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是山神》 第1章 千年灵石 昆仑山。 峰顶。 白须老头孑然而立,衣袂猎猎,他乃是昆仑山的山神,外号“老糊涂”。 他眺望山外之山,见一仙风道骨的红须老者驾骑仙鹤而来,立马恭迎。 “月老上仙!” 老糊涂躬身持礼。 原来,这红须老人乃是天宫的月老。 “老糊涂,瞧我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 月老落在峰顶,笑意满面,毫无上仙的架子,只是说话细声娇语,有点娘娘腔。 他怀中抱着一物,置于老糊涂眼前。 却是一块圆滚滚的石头。 石头有何稀罕? 老糊涂正奇怪,那石头忽而动了。 再细一看,石头有手有脚,有头有脸还有把儿,是个婴孩。 确切说,是个石婴。 石婴伸着小手揪住月老的红须,又是拉又是咬,玩得眉开眼笑。 一双眸子纯真无邪。 “我此去寻访人间,捡来这小妖怪,有趣得很,”月老挠了挠石婴的胳肢窝,石婴被逗得嘎嘎大笑,手舞足蹈,“老糊涂,你孤身一人守着昆仑山何其无聊,收了他做徒弟如何?” 老糊涂听了,长眉一挑,“算了,我没收徒的心思。” “可惜,”月老叹口气,“我掌管人间姻缘,忙碌得很,也没空教他,可惜了一个好苗子。” 说罢,月老随手一丢,将石婴扔在地上。 石婴调皮得很,又是爬又是滚,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口中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如银铃般。 别说,还挺可爱。 老糊涂看得忍俊不禁。 这时,月老左看右找,竟寻了一块磨盘大的巨石,单手举来。 这石头有百斤重。 四四方方十分规整。 月老将其举过头顶,在老糊涂惊诧的目光中,狠狠砸向石婴。 老糊涂傻眼了。 “上仙,不可!” 奶奶的! 不收徒也不用砸死啊! 好歹是一条性命! 轰! 巨石飞落,无情地砸在石婴头顶,眼看要将其碾成肉饼,可那巨石忽然顿在半空,难进寸尺。 再一瞧,一只手掌托住巨石,四平八稳。 手掌的主人不是月老,不是老糊涂,却是那石婴。 “嘻嘻!哈哈!” 石婴举着巨石,竟当作玩物般戏耍起来,一会扔到半空再接住,一会在地上轰隆隆地滚动,一会又一脚踢飞。 人间的壮汉搬动这百斤重的石头都得用全力。 一个婴孩,居然举重若轻。 “如何,”月老大笑两声,“老糊涂,收不收这徒弟?” 见石婴无事,老糊涂松口气,“上仙,这小妖怪的确天生神力,不过我不喜欢收徒,算了。” 他好歹当了一千年山神,岂是见识浅薄之辈。 天生神力者在世上并不罕见。 因此收徒,太过草率。 月老没再劝,却是手掌一挥,带起一股劲风。 劲风将四周的枯枝树干全部卷来,堆在一起。 他略施法术,放出火苗,引燃柴堆。 火焰熊熊燃烧,照着二人的脸都红通通的。 老糊涂似乎明白了什么,大惊失色道:“上仙,吃人有违天规啊!” 话音刚落,月老已抓起石婴,扔进火堆。 啪啪! 猛烈的火焰灼烧着石婴的身躯。 石婴却很是欢愉,拍着手掌大笑,在火堆里又翻又滚,爬来爬去。 他挠着小手,试图抓住火苗,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玩了半天,烧了半天,他的身躯毫无灼伤,只是被烟熏黑了一些。 等柴火烧光,火焰熄灭,黢黑的石婴从灰烬中爬了出来,手舞足蹈地满地打滚。 “老糊涂,这徒弟你还不收?”月老笑呵呵地问。 老糊涂十分为难。 他天性懒惰,记性也不好,最烦收徒教人。 不过他挺喜欢这孩子的。 “上仙,不如将他送去人间的大宗派。” 话中意思,仍是拒绝。 月老点点头,抓起石婴飞到仙鹤背上。 老糊涂以为月老想通了要走,刚要拜别,不料月老说道:“老糊涂,跟我走一趟。” “行。” 老糊涂没多问,赶紧施法在脚下生出云团,腾空而起。 二人一个骑仙鹤,一个腾云驾雾,向昆仑山南部飞去。 昆仑山有千山千峰,方圆辽阔 不过对神仙来说,皆在方寸之间。 不一会,二人来到昆仑山南部的一座山谷中。 此谷乃一片荒芜之地,无草无木更无鸟兽,臭气熏天。 任何生灵到此都是死路一条。 原因很简单,山谷中生有一片乌黑毒湖。 千年来,湖中积攒了无数剧毒之物,酝酿出的毒水更是毒中之毒。 凡人若沾上一滴毒水,立马暴毙而亡。 哪怕是皮糙肉厚的猛兽碰上毒水也难以活命。 神仙沾了倒不会死,但会相当难受。 这玩意,不愧是天下至毒。 半空,二人悬停。 月老抓着石婴的小腿,抡着甩了几圈。 “上仙,不可啊!” 老糊涂作为山神,比谁都清楚毒湖的厉害,有一次他的腿不小心溅上一滴毒水,血肉立即溃烂,疼痒了他好几日。 凡人只要碰上一滴,必死无疑。 “三!” “二!” “一!” 倒数完,月老手一松,石婴便像断线的风筝直直坠落。 噗通! 漂亮的落水,溅起一片黑色的水花和层层涟漪。 “完了!” 老糊涂转过头,不忍再看。 他知道,不消片刻石婴就会化为脓水,骨头渣都剩不下。 “哈哈哇哇!” 这时,湖中传来稚嫩的笑声。 但见那石婴竟在水中扒拉着游了起来,小手小脚有模有样地扒水划拉。 噗通!噗通! 一会躺,一会仰,一会蹬水,一会扎个猛子。 所谓毒水对他压根不起任何作用,倒把身上的烟灰洗个干干净净。 只是因为水性不好,石婴咕咚咕咚喝水,不一会就喝了个饱,小肚子胀起。 月老将其捞上来,倒提小腿摇晃几下。 哇! 石婴哇啦哇啦大吐,将毒水全吐出来,小肚子瘪了下去。 “小家伙天生不惧任何毒物,厉害得很,”月老拍打石婴的肚皮,“老糊涂,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我” 老糊涂有些心动,但犹豫不决。 月老哼口气,一把将石婴提溜起来,“走,跟我去下一个地方。” 说着,骑上仙鹤。 “我收!我收他为徒便是!” 老糊涂咬牙道。 他都有些心疼了,再折腾下去,铁打的婴孩也得被月老玩死。 “哈哈,这就对了。” 月老随手一扔,将石婴丢给老糊涂,“好好教导这孩子,他是天生灵石所化,将来必有大作为,说不定能成为一位新的天仙。” 老糊涂眼睛一亮。 他是地仙,对天仙早有艳羡。 如果收的徒弟能成为天仙,也算实现了他的夙愿。 想着,他将石婴抱在怀中,慈祥一笑。 那石婴从不会哭,也是嘎嘎大笑,小手抓弄老糊涂的胡须,一用劲就拔下好几根,把老糊涂疼得直咧嘴。 “对了,该给这孩子起个名吧?”老糊涂道。 月老拂须点头,“他本是石头,姓‘石’不错。” “至于名字,他天生不凡,就叫” “石天生?” “不,石不凡!” 第2章 化形 十五年后。 昆仑山,山神峰。 石不凡渐渐长成生龙活虎的少年,他身高七尺,四肢健壮,虽只有十五岁,身形已如及冠之人。 他的上半身仍是石头,五官似雕像,双臂像石柱。 双腿则化为血肉。 十岁始,石不凡跟随师父修行,导引天地灵气入体,因而脱胎换骨,从双脚开始凝聚血肉肌骨。 他现在修行愈通,再过三年五载即可蜕变,脱离石体石胎。 “啊呜啊呜!好吃!” 石体不影响石不凡的吃喝,这不,他正抱着一块烤肉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是油,两眼冒光。 打小他就嘴馋,天天缠着师父给他弄好吃的。 山中的狐兔野味,树上的奇珍异果,水里的鱼虾蟹蚌,天上的鸟鹤燕雀。 他全尝过。 一顿吃下一只大野牛不成问题,活脱脱的“饭桶”。 吃饱喝足,石不凡抹抹嘴,心满意足地拍着肚皮。 “徒儿,好好练字,不许偷懒!” 老糊涂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石不凡吓得一跳而起,飞奔到书桌前持笔疾书,装模作样。 他写的字如铁画银钩,苍劲有力,方方正正且十分隽美,颇有功夫。 自记事起,老糊涂就逼着他认字,抄书。 一天练几个时辰,字能写不好么。 老糊涂的藏书殿有千万书卷,林林总总,他经常选出一本给石不凡抄,抄完再背,直至滚瓜烂熟。 相比修行之术,老糊涂更看重心性和人品。 故而自小教他读书识理。 十岁才教修行练术。 这不,老糊涂又扔来一本书卷,“徒儿,把这本《论世正言》抄写十遍,上面都是做人守正的道理,你且好好背诵。” “记住,为人要行得正坐得直,堂堂正正乃男儿本色” 老糊涂的叨唠,石不凡早听烦了,兀自充耳不闻。 抄就抄呗。 石不凡翻开《论世正言》,逐字逐句地抄写起来。 一边抄,一边背。 他记性甚好,抄一遍就记个差不离。 十日后,书卷上的内容已烂熟于心。 “孺子可教,”老糊涂满意点头,“徒儿,你的腾云驾雾术练得如何?” 一提法术,石不凡来了劲,眼眸灿亮。 读书写字对他是煎熬。 一练法术就兴致勃勃。 “师父请看!” 石不凡暗催法力,眉间洞开慧眼,如烛火般闪烁。 随后,阴阳二气变换,在他脚下生出一团灰黑色的云雾。 云雾飘飘荡荡,任凭石不凡驱使,一会上,一会下,一会进,一会退。 老糊涂连连称赞,“不错!不错!” 自十岁起,石不凡开始修习法术。 他天赋极高,普通人悟十年的法术,他一两年即可入门。 普通人穷其一生最多学两三种,石不凡则一心多用,五年学了两门。 这不,才十五岁,他施展腾云驾雾术已得心应手,可在崇山峻岭间随心飞行。 “好好练,师父有事要离开几日,你不许偷懒。”老糊涂笑呵呵道。 “师父又去找月老爷爷下棋?”石不凡猜测。 他知道,老糊涂和月老臭味相投,平生最爱下棋。 两个老头闲了就杀几盘,惬意得很。 “你个机灵鬼,什么都瞒不过你。”老糊涂哈哈大笑,脚下已生出七彩云团,扶摇上天,眨眼消失在山外山。 其腾云驾雾术,比石不凡高明千百倍! 石不凡艳羡不已,斗志昂扬,立即腾云而起,飞下山峰。 云团在山间穿行而过。 一会飞跃一座山峰。 一会横渡一道江河。 倒逍遥自在。 当然,石不凡法力有限,飞上一段距离就驻足调息,正好抓山野中的兔子野鸡,烤了美美吃上一顿,再继续练习,如此重复。 他自小长在昆仑山。 十五年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跟随老糊涂读书认字,学习法术。 在他心中老糊涂不仅是师父,也如生身父母般照顾他,教导他,恩德大于天。 但老糊涂有一样不好:记性差。 除了下棋,什么事都能忘。 记得五岁时,石不凡缠着老糊涂下山玩耍,玩着玩着老糊涂竟把他忘了,自己腾云驾雾返回山神峰,将石不凡丢在荒山野岭。 可怜石不凡尚不会腾云驾雾,孤身一人在山野中餐风饮露地捱了七天。 七天后,老糊涂一直觉得少点什么,这才想起自己丢了徒弟。 类似的事发生太多,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石不凡能好好活到今日,靠的就俩字:命硬! 黄昏。 日薄西山。 石不凡练了一天,浑身疲累,准备返回山神峰。 刚刚腾云,忽听到前面的山谷中传来哭声。 “呜呜” 哭声呜呜咽咽,凄惨地在谷中低徊。 石不凡大为好奇,是谁在哭? 据他所知,昆仑山除了他和老糊涂,以及一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仙,再无其他活人。 呜呜! 哭声绵绵,凄凄厉厉。 像秋风打着夜雨。 石不凡寻声赶了过去。 不一会,进了昏暗荒芜的山谷。 哭声越来越近。 直至来到一颗大树前。 石不凡定睛看去,见一个人影半倚在大树下,兀自抽抽搭搭地哭泣,梨花带雨。 这人身形瘦长,皮肤雪白,身上只穿一件紫色薄衣,越遮越露。 她眉目含情,道:“小石人,过来!” 声音娇酥,妖媚十足。 看了看这不明生物,石不凡满心警惕,“你是谁?” 那人嘻嘻一笑,脸庞酡红,“人家是一个落难的弱女子呀,小英雄快救我!” 石不凡如遭雷劈,愣在当场。 整个人好似变成雕像。 女子十分得意,料想这小东西被自己的美色所震慑。 哼,看姐姐如何调戏他! 正要开口,石不凡却大声问道:“你你是女人?” 语气中的惊讶和喜悦,不亚于乞丐得了万两黄金。 那人挺了挺胸,翘起白花花的腿,满脸困惑道:“怎么,很难看出来?” “哈哈!哈哈!” 石不凡放声大笑,状若疯癫,两眼通红,喜极而泣! “师父,我我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女人了!” 第3章 山神与月老 女子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心道这家伙真可怜,多久没见过女人了,这般疯狂。 她岂知,石不凡打出生起就没见过女人。 昆仑山是世外之地,凡人无法踏足。 精怪小妖压根不敢靠近山神峰。 加上石不凡自幼读书修行,除了老糊涂和月老就没见过第三个人,对于女人的印象只是书中的寥寥数语。 他自然无比好奇。 于是,石不凡绕着那女子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眼睛直勾勾盯着,像要把人看透。 女子被看得发毛,假笑道:“喂,小石人,过来呀!” 石不凡挠挠头,压根没理会女子,自言自语道:“奇怪,女人也没啥不一样,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没比我们男人多长一个脑袋啊,怎么书里把女人写得那么妙,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胡扯!” 女子哭笑不得,“女人不是用来看的,是用来” 说着,她又挺了挺胸,“来摸一摸,你会明白女人的好,咯咯!” 石不凡看了看那两座耸起的高峰,又看了看自己的胸,终于发现不同之处,求教道:“请问,你们女人都这么大吗?” 女子愣了下,“呃,也不一定,有的” “少废话!”女子回过神,觉得自己上了当,有些恼怒,“你到底摸不摸?” 石不凡镇定地摇摇头。 他知道昆仑山是神仙之地,天地灵气汇聚,所以有一些兽类灵物能成精变怪。 今日遇上的,怕就是个妖。 “哼,别装了,你胸那么大,定是厉害兵器,”石不凡机智地倒退一步,“等我过去一摸,你就以胸偷袭,我才不上当!” 女子差点气得吐血,心道遇上个榆木疙瘩,干脆直接用强。 咕咕! 这时石不凡的肚子叫了起来,他半天不吃东西,饿了。 女子嘻嘻一笑,“小石人别怕,姐姐有好吃的,给你尝尝!” 听到好吃的,石不凡眼眸一亮,口水不由自主流出,“真的?” “姐姐不骗人,”女子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新鲜的肉,很好吃哦!” 陡然,她一个扑身冲来,狠狠拍向石不凡头顶。 石不凡架起双臂,依靠蛮力顶住女子的偷袭,并不费力。 他现在的力气随随便便能举好几百斤。 女子一惊,却仍有手段。 只见她忽然张口,露出两颗又细又尖的獠牙。 嗤! 牙中喷射出怪异的绿色浆液,落在石不凡脸上。 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躲! “哈哈”女子退身而走,得意大笑,“小石人,你沾上了我的蛇毒,等死吧!” 石不凡伸手一摸,脸上的浆液黏黏糊糊,嗤嗤作响。 他放在口中舔了舔,却是一股臭味,十分腌臜。 女子见状大喜,“笨蛋,竟敢吃我的蛇毒,可知此乃剧毒,一滴能毒死九头牛,你完蛋了!” 她舔舔嘴唇,准备享受大餐。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吃人了。 尤其是化人形的妖,大补啊! “三!” “二!” “一!” “倒!”女子得意洋洋,坐等石不凡倒地。 然而,石不凡依然好好站着,精神奕奕地瞧着她,眼睛一眨一眨,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 “怎么可能!” 女子的脸色变了,她对自己的毒很有信心,哪怕山林中最凶猛的巨兽中了她的毒都是死路一条。 这家伙居然丁点事没有。 难道他不怕毒? “可恶!老娘非吃了你不可!” 女子彻底暴怒,身躯又是一扑,攻向石不凡。 石不凡的法术修炼得半半拉拉,但蛮力足够恐怖,待女子近前,他轰然一拳砸出。 那女子被砸得仰面而起,重重落地,摔了个嘴啃泥。 “吼!” 起身,女子模样大变,再无俏丽,却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物,身躯陡然拉伸,变得又长又粗,布满鳞片 “蟒蛇!” 石不凡讶然。 这女子的本体是一只青花巨蟒。 巨蟒吐着信子,张开血盆大口向石不凡咬来,庞大身躯在地面上甩动,发出轰轰响声,引得大地震动。 石不凡扎个马步,双臂一撑,左手捏住巨蟒的上颚,右手抓住下颚,硬是撑住了。 恐怖的獠牙近在咫尺,差点咬中他的肩膀。 石不凡的身体不怕火不怕毒,但并非无敌,被咬肯定受伤。 嘶嘶! 巨蟒伸出粘乎乎的舌头,缠住石不凡的腰身,令其动弹不得,一点点拖入喉咙。 情急之下,石不凡全力挥摆一拳,砸在蛇头之上。 蛇头承受数百斤之力,狠狠摔出,撞倒一棵大树。 石不凡趁机挣脱,掉头就跑。 他施展腾云驾雾术,脚下迅速生出云团,升空而起。 可还没飞远,巨蟒陡然翘起身躯,将尾巴横扫而来,正击中石不凡脚下的云雾。 云雾溃散。 石不凡一屁股蹲在地上,幸好没飞太高,否则屁股非摔八瓣不可。 “对,隐身术!” 除腾云驾雾术外,老糊涂还教了他一门隐身术。 不过刚刚修炼半年,属于门外汉的水平。 管他呢,先用再说。 石不凡立即施展隐身之术。 瞬间,他的身形迅速消失,从头到脚化为无形,如烟雾般。 无影无踪! 巨蟒停止攻击,伸着舌头四处嗅探。 两只眼睛如碧油油的小灯,瘆人无比。 石不凡屏住呼吸,不敢妄动。 隐身术只是一种障眼法,他一动,声音和气息就会暴露。 可巨蟒的感知力极其敏锐,她很快就嗅到石不凡的气息,怒吼一声,冲撞过来。 石不凡惊得拔腿就跑。 慌不择路下,他顾不得许多,一直往山谷深处奔逃。 巨蟒跟在两丈外,扭动着庞大的身躯紧追不舍,看样子非把石不凡吃了才罢休。 一边跑,石不凡一边自叹倒霉。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居然碰上如此厉害的蛇妖。 师父啊! 你可别沉迷下棋了。 再不来救人,你唯一的徒弟就去蛇肚子里泡澡了! 不知跑了多远,石不凡体力渐弱,眼看要被蛇妖追上,忽而发现前面的山壁上出现一个洞。 洞有一人高,一人宽。 石不凡抓住救命稻草,赶紧冲入洞中。 轰隆隆! 紧跟着,巨蟒的身躯也撞了进来,震得石块簌簌而落,洞口差点崩塌。 不过她身躯庞大,在洞中难进半尺,根本追不上石不凡。 第4章 缩身成寸 石不凡脚下生风,沿着山洞狂跑。 跑了不远,眼前出现两个岔道。 石不凡随便选了一个,继续往里冲。 不一会,山洞尽头又出现三个岔道。 洞内岔道极多。 石不凡跑着跑着,自己都快迷糊了,心想那蛇妖肯定追不进来。 正要喘口气休息,忽见前方有亮光。 难道是出口? 石不凡大喜,提气继续狂奔。 亮光越来越近,很快到了山洞尽头,再往前走却非是出口,而是一个奇怪洞府。 此洞庞大,方方正正,像一座宫殿。 石不凡踏步而入,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 他发现洞内到处都是碎瓦破石,残垣断壁,中间还屹立着八根歪歪倒倒的石柱。 不难看出,这里的确是一个宫殿,不知为何坍塌了,破败至此。 石不凡找了一圈,没找到任何出口。 这是一条死路。 他心里的喜悦顿时被浇灭。 正要离开,眼角斜睨到一道白光,像烛火般。 光芒相当微弱,但在昏暗的洞中则显得耀眼。 “什么东西?” 石不凡好奇地近前,终于看清。 在一块破裂古旧的大石头上长着一株草。 草有一尺高,洁白如雪,纯净如***上生长出九片圆圆的小叶子,莹莹发亮。 石不凡呼吸两口,强盛的灵动之气扑面而来,灌入体内,顿时神清气爽。 “是灵草。” 在昆仑山这神仙地方,仙药奇草并不少见。 单单山神峰这一座峰,石不凡就找到过几十种灵草。 这一株,估计也是。 “好不好吃?” 石不凡改不了嘴馋的毛病,看见什么都想尝一尝。 要知道,一些灵草大补,一些灵草则有剧毒。 随便吃等同赌命。 幸好石不凡百毒不侵,不然活不到今日。 他伸手捏住灵草上的一片叶子,轻轻一挣。 啪嗒一声,叶子断下。 石不凡咽咽口水,将叶子放入嘴巴,顿时感觉到一股苦涩。 他皱着眉头,强行咽下。 叶子入腹后居然升起一股清爽之气,透入五脏六腑,十分舒服。 再过一会,他感觉体内一阵燥热,像火一般灼烧。 “好热!” 石不凡不怕外火,这奇怪的内火却灼得他难受。 似乎有蓬勃的力量在体内冲撞,随着心跳发出“砰砰”声。 每次撞击都会造成剧痛,疼得他汗水涔涔。 不妙啊! 以前石不凡吃下灵草,从未发生过这般状况。 他怕了,赶紧盘坐调息,疏导体内的燥热和能量。 利用修行之法,石不凡运转法力,抽空丹田,在奇经八脉中形成周天通路。 那蓬勃的力量被散至浑身。 片刻,他身上冒出腾腾气雾,像被蒸熟了一般。 体内的剧痛倒减弱许多。 石不凡平心静气,渐渐入定。 他品尝到其中好处,感觉自己的修为正登级而上,止都止不住。 足足过了小半时辰。 石不凡身上的热气散去。 他睁开眼,终于感觉不到灼热了,反而清爽无比。 “好爽!” 他站起身跳了两下,觉得浑身轻盈,血脉畅通,好似换了一具身体。 不对! 石不凡扒开上衣一看,吓呆了。 腰身以上,他的身躯竟已化出血肉,新生肌骨,还长出旺盛的体毛。 “不可能!” 难怪他如此惊讶。 之前修行五年,他的双腿才渐渐脱离石体,完全脱胎换骨仍要三年五载。 刚刚的修行,成果未免太恐怖! “是那片叶子!” 石不凡恍然大悟。 怪不得吃下叶子后,身体的反应这么大。 这株灵草非同一般,定是稀世仙草。 才让他多了三年五载的修行。 石不凡摸摸自己的脸,发现身躯虽化出血肉,但脑袋仍是石头。 百阶圆满路,只差一阶! 不能功亏一篑! 石不凡喜孜孜地走向那株雪白仙草,准备再拔一片吃下,以彻底化形。 “好小子,找到你了!” 正这时,一道妖媚声音传来。 石不凡回身一看,是那蛇妖。 蛇妖化为人形进入山洞,不过因为岔路太多,她找了半天才寻到这。 幸亏来得晚,若是刚才修炼时进来,石不凡小命不保。 “啊呜!” 蛇妖化出巨蟒原形,张开血盆大口向石不凡咬来,庞大身躯撞起满天的石头,似有深仇大恨。 “奶奶的!” 石不凡一跃跳开,退出三丈之外,躲开蛇妖的扑攻。 他一个大活人能躲。 那株仙草没有腿,跑不了。 只听轰隆一声,大石块被撞得四分五裂,仙草飘然飞至半空。 巨蟒嘴巴一合,正好将仙草吞了进去。 她哪知道自己吞了什么好东西,继续盯着石不凡狂追。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罕见的仙草居然被蛇妖吃了,石不凡气得吐血。 刚要骂,蛇妖的巨口已近在咫尺,腌臜的腥味扑面而来,如剑的獠牙直刺石不凡的脖颈。 石不凡狠狠挥砸一拳,打在蛇妖脸上。 力道大得出奇! 蛇妖那庞大的身躯被一拳掀翻,撞倒三根石柱。 趁机,石不凡夺路而走,冲出洞窟。 第5章 巨化术 石不凡头也不回地逃出山洞。 口中骂骂咧咧,脚下已生出一团云雾。 借着腾云驾雾术,石不凡腾空飞起。 他算好时间,那蛇妖追出来还要一会,自己大可飞天而去。 果然,等他飞到半空,蛇妖正好从洞中冲出,庞大身躯撞得山壁震动,石头如下雨般滚落。 不对劲的是,蛇妖并未追击石不凡,反而原地打滚。 “吼!” “啊!” 一边打滚,蛇妖一边惨叫,时而化为巨蟒,时而化为人形,似极其痛苦。 石不凡明白了,哈哈大笑。 他刚才只吃了仙草的一片叶子,身体差点承受不住,疼得要命。 蛇妖吞下整株仙草,不是自寻死路么! 石不凡不再逃跑,站在一旁看戏。 准备等蛇妖一死,再将仙草取出。 轰! 蛇妖疼得受不了,撑起身躯撞向山壁。 一次又一次,撞得地动山摇。 再过一会,蛇妖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躺在地上哀嚎。 眼看蛇妖仅剩一口气,已化不出人形,忽然有一道金光从半空砸落,打入蛇妖体内。 顷刻,金光洗刷一切。 蛇妖绝处逢生,呼呼喘着大气。 那金光止住仙草对蛇妖的反噬,救了她一命。 “师父!” 石不凡抬头一看,出手的正是老糊涂。 真是及时! 我差点被蛇妖吃的时候不来,等蛇妖快死的时候你来了。 到底谁才是你徒弟? “老糊涂,蛇妖怎么了?”石不凡不敢抱怨。 老糊涂拂袖落下,手指一弹,又是一道金光飞落。 金光幻化成一面镜子,显出蛇妖腹内的状况。 原来,那株仙草在蛇妖的肚子里生了根。 怪不得蛇妖如此痛苦。 “她吞了千年仙草,”老糊涂冷笑一声,“仙草乃天地造化之物,岂是小妖怪能享用的,她的百年修为已被仙草吸干,若非我及时赶到,她性命不保。” 石不凡大为震惊。 原来这株竟是千年仙草。 他听老糊涂说过,昆仑山有一株长了一千年的仙草,世间独一无二。 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吃下一片叶子即可痊愈,甚至有起死回生之神效。 千年仙草的所在,只有老糊涂清楚。 不料石不凡误打误撞,居然寻到了。 “臭小子,你胆子也够大,什么都敢吃,”老糊涂瞧了瞧石不凡的身体,知他吞下了一片叶子,“幸亏你没贪心,若吞下整株仙草,下场比蛇妖更惨。” 石不凡心有余悸。 “师父,仙草叶子能让我脱胎换骨,再吃一片的话” 没等石不凡说完,老糊涂断然驳斥:“找死!千年仙草非同小可,你今日吃下一片,的确获得莫大好处,但第二片必须隔一年再吃,否则有害无益!” “是!” 老糊涂的话,石不凡不敢不信。 师父是不会坑徒弟的。 “那蛇妖如何处置?” 石不凡扫了眼逐渐恢复元气的蛇妖,问道。 老糊涂显然早有打算,慧眼一开,骤然施展法术。 但见金光一落,巨蟒的身躯像泄了气的球,急剧缩小,不一会就变成一条蚯蚓,飞落在老糊涂掌心。 “巨蟒没了修为也是一只猛兽,正好用来看管千年仙草。” 仙草藏在巨蟒的肚子里,任谁都不会想到,安全得很。 老糊涂倒挺机智。 看着那化为蚯蚓大小的巨蟒,石不凡连连惊叹。 他学的法术不多,但见识的法术不少。 据他所知,老糊涂至少会十几种厉害法术。 刚才施展的乃是缩身成寸术。 修炼到极境,可将任意东西缩小。 比如把一头巨蟒缩成一只蚯蚓。 石不凡十分眼馋,心想若学会缩身成寸术,以后遇到什么厉害对手也不怕,直接将对方缩成蚂蚁大小,一脚踩死,岂不痛快。 “走!” 老糊涂架起七彩云团,将石不凡带了上去,飞往山神峰。 路上,石不凡心神不宁。 一来想着神奇的千年仙草,二来想着玄妙的缩身成寸术。 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夜色降临。 师徒俩回到山神峰。 峰顶往下一百丈的悬崖峭壁上有一个天然洞穴。 老糊涂将手上的“蚯蚓”放逐在洞中。 蚯蚓落地后立即膨胀变大,化出巨蟒原形。 “畜生,以后你就在此安生守洞,不许离开半步。” 老糊涂威严道。 巨蟒没了修为,仍能明白老糊涂的话,惶惶点头,转身钻入洞穴。 第6章 阴阳二气 峰顶宫殿。 石不凡饿得前胸贴后背,赶紧弄来几只野兔,烤了吃。 等吃饱喝足,他舔着脸道:“师父,我想学缩身成寸术!” “想得美,”老糊涂翻个白眼,“缩身成寸乃上乘法术,你修为太低,学不成。” “我” 石不凡满脸委屈,心有不甘。 其实,学上乘法术难如登天,怎么也得苦熬几十年,修为积累到一定境界方可尝试。 否则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婴孩举百斤大鼎,自不量力! “师父,今日我差点被蛇妖吃了,”石不凡添油加醋地讲述自己的经历,显得天愁地惨,“如果学会缩身成寸术,将那蛇妖变成一只蚯蚓,我一脚就踩死她,哪会受此欺负!” 老糊涂一脸无奈,“臭小子,那蛇妖有上百年修为,你斗不过很正常。” “这样吧,我给你一张缩身成寸符。” 他受不了石不凡的委屈样,退而求其次,拿出一张符。 符有一指长,半指宽,非黑非白却晶莹剔透,似天下最纯净之水冻结成冰,薄如蝉翼。 这是好东西啊! 任何生灵,不论有无法力修为,皆可用符施展法术。 不同法术对应不同的符,仅能使用一次。 用肉眼看,符上一片空白,透明如水。 用元神慧眼看,符上尽是密密麻麻的黑白点连成一条条线,横七竖八数万条,在方寸间形成一个极其复杂的图案,蕴含天地大道。 这即是符! “多谢师父。”石不凡不客气,美滋滋地将缩身成寸符收起。 说不定,日后此符能有大用。 拿着准没错。 “老糊涂!老糊涂!” 喊声远远传来,又细又娇。 如此有特色的的嗓音,一听就是月老。 果然,石不凡抬头一看,红须老头骑着仙鹤而来,手里拿着棋盘棋子。 “上仙!” 老糊涂起身行礼,二人关系好归关系好,礼数不可少。 “哎呦,老糊涂哦,下棋下得好好的怎么跑了!” 月老一边责备,一边将棋盘摆在桌上。 老糊涂笑笑,没有解释。 “月老爷爷好!”石不凡上前行礼,十分尊敬。 在他心里,月老爷爷是除老糊涂外对他最好的人。 当然,如果记得小时候的事,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乖,”月老摸摸石不凡的脑袋,“一晃眼,不凡长这么大了,等再长几岁,爷爷给你牵个好姻缘,让你和人间最漂亮的姑娘成亲,哈哈!” 石不凡一脸懵,“月老爷爷,‘成亲’到底是什么呀?” 月老淡笑道:“成亲嘛,就是男人和女人成双配对,洞房花烛。” 想起他见到的那个蛇妖,石不凡叹口气,“人真麻烦,干嘛要分男人女人,大家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照我看没什么两样。” “傻孩子,世上事物皆一分为二,有阴便有阳,有水便有火,有天便有地,有男人便有女人,缺一不可。” 两个老头不好解释男女间的情情爱爱,只得讲大道理。 石不凡云里雾里。 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 “咳咳,很多事说不明,以后你去人间走一遭自然清清楚楚。” 月老被问得头大,满口敷衍,随后招呼老糊涂下棋,“来,咱继续杀几盘!” “几日后我要离开昆仑山,一年半载回不来喽,今天下个痛快!” “好!” 一听下棋,老糊涂精神奕奕。 二人立即拉开阵势,各执黑白,开始对弈。 石不凡被晾到一边,无人理会,只得托着下巴苦苦思索。 啪! 啪! 棋子纷落。 伴着虫鸣鸟叫声,东方渐白。 石不凡忽然起身,决然道:“师父,我想去人间。” 老糊涂落下一子,回头看了看,“不行!你修为尚浅,等完全化为人形再考虑下山之事吧。” 石不凡噎然无语。 想反驳却说不出只言片语。 月老瞧出他的心思,笑道:“我看这小子是思春了,满脑子想女人,哈哈!” 说罢,他将自己的仙鹤唤来,随手一指。 仙鹤的身躯急剧变化,两只褐黄色的脚掌变成人类的双脚,又白又娇小,翅膀化作又长又细的双臂,腰肢不盈一握,白白的脖子粗短了好几倍,连羽毛都消失不见,换作一身雪白的裙衫。 脑袋上,坚硬扁长的喙变成软软糯糯的朱唇,鼻尖高高耸起,两鬓化出双耳,冠毛则迅速暴涨,汇成瀑布般的黑色长发。 细一看,倒是眉清目秀,齿如瓠犀的小美人。 再看身段也相当妖娆,前挺后翘,胸前成峰,曼妙得朦朦胧胧。 “小子,看个够吧。”月老以变形障眼之法将仙鹤变成女子,大笑道。 石不凡不客气,上前绕着仙鹤细看。 这是他见到的第二个“女人”。 可他仍看不出异处。 书上说,女人美丽如花,娇媚如月。 石不凡的脑子似乎天生不开窍,瞧不出女人的外貌有何惊艳之处! 一张嘴,一个鼻子,一双眼睛,一对耳朵。 这些我有,师父有,月老爷爷有。 甚至,师父和月老爷爷还长了胡须呢! 胡须多好看呀,石不凡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玩弄师父的胡须,雪白而柔软。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逐渐下移,落在仙鹤胸前。 高耸的圆峰让他眼睛一亮,忽而大喜。 “师父,我明白了!” 两个老头停止下棋,都想听听石不凡有何高见。 “我明白女人和男人有何不同了,她们胸前都长着两座高峰,像倒扣的碗,我们男人则平平坦坦。” 之前见到蛇妖,石不凡以为胸是她的兵器。 现在他明白了,女人天生和男人不同。 “哈” “哈哈” 两个老头笑得前俯后仰。 笑声回荡千山千峰。 令鸟兽惊慌四蹿。 石不凡一脸不服气,“我说的不对?” “对!很对!” “徒儿,恭喜你领悟了真理。” 好一会,老糊涂止住笑,认真道:“咳咳,徒儿,女人和男人的胸自然不同,另外,女人的声音比男人更娇软尖细,若看不到对方的形体相貌,可凭声音判断。” 石不凡细想,的确如此,先前他听蛇妖说话娇滴滴的,像百灵鸟。 不对! 石不凡挠挠头,看向月老,“老糊涂你说的不对,月老爷爷的声音也娇软尖细,难道月老爷爷是女人?” “噗!”老糊涂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眉开眼笑的月老再也笑不动了,尴尬地想钻到桌子底下。 “臭小子休胡说,快去抄书!”老糊涂知道月老不喜别人拿他的嗓音说事,急忙斥责石不凡。 “哦!” 石不凡不敢不听话,只得回屋抄书。 心里自是不服气的。 他寻思着师父终于错了一次,以声音识男女根本不靠谱,还是得看胸! 第7章 女人 山神峰。 棋子啪啪而落。 两个老头乐在其中,连续下了好几天的棋,屁股都没挪过。 石不凡依旧抄书读书,修习法术。 不知不觉,过了七天。 月老收起棋盘棋子,“差不多该走了,耽搁正事可不行。” 老糊涂点头,“上仙保重。” 石不凡正练习隐身术,见二人终于起身,赶来道别:“月老爷爷要去哪?” 月老骑上仙鹤,笑道:“爷爷要去人间一趟,访查天下的男男女女,免得红线姻缘出什么差错,顺便给你小子物色一个好姑娘做媳妇,哈哈!” 石不凡挠挠头,“才不要!” 女人有什么好的! 不就胸前多几两肉,他不稀罕。 自从明白了“真相”,他倒想开了,开始“四大皆空”。 “老糊涂,等明年咱们再杀几盘!”月老约道。 “行,小仙恭候!”老糊涂毫不示弱。 在棋术上,他从不服人。 “走喽!”月老拍拍仙鹤的脖子,仙鹤唳声一鸣,振翅飞起,载着月老冲向苍穹。 黄昏。 夕阳西落,晚霞艳红。 千山千峰被披上了一层红通通的衣裳,格外好看。 那一鸟一人像红海中的船儿。 颇有遗世独立之感。 石不凡和老糊涂静静立在峰顶,望着白鹤越飞越远,直至消失在万丈霞光之下。 师徒俩沉默着,一动不动,似乎都不忍心打破黄昏的宁静。 不知不觉,石不凡的眼角有些湿润。 月老一走,他还挺不舍的。 “徒儿。”老糊涂开口。 “嗯。” “师父问你一个问题。”老糊涂道。 “什么?” 老糊涂抬起手,向夕阳一指,“刚刚骑着仙鹤飞过去的是谁,看清了么,我怎么觉得背影很熟。” 石不凡一个踉跄,差点来个平地摔,“师父,那是月老爷爷。” 老糊涂平时记性还不错,但偶尔脑子犯堵,记性就糟糕透顶。 这不,又犯病了。 “对对,想起来了,是月老上仙,”老糊涂恍然大悟,“唉,上仙真是的,路过山神峰也不来和咱打个招呼!” 入夜。 老糊涂将石不凡唤到藏书殿。 估计,又要让他抄写新的书卷。 啪啪! 果然,老糊涂扔了两本书在桌上,道:“选一本吧!” 石不凡暗暗叹气,无精打采。 他很讨厌抄书,选哪一本都一样。 刚要随便拿一本,忽而瞧见书封上的大字。 一本是:巨化术。 一本是:御剑术。 “法术!” 石不凡转忧为喜,“师父,你要教我第三个法术?” 老糊涂微笑点头,“上次你受了蛇妖的欺负,很是委屈,我仔细一想,的确该传你一门强攻之术。” 他指了指桌上两本秘籍,“巨化术和御剑术都是适合入门的下乘法术,你可选其一修炼。” 石不凡搓搓手掌,“师父,能都要么?” 老糊涂脸色一沉,“法术在精不在多,你同时修行三种法术已超于常人,不可再贪!” “开个玩笑,”石不凡嘻嘻一笑,“师父,哪个更厉害?” “都差不多,”老糊涂介绍道,“御剑术是最普遍的剑法之一,人间大多宗派的弟子都选择此术修习,潇洒而灵活,招数多变,威力也不错。” “巨化术则极少有人修炼,因为很难发挥真正威力,此术比御剑术狂放霸道,至刚至强,往往一拳即可解决战斗,但后劲不足。” 石不凡拿着两本秘籍,若有所思。 他更喜欢狂放霸道的法术,最好一招碾压对手,形成绝对的力量压制。 以此来看,巨化术不错。 御剑术更为中庸,没有明显优缺点,适合大多数人。 思来想去,仍是巨化术更符合他的性子。 再说,他从未练过剑,练御剑术还需适应。 “师父,我选巨化术。” 石不凡举起左手的秘籍。 “好,”老糊涂捋着胡须,点点头,“你天生神力,行事堂正,与巨化术的要义十分契合,是明智之选。” 第8章 练术 石不凡迫不及待打开秘籍,仔细观摩。 秘籍内一张张全是白纸,半个字没有。 普通人看到这本秘籍,定以为上当受骗,直接扔掉。 天下哪有没字的秘籍? 实际上,真正的法术秘籍都是无字书,弥足珍贵。 石不凡暗运法力,眉间亮起一道微弱光芒,似有若无,像倒竖的第三只眼睛,即是慧眼。 以慧眼观,眼前一切截然不同。 空白一片的无字书上竟出现密密麻麻的黑白点,如同棋盘上的棋子,一排排,一列列,连成一条条线,线又纠缠环绕成复杂的图案。 这些黑白点代表天地阴阳二气,黑为阴,白为阳。 相传世界诞生的初始只有阴阳二气,二气演化出万物万法,才有了千变万化的缤纷世界,所以,一只蝼蚁和一座大山并无本质不同,以慧眼来看皆是“黑白点”罢了。 法术的本质,即是控制阴阳二气。 无字书上密密麻麻的黑白点是对法术的拆解演化,必须反复观摩,领悟其中的规则和天道,方可掌握法术。 石不凡洞开慧眼,翻了好几页,观看黑白点。 结果越看越迷糊,一头雾水。 以他的悟性尚且如此,普通修行者想修炼法术更难。 没有师父指引,靠自己领悟唯有绝世天才能办到。 那般天才,几百年出不了一个。 这不,实在看不懂,石不凡只得去请教老糊涂。 老糊涂早有准备,将石不凡带到峰顶,随手一挥,四周的空间急剧变化,山峰消失,房屋不见,天地翻转,将石不凡拉入了一个万般虚无的世界。 此世界唯一的存在,是密密麻麻的黑白点。 黑点占据一半空间,白点占据一半空间,如棋局上的分界。 “徒儿,看好了!” 老糊涂施法,使得空间活跃,所有黑白点变成一只只小蝌蚪,疯狂游动,留下黑色和白色的痕迹,纵横交错。 不一会,黑色和白色汇聚,拉扯出一幅壮丽的画卷。 画上仅有黑白,却好似画出天地万物,大道自在其中。 黑白点呈现的是阴阳二气,奥妙无穷,老糊涂用更简单的方法将其解构,一步步展现在石不凡面前。 一点一线,清清楚楚。 所以,石不凡能轻而易举看到阴阳二气的演变,暗暗记在心里。 不知不觉,石不凡闭上双眸,打开元神慧眼,开始在脑海中布局,进行阴阳二气的演化,进入忘我状态。 老糊涂悄悄撤去空间,微微一笑,拂袖而去。 他知道,石不凡定要悟个几日。 晨曦。 朝阳升起。 石不凡呆立不动,仍在领悟。 经过老糊涂指点,无字书上的内容被逐一解析,由简入繁地呈现,让石不凡踏过门槛。 其实和读书写字差不多,将一本书扔给大字不识的学子去读,读一百年也读不出所以然,只有逐字教导,从易到难才有成效。 老糊涂教的是“认字”,至于“读书”,要靠石不凡自己举一反三。 日出日落。 天阴天晴。 转眼,五日过。 石不凡一动不动,成了一座雕像,屹立在山神峰。 期间不停有鸟儿落于其身,石不凡无暇驱赶。 蛇虫鼠蚁撕咬,他浑然不觉。 入定五日,不吃不喝。 忽然他的手臂动了,身躯摇晃一下,双眸同时睁开,又被晃得眯了起来,不知为何今天的阳光格外刺眼。 “我明白了!” 从石不凡脸上的笑容来看,他终有收获。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石不凡赶紧拿出无字书,开启慧眼,从第一页翻看。 黑黑白白的点如万千弓箭手攒射的箭雨,纷纷落在石不凡的脑海,之前一窍不通的内容,此刻豁然开朗。 一页! 又一页! 石不凡如饥似渴,贪婪吞食着无字书中的内容,直至看到更为高深之处,像有一堵牢不可破的墙壁挡住了石不凡。 石不凡这才合上无字书,他知道修习法术必须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等他将低层次的境界修习熟练,再研究高深的内容方能事半功倍。 第9章 巨化之力 “咕咕!” 肚子叫得响亮。 石不凡意识到自己五天未进食,早已饥肠辘辘。 天大地大没有吃饭大! 他赶紧飞到山下抓了三只野鸡,美滋滋烤了吃,再回山神峰继续用功。 领悟后,接下来是练习。 和认字相似,当认识了几个新的字词,理解了它们的意思,便要动笔练习。 练得多才能写得熟练,写得好。 法术亦如此。 一是领悟,二是练习。 练字的核心是一笔一划,法术的核心则是阴阳二气。 比如巨化术,顾名思义,施展此术能强化肌骨,让身躯变大膨胀,如充了气的球,七尺男儿变成十尺高,一丈高,甚至三丈高! 形同巨人,力大无穷! 老糊涂为何说石不凡适合此术,因为他是石体化身,天生力大,再施展巨化术,强上加强,将来拥有移山的力气也并非妄想。 当然,石不凡刚刚修习,无法让整个身躯巨化,只能巨化一部分,循序渐进。 思来想去,石不凡决定巨化自己的右臂。 打架争斗时,拳头是极重要的武器,尤其石不凡的右拳最有气力,巨化后的威力应该不俗。 从基础看,法术的本质是改造阴阳二气。 比如隐身术,能改造自身的阴阳二气,达到隐身障眼之效。 比如腾云驾雾术,改造天地中无处不在的灵气,以凝聚云团。 巨化术同理,石不凡想巨化自己的手臂,关键是按照秘籍中的演化规则,改造手臂的阴阳二气。 这一步,极为艰难。 石不凡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练习。 就像背书,一字一字地记忆,记上千遍万遍,直到将整本书印在脑子里,信手拈来。 法术比背书更难。 施展一门法术往往需要改变数万甚至数十万个“黑白点”,且须瞬间施展,相当于用一个呼吸时间将一本书的内容全部背出,何其艰难! 所以,石不凡一练就是一年! 寒来暑往,风雨无阻。 一年来,他主攻巨化术,练了千万遍,加上老糊涂的提点指引,终究入门得法,能在两息内将右臂的阴阳二气改造完成,施展出低级的“巨化术”。 慢么? 并不慢。 老糊涂说过,如果他从零学起,入门“巨化术”需要三年。 石不凡只用一年。 何况,石不凡同时修炼三门法术,腾云驾雾和隐身术未曾落下。 “巨化!” 山峰顶。 石不凡凭临悬崖,右拳紧握,眉间慧眼微微亮起。 呼呼! 狂风呼啸大作,吹着山间的大树摇摇摆摆,唯独石不凡坚如磐石,岿然不动。 两息后,他的右臂急剧变化,青筋暴起,肌肉膨胀,血骨延伸,瞬时放大一倍,变得又长又粗,像巨猩猩的手臂。 右拳也变成脑袋大小,堪比石锤。 不说威力,气势就能吓退胆怯者。 轰! 石不凡一拳砸下,直接穿入地面,捣出一个两尺深的大洞,威力惊人。 这仅是入门,再练个几年,他的右臂可暴涨数倍,变成无坚不摧的钝器,谁挨上一拳都得骨断筋折。 “嘿嘿!” 石不凡满意地收起拳头,抖掉泥土,盘坐调息。 调息入定,吸收灵气。 不仅恢复法力,也可增长修为。 自十岁起,他每日至少打坐三个时辰,坚持六年方有如今的修为。 修为和法术的关系如同刨地。 力气大,锄头钝,等于白使力气。 锄头锋锐却没力气,连锄头都拿不起来。 总之,缺一不可。 第10章 重明鸟 休息了一会,石不凡在脚下凝聚厚厚的灰黑云团,飞天而起,开始练习腾云驾雾术。 他踏云穿过崇山峻岭,如一只自由翱翔的苍鹰,睥睨大地。 所过之处引得山中百兽惊恐,群鸟退散,好不威风。 连续跃过三座大山,石不凡脚下的云团终消散得七七八八。 稍作调息,石不凡再次施展,踏云飞天。 反复数次后他已飞出五百里,到了昆仑山的边际。 昆仑之地,山中皆是山,山外也没什么好看,满眼一片汪洋。 或者说,昆仑山像一座汪洋中的庞大岛屿,四面环水,水海无际。 外人想踏足昆仑山,必须涉过汪洋。 按说并不难。 毕竟人类能造出大船,横渡海洋。 可昆仑山的水不同,乃无浮之水。 顾名思义,无浮水没有一丝浮性,哪怕一片羽毛,一根木头落在水面,也会迅速沉底,人类造出的大船别说渡海,扔进水里就立即沉没。 唯有腾云驾雾的修行人,或者体力强大的飞鸟能渡过千里无浮水。 比如,重明鸟。 此鸟生长于昆仑山,喜欢到人间玩耍,故经常飞渡无浮水。 其体型像鸡,个头则比鸡大得多,羽毛五彩缤纷,长有锋锐双爪,比身躯更长的羽尾常有霞光,飞行时如星辰划过。 最怪的是重明鸟的眼,两只眼睛中各有两颗眼珠,因此得名“重明”。 重明鸟性情温和,不食肉类,所以一些凡人想来昆仑山便有了办法:趁重明鸟落地,偷偷爬到鸟背上,乘鸟渡过无浮水。 无浮水有千里之遥,重明鸟要飞上十天半月,期间危险重重,那些胆大的凡人一不小心就坠下鸟背,淹没于无浮水。 一千人中,能安全登临昆仑山的幸运儿大概只有一个。 最后的结果么,不过是被老糊涂“客客气气”送出昆仑山,一无所获。 渐渐,也就没人愿意冒险偷渡无浮水了。 几百年来,昆仑山还算安宁。 站在无浮水边,石不凡向远处瞭望。 仿佛能看到汪洋彼岸,那里是人间! 他在昆仑山待了十几年,说不枯燥是假的,不由自主就对人间充满了憧憬。 有时石不凡想,若能练会“千里眼”的法术就妙了,站在昆仑山能遍览人间百态,何其美哉! “咕!” “咕咕!” 人间看不到,水面上却有一大群重明鸟飞来,漂亮的羽毛将天空染成五颜六色,格外绚丽。 鸟群落在昆仑山,便四处寻找喜欢吃的野果,填饱肚子。 “不知重明鸟的肉好不好吃,下次尝尝!” 石不凡舔了舔嘴角,老毛病又犯。 还好他现在并不饿,这群重明鸟躲过一劫,否则世间又要多一道美味:烤重明鸟。 石不凡正要离去,忽见一只花花绿绿的重明鸟落在不远处,鸟背上驮着什么东西,长长的,瘦瘦的。 “是个人!” 石不凡吃了一惊,鸟背上居然躺着个人。 他知道很久以前会有凡人乘着重明鸟来昆仑山,但近百年极少发生,没想到今日居然碰见了。 那人昏迷不醒,随着重明鸟的走动一颤一颠,终于滑溜在地。 他运气不错,到了昆仑山才掉下来,若是掉入无浮水,必死无疑。 石不凡上前查看,见那人裹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衣,身材瘦弱娇小,衣缝间露出片片肌肤,脑袋上则披着长长的黑发,因为长时不梳理,像一丛杂草。 “喂!” 石不凡连续唤了几声,那人毫无反应。 他上前拨开头发,看到一张白皙如雪,精致如玉的脸。 这人长了柳眉薄唇,鼻尖挺立,一看便知是小美人,可惜落在石不凡眼中就不同了,他连男女都难分,更不知美丑。 “男的还是女的?”石不凡纠结着一个对他难如登天的问题。 对,看看他的胸! 石不凡灵机一动,将那人放平,细细观察。 黑色的布衣下,那人的胸前一马平川,和他没什么两样。 “男的!是个男的!”石不凡洋洋自得,仿佛学了新诗的孩童,第一次在人前吟诵显摆。 那人被石不凡惊动,终于有了意识,迷迷糊糊地喊道:“冷!我好冷” 原来,昆仑山虽四季如春,却因为四面环水,有一股寒冷之气,此人体质虚弱,衣着单薄,骤然落在昆仑山,自然感觉寒冷。 石不凡有办法,他在附近捡了些枯树枝,又拔了些枯草,以火引燃。 不一会,火堆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 石不凡将那人拦腰抱起,准备放在火堆旁取暖,这时那人感觉不适,忽然醒来,惺忪间看见一个石头脸的家伙抱着自己,吓得哇哇大叫,像受惊的小猫,“救命!救命啊!” 嗓音娇弱而尖细。 石不凡只好将其放下。 那姑娘吓得裹紧衣服,面色煞白,一边喊一边向后爬,“你你要干什么别过来” 胆子真小!石不凡嗤之以鼻。 姑娘拖着虚弱的身子爬到火堆另一边,满眼恐惧地盯着石不凡,颤道:“你你为什么抱我,是是不是想轻薄于我?” 石不凡不太明白”轻薄“的含义,但明白定不是好词,暗道自己真是好心没好报,气呼呼回:“冤枉,我没想轻薄你。” 姑娘愣了愣,见这人虽然怪异,却并非凶神恶煞,心中稍稍安定,问:“那你要干什么?” 石不凡抬手指一指旁边的火堆,哧哧而笑,露出两排石牙,“听说人的肉很香,我想尝尝!你看,火都烧好了!” “啊” 话没说完,那姑娘一声尖叫,当场晕了过去,人事不省。 石不凡傻眼,看来玩笑开的不是时候,竟把人家活活吓晕了。 “还是交给师父处置吧!” 石不凡大喇喇地将那姑娘扛在肩上,脚下已凝聚云团,飞天而起,片刻消失在崇山峻岭之间。 第11章 一个凡人 昆仑山。 山神峰。 老糊涂正在整理书卷,忽闻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糊涂!老糊涂! 石不凡激动异常,未见人,声先来,出事了! 老糊涂打个哈欠,臭小子别一惊一乍,何事? 有个凡人渡到昆仑山,我已将他抓来,交给师父发落。石不凡三言两语将事情讲清。 老糊涂一笑,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长得什么样子? 石不凡挠头道:矮矮瘦瘦的,身子很虚,皮肤很白,是个男人! 男人?老糊涂将信将疑,跟着石不凡走出宫殿。 到了外面,见门口果然躺着一个人,昏迷不醒。 老糊涂近前一看,哭笑不得,徒儿,这就是你说的男人? 石不凡笃定地点头,你看他胸前平平坦坦,是男人没错,就是说话和月老爷爷一样娇声尖气。 老糊涂憋住笑,罢了!罢了!先把她背到屋里去! 行! 石不凡像抗麻袋一般,利索地将那姑娘扛起,进屋放在床上。 老糊涂立即施术查探了一下,道:没大碍,她以凡人之躯渡过无浮水,疲惫不堪,加上昆仑山的寒气入侵,身体虚弱,疗养几日即可恢复。 徒儿,要辛苦你了,照顾照顾她。老糊涂将任务交给石不凡。 可是,我还要练习法术!石不凡不情愿。 少练几日没关系,就这么定了。老糊涂不容辩驳。 这时,床上躺着的姑娘睁开眼睛。 她艰难抬头,最先看到石不凡那张石头脸,吓得七魂丢了六魂,不要吃我,救命啊不要吃我! 姑娘像小猫般缩到墙角,瑟瑟发抖。 见状,老糊涂翻个白眼,臭小子,你对她做了什么!告诉你,吃人是有损功德之事,违逆仙道,千万管住你肚里的馋虫! 石不凡无辜道:冤枉!我开个玩笑,哪知他真信了! 老糊涂敲了下石不凡的脑门,回身笑眯眯地瞧着姑娘,和蔼道:孩子莫怕,老朽是昆仑山的山神,不会害你。 姑娘一听,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你你是神仙? 老糊涂点头,正是! 太好了!我找到神仙了!我终于成功了呜呜!姑娘激动地面红耳赤,眼泪横流,当场跪下来给老糊涂磕头。 咣咣! 姑娘的脑袋直往床板上砸,额头留下青紫一片,微微肿起。 老糊涂赶忙将其扶住,免得这姑娘活活把自己磕死。 神仙!神仙爷爷! 姑娘紧紧抓住老糊涂的手,眼泪流成了两条河,口中哽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呜呜! 老糊涂安抚好一会,姑娘才平复下来,不再哭泣。 只是看到一旁凶神恶煞的石不凡,姑娘仍心有余悸,神仙爷爷,他他是谁? 我徒弟,叫石不凡,老糊涂回道,你不必怕他。 这位兄弟,石不凡学着在书中看来的凡人礼数,拱手道:适才我说吃你是戏言而已,兄弟切莫当真,我好吃,但从不吃人。 听到石不凡的话,姑娘感觉怪异,哪有称呼女孩子兄弟的,不过这种时候姑娘没想那么多,微微点了下头。 徒儿,去弄些吃喝。老糊涂不想看傻徒弟继续丢人,说道。 哦!石不凡听话,拿个瓷壶走出屋子,在山泉中接满水,又摘了新鲜的野果,兜回房间。 昆仑山乃灵气汇集之地,哪怕普通的野果子都有一丝灵力,堪比普通的丹药。 姑娘吃了两个,身体就感觉好了些,不再疲软无力。 你叫什么名字?老糊涂问道。 姑娘咬着嘴唇,吐出两个字:香心。 为何来昆仑山? 香心姑娘呆了下,似乎想起伤心事,眼泪泫然而下,我我来找神仙拜师学艺,学好本事给族人报仇雪恨 香心的话断断续续,吞吞吐吐,好为石,不知失去亲人是何滋味,但打心里想想,那一定非常非常痛苦! 师父,收他为徒也不是什么大事吧,要不石不凡没底气地嘀咕道。 老糊涂早看穿了石不凡的心思,欣慰道:徒儿,你动了恻隐之心,果然越来越像人了,这是好事,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就是人有恻隐之心,但收她为徒万万不可,神仙的规矩不能随便逾越! 石不凡还想开口,老糊涂拂袖制止,行了,这几日你多多照顾香心,等她身体好了,师父送她下山! 是!石不凡低下头,应道。 第12章 美味 老糊涂的吩咐,石不凡照做。 他没空去练习法术,需得天天陪着香心,不说照顾的无微不至,起码吃喝不愁。 三天后,香心的身子恢复七八,已无大碍,下了床活蹦乱跳,生气勃勃。 不得不说,昆仑山太养人了,哪怕是重病将死之人,到昆仑山养上一段时日,也能苟活几年。 起初,香心对石不凡很戒备,很畏惧,俩人待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 渐渐熟悉后,香心才打开心扉,和石不凡交心而谈,不知不觉,二人倒越聊越投机。 香心说了许多自己的故事,说她小时候如何调皮,如何惹得娘亲生气,说她小时候有几个很要好的伙伴,一起玩耍,说她以前过得多么幸福安乐 石不凡没有什么故事可讲,他打小跟着老糊涂修行,除了读书写字,便是打坐练术。 不过,说起他和老糊涂的日常,香心倒十分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香心兄弟,尝尝我烤的肉! 为了给香心补身子,石不凡抓了两只肥美野兔,烤了一只就赶紧拿进房间。 谢谢石头哥!香心甜甜一笑,温柔道。 她觉得石不凡的名字拗口,便称呼石头哥,反正石不凡本就是一块石头嘛,石不凡亦很受用,像忽然有了个亲人。 无意间,这称呼倒拉近了二人的关系。 香心这几天一直吃野果,早就腻了,赶紧撕下一大块香喷喷的兔肉,放入口中咀嚼。 吧唧! 味道怎么样?石不凡期待地问道。 嗯 香心吞咽下去,神色有些犹豫,石头哥,要听实话么? 当然!石不凡态度干脆。 一般,香心道,算不上美味,但能填饱肚子。 石不凡发怔。 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东西色味俱佳,是天下极品。 看来,是他坐井观天。 石头哥,你没去过人间,不了解人间的美味呢,香心笑嘻嘻道,人间有许多好吃的东西,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能动的不能动的,炒蒸炸烤,煎烧炖闷,做法五花八门,味道万别千差 香心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 石不凡当场听傻了,对人间的向往又添几分。 他好吃。 单单去人间吃上一遭,就足以让他心花怒放。 香心兄弟,你都会做吗?石不凡抹了抹嘴角如河的口水,问。 香心调皮地眨眨眼,石头哥,你问对了,我打小和娘亲学厨做饭,会烹一百零八道大菜,不说无与伦比,敢说比你做的好吃! 好!石不凡猛地一拍桌子,跟我来! 说着,又拉又拽地将香心带出房间。 适才他打了两只野兔,烤了一只,还剩一只,正悬吊在悬崖边上。 香心兄弟,交给你了!石不凡将那野兔取下,同时拿来刀具。 他想看看香心是不是吹牛,也想尝尝人间真正的美味。 香心不说废话,一手捏住兔子的尾巴,一手持刀,熟练地剥掉兔皮,清除内脏,洗净血水,又用石头将兔子的骨头砸碎,以木枝穿体而过。 一番折腾,兔子变成一摊肉饼,放在一片薄薄的石片上。 香心再升起火堆,将石片架在上面烤。 烤制时,她双手替换,不停翻转兔肉,使每一块肉都烤制均匀。 烤到半熟,香心居然从身上摸出一瓷瓶,倒出黑色粉末洒在兔肉之上。 这调料她随身带着,本来是横渡无浮水时就着馒头一起吃的,作充饥之用,没想到又派上用场。 这时,烤肉的香味已被逼出,浓郁得飘散开来。 石不凡闻着闻着,口水如洪流般涌出,止都止不住。 太香了! 相比下,石不凡烤的肉简直是浪费食材! 你烤得太香了,一只肯定吃不够,你等着,我再去打几只兔子!石不凡搓了搓手掌,说道。 不等香心答应,石不凡便驾云而起,飞下山峰,去寻觅倒霉的野兔了。 过了会,香心终于把兔肉烤熟,鲜嫩的肉呈现出金黄色,散发的香气更浓,令人垂涎三尺。 在屋中打坐了好几天的老糊涂嗅到香气,愣是从入定状态醒来,两眼放光地走出屋子,好香啊,徒儿,你烤的什么东西? 山神爷爷!香心站起身,慌乱地擦了擦手,似乎有些局促。 你是谁?为何在我昆仑山?老糊涂大惊失色,连连质问。 香心懵了片刻,解释道:山神爷爷,我是香心啊,前几日您和石头哥救了我,您忘了? 她哪知道老糊涂记性不好,忽然犯病把她忘了再正常不过。 好一会,老糊涂拍拍脑门,呵呵一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怎么,孩子,这肉是你烤的? 香心点头。 老糊涂深深吸一口气,让浓香顺着鼻子进入体内,露出享受之色,都说神仙不食人间烟火,可唯独美味,连神仙都割舍不下,哈哈我来尝尝! 说着,他抓起那只肥美的烤兔,一口咬下,大快朵颐。 好吃好吃,比臭小子烤的强百倍,啊呜啊呜 山神爷爷!香心微红着脸,急道,兔子是烤给石头哥吃的,您给他留点! 老糊涂咽下第一口,紧接着咬了第二口,一边擦拭嘴角的油,一边道:臭小子不在,就让师父先享享口福! 啊呜! 不一会,半只烤兔进了老糊涂的肚子。 这时,石不凡急匆匆赶回,手中提了两只刚抓的兔子,满脸高兴。 高兴个鬼啊! 见自己的烤肉被老糊涂捷足先登,气得石不凡大吼:老糊涂,你是神仙,又不用食物果腹,干嘛吃我的兔肉,还我! 说着,石不凡来个狮子搏兔,上手夺抢。 老糊涂哈哈一笑,转身避过,抓着半只兔子不肯撒手,臭小子,师父嘴馋行不行,实在是香心烤得太好吃,你就先让师父饱饱口福吧! 一边说,老糊涂还在狼吞虎咽。 不行,你已吃了半只,剩下半只归我!石不凡忍无可忍,再次上手抢夺。 老糊涂老奸巨猾,一把将兔肉抱到怀里,来个老熊啃树,用身体将肉护住。 石不凡好不机灵,一头扎进老糊涂怀里,来个饿狗扑食,逮着一块肉便塞入口中,大快朵颐。 这对师徒为了争夺兔肉,使出浑身解数,你抢来我夺去,场面堪比戏台上的龙虎斗。 香心想笑不敢笑,偷偷捂着嘴巴,嗤嗤道:山神爷爷,石头哥,你们别抢,我再烤两只给你们吃! 她未料到,自己的烤肉居然大受欢迎。 没办法,这对师徒久居深山,哪吃过什么好东西。 香心赶紧剥了两只兔子的皮,熟稔地升火烤制。 不一会,浓浓的香味弥漫。 老糊涂和石不凡分吃了剩下的半只兔子,眼巴巴坐在火堆旁,乖乖等着,倒像人间等待母亲做饭的馋嘴孩童。 第13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漫长的等待后,两只烤兔终于离开火架。 金黄色的肉贴在石片上,嗤啦啦地响,像青楼女子在街头揽客,尽是诱惑。 老糊涂和石不凡的哈喇子早流了满地,此时往前一扑,各抱一只烤兔在怀中,张口大咬。 烫!小心烫!香心急道。 哪知他们皮糙肉厚,根本不怕烫,抓着刚刚烤好的兔肉一阵撕咬,像饿疯了一般。 没一会,两只烤兔被师徒俩消灭得干干净净。 好吃! 香! 看他们眼巴巴的样子,显然意犹未尽。 香心摊了摊手,明天,我再给你们做! 好!石不凡舔舔嘴角,明天一早我就去打猎,保准打来最肥最大的兔子! 老糊涂收起眼里的光芒,咳咳两声,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俨然,他喜欢香心做的烤肉,但心里清楚,香心不能在昆仑山久留。 师父,香心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要送她下山?石不凡瞧出老糊涂的心事,故意问道。 老糊涂轻咳一声,朗声道:香心的身子尚未完全恢复,我看需要再调理几日,等她痊愈了,我会将她安全送回人间。 其实香心的身子骨已经好了,老糊涂怎会看不出,他今日吃到香心的烤肉,被勾起馋虫,料想多留香心几天也无伤大雅,于是装了糊涂。 谢谢师父! 石不凡心情愉悦,虽以后不能一直享受香心的美味烤肉,但多吃一天是一天。 大不了以后去人间找香心便是。 回屋。 盘坐在床上。 石不凡口中仍残留着烤肉的味道,当真是回味无穷,铭记于心,致使他心神不定,竟用了半个时辰才入定打坐。 坐到半夜,石不凡感觉口渴,下床找点水喝。 窗外,一轮圆月正悬挂当空,洒下淡黄色的光芒。 昆仑山的月比人间更大,看起来像悬挂着一只大大的金黄灯笼,毕竟昆仑山是离天宫最近的地方。 忽然,石不凡眼角瞥到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月光被挡了下,一霎恢复如常。 谁? 石不凡警觉地走出房间,只看到一个背影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速度快得惊人,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山神峰现在有三人,除石不凡外,只剩老糊涂和香心。 那背影不似老糊涂,必定是香心。 他迅速走去香心所住的屋子,见屋门微微敞开,床上早没了半个人影。 奇怪!大半夜的,香心兄弟要干嘛? 石不凡心生怀疑,决定跟上去瞧瞧,他提脚而起,一步迈出两丈远,两三百斤的体重却如一只轻盈的小鹿,悄悄追入黑暗。 对于山神峰,石不凡轻车熟路,闭着眼都随便走,没一会就追至不远,目光捕捉到那个影子。 定睛一看,正是香心! 香心一改平日的柔软孱弱,双脚如锤鼓一般点地,速度极快,身法诡异,飘忽如风,像是一只小猫,跑得再快也不会发出丁点声响。 石不凡是不谙世事,但并不傻,他见香心鬼鬼祟祟,往山神峰的后山而去,其中定有蹊跷,便施展隐身术,偷偷跟随。 隐身! 慧眼一开,石不凡的身躯渐渐隐去,加上黑暗的笼罩,更难以察觉。 隐身后,石不凡胆敢走近,离香心只有十丈距离,其一举一动都在石不凡的眼皮底下。 山神峰并不算宽阔,后山尤为狭小,仅存十几座废弃的宫殿,别无他物,平时连石不凡和老糊涂都很少来。 香心一个外人,鬼鬼祟祟来到这里,说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谁也不信。 唰! 唰! 落地,香心迅速扫视四周。 废墟中无人,无鸟兽,甚至连虫子耗子都没有,四周静寂异常,唯有金黄的月光洒落,像一片独立世界。 她松口气,果断蹿入旁边一座几近坍塌的宫殿中,一会掀开散落的碎石瓦砾,一会摸索古老的石壁,一会又爬到屋顶一阵翻找。 明显,她在找东西! 找完这座宫殿,香心又奔赴下一个。 不到一炷香时间,香心的身影已掠过好几座宫殿,麻溜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他在找什么?石不凡好奇极了,据他所知,这些宫殿废弃已久,如果有什么宝物也早让老糊涂拿走了,剩下的除了残砖,便是烂瓦。 无论如何,石不凡十分痛心。 香心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他以心相交,对香心百般同情,不料人家另有目的,一直在利用石不凡。 书上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石不凡到如今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除了自己,果然谁也不能轻易相信! 正思忖着,石不凡脸色一变,感觉不妙。 原来,他跟着香心太长时间,没注意隐身术渐渐失效,手脚已开始显露。 坏了! 片刻,他的身躯和脑袋露出原形。 隐身术完全消失! 如此近的距离下,香心又不是瞎子,瞬间察觉,喝道:谁? 石不凡反倒镇定下来,他乃是昆仑山的主人,非做贼心虚的小偷,心虚也该是香心心虚,便大喇喇道:香心兄弟,是我! 香心的脸色明显一白,身躯往后缩了下,道:石头哥,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我问你,石不凡冷笑,深更半夜,你跑这鬼地方做什么? 香心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语气渐渐柔软,石头哥,我睡不着,出来散步,走着走着迷了路。 说着,香心满脸泪花,竟哭了出来。 石头哥,我害怕,你能送我回去么? 石不凡心有怒火,本想发作,忽然灵机一动,平静道:行,跟我走! 他当然知道香心在撒谎,却留个心眼没当面拆穿。原因很简单,就算拆穿了,香心也不会承认,反倒打草惊蛇,不如将计就计。 谢谢石头哥!香心甜甜一笑,装作害怕的样子跟在石不凡身后,向前山走去。 第14章 窃贼 路上,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其实各怀鬼胎。 香心想的是自己有没有被发现,这家伙是不是在试探自己! 石不凡想的是香心究竟要找什么东西,为何鬼鬼祟祟! 还有,香心的身世几分真几分假? 前山。 石不凡不动声色地将香心送回房间,自己回屋便坐在窗边,偷偷注意着香心的动静。 如果香心再溜出去,他能第一时间察觉。 不过一直到天明,香心毫无所动,似乎知道石不凡在监视她一般。 天亮后,香心像往常一样起床,梳洗打扮,一会照镜子,一会编头发,嘴角带着微笑,像天真的小女孩。 石不凡则飞下山神峰,于山野中打了五只肥美的野兔,提溜回来。 香心在山上升起火堆,磨好要用的石片,刀具,好不忙活。 二人倒像一对你打猎来我做饭的猎户夫妻。 石不凡一归,香心立即接过兔子,开始剥皮剖腹,熟练地好似做过千百次,加上石不凡的帮忙,五只兔子很快弄好。 期间,二人绝口不提昨晚之事。 石头哥,这只剥好了,你先放到石片上。香心将兔子递给石不凡,擦了擦额头的汗,甜甜笑道。 好! 石不凡照做,眼神时不时瞥着香心。 他发现这家伙伪装得真好,和昨晚判若两人,甚至当石不凡故意旁敲侧击地提起昨夜,香心竟一头雾水,好像什么也不知。 五只兔子全部宰好,一一放在石片上,再一个个架到火上烤。 嗤嗤拉拉的声音,如琴音般悦耳。 肉香也渐渐浓郁。 闻到气味,打坐的老糊涂瞬间从屋子里移了出来,比闪电还快,又有烤肉吃了,香!真香啊! 说一个字流一道口水,毫无神仙风范。 很快,两只烤兔完成,浓浓的香气弥漫得整个山峰都是,连山下的野兽都馋了嘴,嗷嗷大叫。 石不凡和老糊涂忍无可忍,各自抱了一只兔子啃起来,吃得手上嘴边全是肉渍,衣衫亮油油一片,毫无吃相。 香心没空休息,赶紧再烤制两只,等师徒俩吃完,新的正好烤出。 二人各吃了两只大肥兔,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 神仙日子,不过如此! 最后一只烤兔,香心是留给自己的,她的吃相和师徒俩截然不同,先用刀将兔肉切成一片一片,而后小心翼翼递入口中,缓缓咀嚼。 若说师徒俩是风卷残云,香心便是微风拂柳。 在香心享受美味时,石不凡将老糊涂拉到一旁,悄悄道:老糊涂,你发没发现香心有点怪? 老糊涂拍了拍肚皮,心不在焉,有什么怪? 石不凡压低声音,昨夜我见他偷偷溜到后山,在找什么东西! 哦?老糊涂眯起的眼睛一下睁开。 他速度很快,身法诡异,不像凡人。石不凡将昨夜之事一五一十全部说出。 听完,老糊涂点点头,确实怪异。 虽如此说,老糊涂却无丁点担忧,淡淡道:事情没弄清之前莫要打草惊蛇,先盯着她。 他当了千年的地仙,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没历过,哪怕香心真有阴谋诡计,他也不放在眼里。 这是神仙的底气! 夜。 石不凡无心打坐修行,一直靠在窗边,偷偷监视隔壁的动静。 风起。 刮在山中如兽吼。 摇摇晃晃的树影跳动了一夜。 石不凡也听了一夜的风声,毫无收获,因为香心根本没露面。 晌午。 石不凡正要出去打猎,老糊涂忽然将他叫去藏书宫殿。 这座宫殿方方正正,陈列着各种各样的书卷,皆是老糊涂千年收集所得。 除了书卷,当然还有一些宝物,比如法器之类。 老糊涂,什么事?石不凡进门便问。 老糊涂未答,伸手往书架旁一指,你看! 石不凡粗扫一眼,未看到什么异样,正要询问,陡然发现书架旁的地面上有几个模模糊糊的小脚印。 脚印? 老糊涂点点,神色肃然,昨晚有人来过! 石不凡微微一惊。 还有书架上的书和那些法器也被人动过,并未放回原位。老糊涂对自己的东西太熟悉了,每一物都放置得当。 可今早老糊涂前来翻阅,发现很多书卷乱了。 丢了什么东西?石不凡紧张地问。 老糊涂摇头,一物未丢,看来窃贼没找到想偷之物,呵呵。 老糊涂,你是山神,昆仑山发生的任何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石不凡思忖道,你施展洞察之术,看看昨晚发生什么不就清楚了! 老糊涂摆手一笑,何必耗费法力,这个窃贼猜也猜得出! 石不凡意会,同时和老糊涂开口:香心! 除了她,还能有谁! 石不凡昨夜一直盯着香心,不料人家另有手段,在石不凡的眼皮底下偷偷溜个来回,他竟浑然不觉。 师父,要不要现在把他拿下?石不凡有些恼怒。 老糊涂制止道:捉贼要捉赃,今晚咱们来个守株待兔,让她现出原形! 说着,凑到石不凡耳边窃语一阵。 中午。 香心今日和往常一样,没有露出任何异状,开开心心给师徒二人烤了几只兔肉。 她很上心,今日特意摘了些野果,说就着兔肉一起吃,味道更鲜美。 香心兄弟,昨晚你一直待在屋里么?石不凡一边吃,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香心愣了下,不知石不凡为何有此问,石头哥,我在屋子里睡觉呀,一觉睡到大天亮。 没出去过? 没有!香心笃定点头,怎么了? 石不凡指了指老糊涂,师父的藏书殿里进了贼,丢了几件东西。 香心张大嘴巴,露出惊讶之色,神神仙也会被偷么 忽而,她意识到自己被怀疑了,猛地捂住嘴巴,紧张万分,啜泣道:山神爷爷,石头哥,我昨晚真的一直在睡觉,什么都不知道,更不会偷你们的东西呀 香心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滚着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老糊涂笑了笑,圆场道:孩子,我们没怀疑你,应该是我记错了,自己丢掉的东西以为遭了贼,反正我一向记性不好,来,吃东西! 谢谢山神爷爷!香心擦掉眼泪,那张委屈的脸蛋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第15章 捉贼拿赃 夜晚。 风儿飒飒。 明月被阴云笼罩,沉沉不见。 如石不凡的心,被蒙上一层阴影。 他在屋中盘坐一会,等夜至便施展隐身术偷偷溜了出来,躲藏在宫殿外的一个角落,守株待兔。 据老糊涂说,香心知道自己被怀疑,心急如焚,为了达成目的,她今晚一定会再次冒险,否则就没任何机会了。 所以石不凡说的那些话是故意敲山震虎。 等了半宿,并无动静。 唯有几只蛾虫,绕着他嗡嗡飞转。 石不凡懒得驱赶,连连打着哈欠,上下眼皮撞个不停。他昨晚一夜未休息,今日再熬一晚,怕是真要成“仙”了。 “哈” 这个哈欠打到一半,石不凡精神一振,眼睛灿亮,后半个哈欠憋了回去。 但见夜色下有个影子极快挪动,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像在水面上滑出的石子。 终于来了! 石不凡心中一喜,收敛呼吸,将自己隐藏于黑暗中。 那影子来得快,眨眼便蹿入宫殿,灵活的双脚连续踏在青石板上,一步一挪,居然一点声息没有。 此人无疑是香心。 她偷偷潜入宫殿,目光四下横扫,身躯已飞掠而过,停在书架之前。 “难道要偷法术秘籍?”石不凡猜测。 不像! 香心的目光掠过书架,并未仔细查看任何书卷,而是将其拿开,搜查书架后的墙壁,应该在找暗格之类。 摸查后,香心将书卷放回。 她行动迅捷,几个呼吸就查完一个书架,比偷油吃的老鼠还机灵。 石不凡暗暗冷笑,捉贼捉赃,看你还有什么好说! 想着,他身形一闪,步入宫殿,将香心堵个正着,“你个骗子!你个小偷!” 石不凡终究沉不住气,加上心中怨愤,不等香心暴露目的便冲了进去。 香心脸色一变,知道自己上了当,也不说任何废话,身形骤然一弓,一弹,如箭般向外爆射,模样像极被猫堵住的耗子。 石不凡挺着五大三粗的身躯横在门口,正好堵截。 香心一头撞在石不凡身上,被震得倒退几步,脖子差点折了。 “哈哈!”石不凡大笑,“自讨苦吃!” 话落,香心已一拳砸来,直击石不凡的胸膛,干脆利落。 按说香心这软绵绵的拳头,应没有什么威力,可当石不凡挨上时就后悔了,只觉得胸口一闷,像被重锤砸了一下,身躯踉跄而退,差点跌倒。 一拳足以证明,香心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而是高手! 石不凡不敢小觑,趁香心攻来时,陡然砸出左右双拳,一拳比一拳威猛,拳风振振,将他的天生大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力气大,打到人才有用。 香心实在太敏捷了,像一只泥鳅,一会出现在石不凡面前,一会溜到背后,一会又从半空袭下,飘忽不定。 石不凡拳拳落空,一击不中,倒吃了香心好几记偷袭,幸而次次防御得当,没有吃亏。 二人一进一退,你一拳我一脚,从宫殿打了出来,难分胜负。 “死老头,还不帮我!” 石不凡心中大骂。 他知道老糊涂在附近,却迟迟不出手。 看来,老糊涂想让他经历一场真正的实战,看看本事。 石不凡猛一咬牙,“罢了,不能给师父丢脸!” 他一拳轰出,极尽之力将香心逼退,趁机施展巨化术。 经过半年练习,巨化术还算熟练,两个呼吸内施展而成,等香心再次攻来,石不凡的右臂急急膨胀,变得巨大无比。 此刻,拳头真正变成兵器,堪比重锤。 砰! 香心反应极快,腰身紧贴着石不凡的拳头擦过,若慢上半分,她不死也得重伤,因为巨化后的一拳之力相当恐怖,洞穿肉身小菜一碟。 占据先机后,石不凡来了劲头,连连挥起右臂,砸!冲!扫!抡!逼得香心倒退,难有还手机会,这就是力量对速度的压制。 香心落入下风后,越战越是艰难,她能躲过石不凡的一拳,两拳,三拳,但总有躲不过的时候,随便挨上一拳,小身板有得受。 当然,石不凡的巨化术亦在削减,等术法消失,他不一定拦得住香心。 二人都很着急。 “接拳!” 石不凡憋着一口被欺骗的怨气,出拳越来越凶猛。 巨拳直击香心的面门,拳未到,劲风已将她的头发吹起,奇怪的是这次香心没有躲闪,反愣在原地。 石不凡的右拳甚至比香心的脑袋还大,眼看要来个亲密接触,忽然,香心面前出现一个黑影人。 太快了! 巨拳砸在黑影上,如入泥潭,瞬间失去所有力道。 “什么!” 没等收拳,香心的还击到了,一拳狠狠捣在石不凡的肚子上。 石不凡借势翻滚,忍着肚子的绞痛站起,抬头一看,那个怪异的黑影人已消失不见,当真来无影去无踪。 黑影人不是凭空出现,很可能藏在香心身上,刚才石不凡差点一击得手,那黑影人猝然出现救了香心,好不诡异! 打退石不凡后,香心未乘胜追击,而是转身逃走。 她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杀不死石不凡,何必浪费气力。 刚逃出五丈远,香心骤然止步,顿在原地,神色紧张而忌惮。 在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又矮又瘦的秃头老者。 正是老糊涂。 老头一出,就如擎天柱顶天立地,难以撼动! 香心哪敢和老糊涂作斗,转身向另一边逃去,脚尖连点地面,简直比风还快。 可惜没几步,老糊涂又如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 香心不说半句废话,身躯在半空中掉转,落地发力,向左侧弹射而出。 然而她眼中看到的,依然是那副苍老面容。 快?快得过瞬移? 好像被千千万万的老糊涂围住,逃无可逃! 香心绝望至极,她咬咬牙,干脆拼死一搏,忽而腰肢下弓,脚尖跂立,如捕猎的猛兽,弹身攻向老糊涂。 老糊涂看都没看,张口轻轻吐出一个字:“定!” 香心像被绳子五花大绑,瞬时定在原地,莫说手脚动弹不得,连眨眼都难。 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老糊涂笑呵呵地走上前,正要盘问,香心忽然闭上双眼,失去意识,昏迷了过去,只是身子还保持僵硬状态,没有倒下。 老糊涂微微一惊,似乎明白了什么,将石不凡唤来,道:“徒儿,把她背回屋子。” “哦!”石不凡挺挺肩膀,一把将香心扛起,毫不费力。 第16章 洞玄镜 折腾半宿。 不知不觉,黎明到来。 石不凡将香心放在床上,扶腰道:“师父,这家伙欺骗我们,图谋不轨,干脆现在把他赶出昆仑山!” 虽嘴馋香心的厨艺,但石不凡无法容忍被骗。 何况,香心是来偷东西的。 老糊涂摸了一把胡须,道:“没那么简单,这孩子身上怪里怪气的。” 石不凡挠挠头,忽想起什么,惊乍道:“对了,刚才打斗时他身上忽然冒出一个黑影人,挡下我的拳头,难道” 老糊涂轻皱眉头。 “师父,会不会有邪魔?”目光复杂地看着香心,石不凡升起一丝希望,像在寒冬腊月对春日融融的幻想。 或许香心并没欺骗他们,或许她被邪魔附身而不自知,或许他们可以继续做朋友! 片刻后,老糊涂给了个含糊不清的答案,“有可能。” 石不凡一喜,嘴角微微咧开。 香心是他交的第一个朋友,因为被欺骗才耿耿于怀,心里挺不是滋味。 如果香心是被邪魔附体,意味着一切都成了误会。 石不凡当然高兴,可看着香心那张惨白的脸,想到香心被邪魔附身后的痛苦,他又高兴不起了。 老糊涂走到床边,伸出右手,缓缓从香心的身体上方划过。 他施展法力,想查清香心体内的状况,来回数次,并未查出什么结果,“奇怪!” 连老糊涂都感觉为难,足见邪魔之诡异。 “老糊涂,你不是有一面辨别万物的镜子么,拿来试试!”石不凡的记性比老糊涂强得多,发愁时忽然想起一件法宝。 石不凡这一提,老糊涂豁然开朗,“对!叫‘洞玄镜’,可洞察天地万物,显出任何妖魔鬼怪的真身,此法器还是九天玄女上仙赠予我的。” “徒儿,你照顾她,我去找找!”话落,老糊涂已使用瞬移之术,消失在房间中。 老糊涂离开没多久,香心睁开眼睛,竟是醒了。 她蹙着眉头,嘴唇灰白,浑身瑟瑟发抖,声音虚弱,“石头哥!” 石不凡满心警惕,“你别动!” 香心挣扎了一下,带着哭腔道:“我动不了!” 原来,老糊涂的定身术还未完全解除。 “石头哥,我是怎么了,好难受啊!”香心恐惧而委屈。 石不凡皱了皱眉,“没事,我问你,记得昨晚你做了什么吗?” “昨晚?”香心努力回忆,感觉脑袋嗡嗡地疼痛,“我很早就睡下,记得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醒来我就这样了。” “石头哥,发生什么事,快告诉我!” 香心几乎哭出来。 石不凡又问:“这几天晚上发生的事,你都不记得?” 香心一头雾水,完全不懂石不凡在说什么,“石头哥,我晚上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你说的话我怎么一点听不懂。” 石不凡松口气,又叹口气,“香心兄弟,你可能是被邪魔附身了,晚上你以为自己在睡觉,其实是被邪魔控制了身体!” “啊”香心吓得惨叫一声,眼睛瞪得大如盘,如果不是被定身,她早就跳起来,“邪邪魔!是是杀我族人的那个邪魔” 瞬时,香心被巨大的恐惧笼罩。 她所有亲人和族人都被邪魔杀死,留下极大的心理阴影,骤然知晓邪魔藏在她身上,差点崩溃。 “它在在我身上” “冷静点,只是可能而已,你莫害怕!”石不凡后悔说出刚才的话,急忙安慰,“别忘了这是在昆仑山,有我师父在,邪魔害不了你!” 香心咬紧牙关,不再言语。 好一会,她的身体不再哆嗦,神色缓和不少。 她相信石头哥,相信山神爷爷! “老糊涂磨叽什么,还不来!”石不凡有些急了,害怕香心再被邪魔控制。 不料刚说完,老糊涂便瞬移而至,出现在房间中,手里还捏着一片冰块般晶莹的镜子。 “找到洞玄镜了?”石不凡激动地问。 老糊涂点点头,目光从香心身上扫过,“我先解开定身术。” 手掌一拂,香心身上的术法消失,她一下坐起来,面色惨白道:“山神爷爷,石头哥说我被邪魔附身,真的真的吗?” 老糊涂并未回答,含糊道:“我会助你!” 说着,老糊涂张开手掌,将洞玄镜抛起。 洞玄镜悬浮当空,底下好似有支撑之物,竟不落地。 仔细一瞧,此镜玲珑剔透,有巴掌大小,灵气逼人,不愧是神仙的法宝。 “开!” 老糊涂骤然一指,催动法宝。 洞玄镜像陀螺一般旋动,越来越快,发出叮铃铃的声响,当达到极限后,镜中放射大片大片的金光,耀眼无比。 石不凡和老糊涂尚能承受,可香心不行,她只觉得双眼一阵刺痛,像被针扎,急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等她睁开眼睛,金光已然消失,那面小镜子却变大数十倍,有一人多高,一人多宽,方方正正。 “孩子,站到镜子前。”老糊涂道。 不管香心身上有什么秘密,藏着邪魔也好,怪物也罢,被洞玄镜一照都会清清楚楚,无所遁形。 “是!”香心别无选择。 她乖乖向前走了几步,紧张地站在洞玄镜前,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好奇。 镜子内,果然起了变化。 镜像的脸渐渐扭曲,像被石头砸中的水面,片刻后平静,却出现一张狐狸的面孔,尖脸长耳,双眼晶亮,透着邪异。 香心在镜子里,居然是狐首人身! “狐狸!”石不凡大叫。 老糊涂淡定得很,解释道:“她本就是狐狸,没什么奇怪。” 香心点点头,“听娘亲说,我们的祖先是山上的狐狸,机缘巧合下修行为人,所以我身上还留着狐狸的血脉呢。” 看来,自第一次见面,老糊涂就看出香心是狐狸。 这并不重要,所以没提。 若追本溯源,世间的人和妖本就是一回事。 人,又称之为“人族”,是一切人形生灵的统称。 妖,乃畜生或一草一木一石所化而成。 化形后,妖繁衍的后代一出生即是人形,不会再恢复原本血脉。 所以,人间成千上万的“人族”,祖先大多都是妖! 第17章 邪物藏处 妖化形后再娶妻生子,后代自出生起便为人形,与人无异,唯一不同是能继承“血脉”中的部分天赋。 当后代繁衍后代,数量越来越多,达到千千万万,即是“部落”和“族群”的来源。 人和妖还有一个最大不同。 妖在化形后能随意变回原形,甚至被废掉修为,强行打回原形,比如那只蛇妖。 人则失去了这个能力。 不说好,不说坏,总之,人与妖相互交融,界限早已模糊不清。 石不凡原先不了解,以为人是人,妖是妖,经过老糊涂的解释才明白真相。 所以严格来说香心并不是妖,也非狐狸,而是“妖”的后代。 晌午。 阳光灼灼,从窗外射进屋子,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三人的影子随着太阳的挪动而拉长,一寸一寸。 他们可无暇观察影子,全在盯着洞玄镜。 镜中是狐面人身的香心,她一动不敢动,眨眼都得忍着,生怕出什么差错。 “靠近点!”老糊涂命令道。 香心这才敢动,赶忙向前走两步,脚尖离镜子恰好有一丈远。 镜面上除了一丝波动,并无其他变化。 “再近!” 香心继续向前走,身形在洞玄镜中越来越清晰,但并未显现任何邪魔或者异物。 “奇怪!”连老糊涂都懵了,“继续走!” 香心走到洞玄镜正前,脚尖距离不到半丈。 她浑身上下都在镜中呈现,若是藏有妖邪,肯定露出原形。 “转身!” 香心十分听话,按照老糊涂的吩咐转了一圈,结果依然没有变化。 “老糊涂,会不会是镜子坏了?”石不凡开口道。 老糊涂摇头,神色从未有过的严肃,“不会!” “问题应该出在香心身上!” 这种怪事,老糊涂第一次遇到。 明知香心身上有怪异,死活查不出来。 按说,洞玄镜乃上仙法宝,可观天地万物,察一切妖魔鬼怪,连神仙都在镜中无所遁形,再高明的法术也骗不了洞玄镜。 偏偏,对香心无效。 有两个可能,一是邪物不在香心身上,早已逃脱,二是邪物逆天强大,足以瞒过洞玄镜。 后者,几乎没有可能。 那么前者呢? 老糊涂已在四周布下禁制,邪物逃不了,只可能躲藏在某处。 想着,老糊涂开始扫视整个房间,从屋顶到地面,从木床到桌椅,连一块砖都没放过,他的目光像两把利剑,缓缓划落。 虽然老糊涂一字未吐,可师徒心意相通,石不凡也开始留意整个房间,找寻妖邪的踪迹。 今日的天气格外好。 晴朗无云。 耀眼的阳光,从窗外洒落。 三人的影子投在地面上,遮出一大片阴暗。 人动,影子亦动。 看着再平常不过的影子,石不凡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像被卡住了喉咙,想说话,却因为惊讶而忘了开口。 他发现,三人的影子十分奇怪。 石不凡和老糊涂的影子一个大一个小,很正常,毕竟老糊涂比石不凡矮小得多。 可香心的影子又长又宽,像一只巨兽趴在地面上,竟比石不凡的影子更庞大! 见鬼了! “影子!影子!”石不凡失声大喊。 老糊涂的反应很快,听到石不凡叫喊便立即将洞玄镜一挪,贴在香心脚下,正好将地面上的影子照在镜中。 霎时,三人往镜内一看,香心的影子竟呈现血红色,像有一大滩的血迹在地面上淌过。 血色影子? 定有怪异! 老糊涂随手将洞玄镜一收,同时在香心身上施法禁制,免得她再被邪物侵体。 怪不得无论用洞玄镜怎么照都显不出变化,原来,邪物不在香心身上,而藏于影子! 太狡猾了! 其实谁敢想,人的影子居然能藏物! 连老糊涂都没考虑这一点。 “香心,跟我走!” 老糊涂抓住香心的手臂,直接施法瞬移,将其带到旁边的宫殿中,再以术法笼罩,将大殿隔绝,布下禁制,亮堂堂的大殿立即陷入黑暗。 “徒儿,点灯!”老糊涂喊道。 石不凡急匆匆跑来,赶紧生火,点燃烛灯。 大殿亮起,将三人的影子全部照出,在地面上拉得又细又长。 尤其是香心的影子,比石不凡还长一倍,诡异极了。 “老糊涂,这邪物藏在影子里,你有办法?”石不凡问道。 老糊涂不停捋着胡须,若有所思道:“以我的法力尚不能将邪物和影子分开,不过也有另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石不凡和香心同时问。 老糊涂指了指香心的影子,缓缓道:“切割影子!” “啥?” “切割?” 二人听得骇然失色,莫说香心闻所未闻,石不凡也头一次听说。 影子,居然能切割? 老糊涂点头,解释道:“用法术将香心和她的影子切割开,这样邪物仍藏在影子中,对香心没有任何威胁,对付起来更容易。” 道理其实很简单。 如果一个人的手臂中了毒,毒性不断蔓延。 为了保命,就要及时切割掉此人的手臂。 这是最好的办法。 现在香心面临的情况差相仿佛。 “山神爷爷,”香心恐惧地盯着自己的影子,哆嗦道:“切割影子会会很疼吗?我我怕疼!” “呵呵!”老糊涂笑出声来,“傻孩子,影子又不是你的手脚,不会疼的,只是从此以后,你就永远没有影子了。” 香心松口气,“不疼就好!不疼就好!” 影子,对人有用么? 好像并没任何用处。 人没了腿脚就无法走路,没了手臂就无法拿东西,没了眼睛是瞎子,没了嘴巴不能说话 但没了影子,毫无影响。 所以香心答应得很干脆,“山神爷爷,那就把我的影子切除吧!” 第18章 切割影子 “切割影子的法术确实存在,五百年前我曾练过,”老糊涂挠挠头,苦思冥想半天却没有什么下文,“不过这玩意平时用不着,我早忘了如何施展,唉!” 石不凡一点不奇怪,以老糊涂的记性,能记得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对了,我去找一找秘籍。” 既然练过,那么定有记载法术的无字书。想到这,老糊涂立即瞬移,去了藏书宫殿。 他的记性不怎么样,找书倒十分熟练,在数千卷法术秘籍中,不一会就寻到一本金黄色的无字书。 “割影术!就是它!” 老糊涂大喜,赶紧打开翻阅。 因为曾学过上面的法术,只需粗略看上一遍就记个差不离,所以他翻阅得很快,大概半柱香后已了然于胸。 老糊涂先找了一张画画用的白纸,拿到宫殿,展开后此纸有一丈宽,两丈长。 用法术将其定住,白纸竖立起来,像是一道屏风。 石不凡和香心都很好奇,一张普通的白纸能做什么,用这玩意能切割影子? 还没问,老糊涂率先开口:“孩子,站到纸前,越近越好。” “是,山神爷爷。”香心马上照做,乖乖走向白纸,直到脚尖紧紧抵在白纸的边缘才停下。 纸上爬动着一道道细小的光芒,像是虫子,密密匝匝。 被老糊涂施法后,这张纸并不普通,里面像隐藏着一个世界。 “徒儿,把烛灯拿来,放在香心背后。”老糊涂又道。 石不凡不敢多问,伸手捏起烛灯,举着站在香心背后不远。 此刻,被灯光一照,香心的影子完全落在白纸上,变成黑乎乎一团,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墨汁泼成的画卷。 接下来是重头戏:切割。 老糊涂嘱咐香心千万不要乱动,而后抬手施法。 可以看到,老糊涂的眉心亮起一道金光,像夜空的半月,那是他的元神慧眼。 慧眼是施展任何法术的关键,打开后,可洞察和改造万物的阴阳二气,即“法术”。 呼! 吸! 三息过后,老糊涂骤然抬手,指尖爆射出一道道白光,向香心射去,吓得香心一抖。 仔细看,这些光逐渐分散,一分二,二分四 极短的时间内,光芒竟分化作一根根的细针,凝固在半空中,如攒射的暴雨箭阵。 这一幕,很是壮观。 若将光芒凝聚的针比作士兵,这便是整装待发的强悍军队! 石不凡看得不敢眨眼。 香心更是目瞪口呆,紧紧屏住呼吸。 倏忽,老糊涂的手掌向下一压,不计其数的针纷纷坠下,落在香心面前。 一根,两根,三根 针与针紧紧相连,落的位置正好是脚尖和白纸的交界,或者说是香心和影子的交界。 无数的针接连落下,一根粘着一根,片刻落下上千根,形成一堵小小的栅栏墙。 当针全部落完,彼此连成一条银白色的细线,横在香心和白纸之间,有三尺之长,里面排列足足数万根针,数得眼花也根本数不清。 “针墙”形成,所有的针融合成一体,向下切割,像一柄无坚不摧的剑。 此剑斩的不是邪魔,亦不是活人,而是影子! “孩子,退后!”老糊涂大喝。 迷迷糊糊的,香心听见老糊涂的话。 她不敢迟疑,收脚向后退。 一步! 两步!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她的影子一动不动,竟没有随着她退回,反倒浮在白纸上,像被钉住一般。 再看香心脚下,在烛光的照耀下没有一丝阴暗,好像她变成了透明人。 成功了! 切割成功了! 老糊涂松口气,收起法术,关闭慧眼,脑门上缓缓淌下一滴汗水。 实话说,石不凡见过老糊涂施展诸多法术,皆举重若轻,像今日这般出汗还是第一次。 看来,切割影子的法术看似简单,其实难度极高。 “我没有影子,真的没有了!” 香心感觉十分好玩,稀奇地在原地转圈,像个孩童。 “好有趣啊!” 对凡人来说,没了手脚或者没了眼睛鼻子都算不上有趣,但没了影子,却有一种让人莫名想笑的滑稽感。 白纸上。 影子忽然动了起来。 它似乎意识到自己被困,不停在纸上冲撞,一会跑到左,一会冲到右,像一幅会动的水墨画。 可无论如何折腾,它都无法从纸上逃脱。 一张脆弱不堪的纸,居然成了监牢。 石不凡和香心看得啧啧称奇,刚想靠近些就被老糊涂喝止,“别过去!靠得太近,它可能借你们的身体逃出来!” 二人急忙退后,远远而观。 “老糊涂,它究竟是什么邪物?” 老糊涂摇摇头,“还不清楚,但定不是一般的生灵。” “能不能直接消灭?” 老糊涂再次摇头。 未知的邪物和香心的影子融为一体,难说究竟变成什么鬼东西。 哪怕老糊涂利用切割之术将影子切下,也没有稳妥之法将其消灭。 本来么,影子是虚无缥缈之物,要杀死一个影子,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奇迹。 老糊涂用出最强的攻击手段,倒是能把这张纸打成碎片,对影子不一定有伤害,反而令影子趁机逃脱。 “走吧,出去说。”老糊涂道。 三人走出宫殿。 老糊涂似有打算,道:“我要去天宫一趟,请教上仙如何处置影子里的邪物。” 昆仑山的天柱峰是人间通往天宫的唯一路径。 除天仙外,任何人都不允许踏足天宫。 天柱峰自然也是禁地,石不凡在昆仑山待了十六年,就从未去过天柱峰。 老糊涂作为山神,也极少靠近天柱峰。 除非情况特殊。 “在我回来前,你们莫要靠近那影子!” 老糊涂又嘱咐一句。 二人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他们知道轻重,当然不会乱来,万一把影子和邪物放出来,可能酿成大祸。 “老糊涂,地仙不是不能上天宫么?”石不凡问。 老糊涂呵呵一笑,“所以我只能在外求见,希望上仙们早日召见,可惜月老去了人间,他如果在就好办多了。” “那需要多少时日?” 老糊涂顿了下,约摸道:“十天半月吧!” 石不凡不由一喜,偷偷看了眼旁边的香心,暗道这下好了,香心又能在昆仑山待上十天半月,他又能吃好多好多的烤肉,简直美滋滋! 老糊涂看破他的心思,狠狠敲了下石不凡的脑袋,“臭小子,好好修炼法术,别动什么歪脑筋!” “知道啦,师父!”石不凡嘿嘿道。 老糊涂拿他没办法,嘱咐几句后便腾云驾雾而起,飞向天柱峰。 第19章 互教 咕咕!” 折腾这么久,石不凡已饥肠辘辘。 不过肚子咕咕叫的不是他,而是香心。 香心脸一红。 “等着,我去打两只兔子!” 说完,石不凡腾云而起,利落地飞下山峰。 他打了十年猎,熟练得很,不一会就满载而归,左手拎着两只大肥兔子,右手则提了一只香心见都没见过的大鸟。 此鸟在昆仑山其实十分平常,比野鸡更大,肉也更肥美,石不凡虽不知其名,但经常抓来烤着吃,很美味。 “可怜老糊涂没口福喽,吃不到你做的烤鸟肉!”石不凡得意道。 香心咯咯一笑,开始忙活。 二人一个剥皮,一个去脏,很快就将食材收拾得妥妥当当,干干净净。 两只肥兔,一只禽鸟,往石板上一放,嗤啦啦的声响和美妙的味道已开始酝酿。 在香心烤肉的时候,石不凡两眼紧盯,像学堂里听先生讲课的学生,专心致志。 他在学。 学香心如何烤肉。 烤肉当然远没有修炼法术复杂,但其中的门道,手法,技巧和火候等等,也颇有讲究。 石不凡很聪明,他寻思着等香心离开昆仑山,以后就吃不到美味了,干脆自己学会自己烤,不能亏待了这张嘴! 香心并不吝啬,索性一边烤一边讲解,讲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唯一的缺憾是昆仑山没有调料,得去人间找。 石不凡心想,下次见到月老爷爷,大不了让他老人家帮忙带一些调料,反正月老爷爷经常去人间游历。 一炷香后,肉终于烤好。 石不凡急不可耐,下手抓了一只烤兔便啃,那肉滚烫滚烫,冒着热气,石不凡浑然不觉。 香心就没有那么彪悍,她将兔肉晾一晾,然后用刀切片,慢慢享受。 “香心兄弟,谢谢你教我烤肉,”石不凡一边吃,一边傻呵呵地笑,“师父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说吧,要我怎么报答你!” 香心忍俊不禁,“傻话!这算什么恩,不用你报!” “那不行!”石不凡的倔脾气上来,倒十分认真,“大丈夫一言九鼎!这也是师父说的!” 石不凡从老糊涂那学来的不止法术,还有做人的道理。 对他来说,后者甚至比前者更重要。 如果连“人”都不会做,又何谈成仙? “对了,”石不凡想了想,心血来潮道:“你不是想拜师学艺,修炼法术么?” 提到此事,香心的脸色有些黯淡,“可山神爷爷不收我。” “没关系,神仙有神仙的规矩,”石不凡嘿嘿一笑,“不过,我不是神仙,可以教你啊!” 香心的眼睛一下亮起,像两盏漂亮的彩灯,“真真的吗?” “我从不骗人!”石不凡拍拍胸膛,“你教我烤肉,我教你法术,咱们扯平!” 学法术并不简单。 香心能留在昆仑山的日子不长,等老糊涂回来,解决了影子的问题,她必须离开昆仑山。 不过,能学一点是一点。 香心欣喜答应。 等填饱肚子,石不凡说教就教,从基础开始向香心传授要诀。 修行法术的关键,是元神慧眼。 万物生灵只要诞生灵智,便拥有了元神。 慧眼,正是元神的核心所在,相当于肉身的心脏。 下到凡间的修行者,上至天宫的天仙,施展法术都要依靠慧眼。 故而,万法同源,修行第一步即是打开慧眼。 虽基础,却并不容易。 很多人花上三年五载,甚至十年八年才能开启慧眼,达成修行的基础条件。 拿石不凡来说,他的的天赋属于极上乘,化形后用三个月时间打开慧眼,人间能比他快的没几个。 “人的元神和魂魄不同,元神是一种意识世界,魂魄则是元神的载体,”石不凡讲解得十分认真,生怕香心听不懂,“就像水和鱼的关系,魂魄是水,元神是鱼,没有了水,鱼就不存在,没有了鱼,水则没有生机,像行尸走肉。” 香心一边听一边记,频频点头。 “现在我教你如何开启慧眼,”石不凡盘坐下来,“闭上双眼,以元神感受这个世界,忘记原本印象” 香心依葫芦画瓢,按照石不凡的指引,一一而做。 万物看待世界,从出生起就依靠肉眼。 所以,开启慧眼的第一步,就得先摒弃习惯,忘却肉眼看到的世界。 比如一棵草,绿油油的,你肉眼所见就是一棵草真正的样子么? 并不是! 肉眼所见,皆是假象。 当闭上双眼,进入黑暗,元神会下意识探查四周的状况。 这时,慧眼就如一件被封印的法宝,亟待解封。 一次不行,那就一万次。 一天不行,那就一万天。 当元神的潜力被释放,从涓涓细流变成滔滔江河,开启慧眼自然水到渠成! 石不凡耐心地教导着,将所知和盘托出,其实他能教的不多,东西就那点东西,关键是领悟和天赋。 有的人用三五十年开启慧眼,有的人用三五年,有的人用三五月,其中有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香心能留在昆仑山的时间最多半月,所以二人都不抱什么希望。 不过有了基础,香心回到人间可自行修炼,开启慧眼是早晚之事。 到时,石不凡可以赠送几本无字书,让她学习法术,有路可走。 渐渐,夕阳西落。 一天过去了。 香心挺有毅力,一坐一整天,丝毫不觉得疲惫或烦闷。 她全身心投入到修行之中,试图开启慧眼,失败了也没有任何抱怨,继续尝试便是。 石不凡暗暗欣赏,觉得香心表面柔弱,其实内心有大毅力,大决心。 这样的人哪怕天赋不好,终有一日亦能有所成就。 天道酬勤,大概如此! 夜儿降临。 月儿高照。 风儿喧嚣。 石不凡回屋打坐一会,等半夜他往外一看,香心仍在努力。 冷冷的风吹来,瘦小的身躯居然不为所动。 石不凡看着都有些心疼,走去拍了拍香心的肩膀,“香心兄弟,去睡觉吧,今天的修炼到此为止。” 香心睁开眼,冷得哆嗦两下,“石头哥,我还没悟出来呢,好难!” 石不凡轻笑,“开慧眼非一朝一夕之功,明日继续便是。” “好,我听石头哥的。”香心这才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回屋,原来她盘坐一天,双腿已经麻了,走起路来像瘸腿鹅。 书客居网址: 第20章 天才 翌日。 石不凡起得很早,睁眼时天刚蒙蒙亮。 他走出房间,伸个懒腰,准备继续练习巨化术。 忽然,远处一道身影吸引了注意。 不正是香心! 香心居然比他起得更早,正盘坐在一张石台上,闭目修炼,看样子有一会了。 “真用功啊!” 石不凡苦笑,他当初开启慧眼时都没香心这么用功,甚至还时常偷懒。 “我也得用功!” 石不凡似乎受了感染,立即开始练习自己的三门法术。 直到正午。 二人都饿了,才停止用功。 香心生火以待,石不凡下山去打猎物。 他现在不拘泥于野兔,山林中的小鹿,野羊甚至豺狼虎豹都打来吃,经过香心的妙手烤制,味道各有千秋,令他大饱口福。 这时香心成了师父,石不凡成了徒弟,虚心学习烤肉之法。 别说,石不凡的天赋挺不错,学了一天就烤得有模有样,烤出七八分的味道。 吃饱喝足。 石不凡打个嗝,取出《巨化术》的无字书,继续研读参悟。 入门后,石不凡的下一个目标自然是更高的境界。 境界越高,难度越大。 石不凡只能一点点进行领悟,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他一边参悟,一边打开慧眼演练,沉迷其中。 香心收拾完,走来瞧见石不凡在看书,纳闷道:“石头哥,你在学什么法术呐?” 上午她一直专心于开启慧眼,并未见识到石不凡练术,心生好奇。 石不凡头也不抬,“巨化术!”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香心噗嗤一笑。 “当然厉害,”石不凡像卖瓜的王婆,陡然来了兴致,夸道:“巨化术乃上乘法术,练成后能让身体变大,威力非同一般。” 说着,石不凡撸了撸自己的手臂,顺便展示强壮的肌骨。 “变大?”香心愣了下。 石不凡点头,“就是变得又长又粗,若练到炉火纯青,想变多大就有多大!” 一边说,一边张开双臂,以熊抱树的姿势比划一下。 香心不知想到什么,脸颊忽然变得红通通,比晚霞还要红。 “来,我练练让你看,很厉害的!”石不凡站起身,抓了抓裤腰,一脸兴奋。 人都有喜欢炫耀的毛病,石不凡也不例外。 “不不要了!”香心的脸更红,像被开水烫过。 “放心,不会伤到你!”石不凡哪晓得香心在想什么,大大咧咧道。 香心的脸颊滚烫,已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有条地缝,她恨不得钻进去。 石不凡不管三七二十一,心血来潮挡不住,立刻开启慧眼,施展巨化术。 但见他的手臂不断膨胀拉长,像充了气的皮球。 “啊”香心大叫一声,急忙捂住眼睛和脸蛋,“不要!” 石不凡还纳闷呢,不就是见识下他的巨化术么,这家伙怎如此胆小! “香心兄弟,别怕,快看我的手臂!” 香心意识到不对劲,扒开手指悄咪咪地看了一眼。 果然,石不凡的右臂变得又长又粗,像是忽然长成大猩猩的手臂,拳头几乎比她的脑袋还大。 香心傻眼了。 “大不大?”石不凡一脸骄傲。 香心的脸又红又臊,憋着不敢笑出声,“好大!” 每日,石不凡和往常一样修行法术。 与往日唯一的不同是有香心在旁,倒没那么无聊,何况还有美味烤肉吃,美滋滋得很。 香心在得到石不凡的指点后,也踏上修行法术之路。 她比石不凡更用功,早晨天不亮开始打坐,一直到深更半夜才休息。 难以想象,这瘦小的身板里究竟隐藏着多大的能量。 连石不凡都自叹不如。 很快,三天过去。 这日正午。 香心照旧打坐,双眸紧闭,身躯一动不动,专心致志地尝试。 三日来,她已尝试无数次。 从一开始的完全黑暗,到后来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些奇怪的“点”,进步可谓神速。 忽然,香心睁开眼睛,激动大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她站起身又蹦又跳,像做了一场美梦忽然醒来,疯疯癫癫。 石不凡被吓了一下,关切道:“香心兄弟,你看到什么?” “黑白点!好多黑白点!”香心兴奋道,“闭上眼就能看到,好多!” 这下,石不凡彻底坐不住,蹭地一下蹦起来,“什么!” 他骇然失色。 如果香心真的看到了“黑白点”,就意味着她已开启慧眼,能洞察阴阳二气。 怎么可能! “香心,你说真的?” 香心连连点头,“我看到了,真的!” 石不凡慌忙扑过来,一把抓住香心的手臂,“快!再看一次!” “嗯!”香心闭上眼睛,平复下心情,片刻,她的眉心微微一亮,像一盏迷雾中的小灯,模模糊糊。 光亮极其微弱,但石不凡还是觉察到了,惊喜道:“慧眼!果然开启了慧眼!香心兄弟,你是一个天才啊!” 石不凡当初用了三个月才开启慧眼,老糊涂说,他是天赋极高的一类。 没想到香心更逆天,三日便开启慧眼,这种天赋几百年难遇,估计连老糊涂都意想不到。 “石头哥,我是不是是不是能修炼法术了?”香心激动地面红耳赤,肩膀发抖。 石不凡吸口气,同样心绪起伏,“当然!” 第21章 学习法术 “太好了,我能学习法术了,”香心两眼含泪,高兴得差点哭出来,“石头哥,你快教我法术,我要学巨化术,我要变大!” 不知为何,香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 石不凡哈哈一笑,“香心兄弟,不是我不教,实在是你体格瘦弱,不适合巨化术,何况你刚刚开启慧眼,需从最基础的法术练起,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香心微微有些失落,想了想还是乖乖点头,“那我学什么?” “腾云驾雾术!”石不凡脱口而出。 修行人学习法术大多是从腾云驾雾开始,包括石不凡自己。 原因很简单,腾云驾雾术是基础中的基础,相对而言简单易学,且实用性高。 “我学!我学!”香心不挑三拣四,立马答应。 说学就学。 石不凡去藏书宫殿将腾云驾雾术的无字书取来,先教最基本的东西:看无字书。 无字书上记录的是阴阳二气的演变和规则,须以慧眼查看。 香心静下心来,缓缓打开眉间的“第三只眼睛”,果然看到那一张张的白纸上出现模模糊糊的黑白点。 随着香心使用慧眼越来越熟练,黑白点也越来越清晰。 只不过一开始她根本看不懂什么意思。 石不凡一一引导,逐个解释,他没有老糊涂那般化出小世界的本事,只好亲力亲为,一边演示,一边给香心讲解。 然后就是大量的尝试和练习。 香心按照石不凡的引导和无字书中的方法,努力改造阴阳二气,结果空中那些黑白点根本不听使唤,刚刚弄好一个,又乱了一个,要么就跑得无影无踪。 像一个孩童用石块垒房子,顾此失彼。 “别急,法术需要大量的练习,没那么容易!”石不凡劝道,他毕竟是过来人,明白香心的心情,“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说着,石不凡打开慧眼,施展腾云驾雾术。 为了让香心看清,他施展得极其缓慢,足足用了十个呼吸时间,才凝聚出云团,凌空飞起。 香心目瞪口呆,崇拜极了,“好厉害!我怎么也做不到!” 见石不凡踏云飞行,自由自在,她更加艳羡,“唉,我什么时候才能飞呀!” 石不凡御云而下,落在香心面前,笑道:“那有何难,上来!” 香心兴奋得脸颊绯红,抬脚踩在云上,只感觉云团柔柔软软像一团棉花,又像是大肥猫的肚子,十分奇妙。 她左踩一脚,右踩一脚,像发现新鲜玩物的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飞喽!” 石不凡忽然驾云而行,冲上天空。 小小的云团竟有着惊人的爆发力,像一只苍鹰。 “啊” 香心吓得哇哇大叫,下意识抱住石不凡的腰,脸紧紧贴着石不凡的后背。等飞离山神峰,她往后一瞧,桀然高耸的山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向下看,是一片崇山峻岭,壑谷丛丛,隐隐约约藏在氤氲间。 向上看,云团触手可及,一片连着一片,比山峰更壮观。 一旁,叽叽喳喳的鸟群时而飞过,时而盘旋。 狂风在耳边呼啸,如巨浪般拍打着身躯,若不是有石不凡当挡箭牌,香心这小身板可能会被吹成断线风筝。 渐渐的,香心不再害怕紧张,反觉得心花怒放,仿佛自己变成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遨游天际。 “看!那就是天柱峰!” 石不凡向前一指。 远处,一道巨大山峰屹立在天地间,形如一个巨人,一手托天,一脚踏地,不愧是擎天之柱,通往天宫的唯一之门。 昆仑山有千山千峰,但和天柱峰一比,连人家的脚踝都够不到。 夕阳西落。 天空一片火红。 石不凡飞得累了,落在附近一座山峰上。 山峰很怪,长得又高又细,高有近千丈,可峰顶只有一个屋子大小,从远处看像一根巨长巨长的针。 落在峰顶,二人耷拉着腿,并肩而坐。 脚下是千丈悬崖,头顶是万丈苍穹! 像是一幅画卷。 红艳的阳光洒落而下,在石不凡背后拖出长长的影子。 当然,香心的影子已被切割,她变成一个透明人,阳光直接从她身上穿过。 “小时候听娘亲说,鬼都没有影子,”香心想起往事,微笑道,“我现在的模样回到人间扮鬼,一定能吓到很多人。” “怎么,想你的影子了?”石不凡笑问。 香心努努嘴,“没了影子一开始不觉得怎么,后来越来越别扭。” 回头,指着石不凡的影子道:“看你的影子多长呀,我身后却什么也没有,好像自己不存在一样。” 见香心模样消沉,石不凡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喇喇道:“等老糊涂回来,我问问他有没有接影子的办法。” 香心摇摇头,“我的影子里有邪魔,宁可不要。” “不是啊,”石不凡笑了笑,“我是说,把我的影子割下来送给你,这样你不就有影子了!” 香心忽然愣住,不知该笑还是该哭,眼眶泛红道:“哼,算了,你的影子又肥又大,像一只猪,我才不稀罕,自己留着吧!” 第22章 男女不辨 夕阳越来越红,像血染的一样。 香心晃悠着两只小脚,一眼不敢往下看,因为脚下是千丈深渊。 石头哥,听说昆仑山长了很多仙药灵草,是不是? 石不凡点头,面露自豪:昆仑山乃仙山,汇聚天地灵气,别的不敢说,千奇,石不凡一边指着香心的胸口,你看,你的胸和我一样平,不就是男人么,你骗不了我,哈哈! 香心的脸庞忽然涨红,双眉斜飞,嘴唇哆哆嗦嗦却一个字说不出,身躯抖动地像是淋了雨的猫。 气愤,委屈,害臊各种心绪一股脑涌来,将香心淹没。 她忍住一巴掌扇在石不凡脸上的冲动,咬牙道:哈哈你个鬼!臭石头! 说完,香心转身就走,不再理会石不凡。 石不凡呆若木鸡,完全不知发生什么。 怎么回事?香心兄弟为何突然生气? 难道我说错了什么? 香心兄弟,对不起! 香心兄弟,别生气啊! 香心兄弟!不,大哥!以后我叫你‘大哥’成不! 石不凡不知自己做错什么。 反正,香心一天一夜没理他。 他思来想去想不通,香心明明是个大男人,为何斤斤计较一个称呼呢? 没办法,石不凡只得抓了几只兔子,烤制后拿去给香心吃,当作赔礼道歉。 结果人家依然不理,一口不吃。 到最后石不凡也有些气恼,心想这家伙真小气,一言不合就不理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索性,石不凡不再搭理香心,就当这个人不存在,反正他已经形单影只了很久很久。 于是出现诡异一幕,二人每日在山神峰上各自修行,相距不过五丈远,却一言不发,形同陌路。 石不凡想开口,不知该说什么,怕说错了再惹香心生气,更难以收场。 香心亦放不下心气,不肯率先张口。 僵持了两天。 直到这日清晨。 石不凡正打坐,忽听外面传来一阵笑声,我学会了!我学会了!咯咯 笑声娇脆好听,明显是香心。 石头哥,快出来看啊,我学会腾云驾雾了,哈哈 石不凡开门出屋,见不远处香心正凌空飞行,在她脚下漂浮着一团云雾。 云团很小,勉强让香心的双脚踩上,且十分轻薄,像烟囱中冒出的滚烟,随时可能消散。 石头哥,我会飞了,快看呀!香心兴奋地大喊,眼睛笑成一对弯月。 原来,她一早起来用功,练习腾云驾雾术,竟成功凝聚云团。 这一激动,香心忘了和石不凡的尴尬处境,赶紧唤石不凡来看。 石不凡当然高兴,一是因为香心学会腾云驾雾术,二是因为香心终于和他说话了。 好!好!石不凡连连夸赞,你真是天才! 香心更加欢喜,展开双臂,踩着脚下云团向上飞去,似乎想在石不凡面前炫耀一番。 可她刚刚学会腾云驾雾,凝聚的云团十分脆弱,贸然飞行有极大的危险。 这不,刚刚飞起两丈高,香心脚下的云团便开始溃散,消失! 当香心察觉到不对劲,已然来不及! 啊! 她惊叫一声,当场从半空摔落。 不好!石不凡吓得狂奔,想接住香心,无奈距离太远,他又没学瞬移之术,刚跑到一半就见那道又瘦又小的身影狠狠砸在地上,四周扬起一片灰尘。 咚! 要知道,山峰上都是石头,硬实得很。 从两丈高摔下,对石不凡来说不痛不痒,可对凡人来说,足以致命! 第23章 仙草治伤 香心兄弟! 石不凡从未如此恐慌过,他冲到峰顶一看,香心正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身上衣裳被染得通红,嘴角不停淌血,脸色出奇得煞白。 那一下,摔得不轻! 你怎么样?石不凡上前抱起那柔软的身躯,心急如焚。 香心瞪着发红的眼睛,目光涣散,躺在石不凡怀里依然哆哆嗦嗦,好像十分寒冷。 石石头哥,我香心每说一个字都十分艰难,像在嘴巴里拔刺,鲜血直涌,喉咙咕咕得响。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了!石不凡心疼至极,一个五大三粗的狂莽大汉差点掉眼泪。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书中一直不解的那四个字:生离死别! 香心的身子越来越冷,气若游丝,脸色发紫。 眼看,撑不许久。 石不凡急得浑身冒汗,你不能死!我绝不让你死!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无论如何我要救你! 这个时候,哪怕让石不凡拼命他也毫不犹豫。 当然,救香心不必拼命,他冷静之后想到一法,登时欣喜若狂。 我去拿千年仙草救你! 千年仙草的叶子纵使没有死而复生之效,救治重伤绝对十拿九稳。 给香心吃下仙草,定无性命之忧。 虽然老糊涂交待,没有他的吩咐不许擅动仙草,但事情紧急,石不凡不可能等老糊涂回来商议,只好先斩后奏。 石头哥,不不要抛下我!香心紧紧抓着石不凡的胳膊,满脸恐惧,我好怕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香心拼命抓着石不凡,就像抓一根救命稻草。 她现在意识模糊,被痛苦和恐惧淹没,唯剩一个念头:有石不凡在身边才安全。 石不凡不忍,好,石头哥不离开你! 说着,他躬下身子,轻轻将香心背到身后,使出腾云驾雾术飞下山崖找寻那个山洞。 下落百丈,终于找到。 石不凡立即背着香心冲了进去。 洞不算深,很快到了洞底。 那巨蟒正盘身休息,见石不凡闯入,睁开碧油油的眼睛。 蛇妖,我要取一片千年仙草的叶子,有急用! 石不凡喊道。 巨蟒听懂人言,也知道石不凡是老糊涂的徒弟,不敢违背,立即张开嘴巴。 看着那血盆大口,石不凡愣了。 该怎么进去呢? 对!缩身成寸符! 石不凡想起老糊涂给的那张符,正好派上用场。 他立即将符捏碎,对自己施法。 身形陡然缩小,片刻他就变成三寸高,像只小老鼠,跳进巨蟒口中。 石不凡沿着巨蟒的肚子寻找,不一会就看到一道亮光。 近前一看,果然是在蛇腹中扎根的千年仙草。 石不凡未曾犹豫,撕下一片叶子。 那叶子和他一般高,还很沉重,石不凡将其背在身后,向外走去。 出了蛇口,他祛除缩身成寸符的法力,身躯迅速暴涨,恢复七尺之高。 香心兄弟,快咽下去! 石不凡掰开香心的嘴唇,将仙草叶子塞了进去。 香心艰难地努动喉咙,满脸痛苦,好一会才将仙草叶子吞下。 千年仙草不愧是千年仙草,才过半柱香时间,香心的脸色开始恢复红润,气息从有长有短的间断变得均匀,身子也暖和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 石不凡喜不自胜,心底的担忧终于烟消云散。 方才,他感觉自己踏入深渊,经历了从未经历的恐惧,担忧,绝望和庆幸,像忽然过完了跌宕起伏的一生。 终究虚惊一场,石不凡擦擦汗,将香心抱起,返回山神峰。 床上。 香心躺了会,身上的内伤恢复得七七,渐渐醒转。 石头哥!她的身子仍有些虚弱,用不上力。 我在!石不凡一直寸步不离,脸上挂着暖笑。 我我好饿!香心有些不好意思,脸蛋微红,肚子咕咕叫呢! 石不凡傻笑两声,对对,你看我这脑子,忘了给你准备吃的! 等着,我去弄两只烤兔来,等着! 一边说,石不凡一边走出门,急匆匆地狂奔下山。 他心想要多打几只猎物,做一顿大大的美餐,给香心好好补一补。 这家伙平时身子就虚,这一摔肯定元气大伤,最好再弄点灵药给他吃。 屋内。 香心掀起被子,下床。 她动作十分敏捷,不像丝毫有伤有病的样子,反而精神奕奕,连眼神都忽然变得锐利起来,似一只等待猎物的狼。 蠢货! 见石不凡离开山神峰,香心冷笑道,随后身形一闪,从五尺高的窗户飞移而出,无声无息。 谁敢想,腾云驾雾术未入门的香心,居然有如此厉害的身法! 完全判若两人! 香心动作奇快,离开房间后直奔旁边的宫殿。 这里,正是封印影子的地方。 香心轻车熟路,径直而入,一双小脚连点地面,甚至比猫爪更轻软。 一直走到那张白纸前,她骤然止步。 纸上,黑乎乎的影子似乎感觉到什么,兴奋地跳来跳去,撞上撞下,和见了主人的狗差不多,唯独不能出声罢了。 影,我来接你了! 香心邪邪一笑,走近白纸,脚尖轻轻抵在边缘。 纸上的影子跳动两下便静止不动。 这时,香心倒退,那影子也随之而走,从纸上落在地面。 先是双脚双腿,再是身子和脑袋。 香心继续向后走,影子终于完全脱离白纸,在烛光的映照下,铺满地面。 香心抬起左臂,影子也抬起左臂。 香心抬起右臂,影子也抬起右臂。 完全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影子。 可只有香心清楚,这是她最强大的杀手锏! 影子,也能当做武器么?能! 第24章 影 收回自己的影子,香心并未停留,立即奔出宫殿,如一只雀跃的小鹿,身形忽上忽下,每次跃动奔出三丈远。 到悬崖边,香心脚下生出灰黑色的云团,飘然而下。 这番腾云驾雾的本事,证明她至少练过七八年。 在崖壁上顺利找到山洞,香心一跃而入。 来到尽头。 嘶! 巨蟒十分警惕,觉察到对方来者不善。 香心随手一挥,影,去! 她和自己的影子说话。 那影子听得懂,不需切割就脱离了香心的身体,贴着地面游了出去。 到巨蟒面前,影子陡然直立而起,像一个身穿黑衣的纸片人,又像皮影戏中表演用的皮影,有胳膊有腿。 巨蟒才不知是何物,张口便咬。 影子毫不退缩,一拳轰出,和巨蟒正面对抗。 怪的是,影子的战斗力很强,施展一拳一脚,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打得那巨蟒毫无还击之力,惨叫连连。 这玩意攻击强悍,动作敏捷,且处于不死状态,无论巨蟒如何撕咬,如何抽打,都不能伤到影子分毫。 因为,它是影子! 普通的力量哪怕能移山填海,也不可能对影子造成任何伤害! 可惜巨蟒的百年修为被吸干,现在只是一头普通猛兽,否则不至于如此凄惨。 影,来! 香心不耐烦了,唤道。 影子非常听话,瞬时飞回落在香心面前,急剧萎缩,折叠,竟变成一柄五尺长的剑。 这剑太怪异,像黑烟幻化而成,无形无体,乌黑如墨,薄如蝉翼,捏在香心手中有诡谲之感,凶煞之威。 将影子变成剑的法术,着实稀罕。 石不凡若在此,定然认不出是何法术。 老糊涂见多识广,或许曾见过,然而以他的记性,能不能想起就难说了。 吼! 暴怒的巨蟒扭动着又长又粗的身躯席卷而来,血盆大口一张,吐出恶臭之气如毒雾,一根根的獠牙堪比刀剑。 眼看香心这小身板都不够巨蟒咬一口的,忽而她身形一动,高高跃起。 其速度之快如同瞬移! 巨蟒凶猛却不够快,顿时扑空,狠狠撞在旁边的石壁上,硬撞出一道裂缝,石屑乱飞,山洞震动。 死! 香心像一个杀手,手握影剑,利落干脆地一击劈下! 没有任何花招,没有任何术法! 剑起!剑落!简单至极! 影剑落在巨蟒身上,以极快的速度向后划切,发出嗤啦啦的声响。 所过之处,巨蟒的鳞片和厚皮被轻而易举切开。 就像切豆腐一样容易。 随之,鲜血喷薄而下。 影剑如翻滚在血海的鲸鱼,其后留下大片大片的血浪! 香心持剑一划到底,半息便将巨蟒从头到尾剥开。 可怜的蛇妖变成一片烂肉,铺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她逃过千年仙草的反噬,终究逃不过一死! 香心以脚尖落地,神色冷漠如霜,比剑更锋锐的目光迅速扫过。 陡然一亮。 她看到一株草,一株散发光芒的草。 仙草!找到了! 香心急忙冲上前,双手抓住仙草的茎干,猛地一拔! 噗! 仙草从蛇肉上连根拔起,茎叶的光芒变弱,直到完全消失。 同时,残余的六片叶子迅速蜷缩,缩成了一颗颗的圆珠。 香心将其拿在手中,止不住地狂喜,冰冷的脸涂上一层霞色,费了这么多周折,总算偷到千年仙草了,嘿嘿! 她之前找遍山神峰,都没瞧见仙草的影子,万万想不到竟藏在巨蟒肚子里。 石不凡抓了三只野兔,又大又肥,背上还扛着一只倒霉的幼鹿。 今天的收获不错。 他准备大干一场,让香心吃个饱。 对,这只最大最肥的兔子,留给香心兄弟吃! 石不凡将食材扔在外面,推门进屋,可屋里一个人没有,床上空荡荡的。 他心头一紧,笑意全无。 怎么回事? 香心身子虚弱,应该不会随便乱跑。 难道出了事? 他只得一边喊,一边寻找,连续找了几个地方,都没发现香心的踪影。 直至来到那座封印影子的宫殿,石不凡才发觉不对劲。 这里有明显的脚印,且刚刚留下不久。 一定是香心! 石不凡赶忙冲进去,眼前一幕让他大惊失色:封印影子的白纸一片空无,上面的影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好! 他下意识地猜测,影子从白纸上逃出来,肯定又附了香心的身! 至于影子怎么逃脱,香心为何不听话要来这里,石不凡来不及细想。 他狂奔而出,一边呼唤香心的名字,一边腾云驾雾,焦急地四处寻找。 他太担心了! 担心自己的朋友被邪魔所害! 甚至有些自责! 结果刚刚飞下山峰,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又矮又瘦,穿一件白衣,衣袂随风飘摆,衬着漂亮的黑色长发,正是香心。 香心偷了千年仙草,从蟒洞逃出后准备离开昆仑山,不料被石不凡碰个正着。 香心兄弟! 石不凡松口气,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他还以为香心被邪魔所害,幸亏没事,幸亏没事! 不过,石不凡脸上的笑意在一刹那后就消失了,他看到香心的手中竟捏着一株草! 千年仙草! 再看香心背后,被阳光一照,拖出长长的黑色影子。 那影子,如此刺眼,耀得石不凡心里咯噔一下。 第25章 骗局 “邪魔!” 石不凡登时变脸,愤怒而担忧地盯着香心,“邪魔,你又附了香心的身!” 影子回到香心身上,证明他猜测得没错。 加上香心手里的仙草,石不凡可以断定,邪魔一直寻找的东西正是千年仙草! 仙草虽是无价之宝,石不凡现在却无暇顾及,他更担忧香心的安危。 “邪魔,快从他身体里滚出来!” 石不凡着急也是干着急,拿邪魔毫无办法。 香心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以看傻子的眼神盯着石不凡,“你想救香心?” 石不凡猛一捏拳,骨头咔咔地响,“废话!香心兄弟是我唯一的朋友,快放了他!” 听到这话,香心明显有些不舒服。 对于“兄弟”这个称呼,她不得不耿耿于怀。 “蠢货,我要走,你拦得住么!” 香心不屑道,随后腾云驾雾而起,向外飞去。 石不凡的位置很有利,早先一步堵在香心面前,憋着怒火道:“你可以走,但把我朋友放了,否则休想离开昆仑山!” “哦?”香心晃了晃手里的仙草,“千年仙草也送我了?” “不行!”石不凡脸色一沉,“仙草是昆仑山之物,你不能拿走!” 说着,作势要抢。 香心迅速缩手,不耐道:“天真又愚蠢的家伙,懒得理你!” 话落,香心的身躯陡然一闪,竟以瞬移之术从石不凡身旁冲了过去,石不凡眼中所能看到的,仅是一片残影。 太快了! 当然,只是快而已,并不是真正的瞬移。 因为瞬移不会留下残影。 石不凡一时急切,轰然出拳砸向香心的后背,“哪里走!” 香心躲也不躲,挡也不挡,踩着云团悬浮当空,岿然不动,似乎就等着石不凡这一拳。 果然,石不凡不敢砸下,因为害怕误伤香心,只得在一尺外停住。 拳风呼来,惊起香心的长发,缤纷乱舞。 像孔雀开屏。 她回过头,笑了下,“看来,你很在乎她。” “废话!”石不凡的拳头捏得越来越紧,“他是我朋友!” “很可惜,我不能放过她,”香心叹口气,脸上带着邪笑,似乎故意戏耍,“放了她,我没有肉身,会灰飞烟灭的。” “站住!”见香心又要逃,石不凡急忙喊道。 他一个挪移,踏云挪到香心身前,冷冷道:“你放了香心,我可以让你附身,绝不反抗!” “我的身子骨比香心强壮得多,你附在我身上,肯定比现在更厉害。” 石不凡情急之下,只能想到一个蹩脚理由,先把邪魔骗出来再说。 听到这话,香心居然愣住,凛冽的目光柔软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下一刻,香心的神色骤然变冷,抢白道:“蠢货就是蠢货,蠢到没救了!我懒得和蠢货浪费时间,让开!” 石不凡怎肯让,香心毫不犹豫打出一拳,锤在石不凡胸口。 登时,石不凡像被巨石砸中,身躯连连翻滚,差点从云团上一头栽下去。 趁机,香心腾云而走。 她没有多少时间耽搁,必须在老糊涂回来前离开昆仑山。 不料石不凡像个狗皮膏药,又从后面贴了上来,紧跟不舍。 “邪魔,快离开香心的身体!” “给我滚出来!” 他已生雷霆之怒,咬牙切齿。 如果香心出事,他拼了命也得和邪魔算账! 香心弓身,连续向前跳跃,脚下的云团也像长了腿,一跃三丈多远。 石不凡的速度不比香心更快,硬追很难,但他对昆仑山非常熟悉,闭着眼都知道哪里有山,哪里有谷。 正好前面出现一座山峰,他从狭窄的山壑绕过去,愣是比香心捷足先登,拦住去路。 这下,香心彻底恼了,“再拦我,别怪我不客气!” 说话间,她身上升起一股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放了我朋友!”石不凡咬牙道,目光同样咄咄逼人。 香心干脆一拳砸出,直击石不凡的面门。 别看她的拳头白白嫩嫩像小包子,被打中绝对不好受。 石不凡吃过亏,立时踏云向一侧闪躲,正好躲过,同时右臂猛地一甩,勾住香心的腰身。 香心如泥鳅般滑溜,轻松挣脱,如射出的箭,向前飞去。 石不凡早有预料,脚下云雾提前蓄力,紧紧跟在其后,寸步不离。 如此,二人像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边飞一边打,难解难分,连续跃过好几座山峰,彼此奈何不得。 香心很想摆脱石不凡,可这家伙堪比“附骨之疽”,难缠得很。 数次她将石不凡甩在身后,没来得及高兴又被追上。 终于,香心恼羞成怒,索性落在附近一座山峰上,回身冷冷道:“蠢货,别追了!“ 石不凡锲而不舍,比石头还顽固,“放人!” “哼,”香心终究道出真相,“你以为,我身上真有邪魔吗!” “什么意思?”石不凡提防起来,以为对方要耍阴谋诡计。 香心却大笑两声,“蠢货,原来你还不明白,啧啧,我身上从没有任何邪魔!什么族人被灭,什么拜师学艺,都是我编出来骗你们的!” “目的?”香心握了握手中的千年仙草,得意洋洋,“它就是目的!” 石不凡彻底傻了。 他的脑子一片乱麻,像灌进煮开的沸水。 如果刚才这些话为真,那他和老糊涂从一开始就被香心算计了。 如果为假,邪魔就是在故意迷惑他! 一时,他难以判断。 “还不信?” 香心鄙夷地摇了摇头,忽然一抬手掌,脚下的影子脱离飞起,飘到她身旁化作一个有手有脚的黑影人,“我的影子有无数变化,随心所欲,任我差遣!所以哪有什么邪物,一道法术而已,只是没想到连山神那老家伙都被骗了,咯咯!” 石不凡这时已信了一半,气得浑身微微发抖。 怪不得老糊涂和洞玄镜都找不出邪物,原来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谎言。 他们觉察出香心的影子有怪异,可压根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控制自己的影子,下意识以为有邪物作祟,不被骗才怪。 第26章 石化 “我千里迢迢而来,受苦受罪受折磨,还要天天给你们做烤肉吃,”香心脸上的神色极复杂,有愤恨有得意有阴狠,“我完全把自己扮作另一个人,连晚上做梦都在演戏,嘿嘿,总算取得信任,从你这傻小子口中套出话来!” 石不凡恍然大悟,“今天你摔伤” “假的!”香心负手而立,将仙草藏在身上,“不用此计,我如何找到千年仙草的藏匿之地呢!” 说着,香心愈加得意,“多谢你了,小傻瓜!” 被嘲骂抢白一番,石不凡却无半点还嘴的心情,只感觉心里像刀绞一般! 不是一把刀,而是无数把! “朋友!” 石不凡说出这两个字,有如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曾和香心促膝而谈,曾一起烤制兔肉,曾因香心被邪魔附体而担忧,曾偷偷传授修行法术,完成香心的夙愿。 当香心开启慧眼时,他甚至比自己开启慧眼更高兴。 香心摔落受伤,他急得五内如焚。 香心终于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他谢遍满天神佛。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还有,”香心像被触了逆鳞,居然比石不凡更愤怒,五官扭曲地嚷道:“老娘是女的,正儿八经的绝色美女!奶奶的,整天和老娘称兄道弟,老娘忍你很久了!不就是平胸么,老娘平胸怎么了,碍你眼了?” 香心吼得面红耳赤,连喘粗气,可见怨念之大。 不料石不凡脸上没有一丝波动,置若罔闻。 对他来说重要的是“朋友”,而非男女。 不是朋友,其他又有什么意义! 见石不凡目光呆滞,浑身没有一丝生机,好似僵死一般,香心知道自己阴谋得逞,趁机缓缓向后退去。 退开十步后,她陡然驾云,向山峰外飞走。 她了解石不凡,知道这家伙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之人,也知道真相对他是多么大的刺激,所以想出此法脱身。 “傻小子!” 香心回头看一眼,见石不凡兀自呆立在山峰上,纹丝不动像个雕像。 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一股酸楚。 她长这么大,真正把她当朋友的只有这一个。 可惜,是骗来的! 香心摇摇头,不再多想,赶紧腾云驾雾离开。 “咚!” 这时,山峰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像地震一般。 香心再回头,发现石不凡不见踪影,却多了一座石像。 那石像高八尺,膀大腰粗,四肢壮硕,身上全是疙疙瘩瘩的石块,像是由石头堆积而成。 不是石像,而是石人! 石人的眼睛最怪,竟是血红色,像灯笼,又像血海中泡过的星辰。 他弓腿蓄力,一弹,一跃,沉重的身躯一冲而起。 在他双脚踏过的地方,明显留下两个巨大脚印。 飞到半空,石人脚下陡然生出灰黑色的云团,载着他如脱缰的野马,狂奔而来。 这石人,正是石不凡。 进入石化状态后,石不凡感觉能量充沛,法力倍增,好似有一股源泉在体内升腾流转,给他提供无穷无尽的力量。 同时,他的理智被压制,几乎变成半个疯子,比如眼中透出的煞气和杀意,便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呼! 石不凡腾云驾雾的速度更快,好像云团也疯了一般,一鼓作气追到香心身后十丈远,惊得香心脸色大变。 她自作聪明,却捅了马蜂窝,让这傻小子进入石化状态,更难对付。 转眼,二人相距不过两丈。 石不凡半句话不说,踏云纵身,果断一拳砸来,直取香心的后心。 他的想法很简单:不能让香心把千年仙草偷走! 否则无法向老糊涂交待。 听到拳风,香心急忙侧身闪过,同时借势甩出一掌,反击劈向石不凡的胸口。 这一掌结结实实劈中,却无什么后续。 石不凡岿然不动,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反而香心被震得手臂发麻,掌底剧痛,像砸中一堵铜墙铁壁。 “不好!” 她只得撤身而走,刚转身就看到石不凡的右臂越来越长,越来越粗,足足膨胀一倍,加上石化状态的加持,简直是一柄数百斤重的石锤。 石化和巨化的配合,让石不凡的一拳之力无比恐怖,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 轰! 愤怒的石不凡举拳便砸,毫不留情。 相比下,香心这小身板甚至没石不凡的胳膊大,若是被砸中,非变成肉饼不可。 她纵身一退,立即施展杀手锏! “去!” 脚下的影子骤然飞离,漂浮在半空化作一个乌黑的“纸片人”。 纸片人有头有脚,身形和香心一模一样,但薄如蝉翼,像从画中走出来的。 正是香心的影子所化。 石不凡的巨拳砸中影子,将其轻而易举打穿。 可惜影子就像一层水,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反倒将石不凡挡下。 石不凡大吃一惊,感觉影子里长着一张巨口,瞬间将他的力量全部吞吃。 太邪门! 石不凡抽拳转身,来个“蟒蛇扫尾”。 巨大的拳头扫了一圈,以千钧之力撞击影子的脑袋。 结果依然不变。 像对着瀑布练拳,再狠再快也不可能将水流打败。 这玩意简直是无敌之身! 立于不败之地后,影子开始还手,它有模有样地耍起拳脚,招招逼向石不凡的要害,速度奇快。 砰砰! 石不凡被击中两下,感觉胸口一闷,痛感接连而来,不过并不强烈。 影子的攻击是不弱,但对石化后的石不凡难以造成重创。 这玩意如果再拥有极强的杀伤力,那就太逆天了! 影子无敌,石不凡皮糙肉厚,结果他们大战数十回合,谁都奈何不了谁。 倒是香心越逃越远,已飞到无浮水边。 见状,石不凡放弃和影子无意义的纠缠,赶紧追杀香心,任由影子对他攻击,就当一只扰人的苍蝇。 踏云飞近,石不凡发尽平生之力,举起砂锅大的拳头砸下! 他双眼血红,在近乎失去理智的状态下,不会有丝毫留情。 第27章 以一敌二 见石不凡从天而降,香心反应很快,双臂立时撑在身前。 可以看到,她的手臂上凝聚了一层淡淡的白光,像铠甲一般。 石不凡的一拳结结实实砸下,比虎狼扑食更凶狠霸道。 香心以双臂硬撑,僵持片刻,白光凝成的铠甲竟破裂开来,化作漫天飞舞的碎片,刺向石不凡,犹如飞镖。 随后,香心被余力震飞,从云团上翻滚下去,幸而此时离地不高,只有数丈而已。 连续滚了几下,香心轻巧落地,无声无息。 这一击,竟被轰出十丈远。 而且她的双臂又疼又麻,丝毫使不上力气,像被废掉。 幸亏她及时给自己弄了一层防护,否则双臂必定断裂,生死难知。 石不凡的拳头,她不敢再接第二次,太恐怖了! 水边。 成群的重明鸟在此觅食。 二人的打斗惊动鸟儿,吓得它们扑着翅膀飞走,在半空盘旋。 片刻,水边空荡荡的只剩二人。 “千年仙草还来,我饶你一命!” 石不凡的声音变得雄浑如钟,又略带沙哑,像敲打小瓮。 “没门!”香心回道。 她费尽千辛万苦才拿到千年仙草,不可能放弃。 那就没什么好说。 石不凡不再废话,双腿一弓一蹬,眨眼间已向香心冲来,浑身霸道之气犹如洪水爆发,双脚踏过之处留下一个个的深坑。 香心神色凛然,“来!” 影子落下,在香心手中化作一柄黑色的长剑。 剑扫而出,无形无态,却有颇为不凡的威力。 当! 石不凡的石拳和影剑撞上,立时感觉到疼痛,随后石屑崩飞,像下雪一般簌簌,手背上明显留下一道创痕。 借机,香心连续斩剑,劈剑,刺剑!剑术行云流水,竟暂时压制了石不凡。 石不凡本来就莽,石化后更是一头倔牛,硬是用拳头挡下数剑,哪怕受伤也毫不在乎,不要命地往香心身上扑。 “去!” 香心变招,忽然将剑丢出。那剑自行攻击,斩!劈!刺!削!剑术虽不如香心,也算有招有式,把石不凡纠缠得十分厌烦。 香心抓住时机,凌空飞起,偷袭一脚踹向石不凡的后背,将其踹个踉跄。 还未站稳,影剑又从面前劈来,连取要害,逼着石不凡不得不躲。 香心的厉害在于她的影子。 人如影,影似人! 一人一影的配合让石不凡吃不消,他感觉自己一个在打两个,其中一个还是打不死的怪物。 不过石不凡看似狼狈,并未落败。 石化后,石不凡皮糙肉厚,香心想重创他很难。 石不凡索性装作不敌,让自己陷入更狼狈的状态,连续被香心和影子来回踢打,满身伤痕地倒在地上。 香心见状一喜,抓剑便用尽全力刺来,欲一鼓作气。 不料石不凡暗暗蓄力,待香心攻来,果断顶出右拳,来个出其不意。 呼呼! 巨拳破风,与香心的影剑撞在一起,登时撞得石屑乱飞。 石不凡全力以赴,可恶那影子太邪门,将大半力道吞噬,未让石不凡得逞。 香心松口气,还来不及高兴,眼前忽然又出现一拳,又快又猛。 原来,石不凡的左拳一直在凝力,趁机断然砸出,如冲撞的野兽! 吼! 香心脸色大变,自知上当,躲是躲不了,下意识将左臂挡在身前。 砰! 石不凡的左臂虽没巨化,但石化后的力道本就不俗,何况是积蓄已久,直接一拳将香心的小身板送了出去。 香心惨叫一声,飞出七八丈远,狼狈地摔在地上,泥土滚得满身都是。 她害怕石不凡有后招,忍着剧痛起身防备。 可以看到,她的左臂已被震断,耷拉着无法用力,口中不停出血,估计受了内伤。 见石不凡双眼血红,如恶魔一步一步走来,香心顿生绝望之感。 她知道,石不凡绝不会对一个骗子手下留情! 倒是影子不肯放弃,萎缩化作一条黑色绳子,死死缠住石不凡。 越缠越紧! 可石不凡力气奇大,双腿一撑,硬是顶着影子的纠缠,一步一步向前走。 每走一步,他都觉得像陷入泥潭,越陷越深,越来越难。 眼前也模模糊糊,像进了迷雾之境。 同时,一股无力感袭来,从头到脚抽空所有。 “完了!” 这是石不凡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刚刚走到一半,身躯急剧虚弱。 石化的强大是短时间内将所有力量爆发出来,故而消耗极大,一下就抽干了他的法力。 加上心绪过于激动,终究一头栽倒在地。 “吓死老娘了!” 香心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她以为自己要命丧昆仑山,正绞尽脑汁想办法,不料石不凡先坚持不住。 她大喜,将影子收回手中,变成长剑。 “咳咳!” 香心挪动到石不凡身旁,脸上满是充满杀气的冷笑。 “傻小子,可别怪我!” 说着,将剑刃横在石不凡的脖子上。 只需一用力,锋利的影剑就能切断他的喉咙! 杀人,简单得很。 可看着那张石脸,香心忽然顿住,神色渐渐转为茫然。 这一剑,怎么都割不下去! 她杀过很多人,未曾有过今日的犹豫。 犹豫意味着心软。 她何时心软过? “朋友二字,当还你了!” 抽剑,转身! 香心腾云驾雾而起,头也不回地飞出昆仑山,影剑随之落在她脚下,化作一个正常的影子。 夜。 银白的月光洒落,给大地披上一层衣裳。 水岸边,一群群重明鸟飞来飞去,有的觅食,有的玩耍。 风声,水声,叫声汇成一片。 像一幅画卷。 忽然,一团七彩云从天际飘来,眨眼落在水边,为画卷点上最后一笔。 “来迟了!” 老糊涂走下七彩云,神色凝重。 他从天宫归来,刚一回昆仑山就发现不对劲,便开启慧眼,施展洞察之术。 白日发生的一切全在老糊涂的脑海里浮现。 知道来龙去脉后,老糊涂叹口气,上前在石不凡眉心点了一下,将其唤醒。 石不凡醒来,看到那张苍老而熟悉的面孔,鼻头一酸,“老糊涂!我” 老糊涂轻轻拍下他的肩膀,“不用说,我都知道了。” “是我的错!”石不凡满心自责。 “怪不得你!那小狐女太奸诈,我也上了她的当。”老糊涂安慰道。 他着实有些吃惊。 千年来,凡间有不少人来到昆仑山想盗取仙草灵药,结果无一成功,都被老糊涂打发了。 万没想到,一个小狐女把他耍得团团转,不仅盗走仙草,且是最珍贵的千年仙草! 第28章 下山 老糊涂将石不凡带回山神峰。 因为太过疲倦,石不凡躺在床上没一会又迷迷糊糊睡去。 直到第二日晌午,才恢复体力。 与香心一战,他身上留下大大小小数十道伤口,在老糊涂的调养下,一夜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但内心的伤痕没那么容易愈合。 石不凡忽然感觉自己的心有了重量,以前轻飘飘的像羽毛,现在沉甸甸的像秤砣。 他走出屋门,来到悬崖边,无意练习法术,便那么呆呆地站着。 一天过去,他未曾动过。 夜幕降临,他也不回屋。 第二天,老糊涂起床一看,石不凡仍在发呆,像变回一块石头。 老糊涂置之不理,任由他去。 连续几天几夜,石不凡兀自在那发呆,谁都不知他在想什么。 这天,雷电交加,下起磅礴大雨。 石不凡浑然不觉,便淋了一夜的雨,像落汤鸡。 日出,老糊涂终于慢悠悠走来,笑道:“想通了吗?” “师父,是我的错!” 石不凡仍旧自责。 老糊涂呵呵一笑,“你细细说来,犯了什么错?” 石不凡以为老糊涂要责罚自己,认真道:“是我上了香心的当,把她带到蟒洞去,被她盗走千年仙草!” “哦,”老糊涂点点头,“盗走仙草的原来是那小狐女,我还以为是你!” 石不凡“啊”了一下,不知什么意思。 老糊涂解释道:“偷盗确是大错!但犯错的不是你,是她!” 石不凡似懂非懂。 “仙草被盗,你当然有过失,但犯错和过失是两码事,”老糊涂继续道,“不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石不凡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老糊涂的话。 是啊,他做错了什么? 对朋友,他尽心尽力。 被骗后,他竭力挽回。 你可以说他笨,可以说他有过失,但唯独不能说他有错! “其实,我也有很大的过失啊,”老糊涂捋着胡须,自嘲一笑,“到天宫见了上仙,我才想起人间有一种狐类能控制自己的影子,叫做‘影狐’!” “影狐?”石不凡惊诧。 老糊涂点头,“影狐是上古灵兽,天生擅长控制影子,但它们在五百年前就灭族了。没想到,影狐一族居然留有后代,算是一个惊喜!” 老糊涂的态度十分微妙,对于香心偷走千年仙草似乎没那么生气,反倒对“影狐”的事更加上心。 或许,其中有石不凡根本不了解的隐秘。 他想不了那么多,而今只有一个问题环绕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师父,人间是不是有很多骗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石不凡越来越明白这句话的内涵。 被香心欺骗,对他算一个教训,也算启蒙。 老糊涂哈哈一笑,愉快地给了答案,“当然!” 石不凡脸色一沉,眼含失望,“那一定很可怕!” “如果人间没有欺骗,想什么都被别人知道,那才可怕!”老糊涂驳道,“当然,我不是教你去骗人,其中道理等你到人间经历一番就明白了。” 石不凡挠挠头,越听越糊涂。 “徒儿记住,对人要七分真三分假,”老糊涂清了清嗓子,“真多一分,别人都拿你当傻子,假多一分,别人都对你避而远之。” 石不凡不解其意,只得牢牢记在心里。 他知道,老糊涂说的话总是没错。 虽解开了心结,但石不凡依然没有修炼法术的状态。 他难以集中精神。 闭上眼,香心那张脸仍在脑子里盘旋。 像是在嘲弄。 犹豫几天,他终究找到老糊涂,说出自己的决定。 “师父,我要下山!” 下山之事,石不凡和老糊涂提起多次,唯独这一次无比坚决。 老糊涂愣了下,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盯着石不凡的眼睛。 从眼神中,他知道石不凡刚才说的话不是请求,而是告知。 不管老糊涂答不答应,石不凡已下定决心。 他心里横着一道坎,如果不去人间解决,永远迈不过去。 “好!”老糊涂吐出一个字。 石不凡瞪大双眼,激动万分,“你答应了?” 老糊涂点点头,“你要找那小狐女?” 石不凡没有隐瞒,“我要夺回千年仙草,还要把香心抓回昆仑山受罚!” 他信誓旦旦,要弥补自己的过失! 否则,其心难安。 因为此事是石不凡心头的一根刺,不拔掉,一辈子不舒服。 “徒儿,跟我来!” 老糊涂转身而走。 石不凡亦步亦趋地跟上,不知师父要做什么。 到了旁边的房间,老糊涂找出一个精致小盒,打开,里面是一片雪白色的晶莹叶子。 石不凡怎会不认得,“千年仙草!” 老糊涂将其取出,“这片叶子,是给你准备的。” “我?” “吃下去!”老糊涂道。 “是!” 石不凡毫不犹豫地将叶子吞入腹中。 仙草并无任何味道,入口只觉一阵滚烫,从喉咙一直翻滚到肚子,再流转到浑身,整个人像架在火上烤。 还好他吃过一片,有经验,立即盘坐下来,进行调息。 半个时辰后,石不凡将仙草的灵力完全吸收,明显有脱胎换骨之感,浑身舒畅。 一直守在旁边的老糊涂用法术搬来一面镜子,道:“徒儿,看看!” 石不凡往镜中一看,面露惊色。他的脑袋终于化出血肉,脸蛋软软白白,眼眸如朗星,鼻尖挺立,嘴角微微下弯,却是个英挺高大,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 自己都差点不认识自己了! 第29章 十六字 “师父,我能下山了!”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石不凡欣喜若狂。 “去吧!”老糊涂的眼角微微湿润,多少有些爹娘对孩子般的不舍。 “临行前,师父送你十六个字,好好记住。” 石不凡洗耳恭听。 “以善扬善,以恶除恶,以正扶正,以杀止杀!”老糊涂一字一句念道,每字都像从九天之上坠落,掷地有声。 石不凡默默记在心里。 “还有,在人间行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老糊涂成了老太婆,叨唠个没完,“遇到良善之人,当以良善待之,遇到大奸大恶之徒,莫要心存仁慈,当杀则杀!” “扬善是功德,除恶亦是功德,明白吗?” 石不凡点点头。 很多道理,老糊涂早早便教他了。 “徒儿,你可知功德为何物?”老糊涂忽而发问。 石不凡想了想,道:“济世救人,锄强扶弱!” “对了一半,”老糊涂点头又摇头,“强不一定是恶,弱不一定是善,行事不可循规蹈矩,要懂得变通!” 石不凡茅塞顿开,谨记在心。 “你可知,神仙的仙位从何而来?”老糊涂又问。 石不凡想都没想地摇头,神仙的事他知之甚少。 “是天道赏赐!”老糊涂抬手,向苍天一指,态度恭恭敬敬,“有大功德之人,天道才会赏赐仙位,又名‘封仙’!” 此刻,石不凡才听明白。 他一直以为神仙之所以成为神仙,是因为强大。 其实不然。 神仙本是凡人,功德圆满可获得仙位,飞升为仙。 人间多有“修仙”的说法,讲的是修行得道,法门不一,其实是进入误区,他们修的是法,是术,而非功德。 “一个凡人如果世世积攒功德,普度众生,哪怕没有任何法力,亦可成仙。反之,一个修为强大者只知修炼己身,提升法力,却不理世事,独善其身,那拥有再强大的修为也和成仙无缘,至于为非作歹者,地狱会和他清算罪孽。” 老糊涂的话,让石不凡彻底明白了。 成仙从来和修为法力无关,而是行径。 用大白话解释,就是“力所能及,多做好事”。 怪不得老糊涂一直教他要走正道。 唯有正道,才可成仙。 “来,拿着!” 老糊涂从书架上取下一张符,递给石不凡。 “这是钢筋铁骨符!”老糊涂说道,“危急时刻用此符,凡间任何力量都伤不了你。” 显然,这是一张保命符。 石不凡小心翼翼接下,放在身上,转了转眼珠子道:“老糊涂,你手上有不少法器,不如给我一两件,嘿嘿!” “想得美!”老糊涂断然拒绝,“让你去人间是接受历练,那些神仙法器的威力太强大,给了你还历练个屁!” “哦!”石不凡点头称“有理”,眼角瞥着架子上的那些法器,直流口水。 “对了,有件法器你拿着。”老糊涂忽然想起什么,手掌一挥使用搬运之术,片刻便有东西从窗口飞来。 是两件东西,一件落地,一件落在石不凡手里。 “木像!” 没错,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木像,不同是一个有七尺高,一个只有一指长。 那小木像上还拴着绳环,正好挂在脖子上,像是坠饰。 “这不是普通木像,”老糊涂将小木像挂在石不凡的脖子上,“你去了人间,只需打坐入定,将一丝念头注入小木像,便可操纵大木像与我联系。” 石不凡明白了。 这玩意就像“千里传音”的法术,隔得再远也能通过木像和老糊涂交流,遇到不解之事或者碰到麻烦,就以此请教老糊涂。 看来,为了石不凡下山历练,老糊涂煞费苦心。 今日天明气朗。 正是赶路的好天气。 晌午,石不凡飞下山神峰,决定离开“故土”。 老糊涂一路相送,一直送到无浮水边。 不得不止步。 “师父,我走了!” 临别,石不凡也有一些不舍。 他无父无母,可在他心里,老糊涂就是他的爹娘。 “去吧,臭小子,别给我丢脸!”老糊涂看得开,笑呵呵道。 “是!” 石不凡“噗通”跪倒在老糊涂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他施展腾云驾雾术,飞向无浮水。 身形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老糊涂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被眼角的湿润覆盖。 看着石不凡的背影,他扯嗓子大喊。 “臭小子记住,遇到任何事都不要冲动,三思而行。” “碰到打不过的就跑,不丢人,小命比什么都重要!” “还有,努力修炼法术,别偷懒!” “对了,多见见人间的姑娘,有看上的和师父说一声!” 也不知哪来这么多话,老糊涂兀自说个不停,唠唠叨叨,似是把一辈子的话都一股脑倒出来。 直至喊得口干舌燥,嗓子哑了,他才发觉石不凡已远在天外,听不见了。 水天交接处,唯有一群重明鸟飞来,啾啾地叫个不停。 似在回应。 “臭小子,好好磨练吧,将来你一定能封为天仙,胜过我这老家伙百倍!” 老糊涂喃喃道。 第30章 强盗 无浮水有千里。 石不凡腾云驾雾顶多飞上百里,横渡过去没有可能。 这不,正好碰上一群重明鸟,他索性落在鸟背上,乘鸟而行。 不然等腾云驾雾术消失,非掉入无浮水不可。 啾啾! 鸟群平稳地向人间飞去。 对它们来说,往返于人间和昆仑山稀松平常。 对石不凡来说是第一次,心中难免忐忑激动,循环往复想象着人间的样子。 不觉,数日已过。 饿得饥肠辘辘,石不凡从怀中取出一片烤肉,吧唧吧唧吃下肚。 这是他早准备好的,烤了一只大肥兔,割下十几片最肥美的肉,肚子饿了吃一片,虽填不饱,起码不会饿死。 渴了,石不凡也有办法。 无浮水域常有降雨,基本隔一日便下一场雨,石不凡以双手接雨,照样喝个痛快。 如此过了半月,肉片吃个精光,石不凡终于看到水面上出现一条黑线。 黑线越来越近,是岸。 “到了!到了!” 石不凡迫不及待,跃下鸟背,自己腾云驾雾向前赶去。 果然,飞过无浮水后是无边无际的陆地,远处山峦起伏,野林密布,不说鸟语花香,可说处处透着勃勃生机。 石不凡放缓腾云驾雾的速度,一边前行一边游览,看人间的什么都稀奇,像乡下人进城。 其实这片大地枯燥得很,方圆几百里除了小山丘就是普通的草木茂林,鸟兽少之又少,比昆仑山差远了。 但在石不凡眼里,一切都很新奇。 至少,昆仑山没有平坦如砥的大地,全是高峰。 亦没有林林总总的人类。 这不,飞了百里,石不凡终见到活人。 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山坳里,种植了大片大片的农田。 田里长着石不凡见所未见的庄稼,一些衣着朴素的凡人正挥着锄头在田间劳作。 不远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有七八十座泥坯垒成的房屋,因为正是午时,家家户户都在做饭,升起袅袅炊烟。 石不凡驾云飞过,稀奇地看着这群凡人。 凡人抬头仰望,也在打量石不凡,见那人腾云驾雾,以为神仙下凡,纷纷跪拜在地,十分敬畏。 其实腾云驾雾术算不得厉害,人间有点法力的修行者都会施展。 但山坳坳的农民哪见过世面。 “好香啊!” 石不凡闻到家家户户做饭的香气,实在受不了,便落在村口,眼巴巴地瞅着村子,口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见“神仙”落地,村民们蜂拥而至,将石不凡围在当中。 “神仙!神仙下凡了!” “好俊的神仙啊!” 村民们把石不凡当做神仙,一个个叩拜不停,搞得石不凡十分别扭。 “我非神仙,是修行人!” 解释也没用。 村民们什么都不懂,反正认定他是神仙。 石不凡由他们叫,问道:“你们家里弄的什么东西,好香啊!” 说着,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大叫。 村民们倒机灵,立即大嚷:“神仙要吃供品,快!” “我去拿!” “我家有刚蒸的馒头!” 村民们纷纷跑回家,不一会就将“供品”拿来,有的提着篮子,有的端着碗,有的干脆抱来一口大锅。 石不凡眼花缭乱,民间再平常不过的食物他都没见过。 “这是什么?”石不凡拿起一个白花花的东西。 “馒头!”村民答道。 石不凡咬了一口,别说,又软又甜的挺好吃。 “这个呢?”石不凡指着一口锅,锅里黏糊糊的。 “回神仙,是糊糊汤。” 石不凡喝了一口,感觉别有滋味。 “好吃!好喝!” 相比这群村民,石不凡才是没见过世面的那个。 吃粗茶淡饭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他就将村民拿来的食物一扫而空,吃得肚子鼓胀,好不快活。 见石不凡吃饱喝足,一个村长模样的老头走上前,下跪道:“神仙大人,求您救救我们啊!” 村民们也纷纷跪拜。 石不凡一惊。 果然饭不是白吃的。 “起来,说说什么事。”石不凡道。 村长颤颤巍巍站起,将来龙去脉道来。 原来,这村子安于世外,自给自足,几百年一直平安无事。 近日有一伙强盗游蹿到此,天天来抢他们的粮食,还杀了两个村民,搞得人心惶惶。 他们正不知如何是好,没想到石不凡从天而降。 听完,石不凡拍着胸膛应道:“好,我帮你们除强盗!” 既然吃了人家的饭,石不凡不能不理。 何况一下山就碰到锄强扶弱之事,他心里窃喜着呢,巴不得赶紧显摆一下。 于是,石不凡打算留几日。 村民们狂喜,将他奉若神明,一日三餐管够管好。 石不凡当然不客气,有多少吃多少。 两天后,夜里。 村民说的那伙强盗果然来了。 说是一伙,其实就三个人,全长得虎背熊腰,一身煞气。 石不凡瞅了瞅,问村长:“他们是男的女的?” 他已不敢以“胸”辨男女,因为世上除了男人和女人,还有第三种人:平胸的女人。 “都是大汉!”村长回道,“估计是从别处跑来的逃犯,个个凶得很,杀人不眨眼。” 石不凡“哦”了一声,继续观察。 三个强盗手里都拎着大刀,身上满是伤疤,一看就瘆得慌。 进了村子,三个强盗一边打砸,一边大喊大叫,“全给老子滚出来,交粮食!” “谁敢私藏粮食,老子砍死他!” 村民们全吓得不敢出门,躲在院里偷看。 有神仙做后台,他们倒不虚,否则连看都不敢看。 “干活!” 石不凡不能干吃饭不做事,立即走了出去。 他没什么废话,见到强盗便亮出拳头,准备以暴制暴。 三个强盗见石不凡虽长得人高马大,但只有一人,手里还没兵器,应该不难对付,于是嚣张地围了上来。 “找死!” 他们是真杀过人的主,满身煞气,靠近后举刀砍向石不凡的脑袋。 石不凡不用法术,抬起右手绕着身躯一转,一抓,竟同时将三人的刀抓在手里。 噔噔噔! 三声脆响,三把铁刀同时折断。 石不凡的手连一点伤痕都没留下。 强盗们傻眼了。 知道碰上硬茬,他们掉头就跑,不跑是傻子。 石不凡跟上去,一拳一个全部撂倒,干净利落。 以他的力气,只需挨一拳,强盗就骨断筋折,趴在地上哀嚎。 第31章 香火 制服强盗后,石不凡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杀这三个家伙。 人命关天,必须慎重。 可老糊涂曾说,要以恶制恶,以杀止杀! 今日若放了三个强盗,他们可能转眼又去祸害他人,这村子以后别想安宁。 纵恶,等同行恶。 石不凡豁然开朗,心中念着一个字:杀! 结果石不凡还没动手,村民们都一个个冲了上来,有的拿着镐头,有的扛着铁铲,有的干脆握根棍子。 “杀强盗!” “报仇!” 他们早有怒火,对着三个强盗便一阵打砸。 三人被石不凡打成重伤,毫无还手之力,刚开始还惨叫两下,后来彻底没了声,倒在血泊之中。 不一会,三个强盗再无生息,却是被村民们乱棒打死了。 也算报应。 强盗之前杀了两个村民,现在以命偿命,公平得很。 “多谢神仙大人出手。” “今天幸亏有神仙在啊。” “快,叩拜神仙!” 解决了强盗,村民们对石不凡感激涕零,跪拜后又送来许多供品,五花八门。 石不凡自是一顿胡吃海喝。 吃饱喝足,就准备离去。 他在村子留了两天,已耽误行程,这地方虽吃喝不愁,他不能贪图享受不是。 村民们没有挽留,只说要给石不凡造庙,塑一尊神像,立在村中供子孙后代参拜。 石不凡没放在心上,随他们折腾,反正没坏处。 “村长,你可知‘神木城’在何地?” 临行时,石不凡询问。 他记得香心曾说自己来自神木城,石不凡打算从此入手。 当然,香心可能在撒谎,可能神木城压根不存在。 石不凡没办法,因为神木城是唯一的线索。 村长摇头,“神仙大人,咱们村子从不与外界相通,没听说什么神木城。” 石不凡有些失望。 村长又道:“不过,很多大城市大部落都在北边,您要找神木城,一直往北走就行。” 石不凡重燃希望,“多谢!” 辞别村民后,石不凡腾云驾雾而起,按照村长的指引,直向北去。 此时已入夜,昏昏的月光笼罩大地。 他时而翻过花红柳绿的山坡,时而跃过湍湍不绝的河流,时而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 一边赶路,一边欣赏人间的夜色,倒别有趣味。 直到晨曦,石不凡累了,落在一个小山坡上,打坐休息一会,再起身继续赶路。 到了人间没有重明鸟,石不凡得靠自己腾云驾雾,辛苦得很。 本来他想抓一只坐骑,可惜人间的野兽都不适合,以石不凡的体重,刚刚坐上去就把坐骑给压扁了。 早知如此,在无浮水的时候,他就该弄一只重明鸟当坐骑,省不少气力。 黄昏。 落在一片树林中,石不凡准备打坐休息,恢复体力和法力,这时忽然感觉体内升腾起一股奇异的力量。 这股力量十分微弱,若不是石不凡偶然察觉,根本不会发现。 奇怪! 力量若隐若现,像是从外界而来,逐渐与石不凡的身体融合,竟给他增加了一丝修为。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怪事,没有打坐,没有修炼,更没有吞食灵丹妙药,居然增长了一点修为! 天上掉陷阱啊! “对,问问老糊涂。” 石不凡晃了晃脖子上的小木像,开始打坐入定。 不一会,他的元神飘飘忽忽,好似一团云雾在体内翻腾,意识也随元神而走,感觉不到肉身的存在,这便是入了定。 石不凡控制元神,挪移出一道念头进入小木像。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念头进入木像的刹那,他感觉自己好像换了个身体。睁开眼,面前不是那片树林,而是一座熟悉的大殿。 山神峰的宫殿! 石不凡起身,觉得身躯无比轻盈,一动就嘎吱嘎吱地响。 垂头一看,他却成了一个木像。 老糊涂果然没骗他。 通过木像,他的念头可以回到昆仑山。 “老糊涂!老糊涂!” 石不凡通过大木像的嘴巴说话,发出的声音像锯木头。 一边喊,一边嘎吱嘎吱地往外走。 走到旁边的藏书宫殿,石不凡终于找到正在看书的老糊涂。 “你谁啊?” 老糊涂震惊地看着木像。 “老糊涂,亏我还是你徒弟,这么快就忘了!”石不凡有些生气。 老糊涂拍拍脑门,这才想起自己有个出门在外的徒弟。 “呀呀,徒儿啊,不知不觉你已走了一年,我还真差点把你忘了!” 可惜木像的眼珠翻不动,不然石不凡的白眼能翻到天上,“不是一年,才一月!” 他小声嘀咕。 “徒儿,找师父有什么事?”老糊涂合上书卷,问道。 石不凡不再扯废话,正经道:“师父,我刚才没有打坐,没有修炼,也没吃任何丹药,体内却忽然涌起一股力量,让我的修为有些微的增长,是怎么回事?” 老糊涂眯着眼,没有回答,反问道:“徒儿,你最近做了什么?” 石不凡一五一十道来。 其实也没什么事,这一个月除了赶路便是赶路,再就是在那个村子帮村民除了三个强盗而已。 听完,老糊涂明白了,“我猜,那些村民把你当做神明,一定是给了建了庙,立了像吧!” 石不凡连连点头,木像的脖子嘎吱嘎吱响,“是这样,他们说过要给我立神像,我没当回事。” “那就对了,”老糊涂解释道,“神仙在人间都有庙宇和神像,下至土地山神,上至大罗天仙,无一例外。” “凡人的香火和敬拜信仰,对神仙有不小的好处,你小子误打误撞,是受了那些村民的香火。” 石不凡目瞪口呆,“可我不是神仙啊!” “没错,”老糊涂呵呵一笑,“不是神仙也能接受香火和信仰,只是远不如神仙得到的好处大而已。” 经过老糊涂的解释,石不凡茅塞顿开。 原来,受别人敬拜和信仰也能修行。 怪不得,神仙在人间会有那么多庙宇,那么多神像。 和老糊涂寒暄一阵,石不凡收起念头,意识回到自己的身体。 小木像挂在他的脖子上,不住晃动。 刚才石不凡“穿越”昆仑山,靠的就是这玩意。 老糊涂果然有先见之明,以后有了它,石不凡随时能和老糊涂联系,解决难题。 第32章 大旱 继续向北,大地不再荒芜。 人烟多了起来。 石不凡站在山坡上往远处遥望,能看到人类的村落一个接一个,错落有致地排列在大地上,像棋盘上的棋子。 石不凡喜不自胜。 到有人的地方,意味着他不用忍饥挨饿。 哪怕当个叫花子,挨家挨户讨来的饭他也吃得津津有味。 香心把石不凡骗得很惨,但有件事没骗他,人间的确是美食万千,吃的喝的哪怕一天一个样,也够石不凡吃几十年。 如此,石不凡一路走一路吃。 十天,只赶了百里路程。 没办法,人间又好吃又好玩,他难免耽误行程。 除了吃,石不凡对“人”也有更深的了解。 人间大多都是普通凡人,世世代代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一辈子家长里短的就那点事,说不上大善,说不上大恶。 比如他饥肠辘辘时,一户人家让他进屋,吃了个饱。 比如深夜赶路,经过一个村落,也有村民收留他过宿。 比如累了在路旁休息,路过的赶车人会让他搭车,分文不取。 至于盗窃之徒,打骂爹娘的不孝之子,抑或欺压良善的恶霸,石不凡曾碰上几个,都被他收拾得老老实实。 人间种种,他见识了不少,世间百态连成一片,最终只剩“差距”二字。 仙和仙之间,最多只有天仙和地仙的差距。 但人和人之间,千差万别!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抵如此。 向北百里。 小村子越来越少,大部族越来越多。 所谓部族,多是历经千百年而形成的领地。 部族的祖先往往是一两个化形成功的妖。 妖不停繁衍后代,后代又有后代,从而形成部族。 所以,每个部族的人都保留着祖先血脉中的一些特征。 比如石不凡曾路过一个“狼人”部族。 部族里的人,外表和行事并无什么特殊,但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全部变成狼,嚎叫一夜,第二天日出又恢复正常,继续劳作。 不用猜,他们的祖先定是一只狼妖。 还有向北的一片大湖,住着一个数量庞大的“鱼人”部族。 他们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可在水中生存,也可上岸用鱼尾走路。 途径时,石不凡还听到一个传说故事。 很久之前,湖边有一个小村落,村民靠打渔为生。 有个渔夫的女儿叫小莲,生得十分漂亮。 有一天,小莲在湖中打到了一条金色鲤鱼,那鲤鱼竟口吐人言,求小莲放它生路。 小莲心软,将鲤鱼放回湖中。 结果一年后,那鲤鱼竟化作一个玉面男子,上岸与小莲求好。 这一人一鱼结为夫妇,诞下鱼人,鱼人又与其他渔民结合,经过几百年后形成庞大部族,便是“鱼人族”。 通过和这些部族接触,石不凡更了解人间的复杂。 以前没听过的,没见过的,都让他啧啧称奇。 恐怖得是,石不凡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整个人间有多少部族,多少奇事,多少未知,没人说得清。 不知不觉,离开昆仑山已有两月。 石不凡渐渐融入人间,没有了最初的彷徨和懵懂。 他本就聪明,学什么都快,人间的事再复杂也不如法术复杂,不过尔尔。 这日,他翻过一条长长的山,继续飞上几十里,眼前景观忽变。 炽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 好像有无数的火球在天上地下飞,逃无可逃。 连空气都变得滚烫。 当眺望大地时,更吓了一跳。 满眼竟无一颗草木,一丝生机,脚下全是干裂的土地,像被千刀万剑划割,裂缝连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 大网漫无边际,从东到西,从南到北。 明显,这是个干旱缺水的地域。 石不凡第一次见这种场面,震惊得他半天说不出话。 书上有个词叫“赤地千里”,他亲眼见识了。 什么草木,什么鸟兽,都无法在这里存活。 唯有远处的一片枯木,和地面上横七竖八的野兽干尸,证明曾经的生机勃勃。 “好渴啊!” 石不凡赶路太久,嗓子都冒烟了。 可这鬼地方连一滴水都寻不到,只好强忍着赶路。 不久,石不凡看到有一群人在炽热的大地上行来,登时欣喜。 “有救了!” 他们有十几人,赶着两辆牛车,缓缓向南走。 车后留下明显的车辙,像粗大的笔在大地上划线。 这群人走得汗流浃背,嘴唇干裂,因为太热太渴,有人已经昏倒,不得不抬到牛车上拉着。 当然,牛也不好受,渴得张嘴吐舌,舌头干得像麻布。 石不凡上前一问,才知这群人是逃难的,要往南寻找风调雨顺之地。 他想讨口水喝,说自己渴了半天,很是难受。 这群人投来嘲弄的目光,“半天?我们已经渴了三天!” “没水!没水!” “刚才扔了个死人在路边,还没晒干!”一个年轻人走来拍拍石不凡的肩膀,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石不凡不明白。 那年轻人咧嘴一笑,石不凡才看到,这人的牙居然是红的。 向北。 石不凡见到许多尸骨。 有牛的尸骨,羊的尸骨,野兽的尸骨,甚至人的尸骨。 刚才年轻人所说的死人就躺在路边,干瘪消瘦,无人理会。 石不凡就地挖个坑将死人埋了,更加口渴难耐。 “这里,是地狱么?” 石不凡忽然觉得,人间和地狱像是同义词。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腾云而起,继续赶路。 黄昏时,眼前豁然出现一大片田地。 田地广袤,从南到北差不多有数十里,可惜田中一片荒芜,干裂的地面上根本长不出一株庄稼。 过了田地,是一个部族。 这部族是石不凡见到最大的一个,除了外围那广袤的田地,单单聚居地就占据方圆百里,人口至少数万。 此时,石不凡终于见到活的庄稼,就种在部族附近的农田里,一株一株又矮又小,估计是玉米之类,长得还没有小孩高,叶子大半干枯。 部族的人提着桶,正给这些快枯死的庄稼浇水,每株浇上半瓢,结果水刚落地就不见了,可说是杯水车薪。 没办法,要活命就要吃东西,要吃东西就得种庄稼。 这正是人间普罗大众的可悲之处,一旦遇到天灾大害,命就变得一文不值。 第33章 大丰部族 石不凡已没了讨水的念头,因为水比黄金珍贵。 他走过去和农民攀谈,询问此地的情况。 原来,这个部族叫大丰部族,起名有五谷丰登,大丰收之意。 对照现实情况,真是个讽刺的名字。 数百年来,大丰部族一直风调雨顺,族人过得丰衣足食,可天有不测,部族忽然遭遇大旱,半年来一滴雨没下,河流和水井全都干涸。 草木皆枯,鸟兽皆逃。 祖祖辈辈生活于此的大丰部族无处可去,只能一天天地熬,期望老天垂怜,赶紧降下甘霖,拯救他们。 奇怪的是,这场雨一直没下。 旱情越来越严重,部族每日都会有几人死去。 有的饿死,有的渴死。 挨不住的就离开部族,前往他处避难。 比如石不凡碰到的那群人,即是部族的逃难者。 缓步向里走。 石不凡看到,大丰部族的人都面黄肌瘦,嘴唇干裂,无精打采,脸色尤其难看。 他们很少说话,因为嗓子又干又疼。 偌大一个部族,安静堪比荒山野岭。 更有趣的是部族的房屋,并非普通平房,而是用泥砖垒成圆筒形,下粗上细,像竖立的玉米棒子。 这些圆筒屋高一丈,不大不小,正适合一家人居住,中间开了一圈窗户,通风采光。 屋外往往都有一处院子,用篱笆墙围一圈。 院子里能圈养些牛羊猪畜。 可石不凡一路走过去,发现家家户户的院子都空空荡荡,八成那些家畜早渴死了,或者干脆宰了吃。 再向前走,石不凡闻到一股燃香味。 原来是一座龙王庙。 庙中供着龙首人身的龙王神像,有三五个百姓正给神像上香,祷告,旁边还放了供品。 他们祷告的内容千篇一律,无非是求一场大雨。 继续走,石不凡发现了更多的庙宇,比如雨师庙,雷公电母庙,水德星君庙等等,全是和降雨有关的神仙庙像。 这些庙宇和神像相当新艳,建造不超过半年,肯定是大旱之后,部族为了求雨而建。 不知为何,神仙硬是不肯给他们降一滴雨。 这事怪,据石不凡所知,龙王之类的下仙掌管人间降雨,有上仙监令,不会无缘无故弄一场大旱。 或许,另有隐情。 此庙倒够老,看样子有一百年了! 走到部族中央,石不凡看到一座古庙。 古庙的墙壁坑坑洼洼,裂开道道缝隙,虽修补多次仍难掩老旧,尤其顶上的木头已发黑腐朽,随时可能坍塌。 月老庙! 看到庙里供奉的神像,石不凡吃了一惊,居然是月老爷爷。 与老庙截然不同的是,神像崭新辉煌,漆色明亮,估计也就立了半年。 只是香火不怎么好,庙里空空无人。 难怪,大旱之时,谁还有闲心求什么姻缘! 哎呦!哎呦! 刚走出月老庙,石不凡看见旁边院子里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正佝偻着身子,奋力搬一口大水缸。 水缸至少有五十斤,老婆婆搬地非常费力,只能半步半步地挪动。 石不凡心有不忍,一跃跳进院子,翻手便将那口大缸举了起来。 老婆婆惊呼一声,孩子小心,很沉! 搬到哪?这重量对石不凡来说,小菜一碟。 老婆婆赶紧往门口一指,屋里!屋里! 石不凡二话不说,举着水缸三步并作两步进屋,将其放在角落,落地没发出半点声响。 好孩子,多谢你了,老婆婆连连感激,没你帮忙,婆婆我得搬半天。 石不凡笑了下,没说什么。 这对他是举手之劳。 孩子,你很渴吧?见石不凡嘴唇干白,老婆婆问道。 石不凡舔舔嘴唇,点头称是。 老婆婆指着灶台旁边的木桶,和蔼道:去喝吧,别渴坏了。 石不凡走去一瞧,眼睛直直放光,那木桶里果然盛了半桶清水。 渴极见水,如守财奴见金山! 石不凡道了谢,舀起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下。 喝完,又一瓢! 咕咚。 喝了满满三瓢,木桶见底,石不凡才酣畅淋漓。 别提多爽了! 见半桶水都被石不凡喝个精光,老婆婆叹口气:可怜的孩子,一定渴坏了。 石不凡连声道谢,而后和老婆婆聊了起来。 攀谈中得知,老婆婆家中就一人,没有子女,没有亲戚,丈夫早早死了,所以家里什么活都自己干。 比如挑水。 老婆婆的水自然不是凭空而来,是一步一步从几百里外的崆河挑来。 崆河位于大丰部族以北,是方圆数百里唯一没干的河流。 人们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走上几百里去崆河挑水。 挑来的水撑上几天,用完再继续去挑。 老婆婆说她走得慢,天一亮去挑水,要第三天晚上才能走回来,挑一次水能吃半月,要是不小心洒一点,心疼得要命。 部族其他人和老婆婆的状况差不多。 对他们而言,水比任何金银珠宝都珍贵! 石不凡好奇地问:婆婆,为什么你们不搬走呢,搬去有水的地方。 老婆婆叹口气,我们祖祖辈辈住在这里,要搬走不容易啊,大家都等着下雨,一天等一天,就这么等了半年。 可老天爷不开眼,一滴雨不下,非瞧着我们灭族不行! 说到这,老婆婆有些愤怒,苍老的手紧握成拳。 看样子,如果老天爷出现,老婆婆肯定上去抽他两个嘴巴子。 辞别老婆婆后,石不凡继续赶路。 他走得并不快,一边走一边观察。 发现部族的人都挑着桶,向北赶去。 出了聚居地,人群渐渐汇聚成一条黑色的线,向北无限延长。 有的人用扁担挑着木桶,有的人推着板车,木桶咣咣当当,轮子嘎嘎吱吱,加上混乱的脚步声,像一首沉重的乐曲。 无疑,他们都是去崆河挑水。 咣咣! 身后传来木桶的撞击声,让石不凡回过神来。 他转头一看,是那个老婆婆。 老婆婆怀里揣着干粮,肩上挑着个又长又宽的扁担,扁担两头各挂一个空木桶,嘎吱嘎吱地左右摇晃。 两个木桶压着她的腰更难直起。 难以想象,木桶装了水更沉,老婆婆是怎么担着走几百里路的! 第34章 挑水 为了活命啊! 上到六七十岁的老人,下至八九岁的孩童,为了活命都得去挑水。 刚才这一会,石不凡在挑水的人群中,已见到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一个脸庞稚嫩的孩童。 部族的人习以为常。 反正大家都是为了活命! 婆婆! 石不凡拦住老婆婆的去路。 他很惭愧。 刚才把老婆婆的半桶水全给喝了,却忘了人家的水来之不易。 孩子,是你啊! 老婆婆认出石不凡,呵呵一笑。 石不凡不由分说,抢过老婆婆肩上的扁担,婆婆,我帮您挑水! 老婆婆愣了,不用!孩子你快赶路吧! 石不凡不废话,将挑着木桶的扁担往肩上一扛,脚下已生出灰黑色的云团,当即飞天而起,惊得老婆婆连喊神仙。 老糊涂曾教导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刚才喝光老婆婆的水,他倒忘了这茬。 不过老糊涂也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于是,石不凡挑着木桶,一路腾云驾雾向北。 他根本不用问路,因为地面上那条黑色的线一直延伸到崆河,跟着人群便可。 夜幕降临。 挑水的人越来越多。 月光下,看着像成群结队的蚂蚁。 人们大多选择晚上挑水,因为白天实在太热,容易出事。 晚上舒服很多,走得也快。 石不凡倒不用顾忌,他腾云驾雾,来去如风。 中间休息两次,一个时辰后便赶到了崆河。 远远,石不凡听到湍急的水流声,像美妙的音乐,悦耳极了。 飞近后,一条又长又宽的大河赫然出现。 崆河有十丈宽,深不见底,水流湍急,卷起一重重的水浪,拍打两岸。 岸边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庄稼长势喜人,郁郁葱葱,和大丰部族的荒芜形成鲜明对比。 沿着崆河两岸,居住着许许多多的部族和村落。 挑水的人群正是在两个部族间的大道上通行。 石不凡十分不解,为何崆河附近没有大旱,雨水充足,离崆河仅仅几百里的大丰部族却半年没有一滴雨水,连河流都干涸了? 难道,是邪物作祟? 石不凡知道人间有一种叫旱魃的邪物,不知有没有干系。 先给婆婆打水! 石不凡放下乱七八糟的念头,将两个木桶扔进河,打了满满两桶,再腾云驾雾返回大丰部族。 来回一趟,大概两个时辰。 婆婆,我回来了! 见石不凡从天而降,老婆婆心惊肉跳,孩子,你你是神仙么? 石不凡哈哈一笑,我不是神仙,是修行人,懂点飞行之术罢了! 哦哦!老婆婆听不太懂,但知道石不凡不是神仙后明显有些失望。 如果真有神仙下凡,那他们整个部族就有救了! 石不凡将水倒进大缸,又提着桶出门。 孩子,还去干嘛?老婆婆问。 石不凡腾云驾雾而起,着急忙慌道:我给婆婆打一缸水! 他是说到做到的性子,说了给老婆婆打满一缸水,当然不会食言偷懒。 普通人想挑满这口大缸,至少七八天,得没日没夜地干才行。 还好石不凡有腾云驾雾术,一晚上挑了四趟,弄了半缸水。 老婆婆又欢喜又心疼,孩子,够了!够了!快歇会吧! 不够! 石不凡倒挺有毅力,摆摆手又向北飞去。 一直到第二天,石不凡已数不清自己来回飞了多少趟,终于快把大缸挑满。 他本来想了个好办法,直接把大缸扛去崆河,一次解决。 实际上,他的腾云驾雾术远没那么厉害,扛一缸水几百斤重,飞都飞不起来,如果靠两条腿走,累个半死不说,至少得走一天。 最终,只得用笨办法。 就当练习腾云驾雾术,顺便挑水。 挑最后一趟时,正好到了中午。 石不凡飞到崆河边,见大丰部族的人全聚集在此,一层包着一层,差不多有上千人,像在瞧什么热闹。 先前人们都是挑了水就走,所以河边一点不拥挤。 这会,都堵在了河边。 石不凡飞过人丛,见河边设了一个祭坛,上放一张祭桌,点着一排燃香,以及五花八门的祭祀之物。 一个身穿麻袍的老人盘坐在上,手中摇着一个金色的铃铛,发出一阵阵的脆响,估计是祭师之类。 摇铃时,祭师口中还念念有词,像某种古老的咒语。 正对着祭桌,则跪拜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 男子行稽首之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态度虔诚。 他身上穿一件金黄色的衣衫,头戴黑冠,气魄非凡,看来应是有身份之人。 从众人的谈话中,石不凡得知这男子乃是大丰部族的族长,名叫丰伯。 丰伯今日请来祭师,在崆河设坛祭祀,为的是讨好崆河中的龙王,请龙王降雨,施恩泽于大丰部族。 自从大旱,他们对崆河龙王的祭祀已有数十次,却无丁点作用。 若有用,雨早就下了。 丰伯作为一族之长,心系子民,只想以自己的诚心感动龙王,所以一直没有放弃祭祀。 这不,为了祭祀,丰伯准备了不少供品,有馒头,有米团,有猪肉牛羊肉五花八门。 对于大旱的大丰部族来说,能拿出这些东西实在难得。 再诚心些,恐怕就要学古人古法,以童男童女祭祀,自造罪孽。 开祭! 作了半天法,那祭师终于停手,起身将铃铛一扔,掷进崆河水。 丰伯抬起头,亦大喝一声,开祭! 人们纷纷走到岸边,将准备好的供品投入湍急的河水。 投下供品后,立即跪倒在地,冲着崆河连连磕头,大声呼喊。 求龙王大人降雨! 求龙王大人给大丰部族降雨啊! 龙王在上,吾等子民献祭,求天降甘霖! 声浪淹没水浪,在崆河上回荡。 看到这一幕,石不凡对神仙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在昆仑山时,见地仙也好,天仙也罢,只觉仙人厉害,法力无边。 而今明白,仙不止是仙,且是芸芸众生绝望时最大的希冀! 第35章 崆河龙王 汩汩 不一会,那崆河似乎有了回应。 水流不停打转,形成一个个的小漩涡,将人们投下的供品纷纷卷入水底。 石不凡毕竟是妖,开启了慧眼,能感应凡人无法察觉的存在。 他仔细盯着涡流,见其中隐隐约约透着怪异! 难道真是龙王? 看看便知。 石不凡腾云驾雾而下,临水面时纵身一跃,一头扎入崆河。 有人跳河了! 是个会飞的年轻人! 谁啊? 不认识。 岸上,引起一阵骚动。 他们不认识石不凡,以为是附近其他部族的人。 此时,石不凡正潜入水底。 以他的法力,屏住呼吸在水中待一个时辰不难。 难得是,水下昏暗加上河流涌动,泥沙浑浊,肉眼什么都看不清。 他索性闭上双眼,打开慧眼,以其视物,勉强看清三丈。 终于落到水底,石不凡轻踩着泥沙向前游动。 他人高马大,两百多斤沉,倒不惧怕河底的暗流。 轰! 哗! 水流声震耳欲聋。 石不凡游出没多远,忽而感觉身侧有一阵漩涡袭来,其中卷着刚刚扔下的供品。 他挺身过去,将自己置于漩涡之中,随漩涡向前而去,十分省力。 大概几十丈后,漩涡越来越快,像被一只手拉动。 石不凡以慧眼一观,发现前方河底竟趴着一条又长又粗的巨蟒! 巨蟒通体覆盖金黄的八角鳞片,尾巴长有风筝似的鳍,动弹时身下伸出三只巨大的苍爪,威风凛凛。 再看巨蟒的脑袋,生出两只长长的茸角,嘴巴如鳄,斜露两排利齿,下颚还飘着几条蜷曲的胡须。 是龙! 石不凡才认出不是什么巨蟒,而是正儿八经的龙! 龙的巨口一张一合,一呼一吸,将附近的涡流吸入口中,涡流卷来的供品自然也进了它的肚子。 这家伙,在享用供品! 石不凡顺着涡流而来,把龙王吓了一跳,还以为石不凡是被献祭的活人。 他可不敢吃人,赶紧闭上嘴。 你是何人? 龙王开口,雄浑的声音震起一阵阵波动,将涡流全部震破。 石不凡没有龙王的本事,难以开口说话,想着要将龙王引出崆河,索性游奔过去,一把抓住龙王背上的鳍,狠狠一拔。 大胆! 龙王吃痛暴怒,狠狠抽起尾鳍,打向石不凡的身躯。 尾鳍未至,恐怖的水流已打在石不凡身上,将其冲出数丈远,背后火辣辣得疼。 他赶紧手脚并用,扒水向上游。 愤怒的龙王怎会放过挑衅自己的凡人,蜷着的身躯一冲而起,如一根巨大的石柱在水中搅动,荡起极为恐怖的波浪,砸向石不凡。 石不凡也不必费力往上游了,因为那巨大的水浪直接将他送了出去。 砰! 离开水面后,石不凡又向上飞了三丈高。 像跃起的一条大鱼。 那股冲劲震得他手脚发麻,浑身如裂开一般,从皮到骨都在疼。 若是真正的战斗,他已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不奇怪,龙王作为地仙,论修为论法力论经验都远胜石不凡。 他敢挑衅龙王,是因为知道一个秘密:仙不可杀人! 成仙者,都要受天规的约束。 天规第一条,即是禁止杀人。 哪怕一个凡人罪大恶极,仙也只能将其交给人间的势力处置,绝不会自己动手杀人。 一旦违反天规,轻则扣除功德,重则废掉仙位。 若非如此,龙王暴怒之下,一爪子就把石不凡拍个灰飞烟灭。 所以刚才一击看似凶猛,实则是龙王手下留情。 龙王前辈,我乃昆仑山山神的弟子,请求前辈出来一见! 石不凡落在水面,连喊三声。 他不得不搬出自己的师父,否则龙王定不把他放在眼里。 果然,听到此言,河面上渐渐冒出一颗金色的龙首。 河岸。 人群,看到河面上的龙头后又惊又喜,热泪盈眶。 龙!真的是龙! 是龙王啊! 龙王大人显灵了,哈哈,我们有救了! 丰伯和祭师率先跪下,冲着龙王大拜,其他族人也纷纷扑倒在地,拼了命地磕头,求龙王降雨。 他们以为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龙王,所以显灵出河。 实际上,功劳属于石不凡。 小子,你是老糊涂的徒弟? 龙王收起先前的愤怒,瞪着石不凡问道。 石不凡内心窃喜,没想到龙王认识老糊涂,这下好办了。 他将姿态放低,拱手一拜,道:晚辈确来自昆仑山! 哼,凡人谎话连篇,本仙可信不得你!龙王冷笑道。 石不凡不急不躁,道:我师父在千年前成仙,封为昆仑山的山神,本名‘陈长道’,无奈记性太差,稀里糊涂的常常忘事,所以都叫他‘老糊涂’ 他将老糊涂的生平娓娓道来,句句是真,尤其老糊涂的本名,鲜有人知。 龙王这才信了,就算你是老糊涂的弟子,来崆河打扰本仙作甚? 石不凡抬头,陡然变得严词厉色:龙王前辈,我且问一句,大丰部族是否在你管辖之内? 听到此言,龙王知道了石不凡的来意,冷脸道:小子,劝你少管闲事! 石不凡皱了下眉头,微露怒意,贪食人家的供品,却半年不降一滴雨,致使生灵涂炭,这就是你龙王所为? 放肆!龙王盛怒,大鼻孔中连喷白雾,双眼瞪如铜铃,好一会才渐渐平静。 石不凡不想和龙王撕破脸皮,示弱道:晚辈唐突,请龙王莫见怪! 说着,他抬手一指,前辈如此为难,莫非大丰部族有厉害邪魔作祟? 龙王沉默不语。 或许晚辈可以助龙王一臂之力,消灭邪魔呢?石不凡试探道。 龙王叹口气,不想多说:你个小鬼懂什么!这事本仙管不了,你管不了,就算老糊涂来也不管用! 说完,龙王不再搭理石不凡,一个跃身便沉入崆河。 龙王! 石不凡唤了几声,没半点回应。 这家伙知道石不凡的来意,肯定不会再见他,似是忌惮什么。 第36章 族长 与龙王一见,石不凡唯一的收获是知晓此事不简单。 酿成大旱的邪魔更不简单,连龙王都惧怕三分。 该是何等恐怖! 石不凡不禁心头一颤。 他本想管管闲事,让老婆婆和大丰部族的人脱离苦海,可细一想,自己有些不自量力。 但视若无睹,就此离开,石不凡心有不甘。 老糊涂的谆谆教诲,他更不敢忘。 算了,尽人事听天命!石不凡喃喃自语,而后挑起水桶向南飞去。 崆河岸边,沸反盈天。 人们跪拜许久,见石不凡飞来,纷纷叫嚷神仙。 他们没听清石不凡和龙王的对话,但看见石不凡和龙王谈笑风生,还能腾云驾雾,自然以为石不凡是神仙。 仙人等等!仙人等等! 丰伯连滚带爬地跟着狂追,可他一介凡人哪跟得上腾云驾雾,没一会就看不到石不凡的踪影了。 石不凡一路飞回大丰部族,将最后两桶水倒进大缸。 满满一缸,还余了半桶。 老婆婆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感谢。 孩子,天色已晚,留下吃顿饭吧,婆婆给你做好吃的! 石不凡抬头看看天,见夕阳西下,自己又饥肠辘辘,立即答应,谢谢婆婆! 老婆婆年纪大,干活利落得很,立即进灶房忙起来。 天黑时,饭菜全部出锅,香气弥漫。 老婆婆做了四菜一汤,蒸了一锅馒头,相当奢侈。 石不凡亦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了个饱。 入夜。 石不凡挑了一天水,疲惫不堪,便在老婆婆家中搭了个木板床,将就一晚。 他盘坐下来,不一会开始入定。 同时,分出念头进入小木像。 再睁开眼,已身在昆仑山。 嘎吱嘎吱! 石不凡操纵木像,走去老糊涂的房间。 老糊涂正在打坐,听见嘎吱声,知道石不凡来了。 徒儿,何事? 石不凡没心情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将大丰部族的旱情说了一遍。 听完,老糊涂也皱起眉头,竟有此事!那崆河龙王我认识,是个安分守己的地仙,绝不会故意禁雨,酿成旱灾。 会不会有邪物?比如旱魃! 石不凡一直有这个猜测,但无法证实,龙王又什么都不肯说。 老糊涂叹口气,担忧道:如果有邪物作祟,你要万分小心。记住师父的话,除邪安良固然重要,但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是,师父。 老糊涂又嘱咐几句,让石不凡不可轻举妄动,若发现邪魔的踪迹,先告知老糊涂,他再上报天宫,请上仙处置。 石不凡答应。 对了徒儿,有没有那小狐女的消息?老糊涂问。 石不凡连道惭愧,实话实说。 他一路追来,连香心的半个影子都没瞧见,问过沿途的一些凡人也毫无收获。 唯一的线索是神木城,可这个虚无缥缈的地方究竟存不存在,仍是未知数。 在人间找人,如大海捞针。 而且,香心说的一切可能都是假的,比如神木城,比如她的名字,甚至相貌。 老糊涂并未责备,让石不凡慢慢来,不必着急。 千年仙草固然珍贵,但在老糊涂眼里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历练石不凡。 收起念头。 石不凡打坐休息。 在老糊涂那虽没得到实质帮助,但一番对话坚定了石不凡的决心。 他来人间历练,如果碰上什么事都躲躲闪闪,害怕殃及自身,那还历练个鬼!再说,畏畏缩缩也不合他的性格。 下定决心后,石不凡忽然念头通达。 他准备先调查一番,查清旱灾的原因。 碰到对付不了的厉害邪魔,他不必与之硬碰硬,让老糊涂请天仙前来即可,自己还能获得功德,岂不美哉! 何况,有一张钢筋铁骨符护体,石不凡随时能自保。 翌日。 他早早起来,在大丰部族附近搜查,意图寻找邪魔的踪迹。 运气不好的是,整日一无所获。 正垂头丧气,石不凡见到一人。 此人神色焦喜,口中喊着仙人狂奔而来,正是大丰部族的族长,丰伯。 仙人,可找到你了! 丰伯纳头便拜,仙人,求您救救我们呐! 石不凡尴尬地将其扶起,我不是仙人,只是一个修行者。 在人前他从不说自己是妖,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来人间一段时间,他也变得精明了。 您能腾云驾雾,还和崆河的龙王说话,一定是仙人!一定是仙人!丰伯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认定了石不凡是仙人。 其实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自己给自己希望罢了。 石不凡拗不过,任由他叫。 仙人,可否赏脸,去我家中一叙?丰伯点头哈腰地邀请。 石不凡迟疑了下,点点头。 他正想问问丰伯,了解大旱的来龙去脉,说不定能找到邪物的线索。 丰伯当即大喜,引着石不凡来到部族一角。 这家伙不愧是族长,住的院子又宽又阔,顶得上十个普通院落,四周的院墙由石砖砌成,看着古旧,实则很有富贵之气。 进入府院,一座座圆筒形的房屋映入眼帘,有的高有的矮,有的大有的小。大一些的用作正堂或寝屋,小一点的就放些杂物,或让下人居住。 丰伯毕竟是一族之长,家大业大,所以雇了十几个下人丫鬟照顾饮食起居,还有四个专门挑水的力巴,每天来回给家里挑水。 大丰部族的日子过得凄惨,但这位族长是个例外,至少吃喝不愁。 仙人,喝水! 入正堂而坐,丰伯赶紧让丫鬟提来水壶,给石不凡倒水。 在大丰部族,水比黄金还贵重。 丰伯以水迎客,可说相当奢侈了。 仙人,能不能透漏下,昨日您和龙王大人说了什么,是不是给咱大丰部族降雨?丰伯忐忑问道。 石不凡尴尬一笑,实话实说,我问龙王为何不给你们降雨,他却什么都不肯讲,至于什么时候能降雨更是不知。 族长,所以你抬举我了,我并非仙人,压根入不了龙王的眼。 丰伯脸上明显露出失望,不过对石不凡依然敬畏,仙人能给大丰部族说话,我们就知足了,唉,天意如此! 说着,丰伯扶了扶额头,感觉头晕目眩。 石不凡的到来给了他和全族很大的希望,结果希望化为泡影,丰伯心力交瘁,好一会才缓过来。 第37章 嫁不出的女儿 见丰伯无碍,石不凡开始切入正题,问:族长,半年来族内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比如有人被邪魔攻击?异常死亡? 邪魔?攻击?丰伯一头雾水,没听说有什么邪魔!部族中经常死人,都是渴死饿死的。 仙人怀疑我们部族有怪物? 丰伯露出恐惧之色。 大旱倘若和邪魔有关,就更麻烦了,全族人都有性命危险。 只是猜测。石不凡淡淡道。 丰伯微微松了口气,眼神上下飘忽,似在思忖什么,良久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喝水。 若说怪事,倒有一件。 忽然,丰伯犹豫不决地开口。 石不凡为之一振,说! 丰伯摆摆手,似有难言之隐,还是不说了,不说了,八成和大旱无关! 石不凡脸色一沉,族长,你信不过我? 不是不是!丰伯连连否认,我怎敢怀疑仙人呐,其实其实这件怪事和小女有关,与大旱扯不上半点关系。 犹犹豫豫,丰伯还是和盘托出。 原来他有个女儿叫丰曼,天生俏美,是方圆几百里有名的美人,更是丰伯的心头肉,掌上明珠。 按照大丰部族的传统,女子二十岁即可出嫁。 丰曼因为姿色出众,名声在外,刚刚二十岁就有各族的优秀男儿纷至沓来,想娶丰曼为妻。 络绎不绝的媒婆和求亲者,几乎踏破他家的门槛。 丰伯左挑右选,自是挑花了眼,立言要给女儿挑出最好的归宿。 最终,挑中附近另一个大部族族长的儿子。 两大部族正好来一场联姻,双方皆大欢喜。 可就在迎亲那天,发生怪事。 这里成亲有个传统,洞房前新郎新娘不见面,全凭双方爹娘做主。 结果,洞房之时,新郎官见了丰曼的相貌竟厌恶至极,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当场悔婚,打死不肯娶其为妻。 这件亲事终究黄了,像个笑话。 从此两大部族也结了冤。 好女不愁嫁,半年后丰伯又挑选了一位贤婿,准备结亲。 怪得是,成亲当日重蹈覆辙,新郎一见到丰曼便心生厌恶,说什么都不肯结亲。 于是,亲事又黄了。 这下丰伯慌了神,自己的女儿明明生得花容月貌,品性上佳,为何一见面就被厌恶,好像丰曼长得奇丑无比一般。 偏偏,那些与丰曼毫无瓜葛的人,都认为丰曼是仙女下凡。 丰伯不信邪,一年后又为女儿选婿。 这次他不得不违背传统,在成亲前让那男子与丰曼见面。 果然,一见面那男子对丰曼极其厌恶,当场拒绝婚事。 气得丰伯大病一场,差点嗝屁。 病好后,丰伯也不再求什么贤婿,只要女儿能嫁出去就行,便在族中找了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招为赘婿。 那小伙十分欢喜,他本是苦力一个,若娶了丰曼,就能过上好日子。 面见丰曼时,小伙和先前的男人一样,见到这位妙妙美人便大吐特吐,恶心得不行,但为了前途,仍强忍着与丰曼成了亲。 这件事,本到此为止。 没想到几天后,那小伙终究难以忍受,竟偷了一些钱财逃出大丰部族,远走高飞。 气得丰伯又大病一场。 他想不通,自己的女儿明明是千里挑一的姿色,为何嫁不出去? 半年前。 有一位游行四方的道士途径大丰部族,丰伯碰见,将其邀请到家中,为自己的女儿算一算命相。 那道士道破天机,原来丰曼是缺少姻缘,没有成亲之命。 道士给出解决的办法,要丰曼多多供拜月老,请月老给丰曼牵一条姻缘线,她才能嫁出去。 丰伯大喜,立即造了一座月老神像,让丰曼常去参拜。 结果拜着拜着,女儿的姻缘没来,却来了一场大旱。 听到这,石不凡想起自己见过那尊月老神像,原来是因此而造,怪不得十分新亮。 若此事与月老爷爷有关,说不定他能帮上忙。 仙人,让您见笑了,丰伯叹口气,小女的事其实和大旱没什么关系,就是确实很怪。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石不凡又长了个见识,族长,我能不能见见你的女儿? 可以。丰伯答应得很干脆,他女儿嫁了四次没嫁出去,早就心灰意冷,如果仙人有办法让女儿脱离苦海,他巴不得。 丰伯立即起身,带着石不凡向后院走去。 来到最后面的一座房屋,看到两个丫鬟正在门前洗衣服。 族长! 丫鬟起身行礼。 丰伯点头示意,叫小姐出来! 是! 丫鬟进屋,不一会领出一个身穿鹅黄衣裳的女子。 女子形体消瘦,头戴发钗,虽面露憔悴,但不难看出五官十分精致美丽,走路如弱柳扶风,有一种病恹恹的独特气质。 爹! 丰伯指了指一旁的石不凡,快,给仙人行礼! 丰曼抬眼看了下,立即上前行了个万福,仙人好,曼儿有礼了! 石不凡两眼直勾勾盯着丰曼,心生赞叹。 他赞叹的不是丰曼的容貌,因为以他的水平难以分辨什么美丑。 他赞叹的是丰曼的胸前,两座高高耸起的山峰! 这才是女人啊! 石不凡暗道。 仙人?见石不凡的眼睛都看直了,丰伯轻咳一声,是否看出小女身上有怪异? 石不凡绕着丰曼走一圈,肉眼并未看出什么。 随后,他打开慧眼,以慧眼洞察。 不对劲! 隐隐约约,他看到丰曼身上出现异物。 异物的阴阳二气和人截然不同,哪怕混合在一起,也并不难察觉。 就像一团黑雾,藏在丰曼的躯壳内。 但石不凡法力低微,只能看个大概,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玩意。 的确怪!石不凡神色严峻,道:你女儿体内有东西! 父女的脸色同时一变,尤其丰曼,吓得花容失色,仙人,我我身体里有什么? 石不凡摇头,不敢妄下定论,待我再试试! 他让丰曼坐在破败的石板上,安心静气,自己也盘坐下来,再次打开慧眼。 第38章 米中取沙 先前石不凡求快,只开了一半的慧眼,这次他凝聚心神,彻底将慧眼打开。 再观丰曼。 密密麻麻的阴阳二气如同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在石不凡眼中铺展。 他细细辨认,将异物看得更清晰。 异物似一团黑雾,躲藏在丰曼的脑袋里,几乎融为一体。 什么鬼东西! 以石不凡的见识,认不出。 但定不是好物,因为石不凡觉察到一股邪气。 大丰部族的大旱,难道和这个邪物有关? 石不凡不敢断定。 据丰伯所说,此邪物带给丰曼的烦恼就是无法嫁人而已,除此外,丰曼没受到任何伤害,性命无忧。 如此温顺的邪物,说和大旱有关,石不凡不得不怀疑。 先试试! 哪怕有丁点可能,石不凡也得慎重对待,这是他找到的唯一线索。 他要试试,能不能把邪物逼出来。 姑娘,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千万别乱动,就当自己在睡觉做梦。石不凡严词提醒。 丰曼知道轻重,点了点头,曼儿明白! 石不凡长长吐出一口气,再吸气,双眉之间骤然亮起一道光芒。 光芒微弱如烛,却将他的法力凝聚到极限,缓缓铺到丰曼身上。 两者渐渐产生联系。 没错,石不凡在试图改造丰曼身上的阴阳二气! 将丰曼的身躯比作一桶大米,邪物便是藏在大米中的沙砾,石不凡要做的就是扒开大米,将里面的沙砾挑拣出来。 然而,挑拣大米中的沙砾轻而易举,驱除人体内的邪物,要难上千万倍! 石不凡小心翼翼,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他利用慧眼一点点改造丰曼身上的阴阳二气,再逐渐深入。 这一耗,过去了半个时辰。 丰伯站在一旁焦急地等待,满头大汗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旁边干活的丫鬟早就被他支走了,生怕惊扰石不凡。 丰曼同样难受,她一动不敢动,心里要克服极大的恐惧。 至于石不凡,慧眼微颤,脑门上哗哗流汗,比谁都不好受。 长时间的改造对他是一个巨大挑战,因为法力消耗得太快了。 每进行半个时辰,他都得调息一次。 一时辰后,丰曼的右脸有了明显变化,竟出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塌陷,肉像是被无形的手指压着。 再仔细看,塌陷处的血肉变得透明,在阳光的照耀下竟有波光粼粼之感。 这并非错觉。 石不凡利用慧眼,将此处的血肉改成了类似水的阴阳二气。 如果拿一根筷子放在凹陷处,轻而易举就可捅进去,和水一样,且丰曼不会感觉到任何疼痛。 别看小小一块,费了石不凡不少法力,差点虚脱。 他赶紧调息一下,继续改造。 又过半个时辰,凹陷越来越深,越来越透明,石不凡终于接触到了那个邪物! 他稳住心神,将血肉剥开,想依靠自己的法力将邪物强行扯出。 然而他低估了这玩意的实力。 当石不凡发力时,邪物开始剧烈挣扎,向更深处钻去。 越跑越远。 就像鱼钩钩住一条大鱼。 此鱼力气奇大,非但不能钓上,反将石不凡这个钓鱼者拖入水中。 不好! 石不凡惊得一身冷汗,急忙集中精神,将自己的法力收回。 终究,功亏一篑。 这邪物很油滑,以石不凡的修为尚不能对付。 如果强行捉拿邪物,会伤害到丰曼。 邪物再来个狗急跳墙,石不凡也有危险。 得另想办法。 石不凡调息一会,开始恢复丰曼身上的阴阳二气,渐渐,她脸上的凹陷越来越浅,越来越小,水态也变回血肉,直至完全复原。 关闭慧眼,石不凡感觉头晕目眩,坐都坐不稳。 仙人! 丰伯急忙扶住石不凡,见他脸色煞白,浑身冒汗,像枯木将死一般,十分吓人。 刚才一番改造,石不凡差点将法力耗光。 元神也微微受损,还好并无大碍。 快把仙人扶到屋里去! 父女二人一边一个架着石不凡进屋,送到床上休息,还端来饭菜和水,让石不凡吃饱喝足。 等体力和元神恢复一些,石不凡便打坐调息。 他本想利用木像回昆仑山,向老糊涂请教。 细一想还是算了。 老糊涂远在千里,给不了有用的帮助。 等他弄清丰曼体内的邪物是什么东西,再向老糊涂请教才有意义,毕竟老糊涂没有千里眼,辨别不了这里的状况。 所以最要紧的是查清邪物的来历,以及是否与大旱有关。 思来想去,石不凡毫无头绪,脑袋都想破了。 果然管闲事没那么容易。 怪不得古往今来,成仙者寥寥无几。 因为在人间积攒功德,难比登天。 与之相比,心无旁骛地修习法术,成为人间顶尖强者都算易如反掌。 一夜过去。 石不凡打坐调息到第二日中午,恢复得七七,脸色好了许多。 丰伯和丰曼都松了口气。 他们一晚上没睡好觉,毕竟石不凡是为他们父女才耗费法力,若是出了事,他们心存愧疚。 仙人,给您的饭菜! 丰曼亲自端来满桌的饭菜,香味顿时弥漫房间,令人垂涎欲滴。 这击中了石不凡的软肋,他的口水如江河般流淌,赶紧一屁股坐下大吃大喝,品尝人间美味。 丰曼微笑着,站在一旁介绍。 仙人,这道菜叫红烧鱼,这道叫油焖虾 原来,美味都是她亲手烧制,以表谢意。 当下大旱,弄这些好菜相当不容易,很多食材都是丰伯从其他部族买来,花费不小。 石不凡心中有愧。 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并未做成什么。 一来没抓住丰曼体内的邪物,二来没解决大旱。 连仙人这个称呼,都更像是一种讽刺。 第39章 月老 时值正午,阳光灼烈。 大地像烧红的铁板。 这块铁板上容不下任何生灵,死气沉沉,鸟兽草木皆亡。 奇怪的是,有一只白鹤从半空飞过,其双翅展开有十尺宽,飞动如风。 白鹤背上坐着一老头。 老头身穿万丝织成的鲜艳红衣,头顶无发,眉如松枝,下巴拖着长长的红色胡须,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正是月老! 月老从人间游历归来,要回昆仑山。 路过大丰部族时,他当然注意到此地的大旱,并未有停留之意。 月老管的是人间姻缘,旱情和雨水之事由水德星君掌管,同样是神仙,当然不可越俎代庖。 所以他不打算理会。 咦? 忽然,有东西吸引了月老的注意。 他让白鹤停下,仔细一探。 有一股邪气,好像与本仙有关,奇了! 邪气若隐若现,极难察觉。 他犹豫下,还是决定一探究竟。 下去! 白鹤驮着月老落在地面,眼前是一户人家,从偌大的院子来看,应是在族内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 正是丰伯家。 说来也巧,石不凡先前一番折腾虽没有将邪物抓住,却激起了它身上更强的邪气。 因此月老才能察觉。 不知这户人家的品行如何,若是为富不仁之辈,我不必施手相救! 待我试上一试! 说着,月老摇身一变,身上的华贵衣衫竟变得破烂不堪,干净的脸也脏兮兮的,甚至长出几个脓疮。 两位大爷可怜可怜我这小老头,给口饭吃吧,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月老往门前一趴,哀嚎般地叫了起来。 只是他的声音又娇又细,不看还以为是个姑娘在叫喊。 看门的两个下人一看,恶心得连连退后,老叫花子!是个老叫花子! 快滚,怎么讨饭讨到这来了,不长眼! 说着,下人开始驱赶月老。 求你们可怜可怜我呀,我真的三天没吃没喝,不饿死也得渴死啊! 月老蹲在地上大哭,那模样倒真像一个乞丐。 下人恼了,正要动粗,院子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却是丰伯。 丰伯瞅了眼,问道:怎么回事? 是个娘娘腔的老叫花子,来要饭,下人回道,族长,我们正赶他呢。 算了,丰伯皱着眉头,给两个馒头一碗水,打发他走。 说完,丰伯转身走去后院。 是! 下人不敢违命,赶紧去灶房拿了两个馒头,又倒了一碗水给月老,要饭的,吃完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谢谢!谢谢好心人! 月老狼吞虎咽,将馒头吃下,水喝精光,又眼巴巴道:我还饿,吃不饱! 两个下人对视一眼,哭笑不得:还没够了!臭叫花子! 快滚! 月老自是一顿撒泼打滚,说自己没吃饱,再要十个馒头才能吃饱。 气得一个下人拿了根棍子装模作样,想把月老吓唬走。 另一个下人赶紧跑进院里,找丰伯禀报。 此时,丰伯正和石不凡商量事情。 见下人急匆匆而来,丰伯十分不悦,什么事!休扰了仙人! 石不凡摆摆手,表示不碍。 那下人弓着腰,道:族长,那娘娘腔的老叫花忒不要脸,吃了两个馒头还要十个,赖着不肯走呢! 丰伯皱眉,人心不足蛇吞象! 赶他走! 是!下人捋了捋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正要大展拳脚,石不凡忽然开口叫住他,什么娘娘腔的老叫花,哪来的? 回仙人,咱也不知哪冒出来的,下人挠挠头,回道,我也奇怪,咱部族大旱半年,吃喝紧缺,那老叫花偏偏跑到这要饭,八成是个傻子。 长得什么模样?石不凡又问。 下人一边比划一边道:穿着一身破衣烂衫,脸上还有脓疮,对了,他胡子是红的,像泡过血一样,身边还带着一只怪鸟,八成是偷来的。 石不凡心头一跳,激动得脖子都红了一圈。 下人说的老叫花子,怎么和月老爷爷如此相似! 不行,得去看个明白! 想着,石不凡让下人引路,匆匆来到门前。 他偷偷一看,见门口果然有个老叫花子,正被下人驱赶,狼狈地爬来滚去,十分凄惨。 果然是月老爷爷! 月老虽变了衣服,但容貌未变,声音未变,石不凡怎能不认得! 月老爷爷为什么要装成要饭的?石不凡转了转眼珠子,猜出七八分,都说神仙喜欢考验世人,月老爷爷也不例外啊! 石不凡暗暗窃喜。 碰到月老爷爷,那丰曼就有救了,大丰部族也有救了! 石不凡正发愁没有帮手,结果天降一位大神! 可怜这群凡人不知救星在眼前,仍对那老叫花嗤之以鼻。 族长,去弄十个馒头给那乞丐!石不凡将丰伯叫来,吩咐道。 放在以前,他肯定毫不犹豫扑过去与月老相认。 来到人间后,他懂得了一个很重要的道理:不能拆别人的台。 静观其变,是最好的做法。 听了石不凡的吩咐,丰伯一脸疑惑,不知仙人为何对一个叫花子感兴趣,只好命下人去拿馒头。 十个馒头而已,他不缺。 门口。 月老连连摇头,失望至极,拂袖准备离去。 这家人,不值得他救! 这时,下人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筐馒头,叫花休走!叫花休走! 月老咦了一声,心想这家人开悟倒挺快,若是再迟片刻,他已身在九霄云外。 老叫花,这些馒头是族长给你的,吃吧! 月老不客气,抓起两个塞入口中。 嚼了两下,月老皱眉道:干吃馒头吃不下啊,有没有咸菜? 下人一愣,哪见过如此不知趣的乞丐,狠狠瞪了一眼,抢白道:真是蹬鼻子上脸! 院内。 听到下人的禀报,丰伯也相当生气,又说了那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石不凡淡定得很,道:给他弄一碗咸菜! 丰伯不敢不听仙人的话,只得照办。 不一会,下人就从灶房端了一碗昨天剩的菜,拿去给月老。 月老吧唧吧唧吃了两口,又吞下两个馒头,道:剩菜太难吃了,你打发叫花子呢,我要吃刚刚炒的,带肉的! 第40章 考验 什么? 刚刚炒的?还带肉的? 下人火冒三丈,若不是石不凡交待过,他真想将老叫花子暴揍一顿。 月老哼口气,振振有词道:还不快去做! 老子下人举起拳头,还是忍住没砸下去,赶紧气呼呼地去禀报,其中不免添油加醋一番。 丰伯一听,脸都绿了,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嚣张的乞丐。 哪是乞丐,分明比皇帝的架子还大! 撵走!撵走!丰伯怒道。 石不凡轻咳一声,什么也没说。 丰伯明白石不凡的意思,止住怒火,不知仙人为何对这乞丐如此纵容,罢了罢了,听仙人的,去给老叫花做菜! 是,族长!下人一脸郁闷,赶紧唤来丫鬟,着急忙慌做了个青菜炒肉,热气腾腾地端到门口。 老叫花,吃完赶紧滚! 下人哪还有什么好脸色,不动手就够给面子了。 月老嘿嘿一笑,吃了口新鲜的炒菜,赞道:味道不错!不错! 哎呦,呻吟着,月老揉了揉自己的腰,我腰疼,在这吃饭实在不方便呐,要不你们让我进屋到桌上吃,行不? 两个下人捋了捋袖子,气得说话都结巴,你你个老东西咋这么多事! 不不行! 月老有些生气,将筷子一扔,那我不吃了! 下人能怎么办,动口说不过,动手又不敢,只得禀告丰伯和石不凡。 丰伯听了,一脸冷漠,知道石不凡肯定维护那老叫花子,直接道:随便他!随便他!让他进来! 于是,月老带着白鸭大摇大摆地步入院内。 东瞧瞧,西瞅瞅。 惹得众人一阵嘲笑。 丰伯给他安排好房间,还弄了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上好饭菜。 月老很满意,一屁股坐在桌旁,开始狼吞虎咽。 这时月老已经认可了,觉得这家人还不错,对叫花子都如此有耐心,想来是良善人家,值得一帮。 但他觉得奇怪,这家人的前后转变有点大,表现不符常理。 有猫腻!我再试试! 月老将那盘菜一扫而空,拍拍桌子道:不够吃!不够吃!再给我炒四个菜,要有鸡有鱼! 他倒要看看,这家人究竟能忍到什么地步! 一听,旁边下人和丫鬟的脸都黑了。 这老乞丐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走,去告诉族长! 丰伯和石不凡就躲在旁边的屋里。 听到月老的要求,丰伯的脸像猪肝一样。 石不凡依然云淡风轻,说了三个字:给他做! 仙人,这合适么?丰伯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一个叫花子而已,给几个馒头打发就仁至义尽,为何如此 石不凡摆手,打断了丰伯的话,严肃道:想不想救你女儿? 当然想! 想不想结束这场大旱? 丰伯差点纳头跪下,想!如果仙人能让龙王降雨,我做什么都愿意! 他是真心诚意的。 为了部族的未来,丰伯甘愿牺牲一切。 可惜,这两件事我都没能力办到!石不凡坦然道。 丰伯脸一黑,若换作他人,如此戏弄,他肯定当场翻脸。 不过,那老乞丐能做到,你信么?石不凡微笑着,神神秘秘道。 丰伯一脸茫然。 无疑,他不信。 鬼才信! 屋内。 看着一盘又一盘端上来的热腾腾饭菜,有鸡有鱼,月老也有点傻眼。 这家人,未免太善良了吧! 要什么给什么! 难道我的考验太简单? 月老咽咽口水,也不假装客气,将剩下的馒头和四盘菜全部扫进肚子。 作为神仙,他的胃口自然想多大有多大。 不过,差不多了。 月老打个饱嗝,真饱啊! 众人全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把这位皇帝伺候完了。 再折腾下去,他们非发疯不可。 不料月老拍拍那只白鹤,提高声音道:我的宝贝饿了,快,去弄点吃的! 下人们面面相觑,同时露出恼羞成怒的脸色,太过分了! 一只鸟居然也要吃的! 当我们什么地方! 臭叫花子! 这时,丰伯从外面走了进来,面无表情。 他记着石不凡的话,哪怕再愤怒再厌恶也不可表现,必须把这老乞丐当亲爹一样对待。 老先生,丰伯硬着头皮行礼,我是这家的主人,也是本族的族长,老先生有什么吩咐尽管提。 下人们见丰伯低三下四,都不敢说什么了。 月老蹲在凳子上,一边剔牙,一边漫不经心道:哦,你来的正好,去给我的宝贝弄吃的,它饿坏了。 为配合月老,白鹤嘎嘎叫了两下。 是,老先生,丰伯立即答应,您的鸟喜欢吃什么东西? 活鱼!月老斜睨一眼,颐指气使道,必须是刚打捞上来的活鱼,死了一时半会都不行! 好家伙,这只臭鸟简直比人还挑剔。 若非丰伯在场,下人们真想把它宰了吃。 行!丰伯脸庞发抖,强忍着怒火答应。 族长,咱家没有活鱼啊,下人急忙出言提醒,死鱼也不剩几条了。 那就去抓!丰伯咬着牙,抬手向北一指,崆河的鱼多得是,派几个人去抓,老先生要的东西,咱们必须弄到! 下人们一个比一个怔。 连月老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他刚才随口一说,没想到丰伯答应地如此干脆。 好人啊! 月老考验过不少凡人,但没一个能做到丰伯这份上的。 丰伯一点不含糊,说了就做,立即将挑水的四个壮丁唤来,派他们去崆河抓鱼。 别说,这四个壮丁天天挑水,对路途和崆河都熟得很,用了半日,黄昏时愣是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一人提了一个木桶,桶里装着游动的活鱼。 丰伯立即把鱼送去。 老先生,您要的鱼抓来了! 月老扫了眼,满意点头,去吃吧! 白鹤飞了一天,确实饿了,囫囵吞枣地将七八条大鱼全部吞下,吃了个饱。 第41章 姻缘线 等白鹤吃饱,天色已黑。 丰伯主动留客,老先生,今晚在舍下将就一晚吧! 这也是石不凡的主意,让丰伯一定把老乞丐留下。 见人家如此真诚客气,月老都有点难以为情,咳咳,行,正好我也累了! 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丰伯立刻让丫鬟准备一间上好的房间,床铺打扫干净,被褥全是新的,丝毫没有怠慢之处。 等月老睡下,丰伯满头大汗地去找石不凡。 仙人,那老乞丐真是大丰部族的救星么,我越看越不像! 他实在无法将救星和一个老叫花联系到一块。 太匪夷所思! 石不凡点点头,你照做便是,我不会害你! 他要是说老乞丐是天上的神仙,丰伯会更觉得匪夷所思,甚至把石不凡当成疯子。 现在弄得云山雾罩,办事反倒简单。 族长,明日一早带着你女儿跪在老乞丐门前相求,事情自会有转机。石不凡吩咐道。 丰伯愣了下。 让他和女儿给一个老叫花子下跪,实在有失身份。 不过,能驱除女儿身上的邪物,甚至拯救部族,这点尊严就不算什么! 咬咬牙,丰伯答应,行!豁出去了! 翌日。 清晨。 丰伯按照石不凡的吩咐,带着丰曼早早来到月老门前,一话不说,当场下跪。 足足跪了小半个时辰,屋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月老起床,伸个懒腰,推开门看见二人跪在外面,微微一愣。 求老先生救救我女儿,救救大丰部族! 丰伯诚心地磕了三个响头,喊道。 求老先生 连喊三次。 月老收起先前的装模作样,神色陡然变得严肃,看来,有高人指点你。 丰伯不答,只是不停磕头。 俄而,脑门青了一片。 起来吧!月老淡淡道。 二人这才起身。 因为跪得太久,加上年岁已高,丰伯差点站不住,踉跄一下,被丰曼及时扶住,才没摔倒。 当他们抬头一看,却见老叫花子脸上的脓疮迅速消失,衣衫变换,成了一个身穿珍红丝衣,面容干净,仙风道骨的老人。 老人脚下踩着七彩祥云,熠熠生辉。 您您是 父女二人张口结舌。 有这般手段,定不是凡人。 他们根本不敢猜! 月老抬手向天上一指,道出二字:月老! 二人彻底懵了,呆呆地看着月老。 心神好像忽然凝固,脸庞剧烈地抖动。 随后,被狂喜攻占身心。 您您真是月老大仙? 掌管人间姻缘的那位大仙? 月老呵呵一笑,正是! 啊! 丰伯大叫一声,当场又跪了下来,拜见月老大仙!请大仙原谅小人先前的不周到 丰曼也跟着父亲叩头,心内激动万分。 她最发愁的是自己的姻缘,若有月老大仙帮忙,还有什么姻缘不能成? 行了,不必跪拜!月老一脸无奈。 父女二人起身,诚惶诚恐地弓着腰,不敢抬头看月老的真面目,生怕对神仙有什么不敬。 他们心中庆幸,对石不凡更加感激涕零。 如果没有石不凡指点,肯定错过天大的机遇。 谁敢想,一个老乞丐居然是月老大仙呢? 说吧,谁给你们出的主意?月老温言问道。 这丰伯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告知真相,万一仙人有难言之隐,自己贸然说出,岂非恩将仇报。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犹豫时,石不凡自己从门外走来,月老爷爷,可安好! 看到是石不凡,月老脸上的笑意更盛,咯咯,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臭小子!怎么,老糊涂舍得让你下山? 虽然石不凡相貌大变,但月老一眼便认出。 石不凡躬身一拜,同时指了指自己的脸,完全化形后,老糊涂同意我来人间历练,已两月有余。 不错!不错!称得上‘丰神俊朗’!月老对石不凡的容貌大加赞赏。 甚至心头琢磨着该给石不凡找个登对的媳妇。 某国的公主不错,某族的女王也配得上,还有 咳咳! 面前这个似乎就不错! 女娃过来,我给你看看!月老唤道。 丰曼一直等着,听言赶紧走到月老面前,小女子拜见大仙。 先说说怎么回事? 丰曼支支吾吾,越说脸越红,显然不好开口。 还是丰伯站出来给女儿解围,将事情娓娓道来。 月老听完,施展法术查了一下,道:我的确给她牵过四次姻缘线,居然一次没成! 是啊!丰伯擦擦汗,回道:月老大仙,我女儿嫁了四次没嫁出去,不知怎么,新郎一见她就万分厌恶,唉! 月老微微皱下眉头,体内有一股邪气,应该是她的病根。 暂时他也不敢下确切的定论。 说着,月老从自己的下巴上扯下一根鲜红的胡须。 胡须有五尺长,像染了血的蜘蛛丝,被月老一掷,忽地飘向丰曼。 一端被牵引着缓缓落在丰曼额头上,如钉子般钉了进去。 丰曼没有丝毫痛感。 因为胡须乃是月老的姻缘线,并非实物。 不凡,来帮个忙! 月老的俩眼珠转了转,不怀好意地看向石不凡。 好! 石不凡太天真,以为月老要自己干什么粗活,或者借用他的法力之类。 不料那丝胡须忽地变长,瞬间扯到石不凡面前,不等他反应过来,胡须的另一端已没入额头。 这根姻缘线,竟把丰曼和石不凡牵到了一起。 什么鬼! 石不凡忽然感觉眼前亮起一道光,七彩光。 那光包裹着一道人影,正是丰曼。 第42章 仇虫 其实并没有光,只是石不凡看丰曼时,觉得丰曼从头到脚都熠熠生辉,像夜空下飞翔的萤火虫,吸引着他的全部目光。 怎么会这样! 他心里砰砰地跳,怀情激荡,尤其丰曼的眼神投来时,他竟不敢与之对视,下意识地低下头去,整个人都不自在。 这姑娘,挺好看呀! 心里蓦地产生了这般想法。 石不凡更觉别扭。 丰曼也是如此,她抬头看了石不凡一眼,脸颊绯红,烫烫的。 二人像一见钟情的少男少女,扭扭捏捏,各怀春心。 石不凡这才反应过来,暗道被月老爷爷坑了。 一切都是姻缘线的作用。 然而,这般情愫并未持续太长时间。 须臾后,丰曼的额头上忽然若隐若现一道黑色气雾。 气雾弥漫出来,竟沿着那根红线向外爬。 所过之处,鲜红的姻缘线被染成乌黑色,像掉入墨汁。 两个呼吸后,整条红线被邪气侵染,完全变黑, 石不凡再抬头看丰曼,神色顿时木了。 丰曼在他眼中变得奇丑无比,简直比天下最丑陋的怪物还要丑,恶心得他胃内翻腾,差点当场呕吐。 怪物啊! 丰曼看石不凡也差不多,满眼厌恶。 刚才还是郎情妾意,这会如茅坑里的蛆见了屎壳郎,互相恶心。 月老爷爷,这怎么回事? 石不凡的目光避开丰曼,急忙向月老求问。 月老呵呵一笑,那小东西吞了我的姻缘线,再将其吐出,化成一根沾满邪气的魔线,作用与姻缘线相悖。 姻缘线的作用是相爱,相悖自然是厌恶。 难怪,先前和丰曼有姻缘的男子在见面后都厌恶至极,果是那邪物作祟。 月老给丰曼拉过四次姻缘线,结果都被邪物吃了,这家伙以此为食,逮着丰曼这只羊就使劲薅羊毛,把人家害惨了。 月老走到石不凡面前,手指轻轻一扣,将姻缘线拉了出来。 另一端,依然钉在丰曼的脑袋里。 一弹! 那姻缘线上竟发出一股红光,顺着刺入丰曼的额头。 俄而,忽然有一声尖细的惨叫声传出。 姻缘线剧烈颤动,像撞上苍蝇的蜘蛛丝。 出来! 月老厉喝一声,手指拉住姻缘线,猛地向外一扯。 嗤啦! 那惨叫声更加响亮,刺得耳朵生疼,如同针扎,石不凡和月老可以忍受,丰伯和丰曼不得不捂上耳朵,听一会非聋了不可。 姻缘线逐渐离开丰曼的额头,后面牵扯着一团黑色的气雾。 气雾越扯越多,越扯越膨胀,像生孩子一般从丰曼身上挤出。 惨叫声正来自此物。 月老探手一抓,轻而易举将那团黑雾捏在手中。 吹口气,黑雾迅速散去,露出真面目。 几双眼睛都盯着月老的手掌看,等黑雾消失,却见一只手指大的红色虫子爬来爬去,像变了色的豆虫。 原来,竟是这玩意进入了丰曼的身躯,吃掉姻缘线,把丰曼害得凄苦。 月老爷爷,这是 是仇虫!月老解释道,我在人间抓到过好几只,这虫子很讨厌,给我布施姻缘添了不少麻烦! 无论男女,缠上这虫子,一辈子都休想有什么姻缘,只能孤独终老。 解释后,月老用法术将仇虫封印,放在身上,准备带回天宫炼丹。 至此,丰曼身上的怪病终于解决。 父女俩感激涕零,再次跪倒磕头,感谢月老大仙的大恩大德! 我们一定多参拜大仙的神像,为大仙进添香火! 月老微微一笑,起来吧,日后我会给你女儿挑选一个品貌上佳的夫婿,拉上姻缘线,让她有一个好归宿。 谢谢大仙! 二人起身,连声感激。 这下也算因祸得福。 其实丰伯想说,根本不用挑,旁边这位他就很满意! 偷偷看了眼石不凡,丰伯却不敢说出口。 他女儿,哪配得上仙人哦! 行了,事情解决,我也该回天宫了,月老抖了抖衣衫,骑上白鸭,鸭鸭,我们走! 大仙留步! 月老爷爷留步! 丰伯和石不凡几乎同时开口。 月老回首,嗯? 月老爷爷,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您!石不凡道。 丰伯紧张地捏起汗津津的拳头,脸上的肉不停颤抖。 因为大旱才是他心头之刺。 说!月老似有预感,眉头蹙起。 月老爷爷想必看见了,大丰部族正面临一场大旱,半年未降一滴雨 不等石不凡说完,月老抬手打断,不凡,你不会想让我给大丰部族降一场雨吧? 石不凡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月老爷爷,您是天仙啊,给大丰部族降雨不就一挥手的事么,再说,拯救万民是大功德,对吧? 月老沉默。 过了会,才走去拍了拍石不凡的肩膀,果是个天真的孩子啊!天仙也有规矩和制度,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管的是人间姻缘,情情爱爱,但降雨之事下有龙王,上有水德星君,我不可越俎代庖! 天仙,有天仙的规矩。 一言一行,得三思而后。 就算月老能施云布雨,也不会那么做。 如果他做了,置水德星君于何地? 大家同是天仙,彼此都要顾及。 听了月老的话,石不凡哑口无言,觉得自己确实天真了。 天仙与天仙之间,并不比人间诸事简单。 追根溯源,天仙不也是人么! 月老爷爷,有没有其他办法?石不凡不肯放弃希望。 月老思索了下,道:等我回天宫,找水德星君问一问,让他前来解决此事,最为妥当。 需要多久?石不凡问。 快则几日,慢则月老摇摇头。 天仙不会时时刻刻待在天宫,相反,他们经常去人间游历,一是体察民情,二是监管地仙。 如果水德星君正好在天宫还好说,否则就难寻了。 一年半载?三年五载? 大丰部族的旱情,等不得。 等的越久,死的人越多。 求大仙救救我们,求求您了 月老大仙,您不能放弃我们一族呐! 父女二人顿生绝望,跪地央求。 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虽知道会让月老为难,但,一介凡人能怎么办呢? 第43章 大旱真相 丰伯和丰曼一个劲磕头,劝都劝不住。 他们明白,如果月老不管此事,大旱再持续一年半载,部族面临灭顶之灾也不是不可能。 只好用最卑微的方式,磕到头破血流。 月老试图解释,可二人听不进去,他们怎能理解天仙的难处,眼前所看到的唯有自己的处境。 说不上对错。 因为是人之常情。 最后,月老索性不解释了,微怒道:大旱之事,本仙无能为力,你们好自为之! 丰伯父女彻底绝望,麻木地磕头哭求。 咚! 咚! 你们起来吧,月老爷爷也有很大的难处,并非不帮你们,石不凡叹口气,上前强行将父女拉起,放心,我会另想办法。 仙人,真真的还有办法吗? 连天仙都不管,他们着实绝望。 有!石不凡脱口而出。 说得斩钉截铁,其实是为了安抚二人,石不凡哪有丁点把握,尽力罢了。 月老爷爷,请你帮一个小忙!他转身面向月老,请求道。 月老捋捋胡须,不凡,你还要为难本仙? 不!石不凡淡笑。 按照老糊涂教他的道理,遇事要设身处地去想,考虑自己也考虑别人,才算周全。 月老爷爷已说出自己的顾虑,他当然不会强人所难。 换作自己,亦讨厌被强人所难。 月老爷爷,我想请你去见见崆河龙王,石不凡说出自己的想法,让龙王说出大旱的原由,我才能想办法解决,对吧? 石不凡之前去见崆河龙王,人家压根不把他当回事。 若是月老去了,定能镇住龙王。 行!月老答应得干脆,这对他确是小事一桩。 说定,二人当即飞天而起,月老乘着大白鸭,石不凡则腾云驾雾。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迅速离开大丰部族,只留下目瞪口呆的父女二人。 正午。 崆河。 岸边围了不少人,都是来自大丰部族的族民,一个挨一个地打水挑水,络绎不绝。 有老人有小孩,有壮丁有妇女。 年轻力壮的挑两桶,力气小的挑一桶。 看到这幕,月老微微有点触动,凡间的人,不易啊! 石不凡点点头,呵呵,总要活命! 聊着,二人已飞到崆河中央。 月老清清嗓子,冲着河水喊道:崆河龙王,速来面见本仙! 娇细的声音穿过湍湍激流,直入水底。 片刻,河中翻腾起一丈多高的浪花。 哗哗! 浪花崩裂,有一金黄影子冲出,其身长五丈,粗如人腰,三爪立足,威风凛凛。 正是崆河龙王。 龙王,可认得本仙?月老居高临下,问道。 认得认得!崆河龙王怎敢怠慢,小龙拜见月老上仙! 话落,崆河龙王的身躯急剧收缩,片刻化为龙首人形的模样,头顶龙角,身穿黄金铠甲,倒比龙形更威风。 不知上仙驾到,有何贵干?崆河龙王再拜。 地仙面对天仙,必然又敬又畏,因为天仙能决定地仙的仙位,甚至生死。 月老没废话,开门见山,龙王,我且问你,大丰部族的降雨是否由你负责? 这一问,崆河龙王神色大变。 其实看到旁边的石不凡,他就有预感。 上次见面,他没将石不凡放在眼里,三言两语打发。 这次居然把月老上仙给请来,看来自己小觑了石不凡。 回上仙,崆河龙王立即恢复镇定,小龙确一直负责大丰部族的降雨。 那为何半年没有一滴降雨,致使大旱,民不聊生?月老的语气严苛了许多,像是质问。 龙王由水德星君辖管,和月老并无关系,但作为天仙,问一问的资格当然是有的。 崆河龙王沉默,似有难言之隐。 说!月老叱喝。 崆河龙王依然不言,神色又惊恐又为难。 月老冷笑起来,你一个小小龙王,难道胆敢私扣降雨,违反天规不成? 信不信我马上回天宫告知水德星君,除了你的仙位! 月老的威严在此时展露无遗,一字一句都像刀剑般插向崆河龙王的心口,吓得龙王浑身战栗,龙鳞抖动。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崆河龙王跪拜在水面上,终究服软。 上仙,此事干系小龙的性命,请听小龙道来! 崆河龙王被吓得不轻,赶紧将事情的原委说出。 原来,大丰部落有一座建造了百年的古庙,庙里供奉的正是水德星君神像。 半年前,丰伯为自己女儿的婚事发愁,听了一位游历道士的话,准备供奉月老。 见水德星君的神像已破旧不堪,年代久远,加上少有人供奉,丰伯便派工匠将其拆除,换上崭新的月老神像,以求让自己的女儿得到好姻缘。 偏偏巧了,水德星君正好游历到此,看到这一幕,心中难免生怒郁闷。 本来么,凡人供奉满天神佛,难免经常拆除破旧的神像,不算大事。 可水德星君是个小心眼的家伙,加上亲眼所见自己的神像被拆,一时气不过就找到崆河龙王,让龙王一年内不许给大丰部族降雨,以示惩罚。 临走时还叮嘱,如果大丰部族想挖河渠引水,也不许河水流入大丰部族。 崆河龙王不敢违背上仙的旨意,故而半年来不曾给大丰部族降一滴雨,导致这场大旱。 听完来龙去脉,月老和石不凡面面相觑,都有点惊讶。 原来,大旱的罪魁祸首是水德星君。 并非什么厉害邪物! 石不凡初生牛犊不怕虎地问道:月老爷爷,水德星君真这么小心眼? 咳咳,月老一脸尴尬,水德星君的心胸的确小了点,不过也是那群凡人不好,居然拆他的神像,咳咳! 石不凡翻个白眼,拆水德星君的神像,不是为了给您立神像么,月老爷爷! 月老哑口无言。 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事居然和他有丁点关系。 惨喽! 若继续追根溯源,这事怪不得月老,怪不得水德星君,怪不得大丰部族,要怪就怪那只仇虫。 可恶的仇虫! 月老暗暗咬牙,回去一定把这小东西炼成灰! 第44章 甘霖 龙王,石不凡想起曾经所见,问道:我在大丰部族见到过你的庙宇,也见到水德星君的神像,他们全都虔诚供拜,难道还不放过他们? 崆河龙王摸摸龙须,解释道:现在的诚心,不能抵消他们犯下的过错。 呵!石不凡冷笑,为了一座破神像就搞得几万人苦不堪言,甚至丧命,这神仙当得未免太心胸狭隘! 天规第一条是不许杀人,大旱半年却死了上百个,难道这不是违反天规? 虽未指名道姓,他说的无疑正是水德星君。 听了这番初生牛犊之言,惊得崆河龙王张口结舌,无力反驳,连月老都被吓了一跳,制止道:小子住嘴,不许胡说八道! 石不凡哼了两下,不再言语,心中依然忿忿。 咳咳,水德星君眼见自己的神像被拆,不悦也在情理之中,月老比石不凡油滑多了,说话挑不出任何毛病,但拆除神像的是丰伯,接受惩罚的也该是丰伯,不必牵连整个大丰部族啊! 崆河龙王点头表示同意,小龙也这么想,但水德星君的命令小龙怎敢违抗,唉! 算了,月老摆摆手,半年大旱,惩罚已够,剩下半年免了吧! 此话一出,崆河龙王大惊失色。 石不凡也变了脸色,不过是喜色。 他知道,月老改变了主意,要插手此事。 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上仙,小龙可不敢违命给大丰部族降雨啊,崆河龙王战战兢兢地言道,求上仙莫要为难小龙! 他受水德星君的管辖,最怕水德星君。 月老虽是天仙,但和龙王没有直接关系。 两相权衡,崆河龙王不敢听月老的命令。 月老清楚崆河龙王的想法,旋即道:龙王,你不必怕水德星君的怪罪,这事我亲自去和水德星君言说,他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这 崆河龙王依然犹豫。 月老皱了下眉,本仙的话,难道你还信不过? 信!小龙相信上仙!崆河龙王咬咬牙,终于下了决断,好,小龙这就去大丰部族降雨! 对于大丰部族的遭遇,他每日看在眼里,其实也同情得很。 同情归同情,崆河龙王万不敢违抗水德星君的吩咐,甚至还要替上仙挨骂。 这下好了,有月老撑腰,崆河龙王也想趁机了结此事。 石不凡长长松口气,喜笑颜开。 他是打心眼里高兴。 经历一波三折,这场大旱终于解决,对他来说颇为自豪,对大丰部族来说,更是柳暗花明,重获新生! 月老爷爷,多谢您了!石不凡诚心向月老道谢,如果没有月老,石不凡再折腾也没法让崆河龙王甘愿降雨。 月老呵呵一笑,没说什么。 他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这事多多少少和他有点关联。 万一闹大了不好收场,他更尴尬。 走! 事不宜迟,三人立即飞往大丰部族。 崆河龙王率先而行,到几百里外忽化为龙形,穿梭于云海之中,犹如一道金光灿灿的霞。 龙王不愧是施云布雨的好手,不一会,大丰部族上空便凝聚了一层层的乌云,层层堆积,几乎将白天变成黑夜。 天天黑了! 不是黑天,是阴天! 难道难道要下雨了? 老天爷开眼!老天爷开眼了啊! 整个大丰部族瞬间。 男女老少纷纷走出家门,抬头仰望天空。 眼见一片片的黑云积压而下,几乎碰触到地面,引得所有人狂笑欢呼,手舞足蹈。 要下雨了,真的要下雨了,哈哈! 我们有救了! 大丰部族有救了! 肯定是一场大雨啊! 刹那间,所有人跪倒在地,齐齐冲着天空大拜,他们不知该跪拜哪路神仙,反正磕头就是了。 久旱逢甘霖! 值得如此! 院内,丰伯和丰曼正发愁,忽然见乌云密布,雨势欲来,当场傻了眼。 女儿,我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怎么觉着要下雨! 丰伯揉了揉眼,还以为自己糊涂了。 丰曼看看天,狂喜道:爹,是真的!真的要下雨了! 丰伯这才反应过来,当即老泪纵横,跪在地上大哭,老天开眼!大仙开眼!龙王开眼呐 半年! 足足旱了半年! 大丰部族死了上百人,终等来这场大雨。 丰伯无法表达内心的感激和喜悦,只好对天而拜。 一定是仙人和月老大仙,帮了我们啊! 丰伯感恩戴德,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他拜的不止是神仙,还有石不凡这位冒牌仙人。 此刻,石不凡和月老已赶到大丰部族。 他们飞浮在半空,看着四处积压的乌云,脸上露出笑意。 远处,崆河龙王的身躯不停在云间翻转,一会上一会下,一会从云间露出头,一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过之处,乌云沉重欲坠。 龙王这次布云施雨,看来要费不少气力。 单单布云就布了半个时辰,黑云凝得像一床厚厚的棉被,遮盖在大地之上。 唯一的缺憾是,没有电闪雷鸣。 不奇怪,电闪雷鸣需要雷公电母的配合,并非龙王之能耐。 实际上,雷公电母和雨师是一伙的,他们三仙共同施雨,与龙王没有任何关系。 龙王一向是单打独斗。 嗒! 嘀嗒! 一滴雨砸在屋顶上,发出清脆响声。 嘀嗒嘀嗒! 声音越来越急,繁音促节连成一片,像爆豆。 部族的人们都感觉身上凉丝丝的,那一滴一滴的雨落在肌肤上,头发上,衣服上,湿了大片。 唰唰! 雨越来越大,汇成一条条水线,从半空垂落地面,中间都不带断的。 人们在雨中狂呼,奔跑,一个个都像疯子。 片刻,都淋成落汤鸡。 大人们互相拥抱,喜极而泣。 孩童们在地上欢快地打滚,弄得满身泥泞。 连为数不多的牛羊牲畜都一蹦一跳地在雨中撒欢。 雨!好大的雨啊! 老婆婆弓着腰,也乐得不行。 她赶紧把锅碗瓢盆全拿出来,放在院子里接水。 砰砰! 啪啪! 雨水击打的声音,像演奏乐器。 老婆婆和着调子,开口唱起古老的歌谣,像某种赞美! 第45章 天仙使者 磅礴大雨,倾盆而下。 天地间挂了一个巨大的水瀑。 一片白茫茫! 像有一道河从九天流淌下来。 大丰部族旱了半年,终于迎来甘霖。 大地像渴极的怪兽,雨水落下就被它喝得干干净净,随着雨越下越大,这头怪物终于喝足。 湿漉漉的地面上积出一个又一个的水洼。 水洼满了,又流淌到井里,河里,田地里。 像一片巨大的湖泊。 这场大雨整整下了一天。 直到黄昏,雨势渐停。 家家户户的积水已没过脚踝,差点淌进屋里,枯井被雨水填满,田地里的庄稼喝了个饱,连干涸半年的河也有了湍湍流水。 雨过天晴。 艳红的阳光洒落,映在大地上,像一幅画了数道,我可不像老糊涂那么小气,他肯定一件法器没给你,说是为了历练对不对? 石不凡一脸尴尬,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师父他对我很好! 傻瓜,他就是不舍得,月老当场拆台,幸亏你还有我这个月老爷爷,告诉你,使者令比任何法器都有用,别弄丢了。 以后遇到麻烦,你大可以找人间的地仙帮忙,他们不敢拒绝。 谢谢月老爷爷! 石不凡一脸感激。 他知道使者令的厉害。 比如之前质问崆河龙王,哪怕搬出老糊涂,人家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如果拿出使者令,龙王断不敢小觑。 来,我教你,月老的语气颇为自傲,你要找任何一位地仙,只需拿着使者令去他的庙中唤他,他自会赶来现身。 月老爷爷,为何要去庙中?石不凡问道。 月老解释道:因为地仙法力低微,往往会在自己的神像上留一道元神,以此倾听凡人的祷告和祈求,你拿着使者令去他庙中,他的元神才可感应令牌上的神力,现身相见,若你站在别处,叫破天也无用。 石不凡再傻也听得明明白白。 比如他要找当地的土地神,就得去土地庙。 找城隍,去城隍庙。 找龙王,去龙王庙。 听着有些麻烦,实际上石不凡已经很满意了。 没有使者令的话,他要找崆河龙王,得去崆河水下。 崆河长有千里,鬼知道龙王究竟躲在哪。 上次若不是崆河龙王恰好在吃供品,石不凡压根不可能找到他。 不凡,好好在人间历练,积攒功德,月老拍了拍石不凡的头,老糊涂一直希望你将来成为一名天仙,你可不能让他失望,知道么? 石不凡认真点头,我会努力! 他不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能成为天仙,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争取不让老糊涂和月老爷爷白费苦心。 行,我要回昆仑山了,好久没和老糊涂下棋,怪想他的,咯咯!月老飘身而起,落在白鸭背上,准备离去。 月老爷爷,等等,石不凡忽然想起一事,赶紧询问,我有个问题。 问! 月老爷爷可听说过神木城?石不凡问道。 他以为月老经常在人间游历,说不定知道神木城所在。 所以有此问。 神木城? 月老施展法术,仔细查了查,摇头道:奇怪,人间只要有男女姻缘的地方我都能查到,但你说的神木城不在其内。 石不凡微微有点失望。 连月老都查不出的地方,十有八九是假的。 香心嘴里果然没一句实话。 谢谢月老爷爷,没事了。石不凡笑道。 月老没多问,嘱咐几句后便骑着白鸭飞天离去。 白鸭飞得极快,翅膀挥了几下,消失在天际。 石不凡将使者令小心翼翼收在身上,随后腾云落在地面。 他是个倔性子,没那么容易放弃,所以想找丰伯打听打听神木城的消息。 人间之事,凡人或许更清楚。 第46章 血衣城 院中。 见到石不凡,丰伯急忙忙出屋,二话不说就跪拜下来,仙人!仙人大恩大德,丰伯和所有族民没齿难忘,请受三拜! 说着,丰伯正正经经磕了三个头。 石不凡没阻止,等丰伯起身,笑道:都是月老爷爷和龙王的功劳,你该拜谢他们。 丰伯连连称是,说自己和全族人以后天天都会供拜月老和龙王。 当然,还有水德星君,石不凡特意提醒了一句。 至于这场大旱的原由,他没有和丰伯谈及,只是告诉丰伯以后不可随意拆除仙人的神像,免得惹祸上身。 丰伯更加感激,仙人,我和族民商量了,过几日给您建一座庙,立一座神像,以后我们全族人世世代代都会供拜您。 随便你们。石不凡表面平静,内心欢喜。 建庙立像对他而言不止是荣耀,更有实质的好处。 因为凡人参拜神像,他也能获得些许修为,积少成多,总有大用。 对了丰伯,我问你一件事。石不凡切入正题。 丰伯诚惶诚恐,仙人请说,我知无不言。 你可听闻过神木城这个地方? 丰伯愣了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绞尽脑汁地思索。 终于,他点点头,好像在血衣城听别人说起过这名,记不太清了。 血衣城?那是什么地方? 丰伯搓搓手掌,眼睛含光,血衣城在崆河以北,方圆千里的领土和所有部族都归其管辖,厉害得很。 听丰伯所言,如果将这片土地比作一个国家,那血衣城即是国家的都城,意义不言而喻。 仙人,您要找的神木城肯定也在血衣城的管辖内,不如去血衣城问问,很容易找到的。丰伯给了个建议。 倒是个好主意。石不凡点点头。 他没有其他线索,试试丰伯的办法是个不错的选择。 据丰伯所言,血衣城辖管千里,人口云集,还经常有仙人飞来飞去,不是普通地方。 丰伯口中的仙人,自然是和石不凡一样的修行者,意味着血衣城汇聚了不少高手。 说不定,香心就躲藏在血衣城! 仙人,您要去血衣城的话,我可以带路!丰伯拍拍胸脯。 石不凡一笑,不必麻烦,你给我指路,我自己找去便可。 不麻烦不麻烦,丰伯讪讪道,仙人有所不知,我也正要去血衣城一趟呢,若仙人不嫌弃,咱们可以一同前往,我给仙人带路。 原来,大丰部族作为血衣城的领地,每年都要缴纳税粮。 这不,近日又到交税之时,丰伯作为一族之长,必须去血衣城缴纳税粮。 行,就这么定了!石不凡稍微考虑下,答应道。 和丰伯同行,比腾云驾雾慢得多。 不过还好,他不赶时间。 路上多见识见识人间百态,也算一种体验。 于是,休息一夜。 第二日。 丰伯早早套了牛车,往车上装了五袋粮食。 这些粮食是从各家各户收来,因为大旱,家家的存粮不多,收到这些实属不易。 再多收几袋,粮食不够吃,就得有人饿死。 细看,装粮食的袋子都是特制的,又大又长,上有血衣二字,一袋装满有几百斤重。 仙人,您上车!丰伯在车板铺了一块毛布,让石不凡坐在上面。 既然要同行,石不凡自不必腾云驾雾,一跃上了牛车。 丰伯坐在车前牛后的车辕上,挥着鞭子,驱赶黄牛。 驾! 黄牛一撅屁股,颠颠跑了起来,拉动车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向北而去。 没一会,出了部族。 从大丰部族到崆河有几百里,这段路程好走得很,大道宽广,人烟众多。 但过了崆河,再往前走百里是一片蛮荒之地。 牛车赶到这的时候,正好到了晚上,四处能听见野兽的吼叫,甚至有虎狼之类在路边走来走去,寻觅猎物。 黄牛看到猛兽,压根不敢向前,走一段停一段。 没办法,丰伯只得卸了车,找个安全的高地休息一晚。 仙人,给! 丰伯拿出准备的干粮,先递给石不凡。 石不凡吃了一个,感觉索然无味,便起身从附近抓了两只野鸡,手法熟练地拔毛去脏,看得丰伯目瞪口呆。 生起火堆,找一块薄薄的石片,一番折腾后再将鸡肉放在上面烤制。 不一会,香气弥漫。 仙人,没想到您还会烤东西,好香啊! 说着,丰伯忍不住流口水。 石不凡微微一笑,我喜欢吃,尤其喜欢烤肉,专门学来的。 他忽然想到了香心,那个欺骗他的家伙。 石不凡从香心那学的烤肉,只学了七八成,味道还是不如香心烤得香。 丰伯倒十分满意,等鸡烤好就忍不住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夸赞,夸得石不凡好像天上的食神。 没一会,他嘴上脸上全是黑黑的油渍。 整只烤鸡,也被吃得干干净净。 二人吃香喷喷的烤鸡,那大黄牛也没闲着,兀自在一旁啃着嫩嫩的青草。 不远处是一条小河,流水潺潺。 吃饱了,两人一牛便喝河中的清水。 仙人,我先睡一会。 丰伯又累又困,说话间躺在麻袋上睡着了,呼噜打得震天响。 大黄牛也趴在地上,脑袋贴地,肚子一鼓一鼓地睡了过去。 石不凡盘坐在一块木桩上,渐渐入定。 他睡觉和打坐修炼没有不同,入定时还可以感知四周的状况,万一有猛兽来袭,他可第一时间察觉。 还好,虽听了一夜的狼嚎虎叫,却没有野兽寻到这里。 或许寻到了,也因惧怕石不凡身上的妖气,不敢靠近。 次日凌晨。 丰伯套好牛车,继续赶路。 据丰伯所说,从这里到血衣城还有两天路程,大多是荒野之地,路上的强盗劫匪不少。 这些劫匪很聪明,知道很多部族会去血衣城交税粮,所以纷纷出动,埋伏在荒野中打劫粮食。 每年去血衣城交粮,丰伯都会在族中挑选七八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跟随保护。 今年是个例外。 他一个壮丁没带,因为有仙人同行,怕个鬼的劫匪! 第47章 税粮 丰伯说的没错,这一带劫匪很多。 走了百里,他们就碰到两伙剪径匪徒。 以往,丰伯会准备多余的粮食来打发这些凶神恶煞。 劫匪有劫匪的规矩,他们收了过路粮就照例放行,不会把人家一抢而空。 尽管如此,一路直到血衣城,也得损失好几袋粮食。 今年部族大旱,丰伯交的税粮本就远远不够,若是再被劫匪抢走几袋,那什么也剩不下了。 幸而有石不凡跟着。 碰上劫匪拦路,石不凡随随便便解决。 这些劫匪大多七八成群,厉害的不超十几二十个,石不凡单靠一双拳头,收拾他们轻而易举。 若施展巨化术,亮出砂锅大的拳头,直吓得劫匪屁滚尿流,不战而胜。 一路过去,没损失一粒粮食,把丰伯高兴坏了。 两日后。 中午。 牛车顺利到达血衣城。 其实在数十里外,石不凡就看到了血衣城的轮廓。 远远观望,一个五光十色的庞然大物横卧地面,像汪洋中的一方岛屿。 岛屿历经沧桑,划下一年又一年的痕迹,直到成为面目全非的脓肿怪物。 庞大! 纷杂! 近前,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又长又高又厚的城墙。 城墙由一块块巨石砌成,高三丈,厚一丈,环绕整个血衣城一圈,首尾相连,只留了东西南北四个城门。 城门外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进城的,出城的。 经商的,种地的。 牛车马车,车轮滚滚。 男人女人,人声鼎沸。 城门口站着身穿盔甲手持兵刃的兵丁,检查所有进城的行人,一个接一个,十分严格。 出城的顺畅无阻,进城的排成一条长龙,从头望不到尾。 他们二人中午到了城门,黄昏才排进去。 兵爷,我们是大丰部族的,来送税粮。丰伯拍着牛车说道。 两个兵丁将牛车和粮食细细检查一遍,又盘问几句,终于放行。 进入血衣城,一幅壮观绝伦的画卷在石不凡面前展开。 迎面是一条宽广干净的街道,铺满价格不菲的青石板,像一柄笔直的青剑,在城中横穿而过。 街边商铺林立,古韵十足。客栈,茶铺,酒馆酒楼,布店,铁匠铺林林总总,琳琅满目,把石不凡看得眼花。 更不用提走街串巷的小贩,五花八门,有卖吃的,卖玩的,卖看的,卖听的。 石不凡来人间俩月,第一次见识血衣城这样的大地方,难免有乡下人进城之感。 丰伯比石不凡淡定多了,一边赶车一边给石不凡介绍,他一年来一次,不说对血衣城多么熟悉,至少比石不凡强得多。 据丰伯所说,血衣城的房屋建筑大多建于百年前,囊括了众多部族的风格特色,极具包容性。 石不凡细细观摩,第一感受就是:高! 一层加一层,层层堆积。 望去,满眼都是高高的塔楼,矮的四五层,高的七八层甚至十几层,有的用石头垒起,有的用木头搭建,有的相互混合,风格各有千秋。 因为血衣城囊括了方圆千里的所有部族。 从街上的行人也可观一二,有的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有的异常矮小,脑袋齐到别人屁股;有的长了满头尖刺,估计老祖宗是只刺猬,有的没有胳膊,反倒多了两只翅膀,飞来飞去。 在血衣城,模样正常的人大概只占一半,另一半都明显拥有妖的特征。 当然,谁也不会歧视谁,因为所有部族的祖先几乎都是妖,只是血脉不同,继承能力不同。 石不凡看得入迷,不知不觉已坐着牛车走过大半条街。 拐入一道巷子后,同行的车越来越多。 大多是牛拉车,车上装着一袋袋粮食,明显和他们一样来送税粮。 巷道尽头是一个大宅院。 院子被高墙围着,有重兵把守,里面矗立一座座圆筒形的巨大石屋,上面写着粮字,数一数差不多有上百座。 丰伯说,这是血衣城放粮的粮仓,他每年都来这里交税粮。 经过门口的兵丁检查后,丰伯驱着牛车进入院子。 黄昏来交粮的不多,很快就轮到他们。 负责收粮的是个肥胖的中年男子,眯着两只小眼睛,头也不抬地问:哪个部族的? 回大人,大丰部族。丰伯打躬作揖。 胖官掀开面前的账册,仔细核对了一下,道:大丰部族,需交税粮二十袋,你这一车有二十袋么? 丰伯叹口气,大人,我们部族今年大旱,粮食几乎没有收成,只能从大家伙的牙缝里挤出五袋来,您看 胖官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事我做不了主。 说着,胖官将手下一个兵丁召来,吩咐道:去请少爷来,说有要事。 兵丁小跑着,进了旁边的阁楼。 没一会,就听里面传来男人的骂骂咧咧,和女人娇媚的抱怨,随后走出一年轻男子,一边走一边邋里邋遢地穿衣。 男子约摸二三十岁,身形干瘦,面色灰白,像涂了层铅粉。 这白脸男子的精气神十分糟糕,双眼凹陷,印堂发黑,脸色奇差,头顶的头发居然掉了一半,露出一片亮堂。 奶奶的,老子正和红儿玩得高兴,什么事非要叫老子出来! 白脸男开口即骂。 胖官赶紧起身,少爷,大丰部族今年大旱,交不够税粮,您看 白脸男瞅了一眼牛车,该交多少? 二十袋。 交了多少? 五袋。 奶奶的,该交多少就交多少,少一袋也不行!白脸男厉声道。 丰伯上前一跪,求道:少爷,大丰部族旱了半年,颗粒无收,这五袋粮食还是去年剩的,如果交二十袋,族里恐怕要饿死不少人呐! 饿死就饿死,关老子屁事,白脸男冷笑道,半个月内必须再交十五袋税粮,要是交不齐,就按血衣家的规矩办,以人抵税! 以人抵税,顾名思义就是抓大丰部族的壮丁做奴役,女人做丫鬟或卖给窑子。 丰伯吓得浑身一抖,急忙上前抱住白脸男的腿,不停央求,大人,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全族,都要活命的啊! 滚开!白脸男恼怒,一脚踹在丰伯肩膀上,将其踹倒在地,翻个跟头。 幸亏这家伙身子骨弱,没什么力气,否则丰伯挨一脚肯定骨断筋折。 混蛋! 白脸男不解气,又一脚补上去,对准丰伯的脑袋。 这家伙拿人命不当人命。 忽而,石不凡身形一闪,挡在丰伯面前,如一堵铜墙铁壁。 白脸男停不住,一脚踹在石不凡肚子上。 哎呦! 石不凡岿然不动,反而白脸男被震得一屁股蹲坐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第48章 土地公 这白脸男身虚体弱得像个病秧子,连普通人都不如,和石不凡更没得比。 真动手,石不凡一根手指能把他碾死。 混蛋,敢伤老子! 白脸男硬是不服,拍拍屁股爬起来,恼羞成怒地又是一脚,一拳,再接一脚! 石不凡一动不动,像个木桩。 没一会,白脸男手疼脚疼浑身疼,明明打别人打半天,却比挨揍还惨。 继续啊,我不还手。石不凡负手而立,冷嘲热讽。 你奶奶的,白脸男越发恼怒,吼道:给老子拿刀来!钢筋铁骨是不是,老子不信砍不死你! 好家伙,要出人命啊! 胖官急忙拉住白脸男,劝道:少爷,算了算了,何必和不懂事的乡巴佬一般见识。 闹出人命,咱和城主大人不好交代不是。 丰伯更不敢和血衣家族的人撕破脸,急忙拽着石不凡往外走,仙人,快走!快走! 石不凡很厌恶白脸男,照他的性格,碰到就非教训教训这家伙不可。 不过强行忍住了。 原因很简单,他是和丰伯一块来的,得罪人会连累大丰部族。 石不凡随时可以一走了之,大丰部族不能,迟早会被算账。 来人间这么久,这点道理他怎会不懂。 离开粮仓。 丰伯赶着牛车原路返回。 此时天色已黑,街上的灯笼纷纷点燃,火苗跳动,有红的有绿的有黄的,五颜六色,将血衣城点缀得更加艳丽,像个精心打扮的美人。 石不凡无心欣赏,愉悦的心情全被白脸男坏掉,那家伙是什么人? 丰伯叹口气,仙人有所不知,他是血衣家族的大少爷,名叫血风,也是个出了名的败家子,荒淫好色,不学无术,人人嫌弃,要不是家族给他撑腰,连街上的叫花子都不如 丰伯对血风早有怨念,又骂又讽。 血衣家族从祖上就骁勇善战,可这位血风少爷是个例外,除了玩女人啥都不会,他爹恨铁不成钢,把他发配到粮仓来管差事,不许他出去抛头露面,给家族丢脸。 以前我们大丰部族的税粮只有十袋,他来了以后给我们加到二十袋,可恶得很! 丰伯喋喋不休,越说越气。 唉,没办法,人家说二十袋,咱就交二十袋,说一过,世间之事没有绝对好坏,要懂得变通。 比如杀人。 杀人是罪,可如果杀一人能救万人,即成了功德。 偷就偷! 石不凡立即下了决断,他虽性格固执,但并不死板。 问题是,怎么偷? 粮仓守卫森严,飞一只苍蝇进去都会惊动兵丁。 隐身术? 石不凡摇摇头,他的隐身术练得不怎么样,偷偷溜进去还行,扛着粮食出来就难了,以他的法力,不可能同时将一袋几百斤重的粮食隐形。 为难时,他忽而看见土地公的神像,灵机一动,有了念头。 月老爷爷给我的使者令,不知好不好用! 石不凡早想试试了。 他满心期待地摸出那枚令牌,正对土地公的神像,缓缓注入自己的法力,上面的刻文顿时活跃,散发光泽。 土地,出来见我! 连唤三声。 那土地公的神像微微摇晃一下,眼睛射出两道微弱的光芒。 但除此外,并无其他动静。 石不凡又唤了几声,土地依然没有出现。 难道方法错了? 石不凡完全按照月老说的做,没有丝毫遗漏,怎么会错! 一定是哪出了问题。 石不凡拿着使者令翻来覆去,研究了好一会也没琢磨透。 实在不行,他准备回昆仑山一趟,问问老糊涂。 下仙来了!下仙来了! 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却是来自石不凡的脚下。 紧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从地底钻出,个头大概齐到石不凡的肚脐。 他手里拿着根楠木拐杖,杖上挂着个青葫芦,满脸白须,眉毛尺长,和庙里的神像有七八分相似。 正是土地公。 你不是天仙!见到石不凡,土地公愣了下,他还以为某位天仙来了。 石不凡清清嗓子,态度倨傲道:我叫石不凡,是月老的使者。 说着,将使者令拿在面前。 土地公瞧了下,展颜赔笑,是真的!是真的! 土地,我刚才唤你,你怎姗姗来迟?石不凡问道。 土地公举着拐杖敲敲地板,冤枉,小老正在东街巡游,感应到使者令的神力就立马赶来,没有耽搁片刻。 石不凡挠挠头,他忘了不是每个地仙都有老糊涂的瞬移法术,倒是错怪了人家。 第49章 偷粮食 使者,你找小老有何事?土地公客客气气地询问。 石不凡温言道:想请土地公帮个忙。 土地公转了转小眼珠,只要不违反天规,小老能帮的一定帮,使者请说。 石不凡心中暗喜,这使者令果然十分好用。 有了使者令,土地公对他客客气气。 若没有使者令,人家压根不会搭理他。 土地,你可去过血衣城的粮仓?石不凡问。 自己的地盘,土地公太熟悉了,去过,那里存储了全城九成的粮食,由血衣家族的重兵保守。 石不凡嘿嘿一笑,附耳道:土地,你能不能帮我弄几袋粮食出来? 啊?土地公十分惊讶,没想到石不凡要他帮的居然是这种事,使者,你要凡人的粮食作甚? 这你别问,总之很需要,石不凡含糊道,我保证,绝不是干坏事。 土地公搔搔头,本想拒绝,可看了看石不凡手里的使者令,怯怯道:小老可以土遁到血衣城任何一个地方,弄几袋粮食轻而易举,可可这是偷盗啊,小老不能做! 小老头还挺有君子之品。 大概在成仙前曾饱读圣贤书。 你放心,明一早我就把粮食还回去,石不凡说起了歪理,拿了再还,不能算偷吧! 这土地公哑口。 见这家伙有些死板,石不凡干脆将真相和盘托出,说他要帮大丰部族的人避祸,区区十几袋粮食,却能救一族性命。 听完,土地公叹道:使者是仁义之人,小老自愧不如啊! 少废话,去不去? 土地公一咬牙一跺脚,行,小老听使者吩咐,偷不拿几袋粮食! 石不凡喜笑颜开,立即和土地公商量计划。 很快,到了午夜。 血衣城一片静寂,像睡着的巨兽。 只有某些特殊地方仍旧热闹,像巨兽在打鼾。 按照计划,石不凡和土地公来到粮仓外不远,躲开卫兵。 就那个粮仓,咱们在里面会合!石不凡指了指角落里最不显眼的一个,说道。 行!土地公施展遁地术,身形没入地下,先走一步。 石不凡则打开慧眼,施展隐身之术,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入。 不得不说粮仓的防卫极其森严,到半夜三更依然有大量明火执仗的兵丁来回巡逻。 幸亏有隐身术,否则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几乎没丁点可能。 很快,石不凡来到那座指定的粮仓。 仓门被大锁锁得严严实实。 这对石不凡是小问题,他双手抓住锁链猛地一崩,锁链断开。 推门而入,石不凡迅速关门,现出身形。 粗扫一眼,粮仓内没其他东西,全是一袋袋的粮食,从地面摞到仓顶,透着淡淡的霉味。石不凡大概数了数,单单这一座没满的粮仓就有上百袋。 喵! 忽然,粮仓深处有东西跑来。 石不凡吓一跳,定睛一看却是几只狸花猫,估计养在这里抓老鼠的。 石不凡松口气,右脚点地,小声道:土地,来了吗? 话落,地面上冒出一颗脑袋和半个身子,来了来了! 石不凡也不废话,随手抓了两袋粮食,扔在土地肩上,土地,靠你了! 哎呦,压压死我了!土地惨嚎一声,瞬间入地没了影,转而从旁边探出头来,抱怨道:使者,你年轻力壮的扛两袋没问题,我这老胳膊老腿受不了啊! 对对不起!石不凡老脸一红,我太心急了! 他第一次偷盗,难免做贼心虚,急得很。 来吧,一袋!土地扔了拐杖,扎个马步。 石不凡单手拎起一袋粮食,轻轻放在土地公肩上。 小老头的腰明显下弯,嘴里哼哧哼哧,好歹是撑住了。 对比一下,土地公还没那袋粮食大,像小孩打了一把巨伞,十分滑稽。 我在外面接你,石不凡小声道,辛苦了,土地。 土地翻个白眼,不不辛苦! 才怪! 他施展遁地术,身形瞬时沉入地下,那袋粮食被他拖了下去,消失不见。 石不凡也施展隐身术离开,回到约定的小巷。 土地露出头,将那袋粮食从地下搬出,交给石不凡。 石不凡扛上粮食,一路腾云驾雾,返回土地庙。 将粮食放下,石不凡再回粮仓。 二人如此接替,一袋袋将粮食搬运出来。 到后半夜,十五袋粮食终于搬运完。 石不凡还好,别说十五袋,再多十倍亦轻轻松松。 可怜土地公这把老骨头,到最后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他心里苦啊,堂堂一位地仙,活了近千年,居然干起了搬运工的活。 传出去颜面何在! 他不敢抱怨,谁让人家是天仙使者呢! 惹得使者生气,回头在天仙那说句坏话,地仙有得好受。 辛苦!辛苦! 石不凡赶紧给土地公捶背捏肩,连连感谢。 这次土地公的确帮了大忙,虽然人家是看在月老爷爷的面子上,但这份恩情石不凡铭记在心,以后土地公有什么需要,他定赴汤蹈火。 土地,你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事情要做。石不凡开口道。 行,小老告辞!土地公扶了扶腰,随后遁入地下。 石不凡所说的事情和血风有关。 他施展隐身术,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次进入粮仓重地,找到中间一处阁楼。 白天时,他见血风从这出来,估计是那家伙的住处。 哼哼,不教训教训血风,石不凡心里不舒服。 老糊涂也教过他,有仇就报仇,有怨就报怨,不用信什么以德报怨的鬼话! 想着,他悄悄从窗户翻了进去。 一进屋就听见哼哧哼哧的喘息声,声声入耳。 这家伙还没睡,在干嘛! 石不凡好奇地步入里屋,发现床上躺了一男一女,全都一丝不挂,缠在一起像白泥鳅。 男的是血风。 女的没见过,看样子挺妖艳。 哼!哼! 血风大汗淋漓地趴在女子身上,哼唧个不停。 女子像一条蛇,紧紧纠缠。 石不凡挠头,看不懂两个家伙深更半夜在干嘛,难道是练什么功? 他听说人间有一些功法需要二人合练,威力相当不俗啊。 第50章 旧事 管他什么功,先尝尝咱的拳头! 石不凡撸起袖子,上前捏住了血风的肩膀,轻轻一用力,将其提起。 啊 救命! 有鬼啊! 血风吓得哇哇大叫,六魂无主,如螃蟹般挣扎。 石不凡对准他的肚子,直接来了几拳。 咚咚! 因为石不凡施了隐身术,二人都瞧不见他,只见血风凌空漂浮,身上莫名其妙挨了好几拳,口中吐血。 那女子尖叫一声,当场晕了过去。 血衣更惨,被揍得说不出话,只觉身上剧痛如绞,大喘两下也昏厥过去。 石不凡够手下留情了,教训一番而已,用全力的话,一拳足以致命。 少爷! 少爷怎么了! 外面的兵丁听到动静,纷纷闯入。 石不凡不慌不乱,借着隐身术大摇大摆从门口离开。 等血衣醒来,根本说不清发生什么,只道那阁楼中闹鬼,不敢再住。 第二日。 土地庙外。 丰伯睡醒后,准备套车赶路。 他得尽快赶回部族,收齐剩下十五袋粮食。 想到此事,丰伯一阵头疼,暗暗流泪。 粮食收不到,大丰部族将有灭顶之灾。 收了粮食,部族要忍饥挨饿。 总之,都是一条死路。 唉! 丰伯牵着牛,刚要套车就发现车上装了满满的粮食,足足十五袋堆成一座小山,把板车压得都快折了。 我眼花了? 丰伯揉揉眼,上前摸了摸,旋即狂喜。 真是粮食!老天开眼啊! 天上不掉馅饼,却掉了粮食。 丰伯别提多高兴了。 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等高兴劲一过,他反应过来,并非老天开眼,而是那位同行的仙人。 他赶紧冲进土地庙,跪在正打坐的石不凡面前,多谢仙人救命!多谢仙人呐! 他不知石不凡用什么手段弄来粮食,也不必问。 石不凡微微点头,去送粮吧! 是是! 丰伯屁颠屁颠地套好牛车,赶紧向粮仓赶去。 这些粮食不是一般的沉重,黄牛拉着十分费力,步步维艰。 幸好这牛是丰伯精挑细选的,力气比一般牛大很多,不然拉都拉不动。 直到正午。 庙外传来哞哞的牛叫。 应是丰伯回来了。 果然,牛叫三声后,丰伯一脸喜悦地踏入庙中,仙人,我把税粮交齐了,再次来拜谢仙人! 石不凡仍在打坐,微微睁眼,不用拜了,此事了结,回去吧! 是! 大恩大恩怎可不拜,丰伯仍叩拜三下,随后离开土地庙,赶车返回大丰部族。 等丰伯走后,土地公从地底冒出来,赔笑道:使者,还有需要小老效劳的么? 巧了,石不凡正要找他。 土地,你可听说过神木城? 这才是他来血衣城的目的。 虽没抱多大希望,但总得试试。 不料土地公想都没想,回道:当然知道,在血衣城以北。 石不凡蹭地一下蹿起,眼睛瞪得大如斗,真有神木城这地方? 有啊,土地公吓得胡子一颤,不知石不凡为何激动,那是神木族的居住之地,离血衣城有三百里,最近,血衣城正和神木族打仗呢,听说死了不少人。 打仗?石不凡一懵。 是啊,人类寿命本就短,还总喜欢自相残杀,土地公叹口气,不过血衣城和神木族有百年深仇,打起来没什么奇怪。 这些事,石不凡越听越糊涂。 他唯一明白的是:神木城真实存在,并非香心捏造。 终于找到线索了! 石不凡差点喜极而泣,土地,快和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土地公没着急开口,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理着思路,想清后再娓娓道来。 这片大地自古以来分分合合,在一百多年前分割到极限,差不多有五百多个部族,盘踞四方。 其中最大的部族,是血衣部族。 血衣城起初只是血衣部族的聚居之地,远没有现在的规模和统治力。 血衣部族强大后,开始四处征战,用十年时间征服数百部族,将方圆千里统一整合,令千万人类臣服。 当时,除血衣部族外,还有十七个强大部族,各有势力。 他们被击败后仍各怀鬼胎,暗中发展兵力,甚至试图结盟。 血衣部族的族长很聪明,立即扩建血衣城,让十七个部族全部进驻城内,说要和他们共治天下,其实是把他们放在眼皮底下监视。 起初,十七部族的确有权有势,血衣城的任何决策都要由他们商定。 后来,血衣部族采用蚕食之策,逐渐削弱十七部族的势力和兵力,等他们意识到不对劲,已无力反抗。 如今,所谓的十七部族变成十七家族,完全成了血衣家族的附庸,虽在血衣城仍占领着各自的封地,实则没有多少权力和兵力。 血衣族倒挺厉害。石不凡不懂人间的是是非非和势力斗争,但血衣族能统治百族百年,绝非平庸之辈。 土地公点了下头,血衣家族擅长驯兽,拥有一支极其强大的兽骑兵,几乎战无不胜,所以能征服百族。 后来呢?神木城呢?石不凡显然更关心神木城。 土地公让石不凡莫着急,接着便说到了神木城。 原来,血衣族虽征服百族,统治千里领土,却有一个例外。 这例外,即是神木族。 神木族是唯一一个没有臣服于血衣城的部族,百年前没有,百年后依旧。 如果将血衣城的版图比作一幅画卷,神木族就是画卷上的一个窟窿。 每天盯着这个窟窿,血衣城当然不舒服,百年来费尽心机想将窟窿补上,结果都功败垂成。 这不,最近血衣城和神木族再次开战,正打得烽火连天。 神木族是不是有神仙相助啊,能打上百年而不败?石不凡惊讶道。 无论怎么看,统治百族的血衣城都是一个巨人。 神木族孤军奋战,是巨人脚下的蝼蚁。 蝼蚁如何与巨人相斗? 土地公呵呵一笑,使者说笑了,神仙绝不会掺和人间的势力斗争,实是神木族的族人骁勇善战,加上神木城易守难攻,才和血衣城僵持百年。 原来如此,石不凡亮了亮自己的大粗胳膊,开玩笑道:神木族肯定有不少我这样的壮汉,一个顶十个打! 土地公连连摇头,一副嫌弃脸色,使者有所不知,神木族全是女人,哪来什么壮汉! 第51章 庙外修炼 全是女人? 石不凡听得傻眼。 就算再天真,他也知道人类的繁衍需要男人和女人,缺一不可。 一个部族怎么可能有女人没男人! 难道她们都长生不死,不需要繁衍? 不对,神木族和血衣城打了百年,损伤无数,如果不繁衍后代,早灭族了。 神木族的确没有男子。土地公摊摊手,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石不凡信了,他想起一件事。 当初他询问月老,月老却没算出神木城的所在。 因为神木城根本没有男人,没有姻缘,不在月老的察管之内。 书上说,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才能生孩子,石不凡搔头,眼睛里满是好奇,那神木族是怎么生孩子的? 这事,谁碰上都好奇。 不知道,土地公摇头,外人无法进入神木城,所以没人知晓她们如何繁衍,大概到了一定年纪,自己就能生出婴孩。 有点道理。 像花草树木,不就能自己开花结果么。 你刚才说,外人进不去神木城?石不凡更关心这个问题。 因为他要去神木城查那个大骗子的踪迹。 是,除非有神木族人带路,否则外人休想进去,土地公笃定道,神木城要是容易进,百年前就被踏平了。 这下麻烦了。 石不凡以为是柳暗花明,不料是一波三折。 进不了神木城,他如何查香心的下落,如何夺回千年仙草? 土地,去哪能找到神木族人,我必须去神木城!石不凡急道。 见石不凡心急火燎,土地公知道不是小事,抓着胡须想了想,道:倒有一个法子,可以试试。 说! 土地公言道:使者莫急,等这场仗打完,血衣家族定会抓到一些神木城的俘虏,并将俘虏带回血衣城。 石不凡眼睛一亮,立即明白了土地公的意思。 只要弄到一个神木族的俘虏,让俘虏带他去神木城即可。 至于如何说服俘虏,就是后话了。 多久?石不凡问道。 土地公顿了下,可能三五日,可能十天半月,打仗这事说不准,使者耐心等待吧! 石不凡想了想,只好如此。 现在心急没用。 越心急越出乱子。 还好石不凡一向有耐心,等十天半月不成问题。 等待时,石不凡无处可去,便住在土地庙。 晚上,他盘坐在蒲团上打坐入定,吸纳灵气,白天则在庙后一个荒院子里练习法术,饿了就吃庙里的供品。 土地庙香火旺盛,供品丰富,有膏腴滑嫩的肉,有爽口甘脆的果子,也有朴实却充饥挡饿的馒头,对石不凡来说都是珍馐美馔,足够一日三餐。 砰! 吃饱喝足,石不凡抡起一拳砸在地上,力道倾泻,四周的地面开裂如成一个凹陷。 再一拳! 凹陷更深一尺,像一头巨兽在此踩了一脚,再硬的石板都承受不住。 石不凡平常的力气没这么大,刚才是施展了巨化术,拳拳如锤。 连日来,他一直专心修炼巨化术,同时将无字书连连看了好几遍,更有体悟。 现在巨化后,石不凡的右拳能达到小圆桌大小,十分恐怖。 加上胳膊,完全是一柄巨重兵器。 放在战场上,抡一圈能砸死一片人。 这院内本有一颗两腰粗的老槐树,在石不凡练拳时不小心擦了一下,树干登时裂开大半,昨晚狂风一吹,彻底倒了。 石不凡有信心,哪怕一头壮牛站在面前,他一拳下去也能轻松打死。 法术的进步,紧跟着修为的提升。 二者密不可分。 自下山后,石不凡打坐修炼的时间明显少了。 打坐少,修为提升就慢,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 然而,因为人间的凡人给他立神像,参拜敬祭,日积月累,竟增加了一些额外修为,一退一补,他的修为依然进步神速。 这是石不凡没想到的,算意外之喜。 对了,试试能不能巨化我的左臂! 石不凡信心大增,决定将巨化术再提升一个层级,如果双臂全部巨化,他的实战力将更加恐怖。 说干就干,石不凡开启慧眼,先改变右臂的阴阳二气,使得骨肉暴涨,巨化一倍多。 稳定后,石不凡继续施展,试图改造左臂的阴阳二气。 刚才还是如鱼得水,这会越来越吃力。 因为达到界限后,每走一步都难如登天。 石不凡硬撑着施展法术,使得左臂缓慢变化,骨肉膨胀,发出嘎嘎的响声,像有什么东西在手臂中钻来钻去。 法力急剧消耗,如决堤之水向外暴涌。 河小,河中的水亦有限。 很快石不凡支撑不住,将法力耗尽,慧眼渐渐暗淡。 这时,左臂的改造才刚开始,皮肉蓬松起来像炸了毛的猫。 无奈修为不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石不凡只得放弃。 果然很难啊! 他知道,练习法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而巨化术比一般的法术更费工夫。 石不凡练了一年多,能将右臂巨化,离全身巨化还差得远。 一口吃不成胖子,路得一步步走。 轰! 石不凡将右拳砸出,猛然轰落地面,又砸出一个大坑。 四周的地面同时一颤! 趁着这段空闲,石不凡铆足了劲从早练到晚,每天只打坐三个时辰,醒了练,饿了吃,吃了再练。 就是苦了土地公。 小老头喜欢睡觉,常常一睡一整天,自从石不凡来了后,一拳一拳震地,搞得土地公没法睡觉。 他又不能离开太远,免得石不凡唤他时不在,只好默默忍受,心里祈祷这祖宗赶紧走吧,走得越快越好! 第52章 兽骑兵 也许是土地公的祈祷起了作用,十天后,血衣家族的兽骑兵终于返回血衣城。 正是下午,阳光炽烈。 兵丁提前得到消息,开始肃清整条街道,将摆摊的小贩,走路的行人和车马全部赶走,半个时辰后,街道从南到北已空空荡荡。 城门大开,随风飘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哒哒! 接着是铁蹄与石板的碰撞声。 蹄声渐近,却是一头巨鹿。 巨鹿昂首阔步,挺着两只金戟般的犄角,竟有近一丈高。 它身上穿着特制的皮甲,鞍如磐石,一步一摇,威风凛凛。 更威风的是骑鹿之人。 此人身穿血红色盔甲,身高不过五尺,短发盘团,形体娇小,骑在巨鹿背上像一个驼峰。 然而,没人敢因为体形而轻视。 认识此人的,都知其凶狠残暴,杀人如麻。 巨鹿缓缓而行,紧跟其后是一只又一只的猛兽,体形都异常庞大,像一座座小山在街上移动,普通的虎狼碰见它们任何一只都得夹着尾巴逃跑。 血衣家族以驯兽闻名。 这些稀奇古怪的猛兽得来不易,皆是血衣家族的心血和荣耀。 战场上,他们宁可死十人,也不愿亡一只兽骑。 兽骑背上,是身穿血红盔甲的兵丁。 当他们进城后,从半空俯瞰,这条街俨然变成一条血河。 血衣!血衣!正因此而来。 所有血衣家族的兵都穿血色盔甲,因为上战场杀敌,敌人的鲜血不会弄脏他们的盔甲,反倒让其烨烨生辉,更加明亮,以此激发士气。 兽骑兵经过时,街道两边的窗户纷纷推开。 人们探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威武的兽骑兵,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对血衣城的人来说,兽骑兵是他们的英雄,是守护者,人们忍不住欢呼雀跃,高声呐喊,有的甚至引吭高歌。 兽骑兵有三百人,全部进城后,紧跟着又是一支独特的队伍。 这支队伍比起兽骑兵的威武就逊色许多,全骑着普通的战马,且身材十分矮小,圆滚滚的像胖侏儒。 他们没穿盔甲,身上全是简单的布衣,个子一个比一个矮胖,最高的和普通人比也只够到腰腹。 骑在马背上,他们和马脖子一般高,显得十分滑稽。 当然,没人嘲笑或者戏谑。 因为这群小矮子也是血衣城的战士。 矮人一行有五六十个,进城后,城门处传来滚滚的车轮声。 一辆辆的马车驶入街道。 马车上各装着一个粗木钉造的囚笼,笼里关着五六个人。 居然全是又瘦又小的小女孩。 她们手上和脚上都锁着镣铐,瘦小的身躯和笨重的镣铐形成鲜明对比,可怜兮兮。 她们的眼神却一点不可怜,反而透着仇恨,怨愤,以及一丝恐惧。 神木族人! 是神木族的俘虏! 看热闹的百姓再次欢腾起来。 有的出言痛骂,有的开始拿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向囚笼砸去,有的向她们泼洗茅厕的脏水,十分腌臜。 看得出,血衣城的人对神木族痛恨至极。 别砸了! 停手! 没人制止那些百姓,只有一人例外。 这人是那群小矮子的头领,看面相三十出头,下巴上留着虬须。 他骑着马来回在十辆囚车间兜转,想阻止百姓的胡闹,结果毫无用处,反而自己被弄了一身脏物。 使者!有好消息! 院中,土地公从地面露出头,兴高采烈地告知石不凡,血衣家族的兽骑兵回来了,抓了不少俘虏! 石不凡一听,立即停止练拳,走! 二人来到庙前时,那只耀武扬威的巨鹿正好经过,还瞪着大大的眼睛斜睨了一下,似乎对石不凡有些畏惧。 鹿背上那人也扫了石不凡一眼,毒辣锋锐的目光像刀子一般。 石不凡见此人留着短发,身材娇小,胸前平平,但五官十分标致,便问道:土地,他是男是女? 土地公脸一黑,没想到石不凡有男女不分的毛病,女的,血衣家族的大小姐,叫血冬儿。 石不凡同样脸一黑,暗暗抱怨人间平胸的女人咋这么多,按老糊涂教的方法分辨男女越来越不靠谱了。 使者,别小看这血冬儿是姑娘,可厉害得很!土地公侃侃而谈。 原来,血衣家族的族长生有两个子女,一个是血风,一个是血冬儿。 与不争气的血风不同,血冬儿自小修炼,天赋极高,十六岁上战场杀敌,如今二十岁便统领一支兽骑兵,素有女战神之称。 她生性残忍,喜欢虐杀对手,从不手软。 死在血冬儿手上的人命,数以千计。 很多人听她的名字就吓得屁滚尿流。 石不凡刚才见血冬儿第一眼,就看出她有很深的修行根基,法力不浅。 如果对敌,石不凡哪怕进入石化状态,估计也只有四成胜算。 土地,这群小矮子倒和你挺像呀! 等兽骑兵走过,那群骑马的矮人吸引了石不凡的注意,不禁调侃。 土地公嘿嘿一笑,他们是地土家族的人,天生矮小,擅长遁地之术,说起来,他们的祖先和小老也有些渊源。 地土家族是被血衣城收服的十七部族之一。 别看他们长得又矮又胖,实际上厉害得很,在战场上是一支奇兵。 这时,那个矮子头领看见庙里的土地公,急忙驱马赶来。 土地爷爷! 他先拍掉身上被泼洒的脏物,再近前作揖一拜,十分礼貌。 土地公点点头,正明啊,这一仗打得怎么样? 矮人含糊道:还行,杀了不少敌人,抓了几十个俘虏,我们也有不少死伤。 这位是 矮人注意到石不凡的存在,抬头仰望,十分好奇。 来,我介绍下,土地公指着年轻人,向石不凡介绍,他是土地家族的大公子,土正明。 这位是远道而来的修行者,石不凡。 土地公没有说出石不凡的使者身份,因为这身份对凡人毫无意义。 石兄!土正明拱手一拜,颇为客气。 土兄!石不凡别扭地喊道,觉得这土正明虽模样不济,长得又矮又胖,但人似乎还不错。 当然,有了香心的前车之鉴,石不凡不再天真,知道凡人最擅长伪装,不可轻信。 第53章 夜乐坊 土正明和土地公明显是旧相识。 据土地公所说,他曾指点过土正明的遁地之术,算半个师父,所以土正明一直对他恭恭敬敬。 这座土地庙还是土正明花钱修建的,算作报答。 三人聊天时,马车滚滚而过。 石不凡注意到车上那些女子,目光随之而走。 这些女子太瘦小了,与土地家族的矮胖不同,她们又矮又瘦,肌肤雪白,全留着长长的黑发,完全像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神木族! 从这些俘虏身上,石不凡似乎看到了香心的影子,目光中不由露出一抹怒火。 石兄,你对神木族感兴趣?土正明瞧出不对劲,询问道。 石不凡未答,土地公替言道:他想进入神木城。 什么!土正明吃了一惊。 石不凡颔首,土兄,我想要一个神木族的俘虏,让她带我进神木城,可以么? 土正明一时没回过神,脸庞微微抽搐,这弄一个俘虏倒不难,想让俘虏带你去神木城却是痴心妄想。 怎么? 石兄有所不知,神木族人倔得很,宁死不会出卖自己的部族! 也对,血衣城抓了这么多俘虏,如果威逼利诱管用的话,早可以利用这些俘虏攻占神木城了。 石不凡的脾气一向很犟,总要试试! 土正明见他固执,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过了会,石不凡主动问道:如何弄到一个俘虏,土兄有办法么? 土正明抱臂而立,早料会有此问,明晚血衣家族会将这些俘虏带到‘夜乐坊’进行拍卖,石兄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瞧瞧。 夜乐坊?那是什么地方?石不凡对血衣城一点不熟。 土正明和土地公相视一眼,同时笑了下,但都没有回答。 石兄去了便知!土正明一边说,一边跨上战马,挥动马鞭,土地爷爷,石兄,正明有事,先告辞了。 话落,土正明驾马而去,跟上自己的部族。 随着马车越来越远,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欢呼庆贺。 大街又热闹起来。 有人讨论兽骑兵多么威武,有人争论抓来的哪个俘虏最漂亮,也有人唾骂土正明刚才对俘虏的庇护。 土地,你肯定知道夜乐坊,究竟是什么地方?石不凡一脸疑惑。 土地公呵呵笑了两声,知道,那是男人寻欢作乐之地,呵呵! 石不凡依旧一头雾水。 没关系,反正他要弄一个神木族的俘虏,明晚一去便知晓了。 什么寻欢作乐! 难道世间还有比吃更快乐的事么? 石不凡不信。 他继续在土地庙住了一日。 第二天,傍晚。 迫不及待的石不凡唤出土地公,要他带路。 土地公没二话,带着石不凡来到血衣城的西北角。 夜色降临后,血衣城亮起万家灯火。 从半空俯瞰,大地像炸开的一朵烟花,璀璨,漂亮。 尤其西北角处最为绚烂耀眼。 土地公说,那最亮的即是夜乐坊。 多谢了,土地! 石不凡让土地公先回,自己寻着亮光找了过去。 果然,落在那璀璨的亮光外,石不凡看到三个巨大的红色灯笼,一灯一字,连起来正是:夜乐坊。 夜乐坊不是一座房屋,一处阁楼,而更像一个集市。 里面灯火通明,楼阁高耸,艳丽地如进了百花园。 正如土地公所言,夜乐坊乃是男人寻欢作乐之地。石不凡看见门口进进出出的全是男人,有身穿锦衣华服的,也有布衣烂衫的。 他们一个个进去的时候匆匆忙忙,赶着投胎,出来时恋恋不舍,如游子离家。 这地方真有那么好? 石不凡正疑惑,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撞了下,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他身旁驰过,把他吓了一跳。 喂,你怎么走路的!石不凡质问。 那人穿着一件黑袍,回头看了石不凡一眼,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道:不是故意的! 说完,继续往前走。 几步后,黑袍人骤然停住,又转身回来打量石不凡。 石不凡也在打量此人,见他眉目清秀,身形瘦小,应是个少年。 石不凡非是以容貌判别,而是声音。 他发现了,人间像月老这般男相女音的奇葩还是很少的。 至少,比以胸辨别靠谱。 我们是不是曾见过?少年开口询问,眼中透着疑惑。 石不凡更加纳闷,没! 哦!少年得到答复后,便不再停留,转身奔入夜乐坊,速度奇快,像一只猫。 从他的身法来看,明显是有法力的修行者。 且修为不低。 石不凡未放在心上,漫步走入夜乐坊。 夜乐坊的确热闹,到处人来人往,摩肩擦踵。 进去后,石不凡才发现这里分为三条街。 第一街最为热闹,两边搭建了一个个的台子,从南贯到北,台子上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女子正翩翩起舞,惹得台下一阵叫好。 抑或一群衣着暴露的女子搔首弄姿,也得了不少扔上来的赏钱。 台上锣鼓喧天,台下叫好声响成一片。 石不凡还发现,看的几乎都是男人,表演的都是女子,且一个比一个穿的少。 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街上的耍猴。 闷闷不乐中,石不凡直奔第二街。 这里清净许多,半开着一个个烛红灯亮的房间,里面传来男女的嬉笑声,让石不凡耳根子颇不清净。 大爷,进来玩玩啊! 大爷,看人家漂不漂亮,咯咯! 再往深处走,门口出现了一个个媚眼如丝的女人,冲着石不凡叫唤。 石不凡向里瞅了两眼,没发现甚好玩的。 反而被这群女人吵得心烦。 于是,他走去第三街。 奇怪的是,第三街的门紧锁着,有兵丁把守,不让人进。 这难不住石不凡,他从第二街一跃而起,飞上旁边的阁楼屋顶。 向前看去,第三街空空荡荡,一点不热闹,外面围了一圈身穿血红盔甲的兵丁,中间则放着八个囚笼。 神木族人! 石不凡一眼认出。 正是那些神木族的奴隶。 看来土正明没骗他,奴隶都被送到了夜乐坊。 第54章 寻欢作乐 石不凡数了数,第三街的兵丁大概有二三十个,个个全副武装,分散在各处。 以他的手段击败这群兵丁不难,难的是不打草惊蛇。 几乎不可能! 哪怕用隐身术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亦不可能带着个俘虏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脱。 除非他有定身法,一下将所有兵丁定住。 唉,下山时找老糊涂要一张定身符就好了。石不凡暗暗后悔。 这时,第三街的外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道身影大跨步走了进来。 那些兵丁纷纷半跪行礼,小姐好! 大小姐! 此人身材娇小,却浑身杀气,戾如猛兽,正是血衣家族的大小姐,血冬儿。 血冬儿点头示意,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囚笼。 笼中的俘虏见了血冬儿,亦是又恨又惧。 恨的是血冬儿屠杀了她们不少族人。 惧的是血冬儿手段残忍,着实不好惹。 当然,有不怕死的。 最前面的囚笼中,有一个脾气暴躁的神木族俘虏愤怒地瞪着血冬儿,脸紧紧贴在木栅上,破口大骂,血冬儿,你个臭婊子,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你们血衣家族的人个个不得好死,个个都下地狱! 俘虏越骂越难听。 怪得是,血冬儿似乎并不生气,也不还口,只是冷冷盯着那俘虏。 等俘虏骂够了,血冬儿缓缓走去,缓缓拔出腰间一柄血红色的短剑。 噗嗤! 剑刃插入俘虏口中,将她的舌头绞碎,贯穿喉咙,又从脑后插了出来。 咕哝! 俘虏当场毙命。 血冬儿拔出短剑,在尸体脸上擦干血迹,淡淡道:你喜欢动口,我喜欢动手,扯平了。 两个兵丁赶紧冲过来,将俘虏的尸体拖出囚笼。 大小姐,如何处置? 剁碎了喂咱家的兽骑。血冬儿将短剑插入腰间。 是! 兵丁拖着俘虏的尸体向门口走去。 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河,十分刺眼。 屋顶。 石不凡低下腰,不敢发出声响,免得被发现。 这血冬儿果然残暴! 他本想抢一个俘虏出来,现在更觉得没戏。 血冬儿刚才的出手极快,石不凡只能勉强看清。 若动起手来,最多和她五五开。 另想办法吧! 正要离去,石不凡的眼神忽然斜睨到一个黑影,趴在旁边的屋顶上,一动不动。 刚才居然没注意到。 是他! 石不凡从身形认出,是之前撞到他的黑衣少年。 这家伙鬼鬼祟祟,估计不是善茬。 石不凡觉得此地不可久留,纵身一跃从屋顶轻盈飘下。 他走到第三街内门门口,发现这里已聚集了不少男人,年轻的有十七八岁,年老的白发苍苍,大多则是三四十的中年男子。 他们兴奋地扒着门缝往里看,讨论得热火朝天。 一会说神木族的女子多么漂亮,肌肤多么白嫩,多么纯洁无瑕。 一会说拍卖的价格实在太贵,买一个神木族俘虏几乎倾家荡产。 原来,他们都是来参加拍卖的。 拍卖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始,他们就迫不及待赶来等着。 石不凡没耐心等,便继续在第二街闲逛,见一对对男女有说有笑地在各个房间中进进出出,他更觉得无聊, 都说夜乐坊是男人寻欢作乐之地,石不凡一点没体会到,失望至极。 公子,进来呀! 公子,奴家陪你乐呵乐呵! 门前,一个身穿红衣,暴露着大片雪白的艳女不停向石不凡抛媚眼。 石不凡一脸木然,见此人胸前耸起两座高峰,问道:姑娘,在你这能寻欢作乐么? 艳女愣了下,显然没被如此问过,随后咭咭咯咯地笑,当然啦公子,寻欢作乐找奴家没错,奴家有好玩的,保准让您乐上天! 好!石不凡大喜,一脚踏入门。 艳女身子一软,装模作样地倒在地上,公子,我有点头晕,走不动路,你把我抱到床上好么? 真是麻烦!石不凡赶着寻欢作乐呢,见艳女倒地,只得面色不悦地返身,张开有力的手掌,抓住她腰上缠的丝带,轻轻一用力将其提溜起来。 像拎一只小鸡。 啊 艳女吓得挣扎,手脚乱舞。 石不凡将她提溜进屋扔在床上,看都没看一眼,目光扫视房间,问道:姑娘,好玩的在哪? 艳女整理下失色的花容,拍拍自己的大腿,媚眼如丝道:在这,公子过来! 石不凡大喇喇走到床边,探头探脑地找寻。 艳女倏然抱住他的腰,温柔抚摸着他的手臂,公子,你好强壮啊! 石不凡嗤之以鼻,这算什么,变大后更强壮。 他说的,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巨化术。 艳女脸一红,公子,讨厌啦! 说着,抱得更紧了。 她的手指不停在石不凡腰间摸来揉去,咦? 忽而,艳女脸色一变,推开石不凡,语气森冷道:公子,你没带钱袋? 什么是钱袋?石不凡懵道。 就是装钱的袋子!艳女的声音更冷了。 哦,什么是钱?石不凡又问。 艳女涨红着脸,用尽毕生力气尖叫道:妈妈,有人想白嫖! 还在石不凡一头雾水时,一个挥着手绢的肥胖妇人赶到,进屋便骂骂咧咧,好你个毛头小子,居然跑到夜乐坊白嫖,吃了你的熊心豹子胆! 骂着,妇人将手里的手绢一丢,砸在石不凡脸上,浓浓粉香呛得他咳嗽。 咳了几声,他脑子渐明,想起人间的确有一种叫钱的东西,据说是用作交易买卖,不可或缺,人人喜欢的玩意。 来人,把这混蛋拖出去! 胖妇人身后跟来四个壮汉,早就摩拳擦掌地等着。 听到吩咐,他们一拥而上将石不凡按倒在地。 一,二,三,起! 两个壮汉抓住他的手臂,两个壮汉抱起他的双腿,同时发力,将他抬了起来。 这家伙好沉啊! 四个大汉抬石不凡一个,都觉得吃力。 他们喊着口号,像抬死猪一般把石不凡抬出房间,沿着街道疾走。 看来,是想把石不凡扔出夜乐坊。 喂,再不放开,我不客气了! 石不凡如果还手,别说四个壮汉,四百个也不够打。 有本事你就试试,胖妇人跟在后面,一直骂骂咧咧,白嫖的小混蛋,你还想怎么着,老娘一屁股坐死你! 第55章 阿雯 四个大汉抬着石不凡,到了第二街入口。 眼看要被扔出夜乐坊,他不得不还手。 正暗运力道,耳旁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怎么回事? 石不凡抬头一看,那人的脸正对着他,双目炯炯,下巴留着一圈虬须,却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土正明。 石兄! 土正明微微一惊,见石不凡这狼狈模样,忍着没笑出声。 原来是土少爷啊!胖妇人见了土正明,立即换作一副笑脸上前恭维,毕竟地土家族的势力在血衣城排老二。 土少爷,这人逊得很,一文钱不带跑到夜乐坊来白嫖,您说可恶不可恶! 胖妇人添油加醋地抱怨。 土正明瞧着石不凡,目光中露出原来你是这种人的意味。 不过相识一场,加上土地公的面子,他不能坐视不理,摆摆手道:放人,他是我朋友。 胖妇人登时哑口。 哪敢想,一个白嫖客竟然大有来头。 和土正明交朋友的能是一般人么! 胖妇赔笑着,赶紧让手下放人。 多谢土兄!石不凡尴尬道。 土正明微微一笑,转身向胖妇人说道:伺候好我朋友,别怠慢了他,所有费用算我账上。 胖妇人连连点头,心喜着要好好赚上一笔。 石兄,慢慢玩,我先走一步。 土正明交待几句后,向第三街走去,消失在人丛中。 石不凡对他的印象添了几分好感。 这家伙,算是救他一次。 公子,一场误会,让您受惊了! 胖妇换了嘴脸,笑眯眯地打量石不凡,公子,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给您找去! 石不凡摸了摸鼻子,正色道:姑娘不姑娘无所谓,好玩就行,我是来寻欢作乐的。 听了前半句,胖妇一脸懵,听了后半句,她嗤之以鼻,心想来玩姑娘就玩姑娘呗,装什么装! 不过这家伙的口味肯定独特,一般姑娘满足不了他。 正发愁,胖妇斜眼看见一个紫色身影匆匆而过,惊喜喊道:阿雯,过来!快过来! 那唤作阿雯的女子身穿紫衣,扎着马尾小辫,模样清纯可爱,手里还端着一个精致木盘,上面放着刚刚沏好的热茶。 妈妈! 阿雯皱着眉头,不情愿地走来。 阿雯,你来伺候这位公子,一定要伺候好,赏钱少不了你的。胖妇指着石不凡,笑眯眯道。 阿雯的眉头皱得更深,抬头看了石不凡一眼,目光中充斥着不耐和慌张,妈妈,坊主大人让我去送茶,伺候客人的事还是交给别的姑娘吧。 小蹄子,什么时候学会和老娘讲条件了,好大胆子!胖妇叉着腰,颐指气使,坊主大人的茶我去送,你赶紧接客,麻利点! 说着,一把将茶盘夺在手中,将阿雯推到石不凡怀里。 她没注意到的是,阿雯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瞬间又隐藏下去。 愣着干嘛,还不快带公子去房间好好伺候!胖妇作势要拧阿雯的耳朵,阿雯轻一挪步,闪了过去。 是,妈妈,她咬咬牙,装出一副笑脸走向石不凡,公子,请跟奴家来。 屋顶。 凉风瑟瑟。 黑衣少年趴着纹丝不动如一只黑猫,晶亮的眼眸盯着第三街。 他在等待。 良久,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从门口走入,一步一巅,一瘸一拐,却是个跛子。 跛子身后跟了一紫衣少女,亦步亦趋,唯唯诺诺,头发和衣衫都有些凌乱。 大小姐,让您久等了! 跛子走到血冬儿面前,躬身行礼,不敢怠慢。 紫衣少女身份低微,直接下跪行礼。 血冬儿看看二人,微微翘起嘴角,黄苟,你这好色的毛病该改改了,耽搁了我的正事,你小命不保! 原来,这跛子就是夜乐坊的坊主黄苟,掌管着血衣城几乎所有的男人生意,是数一数二的富豪。 同时,他也是血衣家族的一条走狗。 没有血衣家族撑腰,他哪来今天的地位? 黄苟嘿嘿道:大小姐说得对,改,一定改! 说着,摸了摸紫衣少女的屁股。 二人寒暄几句后,来到旁边的凉亭。 亭中有一石桌,黄苟和血冬儿各坐一边,商量处置这些俘虏的事宜。 阿雯,快去沏一壶热茶。 黄苟掂掂茶壶,见壶中空空,吩咐旁边垂手侍立的紫衣少女。 记住,要沏最好的茶! 是。阿雯战战兢兢,赶紧拎起茶壶退了出去。 最好的茶放在茶房,茶房在第二街。 阿雯和守门的兵丁说了几句,兵丁立即开门放行。 她一路小跑,不敢耽搁,因为她清楚黄苟和血冬儿都是狠角色,若有一丁点不顺心,自己小命不保。 她走得急,丝毫没注意身后跟了一个黑衣少年。 那少年步伐轻盈,腾挪如风,紧跟在两丈之内,不怀好意。 终于,阿雯找到茶房,赶紧放下茶壶,挑了最好的花茶用沸水沏开。 茶香四溢,片刻满屋。 阿雯松口气,正准备端茶,忽然感觉脖子一疼,眼前天旋地转。 却是那黑衣少年溜了进来,将阿雯打昏。 少年干脆利落,上前扒掉阿雯身上的紫色裙衣,穿在自己身上。 片刻,他的五官竟不断扭曲,变化,如水中之影,波光粼粼。 等面目静寂,容貌已变成一个细眉俏脸的清纯少女,梳着马尾辫,和昏倒的阿雯一模一样。 她得意一笑,将阿雯扔进旁边的橱子里。 妹妹,好好睡一觉吧! 她的声音和阿雯也极其相似,柔婉清脆,几乎没有差别。 托起茶盘,她泰然自若地走出茶房,沿着第二街的走廊,直往第三街而去。 她的目标,乃是黄苟。 正常情况下,想不动声色地接近黄苟很难。 借着阿雯的身份伪装,她可以轻而易举做到,然后一击毙命。 这是一个完美的刺杀计划。 为此,她心里甚至有些得意。 无论多么艰难的刺杀,她总能轻松完成,从不失手! 二十丈。 十五丈。 十丈。 离街口只有五丈时,她侧目看到一个胖妇和一个年轻男子。 胖妇满脸谄笑,令人作呕。 那男子她今天是第三次见,一次在夜乐坊外,一次在屋顶,她总觉得似曾相识,以前肯定在哪见过,想不起来。 她没有停留,因为今天的目标是黄苟,等杀了黄苟,再弄清楚这男子的来历不迟。 想着,她加快了脚步。 正在这时,那胖妇发现了她,喊道:阿雯,过来!快过来! 第56章 尝酒 夜乐坊,第二街。 莺莺燕燕的笑声不时传来。 像某种刺耳的乐器,令石不凡浑身不舒服。 他拉着阿雯进了房间,关上门,将扰人的声音挡在门外。 房间布置得十分清雅,处处飘着花香,沁人心脾。 公子请坐,奴家去给您沏茶。 阿雯想随便找个借口开溜。 不料石不凡堵在门口,一把将她推回来,我不喝茶,阿雯姑娘,你快教我寻欢作乐! 阿雯眨巴眨巴眼,心想这混蛋是真傻还是假傻? 行,公子先坐。 等石不凡坐下,阿雯绕到石不凡身后,忽然目露凶狠,抬起右掌击向石不凡的后脖颈。 砰! 她想打晕石不凡,脱身去刺杀黄苟。 可这一掌并没起作用,石不凡扭扭脖子,慵懒地问:阿雯姑娘,你为何挠我? 挠? 阿雯傻眼。 她刚才虽只用了五成力道,但打晕一个壮汉不成问题,哪成想石不凡这么抗揍。 不对! 他不是抗揍,而是修行者。 阿雯暗道自己失策,心中惊慌,脸上则笑眯眯道:公子,我在给您揉肩! 说着,伸出两只软手在石不凡肩上揉来捏去,弄得石不凡好不舒服,渐渐放松警惕。 公子,你好像不是血衣城的人? 阿雯开始打听底细。 石不凡哈哈一笑,姑娘好眼光,我近日才到血衣城。 阿雯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公子打哪来? 我是从石不凡差点将昆仑山三字脱口而出,转念一想,立即改口:从大丰部族来。 阿雯从未听说过这地方,估计是哪个犄角旮旯的小部族。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奴家么? 石不凡打个哈欠,我叫丰伯。 阿雯盘问半天,可石不凡嘴严得很,问不出丝毫底细,更不知有几分实力。 渐渐,阿雯急了。 她今天的刺杀任务极为重要,不能被这混蛋给耽误了。 想到此,阿雯眼中露出一抹杀意。 砰砰! 倏然,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阿雯的思路。 进来!石不凡朗声道。 门开,两个下人笑眼眯眯地走进,手里各提着一个食盒,盒中放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香气扑鼻。 公子,我们来给您送酒菜。 这夜乐坊倒会做生意,知道石不凡是土正明的朋友,所有花费都算在土正明头上,当然要狠狠宰上一笔。 于是自作主张给石不凡做了一桌好酒好菜,每一道都价格不菲。 石不凡闻到那股香气,早就口水直流。 看着下人们进进出出,一盘盘将桌子摆满,摆了十六道菜,有膏腴肥肉,有鲜嫩菜果,有美味浓汤,五花八门,石不凡的眼睛直了。 关上门,石不凡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紫红色的肉往嘴里送。 肉入口即化,味道甘美,像吃天上的彩虹。 紧接着他尝了一口汤,奇味入喉,饱含鲜美。 好吃! 石不凡心满意足。 嘴巴一边吃一边念叨,土地公诚不欺我,夜乐坊果是寻欢作乐的好地方! 他来人间许久。 从未吃过如此丰盛的餐食,胃口大开。 阿雯扯着嘴角冷笑。 心想真是个乡巴佬,没见过世面。 阿雯,你也坐下吃,咱们一块寻欢作乐。石不凡倒大方,招呼阿雯坐下。 不饿! 阿雯拒绝,脑子里仍想着脱身之计。 她不清楚石不凡的修为和法术,不敢贸然出手。 因为一旦暴露,她所有计划都完蛋。 哎呦!哎呦! 阿雯捂着肚子,忽然趴在地上惨叫。 石不凡鼓着塞得满满的腮帮子,问:阿雯姑娘,你怎么了? 肚子疼,阿雯啜泣道,奴家要去茅房,不能陪公子了。 去吧去吧! 阿雯大喜,赶紧捂着肚子开门,冲出房间。 到了外面,她直起腰,脸上换作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目光中露出一丝小得意,哼,蠢货! 阿雯,你在这干嘛,还不快去陪贵客! 一声粗吼,把阿雯惊得头晕目眩。 却是那胖妇送茶回来,正撞见脱身逃走的阿雯。 小蹄子,想找抽了是不是! 见阿雯不动,胖妇怒火中烧,扬手欲打。 阿雯同样怒火中烧。 若不是有任务在身,照她的脾气,早把胖妇杀了。 是是,妈妈,我这就去! 阿雯咬着牙,又回到房间,脸色铁青。 石不凡正抱着一个黑黑的坛子研究,见阿雯回来,大喜问道:阿雯,你来得正好,这闻起来味道怪怪的是什么东西? 阿雯扫眼一看,冷笑道:酒!你没喝过? 没喝过,原来这就是酒啊。石不凡一副发现新天地的神情。 他在书上见过很多关于酒的描述和古诗,但从未有机会品尝。 很好喝的,来,奴家陪你喝!阿雯换了一副笑脸,忽然热情起来。 她正发愁如何脱身,石不凡自己送上门。 把这混蛋灌醉,再从窗户溜之大吉,神不知鬼不觉。 一个从没喝过酒的人,酒量定不怎么样。 阿雯窃喜地抱起坛子,赶紧给石不凡倒了一碗酒,自己也倒了一碗。 来,喝! 阿雯故意给自己倒得少,一饮而下。 石不凡也端起碗,将满满一碗酒倒入口中。 咕哝! 咕哝! 和喝水差不多,就是味道很呛人,辣辣的,喝进肚子后有一股灼热之气。 舒服! 石不凡眼睛大亮。 来,奴家再敬你一碗! 阿雯嘿嘿阴笑,脸上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 石不凡不甘示弱,又倒了满满一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一碗。 两碗。 三碗。 石不凡越喝越觉得舒服,越喝越精神。 起初是阿雯给石不凡倒酒,几碗过后已经是石不凡给阿雯倒酒。 来,阿雯姑娘,我先干了! 石不凡学会了酒场话,端起碗来咕哝咕哝喝光。 见阿雯愣着不动,问道:阿雯姑娘,你喝不下了? 谁说的,阿雯咬着牙,捏着鼻子,我我还能喝! 说完强行又饮了几口,感觉腹内翻腾,火辣辣地难受。 片刻,她的双颊升起一抹红晕,头也昏昏的,眼神迷离。 再看石不凡,仍神清气朗。 公子,你你不晕么?阿雯泫然欲泣,委屈巴巴问道。 第57章 借钱 见阿雯晕得七荤八素,石不凡咧嘴一笑,不晕啊,感觉越喝越精神,来,干! 说着,石不凡抱起酒坛,仰头把坛子剩下的酒喝个精光。 阿雯呆了。 这家伙是第一次喝酒? 骗鬼呢! 简直是千杯不倒的酒神! 阿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脸上的绯红蔓延到脖子,像被开水烫了一般。 这倒好,没把石不凡灌醉,自己的酒劲上来,要出丑了。 她扶着墙,缓缓倒在床上,闭眼合目。 口中一吐一吸,胸口一起一伏。 看似在睡觉,实则是催动法力,让自己尽快醒酒。 石不凡压根没注意她,等喝完一坛,又让下人送进一坛更烈的美酒。 咕咚! 没一会,这坛酒也被石不凡灌入腹中,喝得爽快。 他双眸奕奕,意气风发,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其实和酒量没甚关系,石不凡天生百毒不侵。 酒,也是毒的一种。 自然对他无效。 好饱啊! 石不凡拍拍肚皮,打个饱嗝。 他瞧着躺在床上一喘一喘的娇弱身影,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自从进屋后,阿雯忽然打了他一掌,石不凡就有所防备。 他又不傻,看得出阿雯心怀鬼胎。 不过石不凡猜不到这家伙的目的是否和他有关,故而按兵不动。 怪得是,自己没还手,阿雯却自己倒了。 拍卖开始了,大家快去看呐! 开始了!终于开始了! 听说有三十多个美女俘虏呢,够咱们一饱眼福,哈哈! 门外传来的喧闹声让石不凡精神一振。 他立即起身,阿雯姑娘,好好休息,告辞! 话音一落,石不凡已闪出门外,向第三街走去。 混蛋!别让老娘再碰见你! 阿雯的酒醒了大半,从床上跃起,骂了一声后也从窗户溜走。 转眼,房间空空。 唯剩下浓浓的酒气,挥之不去。 石不凡来到街口,见第二街和第三街间的内门刚刚打开。 人群如滔滔洪水,疯狂涌入。 不一会,偌大的第三街满满当当,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俘虏的吸引力太大了。 大多数人没钱买,但都想一饱眼福,瞧瞧神木族人的模样。 所以,进入第三街的绝大多数是男子,下至十几岁的少年,上至七八十岁的老翁,全都像发情的猫,吱哇大叫。 兵丁围追堵截,限制住涌动的人群,在街道中央清出一大片空地,像一方特殊刑场。 他们手持兵刃,围成一圈,一面抵挡人群,维持秩序,一面看管俘虏,防止她们逃跑。 在人群外,还有一彪兵丁守在街道四方,尤其出入口都安排重兵把守。 内外两层,防卫严密。 想出此策的正是土正明。 他被血冬儿召来,负责这场拍卖的防卫之事。 万一出什么差池,血冬儿肯定拿他问罪,故而丝毫不敢疏忽。 此时,石不凡跟着人丛步入第三街,忧心忡忡得很。 他第一次意识到钱的重要。 没有钱,寸步难行。 总不能要什么东西都靠抢吧。 那还成个鬼的仙,找个山头当山大王不爽么? 是土兄! 看见土正明在巡逻,石不凡福至心灵,厚着脸皮走去。 石兄!土正明认出了他,礼貌一笑,我公差在身,不能招待石兄,请海涵。 说着,微微欠身。 他本就矮,一弯腰差点钻到石不凡裤裆下。 石不凡挠挠头,土兄,我有事求你。 石兄但说无妨。土正明是个很好说话的人,直截了当。 借我点钱,行么?石不凡也不啰嗦,道出自己的窘迫。 土正明苦笑下,明白石不凡要做什么,行,不过我带的钱不多。 他从怀中摸索,掏出一叠印着血字的银票。 数了数。 有一千两,石兄,你别嫌少。 土正明一张没留,全塞给石不凡。 作为地土家族的大少爷,他对钱并不在意。 何况他觉得石不凡是可交之人。 多谢!多谢!石不凡大喜,弯腰摸摸土正明的脑门,土兄,多谢救急,日后我一定还你! 有了钱,石不凡仗着人高马大挤开人群。 来到中间。 拍卖刚刚开始。 黄苟一瘸一拐地走来,命人打开囚笼,将所有俘虏放出。 俘虏共有三十六个,被血冬儿杀了一个,还剩三十五个,她们手脚上全戴着又厚又重的镣铐,压得直不起腰,一走路哗啦啦地响。 人群! 出来了! 好漂亮啊! 男人们一边观赏,一边比较,为哪个俘虏最漂亮而争得脸红脖子粗,甚至大打出手。 他们喜欢争,是因为没钱买。 有钱买的都云淡风轻,早就看中了自己的目标,将大把银票捏在手里。 跪下! 兵丁们将俘虏拖到木头搭起的台上,粗暴地用棍子打砸双腿,让她们跪倒在地。 俘虏们并未挣扎,也未喊叫,一个个异常平静,目光冷得吓人。 她们接受作为俘虏的命运:死或者受折磨。 但她们不会放弃自己的仇恨。 怪不得说神木族个个都是战士,名不虚传。 哇! 哈哈! 来了来了! 人群爆炸。 显然都在等这一刻。 不少人都激动地跳了起来,疯狂向前拥挤。 神木族人除了身材娇小,另一个显著特征是肌肤白。 唯一的缺憾是,在她们背上都有一个苍蝇似的黑点,在撕咬她们的身躯。 第58章 出价 奇怪的黑点,像皑皑白雪中出现的一口井。 透着凄凉。 其实那并不是黑点,而是血衣家族制造的特殊钉子,专门用来克制神木族,唤作腐钉。 神木族人骁勇善战,天生拥有强大法术,但只需用腐钉钉住后脊,她们再难施展法术,成为砧板鱼肉。 同时,也能防止俘虏自杀。 血衣城的人都清楚此事,不觉得奇怪。 他们欢呼着,大笑着,将喧嚣和疯狂涌到极点。 各种刺耳的声音,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将此地变成一个茅坑。 真白啊! 快看左边那个,乃好大,比我家娘们的还大,嘿嘿! 右边的不错,弄到床上一定舒服! 整条第三街燃起熊熊大火,每个人都在火中变得面目可憎。 冷静的石不凡倒显得格格不入。 他感觉不对劲。 或许人间很多事他孤陋寡闻,但也知道众目睽睽下把别人的衣服扒光是一种极大的侮辱,是对尊严的践踏。 俘虏,没有尊严么? 是牲畜么? 神木族人显然比石不凡想得明白,她们没有尖叫,没有挣扎,没有流露出屈辱感,只是下意识抱着身子,等待下地狱。 街口。 身穿盔甲的兵丁们依然在坚守职责,岿然不动。 其中包括土正明。 以他的身份进出第三街不受任何限制,可他并不想卷入这场热闹。 土少爷,您不去瞧瞧么,这儿交给兄弟们就行,保证不会出事。 一个兵丁说道。 土正明摇头,背对着第三街一言不发,眉头紧锁。 他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免得听见那些污言秽语,觉着恶心。 若非职责所在,他断不会来夜乐坊,掺和这场拍卖。 与土正明截然相反的是,血冬儿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正坐在小亭中喝着茶水,优哉游哉地欣赏。 拍卖的事,她作为女人不好出面,全权交给黄苟。 自己只等着最后收钱。 以前,血衣家族抓到俘虏,都是在严刑拷打后将她们处死。 神木族人很有骨气,死都不肯背叛部族。 后来血衣家族想开了,懒得浪费气力,抓到俘虏就地处决。 五年前,血冬儿出了个绝妙主意:将这些俘虏进行拍卖。 一来,让俘虏受尽凌辱,出口恶气,血衣城那些大富豪中,变态可多着呢。 二来,将俘虏卖出高价,得来的钱供养兽骑兵,弥补在战场上的损失。 一举两得。 从此,拍卖俘虏成了夜乐坊的狂欢。 谁敢想,这主意居然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黄苟,别磨叽了,开始拍卖。 见黄苟盯着那群俘虏流口水,血冬儿不耐烦道。 是是! 黄苟哧溜吸光口水,拿起一根鞭子上台,啪啪抽打着俘虏的身躯,高声道:各位看清楚,这些是正儿八经的神木族女子,脸蛋漂亮就不说了,个顶个都是倔脾气,买回家慢慢调教,大家都知道神木族没有男人,能不能征服她们就看各位老少爷们的本事了,哈哈 人群哄然大笑。 黄苟又助兴地抽打几鞭。 现在开始拍卖第一个! 热场后,黄苟将最左边的俘虏拖上来,凌辱抽打一番。 俘虏咬着牙,愣是一声不吭。 越是如此,男人们越激情高涨,纷纷开始出价。 五百两! 有个大肚便便的男子一开口就是五百两,财大气粗。 我出六百两。 七百两。 该我了,七百五十两。 喊价节节攀升,没一会到了一千两。 虽是空口喊价,无凭无押,但没人敢弄虚作假。 开玩笑,得罪了血衣家族,满门都得株连。 一千一百两。 有个六七十岁的老头继续加价。 一千三百两。旁人不甘落后。 不得不说,血衣城的有钱人真多,出价声此起彼伏,在人群中急速游动。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价格已经出到两千两。 两千五百两! 终于,有个胖乎乎的年轻人坐不住了,一锤定音。 再没人往上加价。 好,这位公子,第一个俘虏是你的了! 黄苟咧着嘴大笑,像穿破了的布鞋。 他当然高兴。 第一个俘虏拍到这么高的价格,算是开门红。 下面拍卖第二个俘虏! 黄苟趁热打铁,把第二个俘虏拉出来,狠狠抽打几鞭。 随后又响起一连串的出价声。 像汪洋中的波浪,一浪高过一浪。 当然,大部分人只有看戏的份。 别说买俘虏了,他们一年辛辛苦苦赚不了十两,想拿出几千两买漂亮女奴? 做梦! 不一会,第二个俘虏拍出,价格达到三千两,被一个年轻人买走。 第三个俘虏拍到两千两,被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买走。 第四个俘虏拍了一千八百两。 眼见台上的俘虏越来越少,石不凡紧紧攥着那一千两银票,一声不吭,额头见汗。 倒不是因为钱不够,而是犹豫。 看着那些俘虏被剥光衣物,放在大庭广众下羞辱,听着一声声鞭打和不堪入耳的话语,石不凡心里极不舒服。 人,被当作牲畜一样买卖,合理么? 如果他开口出价,哪怕没有成功拍得,亦是默认了这种人奴买卖! 所以,一直闭口未言。 他的手紧紧捏着银票,不一会,银票被汗水打湿。 老糊涂曾说,人间是一个充满悲剧的地方,很多悲剧连神仙都无可奈何,我以前不信,如今终于遇上了,呵呵! 石不凡自嘲一笑。 他见这些俘虏可怜,生出怜悯之心很正常,可转念一想,那些被神木族抓走的血衣城士兵同样会被凌辱,被屠杀。 谁对谁错? 石不凡想不通。 就算老糊涂在,恐怕也给不了答案。 三千两! 老子出三千五百两! 第三十个俘虏开始拍卖。 价格高得离谱。 最终是一个老头以三千八百两的价格将其拍下。 这老头了不得,先后拍了两个俘虏,怀抱二春,高兴地胡须乱颤,露出口中仅剩的一颗老牙。 其他富豪大绅也各有收获,纷纷将银票交给黄苟,然后像牵狗一样把俘虏带走。 第59章 俘虏逃脱 一千两。 一千三道。 众人闻之一愣,坊主,不还有一个么? 为啥不拍了? 她可是最漂亮的一个! 最后一个俘虏跪在台上许久,一动不动,娇小的身躯像一把玉剑,眼眸中透出的仇恨和不甘依然在灼烧。 没人在意她的目光。 人们在意的是她的模样,着实精致漂亮,有笑地离开第三街。 富豪们买到漂亮的俘虏,一个个自然欣喜若狂。 穷人看了一场精彩的表演,觉得不虚此行,仍争论着哪个俘虏的身材最好,相貌最娇,甚至买走俘虏的有钱人也成了他们嘲弄的对象,比如那个一箭双雕的老头。 等人群散得差不多,土正明从街口进来。 他来找血冬儿复命,看到石不凡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便走去拍了拍石不凡的大腿,石兄! 石不凡回过神,讪讪搔头,土兄,是你啊。 还你! 石不凡将捏得皱皱巴巴的银票捋平,递给土正明。 土正明微微一笑,石兄,没买到俘虏?是不是钱不够? 石不凡耸耸肩,我压根没出价。 为什么?土正明敛起笑意。 不知道,石不凡长长吐出一口气,就当我想得太多吧。 土正明沉默,仰头盯着石不凡,过了会开口:你是怕成为和他们一样恶心的人? 说着,指了指人群。 石不凡讶然,土兄,你倒聪明。 哈哈!土正明大笑,伸手在怀中摸索,却又摸出一叠银票,加起来有三四千两,我只给了你一千两,就是怕失去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二人四目相对,同时仰头而笑。 看来,他们是一路人。 石兄,有没有想过救她们?土正明压低声音。 石不凡斜视一眼,道:出手容易,活着走出去可不容易。 他想过动用武力手段。 但血冬儿加上血衣家族的卫兵不是吃素的,他双拳难敌四手,恐怕还没救人就被团团包围,白费力气。 幸亏你够冷静,土正明点头,如果你动手,我职责所在,第一个就得杀你! 石不凡身心一凛。 土兄,难道你没想过救她们? 他将问题抛还给土正明。 土正明沉默了,认真思索好一会才回答:想过,救不了。 战争存在,悲剧就永无止境。 除非,终止战争。 轰! 一声巨响。 旁边阁楼上的窗户忽然破开,随着木屑横飞,一道身影如轻盈的燕子般跃出。 甫一落地,又弹身而起,一跳一丈多高。 此人身形娇小,皮肤雪白,黑发飘飘,身上裹了一件并不称的衣物,却是先前被黄苟带走的那个俘虏! 逃了!俘虏逃了! 快抓住她! 骤然的突变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兵丁们立即拔出兵器,左右围堵。 那俘虏目光凛然,愤怒和仇恨同时喷发,浑身杀气腾腾。 只见她的手指不断变长,竟生出两根树藤,延出五六丈之远,左右手各控制一根。 噗!噗! 两个兵丁未近,就被树藤刺穿脖子,一命呜呼。 喷溅的鲜血洒了满地。 谁敢想,刚才受尽凌辱的俘虏居然有如此强横本事。 啊! 杀人了! 救命啊! 人群还未散尽。 男人们见到这幕都吓得尿了裤子,一个个连滚带爬地向外跑,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 刚才对人家品头论足,以污言秽语肆意侮辱,一个比一个威风。 现在都抱头鼠窜,一个比一个怂包。 找死! 血冬儿拍案而起,身影连续跃动数下,如狂风般刮到那俘虏背后,抽出腰间短剑,毫不留情一刺。 剑光暴涨,如有神助。 俘虏显然极其痛恨血冬儿,避都不避,挥起两根树藤,直撄其锋。 一根树藤缠绕血冬儿的剑,一根缠向她的脖子。 血冬儿不慌不乱,右手用剑狠狠一划,将树藤割开,左手抓住脖子上的那根,死死挣住,手起剑落,如切菜般剁成一段段。 俘虏自知不是对手,放弃树藤,转身而逃。 她也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 哪里走! 土正明就算再讨厌血冬儿,也没忘自己的身份和职责,立即驱身赶去,拦截俘虏。 血冬儿持剑冷笑,土正明,我怀疑黄苟已被刺杀,你快去看看,别放走了刺客,这家伙我一人足以对付。 第60章 刺杀(求推荐票) 是! 土正明不敢抗命,带着手下冲向阁楼,同时在各个出入口安排卫兵,进行堵截。 事情很明显,一个被腐钉钉住后脊的俘虏不可能逃脱。 一定有人拔去她身上的腐骨,打开了她手脚上的镣铐。 这个人,来者不善! 加上黄苟一直没露面,聪明人都猜得到,黄苟已经被杀。 土正明冲上二层,直往黄苟的房间。 离着十丈远,他就闻到一股血腥味,新鲜而浓重。 不好了!坊主大人被杀了! 快来人呐 喊叫声传来。 房间里同时冲出一惊慌失措的紫衣女子。 见到土正明,紫衣女子如抓住救命稻草,狂奔而来,目露恐惧:大人救命!救命啊! 怎么回事?土正明上前质问。 紫衣女子一边哭一边道:坊主大人死了! 土正明急得脑门出汗,赶紧向里冲。 可走了两步,他心里咯噔一下,转身看了看那紫衣女子,问道:你是谁? 月色溶溶。 天地披纱。 凉风吹得越来越急。 阿雯像一只紫色蜘蛛,趴在屋顶上隐匿于黑暗。 她错过刺杀黄苟的时机,心中懊恼,对那个叫丰伯的男子诅咒了千百遍。 嗝! 一个嗝上来,一股酒气。 阿雯急忙捂住嘴巴,嗝! 猝然喝了太多酒,她的肚子受不了。 混蛋嗝! 她狠狠捶打自己的肚子,好一会才平静。 第三街,人头攒动。 所有人都盯着台上的俘虏,眼睛冒光,口水直流。 看到这幕,阿雯嗤之以鼻,欺辱不能还手的女人算什么本事,来和老娘斗,老娘把你们全宰了! 她当然只是说说。 今晚她只有一个目标:台上那个跛子。 自从黄苟出现,阿雯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终于,机会来了。 拍卖结束后,黄苟一瘸一拐地登上阁楼二层,回了自己的房间。 当然,还有那个他挑中的美丽俘虏。 进屋后,黄苟迫不及待将手下人全部轰走,狞笑着走向趴在地上的少女,心旌摇荡,恶念大起。 少女的手脚全被镣铐锁着,一动不动。 她目光一扫,看到屋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奇怪物件,比如一条满是粗刺和凸起的铁凳,一个挂着大铁夹的十字木架,屋顶吊下几根沾满血渍的锁链,墙上挂了一根带刺的鞭子,墙角放着一双厚重的琉璃鞋,恰好将少女的小脚放入,旁边是灼灼燃烧的火炉 就算再刚强,她也不禁生出几分恐惧。 嘿嘿,小美人,先给你来点刺激的! 黄苟抓住少女的脖子,将其提溜起来扔在墙角。 而后伸手取下那条铁鞭,面目狰狞地走向少女。 他全神贯注盯着自己的猎物,丝毫没注意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一道紫色身影无声无息地飞进来,正是阿雯。 阿雯面若冰霜,满身杀气,如一头行走在林间的猛虎。 以她的矫捷身法,很难被察觉。 她是天生的刺杀者,能无声无息地接近目标,给予致命一击。 何况黄苟是个普通人,在没有卫兵保护的情况下,必死无疑。 三丈,两丈,一丈! 距离很近了。 阿雯脸上泛起得意的冷笑,这次的任务虽几经波折,终究还是完成了。 再近一步,准备收割! 嗝! 打嗝声像惊雷一般,在空旷的屋子里滚动,甚至还带着回音,嗝 阿雯愣了。 她垂头看看自己的肚子,一脸迷惘。 黄苟也愣了。 谁? 他下意识转身。 迎接他的是一只雪白的玉手。 那只手很柔软,却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让他说不出话,脸色紫青。 你 死吧嗝! 阿雯满脸凶残地打个嗝,猛地一扭手腕,只听咔嚓一声,黄苟的脖子被拗断,脑袋歪在一旁。 对这种没有修为的普通人,阿雯杀之如杀鸡。 弄死黄苟后,阿雯走向那名神木族少女。 少女不知这紫衣杀手要干什么,目露恐慌,缩在墙角。 不料阿雯拿着从黄苟身上找到的钥匙,打开了她手脚上的镣铐,然后,拔掉她身上最致命的那枚腐钉。 腐钉一除,少女纵身起跃,跳到一丈之外,警惕地盯着阿雯。 阿雯抿唇一笑,姑娘,快逃吧嗝! 少女没说什么,随便找了件衣服裹身,纵身从窗口跳下逃走,像一只被发现偷食的猫。 阿雯之所以放掉她,不是出于善心,而是要让她吸引一部分兵力,让自己更易逃脱。 大人! 坊主大人! 您怎么了? 外面的卫兵感觉不对劲,推门而入,正看到阿雯和被杀死的黄苟。 快来人,有刺客! 快来人呐! 阿雯早有预料,发足跃起,一脚一个将卫兵踢晕在地。 随后冲出门去,准备溜走。 不料土正明带了一群手下正在上楼,堵住了她的去路。 阿雯灵机一动,大声呼喊:快来人啊,坊主大人被杀了,呜呜救命啊 怎么回事? 土正明满头大汗地问。 坊主大人死了,呜呜!阿雯哭得和死了爹一样,别提多伤心了。 土正明果然上当,立即带人往屋子里冲。 两步后,土正明反应过来,转身将阿雯喝住,你是谁? 我阿雯装出惊恐的模样,我是来伺候坊主大人的,名叫阿雯嗝! 是么,土正明冷笑,阿雯姑娘,你先别走,等我见了坊主的尸体再问你话。 说着,土正明使个眼色,让左右将阿雯拿住。 混蛋嗝! 阿雯撕破嘴脸,双拳齐出将兵丁打倒,拧身而逃。 土正明一个箭步冲去,抓向阿雯的肩膀,休走! 阿雯果断递出一掌,正中土正明的肩头,自己借着这股力道倒飞两丈,坠下阁楼。 土正明的身板倒挺硬,挨了一掌毫发无伤,只是倒退两步,猛地一踩栏杆,也跃飞而下,死追阿雯。 二人的本事都不小,速度如风,将其他兵丁甩开。 不一会,先后冲出夜乐坊,来到外面的小巷。 第61章 人质 阿雯如跳跃的小鹿,一步三丈,身法诡异,双脚点地时轻似羽毛,无声无息。 土正明见追不上,双脚猛地一跺,慧眼大开,身躯竟好似陷入泥潭般坠入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遁地术! 阿雯知道土正明是地土家族的人,对遁地术有所防范,立即跃上旁边的墙头,莲步快移,身影在皎洁的月光下像一张漂亮的剪纸。 奔出一段距离后,院墙终至尽头。 阿雯猛然一跃,凌空飞起,想跃到巷道的另一边。 忽然,她身下的地面冒出一颗脑袋。 脑袋拔地而起,连带着矮胖的身躯蹿至半空,快得很。 是土正明。 他施展遁地术,一直埋土跟着阿雯,终于等到机会,一双有力大手死死抓住阿雯的右脚踝,硬将其拖拽下来。 阿雯旋动左脚,狠狠踢击土正明的面门,呼呼生风。 土正明左闪右躲,身躯同时下坠,很快就没入地面。 阿雯和他变成连节藕,自然也被拖下地面,先是双脚再是双腿,只露半截身子在外面。 土正明从旁边钻出,冷冷盯着被自己制服的刺客,盘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嗝娘姥姥! 阿雯出口羞辱。 你 土正明不会骂脏话,逞口舌之争定非这泼女对手,索性扬手斩去,想要将阿雯打昏带走,交给血冬儿处置。 不料阿雯咯咯一笑,绵绵手掌轻拍地面,好似有千钧之力,震得石板碎裂,地面凹陷。 趁机,阿雯拔地而出,一脚踢向土正明胸前。 土正明化掌为拳,奋力抵抗。 饶是及时,依然被震得倒退数步。 阿雯笑语盈盈,小矮子,你不是我对手,别白费力气了。 土正明暗暗心惊。 这女刺客着实厉害,与血冬儿比都毫不逊色,她刚才没出全力,甚至未暴露自己的法术,就将自己耍得团团转。 真要打,他必败无疑。 看拳! 阿雯忽喝一声,出的非是拳,却是脚。 一脚正中土正明肩膀。 土正明被踢得歪倒在地,阿雯借此跃上墙头,脚下凝聚云团,竟驾云而去,不给土正明土遁追击的机会。 夜乐坊。 大量兵丁集结,将第三街围得水泄不通。 俘虏少女连续试了几次都没能逃脱,四周到处布置了身穿盔甲的兵丁,呈瓮中捉鳖之势,缩小包围圈。 幸而女刺客引走了一部分兵力,不然处境更糟糕。 血冬儿手持短剑,如一条毒蛇,紧紧盯着少女。 唰唰! 一个不注意,血冬儿已扑杀上来,连斩数剑。 她穿着血红盔甲,如一片快速飘动的霞,捉摸不定。 幸而少女身手矫捷,加上从小训练各种战斗,技巧和经验一流,才堪堪躲过致命之击,向后退了三丈远。 甫一落地,四周的兵丁挥着武器冲来,将她团团包围。 少女绝望却不肯放弃,她宁可战死,也不想再受辱。 她十指忽引,生出两根长长的墨绿树藤,如鞭子一般挥舞,只听啪啪几声,将那些兵丁同时抽飞,如一群被惊动的苍蝇,嗡嗡乱飞。 趁机,少女夺路而走。 她冲去的不是出口,而是人群。 因为出口的埋伏正等着她跳。 她唯一的生机就是抓一个人质,或许能牵制片刻。 快跑啊! 救命! 见少女扑来,人群哄然而散,各自逃命。 只有一个男子傻愣愣站在原地,似是被吓傻了。 就他了! 少女哪有挑挑拣拣的机会,眼看血冬儿又要出手,她纵身一跃直接跳到那男子背上,用一根树藤缠住他的脖子,威胁道:别动! 石不凡一脸懵。 他正在一旁观战,暗暗估测俘虏少女和血冬儿的实力。 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卷入战局,还成了人质。 我不动!求求你别杀我! 石不凡松开双拳,关闭慧眼,他刚才下意识想还手,可转念一想,不如趁机让少女逃脱,自己再与之交换条件,利用她进入神木城。 石不凡正发愁没弄到神木城的俘虏,老天却给了机会。 所以虽被抓做人质,他别提多开心了,差点笑出声。 少女不知石不凡的诸多念头,更不知自己抓住的是一名修行者,她的目光全放在血冬儿身上,声音略沙哑道: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他可是你血衣城的子民! 血冬儿微微蹙眉,眸光中杀气毕现。 她顿在原地,力量却崩到极限。 四周的兵丁也暂时停止攻击,将兵刃对准少女,围成一圈。 石不凡装出害怕的样子,喊道:别过来,都退后!都退后!她真会杀了我的! 你们快撤掉门口的埋伏,放她走! 不要追!千万不要追! 少女一愣,没想到人质如此配合,她将双腿盘缠在石不凡腰上,道:慢慢往门口退! 石不凡果然很配合,一步一步往后退。 门口的兵丁不敢妄动,也随之而退。 我不想死,你们千万别动手!石不凡一边退,一边道。 作为人质,他也算尽职尽责,处处为少女着想。 不料,血冬儿不吃这套,提剑走来。 她浑身裹在凛冽的杀气中,面如冷霜,用一个平民威胁我血冬儿,你自寻死路! 石不凡吓得连连摆手,不要过来,快停下,这家伙会杀了我的救命啊 血冬儿压根不会顾及石不凡的性命,步伐越来越快。 在她眼中除了自己的命,其他都不值一提。 莫说一个平民,一百个一千个又如何! 杀! 少女也吃了一惊,心想血冬儿果然狠辣无情,当即甩出左手的树藤,如蟒蛇般向前盘击,阻挡血冬儿。 血冬儿连续斩剑,剑刃如川,瞬时将树藤斩得七零八落。 她的实力太强。 少女竭尽手段都无济于事。 要知道,血冬儿自始至终未施展法术,单凭剑术已势不可挡! 眨眼,她跃至半丈外。 无数的剑影汇聚,将四周封锁,每一剑都携着恐怖的杀伤力。 少女已无生路,自知必死,只得拼一把将石不凡推在身前当挡箭牌,想让血冬儿停手。 结果,那一剑没有丝毫犹豫地刺来,对准的正是石不凡的脖子。 第62章 分身术(书名已改) 你敢拿人质威胁我,我就把人质杀了,看你还有何能耐。 这就是血冬儿的想法。 她这一剑欲贯穿石不凡的脖子,顺便杀死躲在背后的少女。 不得不说,血冬儿的选择十分无情,但对自己最有利。 你奶奶的! 眼睁睁看着剑来,石不凡身上气势陡变,左右掌猛地收拢,合在胸前,正好夹住血冬儿这一剑。 剑尖离他的喉咙仅剩一寸,寒气逼面。 血冬儿神色大变。 她刚才一剑不说出尽全力,也有七八分力道,居然被一个平民以双掌挡下! 不对!他不是平民! 血冬儿谨慎至极,立即抽剑而回,重新判断局势。 我只是一个弱小而倒霉的人质,你不救我便罢,居然还要杀我! 石不凡气呼呼道,同时伸手扯掉脖子上的树藤,一把将背上的少女提溜下来,毫不费力。 少女怔怔的,完全忘了挣扎和反抗。 她在怀疑,自己抓了个什么玩意做人质! 杀! 后方,十几个兵丁趁机攻来。 寒光闪闪的兵刃刺向二人。 石不凡冷哼一声,扭身格挡,右臂曲弯一拢,轻松将所有兵刃都锁在腋下。 兵丁们奋力往外抽,兵刃仍纹丝不动,可见石不凡的力气之大。 滚! 石不凡振声一喝,手臂猛地一松,将力道泄了出去,那群兵丁正往后用力,根本站立不住,全摔在一丈外。 其余兵丁见状,震慑于石不凡的威势,不敢贸然上前。 你是什么人? 血冬儿十分奇怪,血衣城所有高手几乎都归属了血衣家族,没归属的也有详细记录,这个陌生莽汉是哪冒出来的,实力竟如此强横。 少废话,开打吧! 石不凡早看血冬儿不顺眼,懒得废话,他知道自己要带走俘虏,必定和血冬儿有一战,何必啰嗦。 说着,石不凡捏紧双拳,浑身肌肉鼓胀,骨头发出咔咔声响。 他歪歪头,斜睨那少女一眼,道:想活着出去就听我的!你对付那群兵丁,我拖住血冬儿! 没等少女答应,石不凡双腿一崩,在地面踩出两个大脚印,身躯已弹射出去,如巨石砸向血冬儿。 少女仍在发懵。 她居然被人质救了? 不对。 这家伙似乎有意帮她,她没时间多想,只好听石不凡的话,扑向那群兵丁。 两条树藤一扫,便有一群苍蝇飞到半空,重重摔下。 紧接着是一片哀嚎惨叫。 她打不过血冬儿,但对付兵丁不成问题。 砰!砰! 石不凡和血冬儿的战斗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 或许因为许久没认真动过手,石不凡也手痒得很,发泄般地全力砸出双拳,左右开弓,凶猛至极。 他天生的强势和蛮横,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血冬儿不是鱼腩之徒。 她摸清楚石不凡的套路,立即转守为攻,一柄短剑耍得有如千刀万剑,在石不凡面前铺展剑气,若非石不凡定力强,眼花缭乱时就被她一剑杀了。 石不凡不再藏技,慧眼洞开,施展巨化术。 但见他的右臂急速膨胀,拉长,像一柄巨大的铁锤,令人望而生畏。 看拳! 石不凡嘿嘿一笑,抡起比脑袋还大的巨拳向血冬儿砸去。 轰隆! 他的巨化术比在昆仑山时更有进步,威力惊人。 那血冬儿本就身躯娇小,一对比,和石不凡的右臂差不多。 一拳下去,颇有蹂躏之感。 血冬儿凝色以对,剑随身走,身随剑行,利用自身的敏捷与石不凡纠缠,倒不算落了下风。 她自五岁开始修行,十五岁上战场杀敌,如今已杀人过千,碰到的对手几乎全部死在她剑下。 而石不凡,绝对是她遇到的最强对手。 呼 又是一拳砸来。 血冬儿在连续闪躲后终究露出破绽,被石不凡抓住时机。 她索性挥剑应对,在一瞬斩出十几道剑光,璀璨如日月。 轰! 两相碰撞,石不凡的右拳被划出十几道的血痕,并未受重伤。 血冬儿则被轰出一丈远,轻飘飘落地,脸色苍白。 看她身上的盔甲,居然裂开好几道缝隙。 你!是个好对手! 血冬儿直起身子,冷冷盯着石不凡。 得到血冬儿的认可,石不凡没什么好高兴,他再次飞身而起,双脚连续踏地,将巨大的右拳撞向血冬儿。 这时,血冬儿未动。 她站在原地,眉间慧眼突然一亮。 随后,她的身躯竟左右分离,像是将一张折叠的纸铺开。 这是 石不凡面前,竟然出现了两个血冬儿,一模一样。 分身术! 石不凡立即认出。 他在昆仑山混了这么多年,法术虽学得不多,但见过的不少。 血冬儿施展的明显是分身术。 一分为二,实力飙升! 每个血冬儿都穿着盔甲,持着一模一样的短剑,拥有一模一样的实力。 没有真身,没有假身,因为两个血冬儿都是本体,杀死其中之一便可让其重伤。 当然,击败两个血冬儿的难度可不止提升一倍! 杀! 等石不凡攻来,左边的血冬儿先动,直接提剑蹦起,将剑刃对准石不凡的巨拳,直撄其锋。 力量的碰撞在刹那达到极限,如两头犀牛顶撞。 石不凡最不怕的就是正面抗衡,他挥着巨拳以轮转之势压迫血冬儿,利用强大力量占据上风,逼其后退。 可另一个血冬儿已悄悄摸到石不凡身后,对准他的脑袋一剑刺来。 剑光分化出数十道,耀眼无比。 本来只有一尺长的短剑,竟变成一把金光巨剑,直斩要害。 可恶! 石不凡不得不收拳,转而防御后方的进攻。 前面的血冬儿抓住时机立即还手,攻向石不凡。 数十道剑气扯开,像两张大不凡困在其中。 石不凡左挥一拳,右打一掌,着实狼狈。 他不由想起当日对付香心的场景,亦是以一敌二。 不过血冬儿比香心更难缠,因为她的两个分身都极为厉害,剑术强悍。 唰唰! 骤然两剑,先后从石不凡的脖子上擦过,留下两道浅浅的血痕,差一丝就要了他的命。 第63章 重伤 “隐身术!” 石不凡被两个血冬儿搞得狼狈不堪,只有守的份,没有还手的余地。 他福至心灵,再次施展法术,却是并不拿手的隐身术。 身形迅隐去,像一阵烟雾蒸。 两个血冬儿落在地面,以同样冰冷的目光扫视。 不一会,她们就察觉到什么,不约而同向一个位置冲去,手中剑变幻万千,锁定唯一目标,倾泻浑身之力。 “不好!” 石不凡斜身而退,连续闪躲,在半空中变换位置。 可两个血冬儿竟牢牢锁定,不差一丝一毫。 所谓隐身,形同虚设。 石不凡苦笑,情况和他预料的不差,隐身术只能骗骗凡人和修为低微的修行者,对于同等实力的对手,几乎没有作用。 因为对方开启慧眼,能察觉石不凡身上的阴阳二气。 除非修为碾压,或者将隐身术修炼到极高境界,才能有“完全隐身”之效。 拼了! 石不凡索性收起隐身术,免得白白浪费法力。 面对血冬儿直扑而来的左右夹攻,他心中升起一股强大战意,怒火熊熊燃烧,从五脏六腑烧到血骨皮肉。 怒火,让他面临再强的对手也绝不退缩,无畏无惧。 一个字,战! 石不凡以右拳捶地,捣出一个大坑,借力飞冲而上,乘势而下,一屁股砸向左边的血冬儿。 半空中,石不凡的双眼竟慢慢变成血红色,好像镶嵌了两颗宝石。 同时,他的身躯急石化,从脚到头变成一块块坚硬的石疙瘩,面目全非,连头都凝固如铁。 这一刹那,石不凡激起自己的怒意,进入石化状态。 “正好!” 石不凡大喜,借着石化后的强横一举攻破血冬儿的剑气,纵脚踹在血冬儿胸口。 血冬儿以剑和手臂格挡,卸去大部分力道,无奈石不凡现在的力量太强,依然被踹飞数丈,撞在后面的墙壁上。 墙壁开裂,血冬儿也受了轻伤,闷哼一声。 另一个血冬儿没有后顾之忧,趁机连攻石不凡,斩了数十下在石不凡的后背。 当当! 如同打铁。 石不凡身上石屑乱飞,衣服破烂,若是血肉之躯,此时定伤痕累累。 他心惊于血冬儿的实力,不得不全力出手,将巨大的石拳砸出,直轰得大地震颤,墙壁倒塌,甚至旁边的阁楼也摇摇欲坠。 血冬儿比石不凡更惊骇。 她怎么都没想到,血衣城还藏着如此厉害的修行者。 “不对,是妖!” 血冬儿见石不凡露出原形,猜测应是某种石头所化的妖怪。 血衣城并无妖怪。 那只有一个可能,这家伙从外面来的,且来历不凡。 两个血冬儿同时攻击,同时退后,避开石不凡的正面。 身形连闪,像两只扰人的苍蝇。 石不凡感觉自己还是不够快,每次眼看要将血冬儿砸成肉饼,却都被躲了过去,和人抓苍蝇差不多。 轰! 石不凡又抡一拳,被血冬儿躲过,撞在阁楼的顶柱上,只听一声巨响,顶柱断裂,阁楼彻底坍塌,弄得灰尘弥漫,如起了大雾。 趁机,石不凡不再捕捉“苍蝇”,转而向俘虏少女冲去。 另一边,少女解决了一部分兵丁,仍在苦战,她体力消耗太多,加上之前被腐钉钉得太久,越来越支撑不住。 “走!” 石不凡抓起少女,施展腾云驾雾术,准备溜之大吉。 他的目的是救走这名神木城俘虏,而不是与血冬儿纠缠。 好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少女身躯轻盈,抱住了石不凡的腰肢,像一只小猴子趴在一块巨石上。 石不凡驾云而起,扶摇直上,刚飞至街口,背后传来血冬儿杀气腾腾的声音,“休走!” 两个血冬儿冲出烟尘,腾云驾雾而来,紧追不舍。 像两贴狗皮膏药。 石不凡怒骂一声,一边腾云驾雾,一边转身砸拳。 血冬儿腾云驾雾的本事一点不差,在半空中依旧灵活如风,飘忽不定,双双躲开石不凡的轰击,擦边而过。 这时,少女也急了,偷偷放出两根树藤,从脚下延伸过去。 咔! 咔! 两个血冬儿都全神贯注盯着石不凡,没注意那树藤到了云下。 少女猛地一用力,树藤同时缠住两个血冬儿的小腿。 全力一拉! 半空中,两个血冬儿像纸鸢一般,被少女的树藤强行拉扯到一起,晃晃悠悠,相互碰撞。 “吃拳!” 石不凡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出拳,将平生之力用出。 桌大的石拳颇有铺天盖地之势,呼啸着砸向血冬儿,干脆霸道。 两个血冬儿上下难顾,等她们劈开树藤,巨拳已至身前,如一头猛兽。 她们不得不正面抵挡,咬牙防卫。 砰…… 一拳横扫,两个血冬儿同时倒飞,摔向地面。 还未落地,她们便合二为一,却是分身术失效了。 噗! 血冬儿以剑撑地,摔得不算狼狈,可胸前的盔甲彻底碎裂,露出里面的粉色小衣,被血点染红。 她口中不停吐血,面色煞白,俨然受了内伤。 “大小姐!” “快救大小姐!” 士兵们急慌慌赶来。 血冬儿挣扎着起身,擦掉嘴上的血迹,吭都没吭一声,目光又变得冷锐,似乎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薄弱一面,“我没事,继续追!” “大小姐,您……” “您受伤了啊!” 士兵们都看得出来,血冬儿受了重伤。 啪! 血冬儿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打得那名士兵脸庞肿起,“再说一遍!” 士兵吓得跪倒在地,一字不敢言。 其他人也全部闭口。 “滚!”血冬儿眼冒杀气,吓得他们连滚带爬,赶紧去追。 可哪追得到! 石不凡以腾云驾雾术离开夜乐坊,在漫漫夜色下早不知去向。 他带着那名俘虏少女,腾云的度算不上快,但一般人也休想追上。 “谁?” 飞过两条大街,石不凡恢复血肉之躯,感觉体力疲乏,便落地奔行。 正这时,他见不远处有一片云飘过,云上站着个紫衣身影,向西而去。 身形有些熟悉,但还没看清模样,那片云就消失在茫茫夜空。 第64章 取信 夜将过去。 东边泛起鱼肚白。 沉睡的血衣城渐渐苏醒。 熹微晨光中,一道紫色身影从天而降,落在远处的高塔上。 正是阿雯。 阿雯的脸不断变幻,五官扭曲,连头都可长可短,花样百出,十分奇妙。 刚才是阿雯的面孔,忽然变成一妖艳女子,而后继续扭曲,千变万化,时而温柔,时而冷艳,时而娇俏,不一会竟出现了十几张面孔。 如果石不凡在此,会吃惊地认出其中一张面孔正是他苦苦寻找的香心。 她缓步而走,分花拂柳。 风儿一吹,衣袂飞舞。 在她前方还站了一个奇怪男子。 此人满头白,身披青袍,身材矮胖,像一个石墩屹立塔顶。 从体型不难判断,应是地土家族的人。 男子转身。 他脸上戴了一张黑色面具,将面容完全隐藏,仅露出一双威严烈烈的眼眸。 “任务完成了?”他瓮声瓮气地问。 紫衣女子点头,五官停止在一张清丽姣好的面容上,“怎么,你信不过我?” 面具人呵呵一笑,“你连昆仑山的仙草都能盗来,杀一个狗腿子自是易如反掌,我有何信不过!” 他本想拉拢黄苟为自己所用,可黄苟当狗当得兴起,不肯背叛血衣家族。 所以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因为面具人的话,紫衣女子想起在昆仑山的经历,不由眉头一皱,“你让我假冒神木城的人盗取仙草,说要将祸水引向神木城,怎么近来一点动静没有,难道昆仑山会忍气吞声,不予追究?” 面具人沉默片刻,道:“那些自以为是的神仙全是笨蛋,迟早会上钩,不需急躁。” “哦,”紫衣女懒得再管此事,反正她该做的都做了,凝色道:“我已帮你做了两件事,能让我见见我爹了吧?” 面具人摇摇头,伸出三根手指,“千面狐,我们有言在先,做三件事就放了那老狐狸,现在还差最后一件,难道你想功亏一篑?” 原来,这紫衣女唤作“千面狐”。 人如其名,怪不得有这么多张面孔,连神仙都能骗。 因为她的“千面”不是法术,而是天赋,每张面孔都是她的真身,无法分辨。 “你……”千面狐咬了咬牙,愤怒而无奈,最终妥协,“难道让我见一面都不行?” “不行!”面具人冷漠回绝。 “你是不是在骗我?”千面狐柳眉倒竖,满面嗔怒,“关在牢里的那家伙根本不是我爹!你在利用我!” 她一直有怀疑,但不敢确定。 也曾想尽办法调查,无奈面具人比狐狸还狡猾,不给她任何机会。 面具人负手而立,不慌不忙,“如果你不信我,马上可以离开血衣城,不必再听我吩咐,当然我也会毫不留情地杀掉你的亲人,敢赌么?” 不敢! 她可以拿一切去赌,唯独不敢拿自己唯一一个亲人的性命。 千面狐的双拳越捏越紧,又猛地松开,“算你狠!第三个任务是什么,说!” 面具人摆摆手,“现在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我会来找你。” “记住,千万不要暴露身份,整个血衣城没人知道你为我做事,若是暴露,你爹会死得很难看!” 说完,面具人从塔上一跃而下,消失不见。 “老混蛋!” 千面狐一拳捣在旁边的石壁上,留下一片鲜红血迹,随后收敛脸上的愤怒和恨意,腾云而走。 …… 晌午。 太阳高升。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石不凡和俘虏少女来到土地庙后的荒院。 二人打斗一场,体力和法力消耗八九,委顿不堪,全都一言不,开始调息恢复。 直到黄昏。 石不凡起身去土地庙拿了些新鲜的供品,以填饱肚子。 他撕下一块温热的烤肉递给少女。 少女犹犹豫豫,还是接了过来,细嚼慢咽地吃着,同时细细打量石不凡,思索此人的目的和来头。 石不凡也在扫视少女,心想神木城的人果然白皙,冰肌玉骨,离近后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某种香木。 “为什么救我?”吃完,少女终于问。 石不凡没有直接回答,他觉得要先取得少女的信任,笑着道:“你放心,我不是血衣城的人,与任何部族都没关系,我来自昆仑山。” 少女面色一变,“昆仑山?你是神仙?” “不是,”石不凡哭笑不得,“我拜山神为师,修行法术,你可以叫我‘石不凡’。” 他的态度坦诚到了极致,没有任何虚假。 正如老糊涂教他的,想取得别人信任,最重要的一个字是:真。 少女的怀疑果然消了一些,听到石不凡的名字,暗暗念叨一遍,抬头道:“刀封雪!” 刀封雪,是她的名字。 听起来霸气凛然,和她娇俏玲珑的外貌一点不相称。 除了名字,刀封雪什么没说,也没什么好说。 “现在,可以说你的事了吧,”刀封雪下意识抚了抚杂乱的头,“你救我一定有目的。” 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傻子才信。 石不凡微微一笑,依然没有回答,反问:“雪姑娘,神木城除了你们神木族,有其他部族么?” 他之所以有此问,是要调查清楚。 因为偷走千年仙草的是香心,香心是影狐一族,和神木族没半点关联。 刀封雪点点头,因为算不上隐秘,她坦然道:“百年前血衣部族征战四方,灭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部族,唯有神木城和他们分庭抗礼,所以一些不愿屈服的部族就到神木城寻求庇护。” “如今,神木城自然是神木族主导,还有二三十个外族。” “有没有狐族?”石不凡问。 刀封雪仔细想了想,“有的。” 石不凡激动地一跃而起,差点失态,“有没有一个叫‘香心’的女孩,她是影狐一族。” 刀封雪讶然,“这些外族加起来有上千人,我哪会全部认识,至于你说的‘影狐’,我就更不知了。” 石不凡尴尬一笑,平复下激动的心绪,缓缓坐下。 看来还是要去神木城才可查清真相。 第65章 地土府 刀封雪很聪明,看破石不凡的心事,猜测道:“你要找人?去神木城找人?” 石不凡点点头,“那人拿了我的东西,我必须找到她!” 他尽量克制,可目光中仍流露愤怒。 刀封雪没继续追问,对石不凡的目的已摸得八九不离十。 她心事重重地想了会,突然抬起头,神色正肃道:“神木族从不会将外人带入神木城,但如果你帮我做一件事,我甘愿违反族规,带你去神木城!” 石不凡惊诧。 他还没张口,不料刀封雪先提出条件。 “什么事?” 石不凡暗暗猜测,刀封雪应是要救其他受苦受难的姐妹。 这事办到可不容易。 救一个刀封雪,已经让石不凡精疲力尽。 救更多的人,他得豁出命去。 “杀一个人!”刀封雪死死咬住嘴唇,目光中的仇恨如火山爆,盖都盖不住。 石不凡却松口气。 听起来,杀人比救人容易多了。 “杀谁?” 刀封雪没有回答。 “你能先帮我弄一样兵器么?” 突然一问,更让石不凡一头雾水。 “兵器铺满大街都是,不难弄。”石不凡答道。 “不,是冰钢打造的兵器,”刀封雪渐渐收敛杀意,见石不凡仍不解,继续解释道:“冰钢是一种极罕见的锻器材料,打造的兵器无坚不摧,锋锐难挡,正是我所需。” 一听就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石不凡困顿道:“一定很贵,我可买不起。” 他身无分文,别说冰钢,普通的兵刃都得借钱买。 何况这玩意不是想买就买,往往有价无市。 刀封雪低下头,目光烁烁,似乎在考虑什么,“没有冰钢是杀不死他的,我们的合作也无从谈起。” 这话刺中石不凡的要害,他一咬牙一跺脚,道:“好!我试试!” …… 土地庙。 石不凡站在土地公的神像前,重重跺了两下。 他知道土地公一直在附近,不需使者令召唤。 没一会,土地老头果然冒了出来,连连打着哈欠,“使者,小老正睡觉呢,什么事?” 石不凡上前搂住土地公的肩膀,亲切道:“土地,借我点钱!” 土地公瞪大眼睛,脑袋晃得和拨浪鼓一般,“使者说笑,小老是神仙,神仙哪有凡尘俗世的东西哦,小老没钱!” 说着,手掌往怀里掖了掖。 “没钱?”石不凡满脸堆笑,“别以为我不知道土地是干什么的,凡人掉在地上的金银珠宝,值钱物件,不都被你们顺手拿了去?” 土地公缩着脖子,连连摆手,“不不,小老拿了也得还,可不敢私藏,违反天规哦!” “不信!”石不凡猛地伸手掏向土地公怀中。 土地公死死抱胸,打死不肯松开,被石不凡逼急了就原地转圈,像个陀螺。 “小老没钱!小老没钱!” 转着转着,土地公来个遁地大法,溜入地下。 石不凡哭笑不得,只好放过土地公,道:“算了,我另想办法,你出来,我打听点事。” 土地公这才露面,钻出一个脑袋,身躯仍躲在地下。 “使者请问。” “神木城何处有卖冰钢的?”石不凡正色道。 土地公不敢耽搁,立即掐指查算。 他毕竟是当地的地仙,大大小小的事都瞒不过他。 不一会,土地眼睛一亮,道:“查到了,最近的确有商人往血衣城带了三块冰钢,当天就被人高价买走。” “被谁?”石不凡心头一紧。 土地又查了查,搔头道:“地土家族!” 石不凡的心情本来低落谷底,听到此又冲上云霄,激动道:“土正明!” “对!去找那小子,他有钱!”土地公嘿嘿一笑。 如果是其他人买走,对石不凡不算好消息。 既然是土正明,事情好办多了,至少有五成把握。 第二天。 经土地公指路,石不凡迫不及待赶去地土家族的府邸。 离开土地庙,石不凡现满大街都是身穿盔甲的士兵在挨家挨户盘问,巡查的护卫也多了好几倍。 夜乐坊的坊主被刺杀,加上一名俘虏逃脱,闹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 血冬儿下令封闭所有城门,挨家挨户盘查,一定要将和血衣家族作对的人全找出来,杀无赦。 石不凡自然也被牵连其中,他不敢大摇大摆上街,专门挑一些僻静无人的小巷走,就算碰上巡查的兵丁也不怕,一个隐身术即可躲过。 一路上,有惊无险。 很快来到血衣城西南角。 这里的建筑低矮了许多,大多是土坯垒成的房屋,且越往前走,房子越矮。 到一座府邸前,石不凡已看不到任何房屋,只有一片空荡荡的院子,四周围着石墙,寒酸极了。 知道的是府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荒地。 再往前走,石不凡看到有人巡逻。 这些人长得又矮又胖,特征明显,无疑是地土家族。 “找到了!” 来到正门,石不凡瞧见三个土黄色的大字挂在其上:地土府。 府前,连个大户人家必备的石狮都没有。 果然寒酸。 “站住!” 门口的守卫见石不凡眼生,立即拦下。 他们高举兵器,尚够不着石不凡的脑袋,显得滑稽。 石不凡一笑,“麻烦通报你们少爷一声,说有个姓‘石’的朋友求见。” 守卫一听是土正明的朋友,不敢怠慢,急忙去通报。 不一会,土正明火急火燎出门,亲自迎接,“石兄!果然是你!大驾光临啊!” 说着作了个请的姿态,将石不凡请入府内。 “土兄客气!”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客套话。 土地家族的府邸与众不同,偌大的院内居然没一座房子,空荡荒凉,只有一群矮人在互相打斗,进行训练,倒像个演武场。 再往里走,石不凡看到地面上出现一块块的巨大石板。 将石板移开,下面是一条暗道,地土家族的人在里面进进出出,习以为常。 土正明将石不凡带了下去。 下方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又宽又高,处处点着灯笼,照得十分灿亮。 继续走,地洞越来越大,赫然出现一座半球形的地下宫殿。 殿内金碧辉煌,构造奇特,烛灯悬顶,石砖砌面,样样都造价不菲。 四周墙壁上各自开一扇门,门后又是一条条的通道,继续通往其他宫殿和房间。 据土正明介绍,这里共有三座大殿,大大小小的房间上百个,自成一片天地。 石不凡先前还以为人家寒酸,到了此处方知自己眼光狭隘。 第66章 冰钢剑 “石兄,请坐。” 土正明待客有道,请石不凡落座,上了些简单的食物,又让手下端来茶水饮用。 那茶是乌黑的,泡出的水也是乌黑,非常奇特。 土正明介绍,这是一种在地下长出的茶,唯有地土家族会种。 石不凡啧啧称奇,连忙端起抿了一口,感觉味道拙厚,与普通的茶大为不同。 等多喝几口,嘴巴里积攒了茶味,有一种甘甜的口感,更是奇特。 “石兄,我正有事要找你,”喝完茶,土正明将手下全部支开,率先开口,“前日在夜乐坊,是不是你救走了那个俘虏?” 他赶回夜乐坊时,石不凡和刀封雪已逃之夭夭,所以未亲眼所见,但听士兵们的描述,土正明猜个八九不离十。 在土正明面前,石不凡没打算隐瞒,“土兄聪明。” “哈哈,果然!”土正明大笑,“血冬儿被你打成重伤,气着呢,要是被她抓到,你可惨了。” 石不凡耸耸肩。 他没什么好怕,单打独斗他不好赢血冬儿,血冬儿也奈何不了他。 “对了,”石不凡神情一变,忽然想到什么,“土兄,夜乐坊那个胖妇知道你我的关系,万一她向血冬儿道明,岂不是连累了你!” 这事,石不凡刚刚想起。 他自己无所谓,一个人来无影去无踪,但连累土正明就麻烦了。 土正明一脸云淡风轻,抿了口茶,“放心,我早给了银子,那婆娘贪财得很,不会乱说话。” 原来当晚土正明猜到是石不凡救走俘虏,就立即去处理后事,免得惹祸上身。 石不凡松口气,心中对土正明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可惜,是祸躲不过,”土正明叹口气,“我没抓到那个刺杀黄苟的刺客,依旧要接受血衣家族的惩戒,这不,他们昨日传令下来,让我一个月内务必擒拿凶手,否则以重罪论处。” “有线索吗?”石不凡问道。 土正明愁眉苦脸,“一点没有,只知那刺客是个修行者,实力不比你和血冬儿弱,反正我万不是她对手。” 石不凡想了想,突然眼睛放光道:“我倒有一条线索。” “说!”土正明精神一振。 “那日我在夜乐坊碰到一个叫阿雯的女子,是个隐藏不露的高手……” 没等石不凡说完,土正明摆手打断,“石兄有所不知,阿雯是夜乐坊的姑娘,和刺杀毫无关系,那天刺客将她打晕,变了她的容貌混入夜乐坊,石兄你见到的定是刺客假扮的阿雯。” 原来,土正明早调查清楚了。 石不凡细想,再无丝毫线索。 那日他心心念念要弄一个俘虏,没怎么在意其他事,现了阿雯的怪异也没放在心上。 看来,他帮不上什么忙。 “不说这事了,”土正明站起身,踱步两下,“石兄,你今日找我应不是为了闲玩喝茶吧?” 终于说到正事。 石不凡轻咳一声,感觉脸上一臊。 才认识不久,这是他第三次有求于土正明了。 “咳,土兄,我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就直说了,”石不凡也站起身,厚着脸皮道:“我想找石兄求一样东西。” “哦?何物?” “冰钢!”石不凡道。 土正明眉头一锁,嘿然不语。 屋子里静寂无声。 连一片纸落地的声响都能听见。 气氛变得不对劲。 石不凡处在其中,像身在蒸炉,别提多难受了。 良久,土正明开口,“石兄,你要冰钢不是为了自己吧?” 石不凡如释重负,“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土兄。” “是那个神木族的俘虏?” 石不凡点头,“她答应带我去神木城,这是条件之一。” 土正明似乎猜到什么,眼神飘忽几下,莫名其妙地喃喃道:“冰钢制成的兵刃,乃杀人之利器!” “我手上确有三块冰钢,已锻成三把匕剑,”土正明意味深长一笑,“我试过威力,锋锐无比,最坚固的铠甲也能轻易刺穿。” 石不凡硬着头皮,窘迫道:“土兄能否割爱一柄,我用钢筋铁骨符来换。” 说着,石不凡拿出那张钢筋铁骨符。 这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珍贵之物,老糊涂亲手写制,关键时候可保一命。 和冰钢剑相比,价值孰高孰低不好说,毕竟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钢筋铁骨符主防御,危急时可立于不败之地,但仅能使用一次。 冰钢剑乃进攻利器,不损坏可无限使用,但终究是兵器,不是法器。 “符是好东西啊,非神通广大者不可制,”土正明微微惊诧,“土地爷爷和我说石兄来历不凡,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不假。” “这笔交易,我做了!” 土正明倒十分干脆,立即叫来手下,耳语几句。 不一会,那手下捧着一个黑色匣子进入大殿。 匣子方方正正,看起来非常沉重,把下人累得满头大汗。 土正明将匣子上的锁打开,掀盖,登时冲出一片白光。 石不凡上前一看,匣子内端端正正摆放着三把匕剑,惧有一尺多长,寒光闪闪,晶莹剔透,像冰晶雕琢。 原来,这就是珍贵无比的冰钢。 从表面看,冰钢和普通的冰十分相似,晶莹透明且冰寒刺骨。 实际上,冰钢乃至刚之物,比普通铁钢更坚硬,号称无坚不摧。 “石兄,这即是冰钢剑!” 土正明脸上露出自豪之色,显然,打造出这三把匕剑他相当得意,整个血衣城除了他,没几个人拥有。 石不凡伸手一摸,感觉一股冰冷窜上手掌,直往手臂而来。 拿起,居然沉甸甸的。 估计这一把小匕剑应该有七八斤重。 果不是凡物。 “土兄,你真愿意交换?”石不凡再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土正明笑呵呵道,随后右手拿起一柄冰钢剑递给石不凡,左手接过那张钢筋铁骨符。 石不凡将柄冰钢剑收入怀中,顿时感觉胸口凉飕飕的,好一会才适应。 还好他体格够强,不会被寒气影响。 普通人带久了这冰钢剑,非大病一场不可,寒气太重了。 第67章 相赠 “石兄,我见你修为高深,实力群,为何没有一柄趁手的兵器?”土正明看了看石不凡浑身,忽然问起此事。 石不凡挠挠头,“我没用过兵器,感觉没拳头好使。” 他修炼的是巨化术,使用兵器不会增长多少威力。 何况他心气也有点高,在昆仑山见过诸多神仙法器,对普通的兵器提不起兴趣。 土正明摇摇头,不以为然,“此言差矣,石兄擅长拳脚,但兵刃必不可少,说不定关键时候就能派上用场,非拳脚能比。” 石不凡连连称是,对土正明的话并未放在心上。 不料土正明转身从匣子中取出另一柄冰钢剑,轻笑道:“石兄以为这兵器如何?” 石不凡哑然。 冰钢剑虽不是法器,但在兵器中称得上王者。 其厉害之处自不用多说。 “土兄,你什么意思?”石不凡被绕糊涂了。 土正明索性将冰钢剑一横,递在石不凡面前,“此剑我就赠予石兄,当防身之用。” “这……” 石不凡心头大震,张口结舌,属实意料之外。 他以为换一柄冰钢剑已属不易,心中满足。 万没想到土正明居然要赠他一柄! 这般好心好意,是石不凡来人间从未遇过的。 “不必了,”石不凡的脸皮并不厚,连忙摆手拒绝,“老话说无功不受禄,我已换了一柄,怎能再夺人所爱!” 土正明哈哈大笑,“刚才那柄是我和石兄做的交易,你情我愿罢了,而这一柄是真心诚意要赠给石兄,以慰同道之谊,难道石兄非要拂我的面子?” “再说,冰钢剑再珍贵终是死物,怎比得过石兄这等英雄好汉!” 话说到这份上,石不凡无言以拒,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若继续推辞,反倒坏了他们的情谊。 “好,我要了,多谢土兄!”石不凡不是婆婆妈妈的性子,当即伸手接过,“就算我欠土兄一个人情,日后定当奉还。” 石不凡颇感意外,他抱着半分希望而来,却得了两柄冰钢剑。 一柄给予刀封雪,一柄留做己用。 说不定以后真能派上大用场。 更重要的是,石不凡有了个可交之人作为朋友。 经此一行,他对土正明又添几分信任和欣赏。 二人继续喝了会茶,土正明突然兴起,带石不凡在地下世界转了一圈,见识各处的奇特构造,更让石不凡感叹巧夺天工,无与伦比。 在第二座宫殿旁,甚至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 园中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红的绿的蓝的,百花绽放,香气扑鼻。 在地下能种出花园,足见厉害。 二人正在畅游,忽然有个下人急匆匆跑来,似有大事,“少爷,城主……城主大人来了!” “什么!” 土正明面色瞬变。 城主不是一般角色,是整个血衣城的“王”,亦是血衣家族的族长。 将血衣城方圆千里看作国家,他即是一国之主。 “我爹呢?”土正明问。 “老爷在闭关,我们不敢去扰,少爷您……” “我去!”土正明心思急切,让下人带着石不凡去侧间休息,自己赶紧前往第三个大殿。 位于最深处的这座大殿极为隐秘,单单通道内就有好几个门,锁得严严实实,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有钥匙。 来到大殿,又有好几扇门通往其他去处,都由大锁锁着,地土家族的其他人根本没资格进入。 “爹!” 土正明敲了敲最左边的一扇门。 片刻,里面传来一道粗哑的声音,“是正明啊,何事扰我?” “爹,城主来了!”土正明据实道。 屋子里的人顿了片刻,冷笑道:“那老匹夫亲自登门到访,定没有好事!你先迎客,我随后就到!” “是!” 土正明立即退身而去,不敢耽搁。 不一会,门内忽然传出两声异响,像蛇吐信子。 随后门缝冒出一缕缕的黑色气雾。 屋内,一满头白的男子凌空盘坐,不停吐纳,身上黑气缭绕,却是从体内散而出。 他脸上带着一张黑色面具,看不到面貌,年纪估计在六十岁左右。 原来,这面具人就是地土家族的族长,土战。 土战算得上是个厉害人物。 本来,地土家族在血衣城默默无闻,排于十七家族的末等,加上他们天生矮小,饱受歧视。 可后来,土战修为大增,暗暗培养家族势力,不知不觉竟让地土家族声名鹊起,仅次于血衣家,在战场上更屡建奇功,远胜其他家族。 这一切,都是土战的功劳。 此时,他手中捏着一株奇怪的草,双眸如电。 那草有六片叶子,茎叶雪白,灵气流转,一看就非同寻常。 呼! 土战吐出一口浊气,浑身舒畅。 “千年仙草不愧是至灵之物,才几个月就让我的修为突飞猛进,若将其全部吸食,大功可成!” 土战大笑两声,打开玉床上的一个暗口将千年仙草藏入,而后身形一闪,如狂风般冲了出去。 …… 石不凡跟随下人来到侧间。 他目的已达,本想告辞,但想了想,不如见识见识那位城主大人。 于是,他扒开门缝偷偷往大殿中瞧,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身上穿一层血红甲衣,头戴金玉冠,方脸上留着络腮胡须,双眉斜飞,貌不惊人,甚至称得上“丑陋”二字。 但男子气魄非凡,坐如磐石,大有掌控一切的气势,举手投足有帝王的霸道,又有大将征战沙场之威风,令人生畏。 土正明进入大殿后,对男子毕恭毕敬,甚至行了稽大礼。 无疑,他正是血衣城的城主。 石不凡从土地公口中听过他的名字,叫“血无幽”。 “不知此人的实力如何!” 石不凡悄悄开启慧眼,眉间一亮。 他想用慧眼查看一下血无幽的修为,但所能看到的唯有一团迷蒙之气。 血无幽身上萦绕着腾腾云雾,将阴阳二气完全掩盖,什么都看不清。 石不凡大为惊诧。 如果慧眼无法探查,意味着对方的修为和实力远胜自己,不是一个层级。 不出意外,血无幽是他所碰到的最强者。 当然,月老和老糊涂这些神仙不能算在内。 第68章 血无幽 “正如师父所言,人间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啊!” 虽未和血无幽动过手,但石不凡清楚自己的斤两,石化加上巨化术在血无幽面前也撑不住百招。 修为的差距难以逾越。 砰砰!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有一个又矮又胖的人影进入大殿,走路如风,步伐稳健,却是个戴黑色面具的老者。 “地土家族,土战,拜见城主大人!” 老者半跪行礼,将身上的锋芒全部收敛。 见状,石不凡深感好奇。 这面具人居然是土正明的老爹,土战。 土战是堂堂一族之长,又不是执行任务的刺客,为何戴着一张面具? 每个见过土战的人都会有此疑问,石不凡亦不例外。 “城主大人,爹,正明先告退。” 土正明让下人送来上好的茶品,赶紧躬身退出大殿。 来到旁边的侧间,见石不凡在此,土正明微微一笑,“石兄,你千万不要露面,若是被城主识破身份,你我都完蛋。” 石不凡知道轻重,点了点头。 “土兄,令尊为何戴一张面具在脸上?” 虽然唐突,可他实在忍不住好奇。 土正明解释道:“我爹曾练一种法术练到走火入魔,以致面目全非,怕吓到人便一直戴着面具。” 原来如此。 他听老糊涂说过,练习法术要量力而行,循序渐进,若是急于求成,容易误入歧途,走火入魔。 看来,土战就犯了这个错误。 解了心中疑惑,石不凡继续观望。 大殿中。 血无幽爽朗地大笑两声,上前将土战扶起,道:“土老兄何必行此大礼,你我人前有尊卑,人后就是兄弟嘛,以后不必客气。” 土战请血无幽上座,亲自为其斟茶,“城主大人说笑了,属下怎敢忘记尊卑,万不敢逾越,坏了规矩。” 说着,将倒好的茶水推给血无幽,自己也坐在一旁。 虽看不到他的脸,但从眼神来辨,应是笑眯眯的献媚表情。 “也好!也好!”血无幽喜形于色,“土老兄忠心耿耿,乃众族表率,明日我让手下送一箱金子来,犒赏老兄!” “多谢城主大人!” 土战不好摘下面具饮茶,便用手指轻抬酒杯,以示礼貌。 血无幽则将茶水一饮而尽,如牛嚼牡丹,丝毫不懂享受其中乐趣。 “城主大人,请!” 土战起身添茶。 这活本应留个下人来干,可土战故意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所以将下人都赶了出去。 茶水下肚,温热融融。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亲热寒暄。 大殿内的笑声就没停过。 可连石不凡都瞧得出来,这位城主大人一点不信任土战,土战所谓的忠诚自然也是笑话。 二人都不说破,各怀鬼胎,话语间绵里藏针,半露锋芒,看得石不凡难以忍受。 他是不喜如此的。 按他的性格,一是一,二是二,真就是真,假就是假。 “城主大人,您今日大驾光临,定有什么要事吧?” 终于,土战说到正题。 血无幽淡笑两声,不急不忙道:“土老兄应该知道,神木城的实力越来越强,已成血衣城的心腹大患,如果不尽早屠除,你我和其他十六家族都不得安宁。” 土战连连称是,“神木城必须根除!” 这话,说得倒十分真切。 甚至他比血无幽更想灭掉神木城。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血无幽激动地拍拍桌子,“下个月我准备出两千兽骑兵,再攻神木城!” 土战一惊,“这么快?” 血无幽霸气地震震身上的盔甲,“上一战神木城损亡不少,尚未缓过气来,所以开战越快对我们越有利!” 土战捏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攥,那茶杯出咔咔声响,差点碎了,“城主大人此来,是想让属下出兵助战吧!” “正是!”血无幽不再拐弯抹角,“有你我两大家族联手,此战必定大捷,到时土老兄你即是第一大功臣,哈哈!” 土战心里早就骂破天。 面上不敢露出丝毫不满。 “城主大人有令,地土家族莫敢不从,”土战强装平静地说道,“请问城主大人,需要多少助兵?” “两百,足矣!”血无幽俨然早有算计。 土战缄默。 他松开手,否则下一刻就会将茶杯直接捏碎。 就算戴着面具,也不难想象他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 侧间,连土正明都露出怒容。 “过分!” 石不凡不了解情况,开口询问,“怎么?” 土正明缓和一下,低声给石不凡解释。 原来血衣家族每次出兵征战,都会让地土家族派出兵力协助,美其名曰“合作”。 所谓合作,从没有其他十六家族的份,偏偏只有地土家族。 为何? 很简单,地土家族如今的势力越来越强大,血无幽感觉到了威胁。 故而想出此策,一方面拉来兵力攻打神木城,一方面削弱地土家族的实力,其心昭然若揭,可谓一箭双雕。 每次征战,地土家族出动的兵力都损失近半,说血衣家不是故意为之,傻子才信! 地土家族全然无策,毕竟他们处于血衣家族的统压之下,不得不低头,真想反抗的话,胳膊也拧不过大腿。 之前出兵从不过百,地土家族勉强能接受。 这一战,血无幽竟让他们出动两百精兵,怪不得土家父子怒从心起。 血无幽亲自前来,早有算策,就是让他们没有拒绝余地! “怎么,土老兄不愿和本城主合作,不想灭掉神木城?”血无幽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语气变得冰冷威严。 “不敢!”土战压抑怒火,“城主大人有令,不敢不从!” “两百精兵,就两百精兵!” “哈哈!”血无幽转色大笑,起身拍拍土战的肩膀,“就知道土老兄对本城主最忠心耿耿,这一战必定大胜,凯旋时再赏你黄金万两,哈哈……” “谢城主!” 幸而土战戴着面具,不然他现在脸色就算再伪装,也必定难看至极。 第69章 目标 “石兄,我送你离开。” 土正明将石不凡带出地下,来到正门,却见门口站了一排排血甲士兵,料是血无幽带来的。 “走后门。” 二人又来到府院后门,悄悄溜出,外面是一条僻静小巷,倒没什么人。 “土兄,告辞!” “石兄保重!” 二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废话一句不多说,就此分别。 石不凡直往土地庙而去,路上现巡查的血甲兵丁越来越多,估计至少出动了两千人搜查全城。 这动静搞得人人不敢出门,大街上除了卫兵,没几个人影。 石不凡使用隐身术躲开他们,顺利回到土地庙。 进门,见庙内一片狼藉,供品遍地,桌椅七倒八歪。 “坏了!兵丁来过!” 石不凡大呼不妙,往后院而去。 院内也是一片狼藉,早没了刀封雪的影子。 “被抓了?” 石不凡郁闷至极。 他好不容易将刀封雪救下,好不容易谈好条件,好不容易换来冰钢剑,难道要功亏一篑? 正郁闷时,脚下地面忽然钻出一颗圆滚滚毛茸茸的脑袋。 是土地公。 “使者回来了!” 土地公呵呵一笑,拖拽着一人从地下冒出。 正是刀封雪。 原来,在石不凡走后不久,血衣家族的士兵闯进庙内,土地公知道刀封雪对石不凡极其重要,便将其拖到地下藏身,躲过一劫。 “土地,来,抱一个!” 看着小老头,石不凡从未感觉如此亲切,激动地扑了上去,想把土地公抱入怀中。 瞧见石不凡那健壮的身板,土地公吓得一哆嗦,急忙缩入地下,“使者,小老承受不起,你还是抱旁边那位吧!” “这老东西!”石不凡哈哈大笑。 直至碰到刀封雪那冰冷淡漠的目光,石不凡的笑声戛然而止,“咳咳,雪姑娘,冰钢锻造的兵刃我拿到了,你看看。” 他取出一柄冰钢剑,递到刀封雪面前。 刀封雪耸然动容,那双空洞冷锐的眼眸终于有了光芒,“是冰钢!是我要的冰钢!” “假不了,”石不凡呵呵一笑,“雪姑娘,现在你能说要杀什么人了吧?” 刀封雪蠕动了一下嘴唇,直勾勾盯着石不凡,黑色的眼睛像有一种吞噬力,“我说出来,怕你临阵退缩。” 石不凡拍拍胸膛,“放心,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有约在先,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反悔。” 别的不说,“守信”二字他还没化形时就听老糊涂念叨,铭记在心。 刀封雪点点头。 她看得出石不凡不是佛口蛇心,两面三刀的小人,值得信任,便道:“我要杀……血无幽!” 饶是有准备,石不凡依然被吓了一跳。 脸庞轻轻一抖。 他以为最可能的目标是血冬儿,不料刀封雪狠得多。 “血无幽我见过,他的修为和法力在我之上,你我联手也没几分胜算。” 石不凡倒不是怕,更不是反悔,而是说出实情。 杀这等强者,一个不慎,等同送死。 刀封雪拿起那柄冰钢剑,轻轻摩挲,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所以,要做好万全准备。” 石不凡摇头苦笑,他可不信一把冰钢剑能要了血无幽的命。 冰钢剑再锋锐也终究是兵器,非是法器,威力有限。 刀封雪看破石不凡的心事,知道他没什么信心,道:“我要修炼一门能杀死他的法术,出奇制胜。” “多久?” “半个月,”刀封雪胸有成竹,“半个月后,不管能不能成功,我都会按照约定带你去神木城。” “行!”石不凡松口气。 半个月而已,他等得起。 刀封雪果然不是空口说说,收起冰钢剑后就在院子里盘坐下来,开始修炼法术。 除了吃喝,她岿然不动,像一尊雕像。 石不凡观察几日,现刀封雪的法术极为怪异,以慧眼观摩,她身上的阴阳二气都没有太大变化,唯独双臂增添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黑白排列。 以肉眼看,刀封雪的手臂血肉变得透明,泛出一道道绿光,像有无数的绿色小虫在其中爬来爬去,密密麻麻。 这般法术石不凡从未见过,估计是神木一族的秘术。 说不定真能出奇制胜。 等待时,石不凡没闲着,苦苦修炼巨化术。 二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几天下来一言不,形同陌路。 院中安静如水。 外面则热闹得很。 血衣家族一直在搜查刺客和逃走的俘虏,一无所获后继续加派兵力,全城每个角落都被搜了个遍。 土地庙也被搜了好几次。 还好有土地公在,只要兵丁一来,土地公便将石不凡二人拖入地下,无人能够察觉。 这日。 石不凡修炼到了瓶颈,翻开《巨化术》的无字书,继续参悟。 他碰到一个难题,百思不得其解,好几天一无所获。 最终只得使用小木像,回到了昆仑山。 见到老糊涂后,他先说了自己追查香心下落的进展,而后将法术上的疑惑讲出,请求解答。 老糊涂听毕,哈哈大笑,“这么简单都弄不明白,徒儿你在人间历练许久,真是越来越愚笨了!” 说着,老糊涂打开慧眼,将石不凡附身的大木像拉入小世界之中,以阴阳二气当做黑白棋子,给石不凡进行演示。 老糊涂不愧是老糊涂,一番演示就将石不凡的疑惑解得明明白白。 石不凡如醍醐灌顶,一通百通。 过了这道坎,无字书后面的内容也愈加顺畅。 “谢谢师父!” 正要离开,石不凡的眼前忽然被晃了一下。 他借着大木像的眼睛向门口望去,登时被五颜六色,璀璨耀眼的场景震惊了。 “这是……” 一张巨大的桌面上,放置着刀剑锤之类的兵器,灵气杀气逼人,还有一座七层金塔,一颗拳头大的琉璃珠,一盏奇怪的莲花灯,一根蛇形绳索…… 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石不凡只是一道念头在此,都能感觉恐怖的力量扑面而来,仿佛他是汪洋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又像巍峨山下的一只蝼蚁。 “哦,那是师父收集的法器,”老糊涂慵懒地伸个懒腰,满不在乎,“放屋里久了,拿出来晒晒太阳。” 第70章 城隍 石不凡知道老糊涂的法器多,也没想到这么多,数一数差不离五六十个,关键都不是普通法器,不少来自于天仙相赠。 老糊涂似有意炫耀,拿起一柄金黄色的长剑,说道:“小子,这柄剑叫开山剑,五百年前太白金星给我的,一剑斩下可开山,威力大得很!” 石不凡瞠目结舌。 他盯着那柄开山剑,感觉像盯着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其上的霸气和凌厉,让他很是喜欢。 “看这座宝塔,叫乾坤塔,”老糊涂嘿嘿一笑,拿起那座七层金塔,“此塔来历非凡,是……是谁送我的来着?” 老糊涂拍拍脑门,想不起了,“算了,反正来头很大!这塔每一层都是一方小世界,能将人间的一座城池收进去,困在其中。” 如果石不凡的肉身在此,下巴恐怕得掉到地上。 “师父,这么多宝物法器,你何必吝啬,不如给我一件耍耍,”石不凡抱住老糊涂的大腿,哭求道,“徒儿在人间过得凄惨,还净受人家欺负,生不如死啊!” “谁敢欺负我徒儿?”老糊涂眼一瞪,鼻孔朝天。 “好多人!”石不凡哼口气,委屈巴巴。 “是么,那得好好谢谢他们,替我收拾你!”老糊涂大笑道。 石不凡脸一黑,撒泼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摇头晃脑,搞得木像嘎吱嘎吱响。 闹了半天,老糊涂不为所动。 石不凡索性爬起身,自己在法器堆里挑拣起来,像在旧货摊上捡漏。 挑来挑去,他还是最喜欢那柄开山剑,“师父,这剑不能给我么,我就在血衣城,你让白鸭给我送去。” 若有了开山剑,他在血衣城可以横着走,一剑下去,千军万马灰飞烟灭,何等威风! 老糊涂一巴掌扇在木像的脑袋上,正色道:“臭小子,你以为我真是吝啬啊,想运使法器需要对等的修为和实力,以你现在的能耐,强行使用这些厉害法器会被其中的力量反噬,吸干你的修为,到时你又要变回一块石头,千年成果一朝散!” 这一说,石不凡心惊肉跳。 老糊涂虽经常不正经,但这种事绝不会胡说八道。 使用法器,不是石不凡想得那么简单。 法器和符不同。 符,任何人都可使用。 法器则需要自身的力量驾驭。 “我明白了!” 石不凡恋恋不舍地将开山剑放下。 看着诸多法器,就像守着金山而不能采的守财奴,别提多伤心了。 “小子莫灰心,人间也有不少法器,等机缘到了,你自会得到。”老糊涂安慰道。 人间的法器,自然无法和神仙法器相提并论。 但更适合石不凡这样的修行者。 “好了,臭小子快回吧,月老上仙已到了昆仑山,我得去和他大战三百回合,没空陪你。”老糊涂棋瘾难耐,说着已经出了门。 “知道啦,师父!” 石不凡收起念头,闷闷不乐地回到肉身。 刚睁眼,却见土地公笑呵呵站在他面前,一脸慈眉善目。 “使者!” 土地嘿嘿一笑,“有空吗?” 石不凡挑了挑眉毛,“土地,有事但说无妨。” 土地公了解石不凡的性格,不喜欢拐弯抹角,干脆道:“使者,小老有个朋友想见你。” 石不凡更觉奇怪。 土地公的朋友,难道是别处的土地? 不对,地仙绝不会离开自己的辖地,否则会被天规惩戒。 “谁?” “本地的城隍。”土地公回道。 石不凡“咦”了一声,更感奇怪。 他知道人间每个地方都有城隍,主管当地生灵的生死。 也就是说,只有死后化为鬼魂才会和城隍打交道。 今日城隍主动找上门,不由得不奇怪。 “使者,城隍似有事相求,你不如见一见,听他如何说。”土地公吹着耳旁风。 “行!” 既然人家上门,不见不合礼数。 石不凡随着土地公来到庙中,但见一身穿黑纹金襟袍的人影站在门口,其身高近一丈,魁梧如牛,大肚如屋,乍看还以为是一头巨兽。 好家伙,比石不凡还高大威猛。 再看这人的脸,乌漆墨黑像涂了一层黑灰,虬髯满面,两颗大眼珠瞪得像碧油油的灯,横肉丛生,面目狰狞。 据说阴间恶鬼极多,城隍大都长得凶神恶煞,以此镇住恶鬼。 石不凡今日一见,算证实了。 “这位就是月老上仙的使者吧,”与狰狞面貌不同,城隍竟彬彬有礼,抬手作揖,“我是本地的城隍,有事来求见使者。” 石不凡回礼,“客气了,有什么事城隍请说。” 城隍挪动身躯向前走了几步,大脚震得小庙乱颤,“使者认识月老上仙,一定有什么法子和上仙传音吧?” 石不凡想了想,月老没给他留什么传音之物,不过他能利用小木像回昆仑山,也算是个办法。 他点点头。 城隍登时大喜,露出两排白牙,“使者,这个忙只有你能帮我!” 石不凡依然一头雾水,“究竟何事?” 城隍叹口气,将原由娓娓道来。 他在血衣城当了近千年的城隍,将一只只鬼魂引入地府,判决生前功德罪孽,引有功德的鬼魂进入极乐界,判有罪孽的鬼魂打入丰都地狱,一向尽职尽责,从未出什么差错。 但在一个地方干得时间长了,难免生出厌倦之感。 这不,十年前丰都大帝游历到此,城隍便向大帝请求调去中州上任。 丰都大帝见他诚心诚意,答应下来。 可十年过去,再无讯息。 估计丰都大帝已忘了此事,无奈城隍这种地仙不是想见天仙就能见的,苦苦等待至今。 碰到天仙使者到来,城隍又燃起一丝希望,所以托了土地爷牵线,前来相见。 “中州?那是远在万里外的地方啊!” 石不凡在书上见过记载,对人间的地理还算熟悉。 昆仑山所在的万里地域被称作“古州”,古州以南才是中州。 城隍点头称是,“不瞒使者,我对中州向往已久,一直想去那里当差。” 石不凡淡淡一笑。 他心想在哪不一样,反正都是和死人打交道。 难道中州的鬼魂,就比古州的鬼魂好看? 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口。 有些人有些事他或许不理解,但绝不会随意评判指摘。 第71章 精魂丹 “使者,你能不能和月老上仙传音,请他老人家帮我向丰都大帝询问一句?”城隍微微弯腰,态度恳切,“不管大帝许不许将我调任中州,我都认了,以后放下执念。” 石不凡想了想,这对他不是什么难事。 此时月老就在昆仑山与老糊涂下棋。 他利用木像回去说一声即可。 刚要答应,心中忽然有了另一个念头,问道:“城隍,你是不是掌管着血衣城所有人的生死?” 城隍愣了下神,随后颔,“没错,不止是人,猫猫狗狗的畜生也在其内。” 石不凡一喜,“这么说来,每个人的寿命你都清楚?” “这……”城隍顿了下,似乎有些犹豫,“使者有所不知,万物的寿命由天道决定,记录在生死簿上,地府也是按照生死簿判决生死,不敢逾越。” “哦,”石不凡点点头,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城隍,如果我向你询问某个人的寿命,你能查到么?” 他要询问的,正是血无幽。 因为刀封雪要刺杀血无幽,如果从城隍这知道血无幽的死期,就可提前预知刺杀的结果,以做好万全准备。 不料城隍听了神色大变,黑脸差点变成紫脸。 “不行!”城隍拒绝得十分干脆,“生死簿是地府最大的天机所在,受天道监管,哪怕天仙来了亦不可随便查阅。” “若是我向使者透露天机,会被剥夺仙位,受到最严酷的天规处置!” 这事非同小可,比石不凡想得严重多了。 “竟是如此,我唐突了,”石不凡抱歉道,“我以为城隍主管人间生死,判断寿命是一件小事,没想到背后牵扯天道。” 城隍苦笑了一下,“使者,如果你以此作为条件,我怕是不能许了。” 石不凡摆摆手,尴尬道:“随口一问而已,放心,我这就找月老爷爷,请他帮你的忙。” 城隍登时眼睛灿亮,连连拜谢,“多谢使者!” 石不凡坐定下来,不一会入念成功,利用小木像回到昆仑山。 哒哒! 他走出宫殿,果然见到老糊涂和月老正在峰顶下棋对弈。 “徒儿,你怎么又来了?”老糊涂见大木像嘎吱嘎吱跑来,心生不耐。 石不凡翻了翻木头眼珠子,“我是来找月老爷爷的。” 月老一听,笑呵呵地抬起头,“怎么,不凡,难道我给你的使者令出了问题?” “不是,”石不凡嘎吱嘎吱地摇头,“我在血衣城碰到一位掌管地府的城隍,他有事相求月老爷爷……” 石不凡一五一十,将城隍的事情讲来,最后还补了一句,“月老爷爷,如果不是什么难事,您就顺便帮帮他吧!” “臭小子,你倒越来越会做顺水人情了,”月老咭咭咯咯地笑了两声,认真道:“丰都大帝近来刚返回天宫,我前几日还和他打过照面,这样吧,等我和你师父下完棋,便回天宫和丰都大帝提一提此事,如何?” “那太好了,”事情进展顺利,石不凡也替城隍感到高兴,“多谢月老爷爷!” “行了,快走吧,别耽误我们下棋!”老糊涂不耐烦地驱赶。 “哼!” 返回土地庙,石不凡将好消息告知城隍。 城隍喜不自胜,连连对石不凡和月老道谢。 当然,道谢不止是口头上的。 城隍摸出一颗赤红色的丹,递给石不凡,“使者,这是我准备的谢礼,请务必收下。” “什么东西?”石不凡好奇地眨眨眼。 “精魂丹,”城隍解释道,“由散乱阴间的魂魄精华炼制而成,虽算不上灵丹妙药,但对修行和魂魄都大有裨益。” “好,我收了!” 有功受禄,天经地义。 石不凡不喜欢虚头巴脑那一套,当即将这颗精魂丹收下,心里美滋滋。 城隍松口气,再次道谢后,离开土地庙。 石不凡返回后院,细细观察那颗精魂丹,感觉到一丝特殊的灵力在其中流淌。 应是好东西。 盘坐下来,他迫不及待将精魂丹吞入口中。 这丹神奇,居然入口即化,根本不需吞咽。 一股沉沉的能量瞬间蔓延,直通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像干涸了许久的大江大河被水流淹没。 更神奇的是,石不凡的魂魄也受到滋润,形成一股温暖的能量在意识深处上蹿下跳,无处不达。 精魂丹能影响人的魂魄,果然不假。 他稳下心神,入定修炼。 经过精魂丹的洗刷,修行的效率高了不少,因为在一呼一吸间他不仅吸收天地间的自由灵气,还能消化丹药本身的能量。 双管齐下,事半功倍。 一个时辰后,石不凡身上竟冒出一股股的暗红气雾,那是被吸收的丹药残渣。 此时,他更能感到丹药的神奇,一个时辰修行抵得上平时打坐一天。 除了修为的进步,石不凡的魂魄也在经受洗礼,像有一双温柔的手在体内抚摸。 元神和意识都寄在魂魄之中。 所以,当精魂丹的效果挥出来,他感觉精神舒畅,念头通达,思索时像多了好几个脑袋。 精魂丹虽神奇,终究有限。 石不凡修行几日,将丹药彻底消化融合,体内又恢复平静。 他心想,再多几颗精魂丹就妙了。 可惜只能想想,城隍弄这颗精魂丹要费不少功夫,他再去讨要就显得不要脸了。 睁开眼,石不凡感到饥肠辘辘,去庙中拿了点供品。 顺便,也带点吃的给刀封雪。 这十日,刀封雪比石不凡用功多了,修行未曾停过,心无旁骛。 经过修炼,她的双臂已看不出本来的雪白模样,变得碧绿碧绿的,像两根玉米杆。 细看,甚至有些吓人。 她胳膊上的血肉已完全被腐蚀,化作一条条细小的绿虫。 绿虫团簇紧咬,形成一根根的藤条状,贯穿在手臂之中,不停扭动。 石不凡不知这是什么法术,料想是神木族的独门之秘,他不好过问。 不过,刀封雪的脸色相当不错,经常面露喜意,看来她修炼的十分顺利,刺杀血无幽越来越有信心。 不出意外,石不凡很快就能进入神木城了。 第72章 老妪将军 夜。 阴云密布。 滴滴哒哒的小雨下个不停。 月亮被乌云挡住,像遮了面目的女神,人间瞧不见她的丝毫美貌。 唯有黑暗。 血衣城外,不远。 一道道身影快掠过,像麻雀一般灵敏,没出丝毫声响。 跃起,落地,再跃起! 数一数共有十六人,全都身材矮小,肌肤雪白,像堆成的一个个小雪人,穿着单薄轻盈的衣物。 无疑,她们是神木族人。 神木族居然偷偷溜到血衣城外,情况显然非同寻常。 “将军,衣服和黄粉都准备好了。” 最前面一人放下身上背的大包袱,打开,里面放着稀松平常的衣物和一盒盒黄粉。 紧跟而来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妪,她头灰白,皱纹满面,脸上印着一道道横七竖八的疤痕,有新有旧。 皱纹和疤痕交织,像在她脸上织了一张岁月的网。 老妪的身手依然矫健,一步一跃,双眸如电,腰背笔直,丝毫不见羸弱。 听众人对她的称呼,却是一位“将军”。 “你们都换好衣裳,脸上涂黄粉,扮作普通的小姑娘进城打探公主的下落。” 老妪威严地命令道。 “是,将军!” 其他十五人立即照做,纷纷在包袱中取了衣裳,穿在身上,再以黄粉扑脸,掩盖雪白的肌肤,最后将头梳成小辫状,一个个都成了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神木族人身材娇小,扮十几岁的小丫头十分容易,不仔细看不会现破绽。 只是她们的眼神都充满戾气和杀意,丝毫没有小姑娘的纯真罢了。 老妪也换上衣物,她倒不必装扮,因为年迈,模样和人类老妪差不多。 伪装后,一行人跟着老妪偷偷溜到城墙之下,准备进城。她们特意找了个防卫最薄弱的角落,以求安全。 血衣城的城墙有三丈高,一行人站在墙下更显得矮小。 不过这对她们并非难事。 只听咔咔几声,她们的手臂上生出长长的藤蔓,紧贴墙壁游了上去,然后勾住城墙上的凸起和砖块,以利攀爬。 老妪就更容易了,她显然学过法术,脚下生出一团云雾,腾空而起,片刻后落在城墙上。 因为黑暗,卫兵难以察觉,她迅轻移过去,不声不响地靠近,闪电般将其解决。 老妪出手狠辣,一招拗断卫兵的脖子,对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命丧黄泉。 不一会,老妪竟无声无息解决了七八个。 此时,其他人也抓着藤蔓攀爬上来,如一只只小猫,行动迅捷,干脆利落,开始处理剩余的卫兵。 “走,进城!” 杀死附近所有的卫兵,老妪率先飞入城内,其他神木族人紧跟其后,从墙上一跃而下。 半夜三更。 血衣城一片宁静。 家家户户闭门关窗,少有出门。 唯有巡逻的卫兵尽职尽责,游走在大街小巷。 老妪一行人不敢明目张胆行动,便跃上附近的房屋,在屋顶猫着腰前行。 很快,她们找到一座废弃的塔楼。 楼有三层,无人居住,荒废了许久。 看起来也比较安全。 她们暂时躲藏在此处,准备下一步的计划。 “将军,公主会不会被血衣家囚禁,以要挟我们神木族?”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老妪,等候命令。 她们是百里挑一的战士,实力非凡,对神木族忠心耿耿。 此次跟随老妪前来只有一个目的:救出公主。 “不会,”老妪摇头,“他们不知道公主的身份,八成将她当作普通俘虏,卖到了血衣城的某处。” 众人相顾愕然,“将军,那该怎么找?” 老妪皱皱眉,“别无他法,只能分头去找,全城打探公主的下落。” 说着,老妪用手指在墙上画了一幅简单的地图,将血衣城横七竖八的主要街道都标记出来。 “小雅,你去这条街。” “红儿,你去东面。” “凌雪,这片角落交给你。” …… 老妪一一派任务,“记住,不管有没有打探到公主的下落,五天后到这座废塔会合,如果查到其他被抓住的族人也暗暗记下,到时咱们商量营救之策。” “是,将军!” 众人异口同声。 “走!” 老妪一声令下,身形率先飘出塔楼,向城中飞去。 其他人等纷纷跃出,作鸟兽散,有向东的,向西的,有向南的,向北的。 她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也擅长伪装,隐藏在普通百姓中不是什么难事。 何况,平时也没人会注意那些小孩子。 难的是,如何找到她们口中“公主”的下落。 或许只能靠运气了。 数日后,土地庙。 刀封雪的修炼已到最后阶段,几天来不吃不喝不睡。 她的双臂凝聚了大量的碧绿藤条,像无数的小蛇缠绕在一起,不留罅隙,原先的血肉早已被小蛇吃得干干净净。 包括她的手掌,也是密密麻麻的藤条小蛇。 怎么看怎么瘆人! 忽然,她睁开眼,起身。 轻轻一用力,手臂猝然鼓胀,藤条疯狂涌动,出荷荷声响。 刀封雪满意一笑,“成功了!” 石不凡等了半个月,心里着急着呢,见状如释重负,“恭喜!” 不仅恭喜刀封雪,也恭喜自己。 总算没白等。 “雪姑娘,你准备如何接近血无幽?” 要杀血无幽,最关键的是接近,悄无声息地进行偷袭刺杀方可成功。 刀封雪皱着眉思索一会,道:“等血无幽出门,我们在路上埋伏,找机会一击必杀。” 石不凡摸摸下巴,轻笑道:“每天进出血衣府的车马多不胜数,你怎么知道血无幽坐在哪辆车里,何况他什么时候出门还不一定,难道我们天天苦等?” 刀封雪无言反驳,又思索道:“那就想办法潜入血衣家的府邸。” “更难,”石不凡道,“血衣家的防卫何其严密,你我变成苍蝇恐怕也飞不进去,就算运气好能进去,咱们对血衣家一无所知,乱找乱撞恐有性命之虞。” 刀封雪顿时泄了口气。 听石不凡一说,刺杀血无幽远比她想得艰难,并不是准备一把兵器,练就一门秘术就能成功。 由此可看出刀封雪的性子,够决绝,有一股无畏无惧的冲劲,可心思不够缜密,没有运筹帷幄的聪明劲。 第73章 动身 与刀封雪不同,石不凡因为长于世外,不谙俗事,初来人间闹过不少笑话,对人情世故尤其不擅长。 但他心思缜密,头脑灵活,做人做事自有方寸,尤其在大事上比刀封雪考虑得周全。 “石大哥,你有什么办法?” 刀封雪苦思无策,只得询问石不凡,连称呼都亲切起来。 石不凡哪有万全之策,当下也在思索。 片刻后,他将土地公叫来。 对于土地,石不凡不想隐瞒,直说要刺杀血无幽。 土地公骇然失色,长长的眉毛差点飞起来,“使者,你们胆子真大,那血无幽的修为深不可测,凭你们恐怕……” 石不凡面露苦笑,“有人一根筋,我也劝不动。” 说着,看向刀封雪。 刀封雪咬牙道:“我意已决!” 她性情执拗,往往不撞南墙不回头。 “土地公,”刀封雪目光恳切,“您老知晓血衣城的一切,肯定清楚血无幽的所在,您利用遁地术将我带去,我有一击必杀的信心!” 刀封雪说的,的确是个办法。 没人比土地公更熟悉血衣城的状况,加上无所不及的遁地术,绕开血衣家的防卫,刺杀血无幽大有希望。 “不可!”土地公拒绝得干脆,斩钉截铁。 “为什么?” 不用土地公解释,石不凡代为开口道:“土地是神仙,不能介入人间因果,尤其杀人之事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甚至会承受天规的处罚。” 土地一言不,点点头。 之前石不凡让土地公帮自己偷粮食已相当为难,若让他帮助杀人,没一丁点可能。 神仙就算本事再大,也不敢过多介入凡人的因果。 “小老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普通遁地术是进不去血衣家的,”土地公捋着胡须说,“他们为了防范地土家族,早在地下设好了铜墙铁壁。” 石不凡和刀封雪面面相觑,各有惊色。 这一点,他们着实没想到。 “土地,你能给我们画一张血衣府的概要地图么?”石不凡想了想,问道。 土地公呵呵一笑,“这倒可以。” 二人欣喜,急忙拿了笔纸来,让土地公作画。 血衣府非常庞大,占据血衣城的中心地带,单单大门就有四个,小门八个,通四面八方。 府内径路纵横,房屋林立,大大小小的加起来有八十座,再算里面的房间就更庞杂了,外人走进去转一会就晕头转向。 不过对土地公来说小菜一碟。 很快他就将整个府院描绘出来,尤其血无幽经常待的几个房间,醒目标注。 “这里是书房,这是卧房,旁边是练功室,”土地公一一指出,“都是血无幽经常待的地方,你们且记好。” “小老只能帮到这,告辞了。” 说完,土地赶紧一溜烟钻入地下,不再露头。 他害怕介入因果,不得不小心。 “土地,多谢了!” 石不凡和刀封雪对地而谢。 的确,土地公做到这份上已是尽力而为,他们强人所难也没什么意义。 有了这张地图,至少他们进入血衣府不再是无头苍蝇。 刀封雪拿着地图,粗略记在心里,记了半个时辰,抬头道:“差不多了,今晚我就去血衣府,找机会诛杀血无幽!” 说话时,她手里紧紧握着冰钢剑,目光中满是杀气。 她杀血无幽的目的很简单,一是为战争中死去的族人报仇,二是为神木族争取反击的机会,搞乱血衣城。 “贸然进府,还是死路一条,”石不凡淡淡道,他似乎想出办法,胸有成竹,“我的法子或许可以试试。” “什么法子?”刀封雪心头一颤,“石大哥,快说!” “你可知血无幽有个儿子,叫血风?”石不凡问。 刀封雪愣了下,细想道:“好像有这么个人,听说是个窝囊废,没用的家伙。” “不一定没用!”石不凡摇头一笑,“血风再废物也是血无幽的亲儿子,血脉相连,他现在被配到血衣城的粮仓管收粮食的活计,我曾见过他。” 刀封雪不聪明,但也不傻,立刻明白了石不凡的意思。 “好法子!好法子!” …… 夜幕降临,晴空如洗。 月溶溶,星辰满天。 粮仓又收了一天的税粮,粮官们累得倒床而睡,巡逻的兵丁也哈欠连天,毫无精神地打着火把巡逻。 两道身影在粮仓外的小巷跳来蹿去,度奇快。 正是石不凡和刀封雪。 “那座阁楼,最左边的房间。” 石不凡指了指。 刀封雪点头,“我身形小,能从屋顶溜进去,你呢?” “放心,我有办法。” 等刀封雪跃上墙头,石不凡立即施展隐身术,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入。 半柱香后,二人在阁楼会合,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 果然,血风那家伙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像死猪一般。 刀封雪上前,一巴掌将血风呼醒,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根藤条便缠上嘴巴,以及脖子,令他不出任何声音。 血风惊恐万状,想要挣扎,结果手脚也被树藤缠住。 他知道,自己要完了! 早知今日,当初该好好用功修行,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 后悔? 有何用! 刀封雪从怀中摸出冰钢剑,冲着血风的心口狠狠刺下,对于仇人的儿子,还谈何留情。 噗嗤! 冰钢剑锋锐无比,不费力便刺穿血风的胸膛。 更恐怖的是,因为冰钢剑的寒气,血液无法流出即在伤口凝结,连一点血腥味都没散出来。 石不凡大惊失色,“为何杀他!” 他想的办法是挟持血风,让血风带他们进入血衣府,毕竟血风是血衣家的大少爷,不会有人查他,也没人敢拦截。 可刀封雪居然把血风直接杀了! 刀封雪拔出冰钢剑,解释道:“我不信他!让他带我们进血衣府,他定然想尽办法出卖我们,偷偷报信。” “就算没那个胆子,他极度害怕下也难免露出破绽,我不能赌。” 石不凡抱起双臂,一副看戏的表情,“现在杀了他,难道让他的鬼魂帮我们不成?” “鬼魂?”刀封雪面色如霜,笑意冷冽,“用他的脸就够了!” 话落,一剑刺向血风的脸庞。 第74章 人皮面具 粮仓外。 一道道娇小身影如水面波澜,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片刻,聚集在小巷。 一共有十六人,领头的是个老妪。 “是这里吗?”老妪问道。 梳着两个小辫子,小姑娘打扮的人回道:“禀将军,就是此地!昨天我亲眼看到血无幽的儿子在收粮,别人都称呼他‘风少爷’,绝不会错!” 原来,几天前这伙神木族人偷偷潜入神木城,四处找寻公主的下落,在城内大海捞针一阵,最终一无所获。 正一筹莫展时,有个同伴经过粮仓,恰巧瞧见血风在收粮。 不知因为什么事,血风大雷霆,对粮官又是骂又是打,好不热闹。 这一瞧不要紧,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这年轻人竟是血衣家的大少爷。 此事非同小可。 回报后,老妪心有算策,立即率人前来粮仓,准备抓住血风来要挟血无幽。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们寻不到公主的下落,正自绝望,却有了血风这个筹码,如此不仅能找到公主,还能救其他被俘的族人。 可惜她们对粮仓一无所知,不敢贸然闯入,决定先探查一番。 “红儿,你带人去正门,凌雪,你去东边小巷,剩下的跟我来!” 老妪迅派任务,兵分三路。 “是!” 众人没有丝毫迟疑,立即分散开来,执行命令。 道道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无声无息。 此处是粮仓重地,巡逻的卫兵很多,附近每条小巷都有十几个把守,每道门有七八个卫兵轮岗。 在不远处的塔楼上,甚至还有哨兵和箭手。 这群神木族人仗着身形娇小,在小巷和屋顶间躲来藏去,行动敏捷,倒没有被卫兵察觉。 她们一边走,一边记下粮仓的大概地形,卫兵数量以及哨兵所在。 这是作为战士的基本技能。 因为在战场上,开战前要先弄清楚所有状况,以求天时地利人和。 …… 屋内。 刀封雪手持冰钢剑,不停在血风脸上划来割去,出嚓嚓声响。 她的手很巧,俄顷就割下血风的半边脸,皮肉几乎没有什么损伤。 这般手段,石不凡看了自愧不如。 他在昆仑山时经常给野兽剥皮,手法也相当娴熟高巧。 但野兽皮和人皮截然不同。 剥人皮而不损伤分毫,难度极大。 嚓嚓! 割下了血风的左半脸,刀封雪又开始割右半脸。 冰钢剑轻而缓慢地划过,人皮像纸般剥离下来,加上寒气冻结,血无法流出,全被凝固。 可怜这血风才活了三十年,最后死无全尸。 到了地府,还得受城隍的惩戒。 这时,石不凡已清楚了刀封雪的目的,是要他假扮血风,以进入血衣府。 在没学变身术的情况下,倒是个办法。 可看着那张血淋淋粘乎乎的人皮,石不凡不禁有恶心之感,开始后悔当初没学变身术了。 要命啊! 终于,冰钢剑将最后一片血肉割下。 刀封雪以手指一捻,一掀,整张人皮彻底脱离了血风的脑袋,成了一张有鼻子有嘴的奇异面具。 整张面具除了没有眼睛,和血风原本的模样几乎不差分毫,可见刀封雪割除的手法多么高。 “和我师父学的。” 看见石不凡诧异的神情,刀封雪淡笑着解释。 至于她的师父,石不凡没多问,肯定是一位高人没跑。 等面具上的血迹彻底凝固,刀封雪将其拿到石不凡面前,目光恳切道:“石大哥,辛苦你了。” 石不凡能说什么,已经做到这份上,不帮也得帮,何况有言在先。 还好,因为冰钢剑的寒气所致,人皮上并无多少鲜血,也没有刺鼻的味道。 当成一张普通面具,没那么难以接受。 刀封雪让石不凡躺在地上,将那张人皮覆盖其面,正好在眼眶处露出两只眼睛。 施法时,刀封雪的双手亮起奇异的幽绿光泽,不停在石不凡脸上按压,每次按压都让面具和石不凡的皮肉紧紧相粘。 半个时辰后,人皮面具的覆盖终于完成。 刀封雪弄这些俨然十分吃力,累得额头见汗。 她擦擦汗,道:“石大哥,好了!” 石不凡起身找到一面铜镜,看看自己的脸。 这一看,他大吃一惊。 镜子里的他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面具和他的脸紧紧粘合,使得五官各在其位,居然看不出丝毫破绽。 至于相貌,和血风有八分相似。 余下的两分在眼睛上。 没办法,总不能将血风的眼睛挖下来给石不凡换上。 现在这张脸,不是熟人仔细查看,断不会瞧出破绽,蒙混过关十拿九稳。 只是有这么一张皮在自己脸上,石不凡感觉极不舒服。 尤其说话的时候嘴唇挪动不开,出的声音也有些奇怪。 好处是,这样一来居然和血风的原音有几分相像。 他再故意模仿一番,将声音放沉后有五分相似,足以应付了。 刀封雪用棉被将血风的尸体严严实实裹起,一脚踢到床下角落,外面用帷帐掩盖,确保万无一失。 她打开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不知不觉,东方已渐渐白。 想到马上就能杀死血无幽,一向冷冰冰的脸上不由露出笑意,像春花绽放。 顷刻,笑容消失,刀封雪走回屋中,与石不凡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从如何应付卫兵,如何进入血衣家,如何让血无幽毫无防备地靠近,到如何一击必杀,以及刺杀后的逃跑,他们都计划得清清楚楚,不容出任何差错。 机会仅有一次。 一次不成,血无幽有了防备,再想进行第二次刺杀几无可能。 “雪姑娘,你有几分把握?”最后,看着外面越来越亮的天空,石不凡问道。 刀封雪顿住思索,凝眉淡淡道:“十成!” 她的决心和信心一向很足,哪怕是为了骗自己。 “你呢,以为有几分胜算?” 石不凡挠挠头,咳嗽两声道:“十成!” 他心里给出的真实答案,是“三成”。 话到嘴边,不由自主说了个谎。 “来人间后,我也学会撒谎了,呵呵。” 石不凡心中自嘲。 第75章 风少爷 石不凡的体型和血风终究有差别,所以他换上一件黑色的大厚袍子,以此掩盖身躯。入秋后,天气正值寒风阵阵,他穿厚衣服并不扎眼。 “走!” 推开门,石不凡率先而出。 刀封雪在一旁紧紧抱着石不凡,脑袋扎在石不凡怀中,以此掩盖面貌。 二人故意摆出耳鬓厮磨之态,以免引起怀疑。 血风这人好色成性,身边的女人天天换,没人会过多在意。 “少爷好!” “少爷您今天起得早啊!” “快给少爷准备吃的。” 外面的侍卫和丫鬟纷纷行礼。 一个个笑得假惺惺。 石不凡不露声色地摆手,“吃的就免了,我要回府一趟,快去准备马车。” 众人一愣。 “少爷,您的声音……” 他们天天和血风相处,听出不对劲。 石不凡轻咳一声,“没事,昨晚受了点风寒。” 说话时,脸上露出不耐之色。 “少爷稍等,属下去套马车。” 众人知道血风的脾气,不敢多问,立即着急忙慌地去办正事。 没一会,一辆金顶马车徐徐赶出。篷布由金丝织成,在晨光下熠熠生辉,车架是由特殊的香木打造,既结实又舒服,还透着一股香气。 拉车的是一匹高蹄大马,龙骧虎步,十分威风。 不愧是血衣家少爷,单单一辆马车的造价估计在千两以上。 “少爷,请上车。” 石不凡点点头,搂着刀封雪一起上了马车。 车内装饰豪华,上有珠帘玉翠,下有蚕丝软卧,身处其中如在卧榻,别提多舒服了。 遮上帘子,二人促膝而坐,同时松口气。 第一次干这种事,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还好,一切顺利。 车夫跳上车辕,挥着鞭子驱赶马儿,只听车轮嘎吱嘎吱地响,马车缓缓而动,离开粮仓。 “快,跟人保护少爷。” 粮仓内出动二十个卫兵,在后面紧紧跟随马车。 哪怕是在血衣城内,他们亦不敢松懈,全都带着兵刃。 尤其最近生了很多事,又是刺客刺杀,又是俘虏逃跑,前几日城墙上的卫兵还被杀了十几个,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粮仓外。 十几双眼睛死死盯着马车,一眨不眨。 “看清了吗,是血风?”领头的老妪趴在屋顶,低声询问。 身旁那眼眸亮晶晶的小姑娘点头,“看清了,是他!” “他怀里的女人是谁?”老妪又问。 小姑娘摇头,“看不到相貌,估计是血风的姘头,这家伙好色得很。” 老妪早有耳闻,便未放在心上。 马车徐徐离开粮仓,顺利拐入旁边的小巷。 嘎吱嘎吱。 车轮声,卫兵踏地的咚咚声在小巷中回荡,显得格外响亮,且有威慑力。 “跟上!” 老妪一声令下,轻盈的身躯率先跃下,紧贴墙壁疾走。 其余人连续雀跃,在附近的屋顶和巷道间上蹿下跳,紧跟不舍,像觅食的鱼群。 她们守了一夜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离开小巷,马车拐入大街,自西向东而行。 清晨,路上的行人不多。 加上最近血衣城连连出事,甚至传言有神木族人混入城中作乱,所以很多人都不敢上街,显得一片空荡。 马车走得快,两个轮子飞旋转,出刺耳的声响。 卫兵们跟在车后一路小跑,身上盔甲震得叮叮当当,倒脸不红气不喘。 他们经过训练,体力强悍,跑一个时辰轻而易举。 暗处,老妪带着手下紧随而来,她们不敢明目张胆地走大路,便分散在附近的小巷和屋顶,腾挪飞跃,鱼贯而行,离马车的距离一直没过二十丈。 有人看到她们的身影一闪而过,也不会太在意,以为是小孩子在屋顶胡闹玩耍。 车上,石不凡和刀封雪一言不,偷偷从两边窗缝观察四周。 虽准备充分,料想了一切可能生的状况,他们依然惴惴不安,忧虑重重。 尤其刀封雪。 她太想杀死血无幽了,担心出现意外,破坏她的计划。 “站住!” “车里是什么人,出来!” 遽然,马车顿住。 前面有人高声喊道,态度盛气凌人。 车夫立即应答:“快让开,车里是风少爷!” 原来是巡查的卫兵拦路。 听此,那卫兵头目脸色一变,立即半跪行礼,“属下,叩见风少爷!” “还不快让开,耽误了少爷的事,你们吃罪不起。”车后的卫兵也涌了上来,让对方退开。 不料这伙兵丁不吃这一套,等行完礼后全部起身而立,“风少爷,我们在例行巡查,最近血衣城不太平,闯进一伙神木族的杀手,所以不得不小心,请您见谅。” 说着,卫兵头目提着兵器靠近马车,“风少爷,请您露个面,我们要检查马车。” “放肆!” “你们好大胆子!” 车夫和兵丁们勃然大怒。 兵刃出鞘声响成一片。 眼看双方竟剑拔弩张,石不凡轻轻掀开帘子,道:“检查就检查,快着点,本少爷有急事。” “多谢风少爷体谅。”卫兵头目看了看石不凡的脸,确认是血风,便一脚踏上车辕,登上马车进行检查。 刀封雪早做好准备,扑到石不凡的怀中装作缠绵状,骚媚入骨道:“少爷,他们好讨厌哦,打扰了咱们的兴致,奴家不开心了,哼!” 石不凡差点笑出声,哪敢想刀封雪这“苦大仇深”的姑娘居然能装出媚艳的模样,也真难为她了。 他憋着不敢笑,只觉心口剧痛,差点内伤。 “小美人,别理他们,咱们继续亲热!”说着,石不凡垂下头,将二人的脑袋埋在衣袍之中,一阵亲昵。 至于如何亲昵,石不凡一知半解。 他记起在书中所读,男女亲昵需以口对口,以唇对唇,便将嘴巴放在自己手背上,一阵吸吮。 刀封雪照模学样,也拼命吮着自己的手掌。 啧啧! 啵啵! 二人好不激烈。 那卫兵头目不是不长眼的人,顿觉尴尬,赶紧退了出去,“风少爷,得罪了,请!” 合上帘子。 石不凡松开刀封雪的腰,松了口气。 二人各自擦拭手背上的唾沫,相视一笑。 鞭子抽动! 啪! 车轮继续滚动。 咕咚咕咚! 等马车走远,那卫兵头目的笑脸倏然一变,啐了口唾沫,“呸!只会钻女人被窝的废物东西,要不是有个好爹,老子一拳锤死你!” …… 第76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血衣城如今是多事之秋,之前刺杀黄苟和俘虏逃走的事没完,结果又有神木族人潜入作乱,所以街上巡查的兵丁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哪怕是血风少爷的车子,一路过去也被三番五次地检查,可见防卫之森严。 走走停停半个时辰,马车终于行到血衣城的中央。 离血衣府还有一条街。 晌午,路上行人渐多,马车不得不降下度,徐徐而行。 不过一看是血衣家的马车,后面还跟着血甲兵丁,百姓们纷纷退避,如见虎狼。 在血衣城宁得罪神仙,也万万不能招惹血衣家。 他们都懂这理。 “将军,过了这条街就是血衣府,咱们不动手恐怕没机会了!” 神木族的人一路尾随,一路在找机会。 无奈巡查的兵丁太多,不好下手。 老妪心急如焚,索性腾云驾雾而起,在半空观察四周的境况。 此刻,一队兵丁刚刚巡逻过去,下一队还没到来,正是个空缺。 机会算不上好,但有总比没有强。 老妪捏着苍老的手掌,当机立断道:“准备动手!” “记住,我们的目标是血风,抓住他就立即逃走,莫要恋战。” “万一被包围,逃无可逃,你们就退到我身边来,”老妪手中捏出一张透明如冰的符,“我会使用‘十里瞬行符’带你们离开血衣城。” “是,将军!” 众人应道。 老妪准备的这张“十里瞬行符”极为珍贵,整个神木城仅此一张,为了救公主她涉险潜入血衣城,依仗的底牌便是这张小小的符。 符一出,老妪可带人瞬移数十里,轻而易举离开血衣城。 眼下虽没找到公主,但为了抓住血风,这张符该用也得用。 “动手!” 一声令下,十几道身影极快蹿出,有向东的,有向西的,按照布列落在四周,对马车形成包围之势。 老妪身先士卒,驾云而落,在卫兵反应过来之前,赫然一掌击下。 咔! 贴车保护的一名士兵被老妪击中脑门,血浆崩裂。 老妪再跃而起,敏捷如猴地跳到车顶,双手凝术化出一根根碧绿树藤,将车子从上到下缠绕几圈,像裹粽子一般,最后再缠住马儿的腿脚,迫使停车。 “保护少爷!” “有刺客!” 卫兵们反应很快,唰唰唰拔出兵器,弹身砍向老妪。 他们单打独斗的实力一般,但经过严苛的围战训练,尤其对付实力不凡的修行者,瞬时摆开阵型。 老妪的每根手指都化出一根藤条,共有十根,又长又粗。只听嗖嗖几声,树藤急向外飞去,如天女散花抽向四面八方,将杀上来的卫兵击飞。 不过,她的藤条毕竟有限。 更多的卫兵趁机冲杀上来,一阵乱砍乱刺也够老妪受的了,何况他们还有几个弓箭手,对准老妪一阵攒射。 “杀!” 这时,四周埋伏的神木族人纷纷撕掉伪装,连蹦带跳地冲到街上,从后方袭杀。她们没有兵器,手上全化出带着倒刺的藤条。 神木族人一向不用兵器,这藤条堪比刀剑,能轻易刺穿人体,十分厉害。 当场,就有两个卫兵一不留神被刺穿脖子,血洒满地。 还有几个无辜的过路人,莫名其妙被树藤击中,一命呜呼。 “啊……杀人了!” “快跑啊!” “救命!” 街上行人被吓得作鸟兽散,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很多小贩连自己的摊都不敢收拾,连滚带爬地躲了起来。 各家各户砰砰砰地关紧门窗。 车顶。 老妪一面抵挡四面八方的攻击,一面缠住马车,想将车中人抓住, 怪得是,她将树藤伸入车中,几番纠缠却抓了个空。 不对,难道里面藏着高手? 老妪暗道不妙。 她知道车中除了血风,还有一个女子。 难道是修行者? 车内。 石不凡和刀封雪极其郁闷。 他们的刺杀计划一一施展,不容任何差错,眼看就要顺利进入血衣府,不料半路出了意外。 运气太差了! 那一根根比兵刃还可怕的藤条伸进车内,屡次三番缠向石不凡的脖子,如一条凶蛇。 石不凡左躲右闪,在狭小的空间内尽数施展自己的本事。 藤条越攻越猛,越伸越长,几乎布满整个车子。 石不凡向下拍出一掌,身躯飘起,几乎贴着车顶游移,极为凶险。 幸好他身手不错,如果是真正的血风在这,早就被树藤抓住了。 咔! 石不凡看准时机捏住藤条,右手从怀中掏出那柄冰钢剑,毫不犹豫一斩! 冰钢剑何其锋锐,霎时切断藤条。 石不凡借势连攻,耍冰钢剑耍得虎虎生风,将树藤当菜一样切。 那藤条不敌,退了出去。 “是你们族人?” 石不凡收起冰钢剑,问道。 他猜也猜个差不离。 除了神木族,谁还会释放树藤? 刀封雪的脸色非常难看,目光中满是焦灼和担忧,“是!这下麻烦了!” 何止麻烦,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搞不好大家一块完蛋。 车顶,老妪急愤至极,她的打算是将血风抓住后赶紧撤,不料车内居然藏着个高手。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迟疑,那群卫兵又冲杀上来。 老妪猛甩树藤,将正面的卫兵击飞,同时挪移身形,躲开七八柄兵器的砍杀,一跃到了地面。 “先杀光卫兵,再对付车内之人!” 老妪下了决断,十指一伸,树藤漫天飞舞,如蛇群有的进,有的退,有的攻,有的守,片刻刺死了六个兵丁。 其他神木族人纷纷配合老妪,只见四周全是飞旋抖刺的树藤,和一具具倒下的尸体。 眼看屠杀干净,却有一道血红色的潮水涌来,出震耳欲聋的炸响。 咚咚! 当当! 不对,不是一道,是两道。 大街南北各出现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兵,身上穿着鲜红血甲,手持兵刃,如洪水般涌入,喊杀声震天。 他们个个冲得和虎狼一般,因为都清楚这是大功一件,不甘落后。 “神木族!她们是神木族的刺客!” “快!包围她们!” “马车里是风少爷,保护好风少爷!” (改状态了,15万字终于签约,感谢) 第77章 一掌 卫兵们大多上过战场,懂得判断局势,实力亦不容小觑。片刻,他们形成默契配合,自动分成数队,各自为战,有的围杀老妪,有的伺机偷袭,有的保护马车,有的疏散百姓。 分而不乱,形成一条完美战线。 老妪又气又急。 她一击失败,没抓住血风,被拖延了时间,导致陷入包围。 拼死搏杀的话,没任何机会。 因为人数差距太大。 老妪带来的虽是精英,但只有十几人。 对方有数百人,且仍在持续增加。 消息传出后,血衣府的护卫也纷至沓来,源源不断。 血衣府只隔着一条街,支援实在太快了! 呼呼! 老妪挥舞十根树藤,犹如十条巨蟒上下翻飞,攻势凌厉,屠杀绝灭,令卫兵不敢轻易靠近,时不时有人被树藤刺中,死得凄惨。 其他十五人环着老妪摆开阵势,狂甩树藤,如一只巨大章鱼,谁敢上来就被刺得血肉模糊,死无全尸。 一时半会,她们不会落败。 时间一长则必死无疑。 何况血衣家的高手不少,万一血无幽亲自前来,她们没一个是对手。 “抓住血风,公主才有救!” 老妪脸上的皱纹和伤疤微微颤动,汗水涔涔。 打出的树藤越来越虚弱。 她下定决心,哪怕拼了这条老命也得将血风抓住,逼血无幽交出公主。 想着,老妪骤然将树藤收起,围拢在身躯四周像一只只爪牙,而后猛地一撑,使身躯崩飞如箭,射向马车。 “是木须将军!” 刀封雪看清老妪的模样,讶然失声。 “她……她是来救我的!” 刀封雪明白了。 木须将军冒险潜入神木城定是为了救她,岂知阴差阳错下破坏了她的计划,实在是天公不作美。 “她坚持不了多久。”石不凡皱眉道。 他看见老妪体力不支,久陷围攻,最多坚持半柱香时间就会被乱刀砍死。 如果腾云驾雾逃走,老妪尚有生机,但老妪的手下全活不了。 关键是老妪不想逃,她红着眼疯狂向马车杀来,目的昭然。 “要不要帮她?”石不凡问。 刀封雪紧紧捏着双拳,汗如雨下。 她万分纠结。 如果露面去救木须将军,所有计划都付之东流,刺杀血无幽更无可能。 如果不救,木须等人全得死。 越急,越是慌乱。 刀封雪浑身战栗,像得了一场大病,面无血色,目含悲怆。 换作石不凡,他会毫不犹豫选择救人,先把自己的族人救走再说。 杀血无幽,以后不一定没机会。 书中有句话也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当然,他没法替刀封雪做选择。 正纠结,半空遽然传来一道震破苍穹的声音,“神木族的宵小鼠辈居然跑到我血衣城撒野,谁给你们的胆子!” 其声威势赫赫,如五雷轰顶。 其言霸道强横,字字如山。 众人抬头一看,见一血甲人腾云驾雾而来,他头戴金玉冠,虬髯满面,双眸放**光,五官虽丑陋,却不乏气概。 “城主大人来了!” “哈哈,她们要完蛋了!” “拜见城主大人!” 卫兵们狂喜。 在他们眼中血无幽几乎是无敌的。 只要血无幽一来,没有解决不了的敌人。 木须将军一行人齐齐变了脸色,目露绝望,心中惊恐,虽仍在奋力拼杀,却已无斗志。 她们知道血无幽的厉害,哪怕所有人围杀血无幽一个都远远不是对手,何况现在是她们陷于包围。 木须将十里瞬行符捏在手心之中,唤所有族人且战且退,靠近过来准备逃离血衣城。 没找到公主,没抓住血风,她们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忽而,血无幽凌空坠下,如山压顶。 一道道掌影上下翻飞,凝聚成铺天盖地之势,轰向木须。 擒贼先擒王! 血无幽一眼盯上木须将军,断然出手。 木须岂敢小觑,当即尽平生之力,将十根树藤缠绕成一条巨大的碧绿蟒蛇,向上迎击,升腾间似有惊天怒吼,震耳欲聋。 砰砰! 掌影砸下,掀风阵阵。 双方的力量化作两头巨兽,在半空碰撞角力。 顷刻,树藤炸裂,化作漫天的绿色气雾。 掌影如秋风扫落叶,攻势更强。 反观木须已后无力,垂垂危矣。 片刻后,她的树藤已被粉碎一半,剩下的“残兵败将”面对威猛无比的掌影,难有抵挡之力。 木须怎甘心,她拼着这把老骨头,竭力施法将所有树藤凝固在身前,准备一搏。 那掌影摧枯拉朽而下,不出意外地将树藤绞碎,像快刀切豆腐,根本不给对方还手的余地。 “将军小心!” 眼看掌影轰至,那个叫“红儿”的姑娘扑身过来,毅然挡在木须身前。 噗! 掌影砸在当胸,直接撕开了红儿的肉身,打出一个血洞。 可怕的是掌影依然未停,穿过红儿的身躯,继而砸向木须。 木须被击出三丈远,翻滚着摔在地上,口中连连吐血。 若不是红儿用性命替她先挡一下,木须必死无疑。 “本城主才出三分力,你就挡不住了,不堪一击!” 血无幽不屑冷笑。 在他看来胜局已定,莫说一个木须,再来十个他也不放在眼里。 至于木须带来的小鱼小虾,更不值一提。 车内。 刀封雪咬牙咬出了血。 尤其看到自己的同族被杀,她心怀悲怆,眼圈通红,理智瓦解,准备冲出去和血无幽拼了! 石不凡的眼睛却亮了一下,面露喜色。 他推了推兀自咬牙切齿的刀封雪,道:“要刺杀血无幽,现在是好机会!” 刀封雪正准备冲出去拼命,听这话一愣,“四周全是卫兵,血无幽又有防备,如何刺杀?” 她以为石不凡故意戏耍,杏眼圆睁,面露愠色。 不料石不凡将右手伸出车外,随意在车棚上一抹。 马车四周全是死人,车上血迹斑斑,他随便一抹就抹得满手是血。 石不凡将血擦在自己脸上,又在刀封雪的脸蛋上抹了两把。 刀封雪又懵又怒,“你……” 石不凡未作解释,直接头朝外往车上一躺,语气虚弱道:“我……我受了重伤,快……快不行了,爹……快来救我!” 第78章 自断双臂 石不凡装出重伤将死的模样,又是呻吟又是哀嚎,要多惨有多惨。 见状,刀封雪终于明白其意。 不得不说石不凡随机应变,想出的办法很妙,不仅解了木须之危,还能按照计划刺杀血无幽,一举两得。 刀封雪立马掀开车帘,用尽平生力气大吼:“城主大人,不好了!少爷他受了重伤,快不行了!” 此刻血无幽一脸得意,霸气凌人,正准备一举擒住木须,忽听此言,浑身狠狠抖了一下,旋即面露急慌,“什么!” “少爷快死了!”刀封雪带着哭腔大喊。 血无幽只觉脑中轰然,像被一块巨石砸中,天旋地转。 又惊又急之下,血无幽来不及细想,脚下陡踩地面,身躯崩飞而至。 “风儿!我的风儿!” 毕竟亲生骨肉,平时他虽对血风不待见,那也是恨铁不成钢罢了。 父亲,怎会不忧心自己的孩子呢! 血无幽一步踏上马车,见自己的儿子满脸是血,脸色苍白,双眸无神,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虚弱到了极点。 他焦急万分,哪会细辨,急忙上前将石不凡扶起,心疼得脸庞直抖。 何况石不凡满脸是血,模样没那么容易辨别。 “风儿别怕,爹来救你!” 血无幽催动法力,一掌拍在石不凡后背,一掌拍在前熊,用自己的浑厚修为给石不凡治伤续命。 急切之下,完全没注意一旁的刀封雪。 血无幽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身边离不了女人,所以下意识将刀封雪当成一个被血风玩弄的烟花女子。 刀封雪不动声色地走到血无幽身后,目光中杀气滔天,额头上汗水涔涔,浑身因激动而微微抖。 就在眼前! 血无幽就在眼前! 刀封雪镇定心神,悄悄摸出冰钢剑用双手握住,暗暗蓄力。 经过修炼,她的双臂炼至一种诡异状态,所有血肉化作绿色的细虫,虫豸凝成一根根的细藤,千千万万。 她暗运力道,双臂膨起,里面的无数虫豸活跃起来,像鱼群一般蹿动。 十指融化,紧紧缠绕剑柄。 双手和冰钢剑融为一体,透明的剑刃被染成碧绿。 如果血无幽回头,定能现不对劲,因为刀封雪的双臂竟膨胀一倍,碧绿碧绿的像两株茎干。 可他专心给儿子疗伤,无心顾及其他。 刀封雪目光凛冽,缓缓举起双臂,将剑尖对准血无幽的后心,或许因为激动,或许因为剧痛,她汗如雨下,浑身战栗地更厉害。 仔细看可以现,刀封雪的双肩从外向内坼裂,像摔在地上的泥娃娃,出现道道罅隙。 罅隙越来越长,越来越宽,透出越来越强盛的绿光。 像某种献祭仪式。 只听咔嚓一声,刀封雪的双臂竟彻底撕裂,齐肩而断。 断臂之痛何其煎熬,刀封雪硬是一声不吭,咬牙强忍。 绿光如烟花一般绽放,将积攒的力道彻底释放。 轰隆一响,双臂轰出! 恐怖的力道推动着冰钢剑如流星赶月,其势比风还快,比雷电还凶猛,在打出的瞬间,整个马车受到冲击而四分五裂。 “嗯?” 血无幽察觉到不对劲,可惜太迟了。 他背对刀封雪,又在给石不凡疗伤,根本来不及抵挡。 咻! 冰钢剑径直刺向他的后背,被厚厚的盔甲抵挡了片刻。 也只是片刻。 咔咔! 恐怖的力量在一息内将铠甲撕开,比撕布难不了多少。 要知道血无幽的铠甲是特制的,远比一般盔甲坚硬,刀剑划过都不留痕迹,此时在冰钢剑面前却形同虚设。 被巨大的力道一冲,铠甲四分五裂。 其实,单单一柄冰钢剑没有这等威力。 是刀封雪自断双臂,加持的力量太强,犹有千钧之力,势不可挡。 她自知哪怕做出最完美的偷袭亦不可能杀死血无幽,所以使用神木族的特殊异术,牺牲自己的双臂来换取力量,以求一击必杀。 结果,威力果然惊人! 看到这幕,石不凡骇然失色,他知道刀封雪为刺杀血无幽练了一种奇怪法术。 却没料到刀封雪对自己这么狠,不惜自断双臂。 这不是法术,而是拼着两败俱伤的异术。 怪不得刀封雪有十足信心杀死血无幽。 绝杀一击后,刀封雪顺势倒下,生机失半,肩膀的断口泛着碧绿色的光芒,并未流血,因为附近的血肉早被炼化了。 疼痛依然剧烈,让刀封雪几乎昏厥,她的嘴唇比纸还白,喘息微弱,兀自努力睁眼盯着血无幽,抽搐的脸上浮现笑意。 她不能晕,她要亲眼看着血无幽死! 血无幽的身躯被冲得飞出,如断了线的风筝,身上铠甲接连碎裂,一路飞一路像散花一般,叮叮当当落地。 冰钢剑稳稳贴住他的后心,不断刺入,哪怕血无幽运转法力都来不及。 就算来得及,也不一定挡得住。 众目睽睽下,血无幽被击飞十丈远,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终于,在强大的力道冲击下铠甲彻底崩裂,露出里面的白色绸衣,再无防御可言。 飞出的双臂和冰钢剑融为一体,以最强的力道刺入血无幽的身躯,这一击,能轻而易举要他的命! 谁敢想,堂堂血衣城的城主大人,一代霸主居然就此陨落! 骤然,血无幽的身躯顿在半空,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托住。 他上身后仰,双臂举立,双腿呈弓形,姿势实在算不上优雅。 同时顿住的还有冰钢剑。 冰钢剑的剑刃抵在血无幽的后背上,划破衣衫却难进半寸,像刺在铁板上。 不对,以这一剑的力道,就算铁板也挡不住。 奇异的是,冰钢剑的确静止了。 难道血无幽的防御如此逆天? 石不凡骇然。 他很清楚,自己的石化之体都承受不住刀封雪的断臂一击,必定殒命。 可血无幽挡住了! 没有死! 这家伙的肉身难道比石不凡的石化之体更硬? 没等众人明白,血无幽身上遽然亮起一道道金光。 金光千千万万,汇聚融合成一个巨大的罩子,将血无幽的身躯完美包容。 原来,挡下冰钢剑的是这金罩。 第79章 十里瞬行 血无幽的脖子上挂着一颗璀璨金珠,有鹌鹑蛋大小,喷吐金光。 金罩的力量正是源自这颗金珠。 “法器!” 石不凡大惊。 关于法器和法术,石不凡远比这群凡人见多识广,一眼认出。 血无幽脖子上那颗金光灿烂的珠子,明明是一道法器! 不会错! 法器的功用很多,最常见的是攻击法器,比如开天剑,还有防御法器,比如血无幽身上戴的金珠。 生死存亡时,血无幽及时催动金珠的法力,挡下致命一击,得以存活。 由此可见,法器的威力着实强悍。 噔! 一声脆响,冰钢剑从中折断。 紧跟着,翠绿的双臂四分五裂,其中的藤条和虫豸纷纷泯灭,像被火焰灼烧一般。 一击不成,这玩意不再有后续之力,被金珠一震,灰飞烟灭。 失败了! 刀封雪满面绝望,脸庞像被冰封,毫无生气。 终究失败了! 巨大的情绪冲击加上伤口剧痛,她眼睛一闭,脑袋一歪,昏厥不醒。 刚才的刺杀看似凶险,一波三折,不过是一眨眼罢了。 众人来不及担忧,来不及庆幸,来不及震惊,就见血无幽浑身冒金光,挡下了最后一击,不由得齐齐松口气。 “城主大人没事,太好了!” “城主大人果然无敌!” “大人威武!” 血无幽并不好受。 他坠落在地,脸色苍白,喉咙一涌便吐出大口血。 显然受了内伤。 刚才冰钢剑的一击没伤到他,但他强行运转法器,以致于被法器反噬。 平时使用金珠,血无幽小心谨慎,步步不敢错。 性命垂危时哪还顾得,省却引导直接催动,被反噬在所难免。 “杀了她们!” 血无幽愤恨至极。 “保护好风儿!” 见石不凡仍躺在车上一动不动,血无幽在愤怒之余不免担心。 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是假的,以为血风被刺客挟持逼迫,小命危在旦夕。 “冲啊!” 愤怒的卫兵如潮水般涌来,从四面八方形成合拢之势。 神木族人负隅顽抗,且战且退。 等退到马车旁,木须瞧见昏迷的刀封雪,惊得大叫出声:“公主!是公主!” 万没想到,自断双臂刺杀血无幽的居然是公主! 木须又惊又喜,但意识到刀封雪自断双臂的决绝,她悲怆痛哭,“公主啊,傻孩子!” 众女尽皆喜极而泣。 细想,也算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们一直苦苦寻找公主无果,准备抓血风时又被埋伏,陷入绝境后忽然峰回路转,大喜大悲。 “快,保护公主和将军离开!” 十四人围成一个小圈,将马车护在当中,抵挡潮水般涌来的兵丁。 双方不要命地厮杀。 人命薄如纸。 不一会,四周变成一个血淋淋的地狱,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没过脚踝。 一根根藤条犹如索命恶鬼,上下翻飞,所过之处尽是残肢断臂,身异处。 …… 石不凡躺在车上不动声色,将木须等人的话听得清楚。 原来他救下的这个俘虏非同一般,竟是神木族的公主。 刀封雪嘴够严的,一个字没提过。 她对石不凡始终存有戒心。 石不凡懒得计较,见这群神木族人被围困,思量着如何出手帮她们逃离。 刺杀失败,他继续装下去没任何意义。 不如撕了脸皮,正大光明出手。 正要起身,几根树藤同时缠绕而来,一根缠住他的双臂,一根缠住双腿,一根缠住腰身,一根缠住脖子。 片刻,石不凡被裹成一个粽子。 原来是两个神木族的姑娘同时出手,制服石不凡。 “将军,抓住血衣家的大少爷了!” 木须大喜,“好,一起带走!” “是,将军!” 两个姑娘二话不说,一前一后将石不凡扛了起来。 石不凡气个半死,郁闷至极。 他刚想大喊自己不是血风,树藤便缠上了他的嘴巴,封得严严实实。 呜呜! 你们!抓错人了啊! 混蛋! “开!” 木须捏着那张十里瞬行符,催动法力,强行将其捏碎。 瞬时,符动作用,在木须身前生出一个奇异的黑色漩涡。 向里一看,深邃如万丈深渊。 漩涡持续扩张,当达到最大时,又在缓慢缩小。 这是一种空间法术,极为深奥玄妙,非是大能不可修行,料想制出这张十里瞬行符的人定是人间一等一的高手。 “走!” 木须抱起刀封雪,毫不犹豫地踏入漩涡,转眼身躯就被其中的黑雾淹没,消失无影。 实际上,她们已身在数十里外。 两个姑娘扛着石不凡,也接连进入漩涡。 漩涡越来越小,其他神木族人且战且退,一一通过漩涡逃脱。 她们并未争先恐后,反倒井然有序,有人断后,有人撤离。 “杀!” “留下她们!” 眼睁睁看着敌人逃走,卫兵们愤怒了,一个个红着眼杀来,有机灵的直接向漩涡冲去,想进入漩涡追杀。 四个姑娘使出最后的手段,化出数十根藤条,在漩涡四周布置开来,形成一张大网阻断敌人。 为了断后,她们不惜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等同伴撤走,她们再逐步后移。 可惜太迟了。 漩涡越来越小,最终消失。 四人力竭,背靠背站在一起,无畏无惧地迎接刀光剑影。 她们敢来血衣城,早抱了必死之心。 能让公主和将军安全逃离,她们死而无怨,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卫兵们愤怒地砍着,刺着。 像泄一般。 不一会,四个姑娘被碎尸万段,惨不忍睹。 “风儿!我的风儿啊!” 血无幽本来在疗伤,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劫走,气得又吐出一口血,内伤更重。 “追!一定要把风儿救回来!” 他急得脸庞抖,面目狰狞要吃人一般。 听到命令,卫兵们不敢不从,如无头苍蝇在大街小巷乱跑,根本不知怎么追。 木须等人使用空间法术瞬移离开血衣城,找不到任何踪影,寻不到任何线索,他们又不是无所不知的土地公,如何追? 只好先封闭城门,按部就班地搜查血衣城。 第80章 天大的误会 哒哒! 一片混乱时,街口传来动静。 像擂鼓一般将所有声音压制下去。 乱糟糟的人群全部闭口。 目光齐刷刷投去。 却见一队兽骑兵威风凛凛赶来,一只只大脚像锤子砸地,房屋震动,巨响盈天。 兽骑上一片血红,更添威势。 领头的是一只金角巨鹿,鹿背上骑着一玲珑少女,身穿血甲,赫然是血冬儿。 “爹!” 见血无幽受伤,血冬儿皱了下眉头,难得露出担忧之色,“您还好?” 血无幽起身,咬牙道:“被金罩珠反噬,受了内伤,没有性命之忧。” “哦。”血冬儿松口气。 “不过,风儿被神木族刺客抓走了,”血无幽狠狠捏着双拳,面露愤怒,“冬儿,你带兽骑兵追赶,一定要把风儿救回来!” 一听,血冬儿脸上的冰霜立时化开,神色又惊又怒,“爹,我去救哥哥。” 血冬儿再狠辣无情也有在乎之人,比如那位废物哥哥。 她比血风小十岁,自小就是被哥哥抱着长大的,颇有感情。 哪怕血风成了废物,败家子,甚至血衣家的耻辱,可在她心里,哥哥仍是哥哥。 “兽骑兵,走!” 一声叱喝,上百名兽骑兵同时掉头,哒哒的蹄声震动半个血衣城。 血冬儿一骑当先,沿着长长的街道狂奔,直往北城门而去。 俏脸美眸全是肃杀之气,像地狱中长出的毒花。 她暗暗誓,谁敢动哥哥一根毫毛,必将其碎尸万段! 上百名兽骑兵紧跟血冬儿,浩浩荡荡出城。 出城后,兽骑放开度奔跑,一个个犹如离弦之箭,荡起烟尘滚滚。 一只兽骑便堪比猛虎下山,上百只狂奔更是气势磅礴,壮观无比。 奇的是,奔跑时兽骑仍能保持秩序,自动分成五个纵队,前后左右相隔,不会有任何混乱,可见血衣家的驯兽术之厉害。 …… 城北,二十里外。 木须等人借着十里瞬行符逃离神木城,来到一个山坡之上。 她们来不及休息,来不及为死去的同伴悲伤,立马开始赶路。 木须抱着昏迷的刀封雪,施展腾云驾雾术飞行。 两个姑娘抬着石不凡,默契地向前奔跑。 其他人跟在左右,一边跑一边观察后方有没有追兵,不敢松懈。 石不凡心情复杂,哭笑不得。 他为了帮刀封雪而易容成血风,阴差阳错下被神木族人当成真的血风,竟要把他抓回神木城,以此要挟血无幽。 天大的误会啊! 石不凡灵机一动,暗道这不正合他心意么。 他一直想进入神木城调查香心的下落,这下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打定主意先不暴露身份,干脆顺水推舟。 神木族人身形娇小,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两个姑娘抬着几百斤沉的石不凡居然跑得飞起。 当然,一段距离后她们也支撑不住,便和其他姑娘轮流抬石不凡,一程一换。 不知不觉,逃出了三十里。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出现一片森林,鸟鸣兽吼不绝于耳。 她们本可以绕过森林,径直向北。 木须却带着众人拐弯进入森林,从林中穿行而过。 她的思路很明确:血衣家族必定派兽骑兵追杀,她们再快也快不过兽骑的度,进了森林后她们可灵活前行,不受阻碍,但兽骑兵最怕的就是密林。 这片林子不算大不算小,覆盖百里。 她们仗着娇小的身躯和灵敏的身手在林间快穿行,度丝毫不慢。 月当空时,她们已穿行到森林中央。 “将军,先休息吧,姐妹们都跑不动了。” 十人气喘吁吁,累得不行,加上扛着石不凡,更加吃力。 木须因为长时腾云驾雾,法力消耗得七七八八,也必须调息恢复。 “好,就地休息。” 找到一块安全的空地后,众人停下休息。 正值半夜,凉风阵阵。 寒冷加上饥饿,谁都不好受。 十个姑娘赶紧行动,有的去拾柴火升火,有的到林中找找能吃的野果,有的去狩猎野味,有的则去附近寻水。 木须小心翼地将刀封雪放下,让她倚在一颗树干上。 看着空荡荡的袖子和煞白的脸蛋,木须心疼极了。 她了解刀封雪的秉性和心事,知道刀封雪一直想为族人做点什么,所以被抓到血衣城后,刀封雪心心念念要杀死血无幽,甚至不惜自废双臂。 “公主,我的傻孩子!” 木须疼爱地抚摸着刀封雪的脸庞。 她看着刀封雪长大,一直把她当成女儿一般。 “将军,给公主喝点水吧。” 一个姑娘用蓬叶从附近的小溪兜来清水。 木须点头,将蓬叶对准刀封雪的嘴巴,缓缓灌入。 另一个姑娘摘来十几个新鲜的野果,分给众人。 这果子红通通的,比拳头还大,吃几个果腹相当不错。 可惜附近没寻到野味,她们又不敢走远,只得放弃。 咔哧!咔哧! 姑娘们围坐在火堆旁,一边休息,一边嚼着摘来的野果。 可怜的石不凡被扔在一边,无人理会。 就算有人看他一眼,也是充斥着仇恨和杀气。 看那样子,恨不得把他烤了吃。 听着吃东西的吧唧声,石不凡口水直流。 他本就嘴馋,加上饥肠辘辘,更难以忍受。 “给他几个果子吃。”终究还是木须注意到石不凡,吩咐道。 “将军,这种人饿着他好了。” “血无幽害苦了咱们神木族,干嘛还对他的儿子客气!” “不杀他就算便宜他了。” 姑娘们恨得咬牙切齿。 “他现在是一颗重要的棋子,”木须解释道,“留着他的小命,可以逼血无幽释放我们的族人,所以饿死谁也不能饿死他。” 众人一想是这道理,便抽开石不凡脸上的藤条,拿了两个果子过来,凶巴巴道:“快吃!不吃杀了你!” 石不凡早忍不住了,张口便咬,咔哧咔哧地吃了起来。 “慢点,咬到我的手指,一样杀你!” 那姑娘拿着果子喂石不凡,一脸不耐烦。 别说,这野果挺有滋味,干干脆脆,入口甘甜。 石不凡一阵狼吞虎咽,好不满足。 吃下两个,石不凡仍饿得很,嚷道:“妹妹,我没吃饱,再给我两个。” “闭嘴吧你!” 姑娘对他厌恶至极,直接用树藤封上了他的嘴巴,任凭他呜呜咽咽,再不理会。 第81章 火烧 月色溶溶。 林中的野兽纷纷出动,到处觅食。 吼叫声,追打声,交织成一特殊的乐曲。 算不上动听,但足够真实。 木须充耳不闻,盘坐着闭目调息,以尽快恢复法力。 其他姑娘也各自在火堆旁躺着卧着,微微小憩。 忽然,远处传来鸟儿的杂叫。 大群大群的鸟儿从林中惊起,四处盘旋。 它们像是岗哨,叽叽喳喳的让整个森林惊醒。 木须猛地睁眼,“他们追来了。” 飞起的鸟群位于森林南边,肯定是兽骑兵到了才引起这么大动静。 “走!” 木须抱起刀封雪,迅腾云驾雾而起。 姑娘们都很利落,赶紧踩灭火堆,扛着石不凡跟上木须,一一鱼贯前行。 休息这一会果然有用,她们跑得双腿生风,像一只只猎豹,眨眼消失在林子深处。 …… 森林外。 上百头猛兽聚集于此,形成一堵恐怖的兽墙。 吼声此起彼伏,竟吓得森林中的野兽不敢出声,静寂异常。 士兵们举着火把,照亮四周。 火光映在血红色的盔甲上,更显通红。 从远处看,像有大片云霞落在地面,十分壮观。 “大小姐,这群神木族人肯定进了森林,咱们兽骑兵在里面举步维艰,恐怕不好追。” 兽骑个个体型庞大,在平地上占尽优势。 一旦进了满是树木的密林,优势变成劣势。 别说跑,走都走不动。 血冬儿面如冰霜,冷冷盯着林子,火把的亮光不断在她的眼眸里飘来荡去,十分诡异。 “她们跑不了!” 说着,血冬儿腾空而起,脚下凝聚云雾,飞至百丈高空。 借着月光,她先观察了一下林子,确定范围和方位。 而后飘然落在鹿背上,命令道:“传令下去,放火!” 原来,她要火烧森林。 众人一听,都愣了下。 这招够狠的,既然被森林挡住去路,那就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干脆直接! 不愧是血冬儿的作风。 “是,大小姐!” 兽骑兵不敢不从,赶紧分头行事,有人向东,有人向西,在森林边缘布置开来,拉成一条线。 一声令下,兽骑兵拿着火把冲进森林,开始四处放火,点燃树木。 点燃一颗,再继续点第二颗,使得火势蔓延,连成一片。 正值深秋时分,林子里满是落叶和枯木,一点就着。 加上今夜风大,风助火势,不一会熊熊大火便燃烧起来,从南向北席卷森林,远远看像一条巨大的火龙,吞噬大地。 “冲!” 血冬儿骑着巨鹿,率先冲入火势腾腾的森林。 兽骑兵从远处逐渐汇聚,最终又组成横纵阵型,跟在血冬儿身后。 咚咚! 大地震颤,黑尘滚滚! 火势随着狂风卷过森林,所到之处摧毁一切,就像开路先锋。 兽骑兵跟着先锋,踏过灰烬废墟,稳稳当当地穿行森林,不费吹灰之力。 北方。 木须等人快逃出森林时,觉察到了异状。 她们听见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以及野兽飞鸟的惨叫,回头一看,见后方亮如白昼,红光冲天,黑烟滚滚。 不一会,烧焦的难闻气味也随风飘来。 众人赶紧加快脚步,撤离森林,否则不被兽骑兵追上也会被烧死。 “够狠!” 石不凡暗暗道。 他猜测追来的定是血冬儿,也唯有血冬儿能想出如此丧心病狂的法子。 一刻钟后。 木须等人终于逃出森林,前面是一个高高的土丘。 她们不敢停留半步,急忙往坡上爬。 坡不算陡,但对于几乎精疲力尽的她们来说,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还好她们自小接受训练,体力都很强悍,没一个拖后腿的。 等爬到丘顶,她们回看了眼。 但见森林中火光冲天,浓烟遮天蔽月。 整个林子一分为二,被长长的火龙撕裂开来,一半黑漆漆的像地狱,一半生机盎然,鸟兽成群。 火龙仍在席卷。 不久,整个森林将不复存在。 血冬儿虽用出火烧森林的法子,但并非一蹴而就,烧光森林也得要几个时辰。 兽骑兵徐徐而行,暂时受阻在森林中央。 直至清晨。 火光萎靡不振。 燃烧一夜后,火焰慢慢熄灭。 整片森林化成灰烬,黑乎乎的像墨汁洒了满地,到处都是烧成炭的枯木和野兽的焦尸,臭味难闻。 哒哒! 兽骑兵从中穿行,地面一踏便卷起黑乎乎的烟尘。 “大小姐,土丘上有脚印,是两个时辰前留下的。” 一个探子禀报道。 血冬儿点头,“继续追!” 她清楚,木须等人再怎么跑,目标只有一个:神木城。 只需朝着神木城的方向追,一定能抓住她们。 白日,太阳高照。 木须等人继续北逃。 她们不敢走大路,专挑小径走。 比如崎岖不平的山丘地带,比如迤逦弯曲的沟壑,甚至布满泥潭的沼泽。 幸而她们对这一带非常熟悉,一路有惊无险。 趟过沼泽后是一片平坦荒原,好走许多。 不过经过一夜奔逃,众人身心疲惫,拔足艰难,个个咬牙坚持,不敢停下半步。 她们知道兽骑兵在身后不远,最多二三十里,说追上就追上。 如此提心吊胆跑了一天,直至黄昏。 前面出现一条河。 离很远时石不凡就听见湍急的水流声,料想必不是普通小河。 到河边一看,果是大河。 河宽数十丈,长不见尽头,河水湍急,深不见底。 “崆河!” 在河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崆河。 这条居然是崆河! 不奇怪,崆河从南到北,弯弯曲曲地贯穿整个古州,实乃州内第一大河。 “快过桥!” 河上,矗立一座拱形的古老石桥,连通两岸。 众人急忙奔上石桥。 走到桥顶往两边一望,俱是水茫茫一片,雾气蒸腾,不见他物。 看来附近只有这一座大桥。 桥上的石头古旧,明显有百年历史,透着沧桑。 过了桥,不远是依河而生的一个村落。 村中炊烟袅袅,饭菜香飘溢。 跑了这么久,木须她们早就精疲力尽了,正好在这个村落中休息一下。 第82章 涨水 崆河离神木城尚有百里路程。 如果不吃饭不休息,铁人都撑不住,没走到神木城就累死在半路了。 所以木须决定在村落暂歇一会,填饱肚子。 商量着,众人进入村落。 或许因为离神木城不远的关系,这里的村民见她们是神木族人,分外热情。 木须说需要吃喝,村民们立马弄了饭菜来招待,还专门打扫出一个大院子和几间房屋让她们休息,像招待亲朋。 姑娘们饿了一天一夜,顾不得什么形象,全都大吃大喝如饕餮状。 每个人,至少吃下五个馒头。 刀封雪还未苏醒,吞不下任何东西,只能勉强喝一点粥水。 木须拿了一个小碗,一个小匙,一口一口地喂食,好不容易将粥水喂进刀封雪的肚子,自己再去进食。 石不凡自然又被扔在角落,无人理会。 木须吩咐后,有个姑娘才拿了馒头咸菜,喂给石不凡吃。 石不凡不挑食,啊呜啊呜吃得两眼冒光。 不一会,六个馒头被他吃进肚子,仍有饥饿之感。 喂食的姑娘看呆了,“哼,真是个傻子,落于敌手生死不知,居然吃得这么欢!” 说着,又递过两个馒头,让石不凡吃个够。 吃饱喝足,石不凡笑着感激:“谢谢妹妹!” 那姑娘更感诧异。 都说血无幽的儿子是个废物软蛋,今日一见似与传言不同,这小子镇定自若,一路上不哭不闹不喊救命,倒像个英雄好汉。 等姑娘去收拾碗筷,石不凡像毛毛虫般一拱一拱,挪到角落。 他使劲挣扎,费半天力终于将右手从树藤中挣了出来,悄悄摸向怀中。 还好他一直带着冰钢剑,此时派上用场。 他拿捏剑柄,轻轻切割身上的藤蔓。 这藤蔓着实坚硬,一般的兵刃难伤分毫,不过冰钢剑是个例外。 割了七八下,树藤被石不凡不声不响地割断。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石不凡动作很快,加上冰钢剑的锋利,不一会就割开身上所有藤蔓,趁无人注意悄悄溜走。 他不是要逃。 他的目标是进入神木城,逃走没有任何意义。 相反,他要帮木须。 离开院子,石不凡在村落中到处乱逛,左瞅瞅右看看,像在找什么东西。 “这村子倚河而建,吃喝全靠崆河,一定有龙王庙!” 石不凡要找的正是龙王庙。 或者说,是崆河龙王。 走出村子,来到河岸不远,石不凡看到一座古老的庙宇,正门朝向崆河,背对村落,屋顶四角飞檐,红瓦青砖,十分古朴。 石不凡喜悦地奔了过去,到正门一看,果是一座龙王庙。 庙内立着一座神像。 神像破旧不堪,金漆掉光后被烟熏成黑色,身上满是道道划痕,密密麻麻。 更惨的是神像的一只龙爪居然断了,残缺不全。 不过,再破也是崆河龙王的神像,留有他的一道元神。 时间紧迫,石不凡立即取出使者令,正面朝向神像。 随后催动法力,金光大起。 “龙王来见我!” 连唤三声,那神像察觉到天仙之力,骤然震颤了一下。 成功了! 石不凡大喜,收起使者令,藏在庙中等着。 崆河长有数千里,龙王不一定在什么地方呢,赶来需要时间。 在此期间,他只好耐心等待。 村内。 众人吃饱喝足,休息得差不多了,准备继续赶路。 离神木城还有百里,她们必须一口气赶回去。 这时,有个姑娘来抓石不凡,现石不凡不见了踪影,左找右找没有,意识到石不凡已脱身逃走。 “将军,大事不好,血风逃走了!” 姑娘惊慌地喊道。 众人心头一凛,顿觉不妙。 眼看追兵将至,竟出了岔子。 “什么!” 木须气愤至极,“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让他跑了,你们……” 她们都大意了。 以为血风是个没用的废物,加上被树藤五花大绑,怎么可能逃脱! 现在不是生气问责的时候,木须赶紧吩咐下去,让众人分头寻找,先搜查村落附近,再沿原路返回,找寻血风的下落。 血风一丢,她们差点急疯。 因为有血风捏在手里作为筹码,能救很多族人的性命。 血风跑了,被抓到血衣城的那些族人全得死。 姑娘们赶紧动身,有的在村中挨家挨户打探,有的沿着来路搜查,有的在村子四周寻找,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龙王庙。 等了一刻钟,石不凡不耐烦了。 他听到村子里传来动静,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现。 恐怕来不及了! 正焦急,半空中突然亮起一道金光,随后化作一团云雾飘入龙王庙,度奇快。 云雾散去,现出一龙人身的怪物,身穿金袍,正是姗姗来迟的崆河龙王。 “使者!” 崆河龙王摸着自己的龙须,微笑道:“大丰部族一别,使者近来可好?” “还行,”石不凡无心寒暄,开门见山道:“龙王,我想请你帮个忙。” “哦?又是下雨之事?”崆河龙王一脸好奇。 “不是,”石不凡摇头,抬手向庙外一指,“原由不多说,现在我被血衣城的兽骑兵追杀,请龙王帮忙挡住他们。” 崆河龙王一听,脸色变了又变,恐道:“使者,恕无能为力,我就是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对凡人出手啊,天规难饶!” 他吓得不轻。 对凡人出手是神仙大忌,他一小小地仙更不敢违逆天规。 心道这石不凡难道要害他不成? “龙王,你不必出手,”石不凡指了指那座石桥,“只需操纵崆河,淹没石桥几个时辰即可。” 崆河龙王如释重负,“原来如此,这倒好办。” “那就多谢龙王了。”石不凡躬身行礼。 “使者客气,”崆河龙王还了一礼,“我马上去办。” 说着,崆河龙王驾起云雾,化作一团金光飞出龙王庙,纵身跃入崆河中,消失不见。 没一会,河底忽然卷起漩涡,使得河水暴涨, 一尺,五尺,十尺…… 河水越涨越高,最终竟涨了一丈,将那座石桥淹没。 汹涌的河水在上游拱起,逆势上行,到石桥达至最高,而后顺势而下,直至恢复平静,像水下趴着一只巨大水怪。 第83章 以一敌十 等龙王办妥,石不凡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他瞧瞧外面,见神木族人果然在四处寻找自己,便捏着嗓子尖声尖气喊道:“快来人啊,血风那王八蛋藏在庙里,快来人……” 喊完,石不凡一头栽倒在地,佯装晕倒。 姑娘听到喊声,赶紧冲入龙王庙。 见到石不凡,姑娘喜出望外,“王八蛋!看你往哪逃!” 她化出三根藤条死死绑住石不凡,旋即在庙里扫了一眼,现并无他人。 “奇怪,刚刚明明听着有人叫喊,怎么没影了?” 没时间多想,姑娘赶紧将木须和其他人全部唤来,说明情况。 众人一见石不凡,又是愤恨,又是庆幸。 幸好这家伙没跑远,如果跑去和血冬儿会合,她们肯定束手无策。 “走吧,兽骑兵很快就追来,咱们度回神木城。” 木须也有诸多疑问,却没时间弄清。 况且抓住血风即可,其他问题并不重要。 她们径直出了龙王庙,继续向北。 走到村口时,忽然注意到河水的异状。 河水暴涨,抬高一丈,竟淹没了石桥。 浑然望去,水茫茫的哪还有半个影子。 “咦?来的时候桥还好好的,怎么……” “怪了!” “这是好事啊,石桥被淹,兽骑兵过不了河,哈哈!” 众人大喜。 这下她们不用怕兽骑兵追杀了。 木须也大笑两声,抬头望天,叹道:“天助我等!天助我等!” 她真以为是老天帮忙,立时虔诚跪拜,冲着苍天磕了三个头。 其他姑娘也纷纷效仿,对天而拜。 殊不知,跪拜的“老天”正被她们五花大绑。 …… 一刻钟后。 大地震颤,蹄声如擂鼓。 尘烟滚滚中,上百名兽骑狂奔而来。 直至崆河,所有兽骑驻停岸边。 情况俨然不对劲。 “大小姐,此地明明有座石桥,怎么……怎么今日被河水淹没了!” “不对,最近没下暴雨,河水不可能涨上来!” “水太深太急,恐怕兽骑趟不过去。” 士兵们全懵了,不知所措。 血冬儿跳下鹿背,走到河边,眉头紧锁地查看。 她瞧出水底有东西捣鬼,不然上游的水不会逆势上涨。 不过,能使出如此手段的存在,非是她能招惹的,所以不敢放肆。 “敢问是哪位高人施法,可否现身一见?” “小女子有急事要过河,请阁下行个方便!” 血冬儿唤了几句,河中除了水声便无其他。 也是,龙王怎会理睬一个凡人呢。 “最近的桥在何处?”血冬儿转身问道。 “禀大小姐,在下游百里有一座。” 太远了! 兽骑全奔往下游,再折回来追赶,多走两百里路,必然来不及。 血冬儿的两条黛眉几乎挤到一起,手按剑柄道:“你们找那座桥通过,尽快到对岸接应我。” “大小姐您……” 血冬儿雷厉风行,未作解释,片刻脚下生出一团云雾,载着她升空而起,飞跃崆河。 士兵们顿时明白了,血冬儿要孤身前往,先拖住敌人。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不然等兽骑兵绕远过去,人家早就到了神木城。 “走!” “驾!” 兽骑兵不敢耽搁,赶紧沿着崆河向下游狂奔。 有村过村,有田踏田。 害苦了河边那些村落和百姓,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过河后,血冬儿向北追击。 这段路程平平坦坦,大路一条,并无其他岔道,所以不难追。 飞出二十里后,血冬儿在半空眺望,果然看见地面上有一群人影。 “木须!是她!” 血冬儿经常与神木族开战,自然认得木须将军。 除了木须,还有十个神木族战士,倒不值一提。 当看到被五花大绑的男子时,血冬儿的神色起了变化,微微咬下嘴唇,“哥!” 她心内焦灼,立时腾云而下,紧紧盯着木须。 百丈,五十丈! 越来越近,血冬儿也越来越谨慎,她知道真正对自己有威胁的是木须,只需将木须袭杀,可定胜局。 运气不好的是,还有二十丈距离时,她被察觉了。 神木族人很警惕,一边逃跑一边环伺四周,正看到半空中腾云驾雾的血冬儿,登时大惊骇然,“将军,小心上面!” 木须回头,见血冬儿持剑杀来,心道不妙。 难道兽骑兵追来了? 众人围在一起,急忙观察四面八方,现只有血冬儿一人,微微松了口气。 她们差点忘了,石桥被河水淹没,兽骑无法渡过,只有腾云驾雾的修行者能追赶至此。 血冬儿身穿血甲,持剑长身玉立,娇小身躯透着一股霸道,“放人!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些,否则……” 血冬儿冷笑,“你们大概没尝过我血衣家的酷刑!” “少废话!” 木须将刀封雪放在安全之地,迎面与血冬儿针锋相对,“想救人,除非杀光我们!” 姑娘们纷纷化出树藤,杀气腾腾地盯着血冬儿。 她们一共有十一人,血冬儿仅是一人,赢面很大。 血冬儿本就是不爱废话的人,见状,果断刺出手中短剑,率先杀向木须,如一条血红色的毒蛇。 噔! 一剑斩落,带起数十道剑气,一阵狂暴攒射。 木须毫不退让,双手化出十根树藤,纷纷向外甩出,每一根树藤都有手腕般粗细,又硬又长,比一般兵刃可好用多了。 其他十个姑娘也迅摆开阵型,将血冬儿围在中间,不停抽打手上的树藤。 树藤漫天飞舞,横七竖八,形成网拢之势。 单打独斗,她们和血冬儿差得很远,但联阵之下依靠树藤的远距离优势,依然能限制住血冬儿的行动。 血冬儿以一敌十,还要全力应对木须,自然落入下风。 但见她忽上忽下,兔起鹘落,出剑和躲闪的度如风驰电掣,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虽被压制,却未曾落败。 唰唰! 啪啪! 眼见十几个人打成一团,好不热闹,被扔在地上的石不凡郁闷至极。 他不惜麻烦龙王,就是怕出岔子。 结果离神木城不到百里,依旧被血冬儿追上。 估计这对兄妹的感情不错,为了救哥哥,血冬儿单枪匹马,甘愿涉险。 可她不知,自己的哥哥早被刀封雪杀了。 石不凡蠕动身躯,努力抬头观察着战局,心里打起算盘。 双方一时分不出胜负,必拖延很久。 等兽骑兵一到,全得完蛋。 所以他想找机会帮木须一把,打败血冬儿。 第84章 舍身相护 血冬儿被众人围攻,双拳难敌四手。 忽而她眉间一亮,施展法术,身躯迅分离,竟以一化二,化出两个血冬儿。 “小心,分身术!” 木须提醒同伴,同时卷出十根树藤横扫而过,想将血冬儿刚刚分化的身体困住,先制人。 血冬儿立时一个后跃躲开,再倾身滑来,持剑反击,动作行云流水。 此时战场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血冬儿,她们的外貌和实力没有任何差别,像在照镜子。 当然,如果杀死其中一个,另一个也会没命。 木须横甩树藤,挡住血冬儿的剑扫,同时脚下御云飞至半空,以防被血冬儿居高临下,先天占优。 血冬儿的身形不断移动,如蹿来蹿去的猫,蹿上几步便骤然动突袭,一剑斩出,来个措手不及。 木须凝神以对,将树藤环绕周身,两根对着面前,两根对着背后,两根在左,两根在右,还有两根试探进攻。 不管血冬儿从何处杀来,木须都不急不乱。 这场面,像极了猫和章鱼的打斗。 二人在半空斗得难解难分时,地面上也是一场乱局。 另一个血冬儿持剑杀出包围,占据明显优势。 她身法极快,出剑凌厉,众人几乎连她的影子都看不到就骤然受击,难以反应。 还好十人经过训练,立时背靠背围在一起,不给血冬儿趁虚而入的机会。 “哼!” 血冬儿压根没把她们放在眼里,轻盈地跃至半空,挥剑而下。 无数的剑气像暴雨般向地面挥洒,无差别轰击十人。 十人以树藤抵挡,刚刚连成一把大伞就被剑气斩断,变成一截截散下,飞花碎玉一般。 “快躲!” 十人随机应变,立即向四周闪躲,避开恐怖的剑雨。 当然她们的阵型也破了,血冬儿趁机杀入,一剑削断了一个姑娘的手臂,血喷如涌。 那姑娘也厉害,硬是一声不吭,自己用树藤缠住伤口,继续以另一条手臂作战。 血冬儿前纵后跃,左劈右砍,使得剑气在四周蔓延爆破,所过之处势不可挡。 十个姑娘哪是血冬儿的对手,不一会又被她击伤三人。 眼看,她们全要葬在血冬儿的剑下。 她们一死,木须必不是两个血冬儿的对手,最终所有人都得殒命。 这时,有个机灵的姑娘看到一旁的石不凡,忽然福至心灵,连蹦带跳地冲了过去。 她放出藤条缠住石不凡的脖子,狠狠一拉,喊道:“血冬儿,你看这!” 不用她喊,血冬儿已经注意到了,心下焦急,神色却依然冷静,“你敢杀他,我让你生不如死!” 姑娘冷笑,“好啊,我想尝尝如何生不如死!” 当即,她又拉紧了树藤。 石不凡一脸倒霉相,只觉得脖子被越缠越紧,呼吸越来越困难,好似有一把刀卡在脖子里,十分难受。 他蜷缩在地面上使劲挣扎,偷偷将右手挣脱出来。 万一有性命之忧,他可不想成为砧板鱼肉。 见状,血冬儿不由得分心担忧,攻击缓了下来。 这招果然奏效。 众人得以喘息,趁机立即摆开阵型,将血冬儿围在当中。 嗖嗖! 无数的树藤扑杀而至,每一道都攻击要害。 血冬儿被触了逆鳞,愤恨无比,身上杀气暴涨,一直蔓延到剑刃,叮叮作响。 她怒然挥剑,剑影一重重叠加,一把剑好似变成十几把,将树藤斩得七零八落,自身来回兜转,身法飘忽,竟未被伤一下。 抓着石不凡的姑娘故技重施,一脚踩在石不凡的胸口,狠道:“血冬儿,你哥快没命了!” 石不凡配合地“哎呦”一声。 闻之,血冬儿再冷静也难免受到影响,眼神不由得向石不凡瞥来。 趁她分神,众姑娘全力出击,缠住血冬儿。 这一招虽然下作,但对付血冬儿非常有效。 再说,战场上生死搏杀,哪有什么下作不下作。 血冬儿心急如焚,持剑将周身的树藤全部切碎,而后躬身蹬地,一跃丈高,直接飞出众人的包围,冲向石不凡。 那姑娘一愣,急忙收紧树藤,狠狠缠绕石不凡的脖子,“住手,否则……” 话没说完,血冬儿斩出的剑气已飞出三丈,切在树藤之上,不差分毫。 咔嚓。 树藤断裂,回弹的力道震得那姑娘倒退数步。 “哥,没事吧?” 血冬儿落在石不凡身边,口中询问,目光仍扫视四方。 石不凡咳嗽两声,并未答话。 挣脱的右手却在悄悄蓄力,对准血冬儿的后背。 这一掌迟迟未落,因为一旦打出,他的身份定然暴露,需找合适的时机。 “杀!” 十人趁机攻来,再次包围血冬儿。 她们机灵了,不再近身,而是离三丈外用树藤扰攻血冬儿。 纷纷杂杂的树藤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条条蛇,一会进一会退,一会张牙猛咬,一会抽打缠绕。 她们将自身的实力挥到极致,配合得天衣无缝,可惜依然斗不过血冬儿。 血冬儿站在原地,几乎寸步不动,将手中短剑耍得虎虎生威,绞杀一切,颇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 反倒几个姑娘被剑气所伤,差点丢了性命。 “攻击血风,让血冬儿分神!” 她们立即改变策略,又开始拿躺在地上的石不凡做文章。 两个姑娘同时出手,甩起树藤刺向石不凡。 嗖嗖! 血冬儿不得不离开原位,自破剑阵,挑剑挺身保护石不凡,将树藤全部劈开。 这时,其他姑娘抓住机会,一股脑将树藤射向血冬儿,又是抽,又是刺,又是缠,手段层出不穷,各施全力。 血冬儿一下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若是进,自己的哥哥有性命之忧。 若是退,将落入被动。 她一人对战十人,原本占据绝对上风。 但加上一个累赘,血冬儿就手忙脚乱了,屡次差点被树藤击中,险而又险。 石不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倒是安逸。 在他眼中,血冬儿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心狠手辣。 不料这家伙也有软肋,便是她的兄长。 眼见血冬儿舍身相护,石不凡竟有点小小的感动。 可惜他是个冒牌货。 若是血冬儿知道真相,怕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第85章 兄妹 骤然,一根树藤刺向石不凡的胸膛,来势凶猛。血冬儿身子一斜,勾剑将树藤切断,单足跂立,使得身躯在石不凡上方转了半圈。 等她回身,几根藤条忽然从地面爬来,直接缠住她的右腿。 不好! 树藤一拉,血冬儿站立不稳,当场仰面摔倒。 危急时,血冬儿以剑刺中地面上的石头,不至于狼狈倒地。 趁机,更多的树藤扑了上来,又缠住她的左腿。 树藤一拉,上面的倒刺纷纷刺入她的衣物,尽管有盔甲护身,可那倒刺比针还细,难防得很。 嗤嗤! 血冬儿的双腿血迹斑斑,料是被刺出了不少伤口。 “杀!” 众人怎会放过好机会,立即近身而来,以树藤缠杀血冬儿。 嗖嗖之声,不绝于耳。 血冬儿仰卧在地,弓腰如虾,依然能耍出剑法,左劈右挡,慌而不乱,着实十分厉害。 “血冬儿,我先杀了你哥!” 姑娘出言威胁,同时控制树藤间接不断地攻击石不凡。 血冬儿咬牙翻身,硬是在己身难顾的情况下劈剑斩开树藤,救下石不凡。 另一个姑娘如法炮制,也佯装攻击石不凡。 甩出的树藤连续抽打,在石不凡身上飞来刺去,好不惊险。 不到万不得已,她们还真舍不得下杀手,此举纯粹为了牵制血冬儿。 血冬儿当然不敢赌,只得全力应对。 她的双腿被死死缠住,无暇顾及,使出的剑法依然狠辣刁钻,威力骇然。 可惜,在受困受制的情况下,剑法再好也难以挥完美,破绽百出。 斗得越久,破绽越大。 一个姑娘抓住时机,凌空射出两根树藤,缠向血冬儿的双臂。 血冬儿挥剑斩碎其中一根,另一根从背后穿过,忽然转向杀个回马枪,死死缠住血冬儿的右臂,以及她手中的剑。 “不好!” 血冬儿花容失色。 一旦兵器被缴,她必败无疑。 屋漏偏逢连夜雨! 又是一根树藤射向石不凡,嗖! 那树藤杀气十足,直冲着石不凡的脖子而去。 一击刺中,石不凡肯定没命。 这时连石不凡自己都害怕了,思忖着要不要进入石化状态,挡下这一击。 忽然,在距离五尺处树藤向下一弯,转而刺向石不凡的肚子。 见自己的兄长危在旦夕,血冬儿绝望至极,她自顾不暇,另一个化身又离得太远,来不及救。 “哥!” 血冬儿无暇想策,下意识一个翻身,竟扑到了石不凡身上。 她用身体死死护住石不凡,没有一丝一毫犹豫。 石不凡闷哼一声,感觉像一只大猫跳到自己身上,因为血冬儿身躯娇小,穿了一身盔甲也没多重。 这一刹那,他与血冬儿目光对视,从那双杀气十足的眼睛里,居然看到一丝温柔。 着实难得。 噗嗤! 树藤毫不留情地刺入血冬儿的肩膀,再极抽离,溅起小片血花。 盔甲被贯穿后,留下一个洞。 鲜血从中汩汩流出,沿着盔甲下淌,更显得血甲鲜亮。 也幸而有盔甲挡了下,树藤才没贯穿她的肩膀。 剧痛让血冬儿嘤咛一声,也激了冲天怒火,她陡然翻身而起,剑刃随势急旋转,将手臂的树藤切开。 唰! 手起剑落,在坠下的瞬时,剑刃割开双腿上的树藤。 断藤飞出如天女散花,将众人接连而至的攻击挡下。 众人懊恼不已,这么好的机会没杀死血冬儿,仍让她咸鱼翻身,太可惜了! “滚!” 血冬儿怒吼一声,拖着伤连斩数剑,将近前几人全部击倒。 十人阵型大乱,上一个伤一个。 不一会,身上全挂了彩。 她们有的轻伤,有的重伤,再不敢靠近血冬儿,纷纷退避。 打到现在,双方的战斗力都所剩无几。 血冬儿也不敢恋战,咬着牙给自己的伤口止血,而后退到石不凡身边。 “哥,我带你走!” 她挥剑斩破石不凡身上的树藤,一手持剑,一手扶着石不凡。 石不凡装出虚弱无力的模样,一瘸一拐地跟着血冬儿,眼中却炯炯有神,思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木须和血冬儿的另一个化身打得难分轩轾,一时分不出胜负。 这群神木族人又留不下血冬儿。 看来,只有自己出手了。 “追!” 眼见二人要逃,十个姑娘拼着性命也绝不肯,立即追了上来。 因为忌惮血冬儿,她们不敢靠太近,只是紧紧跟着,伺机而动。 血冬儿懒得理会她们,心想要赶紧将哥哥送到安全之地,否则分身术失效,处境将更加艰难。 她的体力和法力耗得七七八八。 再争斗下去有利无害。 不过有个好消息:兽骑兵正全赶来,最多一炷香时间即可赶到。 兽骑兵一到,等同将对方直接打入地狱。 血冬儿心事重重,一旁的石不凡也怀着鬼胎。 眼看越走越远,他焦急万分。 等兽骑兵来了,不仅木须等人完蛋,他去不了神木城,甚至可能身陷绝境。 现在石不凡能装成血风,因为血冬儿无暇多想,等她冷静下来,很容易就会识破石不凡的假身份。 石不凡暗下决心,右拳悄悄蓄力。 他素来不喜偷袭,认为要打架就光明正大地打,此时情况特殊,不得不变通一下。 想着,石不凡凝聚力道,看准时机,一拳轰向血冬儿后背。 他用厚厚的袍子挡住自己的动作,加上天色渐黑,别说血冬儿没注意,那十个姑娘也丝毫没察觉。 “哥,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话未说完,血冬儿忽然感觉背后一震,剧痛袭来,随后喉咙一甜,气血上涌。 巨大的力道差点震碎五脏六腑,将其生生打飞一丈。 “不好!被偷袭了!” 血冬儿下意识地向地面挑剑,卸去力道,而后连续翻滚,落地便平身而起,干脆利落,可见战斗经验之丰富。 她面色苍白,想说什么,喉咙却被堵住,“咕哝”一口血吐了出来。 石不凡出拳后也就地摔倒,向后翻滚,像受了一击的模样。 几个姑娘见状大喜,立时放出树藤将石不凡缠住。 她们都没看明白怎么回事,明明没动手,血冬儿却突然重伤倒地,难道是老天相助? 第86章 雾谷 “哥!我来救你!” 血冬儿压根没往石不凡身上想,还在担忧石不凡的安危。 “神木族的废物,偷袭伤我!” 血冬儿擦掉嘴边的血迹,又是愤怒,又是担忧,整张脸像结了冰一般,双眸杀气腾腾。 地狱女魔,大概如此。 “血冬儿,受死!” 抓了石不凡后,十人又捏住血冬儿的软肋,登时信心大涨,放出密密麻麻的树藤大阵,围攻血冬儿。 不需用下作手段,血冬儿便已不敌。 因为石不凡刚才一拳将她打成内伤,实力大减。 其实出拳时,石不凡暗暗收回了三分力道,否则在血冬儿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那一拳足以让她倒地不起。 至于为何收回三分力道,就当是一念之仁吧。 说到底,血冬儿虽生性残忍,但和石不凡并无仇怨。 唰唰! 剑气横飞。 血冬儿拖着伤势强行施展剑法,起初和十人打个有来有回,不落下风。 可数十招后,她的伤越来越重,手脚软绵无力,剑法也弱了好几个档次。 剑法弱,承伤更重。 伤重,出招更弱。 直至将自己拖入绝境。 众人见状大喜,攻击更加凶猛,想一鼓作气将血冬儿斩杀。 四面八方的树藤形成阵仗,你退我进,你进我退,被斩断又重新生出,绵绵不绝,很快让血冬儿手忙脚乱。 两根树藤趁机从后方突袭,缠住了她的双臂。 血冬儿挥剑自斩时,脚下又被树藤纠缠住,施展不出身法。 她斩断一根,却有两根爬上来。 切断两根,有四根缠住身躯。 不一会,四肢全部束缚。 姑娘们狠狠一拉,将血冬儿四仰八叉地困在半空。 一道道树藤刺向她的脖子,胸口,如乱箭攒射,直取其命。 正这时,两个身影从空坠落。 一个是木须。 木须显然败了,被血冬儿击成内伤,口中连连吐血。 另一个是血冬儿的化身。 她猛斩一剑,命悬一线时将所有树藤劈开,为自己解困。 随后两个血冬儿合二为一,身躯融合,化作一个血冬儿。 肩膀上的穿伤,那一拳的内伤,以及和木须打斗时受的伤并到一块,全部由本体承受,但见她浑身血迹斑斑,盔甲破损,相当凄惨。 “血冬儿,你完了!” “拿命来!” 众人愤恨地围住血冬儿,个个咬牙切齿。 别看煞有介事,其实也都是伤兵残将,强弩之末。 只敢口斗,不敢轻易出手。 血冬儿捂着胸口,强行将想吐出来的血压了下去,冷笑道:“来吧,试试能不能杀我!” 言语间无畏无惧,倒令众人忌惮。 “别上她的当,她在拖延时间,咳咳!”木须也受了不小的伤,知道一时半会奈何不了血冬儿,继续拖延对她们无利。 “走!” 撤退,是最好的选择。 不然等兽骑兵到了,她们一个跑不了。 姑娘们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听从命令。 “慢着,放了我哥,”血冬儿有些急了,“我束手就擒,做你们的人质!” 她想用自己换兄长的性命。 “我哥是个废人,对血衣家毫无用处,”血冬儿咬牙道,“相比之下,把我抓去神木城对你们更有利,不是么?” 血冬儿的话有点道理。 死一个血风,损失还比不上死一头兽骑。 而血冬儿是血衣家一等一的战斗力,重要性不言而喻。 木须却不上这个当,道:“血冬儿,休耍花招,当我们是傻子么!” 把血冬儿抓去神木城,风险太大。 这家伙实力强悍,一旦逃脱,谁能制得住? 等同引狼入室。 反之,血风这种废人就好多了,让他跑都跑不掉。 “快走!” 木须找到刀封雪将其抱起,迅向北奔去。 几个受伤轻的姑娘轮流扛着石不凡,跟上木须。 转眼,众人消失在远处。 血冬儿又气又急,打开慧眼想施展腾云驾雾术,可她法力不剩一成,强行施展下又催动内伤,那口血终于“哇”地吐出来。 她步履蹒跚地跑了几步,更觉体内气血上涌,伤势加剧。 血冬儿强忍着,一步一步挪动。 明知追不上,可她不肯停下。 一步! 两步! ……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暗,她忽然听到后方传来震耳欲聋的蹄声。 转身一看,尘烟滚滚中一只只巨兽冲撞而来,打头的正是金角巨鹿。 兽骑兵到了! 血冬儿再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木须等人并不好受。 她们与血冬儿一战,几乎耗尽体力,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再跑上几十里路,差点半只脚踏入阎王殿。 终于,前方出现两座云雾缭绕的山峰。 一东一西,高有五百丈。 山峰间留有一道宽阔峡谷,里面雾气更浓,白茫茫一片。 这雾出奇得大,且终年不散,进去后就和瞎子差不多,什么都看不见,近在咫尺如远在天外。 加上夜色降临,哪怕石不凡打开慧眼,都只能看到身前一丈远。 这鬼地方,进来肯定迷失,飞都不好飞出去。 怪得是这群神木族人如鱼得水,进山谷后欢欢喜喜往前赶,十分轻松,压根不会迷路。 这雾气对神木族人似乎并无效果。 山谷外。 兽吼阵阵,蹄声如雷。 木须等人刚刚进入山谷,兽骑兵追至。 他们停在山谷外,不敢踏入半步。 好像前方是地狱一般。 其实,与神木城打了这么久,兽骑兵一直无法破解的便是山谷大雾。 外人进入山谷,立马失去方向,和瞎子没什么两样,走着走着就迷失了。 相反,神木族人对山谷轻车熟路,且不受迷雾影响。 神木城能在血衣家族的进攻下坚持百年而不倒,山谷中的雾气功不可没。 虽然不甘心,兽骑兵也全无办法,只得掉头回转,向血无幽禀报后再作打算。 第87章 世外之城 进入山谷后,仍有二十里路程。 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咬牙行进。 终于,雾气越来越稀薄,石不凡能看清东西了。 借着月光,他看到山谷尽头趴着一个庞然大物,身上长了无数亮晶晶的眼睛。 远远看又像一座城池,千家万户亮着灯光,闪闪烁烁。 等走出山谷,石不凡终于看清,那庞然大物竟是一株大树! 有多大? 一眼不见尽头,当得起“参天”二字。 其实山谷外是一条巨大峡壑。 峡壑又长又宽,深不见底。 别说晚上,就算青天白日,从这头也望不到那头,宽得离谱。 那巨树便生长在悬崖边上。 它并非向天耸长,而是扎根在悬崖峭壁向对岸延伸,树根伸入两座山峰之下,像一个躺卧的巨人。 两座山峰寸草不生,荒芜如漠,大概就是因为这颗巨树。 巨树长有十里,宽度也差不许多,加上无数的枝枝叉叉,横纵交错,更显蓬杂庞大,壮阔奇异。 这便是,神木城! 城为树,树为城。 所谓神木,指的即是这颗巨树。 “谁?” 神木城入口有十几个神木族人在看守,全是身材娇小的女子。 不愧是“女儿之国”。 见山谷中有人影,她们警惕起来。 “我!” 木须回道。 “将军大人!” 守门人看清来人,全部跪倒在地。 木须点点头,“公主和我的手下都受了伤,快带她们去治伤。” 其实木须自己受的伤一点不轻,可她急着办要紧事,哪有空去治疗。 “是,将军!” 守门人赶紧上前帮忙,将刀封雪抱起,同时扶着那十个姑娘去休息疗伤。 还有两个守门人按照木须的吩咐抬着石不凡,跟木须进城。 哒哒! 脚步声急促响起。 一行人沿着弯弯绕绕的巨大树根攀上树干。 路上,石不凡左看右瞧,见什么都稀奇,心想这颗树真够大的,单单一条根须就比他的腰还粗。 登临上去,眼前景观更让他惊呼。 先,迎面而来的是又长又粗的树干。 树干呈灰黑色,表面是皱皱巴巴的树皮,因为树干太大,上面的沟纹也被放大,沟沟壑壑,凹凸不平,十分难走。 神木族人倒习惯了,走在上面如履平地。 往前不远,树干上长出一根根巨大树枝,如拔地而起的小山,密密麻麻。 枝上又生杈,杈上有桠。 七横八纵,如天罗地网。 若将神树看作一座城池,这些枝杈就是城里的街道。 一条条,一列列,千千万万。 外人进来不迷路才怪。 更纷杂的是,每根树枝上还长了一片片硕大的叶子,在月光下微微透亮。 树叶的大小和一间房屋差不多,密密匝匝挂在枝上,有的碧绿,有的微黄,层层叠叠,遮天蔽日,形成一个壮观世界。 扒开叶子从缝隙中一窥,可窥见里面光芒耀耀,却是一个个巨大灯笼。 灯笼和叶子的大小差相仿佛,散放着奇异的光芒,有的是红光,有的是黄光,有的是蓝光,五颜六色,甚是绚丽。 石不凡细一想,不对劲。 这哪是灯笼,明明是神树上结出的果实。 靠近这些果实时,透过亮光石不凡看到里面居然有人影,或一两个,或三四个,都是神木族人。 他刚才还纳闷神木族人怎么不建房屋,此时恍然大悟,这些果实即是她们的房屋,所有族人居住在其中,不受风吹雨打。 妙哉!妙哉! 石不凡更觉神奇,心想住在这世外妙处,哪怕一辈子也不会厌烦吧。 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刻钟左右。 他们来到神树的树顶。 石不凡现四周多了不少卫兵,都是身材娇小但气势凛然的神木族人,一个个目不斜视地立在左右,见木须走来便躬身行礼,一声不吭。 快到树顶时,前方出现一道由枯枝和树叶扎成的墙,将树干隔断开来,只有一道门可以通行。 看来,神木城亦有高低贵贱之分。 树顶上居住的大概是王公贵族之类,下面居住的则是普通平民,不可逾越。 “开门!” 木须一声令下。 守卫者起身,立即将门打开。 进门后走出不远,有一个侍女模样的姑娘急匆匆跑来,迎接木须。 “将军大人,您终于回来了,神后在等您。” 木须点头,“快带我去!” 那姑娘不敢耽搁,赶紧在前方带路,将他们引向树顶。 远远,石不凡仰头看,竟看到一道彩虹挂在半空,明亮璀璨。 “好美!” 石不凡忍不住赞叹,目光一直盯着看。 越来越近后,石不凡才现那并不是彩虹,而是一座塔。 或者说,是神树结出来的奇异果实。 石不凡在路上看到的果实虽然巨大,但都是一个一个结出,像苹果一样。 此塔不同,竟有七颗巨大果子连成一串,形成高耸的塔状,从最高的枝杈上悬挂而下,着实神奇瑰丽。 听木须等人的对话,石不凡得知此塔唤作“七色神塔”,乃神木族的圣地,也是神后居住的地方。 所谓神后,就是神木族的“王”,地位和血衣城的血无幽差不多。 进入神塔,石不凡最先闻到的是一股香甜之气,由口鼻进入胸腔,腹内,而后周转全身,将他的馋虫都给勾了出来。 “好香啊,什么东西!” 石不凡四下寻找也没找到香气的来源。 估计肯定是好吃的食物。 难道自己又有口福了? 他咽了咽口水,细细观察,现神塔一层十分空旷,除了一些木头打造的桌椅便再没其他物件,简陋无趣,装饰布置等等远不如血衣城那些富贵人家。 不奇怪,神木族从不与外人来往。 她们的东西都是用木头打造,自给自足,单调得很。 “臣木须,拜见神后!” 木须立时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头。 石不凡被扔在一旁,抬头向上看,才现有一人端坐在最上方的金色椅子上。 她身形娇小,五官和称,面露威严,眉眼间不失媚色,年纪大概三四十岁。 不用猜,此人定是神后。 神后身上穿一件金色纱衣,衣袂轻盈如羽毛,头戴一只雕纹木冠,熠熠生辉,手中拿了一根奇怪的金木杖,上分双岔,下分双岔。 第88章 大牢 “木须将军,”神后面露急色,坐立不安,“雪儿呢?” “回神后,臣不辱使命,顺利将公主救回,”木须心下惭愧,“可公主受了重伤,臣……臣难辞其咎,请神后责罚!” “怎么回事,将军起身说!”神后心头一紧,按捺焦急。 木须行礼起身,向后退了两步以示恭敬,“七日前,臣挑选了十五位战士,带着陛下赐的十里瞬行符前往血衣城……” 她一字一句,娓娓讲来,任何细节都没略过,当说到刀封雪自断双臂,使用残术刺杀血无幽时,神后的脸明显绷紧。 “这傻孩子,太倔了!” 神后握着木杖杵了下地面,出咚的一声,“我不让她出城,她倒好,自己偷偷跑去参战,结果还不是被人家俘了,差点小命不保。” 神后又是生气,又是后怕。 “公主虽行事莽撞,但有心为本族而战,很是难得,”木须为刀封雪开脱,“她是真正的战士。” “好了,先不论功过,”神后渐渐冷静,“她人在哪,伤得如何?” “回神后,公主断了双臂,性命无碍,臣已派人将公主送去医治。”木须答道。 神后这才放下心里的石头,起身要走时,瞥见趴在地上的石不凡,问:“将军为何把外人带入神木城?” 木须正要禀告此事,“神后,他是血无幽的长子,名叫血风!” 神后耸然动容,双眼圆睁如灯。 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抓住血风,即是抓住血无幽的软肋。 她们能做的事很多,比如救出被俘虏的神木战士。 “木须将军,这次你立了一大功!” 神后激动不已。 “是臣该做的,”木须轻轻一笑,满脸的皱纹和伤疤舒展开来,“神后,先把这小子关起来吧,咱们择日和血衣城谈判。” “好!” 大喜过望的神后立即叫来卫兵,将石不凡拖了下去,命令严加看管。 出了神塔后不远,石不凡就被扔进一个巨大的红色果实中。 果实留有一扇门,一扇窗,是个特殊的监牢。 往外一看,四周站了几十个神木族战士,专门盯着他。 “好香甜啊!” 石不凡趴在果子屋的地面上,又闻到那熟悉的味道,且十分浓郁。 “是了!是果实的味道!” 石不凡惊喜至极,将脸紧贴地面,鼻子闻来闻去,口水横流。 甚至他想伸出舌头舔一舔,尝尝是什么味道。 虽然果子屋的地面就是果实内壁,并无泥土,他还是忍住了。 作为山神的徒弟,堂堂天仙使者,舔地也太丢人了吧! 正纠结,石不凡感觉身上一松,所有树藤解开。 起身一看,却是木须。 “咳咳,”木须走进果子屋,“血风,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莫要试图逃走,你本事再大也逃不出神木城,明白?” 石不凡老老实实点头,问道:“我饿了怎么办,有没有吃的?” 木须一愣,没想到这家伙心挺大,被绑架到敌城后不哭不闹,惦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吃! 她呵呵一笑,向墙壁上指去,“墙上有吃的,挡饿又挡渴。” 石不凡顺着看去,红通通的墙上什么也没有,这老太婆难道在骗他? 他将信将疑地走到墙边,伸手一摸,现墙壁软软糯糯,像是面粉团捏成的。 石不凡伸手去扣,扣下一块。 红红的,像剥了皮的桃。 是了!这屋子本是神树结出的果实,所谓墙壁,自然是果子的果肉。 石不凡将其放入口中,感觉又香又甜,美味极了。 和先前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好吃!” 石不凡两眼冒光,又从墙上扣下一大块果肉,填入口中。 一边嚼,他一边问木须:“将军,要是我想……那个,怎么办?” “什么那个?”木须皱眉。 “就是……撒尿拉屎。”石不凡无奈地解释。 “等着!” 木须心想这家伙考虑地倒周全,便让侍女送来一个木桶,放在房间角落,“等你……那个了,就交给门口的护卫,她们会帮你处理。” “多谢将军!” 石不凡嘿嘿一笑,连连赞叹神木城是个好地方。 赶他走,他都不想走。 见石不凡没有要逃的心思,木须走出大牢,关上门,向看守的护卫嘱咐几句后才放心离开。 啊呜! 啊呜! 石不凡饿了半天,肚子空空,加上神树果确实香甜好吃,一吃就停不下来。 在昆仑山时他吃过不下百种灵果。 加起来也没这的果子好吃。 他站在墙边撕一块吃一块,一边扒一边嚼,没一会墙壁上就凹下一个洞。 石不凡把头伸进去,一会向左啃,一会向右咬,像饿极的乞丐抱着大饼,别提多幸福了。 唯一别扭的是他脸上带着人皮面具,吃东西实在不便。 石不凡抓了抓,想将面具撕下,试了几次没成功。 这玩意和他的脸几乎融合到一块,硬撕的话,脸可能会被撕烂。 看来,只有等刀封雪醒了,让她帮忙才行。 这顿饭石不凡足足吃了半个时辰,以他“大胃王”的实力,硬是将大牢的一面墙壁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一层果皮。 吃饱后,石不凡满足地拍拍肚皮。 正好大牢里有个木床,上面铺着厚厚的叶子,石不凡便盘坐其上,打坐调息。 打坐倦了,起身练习一下巨化术,倒惬意得很。 丝毫不像个人质。 第二天。 石不凡肚子又饿了,趴在墙上继续吃。 哧溜! 吧唧! 一天三顿,一顿吃一面墙。 吃到最后他得出丰富的经验,知道墙上的果肉不能一块块撕扯,效率太低,而是要将手伸入其中,以手掌上下切割后再撕,一撕一大条,吃得爽快。 不得不说神木族很有趣。 她们住着神树结出的果子,一日三餐不用愁,因为房屋既可以住,也可以吃,吃光以后再换新的果子屋。 连平时聊天的方式都与众不同。 “喂,你家房子吃完了吗?” “没呢,还差一堵墙,你呢?” “刚吃完,正准备搬家,我看中北边那间青色房子,挺不错。” “那房子味道肯定很好,恭喜恭喜!” 第89章 饭桶 黄昏。 石不凡吧唧吧唧吃了一天,把四面墙壁吃得精光,只剩外面光秃秃的一层皮。 不小心碰一下,整个房子左摇右晃。 再被风一吹,咔嚓!摇摇欲坠的房子终于坍塌。 外面的卫兵见状大惊,“不好,大牢倒了,救人!” “这家伙不能死,快救人!” 刚冲过去,石不凡若无其事地扒开废墟,走了出来,“我没事,吧唧……” 嘴里还咀嚼着最后一块果肉。 “麻烦给我换一间更好吃的大牢,谢谢。” 卫兵们都傻眼了。 她们从没见过胃口这么大的人,一天就把大牢给吃垮了,太狠! 要知道神木族人天生娇小,饭量不大,往往吃一年才吃光一间果子屋。 人人有石不凡这样的胃口,她们早灭族了。 “抓人!” 卫兵们一拥而上,赶紧擒住石不凡,再着急忙慌地去神塔向神后禀告。 “神后,不好了,血风把大牢吃垮了!” 神后听了,眉头一皱,“他有那么大胃口?” 卫兵心有余悸,“小人亲眼所见,他一顿能吃一面墙!” “真是饭桶,”神后哭笑不得,“换一间牢房,随他去吃。” “是!” 卫兵们遵照吩咐,将石不凡带去另一间大牢。 这牢房是蓝色的果子。 石不凡进去后就趴在墙上尝了一口,味道与红色的果子屋不同,带着一点酸甜,依然非常美味。 “不错!” 他满意地舔舔嘴唇,“我喜欢!” …… 一天后。 在吧唧吧唧声中,大牢又被吃得仅剩一张皮。 轰隆! 房屋倒塌。 石不凡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麻烦再给我换个口味!” 卫兵们个个傻眼,赶紧向神后禀报。 神后一阵头疼。 心想血风太能吃了,得抓紧时间和血无幽谈判,把这小子送走。 不然,神木城的果子屋非被他一人吃光不可。 她们和血衣城斗了百年未曾屈服,若是以这种方法灭族,可真成了笑话。 不得已,神后又命人给石不凡换了一间大牢。 这次是黄色的。 石不凡进屋后,先趴在墙上尝尝味道,像品菜的大厨师。 黄色果肉更加甘甜可口,正合心意。 “这道菜……不……这大牢不错,我很喜欢。” “对了,准备好下一间,我明天住。” …… 一天后。 石不凡说到做到,将大牢吃得干干净净。 刚吃饱,房屋便摇摇倒塌。 卫兵们淡定了许多,一个个默不出声,上前将石不凡抓住,带到早已准备好的牢房。 她们终于见识了什么叫“饭桶”。 以前只是听说血无幽的儿子是废物,是饭桶。 今时才知名不虚传。 三天时间,吃垮了三间牢房。 这么吃下去,神木城的囚犯全得感谢他! 神后不得不将石不凡移到民居区,专门腾出一根枝条上的几十间果子屋给他住,此事才暂时消停。 这日。 石不凡吃饱喝足。 走到窗前看看外面,见护卫们仍恪尽职守。 几日来,他一直在偷偷观察,现看守的护卫共有两拨,白天一拨,晚上一拨,都是神木城的精英战士,并无修行者。 且只有在傍晚换岗的时候,她们才进屋查看他的状况。 石不凡放心了。 他施展隐身之术,大摇大摆地离开果子屋。 这群护卫果然没有任何察觉。 石不凡蹑手蹑脚穿过人群,开始做正事。 要知道,他来神木城的目的不是玩乐吃喝,而是调查香心和千年仙草的下落。 明着没法干,只好来暗的。 不一会。 他走到中央的大树干,一路向南。 正是青天白日,太阳高照。 神木城却十分阴凉,因为阳光都被巨大的叶子挡住,只有斑斑驳驳的光束透射而下。 闻着四处飘来的香甜,听着神木族姑娘的伶伶之语,行在光怪6离的巨树世界,不得不说奇妙至极。 令人打心眼里想留在这方天地。 对石不凡来说,这儿还有个好处,就是不用费心分辨男女。 因为神木族没有男子,是一个纯粹的女儿之国。 假若世间也只有男人或者只有女人就好了。 那一定很美满。 或者,很糟糕? 石不凡心想。 走出不远,他忽然听到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清脆稚嫩,像百灵鸟的鸣叫。 近前,现是一群神木族的小姑娘聚在一起,大概五六十个。 看她们的面貌在八九岁左右,个子都十分矮小,一个个表情认真,小手挥来拂去,正跟着老师努力学习本族的法术。 另一边也有一群姑娘,年纪大上几岁,大概十三四。 她们的法术已经入门,正三五成群地互相打斗,训练战斗能力,一个个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 石不凡在旁边看了会,听见她们口口声声喊着“战士”二字,目光坚韧。 她们的理想就是成为真正的战士,保护神木城,保护神后,甚至不惜为此付出生命。 神木族人并不多,加起来大概一万人,和血衣城差远了。 所以她们自小接受训练,学习战斗搏杀之术,以弥补人数差距。 可以说,每个神木族人都是战士。 一旦敌人来袭,下至七八岁的女童,上至白苍苍的老妪,全能上阵杀敌。 “老师,我练出来了!我成功了!” 一个小姑娘举着自己的右手,又蹦又跳地叫嚷。 原来她的手指化成一根细细的藤条,像又嫩又小的萌芽。 别小觑,再过几年,萌芽就能变成杀人利器。 其他小姑娘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围过来问东问西,荡起一片欢声笑语。 “姐姐好厉害啊!” “我也要努力,快点练好法术。” “来,我教你们,很简单的。” …… 随着笑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石不凡已拐入旁边的树杈,快步而行。 他要找的非是神木族人,而是狐族。 故而没多逗留,正事要紧。 可神树上枝枝叉叉,横七竖八的太复杂,石不凡转来转去,半天没找到任何线索。 到下午时,只得返回大牢。 他不敢出去太久。 一旦被神木族人现他会隐身术,麻烦就大了。 第90章 花海 回到大牢,正好享受晚饭。 入夜,外面的守卫换岗后,石不凡故技重施,用隐身术溜了出去。 夜晚的神木城十分宁静。 姑娘们躺在一个个果实屋中,入了睡梦。 唯有虫鸣声此起彼伏,为夜晚添了喧哗。 沿着大树干,石不凡走了许久,忽见一群神木族的姑娘列队而行,脚步杂乱而轻盈。 定睛一看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个个穿着碧绿色的单薄衣衫,有说有笑,大约二三十人。 看模样,不像卫兵。 “奇怪,深更半夜的她们在干什么?” 石不凡心生好奇,跟了上去。 这群姑娘一直走到隔离墙外,忽然向左一拐,拐入旁边一根树杈,继续前行。 树杈又有分叉,叉上生叉。 无数小路弯弯绕绕。 石不凡早迷糊了,跟着她们左拐右拐,终于来到尽头。 往前一看,他惊呆当场。 巨大的树枝上悬挂一片片叶子,形成壮观的碧绿瀑布。 叶子下绽开一朵朵奇花,五颜六色,缤纷壮丽。 石不凡走过去比了下,这些花长得比他还高,随便扯下一片花瓣就能当被子盖。 太大了! 他在昆仑山见过不少奇花异草,仍被深深震撼。 正呆,眼前出现了更让他好奇的一幕。 那群少女走入万紫千红的花海,各自挑选花朵,看一看,闻一闻,摸一摸,直至碰到喜欢的为止。 石不凡以为姑娘们要摘花,岂料她们忽然脱掉身上的衣衫,脱得一丝不挂。 月色下,一具具雪白身躯暴露在眼前,且近在咫尺,石不凡甚至能闻到一阵阵的体香。 他虽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也在书上读过“非礼勿视”的道理,知道女人的身体不能随便看。 刚要转头离开,却见那些女子纷纷跳入选好的花朵之中。 花朵亦十分神奇,骤然收缩并拢,将那一具具雪白身体掩盖吞噬,形成一座座封闭的“小房子”。 “我明白了,她们在睡觉。” 石不凡恍然大悟。 原来神木族人不仅住在果子屋,也能睡在这些花朵之中,果真神奇啊! “嗯……” “哼……” 不一会,石不凡听见奇怪的声响,来自那些闭合的花朵。 花中的姑娘不时出哼哼唧唧的嘤咛声,此起彼伏,交织如乐,在夜色中荡起一片春意。 石不凡起初以为她们在打鼾,后来现不是。 哪有如此销魂的鼾声? 倒像在享受什么美妙之事。 石不凡大为好奇,也挑了一朵红通通的花,一跃而入。 他倒想瞧瞧,里面有什么名堂。 以石不凡的体重,压得那花朵东倒西歪,好一会才平静。 他细细观察,现花朵中长着蓬松的花蕊。 花蕊上是密密麻麻的蕊丝,一根一根竖得笔直。 除此外,再无他物。 似乎感觉到有人进来,花瓣缓缓闭合,将石不凡包拢在其中。 可还没等他弄明白,花朵又骤然舒展,所有花瓣像霜打的茄子,又像剥开的香蕉皮,全蔫了下去。 看模样,这朵花即将凋零。 “抱歉!” 石不凡赶紧跳了出去,溜之大吉。 他没料到只是躺了会就压死一朵花。 这玩意,真古怪。 …… 连续两天,石不凡又吃垮两间房屋。 期间他溜出去几次,想查找香心的下落。 可惜终无所获。 第三天,救星来了。 石不凡正要隐身出门,忽听屋外传来声响。 “公主殿下!” “参见公主!” 难道是刀封雪来了? 果然,门开。 一个留着短,身穿绿衣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的容貌没得说,肌肤雪白,娇俏无俦,可惜双袖空空,没有手臂,倒有一种残缺美。 “石大哥,”刀封雪关上门,小声道,“让你受苦了!” 她苏醒后一直在养伤,直到偶然听到木须说抓来了血无幽的儿子血风,她意识到不妙。 血风早被她杀了,怎会被抓到神木城,难道…… 刀封雪心中不安,赶紧前来,一看果真是石不凡。 麻烦了! 石不凡大喇喇摆手,“我是故意的,如果不假扮血风,她们不会带我来神木城。” 听到此言,刀封雪脸一热,更觉惭愧,“是我没遵守诺言,抱歉。” “怪不得你,当时你昏迷不醒,什么都不知道,”石不凡不是小气之人,压根没放心上,“再说,血无幽没死,我也不算完成约定。” 想到此事,刀封雪的目光陡然黯淡,脸色一沉。 为了刺杀血无幽,她自断双臂。 结果仍失败了。 后悔么? 她一点不悔,只是不甘心。 “对了,先把我脸上的人皮拿下来吧,”石不凡扯扯自己的脸,十分难受,“戴着这玩意,我吃饭都不爽。” 刀封雪并未有动作,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带迟疑。 显然有难言之隐。 看了看刀封雪的断臂,石不凡恍然大悟,“你没了手臂,没法帮我摘面具?” 刀封雪摇摇头,“办法是有的,不过……” “不过什么?” “石大哥,你脸上的面具不能摘,”刀封雪咬唇道,“血风,还不能死!” 石不凡沉默了。 他仔细一想,明白了七八分。 对神木城来说,这个假身份有大用处。 “母后已派人前去和血无幽谈判,”刀封雪微微叹口气,一脸苦涩,“除我外没人知道你是假冒的,所以她们想用你做筹码,救回被抓走的族人。” 和石不凡猜得一样。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血风。 “石大哥,如果这时你坦白身份,神木族将失去一个最重要的筹码,血无幽一怒之下也会将所有俘虏杀死。”刀封雪打了个哆嗦,不敢说下去。 石不凡笑了笑,没说话。 看来一时半会,他恢复不了自己的身份。 扮演血风对他而言并无损失,也没什么危险,倒不难。 但假象总会被拆穿,最好早作打算。 “我们再做一个交易吧,”石不凡灵机一动,忽然开口,“我继续扮演血风,助你们救回族人,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石大哥请说!”刀封雪大喜。 “帮我查一个叫‘香心’的狐族女孩,她就在你们神木城。”石不凡提出自己的条件,这也正是他来神木城的目的。 第91章 孕花 “香心!” 刀封雪念叨一声,记起这个名字,因为石不凡曾提过。 “好,我答应。”她没有什么犹豫,立即和石不凡达成约定。 此事对她来说不难办。 毕竟以公主的身份彻查神木城的所有外族,顺理成章。 “石大哥,我先去查一查,”刀封雪考虑再三,说道,“一有消息,我就来找你。” “行!”石不凡点点头。 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摸查,就像无头苍蝇乱撞,很难有所收获。 有刀封雪帮忙,情况截然不同,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石不凡也省得提心吊胆,干脆在大牢里安安稳稳地调息打坐,等着刀封雪的好消息。 一晃,两天过去。 石不凡又换了两间房子。 一天吃一间。 不愧“饭桶”之名。 清晨,他美美饱餐一顿,肚子高高撑起。 打个嗝,石不凡感觉嗓子不舒服。 “怎么回事?” 他咳了几声,自言自语,越听越不对劲。 “我的声音怎么……怎么变得和姑娘一样了?” 石不凡大吃一惊,又自言自语几句,听见自己的嗓音又娇又细,完全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傻眼了! 他捋起袖子,看看自己的身体,皮肤居然变白了不少。 之前石不凡的肌肤是麦黄色,现在像涂了一层白霜。 完了!难道我变女人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依然平坦,又摸摸裆下,该在的东西也在。 仍是个男儿汉! 可一开口说话,声音像小姑娘。 娇滴滴的。 石不凡忽然想起月老爷爷,难道他要变成另一个“月老”? 要命啊! 他一点不喜欢娘娘腔! 这时,门吱呀开了。 一道身影快步而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刀封雪。 她脸色不错,喜上眉梢,看来办事很顺利。 “石大哥,事情有进展了。” 石不凡听了,一点没高兴劲,脸庞颤抖地看着刀封雪,欲哭无泪道:“雪姑娘,我……我这是怎么了?” 一听石不凡的声音,刀封雪明白了什么,噗嗤一笑。 她想忍,可实在忍不住。 想掩口,又没有双手可用。 索性笑个痛快,花枝乱颤。 “咯咯!” 这是石不凡第一次见刀封雪笑得如此开心。 三尺寒冰,融化如春。 “石大哥,你的声音好……好动听!” 刀封雪笑得双颊酡红,半天才止住。 “别取笑我了,”石不凡一脸尴尬,“你知道怎么回事?” 刀封雪点下头,解释道:“你一定吃了太多神木族的食物,声音才变得娇细,皮肤也会变白。” “因为神树的果子是给我们神木族姑娘吃的,外人最好不要吃太多。” 见石不凡一脸惊恐,刀封雪憋住笑,“放心,果子不会让你变成姑娘,等离开神木城,不再吃这儿的食物,声音和皮肤都会恢复。” 石不凡长长松了口气,差点被吓个半死,“幸好!幸好!” 他胃口太大,一天能吃一座房子。 所以没吃几天,声音和皮肤就生明显变化。 早知如此,他忍饥挨饿也不敢吃这么多。 “雪姑娘,刚才你说事情有进展?”石不凡提及正事。 刀封雪收敛笑容,“我认识掌管外族的狐真叔叔,他答应帮忙寻找,今日果然找到一个叫‘香心’的狐族小姑娘。” “在哪?”石不凡十分惊喜。 “我带你去。” 刀封雪打开门,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愁道:“差点忘了,你现在是囚犯,我没权力带你离开,恐怕……” 石不凡毫不犹豫地施展隐身之术,隐去身形,“走吧!” 刀封雪一愣,才想起石不凡懂隐身术。 这就好办了。 刀封雪如常离开,没人敢拦她。 石不凡以隐身术跟在后面。 走远后,刀封雪让石不凡现出身形,拿了一件黑色大袍子给他,以遮住脑袋。 毕竟用隐身术不是长久之计。 石不凡穿上袍子,遮住脑袋,低头跟在刀封雪身后。 碰上有人询问,刀封雪便说是挑选的外族护卫,保护自己的安全,别人自然不敢多问。 一路畅行无阻。 走到树干中央时,石不凡看到路边站了几个抱着婴孩的姑娘正有说有笑,忽而想起一个好奇已久的问题,开口道:“雪姑娘,我一直很好奇,你们神木族没有男子,是如何繁衍后代的?” 这问题很尴尬,但他不吐不快。 刀封雪撇撇嘴唇,回道:“神树上会结出一种奇异的花朵,我们称之为‘孕花’,满十八岁的姑娘进入孕花睡一夜,第二日即可怀孕,十月后生出女婴。” 石不凡呆了。 他想起几天前见到的那些奇异巨花,以及睡在花中的少女,难道…… 等等! 我那天也睡进去了,他奶奶的,该不会怀孕吧! 不对! 那朵花好像被我一屁股坐死了,没事,应该没事! 石不凡心潮起伏,面上故作淡定,问道:“怪了,花怎么能让姑娘怀孕呢?” “我也不知,”刀封雪的脸庞微微一红,“我还没试过,等明年十八岁了我才能去孕花睡觉。” “你们外族人呢,女子是如何怀孕的?”刀封雪反问。 石不凡哑口无言。 奶奶的,问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咳咳,”他绞尽脑汁想了会,故作深沉道:“很简单嘛,女人和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就能……就能怀孕。” 刀封雪莞尔一笑,“看吧,一样的,你们睡床,我们睡花。” 石不凡细一想是这个道理,便不再纠结此事。 二人一路闲聊,走了小半时辰,来到树干最下方。 远远的,石不凡看到左边树杈上站着一个人。 走近后,石不凡打量几眼,现此人长得尖嘴狭腮,一副狐狸相,身后摇啊摆啊地挂着一只毛茸茸的尾巴。 不用猜,定是狐妖的后代。 “狐真叔叔!” 刀封雪走了过去。 “公主!” 那人躬身行礼,满脸堆笑。 原来他就是刀封雪所说的狐真。 既然称呼“叔叔”,是个男子无疑,但声音和石不凡一样,十分娇细。 不奇怪。 神木城外族中存在一些男子,他们以神树果实为食,久而久之就变成娘娘腔。 第92章 找到香心 “这位是……” 狐真好奇地打量石不凡,看出他不是神木族人,但看不清兜帽下的脸。 石不凡垂着头,一言不。 刀封雪解释道:“是我挑选的外族护卫,狐真叔不必在意。” “哦,原来如此,”狐真笑了笑,立马转身带路,“公主,请随我来。” 刀封雪和石不凡前后跟上。 他们走的这根树枝位于神木城最底端,想来地位也最低,是给外族居住的,合情合理。 神木族人不会随便到这来,外族也不能随便出去。 像是两个隔绝的世界。 外族人不敢有怨言,对他们来说,能在神木城得到庇护已是天大的幸运。 走了不久,三人停在一个黄灿灿的果实屋前。 “公主,到了。” 狐真指了指那果实屋,“香心住在这里。” “她爹娘死得早,家里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是个可怜姑娘。” 刀封雪点头,“多谢狐真叔。” “公主客气,我在外面等候,公主请进。” 说着,狐真打开门,自己退到一旁。 刀封雪和石不凡迅步入房间,关上门。 屋内没什么摆设,就一张木桌,一张木床,床上铺着厚厚的黄叶子当被褥。 床边坐着一个黑少女,细眉圆眼,脸蛋红扑,正呆呆地看着二人,“你们是……” 看到少女的面貌,石不凡脑中轰然一声响,像打雷一般。 是她! 就是她! 怒气混合着恨意油然而生,在石不凡心中低徊。 他捏了捏拳头,强行忍住。 眼睛冒火般地盯着少女。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香心。 那眉眼,那嘴唇,那模样,他一辈子忘不了! 石不凡来人间之前,仍懵懂无知时,香心给他好好上了一课,骗得他生不如死。 如果是现在的石不凡,自然不会上香心的当。 可那时的他不知人心险恶,吃了大亏。 “你是香心?”刀封雪打量着少女,问道。 香心起身,点点头。 “我是神木城的公主,刀封雪。”刀封雪亮出身份。 香心讶然,急忙躬身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呢?” 刀封雪侧退一步,让出身后的石不凡,“不是我找你,是他。” 石不凡掀开头上的帽兜,双眼压着怒火,直直盯着香心,目光十分吓人。 当然,他现在的脸是血风,香心肯定不认识。 石不凡上前一步,凛然气势压得香心几乎喘不过气。 “你是不是……去过昆仑山?” 此话一出,香心像见鬼一般,惊吓得脸色煞白,踉跄着退了两步,一下瘫软坐在床上,浑身瑟瑟抖,目光中的惊恐放大到极致。 这般表现,明显不正常。 “我……我……” 香心语无伦次。 “我没去过!” 石不凡冷笑,“到了这时候,你还撒谎?” 若不是按捺怒火,他早一巴掌扇过去了。 刀封雪也在一旁添油加火,道:“香心,问你什么就老实交代,若再扯谎,神木城容不下你!” 香心的身躯颤抖地更加厉害,她死死咬着牙,似乎在犹豫什么,半天才开口:“是!我去过昆仑山,还在昆仑山偷……偷了一样东西。” 石不凡的拳头越捏越紧,嘎吱嘎吱响,“偷了何物?” “是……是一株仙草。”香心低下头,不敢直视石不凡那吓人的目光。 说到这,石不凡已然确定了。 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下山后小半年,他一直在寻找香心和仙草的下落。 终于有了结果。 心中的执念也可以放下了。 “香心,我不想为难你,也不计较过去的所作所为,”石不凡松开双拳,用冷漠的口气说道,“但你必须把仙草还给我,明白?” 香心沉默不语。 石不凡不耐烦了,“怎么,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杀气骤然在身上升腾,像寒冬腊月的风。 香心吓得一缩脖子,小小的身躯战栗不止,“仙草不……不在我这,我……我把仙草给……给了别人。” “什么!” 石不凡举起拳头,差点冲着香心的脑袋砸下去。 “给了谁,说!” 他吼道。 只是因为声音娇细,没有什么威势。 香心仍害怕地不行,连连摇头,“不能说!我不能说!” 一旁,刀封雪听着听着就明白了。 原来香心偷了石不凡的东西,所以石不凡一路追查到神木城。 她不得不站在石不凡这边,道:“香心,你快说吧,说出实话我们不会为难你。” “说!” 石不凡大雷霆,猛然上前掐住香心的脖子。 同时大开慧眼,准备随时施展法术应付香心的反抗。 他知道,香心的实力不弱。 奇怪的是香心并未反抗,只是无力地挣扎,像被恶狼抓住的小羊羔。 眼泪扑簌簌而落,在她脸上滑动。 一滴,两滴! “别杀我,我……我说。” 香心终于受不了,妥协道。 石不凡这才松手。 香心咳嗽几声,红着脸道:“让我去偷……偷仙草的是……是神后,我偷到以后就……就给了她。” 石不凡一顿。 刀封雪更是目瞪口呆。 “神后?” “母后大人!” “不可能!” 香心抱着双膝蜷缩在床上,像被群狼包围的小绵羊,瑟瑟抖,“我不敢说谎,是……是神后让我干的!” 石不凡有点懵。 如果千年仙草落在神后手里,事情就不好办了。 他必须弄个明白。 “石大哥,我相信母后不会做这种事,”刀封雪当然要袒护自己的母亲,振振有词道,“我们现在就去见母后,当面对质,问个明白。” 她有些急了,毕竟事情牵扯到神后身上。 石不凡点点头,正有此意。 二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可刚走到门口,石不凡忽然转身而回,目光诧异地盯着香心。 不对劲! 他见到香心以后情绪太激动,反倒忽略了一件重要之事。 这小姑娘外表和香心一模一样,性格行为却截然不同。 要知道,香心的实力一点不比他弱,且是个狠角色。 面前见到的香心,则完全是个无助可怜的小女孩。 第93章 对质神后 “看拳!” 石不凡骤然打出一击,轰向香心的面门。 急如风,气势如崩。 他现在的实力比在昆仑山时提升不少,不可同日而语。 香心一见,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出拳抵挡。 她那软绵绵的拳头和石不凡一比,就是鸡蛋碰石头。 砰! 瞬时,香心直挺挺倒飞而出,狠狠砸在墙上。 幸而石不凡收力及时,幸而果子屋的墙壁很酥软,否则香心必定重伤。 她咳了几声,狼狈地爬起来,眼含泪珠,“你……你为什么打我!” 石不凡冷笑,“香心,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的影子不是很厉害么,快快使出来,否则别怪我下杀手!” 说着,又是一拳轰出。 香心咬牙抵挡几下,左躲右闪,可惜和石不凡的差距太大,再次被打倒在地。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香心委屈极了,索性趴在地上不起来。 石不凡皱眉,收起双拳,诧异道:“香心,我问你,你是如何偷到千年仙草的?” “我……”香心哑口无言,吞吞吐吐半天,道:“我偷偷溜到昆仑山,趁山上的神仙不注意,把仙草偷来的。” 这个回答,让石不凡心生疑惑。 他继续问仙草的藏处,山上有什么神仙,以及如何渡过无浮水,香心竟一件说不出,或者答得牛唇不对马嘴。 “我再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石不凡’的人?” 香心愣住了,“我……我……” 如此简单的问题,她居然犹豫不决。 或者说不敢回答,怕露馅。 石不凡立即觉察到不对劲。 如果不是相貌一样,石不凡压根不会把这个胆小怯懦,一问三不知的小狐妖和香心联系到一起。 难道是变身术? 石不凡打开慧眼,暗暗观察香心,现香心身上并无明显的法术痕迹。 应该不是变身术。 不对! 如果他在昆仑山见到的香心用了变身术呢? 这个香心是真的,偷盗仙草的香心是假的? 不可能! 在老糊涂的眼皮底下,任何变身术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究竟怎么回事? 石不凡脑子里一团浆糊。 明明找到了香心,可自己离真相却越来越远。 其中,恐怕另有文章。 “石大哥,去找母后问个明白吧!” 刀封雪不知前因后果,只是担心自己的母后卷入其中,急着给母后洗刷冤屈。 石不凡点点头,“走!” 也好,眼下先去和神后对质,或许能找到新的线索。 至少,不能听信香心的一面之词。 二人匆匆走出果子屋。 外面等待的狐真立即迎了上来,“公主,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刀封雪含糊着点下头,“走吧。” 三人离开,径直往树顶而去。 来到神塔前。 狐真止步,没有神后的命令,他这个外族人不敢擅自踏入神塔。 刀封雪和石不凡二人步入塔内。 护卫见石不凡衣着奇怪,且是个外族人,自然阻拦。 刀封雪仗着公主的身份,三言两语打,顺利带着石不凡进塔。 塔内大殿。 神后正与众大臣商议要事。 哪怕是刀封雪,也不敢惊扰胡闹,只得在外面等待。 过了半个时辰,众大臣退去,二人赶紧进殿。 “母后!” 刀封雪性子急切,满脸写着心事。 神后示意左右的侍女和护卫退下,疼爱地看了看刀封雪,“雪儿,你带一个外族人来见母后,有什么事?” 外族人不得进塔。 刀封雪明知有此规矩,仍带外族人进来,显然不是小事。 神后相信自己的女儿,故而没有责怪。 “母后,他是我朋友,”刀封雪指了指石不凡,并未过多介绍,“我们来找母后,想确认一件事。” “哦?”神后起身而立,双手叠在腰间,神色认真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虽行事莽撞,但绝不会胡闹。 路上,石不凡已将偷仙草的来龙去脉告诉刀封雪,所以她张口便问:“母后,您可知道千年仙草?” 问出后,二人都在观察神后的反应。 如果是神后盗取仙草,神色定有变化,哪怕一丝一毫也瞒不过石不凡。 不料神后没有惊讶,没有慌乱,反而一脸迷茫,“什么仙草?雪儿,你在胡说什么!我们神木城哪来的千年仙草,你糊涂了吧!” 刀封雪心中暗喜,“母后,您真不知道?” 神后摇头。 “神后,您可听说过昆仑山?”这次,是石不凡开口询问。 神后打量着被兜帽遮住面貌的石不凡,只能从身形判断是个外族男子,“昆仑山乃神山,天下无人不知。” “公主所说的千年仙草,正是长于昆仑山。”石不凡解释道。 神后呵呵一笑,“那和本后有何关系,昆仑山远在千里之外,难道仙草长了腿,会跑到神木城不成?” 她本是一句玩笑,刀封雪却接话道:“母后,你说的没错,千年仙草可能真跑到了神木城!” 神后被吓了一跳,“雪儿,不许胡说八道!” “母后,我没胡说,事情是这样的……” 刀封雪不再打哑谜,立即将查问香心一事说了个明明白白。 听完,神后捏着手里的木杖狠狠捣向地面,怒道:“一派胡言!本后怎会派一个外族人去偷什么千年仙草,无稽之谈!” 说着,又狠狠杵了几下地面,咚咚震响。 刀封雪用脸庞摩挲神后的肩膀,以示安慰,“母后莫生气,我听香心说起此事也万分不信,所以来告知母后。” “哼!”神后满脸冷怒,“这是有人陷害本后!走,去见见那小狐女,本后倒要听听她如何胡言乱语!” 神后是说一不二的性子,立即带了一群护卫赶去香心的住处。 这事不弄明白,她难甘心。 被莫名其妙泼了脏水,换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何况,神后的名誉即是整个神木城的名誉,岂容他人随意侮辱。 一路上,石不凡心事重重,苦苦思索。 目前看来,神后不像和此事有关,难道是香心故意栽赃陷害? 她为什么这么做? 石不凡不敢确定。 也有可能,这位神后是个演戏高手。 故意演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管如何,只要二人当面对质,真相自会浮出水面。 (中午上架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