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里不准刷脸》 第1章 我们这里不准刷脸[快穿] 作者:不如睡文案:叶澄是一个前往玛丽杰克苏世界的任务者。【哦,美丽的人儿,你那绝世的容颜让全世界都为你让路,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咣咣撞大墙。】看完了世界简介,出于因地制宜的考虑,叶澄选择了“颜值”作为他的金手指,以为从此千山万水,任我横行。直到他站在属于玛丽杰克苏的土地上。“砰”的一声,虚拟的礼花绽开,系统的声音因为正式绑定而生动起来:【欢迎宿主来到杜绝靠脸,艰苦奋斗系统!009为您服务。本系统为遏制日渐风行的“颜既正义”价值观而特意研制。我们的崇高目标是!将“艰苦奋斗”的种子传播到万千世界!】叶澄冷漠:【说人话。】【靠脸捞好处会被电。】叶澄:“……”那我要这颜值有何用?!从此,玛丽苏世界的画风发生了某些奇妙的改变:【揭秘!合欢宗大师兄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绝代佳人疑是性冷淡!】【疑惑!新兴机甲大神藏头遮面为哪般?】【震惊!某花瓶明星和金主深夜相会,原是为了煮一碗西红柿打卤面!】不,不谈恋爱谢谢,不接受包养,不想嫁豪门,我的心中只有艰苦奋斗。【请注意:本文进度极慢,有恋爱线,不逆cp,叶澄是受。攻前期病弱。】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快穿 逆袭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澄 ┃ 配角:季芳泽 ┃ 其它:第1章 深夜,街上人很少,只有零星几家店还开着。几个嘻嘻哈哈的少男少女从街上走过,有一个女孩注意到了街角栏杆上坐着的人,小声示意同伴抬头看。路灯昏黄。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只能隐约看到那人的侧影,但已经足够显出他的俊美。——再加上他深夜独自坐在路边,仰头望月的颓丧气质。啊,这真是一个,充满了忧郁气质的美男子,他的背后一定有很多故事,是在怀想他过去浪漫又造化弄人的爱情吗?美男子叶澄坐在马路牙子上,伸着他的两条大长腿,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如果月亮能变成饼从天上掉下来就好了。他绝望地想。……叶澄是一个传说中的任务者,日常生活就是穿梭于各个世界,完成主神发布的任务。主神挑选一些肉身死亡的人,和他们签订契约,让他们成为任务者。任务者成功完成一个任务后获得相应的积分,可以用来兑换主神空间的生存机会和奖励。整个契约及交易过程全凭自愿,人性化程度很高,公平公正童叟无欺。总之,员工待遇还不错。遗憾的是,叶澄没有选择权,也没有积分,因为别人签的是劳务合同,他签的是卖身契。既然是卖身,那自然主神给什么他就接什么,只能看运气。大到拯救世界,小到清扫垃圾,叶澄一直都兢兢业业,全年无休地奋斗在艰苦卓绝的第一线。这一天,主神突然传来消息,由于他这些年的任劳任怨和突出表现,主神决定给予他奖励,将他升级为初级合同工,还非常慷慨地让他选择一个金手指,带去任务世界。叶澄感到很欣慰。要知道,金手指这个东西,一般都要花高价积分跟主神兑换。他之前是无偿打工,手里连一根毛线都没有。看来多年奉献,领导还是看在眼里的。——想来就是这里放松了警惕,才导致了后面悲剧的发生。分配的系统009一到,叶澄就先问任务类型。得知任务世界以玛丽杰克苏爽文为根基后,他的视线落在可供选择的几个金手指上。进入任务世界后,任务者除了自己的脑子,其他一切条件都是未知。但从主神那里换的金手指,却是可以带进去的。虽然叶澄不是特别在意这个,但任务能完成地轻松点,当然是件好事。叶澄沉思了片刻:既然是看脸的玛丽杰克苏世界,那无论想做什么,只要颜值在线,应该都不会太难吧。怀着度假的愉悦心情,他在金手指列表中点了一下。【请宿主再次确认金手指的选择。】【确认。我选超高颜值。】……叶澄睁开眼。富丽堂皇的房间,低调奢华的摆设。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有钱”的屋子。叶澄的内心是很欣慰的。至少这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没有重重危机,也没有破房烂瓦。暂时看来,这是个和平,富有又安定的场景。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在这富丽堂皇的房间里,有一张看上去非常舒服的床,床上还有一个脸色潮红的青年。青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呼吸急促,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微微蜷缩起来,显然状况不太对劲,应该是吃了点小玩意儿。他穿的很休闲,衬衣加运动裤,都是薄薄的一层。大概是药的作用,他出了很多汗,再加上无意识地挣扎,整个场面看起来有点少儿不宜。衬衣的扣子全都散开了,露出单薄削瘦的胸膛来,裤子也被蹭下去一些,露出白色的内裤来。他身体应该不太好,没什么肌肉,肤色透着一种苍白。视线落在青年的脸上,就算是见过无数美人的叶澄,也忍不住挑了挑眉。难道这个就是男主?这个颜值,就算闭着眼,当玛丽苏主角,应该也绰绰有余了。联想一下现在的场景,叶澄摸了摸下巴:【所以我这次拿到的身份,是霸道总裁强制爱?因为对主角求而不得所以将人掠来,先是灌了□□然后再霸王硬上弓什么的……】009的声音礼貌而客气:【想什么好事呢?躺在床上的那个才是霸道总裁。你只是意外误入。】叶澄:【……行吧。】“大总裁不幸中招□□焚身,傻白甜误闯房间糊涂**”也是经典桥段。不过这位霸总的画风好像不太对劲。算了,玛丽苏世界无所不能。这一点,早在当年经历第一个玛丽苏世界时,叶澄就知道了。那个世界的主角是一朵娇花,请注意,是真.娇花。比起一朵仅凭花瓣和叶子就能掀起腥风血雨,无数修罗场的娇花,出现弱气又美貌的霸道总裁算得了什么呢?叶澄此人并不善良,无心对躺在那里的霸总施以帮助。他不想占人家美青年的便宜,也不想被醒过来的霸道总裁按倒,上演带球跑剧情。所以他只思考了一秒钟,就决定:此乃是非之地,还是走为上策。叶澄转过身,直奔房门,结果拧了一下门把。门被反锁着。他转到窗户口向下看。行吧,可能玛丽苏世界中霸道总裁出没的房间,都是三百层起步。叶澄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第3章 ……沙雕版文案:谢江楼:谈恋爱吗?陆行舟:分手就自杀的那种!第2章 这是个非常完美的卷儿,匀称而严密,将里面的青年馅儿裹得严严实实,只将脑袋露出来。叶澄还细心地将脚那边多出来的一截被子,往里折了一下。叶澄看了看,觉得还是缺点什么,于是他用青年脱下来的衬衣和运动裤,在这个卷的两端打了两个结。没有系得太紧,但确保里面的青年馅儿不会轻易地逃出来。青年被滚了个晕头转向。他恍恍惚惚地和叶澄对视,突然问:“所以你说有人花高价雇你,就是让你把我卷成一个卷儿?”空气沉默片刻,青年似乎因为自己愚蠢的问题而感到非常丢脸,他向下缩了缩。叶澄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我们应该可以好好交流了。”系统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他只是个误入的路人甲,这事应该是青年的麻烦。他的态度非常平静,就好像刚刚那个扒人家衣服的不是他一样:“我对睡你,或者被你睡完全没有什么兴趣。出现在这里纯属误会。现在门从外面锁上了,我身上没有通讯设备。你有什么好办法让我们出去吗?”青年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来:“没有。我劝你也别白费力气。”既然现在误会解除,局面稳定,叶澄也不急着走了:“那如果我们待在这里,会遇到什么可怕后果吗?比如说被大佬捉奸,然后不由分说一起沉江之类的。”青年的眼神有点一言难尽,他褪去了愤怒,有点无奈:“不会。等到傍晚,就该有人放我们出去了。”这比叶澄预料的好一点。他点了点头,在青年身边盘腿坐下。一分钟后,见叶澄没有动弹的打算,青年咳了一声,嗓子沙哑:“既然都是误会,那你能不能放我出来?”他其实不太理直气壮。他冷静一下后,见叶澄这个表现,也觉得可能是误会了。他刚刚醒来的时候,态度确实比较差。叶澄凉凉道:“不能。你现在情况特殊,鬼知道你会不会色迷心窍,对我图谋不轨。”“当然我得先提醒一下你,就我们刚刚展露出的武力值来看,”叶澄微笑,“谁会被谁操/哭已经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了吧?”青年:“……我可以去洗手间冲凉水。”叶澄已经问过系统,青年中的药不算烈,只要挨过去就好了。对身体损伤不大。“身子虚的人少冲凉水。小心到时候感冒发烧一条龙。总之,”叶澄拍了一下被子卷儿,冷漠并且残酷,“为了我们两个共同的意志,我想你还是暂时乖一点,当个卷卷比较好。”……青年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彻底无可奈何,总之他缩在被子里,不动了。叶澄也没心思在意青年怎么想。这床很大,他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开始梳理自己接收到的信息。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大明星的爱》。一听就是娱乐圈文。讲的是一个叫做白苏颜的绝世大美男,进入娱乐圈后一路斩神杀佛,秒天秒地的故事。无数人为他痴狂,八仙过海,打成一团,逻辑与三观齐飞,阴谋共诡计一色。而白苏颜冷若冰山,谁都不爱,最后意外达成了“情敌握手言欢,共建后宫家园”的伟大成就。叶澄将剧情一笔带过,没有细看。因为叶澄这次的任务,跟剧情关系不大。叶澄现在待的这具壳子,叫做叶宜年。虽然大家都在娱乐圈里混,但叶宜年和白苏颜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与一路顺风顺水的白苏颜相比,叶宜年的命不太好。他家庭贫困,父亲早逝,还留下一大笔债,为了给家里还债,误打误撞地进了娱乐圈。他没什么才艺,也没有演技,然而一张脸挺出色,足以混口饭吃。叶宜年也没有什么火的野心和志向,就想着老老实实赚点钱混个温饱,谁知跑了两年龙套,阴差阳错地演了个白月光角色,就一炮走红,是公认的“花瓶”。尽管有了名气,他的处境并没有变得很乐观。最开始是家里出了幺蛾子。虽然走红了,叶宜年本人仍然保持着过去一穷二白,艰苦朴素的生活习惯,除了必须置办的行头,钱都会攒下来,大部分交到母亲手里。叶宜年自忖,虽然说不上豪奢,但让一家人舒舒服服地生活,绝对是足够了。但是母亲有一天突然打电话,哭着找他要钱。叶宜年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匆匆赶回家。刚开始家里说是舅舅做生意赔了,但细问起来又支支吾吾。叶宜年起了疑心,多番追问,这才知道原来他的舅舅赌博,很多次被债主找上门,一次比一次数额大。这么多年下来,家里竟然半点钱都没攒下来。叶宜年和舅舅一家关系不错。在他父亲去世,他们最难的时候,父亲那边的亲戚都避而不见,只有这个舅舅,那时候帮过他们。后来叶宜年进入娱乐圈,工作繁重很少回家,母亲干脆搬去和舅舅一家住,没少承人家照顾。这些恩情,叶宜年都记得,他心里是感激的。所以他明知道母亲没什么主见,很依赖舅舅一家,把钱交到母亲手里和交到舅舅手里没两样,叶宜年却从来没有防备过什么。他自觉现在手头宽裕,也愿意养着舅舅一家。买房买车,表妹读的贵族学校,舅舅和舅妈说要辞职做生意,种种种种,叶宜年都没含糊过。但他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叶宜年听完现在的情况,整个人直接就懵了。叶宜年平常忙,自觉没有时间尽孝,所以更不愿意在钱财上亏待了母亲和舅舅。这些年在外奔波,他自己没留多少,身上的钱大多都给了母亲。现在来找他要钱,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但是母亲和舅舅不信。他们不了解叶宜年那边具体的情况,只知道明星都能赚大钱,眼看着叶宜年越来越红,单是往家里拿的都那么多,怎么会相信他手里没钱。舅舅赌咒发誓,说绝对会改过自新。舅母和母亲也边哭边劝,赌场说不还钱就要把他舅舅沉江。叶宜年苦笑,他真想说,那你们干脆把我沉了江吧,但看着家里惨淡一片的模样,叶宜年还是心软了。他们都是叶宜年相依为命的亲人。叶宜年极其严肃地组织了一场谈话,告诉他们这是最后一次。叶宜年东挪西借,总算是还上了。他把所有的钱都给了赌场要债的人,最后连卡带现金,身上一共还剩下五十二块三毛一。辛辛苦苦数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整个人就是一句大写的“穷光蛋”。而且他工作也不怎么顺心。他踏进娱乐圈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签的公司风气不太好,合同条件也极为苛刻。在叶宜年意外红了之后,公司就给叶宜年安排了数不清的烂片,广告和通告,总之要将拼命捞钱的宗旨贯彻到底,让叶宜年疲于奔命。这对一个刚走红的艺人来说,是很可怕的一件事,艺术价值被不断消耗,以后很难再更进一步。叶宜年本来就是靠脸出道,这样一来,口碑更是一落千丈。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倒霉孩子心态还算乐观。因为他本人也不太在乎是否能可持续发展。叶宜年觉得自己不是很适合当明星。无论是因为脸被人追捧,还是因为不经意的一句话被人厌恶,都让他觉得不习惯。比起万众瞩目,他还是比较喜欢一个人在厨房里做菜。他苦中作乐地想:虽然公司安排的活又累又尬,但至少来钱是挺快。他再坚持一阵,等到熬过这一年多解约了,就去开个小饭馆。他的舅舅显然没有把他“最后一次”的警告放在心上,很快就再次被债主找上门。这次叶宜年拒绝了替他还债。 第5章 温文尔雅的青年站在正中间,哪怕这个房间之前只有他一个人,也是身形挺直,规规矩矩的模样。他朝着叶澄看过来:【是叶澄先生吗?】【心愿的话,也没什么太大的遗憾。只是我答应了阿笙,和公司解约后开一家私房菜馆,开业时请他去唱歌。失约的话总觉得不太好。】他语气温柔,笑容中带着一点歉意,【希望不会和您的任务有冲突。】叶澄抬起眼看他:【不报仇吗?】枉死的人不想报仇,还真是少见。叶宜年沉默片刻,苦笑起来:【报仇?找谁报仇?】是找那些逼上门,直接害得他从阳台上摔下去的人,还是找那些,真正把他逼到绝境的亲人呢?无论再怎么俭省,叶宜年毕竟是个有知名度的艺人,他租房子的小区安全系数很高,小区大门,单元门,还有电梯,每一层关卡都需要刷卡。是谁告诉了那些人他的住址,又给了他们足以通行无阻的卡牌,甚至是他房门的密码呢?叶澄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叶宜年。叶宜年不太像是枉死的人,和叶澄见面以来,他一直都是气息宁静的模样,直到现在,才隐约露出一点痛苦的神色来。【你可以在这里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好了告诉我。我完成任务前都不着急。】叶澄未雨绸缪,【只是我得提前告诉你一声,我这个人吧,不太能受气。】叶宜年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我其实知道,他们也不是真的就想让我死。他们只是以为,我有钱,有办法。但是死了这一次,我觉得,什么情分都没了。】叶宜年的苦笑褪去。有那一刻,他温柔的脸上,透着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我思来想去,我这辈子除了欠阿笙一个约,也没有对不起谁了。我该还的,赔上这条命,怎么都还完了。既然这幅壳子给了叶先生,就请叶先生自便吧。】【我会尽到赡养义务。】叶澄点了点头,准备离开又突然想到一件事,【哦对了,我手里还有一百积分,等我这次任务回来就过期了。你自己看着有什么喜欢的,直接在商城里全兑了吧。里面东西还挺有意思的。】……009强憋着,等他从空间里出来才尖叫:【宿主,那是新手赠送积分,你怎么能让他全兑了?!】新手赠送积分就这么一次!知道这玩意儿有多重要,多难得吗?!叶澄不以为意:【这次任务时间久,叶宜年少说也得在里面住好几年。空荡荡的无聊死了。以前我没积分拿,没办法,现在有了,就让他用呗。】009心在滴血:【那你好好跟他说一声不行吗?干嘛这样,这得浪费多少。】普通人平常用的日用品在商城中不怎么值钱,就算把那块系统空间兑成总统套房,也用不了一百啊!【你知道刚刚为什么他不说想报仇吗?就算他对那些亲人还有点情分,那些逼得他跳楼的打手,他也有情分?】叶澄却话头一转,说起了别的,【他只是觉得那些人势力大,怕给我惹麻烦。这种连报仇都害怕麻烦别人,要替别人想一想的人,你告诉他这玩意对我来说值钱,他能在里面傻站十年,也不舍得兑一分。】【不用担心,我这么多年一分没有,也顺顺利利地过来了。你要是想买什么,我这次任务争取完成等级高一点,到时候给你买。】他安慰009,【分是王八蛋,花完了再赚嘛。】009倒不是自己想买东西。只是他见惯了守分奴,从没见过这么大手大脚的宿主,非常不适应:【但是宿主,你自己就没有点想要的东西吗?】商城里商品应有尽有,其中积分最高的那件,叫做“梦想成真”。谁能真的没有**呢?叶澄的声音平静:【我没什么想要的。我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安慰完009,叶澄睁开眼,微微皱眉,看向被他捆在被子里的青年。在叶宜年上一世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次经历啊。好在叶澄也有这幅壳子的具体记忆。叶澄往前回顾了一下。叶宜年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其实是来试镜的。叶宜年得到这次机会纯属偶然。一位牌面非常大的大导演,路过本城办事,而他下一部准备拍摄的电影,还缺一个花瓶配角未定。叶宜年的经纪人打听到这个消息,深觉机会不容错过,多番运作之下,给叶宜年争取到了提前试镜的机会。以人家的牌面,自然不可能专门抽出时间去见叶宜年。只能挑人家空闲的时候,叶宜年过去人家住的地方。这个要求没什么好奇怪,好避讳的。因为这栋非常高的大楼,并不是一个纯粹的住宿酒店。身为玛丽苏世界中的重要建筑,它兼具万千功能于一身,里面除了住宿,还提供高级餐厅,桌球俱乐部等多种多样的娱乐活动,甚至连会议室都有,全方位覆盖顾客需求。别说视个镜,在里面拍个戏估计也能胜任。叶宜年的经纪人本来是要送他过来的,但到了下午,突然被一点事给绊住了。经纪人叮嘱叶宜年,导演的助手会在楼底下接他。经纪人出于重视的态度,详细地描述了那位助手的外貌特征,年近四十,穿着一身黑西装。叶宜年刚进大厅,就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那位西装男看到他之后,立刻走上前,彬彬有礼道:“请问是叶先生吗?”叶宜年点头后,西装男朝电梯走过去:“请叶先生跟我来吧。”上一世的经历,和这一世,就是在这里出现了差池。因为叶澄结合两世的记忆一看,上一世来接叶宜年的那位真.助手,和这一位,显然不是一个人啊!他们两个应该是彼此认错人了。这位“叶先生”并不是西装男等待的“叶先生”,这位“西装男”也不是叶宜年等待的“西装男”。然而叶宜年并不清楚这件事,他们一路鸡同鸭讲,竟然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到了房间门口,西装男示意叶宜年“按照规矩,录像设备不能带进去”。叶宜年试镜无数,也知道一些剧组规矩严,在电影播出前,对剧情内容严防死守,所以乖乖地把手机交了上去。他刚跨进房门,身后的门就“咔嚓”一声被反锁了。就在这时候,叶澄进来了,抬头看到了一个躺在床上的美青年。叶澄惊奇:【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按理说,时间回溯,他直接在某一个节点进来,那他没有进来的过去时间段,这一世和上一世应该是完全吻合的,怎么会出现这么明显的差别。事实上,他做了多少次任务,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009解释道:【因为这次主神回溯的时间点,是叶宜年为舅舅还完赌债的那一刻。但是宿主你之前选金手指,耽误了一点时间。这段时间世界自由发展。根据蝴蝶效应,一个小小的差池,就可能会延伸出许多不同。】叶澄听完这段话,已经完全不在意什么差别了,他只关心一件事:【九哥,你刚刚说,老大回溯的时间点是……】009言简意赅:【五十二块三毛一。】正是叶宜年给他那混蛋舅舅还完最后一次债,最贫穷困苦的时候。叶澄嘴角抽搐了一下:【所以我现在的处境是……】009无缝对接:【身无分文,债主无数。而且宿主,我得提醒你一下,你现在距离和导演约好的时间,已经迟到了足足半个小时了。原主是通过了这次试镜,在五天后拿到预付片酬,才艰难生存到下一笔到账的。你要是这次试镜失败……】叶澄沉默了片刻,视线转向被子里的青年,正色道:【如果我现在反悔,把他从被子里扒出来睡了,然后再去替那位没来的“叶先生”领报酬。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009义正言辞:【请宿主牢记我们的宗旨。八荣八耻,艰苦奋斗。拒绝卖身,小心被电。】……季芳泽刚刚昏睡着的时候,还不时有声音和动静,如今醒了,便一声不吭地缩在被子里,浑身紧绷,抵御汹涌的情潮。 第7章 这里这么高!房间之间的距离这么远!外面的窗沿这么窄!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啊?!!叶澄见两个人站在窗户里面,大眼瞪小眼,就是不开窗,只好出声道:“请问,我方便进去吗?”陆白凡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给他把窗户打开了。“两位就是陆导和霍编吧,实在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叶澄手脚利落地从窗户外面翻进来,根据叶宜年的记忆,上去就鞠了两个躬,“我叫叶宜年,是下午来试镜的,但是路上出了点意外。”叶澄的表情和动作都非常自然,还顺便整理了一下有点凌乱的着装,就好像他刚刚不是从几百层的窗户外翻进来,而是从大门那里体体面面迈进来的一样!陆白凡和霍自如不可思议地想。见两人不说话,叶澄眼巴巴地看着他俩:“迟到真的只是个意外。我对陆导和霍编的敬仰之情,绝对是倾尽三江五湖水,奔流到海不复回。”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吧。陆白凡一脸恍惚:“哦,你说你是来试镜的?”叶澄深知未来一段时间的衣食住行,都要仰仗这位此刻的心情,整个人乖巧无比:“我还能试镜吗?”前女友的威力在这一刻爆发,战胜了“走近科学,人类谜团”之类的震惊和恍惚,霍自如抢先答应了下来:“行啊!老陆!”叶澄看了一眼陆白凡,见他没有反对,立刻打蛇滚上:“多谢陆导和霍编。”陆白凡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可能是被刚刚叶澄翻窗的壮举被镇住了,也可能是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无论如何,他没有再发脾气,只是脸色不太好:“你要试公子长歌是吧。给你的剧本看了吗?”叶澄规规矩矩地站着,双眼专注,应答及时,谁也看不出来他脑海里正在跟009吵架:【是你让我来做演员。要是我每接一个靠脸的角色,你都电我一次,我早晚得被你给电死。】009一边把通电按钮找出来,一边诚恳道:【规矩就是这样,不让靠脸,我也没办法啊!日常电一电,头脑更方便嘛。】在009准备通电的千钧一发之际,叶澄不好意思地开口:“陆导您看,我能不能试一下那个暗卫?就是剧本里一直跟在公子颂身边的,蒙着脸的暗卫丙三。”由于霍自如的面子,叶澄拿到的剧本是完整版。剧本大概讲的是,一个饱受欺凌,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公子颂,如何一路奋起,成为了称霸帝业的龙傲天。公子长歌是公子颂的一母同胞的哥哥。他相貌秀美,温文尔雅,天资出众,仁者丹心,堪称完人。唯一的缺点是死的有点早。在他活着的时候,一直都是父王最属意的继承人,也是公子颂的庇护者。由于剧本是从公子颂落难开始的,公子长歌大多出现在公子颂的回忆中。而丙三则是公子颂的暗卫,身着黑衣,戴着面具,一直陪在公子颂身边,平常隐在暗处,几次危急时刻救主。若看出场次数,公子长歌和暗卫的戏份差不多,都属于普通配角。但让谁来挑,公子长歌的角色都比暗卫要出彩得多。毕竟,身穿华服坐在花树下弹琴,怎么也比戴着面具,在泥地里摸打滚爬来得讨喜。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陆白凡有点惊讶,他挑了挑眉:“怎么,人家都是挑着往上走,你要从十三线奔往十八线啊?陆白凡确实不太瞧得上叶宜年的咖位,但让叶宜年在他的电影里演一个脸都不露的小角色,还是有点过了。叶澄从叶宜年的记忆里,知道陆白凡虽然脾气臭一点,但其实为人不错,所以找他卖惨:“陆导,您看我这把年纪了,再靠脸吃饭还能吃几年,我也想试着转型,去挑战一些不考虑外表的角色。我也不跟您套近乎,您给我个机会,让我试一试,要是我表现地您不满意,我马上就走。”霍自如看着叶澄鲜嫩无比的一张脸,再联想一下他二十出头的年纪,眼角抽了一下。陆白凡听完他的话,脸色倒好看了一些:“那就试试吧。”他也知道一些,像叶宜年这样的艺人,天资普通,靠着脸机缘巧合红了,一些公司压根懒得培养他,只想着趁着流量捞一笔,根本不会考虑艺人的未来。虽然说天分不太好,至少还有点上进心。瞧着也谦虚,没有被一点名气冲昏头,肯放下身段去演不讨好的戏。……试镜,讨论,最后拍板。差不多定下来之后,陆白凡提醒他:“别以为是小角色,就能糊弄我。丙三这个角色对打戏,身手有要求,你要是没经验,得给我好好练练。”叶澄已经跟俩人混熟了,告辞之前朝他们摆摆手:“放心吧陆导。您看我之前的那个翻窗,多干脆利落啊,到时候直接给您把威亚钱都省了。”说完,叶澄就走了,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刚开始太震惊迷茫,后来又忙着试镜什么的,陆白凡和霍自如都忘了问叶澄之前翻窗的事了。陆白凡迷茫地看了眼霍自如:“现在的娱乐圈竞争压力已经这么大了吗?”为了演暗卫,所以从楼下直接徒手爬了几百层,就为了展示一下自己的身手吗?霍自如结巴了一下:“应,应该不至于吧?”……叶澄初步拿下了角色,想到未来的伙食有了着落,心情很不错。他吹着口哨下了电梯,在电梯口遇到两个人。两个男人。一个面容俊秀,一个高大硬朗。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看上去面容俊秀的男人,正拽着那个高大硬朗的男人的耳朵。而那个高大硬朗的男人,不仅没反抗,还笑得非常谄媚讨好。叶澄也没细看,他沉浸在喜悦中,手揣在裤兜里走了。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真的是,迟到大王……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桦雾玉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似兮风月月非月 30瓶;第5章 那两人也丝毫没有注意刚刚走出去的叶澄。季安然现在心里只有一个问题,到底是现在就打死身边这个王八蛋,还是先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再打死他。虽然这个楼是季安然的楼,这里面的员工也是季安然的员工,当初约季芳泽过来的,也是季安然。但问题是,给季芳泽下药并且把人关起来的人,真的不是他啊!季安然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距离案发过去两个小时了,他想让员工立刻去开门,但又害怕里面有什么不好让人看见的画面,只好自己赶了过来。他怒气冲冲地质问罪魁祸首:“你到底给我弟弟吃什么了?!”被拎着耳朵拖着走的贺埙不敢挣扎,极力为自己辩解:“好东西啊!当然是好东西!不是好东西我敢给咱弟弟吃吗?!除了四肢发软浑身无力,**上头不太冷静,绝对!绝对没有其他任何坏处!事后还能强身健体,心情舒畅!”进了电梯,贺埙信誓旦旦地保证:“媳妇,我找的人你绝对放心,充分考虑了咱弟弟从小到大的一贯审美,能体检的项目全都体检了一遍,绝对干干净净,技术又好。我还特意叮嘱过,让他洗干净以后就老老实实地在床边坐着,到底做不做都听咱弟弟的。要是咱弟弟想做,他再过去,把咱弟弟伺候地妥妥帖帖。这次肯定能把咱弟弟的毛病治好。”反正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季安然无情地对贺埙进行了殴打:“说谁有毛病呢?我看你有毛病还差不多。你吃错药了给我来这出?”躲在电梯的角落里,贺埙非常心酸:“是咱爸非得让我干的啊。咱爸天天找人威逼利诱我,说我要是敢不听话,就把南美那个项目交给你。”季安然深吸一口气:“我爸的意思应该是,让你给芳泽找个听话的小情人。你把我弟弟药翻做什么?!到底是谁睡谁?!” 第9章 季芳泽有点心烦意乱:“我也不清楚,明早找人查一下就知道了。”季芳泽同志出身富贵,而且基本不看电视,所以他完全不认识叶宜年那张脸。无尘大师看他皱着眉,一副不快又冷淡的模样,忍不住叮嘱他:“你追人家的时候,可别一天到晚冷着个脸。小心吓到人家。”季芳泽想起来今天下午被叶澄扒光,然后捆成卷儿的经历,他垂下眼睫:“我估计我不太可能吓得到他,何况我也只是隐约有一点感觉,再看看吧。就算以前有什么,也不一定非得带到现在来。”无尘大师看着自己无知的蠢弟子,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我还是建议你先对人家好一点。”自己死前发的遗愿,喜欢人家到轮回转世都洗不干净,以后到底谁巴结谁,难道还用问吗?此刻,话题中心的杂技演员,叶澄同志,正沉浸在痛苦当中。……叶宜年作为一个比较红的人气明星,当然是有助理和司机的。他这次试镜,助理留在停车场等他。所以出了大楼,叶澄直接就去停车场,上车回家了。叶宜年今天不忙,试镜就是最后一项安排。到楼下,助理和他告别时按照备忘录一条条提醒他:“叶哥,之前签的综艺,明天就要进节目组了,早上九点准时在城郊惠及酒店集合。晴姐说让你提前一小时到,上上妆,调整一下状态。还有,叶哥,节目组发了个主题梗概过来,晴姐发到你手机上了,让你今晚看一眼。这导演脾气不好,可千万别迟到了。明天早上需要我来接你吗?”叶宜年是个很体贴,很会为别人着想的人。他的助理和司机住的都离他家比较远,所以一些比较早的活动,叶宜年基本上不让人来接,直接自己打车过去。叶澄也没打算改变这个习惯。叶澄摆摆手:“不用,我打车就行。”至于钱的问题,叶澄决定参考叶宜年之前的办法,开个花呗。用五十二块三毛一活十几天,叶宜年都没这个本事,更别说叶澄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喜好奢侈的人,等下一笔报酬到账,还上就好了。所以生活完全可以照常进行。叶澄刚进门,就瘫在沙发上了。神魂的强大,也会对俯身的躯体产生改造和影响,但这种过程是逐渐的。他再怎么厉害,叶宜年现在的身体素质摆在那儿,不可能一下子变成超人。今天徒手爬了几层楼,他现在浑身都觉得酸。他像没骨头一样瘫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爬起来,打算给自己倒口热水喝,再敬业地看一眼助理之前说的主题梗概。手伸进口袋里摸了个空。这时候,叶澄才想起来,叶宜年的手机还在那个认错人的西装男手里!叶澄嘴角抽搐了一下。台本倒无所谓,叶宜年上一世都看过,叶澄可以从记忆里调。叶宜年的手机设了指纹锁,里面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然而,叶宜年作为一个生活艰苦朴素的青年,他只有一部手机,经纪人,助理,司机,所有人的电话都在里面。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把手机弄丢了,也没有钱买新手机,他要怎么开花呗?他只能拥有五十二块三毛一,不,现在是整二十,因为另外那三十二块三毛一在手机支付软件里。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明天早上八点的集合,他怎么过去?叶澄一个翻身爬起来,开始翻箱倒柜。零零散散,一共找出来十五块钱。而根据记忆,打车过去至少得一百五。坐公交的话,最快也需要四个小时,这还不算路上堵车,倒车的时间。更遗憾的是,现在公交已经停运,而最早的一班公交六点半开始运行。贫穷真的令人窒息。【我可以去找人借钱,我不去大街上借,找相熟的邻居借钱总不算刷脸吧?】009飞快地翻着条例:【经过判定,找熟识度五十以下的人借钱,都属于刷脸。而方圆三公里内,和叶宜年熟识度超过50的只有之前离开的助理。他现在没在家,正开着车以每小时五十千米的速度前进。你要去追他吗?或者去五公里范围内的经纪人那里借钱?】叶澄:【……算了,我不要脸,叶宜年还要脸。】叶澄坐在沙发上,睁着一双无助的眼睛:【我能不去吗?】009很客观:【你赔不起违约费。而且这次综艺,就是叶宜年遇到贺笙的那次,你确定不去?】【但是真的好远。】009经过周密的计算,建议叶澄早上四点半先步行出发,等到七点到达某一站牌,坐半小时公交车,然后再打车,在充分运用手里每一毛钱的情况下,尽量轻松地到达目的地。叶澄谢绝了这个建议。现在手机能不能拿回来还是个问题,手里就这几十块钱,能省点还是省点吧。反正比这更坑爹的任务,也不是没有做过。009安慰他:【没事的宿主。一双长腿走天下嘛。你再歇一会儿,等到晚上十一点,我准时叫你起来出发。绝对八点准时赶到。】叶澄:【……谢谢。】以前带着一个最简单的,只能评定任务是否完成的初级系统,也风里雨里过来了,为什么现在升了级,配了智能系统和金手指,反而感觉日子更难过了呢?……帽子,墨镜,口罩,叶澄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出了门。深更半夜,路上没什么人,就算有人,看到叶澄这幅打扮,也只会惊悚万分地赶紧绕道走。完全没有被人辨认出来的可能性。眼看着月亮升过头顶,街上的人影越来越少,就连店面也只剩下偶尔零星一两家,叶澄彻底放松了下来。路过一家24小时便利店,叶澄觉得有点饿。他进去买了块面包吃。坐在便利店对面的街边栏杆上,吃完面包,叶澄决定休息一会儿。叶宜年毕竟是个年轻小伙子,一天又是翻墙,又是赶路,这幅壳子完全处于饥饿和疲惫的边缘线。其实这点难受对叶澄来说不算什么,他过去走那么多世界,九天揽过月,五洋捉过鳖,吃苦受罪的时候当然也很多,这点难受,完全就是毛毛雨。但问题是,这些罪本来不用受啊!叶澄抬头,忧伤地看着天上那轮,酷似大饼的月亮:【我正式宣布,我跟那个认错人的西装男,还有那个被下药的霸道总裁,梁子结大了。】……一路披星戴月,在太阳缓慢升起的同时,叶澄终于站在了那个酒店的门口。他的经纪人普晴女士,还有助理陈柯,已经在等他了。普晴见他满脸疲惫和沧桑,皱皱眉:“你昨夜去偷地雷了吗?怎么这幅样子?抓紧时间敷个面膜,然后上妆。等人都来了,就要拍见面的开头了。”叶澄任由普晴扯着他往里走,乖巧不说话。叶宜年年纪轻,底子好,再加上叶澄本人带来的身体素质的变化,一夜赶路过去,也没出什么皮肤问题。上过妆之后,看着又是个温柔完美,闪闪发光的人气偶像了。只是眼神里的变化,是藏不住的。其他人还没到,叶澄坐在大厅里,主持人和摄像组就过来了。大概是叶宜年平常呈现的,永远是端正得体,温柔内敛的形象,今天叶澄的慵懒和随意,就格外显眼,主持人跟他开玩笑:“叶老师是知道今天要过来,昨夜太激动了,没睡好吗?”叶澄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是啊,昨夜做运动做过头了。” 第11章 【脱!我绝不相信他没带!请务必脱得彻底一点!】【啊啊啊啊啊啊难道今天就是我老公的屏幕初裸?!屏幕录制已经准备好了。】季芳泽:“……”这什么垃圾节目?不是说最近严打□□色情吗,这节目怎么过得审?!举报按钮在那里?不过,手机昨天丢了?季芳泽皱皱眉,给自家的傻缺嫂子打了个电话。……最后,叶澄把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个遍,大家才不甘又震惊地承认,他竟然真的是个不带手机的神人!沐雪繁就坐在叶澄身后,睁大眼感慨道:“天啊宜年,你竟然这么稳得住!我简直没法想象,没了手机该怎么活。”主持人微笑:“没关系的,你很快就会设身处地了解到这一切,因为在未来的七天里,你们都将失去自己的手机。”“本次节目的主题叫做‘谁是大富翁’!在一个风景如画,民风淳朴,但与世隔绝的小镇里,你是一个无依无靠的穷小子。突然有一天,你接到了一封遥远的,远方亲戚的来信,邀请你七天后到他家做客。你决定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但是你没有足够的积蓄来支付路费。所以你决定先攒钱。为时七天,谁最早攒到足够的路费,就是我们本次回合的赢家。”“本次节目的拍摄地点,是一个非常小的欧洲小镇。通用语是英语,节目组会为大家提供必要的生活条件和安全保障。祝大家好运。”这个剧情有点槽多无口,但是所有人都顾不上吐槽,开始排队问问题。叶澄早就从叶宜年的记忆中,得到了这次节目的主题和流程,所以并不惊讶。但是其他人就有很多问题要追问了。“如果有人用粉丝刷钱怎么办?”要是有粉丝直接追过去送钱。那还比什么?直接看谁粉丝来得快就好啦。“大概率不会的。等我们上了飞机,摄像就会终止,直到到达小镇再开拍。而我们去的这个小镇呢,是经过节目组严格筛选的。位置偏僻,人口少而简单,里面每家每户都熟识,可能一年也来不了几张生面孔。如果有非正当粉丝刷钱,节目组会进行过滤剔除。”“另外,为了保证节目的正常拍摄,我们不允许在直播中透露任何和镇名相关的信息哦。”大家七七八八问了很多问题,最后安静下来。白苏颜抬眼,突然开口:“我们有启动资金吗?”楚缘缘大概也被他的美貌倾倒,跟他说话,自动放低八个度:“当然有的。这个本来是要到那里才能告诉你们,但是看在苏颜的面子上,我就提前告诉你们啦。开心不开心?”叶澄这时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睛。他相信,等楚缘缘说出后面的回答,他们一定不会感到开心的。楚缘缘大声宣布:“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启动资金,那就是!你们现在身上带的现金数!”空气陷入了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着楚缘缘,面无表情。楚缘缘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众人身上散发的怨念。她眨眨眼睛:“大家快来数一数自己身上的钱,看谁是那个站在起跑线的最前端的幸运鹅?”信息化时代,街上买个烤冷面都可以手机付款,你不提前说一声,谁会在身上特意带现金?!众人礼貌性地翻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口袋。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叶澄,他倒不是高尚到不想破坏游戏规则,问题是他没有现金可以带。这真的是个悲伤的故事。作者有话要说:  我室友又不去医院了。【每天都想打死我的室友系列】第8章 一路奔波,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确实是个风景秀丽,悠闲又安逸的小城镇,一路上过去,到处都是繁花绿荫,窄窄的道路上连汽车都少见,放眼望去,都是悠悠然散步,或者骑自行车的人。节目组在衣食住行上倒没亏待他们,给他们找的住处是一栋小洋楼,上下两层,还有个小花园,精致又可爱。冰箱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小洋楼门口停着六辆萌萌的自行车。如果还有别的想吃的想用的,可以向节目组后勤人员申请,只要不太过分的,都可以得到满足。唯一严厉的硬性要求是,除了他们自带的所谓“启动资金”,节目组不会为他们提供任何可以在市场上正常流通的货币,并且节目组为他们生活所需提供的一系列用品,也不可以拿去换钱。各种意义上的换钱。解释权归节目组所有。节目组把人卸下来,楚缘缘笑眯眯道:“今天剩下的时间,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休息,睡觉,四处逛逛熟悉一下环境,都可以。从明天太阳升起,我们的‘谁是大富翁’就正式开始啦。”自认为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楚缘缘一行人迅速撤退,只留下他们六个在客厅里面面相觑。邰书辛最先开口,他眨眨眼:“我们快来商量一下这几天怎么住吧?”邰书辛是选秀节目出身,长相艳丽,性格张扬,平常走的是“心直口快,大大咧咧美少年”的人设。这个节目组选人还挺注重差异性的。叶宜年,温和内敛;邰书辛,艳丽张扬;白苏颜,高岭之花;贺笙,阳光开朗。两个女孩子,沐雪繁是活泼甜美,而秋茗,显然要走温柔女神的路线。邰书辛话音刚落,白苏颜就直接站了起来:“我要单独睡一间房。”空气瞬间安静了。这个小洋楼一共有四个房间,而他们是六个人。所以肯定要有人一起睡。这个问题其实比较敏感。谁也没想到白苏颜会这么直接。顿时,邰书辛的脸色就不太好:“要为女孩子着想,让女士先挑吧。”白苏颜压根没理他,宣布完自己的决定,就直接提着行李上了楼。邰书辛气死,还想找他理论。秋茗连忙劝他:“没事的,我和雪繁姐一见如故,正好晚上可以聊天。就让白先生单独住一间吧。”沐雪繁坐在一旁,笑着点头附和,眼底的神色倒像是似笑非笑。邰书辛嚷嚷了几句,才愤愤地坐下。他转过脸,鼓着腮帮子:“小茗和雪繁姐住一间。宜年哥资历最老,剩下单独的一间给宜年哥吧。我和小笙住一间。大家觉得怎么样?”这里面的心机算盘,叶澄不是看不出来,但他确实无所谓。飞机上睡不好,叶澄困得要死,见分了房间,就飞快地跟大家告别。他打开行李箱,里面本来也没多少东西,一股脑全部塞进柜子里。系统提醒他,现在直播间切的是他房间里的镜头。叶澄头都没回,一边从柜子里翻睡衣,一边向他背对的摄像头摆了摆手:“我睡了,大家去看别人吧。”然后随手向后一扔,一件t恤飞过来,正正当当地把摄像头遮严实了。摄像头背后的导演:“……” 第13章 叶澄深吸一口气,坐起身,看着被扔到地上的两个枕头,真诚地叹了一口气:【确实差。刚刚太困了,忘了我睡觉床上不能留枕头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怪毛病,明明睡前还挺喜欢抱着枕头,但一旦睡着,就会把枕头扔到床下面去。叶澄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已经是夜幕沉沉,繁星初上。他伸了个懒腰,踢踏着拖鞋出了门。客厅里,沐雪繁他们几个正围在餐桌前说话。听到声音,大家都朝着他看过来,空气一时安静。如果是旁人的话,可能会觉得有点不自在。毕竟六人之中,只有他和白苏颜两个住在楼上,又不合群地选择了下午休息。这种微妙的场景,很容易让人怀疑,人家四个是不是形成了关系更密切的小团体。不过叶澄没有太在意,径直下楼。邰书辛笑眯眯道:“叶哥,你就这么随便地出来了啊。”叶澄莫名其妙地看了邰书辛一眼。他虽然穿的是居家服,但t恤短裤,出门扔垃圾都没什么不妥当,何况只是下楼吃个饭。叶澄一开始就察觉到了邰书辛对他有种隐隐约约的敌意,但他懒得理,只是懒洋洋地从餐桌前走过去:“你说没化妆啊?没事,纯天然惊人美貌,不用太费心。”作为完全靠颜值走红的艺人,这里面除了白苏颜,叶宜年这张脸还真不输谁。啧,嫉妒也没用。邰书辛噎了一下,不再说话。沐雪繁笑意盈盈地看着叶澄走向厨房:“宜年是不是饿了?茗茗之前做了饭。我们给你和白老师留了一部分,在厨房的饭盒里。”叶澄看了一眼饭盒里凝块的粥,还有凉成一块的主食,决定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在厨房转了一圈,发现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还挺齐全的。再打开冰箱,上下三层两开门,塞得满满的。秋茗最先注意到厨房的动静,这姑娘长得温婉文静,宛如秋水,说话也细声细气:“宜年哥也会做饭呀。”叶澄点点头:“平常自己做饭,会一点。”邰书辛撇了撇嘴。果然,叶宜年这人瞧着温吞,其实心眼一点不比谁少。这年头会做饭当然也是加分项,这是想艹居家好男人的人设呗。不过,他幸灾乐祸地想,现在算过去,是国内晚上三四点,就算切的是厨房的画面,直播间里能有几个人?做了也是白费力气。瞧瞧人家秋茗多会挑时间,卡着国内凌晨时间做的。倒是贺笙站起来,挽着袖子走过去:“我来给叶哥打下手吧。”叶澄熟练地调着酱汁:“那帮我把剩下的菜洗一下。再看看这些食材有没有你不吃的。对了,吃姜蒜这些吗?”贺笙露出一口大白牙:“吃。”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贺笙单看叶澄卷培根卷儿那个速度,就知道这是真会做饭的,不是现学现卖。片刻后,叶澄把培根金针菇摆的满满的一盘子,刷上两层酱料,撒上芝麻,塞进了烤箱。大晚上地,他也懒得折腾,做的都是最简单的菜。叶澄看着剩下的食材,想着做个虾仁豆腐汤。叶澄用小火慢慢煎虾,虾油出来后,又加入蒜瓣爆香,翻炒西红柿汁,香味很快就冲出来了。略带些酸,香气扑鼻,让人有点想咽口水。沐雪繁闻着味道凑上来:“大家都是贴心的朋友,你怎么这么厚此薄彼,只问阿笙吃不吃?”叶澄反问她:“你也帮忙做饭吗?”沐雪繁拍拍他的肩膀:“相信我,我不说要给你帮忙,就是对你最大的帮助。”叶澄挥着锅铲,把香菇,笋丁什么的倒进去:“那饭后洗碗?”沐雪繁在好吃的,和不用干活中犹豫了几秒,咬咬牙:“成交!茗茗,你吃吗?”邰书辛早就回屋去了。秋茗站在厨房外,面色不太好看,勉强笑了笑:“我吃饱了,先回屋去了。”等只剩下叶澄三个人,沐雪繁“噗嗤”笑了起来。叶澄嘴角微扬:“这位知名女星,这可是在镜头下,注意自己的形象啊。”沐雪繁“哼”了一声,一转身裙角飞扬,有一种娇俏可爱的美:“我去问问白老师吃不吃。”沐雪繁走开,叶澄对着贺笙眨了眨眼:“你猜白老师会不会答应和雪繁一起洗碗?”贺笙一愣,恍然大悟。他说沐雪繁怎么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敲白苏颜的门。为了找个人分担家务,沐雪繁也是拼了。贺笙陈恳道:“我估摸着难度有点大。”白苏颜这人,恨不得连呼吸都拿玻璃板跟别人隔开,答应下来一起吃饭都罕见,怎么可能洗碗?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很快气氛熟络起来。贺笙来之前,对这次相处的同伴是有简单了解的。但是送上来的资料,和真人的脾性,显然有差别。尤其是邰书辛,他走的是大大咧咧的人设,他的粉丝还总是因为他“没有心眼,被人欺负针对”,给他抱不平。但今天一看,并非如此。贺笙不是傻白甜,他也能理解这一点,尽管邰书辛针对的只是叶宜年,对他倒挺客气,贺笙还是觉得有些腻味。其实叶宜年这个人,也和资料上不太一样。不过相处起来,倒比邰书辛要更愉快一点。真说起来,唯一一个人设和资料相符的,竟然是白苏颜。资料说他高傲冷淡,真人比资料上还高傲冷淡,简直是个移动制冷机。叶澄收锅前,让贺笙尝一下味。贺笙喝了一口汤,顿时眼睛亮了:“叶哥的手艺真好啊。”比他家的厨子做得还好吃!叶澄见没问题,就起锅盛汤了:“那当然,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开饭馆。”邰书辛正好来客厅拿东西,闻言假笑道:“宜年哥手艺这么好,怎么不去开啊?”梦想是开饭馆,还当什么明星?装模作样。叶澄把烤箱里的盘子取出来,平静道:“因为我没钱。”叶澄的视线看向摄像头,玩笑似得笑道:“告诉大家一个秘密。有些人瞧着面上光鲜,是个体面人,其实全部身家,算上现金和银行卡加起来,连一百块钱都没有。”009迟疑地出声:【宿主,你这是……】【卖惨啊。他们不是要说我不赡养寡母吗。这件事说破天,叶宜年也没错。他只是太要脸,又注重情分,不愿意站起来撕,才被人泼了一头又一头的脏水。】叶澄把汤端到餐桌上,【我可不是叶宜年。他们敢跟我不要脸,我也跟他们不要脸。看看最后谁的脸皮被撕下来。】009:【可叶宜年还没有说过,要不要报仇。】叶宜年没下定决心,009觉得最好还是别自作主张,省得到时候出力不讨好。 第15章 虽然公司比较坑,但其实叶宜年的经纪人,也就是普晴女士,是个很负责又认真的人。她是真的想把手上的每个艺人带好。所以,这次真人秀是个挺好的机会,大平台,口碑好,要不是现在尝试推出直播和点播结合,邀请的嘉宾阵容不可能是这样而已。想想看,毕竟是连故事主角白苏颜都要搭一脚的节目啊。上一世,叶宜年也是下午休息,错过了饭点,自己去厨房煮了碗挂面吃。当天夜里,也有差不多的一番对话。但可能是看人下菜碟,也可能是进了屋比较放得开,秋茗没有像现在这么干脆地离开,而是梨花带雨,说了不少卖惨的话。叶宜年当时已经有了退圈的想法。何况,他自己是从底层摸打滚爬起来的,知道刚入圈的新人不容易,见一个女孩子窘迫可怜成这样,一心软答应了。反正谁做饭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当日行一善了。问题是,不用你感激,也别恩将仇报吧。叶宜年上辈子,除了第一天夜里给自己煮了个挂面,这几天就没怎么进过厨房。一直到最后一天下午,录制结束,接下来的时间给大家自由休整。秋茗不太舒服,三四点的时候就回屋休息去了。到了饭点,见秋茗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沐雪繁突发奇想,决定自己下厨试试看。在她把厨房彻底炸掉之前,叶宜年接手了。想着反正节目录制已经结束了,不算和秋茗有冲突,叶宜年就炒了三四个菜,绝对家常菜,没有什么要炫技的意思。这就把马蜂窝给捅了。秋茗从房间出来,发现叶宜年已经在厨房了,尤其是贺笙看着非常捧场,当时脸色就不太好看。这件事的后果,就是在叶宜年黑料缠身的时候,秋茗那边推波助澜,为他顺道添上了“耍大牌欺负新人”,“全程让新人干活”,“明明会做饭却连帮忙搭把手也不肯”之类的奇怪罪名。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你自己没能搭上贺笙,这事不能算到叶宜年头上吧。叶澄翻着脑海中的菜谱:【九哥,你说炒爆熘炸烹煮炖,八大菜系,我明天从哪个开始?】【对了,还有点心。点心我也不给她留下。】……第二天一大早,楚缘缘带着摄影师突袭,想要拍一下大家晨起的窘态。结果一进去就看到了在厨房辛勤工作的叶澄。楚缘缘走近:“你怎么起这么早?!”叶澄手速飞快,皮和馅儿在他手上,简直像是一秒钟也没停留,就变成了一个个馄饨,滚到案板上:“昨天下午睡够了,今天就醒得早。馄饨吃不吃?”楚缘缘看着叶澄素着一张脸,围着围裙,踢着拖鞋,满手都是面,一点也不光鲜亮丽的模样,脑海中只有一个疑问:“你哪儿来的馄饨皮?”节目组确实提供了不少新鲜食材,但这里面的范围,应该不包括馄饨皮这么小众的东西吧?!叶澄不以为意:“自己做的啊。”楚缘缘虚心求教:“馄饨皮这种东西也可以自己做?”“挺简单的,跟饺子皮差不多。”叶澄掀开锅盖,水蒸气扑出,带出一点烟火气的晕晕来,“你们吃吗?”楚缘缘犹豫了两秒。她来之前呢,其实吃了面包,但是吧,这个面包,跟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比,怎么就觉得这么没有存在感呢?楚缘缘矜持地问:“够吗?”叶澄利索地把案板上的馄饨一气儿倒进锅里:“皮和馅儿都有多的。包起来也就十分钟的事。”水再次沸开,叶澄把备好的调料,紫菜放进去,很快香味就涌了出来。又续了两次冷水,馄饨终于出锅。满满一锅,不仅仅是楚缘缘的份,叶澄招呼他们谁想吃随意,接着包自己的馄饨。楚缘缘闻着香,吹了两下,塞进嘴里,咬开那一刻,她整个人呆一下。咽下去,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叶澄:“其实你家是什么天下第一馄饨第几代传人,有祖传宫廷秘方的那种吗?”叶澄:“……跟家门口卖馄饨的大爷学的,他有没有祖传秘方我也不知道。”贺笙从门外进来了,擦着额上的汗:“是我晨起跑步的时候,叶哥问我吃什么,我说了个馄饨,叶哥就做了。叶哥说不定别的更拿手。”楚缘缘积极举手:“我明天能点单吗?”沐雪繁敷好了面容,妆容精致地走出来:“不,缘缘姐,你来之前我已经排过队了,下一顿轮到我点单。”叶澄嘴角含笑,不去听他们斗嘴,也没有理会秋茗隐约的视线。他看烤箱时间好了,转身把烤箱打开。烤箱一开,有一种馥郁的甜香涌出来,瞬间充满了整个客厅。楚缘缘探头:“宜年还烤了点心?”唔,虽然早上吃甜点有点怪怪的,但是这个味道我可以试一试!叶澄摇头:“不是给你们吃的,是赚钱的秘密武器。”楚缘缘自觉猜到了他的想法,立刻提醒:“我们这里提供的所有补给,不可以直接拿去卖钱的。”叶澄手指敲了敲烤箱,眼睛有点狡黠地微眯起来:“我不卖钱,请甜点店的老板免费吃一点,应该不违反规则吧?”作者有话要说:  唔,我知道小天使们对我雄起的期待,但是吧我这个人有点虚,肝不动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佘酒买月 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只水 26瓶;巧克力快回来 20瓶;晓风残月 10瓶;燕归来 4瓶;十八、yin、春老才觉短 1瓶;第11章 最近一档知名综艺节目的风很大,因为它新推出了一种模式,是直播和综艺结合。其实这种模式并不被人看好,一来直播风险很大,艺人们不一定愿意参与;二来,原视频的播放,没有剪辑也没有特效,只有摄像头的切换,笑点和有趣程度,肯定不能跟精心剪辑过的视频比。“生活不平凡”也还在尝试阶段,两条路子都走,先是开一个直播,等到节目录制后,也会出相应的剪辑版。因为之前疯狂营销“全天从屏幕上陪伴自己的偶像”,加上节目组本来的口碑,直播间来来去去,人还是很多的。 第17章 楚缘缘此人作为一个资深老江湖,眼神十分毒辣,为人十分多疑。她看了一眼季芳泽身后的一群人,和季芳泽视线对上,笑盈盈道:“宜年今天不在哦。”季芳泽演技非常出色。他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悦,但出于礼貌,还是回了楚缘缘一声:“你说谁?”楚缘缘眨眨眼:“你们不是来看叶宜年的吗?”季芳泽严肃道:“我想你应该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说的人。”说完,他看了一眼店铺角落里的摄像人员,面露迟疑,问老板:“现在不方便接待客人吗?”老板是个非常和气的大叔,闻言笑眯眯:“当然方便,随便坐。这是单子。”楚缘缘摆摆手,笑道:“啊抱歉,是我误会了。”她暂时放下了一颗狐疑的心。主要是季芳泽一行人,一个个西装革履的,看着实在不像是疯狂粉。这时候,叶澄正好端着楚缘缘要的点心,从后厨出来了。他把甜品放到楚缘缘桌上,对上季芳泽的一张脸,惊喜道:“呦,好巧啊。”楚缘缘的视线立刻冰冷地转了回来。季芳泽以及他身后的一行人:“……”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似兮风月月非月、果胶甲酯酶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洛杉矶还是费城 30瓶;彧子 28瓶;双双 10瓶;朝生暮死 3瓶;燕归来 2瓶;春老才觉短、yin 1瓶;第12章 遇到相识的人,总归是一件比较愉快的事。唔,虽然上一次相遇不是特别地愉快,但不知道为什么,叶澄对季芳泽印象还挺好的。总之,是个挺可爱的小朋友。叶澄看着季芳泽身后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你们公司来这边出差吗?”季芳泽面不改色道:“是啊,我在附近谈生意,有半天空闲时间,想着来哈多的故居看看,算是团建活动。没想到这么巧。”叶澄他们来到这个小镇后,也对小镇的历史有过简单的科普。叶澄好奇道:“你喜欢这位画家吗?”季芳泽点点头:“嗯。”楚缘缘坐在他们之间,闻言优雅地笑起来:“呵呵。”季芳泽仿佛没有听到,一双眼专注地落在叶澄脸上,有一点他自己都发现不了的温柔。季芳泽身后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眉来眼去。【她竟然敢“呵呵”咱老大!】【何止“呵呵”,她可能还敢把咱老大,还有我们都赶出去。】【讲真,我好像发现摄像大哥在打电话叫人过来……他可能怕我们是脑残粉。怎么办?】叶澄注意到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脑子一转,就明白了楚缘缘为什么是这副表情。“噗。”叶澄简直啼笑皆非,“缘缘,这真不是来帮我刷钱的。我可没这么大的面子。我们俩就是因为一个乌龙,有过一面之缘,连彼此名字都不知道那种。”楚缘缘不知道怎么回事,叶澄还不知道吗?上次见面,这个青年不认识他,明显不可能追他的星。至于交情,把人家剥光捆起来的交情吗?不找他麻烦,都是人家宽宏大量了。怎么可能带着这么多人,来给他刷钱?虽然说叶澄眼神很真诚,说的话也和之前季芳泽的表现对上了,但是楚缘缘看着季芳泽的眼神,心想,这话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叶澄还记得这是在人家店里,他兼职了服务员的角色,招呼大家坐下:“要吃点什么?”叶澄知道楚缘缘不信,他也懒得掰扯这些,干脆把单子发出去:“随便点。相逢就是有缘,今天我请客!”唔,除了要排除刷票嫌疑,其实还有个原因。上次把人家剥光捆起来,人家还关心他爬楼的安全。叶澄事后回想起来,难得觉得良心有点痛。楚缘缘本来想说什么,听见这句话,似笑非笑地看了季芳泽一眼,优雅地坐了回去。季芳泽也没想到这个发展,一时愣住。张秘书连忙想老板之所想,摆手道:“这怎么好意思!我们人这么多。”“对对对。”他身后有人附和道,“我们吃的比较多!”叶澄大手一挥:“没关系,我和你们老板投缘,大家都是朋友。”季芳泽的耳朵瞬间红了。不过叶澄没有注意到,他转过头,对着店铺老板笑道:“大叔,他们该给店里的费用,直接从我今天的分成里扣,可以吗?”大叔笑眯眯点头,继续沉迷自己的电视剧。他喜欢这个来自异乡的漂亮年轻人,所以也愿意给他一些方便。他的手一定被上帝亲吻过,在做吃食上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而且手脚勤快,性格讨喜。自从他来这里打工,不仅是做甜品,店里店外的事都安排得很妥当,自己可以安心坐着看一天的电视剧,而且还经常有来自异国的美食投喂。想到只有七天,还有些遗憾呢。难怪在异国,听说也是很受欢迎的明星。虽然听叶澄说他们是朋友,他稍微有一点高兴,但是他也不可能真的接受。毕竟他本意是来帮忙的,不是来蹭吃蹭喝的。他的声音不大,但很坚持:“我们按原价付钱给老板。你们怕作弊的话,就把这次给他的分成剃掉。”没能给他添上钱,至少别让他赔钱啊。他走到冰箱柜前,视线扫过:“店里有什么现成的吗?大家逛了一下午,都饿了。”他不想麻烦叶澄进去现做。叶澄不是特别清楚,这里面有的东西不是他做的,于是他也凑近冰箱柜,挨个数:“现成的有水果布丁,牛轧糖,蛋糕杯,后厨还有刚刚出炉的南瓜派,水果派。不过单子上其他的食物做起来也很快。只需要等一小会儿。”因为并排放着两三个冰箱柜,叶澄挨个看过去,身体向季芳泽的方向歪了一下。 第19章 因为叶澄是没有自己的时间的,他永远在一个又一个的世界里穿梭,永远待在别人的身体里,如果每次都要扮演原主,那他什么时候做他自己呢?这一次,他进来之后,屏蔽掉了这具身体中枉死的不甘,对亲人的复杂情绪,对贺笙隐忍不言的爱,只留下了这一处心情。因为叶宜年的心愿是,开一家自己的饭馆,邀请贺笙来唱歌。那至少,这家饭馆,应该是有叶宜年的初心在的。这时又有客人来了,叶澄和季芳泽摆了摆手,就回了后厨。这一去,就忙了起来,客人陆陆续续,叶澄没再有闲暇出来。等叶澄闲下来,外面已经是夕阳落辉,到了店铺关门的时候。叶澄把店里打扫干净,和大叔告别,出了门,发现季芳泽竟然还没走。他带来的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个,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听到声响,抬起头朝他看过来。大概是夕阳的原因,此刻他的神情看起来格外柔和,竟像是有缱绻的情谊一般。这一刻,叶澄心里突然有一种模模糊糊,不太好的感觉。他笑道:“怎么还没走?”季芳泽站起身,走到叶澄身边:“有件重要的事忘了跟你说,又不好意思去里面打扰你,所以在这里等你。说完再走。”叶澄往前走,用眼神示意他说。季芳泽犹豫了一下:“之前的事,是我家中胡闹,连累了你,实在抱歉。”之前被锁在一个房间的事,叶澄确实是被无辜牵连,还差点丢掉试镜。叶澄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一听是这个,失笑道:“这个啊,我也没吃什么亏,没事的。”季芳泽接着说:“你的手机还在我那里。”最近大家都不用手机,叶澄都快忘了这回事了。他挺高兴,毕竟穷光蛋能省则省嘛:“劳烦你了。”“这有什么劳烦,本来就是我连累你。因为节目组不让用,所以我没有给你带过来。”季芳泽轻声道,“等你录完节目回去了,我再给你送过去。”当然,这其中还有一点私心。如果,等叶澄回去再给他送手机,就能顺理成章地再见一面。走在路上,叶澄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之前说过来这边出差,是真出差吗?”季芳泽不明所以,诚实道:“是。离这里就一个小时。”叶澄松了一口气。所以是过来出差,顺道来跟他说手机的事的。小朋友心肠挺不错嘛。告别季芳泽,叶澄溜达着转过一个拐角,和站在那里的秋茗迎面碰上。秋茗笑意盈盈:“有朋友来看宜年哥啊。”叶澄点点头,温和道:“是啊。”他早就知道秋茗在这里。她刚到,009就提醒叶澄了。叶澄没有在意。一来,叶澄不觉得他和季芳泽的对话有什么见不得人。二来嘛……【她要是这次不害我,我还不好意思跟她算叶宜年上辈子的帐呢。好了九哥,我们快点回去,马上就到叶氏私房菜直播广告时间了。】……节目很快就到了尾声。说好的七天,但在第六天傍晚的时候,沐雪繁女士上气不接下气地遛完那群格外喜欢欺负她的狗狗,也成功达标了,作为全组的最后一名。节目组见意外空出来一天,就决定大家放松一下,出去玩,做做游戏什么的。叶澄婉拒了这次活动,因为他一开始和甜品店老板说好的,要去甜品店做七天工。秋茗也没去,她说自己不太舒服。叶澄还记得,她上一次也是这天不舒服的。……楚缘缘坐在车里,拿着平板看直播间。到了这个时间,直播间会涌进来一批新的人。楚缘缘对着摄像头,念直播间的弹幕。“我来晚了吗?叶哥的小厨房开课了吗?不这位观众朋友,你来的一点也不晚,我们现在还没回去呢。”“缘缘姐,我宜年哥哥是真的打算将来转行做美食主播吗?不,不是这样的,他上次说过,将来主业打算开私房菜馆。美食主播应该只是副业。”“快点开始吧!一天就等这一顿呢!”楚缘缘念了几条,面对摄像头,严肃道:“我们明明是一个正经的偶像综艺,每天粉丝们为自己的爱豆加油,都让我更加坚信这一点。但每次到了晚上做饭的时间,直播间的画风都会突然改变。我甚至会有一个错觉,其实我们根本就是一个美食课堂直播间。他这样真的很过分!导演说必须批评他!除非他今天做的饭还像昨天一样好吃!”这时候,已经到了房子门口。楚缘缘对着镜头,龇牙笑道:“唔,让我康一康,最后一天,宜年做了什么好吃的等我们!”动作夸张地推开门,楚缘缘进去,桌子上确实摆着很多菜,样式多样,有种酒店出品的精致感。不过,从厨房往外端东西的人,不是叶澄,是秋茗。楚缘缘微微睁大眼,笑道:“今天是秋茗做饭啊。”“我今天什么事都没有,一直呆在家,叶哥还要去工作,就想着别让叶哥辛苦了。而且,”秋茗抿着嘴,笑容温婉,“毕竟是最后一天,就吃的丰盛一点嘛。”楚缘缘笑容不变,但是后面进来的沐雪繁和贺笙,笑容就淡了一点。之前说的还合情合理,后半句话说的,就是要踩叶澄了。叶澄平常确实不怎么炫技,虽然做的好吃诱人,但都是家常菜。叶澄这时候从房间出来了,刚洗过澡,换了一身家居服,神色如常,看起来无害又温和。楚缘缘开玩笑道:“今天大家要失望了,叶哥厨房小课堂今天没有了。” 第21章 空气安静几秒。叶澄很淡定,他拿了一双筷子,绕过摄像大哥,轻轻地在盆子里搅了一下。瓷盆中顿时发生了变化,随着筷子的搅动,豆腐全都散开,如同天女散花,一瞬间充满了整盆水,根根分明,宛如发丝。最让人震惊的是,水中除了漂浮的豆腐丝,并没有其他絮状物,水几乎可以说,还是清澈的。楚缘缘接过叶澄手里的筷子,从盆里挑了几根儿出来,让摄像能更清楚地拍到,豆腐丝的宽度。没有人说话,无论是现成的人,还是直播间的人,万言千语汇成一句话。卧槽。……接下来是香菇,冬笋,火腿,鸡胸脯,青菜叶,连切带处理,但是这次已经没人过来挤开他了,所以案板边的小碗里飞快地多出一堆一堆的细丝来。直播间也没人刷弹幕嘲讽或者怀疑了,毕竟豆腐都切成那样了,其他的食材也不用细看了吧?鸡清汤被煮沸,处理好的各种丝样食材挨个丢进去,进入调料后煮沸,然后捞起来放入汤盆。另一个锅里的鸡清汤中,豆腐丝已经浮上汤面。叶澄用漏勺将豆腐丝捞出来,放入汤盆,这道汤记好了。叶澄拍了拍手:“好了。二十分钟。”……叶澄脱掉围裙,解释道:“文思豆腐是一道很讲究的名菜。看着我做的快,其实之前熬汤底很花功夫。所以没有提前熬的汤底,只这么做的话,学不来味道。”叶澄一边擦手,一边:“要是大家想看清鸡汤的话,等我回了家,再抽空给大家直播怎么做。”片刻后,直播间有人发出了灵魂的质问:【这道菜我学不来,难道是因为我没有提前熬好的汤底吗?!】后面紧跟着有人回答他:【不,是因为你没有那双手!】【这一手得练多少年?叶宜年家真的不是祖祖辈辈做厨师的?】……秋茗没再就叶澄的“厨艺刀工”做任何评价,叶澄好像也忘了之前秋茗话中带刺,最后的一顿聚餐,吃得很愉快。到了夜间,叶澄下楼喝水,和秋茗迎面碰上。四下无人,秋茗声音很小,面色带笑,却语出讥讽:“宜年哥确实是深藏不露。”叶澄点点头,非常坦然,脸皮极厚:“承蒙夸奖。”秋茗眼神很冷:“但是宜年哥,这世上这么多条路,你有的已经够多了,何必非要把别人挤得无路可走。事情做绝,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这世上的路那么多,没有哪一条刻着谁的名字,大家各凭本事去走。我让你是情分,不让你是本分。”叶澄挑眉,“姑娘,你总不能因为别人不愿意让着你,就来这么大的怨气吧。”虽然叶澄那天晚上和009吹牛,要把八大菜系做个遍,但这几天,他做的全是普通的家常菜,毕竟是娱乐综艺,不是炫技大赛。喧宾夺主并不合适。而且叶澄每天上班,傍晚才回家,如果秋茗有心,完全可以和叶澄轮流着来,没有谁抢谁风头这个说法。秋茗一直没有行动,等到最后一天,才来这一出,并且话里话外挤兑叶澄。叶澄本来只想用汤底做个青菜豆腐汤,被她挤兑完,直接升级了。你不是说刀工吗?我就跟你来刀工。叶澄笑了一声:“还是说,你要踩别人,别人不让你踩,就是天大的罪过了?”作者有话要说:  唔,今天也是迟到的一天,你们打我吧。第15章 叶澄跟着节目组回到出发地的时候,普晴女士已经在那里等他了,笑容得体,举止端庄,好像马上能出发参加一场盛宴。上上下下把所有该打招呼的地方都照应到了,才领着叶澄告辞。到了车上,表面功夫不用做了,普晴上来就揪他耳朵:“小王八蛋我让你好好表现,你就是这么给我表现的?!”叶澄很冤枉:“我好好表现了啊。一共七天,我从来没有消极怠工过,天天积极为自己争取镜头。”“你可真有脸说。”普晴女士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还记得自己吃饭的人设是什么吗?你去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不求你真的给我表现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男,别一天到晚泡在厨房行不行?就算你一定要泡在厨房,打个底画个眉毛再去和面切菜能累死你吗?!长得好看不是你这么放纵自己的理由。知道这七天你的颜粉跑了多少吗?来自己读读这些脱粉的微博。”“人家的艺人上节目都是唱歌跳舞弹钢琴,就算遛狗的,还能展示一下自己爱护小动物的心灵美。”普晴越说越觉得自己命苦,“我带的艺人倒好,去节目上耍大厨的。”叶澄决定通过拉踩别人家的孩子,来安慰一下普晴:“白苏颜还爬树挖土呢,我应该比他表现地好一点吧。”普晴面无表情:“哦,人家有金主,而且是好几个,你有吗?要是你也有,别说爬树挖土,你想天真无邪地铲沙子我都给你递桶。”在女人的怒火前,叶澄决定低下他骄傲的头颅:“晴姐,我错了。”普晴简直要气死。其实这次直播叶澄表现地不错,没有什么污点,相反人气还升了许多,可问题在于,这跟普晴想为他维持的形象不一样啊!普晴无奈:“以后那些男神角色,谁还愿意找你?你一上场,观众就特么记得你切豆腐的英姿了。”叶澄往椅背上一靠,嘴上讨饶,眼中还带着笑意:“可是晴姐,我就是喜欢做饭啊。”普晴斜眼睛:“喜欢做饭是吧?以后也别演什么仙尊皇子了,转型去接家庭伦理剧吧,演喜欢做饭的受气小丈夫。”叶澄在后座挨骂,助理陈柯开着车,忍不住笑出声。叶澄连忙借此转移话题,故作严厉:“咳,笑什么笑,晴姐生气就这么好笑吗?”陈柯试图救叶澄于水火,连忙应声:“晴姐我错了!”普晴凉凉道:“没事尽情笑吧,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照这么任性下去,他很快就发不起工资了,到时候也用不着助理了,你们两个可以一起去切豆腐丝。”叶澄和陈柯一起安静如鸡。等普晴气呼呼地把不满发泄完,叶澄才轻声道:“晴姐,我不想再按照之前的人设走了。我本来就不是那样的人,也不想每天都提心吊胆,怕哪里做得不好,让大家失望。”叶宜年是高中辍学,半路出家,刚开始自然摸打滚爬什么都肯演,后来红了,普晴接手了他,他的演艺路才开始有一些人设之类的规划。他演技不行,当初能火,除了一张脸,就是因为演的那个角色好。这几年,为了维持形象,普晴给他接的戏,基本上都是按当初的那个角色形象来,是超凡脱俗,文静内敛的美人灯。这个人设对演技的要求不高,但同样,叶宜年也要为了这个人设,牺牲一部分东西。他尽力地,把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个体特征,从公众的视线中隐形。因为一盏美人灯不能被人看到逛菜市场,不能说自己最喜欢的食物是红烧牛肉面,也不能说我平常喜欢在家做家务。 第23章 叶宜年的母亲几乎一辈子都生活在桃花源里。她小时候是家里的幺女,兄长疼,父母宠,相貌又格外地好看,一路众星捧月地走过来。长大后,她千挑万选,嫁给了那个对她近十年痴心不改,一句“我现在想吃”就肯为她深夜跑遍所有街道的男人。叶宜年的脾性是随了他父亲。那个男人生性温和开朗,娶到心上人后近乎百依百顺,工资不算多但全部上交,家里的家务从来没有让她沾过手。婚前婚后的生活没太大差别,她依然是那个生活重心第一位的公主,这一点就算叶宜年的出生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叶宜年六岁的时候,就会在父亲加班赶不回来的时候,踩着小板凳给她煮面条吃,等她吃完再任劳任怨地给她洗碗。这辈子她遇到的最大的坎儿,就是丈夫突如其来的重病,砸锅卖铁地治,人最后还是走了。那时候她沉浸在悲痛和惊惶中,后续的葬礼和债主,都是叶宜年出面应对这一切,后来更是直接从高三辍学,养家还债,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现在。她或许是爱叶宜年的,就像她也爱自己的丈夫一样。只是她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她从来被呵护地好好的,不经历风雨,也不必为任何人考虑,养出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天真的自私来。反正想要什么,直接理直气壮地伸手要就好了。她被宠了四十年,没人拒绝过她,就算偶尔有,也不过是掉几滴眼泪,生几天气的事。在她看来,从刚开始的父母,到她的丈夫,再到她的儿子,都是理所应当,应该满足她,照顾她的人啊。这世上,从来就有人待自己的至亲,比待旁人更苛刻。但是叶宜年又何其无辜呢?父亲病重的时候,他正上高中,忙里忙外,到处借钱,办理住院事宜,照顾父亲,成绩一落千丈。等到父亲离世,看着家里一贫如洗,负债累累,他知道他母亲担不起来这一切,于是默默办了退学手续。叶宜年从小就知道,妈妈是女孩子,是家里最宝贝的那一个,要好好保护妈妈。可一个高中生,哪怕你再早熟,再圆滑,终归还是要在社会上吃亏受气的,何况叶宜年本来也不是八面玲珑的性子。接触到娱乐圈只是个意外。对他而言,能赚更多的钱,已经足以吸引他一头扎进去了。他能红,他的脸固然是重要因素,但也绝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这个靠脸的世界,因为长得好看就顺风顺水。叶澄清楚,他是真真正正吃够了苦头,才能抓得住那一闪而过的幸运的。冬天别人不愿意下的水,他能在里面待一下午。第二天直接发高烧,脑子里全是模糊的,还强撑着去演少年春衫薄。摸打滚爬受伤都是家常便饭。这些事,他不愿意跟家里说,一来他自觉是个男人,往家拿钱是应该的,诉苦仿佛就有些羞耻,二来,说了也没什么用。他愿意像墙一样,自己承受风雨,为里面的家人提供庇护和依靠,完全没想到,人心有不足。你付出地越多,就越是不足。叶澄相信,他们不是故意想让叶宜年死的,毕竟就算不提感情,叶宜年还算是个摇钱树呢。可事实就是,人已经死了,而且无法再挽回。是他们给了那些人门禁卡和密码,所以当初到底是什么想法,有没有什么内幕,都已经不重要了。人嘛,总要学会失去支柱,自己长大。叶宜年高中的时候就能做到,相信他舅舅一家,还有他的母亲,都这么大人了,肯定也可以的。叶澄把手机放回兜里,轻松愉快地继续挑选今晚的食材。他没注意到,身后人欲言又止,最后一路的沉默。买好了食材,叶澄还拐弯去了一趟卖酒的区域。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他有点馋酒了。到了收银台,身后的人突然掏出来一张卡,伸到前面:“我来吧。”叶澄抬手给他挡了回去:“说好我请你吃饭,怎么好意思让你掏钱。”不等季芳泽再说,叶澄已经付完了账,两人提着东西步行回家。一路上,叶澄兴致勃勃地畅想着今晚的菜单,季芳泽安静听着,偶尔在叶澄问他口味的时候,简单回答两句。夕阳下,走在叶澄的身边,两人提着菜,说着晚饭之类的家常话,季芳泽恍惚有一种,他们已经做了很久的恋人的错觉。不,不一定是错觉。回到家,叶澄换上拖鞋:“你随意坐,我去做饭。”季芳泽挽起袖子要帮忙,结果两分钟后,叶澄无奈道:“你去洗菜吧。你和阿笙差不多,也就洗个菜的水平。别试图进行更高级的尝试了。”至于沐雪繁,他连洗个菜的活都不敢交给她。季芳泽知道他说的贺笙是谁,想起他们在节目中好像挺亲近,故作不经意道:“你和贺笙关系很好吗?”叶澄点点头:“是朋友。”季芳泽洗着菜,语气如常:“你们不是节目上刚认识的吗?”叶澄没听出什么不对:“我交朋友一向很快啊。你看,算上今天,我们才见过三面,不也一样是朋友了吗?”季芳泽洗菜的手顿了一下。我跟他怎么能一样。我们上辈子,是很亲密的关系啊。想到这儿,季芳泽更心塞了。因为他发现,他确实是对人家辗转反侧,念念不忘了,可叶澄对他,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啊。虽然现在看着是挺亲近,但就节目那几天看来,叶澄这人好像性格对谁都这样!只要对他没敌意的,他都挺自来熟。想到这儿,季芳泽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我上辈子是单相思?!叶澄看他洗菜都洗得磨磨蹭蹭,非常无情地把他赶出了厨房:“别添乱了乖。自己去客厅看电视去吧。”季芳泽抿抿嘴,表情有点委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去了客厅。他本来想按照叶澄的话,随便打开一个节目放着,手放在遥控器上,又放下了。叶澄好像没有钱,还是不要开电视,浪费家里的电了。他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透过厨房的玻璃门,看里面忙忙碌碌的身影。好像有点瘦。季芳泽想到了自己拿到的那份资料。他这些年过得很不好,年纪轻轻就不得不辍学养家,工作非常拼命,吃过很多苦。他的家人,好像对他也不怎么好。季芳泽握紧了手。不该是这样的。他对前世只有非常模糊的记忆,因为太过零碎,几乎不能说是记忆,而是一种隐隐约约的直觉。眼前的这个人,不该有这样的人生。风流意气的少年郎,最耀眼的天之骄子,身边的爱慕和仰望从来没有断绝过。长辈疼宠,天资纵横,知交遍天下。金银玉石滚到脚边,都不该放在眼里的人。不该是这样的。……饭桌上,季芳泽轻声道:“你说我们是朋友了,那以后我能经常来找你吗?”叶澄笑道:“虽然我非常欢迎你来打扰,但我应该很快就搬家了。我还没确定搬去哪里,等确定了再告诉你新地址。”“你打算搬家吗?”季芳泽一愣,“这个小区的条件还不错。”无论是安保,还是**,便利,都挺好的。叶澄不打算和他说家里的事:“是啊,因为一点特殊的原因,所以要搬走。” 第25章 “别再拒绝了。其实这也是我的私心,因为我厌食症比较严重,以后肯定打扰你的时候不少。你要是连这个都不接受,我真的没脸去蹭饭。”季芳泽看着叶澄,眼神几乎可以说是恳求了,“而且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既然是朋友,空着的房子借给你住,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总之,在季芳泽坚持不懈的劝说下,叶澄最后还是松口了。本来叶澄还有点后悔,但看季芳泽明显亮晶晶,高兴起来的眼神,心就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清者自清嘛。季芳泽做戏做到底,晚饭到了尾声:“我能不能打包一点阿年做的菜带走?”叶澄叹口气,站起身:“别,我给你做点新的,明天直接热一下就能吃。你这毛病是怎么来的,以前怎么吃饭的?”明明之前也是一个气势严峻的霸道总裁,怎么现在瞧着越来越可怜巴巴了?季芳泽完全无视了在他家勤勤恳恳几十年,终极人生目标就是把他喂地白白胖胖的吴妈,睁着眼睛说瞎话:“小时候没人管,饮食不规律,慢慢就成了这样。反正饿得狠了,总能吃一点下去。”季芳泽跟叶澄闲聊,还不忘夹带一点私货:“宜年做饭这么厉害,以后的妻子真的有福了。”叶澄没回头,乐道:“那这好手艺可白瞎了,我不会娶妻子。”季芳泽心跳加快。叶澄紧跟着一句:“因为我是单身主义者,信奉终身禁欲,既不走肾,也不走心。”季芳泽:“……”……季芳泽跟叶澄告别,离开叶澄视线的那一刻,脸上温和友善的笑意瞬间消失了。他极其沮丧地在路上走着。原来上辈子真特么是单相思。上辈子单相思就算了,这辈子喜欢的人还是个单身主义者。不对,难道他上辈子也是单身主义者,所以我才单相思?我恨单身主义。第18章 季芳泽走后,家里只剩下他自己,叶澄高高兴兴地搞大扫除,扫地拖地,之前换下来的床单被套塞进洗衣机。009听着他把一首小曲儿反反复复地哼,终于忍不住问:【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不用花钱买新手机,还把未来一段时间的住宿问题也解决了,成本只要几顿饭。省下来一大笔钱,当然应该高兴。】叶澄理直气壮道,【开店就要好好地开,总不能随便一个犄角旮旯,再摆两张桌子就开业吧。我们现在正是攒钱的时候,当然能省一点是一点。】说到这儿,叶澄才想起来一件事,连忙问道:【这不算靠脸吃饭吧?我靠的明明是我的厨艺。】009看了眼刚刚的数据:【不算。】难道那小子真的是厌食症?009试探着问道:【如果算违规的话怎么办?】叶澄大大咧咧道:【那就不去了呗。】他其实真的挺怕疼的。虽然说刚刚答应了,但要是因为这个被电,那他就得考虑一下要不要反悔了。009听他说的坦荡,一时也有点迷糊,不知道叶澄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的没有这根弦儿。厌食症不厌食症这件事,它暂时持保留意见,就季芳泽看叶澄那眼神,说他没点别的心思,系统都不信好吗。009想了想:【宿主,你之前走那么多世界,谈过恋爱吗?】叶澄这样的人,就算没有出色的相貌,009相信也会有不少人喜欢他。叶澄立刻否认,义正言辞:【九哥你别瞎说啊,我从没旷过工!】哦,原来是个注孤生。难怪感觉不出来。009冷漠地想。……叶澄最近日子过得不错。钱陆续到账,终于不用再因为没钱,整夜步行去上班什么的。说起来都是泪。除了日常开支,攒下来相应比例的创业资金,叶澄还能没事改善一下伙食,喝个小酒。至于住宿上,季芳泽的房子自然条件不能差了。更重要的是,越是和季芳泽接触,叶澄越觉得这个人很难得。季芳泽出身富贵,从小到大的履历也极为优秀,却很难得地没有半点矜傲气,反而有一种微风入雨,不动声色的体贴。搬家这种很容易让人筋疲力竭的事,叶澄都没费什么力气。季芳泽的秘书去接的他,一应水电物业所有资料,都放在文件袋里,交代地清清楚楚。换锁公司的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当场就换了锁,钥匙只留给了叶澄。叶澄进屋一看,干干净净,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季芳泽也确实像他说的一样,只有在接到叶澄短信的时候,会上来吃饭,其他时候绝不打扰。叶澄本来还有点警惕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两人相处起来很愉快。季芳泽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个连洗菜都磨磨蹭蹭的家务杀手,到了现在,洗碗切菜已经不在话下。两人搭伙吃饭,叶澄掌厨,季芳泽打下手,配合默契。叶澄是闲不住的人,天南地北地瞎扯聊天,季芳泽大部分时候安静听着,偶尔接几句话,也恰到好处。叶澄越发觉得,小芳实在是个非常温柔善良,体贴包容的人,他的那些下属,只因为他性格比较腼腆,不爱说话,就对他敬而远之,还偷偷给他起外号,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过,他也不能天天和“温柔善良,体贴包容”的季芳泽一起玩耍,因为叶宜年的工作量确实很大,系统不让他接看脸的活,但是叶宜年之前和公司定下的工作,总得接着去做。叶澄还得抽空直播做饭,一边靠厨艺给自己吸点“不看脸”的粉,一边给尚未开业的叶氏私房菜打打广告,实在是劳模本模。好在叶澄本人也多年担任“拼命三郎”“工作狂”等荣誉称号,不至于在这里倒下。这一天,季芳泽接到叶澄的短信,准时上门,发现叶澄没有等他打下手,已经开始忙活了。季芳泽看着案板上白花花的一片,还有旁边桌子上几盆各式各样的馅儿:“今天吃饺子?”叶澄摇头:“不是。吃粥,已经熬上了。”季芳泽就明白了,他抿抿嘴:“明天要去别的城市吗?那也不用弄这么多馅儿啊。”叶澄毕竟忙,就算有心,也不可能每顿饭都能赶回来,所以每次预料赶不及的时候,叶澄就会给他提前准备一些现成的食物。 第27章 第19章 叶澄说完那句“您想过这些吗”,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叶澄直接挂断了。刚开始,他接这个电话的目的,只是为了给日后撕逼留一点证据。毕竟“不靠脸吸粉一百万”,鬼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完。他可能要在这个世界待很久,未雨绸缪总归是没错的。他虽然不大在意别人怎么说,却也不想被按着打脸泼脏水。但是说到后面,突然就觉得有点意兴阑珊。想过没?自然是没想过的。既然以前没想过,以后也不必再想了。叶澄见过为了儿女不惜一切的父母,自然也见过完全不把儿女当人的混账。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实在没必要太较真,要不然叶澄早八百年就被气死了。只希望那些人能识趣点,别来招惹他。……叶澄来到剧组,迎面正好碰上了白苏颜。之前叶宜年的记忆中,白苏颜是没有参演陆导的这场电影的。叶澄有点惊讶,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次他放弃原本试镜的角色,去演那个不露脸的暗卫去了,白苏颜应该是演那个盛世美颜白月光。两人好歹是一个锅里吃过饭的人,叶澄友好地打了招呼,结果白苏颜就像完全没看见一样,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了。跟在他身边的应该是他的助理,也是一脸无视。叶澄挑挑眉,旁边坐着的一个漂亮女艺人站起来,惊喜道:“哇,宜年你也在这个剧组!快来和我坐一起!”这姑娘是这部电影的女二,叫做柳君灵,以前和叶宜年合作过,关系还算友善。她刚刚热情地招呼他,大概是怕他被白苏颜甩了面子,觉得尴尬丢脸。等他坐下,君灵悄悄安慰他:“别理他,对谁都那样。之前冉姐给他打招呼,他都不理。”冉敏敏是女一号,正正经经的大咖位,国内的影后已经拿了个遍,据说下一步打算跨出国门,去搏一搏国际大奖。叶澄倒没觉得多丢脸,他只是觉得,白苏颜这个人看上去实在是很矛盾啊。这世上确实有盛气凌人,谁也看不起,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没错。但叶澄想起那几天和白苏颜接触,总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先不说那天晚上白苏颜对他的提醒,只看平常,白苏颜其实是个事相对来说比较少的人。除了刚开始坚持要求自己住一个房间,他没再提出任何额外的要求。节目组把手机收走,其实好几个人都不太高兴,只是为了荧幕形象,没表现出来而已,但白苏颜这样随心所欲,连一线影后面子也不给的人,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他不挑食,做什么吃什么,碗里从不剩饭,事后很自觉地洗碗收拾,比沐雪繁这种宁愿撒娇也要逃避家务的人强多了。明明有那么多选择,白苏颜选了又苦又累,还不光鲜的果园打工,一天到晚累得要死,白苏颜瞧着也没什么不满意。如果忽视掉他对人的态度,他的性格,几乎可以算是相当随和了。他所有的反常,让人不快的地方,都在和人的接触上。就好像是刻意的一样。但你说这样的刻意,对他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刻意到处得罪人?……陆白凡和霍自如都正忙着,一时顾不上叶澄,叶澄就和柳君灵坐在一起闲聊。柳君灵捧着一杯热饮,好奇道:“宜年,你演哪个角色啊?”叶澄:“暗卫。”柳君灵脱口而出:“演暗卫?那岂不是不露脸了?!”实在是叶宜年靠脸打天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啊,刚刚柳君灵还琢磨呢,这剧本里还有哪个角色是适合叶宜年的。一听到竟然是暗卫,实在震惊,没来得及思考话就出去了!刚说完,柳君灵就后悔了。这话说的既像是嘲讽叶宜年只演看脸的角色,又像是嘲讽他竟然只接了个不露脸的角色。天啊!她说话不过脑子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好?!她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宜年你这么帅,把脸遮住太浪费了!”叶澄却没生气,也没有微笑大度地示意没关系。他吊儿郎当地侧过脸,微微靠近,眼中含笑地斜了柳君灵一眼:“难道我的帅只体现在我的脸上吗?”柳君灵的脸“哄”一下就红了!她跳起来,结结巴巴道:“当然不是!”叶澄失笑,他刚想说话。这时候,陆导出现在他身旁,一把把一张面具糊在了叶澄的脸上:“我的剧组禁止私自散发荷尔蒙。”叶澄老老实实地站起来,把面具待上,乖巧听话:“好的陆导。”陆白凡面色稍缓:“我记得你吊过威压吧?”“吊过。”陆白凡满意地点点头,介绍身后的男人给他认识:“这是我们剧组的武术指导,姓荀。你这几天先不急着上镜,我提前把你叫过来,就是希望你好好地练一练动作。这个角色,主要是打戏。”“虽然你有武术功底,但是还是要好好练。”陆白凡面色严峻,“你要是不行,动作到时候过不去,就别怪我换人。”当初他肯和叶澄签合同,普晴的面子只占很小的一部分,主要是看中了叶澄有一定的武术功底。其实这个角色,他原本是打算去武校找人的。但招来会武的,又怕适应不了镜头。如果叶澄能两样兼顾,自然最好。叶澄乖巧:“荀老师,这些日子请多指教。”“客气了,不敢说指教。”想起叶澄当日试镜时的表现,陆白凡对自己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不被叶澄的外表所迷惑,发现他优秀的武术天赋,其实还是有点得意的。他轻咳了一声:“走,老荀,先让这小子试一试手,你看看他底子怎么样。”一边朝里走,武术指导一边给叶澄讲:“暗卫这个角色,主要武器有两个,一个是暗器,一个是剑。暗器这个不急,主要是长剑,这个需要下功夫。”武术指导对叶澄来演这个角色,感觉并不乐观。长剑这种武器看起来潇洒帅气,是古代影视剧中武器头一把交椅,但是同样也对演员的要求很高。如果只会点鸡毛蒜皮,全靠后期的演员,就算后期上了天,也很难弄出陆导想要的那种效果。“长剑你用过吗?”叶澄谦虚道:“会一点。”“那就试一下吧。”武术指导抽出了一把木剑,他实在对这些当红小生所谓的“会一点”,不敢报太大希望,于是和蔼道,“随便比划一下就行。”叶澄接过木剑,熟练地挽了一个剑花。 第29章 助理似乎看到了桌上的小龙虾:“白哥自己出去买的?怎么不让我们跑腿?”白苏颜冷冷道:“怎么?我现在连自己出去买个小龙虾的资格都没了?要不你跟他们说一声,把我手脚直接砍掉?”“白哥,你说什么呢。”助理无奈,“行行行,我走了。白哥你好好吃吧。”等房间安静下来,白苏颜拉开柜子门,叶澄爬出来:“你那助理是谁的人?”白苏颜的表情很难看。不是那种平常表现出来的,故意谁也不理的冷淡,而是很愤怒,但是又不得不忍着的难看。“就像你听到的八卦那样,是我的金主爸爸们。” 他冷笑着,特意加重了那个“们”字。他强压下内心的不快:“你等会儿再走,我怕他还在走廊里。”叶澄在桌边坐下,拿起一罐啤酒:“反正现在也走不了,陪你喝一杯?”白苏颜深吸了一口气,他接住了叶澄扔过来的啤酒,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大口。他可能是被叶澄撞见刚刚的事,干脆自暴自弃,放弃自我了,之前的高冷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烦躁。“我今天叫你,就是想跟你说,你以后别再给我送吃的了。最好连招呼也别跟我打,就假装没我这个人。”白苏颜面对别人的好意,通常是冷面相对,几次下来自然就没人接近了。但叶澄待他始终态度如常,没有很亲近,也没有敬而远之,就像是对待一个普通朋友。但就是这份如常,已经让他很焦虑了。“算我求你了兄弟,你家是有钱还是有势啊,没权没势的人就自觉离我远一点好吗?”白苏颜崩溃地抓着头发,“我不跟没权没势的人玩啊!”叶澄也没生气,只是平静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白苏颜突然低落,他苦笑了一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帮不上我。”叶澄举起啤酒,跟他碰了一下杯:“唔,至少我能听你骂人。”白苏颜安静了片刻,突然开口:“我可能会骂的比较难听。”叶澄点点头:“小点声就行。”足足十分钟的国骂结束,白苏颜喝了一口啤酒润润嗓子。“你知道吧,别人都说我有好几个金主。”叶澄点头:“据说多金而英俊,背景强大,还痴情围着你一个人转。不少人因为这个怀疑你会下降头。”“是是是,有钱有势没错。长得帅也没错。围着我转也没错。”白苏颜简直崩溃如狗,“问题是,他们全是精神病啊我艹!”“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很久,足有七八年,没这么跟人坐着喝酒,聊天吃东西了。”白苏颜苦笑,他捏扁了手里的易拉罐:“因为,我跟谁亲近一点,谁就要倒霉。”“我知道圈里都是怎么说的,贫民窟出身,进了圈想出名想疯了,脚踩好几条船。”“但其实我是上高中的时候开始遇到这些人的。我是孤儿,总之相信学习改变命运。那会儿成绩好,贪学校给的高额奖学金,去了私立贵族高中。”“早知道会在学校遇到这种傻逼,倒贴钱我也不去啊。”“刚开始我人缘还不错,大家都是高中生,虽然有人脾气差点,但相处起来也还好。后来慢慢地,跟我玩的人就越来越少,最后,跟我玩得最好的那个男生,突然摔断腿,然后转学了。只剩下固定几个。那会儿年纪还小,傻,看不出来怎么回事。”“后来到了大学,”白苏颜瞳孔紧缩,似乎是想起来一些他很不愿意面对的事,沉默片刻后脸色苍白道,“后来就不提了。”“总之,胳膊拗不过大腿,最后就成了这样。”白苏颜脸色古怪地笑笑,“你能想象吗?我以前也是那种呼朋唤友,下了学一起去打球撸串的那种人。我现在看见有人对我好一点,就害怕害了人家。”可能是压抑地太狠,白苏颜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语句开始变得凌乱又快速:“反抗也没用。其实现在也挺好的。遇见的全是神经病竟然也有好处,多足鼎立,相互制衡。要不然估计早就被谁锁住关起来了。那群王八蛋什么都干得出来。希望神能保佑我永保处男之身。”“竟然还有人跟我说什么爱情?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怀疑除了这张脸,他们对我任何一点性格,爱好都不了解。”白苏颜冷笑,“这是哪门子爱情啊?”白苏颜趴在桌子上,一罐啤酒下去,竟然有些醉意了。“我他妈的,请人吃个小龙虾都提心吊胆的,这日子活的有什么意思。要不是为了,”他把这段含糊过去,没有说出来,“我真的觉得自己活够了。”“他们让我觉得,我就是个移动的灾难源。”叶澄安静地听着,等白苏颜的话告一段落,突然开口问:“那群精神病里,有没有开赌场的?”作者有话要说:  对,其实我们是恐怖玛丽苏故事……第21章 就白苏颜这个酒量,最好还是这辈子都别沾酒了。喝完第一罐,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要让叶澄赶紧走的事了。等喝到第二罐的时候,已经开始慢慢往桌子底下滑了,虽然眼神看着还清明,但嘴里却控制不住说胡话了。说着说着,他突然泪目:“你这个人真的很烦,天天开小灶,我又不能吃。”叶澄剥着花生米:“想吃就吃。你之前在综艺里,不是也天天吃了吗?也没见谁来找我麻烦啊。”“这能一样吗?那时候只有你做饭,不吃就得挨饿,所以吃了也有理由!现在是小灶,我敢吃吗我?!”白苏颜泪目,“只能每天眼巴巴看着你们吃!”叶澄无奈,只能拿出来当初做幼儿园老师的耐心来哄他:“行行行,不哭啊。下次我半夜翻窗户给你送进来,好不好?”白苏颜不断往下滑。叶澄有心扶一下他,但他好像对人的接触非常不适。所以叶澄只能眼看着他滑到桌子底下,彻底躺平了。叶澄怕他磕到头,起身把桌子搬开,看着躺在地上的他哭笑不得:“你喝个啤酒就变成这幅鬼德行,这么多年的处男之身到底是怎么保下来的?”白苏颜看着天花板:“我才不在他们眼前喝。我喝酒都把门窗锁好,拉上窗帘,再按上三个顶门器。”“那你倒放心在我面前喝。”“我也不知道。可能真的是,太久没跟人说过话了吧。”白苏颜认真思考了一阵,“而且我觉得我们属性一样。”说完这一句,他就四肢伸展,高高兴兴地睡觉去了。留下叶澄一个人看着他豪放的睡姿:“……” 第31章 009:【你先说你要查什么吧。】【九哥,你从叶宜年舅舅这次欠债的那个赌坊开始查,先查一下这十个到底是不是那个赌场的人,如果是的话,再查一下那个赌场跟白苏颜身边的那群人,有没有什么关系。】009:【我先试试看。宿主,你是觉得,叶宜年当初的死,和白苏颜有关系?】叶澄剥葡萄:【不好说。只是有一点怀疑。】009提出了质疑:【但是上辈子,除了那七天的综艺节目,叶宜年确实和白苏颜毫无瓜葛。】就算那帮精神病到处发疯,也不应该找到叶宜年的头上来啊。而且,叶宜年出事,从头到尾其实逻辑挺清楚的。他舅舅是很早就赌钱成性,不像是有人给他设的套。【我不确定是不是和白苏颜有关,但我确定,当初肯定是有人搞叶宜年。你还记得吗?当初叶宜年是先被爆出一堆似真似假的黑料,不等叶宜年解释,很快又爆出来“不赡养寡母”这件事,这一点被叶宜年的家人亲身证明,给了石锤。一件事是真的,连带着其他那些假黑料都被人信了。所以叶宜年的名声才怎么也挽不回来了。】叶澄的声音有点冷,【我相信这件事,是叶宜年的家人为了逼他给钱,才闹出来的。但叶宜年的母亲和舅舅都是不接触娱乐圈的人,平常连叶宜年的行程都不看。没有人在后面引着,他们能做得这么完美?】【而且,那些后面来找叶宜年麻烦的人也有点奇怪。那些赌场的人个个人高马大,又是在叶宜年家里出其不备堵他,用得着那么多人?要是想逼叶宜年还钱,只要拍下来一些□□,或者真的是拍一小段视频,完全足够了。】【足足十个人,带了摄像机过来。】【你觉得这像是要拿把柄吗?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极端恶意的报复和折磨。】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爱的小芳出现了。第22章 叶澄正坐在那里想事情,突然发现身前多了一团阴影。他仰起脸,季芳泽站在他身前,抓住了他的一只手。刚刚和009说话的时候,叶澄把手里的葡萄捏碎了,粘了一手黏糊糊的紫色果汁。季芳泽把他手里的葡萄扔掉,用热毛巾给他擦手。叶澄另一只干净的手托着腮,笑嘻嘻道:“小芳真温柔呀。”平常这么说,季芳泽都要不自在,偶尔还会耳朵红,这次却很平静:“你在想什么?”叶澄长得很好,如果单从五官来看,是那种温柔又文气的相貌,但偏偏叶澄很爱笑,在他面前又总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样子,所以倒遮掩了这部分特征,瞧着颇有些风流意气少年郎的意思。但无论如何,叶澄总不该是刚刚那样的。脸上褪去了平常的笑意,眼中神色未明,带着一种晦涩的冷厉。明明屋子里的灯是暖色,却半点也照不进他眼里。季芳泽不喜欢他这样,他希望叶澄永远都高高兴兴的。叶澄笑意微收:“没什么。”他不想骗季芳泽,但也不方便告诉季芳泽实情。他不想说,季芳泽也没追问,换了话题:“我刚刚给你打电话,怎么一直占线?打通的那次也不接。”“在片场调成静音了,一直扔在包里,没有看到。希望晴姐没找我。”说着,叶澄自然地把手抽了回来,去旁边包里翻手机。结果拿出来一看,屏幕正好亮着。有人给他打电话。叶澄看了一眼,挂断,关了屏幕。但是就刚刚那一会儿,季芳泽已经看到了,屏幕上满满一串,全都是未接电话。如果看上一世的话,这时候正好是叶宜年苦口婆心,说服了母亲和舅妈,不能再给舅舅还赌债,难得安生的一段日子。但是叶澄又不是叶宜年,早知道结果,懒得花这个功夫去跟她们白费口舌。他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每月三千,多一分没有”。那边打了几次电话,见叶澄态度强硬,也不再打过来。但这两天可能是要债的终于上门了,电话又开始频繁起来。叶宜年母亲的,他舅舅的,舅妈的,后来干脆是要债的人的,一天换八十个电话号码打,拉黑都拉不过来。叶澄被骚扰了两天,就打算换号码,今天刚拿到新的电话卡,还没来得及换呢。叶澄把手机里的电话卡拔掉:“我打算换号码,你一会儿存一下。”季芳泽面色很严肃:“有人给你打骚扰电话?”叶澄耸耸肩:“要债的。”“你舅舅又去赌了?”心上人家里的情况,季芳泽多少是了解的。知道他有个嗜赌成性的舅舅;知道他母亲耳根子软,待这个儿子向来骄纵又苛刻;也知道他这些年的积蓄,大多陪在了还债上。他心疼叶澄,自然厌恶那些对他不好的人,但他也知道,从叶澄过去的行事来看,叶澄对他的亲人感情很深。季芳泽想起刚刚叶澄独自坐着发呆,表情冷厉的场景,心紧缩成一团。叶澄好歹是个明星,名声那么重要,他们竟然直接把叶澄的电话给那些要债的。季芳泽冷声问:“多少钱?”叶澄一愣:“什么?”季芳泽重复了一遍:“他欠了多少钱?”叶澄想了想:“好像是三百五十万。”季芳泽转身,把热毛巾放到桌边:“其实金额也不算太大。”叶澄懒懒笑道:“大总裁站着说话不腰疼。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九牛一毛,对我来说可不是。”季芳泽声音平稳,好像在随口说一件特别小的小事:“那我来给你出这一毛吧。”从理智上来看,季芳泽自然赞成叶澄现在的做法。身边有亲近的人嗜赌成性,这种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早早狠下心,让他知道不可能从自己这里拿到钱,熬过去,反而是最好的办法。可换成是叶澄,他就舍不得了。打鼠切忌伤玉瓶。现在看来,叶澄的舅舅他们,是铁了心要把这件事牵扯到叶澄身上了。开赌场的,要债的,那都是些什么人?为了要钱会干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好。叶澄不是不能跟他们耗,但能用钱解决,何必让叶澄担这个险?实在不行,还完这一笔,他可以派人片刻不离地看着叶澄的舅舅,强制他不再涉赌。 第33章 老和尚无奈,谈恋爱这种事为什么要来找和尚,不过自己养过的倒霉孩子也没什么办法。他给季芳泽倒了杯热水:“你们不是前世缘分吗?”“上辈子到底怎么回事还不一定呢。何况别说上辈子,就算这辈子我们在一起过,领过证,他现在不喜欢我了,我也只能乖乖滚蛋啊。”季芳泽端着那杯水,声音稍微高起来,“要不然怎么办?把他铐起来关在屋子里,逼他每天说一百遍‘喜欢我’?”老和尚:“……你想的倒怪仔细的。”季芳泽重新低下头,有点心酸:“想想总不犯法吧。”“所以干脆来跟我一起敲木鱼吧。”老和尚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倒霉样,觉得实在没眼看,“算了。你在这里清清静静地住几天,好好想一想,顺便也给我除除草,修修屋子。”季芳泽安静地接受了老和尚的安排。他小时候在这里住过很久,长大后隔三差五也会再来待一段时间,不接触外界,也不去碰电子设备,只是安安静静地帮老和尚做些事。他现在脑子很乱,清修几天确实是个好选择。老和尚打算离开,季芳泽坐在房间里,突然问:“我小时候挺不讨人喜欢的吧?师父,为什么你那时候会愿意留下我?”“说起来真的奇怪,我小时候应该很不对劲吧,我偶尔回想一下,都觉得自己像个天生的反社会,养不熟的白眼狼。”季芳泽的表情有种奇怪的意味,“我家里的人却全都能一如既往地待我好,就连只比我大两岁的哥哥,都很照顾我。”“当然我不是怀疑家人的爱和包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时候会觉得很不真实,好像我不该有这一切一样。”老和尚只是笑着不说话,眼神慈爱地摸了摸他的狗头:“今天晚上加班加点把这几天的工作都安排好,接下来几天好好干活。”家里的老头子和哥哥都健健康康,能挑大梁,季芳泽的工作不算太繁重。但就算这样,他把接下来几天的事都交待好,用邮件发出去,也差不多快天亮了。安排好一切,季芳泽犹豫了一下,还是又发了一条消息给秘书:【找几个人跟着宜年。别被他发现,也不要插手他的事。只要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就好。】……叶澄的低落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消失了,他坐起身,面上神情如常,开始询问009调查的进度。009老实道:【我查了那个赌坊最近三个月内的监控,确实在里面看到了那些人。唯独没看到那天领头的那个人。三个月之前的已经被删掉了,要是想看的话,需要再花点功夫。】【至于白苏颜身边那群人。我查了一下,那家赌场确实和其中一个人有一点弯弯绕绕的关系。但是导致叶宜年坠楼那件事到底是不是他干的,还是不好说。】叶澄点点头:【麻烦九哥费心了,帮我盯着一点他们。】【这倒不麻烦。但是宿主,】009有点迟疑,【如果他们真的有人和叶宜年的死有关系,你打算怎么办?】叶澄毫不迟疑:【那当然是去干他们啊。】009迟疑道:【但其实这件事和我们的任务关系不大。叶宜年也没说过要报仇。他家人要钱的事,是甩也甩不开,我们必须解决。后面那件事,只要我们能躲过去就行了。】说到底,他们的任务只是不靠脸吸粉,还有开饭馆而已。何必自找麻烦。【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叶澄摇头,【而且九哥,就算他们和叶宜年的死没关系,如果他们真的像白苏颜说的那样,我还是要管这件事的。】009不太理解:【为什么?】【我和白苏颜是朋友嘛。】009怀疑自己失忆了:【你们啥时候成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之前他请我吃小龙虾的时候啊。】叶澄看系统崩溃,稍微收了笑意,面色正经起来,【九哥,我不算是正义感爆棚的人。没看见的事,我也不会满大街上赶着去“行侠仗义”。但如果我看见的事,我觉得不应该,就要去阻止。】【你看看白苏颜,你觉得是什么事,能叫一个本来爽快,甚至有点缺心眼的男生,把自己逼成这样?他无意识说的那些话,“出声死了别怨我”,“害怕害了人家”。你觉得那些人可能做过什么事?】叶澄很平静,也很坚决:【我觉得这些事不应该发生。你觉得呢?】009见他态度如此,没好气道:【反正现在掌控身体的是你,我又管不了。你别把你正经的任务忘了就行。】叶澄连忙问:【我现在靠我出神入化的厨艺,圈了多少粉了?】009看了一眼数据:【两万三百二十六个。还有九十七万六百七十四个,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努力。】叶澄哀声叹气地睡着了,希望能在梦里粉丝暴涨,早日达成目标,逃脱被电的命运。但梦里并没有暴涨的粉丝,而是一片空茫茫的,被白雾笼罩的异域空间。他站在白雾之中,仰着头,不知在跟谁说话:“我是不是永远也不能见到他了?”回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一点机械的平稳,却又很柔和:“有一定的概率,但比较低,大概是几千万分之一。”几千万分之一,那也是有可能鸭。叶澄感觉到自己的心情愉悦了几秒,但是很快,他的笑意就再次褪去了:“可就算见到,我也不可能陪着他了,对吧?”不等另一端回答,叶澄就高声道:“那我能再换一点别的吗?”他仰着头,声音中有一点急切:“什么都行,你开价吧。我这里还有你想要的东西吗?”空气沉默很久,他身后的白雾突然散开,出现了一条小道。叶澄知道,人家这是不愿意跟他换,委婉地暗示他滚蛋。“我以后一定好好干活呀老大。”“咱再商量商量吧!”“我以后不休沐行不行?!”叶澄坚决不走,非常坚持不懈地在里面骚扰人家,最后终于如愿以偿了。那声音有点迟疑:“其实这么换,你有点亏了。我有机会再找补给你。”“不亏。很值。”叶澄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却感觉到自己心底的复杂,很舍不得,但是又很释然,“如果他什么都有的话,那没有我陪着,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在这一场交易中,他一共给出去三样东西。未来,过去,还有爱。……清晨,阳光照进房间,叶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第35章 不可能的。根据原书最后的结局——“情敌握手言欢,共建后宫家园”,想一想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白苏颜也知道,他面无表情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就随便他们呗。”“我不想再逃了。我甚至有时候会想,要是我能早点发现这一切,要是我发现以后一开始就选择听话该多好。不去想什么自由,朋友,就乖乖地被他们关在屋子里当个玩偶,谁进来就跟谁睡。如果我能一开始就这么想得开,可能也不会连累任何人。”白苏颜深吸一口气,压下嗓子里的喑哑,“我现在活该这么活着,这就是我的罪。”“所以你能离我远点吗?我真的担不起。”“太晚了兄弟。我今天早晨收到消息,有人要搞我,就是今天下午跟你吃饭的那个人。所以就算我现在离你十万八千里远,他们也会来找我的麻烦。”白苏颜几乎方寸大乱:“那怎么办?”叶澄拍了一下白苏颜的脑袋:“要不要合作?”……009给他泼凉水:【说的好听,干他们,你一个穷光蛋小明星,拿什么干人家?】叶澄扒着窗户,漫不经心道:【九哥,做系统呢,最重要的就是乐观。办法总是有的,实在不行,我还能深夜摸到床头,把他们给一刀切了。你看看他们干的这些,是人事吗?】校园霸凌,人身□□,强迫别人拍不雅照,有的人身上甚至还有人命。009:【……我们有规定,不能肆意扰乱世界秩序。】【所以我们走和平路线。】叶澄站起来,爬进屋子里,【他们这么喜欢拍照片拍视频,我就让他们拍个够。】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开始攒入v大肥章啦!不要嫌弃我现在短小!第25章 大概真的是被叶澄的挑衅激怒了,这一次的进程,倒是比叶宜年那一世快了很多。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叶澄的名声就烂大街了。这种变化很明显。刚开始超凡娱乐的那篇通告,除了普晴的那一通电话,完全没在叶澄的生活中激起什么水花。但是这几天,叶澄明显感觉到了剧组里人对他态度的变化。他在剧组里人缘很不错。之前刚被人泼脏水的时候,有好几个人委婉地过来地暗示他,是不是得罪了人,要尽快解决。但随着事件的发酵,在他的母亲和舅舅站出来指责他“不孝”之后,剧组的气氛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是八面玲珑的人,也不至于让叶澄发现什么排挤,但是和他亲近开玩笑的人渐渐变少了。叶澄也能理解,眼看着他要倒霉,趋利避害是人类本能。况且不赡养寡母,被所有的亲人站出来在公众面前指责,在儒家文化盛行过的国内,仍然是极大的罪行。就连剧组里和他关系最好的柳君灵都忍不住劝了他几句:“母子哪有隔夜仇?你回去道个歉认个错吧,先让这件事过去。”叶澄只是摇了摇头,说经纪人在处理了。因为他的事,剧组里人心浮动。陆白凡发了好几次脾气,才压了下来。这一天午饭的时候,陆白凡拿着盒饭过来给叶澄讲戏。叶澄突然问:“老陆,你没考虑过换个人演暗卫吗?”陆白凡头也不抬:“每次你ng的时候,我都有这个想法。哦,说的容易。耽误的场地费,误工费,还有重新请人的钱谁来出?你个穷光蛋瓜娃子?那你两个肾可能不够卖。”“我名声最近好烂。”陆白凡吃完了饭,站起身,居高临下:“说的好像你以前名声很好一样,花瓶专业户。老子既然定了你来演,只要你别给我演糊了,我就不会换人。”大概是想安慰一下黑料缠身的叶澄,陆白凡勉强了一句:“你演的勉强还算凑活吧。”这个安慰可真体贴。叶澄失笑。叶澄知道,陆白凡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上一世,叶宜年的黑料没这么快,但也是在这部电影彻底杀青之前。按照合同,艺人在拍摄期间爆出丑闻,剧组是有理由换人,但陆白凡最后也没换人。所以说,叶宜年也有很多温暖的记忆在。叶澄扒着饭:“放心老陆,我过两天一杀青,就去尽快澄清,绝对不连累咱剧组的名声。”夜里,陆白凡坐在房间里,看这些天录下来的片段。霍自如溜达着过来拿茶叶,瞅了一眼,忍不住感慨道:“小伙子真不错啊。”身手好,有灵性,为人也很不错,谦逊爽朗,不浮躁。还心态好,够敬业。陆白凡哼了一声:“演的勉勉强强吧。也就是身手好,其他地方太出挑,不像暗卫。”霍自如叹气:“就是命不好,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家里也糟心。虎毒还不食子呢。”这些天相处下来,他不觉得叶澄会是那种无缘无故,不赡养寡母的人。陆白凡盯着屏幕,眯了眯眼:“宣传部门不是老催吗。你让他们把叶宜年第一天来,耍剑那段花絮放出去。”“别的我不知道。他跟他妈关系怎么样,有没有被谁包养,这些我不知道。但我选他拍这个角色,没有那些不干不净的原因。”“老子选人看潜规则?我可去他妈的吧。”……第二天,叶澄叼着油条来剧组,一进来,迎面碰到道具组几个小姑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一露面,几人立刻沉默片刻,生硬地转了别的话头。 第37章 009替柳君灵回答了:【你家小芳出来帮你站台了。】视频里,季芳泽穿着西装,打扮很正式,好像是在季氏的什么发布会上。季芳泽看着摄像机,神色平静:“关于最近网上的传言,我借此机会来向大众澄清一下。”“我与叶宜年先生,并不存在网上所流传的钱色交易。事实上,我之所以会多次出现在叶宜年先生的身边,确实不是巧合,是因为我单方面对他心存爱慕,所以故意接近。但当时的叶先生并不知道这件事。”“前不久,我刚鼓起勇气,向叶先生告白,但很遗憾被拒绝了。”“我不认为网上那些关于叶先生的流言有什么真实性。因为如果他想要钱,想要资源,所有的这些我都能双手奉上。而我被拒绝了,所以我并不觉得,他能瞧得上其他那些人。”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有肥一点哦,我明天断更一天,后天入v,送上三十晋江币的肥章,希望大家支持哦。关于结局,最后肯定是好结局啊这还用说吗?不过前两个世界,不会马上甜蜜谈恋爱。小芳要追一阵子啊。第26章 这段视频很短, 从季芳泽那句“关于最近网上的留言”开始, 到季芳泽说完下台,一共也就两分钟。但视频画质清晰稳定, 录的是季芳泽的正面,就算下面一片哗然,季芳泽的声音也始终很清楚, 应该是哪家应邀媒体的记录视频, 有人从里面截出来了这一段。不过半个小时, 这个小视频已经在网上闹翻了天,转发量破万,甚至已经有手快的娱媒把通告标题都挂出来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叶澄这阵子的“腥风血雨”, 更重要的是季芳泽的身世。季氏是全国最大的财团,房地产龙头, 各行各业皆有涉猎。季氏正儿八经的二少爷, 绝对是金铸的身份了。柳君灵简直佩服地五体投地, 看着叶澄的眼神犹如看珍稀动物:“卧槽叶哥,你真的拒过季氏的二少啊?!你也太富贵不能淫了吧!”那可是季氏集团的二少爷啊!而且还不是什么包养!季家人挺低调的,除了正式的企业宣传, 家里人很少在公众前露面,更别说是沾惹这种花边新闻了。季芳泽肯出来这么为叶澄说话,而且还是在季氏新楼盘的发布会上,绝对是情根深种啊!叶澄看着那一方小小的屏幕,没有说话。或许在别人看来,他此刻应该是洋洋得意的, 再不济,也应该是暗自欣喜。毕竟,在大众看来,被别人追求爱慕,求而不得,大概是种特别值得骄傲的资本,更别说是季芳泽这样的相貌家世,又对追求他这件事言辞低微,郑重其事。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为黑料缠身的小明星心折,低下头颅来,面向大众郑重其事地剖白心意,自称被拒,只是为了维护小明星的名声。简直是灰姑娘的现代版本了!不,比灰姑娘还夸张。这段视频能火成这样,也不乏这样猎奇的心理。季芳泽这么做,是为了替叶澄洗去身上的那些污水。效果也非常明显,至少现在,叶澄能明显感觉到,剧组众人投来的视线中突如其来的羡慕或者嫉妒,而不是之前的微妙和隐约的鄙弃了。但叶澄并不觉得得意,他只觉得难受。因为他知道,他这次脱开泥潭,是踩着季芳泽上去的。如果是之前叶澄被他包养的流言,虽然会对叶澄名声有碍,但其实对季芳泽没多大杀伤力。有钱人包小明星,完全是常规操作,小明星会被骂潜规则,被恶意又暧昧地揣测,但谁会去攻击金主呢?顶多是酸两句。只要不出来吭声,过几天大家就把金主给忘了。如果季芳泽家里人不在意的话,完全算不上什么事。但现在呢?别人会怎么说他?叶澄卸了妆,换掉身上的道具服装,从化妆间出来。柳君灵刚挨完陆导的骂,看到叶澄出来,开开心心地喊他:“刚刚太激动都忘说了,恭喜你杀青啊!下午能做顿酸菜鱼来庆祝一下?”叶澄这些天霉运照顶,柳君灵也为他提着一颗心,小心翼翼给啥吃啥,不敢提要求。现在看来他是有大佬罩的人,完全不必担心嘛,于是她又重新惦记起点菜的事了。叶澄摆摆手,快步从她身边走过:“下次。下次请你们吃满汉全席。今天我有急事。”柳君灵纳闷:“什么事啊?”“急着去开大型冤屈洗刷会。”……季芳泽这些天一直待在寺庙里干活,除了偶尔处理邮件电话,几乎不接触手机之类的通讯设备。他刻意不让自己接触叶澄的消息,也没人告诉他。他身边也有几个人知道他曾经对叶澄有过好感,毕竟当初大家一起组队去给叶澄刷过钱,但是因为后面没什么消息了,大家都以为季芳泽只是一时兴起,没人放在心上。季芳泽知道叶澄是艺人,名声很重要,所以那场综艺后所有和叶澄相关的接触,包括搬家,送东西,都是交代一个人去干的。那小伙子性格严肃,有点死板,但最大的优点就是嘴严,只要你交代仔细的事,绝对给你分毫不差地办妥帖。他之前交代找人保护叶澄,也是找的他,结果那傻小子严格遵循了只保护叶澄人身安全的指令,关于叶澄最近的困境,一个字也没想过要告诉他。季芳泽根本就不知道叶澄被全网黑的这件事。直到昨天晚上,他和叶澄的照片在网上传得到处都是,别说属下,就连他哥,他爸妈都知道了,纷纷打电话来问,他才接到消息。他第一反应是给叶澄打电话,但是他发现自己没办法联系到叶澄了。那天他没来得及问叶澄新换的号码,就仓促之下告白,然后落荒而逃了。他思索了两秒,打电话问他哥:“哥,我们家最近有什么活动吗?很多媒体在场的那种。我想去。”“越快越好。”……季芳泽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低头看手机。里面的未接来电就那么几个,全是他认识的,没有陌生电话。他没办法联系到叶澄,这些天,叶澄也从没想过给他打过电话,找他求助。突然有人敲门,他没吭声,片刻后门打开,他哥进来了。季安然的表情和语气尽力平静如常,但眼神简直是小心翼翼的:“吴妈打电话,问你今天下午回不回家吃饭。”其实他是被全家委以重任,过来打探消息的。今天一天消息变化实在太快,让他有点接受不来!先是贺埙给他夺命十八call,告诉他,他弟弟跟一位男明星传绯闻了,并且给他发了那个扒皮帖子过来。 第39章 那记者尖声道:“每月三千块的赡养费,相对于叶先生的收入来说,未免对自己的亲身母亲太苛刻了吧!”叶澄看着那个记者,仿佛不是看着找他麻烦的人,而是看一个傻子,眼神充满了慈爱的那种:“银行的流水是可以查很多年的,我有最近四个月,每月只打三千块的账单,当然也有之前五六年的,几十万,几百万的打款记录啊。”叶澄看向陈柯,陈柯已经机灵地拿出一摞纸,挨个发下去:“这是我前不久去银行打下来的,这几年我的转账记录。我隐去了具体账号,但是留下的信息可以看出来,另一个账户的开户人是我母亲。从我出道以来,单只是这一张卡,我总共往我母亲的卡中转过上千万的金额。这种东西也没必要造假,有心人一查就知道。”屏幕上也显出相应的照片来,叶澄自己抬头看了一眼,第一页是零零碎碎的金额,一千两千,甚至还有三五百的,他笑笑:“让大家见笑了,刚开始那几年没什么名气,赚的钱少。”是叶宜年刚入行的时候,摸打滚爬,演尸体,演小兵,一顿饭只舍得打一个素菜,从牙缝里省下来给家里的钱。片场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叶澄沉声道:“从我十七岁那年,高中辍学开始养家,一直至今,我自认已经竭尽所能,问心无愧。”“出道以来,我一直都将收入的大部分交给母亲保管,但四个月前,我得知我的舅舅赌博,将家中所有的存款挥霍一空。所以我才改为按月提供三千元的生活费。我母亲名下有房有车,三千元完全可以满足她的生活需要。前不久,母亲再次因为舅舅赌博,打电话找我要钱。我实在拿不出来那笔钱,又不能忍受讨债电话的骚扰,所以更换了电话号码。”“我不知道大家对‘孝’的定义是什么,但是我实在是已经尽力。如果这算不孝,那我也认了。毕竟我一共也就两个肾,全割了也卖不了三百五十万。”有人提出质疑:“叶先生工作多年,近两年更是流量新星,三百五十万对你应该不是太大的数额,你这么说是否有意卖惨?”叶澄摸摸鼻子,整个人充斥着一种穷光蛋的坦荡:“那大家可太看得起我了。别说三百万十万,我全身上下,连现金带卡,连三十五万都没有,无房无车,无固定资产。当然这话大家可能不信。所以我说一句大家信的。”叶澄看着镜头,声音不大,但却有一股锐利在里面:“我上次说过,那是我最后一次为他还赌债。别说我没有钱,就算我有。既然我当初说了一分也不会出,就一分也不会出。”“叶先生,你和你母亲所说的言辞完全不一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叶澄不在意:“我手机里有聊天记录,如果后续需要的话,我会放出来。”“叶先生这么说,是否对你的母亲和舅舅心怀怨念?”叶澄礼貌地微笑:“那倒没有。我很清楚这世上没有谁必须爱另一个人,哪怕是血脉亲人也一样。她是我的母亲,对我有过生恩养恩,我也会尽到赡养义务,为母亲的晚年生活提供保障。”“那叶先生的意思是,你的母亲是为了钱,故意出来污蔑你吗?”“话也不能这么说。或许在我母亲和我的观念中,对‘孝顺’这个词的定义差别很大,毕竟有二十年代沟。”后面的一些问题,有的态度平和,也有的一看就是为难和陷阱,叶澄准备充分,心理素质也足够好,都从容地应对过去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场发布会的重头戏一共有两个,一个是叶澄被亲人指责“弃养寡母”,另一个是他和季芳泽的关系。等到叶澄逻辑清楚,证据分明地解释完,暂时没有什么漏洞被揪出来,这个话题过去了,另一个话题自然就浮上水面。大家明显对这件事兴致高涨,下面提问的速度也越来快。“叶先生对今天中午季氏的那场发布会怎么看?”“叶先生,你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像季先生所说的那样吗?你为什么会拒绝他?是因为他有什么不良嗜好或缺陷吗?”“网上被爆出来你们出入同一小区,这件事你怎么解释?是季先生对你有什么强迫行为吗?还是说季先生对你们的关系撒了谎?你们其实同居了?”叶澄的表情比之前严肃了很多:“我和季先生是朋友。之所以会进出同一个小区,是因为我出于个人原因临时搬家,季先生将小区中另一套房子借给我暂住。”“前几天,季先生确实向我告白,我选择了拒绝。但绝不是因为网上流传的什么缺陷,不良嗜好。事实上,季芳泽先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青年,品性正直,为人良善。我之所以会选择拒绝,是因为我本人属于无性恋。”网上关于季芳泽的恶意揣测很多,毕竟在大家看来,你那么有钱,长得又好,条件明显甩叶澄十八条街,却被叶澄给拒了,肯定是你有什么严重的毛病啊。叶澄的这句话简直像是一颗炸弹,比之前的每句话都劲爆,直接把人群炸懵了。这个世界背景,公众对性向的接受度很高,艺人不必刻意掩饰自己的性向,但公然宣称自己是无性恋的,还是第一个。至少这句话说出口,叶澄以后再想谈恋爱,就得仔细掂量一下了。这时候,整个会场都安静了三秒,突然响起的发问声,就很明显:“那叶先生能不能解释一下,你到达‘生活不平凡’集合地点时面色疲惫,前一天夜里到底去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丢失的手机,会在你从节目回来后,和季先生同时出现。你是前一天夜里,把手机丢在季先生那里了吗?”叶澄:“……”我能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吗?整场发布会上,无论是什么样刁钻的角度,多么刻薄的问题,叶澄的回答从来没有打过磕巴。这还是叶澄第一次面对问题沉默。记者们瞬间闻到了蹊跷的味道:“怎么了?这个问题不方便解释吗?”“手机的话,确实是丢在了芳泽那里,我们也是因为这个认识的。至于前一天夜里,我到底去做了什么过量运动。”叶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安详微笑,“如果诸位一定想知道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们。”作者有话要说:  我改过来了……我人生中第一次,对我的智商,产生了真切的怀疑。第27章 面对一厅的人, 无数的闪光灯, 还有直播镜头后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叶澄难得地感到一阵窒息。叶澄这个人格外具有苦中作乐的精神。在如此尴尬令人窒息的情况下, 他居然还有精力想七想八。嗯,如果我把下面这段话说出去,我相信一定能点爆全场, 立刻被截成小视频在网上疯狂流传, 直接就把季芳泽那个小视频的热度给挤没了也说不定。叶澄深吸了一口气, 带着从容的微笑,就好像在说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其实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街头散步。”大家安静地等待着后续。叶澄和众人面面相觑片刻。最前排的姑娘忍不住问:“然后呢?”叶澄微笑:“没有然后了啊。因为我散了!整整!一晚上!”坐在下面的众人都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就连普晴都疑惑又费解地看着他。……发布会上一片迷茫,但是此刻网上已经因为一条微博陷入了疯魔。这次发布会来的媒体很多, 所以网上有不少个实时播放的直播间, 这是人气最高的那一个。直播间刚开始播的时候非常混乱, 几乎完全是粉黑大战,辱骂一片。叶澄吸的那波厨艺粉战斗力不怎么样,但叶宜年的颜粉还是很强的, 好不容易等到蒸煮出面解释,自然要出一下这些天憋的恶气。 第41章 其实计划没多复杂,几乎可以说是相当简单了。叶澄从白苏颜那里得知那些人的行程和消息,然后悄悄潜进去,把监控设备安装在他们的车上,进行违法活动的房间里,009则负责随时监控数据。他们三个合作,一个有信息,一个有武力,还有一个有技术,简直完美顺利到没朋友。现在就只剩下等待,和最后的收网了。三言两语交流完任务的进程,叶澄和009也不再说话了。偶尔外面还会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和谈话声,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世界也变得越来越安静了。一杯水慢慢喝完,叶澄盘腿坐在沙发上,靠着沙发背,一时竟有种疲倦从骨子里泛上来,一直泛到他的心,留下一道不轻不重的压痕来。他知道这种感觉是孤独。主神空间中其他人接任务通常不会太频繁,因为这种世界穿梭是很危险的一件事。这种危险并不单纯指的是任务中**上的威胁,同时也是更加隐蔽,对宿主心理上的影响。想想看,你进入一个人的驱壳,接受他的记忆,模仿他的习惯,接触他的亲人朋友,如果任务时间短还好,十年二十年相处,最后再离开。很多任务者都承受不住这种别离和冲突。但叶澄很少有这种情绪。他仿佛天生就缺那根伤春悲秋的弦儿。这么多世界穿梭下来,他好像从未沉迷于原身的感情经历,哪怕是后来自己结实的朋友,也从没有谁真正牵绊住他。但偶尔,还是会觉得孤独的。一个人太久了,就算是石头做的心,偶尔也会觉得孤单吧。叶澄正想着他是不是该出去找点酒喝,就听到隐约有人喊他的名字。叶澄拉开了门,惊奇:“芳泽,你怎么在这里?”季芳泽看到他,明显松了一口气:“我在外面等了你一阵,见你一直不出来,就进来找你了。”叶澄看到季芳泽的那一刻,心中很高兴,但想起他对自己的心思,语气又淡了下来:“你大半夜等我做什么?”季芳泽一怔,他看了眼叶澄的脸色,轻声道:“我怕外面有人堵你,你不方便离开,就过来接你啊。”第28章 叶澄听到回答的那一刻,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并不是惊讶, 仔细想的话,季芳泽来等他这件事一点也不奇怪, 他一直都是个寡言但是细心周到的人。让叶澄心里不是滋味的,不仅仅是今天季芳泽来等他,也是今天季芳泽表态的那个小视频, 因为季芳泽这两件事背后表明出来的态度。叶澄过去走过那么多世界, 当然也有待得时间比较久的, 遇到过不怀什么目的,单纯对他有好感的人。他本人对这种事很不敏感,除非别人告白或者暗示, 基本上无法分辨人家喜欢他和人家心地好,或者拿他当朋友之间的差别。但这么多年积累下来, 单是叶澄知道的喜欢过他的人, 也不算少了。有男有女, 有性格相投的朋友,也有之前看不惯他的人。叶澄虽然在感情上有障碍,但为人处事还是熟练的。人家委婉暗示, 他就委婉拒绝,人家直言告白,他也会郑重地表明自己的态度。话说开之后,有慢慢疏远,从此陌路的;有若无其事,还不死心的;也有死缠烂打, 反目成仇的。季芳泽是哪一种呢?叶澄垂下眼睫,靠在门框上叹了一口气:“季芳泽,你为什么要对媒体那么说?”季芳泽立刻就听懂了叶澄的意思,他平静道:“本来就是事实。”叶澄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烦躁:“事实也没必要闹得满大街都知道,你五岁还尿床的事怎么不也说出去?!”季芳泽抿抿嘴:“我一岁之后就没尿过床了。”小时候家里有好几个阿姨照顾,小季芳泽又懂事,是很早就不尿床了的那种宝宝。叶澄扶额:“我的意思是,说出去难道就不觉得丢人吗?”季芳泽轻声道:“这没什么好丢脸的。就像你在发布会上说的那样,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从来不觉得,我喜欢你这件事有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地方。”叶澄叹气:“可我不会喜欢你,你做再多也没用。”“没关系。”大概是有了一次的经验,季芳泽这次看上去平静了很多,他似乎是笑了一下,眉眼间有无奈和从容,“我做这些,只和我喜欢你有关,和你喜不喜欢我没有关系。”他做这些不是要挟恩图报。就像他不觉得他喜欢叶澄,被叶澄拒绝有什么好丢脸的,他也不觉得,为叶澄做这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怕你被人堵着出不去,所以来接你。我怕你被别人说,所以就为你澄清啊。我想到了这些,所以就做了。叶澄一时无言。正因为他看出季芳泽这番话是真心的,他才更觉得头痛。叶澄待朋友义气大方,所以朋友为他做的付出,他也能处之泰然。但朋友一旦升级为爱慕者,所有的好就变成烫手的山芋了。走廊拐角突然有细碎的脚步声。叶澄猛地把季芳泽拉进了休息室,关上了门。季芳泽微惊:“怎么了?”叶澄解释道:“可能是公司的后勤人员,或者谁加班,现在还没走。还是别让人看到了,到时候又有乱七八糟的传言。”季芳泽迟疑了片刻,小心观察叶澄的脸色:“但是我从侧门进来的时候,在保安那里登记了。”叶澄:“……”对哦,季芳泽又不像他一样整天爬窗户,当然得走门。出于行业的性质,公司这个楼,所有的入口都有保安把守。叶澄无奈地向后一倒,摊在沙发上。行吧,你自己都不在乎,我也懒得管你了。季芳泽走过去,拖着他的行李箱:“我们走吧?”季芳泽那么大老远找过来,又不知道在外面等了他多久。叶澄本来拒绝的话,也有点说不出口了。拒绝别人的告白是一回事,糟蹋别人的心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两人偷偷摸摸地从楼里出来,上了季芳泽的车,在从侧门出去的时候,叶澄尽力无视了门口保安八卦的视线。 第43章 叶澄规规矩矩地躺在被子里,和009唠嗑:【九哥,你不是一直怀疑,为什么叶宜年和白苏颜没什么瓜葛,还是被那几个疯子报复吗?我现在有一点头绪了。】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彻底放弃我自己了,啥时候写完啥时候更吧……反正是中午……断更的话,会在上一章评论区借楼请假……第29章 虽然说, 已经通过那些娱媒背后的交易, 确定了叶宜年的遭遇,至少黑料缠身这件事, 确实是人为报复。但让人费解的是,叶澄和系统一直都没弄明白,叶宜年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无妄之灾。如果说叶澄还算和白苏颜关系密切, 是一个屋子里吃过小龙虾喝过冰啤酒的交情, 可叶宜年那一世与白苏颜, 确实是泛泛之交。如果每一个和白苏颜这种程度接触的人,他们都要搞死,那可能只有从没见过白苏颜的人, 不在他们的报复名单上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他们真这样肆无忌惮,那可能早就引起轩然大波了。结合那本扯淡玛丽苏的, 和白苏颜的陈述, 他身边那几个人虽然有一定的钱权势, 但显然也不至于到了为所欲为的地步。这背后肯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是叶宜年遭遇这一切的重要原因。叶澄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直到昨天,他终于找到了头绪。【九哥,你还记得那张帖子吗?就是说我和季芳泽关系暧昧的那张帖。】009:【想忘也忘不了,那言辞,那逻辑,那石锤, 实在是娱乐圈狗仔界一大人才啊。】叶澄:【……夸他的话就待会儿再说吧。里面最重要的那张照片,是从节目组回来当天,我和季芳泽在小区门逛超市时被拍到的。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妙吗?】【在那场综艺之前,叶宜年见都没见过白苏颜。那时候他身上的麻烦,只有他舅舅赌钱这一件事。所以,他至少也是在那场综艺后,才开始被那几个疯子盯上的。我才刚从节目组回来,当天下午就已经有人盯我哨了。】叶澄的眼神很冷:【所以问题一定出在那场综艺上。】【但是那场综艺里,尤其是叶宜年的那一次,压根就没有和白苏颜说过两句话。我不觉得那场综艺有什么不对。】009提出自己的怀疑,【会不会问题出在别的地方,这张照片和他们没关系,是他们后来从别的地方找来的?叶宜年毕竟也是当红明星,有狗仔蹲他,或者被路人认出来,拍下照片也很正常。】【不可能。那张照片的像素和清晰度,绝不可能是路人拍的。至于狗仔,】叶澄摇头,【狗仔抓明星的把柄,无非是两个目的,一是要封口费,二是要爆料赚流量。我压根就没接到要钱的消息,但如果是要爆料,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爆出来?所以一定是和他们有关的人。】009实在不解:【综艺里其他人和白苏颜的接触,有的比叶宜年更多。为什么被盯上的会是叶宜年?这不合理。】【我之前也一直想不明白这一点。】叶澄笑起来,【九哥,你再看一眼那张照片,他的焦距重点在什么地方?】009把照片的扫描件翻出来:【是你的手机。】【对,是我的手机。这个手机之所以被肯定是我的旧手机,是因为那张照片,隐约拍到了手机背面的划痕。】叶澄笑道,【我逛超市,手机一直在兜里,只有接电话的那三分钟,把手机掏了出来。而且我接电话的时候,手机背面大部分应该是被我的手盖住的,刚巧把那道划痕清晰露出来的时间,只会比三分钟更短。而如果那个拍照的人离得近,我和你不可能没发现,所以他当时的距离一定很远。】【说实话,你相信这完全是巧合吗?我才刚从节目组回去,有人刚好那天下午在我住的小区蹲我,季芳泽刚好来给我送旧手机,我接电话可能就那么一分钟,刚好被他清楚拍到手机背面的划痕。他有这样的运气,还偷拍做什么,为什么不去买彩票?】009:【你的意思是……】叶澄笃定道:【他一早就知道那天季芳泽会去我住的小区,给我送旧手机。他就是去蹲这件事的,所以才能那么“凑巧”地拍到那张“石锤”。】009的声音因为震惊变大:【你的意思是,是季芳泽通知了人来拍你和他的绯闻?!】叶澄扶额:【……我说的是秋茗啊九哥。你忘了吗,那天芳泽去小镇找我,我送他离开,秋茗那时候不是站在不远处的拐角吗?芳泽走之前说了一句,等我拍完了,就把东西给我送过去。秋茗应该也听到了。】009这次是真听明白了:【你觉得秋茗是那几个疯子的人?】这期节目,嘉宾一共是六个人,叶宜年,沐雪繁,白苏颜,邰书辛,都是名气不低的流量明星。剩下两个,贺笙家庭显赫,能参加一点也不奇怪,但秋茗是怎么上这个节目的?当时叶澄就想过这个问题,但他没太在意。选另一个没名气的新人来,可能是节目组不愿意让贺笙显得太突兀,或者秋茗有什么自己的门路,这都不奇怪。但昨天,叶澄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白苏颜的助理都是那些疯子放在他身边的“眼线”,他想自己去市里买个小龙虾吃,都得和那些人谈判,甚至是做出一定的妥协。但他参加那场综艺,要在节目组待七八天,身边没“助理”跟着,那些人能放心?白天的时候,摄像头一直跟着,倒还好说。但是夜里呢,摄像头关了,节目组工作人员也都离开,整栋房子里只有六个艺人。如果他们要找眼线看着白苏颜,还有什么比同行的艺人更合适的人选呢?如果是这样,那就都能解释通了。为什么叶宜年明明和白苏颜没有接触,却会被那些疯子盯上。白天摄像头之下,自然是没有接触,那夜里呢?你和白苏颜两个都是单独住一间房,又都住在楼上。你们夜里有没有什么接触呢?有没有夜里意外在走廊里碰见过?有没有打过招呼聊过天?有没有敲门借过东西?甚至是,有没有在一个房间里单独相处过?谁说的准?不都是眼线一句话的事吗?毕竟那些人也很清楚,白苏颜本质上,并不是一个真的冷冰冰,对别人的友善不屑一顾的人啊。009叹口气:【这要是真的,可太无妄之灾了。我会从秋茗那边查查看。】……季芳泽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表示人已经醒了,但是烧还没有退下去,强烈希望医生能再过来一趟,进行一下全面的检查。昨天一直待到凌晨才走的医生心很累,还得耐着性子应付季芳泽的“心上人健康状况焦虑症”:“给他吃点粥,然后让他把药给吃了。”季芳泽倒也会煮粥,毕竟他家有电饭煲,那种把水和米放进去,按下煮粥键,既不会干锅也不会溢锅,半个小时后打开就能吃的那一种。但是他总不能只让叶澄吃粥啊,而且时间也久,季芳泽决定直接去小区外面的粥屋买点吃的回来。他隔着屋子,在客厅和叶澄说了一声,就出门去了。片刻后,叶澄在卧室,听到了敲门声。叶澄以为是季芳泽忘带钱,或者手机了,走过去打开门:“忘带什么了?”叶澄一怔。站在门外的,是一个陌生的青年,和季芳泽的眉眼很有些想象。季安然提着食盒,见门打开,出现的人不是他弟弟,也有点懵。他知道叶澄生病了,住在这里,但是他以为,以他弟弟对人家的紧张程度,怎么也不可能是叶澄过来开门啊。季安然反应很快,立刻友善又热情地笑道:“是叶先生吧。我是芳泽的哥哥。”这脸一看就是真哥哥,叶澄有点没料到这个展开,他条件反射地让开了门,客套道:“芳泽出门买东西了。您先坐着等他,我给您倒杯水。”叶澄说完才发现,这话怎么说的这么怪呢?人家是季芳泽的亲哥哥,他算跟季芳泽什么关系,怎么在季芳泽家里,倒像是他是主人家似得? 第45章 季安然心想“咱俩认识的这是一个人吗”,但他是来给弟弟说软话的,不是来拆台的:“芳泽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很虚弱,大家一心盯着他的健康状况。等到两三岁,家里才发现,芳泽对周围的反应很漠然,甚至是厌恶别人的亲近和接触。专家诊断说智商没有问题,甚至很高,可能是自闭症。家里做了很多努力,但都没有效果。”“后来送到一位大师那里住了一段时间,才渐渐变好,无论是哪方面。但他还是性格闷得很,对家里人还好,也有几个亲近的下属,但除了这些,他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更别说喜欢什么人了。闲着没事,就会跑去庙里住。”“我爸妈一直很担心芳泽会出家。当然,倒不是说我们对出家有什么歧视,只是我们都觉得,芳泽还很年轻,很多人间悲欢都没尝试过,不该过得这么孤寂。”“所以知道芳泽有了心上人,我们都很惊讶。”看得出来,季安然对自己的弟弟感情很深,眼神和口吻不自得地带上了长兄的宽容和溺爱,“原来我弟弟也会跟人献殷勤,会手足无措,会紧张,会为了给心上人刷钱,傻乎乎地带着一堆人跑去跟你‘偶遇’。昨天夜里你发烧,我听医生说,芳泽电话里都快急疯了。”叶澄只是安静地听着,沉默不说话。季安然终于说到了他真正想说的话:“你看,在遇到你之前,芳泽才更像那个在感情上有障碍的人。但是他遇到你,比寻常陷入爱河的男子还要傻一些。小叶,你厌恶他吗?如果你厌恶他,我一句话也不再多说。但是如果你对他印象还可以,能不能给他一个跟在你身后献殷勤的机会?”“能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小叶,无论你最后决定如何,我们全家都感激你。”季安然实在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他眼神真诚,言辞温和有礼,态度又放得特别低。纵然叶澄心里知道,这是在打感情牌,一时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了。季安然看火候差不多了,也不再继续劝说,以免让叶澄心生反感。他站起身,把食盒打开,笑着转了话题:“别等芳泽了,你先吃吧。家里做了青菜粥,素春卷,三鲜包,不知道和不和你口味。”“我听芳泽说过,小叶做菜特别厉害。我妈还说,看你什么时候去家里玩,想跟你请教一下那道八宝鸭。”……季芳泽提着早饭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叶澄和他哥相谈甚欢的场景。他快步走进去,放下东西,不动声色地把叶澄挡在了身后,微微皱眉:“哥,你怎么来了?”季安然示意他去看桌上的食盒:“爸妈让我来给你们送早饭。”季芳泽点点头:“谢谢哥。”季安然和季芳泽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兄弟的情谊都在眼神的交流中。季芳泽的眼里清清楚楚地写着:送完了早饭,你怎么还不走?季安然:……人家叶宜年还知道让我坐一下,给我倒杯水呢?你一回来就赶我走,你是我亲弟弟吗?季安然被疼爱的弟弟在心上插了一刀,面上还得保持微笑。季安然安慰自己:对,这没什么奇怪的,恋爱脑的人就是这样。他要理解每一个母胎单身,好不容易心动又惨遭拒绝的倒霉蛋。虽然说弟弟有了心上人是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人气的弟弟,就不复之前那么惹人怜爱,反而突然变得欠揍起来了呢。季安然起身告辞,季芳泽在叶澄开口之前,主动提出自己去送他。两人出了门,季安然也收起了刚刚在叶澄面前的温和笑意:“郑西源昨天来电话了,说之前的事,都是一场误会。问方不方便请你吃个饭什么的。”季芳泽眉眼冷漠:“他说是误会,有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季安然不意外,却还是叹了一声:“你要和郑家对上?那可不太容易。”“郑家确实挺厉害。但郑西源能代表郑家吗?郑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之前原配生的那一个还没死呢,他就把郑家当作囊中物,自己给自己披上龙袍了?”不等季安然说话,季芳泽低声道:“不管是谁,是多少人,我肯定要护着他。但是哥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带累家里的。”季安然没好气:“我是问你这个吗?”不过季安然确实有点好奇,那位叶先生相貌是好看,为人瞧着也不错,但这种条件并不算是顶尖,为什么偏偏会是他呢:“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季芳泽神色微怔:“我也不知道。”虽说老和尚说是前世因,今世果,但是他不记得前世的事,叶澄对他更是没半点别的遐思。但是他还是喜欢这个人,好像一看见这个人,本是一潭死水的心,就活过来了一样。“可能真的有命中注定,一见钟情吧。”……季芳泽去送季安然,叶澄坐在沙发上,和009一起盘点最近的收获。这么盯了好些天,确实发现了不少秘密。比如说,郑西源在自家的一个分公司里当总经理,表面一表人才,其实没少吃回扣,从公司里偷偷拿钱。郑家确实有钱,但当家人却把钱抓得紧,何况他头顶上还压着一个精明强干的原配大哥。他日子过得光鲜体面,但想要真的一掷千金,就不够了。只是前两年,他大哥和他爹意见不合,被发配去西北开荒了,郑西源才冒了头,越发春风得意起来。一朝得势,手边过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刚开始还忍得住,时间久了,老头子信任,那位大哥眼看着也不像要回来的样子,郑西源自然就有了自己的动作,只是足够隐蔽,没被人发现而已。009:【可这些账本记录,就算我们发网上,也根本没人会关注。这跟明星绯闻又不一样。】【发网上做什么,大肆传播,可能会被国家机关找上门。给他大哥发过去啊。】叶澄看着那些,嗤笑了一声,【呦,郑西源现在这么嚣张,说搞谁就搞谁,谣言闹得满天飞,把公司差点蛀成蜘蛛网,问过他那位在西北开荒的哥哥的意见吗?】想必那位无比痛恨小三上位的继母,还有私生子弟弟的郑家大儿子,一定会非常需要这一份帮助。009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叶澄:【我们这种没什么势力的小虾米,你又不让我给他们来个一刀切,当然要借力打力。】下一位。非常可怕辣眼睛的动态视频,好在009已经提前做过了贴心的马赛克处理。叶澄看了眼屏幕男主角的脸:【这是专注二十年,喜欢强迫别人拍不雅照的那位?】【是。要不然我也不会拍这种缺德的视频啊。】009很冷漠,【他这么喜欢拍别人的,想必也不在乎自己做主角吧。】围绕在白苏颜身边的几个人,并不是一团和气的。他们有的是好友,但大部分更是嫉恨彼此的情敌。但是不知道是原着的影响,还是白苏颜真的巧妙地维持住了一个平衡,他们之间小摩擦不断,但一直没有真的翻脸。并且在白苏颜的事上,他们一直都保持着某种一致,那就是将人圈起来,各有各的龌龊手段。眼前的这一位,他手里拿着白苏颜好几位朋友的不雅照。当然,009已经想办法删掉了。叶澄摸摸下巴:【这一位,他快和周家的宝贝独生女订婚了吧。这是个骗婚犯啊。直接在订婚典礼上放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还是先给周家那位暴躁千金发一份吧。记得把另一个人模糊掉,人家只是拿钱□□,不该受这种无妄之灾。】 第47章 这个理由真的很强大。季芳泽看着他吃药,心里庆幸,幸好之前悄悄放在叶澄身边的两个人还没有撤,看来得再多来几个人。季芳泽因为喜欢叶澄,才去了解圈里的事,自然对白苏颜的“丰功伟绩”有所了解。这其中的具体内情他不清楚,但他知道,和白苏颜纠缠不清的人,有两个手段很不干净,甚至带点黑。如果叶澄是因为和白苏颜感情上纠缠不清,那他接下来会遇到的,就绝对不只是黑料这么简单。季芳泽想到这儿,又觉得心里很憋屈。我喜欢的人要去找别人,我还得找人给他保驾护航。关键那个别人还是个脚踏七八条船的混蛋。这世上还有比我更窝囊的人吗?!叶澄喝完药,把水杯“啪”地一声放在桌面上。季芳泽低着头,不说话,但是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叶澄那边,心微微提着。叶澄却没有走,而是有一点无奈地开口:“我和白苏颜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别自己想跟我谈恋爱,就觉得所有人都想跟我谈恋爱好吗?”季芳泽一愣,心中顿时狂喜,但一时脑中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反映到身体上,嘴硬道:“反正跟我没关系,你解释给我听做什么?”叶澄挑挑眉:“真不听?”季芳泽:“听!”……“大概就是这样,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没办法当做不知道。”叶澄解释道,“何况我也没办法置身事外。因为秋茗造谣说,节目的那几天,她曾经看见我夜里从苏颜的房间出来,当然我发誓,我真的没进过苏颜的房间。我已经被那些人盯上了,这些黑料或许只是个开始。”季芳泽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叶澄耸耸肩:“我有我的消息渠道。”自然是系统。只要有了明确的方向,再有足够的时间,大部分痕迹系统都能找出来。季芳泽竟也真的没在这件事上纠缠,只是顺着叶澄的话继续:“你现在已经有计划了吗?”郑西源一个,和所有那些人加起来,可不是一个概念。就算是季芳泽,要同时对上这么多人,也要犹豫一下。何况叶澄本身并无背景。叶澄点头:“我确实有我的办法。”虽然不能把系统的事告诉季芳泽,但只要季芳泽不追根究底,叶澄是不介意把具体的信息告诉季芳泽的。单从这一点来看,他对季芳泽,确实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季芳泽打开优盘,只震惊了几秒,也没有怀疑里面内容的真实性:“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他放下优盘,表情严肃:“如果你想让他们不再找你麻烦,这里面的东西绰绰有余。甚至是想让白苏颜摆脱他们,也未必不能谈。”叶澄平静道:“我希望他们再也害不了任何人。”季芳泽摇摇头:“那这些不够。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但是,让郑西源的大哥重新掌权,让方呈瑢失去周家这门联姻,这些都没办法真正毁掉他们的根基。”这些确实会对那些人造成沉重的打击,但是想要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只怕不够。叶澄想解释这只是第一步,毕竟他手中能动用的现实力量太少,所以只能从这种方式逐步开始。季芳泽没等他说,直接低声道:“我会帮你。”叶澄到嘴边的话就噎住了,他沉默片刻:“为什么?”季芳泽却绕过了这个问题:“我不是季家真正的继承人,大哥才是。所以我帮你,也只能动用我手里的这部分力量。但是你有这样具体的消息渠道,再加上我这边,对付他们并不是太难的事。我们来商量一下具体办法吧。”他貌似不经意道:“今天要做的工作很多,你别去找白苏颜了。”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晚十点吃吃完饭回来,而且作者手速太渣,近乎残疾,所以……反正等更的你们可以开始打我了……第32章 退烧药吃了会犯困, 两人还没说几句话,叶澄就有点困了。季芳泽看他打哈气:“你回屋里睡一会儿吧, 这些事不急,等你睡醒再说。”困意涌上头,再加上低烧的浑身酸痛, 叶澄连一步也懒得走。反正现在坐的沙发也够大,他直接倒在沙发上, 抓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 就准备合眼睡觉了。季芳泽无奈。昨夜叶澄在车上烧得昏睡过去,他是直接把人抱回来的,但是现在叶澄醒着,他就不太好直接这么干了。犹豫了一下, 季芳泽眼神游移,耳垂有点红:“要不我抱你去屋里?”叶澄本来困意上头, 听了这句话实在忍不住笑出来, 微微眯开一只眼, 从抱枕缝里看他:“你抱我?行不行啊兄弟?你这么娇弱,我可不敢。”季芳泽:“……”“我一点也不娇弱!昨天就是!我抱你!回来的!”季芳泽咬牙切齿, “从停车场!到卧室!”本来季芳泽只是试探着问问,要是叶澄不愿意,他就去给叶澄拿毯子,但现在,他觉得有必要维护自己的尊严,证明第一次见面时他的虚弱, 完全是一场意外。最后,在季芳泽无比的坚持之下,最终解决方案为,由他把叶澄背去卧室。叶澄趴在他背上,还一边笑一边说风凉话:“哎呀要是不行千万别勉强。”季芳泽差点气死,还得动作小心,别把人勒了摔了:“你要是再乱说,后果自负。”虽然叶澄完全不觉得,季芳泽能对他造成什么后果,但是他察觉到季芳泽的恼火,反射性地顺毛摸:“好好好,我们小芳好厉害啊。”季芳泽:“……”我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这种混蛋?!季芳泽小心翼翼地把叶澄放下:“你睡吧,我出去。”叶澄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季芳泽去给他拉窗帘关灯:“你不用我表个态吗?”叶澄说的没头没脑,但季芳泽明白他的意思,他关掉房间的灯,低声道:“不用。” 第49章 所以,你没什么好抱歉的。季芳泽把整个人都环住,让叶澄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身上。“我陪你,你也陪我,说好的六十年,一年也不准少。”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段的时候,突然就想到牵丝戏。真的很好听呀!今天瘦一点……明天可能也会瘦一点……周四肥回来!第33章 清幽静谧的茶馆隔间里,两人对坐着说话。茶水早已经凉了, 但是也没有谁在意。眼看着谈话到了尾声, 郑东城脸上的笑容更加自然, 热络道:“最近刚开了个泰国新餐厅, 听说还不错,不如我今天做东,请季老弟去尝尝?”季芳泽早在之前把重点说完之后,就有点心不在焉了, 他看了眼时间,摇摇头:“不了, 还是下次吧。我今天要回家吃饭。”郑东城好奇道:“季家二老从国外回来了?”季芳泽眼底的神色温柔下来:“是回我自己的小家。”郑东城了然,笑道:“也可以请弟妹过来嘛!”季芳泽怔了一下,微微皱眉:“别这么叫他。”郑东城看他的模样, 心想,这可真是心肝肉啊, 上心成这样。他随和地“哈哈”道歉:“是哥哥说错话了,但你们关系摆在那儿,理还是这么个理。请叶先生一起来呗,又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就是我们几个一起吃顿饭, 也省的叶先生再花功夫做了。”“他不喜欢出来吃,而且今天轮到我做饭了。”季芳泽也不是完全不通世故的人,他略略欠身,“下次我请郑大哥吧。”郑东城站起身, 笑容无奈地打趣他:“行行行,那我就不留了,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啊。”将季芳泽送到茶馆门口,郑东城看着季芳泽离开,正准备转身,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他停了下来。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年轻人从季芳泽身后追过来,轻轻松松就绕过了季芳泽身边的几个保镖,拍了下季芳泽的肩膀。两人对视,说了几句话,季芳泽突然就笑起来。圈里顶尖的就这么些人家,大家就算不熟悉,也都是知道彼此的。季家的二儿子在众人口中,长得特别漂亮,但身体不太好,性格也很冷漠乖张。这几次接触下来,郑东城也觉得,季芳泽虽然不算眼高于顶,但确实格外冷淡矜傲。笑成这样,还真是第一次见。季芳泽五官极好,褪去冷漠和气势的压制,竟漂亮地惊人。哎呀,年轻真好呀,心上人一两句话,就笑得像朵花。真让满脑子阴谋诡计,钱权财富的油腻中年人羡慕。郑东城的手下在他耳边低声道:“二少爷前两天回祖宅,给老爷子搬了几盆牡丹。”郑东城脸上的笑意未散,仍然热络而友好,但是眼神却是冷的:“废物真的是废物,老头子教了这么多年,半点长进都没有。”当初事情闹出来,老头子让郑西源去给季芳泽道歉,季家推掉了郑西源准备的饭局,只是打哈哈过去,老头子就让郑西源从公司离职了。老头子这么做,无非是给季家表一个态,毕竟是他儿子先找人家麻烦的,只要过了这一阵,自然会给他换条路子。然而遗憾的是,不仅仅他的小儿子没有意识到他的用心良苦,季芳泽为了讨好他那位心上人,也没打算就这么轻飘飘地把事情放下。也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工夫才把那些证据拿到手,送到自己手里。真是冲冠一怒为蓝颜啊。……陆白凡的那场电影快上映了,虽然叶澄在里面只是男十八号,但因为之前那段日子乱七八糟的事,叶澄名气暴涨,再加上剧组提前用他的花絮做宣传,维护过叶澄的名声种种种种。总之,陆白凡喊他去跑宣传,叶澄尽心尽力地跟去了,最近都在外地,今天傍晚才回来。季芳泽急着去机场接他。这些天他们的计划一步步实施,那些人也不是傻子,自然察觉到了端倪,几乎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季芳泽私心里巴不得叶澄别出门,就算出门身边也该带上十七八个人,把自己团团保护起来。但是叶澄不肯。他不是个能被人看在家里的人,别说工作,平常还要出去跑步,没事遛个菜市场什么的,没少被人认出来。好在叶澄确实像他保证的那样,伪装小心,武力超群,跑得还快,从来没出过什么事。“嘿!”季芳泽正想着事,一个人从他身后突然出现,不等他反应,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儿,加个微信行不行?”语气轻佻,举止也相当不规矩。如果是平常,这种一看就很不正经的人,根本没办法接近季芳泽,就被会围绕在他周围的保镖拦住。但是现在季芳泽身边的人都视若无睹,任由老板被人调戏。季芳泽面色严肃,眼底却泛出一点笑意来:“抱歉,那可能不行。我已经有恋人了。”叶澄微微仰头,露出鸭舌帽下的眼睛,狡黠地跟季芳泽对视:“他又不知道,你别告诉他不就行了?”季芳泽叹口气:“虽然他对我很冷漠,不仅骗我出差回来的时间,而且下飞机不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街上的小美人要微信,但是我还是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叶澄震惊两秒,然后非常自然地把自己挂在人家身上:“他这么坏,小美人就别想他了,跟我好吧。哥哥疼你啊。”季芳泽严词拒绝,表达自己对恋人的心意不可动摇,叶澄纠缠不休,最后两人拉拉扯扯,非常不成体统地上了一辆车。坐在车上,闹完一阵,叶澄问他:“你去见郑东城了?”季芳泽点点头:“嗯。东西已经全部给他了,再过两三天应该就会有消息。”郑东城只会比他们更想让郑西源再无翻身之地。这个车的后座是封闭隔音的,他们可以随意说话。叶澄靠在季芳泽身上:“我也拿到另两边的证据了。一个利用家里的关系走私文物,开的外贸公司洗钱,并且偷税漏税;另一个开赌场,放高利贷,手底下的娱乐产业还涉黄,闹出好几条人命,我已经把证据打包,一起发给有关部门了。”叶澄的问题从来不在于他能不能搞定这些人,他有这样的消息渠道,本人又武力极强,真要慢慢磨,不过是早晚的事。季芳泽更担心的是,叶澄被人发现其中的动作。季芳泽从来没有问过叶澄,他那些证据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他也清楚其中的可怕之处。虽然叶澄不会无缘无故地跟人过不去,但是别人会怎么想,谁没有一点见不得人的**?这种近乎无孔不入的可怕眼线和消息渠道,要是被人知道,一定会闹得人人自危,叶澄成为众矢之的。 第51章 季芳泽不再说这个话题,将视线转到了枝头。那些布囊单个都不大,又是绿色的,挂在枝叶繁茂的枝头很不起眼,季芳泽一心抗拒着接下来打扰他们二人世界的不速之客,没有发现端倪。“你找人挂的吗?”叶澄点头:“嗯,这个时节找不到合适的花树,就托阿笙帮我挂了花袋上去。”季芳泽轻声问:“你以前练剑,都是这样吗?”“怎么可能?谁要是这样练剑,肯定会被他师父打死。”叶澄失笑,他托着腮,清澈的眼中映出季芳泽的模样,“我今天弄这些,纯粹是为了好看,为了讨好你嘛。”季芳泽心里很高兴,却还硬撑着:“你以前这样讨好过很多人吗?”叶澄大大咧咧地点头:“挺多的。”季芳泽心重重坠下,口中泛出一种苦来。他知道叶澄与他经历不同,过往太多岁月,有过相伴的人也很正常,但是嫉妒这种事,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叶澄又喝了一杯水,才大喘气道:“都是些熊孩子,没完没了地闹腾,不肯乖乖睡觉,只能这么哄他们。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超过十岁,还需要我舞剑讨好的人。”内心凄风苦雨的季芳泽:“……”下次说话不要大喘气,谢谢。两人吃了饭,跑去外面的山坡看月亮。今天的夜色实在不错,明月高悬,晚风微凉,但是蚊子有点多。好在叶澄未雨绸缪,提前准备了驱蚊驱虫的药。两人并肩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季芳泽把人搂在怀里:“他们大概反应过来了,有三个人结盟,从白苏颜身边着手,在找幕后的人。但是白苏颜掩饰地很好,他们什么也没发现。”他们显然没把叶澄和季芳泽放入考虑范围。在他们看来,叶澄没这个本事,季芳泽没这个必要。“其实我觉得,他们根本就不爱白苏颜。”季芳泽微微皱眉,有点困惑,“要是喜欢一个人,不可能是这样的。”爱本就是最私密,最独占的一件事,是忐忑不安地揣测他的心意,为心上人赴汤蹈火,求他展颜。但那些人做了什么呢?明知他深陷痛苦,却视若无睹,甚至这痛苦本就是他们施加于白苏颜身上的。他们这么多人“喜欢”白苏颜那,不是争相去追求他,讨好他,反而是各自为敌想除掉对方,发现无法做到,竟然能“维持平衡”,甚至在困住白苏颜这件事上,“团结合作,一致排外”?在他们看来,白苏颜的意愿,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一件事。“要是有人把你拘禁起来,让你不能自由,一举一动都受人辖制。”季芳泽只想一想就觉得受不了,他搂紧怀里的人,“我可能会疯掉吧。”叶澄的身体微僵,很快又舒展开:“怎么可能?谁能这么辖制我?”他靠在季芳泽怀里,目光悠远:“要是真的有这种事,肯定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季芳泽还是把那段视频裁裁剪剪,选出足够清晰也足够震撼的片段,发到了叶澄的微博上。他听叶澄提过,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完成任务,要不靠脸涨够一百万的粉丝。虽然季芳泽完全不了解那边的机制,但想来全天底下的雇佣机制都差不多,完不成工作可能要被扣工资。要是再遇到不厚道的老板,可能会更惨。还是早点完成任务比较好。如果说之前在剧组的花絮小片段,还可能是吊着威压,练了很多次,故意拍出来宣传的。这个视频足足有半个小时,毫无辅助设备的小庭院里,叶澄不断变幻着身形剑法,谁也能看出来其中的真功夫了。视频传上去是什么反响,叶澄也没在意,只听系统说任务完成度在不断上涨。三天后的下午,叶澄从菜市场溜达着出来,被一个女人堵住了。这不奇怪,因为叶澄格外喜欢这个菜市场上的一家活鱼,经常过来光顾,没少被粉丝发现踪迹,但是叶澄艺高人胆大,仗着自己跑得足够快,从来不肯换地方。本来叶澄也可以顺利绕过她跑路的,但看着她和自己俯身的壳子相似的眉眼,叶澄停了下来。叶澄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他本来以为,他们会更早见面,比如说,被那些人当做棋子,在发布会跟自己当堂对峙,或者跑来痛哭陈诉自己的不孝什么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场发布会后,叶宜年的母亲和舅舅一家就彻底老实下来了。既没有打电话过来,也没有找任何人爆料。这让了解他们作风的叶澄感到非常奇怪,后来想想,大概是季芳泽在背后做了什么。不过现在终于还是找上门了。叶澄自顾自地向前走,叶宜年的母亲竟然也没吭声,只是跟在他身后。他们到了一处拐角,009屏蔽掉了周围所有的电子设备,隔绝了他们的声音。叶澄转过身,冷淡道:“来找我做什么?我觉得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那女人的目光十分奇异,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家里欠着债,那些要债的人穷凶极恶。这些天,你连电话也不往家里打一个。你真的不管我们的死活吗?”叶澄嗤笑:“别别别,可别把大帽子往我头上扣!事实上,你们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你们不是有房有车吗?那房子还是我当时挑的,记得很清楚,全款可不止三百五十万。欠债的那么穷凶极恶,你把房卖了换个小的不就行了?”叶宜年当初,到底还是给他的母亲和舅舅留了退路的。他只是想让他舅舅吃点教训。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卖掉他买给母亲和舅舅的房子,总不至于真的出什么大事。没想到,就把自己送上了绝路。听了这番话,她没有愤怒地指责叶澄,而是控制不住地退后了两步,眼底压制的惊惧浮了出来:“你根本!根本就不是我儿子!我儿子根本不会舞剑,也绝不会这么对我们!”叶澄手揣在兜里,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惊慌:“唔,你竟然能发现,真是令人感动的母爱。不过,我都过来快一年了,你才刚知道,是不是晚了点啊?”她的声音颤抖,看得出来很害怕,但是强忍着没有逃:“我儿子呢?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叶澄微微弯腰,直视着她的眼睛,“在你弟弟这次欠下三百五十万的赌债之后,那些人找你要过你儿子的住址和房门钥匙吗?”只看她表情,叶澄就知道答案了:“那么穷凶极恶的要债人,你把你儿子的住址信息,还有所有的通行卡和钥匙,都给了他们。你就没想过后果吗?”“不是我对你儿子做了什么,是你们对你儿子做了什么。托你们的福,那些要债的人在他家里堵他。”叶澄声音冷淡,“他死了。从十二楼摔下去,血肉模糊,尸骨不全。”女人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尖声道:“这不可能!你从那里搬走了,那些人没找到人!是你!你占了我儿子的身体!”叶澄懒得解释这之中的时间差,也无所谓她信不信。他只是觉得,她是叶宜年的生母,既然她来问,他也有必要把真相告诉她。“我没什么必要骗你。”叶澄礼貌地点点头,“出于这具身体的法律义务,我会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也会赡养你。每月三千,按照通货膨胀调整金额。生病的钱另算。其他的事就别来找我了。毕竟我不是叶宜年,脾气也不太好。”“我比较建议你不要出去乱说,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另外,听说赌博这毛病很难戒啊。希望没有了叶宜年这个冤大头,你还能和你亲爱的弟弟一家相处愉快。”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本世界完结倒计时。 第53章 叶澄从来都知道,光阴流逝是一件很快的事。但事情到了眼前,才发现原来比自己想象地更快。他们甚至,没能相守到六十年。季芳泽身体不好,能坚持到七十岁,已经是竭尽全力,无论是现代医术,还是求助神佛,还是叶澄从系统那里换来的药,都回天乏力。只是安静地等着最后的时刻。叶澄坐在他床边,看着他,突然轻声问:“你想不想看一眼我长什么样子?”季芳泽摇头,疾病已经摧毁了他的健康,让他变得很瘦:“我不看。”他当然想看了。他喜欢这个人喜欢得不得了,从叶澄无意的言语中,窥得一点他过去的踪迹就能高兴很久。这些年,季芳泽知道了他的姓名,知晓他喜欢练剑,喜欢饮酒,知晓他三千世界来去。却从来没有真正看过一眼他的相貌。他连叶澄昨天晚上吃了什么,都恨不得知道得一清二楚,当然想看叶澄真正的相貌。但是他一点也不会把这种心思表露出来。叶澄向来是个心里没数的人,对朋友都好得过分,更别说对恋人了,平常待他颇有些宠溺无度的意思。要是他说自己想看,叶澄肯定会想办法给他看。可是,如果叶澄能给他看,早在过去那些年,就给他看了。他看这一眼,不知道叶澄要付出什么代价。叶澄拉着他的手,摇一摇:“看看吧。”季芳泽把眼睛闭上,像个小孩子一样赌气:“我不。我不看。”叶澄就笑着趴在他枕边:“怕我是个丑八怪吗?”季芳泽嘴角翘起来,又落下:“可惜现在丑八怪是我,又老又丑,你心里不知道怎么嫌弃我。”叶澄觉得自己实在是很冤枉,他自认并不是那种看脸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印象根深蒂固地留在季芳泽的脑海里。季芳泽还在坚持:“虽然我现在不好看了,你以后看见别的更好看的人,也不要忘了我。”不过到了现在,叶澄也不会再反驳他了,他只是柔声道:“不会的,小芳最好看了。”“真的,我发誓,我走过这么多世界,见过那么多人,从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季芳泽却不信,他刚开始很喜欢在叶澄面前表现地“贤良淑德”,后面就开始暴露本性:“假的,白苏颜就很好看。至少也和我差不多。”叶澄笑着捏他鼻子:“喂喂,白苏颜这个梗还能过去吗?换个新醋吃好不好?”两人对视,季芳泽轻声道:“说好的六十年,是我先失约。”叶澄心想:其实也挺好的。如果真的到了六十年,是他先走,留下季芳泽一个人,他该多难过呀。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叶澄给他掖好被子,然后故意皱眉:“你先失约,怎么补偿我?”季芳泽没说话,叶澄就自顾自道:“就罚你看我一眼。”话音落下,叶澄身上渐渐散发出浅金色的光点,从这具躯壳中溢出来,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是个很漂亮的青年,玉冠锦袍,腰间佩剑,眉眼中有种张扬的意气。慢慢地,和季芳泽梦里的模样重合在一起。青年走近,俯下身,亲了一下病床上那人的额头。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般配。青年年华正好,但病床上的那人,虽然五官极好,毕竟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白发也苍苍了。青年的动作却那么温柔又疼惜。季芳泽看着他的脸,目光舍不得移开,嘴上却生气:“这辈子最后一件事,你也不肯听我的。”青年弯着眉眼笑:“哎呀!我一辈子都听你的,最后一件事就不要计较了。”季芳泽摸了一下他的脸:“我现在觉得,你不会喜欢我,也是件好事。”你还这么年轻,岁月在你身上毫无痕迹,如果你也会喜欢什么人,往后这么多年,该难过多少次啊。季芳泽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他说话越发紧迫:“要想我。”“好。”“偶尔想一下就行。不要想太多。”怕你忘了我,也怕你难过。“好。”他们说着话,季芳泽慢慢闭上眼睛,不动了。那时候,叶澄还没有回答完他之前问的话。叶澄拉着他的手,也像是雕像一样不动了。他知道,季芳泽的灵魂已经离开了。009想安慰他,悄声道:【宿主,他只是轮回去了。以后说不定还可以见到。】【不会再见到了。】叶澄站起身,打开房间的门,有人从他身边走过,进入房间,也有人留在叶澄身边安慰他,叶澄却像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一样。【我一共走过五千六百八十三个世界,从没有碰到过,同一个人。】【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叶澄扶着门框,突然就觉得,有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落下来了。 第55章 这次和叶澄交易的人,叫做叶松寒。清河叶家的嫡支公子,五岁成诗,七岁能赋,夏朝有名的神童。神童并没有因为长大而泯然众人,反而越发文采斐然,风姿出众。弱冠之年夺得状元,入翰林院,因为深得帝心,破例赐南书房行走。堪称风光无限,翩翩浊世佳公子。二十五岁那年,连累老父,牵连家族,身败名裂而死。之所以落得这样的结局,主要是因为他意外结识过一个“朋友”,叫何闲。他们少年时在一个文会上意外相识。何闲自称是江南人,来京城游历。两人一起辩过经义,言谈间非常投契,渐渐成了朋友。后来何闲回了江南,两人也一直互通书信,没有断过来往。叶松寒一直以为他是江南何家的旁支子弟,压根就不知道他真名叫季恒闲,也不知道他是宁南王的儿子。他单纯拿何闲当做好友,然而季恒闲对他却是别的心思。后来,叶松寒高中状元,步入仕途。这一年,皇帝要去江南的行宫避暑,当然要带上自己的一干心腹大臣。叶松寒也在其中。结果宁南王早有谋划,突然举兵造反,兵临行宫。季恒闲作为镇南王最得意的儿子,当然也领了一支兵。反正也是顺便,季恒闲就想起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白月光。造反没能圆满成功。救兵及时赶到,将皇帝等人就走。但叶松寒被季恒闲抓走了。叶家是什么人家,对皇权正统的忠诚,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当今陛下乃是先帝嫡子,堂堂正正拿着遗诏继得位,况且当今陛下对叶松寒还有伯乐之恩。叶松寒当然不可能投降。他一开始知道真相,只唾骂了季恒闲一句“乱臣贼子”,便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落在敌人手里,恐怕很难获救了。季恒闲防备着他寻死,把他锁在牢里,于是叶松寒便闭目绝食,一言不发。他这样出身性格的人,是绝不畏死的。如果真是如此,可能也就是一段刚正不屈,贞良死节的佳话。问题是,这是一本替身上位文。叶松寒就是里面倒霉催的,被替的那个“白月光”。季恒闲少年时和叶松寒相识,对他念念不忘,但是当时他们全家还在南方装鹌鹑,他没办法做什么。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叫人心里痒。后来他意外遇到了一个出身贫寒,长相几乎和叶松寒一模一样的少年。季恒闲把人带回去,精心养起来,要他读叶松寒的文章,一举一动,□□着按叶松寒的模样教。季恒闲使尽了办法,但叶松寒性格极烈,无论他怎么做,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季恒闲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特别恶毒的念头,他到处带着那个替身,连带兵谈判也不放下,举止狎昵放肆。五六年的时间,不说内里才华如何,举止言辞怎么也学得七七八八了。那个替身跟叶松寒长得极像,又从来没有真正在人前出现过。别人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叶松寒投敌了,甚至为了活命,做了季恒闲的娈宠。消息传回去,别说是叶家人,别的人也不信啊。但是很多人都看到了。叶松寒的堂弟连夜赶了过去。他也不得不承认,那应该真的是叶松寒。叶父一辈子严肃端正,怎堪受此耻辱,为证叶家清白,消息传回来当天,在叶家大门前自刎身亡。母亲随后自尽。叶氏视他为耻辱,逐他出宗。百年清名毁于一旦。叶松寒在牢狱中得到消息,当场陷入癫狂,眼中流出血泪,气绝身亡。后面那个替身和季恒闲是如何相爱相杀,深情虐恋,多少男配乱入,就和叶澄没关系了。叶澄看完原身的记忆,抬起头,视线从书房中扫过,最后停留在了墙壁悬挂的佩剑上。叶澄拔出那把剑,剑身如雪,映出眉眼中的凛冽寒光。“那个王八蛋在哪儿?”作者有话要说:  呼,第二个世界。第37章 叶澄看都没看被他徒手撂翻的一群人, 把长剑从墙上取下来,转身就朝外走。他回想着叶松寒记忆里的事。大夏朝传了八代,每个皇帝竟都挺英明,两三百年下来, 国富民强, 盛世融融。这一代的皇帝, 也是个很不错的人。他心机城府都有一些,但性子很宽厚, 知人善任,心里有疾苦, 是个颇具浪漫情怀的人。简而言之,他不喜欢折腾, 并且心眼挺好。当初他能顺顺利利继位,打败一干虎视眈眈的弟弟, 除了他是嫡出之外,应该也有他这个性格的原因。国家兵强马壮, 百姓安居乐业,朝堂上的势力相互制衡,外敌也不是什么心腹大患。确实不需要一个特别强势, 好弄权术的君王。他继位的这些年, 纵然开头几个弟弟不服气,有些动作,但先帝离世之前为他清过路,后面自己又连打带削, 几番波折,现在已经是一片河清海晏。不过是例行的江南避暑,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更想不到是宁南王。就算在众皇子各出手段夺位的时候,宁南王也不怎么打眼,后来皇帝继位,宁南王立刻自请了去了南方的封地,这么些年从来都是老老实实,宛如鹌鹑,连给儿子起名,都带个“闲”字。实在想不到这样的人,竟然能悄不吭声地养出这么一支军队来,直接兵临行宫。皇帝和大臣们也不是傻子,他们当然不可能走到宁南王的地盘落脚。宁南王能带兵过来,一定是早和地方官员有了勾结。但是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不可能是直接大军开拔来的。他带来的兵不会太多。叶松寒稀里糊涂被抓,就一直待在牢里,对外面的情况一抹黑。但叶澄思量几分,心里已经大概有数了。他提着剑,将门口拦他的人挑翻,顺手将同一个院子的同僚救下,然后径直朝着一个方向奔去。皇帝下榻的行宫非常大,毕竟除了皇帝一家人,还有勋贵大臣们要安置。叶松寒喜欢清静,特意找安排房屋的人提了一句。叶家本就极其清贵,叶松寒又眼看着前途无量,下面的人自然会尽心,给他分配的这处小院极为清幽,附近房屋少,花草多,离行宫中心地段比较远。同住的人也都是翰林院的年轻同僚。宁南王的人手本来就不太多,季恒闲会带人跑到这边来,绝对不只是为了叶松寒,和几个官位不高的小翰林。住在这附近的,还有一个人。跟叶松寒他们用高墙内外隔开,里面的宫室住的,是当今皇帝与皇后的嫡长子。这位嫡长子据说身体不好,也性情冷淡,极少出现于人前,就连去行宫,也是挑着偏僻地儿住。但是皇帝和皇后对这个儿子的宠爱,是天下皆知的。当初嫡长子重病,皇帝曾大赦天下,广召名医,皇后亲为长子跪经三月,常年吃素。如果说着附近有人值得季恒闲带兵过来,一定是那位嫡长子。心思转念之间,叶澄已经到了墙边。他没人引路,不知道哪里有门能过去,但是他能翻墙。行宫的宫墙比不上正儿八经的皇宫高,但也有数米,叶澄脚尖向后一蹬,双手微张,直接腾空而起。 第57章 不知道是不是叶澄的错觉,他觉得周围的人好像全都僵了一下。侍卫中领头的那人干笑了两声:“那什么,这位,呃,这位侠士,殿下早已经被我们送走了。”叶澄还没说话,一个内侍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态度恭谨:“这位公子,殿下召见。”叶澄:“……”侍卫:“……”作者有话要说:  侍卫:看他扔世子如同扔死狗,我必须把殿下的行踪隐藏起来!!殿下:快把我一见钟情的这个人接进来!!推个朋友的新文!《我只想治病救人》作者:铃鹿席和光是一名手持剧本,穿梭于各个世界治病救人的任务者。鉴于他是一名新人,岗前培训必不可少。系统995:对于救治的病人,你一定要弄清楚他的病症所在,对症下药,这样才会有高评分,才能尽快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席和光:是!然而……第一个世界席和光是白月光,救治对象是主角受。他兢兢业业,替主角受和攻拉红线,扯姻缘。结果转头主角受看上他了!任务结束后,席和光心如死灰。系统995:恭喜宿主,满分救治!席和光:???第二个世界席和光是小替身,救治对象是渣男友。这回他学聪明了,努力去追渣男友,不让男友的白月光有机可趁。最后男友终于对他死心塌地。任务结束后,席和光志得意满。系统995:救治失败,倒扣100分。席和光:???受(微笑):我只想治病救人。攻(叹息):我只想你来救我。本文又名《修罗场日常》《全程高能》《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第38章 之前侍卫说皇子已经被护送离开了,叶澄心里其实不信。季恒闲来得这么快, 又围了院落, 哪能这么轻松就让人悄悄跑了。再说要是皇子都顺利跑了,大家还僵持个什么劲儿?院子里也不会有这么多侍卫了。但叶澄也没说什么。因为叶澄也不是真的想拜访那位殿下, 谁不知道那位殿下身体不好, 性子古怪不爱见人,又是帝后的宝贝心肝儿。万一哪句话说得不对,或者举止之间冲撞了人家,岂不是自找麻烦?只是叶松寒的身份摆在这里,叶澄总不能直接跟大家说, 哦,我就是跑过来逮个仇人,你们无视我,自便就好。这么贸贸然翻过高墙, 跑到人家皇子住的行宫内院来, 叶澄只能有一个合理的名义,那就是护卫皇子。他既然是以保护皇子的名义过来的,总得象征性地问问人家正主的安慰。既然人家不乐意让他见, 叶澄就想着顺势告辞,谁知后面闹了这一出,让大家都很尴尬。这位内侍脸圆圆的, 看上去非常讨喜,笑眯眯道:“公子,不好让殿下等的, 您快跟奴才走吧。”叶澄跟在他身后,进了内院最高的那座小楼。比起刚才站了半院的侍卫,这位皇子身边的内侍和宫女人数并不多。但却井井有条,举止有度,完全就是寻常深宫内院的肃穆和严整,丝毫看不出刚刚的杂乱危险。叶澄踏入室内,他注意到密密珠帘后坐着一个人,想必就是那位殿下了。他没有抬眼,微微弯腰,行了一礼:“翰林院修撰叶松寒见过殿下。这是臣的牙牌。”先自报家门,表示我们是一边的。内侍接过他手中的牙牌,进了内室,递给季芳泽。片刻后,叶澄听到了一个微低的声音,带一点沙哑的稚意。对,当今陛下而立之年继位,如今刚满十年,这位嫡长子,算来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叶大人请坐。刚刚有没有受伤?”叶澄心中微诧,但面色和语气仍然平静:“谢殿下关心,微臣无恙。只是臣护卫来迟,让殿下受惊了。”看得出来,这位殿下确实喜欢清静,进入室内,除了那位引他来的内侍,便再没有其他伺候的人了。宫女为叶澄端上茶水,便低着头悄声退下,守在门外。“本殿,”这人似乎说话有些犹豫,最后低声道,“我并未受惊。” 第59章 总之,就算没有叶澄,这场造反也是有惊无险的。敌军退去,当天夜里,为表嘉奖,皇帝接连召见功臣。叶澄也在其中。皇帝对叶澄在危急关头,记得先去救下自己的嫡长子,随后又去搬救兵的行为非常感动,并感到非常惊奇:“朕竟从不知道叶爱卿还会武艺!”叶澄淡定道:“回陛下,微臣小时候是学过武艺的,只是家父实在不喜臣舞刀弄剑。所以……”后面的话他不必说,皇帝已经了然地点了点头。这话没错,叶松寒小时候确实跟着人学过一阵,也确实是他的父亲后来不许他学了。不过叶松寒在武术上真正的水平,完全和他的文采成反比。皇帝不赞同:“哎呀,你父亲就是这个脾气,太过偏颇了!文武全才有什么不好?!”说着话,皇帝的视线落在叶澄身上,突然凝固不动了。这位刚刚转危为安,对叶澄大加赞赏的皇帝,就慢慢皱起了眉。“叶爱卿,你身上穿的这一件外衣,朕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你为什么穿我儿砸的衣服??你现在就给我解释清楚!古代朝堂纯属架空,不要跟我较真啊。这个作者脑子不好使的。第39章 出了这么大的事, 避暑当然不能再照常进行了, 臣子们都劝陛下立刻回宫, 再做打算。宁南王既然撕破脸皮, 下一步说不定就是大兵压境,过江攻城。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虽说之前那贼子的手段简单粗暴了些, 但道理是通的。如果皇帝真的出个好歹, 皇子们都还年幼,定然会国本动荡。到时情况就未可知了。但皇帝拒绝了。首先,当初围宫是有心算无心, 现在大家摆明车马,宁南王不过是靠着天险与这边对峙,皇帝不觉得宁南王真的有举兵打过来的本事。况且这行宫严格来说, 也并不在江边上。其次,叛逆嚣张至此, 举兵围宫, 裂土为王,若是他们不能即刻给出打击, 反而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逃回京都,朝廷尊严岂非荡然无存?回京也需要花时间。如今一干心腹大臣都追随在侧,行宫又有重兵防守, 正好朝廷决议,调兵遣将,与那逆贼一战。经过商议, 众人最终决定暂留行宫。深夜,行宫里不如往常般静谧,侍卫兵将翻了一倍有余,行宫中的巡逻密集了很多,脚步声一遍遍来去。但在刚刚发生过逼宫的情况下,这种嘈杂的脚步声,反而更能给人安全感。当然,帝后的寝殿附近绝对是安安静静的。谁也不敢大声喘气。然而皇后娘娘今天没能睡成一个好觉。她第三次被皇帝翻身给翻醒了。这还是围宫那件事之后,他俩第一天在一张床上睡觉。救兵赶来,击退敌军,皇帝和众位大臣刚刚把跳到嗓子眼的心塞回去,没能多喘两口气,就开始不停地开会,要不要谈判,讨伐叛军的诏书怎么写,真要打仗调哪几支军队过来,谁做元帅,粮草哪里来,桩桩件件都是麻烦事,朝堂吵翻天。君臣干脆都睡在开朝会的大殿附近。等到商量出个一二三,事情告一段落,皇帝才终于能回到行宫内院睡个觉。皇后也没能闲着。她虽然不用操心前朝叛军的事,但忙着安抚随行女眷,清点此次围宫的损失,打点前朝后宫的一应生活琐事,心里也很累。好不容易晚上能休息一下紧绷的神经,还得忍受皇帝的失眠症。透过床帘外的朦胧灯火,她平静地看着头顶黄色的幔帐,认真思考自己是贤良淑德地问一下陛下怎么了,还是直接一脚把他踹下去。算了,这些天闹出这么大的事,皇帝压力大很正常。体谅一下他吧。就在她闭上眼,准备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睡觉的时候,皇帝终于沉重地开口了。“梓童啊,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太对。”皇后娘娘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没有醒。梓童不想听他唠叨,梓童只想睡觉。皇上推了一下她:“哎呀朕跟你说正事呢,别装睡了。你这属于欺君了啊。”皇后娘娘无奈地眼睛眯开一条缝:“陛下,后宫不得干政,况且朝堂上的事,臣妾也不懂啊。您有什么心事,还是明天接着跟老大臣们说吧。”今晚就踏踏实实睡觉吧行不行?“不是朝堂上叛军的事。外面的事朕什么时候跟你说过?”皇帝陛下非常委屈,又摇了摇皇后的胳膊,“朕是要跟你说咱儿子的正事。”看来是真的睡不成了,皇后娘娘终于睁开眼:“哪个儿子?”皇帝有不少儿子女儿,这是难免的事,当然明面上他的儿女都是皇后的儿女。不过他与皇后是少年夫妻,情谊甚笃,私底下也就不说场面话了。既然说的是“咱儿子”,那就是皇后自己生的。但皇后光儿子就生了三个,一时想不出来是哪个孽障,把他爹给烦成这样,一边操心着叛军,还得一边抽空操心他。皇后纳闷:“老七这些天没跟哥哥弟弟打架,小九留在宫里,也没什么闯祸的消息传来啊。”皇帝告诉她:“是咱大宝儿。”其实季芳泽并不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真按照排行来,他是第三子,但他是皇后的第一子,在帝后二人心中地位不同寻常,平常夫妻悄悄闲话,也总是冠以“大宝儿”之类非常俗气的爱称。皇后娘娘顿时不乐意了:“我狸奴怎么着你了?”狸奴是季芳泽的小名。季芳泽出生的时候小小一只,像个猫儿似得。帝后病急乱投医,想起民间都说贱名好养活,又说猫有九条命,小名就叫了狸奴。她的狸奴,除了不爱说话,哪儿哪儿都好,乖巧又懂事,能惹出什么事来?皇后这会儿连尊称和自称也不记得了。好在他俩十五六岁就做夫妻,那会儿天天“你”来“我”去,气急了动手锤皇帝一顿也是有的。所以皇帝也不在意,只是皱着眉道:“朕想了想,还是觉得叶松寒和咱儿子关系不太对。”皇后之前抽空听皇帝念叨过一句,对他这么多天还惦记着这件事,感到非常无奈:“人家不是解释了吗?不小心弄湿了衣衫,当时急着去请救兵来护驾,来不及换新的,狸奴就把自己的外衣给他了。”皇帝却不赞同:“叶松寒是什么人?规矩最严明谨慎,为官四载,朕从没见他失态过。怎么去了一趟狸奴那里,好端端地就打翻了茶盏?手脚冒失成这样?” 第61章 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季青峦,季青峦都想不到,他哥竟然会把谁的旧衣服藏在枕头底下!父皇的怀疑没错,他哥和叶松寒的关系果然不一般啊。十二岁的孩子此刻看上去格外早熟:“你若真喜欢叶松寒,就叫父皇赐婚呗。偷偷摸摸的干什么?你若开口,父皇没有不答应的。如今局势紧张,不方便大婚,你可以先跟他把事定下来。”叶松寒瞧着年纪可不小了,万一被人截了胡怎么办啊?季芳泽冷下脸:“闭嘴。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季青峦嘟起嘴:“……真是不识好人心。”作者有话要说:  小芳不是太子啊。太子责任好重的,他在本书的主要工作,是专心和叶澄谈恋爱。季青峦:父皇没有不答应的。皇帝:不!朕绝不答应!第40章 先是翻墙抓人, 然后又来回奔波救驾,叶澄回到房间时, 也觉得筋疲力竭,脱掉外袍和鞋子, 强撑着洗漱了一下, 就直接瘫倒在床上。然而, 叶澄却不能睡觉。他今天好不容易打完原身在皇帝这边的工, 还得干他自己的本职工作。他进入系统空间。一个挺拔秀美的男子正坐在书桌前,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虽然灵魂对这些没什么需求, 009还是按照叶澄之前说的话, 给叶松寒倒了杯热水,不仅如此, 还贴心地将灯光调成了柔和温暖的橙色。但这些似乎并没能安慰到叶松寒的内心, 让他放松下来。叶松寒的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 明明之前还深陷于迷茫和痛苦,见到来人那一刻, 瞬间挺直了脊背, 站起身, 勉强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叶澄摆摆手:【你在这里随意就好。我不久留。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叶松寒却沉默片刻,轻声问道:【在下心中还有一事不解。契约所说的回到过去,是指在下之前所在的寰宇时光回流?还是说,叶先生现在来到的,是另一个新的,一切还没来得及发生的大夏呢?】叶澄给他解释:【是时间回溯。你原本的世界中, 时间没有继续往前,而是退回到了你被抓之前。你的父母还好好活着。家门清名依旧。】除了你自己不能回来,其他的一切都可以真正地挽回,而不是把遗憾和痛苦继续留在另一个未知的时空。叶松寒平静地和叶澄对视,过了几秒,他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刚刚隐藏在深处的紧绷和痛苦,一瞬间淡去了很多:【原来如此。】【那这就是在下的心愿了。我没有更多的野心志向,只是父母宗族生养我一场,】叶松寒极力想表现地淡然,但说到此处,仍然控制不住地攥紧了手,【我未能光宗耀祖,侍奉父母膝下,已是不孝。若再沦为叛逆,牵连父母性命,家族百年清名毁在我手上,我真的,死也不瞑目。】他眼眶泛出红血丝来,深吸一口气,微微偏过脸,轻声道:【叫叶兄看笑话了。】叶澄去过不少古代背景的世界,知道在有些人心中,孝道,忠君,家族清名,这些东西的重要性是远胜过性命的。若非如此,叶松寒也不能在听闻消息后,悲愤癫狂,气绝于狱中。叶澄点点头,郑重道:【我绝不会使叶松寒这个身份,沾染叛逆污名。孝敬父母,回报宗族,这些事我都会做好。】叶松寒长揖到底:【多谢叶兄。】【季恒闲你打算怎么办?因为我进入世界的时候,正好是宁南王围宫的时候。我想着你大概要报复他,就顺手把他抓起来了。现在大概在行宫的哪个地牢里。】叶澄这才想到人交给朝廷,好像他处理起来不怎么方便,【当然,如果你要我把他悄悄剁成饺子馅儿,我也能办到。】【不必了。卑劣小人,何必脏了叶兄的手。】提起季恒闲,叶松寒情绪倒没太波动,眼中只有冷淡和厌恶,【既然落入朝廷手中,他绝无幸礼。】说到底,叶松寒的执念,不过是父母安好与家族清名。他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大费周折,咬牙切齿去恨什么人的。如果说他刚知道季恒闲的身份时,两人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后来季恒闲又做出那样的事,那就真的是恩断义绝,情义两消。这个人已经完全不在叶松寒的眼里了。【那另一位呢?和你很像的那一位。】严格来说,叶松寒的仇人有两位,除了闲得蛋疼,恶毒至极的季恒闲,还有那位伪装成叶松寒,直接导致他身败名裂的原书主角受。叶松寒似乎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叶澄说的是哪个,才淡淡道:【浮萍飞絮,身不由己罢了。】他没有见过那人,但就算相貌再像,举止要模仿出□□分,恐怕也得数年之功。被养在府中,按照别人的一举一动学了好几年的人,想来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叶澄点点头。走之前,叶澄迟疑道:【呃,不知道和男子结亲的话,算不算有辱叶兄想要的清名。我记得你们这里是不禁两个男子婚配的。】叶松寒微怔。叶澄摸摸鼻子:【实在抱歉,我也不想因私废公,但我好像遇到了我过去的恋人。以防万一,就先问一下。】叶松寒表示理解:【虽说男子结亲少见,但若两方情投意合,经得高堂应允,礼数周全,也是一桩美满姻缘。】只有娈宠与佞幸,才会遭人唾弃,若是二人正经成婚,同寻常夫妻般相守,倒也不会惹来太多非议。反正他如今身上并无婚约。以叶松寒的年纪和才貌家世,至今未婚,当然是有原因的。早在幼年,父亲便为他定下了亲事,是父亲一位至交的女儿。虽说未行礼下聘,但已经交换了生辰八字和信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们也曾见过几面。那位世妹温柔贤淑,举止有度,叶松寒是真心拿这个姑娘当自己未来的妻子看待的。说好的十八岁成亲,结果临到头,叶松寒的祖父去世,要守三年孝。叶家本要退婚,不耽误人家年华。但那家人并未同意,那姑娘等了他三年。三年出了孝,成亲的事再次提上议程,姑娘却因为一场风寒病倒,最终去世了。按理说,这个夫为妻纲的背景下,妻子去世了,丈夫没有要守孝的道理,何况叶松寒与那位姑娘还没有成婚。但叶松寒记得当初人家苦等他三年的恩情,坚持要三年后再重新议亲。其实若这样变故未发生,从行宫回京后,父母便要再为他议亲了。但现在壳子里换成了叶澄,他总不能要求叶澄像他一样,为叶家传宗接代。所以还是随叶澄高兴吧。只是双方父母那一关,恐怕不太好过。【恭喜叶兄再遇心上人。】叶松寒拱手,笑问,【不知是哪家俊秀?】我帮你斟酌一下上门提亲的可能性。叶澄轻咳了一声,摸摸鼻子:【是陛下的嫡长子。】叶松寒一直是温和平静的,饶是刚刚叶澄说出想和男子结亲的话,他也一直保持着淡定,但是现在,他的表情有点僵硬了:【陛下的嫡长子?】【嗯,对。他身体不太好,应该不继承帝位。所以和男子结亲,也是有可能的吧。】在得到叶澄肯定的回答之后,叶松寒彻底笑不出来了。他一把抓住了叶澄的手:【往事不可追,叶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再重提?】叶澄迟疑:【这个,和不能继承帝位的皇子结亲,也会被唾骂鄙弃成佞幸吗?】 第63章 一无所有,四处漂泊的浪子,好不容易升起倦心,在小小的温软巢穴中暂歇。一旦有过停留,哪儿还能真的像过去似得,孑然一身,说走就走呢。叶澄迈出门槛,心想:瞎想什么,人家还小呢。现在去套近乎,那可真是不要脸了。别说皇帝会不会大发雷霆,自己心里也过不去这个坎儿啊。……叶松寒虽然颇得皇帝青眼,但说到底,只是个官场的小虾米,所谓的“南书房行走”,也不过是“讲究文义”,平常为皇帝解释一下典故什么的,正事他是插不上手的。这种商量叛军应对的事,他当然更没资格参与。不过也不能随意闲着,无论在哪里,该上班还得上班啊。叶澄就每天待在安排的宫殿偏房里,和几个翰林院的同事一起值班。事倒不多,陛下也没心思召见他们。在其位谋其职,叶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也不操心别的。他最近在琢磨他自己的事。他这次的任务,和叶松寒的心愿倒是很接近。“留下佳名”这四个字,认真算起来,也有很多路子可以走。第一个最简单,风华翩翩,引人心折的才子路线,这点叶松寒已经完美符合形象,名气也很不小,遗憾的是系统不让靠脸。直接给他排除了。第二,为民做主,嫉恶如仇,详见最后一位门神——海瑞。这是“青天大老爷”的路子,可惜叶澄现在待在翰林院,不能外放,自然也只好放弃。第三,以下皇帝面子为己任,直言进谏,代表人物魏征。当今皇帝挺好的,除了偶尔有些浪漫情怀,真没什么大毛病,不兴宫室,不爱奢侈,也算勤政。叶澄实在不愿意去做那个鸡蛋里面挑骨头,处处讨人嫌的人。其他大搞发明,利国利民;上阵打仗,保家卫国等等等等,说起来都有种种不足之处。最后就只剩下专心修书做学问这一条路了,既符合叶松寒的身世气质,又安全保险,不招人忌讳。等到年纪大一些,修书撰文弄个名头来,再去书院任职,教几个学生。无论如何,在清流文人之中,也能混个佳名出来了。叶家这样的人家,也未必想让叶松寒爬到什么内阁高位去,清贵又的大儒,恐怕更合宗族的心意。两全其美,一切妥当。叶澄放下一件心事,下了班就溜溜达达地往住处走。院子门口,几个小太监正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人,见到叶澄,领头的人连忙上前几步。叶澄也认识,这是之前跟在季芳泽身边,喊他进去的那位内侍。他和福生并肩进了屋子,关切道:“福生公公怎么来了?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吗?”福生笑得喜庆:“上次叶大人来得及时,主子心里记着,便派小的来给叶大人送些东西。”“多谢殿下赏赐。”福生身后的小太监们将东西放下,一一出了门。叶澄见福生还不走,了然道:“福生公公有话不妨直说。”“倒是还有那么一件事。”福生心里有点苦。他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个差事。本来皇子派身边的太监去接触前朝臣子,就是件遭忌讳的事,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说出去人家都不信。但是主子的命令也不能不听:“这个,叶大人啊,主子还有东西在您这儿呢。”叶澄一怔,皇子玉佩,宝剑,还有软甲,他当天就交给皇帝身边的内侍了,难道季芳泽没收到吗?他解释道:“殿下的玉佩,宝剑,还有软甲,我都交到陛下身边的公公手里了。”“咳,不是这些。殿下说物尽其用,这些原本就是送给大人的。”福生将盒子一一打开,露出里面的宝剑,软甲,还有其他别的物件,然后轻咳了一声,“但是主子那件衣裳,还是请叶大人还给咱家吧。”叶澄这下真是不明白了。以季芳泽现在的身份,一件衣服,他能穿上三两次都算多了。一件别人穿过的,没什么皇子印记的常服,也值得专门让人过来要?叶澄无语片刻。好在那件衣服也洗干净收好了,叶澄找出来,给了福生。……季芳泽的院子里,宫人比寻常多了几个。他平常喜欢清静,院子里本就静谧,如今更是个个凝神屏气,不敢弄出一点稍大的动静来。屋里,季芳泽坐在软塌上,对面坐着一位宫装女子。说起来,她年纪不小了,岁月却格外眷顾她,和季芳泽相似的脸上光滑细腻,五官极美,举止自有一番雍容气度。皇帝夜里说第二天要过来,但是他实在没挤出时间,过来的人选便换成了皇后。皇后坐下来,倒也开口没问叶松寒的事,只是仔细问了季芳泽最近的饮食,有没有哪里不松快不舒坦。母子说着话,皇后的视线从屋内转过,问道:“怎么不见你身边的福生?”季芳泽平静道:“儿臣让他去办点事。”说着话,福生从外面回来了。他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一些面孔,本来是打算待会儿再去见殿下,但皇后刚才问起,站在屋门口的大宫女瞥见他的身影,便示意他来回话。“手里拿的什么,过来给本宫看看。”福生背上瞬间出了一层汗,见季芳泽不说话,便将手里的匣子交给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皇后打开,翻了翻:“这就是叫你父皇夜不能寐的那一件?又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一件旧衣服,还大费周折地要回来。”季芳泽没说话。“你父皇昨夜跟我念叨这件事,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皇后放下那件衣服,挥手让人把那件衣服拿下去,“阿娘的狸奴,也长大了。”皇后轻声问:“你是喜欢年轻俊秀的公子,还是说,只喜欢这一个。”这里的人,俱是心腹中的心腹,说什么也不怕的。季芳泽轻声道:“儿臣那日见他从云霄来,方知什么叫‘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皇后叹了一口气:“你是怎么想的?这世上有男子正经成婚,也有各成家室,互不相碍的。”季芳泽:“既是心中所恋,自然要名正言顺。”皇后闭了一下眼睛,揉揉额头,面露疲态:“你对叶松寒了解多少呢?他人品如何?家中可有妻室?”季芳泽平静道:“他尚未婚配。” 第65章 叶澄那日看到自己的脸,震惊之下打翻了茶盏,洒了一身热茶也顾不上。那副神情季芳泽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是他说的什么“一时看呆了”,倒像是看到了什么叫他极不可置信的故人。他是想到了什么人?是他那位早逝的未婚妻吗?季芳泽慢慢攥紧了手。人现在已经到他身边,来日方长,一定不能着急。……皇帝夜里回来,皇后非常温婉贤淑地给他脱掉外衣,换上常服,又吩咐人给陛下端上来热着的鸽子汤,自己温柔地给皇帝揉额头。皇帝好久没受到这样的待遇了。他昏昏欲睡地坐着:“朕有梓童万事足。”皇后温声细语地跟皇帝说着琐碎闲话,话头慢慢转到了诸位皇子身上。“臣妾今日去皇子们读书的地方看了看,大概是最近的事闹得,学堂有些浮躁。如今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京中,诸位皇子的课业可不能拉下。臣妾想着,与其闹哄哄地聚在一起,倒不如每人回自己的住处闭门读书。”皇帝叹气:“梓童说的有道理,只是这些孽障若没个人管着,更无法无天了。”现在不在京中,又是紧要时节,哪里分得出这么多大儒,给这群小混蛋安排一对一教学哦。皇后微笑道:“老大人们忙,翰林院几位随驾的年轻大人倒还好。翰林院俱是才高饱学之士,为皇子们讲讲经义总是够的。”皇帝欣慰点头:“梓童思虑周全,这事就麻烦梓童费心了。”……第二天一早,圣旨就颁了下来。皇帝命翰林院部分官员,前去监督皇子们好好读书。这是个挺不错的差事,大夏的皇子通常是到了年岁,便去书房和兄长们一起读书,有资格为皇子讲学的,俱是名臣大儒。翰林院普通的臣子,平常是沾不上皇子的边的。如此一来,就算不是正经老师,好歹也是半师啊。叶澄也被挑选在列。他被分去了三殿下处讲学。叶澄听了之后怔了片刻,才应下。众人以为他是不情愿,纷纷隐晦地向叶澄投来同情的目光。谁不知道呢,三殿下是帝后的嫡长子,心尖子,又因为身体不好,最是娇惯。平常上书房的课好像都少去,功课从来不做,不喜儒家经义,反而偏好兵书那些,让朱老大人颇有微词。要是性子温和也就算了,偏偏听说还寡言冷漠。重不得轻不得,实在是个烫手的山芋。此刻被大家同情的叶澄,心情却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样。009的声音幽幽地冒出来:【不知道是谁说,人家还小,这几年要老老实实的,不去招惹人家。你果然还是对人家十六岁的少年出手了。】叶澄喊冤:【我就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去给他讲书啊!你别说得我像是个变态,要去占人家什么便宜一样好不好?】009感受到叶澄微微加快的心跳:【呵呵。】叶澄摸了摸鼻子,压下微翘的嘴角:【我也不是故意去接近的,皇命难违嘛。】……第二日清晨,叶澄穿好衣服,福生已经在门外等他了,领着他去见季芳泽。福生是季芳泽身边最得用的太监,接连让人家跑两趟,叶澄本来想给福生塞点见面礼,被福生大力拒绝了。福生擦了擦汗:这说不准就是未来的皇子妃,他现在巴不得给叶澄送点礼,哪里敢收叶澄的礼哦。两人走了一阵,福生是季芳泽身边的老人,叶澄难免要打听一下情况:“在下听闻,殿下平日里更偏好兵书?”福生简直像是被人踩了脚,义愤填膺:“这是谁在外面污蔑我们殿下?!叶大人,我们殿下从来不喜欢兵书阵法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最喜欢读正经的经史!”他可打听过了,叶大人出身儒学世家,联想一下平常上书房讲学的几位大儒,心里肯定是偏好经史的。他可不能给主子拖后腿,让主子给叶大人留下坏印象。叶澄一怔,笑着把这茬揭了过去:“那可太好了,在下对兵法了解不多,倒是经义擅长一些。”叶澄走着,跟009唠嗑:【我怎么感觉这福生公公哪里怪怪的?是不是有点热情过度啊。】009翻了个白眼:【哪里怪啦,你又不了解人家,说不定人家性格就这样呢?】……季芳泽坐在书房里,翻着一本《左传》。昨天他已经着人将书房细细收拾过了,地图兵书,还有他平日里写的一些笔记,都一一妥善收好,换上了朱老大人平常推崇的四书五经,各种儒家经典。他平常接触外人不多,一时半会儿也打听不清楚叶澄具体的喜好,只能按照朱老夫子的喜好来。都是儒士,想来应该差不多。季芳泽一大早就起了,检查了三遍着装是不是得体,才去了书房。他强自镇定地坐在桌案后,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页。不知道过了多久,季芳泽终于听到了脚步声。福生先进来:“主子,叶大人到了。”季芳泽按捺着没有起身,语气中有一丝迫切:“快请进来。”逆着光,一身官服的年轻男子从门外跨进来,身姿挺拔,眼中含笑,行了一礼:“臣见过三殿下。”作者有话要说:  叶家大概愿意,因为他们都不希望季芳泽做太子。唔,这大概是一个集万千狗血于一身的世界……我明天要断更一天宝宝们,明天我们老师要期末考试……第43章 清晨, 凉风习习, 半点觉不出平日的暑气。偌大的院落里安安静静的, 空气中浮动着隐隐的清馥芬芳。循着花香弯弯绕绕地走过去,在一处无人的后院角落里, 竟栽了满墙的野蔷薇。如今正是花开时节, 一墙雪白轻粉, 杂杂乱乱地挤在一起, 没人细心打理,倒长出几分热闹自在的野趣来。 第67章 皇帝要是天天赏哪个妃嫔东西,那妃嫔能高兴地跳起来,肯定温柔小意。季芳泽觉得这个更不靠谱:“你就不能出点寻常人的主意来吗?”福生苦了一张脸:“主子,小的五岁就进了宫,也没见过寻常人家如何啊。”再说就算寻常人家,大家也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接成亲,哪有这么麻烦的?您是说句暧昧话也不敢说,更别提别的了,这一天天的,可不就是纯粹的师生关系吗?您这什么也不表示,难道等人家叶大人自己开窍,来讨好您吗?他看叶大人也是举止规规矩矩,丝毫没哪方面的意思啊!季芳泽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在两个烂主意之中选个稍微不那么烂的:“但是本殿不会做吃食。”更不用说女红了。福生连忙道:“殿下金尊玉贵,怎么能自己动手做这些,让膳房做好端上来,您给送过去,就能表示您的心意了。”您要自己做,叶大人别说感动,能不能活到喝完都不一定啊。片刻后,一碗清火解毒的莲子汤,外加几样叶澄喜欢的食物,就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季芳泽面前。这些天下来,季芳泽也熟悉叶澄的作息。现在还不到叶澄入睡的时间,十之**在他的小书房里看书。在福生的鼓励下,季芳泽便提着食盒去了。……叶澄确实在看书。叶澄本来就是个对生活抱有热情,兴趣爱好非常广泛的人。再说来到不同的世界,多多少少会受到原主的影响。就像上一个世界,他更经常下厨做菜,来到这里,便手不释卷了。他现在看的,是从季芳泽那里得来的一本古籍。季芳泽待他十分宽厚。不仅平常生活条件上厚待于他,知道他喜欢读书,那些珍贵的书籍字画,也由着他随便拿去看。看到书的最后一页,叶澄突然想起来,他白天收到了一封家书。将信找出来,他刚撕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拿出来,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里面的内容,就听到有人敲门。“叶大人。”芳泽怎么突然来了?叶澄随手将那封信夹进了手边的书页中,起身去开门。季芳泽站在门外,身边只跟着福生一个人。叶澄连忙让开,只有季芳泽迈了进来。福生提着灯笼,站在门口,并且不等谁开口,手脚非常麻利地合上了房门。叶澄见状,面色微肃:“殿下怎么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要深夜密谈?季芳泽手心里有汗,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会不会太明显引起叶澄的反感。但来都来了,他低声道:“我吩咐小厨房做了宵夜,结果发现分量不少,我自己吃不下,便来给叶大人送一些。”叶澄这才注意到,季芳泽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季芳泽也不等他回话,走到桌前,就打开食盒,将里面一碟碟的宵夜端了出来。叶澄怔了一下,视线扫过桌上的碟碟碗碗,一时神色有了些变化。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记得吗,没有明确表示的话,叶澄是没办法分辨别人对他隐晦的好感。哦哦,我们澄澄已经发现了小芳的秘密啦~第44章 季芳泽没有注意叶澄的神色变化, 他正低着头,将食盒上下三四层的宵夜小食一一拿出来。为了充分印证“分量不小”, “自己吃不下”的借口, 他吩咐小厨房直接按照三个人的饭量来的。叶澄的小书房不大, 但五脏俱全, 被一扇屏风分为里外两间, 里面是桌案,外面是一个小厅,摆着一张八仙桌, 平常放置茶水。就在叶澄微怔的片刻, 季芳泽已经将食盒里的宵夜都摆出来了。手里没了事做, 季芳泽一时心生犹豫,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按照他和福生两人浅薄的经验来看,要是对方也知情有意,那这时候,被送东西的人就该主动开口, 邀请送东西的人留下。如果不出声,那就表示, 送东西的人该识趣点,自己离开了。但是季芳泽不想走。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过来, 总不能放下东西就走吧。幸好, 没能冷场多久。叶澄就开口了:“殿下送了这么多的分量过来,可愿留下,和臣一起吃宵夜吗?”季芳泽心里微松, 正色道:“我正有此意,也好请教叶大人几个问题。”叶澄打开门,问门外的人要碗筷,又顺手接过食盒,摆到角落去:“食盒这么沉,殿下怎么不找个人帮忙提过来?”季芳泽轻声道:“不过是个食盒,我拿得动。”很快,门被推开,福生身后跟着几个宫人,将碗筷,帕子,水盆都一一摆上来,又全都安安静静地退了下去,关上了门。按理说,皇子用膳,是要有宫人在一旁伺候的。但两人谁也没提这一茬,也没人谈到什么规矩体统,合适不合适。两人自己洗了手,围着桌子坐下。叶澄含笑看着对面的人,觉得有点像上一个世界,两人在家里的餐桌前,对坐着吃饭。叶澄突然抬手夹了一块豆糕,非常自然地放在季芳泽身前的碗里:“这碟翠玉豆糕清甜适口,入口即化,殿下尝尝看。”季芳泽:“……”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吃豌豆。但叶澄平常待他从容有礼,亲近不足,除了上次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摸头,再没有其他亲近的举动了。现在给他夹了菜,怎么也不能不吃啊。他咬咬牙,慢慢将那块豆糕吃了下去,微笑道:“确实清甜,我很喜欢。”叶澄察觉到季芳泽语气中的勉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他视线扫过桌上的盘盘碟碟,眼中有一点无奈。翠玉豆糕,酒酿圆子,蟹黄豆腐,蛋饺,酥肉饼,一盅桂圆莲子汤等。有甜有咸,杂乱地很,都是宫里常见的吃食,用料既不算稀有,也不算昂贵。确实有点像皇子夜里突发奇想,小厨房什么现成做什么,端上来的宵夜。按理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第69章 仿佛时间都停滞,被无限拉长,不知多久,他听到了叶澄的回答。“臣待殿下,亦是此心。”作者有话要说:  直球!第45章 福生站在门口, 心中叫苦不迭。他家主子过去就不是爱前呼后拥的性子,后来又瞧上了叶澄, 见叶澄性格简朴, 身边不习惯让人伺候, 所以就更加不爱让宫人往身边凑。这次过来送宵夜,只有一盏茶的路程, 季芳泽身边只带了福生一个人, 在一旁打灯笼。福生把人送到叶澄书房门口, 见人也进屋了,碗筷也送进去了,瞧着两人要一起关上门吃东西,少说也要半个时辰,就去了趟净房。走之前, 他还特意吩咐了叶澄院子里的两个小太监, 让他们守在书房门外,仔细听着里面的吩咐。谁知就这么一会儿,刚好七殿下就过来了。福生不在,这院子里没人敢拦七殿下, 就这么让人一路大咧咧地闯了进去。福生回来之后, 听小太监一说,简直后悔不已。他家殿下好不容易和叶大人夜里单独相处一会儿,他一时不在,竟然让人给扰了。何况七殿下的性格,说句大不敬的, 略微有一些不管不顾的骄纵,可千万别坏了他家主子的事。福生屏息凝神听了半天,却也听不出书房里有什么动静,只能提心吊胆地站在门外。又过了半个时辰,他家殿下的声音终于从屋里传出来,叫人进屋收拾。福生连忙进了屋,一边指挥两个小太监收拾桌子,一边悄悄看两人的神色。书房的窗下有一张小小的美人榻,榻中摆着一张矮几。他家殿下此刻就盘腿坐在榻的里面,低着头,似乎是在看矮几上什么东西。叶澄坐在他边上,一只手撑在矮几上,托着腮。那榻本来就小,两人还坐在同一边,距离极近。宽大的衣袖,一天青一牙白,交缠重叠在一起,灯火下竟有几分旖旎的情状。福生心中一喜,连忙转过脸,不敢再看。……季芳泽余光注意到那边快收拾完了,他看着几上的棋盘,轻声道:“这残局精妙,看得兴起,不如我和大人手谈一局?”他倒不是真的想下棋。但是现在夜色已经有些深了,宵夜也吃完了,按理说没其他事,也该告辞了。只是,他实在舍不得现在就和叶澄分开。叶澄却仿佛半点没领会到他的意思,摇了摇头:“夜深烛暗,盯着一处看容易伤眼。殿下若想下棋,不如等到明日。”季芳泽就不说话了。他只是仇大苦深一样地看着棋盘。叶澄瞧着季芳泽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心想我这人实在太坏了。他忍着笑,柔声道:“夜里吃了这么东西,容易积食,不如我陪殿下出去走走?”季芳泽一秒开心:“好!”中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季芳泽让福生直接回去,他要单独和叶澄去外面转转。对这点福生抱有不同的意见。福生能从小被选过来服侍季芳泽,也是人精中的人精。他一看两人当时的氛围,就猜到个七八分。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想去触季芳泽的霉头,打扰人家两个你侬我侬。但是在屋子也就算了,外面一直守着人。他实在有点不放心季芳泽单独跟叶澄跑出去啊。叶大人也是贵公子长大的,哪里会照顾人?这要是吹了冻了,可怎么办?当然,最后还是季芳泽说了算。好在叶澄再三保证,他一定把季芳泽好好地送回去,也算是给了福生一点心理安慰。福生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叶澄提着灯笼,和季芳泽并肩出了门,沿着道路随意走着,路旁时不时有宫人和侍卫对季芳泽行礼。走到一处岔口,季芳泽故作不经意地开口:“这地方我住了这么多天,哪里都看腻了,不如去外面走走。”外面能转的时间可就长了。“叫福生公公知道,又要念叨了。”叶澄嘴里说着,脚下却没停顿,拐到了另一条路上。季芳泽轻声道:“都是他们大惊小怪,我根本没那么娇弱。”叶澄弯了弯嘴角:“福生公公也是一片忠心。”季芳泽却犹豫了一下,正经解释道:“我幼时的确身体不好,总是生病,但现在已经大好了。”叶澄眼中神色微暗:“殿下幼时身体不好,是有什么缘故吗?”这个问题叶澄一直想问,但是之前他总不确定季芳泽的心意,也不方便追着季芳泽问,直到今天,两人确定心意,他终于能正大光明地问了。上一个世界,季芳泽就幼时身体不太好,但是叶澄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好多了,除了晚年衰败太快,倒也没什么太明显的影响。叶澄当时除了难受,没有很在意这件事。毕竟出生时身体不好,有很多种可能。早产,母体营养吸收不好,这都挺常见。季芳泽平静道:“我听母后说,我未出生之时,有一次母亲意外吃了些对胎儿不大好的东西。”叶澄提着灯笼的手指紧了紧。这当然不是意外,皇家女人之间的陷害倾轧并不罕见。但另叶澄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连续两个世界,季芳泽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幼时身体虚弱。他觉得,这很可能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有某种更深层次的缘由。这两个世界是这样,那是不是,季芳泽的每一次轮回,都是这样?见叶澄不说话,季芳泽似乎是想安慰他:“我已经好很多了。大慈寺的惠和大师,无论在医术还是佛法,都很了不起。惠和大师为我调理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渐渐好起来了。”叶澄突然就想起来上一个世界,季芳泽身边也有一位大师,他也是在那位大师的庇护之下,才好起来的。他心想,得抽时间去见见那位大师啊。纵然季芳泽现在好了很多,他也不舍得季芳泽在下一世还受这样的苦。…… 第71章 得,除了一片明黄,数位内侍宫女,还有好几位大臣。大家伙这大晚上地,不早点回去睡觉,怎么跑到这地方来溜达。这下他也不用想着怎么回叶家出柜了。叶澄几乎感觉到灼热的视线快把他的袖子烧穿了,若无其事地抽回袖子,弯腰行礼:“臣叶松寒见过陛下。”季芳泽这时才松了手,平静道:“儿臣见过父皇。”皇帝看着这两个人一副平静如常,理直气壮,好像他俩不是深夜逛小树林被抓包,而是光明正大地在殿内觐见一样,差点被气得脑梗。无数质问和咆哮的话在他脑海中盘旋,由于数量太多,不知道应该从哪句开始说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或者是你们两个大半夜地偷偷摸摸在小树林里做什么?!立刻把叶松寒给朕拖下去打个半死!气氛一时凝固。还是季芳泽最先开口:“父皇,儿臣有一事……”叶澄打了个激灵,抬手偷偷扯了一下季芳泽的袖子。结合季芳泽前面的话,他大概猜到季芳泽要干嘛了,但是现在这个时机不太好。先不说现在深更半夜地在园子里,周围站着这么多大臣,皇帝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和季芳泽把事情坦白清楚。这个朝代可不像是前一个世界,你谈不谈恋爱结不结婚完全是你俩自己的事,想分手就分手,想离婚就离婚。父母最多发表一下意见,最后做决定的只是你自己。现在是封建帝制,君父时代。皇帝金口玉言,当着外人面说出去的话,是绝不能容人随意辩驳反悔的,纵然季芳泽再受宠也一样。他现在把请求赐婚的话说出口,皇帝若是不答应,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季芳泽如何下台?若是皇帝答应了,季芳泽日后听了叶澄的情况,想要反悔,又是一桩大麻烦。实在不是合适的时机。皇帝高深莫测地看了两人一眼,打断了季芳泽的话,沉声道:“叶爱卿怎么会和朕的儿子在一起??”叶澄不等季芳泽开口,上前一步:“臣近日奉旨为殿下讲解经义。殿下夜里突然有惑,来寻臣。臣与殿下谈得兴起,便一同出来走走。”皇帝一愣。你在给狸奴讲经义?这事朕怎么不知道啊?!但是当着众人的面,皇帝只是笑了笑:“原来如此。只是陈阁老这些天一直念叨着,说折子太多理不完,想多拨几个人手过去。朕记得之前叶爱卿之前在南书房待过,不如去给陈阁老打打下手。陈阁老那里要得急,你今晚就直接搬过去吧。”这其实是个好差事。叶松寒过去虽然有个“南书房行走”的名头,但陪皇帝赋诗撰文,聊聊闲天,和插手到政事之中,哪怕只是分分折子,完全是两个意义层面上的事。现在大家都在忙着解决叛军的事,可平常的政务也半点没变少,所以朝堂要处理的事骤然变多。但就算是非常时刻,以叶松寒的年纪和资历,能在内阁稍稍插上一脚,也绝对是一件令人羡慕嫉妒恨的事了。叶澄微怔,却没有马上领旨谢恩:“那三殿下的课业?”皇帝微笑:“稍缓几日也无妨的。”反正我儿子本来就不喜欢读书。等你一走,朕马上给狸奴重新找个老师。换一个长得没那么好看,年纪七八十,不会花言巧语的老师来!叶澄无奈。他还能说什么,只好道:“臣领旨。”见皇帝不说开口放他们走,叶澄只好主动找理由:“陛下,容臣告退,回去收拾行礼。”季芳泽之前被叶澄扯了袖子,就一直没说话,此刻也闷闷开口:“天色有些晚了,父皇,儿臣也告退了。”皇帝笑呵呵:“去吧去吧,朕再派两个人给你们拿灯笼,正好也帮叶爱卿收拾东西,好早点搬过去。”……皇帝派来的这两个人不是拿灯笼的,完全是来搞督查的。别说肩并肩,手牵手。叶澄稍稍靠近一点季芳泽,四只眼睛就探照灯一样照过来。叶澄实在哭笑不得。季芳泽一路都没说话。眼看着进了院落,走到两人各自住处要分开的岔路口,季芳泽一声不吭,就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去。叶澄也顾不上那四个探照灯了,一把拉住了季芳泽的袖子:“殿下生气了?”季芳泽冷着脸:“没有。”两个小太监自然是明白陛下的心意的,见叶澄拉扯季芳泽,正犹豫着是不是大喊。叶澄已经回过头,塞了荷包给两个小太监,好言好语道:“我就和殿下说两句话。”小太监犹豫了一下:“您要说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他们怎么也不敢放这两人单独相处。叶澄拉着季芳泽往路边走了两步,也不在意两个小太监在一旁听着。他给季芳泽解释:“我只是觉得时机还不合适。”“什么地方不合适?”季芳泽猛地挣开叶澄拉他衣袖的手,“我说白首之愿,你答了情同此心,那就该大婚!哪里不合适了?还是说,你压根就不想和我成婚,只是随便说说糊弄我?”叶澄看季芳泽眼睛都快红了,连忙哄他:“冤枉死我了,我哪儿舍得糊弄殿下呀?”季芳泽转过脸:“花言巧语。”这个人真的讨厌。他喜欢上叶澄,没有谁有过疑惑。就算是眼光素来高的母后,也承认叶松寒的家世人品,相貌才华,确实有让人爱慕倾心的资本。但谁也不十分清楚,他为什么喜欢叶澄。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从云端持剑而来,气度自如,对面上千叛军,皆不在他眼中。众人都觉得叶松寒是端方君子,但季芳泽不爱端方君子,他爱的是端方君子皮囊下的那个人,爱叶澄眉梢眼间藏不住的隐隐笑意,爱他闲庭信步,万事不在心头的懒散从容。但他现在却又恨这个人的从容。叶澄随便几句话,就扰得他心头大乱,不知所措;再反观叶澄待他,向来游刃有余。就算是那句“臣待殿下,亦是此心”,叶澄也是含着笑,轻飘飘就说出了口,季芳泽仔细回想,也不敢十分相信。 第73章 皇帝没有说话。“你当时说,将来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留给我的狸奴!”皇后的声音有了颤抖,“如今登上皇位,便口口声声跟我说‘国事’。这些年,我不问你,你就给我装傻!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想吗?”皇帝闭了闭眼睛:“皇帝这糟心差事,是人人都能做的吗?!狸奴这个身体,你要他当太子,就是要他的命!”“是!我的儿子身体不好,不配当太子!难道连想要个男人都不行吗?!”皇后眼眶里已经全部是泪,“你们怕他天不假年,不让他做太子,我也不强求。我不知道我能护狸奴多久,但我活着一天,就要他快快活活地过一天!什么子嗣,什么名声,我都不在乎!”“行行行!”皇帝见她哭了,简直手足无措,“你实在生气就摔东西,打我也行!你哭什么呀。”皇后把脸偏过去,不理会他。皇帝给她擦眼泪,轻轻环住怀里的人:“梓童,我知道你害怕什么。不会的,我发誓,就算不是狸奴,也一定是小七或者小九。一母同胞的弟弟,不会容不下狸奴的。再说,咱们还有些年头好活呢。”“叶松寒的事,”皇帝咬了咬牙,为了让皇后高兴起来,只好忍着心痛,试探道,“朕再把人调回狸奴那里去?”皇后已经恢复了平静:“陛下金口玉言,哪有朝令夕改的道理。”皇帝默默地看着她。皇后缕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好吧,主要是如今叶家的信应该到叶松寒手里了。既然事已经定下来了,纵然一时分开,也不打紧。”就算被分开,叶松寒也得想着办法,主动去找狸奴。正好让狸奴高兴一下。皇帝一时有点呆滞:“定下来了?”皇后眨眨眼睛:“陛下同意,臣妾同意,叶家也同意,自然就定下来了。”皇帝很识时务地咳了一声:“有道理!不过朕觉得,狸奴年纪还不大,现在又是非常之时,大婚的事倒是不必着急。而且这个,虽然两个都是男子,婚前私会,说出去也不大好听。还是要找人守着才是。”不知道为什么,总害怕自己儿子被占便宜。皇后贤良淑德地微笑着:“这些自然都听陛下的。”……叶澄丝毫不知道,他前进道路上的巨大阻碍,已经被他的准.婆婆给搬开一大半了。他正忙得晕头转向,苦哈哈地给阁老们打下手。大概是和这座行宫犯冲,短短两三个月,他这已经是搬的第四次家了,就在内阁办事的院子后面,充分确保他一盏茶都不用,就立刻到达办公地点。本来内阁有不少德高望重的大臣,大家各司其职,有商有量,应对政事游刃有余。可惜现在皇帝调走了不少人,专门处理叛军的事,内阁里人手骤减,繁忙程度大幅上升。叶澄在里面打下手,连个倒班的人都没有,每天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就差睡在办公室了。完全挤不出来一丝丝时间,去见季芳泽。午时,叶澄坐在桌案后,将新送来的折子,按照颜色样式,一一分好类。再想想下午的活儿,叶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才能挤出来时间,去见一下他家小芳?陈阁老坐在竹椅上,慢慢喝了一口茶:“年轻人要学会胸怀天下,不要一天到晚想着那些小情小爱。”咳咳,自从叶澄来到这儿帮忙,内阁的茶都比之前好了一些。三殿下果然受宠,好东西多啊。这些天,关于叶家的叶松寒,和陛下的三殿下深夜私会,被陛下抓个正着的八卦,已经通过在场的大臣宫人之口,秘密传遍了前朝后宫的每一个角落。陈阁老和当天在场的柳阁老住一个院子,还要知道地更具体一点。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点都不矜持。叶澄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只能安慰自己。异地恋也没什么不好的,距离才能保持新鲜感。算了,就当是享受一下鸿雁传书的情趣了。……夜里,季芳泽坐在屋内,盯着季青峦做先生留的功课。虽然季芳泽本人并不喜欢读书,但是监督季青峦,还是完全可以胜任的。福生轻手轻脚地进来,将一张折好的信笺递给季芳泽。季芳泽接过来,没急着看,反而看向福生:“又忙到现在吗?”福生低声道:“是,叶大人刚回了院子。”季芳泽打开信笺看了一眼。他刚开始,只是让福生去看看叶澄那儿缺不缺什么。不知怎么回事,就变成了现在每日传信。叶澄忙得连长一点的书信都没时间给他写,送过来的都是几句话,还有越来越短的趋势。今天打开,只有一句话。【晓来梦见君,应是君相忆。】传情诗这种事,本来在季芳泽看来,是一件附庸风雅,非常无聊的事。但想着叶澄含笑的眉眼,季芳泽突然就红了耳朵。真是,花言巧语。季青峦咬着笔杆,看他哥发着呆,一会儿眉眼温柔开心,一会儿又发愁地不行,含含糊糊道:“哥,实在想见,就去见见呗。”这都快整成相思病了。“什么时候去?”季芳泽回过神,将信纸收好,声音平淡,“白天他在内阁。虽说如今在行宫,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无缘无故怎么能轻易入内阁?要是晚上去,他忙了一天,都是正事,好不容易回去休息一会儿。我又没什么缘由,怎么好去打扰他。”季青峦精神起来了。他非常希望能讨好他哥,然后摆脱写功课的痛苦:“有啊,理由找找不就有了。我那儿还有叶大人两本书没还他呢!哥,你受我之托,亲自去给他还书不就行了?”不等季芳泽回话,季青峦已经站起来,喊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去把书拿过来。作者有话要说:  唔,不会很虐吧,最终都是为了甜甜蜜蜜地谈恋爱鸭!让我们小芳也感受一下被叶子讨好的感觉。第48章 季青峦开了口, 他手底下的小太监自然腿脚麻利, 很快就将那两本书取了过来。季芳泽看了一眼封面:“这不是他的书,是我的。”季芳泽虽然不爱读这些, 但是要寻些珍贵书籍来,却很容易。叶澄从他那里拿走了什么,他总是知道的。 第75章 ……叶澄这些天非常苦恼。他虽然以极大的工作热情和敬业精神,投入到了王朝的建设当中,每天过得非常充实圆满,得到了陈阁老等诸多上司的赏识和看重。但是仕途变得坦荡顺利的同时,之前顺风顺水的感情之路却出现了一点小变故。原本每天按时报到,给他和季芳泽互送情书的福生公公,突然不来了。第一天,叶澄以为是忘了。第二天,叶澄心想难道出了什么事,贿赂了一个小太监去给季芳泽送信。小太监很快回来,告诉他那边瞧着一切都好,信也交到了福生公公手里,但是没有回信给他。第三天,叶澄又送了信过去。第四天,叶澄又又送了信过去。这次终于有消息了,小太监告诉他,福生公公说让他以后别再送了。第五天,也就是叶澄惨遭分手的第二天,他终于在月上中天之前,把公务给彻底整理完。然后他避过门口的侍卫和太监,悄悄从他的小窗子那里翻了出去。……灯火悠悠,季芳泽坐在窗下,看着外面的月亮。福生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因为今天叶澄没再托人送信过来了。这也不能赖人家,是他家殿下非要跟送信的人说,让他以后别再写信过来。结果这一天就食不知味的,晚膳更是一口没吃。季芳泽扯了扯嘴角:“本殿没事,你下去吧,给本殿煮碗粥过来。”福生领命下去了。他独自坐着,心想,他总要学着习惯,以后没有叶澄音讯的日子。然后,他就发现,有一张纸条,被什么东西系着,顺着窗沿垂到了他面前。他的心跳突然加快,解开那道细绳,将纸展开。熟悉的字体,好像还有点委屈。【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不喜欢又有什么大不了, 要能装一辈子,假的也会变成真的。弟弟:哥,先婚后爱都是常规操作。叶家:儿啊,为了国家与人民,你就勉强委身给三殿下吧。皇帝:分手了?朕同意!!叶澄:……我兢兢业业给你们干活,你们能不能不给我对象说我坏话?!把家信彻底忘了不能赖叶澄,要是叶松寒,他肯定能记得,但是叶澄对叶家完全没有归属感,又忙的要死,所以……第49章 季芳泽猛地站起身, 他推开窗子,左右张望没看到想见的人, 才想起那纸条是从上面垂下来的。他起身推开屋门,走到院落里,绕到那扇窗外抬头看。飞檐翘脚, 雕花木瓦,纵然在夜色中,也看得出精致和华美。唯独看不到半点想看的人的踪迹。外面值班的内侍也知道季芳泽最近心情不好, 见季芳泽突然跑到院子里, 一时摸不清楚他的意思,福生公公不在,众人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位走过来, 低声询问:“殿下可有什么吩咐?”季芳泽看着暮色中平平静静, 一如平常的屋顶:“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动静?”内侍纠结了一下,没什么奇怪的动静啊,但是殿下问话又不能说“我没有”吧,只好试探道:“殿下可是觉得蝉声吵闹?奴才这就去把蝉粘走。”季芳泽又看了一眼安静的暮色, 想起他初见叶澄时的场景,心中明了。叶澄若是不想露出踪迹, 他身边这些内侍宫人, 确实发现不了。季芳泽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无事,不必相扰。”季芳泽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 也不见叶澄冒头,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片刻后回到屋内,重新坐回了窗边的罗汉榻上。很快,又有纸条垂着下来了。季芳泽迟疑了一下,不知为什么竟有些心虚之意,左右朝窗外看了一眼,见都低着头没人留意这边,还是飞快地拿来看了。【欲把相思说是谁,浅情人不知。】换言之,你个负心薄情汉根本不知道我多想你!这次的言辞更加委屈,充斥着幽幽的哀怨,只是配上叶澄那笔潇洒飘逸的字,实在是不怎么搭配。再加上叶澄现在脑门上顶着的“骗子”人设,不仅无法让人心生怜惜,反而有一种口花花浪荡子,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欺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的既视感。至少季芳泽就没像叶澄想象的那样,立刻被他哄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季芳泽看着那张纸上的字,颤着声音:“骗子。”“混蛋!”他想起叶澄第一次和他见面时说的那些话,简直气恨:“轻浮话就成日挂在嘴边,其实真心半点都没有。”“都是假的!”他眼眶微酸,直接起身把窗户关上了,自己往里屋去了。于是蹲在屋顶上,等待他家小芳回心转意的叶澄,只听到了“砰”的一声,下面的窗户被人重重关上了。叶澄:“……”看来这次他家小芳真的很生气啊。难道真的就因为我这些天一直没来看他吗?说实话刚确定关系就异地,确实过分了点,但是这也不能全怪我呀! 第77章 季芳泽厉声喝道:“谁也别进来!”叶澄无辜:“怎么突然就生气了?”福生就守在外面,离得最近,他隐约听见了叶澄的声音,差不多明白过来里面是什么情况,立刻将其他人都赶走了,自己给他家主子守门。叶澄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季芳泽是什么意思,顺着季芳泽的步子进了内室。季芳泽拖着叶澄往架子床上拉:“行,你想扒我让你扒,我们今天就洞房!”季芳泽如今也口不择言了,他解叶澄的外衫:“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睡了不认账。你既然也心悦我,今晚留在这儿,我到时候死也娶你。”口花花可以,来真的叶澄就怂了,他躲过季芳泽的手,试图改变话题走向:“哎呀不闹了,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我们好好说说话,好不好?”季芳泽的动作停住了,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面色苍白:“你不愿意,是吧?”“你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话?”他声音微颤,指着外面,“你不愿意,现在就走。”作者有话要说:  唔,甜言蜜语大型翻车现场……所以说也不能完全怪小芳没有安全感,叶子确实有点口花花的毛病,喜欢欺负小芳……第50章 帝后宠溺, 季芳泽这里的吃穿用度俱是好的。这床幔是云锦所制, 又轻又软,夏日既能通风透气,又能遮挡蚊虫。季芳泽不大喜欢张扬艳丽的物件, 所以宫里的织娘特意选了雨过天晴的颜色,又用银线织了暗花,据说夜间点着烛火, 远看似烟雾摇曳,躺在其中, 又如夜空湛蓝。不过平常季芳泽倒没怎么留心过它,也半点没看出它的不同和好处来。直到此刻,床幔落在季芳泽的眼里,映出上面隐隐约约的人影来, 才叫季芳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流光暗藏, 旖旎生烟。当然,季芳泽并不觉得这是叶澄某种暗示的邀请。毕竟之前他们还在说“为什么不能大婚”, 叶澄还拒绝了他莽撞的拉扯,怎么可能正事说到一半, 突然就拐到这上面来。但是福生的话却控制不住地浮现在他脑海里。【良辰美景,殿下若是还生气, 平白辜负了。】其实床幔颜色较深,里面的人影看不大清楚,模模糊糊的, 身姿也不如何绰约,只是那是他的心上人,平常展颜一笑,就能叫他心跳如鼓。更别说,又是夜色时分,两人独处一室,那人又坐在帐中。季芳泽再规矩,再告诫自己不要乱想,不要唐突了叶澄,也一时觉得喉咙有点干。季芳泽走到屋门外的时候,叶澄就听到他的脚步了,安静等着季芳泽过来。结果脚步越来越近,突然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住了。季芳泽呼吸微重,却停在原地,看着没有要再走过来的意思。叶澄本来也有一点忐忑,要不然也不会躲到帐子里来,见季芳泽不动了,奇怪道:【他怎么不过来?】009倒是了然:大概是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吧。就在叶澄准备出声的时候,季芳泽终于动了。他慢慢走过去,走到床边,却没有掀那床幔,只是规规矩矩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你是不是累了?”也是,他白日里在内阁忙碌,夜里好不容易回去休息,又跑到自己这里来,还被自己关在窗户外面。想到这里,只剩下密密麻麻的心疼,之前的旖旎倒散去了几分。季芳泽轻声:“你若累了,就安心在这里睡,我睡在外间的榻上,也不叫别人进来。只是你总要擦擦手脚,夜里才松快一些。你若不想下床,我去将水盆帕子端过来。”叶澄没说话。季芳泽这才注意到,好像自从他进来,这人影就没怎么动过,难道已经坐着睡着了?季芳泽掀开床幔,微垂着眼,虽说没在床外看到散落的衣服,但毕竟是在床铺内,他也不好乱看。结果,帐子刚掀开,满腔柔情没来得及倾泻一二,季芳泽的视线突然倾斜,就像之前在窗边的榻上一样,直接被人按倒了。这次比刚刚那次还过分,之前只是压住他手脚,现在不仅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一只手死死地捂着他的嘴。视线清楚下来的那瞬间,季芳泽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反抗力度陡然加重。叶澄早有准备,就这还差点没按住。他又不能真的对季芳泽下重手,场面一时混乱。叶澄眼珠一转,轻声说了三个字:“叶松寒。”季芳泽的挣扎停住了。他死死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寝室的青年。叶澄干脆放开了捂着季芳泽嘴的手,季芳泽也果然也没有叫。季芳泽原本柔情似水的表情,已经变得极其冰冷淡漠。他的语气倒也平静,但叶澄能听出话里藏不住的担心:“他在哪儿?你想要什么?”叶澄看着季芳泽这幅表情,一时恶趣味:“我深夜至此,自然是倾慕殿下的颜色。殿下若是给我亲一下,我自然知无不言。”话说到一半,叶澄连忙又捂住了季芳泽的嘴,生怕季芳泽怒而暴起,一嗓子喊出去。但是季芳泽却没挣扎,他仿佛有些怔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叶澄也不想真把人给惹毛了,到时候连人带猫,被一起扫地出门。漂亮到近乎张扬的青年俯下身,整个人忍着笑,故意做出一副哀怨的模样,轻声道:“殿下刚刚还说,只要我乖乖躺下,日后一定娶我。人家如今在床上等你,殿下怎么这幅郎心似铁的模样?”季芳泽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叶澄接着含笑道:“殿下龙章凤姿,姿容绝世,臣一时看呆了。”一句句两人私下相处时说的话,被叶澄重复出来。季芳泽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殿下待臣,是琴瑟之约,白首之心。臣待殿下,亦是此心。”“我还以为,殿下是故意带着我钻小树林呢。”“殿下叫我阿澄吧。澄江一道月分明的‘澄’字,是我的真名。”这一句,叶澄将最后的“乳名”换做了“真名”,看季芳泽的眼神,叶澄知道他听懂了。“我并不是叶松寒,现在才是我真正的模样。”叶澄松了手,这次是真的松开了。他翻了个身,从季芳泽身上挪开了,季芳泽也坐起身,低着头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叶澄之前还稍有忐忑,现在看季芳泽闷着头不说话,安心下来的同时,又有点郁闷。他戳了一下季芳泽,季芳泽没理他。叶澄不高兴:“殿下之前还邀我同眠,怎么现在这么冷漠?难道是我如今的相貌不如之前吗?”季芳泽的声音冷硬:“你这么生龙活虎,不如翻窗回你自己那里睡去!”叶澄知道人真的生气了,他讨好笑道:“我这不是怕吓到殿下吗?” 第79章 叶澄平常脾气不错,这次却格外强硬,直接按着人家的肩膀,强行把人转过来:“给我看看,听话。”季芳泽气得想打他,可一来舍不得,二来也知道打不过,只好用力推他:“你滚!”僧庙寄居的屋子能有多大,两人推搡间,直接摔在里面的床上。这下季芳泽倒是无处可躲了。叶澄一把抓住人家的手,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掰人家下巴:“哎呀,怎么能对客人说脏话!太失礼了。”季芳泽要被他气死。到底是谁比较失礼?大半夜一不吭声地就来敲门,主人家撵他走,不走就算了,还把人给强行压在床上。这哪里是客人?简直是个采花贼!竟然还有脸倒打一耙?!暗卫为什么还不出来?!这难道还不算危急关头吗?!夜幕无法遮挡叶澄的视线,他一寸寸地沿着季芳泽的脸看过去。其实细说起来,这和他曾经见过的季芳泽不太一样。他上个世界见季芳泽的时候,季芳泽已经二十多岁,是一个棱角分明的青年了。可现在他看着的这个人,还不大呢,瞧上去也就十七八的年纪,要稚嫩青涩一些。若再长两年,大概就会长成他曾经见过的模样吧。夜色里,有常人看不见的光点,在空中浮动,最后凝聚在叶澄的眼上。不知空气寂静了多久,叶澄才松开了捏着季芳泽下巴的手。季芳泽心中羞愤难言,冷笑道:“好看吗?”刚刚那股不管不顾的疯劲儿下去,叶澄才注意到两人处境的尴尬,他松开手,从床上起来,干笑了一声:“简直如同姑射神人。”季芳泽坐起身,也顾不上整理衣服,眼睫微垂,声音冷得像冰:“我不是季呈佑。”“没说你是他呀。”叶澄还没彻底从震惊和不可置信中缓过神,但他已经下意识切换到了和季芳泽的相处模式,“你比他好看多了。就算我眼真瞎了,也不会把你俩认错啊。”季芳泽显然没相信,反而问道:“那你激动什么?”叶澄摸摸鼻子:“这个,主要是小师傅你风姿卓绝,我猛地一看见,太惊讶了,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季芳泽被气笑了。这种鬼话,真难为他能说出口。空气一时沉默。季芳泽心底就像被人破开了一个大洞,空得要命,往外渗着风。片刻后,叶澄轻声问:“你姓季?”季芳泽坐在黑暗中,像是坦然,又有点像破罐破摔:“是。”“皇族哪一支?”很多过去不曾留意的细节,现在一起涌出来。叶澄心里已经隐约有答案了。当今陛下与皇后感情甚笃,不纳妃嫔,这些年膝下子嗣不丰,极为多舛。皇长子体弱,极少出现在人前,据说一直在静养。季呈佑偶尔和叶端瑜提起过,皇长子与他相貌颇似。叶澄过去听季芳泽说过,他并非不受家人所喜,反而家中父慈母爱,只不过是因为身体的缘故,才跟着惠和大师在外游历。那时候和叶澄在京城不远处的荒郊相遇,原本是回京中探望父母。“是嫡支。”季芳泽的声音很生硬,还有一点自嘲的意味,“还有什么想问的,都问吧,我知无不言。”“我没什么想问殿下的。”叶澄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今日原本说好要给殿下做冰灯,却又失约,所以夜里做好了,给殿下送过来。并不是故意要冒犯殿下。”叶澄的话没什么不妥,甚至刚才那激烈的情绪波动,也都被收敛起来了。“如果殿下没有其他的吩咐,我就先告辞了。”季芳泽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滚吧。我才不稀罕。”他已经足够狼狈了,不想在叶澄面前,展现出歇斯底里,毫无风度的模样。叶澄离开了,走之前将门关好。季芳泽独自坐在黑暗的室内,轻声道:“骗子。”其实这话真的很没道理。从头到尾,都是他在骗人家。他对叶澄一见钟情,就遮着脸,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来接近人家。叶澄从来没给过他任何许诺和暗示,只是拿他当孩子一样哄,他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现在被拆穿,也应当是人家骂他是骗子才对。但他就觉得特别委屈,真的特别委屈。这种委屈,像是吃了一颗没熟的果子。人家明明已经告诉你是青的了,你却心里仍抱着不真实的期待,蒙着眼睛,非要去尝一尝。现在咬开,苦涩的汁水充满整个喉咙,又能去怪谁?……009本来还非常幸灾乐祸,等着看叶澄如何痛哭流涕,剖腹以示清白,解释自己这些天嚣张无比的种种举动,不料事情的发展竟如此地诡异:【你,你就这么走了?!】【不走,留下来做什么?】009:【这是季芳泽啊!你不想和他重归于好吗?!】你当初在空间吐血吐成狗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云淡风轻,铁石心肠的模样!叶澄语气中几乎带着一种漠然:【说得倒容易,任务怎么办啊?】【任,任务?这关任务什么事?】【蹬掉了闲散王爷季呈佑,摆出了“富贵不能淫”的架势,现在却攀上了身份更高贵的皇长子,你猜下一出评书要说什么?】叶澄的语速很快,也不知是想说服009,还是说服自己,【现在牌坊都立好了,又突然想改嫁,不觉得晚了点吗?这种事若传出去,“叶端瑜”这个名字,永远也摆不脱桃色传闻了。】【可如果不叫别人知道,我难道让他给我当地下情人?】009有点恍惚。它太不习惯这个对话了,要知道,过去都是它苦口婆心地提醒宿主,不要过度沉迷恋爱,要记得做任务。谁知叶澄竟然不敢常理出牌,面对再次相逢的季芳泽,第一时间想得居然是任务怎么办!真不愧是蝉联年度最佳员工啊。但是这样的话,未免也太伤季芳泽的心了。四十年深情,其实还是没能软化叶澄的心吗?【说完了任务,我们再来说说芳泽。】 第81章 直到将人搂在怀里,进了屋,季芳泽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真的把人抱住了。这个处处刺他心,总是想着别人的冤家,现在就乖乖地待在他怀里。季芳泽见识过他驱虎逐狼的本事,但这人抱在怀里,却一点也不重,甚至有些文弱的感觉。心上人在怀,季芳泽还没来得及心跳加速,突然就开始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这是不是太瘦了,在军中被人欺负怎么办啊。他胡思乱想着,手却很稳,将人放在床上,自己要起身,却被叶澄拉住了。季芳泽轻声道:“你睡吧,我去别的屋。”叶澄心想,我要是想和你分开屋睡,我费这心思敲门干什么?其实叶澄能找出来一百个留季芳泽的理由,比如说别的屋子没有炭火之类的,但是叶澄想,我想跟我自己的男人一起睡,还找什么借口?于是他直接握着季芳泽的手腕,往下一拉,在季芳泽摔倒的瞬间,麻利地蹬掉鞋,然后整个人扎在人家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准备睡了。季芳泽躺在他身侧,半个身子被叶澄压住,被迫搂着他,整个人僵硬无比:“你放开。”叶澄却好似没听见,自顾自问道:“殿下喜欢我吗?”见季芳泽不说话,叶澄谴责道,“殿下不是说,我问什么,你都知无不言吗?”季芳泽脑子里乱得很,下意识反驳:“但你不是说没什么要问的吗?!”叶澄理直气壮:“我反悔了。我现在想知道,你喜欢我吗?”沉默了很久,季芳泽轻声道:“喜欢。”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喜欢一个人又不丢脸。叶澄的呼吸就在他颈边,伴随着说话声,一下下撩拨着季芳泽紧绷的神经:“殿下既然喜欢我,为什么竟避我如蛇蝎一样?”季芳泽觉得自己快被叶澄逼疯了,他哑着嗓子:“你先放开我,好不好?”叶澄的声音藏着笑意:“你要是不愿意,你怎么不推我?”季芳泽抓狂:“你要是非不放开,我能打得过你?”人家是能虎口夺食的人,就算十个季芳泽也是白给。难道真的要喊暗卫来“救命”?!叶澄忍不住笑起来:“你不推一下试试,怎么知道我不放开?”黑暗中,季芳泽只是苦笑,他怎么可能主动推开他。这是他心尖上求而不得的人,就这样乖巧地,毫无防备地躺在他怀里。他恨不得把这人狠狠揉进身体里,去亲他,肆意地揉捏他,甚至对他做更过分的事。仅仅是克制心头的**,就已经用尽他的力气了。季芳泽突然就很委屈:“你到底想怎么样?”叶澄仰起头,在季芳泽脸侧亲了一下,声音带上了显而易见的疲倦:“好了,天都这么晚了,我明早还要回军营。我们不要吵架了,躺在被子里睡一会儿,好不好?”季芳泽因为那个轻轻的吻,整个人僵住了。叶澄却不理会他带了给季芳泽多大的冲击,只是自顾自地靠了回去,闭上了眼睛。其实一开始说累,叶澄是骗季芳泽的。整夜不睡虽然也会疲倦,但也远远不到要控制不了的地步,但此刻,他像很久之前一样,靠在季芳泽的颈窝处,倦意却真的一下子就涌上来了。昏昏欲睡之间,他喃喃了一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季芳泽听清楚了,他听到叶澄说——“季芳泽,我好累啊。”季芳泽,我好累啊。就像很长很长,前途未卜的旅途,我撑着一口气,走了好久,现在终于看到终点了。明明只是一句很寻常的话,季芳泽却突然心中剧痛。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抱着叶澄的手,像是怕怀里的人消失一般。他用的力稍微大了点,叶澄似乎被惊醒了,发出一声迷迷糊糊的询问:“嗯?”季芳泽摸了摸他的头,声音很轻:“我不走。我给你把外衣脱了,稍微按一按身上,好不好?”叶澄没应声,也不知听清楚没有,但季芳泽起身的时候,叶澄听话地松了手。在屋子里待的时间久了,眼睛已经渐渐习惯了黑暗,能看得清轮廓。季芳泽借着窗外的月光,为叶澄脱了厚重的外衣,把人塞进被子里,汤婆子塞在他脚下,又摸黑给他揉捏肩膀。之前的时候,仅仅是抱着这个人,就旖念丛生,不能自抑。但现在,这人只穿了一身中衣,陷在厚厚的床铺间,睡得人事不知,任他摆弄,他却只记得,这个人很累,要让他舒服一点。……清晨,阳光照进房间,叶澄伸着懒腰从床上坐起来,觉得浑身轻松通透,无比快乐,像是随时可以飞起来。叶澄惊奇:【咦,和自己的男朋友久别重逢,一起睡觉,竟然还有这样的功能吗?难怪大家都说小别胜新婚啊。】009非常麻木:【小别胜新婚没有这个功能,但是再加上整晚按摩就差不多了。】叶澄一怔,看向身旁仍然睡着的季芳泽。他的眼睫很长,却遮不住眼下微微的青色。【你说你累,他给你按了一晚上,半个时辰前刚刚睡过去。】叶澄看着季芳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似乎有些甜意,但更多的是心疼。他昨夜睡得昏沉,只是刚开始季芳泽脱他衣服的时候,有个模糊的印象,后面就完全不记得了。他很轻地戳了一下季芳泽的侧脸,小声道:“怎么傻成这样啊。”叶澄看了一眼分外明亮的窗子,心想难道是睡过头了。他踢踏了鞋,打开窗子看了一眼,原来昨夜下了雪,外面已经是一片银白。虽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晚,但现在太阳也已经升到了半空。他该走了。……季芳泽迷迷糊糊之中,像是习惯了一般,伸手向怀中搂去,却摸了一个空,困意顿时消散。他猛地坐起身,迷茫地看向四周,屋子和平常每一个醒来的时刻一样,只有他一个人,看不出半点另一个人的痕迹。原来是个梦吗?季芳泽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起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屋子里似乎比平常要冷一些。季芳泽披上了外衣,推开窗户,然后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第83章 虽说叶澄对他们尊重有加,但叶母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家老头子这个管上管下的脾气,用在亲生子身上也就罢了,用在叶澄身上,只怕徒惹两人不快。叶父却是个牛脾气,还是“孩子会变坏,全怪作业太少”的忠实支持者:“宁肯累一点,也不要让他闲下来。若是真的染上恶习,可是将来一辈子的事!他既然叫我一声父亲,纵然落埋怨,也不能不管。”片刻后,门打开。叶父从里面走了出来,将一小摞宣纸递给叶澄,面色淡淡:“要好好训练,勤做功课,去吧。”“好了,老爷子。”叶澄突然很不见外地搭上了叶父的肩膀,哥俩好道,“我会乖乖把功课做完,真的不会和他们一起鬼混的。放心吧。”一头是忧心忡忡,爱留作业的老父亲,一头是没醋也能咂出三分酸的恋人,任谁也不敢出去鬼混啊。……罪卒营的轮休难得,所以一旦有机会出去,大家都会多带些军营允许的私货回来。叶澄修完假回来,大中午地,和叶澄关系不错的人都挤到他的帐子里,看他有没有给兄弟们捎点好东西。结果叶澄打开包裹,最先拿出来一摞宣纸。胡老四一看那满篇的字儿就头晕:“这是啥?”叶澄恹恹道:“是功课。”虽然他并不是个文盲,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算是饱读诗书,但是这世上哪儿有人喜欢做功课的?有那时间,欺负一下周遭的小朋友不好吗?胡老四不耻下问:“功课是什么?”另一人也来凑热闹:“虽然我知道功课是什么,但叶哥你回一趟家,为什么会带功课回来?”叶澄心里都是泪,不耐烦地推他们:“我家是书香世家,当然要做功课。你们这种莽汉懂个屁啊!走开!”众人大笑,显然没人把叶澄的话当真。唯有知道真相的陈熠,还有林琼没笑。陈熠甚至颇有兴趣地拿起那摞纸,看了起来。能给叶澄留功课的,肯定就是叶父了。虽说名声不及当过帝师的叶家老大人,但在学问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一页页翻过去,陈熠稍微有些迟疑地看向叶澄:“端瑜,你这是多久的功课啊?”叶澄将带给同袍的吃食分出去,还有些不明所以:“到下一次休假前的吧。”陈熠叹了一口,将那摞纸还给了叶澄:“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虽说叶端瑜举止言谈不似文人书生,但在功课上竟能如此勤勉,难怪能考探花郎啊。叶澄从陈熠的感慨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他接过来,翻了两页,只觉眼前一黑。叶父将这一摞纸递过来的时候,叶澄没有细看,直接就塞进了包袱里,在他想来,就那么薄薄几张纸,纵然有功课,也没多少。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那几页纸不是作业纸,是题目纸啊!这么一摞,密密麻麻地,全都写着论文题目啊!叶澄想起自己临走前,为了不让叶父给他相看对象,主动发誓说会把功课做完,顿时心如死灰。他躺在铺上,叹人生之多艰,几乎要落下泪来:“太难了。这年头想娶个自己喜欢的娘子,实在是太难了呀。”众人分着他带来的肉干,看叶澄突然就乌云罩顶,顿时议论起来。“叶哥怎么了?”“不知道,好像在说娶媳妇难。”“他不是已经有媳妇吗?”“刚刚不是还在说功课?怎么突然就换话头了?”有人猜测:“难道这功课是他媳妇给他留的?”众人不敢相信:“不会吧?男人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温柔温柔就算了,竟然还留功课?!”有人理智分析:“你看,叶哥刚刚不是说他家是书香世家,你看叶哥哪儿像书香世家出来的?很可能嫂子是书香世家的吧。嫌弃叶哥没文化,所以……”“对啊。之前叶哥还说过,嫂子洗衣做饭都不会。”这个年头,确实只有大家闺秀才能这么娇生惯养。众人顿时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真可怕啊,所以说大家闺秀不是一般人能娶的。”“叶哥真是太不容易了。”陈熠无奈:“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听到陈熠的声音,叶澄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陈兄,看在我曾经把你从敌人刀下捞起来的份上!帮我写点吧!”陈熠:……他的探花郎果然还是花钱买来的吧!作者有话要说:  日后,季芳泽见到叶澄的战友,发现所有人都对他肃然起敬……因为他是一个会给自己恋人留作业的男人!第54章 叶澄面临着惨痛的“不想被催婚, 就要老老实实沉浸在作业的海洋里”的困境, 而在大夏的中心, 作为他“绯闻男友”的季呈佑,也同样不好过。皇宫内正在举办宫宴。虽然是半敞开式的大殿,但因为四周暖炉众多,众人并不觉得冷,捧着美味佳肴的宫女来去如同流水。更妙的是, 这座殿外是一大片梅林,在冬夜花开点点, 暗香浮动。若是向殿外看, 会发现檐下, 枝头上, 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在夜里犹如繁星万点。林中, 更远处的花园内, 到处都是三三两两提着灯笼闲逛的人, 欢声笑语隐约飘入殿内。今日是元宵佳节, 难得的不拘束男女同游的日子。皇帝坐在高台上,身周只有几位阁老和亲王,神情放松地看着下面的臣子四处走动说笑。只要不涉及正事,皇帝脾气向来不错, 所以宫宴的气氛很是热烈。皇帝抿了一口酒,视线回转,落到一直没说话的季呈佑身上:“九弟年纪轻轻, 和我们这帮老头子待在一起做什么,何不出去转转?”季呈佑突然被点,也不慌乱,只是无奈笑道:“皇兄正值壮年,莫要与臣弟说笑了。”却避开了让他出去转转的话题。“陛下这么说,让我们这帮真正的老头子情何以堪?”陈阁老摸着胡子,笑起来,“说起来,昱王殿下确实到适婚的年纪了。” 第85章 徐集怕惹来众怒,连忙解释道:“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们叶哥有没有说过,这娘子是怎么娶到的?”乔二想了想:“应该是抢的吧。”旁边一人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别瞎说,咱们叶哥是这种人吗?!而且就咱叶哥这脸,还用得着抢?”乔二不服气:“但是咱叶哥以前不是做山大王的吗?我不是瞧不起叶哥,但嫂子那样的人品才貌,老丈人能愿意?就算不是抢的,肯定也是私奔的。”这年头,读书人的地位高,瞧不起武人,更别说山贼这种犯罪分子了。叶澄能娶到这么一位娘子,真是高攀了。且不说面子上如何,连下一代的教育问题都解决了!见众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徐集也稍微信了些,不由得心生嫉妒。这姓叶的小子哪儿好了,天生神力就算了,竟然还能娶到这样的娘子?!真是老天不长眼。但是还不等徐集把嫉妒表现出来,旁边已经有人摇头晃脑地感慨起来:“可惜就是太凶残了。可见人无完人啊。”徐集一愣,不相信:“不会吧,读书人家的女儿不是最讲究那个,那个三从四德吗?”他之前做过大户人家的护卫,“再说了,她们走两步路都喘气,说话像猫叫,就算真放开了力气打,估计也就是给叶端瑜挠个痒痒。”难道是直接拿刀砍?乔二摸摸脑袋:“倒是没听说过打人,但是嫂子留功课啊!”话题终于回到了功课上。乔二等人七嘴八舌地,给徐集讲起了事情的经过,重点是形象具体地描述了,叶澄是如何被功课折磨地痛不欲生,铁汉落泪,但是碍于嫂子的淫威,只能点着油灯,狂补作业。第一次听说的人纷纷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徐集的表现尤其明显,不停地擦汗。乔二问他:“你咋了?这大冬天还流汗呢?”“没事,我就是觉得我家村边的小花也挺好的。”虽然不是书香门第,虽然不是美若天仙,虽然还动不动就拿着扫帚打人,但是至少不留作业啊!作者有话要说:  季芳泽在军营外,听到的是:想当初,叶家玉郎与小王爷在城门前洒泪道别,情定三生,不离不弃吧啦吧啦。季芳泽在军营内,听到的是:我们叶哥当年与一个大家闺秀一见钟情,嫂子的老父亲不同意,于是叶哥抢了就跑,结果现在还在为了讨好老丈人,天天做媳妇留的功课吧啦吧啦。季芳泽:说!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第55章 军营大比, 每个人都至少要参加一项比试, 叶澄选择了打斗, 一连打了十场,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晋级的事,就没再看下去,径直回了营帐。叶澄在回营帐的路上遇到了穿着普通戎装的怀化将军。怀化将军身边只跟着几个亲卫,之前应该是在悄悄巡视军营大比的情况。按理说, 怀化将军作为整个虎啸关最高的军事将领,叶澄这种小虾米是没什么机会和他近距离接触的。上次见他, 想来也只是个意外, 叶澄远远施了一礼, 就准备离开, 但怀化将军叫住了他。“叶端瑜。”叶澄驻足:“将军有何吩咐?”怀化将军摆摆手:“陪本将军走一走吧。”叶澄落后一步,跟着怀化将军出了训练场。军营大比是军中一月一次的盛事, 大家都聚在训练场, 除了必要把守和巡视的士兵, 外面没几个人。叶澄不知道怀化将军找他做什么, 只是安静地跟在身后。怀化将军四处走走看看,似乎真的只是想找个陪同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叶澄闲聊:“你今日怎么回来地这么早?”“怎么?”怀化将军似笑非笑, “瞧不上军中的对手?”叶澄却摇头:“军中人才济济,我不过是沾了天赋的光。”这不是谦虚。他若真的要比,自然样样能拔头筹。但拿他和其他的兵卒比, 其实有点欺负人了。他毕竟不是真的二十来岁,也不是所谓的文人雅士。怀化将军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我看过你的训练记录,很不错。”自从那日见过叶澄之后,怀化将军其实有叮嘱掌管罪卒营的将领关注叶澄。不过这次,不是作为哪几个亲戚要他照顾的人,而是作为一个他欣赏的后辈,看重的苗子。所以他知道,纵然叶澄一进军营,成绩就非常亮眼,但每次训练,叶澄也照样是最刻苦,最认真的一个。而且,罪卒营一向比较乱,阵营分明,但叶澄却很快就融合其中,甚至有了威信。他原本是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能做到如此,实在叫人刮目相看。这世上,自然有天赋卓绝之人,叶澄就是其中一个。但怀化将军更相信,这世上所有的成就,绝不会仅仅因为天赋就能达成。“你在这里也待了几个月了,觉得这军中如何?”这实在不该是一个将军,问一个罪卒的问题。叶澄却认真回答道:“士气充盈,可战之师。”怀化将军眼中神色未明:“但在太平时节,兵强马壮,却也不是什么好事。”叶澄摇摇头:“虎狼在侧,岂能轻言‘太平’二字?”大夏建国许久,占地颇广,其中鱼米之乡占了大半,最是富饶,但因为,难免。荣国是随后兴起,地处苦寒,生活条件恶劣,但也因此而兵事强盛,甚至妇孺都能上马杀敌。数年前,荣国大举兴兵,大夏没有防备,接连被攻下数城,甚至差点被兵围都城。但大夏毕竟建国日久,国力强盛,回过神来,便没再让荣国占什么便宜。经过惨烈的厮杀,两国终于和谈。至此已经五年。虽然边境时不时有些“土匪”之类的小摩擦,但也还算相安无事。怀化将军看向叶澄的眼中多了几分赞赏,语带讥讽:“但可笑的是,自从前几年签订了那个可笑的条约,荣国没再大举兴兵,京中就有不少人觉得,如今已经到了太平时节,在朝堂上提了很多次裁兵。”好在皇帝很信任怀化将军,这些年从来没有因为其他人的谏言,而对怀化将军有忌惮,掣肘的迹象。就叶澄目前看来,怀化将军也确实没有辜负皇帝的信任。他练兵有方,又治兵严谨,不愧是一方名将。怀化将军冷哼了一声:“那些文人‘仁义礼智信’读多了,就脑子不好使了。一纸条约有什么用,荣国狼子野心,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叶澄从没以文人自居过,所以虽然怀化将军有些地图炮,也并不在意。 第87章 冬日的山林,并没有太多的危机,只是格外地冷。季芳泽平常就很白, 今日看着,却格外少了几分血色。叶澄心头微动,摸了一下他的手, 竟是冰凉。叶澄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要找什么,写个单子给我,反正我现在每天都在山里面闲转,顺便给你找了,到时候捎回去。你早点回去,这两天别再上山了。”这山上确实冷,之前那场大雪,现在还在山间留着痕迹。叶澄自己就住在这山里,对山间的寒风深有体会。他有外挂加成,巡山的时候,偶尔都会觉得有些冻人。何况是看上去不太康健的季芳泽。季芳泽却摇头:“你不是说,要把我抢回山里,做压寨夫人吗?”叶澄换了副表情,语气中满是被生活逼迫的无奈:“实话说了吧,其实这山头不是我的。我就是个大王手下的小喽喽,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实在养不起另一个人。你就下山回家去吧。”季芳泽将笑意藏在心底,面上却眼睫微垂,一副认命的模样:“但我家中门风保守,你既然抢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穷点也没关系,我可以采药养你。”叶澄提着季芳泽的空筐子,往下倒了倒,什么都没倒出来,非常直男地嘲笑自己的男朋友:“靠这个养我吗?”之前来虎啸关的路上,两个僧人白日不和他们同行,后来到了虎啸关,叶澄也就过年那几天和季芳泽接触过,所以他还真没和季芳泽一起采过药。如果季芳泽一直都是这么非,靠他采药,两个人非得饿死在山上不可。叶澄同情地拍了拍季芳泽的肩膀:“要是运气不好,就换个行当讨生活吧。”这种收益主要看脸的行当,不适合非酋。季芳泽有点不高兴了,反驳道:“我才没运气不好。”只有今天没采到药,但今天明明是特别幸运的一天。叶澄却不在意他的话,很自然地拉起季芳泽的手,两人找了处避风的地方坐下。在山林内不能随意生火,叶澄便紧紧和季芳泽挨着,又搓了搓手,将热意腾腾的手,贴在季芳泽冰凉的脸上:“快说,都要采什么药。”季芳泽感觉着叶澄指尖的温度,眼睫垂下:“是很要紧的药,又少见,还是我自己找吧。”当然不是什么要紧的草药。惠和大师是真正的高僧,眼里看见的都是寻常人家的苦难。纵然大夏相对富饶,但也仍然有穷苦百姓看不起病,惠和大师遇到了这种事,除了免费看病,也断不了舍药,所以才会常常在山林间采药材。季芳泽倒没有菩提救世之心,只是他跟在惠和大师身边,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叶澄不在他身边,他没什么事做,便又捡起了旧日采药的行当。谁知会在山上遇到叶澄。看来师父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果然结善因,能得善果。季芳泽决定把这个善果发扬光大:“我打算在山里住一段时间,赶在春天前,多采些药。”叶澄一怔,不太赞同:“山里哪有地方住?”他知道夜里的虎啸山有多冷,几乎滴水成冰。季芳泽又不能住进岗哨的营房,若是露宿,真的会冻死。季芳泽却平静道:“朝这个方向再走一阵子,有一座木屋,是我和师父一起搭的。我以前跟着师父在这里住过,也是冬天。”这句话不是骗人的。虎啸山药产丰富,并且很多珍贵的药,比如说天麻,人参等,都是冬天采摘最佳。前几年的时候,师徒二人走到了虎啸关,便顺势在虎啸山上住了半个冬天,采集炮制药材。怀化将军治军严格,只要你身份确凿,没有疑点,巡防的士兵并不会太为难来山中讨生活的人。原本季芳泽当然没有在山上住的打算,也把那屋子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但现在见到叶澄,便又想了起来。他也不是有什么别的念头,平常也不会去打扰叶澄巡防,但至少,都在山里的话,每天至少也能见一两面吧。叶澄并不是个会强迫别人如何如何的人,见季芳泽坚持,也没再出言反对。反正他已经做完了今天的事,就干脆跟着季芳泽过去看看。巧的是,那屋子距离叶澄他们的岗哨并不远,虽然不大,但也很结实严密,屋里还砌了石灶,土炕,外面围着一圈篱笆。为了方便山民偶然借宿,屋外没有留锁,推开门看一下,里面还算干净,只有薄薄一层灰,不像是好几年没人住过的样子。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能跟在城里住着比。叶澄自己连坟地都住过,也知道季芳泽这一世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人,但他还是舍不得。他拉住了季芳泽的胳膊:“听话,回城里住。”季芳泽神色淡淡:“这是我师父交代的事。我这次上山,原本就是打算住些时日的。”换句话说,又跟你没关系,不要管我。叶澄靠在门框上,挑挑眉:“你原本就打算在这里长住,却什么都没带?就背了个破药筐?”若是凑活一夜也就罢了,既然要长住,总要把换洗的衣裳,被褥什么的带过来吧。“出家人随遇而安,不拘泥外物条件。”叶澄凑近,压低声音:“你不是给我做了压寨夫人吗,怎么又变成出家人了?”季芳泽想了想,还是更喜欢压寨夫人这个身份:“那我更不该走了,你见过住在山下的压寨夫人吗?”……总之,季芳泽回城拿了一趟东西,最终还是在这山里住下来了。他也确实像自己之前说的那样,精力都放在采药上。叶澄早上路过木屋时,季芳泽会同时出门,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同行,叶澄照旧去巡防,季芳泽自去采药。叶澄下午巡防结束时,季芳泽往往已经回来了,就坐在屋子门口等他。两人会并肩坐一阵子,说说话,交换一下彼此的收获。等到太阳西斜,只留下小半边还在天幕,叶澄会离开。一开始,叶澄还总是担心这,担心那,怕季芳泽哪里不适应,受委屈。然而季芳泽在这里过得如鱼得水。他是惠和大师的徒弟,之前在虎啸山住过,刚来采了没两天的药,就被认了出来。很快,名声传出去,方圆几十里巡防的士兵,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来他这里看。季芳泽不收钱,来看病的士兵便随意带些东西过来,山间打的野味,摘的菌子,或是大家都认识的草药。没什么可带,就顺手帮季芳泽捡捡柴,挑挑水。来这里看病的人多了,渐渐传出一点流言来。……这一天,叶澄巡山归来,途中逮到一只极肥的野兔子,便提着兔子耳朵,去找季芳泽。刚进了院子,几个军汉抬着一个担架,从屋里面走出来。担架上摔断腿的汉子好心提醒他:“兄弟,你来晚了。过了未时,季大夫就不接诊了。”这位惠和大师的弟子,年纪轻轻就颇有高人风范,不爱谈笑,医术高明,而且规矩极严。因为看病的人数量变多,他每逢单日,会在木屋中接诊,截止到未时。未时一过,再来的人,一律都不接待。 第89章 这两句话后,气氛一下子就沉闷了许多。季芳泽背对着叶澄,手中动作未停,却有种麻木的机械感。那天夜里叶澄走了,又回来敲门,他打开门放叶澄进来。叶澄没有给他什么交代,他也没有问,就这样含含糊糊地在一起了。其实季芳泽是个特别小心眼,特别计较的人。之前叶澄走得急,他没机会问。但这些天,多少次相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他从来不提季呈佑,也不问叶澄到底是怎么想的,因为他不能承受失去叶澄的后果,所以就小心地避开了这边的雷区。只要以后是他的人,再不去想别人,他也没必要非得去刨根究底,把所有人的伤口揭开。就像师父说的那样,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以后。但是,真的能以后都是他的人吗?他见识过叶澄对那人的深情。月下三两句闲谈,眼里话中的情谊,不像是伪装。曾经口中那样喜欢的人,如今却被轻飘飘地抛开了。他会这么对别人,将来也同样会这么对你。这句话突然就冒出来,隐隐扎在季芳泽的心上。但季芳泽却不觉心寒,反而心中讥讽:但那又怎么样?若叶澄当真是矢志不渝,情深似海的人,你连现在都没有,还想什么将来?叶澄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季芳泽的腰:“干嘛又不高兴?”季芳泽微微低头,平静道:“没不高兴。”叶澄却不松手,熟练地趴在人家背上,像一只超大号的树懒,季芳泽走到哪儿,他就摇摇摆摆跟到哪儿。“谁惹到我的压寨夫人了?来,说来大王听听。”“没人惹我,可能是昨夜着凉了,刚刚又去外面待了会儿,突然有点头晕。我待会熬点药喝。”叶澄想劝季芳泽下山,但知道季芳泽不会听,只好更用力地抱紧季芳泽:“上次真的太可惜啦。这片地段巡得严密,很少能碰见老虎的。下次再遇到,我一定不让它跑了,抓回来给你做虎皮褥子。”两人细碎地说着话。明明两人都穿得很厚,季芳泽却觉得,能感觉着背上属于叶澄的温度。季芳泽嘴角微微翘起来,心想: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如果真的将来会分开,又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浪费了今日相伴的时光呢?……叶澄回了营地,天色已经渐渐晚了。巡防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大家吵嚷着吃饭,闲聊,叶澄却始终心神不凝。他还在想白天的事。那时候,他直觉季芳泽有些不高兴,但他问出口后,芳泽的表现也看不出什么异样。真的是因为晚上太冷,着凉了吗?是,这鬼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天气,明明在别的地段已经开了春,到了莺飞草长的季节,这里却还是寒风呼啸,冷得人骨子发抖。芳泽他毕竟先天不足,如今受了寒,也不知道挨不挨得住,会不会病情加重。叶澄想到这儿,整个人都坐不住了。吃完饭,他找到了一边休息的程展:“程哥,我想休假。”因为山中条件恶劣,一个哨所中的士兵,只要错开时间,一个人每月能自由休一天。程展是十人中最有资历的老兵,也是这个哨所的负责人。程展抬了一下眼皮:“什么时候?”“就现在。程哥,我只要今天一晚上的假。”叶澄诚恳道,“明早就回来,不耽误我明天继续干活。剩下那一白天,就给程哥了。”“今晚又不是你值夜。再说天都黑了,今晚肯定来不及进城。你休这个假,有什么……”程展说到一半,恍然大悟。他眼中揶揄,“要去季大夫那儿啊?”住在一起的同伴,难免知道的多一些。再加上季芳泽总是给叶澄带些冻疮膏之类的药物回来,给大家分。拿人手软,叶澄在哨所里的人缘倒是渐渐好起来了。叶澄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笑嘻嘻道:“是啊。他今天不太舒服。”程展知道他有些本事,也没拦他,没好气道:“去吧去吧。天都黑了,别瞎拐弯,要是路上被野兽叼走了,可别赖我。”叶澄从哨所离开,像一只飞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间的山林。白天的时候,担心会遇见旁人,叶澄还缩手缩脚。但是夜里,就不必顾忌这么多了。他眼睛明亮,黑夜在他眼中无所遁形。他几乎没有下地,从树干枝头点过,甚至沉睡的鸟儿,也察觉不到刚刚有一个人曾在它们的巢边驻足。季芳泽住的屋里,距离叶澄所在的哨所并不算太远。平常大概要一炷香的时间,按理说夜里该更久,但是叶澄却很快就到了。现在天刚黑没多久,木屋里竟然已经熄了灯。叶澄微怔,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去敲门。如果季芳泽已经睡下了,他再敲门,把人叫起来开门,冷风灌进去,大概只会病上加病。叶澄走到门口,犹豫地轻轻推了一下,没推动。叶澄失笑,自己真是越来越傻了,芳泽夜里在山间,当然会插门。算了,还是在外面住一晚吧。他的动作真的很轻,但明明是连鸟儿都惊动不了的声响,却被屋里的人听到了。季芳泽的声音在夜里很清晰:“谁?”叶澄不说话。他希望季芳泽以为是听错了。但叶澄屏息凝神,却还是没能糊弄过去,屋里亮起了灯。门被打开,季芳泽把人拉了进来。叶澄无奈:“以前在城里也就算了,在荒郊野外,夜里也敢随便开门。就不怕是老虎在门口等你吗?”季芳泽语气平静:“我知道是你。”明明一开始,叶澄是下了决心,要教训季芳泽提高危机意识,但看季芳泽眼里全是亮光,开心和惊喜无法掩藏,叶澄又说不出扫兴的话来了,最后竟跟着一起笑起来。叶澄很没有原则地心想:反正也不会真的有危险。叶澄知道季芳泽身边有暗卫,个个都身怀绝技。他还知道,现在跟在季芳泽身边的,就有四个人,两个待在另一间小药房里,一个待在梁上,还有一个值夜的,待在屋外最高的树顶,整个人融入,宛如一截树干。 第91章 若是附近其他地方意外起火,火势发展太快,他们没能控制住,程展也一定会敲锣示警,组织大家撤退。他这一路过来,也救了不少逃下山的士兵,却一个自己哨所的人都没看到。难道是从别的方向离开了吗?叶澄站在哨所外,火焰已经彻底把哨所包围了,到处都是熊熊烈火。除了火舌的声音,里面静悄悄的,完全听不出任何动静。【里面还有活人吗?】009停顿了片刻,疾声道:【有!】叶澄转身冲进哨所,火焰已经将门烧塌了。里面浓烟滚滚,就算是叶澄,一时也呛得厉害,看不清前路。他刚进去,脚上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程展!叶澄蹲下身一摸,是活的。程展气息极微弱,但意识还清醒着,似乎认出了叶澄,颤颤巍巍地指向住宿的屋子。009提醒他:【一个在水房,其他的在屋子里!屋子马上要塌了。】叶澄一脚踹开火门,屋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人。【只有两个还活着!一个在西北角!一个被其他人压在底下!】叶澄没有犹豫,直奔系统所指的方向,将两个人拖起来,就往外冲。屋子里不断有火窜出来,房梁倒塌,叶澄一手揽着一个,左支右绌,难免灵敏不起来,狼狈地在火海里闪躲逃窜。他本身修为再强大,这幅壳子也是寻常凡胎,经不起火烧。若是被困在屋内,一样是个死。他拖着两个人,刚从屋子里窜出来,身后的屋子就轰然倒塌,火舌高窜,热气流喷在叶澄身后。叶澄觉得后背一片灼痛,却片刻也不敢停,直冲水房奔过去。为了防止山火,每个哨所都会在厨房这种相对温暖的地方,储上大量的水。一个人趴在水缸边,应该是想取水救火,却来不及,就倒在了这里。叶澄把人拖出来,咬牙切齿:【这件事绝对不是意外!他们是被下了药!】以程展的老道和众人的身手,他们就算灭不了火,也绝不至于都倒在哨所里!甚至是屋子里!【火可能就是从这附近烧起来的。】009平常机械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怒火,【我发现这房子外面好像被泼了油!】所以火才会烧得这么快!叶澄闭了闭眼睛:【他们应该是被我牵连了。】叶澄知道,这所中十个人,除了他以外,都是普通军户出身,就算有仇家,应该也不至于要闹到下药烧山的地步。倒是叶端瑜这个身份,昱王母子现在一定很想让他死。但他身份尴尬,昱王母子不能让他死得存疑,又因为他武功高,寻常阴谋近身不得,所以才会选了这种方式。看着外面一排躺着的四个人,009着急:【宿主,你背不走这么多人!】他们四个不像其他被救下的士兵,可以自行逃命,只能靠叶澄。以现在的火势,叶澄自己能不能跑出去都是两说,根本带不了四个人!那四个人也不可能等到叶澄再返回来。叶澄喘着粗气,因为氧气过少,眼前一阵一阵地眩晕。他捂了一下额头,勉强站立着:【那就降雨灭火!九哥,帮我从商城兑个转换器。】这个世界里,修行之道没落,叶澄又是外来户,被限制地更加厉害。他想动用天地间的灵力,必须从系统这里换转换器。【你他妈想在这鬼地方施降雨术?!】009简直不相信自己的收音程序,【这里不是修仙世界!你以为你算哪块小饼干啊!你连买个转换器都差三分,你他妈不用防护罩啊?!】在任务世界明目张胆地开转换器,等于在世界意识眼皮子底下挑衅。主神商城不仅提供转化器,还可以提供不被世界意识打死的防护罩,但价格极其昂贵,人家有万千积分傍身的也就算了,你个穷光蛋怎么敢想?!【九哥,就赊我三分吧。】叶澄笑了笑,【毕竟是因为我,才会有这场火。】【突然降暴雨也可能会有泥石流!一样要死人!是神经病要烧山害你,关你什么事啊!你已经做的够多了!】009崩溃如狗,【没有防护罩就开大招,你他妈会被灵力活活撑死!】不仅仅是这具身体被撑死,叶澄的魂魄也会受非常重的伤!【就算泥石流,也比整个山都被烧掉强。】叶澄很疲惫,但语速却很快,【九哥,我不是自责。如果做不到,也就算了,该真正为此负责的,是指使放火的坏人。但我既然能做到,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被我连累死。我还有很多世,他们却只记得这一世。】照火的这个蔓延速度下去,可能大半的士兵都逃不掉。更别说山林其他的生灵了。【想想你家小芳啊!】叶澄嘴角扯了扯,他捏住了怀里季芳泽给他的东西,硬硬的,圆形,似乎是一小块玉。叶澄的声音宛如叹息:【真抱歉啊。】好不容易,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遇上第二次,就这么被他辜负了。009简直有哭腔了,它看着转换器的图案一点点变亮:【我怎么就跟了你这么个王八蛋宿主!一分提成都没拿到,还他妈赊账!还他妈要被活活撑死!】叶澄重新感觉到力量在他身体里凝聚,这是他无比熟悉,却被禁锢的力量。但是力量充盈的满足感只有一瞬,很快,剧烈的疼痛就充斥了他这个感官。叶澄感觉着全身仿佛筋脉断裂的感觉,他疼得不行,决定骂人转移注意力:【我艹他全家个王八蛋,杀我用得着这么大牌面?!都不先买买凶,下下毒,上来就烧山?!】如今的虎啸关,河面甚至还结着冰,放火烧山一旦蔓延开,失去控制,很可能整个虎啸山都要变成枯地。为了杀他一个,至于把这么多人,这么多生灵都致之险地吗?!【人家之前警告过你啊!为什么别人都不遇见老虎,就你他妈能遇见。】眼看宿主身上气息从暴涨渐渐变得微弱,009心痛到不行,尽力和叶澄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你以为人家真是来给你送虎皮褥子的啊!】叶澄一噎:【那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009没好气:【我也是刚想明白啊!我刚开始也以为是来给你送虎皮褥子的!】叶澄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有冰凉的液体,一点点打在了他脸上。那点冰凉的触感,暂时唤回了他的神智。但等他清醒一点,那雨水落下的触犯又消失了。叶澄的声音在脑海中,都极度微弱:【失败了?】我不会连降雨术这点把戏,都做不好了吧? 第93章 “不可以。”那人礼貌地拒绝了他,反而颇为责备的样子,“这样会打击别人以后做好事的积极性。叶少侠这样心怀苍生的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叶澄:“……”他怎么觉得这人说话阴阳怪气,含尖带刺的。但想一想,叶澄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他一直兢兢业业,尽忠职守地奋斗在工作的第一线,除了最后那场让他狼狈不堪的降雨术,他和本地的修真界根本就没有半点联系。怎么也不至于得罪了这位大佬啊。那人却无所谓叶澄接不接话,自顾自道:“既然我对你是救命之恩,你就该以身相许。”说了两句话,叶澄也稍微放松了一点,脑筋飞速地转着。之前的时候,叶端瑜的这张脸,确实有叫人见色起意的资本。但他来了之后,先是在脸上留了疤,又因为降雨术受了重伤,现在只怕狼狈地看不出人形。这人有这样的修为,肯定不缺财富美人,怎么也不至于饥不择食,瞧上他现在这幅样子。叶澄揣测着,是不是此地修行艰难,同辈太少。这人想找个同修大道的道侣,又刚好看见自己施降雨术,所以才起了念头。叶澄咳了一声,尽量平和道:“多谢前辈厚爱,只是小子本就天赋平平,经此一事,恐怕在修行上再难寸进。再加上相貌有瑕,只怕配不上前辈的好意。”叶澄组织着措辞。季芳泽就坐在叶澄身侧,长长的睫毛低垂,视线落在叶澄的脸上,并没有在意他都在说些什么。这是一片很浓重的黑暗,没有半点光亮,尽管季芳泽能清楚地看到叶澄的每个表情,但他还是挥了挥手,空中突然出现了很多浅蓝色的光点,在空中汇成几朵蓝色的兰花,将叶澄躺着的那张床照亮。有一朵轻飘飘地落在叶澄枕侧,温柔无比。这片空间很奇怪,没有日月,也没有其他的光线,那些兰花的光亮只笼罩在两人之间,罩出一片极狭窄的,仅能容纳两人的小天地。稍往外一点,那光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再没有任何踪迹。叶澄的眼前没有蒙任何东西,他睁着眼睛,视线却没有焦距,只是落在虚无的空中。那些兰花的光并没有映入他的眼中。季芳泽静静地看着叶澄。这不是叶澄以为的,那具叶端瑜的身体,而是他自己的。叶澄很好看,这是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承认的事。这种好看,和季芳泽不一样。季芳泽是那种仿佛带刺一般,叫人惊艳呆滞的昳丽;叶澄就是仗剑天下,风流意气,知交遍天下的少年郎。他目如朗星,面如冠玉,身上既有青年的清朗鲜活,又有一个男人该有的坚毅挺拔。很多人爱慕他,季芳泽也爱他意气风发,洒然自若的模样。但现在,他看上去那么狼狈,却叫季芳泽的呼吸一下子就变重了。因为之前和天道的对抗,叶澄的衣衫凌乱,几乎是褴褛,尽管季芳泽进行了治疗,但他身上还是有不少细碎的伤口。头上惯带的玉冠也已经滚落,长发散在肩头膝上。他想要起来,但又动弹不得,以一种几乎无力的形象,躺在季芳泽面前。如果叶澄能看到的话,他会发现,自己的手腕脚腕上缠绕着极粗的灵力带,那些灵力甚至还在蔓延,攀到他的腰上,甚至是颈间,一圈圈紧密地缠绕,只要主人心念微动,就能把他死死地捆住,勒出那些或青或紫的痕迹来。他什么也看不见,面上不肯漏出分毫的仓皇,但那种戒备和不安,却难以遮掩。简直像是走投无路,被逼入陷阱的美丽野兽。尽管他仍不死心,时时准备反抗,但抓捕他的猎人已经可以对他为所欲为。季芳泽的视线从叶澄身上的伤口慢慢滑过。他知道,叶澄受的伤,远比现在看上去要更严重。那是用普通的伤药和灵力,无法轻易治疗的伤。反正,他自己都不珍惜,我为什么要忍耐?就让他受伤,让他哭,让他知道自己的痛苦!“前辈!前辈!”叶澄似乎察觉到了危机,声音一下子拔高了,“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季芳泽轻笑了一声。“结道侣讲究个你情我愿。我也仰慕前辈的修为人品,但我毕竟已经有了糟糠夫了。您说是不是?”叶澄大概觉得还是有挣扎的余地,“前辈这样的大能,想要什么样的仙子仙君不可得,何必为难我?”季芳泽的手指就落在叶澄的颈间,其实在这个空间里,他们都只是魂魄罢了,但他仍然能感觉到叶澄体内几乎灼伤他的温度:“你不是,已经不要他了吗?我看你刚刚,舍生取义挺爽快的。”叶澄刚张开嘴,来不及说出半个字,就被温热和柔软堵住了,随后就是发泄一般急切和热烈的咬噬。季芳泽不想再听了。他觉得自己这一世的佛经实在没白听,竟然能忍到现在!这种骗子,这样说话不算数,也不把给别人的承诺放在心上的人,就是欠教训!心上人?你这样的人,也有心吗?如果有心,为什么这么对我?!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痛吗?!叶澄僵了一下,拼命挣扎。随着他挣动,四肢缠绕的灵力越来越紧,他的下巴被季芳泽捏着,脖颈微抬,唇舌交缠在一起。他仿佛浸入了无边的海浪,唯一的选择就是承受。季芳泽强硬地按住他,吻了片刻。他亲够了,就松开了捏着叶澄下巴的手,任由叶澄狠狠一口咬在他舌尖,嘴里渗出血来。叶澄满脸都是厌恶,声音沙哑:“滚!”季芳泽也不怕疼,咽了满口的血,故意笑道:“我也很好看的,不比你的心上人差。”“大家都是男人,你不会天真到以为亲几下,或者睡几觉,我就改主意了吧?”叶澄如今彻底和他撕破脸,连敷衍也懒得敷衍这人了,冷笑道,“真不好意思,老子和老子的恋人情比金坚!你就是长成天仙,我也不稀罕看一眼!”季芳泽怔怔地坐在床边,片刻后,轻声道:“你很喜欢他吗?”叶澄懒得搭理他,闭上了眼睛。这人却坚持不懈地问着:“真的喜欢吗?”好像这个问题对他特别重要一样。问的人认真,叶澄的回答也忍不住郑重起来,他低声道:“其实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但我知道,我只愿意和他在一起,不会再有别人。”空气陷入某种沉默,叶澄躺在床上,过了几个呼吸,才听到那个救了他,又囚禁他的人开口。“三天后,我会放你走。”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出场的,是我们拥有完整记忆的季.喜怒无常.黑化病娇.钮钴禄.小芳。太甜了容易腻,让我们稍微虐一下下。不过想也知道,无论是什么时候的小芳,应该也不舍得真的伤害叶澄的。宝宝们,我明天要去走亲戚,请假一天鸭。后天见。 第95章 人永远都不会满足的。如果我有一天,意外失去了这张脸;如果有一天,他发现,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那些定期来家里打秋风的猫猫狗狗;我最讨厌他随便出去溜达一圈都能结识七八个好朋友;那次他师弟被关了三个月禁闭,是我烦他总来找叶澄,所以夜里浇死了他师父让他种的灵药……如果他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模样,他还会留在我身边吗?季芳泽的声音有些沙哑:“那都是假的。他一点也不善良。他给那些人治病,只是想找个理由留在山上。”这人知道他说的是芳泽!这就证明,他并不是在降雨术那天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叶澄心里微沉,面上却笑了笑:“人善不善良只看做了什么,又不看心里想什么。难道做善事还一定要人家欢天喜地,什么也不图地去做吗?前辈,你对人的道德水准也要求太高了吧?”季芳泽却坚持道:“他根本不像你说的那么好!”叶澄不想触怒他,但也不能忍受他诋毁自己的心上人:“至少他美若天仙这点没错吧?”季芳泽一怔,轻声道:“我也很好看。”至少和你说的美若天仙差不多。“我还比他的修为强,我也会医术,可以治病救人。”叶澄无奈:“事情不是这么算的。”叶澄听着这人的话,心中生疑,这话听着实在有些幼稚,该不会这位是从小就在山中修行,身边全是修炼狂魔,对人情世俗一概不知吧?如果这样的话,或许他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什么都不懂,全凭本能行事。叶澄耐心解释道:“我说的这些,都是他的优点。但我又不是因为他的优点,才想和他在一起的。”那人很执着地追问:“那是为什么?”叶澄一时词穷:“什么也不为。我也说不明白。”这句话说的有点没道理。你喜欢一个人,总该是因为喜欢他身上某些闪光点,比如说相貌好,知识渊博,性格有趣,人品正直,经济实力强,无论是外在条件,还是内在品质,这些都属于优点。但叶澄扪心自问,确实不是因为这些,才选择和季芳泽在一起。因为他遇到过很多优秀的追求者,有保家卫国,护一方太平的将军;有手中仗剑,荡世间不平的侠客;有悬壶济世,不求回报的医修,有男有女,人品过硬,性格丰富。但是他还是只想和季芳泽在一起。大概,朋友是可以激起热血豪迈,并肩作战,肝胆相照的人,但恋人,是能叫人甘心停留,松懈了精神,只要想起来,就会不自觉变得温柔的人吧。叶澄迟疑了一下,声音都忍不住变得柔和:“大概是因为我每次见到他,都觉得心很软吧。”季芳泽的身体不太好,但从世俗的标准来看,他并不属于应该被怜惜帮助的群体。他不是稚童,不是年迈的老人,也不曾身陷困境,被命运折磨,无力摆脱。但叶澄就是心疼季芳泽。在叶澄不知道小师傅是季芳泽的时候,叶澄就有些心疼他。不过那时候,叶澄以为是他有点像季芳泽,所以爱屋及乌。叶澄轻声道:“我一想到他,就恨不得叫他一辈子无忧无虑,喜笑颜开。这大概就是喜欢吧。不过我也不是很懂。”我也只是谈过一次恋爱,只跟一个对象谈过恋爱啊。叶澄说完这句话,空气久久沉寂,没有人回答他。叶澄正在想是不是说错了,然后他感觉到,有人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脸。季芳泽抿着嘴,眼睛也不看叶澄了,而是转向了别的方向。别以为说几句好听话,我就会忘记你之前说话不算数的事。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真相是:猫猫狗狗来了。叶澄:哎呀芳泽马上就回来了!你们快点吃!吃完赶紧走!还有你,不准把毛再掉在我家门口!外出回来了。叶澄:哦其实我一直是孤身一人,什么有人给我传信了?三个?哦哦我想起来了,就是认识了三个朋友!只有三个我发誓!师弟被关禁闭。叶澄:好了好了,都是师兄的错,我回去一定警告他!家法处置他!师兄正好有颗仙草没处用就送给师弟你了!我们的cp是:叶.很认真地宠道侣.并且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说的.直男.澄和季.演技超群.修真界第一小白花.就爱胡思乱想吃飞醋.芳泽至于叶澄总夸季芳泽各种好各种漂亮,并不是因为误会,而是因为叶澄的道侣滤镜比较厚……我不会真的开虐的,我是那种后妈吗??第61章 黑暗寂静之中, 叶澄感觉不到真正的时间更替。他不是很相信这人会放他走, 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这人好像一直都在他身边, 时不时地问他话,只是他老实接话,那人也不会为难他。叶澄在这里待了一阵,觉得这人不是为了找道侣,而是为了找个聊友, 聊聊生疏的感情问题。叶澄正在思考,他的魂魄在这里, 现实中叶端瑜的身体怎么样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那个声音再次在他耳畔响起。“你可以走了。”季芳泽将那些束缚叶澄的灵力收回来, 按理说修行者对自己的灵力, 就该如臂使指,无所不应才是, 但季芳泽已经发出指令, 那些灵力却退得极慢, 依然留恋地攀扯着叶澄的手脚。季芳泽愤愤地走过去, 把最后一缕扒在叶澄指尖的灵力扯开,丢到一边。虽然他看不见,但也不要这么丢脸啊!八百年没见过了是不是?真没出息!最后那缕灵力被扯下来,身上最后的禁锢消失, 叶澄动了一下手脚,坐起身:“多谢前辈为我疗伤。”这几天,除了刚开始那个强迫的吻, 这人再没对他做什么,反而他身上的伤痊愈了很多,筋脉内撕扯的剧痛变得若隐若现。这对为他疗伤的人,也一定是巨大的损耗。叶澄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不能真的对这位前辈以身相许,但道声谢也是应该的。 第97章 第62章 叶澄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所以起身动作比较慢。来喊他的那个将士, 看着就有些不耐烦。叶澄认识这个人, 他是怀化将军的亲兵,看着是个挺爽朗的汉子,当初对叶澄也很和气。但今日的他,却看上去很不友善,再联想一下这两天对他的监管……是外面出了什么变故吗?叶澄慢悠悠地站起身, 跟在那将士身后。叶澄住的帐子虽然只有他一个,却也是在伤兵营内。如今这伤兵营里, 住的大都是那次火灾受伤的人。因为火灾就发生在叶澄所在的岗哨附近, 所以里面大部分人都和叶澄相识, 至少也是面熟。叶澄出了帐子, 一路上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似乎想和他说话, 无奈亲兵冷着一张脸, 谁也不准靠近。走到一半, 有一个人从旁边喊起来:“叶兄弟!我这些天找遍了都没看见你!还以为你那什么了呢!”叶澄转过头。是那天他在季芳泽门口遇到的, 躺在担架上,腿摔断了的那个人。叶澄记得他叫鲁平,所在的哨所离叶澄不远。叶澄夜里回去救火,正好遇到他们哨所的人, 鲁平想让其他人丢下他先走,那几个人却不肯,结果一起被烧断的巨木给困住了。叶澄那天一路救的人里面就有他们。鲁平看到他很是惊喜, 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亲兵脸黑下来:“将军要见他,鲁老赖你别捣乱!”“你少拿鸡毛当令箭!将军说路上不准他说话了?!”鲁平却半点也不怕他,横了他一眼,“我跟我兄弟说两句话怎么了!”亲兵脸色难看,但大概是认识鲁平,或者有什么顾忌,没有赶他。鲁平拍了拍叶澄的肩膀,悄声道:“好兄弟!够意思!那天的恩情,哥哥都记在心里了。你在外面有人这事,我警告过他们了,绝对不能告诉弟妹!”叶澄本来想对他笑笑,听完这句话恢复了面无表情:“……那我可真谢谢你了。”鲁平打量了一下两人:“程石头,我兄弟伤还没好呢,你这是带他去哪儿?”程石终于忍无可忍:“都说将军要见他!我怎么知道!你说完了就快滚!”鲁平滚了,但在接下来的路上,程石对叶澄的态度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不像之前那么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了。叶澄进了大堂,环视了一圈,发现周围人不少,连坐带立,满满当当地挤了一堂,怀化将军坐在堂上,他身边那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应该是虎啸关的太守。这是要三堂会审啊。叶澄的视线从堂前扫过,心中倒也不担忧。既然他是在伤兵营的营帐中醒过来,而不是在大牢里,就说明事情绝没有到不可转圜的地步。怀化将军缓缓开口:“叫那人上来吧。”堂外走进来一个人,叶澄看着眼熟,好像和他们所里叫庞一周的那个人有交情,偶尔会来所里送一点东西。最重要的是,叶澄和庞一周关系不好。叶澄不太看得上庞一周的人品。就在着火前几天,庞一周私下里对季芳泽评头论足,出言不逊,被叶澄听见,两人差点打起来,还因为这个双双受罚了。那人看了一眼叶澄,眼中带恨:“回将军,小的和一周是老乡,平常很要好。一周常跟我抱怨,说新来的那个小子看不惯他,总是找他的麻烦。”“着火那天,我中午和一周一起吃饭,一周跟我说,他前两天不小心说了一些昏话,和姓叶的差点打起来。姓叶的就背地里威胁他,说叫他等着,一定要弄死他。因为姓叶的武功高,一周有些害怕。我还劝一周说,肯定是放放狠话,说着玩的。”那人说着,便有些哽咽,“结果当天晚上就着火了。一周就死了。”“小的心里觉得不对劲,就留心去打探,一周的尸体已经下葬了,但小的发现,着火的时候,一周他们哨所的人都在所里,没人往外逃。这怎么可能?程展大哥最谨慎小心了,所里根本不可能发现不了火灾。小的和伤兵营中一个医童认识,那医童悄悄告诉我,大夫说程大哥他们好像是中了药。”这人捏紧了拳头,“这姓叶的在山上住着个相好,就是个大夫!”虎啸山失火一事,虽然天降骤雨,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但仍然是性质极恶劣的事件,肯定要查当初失火的源头。其实山火发生的原因非常多,很多时候根本查不出什么,但伤兵营的大夫发现,有几个人好像中了迷药。这样一来,这件事就绝不是什么意外和天灾。那些人都还没醒,怀化将军就派了人,在附近哨所的士兵中查问,就问出来这么一件事。太守抬起眼,冷声道:“叶端瑜!你还有什么好说?!”叶澄失笑着摇了摇头。叶澄一开始就考虑过,如果真的如他所想,这次烧山是为了杀他,那下药放火的,应该不是他们哨所的人。如果那个人是他们哨所的,就不会不知道叶澄当天晚上,临时请假离开了哨所。但这就又有一个问题,按理说,哨所内较为封闭,饮食也都是长期的,不会临时供给,如果不是内部的人下手,哨所里的人是怎么中药的?但因为大火已经把一切痕迹都抹消了,所以叶澄一时还不知道从哪里入手。结果现在,这人就送到他眼前来了。如果这人告他玩忽职守,在值夜班的时候私自离开,导致火灾的话,现在同一哨所的人都没醒,叶澄还有点真说不清。但说他为仇放火,实在是太可笑了。叶澄看着堂上诸人:“我承认他说的前半部分,我和庞一周确实关系不好。但问题是,着火那天晚上,我没在哨所啊。难道我隔空飞过去点火吗?”“我那天晚上请假轮休,在天刚黑的时候,就离开了哨所。后来是发现着火,半夜赶回去的。”叶澄啼笑皆非,“要不您多找几个附近存活下来的士兵来认认脸,我路上救了不少人,应该有人记得我。”怀化将军和太守对视了一眼,太守点了点头,怀化将军就叫刚刚领叶澄来的人,出去叫人。很快,大堂里便拥拥攘攘来了不少人,鲁平也在其中。众人对着叶澄看了半天,有不少人都说那天被叶澄救过,叶澄也确实是在从外往里跑。他们人数众多,又零零散散地分布在不同哨所,不太存在都说谎的可能。怀化将军身边一个年轻将领突然开口:“平常山里的士兵休假,都是白日离山进城,你夜里突然休假去做什么?”叶澄懒洋洋地看了崔阳一眼:“崔校尉没听那人说吗?我有个相好住在山上,我夜里去我相好家,你说去做什么?”面对叶澄挑衅般的态度,崔阳只是淡淡笑道:“那这件事便巧了,你刚好兴起,这月选了这天晚上去会相好,当天晚上就失了火。”鲁平似乎在怀化将军前很有脸面,闻言大着嗓门插话:“将军,叶兄弟一路救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放火呢?再说了,他夜里在季大夫家里,哪有机会去放火?”崔阳紧接道:“但是没人能证明,失火前他一直在那个大夫家里。刚刚他也承认了,那个大夫和他关系非比寻常,焉知不是为他做假证?或者,也有可能火是那个大夫放的,叶端瑜往里走,正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叶澄在这里吃刑事官司,季芳泽那边也不好过。“这位季施主,老衲辛辛苦苦领着你吃百家饭,施百家药,就是为了叫你这么胡来吗?”惠和一边捣着药,一边唉声叹气地看着身边那个钵,那钵里躺着一个虚无的人。你爹娘给你找来那块血灵玉,是叫你到了生死一刻的时候保命的,不是叫你去追男人的。真是儿大不中留。这也就罢了,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你也不看看自己都碎成什么样了,还敢去给别人疗伤。真是不知死活。季芳泽闭着眼睛,一声也不吭,但是惠和大师知道他醒着。惠和大师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从一个小自闭团子养到这么大,小二十年,终于会和他好好说话,会跟在他身后采药治病,也会乖乖喊师父了,结果现在倒好,短短三天,又变回原来那个死样子了。 第99章 被叶澄救过的几人也一起嚷嚷起来。其实因为巡山的特性,他们之前和叶澄并不算熟,甚至因为叶澄是插班进来的,大家对他多多少少有些排斥。但军中的汉子大多爽朗重义气,不说叶澄救过他们的命,单看叶澄敢为了哨所同伴的安全,冒着火往里跑,他们就信这个男人!若真是他放火,要烧死同伴,他有必要往里跑吗?他们和堂中坐着的这些人不一样,亲眼见识过当日火势的暴烈,蔓延极快,叶澄往里跑得那么深,若不是那场恰如其分到诡异的大雨,他想要活着出来,概率恐怕不大。在伤兵营见到叶澄之前,鲁平他们都以为叶澄死在里面了。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若说是为了“洗清嫌疑”,那也实在太扯淡了。毕竟命都没了,有没有嫌疑还有什么要紧的?再说了,军中都是气血方刚的汉子,再严格的军纪,也难免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谁还没有个看不惯的人?谁还没放过两句狠话?那是不是以后再出了事,靠一句话都能随便给人定罪了?崔阳看着众人为叶澄说话,心中暗恨。“够了!”怀化将军拍了一下桌子,“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他转向一旁的文臣:“陈大人,您怎么看?”太守看了一眼场下面色平静的叶澄:“确实证据不足。不如先将人看管起来,等到那几人醒过来,再做处置。将军意下如何?”怀化将军点点头:“便听大人的。但他是我军中的人,如今又未定罪,还是应该留在军中才是。我会找人严加看管。”太守微微颔首:“本官自然相信将军。”这结果一出,下面为叶澄作证的士兵顿时起了骚动。鲁平满脸都是震惊和不平,他忍不住上前了一步,高声道:“将军!我愿为叶兄弟担保!此事绝不是他干的!”怀化将军视线扫过下面,沉声道:“不过是先看守起来罢了,等到那几人醒来,查出真相。若他当真无辜,自然不会有事!你们闹什么!”鲁平还要说什么,叶澄按住了他的手臂,笑道:“我信将军。”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因为他对怀化将军的人品和手段有信心。他昏迷这些天,无论是他,还是程展他们都还好端端活着,就证明了怀化将军是有准备的。怀化将军看着下面犹有不服,只是强自按捺的众人,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不怪场下的人不平,他们又何尝不知道,单凭那人一面之词,绝对不足以将叶端瑜关起来。但问题是,因为有一个哨所的人身中迷药,这场火显然是有猫腻,并非意外。先不提放火烧山这件事的恶劣程度,单说那位当时正好在山上,他们就不能不谨慎啊。真要说起来,叶端瑜出身高门,确实是这山上,唯一有可能认出那位皇长子的人。这才是他被小心关押的真正原因。众人散去,怀化将军却唤住崔阳:“阿阳,你留一下。”崔阳背上的肌肉微绷,转过身:“将军有什么吩咐?”怀化将军微微皱眉:“今天你是怎么了?”虽然今日三堂会审,但大家都清楚,叶澄身上的嫌疑并不算大,崔阳却表现地格外咄咄逼人。崔阳垂下眼睫,遮住眼底阴暗的神色,他面带悲色,哑声道:“将军,烧死在山上的,大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兵啊!他说不是他,可山上就他一个外来人!偏偏又是他那里出了事!”怀化将军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也别冲昏了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还弄不清楚。”崔阳低声道:“是。”怀化将军离开,崔阳站在原地,慢慢攥紧了手。今天这事,自然办得粗糙又有颇多漏洞,但问题是,崔阳根本没想过他们哨所中有人能活下来,所以也压根没准备什么善后。若他们哨所的人死在火中,一把烧得干干净净,没人会发现迷药的事,这场火自然就只是个意外。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他们哨所值夜的人睡着了,没来得及叫醒伙伴,导致了这场悲剧。可偏偏叶端瑜当晚离开了哨所,甚至在火后返回,救出了几人!崔阳一招算错,没能及时出手,人被带回了伤兵营。偏偏有个大夫医术高明,那些人中迷药的事,当晚就被报了上去,立刻引起了怀化将军的重视,把那个哨所的人团团防护起来。崔阳根本没办法插进去手。现在迷药的事被发现,一定要有个人背锅,崔阳匆匆之下,想把事情推到叶澄头上。他本以为,叶澄毕竟是外来之人,一旦被举报有放火嫌疑,一定会引起这次巡山兵卒的公愤。万万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愿意为叶澄说话。这个叶端瑜,实在命太大了!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啾!第64章 叶澄出来溜了一圈, 又被压着关了起来。不过他的日子不算太孤单。之前他被关在医帐, 别人不知道他在里面, 所以也没人看望他。现在鲁平知道,很多被他救过的人也知道。再到后来,罪卒营的人也知道了。大家简直义愤填膺,他们营里叶哥好端端地被分去巡山,那么艰辛恶劣的工作, 他都兢兢业业,毫无怨言!倒霉遇到火灾, 还救了那么多人!现在竟然有人诬赖他放火?!乔二这种性格冲动的, 当即就要冲去理论, 还是被陈熠拦了下来。这不是给叶澄帮忙, 是拖累他。到了现在这一步,他们必须相信怀化将军, 等待那几个人醒过来。怀化将军把人关起来, 不让叶澄出来, 不让别人进去, 但是没说不让人给叶澄提供一点小小的便利。经过审查,陈熠把叶澄的那摞论文题目给他送进去了,叶澄可以安心在里面做作业!利用病假补作业!简直完美!据说鲁平几个,还有罪卒营和叶澄关系最好的几个人, 迅速结成同盟,他们怕叶澄无聊,将每天吃饭的地点转移到了医帐附近, 也不和叶澄搭话,只是自顾自地大声说笑。吃完饭再马不停蹄地赶回去睡觉或者训练。据说,他们还试图轮流给叶澄试饭试药。毕竟,叶澄哨所的人中了迷药,然后附近失火这事是真的,谁知道凶手是不是还没死心,会不会突然狂性大发,把叶澄给毒死。但是试饭试药的尝试,被医帐的看护人员无情拒绝了,直言如果他们再胡闹,就让他们全都滚蛋。医务人员的威严是不容挑衅的,鲁平等人只好悻悻放弃。好端端一个关禁闭,门口简直热闹地像过年。“他人缘不错啊。”陈太守站在台上,看向医帐门口远远坐成一圈,大声嬉笑怒骂的人群。他们能来这儿胡闹,绝不仅仅是自己的意思,应该背后还有很多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怀化将军淡淡笑道:“军中服有本事的人,喜欢讲义气的人,信赖能生死相托的人。我说过,他天生就是做将领的苗子。”最重要的是,大家不服这个决定。他们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叶澄有嫌疑,却将叶澄关了起来。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不服。他们不愿违背军纪,只是这样表达自己的反抗。“他到底有没有放火我不知道,但我在想另一件事。”陈太守看着那些人,眼中流露出几分谨慎,“你有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陈太守和怀化将军在这边关多年,一文一武,联手击退过荣国数不清的进攻,将虎啸关经营地和平安定,甚至渐渐有了繁华的气象。他们二人外表看着关系平平,甚至偶有摩擦,实际上却是至交好友。 第101章 这个屋子里,除了季芳泽的几个暗卫淡定自如,其他所有人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殿下你在逗我?!普通的朋友,为什么他大晚上不好好在哨所睡大炕,要请假跑去你屋里睡?!最重要,你一个身份贵重的皇子,为什么要放他进屋和你一起睡?!而且还是你睡外面,他睡里面?!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这就是普通朋友该有的交情吗?!不过大家都是有眼力见的人,既然季芳泽说了是普通朋友,也没人反驳他。季芳泽也知道这话说得勉强,但他并不感到羞愧,理直气壮地撒完谎后,冷冷道:“除了叶端瑜,难道没去查别人吗?”他们当然查了。最先查的,就是那个状告叶澄的人。毕竟这贼喊捉贼的事也是常有。但他们没查出什么不对。那人确实和在火灾中死去的庞一周是老乡,又因为同在一军,关系格外亲近。早在火灾前一阵子,他就和同哨所的人抱怨过,叶澄与庞一周不和。甚至叶澄在前几天,和庞一周差点打起来的事,他们哨所也有不少人知道。庞一周死了,他到底有没有说过“叶澄说要弄死他”的话已经没办法对证,但除此之外,那人说的都是真的。叶澄哨所活下来的人里,最小的那个已经醒了,却只说叶澄确实请假离开了,他们该睡觉睡觉,该值夜值夜。等到半夜,他好像被人推攘着醒了,却也浑浑噩噩,走不动道。对于如何中药,如何起火,一无所知。这件事最大的问题就在于,那场火已经把场地和证据都烧毁了。若不是真的有人中药,他们一定会认为,这只是一场意外。季芳泽当时在场,还记得那日情景:“当日火烧得太快了。我身边有一位眼力绝佳的手下,发现不对时,空中只有一缕极淡的烟,寻常人根本看不到那种。那时候火应该刚刚烧起来,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身后已经火光冲天。放火的人,应该在附近放了干草,或者油之类的东西。”虽然现在已是春季,但虎啸山的夜里仍然温度极低,寒气森森。若是普通失火,绝不该烧得这样快。怀化将军和太守对视了一眼。这点他们不知道。因为离着火点最近的哨所集体中了药,其他绝大部分兵卒,都是在火势迅猛起来后才发现的。没人知道这火势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派兵巡守的地方,临近虎啸关,并不算虎啸关的深山地带,二十里一岗,平常巡得也严密,野兽寻常都不来这边,山里今日来了几个生面孔,有几个采药的山民在山里过了夜,都一清二楚。想不动声色地,将大量的干草或油运过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个哨所中的油都是有定量的。想燃起一场大火,一两个哨所的供应只怕不够。这不是几个人能做到的事。那这背后主使的人,应该在这山上有一定的势力。怀化将军闭了下眼,拳头渐渐握紧了。季芳泽却不在意他们怎么想,他极力回想着当日的情景:“当日端瑜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他在哨所用过了饭。那药不是下在饭食里。那个醒了的人说他们是安然入睡,到了半夜被惊醒,才发现中药。难道是等他们睡着,有人悄悄用了迷烟?”“当时是深夜,哨所里有人值班,外面的人想悄悄溜进去下药,应该难度很大。难道是认识的人?还是干脆有内鬼?”季芳泽知道,所内连活人带尸体,一个人都没少,但这世上为了做成一件事,不怕死的人有很多。不能因为他们都身处险境,就彻底排除嫌疑。在听到叶澄哨所的人中药昏迷的时候,季芳泽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一瞬间都停止了,后怕一阵阵地涌上来。如果叶澄那天晚上没有来看他,是不是也会中药昏迷,在火海中无力挣扎。自己发现着火后,能来得及让人救他出来吗?一想到这里,季芳泽就觉得心中一股暴虐之意无法排解。怀化将军摇头:“哨所附近都被铲成空地,有人靠近,台子上一眼就能看到。而且当时是深夜,就算有认识的人来,哨所值班的人也绝不会放他进去,反而会立刻敲锣示警。有内鬼的可能性很大。”据那个醒过来的人说,他发现中药是在安睡之后。这点和叶澄的说法是相吻合的。叶澄救人时,只有两人在屋外,正好是那人说的当晚值夜之人。事情的经过很好猜,吃饭洗漱之后,一切如常,两个人出去值班,剩下人去了屋子睡觉。迷药发作,是在睡觉这个时间点之后。季芳泽却直觉不对。大概是自我中心和恋人被害妄想症,他总觉得这件事像是冲着叶澄去的。如果只是为了烧山,这么大一片山,上百个哨所,为什么出事的偏偏是叶澄所在的哨所?可如果这事是冲叶澄去的,就不该有内鬼,因为哨所内的人知道叶澄当天没在哨所。季芳泽突然开口:“巡山士兵的补给,是谁在管?尤其是炭和油。”哨所中的米粮油炭和其他军需都有定数,每过七日,会定期补充一次。着火当天,刚好是补充过物资的时候。如果迷药不是下在吃食里,会不会下在炭里?这样完全能解释地通。季芳泽听叶澄提过,军中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再加上木炭并不宽裕,白天的时候,无论是巡防的人还是哨所值守的人,都不会用炭,就算做饭也是用的山间木柴。只有到了夜里,才会为了取暖点炭。屋里会摆有放火措施的炭炉。屋外值班的人,就直接烤炭盆了。如果那药是混在炭里,一开始并不强劲,随着炭盆的燃烧,一点点散发出来,确实能叫人在神不知鬼不觉地中药。屋内虽然也设有通风口,但终究较小。值班的人坐在屋外,通风要比屋内更好一些,所以中药也比屋内的人要轻一些。值夜的那两个人,曾经尝试过示警灭火。甚至叶澄赶到的时候,程展还有一点意识。至于油,炭虽然也是易燃物,却体积过大,若是要尽量小动静地运送,应该还是油最方便。怀化将军悚然一惊。他的脸色极难看,显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怀化将军作为虎啸关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之一,将军府修得还是很有些富丽堂皇的。如今季芳泽来了,自然将最好的屋子给了季芳泽住。季芳泽靠在美人靠上,他长得极秀丽,因为虚弱而面色苍白,再加上附近锦簇玉堆,看上去很有几分无害富贵公子的意味。听说这位皇子在乡野间长大,在他昏迷的时候,甚至就在刚刚,怀化将军其实还没太把他放在眼里。但就在刚刚这一瞬,具体说不出是什么变化,大概是他的眼神或者语气变了,气氛一下子就充满了压迫力。怀化将军竟觉得,他感觉到了几分面对愤怒的陛下时的压力。“本殿也只是猜测罢了,此事真相如何,还要劳烦将军和陈大人多费心。”季芳泽的视线微微流转,落在怀化将军脸上,带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他说得很慢,清晰地咬着字,“父皇常赞将军是忠良之臣。本殿相信这件事,将军一定会给本殿一个交代的。”怀化将军苦笑:“殿下放心。无论是谁,末将绝不会徇私。”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放火的人可能真的不知道季芳泽在山上,皇长子的出现完全是个巧合。但现在看来,季芳泽是要插一手,当做“谋害皇嗣”来处理这件事了。事实上,就算季芳泽不在山上,他也不会包庇谁。放火烧山,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得出来?如果是奸细敌军也就罢了,如果是曾经的自己人,就更加不能原谅。这场火,死了不少人。如果不是那场神迹一样的大雨,这场火还要死多少人?!那些人!都是他们的袍泽!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我这个故事又要写好长了……晚安鸭。啾。第66章 屋内, 季芳泽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句, 气氛有片刻的紧绷。但众人都不想将气氛闹僵, 很快便掠过了那一段。季芳泽也缓和了面色,语气客气了几分,怀化将军和陈太守面上更加恭谨。众人恢复了之前的相处模式。怀化将军迟疑道:“既然叶端瑜有殿下作证,自然洗清了嫌疑,但此事目前还不明朗, 若立刻将他放出来,只怕会有一些麻烦。”怀化将军和陈太守不会怀疑季芳泽说谎, 但季芳泽的身份特殊, 不能直接公布出去, 证词在旁人那里自然没有这么大的说服力。当初关人就不太理直气壮, 现在又没有查出什么明确的进展,又随意地将叶澄放出去了, 只怕此事在军中更难服众。而且也可能会打草惊蛇, 让幕后之人再起动作。这位殿下和叶澄关系不同寻常, 怀化将军有些担心季芳泽会因此不快, 或者干脆强硬地插手此事。 第103章 怀化将军大笑了两声,摇了摇头,面色肃然:“我不过是奉旨驻边,从未想过,要将这虎啸关当做自己家的东西。”他的确动过牵红线的念头,但那不过是因为想给侄女找个良人罢了。他从未想过,要结什么亲,将虎啸关将军的位置传给谁。但既然崔阳这么想,这种话他只怕也是不信的。怀化将军已经懒得和这种人再说下去,挥手道:“拉下去,搜查他的营帐和卧房,一角一缝都不要放过,所有的书信都递上来。”他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山中巡山的人,一半都是崔阳手下的兵,是他在军中最大的仪仗,单纯是因为嫉妒猜疑,不至于做出烧山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来。可能是有人许了他什么好处。崔阳被人拖着往外走,犹在挣扎着喊道:“我在边关待了十二年!十二年!如今休战,我不想做一辈子校尉!不想巡一辈子的山!我有错吗?!”怀化将军看着他被手下人拉了出去,门帘垂下,面色终于浮上了悲痛和愤怒。这种愤怒,从他猜到是崔阳的时候,就一直在心上燃烧,直到这一刻,尘埃落定。果然是他。当年英气勃勃,傲骨凌人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时候,竟变成了这样?片刻后,怀化将军抬起头,看着从里屋走出来的季芳泽,抹了一把脸:“如今凶手已经捉到,但身后到底有没有别的人,还未可知。殿下是再多待些时日,还是就此随天使启程回京?”季芳泽看着崔阳被拖出去的方向,神色淡淡:“谁说我要回京。师父交代我,要多与人接触,体味世间百态。我打算做个军医,体味一下军旅生涯。将军放心,我跟着师父多年,在医术上还是略有所得的。”作者有话要说:  季芳泽:军中太危险了,我必须留下来,保护我方叶澄【就近看管他】。怀化将军:总感觉你在这里,他更危险的样子。今天该更另一篇了,但我写完这篇,已经到现在了,只能明天再说了……第67章 叶澄重新被看管了起来, 无法和外界进行消息流通。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清白, 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季芳泽的消息。虽说他理智地安慰自己, 季芳泽手下的人身怀绝技,论起保护人,未必就比他弱。但是这毕竟是山火,后面又天降暴雨,自然之威何其大, 在没亲眼见到完好无损的人之前,他还是安不下心。但医帐中一直有人看守, 叶澄也没办法溜出去, 只好暗暗心急。这一日傍晚, 叶澄正奋笔疾书, 帐帘被掀开,几个人走进来。是怀化将军的亲卫。领头的亲卫和帐内的士兵说了几句话, 就对叶澄道:“你可以出去了。如果身上的伤好全了, 就早些回营中训练吧。”叶澄收拾东西出了医帐, 外面竟然还有人等他。“叶兄弟!”叶澄诧异:“老鲁, 你怎么在这儿?”这么多天过去,他的腿伤还没好吗?鲁平用某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感慨道:“老哥本来是怕你受了委屈,孤零零地一个人出来心里难受, 听到消息饭都没吃,赶紧赶过来。现在看来,实在是老哥我太天真了啊。”鲁平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 我来一趟,总不能人也不见就回去。现在见到你了,哥哥我也不在这里碍眼了。”叶澄完全没听懂他的意思。这人是被烟把脑子熏坏了?叶澄一边觉得莫名其妙,一边转过身,准备赶紧回营洗个澡。然后他就怔怔地立在了原地。夕阳斜下,将浅色的医帐都映成浅橘金黄。不远处的一个医帐门口,一个人正坐在马扎上,慢条斯理地择着药,没有抬头看他。叶澄将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到人家身边,露出一口大白牙:“这位小大夫,我觉得身上还有些不舒服,能不能请您私下给我诊治诊治?”小大夫放下手中的药,起身回了身后的医帐,叶澄连忙跟了进去。这医帐不算大,却干净整齐,外面的架子摆着一些炮制过的药材,里面被架子隔开,角落里铺着一张床。进了那个小小的休息隔间,季芳泽便伸手想去抱叶澄。叶澄退后一步,讪讪地避开:“要不等我回去洗过澡,再来找你吧。”虽说看管他的兵将对他并不坏,每日洗漱的水还是充裕的,但你要是想洗澡,那未免也太没有嫌犯的自觉了。季芳泽却面色微厉,执意将人抱住:“伤都没好全,洗什么澡?回去也不许洗!”叶澄很没有骨气地改口道:“是是是,只擦擦!我保证不洗!”见季芳泽面色稍缓,叶澄拉起季芳泽的手,忍不住有些心疼:“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虽说只是军医,不用拉练,但军中规矩严格,怀化将军也不可能明着给季芳泽什么特权,里面的日子当然不如外面舒坦。季芳泽面色平静,却不去看叶澄的眼睛:“我想过了,既然你我在一处,也该学着赚钱养家,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只靠父母养活。军医虽说饷银不高,但总算也有些进项。”更重要的是,离家属也近。叶澄把头靠在人家肩上,闷声笑着:“这可怎么办?罪卒好像没有粮饷拿。”季芳泽没来得及回答,叶澄已经拉着季芳泽的袖子,仰着头,非常不要脸地装可怜:“以后哥哥就靠小芳养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罚我不准吃饭,好不好?”季芳泽脸色瞬间涨红,他本来是有点生气,见叶澄之前,已经想好了,要好好和他算一下在火中为了救人,不顾及自身的帐,再顺便问问那医女是怎么回事。但所有想好的词,在见到叶澄之后,被直接烧成了灰。季芳泽瞪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反驳:“不要叫我小芳。谁是你弟弟?”“是夫君是夫君!”叶澄见季芳泽有恼羞成怒的迹象,连忙顺毛摸,从可怜兮兮转变为理直气壮,“别人家里都是夫君养家的。你都做我夫君了,怎么好意思不养我?”季芳泽抱着心上人,心中欢喜,却忍不住和叶澄斗嘴:“因为别人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可你也不主内啊!”反正帐子里也没别人,叶澄飞快地在季芳泽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狡黠地笑着:“谁说我不主内的,虽然我不能给夫君洗衣做饭,但是别的事嘛……”季芳泽感觉自己已经快冒烟了,他拒绝去想别的事是什么,他把人抱得更紧一点,严肃道:“你要我养你,以后就不能再和别人牵扯不清了。”若是季芳泽以前说起这种话,叶澄一定会立刻反驳“什么时候有别人了”,“嫁了你以后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但此刻,他突然想起那片黑暗里,他被人捏着下巴,强迫的那个吻,不由得稍微有点心虚。季芳泽的手劲一下子变大了:“真有别人?”叶澄疯狂摇头,然后恳切道:“这世界这么大,人口这么多,有时候难免会遇到眼瞎对我有意思的,这种事是不以我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对不对?但是我保证面对淫贼,我绝对宁死不屈,对你一片忠心可感天地!” 第105章 作者有话要说:  乔二:说好的言情,怎么能中途换成**?!随意串频道是不道德的!陈熠:嗯,我一开始就在**频,现在感觉终于对了。第68章 大夏地域广阔, 山林众多, 山火这种事并不罕见, 每年都会有那么一两场,有时是**,有时是天灾,大部分时候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虎啸关这场火,因为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在外界并没有激起什么水花,就算是有人提起, 也只是津津乐道于那场在关键时分, 宛如神迹般瓢泼而下, 浇灭了火舌的大雨。但就是这样一场看似平平的山火案, 因为火点附近有哨所的人中药昏迷,被查出来是有人蓄意放火, 虎啸军中最年少有为的崔校尉被抓, 铁证如山, 随后被押送入京。时间过了数月, 本来以为这事就此平息,以崔校尉嫉贤妒能,杀害同袍,被判秋后处斩结案, 从此再不被提起。结果崔阳在临刑前,当着满城百姓的面,突然喊出此事背后还有主使, 是京中有“贵人”找他买叶端瑜的命!监斩的官员一时惊住了,没立马想起来给他堵上嘴,崔阳高喊之下,竟是剑指昱王!当场便激起了轩然大波,不到半天,上到阁老,下到更夫,全都听闻了此事。若是其他人,其他事,就算那犯人喊破天,也未必能引起什么波浪,毕竟这京中王侯将相满地走,三品四品多如狗,谁杀了谁,谁要杀谁,谁被谁杀了,京里百姓闹不清这复杂的关系,也不是很关心。但是,崔阳话里的两个人,他们却是认识的。不像是外地人,只看过他们的话本子,京里住着的百姓,知道的更多。他们这么多年,都住在一座城里,见过两人并肩走在这街上的场景,一直从稚嫩孩童变成挺拔青年;记得那年叶家玉郎夺了探花,金尊玉贵的小王爷坐在高高的栅栏边,等探花郎路过,便向楼下抛了满车的花枝;记得那年花灯节,青衫缓带的书生连答了百道灯谜,将那盏光彩夺目的走马灯递到身边小王爷的手里。这京中的人,就像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的一样。王爷要买叶端瑜的命?这怎么可能呢?众人第一反应都是不信的,但崔阳信誓旦旦招出来的那些话,喊出来的那些证据,细想几分,却直叫人冷到骨头缝里去。这场风波在民间还只是质疑疯传,但在后宫朝堂已是暗潮迭起。朝堂上的众人,当然不关心他们两个之间的小情小爱,包括季呈佑是不是想杀叶端瑜,也不过是小节罢了。重要的是这件事背后的含义。如果崔阳说的是真的,季呈佑竟然能把手插进边关重地吗?!太后听闻消息当即大怒,要求皇帝立刻处死崔阳,为昱王正名。臣子们也纷纷上书,或是为昱王说话,斥责崔阳,或是觉得此事蹊跷,要求重审。皇帝也震怒,却不肯叫这事含糊着过去,为还昱王清白,下令将昱王暂时禁足,彻查此事。当今皇帝素来是个和气人,就算再狷介不逊的臣子,也没喊打喊杀过,对自己活下来的一众兄弟,只要老老实实的,他也从来不给人家穿小鞋,反而颇多照顾。昱王是他最小的弟弟,又是当今太后之子,在众王爷中向来是头一份,和皇帝最是亲厚。所以皇帝“彻查”二字一出,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某种微妙的意味。这世间能活成海刚峰的有几个人?谁能经得起“彻查”二字?便是那清清白白的一个官,也难免有些人情往来,何况季呈佑本来就不算安分的人。拉拢势力,收买人心,处处都需要钱。这场彻查宛如滚雪球一般,牵扯出的旧事越来越多,罪行也越来越大,震惊朝堂!其中最骇人听闻的,便是那场导致叶家人流放的科场舞弊案!叶家平反!……时至初冬,虎啸关早早便落了雪,给整个城拢上了深深的寒意。马蹄落在雪里,声音融在雪中,却仍听得出急促,数十匹马从远处急速奔来。季芳泽站在旷野中,远远眺望,看着马匹越来越近,他等的人面目逐渐清晰。叶澄也看到了季芳泽,一路加速奔过来,快到人家身边时急急地拉了一下马缰,跳下马匹,身后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众人停在不远处,仍坐在马上,冲着叶澄挤眉弄眼。叶澄拿着手中的马鞭在虚空中甩了一下,对众人充满威胁意味地点了点,见众人如鸟兽散,才满意地转回去,看向身边眉目如画的青年。叶澄牵着马,和季芳泽并肩在雪地里走着。季芳泽轻声道:“大概到年后,叶家平反的圣旨很快就会过来。”叶澄打趣地笑道:“那我以后可是名门公子了,离配皇子又接近了一点。”他对这件事并不意外。皇权时代,当今又不是傀儡皇帝,只要他起了疑心,要对付季呈佑是轻而易举的事。崔阳的事不过是个最合理的引子罢了。无论他是不是只为了杀叶端瑜,只收买了崔阳一个人,他把手伸到边疆来,就是自寻死路,皇帝绝不能再容他。季芳泽在结冰的河边驻足:“你想回京中做你的名门公子吗?”季芳泽一直在坚持给叶澄找药。过了足足一年,叶澄脸上原本的疤痕已经好转了很多,虽说仍然能一眼看出来,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狰狞。若想重新入仕,未必没有可能。就算真的不能入仕,也能回去做个富家公子,去顶尖的书院做个夫子。京城繁丽,终归是比边疆苦寒要好。叶澄却不回答,反而问他:“你呢?你想回京中做皇子吗?”他原本的打算是在边疆立功,这是最保险,也最快捷的路子,但如果家属要工作调动,他也愿意为了家属稍微变动一下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慢慢谋划也没什么不好。季芳泽摇头:“我其实没过过几天皇子的日子,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师父身边。虽说父皇母后总盼着我回去,但其实,我觉得我应该不适应宫里的生活。”他知道,父皇母后当初同意他跟着惠和大师四处游历,其实已经不对他抱有更多的期待和负累,只盼着他能平安健康地长大,但这些年看着他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还是盼着能叫他回去,娇娇贵贵地养起来,而不是在外奔波。尤其是二弟意外离世,父皇母后甚至有了对他托以重任的念头。但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他绝不是个合格的皇帝人选。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叶澄,也因为他没接受过皇室该有的教育,没有一个皇帝该有的责任心和慈悲。他是个心思特别狭隘的人,最多只有一亩三分地的肚量。那一亩三分地里,就能装下那么几个在意的人。如果当皇帝,他真怕自己会干出烽火戏诸侯的事来。为了不让父母蒙羞,最好还是别回去长住,打消父皇母后这个可怕的念头,难得再惹出什么风波来。反正父皇如今才三十多岁,身体康健地很,等闲还能再干上三四十年的皇帝。只是,如果叶澄想回京的话,季芳泽考虑着回京后在宫外和叶澄同住的可能性。叶澄故作惊喜:“那我们真是太有缘了。我也想留在北疆!”作者有话要说:  帝后:古人诚不欺我!生儿子不如养个叉烧!明天我要回学校,今晚必须早点睡,只能短小一下下……第69章 圣旨真正传到虎啸关的时候, 已是暮春, 声势浩大。二品大员做钦差, 司礼监主管太监随行,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整个虎啸关洒扫相迎。虎啸关作为边防重地,没少迎钦差接圣旨,但那都是去军营,去将军府, 去太守府。这次却不一样。仪仗队穿过虎啸关的大街小巷,停留在了那条陋巷前。 第107章 他拿着军中最重的弓箭,拉成满月,松手之时,离弦的箭便宛如流星,直直地朝着箭靶掠去,一箭正中红心,箭羽仍在空中颤抖不止。顿时满场都是叫好声。叶澄将弓放回原位,让开位置,擦着汗从人群中离开,去后面喝水。陈熠不知何时挤到了他身边,欲言又止一番,终于还是开口:“叶哥,你不回家吗?”当初纵然摘了罪卒的帽子,但毕竟曾是戴罪之身,想走也走不了。如今要离营,却是轻而易举了。叶澄喝了一大口水,将水壶放下,余光看向不远处安安静静,坐在树下给一个汉子扎针的俊秀青年。季芳泽是这次训练的随行军医。毕竟军中要训练拳脚和弓箭,危险系数高,要是谁不慎断了胳膊腿,就送去季芳泽那里看看。季芳泽在军中做了这么久的军医,和叶澄的关系人尽皆知。季芳泽虽然常冷着脸,但在军医中却意外地人缘不错,大家都愿意把这种活儿让给他,好叫他正大光明地多看几眼叶澄。毕竟是在军中,两人见面不易。看着季芳泽的侧脸,叶澄懒洋洋地笑起来:“不回了。家属都在这儿,我回哪儿去?”见季芳泽那里空了,训练也一时轮不上自己,叶澄便晃晃悠悠地走到人家身边,假借胳膊痛之名,和人家美貌的小大夫搭话。叶澄没个正行地蹲着:“殿下,钦差就没有圣旨带给你吗?”他和季芳泽的事,季芳泽应该一直都瞒着京中。但之前季芳泽在火灾后昏厥数天,这前前后后的经过,帝后必然知道了。他不信京中帝后就这样欣然地接受了,他想拱人家辛苦养大的猫崽的事实。季芳泽回想了一下昨天的情景:“有。”叶澄一点也不避嫌地打听道:“都说什么了?”昨日司礼监主管悄悄到了季芳泽的住处。“传陛下口谕。”那大太监也是御前数一数二的人物,面对朝中阁老也能平静以对,当时竟满脸都是汗。他面色泛苦,口中却学得惟妙惟肖,“朕死也不同意这门婚事!小兔崽子赶紧给朕滚回来!”季芳泽心想:反正我又不是小兔崽子。从这口谕里都能听出来,父皇近来一定身体康健,精神倍加。于是季芳泽一边想着,一边平静应道:“没说什么,说等我得空,记得带你回家见一下父母高堂。”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啦,这两天不太舒服,更新也没什么保证。这个世界快结束了吧,但还有一个情节和结尾没有写,所以大概还有几章。晚安。第70章 叶澄虽然决定留在军中, 但叶家人即将启程回京, 日后恐怕数年也未必能见一面, 他总要去给家人送行。在确定他不走之后,他的长官爽快地批给了他好几天的假。叶澄脚步轻快,一路和擦肩而过的人打招呼。从去年叶澄踏入虎啸关的城门,到现在也才一年多一些,他大部分时候都在军中, 一共也就休过几次假,却已经混成了半个本地人。街上吆喝的商贩, 河边洗衣的妇人, 巷中玩耍的孩子, 树下休憩的老人, 这虎啸关半个城的人,全都和他混地熟稔。呃, 除了某些比较特殊的地方, 叶澄每次不得不路过秦楼楚馆的时候, 都是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的, 平常总挂在嘴边的笑意收敛地一干二净,表情严肃无比,连一颗牙都不敢露出来。平常他进城,走到哪儿都是笑语声。这次却和之前有了微妙的区别。毕竟如今满城都知道了, 后巷里住的那户叶家人,原来是大官出身,论起身份, 竟比他们的太守还要贵重一些。而那个面上有疤,却仍笑得很好看,手脚麻利勤快,心底良善的青年,是个真正的名门公子。自从钦差来过,就再没人敢随意登那扇寻寻常常的木门。并不是叶家人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这种身份差别带来的距离感难以消除。但当叶澄眨着眼,含着笑看过来的时候,与他对视的诸人,就不知不觉地忘记了那种压力和不自在,心中重新亲密起来。尤其是年纪大些的,竟有些自责。这不还是那个人吗?爱笑,懂礼貌,讨人喜欢,走在路边,会主动帮忙推车,提水,把树上的熊孩子提下来,是他们熟悉的街坊后生。怎么能不理人家,伤了孩子的心呢?路口边有一棵很大的树,这片民区半数的大娘大爷们都坐在一起闲话,过了刚开始那阵别扭,便开口关心道:“这次是要回京吧,什么时候动身?可得赶在冬天前。”叶澄蹲着身,把歪了半只脚的竹椅重新紧了紧,又去给另一个大爷修板凳:“我在军中当值,不回去。只有阿爹阿娘和弟弟们回京去。”众人看着叶澄留疤的侧脸,想起前几日在街头巷边听到的话,心里酸涩地厉害。若只是听戏本里的故事,顶天了也只是跟着众人落几次泪,骂几声负心汉罢了,但如今那个被辜负,被陷害的人,是他们熟悉喜欢的晚辈,那种痛恨,就真情实感,难以忍受起来。“大娘过去可是这虎啸关出了名的媒婆,多少夫妻都是我牵的线,没有不圆满的。”陈大娘拍着胸脯,恨恨道,“过去的就别想了,大娘再给你找个好的!保准比原来那个强!”她是找不来皇子皇孙。可这婚姻嫁娶,又不单单看身份。前一个倒是身份尊贵了,却不是那居家过日子的人!瞧瞧这烂心肝的,竟险些把人家一家老小的命给搭进去。果然还是该找个本本分分,规规矩矩,一心向着自个儿男人,能持家兴夫的贤惠人!叶澄连连摆手:“大娘,那可不敢,眼前这个还没娶回家呢。”让季芳泽知道,只怕他小命难保。一众老头老太太来了兴致:“竟已经有人选了?”虎啸关位处边疆,过去又常年兴兵,所以风俗要开放许多。年轻人私下看对了眼,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陈大娘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了,是东边的林姑娘,还是西边的方姑娘?还是说哪家的小伙子?叶澄笑得有点羞涩,非常能引起一众长辈的怜爱之情:“是个大夫,在军中做军医。我是新人嘛,又是从文转武,有些任务做不好,常得人家照料,就……”闻言,四周的老人顿时拍腿:“这个好!”自从夏荣两国签订和平条约,京中其他地方或许已经沉浸在了暂时的繁荣安定之中,可虎啸关的老人还记得过去的血与火。那些年,谁家没有当兵的儿子呢?在虎啸关当兵,意味着要出战,会受伤,甚至死也是常事。便是再找个如何勤俭持家,贤惠温婉的,也不如找个军医有保证啊!比什么王爷皇子可实在多了!老人纷纷叮嘱叶澄:“人家这身份在军中肯定吃香,既然跟了你,你可要对人家好呀。” 第109章 但比起打开城门,正式迎战,怀化将军选择了另一种战术。派出前锋,悄悄夜袭敌营。虎啸关中的兵力不如敌军,守城有余,但正面迎战没有什么优势。但如果真的能引起敌方营乱,或者烧掉敌方的粮草,城内再顺势出军,自然能事半功倍。因为是夜袭,最先那批人只能从城墙悄悄下去,人手注定不会太多。这次被选出来的,都是军中的精锐,身手厉害的人。命令提前一日,沿着各级军官悄悄地下去,所有人都拭甲磨刀,养精蓄锐,等待着明日晚上的大战。叶澄踩着月光中屋檐垂下的阴影,慢悠悠地向巷内走去。叶家人离开了虎啸关,但是这巷中的小房子却没卖,成了他和季芳泽的小家。两年多的军旅生涯,叶澄屡次立功,如今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年轻将领了。按理说战时不得随意归家,但叶澄是怀化将军任命的,明日前锋队的队长。所有前锋队的人,只要家在虎啸关内的,怀化将军特许回家一夜,明日晌午之前,回到军中,准备夜晚的出战。叶澄进了院子,发现满目沉沉,所有的屋子都没有光亮。叶澄走到卧房前,隔着一扇木门,将手贴在门上,想起当时在山中,他夜里突然去找季芳泽,到了门外却舍不得敲门的那次。季芳泽站在黑暗里。虎啸关的冬日很冷,季芳泽却没有点炭火,甚至蜡烛也没有点一根,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冷冷地泼了他一身,叫他周身如坠冰窟。木门嘎吱一声,有人渐渐走进,从身后抱住了他,侧脸贴在他的后肩处。季芳泽僵硬地厉害,像是个冰柱子。叶澄语气轻松:“几位兄弟,现在特殊时刻,让我们单独说说话,好吗?”周围没有声音,但叶澄知道,那些屋檐上,房梁上的人都离开了这栋屋子。季芳泽身边的暗卫只认季芳泽一个主子,除非涉及季芳泽的安危,否则皇帝的话他们也不听。他们像是季芳泽的影子,安安静静,如影随形。就算季芳泽要跟谁上床,只要季芳泽不开口,他们也不会离开。但现在,季芳泽没说话,他们却走了。因为他们都知道,季芳泽是不会反驳叶澄的。黑暗中,两人抱在一起,叶澄呼吸的微弱气流,就抚在季芳泽的脖颈处:“我会回来,我保证。”季芳泽猛地推开他:“你怎么保证?你凭什么保证?!”纵然你武勇盖世,千军万马之中,你凭什么说回来?!那是前锋!叶澄被他推开,嘴角却还是带着笑:“你还在这里,我舍不得死。”叶澄从不畏惧死亡。他没有过去的记忆,从印象之中,便开始在诸世轮回。在过去的时候,死亡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场场任务的圆满结束而已。直到那一次在虎啸山,他落在那个人的手里,那人问的一句话,突然刺进了他心里。叶澄才突然意识到,死亡对他来说,多了一种含义。死亡意味着丢下季芳泽。如果像上一世一样,是季芳泽先离开,那一切安好,可如果是他先离开,季芳泽怎么办?他过去并不把小几十年的光阴看在眼里,但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什么叫“岁月静好”。他有时候甚至忘记了自己任务者的身份,而是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普通人,做一份差事,勤勤恳恳养家,看家中伴侣的脸色过日子,偶尔因为喝酒挨骂。他沉浸于这种滋味,想尽可能地过下去,虽说心知不能永远,但多一年,多一天也是好的。见季芳泽不说话,叶澄又过去歪缠人家,没个正性的模样:“说真的,还没跟你亲过嘴儿呢,怎么也舍不得死。”这几年,季芳泽身边一直有暗卫,叶澄没找到什么机会开口,再加上季芳泽并不主动要求什么亲密行为,叶澄竟也渐渐习惯了。一晃就是两年半。到了这一刻,叶澄才陡然发觉,他和这个人也好了快四十年了,别说上床,竟然连嘴都没亲过!上个世界是真的没办法,但这个世界灵气要多很多,不知道能不能从商城想想办法,把自己的壳子换出来。别人的壳子总是过不去这个坎儿。009非常冷漠:【哦,欠我的三分什么时候还?】一个穷光蛋,还想跟人家亲嘴儿?谁给你的勇气?壳子就算比上个世界便宜,你也照样买不起啊!叶澄:【我的任务也做了一部分了啊!】这几年他巡城杀敌,在军中和虎啸关百姓中,也挺有名气的啊。难道一点都没攒下来?【哦,等到任务最终完成,才统一结算。】【……】叶澄悻悻,【这是对无产阶级□□的剥削。】叶澄不想季芳泽难过,逗他道:“等我这次回来,攒一点功绩,才好向你家提亲嘛。到时候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回娘家了!”其实叶澄想过,提前劝季芳泽回京住上一阵子,好避开这场战争,但季芳泽却不肯和他分开,拖拖拉拉就到了现在。季芳泽只是安静听着,不开口。他怕自己开口,就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他不能开这个口,让叶澄抛下他的同袍兄弟,去做逃兵。尽管他很想这么做,想的快疯了。月光也止步在床幔前,不打扰依偎着躺在床上的两个人。晨光照进屋子里,叶澄本想悄悄起身,但他刚动,季芳泽便坐起来了。季芳泽为他披甲,又送他出门。临到门前,眼看要离开,叶澄却突然转身,单膝跪下,护甲坠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叶澄仰着头,看着日光下的季芳泽,眼中满是温柔和坚定:“我会为殿下,把胜利带回来。” 第111章 叶澄低着头,一路选着隐蔽的角落,直直朝敌营深处走去。虽然他不确定敌军主帐的具体位置,但一军之将的住所,一定是在军营最安全的内部。敌军人多,对粮草的需求极大,为防不测,一定不会将所有粮草都堆积在一处,就算烧掉一两处粮草,也未必会对敌军造成什么影响。但主帅就不一样了。若是主帅身亡,敌军一定会军心溃散。一路上,他抓了几个看起来有些地位的地方将领,逼问主帐的方向。纵然叶澄轻功绝佳,但随着渐渐深入,在他终于看到那顶外表平平无奇,只是四角画着隐晦荆棘图案的营帐的时候,仍然被发现了。留在此处的,都是主帅的亲卫精锐,瞬间一拥而上。叶澄拔刀,寒光闪耀之下,瞬间便取了数人性命。他极为骁勇,浑身沥血,在火光的照耀下,一张文秀的脸上疤痕极长,宛如罗刹,竟骇得直面的士兵向后退了一步。数百精锐围攻的情况下,叶澄凭着一把长刀硬闯,竟势不可挡。在他快要摸到营帐门口的时候,营帐中闪出数道人影,武器在空中发出凛冽的声响,利风直奔叶澄面门而去。叶澄向后翻去,瞬间被逼退数十步,原本近在咫尺的营帐,再次变远。在交锋之中,原本围攻的士兵统统褪去,将中间的地盘留给叶澄和这些人。叶澄挡下一人的长剑,粗略看过去,只觉得同他对战的足有近十人,人人俱是内力深厚,堪称此世高手。这绝不是军中寻常的武艺。荆棘是荣国皇室的标志,这次领兵的,应该是荣国颇受看重的皇室。这些人很可能是荣国皇室的供奉。单论武艺,叶澄比他们人人都强,但奈何人家人多势众啊,一人给他一下,他都得抵挡一阵,抽不出手来反击。叶澄心知这样下去不行,他咬咬牙,拼着受了一刀,反手杀死三人,从缺口中突围而去。叶澄那一跃没能走远,只是走出数十步。他仓促地躲起来,刚刚那一刀落在他的右臂上,刀口很深,血流如涌。外面到处都是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在搜他。在躲藏与搜查间,他利用地势,再次杀死一人,此刻他仍然拿着刀,手臂却微颤,显然状况不太好。009急死,想帮点忙奈何囊中羞涩:【你会使左手刀吗?】【不会啊。】009非常崩溃:【都说让你少点插旗多练功了!你看看你!非说什么打完仗就回老家结婚!这是人说的话吗?!你知道据不完全统计,说过这句话能活着回家的人有几个吗?!】【对我来说,那不是插旗。】叶澄躲在帐子阴暗的角落里,用牙撕开里面的衣服,将流血的手臂仅仅缠绕起来,【是我答应他,】脚步声渐渐越来越小,但就在脚步彻底消失的这一刻,叶澄从角落闪身而出,正对上已经悄然走到转角的荣国供奉。刀光在夜色中暴涨,一刀斩掉了那两人的头颅。他滚着落到地上,爬起身,说完了后半句话:【就一定会做到的事。】叶澄再次被敌军发现,在这一番角逐和厮杀中,荣国本来足有数十人的供奉,只剩下五人。围攻之下,叶澄不得不离开了躲藏的营帐,再次来到了原先的空地中。这一次,叶澄的动作明显慢了,身上的伤渐渐变多,他的右手颤得厉害,终于在一次抵挡中坚持不住,右手脱力,刀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他的刀其实也是用精钢打出的利器,算是宝刀,但是今晚一夜的厮杀,已经卷了刃。见刀落地,众人一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叶澄今夜的表现,给了他们极大的压力。一夜厮杀,他们几乎要疑心这不是个人了!但无论如何,他们最终还是要杀了这人了!就在此刻,本来已经站立不稳,垂死挣扎的人,突然暴起,左手夺过一人的长剑,踩在众人的肩膀上直掠而去!他身形竟比之前还快,手中剑锋几乎像是天间一道闪电,瞬间撕开夜幕,耀得众人下意识闭了一瞬眼。只在这一瞬间,叶澄已经破开了包围,直直冲进了那荆棘营帐旁边的小帐!众人面色骤变,立刻栖身上前。不等他们接近,营帐瞬间炸开,叶澄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里面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叶澄不断提气跃起,身形跌跌撞撞,右臂还在不断渗血,语气却轻松:【我确实不会使左手刀,但我本来是练剑的嘛。】009简直想抽死这个王八蛋,暴怒:【你他妈还有心思调戏我!不想你家小芳守寡就快点跑!往左!】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开学了,老师觉得我写的论文很垃圾,需要重头开始,然后我十月中旬还要准备一场很重要,很让人头秃的考试,所以我大概不能保持日更了……以后我每次更新就定成晚上十一点,如果我十一点还不发,那天就不更新了。真的很抱歉鸭。第73章 深夜, 虎啸关内很是寂静。因为是孤注一掷, 城内兵力倾巢而出, 只留下了必须驻守城门的武备,还有失去了战力的伤员。安置重伤员的营帐内灯火通明,季芳泽正在其中忙碌。走到下一个床位,季芳泽发现那上面的人是陈熠。陈熠是最初和叶澄同住一帐的人,之前季芳泽还没和叶澄在一起时, 在茶楼里遇到过他们。陈熠在之前的一次守城战中,腿部受了很重的伤。这条腿是保不住了, 但是好在人总算是熬过来了。季芳泽给他换药。陈熠在疲惫和剧痛之中睁开眼, 声音虚弱:“是季大夫啊。”季芳泽“嗯”了一声。说起来, 季芳泽到军中的日子只比叶澄晚上半年, 军中的人大多和叶澄勾肩搭背,好得穿一条裤子, 却仍然和季芳泽不熟。这位季大夫看起来没什么武力值, 除了叶澄, 也从没对谁发过火, 但大家伙就是莫名其妙地有点怕他,莫说称兄道弟,平常看完病,多说两句客气话都觉得不好意思。也就只有在叶澄身边的时候, 大家才敢调侃一下。两句问候之后,医帐重归寂静,季芳泽给陈熠换好了绷带, 正在收拾药箱。就在这时候,外面骤起喧嚣!喊打喊杀声,竟能从城外隐约传到这边来!季芳泽的手微微一颤,拿着的药膏跌到地上,发出一声钝响。陈熠了然:“叶哥也在那里吗?”其实不用季芳泽回答,他也知道。叶澄骁勇善战,在这样的战役里,是不可能留在后方守城的。 第113章 叶澄一噎。众人大笑,调侃道:“我们‘战场无敌,孤身入敌营,斩敌将于千军万马之前’的叶将军呢?怎么提起回家就吓成这样了?”叶澄脸上挂不住,警告他们:“闭嘴啊,谁也不许在芳泽面前提这茬。”“您这事迹传扬满军,想瞒过季大夫,只怕……”话没说完,帐篷帘“唰”地被掀开,一个人站在帘外,面色冰冷。帐篷里扯淡的几个人立刻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压力,他们干笑了几声,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后背贴着帐篷。就连伤了腿的人,都捡起拐杖,一瘸一拐地站起来了。“……我觉得其他帐篷也挺好的,我换个地方透透气。”“……叶哥我先走了,你和嫂子慢慢说。实在不行就跪下。”叶澄眼睁睁看着这些人离开,声音中带着一种极度的悲怆和愤怒:【我当时为什么要和这些人挤一个帐篷?!果然有些朋友只能带给你伤害!九哥!我以后只和你做兄弟!】009礼貌道:【你先想办法躲过这顿搓衣板再说吧。】那些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帐篷帘子落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叶澄咽了一下口水。季芳泽面色很不好看,却没有发火,也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只是低头,检查他的伤势。叶澄收起了刚刚讨好的笑,他也不在乎自己身上脏,靠在季芳泽怀里,闷声道:“对不起。”“没关系。”季芳泽不敢动他的胳膊,轻轻搂住他的头:“你答应过我,会回来。只要回来了,就没关系。”叶澄却觉得比季芳泽骂他还内疚:“没能好好的。”当初季芳泽说的是,把自己好好带回来。季芳泽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很好了。”这一夜,加一上午,季芳泽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害怕。尤其是战胜回营的时候,他站在门口,看着人流涌进来,却没看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那一刻恐惧几乎达到顶峰。现在人回来了。他什么都不想了。其实真的已经很好了,没缺胳膊没少腿,平平安安地回来了。“我也该回家了。”季芳泽在他身前蹲下,“我背你回去。”他一夜没睡,连着这一上午,都在伤兵营值班,现在差不多也到了极限,就是为了等叶澄回来,和他一起回家。叶澄也不在乎被人看到,会不会被笑话。他趴在季芳泽背上,脑袋和季芳泽相抵。季芳泽背着他,一步步走在虎啸关的街道上:“你不用怕我生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早点结束战事。”我是不高兴,但我明白。叶澄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搂紧季芳泽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耳侧,低声道:“这次打完,我以后不当兵了,回朝给你做驸马,好不好?”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两分钟……第74章 虎啸关兵临城下的困境被解, 怀化将军做的头一件事, 就是把季芳泽从他和叶澄的小家里刨出来, 为他准备了精兵良将,请他立刻启程回京。季芳泽没有再拒绝。今时不同往日,他再留在这里,只怕整个虎啸关的官员将领都要提心吊胆。何况,他之前仗着山高水远, 父皇多次派人叫他回去,都视若罔闻, 这次再不走, 只怕父皇真的能拉下脸, 下令让人强行抓他回去。叶澄却不能和他一起走。荣国来势汹汹, 真正的硬仗只怕还在后面。叶澄于千军万马中杀了荣国主将,正是在军中威望极盛之时, 他绝不能在此刻离开。叶澄将人送到城门口, 季芳泽心知此事不是叶澄所能控制, 却还是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京?”叶澄笑起来:“这么着急叫我去提亲?”旁边的人已经知道季芳泽的身份, 为叶澄的大胆心中一惊,却也不敢多看多听。季芳泽却不在乎这些,他知道叶澄只是嘴上没把门,并不真的把他当女子附庸看待。相反, 他更在意叶澄那话背后的亲昵与含义。他睨了叶澄一眼:“我早已及冠,自然急着娶亲。你若回来的太迟,只怕赶不上大选。”叶澄连忙拉住人家的手, 对着季芳泽“情深款款”地抛了个媚眼:“凭我和殿下的交情,难道就不能托托关系,直接进门吗?”他那媚眼实在抛得拙劣,更像是挤眉弄眼,作怪地很,偏偏季芳泽就是吃他这一套。“宫中规矩严明,托关系这种事……”季芳泽本来要拿一下乔,谁知叶澄突然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季芳泽手立刻一蜷,轻咳了一声:“也不是不行。”该叮嘱的话早就说完了,就算舍不得,也该离开。季芳泽上了马,低下头,和叶澄四目相对:“我在京中,候叶郎大胜而归。”“必不辱命。”*战争带来离别和流血,但对于军中将士,也同样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机会。荣国数年休养生息,有备而来。这次战争的规模极大,两国陷入苦战,有很多人死去,也有很多人活了下来,展示出卓越的军事天赋,声名鹊起。在战争的阴影下,平常坊间言谈最流行的志怪传说,旖旎艳情,都被清扫一空,纵然是在春风软雨的江南,人们最关心的,也是北疆和荣国的战况。每一场胜利,每一个英雄,都被人们津津乐道,为大夏的百姓建立起胜利的憧憬和信心。叶端瑜的名字无疑是其中最响亮的一个。战无不胜构建起他的传奇,以少胜多,千里奔袭,斩敌将头颅于千军万马之中。 第115章 大军浩浩荡荡赶了老远的路, 夜里在京郊扎营,只等着第二天天亮了, 再进城。夜里, 叶澄在帐子里走来走去:“你们说, 我明天是戴这顶紫金盘珠冠, 还是戴那顶亮银狮子盔?”如今他在虎啸关也是个响当当的年轻将军,不仅有了自己的帐子, 身边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亲卫。林琼等人大半夜被自家将军骚扰, 不能睡觉就算了, 还得陪他挑这些, 非常无奈:“叶哥,叶将军,怎么说咱也是考过探花郎的人,别显得这么没见过世面行吗?明天再怎么招摇, 还能比你过去打马金街的时候风光吗?”叶澄用怜悯的目光从这群光棍的身上扫过去,冷漠一笑:“哼。你们知道什么。”林琼等人确实不知道叶澄这是发的哪门子疯,按理说他们叶哥上过血山, 淌过泥海,看平常的作风,也不是那种爱名爱利,特别爱装逼的人啊。叶澄心里仿佛装了一百只来回狂奔的火烈鸟,一会儿从心底过去一趟,闹腾地他睡不着。明天就能见到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变化。*第二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城门大开,皇长子代表天子,率众臣出城,迎接诸将归京。叶澄的位置就在怀化将军右后方,远远就看到站在城门,最前面的那个挺拔修朗的身影。其实距离还挺远,根本看不清人脸,但他知道那是谁。叶澄下意识拉了一下马缰,□□的马都感受到他的情绪起伏,跟着躁动不安起来。怀化将军感受到身后人一瞬间的纷乱,无奈地轻咳了一声,低声道:“瞧瞧你那点出息。”一开始,他还觉得皇长子有些不像话,为了个男人在边关一留数年,实在不是当太子的料子,结果这些年看下来,他欣赏的这位青年将才,也是个为了情爱,不要前程的主。众人骑着马,距离城门越来越近,叶澄渐渐看清了那人的眉眼。如果说,之前还有些稚嫩的青涩,如今季芳泽的五官已经彻底长开了,眉眼简直比这三月阳春还耀眼。两人对视,嘴角的笑慢慢扬起来。叶澄身后,林琼淹没在一众兵将中,抬起眼看过去,差点从马背上滚下去!“卧槽!”旁边人手疾眼快地扶了林琼一把:“怎么了?”林琼狼狈地坐好,摆摆手:“没事。”他和早先的同袍们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惊疑。他不会眼瞎了吧?!那前面迎接的皇长子殿下,怎么那么像季大夫呢?!当初季芳泽突然不见了,乔二问了一句,叶澄只说是回家了。众人不清楚怎么回事,这么些年没再见过人,都以为是分开了,也不敢多问。我说叶哥怎么突然跟个开屏的花孔雀似的!叶.花孔雀.澄看着心上人越来越近,恨不得直接驱马上前,把人抢上马就走。可惜现在不是在虎啸关的旷野,季芳泽也不是那个闲暇时溜出来看他的小军医了。就算再怎么想念,也只能规规矩矩跟在怀化将军身后,下马,跪地接旨,听他们说着“国之栋梁”“微臣惭愧”之类的客气话,然后上马进城。以他的身份,此刻想单独和季芳泽说两句话,也不合适。叶澄察觉到心底的焦灼,也不由得失笑,多少年都没这么焦躁不安了,简直就和初入爱河的毛头小子一样。季芳泽早早便等在城门口,看着众人越来越近。他根本不在意别人是否看出什么端倪,几乎不等众人下马,就大跨步地迎了上去。身后众臣都怔住了。他们这位皇长子殿下,平常素来冷脸待人,举止不紧不慢,很有些名士风度,怎么今日这样急切?季芳泽将怀化将军扶起来,对上后面叶澄的视线,几乎是迫切地打量他。黑了很多,也瘦了,好在看上去没受什么伤。叶澄冲他轻佻地眨眨眼,季芳泽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将圣旨取了出来。怀化将军还有点担心季芳泽会控制不住,毕竟他还记得,这位皇长子殿下在虎啸关,半点皇子的威严都不顾,恨不得粘在叶澄身上昭告天下。但其实没有。除了刚开始有点忍不住看叶澄,季芳泽后面一直都表现地很好。他甚至亲自为怀化将军牵马,态度虽不多热络,却极为郑重,将身后一众将士感动地眼泪汪汪。众人列队进城。今日城内早就知是迎大胜的北疆将士进京,早早便洒扫准备,禁军在路上开道,维持秩序。街道两侧,还有楼阁上,都是等待看北疆将士的百姓。这一仗打得太久,纵然京中未遭战乱,但也同样人心惶惶。现在终于胜了!无论男女老少,都聚在街头,热情洋溢地等待着国家的功臣。随着马蹄声整齐地响起,长长的列队开始进城,城内立刻响起了欢呼。那欢呼声太高,宛如浪潮,一阵高过一阵,整个城池都沉浸在喜悦当中。花枝,手帕,果子,这些东西不断被人丢进行伍,宛如一场盛大的香雨。队伍中的将士人人昂首挺胸,纵然有人被枣子砸了脑袋,也没人生气,还有活泼跳脱一些的将士,甚至伸手去接那些花枝香囊,对着街边的年轻小娘子摆手吹哨。这一刻,就算最严厉的长官,最严慎的文臣,也未有人呵斥阻止,反而脸上皆是笑意。保家卫国,最风光得意的,不过就是这一刻!为了表示对将士们的尊重欢迎,文臣们亦未坐车,就连季芳泽也骑了一匹马,在重重保护的列队之中,和怀化将军并行。叶澄等人充当护卫,围在周围。两人仅错开半个马身,都看着前方,全程没有眉来眼去,宛然装作是两个正经人的模样。这实在让怀化将军松了一口气。“叶家琢玉郎!”欢呼叫嚷之中,叶澄突然听见这高声的一句,下意识抬头看过去,然后接住了丢到眼前的一枝花。那是一朵牡丹,花似皇冠,浅黄灿然,宛如细雕软玉,花瓣上尚有水珠,极为动人。这是一朵珍贵的“姚黄”!竟有人舍得把这样的花剪下来,轻易地在街边抛出去吗?叶澄愣了一下,便顺着花枝抛来的方向看过去。阁楼上站着一个年轻的贵族女子。那女孩子似乎没想到叶澄真的会抬头看,和叶澄对视,瞬间红了脸,却没躲避,而是大大方方地对着叶澄福了一礼。 第117章 当初那一场请婚,里面还有许多算计权衡,是先帝筹划定下,这一场又是怎么回事?!当今一共两个皇子,小的那个才七岁,怎么说也不到要定储君,防备儿子的时候。再看陛下的表情,也实在不像是早有预料的模样,别说欣然应允,不当场厥过去就不错了!再看看叶大人,也是一副备受打击,不可置信的模样。唉,果然儿女都是债。皇帝的视线匆匆扫过下面,想要寻找援军,众臣纷纷移开了视线。叶父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也没动弹。按理说,大家该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可叶澄这刚刚浴血奋战回来,他虽然只参了六年的军,可这大夏和大荣打的一半的仗,都由他当前锋,斩敌国大将无数。单说这份功劳,要是真想配个公主,完全是够够的。当然,他没瞧上公主,瞧上了个皇子,这件事是不太地道。可先帝当年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儿子,亲自为皇子和一个男子订了婚。当时闹得腥风血雨,很多臣子上书反对,认为皇子如民间一般和男子定契,是十分荒唐无稽的一件事,可最终这门婚事还是成了。现在拿出来一看,妥妥就是先例啊!再者季芳泽看上去也非常情愿。这这这,这叫人怎么说?!最终,皇帝有气无力地丢下一句“事关重大,容后再议”,把这件事给暂时揭了过去。叶澄也没再坚持。皇帝说“容后再议”,他就乖乖叩了个头,退下去了。后面的封赏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一切都顺风顺水。每个将士都得到了应有而丰厚的封赏。除了叶澄。明明丢了爵位封赏,婚约也没请下来,结果宴后牵着季芳泽的手走了,看着简直比人家那封侯拜相的,还要春风得意。吃完饭,皇帝火急火燎地把叶父给召进了宫,商议“棒打鸳鸯”的对策。他相信,经历了季呈佑那个坑货,叶家人是绝对不会再愿意让儿子和皇室牵扯不清的!所以叶家人会是他最忠实的盟友!他把人叫进宫,还没来得及开口责问,叶父已经跪下请罪:“臣有罪!这些年,那个孽障一直没有回过京,臣以为他早就死了心,实在想不到,他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来!”皇帝对叶父也有点同病相怜,叹了一口气,叫人起来:“事已至此,先说说怎么办吧。”他当然可以直接拒绝叶澄的请婚,但问题已经不是请婚的事了,而是这两个小兔崽子明显不打算散伙啊!叶父却实在激动,简直是老泪纵横,不肯起身:“陛下放心。臣便是打死这个孽畜,也要绝了他的心思,定然不叫陛下为难。”“这个不知好歹的孽畜,不肯归家也就罢了,在边关也算为国效力。可自从入了军营,便没了半点规矩,功课松散,家信之中,竟是提笔写个字都写不好了,又破了相,莫说殿下的人品,随便人品稍好些的人家,他都是配不上的!”皇帝觉得有点坐不住了,把人搀起来:“爱卿何出此言?端瑜在军中立下如此大功,是我大夏最顶尖的优秀男儿。当初是朕不察,才委屈了爱卿一家。”放到六年前,以叶端瑜的条件,满大夏的人家没有他配不上的,便是皇家想嫁公主,也得掂量掂量。如今却不同往日。虽说如今叶端瑜名气正盛,可大夏毕竟重文轻武,叶端瑜年纪也大了,又破了相,在这婚事上,确实不如以前那般得意。可这都是谁造成的?当年和季呈佑的婚事,对叶家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叶家真的是一片忠心,不愿意叫皇家血肉相残,朝廷动荡,才忍痛舍了最优秀的儿子。再想想皇家做了些什么?他爹为了自家的和平安定,强行许了个造反分子给叶家,差点把人家搞得家破人亡,人家好好的儿子破了相,大好的仕途戛然而止,又被他流放去充军,耽搁到二十六都没成家。说起来,确实是他们皇家对不起叶家。但皇帝也委屈啊!那亲事又不是他给叶端瑜定下的啊!季呈佑是个王八蛋,不念旧情去害叶家,也不是他指示的啊!凭什么要他把儿子赔出去啊!叶父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微垂下眼,恨恨道:“陛下放心,臣已经想好了,回家便为那孽障定一门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若再敢有别的心思,祖宗家法饶不了他!”皇帝一惊:“等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皇帝轻咳了一声:“虽说孝字大过天,可咱们为人父母,哪儿真能狠下心肠呢?若是太过强硬,叫他们生出什么决绝之心来,可如何是好。”你儿子要是真乖乖结婚了!我儿子怎么办啊!我儿子可没你儿子那么听话!再三确定叶父不会给叶端瑜定亲之后,皇帝非常郁闷地把人送走了。要不是他知道叶父确实是个性格古板的人,他真以为这人是来以退为进的,本来是要找个盟友,现在倒好,活像给自己找了个债主。还得替那个孽畜赶情敌!难怪大臣都爱喊儿子叫“孽畜”啊!……季芳泽不知道他爹替他解决了一次重大危机,叶澄也不知道叶父竟然替他撬动了一点点老丈人的障碍。他们两个正在约会。庆功宴散,叶澄终于能如愿以偿,像在城门时想的那样,把人拉上马就跑。出了城门,在京郊就可以肆意纵马,叶澄带着人,一路疾驰,去了一处幽谷,到处都是开放的幽兰,寂静唯美。叶澄对这里不熟,但叶端瑜在京中长了这些年,记忆中很有几处好地方。这里人迹不多,草长得很高,两人没下马,任由马儿自由自在地漫步,低着头吃草。兴许是回到了京中,季芳泽又提前吩咐过,这次季芳泽身边没有跟着暗卫。叶澄听着009对附近人烟的检测结果,面上就露出点端倪来。009警惕:【你在想什么?】叶澄立刻露出正派而温和的微笑:【没想什么啊。】009鄙夷:【我还不知道你,自从我前两天宣布任务完成,积分到账,你就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叶澄被说中心思,却还理直气壮:【我一个成年人,想和我的成年恋人共同制造一些黄色废料,这不是合理正当的人类需求吗?】眼看着寂静幽谷,花前日下,孤男寡男,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呢?但他该怎么开口呢,总不能直接就变身,然后把人按倒吧?会不会吓坏他家小芳呢?季芳泽坐在叶澄后面,执着马缰,完全不知道叶澄在想些什么:“何必在宴上提起婚约的事?我根本不在意这个。”不管他们有没有那个名义,有没有昭告天下,他都会和叶澄在一起。没必要闹成这样。季芳泽想也知道,纵然不会真的在内宅做王妃,往后朝堂之上,叶澄也要承受许多苛责。 第119章 季芳泽扭了一下身,躲过叶澄来掐他的“钳子”。两个这么大的人,就在草地上扭打起来,叶澄揪季芳泽的脸,季芳泽就挠他痒痒。谁也不舍得使力气,像是两只收了爪子,只拿肉垫互挠的猫,简直傻得要命。要知道,这年头但凡七岁往上的孩子,都不在地里滚着玩了。“好了好了,我,我错了!”最后还是叶澄先松口,他笑得直喘气,摊平在地上,“夫,夫君饶命行不行?”叶澄满眼都是笑意,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映照出季芳泽的模样。阳光照在叶澄的脸上发间,像是久封的珠宝突然显世,有熠熠生辉,叫人目眩神迷之色。季芳泽一直怔怔看着,等到出声,才发现自己哑了嗓子:“如果好好伺候,可以商量商量。”然后季芳泽就俯下身,堵住了叶澄嘴里的话。叶澄怔了一下,随即配合地松了牙关,任由季芳泽探进来。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吻。两人都没什么经验,只是凭借着想和对方亲近的意图,尝试着纠缠,摸索。亲了半天,衣服都扯开了,季芳泽粗喘着气,死死地箍着叶澄,还压在叶澄身上舍不得起,动作却停了下来,没有下一步的意思了。叶澄这次真纳闷儿了,就季芳泽现在这反应,他不信季芳泽不想。难道是不会?叶澄安慰他:“没事,不会也不要自卑嘛,哥哥可以教你。”季芳泽抬起头,神色莫名危险:“你很会?”叶澄谦虚道:“理论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季芳泽这才面色和缓下来,闷声道:“这地方什么都没有,怕你不舒服。”叶澄眯眼睛:“年轻人很自信嘛。这荒郊野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十个你都打不过我。殿下,您怎么就知道一定是我不舒服?”“荒郊野岭,我也打不过你。”季芳泽听了,倒是没顾上计较别的,先挑了挑眉,“难道你就要跟我动手?”“家暴”的名头可担不起,叶澄连忙搂住季芳泽的脖子:“那哪儿敢啊,满大营都知道,季大夫在家说一不二,天天让我跪搓衣板。你皱一皱眉,我都吓得打哆嗦。”季芳泽“哼”了一声:“骗子。”说得好像他多害怕自己一样,其实都是假的。自己哪敢做他半点主?叶澄希望赶紧越过这个话题:“你真的不想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我是修行者嘛,又不是普通人,不会受伤的。”季芳泽迟疑:“不会受伤吗?”叶澄只想哄季芳泽高兴,豪爽地一挥手:“真的不会。随便你怎么折腾。”*叶澄躺在季芳泽的衣服上:“差,差不多了吧?”叶澄觉得自己还算镇定,根本不知道在季芳泽眼里,他现在狼狈成什么样子。他嗓子哑地不行,浑身泛红,汗津津的,眼角更是极红,仿佛随时要落下泪来。只要季芳泽稍微一动,他就控制不住地蜷缩成一团。季芳泽到后面,确实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心上人就躺在自己的身下,予取予求,谁也做不成柳下惠。但等他从难以遏制的兴奋和癫狂中清醒过来,看叶澄的可怜样,顿时有点后悔。好像是有点过了。叶澄见季芳泽不说话,以为他还没过瘾,这次真的腿哆嗦了。“我,我也不是说话不算数。我当然不怕你折腾。主要你看,你身体也不好,比较虚。咱,咱别因为这种事,再把腰给闪……”他说到一半,被狠狠撞了一下,没说完的话顿时跑了调,“啊!”季芳泽本来都准备道歉了,结果听了叶澄的话,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人,心疼他真是纯属多余!季芳泽在叶澄颈间重重咬了一口,又把人抱了起来:“你放心!我虽然‘身体不好,比较虚’,但暂且还闪不了腰呢!”……婚事最终还是批下来了。因为皇帝发现,叶家的小子好像是真的不打算回边疆了,而他的儿子就更别提了,自从那天庆功宴结束,直接就跟着叶家小子出了宫,一天天地夜不归宿!皇帝刚开始还想端着架子和他们耗,故意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导致皇后打上门,他才后知后觉并震惊无比地发现,他儿子并不是和叶澄在外面办了宅子,而是直接住进了叶家!叶家老贼误我!这批不批还有什么区别?!批了还能叫两人在外开府,不批自己儿子直接倒插门到叶家去了!在皇后的逼迫下,皇帝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旨,昭告天下,赏了府邸,择日大婚。这场婚事引起的轰动就不必再提。纵然有不少非议,也因为叶澄今日的功勋与名声,再加上后面延伸出的种种“患难见真情”“落难将军”之类的话本子,舆论还是朝着金玉良缘的方向去了。任务已经完成,如今外面如何说,也不影响什么了,不过被祝福总是比被非议要好。叶家平反,人一个也不少地回了京都,叶端瑜也已经放心离去。除了这场婚事,叶澄再没有其他挂心的事了。在大婚的前一天,叶澄接待了一个很意外的客人。自从数年前,惠和大师和季芳泽在虎啸关分离,就一直在外游历,偶尔有信传来,却没有再回来找季芳泽。不知是不是听闻季芳泽要大婚的消息,才回到了京中。“老衲曾经和帝后提起过,芳泽是受神佛庇护的人。但是陛下和娘娘只是嘴上应了,心里大约不怎么信。”惠和大师坐在席上,浑然不觉议论帝后是什么大事,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大概觉得老衲只是信口胡说吧。毕竟神佛庇护之人,怎么会从出生就体弱多病,甚至很多次,都差点活不下来。”“但如果想一想前情,”老和尚说话慢条斯理,“哪怕再强大坚韧的魂魄,被撕作成千上万片,直接化成粉末,还能再拼起来,甚至是转世投胎,这件事本身就是神佛庇护的奇迹了吧。所以,对转世之后是否康健,也不能太过强求。”叶澄几乎是猛地站了起来:“这不可能!”他并不是怀疑惠和大师是骗子。自从上一次施了降雨术,被那位前辈困了三天,叶澄就一直很谨慎,对此世的修行者也不敢再小看。 第121章 这次和系统做交易的人,叫做叶璃。此世广袤,灵气充盈,修仙之道繁盛,比世俗皇权更高高在上。此方世界宗派林立,牵扯复杂,反正暗地里的你来我往,大小摩擦,自不必提。叶璃所在的宗门,叫做合欢宗。只听名字,便不像什么正经宗门。事实上,他们也确实不是什么正经宗门。尤其在合欢宗早期,因为总有名门正派的弟子被骗去采补,丢了一身的修为,一度被公认为“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只不过数百年前,天魔横行,人族修士摒弃前嫌,共同合作。合欢宗当时的宗主,当着天下一众掌门宗主的面,下令严禁门下弟子涉及采补之道,只许修行双修之术,如有违者,一律废了修为逐出门墙。如此几百年下来,虽然仍因为宗内风气受人诟病,但到底彻底脱离了“魔门”之名。叶璃的身份稍有些复杂。他其实是合欢宗此任宗主的师姐的弟子。上一辈恩怨纷杂,他的师父早已不便以原本的身份出现,却又不舍得让弟子将来无宗门依靠。她本想让弟子随意记在合欢宗一位不起眼的长老门下,但合欢宗此任宗主和她情同姐妹,听她说完请求,直接将叶璃记在了自己名下。叶璃从小就一直和师父单独住在合欢宗禁地,对外宣称闭关,等到师父身死,才现身人前,从此以合欢宗宗主大弟子的身份,在世间行走。他容色盛,修为高,性子也爽快洒脱,再加上合欢宗宗主对他疼爱有加,视若真正的弟子,所以在宗门年轻弟子之中地位极高,人生并无任何为难不快之处。后来,合欢宗门下新进了一个弟子,叫做苏云落,因为资质出众,成为了宗主的关门弟子,备受宠爱。他与叶璃完全是不同的风格,叶璃是艳若桃李,他便是清纯如莲。虽说单论容貌,自然是叶璃更胜一筹,但苏云落胜在气质纯净无害,言语举止又格外温柔,惹人怜爱。不过这件事和叶璃关系不大。虽然在宗主名下,但他也清楚自己并非宗主真正的徒弟,对宗主之位并无觊觎之心,更不会因为宗主偏疼小徒弟就拈酸吃醋。事实上,苏云落刚进宗门时,还是叶璃负责照顾引导,两人的关系很不错。问题出在叶璃离开宗门,行走江湖之后。美人总是有特权的,何况这个美人还脾气爽快,明眸善睐,打起架来也有两把刷子。叶璃闯了几次秘境,结识了不少朋友,很快在年轻一辈的修行者中声名鹊起。叶璃虽然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妖孽脸,又是合欢宗出身,但因为师父的影响,想法却意外地“正派”。他打算找个正经伴侣,走可持续发展道路,一起修行合欢宗的双修功法。和他在秘境中结识的青炎宗少主,对他展开了追求。叶璃答应了,两人很是恩爱了一阵,甜甜蜜蜜。可惜好景不长,苏云落同样出江湖历练。三个月之后,叶璃被苏云落给挖了墙角。叶璃这个人吧,说好听点是佛系,说难听点,就是有点没心没肺。他确实挺喜欢青炎宗少主的,在一起的时候也很愉快,但毕竟人家变心了,再说啥也没用了。这种事他在合欢宗没少听说,所以也没备受打击,对月垂泪,而是很爽快地离开了青炎宗少主,放他和苏云落双宿双飞,继续行走江湖,遇上了新的追求者。新的追求者条件优秀,痴心一片,对叶璃紧追不舍。一起经历了不少事后,叶璃松口答应了。三个月后,他又被苏云落给挖了墙角。如此五六七八次,叶璃泡遍了名门正派的青年才俊,苏云落也挖遍了“名门正派的青年才俊”的墙角。苏云落完全是跟在叶璃后面撬,和叶璃没关系的,他就不搭理,但凡叶璃瞧上眼的,确定了关系的,三月之内必然易主。更叫人惊奇的是,叶璃因为恋情遍天下,风评终于变成了经典合欢宗弟子的风评,而在众人之间牵扯不清的苏云落,却仍然是一朵清清白白的白莲花。叶璃的诸位前男友,坚信苏云落纯洁无辜,纤尘不染,并且为此大打出手,争风吃醋。在接到一个理由为“我不喜欢谈过太多次恋爱的男孩子”的分手通知时,叶璃出于“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人道主义精神,顺口提醒了一下这位新鲜出炉的前男友,这几天和他频频赏花喝茶的苏云落,恐怕也不符合他的恋爱要求。那人大怒:“我与云落清清白白!你也是云落的师兄,怎能如此污蔑他!”叶璃:“……行吧,你开心就好。”叶澄:“……”009:“……”叶澄问009:【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009想了想:【说明苏云落的魅力无可抵挡?九大门派统统沦陷?】【不,这说明白痴的分布是均匀的。】叶璃是死在一场秘境的魔啸,并无任何阴谋诡计,也无仇人加害。如今是叶璃师父身亡,叶璃守满孝,第一次在合欢宗众人露面的时刻。叶澄摸了摸下巴:【原主这被撬遍墙角,仍泰然处之的心态,能有什么死亦不消的执念?】难道是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中愤恨,想要再把墙角撬回来?这件事对他来说,可有点难度啊。009提醒他:【这个待会儿再说,你该赶紧上妆,然后出门了。】叶澄扫了一眼复杂程度堪比炼丹的梳妆台。009微笑出声:【宿主,你需要购买商城的自动上妆服务吗?只要三分半,只要三分半,各式妆容带回家!】叶澄无视了009的广告宣传,随手拿起一支螺黛,在眉上勾画起来。009看着叶澄娴熟的动作,忍不住发出怀疑的呐喊:【你为什么会这个?!】难道在遇到季芳泽之前,给哪家的姑娘画过峨眉?就说五千世了怎么可能还是老光棍!叶澄在心里和蔼地微笑起来:【你真的想知道吗?】009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不了不了。】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有点晚了对不起!大家给我评论,我超开心的!零分也不会拉低排名的!负分就不要啦!尽管放马过来!第79章 【本次世界名为:《卿本佳人》本世界主线任务:在修仙玛丽苏世界中艰苦奋斗, 凭借刻苦修行, 重新打通飞升之路。本世界附加任务:完成原主叶璃的心愿。】叶澄画眉的手微顿:【原书主角是苏云落?】009惊奇:【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还没看原书吗?】 第123章 叶澄坐在高台上,无视众人扫过的灼热视线,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虽然你这个样子确实美到爆炸,但是我还是想不明白,】009礼貌并且好奇道,【你为什么要装高岭之花?】你他妈之前做任务的时候,彻底放飞自我,也不怕被人揭穿。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空白模板给你发挥,你竟然要装高岭之花?!叶澄一举一动,自带高冷仙气,谁也看不出来他在和009唠嗑:【都是为了任务嘛。叶璃这样的相貌,稍微平易近人一点,就容易惹来麻烦缠身。你不是不让我刷脸得好处?】想想叶璃身边的狂蜂浪蝶吧,在苏云落出现之前,他简直是完美通杀,每天光拒绝献殷勤,自荐枕席的人,就要花一个时辰。009鄙夷道:【其实你只是怕季芳泽吃醋,让你跪搓衣板吧?】【哎呀怎么会呢?】作者有话要说:  又晚了一点,唉,我的拖延症算是没治了。【躺平任打】第80章 合欢宗的规矩少, 家宴也全然不似其他宗门般严肃正经, 简直可以说是放浪形骸。往往等宗主长老们说完了话, 气氛便轻松热烈起来。弟子们奏乐跳舞,对饮玩闹,甚至酒到酣时,在角落里纠缠在一起,也是常事。宗主长老们也绝不会呵斥, 不过一笑置之。毕竟,虽然将正道深痛恶觉的“采补之术”割裂了出去, 合欢宗仍然是那个爱美人, 喜奢华, 玩乐至上的宗门。但今日的晚宴, 气氛却显然不如往日般肆意放纵。大家没心思玩乐,都在悄悄打量坐在高台上的那个人。众人都知道这场晚宴的主角是谁, 更何况, 宗主为了表示郑重, 特许叶澄这次坐在长老席位的高台上。这位据说一直在闭关的大师兄, 还没露面,就在合欢宗内引起轩然大波。众人不管是怀着好奇,还是藏着不满,都擦亮了眼, 要看看这位大师兄是何方人物。谁也想不到,竟是如此姝色惊人!那人坐在台上,一手托腮, 一手执杯,看着下面的歌舞,面上却没什么神情,只是慢慢抿着酒。那白玉的莹润酒杯,在他指尖也是黯然失色。合欢宗无论男女,皆喜华美。纵然是在外面装一尘不染的苏云落,回到合欢宗也要盛装打扮。但看向打扮素淡冷清的叶澄,众人却又觉得,他本就该是这模样,若是让所谓的珠翠华服,遮掩了他的半分颜色,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清溪看着身边一众同门,从心高气傲,到目瞪口呆,再到正襟危坐,忍不住哼笑了一声:“怎么样?”一人摇头晃脑:“轩轩如朝霞举。”另一人顺势接上:“濯濯如春月柳。”巫兰双自从叶澄进来,整个人便魂不守舍,此刻听到他们二人的话,也喃喃道:“此神仙中人也。”一个面容清俊的锦衣青年叹了一口气。旁边人戏谑道:“画公子,你不是最喜欢画美人吗,如今不欣喜若狂也就算了,怎么竟唉声叹气的?”每一个门派都有众人眼里的奇葩,合欢宗的奇葩,便是人称“画公子”的画江临。他是宗内一位长老的亲子,天分极高,却从来不把修行当回事,反而沉迷于美色。按理说沉迷美色,在合欢宗完全属于大众爱好,怎么也称不上奇葩。问题就在于,合欢宗其他人爱美人,都是想着和美人双修,再不济的那些荒唐人,不在乎修行,一心只想与美人共赴**。这位画公子倒好,既不搞双修,也不沉迷□□,满天底下溜达,只是为了寻人入画。他画过名门翩翩公子,也画过乡野无邪少女,千姿百态,各有生动之处,以一手美人图闻名天下。因为素来只作画,不惹人,竟是合欢宗在外难得名声好的一个!画江临摇了摇头:“我修为不成器,却自认有一点胜过在座诸位,便是见识过世间千姿百态的颜色。可如今被大师兄一衬,所有的画中人,竟都如同瓦砾一般。过去数十年,都付诸流水,怎么能不伤心呢?”这话其实挺得罪人的,毕竟他也画过在座的诸位。但也没人觉得有毛病,反而纷纷点头。“这样的相貌,便是半点修为不还我,要我白搭,我也千肯万肯啊。”一人叹道:“可惜这位大师兄看着就不好亲近。”有人附和点头:“我总有一种,我开口同他说话,他就会拔剑削我的感觉。”画江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鼓足勇气站起身:“若能引如此佳人入画,被削两剑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刚开始不出名,为了画自己心仪的对象,没少被人追着打,对这方面非常有经验。“画兄,你坐下吧,已经有人上去打头阵了。”众人抬头。巫兰双秀眉微蹙:“那不是隗浚的狗腿子吗?”任何宗门内,都会有各式各样的团体。合欢宗内这一批的核心弟子里,巫兰双等人虽然说不上肝胆相照,却也拧成一团,和隗浚等人泾渭分明,就连宴会的座位也是一南一北。隗浚是戒律长老的大弟子,看着温温和和的一个人,行事却张扬跋扈,欺凌同门,甚至屡屡有逼迫外门弟子的传闻,但偏偏受戒律长老的偏袒,修为在年轻弟子中又遥遥领先,等闲人奈何不得。隗浚一向野心勃勃,视自己为年轻弟子中的第一人,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掌门大弟子,只怕他对叶澄不会有什么善意。……009幸灾乐祸地提醒叶澄:【有人来了。】叶澄抬眼,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心里大定:【找茬送人头的来了。】这也是叶澄早就料到的事。合欢宗再如何推崇美人,喜好玩乐,也是个修行宗门。叶澄空降大师兄的位置,自然不能叫所有人都心悦诚服,必定会有人上来试试他的深浅。如果叶璃没有实力,就算有宗主偏爱,也坐不稳这个大师兄的位置。叶璃在这场晚宴上,也遇到过同样的事。那人摇摇晃晃地来到叶澄席前。他本也五官端正,但不知为何,却总有一种阴邪之意笼罩在印堂:“师弟在宗内近百年,竟不知有师兄这样的人物,实在是失礼。如今见了,便来为师兄敬一杯酒。”这个人口中说着“敬酒”,倒好酒后,却要直接将酒杯递到叶澄嘴边。宗主的眼神微冷,刚要说话,已经被身旁戒律长老截下话头:“璃儿一直闭关,和同门都不熟悉,如今正该和大家相识相识。”叶澄坐在原地没有动,甚至脸上也没什么怒色。那人眼中闪过几丝轻蔑,手中的酒杯递过去,距离叶澄嘴边还有数寸,手却突然停住不动了。灵力的威压渐渐散开,戒律长老面色微变。这次却是风水轮流转,宗主笑道:“年轻一辈的事,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要插手了吧。”叶澄仿佛没有察觉到突然的安静,倚在美人靠上,平静道:“我闭关多年,对这世间规矩的印象,还停留在敬酒之人先喝的时候。” 第125章 点星门长幼有序,何熙也向来敬重这位三师兄,只好闷声应下。到了夜间,何熙翻来覆去睡不着,悄悄起身。陆问之今日值夜,正守在山洞外。他在陆问之身边坐下:“三师兄也瞧不起合欢宗的门第吗?”点星门实力强硬,门下弟子确实有不少人都心怀傲气,便是对其他一些名宗大派,也暗地里瞧不上眼。“不是。”陆问之平日里虽然话不多,却是个脾气很温和的人,不知为何,今日看上去格外冷淡。何熙却没注意到:“那师兄今日为何不许我找合欢宗的道友道谢?”陆问之看了一眼身旁因为被保护太好,而有些天真的小师弟,暗暗叹了一口气,决定把话说明白:“你若是恋慕他,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何熙脸瞬间涨红:“我没这个意思!”陆问之笑了笑,没说话。纵然此刻没有,多接触几次,自然也就有了。何熙扭捏了一阵,却没走:“为什么不行?”如今谁不知道,飞升之路已经坍塌。过去修行者一辈子苦修,不过就是为了飞升。如今飞升梦碎,修真界内一心向道的风气也渐渐转变,结道侣,生子都变得非常寻常。陆问之低声道:“他修的功法是‘雁儿飞’。”何熙一阵茫然。作为点星门核心弟子,若说别的门派功法,他多少能说出一二,但说起合欢宗的功法,他是真的不知道。不过何熙看陆问之表情不对,结结巴巴道:“难,难道是那种,特别,特别□□的功法吗?”陆问之苦笑。若真是如此,至少还有些机会。“恰恰相反。这功法名字温柔,却刚烈非常。”陆问之摇头,“大雁是忠贞之鸟,一生只择一偶。修行此功法的人也是如此,一旦择定之人死亡或者背叛,轻则修为再无寸进,重则哀绝而死。”何熙顿时一惊。修真界可不讲究从一而终这回事。毕竟大家活的年岁都长,这一生换上三五个道侣,结交七八个桃色知己,都不算什么罕见事。这算哪门子功法?!竟然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系在所谓的情爱上?!“所以,”陆问之定定地看向何熙,“就算要结道侣,他只会选修行相同功法的人,其他人绝无机会。”何熙本来想问师兄是怎么知道的,但看陆问之眼底的忧色,又将这话咽了回去,心中酸涩,也不知是师兄,还是为自己。……叶澄却不知道他因为爱管闲事的毛病,又惹来一段少年闲愁。他是去湖边采一株落英草,救何熙纯属顺手,转头就将这事忘在脑后,所以等到几日后再次重逢,他根本就没认出来他曾救过何熙,只和陆问之冷淡地点点头,两行人就擦肩而过。倒是巫兰双跟在他身后,将陆问之身后的少年先是眼神闪躲,见叶澄没理会他,又黯然神伤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等走远一些,便忍不住摇头道:“造孽呀造孽。”叶澄不知她又发什么癫,没理她。巫兰双却哼笑一声,继续道:“大师兄,你既然修了那狠心的功法,就该找个与世隔绝的山洞继续修行,这么随便出来晃荡,简直是罪孽深重。”瞧瞧这走到哪儿碎到哪儿的少年少女心啊。叶澄睨了她一眼:“哪里狠心了?溺水三千取一瓢,才是正理。”画江临也来凑热闹,敲敲画笔:“若是别人矢志不渝,自然是佳话,咱们合欢宗也佩服的。可师兄这样的人品相貌,却是再狠心不过的事了。光咱们宗内,就哭了多少人?”因为苏云落挖墙脚的事,叶璃都换过七八次恋人,他练的当然不是“雁儿飞”。叶澄作为继承者,自然也不是。只是叶澄的冷脸确实劝退了一群试图和他一起“修行”的同门,却没办法将上门推销弟子的宗主长老也一并劝退。若是像上一世叶璃那样,一次次软言推拒,也不是不行,可叶澄却不堪其扰,正好想起来一件事。叶璃师父修行的,正是“雁儿飞”。其实单从品级上论,“雁儿飞”是一本上品功法,但因为条件狠绝,没有退路,合欢宗内极少有人修行。开什么玩笑,就算你一辈子不变心,哪儿能保证人家不变心呢?好,就算那人也修这功法,不会变心,那万一那人死了怎么办?叶澄却觉得这个功法实在不错,于是当众宣布,自己练的是“雁儿飞”,如果宗内谁真的想和他一起修行,就干脆废掉现在的功法,转修此门。此言一出,合欢宗内再也没人惦记他了。开了几句玩笑,等到四周无人,巫兰双却对叶澄轻声道:“大师兄,其实点星门的陆问之,倒也算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又对师兄痴心一片。”“雁儿飞”这门功法,前期确实进境极快,可双修功法,重点就落在一个“双”字上。到了后期,如果始终找不到双修之人,也会对修行造成极大的阻碍。宗内如今修行“雁儿飞”的,只有叶澄一人。合欢宗的弟子们是什么德行,巫兰双一清二楚,肯定不能在里面找。反倒是更重规矩的正派弟子,倒可以考虑考虑。“痴心一片?”叶澄神色淡淡,“不过是容色惑人。”在苏云落没出现之前,谁不是对叶璃痴心一片呢?陆问之瞧着是挺好,最后也没逃过三月之期。巫兰双想想也是,身家性命的事,确实不能这样轻易做决定:“宗内这次收新弟子,不知有没有天赋好的师弟师妹?”叶澄眼中闪过似笑非笑:“自然是有的。”算算日子,那位专门撬墙角的苏云落,也该到宗门了。本来叶澄是不该在意这人的。他这几年没打听到季芳泽的消息,自然也没有找道侣的心,不怕苏云落挖他墙角。但他却直觉,叶璃的执念和苏云落有些关系。叶璃的魂魄似乎被什么限制,没有出现在叶澄的系统空间里,只留下了一行字。不愿宗门陷落,永坠恶名。先不提叶璃死时,合欢宗还安然无恙,原书里苏云落重新打通了飞升之途,此后合欢宗本该声誉大振,又怎么会宗门陷落,永坠恶名呢?作者有话要说:  呼。晚安。第82章 第127章 【我靠,这不是变态吗?!】009非常生气,【他跟踪你,不会是有什么坏心思吧?】这几年,009也见过不少打叶澄坏主意的人。【一个个的都是演技派。】叶澄嗤笑了一声,眼神却依然很冷,【你觉得他真的是从秘境那里一路跟过来的?】【以他的功力,不应该能瞒过你啊。】在那气息泄露之前,就连009也未察觉到他跟在叶澄身后。叶澄:【他身上一定带着遮掩气息的法宝,但我们发现他的时候,正好是我除去伪装之时。他很震惊他跟着的人是我,所以才会泄露气息!】【也就是说,他要追踪的不是“叶璃”,而是从“七月”里出来的这个人。】叶澄深吸了一口气,【七月观星,正当合宜。“七月”可能是点星门的行当!】叶澄离开秘境后一路乘风,直奔东川府,如果陆问之从那时就跟在他身后,很难不被发现!应该是叶澄进了“七月”,七月的伙计便传信给了点星门。因为秘境的事,陆问之刚好在东川府附近,便受命前来。叶澄在“七月”里待了挺久一段时间,这中间的时间,足够陆问之从附近赶过来,从叶澄离开“七月”便跟在身后,将除去伪装的叶澄看了个正着!这件事也怨不得叶澄不够谨慎。转手消息买卖,最要紧的就是一个“严”字,不探究来往买卖者的身份。“七月”能做出这样的规模,必然在这方面规矩严格。更何况,他找季芳泽,虽然不愿意大张旗鼓,但也不是什么太见不得人的事。“七月”为什么要甘冒行当大忌,找人来跟他?想来他要找的人,和点星门有莫大关联,以至于连行当名声都不顾了。009听了之后大惊:【那你放他走?我们要不要把人抓回来问一下?!】【随他去。这可是好事。】叶澄转身,朝着巷子里的方向走去,【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这下好了,找人的钱也省了,也不用往凡人境跑了。】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第83章 陆问之觉得自己筋脉内的灵力像火焰一般剧烈燃烧, 他一路疾驰,时不时回头探看, 发现叶澄并没有追来的迹象, 松了口气的同时, 心头更觉迷茫。他身边带着宗门秘药隐息香, 本不该这样轻易被人发现。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掌门让他追踪的, 从“七月”里出来的那个人,竟然会是自己的心上人。当时太过震惊,脱口而出的谎言, 连他自己都觉得拙劣不堪。叶澄也一定发现了端倪, 却连追问他两句都没有,就这样放他离开了。陆问之知道, 如果叶澄对他出手,他绝无可能全身而退。是觉得无关紧要吗?可如果叶澄从“七月”里买的消息,真的是无关紧要的事,掌门为何会颁下密令, 让他追踪叶澄的身份?陆问之回到宗门,甚至来不及去换身衣裳喝口水,立刻被唤去了掌门那里。掌门的静室内,素来温文尔雅的掌门坐在椅上, 眉头紧皱,言辞中竟有几分迫切的意味:“问之,那人是谁?”陆问之犹豫了一下, 还是躬身道:“掌门,‘七月’开张,不问往来。那人可是有什么危害宗门的大忌吗?”他在点星门素来受看重,自然知道“七月”是自家宗门的产业,也知道“七月”的规矩。当时见掌门急令,他来不及思索太多,直觉下听令而行,如今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空气沉静片刻,掌门的表情有些模糊,他似乎笑了一下:“只是我的一桩私事。确实是我坏了规矩。”陆问之本身十分敬重这位掌门,见他因为自己的话难堪,顿时不安。陆景林突然出现在静室之外,表情冷凝:“问之,你先下去吧。”陆问之看了眼自家叔祖,又看了眼不置可否的掌门,躬身退下之前,还是把人说出来了:“是合欢宗的叶璃。”陆问之离开,静室陷入寂静。此处本就是掌门的私所,周围设置了层层法阵,如果不经掌门允许,外人难以窥探丝毫痕迹,但陆景林还是挥手设置了一层屏障。师兄弟一坐一立,隐隐成对峙之态。陆景林率先开口:“师兄,这件事可能是巧合吗?”“不是巧合。”华爻的视线落在桌案上,旁边的一个卷轴展开,正是叶澄当时送到“七月”的那幅画像,“我一看画像便知道,他要找的人就是芳泽。”“既然不是巧合,你也知道探查的那人是谁了。”陆景林的神色有些疲惫,“师兄,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师兄,你真的要为了那个小崽子,一错再错吗?!”华爻的沉默似乎激怒了陆景林,他低声吼道,“你不要忘了,他是天魔主的儿子!”“可他也是我的儿子。”掌门看着多年跟随在他身后的师弟,表情依然平静温和,却有着某种坚定不移的力量,“他送到我身边时,像个小团子,孱弱又无辜。我每天晚上将他搂在怀里,用灵力蕴养他的经脉,一刻也不敢停。他身体太差,我寻了千年冰鲛珠,将他时间冰封,一点点用灵药喂着,花了几百年,才看着他从当初的一丁点,长成如今的少年。”“如果这件事真的被人发现,你想过怎么办吗?”华爻轻声道:“知道便知道吧。我也没想过,真的能瞒一辈子。”当年他不知天魔主身份,与天魔主有过一段情。后来战场相见,各为其族,彼此也从未留情。直到天魔主身死,手下奉天魔主生前之令,给他秘密送来了季芳泽。血脉告诉他,这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越长大,就越像他的母亲。当年见过天魔主的修士不少,纵然华爻想为他安排个别的身份,也不敢轻举妄动。“你倒想得开。”陆景林看他这幅无怨无悔的倒霉样就生气,忍不住刺了他一句,“你不怕身败名裂,堂堂点星门掌门,有个儿子是天魔,还秘密藏匿这么多年,传出去整个门派都不用做人了!”“芳泽根本不是天魔!”华爻猛地站起身,长袖将桌上的笔架摔在地上,“我们当时都测过的,你也亲眼看见了,他体内涌动的,是人族血脉!”“我知道,就连你们亲眼所见,仍然对他的出身如鲠在喉。何况是旁人?”华爻闭了一下眼,自嘲地笑笑,“我说带着芳泽离开,你们不肯。可我带着芳泽留下,你们又耿耿于怀。”“我这些年,做掌门不合格,做父亲也不合格。”华爻亲自俯身,将地上滚落的笔捡起来,“几百年了,我什么都不敢教他,也不准他出门,甚至要他日日饮用驱魔泉的水,就是怕有一天,他成为天魔,危害人间。”“你刚刚问我,我知道了那人的身份,要做什么。景林,我什么也不会做。如果我的儿子将来成为天魔,我会亲手杀了他。”华爻推开房门,看着静室对面薄雾笼罩的山峦。风拂过他的鬓角,他的神情平静一如既往,“但如果我的儿子什么都还没做,谁要伤害我的儿子,就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叶澄完全不知道,自己不过是画了幅画像找人,就在自己未来公公的心里变成了“要伤害我的儿子,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的凶恶反派。他虽然猜到线索在点星门,但因为一时脱不开身,只好选择暂时按兵不动,看点星门会不会有什么动静。他正忙着参加合欢宗选秀,啊不,收徒事宜。叶澄站在宗主身侧,看着下面一排排已经通过筛选,能够进入外门的弟子,感到有些无语。他过去还真没在合欢宗之类的宗门混过,所以对收徒的印象,都停留在名门正派的场面。哪家收徒弟,不是先验根骨,再考心志,九九八十一难走过来,最后搞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台上的大佬们才点点头,选人通过。合欢宗倒好,根骨不根骨的先不提,反正相貌肯定是把关挺严格的。 第129章 这一幕落在苏云落眼底,他唇畔笑意不变,只是眼底一抹浓色加深。全宗门都知道,掌门大弟子叶璃,是宗主的心间肉。但凡有些好东西,恨不得都送到他那里去。宗主拉着叶澄絮叨了好一会儿,才说到正题。“这一届的折桂宴,时间定在七月十三,帖子已经送过来了。”宗主笑意盈盈,“璃儿,你想去吗?”所谓折桂宴,取了人间皇朝“蟾宫折桂”的名头,其实是一场宗门间的年轻弟子大比,十年一办,每宗出十人,进行比试,最后择出前十名。每次的竞争非常激烈,甚至屡有死伤。前十名的奖励虽然丰厚,却也不被这些数千年积累的宗门放在眼里,最重要的是这场比试背后的意义。年轻弟子是一个宗门的根基和未来,十年一比,所有的天之骄子都要从此扬名,未来究竟是谁家独占鳌头。宗内弟子在折桂宴上的排名,不仅仅关乎门派声誉,甚至能决定一个宗门占据资源的多少。宗主对叶澄向来宽容,甚至溺爱,语气中并不强求叶澄参加,可是这种关乎门派基业的事,叶澄既然在宗门中站了一席之地,自然是义不容辞。见叶澄应下,宗主很高兴,取出请柬,递到叶澄手上:“具体去的人选到时候才会定下,璃儿先拿着吧。”叶澄一眼就看到了请柬上的星痕点点,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点星门。折桂宴由几大宗门轮流举办,这一届的折桂宴,就办在点星门。那个大概有芳泽下落的地方。叶澄得到线索不久,就去闯了点星门。他甚至不需要顾忌掩饰什么,只要通过009,换上自己的身体,谁也认不出他原来是合欢宗的叶璃。外门被他踏了个遍,无果。他又试着向内门走,数次夜探,有两次被发现,甚至差点被点星门坐镇的供奉抓住,却还是没有找到半点季芳泽的痕迹。若不是当初“七月”的反应太过诡异,叶澄真的会以为,是不是自己猜错了。现在机会又来了。……点星门内,陆景林正神色焦躁地踱来踱去:“必然是有人发现端倪了。自从合欢宗的小子在‘七月’问了那张画,点星门连续被人夜探了好几次。就连师叔祖出手,都没能留下来那个人,那人至少也是练虚境!”华爻正在描绘一张星图,神色平静:“可我们谁也不认识那个人。”这世上练虚境一共才有几人?都是各大门派中轻易不会露面的供奉。“这才是最可怕的。”陆景林夺过华爻的笔,严肃道,“那是一个全新的,谁也不认识的练虚境!”华爻和陆景林对视,从他的瞳孔中看出了他的忧虑:“不可能。如果来的是魔族,宗内数以万计的魔晶石,不会没有警告。”听到华爻的反驳,虽然不知道掌门师兄的判断是不是真的,陆景林还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想了想:“折桂宴人多口杂,我们要不要先把人送走?”“送去哪儿?如果他们早有预备,要来找人,那把人送出去,才是最危险的做法。”华爻轻声道,“他们来过好几次,却都没找到人,那就说明,芳泽现在所在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作者有话要说:  我考完了!!今天是比较短小啦,但是我明天给大家双更!我保证!第85章 这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白云蓬松而柔软,有一团小小的阴影迅速地从地面掠过。地面有孩子惊讶地抬头:“刚刚那朵云飘得可真快!”旁边的孩子好奇:“可是那朵云为什么会闪闪发光?也有星星在上面吗?”此刻, 叶澄正站在那朵“闪闪发光的云”上。合欢宗喜欢华丽的东西, 包括出行工具, 事实上, 宗主长老们本来打算找鸾鸟拉车,伴随鲛绡飞扬, 清音环绕,但在最后一刻,他们充分考虑到了叶澄“清雅”的审美, 将鸾车换做了一条闪闪发光的云舟。其实叶澄远不像众人以为的那样挑剔, 他善于欣赏每一种美,如果需要的话, 甚至可以亲手给巫兰双缝一条完美符合合欢宗标准审美的裙子,但面对宗主长老们“纵容宠溺”“真拿你没办法啊”的眼神,他默默地接受了这种好意。至少现在人设不会崩塌了。现在,叶澄正站在这个, 合欢宗所能找出来,不丢面子范围内,最“朴素”的飞行工具上,安静地朝远处眺望。这时候应该没人打扰他。因为此刻正是晌午, 合欢宗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包括跟随过来的长老,都会真心实意地为了“防止皮肤晒黑”这种会让其他门派笑掉大牙的理由, 而躲在各自的船舱里。但一个人从背后缓步走了过来。少年在他身旁站定,没有看他,而是和他一同看着下方,用一种说不出的赞叹语气:“可真漂亮,是不是?”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目的地,下面从一开始零零星星的光点,渐渐汇聚凝结,变成了一条斑斓的银带。点星门庇护域内,就算是烈日,也不能遮掩星辰在人间的闪耀。苏云落看着下面柔和而又璀璨的星芒,“真想见识一下,点星峰的碧汉明河。”叶澄平静道:“我想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私入对方宗门禁地,会被当场击杀,而合欢宗不会为此要对方给出任何交代。”苏云落眨眨眼:“师兄,我只是说说罢了。难道真的会有人想闯点星门的禁地吗?”叶澄理直气壮,一点也不心虚:“自然没有。”苏云落注视着他的眼睛,只是弯了弯嘴角,便转身告辞了。009简直目瞪口呆:【他知道你闯了点星门?!】叶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连点星门的人都不知道是我,否则我现在应该满天底下地躲避追杀,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看星星吗?】009:【那他为什么这么说?】【是我的错。】四周无人,叶澄也不在意破坏自己的“高冷形象”,疲惫地搓了搓自己的脸,【那天知道折桂宴办在点星门,我可能表现地有点失措。】而苏云落是个观察能力很敏锐的人。【他在诈我。】【我发现他真的对你很感兴趣。】009脑洞大开,问道,【你说他会不会喜欢你?】【……所以你觉得他上辈子挖叶璃墙角,也是喜欢叶璃吗?】 第131章 正是陆问之。可陆师兄一直在内门忙碌,怎么会刚好知道合欢宗来了?只能是叶璃通知他的。何熙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涌上心间,他扯了扯嘴角:“我有点不舒服,找个师弟来替我,我先回去了。”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晚,不要等,明天早上肯定可以看啦!晚安!第86章 当然不是叶澄通知了陆问之。他没有到一个地方, 先通知自己的暗恋者的习惯。事实上当他看到陆问之出现,然后被众多暧昧打趣的视线包围, 简直感到一阵阵头疼。叶澄咬牙切齿地想:如果让他知道是谁提前通知了陆问之, 一定把那人吊起来打!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又是人家的地盘, 叶澄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出让两个门派难堪的事情来。好在陆问之也没有让叶澄为难,他就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接待者, 引着合欢宗众人向接待客人的住处走去。叶澄看着那座繁花围绕的小园,迟疑一瞬,还没来得及说话, 身旁陆问之已经开口:“放心吧, 就是宗门原本的安排,我一点也没插手。”陆问之自嘲地笑笑:“我知道, 就算我顺手递给你一颗果子,你也一口都不肯咬的。”明明是这样暧昧又奇怪的话,合欢宗众人却没一个表示诧异,就连领队的长老都默不作声地直接往里去了, 对他们掌门弟子的困境视而不见。其实,点星门在结道侣这种事情上,风评还不错,而且陆问之也算是很优秀的青年才俊, 大家都觉得至少也可以相处试试看嘛。门口只剩下叶澄和陆问之。“我有时候也会很难过,叶璃。”陆问之垂下眼睫,眼神中有一些迷茫, “我也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啊。我只是爱慕一个人,所以讨好他,为什么竟会被人避之如蛇蝎呢?”叶澄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心底多少有些歉意。他对待陆问之的方式,细想起来确实有些冷酷,也并不完全出自他的本心。别人都仗着美貌混得风生水起,他却靠美貌得到一颗果子,都要被009电上一圈。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装高岭之花。叶璃的外表太具有震慑力,这种震慑要远远强于前两个世界,所以注定他要面对更多的,由于外表而得到的殷勤和讨好,叶澄如果不想被一天到晚电成一只刺猬,就只能选择无条件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刚开始拒绝陆问之的时候,叶澄并不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直到他渐渐发现,陆问之对他的某些关心,已经不会得到009的警告了。这意味着什么,叶澄已经从季芳泽的身上明白了。是有些真心实意的喜欢。其实他和陆问之并没有接触过太多,叶澄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他立刻选择了和陆问之彻底断绝往来。叶澄其实没想到,今天的陆问之仍然耿耿于怀。叶澄组织了一下语言:“陆兄,我一直都记得,当初你我第一次见面,你为了救两个幼童,陷入邪修的陷阱。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之所以那样待你,并不是厌恶畏惧你,只是因为我们不可能。”陆问之却执着道:“就因为那个功法吗?我可以想办法解决的!”叶澄这次却没有再敷衍他,而是认真道:“因为我有了喜欢的人。”“你记得吗,就是你在‘七月’外跟踪我的那一次,”陆问之表情有些尴尬,但也没反驳。叶澄笑了笑,继续平静地,“我那次是拜托‘七月’帮我找人。我要找的是我心上人。我很喜欢他,但是我们因为一些原因暂时分开了。”陆问之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但他却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失魂落魄,甚至给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希望你早日找到他。”“多谢。”陆问之迟疑了一下,还是哑着嗓子道:“我没办法告诉你,我为什么那天跟着你。我只能提醒你,如果你只在‘七月’里问过你的心上人,那恐怕你的心上人,有些不太妥当的地方。你最好不要再贸然去其他地方打听。”陆问之绝不相信自己的掌门,是个会因为小事而以权谋私,打破“七月”规定的人。“七月”那件事后,叶澄也顾忌到这一点,没敢再去别的消息贩子那里打听。他看着陆问之,心念微动:“我一直找不到他,你能帮我看一下画像吗?”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找了季芳泽太久,却始终得不到消息。如果不是点星门横插一脚,他几乎要以为,芳泽根本不在这个世界了。叶澄虽然面上不显,但其实内心已经到了焦灼的地步。陆问之接过玉简,贴在额间看了一眼,肯定道:“他不在点星门。我在点星门数十年,绝没见过这样一个人。”画中之人容色几乎不逊叶璃,神态更是生动逼真,几乎下一秒就能从画中走出来。这样的一个人,哪怕他只见过一面,也绝不会毫无印象。看过那副画,陆问之其实也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像是突然空了一块,又像是放下一块重石。如果没有极深的感情,也画不出这样一幅栩栩如生的画来。应该,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吧。不是因为厌恶他,而是因为有了真的喜欢的人,所以和其他的爱慕者保持距离,他可以接受这样的原因,并且感到有一点庆幸。他爱慕过的,确实是个很好的人。虽然看着冷漠,但其实很温柔,会随意地出手帮助和自己无关的人,专情又洁身自好。不过,如果他喜欢的那个人眼瞎就好了。啧,真嫉妒啊。看着陆问之离开,009怀疑道:【他会不会在骗你?】【不会。】叶澄摇了摇头,【陆问之其实是个君子。】009嘟囔:【一个会跟踪人的君子。】【所以,对他下命令,要他去跟踪我的那个人,一定对他来说很重要,并且非常值得信任。这种信任足以让他在不了解具体情况的基础上,毫不犹豫地执行“跟踪”的命令,并且在那之后通过撒谎这种他完全不擅长的手段,来隐藏那个人的信息。】叶澄微笑起来,【你猜猜这个人是谁?】【所以他说的是真的,季芳泽不在点星门。】【那倒也不是。】叶澄若有所思,【至少,我们可以先把陆问之有资格去的地方,统统排除掉了。】陆问之在点星门地位很高,不仅仅是因为他卓越的天赋,也因为他的出身。要知道,点星门现任掌门的师弟,那个一路跟着他披风沥雨,出生入死,堪称第一心腹的人,也姓陆。所以陆问之没资格去的地方,实在不多。叶澄省了□□烦了。【你可真够缺德的,人家喜欢你,坦然相告,你却想着利用人家,在人家宗门里找麻烦。】【什么叫找麻烦,我也是坦然相告啊,我只打算找我男朋友。】叶澄一边回想着之前探索的点星门地图,一边心不在焉道,【如果我发现我的男朋友好端端地生活在点星门,没有遇到任何人为的不公,我保证我不会找任何人的麻烦。】 第133章 叶澄躲在斗篷里,听着声音越来越近,想到万一009不靠谱,那些人就会发现他们要抓的人正老老实实蹲在这里的场景,简直觉得头皮发麻。好在系统确实没那么不靠谱。喧嚣的声音越来越近,叶澄已经听出来了,那是点星门的弟子在追捕什么人。是其他人夜探点星门被发现了。发现事情与自己无关,叶澄放松了一些,开始有心情吐槽。怎么一天到晚这么多人夜探点星门禁地?点星门这是藏着多少秘密啊,难怪把“眼线”挂的铺天盖地。战局不断地朝叶澄这边转移,打斗声和叫骂声也越发清晰,渐渐落入叶澄耳中。“你们点星门的掌门,和天魔主不清不楚,哈哈,也敢奢图正道领袖!”“简直一派胡言!”叶澄就蹲在不远处,听着八卦,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要知道,在这方世界,人族与天魔之间的仇恨可不是说着玩的,甚至能战胜人族根深蒂固的正邪之分。点星门掌门和天魔,还是天魔主谈恋爱,这消息如果是真的,传出去绝对能引爆整个修真界.那几人抵抗了一阵,渐渐失去了生息。点星门诸人开始收拾残局。就在这时候,点星门的领头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厉声道:“不对!这里还有人!”叶澄心里“咯噔”一下,半点没有犹豫,直接从灌木中一跃而起,身形宛如一道流光!他的判断是对的,因为他才刚刚离开,一道星芒已经激来,将他刚刚藏身的灌木炸的四分五裂!陆景林只看了一眼叶澄的身形,意识到他是那个练虚境,当机立断:“开星阵!”他话音落下,周围柔和的闪烁星光,突然光芒暴涨,直直朝天空而去,将整片星空照成一片刺眼的白,直接淹没了空中叶澄的身形。半柱香后,光芒褪去,一切重新回到之前的模样,陆景林却没有看到该看到的尸体,顿时脸色大变,朝华爻的居所掠去。……星光涌上来的那一瞬间,叶澄根本来不及躲开。他以为这次至少也要去掉半条命,结果却在紧绷中发现,那些光芒虽然耀眼如昼,却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只是温柔地将他包围在里面。叶澄迟疑:【这就是点星门的大杀招?】【它们以为你是同伴。】009得意道,【我就说你积分没白花吧。】叶澄感觉到他不受控制地动起来,似乎有东西在不断地推自己:【现在它们要带我去哪儿?】009干巴巴道:【额,这里的星星应该都是有固定位置的,你个新来的,又没座位,它们当然会嫌弃你占地方,可能会把你扔出去?】夜晚,季芳泽没有事做,照旧坐在那块大石头上,看着面前的星海,然后他注意到,似乎有一道闪光朝着自己这边划过来。那是……有一颗星星掉下来了吗?作者有话要说:  星星:别占我座位,去你自己座位那里!今天没有二更,晚安!第88章 这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尽管夜幕低垂,却仍然能看到大块大块的白色云朵, 山下的引星海缓缓流动, 与天上的星子交相辉映。站在山峰的边缘, 仿佛随手就可摘星。整个场景就像是一副巨大的, 梦幻的画。但再美的画,安安静静看上几百年, 也没有什么滋味了。今天却格外不同寻常。在点星门,星辰的光辉不灭,怎么会有星星掉下来呢?是出什么事了吗?季芳泽看着那道流星在天边滑过的痕迹, 怎么觉得, 似乎有点像奔着自己来的。他犹豫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应该躲开,但不知道为什么, 却没有真的挪动脚步。他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那么远地飞过来,怎么样也不至于刚好砸到我身上吧?然后他就被砸了个仰倒。那颗“流星”从天而降,一点角度偏移都没有,正正好扑进他怀里。季芳泽来不及做什么反应, 被迫揽着怀里的“流星”,倒栽葱翻了好几个跟头,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才看清怀里的原来是个人。这个人完全没有自己给别人带来麻烦, 要不好意思的意识,就算现在,还趴在他身上不肯起来, 眼睛亮的像星星,说着不知所谓又轻浮的话:“你也在这里看星星吗?真是好巧啊。”季芳泽沉默了片刻,对现在这个荒谬而少见的场景实在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有些迟钝地想:点星门好像很害怕自己被发现,那这个人鬼鬼祟祟到这里来,是想要找点星门的麻烦吗?虽然他对点星门没太多的感情,却也不想让那个男人惨兮兮地身败名裂。季芳泽转头,注意到天际的星轨开始发生变化。看来不用自己动手了,很快就会有人到这边,把“问题”解决掉了。然后这位莽撞贸然,又不懂矜持为何物,第一次见面就趴在人家身上不下来的不速之客,显然也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他的视线从天空转回来,对身下的人露出一点讨好和乖巧的意味,抬手指向一旁的屋舍:“唔,我能去你屋子里躲一下吗?”像个落入猎人陷阱,却丝毫没有自觉,还像猎人求救的傻猫,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意味着什么。季芳泽:“……”他不太习惯和华爻以外的人说话,但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身上的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季芳泽的脸色:“就躲一下,不可以吗?”季芳泽:“……去吧。”那人好像一点也不怀疑他的话,面对一个陌生人的许诺,显然安下心来,飞快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冲进屋子里去了。 第135章 季芳泽猛地一挥袖子,屋内的灯光彻底熄灭,然后门被“砰”地关上了。屋子里只剩下叶澄一个人。叶澄无辜:【怎么走了?】009:【……可能是招架不住你流氓的手段。】叶澄若有所思:【不过九哥,你觉不觉得,刚刚那一幕好像有点熟悉?】【你说你耍流氓的那一幕?】不,是被看不见的,像有生命的绳索一样的东西锁住,然后重重摔回床上的那一幕,好像有点熟悉啊。作者有话要说:  叶澄:我怎么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季芳泽:不,你瞎说,你不是,你没有。第89章 黑暗的房间里, 叶澄因为某种熟悉的感觉,陷入了沉思。他做了这么多次任务, 也曾经很多次落入困境, 但是和现在情况最相似的, 也立刻让他想到的, 就是上一个世界,他因为降雨术而失去意识, 醒过来后发现被困。他被困住的那三天,好像也是这样。四肢腰环都被无形的绳索紧紧缠绕,如果他乖乖地待在床上, 只是活动一下手脚, 那他就摸不到什么触感,也不会有任何被压迫紧逼的感觉, 但一旦他想离开床,那些平常仿佛不存在的绳索,就会瞬间活过来,把他死死地拖回去。和刚刚的感觉很像。叶澄心想:不可能吧, 上一个世界,芳泽明明就是个普通人。而且这也说不通啊,如果那人是芳泽,为什么要好端端地把他锁起来?他家芳泽温柔乖巧, 可不像是喜欢搞这种“情趣”的人。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门就被重新推开了。星光从敞开的门口漫进来,季芳泽背对着星光, 站在门口,挡出一片阴影。但叶澄的视线却不受黑暗的干扰,清晰地注意到了季芳泽脸上未褪去的薄红。叶澄瞬间把之前的困惑给抛在了脑后,心想:真纯情啊。如果是上一世的芳泽,哪儿会落荒而逃呢,恨不得立刻把他按住,趁机把条件提到天上去。季芳泽转过身,合上门,也不点灯,就这么在黑暗中缓步走到床边,坐在叶澄身侧,也不说话。叶澄也不知道季芳泽在想什么,他的侧脸在枕头边蹭了蹭,小声嘟囔道:“我们时间又不多,就非得这么傻乎乎地对着看,不能说说话吗?”安静了片刻,少年的嗓音才在黑暗中响起:“不会,时间会很长。都到了这里,你还想走吗?”叶澄一噎,解释道:“虽然我很想留下来,一直和你在一起,不过待会儿我恐怕真的得走。我有些事要忙,等我忙完了,再回来找你。”那张符纸可顶不了太久,万一被人发现“叶璃”不在屋内,再结合今天夜里点星门的“盛况”……叶澄可不想因为他的私事,引发宗门大战。话说完,季芳泽还没吭声,叶澄自己先皱起了眉:【我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009冷漠道:【对,一般渣男玩弄了纯情少女的感情,想跑路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季芳泽显然不像009一样受过众多“痴心女子负心汉”故事的熏陶,但是他也没被叶澄说动。他摸了摸叶澄的发:“你走不了。就算你能挣脱挟持我,你也走不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是这个地方没那么容易出去。”季芳泽像是在摆弄一个心爱的娃娃一样,饶有兴致地将叶澄散落的长发,一一抚到后面去,“这里要进来难,要出去更难。”叶澄怔了一下,他心里升起了一个让他有些难受的猜测:“你不知道怎么出去吗?”尽管不知道叶澄能不能看到自己,季芳泽还是点了点头:“你不用来哄我,我自己也出不去。”这个地方布着一层叠一层的星阵,那山下流动的引星海,作用不仅仅是好看而已。叶澄心中刺痛,他开口还要说些什么,但季芳泽已经不耐烦和他说话了。季芳泽俯下身,学着叶澄刚刚亲吻他的模样,在叶澄脸侧一下下亲着,动作有些笨拙,但是却能轻易察觉到他的沉迷。柔软的触感落在叶澄的额头,眼睛,鼻梁,脸颊,轻柔地像是雪花,一片片都落在叶澄的心上。叶澄侧过脸,主动迎过去。季芳泽当时整个人僵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无师自通,撬开了叶澄本就不设防的唇齿。宛如一场岁月的颠倒大梦。季芳泽像是沙漠中太久没有喝过水的旅人,一感觉到甘甜的那一瞬间,连神魂都感觉到明显的颤栗。季芳泽模模糊糊地心想:或许华爻他们对他的忌惮是正确的,他可能确实是个怪物。天魔的血流淌在他的身体里,让他有着邪恶的本能。要不然,他这股想要把人吞吃殆尽的冲动又是从哪里来呢?他身下的这个人,太具有诱惑力,比他吃过的所有灵果,饮过的所有甘泉,都还要让他生出渴切和占有的**。黑暗之间,神魂颠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近乎力竭的渴望才渐渐感觉到满足,变成一种温柔和缓的亲密。靠在季芳泽怀里,叶澄正感受着爱人的温存,突然感觉到手掌心一烫,打了个激灵。是他留在屋内的那张符!那些捆着叶澄手脚的绳索,似乎因为它们的主人就在叶澄身边,而对他放松了警惕,成功地让叶澄翻身起来,和季芳泽颠倒了位置。叶澄捂着季芳泽的嘴,轻轻“嘘”了一声。季芳泽果然安静了下来。一阵敲门声突然出现在屋内。但两人都知道,他们的屋外没有人。这声音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的。叶澄平复了一下气息,沉声道:“谁?”紧随着敲门声,是一个清朗的少年的声音:“叶道友。”叶澄想了想,还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不过也不必他问,门外人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了。何熙站在门外,看着心上人映在窗上的身影,心底有些紧张:“我是点星门十二代弟子何熙,前来告知道友,明日申时,点星门在纤凝台办宴迎客。”叶澄应道:“我已知晓,多谢何道友。”……季芳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这个人是他捕获的猎物,他应该拥有生杀予夺的处置权,但是现在,他的猎物却堂而皇之地压在他身上,还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和他一听就心生厌恶的人在那里絮叨个没完没了。就好像他真的能去参加明日那个该死的宴会一样。 第137章 季芳泽勾了勾嘴角,展现出截然不同于往常的尖锐:“你问我为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呢?那些血就流在我的血管里,就算你再怎么不承认,再怎么粉饰太平,也改变不了这件事!你的儿子,是你和一个天魔生的!”“我愿意被你们生下来吗?我愿意做一个,不被任何种族接受,然后一辈子都要被自己父亲锁起来的杂种吗?!”看着华爻眼底的震惊和刺痛,季芳泽靠在院墙上,语气中满是疲惫:“父亲,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如果你这么害怕我,忌惮我,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呢?让我们都解脱吧。”他终于承认,他已经厌倦了这里,厌倦了这些闭着眼都能描摹出的石棱和枝丫,厌倦了这些一天天,一年年安静流转的漫天星辰。季芳泽想起今夜掉落的那颗“星星”。他想到有那个人的地方去。……叶澄的身影从季芳泽的手边消失,等到再次凝聚成实体,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叶澄撕掉了床头那张已经作废的符纸,然后,那个一直规规矩矩映在窗纸上,打了一晚上坐的身影,就伸了伸懒腰,然后躺下了。叶澄胳膊枕在脑后,摇头晃脑:【太可爱了吧。亲一下都脸红。】【你还能要点脸吗?】这一世的季芳泽,虽然说是活了几百年,但好像还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我只是亲了一下他的脸。】叶澄极力为自己辩解,【后面那种,是他先亲我的。】【他那一看就是在学你!】叶澄却不认同:【如果刚开始亲他的人换成别人,比如说,比如说换成苏云落!难道芳泽也会这么回过去亲他吗?】009竟然觉得叶澄说的该死的有道理。如果换成别的人,季芳泽大概根本不会为他遮掩,直接就交给点星门了。叶澄在季芳泽那里,从来都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找回季芳泽的喜悦慢慢褪去,叶澄喃喃道:【我以为他会一直过得很好。】其实没什么依据能证明这一点,但过去的叶澄却非常笃定,就好像有谁给他保证过一样。他知道季芳泽会过得很好,家庭美满,宁乐平安,虽然身体可能有些虚弱,但终归会慢慢好起来。所以,虽然一直找不到人,虽然也很想念,却也没有太多的担心和不安。他从没想过,竟然会是这样。平常提起和季芳泽命运相关的话题,009总是不说话。叶澄心里也有猜测,并不去为难009,只当自言自语。009这次却没有装死,它很小声地告诉叶澄:【其实这是好事。】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可能会很晚,莫等,明天早上看。谢谢之前给我捉虫的小天使。如果大家发现我里面有错别字,有断句,欢迎提醒我啊。晚安。第91章 桂花小小的, 一朵朵挤在一起,变成一簇簇的轻黄璀璨, 藏在绿叶间, 虽然不似桃李般明媚夺目, 但也自有一股风流意态。纤凝台就在这一大片桂花林之间, 桌案一张张错落地摆放着,桂花瓣偶尔被风吹着, 飘落在案上杯中,连杯中清淡的酒,都多了几分口齿生津的甜意。众人坐在席间, 纵然是谈笑也克制矜持。但那些年纪不大, 跟来见世面的小弟子,视线却控制不住地向某一个方向屡屡飘去。修真界有不少后天改善相貌的方式, 所以在座的诸位还真没有长相不好看的。但长相中上,和极致的美貌盛宴显然是两回事。蓝色宫装的少女,皓腕如同霜雪,正执酒壶微曲, 清澈的酒水流入杯中。儒雅俊逸的少年,手中拿着折扇,对着所有看过来的人微笑点头。那一处席位上,足足数十人, 各有不同,都是世间难见的颜色。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中间席位的青年。他似山间雪, 又似云中月。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让人恨不得粉身碎骨,为他将眼中的冰雪融化。叶澄将杯中的酒饮尽,轻轻按住杯口,对执壶的巫兰双摇了摇头:“不必了。”巫兰双无视了画江临眼中“给我倒一杯”的提示,随手将酒壶丢给他:“师兄是担心明日的对手吗?”明日便是折桂宴的第一场对决。叶澄当然不是在担心这个。别的行不行另说,打架这种事他从来不带怕的。他在思考,为什么华爻没有出现。折桂宴虽然只是年轻弟子间的比试,但能来参加的,都是各门派最杰出的苗子,比试结果具有极重要的意义,各门派的重视自然不言而喻。合欢宗光随行的长老都来了三个。可以说,折桂宴是在修真界举足轻重的盛事。这样一场各门派齐聚的盛事,第一日正式的宴席,点星门最上面的那张椅子坐的却是陆景林。点星门解释说,掌门昨夜观星有所感悟,去了点星峰的机关塔闭关。这个理由无可挑剔。毕竟点星门的力量从星辰而来,从来就神神秘秘的,其他人也不太能搞得懂。可叶澄却没办法安下心来。他总觉得华爻的缺席可能和季芳泽有关。清溪也看出叶澄的不安,传了密音入耳:“师兄也察觉到这次折桂宴不太对了吗?”叶澄微怔,嘴唇微动:“如何不对?”叶澄素来不和其他门派的人走近,这些天又一心都扑在找季芳泽上,但凡出门必定侦查地形,还真没留心过最近的气氛如何。清溪也不是很确定,有些迟疑:“我总感觉,点星门有点紧张过度。”清溪不同于之前一直“闭关”的叶澄,他从小就在合欢宗众人的照料下长大,之前也跟着年龄更大的师兄师姐参加过折桂宴,只不过这回是第一次以参赛弟子的身份来而已。折桂宴确实要紧,可点星门在名门正派中也是有名有姓,承办折桂宴少说也得十回八回了,本该熟门熟路,泰然处之才是。叶澄突然就想起昨夜他偶然遇见的,同样夜探点星门,然后被杀的那几个人。昨夜和芳泽久别重逢,又没多少相处的时间,叶澄难免被冲昏了头脑,没有仔细追问季芳泽的具体处境。但他当时躲在屋子里,听华爻对芳泽说的那句“爹爹走了”,可是听得真真切切,再加上那人喊的“你们掌门和天魔主不清不楚”,结合芳泽口中隐约提及的“天魔”二字,叶澄隐约想到了一个可能。换做别人,可能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或者哪怕是想了,也会无比震惊和不可置信,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可叶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很自然地接受了华爻和天魔主相恋,生下了季芳泽这件事,所以也明白了为什么点星门要这么藏着掖着,如临大敌。 第139章 ……桂花林间,一行人从小路缓步而来。本来尚算安静的人群中,开始有窃窃私语声。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容貌出众而备受年轻弟子的关注,当叶澄在擂台上一剑击败五行宗那位少年天才继承人,“叶璃”的名字一夜传遍了各个门派。众人终于意识到,虽然身处合欢宗,但这个人并不是依靠相貌才坐到掌门大弟子的位置上的。他有着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相貌的天赋与能力。所以叶澄突然发现,他本来就习惯了的示好和暧昧,突然变得更猛烈起来。叶澄走到席位处,注意到这次合欢宗临近的座位旁,竟然坐着陆问之。在几位长老的暗示下,合欢宗众人非常手疾眼快地将其他座位一占而空,将和陆问之紧挨着的座位,留给了叶澄。叶澄:“……”对上叶澄的视线,陆问之很无奈地笑了笑。这可不是他安排的。自从叶澄上次明确拒绝了他,陆问之就再没有刻意接近过叶澄。这次的事也不知道是哪位“热心”的同门或长辈自作主张。叶澄无语了片刻,就坦坦荡荡地坐下了:“多谢。”其实叶澄知道,这次他来到点星门,陆问之明里暗里帮他挡了不少人的打扰。无论为了什么,叶澄还是很感谢陆问之的这种善意。陆问之见叶澄并没有误会,也松了一口气。当初一见钟情的惊艳,因为渐渐了解到这人隐藏的温柔和善良,开始转变为心动,再到现在被拒绝,最后变为释然和纯粹的欣赏。陆问之觉得,就算没有缘分,其实和叶澄做朋友也挺好的。他并不愿意再因为自己过去的心意,再给叶澄造成什么困扰。今日的对决没有合欢宗的人上场,叶澄和身边的陆问之三三两两地说着话,因为谁也没了心头的负担,反而颇为投契,就像一对交好的朋友。说话的间隙,叶澄低头去喝水,从白玉杯壁映射的景象中,看到一双凝视的眼。那视线倒并不阴森或满怀恶意,但看了却让人格外不舒服,像是一种时刻紧随的窥探。那是苏云落的眼。叶澄心头一动,突然问道:“单从性格来说的话,问之喜欢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其实有些暧昧,尤其是从过去曾喜欢的人口中问出来,但因为叶澄问得坦荡,陆问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陆问之想了想,有一点不好意思:“只说性格的话,因为我这人比较无趣,所以可能会喜欢热情大方一些,爱笑又爽朗的人吧。”叶澄的视线落在擂台对峙的剑修身上,状似不经意:“我身边很多人喜欢,说话细声细气,善良柔弱的性格。”陆问之点了点头:“哦,那是挺好的。”很礼貌的一种反应,完全看不出什么感兴趣的迹象。叶澄直觉陆问之并没有说谎。如果单从这些话来说,很显然叶璃本身的性格更符合陆问之的择偶偏好,而不是苏云落。叶澄在恋爱脑,找季芳泽的同时,也并没有将任务抛之脑后。他一直在仔细寻找飞升的线索,以及观察苏云落的举动。上一辈子被苏云落撬走的好些人,这辈子也一样在追求拥有叶璃相貌的叶澄。但这辈子,无论是青炎宗少主,还是其他几个人,包括陆问之,苏云落都没有要主动接近的迹象。无论是叶璃上辈子的记忆,还是叶澄现在的观察,都证明了一点,苏云落只对“叶璃”已经“拥有”的东西感兴趣。当“叶璃”不再喜欢,接受那些人,那些人也就对苏云落失去了意义。可万事都应该有一个动机,叶澄回忆了一下,并不觉得苏云落是恨叶璃。叶澄的眉头微微皱起:【九哥,青炎宗的少主,就是之前叶璃的第一任恋人,是不是最近在追苏云落?】【好像是。你问这个干什么?】叶澄却没回答它,而是继续没头没脑地问道:【陆问之是叶璃的第几任恋人?】【第六任?】叶澄的语速极快:【其实苏云落刚到合欢宗的时候,就经常找叶璃要东西。比如说,找叶璃用过的基础功法。都是些不要紧的小玩意儿,叶璃也没在意过,就直接送他了,并且因此以为苏云落这个小师弟是格外喜欢他,后来也慢慢送他一些比较珍贵的礼物。所以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什么?】【如果我们猜的没错,苏云落一直在试图“夺走”叶璃的东西,而这种过程,是从易到难的。】从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到更珍贵一些的东西,从有些偏好喜欢苏云落类型的青炎宗少主,再到原本不喜欢苏云落的陆问之。【苏云落可能有一种能力,就是夺走叶璃的东西。而随着他一次次成功,他的这种能力就会越来越强。】叶澄轻声道,【到最后的时候,就可以鸠占鹊巢,夺走一些在我们看来很难被夺去的东西,比如说气运。】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迟到了十分钟,又没有肥章,你们可以开始打我了……第93章 随着擂台之上的对决渐渐步入正式, 弟子间的窃窃私语已经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就连陆问之也下意识将脊背挺得更直, 专注地看向擂间。经过几轮筛选, 留下的每一个人, 都可能成为自己下一次擂台上的对手。叶澄的视线随着众人一起, 注意力却放在和009的交谈上。009:【虽然你的猜测听起来有点道理,但你怎么确定, 苏云落从叶璃那里夺走的是气运。说真的,夺人气运这种事虽然不是做不到,但也太罕见了些。】气运是个很玄妙, 说不清楚的东西。世间从来不缺少天赋与刻苦并重的天才, 但却拥有截然不同的命运,有人根本来不及起航, 有人夭折在半路,也有许多人能一路登峰,无限地接近心中向往的目标,但最后真正成功的, 却只能有一个。很多故事的主角,为何总能逢凶化吉,绝地还生,正是因为他们身上拥有“创世者”所给予的气运。叶澄:【因为这次我接到的主神任务是“凭借刻苦修行, 重新打通飞升之路”。】【重新打通一方世界崩塌的飞升之路,让天地灵力重新流转,这样的功德, 也只比救世差一点点而已。老大发布的任务虽然又多又杂,但总归来说,老大不会让自己手下的任务者,去抢原本属于任务世界土着的功德和机缘。】叶澄轻轻转动手中的玉杯,【所以当我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我就怀疑苏云落有点不对。我原本以为是采补。毕竟那些叶璃的前恋人,脑子和品味先不做评价,天赋和修为都很不错。】 第141章 叶澄举手投降:“等等等!天荒地老我都等!不过就算罚我等,也总得有一个理由吧。”季芳泽推开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没理由。”你自己白天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两人拉拉扯扯地拌嘴,像是一对在一起生活了无数年,还是小孩子气的伴侣。星光下,叶澄看向季芳泽的侧脸,只觉得满心都是温柔:“芳泽,等这次折桂宴结束,你愿意和我离开吗?”季芳泽微怔,不去看叶澄,而是抬头看星空:“去哪儿?”“去哪儿都行。我不是说带你出去玩吗,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如果哪里都不想去,我们就折一条树枝抛起来,指向哪里,就往哪里去。”这个世界里道法横行,如果精打细算的话,积分也勉强够用。他可以用“叶璃”的身份长期闭关,然后用自己的身体,编造一个新的身份,陪在季芳泽的身边。反正他孤身一人,也不怕连累谁。等到他将任务的所有谜团解开,设法避开合欢宗的危机,再用“叶璃”的身体选择飞升,就可以了。季芳泽轻声道:“我会是个非常沉重的负担。”虽然那日和华爻争吵,可季芳泽心里也清楚,他拖累了华爻良多。如果没有他,华爻应该是云淡风轻,意气风发的模样。就是因为有他的存在,不得不因为“父亲”这两个字的责任,而变成今天疲惫不堪,在深渊边摇摇欲坠,随时会一无所有的模样。叶澄吃吃地笑起来,亲了一口季芳泽的侧脸:“那可真是全天下最甜蜜的负担。我能申请背上吗?”季芳泽握紧了手:“好。”作者有话要说:  我迟到了,对不起。【垂头丧气】晚安鸭。第94章 到桂花真正要开的季节, 折桂宴也渐渐进入到了尾声。大多数宗门的弟子已经结束了此次折桂宴的比试,所以一扫之前的紧张气氛, 每天除了看打擂, 八卦一下最终谁会夺魁, 就是兴致勃勃地在点星门境内乱转, 沉浸在公费旅游的快乐当中。桂花树依偎的小轩窗下,叶澄正坐在榻上, 慢悠悠地擦自己那把剑。合欢宗众人挤挤攘攘地或坐或立,都在这间屋子里。明日是最后一场对决,叶澄对剑宗飞霜剑仙的关门弟子。公认的战力第一的门派中, 战力第一的青年弟子。长老紧张地连辫子也不梳了:“你明天还是用剑吗?”叶澄点点头。他确实会不少武器, 但剑仍然是他最得意,也最喜欢的那个。另一个长老揪了一下飘逸的胡子:“人家是剑宗弟子, 咱跟人家比这个,会不会有点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啊?我们是不是也该发挥一下咱们宗门的特长?”虽然大家早就知道,自家掌门大弟子战力卓越, 在宗内委实是个百年无一的天纵奇才,但合欢宗并不是以战力而着名的宗门,自家的天才放到外面是个什么水平,众人就有些没信心了。谁也没想到, 叶澄竟然能在折桂宴走到现在,距夺魁只有一步之遥,难免有些紧张过度。画江临有点好奇:“咱们还有特长?”合欢宗不是一直都吃吃喝喝, 玩玩乐乐,谈谈恋爱,泡泡美人吗?打架的时候信奉“打不过就跑”的终极原则。“倒霉孩子说什么呢!”长老慈爱地用力拍了一下他的狗头,“当然有了!我们宗门过去的幻术可是一绝!”清溪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们打算让大师兄上台去用媚术吗?”众人想象了一下,实在很难将白衣蓝霜,神色凛然的青年和媚术联系在一起,纷纷露出了愁眉苦脸的表情。“嗡”地一声,叶澄将长剑入鞘,露出了一个让众人看了就想打哆嗦的浅笑:“比剑或许还有胜算,用媚术,是想让人家一剑把我的头削下来吗?”巫兰双见状,连忙缓和气氛,她依恋地坐在叶澄身旁:“师兄若是夺魁,可想好要什么了?”“诶对,点星门可有不少宝贝。”折桂宴魁首的彩头不同于其他九人。魁首可以向每届折桂宴的举办方,提出一个要求。尽管这个要求限制颇多,不能超出举办方的能力范围,不能,但仍然弥足珍贵。“早就想好了。”叶澄站起身,将这群闲着没事干,就知道捣乱的人赶出去。苏云落走在最后,等众人都出去,突然回头笑道:“原来师兄也会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吗?”“我有时候真觉得,对师兄来说,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不被放在心上一样。”不管眼前这个人,冷清到底是真性情还是伪装,苏云落都必须承认,他确实是个防备心重,**也相当寡淡的人。被他划分为自己的“所有物”的东西实在太少,让苏云落也不免感到某种无处着手的沮丧。“我又不是石头,自然也会有喜怒哀乐,有在乎的东西,有在意的人。”叶澄的嘴角垂下去,眼中的冰冷第一次展露无遗,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留给苏云落,“对我而言,如果真的是很重要,放在心上的存在,谁敢来抢,我就会直接把他的头削掉。”……擂台之上,剑光交织,如同狂风,又似飞雪。看台上修为不够的年轻弟子,几乎看不到台上两人的身影,仅仅因为那交锋的凛冽剑气,就喘不过气来。当等到风停下的那一刻,擂上两人的身形崭露在青天之下,看台上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尽管他们都知道,合欢宗的叶璃一路决胜,实力非凡,但亲眼看见这一幕,众人还是觉得不可置信。看台上,两人相对而立,容色绝世的青年手中持剑,剑尖抵在另一人的咽喉处。另一人的剑已不知何时脱手,就插在不远处的擂台上,发出“嗡嗡”的声响。叶澄撤回长剑,向对手行揖礼:“承让。”一直沉默如同石头的黑衣青年终于开口:“你该来剑宗。”叶澄礼貌地点了点头,并未对这番话做出任何回应。他快步走下擂台,一阵风将他的衣袖吹起,心里好像也有什么东西被吹得鼓鼓的,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他心想,终于结束了。折桂宴之后,他可以单独找华爻谈谈,提出将芳泽带走。 第143章 画江临摔下笔:“说话归说话,不要人身攻击好不好?!”巫兰双要打他,画江临连忙躲到叶澄身后,见叶澄不吭不响:“师兄在想什么?”叶澄靠着树,看向漫天星辰:“我在想魁首的彩头,点星门打算什么时候兑现给我?”画江临诚实道:“只怕现在点星门顾不上了。”“不给的话,就只好自己取了。”……七日后,点星门,问星殿内,但凡有名有姓的门派,都云集至此。大殿几乎一望无际,黑色的玉髓铺就的地面,泛着清寒的星光,殿角的玉铃不时发出泠泠脆响。这样严肃重大的场合,自然不适合太多的人。殿内只有各门派的宗主掌门,主事长老,最多再加上几位随侍的弟子。叶澄安静地站在合欢宗宗主身后,抬头对上陆问之担忧的眼神,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偏头望向殿门处。背着光,一个身影慢慢从殿门处走了进来。叶澄的视线急速从季芳泽身上四处掠过,好在此刻所有人都在看季芳泽,并没有显出他什么异样来应该没受什么伤。叶澄松了一口气。那日之后,点星门全面戒严,他快有半月没见过季芳泽了。众位年纪长些,曾见过天魔主的修士,纷纷点了点头:“形似天魔主。”“既无异议,便开始吧。启阵。”季芳泽站在大殿之间,他从未一次见过这么多人,也从未暴露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之下。那目光有惊奇,有担忧,但更多的是厌恶和恶意。季芳泽倒也不在乎,他表情淡漠的从众人脸上看过,也没有在哪处停留,便安静地垂下了目光。叶澄看着正中间的阵法亮起,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剑柄。009安慰他:【这不是你的错。】【怎么不是我的错,】叶澄的声音沙哑,【他受苦,就是我的错。】【我是个男人,我本该保护我心爱的人。可现在,我却在看他受苦。】阵法一点点亮起,站在最中间的季芳泽除了脸有一点苍白,并没有什么其他异状,他甚至身形挺拔,连一瞬间的摇晃也没有。这不是点星门的阵法,是弥陀宗的“诛魔阵”,如果阵法中站着的是天魔,就会被当场绞杀。季芳泽不是天魔,但他身上却流着天魔的血。所有驱魔的东西,都会对他造成一定的伤害。这比华爻给他的那些禁制,要难承受多了。季芳泽垂着眼睫,近乎漠然地感受着筋脉内的剧烈刺痛。叶澄在这里。那个和叶澄走得很近,能让叶澄对他微笑的人,也在殿中。他站在这里,已经够难堪了,不愿意再失态。足足一刻钟,叶澄觉得自己的口中已经尝到了腥甜,阵法终于停止了。季芳泽仍然站在阵法中央。结果落定,华爻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轻松的神色。几位掌门对视了一眼,青炎宗的宗主站起身:“我们商量过了,华兄。如今虽然证实了人身,可令公子毕竟身世如此,往后也难免会受些纷扰。弥陀宗还缺一位守崖人,不如让令公子去弥陀宗长住一段时间,听听佛音。”这不过是委婉的说辞罢了。谁都知道,一旦进了弥陀寺,这些人再也不会让他有出来的机会。华爻站起身:“跟谁商量的?你们跟我商量过吗?”青炎宗宗主好脾气地笑了笑:“我这不是正和你商量吗?”“如果你现在是在和我商量,那我直接告诉你,我不同意。”华爻长袖震起,“我不会让我的儿子生死由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五行宗的宗主一向和华爻交好,起身劝道:“华兄,你既然没有直接带着孩子走,就是还想好好将这件事处理的,对不对?华兄,你不信别人,还不信我吗?我发誓,只是住在弥陀宗,各门派会轮流派人看守,绝不让任何人伤及他的性命。”弥陀宗的僧人也站了起来:“华掌门,弥陀宗绝不会伤害令公子。”“凭什么?我的儿子做错了什么?”“可你没办法证明,他将来不会变成天魔主!”“你们不是说天魔主已经显世吗!既然已经显世,又与我儿何干!”“好。”一个声音打断了所有的争执。大殿中间的少年抬起头,面色充满厌倦:“可以,就去弥陀宗。”华爻面色微变:“住口!”季芳泽却径直道:“在点星门关着,和在弥陀宗关着,难道有什么区别吗?你前两日不是还说过,我以后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要去弥陀宗。”华爻还未说话,已经有人拦下了他:“华掌门,大局为重!”华爻举目望去,周围全是不赞同的目光,无论是不太对付的门派,还是自己的知交朋友,哪怕是点星门众人,在听到众人的要求只是将人关入弥陀宗,不会伤及性命时,也对华爻摇了摇头。陆景林按着华爻的手,目光近乎哀求。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当着众人的面验明正身,又由季芳泽自己主动提出要去弥陀宗,纵然以后都失去自由,但也终究性命无忧,点星门的声誉保住了,甚至华爻也不一定要退位。这比陆景林之前预想的,要好太多了。 第145章 叶澄选择现在动手,也经过了深思熟虑。除了合欢宗,叶澄大概就对点星门的地形最熟悉。他连弥陀宗的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如果这幻阵设在弥陀宗,只怕找死叶澄也未必能找到。更重要的是,叶澄不知道到了弥陀宗,他们会怎么对待季芳泽。他们是保证了不会要季芳泽的命,可断手断脚,剔筋削骨,也照样算是活着。不是叶澄非得把人往坏里想,实在是他不敢冒这个险。里面必定有大能把守,但叶澄自认打起架来也不怯谁。只要他动作够快,在大批人马赶到之前,带着芳泽逃出点星门,自然天高海阔,有无数藏身之处。……身边星灯璀璨。季芳泽坐在榻上,安静地发呆。这幻阵中并不像众人想象的那么戒备森严,形似牢房。说实话,布置这屋子的人,在懂得享受上比华爻强了不是一星半点,论起舒适程度,比季芳泽原本住的屋子强多了。屋内只有季芳泽一个人。季芳泽发够了呆,感觉有些口渴,下意识想站起身去倒杯水。然后他猛地感觉到身体一坠,他摇晃了一下,却还是趔趄地摔倒在榻上,手腕上的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很细的锁链,却有着无比惊人的重量,甚至季芳泽动作稍快一些,皮肤就会传来灼烧般的痛感。季芳泽对这种待遇也没什么感到不适。毕竟从小到大,他早就明白了一件事。虽然他不是天魔,但因为他的血统,他身上还是贴着“天魔预备役”的标签。季芳泽这几天也熟悉了身上这套锁链,如果动作缓慢,他还是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只要不离开幻阵范围,就不会真的受到致命伤害。但季芳泽看了眼不远处的茶杯,干脆就这么歪在榻上,闭上了眼睛。反正,体质摆在这里,不吃不喝也不会死,只是有些难受罢了。季芳泽觉得,就算不吃不喝真的会死,大概他也懒得去吧。前所未有的厌世和沮丧席卷了他。华爻或许以后还会弥陀宗看他,但叶澄为了避嫌,应该不会再去见他了。所以今天就是最后一面。之前被关在这里,还心心念念地想着,等到验血统的时候,应该还能再见他一次。现在最后一面也见完了。就那么一眼,他还不看自己,也不知道在那里和那个姓陆的眉来眼去些什么。季芳泽烦躁地翻了个身,然后他感觉到一阵异样。在他坐起身的那一刻,身边一直平稳闪耀着的星灯,闪烁了一下。这是有人要闯阵?难道是华爻?不是说不让他来吗?季芳泽皱着眉,闭上眼,将神识散发出去,脸色微变。闯阵之人隐去了气息,但季芳泽实在太熟悉他了,只需要一丁点痕迹,就能辨认出来人的身份。他眼神闪烁,握紧了拳,不等他做出什么决定,已经有人狼狈不堪地从阵外跌了进来。叶澄半身都染满了血,看着季芳泽,尚且不可置信:【人是真的吗?怎么这么容易?!】外面确实有几个高手,但比起叶澄想象的刀山火海,还是差了许多火候。【你先看看季芳泽身上锁的东西再说话!】屋内蔓延着无数细锁链,多头与房间连为一体,缠绕在季芳泽的身上。那锁链貌似平平无奇,但其上似乎刻画着无数阵法,修为高如叶澄,只要看上一眼,也会生出头晕目眩的幻象。不必再看第二眼,叶澄也知道,这锁链绝非凡品。这才是真正困住季芳泽的杀招。季芳泽看着叶澄:“你来做什么?”叶澄重重咬了一口舌尖,那血腥气在一定程度上驱散了叶澄脑中的晕眩。他闭着眼睛冲过去,将灵力汇聚在双眼的部位:“你不是答应要和我浪迹天涯?难道你打算抛下我,独自去弥陀宗吃香喝辣?”“你没听他们说吗?我可能会变成天魔。”季芳泽的声音很轻,“就算不会变成天魔,你和我一起,也会被所有人通缉追杀。”如果他老老实实待在弥陀宗,众人对他的猜忌可能还不这么大,但如果他逃了,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宝贝,咱能出去再进行考验问答吗?时间宝贵,”叶澄满头都是汗,他的手快速在锁链上滑过,“你让我先想想这玩意儿怎么解开!等到其他人赶过来,就全完了。”他再能打,也不敢一挑整个修真界。季芳泽却像没听到,只是强调道:“会很危险。要一直提心吊胆。”“嗯。”季芳泽按住了叶澄的手:“你真的要带我出去吗?”叶澄差点崩溃:“祖宗,咱能出去再说吗?!”季芳泽站起身,他身上的锁链应声而落:“那走吧。”满头大汗的叶澄和拼命支招的009:“……”季芳泽已经走到幻阵边上,回头看他:“你不是说赶时间?那快点。”叶澄:“……哦。”作者有话要说:  芳泽其实还是有一点厉害的……他之前是不想伤害华爻,后面被众人发现,又觉得终于来了,没必要逃跑,折腾所有人。大概心理就是,反正也没人爱我,我要自暴自弃。随便你们怎么样好了。现在有人爱他了!第97章 如今正是深夜, 点星门却不似往常般安宁寂静,法术的痕迹照得深夜亮如白昼, 搜查和说话声不断传来。 第147章 “我心悦叶道友已久,所以约叶道友去看引星海,叶道友不愿去,我昨日便在引星海侧摘了一小枝桂花,托了兰双道友偷偷放在叶道友枕畔,希望他夜间能梦到引星海。这粉末可能就是当时落下的,还有什么问题吗?”巫兰双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再没有其他的疑点,剑宗的人告辞。合欢宗长老巴不得叶澄立刻放弃所谓的坚持,找个能双修的道侣,便喝令众人离开。陆问之看着叶澄嘴角的鲜血,神色复杂:“伤势如何?”“并无大事。”叶澄低声道,“多谢。”他们都知道,在他来到点星门的第一天,他们就把话说开了。陆问之早已放弃追求他,当然不会托人送什么花枝。那点星芒,应该就是叶澄带着人逃跑的时候,不小心粘在身上的。刚开始只是一朵极小的桂花,因为在剑宗弟子推门那一刻,才刚好化作星芒,叶澄没有来得及处理掉。陆问之叹了口气:“也不算帮你,终究是掌门的孩子。”陆问之离去,叶澄躺在榻上,翻了个身。小小的季芳泽艰难地从枕头底下钻出来:“他送了你桂花?”“对,没错,就是他送的。但是现在这个一点也不重要。”叶澄突然冷不丁地开口,“我想先跟你谈一谈,你既然能逃,为什么要一直待在他们手里?”季芳泽往枕上爬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与叶澄才相识数十天,正经相处的时间更短,却觉得已经相识了成百上千年一样熟悉,只听叶澄开口的语气,季芳泽就感觉到事情不太妙。他想了想叶澄全程把他护在身后,一路杀出去的模样:“可我只会解开链子,不会打架。没你帮我,我逃不出来的。”叶澄冷笑:“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巴不得去弥陀宗来个几日游呢。”季芳泽小声道:“就算我真逃了,又能去哪儿呢?”人族会追杀他,魔族也不会接纳他。就连他最重要的两个人,都放弃了他,他又何必逃出去呢?叶澄其实知道,季芳泽就是在故意装可怜,但奈何他就吃这一套,明明还有些生气,心里却已经软成了一团。叶澄推了小小的季芳泽一个跟头:“我有点生气,你别跟我说话。”季芳泽一点也不生气,艰难地站起来,重新爬到叶澄耳朵边:“你缺个双修对象吗?”“一点也不缺。”“不是的,我听到了,你缺。”“关你什么事?”“救命之恩,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就去合欢宗给你做双修道侣吧。”“哦。谢谢,但我这人比较高风亮节,做好事不求回报。”季芳泽抱住了叶澄的耳朵:“你会不会一直喜欢我?就算我真的变成天魔,也一直喜欢我。”“如果你狂性大发,见人吃人,非要掀起战争,统治修真界……”季芳泽委屈:“如果我狂性大发,见人吃人,非要掀起战争,统治修真界,你就不喜欢我了吗?”“就打断你的腿,把你关起来。现在放心了吗?”季芳泽显然很满意叶澄的回答,在叶澄耳边躺下:“说好了。”“那就快点睡觉。我明天还要装病人。”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又修,总觉得不太满意。实在抱歉啦。第98章 阳光从窗纸上透进来, 叶澄伸了个懒腰,蹭了蹭床单,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的枕头不见了。时光安静了几秒, 叶澄猛地睁开眼, 打算去床底下找人。009提醒他:【在你怀里。】叶澄小心地掀开被子一角。季芳泽睡之前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模样, 已经变得有些灰扑扑的,缩在叶澄的被子里,皱着眉, 委屈巴巴的模样。叶澄甚至能想象, 他夜里睡着如何“狂性大发”,把人推下床, 季芳泽是怎么艰难爬回床上,然后把自己“塞”进他怀里的。叶澄这个人真的很坏,他一点也不感到内疚,反而很没有道德素质地戳了一下睡着的季芳泽的肚子, 看他皱着眉翻了个身:【我道侣也太可爱了吧。】【请记住,这可爱是用你最后仅剩的积分换来的,从今天开始,你又回到了无产阶级的怀抱。】叶澄对此没有丝毫的不适应:【咦, 我才刚开始学会攒家底,就马上成家了?我这么成功的吗?】【……你开心就好。】大概是感受到被子不见了,季芳泽揉了揉眼, 坐起身,然后对上叶澄的视线。“你晚上把枕头推下去了。”叶澄起身收拾床铺,未加思索,便漫不经心道:“还不都是你的错。”其实季芳泽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叶澄睡相不好会是自己的错。但是看叶澄理直气壮,好像很有什么依据一样,只好委曲求全地点点头:“哦。”“你想好了吗?下面打算去哪里?”季芳泽慢慢抬起头:“不是说,你会和我一起吗?”叶澄把人用两只手指提起来,用湿帕子把人擦得东倒西歪:“对啊,我和你一起。亡命天涯也要有个路线啊。”季芳泽扶着叶澄的手指站稳:“为什么我们要亡命天涯?我们不是没被发现吗?”季芳泽歪了歪头:“我可以跟你回合欢宗,暂时藏起来。等我想办法换一个新的身份和相貌,就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你身边。”然后做你的道侣。 第149章 苏云落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看着平常冷冰冰的人一反常态,对身后之人的维护,眼底虚浮的笑意真切了几分。那些可有可无,也不在乎的东西,就算夺过来又有什么意思?这才算开始。作者有话要说:  唔,我真的短小吗?那明天稍微粗长一下好了。第99章 无论如何, 那个叫做“狸奴”的少年还是在合欢宗住了下来。尽管宗主拒绝为他们二人举办结契大典,并且对自己过去喝令叶澄“马上找个道侣回来”的事情选择性失忆。唯一让宗主稍感欣慰的是, 至少叶澄没有主动提起合籍的事,他带来的少年也乖乖巧巧的,没什么不满的模样。但是宗主夜里思来想去, 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太妥当, 于是将一众小辈丢过去投石问路。巫兰双等人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叶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手指灵活地摆弄着,不知在做什么。等他们走到近处, 叶澄刚好完工, 手里蹲着活灵活现一只草编的小猫。画江临当场表演了一个平地摔跤,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巫兰双对同伴的丢人现眼感到无奈, 做了一下心理建设, 才转头对叶澄笑道:“大师兄,我们得了套剑谱,剑式有些地方弄不明白。”叶澄起身, 将编好的小草猫放到身边少年的手里:“我去去就回。”那声音和往常听起来没什么不同, 但几个人却莫名从中听出了几分缱绻意味来。少年仰头:“我在这儿等你。”画江临躲在巫兰双身后, 偷偷打量这少年。这位叫“狸奴”的少年虽然也能称一句“小美人”,但在美人如云的合欢宗, 实在不算多起眼。肤色不够白,头发不够顺,五官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上, 但当他接过那只“小猫”,仰头看着叶澄时,阳光洒在他脸侧,如墨般的瞳孔专注地映出叶澄的脸,那一瞬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画江临画了那么多年的美人图,对“美人”这两个字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大师兄还是你大师兄,眼光很刁钻嘛!叶澄翻了翻那套剑谱,在剑坪前一套行云流水,将剑式一一演练,最后收剑入鞘:“说吧,什么事?”这整个合欢宗,就找不出来几个正儿八经练剑的。眼前这三只更是剑都不会拿。画江临向后退了一步,示意“我打酱油,不关我事”。巫兰双和清溪本意是想不动声色地打探一下,谁知出师未捷身先死,只好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地表述了自己的来意。巫兰双很为难。她素来谁也不服,唯独最崇拜这个大师兄,若说其他事,她肯定是要向着叶澄的,可这件事毕竟不是什么打架吵嘴的小事:“师兄,师父的顾虑也不无道理。”你喜欢的这朵小白花,确实是靠不住啊!什么山里猎人的儿子,从小身体不好,与世隔绝,前不久父亲也得病死了,一应亲戚都断绝了往来。这说直白点,不就是一无所有,查无出处吗?先不说那些修为背景之类的势利话,就说万一他是个骗子怎么办啊?你找个知根知底的,大家好歹都是有名有姓的人,至少会顾忌着脸面和背后的宗门交情,你这从深山来挖出来的小道侣,背景干净地像白板,到时候一甩手跑了,去哪儿找都不知道。清溪小心道:“其实师父也后悔了,说自己当时太着急,说话过了些。”“你们以为,我是被师父催急了,随意找人支差吗?”巫兰双和清溪都不说话,唯有画江临大咧咧地摇头,被巫兰双悄悄踩了一脚。“不是。”叶澄摇了摇头,“我选狸奴,只是因为我心悦他,他也刚好喜欢我。”“但如果他是骗子,”巫兰双有点怕叶澄生气,连忙改口,“哪怕不是骗子,他毕竟年纪小,一直长在山林,也不知有没有定性。”“当日师父太生气了,我没来得及说就被赶出来了。”叶澄决定把定心丸给他们回去交差,“我肯定会等到师父点头,再与他正式结契。”他和芳泽有足够漫长的时间相伴,没必要为争朝夕,让长辈寒心。“其实选谁都可能被背叛,甚至我也不敢保证,就会一直喜欢他,不是吗?”巫兰双气鼓鼓:“我们还不是怕师兄吃亏。”合欢宗奉行及时行乐,莫太当真。偏偏这个师兄,看着冷冰冰,但其实是很认真的人。“那就是代价啊。喜欢谁,决定和他在一起,后面可能面临的所有风险,都是必要的代价。”叶澄说着话,眼睛眺望远处,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潇洒,“我既然现在要这个人,就已经准备好付出代价了。”叶澄离开。“我就说你们瞎操心吧。”画江临靠在石柱上,耸了耸肩:“说真的,就算大师兄真的和谁结契,那人背叛了大师兄,我也不相信大师兄会真的因为这种事一蹶不振。什么样的功法都没用。”……季芳泽目送叶澄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把玩着手心里的草编,嘴角悄悄扬起一个笑。此刻正是下午,树荫遮去了阳光,季芳泽坐在大石上,有清风拂面吹过,带来不知是什么花的香气,并不浓烈,很是清冽。他坐着这里,等叶澄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立刻看到他。季芳泽感觉到某种不受欢迎的气息,原本轻松随意的表情收了起来。片刻后,一个少年出现在路的尽头,看到季芳泽坐在这里,微微惊讶地睁大眼,但又很快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啊,是你啊。”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季芳泽,含糊了一声,便笑道:“我来找叶师兄。”季芳泽低下头,声音不大:“他不在。”苏云落自来熟地在季芳泽身侧坐下:“那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季芳泽稍微往更远的地方挪了一下,拉开了和苏云落的距离。苏云落笑容不变,依然是轻松口吻,听上去颇为亲近:“我们之前见过,你有印象吗?师兄刚带你回来,在宗主静室的那次。但当时太匆忙了,没来得及说上话。我姓苏,名云落,是宗主的小弟子,你跟着师兄喊我名字便好。”按照正常逻辑,这时候季芳泽就该介绍自己的姓名了,但他没有应声。事实上,他从看到这个人第一眼的时候,就直觉地升起厌烦之意,但他还记得,他要装作一个刚从山林中出来,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免得给叶澄惹事。“按照旧俗,我本该唤你一声‘师兄’,可如今毕竟未正式合籍,你又未曾踏入道途,好像也不太合适。”苏云落苦恼了一会儿,才试探道,“我听大师兄唤你‘狸奴’,我能这样喊你吗?别看我们瞧上去差不多,其实我比你年纪要大些,只是修行之人看着小罢了。” 第151章 季芳泽从袖子里摸出那只草编的小猫,递给叶澄:“你给我的留影珠,说谁敢欺负我,让我录下来,等你和他们算账。”苏云落本来还有些不安,但见他拿出留影珠,反而放下心来。他自觉表现地和平常无异,对季芳泽也足够热情友好。至于他的那些话,虽然是有些隐晦的挑拨,但至少听起来是没什么明显恶意的,季芳泽说的那些话,完全可以归结为他自己“心思太重”。这留影珠拿出来,并不会让人相信他,反而会让季芳泽在宗中的处境更加艰难。不过,苏云落实在没想到,这山里出来的少年,竟然有这样的城府心机。看来日后要改变策略啊。叶澄接过那草编的猫,几下将它解开,露出里面的珠子:“你之前按错地方了,没能打开。”季芳泽脸色微白:“按错了?不是这样吗?”叶澄耐着心,手把手又教了他一遍。这留影珠本就是由灵力驱动,若是普通人想用,需要动用他人事先储存好的灵力,步骤确实复杂了些。季芳泽若是第一次用,确实很容易出错。众人看着这一幕,脸色就有点微妙了。苏云落坦坦荡荡地站在人群中,脸色看不出什么不对,心中却非常恼火。若是真的将当时的影像录下来了,大家一看,自然就一清二楚。现在季芳泽毫不犹豫地将留影珠拿出来了,显然深信自己占理,只是因为“意外”出了岔子,没能录下来。大家会怎么想?原本信苏云落的人,只怕也要半信半疑了。苏云落抬头,果然发现叶澄原本就对他不冷不淡的神色,更加冷厉。叶澄将季芳泽护在身后,没再追问这件事:“苏师弟今日登门,是有何贵干?”苏云落抿了抿嘴:“我门前的浮生醉开了,想着大师兄新结鸳侣,便想请师兄和狸奴去我那里赴宴赏花。”叶澄点了点头:“我是粗人,不喜花草,狸奴更是生性喜静,不愿出门。以后这样的事,便不必想着我们二人了。”苏云落显然很委屈,跟在叶澄身后,急急辩解:“大师兄,你也想想看,我有什么必要这么做!我只是见狸奴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想着陪他说两句话罢了!”苏云落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我一见狸奴,就觉得亲近,怎么会说那些话!”叶澄微微皱眉:“苏师弟多虑了。我并无怪罪苏师弟的意思,只是你我本就交情平平,如今我又有了家室,还是请苏师弟少来吧。”……刚进家门,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叶澄就直接笑倒了。他靠着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冒出来了。季芳泽站在门边,看着在外面一直高冷淡漠,哪怕是关心,也清清淡淡的心上人,一进屋就直接笑成了一个傻子。季芳泽伸出手指,将他眼睫上的泪珠擦掉,心里有一点隐约的满足和欢喜。这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风景,只有在他眼前的,才是真正的叶澄。叶澄扶着腰:“哎呀我不行了,哈哈哈哈,这也太可乐了。应该当场打开留影珠,把那一幕录下来!”苏云落一直都是一副岁月静好,天真体贴的模样,这还是叶澄头一次看到他的脸色瞬间涨红,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叶澄好像连路都不会走了,笑了半天,刚离开门,就趴到了季芳泽的肩上,亲了一下人家的侧脸:“这也太厉害了吧!”苏云落完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季芳泽扶着不当回事的叶澄,心里有点委屈:“他真的欺负我。”那些看似友好的话,翻译下来,不就是他说的那些意思吗?季芳泽见识过的人并不多,但察言观色,体会人的情感,是与生俱来的本事。他能非常清楚地体会到苏云落对他的不屑和恶意。叶澄完全没觉得他家小芳受到了欺负,但此刻当然要抓紧表态:“那我帮你打他。”季芳泽垂下眼睫:“你也欺负我。”叶澄体会到某种不妙,连忙要求重审此案:“我可不敢。你别瞎说。”季芳泽停下步子,安静看他,叶澄睁着眼,努力无辜地和他对视。季芳泽语调平静:“说说吧,青炎宗的少宗主,点星门的陆问之,广袖门的云霞仙子,合欢宗的画江临,都是怎么回事。”叶澄懒洋洋地靠在季芳泽肩头:“你说谁?我一个也不认识。”什么“追求者关我什么事”,“我们现在只是纯洁无比的朋友”,“江临心里只有艺术”之类的话,说了也是多余。和季芳泽长久相处的经验告诉叶澄,直接坚决否认就完事了。我一个也不认识!他们是谁啊?我心里只有你!季芳泽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但还是觉得不舒服,闷闷不乐地拖着身上的人往屋里走。季芳泽其实也知道,他这种情绪很没有什么道理。他早在点星门,就知道有很多人喜欢叶澄。可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叶澄这样好,谁能不喜欢呢?其实叶澄已经足够洁身自好了。到了床边,季芳泽要放下叶澄,叶澄却死死搂着人家的腰,把人连带着一起摔到蓬蓬松松的床上去:“干嘛?还不开心吗:”季芳泽乖乖和叶澄面对面躺着,戳了一下叶澄的脸,有点不甘心:“那个叫苏云落的,也喜欢你吧?”“宗里几乎一半的人都仰慕大师兄”,“大家都很崇拜大师兄”,“大师兄这么厉害,将来肯定是要做宗主的啊,大家难免就会对他的道侣,多一些期待”这种话,啧,当谁听不出来一样!要不是不想给叶澄惹事,真的很想当场揍他。叶澄神色微肃:“那你可就说错了,人家是看上了你。”季芳泽觉得叶澄的态度非常不端正,不仅不反思自己的错误,还试图胡言乱语,蒙混过关,于是丢下叶澄,怒气冲冲地给叶澄洗灵果去了。叶澄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唉,做人丈夫可真难,明明是大实话,怎么就不信呢?】009:【呵呵。】叶澄却像个傻小子一样,满心都是谈恋爱的喜悦,非常想找个人唠唠嗑。他翻了身,随便把被子抱在怀里:【九哥,你有没有觉得,芳泽好像比以前活泼了很多,更可爱了。】 第153章 “这么说吧,他平常只有在大师兄陪着的时候,才会在宗门内四处走动。而大师兄在他身边时,他确实连个路都走不好,做什么都笨手笨脚,一个御剑口诀要学八百遍,动不动就撒娇装可怜。但是大师兄不在的时候,我劝你别去故意招惹他。这三年练下来,他随随便便切十八个你是不在话下的。”“你以为人家真的蠢吗?”画江临的眼神满是怜悯,“那只是人家小道侣的情趣啊。”叶澄是合欢宗风云人物,他的道侣自然也备受关注。尽管叶澄不常在下面的弟子前出现,季芳泽更是极少单独在外行走,却也拦不住下面弟子的好奇和流言蜚语。少女最先按捺不住好奇心:“师兄,我听说大师兄的道侣,就是这位叶师兄,特别骄纵,平常吃个灵果,都必须大师兄剔了核,切成块,一块块喂到嘴里去。稍有不满,就当场将果盘掀翻!”少年补充道:“还动不动就发脾气,大师兄在外和谁多说一句话,就让大师兄夜里给他端洗脚水!”画江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用折扇挨个敲过去,“等再过半个月,就是大师兄和他的合籍大典。你们想知道,就亲眼看看是什么样,别一天到晚听这些没边的瞎话。”“其实说实话,虽然宗内很多人对他不满,觉得他配不上大师兄,我却觉得他没什么不好的地方,除了醋劲儿有点大。”……季芳泽绕过人多的地方,从小路回到他和叶澄的洞府。他打开枕边的寒玉匣子,将怀里采摘的灵果放进去。这匣子里已经装了半匣的灵果,都是极难得的品种,是季芳泽这些日子一个个采回来的。季芳泽拨弄着那半匣果子,又悄悄把日子算了一遍。还有十六天。今天第一百零一次算完,季芳泽趴在床头,非常沮丧。合籍前一个月不准见面,这规定是谁想出来。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合籍呢,反正他们之前天天住在一起,叶澄也不会看别人,跟合籍有什么差别?这边季芳泽正懊恼沮丧,那边叶澄在宗主处商议合籍具体事宜。叶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见宗主兴致勃勃,便随着她们自己的心意布置。回去的路上,叶澄遇到了苏云落。这三年下来,苏云落又尝试接近了季芳泽几次,都被季芳泽躲了过去。到最后,整个宗门都知道,苏云落对季芳泽非常不满,满怀恶意。也因为这个,叶澄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不理会他。事实上,苏云落这两年很老实,叶澄几乎都要忽略掉这个人了。苏云落站在路边,像完全不知道叶澄对他的冷漠,温和笑道:“还未恭喜师兄,等了五六年,终于抱得佳人归。”叶澄本想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听到这话,还是顿住了脚步:“师弟是修行过度,昏了头吗?我与狸奴相识刚刚三年。”苏云落微笑:“哦,是吗?可能是师弟记错了吧。”苏云落微微前倾,靠在叶澄耳侧,语气轻柔而诡秘:“但是师兄,纵然我记错了,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呢?”“在这宗门里,处处都是眼睛,塔内点着魂灯,我就住在宗内弟子最多的瑶花山,半步不离宗门。师兄又能怎么办呢?你能杀了我吗?若师兄有十足的把握能悄无声息地杀了我,恐怕我早就化作一抔黄土了吧?”作者有话要说:  苏云落不是突然发疯啊,他是抓住了叶澄的把柄……【顶着锅盖爬走……】晚安!第102章 叶澄的脚步很快。有弟子在路上碰到他, 本来兴冲冲打算上前打招呼, 却在叶澄从自己身边走过时, 咽下了嘴边的问好声。大师兄往常虽然也没什么表情,但也没现在这样, 一靠近就让人觉得心里害怕。009担忧:【你没事吧?】它跟着叶澄也走过好几个世界了,第一次感觉到叶澄心底有这么强烈的杀意。叶澄拐过一处山脚,崖壁消失不见, 放眼是辽阔之景。夕阳时分,天边有大块大块厚重的云朵,镶着金边。合欢宗的亭台楼阁, 矮山溪流, 在夕阳的笼罩下, 看着极柔和又华美。叶澄向西北方眺去, 可以远远看到另一座山头上, 树荫笼罩间,有小小的朱色檐角翘起。季芳泽现在就住在那儿。叶澄盘腿坐下,看着那一处小小的屋檐,长吐了一口气:【我没事。】【幸亏我现在不和芳泽一起住,不然很难把糟糕的情绪藏起来啊。我又不会对芳泽撒谎。】009顿时忘了刚刚的话:【为什么你要把糟糕的情绪藏起来?】【不然呢?这种事, 芳泽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叶澄托着腮, 【我只想把好的东西给他。不想他烦恼,也不想他不开心。】【你这种想法也太直男癌了吧?很容易被人甩的。】叶澄难得有点得意:【芳泽才不会甩我。】可能是人真的不经念叨,叶澄刚和009秀完恩爱,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叶澄回头, 正是他很快要合籍的道侣。站在夕阳下,风吹起他的头发和衣角,看上去衣带当风,美好到不可思议。季芳泽明显很紧张,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好巧啊。你也来这儿看斜阳吗?”此处是合欢宗的最高处,视野又开阔,是合欢宗看日出,看夕阳,看星星的最佳根据地,颇受一对对情侣的青睐。叶澄笑起来:“是啊,真的巧。”才不是。没他陪着的时候,季芳泽才没有任何类似于看夕阳的“闲情逸致”。想也知道,季芳泽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季芳泽走到叶澄身边坐下。季芳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平常在叶澄身边,也不是非要和叶澄腻在一起,练剑看书,有很多事可以打发时间,但当叶澄不在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点星门的那座矮山上,做什么也提不起兴趣。今天勉强给叶澄摘了灵果回来,又强迫自己在床上躺了半天,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出了门,一路寻了过来。叶澄靠在季芳泽怀里,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这几年,季芳泽离开了点星门,待在叶澄身边,身量竟渐渐地长了,不再是维持了上百年的单薄少年模样。叶澄没有问原因,季芳泽也再不提起他原本在点星门待过的数百年岁月。 第155章 叶澄(对天发誓):我什么时候见到你都开心。我一定乖乖的,什么都不做。季芳泽(深情凝望):我绝对相信你。这是两个猪蹄子的故事。第103章 叶澄在房间里又坐了一阵, 待到夜半时分, 最是寂静困顿的时候,才站起身。他这次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 也没必要伪装或收拾什么, 就这样平平常常地出了门。叶澄一路思考着此次出手的路线和策略,009也不敢打扰他。瑶花山确实是合欢宗内门弟子居住最密集的地方,但这种密集是相对来说的。合欢宗占地广阔,内门弟子的数量总体又不算多。平常叶澄夜里也去过瑶花山,不过是零星灯火罢了。从他布下结界出手, 到被宗内其他人发现,至少也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已经足够做很多事了, 现在只看苏云落有多少保命的底牌。叶澄将一切都盘算地很好, 结果, 他发现今晚的瑶花山灯火通明, 热闹非凡。而这种热闹似乎是以苏云落的住所为中心了。叶澄:“……”他在山脚站了不过一两息的功夫, 立刻就有弟子注意到了他。“谁在那儿!”那弟子见到叶澄,却不像以往般露出欣喜和恭敬的神色, 反而有一瞬间的惊恐:“大师兄怎么过来了?!”叶澄总不能说自己来杀人,只好顺着话头继续:“我夜间在外面散步, 听见这边嘈杂, 就过来看看。”然后他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不能过来吗?”那弟子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干笑了两声:“师兄,这边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人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叶澄却没那么好糊弄:“那你拦在我前面做什么?”那弟子支支吾吾, 一脸苦相,最后看了眼四周,像是说什么重大秘密一般小声道:“大师兄,我看您还是赶紧跑吧。”叶澄实在不懂这是怎么个情况,两人对峙之间,有一群人从瑶花山下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正是季芳泽。其他人都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像是有点防备。季芳泽走到叶澄身边,停下脚步,声音极为冰冷,像是强忍着暴怒:“你来这里做什么?”叶澄见到季芳泽,一瞬间感觉到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万分后悔刚刚没听那位师弟的劝告,强自镇定:“我过来……”季芳泽却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调嘲讽:“瞧我真是昏头了。你一个月不见我,自然有别人可以见。”不等叶澄接话,季芳泽已经猛地挥了一下袖子,直接乘风而去。那弟子大着胆子推了叶澄一下:“大师兄,别管什么一月不见面的规矩了,快去追啊!”再不追,只怕这辈子都不用见了。叶澄满怀杀心和决心来到这里,还没见到苏云落一面,就被晕头转向地催促着追季芳泽去了。那弟子看着叶澄的背影,满心都是同情:“大师兄今晚只怕惨了。”有人附和他:“就算大师兄今天和苏师弟见了一面,也不用动那么大的雷霆之怒吧。”差点轰了半座山。要不是大家拦得快,今晚整个瑶花山的人都得睡外面。“苏师弟也是,大师兄都要结契了,怎么还不死心?”“大师兄那样的人,真的很难让人死心啊。”……季芳泽走得很快,叶澄又在后面愣了一会儿。所以等他追上去的时候,季芳泽已经回了屋子,闭紧了门。叶澄只好敲门:“狸奴。”季芳泽不应声,叶澄便靠着门坐下。片刻后,季芳泽拉开了门,冷声道:“你回去吧,我今天不想见你。”叶澄趁着没人,非常厚脸皮地趁着门开,挤了进去,将人抱住:“没人了,不用做戏了。”季芳泽冷笑,一把揪住了叶澄的领子:“谁跟你做戏?我问你,你今晚去瑶花山做什么?”叶澄乖巧被揪:“我去附近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季芳泽深吸了一口气:“叶澄,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我过去觉得,我这个人是不是不太对,因为过去的经历,所以对谁都很难信任。尽管是你的承诺,我还是半信半疑。现在我发现,多怀疑一点真的没什么错。”009无缝衔接:【因为你这个人确实不值得信任。】叶澄:【……你就别落井下石了。】季芳泽丢下叶澄的领子,走到椅子上坐下,将脸埋在手掌里:“你是要去杀苏云落。”叶澄没有出声。季芳泽也不需要他出声:“你早就盘算好了主意,要么杀了他,一了百了;要么自己出逃,离开合欢宗。”也抛下我。叶澄没有否认,也没有对自己的撒谎道歉,而是反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你说在合籍大典上,举证他是天魔。你肯定也想过,你感觉到的等级压制,只能说服我。如果苏云落有办法应对普通的天魔测验。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让我假装成不知情的受害人,是吗?” 第157章 点星门最风度翩翩,如玉君子的掌门华爻,以前其实是个傻乎乎的“星呆子”。星海自然瑰丽多姿,奥妙无穷,但再怎么美的东西,看多了也会厌倦疲惫。尤其是对修行不久的弟子来说,观星是件很枯燥乏味的事。但华爻却是个意外,他对星海极度痴迷,是那种能十几年都不动弹,一心沉浸于星阵推演的人。只是后面当上掌门,再不能像原来那样了。当然,陆景林的原话是,要不是那群过河拆桥的老王八蛋,非把人从星沟沟里挖出来当掌门,也不至于那么倒霉催地遇上天魔主!华爻刚将自己禁锢在引星海时,陆问之心里满是愤怒和哀戚。但此刻,看着华爻嘴角的笑,陆问之突然发现,过去那些年围绕不去的忧郁和沉默,似乎都从华爻身上消失了。或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如今,再没有什么负担和痛苦,掌门又可以重新做自己喜欢的事了。陆问之离开。华爻随意拨弄了几颗星子,海面上渐渐浮现出一幅情景来,有一点模糊,但也能看清幕中人脸上的轻松和欢喜。“这么一转眼,都要成亲了。”“好像比在我身边开心很多啊,臭小子。”华爻嘟囔了一句,就将这件事抛开,重新沉浸到自己对星图的演变中去了。……合欢宗流行的普遍价值观是少做承诺,及时行乐,所以对这种正式的合籍大典,还真没有多少可参考的经验。宗主和众位长老商量了一下,决定怎么有排场怎么来。七月初七那一日的清晨,合欢宗到处都开满了红色的榴花,山路边,殿堂下,远远看上去,整个合欢宗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又像是天边夺目的云霞。鸾鸟环绕着宗门飞舞,长长的尾翎在天际划出美丽的弧度,清鸣伴随着悦耳的编钟声,让人一听就忍不住露出欢喜的神色来。叶澄这次不能躲清闲了,宗主亲自把他提过来,让他站在山门前迎客。陆问之登上台阶,就看到往常一身素淡的朋友,被打扮成了一根金光闪闪的红蜡烛,就算是他这样的厚道人,也忍不住笑出声。说实话,叶璃这样的盛世美颜,就算裹个破麻袋也不怕。只是叶澄平常“高岭之花”的形象太深入人心,这样一反差,就格外好玩。叶澄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陆问之摸了摸鼻子,笑意还在:“叶兄,恭喜啊。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叶澄眼中也含了笑,对他拱了拱手:“承君吉言。”……叶澄在外迎客,里面也没闲着。其实早在好多天之前,该布置的东西都已经布置好了,但是宗主对此事极为重视和紧张,眼看着到了当天,又催着弟子们再最后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合欢宗将这次合籍的地点定在了望天台。到时候,叶澄与季芳泽会在所有宾客的见证下,同叩天地,定下同生共死,不离不弃的誓约。苏云落刚刚出现在附近,就有弟子注意到了他。有人拦在他面前,干笑两声:“苏师弟怎么来了?”苏云落笑道:“我看大家都忙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那人连忙笑道:“有啊。我正好要有件事请你帮忙。你过来帮我看看,客人的座位是不是合适?”说话间,苏云落就被那人拉着,朝远离望天台的方向去了。自从宗内开始准备合籍事宜,苏云落就从来没能真正插上手过。每次他一靠近,所有人都如临大敌。苏云落当然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是这个态度。这几年下来,他和季芳泽交过几次手。结果就是合欢宗大多数人,都觉得他一心恋慕叶澄,刚开始处处为难季芳泽,后来又试图介入其中。就在合籍前半个月,季芳泽还因为他,和叶澄狠狠吵了一架。合欢宗的人担心他因为“心上人”成亲而想不开,为此在合籍大典上动手脚,所以处处都防着他,不准他插手具体的事。苏云落心中嗤笑。叶澄以为隔绝了自己,不让自己提前准备什么“驱魔”的手段,就一切大吉了吗?这也未免太蠢了。季芳泽说到底,终究还是人。如果不能当场把季芳泽打成天魔的原型,那那些“驱魔”的手段,又有什么用呢?季芳泽真正的致命处,就只是他自己的身份而已啊。苏云落转过头,看向山门的方向。弥陀宗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吧。……日头渐渐升到半空,客人都到齐了,叶澄有了一小会儿空闲。本该乖乖地坐等接下来的程序,他却趁别人不注意,借口离开,溜去了季芳泽的住所。招待那些人有什么意思?在吉时到来之前,他们还可以说一小会儿悄悄话。季芳泽现在住的,原本就是叶澄的住所,叶澄自然也有进去的权限。叶澄想给季芳泽一个惊喜,但等他悄无声息地进去,却注意到季芳泽坐在椅上发呆,面上没有任何喜色,反而是空白一片。对上叶澄的视线,季芳泽勉强笑了笑:“你怎么来了?不怕被宗主骂吗?”叶澄走过去,摸了摸季芳泽的手,冰凉一片:“你很紧张吗?”季芳泽低下头:“有一点。”叶澄强行抬起季芳泽的下巴,和他对视,严肃道:“到底怎么了?你可别告诉我,你现在才发现我不是真爱,打算悔婚。”季芳泽当然不会悔婚,但叶澄觉得,季芳泽也不是会因为面临凶险,而露出这幅表情的人。季芳泽不说话,叶澄声音平静:“如果你觉得还有什么没想明白,那就我出去说,先不合籍了。”叶澄转身要走。季芳泽拉住了叶澄的衣角,低声道:“如果苏云落真的露出天魔嗜血的模样,那应该挺丑的吧。” 第159章 层层环绕的武僧之中,少年的小和尚叹了一口气:“林宗主,贫僧也实在不愿意来做这个恶客,只是今日事关重大,才不得不上门打扰。”合欢宗宗主坐在正中,干脆没有起身,面色显然不怎么好看:“不管诸位大师有什么要紧事,难道就不能等到礼成之后吗?”旁边一个面色通红的高大和尚冷声道:“正是为了宗主好,才要赶在礼成之前说这件事。”小和尚微微颔首,默认了这人的话。周围众人便露出惊疑的神色来。弥陀宗的和尚虽然平常有点讨人嫌,但一门的信誉摆在那里,绝不会信口雌黄。台上二人才刚刚走到一半,周边闹出的动静不小,叶澄却只是牵着季芳泽的手,神色平静地继续往上走。但是季芳泽却止住了步子,转向弥陀宗众人的方向:“既然诸位大师有要紧事,那先听一听也不要紧。”叶澄的动作就顿住了。他们原本说好的,宗主会替他们拦着弥陀宗的人,他们在台上祭拜天地后,便选择血誓。两人割伤手臂,将血液融入一壶清水,然后共饮此杯,以示从此同生共死。这合籍的法子自古有之,绝不会提前惹起苏云落的怀疑。如果季芳泽的血有用,苏云落就会显出嗜血的模样,甚至直接变回天魔。到时候,众人哪里还顾得上季芳泽。纵然弥陀宗的人再提及季芳泽身份这桩事,也一定是数日之后了。但现在,季芳泽却没按照他们说好的那么做。季芳泽甚至不敢看叶澄的表情,松开牵着叶澄的手,转身就往台下去。叶澄下意识伸手去抓他的手臂,但季芳泽却扬了一下袖摆,红色的袖子从叶澄手心滑过,转眼人已经出现在弥陀宗众人之前。季芳泽虽然在这里住了三年,但在合欢宗众人的眼里却没太多印象。没见过的人胡乱猜测,见过的人也只是觉得,他不爱说话,不爱出门,只有在叶澄身边时,才像是活了过来,成了会笑会翻白眼,爱吃醋,脾气大的主。众人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阴郁和恨极的眼神,趁着一身红衣,竟像有阴风扫过一般:“我自认从未得罪诸位,诸位却这么千里迢迢地过来坏我好事。”他是真的恨。就算做再多的心理准备,再怎么预料到今日会发生的事,今天终究是他和叶澄合籍的日子。今日之后,他和叶澄便是名正言顺的道侣。可苏云落却苦苦相逼,连今天也不让他安安生生地过了。话刚落下,季芳泽也不等谁插嘴,直接抬手便向弥陀宗众人攻去。弥陀宗素来对天魔恨之入骨,当初让季芳泽跑了,这些年一直坚持追查他的下落,如今见他出手,自然不能饶过他。季芳泽形单影只,又手无寸铁,那边却早早做好了抓他的准备,高手云集。电光火石之间,众人根本没闹清楚怎么回事,季芳泽已经重重摔倒在地上。刚开始大家都没有意识到他受了重伤,直到血液渐渐从那身红衣,流到了地上,染开一大片。就在这时,人群中各处,突然传出了几阵极恐惧的惊叫。伴随着周边弟子的退散,众人仓促看去,便看到好几双黑色的翅膀在人群间展开,有的在合欢宗的席位,有的在别的宗门的席位。但其中最显眼,还是苏云落背上的那一对。那翅膀巨大无比,像是世间最浓重的阴暗组成,黑得似乎能滴出墨来。经历过天魔之战的人,立刻就想起了当初黑翼铺天盖地,从空中卷携而来的景象!就算年轻些的小辈,看到这样一双翅膀,也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浓重的黑翼之下,那人,不,已经不能形容为人了,那天魔的身量渐渐拉长,原本清隽秀丽的脸,在嘴边獠牙和脸上魔纹的映衬下,有种说不出的邪气。那些天魔在化形的下一刻,眼神便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垂涎和渴望,朝着地面上的季芳泽扑过去!离得最近的就是苏云落。他的速度也最快。但天魔尚未触及到季芳泽,叶澄的剑锋已至。他一剑逼退了苏云落,其他事便与他无关了,反应过来的众人早已一拥而上。苏云落果然不像他平常伪装成人族时那么脆弱。他对季芳泽血肉的渴望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在众人的围攻下清醒过来,当机立断,振翅向外逃去。而在苏云落离开之前,他长啸了一声,剩下的天魔似乎很不甘心,但还是放弃了地上的季芳泽,振翅追随苏云落。人族中的主要战力也随天魔而去,场内便空荡下来。本来处处繁花锦蹙,珠玉琳琅的场内,变得一片狼藉。季芳泽还躺在原地,身边环绕着好几个人,包括弥陀宗那位传说中佛子转世的小和尚,都在为他疗伤。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伤的重不重,只能感觉到血仍在不断地向外涌。但这不是最让他觉得恐惧的地方,叶澄一直没来看他。季芳泽想坐起身,但是被小和尚制止了:“不要起来。”这时候,有一阵脚步声接近,季芳泽眼睛微亮,虚弱地躺回去了。他熟悉的声音淡淡响起:“伤势如何?”小和尚天真笑道:“季施主没事,只是看着吓人,养两天就好了。早就说好的嘛,我师兄下手有分寸的。”“嗯”了一声后,那脚步声又远去了。季芳泽:“……”我真的,真的特别讨厌和尚啊!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说他俩都是大猪蹄子。一更发送!不要等第二更,会比较晚,大家明天起来看吧!晚安!第106章 叶澄御剑去了一处无人的山崖上, 坐在上面,看着下面空落落的一片发呆。009却显然很高兴:【我们的推测果然是对的!】合欢宗会落到后面的下场, 果然是因为苏云落的飞升。就在苏云落显出天魔原型的那一刻, 合欢宗隐藏的危机已解,任务提示叶璃的心愿——【不愿宗门陷落, 永坠恶名】, 已经彻底完成了。这次任务不同过去, 没办法从原主那里知道具体的情况, 009一直提着心, 生怕猜错了。如今完成, 自然松了口气。但它也知道叶澄心情不好, 于是开解他:【恭喜你终于再次脱离赤贫了。你回头可以去跟你家小芳洞房花烛了!】叶澄哼笑了一声,没说话。【你到底在生气些什么?】009有些无奈, 【你应该很清楚, 季芳泽做的才是对的。以前不都是他无理取闹吗, 现在怎么换成你了?】【是啊。就只能他无理取闹, 我就不能吗?】 第161章 在季芳泽来到合欢宗后,叶澄就渐渐从“门下最疼爱的弟子”, 变成了“门下最没出息的孽障”,平常没少看宗主恨铁不成钢的脸色,所以对此也适应良好,只是摸了摸鼻子, 就转身进了屋子。季芳泽靠在床边, 眼巴巴地看着他。其实叶澄来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生气的,后来又听到那一番让他又气又笑的解释, 本来想着, 这次一定要和季芳泽谈一谈,至少也要好好数落他一顿。结果他一进屋,对上季芳泽的视线,嘴边的话就拐了弯:“伤口疼不疼?”季芳泽眼泪“哗”一下就流下来了:“你这一天去干什么了?”叶澄顿时手忙脚乱, 坐在床边, 给季芳泽擦眼泪,还要制止他, 不让他乱动:“哎呀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呀。”季芳泽一边掉眼泪, 一边喊道:“我都受伤了, 特别疼,差点就死了!你还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地上!我连哭都不能哭了吗!”“呸呸呸,不许胡说!”叶澄为自己辩解, “什么叫把受伤的你孤零零丢在地上,我看到有很多人照顾你。”又问清楚了伤势,才敢走的。“那些人又不是你!你知道我多害怕吗!”季芳泽平常虽然有点小脾气,但在叶澄面前,还是挺要面子的。叶澄还真没见过这幅稀里哗啦掉眼泪的阵仗,当即表示投降:“好啦好啦,我的错,对不起。”这一天一夜的提心吊胆,在见到叶澄后变成了无穷无尽的委屈,季芳泽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了哭声,只是还时不时地抽噎着。“这也太没天理了吧?上次我骗你,你不仅当场把我抓获,还又是数落我,又是咬我。”等到季芳泽终于平静了一些,叶澄有点郁闷,“怎么现在你骗我,还得我哄你?”这一点也不公平!季芳泽眼睛和鼻子都通红:“那你也可以数落我,咬我啊,干嘛不来看我。”叶澄托腮,眼中带着一点笑:“那瞧你说的,我哪儿舍得对你发脾气啊。你这不是难为我吗?好了好了,咱能不梨花带雨了吗?”才不是呢。季芳泽哭起来稀里哗啦的,和梨花带雨一点也不沾边,倒像只被大雨打湿的狼狈猫崽,可怜兮兮的,又很惹人怜爱。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季芳泽无视了伤口的疼痛,还是坚持把人搂到怀里,喃喃道:“我宁愿你打我骂我,也别丢下我不理。”叶澄简直冤死了。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还以为季芳泽在他这儿过着什么水深火热,忍气吞声的日子呢。叶澄甜言蜜语说了一箩筐,好不容易把患得患失的心上人哄开心了,这才起身,去给他脆弱的准道侣端药。009:【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刚刚你说“算账”两个字,你师父对你冷笑了吗?】你要能在季芳泽面前硬气起来,那简直是在做梦。【九哥,现在闭上嘴,我们还能做兄弟。】……如果说之前季芳泽的身份被揭开,只是为安定已久的修真界再次笼上了名为“天魔”的阴影,那这次天魔化身各宗弟子的事暴露,终于让众人真正意识到,天魔显然已经开始步步渗透,卷土重来了。弥陀宗当日虽然来了不少高手,也做好了应对天魔的准备,但却低估了弟子中天魔的数量。在其他天魔的拼死掩护下,化身苏云落的那位很可能是天魔主的高级天魔,终究还是逃了出去。各宗开始大幅检查宗内弟子,竟陆陆续续又找出了不少天魔化身,还多是内门弟子,让不少人都捏了一把冷汗。修真界迎战的气氛空前强烈。现在就算是合欢宗宗主自己合籍,也没心思大办了。叶澄从书房里找出来一沓宣纸,写了七八张请柬,选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和季芳泽合籍。比起上次红烟十里,繁花锦蹙,这次合籍只是在两人的小家门口,没怎么收拾,就摆了几张宴客的桌案,桌案边摆着花瓶,里面插着的也不是明艳的桃李,而是几支桂花。香意浮动间,两人携手点燃了三支长香。微风吹过,桂花枝摇摆,烟却直直地向上空飘去,像是直接飘到最高的天空上去。待到香燃尽,两人磕了三个头,这便礼成了,又上前给长辈敬茶。宗主翻了个白眼,把那杯长辈茶喝了下去,将早早备下的礼物丢给两人:“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好修行,不要老是折腾来折腾去。”华爻笑容温和,没说什么,只是送了一对星子做的配饰。这两颗星子本是想相伴而生,就算相隔万里之遥,彼此也能找到对方的方向。季芳泽的身份暴露,难免有人旧事重提,对他另一半天魔的血脉有些微词,但季芳泽有功劳在先,弥陀宗对此保持沉默,合欢宗和点星门的态度又足够强硬,自然也不了了之。有些风言风语,叶澄每每听见,都要去和人打架,反倒是季芳泽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还劝阻了叶澄好几回。主要是他不喜欢叶澄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就算打架也不行。三年后,人魔之战爆发。人族北境再次沦为战场。有无数人死在对决之中,也有无数人在血雨之中成长起来。陆问之在北境驻守三十年,借星辉之力,几度击退魔军,阻敌于关外。青炎宗的少主也从寻花觅乐的纨绔,几经生死,一盏刀光闻名于世。种族存亡之战,所有过去的矛盾和龌龊,都化作虚无。人族修士再次结盟,共御外敌。……天下剑仙,皆出剑宗,本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数千年前,却有一个人打破了这一惯例。数千年前,正是人魔之间第二场大规模的战役时期,那个时代天骄辈出,群圣崛起,但其中最要耀眼的,还要属叶璃剑仙。这位剑仙的一生颇具戏剧性,他出自向来纵情声色,绯色不断的合欢宗,却从小习剑,天赋惊人,并且一生对自己的道侣矢志不渝。道侣两人恩爱甚笃,形影不离,在战场上屡立奇功。人魔之战的最后一役,叶璃剑仙斩天魔主于剑下,结束了长达近百年的战争。此后,叶璃剑仙携道侣归隐。数百年后,其道侣因病离世,叶璃剑仙于当夜堪破俗尘,立地飞升,重铸崩塌的通天之路。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个小故事完。下面我要写百万替嫁新郎?反正我要开狗血了……【这一章是短了点,但是要完结嘛,我也没办法。我明天新世界双更!(必须先把豪言放出去的我)】晚安!第108章 在修真界, 人可以活很久很久,远不像之前的世界,六十年就差不多算是一生,好在这一次完成任务的时间也足够漫长。随着时间过去, 叶澄停止了修炼,身上的灵力也仍然在一天天增长。叶澄开始想,如果真的到了他控制不住,要飞升的那一天,该怎么和季芳泽说?他一旦飞升, 任务完成,就会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第163章 总之,婚礼如约举行,三皇子迎娶了叶家“叶栖桐”。而在婚礼不久后,叶家宣布叶栖彦病逝。如果这是一个替嫁小甜饼,那这个传说中自大暴躁,唯我独尊的三皇子,应该是个表面冷酷,但是内心善良的人,从此夫夫携手开启幸福婚姻新篇章。可惜这是一本女主独立自强,带领一众拥护者,摆脱守旧派家族封建禁锢,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大女主文。三皇子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叶家,又因为叶栖桐逃婚让他丢尽脸面,所以对叶栖彦极尽漠视和冷淡。这点倒也无所谓。反正叶栖彦对三皇子没什么期待,也没做好成为一个男人“妻子”的准备。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要残酷太多。叶家虽然也规矩严格,但因为他不怎么受重视,父母又温和慈爱,所以并没有受过太多限制和苛待。但嫁入皇室后,生活完全换了一番模样。因为他身份不能被人知晓的缘故,他身边永远跟着以两位数计量的侍女,无时不刻,睡觉和洗澡也必须待在众人的视线中,既是监视他,又是“教导”他;他无时不刻都得扮演成女子的模样,就算是在卧室,也必须穿着女式睡裙;他没有任何私产,连衣服上的每一颗纽扣,夜里都有人盘点检查;他的光脑被没收,不允许私自联系包括叶家人在内的所有人,除了皇子妃必须出席的场合,他不能以任何理由出门;他永远在不停地上课,从言行举止到爱好习惯,都会受到斥责和挑剔。叶栖彦从小就不是那种特别聪明,或者承受能力特别强的孩子。他只是个很普通的,乖巧的,没经历过什么磨难的十七岁少年。他最先选择忍耐,无法再做到忍耐后就试图反抗,但是他孤立无援,四周全是敌人。他想过在大庭广众之下求助,但是他第一次尝试失败了,他被压在石板上跪了一天一夜,皇后警告他如果再有下一次,他就会直接“病逝”。叶栖彦妥协了。他不想死,他还很年轻,有太多想尝试的东西,有太多没实现的梦想。他也想念自己的父母,还期待着能再见到他们。皇室也不想真的逼疯他,在他妥协之后,也稍稍放松了一点,允许他每月见一次家人。叶栖彦不想让父母痛苦煎熬,所以也勉强自己振作起精神。但日子没过几年,叶栖彦的人生又出现了波折,三皇子突然表示自己遇到了此生挚爱,态度强硬要求离婚。叶栖彦难以形容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狂喜。但帝后勃然大怒,表示绝不允许离婚的丑闻出现在皇室之中,最受宠的三皇子都被关押起来,叶栖彦因此受到迁怒,处境更是进一步恶化。多年的抑郁和厌食早已摧毁了叶栖彦的健康,这段时间的大喜大悲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叶栖彦尽职尽责地扮演了七年的“叶栖桐”,最终以“叶栖桐”的身份病逝了。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比较晚,莫等!明天早上看吧!晚安!第109章 上一世, 叶璃死后在人世漂浮数百年,违反了转世局的规定,所以径直入了轮回,没有出现在系统空间。这一次, 系统空间再次迎来了访客。青年坐在椅子上,华丽的宫装也无法遮掩他的瘦骨嶙峋,尽管此刻再没有人要求他,他仍然下意识挺直了脊背,眼睫微垂, 神色娴静,形态表情完全是一个美貌的柔弱少妇。叶澄为他倒了一杯茶,语气和缓:【您的心愿是什么?请尽管说吧。】叶栖彦对叶澄温柔地笑着,指尖却捏紧了华丽的袖角,看得出和人的交流让他很紧张:【我这一生,刚开始在叶家, 后面又在宫中。我父亲, 曾经和我说,外面和叶家很不一样,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想出去看看, 过不被控制的生活。哪怕是饥寒度日,穷困潦倒也好。我希望每个人见到我, 都会喊我自己的名字。】而不再是噩梦一样的“叶栖桐”。叶澄站起身:【我会如您所愿。】……叶澄回到叶栖彦的身体,任务提示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本次世界名为:《自由赞歌》本世界主线任务:在星际玛丽苏世界中艰苦奋斗,激励数以万计的人站起来反抗封建残余和不公命运的压迫。本世界附加任务:完成原主叶栖彦的心愿。】叶澄向后一靠, 沉吟道:【叶栖彦的心愿不难办。】如果原本的结婚人选还在,叶栖彦自然不需要替嫁。他只要在叶家再待上个半年,就可以出去上学,见识广袤无垠的新世界了。【当然我并不觉得包办婚姻是对的,也很欣赏她追求自由,反抗压迫的勇气,但是我觉得这是她的事,没理由要别人来买单。或许她真的没想到叶家会让叶栖彦替她嫁过去,但是她肯定能想到,她在婚前打晕叶栖彦,扮成叶栖彦逃走,叶栖彦必定会承受叶家和皇室的怒火。】叶澄懒洋洋道:【如果她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想必也能理解我反手把她打晕,让她一直躺到结婚现场吧?】009:【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怎么说?难道里面还有内情?】【那倒不是,主要是你现在已经嫁完了,来不及打晕她了。】叶澄立刻坐直身体,睁开眼看向四周,这屋子果然富丽堂皇,处处都是奢华痕迹,摸了摸床头的碧绿雕花,翡翠的,如果是叶栖彦在叶家的房间,大概用不起。叶澄扶额:【不是说叶栖彦结婚后,身边一直都跟着很多人吗?】他刚进来这具身体的时候,明明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才会直接接收记忆,又进入系统空间的。他还以为这是在叶家。【如果你打开门,就会发现外面站满了侍女和护卫队,而他们之所以全都站在外面,是因为今天是你的新婚夜。】见叶澄开始卷袖子,009连忙道:【你冷静一点啊,万一一会儿有人进来,你也得冷静处理!外面那么多护卫,可都是带着杀伤性武器的,而且你要树立反封建反压迫的形象,就必须从长计议。你现在一口气把人给打死,我们就只能做恐怖分子和通缉犯了。】叶澄深吸了口气,009安慰他:【你要这么想,至少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说。】【皇家姓季。】【这算什么好消息?!我现在只盼着他不在这里!在这种鬼地方,要是能过得好才怪!】……季清恒风度翩翩地和一位伯爵碰了杯酒,将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面带微笑地听这位伯爵赞美今天婚礼的盛大完美,以及他和新娘的般配。季清恒将眸子里的厌恶隐藏地很好。他其实厌恶极了,厌恶这场他没有发言权的婚约,也厌恶那个让他丢尽了脸的叶家,还有现在房里的那个冒牌货。 第165章 叶澄嗤笑一声:“今天的尊严都没有,还去想日后怎么过?”不等女侍官开口,叶澄已经冷下声音:“出去,学会敲门,等待主人应声再进来。如果你不想继续浪费时间的话。”这一次,女侍官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试图违背叶澄的意志,带领一众侍女退出房间,合上了房门。敲门声再次响起。叶澄刻意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请进。”009看着他站起来洗漱:【呃,我还以为你会选择暴力突破。】叶澄挑了挑眉,对这些侍女摆出来的繁复裙装不太满意,但他也知道现在绝对不可能恢复男儿身,随手指了一件:【你能免费提供我金刚不坏之身和土遁千里之术吗?】【那怎么可能?】叶澄拒绝了侍女的服侍,自己皱着眉把裙子穿上:【所以我怎么赤手空拳地打出去?别忘了,他们手里不仅有枪,还有飞船,激光炮等等等等。退一步说,就算我真的能闯出去。你信不信今天我刚闯出去,公开表明自己的身份,明天叶栖彦的通缉画像就会遍布星网。理由都是现成的,陷害王妃,冒名顶替,被发现后畏惧潜逃,说不定还能给我按个敌国间谍的罪名。你说,大家会相信星澜皇室,还是相信在公众中毫无影响力的我?】叶澄差点把自己勒死才将那裙子的腰扣上:【这衣服可真是杀人于无形啊。虽然顾客没有具体要求,但我们也不能让“叶栖彦”的名字以通缉犯的身份闻名于世吧?】更别说成为反抗压迫,追求人权的精神领袖了。009松了一口气:【你能想明白就好。说实话,这个女侍官的态度有点出乎我意料啊。】在叶栖彦试图反抗的时候,她可没这么好说话。009还以为会争执不下,一触即发呢。009想了想:【不过也是,你毕竟有武力支撑。】叶澄摇了摇头,想到空间中青年满身的哀寂,叹了一口气:【不是的。】相比起叶栖彦,皇室确实力量强大,但叶栖彦的手里也不是一无所有,尤其是在婚礼结束的初期。为什么皇室会同意这桩听起来可笑又后患无穷的替嫁,因为皇室要“面子”。皇室要在公众面前,展示完美无缺的面貌,包括“幸福美满”,“令人羡慕”的婚姻,这势必需要叶栖彦的配合。在初期,皇室甚至无法威胁叶栖彦的性命。毕竟才刚刚结婚,婚礼上还健健康康的王妃突然暴毙,外面会怎么猜测?这是叶栖彦最有资本和皇室谈判的阶段。但是变故发生的时候,叶栖彦年纪太小了。他才十七岁,连叶家的门都很少出,过去十七年的生活也简单幸福,从没想过会突然面对这么复杂的局面,也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处理和应对。他平常温和惯了,面对周围环境的强势和明暗威胁,下意识选择了忍耐和包容,却不知道在面对某些人的时候,忍耐和包容是最错误的决定。等到他终于试图反抗,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叶栖彦的处境,其实是在不知不觉中,一步一步恶化的。叶澄拒绝了佩戴那套一看就死沉的首饰,理由是不想把假发当场坠掉。他也拒绝了厚厚的妆粉和一看就让人牙酸的细高跟。大概是想着先把这次宴会应付过去,以后再和叶澄算账,这次女侍官没有再对叶澄指手画脚,而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只有在叶澄动作不熟练的时候,上去帮把手。临出门前,叶澄看了一眼屋内的等身镜。镜中的少年披着亚麻色的长发,身量高挑纤细,在脖颈上蓝色宝石的映衬下,肤色如雪,五官虽然比不得上一世的叶璃绝色精致,却有种一尘不染般的安静和温柔。也难怪叶家会决定由叶栖彦替嫁。众人沉默地穿过一条条长廊,侍从在两侧沉默地避让。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踏上了高高的台阶,台阶之上,是一座空旷而的宫殿,天花板高如天穹,从四角渐渐向上,漫成一个圆弧,玉石铺就的地面光滑可以照出人影。这样大的一座宫殿,叶澄竟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009:【这种地方还真是叫人毛骨悚然。难怪能养出来那么多变态,把好端端的人逼成那样。】【九哥,你觉得,是什么导致了叶栖彦的悲剧呢?】009本来张口就想说,但话到嘴边,却又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是所有人。】【对,是所有人。】是叶栖桐,她的逃婚是一切的开端;是叶家,直接做出了让叶栖彦替嫁的决定;是三皇子,他明明厌恶包办婚姻,自己却无力反抗,还迁怒同样无辜的叶栖彦,让他的处境雪上加霜;是皇帝和皇后,他们剥夺了叶栖彦的人身自由,完全无视他最基本的独立人权;是叶栖彦身边的女侍官和随从,用日复一日无法喘息的坚持,彻底压垮了他对生活的期待。是每一片雪花造成了这场雪崩。一扇厚厚的木门开启,露出里面华丽而明亮的大厅。里面没有多少人,想也知道,在参加第一场正式露面之前,皇后一定会亲自“教导”他一番。叶澄站在门口,对着屋内面色冷淡的皇后,露出了优雅而亲切的笑容。可能他们都觉得自己有逼不得已的理由;可能叶栖彦不够聪明,不够有城府,但在任何一个承认人权的文明社会里,都不该发生这样的事,一个独立的人格,被这样活生生地抹杀掉。这个极端守旧派组成的畸形环境,确实很需要“自由革命”。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到有小可爱问,为什么不让叶栖彦也假死,摆脱这个环境。我在这里解释一下,因为在叶栖彦的前世,几乎所有事情的决定权,都在皇室手里。皇室又不考虑他的死活,干嘛要放他走?皇室觉得“嫁进我的门,就是我的人,和我的死人”;而且之前世纪婚礼,所有人都见过叶栖彦的脸。怎么可能放他假死,出去逍遥快活?所以叶栖彦只能真死,或者是以“叶栖桐”的身份活着。第111章 现在是工作日的上午,但这并不耽误皇室成员们聚在一起, 进行一场家族聚会。华丽的宴会厅内, 众多皇室贵族正三三两两地说着话,视线却时不时地飘向旁边那对新婚夫妻。他们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男子穿着一身军装, 高大英俊,女子一身束腰礼服, 温柔美丽, 挽着男子的胳膊。两人宛如一对恩爱眷侣。皇后站在这对璧人身旁, 笑容慈爱,语气温和地向叶澄介绍他身前的一位中年伯爵。叶澄随着皇后的介绍, 一脚微微后撤,双手轻轻拎起宽大的裙摆。他的头微低,亚麻长发在脸侧垂下, 脖颈修长如同天鹅。这是一个完美而标准的屈膝礼。【你为啥连这个都会?!】上个世界会化妆, 还能解释为见多识广,现在这种欧式宫廷贵妇的姿态礼仪,怎么也不可能是看看就会了吧?叶澄沉吟了一下:【你真的想知道吗?】009上次惧于叶澄的淫威,没敢细问, 这次它实在太好奇了,于是肯定道:【想。】【我以前在一个任务世界里,扮演过古典宫廷女教师。】【噗。】 第167章 皇后看了他一会儿,开口吩咐身边的女官将名单给他。叶澄离开后,皇后身边的女官有些忧心忡忡:“皇后殿下真的要答应他吗?这位王妃生有逆骨,恐怕今日得意,日后更得寸进尺。”“为什么不答应?有所求不是坏事,就让他安安心心地做王妃,也没什么不好。”皇后的眼珠像是暗色的琉璃,反射着幽寂的光,“何况,就算让他得意,又能得意多久呢?聪明人总是过分仰仗自己的聪明,不知道天高地厚。”叶澄走在花园里。009还反应不过来:【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叶澄哼笑一声:【他们这种人,要整治一个人有的是法子,没必要现在和我大吵大闹,为难还在后面呢。何况,大家对活不了几年的人,总是宽容的。】【我这么有主意,难以控制,难道他们真的会和我和和平平地做交易?等到过几年,这段婚姻淡出人们的视线,我就该死了。】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又迟到好久,明天双更补偿!晚安鸭!小芳明天就出来了!第112章 009很快就明白了叶澄话里的“要整治一个人有的是法子”, 是什么意思。刚开始的十多天, 叶澄作为“新妇”, 要连轴转地参加宴会, 出席典礼。这段时间倒还好,自从叶澄顺顺利利地从皇后那里脱身,宫里的侍女没再给他下马威,出入敲门, 遇到什么不合规矩的,大多时候只是提示一嘴, 并不多言。叶澄也投桃报李,举止得宜, 很快三皇子妃的美名就传了出去。这皇宫像个大剧院,众人就像是住在同一个剧组的演员,一旦开锣就各就各位, 演一出繁华佳景, 等观众散了就各回各家, 谁也不稀罕搭理谁,互说“日安”都嫌累。这相处太过自然, 以至于这些天一直疑神疑鬼的009,都有些松懈下来。一直到三皇子彻底结束婚嫁,回到军校读书,和谐终于被打破了。倒也不是说有人明目张胆找叶澄的茬儿,只不过叶澄在屋子中闲下来,就会发现处处都过得不顺心。比如说, 没有了宫宴,叶澄独自在屋中用饭,一日三餐端上来的都是味道淡如水的营养液。理由都是现成的,皇家科技院研究出来的特供营养剂,对身体再好不过,宫里皇帝皇后都吃这个。你也不能去扒皇帝皇后的餐桌。你平日不想穿裙子,可以,但是送上来的虽然是上衣下裤,却更像女子骑装的款式,衣角镶边绣花,颜色艳丽,腰和鞋子永远都小码。光脑和模拟仓倒是送来了,瞧着应该也是军中的高科技,没有打折扣,但你登进去一看,里面没有一分通用货币。009简直气疯了:【这手段太下作了吧。】【我以为能有什么本事呢。】叶澄靠在沙发上,光着脚丫子,【搞来搞去,还是多少年前的老一套。幸亏现在都是高科技照明取暖了,否则搞不好还能让我缺烛少炭。】【不是,他们这么做难道有什么好处吗?大家像之前那么和平相处不行吗?】【能恶心我啊。】叶澄平静道,【人家也没让你吃不饱,没让你穿不暖,平常吃的用的也全是高级货。接下来零零碎碎的小事还多着呢,难道你能每一件不顺心,就大闹一场,威胁他们?如果真这样的话,很快跋扈的名声就会传出去。】皇室要靠叶澄配合来维持颜面,叶澄又何尝没有顾忌?他之前和皇后交易,说要最高级的光脑和模拟舱,皇后也确实兑现了。就算他现在再去重新提一遍条件,皇室还有别的新招数等着他。他要在宫里住很久,衣食住行处处都拿捏在别人手上,别人想叫他不痛快,有的是办法。【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吃哑巴亏?】就算迟钝如009,也察觉出了现在局面的重要性。皇后使出这些绊子,其实是在和叶澄角力。因为他们要的从来就不是和平相处,而是绝对的压制。叶澄一直和她硬碰硬,会身心俱疲,名声变差;可叶澄稍一弱势,后面势必是步步紧逼。叶澄站起身:【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去哪儿?】叶澄拉开房门,看着天空盘旋而过的白鸽:【民以食为天嘛,先把伙食问题解决一下。我记得皇后好像养了一大群鸽子□□宠?】那么一大群,应该够吃很多天了吧。……叶澄手里拎着两只鸽子,大摇大摆地从花园中穿行。星澜的皇宫非常大,被一道道高大的门墙分为不同的区域。在叶澄和皇后的交易里,叶澄住的这片地方,他平日可以自由活动。大概是怕叶澄在不知情的人面前暴露了身份,或者是想给叶澄点颜色瞧瞧,自从三皇子离开,宴会告一段落,原本无处不在的侍从,就全都消失了。叶澄这一路走了这么远,竟然一个人也没遇到。送来的每一样东西,平日的清扫打理,全都是机器人在做。叶澄简直都怀疑,这片区域里只有他一个人。不过叶澄也不在乎。叶澄走得好好的,突然脚步一顿。星澜皇室偏爱作为皇室标志的郁金香,花园里除了郁金香,其他全是没有任何香味的植物。叶澄这些天已经熟悉了鼻尖全是郁金香的味道,但在刚刚那一刻,叶澄隐约闻到了另一种香味。009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叶澄就换了方向,朝着偏僻处走去。那味道越来越清晰。等叶澄拐过几道弯,终于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金黄色。叶澄慢慢走到那两株桂花树下,摸了摸树干,神色怔怔。在上一个世界,大概是因为初次相遇是在折桂宴期间,叶澄又满身带着桂花香,所以季芳泽极爱桂花,每次换了住处,第一件事就是先移植几株桂花苗,费大工夫养起来。就连平常喝茶吃点心,也偏爱桂花的味道,常常笑称他们两个是“桂花为媒”。叶澄当然知道这跟桂花没半毛钱关系,就算这个世界没桂花这种东西,他也会跋山涉水去找人。但是他自然不会反驳季芳泽,平常听多了,也难免有点往心里去,见到桂花就觉得不一样。009知道他想起了季芳泽,讪讪道:【皇后给的名单上没有季芳泽的名字,可能关系要更远一点,或者不是皇室的人,只是刚好都姓季。】【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我就怕是又有什么龌龊,叫他过得不好。】009安慰他:【不会的。再说你都来了,如果真的有人欺负他,你好好保护他就好啦。】叶澄深吸了一口桂花香,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对,我总会找到他的。】叶澄在这树下坐了好一会儿,本来已经起身离开,但走到一半,又想起过去季芳泽总是折了桂花,插在屋内的花瓶里,干脆又折了回去。叶澄观察了一阵,终于选定了“辣手摧花”的对象,结果他才刚刚伸手折了一枝下来,身后就响起了清亮的少年声。“你在干什么?那是我种的花。”叶澄的身形微僵,他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花枝,确定已经折下来了,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这角落偏僻,又是孤零零的两棵树,叶澄还以为这是野树,怎么会想到是有主的?这下被主人抓了个人赃并获,实在是有点尴尬。叶澄转过头,对上少年的脸,本来到了嘴边的道歉,转头变成了狡黠和耍赖:“唔,但是我就想折,怎么办?” 第169章 叶澄一边说话,一边将今天和季芳泽的相遇,从头到尾过了一遍。他这次出门,从一堆花花绿绿里选了身最朴素低调的衣服,又将上面的花边宝石都暴力拆除了,说是和王妃沾亲带故的管家,倒也合适。刚刚他去屋里拿东西,季芳泽也没跟着,而是在园子里看烤架。这园子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短期内也不会有谁来拆穿他。季芳泽就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说瞎话,配合地点了点头。叶澄见季芳泽果然信了,心里满意地点点头,还不忘给自己完善一下人物设定:“王妃喜欢清静,前些天把大部分随从都打发走了,只留下皇后赐的几个女官。我今天突然听到你的声音,真是吓了一跳。”季芳泽垂下眼睫,解释道:“我是园丁的孩子。园子里的花娇贵,总不能没有人照顾,所以我就留了下来。我会很安静,不会打扰到王妃的。”看着季芳泽那身衣服,打死叶澄也不信这种话啊,但因为说话的人是季芳泽,叶澄便真诚热烈地捧场:“原来是这样,不过你平常还是躲着点宫殿那边走,毕竟王妃当时发话了嘛。”这样的话,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露馅的可能了吧。季芳泽也不是什么皇室中心人物,不可能知道三皇子妃已经换人的秘密,怎么也不会将自己和那位传说中嫁给三皇子的“女子”联系起来吧。季芳泽的眼睛清亮,专注地看着叶澄,乖巧地不得了,仿佛叶澄说什么都会答应:“我会躲着走。”其实季芳泽很清楚眼前这个人是谁,但仅仅是从这个人嘴里听到一句对“三皇子妃”身份的否认,都足以让他心生狂喜。这个下午对季芳泽来说,出乎意料地美好。他和心心念念的人坐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共同分享了两只鸽子,然后再将“罪证”毁尸灭迹。等到所有痕迹都消失,季芳泽以为他们要分开了,叶澄又主动提出,让季芳泽带着他在花园里走走,好剪一捧花带回去,给“王妃”插瓶。季芳泽尽量放慢步子,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哪边花朵开得不好,就带着叶澄往哪边走,暗自期盼着这里的花不要让叶澄看上眼。这样他们就可以多待一阵子了。不知道是不是有神灵听到了他的愿望,事情果然也如他期盼的那样,他们走了整整一个下午,逛遍了大半的花园,叶澄始终没有为任何一朵花停下脚步。一直到天空颜色渐渐变暗,叶澄才遗憾地开口:“我这人没什么审美情趣,看什么花都一样,实在瞧不出什么好。”季芳泽心里高兴,忍不住在语气中泄露出一点痕迹:“没关系的,我可以明天接着带你看。”叶澄达成诱拐小少年的目的,也心满意足道:“明天见。”“明天见。”叶澄走回自己的屋子,连脚步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里,都听着比前几日欢快了不少。【啧,多少年老夫老夫了,还玩这种情趣?】叶澄的回应充满了某种嘚瑟的情绪:【啦啦啦啦啦~】【好了好了,】009实在受不了,试图转变话题气氛,【这次的任务你打算怎么办?人家都已经决定好卸磨杀驴了,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提起任务,叶澄也稍微严肃了一点:【当然不能。我之所以要维持现在的局面,是因为他们需要时间,我们也需要时间。如果想推翻极端守旧派的势力,成为鼓舞人权自由的领导者,我们势必需要声望和公众支持。】【恕我直言,你在这里做王妃,恐怕不太可能攒得起声望值。】其实在星澜敌国,嫁入皇家并不意味着深居简出,相夫教子,相反,一个合格的皇室成员应该了解自己的政治身份,尽量地为皇室争取公众声望和支持。比如说皇后和前两位皇子妃,每年都会参加各种慈善活动。但遗憾的是,这条路叶澄走不通。因为叶澄的特殊身份,再加上他不服管教的性格,皇室势必会想尽办法打压他,尽量减少他在公众面前的出现频率,更别说替他刷声望了。叶澄笑起来:【谁说我要以王妃的身份刷声望了?为了能延长我和皇室之间的“和平期”,我会尽量“安分守己”,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叶澄拍了拍送到他屋里的模拟仓:【至于知名度和声望,都要靠它了。你还记得叶栖桐离开叶家后,是靠什么打开新局面的吗?】星澜帝国的皇室看起来显赫强大,但经过近千年的发展,已经远远不如过去中央集权的时候。皇室虽然仍把控着议会一半的席位,但真正的军权早已旁落,除了皇室禁卫军,其他军队的调动权,都掌握在军部的手里。军部元帅才是实际上的军权控制者。每一代都有皇子们接连加入军校,就是皇室为了重新插手军权,但军队只崇拜真正的强者,所以皇子们的努力收效甚微。星澜帝国看似歌舞升平,但外面始终面临很多威胁,和其他人族国家摩擦不断,星际海盗时不时的劫掠,还有外星种虎视眈眈的入侵。在这种情况下,星澜帝国整个社会的氛围,是非常尚武的。每年各种等级的机甲大赛层出不穷,政府举办的,各军校举办的,甚至个人举办的,为了减少伤害和资源消耗,多以星网作为媒介。如果能在正式的机甲大赛上打出亮眼的成绩,这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一举成名天下知”!【玩心眼比阴谋飙演技,我还真不一定能比得过这帮人,但是比打架,比精神力,我倒不觉得我会输给谁。】面对叶澄的意气风发,009沉吟片刻:【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的新光脑里一分钱都没有,怎么去参加机甲大赛?】机甲大赛,就算是再野鸡的小比赛,你也总得有一台机甲才行吧?真以为星网里就不用花钱买了?叶澄:【……】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是一个管家和一个园丁的恋爱,才不是什么禁忌之恋呢。雄心壮志第一步:钱从哪里来?第114章 星网上的机甲虽然不像现实中一样昂贵到普通人完全无法承担, 但依然是一笔巨大的支出。当然像叶澄这种一分钱都没有的穷光蛋, 就算机甲大促销,五毛钱两个, 他也照样买不起。【你作为一个匿名用户, 就连三年级小孩想找个人替他写作业,也不会选择雇佣你的。】009催促他,【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 快点开口借钱。之前的宿主想借还不能借呢。】009以前带着别的宿主做任务,也遇到过穷困潦倒的困境,但因为它这个系统的属性, 当时的宿主根本不可能靠脸得到好处,不得不从“头”开始, 艰苦奋斗。哪儿像叶澄,直接天降一个完全不在乎颜值,只为叶澄自己神魂颠倒的季芳泽。别说要钱了, 要命都给。老大果然还是偏心叶澄。【九哥,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也需要顾及男性自尊啊。】【你在你家小芳面前哪儿来的男性自尊?】叶澄想了想,觉得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可在芳泽看来, 我这才第二次和他见面,就找他借钱,还借挺大一笔,他会不会把我当骗子?】【跟自己男朋友借钱,那能叫借吗?连吃个软饭都磨磨蹭蹭的, 还能干成什么大事!】【……我觉得能不能干成大事,和吃软饭应该没有必然联系吧。】【所以你到底借不借?】季芳泽陪着叶澄走在花园里走着。他的心思全放在身边的人身上,所以很快就发现了叶澄的心不在焉。是觉得无聊了吗?也是,这片花园虽然面积不算小,但却因为所谓的“皇室传统”,被修得古板无趣,千篇一律。遍布的郁金香无非就是颜色的差别,又有什么好挑的?但他现在的身份是园丁,如果不逛花园,他们又能一起做些什么呢? 第171章 先不提叶栖彦到底有没有这个天赋。季清恒虽然不清楚叶栖彦现在的具体情况,但他从小在皇后身边长大,最清楚自己母后慈爱温柔外表下,那些绵里带针,叫人坐立难安的手段。那匿名光脑里要是有一分钱,他都得惊掉下巴,更别说买机甲了。季清恒摇了摇头,把之前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幸灾乐祸地想:现在指不定在哪儿餐风露宿,吃苦受罪呢。作者有话要说:  小芳【阴郁】:他越借越多,利息越滚越厚,到时候还不了钱……叶澄:还不了怎么样?小芳【丧气】:那就别还了。叶澄:……别啊,商量一下,肉偿行不行?第115章 本该“餐风露宿, 吃苦受罪”的叶澄,和季芳泽挤在一间小屋里。这是真.园丁在花园临时休息的屋子, 皇后将所有的侍从都遣散了, 只留下智能设备打理,这里自然也就空了下来。这屋子不大, 因为是临时休息的场所, 也没多少家具,季芳泽将屋子整个捯饬了一遍, 就成了他现在的“住处”。这屋子除了一盏能源灯之外, 实在看不出多少星际时代先进科技的痕迹。角落里的壁炉里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 上面支着一个小锅,里面有白色的鱼汤翻滚,悠悠地冒着香气。叶澄躺在摇椅上,腿上盖着一张厚毛毯, 舒舒服服地在鱼汤香气的环绕中眯盹儿。季芳泽则坐着一个小板凳,在壁炉边负责看柴火。009和叶澄闲唠嗑:【你这是对金主该有的态度吗?屋子是人家的屋子,家具是人家的家具, 鱼也是人家带来的鱼。你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看火,自己躺着?】换个人来看,打死也看不出他俩谁是债主, 谁是穷鬼。【这逻辑很通顺啊。屋子是他的屋子, 鱼也是他的鱼,躺着的人,也是他的人嘛。】叶澄翻了个身, 摇椅就“吱吱呀呀”地响起来。季芳泽听到这边的动静,转过头,对上叶澄眯开一条缝的眼睛:“鱼汤快好了。”等叶澄慢吞吞地从躺椅中起来,季芳泽已经将鱼汤盛在了碗里,端上餐桌。叶澄丢下小勺,直接端起碗将汤喝下去,烫地连声哈气,但鲜美的滋味还是顺着味蕾散发开,让整个人都变得滋润起来。叶澄放下碗,感慨道:“这不就是我以前过的神仙日子吗?现在就缺一点了。”季芳泽抬头:“缺什么?”叶澄托腮:“还缺一只顺便摸的狸奴。”季芳泽听不懂这其中的隐喻,抿了抿嘴角。虽然他很小气,连人工智能都不愿意让它们踏入这间属于他和叶澄的屋子,但如果叶澄喜欢的话:“改天养一只。”叶澄摆手,笑容促狭:“我早就看好我想要的那只了。只不过现在还不能正大光明地揣回家。”“为什么?”“因为我喜欢的那只脾气大,如果还没把我身上的烂摊子处理好,就贸贸然揣回家,可能会挠我。”叶澄提到那猫的语气太过亲密,季芳泽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那就换一只养。”“那可不行。”叶澄的视线映出季芳泽的侧脸,里面像是有一弯水,晃啊晃,“我就喜欢这一只。”鱼汤喝完,两人待在屋子里各做各的事,倒也不吵闹。叶澄拨弄着自己的光脑,不知在做些什么;季芳泽坐在壁炉边,看一本和园艺有关的书。“接下来的几天,我可能没办法再出来和你见面了。”叶澄突然抬头,看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季芳泽手里翻到一半的书页,一下子变得重若千钧,叶澄突然不能再和他见面,他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果然,叶澄下一刻耸耸肩,叹气道:“我刚刚接到消息,三皇子明日要回来,这里大概要重新热闹起来。我也不能像现在这么清闲了。”虽然又要以三皇子妃的身份面对众人,但叶澄并不担心会被季芳泽发现。如果之前那一连串的典礼宴会,季芳泽都没有出现,那后面的场合,大概率也一样不会出席。季芳泽丢下书,面朝壁炉,拿起旁边的火叉,胡乱拨弄着里面的柴火,来掩饰自己慌乱苦涩的心情。柴火被拨开,露出里面煨着的栗子,瞧着像是能吃了。季芳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直接伸手去拿,顿时烫伤了指尖。叶澄瞥见,抓过季芳泽的手一看,顿时心疼不已。叶澄熄灭了炉火,拽着季芳泽的手腕,拖着他往外走。皇后只打算让叶澄不好过,并不想真的让他有个三长两短,所以基本的生存智能还是开着的,治疗仪可以应付大部分的小伤小病。季芳泽的指尖已经燎起了小小的水泡,但他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看着叶澄:“既然他们对王妃不好,为什么王妃还要留在这里?”叶澄也不觉得季芳泽这话有什么奇怪,这些天,园子里空无一人,外界不管不问的情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不可能是王妃自己要求的。况且叶澄平常也没少吐槽皇室这一家子奇葩。虽然叶澄还不知道季芳泽的真实身份,但季芳泽显然并不拿帝后和三皇子当亲人,对叶澄的吐槽接收良好。叶澄翻了个白眼:“谁想留在这鬼地方?”季芳泽轻声问:“王妃想走吗?”“做梦都想。”叶澄在季芳泽身边,从来不拿自己当三皇子妃,说起“王妃”二字,他心里想的仍是叶栖彦,顿时叹了口气,“可惜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因为叶家?”“只是一部分。”叶澄想了想,“最重要的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皇室绝不会放人。”后期陷入极度绝望的叶栖彦,显然已经顾不上所谓的“叶家颜面”,“家族利益”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没办法离开皇家。叶澄看着季芳泽烫伤的手在治疗仪的作用下,渐渐恢复如常,终于松了口气,敲了一下他的脑门教训他:“你是傻子吗?下次要是存心想受伤,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保证揍你!”这么一通折腾下来,繁星已经挂在枝头。叶澄和季芳泽穿过花园,并肩往回走,季芳泽突然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叶澄失笑,心底藏着密密麻麻的疼:“这就叫好了?”这么一点点,甚至都算不上温柔的关心,就觉得算是“好”,过去是多没人疼啊。芳泽身边的人都是瞎子吗?怎么舍得不对他好呢?两人顺着路回来,先到季芳泽住的地方,叶澄和人道了“晚安”,就摆摆手,朝着更远处的宫殿去了。但是季芳泽站在原地,看着叶澄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却没有进屋子,而是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173章 叶澄帮他把答案圈出来:“要考帝国大学?”季芳泽点头:“嗯。我母亲曾经在那里读书。”那里面,有他母亲的老师和同窗,是他母亲起步的萌芽地,也藏着他母亲曾经坚持的梦想。如果说,他想从什么地方积蓄力量,那帝国大学是他最好的选择。叶澄没问他为什么一个小园丁会有帝国大学毕业的母亲,也没问这些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纸质资料从哪里来,只是帮他把其他几道没做的题也圈出来:“挺好的,好好加油。”“你以前也想去那里读书吗?”见叶澄一语道破他的目的,又将这些很难找到答案的题轻松做出来,季芳泽只能想到一个可能。叶澄点点头:“是啊,想去考古系,为了考上,准备了好多年。”在叶栖彦还是“叶栖彦”的时候,他当然也有自己的梦想和人生目标。在叶家人看来,叶栖彦委实没有什么价值,精神力和体魄都很一般,没办法参军,心眼也不够多,参政也差点火候。但其实叶栖彦是很安静又专注的性格,在读书上很有天赋。他受到父母的影响,一心希望将来可以做一个古文化研究员。叶澄翻着那些资料,因为想到叶栖彦,眼中有些伤感:“可惜后面要到皇宫里来,只好放弃人生梦想了。”季芳泽轻声道:“以后一定可以的。”叶澄笑了笑,没说话。纵然他以后可以离开这里,获得自由,甚至是到帝国大学读书,但叶栖彦的人生和梦想,终究是已经终止在无尽的绝望中了。叶澄所尽力追求的“愿望实现”,不过是给亡者的一点慰藉罢了。叶澄靠在书柜上:“如果我以后,可能会威胁到皇室的利益,比较严重的那种,你会介意吗?”季芳泽就像听到一件很荒谬,很让他不解的事:“我为什么要介意?”“我以为,皇室给你开的待遇还不错?”那一大笔显然不是园丁该有的巨款;这满屋子珍贵的纸质书;还有帝国大学的考试资格。叶澄有些郁闷,虽然我非常配合你的演出,但是你也别这么漫不经心啊。实在太虚假了。季芳泽显然不觉得虚假:“我的工资不是他们一家五口开的。”说着,季芳泽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其实姓季的也不全是坏人。”叶澄看着他身旁这个“姓季的”,点头:“那是自然。我指的是就是他们一家五口。”“唉,你以后去读书,我就不能再见到你了。”虽然舍不得,但叶澄也就是那么一说,他当然知道,读书是件大事。每个小孩子都应该在合适的年纪,去学校里好好学习,接触一下同龄人,多交几个朋友。哪儿能十几岁的年纪,天天窝在花园子里看《一百天成为好园丁》?季芳泽放下书,看着叶澄不舍的表情,心底泛出点甜意:“可以见到,我每天晚上会回来住,照顾花园。”叶澄忍笑:“所以一边读书,还要一边做园丁吗?”“勤工俭学。”叶澄埋头在季芳泽肩上,笑得肩膀一耸一耸,不能自已。虽然莫名,但看叶澄高兴,季芳泽也没刨根究底,之前的火气也被叶澄搅散了,无奈瞪了他一眼:“快去睡觉,以后不许熬夜打游戏。”“遵命,长官。”……季芳泽的行动力很强,那日和叶澄坦白了要考帝国大学,很快就获得了入学资格。这再一次露出了巨大马脚,毕竟就连三皇子当初考帝国大学,也不是说进去就能进去的。这至少说明,季芳泽的天赋和知识储备,至少有一项很惊人。不过季芳泽的马脚多到数不清,这件事对叶澄最大的意义,就是他没办法在白天看到季芳泽了。叶澄本身其实是个沉迷武学,追求强大力量的人,再加上没有了恋爱分心,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模拟仓里,对机甲的熟悉程度直线上升。【季芳泽果然是祸国妖妃。】【你说什么?】【我说,你好像收到了一张挑战帖。】009说这话时,叶澄才刚刚登录“七号竞技场”。他点开信箱,果然看到了一封信,微微皱眉。“七号竞技场”里训练的人很多,各种等级都有,所以竞技场通常会根据每个人的机甲等级,来随机匹配对手。因为竞技场的匹配很公平,会尽最大可能地让每个人都达成提升的目的,所以像这种指定对手的挑战帖,通常只会发生在相熟识的朋友,仇人,或者高层次的对手之间。叶澄自觉自己不符合任何一种情况。他在线上无牵无挂,没有相识的人,又担心因为登录规律被有心人发现端倪,只是偶尔在“七号竞技场”出现,所以在“七号竞技场”的等级并不高。他实在想不出来,会有什么人,专门来给他下战帖?009看了一眼信的最下角,写着一个“仇”字:【仇家有个小子,在剧情里是季清恒的小跟班,要接下吗?】叶澄将挑战帖关掉:【接啊,为什么不接?】他既然决定依靠这样的一条路,挣破牢笼,那早晚都要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毕竟,如果之前完全查无此人,后面突然在全国机甲大战上崭露头角,应该很奇怪吧?女主当初不也是一步步打上去的?满帝国这么大,还时不时还有外国来宾,叶栖彦又测过精神力,只是一般,只要小心一些,怎么样也不会让众人怀疑到他身上的。另一边,早早将战帖发出去,却一直没有受到回应的仇余江,突然受到光脑的提示:“咦,那小子接了。我还以为他不敢呢。”辛文浩摇头:“话可别说太满。你忘了上次被那个叫凤来的一年级学生打脸了?”仇余江面色不太好看:“我哪儿知道那穷小子天赋等级这么高?”季清恒插了一句:“所以让你话别说太满。”“这次不一样。现实中的人看不出到底有多少本事,‘七号竞技场’里的等级排名还有假吗?这小子用着那么好的装备,都注册两个月了还是f级,能是什么能人?”仇余江嗤笑一声,“况且,我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的凤来。”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这小反派还怪可怜的,现实里被原女主打脸,星网上被现男主打脸……晚安! 第175章 叶澄皱眉:“你怎么在这儿?”这一年,在叶澄和季家人的角力下,季清恒就算回到皇宫,也不会再住在叶澄住的这片宫室。这片区域大多数时候空无一人,叶澄平日里行动就自在了很多。他一开始察觉到这边有人,还以为是偶然来处理事务的侍女。“我来看我的王妃,难道不是光明正大的事吗?”三皇子突然靠近,叶澄闻到了浓郁郁金香掩盖下的酒气。三皇子显然醉得不轻,口齿含糊:“倒是我的王妃,你这大半夜的,是要去哪儿?”也不知道是大半夜发什么神经,怎么跑到这里来醉酒,叶澄压根儿不耐烦应付他。在三皇子快要靠到他身上时,叶澄直接抬手捏住了他的后颈。季清恒轰然倒下,叶澄都懒得扶他,刚起身要走,他看到了走廊尽头站着的季芳泽。叶澄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可没忘记,他在季芳泽面前一直扮演的都是王妃的管家。也不知道季芳泽是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叶澄一时竟觉得踌躇,不知该怎么开口。但也不需要他开口,季芳泽已经走近了。季芳泽看都没看地上昏迷的三皇子,只是盯着叶澄。他从未这样冷淡地和叶澄说过话:“你当初说,想要离开这里,如今看来一载已过,夫妻关系不错,所以初心已改吗?”叶澄本来还因为自己明知季芳泽的身份,却对季芳泽撒谎的事,有些心虚,一听这话倒是放下了心结。看来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啊。他靠在墙壁上,嘴角笑意漫不经心:“原来殿下知道我的身份啊。”季芳泽无视了他话中的信息,也没有揪着他的身份不放,只是固执问他:“你现在还想离开这里吗?拿回自己的名字,去帝国大学读书,报复让你失去一切的皇室,从此不被任何人束缚?你还想吗?”叶澄点了点头:“自然。”“我可以帮你。我能帮你。”季芳泽抬手,大拇指拂过叶澄□□在外的锁骨,与其说是摩挲,不如像是用力的揉搓。季芳泽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场面,那人半伏在叶澄身上,似乎吻在叶澄锁骨的画面。他不是不知道,叶澄是季清恒的妻子,就算发生过什么,也是正常。但是亲眼看见这一幕,他还是失控了。他几乎分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顺从着自己内心无处宣泄的火:“但我也不能白白帮你,你愿意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叶澄脸上的笑意不变,语气温柔,但熟悉他的009已经瑟瑟发抖地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了:“你想要什么代价?”季芳泽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相处中和他诸多暧昧,却还和别人纠缠不清的人。他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要求想提。你以后只跟我好,我不让你用别人的名字,不关着你,我什么都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竭尽全力。但最后,他只是沙哑着嗓子问:“你能给什么?”009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是要玩强取豪夺??】季芳泽能有这出息?叶澄简直被季芳泽气笑了:“只有一分钱,爱要不要?”“成交。”叶澄:【……】009:【……】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我的基友质问我,小芳就不能霸道总裁一下吗?!好了,你要的霸道总裁。怎么会欺负小芳啦!叶子怎么舍得欺负小芳!晚安!第118章 如今正是黑夜, 走廊上没有灯,只有星光铺洒在走廊的边上。季芳泽抬眼,对上叶澄的眼睛, 心头微微颤了一下。刚刚的嫉妒冲昏了他的头脑,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和叶澄离得很近, 甚至稍稍一低头, 就能亲到叶澄的嘴角。季芳泽的拇指摩挲叶澄的锁骨,他的手就松松地卡在叶澄的喉咙间, 只要稍一用力, 就能卡住叶澄那细长的脖颈。这是一个绝对控制和狎昵的姿态。忽略掉地上那个躺着的诡异身影,这一幕确实非常暧昧,而季芳泽之前脱口而出的那些话,也因此带上了桃色和威胁的意味,足以让每一个正常人都产生某种联想。所以叶澄刚开始听到季芳泽那些话时,真的很生气。他很了解季芳泽的性格,了解季芳泽对他的爱和偏执,所以能理解季芳泽此刻的愤怒和嫉妒。甚至叶澄一开始隐藏自己的“王妃”身份,也是为了这一点。季芳泽是个心眼不比针尖大, 特别爱吃醋的人,有些特别在意的点,偶尔还会旧事重提。叶澄基本上都是“好好好”,“行行行”,“听你的”, “我保证”。009因此常嘲笑他“惧内”,但其实叶澄并不真的害怕季芳泽。他只是喜欢季芳泽。叶澄是个很讨厌被约束禁锢的人,但他喜欢季芳泽,所以心甘情愿为季芳泽低头。那些可能会让其他人烦恼,甚至心生厌恶的“小心眼”,“斤斤计较”,“作”,在叶澄看来都只是生活中调剂的夫夫情趣罢了。他乐意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被季芳泽“为难”,哄季芳泽开心上,就像季芳泽也同样会为了他,做出很多原本并不想做的事。喜欢是一种柔弱无声,却又无比强大的力量,会让你心甘情愿地为这个人背上沉重的枷锁。但季芳泽现在做的事,在叶澄看来,不能称之为“喜欢”。如果季芳泽是选择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自己的嫉妒和对叶澄的渴望,那他本质上,和皇室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皇帝他们不也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和叶家“做交易”吗?世界上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来交易的,包括人的尊严和自由,也包括爱。这个皇室是有毒吗?怎么所有人的脑子都有那么点道德问题?就连他的小芳都学会趁火打劫了?叶澄正满心都是怒火,打算好好和季芳泽谈谈人生观和价值观,然后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季芳泽达成了有关“一分钱”标的物的交易。叶澄迷茫片刻。他刚刚确实是说“一分钱”对吧?而不是什么奇怪的限制性条件?见叶澄不吭声,季芳泽默认达成了交易。他收回了放在叶澄锁骨间的手,拉开了他和叶澄的距离,转身离开。刚刚和叶澄对峙,擅自摩挲叶澄的锁骨,好像已经用光了他全部的勇气,背影颇有那么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叶澄从无语凝噎中清醒过来,连忙追上去,拉住了季芳泽的胳膊:“等等。” 第177章 分别是三张欠条。一张是还之前借的钱。一张是一分,换季芳泽的帮助。最后一张,没写金额,就写着四个字——“全部身家”。季芳泽迟疑抬头:“这是……”“嗯,我现在穷鬼一个,除了仇人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能给你开空头支票了。我以后赚的每一分钱都给你,再加上我这个人,跟你再换点东西。”季芳泽没说话。叶澄已经自顾自接上了下一句:“换你这个人。”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第119章 不可置信;喜极而泣;尴尬无措……这些在告白场景中, 被告白一方的经典反应,统统都没有出现。季芳泽迟疑了片刻:“你说要我这个人,是什么意思?”009见缝插针:【都说让你与时俱进,别选择这么土的告白方式了!你看连季芳泽都拒绝你!】叶澄无语,双手捧住季芳泽的脑袋, 把他的头发揉得一团乱麻:“……难道我在你心里是个人贩子吗?把你卖到山里做奴隶?或者是个食人族,洗干净把你煮煮吃了?”季芳泽被摇得晕头转向,等叶澄放开他, 他的头发就乱糟糟地,眼睛有点失焦,像是喝醉了一样,晕乎乎地看着叶澄, 在星光铺洒下,整个人看上去特别地乖。叶澄显然被迷得五迷三道,轻咳了一声, 收回了自己的手:“我们相处了一年,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我见都没见过几次季清恒, 怎么会喜欢他?我喜欢你。”季芳泽有些迷茫地重复了一遍:“你喜欢我?”叶澄用力点头:“要不然我一天到晚待在你这里做什么?蹭吃蹭喝吗?”话刚出口, 叶澄就觉得哪里不太对。他这一年, 好像确实是在季芳泽这里蹭吃蹭喝?好在季芳泽这时候顾不上挑叶澄毛病。他的眼睛慢慢亮起来:“你喜欢我。”“对。”季芳泽简直像是被巨额彩票砸中的大傻瓜。他呆看了叶澄半响, 突然猛地将人拦腰抱住,在空中转了两个圈,声音里的欢喜快要溢出来:“你喜欢我!”叶澄也忍不住笑起来:“喂喂喂, 别转了,把家具踢翻怎么办?”季芳泽听话地停下了转圈,却还不肯将人放下,就这么举着,靠在屋内的墙上,头埋在叶澄怀里。叶澄摸了摸季芳泽的脑袋:“我本来想等我有了自由的身份,能够离开这里,再向你表明心意。”季芳泽的声音通过布料,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语气却斩钉截铁:“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叶澄却摇头:“我自己有计划。最多还有一年,我就可以摆脱‘叶栖桐’的身份了。你不用插手。”虽然知道季芳泽肯定心甘情愿,但叶澄知道季芳泽是个心思重的人,他不愿意让季芳泽在往后的日子里,心里存着那么一丁半点的不安,怀疑叶澄是为了利用他,才与他在一起。季芳泽不满地哼唧,叶澄揪住他的鼻子:“不许卖萌。其实你已经帮我很多啦。”叶澄没说虚话。先不提这一年的蹭吃蹭喝,如果没有季芳泽借他的那笔钱,叶澄现在或许还在想办法打工,赚基础机甲呢。说不定他根本就没办法赶上这一届的机甲大赛。这一耽误,又是三年。……刚刚告白成功,按理说两人应该度过一个美妙而浪漫的夜晚,至少也拉着手看个星星,赏个花,但因为走廊里还躺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的不□□,叶澄还是早早回了自己的屋子。果然,天刚亮,叶澄屋子的门就被“砰砰”地敲响。叶澄拉开卧室门,看都没看门外的三皇子,走到客厅里,从智能机器人手里接过一杯热水。三皇子就跟在他身后,捏着自己的脖子,一张脸黑得要死:“昨晚上你把我打晕,就扔在走廊里?”他昨天看着醉醺醺,其实根本没怎么喝醉,说白了就是借酒浇愁而已,所以很清楚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的。叶澄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有事说,没事滚。”在非必要场合,他对这一家子实在没有任何耐心。三皇子知道他在叶澄这里得不到什么好脸,深吸一口气,咽下满心的怒火,冷着一张脸道:“父皇和母后,让我们尽快要个孩子。”这也是他昨夜踏足此地的原因,本是因为苦闷,躲在走廊喝闷酒,想着待会儿过去和叶澄讲,结果被叶澄打晕了。叶澄的动作一顿。在叶栖彦的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时候,是叶栖彦身边如影随形的女侍官通知他的。成婚一年后,皇帝皇后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令他们两个为皇室添丁进口。在这个时代,人工受孕器的发明,让两个男子也同样可以孕育后代。叶栖彦第一次展现出抗拒的一面。他生活在一个有温情和□□,所以对自己的孩子也抱有美好的期待和责任感。他不能逃离这里,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身陷这样的囚笼。他的抗拒并没有用,他被众人按住,强行抽走了一管血。但是这件事最后没成,直到叶栖彦离世,也没有孩子的消息。那时候三皇子和叶栖彦关系淡漠至极,两人除非公共场合,从不碰面,所以叶栖彦和叶澄都以为,是同样厌恶包办婚姻的三皇子,阻止了这件事,没想到三皇子的态度竟然是同意?叶澄起身:“你可以走了,告诉他们交易内容里没有这一项。” 第179章 多少年没这样被小辈顶撞,叶老爷子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冷声道:“你受家族养育二十年,难道这就是你的回报吗?”“停,这点我要提出反对意见,我是受我父母养育二十年。”“你的父母。”叶老爷子语气中的轻蔑难以遮掩,“你的父母都是靠叶家养着,你吃的喝的,哪一点不是来自叶家?”“我的父亲曾经有过坦荡而光明的前途,后来到底为什么选择留在家中私塾,这点我们都心知肚明。所以并不存在,谁靠叶家养着这种说话。其次,养育幼儿和赡养老人,都是公民义务,并不捆绑销售人权。您需要我给您念一下帝国宪章吗?”叶老爷子这下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皇后会态度极其冷淡地,要求他过来一趟。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小子这么能噎人?!叶老爷子也终于收起了所有慈爱或威严的面目,冷淡道:“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难道就不想见一下你的父母吗?”叶澄看着这位叶家的“统治者”:“我真想不到,你还有脸提起我的父母。你敢让我的父母来见我吗?见他们唯一的儿子。”那是一对看上去傻乎乎,喜欢研究在叶家人看来“完全没用”的知识,对恶意和伤害不太敏感,很爱自己孩子的夫妇。原书快到结尾的时候,偶然有提及,叶栖桐的叔叔婶婶搬离了叶家,不再和叶家其他人联系。独子的离世,一定对这对夫妇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叶老爷子声音冷厉:“既然你已经不把自己当叶家人,老夫也无话可说,希望你好自为之。”叶澄有点惊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亏我以为这是个大boss,原来只有这点战斗力?】009:【其实我更惊讶,原来他也有所谓的慈爱吗?难道他是个绝顶偏心眼,只是对叶栖桐他们一家好,对叶栖彦一家的态度,就是“管他们去死”?】在上一世,这位老人也是叶栖彦见的最多的叶家人。剥去那些温情和道德的面纱,面对叶栖彦的困境,这位老人展现出的,是绝对的无情和冷酷。【那倒不是,叶栖寒是叶家继承人,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的。至于叶栖桐,叶家的女儿小时候是不进行精神力检测的。估计他头一回发现,原来叶栖桐竟然有这么高的机甲天赋!虽然说“当她死了”,但毕竟没死嘛。现在帮点忙,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不信你翻翻书,在这本书的结尾,叶家应该也不会伤筋动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叶家的家主的确做到了“一视同仁”,对有用的予以厚待,对没用的随你去死。】【好了,没用的人,你该上线了。你约的小朋友们还等着你呢。】叶澄回到模拟仓,登录星网,果然长租的训练室里,三个人一个都没少,两个在对战,另一个在熟悉新换的武器。在交手告一段落后,一个活泼年轻男孩子的声音响起:“狸哥,你突然跑出去,是什么事啊?”李苑特别佩服这个在星网上认识的“狸”,单说精神力本来就算是大神了,对机甲掌控力很高,训练还特别认真。果然真正的男神都是汗水堆出来的。叶澄启动机甲,一边热身,一边漫不经心地概括了两句:“有人特意跑来我这里,对我呼来喝去,要我为了人类的繁衍和家族的荣誉,赶紧去生一个孩子。”叶澄选择这三个作为自己的团队赛队友,是认真考虑过的,倒也不担心被揭穿身份。李苑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橙色机甲:“……媛媛,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你妈说的话?”程媛翻了个白眼,没理会自己话多没眼色的竹马,对上叶澄的时候,声音里带着隐约的敬慕:“狸哥,我们来练练?”半下午很快就过去,众人筋疲力竭,叶澄看着快到季芳泽放学的时间,就打算告辞。平常沉默寡言的岳谦突然开口:“狸哥,我们队伍只有四个人,还有两个名额,我想举荐一个指挥系的学弟进来,可以吗?”李苑性子要活泼一些,也勉强算里面和叶澄最熟的人,连忙解释道:“狸哥,是这样的。我和老岳都不要保送决赛的名额。要是咱这次真的能闯进团队赛的前十,我们只要送媛媛上去就行。剩下的名额归你和学弟。”叶澄作战的实力非常强,他们三个虽然不算顶流,也绝不会拖后腿,如果再加上那个指挥系的学弟,要闯进前十,可能性很大。程媛抿了抿嘴,眼睛有点潮,又用力地眨了回去。她出身一个外表光鲜亮丽的世家,之前也过着相对自由而快乐的生活。半年前,她还幻想着将来毕业后的生活,但是她被通知,家里早就列好了联姻名单,向来疼宠她的父母,给她最大的宽限,也就是让她自己在名单里选一个顺眼的。她没有勇气,也没有自信能彻底叛离家族,但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自己的人生,成为一个男人的“妻子”。李苑知道了这件事,就嘻嘻哈哈地邀请她参加团队赛,岳谦也沉默地答应了。他们半句也没提,但程媛知道他们是为了帮她,如果能进入决赛,就可以获得直接进入军部的资格。唯有军部,才能不惧怕任何势力,让所有家族老老实实让步。“我和老岳就算靠自己打擂台,也能打上去。你这么菜,不让你进让谁进?再说,就算这次不行,我们还能下次,下下次,下下次再来,你不行啊,你得赶在青春的尾巴尖,你家把你嫁出去之前,赶紧抱上军部爸爸的粗大腿。”“你去。”话说的轻松,但说实话,这样的机会,谁不想要呢?她这辈子,也不知能不能还上这样的人情。叶澄想了想,也觉得毕竟是团队混战,有个指挥也挺重要:“是什么人?”李苑跳起来:“狸哥,那个学弟别看才一年级,实力特别强,之前学校举行模拟演习指挥比赛,简直是技惊四座!把三年级的学长都打懵了!”一听这个,叶澄来了兴趣:“叫进来先看看?”李苑连忙发消息过去,半响后苦着脸:“他说他赶着回家陪男朋友,什么事明日再说。唉,为什么一年级的学弟都有男朋友了,我还是个单身狗?”叶澄看了眼时间:“我也急着回去陪男朋友,再会。”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鸭!第121章 叶澄和季芳泽挤在小小的屋子里, 看着锅里的汤“咕咚咕咚”冒泡。叶澄不知怎么, 回想起李苑大加赞叹的那个一年级的学弟。李苑为人跳脱, 岳谦却老成, 他们都夸那个人, 想必真的有过人之处。然后叶澄就很自然地想起, 季芳泽在帝国大学里, 应该也是读一年级。其实季芳泽刚去上学的时候, 叶澄出于一个男朋友的自觉,当然要关心一下季芳泽的校园生活,但他很快就发现,季芳泽不太想和他谈论这些。叶澄还旁敲侧击了两天,是不是上学不愉快, 同学有没有欺负你啊, 后来实在没发现什么不对, 季芳泽平常在家也很开心。叶澄只好理解为小孩子正常的厌学情绪, 也就识趣地不再多提。季芳泽平常放学好像也不忙功课,所以叶澄对帝国大学一年级的理解, 也就停留在还算轻松的层面。今日听李苑闲聊,倒好像压力挺大的,所以叶澄就忍不住问了一句:“学校里功课辛苦吗?”季芳泽尝着汤的咸淡,按照叶澄的口味又加了点盐:“还好。在学校就都做完了。”其实没有。但是叶澄不会在这里过夜,等叶澄回去了,他有的是时间做功课。叶澄扒拉身边的人:“我听人说,帝国大学挺难读的。”据说各种校规校级非常繁多, 连一年级都要参加各种模拟,长期垫底的话,还会被劝退。季芳泽动作微顿:“别闹,汤都洒了。” 第181章 季芳泽出门不久,果然被人拦了下来。他低头看着光脑, 翻来覆去,发现叶澄今天没有发信息给他,有点沮丧和不耐烦:“不接受告白。”叶栖桐噎了一下,没好气道:“谁找你告白!”季芳泽抬头,看着这位突然找上门的陌生人,莫名其妙道:“那你堵我干什么?”叶栖桐被他这理所应当的傲慢神态给气得不轻,但是她还记得自己的来意,所以勉强收起难看的脸色:“我听说,季同学你也要参加团队预选赛。”季芳泽不是第一天放出参赛的风声,这些日子也有不少队伍邀请过他,所以一听就明白了。虽然很不理解,这人为什么不选择提前发通讯,而是在这里堵他,但季芳泽还是解释道:“抱歉,我已经有队伍了。”他已经决定加入今日见的队伍了。叶栖桐一愣,下意识问道:“和谁?”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和三年级的李苑学长。”谁知这人还不走,闻言反而放松了眉,语气中带了几分笃定:“你不听一下我们队的队员吗?”季芳泽早就不高兴了。他讨厌所有耽误他准时回家的人,见这人还不识趣,径直绕开了她。叶栖桐自从进入帝国大学,发掘出超凡的机甲天赋,就过上了顺风顺水的日子。脱离了家族的光环又如何?就算那些傲慢的世家子,她也凭借自己的实力,赢得了尊重。她从小到大,就算在叶家,也被捧作掌上明珠,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无视!如果说之前,她对同样一年级就闯出名声的季芳泽,还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现在就只剩下气恼和厌恶了。叶栖桐强忍着心底的不快,追了上去,语速很快:“我叫凤来,我们组长是五年级的季清恒。组里有两位ss级战士,三位s级。若不是我们组的指挥临时遇到意外,也不会来找你!”这样的队伍配置,确实足以吸引人。学校里的机甲系和指挥系素来被大家戏称为“完美情人”。指挥在团队赛固然举足轻重,但强大的战士也是立身之本,他们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大多数决心参加团队预选赛的人,会提前一两年,就慢慢确定队伍成员,进行长期的信任磨合。季清恒的队伍原本也有自己的指挥,是位非常出色的大四学长,可惜前不久竟然遇到了星际暴流,受伤无法参赛,必须重新找。可惜稍有些名气的指挥系学生,都早早有了固定队伍。这时季芳泽冒出头,叶栖桐才着急忙慌地赶过来。或许平常,他们也未必看得上这个乍然出头的指挥系新生,但现在,季芳泽却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季芳泽恍若未闻,继续向前走。“你选择李苑的队伍,是被骗了!他们根本就没准备好,”叶栖桐估量了一下到飞行器站点的距离,试图说服季芳泽,“只是为了送程媛上去,才临时决定参赛。”帝国大学的基础学制是四年,但很多人都会选择继续深造,李苑也是其中一个。所以他原本是没打算参加这一届机甲大赛的。“我听说他们还请了个校外的援助?”叶栖桐冷笑,“如果他们的队伍真的有实力闯入前十,为什么没有校友肯加入?连六个人都补不齐。李苑和岳谦实力确实不错,但程媛却只是平平。”“他们愿意为了程媛白费功夫,难道你也要为了他们的友情,荒废自己的时间吗?”她紧盯着季芳泽的神色。她对自己的口才向来有信心。季芳泽已经站在了站点下:“首先,我年轻,荒废得起。”“其次,我眼没瞎,是靠眼选的队伍。”那个请来的外援,强得不像话。季芳泽甚至怀疑,他根本不需要指挥,单靠硬碰硬也能到最后。程媛也绝不像这个人说的那么没用,单兵能力虽然稍逊一筹,但论潜伏和耐心,却比李苑等人更强。至于这一队,单看队长是季清恒,就足以让季芳泽失去信心和兴趣了。“最后,”季芳泽转过身,眼神嘲讽,“这么不请自来,纠缠不休,没有眼色,背后挖人墙角,说人坏话。你真的很烦。”“要到了战局最后一刻,才能知道,谁是真正的荒废时间。”……叶澄之所以没顾得上给季芳泽发通讯,是因为他在犹豫一件事。季芳泽显然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在学校的具体状况。昨天他问的时候,季芳泽可是一点口风都没漏,还下意识撒了谎。那他到底要不要和季芳泽坦白这件事呢?坦白吧,好像有点尴尬,等于直接告诉季芳泽,我揭穿你撒谎了哦。可不坦白,万一再像之前那样,在意外场合猝不及防地掉马,互相都觉得对方是大骗子。季芳泽生气怎么办?其实在星网上训练机甲的事,叶澄没瞒过季芳泽,只不过两人平常有太多话要说,季芳泽又表现地对这方面不感兴趣,叶澄也就没跟他提过自己在竞技场的化名。【九哥你说,】叶澄像是每一个发现孩子长大,不愿意和自己交心的苦恼家长,【芳泽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提他在学校的事?】这个009倒是旁观者清:【他肯定想等到有点成绩,再告诉你。】【这还不够好?】考进了热门专业,又表现地极为出色,让上面的学长都啧啧称奇。叶澄嘟囔道:【还想怎么优秀,才算有点成绩?】009翻白眼:【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天色渐昏,路尽头的那片小乔木后,季芳泽的身影出现,看到叶澄在屋前站着,快步走过来,牵住叶澄的手:“怎么在外面等我?”叶澄有点心不在焉,又带着一点不动声色的试探:“嗯,今天好像回来的有点晚?”其实叶澄的手很暖,外面也不算冷,但季芳泽还是下意识地给他挡住风:“嗯,下午有点事,耽搁了。”叶澄侧过头看他:“是什么事?”季芳泽脚步微顿,好像对叶澄的追问有点惊讶,但还是老老实实道:“我想参加一个比赛,所以要花时间准备。今天和队友商量事,就误了点时间。不过我保证,我以后肯定会按时回来的。”终于进入正题,叶澄眼睛亮晶晶:“什么比赛?要紧吗?”“没关系,”季芳泽把叶澄按在沙发上,自己坐在他身旁,满意地将人搂住,“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比赛,没什么要紧的。不用耽误我们的时间。”叶澄:“……” 第183章 兜头而来的,甚至都算不上攻击,仅仅是密密麻麻虫族扑过来的,宛如狂浪一般的冲击力,就能直接把人裹挟在其中,彻底失去方向。众人从模拟场景中弹出。叶澄还好,只摇晃了几下,剩下的人已经干脆瘫在地上干呕。他们根本不可能把一个星球的兵力都杀光,打到最后,所有人的机甲被活生生卸开,直面虫族巨大的狰狞口器,简直是心理阴影。季芳泽闭着眼睛,坐在地上,揉了揉额角,将经验记下来:“模拟场景‘虫星’发生了调整,出现了原有设备无法识别的新型虫洞。”其实这场模拟的分数并不低,也没出现什么大差错,但是季芳泽的脸色并不好看:“难道还有人一天比一天退步?”叶澄也看出来了,程媛几个状态不是特别好:“发生什么事了吗?”程媛低声道歉。李苑捏紧了拳,解释道:“昨天凤来邀请你加入他的队伍,你拒绝了。今天那王八蛋跑去媛媛班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劝她退赛,别耽误别人的时间和机会。我和他吵了一架,火气有点压不住。”他现在想起来这件事,还想“呸”那个王八蛋一脸。但现在是在训练,李苑深吸一口气:“抱歉,我会尽快调整。”季芳泽直接问程媛:“所以你要退赛吗?”“当然不。”程媛神态坚定,“如果我要退赛,还出现在这里做什么?”她的朋友为了她,努力了这么久,她怎么能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就伤害她的朋友呢?程媛笑了笑:“我只是觉得,我确实实战经验不够,可能会耽误季学弟和狸哥。”李苑和岳谦是她的朋友,但其他两个人,是没必要受她连累的。季芳泽点点头:“经验不足那就练。起来吧,准备下一场。”李苑咽了一口唾沫,僵硬地扭转脖子:“现在吗?”“对。”……等到季芳泽终于发话,今天的训练结束,所有人都像被瞬间抽了骨头。连脱离机甲的功夫都没有,就直接瘫下了。五台机甲横七竖八地躺在一起,场面非常滑稽。李苑喘得要命,竟然还记得骂人:“我呸,这凤来,真不要脸,挖墙脚,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什么狗屁机甲系新星?他李苑第一个不同意!岳谦小声:“你说得对。”程媛也没工夫伤春悲秋了:“算,算了,随便她吧。”叶澄饶有趣味地笑起来:“我突然发现,我们队里现在,所有人都和凤来有仇了。”叶澄平常很少提起自己的事,明显是不愿意暴露现实身份,三人也很识趣地避开。所以他这一说,大家都很惊讶。李苑气也不喘了:“咦,狸哥,你也和那个叫凤来的小子有仇?”“有啊。”“竟然连狸哥都惹,这小子是烦人精转世吧?”连程媛都好奇到:“是什么仇啊?”“现实里的一些仇。”叶澄想了想,“非得形容一下的话,大概就是在比赛里遇到的话,会杀到她打白条的程度吧。”面对叶澄春风带雨的温柔语气,屋子里三个青梅竹马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感觉狸哥怨气很重啊。那小子到底干什么了!叶澄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叶栖桐并不无辜。她和亲兄长共同谋划这一场逃婚,两人必然想过之后叶家会如何做。叶栖彦就是所有人选定的牺牲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叶澄也能理解。所以也难免要承担一点别人的报复。上一世的叶栖桐,就是在这次预选赛,以一年级学生的身份,获得了晋级决赛的资格,从此成为了她这一级机甲系学生的首席。希望她这次还是这么幸运。……李苑走在校园的梧桐大道上,和两个好友复盘今天的失误,突然想起一件事:“刚刚怎么没注意到学弟?他啥时候走的?”程媛迟疑了一下:“应该一结束训练,就走了吧。”不是每次都赶着回家陪男朋友嘛?主要当时大家都关心叶澄的八卦,连岳谦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实在顾不上训练一结束,就没啥存在感的季芳泽。李苑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大家都和凤来有仇……季学弟和凤来有啥仇啊?”岳谦:“听说昨天凤来邀请季芳泽,语气很不客气。”“原来是这样。”星网的训练室内,“早已经走掉”的季芳泽,正和叶澄所在的大机甲靠在一起,神态亲密温柔。如果被李苑他们几个看到,一定会大跌眼镜。在星网上,从来以机甲形象示人的“狸”,身上的机甲竟然渐渐消散。等所有的机甲部位都消失,露出空中飘浮的青年,季芳泽就张开双手,把人接在了怀里。叶澄也不挣扎,落在季芳泽大腿上,就顺势亲密地搂住季芳泽的脖子,笑意促狭:“今天不急着回家陪你男朋友嘛?”星网登录的是精神力,就像人们常说的灵魂。叶澄此刻用的是自己的脸,但星网中本就可以调整相貌,所以季芳泽也没有任何惊讶。看叶澄神态,季芳泽入戏也很快,亲了一下叶澄的耳侧,语气轻缓中带着几分调笑:“昨天陪他,今天陪你,好不好?” 第185章 季芳泽冷冷地直视回去。气氛僵硬地可怕。通知恰在此时响起,众人眼前一黑,眼前再亮起的时候,已经不是刚刚的竞技场大厅,而是一片空荡荡的无边领域。就算眼前这么多人,个个都已经登录了机甲,但在这片空间里,仍然算是渺小。同一组的人站在同一片光圈内,仔细刚刚下发的比赛规则。季清恒视线的角落,映入不远处那台银色机甲。他心中情绪复杂。凤来确实有天赋,但和“狸”那样的高手,完全不具备可比性。可能很多人觉得“狸”平常对决没什么太出彩之处,不是学院派,是野路子,所以不大看得上“狸”。但季清恒却知道,这个人的锋芒,远比众人想象的锐利得多。这样的助力,最后竟然落到了季芳泽的手里。不,或许这场比赛的组队只是巧合而已。日后的事还说不定。叶澄没注意他“现任丈夫”的“含情脉脉”,他的一颗心都放在比赛规则上。今年的比赛规则竟意外地简单,就那么几条。所有参赛者为同一阵营,面对相同的敌对环境,按照击杀敌人的等级获得相应积分。击杀一名同阵营的参赛者,杀人者队伍获得五分,被杀者队伍倒扣五十分。每位参赛者共有五次重新登录的机会,所有成员的所有重新登录机会耗尽,队伍退出比赛。最后队伍整体算分,进行排名。比起往年的参赛者多方阵营,多种复杂分支任务,这次的规则简单到不像话。好像只考虑单纯的战力,杀掉的敌人越多,也就得分越高。因为规则简单,所以留给大家的时间也不多。十分钟后,冰冷的机械声在空中响起。【请各位参赛者注意,比赛即将开始。请大家和队友站在同一个光圈内,以免发生传送失误,和队友分离。】【情景加载中……】【情景加载完毕。祝各位比赛顺利,武运昌隆。】叶澄睁开眼,最先闯入眼中的,便是一片茂密的绿意。这好像是什么未开发的山林,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和繁盛的花草。而且这地方并不阴森冷暗,反而天空蔚蓝,阳光明媚,眼前藤蔓开着白色的花朵,耳边鸟鸣清越,到处都是天然的美好景象,让人忍不住放松下紧绷的神经。程媛开启远放视角,仍然是一望无尽的绿,可见这片山林实在面积不小。程媛有点困惑:“这里是绿色原始星?”那些开发过的星球,虽然也有绿化,但显然不能做到如此浑然天成。李苑也顺势猜测:“难道有星际敌军偷偷驻扎在这里?”这种猜测有些道理,毕竟,一个尚未完全开发的原始星,本地的土着再如何强大,也绝不可能跟高杀伤力的机甲抗衡。他们不会是赛场安排的敌人。最合理的猜测,就是有差不多科技水平的军队偷偷驻扎在此处,准备跃迁偷袭。季芳泽的声音突然响起,宛如惊雷:“所有人不要乱动!这里是虫星!”李苑下意识反驳:“虫星根本不可能长这样!”所有人都知道,虫族之所以被星际各文明视为公敌,就是因为它们从不创造和建设,反而拥有强大的破坏力和食欲。它们几乎会吃掉一个星球上所有的东西,让每一颗占领的星球,都只剩下黄沙和石层。季芳泽并不因为李苑的反驳而生气:“别把你的脚丫子再往右挪了,我检测了你脚边的虫洞,对,就是那种肉眼无法辨别,旧设备也检测不出来,我们曾经掉进去,被数不清的虫族活活撕裂机甲,的那种新虫洞。”李苑的脚僵在了空中。季芳泽声音平静:“看来我们赶上了军队对虫族认知的更新换代。”作者有话要说:  答辩结束啦!今天事比较多,再把短小君拉出来溜溜。明天我给大家更六千字!晚安!第125章 一个小时内, 所有的队伍都意识到了,他们比赛的场景, 是一处与过去的认知截然不同的虫星。当然, 极少一部分队伍是依靠自己宝贵的经验和判断, 剩下的大多数则是通过某些不怎么愉快的经历。一间宽敞的屋子里, 四处都是操纵台, 散乱的座位上坐了不少人。这屋子放眼望去, 所有的墙壁都是光屏, 分为一个又一个小窗口, 上面分布着参赛各队的现状。一个军官模样的青年男子靠在操作台上, 看着又一支队伍触碰到了蜘蛛虫布下的隐蔽蛛丝。大缕的蛛丝从空中喷射而来,队伍努力用武器割断蛛丝,但身上缠绕的蛛丝不减反增。在挣扎之间, 队伍中六个人, 都裹成了茧,被赶来的蜘蛛虫拖回了巢穴。如果蜘蛛虫打算快速杀死他们, 虽然死法惨痛了一些,至少他们还可以登录重来,如果这些蜘蛛虫打算拿他们当产卵的温床储存起来,一直存到比赛结束,那可就好看了。青年男子摇了摇头:“这帮傻崽子呦,难道就没人事前熟悉熟悉经典地图吗?基本功都做不好,还比个屁啊。”他身边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军官,一头红发明艳, 闻言翻了个白眼:“你这个地图不是刚做出来的吗,他们上哪儿熟悉去?”“但是军部早在三个月之前,就开始零零碎碎地改‘竞技场’内虫星的设定了啊。难道他们就一点启发都没有受到吗?”因为眼前的生机勃勃,还真有不少队伍下意识忽略了虫族的威胁,导致开赛后的第一个小时,就伤亡惨重。红发女军官却毫不相让:“竞技场里有上千个基础地图,其中叠加复杂情况根本无法计量。能把里面地图熟悉个七七八八,已经算不容易了。谁能想到你这么变态,临时开新地图!我看就以你那些变态设定,都用不着比五天,所有人就全死光了。”“这是我变态吗?这就是战场上可能面临的现实啊!他们以后上战场,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几千个基础地图。比这还变态的多了去了!”看这俩人快要吵起来了,旁边一直安静坐着的叶栖寒,笑着打圆场:“还是有好几队,表现很亮眼的。”青年漫不经心地向后一靠:“就是。真正优秀的战士,才不在意环境好坏呢。我觉得这比之前的虫星好多了,到处都是花花草草,多调节心情啊。”红发女军官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站起来,朝另一边去了。叶栖寒脸上仍然带着平静的笑意,似乎没看到红发女子对他的冷待。他是走毕业招兵的路子进来的。虽然说起来也是统招,但他毕竟是保皇党的世家出身,父亲在军部占有一席之地。后面他又紧跟着进了父亲所在的,着名的“皇家军团”。大家对其中的猫腻,自然心照不宣。所以这些真正的天之骄子,多少有些瞧不起他们这样的人。而且,新上任的这位军部元帅,是位显见的强硬派,军部中守旧派的处境,已经越发艰难了。 第187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为什么要想不开,保证我会写六千字!!我自己是个什么人,难道我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我能申请把第二更换到明天中午吗……今天再写三千,我可能会猝死…………第126章 “这他妈军部大佬都搞不定的boss, 给我们这群小萌新做比赛背景?”李苑愤愤不平,“今年的出题人太不要脸了吧!”岳谦叹道:“所以这次没有制定复杂的任务目标啊。”军部显然也没想让他们做出什么成绩来, 就是让他们和虫族士兵厮杀, 获得积分。哪怕你一口气不停地掉进虫洞, 被杀了足足五次,只要你在死之前,杀掉的敌人足够多,那也能有一笔不菲的积分。李苑嘟囔:“那也不能掩饰他是个变态的事实。”监控室内,大家听到李苑这番耿直的话,纷纷偷眼去看卓琼, 送上冷笑声和干咳声。卓琼笑眯眯:“这李家的小朋友很不错啊, 真是天真又耿直,一看就适合咱们军部。”难道李家的鸡贼老头子没打算将小儿子送进政坛,这傻乎乎的, 进去也是一辈子擦地板的命。众人都笑起来。一个茶色长发的女子,调出这个队伍的资料,“咦”了一声:“这个队伍的很奇特啊。一共五个人,三个三年级就算了, 怎么还有个一年级的?”叶栖寒笑道:“今年有两个一年级的学生参赛, 一个是机甲系, 一个是指挥系。这是指挥系的那个。”女子皱眉:“怎么还有个匿名的?这是在开玩笑吗?参加军部机甲大赛, 还藏头露尾的?”叶栖寒曾经多次听叶栖桐提起那个“狸”,所以多少也有了解:“这不是他自己设置的匿名,而是军部前几年新出的匿名设备。外面只能看出一个id, 除非大动干戈,调用军部最先进的探测装备,否则无法探查具体出处和登录身份。”红发女子冷声道:“军部每年出的机器,都是有数的。想知道是谁,回去查一下不就行了。”叶栖寒无奈笑了笑,没有说话。哪儿有那么容易。真要说起来,这些年非法流出去的设备,可不算少,就连地下拍卖场都曾经拍卖过五台。真追究起来又是一场大风波。卓琼笑道:“比起机器是怎么跑出去的,我更关心,这是哪家养出来的秘密武器啊?藏得这么严实?”军校生里面的拔尖生,不说了如指掌,至少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这个称号为“狸”的人,绝对不在军部过去的选拔名单里。小小的光屏之上,到处都是浓密绿意。高大的枝头,安静地趴着一只螳螂虫,没有任何生物波动,颜色和周围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监控室有数据提醒,在座的人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发现它。但现在,一台机甲灵活地从树后攀上来,连一片叶子都没惊动,悄无声息地了断了这只螳螂虫的性命。以螳螂虫的敏锐度,这只“哨兵”甚至来不及放出信号,就这样静悄悄地死掉了。这台机甲用的是激光剑,螳螂虫血液的味道犹如草木,可以说,这场杀戮连一点硝烟气都没留下。叶栖寒看着这一幕,心中暗叹了一声,这一届出现这样的高手,所有人的目光都要被吸引走了。不过,好在妹妹的年纪还小,还能等下一届。卓琼若有所思:“这剑法绝对不是花架子。难道真是古武家族里出来的?”……叶澄从树上跃下。季芳泽非常无奈地在队伍中宣布:“只有一分。”李苑苦哈哈:“所以我们现在还是找个地方,好好地猫起来?”本来还想着去虫洞里闯一闯,现在看来,闯一次虫洞,得到的积分,根本无法弥补被杀掉的那五十分啊!可以预见,这次比赛,大部分队伍都会以负分收场。估计他们只要不死,就能打败绝大多数人了。岳谦摇头:“不可能。”这是选拔赛,军部要是这么搞,最后选出来图你什么啊?图你保命的本事强吗?程媛若有所思:“军部是不是希望参赛者合作?”五六个人的队伍,自然无法和虫族大军抗衡,但如果大家联合在一起,能实施的计划可就多了。李苑平常咋咋呼呼,现在说话却一针见血:“如果合作,怎么保证对方不下黑手?”杀掉参赛者,得到的那五分先忽略不计,对方队伍却要扣五十分。现在可不是真战场,大家拥有天然统一战线。说白了,这些虫族都是假的,参赛者才是彼此真正的竞争者。如果有人临阵反水,这完全不算什么背叛,而是典型的兵不厌诈。更别说,谁来打前锋,谁来做诱饵,这些分配肯定有的扯皮。季芳泽却赞同程媛的看法:“但是唯有合作才能打破僵局。至少目前来看,合作的好处,比相互厮杀要大多了。”毕竟你不清楚对方队伍还有多少次机会,你反水杀一次对方,对方的队友再报复回来,最后就会变成恶性循环。还不如大家先合作一把,凭本事去拿虫族积分,或许你根本不用出手,对方就死在虫族手里了。岳谦平常不爱说话,现在却笑道:“真到了那时候,那就只能比一比,看谁反水比较快了。”……一个山洞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蛛丝,洞穴的最里面,一排排的白茧被悬在空中。他们或许曾经想过挣扎,但现在已经认清了现实,安安静静地悬挂着,一眼看过去无比壮观。这数量显然不是一两个队伍能够拼凑出来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各位,也摒弃前嫌,干脆设定了开放的沟通频道,通过扯淡来打发时间。“来吃了我啊!快来把我的机甲撕开!吸干我!我一点也不害怕!我他妈还有四次复活机会没用啊!”“我恨啊!”这个大兄弟惨痛地哀嚎着,“我的激光炮,我的星辰斩,别人都在外面哗哗地刷分,我他妈才开局五分钟,就要在这里吊着结束我的比赛旅程了!最惨的是,我的队友也全在这里!”连蹭分的机会都没了。终于有一个麻木的声音打断了他:“你就知足吧。老子的队友倒是跑了,我已经收到好几次他们壮烈牺牲的提醒了。等回去我女朋友问我,你们队得了多少分啊,负二百五。”“新进来的告诉你,外面的人也没有在哗哗刷分,而是在尽量延长自己脆弱的生命。”“以前跟虫族硬杠就已经够难了。现在竟然还学会用拟态和陷阱了?这他妈简直防不胜防。以前根本没有先例。” 第189章 万一蜘蛛虫就是打算留着自己慢慢吃呢?万一蜘蛛虫打算让他们风干个六七天,再送给女王呢?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真的被送到了女王巢穴,谁知道女王是喜欢单独进餐,还是被众虫围观?这女王到底是什么级别的战力,他们能打得过吗?这些都是猜测。一旦出现一个意外,原本唾手可得的三百分白丢了不说,还白白浪费了生存时间和复活机会。太刚了,实在太刚了。他喜欢!秦远这一队当即表示,这把他们干了。秦远虽然被众人戏称为“开局五分钟”,还是最惨痛的全军覆没,但他这支队伍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他们是铁狮军校这一届的王牌兵,以纯粹的狂暴战力闻名。沦落到现在这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地步,纯属一时大意,并且题目与自身属性严重不和。现在有人带他们绕过这些圈,直接躺着就能进入他们擅长的对轰环节,何乐而不为呢?秦远一表态,剩下的几支队伍默默对视了几眼,也选择了赌一把。就算现在离开,他们也没有更合适的计划。更何况,就像叶澄刚刚说的,如果在这样的背景下,靠厮杀同为人族的参赛者,来得到积分。就算真的赢了,又有什么意思呢?人心里总得有点壮志和豪气。有人笑起来:“不去骚扰一下女王殿下,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来过虫星?”……一个略带尖细的男声在内部频道想起:“老大,我怎么觉得,现在的情景怪怪的?”难道军部机甲大赛,不是热血的对战,艰难的求存,子弹与激光起飞,鲜血共长刀一色吗?为什么他们现在在聚众抹油?!秦远已经积极地抹完了油,成为第一个被蛛丝重新包裹的人:“哪里怪了?赶紧给老子抹,抹多点,万一到时候斩不开虫茧,老子就活活打死你知道吗!”另一个女声插进来:“老大,我们真的要跟着他们干啊?”秦远“嗯”了一声:“你想想,你杀零碎虫子才能得几个分?要是真能把虫族女王给宰了,岂不是分分钟得个成千上万分,比在外面累死累活强多了。”队伍中刚刚说话的那个尖声男子,闻言还是有些犹豫:“他们队那个不爱说话的,叫岳谦,是帝国大学的。这应该是帝国大学的队伍。咱们听他们的,是不是有点……”铁狮和帝国大学,向来对军校第一把交椅的位置暗搓搓不对付。我们铁狮的人,什么时候跟在帝国大学学生的屁股后面当过小弟?这要是传回学校去,岂不是英名尽丧?“你傻啊!谁让你一直听他们的了?他们叫上咱们,就是怕里面战力太强,为了进去以后有人分担压力。但虫族女王就那么一个,到时候谁杀了算谁的。真到了拼武力的时候,难道他们还能轰过咱们?肯定是咱们吃肉他们喝汤啊!”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第128章 监控室内, 众人看了会儿热闹,便纷纷散开,回了自己的位置。虽然聚堆儿指点江山, 嘲讽学弟学妹是很开心,但是他们毕竟不是来玩的。红发女子紧紧地盯着自己负责的光屏, 将一个因为被高等虫族连续三次击杀, 而精神力出现溃散的参赛者送了出去。现在眼前的区域里, 已经暂时没有了参赛者的踪迹, 于是她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在屋子里溜达着看了一圈, 最后站在卓琼身旁, 皱眉道:“人怎么不见了?”卓琼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你说谁?”“刚刚那个抹了螳螂脖子的。”卓琼抬了抬下巴, 示意她去看角落里安安静静的蜘蛛虫洞。光屏里除了一排排悬挂在空中的白茧, 就只有两只蜘蛛虫藏在角落里。“被蜘蛛虫捉了?”红发女子心里顿时失望至极。因为星澜帝国面临的外界威胁,军部向来地位崇高。普通人对于军部机甲大赛的认识也很是简单粗暴,军部是青云上,大赛是登天梯。但事实上,面对优秀的机甲战士,军部远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高高在上。他们可以提供给这些年轻人资源和机遇, 但也同样需要新鲜血液的补充。更别说军部分为七大军团,顶尖的人才一共就那么多, 自然也存在竞争。军校和军部的联系是非常紧密的,到底每年有多少尖子生,各个军团都是有数的。这场机甲大赛里, 真正的高手,其实大多都已经接到了不少军团的邀请。如果他们在机甲大赛里表现亮眼,自然更进一步,有更多的选择和更好的待遇,但对大多数人来说,毕业后的去向,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比如说铁狮的秦远,不管他这五天是大杀四方,还是在蜘蛛茧里吹牛度日,所有人都知道,第三军团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入伍编号,只等他毕业罢了。但是这个代号为“狸”的人,没有人认识他。如果说之前,大家还不确定他的实力,当他顺利地抹掉那只螳螂虫的脖子,连一片叶子也没惊动,屋子里所有人的眼都亮了。这是一个野生的天才,无人知道他的身份,也就意味着,他还没被人定下来。这样一个漏网的大鱼,没道理不去捞一把。红发女军官虽然表情冷淡,但其实已经准备等这次比赛结束,先下手为强,去联系一下,谁知才这一会儿的功夫,事情就变成了这样。明明已经知道这里是虫星,明明有那样的天赋和灵敏度,却还是这样轻易被蜘蛛虫给捉了起来。比那些没有脑子,一进来就撞进蜘蛛网的铁狮白痴,还要叫人失望。卓琼坐在沙发上,歪歪扭扭,满脸郁闷:“唉,你们至少还能观观战,虽然这帮小崽子打得烂了点,好歹也在打啊。我倒好,就在这儿盯着一拨又一拨的傻子撞进蜘蛛网,然后被蜘蛛虫拖走,当成储备粮吊起来。”红发女军官看好的苗子吹了,更懒得听他抱怨,起身离开了。卓琼闭上嘴,和坐他旁边,与他同看这一片区域的另一个人对上视线。两人都笑了笑,一个吊儿郎当,一个温文尔雅,谁也没说话。卓琼低头,点开自己的光脑。他已经收到了队友的回复,他们暂时没办法找出来“狸”的真实身份。卓琼想了想:【先联系李苑他们三个,把邀请发到他们家里去。】 第191章 秦远压了压自己“砰砰”的心跳。在空中飞驰的时间并不久, 那些从虫茧细碎缝隙中, 透进来的微弱的光, 彻底暗了下来。他们进入了地下。尽管没有人开口要求,但所有人都默默关闭了自己的探测系统,默默抱紧自己,伪装成奄奄一息的蜘蛛茧牌的肉罐头。他们才进入虫穴不久,已经感知到了周围浓重的虫族威压, 可想而知,越是往里,虫族的强者越多。都到了这一步,谁要是临门一脚被发现了,虫族不动手,自己都想把自己杀了。被搬运的颠簸持续了很久,他们感觉自己被放了下来。一声隐约的门响之后,周围再也没有动静了。季芳泽最先弹出了探测器的一角。这是一个黑乎乎的屋子,除了他们这几十颗一窝出来的茧子,还有不少其他各式各样的“储备粮”。秦远靠在茧子壁上:“估计这就是‘橱柜’了。也不知道女王饭量怎么样,是喜欢分批吃,还是一口吞。”如果分批吃的话,那只有最先见到女王的人,才有机会。接下来的这些,在先行者刺杀女王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不会被送到女王面前了。所以到时候,这个勉强结合在一起的联盟,可能就会瞬间分崩离析。毕竟又不是真的种族之战,大家都是为了积分而来。大概这次欧皇真的站在他们这一边,秦远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女王的饭量还是挺大的,所以他们这一批“茧”,连带着其他的“食物”,在不久后,从突然塌陷的地洞中掉了下去。卓琼坐在监控室,托腮看着女王巢里的“盛况”。如果现在虫族的女王真的在闭门产卵,那他们还真的有可能杀掉女王,得到足以让整个军部震惊的分数,从此飞黄腾达,走向人生巅峰,收军团的邀约信收到手软。但就算是现在这样,走到这一步,只要队伍战力差不多,想必前十应该能榜上有名。毕竟这里面虫族的等级不容小觑,只要能杀掉一个,想必队伍的积分也能胜过其他队了。只可惜他们军团没能提前一步,找到那个“狸”的真实身份。那地道并不长,众人从空中坠落,“咚”地一声,好像纷纷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水池。就算在厚厚的虫茧里,大家也感觉到,这个屋子明显和之前阴冷的地下巢穴不一样了。隐约的光线从缝隙传过,温暖的水汽渗过虫茧,甚至还有隐约的香气笼罩身侧,让人有一瞬间的放松和迷乱。无论等级高低,虫族素来没什么生活品味的追求,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繁殖和扩张。这必然是女王产卵的巢穴!就是这一刻!汤池中的白茧纷纷爆开!剑光与星辉在洞穴中爆开,秦远不愧是铁狮这一届的最强者,动作最快,径直朝着虫族威压最强的方向扑过去!无论哪一个种族,分娩前后都是母体最虚弱的时候。况且虫族戒心极重,通常会选择封闭产室,独自产卵!这是最好的时机!绝不能把机会让给别人!然后秦远就直直扑进了众虫的怀抱。好在一众虫族也因为这神奇的展开,懵了几秒,没能当场把他切成两段。秦远惨叫一声,身形灵活如同猿猴,猛地向后跃起,靠断了一支机械臂的代价,从虫堆里挣扎了出来。众人粗略一看,这个封闭的房间极为开阔,一旁至少有三四十只高等虫族,向他们投来了阴森森的视线。那个全程信誓旦旦的一年级小鬼,一边躲开虫族的攻击,一边平静道:“唔,看来时间线比我们预料的要靠前一点,现在女王殿下并没有进入产卵期,而是还停留在选妃的阶段。”他竟然还能语气平静,并没有万分内疚的样子!所有人顿时觉得,比起这一整窝的虫族,还是自己身边同为“队友”的参赛者,更欠揍一点!秦远一边提刀对上周身的虫族,一边崩溃地大喊:“我他妈,我就知道帝国大学里养不出什么好东西啊啊啊!”原本他还以为,是这几个人自知实力平平,纵然是产卵期的虫族女王,也不敢单独对上,才找他们帮忙。秦远 还为自己打算直接动手抢功,感到过那么一丝丝微弱的愧疚。现在看来,这黑心的王八蛋可能有提前猜到现在的场景,所以才带他们来挡兵!这还是个人吗?!太他妈心黑了吧!!果然,在所有队伍为了抢首功,直接冲出去的同时,季芳泽所在的那支队伍慢了半拍,落在后面。以至于大部分的虫族,都被他们这些“积极”冲出去的人吸引了仇恨度。“啊啊啊啊啊啊!我恨!”秦远被好几个虫族围攻,一刀将其中一只虫族的触角砍断,“为什么虫族就不能文明一点,实施一夫一妻制!哪怕一次睡一个也行啊!女王就了不起吗!”季芳泽队伍中的四台机甲,将迎面扑来的几只虫族联手拦下,剩下那个叫做“狸”的人,径直从他们身边跃过,犹如一把破风的利刃,直直奔着里面盘踞的女王而去!秦远心中冷笑。这颗星球显然不一般,里面“女王”的级别,绝对高到吓人。大家敢打女王的主意,是以为女王在分娩期,现在这种情况,他以为他自己能搞定这个虫族女王吗?未免太狂妄了一些。现在看起来,人族的战力显然不如虫族,等到人族陆续战死,虫族腾出手来,自然会掉头对付“狸”。他的处境只会越来越糟糕。季芳泽队伍中战力最高的,显然就是“狸”,可他却被女王拖住了手脚,根本无法击杀其他虫族,获取积分。他秦远纵然吃了这个哑巴亏,季芳泽他们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虫族的女王原本待在房间的中央,并没有动手,巨大的复眼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些胆敢挑衅它的食物。见竟然有人敢朝它攻来,顿时勃然大怒,张开口器,猛地尖嚎出声。那声嚎叫极为尖利,屋子里所有的人,甚至包括虫族,动作都猛地一顿,出现了某种偏差。实力稍微低一些的,无法自控地跌在地上,五官已经渗出血来。唯独那个直面朝它奔来的人,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女王在族内地位尊贵,从未真正上过与人族的战场,但种族的记忆让它对这种生物并不陌生。那人在它庞大的身躯笼罩下,近乎渺小,而那身奇奇怪怪的机甲,在它看来,也不过是稍微坚硬一点的“果壳”罢了。巨大的蝎尾猛地朝叶澄刺去,尖刺划过的空中,出现若隐若现的扭曲裂缝,那是被它割裂的空间痕迹!叶澄自信能够闪开女王的攻击,但如果他一味闪开,也就意味着他无法接近女王。他没有时间和女王慢慢磨,因为女王身后有无数军团,他却空无一人。他的队友已经给了他竭尽全力的帮助,他必须足够快!叶澄一脚蹬在墙壁上,硬是挨了好几下,从空中俯冲而去! 第193章 第130章 比赛的第四天,难得没有虫族出没的区域里。仇余江看着眼前这阴魂不散的几个人, 简直要气死了:“有本事我们正大光明地比啊!仗着自己分多搞自杀袭击, 算什么本事!”他们组没找到合适的指挥, 暂时由季清恒担任, 所以组里六个人都来自机甲系。单从战力来说, 自然不怕季芳泽几个。可问题是这帮人不惜“命”, 宁愿多换一, 也要拖他们组的人一起。这就算了,还一而再再而三。死一次就是五十分。这帮人现在倒是一骑绝尘, 随便玩玩也能过关了, 可季清恒他们组却经不起这样的消耗。李苑瞪大眼,从前方的枝头上翻下半个身来:“你们六个人, 我们才四个,也好意思说正大光明地比?再说,我们哪里违反比赛规定了?”一开始,大家不知道季芳泽要去找谁, 都是出于同组情谊才跟过来。现在知道是找凤来的麻烦,大家的热情瞬间涨了几个度。季清恒拦下了暴怒的仇余江, 看向显然是领头人的季芳泽:“我知道你是冲我来。但是今天的事……”季芳泽都懒得听他说完:“你想多了, 真不是冲着你来的。”“我们今天来这儿, 不为别的, 就是找你们组凤来的麻烦。你们让她别躲在最后,堂堂正正地站出来,我就和她正大光明地比, 一直到她被杀干净,或者我被杀干净,自然不会再盯着你们组其他人。”李苑插了一句嘴:“不对,是一直到他被杀干净,或者我们组所有人被杀干净为止。虽然没什么必要,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们愿意一对一地轮流跟他比。”仇余江气笑了:“那扣的不还是我们组的分吗?!你们一群人,还有三年级的学生,逮着一个一年级的学弟杀,能不能要点脸啊?”岳谦难得冷笑着说了一大段:“当初嚣张到劝别人退赛的时候,不知道要脸,现在看见自己分不够,就知道‘脸’字怎么写了?”“怎么?”季芳泽没理会仇余江,视线只落在对面最后的那个人身上,“不是曾经大放厥词,说最瞧不起连累队友的人,后面又嘲讽别人是藏头露尾之辈吗?轮到自己的时候,就躲在队友后面,不敢出来了?”要是为了积分,将自己的队友抛下不管,说出去也不用做人了,所以季清恒这边大部分人都表示了反对。气氛极为紧张。叶栖桐在机甲之内,气得浑身发抖。她都不敢想,周围的几个队友现在是怎么想她的。当初她去拉拢季芳泽,还能说是为了队伍的利益,但开赛前那一场的冲突,确实是她出于私心,率先出言挑衅。她万万没想到,她瞧不上的这一队竟然能有这样的实力,更没想到,只因为这点小事,他们就不依不饶。或许之前,她的队友也不会觉得她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因为她的缘故,让队伍被针对,丢了那么多分,很可能无缘前十。别说是得到队伍内的决赛名额,能不被其他人记恨厌恶,已经很不错了。这个队伍里各个非富即贵,她现在却只是个没什么仪仗的平民,怎么能承受得起这样的敌意?叶栖桐捏紧了拳头。她万般艰辛,脱离叶家,又日夜苦训,费尽心机,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绝不能功亏一篑!叶栖桐站了出来,语调平静:“既然如此,那就如诸位所愿吧。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程媛学姐,被程媛学姐的爱慕者刁难,也是应该的。”明明是这样,天赋一般,又性格软弱无能的女人,却靠着一张脸,得到这样的厚待。命运真是不公!季芳泽从那声音里,都能听出叶栖桐的不甘,他摇了摇头:“我不是来给程媛出头的。不过想来你这种人,从不将自己的恶放在心上,也很难回想起,自己曾经伤害过多少人吧。”“你曾对程媛说,你做事做人,全凭自己的本事,所以自觉问心无愧。那今日,我也凭你所说的本事,来找你报仇。”季芳泽拦下了身旁想要上前的队友,从腰间拔出了长剑,“我不必告诉你原因,因为我不需要你道歉和忏悔,只需要你得到惩罚。”你们没人爱他,我爱他;没人在意他,我在意他。他失去的,我都要给他一一讨回来。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人生,才值得珍惜。……季芳泽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从赛场出来,本就筋疲力竭,后面又发生了一些事,还要费精力应付那一对皇室夫妻,现在每一根骨头都是酸的,脑子涨得厉害。他看了眼远处宫室的方向,没有灯。叶澄应该是睡了。明天再去见他吧。也不知他那时候从星网弹出,有没有受什么伤。季芳泽推开木门,也没开灯,拖着疲惫的步子,朝床的方向走过去。一个含含糊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回来了?怎么这么久?”在叶澄想来,他们队的积分已经一骑绝尘,季芳泽又不是什么好胜心强烈的人,见自己弹出星网,本该早早就跟着出来才是。要不是这两天实在腾不出精力,009又告诉他季芳泽还在比赛里,叶澄都想闯出去找人了。季芳泽微怔,步子都轻了几分:“你睡吧,明天再说。”叶澄打着哈欠爬起来,搂住人家的腰,等季芳泽顺势坐下,就将头枕在季芳泽腿上,声音懒洋洋地:“我这两天,每天睡20个小时,再睡就傻了。”季芳泽的手微顿,语气中带了几分急切:“你受伤了?”虽说星网有保护机制,但这种事,毕竟说不准。叶澄摆手:“没有,只是消耗太过,休息几天就好了。我现在就想和你说说话。”其实他的精神力倒还好,但这具身体一时适应不了这样的强度,好像进入了修复期。季芳泽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叶澄的头:“我陪你躺一会儿,好不好?”叶澄的回答是把他拉了下来。两人并肩躺着,叶澄还很不客气地把头枕在季芳泽肩上,但大概是太累了,季芳泽没什么和暧昧相关的**升起,只是觉得,好像身上那种空落落,让他紧绷着的疲惫,一下子化作了散开的倦意。倦鸟归林,收起长羽。大概,和叶澄在一起的这种感觉,就是归宿吧。 第195章 团队预选赛结束之后的第三天,军部在官网公布了比赛名次和影像,顿时点炸了全帝国。平常不接触机甲的普通人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含义,只觉得这次的第一看上去帅到没朋友,懂行的人却彻底懵了。虽然说每届的比赛里,都难免有黑马的出现,但是这次的黑马,也太黑了吧!整队混到女王巢里也就算了。一个人单抗虫族女王,这是人干事?!“太夸张了吧?我知道这款机甲,就是普通的市场款,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速度?这他妈要是里面没猫腻,我就当场把我的机甲给吃下去!”“要是秦远这样的天之骄子,我也就信了,‘狸’是哪号人物,你们真的不是在逗我吗?”“这是皇室的阿哥,还是元帅的亲子啊?军部终于也折腰了,给‘太子爷’改星网数据?!”军部收到的质疑信简直繁如雪花,以至于军部不得不又破例发了一条声明,表明军部已经对比赛的全过程和结果进行了权威鉴定,其中没有任何违规和差错。无论网上激起什么样的波澜,军部官网上置顶的那条消息,始终没有修改或者撤下的意思。最后这么多人,无论是选择相信军部的解释,还是坚持其中有猫腻,大家的焦点最后都集中到了一个问题上。这位单抗虫族女王,带着自己的队伍,拉下第二名足足五百积分的“英雄”,到底是谁?!军部只公布了个一看就非常假的代号,并没有更多的信息,于是当时和叶澄同组的人,就立刻成了热门。李苑三人原本就不知道叶澄的身份,又猜到叶澄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就算是平常相处的细节,也绝口不提。这场风波持续了足足一个月,各种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却始终没有真正确切的消息,也就渐渐消退了。军团也同样没有太深究。“狸”既然参加机甲大赛,就是想着加入军部的,他们不必着急。傍晚时几个专业共同的大课,年迈的老教师结束了今天的教学,走之前开口叫季芳泽:“芳泽,你们组团队赛的奖杯下来了,来办公室拿一下。”当初参赛填的资料里,季芳泽既是指挥,也是队长。季芳泽跟在老师身后离开,原本安静的教室里,顿时响起了兴奋的“嗡嗡”声。虽然这比赛对教室里的大部分学生来说,还很遥远,和他们没有关系,但是他们年纪中有人,能跃过一众学长学姐,在赛中拔得头筹,他们自然与有荣焉。叶栖桐慢慢地收拾桌上的东西,注意到周围隐约投来的目光,默默咬碎了一口银牙。她这一个月的日子不好过。当初叶栖桐是唯二以一年纪的身份,去参加团队预选赛的人。不同于季芳泽参加了一个没什么名气的队伍,她加入的队伍,在整个帝国大学都颇有名声,那时候的她走到哪里,都是羡慕和嫉妒的目光,哪里受过这样的嘲讽!她原本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军部的参赛视频放出来,自然有人翻看,就注意到了她被季芳泽不依不饶追杀的那一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将这一段截下来,传去了学校的内网,顿时人尽皆知。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不少人站在她这边,觉得季芳泽他们仗势欺人,不顾及同分的情分,但不知是谁将她当初劝程媛退赛的那一幕录了下来,顿时“出言狂妄”,“明明自己连累队友,还好意思说别人”之类的罪名,都扣在了她头上。叶栖桐顿时在校内风评恶劣,就连原本的队友,也渐渐不再联系她了。帝国大学分为东西两区,东区是普通专业,西区则是军校。如果顺利的话,从预选赛上回来,她本该成为西区这一年级的首席!她原本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但现在一切都毁了。她当初说的有什么错?程媛本就资质平平,他们队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不过是仰仗那个“狸”罢了!但世人多趋炎附势,见他们得意,便一味赞美追捧;见她失势,便落井下石。甚至这一届,有人联名推选了季芳泽做首席。一个指挥系的首席,哈。总有一日,总有一日!办公室内,老爷子将今早军部送来的奖杯,从橱柜中取出来,递给季芳泽。老爷子素来以严厉和残酷在学生中闻名,但此刻面对自己的得意门生,却每一条皱纹里都写着“慈和”两个字。“决赛虽然还有几个月,但也该早早准备才是,要不要老师给你筹划筹划?”季芳泽摇头:“多谢老师,但我不参加决赛。”老爷子面色一变,两只眼睛瞬间瞪圆,里面多了几分怒气:“他们没给你名额?!”一般来说,除非指挥在比赛发挥失常,这团队的晋升名额,是要留一个给指挥的。何况季芳泽在决赛中的表现,明明可圈可点。难道是看芳泽年纪小,故意糊弄他的学生?!“是我主动不要的。”季芳泽解释道,“我年纪还小,不急着进军部,这次参赛也只是想历练一番。我拿这个名额,也没有什么意义。参加决赛太浪费学习的时间。”老爷子顿时大慰:“你能这么想就好。”到了决赛,就是完全一对一地打擂台,季芳泽没什么优势,能学到的东西也有限,如果不急着进军部,确实没必要。只是机甲大赛的名头太诱人,学生舍不得放弃也正常,他才不开口罢了。“你若想进军部,什么时候都有的是人要,没必要急。可在学校的日子,就难得了。”这次比赛,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狸”给吸引走了,但在老爷子看来,季芳泽在赛中展现的侦查,推测,组织能力,放在各军团眼里,未必就比“狸”要逊色。一人之勇固然惊人,可战场之上,难道是一人之勇,就能决定所有事的吗?老爷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和机甲系那个叫‘凤来’的学生,是不是有什么冲突?”比赛上的事,老爷子也听说了。他委婉道:“芳泽,老师没什么别的意思,但大家毕竟都是同学,将来也会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凤来他出身十三星系,可能有些习惯和你们不太一样。”十三星系地处偏远,周围被时空乱流环绕,有些地方甚至连星网都不能覆盖,可能很多年,才能出一个凤来。他终究还是怜弱和惜才的,不愿意看自己的得意弟子,和凤来产生什么冲突。季芳泽托着奖杯,沉吟了片刻,轻声道:“老师,说这话可能有背后挑拨的嫌疑,但我觉得凤来这个人不太对。”“他的籍贯写的是十三星系的废土星,但我过去因为家中长辈的原因,对废土星也有一点了解。废土星上的塔戈尔族,将银狼视作他们族内的神灵。并且在十五岁的那一年,他们会把银狼的图腾刻在左肩上,表达对神灵的敬畏。” 第197章 叶澄也考虑过揭穿叶栖桐,但是他在帝国大学毫无人脉,他的话不会有人信。他也不想提早暴露身份。没想到季芳泽已经做了。季芳泽扯了扯嘴角:叶澄没听懂他的意思。季芳泽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他这么大费周折,花了很多时间,终于找到叶栖桐身上的破绽,又在机甲大赛上撕裂叶栖桐左肩的衣服,说服他的老师去查证“凤来”的身份。他这么做不是想揭穿叶栖桐,而是他知道,这个查证的过程会非常长,不可能不惊动当初操作这件事的叶家人。顶替偏远星球学生的入学名额,甚至还是帝国大学,会点爆整个帝国所有人的神经。瞒不住的,所有人都会紧盯着这件事,要求追查到底,叶栖桐进了警局,到时候一切都不可控了,很可能连带着叶栖彦替嫁的事,全部都会暴露。叶家绝对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或许叶家的那几个掌权人,确实很爱叶栖桐,愿意为了她牺牲叶栖彦的一切,愿意为了她铤而走险。但是当叶栖桐的身份有暴露的风险时,叶家会怎么选择呢?叶澄甚至没有明白他真正的用意,季芳泽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最后冷静下来想想,竟是觉得后怕和庆幸。夜里,叶澄闭着眼睛,呼吸悠长而平稳,听着身边的人翻来覆去大半夜,终于慢慢不动了。叶澄叹了口气,起来给季芳泽掖了掖被角,又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既然那么怕我知道,为什么还要试探着告诉我呢?他没办法真的认同季芳泽的行为,尤其是,在他多少能猜到后续的情况下。但是他也同样没办法,去指责一心为了他的季芳泽。叶澄非常自欺欺人地想:芳泽也没做什么啊,他揭穿学校里冒名顶替的人,也是每个学生的义务。叶家之后要做什么,芳泽也决定不了,和他没关系啊。……一个周末,叶栖桐匆匆赶到一家餐厅。包间里,一个挺拔的男子正站在里面。叶栖桐语带抱怨:“哥,你没事找我干什么?不是说好了吗,尽量假装不认识。”叶栖寒转过头,素来对她疼宠有加的哥哥,面色犹如寒霜:“你还有脸问?!我多次叮嘱你要小心!你在哪里露了马脚,让人找去了废土星!”叶栖桐听明白叶栖寒的意思,顿时手脚冰凉:“不可能!我一向小心的!”叶栖寒根本不想听她解释:“今天早上,我收到了通知,学校组织了调查组,去废土星核实去年考上帝国大学的学生的身份,幸亏我当初准备完全,那小子之前也没四处乱说,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你回去立刻请几天假,从学校出来。”叶栖桐眼中隐约浮现出一丝警惕:“哥,你让我请假干什么?我在学校那儿,可是个整年住宿舍的贫困生。”叶栖寒态度强硬:“我不管你以什么理由请假。废土星的人肩上都有银狼图腾,你必须在学校的调查组传消息回来之前,把这东西给我纹上去。对了,你平常让谁看到过你的肩膀吗?”叶栖桐因为是女子,所以平常很注意这一点,她很快就想到了:“只有当初团队赛那次。”叶栖寒面沉如水:“那段视频,有心人都能看到,倒不能判断是谁找你麻烦了。”“就是季芳泽!当初我就感觉到,他是故意针对我的左肩!他就为了程媛那点事,这么害我!”叶栖寒听了叶栖桐的话,恨不得上去给她一耳光:“你到现在还没发现不对吗?!你想想他姓什么!”“姓季。但季清恒说不认识他!不对,”叶栖桐喃喃道,“难道是皇家知道了我的身份,要教训我吗?”“不对。皇家巴不得所有人都不知道你是谁!”叶栖寒沉思,“这件事可能比你我之前想象的更复杂。你记得快点请假,就以身体不适,要进行详细检查的名义,去首都星第三医院。我今晚回去就安排人,尽快纹身。”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第133章 叶栖桐回到学校, 正想着如何请假, 腕上的光脑突然闪了一下。她低头, 发现是今年体检的结果通知。【发现精神力有不自然波动,建议到医院进行详细检查。】叶栖桐的体检一直都是叶栖寒在安排,看到这条消息顿时松了口气。学校唯几知情的人将秘密保守地很好, 叶栖桐的请假申请交上去,老师检查无误,便批了假, 还关心了几句。精神力不自然波动的严重性可大可小,一般来说没什么问题, 但也有极微弱的可能, 是精神力溃散的前兆。叶栖桐按照哥哥的叮嘱,去了第三医院。接待她的医生并不是她往常见惯了的那位,但叶栖桐认出了医生袖口隐约的叶子纹路。叶栖寒站在叶家的落地窗前,皱着眉问通讯对面的人:“还没有接到人吗?”一个年迈而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接到了。”叶栖寒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转过头, 看着背后的老人:“爷爷。”“你帮你妹妹逃婚, 又为她运作身份,让她顶了那个废土星的名额, 去帝国大学读书。你做这些事的时候, 想过叶家吗?”叶老爷子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继承人, 眼底都是疲惫和失望,“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能给她纹身, 甚至能给她变性,你能把她真真正正地变成那个废土星的小子吗?!”“这些我当初都考虑过。”叶栖寒语调急切,“废土星上环境恶劣,秩序混乱,就连人口普查都做得很差,其中有很多文章可以做。我给了一大笔封口费,让他们家搬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去。”“如果真的有人按照妹妹留的地址找过去,那家人也会表示,他们家有一个叫‘凤来’的女儿,出生时为了省一笔钱,没有登记档案,后来偷偷用哥哥的光脑报考,意外考上了帝国大学。他们家觉得不去太可惜,就干脆让小女儿拿着哥哥的光脑,申请修改光脑上的名字,去了帝国大学读书。”叶老爷子摇了摇头:“你觉得,帝国大学的那帮老狐狸,会相信你安排的这番说辞吗?”先不说事情能不能像叶栖寒安排的那样发展。如果学校真的产生了怀疑,铁了心要查,这里面有太多的破绽了。只要学校找到他们家当初的邻居,这一关就无论如何也过不了。“我早该在你帮那个孽畜逃婚的时候,就狠狠给你个教训,而不是心存侥幸,以为你会有分寸,让你把叶家一步步送入这样的险境!”叶老爷子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拐杖,语气淡淡,“你回去收拾收拾,给我滚去下面历练几年,以后不要再管那个孽障的事了。”叶栖寒沉默片刻,低声问道:“爷爷打算怎么安排?”“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缺的谎言,最好的办法,就是死无对证。她被查出了精神力异常波动,这种病症要是严重起来,直接死了也是有的。”“爷爷!”叶栖寒看着老人面色,显然不是在开玩笑,脸上顿时渗出汗来,“如果好端端的人突然在这关口没了,不是明摆着,里面有猫腻吗?”叶老爷子淡淡道:“对,确实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交易了帝国大学的入学名额,但是这跟叶家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这件事闹大,让叶栖桐落到调查队手里,那才是真正的不堪设想。相反,把事情的线索掐断在叶栖桐这里,再将尾巴扫干净,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办法。“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当初冒险送她进帝国大学,就该想到有今天。” 第199章 因为叶澄的不逊和难以掌控,皇室对他的容忍时间,显然比对叶栖彦的更短。自从上一次,他拒绝和季清恒繁衍后代,叶老爷子来见了他一次,不知道叶老爷子对皇帝皇后说了些什么,他们转变了策略,和叶澄好言相商,表示孩子他们会自己想办法,叶澄只需要偶尔在公众场合露一下面就好。叶澄心里知道,他们已经想好了如何安排他的“结局”。在星际时代,难产倒是彻底绝迹了,产后抑郁却仍然伴随着选择亲自孕育的母体。只要季清恒妥协,皇室随时都可以弄出一百个,属于三皇子的孩子。选择权并不在叶澄的手里,与其等待皇室采取更激烈的手段,倒不如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怀孕至少也需要七个月,时间足够了。……凤来在医院出事的时候,帝国大学组织的调查队甚至还没来得及到达废土星。学校知情的人自然怀疑是消息走漏了风声,有人灭口,但经过数位专家的检验,得到的诊断结果都一样,常年暴露于风暴辐射之中,又因为过度训练导致的精神力快速衰竭。调查队最后还是坚持去了废土星,那家人看上去很老实,调查组只是稍一询问,就慌乱而无措地承认,当初考试和如今在首都星读书的人,是他们家未曾登记在册的小女儿。他们也想过让儿子去读,但咬咬牙去测了一趟精神力,却发现儿子精神力平平,根本不可能考上帝国大学。不舍得放弃这次机会,于是无奈之下,只好任由女儿拿去了儿子的光脑。正因为害怕这件事被邻居告发,他们才选择了搬家。调查队委婉地告知了凤来出事的消息,那对夫妇悲痛和震惊的表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调查队去了他们家过去的住址,问了几户邻居,他们家确实有好几个孩子。家中孩子太多,小的孩子不上户口,在当时的废土星,并不算什么罕见事。调查组来之前,甚至还特意悄悄收集了凤来的头发,在废土星的医院做了dna检查。凤来与那对废土星的夫妇,的确存在极亲密的血缘关系。到了这一步,大多数人都已经相信,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废土星人口普查混乱,导致妹妹借用兄长身份入学的事。纵然考试和入学的人一致,但这同样是一件严重违纪的事。但因为凤来出事的缘故,受惩或退学的事自然无从谈起,甚至考虑到废土星十多年前的状况,这户人家漏报人口的事,也被当地的□□小惩大诫了。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灰扑扑的二层小楼,在废土星已经算是不错的条件了。这户二楼常年紧闭的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隙,有人站在黑暗中,看着楼下调查组的人上了飞船,消失。身后的门打开了,中年女人面带笑容:“阿恒,吃饭了。妈妈今天做了你喜欢的菜。”少年只是站在窗口,看着外面:“他们走了。没人会再来问这件事了。”女人突然就眼圈红了:“阿恒,我们本来就不能去的,名额放着也是放着,卖了也好。你不要再想这件事了。我们养好身体,再读个别的学校,别的专业,也一样的。”屋子里,少年的头发因为疏于打理,而长长地垂在脸颊处,却遮不住他眼底的阴郁:“母亲,帝国大学每年都招生,每届招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在收到通知书后不久,就发生了精神力降级。你真的相信这是巧合吗?难道老天爷也觉得我出身废土星,天生命贱?”中年女子突然捂住脸:“但是不相信,又有什么办法?已经废了啊!已经废了!我们拗不过人家的!那里面就有人家的人!难道真的要被弄死,才甘心吗!你为什么就不能认命!我宁可你当初就没考上!”“那个顶替你去上学的人,也出事了。这就是报应!”女子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拉住少年的衣袖,“我们不想这件事了,好不好?”少年紧紧捏着窗帘,回头看了一眼面容沧桑的母亲,勉强笑了笑:“好,我不想了。我认命。”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短小的一章……明天补偿大家!晚安!第135章 军部主办的机甲大比三年一次, 完整赛期长达整整一季, 几乎是举国盛事。所有的娱乐项目都被关停,星网登录人口却不减反增。到了决赛场的最后半个月,星网观赛的平均登录数量, 几乎达到全帝国人口的三分之二。台上的这场对决已经进入了尾声,有早早淘汰的军校生问身边的同学:“喂,这次大比你看好谁?”那人翻了个白眼:“现在台上这一位,模拟里的虫族女王都单枪匹马地宰了, 今年黑市都快被他逼的开不起赌盘了, 你说我看好谁?”如果说之前团队预选赛,“狸”是匹谁也料不到的黑马,影响力也只在军校之间。决赛场上十二场连胜, 连斩数个夺冠热门人选, 迅速点燃了所有人的关注和狂热。“艹,以前每次大比, 几个军校为了抢第一,只差见面就拔刀,结果今年的桂冠要被军校外的人摘了。我都能想象到今年结果出来,网上得怎么说。”军部举办的机甲大赛,因为不许已经入伍的将士参加,每届决赛的名次, 几乎都被几大军校的在校生垄断。往年若有其他人能闯进前十,就已经是惊人战绩了。“群嘲是肯定的了,现在只希望这位不要在获奖仪式上念招生广告, 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校长得当场吐血抢救。”到了现在这一步,眼看就到了最后的赛场,“狸”仍然没有表明身份,也没有接受任何招揽,大部分人都开始猜测,他是哪个不知名学校或组织培养出来的秘密武器,就为了在最后一鸣惊人,当来年的招生范本。季芳泽坐在众人之间,安静地看着台上的银灰色机甲。平常在他怀里动不动就笑,脾气好到不会生气的人,转身在台上变得光芒万丈,季芳泽却没有什么落差。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用目光追逐他,季芳泽甚至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熟悉和甜蜜。对决毫无悬念地结束,季芳泽退出登录,写自己的请假申请。帝国大学向来严格,哪怕是决赛的日子,也要求不参赛的学生如常到学校报到,集体观战。但是决赛那一天,季芳泽想留在宫里,守在叶澄的模拟仓外。叶澄当场宣布身份,皇帝两口子也会立刻知晓此事,做出反应。叶澄那时还在宫中,可能会有危险。光脑难得主动劝阻他的选择:【小主人,我不建议你那一天留在宫里,如果你以后想夺回皇位,你至少也需要皇室成员的支持。】可以想见,叶澄日后必然要和皇家杠上,如果季芳泽早早和叶澄公开了关系,叶澄今日的行为和季芳泽联系起来,季芳泽日后必然举步维艰。【我不想当皇帝啊。】就算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光脑,也忍不住无语了片刻:【……你之前说你想。】【我说过吗?】【你说过,第八章 的时候。】【好吧,那我反悔了。】那时候以为叶澄身陷困境,想为了他拼命往上爬,和欺负他的人对抗,现在看叶澄自己也轻轻松松地扛过坏人,季芳泽又想收回野心的触角,回到他和叶澄的小窝里去。光脑试图激起他的雄心壮志:【但是夫人日后还有很多事想做,你不想帮他吗?】季芳泽沉默片刻,轻声道:【这么说可能有些自私,但在我看来,他的安全,比他的理想重要太多了。】伪装成光脑的智能机甲认真想了想,诚恳道:【问题是,夫人比较能打,你留下也是拖后腿啊。如果小主人真的担心夫人的安全,最好的方案是把我留给夫人,你留在宫外做技术类的支援。】季芳泽:【……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叶澄表示他的意见和季芳泽的光脑完全一致。 第201章 季芳泽看了眼自己的手心,那是唯有他可以看到的星星:“因为我们在谈恋爱。”众人听完,皆以为他是在叶澄身上装了跟踪设备,但其实没有,是他手上那颗星星的功劳。帝国名为星澜,季芳泽一开始也以为,这颗星星是什么气运之子的象征或标志。但在季芳泽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中,它展现出的唯一功能,就是引领季芳泽找到叶澄。其实这么说来,这也确实是他最需要的功能。作者有话要说:  崽啊,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确实是气运之子,因为这是一本谈恋爱的……昨天说写肥一点,但确实写不动了,哭唧唧。我感觉我最近真的卡文严重,明天请一天假,重新理一下思路。不好意思啦,第136章 季芳泽用最快的速度说服了母亲的旧友, 但他们仍然不是第一批赶到的人。当军团的飞行器出现在皇宫大门外的广坪上空时,那里已经围满了记者, 皇室的大门紧紧关闭, 外面站着一排排的皇家护卫。皇室显然顾忌风评,并不敢真的和记者产生暴力冲突,试图用相对温和的手段劝退记者, 记者却执意不肯离开, 现场乱成一团。注意到飞行器上第一军团的标志,记者们顿时沸腾,也不再全都围着大门, 一连串的“咔嚓”声响起。季芳泽看着紧闭的大门,皇宫周围环绕的能量壁, 足以将里面所有的动静都隐藏在内。他双手紧握,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 没有出声。陈钰扫了眼季芳泽显然紧绷的脊背:“之前发给皇室的信函,收到回复了吗?”卓琼调开光脑看了一眼, 语气中有几分讥讽:“没有,估计皇室的侍从官, 现在还没来得及看到我们的拜访信呢。”想也知道, 在几乎全帝国公民的面前, 爆出这样的惊天秘闻, 现在皇室一定收到了数不清的,来自各大媒体,人权组织, 其他不知情的皇室成员,议会,军部等对象的信函,要求皇室给一个说法。仅仅是接下来的这一会功夫,门口聚集的飞行器越来越多。对待某些在帝国中颇有影响力的不速之客,显然不能像对待媒体一样简单粗暴地拒之门外。片刻后,华丽高大的宫门慢慢打开,一个经常出现在皇室宣传录像的中年侍从官站在门外,请陈钰等人进去。一个记者立刻高喊出声:“为什么要进去说?所有聚在这里的人,想必来意都是一样的,希望皇室对今天发生的事做出解释。难道普通民众就没有权利知道真相吗?!”中年侍从官带着标准的礼貌微笑:“我现在就可以回答诸位,今日星网上那一处闹剧,纯属子虚乌有。关于具体的事宜,皇室明天会召开会议,邀请各位记者朋友参加,对这件事进行详细解释,并且追究造谣者的责任。如果有必要,三皇子妃也会通过视频出席会议。”记者却不肯退去,直接堵住了侍从官的退路:“我们现在就要见到王妃。”侍从官脸上的笑意冷淡了一些:“正如之前的声明所说,王妃如今正在孕期,并且状况不太好。因为一个不知道来历,甚至很可能居心叵测的人的恶作剧,把正在怀孕,身体虚弱的王妃带到人群面前,如果出了什么事,是诸位来负责任吗?”记者们却并不畏惧:“皇室不肯让王妃出面,究竟是担心王妃的身体,还是真如‘狸’所说,正被你们囚禁?”其实,和前两位热爱出现在公众面前,经营良好形象的皇妃不同,三皇子妃的存在感一直都不高。但是因为在皇室的宣传中,这位皇妃出身守旧派叶家,性格极为文静,喜好植物与烹饪,所以也没人怀疑过。直到这件事爆发,众人回想过去,才猛然警觉出其中的一些端倪。那场所谓世纪婚礼上,穿着华丽婚服,嫁给三皇子的“少女”,好像就只有“三皇子妃”这样一个空洞的头衔,所有的有关消息都出自皇室之口。除了皇室的重要典礼,“她”从未出现在过公众眼前。这显然是不正常的,也是在众人稍微冷静一下后,依然对皇室保持怀疑的重要缘由。面对这样的一场混乱,陈钰等人冷眼旁观,并不出言偏向哪一方说话。皇室派出的这位侍从官显然深谙外交之道,态度强硬却又礼貌,既寸土不让,坚决否认这件事,也不至于让群众情绪更加激烈。再加上皇室护卫的隐隐威慑,如果这样下去,很可能就会暂时安抚住门前的媒体。但他们没来得及,就在众人态度软化的前夕,一阵能量波动从皇宫内部深处散开,这波动甚至穿过了皇宫边缘的光壁,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普通人尚且懵懂,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和军旅有些关系的人,脸色都变了。陈钰面色极沉,立刻张口要说什么,但他张口的这一瞬间,一阵巨大的轰响在耳边响起,饶是他也忍不住恍惚了一瞬,眼前的景象像发生了某种扭曲,眼前出现隐约的星点。下面东倒西歪的人站稳身体,下意识朝声源看去。皇宫的正上方,一道银色的光边迅速褪去,那是被击破的能量壁。一台灰紫色的机甲突然出现在原本空荡荡的天空,它的周围环绕着数十台机甲,配合默契地朝他击去,险象环生。陈钰一直都是严肃淡漠的表情,哪怕面对私底下颇为关照的故人之子,也不会做出多少亲昵的姿态,但这一刻,他却猛地按住了一个按钮,飞行器的四壁渐渐消失,让他的视线变得更加开阔,空中的景象一览无遗。他看着空中那抹熟悉的灰紫,喃喃道:“薇姐。”底下的人全都惊呆了。星澜帝国的人对机甲并不陌生,星网里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机甲比试,门票从免费到高额不等。但在现实中见到机甲对决,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还是头一次。谁都能看出来,这台机甲和叶澄平常在星网上用的那台,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但在这个关头,突然冒出的孤单机甲,追捕队伍,再一次将人们的情绪激到高峰,纷纷追问宫外的侍从官,这是怎么回事。侍从官一时焦头烂额。卓琼看着那台尽管二十年没有显世,但仍然时不时出现在教科书上的机甲设备,咽了下口水,用胳膊肘捣了一下季芳泽:“你还缺人谈恋爱不?其实我也单身。”季芳泽才没工夫理他,只是紧张地看着空中的战况,恨不得在上面的人是他自己。之前强行打破皇宫保护的能量壁,显然给叶澄造成了不小的损耗。那台被围攻的机甲,虽然目前还算应对得来,但机甲的许多部位,都时不时地冒着火星。如今可不是星网模拟,就算身体受再重的伤也是假的,精神力还有阈值保护。如今稍有不慎,可能真的就伤筋动骨,非死即伤了。季芳泽看向陈钰:“陈叔现在看到了,皇室嚣张至此!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灭口!难道陈叔就坐视不理吗!”陈钰摇头:“皇室只是还没反应过来能量壁破了,很快就会命他们停下来。”皇室能维持现在的地位,离不开公众的支持与好感,不可能做出这样公然挑衅所有人,自掘坟墓的事。现在毕竟真相未明,如果他的人上去就插手,还是于理不合。说话之间,那台原本游刃有余的灰紫色机甲,突然在某处产生了明显的动作迟疑,围攻的机甲们抓到了破绽,一拥而上。灰紫色机甲被流弹击中,顿时如同流星般,带着剧烈的火星和浓烟,从空中一头栽下。陈钰脸色巨变:“组织人撤离!”下面的这帮人,大概是被星网保护傻了,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台失控的真机甲会有多大的杀伤力!还在傻乎乎地仰着头看! 第203章 她也从不以自己出身皇室而蔑视或羞辱他人,而是尽力帮助身边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她就像那些古老童话中描述的完美君主,温柔而慈悲,希望身边的每个人都过得好。她甚至在憧憬未来时提过,想要削减皇室的特权,包括议会内,皇室拥有的大量席位;里面诸多不合理的皇室保护条例。故人已去二十年。如果现在皇位上的人,仍然是季薇,一定不会发生,这么可笑的事情吧。季芳泽却只是摇头:“我不像。”他心知肚明,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点也不像他那位母亲,倒是叶澄,平常说话举止,颇有几分类似的意气在其中。这大概也是“密刺”,他张口一提,就自愿为叶澄所用的原因吧。陈钰的判断没有错,第一医院很快给出了诊断结果。精力耗费太过导致的阶段性昏迷。只需要足够的休息,就会慢慢醒过来。而当时在皇宫门口的记者很多,大多开了实时直播,所以陈钰从宫中救了一个人带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帝国。记者并不能进入医院,但是仍然大部分人都不死心,宁愿安静地等在医院门口,等待第一手消息。陈钰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立刻就被记者围了起来:“陈将军,请问您带进医院的这个人,就是‘狸’吗?他是否真的以三皇子妃的身份,在皇宫中被囚禁两年?他现在的状况怎么样?!”当时在宫门口,人口混乱,又急着去医院,陈钰没有理会记者的提问。到了现在,陈钰倒也捡起了自己的耐心:“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大概两三天就会醒。”“至于事情的真相,自然要深究到底。”陈钰的脸色沉下来,“无论是敌人对皇室的刻意诬陷,还是皇室对无辜公民的肆意迫害,帝国都绝不姑息。”病房中,叶澄躺在床上,脸色有些白,闭着眼睛,难得看上去有几分乖巧和孱弱的意味,季芳泽知道他没事,放下心来的同时,就忍不住想拍几张照片。正找角度的时候,光脑显示屏突然弹出一个消息提醒框。是一封新通讯。季芳泽点开。【我听说了星网上的消息,你是那个“狸”吗?你之前说的事,是不是真的?】早在一个月前,那时候叶栖桐的事过去,叶家在废土星的布置,才慢慢松懈下来。季芳泽才想办法和那户人家取得联系,避开叶家的监视,发去了一封通讯。但那家人似乎被叶家吓破了胆子,没有回复他。季芳泽原本还在想着,等叶澄安全下来,要不要亲自去一趟废土星。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既然动了手,就必须下狠手,不留后患。季芳泽慢慢输入:【我是他的恋人。我想为我的恋人讨回公道。你就不想为你的孩子讨回公道吗?叶栖桐咎由自取了,叶家的债却还没消。】第138章 虽然叶澄从空中坠落, 到昏倒在季芳泽的怀里的过程非常短暂,而皇室击落了所有的飞行摄像仪,但鉴于所有的记者,都高举着他们手里的“武器”,他们还是拍到了叶澄的脸。那些影像看上去并不非常清晰,但已经足够让人分辨出,晕倒的人显然就是他们过去两年里见过的“三皇子妃”。只不过和那个总是穿着女式礼服, 微笑着站在一群侍从官前的“少女”不同, 这是个斯文又英俊的青年。皇室根本没办法阻止影像的外泄, 既然已经蜂拥着来到这里, 记者们显然已经决定为了这个百年难遇的大新闻,忽略皇室的报复。外界因为这件事,掀起了轩然大波,星网上到处都是讨论的声音,就算, 也于事无补。在这个人权被刻在□□碑最上面的时代,大部分普通人都没办法想象,在帝国的某个角落, 甚至是一直备受人民尊敬的皇室中,会发生这种事。也有不少人相信皇室“外来闯入者”的说法, 坚持那人只是个和三皇子妃长得极像,随便那个反皇组织里培养出来的“阴谋”。但这种话语声,因为皇室始终没有让真正的三皇子妃在人前露面,而渐渐变得微弱起来。叶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季芳泽在给他擦脸。房门礼貌性地响了两下,不等里面的人出声,秦方就出现在了门口,双手环胸:“我觉得保姆机器人可以做得更好。”季芳泽将毛巾丢回水盆里,端回洗浴间,然后跟在秦方身后出了门。他并不担心叶澄的安危。虽然这个病房看起来非常普通,容易被人侵入,但这是在第一军团的医疗院,房间里安放着实时监控,外面随时都守着非常多的,来自不同势力的守护者。这种复杂的局面,才会让叶澄更加安全。他们一前一后到了小花园里。秦方坐在一张长椅上:“你应该知道,现在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真实身份那么简单了。”“所以呢?”秦方觉得这话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有人想让我问一下你,是不是愿意通过更和平一点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季芳泽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秦方对面:“你是以自己的身份来做说客,还是以军部代言人的身份?”秦方笑了一下:“陈将军不能左右整个军部的意见,也不能因为和你的交情,就不顾整个军团的处境。所以他最近可能不太好意思见你。我脸皮比较厚,就被派来了。”“我一直以为这些年,军部和皇室的关系非常紧张。”当年蔷薇女王在位期间,皇室与军部曾有过短暂的“蜜月期”,等到女王的弟弟登上皇位,试图获得更多的权利,关系就再次结冰。“确实很紧张,但和势同水火,你死我活还是有点距离的。毕竟军部的初衷,就是为了星澜的和平与安定,不是吗?”虽然皇室早过了说一不二的时代,但现在仍然具有很大的一部分权利。尽管大家都对皇室现在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但不会有人愿意看到,帝国产生巨大的动荡。“星澜的和平安定很重要。难道真相就不重要吗?”秦方的表情似乎有些难过,但他最后还是吊儿郎当地笑了起来:“虽然这么说有点违背普世价值观,但确实不那么重要。如果不是因为他有在机甲大赛夺冠的本事,可能连这样的水花都不会激起。”“现在他昏睡着,我们认为,比起叶家,或许你更能代表他的立场。军部绝不会错过这样的人才,他会获得一个正当而自由的身份,其他的条件和让步,你们可以慢慢跟皇室谈。好了,现在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现在就可以给出我的回答。我拒绝。”季芳泽非常没有礼貌地打断了秦方的长篇大论,“如果他只是想离开皇宫,重获他原本就该拥有的自由身份,或者再得到一点所谓的好处,那他完全没必要硬生生地在那个牢笼一样的,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和他正常交流的鬼地方,待上足足两年。他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涨到了现在的精神力,获得你们所谓的‘谈判资格’了。”秦方沉默了片刻:“你可以再想想,现在的拒绝,究竟是真的为了他好,还是说,为了宣泄你心中的,对皇室的不满。”季芳泽的身份,不少人已经了然于心。他的立场确实和现在的皇室对立。 第205章 这个衣着低调, 悄悄出现在医疗院内, 身后只带着两个随从的人, 正是如今的皇后殿下。想必她从出生到现在近五十年, 还从没像现在这么落魄和难堪过。皇后见陈钰不打算让开,冷笑了一声:“我想陈将军恐怕不能代表军部的意见吧,我来到这里, 经过了元帅的允许, 陈将军打算公然抗命吗?”“这就不必皇后费心了。皇后有这个功夫,还是考虑一下, 怎么把皇室摘干净吧。”看着陈钰的背影,皇后突然放弃了所谓的矜持和骄傲,微红了眼圈,大声喊道:“陈钰,季薇是你的朋友, 难道我就不是吗?你们当初已经帮她抢走了原本属于阿则的位置,现在还要再帮她的儿子,逼死我们吗?”陈钰有些疲惫:“我想你们可能永远不会明白,我们选择帮薇姐,仅仅是因为我们相信她。皇位没有原本就属于谁的说法。传男不传女那套可笑的准则早就被时代抛弃了。”“没人要逼死你们。为什么就不愿意承认,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皇宫外到处都是静坐示威的人群,帝国大学全面封校,近百位知名律师联手向法院提交了彻查申请,连议会都开始正式商讨‘退位’的事!事情闹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你们做了不该做的事。”陈钰说到最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厌恶的表情,“德不配位,咎由自取!”皇后向前半步:“帝国大学名额的事,我们真的不知情!”提起这个,她就咬牙切齿。如果仅仅是叶栖彦的事,绝不至于让事情发酵到这种程度!他们都不敢轻易染指帝国大学的入学名额,叶家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一家子丧门星!所有的事都因他们而起!“那叶栖彦的事呢?在你们这些守旧派的家里,儿子可比女儿重要多了,叶家不能白白把一个儿子给你们当囚犯吧?你们给了叶家什么好处?和叶家嚣张到草菅人命,买卖入学名额有关吗?”皇后张口要说什么,陈钰干脆抬手阻止了她:“别说给我听,我恶心。”皇后神色带上了几分悲意:“我知道,你们因为季薇,如今都瞧不起我,但我也有我的苦衷,阿钰。”陈钰笑起来:“是啊,有人拿激光枪顶着你们的头,逼你们这么做。说真的,我很惊讶你竟然能毫无障碍地提起‘季薇’这两个字。”皇后昂着头:“我为什么不配提起她?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这件事充分说明了一个道理,多聪明的人都会有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她竟然选择了把她的儿子托付给你。”陈钰离开,皇后的脸色阴沉到可怕。身后的女侍官愤愤不平:“娘娘何不直接当着他的面,发通讯给元帅?看他敢不敢当面和元帅对着干!”皇后没有理会她,径直转身离去,黑色的斗篷在空中甩出了凌厉的弧度。陈钰这样大大咧咧地带着人,将她拦在疗养院门外,期间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止他。这不可能没有经过元帅的默许。看来在这一段时间内,又出了新的变故。足以让元帅改变态度的新变故。……病房里,陈钰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门,然后看着床上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侣:“需要我回避一下吗?”话虽这么说,但陈钰并没有半点要回避的意思,叶澄于是放开了他的男朋友,坐直身体:“陈叔。”陈钰看了眼低眉顺眼的季芳泽,心里颇有点“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郁闷:“我帮你们拦住了一位来势汹汹的娘娘,但这只是暂时,要想得到真正的,强有力的庇护,你们还是得拿出点筹码来,好让我送去给元帅。”叶澄靠在病床上,并不惊讶:“想必元帅已经想好,要向我索取什么筹码了。”陈钰神色难掩复杂:“我听说你过去的精神力只是平平,也未真正接受过军事训练。”在那场决赛场上的闹剧后,很多东西对有一定渠道的人来说,并非难以打听的秘密。所以众人才更加不可置信。在叶澄昏睡的过程中,人们已经做了很多证实和检验,他确实就是叶栖彦,如假包换,从一个喜欢读书的普通少年,变成了一个属于战场的天才。“可能是发现,普通人甚至没资格好端端地自由活着,所以才长出了大家都看重的筹码吧。”叶澄唇角的微笑平静:“我是个两袖清风,以吃软饭为生的穷光蛋,唯一的筹码就是我自己。我愿意为军部效力,如果军部不介意我偶尔搞搞副业,加入反旧派组织的话。”陈钰表示好奇:“有这个组织吗?”听起来不像是正规民间组织。季芳泽点点头:“有,刚刚成立的。虽然还没得到官方组织的认证。”加入者还不少。至少李苑他们几个第一时间加入了。还有那位世家头疼榜上第一的律师。如果叶澄只是想让现在的皇帝两口子退位,让叶家等人下台,大家集体为了自己的错误去蹲监狱,或许没必要搞出这么复杂的阵势。单看眼前这一关,他们大概就过不了了。但如果希望能做一些更长久,更深远的影响,就不得不把步子埋的远一些。陈钰也只是问了两句,甚至没有进行更深的讨价还价,对着叶澄伸出了手:“军部欢迎你。你应该清楚自己的价值,我们可能不会像安排普通初入伍的士兵一样安排你,具体的训练事宜,稍后会再进行通知。”叶澄看了眼季芳泽:“允许家属随行吗?”陈钰愣了一下,也忍不住瞥了眼安安静静坐着的季芳泽:“芳泽不用上学吗?”“总会毕业啊。”陈钰的手伸了半天,满头黑线:“等毕业了再说!到底答不答应!”叶澄握住了那只手,笑意从容:“自会全力以赴。”“我该走了。”陈钰看了眼时间,在离开病房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在不久前,凤恒的体检结果出来了,他的精神力确实是因为人为的破坏,而发生了降级。现在首都星最顶尖的一批医者,正在努力尝试修复。”凤恒是那个废土星的少年。外界不清楚他的去向,其实已经被军部悄悄带走了。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检验某些事。现在检验结果出来了。是一项全新的,军部没有备案的科技。这个消息暂时被封锁住了,因为一项全新的,未知能否破解的,可以让人不知不觉发生精神力降级甚至崩溃的科技,很可能会造成极大的社会恐慌。皇室竟然让叶家背着军部,偷偷研制针对精神力方面的新武器,军部是绝不能再容忍下去了。009看着叶澄渐渐接近了任务目标,难得多愁善感起来:【我有时候会怀疑,其实我们就算完成了任务,让那些人受到惩罚,得到的也不是正义。】 第207章 这种证词当然不具备效力。可问题是,正如皇帝身边的人没办法作为皇帝的证人一样,季芳泽也同样没办法为叶澄作证。甚至这些天, 因为季芳泽出面为叶澄做的许多事,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很难掩盖, 成为了对叶澄不利的构陷。“栖彦, 过去两年,若是皇家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我给你赔不是。”皇帝眼神疲惫, 带着一点悲伤和指责,“可终究做了两年的家人,纵然你如今想结束这段关系,自然也可以体体面面地离开, 何必用出这样的手段?”皇家律师看向上面的**官:“据我所知, 对方当事人与他身旁坐着的那位季先生, 关系匪浅。”叶澄一把按住了身旁骤然要起身的季芳泽,对这番指控,只是神色漠然:“是,我们是恋人。”皇家的律师点点头:“而季芳泽先生, 恐怕与我的当事人一家,有一些误会和矛盾。我有理由怀疑,这就是对方污蔑我方当事人的动机。”法官安静地听完,示意叶澄这一方辩护。不用叶澄说话,身边自愿前来的那位律师已经站起身:“法官大人,首先我要说的是,我的当事人叶栖彦先生,比那位原本的王妃殿下,叶栖桐小姐,刚好要小四十三天。”席上众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很快,更多的人明白了。当初那场婚礼,就举办在叶栖桐成年礼后的一个月整。“所以,无论皇帝陛下说的是不是真的,当时换婚这件事,是否征得了所有人,包括叶栖彦先生的同意,这段婚姻关系都不成立,并且成年的那一方,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关于这一点,我们稍后会发律师函给三皇子殿下。基于这一点,我的当事人可以和任何单身人士保持正当的恋爱关系,而不必受到法律或道德的职责。”“另外,我们今天真正的主题,是叶栖彦先生是否遭到了皇室整整两年的人身控制。”对方律师立即道:“我方可以提供叶栖彦先生多次在公众前露面的影像,行动自由,举止自然,足以证明叶栖彦先生并未受到□□和控制。”“那只是因为我的当事人受到了威胁和恐吓,在不确定能否摆脱困境的情况下,不敢违背囚禁者的意志。”“我方反对。按照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如果你们不能提出相应的证据,就不能这么污蔑我的当事人。”叶澄的律师没有再打无用的口水战,而是面向法官:“按照我的当事人所说,在过去的两年里,他一共使用过两台光脑,一台属于王妃殿下‘叶栖桐’,另一台则是现用的匿名光脑,我申请调用数据局中这两台光脑的出行记录。在最近这两年内,除了皇室需要他出席的公共场合,他未能踏出过皇宫一步。”“那只是因为叶栖彦先生喜欢宅居罢了。在星网几乎能比拟现实的现在,这个社会上不乏常年累月待在家中的人群。如果你同时调用那台属于‘叶栖彦’的光脑,你会发现,在过去的十八年,他也未曾有几次离开叶家的记录。难道他过去的十八年,也一直处于控制之下吗?”这点严格说来,竟然还挺真的,叶家对未满十八岁的家中子弟实行严格的管制,叶栖彦本身也的确是个不爱出门的性子。但叶澄还有其他的证据。早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就在筹备这一幕了。叶澄的律师将几份打印好的体检报告书交了出去:“我的当事人,缺少了最后一针,没有打全etv疫苗。”当初外星种病毒入侵,在帝国掀起一场伤亡无数的病疫,数年才终于停歇。相应的疫苗研发出来,从此成为每一个帝国公民必须打,由国家免费提供的疫苗种类。这个疫苗周期漫长,分别要打六次。十八岁成年后的三个月,是最后一针的期限。“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宅居,再怎么不爱出门,也不可能连这样普遍和至关重要的疫苗都不去打。那时候才是‘婚礼’举办后不久,难道我的当事人,从那时候就开始筹备今天这一切了吗?”叶澄坐在这里很少开口,但此刻却补充道:“在我进入皇宫后,那台认证‘王妃叶栖桐’身份的光脑,实际上并不在我手中。因为不被允许离宫,我希望能得到一台至少可以联网的普通光脑和模拟仓,因此触怒了皇后,被关押在空无一人的西殿区域,只有人工智能维持我的基本生存。那是我最痛苦和无助的时候,完全顾不上疫苗的事。”“后来我与皇后达成了协议,我会尽力配合三皇子妃的身份,然后得到了一台匿名光脑。光脑的匿名,也绝不像他之前所说,是发现了我热爱机甲,才为我配置了军部的科技。因为那台光脑里,没有一分余额。而且我当时还没发生精神力增长,也并不怎么接触机甲,他们只是为了限制我在星网上的活动范围。”“如果不是意外遇到我现在的恋人,我可能根本挺不过那一段时间。”律师插了一句:“而经过权威人士的鉴定,我的当事人确实存在长期精神压力过大,而导致的中度抑郁。”这场官司打得全国瞩目,在所有人的,一点点的拉锯战,坚持了足足三天。人身自由真的是个很难界定的概念,所以尽管双方据理力争,在场的十位权威法官最后的表态,还是达成了“五比五”的局面。皇室欺骗大众,婚约失效还涉嫌骗婚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但是关于是否“控制叶栖彦人身自由”,还是无法裁决。最后的决定权,落在场上年迈的**官身上。老人顶着所有人的视线,轻轻地敲了一下木锤,声音轻松到仿佛在开玩笑:“那就进行民意裁决吧。”“我不觉得,我的决定能具备,让任何人都信服的公正力。所以究竟相信谁,究竟真相如何,就让民众来决定吧。”民意裁决是星澜帝国的一种特殊司法程序,就像很多很多年前的,充满哲学光辉的国度,由全体公民的投票结果,来裁决一件事。星网的普及,足以达成这样的条件。星澜的历史上,只有过寥寥几次民意裁决,每一次都是举国震动的大事。投票持续了一整天。在结果宣布的那一刻。“这不可能!”皇帝猛地站起身,身后的座椅仰倒,发出吱嘎的哀声。他死死地盯着光屏上的结果。那鲜明的对比,昭示着最后的结局。他早已接到了皇室集体成员,还有议会的暗示,在这件事之后,会写下退位诏书。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主动能维持最后的体面。所以无论如何,他的政治生涯都已经结束了。但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这比法官们径直判他有罪,更让他痛苦和不可置信!他身旁的皇后尽管极力打扮,仍然掩不住憔悴,但她倒没有太过失态,伸手去拉皇帝,被皇帝粗暴地一把打开。“这太可笑了!”皇帝环视四周:“我,我兢兢业业,做一个好皇帝,而我的臣民,却这样背叛我!”叶澄那边倒也没有什么欢欣鼓舞的姿态,大家轻松地相视一笑,开始收拾东西。这之后,究竟是坐牢,还是如何,法院自会根据具体的罪名,斟酌出合适的结果。皇帝推开面前阻拦的法院工作人员,跌跌撞撞地朝这边扑过来。季芳泽下意识挡在叶澄面前。尽管叶澄并不怕他,但还是欣然接受了对方的心意,躲在季芳泽身后,只露出一个头,冷淡烦:“请问有何贵干?”皇帝凭着一股气来到对面的席位,却在这一刻,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失魂落魄。 第209章 季芳泽就听到“咱们小家”四个字,轻咳了一声,把原本要说的话都忘了,看那盆丑啦吧唧的铜钱草,好像也瞧出了那么点叫人喜欢的盎然绿意。季芳泽拨了拨那圆圆的叶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军中?”“等军部通知,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叶澄搂住季芳泽的腰,把头靠在季芳泽肩上。他不习惯因为暂时的分离,就表露出什么小儿女般的情绪,但心里终究是不舍的,“你呢?我听说议会公布的皇帝候选人名单,你也在上面?”蔷薇女王一生未婚,季芳泽是她唯一的儿子,守旧派虽然瞧不上私生子,可按照法律,也同样享有相应继承权。如今季则因丑闻被迫退位,季芳泽也出现在公众眼前,从血缘来说,他也是极接近皇位的人选。季芳泽覆着叶澄的手背:“我不想去参加。”先不说其中要经历多少明争暗斗,只看叶澄是打算在保家卫国的路上走下去了,以后还不一定在哪个星系驻守,他就算真的当上了皇帝,到时候困居首都星,岂不是要异地?叶澄点头:“那就不去。”季芳泽注意到厨房的定时到了,却又不想放开叶澄的手,于是两个加起来不知道多少岁的大人,像企鹅一样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我会在帝国大学继续读书,同时继续打理反旧派的事,帮那些来求助的人摆脱困境,吸纳新成员。这样的话,我们以后和皇室世家的冲突,恐怕不会少,我去竞选那个位置也不合适。”叶澄一怔:“你还记得反旧派。”在星澜,成立民间组织是件很容易的事,只要一个发起者,在星网上填写申请表,然后五个公民签字加入,这个民间组织就成立了,比大学里办社团还容易。也因为如此,星澜的民间组织多如繁星,但里面有影响力的却是凤毛麟角。叶澄玩笑一样,拉了当初预选赛上的队员,成立了这个“反旧派”,事后就没再怎么提起过。没想到季芳泽还记得,并且这么认真地把它加入了自己往后的计划。季芳泽打开锅盖:“嗯,我记得。所以你在外面,不那么拼命也可以,你想做到的事,我都会尽力帮你。”为了不引发厨房事故,两人在厨房门口分开,此刻叶澄就吊儿郎当地靠在门框上,看着季芳泽尝咸淡,关火的背影,眼神说不出的温柔。虽然营养剂足以健康维持生命,人工智能也可以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大餐,但季芳泽还是喜欢自己动手,哪怕做的不那么好。餐桌上,两人吃饭吃到一半,叶澄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听说,你在我身上安了追踪器?”季芳泽手里的汤匙“哒”一下掉进了碗里。叶澄挑眉,心中微讶。从卓琼口中意外听到这件事,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季芳泽当时随意想的借口,就说出来逗一下季芳泽,没想到季芳泽这个反应,有点像心虚啊!叶澄来了兴趣:“难道真安了?我怎么没发现?”季芳泽顿时紧张:“我没有!不是我安的!”叶澄就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男朋友纠结万分的表情。季芳泽纠结了好一会儿,微微丧气,把手心摊开给叶澄看。别人是看不到他手心的光的,无论他有没有打开光幕。但叶澄问了,他也不好在这样的小事上撒谎。他下意识地催动了那颗星星,思索着怎么和叶澄解释,但叶澄却好像真的看到了一样,动作一下子顿住了。他的视线紧紧落在季芳泽的手心:“这是……”在季芳泽小时候,他也好奇过这究竟是什么,那时他身边只有一台智能机甲,勉强充当着长辈的角色。“密刺”搜索了好大一片数据库,然后告诉他,这是星辰的祝福。季芳泽也对此深信不疑。但是哪个星辰的祝福会像个偷窥狂!唯一的功能就是找叶澄,偷偷看叶澄在做什么!虽然说,虽然说在发现这一用途后,他还是觉得这是星辰给他量身定做的祝福,但是他怎么跟叶澄开口?谁也不会信吧!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叶澄却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这是一份礼物。”来自上一个世界的,季芳泽的生父华爻,送给他们的合籍贺礼。一对相伴相生,亲密无间,永远也不会真正分离的星辰。叶澄在腰间挂了数百年,离开那个世界后再没有见到,他曾经以为那和许许多多的其他事物一样,留在了它们原本的世界。没想到,还能见到它。可是既然季芳泽的那一颗还能发挥作用,就说明,属于叶澄的那一颗,还在他身上。他赤条条一个灵魂来到这里,那颗星子唯一能栖身的,就是他的魂魄。这才是真正的,永不分离。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第143章 【难怪点星门的老头子, 要恨死天魔主了。这样的天赋, 如果不耽误那一茬,成就不可限量。】叶澄却摇头:【修行讲究破障。他虽然一时停驻不前,但堪破情障, 心境稳固,日后一定能走得更远。】叶澄停留在那个世界的最后几年, 已经很少听到华爻的消息, 据说还在引星海里闭关。009难得听叶澄提起这些事:【可我去过的修仙世界,很多大能都有恩爱道侣, 你不是也和季芳泽牵扯不断吗?】它不了解叶澄的过去,尤其是在一片混沌中,连叶澄自己都不记得的过去。但它至少能看出来两件事,叶澄过去是练剑的修行者,人埋在骨子的里东西是永远不会失去的;第二件,就是叶澄过去和季芳泽相恋。【我没有情障啊。】叶澄失笑, 【九哥,破障和抛妻弃子,六亲不认完全是两回事。芳泽不是我的障。】他是他一路跋山涉水, 都不觉疲惫的终途。……过去的历程中,叶澄没少在军中待过。军旅生活大抵都差不多,艰苦的训练, 严明的军规,枯燥的日常,但叶澄是个不喜欢被管束的人, 却意外地并不觉得军中的生活难以忍受。 第211章 因为还不够完整,所以看不到吗?009也吃了一惊,下意识看向叶澄。叶澄却并不多惊讶,只是走过去,摸了摸季芳泽的侧脸。尽管他只能摸到一片虚无,但他的动作还是下意识放温柔了。009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回避一下,就听到叶澄开口:【走了,做任务。】【现在?!】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难道不陪一下你重伤的男朋友吗?【不赚钱,怎么养重伤的男朋友?】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他们一直在一起。】正文完。不过后面还有番外。包括他们的前世,和叶澄与主神的交易。晚安!第144章 青崖山一年四季都笼罩着葱郁碧色, 春天不会开出百花烂漫, 冬天也不会覆上皑皑白雪。听上去是个很枯燥无趣的地方,但谁也不会瞧不起青崖山。因为青崖山上有一个门派,以山为名,是这片大陆最顶级的剑宗,四大宗门中位列行首。季芳泽就住在青崖山上。不过他不是青崖的弟子, 甚至也不是仆役一流。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是什么。从记事起, 他就住在青崖六山中的破云峰, 受到破云峰峰主莫凡的亲自教导。这说出去,是件足以让他受到天下十之**少年人的羡慕,但季芳泽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因为他过得不好。他住在后山林里的一间草屋, 周围荒凉安静,没有任何邻居。六岁那年开始,他每天要很早起,去山脚下的溪涧提水, 这种事很没必要, 因为在破云峰, 连仆役都会引水诀, 但是他必须做, 因为这是他的“早课”。等挑好了一缸水,他会进入莫凡的洞府, 开始一天的“学习”。不知情的人,大概以为他跟着凌云剑莫凡,会学什么高深的剑法, 再不济也得背点世间难寻的心法口诀,但莫凡只是要求他“静思”。一个小孩子,懂什么静思?其实就是在黑暗到没有一丝光的房间里关禁闭。一直到日薄西山,才被放出来,再重新下山,打满一缸水,这是他的“晚课”。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莫凡从不承认季芳泽是他的弟子,也不喜欢他,让季芳泽自己来说,大概是厌恶更准确。莫凡是破云峰的峰主,而且是一位颇受尊敬爱戴的峰主,他的态度当然会影响到周遭人。再加上本身性格也不算讨喜,所以季芳泽一直过得很孤独。大部分人不会欺负他,也不会亲近他,只是保持着冷淡的距离。但那只是大部分。任何一个门派,都会出现一些不合适的事,尤其是这个门派里还有小孩子出没的时候。孩子或许不懂太多复杂的事,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峰主不喜欢他,却还是要亲自教导他。但有些人的嫉妒与恶意却仿佛与生俱来。季芳泽第一次遇到叶澄,是在一个傍晚。他被按在地上,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身上的灵力压制,完全不得动弹。周围站着五六个年纪仿佛的男孩子,这些人虽然只是入门不久,但对付他已经绰绰有余了。离他最远的,衣着好像纤尘不染的男童看着他的狼狈,表情天真,明明是这样小的年纪,却能有那种浓重的恶毒:“你知道峰主为什么给你起名叫‘芳泽’吗?我爹说,那是因为你是个杂种。”季芳泽死死地握紧拳头,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身上的枷锁骤然变轻,突然消失了。一个清亮的少年声从他们身后响起:“好稀奇!我倒没听说过这样的说法。”这是用膳的时间,又地方偏远,所以几个男童完全没想到会有人出现,顿时神色骤变。领头的那个男童一瞬收起眼底的阴沉,做出单纯委屈的表情,对着从山林间走出的清隽少年,率先告状道:“师兄,是他先动手的。”季芳泽站起来,感觉到小腿有些痛,面对这番指控神色漠然,转身就走。确实是季芳泽先动的手。他走了五躺山路,一直到夕阳余晖将近,才打好的那一缸水,被人用引水诀倒在了水缸前的地面上。他倒无所谓莫凡满不满意,但是这关系到他的晚饭。白衣佩剑的少年走到一众小孩之间,没看离去的季芳泽,只是扫了眼男童袖子上的冰蓝绣样:“冰城白家的子弟?”男童略有不安的心终于平定下来,略带得意地瞥了一眼季芳泽渐远的背影:“家父冰城城主白臻,在下是为了参加青崖一月后的弟子选拔大会,来破云峰借住。”少年点点头,表情平静,语调也没什么改变:“那你可以提前回去了,记得带着你的小伙伴一起。”男童脸上的笑慢慢落下去了:“我不懂师兄的意思。”少年却懒洋洋道:“师兄叫得太早了。意思就是,青崖不会有任何一个山收你们入门。”不等众人反应,少年便转身离开,朝着季芳泽的方向去了。季芳泽当时已经走得远一些了,但少年还是眨眼就追上了他,笑眯眯地看着他。“要不要我帮你提木桶?”“你提着这个木桶做什么?”“我都不知道这儿居然还有条近路!”季芳泽那时还没修炼出百忍成刚,巍然不动的心境来,于是在叶澄追着他到溪涧时,终于忍无可忍:“莫凡不喜欢我。”少年眨眼:“嗯?”“也就是说,我给不了你什么好处,甚至会连累莫凡讨厌你。”季芳泽后来回忆,他人生的前几年是一片晦涩和黑暗。好像他第一次看到别的色彩,是被一个无礼至极的少年人,从背后高高举起来,还抛出去好远,他一抬眼,就看到了橘色侬丽,夕阳将落的天空。“小朋友不要年纪轻轻就这么愤世嫉俗,哥哥带你去玩啊。”季芳泽被他像提小狗一样,偏离原本方向,扑棱着挣扎了两下,突然很生气:“我还要打水!”“我刚刚走的时候给你打满了,放心吧没事的,我经常帮师弟师妹们做功课,从来没被发现过。” 第213章 少年人的身体并不算多强壮,只是修长而已,但却热得像火炉,将他完完全全笼罩其中, 仿佛能把所有的寒冷与,抵抗在这块薄薄的被子之外。季芳泽睡着了。他本以为会一夜无梦到天明,但是他半夜被冻醒了。他坐起身,看了眼床边什么都没盖的自己,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身旁裹着被子睡得昏天黑地的少年。少年还是死死地搂着什么,但那已经换成了季芳泽的枕头。七岁的小孩子面无表情地想:果然讨厌这人是有道理的,至少他本来还可以有床薄被子。然后他抽出来叶澄怀里的枕头,丢到了地上,重新躺回了床边。少年仍然紧紧闭着眼睛,没有被惊醒,但因为怀里空了,他下意识胡乱摸索了一番,然后把离他最近的,软乎乎的一团,搂进了怀里,心满意足地哼唧了一声。季芳泽重新闭上了眼睛,这次是真的一觉到天明。……清晨,季芳泽走在山路上,提着一桶水。他太小了,还不能用担子。如果有人仔细观察过的话,就会发现他今天的脚步比以往的时候快很多,因为他旁边跟着一个非常聒噪的家伙。当然,叶澄虽然自来熟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变成唠叨鬼,但季芳泽就是觉得他聒噪。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眼,哪怕他不说话,季芳泽也觉得心烦意乱。这人怎么生了一双这么聒噪的眼?生着一双聒噪眼的少年,好像完全觉不到季芳泽的漠视和敌对,手提着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木桶,跟在季芳泽身边,自顾自地吹着口哨,和树上那些早起吊嗓子的鸟儿们一唱一和。刚开始的时候,季芳泽以为那两桶水是帮他打的。谁知那人走到山顶,直接把水浇在了一棵树下。叶澄回头,对上季芳泽的视线,眨眨眼睛:“小孩子可以偶尔偷一下懒,但大部分时候,功课还是要自己做。就算撒娇也没用。”季芳泽转身,他还需要再打四桶水。少年摘下腰间的佩剑,像烧火棍一样,把两只空木桶串起来,翘起来扛在肩后。两只木桶叮叮当当碰个不停,季芳泽忍不住有些恼火:“你真是青崖的弟子?”“如假包换。”问题就在这里。青崖怎么会有这种人!一群伪君子里,什么时候出了个无赖?再次提着一桶水,走到山顶的时候,季芳泽终于闷声开口:“这算什么功课?”自从相见以来,叶澄一直都是轻松的神态,但是这一刻,他的眼神很认真:“你觉得,三师叔为什么让你做这些呢?”季芳泽没有犹豫,小小的脸上满是漠然:“因为他不喜欢我。”叶澄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季芳泽的头:“是啊,他不喜欢你。但他不会因为不喜欢你,就故意欺负你。他要你做这些只有一个原因,因为这是你的功课。练剑是修行,挑水也是。”季芳泽笑了一声,里面讥讽的意味很浓:“可挑水这项修行,全破云峰只有我一个人需要做。”叶澄敲了敲他的脑袋:“我不是和你一起吗?”季芳泽躲开他的手,没再说话。叶澄也不介意他的态度,等到一缸水被挑满,他站在树下的水缸边,和季芳泽告别:“我会来接你放学。”季芳泽就这么有了一个邻居,他们每天一起起床,一起挑水,挤在草屋的小桌子上吃饭。叶澄在窗户边挂了一串风铃一样的挂饰,季芳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从那天开始,他们就可以裹着被子躺在床上,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看到满天辽阔的星光。那时候,叶澄的话就会变多,给他讲很多有趣的故事和传闻。季芳泽安静地听着,因为他能感觉到,叶澄是想教他。那些别人不愿意教他的东西。而他想学,因为他想变强大,想离开破云峰,离开青崖山。为了这个,就算忍耐一下叶澄的聒噪,也是值得的。星辉洒在床边,小孩子闭上了眼睛,略带嘲弄地想:不管怎么看,叶澄的出现对他来说都是稳赚不赔,能赚一天是一天。谁知道他这份心血来潮,能支撑几天?这一撑,就是三个月。三个月,足足一个季度,虽然青崖山没有一年四季,但时光却不会打半个时辰的折扣。这一天,季芳泽从静室里出来,却没看到往常站在门外等他的身影,而是一只纸鹤慢慢落在了他手心。那纸鹤上画着黑豆子的眼睛,甚至还点了个樱桃小嘴,非常滑稽,半点都不像只正经纸鹤,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季芳泽拆开了纸鹤,上面写着一行字。【我这几天有些事,不能回去住啦。我找管事多要了几床被子,记得都盖上。】季芳泽站在原地看了半天,在引来其他人奇怪注视之前,面无表情把那团纸揉乱,丢进了水潭。……叶澄是青崖山的大师兄。修道之人生命漫长,同一代的弟子中,比他年长的人并不少见,但是他才是大师兄。因为他的师父是青崖掌门,更因为他足够强。这就意味着他身上也有不少责任。叶澄突然接到师父的命令,要临时派他出去办点事。时间比较赶,来不得等季芳泽放学,叶澄便留了只纸鹤给他。他本以为最多是三五天的时间,谁知途中又遭变故,竟然一连耽搁了整整十天。回山的路上,叶澄难得露出几分纠结和苦恼。师父交代的事倒是圆满做好了,但他哄了三个月,才收起爪子,肯在他身边偶尔露一下肚皮的小东西,不会生气吧?事实证明叶澄的担心并不多余。因为他隔着老远,就看到了他自己盖的那座草屋门口,丢着不少东西,有被子,有碗筷,还有他挂在窗上的那串风铃。看上面的灰尘和落叶,很可能他刚走,季芳泽就把这些东西给扔到这里来了。叶澄躺在树底下,透过斑驳的树叶晒太阳:“啊,这下可有点难办了。” 第215章 季芳泽闭着眼,像当初第一次被叶澄抱着睡一样,身体有点僵硬。片刻后,他宛如小兽一样,蹭了蹭叶澄的脖子,声音很小:“我还要吃元宵。”叶澄苦恼:“只有元宵节才有卖元宵的。”“我不管。”“行行行,我们吃。真的买不到,我就亲手给你包。”黑暗里,季芳泽软软的,抱起来很舒服,叶澄又放下了一桩心事,很快就进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然后他含含糊糊听到季芳泽说了什么。那声音太含糊了,叶澄没听清。他强撑起眼皮:“怎么啦?”季芳泽往他怀里钻得更紧一些:“没什么。我说晚安。”叶澄胡乱亲了下季芳泽的额头:“晚安。”季芳泽闭上了眼睛。寒意被驱走。刚刚还怎么捉不到的困意,好像一瞬间涌了上来,季芳泽几乎立刻就困了。其实季芳泽之前想问叶澄,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变成了一团含糊不清的呓语。其实他知道答案。因为叶澄是个好人。因为他很可怜。所以只要他一直很可怜,叶澄就会一直对他好。既然害怕失去,那就努力留住好了。……叶澄和季芳泽和好了,而且比之前更好。季芳泽好像一夜之间就融化了满身凝固的寒冰,开始尝试着和叶澄亲近。他开始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慢慢学会撒娇,学会依恋叶澄,而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此同时,叶澄身周的朋友,也明显感觉到了叶澄发生的某种变化。“师兄,今晚瑶台要开新酿,要不要一起去?”叶澄收回剑锋,明显心动了片刻,但最后摇了摇头:“下次吧,我答应了早点回去陪芳泽看书。”晋元不高兴了:“我上次约你,你说要陪小家伙去山下逛夜市,上上次约你,你说要给小家伙做元宵。到底什么才能约到你?我又不是约你抵足而眠,不耽误你回家哄孩子睡觉。”叶澄拍拍师弟的肩膀,完全没有什么内疚之心:“下次记得白天约我。”时桑打圆场:“要不师兄带小家伙一起来嘛,让我们也熟悉熟悉。瑶台一年可就设这么一次宴,错过岂不可惜?”叶澄犹豫起来。他这个人有点爱酒的小毛病,但因为修行的缘故,青崖有门规,除了特殊的年节典礼,不许门下年轻弟子多饮,唯有瑶台的酒,用灵果酿制,又用秘法去浊引情,小孩子喝了也没事。所以不在禁列。不去确实有点可惜。何况他心里还存着另一件事。芳泽乖巧,可又孤僻了一些,他陪着芳泽快半年,从没见过芳泽和除了他以外的人有交情。这怎么能行呢?多结识一些师兄也好,万一自己日后有事离山,芳泽也有人陪伴照应。叶澄回到草屋,见季芳泽已经挑水归来,正在灯下习字。他走过去,握着季芳泽的手,帮他纠正了一处失误,然后问他:“今夜瑶台要设宴,会放烟火,你想去看吗?只有我的几位好友在,也是你同门的师兄,人都很好。”季芳泽笔触一顿,一团墨迹在纸上晕开。他抬头:“好啊。”时桑早已定下了厢房,不大,七八个少年人坐在里面,很是热闹。大家都对叶澄捧在手心里的“小家伙”很好奇,不由伸长了脖子看。季芳泽仿佛是腼腆,只是紧紧拉着叶澄的手,躲在他身后,任谁逗都不说话。叶澄只好挨个瞪过去,用视线将这群吵吵闹闹的师弟给逼退。瑶台的酒很醇厚,烟花也很漂亮,宴上的气氛也很浓烈。但宴散归来,走在黑暗的山路间,叶澄拉着季芳泽的手,突然问:“你是不是不喜欢那种场合?”季芳泽刚想开口否认,叶澄已经摸了摸他的头:“那下次就不去了。”叶澄略带歉意:“我以为你会开心,才带你去的。”季芳泽搂住了叶澄的手臂,靠在他身侧:“我开心啊。”他不喜欢酒,更不喜欢那些和叶澄熟稔亲近的人,但因为和叶澄在一起,所以还是很开心。叶澄此刻会顾及他的情绪,他更觉得开心。……第二天,叶澄送别了季芳泽,照常去练剑,却被一道纸鹤叫去了掌门理事的内堂。堂内坐着三个人,一位掌门,两位峰主。叶澄一一见礼。掌门只是自顾自地喝茶。他右手边的中年女子看着叶澄,笑容分外慈爱:“澄儿,你这些天在破云峰也住了不少日子,什么时候到我的流霞峰住一住?”叶澄沉默片刻:“多谢五师叔美意,但弟子打算在破云峰长住。”莫凡重重放下手中茶杯:“你留在破云做什么?”“回三师叔,他是我师弟,我是他师兄,我自然要尽到责任,教他读书,教他明事理。”叶澄没提这个“他”是谁,但在座的人都清楚。众所周知,青崖山这一代的首徒叶澄,十五结丹,一剑斩出天地异象,可谓风光无限。可他还有个外人不知道的习惯,那就是护短。 第217章 时桑向来温和好脾气,虽然和季芳泽不算太熟,但也有几分爱屋及乌在:“闭关本就没有时限一说。如果大师兄真的有危险,掌门和长老们肯定会选择强行破关。所以大师兄一定没事。”这话不过是为了安慰季芳泽罢了。闭关这种事,不是到了生死一刻,外面的人谁敢贸然闯进去?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也是非死即伤了。季芳泽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叶澄这场闭关真的持续了很久,外界弟子从一开始的猜测不断,到声音慢慢平寂。虽然门派高层仍然沉默,但还是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叶澄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青崖的年轻弟子间笼罩着一片悲戚和哀色。但作为叶澄最护着的人,季芳泽的生活仍在继续。他每天挑水,静思,看不出什么悲痛的迹象来。门内不乏有人觉得他忘恩负义,甚至当面出声指责。季芳泽却只是面无表情地从那些人身边走过去。只有很少的人注意到,季芳泽半夜会离开破云峰,到叶澄闭关的门外坐一会儿。月亮越过头顶,季芳泽站起身。他平常都安安静静地来,安安静静地走。叶澄听不到,说话没有任何意义。但今天他忍不住对着石门轻声道:“你什么时候出来?旁边的屋子没人,我晚上睡不好。你留的功课我都做完了,书也都看完了。”夜色寂静,无人回应。季芳泽转身离开。走到破云峰山间的一处小道上,季芳泽突然察觉到不太对。他记性极佳,又在夜间走过很多次这条小道。前方那棵树的树荫,好像比之前大了不少。他脚步微顿,还是慢慢走了过去。剑光突然在夜色中闪过,直奔而来,季芳泽却脚步不变,只是将袖间的灵石轻轻挥了出去。灵石撞在剑刃上的清脆声响起,那人为了躲避直逼眼前的另一枚灵石,翻身落地。而季芳泽丢出的其他灵石也刚好落地组成阵法,瞬间星芒一闪,将那人围困其中。他一直没有正式踏入修行,叶澄也从不教他引气入体,但叶澄有教他学别的护身之法。季芳泽不在意这个人是谁,不关心他的来意。他现在没心情去和任何人计较。所以他甚至都没朝那边看一眼,只是漠然地从那人身侧经过。郁继突然被制,筋脉间灵力的流转都凝滞下来,顿时以为季芳泽是用了什么高级的法器,心中更是嫉妒难平:“有什么好得意,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叶澄修为五年未有寸进,我就知道他欺世盗名,根本就没资格做大师兄!这次闭关足足半年未出,你以为他还能活着出来吗?!”季芳泽的脚步顿住了。……最后一点游离在外的星芒慢慢融入体内,像是雕像般枯坐了半年的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察觉到体内的变化,终于露出一点笑意来。他其实两年前就察觉到了进阶的迹象,但师父担心他过急则夭,让他缓一缓,把根基打实一点,谁知一缓就是两年,这次直接冲过头,跳了两阶进入灵寂,只差一步便是元婴。确实凶险,好在还是顺利过来了。成功进阶的喜悦还没维持多久,叶澄就苦下了脸。外面师父他们不知道情况,一定很担心,自己肯定要挨骂。估计芳泽也要生气。不知道这次皮影戏还好不好用。掌门一见叶澄就清楚了原委,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为自家徒弟有出息而眉开眼笑,还是为他的莽撞和自己这些天的担惊受怕而大发雷霆,一时表情非常纠结,最后温柔地让他滚去休息。走出掌门静室,晋元他们正在外面等他。叶澄刚出关就被掌门叫走,没顾得上留意四周,现在才发现等他的队伍里,少了一个人。“怎么没见芳泽?”不会吧,生气到都不来接我吗?众人面面相觑片刻,最后还是晋元先开口:“季芳泽一个月前被关进了寒冰洞。”叶澄眼间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发生什么事了?”“他差点杀了一位同门。”叶澄多在意季芳泽,这些年又当哥哥又当师父,简直和心尖子也差不多了。他们都和叶澄相交莫逆,不可能不关心这件事。叶澄眯了眯眼:“那个差点被他杀了的同门做了什么?总不能大家好端端地走在路上,他就冲上去捅了别人两刀吧?”他多了解季芳泽,根本不相信季芳泽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来。时桑将当时的事简单描述了一下。叶澄点点头:“所以背地里搞偷袭的人只是挨了二十尺,反抗的那个人被丢进寒冰洞关了一个月。”晋元不在意叶澄的情绪,他的表情非常严肃:“问题在于他不是仅仅要反抗。他当时已经用阵法制住了郁继,但还是选择了继续对郁继动手。幸亏之前打斗的声音惊动了一位长老,若那位长老稍晚一步,郁继就被他宰了。他意图杀害同门!”叶澄还没开口,反而是向来温柔随和的时桑,率先反驳道:“话不能这么说,郁继明知芳泽未曾练气,却半夜在山道上持剑埋伏芳泽,焉知不是想至他于死地?郁继不过是没成功罢了,可芳泽也没真的杀了他。我觉得戒律堂这次刑罚过重。”“是,你要杀我,我反手杀你,天下本就弱肉强食,这是天经地义的规矩。”晋元却话头一转,“但是你们别忘了,他今年才十五岁,他可没去过战域,甚至没跟人比试过,只怕连血都没见过几滴。结果头一次动手,他就敢杀人!”晋元看向叶澄:“师兄,你最清楚他的身世,清楚掌门他们心中的芥蒂。你觉得掌门和峰主们会怎么想?就连我也觉得,他心狠太过!”作者有话要说:  严格意义上来说,小芳确实不是个好人。晚安。第148章 “师兄,难道掌门和诸位峰主, 不知道你与季芳泽好吗?”别看晋元平常说话直, 他出身在一个王朝世家, 过去还在继母手底下混日子,自然其他人更明白些弯弯绕绕, 忍不住劝了一句,“今日你出关, 长辈们可有人跟你提起这件事半句?”既然不提,就是希望叶澄也不要再提了。 第219章 寒冰洞在肃己峰下,窄窄的一道门嵌在山壁间, 外面只有两个年轻弟子守着, 看不出半点地牢的模样来。见到叶澄前来,寒冰洞前守卫的年轻弟子连忙起身行礼,眼底俱是雀跃:“还未恭喜大师兄出关!”叶澄对两位师弟笑了笑, 看向那扇平平无奇的门:“我来接人。”其实两人早已猜到了叶澄的来意, 听到大师兄出关的消息, 他们就知道季芳泽关不长了。在青崖大多数弟子看来, 戒律堂这次对季芳泽的惩戒实在过重。大家平常读的是道卷剑谱,又不是圣贤书。别人都半路埋伏, 杀到脸上来了,不还手难道还等着被人杀?偷袭的人怎么不讲讲同门情谊啊?何况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叶澄出不来了, 季芳泽一直跟着叶澄,说是半个“遗孤”也差不多了。戒律堂判决的风声出来时, 青崖的年轻弟子中有好些人去求情, 若非如此,可能最后的惩戒会更重。如今大师兄出关,众人欢喜的同时,也觉得松了口气。反正自有大师兄去管。沉稳些的蓝衣青年笑道:“我这就去带季师弟出来。”叶澄想了想:“还是我进去吧。”他还记得上次罗师弟在里面待了三天,出来的时候都冻得走不利索。芳泽在里面待了一个多月,也不知是什么光景。季芳泽就躺在冰凉的石砖地面上。这地牢本就是为了惩戒犯下大错的弟子,连张草席都没有,寒意从身体的每一条缝隙渗进去。那个声音还在絮叨个不停:【这青崖满山俱是小人。天既然生你,你就是天经地义。何不顺应天性, 修习你父亲一族的功法,杀出青崖,从此天长海阔,谁还敢欺你辱你?】季芳泽终于不耐烦了:【你能闭嘴吗?】【你不能对一个心魔要求这么高。】季芳泽睁开眼,在黑暗中闪着嘲讽的意味:【你不是我的心魔。】那声音老神在在:【若我不是你的心魔,我为何能穿过这青崖满山的大阵,不被任何人发现,与你对话?】季芳泽重新闭上了眼睛:【那是你的事。】【……我说你小小年纪,就不能有点报复心和活人气儿吗?小孩子太死板一点也不可爱。】季芳泽没再理他,直到一阵石门推开的声音响起。这还不到平常送饭和问罪的时间。季芳泽猛地睁开了眼睛,只是这次眼底不再是冷漠和讥讽。那声音闲闲道:【猫妈妈来叼小猫回窝了。】季芳泽下意识想坐起来,但因为全身都冻得僵硬,一下子没能顺利起来。本来他还要再起来,但想了想,又按照原来的模样躺好了。这一番动作之间,来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牢门前。叶澄看着地牢里蜷缩着的少年,心头猛地一恸,像被刺了一针。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太心疼,之前和长辈争执,也不过是觉得对芳泽不公罢了,并不十分将这刑罚放在心上。就算学堂里的童子也难免挨手板,何况是剑门?练剑哪有不吃苦的?他自己算是极得宠的了,从没吃过罚,可十五岁结丹之前,身上也整日都是青紫,练剑练到夜间端不起茶杯。至于顽劣些的师弟师妹,就算有他护一护,也难免三天两头挨罚。寒冰洞虽然十分难熬,到底不真正伤及根骨。叶澄自以为能泰然处之,但看到季芳泽冻得青白的脸,发现自己的修行还是不太够。旁边引路的师弟已经打开了牢门,叶澄快速进了牢房,单膝跪下,摸了摸季芳泽的脸颊,冷似寒冰。季芳泽的眼睛亮闪闪的,声音却不大,像是受惊之后,蜷缩在角落里的幼猫:“师兄。”叶澄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嗓子间的堵塞,轻声道:“师兄背你,好不好?”季芳泽点了点头。这倒不是他趁机撒娇,他估计自己确实站不起来,就算真能摇摇晃晃站起来,叶澄总不能看着他爬回去。季芳泽伏在叶澄背上,在他耳边轻声道:“师兄,这几天一直有声音缠着我,叫我跟他学什么功法。”于此同时,那声音在季芳泽脑中哼笑起来:【啧。小崽子不识好人心。】叶澄面色未变,神识瞬间放出数里,将整个寒冰洞笼罩其中,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他这番动作惊动了坐镇的长老,出声询问。叶澄将事情经过说明,长老也重视起来,问了几句之后先将两人打发走,派人去通知了掌门。季芳泽语气忐忑:“这事是不是很严重?之前师兄不在,我……”季芳泽话没说完,叶澄却明白他的意思。青崖山的长辈们对季芳泽素来冷淡严苛,季芳泽怕他们也是情理之中。叶澄面色凝重起来,声音却还轻松:“没事,青崖山不是让人来去自如的地方。就算有人的神识能来,撑死也就是和你说两句闲话。如果长辈们来问你话,我会陪着你,不用怕。”少年趴在青年的背上,感受着青年的体温,听着青年不疾不徐的话,嘴角微微翘起来:“嗯。”走到门口,叶澄正好看到准备离开的两个守门弟子。活泼些的那个率先开口:“大师兄,长老刚刚传信说放我们两个半天假,让我们快点滚蛋。”“正好一路,走吧,顺便看看你们这半年的功课有没有长进。”原本领路的蓝衣青年很高兴:“正好有问题请教师兄。”活泼青年却苦下脸:“大师兄你现在怎么变得和我师父一样,张口闭口就是功课。”“对别人自然不必如此,但对你却很有必要。你还有脸抱怨陆长老。”这小子懒的要命,别人都赶着修行游历,他倒好,挑人看大门的时候格外自告奋勇。陆长老好端端一个沉默寡言的高冷剑客,硬生生被这不肖徒弟给逼成了个碎碎念的话唠。季芳泽有外人在时都不爱吭声,只听着三人一路说话。【你瞧,你一心想着他,为了讨他欢心,不顾忌自己惹上麻烦。他却不知道有多少好师弟好师妹。】【那些人查不出来我的,等他们发现根本没有神识入侵的痕迹,要么你在撒谎,要么是你听到的是你自己的声音。你不信我是你的心魔,青崖山的那些老头子会不会这么相信你?】 第221章 那个短暂停歇了一白天的声音,在这一刻又冒了出来,带着某种极深又恶劣的趣味。【那又怎么样?】季芳泽任由自己浸在水中,肺腑间的空气慢慢变少,他却神色漠然,【青崖山有一半的年轻弟子都喜欢他。】【可你和别人的不一样。】季芳泽嗤笑了一声:【我又和别人不一样了。】他原本不怎么理会这个声音,现在却突然觉得说说话也好。因为很多话,他也没有别人可说。【你比别人更接近,所以也比别人更绝望。因为你我都很清楚,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对自己养大的小崽子动心思。你刚刚就什么都没穿地泡在桶里,他却连避讳一眼的想法都没有。】如果叶澄避讳,至少说明他有一点介意。叶澄越是坦荡地接受季芳泽的亲近,就代表在他心里,季芳泽只是个师弟,甚至可以说,只是个孩子。【你打算一辈子撒娇卖痴装可怜,博取他的怜惜,在他心里做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吗?你甘心吗?】季芳泽反问:【不然呢?】【拜我为师,修行你父亲一族的功法。我保证不出十年,你就能把他抢回去关起来,用镣铐拴在床上。只需要一点小手段,你甚至可以让他怀孕。靠他可怜你才能留在他身边,和逼得他一步也不能离开你,你更喜欢哪一个?】季芳泽缓缓吐出一口气,气泡咕噜咕噜路地冒到水面上:【你说这些,不过是为了骗我听你的。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做,才会永远失去他。】季芳泽多少松了口气,这人既然选择想方设法利诱他,就说明目前这人是没有什么威胁能力的。【对,你有可能会永远失去他。】那声音并不介意被季芳泽揭穿他的真实用意,狡黠道,【可如果不试试,你就永远也得不到他。】在水下待了很久的少年,突然跃水而出,溅起巨大的水花。他湿漉漉的脚踩在地面的草席上,披上中衣,才缓声道:【我从没想过一定要得到他。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迈出去这一步。】【你在撒谎!】那声音斩钉截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我最了解你们深渊一族的天性!如果你真的不心动,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你是为了和我解释,还是为了说服你自己?!】季芳泽湿着头发,胡乱披着外袍,摘下窗边的那串风铃,拉开了屋门:【滚吧,别再来烦我。如果你不想我去找青崖山的老头子,宁可自请搜魂,也要查一查你来历的话。】这两间草屋堪称近在咫尺。季芳泽三两步过去,刚到门前,另一间草屋的门就开了。叶澄换了件更柔软的家常素衣,长发松松垮垮地挽着,显然已经洗漱过了。他站在门前,眉眼柔和:“怎么跑过来了?”按照叶澄第一次夜翻窗户的行为延续,他们过去一起睡,都是在季芳泽的屋子里。季芳泽进了屋,先把风铃挂在窗前,然后乖乖地坐在床边,任由叶澄给他一点点烘干头发:“那边到处都是水,懒得今天收拾。”叶澄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隔壁水声,不由失笑。芳泽平常看起来严肃又淡漠,没想到泡个澡还玩水。待擦干了头发,叶澄一指点灭了灯,屋子被黑暗笼罩,只留下一地星光倾泻。自从季芳泽十岁后,叶澄觉得必须锻炼孩子的独立性,两人再也没有一起睡过。按理说,两个不大不小的男孩子挤一张床,盖一张被子,应该很拥挤很不自在才对。但叶澄并没有感觉到这种不自在。他熟练地将人一把搂在怀里,然后两个人一起裹成被子卷儿,像是很多年前一样笑问道:“今天想听故事吗?”季芳泽感觉着叶澄的温度,偷偷侧耳去听叶澄的心跳。不急不缓的,和他强力压制的心跳完全不一样。叶澄并不是那种非常强壮的人,相反,他看起来修长匀称,甚至可以说是偏向清瘦。季芳泽偷偷看过叶澄的腰,细得像是一把能握住。可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一具身体,比谁都能更让人安心,更让人心生恋慕,思之如狂。季芳泽知道,这青崖山有很多人喜欢叶澄,和他一样的喜欢,但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根本不敢说。叶澄在剑术上天赋非凡,在这方面竟比小他数岁的季芳泽开窍更晚。他心里只有同门之谊,没有男女之思。叶澄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稳,季芳泽在黑暗中睁开眼,一点点用视线描摹叶澄的轮廓。其实那个声音说的是对的,他撒谎了,他当然想过得到叶澄。他小时候就心机重,想过如何让叶澄更喜欢他,对他更好,如何在一众讨厌的竞争者中,独占叶澄的关心和温柔。等他长大了,渐渐发现心底的旖思,自然就想的更多了。每个人都想得到自己心爱的人,何况叶澄对他这样信任,这样不设防。季芳泽有太多的计划可以做。比如说让叶澄先“糊里糊涂”地对不起他。但季芳泽忍住了。他告诉自己——【师兄绝不可能接受被算计】【这样可能连师兄弟都做不成了】【师兄更喜欢乖巧可怜的类型,不能走偏了】。其实归根结底,是他舍不得。就像他明知道,只要他装装可怜,说几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这样对我”,就可以让叶澄和青崖长辈的关系更加僵硬,更加偏向他。但他选择了帮青崖山的人说话。他舍不得叶澄左右为难。那些老头子对自己是陌生人,甚至是讨厌憎恶的人,但对叶澄来说,都是最亲近信赖的长辈。叶澄在乎他,也在乎那些老头子。所以他愿意先退一步。季芳泽伸出手,戳了戳叶澄的侧脸:“我可能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个心机重的坏人。可我如今连为难为难你,都舍不得了。”什么算计强迫,也就是梦里想一想,白高兴一下吧。叶澄不知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还是因为这一抬手的骚扰,睡得有些不安稳。叶澄把人往怀里更紧地搂了搂,嘟囔道:“我们不冷。”季芳泽趴在叶澄怀里,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嗯,我不冷。”这就够了。叶澄梦里都记得他怕冷,这还不够吗?既然叶澄不懂,没必要强求更多,他是叶澄身边最近的那一个,这就够了。作者有话要说:  可问题在于叶澄不会永远不懂。晚安。第151章 第223章 “师兄,若早知盈盈注定要死,我宁可当年死在深渊。也好过现在,报仇无门,心魔缠身。”……青崖山的人没有查出什么结果,那个声音也再没来骚扰季芳泽。这件事就像是场幻觉,平淡无波地结束了。莫凡闭关的事也同样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到了莫凡这样的境界,等闲闭个十多年的关,都是小事。年轻弟子们只会偶尔猜测,是不是莫峰主又要进阶了。季芳泽开始像一个普通弟子一样,跟着青崖新招的外门弟子一起上课,练剑,修行,日子过得很平静。他学的并不快,当初在读书和阵法上展现的非凡天赋,好像半点也没有点到修行和练剑上,尽管叶澄时常给他开小灶,他还是泯然于众人。照这样下去,只怕连内门弟子的资格都混不到。叶澄有时会发愁:“你若不喜欢练剑,把阵法捡起来也成啊。要不师兄送你去位阵法大师那里修行?”“不要,不想去。”叶澄苦口婆心:“外面这么险恶,你没点本事傍身,以后怎么在外行走?”看书是能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可没办法护住小命啊。季芳泽低头看着叶澄从山外带来的山水杂记:“我跟着师兄啊。”“但是我总有不在的时候。”季芳泽淡定地翻了一页书:“师兄又不会一直不在。我在青崖等师兄回来就是了。”叶澄毕竟是青崖首徒,时不时要代表青崖出山办事,季芳泽早已习惯了陪伴他和等待他的日子。叶澄抬手,把他的头发揉成一团糟,无奈道:“小孩子长不大。师兄倒想一辈子护着你,可你早晚要有自己的人生啊。”叶澄平常也时不时会有这样的感慨,被魏晋元等人吐槽为“姆妈综合征”,所以季芳泽没有当回事。他只是顺势蹭了蹭叶澄的手:“我的人生里永远有师兄啊。”季芳泽的人生,就是和叶澄在一起。而叶澄过去对他实在太好了,所以他完全没想过,原来叶澄也要有自己的人生。他在叶澄过去的人生中,已经占了太多的分量和位置,几乎达到了“师弟”所能达到的顶峰,以至于在叶澄接下来的人生里,他该渐渐退场了。作者有话要说:  莫等二更,明早见。晚安。第152章 一清早, 季芳泽被掌门叫了去。掌门坐在静室内, 看到叶澄也跟了进来,瞪了一眼:“怎么,怕我吃了他啊?”叶澄嬉皮笑脸地凑上去, 扯了扯掌门仙风道骨的胡子:“那哪儿能啊, 我知道师父您吃素。这不是怕他胆子小, 说不清楚吗?”叶澄知道自己的这些长辈不喜欢季芳泽, 所以平常也刻意带着他避开。季芳泽还是第一次见到叶澄和掌门相处的情景。叶澄虽然平常也嘻嘻哈哈, 但总归是可靠的形象, 不像此刻竟带几分孩子气。这种发自内心的信赖和依恋,是做不得伪的。季芳泽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能说明白的。师兄去做自己的事吧。”“听见没,小孩子都比你懂事!”掌门把自己的胡子抽出来, 没好气道,“放心, 你师叔们也不吃人。赶紧给我滚去练剑!”“那我走了, 您和师叔可都是德高望重的大人物, 不要欺负小孩子啊。”季芳泽站在屋内,神情专注地看着叶澄的背影消失,才转过头, 低眉顺眼道:“掌门。”掌门心里痛骂了那个孽徒三百顿, 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季芳泽的脑袋:“走吧。”静室拐过一道屏风,有一面水镜。水镜后有一间开阔的屋子,地上画满了法阵, 里面坐着七八个人。季芳泽走进去,刚好听到有人嘟囔了一句。“小王八蛋,心偏的没边了。”作为被“心偏的没边”的那个人,季芳泽只好当做没听见,乖乖巧巧地走过去站在正中,半低着头,接受众人打量的目光。过去他想起青崖山这些人,觉得他们既虚伪又高高在上,满心都是愤懑和敌意。但现在看作是师兄的长辈,虽然彼此仍没什么好感,但妥协一下好像也没那么不能接受。昨夜众人已经检查过了青崖大阵和寒冰洞,今天无非是问得更仔细一些。季芳泽将事情经过详细阐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有关叶澄的那部分。一直沉默的莫凡突然开口:“你听那个声音提起过他的来历吗?”季芳泽想了想:“他曾说‘我最了解你们深渊一族’,但我不确定这话是真的,还是他故意说的。”众人对视了一眼。季芳泽的身影消失在水镜之中。安安静静站在角落里,一直闭目的少女突然睁开眼睛,瞳孔晶莹如冰雪:“没有其他神识。”少女是那面水镜的器灵,如果有神识附在季芳泽身上的什么器物内,瞒不过她的眼睛。流霞峰的峰主轻声道:“莫非真的是心魔?”青崖山千年大阵,就算战火连天的年代,也能将门内年幼的弟子护得滴水不漏。要说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哪怕只是神识,也让人难以相信。被关入寒冰洞后出现的声音,只有季芳泽本人能听到,诱使他修行本族功法,报复青崖山。单从目前的结果来说了,真的很像是因为对惩罚怀恨在心,而生出的心魔。这是最合理的解释。虽说季芳泽一直没有正式踏入修行,不该生出这样强的心魔,但毕竟他的情况和普通人不一样。众人都看向莫凡。虽然莫凡平常不怎么说话,但在季芳泽的事上,无疑莫凡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人。莫凡微阖着眼:“我不知道。以后他的事,我不会轻易插嘴。” , 第225章 “这次不一样。”一个弟子摆摆手, “我发誓, 那姑娘真没什么不方便, 或者难言之隐。”众人摩拳擦掌,威胁道:“别卖关子,快点说!”“说说说,别打!师兄把人救下来,双方互通来历, 原来那姑娘家和师兄家是世交。师兄就传信告知了家里,结果师兄母亲回信,说巧了,让他亲自送那姑娘回家,顺便去拜访一下’多年未见’的长辈。”众人面面相觑:“……这是相亲,吧?”虽然大家加了个“吧”以示疑问,但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也有数了。震惊过后,大家就七嘴八舌地问起来。“师兄还需要相亲?!门内多少人眼巴巴看着,竟然让外人拔头筹?!多少人得活活哭死。”“真的假的,师兄就这么乖乖去了?!”“那姑娘是哪家的?好看吗?什么境界?比流霞峰柳师妹如何?”“哪家的不能乱说,怕师兄回来打我。反正只看相貌,比柳师妹还要强些。”虽然他们修仙的人,素来男女一样,不讲究凡人间的“三从四德”,“清名闺誉”,但毕竟事还没定,八卦归八卦,具体的事还是不好乱说的。消息一日就传遍了青崖山,甚至有峰主也听闻了这件事,饶有兴趣地问到了掌门头上。叶澄拜师多年,他的合籍大事不是家中父母说了就算的,也得问师父的意见。掌门笑呵呵地摸着胡子:“都是修道的年轻人,又不急着合籍,大家先接触接触嘛。我看那姑娘确实挺不错的。”七天后,叶澄回到青崖山,就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等到傍晚,和最亲近的几个师弟聚在一起吃饭,忍不住有人坏笑着问出声:“大师兄,我们是不是要有师嫂了?”席中刚好坐着两个这次跟在他身边的人,叶澄用筷子丢他们脑袋:“嘴上没把门是吧!胡说八道些什么!”两人嬉笑着躲开:“师兄饶命,我们只是提起有这么一位姑娘,可没敢说别的。”见众人目光灼灼,叶澄无奈举起手:“八字没一撇的事,只是先见一见。人家姑娘还不一定愿意呢。别出去瞎说。”叶澄这句话一出,有几人脸色微变,但很快就压了下去,掩藏在了起哄声中。“见了我们师兄,哪有不愿意的!”“师兄这么说,想必自己是愿意的!”叶澄警告他们:“不许提人家了啊。”大家见叶澄表情严肃,也就压下了心中好奇,但毕竟都是年轻人,话题又引到了这上面,便一直在附近打转。有人问道:“师兄,你想合籍吗?”踏上修行之路,就和凡间截然不同,合不合籍都是常事。叶澄之前明明什么苗头都没有,所以大家才一听就很震惊。叶澄也不害羞,大大方方道:“也没什么不好啊。将来有人同行,大道不孤。而且我还挺喜欢小孩子的。”这倒是,叶澄平常对思慕什么的比较迟钝,也没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但是对年幼的师弟师妹都很温柔照顾。有今夜格外沉默的人,鼓起勇气问道:“那师兄想要什么样的道侣?”叶澄这次倒是不犹豫了,显然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认真道:“长的好看,聊的投机。”旁边有人忍不住露出嫌弃的眼神:“师兄你也太俗了吧。”不要求什么灵魂共鸣也就算了,要求心地善良,温柔可亲也行啊。怎么可以直接说喜欢长的好看的!叶澄哼笑一声:“小孩子懂什么。”大家翻白眼:“嘁!”叶澄才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找道侣最重要也就两件事——聊天睡觉。当然紧着这两点找了!第二天还有早课,大家也没聚多久,早早席散。叶澄走在山路间。他喝了一点点酒,感觉微醺,夜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季芳泽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季芳泽在有别人在的时候,通常都不怎么说话,所以叶澄也没有在意他在席间的沉默。一直走到草屋前,两人要分开的时候,季芳泽站住了脚,轻声道:“师兄喜欢那个姑娘吗?”叶澄无奈:“不是说了不提吗,怎么又提起人家了。”那帮家伙八卦就算了,怎么连芳泽也这么八卦?季芳泽却坚持问道:“师兄喜欢吗?”反正只有芳泽一个人,叶澄也不怕芳泽乱说,解释道:“一共才认识十几天,哪有那么快喜欢不喜欢?人家也说不上喜欢我呀。”季芳泽看着月光下,脸色微红的叶澄,也不知是酒意,还是某些想想就让他心头刺痛的情绪。他扯了扯嘴角,感觉自己几乎是麻木的:“但是师兄送她回家,还在她家里住了好几天。”叶澄坦率道:“接触了几天,我觉得那姑娘挺好的,决定先当朋友处处看。”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嘛。既然双方家长意向强烈,那姑娘满意,他也觉得没什么不好,为什么不试试呢?就算最后不成,多交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她很漂亮吗?”“你们有很多话说吗?” 第227章 “不是师兄自己说的吗,想找个长得漂亮的,聊的投机的人。我不行吗?”明明说着说服叶澄的话,却连自己都觉得苍白和绝望。因为他了解叶澄,他知道自己不行。所以他一开始想忍。但真的忍不了啊。路被他走绝了。或者说,在叶澄提出,将来可能会有一个道侣的时候,他眼前就没有路能走了。季芳泽坐在地上,安静等待着接下来的判决。叶澄脑子里嗡嗡一片,根本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他深吸了一口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是。”叶澄落荒而逃。季芳泽坐在原地,像是一尊雕像。那个阔别两年的声音,再一次冒了出来,怜悯中带着笑意。【你看,他不要你了。】季芳泽眼珠子僵硬地转了转,笨拙地站起身,没有进屋,而是向下山的方向走去。【你还要去追他吗?他都这样无情地对你了。】季芳泽摇了摇头:【我该走了。】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第155章 淮河的夜晚灯笼遍布, 人流如织,四处都是欢声笑语,带着轻浮与妩媚的气息。淮河最大的那一艘画舫今日竟被人包了场,远远地飘在远离河岸的水面上, 避开了众人的视线。画舫大厅里的台子上, 伴随着丝竹管弦, 一个锦衣丽人正唱着金缕衣。唯一的观众歪歪扭扭地倚在台下的大迎枕上,合着乐声打拍子。这位年轻公子哥,一身紫袍上金丝织出的鸾凤尾羽呼之欲出,腰系玉梁宝钿真珠带, 头戴紫玉鹊尾冠,手拿玳瑁雕花折扇,连扇坠都是东珠攒的, 搞不好还是夜明那种。总之,浑身都散发着“老子巨有钱”的气息。“我真的很好奇,你一天到晚穿成这样,遇到过多少次打劫的?”随着话音落下,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船舱里, 公子哥对面的座位上, 毫不客气地拿过案上的酒壶, 仰头喝起来。晏长东甩开自己的折扇,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青崖终于因为养太多吃白饭的所以破产了吗?要不然你堂堂三十二代首徒,为什么搞得像个要饭的一样?”叶澄一身磨了边的破衣烂衫,身后负剑, 腰间挂着一个褪了色的酒葫芦,头发随意地扎成一束,还戴着一顶破草帽。和晏长东比起来,确实和要饭的差不离。叶澄端起酒壶一饮而尽,稍解喉中,才翻了个白眼:“在灵寂山混了半年,我连怎么说人话都快忘了,你要还能打扮地像个少爷一样,我就服你。”灵寂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连绵广阔的山脉,据说因为曾有神灵在此陨落,所以不允许任何法力施展。总之,叶澄靠一双脚,在里面足足走了半年,才走了个遍。他刚出林子,气都没来得及喘就御剑赴约,能像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好吗?“呦,在深山老林里当了半年野人,刨出来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没?”叶澄很没形象地往后一躺,叹了口气没说话。晏长东就知道结果了,哼笑道:“打人一时爽啊。”“你就别扎我心了行不行?”叶澄抬手捂脸,“我后悔得恨不得那一巴掌扇在我自己脸上。当时真的再生气也不该打他。”距离季芳泽离开青崖山,已经足足三年了。刚开始叶澄知道季芳泽离家出走,简直气疯了,心想这次找到人了绝不能姑息,非得抽他一顿狠的不可;找了一个月,叶澄就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粗暴,想着找到人了不能发火,要好好说;现在三年过去,人却了无音讯,叶澄终于开始往最坏的方面想,是不是以后真的找不到了?叶澄梦里都辗转反侧:也不知道在外面过得好不好,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要我说你也不用太担心,能悄无声息离开青崖山,手里绝对有几把刷子,没你想的那么弱鸡。”晏长东轻轻踢了叶澄一下,“而且我也很好奇,就你这个脾气,他是干了什么大逆不道,人神共愤的事啊?让你气到扇他巴掌?”叶澄有气无力:“求你闭嘴吧。”“行啊,不说这个就说点别的。我不小心说漏嘴,我妹妹知道你从灵寂山出来了,想约你出去走走,吃点东西什么的,你去不去?”叶澄坐直了身体,低声道:“我很抱歉。”当初他救下的,正是晏家的小女儿。叶家和晏家是世交,叶澄五岁离家求道,所以不认识晏家比他小六岁的千金,却和同龄的晏长东一起长大。后面他们各自进入不同的门派,这种交情也没有中断。他们始终是挚友。这也是叶澄当初决定试试看的原因之一。但季芳泽不见了之后,他实在是提不起那个心思了,也就委婉地对晏家表明了自己的意思。行吧,小王八蛋最终还是顺利达成目标了。他现在对合籍,道侣之类的词,简直都有心理阴影了。现在叶澄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一众长辈喜欢用“小王八蛋”亲切地称呼自己了。养孩子确实是个活一天像一年的催命活儿。“其实我妹妹说,如果你只是为了找人,她不介意你这几年忙得像狗,活不见人。”晏长东看了眼叶澄的表情,“行吧,真的不成了?”“嗯。”其实叶澄也不仅仅是因为季芳泽。他当初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甚至认为是顺理成章的。两家世代交好,所有人都很乐见其成。而他也怜惜那个为了保护无辜村民,差点被魔修杀掉的温柔姑娘,愿意保护和照顾她。但季芳泽离开后,叶澄想了很久,后知后觉地发现,或许自己当初的决定确实是不负责任的。他怀抱着担负责任和顺其自然的态度,其实对晏家姑娘也不公平。晏长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愿意让你做我妹夫。要我说你这人做朋友做兄弟都无可挑剔,谁跟你做道侣,心稍微细那么一点,日后下场就是被你活活气死。无奈我爹娘妹妹都被你的人模狗样给迷惑了,不听我这个忠臣劝告。”叶澄满心都是内疚,非常沮丧:“对不起。”“对不起个屁,你是三媒六聘了还是始乱终弃了?”晏长东用折扇敲敲桌子,“以我妹妹的容貌和嫁妆,外面排着队要娶好不好。也不怕告诉你,我早已给我妹妹看好了三宫六院,你自己识相拒绝再好不过。” 第229章 “阿澄。”晏长东的声音远远地喊他。叶澄不知为何,下意识将那只皮影收进了袖中,才转过头:“怎么了?”晏长东的脸色非常难看:“那些门派暂时不会过来了,因为玄一门长老来的过程中,发现又有一个村落遇害了。”叶澄等人赶过去,发现那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各个门派的弟子分散开来,长老们在一旁说话。禅宗的人环绕着整个村落,正在念《往生经》。时桑最先注意到叶澄的到来,也没叫喊,只是带着几个青崖弟子走到叶澄身边,苦笑道:“魂都没了,念这个有什么用?徒慰生者罢了。”叶澄问道:“这次有幸存者吗?”“有。是一对新婚小夫妻,前几天去邻村走亲戚。但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这次来的都是各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场面地位,就站在村口的老枯树下商议事情。看尸体的情况,确实是深渊一族的手笔无疑了。但现况还远远没有到松口气的地步。最直观的问题就是,这个深渊的人,是哪儿来的。莫非深渊真的开了口?大家谁也不敢信这件事。难免就有人将视线转到了青崖众人的身上。当初青崖的莫凡,赶在结界封闭的前一刻,背着自己的妹妹从深渊里冲出来的事,可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他妹妹莫盈被深渊的异族,抢去了近一年,却还完完整整地活着,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而不久后莫盈离世,青崖山多了个叫“季芳泽”的弟子,就养在破云峰。而季芳泽早已在三年前离开青崖,不知所踪。玄一门的长老轻咳了一声:“玄一门座下的弟子已经将消息散出去了,会留意一个美貌的年轻男子。不过那人也可能会换相貌。”一个年轻的声音却突然插进来:“至少是两个人。”众人扭头,看到一顶草帽下年轻的脸。“我刚刚从第一个遇害的村落过来。那座村庄的屋舍和周围环境,都没有遭到大规模破坏。遇害的人表情恐惧,身体却没什么挣扎的痕迹。”这件事很奇怪,就算有人用结界罩住了村子,大家逃不出去,可在生死关头也还是会反抗逃跑,怎么会让村子看上去完整有序呢?除非他把所有人的身体都控制住了,安安静静地等他杀。但这可不是一件小工程。深渊的人吞魂是为了增加修为,那个村子里都是普通的,未修行的人,神魂不可能多强大。这件事单从结果来看,根本划不来。除非是两个人,一个人修为高超,控制了众人,另一个弱小的人,只负责吞魂。众人认出了叶澄。他是青崖这一代首徒,地位在青崖很高,要参与这种商议,也没什么不对。有人提出了异议:“但这个村落里,众人明显是有挣扎痕迹的。”叶澄叹了口气:“这可能说明那个真正吞魂的深渊族人,在越变越强,从’被哺乳’,渐渐学会了’自己捕食’。我们必须得快一点。”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第157章 夜里,众人在附近的小县城落宿。青崖山来的弟子不多, 就睡在一间大房间里。其他几人已经睡了, 叶澄坐在窗边的榻上,看着外面的月色, 不知在想什么。时桑走过来:“师兄在担心芳泽吗?”叶澄抬头:“你也怀疑是他?”叶澄不是没注意到, 周遭人从他身上滑过的, 意味不明的视线。出乎叶澄预料, 时桑摇了摇头:“师兄看人的眼光,我是信的。而且芳泽过去在青崖,也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其实真正的原因,时桑没说出口。他不了解季芳泽,但他还记得, 当初那个什么都不爱搭理, 每天耷拉个脸,看谁都像横眉冷对的小鬼,是怎么跌跌撞撞跟在叶澄身后长大的。明明很讨厌和他们吃饭,平常碰面一句话也懒得和他们说,但只要叶澄去了,还是会乖乖地跟过去。其实季芳泽在青崖山的处境没有叶澄以为的那么水深火热, 年轻弟子中想和季芳泽交好的人并不少,但是他的一双眼永远只追着叶澄看,只会对叶澄微笑。叶澄确实是个好师兄没错,但是能在叶澄身边,像宝贝一样待十年,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时桑心想,如果有一件事,做了就会让叶澄厌恶,那季芳泽应该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吧。叶澄笑了笑,心里却沉甸甸的。他摸了摸袖中藏着的那一片小小的皮影。今天白天,他一直留意着众人商议的内容。没有人提到“皮影”两个字。看来在第二个遇难的村庄,没有人发现同样的东西。或许只是个巧合,说不定是哪个小孩子格外喜欢猫才特意做的,不小心丢在了外面。其实说出来很无稽,谁也不会信,但叶澄就是莫名觉得,这只猫有点眼熟。让他想起来他第一次把季芳泽惹毛,大半夜蹲在季芳泽窗前,演的那一出山寨皮影戏。叶澄捂住眼睛,默声道:“搞什么,小孩子就不该到处乱跑,这次抓到一定要揍他。”他仍然相信季芳泽,但与此同时,他希望这件事半点也不要和季芳泽扯上关系,哪怕是误会和路过最好也不要,脏水泼到头上,不是那么容易洗干净的。……不知道是已经设法逃走,还是发现了周遭多出来的危险气息,那个深渊异族没有再犯案。时间一天天过去,气氛却没有丝毫和缓的意思,反而随着消息传开,整个大陆所有的门派都默默加强了警戒,就算距离这里最远的冰原也一样。深渊造成的杀戮,和普通的凶杀不一样。深渊异族杀人,是为了吞噬掉人族的魂魄,并因此越来越强大。而被深渊吞噬掉的人,连轮回转世也无法做到,只能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靠吞噬魂魄来提高修为,这种极端的邪魔外道虽然少见,但在修真界也不是没有过。大家还不至于只为了这个就吓得坐立不安。问题在于,这可不是什么九死一生,条件苛刻的高端邪魔功法,而是深渊异族的种族天赋。 第231章 一直抱着剑倚在床头, 似乎陷入沉睡的人, 却突然睁开眼,平静道:“龙筋的, 你割开一个角都算我输。”床里面背对着叶澄侧躺的人,猛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如果有月光照进来的话,就能看到, 那人有一只手被捆在床头上。那绳子并不短,不会让他感觉到行为太受限, 却保证这人不能轻易地离开床。季芳泽自从被叶澄从夜市抓到, 两人就一直没说话。叶澄冷着脸不开口,季芳泽也不知道说什么。现在被发现了小动作, 知道肯定逃不掉了, 季芳泽干脆仰面躺下,自暴自弃地开口:“你到底找我回去做什么?!”叶澄气笑了:“什么叫‘回去做什么’?你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 你还觉得自己挺有理是吧?”季芳泽突然喊道:“那不是我家!”季芳泽像是终于迎来了迟到的叛逆期, 一点也没有之前乖巧听话的模样,反而有说不出的愤怒和抗拒。黑夜并不能阻挡两人的视线, 但他始终没有看叶澄的方向,只是死死地盯着头顶的床幔:“我想你有一点弄错了。青崖自始至终,都只是你的家,不是我的。青崖于我只是牢笼。我想离开青崖有什么错?我不能离开青崖吗!叶澄,你要你自己的人生, 我就不能有我自己的人生吗!”叶澄沉默片刻:“你刚刚叫我什么?”叶澄平日里的声音就像他的眼睛,总像是蕴藏着某种笑意,但这一刻,他的语调仍然平静,却让季芳泽不自觉地握紧了拳。“所以你不打算认我做师兄了?季芳泽,你觉得你很委屈,我他妈不委屈?我辛辛苦苦养了十年,那么大一个师弟,你说不见就不见了?”季芳泽重新转过身,背对着叶澄,颤声道:“反正你有的是师弟。”叶澄掰他肩膀:“季芳泽你给我坐起来,别以为撒娇耍赖能把这件事混过去,你以为我没有心,说这种话我不会伤心吗?”季芳泽死死地扒着那边的床板,不肯面对他:“我就是不想让你更伤心,所以才走的!我不愿意做出来,让你觉得我很可怕,会讨厌我的事。”叶澄干脆一个起身,从季芳泽身上翻了过去。他顺手捏住季芳泽的下巴,让他不能再躲开:“哈,你能做出来什么可怕的事,说来听听?”季芳泽下意识闭上了眼,但刚刚逼近的那一瞬间,叶澄笼罩而来的气息,却在他脑海中挥散不去:“叶澄,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了解我。”叶澄耸耸肩膀:“我发现这句话这几年出现的频率比较高,每个人都跟我说,我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你。”除了我自己。“我之前一直在骗你,我没我表现的那么弱小无害。”“然后呢?”就算当初不知道,看季芳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青崖大阵,一夜消失地无影无踪,叶澄心里也有数了,“那又怎么样?”季芳泽是在寒冰洞的事之后,才变得“平庸”的。并不是为了骗叶澄,而是季芳泽不想再惹麻烦。他开始想要在青崖山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所以努力收敛起自己身上的锋芒,不想再触碰任何人紧绷的神经。“师兄你别逼我了。”季芳泽睁开眼,疲惫的语气中,藏着一丝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怨怼,“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是多艰难,才主动决定离开你;不知道我为了这件事,是下了什么样的决心;不知道我放弃了近乎占据我整个生命的渴望。为什么我这么想保护你,宁愿背叛我自己,也不去伤害你,反而是你步步紧逼?季芳泽勉强笑了一下,试图说服他:“你有过那么多师弟,大家也不会一直都在一起啊。就像你说的那样,长大后就去过自己的人生。师兄你明知道我的心思,又不可能答应我,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去呢?我如今已经及冠,也有了自保之力。师兄你就当我下山去游历了,说不定再过几年,我就忘了呢?”叶澄没有反驳季芳泽,却也没放开他。他确实有很多的师弟师妹,其中不乏小时亲近,长大后一点点拉开距离的人。叶澄看着他们和自己渐行渐远,从不会觉得可惜或悲伤,相信对方也是如此。因为他知道这是个必然的过程。但季芳泽是不一样的。大概是季芳泽在他身边的时间最久;大概是季芳泽格外地乖巧懂事;大概是,叶澄知道季芳泽一点也不想离开他。如果季芳泽真的想去过自己的人生,那为什么会选择以一个皮影人的身份,度过这三年呢?这世间多少精彩,不比这些死物要来得鲜活诱人?每次摆弄那些动物的皮影,看着它们一次次单调地奔跑飞翔,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很多年前,他第一次下定决心,要远离叶澄,为此冷落了叶澄很多天,但叶澄没有离开,而是在他床前的那一小片月光间,为他演了一出不伦不类的“皮影戏”。那几乎不能算是皮影,没有颜色,只有投下来的黑色阴影,也没有人物和剧情,只有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动物,看一会儿就会觉得很单调。但他们因此和好了。季芳泽嘴里说着想离开的话,心里却始终留在那个十多年前的夜晚,暗自期盼着叶澄来找他,来哄他,跟他和好。这三年,季芳泽始终在等叶澄。季芳泽等着叶澄答应他离开。他自认这个说辞足够有说服力,叶澄只能放他走。他猜测着叶澄接下来的反应,但他没想到的是,叶澄轻轻地在他脸上打了一下。真的很轻,几乎都没什么声音,像是实在舍不得如何,却又心中生气,只能象征性地“打”了一下,妥协和宠溺的意味要远远大于惩戒。叶澄也不再撑着身体,而是躺了下来:“反正你就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那点事,是吧?”这张床不大,季芳泽本就睡在里侧,叶澄这一躺,空间更是狭小,季芳泽侧着身,几乎像是把叶澄搂在怀里。季芳泽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克制着自己稍稍往后退了一下,苦笑:“如果师兄真知道我满脑子都是什么,就不会这样随意地躺在这儿了。”也太没安全意识了。叶澄没接他的话,而是没头没脑道:“我早就不和晏姑娘联系了。”周遭安静了下来。叶澄几乎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感觉自己脸上在发烧。他甚至难得自欺欺人,希望季芳泽不要再开口,好让他假装自己没说过那句话。偏偏季芳泽这时候如梦初醒,结结巴巴道:“师兄,师兄是,是什么意思?”叶澄翻了个身,就像季芳泽之前对他一样,用背影表示自己的冷漠。季芳泽半趴在叶澄身上,像是一只急切等待投喂的猫咪,语气中带着急促和恳求:“师兄?”他扒拉叶澄的眼皮:“师兄,你理理我。”这会儿倒是一口一个“师兄”叫得欢了。叶澄几乎是长叹了一口气,把骚扰他的猫爪子给扒开:“我不找道侣了,行了吧?”妈的。早知道最后还是要为了小王八蛋妥协,还不如一开始就答应。搞得自己现在很没面子。 第233章 叶澄摇摇头,没去理会这些无谓的猜忌:“我在想一件事。先不提那个声音是什么身份,我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被抓住的那人才刚开始噬魂,实力弱小,他能杀戮两个村庄的人,一定离不开那个声音的帮助。但那个声音引导他修习深渊功法,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呢?如果说是希望这人通过噬魂变得强大,再拜托他去做什么事,那个声音就不该纵容这人大规模杀戮。因为这样一定会引起人族修士的警觉和围捕。事实上,这人确实被抓了,那个声音也试着没出面救他。真的很矛盾。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回家,路上千里迢迢,可能需要断更一天……晚安!第160章 既然想不通, 干脆也不想了。叶澄在这里又盘桓了几天, 案子没什么新的进展,便来找晏长东告别。晏长东并肩和叶澄往外走,穿过一道走廊,不远不近地看到月洞门旁的挺拔青年。那青年相貌和气质极为出色,一身普普通通的长衫, 也能穿出明月天山般惊艳孤绝的味道来。这道月洞门人来人往, 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应该是特意嘻嘻哈哈路过,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青年身上, 但青年只是靠在墙边,微微抬头,漫不经心地看着不远处的一棵花树, 神情淡漠无波。明明叶澄一句话都没说, 但当他出现在这条路的尽头,仿佛这么远都能有所感应,季芳泽刚好抬头看过来, 周身的寒冰如春水般化去, 嘴角翘起,眼神柔和地像是瞬间有阳光漏进去。晏长东忍不住挑了挑眉:冰峰融化时的场景本就动人, 更何况是只为一个人融化。叶澄这种天生就保护欲强的人,怎么可能扛得住?他用胳膊肘戳了戳叶澄:“你这就带季芳泽回青崖了?”叶澄给了他一个“媳妇儿不带回家带回哪儿”的眼神:“不然呢?”叶澄虽然是叶家备受宠爱的小儿子,但他七岁离家上青崖学剑,从此和叶家人聚少离多,真要说起来, 比起叶家,大概青崖更像是他的家。叶澄走到了季芳泽身边,刚转过身,打算对自己的兄弟进行友好告别,有一个温柔的女声突然从身后响起:“叶大哥。”季芳泽猛地攥住了叶澄的手。叶澄面上神色不变,转头看向月洞门后走出来的温婉女子,礼貌地笑了笑:“晏姑娘。”谁也不知道的小角落里,叶澄动了动手指,悄悄挠了下季芳泽的手心。季芳泽意识到叶澄没有挣开他的意思,才发觉自己刚刚一瞬间有多僵硬。他的力道确实有些大,但他此刻不想松开。季芳泽是认识晏清宁的。他当初离开青崖,浑浑噩噩地漂泊了一段时间,最后选择了在这里落脚,其实就是想来看看,这个曾经叫叶澄起了合籍念头的人,是什么样子。叶澄就这么握着季芳泽的手,大大方方地和晏清宁寒暄了两句,才与季芳泽携手离去。晏长东转头看向身边白裙蓝衫的女子:“亲眼看见,这下死心了?”自家妹妹自己知道,平常看着温温柔柔,其实内里颇有些心高气傲。几面之缘,她也未必多喜欢叶澄,但她瞧上的人,为了这样的理由拒绝她,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晏清宁转身,裙摆拂过地上的青石板,像是一朵白色的花:“就算我没机会了,季芳泽又算什么赢家?他现在装可怜把人拢住了,可这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把戏,难道他能使一辈子?”“我不是想跟你抬杠啊,但季芳泽在这件事上就是赢家。”晏长东翻白眼,“不信你现在就追上去对叶澄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要是多看你一眼,我把脑袋剁下来给你。别说你,就算是他的竹马,你的老哥我,他也只会劝我去看病,药别停。”“他答应季芳泽,跟‘离家出走’这四个字关系不大,只是因为离家出走的人是季芳泽罢了。”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比起季芳泽的患得患失,叶澄对季芳泽的感情,并不能称之为爱,更像是某种妥协。但晏长东不这么觉得。什么算爱?非得失魂落魄,要死要活才叫爱吗?那叶澄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爱。他是个原则感很强,内心坚定的人。可就是这样的叶澄,在知道季芳泽的心思之后,宁愿冒着得罪一众亲朋好友的风险,推掉了之前答应过的事,选择对季芳泽妥协。晏长东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兄弟这辈子是逃不出季芳泽的手掌心了。……重新踏上青崖台阶的那一刻,季芳泽发现,时光仿佛没有给青崖留下任何痕迹,这里还是三年前的模样。但他如今的处境与心情,却和三年前离去时大相径庭。季芳泽在路上想了很多,关于回来后可能受到的惩罚和阻力。他也知道,比起那位出身名门,性情温柔,几乎找不到什么缺点的晏姑娘,叶澄的长辈不可能中意他。可他要和叶澄在一起,所有叶澄在乎的人,都是他不得不过的关卡。前方明明困难重重,但是季芳泽紧紧握着叶澄的手,就感觉心中生出了无限的勇气,甚至是厚脸皮。好像过去所有盘桓在心中的怨愤和尖锐,都不能再打倒他。当众人明白叶澄是来真的之后,青崖和叶家的压力倾泻而下,年轻弟子之间也流言纷纷,一直传到外面去。哪怕是从来笑呵呵袒护他的师父,也神色复杂地表示了自己反对的态度。季芳泽只是安静地陪在叶澄身边,从没开口说过一句诱导和挽留的话,但叶澄始终没有动摇。他扛住了所有的压力。几番僵持,双方各退一步。青崖不肯为他们办合籍大典,但也不再干涉两人之间的关系。两人就这样在青崖住了下来。在一起的日子,有很多甜蜜。叶澄每日练剑修行;季芳泽就坐在不远处的树下看书摆阵。等叶澄做完功课,两人一起散步,下棋,看月亮看星星,一起去山下的小镇子里买刚开窖的桂花酒。叶澄本就是个爱玩会哄的人,在一起之后更是处处都记对他好。可也有不那么开心的地方。比如说,叶澄身边总有那么多人,就连猫猫狗狗都喜欢来找他;比如说叶澄作为青崖首徒,难免有很多事要去做;比如说,叶澄不同他住。他们仍然住在破云峰的那两间草屋里,一人一间,泾渭分明。每次到了入睡的时候,叶澄就会和他告别。 第235章 一人笑道:“魏小友,你挣扎也是徒劳,何不干脆让开?”“我若让开,日后再没脸见大师兄!”季芳泽看着魏晋元拦在他身前的模样,有点头痛。魏晋元显然不是这几人的对手,最多再过十息,就会落败。看这些人的招式,可没有对他手下留情的意思。季芳泽原本没想真的和人动手,只是一味闪避,等待有人来救。毕竟他渐渐长大,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事别人能做,他不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能忍一忍,何必给师兄惹麻烦?可他心里烦魏晋元,偶尔给他下绊子,偷偷拔掉他的灵草,害他挨骂是一回事;魏晋元冒着危险进来救他,他却眼看着魏晋元受伤,就是另一回事了。师兄到时候不得心疼死那小子?怎么想也划不来啊。季芳泽侧身避开掠向自己的刀光,叹了口气:“停下吧。”之前停了的雪,不知何时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起来,越过那层虚无缥缈的结界,落在众人肩上发梢。季芳泽终于不耐烦了:“叫你们停手听不懂吗?”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除了最后那一下,应该也不会很虐吧,前面都是甜甜甜才对……第162章 叶澄与众人告别, 走在园间, 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叶兄。”叶澄回头:“夏兄?”夏珺站在不远处,看着叶澄的眼睛,一时出神。他很早就知道叶澄, 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 这满天下的修真门派的年轻弟子, 谁不知道?青崖首徒叶澄, 八岁入道,十五结丹,青云会上以一敌百,从此名冠天下。但他以前不知道,叶澄是这样一个人。锦带玉冠的青年五官极俊秀,但常人第一眼看过去, 很难会立刻注意到他的相貌,而是被别的东西先吸引。他神色总是快活的,眼底总是含着笑, 像是个不知人间忧愁的富家公子, 明明周身天寒地冻,荒芜灰败, 但他站在其中,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鲜亮。可他又没有那种富贵养出来的娇惯与轻浮气。负剑而行,有着足够从容和坚韧的力量。夏珺的手指忍不住在袖子间蜷了一下,面色却温和:“后天便是疏影山的梅花会,叶兄不留下看看吗?”“疏影山?”“是。此去三百里便是疏影山, 其上遍布梅树,正以‘疏影横斜水清浅’得名,每年冬季举办的梅花会,附近门派的弟子都会前去,观花会友,别有意境。”叶澄眸子一动,明显感兴趣,却还是摇了摇头:“我从青崖往返,最快也要五天,今年是赶不及了。等到来年,我早些带了家里小孩过来,再与夏兄一同赏花。”夏珺有点摸不着头脑,笑道:“是青崖新收的小师弟吗?”叶澄就笑起来,这种笑和他平常的笑不一样,好像每一个字都不自觉咬轻了几分:“其实是我的道侣。”夏珺神色微变:“倒未听闻叶兄举办合籍一事?”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叶澄是什么身份,若是有了合籍道侣,外界不可能没有耳闻。叶澄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他年纪比较小,要再等两年,才考虑合籍一事。”按照来时的脚程计算,归途需要四天。第二天夜里,叶澄躺在树枝上,借着月光,看季芳泽飞鹤传来的信。【青崖下雪了。】其实叶澄出发之前就知道,他十之□□是赶不上今年这场初雪了,当时倒也不觉得有多遗憾失落。但这一刻,看着这简简单单几个字,想象着季芳泽坐在窗前,认认真真地将纸鹤点燃的模样,突然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归心似箭。叶澄跳下树枝,连夜御剑赶路。他的速度极快,甚至顾不上将所有的严寒和冷风都阻挡在外,偶尔夹杂着雪花与细碎冰棱扑面而来,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但叶澄莫名很快活。他平常大多时候也是快活的,哪怕枯燥地练剑,也能从中找点乐趣出来,但今日的快活,却和往常都不一样。他一路披风沥雨,赶去见季芳泽,觉得心像是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情势危急,时桑也不敢跑远,直奔破云峰搬救兵。破云峰执事的长老赶到时,战斗差不多已经结束了。魏晋元受了伤,季芳泽挡在他面前,除了脸上多出一道划痕,倒没受什么别的伤。反而是对面几个人则更惨一些,皆失去了战力,甚至有两人已经重伤昏迷。这些人的身份很快就弄清楚了。云泽近来水鬼肆虐,云泽郁家的家主来到青崖商议此事,这些人正是那位郁家家主的随从。长老将重伤之人看押起来,带着其他人去求见掌门。掌门原本在殿内议事,听到通传,很快便传了他们进去。大殿之上,除了青崖几位高层,还坐着一位季芳泽不认识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笑眯眯的模样,却很难让人心生亲切之感,反而无端有股冷意。中年男子慢悠悠地拍了拍手:“三个金丹,两个元婴,不对,再加上那位闻长老,一共是三个元婴。都奈何不了这位小兄弟。想必结婴有一段日子了,还是说,已经进入了分神?”掌门平日里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了:“比起这个,难道郁家主不该先跟我解释一下,诸位郁家的道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打伤了我青崖的弟子吗?”季芳泽和郁继的梁子已经过去数年,但当时闹得大,众人还不至于忘了。流霞峰的峰主笑意盈盈:“郁家出手伤人,莫非是不满当年青崖戒律堂的审判?如果带人来踢山,这点人倒是不太够。”郁继无故偷袭同门,其实早在当年事发,便该被逐出青崖,只是当时无人能证明郁继真的动了杀心,而季芳泽在制住他之后,还出手重伤了他。青崖众人商议之后,便各打五十大板,结了此事。郁家主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郁继,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感情:“他伤人不成反被伤,不过是咎由自取,丢尽了郁家的脸。我还真不是为他而来。”掌门淡淡道:“那我还真是好奇郁家主的来意了。”郁家主的视线落在季芳泽身上:“我只是突然好奇一件事,当初这位小兄弟在制住郁继之后,仍然痛下杀手,究竟是因为被偷袭心中郁愤,还是当时已经控制不住,想要杀人吞魂?”此言一出,青崖众人脸色都沉了下来,殿内剑鸣阵阵。一位峰主厉声道:“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这位小兄弟年纪不大,竟能有如此修为。不到三十的元婴期,我这辈子也没在人族中见过几个,倒是深渊里这种事挺常见。” 第237章 “这又是闹什么?”叶澄重重叩首:“弟子不孝,求师父逐我离开青崖。”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得叶澄挺爱小芳的,只不过他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直男”,又喜欢到处哄小孩子开心。所以平常就看着不走心,但是到大事上,是绝对不会害怕的。第163章 “臭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掌门还没来得及开口, 旁边一个性急的峰主就先开口了,气得直拍桌子,“就让他们来!难道我们青崖怕他们吗?!”流霞峰峰主也柔声道:“阿澄,你不必在意今日之事, 这件事说到底, 并不是为了你。”掌门轻咳两声:“听见了没, 还不快滚起来,难道等着我请你?”傻小子还是年轻太冲动,动不动就你死我活的,像什么样子!叶澄却没起身:“弟子并非一时冲动,而是之前就有这个念头。”这几年深渊遗子的事越闹越大,叶澄从中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先兆,恐怕近来传闻的深渊即将重启一事,并非空穴来风。季芳泽在外界的处境越发微妙, 他显然也有所察觉, 所以才会选择在青崖闭门不出。可如今看来,青崖也不是真正的久居之处。郁家不足为惧, 但郁家是第一个闹上青崖的, 却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他如今尚未和季芳泽合籍。青崖收容了一个具有一半深渊血统的弟子,和这人是青崖首徒, 甚至是未来掌门的道侣,完全是两回事。纵然青崖不会因他而违背道义原则,可外界反复施压未果,到了真正的战时, 难免会质疑青崖的立场。青崖自然可以不在乎天下人怎么看,但他作为青崖的弟子,又岂敢以一人之故,累青崖千年清名?叶澄在夜里反复思量过很多次,他已经不再适合做青崖的首徒了。殿内寂静片刻,掌门抬手,拦下了众人口边的话,神色平静:“阿澄,你入我门下二十余年,我知你道心通明,聪慧良善,所以从不干涉你的选择,只希望你顺心而行。但今天这件事不是个小事,你真的想好了吗?”叶澄叩首:“求师父成全。”青崖之中人才济济,师弟师妹中才德兼备之人亦不少见。况且修行之人年岁长久,他现在离开,师父和师叔们要重新慢慢斟酌人选,也来得及。看掌门的意思,似乎要默许这件事,流霞峰峰主有些急了:“便是真不做这个首徒,也没有必要离山啊。”“可弟子若留下,下一任首徒选出来,又该如何自处呢?”他毕竟在这里做了二十年的大师兄,哪怕他现在离开,下一任首徒也不会好当。若是他不走,日后青崖年轻弟子中定起纷乱。掌门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你想好了,我也不再拦你。走之前,去跟你几位师叔道个别吧。”叶澄低声应“是”,虽然是他自己提出的,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尘埃落定这一瞬间,竟觉得没有勇气抬头。叶澄这人,向来活的坦荡自在,极少对谁心有亏欠过。但这一刻,明明众人也没表露出失望和指责,他心中的内疚和痛苦,却像是潮水一样淹没他,让他觉得近乎窒息。师尊教他,青崖养他,近三十年,师父师叔,师弟师妹,无不爱重有加。他本该一辈子留在青崖,为青崖征战守卫,教徒育苗,最后在历劫或战斗中死去,本命玉牌葬入青崖埋骨地。可今日,他却要为了一己私欲,违背所有人的意愿和期望。“便是不做首徒,也照样是我的徒弟。臭小子别天天就顾着陪你道侣,没事常回来看看。别一天到晚害怕这个,担心那个的,怎么越长大越没出息了?”掌门还记得,叶澄刚到青崖时的模样,可如今转眼二十年过去,他早已不是那个刚过掌门腰际的小孩子了。自从他长大,又要维护“大师兄”的尊严,掌门很早就不再像对待孩童那样对待他。但此刻,掌门走下高位,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摸了摸叶澄的头:“你没有愧对谁。”他到青崖那年七岁,那么小的人,剑都拿不稳,却从来不用谁督促,日日修行刻苦,还知道照顾同门。这些年,教导师弟师妹,为青崖奔波理事,但凡要年轻弟子出战,他永远都在第一个。“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是师父的骄傲,也是青崖的骄傲。”……魏晋元偷偷瞟了身边的季芳泽一眼。虽说认识了很久,这还是他敬爱的大师兄的道侣,但是魏晋元和季芳泽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也没什么交流的经验,他只好硬着头皮:“你先回去,还是在这里等师兄?”出乎魏晋元的意料,季芳泽摇了摇头:“回去。”两人并肩而行,魏晋元没话找话:“屋子都被那帮王八蛋给弄塌了,真该找他们要赔偿,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收拾?”“不必。”眼看着要走到分叉口,魏晋元终于结束了一路的纠结神色,郑重道:“这次谢了。”虽说一开始他是去救季芳泽,但后来看也知道,季芳泽本来就不用他救,反而是为了救他,更惹出了一大堆麻烦。魏晋元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季芳泽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魏晋元转身:“……算了当我没说。再见。”季芳泽回到他和叶澄的小家。众人知他不喜外人出入这里,也没自作主张,只是将外来人的痕迹,其他的并未收拾。这里一草一木,都是他这几年亲手打理出来的,如今触目一片狼藉。他没急着整理,也没急着上药,而是随意捡了处树墩坐下,在这里发呆。他的状态很不稳定,好在这里也没人打扰他。他一时眼睛浮现隐隐约约的血红,心头无端的杀意横生;一时又像冷水浇在头上,熄灭了所有的凶性恨意,只剩下一个最尖锐,也是他最不愿意去想的念头。师兄现在知道了,他会怎么想?他很小的时候,非要厌恶莫凡和青崖众人,甚至想过要如何报复他们,可等到渐渐长大,又觉得他们当年的做法未尝没有道理。他确实是,带着罪孽出生的人。他在那里坐了很久,像是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直到他突然感觉到脸上一抹温热。有人用指腹摸了摸他的脸:“不是让你回来上药吗?”季芳泽抬头,双眼通红,一把扯住叶澄的手,将人拽得一趔趄,跌进了他怀里:“师兄。”他有点害怕直面叶澄,心中恨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第239章 “你要是打算忍他这个臭毛病,就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回去继续收拾行囊;要是不打算忍他,就拿行囊拍到他脸上,告诉他,你不想跟身无分文的穷光蛋私奔。”“怎么选都可以,但是最好不要私自跑掉。因为阿澄不会顺水推舟,只会勃然大怒,到时候打断你腿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好了,快滚吧。”掌门面无表情地摔上了门,“家务事要学会自己解决,不要来为难一个老人家。”年纪轻轻的,怎么好意思让老人家给你背黑锅?万一他以为是我撵你走的,我冤不冤啊!季芳泽趔趄着向后挪了一步,好悬鼻子没被拍扁。他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门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只好离开。他知道自己是个小心眼的人,不喜欢所有会夺走叶澄注意力的人和物。叶澄要为他离开青崖,按理说,他该高兴才是。但是,这毕竟是青崖啊。他因为魏晋元等人找叶澄太频繁,会偷偷给他们下绊子;叶澄之前想养只猫,都被他装傻充愣地糊弄过去了;要不是因为叶澄对不会撒娇的植物没兴趣,季芳泽能把家周围的花花草草都拔了。但是他从没想过,要把叶澄从青崖带走。这是叶澄从小长大的地方;是融入叶澄灵魂与骨血,与他密不可分的家;是叶澄的来历和归途。他何德何能呢?季芳泽站在破云峰的岔口,看了眼下山的路,可是他想起掌门今日的话,终究还是将那条路抛在身后,回了他和叶澄的小草屋。……他们是傍晚离山的,没有什么人来相送,也没有什么正式的告别。叶澄始终笑意盈盈,看不出什么伤感的情绪来,就好像这真的如他所说,只是一次暂时抛下身份与责任,轻松自在的旅途。两人本是御剑而行,但走到一处,叶澄突然停了下来。他对着季芳泽笑了笑,轻声道:“你先往前走,在山脚下的小镇里等我,好不好?”季芳泽没有问怎么了,只是点点头,径直朝前去了。叶澄看着季芳泽的背影消失,才转过头。青崖由层层叠叠的群山环绕而成,深处有主峰六座,外面群峰不可计数。此处便是外门山峰中最高的一座,由此向内看去,青崖内山的六峰,染上夕阳的余晖,尽收眼底。叶澄闭了闭眼睛,撩起袍角,对着青崖主峰的方向,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磕到最后一个的时候,以为早就平静下来的心,像是有利刃重重地刺了一下。叶澄咬紧牙,忍下了喉间和眼内剧烈的酸楚。叶澄还记得季芳泽在等他,所以不敢多停留,想站起来,却不知为何脚下一软,跌坐在地。然后他看到了一处袍角。叶澄抬头。说好在山下等他的季芳泽,正站在他眼前。叶澄心脏微缩,但季芳泽没有问什么,只是蹲下身,轻声道:“我背师兄。”叶澄没来得及给出回应,已经被季芳泽轻轻松松地背了起来。叶澄下意识搂住了季芳泽的脖子,脑子里有些混乱,和不知所措。他特意支开季芳泽,一时不习惯在季芳泽面前展现出软弱无能的一面,二来,他也不愿意让季芳泽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觉得亏欠了自己什么。他自己做的决定,原也不该让季芳泽承担什么。但现在,恐怕季芳泽早就猜到了。两人安安静静地走在山间,之前叶澄刻意营造的轻松气氛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季芳泽看似步子平稳,神色平静,脑海中却不断回想刚刚抬头对视间,叶澄微红的眼眶。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小心翼翼地将叶澄保护起来,永远不让他受到任何风霜的伤害。可是,好像叶澄面对的所有逼迫和两难,都是因他而来。季芳泽收紧了环着叶澄膝窝的腿:“阿澄,我会对你好。”我一定会对你好,不让你的这些年,都成为笑谈和空付。叶澄本就有些不知所措,又趴在季芳泽背上,不习惯这样依靠季芳泽的处境,口中便干干地调笑道:“我们小芳长大了,都知道照顾师兄了。”“嗯。”季芳泽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换作别人,更像是随口的敷衍,叶澄却突然就觉得,疲惫轰然而来,心里强压下去的酸涩也重新争先抢后地冒出头。叶澄下巴放在季芳泽肩上,脑袋和他轻轻抵着:“那就说好了。”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第165章 疏影山的梅花会早已结束, 在那之后,又断断续续下了几日雪。疏影山地处偏僻, 梅花会后, 便无人问津。之前集会的痕迹也尽数被大雪掩盖,只留下空荡的山路, 和满山的腊梅,宛如一位位穿着蜡黄色罗裙, 披着白色大氅的娇客, 含笑注视着在山间散步的两人。偶尔有鸟雀在枝头蹦蹦跳跳, 震落雪沫与花瓣, 然后展翅向更深的林间飞去。季芳泽喜欢这种与世隔绝, 好像天地间只有他和叶澄两个人的感觉。叶澄本来只打算在这里停留几日,但看季芳泽睁大眼, 四处张望的模样,顿时决定在这里住下来。乾坤袋内空间广阔, 而房屋类的法宝也不少见。可惜这两位虽然互为道侣,却还是典型的“说走就走,啥也不带”的单身汉思维。叶澄的乾坤袋里除了在外行走的必需品, 就是到处收集的佳酿, 季芳泽更干脆,连酒都没有。好在他们还有“自己动手”的乐观精神。选址,采石伐木,叮叮当当地盖起房子,还必须做简单的家具。当初能劈开山河的剑, 现在刨木头也非常顺手。叶澄将一样家具做出来,季芳泽就拿去上漆。有些东西自己做不了,两人便手牵手,到遥远的集市上买。这种生活,在季芳泽的记忆中,完全是罕见的。叶澄不用去指导师弟师妹的功课,没有随时随地都会找上门的青崖事务。他也不必终日惶恐于深渊带给叶澄的压力和麻烦。他们就像是凡尘里最普通不过的一对夫妻。这一天,叶澄忙着赶工,季芳泽便独自出门买东西。 第241章 他在晏长东的注视下, 喝了两壶, 保证身上带着酒味,但是神智还清楚,便装作跌跌撞撞的模样回了家。谁知家里没人。叶澄不知道季芳泽去干嘛了, 在屋内等了许久, 不见季芳泽回来。他犹豫了一下, 把晏长东那里要过来的“秘籍”从乾坤袋里翻了出来。晏长东此人浪荡惯了,身边“藏书”无数, 也不知道叶澄喜欢哪种, 干脆给了他一大摞, 让他带回去慢慢“学习”。叶澄也看过这种书。青崖规矩严,但十四五岁的少年, 难免会好奇。有一次,不知是谁从外面偷偷带了一本来, 大家挤挤攘攘地挤在屋子里看, 结果被叶澄抓了个正着。在一众师弟们战战兢兢的目光中, 叶澄淡定地把书从头翻到尾,然后揣进兜里,罚他们挥了一万次剑。那时候,满心都是吓唬师弟们的快乐, 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或好奇。至于那本被他没收的书,大概随手扔在哪个角落里了,叶澄没兴趣翻第二遍。但此刻,叶澄摸着那一摞画册,却觉得心跳微微加快,忍不住做贼心虚地设了个封闭的结界。他掀开了最上面的那本书。好像,和男女的差别也不大。叶澄又翻了一页。这样的话,会不会有点难?叶澄将看完的一册丢开。他本来就有点紧张,现在看完这个,更觉得浑身不舒服,坐立不安。季芳泽的身影还时不时在他眼前晃,晃得他喉咙有些干,脸热得要命。叶澄觉得自己需要喝点酒,冷静一下。而且叶澄突然想到一件事,他的酒量如何,季芳泽是清楚的。如果像现在这样,喝的太少,应该很容易被发现不对吧。怎么说也要到真正微醺的程度。于是他成功说服了自己,从乾坤袋内自己的珍藏中,随手摸了一坛出来,仰头喝了一口。……自从那日的事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便有些不自在。季芳泽察觉到叶澄似乎在躲他,心里难受着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这日叶澄找了借口出门,季芳泽在家中待得气闷,干脆也离家了。他没什么事好做,也没心情做任何事,像是只被主人扫地出门的流浪猫,避开其他人的痕迹,垂头丧气,又漫无目的地在荒野间行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他躺在了一堆枯叶上。其实这点脚程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季芳泽却在这一刻,感觉到筋疲力竭。他用手遮挡在眼前,不去看刺目,会让眼睛酸涩的阳光。那天是叶澄先亲他的。季芳泽还记得,叶澄吻下来之前,看他的眼神,分明也有痴迷和缱绻在里面。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师兄还是喜欢女子,只是偶尔因为他的脸,控制不住情动,所以在发现他不同于女子的反应时,才会避之不及。可他就是一个男人,一个有着强烈占有欲,甚至是控制欲的男人,哪怕脸再好看,平常装的再温柔乖巧也一样。人是永远也学不会适可而止的生物。明明之前,季芳泽还觉得只要在叶澄身边,哪怕这辈子都只能止步于此,也足够了;但真正面对这样的现实,心底却是强烈的不甘。但是再失落,再难受,甚至赌气想着干脆走掉,等到天色晚了,还是要乖乖回家。季芳泽本来以为,这次回来地这么晚,叶澄说不定会提着灯在外面等他,但是他一直走到山腰的小院前,都没看到人。他能感觉到,叶澄已经回来了,但院子里却寂黑一片。他失落了几息,垂着头推开院门,然后脚步一顿。他先是闻到了一股酒香,随后察觉到右手边的屋子外,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结界。结界的灵力熟悉而温柔,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于是他站在结界之外,试探着喊了一声:“师兄?”结界内没什么动静,他又等了片刻,才隐约听到一点动静,他正要竖起耳朵细听,结果一个酒坛子“咕噜咕噜”从屋里滚了出来。季芳泽:“……”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喝醉在里面了。季芳泽没好气地抬手,明明是叶澄设下的结界,却在他面前乖顺无比,缓缓在空气中散开。叶澄正在窗边的台子上,转头看着窗外。他背倚着窗台,垂下来一条腿,周围散着几个空酒坛。月光借着窗户,温柔地笼罩在他身周,是黑暗屋子里唯一的光。叶澄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转过头,口齿清晰,眼神清亮,还带着笑意盎然,完全看不出分毫醉意:“小芳回来啦。”十几年前,季芳泽还是个戾气满身,愤世嫉俗的小孩子,叶澄私底下总爱拿这个称呼逗他,然后看他皱着脸,在发火和漠视之间犹豫不决。但等到他长大,尤其是三年分别之后,叶澄就很少再这么叫了。叶澄张开双手:“来,师兄抱。”于是季芳泽走过去,把人抱了下来。虽然从抱,变成了被抱,叶澄也没什么意见,老实地躺在季芳泽怀里,仰头看他的脸。季芳泽三两步到了床边,却舍不得将人放开,干脆自己倚在床头,让叶澄坐在他腿上,伏在他怀里。他解开叶澄的发带,慢慢地给叶澄揉捏后颈:“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吗?”虽然叶澄偶尔兴致来了,也会独饮,但最多只是小酌两杯,绝不会喝成这样。叶澄先是摇头,后面又点头,答非所问:“我今日见了阿晏。”季芳泽抱着叶澄的手紧了紧。叶澄的朋友多到数不完,其中季芳泽最不喜欢晏长东。不仅因为叶澄曾经有过与晏清宁结为道侣的念头,也因为这人是个浪荡公子哥,约叶澄见面,十之□□都在些声色犬马的场合。虽然季芳泽也知道,叶澄不会做什么,但叶澄踏进那种地方,就足以让他胡思乱想,妒火中烧到内伤了。季芳泽:“晏师兄是有什么事吗?”要不然怎么特意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讨人嫌? 第243章 叶澄打了个哈气:“做梦也要躺下做。”于是两人并排躺下,挤在一张被子里,竟然还觉得挺宽敞。叶澄躺下的时候,忍不住“嘶”了一声,季芳泽一下下给叶澄揉腰:“是我不好。”叶澄怀里搂着人,困意再次涌上来,强睁开一只眼:“哪里不好?”季芳泽轻声:“我自制力不够,伤到师兄。”他渴望叶澄太久,又一直反反复复地猜测,期待,又失望。这种反复是一种巨大的消耗,能把人逼得筋疲力竭,仿佛陷入绝境。喘息与纠缠之间,季芳泽甚至分不清这次是真实,还是又一次虚无缥缈,及时行乐的梦。如今等叶澄醒来,四目相对,季芳泽终于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随即开始后悔自己表现地像是几辈子没吃过饭的疯狗,不够体贴。后面叶澄明显不想了,季芳泽却没放开他。毕竟在梦里,叶澄大部分时候,也是不愿意的。叶澄还以为是什么事,闻言安下心,哼笑道:“伤到我?”他再喝一百坛酒,哪怕掺点毒/药下去,也不至于真的让人按着欺负,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想什么呢?被自家养的猫挠了几下,怎么能叫“伤”呢?叶澄挠了一下自家道侣耷拉着的耳朵,声音疏懒:“别沮丧了,这次表现地不错,下次继续努力。”不就是被雷劫劈个几次吗,小意思。……叶澄自认并不是个享乐**特别浓重的人。虽然偶尔惦记季芳泽的美色,也不过是有情人之间难免的事,并不太过在意这个。所以他完全没想到,一整个冬天,从外面冰天雪地,再到寒意消融,大半的时间,两人竟然都腻歪在那点事上。一次事后,叶澄披了件外袍,推开窗子,发现远处的山间,竟有了成片的茵茵绿意。季芳泽从身后搂他腰,被他一拐子推开。季芳泽委屈:“师兄。”叶澄回头,无奈地拍开他坚持不懈凑过来的手:“在这里待了一冬天,你就不想出去走走,看看别处的山水人情吗?”季芳泽摇头,诚恳道:“不想啊。”叶澄平静点头:“既然想,那我们就商量一下去哪儿吧。”季芳泽:“……”当初从青崖离开,叶澄要瞒着季芳泽,心里又沉甸甸地压着事,几乎什么都没顾得上带。反正在他心里,青崖永远是他的家,所以家当带不带都无所谓。这次却不一样。虽然这院子只能算是简朴,但毕竟是两人亲手盖起来的,里面种种家具摆设,都是一起添置,自然不能随意丢在这荒山里。两人花了远比盖房子还要大的功夫,才把院子装进乾坤袋,打包带走。等以后再想在哪处荒山定居,就可以直接搬出来住。说的是商量去哪儿,但其实很随意。本来说好去鱼龙舞看夜景,但中途打酒的时候,听打酒的小二说白陀寺有斋会,就干脆拐了道去吃素斋。结果还没到白陀寺,就遇到了魔修伤人一事,千里迢迢追去了辽山。除完魔,辽山附近的城池里,他们遇到了青崖的一队历练弟子。叶澄还记得自己离开青崖的初衷,所以只是远远看着,并不上前打扰。大概是哪里没掩饰好,看的时间又太长了,不知道被哪个火眼金睛的师弟给认了出来,众人一看他居然远远站着,不打算上前相认,再想想过去的不辞而别,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拥而上。叶澄自觉没脸还手,所以就挨了两下。众人打了两下,见大师兄竟然不还手收拾他们,心里正发虚,刚好看到季芳泽买东西回来,顿时四散逃命。这位可没大师兄那么好脾气。叶澄离开青崖的事,已经在外面传开了,这一幕又被其他修行者看到。于是“青崖首徒与深渊遗子关系暧昧,执迷不悟,终被逐出师门,昔日师兄弟街头重逢竟刀兵相向”的传闻越传越烈。倒不必叶澄费心去和青崖划清界限了。离开了青崖威名的庇护,那些过去隐藏在暗处,想要找麻烦的人自然也都接连冒出了头。也不完全是因为季芳泽,毕竟过去叶澄在修行的年轻一辈中,风头无两,又爱插手管闲事,虽然知交遍天下,但得罪的人只会比朋友多。叶澄过去名声甚佳,季芳泽也没有明确的罪证,所以比起明捕,他们遇到更多的是暗杀。尤其是郁家将深渊遗子,天生对魂魄具有成瘾性的事情公布出来之后,他们甚至遇到过九死一生的绝境。二人在冰原遭遇围剿,叶澄当场进阶,季芳泽引雷劫为阵,斩杀化神期三人,重伤九人,此事震惊天下。从此暗杀便在两人身周绝迹。无论什么时候,实力才是真正至关重要的东西。道德卫士再恨不得斩妖除魔,也没见谁好端端地,非要冲进深渊里去,可见面对让他们代价惨痛的“除魔卫道”,也还是要慎重考虑的。过去的叶澄和季芳泽,虽然绝对称得上天之骄子,但论起真正的战力,那些修道多年的“前辈”,未必将他们放在眼里。如今数年历练,在生死之境多次来回,已经有了让众人慎重对待的实力。处境好转之后,叶澄回过几次青崖,但总是悄悄地去,悄悄地走,并不过多停留。师弟们一开始不服气,围追堵截了他好几次,又是好言相劝,又是恶语相激,见叶澄不松口,最后也只好接受现实。后来,在季芳泽坚持不懈的枕头风下,叶澄终于答应再找个深山老林安定一段时间。但这次的定居也没能长久。季芳泽率先提出了搬家。因为叶澄有一次带了晏长东在家中落脚,于是叶澄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了地址,成群结队跑到他家来喝酒,喝醉了就在屋里躺成一排,严重影响夫夫生活质量。三番五次,季芳泽面上不说,心里恨不得把他们挨个倒吊在门口的大树上。痛定思痛,只好连夜搬家。两人如同一对平凡的散修夫夫,在世间行走。互为后背,互为依仗。偶尔也吵架,大部分过不了半盏茶,总有人先低头。他们没有举办合籍大典,未昭告天下,但天下皆知他们是一对形影不离的爱侣。就连时光,都因为身边的人,而变得飞快又模糊,粗略看一眼,全是欣喜又珍贵的痕迹。因为瓜田李下的缘故,两人并不刻意关注深渊的事,但也难免有所耳闻。随着时间过去,深渊遗子伤人一事在渐渐平息。 第245章 季芳泽没有笑:“我知道你能。”叶澄拉住他的手, 慢慢掰开他紧握的手心,不让他伤到自己:“就算突破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当初十六位真人就是摆的这个阵, 不也好端端地摆成了,什么事都没有吗?大乘期的修士自然境界不如真人,但人手翻了三倍, 又只需补足阵法一角……”“我比你懂阵法!”季芳泽打断了他,“深渊为何突然暴起?以青莲真人的修为境界, 竟然只能以死平息!深渊的力量从何而来, 如今还有多少余力?这些谁也不知道!他们十六个真人都压不住的大阵,要大乘期的人去填补。你以为这是数量就能弥补的差距吗?万一阵破,就是十死无生!”死在深渊,便是形神俱灭, 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了。季芳泽极罕见地对叶澄冷了脸,猛地将手抽了回来:“我不同意你去!”数十载光阴相伴,形影不离,按理说,早该褪去了当初神魂颠倒的光环,便是打上几架也不出奇。可季芳泽在叶澄面前,素来温声软语,千依百顺。哪怕偶有疏漏,极强的占有欲和妒心冒出头来,叶澄也懒洋洋地全盘收下,并不挑拣嫌恶,反而温柔相待。这是他们第一次产生真正意义上的冲突。院中过去的轻松惬意,早已消散地无影无踪,就连那两只在大缸中游来游去的鲤鱼,也悄悄躲去了浮萍下,不敢再露面。叶澄的视线远远落在那株杏树上。那棵杏树生在蓬莱玉阶,仙风灵露灌溉着长大,却不幸被他俩一眼相中,挖走种在这间院子里,从此装在乾坤袋里东奔西走,少有安定的时候。今年也才刚刚开花。他过去在青崖,做什么不做什么,从来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就算真的下一刻要以身殉道,也不必留给谁只言片语。因为他所在乎的人,师长,亲人,朋友,会在他坟前为他浇一壶酒,却绝不会因此伤怀太过,一蹶不振。但季芳泽不一样。他没有信念理想,没有亲友故交,有的只是那根单薄的,唤作“叶澄”的枝丫。叶澄第一次在心中起了朦朦胧胧的软弱念头,如果我真的死了,芳泽怎么办呢?但只是一瞬间,这个堪称软弱的念头就被他压了下去。多思无益,何况——“总要有人去。”季芳泽不假思索,冷笑了一声:“那就让别人去!”话音落下,季芳泽下意识心头一紧。青崖素来教弟子卫道守心,为天下先。季芳泽脱口而出这句话,语气自私凉薄到了极点。若是仍在青崖,只怕要再去寒冰洞待上一阵子。他倒不在乎青崖戒律,但他知道,叶澄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叶澄是不会喜欢他这样的。随即,季芳泽又憋着一口气想到: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人,都到了这一步,我还怕什么呢?但叶澄没生气。他看着季芳泽,像是看着什么弥足珍贵的宝物,有一点无奈,但更多的是温柔:“但是前面已经没有别人了。”深渊的威胁一直都在,这些年,就是别人在前面顶着。当年无数先烈宁死不退,十六位真人断绝飞升的希望,以自身灵力支撑阵源,才有这二十余年的太平安稳。如今前方无人可用,多少和大乘沾点边的修士,冒着反噬的风险临时闭关。叶澄于情于理,于恩于义,都不能独善其身。“难道我不是大乘期吗?叶澄,打架论道,我不如你,修为阵法,你不如我。”季芳泽反问,“为什么没人来找我?”叶澄轻声:“因为他们不信任你。”季芳泽哂笑,言辞尖锐:“既然不信我,可见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想来也未必缺一个你。”“若阵破了呢?”这次他们将家安置在鲜有人迹的野湖岸边,四周寂静,只有水鸟远远的清鸣,伴随着叶澄平静的声音。“我七岁那年上青崖,其实是为了避难。那时候战局惨烈,深渊每下一城,便十室九空。得知深渊逼近落叶城,叶家众人发誓要与城中百姓共存亡。只有我最小,什么都不会,被送去了青崖。那里也不安乐,昨天还抱过我的师叔,可能第二天就死在了战场上。青崖触目皆白,年幼的弟子日夜不停地点燃引魂香,却召不回片缕英灵。”“我此刻自然可以怯懦,将责任都推去别人头上。可若阵破了,这世上再没有十六位真人可以封印深渊。待到叶氏举家共赴战场,青崖重新挂满白幡,沿途尸骨遍野。芳泽,你也要我视而不见,苟且偷生吗?”有些事,哪怕明知是粉身碎骨,也不能往后退。季芳泽抬手,轻轻拂过叶澄的眼睫。叶澄没有躲闪,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坚定,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以往情动之时,季芳泽总忍不住去亲叶澄的眼睛。这里面倒映过青崖的一草一木,装过山川湖海,也装着数不清的情义和牵绊。但在床/笫之间,仿佛所有一切都被泪水尽数洗去,季芳泽会觉得,这双眼睛里就只装着他一个人。但今天,季芳泽发现,其实这一双眼,和他当初第一次见叶澄时,别无二致。这么多年,叶澄从没有变过。季芳泽突然就生出了很多很多难过。他转身,宽大的袖摆在空中划出痕迹,像是坠落的鸟。“我问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其实你心里都一清二楚。你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那就是丢下我,去赴你的生死大义。”季芳泽自嘲地笑了笑,“你担心我难堪,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我却没有自知之明,纠缠不休。”这原本只是妥协之前的丧气话,但不知为何,季芳泽的身周突然有一股由内而外的寒意涌上来,好像跳动的心脏都被冻结了一样,脑海一阵恍惚。一个声音幽冷又诡秘,像是经年不休的梦魇,从过去近乎遗忘的记忆中翻腾出来。【像他这种宁折不弯的正道修士,想知道他有多在乎你,不是看他肯为你付出多少,而是看他肯为了你,做多少‘错’的事。】【你以为他对你温柔体贴,小意忍让,便是待你有心吗?那算什么?不过是不痛不痒,小恩小惠罢了。】不对,这不是很多年前,那个声音曾经蛊惑他的话吗?这声音早在十几年前,就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他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季芳泽捂了一下额角,眼睛在叶澄看不见的角落里,有一瞬间涨得通红。叶澄见他站不稳,下意识上前扶他,他却猛地一把推开了叶澄:“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叶澄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猛地向后退了两步,神色惊疑:“芳泽?”季芳泽已经在眨眼之间,退出了这间院落。他站在院外,挥动袖子,满院安静的青翠绿荫,锦蹙繁花,突然就开始疯涨,渐渐变成了坚不可摧的墙壁。叶澄的反应本不该这么慢,但他完全没想到,季芳泽为了阻止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第247章 深渊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山崖巨谷,而是一方窄小的异界。那里等级分明,灵力稀薄,渐渐形成一套邪恶阴毒的功法,可以通过彼此吞噬魂魄,增长修为。不知因何机缘,开辟了一条界路,犹如一条长长的走廊,将两界连接起来。此界人口众多,又灵力充盈,在深渊看来,犹如羊圈,顿时掀起两界之战。这个阵法确实能将这边的门锁住,让另一边的人无法通过。但要长久锁住界口,是一个极为浩大的工程,浩大到哪怕真人为源,也必须精雕细琢,不得随意挥霍灵力。这个阵法只是刚刚好压制了深渊的反抗,并没有太多的余力可调动。青崖掌门苦笑着摇头:“当初一堆老头子,但凡在占卜之道上有些斤两的,都联手推测天机。深渊那边灵力稀薄,又生育艰难。在没有外力介入的情况下,哪怕可以通过生育而增长整体实力,也会是一个极为缓慢的过程。想要打破这个法阵,至少也要上千年。在这千年间,新的真人会产生,阵法也会不断修进,自然有更多喘息的余力,来解决深渊的问题。”季芳泽垂下眼睫:“但是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这个过程被急剧缩短了。”青崖掌门苦笑:“是啊。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为什么深渊遗子排着队去送死了。”那些安安静静在人间长大的,两界血统混合的人,被奇怪的声音蛊惑,犯下残杀同胞,吸食他人魂魄的大罪。他们有的天分高些,躲躲藏藏,竟也能至金丹元婴;有的天分平平,便在犯错后不久,被轻易舍弃。等到长久蛰伏的深渊骤起反抗,人们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看似疯狂,误入歧途的深渊遗子,原来都是被迫不及待宰杀的人畜。他们被此界的人杀死后,魂魄没有进入此地轮回,而是归于深渊,成了深渊内其他人的养分。季芳泽和他们的猜测显然是一致的:“深渊遗子只是加快了这一切,就算没有他们,深渊日复一日休养生息,积累人口,也终有一日,会突破阵法的限制,哪怕你们再在阵法上叠加一百层也一样。想要一劳永逸,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炸毁通道,以绝后患。”这条界路本就是意外,两界之间隔着苍茫虚无,一旦彻底斩断,就不可能再次找到方向。“我们自然也试过,但是做不到。要炸毁通道,至少要将阵法的一个点固定在通道的另一条尽头,深渊之内有烈烈浊气,我们的人无法真正踏上深渊的地界。当初,”掌门顿了一下,“人间女子被抓去深渊,也不过是在通道中暂住。”“那你们现在可以再重新试一下了。”季芳泽转身,声音在夜色中沁凉如水,“既然我有一半深渊的血统,死后魂魄会归于深渊,想必肉身,也是可以穿过通道,进入深渊内陆的。”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第171章 不知何时, 明月已经蒙上了一层云,半遮半掩之间, 夜色转暗,风也多了几分浸骨凉意。季芳泽声音淡漠:“我知道你们中大部分人不相信我, 可能怀疑我别有目的, 但你们应该也很清楚,想要彻底炸毁通道,我是你们唯一的选择。”当初众人肯定也想过这件事, 甚至那些被掳走的女子,背后未必没有这样的隐情。但现在结果已经很清楚了, 人族无法踏足到通道的另一端。穿过封闭多年的路, 到一个未知又凶险, 身遭皆是敌人的地方埋下阵点, 炸毁两界之间的通道。这件十死无生,注定有去无回的事, 只能交给深渊遗子来做。可当初深渊留下的那批孩子,这些年也死得差不多了,现在想重新捡起来培养一个,既要修为强劲,还得自愿牺牲, 恐怕是在做梦。“希望你们能尽快做出决定,毕竟时间不等人,我也不是所有时候,都这么乐于奉献的。”季芳泽向后退了两步, 突然对背后伸出手,借着一缕幽风,将什么捏在了指尖。掌门心思都沉在季芳泽的话里,余光瞥了一眼,看到季芳泽指尖嫩白的一角,像是什么花瓣。季芳泽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的杏花瓣:“或许下一刻,我就反悔了,决定把人重新绑回来,藏到深山老林里去。从此两人闭门隐居,再不问世事。”说着,季芳泽的声音低沉了一些,语气中颇有几分心驰神往的意味。掌门沉默片刻,斟酌字句道:“其实这次重布阵法,风险虽有,与生机也是五五开。若能顺遂度过,众人定会吸取此次教训,立刻着手改进阵法,到时阿澄未必不能全身而退。”但季芳泽前往深渊,先不说他能不能顺利到达另一端,就算他真的做到了,通道炸毁,他也不可能回来了。他一定会死在深渊,若是落入敌手,只怕立时魂飞魄散,便是最好的结局了。以季芳泽的行事作风,想必不会太在意所谓天下苍生,若想与叶澄长相厮守,这才是最不该选择的路。季芳泽闻言微怔,脸上的冰冷神色,也在这一怔间柔软了些:“掌门以为,我心中难消的执念,是什么呢?”不等青崖掌门作答,季芳泽却自顾自道:“当年寒冰洞后,那个声音纠缠了我一段时间,惑我修行深渊功法,说只要我肯,不出十年,师兄必是我掌中之物。我当时答,我没想过一定要得到他。”季芳泽在叶澄面前,极力规避与深渊有关的一切,而面对其他人又沉默寡言。所以这些事,还是第一次说出口。季芳泽的声音并不高,在夜风徐徐中竟有几分温柔:“我前两日一时冲动,将他困在里面,却不觉得快活,反而备受煎熬。夜里坐在湖边发呆,突然想起当时这番对话,方忆起初心。”他爱叶澄,怕叶澄受到伤害,故而生出心魔,并非为了独占和厮守。既然爱白鹤高洁从容,展翅疏阔,又将白鹤困于牢笼,剪去双翅,岂不是与心中执念背道而驰。掌门神色复杂:“你当真想好了?”“是。”或许在世人看来,让叶澄前去赴阵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对季芳泽来说,叶澄身处险境,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待所谓“命运”的抉择,每一刻就是惶惶不可终日的煎熬。倒不如,由他亲手将周遭的荆棘除掉,若他成了,从此白鹤山高海阔,再不必受此困扰;若他不成……也算一了百了。“我想把话说在前面。”季芳泽垂下眼睫,“既然叶澄这次不顾我的意愿,那我要去做什么,也没必要让他知道。若是他提前得知这件事,我便不会再去了。”他怕叶澄拦他,也怕叶澄不拦他,更怕叶澄打算和他一起进入界路。既然不会有自己想要的结果,又何必徒增烦恼。“可他总会知道的。”季芳泽背对着他,声音没有什么波澜:“那就是你们的事了。”青崖掌门离去,季芳泽踩着湖边湿润矮小的茎叶,慢慢向前走。还是熟悉的方向,但这次的心情却和以往截然不同,因为家里已经没有他期待见到的那个人了。季芳泽突然想起那日来寻叶澄的男子,明明面容还年轻,眼底却一片死寂。听叶澄说,那是青莲真人的道侣,因为痛失爱侣,一夜白头。若我死了,师兄也会为我白头吗?别白太多。白的多了,就不像那个意气风发,潇洒快活的少年郎了。只需白上那么一两根,藏在青丝底,就刚刚好。院落在夜幕间格外沉寂,季芳泽坐在廊边,杏花树下,闭上眼睛,好像还在那个和风醺醺的春日下午。他坐在这里看阵法图,察觉到叶澄悄悄从背后接近他,于是满怀期待地等待着,看叶澄是想捉弄他,吓唬他,还是,想要吻他。 第249章 叶澄睁开眼。富丽堂皇的房间,低调奢华的摆设。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有钱”的屋子。叶澄的内心是很欣慰的。至少这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没有重重危机,也没有破房烂瓦。暂时看来,这是个和平,富有又安定的场景。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在这富丽堂皇的房间里,有一张看上去非常舒服的床,床上还有一个脸色潮红的青年。青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呼吸急促,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微微蜷缩起来,显然状况不太对劲,应该是吃了点小玩意儿。他穿的很休闲,衬衣加运动裤,都是薄薄的一层。大概是药的作用,他出了很多汗,再加上无意识地挣扎,整个场面看起来有点少儿不宜。衬衣的扣子全都散开了,露出单薄削瘦的胸膛来,裤子也被蹭下去一些,露出白色的内裤来。他身体应该不太好,没什么肌肉,肤色透着一种苍白。视线落在青年的脸上,就算是见过无数美人的叶澄,也忍不住挑了挑眉。难道这个就是男主?这个颜值,就算闭着眼,当玛丽苏主角,应该也绰绰有余了。联想一下现在的场景,叶澄摸了摸下巴:【所以我这次拿到的身份,是霸道总裁强制爱?因为对主角求而不得所以将人掠来,先是灌了□□然后再霸王硬上弓什么的……】009的声音礼貌而客气:【想什么好事呢?躺在床上的那个才是霸道总裁。你只是意外误入。】叶澄:【……行吧。】“大总裁不幸中招□□焚身,傻白甜误闯房间糊涂**”也是经典桥段。不过这位霸总的画风好像不太对劲。算了,玛丽苏世界无所不能。这一点,早在当年经历第一个玛丽苏世界时,叶澄就知道了。那个世界的主角是一朵娇花,请注意,是真.娇花。比起一朵仅凭花瓣和叶子就能掀起腥风血雨,无数修罗场的娇花,出现弱气又美貌的霸道总裁算得了什么呢?叶澄此人并不善良,无心对躺在那里的霸总施以帮助。他不想占人家美青年的便宜,也不想被醒过来的霸道总裁按倒,上演带球跑剧情。所以他只思考了一秒钟,就决定:此乃是非之地,还是走为上策。叶澄转过身,直奔房门,结果拧了一下门把。门被反锁着。他转到窗户口向下看。行吧,可能玛丽苏世界中霸道总裁出没的房间,都是三百层起步。叶澄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虽然说他可以一脚暴力破门,但是门既然被反锁,就代表外面可能有人。他不清楚现在具体情况如何,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叶澄靠在墙上:【九哥,传送任务线吧。】009提醒他:【宿主,本次任务属于c级,任务线包括完整的世界剧情和原主记忆,可能数据量会很大,传送时间较长。】大量数据流直接进入精神力,宿主可能会出现脑海刺痛,对外界的反应迟钝等不良症状。所以009之前带过的宿主,都会选择一个相对安心的封闭空间,再接收任务线。这屋子状况未明,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进来,还有个中了奇奇怪怪的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的霸道总裁。实在不像是个安全常规的接收地点。叶澄平静道:【没事。】在等待数据传送的过程中,叶澄听到了一声钝响,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大概是因为药效,青年虽然昏睡着,但不断无意识地磨蹭挣扎。于是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他终于从床上滚下去了。叶澄在袖手旁观和出手相助中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我还是把他弄到床上去吧。玛丽苏世界里,脸越好看的人越得罪不起。】无论是出于微薄的良心道德,还是为了不得罪人,他都不好这么让人家衣衫不整地在地上躺着。青年并不重,叶澄轻轻松松地就将他提到了床上。在这个过程中,叶澄注意到青年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了。穿着湿衣服应该很不舒服。不过这关我什么事呢?叶澄无视了这一点,并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决定顺手给青年把衣服整理一下。上衣不管,至少把裤子提好吧。结果,叶澄刚把手搭在青年的裤腰上,本来在昏睡中不安挣扎的青年,就好像被触动了危险雷达一样,猛地睁开了眼。青年上衣的扣子已经全部崩开,叶澄单腿跪在床上,手搭在人家的裤腰上,活脱脱一个犯罪现场:【……如果我说我是在给他穿衣服,不是脱衣服,他会相信吗?】这没道理!刚刚从床上掉下去,再被提上来都没醒,我只是想给他提了个裤子,他就醒了?!他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青年的眼神只恍惚了一瞬,很快就锐利起来,他的手猛地攥住了叶澄的手腕,狠狠甩开,满脸厌恶:“……滚。”看着病病弱弱的,手劲儿还挺大。叶澄揉着手腕,看着上面很快浮出的一圈红痕,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小朋友有点不识好歹啊。”青年看上去也就二十左右,叶澄自己都算不清自己活了多久,喊青年一声“小朋友”完全不过分。但是青年就不这么觉得了,他只觉得叶澄是在羞辱他,脸上表情冰冷:“不管是谁让你来的。你现在出去,我不跟你计较。”尽管叶澄自己也知道,现在的场景,青年会误会很正常。但叶澄的内心还是有点火气。多少年没发过善心,好不容易发一次,居然遭到这种不公正的待遇。反正现在也把人得罪了,再解释说什么误会,也只会被认为是心虚狡辩。叶澄把手撑在青年身侧,慢慢露出了一个冷酷的反派笑:“拿人钱财,与人分忧。我收了人家那么多钱,什么都还没做,怎么好意思走?”青年冷冷地和叶澄对视。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镇定又从容:“他们给你多少钱,我可以给你翻倍。”叶澄微笑地拒绝了他:“做哪行都要有个职业道德,怎么好收二家钱。”青年皱着眉试图阻挡叶澄伸过来的魔爪。然而叶澄可是刀山火海里走过来的人,格斗技术非常不错,别说是中了药的病弱美青年,就算是彪形大汉也不在话下。所以他轻轻松松地就制住了青年的反抗。叶澄吹着口哨把床上的青年翻了个面,像小乌龟一样按在床上,然后三下五除二把他运动裤给扒了,远远丢开。衬衣很快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在被叶澄翻过来的瞬间,青年的眼睛猛地睁大,他似乎完全没预料到会有这个发展,浑身都僵了一下,挣扎的力度陡然加大。然而,这个出现在他床前的混蛋,力气竟大得出奇。青年的挣扎没有激起任何水花。青年的瞳孔猛缩,不可置信道:“他竟然让你来……怎么可能,我哥……”叶澄挑了挑眉,把这几句零碎话语里的信息记住,但没有应声,只是随手捡了一条枕巾,给他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汗。作者有话要说:  莫凡最后送了小芳一程,让他魂魄见到了阿澄晚安……第173章 第251章 可季芳泽不是。他死得尸骨无存,魂飞魄散。那碎片太小,根本不足以支撑一个人的存留,更别说转世。从叶澄怀里散开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化作虚无,彻彻底底从世界上消失,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了。有个词叫“事已至此”!叶澄靠在走廊的柱下,曲起一条腿,风吹过他的衣襟和面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算我能破壁飞升,最可能的结局,也是死在无尽寻找的虚无中;或许我千辛万苦找到了深渊,却发现自己进不去;甚至,我真的进去了,却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大梦成空。”你这不是都知道吗?叶澄侧头,眼睛在阳光下折射出浅浅的光:“但我想去。”晏长东所有的话都噎在嗓子里。因为他知道,叶澄就是这么个人——我想做的事,和我该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辛苦也没关系,不被人理解也没关系。当初为了季芳泽离开青崖,是如此;后来不肯为了季芳泽放弃赴阵,是如此;现在他决心为了那千万分之一的希望,前往深渊,也是如此。谁都拦不住。晏长东觉得眼眶有点酸。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事。他的朋友是这世间最潇洒快活的儿郎,从此却不会再享受人间的快乐和喧嚣,而是去赴世间最寂寞,最凶险的那条路,至死方休。叶澄碰了一下晏长东的肩膀:“我从小不就这样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怎么骂我,死脑筋,榆木疙瘩。”晏长东推开他:“滚滚滚,榆木做错了什么。”二十年后,入夜,淮河画舫。晏长东闭目倚在美人靠上,身后是悠悠河水,远处是火树银花。正对面的台上有一对丽人,换了书生青衫,正演着一出好友分道扬镳,挥泪相送的离别戏。晏长东闭着眼睛打拍子。突然有一阵雷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那雷真的很远,传过来只有很小的动静,便是台上表演的歌姬,也没人因此受惊,戏腔圆润动人。晏长东却突然将手里那小巧玲珑的白玉酒壶,“扑通”一声扔进了淮河:“这首不应景,换一首重聚的来。”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第174章 在虚无间漂泊, 没有任何方向和指引地寻找一个单独的界壁,就像是一只失去了视觉的鱼,在浩渺无边的深海里,寻找一块小小的鹅卵石。随时会有暗流和其他凶险,一不留神,就会悄无声息地葬身海底。叶澄在里面飘了很久。等到灵力快支撑不住, 就进入下一次碰到的界壁中,停留一段时间。各界之中遇到的天地人都不一样, 有的山川险峻,有的众生温柔。叶澄偶尔会找个小酒馆坐一下, 人群喧嚣,大哭大笑, 有各种各样的故事。叶澄坐在角落里,慢慢喝一杯酒。可能在没有光亮和声音的虚无中漂泊久了,好像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和他隔着一层薄膜, 等一点一点渗进来, 就变成了淡淡的孤独。但不是所有灵力快要匮竭的时候,都刚好能碰到供他落脚的站点。叶澄感受着丹田中的灵源渐渐枯竭,无法再覆盖他的全身,筋脉如同火烧般疼痛。好运气大概真的用完了, 从上次破界, 他再没碰到停留点。叶澄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样子,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到了这一刻, 也只能坦然承认:这应该就是尽头了。他没能找到深渊,更别提找到季芳泽。其实这个结局,叶澄也想过很多次,并不算太难接受。只是,有一点遗憾而已。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力所不能及;原来,那真的就是最后一面了。反正什么也看不到,叶澄干脆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意识渐渐脱离,恍惚间,他听到一个古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滴!检测到上百次破界经验,不同环境下适应能力极强,强烈建议人才引进!】……叶澄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没想到自己还能睁开眼。他在这间古古怪怪,狭小封闭的屋子中醒过来,还来不及思考现在的处境,一道光门就在眼前打开。【您好您好。】一个圆滚滚的小家伙走了进来,大概是肉眼很难看见的腿太短,被什么绊了一下,于是咕噜噜滚了进来,声音从仓促变成了惊叫:【啊!】叶澄伸出两根手指,把晕头转向的小家伙提起来,摆正。小东西有点窘迫:【多谢。】“该我谢你们才对。”叶澄眼中含笑,神色却郑重,行了一礼,“多谢相救之恩。”小家伙外表看上去似银似锡,浑圆似球,却有灵智,叶澄看不出是什么来路,只能猜测大概是器灵一类。小家伙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我救的,是外出寻找人才的哥哥们救的。】【对了,】它像是想起来什么,厚厚一摞纸突然出现在叶澄面前,【看一下这个。】 第253章 叶澄走在一条长长的通道上。小团子漂浮在他身周, 示意他向下看:【下面是飞花城, 任务者的居住区,还只是小小的一个哦, 其他各种城市还有很多。我们这里绝对不比你见过的任何一个世界小。】这通道极高,城市却一眼望不到边,入目到处都是浅白轻红, 隐约能看到其中点缀的檐角楼阁。叶澄试探着用神识向下探去, 却发现用不了。他的神识一离开他三尺, 就消弭在空中。就像在虚无里一样。小团子一路围着叶澄详细介绍,口干舌燥, 飘得也有些累,于是试探着落在叶澄肩上, 见叶澄没有反对,干脆高兴地在那里扎营。路的尽头, 白雾笼罩。小团子伏在他耳边, 悄悄道:【你别害怕,老大不难说话的。】饶是叶澄有些紧张,也忍俊不禁,摸了摸它的头:“好。”小团子有点害羞:【快去吧。】叶澄走入那一团白雾中。白雾随着他的身影散开,又在他身后合拢, 淹没来路。他进入一处被白雾封闭的空间, 里面有温暖的灯光,座椅和热茶。一道温和又缥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叶先生,我看过相关的报告了。你的愿望对我们而言, 恐怕也是件大工程。】“我不着急,可以等。”叶澄早已从小团子口中听到它们的顾忌,现在有求于人,自然姿态要放低,“您看这样行吗?我可以先去完成您发布的任务,期间您什么也不用做。如果我能攒够,您再救人;如果我中途放弃,那过去我付出所有的时间精力,全算我自己的。”【这个条件对我们很优厚。但是来不及。】主神的声音平稳无波,【你想找的人,等不了那么久。】季芳泽因功德而未散,但那一缕功德,不能永远撑下去。叶澄藏在袖子中的手握紧,指尖刺痛手心。他立刻放弃了之前考虑的说辞,其他的说法在脑海中转了一圈,最后选择了单刀直入,坦诚相待:“您让我来,想必是想签我的。”主神友情提示他:【我们确实有提前预支积分的先例,但因为你的愿望很难,条件也会相对应地非常苛刻。】叶澄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点头:“您说吧。”这地方怎么从小家伙到老大,都瞧着傻乎乎的。他很清楚自己的要求意味着什么,苛刻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我可以将他散落的灵魂碎片收集完整,想办法进行修复,然后在他的魂魄相对稳定之后,将他送去下界,再次进入轮回。】【但因为目前还不知道,做成这件事需要多少代价,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代价会前所未有地巨大。所以我们会和你签一个不限期的合同,并且暂时扣押你的积分。这也就是说,契约只能由我们单方面解除,你必须一直打白工,直到将我们付出的代价完全补上。另外,】主神顿了一下,【为了防止你中途反悔,我希望能收走你的记忆,作为你预支积分的代价。】叶澄平静地点点头,仿佛他听不到的不是什么霸王卖身条款,而是什么五险一金优厚待遇:“可以。”【孩子,定任何契约之前,都要经过仔细的考虑。而人的过去,也远比你想象的要更加重要。】主神的声音仍然平静温和,叶澄却莫名从里面听出一点隐约的指责来,大概是因为他回答地太快,像是不假思索。好吧,他曾暗自想过,这里的生灵太过天真纯善。如今看来,对方也觉得他是不懂事,单纯无知的小孩子。叶澄抬起头:“我明白这些条款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即使芳泽活过来,也不会再回到他身边;意味着他会成为一个没有过去的“奴隶”,人生中只剩下一个接一个的任务;意味着他失去所有的主动权,将一切都依托于另一方的信用。【你好像很信任我们。】主神平常不怎么亲自接触任务者,但也很清楚人类刚开始面对它们时,会有的戒心和猜忌。像叶澄这种,如此严苛而双方不对等的条件,连仔细询问都没有,就一口应下,还真是平生仅见。叶澄歪了歪头,笑起来:“小家伙,就是之前领我来的那个,一直在和我讲这里的规则。我想所谓积分,应该就是我们那个世界所说的功德吧。”有关天道功德,叶澄说不上太懂,但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他见主神并不反驳,于是笑道:“一个以拨乱反正,建功立德为己任的地方,总不至于骗我这样的小人物。”更重要的是,能凌驾于虚空之上,把天道功德当银钱发的地方,绝不会缺少效忠者。人家没必要非得利用他,这里却是他唯一的希望。他或许曾经不知天高地厚,心存过一丝妄想,但在虚无中漂泊这么久,叶澄已经很清楚,以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找回芳泽。既然是自己上赶着做买卖,就该秉持感激之心,又怎么能让人家冒着赔本的风险呢?沉默片刻,主神的声音重新响起,低柔了一些,像是一个笨拙的安慰:【我不会骗你。】叶澄素来有自来熟的优良传统,见契约大致敲定,毫不见外地把自己定义成了“自己人”:“老大,我看积分兑换中,好像有不少长命百岁之类的,和命格有关的祝福。”有的是兑给将来退休转世的自己;有的是兑给上一世的亲朋恋人。【嗯。】“人真有命格的话,”叶澄想起季芳泽过去的经历,喃喃道,“芳泽的,恐怕不会太好吧。”除了叶澄,季芳泽并没有感受过太多来自世间的善意。而且,叶澄现在也很难判断,自己的出现对芳泽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没有自己的话,或许芳泽会失去一些乐趣,但说不定,会好好活着。过去多思无益,叶澄甩掉心底的阴影,深吸了一口气:“我是不是永远也不能再见到他了?”见不到也没关系,反正他忘了,我也忘了。但是,我不能让他就这么去转世啊。他已经够苦了,我不能再让他一遍又一遍地经历那样的人生。“大头都换了,老大,再换点吧!我这人吃苦耐劳,再多干个千八万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实在不行,我到时候翻倍还。”叶澄厚着脸皮,“或者您看看,我这里还有什么您感兴趣的。尽管开口,什么都行!”主神大概没见识过这种空手套白狼,蹬鼻子上脸的行为,沉默了好一会儿,委婉示意他滚蛋未果,只好勉强考虑一下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