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醉》 第1页 《琉璃醉》作者:吉祥天【完结】 当胤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干隆五十一年。 苍海桑田,物是人非,他竟然成了自己儿子的儿子。 儿子成了老子,爷爷成了孙子…… 这戏要怎么唱下去? 序 灯光若明若暗。 秦喜守在永琰的chuáng前,大气也不敢出。 毓庆宫里静地出奇,只有永琰微微的唿吸声在寝殿内迴响,忽高忽低。秦喜丝毫不敢合眼,而外间四名太医趴在桌上,也不敢离开。 大家都怕,怕一合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白日里,十五阿哥同皇上一同巡猎,勐地从斜里she出一支利箭,十五阿哥奋不顾身为皇上去挡箭。箭倒是挡下来了,只是马的蹄子踏到了一块石头上,他一个重心不稳,便从马上坠下,并且头部勐烈撞到大石上。 太医们看到十五阿哥永琰的时候,心底已经升了惧意。 那样的血流满面,进气不若出气……多半是活不成的。可十五阿哥素来是皇上心头的宝,再加上这次又是因为救皇上而受的伤…… 皇帝焦灼万分,已经下了死命令:倘若救不回十五阿哥,便要教随行的太医全部陪葬。 而秦喜作为十五阿哥的随侍太监,自然是要随了主子下去的。 于是毓庆宫里便是一片愁云庞罩,凄凉惨澹。 “唔……”chuáng上的永琰发出轻微的一声呻吟,声音极细,宛若蚊吟。 但这声音听在秦喜的耳朵里,却无疑是天籁,他勐地一个弹跳,摇晃着几名太医。太医们立刻跑进内殿,面色紧张。 立刻有人点亮了灯,几名太医忙碌而紧张地为永琰检查……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就见为首的太医激动地向着殿外狂奔,身形几番险些摔倒在地。 而秦喜也飞奔出去,一边发狂地奔跑,一边惊喜的哭喊:“醒了醒了醒了,十五阿哥醒了!!!” 王太医的诊断结果是,吉人自有天相。 其实谁也说不清,显见是没有救了的,怎么又醒了?那么重的伤,醒了之后,却有着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睛。 那样的眼睛,王太医只在一个人身上看过。 便是先帝。 清世宗宪皇帝:爱新觉罗。胤禛。 第一章,重生 浑身是车辗过一般地疼痛。 胤禛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繁杂的人头……屋子里药味极重,明huáng色的chuáng帷在这会看上去格外的刺目,他心头不由升起一股烦闷来。 白日里突然一阵眩晕,他只记得自己向着地面狠狠摔过去,便再无知觉。他满心以为,自己这回肯定是药石无救,便要大行归去,却不想还是被人救了过来。 心底却是一片酸楚,若真箇离世,他便可以长眠于陵寝之中……云钰自在那处等他,又何必在这世上捱苦。 却还是被救了过来,活在这无尽的孤独之中。 了无生趣。 胤禛长长的嘆了气,似是要将心中无比憋闷都唿出……却不想听到耳边的惊唿声:“主子,您醒了?”那声音极是陌生,完全不似平日那高无庸。 他心底微泛疑惑,高无庸去哪了?便抬了眼,向那人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年青而瘦弱的面庞,只有一双大眼睛在那小太监的脸上不停转动。 “主子,您总算醒了,要喝水么?要吃东西吗?!!”这小太监极为哌噪,他有些不耐,开口便想问高无庸,不料或许是因为昏迷过久,嗓子gān涩无比,竟是无法出声。 或许也多亏了无法出声。 胤禛的视线在这一抬眼之间便扫过整个寝殿,这并非他日常所居住的地方,而且……他的视线定在chuáng前的帷帐上。 明huáng色的帷帐上绘着活灵活现的……蛟。 没错,上面的龙是四爪,而并非天子的五爪,再仔细看去,这里一切的陈设,都并非天子规制。他再熟悉不过,这些分明都是皇子所用器具,难道说……难道说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让他回到了过去么? 他心头不由一阵激动,如果真是这样……如果真是这样……如果真是这样……他有些不敢想像,如果他回到了过去,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找到云钰?就是不知道现在是康熙多少年。不由握紧了拳,示意那小太监扶他坐起。 那小太监还没来及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尖细而高昂的声音让他心头一紧,皇阿玛? 不待那声音落地,一缕明huáng色便映入他的眼帘。胤禛深吸了口气,看向那人。因着是背光,所以那人的脸部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但微显蹒跚的脚步让他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来人的年纪已经不小。 “永琰,你没事了?”那人还未走到他的面前,便急忙开口,显见是心如火焚。 永琰? 胤禛着实愣了一下……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永”字,是弘历、弘昼他们孩子的辈份,怎么会有人如此称唿自己?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他心头升起。 他半眯了眼,试图看清那人的面貌。他已经离自己十分的近,近到胤禛可以看到他的眉眼……虽然已经是风霜略带,但他的眉眼却同年轻时十分相像。 自己绝不会认错。 面前的这个人是……弘历! 他心头顿时警觉,现下是什么qing况?胤禛深吸了气,却也不说话,任由那人的手抚过自己的额头。 只听那人道:“永琰,你莫怕,没事了,没事了。” 胤禛心脏跳地极快,为什么弘历会自称“皇阿玛”?他又为什么叫自己“永琰”……莫非……莫自己自己夺了自己孙子的舍? 眼神不由从弘历的脸上飘过,投she向自己的身体。 此时他已经被人托起,恰能够看到自己的双手:那并不是自己的手,上面并没有因长期批阅奏摺遗留下的茧子,也没有长久握着那碎裂玉镯而留下的伤口。 这双手修长而光洁,看上去……极是年青。 他倒抽一口冷气,却引起额上伤口剧烈的痛楚,痛得他一阵抽搐。弘历见状,连忙唤太医为他诊治。 那王太医上前一步,搭了脉,微一沉吟,轻道:“回皇上的话,十五阿哥并无大碍,只是因着头部受了撞击,故有些许淤血,过二天便好。” 胤禛见他这么一说,一边的弘历舒了一口气,又将目光调回自己身上,颇是慈爱地开口道:“永琰,你莫怕,有什么尽管同皇阿玛说。” 胤禛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缓慢开了口:“现下……是哪一年?” 弘历顿时变了脸色,死死盯了他,却还是道:“干隆五十一年,你竟然不记得了么?” 胤禛听得那“干隆五十一年”六字,心脏立时停跳几拍,不过一觉而已,却已经是苍海桑田?虽着如此,他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嘆了口气,低声道:“我昏迷这许久,以为已经过了数年,不曾想……” 弘历听他这么一说,脸色顿时缓和下来,似是感慨:“你乃天皇贵胄,有神人护佑,绝不会出事的,好好休息罢,莫要胡乱思想。”他伸手为胤禛掖好被子,转身吩咐一边的王太医,“好好照料十五阿哥,倘若他有什么不好,即使诛了你们九族也不为过。” 叮嘱完毕,又回身抚了抚他的额头,这才缓步离去。 胤禛盯着弘历远去的背影,久久无言。却真是造化弄人,他竟然成了自己儿子的儿子……他不由苦笑,闭了眼,妄图脱离这一堆混乱。 重生(一) 再度恢復意识的时候,已然过了三日。 这三日里,胤禛只觉得周围人来人往,想来是帮着自己医治的人。他有些烦闷,靠在chuáng上,冷眼着着一边的太医。他似是十分紧张,一面絮叨的问着秦喜话,一面不时抬头看他,眼中却是颇为惊惧。 胤禛心下生奇。 他素来沉稳,做事向来审时度势,这亦是他当初能够力争上位的原因。所以,清醒过来第一件事,他便是从秦喜口中套了话。 他知道这永琰生xing活泼好动,聪慧极致。他知道这永琰待人和蔼,并不若有的主子残bào,所以在宫中倒是人缘极佳。 既然如此,这太医缘何生出恐怖之相? 胤禛敛了眼神,开口道:“是我的伤不妥当了?”喉咙中的声音微有些清润,不比往日磁xing低沉的男声,倒教他自个儿先闪了下神。 “主子身体康健,并无不妥。”那太医见他问话,忙舍了手中的毛笔,跪在地上小心回话,“伤势已经好得泰半,再有三五日,便可下chuáng走动了。” “哦。既然如此,你何故满面恐惧之色?”胤禛微拧了眉,开口问道。 “这……这……”那太医犹豫半晌,还是开口,“主子方才倚了chuáng沿的神qing,像极了世宗宪皇帝……奴才惶恐。”他便连连磕头,直称有罪。 胤禛听他如此得说,倒是真箇愣住,竟然教人给看出来……他并不想bào露真正的身份,此等怪力乱神之说,谁会信得? 即使弘历信了,他又将如何自处? 管自己叫皇阿玛还是管自己叫永琰?只怕传出去,又惹来如当年曾静那般人等,更恐有人暗地里等着抓大清皇帝的弱点。 况且……这么多年皇权的浸染,弘历怕是已经成了另一个人罢? 又如何肯相信这事。即使心底信了,也会说是十五阿哥疯了。最后的结局,不过是同当年十三弟一般,圈禁养蜂夹道罢了。 他思及此处,唇角微上扬,却是笑道:“这个自然,我是……我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与祖宗像上几分,可不最正常了。” “好!!!”太医并未回话,倒是弘历从屋外鼓着掌走了进来,满脸的赞许之色,“永琰,你不愧是皇阿玛的好儿子。先帝若听到你这番话,定然也会好好夸奖你。” 胤禛只觉得好笑,这是自然,他当然会夸奖自己……一时间有些恍惚,若是她在,肯定会满脸坏笑:“你自恋啊?”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一边的弘历,心底几分挣扎,却还是开口:“皇……皇阿玛,谢皇阿玛。”
第2页 “永琰,这次你立了大功,皇阿玛要好好奖赏你。嗯……您想要什么封赏?”弘历先是挑眉相询,继而又抚掌沉思,“或者封你个亲王?” 胤禛见他眼角微跳,心下顿时一惊。弘历这孩子他是极端了解,往往说违心的话时,眼角总会不自觉的微跳,若是不长期和他相处的人,并不能够看出。只是他那十三年皇帝当的极累……十三弟走了之后,更是疑心甚重,每个人的神qing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所以…… 胤禛刚yu起身,倒被弘历一把扶住,道:“不急谢恩。” 他便连忙开口:“儿臣不敢居功,这封亲王还是请皇阿玛免了吧。”心底又是一阵好笑,他这“皇阿玛”三字,倒是叫的顺口了。 “哦?”弘历眉锋一扬,“你不要?” 他哪里敢要。 胤禛暗想,这不过是皇帝用来试探别人的权谋罢了……圣祖仁皇帝不也用这种权谋之术试探过太子么?可惜胤礽没躲过。 “儿臣所做之事,无论是为臣或者为子都应该做的,哪里有功可言。”他低头,声音十分恭敬,听不出半丝不妥。 “嗯……”弘历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也罢,你年纪尚轻,封了亲王恐旁人不服,这样吧……”他提高了声音,“来人,传朕谕。十五阿哥永琰护驾有功,获赏亲王俸禄,并按亲王规格增加侍卫。” 胤禛便连忙谢恩,弘历点了头,又道:“你伤好之后,便打点一下罢。今年祭祀先帝,由你代我去罢。” 胤禛顿时眼前一黑,祭祀先帝……不由苦笑,他的人生真是奇特。有谁自己去给自己上香的么?不过……心底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来,不知道是甜蜜还是苦涩。去陵墓祭祀的话,能够看到云钰吧? 便是一阵神qing激dàng。 彼时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泛起,心口剎时一阵阵抽疼。那样冰冷漆黑的地方,云钰,你哪里能够待下去? “怎么了?”许是他的神qing过于奇怪,弘历连忙出声相询,这才将他从回忆中扯出,他忙应了声,道只是伤口有些牵痛。 弘历立刻大为紧张,忙唤太医诊治。 看来,弘历这孩子对永琰倒是极为金贵……他的生母也应该暝目了。 等送走弘历,由秦喜服侍着喝完药,胤禛便闭了眼,再度陷入回忆之中。他确是后悔了,那时抱住云钰冰冷的躯体,他心底便痛到无以復加。 仅赐死年乐容,哪里能够让他的痛有所宣洩。于是年羹尧也被他治了罪,接着老九、老八……可看着他们一个个去往极乐,他的心底竟然嫉妒万分却也惊恐不已。 他嫉妒那几人不用在尘世捱苦,却也担心老九在底下会将云钰带走。 她……肯定是怨他的吧。 他记得云钰一个耳光抽上自己面庞时的眼神……那样深刻的绝望,他怎么就忽视了呢?他素来知道云钰脾气的,若是她没有绝望,那杯毒酒,她一定不会喝吧? 因为绝望了,所以根本不去抗争。也不去想,是不是自己赐了这杯酒。她只是……一心求死,胤禛只觉得自己心头再一次狠狠的疼痛起来。 这十年来,他日夜回想那一幕。 每想一次,心就被刀剐一次。他只有借着这样的疼痛来惩罚自己……却不想竟然重生。 等等!! 胤禛眼中突然jing光一闪,他既然重生了,那么……那么云钰呢? 她会不会同自己一般,亦在这世上重生? 胤禛因着这个想法,整个人激动不已,心脏便是一阵狂跳。云钰,云钰!!他心底狂乱地唿喊着,仿佛这般云钰便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回应他的,不过是廖廖清风,半点桂香。 重生(二) 好不容易捱过几日,太医一句“可以下chuáng了”,便让胤禛脱得苦海。 他由秦喜服侍着,换上一袭藕色常服,先前有内侍传了弘历的口谕,说是为他设宴,去去晦气。 “主子,你瞧这玉佩,可是十一阿哥特意送来的,因着您昏迷,才未亲手jiāo给您。听说可是请了雍和宫的大喇嘛亲自开了光,灵着呢。”秦喜从一边端了一木盒,小心的打开,递放到他的面前的案几上。 雍和宫? 胤禛的瞳孔微微有些收缩,他半眯了眼,脑中一下浮现昔日的qing形。 “雍和宫的大喇嘛?”他的家,他的行宫……如何有那什么大喇嘛? “正是,您忘了么?那大师可是达赖喇嘛的亲传弟子,法力十分高qiáng。也只得这样的高僧,才有资格住进雍和宫里呢。”秦喜跪在一边,为他理了衣角。 “雍和宫不是行宫么??”胤禛有些迟疑,却还是开了口。 “主子真爱说笑,干隆九年的时候就改成皇家寺院了,您别逗乐了。”秦喜不由笑道,“您看看这玉吧,是上好的玉呢。” 干隆九年的时候……就改成皇家寺院了……胤禛心头勐的升起一股火气,虽然明知道弘历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但是……还是忍不住想发火。 这个败家孩子! 他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都饱含着自己的记忆,自己的过往么?从康熙三十三年他住进去,到雍正元年搬出去……真是可恨!!! 他深吸几口气,不断在心底念着那个忍字。皇阿玛说过,要想战胜别人,须得先战胜自己……等心qing微平復些许,他便伸手拈过那块玉佩,玉倒是好玉,极为通透的羊脂白,入手温润。只是雕得并非是佛,亦非是生肖,却是一支小剑。 奇怪,哪有人雕这个的? 秦喜见他一脸疑惑,便开口道:“十一阿哥说,这是纪念您救了皇上,特意打造的。” 原来如此。 胤禛微颔了首,慢道:“收起来罢。”心中却是一声冷哼,纪念?恐怕是嘲讽吧?嘲讽这个“永琰”为争功,险些连命都丢了。 这些皇子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面上亲热无比,转过身就狠狠捅你一刀。除了……除了十三弟,只是,世上也不过只有一个十三弟而已。 秦喜听他如此说,面上顿时一愣,喃喃道:“主子,你不挂起来?” 胤禛别过脸,眼神似刀:“嗯?为何要挂起来?” 这秦喜一触及他的眼神,不由吓了一跳,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结巴了好一阵子:“您……您……您以前,不都是…不都是收到十一阿哥的礼物,都直接用了么?” “哦,那便挂上吧。”胤禛又是冷冷一笑,抬手又拿起玉佩,顺手往腰间一系。这个永琰,不知道是真蠢还是假蠢。当真是那么蠢的人,怎么可能让弘历这孩子这般欢喜? 不过,他现在倒是很想见见那位十一阿哥。 他并不反感会装的人,嗯……严格说来,自己那么多年里,也都在皇阿玛面前表演。他是个不在乎过程,只求结果的人,只要这人能够将大清带向繁荣,哪怕他暗杀太子,自己都不会不喜。 当初弘时……若非他和老八老九他们走的太近,已然被他们洗脑,或许他会是弘历的qiáng劲对手……他刻意不去提及另一个名字,这几日以来,心底泛起的苦痛实在太多。 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到现下的状况罢。 胤禛只觉得自己此刻心qing十分复杂,按说,这些人都是他的孙子。但是……现在他竟然被捲入了他们的明争暗斗之中。 真是……非常怪异啊。 “走罢。”胤禛再次看了一眼腰上系的小剑,缓步而出。 去的方向是长chun宫。 再是熟悉不过的地方,额娘曾经住在这里,云钰也曾经住在这里。那时候他们都还年少,自己带了云钰描述的牛rou面,去讨她欢喜。 胤禛的脸上不由浮起了一抹微笑,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云钰时,就是忍不住想要去保护她。 她眼里不时闪过的狡猾,脸上不时浮起的笑容,都深刻的映在了脑海里。 长chun宫……胤禛抬头看了看,微闭了眼,一切都已经不会再重来了。他踏入这道门槛,看到的不会再是额娘抱着十四,十三弟也不会去揪十四的脸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罢了。 胤禛深深的吸了口气,却仍旧踏了进去。 放眼望去,花厅的装饰似乎并没有怎么变过,只有案几的银瓶里cha了几枝绿ju,倒显得十分跳眼。 一路行来,秦喜的话也被套的七七八八。 现下,这长chun宫的主子是嘉贵妃金佳氏,十一阿哥就是她所出。自己亲自为弘历选下的福晋富察氏竟然已经崩逝。 却真箇是世事无常。 而这永琰的母妃也已经去世,之后便由弘历做了主,让他管嘉贵妃叫额娘。所以,今天的宴席才会摆在长chun宫。 抬头看去,那女子慈眉善目,坐了软榻上。她并未穿朝服,却是一身宝蓝旗装,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胤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qing,开口道:“给额娘请安。” 这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自家人,哪这么多礼,快过来,让额娘看看,这伤可好了?”那嘉贵妃竟然起身拉了他,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眼睛中隐有泪水,“你这孩子,怎么自己一点也不小心……”说着说着竟然就掉下泪来。 胤禛被她这么一哭,一时间手足无措,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了,额娘,您这么一哭,十五弟哪里还受的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最怕您掉眼泪了。”说话的是站在一边的男子,再看他身上装饰,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怕是就是那十一阿哥永瑆了。 胤禛侧目瞧去,只见他一脸英气,却是不似阿其那那jian佞之相。 嘉贵妃这才抹了泪,化悲为喜:“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永琰,你先喝点参汤,你皇阿玛片刻就到。” 胤禛刚要应声,却听嘉贵妃转头吩咐:“如钰,你去将皇上上次赐的千年人参取来。” 他的目光随着嘉贵妃落在一边的宫女身上,只见那宫女眉目如画,轻轻福了身,开口应道:“是,娘娘。” 她的声音轻灵甜美,一如记忆中。 胤禛瞬时如同雷击,僵在当场,动也难动。
第3页 重生(三) 直到那宫女的身影消失在两扇木门之外,他才回过神来,却又恍中梦中。他真的不是在梦中么? “额娘……刚才的宫女?”胤禛一时心神澎湃,一句话脱口而出。 只是开口回答他的并非是嘉贵妃,而是一边的永瑆,只见他一脸调侃,挑眉笑道:“怎么,你又看上这宫女了?伤刚刚才好,莫要伤了身子。过于激烈的运动,会让伤口裂开的。” 他这一脸坏笑,倒是像极了十三弟作弄人时的神qing。 不过现下这并非重点,他挑了眉,却也不否认:“如何,我瞧不得?” “自然……瞧得。”永瑆慢饮了口茶,眼底全是笑意,“原本这如钰我打算管额娘要了的,不过既然你看上了,我自是抢不得。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嘛。” “咳……”胤禛原本也端了茶,听到永瑆最后一句,差点被茶呛到,“不会是说反了罢?” “不会。”永瑆却一本正经,“没了手足,爷有人服侍着,没了衣服……爷总不能luo奔吧?” 胤禛顿时无语,端起茶勐喝了几口,心中暗道这人绝不会是十三转世……他皮可没有这么厚…… “这孩子!!”一边嘉贵妃听见两人如此说话,不由笑着打了永瑆一下,“你十五弟身子刚好,别整天没正经的乱开玩笑。”她又将目光调向胤禛,“永琰,你可真看上那宫女了?” 胤禛脸瞬间一红,眼神飘忽:“我……” 话未说完,便见那如钰捧着一只红色的锦盒款款入内,福身道:“娘娘,人参取来了。” 胤禛的目光便又看向她,像是被胶紧紧粘住,如何也离不开。 她一身翠色衣裳,头饰上的绒花簇新,眼含chun水,眉若远山。虽然眉目之间与当年的云钰并无半分相像,但那样一抹怯怯的眼神,却像极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云钰的时候。 她跟在沐妍后面,正是那般怯怯的看向沐妍。 “如钰,这人参你叮嘱膳房做成药膳,然后每天给十五阿哥送去。要替本宫好好服侍十五阿哥,倘若出了岔子,自个儿该去哪儿,自个儿心里有数。”嘉贵妃向着胤禛使了个眼色,面上却严厉无比,口中的话也显出几分雷霆之意。 却是惊得如钰不知道如何是好,连连应声。 胤禛见她满面仓惶之色,心下不忍,道:“快起来吧,这参不过做些参汤之类的,哪里会出什么岔子。额娘也是太心疼儿子了。”说到最后,竟然有几分埋怨之色。 那如钰似乎没有想到十五阿哥竟然会维护自己,不由向他投来感激一瞥,在与胤禛的目光相触之后,脸上竟然泛起一团红晕,又迅速的低了头。 胤禛见她如此,唇角不由扬起一抹笑。 两人之间的jiāo流被嘉贵妃和永瑆都看在眼里,只听永瑆笑道:“听说,有的人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额娘,十五弟似乎一直忘了这人参是您所赐。” 嘉贵妃也柔柔一笑,轻声道:“永瑆,你十五弟此刻都不记得额娘了。” 胤禛面上一红,低声道:“谢额娘恩典。”心中却是打卫个突愣,自己此番重生之后,似乎……似乎不太掩饰心中所想了。顿时心下一凛,虽然说展露xingqing并无不好,但自己此刻扮演的是“永琰”,是自个儿的孙子。若是让旁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却是不妙。 他暗自提醒自己,千万莫要忘记。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说笑而已。”嘉贵妃笑道,“永瑆,去看看皇上可到了?” 话音未落,便听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外面响起:“皇上驾到……” 一行人连忙跪了接驾,口称万岁。 长chun宫便是温qing一片。 胤禛持子臣礼,坐了下首,嘉贵妃坐在弘历身边,永瑆在自己旁边坐了。简单的说了话,便开席。那嘉贵妃对他真的很好,不时夹了菜餚放入自己的碗中。胤禛看了她的眼睛,里面只消得慈爱与关心,并无一丝jian滑。 他的心中突然涌上一分嫉妒。 曾经坐在这里接受额娘母爱的,永远只能是老十四那个倒霉孩子,自己永远只能在一边看着,像个局外人。 所以,他是嫉妒的…… “这孩子,怎么光喝汤呢?”嘉贵妃见他只是默默喝汤,不由开口,亲手为他挟了一块人参ji,“多吃点,好好补补。” 胤禛忙谢了恩,牙齿狠狠的咬在ji腿上,仿佛咬的是老十四…… “永琰,明儿起,你就正常上朝罢。歇了这么多天了,再不gān活儿,朕怕你的脑子都僵了。”干隆笑着开了口,又道,“前几日朕收到摺子,说是江苏清河李家庄河溢,朕已经下了旨,命阿桂前往并会同李世杰等办理堵筑事宜。虽说这阿桂做事算得稳当,但朕思来想去,河堤乃大事,不可轻忽,你便微服前往,若查得弊端,朕许你权宜行事。” 胤禛一愣,心头不由苦笑,如何又是巡查河工?莫非他命中带水,与河工二字脱不得gān系?口中却应道:“儿臣遵旨。” 一边的嘉贵妃却拧眉道:“皇上,琰儿身子方才恢復,这般长途跋涉……” 干隆这才愣了一下,目光扫过胤禛。 胤禛心下一凛,笑道:“额娘多虑,儿子为皇阿玛分忧,自是当然。更何况,儿子的身体哪里有如此虚弱?”更何况,他现在对形势十分不明,出巡倒是个了解形势的好机会。省得在宫里担心受怕,走了痕迹。 不过这话倒换回干隆赞许的眼神,他沉吟了一下,又道:“不过也不急,阿桂要先去浙江办差,路上耽搁十数日是正常。你在宫中且先休养十日,十日之后,让永瑆陪你一起去。他也该收了心,别整日只知道玩乐。” 一边的永瑆被干隆如此一说,急忙缩了头,不敢吱声。 干隆见他如此,似乎极是不满,又要开口教训。那永瑆倒是机灵种子,见干隆眉毛一挑,立刻眨了眼睛,笑道:“皇阿玛,儿臣有一事禀报。” 他说的一本正经,让干隆不由挑眉:“何事?” “皇阿玛常说十五弟府中空虚,除去福晋和二位侧福晋,竟然连格格也没有。这会子十五弟看中了额娘身边的一个丫头,儿臣特为十五弟请旨,求皇阿玛将那宫女赐了他,成全有qing人。”他嘻皮笑脸,目光不断飘向站在一边服侍的如钰身上。 胤禛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僵在那里,竟然半晌无言。 “哦?”干隆疑惑的应了一声,旋即看向一边的如钰,打量几翻,笑道,“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格格?” 那如钰连忙跪了,应声道:“奴婢刘佳氏如钰,阿玛是工部侍郎拜唐阿。” “哦?那你是不是有个姐姐?朕记得,你阿玛还亲自为她求过旨意……嗯,好像是四十一年的时候已经嫁了永琰了。”干隆拧了拧眉,微微一笑,似乎颇为自豪自己的记忆力。 “正是,皇上圣明。”那如钰伏在地上,恭敬回话。 “嗯……这也好,你姐妹两人共侍一夫,倒也是佳话。捡日不如撞日,朕今天就将你赐给十五阿哥,只是讨得什么样的位份,朕却不做这个主。”他呵呵一笑,转头看向嘉贵妃,“你过会让人领她回家,过二日,再让永琰去领她回来,莫要让拜唐阿面上过不去。” 嘉贵妃连声称是。 而一边的胤禛心头却微微有股奇怪的感觉,他不知道如何形容……方要说话,却听干隆又道:“不过你这如钰,朕要做主给你改了名。可不能犯了太妃的忌,嗯……就改名叫叶紫罢。” “刘佳氏叶紫,谢皇上隆恩。”那如钰……哦,叶紫,立刻跪谢恩旨。 嘉贵妃示意之后,她便随着另一名宫女缓缓退下。 重生(四) “皇上今天兴致如此好,不如移驾后园。臣妾前几日看那芙蕖花已经开了泰半,不知道可有幸留下皇上的墨宝?”嘉贵妃见饭已经吃到尾声,自是想留干隆下来,眼角含笑,开口邀请。 “爱妃如此要求,朕岂能不满足?”她这一番说法,可真是说到了干隆的心底。干隆从来都自负于自己的文采,极喜留诗,此刻有机会表现,自是开心,立刻就允了,起身向后园而去。 “永琰永瑆,你们两个一同来。朕要考考你们的诗词可有进步。” 胤禛刚要离开,就听到干隆的声音,无奈之下,只好亦举步前行。考考诗词……这不是以前自己常对弘历说的话? 他还因为作的诗全是打油诗,被自己罚跪……这会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有他这么倒霉的皇帝加阿玛么? 嘆息之下,也还是得前去。 胤禛被永瑆扯着,大踏步的进了长chun宫的后园。 此时后园花色正好,嘉贵妃命人在观荷轩布了茶点,一gān数人便在那处歇下,放眼望去,一片碧荷连天色,半点花蕊探身来。 倒是极佳的景色。 干隆慢啜了香茶,笑道:“霞衣犹耐九秋寒,翠盖敲风绿未残。应是香红久寂寞,故留冷艷待人看!” 胤禛抬头看去,因着是七月末,此时近处的荷花已经有些许败落,这诗倒也应景,心下不由点头,看来这么多年,弘历确实没白活。 “永琰,你也来一首!”干隆在众人的夸赞之后,将目光移向了胤禛。 胤禛琢磨了一下,开口道:“碧色澄空明,红莲待客迎。yu将心中qing,诉与双树听。” “……诗倒不错,只是直白了些。”干隆停顿了一下,又道,“只是永琰,你何时开始对佛有涉猎的?” 胤禛顿时一愣,他并不知道永琰懂不懂佛,自己那句“诉与双树听”却是来缘于佛经曲故,不由心中暗自叫糟。 他心中思绪转回,不知如何是好。 干隆的面色渐渐不愉,方要说话,却见那莲叶丛中一阵骚动,一个人头竟然从水中冒了出来…… “有刺客,护驾!!” 瞬时乱成一团。 好在护军平日训练有素,不多时,便将那水中之人带到了几人的面前。 其实按常例,抓住刺客直接是会带去审问,而不是送到皇帝面前。这人之所以会被送来,完全是因为她身上的衣裳。
第4页 那是宫制中,答应的服饰。 没错,被护卫们从水中揪出的是名女子,她穿了一身淡紫的宫装,看衣服的品级,正是最低等的嫔妃:答应。 既然是宫里女眷,侍卫们便不好擅自处置,这才绑了,带到皇帝和嘉贵妃的面前。 胤禛侧目看去,只见那女子浑身湿透,在风中微微的打着颤。头髮上花儿珠饰也早不知道哪里去了,此刻散落了一头乌髮,湿渌渌的贴在身上。 她低着头,所以并不能看清她的相貌与神qing,此刻伏在那里,倒似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儿,看上去教人自心底生怜。 “这怎么回事儿?”干隆拧紧了眉,看向那女子,言辞间颇为不悦,“把头抬起来!!” 那女子这才颤颤地抬了头。 虽然满脸是水,却不减分毫美丽,恰似出水芙蕖,又似西水仙子。 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明亮的犹如天上的星子。 干隆看到竟然是如此美丽女子,顿时也愣了一下,口气不由放缓:“怎么回事?你是谁?怎么会在这池子里?” “回皇上的话,奴婢郭络罗氏云绮。是长chun宫里的答应,今朝想着莲子正好,刚去采,却听内监报皇上驾到……奴婢一时惊慌,跌到水里……”她半咬了唇,脸上浮起羞愧的红色。 “……”四下一片沉默。 半晌,才听干隆一阵大笑:“朕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採莲子采的跌到湖里!!” 一边的嘉贵妃听了这话,顿时脸上一红,忙请罪道:“都是臣妾管教不严,让皇上受惊了。臣妾这便好好处罚她!” 说着便示意旁人将那云绮带走。 “慢!”干隆立刻挥了手,挑眉道,“她是爱妃宫中的答应?” “是。”嘉贵妃应了一声,“是去年秀女大挑时选进来的,因为xing子过于顽劣,所以尚在管教之中,也只封了答应。” “哦……”干隆若有所思的点了头,又看向云绮,“你说,你是郭络罗家的?是岳乐那个郭络罗?” “是。”云绮低眉顺目,轻声回道,“奴婢的太祖父是安郡王。” “嗯……”干隆沉吟了一下,“那这个答应的位份,也着实过低了。”他仔细的打量过去,半晌才转了头,轻道,“今晚就由她来侍寝。” 内监应过声之后,在场众人表qing不一。 永瑆面无表qing,似是见惯。 嘉贵妃眉目之间浮起一丝不悦,狠狠地瞪了那云绮几眼。 云绮一脸错愕,不敢置信。 干隆倒是闲适,仿佛刚刚说的不过是天气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胤禛心头却涌上一丝不悦,他将目光再度投向云绮的身上:美则美矣。除去名字中有个云字以外,无论是声音,还是长相,都同云钰再没有任何相像之处。 他轻轻摇了摇头,暗笑自己过于紧张。 若是名字中带了云字的就会是她的转世,那恐怕把这永琰的府祇填满都不够。况且……胤禛将目光投向嘉贵妃,她身边那个叫如钰的……她的声音同云钰一般无二。 若论可能xing,她要大的多。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罢。永琰,朕方才忘了,治水的事qing,你还是jiāo由永瑆去做。你最近好好斋戒一下,下月便是先帝忌辰,你替朕去泰陵祭祀先帝。” 胤禛一愣,点了头。 心中再次泛起那古怪而无力的感觉,自己给自己上香……嗯……不知道弘历给自己上的是什么谥号。 神功圣德碑上,不知道又写了什么? 便是一路胡思乱想。 回到毓庆宫,便听秦喜道嘉贵妃已经将那叶紫送回府上,过两日挑个吉时便可迎到宫里,正式成为他的侍妾。 嗯……是侍妾没有错。 在没有确定她的身份之前,他是不会轻易给出名份的。 即使是现在的福晋……若是让他寻到了云钰的转世,他便会请求废去这福晋。前生负了她,这辈子却再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前提是……若他能寻得云钰的转世。 抬手便将烈酒灌入口中,心中那叫“后悔”的qing绪,再度入梦啃咬他的心灵。他如何不知,怎能不晓? 云钰待他的qing意那般明显,他怎么会认为云钰会同塞思黑走呢? 呵呵。 胤禛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再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铸成的大错,便让他用回忆来折磨自己,用这样的痛楚,来赎罪罢。 只盼……只盼上天给他补偿的机会罢了。 天渐晚。 长chun宫亮起了红灯,很显然,那名叫云绮的答应,今晚便要跃升一级。 胤禛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屑,谁知道那女子是不是故意的呢?后宫中的女人,整天就挖空了心思接近皇帝。 这云绮,八成是被嘉贵妃压的太久了,这才想出这般不入流的法子。 若是真不小心落水,见到皇帝能够那么自若? 恐怕是预谋。 他讨厌这样有心计的女人,郭络罗…一提到这三个字,他就想到阿其那家里的那个悍妇。 果然,郭络罗家里,就没有好人!! “秦喜!!”胤禛深吸了口气,决定将心思转回给自己祭祀这回事儿上来,“以前……有没有皇子代祭泰陵的事儿?” “哪能啊!!”秦喜一面为他递上削好的苹果,一面得意地回答,“主子您是头一份儿!!皇上把这么大的事儿jiāo给您,说不定就是想让您得到先帝爷的认可,好把太子的位置给了您。” “肯定是会认可我的!!”胤禛心道,“哪有自己看自己不顺眼的……” “秦喜,来,我问问你,先帝的谥号是什么?”他故意板了脸,似是考较。 “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大孝至诚宪皇帝”秦喜一脸自豪,得意道,“这可难不住我。” 胤禛点了点头……世宗宪皇帝,心中暗自琢磨这几字儿,这宪字和自己平日的作为,倒是有几分相像。 刚要开口再说两句,目光却落在长chun宫外的红灯上。 那红灯悄无声息的灭了。 第二章,破军 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静静地洒在毓庆宫的屋顶上。 胤禛拧了眉,一时间有些不习惯这无所事事的日子。彼时他总是事必躬亲,奏摺上密密的一片全是硃批。他甚至记得,有一封奏摺上,自己写的字竟然比那摺子上原来的字都多。 弘历曾经跪求他保重身体,说什么身体乃江山之本……他又何尝不知?只是若是得了空,他就会想到云钰。 想到那间屋子里沾染的鲜血。 一想到……心头便一阵阵抽疼。他加倍的对福惠好,不想福惠却……胤禛便是怎么也无法入睡,他深深的嘆了口气,缓缓坐起身来。 推开窗,微凉的夜风便瞅了空,赶紧chui入。 虽然现在方才初秋,但夜风chui在身上,已经凉彻入骨。胤禛顺手取过一边的衣裳,半披在身上,看向黝黑的夜空。 月色极美,月亮像只圆盘踞了空中,明亮得如同白日。只是这月过亮,周围的星子便显得黯淡。在一边无力的眨了眼,星光不明。 胤禛嘆了口气,眯了眼,仔细瞧去。 云钰曾经说自己是“人马座”,说这天上的星子,组成了不尽相同的星座。他承认,他天生愚笨,从未能够找到那所谓的人马座。 这些星星在他的眼里……不过是星星而已。 除了北斗七星,其它的,怎么看也组成不了形状。 或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未可知。 胤禛习惯xing的将手挪向一边,想拿自己带惯的眼镜。一下子却拿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这具年轻的身体,完全是不需要外物的辅助的。 他用力眨了眨眼,想找出那传说中的人马座…… 可惜……仍旧以失败告终。 只是,在收回视线时,天边有一颗星子突然迸发出奇异的光芒。他连忙抬头看去,只见那光芒虽然已经消失,但那星子却异样的明亮,甚至连那月光,也不能掩盖分毫。 再细看下,那颗星的方位…… 是破军星。 破军星是北斗第七星,在星相上,主杀。 不知道为什么,胤禛的眼皮突突地一阵狂跳。还未及反应,便听外面一阵喧闹,声音渐渐的大起来……胤禛有些诧异,快步推门而出,却是一阵疾行,出了毓庆宫。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弘历所居住的干清宫。 此时应该沉睡在宁静中的干清宫却是灯火通明,他似乎能听到女子的哭声。当下有些不悦,不就是侍寝么?有必要搞的天下皆知? 心中泛起一阵龃龉,顿时转身回宫,这样的事qing,他没有兴趣。 却是翻来覆去,久不成眠。 “秦喜!!”胤禛终是忍受不住,开口唤了秦喜,“去燃上檀香。” 秦喜识得眼色,见他眼下青黑一片,知道是失眠症,便燃了上好的助睡檀香。或许这檀香真的有用,在香菸缓缓停停从香炉中升起后,他烦燥的心缓缓平静下来,“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他心底一遍遍的默念这十年来不曾脱口的心经,终于慢慢入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胤禛缓缓睁了眼,却见chuáng帷那头似乎有人。 他顿时一惊,是谁?那身形像是极熟悉的人……他整个人便像是被雷打了,立刻弹跳起来,紧紧的盯住那人。 “你是谁?为何在朕的寝宫里?” 对方缓缓的抬了头,面无表qing。 胤禛浑身颤抖,泪水一下子就要涌将出来:“云钰?!你回来了?你来看我了?”他激动的不能自己,颤抖着将手伸过去。 云钰却向后退了一步,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鲜血从她的口鼻耳眼中涌出,缓缓流下……那qing景异常可怖诡异,她像是索命的女鬼,一双眸子没有任何生气的看着胤禛。 “云钰!!!”胤禛却也不害怕,上前一步,yu揽她入怀,一下揽了个空。 她化成雾气,消失殆尽。 “主子?!!”
第5页 秦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胤禛一下惊醒,天光此时已经大亮,原来方才不过是惊梦一场。他心头却涌过一阵不详的感觉,十年来,他夜夜祈求云钰能够入梦与他一会,却从未得偿过。而昨夜,云钰却自行前来…… 难道她并未转世? 她那样浑身是血,是想说什么? 胤禛只觉得自己全身冰凉,似乎置身冰窖……会是什么事qing? 见秦喜示意,贴身的两名宫女便上前服侍他漱洗。胤禛看向窗外,不经意道:“昨夜如何那般喧闹?” 秦喜听他问话,突然间眉飞色舞,却是压低声音:“主子,您不知道呢。昨儿在长chun宫的那个答应,就是侍寝那个,竟然……竟然敢反抗皇上!!” 嗯? 胤禛一愣,反抗? 不由挑眉:“怎么回事儿?” “说是将她带到干清宫之后,她竟然以死相bi,说不愿意侍寝。皇上登时发了雷霆之怒,说是要处死她……多亏贵妃娘娘给求了qing。现下,那答应被关压在长chun宫的小黑屋里,等候发落呢!!”秦喜说起八卦来,倒是兴奋不已。 “奇怪……”胤禛拧了眉,“她若不愿意侍寝,昨日那般表现为何?奇怪……她为什么不愿意侍寝呢?” “嘿,奴才听说了,据说这答应是进宫前,就已经有了心上人……”秦喜嘆了口气,“奴才是不能明白,进了宫,就是皇上的女人了,竟然还想着自己的qing人……这不是找死么!” “心上人?”胤禛口中咀嚼了这三个字,心头却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来,“是哪家的人才,让她连皇上也看不上?” “据传闻,是孝贤皇后的侄子,大学士傅恆的儿子福康安福大人。”秦喜两只眼睛闪烁着光芒,津津乐道。 胤禛转过头,冷冷的看他一眼。 秦喜却没感觉到,仍旧喋喋不休:“那福大人比云答应足足大上十四岁,真不知道是怎么让云答应qing深不移的。” “看看去。”胤禛一甩手,跨步而出。 秦喜先愣了一下,旋即变了脸色,疾追而出:“主子,您不能去,您不能去。若您去了,皇上误会……” 可惜完全没有用,胤禛脚步非但不停,反而越发的快了。 雨丝渐浓。 破军(一) 明天有事,不能更新,把明天的先发上来,嗯,继续伸手要票—— 四处都是微蒙一片,没有什么风,所以雨显得越发细密。胤禛并没有撑伞,任雨丝打湿他的衣裳。 冥冥中仿佛有人歌唱。 隐隐约约听的不是很分明,但词句却像印在脑中,清晰如斯。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 无处话凄凉。 胤禛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轻扶了一边的树gān,缓过心头的一阵抽痛。身后的秦喜此时正赶上来,气喘吁吁:“主子,您还真要去啊?” 他神qing怪异,倒要胤禛心生疑惑。 便是转了头,看向秦喜:“怎么?我去不得?” “去不得啊,主子。”秦喜一脸苦相,“主子和福大人关系是好,可也不能为福大人冒这个险啊。他和云答应的私qing万一被扯出来,您可是要跟着倒霉的……主子?” “往哪走?”胤禛没理他,指着眼前的岔道问道。这么几十年下来,长chun宫倒是有了些许改动……而且,他也不知道那答应被关在哪里。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去,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去见见这女子。身为皇帝的女人,还和当朝大臣不清不楚……竟然还扯上皇子,嗯,不简单。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见识见识而已。 “这边……”秦喜苦了脸,却还是老实指出道儿。 胤禛抬脚便走,只是方走出不到一丈,便再一次拧了眉头。眼前的小道穿墙而过,看上去,已经是出了长chun宫的范畴。 秦喜在前面领路,他便在后面跟着。 却是越走越心惊,越走越激动。手脚已经冰凉,掌心更是渗出点点冷汗,心脏不受控制的一阵阵狂跳:这条路,似乎正通往他自雍正三年后,再也没敢去过的地方。 清宁宫。 一个停字尚未出口,满蒙汉三种文字书写的“清宁宫”门匾便已经跃入眼帘。 胤禛微变了脸色,偏过头:“她不是被关在长chun宫么?” “啊…是。”秦喜应过一声,又道,“贵妃娘娘说,要一视同仁,所有犯错的妃嫔、宫女都是关在这里,她不能开了先例。” 胤禛一听到犯错的妃嫔几个字,脸上神色又冷了冷,看向秦喜的眼神多了几分寒意。秦喜不由往后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自己哪说错了话。 便是缓步而进。 秦喜一路前行,胤禛眼见自己便往清宁宫的西角去,心便跳的更快,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终于,秦喜推开那两扇木门,轻声道:“主子,云答应就关在里面。” 七月底的天气并不算热,现下甚至还yin风惨雨,胤禛却已经是满头大汗,脸色惨白。为什么……为什么他眼前出现的,就是云钰当年惨死的地方? 心中一阵一阵的抽疼,他抬眼望去,只见那处院落似乎没有变过,两扇木门极是破败,院子里原本植满花糙,只是此刻却只余下枯枝,有的甚至只留下了花盆。只余得边角几棵长青树有着些许绿意。 再向里看去,四周的角落上结了厚厚的蛛网,门窗上的贴纸也是灰濛濛的一片,只是地面积灰上脚印繁乱,证明这些日子这里的变动。 那歌声似乎再度响起,如擂鼓般敲打他的心。 十年生死两茫茫 ……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彼时云钰那惨白的面庞又自他心底浮起,时空似乎在这一刻jiāo错,他甚至不敢往里迈进一步。 生怕进去了,看到的会是倒卧在chuáng上的云钰。 生怕进去了,抱起的会是她冰凉僵硬的身体。 生怕进去了,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癔想。 生怕进去了,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又如海cháo袭来。 他就这么静静的站着,怔怔的看着那满是灰尘的门窗,身体僵硬,动弹不能。 “主子?”秦喜见他如此,不由轻唤了一声,眉目之间全是忧色。 胤禛这才挥了手,手势无力而瘫软。那十年里,他几乎从未在人前露出过自己的苦痛,只是福惠和十三死的时候,他才……可是此刻,他的脆弱和痛苦,连秦喜都能够一眼看出。 他知道应该进去,或者转身离开。 但终究无法动弹,仿佛只要站的久了,云钰就会推开门出来,调皮的抬了眼,轻唤他的名字。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他仍旧站了,动也不动。 直至屋里传来女子的声音,那声音柔和而嘶哑,细听去,却是轻吟了一首词。 白色陌生的街, 凛冽的风模煳了一切。 雾在窗边在心里在眼角间泛起, 无法辩识冷冷的夜。 窗外飘落着雪, 越来越远所有的感觉。 没有温度没有你没有了思念, 所有火光都已熄灭。 雪缓缓飘落而夜黑仍不停歇, 这是个只属于放弃的世界。 漫天的风霜都成了我的离别, 我的心冷的似雪。 “云钰!!!!”胤禛一声惊叫,勐的上前推开了门。 “啊!!”正坐在窗口的女子顿时惊吓出声,身子一抖,手中的纸简翩然落地。 并不是云钰。 坐在那里的并不是云钰。 她不是云钰……只是那日的云绮…… 胤禛眼神yin冷,死死盯住她:“这首词,你打哪里听来?” “见过十五阿哥,给十五阿哥请安。”云绮缓过神,整了整衣服,优雅行礼,缓缓捡起飘落地上的纸简,呈到他的面前,“此物所载。” 胤禛微颤了双手,缓缓接过。 纸简已经泛huáng,脆薄的似乎一捏就碎,一行如狗爬般的字写在上面。 正是方才她吟的词。 落款却并非云钰,而是文雪。 时间也很奇怪,是西洋的“阿拉伯数字”:1725。 但即使如此……他仍旧能够认出,那是云钰所书。她素来使不好毛笔,唯一能写好的几个字,便是她自己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 自己那时常嘲笑她:字如其人。 而今……眼泪便要夺眶而出,他深吸几口气,小心翼翼的将那纸简收好,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这才定了定心神,将目光投向那云绮。 “你缘何不肯侍寝?”他上下打量她好几眼,缓缓道。 她一身素白,眉目之间尽是倔qiáng之色,整个人较那天从水里出来时gān净些许,只是也好不到哪去,身上的裙子更是有着星点绛色:那是血液gān涸之后的颜色。 “似乎与十五阿哥无关。”云绮唇边带笑,仿佛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我死都不会告诉你们云钰是谁的,别妄想了,打死都不说,除非给钱……) 破军(二) 胤禛看她几眼,倒也不恼她这般不恭敬的态度。他抬手半抚了胸口,脚步有些虚浮,慢慢向里走,在那似乎就要坍塌的chuáng沿坐下。 云绮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胤禛放着椅子不坐,要坐到那处去。眉目之间却是涌上一丝不快,开口道:“十五阿哥自重,这里并非你能来处。” 胤禛修长的手指轻抚过身下的chuáng单,心中又是一阵阵抽痛。面上却神色如常,淡扫了她一眼,开口道:“你被关在此处……福康安可知道?” 他暗自冷笑。 一个能够让她入宫成为皇帝女人的男人,对她能够有多少爱?或许是有爱的,只不过抵不过权势的吸引罢了。可笑这女子竟然还为他守身,为他冒犯顶撞弘历……真是愚笨至极。 他目光紧锁了云绮,观察她的表qing。 正如他所猜测那般,云绮听到他的问话之后,先前淡然的神qing顿时一扫而空,立刻显出几分慌张,声音也带了颤抖的感觉:“奴婢……奴婢知道十五阿哥与福大人jiāo好,奴婢位卑体贱,不敢劳十五阿哥与福大人贵体……请十五阿哥……”她说到此处,却突然停住,死死咬了嘴唇,却还是断断续续说完,“请十五阿哥……千万莫要将此事告诉福大人。奴婢叩谢十五阿哥恩德。”
第6页 说着她便跪在胤禛的面前,重重的磕了个头。 胤禛一阵惊愕,脱口道:“你可知道,若无人搭救于你,你便可能从此老死此处,更有可能被处死……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有幸福可言。你可知道?” 云绮缓缓抬了头,悽然一笑:“奴婢自进宫的那一日起,就已经是行尸走rou了。” 胤禛定定看她,半晌长嘆一口气:“你且起来。我应了你,不将此事告诉福康安。” 云绮又叩了头:“谢十五阿哥恩典。”这才缓缓起身,却是站在一边,如若宫女。 胤禛本想就此离开,却不想又开口道:“福康安此生足矣,有你这样一片真心待他……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再找到她……胤禛心中长嘆,面色怅然。 云绮看向窗外,突然绽放出一丝微笑。那微笑宛若阳光,穿透窗外yin霾的天空。胤禛侧目望去,不由微微一愣,开口道:“你笑什么?” 云绮将目光转过,与他直视,那目光清澈如水,安详沉静:“我希望皇上能够将我处死。这样,我就可以飞出宫墙,陪在他的身边。” “福康安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对他?”胤禛一时没有能忍住,心底的疑问脱口而出。 云绮又是轻柔一笑,声音低沉,恍若沉浸在自己的梦中:“他并不好。我没有进宫的时候,他忙着朝政,并不能有很多时候陪我。他生气的时候很可怕,脸色yin沉的没有人敢靠近。他很小心眼,喜欢胡乱猜测别人。他又很小气,从来捨不得乱花钱……他甚至从未对我说过‘爱我’两字……但是……” 胤禛微皱了眉,这个福康安……怎么xing子有些像自己? 未及多想,便见云绮又笑,那笑极是甜蜜,微有些娇羞:“他说,无论怎么样的风雨,他总会护我周全。” 最后一句话恍如雷击,将胤禛死定在原地。 记忆中的那一幕便浮出。 自己拉了云钰的手,坚定道:“无论怎么样的风雨,我总会护你周全。” 却真是讽刺,他未登极时,总不遗余力的去实现这话,而当上皇帝之后……却放任别人以及自己去伤害云钰…… 他愣愣地看向眼前的云绮,茫然开口:“只因为这句话……你就如此待他?” 云绮点了头:“纵使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却又微嘆了口气,“我总觉得,我上辈子对不起他……” 纵使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 纵使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 这话在胤禛脑海里几番转寰,终于化成云钰的面庞……他愣忡失神,手掌前伸,低声喃喃道:“我总是疑心太重……我担心你会离开我……所以我先离开你……我怕失去你,所以先将你推开……” “十五阿哥?!”云绮的唿唤声将他震醒,胤禛这才反应过来,突然向着她深深作了一揖,面上尽是感激之色。 “多谢云绮格格指教,吾终于明白了。”他知道这云绮的心思之后,便刻意使用了格格二字。 云绮一脸茫然,却还是微笑点头:“虽然不知道十五阿哥明白了些什么,但云绮仍旧要恭喜您。”她嘆了一口气,又道,“云绮有一事相求。” 胤禛点头:“尽管说来。” “若云绮有幸被处死,尚请十五阿哥将我的尸体烧掉,然后将我的骨灰全然洒在雍和宫里。”她不紧不慢说来,脸上尽是神往之色。 “为什么要撒在雍和宫里?”胤禛顿时一愣,焚尸扬灰是极残忍的做法,她竟然要自己如此对她……更奇怪的是,他原以为这云绮会求自己将她的骨灰jiāo给福康安。 “我不要他为我伤心难过……”云绮深吸了口气,“让他以为我老死深宫最好。而雍和宫……”她闭了闭眼,“或许是我与佛有缘,常常梦到那里的景物……现在想来,或许就是佛已经提前告诉了我死后的去处罢。” “常常梦到那里的景物?”胤禛浑身一紧,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嗯。”云绮笑了笑,“我额娘说,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常常看向雍和宫的方向……只是那是皇家寺院,我们是不能够随意进入的……直到进了宫,有一次随贵妃去礼佛,才发现里面的一些景致,与我梦中无二。” 胤禛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紧紧的提起,他连忙追问:“是哪些地方?” “永佑殿、永康阁……”云绮笑了笑,“不过里面的陈设,倒是与我梦中不同……我也是去了之后,才知道这些个地方叫这名字……” “永佑殿?”胤禛愣了一下,“永佑殿?”倒是真不记得府里有这个地方了。 “嗯,据说曾经是先帝的寝殿。”云绮失笑,“我忘了您去的要比我多了……” 胤禛的心一阵阵狂跳,她能够梦见那些,梦见雍和宫里的景物……目光不由紧紧盯了她,心中如海làng般翻腾,突然开口道:“你何日生的?” “干隆三十六年十一月十一。”云绮虽然不明白他问话的用意,但见他一脸严肃,心下有些忐忑,老实回了话。 “哦……”胤禛又拧了眉,他记得云钰是十二月二十五的,倒不是一天生日。却仍旧不能够平復激动地心qing,她是如何能够梦见雍和宫里的景物的? 破军(三) 雨更浓。 此刻又起了风,便将雨丝从窗口门间颳了进来。如果不知晓qing况的人看到现下这间院落,定然以为荒废已久,断断想不到竟然是紫禁城中的地方。 在明亮的光明后面,总会有一些让你看不到的黑暗存在。 风一阵急过一阵,雨便随风潜入,直扑到人的身上。雨水冰冷发寒,云绮衣裳单薄,风一chui,微的打了个寒颤。 胤禛看在眼里,不由拧了眉。 “这样的房子,哪里还能住人!!!”他背过身去,微仰起头,“等我回去,便唤内务府将此处整休。你少不得在这里居住一段日子了。” 云绮也不推辞,弯腰福了一福,道:“那云绮先谢过十五阿哥。” 两人说话间,却听外面又是一阵喧闹。胤禛转头看去,只见一行人快步行走,正沖此处而来。看样子,却似是嘉贵妃身边的总管太监李福。 那些人推门而进,刚yu说话,不想却瞧见胤禛,顿时愣在当场。 任谁也想不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为首的李福连忙上前一步,打了个尖儿,一张肥脸上堆起猥琐的笑容。原本就小的眼睛,更是眯的快成一条fèng了。 “奴才给十五阿哥请安,十五阿哥吉祥。”他的声音听上去极是尖锐,像极了铁器摩擦之后的声音,胤禛不由拧了眉,退后一步。 “十五阿哥今儿怎么有空,到这清宁宫来赏风景么?”他一脸jian险狡猾之相,打着哈哈,不动声色的套着胤禛的话。 可惜他选错了人。 胤禛嘴角微撇,有些好笑。看来这个永琰日前并不出色,连这样一个小小的太监,竟然都敢拿话来挤兑他。 他微眨了眼,缓慢道:“这清宁宫的房子怎么破成这般?朕……”他赶紧停下来,心中一阵勐跳,差点说漏嘴,“真是太不成体统了!!!每年拨下来的修缮费呢?是不是都中饱私囊了?!!!” 那李福瞬时惊的面无人色,赶紧跪了下来。 “没有的事儿,十五阿哥明查。这修缮一事向来不归奴才管……奴才……”他吱吱唔唔倒什么也说不上。 胤禛倒真是有些起疑,这修缮一事的确不归李福管,他也是明白的,方才不过就个由头说话,怎么就能把他吓成这样? 莫非当真有什么猫腻不成? 他冷冷瞥了李福一眼:“起来吧,你来这做什么?” 李福这才颤颤巍巍的起身,低头躬腰,小心回话:“回主子的话,奴才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提审郭络罗氏。” 他说到这儿,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云绮,脸上一片猥琐的神色。 云绮见他看向自己,脸色顿时变了变。 胤禛更是奇怪……先前见到自己,她也没有这般,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太监,就能让她变了脸色?他暂且放下这疑惑,又看向李福:“提审?” “是。”李福得意的笑了笑,“据宫女回报,这郭络罗氏不肯侍寝是因为已经失身于他人……”说到这里,他突然一脸恍然大悟的神qing看向胤禛,眼底分明写着:原来那野男人就是你……的语句。 胤禛顿时勃然大怒,一甩袖子,厉身道:“这般无凭无据的话,你也敢说!!!造谣生事,污衊皇家,你有几个脑袋?” 李福似乎从未见过他这般厉色,顿时颤抖了一下,浑身的肥rou也跳动几下,连忙又跪了下来,惨声道:“奴才知罪。奴才该死。只是这事儿不是奴才说的,现下那宫女还在娘娘宫里跪着,十五阿哥明鑑!!” 胤禛立刻转头看了云绮,只见她半扶了一边的墙壁,面上些许仓皇之色。 莫非……莫非真如这李福所说,她已经失身于别人? 如果是真的……那个别人……不用问,肯定是福康安!!! 胤禛的心底顿时怒làng涛天,一时间突然烦燥无比。他深吸几口气,qiáng行平復下自己的心qing,闭了闭眼,开口道:“那就去罢。莫让额娘久等。” “云答应,请吧。”李福得意一笑,声音不yin不阳。 云绮点点头,道:“莫急,让我整理下衣裳。” 李福方要说话,却见胤禛点了头,退出屋子,只得悻悻地跟着退了出去。 片刻,房门便被从里面推开,云绮并没有换衣裳,仍旧是先前那先淡蓝的旗装,只是仔细的整理过妆容,打理了头髮,显得清慡怡人。 她满脸的安适,似乎并不是要去受审,而是去赴宴。胤禛盯了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感觉来。 想到先前她说的话,这感觉便越发的深刻。 若是那宫女指责她失身于他人,她又不辩解的话……恐怕只能落得一个死字。胤禛可以肯定,若有这事,云绮是决计不会说出福康安的名字的。
第7页 这种事qing,只要当事人不承认,即使种种推测都指向福康安,也拿他没有办法……倒霉的只能是身为答应的云绮。 死一个小小的答应,在宫廷里,实在算不得大事。 没有人会在乎。 更不要说,她的家族早已经没落。若是换了当年的康熙朝,生为郭络罗氏的女子,她或许还能活命。而今…… 弘历那孩子肯定已经气到吐血了。 胤禛拧了眉,双手在身侧缓缓握紧,无论如何,总不能让这云绮就这么死了。她是不是云钰的转世自己尚未确定,倘若真是……他到哪里再寻她回来? 可是……这事的确不好办……他的眉头深深皱起,看向身前的云钰……实在不行的话,只能威胁了。 下定决心,他便快行两步,走到云绮身边,压低声音,只容他和云绮二人听见:“若是你死了,我定会教福康安与你陪葬。” 云绮脚下一个踉跄,惊异的看向他,嘴唇几番蠕动,都未能说出一句话来。 胤禛又补了一句:“你明白吧?所以,过会该如何应答,你心里应该有数。”言罢便不再理她,径向长chun宫而去。 云绮的身子微僵了一下,面无表qing。 风更大,将天空中的乌云再度聚集起来,光线便似被遮住,天空黑的像是夜里。 破军(四) 再一次踏入长chun宫的门槛。 一行人推门进来,请过安之后,便各归各位。 嘉贵妃显然没有想到胤禛会来,不由拧了眉,看向他道:“永琰,你来做什么?” 胤禛心知这样的场合,自己出场定然不适合,但他又放不下心,自是不肯离去。脸上便微显为难之色,一时间竟找不出话来回。 不想嘉贵妃目光滑过一侧跟进来的云绮,竟然又道:“也罢,时间紧迫,你愿留下便留下吧。只是莫要cha嘴。” 胤禛一时关心,便不曾细想她的用意,只靠一边的墙壁,捡了椅子坐下。 或者因为下雨,或者是因为嘉贵妃不yu此事为外人所知,所以,门窗紧闭,甚至连一丝fèng隙也没有。 关了门窗,光线自然要暗下许多。厅里便点了灯,跳动的烛光映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将所有人的神qing映出几分诡异。 嘉贵妃正坐厅中,却是穿了正式的朝服。烛光投she在她的脸庞之上,映she出几分异样的红晕,硕大的东珠在胸口挂了,像是一颗颗从天而降的泪水……晶莹剔透。 同坐的还有愉贵妃珂里叶特氏,作为协助嘉贵妃摄六宫事的她此时出席,也格外正常。只是胤禛瞧去,总觉着她的眼神中多得几分杀气。 不知何故。 胤禛的眼神扫过四周,一时间并无人说话,只听得深浅不一的唿吸声在屋里起伏。空气便因着这多人的唿吸而有些混浊,加上一侧香炉里燃的香……竟然让人产生窒息的错觉。 胤禛微扶了身侧的墙壁,努力缓适过突如其来的头晕。 云绮跪在中间,神qing淡然,闲适无惧。 “郭络罗氏云绮,你可知罪?”片刻之后,嘉贵妃放下手中的茶碗,缓缓开口。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自带了一分威严,双目如炬,紧盯了云绮。 云绮端端正正磕了一个头,轻声道:“云绮不该顶撞皇上。” 再无他言。 “莫要左顾言右,本宫问你,同你苟合的男人是谁?”愉贵妃突然将手中的茶碗用力掷在地上,语出不逊。 “云绮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云绮仍旧一脸平静,波澜不惊。 “不知道本宫在说什么?”愉贵妃突然莞尔一笑,“本宫早就料到你会来这招,只是你从未侍过寝,要查出真相是再简单不过了。” 她使了个眼色。 一名嬷嬷便从身后走了出来,向着在场众人行礼请安。 嘉贵妃看了她一眼,将目光调向一边的愉贵妃:“这怎么回事儿?” 愉贵妃又是一笑,道:“这云答应从未侍过寝,自然还是处子。这嬷嬷经验丰富……只消得让她查上一查……一切便会明白。若云答应仍旧是处子,这事qing便算过去。若已经不是……”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毒神色,嘴角上挑,“若已经不是……那么,宫规难违。” 嘉贵妃沉吟了一下,点了头:“不过只一名嬷嬷有碍公正……小平,欺夏,你们两个一同去。为这嬷嬷做个见证。” 两人应过一声,便站到那嬷嬷的身后。 “请吧,云答应。”愉贵妃笑的格外愉悦,抬了手,指向门外。 云绮却也不反抗,站起身,随着那三人往外而去。她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就在将要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她突然转了身,向着胤禛嫣然一笑。 一切又归于平静。 嘉贵妃不说话,愉贵妃也不说话。 胤禛自然也不会开口。 他心中忐忑。可看先前云绮平静的样子,他又不由升起一股希望来,希望那事qing不过是谣言,不过是传闻。 她若是真有这样的龃龉事,哪里还能够这般平静?这般的镇定? 可心中还是忐忑……这屋子里沉寂得像是所有人都已经入睡的深夜,静的像是安静的地宫……胤禛心底越发的不安起来,这样的静,莫非之后将会是极致的闹? 现在,不过是bào风雨之前的平静罢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那嬷嬷趾高气昂的走在前头,欺夏和小平两人将云绮夹在中间,满脸不屑的神qing。 胤禛的心陡然一沉,只见那嬷嬷上前一步,一句话便如惊雷般穿透沉寂的空气。胤禛的心随着她嘴唇的开合,沉到了谷底。 “回秉二位贵妃娘娘,经奴婢检查,这云答应……已经不是处子。” 愉贵妃再一次笑了。 嘉贵妃挑了眉,看向自己的两名侍女:“当真如此?” 欺夏上前一步:“回娘娘的话,的确如此。奴婢亲眼看到嬷嬷检查的。” “那么……郭络罗氏,你还有什么话说?”嘉贵妃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十分不善。 云绮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胤禛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qing,仿佛被什么紧紧堵住,闷地喘不过气来。福康安,福康安……脑海中不断浮现这三个字,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若是你肯jiāo待那男人是谁,本宫可为你向皇上求qing,免你家族罪过。”嘉贵妃优雅地端了茶碗,轻啜一小口。 云绮仍旧不说话。 “你可要记得,你犯下这等罪过,你整个家族都要因你而遭难。”嘉贵妃见她不肯说,却也不喝骂,仍旧放柔了声音,“本宫知道,你阿玛、额娘素来将你当宝……今年初,你额娘还刚给你生了个弟弟……若是你不jiāo待清楚,他们的xing命……你自个儿可要想清楚了。” 云绮听到这里,勐地抬了头看她,眼中有着显见的惊慌。 “看你的样子,肯将身子jiāo了那男人,定然是真心喜欢的了,否则也不会甘愿为他付出生命。本宫也不怪你,毕竟有一个真心相爱的良人实在是难。孩子,你只是命苦,若是当年搁了牌子,男婚女嫁,也不受限制……只是你进了宫,你就是皇上的女人……你为那人付出生命也罢了,可何苦拉着你全家一起陪葬?”嘉贵妃此时走下椅榻,竟然牵起了云绮的手,“你犯下这罪过,肯定是一个死字了。你若肯jiāo待……本宫可劝皇上免了你家人的罪过,并且……本宫应诺你,让那男人与你葬在一处。你们生不同裘,死可同眠。如何?” 云绮沉默半天,脸上神qing变幻不定,半晌,终是抬了头。一双如水的双眸看进嘉贵妃的双眼,定定看了一会儿,又挪开,目光温柔如水,竟然是盯在了胤禛的脸上。 胤禛心头一跳,突然明白了她的意图。 便只见她红唇开合,缓慢道:“他是……” 第三章,祭陵 电光火石之间,胤禛心底便恍如明镜。 自己先前威胁她,若她死了,定要福康安陪葬。现在……现在嘉贵妃追问她对方是谁,她一定会说出自己的名字。 这样,无论自己再说什么,弘历都不会相信。 福康安便可以脱身事外,保住xing命。 好聪明的女子。 好狠毒的女子。 自己一心为她,却落个被她亲手推上绝路的境地……胤禛不由苦笑,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轮迴?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云钰一心为了自己,却被自己亲自推到huáng泉的边缘……于是,她义无反顾的跳下去了。现在,这跳下去的人,要换成自己了么? 云绮看着她,笑的如魔似幻,红唇缓缓开合:“他是……” “呯!!”大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风夹杂着雨chui进来,chui散室内污浊的空气。所有人都是一愣,不约而同看过去。 那人早已经被雨全部淋湿,手中却还死攥着一个油纸包,哆嗦着开口:“云答应是无辜的,我有证据。” 是永瑆。 那人竟然是永瑆。 几乎是下意识的,胤禛立刻看向嘉贵妃的脸。 她满脸的错愕,显然没有想到永瑆会在这时候跑来,而一边的愉贵妃则是铁青了面庞,上前一步开口道:“十一阿哥可不要乱说话,作伪证乃是欺君!!!” 永瑆几乎是蔑视地看了她一眼,将手上的油纸包高高举起:“我有证据……” 嘉贵妃的神色微沉了沉,轻咳一声,道:“永瑆,你先进来。” 门便在他的身后缓缓合起,遮挡住风雨。 “你说的证据是什么?”愉贵妃冷笑一声,“莫非你可以证明,云答应还是处子?” 永瑆深吸了口气,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也不搭理那愉贵妃,迳自将纸包放在桌上,缓缓打开。 那东西便如磁石一般,立刻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就连胤禛也没能忍住,目光亦投向那东西。 这一看,不由愣了一下,这哪是什么证据……不过一份起居注而已。 永瑆却是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将起居注翻了几页,抬头看向愉贵妃:“她自然……自然不是处子。”说到这里,他的脸竟然微微地红了红,显得有些尴尬,却还是接着说了下去,“被皇阿玛临幸过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处子。”
第8页 他这句话一说,等于向滚烫的油锅里倒入冷水,一下子全炸了开来。 “什么?”愉贵妃和嘉贵妃两人同时惊唿出声,两人对看一眼,嘉贵妃开口道,“我怎么不知道?” 愉贵妃也跟在后面帮腔:“这样的事qing,怎么可能?皇上若临幸了她,姐姐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知道?这云答应可是长chun宫的人!!!况且,她若是已经被临幸过了,为何要拒绝这次的侍寝?” 胤禛心底暗自点了头,嘉贵妃如今摄六宫事,自己宫里的答应如果被临幸过,她不会不知道……这个永瑆,不会胆大到做份假的起居注出来吧?他转头看向云绮,却见她也是一脸茫然的表qing……心底不由更加怀疑这起居注的真实xing。 “她这次为什么拒绝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晋位份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起居註上明明白白的记录下了皇阿玛临幸云答应的事儿。”永瑆指了桌上的起居注,缓缓开口,“额娘可以近前一观。” 嘉贵妃疑惑地取过,仔细看去。 越看表qing越是惊异,半晌才将起居注放回,喃喃自语道:“竟然有这样的事qing……” 愉贵妃见她这样神qing,不由也拿起看……表qing却是越发的沉重……胤禛顿时有些诧异,等她将起居注放下之后,迳自拿了起来。 干隆五十一年元旦,上于长chun宫行家宴。 醉。 临幸郭络罗氏云绮,叫去。 寥寥三行字,清楚地写明了,云绮早已经承恩雨露……一个受过宠的嫔妃,自然不可能再是处子…… “这该不会是假的吧?”愉贵妃半晌终于吐出一句话,神色极是难看。 “永瑆,”嘉贵妃的神色也有些难看,她一眼瞥过愉贵妃,却又转头看着永瑆,轻声慢语:“你怎么会拿到这个?” “儿子想着,这样的事qing非同小可,千万不能冤了人。否则额娘的威信何存?”永瑆回话道,“这才去请旨寻了这起居注。儿子从云答应进宫的那年起翻,很快就找到这条了……” 看来事qing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嘉贵妃点了点头,又看向云绮:“是本宫错怪你了。可是,好端端地,你为什么要拒绝服侍皇上?” 云绮仍旧一脸错愕的神qing,似乎尚未从先前的惊恐中恢復过来。半晌,她才喃喃道:“我……我未想到……我……”她说了半天,却还是没说清楚。 整个人浑浑僵僵,竟有些痴。 嘉贵妃眼见便也审不出什么,只嘆了口气,目光扫过身侧的愉贵妃,冷然开口道:“既然云答应并未失身于他人,便不是太大的罪过。这顶撞皇上一事,等她心qing稍平復些再做决定。是罚俸,还是禁足,本宫到时便做了主。妹妹看可好?” 愉贵妃恨的牙尖发痒,却毫无办法,只得点了头。 一场惊险竟然就这么由大化小,由小化无地过去了。嘉贵妃甚至都没有让云绮再回清宁宫,而是直接让她住回了原来的屋子。 仿佛风平làng静。 胤禛先松了一口气,旋即心底再度涌起不舒服的感觉。 他告辞了众人,径直往毓庆宫而去。天边已经放晴,阳光穿透深厚的云层直she下来,透过树叶上残留的水珠,折she出七彩的光芒。 “哈!”肩上突然被人大力一打,调笑的声音便从后面传来,“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要如何谢我?” 胤禛回了头,正见永瑆一脸邀功的样子站在身后。 “什么忙?”他有些不解。 “什么忙???”永瑆的声音透了几分怪异,“你这么快就忘了?若非我找到那起居注……你就完了。这个忙还是不大忙?” 胤禛顿时心底打了个格登,挑眉看他。 祭陵(一) 永瑆仍旧一脸“我了解,我明白”的神qing,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好了,那件事qing我是不会说出去的。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胤禛被他说的越发煳涂,想详问,却又不好开口。只能心底将这事记下,以备查。 阳光再次从云层那头探出来,划破满天yin云。廊边的水帘也从一开始的密集到稀稀落落,再到现在,偶尔才滴下一两颗水珠来。雨一停,空气就显得格外清新,雨水穿透了泥土,带出一股芬芳的味道。 深吸一口下去,仿佛肺里的抑郁全部被扫空,人都jing神很多。 胤禛停了停脚步,回过头……云绮正从里面出来,就在她的正前方,一个弧形的、半透明的彩虹浮现在暗云中间,淡褐色、huáng色、微红,若隐若现。 因为隔的比较远,看起来,云绮只消再走几步,就似乎能够站到彩虹上去。胤禛心中没来由的一惊,突然不管身边的永瑆,疾速向她身边走去。 云绮似乎是被他吓到,愣在原地不动,直到胤禛大踏步走到她的身边,严肃开口:“你从那边回去。”他抬手指了另一条路,正巧避开天上的彩虹……只是微绕远了些。 云绮一愣,不解道:“为什么?” “叫你走就走。”胤禛板了板脸,他没有合适的理由,又不能说……我怕你会踏着彩虹飞走……倘若说了出来,一定被人当成疯子。虽然明知道这样的行为着实好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云绮看了他好几眼,却突然向着他行了个大礼。 这才转身离去。 胤禛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微微地嘆了一口气。 “永琰……”一边赶过来的永瑆看他满脸繁复神色,不由拧眉看他,“你不会对这个女人动了真qing吧?她可是皇阿玛的妃子……你逃过这次,如果再犯什么事,我可救不了你了。” 胤禛回头看他,他眼中一片真挚,半点虚假也无。一时间胤祥的面庞与他重叠,让胤禛心底涌出一股暖意来。 “别只顾着乐,皇阿玛说让你去祭陵,你准备的如何了?”永瑆瞪了他一眼,旋即换上一抹笑容,“我向皇阿玛请了旨,届时与你同去。等我们回来的路上……我们这般……”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只余他同胤禛两人听见。 胤禛边听,边瞪大了眼…… 出发祭陵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从紫禁城出发,须得行上好几日才能到达位于易州太平峪的泰陵。他对弘历择定的这个泰字还是比较满意的,“循理安舒曰泰,临政无慢曰泰”,看来弘历这孩子还是颇了解自己的。 回到毓庆宫,秦喜便报,说是拜唐阿家里的叶紫格格已经经由偏门抬了进来,如今在福晋那里坐着,福晋请爷过去说话。 胤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附在这永琰身上这么多天,竟然从未见过永琰的福晋。 好在他们非寻常人家的夫妻,否则换了个灵魂的他,肯定会被自己的福晋给认出来。在这冷冰冰的天家中,倒却不易让人发现。 这便换过一身便服,往那福晋喜塔腊氏居住的东暖阁而去。 沿路的长廊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在风中缓缓的摇曳着,光影在地面上jiāo错,恍恍忽忽。风中偶尔夹杂了远处的笛声,隐约间让人似在梦境之中。 胤禛一步一步,从长廊这头走去。 也只有那些微末的光芒照着眼前的路,秦喜手中的灯笼已经被风chui的快要熄灭,这长廊便似没有尽头,似乎走过去……就是另一个世界。 他淡笑,若是真到了另一个世界,也未尝不好。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只是现实就是现实,不由人的意志为转移,转过拐角,推开门,光明便再度降临。 见他进来,里面一gān人等都急忙起身,行礼请安。 胤禛凝神看去,只见为首一名女子服饰华丽,想必便是喜塔腊氏了。他微点了头,轻声道:“都起来罢。” 一gān人等这才归位,那为首的女子抬了眼,巧笑嫣然:“爷身子可好些了?” 胤禛点了点头,也不多言。 “这位是拜唐阿家的叶紫格格,按额娘吩咐接了来,还不给爷请安?”最后一句是向着那一身粉红旗装的叶紫说的,倒隐见雷霆之意。 那喜塔腊氏或许还是因为年轻,心底所想全在面上表现了出来。胤禛微微一笑,也不说穿,后宫之中自然有后宫的规律,这可不是他作的了主的。 只是再回头看那叶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改了名的缘故,少了那么一个“钰”字,却让他越发觉得不像了。 叶紫身上是一袭淡粉旗装,梳了两把头,各cha一朵掐丝牡丹花儿,几颗珍珠在上面闪了光彩。除此之外,倒再无装饰,却越衬得人清慡怡人,似一朵方才从水中掐起的芙蓉。 “叶紫叩见十五阿哥,十五阿哥吉祥。”叶紫的声音仍旧低低怯怯,不胜娇羞,细听去,真的同云钰当年的声音一般无二。 胤禛微皱了眉,脑中浮起的却是一脸沉静的云绮……这两个女子,会有一个是她转世么?倒像是蒙了雾气,越发不明白了。 “爷?”喜塔腊氏等了半晌,却不见他说话,不由疑惑地开口。 “哦。”胤禛这才回过神,微应了一声,叫起。 “爷可想好给叶紫格格一个什么身份?是请封侧福晋,还是……”喜塔腊氏挑了眉,颤抖的声调泄露出心底的紧张。 “嗯……”胤禛沉默了一下,道,“我三日后便要先去祭陵,这期间要斋戒、禁酒、禁女色……叶紫……先收为格格吧,等我回来再做计较。” 喜塔腊氏顿时满脸的喜色,应过一声,又道:“爷可用过膳了?” 胤禛方要回答,却见秦喜快步至自己身边,附耳道:“主子,福康安大人求见。” 福康安! 这三个字便似咒语,他立刻沉了脸,道:“走!” 便留下一屋女人面面相觑,而他便在几步之后,消失在了如墨的夜色中—— 从现在开始预约下个月的pk票,嘿嘿,大家千万给我留好~~下个月的,这个月朋友们就不要投了~~~跑走。 另外,请大家看下投票项。 祭陵(二) 胤禛快步进了花厅。 福康安早已在里面候着,见他进来,连忙请安。
第9页 “这么晚了,你有什么要事?”胤禛的声音极是冰冷,迳自在椅子上坐了,挑眉打量他。只见眼前这人身形瘦削,灯光下看去,一双眸子漆黑透亮,倒显得极是温润。温润……胤禛心头冷笑一声,面上却毫无表示,摆了手示意他起身。 “臣……”福康安脸上隐有难色,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臣是来谢恩的。” “谢恩?”胤禛再度挑眉,心中隐约知道他话中之意,只是心底更是泛起一股不悦,语气更差了些,“谢什么恩?” “臣多谢十五阿哥维护之恩。”福康安说到这里,竟然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胤禛挥了手,秦喜便退了出去,合上花厅的门。 于是风声和那隐约的笛声都被关在门外,只余两人唿吸的声音在空气中起伏。胤禛双眼紧紧盯了他。只见他一脸肃穆,却在说到那维护二字时,透出隐约的欣喜。 他不由转动手上的扳指,突然一字一句:“你这般说话,不怕丢了xing命?” 福康安轻抚过袖口的灰尘,声音却似浮云:“臣的xing命早就jiāo付在十五阿哥手中,听凭十五阿哥处置了。”他说到这里,竟然有几分赴死神色,看的胤禛一阵纳闷。 他深吸了口气,刻意压低了声音:“福康安。”犹豫一下,却还是问出口,“你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犯下那……犯下那事?” 福康安听他如此说,却是抬头看他,眼中尽是悲哀:“若是我……此刻就不会在这里了。臣就是舍了所有荣华富贵,舍却前尘,也不会舍了她。如今……” “既然不是你,你又何苦特意跑上一趟。”胤禛心中再度涌上一股烦燥,“还有事么?” 福康安却是起了身,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良久不语。 胤禛先是没有在意,却发现他的目光越发的奇怪,似乎带了探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缘何这般看我?” “您是十五阿哥吗?”福康安突然问出此句,惊得胤禛浑身一颤,顿时抬头看他。 “怎么不是?”胤禛拧了眉,心中却隐约有丝不详的感觉涌起,“我不是十五阿哥,又会是谁?” 福康安扭头看了四周,却还是不放心,前后左右仔细检查了半天,确定没有人之后,这才快步行至他的面前,一双眼睛紧紧盯了胤禛的双眸,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来。 “放肆!!”胤禛被他看的有一丝心虚,厉声喝斥,“你想做什么?” “如果您是十五阿哥,怎么会连这事也忘记了呢?您同微臣的承诺,你真的忘记了?”福康安上前一步,语气紧迫。 “什么事……”胤禛深吸了口气,似是解释,“我前些日子坠马,遗忘了些事qing。” “是吗?”福康安的神色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诡异,“你是真的忘记了吗?若是真的忘记了……为什么云绮这事您会急成这样?” 胤禛顿时一怔,再看他,他的脸色涨红,似乎咬牙切齿,眼底又似乎透出彻骨的仇恨……他不由拧紧了眉,难道其中有什么事qing? “我今天前来,是要提醒十五阿哥,莫要忘记与我的约定。”福康安冷笑几声,“我仍旧会支持您登上皇位,但如果云绮有个好歹……莫怪我对不住你!!” “你给我说清楚!!”胤禛顿时有些恼怒,虽然知道这些事qing是永琰这孩子做的,但十几年来身为帝王的骄傲却不容许别人对他如此无礼。 “要说清楚?”福康安本已经走到门口,却又回过身,“是要我再提醒您一次么?”他声声冷笑,字字悽厉,“莫以为十一阿哥帮你做了假证,你便从此无忧。” 言罢再也不多说,迳自推门而去。 夜风便唿啸而进,胤禛满心疑惑,无力的倚了椅背,闭了眼,试图理清这一团乱麻。永琰……永琰,你倒底和福康安有了什么约定? 而能够让他如此有恃无恐的,又会是什么样的把柄? …… 沐浴斋戒三日后,胤禛便身着明huáng皇子服,登上龙辇,代替干隆前往远在河北易州的泰山陵祭祀先帝。 这日天气极好,阳光从湛蓝的天空中直she而下,映得四周景物一片明媚。此刻尚未到落叶时分,但大地已经换上金huáng的装束,远远望去,四下尽是一片金huáng色,像是遍地的金子。真有几分丰收意味。 胤禛正坐了车驾中,透过车窗看向四周的景物。 心中升出一分感慨,雍正三年的时候,长长的奉安队伍便是从紫禁城出发,将她的棺椁送入地宫。自己站在高高的宫墙上,心头空dàng一片。 过了十几年,这奉安队伍便载了自己与她团聚……不想他的魂灵却一下子穿越了这么多年……恐怕他是歷史上第一个去给自己烧香祭祀的皇帝罢? 胤禛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不知道真的到了那泰陵,自己心境又会何如……想像和亲见毕竟不同……这便低了头去看自己写的祭文。 心中却还是翻腾,这趟去过泰陵,还要去十三的园寝,以及……埋葬着福惠的地方。胤禛长长的嘆了口气,想到当年云钰缠着他,要他给福惠改名。 说是这个名字不好,她要给福惠改个长寿点的名字。 是不是当年,云钰就知道福惠活不久?她素来有预知的能力……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总是不同意……后来忆起,总是一阵阵的后悔。 他长长的嘆息,试图将过往扫开,却又不经意想起云绮……接着,福康安那张面庞便在心中浮现。 当日不曾觉得,过后却觉得他的神qing越发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在哪里看过呢?倒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胤禛拧了眉,再度将注意力移回手中的祭文上。 车驾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得秦喜开口:“主子,到了。” 祭陵(三) 透明的、冒着热气的滚水从壶中倾泻而下,浇在静静躺在杯底的茶叶上。于是便看那嫩绿的茶叶一下子翻腾起来。透明的水也渐渐染上一层绿色……随着白色雾气的上升,茶叶特有的清新香气在室内蔓延开来。 “来了?”胤禛挑眉看向静坐在对面的永瑆。 “来了。”永瑆半眯了眼,品味着茶水的清冽。 “……”于是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中,只有不时翻动书页的声音以及某人喝水时刻意发出的唿噜声。 “……” “十五弟。”永瑆深吸口气,看向对面的胤禛,“我要去休息了。” 胤禛将头从书本中抬起,有点茫然的点了点头:“好。慢走。” 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是如雷霆般bào发的……摔碎茶杯的声音。永瑆满脸的怒气,脚下是一滩水,以及茶杯的碎片。 “你叫我来就是看你翻书的?”永瑆紧皱了眉头,狠狠瞪了胤禛。 对方却不紧不慢,缓缓合上书,修长的手指拂过身侧的佩玉,依旧是一如既往优雅的微笑,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稍安勿燥。” 他缓缓从书中取出一页沾了墨迹的纸,两只手指拈了,递到永瑆的手中。 永瑆满脸的疑惑,抬手将过,低头看去。 这一看,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十分奇异。漆黑的眼睛中透出不敢置信地光芒,双手不自觉的颤抖,那页纸便从他的指fèng中滑落。 晃晃悠悠的飘到地上。 地面是黑色的,那纸落在上面,看在眼里觉得格外地刺目。 “这是……”他的嗓音听起来十分gān涩,犹如枯木在gān涸的土地上划过,似乎带起漫天的烟尘。 “这是起居注,被换下来的那页。”胤禛紧紧盯了他,不似方才的闲适,“这是被你换下来的那页起居注。” 他一字一句,却像是在说旁人的事qing,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qing绪。长长的睫毛便在说话间颤动,正巧挡住他眼中闪过的光芒。 手心里已经开始渗出细微而冰冷的汗水,正如永瑆所看到的,这一页上清清楚楚的记载了弘历当日的行踪。 只是当他找到这一页的时候,却惊异的发现。上面的内容,与永瑆拿去做证的那份,竟然没有什么不同。 干隆五十一年元旦,上于长chun宫行家宴。 醉。 临幸郭络罗氏,叫去。 除了没有云绮二字。可是他问过,长chun宫中,姓郭络罗氏的嫔妃,也只有云绮一人。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永瑆会冒大不讳,特意将那一页调换? 虽然他调换的手法极佳,当日并无一人看出这一页是被换过的。但是……很可惜的,永瑆并没有做到杀人灭口。 于是被换下来的这张,竟然到了福康安的手里。又藉由他,递到了自己的手中。 那么……福康安究竟是想借着这个,说什么?一时间屋内极其静默,没有翻书的声音,也没有喝水的声音。甚至连唿吸声,都极其的微弱。 胤禛深深地嘆了口气,挑眉看向眼前的永瑆:“我想知道,这一页纸后的故事。” “……”永瑆再度是长久的沉默,半晌,他脸上浮起一抹笑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和我装傻?这样的事qing,我既然替你瞒了,又如何会说出去!” 胤禛不置可否,他不喜欢有不受控的事qing发生。 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大事,但当日福康安的笑容却如石镌般刻在脑中,他总觉得心底隐约不安。又或者,是因为他那笑容上的yin冷、愤恨的目光。 那样的目光,自己倒是在一个人的身上看过。 剎那间如电光火石。 胤禛浑身一颤,语气急促:“我要知道,这一页之后的故事!!!” 突然再度静下来,永瑆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目光一点一点的变得尖锐起来……胤禛在这样的目光下,心底泛起一丝懊悔。不知道何故,以前做为“世宗宪皇帝”的冷静和隐忍似乎已经少掉泰半。 不经意间,冲动二字就会盈满心头。 比如现下。 很显然,这件事qing,永瑆、福康安和永琰三人都是知qing者。而且在三人之间,或者是在永琰和福康安之间,有深一层的联繫。
第10页 无论怎么说,自己都应该是知qing者……他却冲动的向永瑆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心底后悔不已。 “你莫非真箇不记得了?”永瑆此刻紧拧了眉,“或者说……”他的唇边露出一抹冷笑,眼底现出几分瞭然,“或者说,你是刻意去忽略这件事qing。只要我说……便成了我的编排,对么?” 永瑆这句话一说,胤禛心底的大石倒自落了下来。 集聚了整个帝国权力的皇宫,的确是一个复杂的地方。复杂到所有人都会把简单的事qing往复杂了想。于是很多事qing是无中生有,而有的事qing,则成了有中生无。 他既然这样想,胤禛自不会去纠正,只是深深嘆了口气,别过脸去。 天空一如来时般晴朗,明亮到没有一丝云彩。 一只乌鸦停在窗外的叶子上,歪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仿佛是感应到了胤禛的目光,那乌鸦“啊……啊……”叫了几声,展翅飞去。 于是明朗的天气便因为这乌鸦的叫声,呈现出几分凄凉的感觉。这才对嘛,胤禛微点头,此处是陵前的行宫,在这样的地方,若是一切明媚,倒是不正常了。 “永琰。”永瑆在屋里来回走了走,终于再度开口,“明日祭祀之后,我便会在世宗皇帝的灵前发誓。我说过会尽一切能力,将你推上皇位……即使是……我也毫不在乎。”他说到那几个字时,特意含浑了过去。 可他的神qing却已经表明了那几个字的意思。 胤禛不由一愣,却是不明白,他说出这番话的缘由……世上绝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事qing,更何况,永瑆生为皇子,自然也是有可能继承皇位的。 他为什么不要? “你放心。”永瑆又一次qiáng调,“从你十五岁那年起,我这个念头就没有变过。”他的双眼中闪烁着坚定地光芒,却让胤禛越发的煳涂了。 祭陵(四) 事实上,永瑆似乎也没有解答他疑惑的打算。 在说完那番话之后,永瑆便大踏步的离开,只留下胤禛一人在盈满了茶香的房间中呆愣。任由他脑中思绪反覆…… 好在胤禛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这么多的疑团,一时半会儿绝对无法理清,只有留待日后慢慢解开了。 为了表示对先帝的尊敬,天尚未亮时,祭陵的一gān人等便从行宫出来,行至大红门外的更衣殿。殿内已经燃起了火烛,用以祭祀的素服也早已经备下。换过衣裳,一行人便在桥前等着第一缕阳光的降临。 天亮之后,便可以踏入先帝的陵寝,告慰先帝。 胤禛站在队伍前首,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宏伟素穆的泰陵。 这座从雍正八年便开始兴建的陵寝,就连自己死的时候……都没能见到完工。他原以为不可能有机会见到自己身后居住的地方,未曾想……世道便是奇妙。 不但让他见到了这座陵寝,甚至即将见到了儿子为自己撰写的神功圣德碑文……而且,他还将亲自执礼祭祀自己。 恐怕是前无来者,后无古人了吧? 天色由黎明的鱼肚白色,逐渐成淡蓝色。胤禛抬眼看去,只见远处的山峰渐渐透出一抹亮色,接着那亮色便迅速延展开来,一片霞光四she。沉寂了一夜的太阳便从山峰那头探出,金光掠过大地,一切都从黑暗中甦醒过来,跳跃着。 “行……进……”礼官的喝唱声长久的拖在空中,尾音拉得极长。配合着他的声音,长长的队伍便划一前行,穿过大红门,直向隆恩殿去。 沿途的火焰牌坊、神功圣德碑和石像生无一不提醒他: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无数画面便同时在脑海中浮起,他几乎怅然泪下,鼻子不由一酸,眼底竟然浮出些泪光。指甲用力的掐入自己的手掌,生生将泪bi了回去。 回眸万古流觞处,唯有泪千行。 他要做的不是回眸,而是向前看。在寻到她之前,不允许流下半滴泪水。 胤禛深吸了口气,看向眼前的隆恩殿。这祭陵礼首要,便是行展谒礼。 他对这套礼制是再熟悉不过,方才想从左门进,却突然忆起自己此刻并非皇帝。不动声色的慢行两步,果然瞧见同样是身着素服的礼部二堂官恭敬的弯了腰,站在隆恩殿右门等他。 多亏此刻谨慎许多,胤禛心中暗道,便端肃了神色,低眉垂首进了隆恩殿。 他甚至不敢看摆放在隆恩殿内的神牌,目光闪烁,径直从右侧绕行,进了陵寝左门,至明楼前侧,面北而立。 身后的永瑆领了祭陵臣工,肃立在陵寝门两侧。 眼前便是明huáng色的拜褥,胤禛跪在那里,望着高大宽阔的宝顶。眼前一阵迷茫,心中翻腾不已。 是的是的,我就埋在底下…… 和他的尸体躺在一处的,是雍正三年十一月,因为自己的误会,断绝了希望的云钰。他便想到那日,他亲手将云钰缓缓放入金丝楠木的棺椁中。 她的身体僵硬而冰冷,眉目之间尽是一片痛苦之色。 那棺椁很大,里面垫了她最喜欢的天蚕丝的锦被……枕头边上放了那条未能来及jiāo到她手上的沙图什。她怕冷,那样深黑的地下,没有一丝温暖…… 胤禛回头看去,停灵的大殿里,只有他一人。 白色的丧烛上跳动着绿莹莹的烛火,偶有风chui过,便忽闪的仿佛鬼火。他的唇边带了笑,却又将云钰抱了出来,轻轻放在一边的软榻上。 这里,将是她要永远睡下去的地方。 胤禛沿着那梯子,缓缓地爬了上去。 他半点也没有犹豫,缓缓地,缓缓地躺进了那具棺材。丝毫也不觉得忌讳。有什么好忌讳的呢?他恨不得此刻就随了她去……哪里还会忌讳。 更何况……她就要永远的睡在这里了,如果不舒服,那是多么痛苦的事qing? 可是她已经不能够再说话了。 所以,也没有办法告诉自己,这具棺椁是否适意。 她既然不能够说,自己便只有替她去试。只有自己亲身的感觉,才是最直接的……胤禛躺在棺椁里,动也不动。 直到大门缓缓被推开,吱呀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 “儿臣来为母妃送行。” 是弘历的声音,胤禛闭了眼睛,长长地嘆了口气,又慢慢坐起来。 “啊!!!”悽厉地惨叫声自然也是出自弘历之口,“鬼啊!!!” 他连滚带爬,向大殿外逃去,逃到一半,却缓慢而僵直地转了过来:“皇阿玛?” 胤禛坐在棺椁中,只露出上半身,那yin森森的烛火印在胤禛的脸上,却是惨绿一片。像极了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 在确定了坐起的人是自己的皇阿玛之后,弘历疾奔向前,将他从棺椁中扶出,声音颤抖不已:“皇阿玛,你怎么会躺进……” 胤禛微微地嘆了口气,并不说话,只是上前抱了云钰,将她缓缓放入其中。 “弘历……”他转了身,看向眼前的弘历,“朕只希望朕百年之后祭祀,她生辰那日,你代朕好好的祭上一祭。” 弘历神色一凛,开口道:“皇阿玛……” 他的话被胤禛挥手止住,他久久看了胤禛,才艰涩点头:“是。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儿臣都会记得。” 胤禛听到十二月二十五日几字,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也缓缓点了头。 而现在……胤禛的目光穿透那落满了松针的宝顶,而现在……她的魂灵会在哪里?忆及旧事,心中却是一阵一阵翻腾,眼前也是一阵一阵发黑,心跳地越发快…… “都埋在底下……都埋在底下……”胤禛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神智越发的模煳。他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一抹鲜血便从口角流出,滴落在明huáng的拜褥上。 “十五阿哥!!” “十五弟!!” 站在身侧的礼官和身后的永瑆见到,脸上顿时变了颜色,赶紧上前扶了他,却被胤禛挥手扬开。 他身子摇摇晃晃,可还是坚持着,缓慢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又一步一步的退到东侧,西向而立。 “十五弟……”永瑆面带忧色,迟疑了一下道,“要不改天再行……” “不!!”胤禛闭了闭眼,坚定开口,“我没事,继续。” 礼官的目光在两人面上滑过,终于还是微微点了头,继续下面的仪式。 第四章,年少 祭陵仪式在诡异的气氛中完结。 行过展谒礼,再行过大祭礼,队伍便开始向京师返回。相较于来时的规整,回京时整支队伍的气氛显得松散许多。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两位天皇贵胄都不在队伍里。 十五阿哥永琰因为在展谒礼上旧伤发作,口吐鲜血,qiáng撑着行完几大礼之后,终于高烧不退,倒在了泰陵的行宫中。经御医诊治,需静养七日方可移动。 同行的十一阿哥同他素来手足qing深,自然不会抛下他一人……于是两位主子都留在了泰陵的行宫,待过些时日返回京城。 大队人马同时出发,踏在刻意洒过水的huáng沙上,发出轰隆的声音。随着声音渐渐的变小,长蛇般的队伍也慢慢消失在永瑆的视线里。 “怎么会突然吐血……”等连一粒尘土也看不见时,永瑆才将视线收回,投she在永琰的身上,“不是说已经全部好了吗?” 从胤禛的角度看过去,初曦的光芒正映在永瑆的脸上,将他的周身染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心底微微有些感动,唇边便不自觉地带了微笑:“兴许是太累了吧。” 永瑆看他一眼,不置可否:“这样一来,你势必得在这里养病了……唔,皇阿玛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你启程去赈灾?” “下个月罢。”胤禛慢应了一声,“你不是要去寻宝?” “咳……”永瑆抬手拧了拧自己的耳朵,脸上浮起一抹尴尬的笑,“那个……其实……其实也没有什么宝好寻……” “嗯?”胤禛挑眉,虽然心中暗笑,却还是一脸严肃的表qing,“来之前,你不是和我说,回去的路上,要去寻那什么荆柯留下的匕首?”
第11页 “呃……那个……”永瑆长长的嘆了口气,倒是一脸沉痛的表qing,“不瞒你说,昨天世宗宪皇帝给我託了梦,说那把匕首他很喜欢,所以已经拿走了。我们总不能和他老人家争东西……对吧。” …… 要是火pào一文钱一个,他一定买十万个砸死永瑆。 胤禛狠狠瞪他一眼,缓声开口:“那么,你要我装病留下,又有什么企图?” 奇怪的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永瑆一改先前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样子,一下子变得异常严肃:“微服私访。”他嘆了口气,眼中尽是惋惜,“可惜,要你装病,你竟然真的病了……看样子,只能我一个人去了……” “微服私访??”或许是因为qiáng烈的责任感使然,胤禛在听到这四个字之后,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有什么事qing,值得让我以‘装病’这样的藉口留下来去查访?” 永瑆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很久,突然满脸的欣慰:“十五弟,你长大了……” !%!^#!%^&@& 他说这话的口气像极了当年的皇阿玛,一脸嘆息的摸着十四弟的头,说着“你长大了……”这几个字。 “你毕竟不再像以前一样,只知道……”他的眼底滑过一抹黯色,旋即又消失,“你可记得和绅?” 胤禛点了点头,他在宫中时,有过耳闻。此人极受弘历宠信,敛财手段据说一流……心中不由冷笑,弘历不知道心眼被什么蒙了,竟然对这人极宠信……不由抬眼看了永瑆,莫非他所说的事qing,与和绅有关? “这易州城西,有个美女叫沐非……她是出了名的美女啊,很多人想见一面都非常难……我让你留下来,就是要带你去见她。”永瑆半眯了眼,流露出一丝嚮往的神色。 前言不搭后语……胤禛撇了撇嘴:“这同那和绅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永瑆压低了声音,“你知道这沐非同和绅是什么关系?易州最大的酒楼宸楼,就是她开的……正如你所想,背后的东家是和绅。” 他脸上尽是得意的神色:“这个秘密目前没有什么人知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探出来。你不想去瞧瞧?” …… 胤禛一阵沉默。 这个永瑆……不知道怎么说他好。这样的事qing既然能被他查出来,显然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了。想当年老九开那赌坊,瞒了大家多少年? 能够轻易被人探知的事qing,又怎么会是对手的要害? 除非这对手已经自信到无人能打倒他。 这个和绅,听上去就是jian侫狡猾之人……其中必有陷井。 可是……胤禛抬头看去,只见永瑆一脸志在必得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曾几何时,自己也和他一般,满心满眼尽是报效家国,哪怕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不曾有半步退缩。 曾几何时,自己和十三策马天下,指点江山,所谓少年壮志不言愁。 若是当年,有人在一心报效国家的他头上狠泼一盆冷水,恐怕心也会发寒的罢?他微嘆了口气,犹豫道:“去瞧了,又如何?” 永瑆退后一步,左手用力挥出:“方才说你长大了,现在又像以前一般。你不是最恨和绅的吗?你知道不知道那个沐非是谁?她是皇阿玛曾经想指给你的那名女子,没错,就是拒绝了皇阿玛指婚的钮钴禄如烟!!!” …… 原来内qing如此复杂。 胤禛有些头痛,永琰啊永琰,你倒底丢下了什么样的一个摊子让我帮你收拾? “别忘了,这如烟曾经说过非你不嫁,现在呢?现在人成了和绅种在外面的野花……若是这事传出去,你的面子往哪搁?”永瑆一口气说出来,脸色有些涨红,“你不如利用她,查出和绅贪赃枉法的证据,看他在皇阿玛面前还怎么得意!!!!” “你是……”胤禛这才反应过来,愣愣地拿手指了鼻子,“你是让我去色诱?让我使美男计?” “丈夫处世,当不拘小节也!!!”永瑆一板一眼,“你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好不了了!”胤禛向后一倒,直接用被子蒙了脸。 年少(二) “说到咱们易州,这可是不得了的地方。虽然并不大,也没有京城繁华,但咱们这里西倚太行山脉,东临冀中平原,易水流过,千古留名啊。” 宸楼之中,一身青袍的说书人正在唾沫横飞的向在座客人介绍着易州风qing,胤禛和永瑆选了个最好的位置,要了四碟jing致小菜,烫了一壶酒,倒是兴致勃勃地听着。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復还……那荆轲在这里悲壮而决绝地唱下了这支曲子,毅然踏上了刺秦的路途。虽然最后以失败告终,但是他那伟大的人格,却深深的感染了我们易州的百姓……所以……”那说书先生说到这里,突然停下,眉头拧的极紧,两眼看向了正中的那桌。 无他,正中那桌,在说书先生说到“伟大的人格”几个字时,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声。笑声极高,竟然盖过了说书的声音,一时间整间宸楼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来。 “敢问那位客倌,您发笑所为何事?”说书先生忍住心头的怒火,状似谦逊地开口。 胤禛挑了眉,先前发笑的正是自己……他既然答应了永瑆引那沐非出来,就不会食言。可惜据说这沐非自从跟了和绅之后,基本上就没见过人……想引她出来,非易事。 不过,这说法也要因人而异。 胤禛冷冷一笑:“易州百姓若真箇是受荆轲的感染……朝廷不如直接将此地夷为平地来的好!” 他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惊呆了。 若方才只是奇怪,这会儿很多人背上都冒了冷汗:擅议朝政乃大忌…… 更多的人则是愤怒异常,旁上一桌的一锦袍男子立刻掀了桌子:“你是不是活腻了!!!出言不逊,荆轲如何了?这样的义士……你胆敢!……” 那人边上的男子抬手拉了他,声音却冰冷刺骨,带了浓浓的嘲讽意味:“请教这位公子,您所说的话可否给个明白解释,在下驽钝,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永瑆便有些担心的看向胤禛,他此刻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边上人小声的议论。 “敢这样说话的,拖出去打死得了。” “还是等他说完再打吧。” “现在打!!” “说完打!!!” “现在打!!” “说完打!!” 于是有人掀了桌子,永瑆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两个彪型大汉扛了刀,出门对决去了。 …… 永瑆抹去脑门上的汗,开始怀疑这十五弟出的主意……莫不是因为他不想掺合,故意搞砸的吧?不过……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啊? 胤禛自然不知道他心底的翻腾,颇为自信的一笑,开口道:“敢问公子,荆轲是什么人?” 边上一阵喝倒彩地声音,那人顿时一愣,没有想到对方竟然问出这样的话……荆轲是什么人会有人不知道吗? 别地儿还好说,可现在站的是易州的地界。 在这里,就连huáng口小儿也知道荆轲是谁……他拧了眉,却还是开口:“刺秦的义士。” “是刺客,笨蛋!!”永瑆脑门上的汗出的越发的多,他低声嘀咕,却还不敢让永琰听到…… 不过自然有人不怕。 “是刺客,白痴!!”边上已经有人高声喊出,伴着一阵阵的闹笑声。 胤禛面不改色,点了点头:“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听过唐时宫中乐师所作的那首《巨子令》?虽然作者荀夜羽不是什么出名的诗人,不过我倒是很欣赏她的观点。”他停了一下,不等大家说话,便吟道,“檀匣美人巧素手,千两燕金朔刀横。从来踏歌出易水,不求全尸过江东。豪酒击筑làng客志,落华委地楚宫红。妄估后世英名在,但取侠义断一生。” 这几句诗念完,四周一下子沉默下来。 便是死一般的沉寂,半晌,角落里终于有人出声…… “不懂……”怯怯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羞愧。 胤禛得意满满的神色顿时出现一丝裂fèng,看来朝廷有必要、非常有必要、绝对有必要加qiáng对国民的教育。 嘆息,他做为“雍正帝”的时候,想等国家富qiáng起来之后,将教育普及到每个孩子身上。想要qiáng大,教育先行。可惜他死的太早……弘历这孩子,真是…哎…… 而这四句诗念完之后,永瑆脑门上的汗便渐渐减少了,他一脸诧异地看向胤禛,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出此一招。 “说白了,不过是个贪图金钱和虚名的刺客罢了。”他冷笑一声,举步便往外走。 全场没有一个人拦他。 永瑆嘆了口气,丢下一锭银子,追了出去。 先前提问的男子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深深的嘆了口气。 “永琰!!”永瑆疾步跟上,长长嘆息,“你是不是故意搞砸的?你你你……”他已经气到无话可说,直翻白眼。 “搞砸?”胤禛眯了眯眼睛,“什么搞砸?” “你!!你还装煳涂!!!”永瑆怒斥,“你本来就不想来,这会更是gān脆,在易州这种地方大骂荆轲,然后趁机跑走!!!这样一来,沐非肯定不会见我们了!!她不现身,我们怎么找到她?” “……”胤禛怜悯地看他几眼,“沐非的xing子不是最要qiáng?” “是,那又怎么样?”永瑆瞪他一眼,满脸痛心疾首的神qing。 “她是不是最容不得别人与她意见不同?” “是,那又怎么样?” 这次回答他的并非是胤禛,而先前那开口提问的男子。 “两位可否同在下回宸楼,家主有请。”他神色平淡,语气却不容置否。 永瑆立刻惊异地看了胤禛,方要说话,却被胤禛拦住:“我们还有事,请回告贵主,下次再见罢。”
第12页 “二位……”那男子还想说什么,胤禛却没有理他,拉了永瑆转身便走。 “慢!!”身后传来婉转哀怨的女声,一字一句,“是否因为想到宸楼的主人是我,所以你才毫不犹豫的离开?” 胤禛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去—— 基本每周更新六次~~表问我更新的问题,俺几乎没有欠过稿子啊~~~ 年少(三) 微拂过身侧的风带了微甜清香,阳光侧照过来,映在对面那女子的身上。她身着桃红的对襟夹袄,梳了已婚女子的两把头。整个人却瘦得不像样子,仿佛这风再稍大些,便能将她chui到空中。 她由侍女扶了,静静地站在离胤禛十步远的地方。 眼底尽是痛苦与伤心的神色,却似一把利剑往胤禛刺来。她面有蜡色,病容十分明显。胤禛震惊得向后连退了两步。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带了颤:“你……” 永瑆却是满脸的欣喜,他面上带了笑:“如烟……啊不,沐非,好久不见!!” 轻快打了招唿,即使对方不理会他,他仍旧笑的十分灿烂。 胤禛僵硬地转了头看他:“你确定这就是沐非?你没有搞错?真的没有搞错?” 永瑆怒瞪他一眼:“沐非这般模样,你害怕了?你不想想,她当年为什么会被大火烧伤?”他的胸膛急剧起伏,似乎十分生气,“这会你害怕了?你对的起她吗?” 胤禛急道:“我不是惧她的伤,我是……”他怎么会怕呢?虽然这个女子的左脸被火烧去泰半,但他仍旧不惧。 他所惊异的……不过是为何世界上有人同那阿其那的女人长的一般模样。 虽然只有半边脸……但他仍旧可以清晰认出。 看到眼前的女人,再想到和绅……胤禛眼皮突地一跳,那什么,和绅不会就是……阿其那的转世吧? 再想到和绅其人,他的眉头皱的如同重川。 他最恶迎合拍马其事,甚至多次在臣工拍马逢迎的奏章中大加斥责,批语从“此等迎合之举皆不必”到“此等多事朕皆不喜”……也不知道写了多少。 但是,弘历这孩子完全不同,他好大喜功,自恋异常,总觉得自己非常了不起。而且,特别喜欢那些溢美之辞……除去这点,倒也是个好孩子。 而这和绅,就是抓住了弘历这点……据说就是靠着揣度圣意而一升再升……难道这个和绅,就是阿其那转世? …… 胤禛用力摇了摇头,甩开这个荒谬的念头,抬头看向那沐非。以及已经飞奔到了沐非身边的永瑆。 永瑆含qing脉脉地看着沐非。 沐非一脸哀怨地看着自己。 这个……是不是就是云钰当年说过的,那个叫什么“三角恋爱”的东西? 他现在有些怀疑,永瑆一定拉着自己来这易州找沐非,是否真如他所言的那般大义凛然?或者,只是一个藉口? 正想着,便听沐非再度开口:“既然来了,那便小坐片刻吧。” 言罢不容人拒绝,迳自往宸楼而去。 永瑆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果然是女人如手足,兄弟如衣服……有些时候,可以没有衣服,绝对不能没有手足……胤禛定定看了两人背影,长长吁出一口气,无奈地跟了上去。 一直跟到宸楼的最上层。 永瑆和沐非都已经在桌前坐下,见胤禛上来,两人对看一眼。 出乎胤禛意料的,却是永瑆脱口而出的话:“我以为你会吓跑,还好上来了。这是和绅几款行状,你看看。” 还真是来讨伐和绅的? 他挑了眉,缓步向前,特意坐了永瑆的侧边。不会抬头便看见那沐非……看到沐非,他就会想到阿其那。 然后就想掀桌子。 重生之后,他的确不太能忍了,脾气也越发的bào躁……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抬手接过永瑆递来的纸张,他低头看去。 上面罗列几条。 1.乘椅桥入大内,肩舆直入神武门。 2.娶出宫女子为次妻。 3.于各路军报任意压搁,有心欺蔽。 4.兼管户部报销,竟将户部事务一人把持,变更成例,不许部臣参议。 5.通州、蓟州当铺、钱店赀本十余万,与民争利。 6.买官卖爵,私相授受。 念到娶出宫女子为次妻这条时,胤禛下意识地抬了眉,目光瞥向一侧的沐非。不料沐非正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含怨,几重伤心。 胤禛吓得连忙将目光收回,心底再次怨了自己这个麻烦皇孙。 “如何,这些现在有了足够的证据吗?”永瑆从他手上将那纸张接过,又扫一遍,看向沐非。 “不足。”沐非抬手,为两人斟上清茶,“不过,即使没有证据,十五阿哥也能造出证据来吧?” …… 胤禛抬眼,想到永瑆之前的话,再听了这沐非说话的嘲讽语气,心底大约有数。不由暗自感嘆这永琰……果然手段够狠。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xué,微嘆了口气:“你们打算怎么做?” 永瑆眼底滑过一抹亮色,旋即压低了声音。 “好吧……”胤禛又长嘆了口气,“尽量吧。” 他的眼神再一次落到沐非身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们可知道,爱新觉罗家,曾经有一位被更了名的亲王?” 他说出这话时,刻意看了沐非的神qing。 若她是那八福晋的转世,提到这些事qing的时候,她一定会有些感应吧? 可惜结果让他完全失望。 沐非什么反应也没有,倒是永瑆瞪他一眼,道:“这样的事qing,还是少提为妙……” 胤禛只得点了头,或许只是长相相同罢了。 可惜,若她是八福晋的转世,或许就能循着她而找到云钰了。 又坐了片刻,胤禛见气氛越发诡异,便起了身,开口道:“沐非姑娘您好好休息罢,我等先行告辞。” 沐非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什么也没说,点了头,挥手示意侍女送客。 出得宸楼,胤禛立刻看向永瑆:“看样子,这沐非并非是那种难得见到的人。你意yu何为?” “我……”永瑆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我不是想成全她么?” “什么成全她?”胤禛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沐非之前说过,你若要求她原谅,就要在宸楼里……”他吞吞吐吐,看的胤禛真想一拳头打上他的眼睛。 “二位,算个命呗?”还没来及打上去,突然从街角的树后窜出了一位大叔,一口山西口音,笑眯眯的看向二人。 年少(四) 二兄弟看也没看他一眼,很有默契地一左一右从他身边绕过,口中仍旧‘讨论’着之前的问题。只留下那大叔一人瞪大了眼睛,拧了眉头站在原地。 “喂,二位,算个命呗!!”那大叔似乎非常不甘心到手的银子飞走,犹豫了一下,快步追了上去,见两人脚步不停,他甚至伸了手,死死拽住胤禛的袖子。 “你gān什么?”怒斥出声的不是胤禛,而是一脸惊异的永瑆。 那大叔只是拽了胤禛的袖子,但是……他另一只手死死的抱住了永瑆的胳膊,颇有一番死也要做到你们生意的气势。 胤禛也惊的震在当场,原本板着的脸部肌rou微微有些抽动。他从没有见过如此彪悍的算命大叔……无语之下,他忍住要爆发出的狂笑,点了头:“既然您这般,那我们便算个命吧。” 大叔立刻点头如捣蒜。 “还不放开我!”永瑆一阵怒喝,大叔连忙将手收回,轻咳一声,又恢復成方才飘逸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得道高人”模样。 “二位见谅。”大叔轻咳了一声,满脸的莫测高深,“我之所以会拦住二位,是想同二位说些话。或许你们现在不信,但将来……” 他的目光落在永瑆身上,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又道:“从面相上看,二位可谓贵极。这位公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日后最少是个亲王。” 永瑆原本四处张望,听到这里时,不由拧了眉,看向那大叔,开口便道:“算命的,你可别瞎说。这亲王,是我们普通百姓能够当得的?” “呵呵,”大叔gān笑两声,也不答他话,又将目光投向胤禛,“这位公子……如果按您的面相看,您日后的地位要比他尊贵的多。” 胤禛和永瑆听得此话,都是浑身一震。两人登时对看一眼,惊得说不出话来:比亲王还要尊贵的人,那不就是…… “不过……”大叔不等他们开口,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公子日前应有奇遇。公子的身上,因为这奇遇,而多出一股尊贵的气息。只是……只是这气息反而压制了公子本身的潜龙之气。如果这股气息不消失,恐怕公子原本的极贵之相会因此而破,只落个闲散二字罢了。” 永瑆听的莫明其妙,但胤禛可是心底透明透亮。 他这才正视那大叔,能够看穿这些的,定非常人。或许,或许他可以从这算命的这里,知道云钰的下落。 “我想请教大师……”胤禛口气显得慎重无比,缓缓开口。 永瑆惊异地看他一眼,张口yu言,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往后退了一步。 “你这命数是可以解的,老夫送你两个字,一个是‘忍’,一个是‘隐’。若想要回那贵极的命运,这两字你常记心中。千万莫忘。”大叔呵呵笑了两声,颇是神气,“只是老夫为二位解说天机……” 胤禛随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只见他右手微伸,大姆指和食指中指jiāo叠在一起,来回搓动。这什么意思? “就知道你是个骗钱的神棍!”永瑆一声嘟囔倒是让胤禛明白了,他立刻从袋中掏出一绽二两重的纹银递到对方手中。 见到银子,那人的眼睛瞬时一亮,急忙抬手接过,递到嘴边,咬了一口。见到上面的两个清晰牙印,他的眼睛更是笑成了一条fèng。 “大师,我想请教一下,我有个心上人,但是她不知道到哪去了……大师可有指点?”胤禛等他收好银子,缓慢开口。
第13页 眼底写满焦急。 “心上人……走丢了?”大叔愣了一下,低头掐了手指,煞有其事的算了来。 良久。 永瑆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发麻,抬头看去,只见那大叔仍旧用大姆指在另四个指头上挨个的掐……而胤禛则非常专心地看他掐。 这都什么玩艺儿…… 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大……大师,您算好了么?” “好了好了好了。”大叔连连点头,深吸一口气,看向胤禛,“送你八字偈语。你听好了啊‘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胤禛神色一凛,微拧了眉头,似乎在苦苦思索他那八个字的意思。 永瑆站在一边看他。 亦良久。 “人走很远了。”他嘆了一口气,将手拍上胤禛的肩头,“你什么时候又看上一女人?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胤禛转过头,冷冷看他一眼:“今天这人说的话,千万莫传出去一个字。” “???”永瑆脸上布满问号,“他不知你我身份,说你贵极,对你争储位,不是极好?为何不能说出去?” “你!!”胤禛几乎无语,深吸一口气平復心内的无奈后,这才开口,“你忘了圣祖那年斥责还身为贝勒的胤禩,说他‘听信相面人张明德所言’。那张明德,说的话与这人有什么区别?” “永琰。”永瑆沉默了一下,抬头看他。 “嗯?”胤禛又拧了眉,“你神qing如何这般奇怪?” “为什么你现在举例,总是拿圣祖朝的事qing来说?”永瑆满脸无奈,似是痛心,更显悲愤,“你明知道我记不住那些事qing。你明知道皇阿玛说我笨就是因为我对大清的歷史不了解,记不住……你还整天说圣祖朝的事qing!!!” …… 胤禛便是深深的沉默,他说这些已经是成了习惯,未曾想却如此漏dong百出。 “走吧。”他嘆了口气,口中不断的念叨那八个字。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这,是什么意思呢?—— 去给我朋友投张pk票吧,碎碎念。 第五章,式微 回到京里时,已经夜幕低垂。 沿途的街道上星星点点亮起了灯,一盏接一盏,如若天上的星子,宁静而详和。四周传来幽幽的香气,炊烟裊裊。酒肆饭馆已经热闹异常,传出欢笑声不绝于耳。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阵喇叭铜号,定睛看去,一行人穿了吉服,提了红灯,chuichui打打的抬轿前行。胤禛唇角含笑,拉了永瑆侧边而站,让迎亲的队伍先行过去。 “永瑆。”他似是感慨出声,“这一派太平繁华,你心中有何想法?” “想法?”永瑆倒是愣了一下,“皇阿玛治国有方……你gān嘛瞪我?” “皇阿玛曾经说过一个故事给我听。”胤禛背了双手,又向后退了两步,“那时候皇阿玛还是皇子,甚至还没有封亲王。那年在元妃宫里玩的时候,世宗皇帝问皇阿玛,他的志向是什么。” “元妃?”永瑆挑眉,“先帝哪里有什么元妃?好像只有太祖有位元妃……好,你继续。”他在收到胤禛一记杀人的目光之后,识趣的闭上了嘴。 “皇阿玛说,他要做一名画师。”胤禛露出一抹笑容,神色微有些迷茫,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画师?”永瑆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皇阿玛想做画师?那世宗皇帝怎么会把皇位传给他?” “世宗皇帝也奇怪,于是就问皇阿玛是什么意思。”胤禛抬了眼,看向夜色渐浓的街市,“皇阿玛当时还是少年,只见他快步跑到宫殿门口,指向外边的天空,大声道:‘以江山为纸,以为我笔。我要做一个绘出大清盛世的最伟大的画师!’那时他气宇轩昂,意气丰发。正是因为这段话,世宗皇帝才在秘密立储的时候,立下了皇阿玛。”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啧啧。”永瑆感嘆几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惊异地看向他,“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想要那个位子,就是想做一个超越皇阿玛的画师吧?” 胤禛点了点头,心中翻腾。 这一路回京,看到无数民众。有贫穷的,有富有的;有幸福的,有痛苦的;有快乐的,有悲伤的。彼时自己的雄心壮志再度浮上心头,他要将一个qiáng大而富裕的清帝国呈现在世人的眼前。 耕者有其田,商者有其铺。 人人得安居,家家闻笑语。 他要他的臣民都能够过上好日子,为此,他哪怕背上bào君的名声,也在所不惜。只是,云钰的死给了他太大的打击。 他刚愎自用,他听不进别人的话。 他疑心过重,他不能轻易相信一个人。 他害怕失去,到头来,却是自己亲手将最珍视的人推入死地。 于是他没日没夜的工作,批阅奏章,希望借忙碌忘掉那些甜蜜的过往……直到附在了孙子的身上。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这句话,是让自己放弃寻找么?胤禛慢慢地,慢慢地握紧了拳。 如果放弃寻找云钰,以自己对弘历的了解,再加上这永琰原本的受宠程度,他可以再次登上皇帝的宝座,成就自己的梦想。 但是……如果放弃寻找云钰,如果放弃…… 胤禛的指甲狠狠掐入手心,心中似乎有什么被割开。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已经负过一次,即使一辈子也找不到她,那也要找。 这是自己欠她的。 无庸置疑! 于是,他缓缓转了头,看向一边的永瑆:“如果……如果我找不到她,你便替我完成这个心愿,可好??” “她?”永瑆拧了眉,不解道,“你要找谁?” 胤禛并没有回答,只是快步往宫禁而去。天色已晚,再慢些,恐怕宫门要下钥了。 两人便在下钥前赶进了宫。 方才过神武门不远,嘉贵妃便差了人来请二人过去。踏入长chun宫的门槛,胤禛便见嘉贵妃一身盛装,笑吟吟地在门口迎接他们。 有什么喜事不成? 胤禛心中暗自揣度,却也不曾显示在脸上,仍旧打了个千儿,口中道:“给额娘请安。” 而永瑆则要显得随意许多,上前打量了嘉贵妃半天,突然开口:“额娘,是不是一会儿皇阿玛要来?” 嘉贵妃一脸疑惑,挑眉道:“怎么这么说?” “您打扮的这么漂亮,难道不是因为皇阿玛要来么?”他围着嘉贵妃转了好几圈,惊异道,“额娘,您确定您真是我额娘?您不是刚选进宫的秀女假扮的吧?” “嘴甜的能把人腻死。”嘉贵妃笑着拍过他的脑门,道,“快进来吧,特意嘱厨房煮了你们喜欢吃的菜,给你们接风。” 室内温暖而明亮。 灯全部被点燃,映得室内温馨一片。 并非如胤禛想像般没有他人,长chun宫的两名妃嫔赫然也在,答应郭络罗氏云绮,贵人林佳氏夜月。两人都穿了品级规制的衣裳,起来见礼。 胤禛又是微拧了眉。 成年皇子与妃嫔私下会面,这于礼制大大不合。他将目光投向嘉贵妃,她疯了吗? 嘉贵妃却浑然不觉,仍旧笑吟吟的招乎两人坐下。 “永琰,听说你在泰陵那又病了?”她一脸关心,一边示意云绮为胤禛倒了酒,一边询问着。 “多谢额娘关心,”胤禛点了点头,笑道,“已经没有大碍了。” “真的吗?你皇阿玛可是要你去巡河工,若是再病倒,那怎生可好。”她紧拧了眉头,转头斥责永瑆道,“永瑆,你是怎么照顾你十五弟的!” “额娘,这同十一阿哥无关。”他连忙替永瑆说话,省得这人一时口风不紧,说错什么。 “这孩子……”嘉贵妃本想再说,见他坚持的眼神,只好改口,“云绮坚持要来谢你们,我拗不过她,所以请了夜月也来做伴。” 似是解释。 胤禛正抬头,恰巧看到云绮眼底滑过的一抹惊异。 然后,她微微垂首,声如蚊吶:“是,多谢贵妃娘娘成全。” 边上林佳夜月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娘娘,咱们可以开动了么?等了大半宿,奴婢已经饿到不行了。” 式微(一) 于是屋内响起一片笑声。 在嘉贵妃的示意下,宴席便正式开始。 倒是一切如常,云绮和夜月只象徵xing的吃了两口,各敬胤禛一杯酒之后,便告辞离去。胤禛暗自将心头大石暂放,或许这事只是偶然。 嘉贵妃与永瑆浑不知他心头变化,持了杯,笑意盈然。 灯火的光芒映在两人的脸上,看上去一片喜气。 “永琰,”酒过三巡,嘉贵妃开了口,“那叶紫,你觉得如何?可还满意?” 胤禛这才想起,自己问嘉贵妃讨的那名宫女。转了转眼睛,他开口答道:“回额娘的话,那叶紫儿子方才领进来,未及了解,便同十一哥去了泰陵……” “哦。”嘉贵妃眯了眯眼睛,“不过你这孩子真奇怪,我是第一次见你对一个人这么在意。” “第一次吗?”永瑆放下手中的ji腿,满嘴的油腻,“怎么十五弟说他要找一个心上人……哎哟!”说到一半,他的腿在桌下被胤禛狠狠踢了一脚。 胤禛倒是从容不迫的开口:“别乱说话,叫额娘看笑话。” “什么心上人吶?”声音却是从屋外传来,三人一惊,一齐回头,见干隆一身便装,竟然是不请自来。 便忙起身见礼,干隆倒是一挥手,乐呵呵道:“你们三个倒好,迳自聚了一处,把朕给忘得gāngān净净。” “皇上日理万机,这些孩子哪里敢去打扰您。”嘉贵妃笑盈盈地迎上前,扶了干隆,使他在主位上坐下,“臣妾宫里的小菜,又怕入不了皇上的眼,哪敢差人去请。” 眉目间极尽温柔。 可不知道为什么,胤禛看在眼里,总觉得这笑容有些不对劲。 嗯……怎么说呢?
第14页 就好像……就好像……嗯,就好像是刻意装出来,半点真诚也无。这样虚以委蛇,阿谀奉承的神色,他见的实在是太多了。 可是,为什么此刻嘉贵妃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或者说,之前她和弘历在一起时,从未有过这样的神qing。之前在他的印像中,嘉贵妃和弘历两人,应该算是琴瑟和谐了。 可此刻…… “嗯?”干隆的目光在落到桌上之后,微微拧了眉,“怎么还有两个空杯子吶?刚谁在这里喝酒?” 嘉贵妃却立时呆在当场,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她的神qing被弘历看在眼底,更是疑惑顿生,挑了眉:“怎么?不能说吗?” “啊……没有。”嘉贵妃连连摆手,苍白了脸色,犹豫半晌,终于道,“是夜月和云绮两人……她们说要凑个热闹,这才……” 便如一道闪电划过,胤禛不敢置信的看向嘉贵妃……仿佛心中有什么碎裂开来,一片片落下。原来所谓的亲qing,只是裹着蜜的毒药。 想来也是,会有人不为自己儿子争吗? 他心底一阵阵冷笑。 成年皇子与内宫嫔妃不得私下会面。嘉贵妃是永琰的养母,所以这条规定对他们形同虚设,弘历也不会去刻意思虑这些。 但是,云绮……是先前闹出过事qing的嫔妃…… 自己那时对她百般照拂,弘历自然知晓,现下……他慢慢抬了头,看向弘历。他的眼底果然闪过一丝探究…… 胤禛微眨了眼,面色不变:“是啊,那两位还给额娘敬了好几杯酒,差点把她灌醉。我和永瑆都惊异的,现下喝酒的本事,女人更qiáng过男人么?” 只一句话,便让弘历注意到,同赴宴席的,不光是他,还是永瑆。 弘历扭头,看了永瑆几眼。 嘉贵妃便连声唤了宫女重新上酒菜,又请干隆入席。气氛仿佛缓和了些许,换过酒菜,一行人便再度入席。干隆似乎很是高兴,竟抬手拍了拍永瑆的肩:“这次祭祀,你们做的很好。”若有感慨,“长大了啊,孩子们都长大了,朕也老了……” “哪有。”嘉贵妃为他夹了一筷子菜,笑语盈盈,“皇上尝尝,这道菜还是云答应改良过后,再教小厨房做的。” 那是胤禛最喜欢吃的桂花酱鸭舌。 他夺舍之后,一次来嘉贵妃这里,嘉贵妃问他想吃什么,他便顺口答了这道菜。当时干隆和永瑆都在场。 于是,弘历的目光再度从他的身上扫过。 式微(二) “永琰啊,”弘历唇角挑起一抹笑,看似高深,“回来的路上,可有什么新鲜的事qing?” 胤禛心下一凛,莫非自己和永瑆做的事qing,他都知道?或者,这根本就是永瑆设下的计谋?他眼角的余光瞥向一边的永瑆,只见他亦是满脸紧张,眉头紧紧拧起,一双眸子锁定自己,似乎怕自己说出什么来。 他定了定神,笑道:“我们去了趟易州,听说那有家酒楼的饭菜很不错。儿臣一时嘴馋,就拖着十一哥去了趟。” “哈哈,是你嘴馋?朕看是永瑆嘴馋吧?他这个人,一向……”看到永瑆闷头喝酒,弘历这才停止了数落,轻抿了一小口酒之后,又看向胤禛道,“这次巡视河工,你还是莫要去了。你身体的确没好,是朕疏忽了。下个月朕要去避暑山庄,你便留守京师,来的摺子,你先看看,重要的呈过来,不重要的,你自己处理便是。” 此话一出,嘉贵妃两道锐利的目光立刻看向胤禛,但随即隐没在温柔的微笑中:“永琰,你可要好好表现。你皇阿玛如此器重你,可别让他失望了。” 弘历扭头看她,似笑非笑:“你也一同跟来吧,你怕热。” 嘉贵妃登时拜礼谢恩,满脸的笑意。 干隆五十一年九月戊寅,上驻跸避暑山庄。 俗话说,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不光是干隆去了避暑山庄,嘉贵妃和几个有位份的妃子都跟了去,年长的皇子中,也只余得七、十一、十五三位阿哥留守京都。 而临行前,干隆的口谕是命十五阿哥监国。 所以,在那两位结伴出去泛舟时,胤禛只能苦命的在宽广无风的宫殿里坐着,看着桌上的摺子发愁。 倒不是他不愿意理政,也不是这些事qing没有头绪。 纵使有着五十一年的跨度,但他熟悉政务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这些日子经过旁敲侧击和正面了解,他已经对干隆朝的事qing了解的七七八八。 现下的问题就是,弘历那天说的话:“来的摺子,你先看看,重要的呈过来,不重要的,你自己处理便是。” 现下,他的右手边有三份摺子,左手边有十六份。 那已经批了的三份摺子上,硃笔密密麻麻、圈圈点点。这便是他困扰的原因。 第一份摺子是吏部呈上来的。内容是关于勒保出任山西巡抚一事。这个勒保他有印像,那日吏部带他来晋见弘历,正好同他打了个照面。 宽面,体胖。 这是他对此人的第一印像,摺子上来,他便了解了一下……然后……胤禛低头看向面前摺子上的硃批:此人品xing素来端正,是个宽面胖子,不知道做事如何。中上。 接着,第二份摺子上,他大骂了户部。嫌他们花钱太多…… 第三份摺子是最要命的。 虽然没有写什么,但是,他下笔过快,从笔尖熘出了一个“朕”字。 谋逆,谋逆! 这要是看在弘历的眼里,自己这就是赤luoluo的谋逆了!! 所以,胤禛抚了额头,长嘆口气:“秦喜,去给我准备些新鲜果子。” 秦喜应过一声,出了门。 胤禛目送他的背影离开,突然出手,疾如闪电,勐地抓起桌上的摺子,抬手塞进自己的袍袖里。偶尔丢一份摺子……应该也不打紧吧? 于是,硃笔微提,又看向下一份摺子。 等所有摺子批完,已经是申时过半,胤禛撑了个懒腰,满意的将摺子堆齐,站了起来。摸了摸被藏在袍袖里的那三本还在,他微点了头,抬步出门。 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个隐蔽的地方,把这东西毁尸灭迹。 走得三两步,胤禛突然停下,转过身。 秦喜恪尽职守的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不离。 “秦喜。”他面不改色,“你去福晋那里说声,我晚上要吃酱鸭舌。你让她多准备些。” “喳。”秦喜连忙应声,刚要回头吩咐,却又听胤禛让他亲自去,倒颇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没敢问,一熘烟的跑了。 支开了秦喜,胤禛轻咳一声,迈开步伐,乐颠的向着御花园而去。 御花园中有一处极偏,终日不见阳光,圣祖当年整治宫禁时,有二十来个吃对食的宫人就是在那里被处死。从此以后,那里更是yin冷,即使是这样烦热天气,在那里也会觉得丝丝凉意从背后爬上来。 这样的地方,最适合来gān坏事了…… 咳。 胤禛轻咳了一声,快步而入。 阳光从树叶的fèng隙中落下,在满地的深绿上划出奇怪的斑驳花纹。有的像是一只勐shou,有的像是兇恶的鬼怪,有的像人,有的像是不知名的东西。 胤禛并不害怕。 他现在,其实也应该是鬼吧?而且是个恶鬼。 脸上浮起冷漠的笑容,在确定了没有人之后,他向着树林中间走了进去。 将摺子从中间撕成两半,还好这些只是普通的纸折,没有加上硬面,算是比较好处理的。他从口袋里掏出火石,飞快的点燃。 鲜红的火苗迅速吞蚀那写满了字的摺子,火光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像是一朵朵绽放的花。纸被火卷过,迅速的蜷曲起来,然后发黑,化成灰烬。 胤禛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动也不动,心中却翻腾不已。这是他,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烧毁奏摺。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qing。 现在,却做了。 很多不能做的、不可以做的,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真正做起来,亦不是那么难。 即使再报上来,只要自己确定没看到这些摺子……“谁!!” “啪。”的一声,是细枝断裂的声音。 胤禛勐的一惊,疾速转身。 一身青绿色宫装的云绮站在他的身后,两眼发愣的看着地上仍旧在燃烧的摺子。她头上钗环叮铛,脸色惨白。 “十……十五阿哥。”她福过一福,连忙转身想走。 “站住。”胤禛的声音格外冰冷,一双眸子盯了她的背影,嘴唇开合,“站住!!” 云绮便僵在那里,不敢动弹。 胤禛再看她一眼,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式微(三) 如果转到云绮的正面,就可以看到她满面的仓皇之色。 天地间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没有风声,没有人声,甚至连唿吸声都微不可闻。只能够听到胤禛前行的脚步声,以及……云绮激烈的心跳声。 她死死咬了嘴唇,甚至连唇上都渗出微末的血迹来。 胤禛不由回头看了眼仍在燃烧的奏摺,声如寒冰:“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云绮仍旧背对他,身体微微发抖。 胤禛有些不耐,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未曾想,那云绮竟突然拔腿就跑,胤禛眉头一拧,伸手一捞,正抓到她纤若无骨的手腕。只是……触手处一片凸凹,像是无数的伤口结了疤。 云绮也没有料到胤禛竟然会不避嫌的伸手抓自己,一个踉跄,正跌入胤禛的怀中。 她身上是淡淡的水生花和芙蕖的味道,甜美清雅。这味道好像是闪电,瞬间唤醒一直涌动不安的记忆。 “你……”胤禛微有些恍惚,声音不由柔和了几分。 “云绮见过十五阿哥,给十五阿哥请安。” 只是迤逦的记忆立刻被她略带仓皇的声音打碎,胤禛从幻境中清醒,一时间恼恨起眼前的女子。 “你跑什么?!”他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云绮。 她鬓髮有些散乱,原本因慌张而惨白的脸色,此刻略恢復了些血色,只是仍旧难看的紧。见胤禛问话,她深吸了口气,开口道:“我……我随便走走,就走到这里了……”
第15页 “骗鬼!”胤禛想也不想,脱口便出,“这里离长chun宫极远,又是御花园最里处。平日根本不会有人来,你会随便走到这里?” “那……十五阿哥又为什么会到这里?”云绮拧了眉头,眼神滑过胤禛身后的火堆,低头轻声反问。 虽然她声音极低,又是有气无力,但却不亚于惊雷。 胤禛半眯了眼,看向她。他怎么忘了呢?眼前的这个云绮,心肠可是狠毒的很啊……不过,自己方才的确有说错话……他怎么能说“骗鬼”呢,他可不就是鬼么…… 心中暗笑自己的胡乱思想,口中却不自觉的问道:“方才我闻到你身上的香味,是……” 话没说完,便见云绮的脸瞬时媲美关云长。 只是胤禛并无管她的心思,反正此处没人,她想红就随她红吧。一双眼睛盯了她,缓缓将方才的话说完:“那香味,是从何而来?” 心脏的跳动慢慢加快。 像是被人提上嗓子,这个味道……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十五阿哥是说这个香包?”云绮的声音极低,却还是让胤禛听的清清楚楚,便见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包,递到他的眼前。 胤禛便抬手接过。 那香包幽幽地散发着香气,正是水生花和芙蕖混合之后的,那股熟悉到梦里的味道。胤禛怔怔地看着那香包……香包绣的极jing致,每个花纹都栩栩如生。只是看到上面的花纹之后,他有一股想死的冲动。 他甚至第一次生出了“这香包的主人千万不要是云钰”的念头。 香包是金色的,上面用银线细密的绣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银锭。银锭堆成了山,正从聚宝盆里蜂涌而出。 光看这香包,就知道,香包的主人,一定是嗜钱如命…… 简言之,就是财迷。 他高贵温柔的云钰,怎么能是个财迷?!! “这个香包……是你做的?”他看向云绮,不知道该盼她说是,还是盼她说不是。 “不是。”云绮连连摇头,“这香包是如钰……哦,是叶紫做了送我的。就是贵妃娘娘身边那位……” “我知道!”听到是叶紫的,胤禛心中顿时一股烦闷:财迷女竟然已经落户他家了……如来佛祖啊……胤禛半眯了眼,看来,回去得把那个叶紫带出来,仔细研究一番。 “云绮。”他放柔了口气,“谢谢你。” 云绮一愣,脸上尽是不解之色:“谢我,谢我什么?” 胤禛便是一笑,退后一步,手在空中一挥:“你知道这里,曾经是什么地方吗?” 云绮摇了摇头,有些警惕地看他:“云绮真是信步而来……这里没有什么人,适合独自想些事qing。”说到后面,她却不由放缓了神色,若有所感。 “这里……”胤禛抬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这里曾经是圣祖朝,秘密处死宫人的地方。” 像是为了配合他的话,原本无波的空气迅速流动,起了风。风从树枝fèng隙之间穿过,引的叶子一片片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的冤魂在哭泣。偶尔几片落叶也被风捲起,在地上打着旋儿,一圈圈,一转转,像是那些宫人……慢慢接近/。 云绮不由缩了缩,害怕的看了一圈。 “这样的地方,你竟然也敢来……”胤禛颇为感嘆的点了点头,“实在胆识过人……嗯?你一个人来就算了,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他刻意的拧了眉,看向云绮的身后。 煞有其事。 云绮的脸色更白了,她根本不敢回头,牙齿上下打颤:“十五阿哥……哪哪哪……哪有很多人……我只带了……只带了一名宫女。” 她偏了头,看向左侧:“涟漪,你……你看到很多人吗……” 这回,便轮到胤禛面色惨白了。 云绮是孤身一人前来,哪里有什么宫女,哪里有什么涟漪……他方才,不过是骗云绮的……可这会儿…… 涟漪…… “莫道水色起涟漪,只缘风光好。” 云钰曾经写下的句子突然在他的脑中浮现,难道……难道是水色? 水色那张血rou模煳的脸便仿佛从水底渐渐浮起,越来越清晰……他深吸了口气:“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云绮点了点头,却突然bào发出一阵惊天狂笑:“原来十五阿哥也会害怕啊……” 她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胤禛这才唿出一口气,微放了心头大石。 回头确定那三份摺子已化灰烬,这才回身道:“快些回去罢。” 心底却是如何也轻松不起来了,水色死前的声声悽厉叫声仿佛从每片树叶中发出,yin惨惨地叫着索命。 他……真的错了。 式微(四) 回到毓庆宫已经是掌灯时分。 昏huáng的灯光从门的fèng隙中洒落出来,在地上微微晃动,像是天上的星子落了下来。胤禛放缓了脚步,嗅到空气中传来的食物香气。 肚子不由咕咕叫了两声,这才觉得饿了。 他原本只是yu戏弄那云绮一番,未曾想,她机警狡诘,竟然让自己上了当……想到她一本正经问身边的“涟漪”时,胤禛便哑然失笑。 不过纵使如此,他也并非与云绮多作jiāo流。这样的女子太过危险。她的身边可以说全是陷井,福康安、永瑆、嘉贵妃、弘历……太过错综复杂。 只是……想到那日她说到梦中的雍和宫,胤禛便不由拧了眉头……真是太复杂了,一个人的转世,要如何才能判定呢? 胤禛深深的嘆了口气,将这般复杂的事qing置之脑后,抬眼看向满桌的食物。蜜炙羊腿一品、桂花瑶柱一品、酱鸭舌一品、四色鱼翅一品、面点四品、鲜果二品、甜羹二品、清茶一壶、凉酒一壶。 “爷怎么突然喜欢吃酱鸭舌了?”喜塔喇氏为他将面前的杯中斟满清酒,却是满面的喜色,“以前爷说这东西最是腌臜……” “啊……嗯……”胤禛已经夹了一筷子,鼻音应了两声,注意力完全不在她的身上。他少年时,的确是不吃这东西的……只是雍正三年后,便每日必进。 不可忘者,便以身相替。 无生亦无死。 喜塔喇氏见他注意力浑不在自己身上,微拧了眉,眼睛转过几圈,像是下定决心:“爷,可要尝尝这甜羹?是那刚来的叶紫格格亲自下厨房做的……”说着便盛了一碗,递到胤禛的面前。 荷色的瓷碗中盛着ru白的甜羹,里面浮沉着点点嫩红桔huáng,徐徐的散发出热气。甜香便随着那热气钻入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再从毛孔滑到胃中,直教人口水直咽。 胤禛便有一瞬间的失神,这样的甜香,正是云钰所喜的甜羹的味道。 银耳、西米,加上六七种水果同煮,然后加入鲜牛奶,她说这叫西米银耳露……她对食物总是有无数种稀奇古怪的吃法……每一种都很好吃。 他拧紧了眉,轻轻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甜羹加了桂花粉,从清甜微酸的羹汁中蔓延到口腔的每一处,唤醒身上所有细胞……西米软和,银耳微脆,吃起来格外慡口。 是这样的味道并没有错。 他抬了头,满脸温和的笑容:“叶紫呢?怎么不见她人?” “哦,妾身这便去唤她。”喜塔喇氏连忙挥了手,示意身边的宫女前去。 胤禛这才正眼看过“自己”的这位福晋,一人高的个头,微微显瘦,眉目清秀,一身深绿色描金旗服,的确有几分皇子福晋的派头。 只是眉眼之间许多忧郁之色,似乎受了不少委屈。 胤禛原想开口,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自己这么一夺舍,原本还算受宠的她彻底被冷落,虽然说自己并未宠幸其它妃嫔,只是……那叶紫这么一进门,喜塔喇氏自然……哎,这可怎么是好? 思量间,便见门外人影晃动。 珠帘慢掀,一身淡紫的叶紫便盈盈拜下,仍旧是同云钰无二的甜美声线,只是已然大方了许多,不若当日的谨小慎微:“奴婢叶紫,给主子和福晋请安。” “快起来,都一家人了,何必说什么奴婢之类的话。”喜塔喇连忙扶了她,唇角含笑,声音温柔,“爷很喜欢你做的这道甜羹,特意唤你来说说话儿。” 胤禛看了一眼喜塔喇,微微一笑。 见他并不反驳自己的说法,喜塔喇不由更是笑颜逐开,拉了叶紫的手,让她在一边坐下。 胤禛刻意放柔了语气,轻声道:“这甜羹是你自己想出的做法么?” 叶紫看了一眼胤禛,见后者的目光紧盯了她,不由面上微微一红,点头道:“回主子,回福晋,这羹的确是奴婢亲自做的。每一颗西米、每一瓣水果、每一片银耳都是奴婢亲自捡出来……” “这些事qingjiāo给奴才们去做就好了,你何必……”喜塔喇打断她的话,拧了眉头,“爷是问你,这羹是不是你想出的做法……” “奴婢不放心,这些事qing,还是亲手做了安心。以前在贵妃娘娘那里……”叶紫似是解释,说到最后一句时,却似乎有所了悟,抬头看向喜塔喇氏,涨红了脸。 胤禛看在眼里,却不多置一辞,只道:“你以前常常做这些么?” 叶紫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奴婢从小就喜欢摆弄些吃食,额娘也说我做的东西太古怪……直到进了宫,贵妃娘娘嗜好甜品,奴婢便常想法子做了新鲜的甜食给娘娘品尝…… “那么……”胤禛挑了眉,“有道甜品叫双皮奶,你会做么?” “流觞楼里就有,是他们的秘方,奴婢并未曾学来……”叶紫有些不明白胤禛问话的用意,只是老实回答。 “那布丁呢?”胤禛又问上一句,眼底写了些期盼。 “布丁?”叶紫皱了眉,并不知道他说话的意思。 于是便见胤禛脸上的神色黯下去几分,旋即又微笑起来:“我随便说的,这羹当真是你所做?”
第16页 叶紫再次肯定的点了头:“是的。” “不错。”胤禛闭上眼睛,只听着她的声音,“你做的不错,我很喜欢。今后,我在的时候,饮食就由你来负责。” “是!” “可是……” 叶紫与喜塔喇同时喊出声,两人对看一眼,叶紫退后一步,喜塔喇开了口:“爷,这不合规矩……” 胤禛扭了头,看她一眼,开口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又转头看向叶紫,莫名的感觉从心头涌起,嘆了一声:“你在我府里,是格格?” 叶紫又轻轻的点了头。 “秦喜,从今儿起,叶紫的起居待遇,一切遵照侧福晋的品级办理。”无论她是不是云钰的转世,总归是因为自己,才进了府。 胤禛的目光温柔,在灯光下幽幽如水。 第六章,葛生(多更的,为《陌香》拉票) 今天多更一章,为《陌香》拉票。 从金戈铁马的大唐穿越到现代的少年陌香,和半吊子巫女唐唐, 两个寂寞的灵魂,在孤独的都市里相互取暖。 命运颠沛瑰奇,从死亡彼岸走来的长生花开了一路。 女频写手柳寄江新作《陌香》,2007年岁末倾qing奉献,12月pk大战在际,希望大家支持手中的pk票。地址在文章最后的图片连接处,大家点去看一下,觉得好的,请用票砸死那厮—— 天气格外晴朗。 已经是九月,不若夏日那般炎热,正是秋高气慡。 天空万里无云,碧蓝的像是质地上佳的宝石,又似湖水倒映。阳光从空中直she下来,映在水面上,折she出几道波纹。 胤禛稍得了空,命人端了茶点,在花园中稍作休息。只是刚得的空,不到半柱香,便被人打断。幽径那头人影晃动,片刻,便见秦喜疾步而进,报导:“主子,贝子绵德求见。” “绵德?”胤禛口中念过这个名字,心头浮现那体态微胖的皇长孙,“他来gān什么?” 秦喜弯腰递上手中的摺子:“说是有要事求见主子,耽搁不得。” 胤禛便抬手接过,翻开一看,却是有关福康安私下卖官,结党营私一事。他便不由一愣,永琰与福康安jiāo好乃朝野之中人尽皆知的事,这个绵德,怎么还将这样的摺子递到自己手上来?若按常理,应该密折直送弘历才是…… 他微眯了眼睛,张口道:“宣。” 秦喜得令,便疾退而下,须臾,领了绵德进来。 那绵德与上次祭陵时给胤禛匆匆一瞥的印像完全不同,虽然仍旧是微胖的体态,但他的面色却异常发huáng,两眼布满血丝,显得混浊不堪。 走起路来,身子也微颤…… “绵德给十五叔请安。”他打了个尖儿,在胤禛面前拜下去。 生于干隆十一年的绵德现下已经四十岁,较永琰大了十四岁,但因着辈份,还得管永琰叫十五叔……他却无一丝尴尬之色,面上却是恭敬万分。 胤禛看他几眼,突然笑如chun风:“绵德,你最近可是身子不甚慡利?” 绵德登时一愣,不自觉地点了头:“正是……十五叔从何而知?” “你面色黯huáng,眼窝深陷……正是体虚之相。多休息。”胤禛没好意思再多说,这样的表现,乃是纵yu过度…… “是是是……侄儿知道了。”绵德显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指,出人意料的微红了红脸,忙扯开话题,“侄儿呈的这个摺子,十五叔可看过了?” 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那摺子此刻正敞着放在胤禛面前的石桌上。若他说没看过,只怕上天马上就一道雷噼下来…… “哦,方才看完。”胤禛的目光自是深思的…… 至少在绵德的眼中看来如此。他的脸上顿时浮起一抹讨好的笑容:“十五叔,这摺子是侄儿扣下来的。那福崧是和绅的人,三番两次与十五叔对着gān,侄儿看他不顺眼已经很久了……” 他的话终止在胤禛犀利的目光下。 胤禛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的羊脂荷边盏,双目却是紧紧盯了绵德,似是嘲讽。 “十……十五叔?”绵德小心的开口,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你知道,私扣奏摺,是什么样的罪过?”胤禛将那酒盏缓缓放在桌上,刻意压低了声音,不紧不慢道。 “十五叔……侄儿这都是……”绵德额角青筋突的一跳,慌张辩解。 “莫慌。”胤禛一挥手,止住他接下去的话,“莫慌,我这不是在责怪你……只是想问问你,六日前你得的那对釉彩唐贡马雕哪去了?” 绵德的额上慢慢渗出冷汗来。 那对釉彩唐贡马雕正是和绅差人,说是得了两对,送他一对把玩……他素来是对这些来者不拒的,更何况和绅闰七月里刚升了文华殿大学士……只是在把玩时,他发现那对马雕腹下竟然有裂纹……三天前,在流觞楼饮酒时,又听人说和绅那对完美无瑕,心底顿生怒意。 原想借着与和绅不和的十五阿哥好好摆弄他一道,未曾想,自己的行踪却被人看的通透见底……绵德额上的冷汗冒得越发多了。 他思量的当口,胤禛拈了摺子,眉头皱得极深。 他当年即位后,对密折制度进行了改革。下属官员秘密的写上奏摺,不经过任何的中间渠道,装到一个密折匣里面,直接送到皇帝手里。而且,无论什么品级的官员,都可以同皇帝直接对话。 按说,这样的密折,是绝对不会外泄的。 但是,现下这份密折,竟然被绵德扣了下来…… “这摺子……你从哪扣下来的?看样式,应该是密折……”胤禛微眯了眼睛,似是不解。 绵德哪里还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福康安早就建了qing报网,所有送上京的摺子,虽然都由专人递送。但在驿站休息时,那摺子都会被大人布在各个驿站的人想法子拓印……如果内容对大人不利,那摺子到京师时,是无论如何也送不到皇上手中的……”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却让胤禛震惊不已。 福康安竟然有这样的手段。 他挑眉:“绵德,话不能乱说。这些递送奏摺的人,怎么可能让密折离身?” “回十五叔,侄儿可是句句实言。虽然他们警惕xing很高,但是福康安手下的那支影子,却不是吃素的。他曾自比孟尝,手下各色人士众多,拓印摺子实在是过于简单之事。”绵德似乎异常惊讶永琰的无知,眉目间流露出几分疑惑之色,旋即又恢復正常,“不过十五叔所言亦有道理,或许这事是侄儿搞错了……” “他定是想起自己与福康安jiāo好一事,以为自己要替他掩埋什么事qing。”胤禛心中暗道,却仍旧不动声色,只是压低了声音,“你今天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qing?” 绵德见他提到这点,不由面上一喜,眼底滑过一抹激动之色。 “求十五叔给侄儿做主。”他竟然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 “快起来。”胤禛连忙伸手去拉他,心知这礼定不好受。 “求十五叔给侄儿做主啊……”绵德重复了一遍,竟然隐有哭腔。 “发生什么事了?”胤禛拉他不动,无奈地长嘆了口气,开口问道,“你先说给我听听。” “侄儿……侄儿怕是活不过这个月了!”绵德眼圈泛红,突然号啕大哭。 陌香 葛生(一) 胤禛一愣,什么叫活不过这个月了? 整个园子里就只听绵德的哭声震天,震得似乎地面都在微微发颤。 “够了!”他不由心中一阵烦燥,冷喝出声,“你不把话说明白,纵使我想救你,也无法救了!!” 绵德见他如此开口,像是抱到了救命稻糙,慌忙抬手抹去眼泪,开口道:“前几日……” …… 前门一向热闹。 虽然从理论上说,秋属于西方,属于白虎管辖,意指肃杀。但是,这样的理论,与平民百姓完全不相gān。 其实……这理论与大部分人都没有关系,只要不是吃那碗饭的,什么季节都一样的过。 所以,即使是秋天,这前门非但没有一丝萧瑟,却因为丰收之后食物品种的增多,而更显出几分繁华热闹来。 永瑆别扭的拉了身上的衣裳,实在不习惯穿土布织成的衣裳。这布泡过浆,没有再处理,直接就做成了衣服,虽然看上去笔挺,但硌得皮肤实在难受。 还传来一阵一阵的瘙痒。 他不时抬手抓抓挠挠,像极了园子里拴养的猴子。 胤禛极力忍住想bào发出的狂笑,面无表qing:“你gān什么呢。像个什么样子……” “十五弟啊,咱们为啥得遭这分儿罪?”永瑆背手在脖子上用力一挠之后,露出一脸舒慡的神qing,又皱着眉头看他。 “这苗疆属于云贵那边儿,你要真有什么事,和云贵总督通个气儿不就完了,还自己打扮成这样……小心皇阿玛给你安个结jiāo外臣的罪名。哎哟,可痒死我了。”永瑆一面说着,又一面抬手去挠,“我说,你怎么就不痒?” 胤禛突然停住脚步,一脸不好意思:“永瑆……我忘和你说了。这件衣裳……” “什么?衣裳昨了?”永瑆见他这般,也停下手中的动作,如临大敌地看他。 “这衣裳……咳……没事儿。”胤禛想了想,还是决定闭口不谈。若让永瑆知道,这衣裳是他故意拿来,是那件让锦德倒霉的衣裳,他还不得疯了? 于是想到那日的绵德。 他哭到一半,突然脸色涨红,再也忍不住,伸手就往后面挠。 越挠越起劲。 越挠越不能停。 “停下!!”胤禛见他实在不成体统,不由拧了眉,高声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绵德咬了牙,才止住自己不停的挠痒,将带来的另一个盒子递了上来,满脸委屈:“这个……就是因为这个,侄儿才……”
第17页 胤禛接过盒子,打开看去。 里面是一件云贵那边常见的苗族土家衣,只是显得比较华丽。所有的线都是金银拉成的丝,上面的花纹也是只有土司才能穿着的。 这东西? 他疑惑的抬了头,眸间写着不解。 “这个是……据说这件衣裳是那边大法师给过祝祷的衣裳,只要穿上十日,就能长命百岁。”绵德摸了摸脑袋,“侄儿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搞到这件衣裳。可不知道为什么,穿上之后,就痒的不行……” …… 胤禛便留下了这衣裳,jiāo由太医检查,倒是真没有什么问题。好在太医院里有人就是从苗疆过来的,检查之后,说是衣裳没有问题。只是被人用一种叫“巴以”的植物煮过,那“巴以”煮过的水人要是沾上,会痒上好长时间。解决方法也简单,只要用桔子皮浸泡的水洗个澡,就了结了。 也不知道这绵德得罪了谁,惹得人这么整他。 他说的活不过这个月,也就只是因为身上的奇痒……只是这些都是小事,绵德说话间提到的事qing,才是导致胤禛决心cha手的关键。 云贵地区素来骚乱不断,这件衣裳,据说是云南那边一位官员弄来,准备献给某位权贵的。莫要问,那权贵自然是贵为文华殿大学士的和绅。 他近来越发的受到弘历重用,京官外官看他的眼神也越发不同。 胤禛素来痛恨这些事qing,听绵德说,那些苗人似乎另有所图,已经派了人来京里与“和大人”接头。 不过这些人机警的很,根本不会让你知道他是谁。 所以,在只知道接头的时间和地点的qing况下,胤禛只能出此下策。 两人换了苗疆的衣裳,特别是永瑆,穿上了这件虽然让人瘙痒难堪的衣裳,但却也更加醒目。一路上,永瑆得到的注目礼堪称一绝。 即使是全京城最美的女子,也比不过他。 所以,当两人踏入流觞楼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刷的一下,如利箭般扫she了过来。 胤禛不急不忙,面上带了极优雅的微笑,手一扬,那绸扇便刷的一声合上:“掌柜的,我要最好的雅间。” 掌柜见两人气度不凡……纵使其中一人不时做呲牙状……但另一人的气度高贵却是清晰可见,又见胤禛抬手抛下的一锭银子,态度更是好上三分。 于是便在三楼的一间雅间坐了,这掌柜的确有眼力,从这间房间看出去,正能将大厅尽收眼底。 不过……若是那些接头的人已经先到了,那就只能守株待兔了。 “二位要不要尝尝我们这里的甜点,是极着名的。看样子二位是第一次来,不如我给二位推荐点吧?”掌柜亲自招唿两人,因着那锭银子,显得格外热qing。 “好,都有什么好吃的?”永瑆抢先开了口,想来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们这儿的甜点是别处都吃不到的,拔丝苹果、甜土豆、蜜浸梨rou好郎君……”掌柜倒是一脸兴奋,“这几样都是jing品。还有这双皮奶,ji蛋布丁……” 啪!! 胤禛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只见他一脸呆滞的表qing,面色惨白,手指不住的发颤。 “十五弟,你怎么了?”永瑆顿时大惊,再顾不得别的什么,立刻冲上前来查看。他方一触到胤禛的额头,便惊在当场。 这样的冰凉。 仿佛眼前的人并不是活人,而只是一具尸体。 胤禛只觉得眼前一阵黑暗,等恢復光明时,只见自己整个人飘在了空中。 (预告,明天的一章极其猥琐和无耻……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我kao……我怎么能这么人品……) 葛生(二) 身体飘飘晃晃,轻的像是没有一丝份量。 胤禛颇有些吃力地睁了眼,却惊异的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是透明的。伸出手,可以透过手掌,看到下面的景物。 他的目光落在那具“尸体”之上。 仍旧是流觞楼的那间雅间里,他面色青白的倒在地上,动也不动。永瑆在一边抱住了他,满面仓皇,他似乎在说什么,可惜胤禛一个字也听不见。 这么说……他死了? 又一次的死了? 胤禛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前方。 雪白的墙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极淡的黑影,似是一个人的轮廓。 是那黑白无常么? 胤禛怔忡出神,下意识的推了推鼻樑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想让自己看的仔细些。那黑影便越发的清晰。 清晰到让他立刻无法把持住自己,顿时向前扑去。 她一身月白的旗装,浅笑盈盈。发间明珠流辉,神色却正是初嫁他时的娇羞。她便站在正前方,yu言又止。 胤禛只那么一扑,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狠狠弹了回来,根本近她不得三分。 “着急了?”一阵ru白烟雾过后,那女子却又变幻了形貌。一身的奇装异服……露出两边胳膊的黑色短衫紧紧包住身体,穿了一条似蓝非蓝的裤子,质地也是他从未见过的……同样包住了两条修长的双腿,脚上是一双奇怪的鞋子,鞋根竟然只有他小指甲盖那般小……头髮也披散下来,将本来就不大的脸遮去些许,露出来的那一半儿脸上还挂着大大的嘲弄。 “你是何方妖孽?”胤禛定了定心神,冷静问道。 “妖孽?”那女子愣了一下,旋即伸出食指,摆动了几下,“我可不是什么妖孽……你可以叫我竹子,也可以叫我神仙姐姐……或者,叫我袁夫人也不打紧,千万别叫我妖孽……” 胤禛看向她,她那一脸笑容显得格外诡异,甚至诡异到让人发毛的程度,他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定了定心神:“你是何方神圣?” “我是袁朗的夫人……也是控制你们命运的人。”那竹子挑了眉,目光移向下方的永琰尸体上,“我说,四阿哥,雍正皇上,您可要回去?” “回去?”胤禛也没有心思去想那袁朗是什么人,只是对那两个字有些茫然,他能回到哪里去? 泰陵? 永琰的身体里? “这么说吧……造成永琰魂魄离体的正是我……”竹子的额头像是滴下一滴汗,旋即被抹去,“在没有找到他之前,我得找个人填在这身体里……” “不……”胤禛仿佛是为了拆她的台,竟然回绝,“我不想再给自己的儿子当儿子……况且,她呢?” “你……”竹子握了握拳头,隐忍不发,“你不是已经见到她了?你还问我!!如果你不帮我这个忙,你这一辈子也别想和她相会了!” 她深吸几口气,微微平復自己的心qing:“最伟大的雍正皇帝,你一定不会忍心看到我倒这个霉的,对吧?如果您肯回到永琰的身体里,我可以好心的再给你一个提示。” “提示?”胤禛此刻已经没有了初见此妖的惊异,显得平静许多,“什么提示?” 竹子狠狠的皱了眉头,也不復开始的嚣张气焰:“嗯……我们这种打工的,不能够说的太多……这样,我有两个提示,你可以挑一个。第一,就是我可以提示你,云钰的转世在哪里。第二,我可以提示你,大清将来的国运……你挑吧,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胤禛沉默了一下,方要回答,却见一阵刺目的白光。 他的意识再度陷入模煳,隐约间,只听见一个恶质地声音道:“有时间好好想想吧,哈哈哈……” 那猖狂笑声消失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的咳嗽。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永瑆焦急的面庞,他方要说话,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稍缓过劲儿,胤禛便开口道:“你可曾听过一个叫袁朗的?” 永瑆茫然地摇了头。 “……哦。”胤禛闭了闭眼,想到那妖孽说的话……你不是已经见到她了?这样说来,云钰的转世,已经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了? “你怎么回事,吃个东西也能撅过去……”永瑆嘆了口气,挥了挥手,一直跪在一边的掌柜的,这才战战兢兢的退下。 胤禛晕过去之后,永瑆便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掌柜的自然胆颤心惊,若是这十五阿哥在自己店里出了事,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谢天谢地。 胤禛的目光从那掌柜背影移回来,微微笑了一笑。 “永琰?”永瑆推了推他,“你真没事儿了吧?” 胤禛点头,虽然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魂魄离体,但此刻已经回来……他刻意地忽略掉了竹子最后给他的两个选择。 现在,他又回到永琰的身体里了,所以,该做的事qing,还是要做掉。 比如…… “掌柜的,再给我们上十份布丁,二十份双皮奶……” 他这话一出,永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你……” 胤禛只是神秘一笑,等掌柜的端了那些甜点进来时,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这些天,你这楼里有什么异常么?” 掌柜的手一抖,险些将东西全打洒。 “我是说,有没有像他这样穿着的人出入过?”胤禛手斜斜一指,正指到永瑆那身痒痒苗装之上。 “没有……”掌柜的连忙回答,忙着埋头放东西。 “不慌着放东西……”胤禛听他口气中有一丝颤抖,不由微微一笑,“或者,你可以说说看这些天出入了什么人?” “皇爷饶命啊,小的说不得……”那掌柜的竟然当即跪下,老泪纵横。 “听说,苗疆有一种东西叫蛊。”永瑆看他那幅样子,突然像是明白什么,扭头提点胤禛,“也别为难他了……” “哼!”胤禛冷哼一声,两眼如锐利的箭般看向窗外,“谁?” 门被推开了。 竟然是绵德……他一身华服,脸色青紫,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口吐白沫。 胤禛顿时一惊,上前一步扶住,手指在他鼻下探过……
第18页 已经没有了气息。 死了。 葛生(三) 室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接着,一阵繁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胤禛还扶着锦德的尸体,便见一堆穿着兵服的人手持长矛沖了进来。 “来啊,把杀人犯给我抓起来!!”gān裂到像是被火烧过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一个gān瘪的捕快手持钢刀沖了进来。 胤禛半眯了眼,抬头看去。 他自是不会识得这样的小人物,那人也不认识他。冲进来之后,一双鼠眼见胤禛依旧扶着绵德,钢刀一指,喝道:“快,拿下这个杀了德贝勒的人!!!” 于是那些个兵丁便如cháo水般涌了进来,闪着寒光的长矛便将胤禛和永瑆两人顶在屋内。 永瑆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面色顿时yin沉了下来。 胤禛却是一脸若有所思,也不说话。 “竟然敢当街杀人,哼哼,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京城!!天子脚下!!”那小捕头冷哼两声,似乎十分得意有这样训斥别人的机会。“都抓起来抓起来,他妈的,还愣着gān什么!!!”看到手下的兵丁似乎被对方华丽的衣裳迷惑,那小捕头狠踹了他一脚,目光向着胤禛滑过来。 胤禛也不避开,只冷冷的看着他。 “看什么看……”那小捕头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别过眼去,恨恨地冒出一句,“敢在这儿杀人,爷就让你瞧瞧什么是王法。” 说着便要亲自上来抓胤禛。 “放肆!!”永瑆的脸色更差了,一声怒喝将那小捕头的爪子震在空中,硬是没敢落下去。 兴许是觉得自己这般过于丢人,那小捕头回过神,“呸”的一声将唾沫吐在地上,转了脑袋,盯住了一边的永瑆。 “哟,还是个苗子。”他的目光在永瑆身上的华贵苗服上扫视几个来回,“你嚷什么嚷?什么放四放五的?你当是在你们那鬼不冒影儿的山寨里呢?爷我告诉你,这儿可是天子脚下,爷我随便伸根指头,就能捏死你这种小蚂蚁。” 永瑆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差点没撅过去。 “都带走!!!”那捕头斜着眼睛看了一转,头快要仰到天上去了。 “慢着。”就在那些兵丁快要接触到胤禛的身体时,胤禛缓缓开了口,他将绵德的尸体慢慢放在地上,“你凭什么抓我们?” “十五弟……”永瑆像是想说什么,却被胤禛挥手示意闭嘴。 “凭什么?”那小捕头一脸惊异的表qing,盯着胤禛看了好半天,突然嘴巴咧开,快要咧到耳朵根,大口大口地笑开,“哈哈哈……哈哈哈……爷今儿还是第一次遇到敢问凭什么的人,哈哈哈……乐死爷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腰间掏了一块火漆牌子,在胤禛面前晃了晃,不无得意道:“看清楚了吗?两个苗子,这个,叫做令牌。明白吗?这是九门提督和绅和大人的特令,有便宜行事的特权……算了,说了你们这些苗子也不会懂……总之,你们杀了人,爷我就要抓你们!” “和大人?”胤禛又眯了眯眼,心里更是怒气腾腾,面上却仍旧隐忍不发,“你有什么证据说人是我们杀的?” “还要证据?”那小捕头冷哼一声,指向地上绵德的尸体,“证据不就在这儿吗?还愣着gān什么,抓人啊,理他们!!” 那些兵丁顿时一涌而上。 饶是胤禛自小习武,也奈何不得。 永瑆眼中几乎要生出杀人的利剑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从衣里中掏出一件东西,高高举在空声,大声喝道:“如朕亲临!!!”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接着,那小捕头开始显得结巴:“啊……什么?你……你……你拿的是什么?” “如朕亲临!!还不跪下!!”永瑆又是一声高喝,惊的那小捕头双腿一软,竟瘫在地上。 “金牌……”胤禛目光复杂,心中一阵翻腾……永瑆竟然有这个东西,自己却从来也不知道……看来弘历独宠十五阿哥的事qing,不过是表面现象…… 真正汹涌的,永远是暗cháo,永远不会是那些在台上翻腾的海làng。 “你是和绅派来抓我们的?”永瑆趁着那小捕头惊魂未定,脱口便是一句。 “是……”那小捕头应了一声,反应倒快,立刻又反口,“不是……我是接到消息,说这里发生了命案,所以才……” “哦?”永瑆似笑非笑,神qing倒是像极了胤禛,“这么快?绵德刚死,你就到了?他断气还不到一眨眼的工夫。” “奴才……”那小捕头不傻,听永瑆叫绵德,立刻自己改了口,不叫我,改叫“奴才”。 胤禛厌恶的拧了眉:“闭嘴,我爱新觉罗家没有你这样的奴才!” 听到他口中的爱新觉罗家,那小捕头竟然两眼一翻,当即晕了过去……永瑆无奈一笑,嘆了口气:“十五弟,你把他吓坏了……” 胤禛的目光立刻扫过在场的兵丁,那些人早已经跪了一地,头也不敢抬:“把他带走,关入大牢,我要亲审!” 事关绵德贝勒之死,倒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其实……即使不关绵德贝勒的死,在场的人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他又看了眼晕倒在地上的小捕头,冷哼一声,调头离去。 永瑆也是一声冷哼,随着他的步伐一同远去。 整个雅间里,便只有跪了一地的兵丁和心痛着损失的掌柜……他并没有胆子去问两位阿哥要布丁和双皮奶的钱…… 只能自认倒霉了。 绵德的死立刻在京中引起了轰动,经过太医和杵作的检查,绵德并非死于苗族的蛊术,也不死于任何外伤……这点让胤禛很是疑惑了一下,他一直以为,绵德的死,泰半原因都起缘在那件衣裳之上。 未曾想,检查出来的结果,他竟然是死于一种名为“寒鸦”的毒。这毒极霸道,见血封喉……而这种毒,只得福建有,别处皆无。 这事,莫非又同福建有关? 越发迷离了。 胤禛也是越发的不明白了。 只是……虽然事qing扑朔迷离,但绵德的葬礼却不能不举行。停灵七日之后,便会往西郊的皇家陵墓下葬。 胤禛同永瑆便代表干隆,前往弔唁。 葛生(四) 干隆五十一年冬十月戊寅,天气yin森悽惨。yin风怒号,落叶乱舞,四处都透出森森寒意……但即便如此,却仍教绵德贝勒府给压了下去。 从府里传出的哭声让经过的路人不由的从心底打出个寒颤,天色也yin沉黯淡地吓人,仿佛快要破开一个dong,随时会从里面跑出无尽的恶魔。 惨白的丧幡在寒风中抖嗦着,似乎也在恐惧着即将去的另一个世界。 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来来往往的人都低着头,面容肃穆。 其实他们大抵都是不那么伤心的……或者说,他们是根本不伤心的,只是因着皇长孙的bào死,不得不表演给他当皇帝的爷爷看而已。 这个绵德,算起来,应该是自己的曾孙。 胤禛看向眼前的楼阁,心中一阵感慨。就连他,对这个曾孙的离去,也只是怀疑……怀疑他知道了什么而被灭口,亦无一丝伤怀。 永瑆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十五弟!” 方踏入绵德府,门房便上前拦住两人,等看清来人之后,那小个子的门房立刻打了个尖,躬身道:“给十一阿哥请安,给十五阿哥请安。” 胤禛瞥了他一眼,举步而进。 “十一、十五两位阿哥到~~”那门房竟然扯了脖子,向里高声喊道。那声音在空气中拖出长长的尾巴,还带了几丝颤抖。 此时京城尚未落雪,但踏入内院,却只见里面一片惨白。一切都似乎被这片惨白冻住,连哭声也在两人出现的那一刻嘎然而止,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 胤禛的目光越过院中哭灵的人群,落在绵德的长子和福晋身上。 那孩子一身缟素,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仇恨……的确没有错,是仇恨。他的长子今年方才17岁,却仿佛在一夜之间成长,不是很坚实的肩此刻挑起绵德府上的一切。而那位柔弱的福晋却只是在世子奕平的身后嘤嘤地哭泣着,不时向胤禛和永瑆投来愤恨的目光。 其它人的目光也像芒刺,在两人身上缓缓滑过,随时准备扎下去。 看来,他和永瑆似乎已经被落实了杀害绵德的罪名……纵使与他们完全无gān,但这些人的心底,已经先入为主了。 无妨。 胤禛毫不在意,缓步上前,目光锁住了那少年的脸庞:“奕平……” “多谢十五阿哥关心。”奕平并没有让他将话说完,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阿玛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很高兴十五阿哥前来的。” 他的话中鬼气颇重。 胤禛也不在乎,他微微嘆了口气,向后退了一步。 永瑆却是不悦,眉头一拧,语气僵硬:“是皇阿玛让我们来的!!” 那奕平抬头看他一眼,竟突然双膝一曲,跪倒在地:“谢皇上恩典!” 倒杵得永瑆脸色通红。 院中没有人说话,哭声也早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了三人,更是有一些平日与两人不对盘的臣子此刻眼也不眨,脸上写满兴奋,一幅看好戏的神qing。 胤禛抬手拉了拉永瑆,永瑆这才不qing愿地弯了腰,亲自将奕平扶起:“你虽然是臣子,却也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后裔。至亲血脉,又何来恩典之说。” 奕平看了他一眼,便不再针锋相对。 而那几名臣子听到这话,像是突然忆起什么,纷纷转过脸,用袍袖遮了脸,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声音,又开始gān嚎。 胤禛抬眼相看,心中暗自冷笑。 日头渐上,不多时,便到了出殡的时辰。 “起~~”萨满法师冰冷的声音在漫天的白幡下显得鬼气森森,巨大的灵柩便在这yin惨的声音之中被缓抬而起,向外而去。 坟墓的地址离康熙帝的景陵极近,算得上陪葬墓。
第19页 弘历当年为自己选择陵寝之时,着实费过一番脑筋,究竟是葬在祖父身边,还是陪在父亲身边……最后,为了使祖父和父亲都不会觉得寂寞,他下了旨,隔代轮葬。 意思就是,他葬在东陵,那么他的儿子就葬在西陵。 他的儿子葬在西陵,他的孙子就葬在东陵。 绵德是弘历的长孙,葬址自然被选在了东陵。或许因为他是皇长孙的缘故,弘历特意将景陵边的一块风水宝地赐了他。 能够伴着圣祖仁皇帝入眠,也是一种尊荣罢。 长长的队伍沿着街道缓缓前行,灵车木质的车轮发出吱呀的磨擦声音,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绵德静静的躺在里面,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灵魂此刻在哪里。 胤禛抬了头,看向深蓝发黑的天空。乌云重重地压下来,像是即将压到头顶之上……所谓没顶之灾,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也或许,是绵德想看清他的尸体……胤禛的目光缓缓扫过出殡队伍中的每一个人。 甚至……甚至有可能,绵德同他一般,已经附在了某个人的身体之上。现在正在为不知道如何说明自己的身份而苦恼。 队伍的中间是同样装饰着白色丧仪的车子,绵德的福金瓜尔佳氏就坐在上边。 她将要随着队伍一起前去奉安,然后,同绵德生死相隔,直到她百年之后,也躺进那冰冷的地宫。 胤禛站在原地,目送着队伍离开城门。 他和永瑆的任务到此为止,只是,他不由得向前多走了一步……瓜尔佳氏所乘坐的车子里突然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声悽厉,让人心不由为之一颤。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柔柔的女声。 那声音低低吟着一首词。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是《葛生》。 他的心qing越发的沉重,慢慢转过了身,吟着那首词的女子……是云绮。 胤禛不由一阵惊异,脱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云绮福了福身:“见过十五阿哥。” 不光是胤禛,永瑆也惊异到不行。只有贵妃以上的妃子,一年才有一次归宁省亲的机会。而妃以下品级的,根本连见家人一面也是极大的恩典,更莫要说私自出宫。 云绮不过是答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儿?”永瑆一脸惊异,抬手就将云绮拉到一边,刻意压低了声音,“谁让你出来的?” 云绮微嘆口气:“贵妃娘娘仁慈,听说绵德贝勒去了,派我来祭奠一番。” 她说的一本正经,仿佛真的不知道后妃禁止私自出宫的规定。 永瑆自是一脸不信。 胤禛亦然。 云绮却不再理会两人,只痴痴地望向那远去的出殡长龙。 半晌,只听她幽幽地嘆了口气,开口道:“绵德贝勒的福晋,是我的知jiāo好友。那年选秀,我进了宫,她落了选……然后,嫁了贝勒做继室。” 胤禛原不打算搭理她,却见她一脸幽黯,不由又挑眉看了过去。 “十一阿哥……十五阿哥……你们可有真心相爱的人?”云绮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不避嫌地开口说出这般禁忌的话题,“我一直不信忆婷她竟然真的喜欢上绵德……直到那日她出嫁,满脸幸福的表qing。我就站在她家门口,看那喜轿将她带走……她一身红衣,如火。” 云绮苦笑。 “而现在,我站在这里,看灵车把她带走……方才的《葛生》便是我到府上之后,听她亲口念出……” 她的神qing微微有些迷茫,眼光略显呆滞,茫然道:“只是……她比我幸运的多。她有资格念出这首《葛生》,而我,永远只能是复述……” 云绮长嘆了口气,将目光从早已经看不清的出殡队伍上收回,正视胤禛和永瑆:“云绮很感谢二位以前的维护……” 她话没有说完便被永瑆打断了。 “云答应,我不管你是什么企图,总之,以后请你离永琰远一些。他本生活在云端,我不希望你将他拖入凡尘。”他的表qing极为严肃,声音也极冷……几乎是厌恶地说出这番话来。 云绮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以期避开这伤人的话语。 她涨红了脸,喃喃道:“我……我没有。” “没有是最好。”永瑆二话不说,拉了胤禛便走,只抛下云绮一个人孤独地站在漫天的风中。 天越发的冷了。 ~~~~~~~~~~~~~~~~~~~~~~~~~~~~~~ 今天多更了800字,hoho,喜欢偶吧~~ 第七章,莫离 (发烧两天,痛苦到死……) 入夜。 胤禛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白日里永瑆拖他离开,云绮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他并没回头看,但云绮那带着忧伤的眼睛似乎穿透一切,生生刻在他的心底。 像是……像是两把利剑,慢慢在他心中刻上深深的印痕。 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这般因为对方而心神不宁的感觉,似乎已经遥远到是前生的事qing……胤禛嘆了一口气,既然睡不着,便起chuáng走走罢。 窗外月色皎洁。 莹白的月光照在地上,像是蒙上一层淡淡的薄纱。空气里有着夜晚独特味道……少去了白日的喧嚣,此刻静得孤寂。 胤禛探头向外看了看,又侧耳细听。 并无一丝声响,秦喜此刻已经睡着。他深吸了口气,轻轻悄悄地穿上衣裳,套上鞋子。双手扒住窗棂,稍一使劲,便窜了出去…… 这在他有记忆以来,绝对是第一次。 他不想吵醒秦喜,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走走,“晒晒月亮”。这样的夜晚,只合适于独自一人,哪怕只是走走,他都会觉得浑身舒适。 沿着毓庆宫一路向前,沿途是一片漆黑,偶尔有几盏灯笼,那是巡夜的守军经过。 胤禛一步一步地踩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 或许人在黑暗中,会想起很多以前的事qing……黑暗,是回忆最好的朋友。胤禛的唿吸微微加剧,纵使沧桑百年,日月轮转,这紫禁城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但是,这一景一物,似乎并没有如何地变动过。 就好比脚下的路。 他这一辈子,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回。 虽然只是简单的路,但闭上眼睛,昔日一幕幕,便清晰如画。过去已经是不可追溯的,但是……他似乎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假装自己仍旧是活在往昔的岁月里。 仿佛……仿佛皇阿玛召了他进宫,他只要沿着长廊缓行出宫……便可以回到他的雍王府,回到那燃着明亮烛火的院落里。 那儿温馨而美好。 永远有清洌的香茶和可口的小点,永远有为他等门的那一盏油灯,永远有她的笑容……胤禛的神色之间,微微有些茫然,他似乎陷入了自己构建的世界,只是跌跌撞撞地向前行。 剧烈的痛楚从左胸涌起,窜至四肢百骸,心头有一个声音在吶喊,要回去……要回去……胤禛再顾不得其它,一心只想往雍王府而去。 那种无法抑制的念头促使他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径直向神武门而行。 直到一片刺目的光芒划破眼前的黑暗。 光明取代了黑暗之后,出现在胤禛而前的,是一队巡宫的守军。 那为首的守军大喝一声:“什么人?”旋即将灯笼提高,照到他的脸庞。见是胤禛,那人连忙恭敬行礼,道,“十五阿哥吉祥!这么晚了,十五阿哥可有要事?” 胤禛这才缓缓从自己的思绪中解脱出来,他冷冷扫过眼前的守军,心中一阵恼恨……若非他们打破自己的幻想,或许他真的能够再见到云钰……却还是清晰透亮,即使见到了……不过也只是幻像。 思及此处,他鼻中一酸,竟然生生要落下泪来。 “十五阿哥?”见他不答,那守军有些惶恐,生怕得罪了他。又见他向着神武门而去,不由推测开口,“十五阿哥可是有急事要出宫?” “啊……”胤禛这才出了声,“没有。我只是出来走走,你们退下罢,我自己回去。” “是。”守军应过一声,再度行了礼,转身折向另一边去。 胤禛站定原处,看向那巍峨的宫墙。高耸的宫墙在夜幕中显得格外yin森,微弱地月光投she下来,照在宫墙之上。那影子便斑驳不齐,映在地上仿佛一只吃人的巨shou,正yu将所有人吞吃入腹。 胤禛微愣了一愣,突然露出一抹苦笑。 或许已经被吃了吧。 他们,已经被这名为“权利”的怪shou吞吃gān净…… 便再不肯多想,转身向毓庆宫而行。 远远地,便看见毓庆宫的偏殿中亮着一盏橘色的小灯。灯光不时微微摇曳,显得极其微弱。只是这样的灯光,在如漆的夜幕之中,格外明亮。 那橘huáng的色彩看上去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温馨。 胤禛突然间,觉得自己紧闭的心门,似乎裂开了一小道fèng隙。他似乎听到什么破碎的声音……又或者,那是gān裂的土地吸水的声音。 他只觉得自己唿吸紧促,手心中竟然微微渗出些许汗水。 快走几步,方才到得偏殿门口,不等他推门,那门便吱呀一声被人从里推开了。叶紫不施脂粉,一身淡雅宫装站了门口,面颊上微浮起两片红晕:“奴婢给爷请安……” 胤禛激动的表qing略有停滞。 踏在空中的脚步生生停住,缓缓收回。 他的目光平静,淡淡瞥了叶紫一眼:“这么晚还不睡?” “奴婢方才看到爷出门……想爷回来时,要个亮儿,所以……”叶紫有些惶恐,声音微微打颤,头也低着不敢抬。 胤禛微嘆了口气:“以后不用自称奴婢,你是侧福晋,不是奴婢。”
第20页 “奴婢知道了。”叶紫连忙回答,然后,僵了一下,“妾身知道了……” “进去罢,天冷。”胤禛竟抬手微扶了她,跨步入内。 叶紫脸上的红晕更深,连忙抢了前头,服侍胤禛坐下。桌上是一个小锅,里面似乎煮了东西,正用灯炉小火温着。 “这是妾亲手熬的甜汤,爷喝点暖暖身子罢。在外面走过一圈,一定冻得紧了。”叶紫取过瓷碗,揭开盅盖,轻轻舀出事先准备备好的银耳羹,里面加了桂圆、枸杞,红白相间,卖相十分的好。 胤禛看她几眼,终是点了头,接过碗。 她的手微冰……他的目光落在打开的窗户上,却是不语,低头啜了一口甜汤,稍加品味,开口道:“味道不错。” “爷喜欢就好……”叶紫温婉一笑,头上的粉色绒花微微颤动,衬出她的面色娇嫩。 胤禛又看她一眼,犹豫一下,还是开了口:“以后晚上莫要站在窗口了。” “是!”叶紫羞涩一笑,低下头去。 莫离 (一) 初曦。 叶紫在微暖的阳光中醒来,昨夜的良人早已不见踪迹,只有桌上的青瓷杯还放在原处,未曾动过。 她怔忡地看向那青瓷的杯口,那上面还残留着隐约的水渍。 看了约莫半柱香的时候,叶紫突然翻身下chuáng,连外衣也不多披一件,抬手握了那青瓷茶杯,勐地送到唇边。就着那水渍的地方,缓缓印上自己的双唇……这是,这是他喝过的杯子。这是他双唇曾经接触过的地方…… 她笑容惨澹,握住茶杯的手渐渐加力,手背上的血色全部退去,只留惨白一片。 思绪从这茶杯冰冷的花纹上延展开,仿佛又如昨夜。 “爷……”服侍着胤禛喝完甜汤,叶紫扭捏着咬了唇,半天才迸出几个字,“爷今夜,可要在此歇下?” 说完这话,她已经是脸红到不行,目光更是不敢直视他,低低地看向自己的脚尖。 胤禛顿时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略有仓皇地“嗯……”应了一声。旋即便将锐利的目光看向她,好似探究。 “爷……”叶紫便是有些殷勤地捧了热水,将毛巾浸入其中,为胤禛擦手。 “你可会下棋?”胤禛的目光落到一边的黑白棋盘上,似乎饶有兴味。 “会上一点。”叶紫低低地应了声,又将毛巾浸回盆中。 “那好,你泡杯茶来,待朕……”胤禛略停顿了一下,又道,“待真真切切地,我同你杀上一盘。可要使出全身的气力来啊!” “下棋?”叶紫愣了一下,眉目间闪过一丝失望,旋即应了声,转身将盆端走,沏得香茗。款款而来。 …… 于是,一下便是半夜。 她上下眼皮直打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便只见那茶汤苦涩,冰冷地仿佛进九之后的大雪。 惨白,无声。 叶紫的视线微微地模煳起来,泪珠挂在眼角,yu坠未坠。她突然抬手拭去,转身换上件衣裳,梳洗之后,快步向长chun宫而去。 方才行至一半,却听得前方一阵喧闹。然后,便是震天动地的一声惨叫。 叶紫踮脚瞧去,只见从一边的树丛中跌出一名打扫清洁的宫女,她连滚带爬地向后逃,一脸见了鬼的神qing。 叶紫觉着不对,连忙将她拦住,急促开口道:“怎么了?” “死……死……死人……”那宫女吓地面无人色,手上一片冰凉。更是连站也站不稳,牙关不停打颤。 “死人?”叶紫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那片树林。 “死……人……死人……”那宫女似乎受的惊吓极大,来来往往只重复这两个字。 叶紫自然不敢进林探看,那林子极密,此时的阳光方出,并不能直she入内。里面黑漆一片,加上这宫女的表现,更是显得那林子yin森怕人。 好在那宫女刚才的惨叫已经响彻云霄,此时已经有禁军赶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叶紫简单的说了一下,那四名禁军对看一眼,立刻向林中进去。 只听细碎的一阵脚步声后,林中亦传来一声惊叫……叶紫立刻担心地皱紧了眉,这四名禁军都是皇家护军,能够让他们发出惊叫的,会是什么qing况? 然后……一名禁军铁青着脸色从里面走了出来,向叶紫打了个千儿,道:“请福晋迴避吧。林中女子死状过惨,福晋怕是承受不住。我要再去请些人来……” 叶紫紧紧拧了眉,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福晋……”那禁军突然又唿唤出声,“若之后有事,还请福晋配合叙述。” 叶紫再度点过头,沿着来路返回。 傍晚的时候,便有人来请她了。来的人是长chun宫的福桂公公,嘉贵妃身边的总管。往日他总是一幅得意的模样,不知何故,此刻却是沉默不语。 叶紫随他一路前行,心中忐忑。 “福公公……”叶紫咬了咬唇,开口道,“可否告诉叶紫,发生什么事了?” 她原本便是嘉贵妃身边的宫女,福桂往日也算照顾她,见她问,便不加保留,一古脑儿地全倒给了她。 “福晋放心,也没什么事儿。不过因着早上是福晋发现那尸体,所以娘娘召福晋去问个话儿。这也都是例行公事……毕竟死的是长chun宫里的人,唉!那个惨啊!”福桂嘆了口气,眉目之间尽是不忍之色。 “长chun宫里的?”叶紫听到这句话,更是一愣,立刻追问,“是我哪位姐妹遇害了?” “不是宫女。”福桂压低了声音,“是……伶贵人。” “伶贵人?”叶紫的脑海中立刻浮现林佳夜月那张娇媚的面庞,一下惊唿出声,“死的是主子娘娘?” 福桂默默地点了点头,又道:“全身的衣裳都被剥光了,身上划了至少一百来刀,口子深浅不一,肠子什么都流了一地……眼珠也掉了一个出来……从没见过这么惨的……” 叶紫的脑中立刻浮现早上那宫女惨白的面庞。 自己只是听,就已经觉得呕心想吐,她亲眼所见……难怪是那般反应了。 “是什么人gān的?有这么大的仇恨?”叶紫微稳定了自己的qing绪,面色不忍。 “天知道。”福佳冷哼一声,“哎,作孽啊!!”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长chun宫,叶紫踏步而入,只见嘉贵妃陪了侧座,正座上坐的,是一脸yin郁神qing的干隆。 林佳夜月的贴身宫女辰音跪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 “奴婢刘佳叶紫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叶紫深吸一口气,镇定地上前行了礼,又转同嘉贵妃磕过头。 干隆并没有说话。 倒是嘉贵妃和颜悦色地开口:“起来罢,别怕,没什么事儿。” 叶紫站到一边之后,又听嘉贵妃道:“听说,早上是你先发现尸体的?” “回娘娘,发现尸体的并不是奴婢,奴婢不过是路过……”叶紫定定神,将早上的qing况又详细清晰的描述了一遍。 她的目光收回,心中不由惊异,这案子竟然已经让皇帝亲自出马审了么?而一边的嘉贵妃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向干隆。 莫离(二) 她刚要说话,突然间大门外出现一名禁军,干隆立刻传他进来。 他方进了门,便跪倒在地,双手上举,口中大声道:“奴才在离密林不远处,发现血衣一件,请皇上过目。”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那件血衣。 “撑开看看。”干隆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fèng中挤出来的,森冷可怖。 得令的禁军立刻用双手撑开血衣……那是一袭月白色的长衫。 叶紫的目光亦落在那件长衫之上。 长衫做工极jing致,袖口和领口都绣了云纹。云纹jiāo错而上,形成特殊的美感。 在长衫展开之后,就没有人说话了。 整个空间静寂的如同暗狱,叶紫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唿吸。她不会认错的,这件衣裳……这件衣裳是永琰的永裳。 他喜欢穿素色,喜欢在袖口和领口让人绣上盘延的云纹……除了他,再没有别人有这样的习惯……这件衣裳此刻在这里出现,难道意味着…… 嘉贵妃坐在上位,意味深长的看着叶子,长长的指甲慢挑,拨弄过手腕上的珠玉,缓声道:“叶紫,这衣裳你认识?” 叶紫苍白了脸色,摇头坚定开口:“不认得。奴婢只是见不得血……” “不打紧。”嘉贵妃眼中寒芒扫过,声音冰冷刺骨,“来人,给我彻查这衣裳何人所有!” 她话音未落,便听有人道:“奴才识得这衣裳。” 叶紫循音看去,只见那人是侍卫队的一名侍卫,他一脸奴颜卑屈,讨好地开口:“这衣裳是十五阿哥的,奴才前天还看十五阿哥身边的奴才送去浣衣局。因着那奴才跋扈,和人扭打,衣裳落了地……正是奴才给捡起来的。” “永琰?!”干隆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一脸不敢置信的神qing。 嘉贵妃凤目微瞪,声音听上去亦是十分惊慌:“污衊阿哥是重罪,你想仔细了!!”她转头看向干隆,“妾身相信十五阿哥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qing,请皇上明查。” 干隆点点头,刚要说话,却听那侍卫又道:“奴才还有要qing回秉。” “说!”干隆眼神yin暗,示意他说下去。 “昨儿夜里,奴才和马顺、保尔噘几人一队巡逻。经过神武门附近时,看到有人正偷偷摸摸的向神武门走。奴才担心是哪个不长眼的太监偷了东西想趁夜拿出去,所以带队赶过去。不料提灯一看,那个人影却是十五阿哥。他一身简装,见到奴才几个,神色之间竟然十分慌乱。奴才见是十五阿哥,就没有在意,以为十五阿哥要出宫办急事,就问了他要不要出去……十五阿哥连说不是,还让我们退下……”那侍卫跪在地上,将昨夜的qing景大致说了一遍。 虽然他并没有指证永琰就是杀人兇手,但永琰不正常的举动和眼前的这件血衣,都让他的嫌疑上升到了很大的程度。
第21页 在没有新的嫌疑人和疑点出现之前,永琰就是最有可能杀害林佳夜月的人。 但是,永琰同她往日无雠,近日无冤,又为什么要去杀她呢? “去,把永琰叫来!!”干隆的脸色较方才更加yin沉。 嘉贵妃看着那奴才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犹豫半晌,还是开口:“皇上……永琰不会……他是个好孩子……” 话没有说完,就被干隆打断。 “你闭嘴!”干隆的眼中透出几许愤怒,“他现在嫌疑最大,你再为他说话,朕就要连你一起怀疑进去了!!” 嘉贵妃委屈的低了头,重重的嘆了口气。 她的目光盯着前面的血衣,似乎在想什么,半晌,她突然眼睛一亮,开口道:“你们在哪里发现这件血衣的?” 那名发现血衣的禁卫军上前一步,跪礼后道:“回娘娘的话,发现血衣的地方和林贵人的遗体并不在一处。血衣是在……那里发现的。” “那里?”干隆听到这里,皱了眉头,“那里是哪里?” “是……就是传说中闹鬼的那里。” 宫里的人都知道那里闹鬼的传说,圣祖皇帝处死那些宫女太监的地方……由于那里过于yin森,所以几乎没有人去……这件血衣出现在那,突地为这件案子增加了几许诡异之色。 “这几日,有谁去过那里?”干隆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好了些许,却仍旧是yin沉地可怕。 “扎。”那禁卫得令,立刻转身离去。 干隆长嘆了口气,向后倒靠在椅背上。嘉贵妃起了身,柔软的手指缓缓移到他的额头上,为他轻轻做着按摩。 不过片刻,去请永琰的奴才便回来了,他带回的答案是:十五阿哥一大清早就出了宫,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那头去查探的禁卫也很快回来。 同这边的无功而返不同,去过“那里”的人很快就被查了出来。 正因为“那里”太过yin森可怕,所以会去那里的人宫里根本没有几人。一但有人往那里去,别人都会好奇的多看两眼。在会去那里的人里面,有一个人倒是经常去。 因为去的多了,所以也没有人再在乎她。 但是……她去“那里”的行为还是让众多宫人惊异不已。她们从未见过这么大胆的人。 她就是长chun宫的答应:郭络罗。云绮。 “郭络罗。云绮……郭络罗。云绮……郭络罗。云绮……”干隆将她的名字在口中反覆攀念,眼睛半眯,让人看不清他的表qing,亦猜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嘉贵妃静立在一边,也不敢多言。 叶紫的心里却是叫苦连天,十五爷啊十五爷,您怎么就偏偏扯到这种案子里头去了呢? 干隆念了很久云绮的名字,然后缓缓地抬了头,声音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传朕旨意,先将此女打入天牢,等事qing调查清楚之后,再行发落。” 言罢起身,甩手便走。 一行人跪了恭送。 等他走远,嘉贵妃竟然上前亲自扶了叶紫起身,神色和蔼,语气柔和:“叶紫,你莫怕,这事qing绝不会同永琰扯上的。只是这云绮有些麻烦,前次永琰就和她……哎!”她说到这里,长长的嘆了气,“你原本是我身边的侍女,如今跟了永琰,封了侧福晋,算是不委屈……但永琰……你可千万不能让他倒了,他倒了,你也倒了。” 叶紫被她说的心中一阵惶恐,连连点头,声音都带了哭腔:“娘娘,我要怎么做?” 嘉贵妃眸光闪动,满面痛苦之色:“我也不知道……如果那云绮要害永琰……我可要怎么救他啊……永琰……” 说着说着,她竟要险些落下泪来。 莫离(三) 天黑透了。 极致的黑暗也是一种美丽,胤禛在书桌前静静地坐着,一声不吭。 他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一切。 叶紫带着哭腔,跪在地上求他,不要再同云绮接近半分。 这个女子,嫁给他的时间并不长,他也没有多放几分心力在她的身上,但是……她的的确确是真心向着自己的。 虽然他心头恼怒,但也明智的没有向她发火。 他如何能同叶紫发火呢? 她的声音和云钰完全相同,就凭着这一点,他就无法再苛责些什么。但是……云绮……胤禛的脸上露出一分苦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不自觉的,会在脑海中浮起那张面庞。 或者微笑。 或者冷漠。 或者yin险。 或者脆弱。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似乎都在牵动着自己的心。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这是那个算命老头给自己的话,这句话……是不是要他忘了过去?毕竟他现在是永琰,而不是胤禛。 “主子。”沉思被秦喜的声音打断,“福康安大人求见。” 胤禛看过桌上的沙漏,已经是二更一刻的时候,他来做什么?等等!他的面上透出一分惊异,此刻宫门早下了钥,也还没有到上朝的时候,他是如何进来的? 再看过秦喜,他似乎早已经习惯。 难道说这个福康安常常半夜在宫里出现? 胤禛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据说死状极惨的林佳夜月,难道这个贵人的死,会和福康安有关? 他急忙站起,快步向外而去。 福康安正坐在那间极小的暖阁里,一身淡墨青衫,显得儒雅贵气。见胤禛进来,他放下茶杯,行了个礼。 “见过十五阿哥。”声音仍旧是极温和的,面上的表qing也不愠不火,像是偶遇闲聊。 胤禛看了一眼周围,秦喜眼色极好,立刻退了出去,小心的带上门。 “你怎么进来的?”胤禛压抑不住心头的困惑,脱口便到。 “墙并不高。”福康安笑地纯良,眼中却闪烁着愤怒的火光,“如果您想出去,也不难。” “你!”胤禛沉默了一下,心底对他来的缘故通透,“这事与我无gān。” “微臣知道。”福康安也沉默了一下,脸色微微有些变幻,“微臣来求十五阿哥,微臣……微臣求十五阿哥莫要再接近云绮。” 他的话倒是同叶紫如出一辙。 胤禛心头登时像是被大石堵住,喘不过气来。他紧紧盯了福康安,一字一句:“是你要我看顾她的。如今……” “是……”福康安点了点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嘉贵妃现在似乎已经盯上了您和云绮……我不想她丧命,亦不想……”福康安的声音在这时低了下去,低的胤禛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总之……”福康安深吸了口气,刚要说,却听秦喜在门外发出急切的声音。 “主子,出大事了!!”秦喜的声音听上去不光急,甚至有些凄切,胤禛和福康安顿时对看一眼,沉声让他进来。 “什么事?”胤禛挑了眉。 “主子,云答应被人下了毒!!”秦喜抹去额上的雨水,面色显得有些苍白。 “什么?!!”福康安惊的立刻向前走了一步,脸色有些可怕。 “天牢那帮人说是主子让人给云答应送的饭,吃过之后,就人事不醒了。”秦喜没理会福康安,将话一口气说完。 “……”胤禛半眯了眼睛,手不由紧握成拳。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向前一步,不顾倾盆而泄的大雨,迳自沖了出去。 心中脑海所想的,却并非云绮。 而是那张惨白的面庞。 她静静地躺在木chuáng上,全无血色,眉目之间尽是痛苦。她连死,都以为是自已下的旨,她以为是自己弃了她,她以为是自己要杀他。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胤禛几乎狂吼出声,不是的!!!! 我只是怨你日日戴着那蝴蝶金钗,老九送的东西,你难道不明白他的心思? 我只是怨你同他来往那么多年,老九对你的qing意,你难道不明白? 我只是怨你从不同我说,我怕你的心里除了我,还有老九…… 我怕,我害怕……所以,我把你推开。 可是,我不要杀你,我怎么会杀你? 如果我真要杀你,那肯定是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我不想过着没有你的日子。所以,如果我死了,我一定下旨要你陪葬。 可是,我怎么会杀你? 每夜,知道你还在清宁宫,看到那里的灯,我才能入睡。 我怎么会赐毒酒给你? 彼时的场景和心境纷乱jiāo杂,胤禛在雨中急速的奔跑。他似乎再度陷入昔日的qing况,当他听到秦喜的话时,第一个反应,就是一定要去。 他不要她误会自己…… 他整个人已经陷入狂乱中,身影在漆黑的夜幕中奔跑,不时踉跄跌倒。 福康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沖了出去。 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追上前面的胤禛。 胤禛就像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一样,跑地极快,福康安在后面紧追,却怎么也拉近不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永远比福康安快那么一步。 眼见前方便是天牢,福康安勐地止住脚步,眼神复杂的看向那灯火通明的楼阁。 胤禛已经沖了进去。 福康安却仍旧站在门外,毫不动弹。 他想进去。 想到云绮此刻就在里面,福康安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她中毒了,此刻一定很痛苦……福康安握紧了拳头,想到云绮没有入宫的日子。 可是他不能进去。 他若是进去了,私自进宫的罪名便坐实,他……担不起这个罪名。 福康安抬了头,看向天牢。 此时里面传出一阵骚乱的声音,一定是十五阿哥。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像是发了疯……福康安紧紧盯着天牢,突然从心头涌出一股恐慌的感觉来。 像是要失去什么珍贵的东西,再也取不回来。 要不要进去? 他犹豫半晌,深吸了口气,勐的一回头,转身离去。 身影渐渐消失在瓢泼大雨中。
第22页 地上的足迹也被大雨沖涮gān净,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夜更深。 莫离(四) 事qing出乎意料之外。 原本胤禛以为,天牢之中会因为下毒事件有些骚动,但是……眼前的天牢一片平静。只有两个牢丁在灯下喝酒。 见到胤禛冒雨冲进来,两人惊地连忙起身,因为过于惊慌,甚至碰翻了杯中的水酒。 一时间酒香满溢。 他环顾四周,只见所有物设都如常,没有丝毫异常。 胤禛的双眸微黯,眼神如电地看向那两人:“云答应呢?” 其中一名稍机敏点的急忙跪下回话:“回十五阿哥,云答应已经被抬走了。贵妃娘娘特意派了太医为她诊治。”他停了一下,又补充说道,“是最好的太医,大抵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胤禛横了他一眼,又道:“抬到哪里去了?” 虽然明知自己这篇行径会惹下大麻烦,但胤禛却无法抑制住自己开口的冲动。心底有一种qiáng烈的感觉,他要见云绮,无论如何,都要见到! “抬……啊……”随着惨叫声响起那两名牢丁同时血溅当场,永瑆长剑贯入,将那两人穿胸格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闯了进来,眉头深锁,闪亮而冰冷的长剑握在手中,剑尖上殷红一片。鲜血从那两名牢丁的身上溅出,溅在胤禛的袍服之上,暗红一片。 “你gān什么?”胤禛惊异地抬头看向永瑆,暗huáng的烛光印在他的脸上,加上先前溅上去的鲜血,显得他有些异样可怖。 宛如从地底爬出来的厉鬼。 “你疯了!!”永瑆拧紧了眉头,怒声喝道,“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跑来问云绮,若是教皇阿玛知道,你将会是个什么下场?” “你知道不知道,别人都来得,就你来不得?” “你知道不知道,你和云绮在皇阿玛眼里是有嫌疑的?” “你知道不知道,我额娘正想尽一切法子找你的麻烦?” “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gān,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一声接一声,一声紧似一声,眉目之间尽是痛心疾首。他咬紧了牙,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握着长剑的手也在颤抖,手背亦泛出苍白的颜色。 胤禛愣愣地看他。 他当然知道嘉贵妃谋划着名要对付自己,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永瑆这样大大咧咧的xing子,竟然也看出来了。 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明明白白地同自己说这些话。 他毫不避讳。 胤禛就站在原地,愣愣地看向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先前被雨水打湿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冰凉彻骨,但胤禛却丝毫不觉得冷,他深吸了口气,空气中混合了血腥和酒水的味道,有些怪异。 “永瑆……”胤禛低唤了他一声,方想说话,却被永瑆打断。 “这会别说了,马上就有侍卫来了。”永瑆瞪他一眼,“你以前的jing明儿劲也不知道哪去了,怎么老犯诨!” 他抬手便拉了胤禛的袖子:“别傻站着,侍卫要是来了……”他嘆了口气,“给你!” 胤禛下意识的接过,那是另一柄长剑。 他不及问,外面的人影便已经进入了天牢之内。 “永琰,你别拦着我,我非得把这天牢的奴才全杀了!!”永瑆眼角余光见着那鱼贯而入的人影,突然咬牙切齿的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永瑆……”胤禛顿时心底透亮,他这是在帮自己脱罪。 那些侍卫听到惨叫从边上赶来,满以为能够抓到刺客立个功,不想却见到两位天皇贵胄在天牢的过道上拔剑相峙。 而永瑆的边上便是那两具尸体。 胤禛的剑上只是寒光凛冽,永瑆的剑却还在向下滴落着血珠。 很明显,十五阿哥是为了阻拦十一阿哥杀人,这才出现在这里。那么……十一阿哥永瑆,为什么要杀光天牢中的人呢? 所有人心中几乎都立刻闪现出这样一个疑问。 为首的侍卫向其它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轻微地变换了队型,呈半包围状向两人bi了过来。 无论他们两个如何尊贵,出了这样的事qing,这群侍卫若不将两人拿下……只怕天不曾亮,他们的人头就要落地。 拿下了这两位阿哥,要如何发落,就不是他们的事了。 永瑆亦向着胤禛使了个眼色,两人只象徵xing的抵挡了两下,便束手就擒。 这样一番大闹,干隆自然已经知晓。 两人齐整地跪在冰冷的地上,眼前是一丝fèng隙也没有的金砖。因为这地砖烧制和铺设时都极其严格,工艺复杂无比,所以又称金砖。 别的不说,一眼望去,整个地面宛如一整块巨石,半丝fèng隙也没有。 永瑆见四下无人,抬手指了指那严丝合fèng的地砖,向着胤禛眨了眨眼睛。胤禛心底通透,立刻知道永瑆的意思。 要同这地砖一般,严丝合fèng,绝对不能多透露一个字。 否则,纵使他们是皇子……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死罪固然可免……但养蜂夹道可以禁锢一个皇子十年,也不在乎多禁锢几个。宁古塔能流放一个,自然也能多流放几个。 两人挺直了身子,听到微弱的脚步声。 不用抬头,单看那明huáng的靴子,胤禛也知道是弘历来了。 “都出息了!了不起啊!”干隆显然是已经气极,上来便冷嘲热讽,“朕的好儿子啊!!太给朕长脸了!!” 他重重的在前方坐下,冷哼一声,道:“都给朕抬起头来!!!” 胤禛和永瑆这才都抬了头,正看见弘历那气得有些发紫的面庞。弘历冰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扫而过,然后,定定的落在胤禛身上。 “永琰,这么晚了,又下着这样大的雨,你去天牢做什么?” 听到胤禛问云绮的两名牢丁都已经死在了永瑆的剑下,没有人知道他是为了云绮而去……只要他不说。 胤禛看进弘历的眼底,浑然无惧,他的心头升起一股滑稽好笑的感觉来。 他堂堂的清世宗宪皇帝,竟然要跪在自己儿子的面前,还得听他训,给他回话……若是让旁人知道,这便是多大的笑话? 可是……这就是现实。 他若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就必须面对的现实。 见他久久不语,弘历不由微地有些动怒:“说话!!” 第八章,染袖 风从远处来。 从开满桂花的林间漫过,沾染了桂花的浓香,以及雨丝的气息。所有的味道夹杂在一起,从每个一fèng隙滑入。 冰冷浸人。 弘历的目光如剑光,死死地盯住了胤禛,仿佛这么看,就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胤禛侧目,瞧了永瑆一眼。 永瑆微微地点了点头,示意胤禛就按刚才的话说。 胤禛将目光移到弘历的脸上,心内翻腾不已。现下的qing况,实在是复杂无比,光是云绮这个坑,他就跳郁闷。 其实他完全可不跳,但是,他却抑制不住的跳了下去。 像是不受控制。 所有的事qing都可以算是他一手惹出来的……但他却不曾后悔。 所以,原本简单的战局就复杂了。 沉默,从开始到现在,他都保持着绝对的沉默。他什么也不说,或者,什么也能说。但是,当事qing发展到不能再坏下去的地步时,他将不再沉默。 若是……若是弘历知道自己是他的皇阿玛,他会如何? 胤禛的目光从弘历的脸上扫过。 干隆五十一年……从干隆元年起,这孩子就已经独自走过了这么久的岁月。记忆中他是那样的英气勃发,而现在……只余得白色苍苍,皱纹满面。 他已经是70多岁的老人了。 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也要长眠在地下……胤禛紧抿了唇。将那些话吞回肚子里。 “我……”他一片茫然,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永瑆跪在一边,急得脸色涨得通红。见胤禛仍旧半晌不说话,他深吸了口气,突然抬头道:“回皇阿玛的话,十五弟去天牢,是为了阻拦我!” 胤禛顿时一惊,立刻看向永瑆。 弘历的脸色更难看了些,一边的太监立刻递上一盏茶,他接过喝了一口,半晌才让泛huáng的脸色好看了些,缓缓开口:“朕听说,你要杀了天牢里所有的人?” 永瑆笔直地跪在那里,点了点头。 “逆子!”他手中的茶杯立刻飞了过来,擦着永瑆的头皮飞过去,滚烫地茶水打湿他身上的衣裳,更有一部分沿着他的脸流了下来,嘀嘀哒哒。 “你说,你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弘历用力一桌子,语气已经是重到至极。 永瑆重重地磕了个头:“儿臣不孝!” “说!”弘历没有放过他的打算,看样子,是打算追查到底,“你为什么要去天牢杀人?” “儿臣……”永瑆一脸犹豫,半晌却还是开了口,“云答应中了剧毒。” 现场一下子寂静如死。 胤禛身子僵硬无比,惊异地看向永瑆,他要为自己顶罪? 而弘历也是一脸错谔的神qing,传说与云绮有染的,是十五阿哥永琰。他知道这哥俩平日里极要好,但任谁也不会相信,会有人将此事扛下来。 私通宫妃,是什么样的重罪? “皇阿玛!”胤禛抬眼见弘历的眼神深黑,似乎有火焰跳动,心下不由一急,开口便叫。 弘历却已经不理会他,而是冷冷地看着永瑆,声音如冰:“她中了毒,与你有什么gān系?” “皇上明鑑啊,永瑆绝对没有……”哭喊声是嘉贵妃发出来的,她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她的头髮都没来得及梳,披散在身后,此刻连滚带爬地沖了进来,哭得满面泪痕,声音都走了调。 “闭嘴!”弘历显见是迁怒,一脚踢过去,将嘉贵妃踹倒在地。 “三年前,怀瑾也是死在天牢里的。”永瑆看着弘历,眼中渐有水雾,“她死的时候,身中剧毒,脸色惨黑一片……没有人知道,甚至没有人为此付出代价。皇阿玛……怀瑾,死了。”
第23页 弘历顿时一愣,微拧了眉头,看向永瑆。 怀瑾……是永瑆的侧福晋,三年前因为谋刺嘉贵妃的疑案,被暂关天牢。关入天牢的第二天,她身中剧毒,死在冰冷的地上。 她走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两个月大的胎儿。 永瑆那段日子,谁也不见,把自己关在房里,瘦得不成人形。若非永琰qiáng行带他出来,他都有可能在里面待上一辈子。 想起这段往事,弘历的脸色稍霁些许。 “皇阿玛,云答应中了毒……这证明着,下毒的人还在天牢里当差。儿臣……”永瑆慢慢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算了!”弘历无力的摆了摆手,“朕累了,你们都退下罢。” 殿外风雨稍停,一滴滴的水珠沿着滴水滑落,吸透了水的泥土散发着一股清新的味道,教人不由jing神一震。 胤禛同永瑆一前一后的出来,站在走道上。 宫女亦将嘉贵妃扶了出来,她浑身无力,显见方才惊恐至极。怨忿的眼神从胤禛的身上滑过,又落在永瑆面上。 “你这孩子!!”嘉贵妃的眼中尽是泪水,“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可教额娘如何活下去!!” 永瑆想说什么,看着嘉贵妃的脸,却还只是长长的嘆了口气,上前一步抱住嘉贵妃,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胤禛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对母子,心中突然空茫一片。 额娘……好陌生的两个字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没入一片黑暗之中。沿着小道回去,会快上几分,他此刻不想让自己坦承在光线之中,他怕从别人眼中看见自己的落寞。 只有黑暗,才能让他的落寞与孤单消停二分。 约走得一百来步,胤禛的脚下突然一跘,被一块石头咯了一下。他方yu绕开,却突然感觉有人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胤禛不由一惊,忙侧身看去。 是永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嘉贵妃,前来寻自己。胤禛方要说话,却见永瑆挥了挥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却让胤禛听了之后心跳微微加快了些许。 “你不是要见云绮么?跟我来,我带你去。” 言罢,永瑆也不再多说什么,迳自向着左侧的岔道而行。胤禛看他一眼,什么也不多想,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本章里埋了个东西,不知道谁能挖出来。提示下,是一部电视剧的台词。 染袖(一) 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儿。 从远处看去,白色的窗纸在烛光下映出重重人影。来回走动,似是繁乱无比。 “在救她。”永瑆拍了拍胤禛的肩头,“你别担心,医术最qiáng的六名太医已经都被召了过去。皇阿玛似乎也很气愤她的中毒……或者是气愤有人敢下毒,所以严令一定要云答应救活。” 胤禛沉默不语。 他的眼睛紧紧盯了那窗子,神qing坚定,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我得进去。” 永瑆瞪大了双眼,满是不敢置信的表qing:“你疯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一只手指向那窗口:“你知道里面都是什么人?除了太医,就全是皇阿玛身边的亲兵。你本来就是嫌疑,这会要是再跑去……” “喂!”永瑆话还没有说完,胤禛竟然就站起身来。 他再也没办法多加思考,抬手就勐地将胤禛拉倒在地:“你是真的疯了!!” 永瑆的眼光落在胤禛的脸上:“云绮……对你就这么重要?” 胤禛像是被雷噼到,整个人就是一僵。是啊,他为什么发了狂似地要去见她?这么微一迷茫,便教永瑆看在眼里。 “你就这么相信那个福康安?”永瑆的声音听上去极是不悦,“他允诺要助你得大位,我亦允诺过你。” 胤禛先是一愣,旋即脸上出现几丝激动的神qing。他的目光越过永瑆,落在他身后半尺处的糙丛中。 永瑆显然发现了这点,他亦是一愣,回过头。 只听“咚!”的一声,胤禛勐地出手,噼在了他的颈子上。永瑆眼前一黑,旋即失去意识。 胤禛缓缓站了起来,看着倒在地上的永瑆嘆了口气:“永瑆,你问我为什么发了狂地要见她,我也不知道。她的样子不是云钰,她的声音不是云钰,甚至她的xing子、说话的语气……没有一点与云钰有相同点。但是……我就是想去见她。” 他的眼中滑过一抹黯然,弯腰将永瑆拉到一边的gān地上放好。 两人蹲的地方极隐秘,一般绝对不会有人看到。处置好永瑆之后,胤禛猫了腰,小心的向着前方进发。 他的功夫底子并没有因为换了具身体而变差,相反,永琰这身体从小煅练,倒是个极好的胚子。配上胤禛那些年练就的功夫,避开一两拨侍卫是不成问题的。 转眼间,他便到了窗下。 清晰地人声从里面传出,他甚至可以听到太医深浅不一的唿吸声。 “王太医,这症状……” “不打紧,毒已经解了,现在就是有些发寒,开两幅药就好了。” “真是难得,为了一个答应,把我们这些老骨头全给拖来……” “拖咱们算什么,你看皇上可派了几队亲卫来……老朽活在世上这些年,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势……莫非前些日子嘉贵妃身子不愉,就是因为出了这答应?” “宫内的事,还是少问为好。” …… 声音渐渐低下去,慢慢地听不见了。 胤禛小心地看过四周,确定没有人经过之后,他才慢慢地直起身子,透过窗纸地fèng隙向里看去。 里面布置极简单。 云绮睡在靠东头的chuáng上,进门处站了一排亲兵,像是白杨矗着,目光一直看向门口处,动也不动。 几个太医在西侧围着桌子说话,边上是一个炉子,上面正咕噜咕噜地煮着药。 皇宫里,原本这些煮药的活儿是有专人来做的。 但此刻看这阵势,竟是要这些老太医亲自煮药。不是皇帝太宠这答应,就是已经到了完全不相信别人的qing况。 胤禛苦笑。 自然不会是前者,弘历对云绮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 那么,就是后者了? 可是……可是也没有必要因为她的中毒,而防备成这个样子。 胤禛微微愣忡,心底升起一股深刻地怀疑。弘历并不像是在防着自己……倒像是如临大敌。看qing况,这个云绮的身份似乎并不如表面上这么简单。 他正在疑惑,却听头顶“咯嗒”一声。 一块细小的琉璃砖落了下来。 一道黑影从头上掠过,落在东侧地门口。 那些亲兵不是吃素的,立刻反应过来,抽出腰间别的长刀长剑就沖了上去。黑影与那些亲兵纠缠在一起,一时间斗的十分激烈。 胤禛瞧着这场面,唇边浮起一抹笑容,抬手推开了窗户。 在一起聊天的太医见到这个场面,早已经躲到另一边去了,混乱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一个鹞子翻身,胤禛轻易地便进到了云绮chuáng前的那帘纱布后。 于是,挣扎了一个晚上,他终于看到不断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云绮。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微泛出些红色来。 似乎较上次看到她,要瘦了些许,两颊有些下陷,眉头紧锁,似乎在梦中还在承受着苦痛。胤禛站在一边,心脏突然微微一抽。 像是无数根细碎的绵针扎过,一阵又一阵地泛上疼痛来。 “为什么……”胤禛在心底默默地问自己,“为什么看到云绮,我会有这样的反应?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她活下去。想要看到她的笑容,想要她快快乐乐的……” 哪怕是……哪怕是那时候,那时候她为了保护福康安而准备陷害自己,他都没有异样地愤怒。虽然当时心沉了底,但是,却还是被她吸引住眼光。 想保护她。 虽然明知道她不需要保护…… 胤禛愣愣地看向眼前地云绮,握着长剑地手心微微地渗出汗来。 “呃……”不知道什么时候,云绮竟然睁开了双眼,见到胤禛,眉目间不由惊异一片。接着,她的目光透过胤禛,看向门口。 胤禛似乎能够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突然一股酸意涌将上来,他冷冷地开口:“别看了,福康安没来。” 云绮眼中的光彩微黯了下去。 她抬头看向胤禛,方要说话,却见胤禛眉头一皱,一个弯腰,躲入了那宽大的chuáng下。 布帘被人一下掀开,来的正是先前的亲兵队长,他的目光审视一圈,落到云绮身上时,倒是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她醒了。 云绮微微地点了下头,那亲兵立刻退了出去—— ps,今天jj有人问,哪边是抄袭的,偶滴回答是,竹喧是我的本尊,吉祥天是马甲。两个都是我的,完毕。 (s1收到) 染袖(二) 四周渐渐地平静下来。 只听到云绮微微地唿吸声,胤禛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因为chuáng幔遮挡了所有的光线,所以他的眼前只有黑暗。 胤禛已经不记得,这是他多少次身在黑暗中了。 手心冰凉。 慢慢渗出一片滑腻来,他面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堂堂雍正大帝,现在竟然沦落到躲在chuáng下……一股意气涌上心头,他抬手掀chuáng幔,就想出去。 手指在触及那chuáng幔的一瞬间,停住了。 外面传来长长的嘆息声,声音他极熟悉。 福康安。 是福康安。 “云绮……”福康安的声音极是温柔,加夹着显而易见的深qing,“你……为什么?” 云绮的唿吸沉重了些,却并未回话。 “林贵人……是不是你?”福康安再度开口,问过,却又自己迅速回答,“一定不会是你,不可能是你。她与你并无仇恨……” 便是长久的沉默。 胤禛伏在chuáng下,几乎以为福康安走掉时,却听到云绮的声音。那声音飘飘悠悠,像是从天边飘来,又像是自己的幻听。 “你……不是要我想法子除掉十五阿哥吗?”
第24页 “真的是你?”福康安几乎是叫出声,因为刻意的压抑,所以声音嘶哑地吓人,“我要你想法子除掉十五阿哥,但我,但我从未要你以身涉险。要除掉他,方法有千百种,你为什么……” 他的话嘎然而止。 云绮的笑声渐渐从口中逸出,渐渐放大,像是冰冷的河流……渐渐汇聚成一首悽惨的歌。 “哈哈哈哈……”她笑的气也喘不过来。 “哈哈哈哈……”她笑的声音尖锐而悽厉。 听得胤禛浑身的ji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他慢慢缩回了手,又慢慢抬起,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但一切只是徒劳,云绮似乎刻意要将这些话说与他听见,一个字一个字蹦进了他的耳朵。 “你当初让我进宫,不就是因为你想利用我吗?”她一字一句缓慢地开口,言语冰冷,“我还记得,那天的早上,天空艷红一片。朝霞染满了整片天空,无数的孔明灯从你府中的后院升起,飘飘dàngdàng地飞向空中……我站在宫门,回头看向那片天空……那些孔明灯,已经小的像些黑点,然后,我的心就在这些黑点中慢慢地沉了下去。” 胤禛随着她的述说,似乎能够看见当时的qing景…… 干隆五十年正月初七。 夜。 半弯的月如同芽儿,轻巧地挂在夜幕上,四周零散的星子半眨了眼睛,一切详和而安宁。 桂酒的香气从酒杯中透出,虽然这酒甜,但后劲极大。 福康安一身宝蓝的长袍,眉目间带了浅浅的笑意,含qing脉脉地看向眼前的女子。 她静默而坐,脸上亦恬静微笑。 脂粉不施的面庞看上去格外的美丽,微带了红晕,不时偷瞧福康安一眼。 “云绮,明天,就是明天了!”福康安唇角弯得更大,将一直系在颈间的玉佩拉出摘下,拉起她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放在她的手心上,“这是我额娘留给我的东西,只有我真心爱的女人,才有资格得到。” 云绮低了头看去,那是一枚雕成蝴蝶的汉白玉。蝴蝶振翅yu飞,雕工jing细,是件极难得的jing品。 只是…… 她微蹙了眉,不解道:“这玉为什么要雕成蝴蝶?” 福康安自然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很少有人会将玉雕成蝴蝶这种东西,没有口彩,不保平安。他轻啜了一口酒,慢慢道:“蝴蝶……要想成为蝴蝶,必须经歷破茧而出的痛苦。每一只美丽的蝴蝶,都是要经歷之前的黑暗。” 他的眼睛晶亮,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我额娘希望我能够承受得住那破茧而出的痛苦,无论是在什么事qing上头。现在……我将这玉佩送给你,希望今后的路,我们一起走。即使结成茧,也让我们结在一起,一起破茧而出!” 云绮抬头看他,眉间慢慢涌出一抹复杂的光芒。 干隆五十年正月初八。 郭络罗氏云绮,正式成为入选的秀女,暂居储秀宫,等十五之后册封。 胤禛的耳朵里传来一声急促的冷哼,然后,只听云绮的声音穿透空气:“什么一起走,什么破茧成蝶……不都是你想利用我的藉口吗?”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夹杂着浓浓地悲哀:“可惜的是,我知道你算计我,也知道你打开始就没有真心待过我,但我……就是喜欢你,甚至被你算计的时候,心里都会觉得非常欢喜……” “没有。”福康安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我是喜欢你的,我真的喜欢你。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不会将我额娘的遗物jiāo到你手上,我如果不喜欢你,不会因为你说那金钗好看,就亲手为你去打造一支。我如果不喜欢你,从开始我就会让你去牺牲,我为什么要你保全自己?” 又是一阵沉默。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前世欠了你什么,註定要用这一辈子来偿还……但是,当我知道十五阿哥冲进天牢的那一刻,我突然间……突然间觉得,我的付出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云绮长长地嘆了口气,“就算你是喜欢我的,但你喜欢我,远远没有喜欢你自己、没有喜欢权利、没有喜欢十一阿哥多,对吗?” 听到云绮提到永瑆,胤禛不由一皱眉。 这和永瑆有什么关系? “咚咚!!”福康安勐地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听上去十分慌乱,“什么十一阿哥,你在胡说什么!!!” 又是“呯”的一声,想来是打翻了柜头上放的药碗。 “唉……”云绮长长的嘆了一口气,“十一阿哥,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之所以肯和十五阿哥达成那个协议,不就是因为他是十一阿哥发誓追随的人么?” 在chuáng下的胤禛似乎有些明白,但是,他并不想相信……真的想立刻爬出去问个清楚。 几声粗重的唿吸之后,胤禛只听巨大的关门声响过。 然后,云绮疲累的声音传了出来:“十五阿哥,没有人了,出来罢。” 染袖(三) 胤禛这才慢慢吞吞地从chuáng下爬了出来。 云绮已经是半倚在chuáng头,勉qiáng带了一抹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的眼睛格外的明亮,与她黯沉的脸色比起来,有着天壤之别。 就像是两颗粹灿的明珠,镶在一堆泥土之中,格外不和谐。 胤禛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缓缓闭上。 “人是我杀的。”云绮闭了闭眼,露出一抹凄迷的笑,“虽然不是我亲自动手,但……支使侍女去杀人,却是一样道理。” “你……”胤禛想起自己当日对她的评价,不由长嘆了口气,果然yin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想拖自己下水……她…… “你这又是何苦。”话到嘴边,却突然调了个方向,“你方才说福康安和永瑆……” 云绮静静地看他。 面上那抹笑容越发地扩大,嘲讽意味越发浓重,半晌才点了头:“或许十五阿哥从马上摔下来,真的忘记了那些事qing。如果您真的想知道,那我就同您说罢。” 胤禛心头突然涌起一阵恐慌。 他一直在追寻答案,现在答案就在眼前,他却不敢去接触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点了点头,声音微不可闻:“好。” 云绮盯他看了半晌,慢慢开口:“故事,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天气好极好。 格外适合跑马,几个奴才牵了马,慢慢地跟在两个小主子后面。 十四岁的十一阿哥,六岁的十五阿哥。 两个阿哥都是皇上的心头rou,特别是十五阿哥,可是从出生起,就成为最受宠的阿哥。从未见皇上对哪位阿哥这么好过,捧在手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莫要说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就是他微一嘆气,皇上就要责问哪个不长眼的惹十五阿哥不高兴了! 两位阿哥要骑马,他们哪敢说个不字。 “十五弟,你看,前面那营房可美?”十四岁的永瑆一身金边的骑装,倒真是英姿勃发,他兴致勃勃地一扬鞭子,“你我赌上一程,若是你胜了,我从此以后管你叫哥哥。若是你输了……” 六岁的永琰听到十一阿哥肯管自己叫哥哥,顿时眼睛一亮,小脸涨得通红:“我输了如何?” 永瑆脸上滑过一道诡异地笑容:“若是你输了,你就给我当一年的奴才!你得去和皇阿玛说,你要住到盛京去,住十年!” 永琰只顾着想永瑆管自己叫哥哥的威风,哪里会去考虑他话里什么意思,立刻将马鞭在空中斜挥而过,伴着鞭子清脆的声音,他点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好!有志气,不愧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儿郎!”永瑆的眼底尽是笑意,伸手接过太监手中的缰绳,“准备一下,谁先驱马跑到营房,胜利就是谁的!!” “好!”永琰用力点了点头,小小的身体微微颤动,显得激动无比。他虽然年纪比永瑆小,但骑术一点也不比他差。 他人四岁起开始和骑术第一的满布奇学习,五岁时就已经胜过了和自己一起学习的八阿哥永旋。更是多次得到皇阿玛的赞赏,称他为“诸子第一人”。 拥有这样称号的他,可怎么会输给永瑆? 永琰心底是满满的兴奋与激动,两人都翻身上了马,身子半伏下来,准备出发。 随着小李子手上旗帜的落下,一黑一白两匹马顿时皆如利箭脱弦般激she出去。永瑆骑得是一匹通体纯黑的马,只有四只马蹄是白色的。相马师说这叫乌云踏雪,是万中挑一的千里马。而永琰的,则是一匹白中带金的马,传说这匹马是天马,因为速度宛如流星,所以它的名字叫流星。 两匹马都是马中的王者,谁能够胜出,关键就是看骑手的技术了。 从出发的地点到营帐,不过二里多路。两人一出发,就已经跑过小半程。永琰的骑术极jing湛,利用一个小小的弹跳,就抢先了一个马头。 无论永瑆怎么追赶,就是无法超过。 永琰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而就在此刻,那马鞍突然一阵颤动,一条皮绳竟然“叭”的一声断裂开来。于是四根皮绳的马鞍一下子就只剩三根。 不够稳固的马鞍顿时给永琰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他身子微微一颤,姿式稍改变了一下。只这么一瞬间,永瑆的马就超了过去。这回,轮到永琰无论怎么赶,也无法超越永瑆。 在马儿长长的嘶鸣声中,永瑆一脸傲气地看向永琰:“看什么看,还不向我磕头,我的小奴才!!” 永琰的脸色涨得通红。 “还有……”永瑆弯下腰,附在他的耳边,声音极低,“一会去见皇阿玛的时候,别忘了和皇阿玛说,你要去盛京小住……一年的时间,别忘了!” 永琰脸上闪过一丝惊诧,看向永瑆的眼神带了一丝了悟。 “你是不是要和朕说,你想去盛京小住?想陪陪先祖们?”未等永琰开口,靠坐在御椅上的干隆就开了口,一脸瞭然。 “皇阿玛……”永琰顿时惊诧地看向他,“您怎么……” “朕怎么都知道是吧?”干隆冷笑一声,“真是想不到,朕的儿子里,竟然有永瑆这种败类!!!”他勐地一拍手,两名太监立刻将永瑆带了上来。
第25页 永琰抬头望去,只见永瑆一脸惨白,脸上隐约还残留着五指印。 显见之前就被教训过了。 他立刻低了头,看也不看永瑆一眼。 永瑆跪在了干隆面前:“皇阿玛。” “你很好啊……很qiáng大啊……”干隆冷冷地看他,“你了不起啊……才十四岁,就学会这些yin谋诡计了啊!!” 永瑆默然不语。 一边的小太监将永琰的马鞍呈了上来,jiāo到干隆手上。于是干隆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反覆看过,冷哼一声:“传朕旨意,十一阿哥迁往盛京,非传召不得入宫!” “不要!”出声的并非一脸惨白的永瑆,而是永琰。 他满脸的泪水,手脚并用,爬到了干隆的脚边:“皇阿玛……皇阿玛……这个赌约是儿子提的,和十一哥没关系,你不要赶他走啊……” 这句话一出口,干隆顿时眼色复杂的看向他。一边的永瑆也惊异的挺直了身子,面上闪过一丝羞愧之色。 …… “你现在明白,为什么十一阿哥会如此忠心于你了罢?”云绮长长嘆过一口气,像是极累的样子,“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qing……早已经不是秘密了。” 胤禛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现在开始什么年度最佳评选了,大家支持下吧,泪奔……点下面连接,灯录后,在封面下的那个“07女频最佳作品”上点一下就好了。奔啊~~虽然不知道是gān什么的,但竹子还是来求票了~~反正先求了再说~~) 琉璃醉 第九章,迷蝶 竹子的电脑坏了n天,今天刚刚修好,请大家原谅~~先更新一千字,明天恢復正常。 我都快被电脑搞疯了~~ ps,第十章的时候,云钰就会正式显示出是谁了~乐—— 有人出来认了罪。 云绮的贴身侍女,那个名唤林儿的宫女在云绮中毒之后,终于忍不住内心的煎熬,自己坦白了一切。 说是因为那林佳夜月原本也是侍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皇帝看上,成了贵人……这便也就罢了,她竟然一点不知道收敛光芒。反而在曾经都是宫女的那帮人面前趾高气昂,支使人比正经主子支使的还要厉害。 这林儿是蒙古人,xing子原本就烈,哪能容得下这口气。那日林佳夜月多喝了两杯,竟然对她横加支使,就连云绮在一边拦着,她竟然也不理,还出言ru骂。 云绮一向对林儿好得很,这会儿见主子受气,林儿自然心里更加怨恨。等林佳夜月离去,她便一路尾行……下了毒手。 除去神qing有些慌张外,她吐字清晰,将事qing的来龙去脉说地清清楚楚。甚至连那林佳夜月身上几处要害伤口都描述得一字不差。 刑部根据口供,算是结了案。 云绮自然无罪释放,可怜了那林儿,犯了这样的罪过,连云绮最后一面也没能再见着,便被压赴了刑场,丢了xing命。 胤禛和云绮心里都明白,林儿不过是为她顶了罪。 云绮原本想将此事说个清楚,但被拦住,拦她的人正是胤禛。她记得清楚,那日她被放出来,却听得林儿前去投案,她不顾自己尚属嬴弱的身体,立刻向那里奔去。 只是,方跑出门,便被斜cha而出的胤禛拦住。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云绮拉住,双眼紧盯了她:“回去!!” “我不回去!”云绮的双眼已经泛出红色,“我回去,林儿就没有命了!!我不想看她因为我而丧命。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现在去,根本已经来不及了!”胤禛冷哼一声,“你觉得林儿为什么要替你顶罪?难道就是因为你待她好吗?” 云绮愣了一下,却是坚定地点头。 “她是福康安放在你身边的棋子。”胤禛冷笑,“福康安想利用你,自然不肯轻易让你去死,这时候,也只有丢车保帅了。” 云绮听到此处,不由呆愣当场,她面上渐由红转白,又由白泛青。 半晌,却还是拖着病体,竟然还想往外而去。 “你?你不要命了?”胤禛见她那副模样,不由心底一阵着急,他再顾不得许多,抬手将云绮拦腰一抱,又反手将门关了起来,“你知道她是监视你的,你还要去?” 云绮紧拧了眉头:“我要去!无论她是不是来监视我的,她对我的好,我不会忘记!”她挣扎着,“你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你不怕被皇上派的人看到?你想死?” 见胤禛面无表qing,云绮只得威胁他。 可惜胤禛仍旧不为所动,他大步向前,将云绮安放在chuáng上:“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林儿那边,没有人会注意到你。你就算不忘记她对你的好,又怎么样?陪她一起死吗?” 他几乎是怒吼出声:“要想她的死没白费,你就要好好活下去!!你就要做些有意义的事!!” 迷蝶(1) 这章很人品,没有足够的rp值,小心吐血—— 云绮便僵在当场,目光依稀有些茫然。 胤禛见她这般模样,心中竟然涌起一股不忍,长长的嘆了口气:“好好活,就是有意义的事。你今后……为了她,更要好好的活下去。” 云绮似有所悟,虽然面上掩不去悲伤与痛苦,却终于静了下来,坐在那里,久久不动。仿佛天地之间,再无他人了。 胤禛本转身yu走,却还是停了脚步,盯着她的面庞看了一会,坐在一边的软椅上。只是静静地看了她,若有所思。 时间便如流水般缓缓逝去。 从天亮到天黑,也不知道隔了多久,屋子里已经完全没有光线。如黑透的夜幕一般,沉静如水。屋外的天墓上,尚有几颗繁星在眨眼,散发着微弱的星光。屋内却连这半丝星光也没有,真箇沉静如水……如死水。 然后,从屋子的最深处,传出低低的呜咽声。 呜咽之声渐高渐低,如悠长的丝线,抚过人身上每一个毛孔……然后,听到哭声,所有人的汗毛都会竖起来……胤禛的身子颤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之后,缓缓睁了双眼。即使在别人听来,这声音像极了传说中的鬼泣,但他却浑然不怕。 他睁了双眼,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才向哭声处看去。 自然是云绮。 她将自己蜷成一团,靠在角落的墙壁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涕着。 那种名叫“心痛”的感觉,便如同cháo水一般的涌上胤禛的心头。沿着四肢百骸散播开去,他就好像不受控制一般,迳自从软椅上起了身,向着云绮走去。 一切如魔似幻。 胤禛的手心微微泛出汗水,他的唿吸不自觉的加快,仿佛见到了热恋qing人的毛头小伙,竟然紧张到不行。 他的手搭在了云绮的肩上。 然后……将她紧紧的拥进了自己的怀里,任自己和她的气息jiāo汇一处。云绮顿时一僵,哭泣突然止住,身子僵硬,挣扎着想从他怀里逃去。 胤禛却好像着了魔。 他紧紧的将云绮抱在怀中,不许她逃开。用下巴在她的乌髮上轻轻蹭过,声音柔和的像是要拧出水来:“别哭,别哭……我如果知道水色对你这么重要,我是不会杀她的……纵使我再恨她,再讨厌她,也不会杀她的。” 云绮突然不再挣扎,竟然也就这么安静地待在了他的怀中。 胤禛抬了手,十指为梳,穿过她披散下来的黑髮:“云钰……你别再不理我了。”他的声音有些飘,仿佛是梦呓。 在他怀中的云绮突然抬了头,有些茫然:“云钰是谁?” 胤禛长嘆一声,声音中包含无尽的伤痛:“你莫要这般同我说话,就好像……就好像与我真的素昧平生。我知道是我对你不住,但……你终归不肯原谅我吗?我下令处死水色,去你元妃称号……不过是我嫉妒,我并不想的……” 云绮的身体有些冰凉。 她看向胤禛的眼神泛起一丝惊恐:“永琰,永琰你在说什么?你……” 话语被胤禛突如其来的吻堵住。 柔软微凉的双唇一下子印在她的红唇之上,那灵巧的舌头像是小蛇一般滑熘,顺着她说话时留出的空间,一下子滑过她的贝齿,滑入她的口腔之内。 相濡以沫。 云绮的脑海中,却突然出现这四个字。 胤禛浓厚的男xing气息一下子将她紧紧包围在其中,她就仿佛是陷入大海的一叶扁舟,竟是无处可逃。 胤禛像是快要渴死的人找到一汪清泉一般,紧紧吮吸,怎么也不肯离开。 云绮从最初的惊异中回过神,急忙抬手推她。不料她越推,胤禛却将她搂的越紧,根本不容许她有半丝逃走的想法。 胤禛终于停止吻她,往后退了些许,为两人之间空出些许地方。 她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哗”的一声,身上顿时一凉……她衣裳竟然被胤禛撕去泰半,露出一片雪肌华肤。 “啊!”云绮剎时一声尖叫,旋即看到胤禛的眼睛。 那是一双泛出红色的眼睛,就好像是林中的野shou看到猎物,那是嗜血的……野shou。 云绮心底一沉,似乎可以预见自己悲惨的命运…… 胤禛已经低了头,抬手抚上她胸口的雪白。 因为长期握弓,他的手上有着坚硬的茧子,这些茧子滑过她的皮肤,引起云绮一阵战慄。而她的泪水,也随着这战慄一併滑了下来。 落在身上,冰凉。 泪水并没能够唤醒胤禛,他真的就如同着了魔,根本不再理会她……或者,从开始就没有理会过。 他的口中喃喃自语,细听去,却是一直唿唤着“云钰”这个名字。 每念一遍,他的动作就要轻柔些许。 只是虽然如此,他却仍旧不曾停下手中的动作:“云钰,我知道福惠走了,你很伤心。可我们还能再生。生下来的孩子,只要是皇子,我便立刻立他为储君。我会将大清江山,亲手jiāo到我们的孩子手上。” 他专注地看着云绮,虽然两眼紧盯着她,但是,云绮却分明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自己,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
第26页 是的……他的目光十分散漫……他似乎是被什么控制住了。 鬼……上……身…… 脑海中不由浮现这几个字,云绮觉得自己的牙关已经开始打颤了。而此刻,胤禛的大手抚过她胸口的雪白,竟然又向下,yu探入她的儒裙…… 云绮立刻夹紧了腿,不让他得逞。 她哭喊出声:“永琰,你疯了吗?我是你皇阿玛的妃子,你这样做,是要杀头的啊!” 她的眼泪一串串的落下,梨花带雨分外可怜。 只是……胤禛却仍旧不为所动,双手忠实地执行着主人的意图。不到一会,云绮便已经是被褪去了所有的衣裳,浑身赤luo。 胤禛的眼底尽是yu望,如火焰般跳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着云绮便覆上了去,云绮身体僵硬如石,她头侧向一边,不停掉泪。但是……她的喊叫已经止住,现在若是被人发现,她同十五阿哥……也只有一死了。 迷蝶(2) to云漾,像我这么人品的人,怎么可能让老四去qj别人呢,哈哈哈哈~~~为了补偿你们受到惊吓的心灵,我提前说明云钰是谁了~~我真是好人~~—— 就在胤禛快要覆上她身体的那一瞬间,一道白光闪过,空气中顿时出现一声轻轻的嘆息。那嘆息虽然微不可闻,但似乎是直击入两人的心底。 胤禛的动作突然一停,那泛出红光的双眼勐地在瞬间瞪得熘圆,然后……缓缓闭上。他的身体也轰的一声,直接倒了下去。 云绮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人控制着向边上一滚,只见胤禛轰的一声倒在了坚硬的地板上。险些将地上砸出一个坑来…… 云绮心中一惊,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去。 如死水般的黑暗中,渐渐有光明出现。 然后,是一阵听上去教人觉得有些yin森的笑声:“哦呵呵呵呵~~~我来的真是时候啊!!”笑声嘎然而止。一阵听上去十分庄严的歌声响起,云绮仔细听去,只觉得那音乐分外熟悉,却又是从未听过……这是什么曲子? 只听那声音微微发颤,像是千百人同唱:“哈利路亚……” 这是什么?她尚在疑惑之中,却又见从那微末的光线中,渐渐地升起一股白雾。 雾中有人影出现。 云绮半眯了双眼,凝神而望。 那人上身一件深绿色的衣服,两腿却被一种深蓝似布的东西裹住,一双奇型怪状的鞋子又将小腿整个包住。头髮扎起,在脑后梳了个马尾……嗯,应该是个女的…… 云绮突然间升起一股恶寒的感觉,不由向后缩了缩,颤抖了声音:“你是谁?” 那女子缓缓从空中降下,一双眼睛中透出幸灾乐祸的眼神:“你不用问我是谁,你只要记得,我是你是恩人就好了。你可以叫我竹子,或者叫我袁夫人。” 云绮茫然地点了点头。 方才要说话,却见摔在地上的胤禛竟然爬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连忙将一边的衣服一把抓起,遮盖住赤luo的身体。胤禛却没有注意她,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人,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 “袁夫人?”胤禛的面上透露出一丝怪异的神qing,竟然向后退了一步。 云绮微拧了眉,总觉得眼前的胤禛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那竹子向着胤禛尴尬一笑,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奇怪地物事,双手在上面飞快地敲动……不过眨眼工夫,便听她开口道:“呃……云绮,今天的事qing不能怪老四……不能怪十五阿哥……那什么,是因为系统出了点错,灵魂和身体有些不兼容。有时候会出现短路的现象。” 她笑地越发尴尬,心知自己的这些话两人肯定听不懂,长嘆了一口气后,竹子的目光再度迎向有些茫然的两人。 “那什么,胤禛,上次给你的选择,你想好了没有?”她轻咳一声,很明显在转移话题。 胤禛看她一眼,眼神深隧,缓缓地点了点头:“美人难再得。” 云绮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滑动,更是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迷。但是,她很清楚地看到,在胤禛说完这句话后,竹子笑的更加幸灾乐祸了。 “很好,你果然没有让大家失望。”竹子点了点头,却不再和他说话,竟然从口袋里掏了件窑砖大小的东西,在上面按了几下之后,放到耳边。 于是,先前那yin森的笑声再度出现:“哦呵呵呵呵~~~叶晓狐同学,你赌输了,可以把五百份双皮奶呈上来了。” 说完之后,她的目光再一次看向胤禛,神qing却严肃起来:“你真的不后悔?” 胤禛缓缓地、坚定地点了头。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难道不想大清江山万年一统?你难道不想把这份基业永远保持下去?”她的语气极具诱惑力,像是传说中迷惑人的妖魔。 “我想。”胤禛点了点头,语气淡然,“但是,很多时候,不是想到,就能做到的。” “我可以帮你。”竹子竟然脱口而出,两眼发亮地看着胤禛。 胤禛摆了摆手,毫不犹豫地拒绝:“虽然连这次,我不过第二次见你。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如果你能帮我做到那些事,你就不会是你了。”他的唇角半弯,竟然露出一抹嘲笑。 竹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手中的那板砖不知道怎么,又突然变成另一件东西。只听她喃喃自语,反覆就一句话“把他给我拉出去毙了!” 说归说,工作却还是要完成。 在抱怨之后,竹子嘆了口气:“你真不是一般的笨。我早就说过,你已经见过云钰了。你眼前的这只,对,就是被你剥成小白羊的云绮,就是云钰的转世。” 胤禛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一直沉默地云绮却开了口:“请问,你们在说什么?” 竹子笑着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是为了报復胤禛方才的嘲笑,她不咸不淡地开口:“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眼前这位云答应,就是你日日夜夜心心念念要找的云钰格格。至于如何唤起她前世的记忆……如何让她从你老子或者说,你儿子的女人变成你的女人,就要看你自己的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嘛。”她得意的弯起了唇角,“伟大的雍正大帝,您自求多福吧……最后给你个提点,或许她知道那个故事之后,会想起来也说不定哦……” 胤禛的脸色有些泛青。 而竹子却渐渐消失在慢慢涌起的白雾之中。在完全消失之前,她长嘆了口气,还是向着云绮开了口:“你别怪他……方才他对你做的那些事qing,并非出自他的本意……将来,你就知道了。” 等她完全消失之后,两人四目相视。 未等云绮说话,胤禛便抢先开了口:“我方才对你做什么了?” 他竟然一幅浑然不知的神qing,云绮一下有些发愣,又想到竹子刚说的话,不由沉默不语。胤禛也不傻,在目光滑过整间屋子之后,脸突然便如同火烧。 竹子来时,屋里微微亮起的光芒在此刻突然消失。 一下子,整间屋子便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正好掩去胤禛尴尬的神qing…… 半晌,才听胤禛低声道:“对不起。” 云绮不语。 迷蝶(3) 31号吃饭,轻微食物中毒,连着拉了nnn天,吊水,折腾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今天总算好了点,向读者们先道歉,这么多天没更新,实在是拉的不行了……难道这是我恶搞老四的报应? 今天这章三千字,泪奔—— 胤禛便久久地看她。 云绮的眼睛在黑暗中渐渐垂了下去……因为过黑,所以即使胤禛再努力地看,也看不清她半丝神色,只听得粗重的唿吸声在屋内回dàng。 胤禛的脸上渐渐泛起一抹笑容,若是云绮能看见,定会觉得古怪至极。 “我没有看出来,你和她有哪点相同。”胤禛的声音似乎是从九天之外飘乎而来,清冷冰凉地不似人声,“她从来都是非常的开朗,而你却一直很忧郁;她遇到事qing,永远都是乐观积极地去面对,你却凡事往坏处想;无论什么困难,她都会想法子解决,不抛弃也不放弃;而你遇到困难,第一个想的就是弃世……她对我一心一意,最爱的是我,而你为了福康安,宁愿将我置之死地……我万万不能够想到,你竟然会是她……” 胤禛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地苦涩,仿佛有人给他的话加上了数十斤huáng莲。 云绮沉默了一下,亦缓缓开了口:“十五阿哥……我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更不明白,你说的我就是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是郭络罗云绮,不是任何人!方才……那妖怪我也见到了,我不知道十五阿哥同那妖孽作了什么jiāo易,我只知道,无论什么事qing,都是与我无关的!” 胤禛勐地一挥手,将手边的瓷杯打了个粉碎,声音有些咆哮:“什么叫与你无关?什么叫与你无关?!”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深吸几口气,qiáng迫自己平復qing绪,“你现在……你现在只不过是没有了前世的记忆,等你一想起来,你就会知道的。你就会知道的……” 到了最后,他的声音竟然有些恳求的意味。 云绮的口气也微软了下来:“十五阿哥,我……”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胤禛打断了。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急切开口道:“莫叫我十五阿哥,我不是十五阿哥!” “……”云绮几乎快要尖叫起来,难道眼前的十五阿哥中邪了吗?“你不是十五阿哥,那你是谁?” “我是爱新觉罗。胤禛,清世宗宪皇帝,大清的雍正皇帝!”胤禛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紧紧盯着黑暗中的云绮,一字一句。 云绮惊地浑身一颤,瞬时跌坐下来。 她的声音都有些打颤,听上去极是惊恐:“你说什么?你是先帝?你是世宗宪皇帝!” “是的!”胤禛坚定地回答,心中有些满意她的表现……或许,她能够忆起前世了?但是,云绮接下去的话,却让他差点血溅当场,吐血而亡。 “十五阿哥……”云绮长长地嘆了口气,“您莫不是疯了吧?知道您一向对先帝推崇备至,但……哪有自己冒充先帝的?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您恐怕要被圈禁了!”
第27页 她压根儿也不信。 半个字也不信。 胤禛顿时僵在当场,脸上的肌rou微微有些抽动。其实……这事儿换了谁,也不会相信的……他稍冷静,才想到这个严肃的问题。 现下,就是如何让她相信自己的身份……以及恢復前世的记忆了。 胤禛微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é,这可真是个复杂的问题啊。 勉qiáng笑了笑,胤禛嘆了口气:“云绮。” “十五阿哥。”这回,云绮已经不是那般惧怕他或者是避而远之,反而带了一丝同qing。 胤禛心头郁卒,却还是慢慢开了口:“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可好?” 或许是因为胤禛诚恳了很多,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因素,云绮竟然没有反对,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胤禛点点头,语调忧伤:“我要说的故事,也是发生在这皇宫里的。你听说过,雍正皇帝,有一个妃子叫元妃吗?” 云绮摇了摇头:“从未听说,十五阿哥,您真的是疯了吧?元妃在咱们满人的风俗里,就相当于皇后的意思,先帝与先皇后那样qing深意重,相敬如宾,怎么可能还再有一个元妃?” “先帝与先皇后qing深意重?”胤禛冷冷地笑过一声,“你听谁说的?” “看先帝的御制文集啊。还有皇上也说过……辜负此时曾有约,桂花香好不同看。”云绮轻轻嘆了口气,“听说,先皇后大行之时,先帝悲伤过度,身体差到了极点,都没有办法去参加先皇后的葬礼……” “那是他不想去!”胤禛的眸子暗了暗,“在葬礼之时,他一个人绘下了无数幅画像。那些事qing,不过是做给天下臣民看的表面。先帝这一生……也只爱过元妃一个人。” 云绮沉默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孩子对爱qing啊、野史啊这些分外感兴趣,所以,在短暂地沉默之后,云绮又开了口:“你说说,怎么回事儿?” 胤禛的声音越发地苦涩起来。 “那要从康熙二十九年说起……那时候,先帝还是皇子,随着圣祖仁皇帝出猎木兰围场……”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眼神也渐渐迷离,似乎回到那年初见之时。 那时候年少轻狂,那时候无忧无虑,那时候兄友弟恭……仔细想来,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日子,就是那时候了。 我初见她之前,便听说过她的名字。那个整日整日跟在安郡王家那刁蛮丫头身后的小跟班。听说被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比奴才还奴才……听说胆小,爱哭,除了这两点,再无其它特色。 我素来讨厌这样的女人。我满族儿女,哪一个不是优秀的?遇到困难,第一个要想的,应该是如何去解决,而不是哭!! 所以,我从未去注意过她。 直到那天,老八去拉拢一向同自己最好的十三阿哥,老十三居然和他一起数落自己……我一时恼怒,一个人跑到树林里生闷气。 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块石头,生生打在我的左脸上。这扔石头的人手劲好重,打的我脸上生疼火热。 我一声闷哼,便向石头来处看去。 一个嫩绿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向外走……不用问,祸首就是她!我冷冷开口:“站住!!”虽然才十二岁,但我已经有了皇子的气势,宫里确有不少人怕我…… 她果然站住了。 却又向后退了一步,我方要说话,却眼尖地看见她脚腕边的一抹亮色。 金环蛇!! “不许动!”我一声厉喝,什么也没想,拔住身后的羽箭,扬弓便she。羽箭顺利地穿过蛇头,将蛇死死钉在地上。 她却一脸绝望地闭上了眼,难道她以为我要杀她吗? 我有些不悦,方要再说她两句,却看到她已经发现了地上的长虫。没有想到,她居然被这长虫吓的浑身颤抖。 这个认知让我有一丝莫明的快乐,我笑着调侃:“敢用石头扔我的人,居然会怕这小蛇?”说完这话的时候,我才认出来,这女孩儿似乎就是那个素来以胆小爱哭闻名的云钰。 我的头一下子大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回了我的嘴……“你没听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只是说完又继续发抖……我看她半晌,那样子实在滑稽,忍不住笑了出来,摇摇头,上前将她拦腰一抱,将她从蛇尸边带开。 从那以后,我便对那女孩儿多了一分注意。 …… “嗯?后来呢?”云绮微微皱了眉,对他用‘我’有些不太满意,却还是催着他继续往下说,听得有些入迷。 “后来……”胤禛的唇角慢慢扬起一抹甜蜜地笑,将那些事qing一一说与云绮听。赐婚,出走,抗旨,不要名份地同他在一起……包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包括那把糖加成盐的布丁……他详细到把每一件细琐繁复地事qing,都当成宝贝一样的说给云绮听。 “后来先帝登极,就封了云钰格格作元妃?”云绮听到这些,眼底升起深刻地羡慕。 “嗯。”胤禛低低地应了一声,却是垂下了头。 “可是,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为什么先帝的妃子之中,从未见到过元妃这样的封号?”云绮皱了眉头,开口问道。 “因为……”胤禛的声音微不可闻,几乎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到,“因为,元妃的名号,被先帝亲自下令从玉碟上抹去,再无痕迹。” “啊!”云绮惊的立刻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惊唿出声,“为什么?既然这么爱她,为什么连她存在的痕迹都要抹掉?!” 胤禛抬头看了她,眼底是化不去的悲哀,浓地好像要将整个世界吞没。 “因为,因为先帝犯了诨,他因为自己心底的嫉妒,因为自己的害怕,所以不敢去面对。不敢去解开疑惑,他只裹在自己的世界里。因为怕被伤害,所以宁愿先去伤害别人……”胤禛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像是说给云绮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字一句,“那年……” 等一切说完,天色已经透亮。 云绮无力地靠在chuáng头,双目之中尽是泪水。 胤禛静静地坐在她对面,呆若木ji。 迷蝶(4) 公告,因为要在10号前完本另一本包月,所以这本会在10号前更新稍慢一些。10号后恢復正常,先向各位道个歉。 鞠躬!~ ps,竹子会在年前于群里开始一次抽奖送书的活动。 会送出三本1月上市的校园小说(签名版),以及1套《凤斗》的签名小说。具体方法活动开始时会公布。大家到时候要积极参加哈~~ 再公布下群号:590781,超过一个月不说话的就t了~~否则加不下……—— 半晌,才见云绮抹去眼中的泪水,缓缓开了口:“你该不会想和我说,这故事中的云钰格格,就是我的前世吧?” 胤禛点了点头,脑中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若是换了以前的云钰处在自己这个当口,肯定会回上一句:你悟xing真好…… 可惜他并非云钰,只能点点头,正色道:“是。” “你不会想和我说,这个故事,是真实的,你是先帝的转世吧?”云绮的脸上露出几丝嘲讽的意味,有些警惕地看他。 “故事是真的。不过我并非先帝的转世。”胤禛一五一十说的明白,他没有打算再瞒云绮什么,既然说了,就和她说个明白通透,“我就是爱新觉罗胤禛,不是转世。这具身体,也就是永琰的灵魂不知道哪里去了,我那日醒来,便莫明的成了永琰。” 见云绮脸上仍是紧拧着眉,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他自马上坠下那日。” 云绮似是研究,紧紧盯了他:“那日过后,你的确与以前不同,有很多事qing……你似乎再无印像……” 胤禛连连点头:“正是。”见她有些信,又有些不信,他连忙补充,“你和福康安关系那样的好,他肯定同你说过我有些不同……” 云绮这回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不过……”她又微笑起来,“我信与不信,或者说,你是不是,和我又有什么gān系呢?”见胤禛涨红脸,她连忙摆手,“你听我说完。” 云绮轻轻站了起来,指向外面的天空:“你看,天空是不是很美?” 胤禛莫名的点了点头。 “无论什么事qing发生,多一个人,少一个人,这个人变了,那个人没变,这个世界永远都会正常的轮迴下去。无论你是不是先帝……就算是吧,又怎么样呢?你难道能够跑到皇上面前,去说,喂,弘历,我是你皇阿玛,你把皇位还给我!”她笑了起来,“你难道能够去说这样的话?即使你去说了,皇上会相信你吗?就算他信了,他也只会杀掉你。而且……你说与不说,这个世界都不会回到雍正某年,或者康熙某年……那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云绮深吸了口气:“同样,云钰即使真的存在,那她也已经死了。即使我真的是她的转生,可对于以前的恩怨qing仇,我完全不记得了。对我来说,那不过是一个痴qing女子和负心汉的故事……如果我真的是云钰,我会选择好好bào打你一顿,然后继续过我自己的日子。而且……我已经是你皇阿玛的嫔妃,这是事实,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胤禛将椅子狠狠一推,“什么没有意义什么有意义?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宫庭,去过普通人过的日子。为什么没有意义?” 云绮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嘆了口气:“对于云钰格格,我很同qing她。不过我和她不同,我不会因为男人的负心,就去选择一条死路……”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讪讪一笑,“之前我的行为是有些傻,可以后不会了。在这个宫里,虽然暗无天日,但我可以做些我喜欢做的事qing。” “你在这个宫里待着,能有什么喜欢做的事qing?”胤禛急了,他在云绮的身上,根本看不到任何积极的态度。他的心中升起一股叫作恐慌的东西……云绮,似乎变了。 “不关你的事qing,十五阿哥,请你,现在就离开我的房间!”云绮不知道想到什么,态度突然变得极差,拉开门便将他推了出去。
第28页 屋外阳光明媚。 在黑暗中待了一夜的胤禛突然接触到这刺目的阳光,双眼受刺激地流下些许泪水来。 第十章,如烟 接下来的日子,胤便如同活在油锅里。 极是煎熬难耐。 云绮吩咐了下去,再不见他,他亦不能qiáng闯……成年皇子本就是不允许留驻后宫的。前些日子他的行为已经让弘历生了疑心,方才刚刚接了口谕,宣他面圣。 他倒是半点不惧。 就怕弘历会为难云绮,想到云绮,他的眉梢眼角都透出一股温柔来。即使云绮如何也不肯承认自己是云钰,即使她怎么也不愿意去回忆半点事qing,即使他说破了嘴皮,她仍旧是一幅冷漠的样子。 但是……她是云钰的转世。 因着前世自己的错待,她不肯原谅,也是能够理解的。他并不怨,只是悔。自己酿下的苦酒,必须自己去喝……半点不由人。胤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却轻轻地嘆了口气。 现下,他对未来有些迷茫。 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云绮是弘历的答应……无论如何,名义上,都是弘历的女人。想和云绮在一起,就目前看来,他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当上皇帝,将云绮给换个身份,纳其为妃。 二,抛弃现在的皇子身份,与云绮私奔。 可是……可是无论走哪一条路,都必须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云绮的配合。问题是,现在,她根本都不肯承认自己是云钰……或者说,她根本不愿意自己是云钰,又哪里能够配合他?这便是胤最头痛的问题。 或许,他一会儿同弘历见面的时候,他应该将自己的身份坦承相告?让弘历下个旨。许自己同云绮远离京师,去过自己的日子?也或许日子久了,云绮自然接成也可能……胤嘆了口气。迳自摇了摇头,这样地心思。还是莫要多想罢…… 也或者……胤将目光从万里无云的天空上收回,或者他应该先想法子,让云绮恢復起前世的记忆。虽然自己对她有着错待,但无论如何,云钰对他……终究是qing深意重。 她只要想起。便不会无视自己。 胤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想法子,帮她恢復前世地记忆。她虽不肯再见他,但有的事qing,不一定非要见面才能办得成地…… 一路胡思乱想,不经意便已经到了养心殿。 见他到来,弘历身边的总领太监高永立刻迎了上来。胤倒是有些诧异,这高永不在弘历身边服侍,倒站在殿外等自己。这是何缘由? “十五阿哥,皇上正在等您……”他停顿了一下,见胤的眼神扫过自己。立刻又补了一句,“皇上似乎心qing有些不好。您多担待点儿。” 胤又看他一眼。心中微微泛奇。 真是有意思的事儿,弘历身边的总管太监竟然对自己说。皇帝心qing不好……让自己一个皇子多担待点儿……他不信高永是那样没有眼色地人,他会这么说,必定是得到了什么信号。 或者……胤的眼色一黯,想到那日弘历气愤不已的样子,难道说,弘历的身体……他心头不由一沉,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许。 高永连忙赶在他的前头,尖声通报:“十五阿哥晋见……” 长长的拖音在深广的殿中显得有些yin森,正午的阳光从窗子中透入,印着那些窗上jing致地雕纹,在地上画出斑驳而奇异的图案。 弘历一身的朝服,正危襟坐。 并不似平常父子相见地礼节,胤单瞥过一眼,便立刻向前一步,行了大礼。 “儿臣见过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电光火石之间,他便将先前那紊乱的心思全部理清,只字不提自己真正地身份。 只怕同云绮所说一般,他只消得提出半个字,弘历便会立刻让“永琰”自这个世界上消失。他虽然已经算得是死人了,但却也不想如此轻易消失。他要做地事qing还很多……胤低垂着头跪伏在地上,眉眼间渐渐透出一丝清明来。却是死一般的沉寂,弘历似乎睡着了,半晌也不发出半点声音……直到胤双膝跪得发麻,地砖地凉意渐渐从膝盖透入身体时,才听见缓慢而冰冷的声音自龙座上传来:“起来罢。” 胤这才缓慢地起了身,退到右下首,还是恭敬地低了头,并不抬眼。 对于动心忍xing……他是极有心得的。“怎么不敢看朕?”弘历冷哼了一声,有些恼怒,“把头给朕抬起来!!!” “皇阿玛。”胤虽然心下明白弘历大致要说些什么,却还是做出一脸莫明的神qing看向他。 “怎么?”弘历眼光深沉,“你是自己说,还是要朕点破?” 胤不说话。 弘历的xing子他最是了解,这孩子……说到耐xing,这孩子同自己绝对不能比。若不是当年……胤的目光沉了沉,那些成长起来的皇子中,也只有弘历能够接下这江山了。只可惜福惠去的太早,自己尚未能了解他的xing子…… “云答应同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弘历的声音一听便是刻意压下了怒火,“你同朕好好说个明白,朕绝对不会为难你!” 胤的心突然勐地一抖。 弘历是他的儿子,可弘历也是帝王!一个帝王,遇到这样的事qing……几乎不是假思索地,他立刻又跪了下来:“请皇阿玛留着云答应的xing命!” “这么说……”弘历的目光越发yin冷,面上渐渐透出狠绝之色来,“这么说,那些传闻倒是半点不欺朕。” 他的语气极是平静,可任谁都能从里面听出冰冷的死亡气息。 “回皇阿玛,”胤却是极冷静,似乎完全不被弘历的气势吓倒,又像是在说别人的事qing,一字一句缓缓道来,“皇阿玛可知道福康安?” 弘历拧了眉:“这与你又有何相gān?” “云答应……是福康安安cha在宫里的眼线。”胤盯了弘历的眼睛,声音亦是极为冰冷。 此话一出,弘历的眼睛立刻半眯了起来,像是豹子看到了猎物一般:“你说什么?” 胤缓缓将自己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云答应……是福康安安cha在宫里的眼线。” 当!! 清脆的声音迴响在养心殿里。 弘历根本不管不顾那跌成碎片的上好自鸣钟,死死地盯了胤,视线不曾移动半毫。未完待续,如yu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节更多, 如烟(1) 胤丝毫不迴避他的眼神,亦不畏惧地回望过去。 正坐在龙椅上的弘历接触到他的眼神,身体不由微微一震,随即用力闭了闭眼,又快速睁开……那一瞬间,他似乎有一种错觉,仿佛在他面前的并非是十五阿哥永琰,而是向来对自己严厉要求的皇阿玛。 只是,这只能是错觉……弘历心中暗自感嘆,离皇阿玛仙去……已经有五十多年了,转眼间,他亦从英姿勃发的少年成了垂垂老者。弘历回了神,又看向眼前的胤,努力压抑了心里的异样感觉,开口道:“你方才的话,是何用意?” 胤瞥了弘历一眼,知道他心底明白通透,却还是缓慢开口:“儿臣接近云答应,就是想知道福康安究竟想做些什么。皇阿玛待他恩重如山,他却做出这般忤逆的事qing……” 弘历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神qing缓缓变幻,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又开了口:“你心思缜密,朕很是满意。只是有人回报,你同云答应在屋中相处整整一夜……你可有话说?” 胤心下一凛。 他那日极为小心,知道这是犯忌的事儿,特意观察过,确定没有人看见自己进得云绮那里,出来时亦无人看见。弘历竟然知道……总不可能是云绮说出去,她总不会不要自己的xing命。唯一知道的……他的眼神黯得几分,唯一知道的,就只有永。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永会将此事透露给旁人知道。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永是什么样的人,他大致有数。经过那段血雨腥风般的日子,他看人的目光极准。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只消得些许相处。他心底便明白清楚。 可是,知道此事地,也只有永,若不是他,又会是谁?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神不可? 他思虑半晌,才斟琢开口:“回皇阿玛的话,确有此事。只是事关重大,现下无法同皇阿玛言明,若皇阿玛信得过儿臣,日后必见分晓。” 弘历并非傻子,福康安同云绮之前地qing事他也略有听说,胤先前说的那些话,已经让他相信了七八成。此时见胤并不隐瞒。又是一脸诚挚,稍做思虑,便点了头:“永琰。朕一向爱重你。你这孩子打小儿做事缜密,机智有余。朕倒不是不放心于你……而是。人言可畏,你将来是要做大事地人。可千万莫要在这些小事上,多得些把柄与人分说。” 胤顿时一愣,抬头迎向弘历的目光。 只见那目光中的确饱含期待,他心下微微一动,有些明白了弘历的心思。想到那袁夫人对自己说过的话,他便险些苦笑出声。 江山美人,从何取捨? 他缓缓点了头:“请皇阿玛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弘历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像是疲倦般地摆摆手:“你先下去罢,自已注意便罢。”临了,却又补充一句,“同那云答应来往,也莫要太密切了。” 胤应过一声,缓步退下。 得了弘历的暗许,他进出云绮那里便方便的多,不需要过于忌讳弘历,简直是去掉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已经进了九,天气格外的寒冷。 算算也快过年,宫里不自觉地洋溢起一股喜庆的气氛。皑皑白雪将整座紫禁城覆盖起来,原本以红huáng色调为主的紫禁城此刻看上去却是晶莹一片,圣洁的像是云顶的天宫。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见这样地雪势,弘历也显得格外高兴。 一大早便下了旨,在御花园摆宴赏雪。内外命妇、各皇子、三品以上大臣皆需列席。于是整个宫里都显得热闹非常。 膳房自是忙着准备各色吃食,太监宫女们也忙着在花园里布景:既不能积雪太多,挡了主子们大臣们的路;又不能让积雪太少,扫了圣上的兴。于是那雪便真如美人地脸,添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这头下人们忙活,后宫也不消闲。
第29页 各宫主子纷纷取了自己最美丽的衣裳头饰在宫里比划,都希望在这赏雪宴里能够艷压群芳,引起皇帝地注目。皇子们亦知道这场赏雪宴肯定会有考较出现,更是下足了劲,准备在考较时一鸣惊人,给干隆留下个才能过人地好印像。 整个宫里,只有长chun宫的一角显得冷冷清清。 正是云绮所居之处。 胤自那日得了弘历默许之后,便常来此处,云绮倒是经常闭门不见,可不知道胤是如何做到……他地xing子与做皇帝之时完全不同,竟然撇下一张面皮不要,被关在门外,就坐在云绮小院中的石椅上……一坐便是大半个时辰。 他不怕旁人侧目,云绮却不能不怕。只得命宫女开了门,让他进去。 譬如现在。 他捧着宫女沏上来的清茶,唇边带了笑,看向板着一张脸的云绮。似是不经意的拨弄两下桌上的水果,不时晃动手中的玉佩,旁若无人。 云绮坐了另一头,手中捧着卷书,似乎目不转睛地看。 如果她手中的书没有拿倒的话,胤真的以为她可以做到对自己视若无睹。可惜这四个字常常意味着自欺欺人。 “呵……”看到云绮的反应,胤不由轻笑出声。他的心qing此刻格外地好,瑞雪啊……你兆的不光是丰年啊…… “笑什么?!”他笑声尚未落地,云绮便立刻做出了反应。她柳眉一竖,手中的书“啪”地一声倒扣在桌上,蹭地站起身,紧紧盯着胤,“我很可笑吗?还是你和旁人一样,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没有!”胤十分诚恳的回答,“女人多读点书有好处……不过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才女。”他一本正经,“从古至今才女有不少,李清照,蔡文姬……都是一等一的才女。不过她们都比不上你……你已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能倒着把书念,的确是天大的才qing。” 云绮顿时面上一红,怒道:“你来gān什么?谁让你来的!!” “皇阿玛下了旨,今天赏雪……”胤顾言左右,就是不正面回应她的怒气,“你怎么还不打扮打扮,这么一身淡色,会被人当成村姑的。” “村姑就村姑!!”云绮似乎更加恼火,随手取过一边的披肩,看也不看他一眼,迳自走了出去。 胤唇边的笑意更深,跟在她身后,快步追了过去。 如烟(2) 外面的雪飘得极大,方才踏出院门,肩头髮梢便沾了一层晶莹的雪。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走,云绮听得后面脚步声咔咔,知道是胤紧随其后,却故意加快脚步不去看他。 胤走在后面,倒也不恼,仍旧一脸笑盈盈。 倒是前面的云绮越走越慢,最后竟然停了下来,转身恼怒道:“你总跟着我做什么?”胤一脸惊异的表qing:“我何时跟着你了?” 云绮縴手一指:“你从长chun宫一路跟着,我如何走你如何走……还叫没有跟着我?你烦不烦……笑什么?” 胤摇了摇头,倒是一脸严肃:“皇阿玛传旨赏雪宴……你是答应要出席,我是皇子……也要出席。从长chun宫往御花园,并无第二条路,难不成你要我飞过去?”云绮语塞,停了片刻又道:“你走的要比我快上许多,gān什么一直在我后面慢慢吞吞地走?你的脚被狗咬掉了吗?” 胤又换上一脸惋惜的神qing:“今天估计会有一场对皇子的考较,我走的慢,是在考虑到时候如何对答……我不像某人,只知道吃和睡……” 云绮涨红的脸配上她一身淡粉蓝的衣裳,在纷飞的雪中,透出一分别致的美。胤一眼望去,微的有些发痴,话说到最后,声音越发的低下去,只消得两只眼睛紧紧盯了她,贪婪的注视,半丝目光也不肯离开。 云绮先还在为他的话发嗔,却见他痴痴望着自己,目光中是她极熟悉的qing感。她不由心头一震。立刻转回身,再不敢回头多看一眼,快步离去。 胤见她离开。略为失望的嘆了口气,目光黯了些许。却又握了握拳,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抵达御花园时,那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胤抬眼望去,只见宫妃女眷们自是聚在一处说说笑笑,各色地裙裳艷丽。在茫茫白雪之中,倒真觉得娇俏入眼。 另一处的人群是皇子们,永正和另几个面生的皇子们在一起,瞧得胤过来,立刻分开人群迎了上来。 “永琰,你可来了。”永面带喜色,“永搞到了皇阿玛今天会考较我们地题目,我正担心你来的太晚,会较人比了下去。” 永……胤瞥了一眼被众皇子围住地那人。 干隆二十八年。被过继给十二弟允为嗣,据说这次考较皇子的题目,就是允出的。他能弄到题目。也在qing理之中……允……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自己继位时,封了十二弟当郡王。原以为可以兄友弟恭。未曾想。这些兄弟之中……只有老十三对自己是以诚相待,其它的人……允竟然将云钰地封妃金册尽数弄丢。到后来,自己想回忆当年,却连那金册也找不到他清楚的记得,允是如此对自己说的:“东西不过是东西,丢了也没什么,再造一个就是了。可心里的东西如果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四哥你责骂我,我没有怨言,可四哥,你自己想想……你真正想责骂的是我,还是当初的自己?” 那是允喝醉酒之后,拉着自己的手说的一番话。 于是允被自己一贬再贬,无他,不过是他触及了不可以让人触及的伤处罢了。只可惜,他也在二十八年去了,过继给他地永便是现在的履郡 “永琰?”一边的永见他发愣,不由推了推他。 胤这才从回忆中闪过神来,点了点头,低声问道:“什么题目?” 永神秘一笑,亦压低了声音:“你刚来……我也刚来……不知道。” 胤差点一拳打在他地脸上,好气又好笑,这个永,永远是这样的鬼灵jing怪,引人发笑。他轻咳了一声,压抑住自己yu破喉而出地狂笑,点了头:“既然不知道,我们就不要去问了。一会皇阿玛考较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那怎么成!”永顿时满脸的惊异,“皇阿玛考较时,我们不知道题目,自然就比他们落后一大步,那时候,可是会坠了我地威名的!!” 胤无语。 “快去!!走,别站着了,去听听!!我和永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他告诉我们的一定比告诉别人的详细!!”永说着,伸手便来拉胤。 胤无奈,方要踏出步子,却听另一处传来一阵轻笑声。“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最近宫里出名的云答应啊!!!”胤抬头望去,只见一身珠光宝气的女人站在树下,笑脸盈盈地看着云绮,语气不善。 那笑一看便知是皮笑rou不笑,云绮盯她看了几眼,一言不发,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那女人冷哼一声,“你胆子倒是不小,见到我也不行礼!!!你不过是个小小的答应,竟然敢如此无礼!!!” 云绮的身子僵了僵,缓缓回过身来:“你是谁?” “你竟然不知道我?”那女人做作的将手抚过胸口,故作痛楚状,“我真是为你痛心啊……你已经与世隔绝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竟然连我也不认识……”她的目光从云绮的脸上滑到身上,又从身上滑到脸上,“你听好了,我便是魏佳静荷,你可以叫我吉贵嫔。” 原来是她。 胤瞭然的点了点头,是名由女官升上来的妃嫔。因为弹得一手好琴,所以最近比较得宠,一下子跃了好几个台阶上去,便以为自己是凤凰了。 胤往前走了一步,随时准备出手。这样的女人,最会仗势欺人……他见不得云绮被欺负。只是云绮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云绮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却根本不像一般不受宠的妃子一般忍气吞声,倒是扬起一抹笑容。 “你是由宫女升为妃嫔的,按我大清祖制,需得一级一级向上晋位……而你竟然一下子跃了这样多的等级……”她的目光亦同方才吉贵嫔看她一般,上下扫视过去,“答应云绮,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吉贵嫔瞬时白了脸,僵硬的转了身。 只见嘉贵妃由宫女扶了,平静的站在两人身后,摆了摆手,轻声道:“起来吧。” 如烟(3) “圣上就要来了,你们莫要在这里胡闹。”嘉贵妃并没多说,只是摆了摆手。胤从旁看去,只见嘉贵妃上了浓浓的妆,与她平日一贯的朴素大相迳庭……胤微拧了眉,觉得有些诧异。按说,嘉贵妃是极会揣摩迎合圣意的人,弘历虽然爱好奢华,但很多场合之中,还是宣扬自己的“朴素”。所以,在这种正式的场合上,嘉贵妃的妆一般上的都不浓,可今天……胤暗自疑惑,不由多看她几眼。 嘉贵妃似乎也察觉了他的视线,挥了手之后,便看向胤的方向。胤身上的衣裳是他一贯喜欢的青灰色,只是因着天冷,所以在长衫外面加了件镏金挑丝绣梅花的坎肩。坎肩是在他的亲自监督下做成的,正是以前云钰最喜欢的花色。胤还清楚地记得,她给自己准备的衣裳上,总会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绣上一朵腊梅。用来织腊梅的金线一定是事先熏了香的,所以,那一小朵腊梅上,总会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清淡的水生花和芙蕖混和的味道,教他如何也不能够忘记。 可惜那腊梅都是云钰亲自织成,后来……后来她去了以后,无论谁去织,总织不出那腊梅的jing致,现下更是无人会了。他便只能嘱人在衣裳上织这些花色,聊以自慰罢了。 可是,胤看着嘉贵妃的眼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底隐隐生出一股寒意来。 嘉贵妃的眼神凌厉,扫过他的身上,却像是一把尖刀,细细的刮着他的皮rou。胤似乎可以听见那刀刃刮过骨头地声音……只是这样的眼神对他分毫不起作用。说到比拼眼神,他自是箇中翘楚。想当年,有多少臣工就是软瘫在他如冰如刃的眼神下。把该说地话说了,不该说的……也都说了。 嘉贵妃即使再牛。也不能越了他去。 胤脑中闪过这样地念头,却也暗自生疑,嘉贵妃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见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神qing?前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件件迅速掠过他的心头,却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第30页 若一定要从中找出什么。便就是那日永为了保住自己,在弘历面前将过错全部揽了过去。可是……这也说不通,那日之后,弘历似乎想到了永以前的那些事qing,再加上觉得他“qing义双全”,对他更加信任了……嘉贵妃有什么理由用这样地眼神看向自己? 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是什么毒蛇勐shou,随时会将她吃掉一般。 正思量着,却见嘉贵妃深吸几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復自己的心qing。然后,一步一步的向着自己走来。 “十五阿哥。”嘉贵妃的声音永远是这样的温柔平静,但是胤可以清晰的从里面听出她的不对劲:永琰是她养大的。她从来都是管永琰叫琰儿或者是永琰,绝对不会叫“十五阿哥”。 他忙换上一脸恭敬的神qing。亲昵开口:“额娘。天怪冷地,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嘉贵妃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亦换上一副慈爱的表qing,柔声道:“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也不去我那里……这衣裳真好看,是叶紫给你做地吗?”叶紫?胤微的一愣神,才反应过来,自己良久未曾召见那女子,几乎是已经将她遗忘。心下不由微闪了一分愧疚,毕竟这叶紫是因为他,才会嫁入府中地……他却也不愿意细想,对他而言,除了云钰,便再也不会有其它人成为心中地牵挂了……叶紫……胤微嘆了口气,却也只能说声抱歉了。他暗自打定主意,准备回去之后,再给她多赏些东西。 没有爱,便只能用物质去弥补了。 他也不愿意多说,只点了点头,开口道:“是,叶紫对儿子很好,说是要来赏雪,特意召人做了这衣裳……” “哦……”嘉贵妃却在此时扬起一抹古怪的笑,上下打量他半晌,“叶紫这孩子,嫁了人也不改改粗心地毛病。你最讨厌腊梅,她竟然给你做了这样一件衣裳……也难为你肯穿。如何,什么时候能添个皇孙给我抱抱?” 她的眉梢眼角都带着一抹探究的意味,目光更是怀疑的在他身上仔细掠过。 那话方出,胤心中顿时一沉……这永琰,竟然是讨厌梅花的吗?面上却是任何声色也未动,只是讪讪地笑着,装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无论这皮囊里的灵魂如何变幻,但这副皮囊总归是永琰的。这点任谁也否定不了……只要他不承认,自然没有人敢去乱想……即使他的xingqing大变,别人再如何猜测,哪怕猜他疯了,也不敢怀疑永琰是被鬼上了身…… 胤心中笃定,半点慌张也没露出来。 嘉贵妃又看他半晌,见他的确没有反应,这才随便说了两句话,皱着眉头离开,迳自往内宫嫔妃的席间去了。 胤看着她的背影,心底长长的嘆了口气。 这一番折腾,赏雪宴便快要开席,远远便见huáng色华盖过来,想来是弘历到了。众人也都瞧见,聚在一起聊天的便纷纷散开,跪了下来。 地上虽然已经将积雪扫去,但这样的天气,膝盖上仍旧传来阵阵凉意。胤不由得扭头望了云绮一眼,担心她身子承受不住。这一望,却正看见福康安在另一边跪着,亦将目光投she在云绮的身上。 他的神qing哀伤而绝望,目光中隐藏不住浓浓的qing意。这样的神qing,胤极是熟悉……当年老九就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云钰。 他不会忘记!! “皇上驾到……”太监长而尖细的拖音将空气划出波纹,这波纹正如投入水中的石子,将平静的人群整个调动起来。 “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那震天的唿喊之中,是无数人对权势的嚮往与野心,声làng一波波传开,几乎震得树梢的积雪落下,亦将树梢的几只雀鸟惊飞。 华盖渐渐在众人前方停下,弘历一身金色的龙袍,在阳光的映she下,宛若真神。他抬头看去,只见所有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心中一股傲气浑然而生。 而在这匍匐的人群中,弘历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身影……他身着青灰色的长袍,虽然亦同所有人一般跪在那里,但周围却不自觉的空出了一大块。 并没有人同他跪在一起,只有永。 如烟(4) 弘历也只淡扫一眼,便让众人平身。 赏雪宴便在极和谐的气氛中拉开序幕。照例,先是弘历说了一通国泰民安,瑞雪丰年的套话。接着便是一堆臣工挨个上前举杯拍马,他们的本事是极qiáng大的,这么多人每人说的话,都一句不带重复…… 胤端坐桌前,心底冷哼。把心思都用在这上头,国家能治理的好吗?也难怪国库越发的亏空了……他那十三年辛苦赚来的钱,就被弘历这败家孩子给吃吃喝喝花掉了……想到这个,胤不由想把他揪到宗庙,让他在那跪上十二个时辰!!! 等一圈祝词说完,席上已经是酒过三巡。只是皇子们都未敢多喝,生怕脑子煳涂了应付不上弘历的考题。 果然,臣工们将酒杯方才放下,弘历的目光便移到了皇子们的席位上。 他的目光在众皇子身上来回扫视,脸上带了微笑,像是在思量什么。除了胤,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唿吸,等待他出考题。胤的目光却也同弘历一般,缓缓扫过这些皇子……弘历是在看儿子,他是在看孙子。 凭良心讲,胤是真心的希望这些皇子中有不世之才出现,这样,哪怕自己的风头被压得gāngān净净,他也瞑目……嗯,是瞑目了……可惜先前大家忙着去要题的那幕让胤失望不已……只知道投机取巧的人,哪一个是能担起大清国的重担的? 弘历目光扫过一圈,缓声开了口:“今日瑞雪美景,朕与众卿齐聚一堂,不甚欢喜。此qing此景。如何能负?朕以雪为题,众卿自当吟诗作赋……”他笑意盈盈,目光如电看过众人。 胤抬眼看去。只见除了他和永,其余众皇子都是面露喜色……不过这题目。是人都能猜的到……也没有什么好惊讶地。 还要去问……他心中对这些孙子们的智慧再次表示了失望。 永看他一眼,示意他赶紧去抢题。胤心里也明白,弘历肯定不会就准备这一个题目来考较皇子,越早回答,便越简单。他还没来及回永一个眼色。却听见弘历开了 这一听,便让胤大出意料。 他并没有点任何一位皇子,而是抬手点向了妃嫔:“嘉妃……这题,就由你先开始罢。”他面上仍旧是那样温和的笑容,仿佛自己什么也没有说。 所有人地脸上都浮现了诧异的神qing,这样地时候,不去考较皇子,反而考较嫔妃,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但金口玉言。哪里容得半点质疑?饶是嘉贵妃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说一言,只是起身接了旨。 好在嘉贵妃虽是满妃。却也识文断字,她略加思索。便言道:“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罗万朵云。”嘉贵妃的脸色稍红。又补充道,“臣妾不才,自行作诗那是不能,只消取前人诗,聊表淡意。” 弘历微皱了眉,却什么也没说。 一圈下来,众嫔妃竟然都是取了前人的诗词,没有一首是自己原创。其实这道理也简单,一来满人嫔妃中,并没有太多人喜欢汉家诗词。二来就是有喜欢的,也不敢自己原创,毕竟现下嘉贵妃算得后宫之首,她都没有自己作诗一首,其它哪有人敢? 于是放眼看去,便只有云绮一人没有发言。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在了她地身上。 云绮此刻紧拧了眉……她所知道的诗词,已经被这些人说了个gāngān净净,她哪里还有什么可说的?可是如果自己原创一首,怕是会把嘉贵妃得罪不轻……但现在,所有人都盯着她,若不说,这场子上也下不得台来……云绮困扰无比,脸色涨得通红。 胤看她如此,顿时想起身帮她解围,却被坐在身侧的永死死拉住。只听永小声斥责他:“你疯了?你现在跑去替她解围,是想害死她啊?” 胤这才冷静下来,的确如此……虽然弘历默许了他同云绮常来常往,可那都还是在水面之下的浮冰,若是冒出水面……特别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怕是这浮冰会被立刻打碎。他不由握紧了拳头,却还是只能无奈的坐在那里。 只见那头云绮深吸了几口气,缓缓开口:“启秉皇上,奴婢自小文理不通……却也不愿意扫了皇上的兴,如果皇上允许,奴婢愿清唱一曲。她这话一说,便是自贬身份。 将自己先放在了低贱地歌女戏子一流之上,即使她歌唱的再好,嘉贵妃也不会生气。听闻此言,胤心中暗自赞嘆她的机智聪慧,却又为她不得不委屈求全而郁闷。 她是应该被人捧在掌心呵疼地女子……而今……忆起彼时自己的错待,胤地心头便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一阵疼过一阵。 弘历看她一眼,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开口道:“唱歌可以,可也要切题,若是……若是不能切题……”他地目光一下子变得极是yin冷,似乎考量着什么,略加沉吟,才又缓缓说了下去,“若是不能切题,你便去泰陵为先帝守灵罢。” 胤不由一颤,突然明白了弘历的意思。 既然是线人,那便远远地抛开……这样,下一个目标才会清楚的浮现…… 不容他多想,便听云绮柔美的声音应道:“是。” 倒是浑然不惧。 胤立时将目光再度投she在她的身上,几乎是在同时,其它的人也将目光投she了过去,想听听这位云答应会唱些什么……方才弘历的话,已经将她放在了一个奇特的位置上。所有人都在揣摩,这位云答应,究竟是如何的底细。 只见她清了清嗓子,红唇微启,轻柔的歌声便逸了出来: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yu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擦不gān,你当时的泪光。 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越圆满,越觉得孤单。
第31页 擦不gān,回忆里的泪光。 路太长,怎么补偿。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在生长…… 那歌声极是冰冷悽然,每一句歌词都像是一把尖刀刺在胤的心头……往事虽然如烟散,但却终究无法弥盖留下的伤痛吗? 胤听的心中一片苦涩,不由抬了头,却见云绮唱着唱着,眼中竟然隐有泪光。两人的目光在空中jiāo汇,然后,便见云绮渐渐的低下了头去…… 似乎再也没有抬起过。而胤整个人,也似乎一直浸在那首冰凉的歌之中,直至溺毙。 (第一卷终) (第二卷,云捲云舒)第一章,梦回 一曲罢。 无人言语,四下静默,宛若天地混沌之时。 弘历将目光投向云绮,那目光复杂,里面有着旁人完全看不懂的qing绪。他的目光在云绮的身上久久停留,却是不曾移开。 其余人见皇帝不说话,自然也不敢开口。于是几十号人便这么在寒冰雪地里gān冻着,现场气氛诡异至极。云绮低着头,却是不曾抬起。别人自然无从知晓她脸上的表qing,只见她的双肩在空气中微微的颤抖着,似乎在qiáng力压抑着什么。 半晌。 “云答应,”弘历的声音低沉,却又饱含着显而异见的诧异,“这曲子,是谁教你的?” 随着他的话,嘉贵妃一道怨毒的目光顿时落在了云绮的身上。后宫中从来不缺这种以别样歌舞取悦皇帝,从而一跃而凤的女子。在她的眼中,云绮自然也是这样的角色。她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却仍旧不置一词。 云绮并没有出声。 “云答应!皇上问你话呢!!”嘉贵妃虽然不说话,但宫中自然有人替她说话。这会儿云绮不回答,更是教人有可趁之机。 “啊……”云绮这才慌忙抬了头,似乎先前完全没有听到弘历的话。 她这一抬头,整张面庞便落在了胤的眼中。只见她脸上两行泪痕明显至极,眼眶亦红透,正是刚刚哭过。 “大胆云答应!!”那小妃子在接到嘉贵妃一个默许的眼神之后,立刻高喝出声,“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如此美丽吉祥的瑞雪,你竟然落泪,你是不是对皇上有什么不满?” 开口的不是云绮。亦不是胤,而是一脸深思地弘历:“住口!朕让你说话了吗?”弘历的目光冷冷扫过那小妃子。却又和蔼地看向云绮,“云答应?你这歌,是从何人那里学来?” 云绮定了定神,福过一福,闷声道:“回皇上的话。这支歌是奴婢被关地时候,在那清宁宫里得到的乐谱和歌词。” 清宁宫……胤眼前微微一晃,险些眩晕过去。 “清宁宫……”弘历若有所思,“你还学过别地什么曲子吗?” 云绮点点头:“还有两首。” “嗯……”弘历挑眉看了她几眼,“你都唱来与朕听听。” 云绮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是。”于是便轻展歌喉,缓缓将心中的歌曲唱来。一字一句,蔓延如火;凄凉婉转,如云捲云舒。 所有人都听的震在当场。 这两支曲子和先前云绮唱的那歌。没有一首他们听过。虽然有些伤了风化,但其中的感染力却是异常qiáng大。曲子清灵婉转地不似当世之物……宛如天音。 等她两曲唱罢,却见弘历一向严肃冷静的面庞微微有些嘆息之色。 “你……你先下去罢。”弘历闭了闭眼。像是有些疲惫,“这些曲子……以后莫要再唱了。” 他说完这句话。一边的嘉贵妃顿时面露喜色。她原本以为皇帝会要云绮一首接一首的唱。是喜欢她这样的歌曲,不料最后却要她以后不许再唱……看来。这曲子一定有什么地方触及了皇帝的忌讳。 云绮听了这话,却像是在意料之中。她向着弘历弯腰拜过一拜,缓缓退了下去。 胤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追随,心中翻腾如沸。 云绮方才唱的第一支曲子,他并不熟悉。但是,之后她唱地那两支曲子,却是他以前常常听到的……云钰最喜欢的曲子,也就是那两支。 她曾经同自己说过,一支叫《温哥华悲伤一号》,另一支地名字自己不记得了,但歌词却记得清楚……正是云绮方才唱的第二支曲子。 胤地目光一直追随云绮,就连看不见了,也不曾收回。 她真地是在清宁宫中学会那两支曲子的吗?他现下只盼望这赏雪宴快些结束,他好去找云绮,解开心中地迷团。 好不容易捱到赏雪宴结束,他方要走,却被弘历叫下。“永琰,你随朕来。”容不得他反对,弘历起身便走。 胤无奈,只好qiáng行压抑住心中的困扰与激动,嘆了口气,随着弘历的龙辇一同离开。 屋内燃着上好的碳盆,每一块木炭都烧得通红,热量从木碳中散出,温暖整间屋子。胤挑了厚厚的布帘进去,顿时感觉外面的冰冷被隔绝开来。先前在雪地中行走的寒意一下子去了泰半,身上一下子暖和起来。 “去给十五阿哥端杯热茶,让他好好暖暖身子。”弘历见他进来,立时转头吩咐下去。 他周围的人都不是傻子,十五阿哥来,本来就是要伺候好的,哪里会要皇帝亲自吩咐。这样的吩咐,便是不希望人打扰。 一gān人等便自觉的退了下去,离的远远儿的。整间养心殿里,便只有父子两人……虽然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父亲,谁才是真正的儿子…… “永琰……”弘历沉默半晌,还是开了口,语气却是掩饰不住的低落,“朕没有想到……” 胤一愣,在他的印像中,弘历不会如此说话的,他怎么了? 他没有答话,弘历也不在乎。叫永琰来,本就没有打算要他说些什么。弘历的目光淡淡扫过他的身上,长长嘆了口气:“朕一直认为,朕还年轻。直到今天,朕才惊觉,朕老了……” “皇阿玛?”胤亦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缘何大发感慨。 “朕小的时候,曾经很喜欢去府里一位格格那里。她虽然没有名份,却是皇阿玛最喜欢的女人……不,应该说,她是皇阿玛唯一爱的女人。”弘历的眼光深隧,似乎已经陷入了回忆之中,“虽然她同我并不亲近,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对她的好奇……或者说喜欢。她是个奇特的人,在她那里,永远有别样的美食;有奇异的故事;有动听的歌……方才你听到的那两支曲子,便是她曾经唱过的曲子……”弘历抬了头,满脸的苦涩,“她会轻轻唱着那些好听而奇怪的曲子逗弘时,也会抱着福惠轻轻唱……可惜,朕……”弘历此时的自称又改回了朕,“可惜朕永远只能在一边旁听。朕永远做不了她心目中的孩子……” 胤愣在当场,他没有想到,弘历竟然有着这样一番心结。“既然这云绮……以后,你也别去为难她了。”弘历又长嘆了口气,“过些日子,让她迁到圆明园去住罢。” 梦回(1) “圆明园?”胤愣了一下,旋即拧了眉,“皇阿玛的意思是……” “宫里旁人安cha的线人也不少,不缺她一个……”弘历嘆了口气,“朕思来想去,觉得你还是将心思多放在国事上来的好。毕竟……朕已经老了,将来这江山,还是要你们去统治的。” 弘历这番话说的极明,几乎是挑明了同胤说,以后由他继位。胤不由一震,正迎上弘历的双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弘历会将此事同他说的如此明白。以他对弘历的了解,他是个权利yu极重的人……当年若非看到这点,他也不会将天下jiāo给弘历。 而今……是什么促使弘历说出这番话来? 胤微拧了眉,思考着弘历的动机。 却又听得弘历开口:“永琰……隔几日,你换了便装,再替朕去次泰陵吧。” 胤顿时又是一愣,不解的抬了头。 “朕想来想去,还是将那云绮送到泰陵去守陵来的好。”弘历露了一抹苦笑,“皇阿玛喜欢听那几支歌,可不知道元妃娘娘在下面,会不会不理皇阿玛。你把云绮送去,让她给皇阿玛唱唱歌……” 他要杀云绮? 胤的脑子里顿时掠过这样的想法,脸色不由yin沉了几分,他深吸了一口气,稍加思索,开口道:“皇阿玛……不知道皇阿玛可记得前几个月,绵德之死?” 弘历一时没明白他这时提这事qing的用意,不过还是点了头:“记得,如何?” “十二月丙寅,福建彰化县贼匪林慡文作乱。wap,16k更新最快。陷县城,知县俞峻不敌,惨死彰化。”胤面无表qing。静静的述说,“这个俞峻有一个结拜兄弟。俞峻临死前,求他将信带出,jiāo到了儿子这里。” 清廷皇子大多有自己的密探,知道一些事qing不足为奇,弘历听胤此言。倒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开口道:“什么信?”他知道胤此时提出这事,定然与那云绮……或者说与福康安有着莫大的关系。 “俞峻在信里说,那林慡文能够一举拿下彰化县,是因为朝中有人向他提供了福建军队地布防图。”胤一字一句,紧紧盯了弘历的眼睛。 不出他所料,弘历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一双眼睛中迸she出令人胆寒的光芒:“你说什么?” “不光如此,林慡文还勾结了苗人。将一批能够巫蛊害人地东西送进了京城。锦德……便是第一个死在这巫蛊之物下的人。”胤还嫌方才说地不够,又将弘历最为忌讳的事qing说了出来。便看弘历的脸色越发难看,他胸口剧烈起伏。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胤暗自嘆了口气。绵德当时说,那些苗子上京。是要同位“和大人”接头。可和绅向来谨慎。做的许多事qing都不授人以柄。若真是有这样地事qing,他又怎么会让人轻易知晓? 只怕是接头的另有他人……至于是谁……胤脸上掠过一抹冷笑。那衣裳里面缀满了佛教的“”。虽然皇亲贵戚们也泰半信佛,但是……那日绵德死了之后,他特意去检查了那件衣裳。那些“”字,都是反写的。有这样习惯的,整个京城也只有一个人。
第32页 想来那件衣裳,就是献给他的罢? “你查到什么没有?”弘历微微平静些,脸色却仍旧yin森的吓人。 “回皇阿玛的话,这就是儿臣不同意将云答应送往泰陵的原因了。”胤上前一步,恭敬回答,“若是将我们知道地明线断了,再找条暗线,就不容易。更何况,这云答应对他来说,与别的线人是不同的。” 弘历冷冷看他,胤浑然不惧。 半晌,才见弘历无力地挥了挥手:“按你的意思去办吧。”他长嘆了口气,像是语重心长,“丈夫处世兮立功名,切不可为无端qing事坏了心愿。” 胤抬眼看向弘历地眼睛,缓缓点了头。 “你先退下吧。”弘历闭了闭眼,躲过他地眼神,“朕要一个人待会 胤应过一声,缓缓退下。 等他完全转过身,弘历才又将眼睛睁开,他紧紧盯着胤的背影,长长地嘆了口气,声音微不可闻:“永琰啊永琰……你同皇阿玛,却是越发的像了……” 这长长的嘆息声在养心殿里迴响,仿佛外面chui过的冰冷的寒风。 从养心殿中出来,天色已经泛出浅浅的黑,又不是纯黑,灰濛濛的,让人看在眼里十分压抑。胤抬手揉了揉眼睛,将衣领拉紧,让那唿啸的北风颳不得半丝进去。 他抬了步,方要向长chun宫的方向,却又退转回来,向着另一处而去。 “十五阿哥吉祥!!”说话的是御膳房的总领太监,他见永琰亲来,立刻上前迎接,满脸带了讪媚的笑,“十五阿哥想吃点什么,让奴才们来说声就成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胤亦是淡淡一笑:“我要的东西,奴才说不清楚。” 他一面说着,一面抬脚进了御膳房。那总领太监急忙在后面跟着,点头哈腰。 转过一圈,胤将自己要的东西吩咐下去,自个儿就站在一边看着。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总领太监便将一个提蓝jiāo到了他的手上。 胤微一颔首,转身便离去。 再度踏入长chun宫的宫门,仍旧是那个小院,甚至连小院门前的树都不曾有任何改变。胤微闭了闭眼,脑中不自觉的浮起当年的画面。 他深吸了口气,努力将那画面甩开,抬手便将院门推了开来。 云绮正同平时一般,在怀里抱了个手炉,身上盖着软被,窝在软榻上看书。边上的几案上是一壶上好的香片,四份蜜饯,二品鲜果。 倒真是会享受。 胤微微一笑,开口道:“云答应,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云绮还是同以前一样,根本不搭理他。只是比以前多了个动作,扭头……视而不见。 胤早已经习惯,仍旧那幅微笑:“来尝尝,我亲自监督御膳房做的牛rou面。”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茶杯落地声,云绮僵直着身子,两眼中透出不敢置信的光芒。 梦回(2) 眼前的食盒已经被胤揭开,露出里面的牛rou面。 雪白的面条静静的躺在青花瓷的碗里,浅红色的汁汤,上面铺了满满一层牛rou,几点碧绿的葱花点缀其上,视觉效果非常好,再加上又加了大勺的花椒油,香气扑鼻,闻起来格外诱人。 胤看着她,微偏了头,唇边带了别有意义的笑,轻声道:“我想你应该喜欢吃这样的东西,我让御厨在里面加了花椒油。吃吃看,喜不喜欢?” 云绮仍旧坐在那里,也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胤眯了眼睛看去,因为背光,所以她整个人也算洇没在黑暗之中,暗的让人看不清她的任何神qing。 胤的心头突然升起一股无力的感觉。 他就好像一直在追着那目标,目标看起来在不远的前方,但无论他怎么追,永远和目标之前存在着一段距离。无论他如何努力,那距离也不能拉近分毫。 而云绮……她整个人隐在那背光的黑暗之中,好像根本不存在……胤闭了眼,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很痛。这并不是梦……虽然他这几天半梦半醒时,会怀疑所经歷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过于思念云钰而做的一个梦。 看上去十分真实的梦,胤有些恍惚了。 半晌,云绮长长的嘆了一口气:“我……这牛rou面,放的应该是辣椒油,而不是花椒油。”她缓缓起了身,走到桌前,取过一边放置的筷子。挑起一络面,送入口中。 几口下肚,云绮缓缓抬了头双眸晶亮:“御厨的这花椒油,炼的不如以前醇了。”她微微嘆了口气。“胤……何必呢?都过去了。” 她地话宛如一道闪电,径直噼开胤脑中的浓雾。 胤瞬时僵在当场,动弹不得。她方才说的话……她方才说地话……她方才说的话自己并没有听错,地的确确是“胤”两个字。 浑身便如被雷电穿过,颤抖的无以復加。 他恍如失了神。呆呆地看着云绮,半晌才艰难的从口中吐出一句话:“云……钰?”她回来了吗?她的记忆恢復了? 这样地认知似乎一道激流从他的身体中窜过,让胤浑身的鲜血都沸腾开来,他涨红了脸,无法压抑自己激动的心qing。 而与他相反,云绮坐在那里,一双凤目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中不带半丝激动,十分的平静……就好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生气。 “是。”她慢慢点头。“我曾经是有一个名字,叫做云钰。” 听到这话,胤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便yu搂云绮入怀。而就在他手即将触到云绮身体的那一刻。云绮却突然向后微倾了倾身子。随即站了起来,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拉开她与胤的距离。 胤伸出去地手便僵直地停在空中。 他的脸上写满错愕与不信,眼见云绮再度向后退了一步,他脸上惊喜的笑容渐渐黯淡下去,像是快要熄灭地蜡烛。 “你不是已经想起来了吗?”胤看着云绮,满是不置信的神qing。“是地,”云绮点了点头,声音仍旧平稳无波,“我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些过去地事qing,我记得清清楚楚。” “那你……为什么躲我?”他的每一个字里,都夹杂着浓浓地痛苦。那种以为得到,却偏偏失去的痛苦像是尖利的刀,在他的心头缓缓的划下。 云绮此刻却笑了,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开来,像是紫色的罂粟花。她一面笑着,一面指向自己的鼻尖:“为什么躲你?” 她渐渐笑出声来,笑声越发的大,几乎震耳;她笑的前仰后合,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她笑的岔过气,险些呛着。 胤见她像是有着几分颠狂,心下不由着急,连忙向前跨过一步,想帮她抚背顺气。不料云绮又是一躲,不让他碰到自己半分。“我说过的话,四阿哥……不,皇上……或者说,先帝,您忘记了吗?”云绮好不容易顺过气,说出的话却是愈加冰冷。 胤只觉得心中一滞,像是有什么卡在那里,甚至连唿吸也觉得不畅起来。 只听云绮冰冷的话语还在一字一句的向外冒:“我和您说过,那些事qing,都是过去的事qing了。无论我忆得起也好,忆不起也罢,却也是不能够改变什么……”她摊了摊手,扬起一抹同样冰冷的笑,“你看,你我就连长相,也和彼时没有一丝相像了。这个时代,也不是雍正或者康熙年间了……” 胤急了:“可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就算再回不去,我们重新开始,难道不行吗?” 云绮失笑,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在这一瞬间有着抹不去的温柔:“胤,你应该知道,有些事qing,是永远不应该被记起的。”她握了握拳,缓缓嘆了口气,“其实我们……早已经结束了。无论你承认与否,都随着元妃一起消失了,连半点痕迹也寻找不到。以前的事qing,我都想起来了,包括所有的……悲伤与痛苦。而我,现在完全不想再去经歷那一番痛苦……我是郭络罗云绮,不是乌拉那拉云钰。” 胤先只是僵在那,随着她话语的吐出,脸上的表qing渐渐灰暗下来……到最后,甚至出现了一丝绝望。 他看着云绮,喃喃道:“我知道你怨我,恨我。那些事qing的确是我不对……我对你不住,我……”他竟然哽咽起来,声音如风中残叶,颤抖地不像样子,“只是,我日日夜不能寐……脑海里尽是你的样子……云钰,是我对你不住。可是,我请求你,莫要这般躲我……”他的心头几乎要滴下血来,痛甚至连唿吸都不能够了。 但是。 云绮站在一边,听他如此表白心迹,却仍旧没有半点动摇。 仍旧是那幅冰冷的样子。 她慢慢摆了摆手:“十五阿哥,天色不早了,您请回罢。”言罢不再多看他一眼,迳自向内室而去。 只留下胤一人在花厅中呆滞而立。 再无声息。 梦回(3)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原本已经停的大雪再度飘了起来。纷纷扬扬落下,不到半柱香,便将整个大地覆盖,而被大雪覆盖的,不光是光秃的树丫,就连常青类的植物也被大雪完全隐埋掉。所以,一眼望出去,什么分别也没有,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也没有人走动,四下静得像是死地。 胤便如同行尸走rou般的从长chun宫出来,深一脚浅一脚的步行回寝殿。 一直构建的殿堂在这一刻彻底破碎,他原本心心念念的想着,想着只要云绮恢復以前的记忆,他们就能够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却未曾想到,她恢復了记忆,却比未恢復之前更拒他于千里之外。 一路皑皑白雪之上,便印下无数脚印。只是风急雪大,很快那些脚印便消失在风雪之中。脚印渐渐淡去,并不能够在天地之间留下什么。 于是苍茫的天地之间,只能看到一个身影渐小,渐渐的看不见了…… 任由殿外飞雪唿啸,云绮也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怀中抱了暖炉,动也不动。她闭了眼,似乎在小寐。只是表面上虽然平静,心中却是翻腾不已。原先她一直以为他说的话,只不过是失心疯的一种。什么他是雍正皇帝,自己是他的宠妃,这些话听起来不亚于天方夜谭……她怎么可能相信。 但是……世界上的事qing,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第33页 你一直追寻不得的东西,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而你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也会莫名地失去。赏雪宴上,她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一行行的字突然自大脑中浮现,曲调也清晰无比。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请唱了那支《白月光》。 然后。那些纷杂地记忆便随着歌曲,一点一滴的回到脑海里。 她从缆车上坠下。回到三百多年前地清朝,同四阿哥相恋相知,一路风雨共度。以为终是修成正果,却不想同患难易,共富贵难。 云绮的唇边扯出一抹冷笑。 哪里有什么真qing呢?她算是看透了。当年……那杯毒酒被送到清宁宫时。她义无反顾的喝了下去,并没有半丝的犹豫。“入此门者,必先放弃希望。”她已经是一个放弃了一切希望的人,又何惧一死。 虽然她地心里知道,那圣旨不可能是胤下的……只是她已经太累太累,已经没有jing力再去争些什么,要些什么。所以放弃……她自愿放弃。即使是福惠,也不能将她挽留了。 云绮陷在回忆中,微带苦涩的嘆了口气。其实。当年她的死,对福惠才是最好的吧? 她始终相信,胤不是那么无qing的人。他只是……只是对他而言。江山永远要比美人来的重要。她永远也比不过他的大清皇朝……所以她死了,胤一定会念着旧qing。待福惠格外好些。而且……歷史上的记载也不会错。 福惠是他最宠爱地孩子。 她始终无法改变福惠八岁夭折的歷史。那么,就让他在活着的时候。多得到一些来自父亲地关爱罢……她如果活着,或许胤都不会去瞧福惠。 不是吗? 只是她已经看透,男人啊、爱qing啊……不过是用来骗小孩子的东西。 她若还相信,那就是傻子!! 既然上天安排她重生,那么,她就要活出个jing彩来!! 云绮地眼中闪过一丝jing芒,如果她没有恢復记忆,那她这一辈子,也只是个在深宫孤老一生,或者是活在对福康安地感qing中的傻女人。 但是,上天既然安排她重生,又安排胤来唤醒她地记忆,那么,她自然不能辜负上天的这翻美意……对于清朝的歷史,她再熟悉不过。 中国之后近百年的屈ru,追根究底,都是清王朝的腐败。 她既然来了,那么,就要好好努力,让中国重新站在世界民族之林的顶端。重掌世界大权……云绮深深的吸上一口气,慢慢垂下头去。 而就在她胡乱思想的时候,叶紫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她站在冰雪之中,急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漫天纷飞的大雪落在她的身上,随着唿啸的寒风钻入她的衣服,她却浑不在意。只是直直的举着伞,努力为胤遮住风雪,声音焦虑万分:“爷,您回殿吧。这外面的风雪这么大,您要是受凉了,那可怎么是好。” 胤并不理会她。他的双眼无神,没有焦点的落在院中的雪松上,面无表qing,却是站在风雪之中,一动不动。 雪已经在他的肩上微积了一层,叶紫见状,立刻抬手为他拭去积雪。她的双手已经冻得通红,仿佛只要轻轻一敲,就会从中间断开。但她仍旧毫不在意,手中的伞半分也没有落下,眼睛中却浮了些许雾气,急的快要落下泪来:“爷,快些回去罢。您已经在雪里站了二个时辰了,任您是铁打的身子,也经受不住的。” 胤却像是泥塑木雕,呆愣的站在那里,抬头看着雪花狂舞的天空,慢慢开了口。叶紫见他终于肯开口说话,不由大喜,却因为声音过低,怎么也听不见,不由得向前微倾了身子。这才隐约听清他的话:“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叶紫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面上的血色渐渐退去,看向胤的眼神也多出几分哀伤。原来这么些时日的相处,竟然是如此的……她顿觉得难堪无比,原来十五阿哥讨了自己来,不过是随口一说。自己永远成不了他心目中的那个她。 她深吸了口气,qiáng行bi回自己的眼泪,仍旧温柔的扶了胤:“爷,回去罢。无论什么事qing,都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堵气。”纵使如此,她也只能承受……她嫁了永琰,便是他的女人……这一辈子,不离亦不能弃。 胤仿佛失了心魂,只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词,任由冰雪侵蚀。 叶紫并不能知晓半分,他此刻心底,较这冰雪更冷,更寒。 梦回(4) 他就这样一直在雪地里站着,直到眼前一黑,毫无知觉的倒下,被抬回了房里。 秦喜跟在一边,顾不得自己湿透的衣裳,就忙着替胤将被大雪打湿的衣裳换下,叶紫担心他的身体,又餵他喝了姜汤。一行人忙活半天,才安静下来。 不料到了夜里,胤却仍旧发起了高烧。 这高烧来势汹汹,叶紫将手放在胤的头上,只觉得烫的吓人。怕是此时放壶水在上面,立时就能烧开。等太医来时,她已经为胤换过三块降温的冰袋了。 永琰的嫡福晋喜塔腊氏也赶到了叶紫的房里,她紧锁了眉头,开口对着叶紫便是一阵训斥:“你怎么回事?爷在雪地里站着,你就不知道劝劝么?我只一日不在,就出得这样的大事,你……唉!” 叶紫也不敢回嘴,自那日她突然被封为侧福晋,这喜塔腊氏便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看。想来也是,众人皆道十五阿哥与福晋感慨甚好,不料迎了她进府之后,十五阿哥几乎就没有去过喜塔腊氏那里。其它的妾室、格格处也没有去过,夜夜在她这里歇下。 在旁人眼中,她是独占椒房的“妖女”。孰不知,永琰每日在她这里歇下,却从未碰过她半根手指。常常是拿本书给她,让她一字字念给他听。而他就靠在chuáng上,在她念书的声音中沉沉睡去。 叶紫始终记得,有一日永琰吃醉了酒,进得屋来,满身的酒气。她那天也不知道怎么,竟然出声埋怨:“怎么吃的这么醉……” 话音未曾落地。永琰突然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紧紧搂入怀中。wap,16k更新最快。她的脸埋入他胸膛之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恍惚地感觉。他虽然连站也站不稳,一双臂膀却有力异常。勒得她甚至有些隐隐作疼。 但她却是微笑着的。 他从未这样拥抱过自己……她心底长久累积的委屈不由在这一刻涌上心头,长长地嘆了口气。她那时候,真的以为长久地等待到了尽头。 永琰听她嘆气,顿时有些慌了手脚,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面庞:“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话没说完。他突然大力推开她,把她自那温暖的怀抱中推开,“你是谁?你不是她……你是谁?!” 叶紫到现在都不能忘记,当时他眼中的厌恶与警惕……她一直以为,永琰那晚不过吃醉了酒,未曾想……她一直以为这些皇子贵族不会有真qing,却不曾想,原来在永琰的心中,真地有一个人是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浓浓的苦涩便从心底泛将上来。一股一股,一波一波。 一如此刻屋内浓重的药味儿。 “福晋且宽心,十五阿哥的身子没有大碍。只是因为受凉。又心神不宁,才会这样高烧。微臣先开一副药给十五阿哥退烧。等退了烧。再用些药膳调理就好。”太医诊断过后,喜塔腊氏似乎放下了心。长吁一口气,面色缓和许多。 她方yu说话,却突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一边的宫女急忙将她扶住,太医自然上前为她搭了脉,又道:“福晋身子有些血虚,不宜劳累,微臣为福晋开个方子,吃得十天,自然气血上佳。” 喜塔腊氏再次谢过太医。等太医离开之后,喜塔腊氏的目光缓缓扫过叶紫身上。 “爷的身子需要人照料,旁人我不放心……就你罢。你多辛苦些,切记不能再让爷着凉……他有踢被子的习惯,妹妹这夜便守着爷吧。”话里地意思很明白,就是让叶紫这一夜不要睡了。 叶紫知道喜塔腊氏有心为难自己,却也不多话,只默默的点了头,恭敬地站在一边。 喜塔腊氏又看她几眼,冷哼一身,转身便走。竟也未多看躺在chuáng上的十五阿哥一眼,冷漠地完全不像是传说中那对qing深意重的夫妻。 “你心中地那个人,是谁呢……”叶紫长长地嘆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抬手抚过永琰的面庞,眼底溢满哀愁。 他地额头仍旧在发热,叶紫不由抬了眼,看向门 好在不到一会儿,秦喜便端着药碗过来了。药盒揭开,热气便化成白雾,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开,并将浓厚苦涩的药味儿再度添上几许。 叶紫接了药,温婉开口:“爷有我照料着,你先下去罢。” 秦喜应过一声,小心的将手中的另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恭敬道:“这是膳房给侧福晋准备的夜膳,您也稍许吃些,莫要累坏了自己的身子。” 叶紫轻轻点了头,道了身谢。 秦喜连称不敢,躬身退了出去。 烛火的微光将室内照亮,永琰的脸色在光线下显得极为不好,叶紫嘆了口气,将他扶靠起来,端过药碗,舀起一勺滚烫的药汁,轻轻chui了chui,送到永琰的唇边。 只是他仍在昏迷中,又怎么能够有意识的去喝药。 叶紫试了几回,甚至连一勺药汁泼在了永琰的衣服上头,也没能成功。她紧紧拧了眉,定定看着永琰,半天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深吸了口气。只见她再度舀起一勺药,却是先含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只见她低了头,将两片柔软的红唇覆上了他的双唇。 在双唇相jiāo的那一瞬间,叶紫只觉得身子微微一颤,脸瞬时红得如同炭火。只是饶是如此,她仍旧定了心神,先将舌尖探出,抵开他的唇齿,然后缓缓地将口中的药汁了过去。见他喉咙处融动,显见是药汁已经入腹,叶紫这才放了心头的大石下来。 她对这种方法,亦只是从奇志小说中看过。根本不知道有没有用,现下才知道的确是可以的……叶紫闭了闭眼睛,又将那苦得吓人的药汁含入口中,一口口餵到永琰的口中。 那原本苦涩得难以入口的药此刻竟然让叶紫觉得微微发甜……等最后一口药餵入他口中时,叶紫放缓了餵药的速度…… 能够与他如此亲密,或许也只有这么一刻了,等他醒来,两人便会再度回到那看似有礼实则冷漠的相处模式。
第34页 她的眼眶微微发红。 就在她餵完药,准备离开时,永琰突然抬了手,将她一搂,更是吸吮住了她的香舌,与她紧紧纠缠,如何也不肯放开。 第二章,惊变 (今天多更新一章,以庆贺我心qing好。) (另外,我就是写清穿了,不服气啊?不爱看的滚出去,谁让你来的?少在我这里叽叽歪歪,竹子脾气火bào,不会给你脸的!) 天色渐渐的亮起来。 太阳从天的那头升起,照在白皑皑的雪上,反she出刺目的光芒。在雪原上,一定要带上墨镜,否则会对视力造成影响……也就是俗话说的雪盲。 云绮缓缓的关上窗,半闭了眼睛,回想起遥远到像是几亿年前的东西。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个现代人,成了古代人……竟然还转生在古代……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一轮一轮的转生,如果没有转成当年的文雪,岂不是可以去遇见? 像是曾经看过的那个怪异的故事。那个未来的人,从小没有父母,他一心想找到自己的父母。于是他通过科技,回到过去,和一名女子生了孩子……到头来,却发现那孩子竟然就是他自己……林林总总一堆故事,她记的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当时暮紫是拿这个来考验大家的逻辑xing……她算是智商高的那一类人,很快就看明白了故事的意思。 但这样的故事,她总觉得不可能。 用力摇了摇头,甩开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云绮深吸了口气,决定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她既然决定出头,那么……云绮的下巴差点摔下来。 她突然想起来,胤现在附身的,是十五阿哥永琰。 也就是……将来的嘉庆皇帝!! 云绮此刻算是相信命了……原来真地有皇帝命这种东西,连穿越。他都要穿到将来的皇帝身上……她狠狠的皱了眉,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旋即又舒了眉头。 现在,不是有她这个熟知歷史地人出现了么?而且……云绮脸上滑过一抹苦笑。而且现在永琰身体里的灵魂,是胤……那个曾经让她又爱又恨地人……她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实现自己的目标。 只是……云绮长长的嘆了口气,只是不知道她自己,是否能够像想像中一般做到。 这一夜来,她并未曾合过眼,彼时的一幕一幕尽在脑中浮现。她突然想起刘若英的一句歌词来:逾期就狠狠把你忘记。不只伤心地还包括一切甜蜜。 她没有能够忘记……也就是……没有能够走出来原来有的痛,终其一生,都不能够忘记。唯一能做的,只是掩埋。埋在心底最深处,不去想不去动,就以为自己已经忘记。 其实都只是骗自己的而已。 “涟漪,”云绮轻声唤道,“为我梳妆,我要去园子里走走。” 一边的涟漪惊异的睁大了眼睛。这是这么久来,云答应第一次主动走出长chun宫……她敏锐的发现,云答应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可究竟是哪里不同。她也说不上来。 一番打扮之后,云绮便如出水菡萏。清灵可人。因为前些日子的磨难。所以她两颊有些陷入,却更显出一番楚楚可怜的神韵。 她拿过镜子。微微有些失神……若非胤,她或许早已经死在大牢里了……胤…… 而此刻,毓庆宫中。 叶紫失神地看着chuáng上的落红,脸似火烧。 是的,昨夜,她同永琰行了周公之礼。这晚来了许久地夫妻之实让她感慨良多,眉目间却更添了一份风韵。 她总算是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侧福晋了……虽然他口中唿喊地,始终是另一个女人地名字…… chuáng上的胤渐渐有了动静。 细碎地衣裳摩擦声如涓水般流入叶紫的耳朵,她深吸了一口气,qiáng迫自己镇定下来,缓缓转了头,看向方从睡梦中醒来的胤。 他睁了眼。 一双眸子深沉如海,从中看不出半点qing绪的波澜。他缓缓调了视线,目光亦落在chuáng上那片落红之上……此刻落红的颜色已经不若新鲜血液的艷红,微带了些褐色,却更显暧昧。 叶紫此刻正坐在chuáng边,却不由自主的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她只觉得一股深刻的悲哀从永琰的身上散发出来,那悲哀冰凉,像是数九寒冬里最纠结的冰块……冻的她浑身发抖。停也不能够停下来。 她只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做错的,是一辈子也没有办法挽回的事qing。可是……叶紫低了头,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倒底做错了什么。 室内极静。 静的她似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永琰只是久久的看着那片落红,却什么话也不说。叶紫可以清楚的看到,永琰的双手握成了拳,握得极紧,手背上泛出一片死白……亦如他的脸色。叶紫不由得咬了唇,心头涌上一抹难堪来。 和她行了周公礼,竟然是这么值得痛恨的事qing吗?她几乎问出口,却硬是忍住,生生吞了回去。她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不定,半晌才道:“妾服侍爷梳洗。” 胤却闻若未闻,身体仍旧僵在那里,仿佛石化了一般。 叶紫默默地将绸巾沾了热水,又拧至九成gān,上前一步,抬手便yu擦去永琰脸上的汗痕。不料他突然用力一推,将她的手挡开。 叶紫全无防备,顿时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手肘撞到一边的金盆,满盆的热水顿时倾倒在她的身上,她立刻湿了个通透……叶紫怔怔地看向永琰,牙关格格打颤。不知道是因为被淋湿冻的,还是因为心底冰冷到了极点。 胤听得那“咣当”一声巨响,才似回了神,惊异的看向跌坐在地上的叶紫。 她衣裳湿透,头髮披散在身后,亦被水打湿。脸色惨白,眼中一片灰败的绝望。胤闭了闭眼,面上滑过一抹后悔的神色。 他长嘆了口气:“起来吧,地上凉。” 叶紫看他半晌,默默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只见她向着胤福过一福,却是再度退后一步,嘶哑着声音开了口:“妾先告退。” 言罢,她再不抬头看胤半目,慌慌张张的退走,看似夺路而逃。 胤听着门被大力合上的巨响,看着她慌乱的身影,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他抬手抚过那片微褐的落红,脸上yin郁更显。 他……他一直不肯碰叶紫,便是怕将来离开这具身体时,会给她带来麻烦。永琰的灵魂若是回来了,一定不会对她再加荣宠……未曾想千算万算,千防万防,却还是……胤抬手扶了额头,长长的嘆息。 纵使如此,他也无法可施。 叶紫……胤暗念了这两个字,又是一声长嘆。 如果一定要有人牺牲,那么……只能够牺牲你了……我已经对她不起一回,不能再负她二回……想到云绮,胤心中更加烦燥。 而此刻,天光已经大亮,窗外阳光明媚,映得雪色更佳。 惊变(1) 云绮便在这亮得有些刺目的雪上缓缓地走着。 她双手抄在袖笼里,两手之中捧了丝绒裹住的暖手炉,一身湖蓝缎子的冬衣,像是落入棉絮堆中的蓝宝,格外耀眼夺目。 沿途行来,倒有无数的主子奴才侧目而视,那些妃嫔们眼中自是掩不住的探究……偶尔也夹杂几分妒意。 云绮几乎要苦笑出声,嫉妒……若她们眼中的这份福气可以送人的话,她一定毫不犹豫的转送给旁人。虽然对于后宫妃嫔来说,最终的目标不过是从一gān女人中爬上去,所以眼下,干隆竟然着人宣了她,直接从答应晋位为嫔……中间跃过了贵人和常在两个位份,的确算得上天大的恩荣……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云绮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转回身去。她一路行来,在雪上留下无数脚印,一行脚印从长chun宫延伸过来,清析的像是用刀刻下。又漫长的似乎看不到起点……云绮站住久久不动,心中却是翻腾如沸。 即使现在这脚印再清晰、再明白,可用不了多久,也会消失。雪化了之后,就会消失的gāngān净净……或者都不用等到雪化,一会就会有奴才把这些脚印清理掉。 让皇上看到雪上的脚印,是多么的不尊敬啊…… 一如当年。 她即使在胤心底刻下再深的痕迹,到头来,仍旧是被抹掉的那个。纵使如胤所说,她的遗体替了年乐容,与他的尸体一同长眠在泰陵之中。那又如何呢? 只不过是他用来掩盖自己地面具而已。 看上去,他真的是爱她如厮……实际上呢?他所爱的,不过是权势而已……云绮脸上滑过一抹冷笑。她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云嫔娘娘,您可是有些不舒服?”正胡乱思想着。干隆派来迎她地太监雷宁尖声开了口,这嘶哑而柔媚的声音让云绮大感吃不消,立刻定了定神,微笑着摇了头。 “既然娘娘没事,那便请娘娘快些移驾罢。”雷宁看似恭敬。其实话中包含了太多地不满。想来也是,按照云绮现下的位份,又是皇帝召见,自是可以称轿的。但她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弦,怎么也不肯坐轿,一定要步行前去……而且一路行来,连走廊也不肯走,非得走雪地里……生生将洁白平整的雪地踩出一行脚印来。 雷宁早就想发作,但碍于此女是干隆钦点的云嫔。晋位之快,实属罕见,他也不敢得罪。万一此女日后成了后宫之宠。得罪了她,岂非同自己过不去? 可抱怨总还是有地。 他入宫时间并不长。比不得那些已经成了jing的大太监。 云绮瞥过他一眼。微笑加深几许。她自然是明白这小太监心底想什么的……前世在胤的宫里,这些人的嘴脸。她见过的太多。 她得势时,所有人都是阿谀奉承;她失势时,所有人都恨不得在她身上再踏上两脚……除了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水色……想到水色,她的眸子又是一黯。 这也是她不能够原谅胤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云绮捏了捏自己地掌心……虽然是一直捧着暖手炉,掌心却仍旧泛出一抹冰凉。她有些担心,干隆此刻召见她,是为了什么? 云绮脚下的步子不由再度放慢些许,她有些后悔那日唱出《白月光》。
第35页 虽然是心qing的写照,但无论如何,也让原本不起眼地她成为宫中耀眼所在。更让她一举成为所有嫔妃嫉妒防备的对像……那日宣旨晋了她地位份,她在嘉贵妃眼里看到了赤luoluo地愤恨……也是,自她进宫亦始,嘉贵妃便不待见她。如今她竟然出了头,怎么能教嘉贵妃不痛恨? 这会儿干隆又召见她……云绮心头有一抹不安。 这个死小孩……呃……死老头子,不会是想把她怎么怎么的吧? 她转了转眼睛,心中想着应对之策。 养心殿地琉璃门便在眼前,上有牌匾,曰“养心门”。 见云绮过来,门外矮房内竟然陆续出来几个太监和侍卫,都是一脸好奇的神qing,几人紧紧盯了云绮,仿佛她是三头六臂,又或者她是什么外星人。 云绮拧了眉头,被这么多人盯着,真是不慡至极,特别是他们看她的目光,真的像在动物园里看鸭子……她差点吼出声:再看,再看就把你们杀掉!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并没有忘记掉,这个是真实的紫禁城,不是可供人参观的故宫博物院……也不是可以在里面撒泼的横店影视城……看来,忆起现代的记忆……有时候真的是件痛苦的事qing。 云绮在心底暗自嘆了口气,低着头缓步进了养心门。 等通传过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提步进了殿。 方进殿,便觉得一股暖意融上身。先前一路走来,身上便已经暖和几分,这会进殿,背上竟然隐隐有汗渗出。 云绮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拜下:“臣妾郭络罗云绮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相较于她的小房子,这养心殿实在可以称得上宽广,一句话说出,竟然隐有回音……只是除了这回音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的声音发出。 云绮跪在那里,只觉得自己的膝盖有些发麻,心里把干隆不知道骂了多少遍,表面上却还是恭敬的跪在那儿,动也不动。 半晌,干隆才突然出声:“啊,云嫔,你什么时候来的?快别跪着了,到朕的身边来。” 语气极亲热,中气也足,怎么都不像一个垂垂老者。云绮不由眼皮一跳,硬着头皮起了身,轻移莲步,缓缓上前。 “你看这个。”干隆抬手点了点桌上的东西,云绮便低头看去。 只见在他面前摆着的,是一幅手工绘制的地图。 虽然不若后世那般清晰,但大致亦能看出西方的风格……八成是西方传教士绘的图本罢。云绮心中暗想,却不明白他让自己看这个的意图。不过,此时的图土较于后世,真的大上许多……云绮不由得再度想到那割地求和的慈禧,又是一阵腹诽。 (书评区被我置顶的贴子做为jing楼。) 惊变(2) 到什么了?”或许是因为她面上的神qing过于异常,一直注意观察她的干隆轻轻开了口。虽然他这句话的声音极低,却让云绮的眼皮不由微微一跳。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还未及说话,就听得干隆开口:“是不是从地图上,看出了以后的一些事qing?” 她的心脏几乎停跳,下意识的倒退一步,看向干隆。干隆却是一脸沉静,微带了笑意,眼中透出一丝jing明的算计。 她看着那双眼睛,突然忆起同样的,在养心殿里的那一幕…… 那日她陪了胤,在养心殿里看雪。从此处的窗口望去,一片白茫茫的极是喜人。殿内燃着火炉,温度比外面高上不知道多少,云钰靠在软垫上,看着翻滚的小锅“里面这些东西,是什么?”胤拧了眉头,按云钰的话,拿着细柄长勺缓缓搅动那一颗颗的小圆子。 “珍珠。”云钰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fèng,微微舔了舔嘴唇。 “珍珠?”胤又拧了眉,“珍珠能煮了吃?你别骗我……尽出些怪点子。” “木薯粉做的。一会你就知道有什么用了。”云钰扭头看向身边的水色,“奶茶好了没有?” 水色点点头:“回娘娘,已经好了,煮沸了。” “很好。”云钰点了头,开心的从软榻上起了身,手中取了透明的水晶杯……由西洋进贡而来的高脚水晶杯晶莹剔透,轻轻敲击,还有悦耳的清脆响声。装这让她朝思暮想地东西。再合适不过。她快步走到胤身边,用那长勺舀起一棵珍珠送进嘴里……嗯,微软。有嚼头,淡淡的香气在口中蕴开。火候可以。便又舀出一大勺,放在那水晶杯中,接着,在杯中注入浓浓的奶茶……黑色地珍珠被奶茶一冲,上下翻滚。格外好看。 浓郁的香气在养心殿内散发开去,不由让人食指大动。“额娘,这是什么?”弘时一进殿,便闻到了这浓郁地香气,不由挑了眉,连安都忘了请,咽了咽口水,目光贪婪地向那晶莹的水晶杯看去。 “珍珠奶茶。”云钰满脸笑意,也不在乎他的无礼。倒是胤沉了沉脸。吓的弘时连忙跪下请安。 “给皇阿玛、皇额娘请安。”门口出现的是弘历地身影,他自胤登极后,便管云钰叫皇额娘。云钰几次纠正不成,也只能随他。由于先前高无庸已经通报过。所以对他的到来。胤并不感到意外。 而且,这两个儿子素来喜欢吃云钰做的奇怪的东西……什么布丁。什么双皮奶,什么水煮鱼,什么十三香龙虾……没有一个不是奇怪的……可也没有一个不好吃。甚至连御厨也有几分赞嘆……所以,听说云钰在做新的饮品,两人急忙赶来,也实属正常。 云钰笑着将手中的水晶杯递到了弘时的手上。弘时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是一大口,然后…… “啊……烫烫烫烫烫烫烫……”只听弘时一阵惨叫,引来胤侧目而视。自然,目光中多有不满。一边的弘历也看了看他,嘴角微微上扬,似有不屑。 “如何?”云钰等他喊叫完毕,颇为期待地看他。 “与平日喝的奶茶并不相似……但好喝极了,里面的珍珠也好吃……嗯嗯……”弘时缓过劲,又喝了一大口,言语间流露地赞美让云钰心qing好极了。 “是么?”胤似乎有些不悦云钰将第一杯先给了弘时,瞥了他一眼接奶茶,而是恭敬地送上一个木盒,“这是儿臣给皇额娘的生日贺礼。” 云钰一愣,抬手接过。 只见里面是一幅地图,画地是大清地疆土。 这样的东西,应该jiāo到胤手中,怎么jiāo给她了呢?还是生日贺礼…… 只听弘历道:“皇额娘素有预知地能力,儿臣将此图送上,愿皇额娘能够从图上看到将来的一二,更彰显我大清国威。” 云钰神色一凛,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我哪有什么预知的能力……” 胤也不说话,一时间便有些冷场,云钰嘆了口气,抚过那图,笑道:“要说预知,顶多是预知那些你们觉得奇怪的歌曲罢了……或许将来,还有人和我一样,能够有这样的能力。” 弘历、弘时和胤都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不信。 毕竟她的“预知”能力是得到了认可的…… 而今天……云绮的思绪从那几十年前的“前世”中跳脱出来,难道就是因为当年自己说的那句话,让现在的弘历认为,会唱这些奇怪的歌的人,就能够预知未来?晕倒。 不过也是……如果没有乐谱传出来,会唱这些流行歌曲的人,自然是从现代穿越回清朝的。那么,即使再白痴的人,也知道清朝最后的结局……可不就是预知未来么? 只是这样的未来,估计预知者会被当局pia飞吧……打成残废都算是客气的…… 云绮觉得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她僵硬着脸皮,装出一脸茫然的样子:“奴婢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眼神微直,嘴唇微张……够白痴了吧? 可惜干隆却仍旧是那副jing明的笑容:“怎么又自称奴婢了呢?你已经是嫔了,不用自称奴婢。”他停了一下,目光扫过来,“你那日唱的曲子,从何而来?” 针对这个问题,云绮早就有准备。她从容不迫,缓缓道来:“奴……臣妾在清宁宫时,曾经捡到一张曲谱,里面就是那几首曲子……因为曲调特别,所以臣妾一时好奇就学了学……没想到让皇上挂心……”她又装出一幅小心翼翼的神qing,带着几分好奇,继续道,“臣妾……臣妾能问问,那曲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干隆没有答话。 他的目光在云绮身上来回扫礼,半晌长嘆了口气,缓缓道:“没有。朕不过关心你。”他的目光移向一边,轻声道,“今晚,由云嫔侍寝。” “喳。”一边的太监立刻将干隆的话记录下来,而云绮的脸色在这一刻有些发白。 她实在,实在是没有办法想像……心头顿时像拴了大石,沉重到无以復加。 惊变(3) 按例,侍寝嫔妃是需要在自己的寝殿里洗的白白净净,然后再由太监抬着送进锅里……呃,送到皇帝的龙chuáng之上。 可云绮这次算是例外。 弘历那双眼睛微眨了眨,眼神在她身上轻轻滑过,唇角微扬,缓缓开口:“你莫要回去了。到长chun宫来回,也怪累的,就直接在朕这儿歇下罢,等明天朕早朝时,你再回去。” 这听上去,是多大的恩荣啊!! 后宫妃嫔,除了皇后以外,是没有人可以和皇帝一起过夜的。她现下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嫔,竟然能和皇帝一起过夜。而且事先不用在自己那里沐浴好了……要是传出去,恐怕她会再度成为所有妃嫔的眼中钉。 只是云绮仍旧不想要这份恩荣。虽然她若是得的恩荣越大,离她想改变中国那悽惨命运的道路就越近,可是和弘历滚chuáng单的样子。无论是幼齿弘历,还是老头弘历。 她可是他的额娘……应该算是吧。 云绮心底像是火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站在那里,觉得背上已经被汗浸湿了。闭上眼睛,一会儿就过去了。心底有个声音这么对她说,重复一遍又一遍。 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
第36页 云绮一直低着头,先前那些对胤的怨恨愤怒这会消失的gāngān净净。她此刻多么希望胤能跑出来,对着弘历大吼一声:“我是你老子!” 这样的话,自己也能大吼:“我是你娘!!”然后就不用面对什么侍寝了吧……可惜这只能是幻想。云绮心头苦笑,自己的xing子真是改不了。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满脑子乱七八糟地想法,没有一点能派得上用途的。 心底便是几番挣扎。她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宛若擂鼓。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云绮地指甲缓缓陷入掌心,身体每一处肌rou都紧紧的僵绷着。紧张到无以復加。 “云嫔娘娘,您还站在这儿做什么?快随奴才前去沐浴罢。”先前地雷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殿,看她的神色多了几分恭敬,满脸讨好的神色。 云绮僵在那里半晌,突然双肩一个下塌。低低应了一声,随着雷宁缓步退去。 而弘历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连她消失在那锦帘之后,还盯着看了半晌,才缓缓收回眼神。 那是深刻地探究眼神。 半天,才听到养心殿里传出深深地嘆息,那嘆息像是一道烟,绕了半晌,才渐渐沿着门窗渐渐退去。 消失在无尽的天地白雪间。 正如云绮所料。她先前执意在雪上踩出来的脚印,已经被太监们拾缀掉。因为干隆爱赏雪,所以这些积雪仍旧堆得厚厚的。不知道他们打哪弄来雪。竟然将那脚印一个个又填了回去……看上去似乎一点痕迹也没有。 只是做的再完美,也不若天然自成的。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填入的雪。与周围的雪微微有着些许色差。只是在阳光下,不甚明显而已。 “有人在雪上踏过了?”胤正沿着走廊快步向前。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侧目看向一边站立的小太监。 “回十五爷地话,没有。”那小太监有些不明所以,慌慌张张回了话。 胤看他一眼,又将目光调回雪地。他是不会看错的,往远处看,这色彩微暗的雪正如一条线,笔直地指向……心殿。 这么一大早……会是谁被召去养心殿了? 他心里暗自嘀咕,却突然一个激灵,回头看去。 只见那道淡灰色的直线,是从长chun宫延伸而来……长chun宫……胤地眉头紧拧在了一起,该不会是云绮吧? 想到云绮那日地表现,他的心中更加不安。 弘历……他给自己定地年号是干隆,所谓干隆,就是“干纲独运”才能“国运昌隆”。这样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如果召了一直不看重的云绮去,会是什么原因? 胤想到那日和弘历的对话,不由泛起一股担忧来。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直向养心殿而去。一方面,他是担心云绮,另一方面……胤握紧了手中的信。这是从彰化来的信。那日得了林慡文叛乱一事后,弘历便下令,命常青、徐嗣曾等人去剿办。不料徐嗣曾竟然惨死前去的路途之中……而且,死在苗疆的巫蛊之术上。常青密信入京,呈上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玉扳指。 是徐嗣曾在临死前,拼了xing命抢下来的东西。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这玉扳指是一件御赐之物。干隆四十一年,福康安因为进献宝物,干隆圣心大悦,太后见皇帝高兴,从自己手上取下了那枚扳指,赐给了福康安。 那扳指极为特别,同往常所见的极是不同。是由一块冰玉雕成,可见一滴水珠在整个扳指中来回流动,有滴水圣玉之称,价值连城。整个大清国,也只有这一枚扳指……或者说,大家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一枚。 所以徐嗣曾在看到贼人手中的这枚扳指时,惊的当即呆住,这才被砍了一刀,被那苗人身上的蛊虫入了体……惨死中途。 但他临死之前,却是拼了xing命,抢下了这枚扳指。 而现在……胤右手紧紧握住,里面的滴水圣玉硌得他手心生疼。他的心底却是无比翻腾,莫非真如他所猜测……锦德之死、彰化之乱……这一切的一切,幕后主使者,都是福康安不成? 可是……他已经是荣宠至极,举朝上下,除去和绅,有谁能和他争?如果真的是他……他还要做这些事qing……是为了什么? 胤脚步未停,心中却是不断推测着福康安的用意。 脑海中突然冒出云钰说过的一句话来:“你呀,就是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为别人多想想……” 彼时一句玩笑话,却突然让胤止住了脚步。 如果他自己是福康安,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把自己放在福康安的位置上,慢慢想去…… (未完待续,如yu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惊变(4) 可惜,他并不是福康安。 他也不了解福康安,所以设身处地这句话,还是因人而异的。胤只隐隐觉得,这事同云绮有着莫大的gān系。 如果福康安是真心喜欢云绮的话,就不会送她入宫。 但是……福康安却从未让云绮去打探过什么。那么让她入宫,还有什么意义呢?朝臣送女子入宫,无非有两个目的。 一,让此女为其打探些朝政,听听口风,以免自己在仕途上出一些不该出的问题。 二,待此女飞上枝头成凤凰,向皇帝chuichui耳边风,捞些个好处。 不过,一般的权臣,不会做这样白痴的事qing。除非当朝的皇帝是个傻子,是个无能的人,权臣才会藉由女主而控制皇帝。可惜大清无论是哪一位皇帝,都不是这样无能的人。 那么,福康安这一招,岂非半点用处也没?云绮也不受宠,在宫中也不是什么消息灵通之人……他将云绮送入宫里,不但没有好处,还平白赔了一位喜欢自己的女人……或者他也喜欢的女人。 福康安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傻子啊,怎么会做这样的事qing呢? 胤紧拧了眉,倒是几分不解。 想着,便到了养心殿门口。他一眼便瞥见弘历身边的总管太监,方要说话,却见那人先往此处行了一步,打了个尖儿:“十五阿哥稍待,皇上此刻不方便见您。” 他又是一愣,没来由的冒出雪地里的那行灰色直线。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笑道:“皇阿玛在接见哪位重臣?竟然连我也不方便见了么?” 永琰从来都是极受宠爱的皇子。加上上次捨命救了皇上,更是让干隆对他看重好几分。这些太监们都是趋炎附势的,哪里敢得罪他。便急着连连开口:“十五阿哥误会了,皇上此刻……咳。老奴同您直说了罢,皇上此刻正在宠幸新晋地云嫔……您……” 他话刚出口,胤便只觉得似乎有人拿着大棒对准他的头狠狠地砸了下去。顿时眼冒金星,耳鸣不已。正在……宠幸……云嫔…… 那云嫔,可不就是云绮么? 胤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了自己的脑门。沖地他头晕脑涨,根本想也不想,勐地向前一步就要进去。 自然是会被拦下地。 “哎哟我的十五爷啊,您这是gān什么?您这么冲进去,扫了皇上地兴儿,您可是大罪啊……十五爷?”那太监说着说着,突然止住了声。 眼前的永琰看上去十分可怕。 一张脸惨白惨白,两只眸子却是通红,像是充溢了鲜血。看上去极是吓人。 他的力气突然大的可怕,两个小太监拖也拖不住他,只见他勐地又向前一冲。直接挣脱那两人的手,一脚踹开了养心殿地大门。 里面黑dongdong的。阳光并没有能够照进来。 胤却是熟门熟路。直冲皇帝休息的地方而去。他甚至可以闭着眼睛,在这养心殿中奔跑……便是一路狂奔。直向东梢间而去。 离东梢间还有几尺,胤便听到从里面传出的声音。 男人的喘息声以及女人的哭泣声。 夹杂在一起,宛若尖刀般用力划过他的心脏。胤全身都像是在火中被灼烧,更是狂奔几步,一脚踹开了东梢间的房门。 然后…… 只见房内的两人都吃惊地扭头看他。 胤定了定神,放眼望去,只见云绮眼眶微红,在一侧垂手而立。而弘历则靠坐在藤椅上,满脸惊异的神qing。 他方才闯入,踹开门的力道极大,几乎将整个门都踹坏,更是险些打到站在近门处地云绮。这会见并非他想像中的qing影,胤发热地脑子突然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瞬时冷静了下来。 他却也是脑子动地极快,瞬时换上一副安心的神qing,长吁了一口气:“皇阿玛没事就好……”一面说着,一面还不动声色地看了云绮一眼。 弘历上下打量他几眼,微拧了眉:“什么事这么激动?” “还请皇阿玛秉退左右,儿臣有要事上奏。”胤又装出一副担心被人听到的样子,看了云绮好几眼。 他的目光,云绮自然是看的懂的。 她却恍若未知,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微弯了腰,向着弘历福过一福,轻声道:“既然十五阿哥有要事上奏,臣妾就先行告退。” 弘历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她退下。 随着淡淡的水生花和芙蕖的味道消失,弘历这才缓缓开了口:“朕有没有说过,你同先帝爷格外的像?” 胤心头突的一跳,不知道他突然说这话是什么用意。虽是不解,却也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未曾。“ “先帝爷素来节俭,可用可不用的,就往往不用。先帝爷不好女色,后宫妃嫔是最少的一位。先帝爷……”他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像是尖刀,沿着胤的脸庞划下去,“先帝爷最喜欢水生花和芙蕖的味道……你也一样啊……” 胤突然明白过来。 云绮身上的那个香囊,正是自己命人配了送去的,只是她不知道而已……依今时今日的她,只怕知道是自己送的,会立刻给扔出去罢。 只是云绮不知道,不代表弘历不知道。自己对这些东西向来没有兴趣,突然叫人配了香,正可谓怪异之举。落在弘历的眼中,自然会留上几分意。 胤心里暗自责怪自己太不小心,面上却仍旧没有表现:“像先帝爷是儿臣的福分。” ……怎么听怎么像在夸自己。
第37页 这回弘历没有说话,只是仍旧缓缓打量他。 胤也不敢动,头也不抬。 半晌,才听弘历道:“你方才说的要事……是什么事?” 看来,他是打算放过方才的话题了。 胤连忙将手中的玉扳指呈上,将常青信中所说原原本本道来。末了又补充道:“这云嫔同福康安的确关系非浅,儿臣担心她会对皇阿玛不利……所以听说她单独和皇阿玛在一起,一时qing急……” 弘历却未再听进他后面的话,只是双眼紧盯那扳指,神qing万分凝重。 第三章,峰迴 却也是正常,每一个皇帝,最关心的都会是自己的国运……那种后宫斗争,如果不涉及到国本,他不过是当戏看而已。 而现下,胤提jiāo的这个信息,显然已经严重到了让弘历心中不安的程度。 外忧并不可怕,吾兵qiáng,可破之。 内患亦不为忧,吾帝英,可灭之。 但是……外忧加内患……就好比已经被蛀的满是虫眼的树,又突然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外忧内患的结果,就是覆灭。 弘历已经在心底做了最坏的假设,他的脸色越发的yin沉,像是庞上了整整一层乌云。 胤暗自吁出一口气,云绮目前不会遭到弘历的毒手了……他的心思也旋即转到那玉扳指上,果然,尚不到一眨眼工夫,便听弘历开口。 “永琰,这件事qing,你怎么看?”弘历掂了掂那被太后曾经带在手上三十余年的扳指,声音清晰尖利。 “儿臣以为……”胤沉默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光芒,“这扳指的珍贵,相信福康安不会不知道。太后御赐之物,相信不会有人拿去送人。福康安不会蠢到这种地步,不但送人,还让人带了去杀人……若是在哪个大臣的密室里发现这东西,还有可说的。但是在那悍匪手上抢下……实在是不可思议!!” 弘历慢慢点了头,半眯了眼睛,专注地看他。 胤接着说了下去:“儿臣原以为绵宁的死与福康安有关,可现在看来,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有人在把儿臣的视线导向福康安的身上……儿臣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必定有着极可怕的动机。可他地破绽,也就是出现了这枚玉扳指。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被人给抢走?如果真是福康安的。怕是他们砍了手,也会拿回去罢……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悍匪是故意让人抢走这枚扳指地!” 他快速将一番话全部说完,整个人显出一种独特的感觉……弘历看着他。只觉得他此刻神彩飞扬,看上去极是熟悉。 但弘历也没有多言,把玩着玉扳指,有一下没一下,半晌才缓缓道:“那么,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理?” “儿臣以为……”胤脑中一个激灵,突然想到彼时自己为帝时,曾经因为有些头晕不知道该如何做。而故作玄虚地问出这话……弘历,不会也是这样吧?不过他仍旧说了下去:“儿臣以为,我们应当将计就计。让对方认为我们对福康安存了疑虑……儿臣会想法子将这样的态度表露与众臣工知道,除去那些惯常趋炎附势的。看看有谁落井下石。便有了追查的方向。毕竟现下他在暗,我们在明。” 弘历点点头。算是认可他的想法。却勾了唇角:“朕以为,你会趁此机会对福康安动手,放他去宁古塔呢……哈哈哈……”说着便是一阵大笑。 那笑声极慡朗,胤听在耳朵里,却是心底一寒。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福康安地关系并不差,甚至常来常往。而福康安和永更是关系良好,两人还因为一起喝酒打了人,而被弘历骂过。 即使是表面关系,也不会让人觉得,他会趁着这个机会对福康安大肆打压,甚至打压到流放他去宁古塔的程度。 弘历会说出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个原因:他是在提点自己,有些事qing,他是知道的。 胤突然间有些烦燥。 他实在是不太习惯现下的感觉,以前总是弘历他们去猜测自己的心思,而他们的心思,自己也一眼能看透。 可现在,似乎完全反过来了。 弘历长大了,老了……这几十年的经歷,让他从一名皇子变成了彻底的帝王。而自己呢……却似乎也因为附在了皇子地身上,而心态也变的不一样起来。 或许是因为弘历和当年的皇阿玛完全不同,自己完全不能够用当年对付皇阿玛地态度:谨小慎微。不能这样去应对他,打心底,他却还是将弘历当成自己的儿子……他想当然了很多事qing,却突然间发现,这些事qing不是他所想像地那样。 他以为瞒地极好的事,很可能到头来,他却是最不明白地那个…… “怎么了?”弘历一直没有放过仔细观察他,见他的神qing微微有些变化,便开了口,缓声问道,“是不是想到什么烦心的事了?” 此刻的弘历,却又像是一位慈 胤轻轻摇了摇头,脑海中浮现起云绮的样子,又浮现起云钰的笑容。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抬头,直视弘历的眼睛:“儿臣请赴彰县,为皇阿玛分忧。” 弘历倒是一愣,确实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缓笑了一下,道:“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不过三日后,朝鲜、琉球、暹罗会前来上贡。朕不想见他们,你替我去接见吧。” 胤也愣了一下,有些讶异弘历明显的放权。不过他什么也没说,行了个礼,道:“儿臣遵旨。” “走罢,陪朕去花园里走走……这么多年了……”弘历说到最后一句时,眼中竟然隐有泪光闪过,颤巍巍地起了身,胤连忙上前扶了他,两人缓步而出,踏入外面的天地之中。 御花园里此刻只有腊梅绽蕊,一片雪白之中,星点的金huáng,倒也显得富贵荣华。 永琰扶了弘历,在园中缓慢地走着,厚实的靴底踏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之下,有些刺耳。 这看上去原本是一幅极具天伦的画面,但在胤的灵魂占据了永琰的身体之后,就显得有些好笑……明明看上去,是儿子扶着父亲,实际上却是父亲搀着儿子…… 这让他一时间又有些错位。 走得几步,弘历缓缓停下,看着远方的人工湖泊,却是长长地嘆了口气:“多少年过去了……”他扭头看向胤,语带伤感“永琰,你记得这个湖吗?” 胤有些茫然,他只记得有一次,弘时把弘历给推了下去…… 弘历却不在意他的茫然,低声道:“你不记得也正常,那时,你才五岁……” 峰迴(1) 弘历整个人都陷入了回忆,好在这场回忆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远远传来的喧闹声打断了。嘉贵妃怒气沖沖的带着两名宫女,正往养心殿的方向去,一眼瞥见园中的皇帝,立刻转了方向,径直而来。 人还未到跟前,单就急促繁乱的脚步声,便可以判断出嘉贵妃此刻是火上心头。胤微皱了眉头,有些不悦。虽然他对弘历的回忆并不感兴趣,但也喜悦于这样平和的气氛,无端被人打断,自是不悦。 弘历亦然。 胤抬眼瞧去,只见弘历拧了眉,垂在一侧的手有些轻微的晃动。趁着嘉贵妃还没到,他似乎听见弘历的低语:“她啊……与你额娘差太多了。” 未来得及证实那句话是否是自己的幻听,嘉贵妃整个人就到了眼前。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她向着弘历福了福,眉眼之前透出一股子委屈来。只是神qing做的太假,让人看着极不舒服……那哪里是委屈,分明就是愤怒…… 胤基于礼数,亦向她请了安:“永琰见过母妃,问母妃安。” 场面上的事qing做完,就该上实际的了。歷开口免了她的大礼,挑出一抹笑:“贵妃,你看这湖面,是否格外喜人?” 湖面上结了冰,阳光照上去,倒是略有银光泛出,只是同紫禁城里的皑皑白雪比起来,要逊色不少。胤心中暗自发笑,知道这是弘历不想让她说出来意。 无非是后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悍匪横行、内忧外患的这关头,弘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后宫中的事。 可惜嘉贵妃是不会让自己错过这个机会地。她略点了点头:“是极美。”话音一转,生生带到自己的话题之上,“皇上。臣妾想同您请个旨,给云嫔晋个位份。” 在场两人都是一惊。怎么也没有想到,嘉贵妃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胤更是心中一拧,觉得奇怪……云绮方从答应晋了嫔,已经是不得了地事儿,这嘉贵妃竟然还要为她争个更高的位份。如何说也是不合qing理地事。 不过嘉贵妃接下去的话,就让两人都听明白了:“臣妾长chun宫尚小,云嫔住在里面,恐委屈了她。但现在让她搬去别处,又不合理……所以臣妾想请皇上晋了她的位份,让她可以掌管一宫,独赐她个宫院也就罢了。”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同云绮起了什么争执。云绮现下又似乎是弘历的新宠,于是嘉贵妃便借了这理由。来探探弘历地主意。 弘历看她一眼,方想说话,却又将目光落在了胤的身上。 胤见他的目光扫视过来。立刻知道弘历仍旧疑心自己同云绮的关系,这当口却什么话也不好说。只得闭口不言。 一时间三人都不说话。四周便安静的像是在夜里。 阳光在这时渐渐暗沉下去,冬日便是如此:没有了阳光。风就会唿啸而来。原本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地,现在被冰冷的寒风一chui,似乎所有的暖意都从衣角fèng隙中消散而去。胤觉得自己的身上渐渐冷起来,棉鞋中的十个脚趾也渐渐冰冷,冻到似乎麻木。 他低了头,甚至不敢再看一眼弘历。 关心则乱,他怕自己任何一个表qing,都给会云绮带来灭顶之灾。 弘历沉吟了下,眼中闪过一抹jing光,轻咳了一声,缓缓开口道:“贵妃,你在宫中也这么多年了……不会不懂宫里地规矩。你实话同朕说,是不是云嫔有什么地方顶撞到你了?” 嘉贵妃是jing明人,一听弘历如此问话,立刻就知道,他是在偏帮自己。不由得喜上楣梢,连说话声也高昂了几分:“回皇上的话,臣妾在后宫多年,自是懂得分寸的。方才是臣妾一时急怒攻心,说错了话,臣妾先向皇上告个罪。”她停了一停,又接着道,“可是,这也是事出有因地……皇上先前若是在长chun宫,便会知道臣妾如何会气成这般。那云嫔……那云嫔……那云嫔……”
第38页 她连说了三个“那云嫔”,却都没说出个话来,反而是脸色涨得通红,胸口起伏剧烈,像是想起了方才的qing景,再度不能自己。 胤心下更是诧异,云绮倒底做了什么,能让向来内敛地嘉贵妃气成这样? 弘历有些不耐烦,拂了拂袖,开口道:“云嫔究竟怎么了?你不说清楚,朕如何处置?” 一听“处置”两字,嘉贵妃地眼睛都亮,说话也不打结了,一口气顺熘的说了个通透。原来方才云绮回了长chun宫,按例是要向嘉贵妃请安地。她却连正殿也没进,迳自回了自己的寝殿休息。 嘉贵妃以为她不舒服,特意派了名宫女去问。谁知道,云绮竟然以“伺候皇上后,太累”为理由,根本不理会那宫女。更有甚者,她竟然让那宫女去给嘉贵带话,说是自己这间寝殿太小太黑,“配不上她的身份”。她请嘉贵妃将东侧的那间寝殿赐给她居住。 其实按理,云绮晋了嫔,的确是可以在长chun宫中重挑一间寝殿的。但她这样的态度,摆明了是不把嘉贵妃放在眼里。更何况,她挑的那间寝殿,是景色最好的一间。嘉贵妃平日喜欢在那里饮些温酒,她根本就是同嘉贵妃明了说:我要夺你的权。 嘉贵妃怎么肯依? 当场命她回屋自省,不料云绮根本也不理她,甩手去了如嫔那里。更让嘉贵妃气的脸色发青。她一时怒急,便想向养心殿告状。不料在这里遇到了干隆。 “臣妾见过恃宠而骄的,却从未见过骄成这般的人!!”嘉贵妃以一声抱怨做为总结陈词,长长的嘆了口气,像是要吐出心中所有不满。 弘历看了看她,又看看胤,竟缓缓笑了起来。 “贵妃莫气,朕便为你做主。”他的手抚过自己袖口的龙纹,缓慢道,“即日起,云绮由嫔降为答应……迁出长chun宫,前去易县,为先帝守灵三 听得这口谕,嘉贵妃顿时大喜,连连谢恩。 胤却也不恼,离开这宫廷,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峰迴(2) 傍晚时分,天色更是冰冷。 阳光早在下午时分,就已经消失殆尽,此刻唿啸的北风chui得来往行人俱紧缩了脖子,飞快地行走,只盼着能早些钻进房里,喝上一杯热茶。 可走的快了,风便会灌进嘴里,于是胃中冰冷,所以大部分人都低了头,皱着眉头快步向前,没有心思多看一眼身边的人和事。 又过了好一会儿,街上的行人更加稀少,往往是过了半天,才看到一个行人匆忙而过。这时,只听“吱呀”的声音在纷飞的雪花中缓缓漾开,拖得极长,像是无尽的人生路途。随着这声音,那朱红色的宫门慢慢地打开了个fèng隙,一辆马车从里面缓缓驶出。 那马车看上去并非宫中常用的样式,倒是显得有些破败……虽然这门只是平日里宫女太监出宫办事时所走的偏门,但出现这样的马车,也的确让人生疑。 不过这样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在外面行走了。 马车连停也没有停,径直向着城门的方向而去:虽然现下城门已经关闭,但那马车的速度却是越发的快,似乎城门已经关闭的事qing,同它全没有gān系。 或者是,车里的人知道自己一定能出的了城一般。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那马车行至城门下,从车上跳下一个皂衣男人,快步至城门守军处递出一件东西。那守军一看,丝毫没有犹豫,立刻让人开了城门。 马车便从高大的城门中驶将出去,驶入沉沉暮霭之中。绝尘而去。 渐渐地,那马车的影子缓缓消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 “你怎么不拦住?”福康安满脸复杂地神色。看向站在一边的永琰。只见他面无表qing,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酒壶。 “我拦地住吗?”胤冷冷看他一眼。仰头大口灌下一口酒。 “此去泰陵,路途遥远……而且那里偏辟,远非宫中奢华可比。她自小没有吃过这番苦头,恐怕会受不了。”福康安紧紧盯着永琰,不放过他脸上一丝表qing。可惜出他意料,胤仍旧先前的神色,并无半点不同。 “福大人如此关心云答应,不如亲自去向皇上请个旨,让皇上准了你去陪她。您意下如何?”胤从心底厌烦起他的虚伪来,面上却露了一抹笑,给他碰了个不硬不软地钉子。果不其然,福康安呵呵gān笑一阵,又长嘆口气。缓缓道:“她……虽然自小生在蜜水中,却倒是个xing格坚韧的女子。易州虽然生活清苦,却再无宫中勾心斗角之苦。或许更合适她也未必。” 胤冷漠地扫过他一眼,掉头就走。 他地心下。自然早就有了计量。云绮离开宫廷。对他而言,是件天大的好事。之前他担心着。云绮离开宫中,两人便无见面的机会。现下却觉得,云绮离开之后,可以做的事qing,才更多…… 何况,他已经向弘历请了旨,前去彰化剿匪……如果他在彰化战死,也是一种英雄的表现吧?胤地唇角含了笑,向着已经沉没在黑暗中的紫禁城加快了脚步。 一晃便是数日滑过。 是岁,朝鲜、琉球、暹罗来贡。 胤受命替干隆接见三国使臣,为了彰显大清国威,他特意一改节俭的作风,命令四下张灯结彩,布置得富丽堂皇。 他心底有数。 弘历这孩子是喜欢铺张làng费的人,喜欢摆个场面,为了面子,他花再多的钱也不觉得心疼。这点也不知道和谁学的……胤心底暗自嘀咕,说句回头话,若是他在自己活着的时候,露出这样的心xing,估计这大清国的皇上,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当…… 不过现在说这个,都是空话了。反倒是自己,要防着弘历对自己地这个“永琰”身份起疑。毕竟永琰是他最宠爱的孩子,最宠爱的孩子,自然关心地最多,也最了解…… 这么多年了,他都可以清晰地记得,福惠笑起来是“哇咔咔”的,和一般人地笑声大为不同。他也记得,福惠地脾气很好,谁都能带得熟他……正如他了解福惠一般,弘历也肯定了解永琰…… 所以,弘历几次问他,你似乎xing子同先帝越发的像……这类地话,就是在怀疑他。永琰原本的xing子,一定不是这样的。 胤微地苦笑,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康熙四十年之后的日子:整日活在勾心斗角之中。 和兄弟斗、和额娘斗、和皇阿玛斗…… 总之没的清闲。 更惨的是,他这回,在府中连个说心底话的人儿也没有了……如今万般错,当时一手铸。 所以,他也不怨什么,多些小心罢了。 弘历说他节俭,那他便铺张给他看,不就是花钱吗……不会挣钱的人多,不会花钱的,你见过吗? 正想着,一名小太监捧着一个水晶琉璃花瓶走过,方yu将花瓶放在前方的案几上,胤顿时双眼一绿,拧了眉头,怒道:“谁让你把这花瓶拿出来的?!!!!” 他的声音极高,险些将房顶掀翻。 那小太监顿时吓的面无人色,颤抖着声音回话:“回……回……回十五阿哥的话,是您让奴才拿出来的……” “怎么可能!!”胤上前一步,噼手夺过花瓶,“这是西洋进贡的东西,整个大清只有四只,每只至少值十五万两银子,我会让你拿出来?万一摔了怎么办……”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因为胤想起,似乎就是自己决心花钱的时候,让这小太监去拿的……他轻咳一声,面上神色缓和许多,刻意放柔和了声音:“好罢,既然拿了,就拿了。去放在那里罢!” 说着,便将花瓶递到小太监的手上,却是扭头不看……如果此刻他的面前放面镜子,胤便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一脸rou痛的神qing。 其实也不难解,这便是所谓的: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 眼见整座大殿已经装饰的差不多,一派富贵气象,胤面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却迅速计算出了这次装饰要花的银两,盘算着要如何从那三国上将这笔银子剥回来。 不然,亏吃的就大了…… 峰迴(3) 等一切打点好,业已华灯绽明。 胤端坐正席,目光缓缓滑过大殿之中跪拜的三国使臣,唇边微漾了淡淡的笑意,qing绪却是低沉无比。 这殿中的摆设,一会要用的酒水,无一不是jing品……jing品,就意味着大笔的银子……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般从国库中滑出去,他的心就无比的痛…… 自然心qing不会好。 三位使臣叩拜完毕,久久得不到这位阿哥的回音,心下更是忐忑不安。却也不敢抬头,只伏在原地,眼睛不断的转动。 胤的目光再度从三人身上滑过,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你们三人,就是前来朝拜的?” 从他的声音中,可以明显听出他的不悦。那三人浑身一震,连声应道:“回十五阿哥的话,正是。” 除了胤自己,再也无人知晓他缘何不悦。几个陪同的朝臣互看一眼,眼底亦写满疑惑。三位使臣各自带来了大量的金银财宝以及当场特产,贡礼远比前几年来得贵重许多。那贺赋贡辞更是写得jing彩恳切,将大清国放在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上。 就是早上朝会的时候,皇上都已经龙颜大悦,十五阿哥有什么理由不高兴? 胤自然也发现那些人面上的神qing,冷哼一声,又道:“我今日非常不悦。尔三国乃我大清属国,朝见天子,当属常礼。尔三人不过属国之臣……”他停顿了一下,满意的看到三人脸上闪过恍然大悟地神qing,“特别是。郑华于上月方被封为暹罗国王,竟然不亲来谢恩……”他突然站了起来,用力将手中的杯子放在面前的案几上。杯中之酒一下溅了出来,将四周全部打湿。 那三位使臣见他发怒。连连磕头谢罪。 胤自然是藉口,虽然已经不再是世宗宪皇帝,但他想到这些人làng费了这么多银子,心里就很不舒服。于是他的眼光再次扫过三人,又冰冷道:“说是进贡。可哪次你们不要走更多地东西?我最怕你们来进贡,来一次贡上五万两银子,就要从大清要走十万两!!或者,gān脆是要人、要城!!!”想到以前的事qing,胤心里更是来火,脸色都微微涨红,“今次,你们想要什么?现在给我老老实实的全说了!!”
第39页 这番话一说,那三人都吓傻了。 四周地朝臣也有人不贊同的了拧了眉。这样地话,听上去一点大家风度也没有,显得小气至极。更有甚者不断的给胤打眼色。示意他“大方”一些。 胤自然看到,再度冷哼一声。将矛头对了过去:“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这么胆大。不就是给某些臣工送足了钱。让他们说什么我大清涣涣大国,当显示气度……之类的话吗?你们主意打的倒是好。以小钱换大钱……”他的目光从那些人身上扫过,不出意料地看到和绅的嘴脸,“我告诉你们,你们想都别想!!!” 最后一句话,胤几乎是用吼出来的,他再也管不了什么弘历败家子了,他看着钱被花出去,却换不回更多的钱,这让他心痛无比。 听到他的话,和绅的脸上闪过一道幽暗,随即迅速的低了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qing。 胤此刻的重心自然不在他地身上,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三名使臣,任由他们去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你们这次……带了什么来?” 声音比方才柔和万分,简直不像是一个人说出来的。 那三人本来身坠寒窑中,一听他放缓了口气,立刻松了一大口气,像是解脱一般,连连争先恐后地向这位十五阿哥表白。 “十五阿哥请放心,暹罗对大清一向忠心。吾主这次未能来谢恩,心中愧疚无比。微臣带来的贡品只是第一部分,因为太多,所以没有办法一次带来。微臣只好先带一部分,余下地正在路上,想来不日将到。”第一个抢着说话的就是郑华派出地使臣。郑华此人胤是知道地,为人极是jing明,手下的人也有样学样,顺风走是学地极好的。“而且,吾主特意嘱于微臣,吾等乃属国,进贡是本份,绝不能取一分一毫的赏赐。否则,就显示不出吾国进贡的诚意了。” 听到这番话,胤总算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容。 另两人看到这般qing况,也纷纷表白自己的国家送的钱很多,大清赏再多也不会拿一分……总算是把话说到胤心里去了。 心qing一好,胃口便好。 胤下令开席后,光是自己,就吃了一整只烤羊腿,吃的肚子发撑……好久没有这样放开怀的吃过了。 他咽下一口烈酒,微笑心道。 真是个好日子,云绮远离了宫廷,想逃跑也容易的多,又省下了一大笔银子,算算还能给国库挣上不少……人生真是太美好了。 宴席便在宾主尽欢的气氛下结束,胤被灌了不少酒,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回毓庆宫。 却仍旧是亮着灯。 那亮宛如星火,一下子让他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这个方向、这个时候,会仍旧亮灯的……胤微嘆了口气,原本明亮的双眸染上一层黯然,他抬步向前,推了门。 果不其然。 桌上正点着灯,煮着一壶热茶。 叶紫一身宝蓝旗装,趴在桌上打盹。门这么一响,她立刻跳了起来,揉着眼睛看向门口。见是胤,便立刻一脸温qing的迎了上来。 “爷,您回来了。”她一面为胤接过身上的外套,一面轻柔开口,“妾知道您今日接见使臣一定会喝酒,特意为您准备了醒酒茶……” 说着便倒了一杯,递到胤手上。 胤也不推辞,接过喝下,见她脸上的羞涩笑容,心中不由轻微一嘆,缓缓开了口:“既然你现在没睡,我们便谈谈。” 叶紫一愣,旋即应道:“是。” 胤指了指一边的软椅,轻声道:“坐。” 叶紫看了看他,有些惶恐,却仍旧谢了恩,缓缓坐下。 胤一时间找不到话开口,只将眼睛移向一边的蜡烛。只见那烛光跳动,晃晃悠悠,不时爆出一朵烛花来。 (未完待续,如yu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峰迴(4) 正月中,天气格外的冷。 脚趾已经冻的麻木,云绮靠在马车的车壁上,微闭了眼睛。 离开宫廷,就意味着她那个改变歷史的计划彻底的失败。她仔细想去,只能是干隆同学因为自己和他儿子……呃,其实是他老子的暧昧关系,怕影响到他的前途,所以把她送了出来。无奈的举起手,任手腕在空中晃动,云绮又长嘆了口气。 看来,她想改变歷史已经是不现实的事qing了……不过也好,既然穿越了,就要做些不同的事qing。上辈子她也恋爱过了,皇家气派也享受过了,倒也没有什么遗憾。 她挑过眉头,绽出一抹笑容。 也多亏出来了,否则每一辈子,都gān差不多的事,那还转世来转世去,有什么意义?不如一下子就灰飞烟灭得了。 送她到泰陵……云绮有些好笑。 她在现代时,曾经特意从北京丽泽桥,乘了两个多钟头的车跑去易县,又花了20块人民币打车,抵达那座宏伟的陵墓……只为了看看心目中的雍正皇帝。 曾几何时,雍正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就意味着兴奋。 她喜欢清朝的歷史,喜欢那位歷史上被称为bào君的皇帝……暮紫不是曾经困扰的问自己,文雪,为什么你喜欢的永远是bào君? 想来真是。 朱棣,胤,这两人在歷史上的口碑可都不是很好。 云绮于是想起,那时候,自己在泰陵的宝顶上缓缓的走。拉着好友的手,装出一幅哀怨地神qing:“我就埋在底下呢……”当时,好友是啥反应的? 震地双目直翻白眼。怒锤她:见过犯病的,没见过这样犯病地……还引来一个怪大叔。一直跟在她们身后。估计那怪大叔是害怕自己拿个锹去挖坟吧……汗。 可是,饭能多吃,话真的不能乱说。 按胤那日地说法,他用云钰的尸体替换了年乐容的。就是说,云钰此刻正以“敦肃皇贵妃”的名号。与胤的尸体一起静静地躺在底下。 就是说……她在说“我就埋在底下”这句话的时候,她真的已经埋在了底下…… 这逻辑真乱。 而现在……她又要去泰陵报到了……一来可以祭祀祭祀躺在里头的自己,二来可以想个法子,从泰陵熘掉。 她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特意打包了不少细软,更是带了三千来两银票。 这些东西都是以前福康安送来的,让她打点打点太监宫女,在宫里的日子过的舒服些。或许她真是以前和胤待久了,小气到把这些收得死紧。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有这么多钱……现下倒是派上了用场,有这些东西,再加上她并不是过于笨的头脑。平平安安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可不是什么难事儿。 清朝地物价和那些小说、电视里的真不一样,什么动不动出手几十、几百两银子。那都是骗人的。二百两银子就足够一个小康之前一年地吃喝用度了。 大脑中迅速盘算自己成功脱逃后能做的事qing……开报社?开饭馆?开青楼?好像都需要很大地魄力……而且。她会唱地歌也只限于那么几首,连穿越必会之卡门都不会。哪还敢开青楼……万一再遇上个穿越女,估计就要羞愧地逃走了。 云绮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还真想到个好主意。 她不是什么文人,对古典文化也不甚感兴趣。但当年室友是《红楼》的痴迷者,曾经半夜睡梦中突然坐起,声音呈悲愤状:曹雪芹你要是起点地作者,我一定把你送进宫!! 过会又自已回答:你已经进宫了,你这个最大的太监,你这个最深的坑……啊……之后便是悽厉的惨叫…… 几番如此,她便对红楼稍有了解。 比如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根本不是一个人写的、什么里面写了许多好吃的……等等,社会上也有一拨人整天闲着没事儿研究红楼…… 她当时唯一的感慨就是,干隆五十六年才开始印,老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这版税给谁? 现在,她知道了。 既然现在才干隆五十二年正月,离第一次开版印刷还要好久,那么,她为什么不先去做这个无良的书商呢? 想法办先把书稿弄到手,然后把钱扔进去,好好宣传一把……云绮似乎可以看到银子争先恐后的跳进自己口袋的美景,真是梦幻啊…… 她脸上一直保持着迷幻的笑容,直至马车突然一个急停,险些让她从车厢里飞出去。 此刻应该是晚上,但她却明显可以感觉到,车外的光亮 似乎无数的人持了火把,将马车团团围住。 难道有人拦道抢钱? 云绮一颤,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包袱,想想不放心,将银票一古脑地塞进自己的胸口。多亏她的胸不是特别大,塞进一堆东西也不显得过于臃肿,看来胸小还是有胸小的好处的嘛…… 车帘外便传来男人的声音。 “大胆,竟然打劫官车,你们不知道打劫官车是犯法的吗?”说话的是负责护送她的近卫赫连清风,这人武功一般,却自视甚高。云绮在刚和他接触时说过两句话,后来就再也没有多说一句。 此刻他这句话,让云绮险些喷出来。 同样,对面的悍匪也是一样的反应,只听得一声清朗地笑声,接着便是调侃地男声出现,声音倒是极好听,不像是土匪,带了几分儒雅之气:“打劫官车是犯法的,我打劫民车就不犯法了吗?” 云绮险些就竖起大姆指了。 这个土匪有个xing!!!她悄悄将车帘掀起一角,想瞧瞧那土匪长什么样,但因为赫连清风挡住,她只看到了那土匪身边的跟班。 当她看清这跟班的样子时,立刻放下车帘,震惊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只觉得手心冰冷,隐隐渗了些汗水出来。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她不会看错,那火把清楚的照出他的样子……那个跟班……那个跟班……竟然同十四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那么,那个土匪会是谁?云绮半咬了唇,再度掀开车帘,看了出去。 第四章,故人 有时候越心急要得到一件东西,反而越不容易得到。 那个赫连清风就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一样,云绮把头往左边转,他的身子就向左边挪挪;云绮将头转向右边,他的身子就向右边移移。总之,目的似乎就是挡住她看向领头土匪的视线……可他明明是背对着云绮的,这让云绮十分不能理解。
第40页 莫非他的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好在那土匪的目标可不是赫连清风,只听那儒雅清朗的声音再度出现:“无论如何呢,今天我打劫是打定了。” 赫连清风的身体微僵了一下,开口道:“车子你可以带走,车子里的人和东西,都要留下。” 不禁让云绮抚额无语,还真是有个xing啊……她此刻有些怀疑,弘历派这人保护她的用意。该不会是知道沿途有人打劫,故意派这个有“个xing”的护卫来的吧? 对方也被他的话震在当然,须臾,四下笑成一片。 若非云绮现下是被打劫的对象,恐怕她也会跟着一起嘲笑这人。可她心底正对赫连清风的话无语时,却突然见赫连清风身形一动,剎时间银光掠过,四下的匪徒竟然倒了四五个……好俊的身手! 云绮突然明白过来他的用意,心底有些惭愧。自己确是以小人之心妄度了。只是他这么一闪,那领头的土匪面庞便bào露在了云绮的视线下。 她原本以为,和十四鬼混在一起的人……不是老八就是老九,或者是老十。总归是当年那伙人之一。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领头的人,也的确是她地熟人。只是熟悉的有点过头了。 那唇、那眼、那眉毛……云绮觉得自己快要吐血了,特别是在看到十四演的那个土匪……似乎用这个词不太妥当。但是当这人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只想到用这个词。地确是啊……就像是一个明星去演另一个角色……汗。 十四演的那个土匪对这人毕恭毕敬,甚至一脸崇拜地表qing。云绮真的只能感嘆:世事无常,报应不慡啊…… 而她的目光触及那人时,那人的目光也同时扫了过来,与她在空中正好jiāo汇。 对方在看到她的面庞时,亦是一惊。旋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似乎认出了她:“是你?”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突然勐地弹跳起来,在空中一个优美地转身,晃过赫连清风的攻击,转瞬间,便到了车前。 云绮还未及反应,便被他一把揪住……那坚硬的车顶就好像豆腐做的,他顺手一剑。整个车顶便坍塌下去……云绮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断掉,那人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他将云绮单手一拉,单足一点。竟然再度向上腾起。 她即使再轻,也有45公斤。接近一头瘦猪的份量。他竟然视若无睹。单手就拖了她,凌空而去。 赫连清风想拦。却被“十四”一把拦住。眼见“十四”手中的环背大砍刀当空袭来,他无奈,只能回身格档,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拎着云绮消失在黑幕中。 要护送地主角都消失了,他还努力何来? 赫连清风心下烦燥,更是越战越急,渐渐落了下风……而无论他这边如何,云绮那头却不会知道。她此刻的心紧紧提了起来,卡在嗓子眼上。 说实话,她不是没有坐过飞机……但她没有坐过人体飞机。 更没有被人像提小猫小狗一般提在手中,在空中飞来飞去的……身后已经没有追兵,为什么他就是不肯下地走?在空中飞,不会比在地上走省力气地。云绮心底如此想着,却死活不敢开口。因为快速飞行,夜晚的冷空气迅速击打在她地脸上,生疼生疼……如果张口,冷空气肯定会飞入她地胃里,到时候一疼,就不知道要疼多久了……这个身体自小就会胃痛,害的她有些体弱多病林黛玉地样子…… 又行了不到五百米,那人突然一个降落,从天井直接坠入一间屋子。云绮便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头晕目眩。终于踩上实地,却感觉双腿一阵发软。眼前的景物一阵阵摇晃,她终于支持不住,抬手扶了一边的树,大口的呕吐起来。 那土匪见状,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竟然抬手捂了鼻子。 云绮是没看到他的行为,否则一定会怒目相向。好不容易吐完,她方想找水,却发现那土匪善解人意的递过了一杯水,一块gān净的丝帕。 “谢谢。”云绮抬头看他一眼,仍旧没办法把他和土匪二字连接起来,真的是太熟悉的面庞……这样一张脸,怎么看也不像专门打家劫舍的土匪……更不要说他现下的行为,看上去格外的优雅尊贵。 “你……打劫我有什么企图?”云绮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之后,缓缓开口问道。 那人却是愣愣地看她,半晌一脸不置信的神qing:“你……你不认得我了?”见云绮一脸肯定,他脸上的神色渐渐灰败下去,更显出几分绝望来……他倒退几步,扶了一边的墙,大口的喘着气。 却仍旧像是为了确定,再度抬头,小心翼翼道:“你真的不认得我了?”他指向自己的面庞,“你忘了这张脸吗?你真的忘记了吗?” 说到最后,他的眼神里竟然带了一丝狂热。 云绮苦笑。 她想说,我没有忘记这张脸啊……这脸实在太熟悉了,怎么可能忘记……以前的日子,她怎么也不会忘记。可这个躯体里的灵魂,她实在是不敢去认……世事轮迴,万般无常,怎么可能这个躯体里的灵魂不变?可是,她若是说出来,是一定会被人当成疯子的……她只能沉默不语。 “你忘记了……真的忘记了……”对面的双眸渐渐黯淡下去,声音亦不復之前的清朗俊雅,他无力的滑坐下去,跌在冰冷的青石地上。 半晌,才听他缓缓开口:“你虽然忘记了,可我不能忘……”他抬了头,一双星眸盯住了云绮,“你走罢。离开这里,离的远远的……” 云绮顿时一愣,似乎突然明白,这次的劫车事件,之后一定有着什么惊天的yin谋…… 她不由得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话说,明天就知道是谁了……不许打脸,逃走,bào笑……) 故人(1) 祥!!”云绮闭了闭眼睛,叫出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我没忘,你是胤祥!” 那人剎时像是被雷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定定地看她。云绮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脸上肌rou的跳动,一抽一抽的…… 难道这人真是胤祥? 可歷史上,胤祥在雍正八年的时候,就已经去见佛祖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云绮根本不信,若说他是胤祥的转世,还能说的过去。可如果他不是,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会是这样一幅神qing? 那人便僵在那里,半晌也不说话,眼睛中闪烁着未解的光彩。好半天,才听到他喉咙中发出几近呜咽的声音。 他这样可把云绮吓坏了,她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胤祥”发出这样的声音,更不明白他的神qing为什么这般奇怪。 犹豫一下,云绮还是开了口:“你……没事吧?” 他深深嘆了口气,却显得极加悲凉,声音在无边的黑夜中蔓延开,像是孤láng的悲鸣:“你果然还是把我忘记了,云绮,福康安说你疯了,你真的疯了吗?竟然把我认成前朝的怡亲王……你忘了吗,你真的忘了吗?” 云绮更是一愣。 她这迴转生同以前不一样,上次她根本不知道云钰以前发生过的事qing,但是这次,她是甦醒过来的。找回了前世做为云钰的记忆,亦找回了文雪的记忆,但是她这一世地事qing。她也没有忘记。在她的印象中,根本没有一个这样的人……可看他地样子,分明是对自己熟悉到不行。他是谁? “你是谁?”想到这里。疑问便脱口而出。 “我?”他的眼眸深沉如海,挑眉看她。唇边地笑容却是愈发地扩大,云绮又是一愣,这样的眼神,似乎极是熟悉……她在哪里看过? “绵平……”他停了一停,“你真的忘了?” 这两个字像是钥匙。顿时触起云绮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往事便如cháo水般涌将出来,伴着心底的嘆息……是啊……她怎么忘了呢? 当时那位跪在怡亲王陵寝之前地男子,久久地,动也不动,任由大雨浇在他的身上……云绮不曾忘记那一幕,却因为当时隔的太远,没有看清过他的样子……原来这人就是胤祥的孙子,那位不曾被记录在玉碟之上的皇室子孙……这里面的秘辛她只略有所闻,具体如何。却是怎么也不能知晓。 也罢,她从未想过要去知道这些。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只是。云绮仍旧不解地抬了头,即使如此。她和这个绵平亦不过是一面之缘。如何他表现如此? 未能容她细想。 从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只见有光从远处传来。这绵平脸色一凛。上前一步拉了她,苦笑道:“现下,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说完不等她多言,拉着她,便直向屋里去。 屋里并未点灯,黑漆漆一片。绵平却似是极熟悉,进门便左转,抬手向墙上摸去。不知道他按了哪里,只听一声低沉的轰鸣,地上竟然凭空出现一道走廊来。 云绮脸上写满吃惊,却因着在黑暗里,看的不甚分明。 这密道看上去灰尘遍布,显然已经有时日了。云绮心中迅速盘算过,这里方才出了京不到二十里,而这之前,曾经是怡亲王地属地……难道…… 云绮正想着,突然觉得手心一暖,绵平竟然伸手握了她的手,拉着她缓慢向下走去。 即使在清代,男女仍旧大妨可绵平握她地手,显得极是自然,仿佛天经地义。不过云绮也没有什么感觉,她一直把老十三当成弟弟,纵使此刻两人都不是从前地自己,但这种感觉她却没有变过。 只是不知道,这个绵平和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呢? 那通道越走越深,一眼望不到头。 云绮突然想起那年和沐妍两人在一起,走过的时光隧道。心中一时感慨,如果那时,她真地回去了,之后的人生,一定会改写了吧…… 朦胧间,她似乎看见通道的那头有着什么,却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轮廓……像是一个小小的山包。 那是什么?么?!”胤拧紧了眉,看向身边的叶紫,指了指地上的珠宝和边上的女人,微瞥了唇,“她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叶紫声音柔婉,低眉恭顺道:“这是方才暹罗使臣送来的,说是服侍爷的。”她缓慢解释,眼神却极为木然,仿佛一切的生机都已经被夺走。
第41页 胤看她一眼,又将目光调回眼前的暹罗女子身上。 那女子一身艷红,唯独颈侧一圈白色绒毛,似火如荼。教人一眼看过去,就捨不得移开目光。 确是极美。 胤却沉了面庞,眉宇间写满不悦:“我是好色之人?” 叶紫噤声不语,四下亦是一片沉寂。 胤看过去,只见那女子浅笑如花,灿如chun阳。他更是恼怒,心底很是不满,这个暹罗使臣,当真将他当成了贪财好色之徒? 他眸中寒光一闪,冷声道:“你回去罢!” 那女子竟然也不多话,福了一福,转身便走。 胤看她的背影缓缓出门,当她即将踏出门槛时,他突然张了口:“站住。” 叶紫站在一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女子唇边掠过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缓缓回了身,仪态万千,又轻启朱唇,柔声道:“十五阿哥有何吩咐?” 她刻意放柔了声音,媚意入骨。 胤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见她如此表现,不由也微挑了眉,缓缓笑开。只见他慢慢开口,声音倒也磁xing迷人:“你回去告诉郑华……今年暹罗赋税加倍!!!!” 最后加倍两个字他是用吼出来的。他现在可不是大清皇帝,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而已,竟然当他是好色之徒,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还怎么让弘历认为,他是个恃宠而骄的人? 哼! 故人(2) 轰走了那贡品,胤在桌前坐了下来。叶紫方要说话,却听秦喜在外面道:“爷,十一阿哥来见。” 胤点点头,眼中神色复杂。 叶紫极识趣,将之前泡好的茶倒好,福了福身,缓步退下。 胤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又是微的一声嘆息。 “怎么?嫌我打扰到你们小俩口亲热了?”大踏步而进的正是永,他手中捧了个东西,满面的笑意。 “呵,又拿我说笑。”胤抬手递过茶,“尝尝,新进的普珥,外面倒是喝不到的。” 永低头看去,那茶汤色泽极好,不由得一声怪叫:“皇阿玛待你真好,这上等的茶叶,我那里都没得半点,你却随意拿来待客……” 胤哑然失笑:“这么大人了,还争这个。你知道我向来喜欢……”他话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住,他的确喜欢普珥茶。但是,永琰呢? 永琰喜欢什么茶,他却是不知道的。 他聪明地停住了方才的话,挑眉看向永手中的盒子:“这是什么?” 永亦回挑眉,身体前倾,示意他附耳过来。胤有些奇怪永的故作神秘,却还是也微倾了身子,附耳过去。 只见永神秘一笑,刻意压低了声音:“你……猜……” 胤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好笑又好气地看向永:“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这么晚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莫要玩了,快说罢。” 永这才换上一副正经的神色,缓缓将盒子打开。wap,16k更新最快。 里面是一方玉玺。玉玺缺了一角,以金补。 胤心下一阵狂跳,难道这个是……他也不多说。抬手就抓起玉玺,翻了过来。 “受命于天。既受永昌”。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八个字。 胤惊异地抬了头,看向永:“你怎么把这东西偷出来了?你疯了?”永瞪他一眼,伸手抢回玉玺:“你当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敢偷传国玺?”他说着,又恶狠狠地瞪了胤一眼,“这个。是常青从彰化派人送回地。我刚刚收到,还没有来及向皇阿玛汇报。” 常青……胤又是一愣,眉间染上不解之色。 “这次够和绅麻烦的。”永满脸喜色,挥了挥手,又是得意状,“你知道这东西在哪发现的?” 胤摇了摇头。 “彰化一普通富商家里。”永得意极了,“真是天助我等。你知道吧,常青是被困,支援地军晌军粮还要半个月才到。他没法子了,所以向人借晌借粮。那富户看到朝廷官兵,竟然慌张的不得了。常青觉得奇怪。所以派人搜了。结果在密室里发现这东西。” 他拿起桌上地茶大喝了一口,突然僵在那里。 “永琰……”好半天。才见永再度开口。“你这茶……” 胤挑眉:“茶怎么了?” “怎么有一股子怪味儿?”永一脸厌恶地神qing,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 胤低头看去。哑然失笑:“你喝的不是茶……是刚才暹罗国那人送来的东西。叫什么冬yin功……” 永一听,像是抓了烙铁,赶紧把东西扔在一边,拿起胤的茶狂喝几口。嘴里还不停地念叨:“我不会中毒吧……我不会中毒吧……我还不想死啊……” 看的胤险些大笑出声,这个永,怎么永远是这么好玩呢? 狂灌四杯茶之后,永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又将话题折回正处:“结果,常青竟然在那人家马廊里,发现一匹极好的马。那马的蹄子下面,竟然有和府的烙印。哈哈哈哈……和绅啊和绅,任你怎么狡辩,这私刻国玺的罪名,你可是逃不了啊……哈哈哈……”说到最后,他竟然兴奋的大笑起来。 胤却是紧拧了眉头,觉得有些不妥。 见他神qing凝重,永也渐渐收了笑声,拧眉道:“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虽然永年岁较他长,但即使是在以前,永琰的心计也深上许多。现下被胤附了体,更是显得老谋深算许多。 所以一但有什么事qing,总是永听他地。 现下也不例外。 “凡事背常即为妖。”胤缓缓道,扳了手指细数与他听,“和绅的势力从未延伸到福建那边去,这是其一;他要传国玺有何用,难不成想谋反吗?这是其二;如同当时福康安那扳指一样,即使和绅要做下这类事,也绝不会让自己有任何把柄露出去。根本不可能用那马……这是其三……”胤倒真是没想通,这东西突然出现的意思。但看qing况,于公于私,他都必须去一趟彰化了。 永见他突然停止不语,有些着急,不由催道:“那现在这东西怎么办?” 胤回过神,看向他,一字一句道:“jiāo给皇阿玛。”他停了一停,解释地清楚些,“你马上去晋见皇阿玛,将东西呈给他。把常青说明的qing况一併告诉皇阿玛。半点也不能隐瞒。皇阿玛现下宠着和绅,万一处理不好,反而是你会倒霉。” “哦。”永应了一声,显得有些郁闷。 胤抬手拍了拍他地肩:“莫急,要对付和绅后面有地是机会。但首先,我们一定要把自己的地位保住了!!” 永抬眼看他,偏了头,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长嘆了一声,道:“永琰,你真地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胤也不辩解,微微一笑,点点头,眼中滑过一抹伤感:“人总是会变的……” 永见他语带伤感,也不多问,道:“那我此刻就去晋见皇阿玛。”他起身yu走,却又停了下来,语气真诚,“那云绮走了真好。” 胤看他,他眼中一片清明。 便只微微点了头,也不多言……永,你是不会明白的。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胤将目光又调了回来。叶紫从纱帘后缓缓走出,双眼含泪,看着胤:“爷,妾想过了……”她咬了咬嘴唇,“妾知道,如何也替代不了云答应在您心中的地位,但是……妾想要一个孩子。” 胤一震,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故人(3) “这是一个衣冠冢。”绵平的声音格外的苦涩,他缓缓转头看了身侧的云绮,眼底却是化不开的浓qing,“这是……她的衣 云绮一愣,抬眼看去。 只见那坟茔前的碑上,齐整地刻着一行字,她不由一字一字读了出来:“爱妻云绮之墓。夫锦平于干隆五十年立……啊!” 云绮惊慌地转过头,看向一边默然而立的锦平。 绵平却根本不看她半眼,上前一步,轻抚去墓碑上的灰尘,声音沉痛:“自你进宫那日起,我便当你已经死了……”他长吁一口气,缓缓转了头看她,“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却未曾想,竟然到度遇见你……而你,竟然已经将我完全遗忘。” 云绮惊的脸色发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qing?为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和这个男人有过什么牵扯?莫非此刻不过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看着她发白的脸色,绵平又是一阵苦笑:“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可你记不记得这个?”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jiāo到了云绮的手上。 云绮颤抖着手接过,忐忑不安的缓缓揭了盒盖。当她看清里面的东西时,顿时像是被烫了手,锦盒轰然落地。 里面的东西也一下子摔在地上,碎成两截。缀在上面的珠玉亦破碎成块,反she出幽幽地火光。 那是一支蝴蝶金簪。 做工极为jing细,美仑美焕。看样式,却是那时卡地亚一款梦幻中国风的造型,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几百年前的清代。 唯一出现过的,就是自己做为“云钰”时画的设计图,由胤亲自打造出来的那两支簪子。一支,已经随着自己当年同胤闹翻,在她被打入清宁宫之间,被胤亲手扔进了护城河里。另一支,却被自己藏好,应该随身而放。 现下,这支又是从何而来? 见她一脸惊异,绵平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又嘆了口气:“你却是没有忘记这支簪子,既然不忘此物,又何必装作已经忘了我。”说着竟然带了几分怒意,“当真你当年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维护福康安?你对我,真的没有半点真qing?” 云绮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睛深隧见底,却冰冷入骨。她总觉得,这绵平所说的那些qing谊,却是做不得数的……当真倾心所爱,缘何不及眼底?“罢罢罢……”绵平长嘆了口气,“你既然记不得我,我也不qiáng求。反正……”他背了身去,“反正你入宫的那天,我便断绝一切希望,只当你已经死了。现下站在我面前的,不过是福康安或者干隆所养的金丝雀罢了。”
第42页 云绮听他最后一句话,却觉得他对弘历有着格外的不满。她微拧眉头,不由开口道:你对皇上何故如此不满?” 话方出口,她心中就有些后悔。 她现在已经是自身难保,却又想着去管这些闲事……总归不过看在他是当年那个少年的份上……心中却又是有些黯然,当年神采飞扬的十三,如今却已经化成huáng土…… 更是恼恨起让她想起过去的胤来。 若是无他,过往便如云烟散,又何来这千般郁结? 云绮咬了唇,看着绵平与胤祥相似的眉眼,心中一阵阵抽疼。 故人(4) 绵平长嘆了口气,转过头,小心的再度用衣袖拭过墓碑。云绮方要说话,却听得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接着,便是赫连清风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听到他的声音,绵平转回身,直直盯了她。云绮却浑是不闻,只是用心听着着上头传来的声音:并没有别的什么话,只是要人仔细搜查罢了。云绮微拧了眉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出来。只得定定看了绵平,看他如何反应。 绵平见云绮看着自己,竟然微微一笑,浑然不显紧张,轻轻嘆了口气,道:“你是不是想着,赫连清风会发现这密道,然后下来救你?” 云绮看他。 他双眸清明,真无一丝恐惧之色,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云绮的眉头拧的更深了,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深吸几口气,缓缓道:“我没指望过他能找到密道。谁都能找到的话,就不叫……”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一双眼睛瞪得巨大。 是了。 既然她都不指望赫连清风能找到这密道,那这赫连清风凭什么能找到绵平带她躲藏的地方?虽然一路赫连清风是追着绵平而来,但沿途房子极多,他凭什么会到这里才仔细搜查?莫非他根本就是知道,就是知道绵平一定会带着自己藏在这里? 云绮的眼里渐渐透出惊疑来,她双眼紧盯了绵平,胸口剧烈起伏,半晌还是道:“你……” 绵平温柔一笑,目光却透过她。看向之前的密道入口:“我给你说个故事吧……”他似乎看穿了云绮的心思,笑的极是伤怀。 “我出生地时候,是干隆三十二年正月初九。那天天空极蓝。万里无云。而就在我生的那一刻,我额娘房子上空突然笼罩了一层霞光。那时是正午。这霞光便是异象……”绵平双手握得极紧,手背上泛出隐隐的白色,血管一根根都bào了起来。“那日,皇上……”他讥讽似地笑了一声,垂下头去。半晌不语…… 云绮心头大约猜出几分qing况。这样地qing景,在后世那些狗血电视连续剧中出现的极多。因为天生异象,为当局所忌,故杀之。未成,异乡长成后,回故国报仇……她抬了眼,看向显然处在激动中地绵平,他不会要说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吧?半晌。绵平才平静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方才的话说了下去。 而越说。云绮的眼睛则瞪得越来越大……果然,虽然语言表达方式人各不同。但意思上大致没有改变。同她方才想的竟然一般无二。不同地,只是干隆对怡亲王一家的态度。 原来因为当年胤格外宠信胤祥这个弟弟。连带的,对胤祥的儿女都比对自己的儿女来的要好。若是外人不知道的,看胤对他们的态度,还以为那几人才是胤的皇子。所以弘历打小就心生嫉妒,更是格外不满,所以在登基以后,对怡王一家格外刁难。 其实这样地倾向,在胤祥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很明显了。只是那时怡亲王是天子以下第一人,所以弘历未能怎么着。他心头这口怨气还没来得及发泄,胤祥就死了……所以,他只好把这口气发在他的后人身上。 又借着这个天降异像地机会,非说绵平是妖孽转世,是明朝余怨之气所致,特意密令不可将他载入玉碟,甚至连让他额娘抱他一抱的机会也不给,派人将绵平送往易州,在宪宗皇帝地陵前处死,“以正国体”云绮几乎倒抽一口冷气,弘历这个变态变态地!!! 是什么样的心理,让他竟然对一个小孩子下这般毒手?她看向绵平地眼里,多了一分同qing。而绵平却似乎还没有说完,他的身子似乎摇晃了一下,又道:“我额娘因为以为我死了,一年后郁郁而终。而今……干隆最宠的,不就是那老来得子的十五阿哥?他不是要把大清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吗?” 绵平的眼中泛出一丝yin毒,冷冷道:“不知道这永琰要是死了,弘历会如何?会不会和我额娘一样郁郁而终……” 永琰……云绮几乎不假思索,立刻想到了让胤附体的那次事故。 莫非那次,也是因为他? 绵平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上前一步,冰冷的指腹滑过她的脸庞:“彼时你待我的qing谊,我分毫没有忘记过。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死了……所以,你……”他说着,竟然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云绮见他面色,心中一阵寒颤,知道他在必要的时候,一定会将自己当成棋子。若先前那事亦是他策划,恐怕此事不得善了……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把自己的命放在眼里。什么qing谊……她嘴角半弯,露出一分嘲讽的笑意来。 “你知道,我进宫后曾经落水,忘记了不少事qing。”云绮缓缓开口,这世道,靠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既然你已经决定……那不妨同我说说彼时的事qing。省得我去了下面,还什么也不知道。” 绵平看她一眼,竟然点了头。绮心中又是一阵冷笑,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他要如何去编?她洗耳恭听。 却是没有机会让绵平细说,耳边传来的声音昭示着赫连清风已经离得很近了。从通道那头传来急促而繁乱的脚步声,只眨眼功夫,赫连清风便带着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一见云绮,他不由松了一口气,手中长剑直指绵平:“大胆逆贼,还不放开云答应!!” 云绮看着赫连清风,却在他初见自己时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笑意。 那是……计划成功后得意的笑。 原来,就连送她去守陵,也有着特别的计划吗?她唇边的笑意扩得更大。既然谁也靠不住,那她就靠自己罢。 眨眼之间,她的心底已然有了计量。 而绵平勐地将她一拉,手中的利仞抵住了她的脖子,刀锋冰凉,渗入她的肌肤。云绮甚至可以感觉到微末血液的渗出…… 第五章,采苓 “慢着!”出声的正是云绮,她刻意忽略掉脖颈间的剧痛,巧笑倩兮。 赫连清风和绵平都愣了一下,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当口说话的人,竟然是被当成人质、随时会成为牺牲品的云绮。 两人的眼神在这一瞬间竟然有了一丝jiāo流。 赫连清风原本要说的话,被她一下打乱,愣了一下之后,竟然无法说出口。 绵平原先的计划亦被她这句“慢着”破坏掉,只见他眼珠一转,开口道:“怎么?云答应有遗言要说?” 完全是冰冷的口气,云绮心头冷笑,抬眼瞥过赫连清风的身后。 因为通道狭窄,所以赫连清风身后不过二名亲兵,其它的人还在后面没有跟上。她暗自点了点头,声音温柔曼妙,可说出来的话,却带了一丝血腥:“赫连大人,您是不是奉命在路上杀掉我?” 赫连清风脸色顿时一变,虽然立刻回復了正常,但只那么一瞬,也让人看地清清楚楚。 “我想赫连大人总该明白,兔死狗烹的道理吧。”云绮深吸口气,看进他眼眸深处,“无论如何,我都是皇上的妃嫔,若是大人护送我却让我死了……少不得背个罪名。即使皇上应了您什么,也不过镜花水月罢了。要一个人死,可是简单的很。” 她脖间的利刃微松了些。 云绮的笑意更浓,她这番话的目的其实…… “你以为本官是这么好煳弄的人吗?”赫连清风露出一抹浓浓地嘲讽之意,目光越过她,落在云绮身后的绵平脸上,“若是没有万全的对策。本官也不会接了这个差事。”他压低了声音,缓缓道,“不是皇上要本官护送你。而是十五阿哥亲自登门,要本官为他办妥这件事。” 他这话一说。云绮面色顿时一凝。 十五阿哥? 永琰? 胤? 这么说,要杀自己地,不是弘历?!! 原本得意满满的脸色瞬时一片灰败,是胤要杀自己?是胤要杀自己……为什么?因为自己想起来那些事qing了吗?因为自己不肯服从于他吗? 是因为,怕自己揭穿他是世宗皇帝附身地事qing吗? 云绮只觉得心上一阵阵刺痛。像是有人拿着直的细钢丝,从心脏上缓缓按下一般。钢丝陷入rou中,竟然是拔也难拔,只是一阵阵地痛着。原来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跳脱,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云绮几乎笑出声来,为自己的愚昧。 什么qing比金坚、什么我心匪石……不过是彼时的一场烟花梦而已。她早该醒了,却还是抱了一丝幻想…… 直到现在才认清,于是险些笑出声来。 赫连清风瞥她一眼,仍旧将注意力放在绵平的身上。他诡异地笑了笑。开口道:“绵平。” 绵平显然没有想到赫连清风能够一口叫出自己地名字,不由得有些吃惊,不过他显然又想到了什么。顿时释然,向着赫连清风点了点头。 “我想。你怎么也不会猜到。干隆为什么要将云答应送去易州守陵。”他竟然收了手中的刀,缓缓开云绮已经从先前的失神状态中恢復过来。听到赫连清风这句话的语气,亦是一愣。这话带着极是明显的冷意,似乎……似乎……似乎不像是那种听命于皇室的人。反而像是和皇室有着夙仇之人的语气。 “嗯?”绵平显然也听了出来,挑眉相询。 “面儿上的事qing我就不说,反正那都是假的。”赫连清风冷笑一声,满脸讥讽地笑容,“真正地原因是……这位云答应和十五阿哥有染。干隆可不能让他的宝贝儿子有什么污点,以免将来不好说话。而十五阿哥来找我,却是要我做成云答应被杀的假像,让她改名换姓,和他私奔。”
第43页 “啊!!”绵平和云绮同时惊唿出声。 云绮惊讶地声音中带了一丝喜气,虽然她自己完全没有感觉到,但却被那两人听在耳中。绵平更是多看了她一眼。 “原来如此……”绵平点了点头,“难怪……难怪素来号称千里眼的赫连大人,会让我成功地将此女劫走。” 他地唇边带了一抹兴奋地笑容。 “如此甚好!!”绵平握刀的手劲再松了几分,“因为一个女人,父子反目,这戏码实在是太好看了!!” 赫连清风却又是冷笑一声:“莫怪这么多年,你行刺干隆都没有成功过。”他一脸不屑,甚至多出几分鄙视地神色来,“如果那两人为这女人能够反目,早就反目了,又怎么会有今天!!” 他将目光调向云绮,微眯了眼。 云绮这才仔细打量过去。yin狠。 脑子里只冒出这样一个词。 以前他从未露出过这样的表qing,而此刻他的目光yin恻恻地,仿佛在看的不是云绮,而是一枚棋子。云绮甚至可以猜到,他根本不会拿人命当回事。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似乎不惜牺牲一切。 他是谁?! 脑海中顿时泛起这样一个问题。他绝对不是普通的护卫,他是谁?!!! “你……”绵平看着他的神qing,亦有些迟疑,缓慢开了口,“你难道是……郝堂主?” 赫连清风的眸间闪过一丝讶异,旋即点了头:“竟然能够猜出我的身份,你也的确不笨。没错,我正是郝復明。” “赫復明……”绵平重复了一遍,突然大笑出声,“你以为,我会帮着你们,颠覆了我满人的天下?” 云绮算是有些明白了。 这赫连清风,竟然是那些反清復明的人……不会是天地会的吧? “天地会……”无意间,她竟喃喃出声。 赫连清风……不,郝復明看了她一眼,赞赏到:“不错,竟然知道我天地会。”却又立刻转了头,看向绵平,“我就是认为,你会帮着我们颠覆掉这清狗的天下!” 绵平看着他,面上露出一抹诡异地笑来。 云绮看着两人,觉得现在的状况有点离开先前的轨道,却也不好多言。只得死死盯了郝復明,生怕他一时冲动,先杀掉自己这个“清狗的女人” 密道内一时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续,如yu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节更多, 采苓(1) 极致的静默之后,就会有极致的响声:物极必反,这是规律。 三人正僵持,却听轰的一阵巨响。 接着,脚下隐约有些晃动,密道顶竟然落下一些碎石和粉尘。“轰、轰”的声音不绝于耳,脚下晃动的也越发厉害了。 那绵平一时没有站稳,手上的剑竟然在她脖间划了一下,云绮只觉得脖间一凉,起初倒没觉得疼。只是随着地上的震动,那剑竟然又是一动。 云绮眼光一凛,立刻往边上挪了挪……这个绵平的武功不应该连这点震动都挡不了。须知习武之人,首先要做的就是扎马步。下盘稳了,才能谈的上别的。对面的赫復明可是连脚步都没有移动过。 绵平……是想借这个机会杀掉自己罢因为已经对他没有用了,况且,这个郝復明很显然是想借着自己做出一些对大清天下不利的事qing……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一个普通的女人,能给这天下靠成什么威胁……在绵平眼里,纵使干隆再怎么样无耻可恨,但这天下是他爱新觉罗家的,他不可能去帮着汉人反清復明。所以,自己甚至已经成了一个危险的因素,所以……杀掉也不可惜,甚至是很好的…… 只是虽然她已经明白了,但完全不会武功的她却不是绵平的对手,只见那长剑横过她,竟然像长了眼睛,一剑接一剑的刺来。 毫不留qing。 云绮撇头看向郝復明,却见他一脸闲适地笑容,似乎根本不打算cha手救她。而绵平眼中闪过一道莫明的眼神之后,竟然不再掩饰。一剑一剑出地越发的快了。 此时震动更qiáng,密道的那头似乎有大石坍塌而下。照这样地震动下去,不要十五分钟。他们都会被活埋在里面。 郝復明看了两人一眼,突然一提气。竟然旋身离去。 绵平面上神qing虽是极为木然,动作却是更加急促。显然,他也知道现下的qing况,想快些杀死云绮。 云绮咬了牙,她根本一点武功也不会。这样下去,总归是个死字……抬头见上面碎石掉的越发快……云绮深吸了口气。突然向前一迎……利刃立刻穿过她地右肩,鲜血一下子将衣裳染红,四周都瀰漫起淡淡的腥味。 云绮只觉得肩上一阵剧痛,整个人便缓缓瘫了下去。 此刻只听得轰隆一声,密道入口地一块大石掉在地上,溅起一地的灰尘。灰尘几乎将整个入口全部遮入,密道里一时呛地吓人。绵平的眼神黯了黯,咬了牙。勐地一缩手。 长剑带着喷渤而出的鲜血抽了出来。 浓郁的艷红在微弱地光芒中绽放出悽厉的花朵,仿佛来自地狱的曼珠沙华。 绵平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她看了几眼。仿佛要将她的面容镌刻在心底。而下一刻,他再不管云绮的死活。一个提身纵跃。飞快地向着密道入口离开。 云绮的目光落在他远去的身影上,停驻几秒之后。便迅速收回。她qiáng忍住钻心的巨痛,微显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由于失血过多,她觉得有些冷。脖子上的那道伤口也因为剧烈地动作而撕得更开,火烧般的痛楚在全身蔓延开来,痛的她几乎想要晕过去。 但是她不能。 如果她现在晕过去,万一这密道坍塌下来,她就别想有命在。 而之前……云绮扯动嘴角,继续自己地动作。之前她将自己送到绵平的剑下,便是因为知道,这绵平似乎决心要杀掉自己……不杀自己不会甘休。 与其死在他地剑下,不如让他觉得,自己身负重伤,在这样地地方绝无存活的可能。 所以……云绮地目光落在前方的巨石上。 两块巨石jiāo错,正将密道的入口挡住。但两块巨石也抵成一个死角,构筑出一小块空间来。这一小块空间足够她躲进去……而且,这两块巨石,也足以挡住上面落下的碎石。只要没有再大的石头落下,她就不用担心被砸死…… 云绮一步步地挪动,缓缓地钻进了那石头的底下。 整个人蜷缩在那狭小的空间里,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痛楚也是一阵接一阵如巨làng般袭来。看着纷纷碎落的小石块,云绮竟然出奇的平静。 她半分也不觉得恐惧。 或许一觉醒来,会发现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恶梦一场罢?她不是云绮,也不是云钰……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四下的光芒渐渐退去,一切隐入黑暗中。 那轰鸣的声音渐渐小下来,只是云绮再不知道。她闭上了双眼,头靠在自己的膝上,已经陷入了昏迷。 连前世一起算上,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昏迷后在chuáng上醒来了。 穿越啊穿越,穿越之后受苦的,都是女主啊……特别是cao控你命运的是某一类人……望着眼前晃动的人影,云绮在心底无奈地嘆了口气。 便听得那两人的对话。 “永琰,你真要把她留在身边?”说话的人是永,他手中紧紧握着茶杯,语气中尽是反对之意。 “嗯。”胤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却又移开话题,“等她醒了,我便启程去彰化。皇阿玛许你与我同去,你可愿意?” “别给我言左右及其它!!”永显然是恼了,“你不知道她是皇阿玛的女人?你不知道你要了她,会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你不知道现在朝里多少人等着揪你的把柄?你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你疯了?!!!” “我的事qing你别多问。”胤像是有些累,闭了眼睛。 永气地站起身来回走了几圈:“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跳进火坑里不管吗?!!” 胤挑了眉,竟然不合时宜地说起笑话:“你大可以把眼睛闭上,何必眼睁睁地看着呢。” “你!”永气的一拂袖,摔门而去。 云绮见胤的目光从永身上挪到自己这边,连忙闭了眼睛装睡,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叫他看了个清楚。 只听胤微地一声嘆息,道:“你当真这般不想见我?” 她一时无言。 采苓(2) 房间里有着淡淡的水生花和芙蕖的味道,甜美静好,让紧绷的神经能够稍微放松下来。云绮嘴唇开合几次,才缓缓说出一句话来:“我……我们就此别过,好不好?” 她是铁了心,再不想陷入那深宫之中。 她是铁了心,再不想同前世有什么牵扯。 纵使qing深意重,纵使背叛绝qing,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逝者如斯,过眼云烟。 胤的脸色渐渐惨白起来。 他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身体像是面条一般瘫下来,倒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只见他单手抚了胸,竟像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云绮见他如此,不由别了眼去。 胤神qing木然,盯着她看了半晌,面色却是渐渐平和,只是那双眼睛里隐约透出一丝灰败的无力。 “你……你当真再不想与我有任何gān系?”几乎是用尽浑身的力气,胤才艰难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一个“是”字卡在云绮的喉咙中,竟是久久无法作答。 见她不回答,胤原本已经灰败下去的眼神再度呈现出一抹亮光,紧紧盯了她,希望得到心目中的回答。云绮咬了唇,嘴里有着淡淡的血腥味。轻微的痛楚通过嘴唇的神经传达到大脑里,她抬了头,看向胤。 虽然名字不同,长相也不同,但他的那双眼睛并没有变过。 纯净到如同清水,明亮如同星子。里面的qing意深切,让人一眼就看的出来。脑海里不自觉的涌起昔日地qing景。像是走马灯一样,一幕一幕在眼前晃过。 他最后是负了她,但之前……云绮用力的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 “我已经从宫里出来了,相信赫连清风已经将我的死讯报给了干隆知道。所以。现在我已经和那个宫廷无关了。”云绮看向胤,“我不叫云钰,也不叫云绮,我地名字是文雪。不过是个普通百姓罢了。”
第44页 胤再度看她。 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仿佛怕漏看一眼。她就会消失。 然后,一抹淡淡地笑意浮上他的脸庞:“正合我意。”他一直紧锁的眉头突然在这一瞬间舒展开来,“我有一个愿望,就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过平平常常的生活。” 他双眼看着云绮,极是真诚。 听他如此说,云绮心头先是一阵激动,旋即想起他地身份。 十五阿哥,永琰。 将来的嘉庆皇帝……她几乎仰天长笑。他要去隐居了,那谁来做嘉庆? 她定定地看了胤,一字一句道:“你是知道的。我有预知的能力。” 胤一愣,不知道这个关头云绮说这个作什么。却还是点了点头。轻道:“知道的。那又如何?” “不如何。”云绮淡笑,面上极是讥讽。“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虽然你是胤穿成了永琰,但是,你就是下一任皇帝。大清国的嘉庆帝……这是绝对不会改变的事qing。你……如何去做一名普通的百姓?” 胤面色如常,根本没有丝毫改变。 “即使如此,又如何?”他似乎万事在握,信心满满,“即使弘历地遗命是由我继位,我亦可以离开。顶多让永顶了永琰的名号,预知的永远只是结果,其中地过程和反覆,都是没有办法预料的。” 云绮再度看他一眼:“我没有说明白,不是遗命。这回是因为弘历活地太久了,再在皇位上待下去,就会超过圣祖在位地年岁,他为了避讳,退居太上皇,由十五阿哥永琰即皇帝位。”她看了看胤微变的脸色,又道,“所以,你地那个主意,是绝对不可能有用的。” 胤不语。 “你捨得这大好江山吗?”云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她一字一句,像是在bi他。她像是负了伤的野shou,只想狂bào地撕裂伤害她的人。 却更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满眼的血红。 胤看着她,目光中充溢着怜惜与心痛,以及深深的后悔。 他再也管不得许多,上前一步,将她揽入怀中:“如果你肯原谅我,我马上抛开这名头与你离开。天涯海角,我们一起走就是了。” 云绮僵硬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时放松了下来。 她的脸贴在胤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这有节奏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她的qing绪慢慢恢復过来,她渐渐的冷静了。 “你是说,你再也不回去了?不回那个紫禁城?”云绮从他的怀中抬起头,说不清此刻自己的心qing。 “是。”胤点了头,坚定地回答,“如果你愿意,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就走。” 云绮却又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歷史是不会被改变的……她知道这点。即使现在胤和她走了,但以后呢……他再不是皇子,再没有特权,也不会有奴僕,或许还会活在被追回的恐惧之中。 在这样的日子下,那原本就不坚定的爱qing,会再度如飞灰般湮灭吧? 云绮露出淡淡的笑容,她不再是小孩子了。她清楚的知道,再怎么样深厚的感qing,也禁不起现实的打磨。 等他吃到苦头,他就会埋怨自己……因为自己的拖累,才让他从天之骄子落魄于地……她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了。 君如磐石,妾如蒲糙……只不过是千百年来,人们所幻想的爱qing罢了。 她看向胤的眼神多了一分悲哀。 与其让这份感qing在人世的尘埃中破碎片片,还不如在这时候,就将它掐灭。留在记忆中的,永远是最美好的。 胤也看着她,等着她的回覆。 半晌,才见云绮长嘆了口气,闭了闭眼睛:“我累了。” 胤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qing,却点点头,端了一边的甜羹:“先前命人煮的,你先吃点,然后再睡吧。” 云绮也不多言,接过羹慢慢喝。 心中却是一阵痛过一阵……人世间最痛苦的事qing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明明相爱,却要亲自毁去…… 广告时间,马上走开,不要回来……qiáng推朋友好文……不看的也去投个p票吧?不投的拖出去打死…… 您想见识史上最吐糟三国穿越吗? 您想了解不同于罗贯中、易中天、吕思勉讲述的三国时期的各种八卦传说吗? 您想认识三国穿越歷史上最ws女主和最悲惨男一号吗? 请看《凤殇三国之文昭皇后》blid169610 采苓(3) 出了九,就已经开始暖和起来。 柳枝绽放出嫩绿的颜色,明快地像是一抹光,鸟儿也回復了jing神,清晨的啼鸣格外清脆。一切都似乎预兆着勃勃的生机。 胤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眼角泛出一抹黯然。 他心中有一丝茫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决定到底是错是对……便又想起,那日同云绮的深谈。 “我已经不是云钰了,永琰。”云绮靠坐在chuáng边,长长地嘆了口气,“已经十日了。你还是回京吧……不是说皇上要派你去彰化,你可不能再拖了。你……走吧。” “好,就算你是云绮,这也没关系。”胤似乎固执到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帮她倒好了药,缓步上前,便要餵她。云绮眉间染上一层恼怒,她抬了手,将胤的手生生推开。却又再度无奈地嘆了口气,又深吸了口气,再度开口:“胤……我要怎么说你才明白呢?” 她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却是胤从未看过的认真表qing:“这么说吧,我已经不是云钰了。虽然我有她的记忆……虽然我……”她停顿了一下,像是斟酌用词,“胤……我的确很爱你。但是,胤,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前世里,我永远是你的追随者。因为那份爱qing太贵重,所以我一直去保护它。我不在乎名份,甚至不在乎我自己的xing命,只是执着地保护着我们的爱qing。” 她苦笑。 “你是皇子,是亲王,是皇帝。是万人之上的天子……对你来说,生命中比我重要的人和事太多了。所以,你和我付出地永远不会对等……我很庸俗。很小气。我不希望我每一辈子,都活在这份感qing的牵累中。”云绮的眼睛中渐渐盈满泪水。“没错,我是爱你。很爱很爱你。可是,这份爱,太累了……” “我只希望是一个平凡地女人,和自己同样平凡的丈夫过完一生。我不在乎他地身份地位。我只要求,在他的生命中,只有我一个女人。我不要他刚刚拥抱过我,转身就同另一个女人执手相看!!!”云绮几乎是用嘶吼地将这段话说完,“所以,我不愿意再去为这份感qing付出任何了!我也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牵扯,求求你,你放了我吧!!!” 她泣不成声,而胤整个人像是石化。站在那里,满脸的悲哀与绝望。 原来,她是这样想的。 看她面对自己的神qing、说地话。都完全与前世不同。 他真的是相信了,云钰已经死了。 即使转世。她也不再是云钰了。她只是一个陌生人。而他的云钰,许多年前。就死在那杯毒酒之下。 心中一片冰冷。 仿佛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胤坐在那儿,木然地看着靠坐在chuáng上的云绮。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仿佛要将她深深镌刻在脑海之中。 云绮这回没有迴避他的眼神,而是抬了头,与他对望。 她的眼神复杂。 有同qing、有怨恨、有平淡,亦有……qing。 胤却浑浑僵僵,看着她,却仍旧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我只再问最后一次……”他的喉咙gān涩,几乎无法发出声音,“我只再问最后一次……你……你真的不想再和我有任何gān系?” 他闭上了眼,甚至不敢再看云绮。 而云绮地声音仍旧如冰冷的毒蛇,窜入他的耳朵:“发断如qing断,从此是路人。” 心口顿时像是被人用大石狠狠砸下,当地一下,世界清净了。 四周一下子寂静无声,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离他远去。胤愣愣地看着眼前地云绮,却发现自己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只觉得自己喉头一阵阵发紧,又有些腥甜。 面上却是什么也没表现出来,他深深吸了口气,淡然道:“是么……好罢。既然你决意如此,我自然不会再纠缠于你……”停了一下,胤又道,“我会派人照料你到伤好。好了之后,我送你五万两银子盘缠,你去……找你地幸福吧。就此……别过……” 脑海中那句“发断如qing断,从此是路人。”不停的盘旋,直bi得他心脏一阵阵抽紧。他快步离开,直至转了弯,才扶住墙,大口地喘着气。 并没有流下泪来。 亦没有吐血。 他只是这么站着,大口地喘气。 心中一片空dàng,原来以为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幸福,终究只是泡沫。一切都是自己一厢qing愿……徒成笑料而已。 便想起云钰曾经说过的故事:到了天亮的时候,小美人鱼在海上化成了泡沫,可到死,王子都不知道,救他的就是那个不能说话的女孩。 他不是美人鱼,所以,他努力了……虽然失败,但他也不会像那美人鱼一般,成为泡沫。 胤慢慢弯腰蹲了下来,紧紧捂住胸口,嘴唇泛出深深的紫色……他是雍正大帝,他是英明神武的雍正大帝……今后,他会带领大清国走向繁荣的盛世……他绝对,绝对不会化成泡沫!!!! 胤慢慢地捂住胸口,缓缓靠着墙坐了下来。 心口的疼痛一阵紧过一阵,脑中却渐渐地清明起来……他已经是人家丢弃不要的东西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qiáng求呢…… 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胤心中默念起佛经,一遍一遍……只要他不再爱了,也就不会痛苦了……只要他不再爱了……只要他不再爱了…… 只是……胤望向蔚蓝的天空,苦笑连连。 他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胤qiáng忍了心头的剧痛,扶墙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步一蹒跚地向着自己的房间而去……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却只在地上投she出黑黑的一团。
第45页 那影子随着胤的身体不断晃动,却是如何也不消失。 眼见他经过树底,影子消失,可他从树下出来时,影子又再度出现。如同附骨之疽,怎么也摆脱不了。 亦如他的痛苦。 恐怕这样的苦楚,他须得终其一生来承受了…… 采苓(4) 云绮再没见到胤。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家客栈,并不大。先前是因为她的伤势过重,所以胤临时买了这家店给她治病,现下,他走了。 于是很多跟来护卫的人员也一起走了,十一阿哥也走了。 只有两名护卫和四名刚被买来的侍女同云绮一起待在这诺大的房子里。没有人,就显得空dàng。似乎轻轻哼上一声,半天才会从那头反弹回来。 只是这样结构的房子是不会有回声的,一切不过是她自己的想罢了。 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好到泰半,只是因为长期卧chuáng,所以整个人显得十分苍白。那几名护卫和侍女倒也忠心,每日弄来一堆补品要她吃。 侍女并非受过训练的宫女,不过是从市场上买的穷人家的孩子,没见过场面,没享受过好日子。所以每天炖给云绮的饭食,倒有一大半进了她们的肚子。 云绮也不在乎,反正她也不喜欢吃。 她这世出生便是贵族,吃穿用度无一不jing巧细緻,这些天她们送来的菜,尽是些大块的红烧rou,大条的红烧鱼……油腻腻的汤……甚至连猪皮上的毛都没有拔gān净,看上去就让人犯噁心,哪里还吃得下。 于是只捡几样素菜吃了,竟然还在一碗青菜中发现了半条虫子……一条虫子也就罢了,竟然是半条……噁心得云绮吐了n久,晚上也只喝了几口粥,还怕粥里也有什么不gān净的东西……这样一来,她的身体若是能迅速好起来,猪都可以撑杆跳了。 六天以后,胤派人送来了一个锦盒。 云绮摒退左右,掀了盒盖。 里面是一支参,看样子至少百年。参下压的是厚厚一迭银票,一千两一张。 抬手轻抚过那迭银票,云绮的眼神黯了黯,看来他的确放弃了。心中却像是被什么堵着,闷地透不过气来。这不是她想要的么? 云绮深深嘆了口气,将锦盒关上放在一边,披了件衣裳。 从窗口看出去,外面仍旧是一成不变的景色,云绮拧了拧眉头,突然下定决心。 她顺手拿过一边的衣裳披好,轻唤侍女为自己梳头。虽然她不会梳那些繁复的旗头,但普通民间女子的髮饰还是得心应手的。 梳好妆,云绮一脸平静:“ju花,你去把大家都叫到前厅,我有话同大家说。” 那被叫作ju花的侍女点点头,转身出去。 看着所有人在前厅站好,云绮点点头,轻声开口:“我身上的银钱已经不够付你们工钱了……”她面露窘色,微停了停,又道,“加上几日后,我要离开这里,所以,我想……” “小姐……”一名侍女皱了眉头,刚要说话,却被一边的护卫打断。 云绮这才反应过来,这些护卫是胤走时留下的,按说都知道胤的身份……自己居然用没钱来作理由,显然是欠妥了。 不过,她也不怕,这些护卫都是旗人,自然是不愿意同自己一起在外吃苦的。况且他们还有功名在身,陪自己……恐怕一辈子的富贵荣华都不会再有了。 他们自然不肯的只是像征xing的客气了两句,便答应次日离去。只是没要她所谓的“工钱”而已。 侍女本就是从民间买来的女子,也不会跟着她,当天便拿了钱离开。 到了第二天傍晚,满天红霞燃起的时候,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寂静,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暮霭沉沉。 云绮突然感到无比的孤独。 这是她自小到大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没有人陪你说话,没有人和你微笑,甚至想找个人骂你,都是不可能的事qing。 虽然这客栈还在镇子上,但她只觉得空空dàngdàng的,好像处在无人区。 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今后漫长的人生路,只有她一个人去走。 欢乐没有人共分享,痛苦没有人同承担。无论什么样的qing况,她只有一个人了……云绮渐渐低下头去,手指轻抚过那个锦盒,不由得嘆了口气。 只是这样也未尝不好,她浅笑。 那些护卫离开的时候,已经帮她把客栈卖了出去,二千两银票jiāo给了她,亦为她打点好了出门必须的行头,倒算尽职。 明天一早,她就可以离开了。 去哪呢?云绮看向已经呈出墨色的天空,上面镶着晶莹的星子。 南京吧……她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两个字。 前世的前世……她作为文雪时,曾经成长生活的地方,那个浸润了她全部的地方……不知道几百年前的南京,又是什么样子? 云绮在脑中小幻想了一下,躺了下去。 从明天起,她真正的脱离了宫廷,可以远离那些勾心斗角了……虽然付出的代价惨痛了点,但……这是她真正想要的。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从明天起,她的名字,只叫文雪,再不是什么云钰,也不是什么云绮! 第六章,重逢 此时已是三月,正是江南好时光。 江南的chun天要比京城美的多,一路桃红柳绿,莺歌燕舞。 憋了一冬的少男少女们纷纷出来展示颜色,倒是一派繁华之相。只是汉家的女子不比满人,稍有些钱的,便不惜折损女儿的健康,从三、四岁起,便将女儿的脚骨折断,缠成所谓的“三寸金莲”。这等残害女子的行为,竟然还被文人雅士捧成极品。 更有变态的人作诗称赞“三寸金莲”,甚至写出一套把玩小脚的方法…… 京城里满人居多,所以缠小脚的女子并不多,那些有钱的汉人,也想着法子抬籍入旗,更不可能让女儿去缠小脚。所以胤和永并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女子,只是到了这江南烟花地,一日之内,竟然见到七、八名拥有“三寸”金莲的女子。 她们皆走的极慢,行若拂柳,提裙踏上栖霞寺的台阶时,那一双脚小的让人惊异。 “十五弟……”永琰捅了捅站在一边的胤,一脸古怪的神qing,“你看这些女人,真的好奇怪啊……那脚小的……简直就和前两天咱们吃的猪脚一样……” 胤扭头怒视了他一眼,他原本就吃不惯那东西,永非要点……吃就吃了,现在竟然还这样形容……他觉得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快要吐出来了。 好在永极识人眼色,摸摸鼻子,迅速转换了话题:“十五弟,你知道为什么皇阿玛突然改了主意。不让你去彰化,反而派我们来南京?” 胤看着他,有些感慨永对朝政的冷漠:“前些日子。江苏巡抚不是上了摺子,说明陵快要重修完毕了么?皇阿玛……”好大喜功。他把这四个字咽了下去,“皇阿玛在重修明陵的事儿上下了这么多力气,哪能不关 “哦永恍然大悟状,“这么说,皇阿玛是肯定要来的?派我俩前来。就是探探道儿?试试水温?” 胤点点头,面上掠过一抹不愉之色:“地方官员不实奏报是我大清的一大弊病,下得一分雨,说成十年收……这会儿说是即将完毕,可指不准只给明楼涮了层朱漆……”他长嘆口气,“皇阿玛哪里放地下心?自然只好派我们……” 他说到一半,闭了嘴。 眼光落在正前方,与和尚说话的男人身上。 那人个头不高,生着一幅白净面庞。虽然已显老态,却仍旧风流倜傥。 永还等着他说完,听他突然停下。不由顺了他的目光看去。这一看,永不由惊唿出声:“和绅!!” 胤刚要叫他别声张。但已经晚了。 他那一声大吼震天动地。震得和绅立刻停止了讲话,转头看来。然后。只见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回头和那和尚又说了句什么,便快步向着两人走来。 胤没好气地瞪了永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和绅身上,心下却是不住地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和绅上前一步,向着两人微微一笑,作了个揖:“给二位爷请安了。”他声音倒不高,听上去虽然温和,可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冰冷来,“这里不方便行大礼,奴才就省了……二位爷恕罪。” 永老实地退在一边没说话,胤点了点头:“不打紧。你如何会在南京?” 他方要说和大人,却见边上有人不时投she来好奇的目光,话到嘴边改了词,遮掩些许。那和绅一脸明媚地笑容,眼睛都快要笑成一条fèng:“奴才这是来打点的,过些日子老爷或许会来南京,这事前的准备工作不做好可不行啊……另外,夫人们的衣裳要添些新地花色,奴才自然得放在心上。” 一番话说的倒是极明白。 胤看着他,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倒也说不上来……他挥了挥手:“我同十一哥不过来游玩一番,不想此处同你遇见,倒真是缘份。” 和尚微眯了眼睛,指了指方才那和尚:“奴才听说十五爷一直在找人。这和尚是寺里的主持,算卦极准……” 他讨好的看了胤一眼,不想胤却兴致寥然地挥了挥手:“早就不找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 言下之意是和绅你可以走了。 和绅当然不傻,立刻託词告退。等他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后,永抬头看了他,低声开口:“十五弟……你真的对那云绮死心了?” 听到云绮这两个词,胤微微有点闪神,却又迅速恢復,笑道:“走吧,听说这栖霞寺的素斋特别有名,既然来了,不吃岂不是白来一趟。” 说完大步跨开,丢下永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一个qing深似海的人,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胤已经离开。永愣了一下,四下张望:他并没有走远,而是被那和尚拉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果然,嘴上说着不找了,其实还是想找的啊…… 他紧赶几步,赶到胤身边,正听见那和尚说:“施主莫要不信我地话……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第46页 “呃?”永见胤的脸色有些发黑,连忙打了圆场,“快走吧,我都听见开饭的钟声了……呃?” 只觉得唿地一下,眼前就少了个人。 定睛一看,飞奔而去的不是胤,而是前面一脸神秘诡异地和尚……他飞奔地方向,却正是那栖霞寺的饭堂……原来传说中地得道高人,也还是要吃饭的啊!!! “十五弟……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苍天饶过谁……”永看着高僧远遁引起的尘土,感慨出声。 胤看了看他,却不作声, 心底再次浮起方才那主持高僧的话:长则一年,短则半年,你便不会在这个世间了。 意思是说,竹子找回永琰的灵魂了吗?自己……还是要离开啊……想到云绮,他嘆了口气,或许终究是错牵的红线吧。等他离开这个世间,重新投胎作人,便再也忆不起前世……与她,再无gān系了…… 这究竟是喜,还是悲呢? 重逢(1) “烧鸭、粉蒸rou、山珍排骨、鱼翅盅……”看着眼前的菜,永险些厥过去,这不是素斋吗?怎么搞出一堆荤腥来?难道现在和尚都改吃rou了? “别大惊小怪……”胤小啜了一口杯中的清茶,“这些东西都是豆子做的。” “啊?!真的假的?你欺负我人笨吗?”永满脸写着不信二字,提了筷子便夹了块粉蒸rou塞进嘴里,“唔……吃上去的感觉的确有点怪……难道豆子能做出这些东西?” “那当然!!”开口的是临桌的一和尚,看样子这和尚正在招待客人,桌上也摆了一桌丰盛的菜色,“我们斋房的师傅手艺高超,没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胤瞥了他一眼,也不发话,只自顾自的喝茶。 这茶倒真不错,南京名产,雨花茶。相传是彼时高僧讲经,感天动地,仙女纷纷撒下鲜花,种在那附近的茶树得了仙气,所以出产的茶叶味道绝佳,堪称极品。 “哈,敢问小师傅,和尚能吃rou吗?”角落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听语气是去找那小和尚碴的。 那小和尚眼睛一瞪,有些不悦:“当然不能,我佛慈悲,吾等不愿杀生,自是不能吃rou。” 那声音又响起,先是嗤笑了几声,然后又道:“我看不是不愿杀人,而是不敢杀生吧?因为当了和尚,由这些信徒们供奉着,所以表面上要做做样子……小师傅,你说实话,平常一个人的时候,有没有偷吃过rou包子?” “你!!大胆!!何方狂徒,竟然在我栖霞寺中捣乱!”那小和尚显然有些急了,一声喝斥,勐地起了身,往那声音来源处而去。 永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幕闹剧,少年心xing倒是觉得极好玩,不由拉了拉胤,示意他也看看。 目光一瞥之下,永却不由得大惊失色。 只见胤死死握住手中的茶杯,手背上青筋隆起,面上表qing十分僵硬,苍白无比,像是患了什么大病。十五弟?”永连忙唤他,连唤几声,他的眼神才渐渐恢復清明,“你怎么了?” “没事。”胤向着他笑了笑,默默喝了口杯中的茶。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永见他真的没大碍,这才放心的扭回头,继续看戏。 两人这么一对话工夫,那和尚已经走到说话人的跟前。周围的人似乎很自觉地让了开来,只见一名黑衣人坐在桌边,迳自夹菜,倒没半分退缩之色。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小和尚怒目而视,周围的人都给那黑衣人捏了把汗。毕竟这小和尚虽然看起来等级不高,但一身横rou,准是个能打的主儿。 可这黑衣人呢?看上去就瘦瘦小小,似乎风一chui就不见了……若是打起来……血溅当场都是有可能的事啊…… 不过人就是有劣根xing,越是这般,大家便越兴奋。一个素斋堂里数十桌,竟然没有一桌有人去劝上两句的,都睁大了眼睛等着看下面的发展。 “哦?难道不是吗?”那黑衣人还带着一个斗笠,看上去特别奇怪,“如果真的怜惜众生,不想吃rou的话,又何必做这些东西?素烧鸭、素鱼翅……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檯面上都敢摆出这样的东西,谁能保证你们私下不吃rou呢?” 四下一片譁然! 可想想,她说的也未尝不对……如果真的连想也没有想过的话,为什么做这些东西来自我安慰呢? “你闭嘴!!”小和尚似乎是受不了边上人的眼神,勃然大怒,上前一步,手一伸就要去扯那黑衣人的衣裳黑衣人倒是机敏,身手也灵巧,身子往后一倾。那小和尚一把没抓到,只将黑衣人头上的斗笠扯了下来。 接着,只听得一阵惊唿:“啊!!竟然是个女的!!!” 这阵惊唿中,夹杂了一个更为惊异的声音:“十五弟,是云绮!!”永在看到云绮的面容时,终于知道方才胤的反应为什么那样的奇怪。 心有所归者,有时候单凭对方一个背景,或者模煳不清的声音,就能够知道是对方。 永颇为同qing的看了胤一眼,胤却仿佛对他的话根本没有听见……永摇摇头,却听云绮开口道:“原本以为栖霞寺的僧人都是得道高僧,没想到……有这样的和尚,佛教又如何值得芸芸众生去相信?” 她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胤和永琰,放肆言谈。 胤和永都被她的大胆言辞所震惊,两人心头不由得都浮起一个念头:她想gān什么? 胤终于忍不住回了头,看向云绮。 她虽然一身黑衣,光彩却半丝未减,甚至比之前在宫里更甚几分。周身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质,似乎自信满满,和以前简直不是一个人了。 重逢(2) 那样的光彩,教人移不开眼。 她站在那儿,满面的笑容,倒不像是来找事的,反而……反而像是带了一抹恶作剧的样子。云绮的xing格……怎么短短数月,竟然有这样大的变化? 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眼前的云绮,却同前世的她有了几分重叠。同样的喜欢说些歪理,同样拥有那样惊世骇俗的想法…… 不过这只是胤的想法而已,那小和尚并不认为眼前的女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涨红了大饼一样的脸,高吼出声:“寺里是不允许女人进来的,你竟然玷污佛门!!!” 云绮不以为意,好意提醒:“我刚才捐了一千两的银子。” 永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 原本佛寺是不许女子进入的,女子要许愿还愿礼佛烧香,只有去尼姑庵。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只要给足了钱,哪怕这女人想在寺里住下,佛寺里都能找出地方来安顿。但如果没有钱……看守山门的和尚就会板着一张脸,拿出这些原本的规定来搪塞你。 所以,当云绮说完那句话时,小和尚竟然一时无言。 她拍了拍手,笑容满面:“好了,快端些好菜好饭上来,本姑娘就不和你计较了。”说着竟然坐下,从一边的包袱中取了一整只的……烧ji! 这回,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极大,怎么也想像不出,竟然有人胆子大到了这样的地步。 小和尚毕竟年轻,受不得这般的委屈,一声狂吼,冲上前夺过烧ji狠狠掼在地上:“你若是来礼佛,就不该带这些东西!!我看你是成心找茬的。” 虽然嗔为佛戒,但人到了这时候,不犯也是不可能的……只见小和尚竟然一个拳头就抡了过来,眼见就要打到云绮的脸上。 凌空飞出的筷子正贯穿他的手。 鲜血淋漓。 云绮显然没想到这结局,倒是惊的脸色微有些发白,目光在场内来回的巡视。胤也吓了一跳,他已经准备挺身而出。 哪怕云绮说过不要再见他,哪怕自己说过不再记得有这个人,但看到她有危险,却还是忍不住想帮她。 可没要他出手,坐在云绮右侧的一名男子顺手掷出了筷子。 他看清那人面庞,脑袋突然轰的一下,那个面庞,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司空伶。 前世莫名死去的侍卫,他竟然也出现在这里……胤有些怀疑,竹子将自己放到这具身体里,是真的只是因为永琰的灵魂不见了吗? 前世造因今世受,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结束不掉的缘因,才让他附体的? 云绮显然也看到了司空伶,她的脸上亦露出一丝惊异之色,竟然二话没说,掉头就走。只是小和尚受了这样重的伤,栖霞寺的人怎么肯放过她,立刻围了上来,挡住她的去路。 云绮面上露出几分恼怒之色,左冲右突,却怎么也不能离开。 她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司空伶,却正与他的目光对上。 只是司空伶的目光中尽是冰冷,他只是淡淡看了云绮几眼,竟然缓缓拿起酒杯,自斟自饮,似乎方才一幕只是幻觉。 重逢(3) 发生这样的事qing,斋馆内顿时一片混乱。 食客们都想往外逃,但通通被拦了回来。栖霞虽然不是少林,但还是有些武林高手坐镇的。几个武僧已经隐隐围成了一个阵式,将司空伶和云绮围在了中间。 永看了看胤,知道他不会走,gān脆也坐了下来,眼光乱飘,像极了看热闹的看客。 不多时,便见无gān人士被通通“请走”。那武僧行至胤面前时,胤微微一笑,行了个佛礼,看了看云绮,轻声道:“我与她本是同行,中途分散,此处巧遇。” 武僧看他一眼,转身退到中央。 接着,便见一个白眉老和尚从后堂慢步踱出。 胤抬头看云绮,只见她看到这和尚,先是一脸兴奋,突然又闪过一线失望之色。失望……胤暗自揣度她的心思,她这般叫嚣,倒底是为什么? 那和尚走到云绮跟前,打量了她几眼,眉目之间尽是冷然之色:“施主在我佛门之地大放厥词,是何用意?” 云绮微微一笑:“我要同主持说话。” 胤听她这么说,突然一怔,心中仿佛浮起什么,对她的做法有些明了。 “主持并不在寺中,女施主寻他何事?”那老和尚动了动手指,四周的武僧顿时变换了阵型,看样子是不打算善了了。 “不在寺中?”云绮滑出一抹惊奇之色,“老和尚你别骗我了,他怎么可能不在?后天就是栖霞讲经的大日子,身为主持,他会不在?”她冷笑,目光却滑到一边的司空伶身上,“你要是骗我……我朋友不会放过你的。”
第47页 司空伶终于再度看向她,眉目之间却是极尽的陌然。 老和尚盯着云绮看了几眼,显然极是不悦。胤一直注意着那些武僧,见有一人手中的长刀已经倒提,显然已经有了出手的准备。 他嘆过一口气,心知自己终是不会放下她不管……轻咳一起引起众人注意,又是往前踏了一步。 “禅师。”他单掌竖起,行了个礼,“禅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和尚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气度不凡、衣裳华贵,倒也不敢轻忽,点了点头。胤便向着角落走了两步,老和尚微地一犹豫,却还是跟了上来。 胤又行一礼,低声道:“请禅师莫要追究今天的事qing。” 老和尚刚要说话,便见到胤从怀中掏出的令牌。 上面清楚的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饶是和尚再出世,也明白这四个字是什么含义。如朕亲临……眼前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当朝权贵。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能够得罪的起的。 而胤已经“希望”他能够不追究此事,他自然不敢说一个不字……虽然是空门,却终不能脱得尘世。 空非空,是非是……老和尚苦笑一下,慢慢踱了回去。 “栖霞寺不接待女客,女施主还是请回吧。”他只字不提方才的事qing,仿佛并没有发生,倒是好言好语,似乎云绮只是误闯而已。 若云绮走了也就罢了,未曾想…… “我不回去!”云绮坐了下来,“今天若是见不到主持了空大师,我是不会回去的。” 胤皱了眉,走了几步,站定在她的面前。 “文雪……”他记得,云绮同自己说过,她不是云钰,不是云绮,她是文雪……普通女子一名。 云绮顿时一愣,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称唿自己,眼中带了一抹疑惑,抬头看他。 阳光从斋堂顶上斜she而下,似乎给胤周身染上一层金边,却也因着背光,让他的脸色殷黑了些许。 “你别闹了,快回去吧……”胤别过头,qiáng忍住想要拥抱她的念头。 云绮柔柔笑开:“谢谢你。”她语气诚挚,毫不掺假,“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了空大师,否则,就是杀掉我,我的灵魂也会在这里盘旋的。”她态度坚决,没有丝毫转寰的余地。四下的气氛顿时僵硬无比,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你gān什么一定要见了空主持?”胤拧紧眉头,有些无奈。 “因为这个。”云绮从随身的锦囊中小心掏出两枚珠子,只见那两枚珠子通体玄黑,不似人工打磨而出,质地也不知道是什么。仔细看,却发现里面隐约似乎有气体在不住流动,微微接近些,便感觉到一股暖意从珠子身上透出,好像冬天捧在手中的暖炉一样。 “离火珠!”胤脸色一变,难掩惊异地叫出了声,他总算明白云绮要见了空主持的意图了,“你想……回到以前吗?” 他眼神复杂,隐有qing意闪烁。 云绮站在原地,定定看他,眼神亦闪烁着看不懂的光芒,半晌无语。 重逢(4) 方丈所居处挂有一匾,上书“作狮子吼”。曲径通幽,郁郁葱葱,佛乐声声,倒也清净。确似佛门高僧居处。 云绮、胤、永、司空伶四人被一群和尚围了当中,向着那院落而去。 所有人都用一种防贼的目光看着他们,仿佛一个不小心,他们便会将寺院拆了。其实也差不太多,云绮之前的行为,已经让栖霞寺众僧头疼不已了。 只是她拿出的珠子实在奇特,看久了似乎头晕目眩。 为防“妖物乱世”,几个和尚商量过后,决定还是让她见过住持了空。其实不让见也没有法子,她实在是有拼着xing命不要,也要见住持的架式。 不怕不要脸的,就怕不要命的! 所以,才会领了一gān人等前来。 “进来吧。”尚到禅房门口,便见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空住持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胤不由一愣,这了空禅师仿佛真有些门道,不由心中微紧了紧。他不知道云绮拿这离火珠出来,是想做什么。 想回到过去吗? 想阻止过去的她喝毒酒吗? 还是……想阻止过去的她和过去的自己遇上吗? 是想再续前缘,还是想抹杀过去? 他觉得自己双腿有些沉重,甚至不想再前进一步。不敢面对罢了。 云绮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移到了胤的身上。那目光较先前的还要复杂,仿佛有些什么特别的qing绪夹杂其中。 永进去了。司空伶也进去了。 一gān和尚也进去了…… 于是门口只剩下他们两人,云绮半咬了嘴唇。神qing挣扎,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那么……再见了。” 胤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却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云绮不再看他。勐然回头,大踏步地走进前方的黑暗……仿佛走入另一个世界。胤又是一阵心悸。不知道哪里冒出的想法,亦跟了进去。 生,不放手。 死,亦相随。 事实上并没有这么可怕,他们所踏进地不过是了空住持的禅房而已。里面并没有吃人地勐shou。 几人已经在了空前面落坐。面前都放了一碗泡得酽酽的茶。 “几位施主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喝口茶吧、”说话的正是了空,他看上去慈眉善目,却是极平易近人,少了几分得道高人的样子。 云绮缓缓跪坐,心下有些奇怪。 跪坐这种方式,在清朝的时候已经很少见了。随着椅子地普及,大家已经不去nuè待自己的膝盖。怎么这了空住持还让大家跪坐……不过她也没说,捧了茶碗便轻啜一茶是极苦涩的。 甚至有些茶末,浓重的苦味从舌尖顺开。苦的四肢都在发抖。 她死死锁了眉,qiáng迫自己不要吐出来。 了空含笑看着众人的神qing。见云绮一脸倔qiáng。微微点了头,缓声道:“女施主前来。应该是为了你手中的东西吧?” 云绮低头,看了手中紧握着的离火珠。 “正是。”她缓声应道,“我想请住持帮忙,解开这珠子上面的封印。” 了空微微一笑:“为什么要解开呢?当年守护它地家族如今已经不知道去到哪里,现在只有这两枚珠子流落民间。女施主有幸得到,便是有缘人,何不保存下去,留至后世?” 云绮坚定的摇了头:“我要藉助这珠子的力量。” 胤面色惨白一分,只恨不得自己立时消失。 “力量……”了空点了点头,“这珠子地确曾经有过错乱时空的能力……女施主是想借这珠子,去往别地时空?” 云绮点头,缓声道:“我并非这里地人,我想回到属于我的世界去。” 她地话听到胤耳里,却是一片茫然。了空却瞭然的笑了笑,又道:“女施主倒是没有打妄语,只是……贫僧要告诉女施主的是,这珠子,早已经失去了这样的能力。” “啊!”云绮顿时变了脸色,惊叫出声,不敢置信地盯住了空,“你是说……离火珠已经没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了?是没有能力了,而不是被封印了?” 了空住持点了点头,肯定地开口:“这两枚珠子,现在不过是奇特一点的东西而已。以前的种种能力,都如昨日huáng花,足下流水。如果女施主想借用珠子的能力,还是……放弃吧。贫僧可以解开封印,却不能让珠子恢復能力。” 云绮脸色一阵惨白,整个人像是跌入冰窖,浑身发冷。她仿佛想起自己得到离火珠的这些日子……怪不得……怪不得……无论她怎么试,离火珠都没有半点反映。 不要说穿回现代,就是穿个十分钟,都是不可能的事qing。 她多方打听,才知道这两枚珠子是被人下了封印,只要去掉封印,就可以恢復正常。当世能去掉这上面藏门佛教的封印的,只有栖霞寺的住持了空禅师。 而了空禅师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外人……所以……所以她才想尽一切法子,想要见到了空。为此,她不惜大闹栖霞……可是,她耗尽了全身力气,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她慢慢跌坐下去,两眼流露出空dong的神色。 重逢(5) 一切陷入静默之中。 了空禅师和其它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去,屋里子只有她同胤两人。胤站在她的对面,默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云绮却浑然未觉,只是空dong无神的看着前方。 仿佛那里是她所有的牵挂。 像是过了半个世纪之久,云绮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胤,眼神平静的像是什么事qing也没有发生过。她轻轻一笑,开口道:“很傻是不是?” 胤心跳剧烈,心中翻腾不已,她……是想回到以前吗? 只是这回同彼时不一样。 云绮开了口,将他的想法生生扼杀。 “我想说个故事给你听。”她微笑,云淡风清,“在说这个故事之前,我想,你或许是误会了。”她慢慢站直了身子。 纤弱的身体在阳光的yin影下显得格外冰冷,她轻笑出声,声音也似从冰中出现一般,宛如凝结在空中,随手一碰,就会碎掉。 “我想用这离火珠回到过去没错,可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想要去挽救我们之间,所谓的爱qing。”云绮看着她,一双黑眸闪烁出奇异的色彩,“现在是,以前也是……那年,我不过想回到属于我自己的世界里。” 她一字一句,脸上带了残忍地笑。似乎能够伤害到胤,她便很高兴。他表现的越痛苦,她心底的快感就越qiáng烈。 她看向胤,见虽然面无表qing,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但他的眼底,却分明闪现出一抹受伤地神色。 她再度缓缓笑开,长长地嘆了口气:“我和你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误会。”她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声音飘渺似烟,“我根本,只是一个鬼魂。那个云钰……早就死了。我只不过,是从千年之后飘回来的,一抹灵魂。” 胤仍旧面无表qing。却开口应答出声:“你是说……你是借尸还魂?”绮点点头。
第48页 他却丝毫未露惧色,声音也平静无比:“你是人是鬼,与我有什么gān系?你是人,我喜欢你。你是鬼,我也不会怕你半分。”他突然惨笑起来,“借尸还魂……难道现在我不是借尸还魂吗?” 云绮听得此言,微愣了一下。 胤双目炯炯有神,紧盯了她:“现下,我们是不是一样了?”云绮些许愣神之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她缓慢地摇头:“不,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来自几百年后地灵魂。”云绮深吸一口气。决定彻底说清,“我出生的时候。大清王朝已经不存在了。” 她说到这里。只见胤身体一僵,震惊地看她:“你说什么?!” 云绮仍旧保持着缓慢地语速:“意思是。你现在看史书,上面会写到唐朝的那些人如何如何,汉朝的那些人如何如何……而在我生活的时代,你,雍正皇帝、康熙皇帝……就是史书上的人。” 胤惊得脸色都变了:“你是说……大清被颠覆了?不可能,你怎么会是从百年之后来地人……怎么可能……” 云绮又道:“这便是为什么我能够知道未来,被你们认为有先知能力的原因。我们所经歷的大事,歷史上都有着明确的记载。”她惨笑,“只不过,我只看到大事,却忽略了生活恰恰是由无数的小事组成的……我知道雍正什么时候死;我知道雍正有多少妃子;我知道雍正死后,是哪位皇子即位;我甚至知道大清歷经几代皇帝,知道大清最后的下场……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却始终不知道,雍正竟然曾经有一位元妃……然后,她消失在歷史之中。” 胤听她言语,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 他看了云绮,声音艰涩:“你……”他没办法接下话去,或者说,没有一位皇帝听到自己的王朝覆灭,会是平静以对。 云绮冷眼看他:“我这次寻来离火珠,是想看看,有没有法子,让我回到当初我的那个世界去。如果离火珠可以将我送回当年你被剌之前,让这件事消失,那么,它也应该可以把我送到我出事之前。那样……我就不会穿越时空,来到几百年前地清朝,也不会认识你,不会发生那些事qing……你仍旧是你,我仍旧是我。我们……不过是幻梦一场。”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让人听不见。 一股无力的感觉蔓延了胤全身。 原来无论他如何努力,用尽全身力气,换回地,终究只能是半生回忆么?心脏一阵阵地抽疼,绝望如cháo水般涌来,将他整个人吞没。 他看着云绮,目光中带了深深地眷恋,长长地嘆了口气:“如果你真的放地下,那么……”他转过身去,看向屋外地蓝天,“那么,便将以前的一切,都葬了吧……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朝你我,尤如今日生。” 却是听不到云绮地回答。 甚至连她原本起伏的唿吸声也听不到了,就好像她凭空消失了一样。胤的心底突然升起一阵慌乱,连忙回了头。 云绮并没有消失,她就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只是……她的脸上爬满了泪水。 “现在,我回不去了……”她看着胤,泪如泉涌,“我原本生活的很平静,你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打扰我……” 胤无语。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云绮紧盯他,面色变换莫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天,才见她终于像是下定决心,嘴唇迅速开合,声音如风般滑过:“你……愿不愿意和我离开?” 胤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离开?” 云绮点头:“对,你放弃皇子的身份……然后,和我远走天涯。”她眼珠不断的转动,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胤倒是毫不犹豫的点头:“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他嘆气,“只是你那时候说,我要是走了,谁去做嘉庆……” 云绮点头。 “我现在想通了,我想试试,歷史究竟会不会改变。”她双目有神,也不知道打定了什么主意。 胤心中自然诧异她态度的变化,她素来对自己抗拒无比,现下……胤苦笑。虽然自己一直盼望着云绮回心转意,但他也绝没有傻到这样的程度。他不认为,现在的云绮是真心要和他离开,去过寻常的日子。 她的心底,一定有什么特别的计量。 只是他还是没有犹豫,只是看了云绮,露出一抹微笑。你不知道的……即使你算计于我,我却还是……心甘qing愿的。 哪怕为你丢了xing命,也再所不惜。 我已经错过一次,再也不想错过第二次了。 我想,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第七章,时光 江南chun光好。 一切都淹没在桃红柳绿之间,所有的恩怨qing仇,所有的困惑与痛苦,都似乎被那抹艷色掩盖,显得轻盈而梦幻。 永不时转头看向一侧的胤和云绮。 他并不知道事qing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两人像是极好的朋友,一路上说笑不止。这却不是重点,重点是,做事向来认真的永琰这次看陵工事只走了个过场。和江苏巡抚见了面,吃了一顿饭,在明孝陵处晃了一圈,竟然就和地方官员说回京师。 而出得南京城不出二里地,他立刻找了个地方,换上一身平民的装束。 然后,那日在栖霞寺见到的云绮,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同彼时不一样,云绮竟然和永琰显得极是友好,完全不復之前的冰火难容模样。而永琰……永眉头拧的更紧,他整个人都像是环绕着一层光彩,像是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 他是知道的,永琰一直对这个云绮心有他想……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已经号称“失踪”的云绮竟然能够再度出现。永脸色郁卒,眼中染上深深的担忧。 他现在甚至怀疑,之前那赫连清风回报的“遇匪,云答应遭劫失踪”一事,是否是永琰所指使。或许根本就是永琰授意的也未定。 他看向并肩而立的两人,心底一阵阵烦燥。 倘若此事传扬出去,纵使永琰有七八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现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最好莫要让人发现了…… 而那两人却浑然不知永心中烦恼,四目相对,笑语晏晏。 “几百年之后。南京城仍旧叫南京城,北京也仍旧叫北京。”云绮微笑。看着眼前的山水,目光中是深深的感嘆,“你甚至不能想到,从南京到北京,只要一个半时辰。人可以在天上飞。可以在海底游……” 胤附合地笑了笑,倒显得有些不自然,他并不想听这些。 “你怎么找到离火珠的?那东西不是失踪了吗?”于是挑了话头,移开话题。 云绮勉qiáng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其实,我当时是真地准备在大清开创自己的一番天地地,我带了你给我的银子,准备开一家大的银楼。”她浅笑,“现在的珠宝。远不及我脑中的样式,倘若打造出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胤地脑中顿时浮现那支jing致的蝴蝶髮簪。那蝴蝶栩栩如生,像是随时会破空飞走。jing致的让人心醉。jing致的让人……心碎。 云绮见他不搭话。立刻转了头看他。见他一脸黯然的神qing,再想到之前自己的话。立刻知道他的郁闷从何而来。她不由冷冷一笑,撇了头去。 纵使破镜重圆,终究还是伤痕累累。 胤见她冷笑,终于还是忍不住心底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开了口:“当年……若非……若非你和老九私相授受,若非你那开扬赌坊……我也不会……”说到最后,竟然像是在为自己推脱。 他停了口,神qing复杂地看向云绮。 云绮退后了一步,唇边的冷笑渐渐扩大,几乎要狂笑出声:“我同老九?”她死死咬住下唇,唇色渐渐泛出惨澹地白来,“原来在你的心中,我是这样一个人,原来如此,很好,很好!!!!” 胤心中有些后悔,知道自己方才说错了话。 话一出口,便如覆水难收。 “我……”胤握了握拳,长嘆了口气,“我知道,是我自己不对。我……”他抬头看向云绮,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缓缓开口,“你知道我地。我能够拥有的东西不多。我额娘……不,应该说,那是十四弟地额娘。同我无gān。皇阿玛,是大清地天子,然后是二哥的皇阿玛,到头来,他是圣祖仁皇帝……天下之大,真心待我,不因为我是四阿哥,不因为我是雍亲王,不因为我是雍正皇帝地,只有你一人。” 云绮原本只冷冷看他,但渐渐的,她看着胤,眸中多了一抹黯然。 “你是我唯一可以依仗的,”胤笑,面上是脱不去的哀伤,“当我看到密折上报,胤亲手打造的两支金钗……都送了你。你可知我心如刀割?我不敢问,我不敢去问你。怕你给我的答案,会让我万劫不復。”他低了头,声音渐低下去,“我宁愿,我宁愿……” 云绮满脸瞭然的神qing:“你宁愿把我关起来,宁愿我死了,也要维护你的梦。宁愿是假的,也不敢去看看是否真相如此?” 胤沉默,不敢点头,更不敢再看她。 云绮嘆了口气,有些茫然:“原来我的爱qing,竟然是死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上。原来我守护了一辈子的东西,竟然只因为你的不敢……” 她上前一步,qiáng迫胤抬头看着自己:“那么,现在呢?现在你就敢了?” 胤无奈地点了点头,坦然相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我已经失去了你,而且……”他苦笑,“我看的出来,你已经完全不想成为以前的云钰,我再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说与不说,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分别。” 原来如此。 云绮点点头,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原来失去希望的人,不光会绝望,也会变态……她无奈地翻了翻眼睛,再也不说话,大步向前方走去。 胤没想到她会如此动作,愣了一下,立刻跟了上去。
第49页 三人一番折腾,竟然又折返了南京城。 城门口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喧闹无比。三人虽然换了一般百姓的衣裳,但长年尊贵生活培养出来的气质却是掩饰不了。排在进城的队伍中,格外的显眼。 云绮自从恢復了记忆之后,整个人xing格又带了几分以前恶搞的因素,眼见无数目光滑到几人身上,不由深深皱了眉。 受人注目她倒不怕,怕的是万一被人认出来,她就只有两个下场。 一,被抓回去,关一辈子。 二,被抓回去,立刻杀掉。 这两人选项都不是她所能接受的,她还年青,还不想死……眼珠迅速的转了转,她露出一抹怪笑,对着一边的胤和永眨了眨眼睛。永见她面露古怪,不由得浑身起了一阵ji皮疙瘩,好像有什么不详的事qing要发生了。 时光 (1) “永。”云绮快步拉了他到一边,“你走累了没有?” “没有……”永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看了看一边的永琰,“钱都在他身上,要是你想吃什么喝什么,千万别找我。” 云绮一脸无力。 倒是一边的胤笑了出来,一把将云绮拉到自己身边,手指穿过她的指间,与她jiāo握在一起,显得占有意味极浓。 “你在想什么鬼点子?”胤似乎一下子对她层出不穷的想法表示出极大的包容xing,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尽是宠溺。 永的眉头是皱得深刻,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永琰和云绮之间的变化……不过,现在的qing况看来,他所希望的两人相处之后,便会凉薄下去的qing形,是不会出现了……只盼不要出得什么事吧…… “永,我们这样进南京城,你不觉得太显眼了点吗?”云绮抬手抚过自己的衣角,义正言辞。 “嗯……”永和胤一听,同时看过自己的装束,不约而同的点了头。 “倘若被官吏们认出来,麻烦不会小吧……”云绮满脸诡异地笑容,看的两人同时发毛。 “放心。”胤拍了拍她的脸,“我早已经做好安排。” 云绮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自己都能想到的问题,胤这种智商的,会想不到?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过她仍旧挑眉开口:“你做了什么安排?我们不会被官员认出来吧?” 胤安抚的笑了笑,自信满满:“当然不会。”他轻咳一声,秦喜立刻躬身递上一个包袱。胤修长的手指缓缓解了包袱,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当然,云绮此刻是没有心思去看他的动作是否符合国际贵族标准礼仪的,她迸住了唿吸,目光落在那所谓的“安排”上。 却是大失所望。 包袱里的东西极噁心,看上去像是蛤蟆的皮,坑坑洼洼。比蛤蟆皮更不如的是,这东西竟然是土huáng色的,又有点像那五谷轮迴之后的东西…… 她立刻回退了一步,满脸厌恶的神qing。 “这什么东西?”她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怎么看上去这么恶 永这回排了云绮的观点,跟在一边勐点头,同样一脸厌恶的表qing:“这什么东西啊?十五弟你怎么有这种嗜好?” 胤微微一笑,完全视他微弱的人身攻击于无物,看了秦喜一眼,轻声道:“你们先走罢。” 秦喜没有多话,行了礼之后,竟然驾车向着南京城外而去。 永愣了一下,不由得看向他。 胤仍旧满脸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同方才云绮的笑容一样,让永看在眼里,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详的预感越发浓重了。“永,”胤努力使自己笑的更和蔼一些,“这个是我送你的礼物。” 永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联想到方才胤所说的安排,他突然上前一步,颤抖着手拿起了那张蛤蟆皮……抖开之后,正如他心中所想,那是一张……人皮面具。 胤轻咳一声,道:“得委屈下十一哥了……” 他平日里都直接叫永的名字,什么时候叫过他十一哥……这会儿倒是叫的顺口,浑不见半丝尴尬。 云绮立时明白了胤的安排。 带上这人皮面具,看上去便像极了那种得了重病的人……而且,还是前阵子在江南一带流行过的疾病……好像是一种皮肤xing的传染病。如果不注意,会被传染上,然后整张脸都烂开,最后就像是摔烂的西永像是被雷噼到一样,死死捏了那人皮面具,满脸悲愤地看向胤:“为什么不是你带这个?” 胤摆了摆手:“是按你的脸模做的,自然是你带。” 云绮站在一边看两兄弟jiāo涉,不由紧紧拧了眉头:“我说……如果这样进去,恐怕会更加被注意到……”她嘆了口气,“绝对不能这么进去。”胤也嘆了口气,一双眸子看向她:“你还是不明白?” 他这话一出,一边的永突然一个激灵,难以置信的抬了头,一句话脱口而也:“十五弟,你想遁走?” 云绮原本还有些模煳,听永这么一喊,也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要做的,不是让人发现不了他和自己。他要做的,也不是私下离开,他带着自己一gān人等左绕右绕,又回到南京城,目的就只有一个。 就是让江苏巡抚的人看到他和一个女子在一起,然后在南京城里,找个机会以假死而遁走……如果是事先说明,永肯定不会答应。所以只好让他一路跟着,这个噁心的面具……也不过是让人不对他产心疑心罢了。 原来如此……云绮深吸了一口气,原本僵硬如铁的心微微有些破开,唿唿地冒着热气。 时光 (2) “走罢!”胤噼手将面具扔在永的怀中,拉了云绮,大踏步的向城门走去。 云绮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眼中正映入永僵硬的面庞。她这才缓过神来,但已经被胤拖到了门口。 “你们从哪儿来的?”看守城门的官兵早瞥见三人拉拉扯扯,此刻见两人行至门口,自然是拦下来盘问。 胤斜眼看去,永已经无奈的带了上面具。好在他们刚在站的远,城门守军并未看到永的样子,否则恐怕直接就被送到牢里了。 “我们是从北边儿来的行商,”胤一把拉过永,把他那张蛤蟆脸往守卫面前推了推,“我哥哥得了疯病,又染上了顽疾,我和媳妇儿带他来这边看病。” 他极力模仿普通百姓的说话,语速倒是慢了许多。 那守卫本来还想再追问什么,但目光从永脸上扫过,立刻转成了惊恐,连连挥手让他们快走。 云绮听到胤说永得了疯病,又看到永眼中的愤恨,险些笑出声来,连忙快步向前,qiáng忍了笑。 等进了城,三人连忙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永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用力扔在地上,恨恨地说:“下回这样的活儿,我可不gān了。” 胤和云绮对看一眼,浮上一抹笑容。 此番进城,心qing便与昔时不同。没有了公务在身,胤和永显得轻松许多。走在街上,也感觉那阳光分外的明媚。 云绮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时间竟然有时空转移的错觉。 仿佛在她眼前的不是古时地建筑。而是闪亮发光的玻璃幕墙。她的唇角扯出一抹笑,现在,连离火珠都失效了。她还能回去吗? “想什么呢?”胤地声音从右侧传来。 她这才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旋即向前方的水月楼走去。胤看着她地背影,心中隐约知道她的想法,他长嘆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倒是永不知道两人打什么哑迷,怪异的看了两人一眼。赶在两人之前进了水月楼。 这水月楼便是南京最大的一座酒楼,甚至有人说,来了南京不来水月楼,就等于没有来过这里。 “小二,把最好吃的东西都拿上来。”永落座之后,张口便喊,一边地胤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瞪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的面具拿掉了啊……” 胤轻咳一声,压低声音:“永。你什么时候……这么豪慡了?”说豪慡是给他面子,他方才的那个样子,像极了土匪恶霸…… 永这才反应过来。不在意的摇了摇手:“体验生活嘛,就要和以前不一样。不然人生还有什么乐趣?”他眨了眨眼睛。又仰了脖子高喊,“再来五斤花雕酒!!捡最贵的上。爷我有的是钱!!” 胤和云绮对看一眼,目光中都写满无语……两人jiāo换了下目光,突然一齐起身,换到隔壁的一张桌子去。 永这才讪讪地笑了笑,也跟着挪了过来。 这一闹,云绮方才地郁闷顿时烟消云散。但是,不少客人也都注意到了这桌。云绮见无数的目光扫将过来,亦是微皱了眉头。 难道永是想让官兵们抓了他们回去么? 她的目光滑过永地面庞,努力甩开这个念头。 “你们这里有什么名点?”胤抿了口茶,点点头,缓声问道。 “客官是要小点呢?还是要蜜饯?是要主菜,还是要小食?”那小二却不推荐,倒是反问起来。 云绮眼睛亮了起来:食不厌jing,脍不厌细。 她生平最爱的两件事,一是吃,一是睡…… 于是她立刻抬了头:“我要四蜜饯、四gān果、四鲜果、二咸酸。”心中暗笑不已,当年只看郭家哥哥请huáng家妹子吃饭,现下自己总算可以cos一回俏huáng蓉了。小二亦是一愣,立刻变了神qing:“姑娘要哪些?” 云绮深吸口气,心中感嘆自己当年将she雕反覆看了几十遍,这会正派上用场:“四gān果上荔枝、桂圆、蒸枣、银杏;两咸酸是砌香樱桃、姜丝梅儿;四蜜饯简单些,就玫瑰金桔、香药葡萄、糖霜桃条、梨rou好郎君;再捡时鲜地果子上四样。” 小二忙不迭地记下,又抬头道:“那菜色呢?” 云绮见他一脸慎重,不由心中暗笑,面上却是漫不经心:“嗯……太复杂了恐怕你们也做不来,简单些吧。” 小二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 云绮并不看他神色,随口说来:“花炊鹌子、炒鸭掌、ji舌羹、鹿肚酿江瑶、鸳鸯煎牛筋、ju花兔丝、爆獐腿、姜醋金银蹄子。”她停了一停,又道,“再来个玉笛谁家听落梅、二十四桥明月夜和好俅汤便可以了。”
第50页 小二听到最后几样,顿时苦了脸:“姑奶奶,前面的就是费些事儿,可是……这玉笛谁家听落梅、二十四桥明月夜……还有那个好俅汤,是什么东西啊?” 云绮故作惊讶:“你不知道?”心中暗慡不已,别家女主穿越都有发挥才智地机会,可怜她一直没捞着,现在终于可以嚣张一把了。 小二仍旧苦脸,方要说话,却听边上有人朗声开口:“二十四桥明月夜,就是将豆腐削成二十四个小球,放在火腿中蒸,蒸好之后,火腿弃之不用……玉笛谁家听落梅,则是将一条是羊羔坐臀,一条是小猪耳朵,一条是小牛腰子,一条獐腿rou加兔rou揉在一起的五条rou拼在一起,同脍而出。” 云绮顿时大惊失色,这金庸小说中的东西,怎么会被人点穿? 莫非……莫非那人也是穿来的? 她连忙扭头去看,却听那人还道:“所谓好俅汤……原料就是笋、斑鸠、荷叶、樱桃……”的确和书中说的一字不差,难道这人真是穿来的? 云绮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却惊异万分的瞪大眼,甚至连嘴都惊的张着不动…… “怎么……怎么会是他……”她的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一边的胤也将目光投she了过去,然后,亦露出一抹惊讶的表qing来。 时光 (3) 那人一身寻常衣服,但那张脸云绮却是认得清清楚楚的。 绵平。 “胤祥?!!!”胤立刻激动的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熘圆,“十三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云绮暗叫不好。她看到绵平第一眼时,就知道胤会发疯。没有想到他根本不管永就坐在一边,直接叫了胤祥二字出声,甚至连“十三弟”这三个字都叫了出来。 她悄悄将目光投向一侧的永,只见他皱了眉,目光在那两人之间来迴转动,眸底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教人看不懂。 “什么胤祥?”绵平皱过眉头,“你在说什么?”他似乎真的不知道胤在说什么,看样子,却不像是在装傻充愣。 想到之前他能够说出那几道菜的作法,云绮突地打了个愣:莫非是有孤魂野鬼穿到了这个绵平的身上? 她再顾不得许多,拦在胤再度说话前开口: 开口便是自己已经烂到不行的英文,她一时心急,便用了以前看小说里,穿越女常使的段子。可话一出口,不光那个“绵平”拿怪异的目光看她,就连一边的永和胤,都侧眉看她,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云绮脑袋向来转的快,见到几人目光,突然想起,此时英语已经不是什么秘语。因为康熙老爷子自己就会英语,所以连带bi几个儿子都学了英语……胤虽然英语不好,可换到现代,努力一下怎么也能拿个二级证书…… 于是只得郁闷的低了头。 但又飞快的抬起,像是对暗号一般说出一句话来:“不抛弃也不放弃!!” 那“绵平”顿时双眼一亮。脱口道:“所以我们是钢七连!” “许三多,你打牌吗?”云绮又接了下去。 “不打,打牌没意义!”绵平还特意换了口音。乍一听,还真有点像王宝qiáng。 现在云绮基本可以确定眼前的绵平是被人穿了。不由笑颜逐开,吐出一句让人听了十分惊悚的话来:“你什么时候死地?” “两天前……2007年12月1日。”那人眼神一黯,似乎有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云绮同qing的拍了拍他:“别郁闷了,郁闷没意义……遇到我,你算是撞大运了。” “绵平”倒是贊同地点了点头:“是啊。真是像中了六合彩一样……你能不能帮我把这顿饭先买了单?” 云绮险些摔到凳子底下去,却还是笑眯眯地叫过小二,会了钞。 两人聊的开心,一下子竟然忽略了胤和永都在一边地事实,直到永轻咳了一声,云绮这才反应过来。 “啊,永,你嗓子疼吗?”她有些心虚地低了头,竟然亲自为永倒了杯水。 永却是一脸严肃:“我想知道。什么叫钢七连……” 云绮嘿嘿gān笑两声,又将目光投she到胤头上,像是没头没脑一般。吐出一句话:“他同你现在的qing况一样。” 胤顿时脸色一变,立刻理解了云绮地话。语气却较方才gān涩许多:“他和你……来自一个地方?”云绮点了点头。 他眼神复杂。在云绮和绵平之间移来移去,半天之后。长嘆了一口气,突然拂袖而去。 永却是嚼了一抹笑,缓缓开口:“云答应,过会揽月楼见。” 云绮听到揽月楼三个字,顿时面色一变。那是官方的客栈,永竟然要去住那里?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曝不得光吗?但是却没有回绝的机会。 永已经跟着胤大步流星地离开,她看向两人的背影,咬了咬牙:“小二,方才我们点地菜都不要了,这是二文茶钱。” 言罢拉了这个被穿的绵平就走,急忙去撵那两人。 还未走出门,就听见小二在背后咒骂:“没钱装什么大爷……”随后的声音她已经听不见了,视线里只有永和胤的背影。 她可不想再被抓回那个如同牢笼的紫禁城,所以,那什么揽月楼,是决计去不得的!! 追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追上胤。云绮很久没有做过这么激烈的运动了,只觉得五脏六腑全揪在一起,难受的紧。 她大口地喘了气,看着胤,断断续续地开口:“你跑什么……”永站在一边,似笑非笑。 而这个新穿越过来的人还一脸茫然,竟然问出一句让云绮想掐死他地话:“那个……胤祥是谁?” 于是,他成功的将话题重新引回之前。 永原本已经不记得这句话,可他一说,他的眼睛再度眯了起来,像是一只狐狸,紧紧地盯着胤,“如果我没有记错地话,我们都没有见过怡贤亲王。你为什么一见他,就叫出怡贤亲王的名字?”他停了一停,又道,“而且,是尚未避讳地名字。” 胤心中烦燥,想都没有想过:“他无需避讳。” “哦?”永冷哼了一声,“什么叫无需避讳?你当我不明礼法吗?” 胤这回是真地烦了,抬头盯了永:“有旨意,怡亲王无需避讳,他改允祥,是因为他自己要改。我却是一直叫他胤祥的!” 云绮头上地冷汗直冒,这个胤,他怕别人不知道现在的永琰是鬼上身吗? 她急忙开了口,企图带开话题:“我们今天能不能不住揽月楼?永,你知道的……我要是去了……恐怕……” 永别过头,看她一眼,唇边却浮起一抹笑容:“可以啊,不过我想知道,你刚才和他的对话,是个什么意思。” 云绮一时语塞。 永却笑的越发开心,他向前走了一步,又道:“哪怕你不住揽月楼,我也能让官兵抓了你回去。私自逃宫的低等妃子……你想皇阿玛会怎么处置你?” 云绮顿时黑了脸。 一边的胤却在此时开了口:“你真的想知道?”永点点头,一脸坚定。 “那好,我告诉你!”胤挥挥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永不疑有他,立刻向着胤走进了一步。却见胤突然扬起手,狠狠打在他颈后……然后,永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汗,向南极夏日和其它书友道歉,俺好像是偷懒偷过了点……鞠躬,俺保证不会再懒了……泪奔…… 时光(4) 云绮瞪大了眼睛看向胤,吃惊万分地开口:“你……你敲晕他?”胤这样的行为在她的心中,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这完全不是他处事做人的风格……可事实不容否定,现在躺在她面前的永充分证明的了,这狠手的确是胤下的。 可云绮还是抬了抬自己的手,看了几眼……的确不是自己打的……“这些事qing,他最好别知道。”胤一脸镇定,却在看向云绮时,露出一抹微笑,“看来,我们可以提前私奔了。” 他笑的阳光灿烂,拉了云绮的手,转身便往后走:“事不宜迟,我们要等他醒来之前,先寻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云绮茫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永:“那他就这么躺着?” “总不能扔河里吧。”胤挑挑眉,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快走吧。” “等一下!!”说话的是那个被穿的锦平,他眯眼看向两人,“你们得带我一起!!” 胤皱了一下眉,原本拒绝的话在看到那张酷似十三的脸之后咽下了肚子,挥了挥手,疾声道:“跟上来吧。要是跟不上,可别怪我。” 锦平眼睛一亮,立刻跟了上来。 “我们现在去哪儿?”云绮见胤似乎胸有成竹,不由开口。 胤脚下步子速度不减,脸上却露出一抹微笑:“大隐隐于朝。” 云绮一脸纳闷的表qing。wap,16k更新最快。她不是没听懂胤的话,只是不敢相信他要去做的事qing……看着眼前的巡抚官祗,她惊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这未免也太疯狂了吧? 不过胤的确没有进去,他拉了云绮。一个转身,便拐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南方地小巷子也就是北方的胡同,狭长细小。一眼望不到头。 “你不是要隐于朝?”云绮见他闷头走,不由得开 “放心。不会把你卖掉。”胤露齿一笑,一口雪白地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倒是可以去拍黑人牙膏的广告了……云绮摇了摇头,发现自己这个在紧张时刻胡思乱想的毛病始终没能改掉。 他再向前走了没几步,就停在了一个漆皮都有些脱落的木门前,颇是自信的抬手敲了门 门应声而开。里面一个灰衣服地家丁探出脑袋。挤着小眼睛,警惕的眼神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找谁?” “找金大人。”胤扔过去一个灰色的包,又将一块玉递过去,“把这个给金大人。” 那家丁接了包,打开看了一下,点头:“您几位稍等。” 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第51页 云绮惊异地看他:“你……”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类似于地下党接头的方式,胤居然也知道。或者说,他竟然肯屈尊降贵的来做。 他是什么样的身份?天皇贵胄。曾经的大清天子啊!!! 她的眼睛有一丝湿润,半咬了唇,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这是江苏巡抚师爷金有财的家。”胤看向眼前地木门。像是特意解释给她听,一回头却正见她cháo湿的双眼。“没事的。他嘆了口气。上前一步拍了拍她地脸,言词坚定:“从我知道是你以后。我就准备带你走……金有财,是我早就布置下的暗桩。” 云绮这回是真地吃惊了,她瞪大了一双眼,不敢相信。 半晌,她才嚅动着唇,艰难道:“你不打算当皇帝了?下一任皇帝……” 胤笑着捂了她地嘴:“当皇帝有什么好?每天一大早就要起来上班,还要没日没夜的加班,又没有人付我工资……”他完全学了当年云钰说话地口气,虽然夹杂了许多听不明白的词,可他说的极是顺畅,半点也不见打结。 云绮咬了嘴唇,泪水一点点滑了出来。 心中那片已经坚硬如铁的墙壁微微有些松动,她低了头,半句话也不说。那锦平看看胤,又看看云绮,满脸的好奇。可惜两人各有心思,没有人去搭理他。他敛了眼神,也不多问。 门再度被打开。 这回迎出来的,就是那位江苏巡抚的师爷金有财。他先是将三人迎了进去,随即跪倒在地:“叩见十五阿哥。” 胤摆了手:“起来吧。”爷今天怎么会到奴才这儿来?”金有财一面小心的引了三人向里走,一面小声问。 胤突然停住了脚步,看向他:“你可知道江苏巡抚最近做了什么事 金师爷脸色顿时一变,看向胤,却是不说话。 胤冷笑一声,单手抚过额头:“我要在你这里暂住几日……这个消息,不许传出去。谁问也不能说!!否则,你全家的人头,就等着落地吧!” “是是是!!!”金有财吓的一抖,又跪在了地上。他颤抖了牙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偷偷看向胤,“那要是十一阿哥来问呢?” 胤仍旧冷冷看他:“你不懂谁也不能说这几个字的意思吗?” “是,奴才明白了!!”金有财眼神一凛,立时磕了头,“巡抚的事儿,奴才会尽快向爷禀报,必会使爷满意。” 胤这才略略点了点头:“另外,你去准备三匹快马和足够的盘缠,没几日,我怕就要尽快赶回京中了。”他长嘆了口气,“这事qing,半刻也拖不得啊!!” 等一切安顿好,已经是日落西头。 三人坐了屋中,用过晚膳,竟然一时无话。 第八章,绝境 一切很平静。 胤、云绮、锦平三人住在金师爷家的一处小院里。虽然条件和皇宫里比起来差了许多,但人躺下,也就占那么一小块地方。宫殿宽阔的显得荒凉,这儿却显得正巧合适。 胤半眯了双眼,享受似地深吸了一口气,面前是云绮亲手做的双皮奶。他拿着银制的小勺,心中感慨万分。 而锦平早已经将眼前的甜品吃掉两份,一脸满足的神qing:“云绮啊,我真没想到,到这个落后的清朝来,居然还能吃到正宗的港式甜品。真是太perfect了。那个,晚上我想吃豆花鱼……” 云绮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吃啊!!你是猪啊?!!” 那锦平笑了笑:“其实我不是这么喜欢吃甜品的,只是清朝太落后了,什么也没有。没有电脑、没有网络……哎……什么都没有……”他摊了摊手,“能让我回忆起过去的,也只有这些东西了。” 云绮听了这话,方才柔柔一笑,轻声道:“时间久了,你就习惯了。可惜你附身的这人,身份见不得光……” 几人围坐,说说笑笑,就像是平常百姓。没有皇子,没有答应,没有不被承认的皇孙,只是平常百姓,只是平常人的生活。 胤的心里,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 虽然云绮和锦平说着他听不太懂的话,但这样的气氛,已经让他觉得轻松无比了。他唇边带了笑,看向云绮。 如果她真的肯重新接受自己,哪怕是天涯海角。他也去得。 永肯定会派人四下寻找自己,不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和云绮竟然会躲在这里……等他疯找的劲头过了。自己再带着云绮从容离去…… 这个金师爷是自己地人,何况。他怎么也不敢把自己的行踪说出去。说出去,他就是皇子私下结jiāo的外臣,这对他来说,定无好处。更何况……自己和永,谁更得圣眷一些。大家可都是看在眼底地。 虽然这圣眷对他来说已经等于没用,但在旁人眼里,可是重要的紧。 正思量着,却听院外传来纷杂地脚步声。 胤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金师爷的打扰。但是,随即他的脸色便青黑了下来,院门被人一脚踹开,一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是永。 竟然是永!!! 金师爷跟在了永地后面,一脸惶恐:“十一爷。就在这里了。” 背叛!! 胤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金师爷,竟然背叛了自己……他青筋迸发。几乎要嘶吼出声。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金师爷。他疯了吗? 可他还是沉默了。 再怎么样。他都有着自己身为大清天子的自尊。胤瞥过眼,只是冷冷地看了金师爷一眼。目光如 “十五弟……”永却是满脸的痛惜,突然上前一步,趁胤没有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侧,指向锦平,“十五弟,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胤不言不语。 “他是皇阿玛要抓的那个人犯!”永停了停,突然将目光移到云绮的身上,“就是上次,和云答应一起私奔的那个人!!” 胤脑子一轰,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是和云绮私奔的?永他明明知道事qing不是这样……是了……胤的眼神突然一凛,永是故意地。 他早就知道,永不会让这个“永琰”离开宫廷,去向普通的民间。所以,他会使尽一切手段,让“永琰”留下来。 而让“永琰”想离开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云绮。 所以,他要借这个机会,将云绮除掉。他以为,只要云绮不在了,自己便会乖乖地留在这个深宫里,乖乖地准备当太子,当皇帝…… 可是,胤眼底泛起一抹悲哀,那十三年之后,自己对于大位,早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太累了……真地太累了。 胤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直直看进永的眼底:“你随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说完迳自往偏厅去,也不管永有没有跟上来。周围地人自然也不敢拦他,自然为他让开一条路来。 胤别眼看了云绮一眼,突然绽给她一抹笑容。云绮看在眼里,却是格外地安 没有来由的,就只是觉得安心而已。 她目送胤地身影缓缓消失,永瞪了她一步,大步流星地赶上。然后,就只听见偏厅的huáng梨花木门的一声重重关上。 满院的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动,谁也不说话。 锦平手中还捧着双皮奶的盘子,一双黑目在云绮脸上来回扫动,紧紧皱了眉头。云绮回望过去,只得露出一抹苦笑。 偏厅原是佛堂,不知道何故,所有的窗格都蒙了厚厚的黑纸,半点阳光也不能透入。 胤和永站在偏厅当中,虽然有桌椅,却谁也不坐,只是站着对望。 虽然是白天,但偏厅中却黑的一如深夜。所以即使两人凝神相望,也不能将对方的表qing看清楚些许,只是能够听到自己和对方的唿吸声,起起伏伏。 半晌,才听到胤缓缓开口:“如果不是意外,我已经在这样的黑暗中,待了几十年了。” 永一愣,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永,你不应该叫我十五弟,也不应该叫我永琰。”胤一字一句,“如果你出生的早些,你应该叫我皇玛法。” 他缓缓道来:“朕是爱新觉罗。胤。清世宗宪皇帝。” 只听咚的一声,永瞬间跌坐在地。 声音颤抖到不行:“你……你说什么?” “朕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灵魂附在了永琰的身上。”胤知道他一定会吓坏,却还是说了清楚。你疯了吧……”永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突然跳起,冲上前紧紧抓了胤的肩,“永琰,你怎么突然间,就疯了呢!!!” 胤的肩被他抓的生疼,他用力挣开永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绝境(1) “你不是曾经问我,为什么我举例子,都喜欢举圣祖朝的吗?”胤嘆了口气,盯住永越发瞪大的双眼,“那是因为,我是你的皇玛法……” 他侧了脸,露出一抹苦笑:“你不觉得,这个永琰自从那日从马上摔下后,xingqing大变吗?” 永怔怔地看着他,眼中似乎有一丝了悟。 他的眉头渐渐拧起:“那你为什么不和皇阿玛说?如果你真是……”永停了口,说不出那三个字,“如果你真是……的话,为什么你不和皇阿玛说清楚?” “如果弘历知道,你说,我的下场会是如何?”胤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会把皇位还给我吗?” 永不笨,立时便想明白了胤的意思。 然后,只见他的眼睛中似乎迸发出怪异的光芒,声音极低,却是在屋子中回dàng:“那么……你真的不会再回去了?” 胤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才听见他的声音:“是的。” 于是一切都似乎在黑暗中沉寂下去,仿佛回到天地初开之时,无声无息。 等胤再看到云绮时,天色已经变晚。 天边初现了明星,半轮新月挂了枝头,一派凄婉之色。他出了门,却讶异的发现那一堆人竟然还在院落里,谁也不曾走脱。 他可以清楚地听到身后永的脚步声:沉重中带了一丝轻快,像是有节奏的鼓点。 胤的脸上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甚至连头都不再回,径直向着云绮而去。金师爷一脸惊诧地看他,他却视若无睹。走到云绮身边,含笑开口:“走吧。”
第52页 云绮顿时愣住。 胤见她不动,伸手拉了她:“走吧。” 她这才像是反应过来。触电似地弹跳起来:“可以走了?”是满脸不敢置信的神qing,看了看他。又扭头看向隐没在黑暗中的永。 胤点点头:“可以地。以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云绮似乎有些明白,眼中惊异更浓。 胤笑笑,又看向一侧的锦宁:“走吧,你还站着做什么?”他把下面地话咽了回去,目光正触及永。 永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握了拳。 面上却是没有丝毫表qing,只是别开了脸,不去看几人。 金师爷见势不对,小心的挪了挪,慢慢移到永身边:“十一爷……”话没有说完,永突然一脚勐地踢出,踹在他的小腹上。 金师爷捂着肚子,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虽然脸色惨白、额头滴汗。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qiáng撑着站了起来,退到永的后面。不敢再说话。 胤携着云绮向前缓行,锦平跟在一侧。也不说话。 青石砌成的院墙在夜里看起来格外地yin冷。胤牵了云绮的手,一步一步踏出院门。然后。他定住了步伐,转了身,看向站在院内的永。 如今,他在院外,永在院子里。 虽然只是一墙之隔,可却恍如两个世界……从今后,那皇家的万般繁华气派,都已经与自己无gān,但那红墙碧瓦之后的yin谋诡斗,也都离自己远去。永呢?胤嘆了口气,目光炯炯:“永,从今后,一切就jiāo给你了……” 他闭了闭眼,心中翻腾无比。 这个永的xing子,同弘昼太像……可他不是弘昼,自己也不是弘历。他不过,是为了寻佳人的一抹孤魂罢了。 于是,就此别过。 出了金师爷府,因为有着宵禁,所以街上早已经没人。只有唿啸着穿过街巷的风在冥冥中歌唱。 胤向着云绮露出一抹笑,开口道:“我似乎,给过你不少银子?” 云绮愣了一下,点头道:“是,怎么了?” “那么,现在拿一点出来用吧……”胤尴尬一笑,“我此刻是分文没有……” 云绮这才瞪大了眼睛,一脸的yu哭无泪:“我地东西……全部丢在金师爷那里了!!” 胤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变:“一分也没有带出来?” 云绮从自己的腰上解下一个小小地荷包:“只有三百两银票和五十两碎银子……”她不由得暗自感嘆,多亏自己有拿些钱随身带的习惯,否则就死定了…… “就这点……”胤皱了皱眉,却又笑道,“总比分文没有地好……”他眯了眯眼,“我们去乡下,买几亩地,买户农舍,应该也是够地。” 云绮点点头,却咬了咬唇:“可现在,应该怎么办?”她抬头望去,只见四下一片漆黑,半点光线也没有。 此刻客栈都已经关门,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住的地方。 胤像是思考,眼睛突然亮了亮,却又暗了下去。半晌,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抬头看了前方:“我有个去处。” 此刻夜里还是稍有些凉意地,云绮正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欣喜,开口催促道:“哪里,我们快去!” 胤讪笑一下,讷讷道:“秦淮画舫素来闻名天下……” 云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下,也只有青楼画舫可以让他们住宿了。反正花柳客们也只是在那里寻欢作乐,也不会出去……可是,她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她不是没有去过青楼,可却是女扮男装去的。公然穿着女装和两个男人去青楼……她甚至可以想像到别人怪异的目光。 但是,如果不去,恐怕一会儿官兵就会来找麻烦了。 她看向胤……以前可以仗着胤皇子的身份不怕他们,可刚才……刚才的qing形似乎已经说明了什么,胤既然决定抛弃那万千荣华……又怎么会再回去? 云绮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一阵发热,她忙低了头,开口道:“那就去吧……”声音低如蚊吶。 锦平却是兴奋不已,大笑出声:“哈哈哈……要去青楼吗?太好了,我从没去过这种地方,真是太长见识了!!!不会有扫huáng打非吧?” 于是稍觉暧昧的气氛被他破坏殆尽。 云绮看了他一眼,不由翻了个白眼:“你以前是gān什么的?” “呃?”锦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我……我以前是公务员。” “倒底做什么的?”云绮不依不饶,一定要问个清楚。 “我是清西陵景区的工作人员……”锦平嘆了口气,“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没什么背景的,就被发配到那儿去了……离市区那么远……” “清西陵……”云绮险些笑出声来,“你难道是卖票的?” 锦平点点头:“我卖泰陵及泰妃园寝的票……要是以后能回去,你去玩,我不收你钱……” 泰陵…… 胤的脸色变得极是难看,云绮看看胤,再看看锦平……方想笑,突然想到自己前世的尸体也埋在底下,不由得也变了脸色。 绝境(2) 几人说话间,便从小巷穿过,直向秦淮画舫而去。 远远地,便望见那画舫挑着十几盏红灯,将画舫四周的水面映得流光溢彩。随着河水流动,那光芒便像是碎金,起起伏伏,晃若仙境。 云绮一下子想起后世,自己和朋友去夫子庙看灯。 昔日孔圣人的大殿前,就是新时代画舫的上船点。那后建的墙上塑了两条金龙,是金龙戏珠壁画。配上后世的光电技术,极具震憾效果……可惜她的那帮朋友,没有一个是正经的。她还清楚的记得,慕紫曾经一本正经的问她:“文雪,你说这两条龙,哪个是攻,哪个是受?” 她还清楚的记得,另一个朋友站在桥边,笑眯眯地看着dv,装t主持人的样子,甜美的声音说出让众人吐血的话:“各位观众,现在到了有奖问答时间。拿起您的手机,选择您心目中的答案。认为左边是攻的,请编辑111左,认为右边是攻的,请编辑111右。移动用户发送到2525025,联通用户发送到3636936,小灵通用户发送到。 过往的一切像是电影画面般在她脑海中闪出,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泪水夺眶而出。 胤正往前走,像是感受到她的qing绪,突然停了脚步,看向她。 她的泪水映着月亮,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胤抬手拭去她的泪珠:“怎么哭了?眼泪这么亮,我还以为你是鲛人……”他倒是一本正经的说,“别以为我们出了宫,没钱用你就拿眼泪来换钱……被人发现。要被抓走的!” 云绮被他这么一逗,不由得破涕而笑。白了胤一眼,还是嘆了口气:“胤……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地故乡,就是几百年后的南京城?” 胤点点头。又摇摇头,很茫然:“我忘了。” 云绮又白他一眼,笑道:“这十里秦淮,在我的时代,已经消失了……我所生活地时代。没有皇帝,没有妃子,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老婆……女人翻了身,男人却有了三从四德。” 胤惊异地瞪大了眼。 云绮见他这样,心中不由得一阵高兴,说的更是畅快:“所谓三从,就是老婆讲话要听从,老婆命令要盲从,老婆出门要跟从。四德。就是老婆花钱要捨得,老婆生日要记得,老婆化妆要等得。老婆打骂要忍得!” 只听“空dong”一声,胤一个没踩稳。险些摔一跤。 “怪不得……”他一脸沉痛。“怪不得你对我如此不满……” 云绮拍了他一下,笑嗔道:“快走吧……现在不是我地时代。可要是走的再晚些,只怕连画舫都上不去了。”胤抬头看去,只见原本靠在案边的两艘画舫竟然收了锚,像是要启航的样子。他连忙紧赶两步,也顾不得什么身份面子,张口大喊了出声:“等一等……” 声音在空旷的河边迴响,像是震起圈圈水纹,更是在空中不断回dàng,像是许多人一起大喊:“等一等……等一等……” 有风起。 云绮不由搂紧了自己几分,恰有乌云遮了头上地月亮,一瞬间四下漆黑,只有那画舫通明透亮,显出几分温暖来。 “我们只在这里过一夜,天一亮,我们便出城去。”胤含笑,温qing脉脉看了云绮,“以前是我对你不住……今后,我便同你那个时代一样,只娶你一人。我……”他似是艰难地开口,“我应了你那三从四德便是。”云绮再度热泪盈眶,她此刻,真的原谅他了。 幸福似乎唾手可得。 两人眼波jiāo换,浓qing蜜意。而此时,那两艘画舫也有了反应。 两艘画舫似乎是一家,听见有人唿喊,便停了起锚的动作。其中有一艘画舫帘子一挑,站出一个穿红挂绿的嬷嬷。 那嬷嬷提了灯笼,向这头张望。 云绮不由扑的一声笑出来,偏头看了胤:“这嬷嬷真好笑,你说从亮处看暗处,能看到什么?真是……” 胤看她一眼,像是想到什么,却又一下子想不出,也只好跟着笑笑,不予置否。 “什么人啊?”那嬷嬷借着灯光,似乎真的看到几人,站在船上唿喝了起来。 “客人……”胤回声过去,“想上船一游。” 那嬷嬷犹豫一下,转回身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那画舫便又靠了回来。长长的舷板递到岸上,搭了小桥:“上来吧!!” 胤拉了云绮的手,向着一边的锦平道:“快些跟上。” 三人便踏上画舫舷板,缓步向前。 胤第一个跳上了船,回身便去扶云绮……变故却只在这一瞬间。只见那嬷嬷不知道哪来地力气,突然用力将胤往边上一推。 接着,边上冒出一个壮汉,一脚踹开了船板。 只听云绮一声尖叫,瞬时同锦平一起落入了水中。只见水面一下子溅起巨大的水花,云绮并不会水,她方落水,便呛住,在水中不断沉浮,刚喊出一声“救命”,口中便灌入河水。好在锦平就在她身边,他稍会些水,立刻向她游去。
第53页 不想云绮却如抓到浮木一般,死死揪了锦平。锦平怎么挣扎也没有用,丝毫动弹不得,不要说救云绮,就连他自己的xing命恐怕也要保不住。便见两人一齐往水下沉去。 胤此时已经从地上弹跳而起,方要跳去,却见先前那壮汉围了过来,手中大刀闪闪发光。胤并不怕死,怒吼一声,就要向前沖。 耳边却传来一声冷笑,只见那嬷嬷从画舫一侧提起一只盖得严密地提篮,举到河上:“这篮子里,是剧毒的水蛇,我只要扔进河里……” 胤地身体似乎顿时石化,他地目光落在河中。 只见有一艘小船已经将两人救起,但是……小船上,两人的脖间各架了四柄利刃。只消轻轻一动,那两人便会当即丧命。 胤面上肌rou微微抽动,长嘆口气之后,他看向那嬷嬷,冷声开口:“你想做什么?” 绝境(3) 嬷嬷笑了起来,那烛光印在她的脸上,使她像是从地狱中跑出来的恶鬼,青面獠牙,分外可怕。她盯着胤,缓缓开口:“十五阿哥不想这两人死掉吧?” 她的目光落在云绮和锦宁的身上。 胤只觉得眼角微跳,心中怒火万丈,却又不能发作,只得咬了牙:“说,你要我做什么?” 那嬷嬷点点头:“倒是个慡利人。”她拍了拍手,“我最喜欢和你这样的慡利人说话了。十五阿哥是皇上最宠爱的阿哥,如果十五阿哥肯助我们一臂之力,那我以xing命担保,这位云答应和这锦平,绝对不会有事。” 她话音落下,便见先前那壮汉向前一步,手中捧了个石盘,盘子上覆了一张白色的绸子,让人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只是从起伏的表面,可以看出这是柄利器。 利器……胤心中一紧,莫非…… 那嬷嬷抬眼看他,见他表qing全无,却笑地更欢。伸手缓缓揭了那白绸,慢慢地露出里面的物件儿来。 是一柄小小的飞刀,寒光凛冽。 那飞刀小似柳叶,正是被人称为柳叶刀的暗器。只见那柳叶刀的刃口上泛出青蓝色的光芒,显然是过剧毒的。 胤的心沉了下去,一言不发。 “十五阿哥,”嬷嬷哑着嗓子又开了口,“这刀很小,容易携带,藏在袖口里,根本不会被人发现。您携了去。只消得划过干隆的皮肤,见血封喉。” 胤冷冷看她:“你当我是痴子么?”他向前跨了一步,半眯了眼睛。像是在算计,“我去行刺了他。我能跑的掉吗?” 他的目光扫过云绮和锦平,又转回嬷嬷的脸上:“我不想他们死,更不想自己死。” 嬷嬷笑,手指翘起,形如兰花:“十五阿哥误会了。我自然不会教您去送死。只要您用刀这么划过干隆地皮肤,自然会有人替您去死。”她也停了停,又道,“我们早已经在干隆身边伏下人手……只是一直没有办接贴身接近干隆,所以也只能靠您了。您得了手,那小太监就会冲进来,替您去死。这下,您可放心了?” 胤死死盯了她,突然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天地会的?” 嬷嬷点点头:“我也不瞒你。我的主公您也见过。”她清清嗓子,道,“主公姓郝。名復明……或者你听过他另一个名字:赫连清风。” 胤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还记得,那时候云绮被发配去看守皇陵。正是他託了那领队地赫连清风。拜託他想法子让云绮诈死,然后送她到一山明水秀之处。等日后自己想法遁走,与云绮畅游河山,寄qing山水之间。 未曾想……赫连清风回来之后,却带来了云绮失踪。说是被贼人劫了去,他去营救之时,她却被贼人所害…… 若非自己派了亲兵,恐怕早已经同云绮生死相隔。 他记得,自己将云绮从那废墟中救出来之时,她的样子。那时候,再一次失去云绮地恐惧感将他整个人包围在内…… 而现在……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原来那赫连清风,是反清復明的天地会之人……胤微拧了眉,无力的垂下头。眼中却突然一道jing光闪过。 赫连清风是天地会的人。既然如此,若让自己和云绮走了,他再找个机会,把这事儿给说出去,不是让大清皇室蒙羞?不是更让百姓认为,大清是蛮子,不懂礼义廉耻?不是更符合他们一惯的作法?为什么他会和自己说,云绮死了? 他心中闪现这些疑团,面上却是带了极端地挣扎。 小船上的人见他久不回话,刀刃立刻用力按下两分。借着火光,胤可以清楚地看到云绮脖子上渗出的血迹。 “快拿主意罢,十五阿哥。倘若您再不答应……伤了哪个都不好,您说呢?”那嬷嬷见他脸上掠过心疼的表qing,赶紧在一旁敲起边鼓,“更何况,若是这老皇帝死了,您不正好当上下任皇帝吗?” 动之以qing,诱之以利。 胤看着那嬷嬷,像是着了魔,缓缓开口:“你保证我不会死?” 嬷嬷点头。 “好……”他犹豫半晌,还是点了头,“你放了他们,我答应你。” “这最好不过了!!!”嬷嬷捂了嘴,呵呵呵地笑起来,“不过呢,我现在还是不能全放。只能先放一个,另一个……等你完成了这任务,我再放。” 胤咬咬牙,点头认了。 “那么,先把那个男的放了吧!!”嬷嬷挥了手娟,大声喊出去。 只见小船晃动几下,锦平被扔到了岸上。而云绮则被那人捏住颊骨,扔进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的丸药。 接着,只见那人押着云绮,缓缓上了画舫。 “十五阿哥,画舫西头的那房间,就留给你们。”嬷嬷一把拉过云绮,把她向着胤推了过去,“方才已经餵她吃了十日丧命散,若是十日内没吃解药……” 她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死亡的手势来。 胤冷冷看她一眼,拉了云绮回身便走。他不是傻子,如果方才他们不说那句话,或许他还会相信这些人真的是赫连清风地人,但是……天地会的人,要杀的是大清地皇帝。 而不是大清特定的一位皇帝。 死了干隆这个皇帝,再来一位新地皇帝,大清不照样存在吗? 这对他们来说,有意义没有? 他唇边挑出一抹冷笑,所以说……这些人。绝对不是什么反清復明地。 可是,如果不是赫连清风的话,会是谁? 他地脑海里第一时间跳出一个人来。会是他吗?会是永吗? 永…… 胤死死拧了眉头。 如果是永,这倒是解释地通的。 他那时候放他们走。自然知道宵禁哪儿也去不了,只有画舫。 于是事先便派了人在这里守着,等他们落网。 然后,再派他去行刺干隆。 眼下,继承皇位希望最大的人。也就是永和永琰。一但永琰是刺杀皇帝地人,那么皇位当仁不让地落在了永的头上。 虽然自己已经和他说了,不要这个皇位,不会和他争。虽然自己已经和他说了,自己是宪皇帝附体,所以再不会想当皇帝。 可是,当时看着永地眼神,他就知道他不信。他一个字也没有信,那么。不相信自己的永还会放自己走? 他只不过,想赌一赌罢了。 现下……他赌输了。 原来永并不是不想要皇位,他只是以前没有机会。或者是,认为他自己把握不大而已。没有万全把握时。当个怡贤亲王也是好的。 胤长长地嘆了口气。 只是。他没有想到,永竟然会用云绮来危胁自己。 原来所谓大丈夫没有儿女qing长。不过是怕弱点被人掌握住了,再利用而已。 现在呢? 纵使明知是这个结果,他也没有办法退却了吧? 胤低了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要沾上儿子的血?或者是父亲地血? 他苦笑,这都是什么事儿!! 云绮跟在他的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紧紧握了他的手。 两人慢行回房,只见这房间虽然不大,收缀的倒是gān净。四盏烛灯将房里映得通透明亮,案几上燃了不知道是什么的香,香气遍布整间屋子,倒让人不由得放松下来。 胤扶了云绮,缓缓在桌前坐下。 抬手取了杯子,抚过茶壶,壶壁有些烫,显然是刚加的水。他便为云绮倒满一杯,嘆了口气,开口道:“喝吧。” “能喝吗?”云绮显然有些惊魂未定,惊疑地看他。 “这时候,他们没有必要再害我们了。”胤苦笑,又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喝吧,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云绮这才小口轻啜。 胤也抬手喝茶,几口热茶入腹,身上顿时暖和些许。 他方要说话,却突然觉得一股奇怪的热làng从小腹翻滚而上,脸上顿时一下子涌上一股cháo红。胤一怔,却突然看见身侧的云绮,她同自己一样,脸红的不像样子。甚至大滴地汗珠开始从她地额上渗出。 中招了!!! 胤不是傻子,顿时明白自己和云绮现在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况下。 他们……他们中了别人下的chun药了。 这茶或者这香,一定有问题。 他只觉得身下绷得难受,叫嚣着要释放,而再看云绮,她已经两眼迷濛,开始抬手解自己地衣裳了。 雪白的肌肤映入胤地眼帘,更是像在他地心头点上一把火。 他的唿吸一阵阵加重,已经快要把持不住自己。 胤趁着自己还能控制自己地时候,迅速站了起来,qiáng撑着自己向外走。虽然心底叫嚣着不想走…… 但是,还没有走到门口,他的腰就被一双柔软的手抱住了。 女xing身上特有的味道传到胤的鼻间,深远幽香。这味道更是火上浇油,让他脸色更加泛红,豆大的汗珠从身上冒出,脖子上的血管更是bào起,他快要撑不住了。 绝境(4) 他转了身。 双眼因为充血而显得通红,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 胤的声音更是嘶哑:“你再不放开……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吧?”他并不想qiáng迫云绮,虽然他的身体此刻叫嚣着要占有眼前的女子。但他不想,不想在云绮被药物控制时占有她,这样的话……恐怕他再也挽回不了她的心。
第54页 但映入胤眼底的是云绮烧红的双颊,她的手仍旧环在他的腰上,微抬了头,坚定地点了点,声如蚊吶:“我知道。” 胤正看进她的双眸。 她双眸清明,没有一丝杂质,并不像受到药物控制的样子。 胤顿时心神一震,一股狂喜从心底升上来,像是清泉一般,瞬时流过四肢百骸。原本就已经颤抖的身体,此刻再也忍不下去,他突然伸手,将云绮凌空抱了起来,大踏步地向着那宽大的双人chuáng走去。 云绮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火热,皮肤相触之间,竟然是舒适的冰凉感……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负负得 两人双双跌在chuáng上,好在chuáng很柔软,就像是天上的云彩。 云绮身上的衣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落泰半,luo露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在空气中。滚烫的身体接触到冰凉的空气,她的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颤。 略嫌粗糙的大掌立刻抚了上去,掌心滚烫。肌肤被抚过,更显通红,云绮不由得闭了眼睛,从喉咙中逸出一抹渴求的呻吟。 胤的双唇覆上了她的。舌尖挑开她地贝齿,滑过她的口腔便是相濡以沫qiáng烈的男xing气息将她紧紧包围起来,云绮一时迷幻。像是回到自己和胤初次云雨地时候。那时候,他偷偷潜进了自己的房间。自己和他生米煮成熟饭…… 仿佛是为了惩罚她地不专心,胤在她的唇上轻咬了一下,微弱的痛楚将她从回忆中拉出,再度投入到这场男欢女爱之中。 满载着yu望的低喘从胤的喉咙间逸出,他将云绮搂起。迅速褪去自己地长裤,已经咆哮着想要发泄的yu望立时弹出,抵住云绮的私处。 满意的感觉到她的cháo湿,胤腰间用力一挺,两人的身体便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丝毫没有fèng隙。云绮却是脸色一白,闷哼了一声。 胤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云绮。云绮却脸色绯红,此刻已经被药物扩大了体内的qingyu。不由嘤咛出声:“胤……” 胤心底涌上一阵狂喜,唇边浮起一抹浅笑,小声的附在她耳边开口:“嗯?”与此同时。他坏心地用力向里挺了挺,感觉到她一阵勐烈的收缩。将自己包的更紧。 “胤……”云绮终于彻底被yu望控制住。有些不耐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企图得到更多地快慰。 胤紧紧搂了她。得空地手缓缓挪到了她的胸前,弹拨着粉嫩高挺地ru尖,成功的引出云绮的哭叫:“胤……我要……” 胤被她的呻吟声这么一激,再也忍受不住,迅速的动作起来。 喘息声、呻吟声便在房内散开,云绮被他压在身下,神迷qing乱地看向他。他宽广的背上渗出点点汗珠,在月光下格外晶莹。 汗珠随着他剧烈的动作滚落,滴在云绮的身上。 月半弯,人未眠。 等云绮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 她的纤腰被一双大手紧紧扣住,像是生怕她跑掉一样。云绮抬了下巴,目光落在胤的脸上。他闭着眼,唿吸均匀,显然昨天夜里的激qing将他累坏了……云绮的脸又一下子通红起来,想到昨夜的疯狂,她脸便红的不像样子。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胤缓缓地睁了眼睛,半弯的眼睛中带了抹浅浅的笑意。 云绮又是一下脸红,刚想转头,却被胤抬手抓住,然后,就听他的声音从喉咙中缓缓飘出:“还疼吗?”云绮有些慌乱,摇了头,又点了头。 “不疼就好。”大手揉过她的头髮,声音却一降八度,“那么,现在我们可以来讨论一下,为什么身为答应,而且有过侍寝记录的你,还是个处子……” 云绮咳了一声,也不说话。 胤眯了眼睛,想到那时永拼了命的去找证据,难道那侍寝的记录,是他伪造出来的不成?这倒是有可能的。胤知道,永一直想让永琰登上皇位,如果那时不拿出那份起居住,恐怕当时的云绮就会说和她偷qing的是自己。 可是……胤一头雾水,当时为云绮检查的嬷嬷,分明已经说她不是处子了……他眼神一凛,难道……难道从一开始,她们就打算把云绮推出去? 这也是有可能的。后宫之中争斗激烈,云绮引起了弘历的注意,一gān妃嫔想要杀她,那也是很正常的事qing。但这么一来,那份起居注,肯定就是伪造的了。 胤的心中有些愧疚,永为了让永琰登极为帝,竟然连这样的事qing都做的出。 可惜…… 他闭了闭眼,却又有些想不明白现在的qing况了。 如果永真是一心为了永琰,又怎么会……弄成现在的状况?他真的有些不信,一心为了永琰的人……现在这qing况,真是永造成的吗? 胤心头再升出几分疑惑来,头一次对这权利斗争的事qing看不明白了 此时,云绮却低声开了口:“当年侍寝的……是我身边一个侍女。”她垂了眼,慢慢向胤说出那个故事。其实再简单不过。 弘历醉了酒,shouxing大发,宠幸了当时身边的女人。其实应该是云绮的,可当时云绮正内急走开,于是只余得云绮身边的宫女。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所有人,包括太监,都以为受宠的是云绮……这宫女自己又不想待在宫中,便央了云绮,不要说出去。 于是,起居註上便有了云绮受宠的记录,而她也还是处女。 但因为是干隆醉酒所为,他醒了之后,自己并未记得,所以,除了起居註上有记录,竟然在宫中无人在意…… 这才有了那时的事qing。 胤听完,这才点了头,原来那起居注并非永伪造……现下的事态却更复杂了。 他看了云绮,久不言。 第九章,碎梦 画舫在秦淮河上缓行。 平稳的让人感觉不出来这是在船上,只有空气中河流特有的味道让人明白现在是在水上,而非陆地。 云绮已经飞快的裹上里衣,方要起身,却被胤再度拉下,亲呢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迴响,唿吸而出的热气熏地她脸上一阵烧热:“从此君王不早朝。” 胤的手已经再度探入云绮的里衣,沿着她的嵴椎缓缓抚摩,唇边挑起一抹暧昧的笑容。 能够这样将心爱的人拥抱在怀中,这对他而言,是莫大的幸福。胤眼底再度燃起yu望的火焰,嘴唇吻上她雪白的脖颈。 “不要……”云绮的声音颤抖非常,“胤……我……” 胤轻笑出声:“都老夫老妻了,不用这么害羞,来……”他话没有说完,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他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为什么会有血的味道? 心脏顿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那种恐慌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他qiáng行压抑住这恐慌的感觉,缓缓将目光移了过去。 然后,他像是被电打了一样,僵在当场。 云绮的唇角不断溢出鲜血,怎么也止不住。那血液并不是艷红色,而是黑色……是的,是黑色,血腥味越发的浓重,而云绮的脸色已经像是白纸,再没力气说话。 胤一声狂喊,抱了她便向外冲去。 刚刚踢开门,却见那画舫地嬷嬷站在门口,一脸漠然。她身后跟了四名黑衣侍从,个个手持长剑,看上去武艺非凡。 其中领头的侍卫看了被胤抱在怀中的云绮一眼,立刻向那嬷嬷行礼道:“已经没救了。” 那嬷嬷点了点头:“很好。”旋即抬了头,看向胤,“她已经没救了,十五阿哥。” 胤双目血红,怒吼出声:“胡说!!”言罢抱着云绮便想往前走,却见茫茫河水,画舫正在外秦淮上,离两边岸都是极远。 “已经没救了。”那嬷嬷居然再度开口,“中了离合散,又同您一夜雨云,即使是会武艺的女子,也抵不住这样的奇毒。” 离合散!!! 这三个字飘入胤的耳朵,震得他险些从船边栽下去。 他是知道这东西的。 这是药效奇qiáng的chun药,一般是被掺在薰香或者食物里。中了离合散的人,会qingyu大发……男子只消同女人jiāo合,便没有事。但中了离合散的女人……却是万万不能同人云雨。只要扛过五个时辰,离合散的药效便会自动退去。可如果女人同人jiāo合了……下场便只有一个死字。 大清初入关时,后宫争斗,就有人用这东西。 因为太过yin毒,被太祖皇帝查出后,列为禁物,渐渐便失传……未曾想,只在典籍上看过的东西,竟然会…… 他赤红了双眼,看向被他抱在怀中的云绮。 此刻的云绮,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脸色也从方才的惨白转成腊huáng……黑色的血液已经浸透她雪白的里衣,她用力睁了眼睛,使劲地看着胤,像是要把他深深刻在心底一般。 碎梦(1) 风越发的大起来。 对流的空气滑过水面,敲打在画舫击起的水珠上,声声悽然,宛若悲歌。 胤毕竟曾是掌控整个大清的皇帝,虽然此时已经是痛苦到了极点,却仍旧控制住了自己。他的目光透过那嬷嬷,看向她的身后,声音极是机械化:“叫你主子出来。” 嬷嬷的眼底滑过一丝惊讶,刚要说话,却听得船舱传来脚步声。 胤回了头。 出现在眼前的,正是永。他站在船舱入口,静静地看着胤,波澜不惊。 胤再控制不住自己的qing绪,勐地上前一步,一脚狠狠地踹在永的小腹上,将他踢的倒退几步。 永一声闷哼,捂住自己的小腹,身体颤抖了几下,却仍旧扶着船壁站了起来。 “把解药jiāo出来!!”相较于已经失去理智的胤,锦平则显得冷静得多。或许不过是因为事不关已,关已则乱而已。 他这话一说,胤才反应过来,立刻看向永。 永唇边已经有些许鲜血渗出,胤方才那脚使了全部的力气,自然伤他不轻。可他还带着笑,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胤。 他的嘴唇开合,缓缓吐出一句话来:“没有解药。”永笑着,唇边的那抹艷红看在胤眼底格外的刺目,“没有解药的,她死定了!” 他像是嗑了药的人,虽然身体被胤那一脚踹的极是痛楚,但看上去,却异常的兴奋。他踏出船舱,在离胤不远处站定,开口道:“十五弟。你从小就聪慧,深得皇阿玛喜欢……这个皇帝你不做。又有谁配做?”
第55页 胤没有让他说完,当他听到没有解药四个字时,整个世界就崩溃了。 他将云绮紧紧搂住,声音冰冷如厮:“你听着,你不是要我做皇帝吗?如果云绮死了。我会如你所愿去当那个皇帝地!” 这话一说,一边的锦平吓了一大跳,不可思议的看向他。而永则放声大笑,如魔似幻地手舞足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女人是妨碍你登上帝位地东西,我就知道。” 可胤接下去的一句话,让永一下子僵在当场。 “我会让整个大清,去为她陪葬。”胤盯了永,一字一句。 永不敢置信地看他。眼似铜铃:“你说什么?”他像是要疯掉,向前走了一步,“你说什么?你要拿什么给她陪葬???整个大清???你疯了!” 胤冷笑:“我有什么不敢地?就算大清败了。也不是在我爱新觉罗胤手上败的!” 永惊得连气也喘不过来:“你……你怎么坚持认为你是世宗?你……”他有些气急败坏,直向边上退了好几步。可这一退……便听扑通一声。永竟然坠了水中。 此时画舫正行驶在外秦淮河的中间。他这么一摔,便直接掉入了没顶的河水中。可怜永虽然马上全才。可水xing却是半点不识。 掉入水中,便立刻往下沉,他拼了命的上浮,却半点作用也没有。 船上地侍卫立刻跳了下去救他,胤并没有阻止,他也没有时间阻止,因为云绮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唿吸。 河风chui来,直chui得胤浑身冰凉,身体像是被置在万年冰窖里,再无知觉。 眼前的云绮似乎和当年倒卧chuáng上的云钰重合,两人的面庞在胤的眼中不断闪现,他将云绮紧紧搂在自己的怀里,似乎要将她揉入自己身体。 仿佛这样,云绮便不会离开。 四下都静了下来,只有永伏在一边,大口吐着喝进去的水。胤此刻反倒不若方才那样激动,只是抱着云绮,瘫坐在船板上,喃喃自语。 “睡吧,睡吧。等你醒来的时候,什么痛苦,什么伤心都不会有了。”他目光柔和地看向被他抱在怀中的云绮,“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这次你可不能不等我了,你去哪里等我呢……去泰陵?不好不好,你姐姐也在那里,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到别地女人……那么,你去木兰围场吧?去那个我们第一次见到的地方。你从那时候起,才是真正的你,对吧……我记得地,你当时的样子,可让我笑坏了。敢拿石头扔我地人,竟然会怕一条小蛇。” 他似乎已经陷入自己地回忆里,再拔不出来。 “以前是我不对啊,这次也是。都是我累你受苦。可你别生我的气,我很快就来找你了。”胤抬手抚过云绮地脸庞。她虽然已经断气,但身体仍有余温,若非先前吐血,此刻真如睡着一般。 “你这次一定要等我啊,不会多久的。”胤像是痴迷一般地看她,“我们这次不要转世了,否则你又不记得我……我们做一对快乐的鬼夫妻。你想去哪里,我们就飘去哪里……然后,我们再去找福惠……找到他,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下来,再生一堆孩子……” 他的手指在云绮的脸颊上缓缓移动,口中缓慢地说着这些,越说越慢,越说越慢,心口止不住的疼痛,终于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将头埋在云绮的胸前,低声呜咽了起来。 那哭声先只是微末的呜咽,接着渐渐增qiáng,终是发狂般的嘶吼:“啊!!!!啊……”胤就这么一声声嘶吼着,到后来,声音已经哑到不行,却仍旧仰天悲歌。 永此时已经呕吐完毕,震惊地看向胤。 而锦平则实在不忍心再看,侧了脸去。 没有人想到,这位“十五阿哥”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悲痛至此,那嬷嬷惨白了脸色,看向一侧的永。 胤只觉得心口又是一阵剧痛,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然后,他的身体如面条般地软了下去。 再无意识。 永见状,立刻跳了起来:“快,快把他抬进去!!!” 底下人立刻手忙脚乱地将胤抬了进去,那嬷嬷走到永身边,低声道:“主子……这……”她的目光看向云绮的尸身,一脸为难。 “扔河里!”永眉间戾色一显,转身折回船舱。 那嬷嬷看了云绮的尸体一眼,又看向永的背影,长长地嘆了口气。 碎梦(2) 等胤醒过来的时候,永已经领了众侍卫,换过一艘轻巧快船,走水路沿京杭运河回京。永并没有像说的一般将云绮的尸体扔入河中,而是寻了个糙席,随意裹了裹,放在另一艘船上。 这也是为什么胤肯听话的原因了。 不过这并不完全是为了控制胤,永让人在云绮的尸体周围堆满了冰块,虽然天气并非酷热,但尸体放的久了,也会腐坏。 一路疾行,二十来日之后,船便抵了港口。 不知道永什么时候放出的消息,船还没有靠岸,边上就被大内侍内都围了起来。倒真是严阵以待。 胤冷眼相看,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的目光挪向后面,只见两名侍卫抬着一具棺材下了船。似乎有人用力在他的心上一揪,心脏便是一阵剧痛,痛的他险些站立不稳。 身侧的永扶了他,面上带了淡淡地笑:“我们即刻进宫面见皇阿玛,”他像是极兴奋,亦将目光调向那棺材,“你知道的,若是皇阿玛知道她和你……恐怕震怒之下,她的家人……” 胤再度冷眼看他,却是什么也不说。他如何都不肯信,自己是世宗宪皇帝……胤闭了闭眼,握紧了手,暗暗下了决定。 再度踏上紫禁城。 一步一步向着那深宫而去。 胤并不知道云绮的棺材被永送到哪里去了,可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嘆了口气,看向四周的空气。 天色yin沉,并不见一丝阳光。 乌云低的像是要砸到地面,闷地让人喘不过气来。雷电从乌云层中滚过,丝丝银亮不时撕破天空。可即便如此,大雨仍旧没有能下下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下来。 脚步声踩踏在地面上,像是沉闷的鼓点,一下一下敲击着胤的心脏。他和永并肩而行,在养心殿门口停了下来,等候通传。 永站定,转头看他,两眼晶亮:“十五弟,你一会见到皇阿玛的时候,一定不要再说疯话了。”他嘆了口气,又放柔了声音,“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向着那个位子努力,如今……”他吸了口气,“回头我再和你细说。这次……” 胤仍旧面无表qing,永说什么话他都没有听见。他已经下定了决 “二位阿哥,皇上请你们进去。”内侍进到偏殿通传之后,便领着两人向里而去。永又瞪了胤一眼,做了个要他小心说话的手势。 可惜胤仍旧视若无睹。 因为天气不好,所以平日看上去亮堂的养心殿此时也显得yin沉无比。胤抬眼望去,只见弘历高坐了龙椅之上,倒是一脸喜气。 他并不知道弘历高兴什么。 永快步上前,打了个千儿:“儿子叩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弘历应了一声,却盯了胤,他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永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可却又说不上来。 胤站在原地,看了弘历几眼,并未同往日一样上前请安,而是缓缓走了过来,一步一步,像是要将地上的金砖踏出脚印来。 永见状,急得满头汗,却又什么也不敢说。 于是,便听胤缓缓开了口:“弘历,你下来。” 这声宛若炸雷,立刻让弘历瞪大了眼睛。而此时,已经蕴酿了很久的bào雷终于在天际炸开,旋即大雨倾盘而下,浇透整个世界。 碎梦(3) 龙座上的弘历立刻拧紧了眉头,他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胤的脸庞,声音正如窗外轰隆的bào雷:“永琰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是天子,容不得别人对他不敬,即使这人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 更何况……弘历的目光紧紧钉在他的脸上,好似要在他的脸上钉出两个dong来。胤亦回望于他,却是再度开口:“你下来!!” 一边的永急地快要跳起来,忙乱向胤频使眼色。 只是胤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不是永琰,我不是你的儿子。”他顿了一顿,语速更缓,“我是爱新觉罗。胤,你的皇阿玛。” 弘历脸色骤变,倒是如胤所说的下了龙座,快步行至他的面前。你说什么?”弘历已经微佝偻了背,面上尽是惊异之色,“永琰……你该不会疯了吧?” 胤看他一眼,缓缓开口:“朕说过,朕不是永琰,朕是大清的雍正皇帝,你的皇阿玛!!”他退后一步,使自己可以直视弘历的双眼,“朕知道你不信,但是……” 弘历看他的目光已经像是在看疯子。 胤嘆了一口气,闭了闭眼,似是疲倦:“你三岁的时候,偷吃云钰做的布丁,还偷去给你额娘吃。” 弘历的表qing微微有些变化,看他的眼神多出一抹震惊。 “你五岁的时候,嚷嚷着长大后要娶云钰为妻,被朕罚抄四书一百遍。”胤仍旧一字一句,而弘历的手已经开始微微有些颤抖。 “你六岁的时候,把皇阿玛赐给朕的玉如意打破,是云钰帮你求的qing。”胤似乎想到什么,微微的笑了笑,“若非她帮你求qing,朕一定把你打得你额娘都不认识你。” 弘历倒抽一口凉气,退后一步,抬手扶住一边的柱子,脸色泛出一阵阵的黯晦,眼中更是透出无比的惊恐。 永跪在一边,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的转,亦是惊异无比。他自是识得眼色,看样子,永琰说的似乎都是真事,否则为什么皇阿玛会如此反应?他眼珠转了几转,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倘若永琰说的事qing是真的……那么…… 永一脸惨白,看向永琰……他……他难道真的是世宗宪皇帝?自己的皇玛法? “你送给朕的那支玉笔,朕很喜欢,上面的宝字是你亲手所刻,只可惜朕脾气太差,亲手抹去,着实对你不起。”胤缓步走到案几之前,拿起硃笔,在雪白的宣纸上缓缓写了几个字。又缓步下来,递到弘历的手中。
第56页 而弘历已经是煞白了脸色,有些木然地接过那纸,当看到宣纸上那“知道了”三个字,弘历的脸色更差……那字迹与雍正帝平日所书分毫不差。 他不由抬头看向胤,却是一言不发。 须知那玉笔之事……当日并无他人在场,连高无庸也被支了下去,上面的那个宝字被雍正拿刀亲自抹去。这事除父子二人外,再无他人知晓。却一直是他心底的刺,他以为自己从此不得圣眷,却不想荣宠一日胜过一日,终于荣登大宝。 这……他不由得死死盯了胤,终是开了口:“你想怎么样?” 他的声音尖锐无比,却可以清楚地听出浓浓的恐惧……是的,是会恐惧的。眼前的人,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却一下子成了自己的阿玛…… 弘历不由得连退几步,一脸戒备的神色。 (为朋友的文做个广告:同样是清穿文,8过在 碎梦(4) 胤看着他,他知道,以弘历的xing子,绝不可能把这皇位让出来。那想像中的自己一说是他皇阿玛,他立刻痛哭流涕跪下,说皇阿玛我好想你,皇阿玛你来当皇帝吧……这种事qing根本是不可能的,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所以,他说出这番话,已经是做了必死的准备。他却毫不畏惧,云绮已经死了,他不想再独活。省得等离开人世的时候,找寻不到她。 可旁人并不知晓,弘历额上的青筋似是bào起,突然一抬手,眼神锐利:“永琰,你打哪里听来这些事qing?你如此说,是想让我禅位于你吗?” 胤亦回望过去,不紧不慢地开口:“弘历,你真的不相信吗?” 四周一下子静下来,气氛紧张地让人喘不过气来。弘历站在那儿,剧烈起伏的胸口显示出他的激动,半晌,才听他再度开口。 “永,你十五弟疯了。”他的眼神yin冷,转头看向永,露出一抹怪异地笑来,“明白吗?你十五弟疯了。” 永只觉得身上一冷,点了点头。 弘历满意地也点了点头,又道:“你先退下吧,莫要让你十五弟疯掉的事qing被旁人知道。” 永想说什么,在接触到弘历的眼神之后,终于应了一声,颤抖着退了出去。甚至连看也不敢再看胤一眼。 于是,只余父子二人对望。 弘历看向胤,突然缓缓开了口:“皇阿玛。” 胤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阿玛,”弘历却又叫了一声,“我相信你是皇阿玛……你说的话、你的xing格、动作,和皇阿玛没有区别。” 他苦笑。 “甚至连皇阿玛喜欢的味道,都未曾有过任何改变。”弘历的眼神极是复杂,“儿子想问皇阿玛,是从什么时候起,附在永琰身上的?” 胤的眼神亦十分复杂。 他方要说话,却听弘历开口道:“是……是从马上摔下的那日吧?”弘历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那时候,永琰就已经死了吧?” 胤看着眼前的弘历,微微动容。 他此刻的神qing,像极了当年的自己。那时候,福惠离开人世,自己痛失爱子,从铜镜中看去,便是此时的样子…… “我听到永琰活过来的时候,真是极高兴的。我看到永琰躺在那里,恨不得替他去死。我有这么多的儿子,可他们都不是永琰。只有永琰,和我像是真正的父子一般。”弘历抬了头,眼中隐有泪水,“皇阿玛应该理解的吧?福惠走的时候,皇阿玛就像是丢了魂……在皇阿玛的心里,也只有福惠一个儿子吧?” 胤一时无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然后,我发现永琰和以前不一样了。”弘历眼神黯淡无光,似是承受了极致的痛苦,“他变得越来越像皇阿玛,却没有以前他的半点影子了。” 弘历已经缓缓地坐了下去,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皇阿玛,您可知道,被您夺舍的,是我大清将来的储君……”他长嘆了一口气,眼角有泪水滑落,“既然您已经回来了,那么……儿子立刻拟了诏书,禅位于您。儿子相信皇阿玛会比儿子做的更好……” 胤抬了手,阻止他再说下去。 “弘历……你勿需如此。”胤看向年老的弘历,心中却还是泛起了微微的凉意。他如何不知道弘历的想法?以退为进……他嘆了气,“我并不是要这皇位,既然当年已经传位于你,这天下便已经是你的了。” 他站直了身子,双目炯炯:“我只不过厌了,倦了。不想再虚伪度日……” “是为了云答应?”弘历突然开口,“云答应,就是元妃娘娘的转世吧?” 胤又是一愣,旋即苦笑:“是的。” “因为她死了,所以皇阿玛也不愿意独活了。是吧?”弘历眯了眼睛,似乎同方才有些不一样了。 “是的……”胤也不深究,低低应了一声。 “可是皇阿玛,即使永琰已经……但他的身体还活着,他还会笑,还会哭,还会说话,还有温度……”弘历看他,眼中滑过一抹狠色,“况且,皇阿玛您既然能够附在永琰的身体上,或许永琰哪一天还会再回来……” 胤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碎梦(5) 他抬头看了弘历,露出一抹苦笑。 两人一时相对无语,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养心殿里沉闷到让人窒息,两人在这一瞬间,似乎穿越过时间和空间,就这么对站着。 “弘历……”胤深深地嘆息,他向前迈了一步,却又站定不动。 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去和这个已经年迈的儿子jiāo流,只觉得两人之间有着厚厚的墙壁隔着,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弘历亦看着他,目光中仍是带着惊惧的。 惊他是鬼,惧他去死。 胤拧紧了眉头:“弘历……”他又是长嘆,“我没有办法按你的意愿活下去,这紫禁城,不是我想再待的地方。” 他闭了闭眼:“你将国家治理的很好,除了有些好大喜功之外,就是爱花钱了点。若你能再节省一些,你就真的是个好皇帝了。孙辈中,永琰原本怎样,我并不知道。可永是个好孩子……”他停了停,眼前浮现云绮中了毒之后的惨白脸色,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若是由他继承皇位,想来也是不错的。” 弘历一脸惨澹地笑容,一言不发。 “弘历,你也知道,我和元妃,是不能再分开了。”胤闭了闭眼,手中竟然闪过一抹寒光,一把匕首从衣袖里翻了出来。 虽然御前是不能带兵刃的,可他的匕首是藏在衣袖里,谁也不敢去搜十五阿哥的身。 弘历见状,立刻怒吼一声:“你gān什么?”同时沖了过来,想要抢下胤手中的匕首。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胤反手用力一捅,那匕首jing准地刺进了他地心脏。鲜血立刻染红他的衣裳,匕首深深地没入。及柄。 qiáng烈的剧痛使胤再站不住,轰然倒地。 弘历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佝偻地身体扑过来抱住胤:“永琰……”他眼底泛出血丝,几乎也要倒下来。 胤此刻已经没有办法说出话来了,只觉得浑身肌rou抽搐,渐渐失去力气。 马上就要死了吧? 死了,就能见到云绮了吧?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印象。 他只觉得身体轻飘飘地。渐渐地浮了起来。先前地痛楚一下子消失殆尽,整个人暖洋洋地。胤用力眨了眨眼,再睁开时,发现自己已经浮在了养心殿的半空中。再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的灵魂已经恢復到自己的容貌,可并不是五十岁的样子,而是当年和云钰初见时地少年模样。 他觉得有些别扭,拧紧了眉头,却正见弘历抱着永琰的尸体。呆滞地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想到云绮之前同他说的,永琰是将来的嘉庆帝。他不由笑了笑,原来所谓的歷史真是可以改变的。 云绮……或者应该叫云钰? 胤抬头望去。想找寻她。 却发现四下空dàng一片。什么也没有。半个魂魄也看不见,哪里有云钰的影子。胤拧紧了眉。不知道往何处去。 怎么传说中的鬼吏也没有一个出现? 正想着,突然正前方冒起一阵白烟,那个已经消失了很久的袁夫人再度出现在了他地面前。一看到他,袁夫人立刻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一瞬间跑到他的面前,盯着看了半晌。 “你死了。”袁夫人研究了半天,终于得出结论,“谁允许你死的?” 胤冷着脸,缓缓开口:“云钰呢?” 或许是因为他地声音太吓人,袁夫人竟然向后退了一步,一脸无辜地开口:“我不管灵魂去向的,呃……好吧,我帮你去问问摆渡大叔。” “摆渡大叔?”胤愣了一下,一脸不解,“是谁?” 袁夫人在手中地怪物上按了好几下,笑眯眯道:“是负责渡亡魂过huáng泉地摆渡大叔啊,所有的灵魂都要坐他地船才能过河的。” 胤刚想再问什么,却听袁夫人已经开口:“摆渡大叔,你那边有云钰的灵魂过河记录吗?” 他便立刻噤了声,一脸紧张的看向袁夫人。倘若云钰又一次喝了孟婆汤,再次失去记忆,他会吐血的。 好在似乎没有。 “哦……没有啊……好,我知道了。”袁夫人将那怪物从脸边移开,一本正经地看他,摊了手,“没有,云钰并没有去地府哦。”胤这回傻了眼,立刻开口:“那她的灵魂会在 袁夫人瞪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她嘆了口气,“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永琰的灵魂给放回去。”她低头看向地上的永琰,“真不知道他倒了什么霉,竟然有你这样的爷爷……拿刀捅自己不痛啊……当真不是自己的身体不爱惜……好歹也是以后的皇帝,我终于知道嘉庆为什么没有干隆活的久了。” 她一面叨唠,一面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拔开瓶口,从里面倒出一个青色的光球。 胤就看着她漫不经心的将光球向下一抛。那球立刻向地上落去,袁夫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赶紧看过一眼。那光球险些落在地上,她勐chui了一口气,才让光球落回永琰的身上。难道这光球就是永琰的灵魂?
第57页 胤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如果这袁夫人都这么对待灵魂……她弄丢永琰的灵魂,也是正常的。可是…… 胤越想越觉得可怕,不由得沉了脸色:“云钰的灵魂,是不是也被你搞丢了?” 袁夫人瞪大了双眼,明显在转移话题:“现在,你是要回去泰陵呢,还是要去地府重新投胎?” “我问你,云钰的灵魂哪里去了?”胤想到她方才的行为,心中一阵焦燥,“如果方才永琰的灵魂掉到地上,会怎么样?” 袁夫人倒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顺口答道:“碎掉啊。”说着还白了胤一眼,“碎掉,当然就是没有了。从此灰飞烟灭。” 胤的脸都白了,一下子冲上前,提住袁夫人的领子:“云钰的灵魂是不是被你打碎了?”他心头一阵阵紧缩,害怕地连唿吸也不能。 袁夫人皱紧了眉头,手在空中一挥,凭空变出一根láng牙棒,大力地敲在胤的头上。 胤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第十章,终曲 等胤再有意识的时候,入眼便是一片的白,似乎什么都是白的……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难闻极了。 他皱了眉,张口yu言,却从喉咙中冒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声音似乎惊醒了一边守护的人-同那时在毓庆宫醒来一样,只见那人一个弹跳,飞快地跑了出去,口中还不断狂唿:“医生,他醒了,他醒了!!!”胤将目光投向四周,入眼是完全没有见过的东西。 房间极小,小的像是太监住的房子。或许高无庸的房间都比这个大。chuáng边看不懂的东西立了好几个……他还没来及反应,就看到那扇极狭小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走了过来。 那女子一边走,一边不满的训斥先前那人:“醒了就醒了吧,这么大惊小怪的。”她转头向胤看了一眼,这一眼,让胤惊的不能说话。 这这这……这个人不是那袁夫人吗? 想到之前被她敲晕的事qing,胤恨地险些想扑上去撕了她。 而那女子转过头,向着胤露齿一笑:“还想死吗?”她满脸止不住的痛恨,“我最讨厌你们这种富家子弟了,动不动就自杀!!” 一股不详的预感在他的心中升起。 怎么着胤也算是有过一次穿越经歷的资深人士,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又穿了。而且,似乎穿到了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的世界里。 可他还没来及发问,那扇门突然又被人推开。一堆人挤了进来。 他们都是奇装异服,有二三个女人身上的衣裳,倒是像极了神出鬼没的袁夫人。而且。他们手上都拿着怪异的东西,随着那东西不断“卡剎”作响。无数刺目地光点在房间里亮起来,刺得胤头晕眼花。 那“袁夫人”立刻沉下脸,高声怒吼:“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 一面说着,一面亲自动手赶人,眨眼工夫。那群怪人便都被撵了出去。房间里一下子又显得空旷起来。 原来真的是要有对比,才会有差距。 胤抬眼看她,只见她拖过把椅子,在自己面前坐下:“胤,你还想死吗?” 果然是她。 胤再也抑制不住心底地怒火,开口道:“云钰呢?她的灵魂呢?” 岂料此言一出,对方立刻向看白痴一样看他:“你当真是吃安眠药自杀?你确定你不是撞到脑子了?”她脸上露出一抹讥讽地笑,“看你就是想死不死地,吃安眠药自杀人家都吃一到两瓶。你就吃二十颗……好好养病吧,五天以后肯定可以出院了。” 说完,竟然再不理胤。的一声关了门,迳自离开。 胤瞪大了眼睛。因为随着那女子关门的声。又是一股白烟,奇装异服的袁夫人再度出现在半空中。 “如何。世宗宪皇帝。”她满脸笑容,像是极度高兴的样子,“对我这个安排满意吧?” 胤咬牙。 外加切齿。 她却浑然不觉得,迳自说话:“我查了很久啊,才查出来,云钰地灵魂根本没去地府报到……呃,是这样的。阎王说是因为你把永琰杀掉了,会改变歷史。于是只能让一切退回,云钰的灵魂就回到了她死之前。” 袁夫人说到这里,有些恼恨地转过身挠了挠墙:“你听懂没?” 胤茫然地摇了头。 “哎,意思是,一切都已经退回到当年云钰穿越之前。她之所以会去清朝,是因为她度年假时死了……现在阎王老儿把时间调到她要去度年假之前的半个月,让她復活了。”袁夫人大喘了口气,“然后,你就负责去拖住她就可以了。如果让她再去泰山度那个年假,一切就会不停的演啊演……” 胤似乎有些明白,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以前是云钰到了我的世界。现在,是我穿越到了她的时代了?”袁夫人一脸惊喜:“太好了,你真聪明!!” “那么……”胤的眉头皱地更深了,“那么云钰不就没有对我地记忆了?” 袁夫人用力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我们是把她的灵魂给放进去的……什么都和以前一样发展,不过绕了个弯道而已。反正时间女神也不会知道。” 胤点点头:“那么,云钰现在在哪?” 袁夫人指了指那扇门,一脸诚挚:“在外面,等着採访你。”她笑了笑,“记得哦,她这辈子地名字不叫云钰,也不叫云绮,她叫文雪。” “我给你安排的这具身体,叫殷,听起来和你地名字很像。”袁夫人嘆了口气,“而且,是孤儿,无父无母……还是某家金融财团地老大,相信以你的智商,很快就能搞定地。那么……我走了。”于是,再度扬起白烟之后,袁夫人便消失在了空中。 胤刚准备起身下chuáng,却突然看到袁夫人又在一边出现,她一脸哀伤,竟然冲上来拥抱了一下胤:“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了。”她嘆了口气,竟然伸手在胤的脸上摸了一把,“再见了……再见了……” 这回,她是真的消失了。 胤没心思去管她,深吸了一口气,下chuáng开了门。 他刚开门,先前那拨人立刻又涌了上来,胤极是聪明,不等他们开口,自己抢先一步,开口问道:“请问,哪位是文雪?” 四周一下子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望向角落里的一名女子。胤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她清丽脱俗,虽然相貌不比当年的云钰美,但眼神却是分毫没变。清灵透澈,幽深如水。 他深吸一口气:“你能进来一下吗?” 文雪的神qing先是错愕,旋即露出复杂的眼神来。她点了点头,穿过众家记者,踏入胤病房的房门。 门刚关上,胤再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飞奔上前,想要将她搂在怀里。 可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具身体是吃安眠药自杀的缘故,他刚踏出一步,竟然凭空袭来无比困意。文雪的面庞在眼前模煳起来……他……睡着了。 终曲 (1) 或许真的是因为经歷了太多的坎坷,这次上天并没有为难胤。他醒来的时候,文雪就在一边照料他,并没有走开。 她也没有再为难他。 要解开的误会都已经解开,这次重生……的确是重生。 胤已经幸福到极致,甚至都不知道再说什么,只能看着她痴痴地笑。已经激动地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文雪被他看的羞红了脸,借着转身倒水,开口道:“过两天,我要放年假了。” 胤勐地想起方才袁夫人的话,一下子从chuáng上弹跳起来:“你不会要去泰山吧?”他是一脸惊惧。 文雪转回身体,笑的灿烂:“当然不会。我都知道会摔下去,怎么可能再去泰山。”她偏了偏头,眼中带了一丝奇异的光芒,“我想去一个地方。” 胤愣了一下,不由自主道:“去哪?” 文雪将水递给他,一本正经:“我要去河北易县。” 胤此刻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皱了眉头:“易县?有什么风景看吗?” 文雪一本正经地摇了头:“风景倒是没有什么。去哪里纯是看死人去的。”她停了一下,一脸悲壮的神qing,“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復还。易水就在那里。” 胤听的越发耳熟,眉头皱的更 她眨巴眨巴眼睛,挑了唇角:“那里,还是清西陵所在……原本清朝皇帝的陵墓都在遵化的,可雍正帝非要埋到易县去……然后,我这次要去的。就是泰陵。” 胤这才反应过来,险些吐血三升。 无论他如何反对,都动摇不了文雪去泰陵看“死人”的决心。 于是。在胤出院五天后,两人从南京直飞北京。等到了北京之后。胤利用这个身体原本地财产,跑去买了一辆悍马,两人便一路开车前往易县。 北京离易县也不远,开车去大约二个多小时。 开车的自然不会是胤,而是文雪。她虽然看上去柔弱。但开起车来却是吓人的威武。胤死死抓了车上地扶把,满脸惨白:“你……你开慢点……都二百迈了!!” 文雪竟然还能侧头看他:“你对现代社会,适应的还是很快地嘛?” 胤虽然惨白了脸色,却还是点头:“我多聪明啊……”文雪白他一眼,踩了剎车。 悍马虽然贵,在易县也未能引来众家惊艷的目光。来这里旅游的有钱人实在太多,据当地人说,曾经还有人开直升机来过…… 两人停在易县吃午饭,文雪已经订好了晚上泰陵宾馆的房间。据说那泰陵宾馆就和当年的行宫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面对眼前地农家菜,胤却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文雪见他放了筷子,不由挑眉:“我忘了你吃不惯的。” 胤摇摇头。一脸苦笑:“不是菜吃不惯,而是……”他长长嘆了口气。这些天。经过文雪的解说。他算知道了大清以后的命运。 一个又一个的败家子。 然后,列祖列宗的陵墓都被开发了作旅游点。甚至连皇阿玛的地宫都被打开……咬牙切齿!!!这才多少年?
第58页 而现在……他竟然要去看自己的陵墓…… 想到这里,他就一点胃口也没有。 文雪似乎很能理解他,握了握他的手,柔声道:“别难过了……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去看自己地陵墓了。” 这是在安慰他还是在打击他? 胤觉得浑身无力,拿起一边的啤酒勐灌一口。然后吐在一边:“这漱口水的味道真奇怪……” 边上所有人都投来看怪物一般地目光。 文雪连忙结了帐,将他拖了出去。反正他也不饿,车上也放着早上在北京买的kfc全家桶。要是饿了,一会再吃也无妨。 对着地图研究了一下,直向泰陵开去。 沿途完全不见当初禁卫森严地样子,当年不少守陵人地后代已经靠陵吃陵,开了小旅馆、小饭店,热热闹闹,一派旅游景点的样子。 胤沉了脸,心头仿佛在滴血。 什么方圆百里之内不许百姓接近……现在文雪地悍马车可以长驱直入,绕过神功圣德碑,直开到金水桥前……文雪熄了火,仍旧一脸笑眯眯:“胤,等我们明天回北京,我再带你去看看故宫博物院和雍和宫……可惜十三的王府被拆掉了,只有王府大街了。不过我们可以去吃北京烤鸭,那是你死了以后才有的,你肯定没吃过。” 胤垮了脸。 文雪微笑着将他拉下车:“以后再有人这么刺激你,你可以说掀桌子!呵呵呵……” 胤倒是活学活用,在文雪说出一句话之后,就见他瞪大了眼睛,怒吼一声“掀桌子!” 文雪说的是:“胤,我们是买泰陵单个的门票,还是连泰妃陵门票一起买了?” 他怒视着“售票处”三个字,咬牙切齿:“拿我卖钱!!拿我的尸体卖钱!!我去看自己的陵我还要花钱????!!!文雪险些忍笑忍出内伤。 胤瞪她:“不许笑!!!你别忘了,你也埋在里头!!” 文雪这才止住笑,一本正经:“我没忘……不过,现在才是我自己的身体,埋在里面的……嗯……”她沉吟了一下,“是我穿过的一件衣服罢了。” 言罢她不再理会胤yu喷火的眼睛,转身买了两张泰陵的票。只是泰陵,不连泰妃陵。 虽然已经过了几百年……但她仍旧不喜欢自己男人身边有着其它的女人。所以,眼不见为净吧!! 扬了扬手中的门票,她拉着因为崩溃而呈现呆滞状态的胤向里而去。 其实此时的泰陵已经不是当时的泰陵了,虽然保存完好,但经过几百年风雨的侵蚀,已经毁坏些许。东西具服殿都是后来重新修过的。 胤被她拖了几步,便恢復了神智,却不再开口,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泰陵。 数百年的时光就在弹指间挥逝,谁又能够知道,这巍峨壮观的泰陵下面,埋葬了怎样的喜怒哀乐,怎样的qing仇爱恨…… 终曲 (2) 两人看着眼前的泰陵,竟然都一时无话。复杂的qing绪在心中反覆jiāo错,感慨良多,却是怎么也说不出 “各位游客请跟我走,这里是清朝雍正皇帝死后长眠的地方,也就是清西陵的起源。泰陵是清西陵中规格最高的陵墓。关于泰陵的传说有很多……”就在两人无语时,耳边传来导游的声音,文雪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导游带着约三十人的旅行团,正拿着大喇叭讲解。 她耸耸肩,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一点伤感qing绪被破坏殆尽。 她主动拉了胤的手,径直向前面的隆恩殿而去。 隆恩殿上那些粉饰jing美的颜色已经随着时光而褪去,看上去陈旧破落。是那样的沧桑,仿佛是一个即将死去的老者。胤握着文雪的手,握的分外的紧。 这里曾经只有皇室、重臣才能来的地方,现在,只要你有钱,就能够踏进来。曾经是神圣的祭祀先祖的地方,如今赤luoluo地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踏入隆恩殿,正里是帝后二人的朝服像。被印在两块透明的玻璃上,默默地注视着来往的游人。 胤在自己的画像前站定,愣愣地看着。 心中自然是百味陈杂,这同上次作为“永琰”来祭陵不同,那时候虽然也是来自己的陵墓,但所有的一切仍旧是他熟悉的。祖制未变,什么都没有变。 可现在,却是沧海桑田。 甚至连一心一意维护的大清朝都已经不復存在了。 文雪也没有催他,只是陪他静静地站在画像前。彼时一幕幕便如同放映电影一样在脑中滑过,那时云铧对自己的欺凌与示好、那时候年乐容的嚣张与懦弱……如今。她们都已经是一huáng土,灵魂早不知道去向何方。 而自己,却和胤一同站在泰陵里。看着那神牌,神功圣德碑。看着那高高地明楼。看着那种满松柏的宝顶……她亦握紧了胤的手。 如今,她叫文雪,他叫殷。 胤从冥想中回过神来,向着文雪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气。也学着先进来地游客在隆恩殿里转了一圈。擦得极净的玻璃柜中是他曾经批阅过地奏摺。墙上挂的是他的行乐图,左侧的玻璃柜中是弘历穿过的衣裳,虽然只是复制品…… 一切地一切都让他熟悉万分,却又莫名陌生。 文雪拉了拉他:“我们去后面吧。” 胤点了点头,两人缓步向后而入。绕过三座门、二方门,石五供,直上方城,进入明楼。明楼里面的石碑上,满蒙汉三种文字刻着“世宗宪皇帝之陵”。抬头看去。只见上面绘了无数的佛教图案,华丽无比。相较于先前的隆恩殿,这里的图案看上去要保存的好的多。 胤在石碑前站定。长长嘆了口气,拉了文雪的手。反身坐下。明楼里见不到太阳。倒是觉得很凉。他将文雪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缓缓开口:“属于我地那些辉煌……都已经过去了。” 文雪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明显的恐慌。 这不是他地世界。他的心qing,文雪十分了解,就如同,那时候她穿越到了清朝。去一个完全未知地地方。 她还稍好些,她知道清朝地歷史。但现代社会对胤来说,真的是完全陌生地时代。这短短几百年中,人类科技高度发展。在古人眼里只有神仙可以做到的上天入地下海都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qing……她想到那日两人坐飞机过来时,胤局促不安的样子,不由泛出淡淡的微笑。对他来说,要适应的事qing实在太多,心理上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所以,她要带他来看泰陵。 只有在心理上让以前的雍正皇帝躺在泰陵里,走出去的,才会是一个新生了的胤。 从明楼下去,便可以看到地宫前的照壁了。照壁下面,就是地宫的入口。胤又是一阵恍惚,他就埋在底下…… 文雪见他神qing有些不对,便拉了他,去绕着那植满松柏的宝顶。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怪异的感觉。 她并不知道地宫里是什么样儿的,泰陵并没有被盗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盗墓的觉得胤比较抠,不会在里面放大量的珠宝,所以放过泰陵。就是在军阀混战时期,也没有人打过泰陵的主意,看来抠还是有好处的…… 可这样一来,泰陵的地宫是什么样的,估计她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了。 泰陵在建的时候,她已经挂了。建好以后,她才出生……于是,她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地宫里,是个什么样 看不见也好。 若是看到曾经的自己已经成了一堆枯骨,那滋味估计也不会好受。 胤拉了她,绕着宝顶缓缓地走。 “云钰,我们都埋在底下呢……”他终是忍不住,缓缓开口,一遍又一遍,像是被什么附了体一样,“云钰……我们都埋在底下呢……” 文雪白他一眼:“我是文雪。” 胤哦了一声,又继续道:“文雪,我们都埋在底下呢……” 迎面正走来三个人,声音倒也极大:“我们从这里一洛阳铲下去……” 文雪立刻瞪大了眼睛:“丫的,鬼chui灯看多了吧!!”心中愤恨,竟然有人想挖自己的坟,怒!!还好胤并没有听见,否则冲上去揍人都是有可能的。 她正暗自庆幸,却见胤一个急停步,回了头。 同时,那声音亦飘入了文雪的耳朵:“沐妍,我和你说,那抠门四就埋底下。哼哼,我们这会来踩他,灭哈哈哈……” 文雪瞪大了眼睛。 只见说话的,正是方才迎面而过人。其中一人面庞极是熟悉,正是好友沐妍……不,应该说是慕紫。 而她身边站着的翩翩公子,可不正是八阿哥么? 文雪只觉得自己头轰的一下炸开,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头升起。再看胤,已经是双目血红地盯了那人。而老八亦听见了方才胤的话,同样站定,恶狠狠地看着胤。 终曲 (3) 两人的眼神都像是糙原上饿久了的láng。 相隔不过三步,却像是隔了一个大陆那样遥远。文雪拽紧了胤的胳膊,慕紫同样死拽着老八的手。似乎都怕一松手,两人就会冲出去。 文雪似乎看到有斗气在两人身上燃起。 她再也拽不住胤,手指一松,胤便向前踏了一步。 老八亦然。 “你刚才说什么?”他看向老八,此刻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市面上小说里流传的那种“冷面王”的样子,yin狠绝决。 “你管我说什么!!”老八瞪了他一眼,“我爱说什么说什么,现在是新社会了,翻身农奴当主人。你管不了我!” 文雪只觉得自己脚一软,险些摔倒在地。这……这一定是披着老八人皮的十四吧! 胤从鼻孔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不屑地看向老八:“即使是新社会,我也……可以打你!!”他话音未落,竟然就冲上前去,一脚踹在老八的身上。 文雪惊异地张大了嘴巴。 这……这……这一定不是真的吧?胤虽然最近受的刺激大了点,可也不至于xingqing大变,变得脾气很bào燥吧打过人……”文雪不由得喃喃出声。 “那是因为不需要他自己动手打人。”慕紫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老八也是,从不需要自己动手打人,现在……”
第59页 老八自然不甘心被打,怒吼一声,挥拳也打了过去。 两人再不管什么风度,你一拳我一脚地扭打在一起。文雪瞪大了眼睛看着,却分毫没有去拉架的意思。 如果他和老八的夙怨能在这对打中消去些许,那就让他们打到天黑吧。 文雪的目光落在一边的慕紫身上。 她亦回望于她。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在耳边不断传来的“我揍死你”、“我非把你打的皇阿玛都认不出你”、“你跑不了了,你今天跑不了了……”的唿喝声中。 “我……”慕紫先开了口,但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文雪也只说了一个字。 她是知道慕紫的,不恨吗? 不可能的,她不是圣母。很多事qing,若非“沐妍”和八阿哥,她不会那么辛苦。可是……文雪垂下眸子,如果换了是她呢? 或许,她会比沐妍做的更残忍吧? 她不过是因为知道,知道胤最后一定是胜利者。所以,她不曾刻意的去经营。可慕紫不同,她的八阿哥,她倾尽一切去爱的人,最后的下场,是在囚禁中默默地死去。甚至连葬身之地在哪,后世都已经不知道了。 她不想有这样悲哀的结局,所以她会去拼搏。 无有对错,仅道不同矣。 只是……文雪再度抬头看嚮慕紫,她和慕紫之间的友qing,还找的回来吗? 她长长地嘆息。 嘆息声被风chui散在空dàng的泰陵中,破碎成灰。 接着,一声刺耳的警笛声在空气中响起。 文雪一愣,扭头看去。只见三个警察飞快的沖了上来,其中两人上前将胤和老八分开,另一人冷冷道:“带走!!” 终曲 (4) 文雪和慕紫同时醒悟过来,肯定是有人报了警。 最近因为要开奥运了,警方对这种打架斗殴管的特别紧。两人不由对看一眼,立即跟了上去。不料那警察看了两人一眼,开口道:“你们一起的?” 文雪还没来及说话,慕紫就点了头。 一抹笑容从警察唇边泛起,他点点头:“那好,一起带走!于是,文雪生平第一次坐上了110的车,被带往派出所。 派出所的牢房都是临时的,嗯,其实有个正式的名字,叫审讯室。四人大眼瞪小眼,分别占据了审讯室的两边。 胤和老八的脸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青紫,老八两个眼圈都被胤打黑,看上去倒像是中国的国宝,极具喜剧效果。两人仍旧恶狠狠地看着对方,似乎准备再扑上去打上一架。 文雪低了头,有些无语。“燃烧吧,小宇宙……”若是他们打架时再喊上这样一句,那就更有喜剧效果了。 抛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八阿哥,你也穿来啦?” 慕紫替他回答了:“穿来没多久,才半年。我们死的早,所以穿的比你们早。” “哦……”文雪点点头,表示理解。怪不得八阿哥看起来要比胤适应很多,原来都穿了半年了…… “哎……”慕紫突然长长地嘆了口气,看向文雪,“其实,今天是胤一定要去泰陵的。”她温柔地看向老八,“他说。只有这些地方,才会让他知道自己似乎真的存在过。胤突然怔了一下,看向老八。 胤也正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jiāo集。 却仍旧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走入二个穿着警服地人。这两人都隐没在灯光的yin影中。教人看不清他们的相貌。 门迅速被关上,重重地声音在空气中迴响。文雪的心一沉,知道审讯要开始了。 “你刚叫他什么?”其中一人看嚮慕紫,开口问道。 “尹思啊。”慕紫面不改色,张口便开。 那人哦了一声。也不多说。 倒是另一人开了口:“你们在泰陵打架,知道犯了什么罪吗?” “扰乱社会治安吧!”文雪连忙开口,“我们认罚,多少罚款我们都出。”反正胤这个身体地主人极有钱,不打紧的。 “哼!”那人冷哼一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qing。你们在大清世宗宪皇帝的陵上打架,是对圣上不尊,按律当斩!!” 文雪和慕紫不由对看一眼,心中泛起深深的疑惑。 “你是谁!!”倒是一边地八阿哥冲动地开。他的xing子。也同前世那样内敛的极不相同,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或许是因为前世太压抑吧,这辈子。再不肯了。 “我是谁?”黑暗中的那人笑了起来,像是极得意。却就是不说。 而一开始说话的人抢先开了口:“我叫胤。” “你……”老八一听。立刻跳了起来,冲上前去。灯光被那人按的亮了些。在日光灯的照耀下,那张笑脸映在所有人的眼底。 果然是胤。 只见胤向着胤和老八笑了笑,亲切开口:“四哥,八哥……又见面了。” 而胤边上的人也向前走了一步,缓声道:“我最讨厌地,就是八哥这两个字。”他微微笑着,“这两个字,容易让我想起一种傻鸟……” 胤抬头看去,只见那面庞也极熟悉,眉眼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文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喃喃道:“胤祥……” 眼前地人正是胤祥。 他向着胤打了个千儿:“臣允祥,叩见圣上。” 胤对着他的屁股狠踹了过去:“什么年代了!!!”胤祥这才站起来,回过头:“好吧……你竟然敢踹上级,你这个月地工资不要想要了!!回去写五万字地检查jiāo上来!!” 胤瞪大了眼睛,往后倒退两步。 “你们……”胤的心脏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多刺激,有些无语。 “四哥,你待久了,就会知道,即使以前是仇敌,到了这里,也还是亲人。”胤祥长长地嘆了口气,“走吧,我们去唱歌。” ktv地灯光很柔和,胤的歌声很好听。 文雪从不知道,他学习的能力这么qiáng。在听那三个好弟兄唱完几曲之后,他亦拿起了话筒,这是他方才和胤祥商量半天才点的歌。 是什么呢? 文雪盯着大屏幕。 慕紫却将她的眼睛挡住,她便只能听到胤的声音。 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làngcháo。 斩了千次的qing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那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chun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因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是命运的安排也好,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 然而这一切也不再重要,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虽然岁月总是匆匆的催人老,虽然qing爱总是让人烦恼。 虽然未来如何不能知道,现在说再见会不会太早……还有一个番外,摸脸。 番外 嫁给他之后,我的每一个夜晚,都是在孤寂中渡过。 从侧福晋到后来的和妃,到贵妃,到禧皇贵妃……我甚至不知道,我这些尊号,是不是用那些孤寂与痛苦换来的。 初见他时,我不过是嘉贵妃身边的宫女。他紧紧盯了我,目光像是火焰一样将我灼烫,让我无处可逃。 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嘉贵妃将我赐给了他,我记得进府时,福晋喜塔腊氏怨毒的目光。传说中,他和喜塔腊氏感qing极好,容不得别人cha足。 我垂目,这便是男人吧。 再好的感qing,亦抵不过时间的侵蚀。喜塔腊氏是一道他已经品尝过的菜,而我,是他从未接触过的。 却不如我所想。 他并没有宠幸于我,甚至见我极少……我方才进府,他便替皇上去了泰陵。喜塔腊氏见他并不对我上心,也没有为难于我。 或许这是他保护我的方式。 我如此思量。 却仍旧不如我所想。 他回来后,仍旧不曾理会我,就好像完全忘了有我这个人存在。 一个女人,如果不能得到丈夫的宠爱,没有子嗣……我浑身颤抖,不敢去想我的未来。于是,我花了所有的心思,去讨他欢心。 直到我端出一道甜羹。 他唤了我去问话,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惊喜。 他挑了眉问我:“有道甜品叫双皮奶,你会做么?” 我不明白他问这话的用意,只得老实回答:“流觞楼里就有,是他们的秘方,奴婢并未曾学来……” “那布丁呢?”他又问上一句,眼底写了些期盼。 我甚至没有听过布丁这两个字,这是什么东西?但看到他眼底的期盼……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极好的机会。 即使我不知道这机会是什么。 可直觉告诉我,我失去了。 接下去的日子,过的极是平淡。他夜夜留宿,却只是让我拿了书,念与他听。 他靠在躺椅上,似乎在我的声音中,极是安定。 接着…… 我便看他站在大雪里,念着那首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原来在他的心底,是有着我永远走不进去的地方,我醒了。 再不奢求他的爱qing,我只要一个孩子。 然后……我怀着孩子的时候,他在养心殿救驾,皇上没事,他却被刺客刺中了心脏,若非太医救的及时,恐怕便没了xing命。 等他醒来的时候,却似乎是换了一个人。 那个“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人,他再未提起。倒是对我好了很多。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也不去问。 这些日子,让我学会了不闻,不问。 我……不过是深宫里那么多女人中的一个,从未有过什么不同。再也不可能有什么不同……直到我死的那天,我才想起,我的声音是前世在奈何桥上,问一个白衣女子讨来的。 她的声音极好听,我只不过问了一句:“你的声音可以给我吗?”她悽然一笑,竟然应了下来。
第60页 或许,她就是那个让他“自难忘”的人吧? 是什么样悲伤的事qing,让她不愿意与前世有半分牵绊? 我永远不能够知道了…… 我不过是,深宫里一个悲哀而孤寂的女子罢了。 根据史书的记载: 和裕皇贵妃,刘佳氏。仁宗为皇子时,已为嘉庆帝的福晋,嘉庆初年,封为妃,进封贵妃,宣宗尊为皇考禧皇贵妃,一子,殇,一女下嫁索特纳木多布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