出钱的人造成的?那还得了。皇上要是换个说法说,要给太后建佛寺,要事奉佛祖,让大臣们都出钱赎身,再背地里给他们挨个放放狠话,他们八成也就老实一下,破财免灾了。” 元明姝喜得不行,赞叹道:“这是好主意啊!”她看何偃一副温文秀致的模样,心里就有点愧疚。她早想把何偃举荐去做官的,可是因着身边找不到个能替代他帮自己做事的,所以就一直拖着,可是这么个大好青年不去做事业,整天帮自己搞那点小钱实在是埋没人才。元明姝道:“以后你就不用在我这做这些了,我把你推荐给皇上,可以封你个侍郎官做,将来前途无量。” 何偃听这话当下下跪推辞,说了一大番表示忠诚的话,声称自己对元明姝绝无二心,元明姝不以为然招呼他:“起来吧起来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何偃便站了起来,不声响的立着。 元明姝起身来时头有点晕,何偃连忙扶住她。 事情说毕,元明姝又出了府,上了马车往宫里去,元灏冷着个脸,听了她的话之后又十分欣喜,当即要见那个何偃,将其招进宫来问话。问了一下午的话,见他出口成章,文采对议甚有真见,当即龙颜大悦,封了他一个五品中书的官做,何偃欣然谢恩。 元明姝觉得元灏这有点抬举的过分了。 元灏这种自身难保的皇帝,他的抬举对何偃这样出身的人绝不是好事,看着一步登天的风光,实际上意味着身先士卒的危险,要换了是高昶,元明姝绝对会拦住他不让他应承。 至于何偃,她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是她亲儿,那就人各有志,人各有命吧。她也希望有亲信的人在元灏身边做事。 元明姝出了宫,又回公主府,何偃不在了,她让原来给何偃打下手的赵痕接手 何偃丢下的事情。说完话天色不早,又上马车准备回高昶的府中去,刚出到门口,她突然一阵剧烈的眩晕,眼前发黑,没站稳嘣咚一下就倒了,顺着石阶滚了下去。 她平时不喜欢用婢女的害处就出来了,身边没个人来的及扶她,这一把摔了个结结实实,傅戎眼疾手快来拉她也没拉住。 元明姝这一跟头摔了个头破血流,几乎没把牙磕了,傅戎吓的魂飞魄散,急忙把她送回府去,止血包扎请了太医来。 元明姝发了一整天烧,自己没知觉,还跑来跑去的受累,所以才会体力不支翻跟头。她身体底子是不大好的,有点贫血,不好太过劳累,太医叮嘱了不少话,又给她开了药方子。 额头上撞了个洞,嘴唇也擦破了肿了,等喝药的工夫,元明姝照照镜子,看到自己这幅尊容,感到十分伤心。 她是很爱美的,看到摔成这个猪头样子就恨不得去切腹,然而身体不适不宜动怒,她就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冲突 高昶回来看见她这样子,先是吓坏了,紧接着上来观察她脸:“怎么摔成这样,疼不疼?”元明姝心情不好,转过身去不给他摸。 她这幅样子,高昶看着有种隐隐的快感。元明姝平日里太强势了,总有种高高在上的气质,高昶看她出丑会有点说不出的满足。元明姝可怜一点柔弱一点,他就很喜欢,很想去哄她爱她。 他喜欢元明姝可怜柔弱的样子,但是真正可怜柔弱的女人他又是绝无好感的,几乎是厌恶,就像他也喜欢元明姝活泼欢笑,但是会活泼欢笑的女人何其多,他看了也只是厌恶。 他深深迷恋着元明姝身上虚假虚有的东西。 因为少有,所以才美丽。 高昶不嫌她这模样丑,他坐在床边扶着元明姝靠在肩上,喂她喝药,跟喂小猫似的,一晚上把她呵护不已,上了床睡觉还把她搂着瞧,捧着脸问道:“出了这么多的血,会不会留下疤?” 元明姝垂头丧气的,也不说话,也没精神。 元明姝想跟高昶分房睡一阵,一个是想避免房事,一个是她生病了,有点严重,传染给高昶也不好,她也不乐意顶着个破相的肿脸整天给男人看到。但是高昶不答应,非要跟她一起睡。 睡到半夜元明姝发烧的厉害,直接把高昶给烫醒了。 他原来抱着元明姝睡,但元明姝太烫,睡着之后他就不由自主的松开了,躲到一边去,然而被子里热的跟火炉子似的,完全没法睡觉。他毛焦火辣的爬起来了,却看元明姝脸烧的通红,意识不清的不停掀被子,衣服领子都松开了,敞着雪白的胸脯。高昶摸她额头也是火烫,试着叫醒她,然而使劲拍她脸也拍不醒。 高昶穿了衣服下床,叫婢女送了热水来,把元明姝亵衣除去了,翻趴在床上,用帕子沾水给她擦身,折腾了一晚上,他也睡不着了,没法再上床,坐在枕边不时给她换帕子。 晨起元明姝醒了,烧退了些。她躺在那,脸憔悴了一圈。 高昶关切道:“你想吃什么?” 元明姝恹恹摇头。 元明姝这个样子,也没法出门了,也没法梳妆打扮了,她受不了躺在床上,虽然头晕了难受,还是勉强爬了起来,叫了婢女搀扶着到园子里去走走。秋日天气正好,阳光和煦,元明姝找了处向阳的亭子,铺了锦席而坐,眯着眼晒了一天太阳。 她这一生病,大半个月没出世,时不时有人登门问候拜访,韩夫 人竟然也来拜访她。所谓韩夫人,不是别人,正是茹夫人的女儿六娘,如今是韩傥的妻子。元明姝心说我这一出事她就跑来,来看我好看来了?元明姝没见她,称身体不适打发走了。 直到她脸上伤好的差不多,血痂掉了能见人了,这才又开始出门。这是月底,朝廷官员休沐日,元明姝大病初愈,高昶陪着她坐小车去看佛寺,佛寺在小积山,山上枫叶飘红,景色如画。 上山途中恰巧就遇上韩家的马车,韩夫人在马车中,韩傥骑着马,见到元明姝的车子,主动让道,随即过来行礼。 元明姝揭开帘子露了个头,日光刺眼,她微微眯了眼,看韩傥很恭敬的下了马,站在外面拱手长拜。她笑了笑,道:“免礼。” 韩傥看她这幅表情,笑容慵懒而又神秘莫测,心中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并没有同元明姝说过几句话,但他感觉元明姝的目光随时都像要把他看穿了,让他浑身不舒服。 韩傥看她说完话要放下帘子,突然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对臣好像有些偏见,臣不知道哪里曾得罪了公主,公主可能明示?” 他开了口也就抬起头,正视了元明姝。那张脸素白,明净,肌肤清亮的几乎透明,连她的眼珠也好像琉璃珠子一般的清亮璀璨。他离奇的发现她今日没怎么施妆,只是松松挽着乌发,鬓间别着一朵早冬开放的墨菊,平白透出一股艳冶之色。 而他同时也看到车中还有人,元明姝不是一个人出门,却是和驸马同车出行,只是高昶一直在车中没说话。他顿时大羞愧,一张英俊的脸瞬间涨的绯红,尴尬的要出血。 “韩校尉多心了,似韩校尉这般少年英俊,太后常夸的,我心中也十分敬仰,哪有得罪之说。”元明姝面带微笑:“尊夫人也来了,是在车中?”韩傥反应过来连忙要去叫夫人出来,哪知韩夫人在车中看他跟元明姝这副孙子样十分气堵,怎么劝也不肯出来。 元明姝看那边踟躇不已,哪里猜不出来,只笑道:“不必了,我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再同夫人说话吧。”放下帘命车夫起驾。 “那个人看你的眼神不对。”高昶木着脸说道。 “见到我上来行礼的人多了去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元明姝笑,很不以为然的,高昶摇头,认真道:“他同你说话的时候态度还很自然,发现我在车中后表情就不对了。” 元明姝思考了一下,道:“他原先同我有过婚约,被我拒绝了,以为我对他有成见 ,才来相问,想必是怕你误会。” 高昶也就没有再说。 闲适了足有两月,宫中一直没听到什么动静。这日夜里,元明姝突然被宫里来人,元灏口喻,让她进宫。 这夜因为是高昶在承露殿当值,人在宫里没有回来,元明姝顿时感到有点不对劲,她立刻随着内侍到了元灏所在的寿春宫,彼时元灏竟然还穿着朝服,一身冷肃坐在长案前,看样子是专在等她。看到她后元灏抬了头,道:“长敬,你帮我个忙。” 元明姝眼睛跳了跳,她总觉得元灏这神情有点过分阴郁了,作为一个平日里相貌端庄的美男子,他头发有些凌乱,鬓角也没修,眼睛下边带着青,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觉了。 “皇兄要我做什么?”元明姝忐忑问道。 “母后生病了,现下不能上朝,也不能接见大臣,朕一个人应付不过来,需要你帮忙。”他沉声说,又抬眼看元明姝:“你最近就在宫里呆着好了,今晚也不用出宫去了,去陪陪母后吧。” 元明姝听的莫名所以,隐约感觉出了什么事,而元灏径自站了起来,摆驾,往长乐宫。元明姝一声不吭跟上他,只觉得这气氛静的人发慌,外面雪花片片,元灏也不觉得冷似的。 长乐宫一如既往的安静,太后所居的含章殿烛火昏明,梁太后还没睡,宋聆音在弹琴,高昶穿着暗红的朝服,坐在梁太后榻下,低头听梁太后说话。风吹的殿门“吱呀”一声,他应声回头,梁太后也看过来,内侍通传,元明姝跟元灏入殿。 高昶见到元灏顿时起身,叩首,回避,宋聆音亦回避,元灏眼睛赤红,出口问道:“母亲,皇后到底犯了什么过错,母亲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儿子只想问个理由。” 太后神色不动,并没有因为元灏这怒气冲冲的样子而色变,表情仍然是淡淡的:“皇上大晚上不睡,找到哀家这里来,还把长敬也叫进宫来,就为了质问哀家这个?” “朕要么不做这个皇帝,朕既然做了这个皇帝,朕说的话究竟该不该算作圣旨?皇后是一国之母,也是朕的妻子,她既然没有犯错,母亲为何将她说废便废,说杀便杀?” 梁太后奇道:“哀家何时杀她了?难不成她自己死了?” “你把她发落去永巷,又让梁静去赐她毒酒,难道不是杀她。” 梁太后扬声道:“梁静何在?” 梁静不知何时已经进了殿,闻声立刻爬出来叩头,梁太后道 :“哀家让你去给皇后送毒酒了?”梁静忙不迭道:“皇上明鉴,臣奉太后之命,去给皇后送酒,并没有说要送毒酒。” 梁太后冷着脸:“酒呢?皇后呢?” 梁静看了看元灏,道:“皇后现在还在宣和宫。” 梁太后道:“把她叫来。” 片刻后徐陵便被带来了,她满脸是泪,哭的不行,梁太后很严厉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梁静同内侍捧了酒来。 梁太后道:“皇后,哀家赐你的酒,你为何不肯喝?” 徐陵只是伏首默泣:“妾死不足惜,可是妾的孩子还年幼,臣妾不忍弃之而去,只恳请太后娘娘留妾一条生路。” 边说边哭,又将元灏涕泣恳求。 元灏十分震惊看着她。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看看徐陵,又看梁太后。 皇帝年轻的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元明姝是什么都明白了。 梁太后冷笑一声,向元灏道:“你气势汹汹便来质问哀家,你哪知眼睛看到哀家要赐死她?你说哀家赐给她的这是毒酒,梁静,你给咱们皇上瞧瞧,这是不是毒酒。就在这,喝给他看看!” 梁静当即捧了酒喝下。 确实不是毒酒。 元灏表情木然,不吭一声,梁太后直身站起来,突然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怒骂道:“咱们的好皇帝,哀家生的好儿子,为了一个女人,为了这么一丁点的破事,不分青红皂白就跑来质问他的母亲!你果然是好样的!” ☆、还政 元灏挨了这一巴掌,怔忡许久,然而他很快冷静下来了,寒声道:“母亲身为太后,就该时刻检点自己的言行,第一不该干涉政务,第二不该挥霍自己的名声,辱没先帝的脸面,第三不该信重小人,毁坏我元氏祖宗创下的基业。母亲若还认儿臣是是这个皇帝,那便请母亲放手朝政退居后宫,母亲若以为儿臣不配做这个皇帝,那便请母亲当着宗室文武大臣的面,陈述儿臣的罪过,并以先祖皇帝以及社稷的名义,废黜儿臣的皇帝之位。” 说完这句话他曲膝跪下,取下头上的冠带,端端正正放在地上,像梁太后行了个长礼。 梁太后气的脸色发青:“身为皇帝,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当哀家不敢废黜你?” 她的声音严厉,平时的娴静雍容全然尽失,梁静连忙叩首,大呼:“太后息怒。”殿中宫人随之也迅速哗啦啦跪下一片。 元明姝噗通一声跪下,恳求道:“母亲不可!” 她急跪上前拉了梁太后的襟摆:“母亲,哥哥说的是气话,咱们是自家人,血缘至亲的,切莫为些外事伤了和气,让亲者痛仇者快。”一面又急的斥元灏:“哥哥,你胡说些什么,君主废立的大事岂能儿戏,这种话是能随便说得么,还不快给母亲认错。” 梁太后冷笑道:“他哪里是胡说,他这话怕是憋在肚子里憋的久了,都憋出臭了,好不容易找着个机会开口。” 元灏眼中泪下,涕零如雨,哽咽泣道:“儿臣不敢心存妄想,母亲生养一场,这么多年辛苦教养,儿臣心中不是不知。儿臣不敢对母亲不敬,只是儿臣不愿意做这样无能的皇帝,恳求母后将我废黜,发配去封地,另立贤能之君,儿臣绝无怨言。” 梁太后看到他的眼泪,听到这样的话,颓然好像老了好几岁。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废了他还能立谁呢,难道要废了自己的亲儿子,去另辅佐一个宗室外亲孩子来当皇帝?不可以,她不愿意。 要是元灏生的有儿子也好了,孙子也可以立。 可是元灏偏生就没有儿子,她只能忍着他。 元明姝发现梁太后的表情有点不对,担忧道:“母亲……” 许久梁太后收回神思,叹了口长气:“哀家年纪大了,精神也累了,近来身体不适,朝中的事情也管不得,都交给皇上去决定吧。”她看了一眼元灏:“你翅膀硬了,想要自己去飞便去吧,我倒要看看你能飞得多高去。哀家把话先放在这里,你 还嫩的很,年轻人做事太冲动,眼高手低志大才疏,刚读了几本书晓得几样道理就当自己是个人才,觉得自己什么都懂很了不起,就凭你身边那群黄毛小子,若捅出什么大篓子来,可别怪哀家没提醒你。” 她伸了手出,梁静连忙上前去搀扶,元明姝目视着梁太后往帘内去了,这边惊魂未定,去看元灏,元灏还跪着,她赶紧帮忙扶起来。看元灏垂着眼默不作声,她顿了顿,到底是没说话,等元灏站定她松了手,又瞧了一眼徐陵,跟着去追梁太后了。 梁太后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梁静低着头正退下。 元明姝小心上前,站了一会儿,试探了开口。 “我把宋聆音叫来,继续给母后弹琴吧?”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梁太后并未睁眼,没有回答她,反而问了一句,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元明姝看了眼不远处的漏壶金瓶,回答道:“现在是子时了。” “外面是不是下雨了?”梁太后又问道,这回睁了眼睛。 元明姝道:“没有下雨,在下大雪。”走上前去蹲在床边,握住她手:“母亲,不论什么时候,女儿都会一直陪在母亲身边的。” 梁太后遥想道:“我生你的时候也是在这月份,大雪天大晚上的,在那永巷囚室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那个样子,我一个人,还是把你生下来了,还把你养活了。我知道他们许多人都在背地里骂我,说我不知廉耻,但我就是不听,我从不后悔生了你,不但生了你,我还要宠你,让你做公主,享受富贵尊荣,所有女人都羡慕你,所有男人都要奉承巴结你。” 元明姝极少极少对人动感情,听到这些话却还忍不住两滴眼泪掉下来,她连忙低了头眨眼睛眨掉,免得被梁太后看见。 她知道梁太后说的都是真心话。她在这个世界活了快二十年,真正疼她对她好的也只有梁太后。她父亲元翊为人很冷漠,眼睛里只有权力官位,元明姝同他没有感情。 元明姝在床边守到半夜,梁太后睡下了,她这才出殿去。殿外雪光耀目,避风处立着个人,不是别人,乃是皇后徐陵。她已经换下了皇后服色,此时荆钗素服,见到元明姝急忙上来。 虽然梁太后对元灏让了一步,但是徐陵被废却是肯定了的,元灏也不会再为她跟梁太后争执了。元明姝道:“你这是自作自受,要不是你整天在皇上耳边说那些闲话,太后也不会要废你。” 徐陵却不肯认错:“我同皇上说的话并没有说错,我问心无愧,我的好坏旁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皇上心中也是有数的。我是意气用事激切莽撞了些,不晓得做人,落到这个地步我也认,你也不用再嘲讽我,我只是有件事想恳请你帮忙。” 元明姝道:“你要我帮你什么?” 徐陵道:“皇上把我的媛儿指给萧婉仪身边去养,别人我都不相信,我只信你,你时常在宫里走动,有机会就替我看看她。” 元明姝道:“好。” 徐陵苦涩地笑了笑,元明姝道:“你为他费这么多辛苦,把自己都搭进去了,要是他改日另立皇后,你怎么办?” 徐陵顿有哀色:“事已至此,我拿他又有什么办法。” 元明姝不知道说她什么,一时无语,徐陵道:“明姝,咱们两个好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生过嫌隙,我一直是喜欢你相信你的。你人比我稳重,比我靠的住,每次跟太后那里有事,或者皇上那里有了不喻,都是你在帮我,我该谢你的。” 元明姝对此也是无言以对。 元明姝坐在案前,高昶也进来了,元明姝道:“你在承露殿当值,天天晚上就当到我母后的寝宫里来了?比我还得宠啊?” 高昶凑近了拉她手:“我没有掺和这件事,真的不知道,我在承露殿当值,太后让梁静来传我,跟我说话。没过多久你跟皇上就进来了,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暗红的朝服衬的脖子脸颊雪白,眉目精致,艳艳生春,美丽而单纯。 “太后怎么了?”他低声问道。 元明姝道:“太后说她累了,要还政于陛下,你等着升官吧。” 高昶道:“太后只是嘴上说说吧,怎么可能真的还政。” 元明姝叹了口气,对这个现状感到很茫然,片刻她将烦恼转移到了高昶身上:“你整天没出息的,就知道养你那张小白脸,然后就是吃饭睡觉搞女人,看到你这没出息的样我就着急。” 高昶很害羞笑道:“你不要心情一不好就迁怒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神仙打架,我是凡人,看看就行了,搞不好要受连累的。我要真搅和进去了你又得说我不懂事了。” 这家伙有点日渐的精明了,元明姝心说,说话做事都是十足的熟润圆滑,这一点连她一贯欣赏的何偃都比不得。何偃聪明智计,但功利心太强了,元明姝很看不上他这点,总觉得这小子太能干太会折腾了了,哪天不 小心要死于非命。高昶身上这稳重狡猾劲儿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哪里学的。 连嘴巴都比以前好使的多。 元明姝沉重的闭上眼。 ☆、元翊 隔日的早朝,朝堂上便有了大动静。 “皇上免去了长广王殿下大司马录尚书事之职,由司空刘言之接任,升了温秦为中书令,崔史为尚书令,广陵王元子政为左将军,临川王元宥为右将军,其他官员的职司也各有变动。” 元明姝在太后的长乐宫未出,下了朝后,元明姝把高昶召进长乐宫来,高昶便向她一一说了。他记性好,那份名单冗长的诏书,足足念了一个时辰,他却一个字不忘的记得。 这份官员升任名单传达了很多讯息,元明姝大致也听懂了。总体来说是十分温和的,除了长广王元翊被贬职,其他官员的职位都无大的变动,甚至还有升迁,朝中的重要职位还是由一些有声望的老臣担任。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大范围的起用元氏的皇族宗亲,但凡姓元的差不多都封了个官,而且重要的武官军职几乎都换了元灏的亲信去担任,把军权收回了。 元明姝道:“那你当了什么?” 高昶道:“皇上升我为中领军,右金吾卫刘珧为中护军,掌管禁军。”元明姝默了默,没发表意见。 元翊在宫门外,要求见梁太后。元明姝知道他必定会来,并没有把这个事告诉病榻上听琴的梁太后,只是回道:“太后生病了,不能理朝,现在朝中一切事物都由皇上做决,皇上的意思便是太后的意思,让殿下请回吧。” 宫人便依言去回元翊。元翊听到这话心中发寒,追问了一句:“这话是太后亲口说的?还是别的人说的?” 宫人回答道:“这是公主的原话。” 元翊心中生疑,梁太后病的诡异,已经有很多日子没有大臣见过她了,元翊几乎怀疑她是被软禁了,否则怎么可能朝中这么大的变动她不吭一声,就任由元灏入胡为。 可是元明姝在宫中能说话,就表示梁太后应该无恙。可是既然无恙,又为何探不到一点消息?他没有传召又不能入宫,实在是急坏了。求见梁太后见不到人,回到府中,突然宫中又传了圣旨来,传旨的这人是中书舍人何偃,元灏的人,他连忙备了香案接旨,然而等圣旨念完,他整个心都凉了。 元灏命令他去封地就封,即刻动身,不得延误。 元翊尤不敢相信:“敢问何大人,这个圣旨,太后可知情?” 何偃面上淡淡:“殿下莫不是糊涂了?圣旨自然是皇上的圣旨,跟太后是否知情有何相干?殿下还是收拾打点,准备动身去封地吧,延误了圣旨,惹皇上怀 疑殿下可就麻烦了。” 何偃离去,元翊府上这边就炸了窝了,一干僚属聚了一厅商议对策,然而商议了一晚上也商议不出个结论,元翊头疼的嗡嗡的。突然茹夫人又大惊失色的跑上来叫道:“殿下,外面突然来了很多带刀的武士,把咱们王府给包围了。” 元翊连忙冲出去,带兵前来的正是新任的中护军刘珧,元翊当即以为元灏要杀他,几乎没吓晕过去。幸而他很快又见到了另一个人,长敬公主的驸马高昶,他的亲女婿,这才又一口气活过来,急忙悄悄让人把高昶请到内厅,询问他情况。 元灏之所以要刘珧带兵去看住元翊,逼迫他老实返回封地,但是又怕逼的太紧把他吓坏了要出乱子,所以才让高昶跟着去,意是安抚他。高昶尽职尽责的把元翊安抚了一回,并劝道:“现在圣旨已经下来了,殿下不妨遵旨先回封地,来日再争取返京也不迟,否则拖延下去,皇上那里怕是要有想法。” 元翊对这个女婿还是有好感的,高昶这人性子温和,十分有礼,叫人说不出一点不好来。听了高昶的话他沉吟半晌,道:“你最近可有见到姝儿?能否让她来见我?” 高昶劝慰道:“殿下糊涂了,若没有太后的首肯,皇上如何敢当廷颁布那样的旨意?朝廷上偌大的变故,太后娘娘怎么可能不知情,皇上想瞒又怎么可能瞒的过去?” 元翊神思不属,他又加了一句,意有所指道:“太后娘娘虽在深宫,朝廷内外的事,却没有一件是她不晓得的。” 元翊这边坐在厅内茫然失神,高昶看他无话再说,便出去了。元灏闷坐了一整夜,哀然而起,命令下人打点车马,一面表示要遵旨,准备动身,一面想办法向宫里去打听消息,他不敢带信,只让人给元明姝传话,表示在离京前要见梁太后一面。 元明姝这边见到了带话的宫人,宫人不但带了话,还交给她一件玉扣的腰带。元明姝看了半天不解其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东西应该是元翊跟梁太后之间的某种信物?元翊把这个东西转交给梁太后,是在恳求梁太后念及旧情? 元明姝心道,元翊真是急昏头了,这时候敢把这种东西,摆明了是跟皇太后私通的证物送进宫来,现在宫中已经被元灏控制了,他是生怕元灏不够恨他,找不到借口杀他是不是? 元明姝回了话道:“殿下离京,自当跟皇帝陛下去请辞,一是向皇上表明忠诚之意,二也符合祖制规矩,如何私自向宫内传话?自古也没有王子离京要亲见皇 太后的道理。” 她让人把这话一字不漏的转给元翊。 高昶在一边听着,等殿中无人了问道:“他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父亲,你不帮他说句话?真让他去就封?” 元明姝道:“皇上对他恨成那样,怎么可能容得下他,让他去封地已经是皇恩浩荡了,他要是留在京中,皇上夜里睡不着觉的,皇上看到他就睡不着觉了,他能有好果子吃吗?” 高昶道:“道理是这样,可他未必明白,说不定还要恨你。” 元明姝既然决定了要帮元灏,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事不能两全,必定要得罪一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元明姝把那件腰带在手里看了看,物件十分精致,是锦制的,青玉带扣,上面镶着宝石,男人用的,想必是梁太后当年送给元翊的。当年的元翊是个美男子,目如朗星,气质绝好,元明姝当初见到这个爹脑子里就想出了好多赞叹之词,什么春花秋月芝兰玉树,什么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而且严肃冷峻,从来不笑,高冷的不行。 元明姝实在很理解梁太后会跟他偷情,这等容貌跟气质并重的男人,换她自己都把持不住。 但是她是不可能去帮元翊说话的,她要是顾东顾西拖泥带水,只会把事情搞成一滩烂泥,背离自己的初衷。 “你亲自去送他,别出什么岔子,别让人趁机害了他性命。” 元明姝也只能做到这样了,高昶点头道:“我知道。” 元明姝摸了摸他手,把腰带递给他。 “帮我带回家去,放在梳妆匣子旁边的箱子里。” 元翊得到这个消息,当夜气的吐血,直接一病不起了。 不说就封,他连爬都爬不起来,奄奄一息。 茹夫人还有女儿韩夫人在一旁哭的眼睛红肿,他的儿子最大十五岁,最小三岁,都在床边哀戚伤感,他病倒了,外边卫兵又把王府围得铁桶一般,阖府全是大难将至的悲伤气氛。元翊暴躁发怒,把儿子女儿小妾全赶了出去。 朝廷上都知道元翊跟梁太后那档子事,皇帝对这个叔叔恨的牙痒痒,谁敢触那霉头帮他说话,没人敢说,哪怕是平日相交的好友也都保持了缄默。众人都缄默的时候,只有高昶这个女婿,上书给元灏,当着朝廷众臣的面言辞切切意气肯肯,称长广王元身患重病,不宜舟车劳顿,恳请元灏允许他暂缓就封,留在京中养病,等身体好些再去 封地,以全宗族之情。 其实这话大家都想说,毕竟大臣们都有点拿不准皇帝的意思。太后突然不管事了,皇帝亲政,一亲政就对自己的叔叔动手,难保他不会赶走了元翊又对其他人下刀,只是因为元翊跟元灏的关系实在太那啥,没人敢开口。枪打出头鸟。 所以高昶一起头,出于兔死狐悲的忧虑,众臣也都纷纷附议,请求元灏允许元翊暂留京城养病。 元灏心中十分生气。 然而高昶说的处处在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能反驳。元翊确实没犯什么罪,他总不能跟文武百官说元翊犯的罪是把自己亲娘睡了,他想处罚高昶,然而一个高昶是驸马,元明姝的丈夫,二则人家帮自己的岳父说话,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他为这个去处罚人传出去也不好听,人家名声好听受了处罚成孝子,他得罪人还得被骂昏君。 ☆、离世 元灏对元翊拖延着不肯就封的事很是生气,让人把他召进宫去。他看元翊病的也不怎么样,面色红润肌肤有光,很疑心他是装病,他将元翊狠狠的敲打了一顿,责令他不肯拖延,立刻去就封。然而元翊回到府中,仍然没有要出发的迹象。 当夜病情加重,又是吐血。 元明姝万万没想到元翊会一病病死。 四十多岁的人了,几经宦海沉浮,多少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竟然因为一个就封的命令,一病至死。元明姝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有点浑浑噩噩的,不敢相信,不能相信。 梁太后许多日子不问世事,听到这个消息,她扬手给了元明姝一耳光。元明姝抚着脸,心中的痛比脸上更甚一百倍。 梁太后道:“他要见我,你为什么拦着不让他见我?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全当我不知道吗?他是你父亲!” 元明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要让元翊见到梁太后,梁太后势必会阻止元灏,那元灏就再也没机会亲政了,也许梁太后还会一狠心废了元灏,或者母子翻脸,干脆杀了自己的亲儿子,她既然选择了帮助元灏,肯定就不能让元翊再见到梁太后的。 她本以为让元翊去封地可以救他一命。 难道让他继续掌政,跟元灏矛盾不可调和,最后鼓动梁太后杀了元灏,成为众矢之的,两人一起被杀,死于乱兵之手? 元明姝强忍了痛楚,被梁太后打了一巴掌,然而她不能伤心,也不能因此软弱。元明姝强作镇定,道:“人固然都要死的,母亲当节哀顺变,我让信得过的太医去看过了,太医说父亲这些年身体不好,有严重的肺疾,所以才会一急之下突然病重,并非死于意外。” 梁太后捶床怒道:“所以呢!这就是你的道理!” 元明姝道:“母亲,父亲过世我心中也难过,可是……” 梁太后厉声打断道:“没有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在帮助一个外人逼死你的亲生父亲,身为人子做出这种事,你到了黄泉能安吗?上天也要降罪惩罚你这个不肖之女。” 元明姝顶着劈头盖脸的痛骂,无话辩驳,垂泪跪下,梁太后气的不想见她,骂道:“不要在我眼前下跪,滚出去!”又急着下床,叫梁静:“把皇上找来,哀家有话要问他!” 元明姝含泪劝道:“母后,这事跟皇兄没干系的,他并没有害父亲性命,父亲是自己病故。”她痛哭流涕的,梁太后看 不顺眼,抓着床边的手杖照着她背狠狠给了她一下,骂道:“混帐东西,为娘的白疼你一场,滚出去!” 元明姝被梁太后拿着手杖打出殿外去,元灏匆匆赶来了,看她跪在阶前雪地里只是哭,连忙搀扶她:“快别跪着了,起来啊,怎么了?”元明姝泣道:“不要管我了,你去见母后吧。” 元灏听到殿内梁太后在痛骂,无暇顾及她,只得赶进殿去,仍旧是挨了劈头盖脸一顿血骂,被梁太后拿手杖打了一顿。 他怒气冲冲的出来了,让人把梁太后看守起来。 元明姝在殿外跪的裙衫尽失,最后还是自己爬起来了,梁太后正动怒,不肯见她,她只好出宫去。她坐在马车上仰了脖子哭,也说不出是委屈还是伤心,这么多年压抑的痛苦憋屈全发作出来了,哭的眼睛通红,怎么停也停不下来。 她大半夜出宫,哭的止不住,又碰到巡夜的士兵,一队人马齐步奔上来盘问。元明姝自己只是哭,让车夫去交涉,然而车夫半天没交涉清楚,外面一人伸手揭开了车帘。 韩傥一手挽着帘,一手提着灯笼,就照见马车中元明姝那张泪眼朦胧的脸。他有些震惊,心突然控制不住的跳了跳。 夜色中,灯笼微弱的亮光中,她的脸很美,因为哭泣,梨花带雨的,透着让人心疼怜惜的柔弱。她一向是美丽而高贵的,韩傥意外的撞见她隐藏的从未示人的另一面。 他心跳的厉害,强压着镇定下来,放下车帘,道:“是公主,夜里行路不安全,臣带人护送公主回府吧。” 他一路不安定,心中在想,她在哭什么呢?谁欺负她了吗?为什么会在这大半夜里出宫来?他想来想去的有点魔怔了,又想到元明姝讨厌他,听说有几次他本来可以升官,都是被元明姝给压下来了,导致他事业一无进展,两年多就没升过官。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难得一次碰见她,还是在这样的夜里。 他要不要想办法讨好她一下呢? 到了高府门外,他很殷勤的揭开车帘去扶元明姝下车,他握到她的手了,冰凉凉的,又细又软,他心就跟着一荡。 元明姝哑声道:“韩校尉现在任的何职?” 韩傥道:“臣任的六品中郎将。” 是个武官,元明姝眼睛含泪,心里想怎么自己一直在打压他,这韩傥还能混个中郎将,是了,他那样的贵族出身,就算 自己打压,在朝廷中谋个职位也不难。这样不好,回头还得想办法关照他一下,这个坏东西,不能让他爬太高。 韩傥不知道元明姝此时的想法,还当自己今晚送了她一程,说不定能博得她一点好感。要知道元明姝是这心思他肯定要气吐血了,他听见元明姝说:“韩大人,辛苦了。”心里还有点高兴。 元明姝刚下车,高昶就匆匆从门内出来扶住她。 高昶也到现在都没睡,元明姝进宫去了,他不放心,但他又是无诏不能入宫的,只能在家里干着急。几个仆人跟随着,他连忙把元明姝搂进房间,心疼的给她换衣服,叫了水来沐浴。 匆忙之中,他还是留意到那个韩傥。 他心中很不喜欢这个人,总觉得他在盯着元明姝,然而心里这样想,面上却很客气很感激的向对方道谢,并且招呼韩傥往家里去坐,天气太冷,喝杯热酒暖身。韩傥有些不好意思,推辞说自己在执行公务,改日再登门拜访。 高昶看到元明姝哭过了,元明姝小叫唤一下他过瘾,可真哭的伤心了他又心疼的很。元明姝下车时已经止了泪,只在眼睛上还留着一点痕迹,她声音沙哑道:“我几个月没回来了,你一个人在家,有没有耐不住寂寞去跟别人睡觉。”高昶也不知道她伤心成这样还有心思开玩笑,无奈道:“没有,我哪里敢。” 高昶好几个月没同元明姝一块睡觉了,他把元明姝洗干净了搂上床,揽在怀里安慰:“这事不是你的错,别难过了。” 元明姝挨了几下打,白皙柔嫩的皮子上起了许多乌青,高昶将手抚摸着:“皇上下旨除去了长广王殿下四个儿子的封爵,收回封邑,人都死了,这样做有些不厚道,落到朝臣们眼里,恐怕有刻薄寡恩之嫌,于公于私,你还是去劝一劝吧。” 元明姝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方才,我听宫里传的信,现在圣旨恐怕已经到了长广王府上了。”高昶道:“长广王在朝中这么多年,颇有威望,很得豪门贵姓的支持,这样说死就死了,恐怕要得罪人的。” 元明姝又要心急上火了,高昶按住她:“明天再想办法进宫吧,这大半夜的,皇上圣旨刚下你就跑进宫去,你这公主府的消息也未免太过灵通了,而且皇上正在怒中,你去了也是火上浇油,说不准还要迁怒于你。” 元明姝道:“我让你带回家的那件玉带放在哪了?” “你要看吗?”高昶道:“我收在箱子里。 ” 元明姝要起身去找,高昶道:“你躺着吧,我去给你找来。” 这件玉带是元翊让她转交给梁太后的,没想到却成了遗物。 元明姝对着这件遗物又伤心了一场,深感人间悲苦世事无常,元翊说不上是好人但也说不上是坏人,说不上是好爹但也说不上是坏爹,几个月前还精神焕发的,说去就去了。 下了黄泉也没脸见他老人家。 高昶抱着她抚摸:“不要再想了,殿下他身体不好,就算没有这件事,恐怕也难保长久,怎么会是你的错。” 元明姝道:“我这个做女儿的,从来都不知道他身体不好,这么多年也鲜少关心他,已经是大不孝,如今更没脸了。” 高昶道:“他有妻有子,身边儿女俱全,就算有病也刻意隐瞒着,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不说你不知道,连太后皇上也不知道。你又不住在王府中,哪能注意到这么多。” 元明姝知道他是在开解自己,可还是止不住愧疚。 ☆、悲喜 元明姝齐衰素服,鬓上簪着朵白色的绢花,未施粉黛,肌肤雪白,显出一种纯的几近透明的颜色。她踏进殿门向元灏行礼。 元灏自然知道她是为了长广王府上的事而来,示意她坐,元明姝没有坐,只是问道:“长广王何罪之有?皇上削了他官职让他去就封也罢了,为何竟要连他儿子的爵位也剥夺?我想不明白,皇上此举,是何道理?能否请皇上给个说法?” 元灏面有怒色:“这件事你不该过问。” 元明姝道:“圣上初涉朝事,然既为人君,揽神器之重,居社稷之危,便当事事谨慎。今遭逢时衅,圣上不思宽仁,安抚人心,怎么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朝廷的事情我确实不该过问,可是长广王的事情也是我父亲的家事,我自然要问个明白。” 元灏心烦不已:“旨我已经下了,不可能再收回。” 元明姝道:“圣旨不能收回,圣上可以再下一道旨,这又有何难?再下一道旨给长广王的儿子重新封王。” 元灏心里很烦,他昨天一怒之下下了旨,回头立刻就后悔了,然而要追已经追不回来,只能在心中气恨。元明姝冠冕堂皇的说了一番大话,然后又是哄又是劝又是求,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元灏哄的脸色好看了一些,然后又给他出主意。 元灏对元明姝是有几分信任还有真感情的。 隔日,元灏又下旨,改封长广王的长子元翰为常山王,享食原长广王元翊的封邑,二子三子四子也都封王,把原来元翊的封地分了,一番安抚,才勉强把朝中的议论压下去。 长乐宫,元明姝把元灏的那条玉带交给梁太后。 梁太后睹物思人,潸然泪下:“他但凡能想开一些,别这么固执,也不至于像这样早死,把命也搭进去了,又是何苦。” 梁太后不复昨日的怒气,如今也只剩下悲伤。 梁太后跟元翊的关系,说来也并不复杂。 当初元灏的爹,先祖皇帝临终的时候,是元翊劝他哥哥,请求把太子的生母,当时的梁美人留下。先祖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把梁美人留下了,太子登基,梁美人便成了梁太后。 梁太后感激元翊,又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就把这个小叔子当做依靠,全力信任,朝政大事悉以委之,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元翊出入宫廷,两人渐渐就生了暧昧。元翊正当年轻,人物风流,相貌俊美,梁太后二十出头的年纪,年轻貌美深宫寂寞,干柴烈火,理所当 然就出墙了。元翊十六岁就娶了妻,原配早逝,同梁太后相好以后他也就没有再娶,正妻的位置一直空着。 先祖皇帝留下三位辅政大臣,元翊通过梁太后的帮助,排挤了其他两位辅政大臣,自己独揽大权。其间沉浮起落,梁太后几度被废,他也几度失势,但最后还是稳定下来了。 稳定下来后矛盾也出来了,元翊颇有野心,大权独揽不够,他还想做皇帝。那时候元灏还小,梁太后自然护儿子的,发现情人有这个念头后便心生芥蒂,开始起用别的大臣,有意的打压他,不再允许他进宫,几番争斗之后,梁后胜利,元翊失败。 梁太后念着旧情,没有下狠手,仍然重用他。 但元翊错过了当时绝佳的良机,再没机会能登上皇位。 而且彼此的关系再也无法修复了。 梁太后恨元灏的原因也在此,她为这个儿子付出了很多,放弃了爱情,但是元灏长大了却不感激她,反而视她为敌。 元明姝看梁太后伤心太过,不由也落泪:“母亲,都是女儿的错,要是女儿知道会这样,一定会让他见你的。” 梁太后道:“他性子高傲,从来不低头的,说不见我,这么多年就没有再跟我说过一句话,他会转交这个东西给我,是狠了心低了头肚子里吞了血的,我却不肯见他,他以为我要赶他走,恨我绝情,干脆死了,想让我下半辈子都后悔自责。他的病全是这些年跟我怄气怄出来的,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儿小。” 元明姝只是眼泪扑簌掉。 生不相闻,死不相见,活着的时候形同陌路,死了才流泪,又有什么意义。 元明姝从小到大也没看到过她这对父母有什么感情,两个人都是冷情冷性,十多年来都是各过各的,在昨天以前元明姝也不知道梁太后会为元翊哭成这样。 元翊下葬这日正逢天寒,大雪塞道,元明姝送殡出城,雪天纷飞,遮目迷眼,她一路上想到许多事,想到元翊跟梁太后,也想到自己。死去的人死去了,活着的还在活着。 元翊说死就死了,梁太后也没见的他最后一面,现在要入土了,还是见不着。上次两人说话还是一年前,朝堂议事,梁太后隔着帘子问说:“大司马有什么想法?”想想就可悲可笑。 元翊的衣冠脸容犹在眼前,人却已经离开这世间。 她又想到陶渊明的挽歌,“昔在高堂寝,今宿荒草乡。一朝出门去,归来夜未央。 ”又有“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之句,想到自己上辈子的骸骨也在某个地底的角落腐烂了,天地之大,生命如此孤独,蓦地悲从中来,唏嘘流涕,痛哭不止。 元翊的丧葬事毕,元明姝服孝在家,不再出门。 孝中不得宴宾客也要避免房事,元明姝跟高昶分了房睡,命仆人打扫了一间厢院,搬去居住。她平日不大伤感,一伤感起来就不得了,几乎要患了抑郁症,一时觉得命运无数,一时觉得世间孤独,寂寞的简直不想要活了。 可是一想到死了尸骨还得寂寞,她就觉得人间悲剧。 我死之后,谁会记得?这世上有谁爱我?这世上我又爱谁?元明姝展手一数,这三个问题加起来也数不够一只手的指头。 元明姝想想心都要碎了。 她的思想绕来绕去,就好像那湖中缠绕的水草一般无法开解,最后朦朦胧胧理出个头绪,得出的结论是:她想要生个孩子。 这个想法终于把她从抑郁中拯救出来了。 转眼之间便入春了,三个月期满,已经是入了夏,这天高昶早早下了值回家,兴高采烈的接元明姝出孝。元明姝脱了孝服换上常服,面上薄薄匀了妆,挽了头发,发上插了朵嵌金玉片兰花簪。 高昶今天是喜的不要不要的,先前的四个月,加孝期的三个月,他有超过半年没跟元明姝同房了。天天孤枕冷被,折磨的不行不行的,日盼夜盼等的就是今天。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睡不着觉了,白天上值也是心不在焉,猫抓似的痒。 元明姝气色很好,这几个月没出门,还养出了一点点血色,高昶看到她脸也白脖子也白手也白,露在衣裳外的皮肤就跟那头上的白玉兰片一个颜色,一样的柔白光滑晶莹,他就饥渴的不行,恨不得把她那身肉全揉搓了吃到肚子里去。 元明姝精神也很好,笑模笑样指挥下人收拾妆奁床被,见到高昶便笑招呼他,手里拿着蜜饯,塞了他一嘴的杏脯子,笑趣他道:“甜不甜?这杏子糟的可好吃。” 高昶笑了笑,道:“甜。” 元明姝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傻,看那心情别提多快活,不由的笑起来:“甜吧?晚上给你吃更甜的。” 高昶脸顿时有点发红,被她这一句勾的神魂颠倒的。 吃饭的时候他就在想,元明姝说的更甜的是什么,他眼睛不经意的就落到元明姝的嘴唇,脑中想象着她的味道,想象了一会,又顺着她的脖子到胸 口……他被自己弄的有点痛苦了。 到底什么是更甜的。 好不容易用完了晚饭,他急急的把下人都打发了,关门闭户,任何人不许来打扰,然后便将妆台上梳头的元明姝搂上床,面冷心热,心急火燎的按住她,小声问道:“什么是更甜的?” 元明姝知道他这几个月憋坏了,今晚必定要大闹一场,也不着急,只笑捧了他脸亲一下,道:“先让我检查一下你这段时间老实不老实,有没有变小猫去偷东西吃。” 高昶脸有些红:“你要怎么检查。” 元明姝把他按住,一件衣服一件衣服的把他剥干净,高昶很不自在,他不喜欢被元明姝按在下面。他难过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然而元明姝饶有兴致的将他从胳膊到腿,连胯下那玩意儿都检查了一遍。高昶被她检查的工夫,胯下那已经硬起来了,十分难耐,求饶道:“检查好了吗?” 元明姝心里说,这小家伙发育了真好,这段日子长了不少,穿上衣服看着还是瘦,脱了衣服却有点小肉肉了,紧绷绷光滑滑的手感真不赖。作为一个男人,基本上已经长成型了。 “不错不错,挺乖的。”元明姝笑赞,握住他命根子攥了攥,道:“以后也要乖,做坏事我就把你小水蜜桃子捏成扁桃子。” 高昶对她这个比喻有点脸上害臊。 第27章怀孕 元明姝趴在他赤裸的身上,一下一下轻啄他嘴唇。 高昶盯着她的嘴唇,看到她凑上来就要吻。他嘴还没张开,元明姝又收了回去,高昶很失望的。元明姝接着亲他一下高昶又要吻,元明姝又松开,高昶便知道她是在逗自己了。 他便守株待兔,等她过来,准备突袭。 元明姝看他目不转睛追逐着自己的唇齿,就等着咬自己一口的样子十分可爱,心中一笑,放了个空子给她。高昶像猫抓老鼠似的,埋伏了片刻,突然杀出来,一下子噙住了她嘴唇。 高昶整个人都欢腾起来了,两只胳膊紧紧抱着她,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又吮又咬,含着她嘴唇啃舔亲吻起来。 元明姝笑个不停,伸了手搂住他脖子,娇声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是怎么睡觉的?有没有想我?” 高昶道:“想。” 元明姝道:“想我的时候怎么办?” 高昶羞涩微笑,一面吻,一面手伸到她怀中去探摸。 元明姝笑道:“给我脱衣服。” 高昶像只发骚的小公狗似的,得到这个命令后他兴奋不已,立刻把她剥光了,当即就在她屁股上狠狠掐了两下,掐出了元明姝两声急促的尖叫。 元明姝实在是怕高昶那玩意儿,老感觉会被他一棍子捅死,想想就疼的不行,高昶手已经探入她亵裤。他的手温暖干燥,指骨修长,灵活而温柔,元明姝闭了眼,情不自禁蜷了腿。 高昶吻遍她全身,从脖子到小腿,脸埋在她小腹,顺着肚脐往腿上抚摸亲吻。元明姝被他舔的骨酥肉软,神魂摇荡,一只手紧紧抓着他头发,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把持,把持,把持……没把持住。 高昶将水渍一点一点全抹在她脸上。 元明姝心中羞耻,面上不动,只是闭着眼笑。 高昶舌头去舔,又吻了吻她嘴唇,道:“甜的。” 元明姝强忍着羞耻,回答了一句:“好吃吗?” 高昶将拇指在她嘴唇抹了抹,递进她嘴里,让她自己尝。 元明姝张口啊呜一下把他手指咬住,高昶笑出声来,故意去拈她舌头,又拈又躲的,元明姝啊呜啊呜学狗咬他出气。 元明姝怕他弄疼自己,提醒道:“轻点儿。” 高昶应道:“嗯。”然而元明姝还是很痛,感觉肚子要被他棍子捅穿了,连嗓子眼都被噎住,堵的发慌,有种高昶那玩意会从她下面捅进去再从嘴里捅出来的错觉,想死。 她感觉高昶把她串成了糖葫芦。 元明姝几乎想哭,痛叫了一声,眼泪长流。 “你这狗崽子,真是头驴啊,我要被你捅死了。” 高昶疑心,退出来检查了一下她身体,发现她的身体并不是像她叫唤的那样痛苦,足够甜美滋润,并且早已经做好了容纳他的准备。但她叫唤的又不像作假,眉头紧蹙嘴唇紧抿,腿绷的紧紧的,拳头上都握出青筋了,高昶也不晓得她这是什么毛病,只能抚摸她身体帮助她放松,同时亲吻她嘴唇安慰,小声道:“没事的,不会受伤的,忍一忍。” 元明姝不吭声,脸上带了泫然欲泣的神情。 元明姝平日里处处要强,带着一股天生的神气,哪里都要压人一头,唯独到了床上她就弱鸡了。一开始的时候还能拽拽,跟个大老虎似的把高昶逗来逗去,等到正式开战她就蔫儿巴了,被高昶那家伙事一捅进去她就 瞬间老实,彻底丧失战斗力,除了任人宰割,什么本事也没有。 高昶这个小崽子就借着这个时候欺负她。 翻云覆雨之后,元明姝又如同往日一贯的指责高昶这个驴家伙,她实在是气不过,把高昶压在身下又捏又揪一通蹂躏,要把他那祸害人的玩意儿拔掉。 高昶无辜中透着点欢快的得意,小毛驴就撒欢了,元明姝拔他的萝卜,他还高兴地往元明姝身上蹭,顶她。 元明姝拍他脑袋,骂道:“驴!” 元明姝专心的在家生孩子,盘算自己的生理周期,研究日常饮食,等高昶一回到家,用了晚饭便把他往床上捣鼓。夜夜辛苦耕耘播种,总算有了收获。 元明姝这日发现自己的月信没有按时来。 她的月信一向是很准时的,从来没有延误过,元明姝顿时有点高兴,不过也不敢拿这个做准,只在心里等待着。这个月过去,月信一直没来,元明姝差不多有点确定了。 元明姝从来没这么开心过,那感觉就像全世界的花儿都开了整个地球的春天都聚齐了,幸福无比! 半个月后,元明姝有了妊娠反应,恶心呕吐,厌食,元明姝及时的叫来太医给她检查,检查的结果表示,她确实怀孕了,而且她身体保养的很好,十分健康。 高昶得知这个消息,喜欢的又要打滚,晚上在床上把元明姝搂着将她肚子摸了又摸。元明姝看着他那张还带着许多纯洁少年气质的脸,心中觉得有点酸酸的。 他看着不像个爹,可是马上就要当爹了,元明姝总感觉自己的儿子生下来得叫他哥,叫爹太违和,她自己看着都心疼。但是想到此处她又一巴掌把自己拍回去了:你跟人脱了裤子上床摸人都不心疼,现在心疼个屁! 元明姝心想,就算在原书中,高昶虽然是个变态,但也一直是很爱孩子的,而且对给他生孩子的女人也都不坏,她跟高昶两情相悦的结婚生子,以后就算发生什么事,他也会对妻子和孩子负责任。这应该是她唯一的安慰。 高昶道:“你想生男孩女孩?” 元明姝心说男孩女孩我都喜欢,不过这个时代还是生男孩好,男孩多了兴家,元明姝道:“第一个还是想生男孩,以后还想生个女孩,要是能生对龙凤胎就好了。”元明姝之所以提起龙凤胎,因为小说中的元明姝确实结婚后生了一对龙凤胎,不过是跟韩傥生的,后来两个孩子都死了。 也不知道她的丈 夫变成高昶之后还能不能生。 高昶笑搂她:“我也想要。” 元明姝被他这个驴打滚的姿势逗乐了:“想要就自己卖力,你说你有没有卖力啊?一日三省吾身,每天早上爬起来的时候就反省一下,昨天晚上我伺候老婆有没有卖力啊?我的小崽子到底播下种了没啊?播得好不好啊?” 高昶抱住她腰:“我卖力了,播得好。” 元明姝道:“不要脸。” 高昶道:“要的。” 元明姝就整个人都2333,觉得这小坏蛋太好玩了,太好逗了,怎么可以萌成这样。简直好想掐他好想咬他。 看到这小变态,元明姝无聊寂寞的人生就平添了许多乐趣,逗他摸他欺负他,白天有人说话夜里有人暖床,平常还有个牵挂惦记,感觉真不错,而且重要的是她跟这小坏蛋呆在一起高兴舒服,心情总是很好。 要换作别的人,元明姝脑补了一下要是换成元灏韩傥之类的,顿觉晴天霹雳,元明姝果然还是小变态最好。 元明姝每日早起,梳妆打扮,用她的早饭,一大盅鲜牛奶,蔬菜粥,喝到要吐不吐嗓子眼一腻一腻的程度,一边反胃一边往院子里去散步解腻,侍弄她的花草。 无聊时再加看看书,实在太无聊时下下厨房,以此打发时日。她怀孕了嘴有点馋,坐在那小石桌旁,桌子上摆着蜜饯,瓜果,还有她最喜欢的羊肉冻子,闲着就只是吃。 公主府,高时芳坐在装饰华美的花亭,仆人给他送上茶点,公主府的管家苏长亭向他说:“公主近日不在府上,而且许多日不见客人了,高公子恐怕见不到她。” 高时芳疑惑,问道:“公主为何不见客?是生病了吗?” 苏长亭没法直接跟他说元明姝生病了,在养胎,只含糊说:“公主身体有些不舒服,在家养病。” 高时芳便很关切,问道:“公主生病了,生的什么病?” 苏长亭觉得这人有点奇怪,生病就生病了,公主又不认得他,生病干他什么事。苏长亭敛了眉不答,高时芳马上意识到自己问的唐突了,他哪有资格过问公主的身体,他连忙向苏长亭赔礼,又道:“公主要是生病了,那在下便改日再来拜访,在下带了点薄礼来,还望公主笑纳。” 苏长亭看他把礼物抬上来,哪里是薄礼,分明是厚礼,厚的都有点拿不动了。高时芳运来一株五尺高的珊瑚树,通体莹润红亮,色泽美丽, 不管是大小还是品相都是一等一的。这等宝贝乃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珍品,苏长亭心里就有点迟疑,这人要做什么事,竟然送这么大的礼来,元明姝不在,他还真有点不敢做主收。 高时芳送出去的礼绝不收回,苏长亭要退,他坚决不肯,硬将礼物留下,然后带着他的两个仆人出门去了。 高时芳回到下脚的馆舍,很有些心冷叹气,看来这个长敬公主也不愿见他。 他听多了生病这种托词了,他近些日子拜访了许多人,不是说生病就是说不在家,总之是不肯见他。 高时芳是并州刺史高桓的儿子。 高时芳的父亲高桓,乃是个下层军官出身,靠军功起家,一路做到了并州刺史,相比这魏帝国的其他官员而言,高桓就是类似于军事暴发户的类型,有头脸身份的官员都不屑与之结交。而且高桓上升的太快,短短几年就从一个下层军官变成了并州刺史,以至于他从实力上讲已经是魏帝国最具实力的军政大佬,面上的形象仍然是个被人瞧不起的暴发户乡巴佬。 在并州是类似土皇帝的存在,却在魏帝国的官场吃不开,几乎没有朋友。 高桓费尽心机的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个符合他手中实力的地位。 刚好小皇帝初揽政务,朝上的行事遇到许多阻碍,他急需要实权人物的支持。 高桓先前就曾一次又一次的上书向皇帝表忠,这个时候皇帝终于想起他了,准备和他结为婚姻,彼此帮助一下。 高桓把他最得意最优秀的一个儿子,高时芳,派到洛阳来,高时芳此行身负重任,任务艰巨。主要有三件事,一是把他的妹子送到洛阳来,嫁给皇帝元灏结姻,二是在洛阳结识一些官场上的朋友,以后朝中发生什么事情,消息也灵便,三自然就是向这洛阳的官员们展示一下实力,以提高名声还有地位。这展示实力的方式自然也简单,一个靠钱砸,一个就靠高大公子的表现了,作为高桓最得意的一个儿子,高时芳若是能得到众人的赞叹好评,高桓的脸上也有光。 但说来容易做来难,高时芳,一个来自并州的土包子,到了这洛阳,大致也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找不着方向。 除了一些小鱼小虾们纷纷示好,朝中那些具有大名声和话语权的人物几乎没人肯跟他结交。 这些世家贵族们,何等的高傲,怎么可能跟他交好。 高时芳碰了一连串的壁,颇有些灰心丧气。 他要那些小鱼小虾有什么用,消息不灵通说话也没人听,如果不能结交一些大人物,那他这趟上京可是白来了,灰溜溜的来灰溜溜的去,落人笑柄,不但计划的目的没有达成,还会丢了他高家的脸。 他得了一个小官员的建议说,有个长敬公主,在朝中颇说的上几句话,人也很有名声,而且为人豁达,不拘门第,喜欢结交一些寒门士人,让他去试着拜访那位长敬公主,也许能得她的赞赏。高时芳听到这话十分高兴,以为见到了光明,备了诚心厚礼前去拜访,没想到长敬公主也不肯见他,将他拒之门外。 高时芳心恨,他父亲说的果然没错,这些豪门贵族,果真是一个个的都自以为是。 高时芳心堵的慌,吃不下饭,正愁的难受,替他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却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属下打听了来,说,长敬公主今日确实没有在公主府,她虽然没有生病,不过不能见客也是真的,因为有了身孕。 高时芳顿时大喜,这么说来,长敬公主不是不肯见他,而是真的不方便。 说明自己还有机会,高时芳喜形于色,庆幸自己下午没有因为公主不见他就把礼物又带走,否则那可真是要悔死。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送了那么大的礼,她已经收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无动于衷。 高时芳惊喜之下,有些按抐不住,马上要人再去打听长敬公主具体的行踪。 不过属下又提了一事说;“不过公主确实很久都没有见过外客,自从太后退位,皇上亲政,她就没再过问过朝事。” 高时芳但道无妨,这并不要紧,只要公主不是瞧不起他,决意不肯见他,其他的问题都好办。 高时芳打听的消息来,长敬公主有时候在公主府,有时候在驸马府,有时候还到山上寺里去住一住,近两三天她到寺里去陪梁太后了。梁太后退位以后一直住在永宁寺,元灏派人看守着她,长敬公主经常到寺里去陪她母亲说话。 “那公主什么时候能回府?”高时芳问道,他实在是心急,恨不得立刻见到公主。 下属说:“这个就说不准,公主今天早上刚去了寺里,听说至少也要呆半个月。” 高时芳听到要等半个月,顿时急的要上火了。 “我总不能在这里等半个月,过不久父亲就要催我回并州了。” 属下道:“属下听说驸马和公主的感情很好,而且驸马为 ☆、第28章 尿床 元明姝近日发现,这个高时芳,跟高昶凑一块了。 这两位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整天一个“兄长”,一个“令弟”,高昶刚一下值,高时芳就找上门来,甚至而也不需要下拜帖了,门人都认得他是驸马的朋友,上门便恭敬伺候着,出入如自家。 元明姝刚用了晚饭,就听见下人禀告说高公子来了。 高昶本来让仆人摆了些瓜果在亭子里石桌上,准备和元明姝一起赏月,然而朋友上门不能不见,他看了看元明姝,元明姝脸色不善,他便有点忐忑。 元明姝坐在桌前没吭声,高昶迟疑着还是去了。 元明姝心中不舒服,她独自一人也没有赏月,早早的上床了,可是上了床又睡不着,于是便躺在床上找了本书来看,可是看书又看不进去,她始终想着外面的高昶和高时芳。 有一种人就是你不放心他,但是杀了他你又不行,但是他实力雄雄摆在那里,你又不能对他视而不见。 高桓无疑就是这一种。 对高桓,元明姝的想法大致和元灏一样,得用。 可供使用的几种办法,第一个,打压他,把他远远的赶走,但这个法子经过实验行不通,北方乱七八糟的局面还要人收拾,换个人还真不行,而且人家又不傻,不是你怎么干人家都会听你的。 或者用第二个法子,杀了他。要杀了高桓容易,下诏让他进京,他敢不来吗?他只要进了京,杀他就跟杀鸡一样简单。但是如果解决政治问题能跟杀鸡一样简单那弱智都能当皇帝了,不说元明姝不会这么做,元灏也不可能这么做。 杀了高桓容易,但杀了高桓的后果是她不敢想象也不能承受的。元灏的改革阻力重重,急需要高桓这样强势的军事人物的支持。 高昶和高时芳接近,并不是坏事。 至少在眼下不是件坏事。 高昶犹豫不安的去了,后半夜,又面带傻相的回来了。 确切的说应该是蠢相,他喝酒了。他本来是不喝酒的,但是这个高时芳太厉害了,他尽管拼命推辞,但还是被这人劝的不得不喝了一点作友好表示。他受不得酒,一醉就形象不好了,蠢的跟个二百五似的,脚上已经在走直线。他摇摇摆摆摸上床,一身酒气,瞎子摸象似的摸着元明姝,笑嘻嘻搂住她压上来,从裤子里掏了家伙事对着她,分了腿将膝盖跪着,骑在了她腿上。 元明 姝当他是想干那事,然而高昶久久没动,手把着那玩意跪在她身上,眼睛闭着,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他姿势奇怪,元明姝心中还疑惑这家伙要干什么,下一秒钟高昶就“唰”滋了一泡热尿,当身浇下。元明姝在他尿的前一秒钟突然福至心灵,她身子重,一时无处闪躲,动作比思维快,一脚踹出去将他踹飞,高昶咚一声栽到地下。 虽然是反应的及时,没有被他尿在身上,但元明姝还是气的吐血,那一脚踹的太用力,抻到肚子了,腹中隐有阵痛。 高昶一跟头栽下床,撞在放香炉的桌子脚上,头撞破皮了,有点血流出来,他伸手去抹,看到血,委屈嘟哝道:“流血了,你打我。”元明姝扶着腰艰难挪下床,看他裤子退到膝盖,地上呈弧形撒了一地的尿,想接着再踹他一脚。 高昶有些懊恼,虽然醉了但是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他原本进门的时候爬到元明姝身上,确实是想干那事,但是他很快又想起元明姝有身孕,没法行房,所以他就停住了。人本来有点迷糊糊的,一停住突然有点瞌睡,恰逢又有点尿意,刚好手握着家伙,就忘了自己是在床上,错以为是在茅厕,正要如厕。 感觉一来,他就直接尿出来了。 哪知刚一畅快就被飞了一脚,把他踢的魂飞魄散。 元明姝看他那委屈可怜的表情,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把他从地上拽起来,裤子提上,使劲在他下身的软皮上揪了一下:“你是属狗的?到处撒尿是不是?”高昶哭丧着脸叫道:“痛痛痛,揪坏了。”元明姝气道:“揪坏了活该!” 高昶委屈的眼红:“痛。” 元明姝叫了婢女来把床褥换过,又将地毯换了,她反应快没被高昶浇在身上,床被地毯却遭了大殃。元明姝肚子有点轻疼,感觉刚才剧烈动作惊到胎儿了,她喝了点热水压惊,勉强在桌旁坐稳了,按着高昶脑袋替他额头上撒药粉,包扎伤口,高昶哼哼的表示很痛,元明姝拍了他脑袋一下:“你还知道痛!耍流氓啊,还要不要脸了!” 高昶道:“我想解手。” 元明姝只得叫了个下人扶他去解手,半晌又才回来,元明姝给他重新搂上来,笑道:“酒醒了?” 高昶两个手指头给她比了比:“我喝了一点点,这么一点。”高昶是个不能沾酒的体质,喝一点点就要醉,元明姝看他还真是喝了“一点点:“你跟那个高大公子整天在一起,你觉得这人怎么样?还肯同 他喝酒,看来你是觉得他不错,挺喜欢他的?” 高昶道:“这人心思不是好人,不过他的身份,交个朋友却有好处,皇上肯定会重用高氏的。” 元明姝听见他说高时芳不是好人还挺满意的,她这小变态果然不傻,刚认识就知道人家不是好人。元灏会重高氏是一定的了,可是能不能用的好,能不能控制住这人才是关键,否则就真是与虎谋皮,结局难料。 高昶早上起来,看到自己额头上摔的伤,一张脸就苦了起来,他对着镜子愁眉不已,元明姝一脸活该:“你个男人家,这么臭美做什么,我没揍你就是好的了。” 高昶道:“这样出去人家要议论我的,说我被你打了,还要说你凶悍,对丈夫动手,以后没法见人了。” 元明姝听到这话又狠狠的揪了一下他耳朵。 高昶去上值去了,一整天都感觉到众人的窃笑,他一如既往的木着脸,假装不知道,然而但凡见到一个熟人便被大惊小怪的问道:“啊,高大人,你额头上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这是被谁打了?” 高昶含糊道:“晚上起夜撞墙上了。”众人便恍然大悟,原来起夜撞墙上了:“那可要小心点啊,怎么不点灯。”高昶哼哼着答应,耳朵根子有点发红。 见到元灏,元灏也好奇道:“驸马脸上怎么了?这是被谁打了?”高昶一脸的无语:“臣夜中起解不慎撞在壁上。” 元灏最近事情忙,心情不大好,听他说这话顿时笑了:“你不会是和长敬吵架了吧?”高昶顿时脸红。 元灏调笑了两句,又劝慰道:“长敬她脾气是不大好,孩子时候受了不少苦,后来又被母后给宠坏了,性子骄纵的很,不过她心眼儿却不坏的,既然跟你结了婚,必然也是真心向你,你们可要好好的,可别吵架,否则还免不得要朕给你们做和事佬。” 说的高昶脸红不止。 高时芳看到高驸马的脸,心中就生出了无数旖旎的联想,他觉得自己有点偏于下流了,但是偏偏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他见到高昶就情不自禁要想象那位长敬公主,这对夫妻实让他遐想不已。 高昶渐渐发现高时芳的心思不对劲。 这位高大公子,偶尔提起自己的妻子就是一副荡漾不已的模样,想方设法想从他这里套取一些关于元明姝的事,而且都是一些无干紧要的私事,然而那口气却透着一股不大正经的艳慕意味。 这让他 感到很不舒服。 又想到上次被高时芳逼的喝了酒,回头后悔了好多天,他就更加不舒服。 高时芳在洛阳城东十里处修造了一座别墅,依山傍水,起亭台,挖沟渠造湖,又弄了许多美人在其中,取名叫函谷园。新园建成,他便邀请了些许好友一道,前去参观,又在厅中大摆酒宴,宴会宾客。 众人正当酒酣耳热时,他把他蓄养的一干家妓招了出来,让宾客们自行挑选,供众人行娱。客人们自然无不欢欣,高时芳十分开怀,面带笑容的,目光便去打量坐在酒宴不远处的高昶。 其余客人都挑选了合心意的美人侍奉,只有高昶独自坐着,也不喝酒,低头抿着杯中果浆,面无表情。 高时芳心中寻思,驸马家中有美妻,想必是不把这些庸脂俗粉放在眼里的。他笑了笑,眼神示意身旁的一位美人,美人立刻会意,袅袅亭亭便去,敛袖斟酒,跪地进奉。 美人自然是极美的,肌肤胜雪面容如花,眼睛抬起来,双眸顾盼有神,堪堪惹人怜爱,高昶却并不接。 没接,也没看,他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高时芳笑道:“这些女子是被特意训练来侍奉客人的,要是不能让客人满意,她们便要受处罚,被带下去杀头。怎么,驸马是对她不满意?”他这话一出口,那奉酒的女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其他客人也都震惊了,纷纷看向高昶。 高昶本不欲此乐,此时也奇道:“那她要如何才算让我满意?喝了她斟的酒?” 高时芳大笑:“这自然是要的,非但如此,这位美人也一并赠与驸马,任凭驸马处置。” 高昶道:“此礼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高时芳不以为然的叹了一声:“哎,这可不行,既然是送出去的礼物,又怎么能说收回,这个女子我已经开口送给了驸马,驸马若是不肯要她,那我留着她也没什么用了,既不能自己用,又不能转送他人,只好杀掉了。” 那女子受了惊吓,捧着酒的手发颤,杯中的酒液微微荡漾,目光惊恐又恳求的看着高昶,浑身簌簌发抖,然而高昶视而不见,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仍旧没有接她的酒。 ☆、第29章 双胞胎 高时芳命侍卫杀掉美人,高昶仍然是眉头也不皱。 高时芳心说,这位驸马貌柔心狠,看起来温和,实际上非是善类,不好招惹。 他只得暂且把自己那心思压抑了下去,毕竟他也不是色令智昏的人,不好招惹的还是别招惹。 高昶回到家的时候,元明姝发现他很不高兴。 上了床,他一头就扎进元明姝怀里,像个大号婴儿似的。元明姝看出他需要抚摸了,心里就有点暖融融的舒服,大概是天生的母性,她是特别喜欢高昶这样的可怜撒娇,他是自己的小男孩,这样可爱。 元明姝将手放在他腰上,把他搂着靠在胸口,摸他脑袋,疼爱的问道:“怎么了?” 高昶道:“我怕别人把你抢走了。” 元明姝好笑道:“谁要把我抢走啊?再说不是有你吗,你不让别人把我抢走不久是了?” 高昶还是不高兴,元明姝知道他有时候很小气,别的男人看自己一眼他就要在心里生气半天,其实也没多大个事,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但是这孩子就是能钻牛角尖。不过嘛,元明姝疼他,就连他闹别扭钻牛角尖也一并当做可爱,对于这个可爱的小男人,她心中充满了无限的爱,她虽然不知道高昶在不高兴什么,却仍然心疼关爱的要抚摸安慰他。 “你这么可爱,我还没喜欢够呢,哪舍得不要,你都要当爹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来摸摸咱们的儿子。” 高昶趴在她胸口,手去摸她肚子,肚子圆滚滚的,已经有八个月了,高昶摸了一会,低声道:“什么时候会生?” 元明姝笑道:“我也不知道呢,估计就在最近这几日,我在宫里找了几个有经验的老嬷嬷来,先前皇后娘娘临盆时服侍过皇后的,让她们在府里等着,随叫随到,要是生了我一个人也不害怕。还找了几个奶妈子。” 高昶拿脸贴着她胸口:“那我在家陪你。” 临近年关,朝廷上也无事,元明姝产期一天天临近,高昶也不出门了,每日在家跟元明姝形影不离的。元明姝弄了一批兰花过来,在卧房外的架子上摆了一院子,这几日逢花期,粉白花开的团团簇簇,香气扑鼻,元明姝每天亲自侍弄。她对花花草草的颇有心得,府中的花草都是自己亲手弄,虽然有个花匠,但是常年的吃闲饭。不过元明姝身子笨重,不大好挪动,她便指挥高昶动手,自己在小桌旁坐着发号施令。 高昶也乐得被她使唤,提着水壶 忙里忙外的,顺手把多余的花芽摘去。高昶跟元明姝颇有共同爱好,元明姝爱美,高昶也爱美,元明姝爱花,高昶也爱花。 两人凑到一块实在是不寂寞,白天晚上的黏,天天黏也黏不腻。元明姝爱说爱笑,高昶喜欢听她说听她笑,元明姝把高昶当个心肝宝贝似的宠,高昶对她则是无话不听无所不应,甜的蜜里调油一般。 高昶看到花儿就很欢喜,最喜欢掐了给元明姝头上插,他觉得元明姝肤色很美,鲜花儿簪在她乌黑的鬓发间,怎么看怎么漂亮。 元明姝还是很爱浪漫的,而且自认为天生貌美,能经得住一切打扮,很有勇气往头上戴花儿。 元明姝养了一只猫,这天猫在院子里跳,打翻了元明姝最喜欢的一盆兰花,元明姝感叹惋惜不已,算是近期最伤心的一件事,除此之外,天下太平。 腊月底,元明姝生了一对孩子,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胖胖的十分健康,滑出娘肚子就扯了嗓子放声啼哭,哭声嘹亮,嚎的震天响。 元明姝身体也好,生了孩子意识还清醒着。孩子是在夜里生的,休息了一晚上,天还没亮,她就在一片朦胧的亮光中恢复了精神,睁了眼睛。 睁开眼睛,就看见高昶趴在床边上,眼前摆着两个小小的襁褓,他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表情有点有点傻傻的,不知道该去碰哪一个。抱下这个看两眼,放下,又去抱那个,两个孩子一模一样,各自抱了一下,他就有点分不清了,转向奶娘惊怪道:“糟糕了,他们哪个是大的,哪个是小的,都一样的啊?要是弄错了怎么办?要不要给他们做个记号?” 奶娘笑话他:“公子说傻话,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又不一样,掀开尿布一看就知道了,哪有分不清的。” 高昶给她一提醒也骤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对,我差点忘了。”两个孩子虽然是一男一女,但是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高昶掀开其中一个尿布看了看,笑道:“这个是男孩。”又看另一个:“那个是女孩。” 奶娘也看他有点天真,不由跟着笑。 元明姝疲惫笑了笑,高昶看到她醒了,立刻跟个小狗似的扑过来,抱住她又拱又蹭的撒欢:“你生了两个,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鼻子眼睛全一样。” 元明姝道:“抱来给我看一看。” 高昶连忙答应,高兴的跑去抱了,对着两个小襁褓,他不知 道从何下手,又转回头来问道:“抱哪个呀?” 元明姝笑道:“都抱来。” 高昶就快活不已,把两个襁褓一手一个抱了过来,献殷勤似的递给元明姝。刚出生的小孩并不好看,五官模糊,肿眼泡,皮肤红红皱皱的一团,元明姝却不嫌丑,她伸手去摸那小手,那小手便紧紧攥住她手指。 那小手软软的,手指头细细的,就那么攥住她,元明姝感动的心都要化了,高昶痴痴的看着她怀里襁褓中的小脸:“他饿不饿呀,要不要给他们喂奶啊?” 元明姝望向奶娘,奶娘连忙道:“现在不必喂了,才喂了不久,过几个时辰再吃吧。” 元明姝点了点头。 高昶道:“我们给他们取个什么名字啊?” 元明姝想了想,道:“名字让太后娘娘取吧?行不行?咱们先取个小名叫着,回头大一点让太后娘娘取。” 高昶没有什么意见,道:“那给他们取什么?” 元明姝道:“男孩叫元宵,女孩叫冬阳,好不好?” 高昶对此完全没有主见,什么都随她,随她怎么说都高兴,元明姝道:“男孩叫元宵,元宵就是平安团圆,女孩叫冬阳,冬天里的太阳,又明亮又温暖。” 高昶黏黏糊糊道:“真好。” 元明姝道:“他们哪个是大的?” 高昶道:“男孩大,男孩是哥哥,女孩是妹妹。” 元明姝想生一对双胞胎,没想到就真的生了一对双胞胎,这让她十分高兴,心情愉快的不行,几乎连疲惫都忘到一边了,她跟高昶凑在一块逗了逗小婴儿,将两个孩子左瞧又瞧,最后累了又睡了一会。 她睡着后,高昶又研究了一下男孩女孩,将他们在小床上放好,又爬上床去看元明姝。他心里欢喜的不行,想抱着她使劲蹦使劲蹭使劲揉,完全按抐不住,可是又怕吵醒她弄疼她,他浑身痒的跟猫抓似的,将元明姝脸摸了摸,又去摸她肚子,她肚子果然平了。 元明姝睡着了,高昶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睡。 她好像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现在他的礼物又多了两样,上天不但给了他爱人,现在又给了他两个小小的宝贝,三个人,都是他这世间最珍贵的礼物,他从来也不敢想象他会这样幸福。 这样的幸福,对他而言,真好像是在做梦。 但愿这样的美梦永远不要醒 。 过了几个时辰,元明姝睡醒了,她试着给小婴儿喂奶。两个小婴儿,都很健壮能吃,她一个人还真喂不过来,不过幸好有奶娘,以后可以让奶娘喂,元明姝想体验一下做母亲的感觉,迫不及待想喂一次。 高昶跟个狗似的,十分新奇,偎依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看小孩咂咂的吃奶,看了一会他脸有点红,微微笑着,婢女手捧着托盘进来,高昶接过盘中的鸡汤,拿了调羹要给元明姝喂。 “你吃,你吃了再给小孩子吃。” 元明姝坐月子,呆在床上,除了吃便是睡,醒了便将两个心爱的小宝贝放在身边瞧了又瞧。高昶对小孩子十分有兴趣,觉得那小手小脚嫩骨头全都可爱的不得了,怎么看也看不腻,看着就想摸。 元明姝从怀孕一直身体养的很好,过了五六天就能下地了,她在房间里闷的久了,高昶陪着她到外面去走走,小心翼翼的将手护着她。 这大冬天的,出了房间也呆不了多久,太阳好的时候高昶扶着她出去,晒晒太阳,天气变一点就马上回屋。晚上,两人就搂在一块睡觉。 高昶跟元明姝分房睡了几天,他熬不住,一个人睡不着,又惦记小婴儿又惦记元明姝,自己一个人睡多寂寞啊,抱着元明姝睡多舒服啊,他翻来覆去翻簸萝似的,睡了没有三天又死乞白赖的要往元明姝床上去。元明姝有点洁癖,身上无论何时都是干净馨香的,没有熏香,是天然的肌肤的香气。 ☆、第30章 寺里 元明姝抱着小元宵喂奶,高昶在旁边看着,同她说着朝中的事:“皇上最近心情很不好,朝廷派下去均田的官员频频被杀,上个月在隽州,又有两个均田的官员被杀,其他地方发生这种事也就罢了,可是隽州离洛阳这么近,却也发生均田官被杀的事,今天早朝皇上便大发脾气,要把那个隽州刺史治罪。” 元灏亲政以后,元明姝就不再过问朝政之事,只因梁太后在前,她不想招皇帝的忌讳。不过高昶回到家中,时不时要将朝廷发生的事告诉她。 豪门世族大量侵占土地,甚至严重到了一县之地属于一姓所有的局面,大量的普通百姓无地耕种,只能沦为佃户。贵姓门阀大肆聚敛土地,势力愈强,通过各种手段逃避税收,朝廷收不上税来,国家愈穷。这些贵姓门阀势力盘根错节,占据着帝国政府主要职能,翻云覆雨,聚敛无度,他们越富,国家愈穷,他们的权力愈大,皇帝的权力愈小。 元灏一直想割掉这颗毒瘤,半年前着手实施。亲政第一件事就是颁布了均田令,实行均田,派了均田官到地方,重新丈量土地,查处不法兼并土地的现象。然而事情很不顺利,派到地方的均田官接二连三被杀。 这已经是第七起均田官被杀的事件了。 “那隽州刺史是谁?”元明姝问道。 “叫刘温,刘言之的族弟。”高昶答道。 元明姝又跟了一句:“那朝廷上是什么意思?” “陛下发脾气,下面也没人说话,都在观望。”高昶顿了顿,又道:“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我瞧着四方形势,这件事,恐怕是陛下要吃亏,前些日子,陛下想要恢复皇后的身份,也被朝臣极力反对,按理说皇后跟这些事又有什么关联,无非是因为皇后当初曾撺掇过皇上废太后这件事。” 元明姝何尝不知,然而尽人事听天命,她已经尽了力帮助元灏,其他的事情也不是她能够左右。 这悲观心冷中,她更加不愿意出门了,幸而她现在有了两个孩子,呆在府邸这片安静祥和的小小天地里,陪伴着一子一女,她还是感到了平安喜乐,还有些许的安慰。 二月,刘温在隽州起兵造反,消息传出,立刻在魏帝国上下引发了一场大地震。朝廷的官员们,世家大族的代表,感情上说,都是支持刘温的,元灏一上台就拿大家开刀,大家当然不满意,刘温举起反旗,大家当然就要看好戏了。不过刘温到底是造反,表面上,大家都是要积极撇清的,刘连刘温 的兄长,宰相刘言之也立刻进宫,向元灏表示清白。 元灏气的掀翻了桌案。 刘温一路势如破竹的,没有遇到任何朝廷军队的抵抗,就直接兵至洛阳城下。朝廷上吵闹的不可开交,一说要打,一说要和,高昶听在耳里,也只是不做声,保持了沉默。 元明姝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也惊了一下:“那皇上是什么打算?此事当早做定计,他是什么态度?” 高昶道:“陛下恐怕也没主意。” 元明姝心凉了一下,问道:“那其他人的意思呢?” 高昶道:“广陵王劝皇上迁都,皇上现在还没下决心,不过也没有别的法子,最后恐怕还是得答应。要是迁都的话,咱们也要跟着走,必须要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元明姝入了宫一趟,宫里的情况很不好,元灏精神抑郁,谁也不肯见,独自在承露殿中坐成一尊石像。元明姝缓步走近,握住了他手:“刘温已经在城外,皇兄心中做何打算?” 元灏摇了摇头:“朕不知道。” 元明姝道:“这件事不是皇兄的责任,他们这些人,是朝廷的祸害,就算皇上不对付他们,他们也不见得会对皇上忠诚,早晚都是要造反的,早一步晚一步并无多大区别。皇上没有做错,要是皇上一直纵容他们,让他们越坐越大,祸患积攒的越久,爆发起来才越严重,那时候皇上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皇上应该庆幸,现在还不算晚。” 元灏脸上终于有些动容之色,他阖了眼,回握了元明姝的手:“长敬,谢谢你,听了你的话,朕心里舒服多了。” 元明姝道:“那皇上便打起精神,早做抉择吧,至少现在洛阳城还在皇上手里,兵权还攥在皇上手上,皇上还有机会一搏。那些蠢蠢欲动,不听话的,怀有异心的,吃里扒外的,皇上不应该给他们留情面,应该趁机把他们斩草除根,全都杀掉,不杀了他们,他们早晚还是皇上的祸根,有句话叫做壮士断腕,陛下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该再退却,现在正要狠下心来,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 元灏道:“你让朕自己呆一会吧。” 元明姝注视他脸,元灏神情疲惫,元明姝说什么,他都听,然而始终死气沉沉的,没有反应。元明姝心情沉重的出了宫,她回了公主府,把苏长亭,傅戎和赵痕叫了过来,安排了一下府中的事物。如果真发生变故要逃命,元明姝最在意的是她的那些钱财,因为这笔钱财为数十分庞大, 是元明姝的命根子,不能有一点闪失,真要发生乱事兵祸,那洛阳就很不安全了。她让苏长亭带人悄悄把这批钱财送出去。 她在洛阳城外也有许多隐蔽的庄园,这些东西都是苏长亭在替她经营,甚至连傅戎赵痕都不知道。元明姝把这件事办妥了,心中便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她上了马车回到驸马府,元宵跟冬阳都刚吃了奶,并排躺在小床上呼呼大睡。 元明姝想把元宵跟冬阳也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可是她到底有些不放心,孩子跟钱不一样,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放在眼皮底下的,不管怎样都绝不能离开她。 高昶半夜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元明姝还没睡,坐在床上哄元宵睡觉。冬阳很乖的,吃奶就吃奶,闭上眼睛就睡觉,从来也不哭,一逗他就要笑,元宵却爱哭,特别爱闹人,随时都要抱着,一刻不抱他他就要哭的哇哇的。高昶走到床边上将冬阳亲了亲,又从元明姝怀里抱了元宵也亲了亲。 元明姝把小元宵给他,高昶就坐在床边逗了起来,元明姝去让下人给他备饭,送上洗澡水。 她拿手撩试水温,高昶逗了一会元宵,转了脸向她道:“你去寺里陪太后娘娘住些时日吧,山上清净,把元宵跟冬阳也抱去,要是这边什么发生事情我直接去寺里找你。” 元明姝道:“那你呢?” 高昶道:“我要在宫中随时待命,这几日都没工夫回家来,万一发生什么变故脱不开身。” 元明姝在家也无聊,点头答应了道:“好。” 高昶用了饭,洗了澡上床,元明姝估摸着近几日要见不到他了,便主动搂了他亲吻。小孩生了这么久,两人还没有正经同房过,高昶本来有些疲惫瞌睡,被元明姝手一摸过来,顿时瞌睡也醒了,精神兴奋起来。他一个鹞子翻身就爬起来,将元明姝搂住了按在身下,小声问道:“你可以了吗?” 元明姝吻了吻他。她也有点想要了,高昶年轻充满弹性的身体贴上她,修长柔韧的劲腰抵着她腰压迫,她便感到一阵想要拥抱的渴望。她拥抱了高昶的腰,道:“可以了。” 高昶兴奋的脱了衣服就来,他长胳膊长腿的,猴子捞月一般的将元明姝搂到怀里,剥荔枝壳似的将她剥了个溜光,露出里面雪白光滑柔腻的果肉来。元明姝身材恢复的很好,腰身还是细细的紧绷绷的,她身条长骨骼纤细,属于看着瘦摸着又很有肉感的那一种,高昶就喜欢她那身雪白的肉。 高昶搂她腰,腰是细细的,肉肉的 ,摸她胳膊,胳膊也是细细的,肉肉的,高昶把脸埋在她胸口雪白的波涛里。 他最喜欢搂着元明姝埋胸,只要跟她一块睡觉,就算不做什么,也喜欢把脸往她胸口拱,又软又香又肉乎。 他像个贪婪饥饿的婴儿,扒着她的身体就舍不得松手,元明姝享受他这样小动物似的温存还有小豹子似的野气,将自己柔软的手脚四肢缠住他,抚摸他,勾引他。 高昶跟条大活鱼似的在她身上跃动蹿跳了一夜,把自己折腾了个精疲力尽,把元明姝也弄了个疲惫不堪,黏糊糊搂在一块亲吻许久,舔的嘴唇湿湿的,相拥了沉沉睡去。 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并没有让元明姝痛快多久,半夜,她还是醒了,突然醒来,心情比下午出宫之时还要沉重。 她闭目沉思良久,然而思考不出任何头绪,心里好比装着一团乱麻,她侧了头去看高昶,高昶睡的正熟,那张脸漂亮的让人心疼。元明姝伸手到被子里去捏了一下他乳头。 他乳头还有腋下都十分敏感,摸一下就要笑个不住,平时元明姝要摸他那里他是死活不肯的,夹着胳膊到处躲,不过睡着了倒是乖的很,那小乳头拨两下就像小石子似的。 元明姝无聊的玩了他一下,心情还是很糟糕。 次日一早,元明姝便起身准备去寺里,虽然是晚春,早上空气还是有些冷,元宵跟冬阳被裹的厚厚的送上车,元明姝出得门口,高昶给她脖子上系了一件白白的狐狸毛披风。 高昶也上车,送他们母子三人往寺中去。 ☆、第31章 出逃 元灏下诏命并州刺史高桓入京勤王,然而勤王之师还没赶到,刘温已经攻陷了洛阳。三月十八日,元灏携宗室大臣,宫眷匆匆出逃洛阳。元明姝本来要随行的,然而临走之际却又发生了变故,冬阳突然生了重病,发烧咳嗽不止。 几个月大的小婴儿,又生着重病,哪里经得住车马劳顿,元明姝几经犹豫,决定留下。元宵跟冬阳都是她的心头肉,她不能让两个孩子出任何意外,有任何闪失。 高昶此时在忙碌着协助元灏撤军,傅戎说她突然不走了,高昶顿时急了:“说的好好的,车马都准备好了,怎么又不走了?皇上此行也带的有太医,可以照料的,不会出事。” 傅戎道:“公主说,小主子身子骨太弱,经不得马车上长途奔波的折腾,要是出个什么意外没地方后悔去,她要留下。” 高昶急的要说话,然而又脱不开身见不到元明姝本人,隔着个傅戎在中间传话,来来回回的也传不清楚,好不容易等到后半夜,士兵们换值用饭完毕,他抽了个空赶去寺里。 马车停在外面,傅戎跟侍卫们在外面守着,行李收拾了一半,箱子横七竖八的在屋子里放着,盖子打开了,李双正带着几个下人把箱子里的东西又取出来放回原处。帘子内传出婴儿的哭声,是元宵在哭,高昶揭开帘子进去,元明姝怀里正抱着元宵哄着。她忙得不得了,手上哄着元宵,眼睛又看着床上的冬阳,嘱咐奶娘:“又吐了,给她喂点热水,停一会再给她喂药。” 高昶把元宵接过去,元明姝总算腾出手来,去看冬阳。 高昶看她急慌慌的:“把元宵放别的屋去,让奶娘哄着吧。” 元明姝道:“他哭的厉害,奶娘哄不住。” 元宵爱哭,有时候闹的厉害,没人哄的住,非得元明姝抱着,高昶将他哄了一下:“你留在这里要怎么办,还是一起走吧,出去不方便,可留在洛阳也不安全。” “我不走,我留在这里照顾冬阳,你走吧。”元明姝打发奶娘:“去弄热水来,我给她擦一下脸。”奶娘连忙去了,元明姝坐下给冬阳喂药:“你随皇上走吧,我自己能行的。” 高昶沉默了一下,将元宵交给另一名奶娘,走到床边去,居高临下对着元她:“你要是不走,那我也留下陪你。” 元明姝闻言抬了头:“你说什么胡话?你留着干什么?” 高昶道:“你留着,那我也留着。” 元明姝怒其不 争,她是女人就罢了,不得不留下也实在是无法,高昶是朝廷命官,职责是保护皇帝,为皇上效命,他哪能说不走就不走,这不是乱来么!元明姝道:“我是女子,我就算留在洛阳,也没人会把我怎么样,你是朝廷官员,你留在洛阳做什么?留在这里侍奉新帝吗?” 高昶站在原地不吭声,元明姝站起来,伸手握住他胳膊:“你不用管我,听我说,刘温必败,用不了多少时间,皇上一定还会再回洛阳的,你们追随皇上北狩,这一路艰险,你要誓死为皇上尽忠,等回到洛阳的时候,你们这些人就都是他的心腹,而且是大大的有功之臣,到时候真正前途无量,你千万不要任性,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你放心去就是。” 高昶还是不说话,气氛十分沉闷。 元明姝看说话不顶用了,松了手正面他,板了脸,换了副口气:“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男人家要顾大事,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我说了让你走你就走。” 高昶哑声道:“我知道了,我会跟着皇上去的。” 元明姝松了口气,摸了摸他胳膊:“这样才乖。” 高昶两只长胳膊将她圈到怀里:“我不放心你,舍不得你,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要是有人欺负你。” 元明姝不是没有担忧,其实留下来前途如何她真不知道,她确定刘温会败,元灏一定会再回洛阳的,可是元灏回到洛阳之前呢?这段时间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说到底,她是个弱女子,对着千军万马,她也只是一具无能的血肉之躯。 可是她不能给高昶增加这样的不安了,这孩子固执,要是他真执意要为了自己留下来那可真毁了,刘温一定会扶持新帝,高昶留在这里,到时候立场要怎么办?不顺从肯定只有死,顺从的话,等到刘温败亡,他的前途就毁了。 元明姝道:“放心吧,我一个女人,跟他们无冤无仇的,他们欺负我做什么。再说我身边也不是没人,傅戎他们在。” 元明姝冲他安慰的笑了笑。 她横了心,反正又死不了,留下就留下吧。 “我不会有事的,你还不知道我吗?” 她眼含微笑,高昶搂紧了,下巴贴着她头发。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她厉害的很,平日里在家就横行霸道,指挥这个命令那个的,自己也要听她的话,否则她就要不高兴。她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想做什么就自己去做,她这样厉害,她才不需要别人照顾她担忧她。 可她到底是个女人。 她身体这样单薄,瘦弱的自己一把就可以将她搂在怀里,她这样软,自己稍微用点力就可以将她捏疼。 高昶出到门口,傅戎正在门外侯着。高昶官职越往上,渐渐的有了点官威,而且同元明姝一直伉俪情深,傅戎等人对他也礼敬了不少。傅戎见到他立刻跟上去施礼,高昶道:“我必须要随皇上走,公主这段日子要托付给你了。” 傅戎自然知道他不可能留下:“驸马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公主的。”高昶点了点头,马不停蹄又赶去宫中,元明姝追送到门外来,看他背影已经远去,脚步匆匆的不曾回头,不由自主又惆怅了一下。高昶说要留下陪她的时候是真神情,踏步出门的时候也是真坚决,不带一丝犹豫。 他不是无能懦弱的人。 元灏北走之后,元明姝度过了好几个不眠之夜,冬阳病始终不好,元宵夜夜的哭闹,小孩子一个就够折腾的,两个加在一块,真是折磨的她心力交瘁。虽然有许多的嬷嬷和奶妈子帮着照顾,但是一个生病一个爱哭爱闹人,两个孩子都很不好带,把元明姝耗的是精疲力尽。晚上好不容易抽出一点空来睡觉,她又失眠,翻来覆去的担忧元灏和高昶。 元灏逃离洛阳,追随他的除了军队侍卫,余下的就是宗室成员还有一些朝廷大臣,另有内臣宫眷,上千人的队伍,经过了半途中的叛变,火并,军事清理,路途死伤,半月后到达旰城,只剩下灰头土脸的不过数百亲信。 旰城地处偏僻,是位于某条枯河边的一处空地,几个土垛子堆的城墙,随便一个壮汉都能一脚踹倒,穷的连个县衙都没有。城中唯一算个官的,旰城令张韬,一个满脸菜色胡须焦黄的瘦子,带着几个县兵,诚惶诚恐的将皇帝一行迎进了城,皇帝无处可住,他将自己的家,也就是旰城唯一像样的土坯房清理贡献了出来,权充做皇帝的行宫。 内侍捧了一只陶碗进来,高昶站在元灏跟前,他便从内侍手中接过了,碗中盛的是清水,他将水递给元灏。 元灏两只手握着碗,眼睛注视着碗中的水,久久不动,高昶小声提醒道:“皇上,这碗是张大人特意洗干净了的。” 元灏沉重的捧着碗,张口喝水,他的手握的太紧了,手骨节发白,青筋突出,以至于那只碗被他握的隐隐有些颤抖。他一碗水喝了许久也没喝完,手好像是僵住了。 他掩饰的很好,怪异的并不明显,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高昶第一个发现了 ,他及时的命退左右,屋子里的侍从都退下去,他轻轻跪下,请了一下,伸手去接元灏手中的碗。 元灏那只碗被抓的死紧,高昶用了点力才将其拿下来了,元灏眼睛赤红脸色死白,好像浑身脱力一般的陡然软了下来,他有些支撑不住要倒,高昶连忙两只手扶住他。 元灏声音沙哑,虚弱道:“高桓有消息了吗?” 高昶道:“眼下还没有消息,不过陛下放心,这种时候,他肯定会派兵来迎接陛下的,应该要不了几日就会到。” 元灏咬牙切齿:“这个混帐,朕信任他一场,要是他敢这个时候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朕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高昶劝慰道:“陛下放宽心,咱们现在好歹是安全了,陛下当保重身体,切莫忧虑伤身,陛下劳累了这么多日,方才安顿下来,想必也饿了,臣让外面传膳吧。” 元灏疲惫的点了点头,高昶去叫人传了晚膳来,晚膳简陋的可怜,乃是一碗面条,用元灏那御用的金碗盛着,放在托盘里,说不出是可怜还是可笑,元灏拿了筷子吃面。 没有蜡烛,屋子里点着昏暗的桐油灯,虽然旰城令大人已经拼了命的把全城的桐油都找来了,但是也仅仅凑出了不足十盏油灯,火光微弱,依稀能照的清楚。 ☆、第32章 破财 元灏身边的人,他亲信的,如今只剩下一个右将军元宥,一个中书令温秦,一个中护军刘珧,还有个不久前刚升任治军内史的何偃,另外就是高昶。眼下只有高昶在侍奉,元灏用了饭,内侍又给他捧了水来洗脸。 外面突然有细细沙沙的响动,元灏怔听了一会:“是不是下雨了?” 高昶恭身低声道:“是下雨了,恐怕道路要不好走,行程又要耽搁,臣稍后便去问一问。” 元灏怅然点了点头,绝望到了极处,心有点麻木。过了一会他又道:“要是高桓不来怎么办?刘温在洛阳拥立了新君,要是他臣服了刘温,朕是不是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高昶摇了摇头,声音坚定道:“绝对不会。”他斟酌了一下言辞:“臣服刘温,对他并没有好处,刘温拥立了新君,其中最有功劳的也是洛阳那些人,他远在并州,既无功劳,就算有好处也落不到他身上,相反,刘温恐怕还是忌惮他。不过他要是能帮助皇上重回洛阳,那他的功劳便大过天去了,以后谁还敢小觑他?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元灏道:“那他为何迟迟不来见朕” 高昶想了想,道:“不如让臣去见一见他。” 元灏应允,高昶当即带了两人随行,赶去高桓的行营所在。 高桓如他所料,确实是有心要赶去勤王的,但是他又一直有个犹豫,他的长子高时芳在洛阳,写信劝他不要出兵。 高时芳认为,出兵打刘温是一定的,高桓可以扶持新君,并给自己立一个合法的名分,但是去救元灏就实在没必要,元灏正当壮年,而且性格刚强,气量不足,不适合作为皇帝的人选,这意思说白了就是说元灏不好控制,如果要立皇帝的话,他建议立卢陵王。而卢陵王年方八岁,还是个稚子幼童,聪明颖悟,性子又温柔和顺,宽宏大量,有人君之器。 高时芳这话说的十分在理,高桓深以为然,于是便不大积极的出兵了,准备等元灏自生自灭,完了他再去打败刘温,给皇帝报仇。不过也不能完全按兵不动,天下人眼睛都瞧着,做的太难看了也不像话,所以他还是做了个出兵的姿势,带了精挑细选的五万大军慢腾腾的上路,磨蹭了一个多月也没赶到皇帝的行宫所在。 高桓此时在台城,高昶让人散布皇帝已经到了台城的假消息,等到他赶到高桓行营时,这个消息已经传的遍地,四方州郡守皆闻讯赶往台城,高桓正心中奇怪,琢磨着要怎么敷衍这些人,就见到了风 尘仆仆而来的高昶。 高昶揣度着高桓的想法,依照高桓现在的态度,他若知道自己是元灏的人,肯定不会见的,于是他并未表明真实身份,而是自称洛阳来的使臣,高桓不知有诈,让人将他带到厅中。见了面后,两人进行了一番简洁而主旨清晰的谈话。 他问:“将军是否有意,立卢陵王为帝?” 高桓大吃一惊,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他有些迟疑没答,高昶又道:“将军为何不去迎陛下?” 他问的太直接,又问的太敏感,这种心思,自己明白,却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他到底还是有些惊惧,一时竟然也忘了动怒,高昶道:“我在洛阳就听人议论说,将军不肯去迎接陛下,是想趁国命悬危之际,窃取国本,坐收渔翁之利,这话我本来是不敢相信的,如今见到将军的态度,却不得不心生怀疑,将军难道真有此意?” 这三个问题直接把高桓问懵了。他暗藏于胸的大事谋局,何时成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高昶道:“将军的想法,已经是天下公开的秘密,连我这样的人都知道,更不用说别人,将军认为这样做还是可以的吗?如此失尽人心,就算将军打败了刘温,再拥立新君,又有谁会归顺信服?无人信服,将军要以何凭借在洛阳立足?不知道给将军出这个主意的是是何人,在下斗胆直言,说这话的人包藏祸心,用心险恶,该杀。” 最后这句话出来,高桓悚然一惊,震撼到了,想起说这话的人是谁,他顿时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 他一怒之下,就下令杀掉这人,话刚出口,又感觉有点不安,高昶那话始终在他心里转来转去,搅的他心神不宁,他改了口,让人把他拖下去关起来。他心只觉这人不要命,竟然敢向他说这种话,而且自己还真的没有杀他。 高昶走出门厅,背上一片冷汗,他不动声色,极轻极舒缓的将胸中一口长气呼了出来。 高桓没有杀他,高桓怕了,动摇了。 这场谈话看似简单实则危机重重,语气不强硬不行,不强硬就刺激不到高桓,刺激不到高桓心坎上,就不能让他动摇,可是刺激到了他心坎上,他只是动摇,却并不为此改变主意,就一定会愤怒杀了自己。 此行赌的是自己的命,他赢了。 高昶坐在囚牢中,想明白了整件事,剩了点空闲思维,他就想起了元明姝。 死里逃生,心有余悸,他格外庆幸,很想 抱着她欢喜发泄一番。 他仰头靠着墙,闭上眼,忍受着腹中饥饿的抽搐。 这个高桓,看起来不怎样高明。 元明姝在寺中,傅戎急急忙忙跑上来告诉她,她的公主府被人带兵查抄了,听到这个消息她眼皮子一跳,勉强还很镇定,追问道:“是谁带的人?谁去抄的?” 傅戎道:“是刘温手底下的一个将领,想必是他的意思。”元明姝胸口堵腻,料到如此,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她那府中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金银钱财早就转移了,抄了就抄了吧,心疼一下就算了,眼下无法跟敌人硬碰,等元灏回来再跟这些混帐翻账本算总账。哪知傅戎却告诉她另一件祸事:“苏管家被他们抓进牢里去了。” 元明姝听到这件事就没法再淡定:“老苏?他怎么会被抓进去?我不是说了那府上如果有人要闯,就让他们闯去的吗?不用拦着,他怎么不听我吩咐!” 傅戎道:“苏管家当时不在,他是回头另被抓进去的。” 元明姝在朝中人脉广布,很快便从知情人那里了解到了事情的缘由。刘温手下有个叫赵阜的人,给刘温出的主意,说她府中藏有巨富,想借机掠夺,然而府邸翻遍了,也没找出几样东西来,那赵阜不肯罢休,把苏长亭抓了起来,严刑逼供,要让他交代元明姝家财何处。 元明姝找了无数的关系,找了无数跟刘温有些交识的人代为出面,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换了,她这个旧日的公主也就失意的很,奔走忙碌了三五日,苏长亭仍然在牢中捞不出,有知内情的朋友,都劝她破财免灾。 钱就是元明姝的命,要她破财不如杀了她痛快。 元明姝急的上火,一天之内嘴皮上焦出了好几个燎泡。 元明姝打听这个赵阜到底是何许人也,打听的结果让她心中发凉,这个赵阜说认得也不认得,他是茹夫人的舅氏,元明姝当初整治茹夫人,用了点歹毒心思,对茹夫人的娘舅家下过狠手,不过她杀人不见血,这件事连茹夫人还有她娘舅自家人都不知道是她干的,这个赵阜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弄这一出专为报复她。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元明姝恨,好个赵阜。 到了狱中,苏长亭已经给打的不像话了。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一把老朽的身子骨,元明姝从小是给老苏抚养长大的,虽然名义上是仆人,实际上就跟她父亲一般,看到这幅景象她一颗心都揪的 要出血。 元明姝坐在马车中,心急如焚,外面车夫却又跟人起了口角,好半天没解决,最后竟然动起手来。元明姝打开车帘,车夫鼻青脸肿的前来告状,说对面的马车见了公主的车驾不回避,还要跟公主争车道,十分嚣张。 她认出来,对面却是韩夫人的马车。 元明姝知道韩傥如今是得意了,他父亲韩放依附刘温做了大官,那韩傥也升了官,现领着一部禁军,十分的意气风发志得意满,韩夫人如今自然也得意。 元明姝眼下没心情理会这种鸡毛蒜皮,虽然韩夫人从小爱跟她争,但她从来没将这人放在眼里,也兴趣跟她较劲,元明姝道:“把车靠边,让她过。” 车夫很不甘心,不过还是照办了。元明姝本打算就此过去,哪知韩夫人却揭了车帘望她,笑靥如花道:“姐姐,你怎么脸色不大好,是刚从狱中出来的吧?我听说你府上出事了,最近急坏了呢!” 元明姝又不是小女孩,就韩夫人那点本事并无法激怒她,她不以为意反嘲回去:“你家韩公子后房里那许多姐姐妹妹,没想到还认得我这个姐姐,我也心中安慰了。” 韩傥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元明姝一直以为他是个正经人,没想到后来经常听说他一些风流韵事,元明姝满心怀疑,也不知道那传言是真是假。 不过拿来气韩夫人是足够的了。 这话戳到了韩夫人痛处,把韩夫人激怒了。 两辆马车最后撞在了一起,双方下人打的难解难分,元明姝是但凡动手就不肯输的,忍了好几天的气,索性发火了,傅戎带着人来,把韩府的家奴打的落花流水,狼狈逃回韩府,元明姝虽没吃亏,心情却被弄的极其糟糕。她回了寺中,没有吃饭,没有洗澡,没有睡觉,躺在床上思考苏长亭的事。思考了一整夜,天明时她疲惫的合上了眼,心想,破财就破财吧,那是老苏不是旁人,我得赶紧救他,钱可以再赚,老苏没了可就真没了。 ☆、第33章 美人 元明姝却是不肯吃哑巴亏的,那赵阜不让她痛快,她也非得让这小子长长记性。她使了个貂蝉计,把这笔家产私下送给赵阜,赵阜经手这么大一笔账,怎么可能不往自己腰包里落一些?赵阜过手刮了一层,留了部分再拿去向刘温交差,元明姝这时候就让人拿了账册,在刘温面前狠狠告了赵阜一状。刘温一看,这个赵阜好大的胆子,借他的刀去杀人,完了竟然把好处全落了自个腰包,却拿几个不够塞牙缝的的东西打发他!这已经不能叫贪财,只能叫做愚不可及! 坏人自己做了,好处却让他得,自己手底下竟然有这种高低都不晓的东西。 赵阜见势不妙,连忙找借口,并且乖乖的把吃下去的都交了出来,幸而他巧舌如簧,刘温没有追究他的罪过。虽没有追究,刘温却也对他失去了好感,元明姝这时候亲自往刘温府上去了一趟。经此一事,刘温对她非常满意,奉为上宾。 元明姝将被查封的公主府要了回来,同时将苏长亭弄了出来。 当天晚上,赵阜还没回到家,就在家门口被人身上套了个麻袋,一通棍棒狠捶,打个半死。打他的正是傅戎,半个时辰之后他被傅戎连麻袋拖进了公主府,傅戎解开麻袋,将他拖了出来,元明姝坐在案前,斜着眼冷冷看他。 她那眼神是赵阜从未见过的冰冷和恶毒,赵阜顿时吓得一激灵,知道自己闯大祸了。 他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以为她现在失了势,就会被自己宰割整治。 就算虎落平阳,那也还是虎,怎么会怕你恶犬? 元明姝瞧着这赵阜,抬了抬眼皮:“还有能耐动弹,你们也太没出息了点,怎么还没把他的腿打断吗?” 这话说的是傅戎,傅戎低了低头,道了句:“是。”让人继续来打,赵阜看到那腿粗的大棒子,吓的大叫起来,噗通跪地求饶,元明姝冷笑道:“贪婪愚蠢的废物,见钱眼开的坏胚子不少,见了钱就不要命的蠢货也遍地都是,刘温是你主子,你不晓得你办事不该欺瞒他的吗?就凭你这样的东西也想对付我,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赵阜磕头求饶,元明姝倒足了胃口,把他打了一顿,丢到街上去。 赵阜被家人接回府上,伤病久治不愈,惧怕焦虑,又恨又忧,过了半月便一命呜呼。 元明姝听到傅戎报告这个消息,不咸不淡的继续给冬阳喂药:“这种小人,贪财好权,鬼迷心窍,迟早要作死的,将来落得满门抄斩还得连累妻 儿老小,现在死了是他的福分,就当给他下辈子积德。” 傅戎没见过比她更狠的女人,对她十分崇拜,说什么都是对。 刘温扶持了卢陵王为帝,邀梁太后继续垂帘听政。 梁太后尚佛,于佛法一道研究颇深,这些日子潜心在寺中钻研佛经,翻译经书,几乎要入圣了,听了这个元明姝她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道:“让他另请贤能吧,我已经是出家人,余生只图个清静,不便再涉足红尘。” 元明姝偎依在她膝边,心中稍有安慰,她十分害怕梁太后会答应,听她说不肯,才轻松了许多。 韩夫人回到府上,跟韩傥大发脾气。韩傥在外面是个英俊能干的,在韩夫人面前,却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他性子本就沉默,不爱跟女人亲近,跟韩夫人,更是几天也找不到一句话说,但他对妻子还是很尊重的,是个尽职尽责的好丈夫,尽管他有时候会嫌夫人聒噪无趣,心中很烦闷,会实在忍不住要去别的女人身上寻找温柔抚慰。 他其实很想要一个灵魂伴侣,韩夫人实在跟他连言语的沟通都困难,更别说灵魂,韩傥是个读书人,他比较讲究灵魂。然而他在外面结识了一些灵魂伴侣,恩爱过后,想到自己为灵魂伴侣花了多大的价钱,他还是感觉灵魂空虚。 他本来不喜欢听韩夫人抱怨这抱怨那,然而听到韩夫人说元明姝又有了兴趣,顺口就询问,然而韩夫人发现丈夫平日里是个哑巴,连屁都不会放一个,提到元明姝的时候却顿时来了劲,眼睛都放了亮光,她火很大,将韩傥臭骂一顿。 韩傥是个怕老婆的,被韩夫人骂,他也不吭声。 怀着一种很奇特的心情,韩傥去拜访了元明姝。 他发现了一个他先前从来没发现过的东西,那就是元明姝的脸。十分苍白,她没有施脂粉,素脸的皮肤白的几近透明,大眼睛长睫毛,黑眼珠泛着玻璃珠子的光彩,脸是小小的,鼻尖挺翘,嘴唇也薄而翘,有种少女似的甜美和俏皮。然而她的神情,不笑的时候,总有种死气沉沉老气横秋的意思,笑的时候,有点冶浪,不像良家妇女,更不像少女。 韩傥终于知道她哪里奇怪了,难怪自己看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起她先前利用权势打压自己,还有不久前听说的她对付赵阜那件事,韩傥对她有种仇恨。这个女人太坏。 那小翘鼻子,翘嘴唇,长睫毛,太甜了,就不该长在她的脸上,她那样坏,就该长个丑模样,韩傥这样想,就 很希望可以把她打成鼻青脸肿。他没法否认,因为她那样甜美的脸,那样翘翘的鼻子嘴唇,有时候会让人很想亲吻。 元明姝最近在为各种事劳累烦心,尤其是两个孩子,她连打扮的心情也没有了,更没心情理会韩傥的想法。 她就上次跟韩夫人冲突,打了韩家家人的事跟韩傥表示了一下歉意,如今韩家有权有势,她不好得罪。 她是一向识时务,能屈能伸的。 韩傥觉得她连道歉的口气都很欠揍。 天地良心,元明姝口气是绝没有欠揍的,她一向做人圆滑,并不是低不得头弯不下腰的,只不过韩傥对她有想法,看她哪里都不是好人,所以觉得她道歉都是在作假。然而韩傥心中恨她,对着她那张脸却发作不出来,反而面红耳赤心跳不安的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赔罪不已。 等出了公主府门,他才反应过来,我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竟然给她赔罪了呢!他懊恼不已,饭都吃不下了。 他心说,我是之前怕她怕成习惯了。 可我现在怕她做什么? 是她怕我才对。 韩傥想明白过来,气的胸口疼。 韩傥并不以为自己爱上她,实际上他还很嫌恶她,他对元明姝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却有人帮他想明白了,这人是高时芳。 高时芳看到这位韩大公子,就觉得太有意思了。他探听了一下韩傥跟长敬公主的事,原来这两人曾经有过婚约,不过长敬公主不肯嫁给韩大公子,之后韩大公子便娶了长敬公主的幼妹,不过两人婚姻相当的不幸福,韩大公子郁郁寡欢。 光凭这些信息,他就能脑补出一个很有内容的故事了,虽然他脑补的全是瞎,但他自认为很有那么回事,而且韩傥对长敬公主的态度,他瞧着就很暧昧。 高时芳故意跟韩傥去接近,每日邀韩傥到自己的函谷园宴饮,韩傥自然无有不应,没过多久,两人便成了朋友。这两位好友可是太有共同话题了,高时芳一说元明姝,韩傥就大有兴趣,到最后竟然成了十句话有九句就要谈论元明姝。 当然,他们的谈论是很正经的,韩傥对元明姝带着愤恨,提她就没好话,高时芳也附和,这女人确实该收拾。 但韩傥不是蠢人,他很快就发现了高时芳的心思。 高时芳开口不离元明姝,那眼神 分明是猥亵。 都是男人,没什么不懂的。 他觉得这个高时芳有点可怕,疯魔了一般,喜欢个得不到的女人很正常,但哪至于天天挂在嘴边上。不过他也没揭破,一个是没必要,一个是他也喜欢和高时芳聊元明姝。 两人对彼此的心思都是心知肚明,又互相装傻。 还聊起元明姝的驸马,高时芳称,驸马和他是好朋友。 又感叹说,驸马已经不在了啊。 韩傥嗓子眼就有点堵。 韩傥这人不是高时芳那种野路子下流胚子,他是世家贵族出身,受过诗礼教养的,某种程度上说是正经人,虽然他也经常呷妓,但那在贵族青年是很正常的,类似风雅,高时芳有些话,太不要脸太露骨,他就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高时芳以为,这位韩公子自以为出身高贵,挂着一副虚伪的正人君子嘴脸,实际上一样龌龊下流。 这天晚上,韩傥喝的醉了,高时芳看他醉的连猴子公母都分不清了,就叫了个美人出来。这个美人跟长敬公主长的有九分相似,虽然远没有长敬公主的气质,但是光看模样,也能以假乱真,他让美人去伺候韩大公子过夜。 韩傥被四肢大敞的挪到了床上,有人给他脱衣服,又搂抱亲吻他,他倒是很舒服的,迷迷糊糊的就享受起对方的服侍来。那美人很有点手段,弄的他销魂蚀骨,快活的要发疯,他仗着酒意就爬起来,抱着美人便抚摸亲吻,正意乱情迷时,他睁开眼睛,就看见躺在他身下元明姝的脸。 “元明姝”也已经是双眼紧闭,面颊薄红一脸春色,白皙修长的手脚缠着他抚摸勾引不止,韩傥登时就欲火大盛,再也控制不住,搂了她便下了死命狠干起来。 ☆、第34章 韩傥 高时芳站在不远处,看着床上两具情欲蓬勃的肉体纠缠,他就有点口干舌燥,胯下欲望昂然。过了一会,韩傥败下阵来,鸣金收兵,美人也被他干的出水,瘫软在床上。 高时芳欲望也就慢慢自行消退了。 像是有九分像,那鼻子那嘴巴那眼睛,真是出了奇了,然而空有其形不见其神,还是比不得真人。 高时芳对元明姝研究日久,已经颇有心得,他以为长敬公主的美不单只美在相貌,而是美在神韵,以至于他虽然睡了许多跟长敬公主有八九分相似的美人,但还是感觉差了许多,并不太有意思,他认为如果睡的是长敬公主本人,那一定会很有意思的。他几乎都想就这个问题问一问高驸马。 韩傥趴在休息了一会,又翻身而上,爬到美人身上继续,他足足闹了一整夜也没停歇,感觉是从未有如此快活过。天方明时他将美人搂在怀里,缠绵抚摸,碰鼻子亲脸的十分甜蜜。此时他已经知道此人并非元明姝了,乃是高时芳送给他的侍妾,他昨夜一边干的时候就一边在心里怕,虽然干的也很痛快,但是心中始终是悬着一把剑,醒来发现不是元明姝,只是个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婢女,他庆幸的松了口气。 同时又真有几分喜欢,这个女子确实很美。 她有跟元明姝一样挺翘的鼻子,还有嘴唇,让人很想亲吻的。不过眼睛没有元明姝的好看,元明姝的眼睛黑,而且非常的干净清亮。 皮肤也没有元明姝那样纯透晶莹的雪白,不过粉光融融的,也有另一种可爱。 韩傥爱上了这女子,时不时到函谷园去,高时芳皆让这名女子伺候他,陪宴送酒,侍奉留宿。很快韩夫人便知道了此事,韩夫人得知韩傥爱上了高时芳家中的一个婢女。 韩傥有时候在外面风流,韩夫人知道,但是因为韩傥从来不往家中留人,不蓄妓,也不养外室,比起这洛阳大多数贵公子们都要省心多了,所以她虽然生气,却也并没法追究。然而这一次韩傥仿佛是动了真情似的,日日都往高时芳家中去做客,夜夜的不着家,浑身冒着骚气,对她更是不大有精神理睬,韩夫人就不能忍了。 这天韩傥刚回家,换了衣服又要出门。 韩夫人问:“往哪里去?” 韩傥答:“高君邀我去饮酒。” 韩夫人看他那一脸正气的跑出去偷情鬼混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其实很爱韩傥,韩傥十分英俊,姿容俊美风度不凡,是她少女 时期的梦中情人,可是结了婚,她感觉并不幸福,她感觉韩傥这人很冷漠,很无情,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他对自己始终是不冷不热的,让她经常伤心。 她是遇强则弱,韩傥平日窝囊一些,她脾气就大,逮着韩傥就骂,韩傥如今真变心变坏了了,她又害怕了。她是擅长示弱的,换了副小女儿姿态,她可怜巴巴的哀求道:“夫君,我身体不舒服,你今日不要去了,在家里陪陪我吧,这几日月色好,我准备了酒和点心,咱们去亭中赏月。” 她确实身体不舒服,前不久刚怀了身孕,可是韩傥一点也不怜惜她,反而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相好。 韩傥以为跟韩夫人赏月是极其无聊的一件事,他宁愿钻进被子里门头睡大觉也没耐心干这消遣,韩傥自然没意思,道:“我答应了朋友,不能失约,你让玉簪陪你赏月吧。”玉簪是韩夫人的贴身丫鬟,韩傥把玉簪叫来吩咐叮嘱照顾夫人。 韩夫人听到这话,眼泪都要下来了。 但是韩傥并没有看见她的眼泪,他出去了。 他走的那样快,好像赶着天大的急事儿似的。 韩夫人一个人赏月,然而赏月也赏的不安心,山墙下,两只猫正在野合,叫唤的嗷嗷的,她的丈夫也跟那发情的野猫一样,比那夜猫还要龌龊,至少野猫家里没有老婆。韩夫人又气又恨,眼泪掉个不停,她让玉簪去把那两只野猫抓起来打死,但是玉簪并没有那样的本事抓到猫。 韩夫人越想越气,她实在忍不住,带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婢女,她找到高时芳家里去了。她去的很是时候,高时芳那边酒宴正到了高潮,韩傥却已经进了屋,搂着美人入帐。 高时芳见到韩夫人,大喜,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韩夫人柳眉倒竖,面有愠怒:“韩傥在哪里?” 高时芳不但不拦她,还很殷勤的给她指路,引她去韩傥所在的房间,边走边说:“夫人息怒,韩公子喝醉了,我刚让人服侍了他休息。夫人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韩夫人十分厌恶这个高时芳,韩傥就是交了这些狐朋狗友才不学好,整天在外面鬼混的。她猛然一回头,对着高时芳的脸,怒骂道:“我夫君要是出了什么事,都是你害的。” 韩夫人模样也生的很好,年轻貌美,花儿一般的,高时芳对美人一向都有好感,韩夫人态度不客气,他不以为意只是笑:“这是哪里话,我同韩兄交情甚笃,如何会害他。” 韩夫人 不理他,回过头,冲到床边去拉开帐子,看到韩傥赤身裸体,搂着个女人正在行那事,她眼泪顿时出来了。 韩夫人大发脾气大撒泼,一把撕了床帐,连帐子金钩都扯掉了下来,当即哭的鬓乱钗散。韩傥搂衣下床,韩夫人抓着他捶打不已,叫闹哭骂,那女子也吓的花容失色,连忙裹了胸就下床了,韩夫人又去撕打她,然而拽着头发看到人脸她却惊住了,那女子竟然跟元明姝长的十分相似。 韩夫人愣了一下,突然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这么多年,韩傥对她的冷淡,原来还是因为她。难怪韩傥没事总要往她公主府去拜访,难怪韩傥从来不爱跟自己说话,唯独提到她的时候就有了精神,难怪韩傥会这样对自己。 她都结婚了,还勾着自己的丈夫不放。 从前是,现在还是,什么好都要她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嫁了喜欢的男人,这个男人心还在她身上。 韩夫人将韩傥痛打一顿,大闹一场。 因为不是在自己家里,高时芳看着,韩傥脸很红,觉得有点丢人了。韩夫人是个脾气大的,他不好跟夫人硬对上,颇为难堪的向高时芳赔罪,又劝又拉的把韩夫人弄回家。 韩夫人哭的不行,恨的不行了。 丈夫这样可恨,却无人能帮她做主,以前她有个爹爹,自然韩傥不敢得罪她,可是如今她爹爹也不在了,娘和兄弟都在,却都是没用的说不上话。她伤心的回王府向她娘还有兄弟诉苦,哪知茹夫人把她骂一顿,说她不懂事,说韩傥敬她这个正妻,不纳妾就不错了,竟然为这种事打到人门上去,成什么体统。她兄弟也如此劝她,让她回去给韩傥认个错。 韩夫人知道王府如今是没落了,靠不上,她哭泣了一场,还是不肯回韩家去。幸好韩傥家风甚严,是极有规矩极讲脸面的人家,韩家二老将韩傥臭骂一顿,让他把夫人接回来。 韩傥也韩夫人也有些惭愧,倒也不全是个人渣,他亲自上王府向韩夫人赔罪,把韩夫人接了回去。 韩夫人总算有了点安慰,哪知回到韩家,才知道,韩家父母认为儿子在外面乱搞不正经,让他把那女子纳了妾弄回了家里,而且她回到韩府的当晚,韩傥便睡在那女子屋里。韩夫人一怒未平一怒又起,没有人帮她撑腰她自己给自己撑,没过数日,有一日趁着韩傥不在,她让人把这美人杖毙了。 韩傥回家来,只看到血肉模糊的美人尸骨,他是彻底气炸了,生平 头一次跟韩夫人动了怒。 夫妻二人吵到韩家二老跟前去,韩家二老息事宁人,一方面认为儿媳妇太凶悍,竟然动手把丈夫的小妾打死,一面自己也有点羞愧,当初同意儿子把那女人弄回来确实做的有点不厚道,毕竟儿媳妇正有身孕,该让着她一些。 韩家二老各打五十大板,将儿子媳妇都训斥了一通,这桩纷争并没有就此了结,韩傥生了大气,要休妻。 韩家二老拦着不许他休。 韩傥不能违抗父母命,可是跟韩夫人分了居。 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子,就算不喜欢,韩夫人这样动手打死他的侍妾,他也是不能容忍的。 韩夫人却是恨的红了眼。 她找到了元明姝府上。 元明姝最近已经听说了这事了,韩傥弄了个小妾,被韩夫人打死了,夫妻两人吵架了,正在闹离婚。 元明姝并不知道韩傥那个小妾跟她长的几乎要成两姐妹,也并不以为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对于韩夫人,她表示真挚的同情和慰问,除此之外就没有过问的兴趣了。 韩夫人说什么她跟韩傥,元明姝完全听不懂,她跟韩傥才见过几次,能有什么关系?元明姝被质问的有点烦,别说韩傥不喜欢她,就是韩傥喜欢她,那责任肯定也不在她啊,她可是连个媚眼都没跟韩大公子抛过,韩大公子跟老婆不和关她什么事。元明姝没耐心跟韩夫人扯这官司,等她质问完了说完了,站起来,让傅戎送客。 元明姝实在觉得有点古怪,这事情跟她没有一点关系,怎么韩夫人会找到她门上来?回到了房中,她越想越不对劲,让傅戎去打听了一下整件事,得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35章 计策 元明姝纳着扇,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这个高时芳到底想干什么? 最近冬阳的病好了些,能吃能睡了,两个孩子都隔断了奶,白日都交给奶娘照顾,元明姝勉强能脱的开身了,有精力来思考关于高时芳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会,元明姝有点明白过来了,她恍然大悟似的,心说,这个混帐东西,他把我当成什么了?把我当成妓女了? 还有那个韩傥,也把本公主当成妓女了? 元明姝顿感一阵恶心,韩傥这小子看着正经,像个明白人,哪知竟然也是个糊涂虫混蛋胚子,原著中就被高演玩的团团转,家破人亡身败名裂,这一世没娶元明姝,娶了韩夫人,结果还是被高时芳玩的团团转。 这小子是命犯姓高的啊。 韩傥跟韩夫人这对夫妻,论起来很有异曲同工之妙,元明姝深以为这两口子是天生一对。一样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韩傥就是个人渣,韩夫人就是个草包,智商水平也差不多,破锅配烂盖,谁也别嫌弃谁。韩傥这家伙还嫌弃自己老婆。 元明姝心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行,韩夫人至少是真心爱你,也不会给你在外面偷人,模样也是个美人,你还不知足。真给你弄个琴瑟和谐恩爱不移的妻子你珍惜了吗?元著中的元明姝跟韩傥那可是标准的恩爱夫妻,一对璧人,还不是给韩傥这人渣毁的渣都不剩。 元明姝以为,虽然如果让韩夫人给她当老婆她也要嫌弃的吐一地,但是对韩人渣来说,有个老婆你就知足吧! 元明姝手搭着桌面,现出颜色鲜艳美丽的寇丹。最近几日她轻松了不少,也就重又有了心情打扮,此时红唇雪颊,明妆嫣然,轻纱笼臂,她拿那白皙美丽的手笃笃敲了敲桌面。 关键问题还是在高时芳,这个不老实的。 韩傥是个人渣,但他的作用不大。 元明姝正琢磨着怎么对付这个高时芳,傅戎进门来告诉她,高时芳来了。高时芳这个时候竟然登门拜访了。 元明姝但一思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就见!元明姝向傅戎道:“请他到客室去,我随后便到。”傅戎应了声去办,元明姝整了整衣服,往客室去。 高时芳坐在客座,低头抿茶,见到元明姝他诚惶诚恐的立了起来,垂头恭腰连忙向元明姝施礼,比孙子还孙子。 元明姝径自往主座坐了,敛了裙手臂压着扶手。 她问的直接:“高公子,所为何事?” 高时芳这是第二次见到元明姝,正儿八经的当面见到,至于不当面的见到,大概就有几十回了,所以他还是有点激动的。他看到元明姝染了寇丹的手,手上染了寇丹的女人何其多,美丽的手又何其多,然而因为是元明姝的,他便感到了不同寻常的诱惑,那种久违的心跳,和他第一次尝到女人滋味的感觉类似。他小心翼翼的上前,向元明姝又施了一礼,道:“臣是有一件礼物想献给公主,望公主笑纳。” 边说边从袖中取了一只绿檀木盒捧上来,离元明姝越近了,已经到了元明姝跟前。元明姝觉得这人有点太不知礼了,收了袖往后靠了靠,她清了清嗓子,道:“李双……”她本来是想让高时芳退回去,让李双替她把盒子呈上来,哪知高时芳没等她叫来李双,自己啪一下把盒子打开了。 盒子里是一枚珠钗,钗一上镶嵌着一颗体积硕大的珍珠,直径有20毫米,通体呈金色,散发着淡淡的莹润光芒。元明姝吓了一跳,金珍珠本来就珍贵稀有,长到这么大的更是世间少有,有价无市,可以说是珍品中的珍品了。 饶是元明姝见惯了珍珠宝贝也忍不住要怦然心动。 元明姝再一次清了清嗓子,咳咳道:“这样贵重的礼物,我可不能收。”高时芳笑道:“这样的珍宝,也只有世间最美丽的女人,也就是公主您才佩戴的起。”元明姝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她喜欢好东西不假,却从来不会见利昏头。 元明姝刚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安慰自己小意思,不要被收买,高时芳又取出了另一枚花纹雕刻的玉盒,打开来,呈给元明姝。同等大小的珍珠,里面还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一共十一颗!金光闪闪!元明姝直接被刺激的心跳不稳了。 元明姝心中大骂,操他娘的,这才叫土豪啊! 高大公子这等手笔,什么女人追不到啊,简直了。 高时芳看到元明姝这个表情,心中就一阵欣喜,看来有戏,他连忙打铁趁热,凑近了,低声而暧昧道:“我给公主戴上吧。”挨近了元明姝身边,手捏了那枚珠钗要往她发间插。 元明姝刚在为十二颗金珍珠头晕目眩,高时芳的气息突然迫过来,她顿时就吓醒了。这个高时芳可不是能相与的,这也是个头上长疮脚下流脓的混帐,一肚子都是坏水儿,刚把韩家搅的鸡犬不宁。元明姝刚想退避,突然灵光一闪,心生一计,顿时想到了对付高时芳的办法。 她立刻定下了主意,没有退避,而是笑笑,默认了由随高时芳将那枚珠钗插到了她发间,高时芳收回手,恋恋不舍的退下了,元明姝面向他微微一笑:“美吗?” 高时芳已经看傻了眼了,由衷夸赞道:“美。” 元明姝道:“我有些累,高公子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吧。” 高时芳没想到幸福来的这样快,求之不得,连忙要去扶她,元明姝含娇带嗔的目了他一眼,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唐突了,火燎到似的收回手。元明姝已经往外去了,他连忙自后跟上,忙不迭的跟着她往园子里去。 元明姝也并没有做什么,她让高时芳陪她同行,散了一会步,说了一会话,晚上也没让高公子走,让下人准备了精致的菜肴,留高时芳用饭,并且在一旁亲自作陪。 一整日她的表现都是十分愉悦,对高时芳态度相当的和颜悦色,在高时芳看来,她显然是被自己讨得欢心了。 事实上,高时芳对自己的魅力一直是很自信的,要钱他有,要权他也有,至于个人的风姿相貌,他也不缺,几乎也可以被称作是一个器宇轩昂的英武男子。 不管怎么样,比起高驸马,他是绰绰有余了。 高驸马自然是生的美貌,不过高时芳以为他更类似于一个小白脸,除了美貌,其他金钱或者权力都不如自己,自然综合来看,也不如自己吸引人。而且更为重要的是,高驸马如今不在,公主难免闺中寂寞,需要英俊的男子作陪。 道理来讲是如此的,如果元明姝不是对高公子其人以及其前途命运了解得太清楚,压根不打算跟他发展爱情的话。 高时芳成了元明姝府中的常客,公主的座上宾。 他几乎日日到元明姝府上作客,而元明姝欣然陪同,留他用饭,对他是十分的喜欢青眼。那暧昧只在眼角眉梢谈笑间,高时芳有幸之至,有一次还叫他握到了元明姝的手。 他是激动的难以言喻,登时控制不住将那手握紧了,甚至顺着袖子摸进去抓住了她的手臂。虽然很快便被元明姝含笑抽了回去,只留了一手的芬芳滑腻,但事后高时芳回想她的神情,还是从她的笑意中嗅到了一点不寻常的意味。 他知道自己是水到渠成,只差最后一步了。 元明姝也认为自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这个东风她先前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知如何利用,此时终于有了地方利用。这人是刘温的侍妾,最近十分得刘温的宠爱,被刘 温爱的如珠似宝的,不过她和高时芳杀亲之仇。 这日,元明姝借口到寺里进香,把高时芳约到寺里,到了夜里,又让个小和尚去给他传话,暗指哪处房间。高时芳最近和她情兴投合,只当了好事来临,也不疑有他,也忘了细想就算幽会又何必跑到这寺里来,只是激动的去了。结果这一去就糟糕了,他进门的时候也没人拦他,屋子里黑灯瞎火的,床上隐隐绰绰有人,他当是元明姝,直接就奔去了,搂抱亲吻,对方也十分配合,脱衣服脱裤子,哪知刚脱干净了还没行事,突然屋子里灯火大亮,床上的女子尖叫起来,然后一群侍卫奴仆冲进来将他拿下了,怎么解释表明身份对方也当听不懂,把他当淫贼打,隔日还专门押到刘温跟前。 刘温还没生气,高时芳先恼羞成怒了。 高时芳侮辱自己的宠妾在先,不但不赔礼,竟然还气势汹汹发怒,刘温就算再能忍也胸中有火。而高时芳的愤怒在于,他以为是刘温在拿这个女人算计他,要对付他。 这是有原因的,因为刘温和高桓,彼此都拿对方当强劲的敌手,虽然现在还勉强维持着和平,但总有一天会你死我活,这一点,双方都心知肚明。 所以这个想法虽然荒唐,他却想不到别的理由。 再加上有个女人在其中搅局,刘温和高时芳虽然表面各自忍了气求和,临分手时,却已经在心中彼此撕破脸了。 元明姝很会抓时机,这个时候他让傅戎安排了杀手去刺杀高时芳。并没能要了高时芳的命,高时芳侥幸逃了一劫,他手臂受了伤,以为是刘温怀恨要杀他,伤口都来不及包扎,一刻不敢停留,他当即连夜就逃命出了洛阳了,马不停蹄赶到了他父亲高桓的行营,他丢了鞭子将刘温大骂。 ☆、第36章 吃醋 高桓的营中,高时芳见到了驸马高昶。 出乎他意料的,高昶今时不同往日,半年前的小白脸驸马高昶,现在不但是皇帝元灏的心腹重臣,而且是他父亲高桓颇为信重的人物。半个月前,高桓准备了全副仪仗,车马,亲自带了五千精兵赶到旰城,将流落在外的皇帝元灏迎回了台城行营。这件事主要是高昶的功劳,乃是高昶说服了高时芳并带他去的旰城迎回的皇帝。迎回皇帝后,高桓和元灏又处于一种彼此很微妙的状态。从高昶这边来说,高桓一直心有不安,因为他故意拖延着不肯去迎驾,唯恐元灏心生芥蒂,将来回到洛阳会卸磨杀驴,怪罪于他,而元灏,一面恨这高桓,一面又担心高桓因为心怀惧怕而再生他心。君臣各怀心事,互相勉强抚慰着,实际上对对方都不信任,这种境况,又有赖于高昶居中调和,一面安抚高桓,一面给元灏出主意。 因为这个关系,高昶高驸马,一时间成了元灏和高桓身边共同的红人。高时芳听说元灏的事感觉有点不舒服,他当初曾劝高桓不要去迎元灏来着的,不过高桓没有听他的建议,他也不能反对什么。他眼下只恨刘温。 高时芳在他父亲面前大骂了刘温一通,高桓此时也有心要出兵,跟他询问了一下刘温的情况,高时芳斩钉截铁道:“要攻入洛阳能有何难,咱们并州的勇士,个个能以一当十,父亲现在出兵,不出三个月,就能提着刘温的头颅告祭宗庙,既然已经迎回了圣驾,父亲现在正是师出有名,父亲不需再犹豫,直接出兵吧。” 高时芳对洛阳那帮官贵实在已经厌恶的透顶了,力劝高桓出兵,高桓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回到房中,高时芳据了席坐下,下人捧了热茶上来给他解渴。高时芳一口气灌了好几杯茶,胸中郁恨不平,咬牙切齿还是控制不住,他很想发泄一下。他内心怒意汹涌表面不露的喝完了茶,冷不丁地扬手将杯子掷了出去,哗的一声砸在墙上,将那白瓷杯子砸的粉碎。 奴仆个个吓的缩着脖子不敢冒头,大夫战战兢兢正进门来,被他碎杯子茶水溅了一身,吓的腿软心颤。高时芳摔了个杯子,勉强心平气和一些了,他定了定心情,侧眼瞥了一眼那大夫,冷淡道:“不需要,出去。” 那大夫忙不迭拜了三拜,退出去了。 下人送了热水来,高时芳解了衣裳,跨进浴桶。 洗澡的过程中他感到自己脊背骨头阵阵作痛,痛的咔咔咔咔的,好像要断掉一般,他检查自己的身体,身上浑 身青紫淤肿,大范围的破皮,是被打的。 热水的浸泡中,他感觉自己正像一块被捶打过的烂肉。 他想起自己被打破流血的鼻子,还有被打掉的两颗牙,伸手想去摸脸上,手臂上的刀伤清楚的提醒着他疼痛。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还年轻,二十五岁,拥有精壮的身体和结实刚强的体魄,这点痛苦算什么,不值得一提,但对于一个男子汉这样的侮辱,他一定要向那刘温讨回来。 他蓦地想起元明姝。 走的匆忙,他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一声。 想到元明姝,高时芳便想到她晶莹白皙的肌肤,她宝石般清亮的眼睛,她的脸,他已经握到了她的手,差一步就可以将她搂进怀里疼爱了。他闭上眼睛,脑子里想象着她的身体,她是那样的雪白剔透,柔嫩多汁。 高时芳意淫着扒光她,拿出自己百般的厉害手段戏弄她,让她臣服在自己的胯下……他意淫的太过火了,一边意淫一边自渎,最后那一下他仿佛听到她含泣的痛苦的哭声,凄厉哀鸣,他突然觉得格外过瘾和解恨。 是的,解恨,他潜意识里隐约感觉到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元明姝在算计他,但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败倒在美色下,被一个女人算计,这个耻辱比被刘温算计还要大一百倍。所以不论真假,他坚定是刘温在算计他。 但是因为这个潜意识的明白,他想起元明姝,恋慕之外,就多了一股恨劲狠劲,要是现在元明姝在这里,他一定会不管不顾把她抓来,活活操死她。 高时芳在意淫中尽了兴,他突然浑身被抽干了力气似的,整个人都有点瘫掉,他强撑着扶着浴桶站了起来,半边身体麻痹。下人正要过来服侍他穿衣,就看见高大公子站在那,摇摇晃晃了两下,突然咚一下栽倒在地。 高时芳病倒了。 大夫重新过来,给他把脉治伤,过了两日高时芳才清醒过来,他脸上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不堪,脸颊消瘦,骨骼就突出了许多。这日,高昶来探望他。 两人既是旧友,又是同僚,高昶来看他自然是应当。高时芳已经能下床了,听说高驸马来了,他穿衣下床,十分殷勤邀请对方客厅落座,自己一身便服便去待客。 高昶此时一身窄袖暗红锦袍,越发衬的面如凝玉,眉如墨勾,唇如涂朱,当真是灼灼鲜艳,当的起色如春花四字。玉带束腰,身量修长,他就那么往席上一坐,高时芳 便笑起来:“贤弟许久不见,更添风采了。可不像我,这几日越发病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对于高驸马其人,高时芳是很有好感的,虽然背地里算计起高昶来他也是不留余力的,但是当面见到,他还是十分喜欢跟高驸马一块说笑,原因无他,高驸马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同其相处实是一桩享受。 高时芳坐下,让下人送了酒来,劝高昶饮酒。高昶推辞,他身体不好,并不饮酒,高时芳便自己饮,同他欣然欢快的说起话来。高昶暗暗的打量高时芳,总觉得这人有点不对劲,可是怎么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直觉,关于某方面的。 高时芳见高昶一直若有所思的,总不说话,目光时不时停留在他身上打量他,他心沉了沉,面上微微笑道:“驸马看我做什么?我这身上可有什么好看的么?” 高时芳称生病,但是高昶看出他是受了伤,而且伤的不轻,高昶疑惑道:“兄长伤成这样,愚弟实在心痛,不知是谁这样不长眼睛,敢得罪兄长?” 他发了问,幸而是好问,高时芳呵呵笑,叹了口气:“亏了贤弟关怀,也是愚兄无能,路中遇上了刺客,差点要了愚兄的性命啊。”说着举起酒杯喝了口酒,跟高昶讲起遇刺的事情来,高昶听了便做了副恍然大悟神情,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兄长可知道这事是谁做的?” 高时芳恨恨道:“就是那个刘温,一心要置我于死地!” 高昶便附和,两人随温酒随说,高昶低着头喝茶,突然眼睛注意到高时芳的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白玉扳指。 他头脑钝了钝,觉得那东西有点眼熟。 因为是个纯白的白玉扳指,并不特别稀奇,哪里都能见到,所以他先前也没注意。但是细看一下,那白玉压指腹的地方有个小小的血色,他顿时就想起来了,那东西是元明姝的。他没见过元明姝有那样一个扳指,但他见过元明姝有类似的一副带钩,也是白玉,上面有少量的血色。不是很贵重的玉料,她随手放在多宝格上。 高昶想到此瞬间心剧烈的跳了一下。 他终于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在不安什么了,从知道高时芳从洛阳过来,他心中一直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胸闷,见到高时芳后这种感觉更甚。他知道高时芳对元明姝有种下流的心思,只要看到这个人他就不安。 他捏着茶杯的手蓦一下收紧。 高时芳看他失神,愣了一下,道: “贤弟?” 高昶被他叫了回了神,他放下杯,好半晌转向高时芳,目光示意了一下他右手,声音和缓问道:“兄长这扳指不错,不知是哪里得来的?” 高时芳又愣了一愣,看看看自己的手,他顿时恍然大悟了。恍然大悟的同时他感到一阵快意,高昶此时的表情让他有种恶毒的报复的快感。这个扳指确确实实是元明姝的,是他向元明姝要来的。他给元明姝送了十二颗金珍珠,向她索要这样一个不值钱的小物件作为回礼,元明姝当然是不会拒绝的,点头就给他了。 他也知道元明姝瞧也不瞧一眼就随他要去的东西,必然不会是什么珍贵有意义的东西,大概也就是个破石头,他要来也只是因为怕元明姝收了他的东西,面子上过不去,所以自己索要了回礼,给她个台阶下。 可眼下高驸马的表情显然就不对了。 高时芳就觉得有点意思了。 他一直费尽了心思想挑拨高昶跟元明姝的关系,可始终不曾成功,高驸马简直是个铁鸡蛋,任他想尽了办法都没能从他身上钻个孔。今天他才终于找到这位高驸马的弱点,这是个疑心病严重的醋坛子。 高时芳笑了笑,向高昶道:“别人送的,怎么了?” 高昶听出了高时芳声音中的恶意,他垂着眼低声道:“没怎么。”面上没有表情,仿佛事不干己。 ☆、第37章 复京 出了高时芳的客室,高昶在廊檐下站了一会。 他脑子里想着元明姝和高时芳。 他并不是心思龌龊会以为元明姝会和高时芳有那种关系,结了婚在一起这么久,他知道元明姝是什么人,元明姝不会做那样的事,她没兴趣。元明姝虽然任性妄为,也跟男人们打交道,但她并不是滥情的女人。实际上她对男人,不管是什么类型的男人都并无太大的兴趣。 她心眼里第一个爱她的钱爱她的权力爱她的事业,第二个爱她的元宵跟冬阳,除此之外她就爱的不多了,就算爱,也爱的浅薄,大致是可有可无那种。 哪怕是对自己,高昶也从来看的很清楚,她对自己并无深情。她把他当成个小蜜枣的在爱,亲他,逗他,跟他玩,一会小毛驴一会小鸭子一会小桃子,并不在意自己怎样想,反正她喜欢她开心,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高昶喜欢她,愿意给她搂着亲,愿意跟她甜甜蜜蜜的叫小毛驴,愿意跟她床笫间缠绵恩爱。可是他心里知道,元明姝对他的喜爱浅薄,好比清晨的露水。 他要顺从她,她喜欢的是小狗一样的高昶,只要他不像小狗了,她就不爱,所以自己要乖。 高昶很无力,他恨这种感觉。 这个高时芳,就是认定了他势弱低微,竟然这样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当着他的面,觊觎他的妻子,甚至而无所顾忌的挑衅他。而他明知道对方在挑衅,在充满恶意讥笑,却还是只能忍气吞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是个男人,谁能忍受这种赤裸裸的羞辱。 可是他却不得不忍,因为他无能,势单力薄,两手空空,没有愤怒的资格,没有搏斗的资本。 高昶心揪的生疼。 他知道她有多么美,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脸,她的身体有多迷人,她的一颦一笑多能勾引男人的欲望,只要看到她的脸,嗅到她的气息碰到她的手他都能硬。所以他深深的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男人跟他一样,对她怀着龌龊肮脏的居心,想要用自己下流的东西玷污她。 高昶简直可以想象这个高时芳有多龌龊,元明姝光是被他看一眼高昶就难受的吃不下饭。更别说扳指。 高昶受不了高时芳和元明姝有任何的关系。 一会是韩傥,一会是高时芳,他一想到这些男人对他的妻子做着多么恶心不堪的意淫,他就想要拿刀把他们像煽牛马一样全都煽了,掏出他们的卵蛋来当鱼 眼泡踩。 心中这样想,他面上又很寂寞很忧愁,不管心中怎样的躁郁,他外表看起来都像个温和善感的美男子。 即使是高时芳,看到他此刻站在廊下,拥着狐裘长披,面对着一院风雪,若有所思,凝目远望,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是当真美,美的入画,无论站在哪里都是一道风景。 可恨的是自己没有生得这样一副样貌。 高时芳自认为模样英俊,从不在这方面输人,可是跟高昶一比,他就觉得自己的浓眉大眼直鼻方口全粗糙的不行,完全可以再精致一点。他以前认为男人长的太精致会长成娘们,瞧着恶心,但是高驸马眉目五官统一的精致,却没有一点娘们气,反而很英气,凛冽如霜雪。生平头一会羡慕别人的外貌,高时芳自觉很失落。 回了房,高时芳叫仆人吩咐了几句。 外面雪下的正紧,撕棉扯絮般的,纷纷扬扬乱卷。高府的仆人奔出来,替他殷勤打了伞撑开:“下大雪了,主子让留公子晚上用饭。”高昶将披风的系带紧了紧,道:“多谢你家主子,不必了,我还有事,这便走。” 出了高府,他没有回自己住处,直接去见了元灏。 天气寒冷,元灏独自坐在炉子前温酒,贴身的太监在一旁伺候着。他穿着家常的便服,掐金丝绣银线的锦袍,头戴逍遥巾,姿容俊逸,意态风流,像个模样漂亮的书生。不过他从到了台城一直有点生病,每日要喝点酒。 见到高昶,元灏笑了笑,邀他坐下同饮。元灏的态度让高昶心中不那么冰冷,有了点希望,至少现在元灏信任他,不但信任而且是喜欢,这是他的筹码。 高时芳算不得什么,这人心胸狭窄,狠毒残忍,连元灏都比不上,不会有多大的能耐。高昶心里说,我不能被他激怒,做出蠢事,我现在得忍。 这么确定了想法,高昶小小的喝了一杯酒,他一沾酒脸就红了,醉了。元灏看他喝了一杯酒后就有点不对劲,坐在那面红耳赤,摇头晃脑,元灏心中好笑,叹道:“好不容易找到个能陪朕喝酒的,偏偏还是个不顶用的,罢了罢了,朕自己喝吧,你就坐这,看着。” 高昶不好意思:“臣惭愧。” 元灏笑了笑,便独自喝了起来,酒入愁肠,寂寞从心底泛上来,雪花的寒意同皎白月光一起,冰凉而清冷的透过窗缝浸透进来,照着他的脸颊苍白寒凉。 刘温败的就跟想象中的一样快。 不对,比元明姝想象的还要快多了,高桓刚在台城扶持了元灏复位,武力进攻洛阳,不出两个月,他的五万大军就攻进了洛阳,并且生擒了刘温。所有人,除了元明姝,谁也不敢相信他会失败,而且败的这样彻底。 刘温这场叛乱前后持续了十六个月,超过一年,起因是元灏执意改政,触犯众怒,刘温见形势所向,举兵反抗,一人登呼天下皆应,毫无阻碍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洛阳,扶持新帝,受到了众人一致拥戴。这样得人心,连他自己都以为他能轻而易举打败高桓,没想到高桓只用了两个月就彻底打败了他,将他活捉。 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唯独元明姝心中清楚,这一天早该到来了,这个腐朽的魏帝国,早就衰败不堪摇摇欲坠,高桓这样的强势军政人物,就像一把刚开锋的利刃,一经出场便势不可挡,摧枯拉朽般的将它一击即倒。 局势的骤变,对元明姝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傅戎替她将公主府保护的十分安全,元明姝在家中同元宵冬阳一块玩耍,静待着元灏回京。元宵跟冬阳已经有一岁了,能下地张着小短腿跑了,不过也跑不快,要大人跟着。 知道了元灏逃出洛阳后颠沛流离的惨状,元明姝庆幸当初没有带着孩子跟皇帝去逃命,否则不知要吃多少苦。元灏随驾的宫眷,几乎无人活着回来,大人都如此,更别说小孩。元明姝庆幸感慨之余,不由便想起高昶。 他是真吃了苦了,九死一生,幸好人活着。 元明姝知道他身顶boss光环,不管遇到什么麻烦,肯定会活着,总不会有事的,心中其实并不害怕,而且她知道高昶这一趟回来一定会有所成就,只把这当做他人生的考验,所以自始至终并不担心他,而且自己这边事情多的要命,每天提心吊胆的,也没工夫担心他。可是如今他要回来了,她反倒有点心情不平静。 高昶大概就快回来了,他这个当爹的,离开这么久,这次回来,怕是连儿子闺女的模样都认不出了。 元宵跟冬阳生下来一模一样,如今倒是能看出不同来,元宵像爹,眉眼嘴巴跟高昶如出一辙,冬阳则像元明姝自己,那个白,除了元明姝没人生的出那样白的丫头。 元宵跟冬阳撅着屁股在捉蛐蛐。 他们不会捉,奶娘捉了,两个小娃就捧了小手接,人小的站都站不稳,不过高兴的很,乐的哇哇大叫的。 元明姝心里忍不住有点期待高昶见到元宵跟冬阳的表情。高昶离开的时候元宵 跟冬阳还是两个肉疙瘩,现在都长成两个能跑能跳的小人了,他看了肯定会吓呆住,就跟看到肉疙瘩生下来时的表情一样傻。 过了一会,元宵跑上来,咧嘴笑着扑到元明姝腿上,两只小手捧着一只蛐蛐递给她。元明姝笑摸了摸他头道:“乖,再去捉。”元宵高兴的又跑去了,一会冬阳又跑过来给她蛐蛐,元明姝照例摸头表扬,两个孩子跟两只小老虎似的你来我往,给她送蛐蛐,元明姝面带微笑,心中也温暖,她是有了元宵跟冬阳才感到人生有爱。 元明姝编草笼子,将活泼健壮的蛐蛐养起来。 元宵断奶还没断干净,晚上睡觉的时候,钻在元明姝怀里,小手便往她胸口。吃不到要哭,元明姝只得将他搂到怀里,解了衣裳给他咬,轻轻抚摸他。 冬阳睡在一旁,滴溜溜两只大眼睛就瞧着她,冬阳乖的很,她从来不哭,最爱拿大眼睛观察四周,看这看那。元宵吃奶,她就目不转睛的盯着,看的兴致勃勃。 元明姝其实有点心不在焉,她从下午开始一直在想高昶,想的有点心跳不安的程度了。元宵吃了几口奶,他现在不大吃了,吃几口过瘾,吃几口就够,吃完了高兴爬在元明姝胸口叭嗒叭嗒亲,拿小手捏她胸乳。元明姝被他弄的又疼又想笑,腾出手来打了一下他屁股。 ☆、第38章 回家 高昶要进门,掀开金红纱帘的时候他又住了脚。 他注视着床上的元明姝,元明姝已经睡着了,云鬓覆面,小衣的领口微微松着,露出白皙的肩膀和一小片胸脯,酥软柔腻。一只软软的小身子偎依在她怀里,胖胖的小手从她领口伸进去,另有一个软软的小身子躺在她身旁,睡的十分香甜。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涌起一阵暖流。 元宵和冬阳都长成这样了,高昶顿时就想起不久前两个小肉疙瘩的样子,小的可怜,哇哇叫着,蹬腿伸胳膊的,都不像个人,才一年多不见就成了小人了。高昶愣看了一会,心中软颤颤的,他走上前去抱冬阳。 他刚一动,元明姝就醒了。 睡眼惺忪的,她睁了眼,看到高昶。 高昶站在床边,靛青袍子,玉带束腰,是个清瘦白皙的模样,安安静静的,他手中抱着冬阳,低了脸去亲那小脸。元明姝有点怀疑自己做梦了,她连忙将怀中的元宵轻放,坐起来去拉他胳膊:“别把她抱起来,离了被子呆会着凉了。”高昶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将冬阳给她,元明姝将冬阳放回床上,这才意识到确实是高昶回来了。 她将元宵跟冬阳在被子里盖好,连忙披了小衣起来,穿上鞋子,屋子里有点暗,她很快去点了灯,举了高几上莲纹烛台来。回在床边,她立定了,拉着高昶的手。 高昶突然有些心酸,眼角红了。 他低了眼去,眼睛里有点湿润,无法迎她的目光,他手指压了压口鼻间,轻轻吸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眼露出微笑,掩饰自己的羞愧。烛光照的他脸昏黄,皮肤蜜一般的光滑,眉毛眼睫,鼻子嘴唇都在这微红的光芒中染上了一层类似落日交霞的色彩。元明姝又爱又喜的叹了口气,按着他胳膊,又抚他背,柔声道:“坐下,坐下,别站着,怎么突然回来也没个动静。” 高昶道:“来不及跟你说,回来你睡了,怕吵醒你。” 高昶身体有些僵硬,元明姝按得他坐下,两只胳膊抱住他身体,脸迎着他脸,仰视并抬手抚摸许久,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伤心难过道:“可怜见的,又瘦了。” 高昶没说话,元明姝道:“饿不饿,吃饭了吗?” 高昶肚子有点饿,说饿,元明姝连忙出去,一面让厨房里准备了吃食送上来,一面又让送水给他洗澡。幸好厨房里夜里有人值守,点心热水随时都有,洗澡水先送上来,高昶去屏风后洗澡,元明姝翻箱子给他取衣服。 衣服放好,元明姝趴在浴桶边看高昶,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膀子,又摸了一下他腰。 高昶道:“做什么?” 元明姝笑道:“皮子挺滑的。” 高昶脸微红,牵了牵她手:“你要不要洗?” 元明姝已经已经洗了,知道他是想跟自己洗鸳鸯浴,她心情挺好的,笑道:“我干净的,不过再陪你洗一下也没事。”边说边凑了嘴唇去亲他,含住他嘴唇舔他舌头。 高昶闭了眼睛同她接吻,手便搂着她腰将她拽进了浴桶,拽到了自己怀中,替她剥去衣服。浴桶够大,容纳两人也并不很拥挤,元明姝热而柔软的身体投入他怀中,她感到一阵强烈的被拥抱被索要的渴望,强烈的有点控制不住,空虚的简直难受,她不由自主的两只胳膊用了力,先去拥抱对方,索取亲吻爱抚。高昶年轻的身体充满着迷人的魅力,皮肤光滑气息甜美干净。诱人。 高昶分开她腿,让她跨坐在自己腰上,手托着她腰臀,入掌的尽是弹软滑腻,肉是紧绷绷的,两人身体相贴的吮吻一阵,嘴唇湿了,脸上都是水。 元明姝梨花带露的展颜一笑,目光湿润晶亮。 高昶本就梆硬的地方于是更硬,元明姝伸手去握,一边嘴唇亲他,一边用手抚弄他那件物事,把高昶的洗澡的正事弄成了一桩不甚正经的性事。 高昶被抚摸了一通,感觉实在有些不能忍耐了,便搂了元明姝亲吻,低声建议道:“床上去吧。” 元明姝道:“元宵跟冬阳都在床上呢。” 元明姝自己一个人寂寞,睡觉便带着元宵跟冬阳,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不过高昶刚回来,小两口正需要亲热的时候,就不免嫌小娃娃碍事了。高昶道:“让奶娘带着睡吧,咱们两个睡。”元明姝笑道:“怕是要哭的。” 嘴上说,她还是主动起来,出了浴桶,擦干头发重新找了干净的小衣换上,弯腰将元宵跟冬阳抱起,叫了婢女来吩咐,让去请了奶娘来把两个孩子抱过去。 她走开,高昶才草草洗了个澡,水已经冷了,也懒得换,他穿了衣服出来,元明姝已经安排妥当,含笑过去搂他,她两只胳膊圈着高昶的脖子,高昶挺身一带,手搂着她往上一提,元明姝就配合的身体一跃,猴子上树一般两腿夹在了他腰上,同时笑出声来。高昶两只胳膊托住她两边大腿,使她骑着自己腰胯,带着她往床上去。 他是个瘦高个子,还挺有几分力气,尤其是 对着元明姝,他是尤其的肯卖力,累也不嫌累,元明姝挂在他身上,感觉被抱的稳稳的,那感觉相当舒服。 元明姝这边满脸通红,紧紧抿着嘴唇,仰面歪在枕呻吟,也说不出是痛的更甚还是愉快的更甚,总之是感觉太过强烈,她声音带着无助的哭腔,高昶压在她身上搂着她腰不吭声的只是一味埋头苦干。元明姝颤巍巍扶了他腰道:“轻点,我受不住了。”高昶不得不放慢了动作,可是他心里完全不想轻点,他十分迷恋元明姝在他身下呻吟的感觉,她越是要哭,他越是兴奋。 高昶从枕边拿了事先准备好的手绢,擦拭了彼此的身体,元明姝眼角微红,歪在枕上不吭声,脸上有些泪痕。高昶擦了一下,捏着手绢,转回身抱住她,亲吻她脸颊。 元明姝哑声道:“你这坏东西,不听我的话了。” 高昶道:“不舒服?” 元明姝道:“疼。” 高昶问道:“是舒服还是疼?” 元明姝抬手想打他,高昶握住她手,低低的笑出来:“你傻,是疼是舒服都分不清楚,还瞎叫。” 这小混蛋今天不知是怎么了,透着股坏劲儿,元明姝感觉他在故意的欺负自己,心中有点不高兴,想拿巴掌给他一下,但是具体的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高昶亲着她脸,手还在身上捏她,元明姝被捏的有点疼,高昶又按着她手,头埋在她胸口吮咬她,吮的元明姝求饶不已,她不愿意坏了高昶的兴致,不过他的确咬的她很疼。 高昶手去碰那红嫩的乳头,看到上面有极小的结痂的痕迹,抬头问道:“这是谁咬的?咬破了。” 元明姝呻吟道:“你儿子咬的,疼死我了,你别咬了。” 高昶笑,舌头舔了舔,元明姝苦笑道:“还是疼。” 高昶道:“要不要抹药?” 元明姝摇头:“你别咬我就成。” 高昶是不咬了,不过又换了手去捏,元明姝叹口气,只能由他去。高昶抱着她身体刻苦钻研了好一阵,他举了手绢给元明姝瞧,手绢上有淡淡的粉红:“怎么有血?” 元明姝道:“你是个驴。” 高昶道:“疼不疼?” 元明姝道:“刚才我说疼你不也不理。” 高昶又用手绢研究了一会,低低笑道:“好像不是血。” 元明姝躺在那由他翻来翻去,微微笑着也不跟他见识。 那边元宵哭的厉害,他和元明姝睡的久了,不肯跟别人睡,奶娘哄不住,元明姝这边完事了,便又去把他抱回来,连冬阳也一并抱回来,让他们的爹瞧瞧。 高昶看看冬阳又看元明姝,笑道:“她长的像你。” 元明姝自己可得意了,手指头摸脸颊上小酒窝,十分高兴问他道:“咱们女儿漂亮不漂亮?” 高昶点头:“漂亮。” 高昶眼睛不眨的看元宵趴在元明姝怀里咂咂的吸奶,一边呼噜呼噜吸一边小手又摸又捏,他看的很有趣,跟看不厌似的。过了一会他叹口气,看看元宵又看看自己怀里的冬阳,有些羡慕道:“我也想抱着你睡。” 好不容易等元宵跟冬阳都睡着了,高昶才得以单独搂了元明姝在被窝里,他实在是羡慕坏了,学了元宵的样子也要吃奶,元明姝笑打他:“闹什么呀,跟你说了没有。”高昶是不肯放弃,非要要,元明姝面色微红,搂着他腰又抚摸亲吻起来。 高昶又硬了,抚摸她腿根道:“还要来吗?” 元明姝道:“元宵要醒的。” 高昶没办法,只得抚摸了一会,将就睡了,元明姝其实也还想要,然而嫌元宵麻烦,也只得亲吻抚摸着舒服一下,不上不下的将就睡了。睡了不久,天还未亮又醒了,高昶总是觉得有点不足,于是睡不着,两人又在被子里缠绵爱抚。 晨起,元明姝坐在镜前梳妆,高昶看到她妆台上放着一枚发簪,十分漂亮,簪身是金的,绿玉雕刻出美丽的花朵和叶片,中间嵌着非常漂亮非常大一颗金色珍珠,高昶冷不丁好奇问了一句:“这是哪里得的?” 元明姝还没注意,被他一问,就顿了一下,她怕高昶不高兴,就不想提高时芳,只含糊道道:“别人送的。” 高昶敏感的一下,莫名就猜到了。 第39章愤怒 元明姝非常喜欢这枚嵌金珍珠的簪子,制样十分漂亮,衬的她气质十分明艳娴雅,金尊玉贵。不过她平时也不戴,高时芳送的东西,要她戴着她总感觉哪里不舒服。 不过戴着不舒服,看看总行的,她挺乐意把这小物件放妆台上,每天梳妆的时候把玩一下。因为实在喜欢的不行,可是又不喜欢送这礼物的主人,她只好放在匣子里过过心瘾。 元明姝没理会那珍珠簪,另选了一枚金质镶玉的海棠花簪,插在发间。高昶站在旁边,看着,没吭声。 他不敢 问,怕自己问了,会忍不住和元明姝生气。 他不想和元明姝生气。 元明姝盯着妆镜,拿个檀木梳梳着头发,她的头发乌黑柔亮,三尺余长,如上好的丝缎一般流泻在胸前。高昶刻意不去想那件事,他勉力放了笑容,拿了黛笔替元明姝描眉。 元明姝道:“你在家,还是进宫去?” 高昶道:“辰时进宫去。” 元明姝点点头:“朝廷最近事情多,你要尽心的替皇上分忧,他现在身边也没几个可信的人了,可惜我不是个男子,也算不得皇上的亲姐妹,凡事多少要忌讳些,不想干的不该我关心的事情,也不便去多嘴多舌,不过你却不妨,皇上现在信任你,也是你难得的造化,你万不可辜负圣恩。”说到此处元明姝觉得自己有点话多了,而且口气也几乎像了娘教育儿子,有点不大好的。 高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字回答:“嗯。” 元明姝笑了笑,想解释一下:“我是为了你好。” 然而这话还是像娘教育儿子,元明姝有些懊恼,所幸高昶脾气好,并无芥蒂,只是点头如旧:“我知道。” 元明姝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元明姝盯着他镜中的眼睛。高昶的眼睛很美,桃花眼,双眼皮深刻,睫毛长而直,眼尾微挑,隐带着一股天生的媚色。但他的媚也是媚的干净坦荡,是真正的媚而不妖,艳而不冶,绝不会让人想到柔气,相反是非常的男人,因为他的气质是冷峻而正直,凛然不可犯,光看着就一身浩然正气了。 元明姝不由得想到了高桓还有高时芳父子,高昶此时已经和高氏父子有过交集,元明姝想知道他的想法,遂突然问了一句:“你觉得高桓这人如何?” 高昶道:“皇上现在正重用他,刘温虽败,然而洛阳还一团乱,皇上需要用他来稳定眼前的局势,肃清朝野,压制那些心怀不安蠢蠢欲动的小人。这人倒是谨慎。” 谨慎二字却是对高桓最准确的评价,不但谨慎,而且瞻前顾后,耳根子软。元明姝道:“那高时芳呢?” 高昶却没回答,他静了一下:“你觉得他怎么样?” 元明姝一时愣住:“什么我觉得?我问你。” 高昶默不作声。 元明姝感觉有点不对,想说什么,又没什么可说,既没什么可说,于是她也就没有说。元明姝梳洗完毕,去床边给元宵和冬阳穿衣服,高昶出了门去 。 他见到傅戎,跟傅戎询问了一下他不在这段日子府中的事情,傅戎一一向他禀明,包括冬阳生病,还有赵阜的事,不过他并没有说高时芳。傅戎自认是元明姝的人,他替元明姝办许多隐秘的事,都是不向高昶说的。 高昶想问,又怕问了傅戎到元明姝面前去说,显得自己小心眼不或者信任,到底还是没法问什么。 然而心中还是憋着一股郁气。 可是他的郁闷,不能向元明姝说。 高昶道:“你随我走一趟,呆会去大将军府。” 傅戎道:“是。” 高昶进了宫一趟,见了元灏,随后又去了大将军府,带着傅戎一道,大将军府在这一年里作为刘温的府邸,元明姝的家产自然也在其中,高昶作为办事的官员去大将军府,便想办法把这批钱财弄了回来。当然,这事也是向元灏说明了的,元灏对元明姝这个妹妹还是很心疼的,自然应允。元明姝十分高兴,晚上高昶回到公主府,元明姝便搂着他亲了一通,笑赞道:“我的小毛驴真不错呀,知道我在操心什么,会替我排忧解难了。” 其实这也不是多了不得的事,就算高昶不去办,元灏也不能让她受委屈的,不过元明姝还是高兴,故意把功劳算在高昶头上,抱着他又夸又亲,搞的高昶也有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同时还有点甜蜜。元明姝就是这样好,她很容易满足,一点小小的好就能让她高兴。 正是小别胜新婚,元明姝高兴了,还亲自下厨去做了一顿饭。出乎高昶的意料,她挺会做饭,高昶一直以为她是受惯了娇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煮个面条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她还煲的一手好汤。 元明姝拿小碗盛了一碗鱼汤递给高昶:“这个桂花鱼,肉细嫩的很,好克化的,多吃点也没事,薯蓣是煮的软烂了,又浇上蜂蜜放在笼屉里蒸,甜的,你喜欢吃。还有那个是羊奶鸡蛋羹,那个是莼菜羹,还有龙须面。” 样样都是顺着高昶的口味,一个要清淡,二个要软嫩好克化,高昶是个小草莓一般的脾胃。 鱼汤的味道过分鲜美,高昶喝了一口,十分舒畅,心中暖热,元明姝打量他表情笑道:“好不好喝?” 高昶心道咄咄怪事,点头说:“好喝。” 元明姝笑:“我以前,很贪吃,这么大的时候,”她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离地两三尺:“这么高,肚子饿的很,想吃肉,没肉吃,我跑去抓田鸡,抓回来剥了皮煮 粥,还罗过麻雀,麻雀肉煮粥,可香了,炸了也好吃。” 高昶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经历,不过他也知道元明姝小时候过的并不好,梁太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失势,被囚冷宫,元翊也被囚禁,元明姝自然也要受牵连的。 高昶好奇道:“你怎么捉麻雀?” 元明姝乐道:“捉不住,用网子粘呀!” 高昶提到此,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在元明姝面前夸耀的,他自信满满,很自得的:“我用棍子可以打麻雀,它飞起来,我就能给它打下来。” 元明姝不信:“你就吹。” 高昶很认真辩解说:“我说真的,我真的行。” 高昶头一次跟元明姝找到共同话题,他是说的一本正经,讲打麻雀打兔子的,称自己很有技术,能棍打野鸡空手缚兔,言语中还很自得。元明姝却被他逗乐了,笑个不住,她感觉这样的高昶很可爱,像个小顽童。高昶先前还从没向她讲过自己过去的事情的,这是第一次。 元明姝笑的开心的时候,整个人都倒在他怀里。 高昶拥住她,心中就说不出是感动还是酸楚,他头一次发现自己也有回忆,那些曾经忘掉的。 元明姝喝了一点桑葚酒,嘴唇是甜甜的,高昶吻她,感觉唇齿弥漫的全是香甜,他闭上眼睛,将脸贴住她。 元明姝歪在他怀里不想动,高昶将她抱上床,元明姝被他亲吻的十分情动难过,手捧了他脸道,脸颊醉红呢喃道:“我不想洗澡,洗了澡就冷了。” 高昶抚摸她,这样拥抱着,身体全是热乎乎的甜美气息,又甜,又热,全身的欲望都在蓄势待发,这时候去洗澡,多么扫兴,他拱在她脖颈低声:“嗯,不洗。” 元明姝仰脸笑:“我想吃你。” 高昶道:“给你吃,要怎么吃?” 元明姝双目潋滟:“我不会吃,你来吃我。” 高昶如她所愿,果真将她从头到脚吃了个遍,吃的她浑身瘫软,连手指头都抬不。元明姝被高昶拥在怀里,两人都是赤裸裸的,肌肤相贴肢体交缠,元明姝感觉自己从里到外连同身上每一寸皮肤都被他侵犯了。 甚至包括自己的意识。她不是迷恋欲望的人,但此时此刻她感觉很可耻的,被一个男人按在身下,做着最羞耻的事,竟然不觉得羞耻,反而搂着对方索求无度。 高时芳回到洛阳再要见,却被拒之门外。 门人告诉他:“公主生病了,这些日子不见外客,已经吩咐了,无论何人到访,留下拜帖,不必通报她。” 高时芳胸中隐隐带了怒意:“公主生的什么病?” 门人道:“这个便不知了。” 高时芳在客室喝了几口茶,胸中火越烧越旺,他明知道元明姝不是生病,但是又找不到揭穿她的法子。因为元明姝装病装的十分的认真,并没有一边装病一边在府中娱乐或者外面游玩,当真就是没有一点声息。这个女人事事认真谨慎,绝不给人一点把柄抓。 高时芳气的有些火大,他感觉自己被玩弄了,就算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如此,不承认不行。就在几个月前元明姝还跟他玩笑暧昧,眉来眼去,现在高昶回来,她翻起脸来不认人果然也是毫不留情。这位长敬公主,她难道以为自己是能被随意玩弄甘心吃这哑巴亏的吗? 高时芳愤怒之下,丢了茶杯,甩袖离坐出门。 第40章知情 晚上,高昶回来,得知了此事。 高昶侧眼,透过珠帘打量了一眼元明姝,她坐在床边给冬阳换衣服,高时芳的事她显然是知道的,不过她只装不知道,一脸事不干己的表情,自顾自忙。 走到床边去,高昶坐下,道:“那个高时芳,你不见他?他几次来府上要见你,来者是客,这样怠慢怕不大好?” 说这话,他心有些试探,注视着元明姝的反应。 元明姝的反应很慢,抬眼目了他一眼, 高昶回视她,波澜不惊。他有些赌气,自始至终不肯问她,是想从她嘴里得到一个解释,主动的解释。 不过有点失望,元明姝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元明姝知道高昶最近在纠结上这事,也不知道他是哪里知道的。元明姝自以为这件事不值一提,没必要跟高昶说,可是高昶总是这幅小心试探的样子,弄的她很不舒服,本来没什么事,搞得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似的。 她没兴趣去跟男人说这种无聊的事,或者潜意识里也知道高昶不能接受,高昶心眼小不能接受,她不当回事无所谓,事情是小事,然而两人底限不同性情不同,必会有分歧,当然是能不提就不提,少麻烦。 “我见他做什么,我没空,你要见你去见好了,高大公子不比别人,别怠慢了的好。”元明姝低头边说边给冬阳盖被,又给元宵换衣服,她跪上床,自己把被铺好。 高昶坐在床边不动,闷闷的一言不发。 “你还不睡?”元明姝解了一半衣服,发现他仍在沉默,她忍不住停了动作。 高昶没回答她。 竟然生闷气,不理自己了。高昶一直温柔贴心的很,还从来没这么正儿八经的跟她生气了,这么竟然摆脸色。 元明姝伸手拉他胳膊,问道:“怎么了呀?” 高昶想生气,又觉得自己太过小气,可是不生气,他心中确实又气的厉害。他胸闷的难受,说不出一句话来。元明姝把他拉上床,他默不吭声的躺下,别过脸去。 元明姝脱了衣服,只穿了抹胸绸裤,看高昶不高兴,她想逗逗他哄哄他,便故意到他身前去,两只修长纤细颜色如白玉般的臂膊圈住他脑袋,一对胸脯子水滴般的,沉甸甸软颤颤的送到他眼前。衣服质地丝薄,一点遮不住,欲说还休的,换做平日,高昶早就控制不住的将脸拱进去,又揉又摸又吻的爱个不住了。 不过眼下高昶却没受诱惑,他没那心情,因此没有将脸拱进去,也没将手摸进去,他表情木然看着元明姝。 元明姝看他那倔驴样,有点想掐他一下。 “小毛驴,要不要吃奶。”元明姝逗他。 高昶不吭声,元明姝不许他生闷气,非要让他变回笑脸,元明姝引着他手到背后,柔声道:“替我解开。” 元明姝让他解抹胸的系绳,高昶手掌触到那细腻光滑的腰肢,还有那松松系在背上极细的一根绳结,相当引人心动欲起,那感觉就是,只要轻轻一动手指头,就能将这具温香软玉的身体纳入怀中。作为一个男人,这种差事他简直不能拒绝,拒绝就是太监。 高昶没法拒绝,手指替她解开。 那薄薄的布料一松,应着他松手的动作,他的脸便埋入一片温暖柔腻之中。元明姝搂住了他脸,将他抱到了怀里,高昶嘴唇感觉到她的乳头,下意识张嘴要咬。 可能是他动作太大太猛,或者带着点凶劲儿,元明姝骤然不对劲,在他张嘴的时候猛一下避开,同时将他脑袋拍了一巴掌,高昶那僵硬的表情还有牙齿咯一下的咬合声验证了她的直觉,要不是她躲的及时,真要被他一口咬出血。元明姝恼了,打他:“你是狗啊!” 高昶木着脸翻过身,被子一卷将自己裹住,元明姝追上去掀他:“你咬我?”她将被子撕开了一条口,高昶回手推了她一下,将她推开,重新裹紧,任凭元 ☆、第41章 用心 元明姝可不敢告诉高昶那十二颗金珍珠的事,高昶那较真劲儿,知道她留着高时芳送的礼物,非得急红白脸不可。元明姝自己是不介意,不要白不要,她才不舍得把这么漂亮的珠子丢了,不过小变态不高兴,元明姝还是能避则避。 早秋天气还带着暑热,元明姝坐在亭子里纳凉,府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韩夫人。元明姝唯一的妹妹,虽说平日是相看两相厌,但是此时韩府出了事,韩夫人求助无门,却是只能找元明姝来了。韩芳在元灏离京期间,伪仕新朝还升官加爵,现在元灏回来了,韩家自然是被收拾的对象。高桓进入洛阳后,为了强化自己的威信,借除逆之名大行清洗,杀戮旧臣,元明姝对此并不意外。此刻韩夫人上门,还不是一人,怀中抱着半岁的儿子阿连。 韩夫人瘦了不少,原本白皙粉嫩的面颊变成了苍白,下巴尖尖的几乎能戳人,露着两个大大的黑眼睛,她很勉强的妆饰了自己,但仍然掩盖不住气色的疲惫苍白。十多岁的小姑娘,已经没有了少女味道,十分憔悴。元明姝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没出去接待。 她回了座上,面对着常山王元翰,有些为难:“哥哥,韩家这件事情,我也帮不得。” 元翰是元翊袭爵的长子,元翊的子女当中,元明姝同他感情最深,元翰性子温和,待人真挚诚恳,元明姝没料他会亲自来替韩夫人说话。她不喜欢韩夫人,却不能不理元翰。元翰是个沉默的情性,很少开口求人,唯独一次求人便遭到了拒绝,他也没有再求,只是叹道:“自从父亲死后,王府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你在皇上面前说话,现在连我这做哥哥的恐怕也没机会活着,还在这里咱们兄妹说话。”他垂头苦笑,末了又抬头,向元明姝道:“韩傥的堂兄韩倜,他同我是知己好友,此次也入狱,可惜我也救不得他。” 韩倜这人元明姝倒是有听闻,是个才子,以书画绝世,当年的孟广陵并称,两人关系也非常好。因为元翰和孟广陵的关系,元明姝对韩倜一直印象很好,这人痴情诗画山水,并未入仕为官,此次却也被牵累。 元明姝听是韩倜,便道:“那要如何才能救他?” 元翰道:“要钱疏通买命,可是我府中也拮据,朋友找遍了也都无人能襄助,哪里拿的出钱来。” 元明姝蹙眉思考了半晌,突然想到那十二颗金珍珠,高时芳送的,放在家里她又要担心高昶醋劲大发,左右也没意思,索性让人拿出来,交给元翰,道:“我只能帮哥哥到 这里,至于其他的也无能为力,哥哥不要嫌弃的好,要能救韩公子一命,也是好事。” 元翰打开玉盒看了一眼,顿时站了起来,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几乎要向元明姝行礼,元明姝扶住他:“哥哥万不要如此,咱们是一家人,一个爹爹生的,相互扶持是应该的,万不可见外的。” 元翰笑了笑,道:“妹妹人好,大方心善,这些年做了不少好事,别人不知道,当事人却心中晓得的,不但皇上信任你,朝中也友朋知交无数,难不得。” 元明姝笑:“哥哥取笑我。” 韩夫人抱着阿连在厅中,阿连饿了在吃奶。韩夫人于元明姝而言是可厌的,元明姝讨厌她,却谈不上恨,有些矛盾小过节,却没大仇怨,元翰要充当和事佬,元明姝也没法不给面子。她是不在意的,虽然韩夫人把她当个敌手,总想跟她一争胜负,但元明姝从未当回事,她从来也没兴趣跟后宅的女人斗那闲气,没当回事过,也就不存在和解之说,于是韩夫人涕泣流泪,单方面跟她和解了。韩夫人此刻愁云惨淡面有哀容,元明姝恨其不争,心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韩傥对你也无情,你怀着阿连他都能在外面喝酒狎妓,他死了便死了,你管他做什么。你年纪又轻模样又美,还怕嫁不出去不成?等他死了你就另寻个好人家,带上阿连,改嫁,这种男人还理会他做什么。” 韩夫人泣道:“他到底是阿连的爹。” 韩夫人性格,说软弱她也软弱,没什么本事,遇到一点困难就只能回娘家找兄弟找娘,说她凶悍她凶悍,韩傥纳妾她不高兴,说打死她就给打死了,换作元明姝都没她神勇,真不知道该说她蠢还是说她猛。 韩夫人求元明姝救韩傥,元明姝一力劝她离婚,至于其他的救命之事,不肯帮忙。韩夫人很绝望。 元明姝一再的跟她表示,韩傥的罪是要杀头的,别说她不想救,就是想救也救不得。韩夫人就哭泣不已,跪在地上拽着她的裙子,那样子是极伤心。 韩夫人伤心痛苦,她不想让韩傥死。 虽然她跟韩傥生气,吵架,虽然韩傥负她,让她伤心,但是她还是不想让韩傥死,别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怎么也有感情的。更别说她心中那样爱着韩傥。高昶匆匆回府,刚进门,突然见到一个女子身影,他总感觉有点熟悉,脑中搜索着记忆,他突然想起了,那是韩夫人,韩傥的夫人。 对这个女人的印象是在很多年前,她曾经让人把自 己装进麻袋里打,还曾经在元明姝府上打过他一巴掌,让他背他,抓蝴蝶,还问他美不美。 高昶很厌恶这个女人。 若不是今天突然见到,他差点都忘了。他是个记仇的人,之所以记不得韩夫人。一个是因为韩夫人是元明姝的妹妹,而是是韩家的儿媳,他没有报复的机会,又是一介女流,所以他也就懒得记了。可是现在突然碰到,他想起,韩家出事了,那个韩傥进监狱了。 她来府中做什么?对了,她肯定是来求元明姝的。 高昶顿时住了脚,回头。 韩夫人也有点觉得刚才错身而过那男人,面熟。 她神思不属,并没有心情去注意对方的长相,只是一眼看见是个相貌十分俊美的男子,说不出的熟悉。她没想起是谁,却还是忍不住回了头,这回正对上高昶的脸,她认出来了,驸马,元明姝的丈夫。 她几乎有点要认不出来了,记忆中的那个漂亮惊人的丑小子,眼神阴森森的,表情畏畏缩缩的,又倔又驴,问他个问题他又木又蠢不会回答,跟个傻子似的。 然而眼前的高昶却是俊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男人,漂亮,修长挺拔,肌肤白皙,颜色秾丽,直鼻菱唇,秀目修眉,重要的是,他美的温和,干净,没有攻击性。这最后一个结论乃是韩夫人自己下的,实际上高昶有没有攻击性很难说,他之所以看起来干净没有攻击性,纯粹是因为人长的白,而且年纪轻,怎么看怎么鲜嫩。 韩夫人看着自己,眼神许久不动,有点呆住。高昶是熟悉这种眼神的,他现在不是当年的高昶,如今的高昶知道自己对异性是有吸引力的。经常会有女人看他,他起初不懂别人在看他什么,后来就懂了。 韩夫人看了高昶两眼,现在高昶风光了,但并不准备跟对方见礼,她转身欲走,不屑的,带着骄傲。然而只顾着抬头骄傲了忘了看地下,她一脚踩空了石阶,登时咚一声栽了下去。奶娘抱着阿连,没手顾及她,高昶见状,脑中念头一动,手脚就配合着快速的行动起来,奔上去扶她。幸而那石阶只有三级,摔的不重,韩夫人摔的头晕目眩的,感觉到高昶的气息突然涌过来,高昶胳膊拥着她,将她在往起来拽,很快扶着站住。 韩夫人惊魂不定,声音颤抖:“多……多谢……”高昶微微笑了笑,待她站稳了,便很有礼的收回手:“夫人当心些,下台阶需得留神。”韩夫人点点头,心跳的咚咚的,她摔倒高昶来扶她的时候,那双手抱住她腰她还吓一 跳,生怕高昶趁机非礼她或者抓着她手不放吃她豆腐,结果高昶竟然十分君子,谦谦有礼,她还没来得及感觉到他手他就已经非礼勿动的撤回去了,她不由欣慰,欣慰之余还有点莫名的失落,好像舍不得似的。 高昶道:“夫人是来见公主的?不知是有何事?” 韩夫人这时候已经完全醒过神来了,回复了恹恹萎靡的神色,高昶继续问道:“可是为韩公子的事情?可有见到公主了吗?公主怎么说?” 韩夫人平生没有承受过这种关爱热情,尤其是来自英俊男子的关爱热情。这让她脑子里不由自主生出了许多遐想,几乎以为高昶是喜欢她,所以向她献殷勤。 她虽然已经身为人母,但并不妨碍她像个闺中少女一样喜欢沉入被男子爱慕的遐想。毕竟她有一张让男人迷恋的脸,少年时的高昶还亲口说她比元明姝美呢。 美貌的人多少自恋,她并不知道高昶是个天生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满嘴都是胡说八道,还真以为高昶是觉得她美,被她迷住。她侧眼打量了一眼高昶,心说,他和元明姝很好吗?不见得吧,元明姝那样强的脾气,高驸马就是个吃软饭的,靠女人升官,处处被元明姝钳制收拾着,他心里肯定也有不痛快。想到此她对高昶有些同情,元明姝结的婚也不见得就比自己和韩傥要好。 ☆、第42章 怨尤 高昶一询问,韩夫人黯然下泪,无言以对的摇了摇头。 “想必是公主那里有什么态度?公主怎么说?”韩夫人闻言很茫然,不知道这人为何会这般关切自己,元明姝是心狠的,她这般求人上门本就是自取其辱,可是除了元明姝她又能求谁?韩夫人道:“她说韩傥犯的是死罪,要杀头,救不得。”说话声音连她自己听着都感觉低迷绝望,高昶却道:“夫人身体有恙,不便登车,不妨到府中稍歇,令君的事,我替夫人问问。” 韩夫人愕然望他,高昶弯了唇角,微微一笑,那笑容温暖,眼神是说不出的柔软,柔软中带着隐隐的哀伤。韩夫人怔了一下,觉得他的目光有点过分深情了,从来没有男人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她不由自主的就要想,他在哀伤什么呢?半晌她又灵魂一震回过神来,想起韩傥,一阵疼痛从胸口蔓延,一直上升到喉咙,憋的她几乎喘不上气来。当初若没有嫁给韩傥,何至于到现在落得如此心酸狼狈,这个男人她白爱了这么多年,委屈到头,连个囫囵人也得不到了她心思如轮转,却不知何时元明姝站在了阶前。 元明姝笑语传来:“驸马。” 高昶闻言,连忙转头,向她一笑,这个笑就是真挚灿烂了,快步上阶去:“这台阶不好,上次把你摔的鼻青脸肿的,今天险些摔了客人。”元明姝笑道:“台阶不好,你打算拆了不成?”高昶摇摇头:“拆了不行,只得脚下当心着些。” 韩夫人望着他二人,高昶牵起了元明姝的手来,一只胳膊去挡她腰,引她侧了身,好像要说悄悄话似的,元明姝愣了一下,扭头避让,韩夫人则吓一跳,高昶凑着元明姝脸旁说话的时候,她错以为他是要亲吻,差点没被臊死。 反应过来是错觉,她感觉更不舒服了。元明姝跟高昶的亲热有点刺痛了她,她知道自己对元明姝夫妻关系不好的想象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整个洛阳谁不晓得公主和驸马伉俪情深,羡煞旁人,可她就是不想承认,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心爱的韩傥会不如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丑小子。 元明姝先前看见韩夫人摔倒时高昶那殷勤模样,她很不爽,道:“韩夫人跌伤了,劳烦驸马替我这做姐姐的送她一程回王府。”高昶听话心就咯噔一下,忙道:“我……”元明姝白他一眼,高昶不敢说话了,元明姝从怀中掏了帕子,打了个哈欠。 她转身离去,红裙袅娜,高昶欲言又止,韩夫人不满的哼了一下,心说,小气鬼,醋劲比我还大,高昶不就是搂了我一下,这就给 你瞧见了,还装模作样跑来发你的母老虎威。 仗着自己是个公主身份,也就是高昶脾气好,又没家世依靠才怕着你。想到这里她又不平了,顿时又把先前的念头忘到一边,再看高昶的表情,果然是有点低沉忧郁。 目送元明姝背影离去,高昶无可奈何,苦笑一声,下了阶向韩夫人道:“韩傥的事情,倒是有个人能帮忙,你真要想办法,可以去找他。”说到韩傥韩夫人又低落了。 韩夫人问道:“谁能救他?” 高昶道:“高时芳。” 韩夫人皱了眉。 高昶道:“除了高时芳,怕是没人能救令君了。” 韩夫人想到高时芳,当初就是他把韩傥带坏的,求他? 高昶道:“韩家的罪状不过是个名头,说到底是高桓要肃清朝堂排除异己,韩公子跟高时芳颇有些交情,高桓现在任大将军,韩家的事,说白了也是他的意思,圣上却是不过问的,高时芳正是在办这件事,夫人去求他,想必能有转机。”他这话说的诚恳,韩夫人听的动容:“他能做得主?他要是肯救韩傥,为何又要将他抓进去?”高昶道:“无非是有利可图。” 韩夫人道:“韩家家中已经没有余钱了,恐怕都被抄了。” 高昶道:“所以说韩郎生死也只是在他一念之间,想是韩郎并未得罪他,关上几日也就放出来了。” 且说且问道:“夫人回哪里去?” 韩夫人怅然道:“回不了韩家,只能回王府。” 高昶道:“我让人送夫人一程。” 韩夫人又皱了眉。 她让你送我你不送,你一个男人,就那么怕她? 韩夫人想及此,突然心里涌起一种恼恨,凭什么自己丈夫在监狱里受罪,她却可以和高昶这么恩爱,她说句话高昶都拿圣旨尊奉着。自己那样恳求她,她在皇帝面前说一句话就可以救韩傥,可她就是不救。她就是幸灾乐祸,想让自己做寡妇,看自己落魄她就开心。可恨的韩傥竟然还那样喜欢她。 想到韩傥喜欢元明姝,见到元明姝就两眼放光的样子,连夜里睡觉都念她名字,她就心里堵的喘不过气,突然想把韩傥掐死。自己辛辛苦苦为他,掉了那么多眼泪,可是他却不爱自己。 那边奶娘已经把阿连抱上车,高昶在吩咐车夫,韩夫人慢腾腾往车边挪了几步,她故意崴了一下,惊叫一声,高昶便转向她,再次 去搀扶,韩夫人道:“疼!” 高昶低着头将她搀扶上车,韩夫人不客气的趁机拉住他手,她感觉高昶手倏的颤抖了一下,她心中有种莫名的满足,手下捏的更紧了,高昶的手比她想象的要有力,而且修长细腻。那触感跟韩傥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说不出来,大概是有种温暖温柔的感觉,让人特别留恋,韩傥从来没有给过她那样的感觉。 他眼睛深邃,睫毛特别长,眼睛黑,显得脸上皮肤特别白,嘴唇特别鲜润,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好看,韩夫人当年觉得韩傥很俊美,可是看到现在的高昶她觉得很后悔当年。 韩夫人道:“我以前打过你,你忘了吗?你心里不恨我?” 高昶垂着眼笑道:“打过我的人多了去了。”又抬眼目她,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多情:“你是其中最美丽的一位。” 韩夫人哗一下血涌上脸,整个脸都涨红了,高昶道:“你是第一个打我的姑娘,也是第一个让我背她,陪她捉蝴蝶的姑娘。我没有力气背不动,可还是一直背她,哄她高兴。” 韩夫人整个都心跳不稳了,高昶的话含义太丰富,让她控制不住的有点浑身发烫。整个回王府的路上,她都不敢说话了,不由自主的望高昶,她故意靠着高昶不肯让,装崴了脚受伤,高昶也没揭破,顺势也没下车,送她回王府。索性马车是四人马车,里面宽敞,她时不时瞄高昶,连阿连都没心思管,高昶只望窗外,眼睛扫掠着外面的风景,秋色越来越深了,洛阳道旁落的层层金桂,香气扑鼻,他心说要是元明姝在就好了。 韩夫人闷了半天,憋出一句道:“其实我当初打你也不是讨厌你,我当时在跟姐姐生气,问你话你又不说。” 高昶看韩夫人的表情,知道自己的三言两语已经在她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他其实并不觉得这个女人坏,说坏说狠,没人比得上他家里那位,他觉得这个女人很幼稚,幼稚的讨嫌。脑子里满是春梦的少女,这个得自以为是到什么程度,才会以为别人挨了她的打还会有可能爱上她? 是了,她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做人,只当做一个下贱的奴才,奴才被主子打了,当然是理所应当不必记恨的。而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蛋,是个男人都该爱她的,怎么会记恨她。 这么骄傲的小姑娘,她能懂得那个道理才奇怪呢。 不过这个女人可以利用,高昶知道,高时芳会对她有兴趣。高时芳对一切跟元明姝有关的东西都充满兴趣,包括自己,高昶想到这一点 就恶心。现在他期望韩夫人走投无路时,去找高时芳,高大公子会狠狠的教教她怎么长脑袋的。 真是个天真的姑娘,不说元明姝,自己都不忍心动她。 高昶道:“为什么同她生气?” 韩夫人哼了一声:“说了你也不懂。” 高昶的声音,随性豁朗,慵懒而又带着磁性,很击人心:“那我得感谢你,若不是你打我一顿,公主也不会因此而怜惜我。” 韩夫人冷哼道:“你感激她,我却不感激她,她虽然有时候对我好,给了我很多穿的用的,可是从来没有把我当过妹妹。她心里觉得我傻,觉得我笨,当我好玩,高兴的时候跟我玩,不高兴的时候爱理不理,我知道的。她讨厌我,我也讨厌她。” 韩夫人开始絮絮叨叨说起她跟元明姝小时候的事情来,她是出奇的话多,记忆力超强,连三五岁小孩的事都拿出来回味了一遍,大致就是讲元明姝怎么不厚道欺负她,鸡毛蒜皮。她和元明姝斗争的历史可是相当的悠长,小的时候一块吃一块睡,那时候元明姝还不是公主,跟她一样的身份,她是视元明姝如女神,整天姐姐姐姐跟着转,遇到麻烦找元明姝大事小事找元明姝包括从元明姝身上搜刮好东西都是那时候养成的毛病。高昶没插嘴,听她喋喋不休的抱怨,从她的抱怨中提炼出了一个小小的元明姝的影子。 当然还是和现在的元明姝一样,很欠。 ☆、第43章 引诱 元明姝正坐在镜前理妆,黄铜鎏金的大镜旁,涂金银数的灯架上燃起了明烛。她身上穿着绯色抹胸,细伶伶显着纤腰,杏子色丝带系着素绢长裙,肩上披纱,正高抬着手臂给发髻上插上一朵白玉莹莹的小梳,不是在卸妆,却是在重新上妆。 高昶撩了袍子,侧身在长榻下方的矮席上坐下,元明姝镜子中瞧见他,笑道:“你艳福不浅嘛。” 高昶抱住她,吻她脖颈,手从她抹胸里摸进去,闷闷也笑:“是艳福不浅。” 元明姝道:“你不许别人惦念我,自己撩拨起人来倒是能的很。” 高昶忙正色道:“哪有,不敢。”元明姝不以为然道:“你是不敢,她却是敢的。你大概不知道,韩夫人有个坏毛病,就是但凡是我喜欢的东西她就也非要喜欢,从小就那德性,她的便是差的,我的便是好的,我的男人,那自然也是好的。” 高昶纳闷道:“那又怎么样?” 元明姝听到这句那又如何,笑容缓了一下。 大概就是从高时芳那件事开始,她感觉到高昶不似以往那么乖了,她说话,他会反问回去。 元明姝笑了笑:“是不怎么样。”她转而向高昶展示自己头上的新饰,笑靥明媚道:“漂亮不漂亮?”高昶就伸手摸了摸,发梳上的花是珍珠玉片联缀的,珍珠是白色,玉片是苍苔色,衬着她脸上重妆,娇艳万端。高昶诚心赞道:“漂亮。” 元明姝嫣然一笑,站了起来,高昶扬声道:“你要去见谁?” 元明姝在素裙外又系了条缃绫裙,换了件毂纱衣披上:“我进宫去。” 高昶看她穿的是曲线毕露,坦着酥胸:“穿成这样,不怕人家看你。”元明姝就笑:“看我还不好?生一世,幸得副巧皮囊,正当造福观众。”她惯爱开玩笑的,高昶被她说的好气又好笑:“我呆会也要进宫去,近几日我都要夜值。” 高昶遂洗了个澡,换了上值的衣服,顺路跟元明姝一道进宫。元明姝带上了冬阳跟元宵,贞顺门跟高昶分道,高昶往禁军驻地去,元明姝入内廷,迎接的宫人来服侍,换了宫中小车直接往皇后的宣和宫去。徐陵已经等着了,坐在凤榻上,宫人嬷嬷俱在一旁侍奉着,她见到元明姝笑容便绽开,急忙抬手招唤,元明姝笑盈盈往榻前去坐下。 徐陵抱了冬阳跟元宵,高兴的不得了,元明姝道:“媛儿呢?”徐陵笑道:“在睡觉呢。”元明姝不经意低头,瞥见徐陵微微隆起的小腹, 面带笑意低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徐陵挽了她手,笑道:“有几个月了。” 元明姝道:“皇上呢?” 外面已经有太监宣驾:“圣上到。”元明姝连忙起身,同徐陵往外去接驾,元灏一身玄色绣龙纹锦袍,由太监打帘进来。 元灏顶着高桓的压力,没有立高桓的女儿为后,硬是坚持重立徐陵为后,只是这一点就不得不让元明姝感动。感动的是她的哥哥元灏,作为皇帝,却是个真正的性情中人。 是性情中人,而不是冷酷无情,心中只有谋略算计的帝王。 这样的皇帝,不论是对徐陵这个做妻子的,还有元明姝这个做妹妹的来说,都是福气,难能可求。 因为元灏重感情,而且刚硬固执不屈服,元明姝得以依靠他,他认了元明姝是妹妹,认了她是自己人,就真的是把她当妹妹在看,虽然当初经常为了梁太后跟她甩脸色,但是梁太后退位后,元明姝依旧能当她的公主,封邑赏赐有增无减,高昶仕途通达,被他亲信并委以重任,宠爱之情比梁太后在时也不少。 元灏气色很好,白皙光润,看得出心情也不错,元明姝望他微笑,元灏是个不苟言笑的,一如既往板着脸:“你也别回去了,正好来了,就在宫里呆着,陪你皇嫂说话解闷。” 元灏扶着徐陵往床边坐下,两人拉着手儿倒像对寻常小夫妻似的亲亲密密说话,元明姝当元灏要在宣和宫歇,没想到元灏说了会话,用了个饭,又摆驾走了。他一走,徐陵脸上就全是黯然,元明姝察言观色,连忙道:“皇上不在,咱们来打双陆。” 徐陵也就微微笑了笑,让人在榻上摆了双陆局。 高时芳饮了一夜的酒,刚被侍女扶回房中要睡觉,韩夫人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郁闷多日的心情突然有了点亮色。 韩傥的妻子,长敬公主的异母妹。 跟元明姝有点关系的人,他不由的都要留点心思,更别说这也是个美人。韩夫人一身明妆,艳丽逼人,倾髻斜方簪,面饰薄妆,桃色短襦青绫裙,头上戴着一朵极大的墨玉牡丹,端的是美丽动人。高时芳哪能怠慢,忙换了熏香的衣服去奉承。 韩夫人这边正左右打量呢,这高府,还真是奇怪。高时芳倒是真有钱,自己造了这么奢侈富丽的一座府邸,只是却不曾见到高夫人,也没见到有高时芳的儿子女儿,倒是娇妾美婢不少,连身边执拂尘的婢女都美艳无比,实在有些震惊。 实际上高时芳是有夫人也有儿女,不过都在并州,夫人还是有地位的,不过也只是做一个摆设,主要承担着替他教养孩子的任务,并管不了高大公子寻欢作乐。高时芳在并州的时候就胡闹的很,到了洛阳来越发不像话,可以说是夜夜笙歌。 不过韩夫人并不知道,她只是看高时芳亲自迎了出来,笑容温和有礼,十分殷勤客气,闹的韩夫人有些不自在。高时芳的笑容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厌恶,其实这人长的很俊朗,笑起来也十分亲近,但想到他身边弄了这么多美貌婢女,还有当初给韩傥送妾的事,她就觉得这人无比龌龊恶心。 高时芳笑道:“夫人光临寒舍,不知有何事指教?” 韩夫人来之前想的好好的,可是见到高时芳她又说不出口了。她不会求人,虽然经常求元明姝,但她求元明姝的方式是拉着胳膊叫几声姐姐,装装可怜,对着高时芳,她就不知道怎么求了,难道要她下跪不成?跪下磕头又哭那样做?她想想觉得有点艰难,跪不下去。别的人她都跪不下去,更别说是这让她又厌恶又憎恨又怕的高时芳。她有点后悔来这一趟了。 她有点高估自己了,这事她好像做不来。 她没有见过太多的世面,也没有跟这些男人打过交道。 韩夫人有些艰难开口,幸而高时芳倒是什么都晓得,不用她说,自己便问道:“夫人可是为了韩公子的事情来?” 韩夫人想说:“我丈夫当初和你有交好,现在他出了事情,只盼你能救他一命。”然而这样的话她就是说不出口,她心里想的是:“交好个屁,我夫君就是被你害的!”她装不出好脸来。 她咬牙狠心道:“我夫君哪里得罪你,你为何要害他?” 高时芳一看就看出来这位韩夫人是个什么段数,听到这话不由发笑,又看她那掩不住愤怒的面颊,心道这位夫人实在是单纯幼稚的很,不过也单纯幼稚的可爱,看她的样子原本怯生生是要来装可怜求自己的,开口却说出这样话。 高时芳叹道:“夫人这就错怪我了,我怎么可能害韩君,若不是我,韩家都已经被满门抄斩了,夫人也没机会在这里啊。”说着他那双黑眼睛深深望了她一眼:“夫人对韩君如此深情,真叫我好生敬佩,这世间女子有几个能像夫人有情有义。” 随手递给她一盏酒:“可惜韩君不值得夫人如此。” 韩夫人听到这话,本能的就怒:“他不值得,你就值得了?”她这话 只是顺口就说,并无所指,哪知道高时芳目光深情的望着她,好像有无穷的话要说,韩夫人登时心中一骇。 由这一骇开始,事情便向着不可逆转的方向一路前行了。韩夫人心情很不好,被高时芳刺激的,喝了几杯酒,那酒性十分燥热,也不知道里面添了什么东西,高时芳徐徐善诱,把韩夫人勾的说了不少话,又是埋怨又是憎骂,高时芳也不生气,由她骂也乐呵呵的接着圆着,韩夫人本来就是个藏不住话的,高时芳哄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三下五除二把她灌晕了。 侵犯是一步步的,从言语贴近,到身体贴近,到手足贴近而没有遇到抵抗,最后高时芳看她脸红发烫,眼睛都浸了水,完全松弛了精神卸下了防备,不动声色将手搭上她的肩膀。 韩夫人心中是有点意识,感觉到很不合适,想避开,可是身体是软的,精神也是散的。高时芳轻轻一笑,身体凑的更近一些,那热意酒意都贴到了肌肤上,她心猛然颤动了一下,高时芳手摸上她滑腻的脸,笑道:“你真美,从第一眼见到你我便被你迷住了,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韩傥对你无情,你惦念他做什么,只要你愿意,我立刻就可以娶你为妻。” 直到上了高时芳的床,韩夫人仍是处于一种迷蒙不清的状态,对韩傥的恨,还有一直以来的痛苦恐惧占了上风,在某种药和酒的催化下,高时芳的甜言蜜语温柔爱抚变得难以抗拒起来。韩夫人像是个被丢进老虎笼子的小鸡,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就任其所为。甚至隐约还有种抱复的快感。 ☆、第44章 滋味 韩夫人的精神其实一直是很迷茫的。 她想救韩傥,一是她对韩傥的确是存在着爱意,而且韩傥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爹,不管怎么样,能挽回他,她还是想挽回。可是她心里又恨韩傥,恨韩傥不爱她,对不起她,这两种感情纠缠在一起让她很茫然。 她不知道怎么救韩傥,心中也预感到这件事自己真的是无能为力,她就更茫然。 于是说到底她也不是那么爱韩傥,她只是不知道丈夫没了自己要何去何从。而高时芳有一肚子讲不完的甜言蜜语,她对男人的甜言蜜语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更加诸种种恩爱手段,高时芳是个行家里手,惯会调弄女人的,他却不是一味的硬来,而是小心翼翼哄着疼着,让韩夫人感到了许多滋润舒服。 韩夫人汗津津躺在床上,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高时芳床上功夫比韩傥要高明许多。韩傥并不会疼女人,床上那事也只管自己了事,上来便干,干了便算,那滋味也如同嚼蜡,但因为她只有韩傥一个男人,还以为那种事就是那么个样,男人也都是那么个样。 可是高时芳生生把她弄的死去活来,全无反抗之力,她才知道男人不一样。 高时芳摸着她通体雪白,莹润光洁,十分可爱,一边手掌滑过她的腰臀一边笑:“你的身体更美,还是她的身体更美?” 韩夫人茫茫然的:“她?哪个她?” 高时芳道:“长敬。” 韩夫人痴呆呆的,道:“她比我白。” 高时芳道:“还有呢?” 元明姝比她高一些,而且比她瘦,元明姝的身体她是羡慕又嫉妒,肌肤白腻莹润,瘦不露骨,线条十分纤柔,她脑中木然想着。高时芳手摩挲她嫩乳:“好一对漂亮的乳儿,是她的漂亮,还是你的漂亮?”说着便以口去吮。 韩夫人跟元明姝身材肌肤还是有几分相似,大概是因为一个爹生的,骨相颇类,都是骨架薄弱纤细,外在的皮肉白皙细腻莹润丰泽,主要的不同大概在于气质,元明姝气质清冷华艳,带着与她身份匹配的高贵,韩夫人则是真正的少女,娇艳明媚。 韩夫人茫然了不知道多久,给这句话彻底刺激的惊醒过来了。 韩夫人仿佛是受了惊吓,高时芳想按着她再干一回,韩夫人猛一声尖叫起来。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摸着衣服就要往外跑,高时芳连忙下去拽她,韩夫人反手劈了他一巴掌。 高时芳哪里挨过女人的打,当即面露凶色,就想一巴掌抽回去,想到这是长敬公主的亲妹他又忍住了,他可不能让韩夫人这副发疯的样子跑出去,他拽住韩夫人手不放,韩夫人着急之下将他踢打撕咬起来。 高时芳调笑道:“昨夜你可是心甘情愿的,我可没有强迫于你,现在做这个样子干什么?” 韩夫人十分害怕,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高时芳浑身上下透着恶毒和诡异,连笑都是白牙森森的好像要将她吃掉。她一边死命挣脱他一边踹打他,她一害怕起来就乱了方寸,挣扎躲避之间将高时芳脖子上抓出了几道血痕。 她挣扎扭动间,高时芳被激起了欲望,抱着她又往床上按,乱揉乱吻。 韩夫人拧着眉头死命挣扎,腾出手一巴掌劈在高时芳脸上。高时芳哪里挨过女人的打,顿时就面有厉色,他对韩夫人并没有什么怜惜之情,当下第一反应就是一巴掌将她抽到地上,想到韩夫人跟元明姝的关系,他强迫自己不要发怒。韩夫人手发抖,看到那一巴掌打到他脸上,嘴唇颤抖也孔子不住的跟着颤抖起来:“你是个下贱的东西,你父祖都是并州种地的农民,熏再多的香都遮掩不住你身上泥土的臭腥气,你害了韩傥,又诱骗我奸辱我,你是畜生!” 高时芳听到这话顿时就怒了。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下贱,用这样的话来侮辱他,他将韩夫人劈脸一巴掌,紧接着提起她头发,一脚将她踢了出去,韩夫人被他踢牲口似的踢出五步之远,高时芳怒极,脚步迅速上前。 韩夫人整个都懵了,她卧在地上哑了许久,最终发出一声喘泣。 她平生没挨过打,万没想到自己会挨打。 更没想到高时芳会打女人,就是韩傥那么混账也从来不敢打她。 高时芳火气很大,韩夫人说的话让他直想一脚踢死她,他确实有冲动想去壁上拔剑来一刀杀了她。然而在他准备过去弄死她的工夫他突然想到元明姝,长敬公主四个字让他一下子从怒火中清醒过来了。 他态度顿转,加快了脚步冲上去,抱了地上韩夫人叫道:“卿卿,我失手了,有没有伤着你!” 韩夫人浑身颤抖的被他抱到了怀里,脸色煞白,毛发悚然,牙关哆嗦,仿佛见到了鬼。 高时芳连忙把她抱到床上去,叫侍女给她换衣服,擦拭了脸上头发上的灰尘,又让大夫来给她把脉诊治。韩夫人脸上的掌印肿起了两指高,躺在床上吐了一口血,看样子是伤了心肺。 而且受了惊吓,哆嗦的跟个寒鸡似的一句话也不会说。 高时芳血液沸腾的厉害,他在外厅喝了好几杯的冷茶,才勉强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他思考着怎么解决这个事情。他把韩夫人的车夫叫过来,吩咐几句,给了几个钱,将其打发回王府。 高时芳思索着,娶了韩夫人也不错的,娶了韩夫人,他就是元明姝的妹夫。 而且韩夫人貌美,合他心意,论出身家世,是长广王元翊的女儿。 跟他结婚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韩家的案子下来,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至于韩傥,徐陵道:“这件事,皇上先前也有说过,韩放虽说是死罪,可是韩公子却并未与其父同流合污,当初打败刘温,还幸是他里应外合,助了陛下一臂之力。这是有功之臣,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将其诛杀呢?皇上说,韩大公子是忠臣,不但不能杀,还要赏,给他加官进爵。” 这话说出来,元明姝暗暗心惊,那韩傥不就是个临时叛变么?竟然还里应外合有功? 然而她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回到公主府问起高昶,高昶点头道:“韩将军当时给我写过书信,却是如此,只是我一直在犹豫,前些日子我才将书信交给了皇上,皇上才交给大理寺,赦免韩傥。”元明姝喃喃:“想不到,我就说他没这么容易死。” 她抬了头又问道:“他为何要给你写信?” 高昶道:“许是信得过我。” 元明姝心道,好看了,高时芳这畜生,跟韩傥这下要成仇了。 她想起韩夫人,韩夫人现在不能叫韩夫人,六娘跟韩傥离婚了,现在得叫高夫人。 元明姝脑中有根线突然一下子贯通,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满脸惊异的望着高昶:“是不是你让她去找高时芳的?” 她睡在高昶的胳膊上,缓缓坐了起来,高昶不以为意的闭上眼:“腿在她身上,跟我有什么关系。” 元明姝道:“如果不是你让她去,她怎么可能会去?她哪里能知道高时芳是什么人,就你。” 高昶道:“我只是给她建议,却也没带着她去领着她去,她自己有脑子,自己不会想怪谁?没人逼她往高大公子床上去。” 元明姝一阵气堵,拿手戳了高昶的鼻子:“你就作孽,你就使坏,跟个丫头片子使坏,你能的很。”高昶目光冷冷看着她:“她叫丫头片子?她张口就能打死人,当初要 不是你,她就把我打死了,眼睛也不会眨一下,我看她打死她丈夫的侍妾也是悍勇的很,你说她蠢我倒是认同,你说她是个丫头片子我可不认同。世上可没这么狠毒的丫头片子,只为任性就随便杀人。” 元明姝想反驳点什么,发现道理全给他说了,自己竟然反驳不上。她想,她当初是为什么会讨厌六娘呢,也是因为讨厌她的自私任性,但怎么说呢,元明姝在这个世界,见过很多人,为了争权夺利杀人,他们要的更多争的更多,杀的人也更多。她爹元翊就是这样的人,包括她的母亲,她的哥哥,未尝也不是这样的人。看的多了,也就麻木了。元明姝张口要说,高昶道:“你没有做过贱民,你不懂得命如蝼蚁,任人践踏,生死被别人掌握的滋味,有人要杀你,打你,什么都不为,就为高兴。” 元明姝心中一下刺痛,回想起当初高昶被韩夫人打时候的样子。 她也是个心硬的人,那不是打在她自己肉上,她就感觉不到痛,可是那时候高昶应该是痛惨了。 元明姝难受的不行,抱着他脑袋抚摸他脸,直叹气:“哎,好了,好了,你有道理,都怪我,我以后不说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真要把人心疼死了。”边说边不住抚摸他身体安慰,高昶也回抱住她,将她揽在自己怀中,抵着她额头。 ☆、第45章 担忧 元明姝心里暖融融的,她搂了高昶脸亲了亲。 “不生气了,以后我要好好心疼心疼你。” 高昶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上天怜悯我经历的苦难,所以他把你送给我,让我遇到你,娶了你。” 元明姝道:“所以感激我?” 高昶道:“我不感激你给了我钱财,身份和地位,我感激你不嫌弃我,不厌弃我,喜欢我,对我好。以前从来没有人喜欢我,只有你喜欢我,就算我很丑的时候。” 元明姝笑道:“谁说我不嫌弃你了,我刚找到你的时候你满头都是癞疮,又脏又丑,可招人嫌了。” 高昶摇头道:“你没有,你那时候拿手绢摸了我的头,摸了我的手,还问我疼不疼。连那些婢女都不敢挨近我,她们都嫌我,你要是嫌我,碰也不会碰我的。” 他说着将下巴在元明姝头顶蹭了蹭:“我也喜欢你。” 结婚四年还能听到这样的情话,元明姝真有种说不出的感慨,她叹了几声气,道:“我那是可怜你。” 两人又转了话题,继续说闲话。 这闲话是在两人一度春宵之后,边休息边说的,说到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没话说了,灯架上蜡烛已经烧了有一半,各自的注意力就又回到彼此身上来。元明姝手往被子下摸高昶光溜溜的身体,那皮肉弹性极佳,光滑紧致,元明姝笑赞道:“真紧。”她这夸赞含着双关的意思,高昶两手搂住她,心里一热,也笑吻她道:“没有你紧。” 元明姝咬了牙笑,斜眼睥他:“学会顶嘴了啊?” 高昶吻她嘴唇,湿润润接了几个吻。 那细吻顺着脸颊来到鬓边,元明姝闭上眼,偏过头,露出耳后脖颈,高昶撩开她耳畔一丝乌发,轻吮那肌肤。 元明姝自己感觉自己像只四脚朝天白肚皮向上的青蛙。高昶抓着她两条腿打开在身侧,搭在自己大腿上,胯部顶着她腿弯,身体前倾,临在她上方,手撑在她脸侧,目光注视着她表情,一下一下运劲,进的缓慢干脆,退的恋恋不舍,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有力,元明姝就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有节奏的呻吟声。高昶看她表情,眼睛紧闭嘴唇紧抿,目光又顺着她的脸往下移,欣赏那随着节奏颤动的丰满白嫩,同时有一眼没一眼的打量一下还有小腹交合相接处,他感觉很满足,从身到心的充实。 后来元明姝察觉到他的目光太那啥,不愿意了,伸手拉了片薄纱衣盖在身 上,高昶这才作罢,闭上眼睛放开手脚放肆大弄了一回,酣畅淋漓而罢,软伏在她身上。 元明姝喘息方定:“在里面了” 高昶汗津津点了点头,感觉比打了一场仗还累:“嗯。”他哑声解释道:“太舒服了,没控制住。” 元明姝看他最后关头那紧紧抵着胯,哪是没控制住,那是根本不想控制。简直了。 元明姝懊恼了一声:“别又怀上了。” 高昶道:“怀就怀么,咱们又不是养不起。” 元明姝可不想生个游击队。元明姝不以为然:“又不是你怀,你只管下种,你当然乐意了。等我生三五个儿子出来,肚皮都松了。”她算了下时间,安全期,应该没事。 高昶道:“哪有,没有。” 元明姝道:“现在年轻。” 高昶道:“年轻不是正好?” 元明姝撑着床靠坐起来,拿了被子挡在胸前,两只眼睛兴致勃勃盯着他:“你想象一下,生了很多小孩,肚皮松了,一圈挂在腰上,两个乳房像干瘪的皮口袋垂到肚皮上,穿衣服的时候要这样,”她比划着动作:“像卷春卷那样卷起来,然后用个布绦子系着。” 高昶想象了一下,脸顿时灰了:“不要吧。” 元明姝看他那表情就想乐,高昶道:“我知道了,你又在吓我。”他郑重的在元明姝手爪子上咬了一下:“吓死我了。”元明姝哼哼道:“我要是变成那个样子,你那老唧唧也老成老毛虫、腌黄瓜了,老屁股也老成腊肉干了,嫌弃什么。”高昶怕了她了:“我不跟你说。” 高昶从枕边摸了手绢,擦拭了一下,披了衣服下床去,让婢女送了热水来,元明姝拥了薄衫下床洗了一下。 高昶也洗了,回到床上,两人重新搂住了,高昶将她胸腰臀的来回摸着,过了一会他问说:“不会真的要卷起来吧?你看到人家是卷起来的?” 元明说刚还说这小家伙长大了,不好骗了呢,没想他还真进去了,顿时哎哟,忙严肃点头道:“真的。” 高昶道:“又骗我。” 元明姝板了脸:“知道还问。” 高昶笑,齿如编贝,这家伙真是长的,唇红齿白的,一笑起来疼人的不行:“我愿意给你骗。” 元明姝道:“把你能的。” 元明姝把他手臂展开,把身体放进去,高昶道:“你在宫里,有没有 注意皇上的对你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怎么了?” “我在担忧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元明姝道:“我怕高时芳会对付你。” 元明姝道:“他能怎么对付我?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如果我是他。”高昶沉了一下,面向她:“梁太后,长广王,你母亲是谁?你父亲是谁?光这一件事就能让你失去一切身败名裂,这还用想?我要是他,肯定会想到利用这个。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担忧,唯恐他会这么做。” 元明姝心凉了一下,脸顿时阴下来了。 高昶说的对,这件事,元灏念她的情,所以睁只眼闭只眼,朝廷也都当不晓得,也睁只眼闭只眼,可是如果真有人要拿这个攻击她,毫无疑问,一击即中。更何况,高桓现在的实力如此强悍,高时芳作为高桓最得重用的儿子,他真要拿这做文章,事情会相当严重。 高昶道:“我想让他娶韩夫人,也是因为这个,他要对付你,必定要把梁太后和你父亲元翊挂出来,他娶了元翊的女儿,如此立场便不合适。可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他那样的人,恐怕不会在乎那个脸面。” 元明姝沉默不语。 高昶道:“你觉得皇上对你如何,会不会保护你?” 元明姝道:“不知道,他是皇帝,我一个女子,不关乎社稷。不卷进事端也罢,若卷进事端,他难保不犹豫。” 她心情整个沉重下来了,她原来还没想这事,被高昶一提醒,几乎要出了一身凉汗。高昶看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抱住她:“别怕,我只是猜测,兴许不会呢,他这么久都没动静,八成是没事的。” 元明姝心凉凉的,没有什么兴许不会,在朝廷里,这种事情,只要想到,就一定会。那些人没把柄都要千辛万苦的找把柄想办法整人,怎么会放着这现成的把柄不用。可是她要怎么办,这件事是事实,无可能遮掩。 高昶道:“这件事,还是要看皇上,你想,毕竟梁太后是他生母,皇上对此事一直是不喜欢有人提的,高时芳要对付你,就得拿梁太后做文章,他这样做皇上是要发怒的。他这般张狂,皇上如何能忍?怕就怕高氏太势强,皇上还得依靠他,怕影响大局,不得不吃一时之亏,那咱们就糟糕了。你最近还是去宫里,想方设法呆在皇上身边,不要让外人在他耳边煽风。” 元明姝道:“我知道了。 ” 高昶道:“你有没有见过那个高贵妃?” 元明姝道:“见过。”高昶道:“高氏不恭,皇上不喜她。” 元明姝点头,道:“我知道怎么做。” 事实正如高昶所料。他的确是早料,高时芳一直想对付元明姝,无奈一直找不到如何下手,不过这种事情并不要他想,他手底下自然有一干从僚帮他出主意,对付长敬公主太简单了,直接一个理由就可以让她死。 当然,高时芳是不想要她死的,他只想要元明姝在他身下乖乖求饶。不过道理又说回来,他才刚娶了元翊的女儿,这就把自己的岳父拿来树靶子,要给他安一大堆罪状拖出来鞭尸,那不是自己打自己。 高时芳觉得有点烦了,早知道一时冲动娶这老婆干什么,要休又麻烦。他有点恼怒,穿过廊院进门,正见韩夫人,六娘,元耶儿,如今是他的夫人,正用个竹签子点着苹果粒在弄鸟,听到他的脚步声就唰一下的吓跳起来,迅速往边儿上靠,直了腰直贴到柜子上。 高时芳极憎她这个动作,见到自己就跟见到鬼似的,他自问自己也是英伦潇洒,一表人才,何至于让她这样反应。而且那瞪着眼缩着脚的样子,真是越看越可憎,他怒气冲冲骂道:“你见着狮子老虎了吗?躲什么躲!要么就滚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要么就给我笑出来。” 元耶儿只是两只眼睛瞪着他,她不敢说话,怕说错引来他的暴力,然而那眼睛里全是刻毒的怨恨。 她眼睛黑,而且相当漂亮,眉目也是清灵秀致,小脸娇艳明丽,然而正是这样一张脸才让高时芳气不打一处来。这么一注意他又瞧见元耶儿穿的仍然是昨日穿的那身杏子色上襦鹅黄裙,没来由的就是烦躁,他不能忍受女人每天穿同样的衣服在他眼前晃,审美疲劳简直看着想吐,他猛然一屁股坐下,生气道:“你看你灰扑扑的像只老鼠,我是没给你布匹做衣服吗!” ☆、第46章 非礼 元耶儿仍是个不说话,那双清灵的眼睛带着怨毒的目光,高时芳恨的火起,手将案下投壶中竹箭拔了一根照她眼睛掷过去,嘴里骂道:“把你那眼神收起来,信不信我哪天把你那眼珠子挖出来?”元耶儿吓的“啊!”一声大叫起来,往旁边一跳躲开这一击,高时芳把整个投壶都向她砸去,当胸砸了一身,竹箭落的满地满身都是,元耶儿狼狈逃蹿,高时芳站起来,单衣袴褶,踩着木屐追出去骂道:“再拿你这张不死不活的脸来现眼就给我滚出府去,你娘是个舞姬,没教过你怎么伺候男人吗?这还真是奇了怪了,都是一个爹生的,她姓元,你也姓元,怎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果然跟你娘一样都是下贱胚子。” 他的骂声追着元耶儿一直逃出房间,这才回到案前坐下,婢女连忙进来收拾地上的狼藉。高时芳恶狠狠的捶了下案几。 元耶儿逃到花亭子下,茫茫然的,她停了下来。对于高时芳的辱骂,她已经渐渐习惯了,心里激不起什么波澜,她只是怨恨,这个混帐,他为什么不去被野狗吃掉。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在一个月以前,她跟高时芳只见过一次,连话都没有说过两句,可是就这样突然的成为了他的妻子。可笑,妻子,实际上也就是个侍妾,她哥哥,她娘,没一个肯救她,直接就把她卖给了这个畜生。 她到了高时芳的府上,就再没有机会出去过。高时芳不许她见人,叫的是夫人,但是府中管事下人没一个理会她。 元耶儿在花亭子下呆到日落,心惊胆战地又回去,不敢不回去,要等到高时芳忍不得派人来寻她,她就没好果子吃了。她走进铺着红锦地衣的主厅,隐约听到男女的淫浪欢笑声。 是高时芳的声音,从玉石屏风后传来,她吓的心一抖,连忙加快了脚步要往里去,这时候高时芳却听到了她的声音,大步跑了出来,一把抓住她。他赤裸着精壮的身体,肌肉块块结实,仿佛还带着汗和水光,也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吃了药,满脸春情笑意,嘴里叫道:“卿卿,我等你等的好苦。” 元耶儿吓的头皮发麻,高时芳搂着她吮嘴咂舌,脱衣摸乳儿,像狗似的骑在她身上耸了两耸,夹着她往屏风后带,床上那美人正捧发掩胸,直坐起来,除了覆体的如缎乌发,也是一丝不挂,面容冶丽,那模样正与元明姝有八九分的相似。 元耶儿心中一震,几乎没吓死,她顿时想到她当初打死的那个韩傥的侍妾,还以为是那贱人又活过来了。那美人却笑迎上来,两 只如玉般的胳膊伸出来搂住高时芳的腰,娇声唤道:“君郎。”高时芳正搂着元耶儿在吻,美人趴在他背上抚摸。 她一边摸,一边唤:“君郎,君郎。”歪着脑袋,声音软软糯糯,像只要食的小猫儿似的,高时芳便被逗笑了,丢了元耶儿,一把拉住背后那胳膊,将她扯过来按在身下:“你还没要够?” 元耶儿吓的心跳漏了两拍,她要跑,高时芳搂着美人,却伸出一只手扯着她头发将她拽了回去:“你这贱人,不想要命就尽管跑,等我回头收拾你你就知道好了。”元耶儿死命按着头皮,紧接着被他一搡跌在壁上,她胸中直跳口中长喘不敢动,手握紧了锦褥,颓着身直着眼看高时芳骑到那美人身上。 那张美丽明艳的脸,雪白如玉肌肤,乌发覆体,只在她眼前,艳丽无匹,妖媚横生,一只欲兽,尤物。太熟悉了,元明姝的脸,元耶儿喘不过气来,看着眼前两个不知廉耻苟合的狗男女,她心想,这不是人,这是畜生。 高时芳睡了一夜起,头痛欲裂,好像是地狱里走过一遭,元耶儿用一种很嫌恶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他却提不起骂她的精神。如同每一个宿醉醒来的清晨,水沉香的香味从香炉中幽幽散发出来,他就不可遏止的想到元明姝。 这一次尤其强烈,他突然忍受不得,几乎想要发疯。 元耶儿看到他从醒来,坐在那里,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变作一种满面怒容的狂态,仿佛要吃人,吓的赶紧躲开了。 元明姝再次拿到高时芳的拜帖,她就有点犹豫了。高昶的话让她有点不安,高时芳早晚是要炮灰的,可是在这之前却不好太得罪他,否则真激怒了他,对自己不利。元明姝思索了一下,让苏长亭请他进来,并让下人准备了茶果点心。 她坐了席上,面带笑容,高时芳心情激荡的进门,及至看到她的笑容,满肚子的怒火突然间烟消云散。就在公主府门外的时候他还想着要怎么报复她,可是看到元明姝的人,他的心情又类似于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诚惶诚恐,心跳不安。 元明姝梳妆未竟,未施粉黛,乌发挽作堕马髻,然而并未钗戴,她有种无论何时何地不改的雍容娴雅,好像一泓深泉。 元明姝笑延他坐,高时芳坐下,定坐了一会,猛然伸手一下子捉住她手,元明姝急收却没收回去,高时芳握住她手捧在眼前,声音急急道:“当初还好好的,你为什么突然就不肯见我?是我哪里对不住你?你怎么如此狠心!我心都要碎了!” 边说边将脸去蹭她手,又吻又抚,心痛不已,元明姝既抽手不出,也就放弃,只故作冷笑一声:“你也有脸说这种话?你哪一夜枕边少了人了?前不久还娶了原敬卫大将军韩放之子韩傥的妻子,整日在府中做什么,你当我不知道?” 高时芳道:“我心里只你一个,她们都是朽珠烂玉,只要你肯跟我好,我必定一切都改了。”他仰头望了元明姝:“明姝,我想你想的好苦,日日夜夜都思念你,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知道我的心意,只要你开口,别的人我就都不要了,以后只爱你一个,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元明姝面有惊讶之色:“你可莫胡说,这话让驸马听去了,又要生气的,我有夫有子之人,如何能跟你好。”她边说边站了起来:“这种话以后切莫再说,高公子,你同我夫君也是朋友,朋友妻不可欺,我不忍陷你于不仁不义,你还是忘了我罢。” 高时芳道:“我日夜思念你,忘不得。” 元明姝道:“不可,你须知你的身份。”脱他手转身要走,高时芳自背后抱住她:“你既不爱我,当初为何要跟我好?难道你是骗我的?”元明姝头隐隐作痛,她发现这个高时芳惯爱装傻充愣,装的跟真的似的,让她说真话都不好意思。她突然瞥见外面苏长亭在比划手势,高昶下夜值回来了,连忙叫道:“高公子,快放开我,驸马回来了。”高时芳道:“你答应我。” 元明姝心说这人真是臭不要脸啊,你一个有夫之妇来纠缠我一个有夫之妇,有意思没意思,我答应你个鬼啊!抬了胳膊肘打了他一下,高昶进门了,他目光在屋子里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元明姝背着身在榻上坐着,高时芳站在屋中央。 他脸沉了下来,手臂一瞬间绷紧。 他控制着情绪没有发作,一如往常问道:“有客人了?”高时芳转回身去,高昶仿佛这下才认出他似的,这才面露微笑:“是高公子,方才糊涂了。”高时芳也笑出来:“驸马气色好。” 高昶连忙待客,又让厨下准备酒菜,这秋季上好的肥蟹,车螯,现蒸了送上来,还有鲜酿的葡萄酒。元明姝起身打了帘往内室去了,她坐在镜前梳了梳头,独自呆了一会儿,又悄悄走到帘边去看外面的情形,高时芳跟高昶两人都是极高兴的,说说笑笑,看不出一点芥蒂来。她隐隐听着,高时芳口中还在叫义弟,仿佛是在跟高昶认兄弟?元明姝听了一会,心说,两都是不要脸的东西。她叫了婢女来,道:“你去跟驸马说,让他别喝酒。”婢女应声去了 ,元明姝回到床上,心里有些气苦。 她在床上也呆不安稳,生怕高昶喝醉了,高昶是个不经酒的,胃又不好,回头别上吐下泻。元明姝呆了一会实在呆不住,掀开帘子出去,这一瞧倒好,高昶趴在桌子上了,高时芳在旁边轻轻拿手拍他后背,小声唤道:“义弟?义弟?” 元明姝大是皱眉,高时芳将高昶脸拍了拍,高昶不见动静,那脸倒是红红白白的,艳丽中带着水意,高时芳笑道:“我这义弟真是生的好模样,连我看了都心动,更别说那些妇人。”元明姝心骂道:你他妈有病吗?放开我男人。高时芳察觉到她目光,抬头冲她笑道:“我义弟酒量真不行,只这一会便醉了。” 元明姝上前去扶高昶,高时芳一把攥住了她胳膊,元明姝挣了一下没挣开,皱眉向他:“高大公子?” 高时芳道:“我是明白了,你确实你在骗我。” 他的目光锐利,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元明姝抽手想打开他,高时芳一把抱住她,手在她脖子脸上乱吻起来:“弟妹,我叫你弟妹,你躲我干什么?哥哥能吃了你吗?嗯?” ☆、第47章 发作 元明姝没想这高时芳胆子竟然大成这样,跑到自己家里来撒酒疯,她抬手一巴掌打过去,高时芳握住她手,元明姝压低了声怒斥道:“放开!这里是公主府,不是你能乱来的地方。” 高时芳笑道:“那哪里可以乱来,你告诉我?” 元明姝冷冷道:“做人还是不要太过分,给自己留点脸面,以后相见也容易。”高时芳讥道:“你连见也不肯见我,我还管什么以后相见容易不容易?我说你是个贱人你承认不承认?我义弟不在的时候你就想方设法的勾引我,把我哄的一颗心都贴在你身上,我义弟一回来你就一脚把我踹开了,装作不认得我,你真的是又骚又贱。”他最后一个声音压的又低又暧昧,低到几乎听不见,嘴唇贴到了元明姝耳朵上轻轻亲吻了一下。 元明姝手又要打他,高时芳道:“怎么?恼羞成怒了?” 元明姝道:“是你无礼还是我无礼?” 高时芳道:“我无礼又如何?” 元明姝忍无可忍,大力挣扎起来,高时芳强劲有力的胳膊紧紧箍住她,气喘吁吁道:“总有一天你是我的,你挣扎什么……” 高昶没有喝醉。 他醒着,高时芳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耳中,包括元明姝的挣扎时手脚碰撞的声音。他心中在狂乱的思索着该怎么办,该继续装醉,当不知道,还是要站起来拔了剑,一剑杀了这个混帐。 如今的高时芳是惹不起的。高桓北征葛荣,带着不足三万的军队大败葛荣的十万大军,得胜的消息已经传回洛阳,现在朝野震动,再过半月高桓就要凯旋回朝,元灏将要领着文武百官亲自到洛阳城外迎接,还要告祭祖庙祭天,现在朝中都在准备这件事。高桓跟高时芳父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高时芳负责在朝中大行杀戮排除异己,高桓负责在他做的过份的时候出面装好人安抚人心,父子俩配合默契,元灏都无可奈何。高时芳随时会拿着元明姝的把柄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是如果容忍他,他会认为自己好欺负,这种事以后就会没完没了。他是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妻子都要受人的欺负,当着自己的面都要忍气吞声,那他还算什么男人!怎么办,怎么办,他突然决定豁出去了,他直直站了起来,走到壁间去,从壁上取了长剑,照着高时芳便砍。剑是只有两寸宽的轻剑,他用的是砍而不是刺,因为砍这个动作很疯狂,拿剑砍人会呈现出一种歇斯底里发狂的气质,但是又不会真杀死人。 高时 芳只道高昶是个心思深能忍的,正好他能忍就让他好好的忍,万没料到这画风突变,高驸马竟然由正常人变成了个二愣子,竟然还真拿剑来砍人,那样子真跟个疯狗似的。 他连忙走避,元明姝挣脱开他的钳制,顾不得衣裳散乱赶上去拉高昶,高昶猛回首,面上呈现出一股狠厉之色,元明姝吓的心一跳,她仿佛预感到什么,突然整个脊背都寒下来了。 高昶这是在装疯啊! 原著中高昶是怎么发疯的?装疯装出来的! 原本也是好好一个人,因为高桓高演猜忌他,想杀他,他于是装疯,掩饰自己,迷惑高演,一装装了十多年,把自己搞成真疯了。装疯这种手段在史书中屡见不鲜,经典案例多的数不胜数,像周有箕子,战国有孙膑,晋有阮籍,王衍,明有朱棣,可是谁也没高昶装的彻底,装的逼真,豁的出去,一装就是十年,最后假疯成真疯。而历史上围绕皇权的争斗,也从来没有像魏帝国元氏高氏之间这样血腥残酷的,铁打的龙椅流水的皇帝,一个帝国,短短十年间换了五代皇帝,登上皇位的最后全都身死人手,没一个得善终。今日刚杀了别人,明日就被另外的别人所杀,在这种局面下,皇族中人哪个不是胆战心惊。 高昶当时手中握着兵权,因为他是个疯子,高演于是不敢动他,因为疯子不按常理出牌,谁知道他逼急了会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同时他是个疯子,高演认为就凭他那样是当不了皇帝的,疯成那样谁会支持他?所以他才得以在高氏父子眼皮子底下装疯卖傻忍辱负重十年,最终杀了高演登上皇位。 元明姝没拽住高昶,高昶一把推开她,提着剑追着高时芳跑出客厅去了,整个公主府被撵的鸡飞狗跳,高昶一边追着高时芳砍一边大骂“我们是兄弟你辱我妻子”云云,下人拦都拦不住,又不敢跟他夺,高时芳倒是真正吓的汗毛倒竖,心说这真是个疯子,不要命了,止不住的边跑边大叫:“义弟,误会!误会!”高昶提着剑直把他撵出了府门,公主府旁边的鲁国公府,临川王府也都出来围观,元明姝只是遍体发凉。 高时芳分说不清,逃出门外连忙唤车夫,跳上马车,高昶还追着马车要砍,高时芳怒叫道:“起驾!起驾!没看到他在追我吗!”车夫吓的连忙打马,高昶追之不上,举了剑往那车上一掷,愤怒道:“我认人不清,竟然结交了你这样的兄弟!” 那剑掷在车上,又当啷一下掉在地上。 高时芳坐在马车中,心知道这事用不到一天 就会传的全洛阳皆知了,说他调戏公主被驸马追打,名声要臭出八百里去,他气的直想吐血。这个疯子,真疯子,他不长脑子!他有病吗! 傅戎一干侍卫也是囧的面面相觑,还有下人们,看到高昶那要杀人般的表情,却谁也不敢笑。只跟上去把剑捡回来,把驸马劝回府。 那临川王元宥也在家,看高昶闹的这一场十分好笑,跟上来拉住他劝道:“驸马,驸马,稍安勿躁,这是怎么回事啊?” 高昶向他一施礼:“临川王,请恕我片刻。” 元宥也就笑笑:“无妨,无妨,你有家务事。”高昶再拜:“多谢临川王。”元宥望着他入府去了。 元明姝坐在床上怔了许久,苏长亭还有一干仆人拥簇着高昶回来了,高昶热气腾腾将剑往桌上一甩,回头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声音仍然是镇定的没有一丝情绪。 元明姝抬眼望了他一眼,心情复杂,她起身让了出去,叫婢女送了热水来,将细葛巾的帕子在水里沾湿了,拧干水坐到床边去。高昶木着脸,元明姝伸手拈了他头上一片草叶,拿帕子给他擦脸,脸上弄的有些灰了,元明姝轻轻要给他沾掉。 高昶咬紧了牙,扭过头,避开她手。 元明姝心沉了沉,她知道高昶真生气了,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大概越是好脾气的人,发起火来才越让人害怕,元明姝不理会他的躲避,继续拿手帕给他擦脸上的灰尘。 高昶抬手推开她手连带帕子,他眼睛通红:“你以后不要见他,我求你。”他想到高时芳说的话,一字一句,戳的他心口滴血,痛的他喘不上气来,恨的他直想立刻杀了他。 元明姝道:“他是个混帐,你听他说什么。” 高昶怒拔高了声道:“我不想听到他那样说你!不管说的真的假的,我都不想听到,你明不明白!” 他几乎要吼出来了,元明姝缩了手,捏紧了手帕,呐呐了半晌,她抬头望向他。难受,心痛,她很害怕高昶有一天会变成那个样子,这个世道不给人活路,生生要把人逼疯。 高昶用力抱住她,将她搂到怀里颤声道:“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失去你,我怕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我好恨,好恨。” 元明姝抚摸他背,安慰道:“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他不敢把咱们怎么样的。”她一直抚摸他,让他平静下来,高昶伤心道:“我真想杀了他,都是我无能,我杀不了他。” 元 明姝道:“这不怪你,不是你无能,你已经够好了,只是你还小,还没有根基,但总有一天你能杀了他。” 高昶将头埋进她脖颈,手更紧的拥住她。 元明姝道:“你看你,闹的一身汗,饭也没吃衣服也没换,我去叫人送洗澡水来,洗个澡吃点东西。” 高昶默不作声点了点头,元明姝让厨房送来一份粳米粥,又让下人把热水送进来,去取了小衣,打了帘子再出来,高昶却坐在那里没动,粥摆在面前也没吃一口。元明姝只得道:“不吃就洗澡,洗了澡睡觉。”高昶仍然不言不动,元明姝给他脱了衣服,推了他往屏风后去,亲自拿了帕子给他擦洗。 元明姝给他盖好被子,摸着他被中的手有点发凉,又弄了个铜手炉来给他塞到被子里,让他抱着。他的脸衬着暗红锦被,白如凝玉,元明姝想到高时芳一口一个义弟,对高昶轻狎的动作表情就想问候他祖宗。她摸了摸他白皙的脸颊还有浓长的睫毛,放下金钩,把绡帐合上。 ☆、第48章 外放 从早朝回来的太监口中,元明姝得知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高时芳指使御史赵铭翻起了梁太后和元翊的案子,历数梁太后的罪状,包括篡改先帝遗诏,擅权乱政,秽乱宫闱几大罪,要求太后梁氏废为庶人,废元翊为庶人,移除宗庙,废除元翊之子二王的封号官爵,按查论罪。 元明姝正帮徐陵画绣样,细毫笔在素绢上勾出了一朵水墨兰花,她换了笔捺颜料,两花朵点上浅粉。徐陵问道:“那皇上是个什么意思?”那太监道:“皇上动了怒。” 元明姝搁了笔过去,徐陵拉了她手,道:“这件事恐怕不大妙,咱们去见见皇上。”徐陵在肩上系了一件白里衬子的大红色披风,给元明姝系上紫貂裘的大氅,携了手一道往承露殿去。元明姝一路是沉默不语,只听徐陵念叨道:“那个高时芳,无非就是要对付你,那件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他在你公主府吃酒,跟驸马起了冲突,连皇上都知道,这个人真是不像话。我听说他还娶了长广王的女儿?他趁那韩傥入狱,强夺人家的妻子,这种缺德事也亏得他做的出来,这样不算,他竟还用心思对付自己的岳父,要我说就该治他个不孝之罪,打他五十板子。” 元明姝无奈道:“上奏的是赵铭又不是他,他又未曾吭声,就算知道他是背地里主使又有何用。” “那可不见得。”徐陵道:“人在做,天在看,他做的事情,就算留不下证据,可是这洛阳朝廷人人眼里看见心中明白。我不晓得你信不信,我是信的,坏事做太多,早晚要遭报应。”元明姝道:“你没听说过,杀人放火富贵死,修桥铺路贫贱终。这世上坏事做尽平安老死的多了去了,也没见有几个遭报应的。” 徐陵听到此话皱眉,她想到那个让元灏日夜不安的高桓,还有那飞扬跋扈的高贵妃,那胡女对她毫无恭敬之色不说,连对元灏都拿娇,可是要气死她了。徐陵道:“那你说他高家就一直得意了?” 元明姝道:“那也不见得。” 徐陵道:“如何不见得?” 元明姝想起就在半月前发生的事情。那日大军还朝,高桓下马向元灏叩拜,元灏下了銮驾,解了肩上鹤髦大氅披到他肩上,还拉了其手郑重而严肃说:“将军是朕的韩信啊。”引了他上御驾参乘。当天的晚宴上,皇帝的龙椅下方便放了一把金椅,身着大袖绯绫袍的皇帝元灏,满面笑容说:“这座位,朕是特意为将军所设,朕的一片心意,将军莫要推辞。”让高桓坐到了金椅上。 元灏给他的职位, 大将军,录尚书事,假节,都督中外诸军事,他竟然也都不辞而受。这狂妄样子,丝毫没把元灏放在眼里,他是真当元家无人了。这高桓诚然有功,然而轻狂成这样,他是真自视甚高昏了头了。 元明姝道:“水满则溢。” 徐陵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到了承露殿外,元灏身边的亲信太监崔协却执了拂尘笑微微回道:“皇上说皇后娘娘身子不便,还请回去歇息,皇上让公主也请回去,有什么话过几日再说。” 徐陵道:“皇上在忙些什么?” 崔协笑道:“无非就是些书表章奏。” 徐陵道:“我是有要事要见皇上,劳繁崔中官再替我传句话。”崔协道:“皇上说了,不论任何事,都过几日再说。”徐陵还要说话,元明姝拉住她道:“皇上知道咱们为何而来,就是因此才回避不见,娘娘身子不适,还是先回去,天这么冷。”此刻正寒风凛冽下着鹅毛大雪,徐陵扶着七个月的大肚子,元明姝低声劝慰道:“徐姐姐,你的心意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出事,明姝心中感激不尽,但此事你还是不要牵扯进来了,听皇上的旨意回去吧。” 徐陵急道:“可皇上要真下旨怎么办?” 元明姝举目望了望雪:“天子之威所加,何人能抗。” 徐陵默然不语。 元明姝向崔协道:“崔中官,请求你向皇上传句话,就说,明姝自知是罪人之身,不敢向皇上求情,也不敢请求皇上宽恩,只是有几句不相干的闲话想同皇上说。” 她取了手腕上一只金手钏塞给崔协,崔协忙道:“公主误会了,公主平日待臣不薄,臣如何不知,我这便将此话向皇上通报便是,只是皇上见不见公主臣却不知。”崔协不肯收她的礼,既是同情也是不敢,他平时没少收元明姝的贿赂,元明姝看这样子要倒霉,牵连到他身上可不好了,这个时候要赶紧撇清关系,他将金钏子塞回元明姝手里,转身去了殿内,将话传给元灏。 元明姝在外面等了一会,这等待的半刻钟对她而言却是无比漫长而艰难,她从崔协的态度中已经预料到元灏的态度还有这个事情的发展,心像一潭幽水,深深的沉了下去。而终于崔协又出来了,仍是那副永恒不变的笑微微表情:“皇上传长敬公主入殿,公主请吧。” 元明姝连忙尾随了大步入殿。 殿四角放了兽雕金笼熏盖的炭火盆,元灏坐着的案下左右也各放着一只火盆,他 正在阅奏折。元明姝跪下施了个礼,元灏抬起了头,白皙俊美的脸上看不到情绪。 “你要跟朕说什么?” 元明姝看到地上有一张微黄的纸,伸手捡了起来。 阳春三月,杨柳齐作花。春风一夜入闺闼,杨花飘荡落南家。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秋去春来双燕子,愿含杨花入巢里。元明姝眼睛盯着纸上诗句看,元灏也看她,道:“这是太后的诗作,当年囚居永巷,思念情人做了这首诗,洛阳的歌儿小童都会唱那句,春风一夜入闺闼,杨花飘荡落南家。你说南家是哪家?” 元明姝道:“他已经死了,母亲也离宫入寺,当初也是皇上做的决定,这件事还不能放过吗?” 元灏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朕不肯放过,你说的对,他已经死了,母亲到底是朕的母亲,朕蒙她养育照顾,怎么忍心那样对她。”他抬头看了元明姝:“朕刚登基的时候只有五岁,那时候真正是孤儿寡母,朕每天晚上要在母亲的怀中才能入睡,母亲做太后,为了朕的皇位殚精竭虑,每日跟那些权臣虚与委蛇,甚至不得不以太后之尊委身于人,她是为了朕才跟元翊私相授受,朕那时候心中日日恨,只恨自己无能,只想早日长大,亲政掌权,杀掉所有欺辱我们母子的坏人,可惜世事不由人愿,朕这个皇帝,还比不上一个平民樵夫。” 元明姝无言以对,元灏道:“就算死了又如何,只要有罪,尸骨也要挖出来定罪。你以为朕是冷血吗?朕心里什么都明白,可是朕是皇帝,家国礼法不容朕的私情,祖宗规矩也不容朕的私情,朕不追究,有人要追究,大臣们要追究,天下人要追究,他们都在看着朕,只要朕做出一点不合礼制的事情,他们就能找到反对朕的借口。”他望了元明姝:“长敬,朕保不了你,谁教你是他的女儿,你这个公主原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元明姝跪下,道:“皇上,明姝不是来求情,明姝自知是罪人之身,今日离开这承露殿便卸去服钗,任凭皇上发落,只是皇上有没有想过,元翊此案,真要翻查起来,必定牵连甚广,那高时芳必定要借题发挥,结果不过是要杀了皇上的人,换上他自己的人。到时候皇上在朝中只怕会更加举动艰难,处处掣肘。皇上万望三思,慎之又慎,明姝不惜此身,愿为庶民,只盼皇上君位无虞,千秋永岁。明姝的生死性命皆寄托于皇上一身,皇上的忧患便是明姝的忧患,皇上的安乐也是明姝的安乐。” 元灏心中大震,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震动 之余,心酸感动也汹涌而来,他以为元明姝依附他,为的是荣华富贵,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轻易放弃。他急忙离坐去扶起她,却见她一垂首,脸上已经是泪水涟涟。 元灏心猛然刺了一下。 他抬袖替她沾拭脸上的泪痕,将她揽靠在胸口,心中也极胀痛:“这些年,也只有你对朕一直忠心耿耿,凡事都为朕考虑,朕真正对不住你。” 元明姝道:“明姝是女子,无可托寄,只能将身家性命委于皇上,只要有皇上在这洛阳宫,才有明姝的安稳。” 元灏点头道:“你放心,朕记住你这句话了。” 元明姝道:“皇上,高昶是我夫君,我自知不得免,只是他却是不相干的,幸随皇上左右,还曾立有功劳,皇上千万不要让此事牵连到他。” 元灏仍旧只是点头:“朕答应你。” 高昶等在贞顺门外,看到元明姝的马车从宫门内出来,她面色苍白疲惫,头发上全是雪化掉后留下的水珠,连眼睫毛上都是水珠。两个奶娘分别抱着元宵和冬阳从后面的车上下来,换上了等在宫门外的公主府的大马车。 高昶上前去抱扶住她,他感觉元明姝的身体是格外的冷,冷的僵硬,他低声道:“我接到朝廷的调令了,让我立刻去就任虞城令,即日启程。” ☆、第49章 县令 元明姝被他搀扶上了车,坐定,她仰头靠着车壁:“现在?” 高昶点头道:“正是。” 元明姝道:“现在也好,你去了我也放心,咱们这便回府去,我替你收拾行装。” 高昶这次却是不再声响,只是用自己的胳膊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元明姝感觉到他的用力,她将身体也更加贴近他,仰了头道:“小昶,亲我一下。”她的眼睛干净明晰,琉璃珠子一般泛着光彩,嘴唇是淡色的花瓣,那么望着他,等待着。高昶就轻轻的嗯了一声,听着她叫小昶,他的心就一瞬间变得安谧柔软起来,他低头去噙住她的嘴唇吮啜。 元明姝闭上了眼睛,两只胳膊也抱紧他,启了唇齿任他深入。高昶诱的她张开嘴,用舌尖去舔她的,那滑滑的触感让元明姝心一酥,猛然瑟缩了一下,她的颤抖明白的通过紧紧相抱的身体传达给高昶,让高昶感受到一种极致的心动,欲望因此而生,他的下身起了反应。元明姝的身体发软发热,随着他越发深入有力的亲吻爱抚小心战栗着,搭在他腰上的手支撑不住似的软软颤颤往下滑,脸上已经写满了渴望,高昶将她从紫貂大氅中剥了出来,塞到自己狐裘长披中,腿压着腿,胸贴着胸,彼此的心跳交汇在一起,元明姝两只胳膊攀住他肩膀,埋在他脖颈间许久,最后低声说道:“好想吃了你。” 高昶道:“给你吃,你吃吧。” 元明姝手抚摸着他肌肉紧绷的腰,久久不再开口。 高昶亲吻她脸,抚摸她背,感受着她:“咱们会好的,不要害怕,这洛阳呆不呆也没什么,这公主身份要不要也没什么,本就不是属于咱们的荣华富贵,咱们求也没有用,随他去罢。你要好好保重,等我那边安顿好了,便跟皇上请求接你过去,咱们以后再也不分开。” 元明姝心酸点头道:“好。” 高昶捧了她脸,吻去她眼睫上的泪痕:“咱们什么都没有了,你做不成公主了,以后换我照顾你,你会不会嫌我是个穷小子,六品不到的穷县令?” 元明姝眼含泪光莞尔一笑,那笑把高昶心都揪痛了。元明姝道:“我等你穷县令上任,去当你的县令夫人,你可千万要努力,我等着呢。” 高昶揉着她后背,不住吻她:“你放心。” 下车回到府中,元明姝让奶娘把元宵跟冬阳抱去洗澡吃饭,自己开始忙忙碌碌的给高昶收拾行装,虞城离洛阳不远,一路过去都是官道,骑马半日就能赶到,元明姝也就没有 给他带太多的东西,挑选了两名健仆带着银钱,两箱衣服放到马车上去,高昶换了一身平常穿的普通衣服,随身揣着官印还有朝廷的文书,即出门登车去。 马车上已经提前告别过,高昶临行再次握了她的手。 元明姝已经静了面,来不及施妆,只是将头发重新挽了发髻,她恢复了的明艳动人的微笑,高昶知道她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让自己安心的离去。 高昶也就假装不知道,只是握紧她手:“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我,过不了多久我便跟皇上请旨。” 元明姝点头道:“你放心。” 高昶心中难过已极,终于还是松开了她手。 他知道接下来元明姝要独自承受艰难,然而他不敢迟疑。他留下来除了被牵累,没有任何意义,高时芳甚至会对付他以此来要挟元明姝,让元明姝屈服,他必须离开,他要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她。他预感到元灏和高桓之间很快将有一场恶斗,很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他已经嗅到了这魏帝国分裂动荡的气息,而这乱世中,他需要有自己的立身之地。 哪怕只是个小小的虞城令。 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高昶快马加鞭的赶去虞城。 虞城离洛阳不远,却是地方贫穷,民风剽悍,这些老百姓却不种庄稼,只站在道旁用一种很诡异的目光打量着高昶一行。高昶看到这些百姓,身上穿着破烂的麻布衣服,有的穿草鞋,有的赤着脚,六七岁大的小孩子还赤裸着身体,骨瘦如柴的,却挺着很大很鼓的肚子,像女人怀了孕似的。 高昶知道那是什么,贫苦的人没有饭吃,吃草根,树皮,吃白泥,克化不了积在肚子里就会是这个样子,时间久了会被撑死。他看的明白,却不敢相信,这种情景是发生在离洛阳不到两百里的地方。 洛阳附近,天子脚下,谁敢相信。 哪怕是他也不敢相信,洛阳朝廷还在欢庆着高桓的胜利,高时芳跟他的亲信臣属们每日在函谷园中歌舞酣饮,纵情享乐,而天子封邑的河南,老百姓的生活已经成了这幅样子,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可怜元灏那个皇帝,成天忧国忧民,他的子民每天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饿死。高昶心中情绪翻腾,他的胡奴出连向他道:“郎君,这些人好像不对劲啊,他们全都在看我们。”出连是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鲜卑奴,只有姓,没有名字,他的哥哥也叫出连,出连兄弟此行负责保 护高昶,照顾高昶起居。 他说话的同时,地上的破衣烂衫的老百姓也都在死死盯着这量远道而来的马车。突然有个孩子大声叫了一句:“车上有肉脯!”并伸了手朝着马车奔上来,边跑边叫,而随着这一声叫喊,所有的人都像听到号角一般,纷纷朝高昶的马车奔去。 出连老大急忙勒住马,嘴里叫道:“郎君!他们全冲上来了!”出连老二拔了刀出来怒道:“你们这群刁民,都快滚开,否则我这手里的刀不长眼睛!”拿着刀威吓,骑马左右驱赶,哪有人听,这些百姓甚至扛了木棍开始攻击他,出连怒了,他是个火爆脾气,又是武夫,当下就要杀人。高昶要下马车,一个穿着麻布衣的孩子已经爬上车,爬到他跟前,这小子真是个横的,手里抓着一块拳头大的尖石头照着他脸就砸,高昶抬手握住他胳膊,往旁边一推。 那孩子跌下车,栽在地上,看到高昶下来,他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惊恐没有害怕,也没有愤怒,而是好奇和惊讶,他煞是惊奇的看着高昶,没想到这个单单瘦瘦的贵官人竟然还会打架。 高昶振衣起身,下了马车,口中随喝出连:“慢些,不得伤人性命!”紧接着也看到了刚才拿石头砸他那小孩,十三四岁,长的一脸机灵样,刚才那喊车上有肉脯那句就他吆喝的。 他迅速的爬了起来,却没再往车上爬,而是跑到高昶跟前来,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一点不怕人,跟个主子大爷似的。高昶也发现他在这群百姓中穿的是最好的,脚上还穿了一双布靴,虽然是半旧,但是比起其他人已经相当不错了。他指了高昶道:“你这身衣服挺好的,能给我穿穿吗?” 这战局已经停不下来了,出连兄弟不敢杀人,这些百姓就更凶猛了,跟群豺狼似的就跳上马车大肆抢劫起来。高昶看这情况是阻止不了,也就不阻止了,只跟这小孩问道:“你们抢我的马车,我是要去报官的,虞城县衙在哪里,能否给我带个路?” 那小子听他说报官,更是一乐,龇着白牙:“你把你身上这件大氅子送给我,我便带你去报官。” 高昶倒是奇了:“你吆喝人来抢我的马车,还带我去衙门告状,你傻了吗?” 那小子道:“你明知道我抢你的马车还让贼带你去告官,你傻了吗?”竟然还是个嘴巴伶俐的。 高昶哑然失笑,自然是知道,虞城县这种地方,老百姓都能拦路抢人了,肯定是没人怕官的,官怕百姓才对,哪天一个不小心就要给这群饥民冲到县衙 里往头上插个义旗,造起反来那可是要命。当官的才不敢管这事。不过他却是要去上任的,高昶解了身上白狐狸皮的大氅子,披到面前这猴崽子身上,道:“衣服送给你,带我去县衙如何?” 出连兄弟提着刀跟到高昶身边来,眉头皱的老高,那百姓们却是欢呼雀跃的,原来他们俘虏了出连兄弟的马。那猴小子穿了高昶的大氅子,十分高兴,连忙吆喝众人道:“走走走了,我们带这位官人回县衙去,把东西带上,把马牵上,回去了。”笑跳到高昶身边来,道:“说话算话,这就带你去。” 高昶也跟着发笑:“有劳小兄弟。” 高昶在前,那小子在侧,出连兄弟跟着,后面一大票贼伙带着贼赃,高昶的马车还有两匹马一块闹哄哄簇拥吆喝着往虞城县衙去。出连兄弟眼睛都瞪圆了,高昶兴致倒好,跟那小兄弟聊天,问他姓名家住,这小兄弟也不含蓄,只说大名:“我叫刘弨!”又问高昶:“官人,你从哪里来,你贵姓啊?” ☆、第50章 圣旨 (1) 虞城没有城墙,一条土道直通县衙,两旁皆是茅草屋的民居,不过人高,百姓也是统一的穷,连件布片完整的衣服都少有。此刻刘弨跟高昶一行车马粼粼出现大街上,百姓们纷纷从茅屋里跑出来观望,很快到了县衙门口,高昶看到那破烂的扁额,虞城县衙四个大字已经模糊不清了,门口却不见衙差。他见衙门门口有通破鼓,便命出连道:“去擂鼓。” 出连忙答应道:“是!郎君!”拿了架势就去擂鼓,众人都望着他,出连在破鼓前站定了,愣了一下:“锤呢?”众人就哄笑起来,刘弨是县尉的亲戚,这帮人带着贼赃都回县衙了,还找县衙报官,八辈子没碰到这么好笑的事了,都大笑不已。高昶看这帮百姓穷的衣服都穿不上还能找娱乐,精神头倒是真的好,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出连扛了自己的大刀,拿刀背在那破鼓上咚咚咚大擂起来。 擂了十多下,那面大鼓咚一下破了个洞,出连唬的大叫一声,围观的百姓又大笑起来。而此刻县衙内的衙差也都跑出来,还有一个青布袍子的中年男子,正是县尉刘骠,方才两个衙差正在厨下替他做炊。他听说抢了个人,还惊喜着跑去院子里查看财货,转而又听说事主来报官了,吓得不轻,虞城县一年也碰不上一件案子,敢来这里报官的不是真有点来路就是神经病,他赶紧跟着刘弨往外去,嘴里随问道:“这人是个什么来路?” 刘弨还穿着高昶的大氅子,他口水翻飞的跟刘骠说起事情的经过来,旁边的县衙主簿刘绮大声斥骂道:“你好大的胆子,当着路就敢抢人,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身份!”抓住他就把他身上的氅子剥了下来,挽在臂上:“还不滚去。”刘弨吓的愣住,只得默了。 刘绮跟上刘骠:“这人怕是有来历的,大人,朝廷不是要给虞城派县令来,会不会就是他?” 刘骠随走随道:“县令?公文上午才刚到他就来了?这么快?”刘绮道:“我看他是来找大人你的。” 刘骠跨出衙门,见到衙门外,石阶下方立着一位青年男子,穿着象牙色垂胡式大袖暗纹织锦袍,三层单衣,腰悬玉珠,个子极高,身材清瘦,相貌却是出奇的俊美,面如凝玉,墨笔也难画出来的眉目五官,冷冷肃肃,端的是一身素雪寒霜的凛凛风骨。 身后两个仆人也是高大雄壮,衣着整齐,刘骠看这样子,就算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又哪敢怠慢,连忙迎上前去,拜了一拜。高昶道:“不才刚到贵县,百姓们便远道来迎,实在是不胜惶恐感激之至。” 令 出连呈上公文去,刘骠看了一眼,竟真是朝廷派的县官来了,汗都要下来,幸好这位开口就给他找好了台阶,连忙顺势就下,跟主簿连着几个衙差连忙邀请他入堂:“行李车马已经替大人,安置好了,大人且先休息,衙下已经在置备饭菜。” 刘绮忙把大氅子重新给高昶披上,高昶不受,道:“这衣裳是我答应了送给那位刘弨小兄弟的,既然送出去了哪有再收回的理,万万不可。” 刘骠脸上讪讪的,也没脸说什么,很快厨下送了饭菜来,一盘蒸的干鱼块,盐菜,坛子里刚码好的鱼酢,连带着椒盐糯米一起蒸好了摆在盘子里,又杀了只鸡,这饭菜放在公主府都是下人吃的,却已经是这虞城县衙最好的招待。高昶倒不嫌弃,随用饭随问起了县里的事,刘骠一听就叹气:“大人也看到了,咱们虞城县穷的这个样子,今年又逢上灾荒,朝廷打仗又要征粮,老百姓都没得吃。不光咱们虞城县,这整个睢阳郡都是如此,舍下多有失礼,还请大人勿要见怪。”把那刘弨弄过来磕头赔罪:“我这不成器的侄子,少缺管教,大人只管处置他。” 刘弨实际上是刘骠的一个远亲,父母双亡,家境也十分贫困,时常来刘骠门下讨口饭吃,刘骠的妻子却十分厌恶他,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不过他脸皮厚的好比老树根,这个亲戚对他没好声气,连口吃的也不肯给他,他却仍往这县衙里凑近乎。高昶却看这孩子长的面目清秀十分机灵,尤其是那眼睛透亮,高昶笑道:“这孩子可不差,这股聪明劲,将来肯定会有出息的。”说着伸了手扶他起来。 刘弨倒是兴高采烈的,高昶笑打量他道:“你穿这身衣服,可比我穿着还体面。” 刘弨听到这赞扬喜的要挂不住,他看高昶那真正是个俊美的不似凡人,天上神仙一般的人物,却听他这样夸自己,几乎要羞红了脸去。 刘弨跟几个犯事的人都跪在县衙前堂里,高昶依次将他们扶起,道:“本官不追究你们的罪过,只是以后莫要再做这种行盗抢劫之事,百姓们日子艰难,以后你们要是没有饭吃,就来找我,我既是一县之长,只要在这虞城,必定不让治下的百姓们挨饿。” 当下就有人跑上来跟县令大人要饭吃,一老丈拄着木棒,端着破碗颤巍巍递到他跟前,眼泪横流:“大人,老儿已经四天没见着一粒粮食了。” 高昶握住那老丈枯瘦的手,拍了拍,而后当着众人目光,他解下了身上的织锦长袍,只穿了单衣在身,转而目视众人:“百姓们吃不起饭,我这县官 也没脸穿这样的锦衣绣袍,今日脱下了它,换做粮食,为老丈做粥。我高昶今日在此立誓,这虞城的百姓只要有一人没有饭吃,我便一日不吃牲肉,不服罗绮,如有违誓,天地不容。”随即他郑重的取下了头上的玉簪,一并交给出连去换粮食。 借了一根木簪,他将头发重新挽起。 众人见此议论纷纷,听到县令要给大家分粥,纷纷奔走相告,很快要饭的百姓在县衙外排起了长龙。几个壮汉带着县令大人的衣服,发簪去郡城换粮食。 刘弨惊讶的合不拢嘴,刘骠也是莫名其妙,只有主簿刘绮看出了点些微意思,道:“他这是在为自己扬名,收买人心啊,咱们这位县令大人胸有大志,大人还等什么,赶紧拿点粮食出来吧,否则他做了好人,咱们还怎么在这虞城呆下去。” 刘骠还愣愣的:“先前说这位是个什么来路?” 刘绮道:“长敬公主的驸马,听说当初还追随皇上北狩有功的,被高时芳排挤到这虞城县来。” 刘骠哦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让刘绮去办,拿了县衙的粮食出来煮粥,跟到高昶身旁去,做了一副感动涕零之状,盛赞县令大人的慷慨义举,同时把自己也抬举了一番。刘弨则兴奋难耐,对高昶十分喜欢亲近,在他身边跟前跟后的殷勤。 高昶走后,元明姝茫茫然坐在床上,她心里是空的,不想吃,也不想动,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半夜的时候,突然有宫里人来。元明姝心一震,连忙迎出去,站在她面前,一幅青衫的,是现任黄门侍郎的韩傥。韩傥目光怜悯的看着她。 元明姝本以为是宫里有旨意,见是他,也就表情冷了下来:“韩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韩傥看她对自己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心中恨极,然而那恨也有些麻木,毕竟他知道,自己的痛苦不是她造成的,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恨她。 韩傥道:“公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元明姝皱眉道:“这里说不行吗?” 韩傥抬了抬衣袖,这一抬的工夫,元明姝看见了他袖中露出的明黄帛书的一角,元明姝眼睛一疼,心跳了跳,目光示意左右退下,韩傥道:“能否往幕后去说?”元明姝道:“韩大人,左右已经无人了,韩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韩傥就稳住不动了,那意思是不肯。 元明姝忍了气,只得邀他往帘后去,她往榻上坐下,韩傥这才道:“我是奉命来传旨的 。”说着取出了袖中的圣旨,元明姝伸手要拿,韩傥道:“这圣旨,公主不会想看,最好还是不要看。” 元明姝道:“写的什么?” 韩傥将圣旨口述了一遍,元明姝听完,浑身血液都凉了。圣旨内容,废除长敬公主封号,抄没其家产,废为庶人,罗列了元明姝种种罪名,诸如收受贿赂,侵田揽财,足有十五条,而最后一条,谋反。 元明姝心冷如冰,凉凉道:“皇上不会下这种旨。” 韩傥道:“皇上自然不会,是谁要陷害公主,公主还不明白吗?”元明姝听到他的语气,心突然镇定了,抬眼道:“韩大人既然是来传旨,如此又是为何?” 韩傥道:“我有办法救公主。” 元明姝道:“你想要什么?” 韩傥往她身边坐下,道:“我只想要公主看我一眼。”元明姝眉头皱的更紧了,韩傥的气息越发的近,几乎已经贴到她身上,元明姝忍着不快,韩傥两只手抱住了她,嘴唇凑到她脸上,游移着在她脖子上亲了一下。元明姝道:“你快说吧,别磨磨蹭蹭了。” 韩傥道:“我绝对不会害公主的,不但可以救公主,还可以让那高时芳自食其果。”他说着,声音已经有点低沉迷醉了,嘴唇吻到元明姝唇上,手抚摸上她胸口。元明姝起身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好大胆子竟敢假传圣旨,宫里没人一道,你一个人跑来传旨,你当我傻的吗!” 第51章高桓 猝不及防,韩傥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他清醒过来了,站了起身:“我哪有那个胆子假传圣旨,殿中郎王鸿同大理寺卿郑艾带着寺官三百就在府外侯着,公主要见见吗?我是为了救公主才来请见。” 元明姝冷笑道:“救我?救你自己吧,高时芳不过是利用你,为虎作伥,你以为你能落得好?” 韩傥道:“公主说的对,高时芳让我来做这件事,事后再让我背黑锅,我怎么能让他得逞。我知道有人可以救公主。” 元明姝扬声道:“谁?” 韩傥道:“大将军。” 元明姝将心沉了一沉。 大将军,高桓。 外面的墙壁被轻轻敲动了一下,苏长亭的声音响起:“主子。”元明姝望了韩傥一眼,韩傥面不改色,元明姝轻轻出去了,苏长亭道:“主子,外面出事了。” 府院中各个角落的灯笼已经高 高挂起来,仆婢下人全都惶恐不安惊慌失措,那王鸿同郑艾已经等不及进门了,在院子里站着,外面是带着刀的办事寺官,举着灯笼,闹哄哄的,正同傅戎带着的侍卫在对峙。傅戎一众侍卫均齐唰唰了刀出来,大有谁敢上前一步就让谁躺下的气势。一名寺官高声道:“我等是奉旨办事,谁要抵抗就如同谋反。”傅戎道:“我也是尽职办事,谁敢上来,我手中的刀可不长眼睛。”双方都不敢轻动。 元明姝只远远看了一眼,她回了房中,静坐了一会,提了笔,给高桓写了一封信,命了可靠的仆人连夜送去,并嘱咐道:“你一定要见到大将军,把这封信亲手交给他,不可让他人转交。”仆人答应着去了。 元明姝怔忡了一会,她不知道这封信效果如何,高桓会不会救她,但是也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高桓此人,比高时芳要通情达理的多,而且为人谨慎,颇有仁儒,算是高家最正常的一个。 元明姝把正在睡觉的元宵和冬阳抱起来,穿上衣服。 元宵和冬阳都睡的迷迷糊糊的,元宵先睁了眼睛,小手抱着她脖子,声音软软叫道:“娘,咱们去哪儿啊?” 他圆圆嫩嫩的小脸上,大而明亮的眼睛此刻睡意朦胧的瞧着元明姝,漂亮深刻的双眼皮,睫毛浓长眼如桃花,他脸上融合了元明姝和高昶的优点,有高昶的精致艳丽五官,还有元明姝的雪白肌肤和细腻轮廓。 元明姝轻轻抱着他哄了哄,道:“你睡,没事。”冬阳睡的死倒是折腾不醒,元明姝让奶娘抱上冬阳,自己抱上元宵,找了大毛披子给两个孩子都裹上,这时候苏长亭进来禀告说:“车已经准备好了。”元明姝点点头,从后门小角门出了府,上了马车,马车顺着街而行,到了广陵王元子政的府上,元明姝下车,守夜的门人迎上来,不需通报,直接将她请入府中,管家又去请元子政。 元子政穿着单衣赤着脚就迎了出来,夫人赫连氏也跟着出来,看到元宵跟冬阳,大吃一惊,元子政倒不惊慌,让赫连氏收拾房间,带两个孩子去睡觉,遂又上茶,引了元明姝坐下,问道:“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 元明姝将事情大致说了说,元子政拍案怒道:“这个高时芳,他到底想做什么!想把咱们元家的人都杀光吗!你放心,我这就进宫去问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元明姝阻止道:“叔叔的心意明姝感激不尽,只是此事万不可再把叔叔牵扯进来,我把元宵跟冬阳带来,望叔叔替我照顾 他们几日。”元子政正是此意,忙道:“这个你放心便是,只要在我府中,没人能伤得他们分毫。” 元明姝感激一笑:“多谢叔叔。 坐在马车中,元明姝下定了决心,回去面对即将到来的灾难。夜色溶溶,马车行驶的声音格外安静,大风吹动着树木发出响声。还未到公主府外,突然不远处有隐约的人影侯着,府门拒马的行马外也停了一辆马车,元明姝掀开帘子,还未下车,黑暗中已经有一人大袖翩翩迎上来,向她恭敬施了一礼,来者二十来岁近三十,清瘦文儒,头上戴着方巾,唇上蓄着髭须,一双清明璨亮精光湛湛的眸子为他减了年纪,显得整个人都十分明朗亲切。元明姝正猜测他是谁,那人开了口道:“在下大将军府长史许珲,大将军请公主过府一叙。” 许珲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元明姝半晌想起来了,高桓的府吏中却有这么个人物,颇有智计才干,可惜一直不大得志,到四十多岁都一直不上不下,不过后来高昶当了皇帝,他却做到了丞相的高位。元明姝脑中将这人一回味,顿时肃然起敬。元明姝顿了顿,道:“府中……” 许珲道:“公主放心便是。” 元明姝只得点头,让苏长亭回府去理事,自己跟着上了许珲的马车,许珲骑马,直往大将军府去。 这会大将军府上正在宴饮,高桓府中的僚属,将领,还有高桓的好几个儿子都在,最小的儿子才七八岁,也同大人共席而坐。不过高时芳不在,为方便寻欢作乐,这位高大公子自己有府邸,并不同高桓住在一府。 元明姝在外厅中等了一会,等待的同时她也四下打量高桓的府宅,如她所知道的那样,高桓为人十分节俭,客厅里几乎没有什么装饰,或许是出身行伍,粗糙惯了,于衣食住行不甚讲究。高时芳是个奢侈成性一掷千金的,高桓却很不喜欢他这一点,时常教训他,高时芳认为他爹是个土包子乡巴佬,很不乐意受管教,所以自己弄了个府邸在外面,很少在父亲跟前来。 不多时,高桓下了宴席,从帘后出来,他穿着家常服饰,时人流行宽袍大袖风度翩翩,他却穿着窄袖交领,衣服上花纹也极简,光脚穿着袜子,没穿鞋。元明姝心说这位还真是不拘小节,高桓已经光着脚在主席上坐下了,他是认得元明姝的,在宫宴上已经有过数面之缘。 但是并没有正眼看到过,只是乱七八糟的传闻听说了不少,元明姝恭敬施礼:“明姝见过大将军。”高桓点头嗯了一声,目光审视打量她。 这一打量,他发现这女人确实很美,如同传闻中一样,真正的雪肤花貌,她让男人心动的地方在于那股纯净通透的明艳,仿佛是晨露中初放的花朵。高桓四十多岁的年纪了,对美人也早已经见惯不惯,然此时见到她,却心不由也动了一动。她肌肤当真白的脂玉一般,没有一点瑕疵和孔隙,看着让人手痒想做点什么,给她那脸上掐一下捏一下,给她留点痕迹或者颜色。 不过也就是动了一动而已,他早过了为个美人就冲动的年纪了,他帮元明姝也不是为别的,他对高时芳为个女人上蹿下跳本就不大高兴,他是不乐意得罪元灏的,更何况元明姝的驸马高昶,这个人他有心拉拢为己用。 高桓随即道:“你同我那个儿子是什么关系?” 他这一副长者的口气,元明姝没想他问的这样直白,她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大将军明鉴,我同高时芳公子并无任何关系,我是已婚有夫之人,丈夫大将军认得,他叫高昶,前任散骑常侍,中领军,我夫妻二人恩爱和谐,无人不知。高大公子纠缠于我,令我不甚恐惧,今日见大将军,只想请大将军为我做主。 高桓听她这话说的,饶有兴趣问道:“哦?咱们既无亲故,也素未谋面,为何要让我替你做主?” 元明姝道:“您是高时芳的父亲,儿子做错事,当然要父亲管教的。世人皆称大将军公允仁厚,我看大将军你温和慈爱,定然主持公道,不会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高桓听的面有微笑:“你这孩子,倒是讨人喜欢,我要是有你这么个闺女倒也好了,不过我养了几个儿子,却没一个闺女。”元明姝也顺着话笑道:“大将军与我父亲年纪仿佛,便是当我是闺女也是使得的,我看大将军这般温柔慈爱,也真像爹爹,可惜他老人家去世的早,我这做女儿的临终也未能在他膝下尽孝,至今仍时不时遗憾愧悔,大将军不嫌弃,只当明姝是亲闺女使唤便是了。” 高桓十分高兴,元明姝主动的向他示好靠拢,他自然大喜,当即又说起高昶,要把他调回洛阳来,经元明姝劝阻乃止,高桓听元明姝讲起高时芳的事,元明姝说完他面有怒容,骂道:“这小子太不像话,我高家有这种儿子,几要遭灭门之祸!”当即要把高时芳叫过来责骂,只是高时芳此时不在,也就只得做罢,只拍了拍元明姝的手:“姝儿可不必回府,就在这里住下,明日我把那不肖子叫过来,让他亲自给你赔罪。你放心,他以后再敢做这种事,只管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第52章 相思 高桓派亲信去长敬公主府,把圣旨追回来,这会工夫,元明姝就和高桓对坐着,低头喝着杯中的酥酪,时不时回答上一句高桓的问话。高桓若有若无的打量她。 那形状美好颜色通透的花瓣一般的嘴唇,还有玉雪白皙的肌肤,垂眼不语佯装无知的表情也值得探究回味。他不由的想起高昶,真心奇怪,竟然也姓高,不知算不算得上是缘分,他正思索着,下人来禀报说韩侍郎到了,高桓忙正了颜色,沉声道:“请。”很快韩傥进来了,向高桓施礼,高桓并没有多话,向他索要了圣旨,韩傥离去。 侍女捧来火盆,当着元明姝的面,高时芳将那圣旨投进了火盆中,元明姝心稍稍安了些。只要高时芳不兴风作浪,元灏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不过那圣旨上到底写了什么她却是自始至终也没有瞧见过,韩傥一面之词,谁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高桓出面保她,至少高时芳是不敢再对她怎么样。 元明姝笑了一笑,高桓又道:“虞城县太小了点,你丈夫可以做个睢阳郡守。”元明姝明白他是在说高昶,想给高昶升官,元明姝心说给个睢阳郡守就当多大恩赐似的,高昶先前可是做过中领军的!被贬去当个穷县官,说睢阳郡守还多了不起的样子。 元明姝道:“他才能有限,恐怕难以担当。” 高桓扬了一扬黑浓的双眉,不以为然:“这叫什么话,为何别人能担当他不能担当?我高桓也是寒士出身,我能做大将军,他为何不能做睢阳郡守?” 他是氐胡血统,瞳孔是带着点紫色,好像又夹杂着汉人血统,那紫色很浅,不甚分明。 高桓那几个儿子倒是地地道道的汉人长相,除了五官深刻,仿佛残留着游牧民族胡人的遗迹,身上几乎看不出血统了。不过元明姝自己也不是纯粹的汉人,元氏是鲜卑姓,元氏皇族本姓拓拔,后来武帝从平城迁都洛阳,汉化改制,就改了汉姓姓元。 元明姝听到这话也不辞了,只做了一副淡定安然之状:“将军说的在理,这样一说,睢阳郡守也不是多大的官,还不及他之前呢,他刚以驸马都尉出仕,做的是五品散骑常侍。”言下之意有点鄙视高桓。 高桓倒真是愣了一愣,随即大笑:“原来你是嫌小了,你也不看看这满朝有谁能在二十岁就任一郡之守,我二十岁的时候还在军中做个什长,你还要怎么样?他是命好遇见了你,要不是娶了长敬公主做了驸马,他连当个虞城令都当不到。 元 明姝微微发笑:“怎会,就算遇不到我,他一样能出人头地,真是无能之辈,就算一时因时借势富贵了也难保长久。他的命运却是他自己的,怎是我能左右。” 高桓笑道:“驸马得妻如此,此生大可无憾了。” 元明姝断断续续的,竟然喝了一小壶的酪浆,完了才惊觉嗓子眼里腻的慌,忙又喝了几盏清水压下。又说了稍时,高桓请出了自己的夫人出来,高夫人姓李,出自陇右李氏,也是世家贵族的出身,年纪不轻了,已有四十来岁,李氏无容貌,但是家族在当世是数一数二的名门,高桓对她颇为敬重。高夫人上场,高桓便退场,继续去陪宾客宴饮。高夫人引了元明姝去大将军府的别苑。 此处是大将军府中单独辟出来的一处林园,名叫琢瑾园,面积比元明姝那阔气的花园也不逊色,景致清幽,乃是前朝所建,历经修缮,高桓任了大将军后一直空置。不过里面丫鬟仆婢俱全,高夫人引着元明姝边走边说:“这地方景好,清净,山环水绕,地方又宽敞,没别人住过,以后专以公主住,公主便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笑盈盈地又给她介绍这园中的方向地名。元明姝心说这八成是高桓的意思了,把这么好的园子给她。 元明姝辞了高夫人,服侍的下人依次来见礼,元明姝叹了一叹,住便住吧,她遣了个人去公主府,把傅戎和贴身侍婢青酌招了来,身边有自己人她才安心。 傅戎来了,向她施礼,元明姝扶他起来,问道:“府中怎么样了?”傅戎道:“苏管家在打理,没出什么事。”元明姝轻松了不少,此时已经是凌晨三更,元明姝也早累了,让下人给傅戎青酌也收拾了房间,各自去睡。 元明姝沐浴了上床,抱着被子,她思念着元宵跟冬阳,两个小家伙夜里醒来见不到娘要哭呢,也不知道叫唤的多可怜。只是她不放心把他们带在身边。 她又想起高昶,虞城离洛阳不远,他应该是能时常回来的,如果他公务繁忙不能回来,自己去见他也是可的,左右这洛阳她呆的并不痛快。她从来没有这么思念过高昶,也许是今日经历了太多心境起落心惊胆寒,才分别一日,她竟然思念的不行,很想靠在他怀里。 高时芳看到坐在大将军府堂上的元明姝,脸上青了又青白了又白,唱大戏似的变了好几变,还没反应过来,高桓突然厉声骂了一句:“孽畜,还不跪下!”那炸雷似的一声吓的他膝盖一软,扑通就跪下了。元明姝听到高桓那句孽畜差点没稳住,眼看高时芳竟真跪下了,心中的震惊是相 ☆、第50章 圣旨 (2) 没有睡着,感觉元明姝手在他腰上摸,就抓着她的手往下边放:“摸这里。”元明姝笑出声,趴过去抱住他,刚刚发泄过,高昶那东西现在像软皮条似的,元明姝搓来弄去,疼爱抚摸,高昶搂着她在怀中亲吻,也将手探进她胸怀,那软颤颤的丰满柔腻在手中握的实实的,肉感溢出指缝来,高昶上嘴咬了一口。男人的天性,他对这个东西是格外的迷恋,元明姝深深叹息,高昶翻过身将她按在下方,专注的埋在她胸乳间亲吻。 元明姝抱他,也是抱的结结实实的,结实的细腰,光滑的脊背,屁股挺圆挺翘,元明姝心说,爱死个人。 元宵跟冬阳都长大了些,这时候已经取了名字,元宵大名叫高允,冬阳大名叫高阳,不过元明姝跟高昶还是把他们元宵冬阳的叫。庆宥五年的时候元明姝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康康,元明姝其实不太想生,但是高昶想的不得了,他非说元宵没有兄弟一个人寂寞,长大了也孤单,就想给他生个弟弟。元明姝不肯,他也不能强求,然而那双漂亮眼睛盯着元明姝的时候她还是心软了,不得不答应了他。其实她明白高昶的心思,他小时候没有兄弟,受过苦,也没有家人,虽然有人元明姝,有了元宵和冬阳,一家四口,他还是觉得太少太冷清了,就想要一大家子热热闹闹。 高昶是非常喜欢小孩子的,原著中的高昶自己不但生了一堆儿子,还收养了一堆小孤儿,十分疼爱。因为他自己是个孤儿,所以对小孩子格外关怀。这大概是那个疯子高昶身上唯一有过的善良和温情。 大部分的时间和高昶在一起,元明姝也仍旧在高桓府中走动。朝中虽然无事,但是这两年,高桓和元灏的争斗越发有点激烈了,君臣之间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一件是元灏唯一的儿子,徐陵所生,刚生下来不久就死了,徐陵悲痛欲绝,元灏恨意难当。 元灏认定这件事是高桓所为,高桓的女儿高氏在宫中。但元灏十分厌恶她,从未宠幸过她,而且对她没有一点好脸色。那高氏也厉害的不得了,她喜欢元灏,元灏又不搭理她,这姑娘直脾气,跟宫人讽刺元灏说:“你不过是靠我爹爹做的皇帝。”元灏听到这种话差点没废了她,看在高桓的面子上才一味忍。 最主要的还是朝中的事,朝中的争斗也非常激烈,主要是围绕着人事的任命这一点。就算杀了一批又一批的老臣,高桓始终没法掌握朝廷的人事大权,他试图剪除元灏的羽翼但并未成功,元灏身边始终围绕着一干掌握实权的心腹,这让高桓越来越有点被动。 高桓其实是有点怕元灏的,他努力奉承元灏,试图表面上跟元灏修好关系,但他一面紧紧的把大权攥在手里,寸步不肯让,甚至为了跟元灏争夺人事权而杀戮大臣,一面又力图表明忠心,跟元灏示好,这显然是没有用的,元灏只是越加憎恶他。彼此都不信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高桓怕元灏,却也不敢放弃权力。 元灏射箭中的,高桓鼓掌欢呼,一干侍从们莫名其妙,见他欢呼也不得不附和跟着他欢呼,这小丑一般的表演让元灏深深的拧了眉,元明姝从他眼神中读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憎恶,还有冰冷的杀机。 有一回宫中,高桓喝醉了酒,醉的有点过了头,竟然在宫里酣睡起来了,元灏看他喝醉了,提了刀要去杀他,幸而给左右侍从死死劝住才没冲动。然而高桓醒过来后却是意识到什么,出了一身冷汗,从此再也不敢进宫了。宫里是元灏的天下,元灏身边全是忠心的武士,时时刻刻都能要了他的命。 高桓手握强兵自然强悍,但元灏是皇帝,占据着尊位上的优势,他身边的光陵王元子政,临川王元宥,都在积极的撺掇他夺权,为了制造一起成功的事变而日夜夜的出谋划策。而高桓这边,高时芳也劝高桓废掉祸杀掉元灏,双方各有心思,可是谁也不敢动手。 要知道,元灏杀了高桓,他不见得有能力控制高桓的军队,而高桓也不敢干弑君的事。 高桓实在控制不住了,冲进宫去,气势汹汹问元灏:“我听说陛下想杀我?是不是真的?”元灏冷笑着看他一眼:“里巷传闻罢了,我还听说大将军想杀我?这事是不是真的?”高桓听到这话,顿时就萎顿了。 元灏显然并不怕他的吓唬,不但不怕,还明目张胆的嘲讽他,面对着这样一个皇帝,高桓觉得很虚弱。 元明姝看在眼里,并不做任何表态。 高桓问她:“你是皇上的妹妹,你可能告诉我,这件事要怎么办?”高桓日夜忧患,唯恐元灏哪天要杀了他。 元明姝劝他:“大将军不妨退一步,回并州去。” 高桓沉思不语,他对元明姝很好,很关心照顾,高桓任虞城令政绩优异,治下百姓衣食丰足安居乐业,短短两年间把一个标准的穷困县治理成了温饱富庶之地,不久之前从虞城令升到了睢阳郡守,并领南阳郡守,已经成了一个颇有名声的地方官。虽然他政绩好,但是若高桓打压他,他是肯定没有这样的机会的。不过高桓还是没有接受元明姝的建议回到并州,人在并州遥控洛阳,未 尝不是良策,但是他还是不放心。 元灏那趋势,是要脱离他的掌控。 ☆、第57章 危亡 庆宥五年,元灏拟诛杀高桓,事败泄密。 这件事是元灏授意,元宥跟元子政在动手,要铲除高桓一系,然则宫中有人告密,高桓临时得到消息,来不及应对,人虽侥幸逃脱,然而大将军府数百府吏全数被杀,妻子李氏被杀,妾室被杀,五个儿子除了高时芳逃出来,无一人存活,全部被杀。与高桓相牵连的党羽,被诛杀的官员大臣一共两百四十三人。此事发生在庆宥五年冬十二月十八日,整个洛阳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杀戮和血腥气。元明姝其时在宫中,隔着一张几案和元灏对坐着,案上放着一把长剑,丑时三刻,中护军刘珧进殿回话,跪在下方报告了事情的进展,经过和结果。 元灏听到这个消息,久久没出声,殿中气氛静的下人,半刻后他站了起来,声音颤抖指着刘珧:“去,把、广陵王,临川王,两位王爷给朕叫来。” 刘珧道:“广陵王脱不开身,临川王说是病了。” 元灏手猛拍了一下桌子,额头青筋几乎爆起,勃然大怒:“把他们找来!” 刘珧吓的心惊胆战,连忙叩头匆匆退出去,元灏一把掀翻了桌子,桌案朝身上砸来,元明姝痴呆呆的也不知道回避。元灏又是掀桌子又是砸器皿,他冲动起来,一把抓了地上的剑要拔,元明姝被那“铮”的一声剑响勾回了魂魄,冲上去抱住死死他胳膊:“皇上!” 元灏被她一抱,陡然停住了,元明姝颤声道:“皇上。” 元灏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被她这一句唤回了神志,口中喃喃道:“没事,朕没事,朕不激动,朕没事。” 他坐回了坐上,不多时,元宥跟元子政来了,一起在殿外磕头磕的咚咚响,请死请罪。事情办成这个样,他二人恐惧不敢进宫,怕元灏一怒之下杀了他们解气。元灏把他们召进殿中,凄然道:“朕孤家寡人,还要劳两位皇叔替朕料理朝中大事,怎么会治两位皇叔的罪。罢了,事已至此,还要两位皇叔同朕齐心协力,共同应对接下来的变故。”元宥元子政磕头如捣蒜,喏喏不已。 元灏没有吃东西,躺在床上,他脸颊失了血色,消瘦下来,原本血色丰润的脸,一夜之间憔悴下来。 半日之后宫中得到了消息,高桓回到了平陵。 高桓的军队驻扎在洛阳城外的平陵,高桓死里逃生,带着五百侍卫逃出洛阳城,回到平陵军中,随即整军,武力进攻洛阳,大军包围洛阳城。 元灏没有吃东西,得到这个消息他又穿上 披风去城上,他冷冷注视着城下的高桓:“太原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造反,做乱。” 高桓仰头回话:“臣非敢做乱,只是皇上被奸人蒙蔽,想要杀臣,臣才不得不如此。只要皇上杀了广陵,临川二王,臣保证立刻退兵回并州。” 元灏道:“你想离间朕同两位皇叔的关系,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意图吗?朕要是杀了广陵,临川二王,恐怕今后就只能被太原王你攥在掌中了吧?” 他这话声音很高,是故意让元子政元宥听到,安他们的心,免得他们因为恐惧而做出什么事。 元子政跟元宥都皱眉低着头。 高桓道:“皇上是执意不肯了?” 元灏突然指了他怒道:“高桓!是你在逼朕!不是朕不留情面!朕当初待你不薄!若不是朕提拔你,你现在还在并州做个小校尉!朕如此信重你,你可有一点忠君之意!天子蒙尘于道途之中,你不思解救,反倒心存他图两头观望,朕不计前嫌任你做大将军,将朝政委托于你,你却妄想挟君自重,朕要杀你是天经地义!你不俯首就戮,反倒拥兵围城,你想做什么?弑君吗?狼子野心说的就是你!朕宁做高贵乡公死,也不做汉献帝生!你想做曹操,朕看你是在做梦。” 高桓黑了脸不吭声。 元灏上城一趟,回了宫又受了风寒,很快转化为恶疾,短短三天就病的不像个人。徐陵在宫外求见,他不肯见,元明姝侍奉在床前,她连续几日一直懵懵的,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床上的元灏不住咳嗽,瘦的脱了形,他原来是那样一个美男子,浓眉秀目,白皙英挺,如今却是脸颊苍白唇色黯淡。 高桓的大军还在围城,而洛阳已经无能为力。 元明姝坐在元灏床边,她想不出办法,跟所有人一样在绝望中坐以待毙。这日夜里宫外传来另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元子政跟元宥带着军队开城门跑了,这两位王爷,作为元灏最信重依赖的左膀右臂,此时感觉到了洛阳的危机,不敢留下来送命,偷偷带着军队逃走了。 这个消息把元明姝整个人都震的半晌回不过神。 元子政,元宥!跑了!她急走到元灏床边,看到他的脸,张开的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她知道不光是元子政和元宥,想跑的不止他们两个,所以才有人帮忙隐瞒消息,追随他们一起跑。这只说明整个洛阳已经人心浮动,各怀心思了。人心沦丧,无可挽回。 他们跑 了,却把元灏留下。 对啊,带着皇帝,他们能跑到哪里去,元灏死了,他们作为元氏皇族就可以有借口兴兵,号召天下诸侯讨伐高桓。这么好的算盘哪个不会打,关乎利益,谁都不是傻子。元明姝想到元宥跟元子政平日一副忠君爱国样心就憋的一股恨,她不天真,本就知道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所谓的忠臣也无所谓忠臣,不管什么嘴脸面具撕开了都是为了利益你争我夺,她帮助元灏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元子政跟元宥帮助元灏也是为了自己的权力。 可是,他们是元灏的亲叔叔啊!都姓元,背叛了元灏,他们以为他们就能逃得了吗?他们以为这样逃出去,凭他们那点残存的实力和扫地的名声还能归揽诸侯?元灏都知道不能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向高时芳屈服,杀了自己的叔叔,而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他们为何就不明白!他们是一家人,唇亡齿寒,这样简单的道理他们为何不懂!这种时候不同心协力抗敌却自己人先反。 元明姝没开口,元灏闭目道:“朕都听见了。” 他叹道:“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他们都走了,你也走吧,不用陪我在这里送死了,白白害了你,你走吧,朕不怪你,出宫去,你已经为朕做的够多了,长敬。” 元明姝道:“我能去哪里,皇上和母后都在洛阳,我丈夫只是个小小的郡守,就算出了宫我又能去哪里,哥哥要我跟高昶一道去乡下种地吗。” 元灏道:“能去乡下种地也是一桩福气,朕最大的心愿就是做个农夫,一辈子就在乡下种地。皇帝真不好做,朕要是有下辈子,就去做农夫,就是做不了农夫,哪怕做猪做狗也绝不做皇帝。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 元明姝走到床边,握住他手。 她阖了眼低声道:“我不走,我要是这时候不管母亲哥哥,自己走了,走到哪里这辈子也会心中愧疚。” 元灏惨然一笑:“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母亲的话,她说的对,我做不好这个皇帝。可惜当初我少年意气,不听她的劝告,硬要和她对着干,现在才知道自己愚蠢。” 元灏说完这话,突然要拟旨,元明姝只得给他侍奉笔墨,元灏拟的第一道旨,废去徐陵皇后之位,将其父兄一律贬官远逐。第二道旨,将高昶贬官远逐,同一道诏书上同样被贬的还有他曾经信任重用过的一些亲信。他还要写第三道,元明姝如何不懂他的意思,已经看不下去,拉住他含泪劝道:“哥哥何必如此,这叫什么。” 元灏道:“只有这样才能救他们,免得被朕牵累,要是高桓进了洛阳,看他们有才能,兴许还会把他们重新招回来重用。”元明姝泪如雨下给他磨墨。 最后一个字落下,元灏颓然丢了笔。 好像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似的,突然他浑身颤抖的大哭起来。干嚎没有眼泪,做了个哭的口型,无声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了咽喉,他整个腰弯了下去,弓着背无声嚎啕。他两只手捂了脸,脸孔已经扭曲起来。 元明姝去拿他手,泪道:“哥哥。” 元灏悲痛欲绝的双眼望着她,哑声道:“长敬。” 他声音也因为气管梗塞而不能发出,只是徒然做了发音,元明姝扶住他,眼中满是泪:“哥哥……爱惜身体……”元灏突然两只手抱住她,嚎啕大哭,压抑许久的声音终于是放了出来,拳头在她背上狠狠的捶了十几下拳头,边捶边道:“朕完了,长敬,朕完了,祖宗的基业要毁在我手里,我是拓拔氏的罪人,我对不起母后,对不起你,早知有这一天,该叫母后杀了我。” ☆、第58章 国破 元宥跟元子政逃出洛阳的当夜,就在城外十里处被高桓尽数俘虏,两千多人一个都没跑掉,包括元宥元子政在内,全数被高桓所杀。元宥元子政一逃跑,士兵们纷纷喧哗,整个洛阳的防守土崩瓦解,高桓率军长驱直入。高桓下令屠城,五万余虎狼之师顿时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闯入官员百姓的家宅之中,见人辄杀,见到值钱的财物便搜入口袋,奸淫妇女。 只在一夜之间,洛阳城就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而高桓亲率着一支军队进入洛阳宫,将皇帝元灏,侍臣,宫眷全部俘虏,没能被杀的重臣以及宗室成员,被驱赶到阊阖门外,如同赶牲口一般分男女赶在一处。高桓骑在高头马上,手持着马鞭,高声数落到噤若寒蝉瑟瑟发抖的文武百官:“太祖创业之初,何等英武!历经数代才有了如今这偌大一份家业,我魏帝国最盛时,整个中原十六州都是拓拔氏的领土,四海归服,连南朝皇帝都改了尊号向我大魏称臣,功业何其壮哉!如此丰功伟业,就是毁在你们这些人手里,你们这些人,一不种地二不耕织,不说打仗,连马背都爬不上,唯一的本事就是争权夺利,凭借着祖宗留给你们的姓氏,拿着朝廷给你们的俸禄,整日只知贪图享乐,压榨老百姓的血汗。天下就是被你们这群蠹虫毁坏的,你们难道都不知道反思吗?要我说,你们这些人全部都该杀。” 然后他一个一个的依次数落官员的罪过,数落完了依次定罪,将他们拖下去,就在阊阖门下就地杀掉。求饶惨号声此起彼伏,元灏脸颊雪白的立在中央,火光照的他的脸惨悴如鬼,耳旁是各种叫声,大骂高桓的,呼圣上的,他听在耳里,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出一点声音。 高桓冷冷看他,道:“天下毁坏,是谁的责任?” 元灏闭目道:“是毁坏它的人的责任。” 高桓冷嘲道:“天下毁坏,是君主的责任,君贤则邦定,天下昌盛。君不贤则天下荡覆,国破身死,如商纣王,周幽王,如秦二世,都是昏君害国。你想推卸责任吗?” 元灏绝望而凄凉的流下眼泪,高桓将他大义凛然的斥责数落一通,列了一大堆的罪过,然后宣布废除其皇帝位,将其暂押于洛阳宫正南的永宁塔中囚禁。 高时芳这边处置宫中的女眷,将她们分配给手下的将士们,低等的供士兵们享乐,身份较高的宫嫔,女官,将她们赐给将领们为妻或做妾。元明姝跟徐陵在一起,被士兵们押上马车,徐陵从头到尾的流泪,悲痛欲绝,元明 姝则是整个人都麻木,身体麻木,心里也麻木。 她唯一庆幸的把元宵,冬阳还有康康都留在了高昶身边,没有让他们跟着自己。她什么也不想,只是紧紧攥着手中的匕首,那东西已经被她攥的发热。 她和徐陵还有许多宫嫔一起,被关进了一个空旷的佛殿之中,女人们都已经花了妆容,衣裳凌乱全是灰土,有人在哭,有人在惊惶求助。她们都是普通宫人,没有任何主意,都围着元明姝和徐陵一声声叫皇后,叫公主,哭的哽咽不止,徐陵只一边流泪一边想着法子说话安抚众人。元明姝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 外面有士兵根据名册在念名字,念到谁就让谁出去,被叫到的人也不知道是被叫走安全还是留下安全,都哭嚷的乱七八糟。徐陵掉着眼泪,看到元明姝这幅行尸走肉的麻木样子还抱住她边流泪边安慰:“你别怕,他们就算再放肆,也不敢把咱们怎么样。”眼泪又急流而出。 这些女子们对自己的未来还在茫然,甚至心存幻想,元明姝小声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战乱时候,女子都是牺牲品,外面那些人,他们要将你们当做战利品分发,你们该有心理准备,怎么为自己觅得生路前途。” 正说着,有人进来,要带走徐陵,元明姝一下子惊动起来,一把抱住徐陵:“她跟我在一起!”那士兵一巴掌扇过来,紧接着一脚踢开她,元明姝怒火中烧,那士兵已经拽着徐陵要走,元明姝死死扯着她不放,大叫道:“徐姐姐!”冲上去要跟她一起,两个士兵抓住她把她丢了回去,元明姝跌在地上,骨头疼痛欲裂,身边宫眷们连忙拉住她苦劝:“公主,你别去了,你别去了。” 元明姝胸口疼的喘不过气,徐陵被士兵架着,一边挣扎一边大骂:“你们这些乱贼,不得好死,本宫是皇后,你们要做什么!”然而她的叫骂声只是越来越远,元明姝被围在人群中半晌,突然又冲出去:“我要见高桓!让我见太原王,我要见他!”她正叫嚷着,高时芳进来了。 元明姝心冷了一冷,站在远处不吭声了。 高时芳向了她笑,摆手吩咐一旁士兵:“把这位长敬公主带出来,跟着我走。”元明姝挣扎反抗,死活不走,高时芳顿了一顿,回转身来,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元明姝一跟头翻跳下来,高时芳刚抱住,手上就空了,他冲上去抓住要逃跑的元明姝,像扛麻袋一样将她扛到肩上。 元明姝骂道:“畜生,有胆量你杀了我!” 高时芳任她挣扎捶打,岿然不 动,脚步稳健,他没走多远,扛着元明姝就到了一处偏僻无人的殿中,又将她像丢麻袋一样的丢到地上。元明姝给这一下狠撞,骨头撞在地上,疼的半身瘫痪,高时芳冲上来,先是冲着她脸狠狠抽了一巴掌,随即捏住她下巴:“你这个女人,心肠比蛇蝎还歹毒,你以为你巴结了我爹我就会放过你?我高时芳从未受过那等侮辱,真是天天看你得意看的吃不下睡不着。你说我就是把你干了又怎么样?我义弟也不敢坑半句声,保不准以后还得让着我,你还真是能耐,我高家父子三人都被你迷了魂去,左右都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干脆把我们父子一块伺候了得了?这才显得咱们父子兄弟之间感情深,也显得义弟宽容大方,父亲也会高兴喜欢他的。一定会加倍赞赏,你说是不是?” 元明姝骂道:“你真恶心。” 高时芳按住她撕扯她衣服,元明姝扭动挣扎,高时芳哧的一声将她裙子扯碎了,嘴唇在她脖子上乱亲乱啃。元明姝反抗的激烈,高时芳折腾了许久未能顺遂,他歇了口气起身站起来,解了腰带,一件一件脱了衣服,现出肌肉精壮的身体,边脱边面带笑意看着元明姝,饶有兴趣的欣赏她的表情。元明姝脸上流露出强烈的憎恶,他不解道:“你在嫌弃我什么?我对你不好还是不够年轻英俊?”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纳闷:“难道我不英俊吗?” 元明姝靠墙倚着,胸中此起彼伏,高时芳看到她随着急促的故意而起伏的胸部,诡异的笑起来。元明姝脑子飞快的思索着,确定自己的想法,高时芳又道:“我不英俊,你不喜欢?” 元明姝冷笑道:“你去照照镜子吧,你扒了皮的样子让我想到一头猪,光看着就要吐了。” 高时芳怒火冲天:“我哪里像猪了!” 元明姝积攒力气,冷笑了不理他,高时芳道:“我像猪,那我义弟像什么?” 元明姝道:“他该像什么就像什么,该有什么有什么,该是什么样是什么样。”说着鄙视的瞧了高时芳一眼。 高时芳笑骂道:“放屁,我同他身量差不多,差不多高差不多胖瘦,人也差不多白,你在故意气我吧?” 元明姝道:“你真的该去照照镜子。” 高时芳黑了脸,他不说话了,上来按住元明姝剥她衣服,元明姝无法再躲避,心一横,握了匕首去刺他。高时芳始料未及连忙躲,她这一下刺中了高时芳的右手掌,高时芳一声大叫,鲜血淋漓的流下来。 他一巴掌挥过去 ,只听的咔擦一声,元明姝手上剧痛,手腕骨断了,匕首握不住的掉下来。元明姝握着右手疼的浑身发抖,高时芳照着她脸又是一巴掌,元明姝白皙的面颊顿时仿佛要渗血。高时芳看着她,却看她倔强的别过脸去,既没有流泪也没有叫喊,只是紧紧的咬着牙,高时芳道:“你妹妹,我碰她一个手指头她就吓的跟个耗子似的到处乱钻,你倒是跟她不一样。” 元明姝咬牙道:“你今日最好杀了我,否则等到哪一天,我一定会把你活扒了皮再剁成一百八十块去喂狗。” 高时芳笑:“我本来不想打你的,想疼你,你跟她不一样,我本想好好的哄你高兴逗你喜欢,你怎么非要跟我过不去?你连我爹都肯讨好,为什么肯讨好我?” 元明姝道:“高桓好歹是个人物,你是个什么东西。” 高时芳一把攥了她头发将她提起来抵到墙上,脸上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愤怒,然而他没来得及发作,外面突然有声音道:“大公子,许珲许长史来了,太原王有事,让大公子过去,现在就去。” 第59章沉默 高时芳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她,欲要说什么,外面士兵又重复了一句:“太原王有命,请大公子立刻过去。” 元明姝面有不屑嘲讽之色,高时芳看到她的表情,突然气不打一出来,抬手照着她脸又是一巴掌,这一下打的元明姝发钗尽散,一头乌发流泻下来,遮挡着脸颊,其状如鬼,高时芳按住她在地上撕扯乱啃起来,手往她身上各处乱摸:“别以为你逃的掉,等我干了你再去也是不迟的。”元明姝怒极大骂:“孙子!你老子叫你去,你还不滚!违抗你老子的命令,你还想不想活了,没用的东西,你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她一句接一句的大骂起来。 骂到第五句,高时芳黑着脸站了起来,拽着她的头发狠狠给了她十几个巴掌,丢到地上,狠狠踹了一脚。 元明姝整个都哑了,再不能骂出一句,高时芳看她头发衣裳凌乱,卧在地上,解气了,也有些后悔。 他倒吸了口凉气,因为后悔所以更加憎恨,这个女人,故意激怒他,而他又中了她的圈套。 她躺在地上,像具死尸,即使是死尸,也仍然是美的,头发如藻荇一般柔软,缠绕交织在脑后,衣服撕破了,露在外面的手和腿白的惊心,嫩的好像羊脂奶酪一般,那青青紫紫的伤痕不但不能毁掉她,反而有种诡异的美感,让人欲望横生,莫名生出一种想要蹂躏破坏她的冲动。高时芳只 觉得自己更硬了,他伸手从她赤裸的背上轻轻抚摸,那肌肤光滑如丝绸一般。 元明姝已经丧失了抵抗的力气了,高时芳抬了她的脸,含住她嘴唇吮了一下。 她老实了,不动了,高时芳闭目回味着,那嘴唇如他预料中的一样美好。 他手顺着她身体各处游走,没有再遇到任何抵抗,只是在他摸到她腿上的时候,她突然哭泣起来。 她的泪水都是那样迷人,高时芳给她哭的心都跟着软了,他吻去她眼窝中的泪水,轻轻叹了一声:“你早这样该多好。” 高时芳到底还是不敢抗拒高桓的意思,他放下元明姝:“先把她带到我府上去。” 士兵应是,高时芳十分舍不得,还是狠狠心,迅速穿好了衣服出门离开了。 不过片刻,许珲进来,许珲走在前,他身后跟着身穿玄色织锦大氅,面色凝重,脚步匆匆的高昶。元明姝看到他的身影,心中好像破了一道口子,她疲惫的闭上眼,心一瞬间好像沉到了冰水里。说不出的灰心绝望。 高昶没有吭声,只是走过来解了衣服披到她身上,将她抱起,很快上了一辆马车。马车不知道驶向哪里去,元明姝被高昶搂在怀里,他一只手抬着她那只受伤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搂着她腰,将她搂在怀里。 元明姝头窝在他脖颈,她感觉自己声音在打飘,身体同时也在颤抖:“你怎么在这里。” 高昶闭着眼睛,额头抵着她头顶,声音哽咽,低低道:“我不在这里该在哪里。” 元明姝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还以为他没回答,她窝在高昶怀中,感觉浑身除了疲惫还是疲惫,除了痛还是痛,耳朵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导致她耳朵里还是脑子里一直在响,没有办法听见或者思考。她怀疑是血,心中凉飕飕的,疼痛她能挨能忍,但他怕高时芳把她打坏了打出什么毛病来。而高昶回答了,久久没有听到她再问,他低头一看,元名叔的耳朵里有血流出来,顺着脖颈已经流到肩膀上,他吓坏了,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手颤抖起来,他迅速从袖中取了手绢出来替她擦拭脖子,擦到耳朵上,他不敢碰她耳朵,只是轻轻擦拭了一下血迹,小声叫道:“明姝?” 元明姝没回答,高昶一瞬间心都揪了起来,他攥紧了五指,脸上有些扭曲的仇恨。 过了好半天,元明姝突然朦朦胧胧意识到了,她张口虚弱的问了一句:“你在叫我吗?” 高昶眼泪几乎要出来 ,他没控制住,要张口,鼻子一酸,热泪果然迸了出来,他眼睛一眨,赶紧收回去了。元明姝听到他仿佛在说话,问他,他又没声了,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怀疑自己听错了,昏昏沉沉的又重新将头埋了回去。 马车驶进大将军府的后门,高昶却把她带到了琢瑾园。马车停下,高昶将她一路抱进房中,揭开绣帐放到床上。 高昶原先只看到她脸上有伤,这会才发现她右手肿的厉害,关节错了位,他一阵懊恼,暗恨自己大意,就这么让她断着手走了一路,高昶将她放平,抬了手替她把骨头接上,那一下痛的元明姝呻吟起来。高昶心也跟着起伏上下。 接了骨头,高昶将她破衣服脱掉了,给她擦了擦身体,换上干净的里衣,将被子拉过来给她盖住。 元明姝很快睡着了。确切的说是晕过去,她身体太疼痛疲倦,难以再支撑,尽管她脑子里还在迷乱的想着元灏,想着徐陵,想着眼下的混乱的命运前途,然而这一切都跟随她到了梦里。她觉得无比的失望,她比原书中的元明姝还要不如,至少原书中的元明姝从头到尾被高桓和高时芳疼着爱着,从来也没挨过一个手指头的打,虽然最后被高昶杀了,但是高昶也绝对没有对她动过粗,她以为自己知道了剧情会活的顺利一点好一点,没想到只是活的更差。这真是人的问题。元明姝很后悔,她心想,自己不该呆在洛阳的,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当初有能力的时候就该走,走到天涯海角,跟这个世界不要有一丝关联。 最起码的最起码,当初高桓围城的时候她就该跑,自己都是这副德行,那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同情别人。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当时脑子是怎么进的水,她怎么会陪着元家这一烂摊子人送死呢。 元明姝在梦中迷迷糊糊的想,我后悔了,他们要死就去死吧,不要拖累我。 她向来也不是无私的人,这么一发狠,她的心又突然硬的无坚不摧起来了。 高昶一直坐在床边,目光看着她脸,过了几个时辰,黄昏的时候,元明姝醒来了,她这时候有点清醒了,看着高昶,看了许久许久,她突然感觉很陌生。她有些纳闷的想,自己当初是怎么做的决定,竟然跟他结婚了。既然这个世界无论她怎样试图改变,无论走向哪个岔路,最终都会殊途同归,走向同一个结局,该死的人会死,该得意的人会得意,那她这么多年到底在做什么?谈了一场恋爱,结了一场婚,她整天沉迷在幸福的幻梦里,说不定哪天就会遭受一记当 头棒喝,从此不得翻身。 然而她这样的想法只是埋藏在心中,她知道自己现在情绪不对,因为元灏和高桓父子的事,她对自己心爱的丈夫也产生了怀疑和不信任,这是一种很消极的情绪,尽管难以控制,但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的问题。她和高昶在一起这么久,高昶并没有对她不好或者让她担忧的倾向,这么多年她都是很满足很和谐的。她不愿面对高昶的目光,只是转过了脸去。 高昶手里捧了一碗粥,喂她吃,元明姝摇头只是不要,她被负面情绪控制了,没有心情吃任何东西。 高昶捧着碗也没拿走,过了一会,元明姝想起了元宵冬阳,还有康康,元明姝道:“你在这里,孩子呢?” 高昶道:“他们好着,被奶娘带着在玩。” 元明姝点了点头,没再问。 她心中想,高昶竟然来了洛阳,还能在这里照顾她,真是出乎意料。 他什么时候跟高桓有了关系,她竟然从来不知道。 先前他是和许珲一道的,许珲是高桓的人。 他来的那么及时,怕是早就知道高时芳把她带走,特意赶来的,而高桓恰恰那个时候召唤高时芳,高时芳一走他就进来了,想必是他请求的高桓,高桓才把高时芳叫走。真是太神奇,他到底什么时候跟了高桓了? 元明姝心中有许多的疑问,然而她也不愿意说,高昶的样子有些憔悴,不管有怎样的疑惑,她相信高昶对她是真心的。 两人无言默对许久,元明姝有些疲倦,闭目又睡了。 她这一觉睡到夜里,醒来时高昶已经不在,屋子里也没有一个下人,她身体疼痛的厉害,好像全身的骨头肉被拆下来又重新组装过一遍一般,嗓子眼里也干疼的厉害,她披上衣服,艰难的挪下床,每走一步脚根都有点发软。走到门边,她刚想要开门,却仿佛瞧见外面立了一个人,黑漆漆的一个剪影,她认得是高昶的身形。 推开门,果然是高昶,他立在阶上,大夜里,又是冬天,元明姝一推开门便感觉到寒气砭骨,冻的人肉疼,他身上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被风吹的贴在身上,廊院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人声,连灯火都稀微。 ☆、第60章 出走 元明姝道:“天这么冷,你在外面干什么,还不进来睡觉。” 听到她的声音,高昶身体明显震了一震,不过他没有回应。元明姝叫了他一声,见他没有吭声,也没有转头,她返身回去了。元明姝坐在小榻上,案前放着一盏鎏银灯台,蜡烛燃烧了一半,她用小剪刀剪了剪灯芯。 这个时候,她心里就格外的平静,事情发展到了一种程度,她突然就看开了。 最坏也不过如此。元明姝盯着蜡烛顶端跳动的火苗,心里想,是这样,她还没到绝路。 高时芳见到高桓,还没有开口说话,就迎来了劈头盖脸一巴掌,这还没回过神来,又被一脚踹倒在地。高桓平常是不对儿子动手的,但是他打起儿子来也从来不留情,高时芳二十多岁的人,多少年没挨过打了,被这两下吓的魂飞魄散,终于知道事情严重。他晃晃悠悠爬起来,抹了一把鼻子下流出的鲜血,高桓打他不需要理由,他不能问,只能立刻认错才能逃过父亲的盛怒,他立刻端端正正当着高桓跪稳了,大声叫道:“儿子有错,请父亲责罚!” 双手捧了马鞭献上,高桓接过鞭子狠狠抽了他一顿,抽的他皮破血流,面有厉色痛骂道:“混账东西,你找不到女人了吗?你那府中养了几十几百的女人不够你享乐,还要去碰你弟弟的女人,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 高时芳听到这话也很窝火,针锋相对道:“父亲把他当儿子,他可不见得把父亲当爹,父亲现在处处向着他,说不定哪天就会被这个白眼狼反咬一口。他现在是看到咱们高家有权势就来投靠,他看中的不过是父亲的权力。” 高桓怒气更甚,一个窝心脚几乎没把他踹死:“你个混账东西,你说别人,难道你看中的就不是你爹的权力?这几年你哪一回给你父亲身边尽过一回孝道?每日只顾享受快活,你亲娘死了都没见你掉一滴眼泪,对我的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阳奉阴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有能力了硬气了,嫌我这当爹的挡在你前面碍着你的路了?” 这话把高时芳吓了个激灵,他终于知道这通打挨的是为什么了。 非是为了元明姝,而是高桓在怀疑忌惮他。 而这怀疑忌惮的原由是什么,他是心中明白的,当初元子政带兵包围大将军府,要杀掉高桓的时候,他得到消息只顾跑路,逃离洛阳,惊慌失措之下,却压根忘了他父亲高桓也在城中,一家父子,他却只顾着自己逃命,害的高桓差点身死。他先逃回军中,安 定下来才反应过来高桓还没跑掉,当时就吓的后背一身冷汗,冷汗的同时他还生出了另一种想法,高桓死了,他的兄弟们也全都死了,以后就没有人在他上头,高家的军队以后就是他的了。不光他有这个想法,当时军中有几个将领,以为高桓死了,嚷嚷的推举高时芳接替高桓做太原王,要追随他上洛阳去杀了元灏给高桓报仇。 当然整个军营都在嚷嚷着这件事,众人刚要行动,高桓却在死士的保护下逃回来了。高时芳那会已经风风光光的接替了高桓,正在誓师兴兵,高桓回到军营后,当时是整个脸都黑了,他没有说话,高时芳却感觉到他父亲看他的目光中带着一股彻头彻尾的寒意。高桓攻下洛阳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初鼓动让他接替太原王位置的几个将领全部找借口杀掉了。 这才是根本原因,而元明姝这件事只是个导火索,高桓终于控制不住对他动了手。 高时芳哪受的住这话,吓的几乎没全身瘫软,他是万万不敢和高桓对抗的,高桓在军队中的地位还有这些年积攒的威望人气绝不是他可以挑战的,要是失了父亲的欢心,他就只有死路一条,神仙菩萨都救不得他。他惶恐声辩道:“父亲言重,儿子承受不起,儿子从来没有那样的想法,父亲莫要说这样的话了,儿子实在惶恐难安。”说的几欲下泪。 高桓道:“行了,别在我这里装模作样,滚出去。”高时芳还要辩解,高桓已经转身离去。 高时芳心中既恐惧又憎恨,面对这种情况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心里凉飕飕的走出大将军府正门,天蒙蒙亮,他看到高昶的身影正向大将军府来。他穿着一身绯锦袍,青玉笼纱冠,玉带束腰,十分挺拔利落,高时芳和他正打了个照面,他心中虽不喜,却仍强行绷了笑脸要给他打个招呼:“二弟……”高昶却仿佛没看到他,眼睛不曾抬的迈上台阶进去了。 高时芳笑容凝固在脸上,高昶后头,长史许珲和他施了一礼,跟着高昶一道也进去了。 高时芳搓搓手指,咬了咬牙,心凉凉说,好啊,现在一个个都要反天了。 其实他都不知道高昶是什么时候变成他二弟的,他只知道高桓一直挺喜欢这小子,总是有意的提拔他帮助他,他以为高桓氏看中高昶其人,想将他收为己用,却万没想到还有这种事。高桓前不久认了高昶做义子,但高时芳知道这事并没有那样简单,早在这之前高桓就对高昶很关心照顾了,甚至喜爱超过了某种限度。然而具体细节是怎样他却不得而知。 他知道的,就是好像在几日之间,高昶来到高桓身边,高桓就对他喜欢的不行,几乎言听计从了。 高昶显然有一套讨人喜欢的法子,这本事他是自问不如,心中很恨,这种人,靠谄媚悦上而进阶,有什么本事?说到底就是小人,他很瞧不起。他心中冷笑,你再讨我父亲喜欢,也只是个外人,就凭你一个外人还想离间我们亲父子吗? 他才不信,他是高桓的亲儿子,高桓这人是最重亲缘的,现在高桓活着的儿子只有他一个了,他没什么可忌讳的,不论怎么样,等高桓死了,继承高家权力的人都将是他,等到那个时候,他会让这小子好看。 高桓进了门,走过了好一段,才仿佛反应过来,回头问许珲:“刚才在门口碰见的那个人是大哥?” 许珲颔首道:“正是大公子,他方才还开口同你说话,你该回答他的。” 高昶哦了一声,道:“我没认出来呢,还当是什么人。” 许珲无奈苦笑,也不好说什么。 高昶见到高桓,同往常一样的,跪下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当做行礼。他认了高桓做义父之后,礼仪总是格外的庄重,学古人做叩拜,而高时芳却是从来没那心思的,高桓对高昶这个动作,一面觉得他有些过分庄重了,一面也觉得他在小心翼翼的在让自己喜欢,不由也心中怜悯,怜悯多了也有点感动。他几次让他不要行此大礼,随意就好,高昶却说,儿子向父亲叩拜表示尊敬是应当,不该散漫懈怠,那是不礼不敬的,高桓听了就有些感慨,以后也没再劝他。 他叩拜完毕,高桓低了一只手搀扶他起来。他虽然处处做的夸张,却绝无卑躬屈膝之态,也绝没有猥琐谄媚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永远是正直而坦荡的,好像高桓真的就是他父亲,他真的就是在向自己尊敬爱戴的父亲磕头。只是出自孝顺和礼敬,而不是作为一个人下人卑微的向人上人磕头,以乞求获得好处。正是因为这样,高桓才对他格外的喜欢。 高桓看他脸色苍白,有些憔悴,不由的心疼了一些,拍他手安慰道:“那个混账,连我这做父亲的话都不听了,只是委屈了你跟姝儿。我方才已经教训过他了,以后断不会有这种事。” 高昶没有站起,再次向他磕了个头:“多谢义父救她,孩儿无以为报。只是孩儿留在这里只怕让义父为难,呀让义兄不高兴,孩儿想请义父允许我去邺城赴任,我想带着妻儿一同去邺城,虽不在洛阳,也能为义父效命。” 高桓皱 眉道:“你留在洛阳,我正要委派你官职,为何要走?” 高昶道:“孩儿无心名利之争,只想安守一方,过点安稳太平的日子。” 高桓面有不悦,他冷了一会:“我现在正要提拔你,你却想着要走,无非就是为了你那个女人。”他看向高昶,微紫的目光中有些愠怒之色:“不是我说你,你的志气难道只有这点?有句话我一直想说你,却没机会说,你家里那位,我看也并不是什么贤妻,性子太强,人又不安稳,处处辖制着你,你在她的手上,连个跟头都翻不动,还想做什么大事。但凡能成大事者,哪个会像你这样眼睛里只有儿女私情,整个只盯着一个女人守着看着,我正想让你纳几位妾室,也杀杀她的锐气,免得她以后总不知道你是个丈夫。你可倒好,还非要往这牛角尖里钻了?” 高昶道:“我想去河北,不单是为了妻儿,也是为了义父,义父现在这洛阳,可是依孩儿所见,这洛阳并不是义父能安稳立身之地,恐怕接下来就会战乱四起,孩儿去河北,可以替义父平定一方,将来若有变故,也可为义父后援。” 这话说出来,高桓沉吟半晌,高昶说的话的确是他的忧虑,他问道:“你想自己去?” 高昶道:“孩儿自己去,请义父允许我带上妻儿同往。” 高桓思索了很久,足足有大半晚,高昶一直跪着等他的回话,最终高桓向他道:“你既然要去,我给你五千兵马,你可自己在军中挑选,带五千人去河北,朝廷若有变动,随时听我的吩咐。” 高昶知道五千人已经是极限,高桓虽然信任他,但是也不能不忌讳,毕竟河北离洛阳天高皇帝远,他一旦带兵出走,高桓要想再控制他可就难了,他是要上天还是入地都无人能奈他何。现在河北是块无主的地盘,地面上全是乱兵叛军还有流离失所的百姓,那里有广阔的天地供他驰骋。而洛阳,高桓如此大行不道,很快就将会迎来四面楚歌。 ☆、第61章 追兵 得到了调令,高昶不敢有半刻迟疑,立刻便去军营里点人,而傅戎早已经将行装车马收拾妥当,等到传话的下人一来,立刻便带着元明姝先出城。元明姝还有些茫茫然的,听到这个消息她怔忡了许久,然而到底没有说什么话。 婢女服侍她穿好衣服,傅戎又搀扶着她上了马车,马车迅速离开洛阳城,在城外的一座庄园里,元明姝见到了苏长亭等人,还有元宵,冬阳,康康,三个孩子都被奶娘带着。元宵跟冬阳已经六岁了,康康刚学会走路,傅戎安排大大小小的一起上了马车,他带侍卫们护送着,一起往路口去等高昶的人来。高昶还没有来,元明姝坐在马车中,望着斜晖日下,夕阳将平原染的一片金黄,树叶落光了,光秃秃的树干在日光中拉长了道道影子,让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苍凉。 离开这里,以后元氏的生死存亡都跟她再不相干,说到底,人各有命。 她想到洛阳的元灏,平日跟她交情颇不错的徐陵,甚至还有如今自己在寺中落发出家的梁太后,离开这里,这些人的命运都跟她再不相干了。只盼他们能平安,不论怎样,能活着总是好的。这样的世道,她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经是艰难,再也没有多余的能力去顾及别人了。元明姝感觉浑身疲惫,痛苦的时候,她就时常容易产生一种幻觉,会控制不住的想,这个世界是假的,生是假的,死是假的,人是假的,既然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就爱怎样怎样吧。 她只需要等它结束,然后醒来。 高昶领着挑选好的五千人马同傅戎一行会合,即刻出发往河北去。高时芳得到这个消息,十分惊怒,他顾不得其他,立刻往大将军府去找高桓,询问此事,高昶点头道:“是我授命他去的河北。” 高时芳顿时急了:“父亲糊涂了吗?竟然让他一个外人去领衔河北,还给他五千兵马!他就是平定了河北也只是给他自己坐大,到那时候他怎么可能再听父亲的号令,父亲还凭什么去制约他?请父亲务必下令现在就把他追回来。” 他言辞激动,然而高桓并没有听他的建议。现在河北就是块无主的地盘,所有人都在争夺这块地方,与其让别的军政人物统一了河北,成为他的强劲对手,还不如让高昶去做这件事,至少高昶是他的人。 至于高昶究竟能不能肃清河北,这就看他的本事了。 如果他没有那个能耐,不幸死在河北,那他只能惋惜看错了他。 高时芳眼看着高桓这样的态度,气的不行,他离 了大将军府,急带着两千人去追高昶。高昶已经到了黄河岸边,大部人马已经渡过了黄河了,高时芳让士兵去传信,命他折返,又传令受命跟随高昶北去的两位将领,命他们立即返回洛阳。 这五千兵马都是高桓的嫡系,听高桓的令,却并不是高昶的士兵,高昶的自己人只有傅戎等五百余,全部充作侍卫,主要的五千士兵全是高桓的人,他们听到高时芳的话自然不敢再走,犹豫着要渡河返回去。 若是强行抗命恐怕只有一死,高时芳毫不犹豫的会杀了他。 这些士兵也不会听话,还会引得高桓怀疑。 高昶心中恨极,几乎要咬牙切齿。 高昶只得在河边扎下营,先安抚了诸位将领,再想办法跟高时芳交涉,然而高时芳态度坚决,命他立刻折返。高昶回到营中,跟傅戎等人商议对策。元明姝见一直马不停蹄急行军的队伍突然停下,也知道发生了事情。 她询问了侍卫,得知是高时芳带兵追来,从马车中支撑了身体下来,到了高昶的营帐中。 高昶见到她出现在帐中,脸色虚白,身体还飘飘摇摇的,顿时停下了说话,连忙去扶住她:“怎么不休息,到这里来了,出了点事,扎营先休息一晚,正好你坐车也累了,下了地面好好睡一会。” 元明姝道:“今日走不了了吗?” 高昶道:“你放心吧,一定会解决的。” 元明姝道:“遇到这种麻烦,我哪里能睡得着。” 高昶只是无言,元明姝在小席上坐下。她身体虚弱无力,高昶当着傅戎等人也毫不顾忌的,一只手搂着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元明姝道:“是高桓要追你回去,还是高时芳要追你回去?” 高昶道:“难说,可能是高时芳,但是也保不准是高桓反悔。” 元明姝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高昶让其他士兵暂时在行营休息,他带着傅戎还有自己的数十亲信乘小船渡河,到了高时芳的营地。 高时芳命侍卫不许入帐,只许高昶一人入帐,并搜身检查兵器,高昶知道他会这么干,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兵器。 高时芳自然没有高桓的书令,高昶同他套了许久的话才摸明白,他追过来不是高桓的意思,恐怕只是高时芳自己的意思,他放下酒杯,顿时就没了好脸色:“我本以为是太原王的意思,不敢不遵从,却原来是义兄自己的意思?我奉太原王的命令赶 往河北赴任,事情紧急,就不陪义兄在这里闲聊了,若是太原王召我回去,请义兄拿了书令来,我必定遵从。” 起身就要走,帐外的武士突然持刀拥进来,高昶来之前已经有准备,提防着他来这一手,他同高时芳距离仅有数尺,随时注意着帐中还有帐外的动静,听到响动立刻就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了身后侍卫的刀出鞘。高时芳是会武艺的,而且功夫相当不错,他万万没想到高昶一副文文瘦瘦的样子竟然也有这等身手,他见势不好就要躲,然而对方速度太快,冰冷的剑锋已经贴上了他脖颈,凉气渗透到肌肤,高时芳倒吸了一口冷气,冷笑道:“好啊,原来是有备而来,我小瞧了你。” 高昶板着面孔,冷冷道:“我可从来没小瞧你。” 他挟持着高时芳出了帐,外面傅戎跟高时芳的士兵已经杀的难解难分,高昶喝命众人停手,侍卫们赶紧拥过来跟在他身后,傅戎赶到渡口把船牵来。高时芳几次试图找机会摆脱高昶的挟持,然而并没有成功。 高昶同侍卫们一步一退的上了船,高时芳的士兵们也持着刀紧紧跟上。 高时芳看他要挟持自己上船,有些害怕,他强作了镇定冷笑道:“你杀了我,你今日也走不掉。” 高昶喝命士兵道:“我是奉太原王的命令去河北,你们速速退回去,等我过了河,自然让人把高大公子送回来。” 却不理会高时芳,高时芳极惜命的,被他拿刀驾着脖子,那刀锋只要深一寸就能割断他的咽喉,他不敢动,只能跟着高昶上船后撤,士兵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高昶挟持着高时芳离去。到了河岸边,高昶把高时芳交给侍卫,自己则迅速到军营中向将领还有士兵们传令,说明了此事,然后命士兵立刻起行。众人还有些犹犹豫豫的,然而高昶把话说清楚了,他们也不敢再有异议,刚好已经休息了一场吃饱了饭,听令立即起行。高昶扶着元明姝重新上了车,元明姝心中稍慰,摸了摸他头发。 傅戎直要杀了高时芳,给元明姝报仇,高昶喝止住了他,道:“不要意气用事,杀了他,咱们今天一个也走不了。” 傅戎面有不悦:“咱们既然都做到这个地步,刀都架了他脖子,为什么不能杀了他?”他本是个不多话的人,平时对高昶也很恭敬,这个时候却实在忍不住火气,高时芳这个混蛋害了公主多少回,高昶却要放他走。 他冷嘲道:“我看将军你是认了太原王做义父,望了自己原本的身份是怎么来的。” 高昶听到这话,眉头很重的拧了起来。 元明姝在车中听到他们对话,也听到了高昶的静默,她出声道:“挟持他和杀了他意义如何能等同,高昶跟他不合,为了逃命而挟持他,士兵们都懂,跟他们说了他们也能体谅,高桓也能理解,可是若真杀了他那就真是要反了,咱们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命还捏在别人的手里,哪里能这么不知轻重,放他回去,有什么仇将来再算,现在咱们离开这里要紧。” 高昶听到这话,心中酸涩难忍,既为她的体谅,也为自己不能当下杀了那个欺负她的人而恨自己。傅戎听到她说话也不吭声了,高昶走到河边去,高时芳被士兵看守着,他看到如今这情形,谅到高昶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心中也不怕了,坐在地上冷眼看他,面带讥讽。高昶沉着脸走上前去,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他踹的是脸,踹中的鼻子,高时芳摔倒在地,鼻血流了出来,他勃然大怒,骂道:“你好大的胆子!”高昶又是一脚,他一脚一脚的乱踹,高时芳像条狗似的滚地乱躲。 一直踹了好几十脚,高昶慢慢心情的平静下来了,他强压住自己激动的心绪,声音颤抖道:“把高大公子送回去,既然船烧了,就让他游泳回去吧。”命人把高时芳丢到河里去,心中盘算着,高时芳不会游泳,要是他侥幸没被淹死,等士兵们把他救上岸,自己应该已经出了洛阳附近了。 ☆、第62章 病中 元明姝本就重病在身,又一路车马劳顿,越来越有点力不能支。她坐在帐中,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榻脚下放着一只炭火盆,青酌在炉子上给她熬茶,将葱姜,盐,调味料连同茶粉一同放到茶釜。河北境内兵荒马乱的,老百姓连吃饭穿衣都困难,更别说其他。物资匮乏,高昶又怕烟熏着她,千方百计的省了点炭送到她屋子里。 茶煮好了,元明姝喝了一口又酸又辣的茶汤,浑身就冒起热汗,十分舒服,康康坐在她脚边跟她玩,看她吃什么也要吃什么,看她干什么也要干什么,元明姝喝了茶汤,觉得嘴里有点酸苦味道,又喝了一杯热热的牛乳压下,吃了几块蜜饯。 这蜜饯是昨天高昶给她带回来的,当地的一种野生地果做的,酸酸甜甜,也不知道叫什么,不过很好吃。 康康眼睛眨不眨的看她:“你吃的什么呀?给我吃一点好不好呀?” 元宵跟冬阳都野的很,外面下那么大的雪,他们不爱呆在帐中,就在外面跟着高昶到处跑,元宵是男孩子就算了,冬阳是个女孩子也狂野的不行,前不久有两匹母马生了小马,高昶把两匹小马送给了元宵和冬阳一人一匹,他两个就整天围着两匹小马转,每天拿着个筐子提着个镰刀去割草喂马,不到天黑不会着家,跟士兵们一起混。元明姝其实倒是蛮高兴的,元宵跟冬阳都十分自立,现在会自己吃饭穿衣洗澡,完全不要人伺候,而且成长的十分活泼健康,这其实是好事,元明姝不想让孩子长成温室里的花朵,娇弱的经不起一点风雨,虽然如今比不得在洛阳富贵安逸,但是至少自由自在。 她身体有点越来越不济,但是心境敞亮了很多,每天带着康康在帐中玩,康康是个标准的吃货,每天哪里也不肯去,就要守着元明姝,看她吃什么就张望着流口水。其实他肚子也不饿,就是眼馋,元明姝塞了一个蜜饯果子在他嘴里,他抿了抿味道,把外面那层蜂蜜抿掉了,就把果子吐出来,元明姝笑道:“好吃吗?” 康康摇头道:“有点酸酸的。” 他每次都是,尝了不好吃,但下次看到元明姝吃着很美味的样子,又要眼巴巴的要。 元明姝捏他粉嫩嫩的脸:“不好吃你还要。” 康康长的就完全跟元明姝一样了,元宵和冬阳眉眼五官还像高昶,康康就哪里都跟元明姝一样一样的,雪白皮肤,翘鼻子嘴唇也翘翘的,黑眼睛长睫毛,柔和的轮廓,完全就跟个小姑娘似的,性子也像个小姑娘。 黄昏的时候,元 明姝打了会盹,醒来的时候风雪更大了,外面天色也暗下来,她琢磨着高昶快回来了,就让青酌把炭火烧旺了些,热水布巾准备上,天快黑的时候,高昶回来了。 元宵和冬阳兴冲冲的在后头,冬阳手里提着个木笼子,笼子里装着两只雪白的小毛团儿,元宵大声叫道:“娘,我掏了两只狐狸崽子给康康玩。”兄妹两个都穿着皮制的小袄,领口袖口外翻,着一圈皮毛,头上戴着狐狸皮帽子。 康康听到叫他就颠颠的站起来,跑过去接笼子:“这个是给我的呀?” 冬阳捧着他脸叭一下,笑捏他道:“小弟~”康康咯咯的笑起来,冬阳把笼子给他,让他看小毛团,康康高兴的手舞足蹈的。元宵蹲下去抱住他:“那是我给你掏的。”康康在他脸上也叭的亲一下,元宵就十分开心。 元宵跟冬阳特别喜欢小弟,都把小弟当成个漂亮的小宠物,整天逗他要他亲,又因为康康总有点乖乖呆呆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他欺负他。三个孩子玩在一处,高昶笑了笑,他取下身上的鹤髦大氅,搭在衣杆上,元明姝勉强起身来,走到外间去,掀开布帘。他头发上有细碎的雪花,眼睫上也落的全是雪,脸冻的雪白,元明姝拿手帕替他拂了拂头发脸颊。 高昶捧住她的手亲了亲,又摸她额头:“怎么还是这样烫,药吃了没有?” 元明姝笑道:“那药不怎么济事,跟喝水似的,还苦的很。” 晚饭后上床,高昶抚着她腰,下巴抵着她头顶,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惜找不到个好点的大夫,我再四处打听打听,寻访一下,看看这哪里有名医。” 元明姝知道他已经把这附近能找的大夫都找遍了,只安慰道:“病去如抽丝,这种事哪能急的,慢慢再来吧。” 高昶道:“过几天雪晴了,我们出去打猎,你整天关在屋子里也闷的慌,要不要随我们一起去?挺热闹的,刚下了雪,景色好,骑骑马在原野上跑几圈,舒服的很。”说着边吻她嘴唇,元明姝吃了蜜饯果子,嘴唇有点酸甜味道。 元明姝点头道:“好,我也想出去走走,就是怕冷,又没什么力气。” 高昶道:“没事,多穿一点,把炭火炉子带上,我们骑马,你带康康坐马车就行,不冷的。” “你想不想吃什么?”高昶又问。 元明姝胃口一直不大好,她摇头,没什么想吃的。 高昶摸着她肩膀全是骨头:“瘦 成这样,要多吃,多吃病才能好。” 元明姝道:“嘴里总感觉有点苦,我想吃点酸酸的,就那个蜜饯果子挺好的。” 高昶吻了她嘴,头埋在她肩上低低笑,手摸她腰:“总吃那些干什么,难道又怀孕了?” 元明姝抬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高昶就又叹气,抱着她叹了好几声。 事实上这几个月,他和元明姝睡在一处,却没有机会做那种事,元明姝身体不舒服,高昶也不忍心碰她。 可是每天睡在一张床上,抱着搂着摸着的,他又是个年轻人,性欲正强,偏偏不能做,别提有多煎熬,元明姝让他自己分床去睡,他又不肯,表示自己控制的住,元明姝只得由他自己,结果现在他又一声声叹气了。 高昶趴在她身上,不能做,只能用手抚摸她过过干瘾,他一边吻她,一边用手抚爱她身体。元明姝仰脸笑了笑,闭上眼,伸手到他腰侧,解开他中衣的系带,将他衣服褪下来。高昶有些吃惊,停了亲吻看向她脸,元明姝没有睁眼,只是张嘴吻他,高昶一下子明白过来,顿时面有狂喜之色。 他压抑住激动,低声询问了一句:“可以吗?” 元明姝点点头:“可以的。” 高昶手摸到她腰上,解了她衣服,元明姝身上原本青紫的痕迹已经消退了,恢复了原本的洁白莹润。元明姝搂了他亲吻,不再需要遮掩,大大方方的向他展示自己的身体。高昶看到她这样干净,完整,美好的躺在自己怀里,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动,甚至是悸动。他细心的抚摸亲吻遍她每一寸肌肤,记忆中的伤痕全部已经褪去了,消失无痕,高昶忍不住鼻酸,想到这段日子经历的种种,实在不堪回首。 元明姝看他久久没动作,笑道:“走什么神?” 高昶吻她嘴唇道:“以后咱们再不会受那种气了,你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那样的苦。” 元明姝摸他头发,他头发长长的腰侧散落下来,有几缕单独的从脸际落下,中间那张白皙俊秀面孔,精致艳丽,真是十分惹人怜爱。元明姝抱住他吻,无奈叹道:“你怎么长的这样勾人,偏偏还是个男孩子,显得我好像很饥渴似的。” 高昶笑:“真的有吗?你又在逗我。” 元明姝道:“真的有,我就是看你好看才嫁给你的。”张嘴咬他嘴唇,低笑戏谑道:“小东西,你真美,勾死人了,看到你我就控制不住,别磨蹭了,快来吧,我要,快来。” 最后几句几句近于呻吟。 高昶狠狠吻住她的嘴,难过的呻吟出来,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你别说了。”元明姝还不放弃,仍要逗他,气喘吁吁笑道:“夫君,你弄的我快活死了,恨不得天天被你弄,我要死在你身下了。” 高昶忍无可忍,抬了她腿分开,一记狠入,终于让她最后一句话哽在嗓子里。元明姝瞬间止了声,张着口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拧着眉忍耐那突如其来的疼痛。她那样子有点难受,貌似是真的痛,然而她自找的,高昶却也不怜惜她了,高昶吻她脖颈,低声道:“别夹这么紧,放松一点,再夹我要射了。” 高昶实在忍不住,又退了出来,等那股强烈的射精的欲望过去了,才又重新分开她腿进去。折腾了好一会工夫,元明姝才渐渐有点湿润,放松下来,快感渐渐升腾起来。然而她身体也越来越有点虚弱无力,那欲望升了又灭,灭了又升,反反复复,不瘟不火的,却始沸腾不起来。 她眼前发黑,头晕目眩,晕的有点想吐。 高昶拿手绢擦静了下身,抬头看她,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晕过去了。高昶吓一大跳,连忙爬上去拿手拍她脸,拍了好几下,元明姝才悠悠醒转,望着他呻吟道:“我真不行了,受不住了。” ☆、第63章 日常 高昶连忙下了床去,拿了水来给她喝。元明姝浑身已经没有一丝力气,高昶替她揉了揉胳膊,腿,元明姝疲惫笑道:“不用弄我,我没事,就是有点晕,没力气,休息一会就好了。”高昶就又叹气。 元明姝抬起沉重的胳膊,张开双臂,面带微笑唤道:“过来。”高昶木着脸,有些郁郁的,爬上床,也张开双臂,像小孩子找妈妈一样,乖乖的投到她怀里去。 他身体太沉了,元明姝被压的呻吟一声,面上却仍然笑,两手搂住他。腰细的很,细,而且柔韧结实,皮肤光滑,尤带着汗湿。抱的很充实。 元明姝摸他头发脸颊,唤道:“小昶。” 其实元明姝也大不了高昶几岁,但是她心理上总觉得高昶很小,是自己的儿子辈,所以她总是把高昶唤做小昶,高昶也习惯被她那么叫。他倒不感觉有什么不合适,实际上,元明姝对他的疼爱中或多或少带着一种怜悯的母性的成分,高昶没有母亲,那种类似于母亲或者姐姐的感觉让他分外迷恋,他闭着眼,搂着元明姝有一下没一下的吻着,怎么亲也亲不够。 元明姝只笑搂了他,由他在自己身上又吮又咬,他学了小孩子吸奶,吮的全神贯注聚精会神的,元明姝被咬的有点疼,但也不想阻止他。高昶这个样子特别的招人疼,元明姝愿意疼他,让他满足。 接下来几日,元明姝病却更重了一些,原本还能下床走走,指挥一下下人干活,说笑说笑,这下却几乎连床也下不得。她那病其实本不严重,只是因为离开洛阳的那几个月路途奔波,折腾的太厉害,又找不到好大夫,一拖再拖才拖成了大患,高昶整天想办法给她找大夫找医,然而收获甚寥,元明姝躺在床上,看他脸色一日比一日沉重,也只得想办法安慰他。 过几日天晴,高昶带着部下出去打猎,元明姝乘坐马车,带着康康跟他们一道。她身体难受的厉害,然而精神特别好,下了马车在雪地里站了站,冰凉的雪意透过呼吸渗入肺腑,感觉相当的舒服。空气新鲜的惊人,放眼望去天地辽阔,世界无穷之大,皓皓朗朗,让人心驰神往。元明姝是没法骑马的,高昶派了人照顾她,找了个干净无风的平地扎营,让她主持士兵们温酒,烧好炭火,准备好材料,等打猎的队伍回来,就地在这里分割食物,做烧烤。 元明姝之后才知道高昶这场打猎的意图。他所带的五千部队属于高桓的嫡系,四个主要将领原本都是高桓的亲信,这一路中他不断扩编队伍,把自己的直系扩展了不少,凭借着自己 的才能和魅力,加上固有的好名声,已经在军中建立了威信,加之他很会做人,跟这些将领们称兄道弟,互称袍泽,关系十分的好,高桓的四个将领已经有两个归服了他,成了自己人,另外两个,一个态度不明,一个则完全是高桓安插在军中控制监视他的,不可能投诚,他此次出行只是因为时机成熟,要彻底解决此事。 打猎的队伍进了树林,元明姝才渐渐感觉到一点问题,果然,几个时辰之后,高昶带着部下和猎物骑马归来,众人脸上却是乌云密布,元明姝打量那队伍中果然少了一个人。她记得那个叫侯信的人已经不见了。 侯信的卫兵灰头土脸用匹马把侯信的尸体驮了回来,尸体已经被什么动物撕咬的四肢不全,卫兵称侯信是遇上熊了,被熊咬死了。其他人也没打到什么猎,高昶手里提着只灰毛兔子,另有士兵提着一串锦鸡,两只獐子,除此之外就没了。大家都垂头丧气,元明姝这边已经治好了酒,生好了火,食物也做了一半,就等他们回来,高昶下令收拾帐篷回营地,今日不庆祝了。众人匆匆来又匆匆回营,扫兴罢归。 侯信死了,军中却没掀起什么风波,高昶一系列的安抚表演下,大部分士兵们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部分侯信的亲信也被高昶干干净净的清除掉了,这么大的事情,元明姝却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心中实在不得不惊叹。她知道,高昶已经完全控制了这支本属于高桓的队伍,否则这种事情绝不可能这么顺利,就算顺利做成了,也肯定会激起士兵们不满,导致军心动荡,结果高昶这里完完全全的在掌控之中,侯信死了,他的两千士兵,连个水花都没搅起来。 元明姝暗暗心惊,她知道高昶一向会来事,很得人心,很受士兵们追随拥戴。但是她见到的高昶只是他的某一面,温柔和顺的,实际上元明姝知道他并不只有这一面,他也并不总是温柔和顺,温柔和顺对他而言不是性格,而是方法策略,需要的时候就拿来用。 暴力也同样,需要的时候,也只是手段和武器。 这件事让元明姝第一次相当清楚的看见了她的丈夫高昶同原著小说中那个高昶影子的重叠,那是她先前有所感觉,但是并没有太直观感受到的,这是第一次。她心中不由的升腾起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她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高昶这个人,其实他一直是活的很虚伪的,他的本性是什么样,大概他自己都不知道。高昶的性格就是没有性格,周围的环境需要他是什么性格他就是什么性格,元明姝心想,怕是自己都没有见过那个真实的他。 可怜,人活成这样是很累的。 换做她,她做不到那般入戏,演技高明,不光她,这世上还真没几个人做的到,别人是戴着面具,高昶是把面具变做自己的真容。 接下来的几天,元明姝注意的打量高昶,仍然没有从他的表情或者语气中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她以为高昶大概会有一些掩饰不住的欢喜,或者得意,不过没有,完全是一点也瞧不出来。他一如往常的在元明姝床边坐着,摸摸她的手,探探她的额头。 元明姝原本的感染受凉在一日一日的不得愈中转成了伤寒,肺部也有点感染,咳嗽的厉害,一咳就牵动着喉咙嗓子心肺一起痛,高昶担忧,她自己也担忧。她知道这个时代疾病的严重性,不比现代医疗发达,这个时代一个小小的伤寒都有很大几率会要了人命,元明姝越是知道这样,越是有点害怕,就算身体难受,她渐渐也有点不敢在床上睡了,有点力气就要爬起来,这样走动走动,她感觉自己病好像轻了一点。 她强打起精神给自己梳妆,头发挽起来,戴上簪饰,嘴唇涂上口脂,描了眉,匀了面颊。再换上颜色鲜丽的衣服,元明姝对着镜子照了照,梳妆打扮让她心情格外的好,脸颊有了血色,她顿时感到健康而且充满活力,这样的感觉特别舒服。近几日太阳好,她便带着康康出了房门,在院子里玩。高昶回到院子,就看到她久违的梳起了妆容,青酌还有几个仆人在架子上炙羊肉,元明姝带着康康坐在一旁观看。高昶好久没看到她打扮了,不由也心情很好,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他时不时拿眼睛瞧元明姝,总觉得她今日特别美。其实元明姝原本就是那样,不过因为这模样久违,所以格外吸引他的目光,不由的联想到了床上。 元明姝被他瞄的心情很好,心情很好就精神爽,她见高昶这样,来了兴致,突然有了想法要给他洗头发。高昶以为洗头沐浴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元明姝要给他洗,嗯,也不奇怪,但他被元明姝把脑袋按进木盆里的时候还是有些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这地方洗澡沐浴不大方便,不浴桶总是有的,高昶好歹是个主子,总不至于那么寒酸,洗澡的时候一并就把头发洗了。元明姝把他拉在院子里洗头发,纯属没事找事。不过元明姝要弄高昶也不反对。 高昶心中啧啧称怪,元明姝倒不觉,元明姝给他搬了个小矮凳坐着,用个帕子撩水在他头上淋,脸带笑意问道:“水兑的冷不冷,要不要再加一点热水?我怕烫着你。”高昶忙道:“不冷,随便洗好了。” 元明姝笑了笑,搓了皂角,就给他揉起头发来。高昶埋着脑袋,就感觉她手软的有气无力的,跟摸似的,摸了半天也没感觉,实在是很难受,他小声道:“你用点力气,抓一抓嘛,抓一抓舒服,抓抓。” 元明姝拍他脖子笑骂:“你要求还挺多。” 高昶委屈道:“我脖子酸,那我自己来好了。” 元明姝弄了个小胡床来,放低了给他仰着,正好躺上去,头放在外面,这姿势舒服,高昶不叫唤了,元明姝慢悠悠给他抓一抓。高昶被抓的十分舒服,康康看见了,非要把他推下胡床,要自己躺上去,也让元明姝抓一抓,吱吱哇哇的大叫,拽着高昶胳膊使劲拖。 ☆、第64章 消息 永熙元年春,高昶进入邺城,以邺城为中心,开始了在河北地区纵横开合,转战征伐的进程。速度快的惊人,永熙元年夏,半个河北已经被他收入掌中,河北境内的军事割据力量已经基本肃清,接下来就是在大面积的战后地区进行恢复生产,屯田养兵,招纳流民,归抚四方百姓。这个时期的魏帝国遍地都是征伐和杀戮,破坏和掠夺,却极少有实权者把精力拿来抚恤百姓。高桓在洛阳立了幼帝登位,四方诸侯见势也纷纷起兵。 魏帝国毁灭前的最后一刻,所有手中有兵有权有地盘的大人物,都想方设法的从这场乱局中分一杯羹。高桓所在的洛阳只在数月之间就成为了众矢之的,国中有贼,天下共除之,诸侯联合成军向洛阳进军,打着救护皇帝的旗号讨伐高桓。 然而由于内讧严重,诸侯们各自也都心存异图,这场讨伐如高昶预料的一样还是失败了,高桓打败了各路诸侯,洛阳城却被这场持续了半年的战争摧毁殆尽,成了一座废城。以洛阳为中心的向四面八方辐射的广大区域,大大小小的纷争还在继续,从永熙元年开始,百姓们已经开始纷纷逃难,到永熙元年下,整个中原地区已经白骨遍地,荒芜一片了。百姓们逃难的方向,一个是往西,或出关,或入蜀,一个是往江南荆楚一带,再就是往东向河北。高昶此时任邺城令,冀州刺史,都督幽冀二州诸军事,他在河北大量的接纳中原逃亡而来的流民百姓,安排他们居住落户,并将因为战争而荒芜的土地分给他们,给他们借贷种子农具,让他们开垦播种。这种具体的工作,当初他任虞城令已经很熟练了,很快步入正轨。 虞城的刘氏家族由刘绮带领着,两千多人的队伍也不远千里来到河北,刘弨几年不见,已经长成了个大小伙子。高昶跟他们有旧交情,立刻安排了他们族人住下,这日大摆宴酒招待。元明姝这时候身体已经好了些,便出来筵席上替他待客。 高昶出身底层,如今任冀州刺史又是凭借高桓的权力,投靠高桓,虽然他这些年政声很好,很有美名,百姓们纷纷慕名来依附,但是很多士人却是颇有言辞的,暗地里甚至嘲讽他。所以愿意来投靠他的士人或者有名声的名流却是不多。而元明姝是元氏的公主,在士林中名声一向又很好,她旧日交游颇多,又会砸钱又会交结,很得那些才士们的吹捧赞赏,慕她美貌者有之,慕她名气者有之,慕她钱多性豪的更有之。高昶在这一面始终打不开局面,元明姝便写信招揽自己曾经交识过的一些朋友,让他们来邺城,在高昶府下任职。两个月后,有个叫许循的 年轻人来了邺城,同往的还有两个叫刘允,阮偮的年轻人,元明姝十分高兴,许循是她认识的一个旧友,出身自扶央大名鼎鼎的许氏,不说许循才能出众,光这个名字都是金子的。至于刘允阮偮也都是知名的一些青年子辈。元明姝得到消息,亲自去半道接他们的马车,接到城中殷勤款待,谈论许久,许循等留下来,元明姝将他们推荐介绍给高昶。 她对许循等人尤其热情殷勤,又让高昶摆起身份,目的既是为了延揽人才,同时也是为的放低自己,把高昶往上抬,从而让人尊敬他。 高昶也是询问谈论之后,留下了许循等人。 许循,刘阮等人留在邺城之后,跟高昶熟识了,见到如今河北的状况,对高昶也是使劲的捧使劲的称赞,他们都是真正的名士,一句夸赞可比什么都值钱。自此之后,愿意来邺城任职的青年才俊就开始多了起来,一时珠玉琳琅,人才荟萃,四方乱成了一锅粥,只有河北这里已经开始有了安定恢复的迹象,同年秋,粮食丰收,各郡县上下皆上书报庆贺。而高昶则相应的声势愈盛。 高桓打败了四方诸侯,于同年秋迁都太原,也就是他根据地所在的并州,说是迁都,其实也可以叫做狼狈逃窜。原本同他同心协力共同打击元氏的刘崧因为和他闹起了不合,两人实力相当各不相让,刘崧手里也握重兵,拥有实权,高桓为了避免和他两败俱伤,听从部将的建议返回并州,算是退让了一步。这一步退让的高桓心头吐血,回并州的路途中都气的重病,险些身亡。 回到并州过了半年,他才渐渐振作起来。 宫室建成之后的两个月,四月十八日,十九岁的广平王元脩于并州登基,尊帝位,仍然延续魏帝国旧统。然而明眼人都知道,魏帝国还在,却已经换了姓高了,原来的元灏手中还有权力,还能和高桓你死我活相博,如今的元脩却是个完完全全的傀儡。登基前夕,高昶上表称贺,高桓招他入朝,高昶以河北战事未息为由,拒绝了入朝。高桓又让他领兵去攻打豫州刘崧,高昶考虑到邺城局势刚稳,百废待兴,不宜出兵,也拒绝了没去。正如高时芳所言,他一到河北就成了鱼入大海,鸟入青天,再不肯听高桓的节制了。而高桓也奈何他不得。 在洛阳,刘崧扶持了另一个元氏皇嗣登位。不过如今的洛阳已经失去了号令天下的资格,洛阳的那位天子,所能号令也也仅仅只有洛阳周边两三百里的地盘。承元元年到天末元年的国号也相当混乱,高桓并州那边一年换一个年号,洛阳的那个朝廷又用另 一个年号,整个都是乱七八糟。 天末二年,刘崧被杀,洛阳一时又陷入动乱,这时候高昶经过四年的休养生息,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实力,可以说是兵强马壮,他趁乱带兵进了洛阳,俘虏了伪帝,然后邀请高桓迎帝回洛阳。 这一年,高昶27岁。 真正是英俊强干,风华正茂,他二十七岁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走到人生的顶峰了,多少英雄戎马一生,到七十岁都不见得能有这样的功业。 上天对他有多残忍,就对他有多眷顾。 元明姝对着镜子,用把乌檀木的小梳一下一下梳理着自己绸缎般漆黑的长发,她这么梳了一早上了,还在梳,高昶难得的没有早起,就侧身卧着,以手托腮饶有兴致的打量她。元明姝在镜中同他目光对视了,不由展颜一笑。 她这一笑,就勾的高昶心思发痒。二十九岁的元明姝正是她最美的年纪,浑身散发着艳丽明媚的色泽还有成熟迷人的韵味,对高昶来说,现在的元明姝比少女的元明姝更能刺激他的欲望。他是喜欢年长一点的女子的,对小姑娘则不感兴趣。 想起昨天晚上,高昶情不自禁心中一动,胯下也有点发硬。元明姝笑完,站起身回到床前,丝裙带起细细的风,她往床边坐下,拿起高昶一只手,道:“嗳,我问你,我母亲有消息了没有?” 洛阳变故之后,元明姝就在到处打听她母亲的消息。其实她是不想回洛阳的,可是得知她母亲和元灏还活着,她便也跟了高昶过来,想看他们。元灏被废,起初被高桓囚禁在洛阳城中永宁寺,后来高桓撤去并州,又将他带去了并州,而梁太后的事情,高昶是知道的,却不敢告诉她。 元明姝催的紧,见到他都要问几句,高昶听到这话就一阵不自在,含糊其辞道:“我在让人打听,可是还没有什么音讯,过些日子再看吧。” 他这态度让元明姝有些不高兴。本来她也不爱生气的,可是这样小的一件事情,高昶如今又不是当初那样没能力,却三天两头的敷衍她,元明姝心情好好的,突然有点烦躁:“你老说过些日子过些日子,你到底有没有在做这件事啊?多大的事情,有那么难吗?算了,我自己去寺里找人问。” 高昶拉住她劝道:“你这么大火气做什么,当初也没见你急,现在倒整天急起来了。” 他这话戳了元明姝痛脚。 元明姝当初跟高昶几乎是逃离洛阳,完全是只顾着逃命,什么也管不得,加上她那 一阵严重抑郁,又生病,心中生过一种很自私的想法。事后等情绪过去,精神恢复过来,就忍不住有些难受,她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的无情和自私了,尽管她能为自己找到许多借口,然而良心那关过不去,她对母亲或者兄嫂充满了愧疚。前不久得知了徐陵的死讯,她没掉泪,却是一整天没说话。而后一直精神有些不好,虽然仍然笑笑的,但情绪明显躁了,时不时提起家人的事就容易激动。 高昶那话并无他意,只是想把话题带过去,然而元明姝听在耳朵里,却是很不舒服的感觉到高昶在说她当初只顾自己跑,现在才来着急家人。简直有点嘲讽了,元明姝顿时憋的一阵胸闷。 第65章下落 元明姝一闷起来就不说话了,她坐在床上,瞪了高昶一眼,高昶给她瞪的浑身发毛,唬道:“干什么呀?”元明姝态度很恶劣:“你起来,我要睡觉。” 高昶道:“天还没亮,我也还想再睡一会……” 话还没说完,元明姝一把掀了被子,高昶没穿衣服,顿时露了个光溜溜,下身那玩意还半硬着,并没有软下来。元明姝一看顿时就勃然大怒了,她在这边抑郁难受,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元明姝怒气上脸,高昶也察觉到不妙,他不肯下床,只看到元明姝要发飙连忙抱着被子往床里边躲。 元明姝直撅撅一挺身躺下,没有心情跟他打闹。 高昶看她没杀过来,那么横上了,又抱着被子膝行上前,他手刚碰到元明姝的肩膀,元明姝啪的一下打的他立刻缩了手。元明姝一双带着怒意的目光瞪过来,眉发如黛,脸颊雪白嘴唇嫣红,高昶挨了一下缩了一下,反而不怕死的迎上去,抱住她使劲啃起来。元明姝死命捶也捶不疼他,最后又被高昶按在身下,摇的鬓散发乱,雪浪起伏。 天色还未亮,高昶完事舒服了,还有点困顿,翻身又睡了个回笼觉。元明姝则睁着眼睛,满腔子都是气愤,恨不得把他提起来按在地上干他一顿。 高昶没有说,过了两日,元明姝还是知道了太后的事。这种事本来也是人人尽知的,只不过她一直在河北,消息过不去,高昶知道了,也没有告诉她。 这天晚上,高昶回到房间,就看到元明姝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屋子里点着灯,却因为没有人声而格外安静。元明姝表情有些颓丧,肩膀微微欠着,高昶猜到些什么,低声问道:“你都知道了?” 元明姝望向他:“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高 昶叹了口气,坐下,道:“只要太后娘娘平安便好,可你知道了又免不得要想东想西。何况我觉得,那样对太后娘娘未尝也不是好事,她想必也是愿意的。而且我也听说了义父待她很好,很是尊敬。” 元明姝听到这话心中就不是滋味。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太出乎意料,可是听完又仿佛是情理之中。她母亲嫁给了高桓。 元明姝浑身的不舒服,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舒服。她的确以为母亲这么守一辈子活寡没意思,要是梁太后嫁人,她是很高兴并替她感到幸福的。元明姝的心眼里,幸福离不开婚姻,离不开亲人爱人陪伴,她已经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不可能再日日陪伴在母亲身边,只希望有人能陪伴她晚年照顾她。每每看到梁太后寄心神佛,她是感到很心酸的。 可是她竟然嫁给了高桓。 元明姝对这件事感到不舒服不自在,可是说高桓哪里不好她又说不出来。高桓如今呼风唤雨,有权有势,自然是值得依靠的,他性格温和,待人有礼,而且也很守规矩,并不乱来也不好色,年纪也跟梁太后匹配。而且,高桓夫人儿女也都死了,儿子只有一个高时芳,梁太后嫁给他肯定不会吃亏。 可是元明姝仍然是感觉一阵喘不上气。 为什么转来转去,她都得跟高家的人纠缠在一起。她本以为她逃脱了,她的母亲却嫁给了高桓,正儿八经跟高家成了一家人了,高桓真成了她爹,连那个高时芳,如今也真成了她的兄长,简直好笑。 而且她现在才知道消息。 元明姝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茫茫然的,对此说不出一句话,也发表不了一句评论,这件事,不管从什么理由说,她都没有资格置喙。高昶握她的手紧了紧,道:“你放心吧,太后娘娘这些年过的很好,再过些日子你就可以见到她,想来义父也不曾逼迫过她,该是她自己愿意的,你别想太多。” 元明姝听不进他的劝告,她心情十分低落,什么安慰也听不进去。高昶想说什么,见到她这个态度,也只得闭了嘴保持缄默,怕说多了让她烦。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元明姝的心情再没安定下来。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几个月之后,她在高桓的府中见到了梁太后人之时。这时候是永熙元年四月,高桓回到洛阳已经有两月,皇帝已经重回了洛阳宫,帝国也刚改了年号,一切重新回到了正轨,配着眼下时局,有种勃勃复兴的味道。自从高桓回到洛阳之后,元明姝便关 注着大将军府的动向,这一天是重阳节,高府中主人下了请帖,请她去一同赏花。 在高府的后花园里,元明姝见到了她母亲梁太后,如今已经是高桓的妻子。她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大袖外衣,深绛色下裳,颜色明丽质料华贵,而且脸上有妆,乍一看显得她很年轻,气色很好。 实际上她早就不年轻了,元明姝记忆之中她就已经有了衰老的痕迹。保养的再好,年龄已经过去了,元明姝都要奔三了,她怎么可能年轻。 当然,尽管已经年华老去,眼角有了皱纹,皮肤也已经渐渐松弛,她仍然是优雅而充满味道的,打扮的很得体,端庄,显然她对衰老并不抗拒,而是从容接受,平静而自然的老去。只有眼角眉梢残留着的当年的余韵,在昭示着她曾经有过的美丽。 高府后院的各色菊花开的正好,乃是今秋刚从泽州运过来的,元明姝陪着梁太后行走在花丛之中,见面到现在,彼此都未提旧事,梁太后给她介绍着园子中的菊花,又说起今秋酿的菊花酒如何美味。园子里的石桌上正摆着点心和菊花酒,赏完了花,梁太后引着元明姝往石桌旁坐下,给她倒了一盏酒。 酒是苦中带着香气,元明姝一只手压着袖,一只手举杯到唇边喝了一口,味道果真十分的好,刚喝着苦,入到喉中到最后,满口都是香气。 梁太后望着她笑,元明姝却心情沉重,终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母亲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梁太后笑容止了止,道:“坏倒是不坏的,比那些年倒是要好不少,每日无所事事,却也不太寂寞。”她目光陷入沉思,有点虚迷了,半晌又转向元明姝,抬手摸了她脸颊,微微笑道:“你长大了不少。” 元明姝道:“不是长大了,是变老了。” 梁太后笑:“这么年轻说什么老,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才是最年轻最意气的。”她抚摸着元明姝头发道:“年轻真好,真美,母亲老了,真羡慕你。” 元明姝无奈苦笑,找不到话说,又突然道:“哥哥,他现在怎么样?母亲可见到他?” 梁太后道:“你可以去看看他。” 话题又有点中断。 元明姝想跟她说说话,聊聊元灏或者高桓的事,然而梁太后显然对追忆往昔或者感慨往事并没有兴趣。元明姝要说个什么,又很快被她把话题拉回吃什么或者别的无相干的内容上,几次之后元明姝便不再吭声,沉默了听梁太后说那些不相干的闲话。 她们说到晚些的时候,天气凉,有点起风,这个时候高桓突然回来了。元明姝吃了一惊,顿时有些坐不住要站起来,梁太后连忙拉住了她,安慰道:“着急什么,他又不会吃人。”元明姝浑身不自在的感觉比当年尤甚,想到她的母亲,身边的梁太后,如今跟高桓是夫妻,她就有种别扭的怪异的难受。 实际上不论怎么看,高桓跟梁太后都是很般配的,年纪都差不多,高桓也五十多了人了,纵然可以再娶个二十多三十多甚至十多岁的妻子,但是他娶了梁太后,显然更适合他的身份。高桓站在回廊下,元明姝和梁太后这边瞧见了,一起过去。 元明姝向高桓施礼,行的仍是普通的福礼。 高桓淡淡嗯了一声,示意她不必麻烦,又道:“你母亲在这里,她也闷,你可以没事来陪陪她。” 他的声音比当年还要冷淡许多,元明姝听着有些心惊,她思索着当年高桓的语气,有点重合不上。她站定了,抬头看高桓,却看见他头发两鬓竟然已经染了层层白霜。那一刻吃惊让元明姝更加久久回不过神来,按理说高桓的年纪是不该有那么多白头发的,想来是这些年劳累和精神压力所导致。 元明姝站在一边,看高桓和梁太后说话,他们谈的什么元明姝听不大懂,只能看见高桓面色严肃,声音也温和,表达的井井有条,而梁太后也跟他差不多的声气。两人之间的气场倒是蛮和谐,挺像一对相敬如宾的老夫老妻。元明姝心又是一空。 高桓和梁太后说完话,高桓又说:“你们母女难得见一面,就让姝儿在府中陪你住一晚。”梁太后道:“我也正这样想着。”高桓说完,看了元明姝一眼,道:“你们继续聊吧,我还有事先走。”元明姝点点头,高桓转身走了,来去如风,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梁太后继续带着元明姝游园说话。 ☆、第66章 因 梁太后坐在镜前,元明姝替她梳头,对着银灯替她细细的拔去头上的白发。 “大将军晚上在哪里休息?”元明姝手指勾起一根白发,低声问道。 “他歇在自己的卧房。”梁太后微微笑。 元明姝有些诧异,手不由得停住:“母亲没有同他一处歇睡么?” 梁太后道:“母亲年纪大了,喜欢清静,不爱跟人一处,这院子只我一人住,他平日不来的。” 元明姝听这话半天没懂,对着镜子发了好一会呆,突然她回过神来,对上梁太后的眼睛,骤然就明白了什么。 先前的愤懑,担忧,一瞬间烟消云散,她低了头,突然心酸的不行,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忍啊忍的没忍住,梁太后看见了,抚摸了她的手,叹道:“你这孩子,在想什么呢?你母亲我今年已经五十三岁了,你看看我,头上生了白发,抹再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眼角的皱纹,早已经没有力气了,哪还有精神去伺候人,只不过有个地方安身,活一天算一天罢了。” 元明姝唏嘘不已,被她一说,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的流下来,梁太后拿手绢替她擦了眼泪,抚摸着她头将她搂到怀里:“别哭了,咱们娘儿俩现在不是好好的?”她摸着元明姝的脸:“没事的时候常到母亲这里来,母亲想你。” 元明姝不住点头,抱住她身体,将头埋在她怀里:“姝儿知道,姝儿对不住母亲。” 梁太后道:“哪有对不住之说,你心疼母亲,母亲又哪里看得你受苦,幸而高昶这孩子是个好样的。”她笑了笑:“我的姝儿眼光好,当初没有挑错人,我就说这孩子一定会有出息,难得是他对你一心一意,这么多年,当真不容易。” 元明姝含泪带笑:“他是好,女儿喜欢他,这辈子幸好遇着他。” 梁太后笑:“说的我都想他了,我都快忘了你丈夫长什么样子,只记得他当年俊秀的很,真讨人喜欢,我当时还说,这孩子,就算没大出息,光这好模样也够当个驸马了。” 元明姝道:“他现在也俊,比原来还要高还要结实,高高瘦瘦的,母亲看了都要舍不得。” 梁太后被她说的笑起来,当真十分开心,她难得开心,也并不多笑的,唯独跟元明姝在一块的时候会打心底里发出笑意。梁太后问了许多关于高昶的话,元明姝就给她讲,说起这些年跟高昶在河北的事情。元明姝心情很好,讲的兴致勃勃,梁太后静静听着,面带笑意,元明姝讲完了 ,梁太后摸她头笑:“你这样好,母亲真高兴。” 元明姝和梁太后又恢复了昔日的亲密,夜深了,元明姝扶着梁太后上床休息,她也同梁太后一道睡。 不管是对曾经有过的丈夫,还是对儿子元灏,梁太后都是感情极淡薄的,却唯独跟元明姝母女情深,这大概就是缘分,元明姝从这个世界上得到的第一份爱,也是最深沉的爱都是来自这个母亲的,在遇到高昶之前,梁太后是唯一能让她感觉到爱和幸福的人。而如今,经历许多艰难风雨,母亲还在身边,如同往日未变,元明姝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元明姝被高桓叫去说话,她坐在席下,高桓手中捧着一盏茶饮,侧头觑她:“昨日我见到你,你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高桓这人心思深沉,喜欢试探人,元明姝很直接的回答他:“我以为我母亲受了辱,是以心中对大将军感到厌恨。” 她原本想到她母亲这么大年纪了,都五十多了,却要以色侍人,心中不但是苦恨,甚至感觉到一股极强烈的恶心。那叫什么事呢?想到梁太后侍奉高桓,跟高桓做夫妻,她膈应都要膈应死了,不说厌恨,简直是看到高桓那张脸就反胃。 高桓听到这话,眼皮跳了跳,他饶有兴趣的抬了抬眉:“厌恨我?那你现在不厌恨我?” 元明姝道:“有些事情不是人能挽救的,天下间的事也不是哪一个人就能做主的,宫里那些你死我活,胜败而已,你不杀我我也要杀你,时势乖违,力不如人,怨恨不得任何人。”她目光注视着高桓:“大将军本该杀了我,杀了元灏,可是却没有杀,反倒照顾我母亲,还让我跟母亲见面,这是为什么?明姝心中担忧,揣透不了大将军的意思,心中不安。” 高桓望着她那张雪白艳丽的脸,又听她这样说话,心情不由的很好,一时也微笑出来:“你好歹也叫我一声义父,这义父能是白叫的吗?你也说了,你死我活胜败而已,我很喜欢你,并不恨你。我怎么会跟一个女人过不去。” 他笑起来极温和的,虽然两鬓有了白发,然而脸上看着并不老,颜色堪称红润,气色很好。五十出头的年纪,对于一个英雄来说完全不算老,甚至可以称的上年轻,他那身量看着也是很结实的,红光满脸中气十足。 元明姝道:“若单只是为照顾,大将军为何要娶我母亲?” 这个问题高桓就回答不得,他娶梁太后其实也是一时兴起,想听听元明姝叫他爹,觉得挺高兴的,不知道为什么, 他觉得元明姝偎依在他身边叫他爹的感觉特别舒服。不过他却不能这样像元明姝说,他笑转了话题:“你口口声声叫我大将军,我听着真不习惯,你怎么不学昶儿叫我义父?难道我现在还当不得你一声叫吗?” 元明姝被他挡了回来,只能很勉强的叫了他一声:“干爹。”声音很低,显然是很不想开口。 高桓听了却很高兴,听到这声干爹,又看到跪在席案下首的元明姝,雪肤墨发,红唇修眉的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爱喜欢,他一时有种特别想抱住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在她头发脸上摸一下的感觉,那种愿望特别强烈。 不过他知道,他这样做只会吓跑她,她胆子小,那样柔弱娇贵,先前被他那个忤逆子吓的不像样,他不能再去吓她一次了。高桓对元明姝充满了一种奇特的爱意,大概是她年纪小,几乎等于是他的女儿的关系,对元明姝他有一种类似父亲对女儿的关爱。但实际上她又实在不是他女儿,她只是个美丽诱人的小东西,类似小猫。但实际上美丽诱人的女人到处都是,却只有她让高桓感觉像只小猫,很想把她抱在膝盖上抚摸她,想想也是奇怪,元明姝身上实际并没有任何类似小猫的特征。 高桓心中想着,大概正是因为她的模样看着该是一只小猫,像所有美丽诱人的小东西一样温软甜美讨人欢心,但她又完全不是这样,空长了这么一副小猫的样子,这才让人特别有想法想撸她的毛。 元明姝沉默了一会,道:“我想求大将军一件事。” 她又叫回大将军了,高桓有些不舒服,不过他也没再次要求元明姝改口,而是问道:“哦?什么事?” 元明姝道:“我想见一见家兄。” 高桓答应了她这个请求,她想见一见元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元明姝起身向他礼了一礼,高桓含笑示意她去,元明姝离开了高府,回到自己的府中。她换了衣服,对着镜子匀了个简单的妆,看起来既不过分素淡也不过分浓艳,高昶忙了一夜公事,这时候也才回府,他进府前已经知道了元明姝要去看元灏的事,是以问道:“你见到义父了?” 元明姝点头:“见到。”她想了一下,转头,又给高昶说了梁太后的事。 高昶闻言皱了眉:“他可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元明姝听到这话,心沉了一沉,她其实是完全知道高桓的想法的,不说高桓在原著中就是她的西皮,跟她做了了夫妻,就说今天她也见识到了,高桓看她 的眼神。而且高桓对她太好了,好的人都有点起腻。 她其实早早就知道高桓对她有好感,然而她并不放在心上,她已经是嫁了人的,高桓这人还是很守礼的,见到她也只是关爱微笑,大概是希望她主动投怀送抱。不过只要她自己不投怀送抱,高桓是绝对不会对她无礼的。 所以高昶一眼就看出来意思,元明姝也只当听不懂:“他不是你义父?大将军人一向也不坏。” 高昶不但看出来了高桓的心思,而且通过这句话顿时也看出元明姝的心思,看出来了,他蹙了蹙眉,却没说什么。 元明姝转身让他替自己看了一下发饰妆容,高昶上下打量了,道:“很得体。” 元明姝便笑道:“你休息。”高昶打量了她一眼:“你这就去?” 元明姝道:“我左右呆在家中也无事。” 高昶也没说什么,元明姝收拾妥帖,又出府,上了马车往永宁寺去。元灏回到洛阳,仍然被囚禁在永宁塔中,高桓派了士兵看守他。高昶看着她背影离去,眉头越来越深的拧起来,他往案前坐下,提壶倒了杯冷水。 ☆、第67章 走吧 负责看守元灏的是个叫成信的将领,元明姝给他见了手令和印信,成信连忙引着她到了元灏的住处,永宁塔十四层的藏经处。因为元灏有一段时间发疯,有一回高桓去看他,他用藏在袖中的碎瓷片攻击高桓,高桓认为皇帝性格暴躁,应该多读读佛经镇定镇定,所以把他关在塔中的藏经处。元明姝跟着成信,成信引着他到了藏经处,指着一间门道:“就在这里。” 元明姝回头望了望成信,见他没有带自己进去的意思,她点了点头,自己进去了。 推开雕花木门,元明姝见到了四肢大敞,横倒在地上的元灏。 元明姝吓一跳,倒退两步,很快她又意识到只是虚惊,忙又急步上前去查看。 成信是见怪不怪,看元明姝吓住,连忙跟她解释:“没什么事,只是喝醉了,公主别担心。” 元明姝冷着脸不说话,看到角落里有张床,拖着元灏要往床上去,成信见状连忙帮忙,跟她一块把元灏抬去了床上,他有些忐忑的要说什么,元明姝道:“将军先出去吧,这里我自己来就好。”成信讪讪的退出去,元明姝关上门。 没有窗子,整个阁楼里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元明姝一跟头差点撞到架子上,好好半天擦摸了烛台火折出来。 蜡烛摇曳出昏黄而微弱的亮光,元明姝将烛台放到床前,她这才注意到元灏的面容。脸颊非常的白,没有一点血色,不知道多久没有修面,他长了胡子了,足有寸许长。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色单衣,不甚赶紧,衣服领子看得到黑色的污垢。说是喝醉了酒,元明姝并没有从他身上闻到什么酒气,看起来只像是睡着了。 元明姝看他这样子十分难受,她注意到屋里有铜壶,从铜壶里倒了点水在盆中,又取了巾子,端到床前。元明姝拿布巾浸了水,给他擦脸,擦着脸,元明姝又看到他脖子耳后也全是脏兮兮的泥垢,元明姝想给他擦,水又脏了。 她叹口气,将帕子丢回盆中。 元明姝打开门出去,重新找到成信,说了几句话,塞给他几个早就准备好的,装着金锞子的小袋子,成信连连答应了,元明姝回到阁间,没过多久,成信带着几个守卫用大桶抬了水进来。元明姝留下一名守卫,让他替元灏沐浴擦身。 元明姝在外面坐着,等了一个多时辰,那守卫出来,跟她回话道:“好了。”元明姝这才进去,元灏已经醒了,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胡子刮掉了,身上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他看向元 明姝,眼睛里没有情绪,好像不认得她。 元明姝又找了几根蜡烛点燃,让室中更亮一些,元灏仿佛是没有见过这个刺眼的光亮,他有些痛苦的抬袖遮了眼睛,哑声道:“灭了吧,我难受。”元明姝愣了一愣,只得又吹了,只将唯一的一盏灯移的远了些,坐到床边去。 元灏瘦的全身都是骨头,他又是个高个子大块头,看着更是难受,元明姝茫然道:“哥哥一直就住在这里吗?” 元灏闭了眼不想说话,元明姝手搭上他那只骨节突兀的手,元灏手缓缓收紧,他使力挣脱了出来,元明姝伸手一捞,仍旧握住他,急声道:“哥哥。”元灏压抑着颤抖的声音,道:“你把我弄痛了。” 元明姝扶住他肩膀:“他这样对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你?” 元灏冷笑道:“他全家上百口性命都死在我手里,你以为他会让我好过吗?我日日盘算着要他性命,你以为他会轻饶了我?让我活着受折磨,生不如死,终生关在这黑暗的囚牢里不得自由,不比杀了我更解恨?” 元明姝道:“我以为他对母亲很好,也不会太折磨你。” 元灏听到这句话勃然大怒,整个人顿时像疯了一样:“你别跟我提母亲!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无情更冷血!”元明姝听他激动起来,连忙按住他手试图让他冷静,元灏血气一上升,突然身体一阵痉挛,他眼神一直,元明姝吓的手一软,元灏却陡然生出了力气,一把推开她,下了床,从案上取了酒往嘴里灌。元明姝已经完全搞不明白状况,只能本能的跟上去拉住他。 元灏一口一口往嘴里灌,元明姝拉住他手:“哥哥,你别乱喝了!”元灏打开她,骂道:“滚开!” 他那一手的力气却是相当之大,狂躁的几乎压制不住,元明姝被他的大力一把掀滚在地上,元灏的酒壶连着壶中的酒水一起砸到她脸上,元明姝猝不及防,跌跌撞撞的又撞在了桌脚的铜兽上,血呼呼的流了出来。元明姝晕头转向的,好半天才摸着桌脚爬起来,她手往脸上摸到一手的湿腻,突然再也控制不住胸中的郁愤。 元灏看到手重了,伤了她,鲜红的血顺着雪白的面颊流下来,他一时愣住,喃喃叫道:“长敬……” 他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的要上去扶她,元明姝推开他手,几乎有些崩溃叫道:“你别碰我!”元灏还要拉她,元明姝叫了这句,却是崩溃的眼泪流出来,边哭边骂:“我真是受够你们了受够你了,我他妈没欠你的,你有你去杀了 高桓啊,你有种你去死啊我不拦着,这么多年我都在受你的气,你他妈都变成这副德行了我还在受你的气,我还心疼你来看你,我就是贱的!” 元灏碰着她肩膀的手直抖,元明姝涕泗交流:“你以为你多有本事,你就是个窝囊废,活该落到今天,你们元家个个都是没出息的孬种,我真是造了孽了投生到你们家,小的时候也没人管过我,到处受气,你们个个都是大爷,我就该奉承你们伺候你们。我受苦的时候你们都跑哪去了?还不是我自己熬,你给过我什么?你算是个什么狗屁的哥哥!” 元灏拿着袖子替她擦额头上的血,元明姝挣开他,元灏抓住她胳膊,不住道:“长敬,长敬,我不是有意。” 他急的也下了泪:“是我无能,对不住你。” 元明姝真是哭的提不上气了,元灏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替她擦了眼泪。恶毒的话说出来,元明姝突然感到一种久违的解脱,她清醒过来了,抹了眼泪,道:“哥哥,你该改改自己的脾气了,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脾气不好心眼不坏,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一天两天,我知道你的性子,从来也没有真跟你生过气,可是我也经常受不了。” 元灏面如死灰,整个人已经完全颓废,元明姝道:“我本来想看看你,要是你难受了,陪你说说话,要是你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没想到会弄成这样,我今天不行了,我想回家去让自己静一静,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元灏不作声响,元明姝握住他手:“哥哥,你要保重身体。” 元灏道:“你小的时候,咱们时常在一起,那样多好啊,起初我是不喜欢你,可是后来咱们关系那样好,我的却是经常因为母亲的事迁怒你,拿你撒气,可是我心中当你是亲妹子,你又总跟我没上没下的不拘束,我跟旁人都要装模作样,心中憋闷的很了烦的很了,不能跟别人说,也只能跟你身上撒气,你这丫头没心没肺的,左右怎么欺负你你也不往心里去,当时不高兴,过几天就忘了,下次进宫来还是兴高采烈的。我以为咱们两个互相明白,没想到你对我有这么多的怨恨。” 元明姝道:“我没有怨恨,我真是一时控制不住了,原本不会的。” 元明姝倒了点冷水在盆中,捧水洗净了脸,勉强整理料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元灏坐在床边望着她,元明姝收拾好了,走到床边去,道:“我走了,哥哥缺不缺什么,或者有什么想要的,我想办法看能不能替哥哥办到。” 元灏一笑,笑的极惨淡,满眼的悲凉,不过悲凉的笑也仍然是个笑,他凄凉道:“我只是觉得这里住着太闷了,想换个地方住,有院子有树,有花有水的地方,也不想要多大的,只要能让我看一看天地就好。” 元明姝道:“我不知道能不能办到,我会想办法。” 元灏望着她:“长敬,谢谢你。” 元明姝半蹲在地上,元灏突然道:“长敬,你能不能离我近一点,让我抱一抱。” 他道:“我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也没人跟人亲近过了,都忘了身边有人是什么味道。” 元明姝挨近了些,元灏手轻轻搂了她,揽在怀中,他摸了摸元明姝的头发,叹口气:“你身上有新鲜的香气,有活着的味道,我这样嗅着你的味道都能想到外面的空气有多美妙新鲜,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有多干净,这样真好,真让人羡慕。” 元明姝点头道:“我会替哥哥想办法的。” 元灏点头,哑声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看我,你只当我已经死了吧。” ☆、第68章 发脾气 元明姝从来也没有那么多眼泪,她躺在床上哭的肝肠寸断,高昶拿着手帕不住给她擦眼泪。 为什么哭,元明姝不肯说。 她不肯说,高昶却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然而他也保持了沉默,元明姝不肯说的,也是他不想做的。 他不可能与高桓为敌。 现在的洛阳,高桓已经是实际上的皇帝,再过不久,他就会名副其实了。高桓这段日子在筹划着废帝的事,元灏被废后他立了广平王元脩为帝,元脩只是个傀儡,是他号令天下的工具,时隔五年,他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这个傀儡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前不久刘堃在长安称帝,建国号为汉,高桓既无力讨伐他,也就不打算讨伐他,中原分裂趋势已定,刘堃据关中,守长安,李卞据蜀中,一向也是不受任何节制的,高桓则控制着中原腹地,还有并州一带,河北是高昶的地盘,高昶是高桓的义子,如今又听高桓的节制,名义上说来,河北也是高桓的地盘。高桓如今就要称帝,高桓也参与其中,积极的支持他,他是绝对不会和高桓翻脸的。元氏的时代已经过去,高氏的时代就要来临,高昶不可能乱来。 高昶沉默,元明姝又何尝不知道他的想法?所以元明姝无话可说,甚至连开口都没必要。 元明姝有在高桓面前提起元灏的事,也没有作任何请求,反而感激高桓放过了兄长性命,请求高桓同意她再去看元灏,高桓答应了,之后元明姝跟高桓那边来往就更加密切。她现在是对着高桓笑容满面,一口一个干爹了。 高昶看在眼里,就感觉很不舒服。他和元明姝最近的关系有点不对劲,元明姝这几日都没有怎么同他说话,高昶总感觉她有些冷淡,甚至他还怀疑元明姝在心里有想法,在怪他或者生他的气。然而这样猜测,他并不敢问,也不敢在元明姝面前提起与此相关的话题,他怕这个话题会引起他和元明姝争吵。所以他只能当做不知道,假装没有事,心里默默忍耐着。 高昶因为公事忙,回到府中的时候元明姝已经睡着了,他用了饭,洗了澡,上床去,看到她脸,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元明姝最近脸色总是冷冰冰的,她一摆脸色,高昶就浑身针扎似的难受。她睡着的时候他才敢这样摸她。 元明姝睡的迷迷糊糊的,感觉高昶在亲她,一只手在她衣服里揉搓的疼痛不堪,她实在没什么心情,本想忍着,然而高昶看她不出声,手上更加用了力,元明姝一下子被他捏 痛了,忍不住挣扎了一下推他手:“别弄。” 高昶有些不甘心的,他感觉元明姝的语气中充斥着不耐烦的意味,这让他没法忍受,他被元明姝推了一下,没有退却,反而发作起了牛脾气,倔着性子按住她手,压制住她的抵抗,整个身子覆上去,亲吻她。他身体沉的很,骨头又硬,手脚又长大,元明姝被他压的喘不过气来,她仰着脸大喘,求饶道:“你别闹了,我真困的很。” 高昶道:“你睡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弄。” 元明姝十分头痛,高昶从她脖颈一路往下吻,吻到小腹,腿根,元明姝手抓着他头发,想阻止他,可是又不忍心,只得由他去,配合的由他弄。他在被子里不知道干了什么,元明姝突然尖叫一声,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高昶被她拽散了头发,鼻尖湿湿的,脸上露出有些得逞的笑,他爬起来,骑到元明姝胸口,拿家伙指着她脸,盯着她的嘴唇,眼中满是期待。元明姝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面对着高昶的表情她又说不出来。 她有点后悔自己把这小子教坏了,她是个无所顾忌的,床上节操光光,跟高昶没脸没皮的胡玩,兴奋起来什么不堪入目的动作都做过,高昶原本是挺单纯的一小子,耐不住元明姝是个资深,被她教的也是满脑子淫秽,夫妻两个被窝里也不管羞耻。但是时间久了高昶就渐渐青出于蓝,元明姝有时候也招架不住他了。 元明姝努嘴亲了亲他小光头,还是没能拒绝得了他,快活只在一时,完事之后她无比沮丧,心情比先前更糟糕了,看高昶也有点更不顺眼。想到元灏,想到高桓,理智上明白所有的道理,然而感情上,她不能不难受于是事后,高昶以为她肯同自己欢爱,势必是已经消去了隔阂,不再有心结了,他心情十分高兴,准备将元明姝搂到怀里舒舒服服睡觉,没想到手刚碰到她肩膀就得到了她一声不耐烦的打断:“哎你别碰我了!” 高昶愕然,有些没反应过来,元明姝粗声粗气道:“睡吧。”抬肩膀挡开他手,背过身自己睡了。 自那之后,元明姝和高昶的关系更加不自在了。元明姝总是没好表情,她脾气一向是很好的,并不会发火或者对人冷言冷语,实际上她对高昶还是普普通通的说话。但是高昶先前和她是什么状态?现在是什么状态? 元明姝跟高昶日常相处模式是外人看了都起鸡皮疙瘩那种,元明姝见到高昶都要摸他搂他亲他逗他,小昶小昶的叫,整天笑容满面,对高昶来说,这才是正常的,陡然变成相敬 如宾,对高昶来说就是出现问题了。 然而这个问题高昶也解决不了,他知道是因为什么,却没有解决的办法。 有一天,高昶有点公事,往高桓府中去见高桓,却意外的看见元明姝。 她睡在高桓客厅帷幕后的小榻上,蜷着身,身上盖着一张薄被。帷幕没有合严,被风吹开了一些,那景象刚好就落在了高昶眼里,高昶有一瞬间的失神,眼皮子猛然作跳,这画面对他的刺激太大,他顿时忘了说话。 高桓见他走神,问道:“昶儿?在想什么?” 高昶一下子回过神来,忙接上话题,继续跟高桓说话,然而他的心再也没法镇定了。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离开高桓的府邸,他没有再回台中。 高昶回了家中,他躺在床上,茫茫然不知躺了多久,直到窗外黑透,元明姝没回家。 她偶尔不回家,宿在大将军府,陪梁太后,高昶是知道的。然而这一晚,他睁着眼一夜无眠,心中想了许多的事情。 他以为,他跟元明姝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同甘苦共患难,无论如何都该是真正的夫妻。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元明姝很少在乎他,如果是在几年前,他也无所谓,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能娶到她都是天上掉馅饼,只要元明姝肯要他他就心满意足,他哪里敢奢求爱情呢?可是现在,他们都结婚十多年了,元宵跟冬阳都十岁了。 高昶想到这个十年,再想到白日所见,他就有有点要发疯。他一夜都在思索这个问题,很可悲,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总是那样低微,什么都顺着她,把她当菩萨供着,所以她从来不在意自己。 想到这样的事情,高昶就一夜睡不着觉。 快正午的时候,元明姝的马车才回到府中,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回到房中,她身体疲惫,叫了水沐浴。 高昶没有用早饭,直接上朝去了,下了朝又去了台中,他胃不好,早上没有用粥,上午的时候就开始感觉到胃痉挛疼痛,他不想误了公事,强忍着,哪晓得忍的太过,竟然不小心疼晕了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高昶回到了府中,他清醒过来,喝了点盐水热汤,已经能走路了,然而脸色惨白的吓人。元明姝刚洗了澡,正对着镜子理妆,高昶突然进屋来,她从脚步声听出了不对劲,忙站起身去搀扶他:“怎么了?怎么脸难看成这个样子?” 高昶突然不想说话,他木着 脸,元明姝扶着他到床上躺下,又忙去倒了热牛乳来。高昶捧着玻璃杯喝了牛乳,脸仍然是惨白的,元明姝看着心疼的不行,忙让厨房里煮点热汤,又弄热水浸湿了帕子,想替他敷一敷肚皮暖暖胃。 她刚拧了帕子,要揭他小衣,高昶突然抬手一打,把那帕子打飞了。 元明姝半天愣住,完全没反应过来,高昶平时别说对她发火,就是连大声一点都不敢对她的。元明姝捡起帕子,到床边去:“你做什么呀?敷一下舒服点。”她没意识到高昶在生气,拍了拍他肩膀:“躺好。” 高昶皱着眉:“你别弄了,我不要。” 元明姝道:“你不是肚子疼?怎么不要了?”不管他皱眉,再次撩他衣服,这次高昶真的忍不住了,一把夺了那帕子,远远丢到地上去:“我又不是女人,要这玩意儿干什么,我说了不要你烦不烦。” 因为肚子疼的关系,他声音一点不大,而且几乎喑哑,然而怒气已经表露无遗了,元明姝顿住,担忧的表情渐渐从脸上散开,她蹙了眉,半晌没说出一句回话。高昶已经翻身不看她了。 ☆、第69章 爆发 元明姝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肩膀。她想生气,可是对着高昶这样子又生不出来。 她这么看了一会,伸手拍他:“你怎么了啊?好生生的发什么脾气?” 高昶没有回答。元明姝想想,大概是这几日,自己的情绪的确不好,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情绪不好值得他这样发大火的。元明姝试图推了他几次,高昶一概不理,她也有些灰心失落,原来就低沉的情绪于是更低沉了。 元明姝和高昶陷入了冷战。或者说应该是高昶单方面的冷战,因为元明姝从头到尾都有些茫然的,高昶突然生病了,生了病回家给她发脾气,然后就再也没理过她,元明姝不是那种会冷战的人,高昶回到家来,她依旧是如往常那般给他准备水沐浴,给他拿来干净的衣服,等他换上衣服,又将饭食摆上桌,两人一块用饭。高昶不跟她说话,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不然还能怎么样?难道还要我给他道歉不成?元明姝也不觉得自己哪里需要向高昶道歉,她也由着高昶去。 她是不会去和高昶生气吵架闹矛盾的,高昶在她眼里就是个乖儿子乖小孩,她不觉得这是多么大不了的事。高昶单方面的冷战,元明姝也单方面的假装不知道,有一天晚上,元明姝半夜突然醒了,醒了便睡不着,她闭着眼睛眯着,哪知道高昶竟然也醒了,昏暗的帐中他开口说话:“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听你说句话。”声音十分低沉而且沙哑。 元明姝本来独自享受着寂静,听到他突然出声,心猛然跳了跳:“听我说什么?” 高昶道:“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从来不知道,你从来也不说,你总是看起来高高兴兴的,看起来喜欢我,逗我哄我,可是你从来也不同我说真心话,我总是想总是猜,可是我猜不到。我不知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元明姝皱了眉,心里有些不自在:“你想要听我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高昶不言语,他鼻子有点酸,有两滴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下来,元明姝并不知道他一夜没睡,昨天晚上高昶回来的时候元明姝已经睡着了,高昶站在床边看她,元明姝睡的很香,脸红红白白的,看起来非常舒服,他心里却感到无比的难受和失望。他感觉元明姝并不需要他,也并不在乎他,就算他生气,他难受,元明姝仍旧能自己一个人过的很开心,该吃吃该睡睡,好像他存不存在并无所谓,他存在对她而言是个乐子,他不存在也影响不了她的情绪,他就是可有可无的。 元明姝等了半天,没有等到高昶说话,她蹙着眉转去看他,高昶连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眨了眨眼,将眼泪眨掉,转过脸不愿面对她。他动作很快,然而元明姝还是猝不及防撞见了他眼睫上的泪珠,那一刹那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完全是没想到,脑子里第一反应,至不至于,多大的事一大男人还哭,然而只一秒之后她无法再做这样的想法了。她侧了身过去,伸手扳他肩膀,将他脸拨回来:“小昶。” 高昶脸上已经看不到丝毫泪意,反而冷冰冰的生硬,元明姝将他头搂到怀里抚摸着:“你到底要怎么样呢?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我都嫁给你了,你还嫌不够,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高昶仍旧是不说话,元明姝叹口气:“你想什么呢?我要是心里没你,我会嫁给你吗?我会给你睡给你生儿子?我会关心你疼你哄你天天跟你在一块?你想听我说句话,你想听我说什么呢?说我喜欢你爱你,我说了几百遍了你还没听腻?” 高昶道:“我认识你第三天你就说你喜欢我爱死我了,你的喜欢和爱都不值钱。” 元明姝道:“那是因为我认识你第三天就喜欢你爱死你了,我没有跟别人这样说过。” 高昶又是无话,元明姝觉得这小子真有点钻牛角尖了,可是偏偏她又是那样心疼他,见不得一点他难过的样子,元明姝抱着他脑袋,亲他嘴唇:“你有什么不高兴,给我说好不好?整天板着个脸不说一句话,你让我怎么安慰你。” 高昶面有薄怒,咬着牙:“却成了我不近人情无理取闹了?” 元明姝没料到他这么大火气,安慰好哄并不顶用,反而激起了他愤怒的情绪,元明姝道:“我没有这样说。” 高昶冷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姓高,高桓夺了你们元家的江山,我是高桓的人,我跟他是一丘之貉,可是你别忘了,我这个名字姓氏是谁替我取的,是你给的,不是我自己取的。我跟高桓合作,你不也在她面前胁肩谄笑求他疼爱你宠你?可笑干爹,你见过娶了娘又肖想女儿,整天想着把所谓的干女儿弄到床上的干爹?你叫着不恶心我听着都恶心死了。” 元明姝道:“只许州官放火,你能叫干爹我不能?你不恶心,我凭什么要恶心?” 高昶眼睛发红,声音更大:“我有让他拿手来摸我的胳膊,碰我的腰,摸我的手,摸我的头发摸我的脸吗!你恐怕不止吧?我有睡到他床上去吗?我有躲在他的幕后睡在他的 床上听他和客人谈话?你睡的可真自在,他回到床边就该摸了你的手吻你的脸了吧?你还要笑着回应他,要吊着他的胃口又要保持限度,你可真做的出来,他比你爹还要老,你不觉得恶心吗?你为你哥哥做这些,你怎么不去嫁给他好了?你对他这样好,他想必能体谅你,不会生气也不会跟你拈酸吃醋。” 他太聪明了,能从一个小小的场景推断出所有背后的画面还有画面主人公各自的心理,元明姝无言以对,高昶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就算全身都给他碰遍了,只要没张开腿给他睡你就是对的起我了?你可真会心疼我。” 元明姝道:“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他……” 高昶道:“他有吻过你的脸吗?” 元明姝沉默。 高昶道:“他有吻过你的手吗?” 元明姝又沉默。 高昶就彻底冷笑了:“你去找他吧,我算什么,你可以在外面去听一听别人是怎么说的,说我厚颜无耻,为了讨好高桓把自己的妻子送给他,说我们父子共用一妻,说你们母女一起爬到了高桓的床上,好听极了。” 元明姝道:“路边小道而已,这种八卦哪里都多的是,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听不见,也管不着。” 高昶握住她手,气急败坏道:“你到底要怎样?” 元明姝胸中已经是怒火腾腾,猛一下甩开他:“我要怎样!我不要怎样!我要你杀了他你肯吗?你不肯!我的家人死活你不关心我关心!他要是死了就算了,他要是死了我也就不管了,可是他活着,既然活着就该活的有个人样,因为那是个人!你看到他活的什么样吗?活的不如一只畜生,可他还舍不得去死,他还想要活!那是我亲哥哥!” 高昶冷冷道:“所以呢?你要拿自己去换他吗?高桓会饶了他?” 元明姝努力平静了呼吸:“高桓已经给他换了地方,还派了几个丫鬟去伺候他。” 高昶嗤笑道:“他对你可是真好,看来是真的爱你,这样的人能利用怎能不好好利用,左右也不吃亏,是好主意,你去吧,好好的取悦他,高时芳现在整日看我不顺眼,恨不得杀了我,每天在高桓面前撺掇要杀我,你这么得他喜欢,千万要替我多说好话,不说你家哥哥,连我的前程都要仰仗你呢。”声音冰冷,带着极度的讽刺。 元明姝心中一片麻木,不想再和他说话了,她转过身去,拿被子卷住自己的身体,将头埋进去。 很早的时候,元明姝就起床了,婢女们点了蜡烛伺候她梳妆,高昶一晚上没睡觉,此时头痛欲裂,他披着小衣坐在床上,头发凌乱,眼底因为睡眠不足而有点发青,他面带煞气,瞪着眼睛看她梳妆,其实脑子里是木的。元明姝打扮的明艳无畴,两靥生春,披上纱衣挽上披帛,她就要出去,高昶声音干哑开问道:“你去哪里?不吃点东西吗?” 元明姝脚步顿了一顿:“我去看母亲,跟她一处吃。” 高昶没有再说话,元明姝脚步留了半晌,还是迈步出去了。她走了,高昶盘腿坐在床上,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直到他感觉自己浑身都烦躁的要控制不住了,他跳下床穿上鞋,冲到桌前提着水壶又狠狠的灌了一肚子凉水。 他一个人坐在桌前用饭,脸上阴沉沉的没有好表情,他想元宵冬阳康康了,要是孩子们在他心情会好一点,也能找到一点安慰,为了他们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三个孩子都在河北,没有跟着到洛阳来,他心情只能越来越糟糕。 第70章杀人 元明姝是个思维很实际的人,她要救元灏,不是简单的感情因素,当然感情因素也是有的,但不足以驱使她去冒险。她自始至终帮助元灏的原因很简单,元灏是她的娘家,这个社会,一个女人的娘家有多重要不用说,元家彻彻底底的没了,她今后的大半辈子人生都要由高昶主宰了。而她一无所有,有的只是一个小男孩子的爱情,这对元明而言是太危险了,不是她信不过高昶,而是她不愿把自己的人生幸福寄托在一个男人的爱情上。她什么都没有,高昶要是做个皇帝,她凭什么保证他会对自己忠诚? 他是要做皇帝,不是普通男人。 未来的事,一切都说不准,她现在还年轻还美丽,等她年纪大了,既无资本又无依靠,许多东西会毁掉她的爱情。而那时候她就只能忍气吞声。 历史上有哪个皇帝会对唯一的女人忠诚?还真没有,更别说一个从底层爬上去的皇帝,他的御极之路需要多少女人垫脚,元明姝不觉得她高昶会是例外,至少她不会幻想自己会是例外,她很清楚权力会怎样改变人,那根人的本性善恶无关,只关乎利益,有进无退。她并不愿高昶走到那个位置。 这样的心思,她是无需,也没必要向高昶说的。 高桓倒是园中花开的好,让元明姝陪他转转,元明姝心不在焉,人在高桓身边,心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低着头始终不说话,高桓自己说了一 会,感觉到她不对劲,他转过身面向元明姝:“怎么了?” 元明姝道:“干爹,我有些身体不舒服,这段日子就不过来看望干爹了,想在家中休息休息。” 高桓道:“出了什么事了?” 元明姝不答言,低眼抿着唇,高桓看着她脸颊,白皙如玉的面颊衬着乌黑的头发,他不由自主的伸手在她鬓边摸了摸。他的手伸过去,元明姝的身体就轻微颤抖了一下,有点隐秘的回避姿势,高桓看出来了,手顿了一顿,笑道:“你休息吧,等身体好些了再来也一样的。”他收回手:“你脸色不大好。” 元明姝笑了笑,笑的很勉强很难看,脸上有些失血的苍白,高桓叹道:“小两口吵架了?” 元明姝默然无语,高桓道:“夫妻间吵架是寻常的事,彼此都让一让就好了,昶儿脾气是极好的,对你也情深,你啊,性子太强了点,他是男人,你该给他的面子顺着他些,不然时间久了早晚要吵。” 元明姝点头:“多谢干爹教诲,明姝知道了,今日回去便同他好好说一说,认个错。” 高桓笑道:“你们要好好的才好,我看着也高兴。”元明姝赔笑,高桓道:“昶儿甚有才干,朝中又得人心,比我那逆子要争气多了,将来必定大有作为,你跟了他是福气。难得他还对你一心一意,当初我还曾劝他纳妾,他坚决不肯,这都是为了你。” 元明姝点头:“我知道。” 高桓絮絮叨叨又说了不少的话,元明姝听着,点头应着。她没有把取悦高桓当一回事,这种事她干的多了,曾经梁太后还在位的时候,她身份敏感,为了自保,多方讨好,同某些人虚与委蛇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对她来说跟男人暧昧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不过后来元灏当了皇帝,她又嫁了人,没那个必要,也就没那个兴趣了。 她敷衍高桓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她自己是不甚在意,然而怕高昶发飙,所以不愿同他说。没想到高昶竟会那般敏感,他猜到了,而且大发脾气。她已经不能再隐瞒并且糊涂着来。她有自己的意图是一方面,但为了这个意图影响跟高昶的感情就方向反了,元明姝取得了高桓的同意,决定回去和高昶好好的谈一次,其实她跟高桓真没怎么样。 高昶身体不舒服,休息在家,他心情十分不好,一杯一杯饮酒,婢女青酌侍奉着。青酌是元明姝的丫头,十九岁,长的也十分干净漂亮,元明姝不大在身边放婢女,但青酌是她小小捡来养的,元明姝挺喜欢她挺 疼她,就把她放在身边。 高昶平日总是很克制很端正的,几乎笑也不怎么笑,对婢女们也是淡淡的,他人非常温柔,但和谁都带着距离,元明姝是个母老虎,相当的凶残了得,婢女们不说跟高昶亲近,就是说话都留着神。 早上青酌听见了高昶跟元明姝吵架。 她是头一回听见高昶跟元明姝吵架。当然,这段时间高昶都在和元明姝闹矛盾,下人们也都看在眼里,此时高昶借酒浇愁,喝的醉醺醺的,青酌反而觉得他比平日要平易近人许多了。平日的高昶总是不冷不热的,让人不敢接近,他长的那样俊美,性子又好,房中的婢女丫头们就没有不喜欢他的,大家背地里聊起,都是爱慕不已的,不过当着面谁也不敢去招惹他就是了。此时高昶酗酒,青酌就找到了话劝他:“郎君身体不适,还是少喝一点罢,公主知道了又要说的。”边劝边要夺酒壶。 高昶捏着酒壶不撒手:“她今天不回来。” 青酌道:“不回来,公主也会知道的呀。” 高昶轻笑道:“知道便知道吧。”握着酒壶,沉闷了片刻,又倒了一杯饮下。他知道,这件事怪不得元明姝,高桓强,而他实力无法与之相抗,仅此而已,与其说是恨元明姝,不如说是恨他自己。 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和高桓对质,他不能罢了。 他不能,高桓也知道他会默认。 青酌也劝不得他,看他这样子倒有些好笑了,高昶散着头发穿着单衣光着脚,那模样颇有几分妖冶狂放,他喝的大醉,青酌将他扶上床,拿被盖住,端来水给他擦脸上。 这男人是真美,美的人喘不过气,眉目英挺,有着男人的轮廓硬朗,还有一般男人少有的五官精致,身材修长挺拔,这样一个男人,此时却这副姿态倒在床上,青酌光给他擦着脸,胸口就有点心跳不稳,脸上发热。她擦到高昶胸口,高昶闭着眼睛握住了她手,极虔诚的放到唇边轻咬亲吻。 他嘴里低低叫道:“明姝。” 青酌脸红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 她也不抽手,就那么任由高昶握着,心里说不出的酥麻,含羞带怯的继续给他擦拭。那种温温软软的女性触感让高昶即使是醉中也不由得起了反应,实际上他有好些天没有同元明姝同房了,身体自然敏感些。有具身子在那里,他便本能的去抱。 青酌也不拒绝他,反而有些主动的去伺候他,替他脱衣服,抚爱他身体,挑逗勾引。 其实只在片刻高昶就清醒了,尽管他醉的眼睛都睁不开,但心里是清楚的,服侍他的是元明姝身边那个婢女,非是元明姝本人。但是他醉的厉害,没力气动弹,身体瘫软在床上,除了享受对方的伺候并没有别的精神,于是他也就享受了,他懒得费力动弹,只是抓着对方的头发,将那头颅按到胯下,青酌先是挣扎了一下,很快又顺从了。青酌非常有意的取悦他,高昶其实很久没这么舒服了,以往跟元明姝做的时候是他卖力取悦元明姝,现在只是躺在那就能舒服,对他而言也是种难得的体验。 然而只在高潮来临的那一刻,他的心陡然从高空坠落,他想到元明姝,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多严重的事了。他睁开眼睛,看到跪伏在自己腿间的女人,他浑身所有的毛孔都炸开了,血涌上头。 他是不常犯错的,不,他从不犯错,人生的每一步他都走的稳稳当当,充满了筹划和预谋,他不能容忍任何预料之外的变故,然而此时他感觉他头脑中那个井然有序的世界一瞬间被打乱了。他脑子里没想明白,脚下的反应却是极快,他迅速下床去,一把摘下壁上的长剑拔出,走到床前,他从来温柔和蔼的脸上显现出一种可怕的杀气,青酌吓的脸色煞白,连忙往后缩,高昶一剑刺入她胸口,随着一声凄厉的大叫,鲜血狂涌出来,他一把拔了剑出,青酌倒在血泊中,殷红的血液顺着地面蜿延而下。 他终于安静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傅戎听到屋里叫喊,刚冲进来,就看到这一幕,高昶手里还提着剑,剑尖还在滴血,傅戎眼皮止不住的乱跳,他脸色发灰的看向高昶。高昶拧着眉,道:“把这里收拾掉,这个女人弄去找个地方埋了。” 傅戎不敢迟疑,这些年,他早就唯高昶之命是从,绝不敢有半分不敬了,他立刻道是,连忙叫了几个稳当的人来收拾死人。高昶道:“这是公主的人,不见了公主必然要问的,你知道怎么说吗?” 傅戎迟疑了一下,仍旧点头:“属下知道。” 高昶擦拭了剑,放回鞘中,挂回壁上,傅戎带着人收拾残局,擦洗满是血液的屋子,他头痛欲裂,坐在案前,想着这件事,感觉自己有点要疯了。 第71章事发 元明姝回到家,她身体疲惫,坐在镜子前卸下妆容,好一会她觉得有点不对,怎么青酌那丫头不见了?她问另一个叫青容的婢女,青容埋着头支支吾吾没答出个所以然来。元明姝感觉有点不对劲,他叫来傅戎问道:“青酌去哪 了?” 傅戎一跟头跪下,什么话也不说,元明姝纳闷道:“我问你青酌在哪,你给我跪下做什么?” 傅戎道:“青酌姑娘没了,公主责罚我吧。” 元明姝问了一下午也没把傅戎的嘴撬开,傅戎只是跪在地上,死活也不肯说,元明姝有些上火,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没了,又是她的贴身丫头,自己竟然问不出个下落来,这实在是太荒唐了。傅戎嘴里都问不出来,其他下人是更不敢说的,元明姝被这事弄的很生气,她冲傅戎发了火:“你这就去把人给我找回来,真是奇了怪了,我自己的人我还不能知道下落,你现在就去,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人你就别再回来。”赶走了傅戎,她不耐烦的摘了发上最后一根金钗,没心思梳妆了。 屋子里看着也有点不对,床上卧具又换了,她明明昨天才换过的。地毯还有帐子,帘子也重新换过,元明姝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太阳穴直跳,感觉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什么事她又想不出来。到晚上,傅戎还是没来见她。 元明姝用青酌用惯了,突然没了人还真不习惯,她草草用了点晚饭,因为要等高昶,也就没有上床,而是把婢女们打发在外面,自己坐在灯下写字打发时间。中途她停下了好几次,听到门帘响动,还以为是高昶回来了,眼睛望过去,却只是风吹。 大半夜的时候高昶终于回来了,他一身酒气,喝的醉醺醺的,被个小奴扶着,元明姝连忙起身去接住他,吩咐厨房煮点醒酒汤来,将高昶扶到床上。高昶醉的不分南北,元明姝倒了点水喂他喝下,又倒了热水拿了巾帕来替他擦脸。 高昶湿润的眼睛望着她,握住她手,眼中说不出的哀意,元明姝挣脱不开。高昶将她搂到怀里,口中喃喃的不住叫她名字,像个可怜的小狗似的。元明姝既心疼又心酸,她握着帕子不动,任由高昶将她搂着抚摸。 高昶道:“咱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不要生我的气,不要离开我。” 元明姝安慰道:“我不生你的气,不离开你,别难过了。” 高昶哑声道:“我的心都要碎了。”唏嘘涕下,元明姝拿手指不断给他抹着眼泪,有一瞬间她整个心都被他夺去了,她十分难过,心想,罢了吧罢了吧,哪怕把我的整个心给他又能如何呢?我在顾忌什么害怕什么呢?元明姝十分恨自己,恨自己先前对他那样冷漠无情,她既然嫁了他,就不再姓元了,生是他的人,死了墓碑上也要冠着他的姓。 如果有可能 会后悔,那就让我将来后悔吧,现在我爱他。 元明姝搂着他的头,不住道:“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咱们不吵了,我不管了,再也不管了。” 高昶目光祈求的望着她,有些怀疑和不敢置信:“真的?” 元明姝吻他嘴唇,低低道:“真的,以后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什么都听你的,咱们好好的,再不生气了。” 高昶笑出来,笑的眼睫带泪,元明姝捧着他脸亲吻,高昶抬手握住她手,压在脸上,回应她的亲吻,声音哽咽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生怕你会恨我,怕你会离开我,怕咱们会分开。”元明姝道:“我怎么会离开你,咱们是夫妻啊。” 高昶默默蹭着她脸,汲取了温暖细腻的抚触,那一刻元明姝好像终于找到了灵魂的依赖和归属,整个人落下来了,整个心也静下来了,好像突然变得懒惰起来,她不想再挣扎了,不想再努力了,只想这样把自己全副身心交给他。 头一次,元明姝感到这样满足和充实,灵魂脚踏实地。 她的灵魂总是孤独的飘荡在这世界的上空,她努力的寻找想寻找一个落脚地,可是找不到,她不敢落脚,她害怕,她害怕命运被人主宰,害怕失去灵魂失去自我,她是个过客,不敢在这个世界真正的驻足。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命如草芥,朝不保夕,这样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也没有什么是她能真正把握的,她能保持自己的,能真正自己掌握的只有自己的心。只要心是属于自己的,她就永远强大,无人能打倒,就算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她也能坦然面对并承受一切的痛苦和磨难而永不绝望,永不失败。一旦心交出去了,命运就交出去了,任人操纵再无反抗之力。 冷硬了这么多年,好像就是在这一晚,元明姝的心终于被高昶的眼泪融化了。帘外春雨细细,流水落花,帘中红烛昏黄照着暖青纱帐,隔着窗子听得到雨声,元明姝赤身裸体却也不觉寒凉,高昶默默无言的亲吻她,元明姝搂着他劲瘦的腰,嘴唇热切的回应他的唇吻,长久的抚摸着彼此身体,舍不得有片刻离开。 高昶进入的时候,元明姝感觉好像整个灵魂都被他侵入了,身体被狠狠充实的感觉让她嗓子眼发紧,几乎本能的有点想吐。高昶箕踞而坐,搂着元明姝的腰将她捞起,让她盘坐在自己胯间,腿环住自己的腰,就着这么个姿势,两人紧紧搂抱着热烈拥吻,元明姝最后完全晕了,被他吻的四肢发软,软面条似的黏在高昶 ☆、第73章 开解 梁太后听元明姝说了此事,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笑道:“这有什么了不得的,他是你男人,又不是你儿子,儿子都不能事事依你呢。他把那婢女杀了,说明他还是在意你的,两个人过日子,都要睁只眼闭只眼,糊涂着来,只要他心里还有你,凡事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在就够了,何必一定要将对方看的清清楚楚呢?这世上没几个人经得起扒开细看。” 她望着庭院里耀目的日光微笑:“你看,越是太阳照射最明亮的地方,越是有更多灰尘,越是宽广的河流里越是堆积着数不清的泥沙,全部淘漉出来,指不定会有多肮脏。你要知道,你嫁的不是个普通的男人。你要是随便嫁个农夫,嫁个不如你的男人,他大概是不会背叛你的,不是因为他多爱你,而是他承受不起背叛你的后果和代价。现在你的丈夫背叛你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他背叛了你,将来还能娶到无数个比你更年轻貌美的女人,她们会比你更听话,更懂得伺候他讨他欢心,哪个男人不想这样舒坦快活呢?有这样的选择,他还是愿意忠诚于你,你还是惜福吧,他还愿意跟你道歉跟你解释,你看看这洛阳有几个这样的男人,走到那种位置还没有三妻四妾,不过是睡个女人罢了,多大点事,比喝口茶还寻常,还可怜巴巴的跟你解释。” 元明姝茫然道:“道理我明白,我只是不希望他再往前走了,我害怕他会变的有一天我认不出来。” 梁太后道:“他到了这个位置,不是他自己想停就能停的,不往上攀登,就要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被别人利用然后踢开,你与其指望他停下来,指望他永远爱你永远听你的,不如想想怎么把你能攥住的东西攥在手里,别想着让他永远爱你永远不背叛你,你要想着,怎么让他不敢背叛你,获得的好处比付出的代价要小,他自然就不敢背叛你了。” 她摸着元明姝的头发,声音柔缓道:“不要相信男人,也不要相信他们的爱情,尤其是一个天生为帝王者的爱情。你要相信一些更实际更具体的东西,钱,权力,你的理智和头脑。”她疼爱的抚摸元明姝:“我的姝儿不是个普通的女人,你也不应该像个普通的女人一样,生命的意义仅仅是做一只美丽的金丝雀,所有的幸福和荣光都要依靠来自丈夫的喜爱和怜悯,如果你的一生需要依靠男人,需要依靠丈夫才能活,你要忍受一切你不愿意忍受的愤懑和委屈去讨好他们,一旦失去了他们的垂怜你的命运就要坠入无可挽回的深渊,那是一种对有尊严有灵魂的人的侮辱,我的姝儿不该成为这样可悲的女人。” 元明姝 苦笑道:“我爱他便不会觉得愤懑委屈,只会觉得幸福,男人的爱不要信,母亲的爱我也不要信吗?” 梁太后也笑:“母亲面对着天下人万夫所指也要让你做魏帝国的公主,也要疼你宠你把一切都给你,就算是落到被废出家的境地,母亲也丝毫不后悔这样爱你,你不肯帮我选择帮你哥哥,母亲还是一点也不怪你。你的丈夫要是能做到这样,母亲自然没有什么话说。他要是做不到这样,那你还是听为娘的话,不要去真正的爱他。” 元明姝道:“母亲爱我父亲吗?” 梁太后道:“年轻的时候是很爱的,他模样俊,又很有才华,比我原来的丈夫要好许多倍,我那会也爱他爱的要死要活,我怀里你,他们都劝我打掉,我偏偏不肯,我那会第一次经历真正的爱情,什么也不管,我爱你父亲,就是要为他生儿育女。可是后来久了也就不爱了,他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好,他心中只有欲望和权力,而我只不过是他实现自己欲望和权力的工具,那时候我就不再爱他了,他想利用我想当皇帝,可惜他这辈子都只能被我攥在手里踩在脚下。” 元明姝伸手抱了梁太后,喃喃道:“母亲,姝儿不想离开你。” 梁太后由着她将头埋入怀中,手拍抚她背:“没事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伤害不到你,他要是伤害了你,你就一五一十的还给他,不要让他痛快,这世上男人多的是,随便找个男人都能让你快活,不用把他们当回事。” “不要去仰视他们,要站的比他们高,让他们仰视你。”她低声道:“男人都喜欢往上看,不喜欢看脚下。” 元明姝更加紧的抱住母亲。她知道梁太后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她当年是真的爱元翊,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选择生下她,后来发现元翊不值得爱,她就把所有的爱都转移到了元明姝身上,元明姝心想,自己何其幸运,有这样一个母亲。 元明姝同梁太后说了半日的话,心境开朗多了,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沉浸在关于高昶的抑郁之中,只在这时候才感觉到前途光明,人生又有希望。她心情调整过来,仍旧时常往大将军府上去,时而同梁太后说说话,有时也陪高桓说说话。 其实高桓这人真挺好的,虽然元明姝不喜欢他,但是高桓这个人,相处起来很愉快,他摆在元明姝面前的形象,类似于一个慈爱的父亲或者长辈,元明姝怀疑他对自己怀有龌龊的心思,但是实际上高桓并没有对她有过龌龊的举动,除了有一次,就是她在高桓幕后的小榻上睡着 那次,高桓坐到床边来,拉着她的手放在嘴唇上吻了吻,又亲了一下她脸颊,元明姝当时被吓醒了,立刻睁了眼,高桓却没做什么,只是笑,手掌摸了摸她乌黑的头发。除此之外,他对元明姝有求必定。 只要元明姝开口,他必然不会拒绝的,像个宠爱女儿的父亲一样,他还经常劝元明姝和高昶不要吵架,夫妻俩要互相体谅好好相处,对高昶也是非常的好,十分信重他,比对高演还要信重,元明姝都要怀疑高昶是他亲生的了。 元明姝搞不明白这人,她觉得高桓是年纪大了寂寞了,所以喜欢给小女孩当爹。 其实高桓是很喜欢元明姝,只是喜欢这么个女人,并不是有着非要把她弄上床的念头。他知道元明姝跟高昶夫妻感情好,他没心思去得罪高昶,自己这样大的年纪,元明姝也不会乐意跟他有那种关系,指不定还得厌恶他,他没必要把事情弄的那样难看。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一向是做事稳重谨慎的,实在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就把自己弄的很难看,他并不缺女人,而且也没有年轻时的精力了。现在这样,元明姝很喜欢他,愿意时常到他面前来同他说说话,他能宠宠她,心情会十分舒服。 元明姝虽然猜不出高桓的具体心思,但是从高桓的表现来看,她大致是能体会到高桓的态度的。 元明姝不信任傅戎了,她又提拔了一名心腹,名字叫赵小武,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才十七岁,不过浓眉大眼,圆头圆脑的相当机灵,赵小武是元明姝在河北的时候收下的一个孩子,当时就已经十二岁,元明姝把他从死人堆里扒拉了出来,看他模样还挺不错,就将他留在身边。可惜这小子实在不争气,小的时候还长的细细白白的十分纤秀可爱,越长越大,胡子出来了喉结出来了,人也出落的越来越挫,元明姝是个看脸的,见他越长越残,因此也就不大关爱他了。 不过赵小武对元明姝是一如既往的殷勤,见到元明姝就跟个狗似的上来摇尾巴,十分欢快,倒也挺招人乐。高昶在这府中有着绝对的权威,下人们不但怕他畏惧他,而且是非常的尊敬喜欢他,一口一个郎君,把他敬重的跟什么似的,赵小武是唯一一个不大买高昶的帐的,他不大喜欢高昶,马马虎虎,就喜欢跟元明姝装乖孙。 元明姝吩咐完话,喝了一口茶,看着赵小武脸上的青春痘疙瘩就很心塞很心塞,她很想提拔一个看的过眼的,也不说要长的多帅,至少不能让人吃不下饭吧?赵小武的青春痘真是一片一片的,元明姝实在是不想正眼看他。 可惜眼下她没有什么别的人能用,要么是不如赵小武听她的话,要么是人蠢笨没赵小武能干,元明姝只得勉强选了他,元明姝道:“小武啊,你是不是每天吃的什么东西容易上火,你瞧你这脸上全是红疙瘩,你要不要找大夫写服药方吃吃?” 赵小武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啊?”元明姝虽然是个看脸的,但这只是在择偶标准上,她喜欢长的好的,她也不爱说人家不好,怕伤人家自尊,本来就长的不好看就够难受了你还要去戳人家痛处,太残忍了,她说赵小武都感觉很不忍心的,听到赵小武这声有点不安的“啊?”,她也很不自在皱了眉,本来想说你这样子我看着不舒服也不好意思说。 赵小武啊完,又听明白了,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羞意,她虽然话没说完,赵小武也丢了大脸,他讪讪说了句:“哦。”元明姝缓解尴尬,笑将手里的扇子敲了他脑袋一下:“出去出去,自己照照镜子去,前几天还在说让我给你娶媳妇,你瞧瞧你这脸,哪个漂亮媳妇看的上你。” ☆、第74章 各执己见 赵小武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脸。 其实他一直觉得自己挺俊的,眉毛浓眼睛大睫毛长,鼻子嘴巴也端正,没想到元明姝会嫌他丑。至于脸上的红疙瘩,虽然有损了他的相貌,但是他不是当着这个年龄嘛!然而被元明姝说了那句话,他心里还是起了疙瘩,他真觉得自己挺俊的,最自豪的就是这张脸,元明姝把他最自豪的东西打击了,他感觉人生都灰暗了。一下午时间他在屋里洗洗刷刷,捯饬自己那张脸,一边捯饬还心中很不服气。 于是晚上元明姝见到赵小武的时候就发现这小子顺眼了不少,嘴唇上最有碍观瞻的绒毛刮掉了,变的干干净净的,脸上也洗的十分清爽,红疙瘩好像少了一些。元明姝将他打量一下,发现他这样子还是可以打扮打扮的,也不是全然没救,元明姝来了兴趣,她一个人正无聊,拍了赵小武让他坐下,道:“我再给你收拾收拾,一看你就不会打扮。” 赵小武很纳闷的,元明姝拿了剪刀剃刀等工具来,权充当起了理发师,给赵小武修了鬓角和眉毛,修剪完了她打量,果真清爽多了。元明姝道:“以后你自己每天得给自己收拾,鬓边眉毛,胡子,早睡早起,白天多喝点水,饮食清淡点,不要吃油腻的东西,多吃点水果蔬菜,喝点清茶,慢慢就好些了。”她指着镜子:“你瞧瞧是现在好还是原来好?” 赵小武很别扭的,脸苦的要垮下来,他要难受死了,但是不敢说:“我感觉成秃子了,哪有男人修眉毛的,走出去他们都要笑话我,没法见人了。” 元明姝道:“那是你不习惯。” 赵小武确实是很不习惯,元明姝还在端详他,赵小武那双眼睛倒是长的好,跟头驴似的大眼,睫毛也跟驴似的,就是怎么看着都糙的很,脸颊上都隐隐有长胡子的感觉,必定以后是个络腮胡。她心说这小子肯定是个毛猴子,肯定身上很多很多毛。 她提醒赵小武不但要刮脸,还要剪鼻毛,这小伙子五官端正,就是特么的毛多!元明姝看着就叹口气,还是高昶长的舒服,高昶长的十分干净,脸白,轮廓鲜明,五官精致,而且他不多毛,胡子都不太长,眉毛天生的就有形状,身上手上腿上也是很干净光滑,除了那地方别的地方都没毛发。 人就是很奇怪,元明姝交往过的美男子也有好几十打,她偏偏就对高昶情有独钟,真说不出道理来。元明姝喜欢这个人,就怎么看他都是好的,头发黑是好的,脸白是好的,腿长不长腿毛是好的,连他的驴家伙都长的形状标致,蛋蛋都圆的 比别人好看。元明姝心中叹着,打发了赵小武,她独自坐在桌前又开始发呆,她最近时不时就要发呆,也不知道想什么。 对于元明姝的变化,高昶看在眼里,却感到十分茫然。他感觉元明姝又回到过去了。 元明姝在成婚之前是很张扬的,那会元灏当皇帝,她母亲是太后,她经常出入宫廷,开府延客,同那些士子名流交往,而且非常积极的掺和朝廷里那些乱七八糟勾心斗角的龌龊事。长敬公主的名号那会可以说是相当的响亮,许多想成名的才子名士都会登门拜访她,试图通过她的赞扬和推荐获得名声,走官场捷径。她当时能有那样大的名声,一是因为她得梁太后和元灏的宠爱,能为那些官员提供捷径,二是因为她本人长袖善舞,左右逢源,风流善趣,又是洛阳出了名的美人,被那些年轻士子们崇拜仰慕,捧的很高。她的名声、钱财都是在那个时期积攒下来的,元明姝那时候相当的风光。 不过她嫁给高昶之后,尤其是生了元宵和冬阳之后就不大抛头露面了,用自己多年积攒的人脉和钱财,专心的替高昶经营声名事业。尤其是在河北的时候,那会是高昶事业的上升期,高昶出身低,元明姝为了抬他,刻意放低自己,作了不少的政治秀。渐渐高昶上去了,她就下来了,风光过去,家庭和睦,专心在家带孩子。 如今虽然没有了宠爱她太后母亲,却有个宠爱她的干爹高桓,而且梁太后如今又是高桓的正妻,元明姝整日出入大将军府,高桓宠爱她也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元明姝很微妙的,又一次走到了一种整个洛阳目光所聚集的位置。 元明姝的公主府一直空着,同高昶闹了矛盾之后,她又把公主府收拾了出来,带着几个仆人搬过去住,很快就在自己公主府又养了一班人马。赵小武跟当年的傅戎一样,替她鞍前马后效命。元明姝所有的钱这些年都给了高昶了,她跟高昶关系那样好,家中的账目都是明的,自己并没有藏什么积蓄,当然,也藏不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身边的心腹早已经变成高昶的心腹了,而她还丝毫未曾察觉。 傅戎让她感到很心惊,或许这件事不是多么严重,但是身边没有一个自己人,她何时活的这么糊涂了?连她最亲信的人都听高昶的吩咐,如果高昶要欺她瞒她那她不是任他欺任他瞒? 元明姝同高昶结婚这么多年,早已经丧失了警惕性,她太信任高昶了,她一直错误的以为她的人就是高昶的,高昶的人就是她的。而实际上,她的人是高昶的,高昶的人还是高昶的,跟 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叫她一声主子,也不过是看在高昶的面子上。要是高昶跟她离婚,这些人也不过是管下一个女人叫主子。 元明姝突然感觉自己很像温水里的青蛙,这个发现让她心有余悸。她从来只相信自己,不相信任何人,她头一次发现高昶入侵她的灵魂有多深,几乎已经瓦解了她所有的武装和防备。 而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只沉溺在爱情和幸福当中。这简直不是她会做的事。 十年前的元明姝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心交托给别人?哪怕是她亲爹亲娘她都不会。 高昶先是茫然,茫然之余就出离愤怒了。 他认为元明姝这是要离开他。 元明姝搬去公主府,和高昶又吵了一架。 高昶坚决不许她去,也不肯给她拿钱,养那么大一个公主府,那么多仆人自然是要大量的开销的,没钱自然办不成,元明姝需要用钱的时候,却发现没有高昶的同意,她从账房里根本拿不出一分银子来,账房管家都不买她的帐。 这个发现也让元明姝也感到出离愤怒了,晚上高昶回来,两人就是一通大吵。吵到最后高昶还是那句话,不许,不给,任凭元明姝怎么发火,他就是不松口,不给她一分钱。 这场矛盾双方都有理,高昶和元明姝正在闹不和,这个时候元明姝要搬去公主府住,他怎么能容忍?他不能容忍。这不是钱的问题,他也不是不肯给元明姝钱,他是不能容忍元明姝这样意图离开他。而在元明姝看来这简直就是要逼她发疯了,她嫁了个丈夫,为他付出了一切,这么多年了,她想要自己做点事的时候,却从这个家里拿不出一分钱! 元明姝气的想弄死他,当场就要走人,高昶一把拽住她:“你要去哪里?” 元明姝冷冷道:“你不给我拿钱我就会饿死吗?”她怒不可遏,说了这句话,又忍不住狠狠的在高昶胸膛上捶了几拳:“你个混帐,滚蛋!” 高昶脸因为怒气涨的通红:“我不许你去。” 元明姝不想再跟他争执,她努力放缓了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想自己静一静,你放开我,我现在很难受,你让我一个人想一想。” 高昶道:“你要想什么?有什么可想?想离婚,想分居,还是想怎样?”元明姝听到这句话又是眼皮一跳,她很吃惊看着高昶:“我没有想离婚,你为什么要说离婚?你心里觉得我们该离婚?” 她没 想到自己耳朵里会听到这个词,她只是想做点自己的事,没想到高昶会扯到离婚上。 她太吃惊了,高昶会说出这两个字,心中必然是有过相关的想法才会说的。她自始至终想过许多东西但唯独还没想过离婚。 高昶拧着眉:“我没想,我以为你想。” 元明姝胸中憋的喘不过气:“我没想,你要是愿意想你可以想。”她完全不想再跟高昶说话了,元明姝将要出门,高昶仍旧拽着她的手不放。 他知道不该这样做的,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她想要想一想,静一静,他应该由她去,越是拦着她只会越激起她的反抗,元明姝吃软不吃硬,他拦不住她,只能等她想好了,或许她会回心转意,他们的感情不是一天两天,元明姝不会说变就变。可是他就是做不到。 他不能放开她,她太野了,能量太强,他不敢确定放开了她她还会乖乖回到自己身边。 ☆、第75章 生病 元明姝抽身要走,被高昶拽住了胳膊,两人又拧起来,元明姝气的厉害,坚持要走人,高昶抓着她,死活也不肯放手,高昶手钳制着元明姝胳膊,两人无声的较着劲。元明姝脚下不稳,猝不及防被他拉到了怀里,他身体的热气笼罩着她,手臂强硬的箍着她,元明姝胸口被挤压着贴上他胸膛。 元明姝大力挣扎,低骂道:“你发什么疯!” 高昶道:“我不让你走,你可以生我的气打我骂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可是你不能离开我。” 元明姝怒打了他一巴掌,清脆响亮的一声:“你跟那贱人快活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有我!”她觉得羞耻,觉得难堪,这样的话从嘴里说出来她都感觉龌龊,可是此时却再也控制不住:“你他妈就是个混帐,畜生,管不住你那玩意儿趁早去剁了喂狗。” 高昶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拖到床上,元明姝挣扎中又打了他好几巴掌,高昶抓着她的手怒道:“你不要再打我了!你老是打我做什么!我要被你打疯了!”他脸上呈现出一种癫狂神色:“不要再打我了!” 元明姝被他吓的头皮发麻,使劲扭过头去,高昶骑在她身上掐着她脖子:“你不要再打我了,你老是欺负我,我是你男人,我又不是你的狗,我为什么要处处听你的。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像个狗一样的伺候你,恨不得跪在你脚底下舔你的脚,我这样对你,只是一次不如你的意了你就要丢掉我。” 元明姝眼睛发红,仰着头泪流不止:“我何时把你当成狗了?你个没良心的混帐,我嫁给你,跟你做夫妻,给你生儿育女,我这么多年我是被狗吃了吗!我把你当狗,我就那么自甘下贱,天底下那么多好男人不要,非要给你这个畜生下崽子。” 高昶道:“那你说你爱我,不会离开我。” 元明姝痛苦闭上眼:“我爱你,我不会离开你。” 高昶道:“你发誓。” 元明姝道:“我发誓。” 高昶盯着她嘴唇:“你说。” 元明姝哽咽着,努力开口:“我要是离开你,我……”高昶眼巴巴的望着她脸,等着她下半句:“说啊。”元明姝怒推了他一把:“凭什么你可以跟别的女人鬼混我却不能离开还要被你绑着!我不发誓!你滚开!” 高昶跳起脚来:“你还在说这件事!你还在说这件事!你要我怎么样?我已经杀了她了!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包括我自己。你为什么要因 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这样对我!” 元明姝怔怔望着他,高昶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连正眼都没看过她,这还不够吗?” 元明姝久久不语,高昶握着她胳膊:“你说话啊!” 元明姝低声道:“小昶,你变了,你以前不是那样的人,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或许不是高昶变了,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只是形势不同,当年他没有把她攥在手中说一不二的能力,所以他那样乖,那样对她好,凡事都想着她。现在他有能力了,他不需要再那样辛苦,像他自己说了那样,给她做狗了。元明姝突然泣道:“你心里从来没想过你那样做会伤我的心,你也没想过我会多难受,我心里那样喜欢你爱你相信你。你却只顾自己快活,快活完了又只想到东窗事发我会离开你所以要杀人,杀了人你就干净了吗?这样多好啊,你心中有了想法,想要快活的时候就随便找个女人去做,做完杀了她就是了,反正也不会影响咱们夫妻关系。你既然把我当成这样,还求我做什么,咱们不要过了,咱们离婚吧,你随便再娶谁做妻子她都会包容你,哪怕你再娶十个八个小老婆她也会理解你,你也不用像同我这样委屈忍耐压抑自己。” 她眼中带着恨意:“我不会体谅你的,你是个混帐就是个混帐,你跟这世上其他男人一样恶心。我是瞎了眼了才相信你是真的爱我,我要是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东西,我宁愿一辈子不结婚也不会嫁给你。” 高昶声音弱了下来,他垂头丧气坐在床上,好半天没说话,他使劲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城中的梆子敲了三响,已经是三更了。高昶语调疲惫:“这段时间,朝中的事情很多,我每天都感到身心疲惫,头痛欲裂,忙的不可开交。原本回到家的时候还有你陪我,给我安慰,现在我不但要应付朝中的事,回到家还要想着怎么应付你,整晚整晚的跟你吵架,我现在头疼的不行了,可是还不能睡觉,再过一个时辰就又要起床准备明天的事务,我真的很累,你不要再逼我了。这件事过段时间再说吧,我真的已经焦头烂额,你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元明姝也平静了下来:“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也不给你添麻烦。我出去住一段时间。” 她说完,静静的起身,高昶将她一拽,元明姝倒入怀中,高昶翻身覆住她,吻她嘴唇:“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脾气,咱们怎么可能离婚?你说这话也不在脑子里想一想,你是我的妻,是我孩子的娘,我怎么可能让你离开我 ?”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握着匕首,横着一只手臂,他看向元明姝:“你看好了?我向你发誓,我是真心真意爱你的,你可一定要信我。”说了他将匕首在左臂上划出一个深深的大口子,鲜血汩汩的涌出来,元明姝只觉得眼前一红,她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高昶神色如常,任由血流满席:“你看到了?我的血是红的,我对你的心也跟它一样是红的。” 元明姝卷了衣袖替他止血,那口子太深,却怎么也止不住,她冲出房间去,很快傅戎带着大夫过来了,给高昶包扎上药止血。床上全是他的血,婢女们过来将席被换过,将地上滴滴答答的血迹擦净。 元明姝再也没有心情说任何话了。 大夫下人们都退下,高昶脸色苍白躺在床上。 元明姝坐在床边心中发凉。 高昶看她这个模样,终于高兴起来了,面带苍白笑意,他伸手拉着元明姝的手,声音沙哑而柔软:“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你不会离开了是不是?” 元明姝久久望着他脸,他眉目漆黑,漆黑的近乎诡异,好像在水里浸泡过的一般,脸颊没有血色,嘴唇也是发白,只是笑的仍旧纯净,眼睛明净的好像是风沙散尽的天空。元明姝心痛的无以复加,嗓子眼发紧,握着他的手僵硬,她难过道:“小昶,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高昶道:“我没有生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元明姝好像心上被钻了个大洞,她怎么也不明白,高昶这些年一直好好的,她知道他有精神方面的隐患,一直小心提防着,生怕他走上那条路。这些年他的确也是正常的,并没有像书中那样发疯,元明姝就以为他没事。没想到迟来这么多年,还是来了。 高昶的行为已经没法再用正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了,元明姝隐隐察觉到什么,不,他不是偶然出了错,他是根本就不正常了。元明姝回想他一晚上说的话还有做过的动作,她终于感觉到他的诡异古怪。 元明姝先前只顾恨他,并没有细想,他杀了青酌那件事,怎么可能是精神正常的人能干出的事?那是疯子才会干的事啊!哪个正常人会干出这种事。 可是她自问自己,反省自己,她是哪里做错了。最初的起因就是她往高桓府中去,他就发火了,然后就一路往下一发不可收拾,可是这件事太寻常了,太普通了,高昶为这个跟她发火本来就很奇怪。 元明姝当时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因为 以高昶的性格,他是不会对这种事生气的,元明姝鉴于某种利益关系跟某种人接近是非常普通的一件事,高昶一直是明白的,而且也一直有意识的支持元明姝这样做,帮助他进行事业,高昶并不会为这个发脾气,相反一直是和元明姝默契配合。所以当时他拿高桓的事发作元明姝才感到奇怪。然而高昶是她丈夫,他反对了,元明姝自然也就听他的了。元明姝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会突然变化这么大。 高昶道:“你是不是觉得寂寞了?元宵,冬阳还有康康都不在,要是他们都在就好了,你也不会想搬出去住。你要是寂寞了,咱们再生几个孩子吧。” 元明姝苦笑道:“我不寂寞,你寂寞了吗?” 高昶点头:“寂寞的很,你不在的时候我就寂寞。” 元明姝泪如雨下,高昶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我最近越来越感觉自己不对劲了,可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怕有一天我会把你气坏了,吓跑了,又像现在这样。你发个誓吧,好不好,要是我做错了事,你打我骂我就行了,我不怕疼的,可是你不要离开我,你在我心里,我不能没了你,没了你我要寂寞死的,我要发疯的。” 元明姝点头泣道:“你放心吧,我不离开你了,要是你干了坏事,我受不了你了,我就杀了你。” 高昶脸上现出虚弱的微笑:“嗯。” ☆、第76章 闲居 永兴元年春,高桓废魏帝,自立为帝,改国号为武,建年号为嘉佑。 魏朝的永兴元年和武朝的嘉佑元年也就是同一年,高昶支持高桓称帝,并且参与了谋划,高桓登基后,高昶升任中书令。不过他这个中书令没有做太久,只做了两个月,四月的时候就因事得咎,罢了官闲居在家。 这段日子他同那个许珲关系非常好,许珲跟他一样,也是积极替高桓谋划称帝的功臣,却在高桓即位后被冷落闲置,许珲原本做着大将军府长史,最得高桓的信任,现在却也告病在家,还有好几个跟他们处境相似的,没有正事,便时常聚在一起喝酒谈闲。高昶跟许珲这些人又不一样,许珲他们是高桓的幕僚,下属,高昶却是自成一系,高昶是河北起家的,有兵有权有地盘,有自己的人马,虽然也在高桓手下任职,但他不是高桓的下属。当初刘崧被杀,他率先带兵进入洛阳,收拾了刘崧的残余旧部,然而考虑到自己实力不足以掌控洛阳,他并不敢效仿刘崧当土皇帝,而是经过慎重的思考之后,把高桓从并州请了回来,把皇帝也请了回来,让高桓来坐镇洛阳,主持大局。高昶虽然被免了中书令的官职,但他在洛阳的地位并不因此动摇。 高昶被罢官实际上是他故意为之,为的是韬光养晦,如今高桓刚即位,高演在朝中积极的扩张势力,高桓没有别的儿子,就这一个儿子,作为高桓的继承人是板上钉钉的,满朝都是他的拥簇,这位准太子,高昶是不愿跟他硬碰硬的。 偏偏高演又看他不顺眼,高昶于是故意犯了个错处,让高演寻衅罢了他的官职,告病在家休养。 上一次高昶拿刀割手臂之后,元明姝一直怀疑他精神不正常,哪知道高昶只疯了一回,元明姝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又开始活蹦乱跳了,罢官之后更是不得了,他完全嗨起来了,整日府中都是歌舞升平,跟那些个朝中不得志的官员们凑在一块开始享受生活。元明姝看他这大戏唱的是一出接一出的,先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然而很快她就平静了。 元明姝对此视而不见,也并不说什么,她把苏佩钦从河北叫了过来。苏佩钦是苏长亭的侄子,苏长亭老了,苏佩钦这些年取代了老苏替元明姝打理家事,苏佩钦过来,加上赵小武,元明姝有了这对左膀右臂,办事顺心了许多。高昶先是发疯,不许她回公主府,哪知才过了一天又换了口吻,第二天晚上又喝高了,很阔气的抬了几大箱子的前出来,醉醺醺的拉着她去看,拍着胸脯保证让她爱怎么花怎么花,元明姝不客气,直接几大箱子全抬 走了。到第三天高昶又后悔,可怜巴巴的要他还回来,元明姝还他个屁,高昶为此抑郁了好几日,天天念叨着,就跟个神经病没两样,元明姝看他神经病的样子还挺好欺负的,狠狠的欺负了他几天。元明姝重新回到自己的公主府,心情十分愉悦,同时她发现她越看高昶越不顺眼了,当着面的时候还好,对着那样一张脸,让谁都讨厌不起来的,她同高昶相处的也还是融洽,虽不能说恢复了往日,却也已经有七八分。 不过不当着面的时候,元明姝便难得想起他,高昶私底下怎么闹,元明姝是不过问的。 她大致知道高昶如今的活动大致就是喝喝酒,赏赏美人歌舞,有时候也出去打猎游玩,至于他有没有别的什么事,元明姝不想知道。元明姝的大部分时间呆在公主府,时常进宫,陪梁太后坐坐说说话,闲适自在,日子也充实。 偶尔她也去景晖苑看看元灏,她最近和元灏走的近,高桓同意她可以经常去景晖苑。 元明姝弄了两根钓竿,叫个小仆提着竹筐,元灏打着甩手,松着宽袍未系,脚上踩着木屐,一张白脸上面无表情。元明姝倒是笑的,边走边给他说着朝中的事:“为着立太子的事,上头那位已经发过好几次的脾气了,高时芳沉不住气。” 元灏道:“皇位早晚是他的,他急什么?逼得皇上厌恶他么?” 元明姝笑的意味深长:“皇上迟迟不肯立太子,他能不急吗?上个月宫里添了两个小皇子,我跟你说过吗?” 元灏望了她,白皙的脸上显出一种惊讶的神色,愣了半天,他迟疑道:“你是说?” 元明姝冷笑道:“谁说的准呢?你瞧着吧,皇上的心思,皇上为什么不肯立太子,其实他们都知道,皇上不想立罢了。只不过他们都装作不知道,非要逼着皇上立,皇上年纪还不老,还能生儿子,他们这样逼着皇上立太子,是想做什么?” 元灏不再说话,两人各自坐下,持了钓竿,放了饵下去,元明姝侧了头看元灏,乌黑的头发,漆黑的眉眼,英挺的眉目五官,皮肤呈现出一种珍珠般白皙光润的色泽。他今年才不到三十五岁。 元明姝对着他的脸发了一会呆,若有所思:“哥哥,你想不想再娶个妻子?有人陪陪你也好。” 元灏仍然是个天生冷淡的表情:“不是有你陪我吗?” 元明姝笑:“我也不能每天陪你,你天天夜里孤枕冷被的,想必也寂寞的很,身边总要有个女人的。” 元灏皱着眉:“你跟你丈夫分居,你不也天天夜里孤枕冷被,说我干什么。” 元明姝脸上的笑便顿时收敛了去,很没趣的:“我并没有跟我丈夫分居。” 元灏低了头,又转过去,侧眼看他,两张面孔之间隔着明亮的日光,有些耀眼看不清楚,他眯着眼,看到元明姝有些低落的表情,突然露出一个低低的笑。他很久没有笑了,然而此时看到元明姝的沉默,却突然涌起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好像痛苦的不再是他一个人,他长久的坐在深渊里,终于有人来陪伴他,他不再孤独了。他道:“我猜着,你要不是跟你丈夫吵架了,大概是没心情来看我的。”说完他抬头摸了摸元明姝的头:“你看你,脸上血色都不对了,不像是被男人疼爱的样子。” 元明姝生气打开他乱撩的手,眼睛瞪了他一眼,元灏笑的更厉害:“你们怎么了?” 元明姝道:“没怎么。” 元灏放下钓竿,郑重其事走到她对面,盘腿坐下,他从袖中取出一块雪白的素帕,笑道:“你知道我最近在学什么?我在跟个小太监学变戏法,我变一个给你看看。”元明姝好笑,不说话,元灏将手帕折了,挡住她眼睛,元明姝只感到一股清凉的芬芳,元灏低声笑道:“好了,睁开眼睛。”元明姝取下帕子,看到元灏捧在手心里的小小粉色蝴蝶。 元明姝同元灏一道目光追随那只粉色的蝴蝶翩翩而去,元灏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可惜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你受了苦受了委屈,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了,我只剩下这一副躯壳还未腐烂,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拿去靠一靠。” 他向元明姝微笑,伸出手臂,元明姝心中刺痛,抱住他胳膊,将头伏到他肩上,元灏手轻轻揽住她,抚摸她头发肩背,脸贴着她头顶,感受着她发间的新鲜香气。元明姝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会她刚俘获元灏的心,当时她干了一件事,把元灏感动的稀里哗啦,元灏是个很性子很单纯的人,当时也是伤心,感动的泪流不已搂着她哭。 元明姝喜欢那种她能一眼看到底的,单纯的人。所以她喜欢元灏。 她能猜到他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动作,合乎性情,这样的人让她感觉安全可靠。 现在的高桓她也能摸的清楚。 当她能完全的揣摩和摸清楚高桓的一切心思和想法之后,她就再也不怕这个人了,不但不怕,甚至觉得这人和蔼可亲,也安全可靠,因为她摸透了他,就能利用他掌控他。 高演这个人她还是有点怕,处于一种完全不想与之接触的状态,时而在宫里见到,高演冲她笑她都感觉头皮发紧。除此之外就是高昶,元明姝了解他,太了解,以至于不想去想。 元明姝回到家的时候,高昶仍然在跟几个朋友宴饮,她在帘后瞧了一眼,很是没劲,回房间去洗澡。洗了澡,她梳了个慵懒的晚妆,换上薄纱衣,摇着扇子到屋外去纳凉,高昶正在外头,他在家打扮的很随意,穿着宽衫,松松挽着带子,脚上也是穿的木屐,见到元明姝摇着扇子款款出来,她衣裳薄,手臂摇动,行走间懒散扭着腰胯,全身的曲线都要从薄纱衣中溢出来。高昶上前就是一把搂住她腰,笑将头拱到她怀里。元明姝拿扇子拍了拍他脑袋:“真不害臊。” 高昶道:“自己家里,有什么害臊不害臊的。”元明姝嗤嗤笑,高昶揽着她腰一道往小竹轩去,元明姝觉得这小子有点喝高了,一路跌跌撞撞的,还边走边将手往她衣服里摸,连下人的眼光都不顾了,元明姝生怕他出丑。 ☆、第77章 谋划 高昶最近精力旺盛的很,夜夜都要抱着元明姝折腾一番,天还没亮,元明姝睡的正沉,高昶醒来了,又爬到她身上,嘴唇亲吻她。元明姝困的很,眼睛都睁不开,完全不想动,高昶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胯下,让她抚摸自己那物,元明姝哪有精神,只迷迷糊糊发笑,手上半点也没力气,不一会就又沉入睡眠。她睡的是人事不省的,高昶也不在意,握着她的手自娱自乐,轻轻解了她小衣,吻她身体,从脖子到胸脯到小腹再到大腿内侧,元明姝不醒,高昶埋在她腿间舔她。 元明姝发出极为销魂的呻吟,伸出手抚摸那颗埋在腿间的头颅。她的手轻而柔软,高昶被她撩动着头发,摸索着脸颊,听着她是呻吟,感觉到她身体因为快感而轻微的扭动,心里涌起一种极致的满足。 上方的元明姝则完全清醒了,高昶拉过一只软枕垫在她腰下,使她分开腿,元明姝十分难堪的配合他。高昶了解她的身体,知道怎么让她最快活,元明姝除了呻吟,紧紧夹住他脖子,全无招架之力。高潮的时候她有片刻的失神,身体猛然收紧,高昶按着她腿不动,脸颊贴着她大腿内侧轻吻,一阵突如其来的战栗收缩过后她倏忽软了下来,力气散去了,掐着高昶胳膊的手也缓缓松开。 高昶脖子终于得了自由,他爬起来,吻了吻她尤在快感余韵中的脸颊,他知道她很舒服,而且是自己弄的她舒服,心里便很满足。他再度拉了她手放到腿间,撒娇似的道:“我软了呀,帮我弄一下。” 元明姝没得拒绝他,高昶头埋在她肩上,各处亲吻,元明姝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在下面套弄。过了一会,高昶道:“可以了。”元明姝松了手。 高昶分开她腿进去了。 元明姝只是呻吟低哼,高昶正面搂着她做了一会,又将她翻过身去跪趴着,像个小狗似的给他干。他将元明姝翻烙饼似的在床上翻来翻去,翻了好几个转,用了各种姿势干,元明姝已经被他弄的全无反抗意识,像个面团似的由他搓揉,翻来覆去。 元明姝靠在高昶怀中,高昶手抚摸着她胳膊,元明姝清醒过来了,高昶黏腻的亲吻着她,以往这种时候她总是很满足很幸福,此时心中却没有什么情绪。高昶仍然能带给她性的快乐,但是性爱以外的心情她不再有了。元明姝脑子里盘算着时间。 现在是嘉佑元年,嘉佑二年,高桓会重病,嘉佑三年一月,高演会谋反,弑父篡位。不远了,快了。 这是她最好的机会。 既然 高昶也靠不住,那么好,她自己来。 她要把原本该属于元家的东西夺回来。 元明姝问道:“小昶,如果高时芳要谋反,你会帮他吗?”她知道的剧情里,高昶是会帮助高演谋反,杀掉高桓的,高昶跟高演是敌手,但是也合作,一切只为利益罢了,没什么好说。元明姝只是想知道,这辈子她受了高时芳那样的对待,高昶还会帮他吗? 高昶没料她问这个问题,高桓迟迟不肯立太子,心中猜忌高时芳他是知道的,高时芳野心勃勃他也知道。不过他到底是高桓的儿子,而且是唯一可能即位的儿子,高桓虽然又生了几个小儿,但是难道他敢立那小儿当太子?他真那样做,就算高时芳当时不敢怎么样,等他死了不造反才怪。 不过高昶心中也是期待他们父子相斗的。 高昶道:“你这话,不敢外面去说,要出事的。” 他没有回答,元明姝也没有再问,她知道高桓父子的矛盾不可调和,儿子太强了,老父恐惧,皇室中因为这个而造成父子相残的例子可是太多了。元氏就是例子,元氏出了那么多代小皇帝,即位后无力掌权被权臣所控,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元氏的皇帝普遍忌讳强势的继承人,不肯立储。高桓跟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皇帝一样,也不喜欢强势的太子。 为了这一场终将会到来的变局,元明姝提早两年就开始做准备。这两年里高昶一直没有任职,在家喝酒闲居,韬光养晦,元明姝则积极在出入宫廷,一点一点的铺展自己的谋划。她一面更加主动的讨好高桓,高桓这人很好讨好,其实他是个性情中人,而且年纪大了,很喜欢小辈的亲近。为了能够获得高桓的信任,元明姝真是把他当亲爹的伺候,一有空闲就陪在他身边,高桓午睡的时候元明姝不忘守在床边替他打扇,冬天不忘给他盖被子,高桓有风湿痛的毛病,元明姝替他泡脚,每天定时给他做按摩,替他梳头剪胡子穿衣修饰打扮。她跟高昶的感情处在一种味如鸡肋的状态,尽管她努力的想要回到过去,然而真正的感情始终是一天在变淡,高昶太疯狂,她只能选择把青酌的事揭过,然而这是被迫的,并不是她心甘情愿,忍下去了,情也淡了。半月不回家她不也想念高昶,干脆住在了宫里,把全副心思放在了自己将要做的事情上。 她伺候的这样尽心,渐渐的高桓日常起居都离不得她了,这样的好处是她可以随时方便的得知任何消息,朝中的所有动向都在她眼里。高桓批阅奏折,接见大臣也不让她回避,甚至而,许多事情,高 桓还不知道,她已经提前知道,然后再去告诉高桓。 这给元明姝带来了莫大的便利,中枢的官员全都认得她,要见高桓还要经过她的通报,元明姝将这些人一一了解。她把她看中的,能用的人摆在她需要的位置,这个工作很难,因为她做的太明显会引起高桓怀疑,不过这个工作不能不做,她需要斟酌。 元明姝主要看中的有三个人,韩傥,如今是高时芳的党羽,任散骑常侍,韩傥一直在着力的讨好高时芳,获得了高官,尽管他老婆都被高时芳霸占了。 韩傥可以用,因为他和高时芳有仇,尽管因为利益他在不要脸的讨好仇人。不过正是因此他对高时芳的恨意才会更强烈,只要一有机会,高时芳落到破鼓万人锤的时候,他不但会锤还会冲上去踹。 元明姝想办法让韩傥做了殿中将军,就值守在太极殿,随时能够接触高桓,因此离元明姝也很近。 元明姝需要,随时可以利用他。 刘珧,元氏的旧臣,元灏的亲信,当初背叛了元灏投降了高桓。不过元明姝知道他投降的结局,高桓并不信任他,他一直郁郁不得志,后又造反,事败被杀,全家被诛。其实这个人元明姝并不恨他,人都是现实的,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追求利益也是人的本性,谁会不要性命不顾妻儿老小的忠君?元明姝并不欣赏所谓的忠臣,贪夫殉财,烈士殉名,夸者死权,都去追求利益,所求的方向不同罢了,谁也不比谁高贵,对元明姝而言,她只需要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合理的去利用对方的欲求就够了。 元明姝把一块元灏的玉佩交给刘珧,希望可以刺激一下现在的刘将军。刘珧领着兵,掌握着北府军的控制权,高桓不信任他,却只能用他而没有能力剥夺他的兵权。后来他造反被杀后高演才完全掌握了他手中的权力。不过现在,他仍然是刘将军。 她送了玉佩,刘珧给她回了信。 信由赵小武亲自转交到她手里,并没有任何人知道,元明姝看过信,从刘珧语气中嗅到了她所预料的哀伤感慨的味道,她心中有了定计,默默将信放到火烛上烧掉。她相信她和刘珧已经心意相通。 然后一个就是谢耘,谢才子官居中书侍郎,他和元明姝没什么故交,是近来才交好的,元明姝同他私交甚好,至于这种好是真好还是趋炎附势,这又有什么重要呢?谢耘在中书省,什么机要事情都会告诉元明姝,而且这人真有才华,元明姝把他当自己人,有机会一定会提拔他。 除了他们,还有其他,该了解的,还安排的。每一个细小的不为人察觉意图的动作,都会在将来某一天发挥作用,元明姝有的是时间慢慢筹划,她并不着急,一边筹划一边想尽办法讨高桓的欢心。 她知道怎么拿捏分寸,让高桓喜欢她,既要照顾他伺候他,做他的女儿,又要了解他,懂得他,做他的红粉伴侣,晚年知己。同时又不能太了解,因为皇帝都是敏感的,不能刺激了他敏感的内心。这其中的尺度,元明姝把握的分毫不差。 她有的是温情,用她的美丽,真诚和体贴去安慰一个孤独寂寞,心中充满恐惧的年老皇帝的心。 同时还有高昶,元明姝有意识的和他维持着如胶似漆的甜蜜,她不想让高昶怀疑或者不满,她但凡不回家,总要跟他许多解释,解释完了总要跟他甜甜蜜蜜的恩爱一场。因为高昶喜欢听她说甜言蜜语,元明姝有意识的让他感觉到更多的爱,高昶终于不跟她闹了。对于自己曾经深爱的丈夫也开始虚与委蛇,把他与她所敷衍的其他男人一样等量齐观,元明姝感到很无力,然而她也别无选择。他想要爱,她就给,她所付出的,她都将需要索取回报。 ☆、第78章 动怒 嘉佑二年春,三月三,传统的修禊日,这日高桓携带着群臣还有宫眷在华林园游玩踏青。三月的天气还是有点冷的,高桓欢愉了一日,却不料偶感了风寒,回到宫中便一病不起。元明姝在嗅到了事变的味道,高昶生病之后,她日夜不离的守在床边,衣不解带的照顾,侍奉汤药,乃至便溲之事也无所回避。高桓对她更添了许多爱意。 元明姝在这边尽心尽力的伺候高桓,高演却在自己府中一如故往的纵情声色,前些日子他新纳了位姬妾,本也是小事,然而他纳的这位女子乃是位有妇之夫,女子的丈夫不肯妻子被人夺走,发生争执被他打死,女子也因此自杀。两条人命,家人告状告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将这件案子压下去,元明姝却从谢耘手里看到了弹劾的折子。 她不动声色的,指使高桓身边的宦官王林,将这件事捅给了高桓。高桓生病之后,一直让高演代为处理朝政之事,既为考验他的能力,也为试探他,高桓听到这样的事差点没气死,当即让人去把高演招进宫里来。 高演并不知道这件事被元明姝暗中操作一番,已经捅到了高桓这里。他进宫时还挺高兴的,刚从酒宴上下来,人还有些醉,他看到元明姝立在帘外,一身绛红薄纱衣,长裙曳地,十分美丽端庄,也没多想,如往日一样的凑上去摸了摸她脖子调笑:“小娘,你不在里面伺候我爹,跑出来迎接我来了?几天不见就想我了?” 元明姝意味不明的轻笑,并不生气:“殿下莫要同我说笑了,皇上要见你,你还是赶紧进去吧。” 高演不以为意:“急什么,你不想我我还想你呢,咱们娘儿俩好些日子没见,我还想跟小娘你说说话。” 元明姝同高桓亲密,高演羞辱她,便以小娘相呼,动辄戏弄调笑。元明姝平日懒得搭理他,今日却有意看好戏,故意作了哀戚道:“殿下,皇上最近正生病,我日日担忧着急,几乎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哪还有心思同殿下你说话。” 说完叹气,劝他进去。 她越是这样装模作样,高演越觉得来劲,他酒劲未散,贴近了元明姝,一只手撑着墙壁将她罩在怀中,低声笑道:“你急什么,没了我爹还有我呢,老头子年纪那么大了,就算是对你好,难道你还能真喜欢他不成?”他轻轻吻了吻元明姝的脸:“我也对你好,你放心吧,等我即位登基了,我让你做皇后。”边说边笑捏她腰。 元明姝挣扎起来,低声喝斥他:“放手!”高演仍在笑,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一只 朱漆的硬木盒子从帘后飞出来,只砸在二人身上,高演吓的酒完全醒了,连忙看过去,却见高桓穿着小衣赤着脚,怒气腾腾已经跳下床冲出来,他一时没找着趁手的武器,手里提着一只厚底的布鞋子,只照着他就抽过来。他吓的连忙躲,元明姝也配合的尖叫一声,挣脱了手,直躲到高桓身后去,惊慌失措拉住他:“干爹。”高演拔腿就跑,高桓一只鞋子丢出去打在他后脑勺上,骂出一句:“混账东西!” 他病的厉害,骂了一句,已经喘不上来气,几乎没跌倒在地,高演却不管他,吓得连忙逃命,高桓一阵大喘,元明姝连忙扶住他,替他平抚着胸口:“干爹身体不好,莫要动气了。”直不住安慰哀求。 高桓骂道:“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元明姝绝不在高桓面前说高演一句坏话,她保持沉默,扶着高桓回了床上,给他倒了水,又坐在一旁不住的给他顺气,高桓气的要死,愤恨不已还在骂:“这个混账东西,他只说我不肯信任他,就他这副样子,我怎么放心把身后交付给他。” 元明姝默默的只不插嘴,听他气骂,高桓骂够了,元明姝扶他躺下。她弯着腰还没有直起,高桓握住了她手。 元明姝也就没有动,脸上只是微微笑,柔声唤道:“皇上?” 高桓手搂住她,轻轻叹气,元明姝估摸着,没有反抗,高桓将她脸贴在脖颈,将她身躯揽入怀中,抚摸着。元明姝配合的偎依过去,高桓叹道:“他要是能有你一半的好,我也不至于这样,我活了大半辈子,戎马一生,到老了却落得这般凄凉,要妻无妻,要子无子,幸好身边还有你,否则真不知道该有多寂寞。明姝啊,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干爹都给你,干爹要对你好。” 元明姝笑道:“我只盼干爹你身体康健,只要干爹在,必定不会让明姝受人欺负的。” 高桓叹道:“你说的极是。” 高桓动了大怒,他思前想后一番,又把高昶叫进了宫。高昶被冷落闲置,已经有很久没进宫了,圣旨下去,他确实穿戴整齐,很快便出现在了高桓的面前。高桓对他有些愧疚,高昶却很惶恐,高桓同他说了许久的话,越发感叹。 元明姝送高昶出去,行到无人处,高昶握了她手,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元明姝道:“那边弹劾高演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刚见了他,动了大怒,然后便招你进宫了。” 高昶轻轻“啊”了一声,心 中已经立刻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高桓哪能知道这种事,必定是元明姝做的手脚。他没说什么,只是皱着眉道:“你小心一点,皇上若是发现你在其中搬弄是非,没你的好果子吃。” 元明姝道:“他们父子本就不和,高演自己做的事惹了皇上生气,怎么说是我搬弄是非呢?” 高昶欲言又止的看她。 为了得到高桓的信任,她付出了多少,高昶已经不愿再去想。元明姝的语气透着一股凉薄之意,这是他以往很少能听到的,但是如今的元明姝尽管仍然同他亲密,却时常会从神情语气中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嘲讽和不屑。他听的出来看的出来,却无法说出口,只能当做不知道。 “总之你小心些吧。”高昶低声,脸仍然是皱的没法看,不过元明姝也并没注意他,她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你回去吧。” 高昶也点头要走,元明姝又叫住他:“小昶。” 高昶回头望她,不说话,元明姝对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也迟钝了一下,末了她反应过来,张口说道:“这次我要杀了他,你要帮我。” 高昶道:“你要怎么杀他?” 元明姝道:“你不用管,你只要答应帮我。” 高昶道:“好,我帮你。” 他抬了脸:“我帮了你之后呢?杀了他之后呢?你要怎么做?你千方百计的在皇上面前讨好,难道只是为了区区一个高时芳?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要做什么?我不问,你敢不敢告诉我知道?” 元明姝瞥了他一眼:“这对你重要吗?” 高昶沉着脸:“重要。” 元明姝淡淡道:“我没打算做什么,我只要杀了高时芳,这便是我的目的。” 她转身要走,高昶一把握住了她胳膊,他压低了声:“我可以帮你杀了高时芳,可是如果你想做那件事,如果是为了那个人,我不会答应。你若执意要做,咱们夫妻缘分就要走到尽头了,我当初就说过了,我不能接受,那时候不能,现在也不能,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你是在往死里走。” 元明姝道:“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高昶道:“为了你,也为我自己。” 元明姝道:“我看你是为了你自己。”她若有所思的打量高昶:“你到底认为你是我的驸马呢,还是认为你是高桓的儿子呢?小昶,元家待你也不薄。” 说完转身离去,留 下高昶一人默然无语。 高桓叫人来拟旨,让高昶重回中书省,担任中书令之职,协理政务。高演得知这个消息十分震惊,这是个预兆,意味着高桓对他态度的明显转变,他终于有点吓住了,匆匆又进宫,见元明姝问道:“那日父亲让我进宫,原本是为什么来着?” 元明姝道:“你不知道吗?你那件事情,折子已经送到皇上手里来了,皇上原本要问你。” 高演有些怒意:“你为什么不告我父亲醒着” 元明姝冷了脸道:“我可是提醒过你了,你听不懂,哪能怪我呢。”高演有点气急败坏,当即想捏死她,元明姝高声道:“殿下,这是在宫里,你要对我动手吗?”高演没打着她,一掌拍在了墙上。 元明姝没理会高演,回到殿中。 高桓并不蠢,骂完高演之后,他就要追究这件事的缘由,高演要是连这点事都兜不住那也太没用了,肯定是有人故意捅上来的。这个人不用怀疑就是元明姝,元明姝和高演不和他知道。 他想知道,元明姝对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元明姝回到床前,高桓精神不错,穿着便服坐在案前翻阅文卷,一身玄色半旧袍子,洗的很干净。他不喜奢侈,就是当了皇帝,衣食也极简,在宫中穿普通的布鞋和布衣服,不过他自己简单,却喜欢元明姝穿的美丽华艳。元明姝坐下,侧了头看着,她身上的香气幽幽透出来,高桓淡淡道:“今天晚上,你不要回去了,留下来陪我。” 元明姝愣了一下:“啊?” 高桓没有再解释。 ☆、第79章 抗争 元明姝强笑道:“我不是每天都陪着干爹吗?” 高桓道:“所以呢?你要说什么?” 元明姝说不出话来。 元明姝心不在焉,脑子里开始有点混乱了,然而她不敢表现在脸上,高桓侧头看了一眼元明姝,看到了她心神不定的表情。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元明姝心猛跳了一下,她想挣脱,然而高桓不容她挣脱,元明姝心慌意乱,努力平复着心神,勉强笑道:“干爹,我头有点晕,我想去休息一会。” 高桓看她这样子,心里也感到挺有趣,他很想看看她的底限是什么,她能为了自己付出到什么地步。高桓放开了她手,摸了摸她头发,道:“去休息吧,睡一会,晚些我让王林叫你,陪我一道用饭。” 元明姝逃也似的离开了高桓寝宫。她在想该怎么办,高桓的意思她听明白了,她现在最好的法子是出宫去。可是她出宫去了,以后再也不可能获得高桓的信任了,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要前功尽弃。 可是留下,留下怎么办,跟高桓那老头子睡觉? 元明姝想想就心头发毛。元明姝走在御园里,身后跟着她的是小太监宋临喜,她望着眼前的长湖,湖水碧绿如洗,她一脚没踩稳,差点跌倒,宋临喜眼疾手快扶住她:“公主当心,别失了脚落到水里去了。” 元明姝听到这句话,心头突然有了主意,她看了看湖中,湖水不深,湖边长了碧绿的水草。只是这三月天气这样冷,掉下去就是不淹死也得丢掉半条命,可是跟半条命比起来,她的计划显然更重要。 元明姝称要坐一坐,走到曲栏,曲栏处有个缺口,临着水,七夕节元明姝曾经在这里放灯,她笑跟宋临喜说起,作势要去看,在走到缺口处她眼睛一闭往前一迈。诚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那脚下一空的感觉还是让她惊叫一声,两手猛然一抓。 曲栏根处有青苔,她抓了一手滑腻,噗通落了水底,这湖比她想象的深多了,初春刺骨的冷水顿时淹没了她,她大扑大叫。宋临喜撒丫子就跑,很快叫来了太监侍卫,在淹死之前把她捞了出来。 元明姝只剩了一口气,被送回含露殿。 宫女用姜汤替她沐浴,元明姝躺在床上,皮肤是烫的,腔子里是冷的。她就这么心冷的躺着,身边所有人来来去去,她都感觉不到,只觉得冷,全身到处都是冰冷。屋子里掌着灯,她也分不清白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 只手握住了她手,粗糙的,厚实的,高桓的手。元明姝意识的火苗被幽幽唤醒了,她睁开眼,看到高桓坐在床边凝目望着她。 元明姝没来由的涌起一阵厌恶。 她以为她已经能控制这种感情了,没想到还是会漏了缝隙。元明姝保持着表情没动,高桓伸手摸她脸:“好好的,怎么掉水里去了,走路也不当心。” 元明姝只苦笑,她心中恨恨想着,高桓这老头子,都六十多了,还在惦记着年轻女人。 他不是生病了吗?怎么也不惜着命,还有那心思。 元明姝没有力气说话,晚上,她也没吃任何东西,高桓却一直呆在她床边不走。 高桓把宫人们都打发了出去,坐在她床边,握着她手从手背开始吻。 元明姝笑的比哭还难看:“干爹,我身体不舒服。” 高桓嘴唇游移到她脸上:“你不肯了?” 元明姝没想到,高桓并不因此放过她。这个气氛,她很快明白过来,高桓并不是单纯的起了心思想要她,而是在试探她。 高桓不是会强人所难的人,他转过身,站在镜前,打量自己的形容。他觉得自己其实还不老,他的身体还很年轻,很结实,满可以再用心去爱一个女人,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爱过一个女人了,最近他却好像又陷入了爱情。 他感到很高兴,活到这个岁数,在他老去的最后时光还能经历一场爱情,多么难得,他感到自己整个身心都好像年轻了十岁,顿时有了无限的活力。他将镜中凝目许久,回头柔声唤道:“姝儿?过来。” 元明姝一头乌发披散着,只穿了单衣,她面色苍白的走过去,高桓道:“你看我老吗?” 元明姝声音低弱:“干爹不老,干爹春秋正当鼎盛。” 高桓轻笑道:“我也觉得自己不老。” 说罢他望了元明姝,眉毛仍然是漆黑的,五官轮廓锋利,目光锐利,元明姝强笑。 高桓摸了她头发:“你愿意嫁给我吗? 元明姝道:“干爹忘了,明姝有丈夫,就在洛阳。” 高桓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昶儿,我会补偿他。” “演儿,朕信不过他,可是朕也没有别的孩子能够继承大位,明姝,朕的心意你知道,你想不想做朕的皇后?朕不会亏待了你,你也说了,朕现在春秋鼎盛,朕还没有老,若是你能为朕生下一子半女,朕 便将江山付给他。” 元明姝沉默,不肯回答,高桓亲吻她脸,她却没有配合,将头扭开了去。 高桓道:“你嫌朕老了,不能让你生育子嗣了吗?” 元明姝道:“干爹,我同高昶还有感情,我心里还爱他,明姝还有三个孩子在河北,我不能将来无颜见他们。” 高桓道:“你心里还爱他,那你对我呢?” 元明姝道:“我敬干爹如亲生父亲。” 高桓黑着脸,也不说话了,元明姝也不说话,两人都站着,气氛十分诡异,然而元明姝只能忍,磨。她身体虚弱的厉害,站一会儿就冒虚汗,眼前发黑,意识不清,然而她不能坐下,只能站着。高桓心里涌起无限的心思,一时又恨她,一时又怒,他脸色难看的,不能强迫她,却也不甘心就此放弃,两人僵持着,突然有内官进来,向高桓低语了几句。 高桓皱眉:“他?他这会见朕做什么?” 并不指望内官给他回答,他道了句:“让他进来。”望了摇摇欲坠的元明姝一眼,揭开帘子,迈步往外去。 高昶身着绯锦袍,脚蹬皂靴,早已在偏殿等候,见到高桓他立刻跪下磕头,高桓脸色仍然难看,他来的太巧了,消息竟然这么灵通,这意味着宫中发生任何事都逃不开他眼底,所以他才能来的这样及时。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包括高演在内,但凡有点能耐的,哪个在宫里没几个眼线,平时高桓也不会生气,然而这会他刚被元明姝惹了火,便感到很不高兴。 尤其是,他那样年轻,身材秀挺,脸颊光洁如玉,元明姝说她同高昶还有感情,高桓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比不过她的丈夫年轻俊美。他拥有着职高的荣耀和无上的权力,可是对女人的吸引力,还是不如单纯的一副年轻美好的身体。 高桓淡淡看了高昶一眼:“这么晚了你进宫来,有什么要紧事要同朕说。” 高昶没有说话,只是跪地不起,深深的又向他磕了第四个头。 高桓脸色阴沉的更厉害:“你要说什么?” 高昶道:“皇上知道臣要说什么,臣不敢说,她是臣心中所爱,求皇上成全。” 又是这一套,高桓冷笑道:“我愿意成全你们,不过你知道她愿意吗?她选择的是朕。” 高昶道:“臣同她夫妻十数载,她的心思臣都知道,她不会背叛她的丈夫孩子,除非有一天她跟臣离婚,否则她不会。” 高桓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朕正同她商量此事。” 高昶道:“皇上不用商量,臣不会答应。” 高桓道:“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高昶道:“臣知道臣在说什么,臣请求皇上,不要夺臣所爱,臣此生只娶一个妻子,臣此生不会离婚。” 高桓冷眼瞥他,目光中带了杀机:“要是朕执意要她呢?你待如何?” 高昶道:“皇上是天子,天子有命,臣不敢违抗,更不敢牵连他人。臣唯有此一身,皇上若执意要夺我妻子——”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冷硬而严厉:“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高桓心跳了跳,目光猛然定在他脸上,高昶脸色不变,冷静坚毅没有丝毫屈服。 过了许久,高桓尴尬的笑了笑,道:“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何必如此,罢了,你起来吧,朕听懂你的意思了。” 高昶可谓深谙说话的艺术,他那十二个字既是示弱,也是示威,一面告诉皇帝,他没有能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没有反抗的余地,让高桓对他放心,因为高桓最担心的是他心生不满之后会有反意,他是在明确告诉高桓,他没有反意,也没有能力反,不过没有反意,他又在后面加一句,虽然我不会反,不过你把我逼急了,我当场就要跟你同归于尽。 高桓到底是被震慑,他屈服了。高昶站了起来,谢恩请退,没有见元明姝,直接出了含露殿。 高桓坐在案前痴怔了许久,也没有再去看元明姝。 ☆、第80章 诛杀 元明姝病了,回家休养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她和高昶也很少说话。 高昶官复原职,朝廷的事物忙,元明姝不常见到他,见到的时候,高昶的态度也很冷淡,元明姝倒是无所谓的,该怎么说话怎么说话,仍旧很尽心的关照他的衣食。高昶回家已经很晚了,回来也不说话,第一件事便是爬到元明姝身上。他闷声不喘的,只是一味的干,也没有任何爱抚和前戏,将她裤子拉到膝盖分开她腿便直奔主题。元明姝身体未经湿润,很干涩,疼的厉害,抓着他胳膊求饶:“小昶,小昶,我疼,轻一点。”高昶也并不肯轻,仍旧用力的冲撞,这已经没有什么快感,而单纯的是受苦了,元明姝手伸到下方去握住他那物,想阻止他的蛮横,高昶却被她这个动作更加激起了情欲,那物更加勃发。 元明姝最后只能是趴在他身下哼哼,高昶长了个厉害的大家伙,回回捅的元明姝想死,但实际上他身体并不怎样好,有时候夜里累过头了,第二天他就头晕爬不起来,因此他一向是比较有分寸,做了一次,发泄完毕便不再贪欢。他终于射了。 高昶退了出去,元明姝刚翻了个身,高昶又压着她,将手指伸进她秘处,借着那股黏腻搅动。 元明姝挣扎抗拒道:“我不要那个。” 高昶吻她脸道:“你要哪个?” 元明姝撇着嘴,眼睛湿润润,手摸到他腿间,握住那半勃的物事,娇声道:“我只要这个家伙。” 她脸颊雪白的,嘴唇红红的,这个表情这个语言,真是说不出的勾引人,难得的还有些可爱。高昶喜欢跟她做爱,因为不管白日里怎么不高兴,在夜里,在床上,她对自己是很坦诚的。高昶难得的有点高兴,想逗她,便道:“你想要谁的?” 元明姝展颜一笑,捧了他脸亲:“人不要紧,东西好就成,外加像你这般好皮囊,我就要。” 高昶咬牙笑:“你敢,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元明姝叹口气:“我真的想找来着,可是左看又看,没有长的比你好的,有长的好的,我又看不上。” 高昶道:“要是你找到了比我好的呢?” 元明姝嗤笑道:“那我就不要你这滥货了。” 她用一种玩笑的语气来骂人,高昶没法生气,他埋头在她胸口:“我哪有,你放眼去看,这洛阳城的男子,没有比我更干净的了,也没有比我更爱你的了,你不要总是故意气我了。”他抓着元明姝的手,让她握住自己 那根物事:“你干嘛不相信我,总觉得我不老实,其实我很老实的,真的,它也很老实的,只有碰着你的时候才会精神,别人女人,它见了打不起精神。那次是个意外,它先头想的是你,以为是你,所以就起来了,不过后来,哎。”他叹口气:“我心里清醒的,是我在放纵自己。” 事隔很久,他才说起这件事,元明姝没有说话。 “不过没有做到那一步,我当时有点糊涂,没意识到那样严重。”高昶手指玩着她头发,絮絮道:“明姝,你明白吗?我不知道只是我自己,还是所有的人都一样。有的时候,人的心思不完全是光明的,总会在某个角落,有见不得人的东西。”高昶思索着,他解释的很艰难:“比如我知道我很爱你,可我有时候也会想,其实你这人不好,我能明白的看到你的缺点,你有时候很自以为是,很冷性很自私,你表面上对人好,实际上你在心里根本看不起他们。或者,有的时候,我也会这样看待我自己,我知道自己心里有过多不堪多肮脏的想法,或者有时候,我也会想做坏事,想放纵,会生出许多不该生的坏心眼。”他寻词索句:“当初我问你,你跟我说,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魔鬼,人人都有。” 高昶道:“可是我知道那不重要,茫茫宇宙,万千尘埃中的一缕游思罢了,而我们的爱情不会改变,我们会白头到老,死了埋葬在一起,一同化作白骨,化作泥尘,可是咱们不会分开。” 他摸了元明姝的脸:“你不是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只是你心里还爱我,所以你舍不得放下。咱们结婚十多年了,我了解你,你会不了解我吗?” 元明姝闭着眼,道:“我了解,睡了吧。” 高昶叹口气,抱着她。 两人的关系仍旧同往日无异。 过了不久,元明姝又被高桓叫进了宫去。 高桓仍旧让元明姝伺候他饮食起居,元明姝惊喜的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高桓妥协了。高桓要她不成,生了几个月的气,又让她回到了身边。 这是一个微妙的信号,高桓离不了她了。这个发现让元明姝又惊又喜,她知道自己成功了,高桓作为一个手段强硬的皇帝,能够对她妥协,这意味她在高桓身边地位的上升。她已经万事俱备。 嘉佑三年正月,高演谋反。 这一年里,经过元明姝和高演那混蛋的不断努力,高演跟高桓的矛盾终于激化。尤其是高昶重新回到中书省之后,高演察觉到了高桓在打击他的 意思,而且高桓不肯立他当太子,他身边的亲信也都感到不满,煽风点火的鼓动他。他终于不能再忍,嘉佑二年冬,高桓突然转了重病,竟然中风了,半边身体都不能动,吃喝拉撒都艰难,更别说理政,高演决定趁机谋反。十八日夜,高演发动了宫变,宫变将就的是快,出其不意,惊动的人越少越好,高演只带了五百人就杀到了高桓寝宫含露殿外,然后手下将领封锁了四面宫门,禁止任何人出入。这夜元明姝没有睡觉,坐在高桓床前陪他说话,她早早就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喊杀声。 今夜负责含露殿值守的人是韩傥和陈信。 听见了喊杀声,却没有听到任何宫人的动静,自然是高演工作做的好,早就已经把高桓身边的内线打通。高桓问道:“为什么今夜这样安静呢?” 一缕血光已经溅上了宫门的窗格,惨叫杀戮声已经近在耳边,元明姝定了定神,道:“有人造反。” 高桓道:“谁?” 元明姝不答,那喊杀声响在外面,却始终没能进得殿来,最后竟然是越来越低了下去,最后消失无踪。元明姝知道是结束了。 外面有人高声叫道:“臣禁卫军右校刘邵,求见陛下,安东王高炽,信王高珵谋反,已被格杀,敢问陛下安否。”高桓没应,元明姝也没出声。 外面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臣禁卫军右校刘邵,求见陛下,安东王高炽,信王高珵谋反,已被格杀,敢问陛下安否。” 高桓还是不出声。 元明姝道:“我替皇上去看一看吧。” 等了很久,高桓终于道:“扶朕出去吧。” 元明姝叫来乘舆,士兵们抬着高桓,元明姝拂衣打开殿门,殿外已经成了一个活人的屠宰场,过光遍地,宫门上,台阶上,广场上,全是横七竖八的鲜血和死尸。他赫然看到了台阶上,衣着最鲜明的,安东王高炽,信王高珵的尸体,造反的士兵已经全被诛杀,韩傥,陈信,刘邵都铁衣明甲的立在殿下。寒风吹拂着高桓的头发,忘了戴帽子,他两鬓白的格外刺目。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声音沙哑道:“替我传中书令高昶,侍中并尚书令高演。” 刘邵道:“高演谋反了。” 很快高昶过来了,向高桓汇报情况,高演现在在军营中,士兵们人心鼓动,很有可能酿成兵变,高昶道:“臣不敢擅自做主,请皇上定夺。” 高桓在殿中躺了许久,他不出声,也没人敢上前询问。高昶跟刘邵 等人还等在殿外,等他拿主意定夺,高桓却久久没有决定。 沉默足有半夜,他道:“叫谢耘来,拟旨吧。” 元明姝听他口述了旨意。 “让他回来,不要乱来,朕饶他不死。” 只这一句话,谢耘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写,不过他到底很快还是拟好了,把高桓的话译作了普通的书面语,给高桓过目了,高桓点头,然后他提着这副圣旨出去。他走到殿外的时候,高昶不知从哪里悄悄出来,要了圣旨要过目,谢耘不敢违抗他,高昶道:“皇上让谁去传旨?” 谢耘迟疑道:“皇上没说,应该是让臣去。” 高昶道:“皇上没说,便给我吧,我去。” 谢耘心跳了跳,看到他那张平静无波的脸,陡然已经猜测到他的意图。他握着圣旨的手有点发抖,高昶道:“你放心,这件事我来负责。” 谢耘把圣旨交给了他,高昶将其收入衣袖,带了刘邵去军中,刘邵道:“圣旨呢?”高昶道:“没有圣旨,只有口喻。”刘邵大惊,这样大的事情,没有圣旨印玺只有口喻,谁敢去做?他要追问,看到高昶的表情却不敢追问,只默默咽了下去。 到了军中,见到高演,高昶宣了高桓口喻:“谋反者格杀勿论,其余从犯,圣上赦免你们的罪状,立刻回到各自营中,不得随同作乱,否则一律格杀,夷三族。” 原本他这样空口白牙的说话,是会引人怀疑的,但是安东王信王都死了,高演可以说是败局已定,他手下的士兵们也都惶恐不安,或为了活命想拼死一搏,然而听到这样的圣旨哪还有心思,再说高演跟高桓是父子,他们也是高桓的部队,高桓不至于就杀他们,听了赦令立刻作鸟兽散,呼啦啦的各自回营。所有人都跑光了,高演顿时成了光杆司令。 高昶这才又道:“高演持众谋反,就地诛杀,得其头颅者赏金万两。”冷冰冰的一字不颤念完。 高演怒道:“你胡言乱语,父皇要杀我,圣旨呢!我怎么看不到圣旨!”冲上去要杀他,高昶道:“你率众谋反,罪该万死,陛下杀你还需要圣旨吗?” 士兵们犹疑,并不敢真的杀他,这时候韩傥却不管那么多,新仇旧恨一起算,直接提刀上前就将他脑袋剁了下来。士兵们看见了,被刺激了,也都纷纷上前加在一起乱砍。士兵们为了争夺赏金,把高演砍的没了个全尸,有的得了头有的得了手脚。 血腥气令人作呕,高昶回到家中 ,将袖中的圣旨在火上烧了,换了衣服,这才同刘邵进宫复命。 元明姝坐在高桓床边,从太监的耳语中,得到了她意料之中的消息。然后高昶便进殿了,向高桓禀报,高演拒不投降,坚持抵抗,已被就地诛杀。 ☆、第81章 刺激 高桓听到这个消息,久久没有说话。 高桓老了,这回是真的老了,短短几日里,他脸上已经添了许多皱纹。谢耘立在床边替他读奏章,他听的打了瞌睡,他不接见朝臣,高昶向他禀事,他也只是一味的点头,道:“就这样办吧。”神情疲惫而倦怠。 总之,他对一切事情都不再上心了。 高演谋反一案牵连甚广,这件事交给了司隶校尉查办,这是排除打击异己的大好机会,元明姝绝对不会放过。 谢耘看着她拟的名单,有些迟疑道:“这,会不会牵连太多了?怎么把竟陵王赵王也牵连进去了。” 元明姝淡淡瞥了他一眼:“多吗?妇人之仁,这些人若不能不一次解决干净,将来只会带来更大的祸患。” 谢耘道:“我看还是请示一下尚书令大人吧。” 高昶如今已经做了中书令,侍中,录尚书事,高演死了,高桓也不理事,朝中的事情都是他在决断。谢耘的意思,元明姝这样做,恐怕惹出麻烦,给高昶过目的话,如果他不同意便让他拿主意,如果他同意,这事情是高昶过了目的点了头的,谁不满意自然也是找不到元明姝和自己头上。元明姝自然明白谢耘的心思。 她点了点头:“你去问吧。” 谢耘去了,高昶在台中处理政务,听到属下官员通报,他面无表情道:“我没空见他,让他等着。” 然后他就再没问起过,谢耘等了半日,见不到他人,只得回去见元明姝,同她道:“尚书令大人不肯见我,恐怕是知道公主的意图,他不同意才故意拖着不见。” 元明姝道:“他不同意也不要紧。” 元明姝自然能找到人替她办这件事,她可以授意负责案子的官员,并不需要高昶的同意。高演一案,但凡涉及的官员,一个不漏全部被斩首,有部分与此案本无关联的,也被牵扯其中做了炮灰。这是政治游戏的规则,元明姝谙熟这种规则,无数次的参与其中。 高氏的主要势力经此一役遭受重创,几乎是被一扫而空,元明姝升谢耘做了中书令,刘珧做了骠骑将军,她日日不离高桓左右,朝中的事务,奏折,由谢耘读给高桓听,高桓昏昏沉沉的,元明姝便代他做决。 这样的状况,落在朝臣眼里,众人都有想法了,可是他们的想法不敢明说,这日许珲同高昶喝酒,实在是忍不住,他问了出来:“让谢耘做中书令,刘珧做骠骑将军,这件事,究竟是大人的 意思,还是公主的意思?” 大范围的起用元氏旧臣,打击高氏嫡系,朝廷里许多人都看出这个苗头了,只不过现在高昶在朝中可以说是一手遮天,无人能与他相抗,元明姝是高昶的夫人,她在高桓身边,众人自然以为这些事都是高昶的意思。 只是许珲看出了不对劲,借醉跟高昶问起。 他话问出口,高昶许久没答腔。 许珲知道自己问到了点上,心中一咯噔。 高昶白着一张脸,表情冷冷的,许珲猜出他心思,低声道:“公主这样过了,如果这不是大人的意思,还请大人定夺,杀了谢耘,刘珧,否则迟早要出乱子。” 冰凉的酒液入了喉肠,整个人终于安定了下来,高昶道:“就凭他们,能出什么乱子?” 许珲道:“大人难道没看出他们的意图吗?” 他道:“公主时常到景晖苑去,同长乐公见面,这是很不妥的,大人不该再让她去了,依臣之言,长乐公,大人应该杀了他。皇上妇人之仁,殊不知,留着这个人是祸患。留着祸患不杀就罢了,怎么还能信任姓元的公主,让他们一家人经常见面呢?这太不像话了。” 高昶道:“我当初受过长乐公的提拔,这样不好,会被人议论。”他声音低不可闻,又饮了一盏酒。 他心里想的则是元明姝。 许珲直接戳破了他的掩饰:“大人怕的不是他人的议论,怕的是伤了公主的心吧?大人珍视同公主的夫妻感情,不愿为此夫妻失和,所以才一直忍着。可是这件事总归要有个决断,大人就算是忍又能忍到什么时候?等出了事可就真的晚了。大人要是不愿,不如把这件事交给臣吧,公主若有意见,大人交了臣的人头给她去。” 高昶苦笑:“子敬,我啊,真是,头痛的厉害。”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再说,许珲道:“大人放心吧,这件事交给臣来办,一定不让大人为难。” 这夜,元明姝在含露殿,半夜三更的时候,突然赵小武急匆匆赶来,在她耳旁低语数句,元明姝闻言,立刻同他去了外殿,赵小武道:“许珲去了景晖苑。” 元明姝道:“他去做什么?” 赵小武道:“属下不清楚,属下听公主的吩咐,没有让任何人进去,但又不敢拦着他,所以来请示。” 元明姝点了点头,这时候已经是夜里四更了,元明姝穿了件大毛的披风,带着两个宫人 ,同赵小武去景晖苑。刚到宣德门的时候望见洛阳宫西北角火光冲天,正是景晖苑所在的方向,赵小武大叫起来:“出事了!”元明姝心中猛然一惊,忙催了马车:“快点!去景晖苑!” 两人急忙赶去景晖苑,隔着半里地就望见火光映透了半边天,空气中充斥着烟熏味,草木燃烧的浓烈气味,大火燃烧噼里啪啦爆的乱响,在呼啸的东北风中狂肆乱卷。宫人高呼:“走水啦!走水啦!救火!” 元明姝下了马车,隔了数十米,热浪已经扑面而来,卷的她头发衣服在空中乱舞,她脚下发软,几乎没栽倒在地,赵小武一把扶住了她。元明姝只感觉喘不过起来,整个心仿佛在一瞬间坠入深渊。 赵小武看她表情狰狞,身体发软,那姿势却是要往火场里冲,生怕她出事,紧紧拽着她:“你当心。” 元明姝推开他,没推动,她又推了一下,赵小武仍旧拽住她:“公主……”元明姝声嘶力竭叫道:“你拽我干什么呀!去救火啊!长乐公呢!还不去找他!” 赵小武道:“公主,全烧起来了,救不得了。” 火烧的太厉害,御林军我都被调过来救火,然而结局也都是望火兴叹,没得救,只能等它烧完。这场火足足烧了一夜,到天明方歇,景晖苑中抬出了十三具烧焦的尸首,负责清理的官员在收拾善后。 元明姝经过了一夜的折磨,已经满脸烟尘,脸被烤的发黄发干,嘴唇裂了几道口子,血丝渗出来,身上雪白的狐披成了灰黑色,裙裾在地上沾满了灰尘,她头发也被烧焦了一缕,已经辨不清形容了。 嗓子干哑的说不出一句话,她也没有喝水,只是一具具查看着地上的尸体。她到现在没有找到元灏。 她跌跌撞撞,摇摇欲坠的,赵小武只在背后搀扶着她,不断劝她,元明姝什么也听不见,她突然看到一具熟悉的尸体,虽然被烧的已经看不清身体发肤面目了,然而那身材感觉分外熟悉。她心猛然揪成一团,脚步发软的走近过去,颤抖着手去检查尸体。 元明姝从那焦臭的尸体身上找到一块玉佩。 线绳已经被烧掉,只剩了一块裸玉,羊脂玉双鱼图案,眼睛胡须,每一个鳞片都雕刻的栩栩如生。 正是她前不久赠与元灏的。 元明姝握着那块玉佩,手心几乎要掐出血。 她忽然转了头,眼睛死死盯住那具烧焦的尸体。 她只感到喘不过气,头痛心绞 ,恶心反胃,要晕过去。愤恨,不甘,怒火充斥了她的心胸,让她甚至忘了伤心难过,只是恨,恨的整个人都仿佛要炸裂开来。她胸中堵的发慌,嗓子眼里突然冒出一股腥甜,赵琚猝不及防的,就看她身体一软,失去了骨头似的顿时委倒在地。赵小武大叫,一把抱住了她。 元明姝被赵小武抱回府上,赵小武才发现她裙子被血染的湿透了,连自己的衣服也被她的血染透了。血顺着她足踝蜿延下来,赵小武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只匆匆将她抱回床上,立刻下人们都围上来,又是伺候又是找大夫。高昶已经出了门在半路,又急忙回来。 他看到这副状况也全然吓傻了,脸都灰了。 元明姝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屋子里,好像是夜里,灯架上置满了烛台,整个屋子被照的十分明亮。她身体软绵绵的,好像沉没在云雾中。没有丝毫动弹的力气,她想挪一挪手指也动不了。她想要出声,喉咙里发不出声。身体麻痹,好像不是自己的。 她昏昏沉沉又睡着了,这次是半梦半醒,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听到脚步声,脑子里渐渐苏醒过来。高昶坐在床边,伸出手背探了探她脸颊,看她醒了,柔声问道:“还难受吗?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的声音是元明姝很有没听过的柔软,带了点可怜巴巴小心翼翼的意味,有点像十年前的他。 元明姝道:“我身体怎么了?” 高昶道:“大夫说你身子虚,近些日子不要下床,也不要出门去,得好好养着。”他说着握了她手。 元明姝茫茫然的,高昶抚摸了她脸,脸颊贴上她的,低声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身孕,怎么也不同我说,你流血了,全是血,差点没把我吓死。” ☆、第82章 争 元明姝心中麻木的,没有任何反应。 她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并不想再生孩子,和高昶亲热的时候也很注意安全,她压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怀上的,此时知道孩子没了,她也感觉不到什么悲痛。知觉苏醒,灵魂回归躯体,记忆回归脑海。 她喃喃道:“景晖苑失火了,你知道吗?” 高昶道:“咱们孩子在那里没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元明姝心痛苦揪在一起,她呻吟了一声,手攥紧了被子拉扯着捂在了脸上,整个人蜷缩起来。 紧接着她在床上挣扎翻滚。高昶大惊,忙探了身按住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然而她挣扎的太厉害了,身体紧绷,手胳膊都硬的铁铸一般的,高昶扳不动她。她苍白的脸颊因为痛苦而扭曲成了一种几乎狰狞的表情,嘴唇被咬破渗出血来,高昶紧紧按住她,捏开她下颌废了大力将她嘴唇解救出来,元明姝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元明姝眼泪流了出来,发不出声音,嘴唇张合着哑道:“我,我肚子疼。” 高昶手在她腰下摸到湿润,她刚换过的裙子已经被血染透,高昶吓的魂飞魄散,手都顾不得洗又连忙冲出去,大叫道:“来人!快去请大夫来!”下人听到他叫声两腿翻飞就跑去找大夫,高昶冲回床边,元明姝满脸是泪,跟具尸体似的四肢僵硬躺着,脸颊惨白。高昶战战兢兢的想摸他又不敢摸,元明姝咬着牙一把掐住了他胳膊,眼睛带着痛苦和恨意盯着他。要开口,紧咬着牙齿,咯噔咯噔乱响,却始终没能憋出一个字。高昶看她憋的脸都青了,心跳如雷,将手不住抚摸她,颤声道:“你别瞪我了,别用力,你要说什么,回头再说吧,啊?”元明姝掐着他的手攥到最紧,一头晕了过去。 高昶检查是她刚喝的那药的关系,脸一瞬间黑了下来,太医来时就撞着他满脸怒意,大发脾气,那老太医八十多岁了,战战兢兢的跟他解释,说是公主体内淤血未清,所以才给她服了下胎清淤的药,又说出血是正常的,等淤血清干净就好。高昶听的勃然大怒:“药是给人治病的,不是要命的,她疼成那个样子,你还说是应当?什么庸医在胡说八道!” 那太医哪敢辩,被他骂的讷讷不敢出声,高昶很生气,又让人去请太医。 婢女已经替元明姝换了衣服,用热水擦了身,高昶坐到床边去,握住她被边的手。 手是冰凉的,没有一点点温度,跟她苍白的脸孔一样 ,没有活人的气息。高昶心中堵的慌,有点想把那庸医给杀了泄愤,然而先前开药方的时候也是经过了他同意的,他又不懂医术,只知道看效果,病好就是对的,病坏了就是庸医。 其实先前开药方的太医已经是手段最高明的一位,这位都成了庸医,其他的更不能比他厉害。加上高昶那副一点不对就要吃人的样子,谁敢再乱开方子,几个太医商量了一晚上,也没商量出什么好方子来,都眼神怵怵,支支吾吾的。幸而元明姝半夜就醒了,高昶正跟太医们较劲,见元明姝醒过来,不理太医了,立刻将注意力转到元明姝身上去。 元明姝没有睁眼就能感觉屋子里立了很多人,几乎要人满为患,很烦躁很压抑,她皱着眉发出了赶人的命令,高昶听她说话高兴的不得了,立刻把那烦人的太医全都送走,将婢女们也使唤了出去。 高昶坐回床边,元明姝道:“你去休息吧。” 高昶道:“我不累,我看着你。” 元明姝闭上了眼,她想要思考什么,然而太疲惫了,没过多久她又失去了意识。高昶握着她手,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静谧和安宁,他没有困意,久久盯着她脸发呆此时的元明姝,虚弱的,柔软的,好像一片羽毛那样脆弱,却正是他想要的。 失去了力量和羽翼,此时的她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剥去刚硬的外壳,单只是这个人,仿佛新降世的婴儿,完完整整的都是属于他。她的皮肤,她的头发,她的温暖柔软全都变得无比动人起来,高昶一遍又一遍抚摸她,只是这样摸着他就很心动。 从遇到她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在努力,想要拥有她,主宰她,他不再是那个可怜巴巴的臣服在她脚下,乞求她垂怜,乞求她爱情的高昶。 元明姝连续数日,陆陆续续的都还有几次出血。她身体越发的弱了,短短几天之内就迅速的憔悴了下去,脸瘦的尖尖下巴,两只大眼睛越发显得大的惊人。她几乎不说话,只是整日整日的发呆,高昶担心她身体,每天关照着她饮食,幸而她吃了一段时间的药,渐渐的没有出血了,能下地走动,虽然还是惨白的没有血色,身体也瘦的不堪。高昶不放心她,只允许她在卧室里走一走,不让她外去。 元明姝能下床后,第一件事便是让人把赵小武叫来。她说了这话不过半刻钟,高昶一身绯锦袍进了门来,在她身边坐下,拉了她手道:“怎么了?” 元明姝道:“我要见小武,有事要问他。” 高昶微笑道:“ 你要问什么?问我便是了。” 元明姝抬眼看他。脸颊白,没有施妆,越发显得眸子澄澈如泉,她性子强脾气硬,却有一双非常纯非常清亮干净的眼睛,让人心动,高昶对她微笑,目光静谧温柔,有种要将她溺毙在其中的醉意。 元明姝不为所动:“小武他人呢?” 高昶道:“你以后不该再见他。” 元明姝沉着脸:“给我个理由。” 高昶道:“没有理由,以后你不会再见到他。” 元明姝站了起来。 她离了席要外去,还没能走出一步便被高昶伸了胳膊搂了回去。元明姝胸中腾起熊熊怒火,在被他触碰到的同时就本能的反手一巴掌抽回去,表情愤怒而狰狞道:“放手!”然而没有打中,她的手刚到半空就被高昶用力一把攥住了。 高昶手臂温柔而有力的抱住她,将她搂进怀里抚摸她头发柔声道:“听话。” 元明姝恶心的发疯,使劲打他,手砸他脑袋脚踢他,高昶顶着她狂风暴雨似的捶打,一把将她抱起来,扛回去丢到床上,元明姝挣扎不已,高昶将她按在身下,元明姝一把拍在他头上。 这次高昶没躲过,被她一巴掌拍出了五个指印,他脸红斥道:“你疯了!” 元明姝颤声道:“景晖苑失火是不是你干的!” 高昶直截了当:“是,是我的意思,不过你想清楚了,不是我杀的他,是你杀的他,他本来可以当他的长乐公,衣食无忧活到终老,你非不肯安分,谁叫你心存妄想,他只好为你的不肯安分付出代价。”他脸上有些激动的怒意,按着元明姝胳膊,压低了声骂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事吗?我废了你都是该的,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却胳膊肘向外拐,替别人谋划前程!你把我放在哪里了?你心里有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丈夫?你知不知道你姓什么!你嫁给了我,你嫁给我,不是我入赘到你家,所以你现在姓高,不姓元!为什么你总是意识不到这一点呢?你既然从来没有真心打算跟我,那你当初嫁给我做什么?我真想不明白,这么多年了,孩子都生了三个了,为什么你心里还不肯认同我信赖我。别的女人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全心全意的为丈夫打算,你却只想利用我替你元家谋好处,我真想不通你这是为什么。我真怀疑,我是不是你唯一的男人,你跟元灏真的没有奸情吗,否则你为什么宁肯相信他都不肯相信我这个枕边人?” 元明姝冷道:“不 要为你的野心找借口,那本来就不是你该得的,得到了也不会属于你,何必。” 高昶道:“奇怪,人人都能得,为什么我不能得?难道只有你们元家人才是天生的贵种,天生的该坐在那个位置,我天生的就只能做人下人?你们想要就是理所应当,我想要就是野心,妄想?” 元明姝愤怒一把推开他,手指着帘外:“你说的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去啊!我不拦着你!你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我嫁给你的时候你连唯一的宅子都是我母亲赏赐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元家给你的,你靠我母兄起的家,现在你杀了我的兄长,准备将我元家的一切占为己有,这个时候跟我说什么狗屁贵贱。我告诉你,没有什么贵贱,只不过你想要得到是我家的东西。有一个穷小子娶了地主的女儿,有一天地主家里遭了强盗,房子被烧了家产被劫了,那个穷小子杀了强盗,为了占有这笔从强盗那里找回来的本属于地主家的赃物,他要杀了地主,因为他是丈夫,所以地主的女儿要帮助他做这件事,不帮助他便是没有把他当亲爱的丈夫!” 元明姝道:“高昶,你就是那个穷小子。” ☆、第83章 阿连 高昶头埋在她胸口,四肢牢牢扒着她,元明姝乱挣扎,气的打抖,手使劲拍他头,高昶只死死缠着她不放,像条巨大的蟒蛇。元明姝骂不绝口,高昶被她骂的怒了,起了坏心,手刨开她散乱衣襟,脑袋拱进去,鼻子探寻着,张嘴咬住她乳头。 元明姝惨叫一声,像条离了水的鱼一样挺了身。与此同时高昶嘴里尝到了一点血腥味,他舌头舔了舔。 元明姝死死攥着他头发,声音颤抖:“松开!” 高昶低笑,身体紧紧贴合着,因为她的挣扎而彼此摩擦,更是捏在手中的,嘴里尝着她的味道,他能嗅到她身体的气息,他感到有种快意。他按着她手臂,舌尖舔吻着她,鼻子嗅着,拱着,声音含笑低声道:“我不松,你再闹我把它咬下来。” 元明姝怒极,再次拼命挣扎起来,高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手紧搂住她,头死命拱在她脖颈。 元明姝挣扎了几次,挣扎不动,他力气太大了,像头牛,她认命的仰了头,闭目哽咽。 半个时辰之后,元明姝同高昶一同出现在了厅门外。元明姝身上罩了厚厚的披风,裹得密不透风,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堕马髻,墨发如云下衬出一张雪白的鹅蛋小脸,脸上表情则是丝毫也无的。高昶则是满脸宠溺微笑,穿着玄色缓腰薄袍,挽着她的手搀扶着她,下人们见到了纷纷福身施礼,时间是三月,春光正媚,院子里一只灰色的大猫摇摇摆摆的走过来,冲着元明姝优雅而温柔的喵喵叫了两声,拿肥胖的身子贴她的腿,高昶把大猫抱了起来,放到元明姝怀中,让她抱住。 下午闲暇光景,元明姝抱着猫,高昶抱着她,两人去园子里赏春。高昶对着花树景致指点品评,元明姝给他搂在手上,表情淡漠,一言不发。高昶并不介意她的冷淡,笑盈盈的,不住同她说话。 高昶以元明姝身体不适,需要休养为由,禁止她出门,有客人来访也一律挡回去,禁止她见客。白天,两个婢女在左右伺伺候着她。元明姝养的那只猫叫团团,一向亲自喂食洗澡的照顾,早上,青容把团团放到花园子里去,元明姝正午起床的时候,团团正摇摇摆摆的回来,一声露水泥土,成了个落汤猫,元明姝看到这样子,无奈骂它一句,只得叫下人弄了水来,摆在屋子里给它洗澡。 洗完团团,青容又拿了一山布料来,问她要怎么做衣服,元明姝没有任何思考琐事的兴趣,然而也只能一样一样给说。用了饭,青容拿了高昶的衣服来,问她第二天要怎么穿,厨房又来问她晚 上怎么吃……如是,总之没有她闲的工夫,其实这些家庭琐事元明姝平日都是不过问的,自然有屋里几个大丫头安排的妥帖,只需要跟她说一声,她点头而已。 连账房管家,原来只跟高昶说话,现在也找到她头上,问这说那,一天来回七八趟。到了晚上,高昶便跟条蟒蛇似的缠着她,缠的她密不透风,元明姝被他压在身下,热情似火的拥吻索取,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她有许多事情需要整理思考,但是没有思考的空闲,高昶想方设法的用各种琐事来占用她的时间,填补她的精神。 元明姝初还忍耐,时间愈久,她就感觉愈乱,这天她终于受不了爆发,跟青容发了脾气:“鸡毛蒜皮的什么都来问我,我要你们干什么?买根葱都要来请示一下,你们都在做什么?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废话了。” 然而这一爆发,只把她的情绪更加引向了鸡毛蒜皮,下人们依然如故,高昶听说她骂人了,很高兴,喜形于色,将府中上下都赏了一通,于是下人们见风使舵,更加卖力拿鸡毛蒜皮去骚扰元明姝,惹的元明姝火大无比。 元明姝身体恢复后的一个月,这天晚上,同高昶行房了。高昶要,跟她恳求,元明姝对他很冷淡,恶语相向,但是高昶不肯放弃,一直吻她,抚摸她,缠她,元明姝没有理他,然而闹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元明姝还是躺在了他身下。她有性欲的需求,对高昶的身体也有欲望,高昶缠抱着她热烈拥吻,火辣辣的东西在她身上蹭,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元明姝给他吻的神魂颠倒,直到下身突然疼痛她才醒悟过来,高昶已经进去了,搂着她腰开始了缓慢的进出。元明姝只感觉茫然错乱,身体在欲望里沉迷,她的精神挣扎着渴望逃离,她掐着高昶的胳膊,眼前一阵又一阵眩晕。 高昶退了出去,元明姝翻过身,盖上被子闭上眼,缩着身体将自己卷成了一只茧子。 高昶拍了拍她肩膀,元明姝没动静,高昶无奈笑了笑,将手绢丢到地上,转身去伸长了胳膊抱住她,吻她脖颈。 元明姝道:“我想出去走一走,带上小武。” 高昶道:“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就是,你总叫他干什么,我不喜欢他。” 元明姝回头抓住他打,高昶连忙笑躲,元明姝怒道:“我想叫谁就叫谁,你是个混账吗!你要杀了他,我要弄死你。” 高昶两只手握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温柔抚摸着,笑道:“你要怎么弄死我?骑死我吗?”他笑的暧昧,暗示元明姝骑在他身 上的姿势,元明姝脸黑的难看:“高昶,别让我恨你。” 高昶道:“你已经恨我了。” 元明姝失眠,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睡,高昶隔断了她同外界的一切联系,元灏的死,没有后续,朝中的事,她得不到任何消息,宫中的消息更无法获取,赵小武,苏佩钦等人也见不到,她感觉自己日复一日要发疯。 高昶看出她情绪不好,精神空虚,没过多久,给她找了个消遣的人儿来。 高昶本想把孩子们从河北接过来,可是他不放心,孩子们留在河北很安全,也自由。来到洛阳之后,他一度想跟元明姝再生个孩子,却不料发生那种事,现在元明姝身体才刚好,也不能再让她怀孕,他思来索去,元明姝也没什么真正的朋友,赵小武苏佩钦那些人同她倒是亲近,但他绝不肯让元明姝跟这些人再混在一起。于是这天他想起韩夫人。 这两姐妹从小一块长大,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凑在一块撕一撕可是太合适了,正好给元明姝打发时间。 高演死了,韩夫人最近和韩傥又结了婚,不过这两口子三天两头的吵架,从床头打到床尾,韩傥还是个风流,韩夫人在高演手里练成了一副好身手,打起男人来丝毫不手软,而且又醋又妒,最会跟丈夫阴阳怪气,韩傥跟她新鲜了两天家里就开始战火弥漫,更关键的是韩傥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经常被打的抱头鼠窜。两口子现在又在闹离婚。 不过韩夫人不肯和离,韩傥又不敢休她,天天闹的鸡飞狗跳,韩夫人要离室别居,高昶便把她请了来。 韩夫人变了许多,模样还是美丽的,打扮的也是鲜艳明媚,不过表情温吞,一脸的拘谨,沉默寡言,完全看不出母老虎的样子,她手中还牵着个雪团儿似的少年,年纪和元明姝的双胞胎差不多大,十二三岁,长的肖母,唇红齿白,眉发漆黑,也是漂亮的很,见到元明姝,韩夫人示意他磕头,叫:“姨母。”少年便磕头,乖乖叫:“姨母。” 元明姝眼皮子跳了跳,十分惊讶,让他起来,问道:“这是谁的孩子?” 韩夫人道:“韩傥的。” “这是阿连?”元明姝惊讶不已。 韩夫人点头:“小名叫阿连,大名叫韩谧。” 元明姝将阿连拉过来瞧,她上一次见到阿连的时候,阿连才半岁,在襁褓里,韩夫人当时因为韩傥的事抱着孩子来找她,她对韩夫人没好感,却挺可怜这孩子。没想到一转眼都长的这么大了。元明 姝感到恍惚不已。 时光如梭,岁月流逝,下一代已经成长成了少年模样,头一次感觉到自己不再年轻了。 这一日,韩夫人拉着阿连,陪元明姝在园子里转,边走边说话,十年没见,元明姝发现她居然没有那么讨厌韩夫人了,元明姝问起她家事,韩夫人很倔强道:“他是为了要阿连才将我接回韩家,他只有阿连一个儿子,阿连是我养大的,这么多年都是跟着我,我才不会把阿连给他。”她语带不满:“阿连很孝顺,很听话,读书也读的好,谁也不能抢我儿子。” 元明姝又重新打量了一眼阿连,这个少年很沉默,几乎不会开口说话,听韩夫人的口气元明姝也明白了,他是在高府长大的,恐怕这些年都在管高时芳叫爹。元明姝心生怜悯,同时又想到元宵,冬阳和康康。 她突然无法忍受的思念起了自己的孩子。 韩夫人说起当年洛阳变乱,高桓撤回并州的事情,说的很细致,元明姝听着,只感到不可思议,她十年没见到韩夫人了,早就忘了这个人了,还以为都死了呢,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到眼前来。元明姝跟她问起许多家里的事,韩夫人还是个改不了的快人快语。元明姝同韩夫人相处了一天,感觉很奇妙,晚上,韩夫人在高府中住了下来,她带着阿连同元明姝一块用晚饭。 ☆、第84章 驾崩 元明姝没同韩夫人撕起来,不过她们一处说话,能让元明姝不那么寂寞,高昶也很满意。 晚上,韩夫人带着阿连去睡觉,高昶上了床,一场销魂之后,他浑身是汗,搂了元明姝道:“咱们再生个孩子好不好?生个孩子陪着你,你也不用羡慕人家了,也不用每天无所事事,想东想西的。” 元明姝道:“我不想生,你要生你自己去生。” 高昶道:“你要我跟别人生吗?” 元明姝刀子一般的目光杀向他,高昶笑了,吻她脸颊:“你生气了,你心里是在意我的。” 元明姝呵呵而已,高昶身体光滑的像条鱼,在她身上不住蹭,他拉着元明姝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爱我,便把我拿去吧,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以后我就是你的了。”边说边往元明姝怀里拱:“我是你生的,你叫我儿子吧!我跟元宵,冬阳还有康康一样,都是你生的,娘。”他身体比元明姝还大,手臂一展能将元明姝抱个满怀,故意学了个小婴儿的样子往她身体里钻,元明姝好像被条毒蛇给缠住了。元明姝使劲抽回手,打他骂道:“你吃饱了撑的,谁是你娘,滚一边去。” 高昶不肯放过她,不住叫娘,元明姝左右闪躲,高昶见缝插针,围追堵截,元明姝被他缠的没法了,翻身要爬下床,高昶在后头像逮青蛙似的提起了她两只脚,元明姝没稳住,一跟头栽到床底下,成了个脸朝地脚朝天的姿势。更难堪的是身上也没穿衣服,高昶提着她腿,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屁股后头被个毛茸茸的脑袋顶上来,却是高昶拿头在顶她,嘴里还在叫娘。 元明姝头皮发炸,控制不住的破口大骂:“我日你的妈啊!” 她手撑着地脚乱蹬,高昶拿不住她,给她跑了,元明姝吓的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就往床下跑,她跑了几步才想起自己没穿衣服,冲回去拿衣服,高昶将她捉了个正着。元明姝像条耗子似的,被高昶撵的满屋子乱蹿,她逃到屋外去,高昶光着身子的追出去,元明姝边跑边骂,将他祖宗一一问候,骂的口不择言了。她到底不如高昶光屁股身手矫健,一头撞在柱子上,撞的晕头转向,四面打飘了,高昶快乐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跟收获战利品似的将她抗回屋子,扛回床上。 高昶找到了一项新的情趣和游戏方式,元明姝的反应让他感到难得的刺激和快乐,他将元明姝抱回床上又咬她又叫娘,又学那个拿头顶她的动作,元明姝简直要疯了。高昶把她戏弄的够了,又搂了她腰同她欢好。他自上而下 俯视着她的脸,观察她情欲中的表情,看到她似泣非泣的彷徨神色,他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被弄到忘情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抚摸他腰背,抱紧他,甚至迎合他吻他,这让高昶感到很满足。后半夜的时候,元明姝已经浑身虚软,连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高昶将她抱在怀里,肌肤相贴,没有一点缝隙。 高昶迷恋上了这种游戏,每天要猫抓耗子似的把元明姝撵的满屋子乱蹿,元明姝对他床上的怪癖越发的不可忍受,这天终于忍无可忍跟他动起了手。 元明姝拒绝跟他再同房,高昶却仍要跟她玩老一套,元明姝怒火攻心,高昶凭借着力量的优势又要强来,她冲动之下,拿一只花瓶砸了高昶的头,花瓶应声而碎,高昶满头鲜血的倒过去了。元明姝看到他身体缓缓软下去,倒在血泊里,她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痛哭失声,韩夫人听到动静,赶紧奔了过来,元明姝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她试了高昶呼吸还在,赶紧将其扶起来,高声呼唤来人,然后又安慰元明姝。 高昶没给她打死,连着半月头上包着布条,没法出门,估计是脑震荡,又晕又吐,萎靡了很有一段时间,见到元明姝都是弱弱的。元明姝呆呆的坐在床上,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像个死人,高昶在外厅见客,处理公事,他经不住累,一会就头晕想吐,慢腾腾挪回元明姝房中来,蹲在她身边,道:“我头疼了。” 元明姝不理他,他就自己拉了她的手放在头上,语带怨念道:“你把我打坏了,你一点也不心疼我。” 他钻到了元明姝怀里去,让她搂抱抚摸自己,元明姝只感到说不出的绝望和心凉。 元明姝和他分房睡也没能成功,高昶恃病而骄,晚上非要元明姝抱着他哄着他,像奶孩子一样的宠他摸他,元明姝不配合,他就发脾气,闹不肯歇。 元明姝整个心已经麻木了,高昶埋在她怀里,她木然的抬手一下下抚摸他头,心中没有任何情绪。 然而高昶很是满足,每天借着伤在元明姝面前装可怜,指责控诉她不疼自己,然后要求她疼爱抚摸。 元明姝麻木的配合着他的表演。 高昶的病好了,又开始活蹦乱跳,来了精神,他又开始故技重施,折腾元明姝。没有过几天,元明姝再次和他打了起来。这次她把剑都拔了出来,要跟高昶你死我活,韩夫人冲过来拉住她才没出事。 她发火了,高昶就会安分个几天,然后也就是几天而已, 元明姝火气过去了,一切又开始循环。 对于高昶的行为,元明姝先还痛心,哭泣,久了心冷了,她就转变成了刻薄的冷嘲热讽。她认为高昶实在已经病的不轻了,快三十岁的人了,这副样子,实在让人觉得幼稚可笑。然而无法逃脱,无法回避,痛苦中麻木,元明姝开始恶毒的戏弄嘲讽他。 高桓眼睛已经看不到了,听力也渐渐模糊,殿中泛着一股沉闷酸苦的药味,高昶出现在帷幕之下。高桓听到了脚步声,他产生了幻觉,以为是高演。 他叫道:“演儿?” 高昶没有出声,他走到龙榻边,坐下,高桓伸出了手,摸到他胳膊,又往上摸到他脸。高昶看到他这副老态龙钟的无能样子,感到无比的恶心。 一代枭雄,由武川镇的普通军户发家,凭借军功年仅三十岁就做到了并州刺史,一度横扫中原,颠覆帝国。当年进兵洛阳,废魏帝,骑在马上于宫门之下指点王侯,痛斥群臣,何等英姿勃发。可惜,到老了,也不过是一块散发着腐朽气味的肮脏臭肉。 高昶淡淡道:“高演谋反,已经被你下旨诛杀,难道你忘了吗?他的部下,子嗣,皆已被诛杀。” 高桓手僵了僵,听出了他的声音。 高昶道:“纵然英雄一世又有何用,就算做了皇帝又有何用,你没有儿子,没有妻子,这世上没有人真心待你,现在你躺在床上,浑身散发着臭气,等待腐烂,没有人愿意看你一眼,连最下等的仆役都嫌你恶心。”他叹了口气:“你真可怜,我真同情你,你这样无情无义的人,本来就该受到这样的惩罚。我比你好多了,我有儿子,也有女儿,我很爱他们,他们也爱我,我还有妻子,我也爱她,她也爱我,我老的时候,他们一定不会丢弃我。我才不会像你,认一堆觊觎你财富,权力,实际上完全靠不住的干儿子干女儿。” 高桓声音苍老而疲惫:“朕待你不薄……” 高昶道:“你杀过的人比吃过的米还多,怎么还这样天真,你的亲生儿子都会背叛你,把刀举到你的头上,更何况我这个义子?你该感谢我,要不是我,你早就死在自己亲儿子的手上了,哪能老死在床上。” 高桓被他这句刺激到了,抓着床边想爬起来,然而力气不够,又跌了回去,他喘着粗气,嗬嗬笑道:“好,好,朕没想到你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朕若不是心中亏欠你,想弥补你,你以为朕会给你那么大的权力,让你随心所欲!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果然是好 样的,我高家无人能比得上你。” 高昶冷笑道:“我可没有让你亏欠我,你自己做了恶事,心中有鬼,可跟我没有半分干系。我只是看你病成这样还总不死,实在是受不了你这个老不死的,才来跟你说几句话,你要是听见了,赶紧早死吧,活在世上也只是个碍眼的厌物,只会给人添麻烦。” 说完他拂了袖,转身离去,高桓一把抓住了他手,高昶回手将他掀翻,高桓厉声叫骂道:“你这个忤逆不孝不忠的混帐东西,朕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高昶大怒,推开他,出去吩咐宫人,只许给他喝药,不许给他吃饭。宫人战战兢兢应喏。 五月十八日的深夜,元明姝听到了宫城楼门上传出了钟响,一共九声,回荡在清夜里,格外醒耳。她伸手摸了摸身旁,高昶不知道何时已经不在了,元明姝穿衣下床,走到户外去,只看到月亮又大又圆,光辉撒满院落,一院的明亮清澈如水。 ☆、第85章 失败 高昶一度想回河北去。 洛阳这地方,本就难以作为战略之地,西北有刘堃虎视眈眈,并州有高庆之,名为高桓的嫡系,实际上也是拥兵一方自为皇帝,处在这种夹缝之中,实难长存,更莫图发展。他不止一次同许珲说过自己的担忧,然而只是担忧而已,并没有解决之策。回河北容易,要把朝廷搬去河北却是难上加难,可是若让他孤身回去,他也是不能接受。 两年前雄心勃勃的来,他志在中原,如今怎么能空手而归。 他可以以皇帝的名义迁都,却绝对不能败回河北,否则他将声名扫地,永远失去逐鹿天下的资本。 中原的局势,四方大小军阀林立,高桓一死,全都纷纷独立,不再受朝廷节制,高昶意图剿灭,然而又始终不敢出兵。他怕自己出兵,洛阳这边会后院起火,他想先安内再攘外,然而已经没有时间。内外交困,高昶身心俱疲,他感到很痛苦,好像陷入了泥潭,他开始后悔当初进入洛阳的选择。然而他的心思无法向任何人说。 有一夜,他喝醉了酒,抱着元明姝说话,说他想回河北去。元明姝听到这话愣了一愣,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外界的消息了,听到这一句,却突然有了种模糊的猜测,她呆了很久,道:“现在回去,也还不晚。” 高昶醉醺醺的不住摇头,道:“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你要笑话我。” 元明姝没有接话,高昶只是说了这样一句,也再没提过。 嘉佑三年六月,高昶终究还是出兵,去打钧州刘彪。大军一到,刘彪立刻举白旗投降,然而等高昶下令收编他的军队,他立刻造反,当夜就带兵跑出城向北边高庆之求援。这种战争本就是个烂泥坑无底洞,打不出个结果的,高昶没能剿灭刘彪,反而在途中生了重病。大概是他心中预见到会有变故,原本出兵之前,他是准备让元明姝留在洛阳的,然而在出兵的前一天,他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让元明姝跟他一起去钧州。七月,大军本该起行,然而因着高昶重病,外加大雨,大军还滞留在钧州。 元明姝站在门口,望着阶下的雨帘,庭院里种着芭蕉树,被雨水洗的发亮。 高昶同刘弨,许循,阮偮诸僚在屋内,炭火温着酒,隔着帘子听见谈话的声音,元明姝心里好像燃着一丛火,她想要做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冰凉的雨意渗透进肌肤,她还是想要燃烧。她知道自己是心如焦炭。 高昶睡的也很晚,他睡眠不好,失眠,伤口也 疼,因为感染导致他的伤口有点化脓,大夫用淬火的刀剜去他伤口上的腐肉,撒上药粉,给他重新包扎,他疼的发抖。元明姝坐在床边,拧着湿帕子替他擦身,没法洗澡,元明姝只能睡觉前替他简单擦一擦。擦完身,高昶要搂着她睡觉,深深将头埋进她怀里去,他生病之后越发的依恋元明姝了,直把元明姝当奶娘。 元明姝其实不怕死,她只是放不下三个孩子,她不知道高昶这个样子要如何收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要如何收场。她给苏长亭写信,信中隐隐有托孤之意。这样的话她几乎说不出口,她是苏长亭一手带大的,不是父亲胜似父亲,现在她又要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他,她感到难受几乎想落泪。她觉得自己有点太悲观了,死亡毕竟是很遥远的事,可是她没法不害怕。 过了数月,她收到了苏长亭的回信,苏长亭只说,元宵冬阳康康都好,长的很快,让她不要担心。 元明姝读了信后,又悲从中来,趴在桌案上流泪许久,哭的止不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对是错,要是她当初不结婚,不生孩子,也不会有这样的痛苦,死生都是小事,本就不是这世中人,纵然离开也不会有太过不舍,可是她结了婚,嫁了个男人,还有了三个儿女。 高昶看到她垂泪,很生气,他认为元明姝是信不过他,为此发了脾气,元明姝心痛之余大骂他,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高昶听的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元明姝只是恨他。 当初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同是七月,洛阳传出刘珧造反的消息,高昶几乎没气的吐血,听到消息,顾不得伤重未愈就要率军返回洛阳。元明姝耳目有限,高昶对她看管的很严,以至于一路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看见高昶的脸色难看。他病的严重,军中人心惶惶,为了安抚军心,他强行要骑马,只走了三天,这天下午,他从马背上摔了下去。伤口全裂开了,大夫替他包扎,元明姝看的很不是滋味,劝了他几句,不料招来痛骂。 元明姝从来没挨过谁的骂,更别说高昶,她感到莫名其妙,高昶的态度让她很厌恶,她冷笑了一声,懒得说什么。她要往外走,高昶气道:“你回来!” 元明姝不理他,只当没听到,高昶扬手打翻了茶盏,元明姝吓的心一跳,回过头,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他:“你在做什么?”看到地上的茶水还有瓷器碎片,她不可置信的摇头:“不管京城发生了什么事,你该冷静一下。” 高昶躺在床上面红耳赤大喘,元明走到桌前,倒了一盏热茶,递到他嘴边,高昶满脸怒色转了头去,抬手就是一掌,要将那茶打翻。元明姝提防着他,没洒出去,她来了火气,捏着高昶的下巴往他嘴里灌,嘴里骂道:“神经病,我招你惹你了,你给谁发脾气。” 高昶呛了水,连声咳嗽,元明姝冷道:“好言好语给你你不要,非要找骂,犯贱是不是。” 高昶挣脱她,只是气喘吁吁。 元明姝夜里被烫醒的,她睁开眼,摸到高昶身上火烧一般,她坐起身来,下床去将案上那盏牛油灯拿到床边,高昶脸色惨白,伸手去摸他额头,却是烫的吓人。元明姝放下灯,轻轻拍他脸:“高昶,高昶。” 高昶没有应,元明姝心中大惊,连忙去铜壶里倒了点热水来,跪在床上将他衣服解下来,拿帕子浸了热水,替他擦拭身体,她手摸到哪里哪里都是烫,元明姝惊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勉强给他擦了擦,实在害怕,又忙让人去请军医来,军医也没有办法,晚上刚喝了药,还没过时辰,也不敢再给他喝,刘弨,许循等人还有军中诸将领也全都听到消息过来,守在一旁,面有忧色。他只是浑身烫,也不出汗,脸色惨白的浑身颤抖,不住叫冷,元明姝一整夜没睡,隔几分钟就用热水给他擦身。 元明姝看他这不是普通的风寒发热,叫了军医到一旁细细询问,军医也糊里糊涂的,只说可能是疟疾。元明姝心中一凉,医疗水平有限,疟疾在这个时代是一种死亡率很高的病,元明姝跟众僚属还有几个军医商量了很久,没商量出个结果来。她整个心沉了下去,回到床前,她看着高昶苍白的脸,有种说不出的虚弱和无助。 众人都散去,元明姝对着床上死人一般的高昶发呆。 半夜高昶清醒了一下,看到元明姝,他伸手碰了碰她手,道:“你睡吧,我没事。” 元明姝趴在窗前睡了一会,高昶脑子里混混沌沌了,突然就想起了高桓,他有点怀疑自己是遭了报应了,因为杀死了自己的亲老子,所以老天爷立刻就来报应他。他心里很不平,恨恨的想,我杀他是应该的,凭什么报应我。 他伸出手抚摸着元明姝的头发,还有近在眼前的白皙脸颊,心中很不服。 早上,高昶再一次烧的人事不省。他的病情急剧恶化,已经到了完全不能下床的地步,甚至于说话都艰难,军中暂时由许循在主事,阮偮在主事,幸而这两人都能独当一面,没有出现什么差错。许循 将每日的事物报给元明姝,请她拿主意。 许循建议元明姝,转道往东,回河北去。 回洛阳只是死路一条,元明姝心中早有此打算,许循一提,她立刻接受了这个建议,随即让许循去办,许循点了点头,元明姝又补充了一句道:“这是许长史的意思,还是将士们的态度,将士们都愿意回河北去吗?” 许循道:“将士们都是从河北来的,怎么会不想回去,我屡次跟大人提这件事,只是,哎,公主该知道。” 元明姝无奈的苦笑:“难为许令了。” 许循微笑也不再说什么。 在元明姝同许循,阮偮的安排下,这支疲惫的队伍转道往东,踏上了回河北的征途。高昶醒过来的时候,队伍已经东行了两百多里,知道了这个事实,他没有说话,只是无言的闭上了眼睛。 他很疲惫,很脆弱,抱住了元明姝,昏暗的油灯下,他声音沙哑道:“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元明姝沉默了许久,最终道了一句:“我不知道。” 高昶也沉默,元明姝低声道:“我不敢再信你了,高昶。” 她叹息着摸了摸他的头:“咱们夫妻一场是缘分,就算是为了元宵冬阳和康康,我也不能看着你死,可是我真的感觉没法再爱你了,回到河北,以后我也再管不到你了,你要是还记得咱们夫妻情分,不要再逼我。我现在是孤家寡人,无依无靠,你要是再逼迫我,我真的只能去拿刀抹脖子了。” ☆、第86章 醉酒 高昶抱紧她,不住亲吻,道:“不会的,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一辈子永远对你好,回了河北,有元宵他们在,咱们不会再吵架的。” 元明姝闭了眼声音发哑:“我也想原谅你,跟你好好的过啊,可是高昶,你要我怎么原谅你。” 高昶道:“这件事,多说无益,你要恨我便恨吧,咱们总归是夫妻一体,我不怕你恨我。” 元明姝感觉心头是血淋淋的。 高昶称头痛,拒绝跟她讨论这个问题,一仰身躺回了床上,抚着头不住呻吟,元明姝望着他,无奈,最终是叹了口气。她起身去倒了盏温水,高昶接过喝了,仰头道:“我累了,要睡一会。” 元明姝给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你睡。” 高昶笑道:“你真坏,故意说那样的话吓唬我,我才不信你,你不会离开我的,我知道你会一直陪着我。咱们还有孩子呢,你跑不了。” 元明姝好笑,突然觉得他笑的样子很像个小孩子,又执拗又天真。元明姝一会心疼他,一会对他心凉,一会又对他痛恨,元明姝声音凉凉道:“你真是个混帐,只管你自己满足,哪怕是我再恨再气,哪怕是气死了恨死了憋屈死了你也不在乎是不是,你只要把我拴在你的身边,你只要自己满足了就不用顾及我的心情。” 高昶摇头:“你是自己找气受,不是我在给你气受,你看,你每天骂我打我,我连顶你一句都不敢,怎么是我在给你气受呢?咱们是一对,我这样爱你,你应该感幸福,你要是接受我的爱,你就应该感到幸福,而不是反抗我。所以这是你的错,不是我的错,你要学会接受我这样爱你。” 他笑了笑:“咱们还会和过去一样的。” 元明姝胸闷,郁结,心口剧痛。 雨季来临,行军遇到了阻碍,队伍行进的很慢,高昶也很焦虑,他身体还没好就开始下床处理军中的事情,着手撤军事宜,只是并不顺利。 元明姝看他忧心如焚,却也帮不了他,军事上的事她只懂个大概,没法给他什么建议。 而眼下处境确实很艰难。 她做不了什么,只能把精力放在照顾他身体上,高昶白日跟部将们出去,元明姝独自留在帐中,费尽心思给他熬点补身体的汤食,替他准备防寒的衣物。高昶回到帐中时脸是白的,坐下喝了一点热酒,便转为粉红,同时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他身体有点寒症,每天要喝一点烈的 热酒。 那酒是部将中有人送给他的,泡的药酒,药效很好,大概还有点刺激欲望的成分,高昶睡觉前喝上一点,上了床便能搂着元明姝亢奋一会,不过他最近在禁房事,除了抱着元明姝亲吻抚摸,蹭一蹭她过过心瘾便能安然睡觉,也并不放纵乱来。 雨下的太大了,雷声隆隆,震的人心头发慌,帐外的毡布和旗帜被风雨击打的阵阵作响,元明姝有点闷的慌,她披了披风往帐外去。外面一片漆黑,雨太大,燃料受了潮,根本点不起火把,值守的士兵们仍然在辛苦的坚持着站岗,黑暗之中有忙碌的脚步声,有人提着风灯,然而那微弱的光经不起风雨吹打,摇摇晃晃的随时都要熄灭。 那披着玄色斗篷的青年走近,两个身影并肩,揭下风帽露出正脸,性格单纯直率的刘弨,像个大男孩似的,一如既往冲元明姝傻笑一下。 温文和顺的许循则向她一礼,开口说话:“今夜大雨,怕出什么意外,睡不着,我跟刘将军说着来这边看一看。大人这里无事吧?” 元明姝道:“他在里面,你们去吧。” 许循同刘弨进去,里面传来高昶同他二人的说话声,元明姝没有细听,她独自站在外面看雨。 冰凉的雨丝偶尔落到身上,带着水湿的风吹过脸颊头发衣襟,她感到心中放松畅快。一日之中,也只有这时候才有的一刻宁静自由。 过了一会,许循和刘弨出来了,元明姝没听到声音,刘弨看到她站在外面,身上有点湿了,顿时一惊,道:“公主怎么不进去,真的大的雨,天气又凉,莫要伤了身才好。”言语中有些担忧关切,元明姝回了头去,刚要说话,不料一阵风吹走了她怀中的手绢,她正要去捡,刘弨瞧见了,大步追过去,从泥水里捡起了手绢。手绢已经被雨淋湿了,还沾了污泥,刘弨拿袖子擦了擦,试图把它擦干净,不过显然是擦不了,于是他有点皱眉。 黑夜雨雾之中,元明姝看到这个动作,有点好笑,原本沉重的心情也不由得松弛了下来。刘弨没擦干净,只得捧了手绢回来给她。 刘弨道:“脏了,洗一洗吧。” 元明姝笑了笑,接过道:“多谢。”刘弨回头,却看许循正端然立着看他,心中一惊,意识到什么,脸一热,忙道:“许大人,咱们走吧。”许循也笑了笑,向元明姝告辞,两人披衣离去。 元明姝转身要回屋去,却见高昶立在门口,也对着雨帘,目光安安静静的,正瞧着她。元明姝跨过门 槛,高昶笑道:“真是奇怪,你怎么总是容易招一些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愣小子的喜欢。” 元明姝皱眉:“想什么呢。” 高昶笑道:“这么大火,我又没说要生气。” 元明姝上了床,高昶也往床边坐下,笑说道:“你招他们喜欢也没什么,我不会计较的,反正你是我的,他们喜欢也是白喜欢,我没那么小气。” 元明姝感觉有点烦他:“我不但招年轻小子们喜欢,也招老男人喜欢,你爱生气就生气去吧,看不惯谁就去弄死他好了,跟我没关系,不要总在我面前唧唧歪歪,跟个娘们儿似的,你不烦我都烦。” 高昶笑了笑,也不生气,只道:“奇了怪了,为什么你那么放心我,我也跟他们一块喝酒玩乐,身边也有女子来来往往,你为什么从来不担心?” 元明姝白了他一眼:“担心才好,你不担心不管你,你不是就吃了窝边草了吗?你爱浪就去浪好了,有权有势有钱却不玩女人,你白做男人了。” 高昶道:“我不觉得是白做男人,有再多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真心对你,也不会幸福。” 元明姝毫无诚意:“觉悟真高。” 高昶微笑:“你不要笑我,我是真的这么觉的,我只想有一个对我真心真意,不离不弃的人。” 元明姝道:“你说的是我?” 高昶深情望着她:“自然是你,除了你还有谁。” 元明姝道:“我不是你亲妈,做不到你要的那么大爱无私,说不定你死了过几年我就再看上个男人,说改嫁就改嫁,还能来个第二春。” 高昶手勾着她头发把玩,笑道:“那我一定在你后面死,我死之前一定下令让你给我陪葬,你们元家不是兴这套吗?皇帝死后,宫妃都要赐死殉葬,等我死的那一天,我也要这样。” 元明姝挡开他手,皱了眉。 “你说真话假话?” 高昶道:“你是真话,我自然也是真话。” 元明姝道:“你看你这弱身子骨,要是你只活到四十多岁就死了呢,你也忍心让我陪你?” 高昶道:“忍心。” 元明姝心又开始剧痛,高昶叹道:“我一个人死多寂寞啊,要是我死了,你还在这世上跟别人逍遥快活,那我死了也不得超生的,所以你当然要陪着我,我要抱着你一块下黄泉。” 他又很委屈:“你 还是不够爱我,你要是真的爱我,我死了,你也会活不下去,怎么还会改嫁或者去爱别人呢?要是你死了,我就活不下去。” 元明姝冷声道:“你可以去滚了。” 高昶叹口气:“原来你不愿意陪我一起死,你真让我伤心,我以为你爱我跟我爱你是一样的呢。” 高昶从桌案上取了那红色玻璃酒瓶,仰头喝了一口,他散着胸襟,露着一大片白皙的胸膛,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喉结微微一滚动,是酒入了肠。他低头,媚态横生向元明姝一笑,手摸了摸她脸:“你要不要也来一点?这酒好,喝了,保准你——”他笑:“心痒的很,那劲儿,醉到你骨头里去。” 元明姝道:“你喝吧,我不喝。” 高昶已经有点醉醺醺的了,固执要劝她,元明姝左右不肯,高昶硬是不肯放弃,把她按在身下捏着她嘴给她灌了一通,元明姝呛的直咳,高昶笑:“喝一点,咱们好些日子没有同房了。” 元明姝挣扎着想起来,高昶已经扑上床,热气腾腾的身体搂上了她,元明姝心头也热,被他搂的更热,摇头摆尾的想要逃脱他的手掌,然而并没有抵抗的力气,她只是浑身发热气喘吁吁,高昶嘴唇寻到她嘴唇,含着她舔舐,手探入她衣襟揉摸,同时整个身体压住了她。他像只醉了酒的大猩猩似的,元明姝怎么也挣不开他。 ☆、第87章 没死 高昶头抵着她额头,低低喘息着,手在腰下解了她小衣。衣裳除尽,四肢交缠,元明姝仰了头,呻吟着抚住他头,高昶埋头在她脖颈胸口吻吮舔舐。 元明姝浑身肌肤发红,软的不行,仿佛是被酒液浸泡过一般,高昶注目她,看到她两只眼睛都是水润润的,茫茫然盯着他,像是某种喝醉酒而不自知的懵懂的小动物,可怜可爱的不行。他喝的不多,也没有醉的太厉害,意识还清醒,他吻了吻她小鹿般的眼睛,又移动到她嘴唇,吻她张了嘴,勾引她舌尖同自己湿吻。元明姝呻吟着,手搂上他脖颈。 高昶硬了,边吻边问她道:“要不要?” 元明姝顺着小腹摸下去,抓住那顶着自己肚皮的东西,分开双腿,高昶笑了笑,顺着她的引导一挺身。元明姝急促的尖叫一声,太刺激太快活,她呻吟声带着哭腔,颤巍巍松了手。 营中突然吹起了号角。 紧接着整个营中都喧闹起来。士兵冲进营帐来,高昶急忙抽身出来,拉过被子将元明姝一挡,抓了衣服就往身上套,顾不得形容狼狈迅速往外去。他骤然离开,元明姝只觉得身体陡然一阵空虚,她情不自禁伸手想抱住怀中那具温暖有力的身体,然而只抓了空。她四肢无力的爬起来,只感觉不辨四面,身体在打飘,她追着高昶离去的方向,冲出帐外,只看到四下漆黑,时不时有细微的火光。然而什么也看不到,起不到任何照明的作用,只听到营中遍地都是高声的叫嚷,各种惨叫声喊杀声。 哗哗的雨声几乎又掩盖了所有声响,让这一切变的凌乱嘈杂,无法分辨。元明姝想叫,可是连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杀的太厉害了,不知到为什么,敌军的一支队伍竟然离奇的突入了高昶所在的中军大帐,杀的血流成河,而外围的前后两路防卫仿佛还没察觉,号声还在雨夜中持续而焦躁的吹响,将士们的注意力全引向东面,那里有敌人在突袭,已经要突入主阵。元明姝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下发生的事情,她看不见也听不清,过量的药酒还在她体内发挥着药效,她意识昏乱麻痹,头脑迟钝,她摇摇晃晃的穿行在已经杀成一片尸山血河的营帐之间,雨水淋透了衣服,头发。 她本能的寻找高昶,一声一声叫他。 她几乎要跌倒在泥水里,幸而赵小武及时的找到了她,赵小武看到元明姝时,她正像个没头的苍蝇似的在战场中跌跌撞撞。她模样是毫无变化很好辨认的,虽然形状狼狈,长发零落,一缕一缕粘贴在身体衣服上。赵小武大步冲过 去将她抱起来。 元明姝仿佛终于找到依靠,紧紧搂住了他:“小昶……” 赵小武看她精神不大对,知道她是错乱了,也并不解释,他身材和高昶相似,元明姝抱住他不住叫他。 她意识不清,正好免了许多解释。 赵小武背起她软绵绵的身体,又有人给她背上披上了一件披风,元明姝趴在他背上瑟瑟发抖,也说不出是冷还是怎么样,身体本能的哆嗦。她一边发抖一边叫他,脸在他后颈上挨蹭,手抚摸他脖子脸颊。 她身上只穿了一层薄薄的短衫,下面一条桃红的薄纱裤,又被雨淋湿,薄薄一层贴了肉,几乎等于是什么也没穿,身体又热的厉害,软的没骨头似的,呼吸的热气直吹在赵小武的后脖颈上,听着她软绵绵明显带着情欲的呼唤,赵小武紧张的手都要抽筋了。赵小武背着她,侍卫们护送,很快赶到的行在之所,赵小武将她放到床上,元明姝抱着他不松手,又是吻又是摸,赵小武脸涨的跟猪肝似的,偏又挣脱不了她。幸而早已经告知了元灏,让人去请。 元灏立刻就过来了,看这画面也是一惊,赵小武脸红尴尬,元灏上去抓住元明姝那只不住乱抓的手,不让她乱来,又向赵小武道:“你先下去吧。” 赵小武神情别扭的下去了,元灏按住元明姝手,使劲拍了拍她脸,低头看她嘴里叫道:“明姝,明姝。” 他试图拍醒她,哪知元明姝只不认人,没了赵小武,又将手搂他要蹭要亲,元灏哭笑不得,摘了左手她右手又来了,扯半天都扯不开,还被她摸了一通。元灏坐在床上,看她神情迷醉,满脸情欲,衣衫不整的不住努力试图拥抱自己,脖颈胸前还残留着可疑的牙齿吮咬的淤痕,他也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只感觉有些叹气。他示意婢女拿了醒酒的茶汤来,一手揽抱着她,一手握着碗将整碗的汤汁往她嘴里灌,只给她醒了酒才好,也顾不得温柔了。 其间元明姝几度反抗,抓着他衣襟不住使劲捶打他,元灏不肯放,硬是将一大碗的汤给她灌了下去,元明姝被这一躲折腾的直接要吐,元灏忙让取了痰盂来,元明姝吐了个昏天黑地,肠子都要呕出来,元灏手轻轻拍她背,替她安抚着,又拿水给她。 元明姝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似的,趴在他膝盖上像具尸体似的垂吊着脑袋。元灏平抚着她背,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姑娘家家的也不要个好,看你这样子,不像话的很,吃了什么药了?” 元明姝脸贴着他腿,眼前唯 一能感觉到温度的地方,然后闭了眼。元灏要问她,半晌没有得到回复,他伸手推了推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心中莫名有点悲伤,手抚着她肩,就着这个姿势也是半天没动。 他情绪受了影响,不由黯然神伤,他想起自己半生命运不好,本以为她嫁了个好丈夫,夫妻和睦,本该是个好归宿,没想到也同自己一样。 他心中的明姝性子活泼,爱说笑爱逗趣,会讨人喜欢,心气高,性子骄傲的很,他原本就想,这姑娘,这世上怕是没男人能降的住她,没想到她也会变成这样,看着让人心痛。 过了很久元灏才从那悲伤中走出来。 叹了一声,又叹了一声,他搂起元明姝,将她放回枕上,盖上被子。将她床外的手也塞进被子里,他注视了一会她的脸,心中涌起一阵格外的怜惜。他一向感情视儿女之情淡泊,哪怕是对自己宠爱过的女子,也从未有过知己之意,更未有过怜惜一类的感情,唯独她时常让他感觉到有人理解有人支持有人相信,而这些年的痛苦磨难扶助,更生感激。 元灏心道,不论如何,就算他再无能,也绝不能再对不住她了,不管她接下来跟高昶要怎样,他一定帮助她,以后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好好待她。 元明姝醒过来,整个人感觉身体酸痛头痛欲裂,前日的事情完全想不起来,她看着四下陌生的环境,记忆一点点在恢复,然而总还是有点空白。 随即她看到了赵小武,已经一年未见的赵小武,此时正坐在床下,曲膝半跪着,元明姝回不过神来,头嗡嗡的,问道:“这是哪里?” 赵小武道:“这是皇上的行在。” 元明姝眼皮乱跳:“皇上?哪个皇上?” 赵小武嘀咕道:“皇上的名讳,我怎么敢说。” 元明姝听他这怪里怪气的别扭语气,有点想捶他,赵小武道:“皇上昨天看过你,你自己不记得了。” 元明姝隐隐约约想起点什么,但是还是没想明白,这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只听到个熟悉的声音:“明姝?”元明姝心中一跳,整个人都震住了。 随着那声叫名,她本能转过身去,透过帘子看到一个仿佛从记忆里已经消失很久的熟悉身影。 随即帘子被撩开了。 她茫茫然抬头,看到了记忆中的元灏的脸。 仍然是白皙如玉的一张脸,他没有束发,黑发散披在肩,用根丝带结着,玉袍银腰带, 腰上垂着犀角配饰。元明姝半天回不过神来:“哥哥?” 元灏笑的很浅,他整个气质有点变了,褪去了当年的锋利和桀骜,意气不在,他的微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忧郁,目光哀愁,温和流动的像水一般。 元明姝好像陷入回忆中,半晌没说话,她跪坐在床上也没动,赵小武站了起来。元灏走近来,往床边坐下,手往她头上探了探:“睡醒了吗?” 元明姝要出口的满心的疑问,忽然又烟消云散。而元灏注意到她表情茫然,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坐在床前,还是那个沉默寡言有点忧郁的样子。 他低头苦笑,有些自嘲:“你是不是见了我不高兴?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只是没有始终机会。” 元明姝总感觉跟做梦似的,灵魂还飘飘然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然而元灏的人就坐在她身旁,他的声音就响在她耳畔。元明姝只觉得这个世界混乱的她几乎要搞不清楚了,过了很久她才找到重点。 元明姝望向元灏的脸,刚想问:“他知不知道。”话到嘴边,却意识到不能问,她又愣愣的闭了嘴。 元灏低叹道:“我还以为你见到我会高兴。” ☆、第88章 意外 元明姝这才回过神来似的,忙道:“没有。” 元灏道:“那你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 元明姝对着他脸,终于是如释重负的笑了笑,她笑,元灏也就笑了,元灏手摸了摸她头发,动作十分温柔,元明姝赧然,茫茫然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元灏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元明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元灏道:“你想离婚,还是想跟他继续过?” 元明表情怅然:“离婚,孩子怎么办。” 元灏道:“孩子是你的,也是他的,他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孩子受苦,你不用太担心,你要是愿意,跟我回洛阳,以后你想要怎么样,咱们再做打算。” 元明姝无奈苦笑:“哥哥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元宵,冬阳,端端,他们都在邺城,当初离开的时候还说的好好的,高高兴兴的,现在一声不响的就说不再回去,以后也不要他们,我怎么对得起孩子,怎么有脸当他们的娘。就算是我不想跟高昶过了,也不能这样说走就走,总要给孩子们一个交代的。”她望了元灏:“哥哥知道,我小时候也没爹娘,吃过没爹娘的苦,我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再吃苦,就算高昶也疼他们,到底不一样的。” 元灏不言语,元明姝握了他手,露出一个辛酸已极的笑容:“不过哥哥还在,我心里总算安慰些,就算以后艰难,我望一望洛阳,也总还有个依靠,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元灏搂了她,叹道:“放心吧,明只要是你的事,我千难万难也会为你做。” “他现在在哪里?” 元灏道:“我正要告诉你,高昶现在驻军在亭口,他向我要你,我不知道怎么回复他。” 元明姝道:“告诉他咱们兄妹叙旧,让他来接我吧。” 元灏又是一声长叹,点了点头,道:“好。” 一切主意都拿定了,再无什么话说,元明姝没动,元灏抱着她突然元灏叹了一口气:“我真舍不得你,你走了,我又是孤家寡人,当真寂寞的很。” 元明姝叹道:“一个人确实寂寞。” 她笑了笑,突然想起旧事。 多年以前在洛阳宫,那会梁太后权位刚刚稳固。 也中说不出是伤感还是什么,元明姝隐约的,只是感觉某些人生经历,奇异的很。 她微微笑 道:“哥哥记不记得咱们刚认识的时候。” 元灏笑:“你别说了,想想我都怄的慌。” 元明姝笑道:“哥哥你那会,我可知道,你看上我来着。” 元灏有些无奈,他起初并不知道元明姝的是梁太后所生。元明姝刚刚进宫,他只知道是元翊的女儿,被梁太后认作义女,不知怎么的就非常受梁太后的宠爱,梁太后去哪里她都陪在左右。元灏头一回见到她,是在某个晚上,梁太后突然唤他去,他去了,看见梁太后倚靠在榻上,榻下偎坐着一个少女,打扮的明艳照人,红裙裹纱,他现在回想起来,脑子里第一浮现出的是她身旁那盏银亮耀目的涂树银灯架,灯非常亮,照的她的脸颊雪白,头发乌黑,嘴唇红红的,漂亮的让人心颤。 他向梁太后行礼,她坐在那没有起身,她太美,元灏只注意着她的脸,竟然一时忽视了她的无礼。 换做平常,梁太后身边有人敢这样轻慢,他非要狠狠的拨了她的皮。 那天晚上,他意外的,跟梁太后的说话,气氛好了许多,因为坐在梁太后身边那个女孩子,元灏被她的美丽深深吸引。回了自己宫中,元灏便打听她的来历,得知她是长广王元翊的女儿。元翊跟元灏的父亲这边并不是一支,血缘疏远,不过说起来也是同宗,真娶了说出去不好听,元灏便有些失望。然而那之后他时常遇到她,她总是刻意的同自己亲近,她爱说爱笑,元灏性子沉闷,却喜欢听她说笑,声音清润灵透,让人心动的不行,元灏越发的喜欢她。 来他忍不住了,便去求他母亲,跟梁太后说想要娶她。 结果自然是,梁太后拒绝了,并且将他教训了一通,之后不久就替他娶了徐陵,立为皇后。 元灏对此十分生气,而更让他郁闷的是元明姝。 元明姝之前对他好,跟他亲近,他以为两人是彼此衷情的,元灏试探她,她却是个含含糊糊,顾左右而言他,永远不肯把态度说明白。元灏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还是怎么样,总之就是很气闷。 元灏成婚了,她仍然在宫中,见到了便笑,对他的态度也是一如既往亲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元灏终于知道了她是梁太后私生,是自己的同母妹妹。 他愤怒难以抑制,感觉自己被耍了。 元灏是个直性子,爱恨都是火山似的,跟梁太后大闹了一场,对元明姝也再无半分好感,从此怎么看她怎么讨厌,看她的眼 神好比看茅坑里的蛆。元明姝时常进宫,但凡宫宴家宴都在梁太后身边,她模样美,又备受梁太后宠爱,地位之高,比宫中最得宠的妃嫔还要惹眼,元灏看她不顺眼,骂她是妖孽。元明姝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被他讨厌的日子。 后来元灏勉强接受她了,但有旧恨在前,时常控制不住给她脸色看。 元灏无奈道:“你别再拿这个取笑我了,这种事,丢人的很。” 元明姝低低发笑:“我身边的男人,那会,就数哥哥你模样最好看,偏偏你这人性子又直又犟,又爱犯牛脾气,挺幼稚的,每次你生气使脸色,其实我都在心里笑你,并没有怕过,晓得你的脾气大。” 元灏有些赧然:“你总拿我说笑。” 元灏喜欢爱拿元明书姝当出气筒,但实际上两人关系是很亲近的。 元明姝胆子大的能拿一国之君的元灏讲笑话,元灏模样生的美,元明姝时常取笑他。有一回,他爱上了一位刘美人,元明姝当时和皇后徐陵统一战线,徐陵很难过向元明姝说起这件事,元明姝听到这个消息,往刘美人的住处去拜访了一下,回来大肆嘲笑刘美人容貌,又说:“我听说稚鸡都是雄鸡羽毛更美,雌鸡丑陋一些,狮子老虎也是雄狮雄虎毛发更加漂亮,雌狮雌虎丑陋一些,人便不同,总是女子更妍丽貌美,男子丑陋一些,咱们皇上倒是品味独特,与众不同。” 这话传出来,宫里都笑话开了,那位刘美人给气的几乎没把元明姝恨死。 元灏更是气的吐血。 然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刘美人的寝宫。 这种事得好处的自然是徐陵,经过这件事徐陵对元明姝友谊更加深厚。元灏但凡喜欢上某个小老婆,元明姝在旁不咸不淡嘲讽几句,总会立时浇灭他所有的骚动,他本也不是多爱女色的人,被元明姝打击的之后再没找小老婆的兴致。 元明姝惆怅不已,元灏抱着她,手抚摸着她头发。 好半天,他低了头,吻了吻她的脸。 元明姝笑。 元灏对着她脸,觉得她鼻尖翘翘的,嘴唇花瓣一般,跟当年那个让他心动的少女一般可爱。 那件事情早过去了,元灏当时也是少年的心气,后来也释怀了,对她也再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此时此刻,或许是心灵太孤寂,或许是看她太可怜,太心疼,或许是因为患难中的感激,又或许是眼下这个姿势很适合嘴唇触碰,接一个吻。 元灏低头吻住了她,嘴唇由她脸颊游移到唇角,贴过去轻轻亲了一下。 元灏本是想轻轻的吻一下她而已,绝无他念的,然而这亲吻的感觉特别舒服,几乎让他灵魂悸动了一下。 柔软而且甜美,他一时忘了放开,不由得将这个吻继续了下去。 元明姝先是怔了一下,而后感觉到他温柔的体贴。 跟元灏这样的男人亲吻绝不至于让她讨厌的,甚至而很干净很美好,让人心中微微悸动。元灏两只手搂着腰,只是脸贴在一起,嘴唇吻她。那亲吻并没有丝毫情欲的成分,而单纯的只是吻,只是舒服。 许久,元灏松了唇,元明姝笑出来。 仿佛默契似的,她笑,元灏也同时笑了,彼此明白,于是也都没解释。 元灏松开她,道:“你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晚上再来看你。” 元明姝躺回枕上,点了点头。 元灏起身整了整袖子,稳步离去,元明姝颇有些哀伤,赵小武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里钻出来,眼睛都瞪大了,偷偷看元灏离去的方向。元明姝唤他:“小武,过来。”赵小武还在发愣,被她叫连忙过去,元明姝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赵小武这才将先前的事情跟她一说,从景晖苑失火那里,他也不好怎么说,只是有些犹疑道:“这件事是驸马做的不假,不过那位,也不是全然不知情的,我也没想到,那天公主你回了府,我查验过尸首。” 元明姝道:“你怎么查验的?” 赵小武挠了挠头:“你认的那个尸首,是个太监,裤子脱了,一眼都能看出来啊,他是早就有准备的。” ☆、第89章 回归 一时语毕,元明姝没有再说话。 赵小武立在一旁,跟个桩子似的,元明姝发着呆,突然又转头看他一眼:“你愣着做什么?” 赵小武迟疑了一下,问道:“主子,这要是回去了,驸马看我不顺眼,又要打发我走……” 元明姝道:“放心吧,你跟着我,我会跟他讲明白。” 赵小武哦了一声,不好意思笑了笑。 赵小武仍然在床边磨蹭着不肯走,仿佛有话要说,元明姝等了一会,觉得这小子古怪透顶:“还有事?” 赵小武纠结了一下,还是凑到她床前跟个狗似的蹲下了,殷勤道:“主子,你想不想吃什么?” 他凑的特别近,一张脸突然凑到元明姝面前来,把元明姝吓一跳。元明姝发现他脸看起来清爽干净了许多,原来满脸的青春痘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皮肤光滑,配着一双浓眉大眼,很是端正整齐的模样。虽然也说不上是多漂亮,但也是个很不错的大小伙子了。元明姝心中笑了笑,怪高兴的,她此时并没有食欲,只道:“我不想吃,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赵小武道:“那你想不想喝点什么?” 元明姝道:“我不吃也不喝,你该做什么做你的去。” 赵小武心中就失落的很。 一年多没见,他本来对自己的新形象十分得意的,想让元明姝吃惊,并且夸赞他几句,然而元明姝仿佛压根就没看出来,让他感觉白费劲了一场,他原本是听了元明姝的话才对自己的外貌上了心,哪知道她并不放在心上。磨蹭了半天没有得来夸赞,他十分丧气。 赵小武离去,元明姝闭上眼睛又睡了会觉,醒来时吃了点东西,身体恢复了不少。到晚些元灏又来了,元明姝躺在床上同他说了一会话,元灏笑,又走了。 元明姝心中空落落的,也只是不说什么。 赵小武看她难过的样子,也很难受,想尽办法了哄她,然而元明姝只是恹恹的,对一切都打不起精神。 赵小武也跟着灰头土脸。 两日之后,高昶派来接她的人到了,元灏又指派了队伍护送她,又亲自送了她五里。临别时彼此执手,元明姝突然泪雨纷纷,元灏声音清柔劝慰她:“此去路遥水长,以后咱们怕是再难见到了,有什么委屈不要自己憋着,只管写信告诉我,一个人在河北,时时惦记一下哥哥和母亲,总不枉相知相亲一场。” 元明姝只泪下点头:“哥哥放心,我记得的。” 她又道:“母亲年纪大了,明姝不能在身边侍奉,哥哥同母亲虽有些不愉,到底是一家的母子,过去的事,哥哥不要再记恨她,还望哥哥能代我向母亲尽孝。” 元灏道:“我明白的,你不用担忧。” 元明姝道:“哥哥年纪还轻,徐陵姐姐虽不在了,哥哥却也不宜太过悲伤,以后身边还是有个人才好。哥哥又还没有儿女子嗣,这是大事,不可耽误的。” 元灏仍是笑:“你放心吧,我都知道。” 他道:“元宵跟冬阳该有十五了吧,可惜长这么大,也就他们小时候我见过几面,他们八成都认不得我,我这做舅舅的不称职,让你笑话了。” 元明姝道:“不碍事的,他们都知道舅舅姥姥。” 元灏道:“真想看看他们。” 告别的话说完了。 元明姝望着元灏,一时还想不出别的话嘱咐,她素白着脸,目光清透又明亮,眸子泉水一般,雪白的披风领子衬着面颊,颇有几分柔弱楚楚可怜之状,元灏忍不住,又将她搂进怀里拥抱了一下。元明姝只是配合着,靠在他怀中。许久,元灏放开了她。 元灏拍了拍她手,眼睛有点发红。 身为一国之君,快四十岁的人了,他却是没忍住,眼睛发红,眼睫含了泪。元明姝娶了手绢要替他擦拭,元灏抬手避过了,声音低低道:“当初在洛阳宫,咱们一道游玩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你我,现在你我也要分别了,以后你我是病是死,都再无相见之因,虽是生离,亦是永别,只望二十年之后,还能见到彼此的尸骨。”说话间眼泪簌簌而下。他是爱流泪的人,痛了苦了都要哭出来,元明姝亦是落泪不已。 元灏一手挡着眼睛,一手挥她:“罢,罢,上车吧。”元明姝不忍抬头,在赵小武的搀扶下上了车。 元灏的目光注视下,元明姝登上了华丽舒适的大马车,回望中元灏的身影越来越远,她默默闭了眼睛。 营帐中,高昶脸颊苍白躺在床上,战事的失利让他旧病复发,大腿上中了流矢,原来的旧伤也开裂,持续的低烧已经有好些天了,他没有吃进什么东西。 元明姝事先已经听说了他重病,只是没想他病的这样厉害,两只眼睛黑亮的有点不正常。元明姝长途劳顿,下了马车,被引进帐中,到了他的床前,高昶见到她,眼睛便定在她身上,目光一 动不动的。 元明姝隔了一段距离看着他,不说话。 高昶伸出一只手,目光痴痴望着她。 声音低哑难闻:“过来。” 元明姝不动。 高昶继续道:“过来,你肯回来就好,我不怪你。” 元明姝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侧身坐在床边小榻上,高昶一把抓住了她搭在床上的手,紧接着挣扎起来,又大力,又充满温柔的将她头搂到了怀里。他抚摸着她身体,深深嗅着她头发间的香气,低低道:“全是他的味道。”他拿袖子在她头上轻拂拭,口中喃喃:“擦一擦,擦掉。” 元明姝心颤了颤:“你在说什么……” 高昶重新将脸贴上她头顶,道:“好了,擦掉了。” 元明姝心揪痛到极致,高昶不住拿脸蹭她:“我以为你会跟他走,不要我了,好了,这下你再不会离开我了。回来就好,我不生你的气,也不骂你。” 元明姝道:“你在说什么。” 高昶道:“我肚子饿了。” 元明姝转头目光询问一边傅戎,傅戎表情跟噎了苦瓜似的:“将军这几天都没吃东西,说是要等公主回来,公主不回来他就不吃。”说的一脸不忍出口的羞耻。 元明姝道:“我不回来,他就饿死好了。” 傅戎不敢答腔,元明姝极反感被威胁,看了高昶口气不悦:“我不在少说也有五日了,你怎么还没饿死?” 高昶跟个孩童似的道:“我喝了菜粥,喝了肉汤。” 元明姝没觉得可爱,只有点心堵,她没说话,高昶又道:“我肚子饿了。”声音虚弱的很,可怜巴巴的。 傅戎连忙去叫厨下,送了一碗鸡汤熬的粥来,他捧着粥盘不知往哪里递,恳求的看元明姝,元明姝只得接过来,放在身旁,将枕头垫高了些,让高昶坐起来靠在枕上,然后捧了碗,勺子舀粥给他喂。 高昶一口一口吃粥,眼睛不肯从她脸上移开。 他吃了小半碗就饱了,又喝了点甜的汤,元明姝将盘碗撤下去,高昶扯着她衣袖:“我困,我要睡觉了。” 元明姝将垫高的枕头又取下,服侍他睡。 高昶道:“你陪我睡。” 元明姝道:“我不困,你睡。” 高昶道:“你陪我睡,我睡不着。” 元明姝道:“你身体 不舒服,安安静静才睡的舒服。” 高昶固执的一定要她陪自己睡,元明姝无奈,只得道:“我抱你一会吧。”也不脱衣服,上了床靠了床屏坐着,将他搂到怀里,让他头埋在自己腰间。 高昶往里缩了缩,用了个婴儿的姿势,将头在她腿上放舒服了,转头脸贴着他大腿,闭上眼睛,他很快睡着了。睡着了也是静静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元明姝无聊,寂寞,且空虚,手在他脸上摸,他的五官是立体而鲜明的,只是用手便能感觉到锋利的轮廓和光滑的皮肤,摸着手感很好,让人上瘾。 元明姝心说,他对外人很正常,并不疯,唯独对自己,动不动就卖疯。而且,元明姝跟他好的时候他也很正常,只有吵架闹离婚的时候他才疯。 元明姝已经看出来了,他并非是真疯,或者只是用这种法子来对付自己,吓自己,让自己不敢离开他。 元明姝揉着他脑袋,真是痛恨的要出水了。 ☆、第90章 归乡 一直到回到河北,高昶的病也是没有起色,他身体原本就是不大好的,更兼受了伤。他本有意进取中原,周折两年时间,最后仍以失败告终,只能重回河北。 这一次的失败让他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模样是显而易见的憔悴消瘦了,尽管他不怎么说话,但元明姝看的出来,他不开心,他时常发呆出神,夜里也仿佛睡不好,时常做噩梦。元明姝好几次夜里被惊醒,高昶醒过来便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她勒死在怀中。 元明姝无奈,只得抱了他抚摸安慰,高昶有时候醒来了就睡不着,半夜的亲吻爱抚她,元明姝拒绝不了他,只能由着他。高昶不大有精力干那事,自己软趴趴的,却不肯放过元明姝,钻在被子里用手用嘴唇弄她。元明姝很不自在,阻止了他许多次,但他不听。 元明姝第三次将他从腿间拽了出来,高昶摇摇晃晃的,选了个舒服了姿势趴在她胸口,说:“我晕了。” 他像个狗似的,元明姝也不知道是打他的好还是骂他的好,她搂了他身体只是抚摸。 她捧着他脸吻他的时候,还是会心动,还是会觉得美好舒服,尽管有些东西永远的失去了。她想,自己给他的爱真的是太多太多了,以至于耗损的这样厉害,残留下来的那一小块——原来是十分,现在只剩下两分,这仅存的两分还是大过了这世上的大多数,足以让她无法离开他,足以让她仍旧对他心疼怜惜。 元明姝吻了他嘴唇,无话可言。 这日子,不很好,也不很坏。 她希望活着的人都活着,顶不容易了,尽管活的也都是坎坎坷坷,但是这世上有谁不坎坷。 回到邺城的那一天,元宵冬阳康康都到城外来迎接他们,都是大姑娘大小伙子了,元宵才十五岁就很有魄力,高昶不在的时候他已经能独当一面,以后会和他爹爹一样能干。冬阳女孩没个女孩样,她性子跟元明姝一样活泼,不学人家姑娘煮饭绣花,学人骑马射箭,再过几年,元明姝就要操心她的婚事了。康康是家中小儿子,从小被哥哥姐姐疼宠,性子有点娇纵,不过元明姝也最疼他,他乖,又甜,又黏人,是元明姝的心头肉,元明姝看到三个孩子,突然觉得人生又充满希望,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有了他们。 连跟高昶的不快都能暂时忘到脑后去了。 她和高昶都是面带微笑,恩爱和谐同往日无差,孩子们也都并没有发现父母的异状来。回到府中,高昶开始养病,他完全病倒,终 日咳嗽难以下床,元明姝暂时的代替他行府中内外事物,忙得不可收拾。幸而有许循等人在,凡是不必她亲为,而且元宵和冬阳也都大了,都能干的很,元明姝把一些事情交给元宵去做,他是长子,也是最懂事的,高昶从小培养他,是默认以后要将这家业交给他继承。至于康康,他性子不爱争,也不喜欢做那些事,他只要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元明姝便满足了,元宵是个好哥哥,疼弟弟,以后就算没了爹娘,也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而今天下已然四分五裂,政权并立,长安,洛阳,各有天下,而在河北,高昶却放弃这一打算。 洛阳之行的失败,他已经失去了登顶的机会了,他身体不好,怀疑自己活不长,高家家族势单,无法形成气候,他现在掌管着权力,却不敢保证身后。他有两个儿子,却害怕他们会重蹈高桓家族的覆辙。 他的一生永无可能了。 这个事实让他失落不已,好像灵魂缺了一角,元明姝却看的透。高昶并不具备称帝的资本,强行去做固然可以做到,可是结果,只会落得跟原书中一样的下场。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他是一州之主,已经是实际上的王侯,何必再觊觎那头上悬着刀的虚名。 然而对高昶来说,到底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大半辈子都是郁郁寡欢,常年带着让人心碎的忧郁笑容,无奈而哀愁的看着元明姝,因为身体不好,他又是常年的弱柳扶风,走一步路都要人随着。他身体不大济,元明姝却是身体好,精神也活,她生来爱美,梳妆打扮之事从未耽搁过,高昶是个醋缸子,不喜欢她打扮以及抛头露面,尽管没人敢打元明姝的主意,但是看到元明姝鲜妍明媚的样子出现在人前,跟人说话谈笑他还是不舒服,看一次就要生半天气。 为这个,他们仍旧是一次又一次的闹矛盾,多数时候是元明姝认输,高昶身体不好,元明姝也不想和他吵。少数时候是高昶认输,他闹的过了,元明姝也要发脾气,按高昶的心思,她只能跟他说话,除了他以外的男人都不要说话好了,简直是神经病。 元明姝觉得他越病越娇惯起来了。 不管他们闹的多不愉快,高昶是绝对不允许元明姝跟他分房睡的,这是底限,元明姝挣扎了无数回,没一次能拧过他,最终都要跟他躺到一张床上。只要睡在一张床上,再怎么闹都闹不大,就算闹大了也在床上解决,元明姝跳到天上去也跳不出他的胳膊。 在争吵之后的某个夜晚,元明姝会被高昶无休无止 的纠缠打败,被他搂进怀里亲吻抚摸一通,情欲回来了,爱情回来了,搂抱在一起快活一回,因为快活了,元明姝也不好意思再跟他生气,接下来的几天便会注意着多陪他一些,多看他一些,多哄他一些。 过不了多久,一切又重复循环如旧。 这天夜里,元明姝突然做了个梦,她梦见了自己,那个被高昶杀掉的元明姝,梦中的场景正是自己被杀死的场景,她猛然就吓醒了,一跟头坐了起来。 她转头望见了睡在身边的高昶,高昶睡意朦胧的,伸出一只手搂她,嘴里咕哝道:“怎么了?” 元明姝愣了许久许久,才开口道:“没怎么。” 高昶闭着眼睛笑:“我做了个梦。” 元明姝道:“什么梦?” 高昶道:“梦见小时候,在并州,咱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咱们在那里流浪,没有衣服穿,没有饭吃,你说肚子饿,我挖番薯给你吃,只有咱们两个人,一对儿,像两只小狗似的在草原上觅食,真好。” 说毕,面带笑容,又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