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相府千金》 上架啦 终于等到这一天~~明天终于要上架啦~~~ 先谢谢一路陪着小白走过来的每一位小读者。 谢谢一路打赏的东邪,大雄,潭子,神棍,5爷,熊,喵,小改和小九,还有一直给推荐的叶子~谢谢水月群的大家。 谢谢从头喷到现在的二贱和从头喷二贱到现在的j,后面一句话不说了,你们懂的。 上架当天理论上先上五更,之后看订阅加更,这里厚颜无耻的各种求~~点击推荐收藏订阅都要都要~~~ 小白月中上架,二月理论上每天一更,三月开始每天两更,每更2k,如果有机会会加更,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谢谢大家~以上。 小白 第一章 殇 大宁王朝永嘉三十一年十二月 这一场雪从入冬起就没有停歇的意思,已经连着下了三天,想必这大宁的京师一定是一片银装素裹。 在这刑部的死牢最里间,沉重的铁锁相互碰撞着,推开的门里只见得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子,在这严冬天里,单薄的囚衣被鞭打成破片,形同虚设的挂在她满是伤痕的身上。 她缓缓收回看向高墙上那方小窗的视线,秋水涟波的眼里早已笼罩上了浓浓的黑雾,清秀隽美的小脸只剩下了惨白。 门口进来一个身着蟒袍的男子,见了她这幅奄奄一息的模样,却是咧嘴一笑,“小东西,倒还撅着呢。” 女子艰难的侧过身子来,牵扯着手上的铁链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她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却只是打量了下那个模糊的身形,淡淡的一笑,“外头雪大,曹督主怎么想起卑职了?” 被唤作督主的男子往前一步坐下,抬眼看了看那方小小的铁窗,忍不住喟叹一声,“小东西,既然进来这刑部的死牢,又何必嘴硬,这招还是不招,结果都会给你按下这个罪名。” “是啊。”女子嘴里哈着白气,神色淡然,“可是招了又怎能劳您大驾过来,说吧,您又是图些什么?告诉卑职也好让卑职死的明白些。” 曹督主慢慢收起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却显得阴气森森,“丞相的四小姐哟,当年拿死婴将你换出府来,你说你流的这一身的血,睿王殿下会留你?” 有些话曹督主不必再说,她是轻衣卫的二等同知,奉皇命办密差,却在潜入丞相府里被埋伏的刑军抓获,按上悖逆朝廷投敌神威的重罪,一切为何,稍稍想来便能知晓。 女子显然没有去细想督主的话,听得睿王二字,只觉得一阵心绞。 那一年,他说,进了睿王府可就没这么容易出去。 那一年,他说,日后你叫蝶熙,破茧成蝶光明兴盛。 那一年的寒冬雪月,她为他杀出条血路,他淡淡唤她,活着回来。 那一年的春风拂面,他亲口许诺,她若不离,他必不弃。 这些年,他布了场好局,将她捧到天上,又重重的拉下地狱。 恨吗?女子的唇畔化开一丝浅笑,她本就知道无论如何倾心,她对于睿王不过是镜花水月,求的不过是在他身边能做一些什么,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从来没有奢求,什么天长地久,什么海阔天涯。直到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意识到了危险,可是心不愿意。她以为,他会有一丝怜悯,他会有一丝顾念,原来不过是逢场作戏。 曹督主站起身来,掏出一个瓷瓶来放在她身边,转身就要往门外去。 身后却传来一阵锁链碰撞的声响,他不悦的转过头去,正瞧见女子冷颜笑着,“他呢?不来送送我吗?” 她是快死了,可到了这个时候,他不会不来,落井下石也好,讥笑冷嘲也罢,她等他,他一定会来。 曹督主冷眼观瞧着这个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这份骨子里渗出的倔强正冒着寒气,她的眼睛看不清了,毫无对焦的双眸却望向门口。 垂死挣扎,督主拂了拂衣袖上化开的雪水,低下头出了大牢。 你在的,凤修筠,你在的!女子嘴角的笑意再也难以强撑,眼眸上起了一层氤氲。 “怎么,这样就受不住了?”门口忽然响起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一个身着绛红色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妖魅绝美的脸上却透着一层冷霜。 “你还是来了。”女子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眼眶里的一阵温热,开口问他,“殿下,看到卑职这副模样,可还解气?” 睿王向前两步,修长的手指划过她肮脏的小脸,魅惑的一笑,“这张脸倒是没事。” “殿下如今连这张脸都看不下去了吗?”女子神色黯然,“是啊,你一手策划的棋局,利用完再利用,如今沦为弃子,是卑职愚钝。” 睿王的手指缓缓划到她的下颚钳起,她抬起的小脸被迫于他对视,女子只觉得下颚一阵剧痛,含着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划过她清秀的脸庞。 “疼吗?蝶熙,这地狱的路还长着呢。”睿王手里的力不减,只听得骨头发出轻声的脆响,“从天上跌下来的感觉如何?” 女子小脸惨白,浑身不住的轻颤。 睿王忽然放开手,发出一串冷笑,“你本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也没有垂死挣扎的借口,母亲的死是丞相和你生母一手造成,今天的你只是一个开始,很快丞相府就会来为你陪葬。” “难怪你要我陷害丞相了,不是为了抓一个,是为了抓一窝。”蝶熙扯了扯嘴角,一阵刺心的疼痛袭来,她合了合眼稍稍缓了片刻,虚弱的去找他的身影,“殿下,这些年你哪怕有一句话是真的吗?” 她看不清了,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他的身影变的模糊,他最爱的绛红也慢慢黯淡,成了漆黑。 睿王看着她的模样,冷哼一声,“对你,除了憎恨和厌恶,哪里还有第三种感情。” 她的泪温润了干涸的嘴唇,在嘴角的伤口上打了个圈不再停留,她却渐渐失去了痛觉。是啊,自己只是一枚棋子,还要祈求些什么? 睿王拾起曹督主留下的那个瓷瓶,随意的把玩着,忽然猛的蹲下身子,手指用力的捏着她的小脸,将那暗红的毒液灌入她的口中。 一股灼烧的痛苦从口腔开始蔓延,蝶熙只觉得浑身的器官都在崩裂,耳畔却响起他魅惑的嗓音,“蝶熙,若有下一世,我决不让你死的这么轻松。” 第二章 重生异世 一室祠堂,檀香飘渺,一边的牌位上写着:故次子白少颀之灵位,永嘉二十三年八月二十。 蝶熙凝视着这个牌位已经许久,嘴角渐渐的浮出一丝冷笑。 十来天前,自己从这丞相府的四小姐闺房醒来,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一边的贴身丫鬟净琦以为是诈了尸,闹闹腾腾了好一会才说她是调皮从假山上跌了下来,脑袋上破了个大洞流了一地的血。 蝶熙只觉得奇怪,从没听说有人服了鸠毒还能活的,耳畔还响着他最后的送别:若有来世,绝不让她死的如此轻松。 可是睿王啊睿王,你只说对了故事的开头。 蝶熙轻蔑的哼笑了一声,忽然觉得脸上一凉,伸手摸去,是黏糊糊的液体,她不禁奇怪的转头过去。 净琦正撅着嘴,还想对她啐口水。蝶熙有些生气的皱起了小脸,“干嘛呢?” “恶灵!我警告你,不要以为我们小小姐大病初愈,你就能趁虚而入!”说着净琦又努力的要蓄起口水。 也许方才想的出神,表情有些怪异,可再待下去也不知道这个丫头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来,蝶熙连忙急急的拉着她出了祠堂。 想想也不知算不算代价,前一世自己出生在这丞相府之后,立刻就被死婴换出,自己则被当成弃婴在轻衣卫长大,最后被睿王凤修筠算计,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世醒来,自己竟然没有被换出这丞相府,还成了最得宠的四小姐白少熙,只是……身边这个逗比丫头是怎么回事。 蝶熙不由的侧过脸去瞪了她一眼,净琦却是一脸的无辜朝她瘪了瘪嘴,“不能怪我,你醒了之后整个性子都变了。” 是啊,都变了。蝶熙心里叹了一句,谁能想过重生呢?即使是重生,身边所有人所有的事都没变,自己却天翻地覆的不认识自己。曾经的自己是刀光剑影无血无情的轻衣卫二等同知,谁能想一觉醒来却成了骄纵烂漫无法无天的官家小姐。 “对了,反正回去要路过花园,你带我去看看那个摔下来的地方。”蝶熙收起一脸的不悦,既来之则安之,永嘉二十九年四月,一切还没开始呢。 净琦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不要了吧……那地方,多晦气啊。” 蝶熙却不理会,转过回廊,一处精巧的花园映入眼帘,真是小满时节,初春的新气正在树梢上发着芽。 “那个吗?”蝶熙指着最高的一处假山问道。 净琦点了点头,犹犹豫豫的根本不想过去。 “怎么了?”蝶熙奇怪的问她,就算看看出事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那个……”净琦忽然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套着蝶熙的耳朵说:“您摔下来的时候活像是被什么拽下来一般,样子可吓人了。说也奇怪,这山也爬了无数回了,怎么就摔了呢?” 蝶熙毫不在意,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脚踩空也是有的。 两人还在嘀嘀咕咕,身后却扬起了一个女声,“哟,少熙能下床走动了。” 那声音听着就有些阴阳怪气,二人立刻转过头去。一个服饰雍容的女子正朝着她们盈盈走来,脸上还挂着一丝不冷不热的笑意。 净琦低声骂了句,“老妖精怎么跟来了。”立刻施了一记万福礼,面带恭敬的请安道:“二夫人有礼了。” 蝶熙听她这么一唤,心里陡然漏跳了一拍,二夫人,上一世就是她使得把戏串通了督主将自己换出了府里,真是冤家路窄,来了才几天,就遇上了一世的仇人了。 蝶熙收拾了心情,亦是一脸的笑意,“二夫人。” “我听说这次你伤的不轻,什么都不记得了?”二夫人走上前来伸手就朝着蝶熙的脑袋去。 蝶熙却不留痕迹的微微侧过,并排着与她同行,“二夫人这么关心少熙,倒让少熙不好意思了。” 见着二夫人脸色微动,蝶熙笑的更甜了些,“二夫人既然来这里欣赏春景,少熙就不叨扰您了,少熙告退。” “等等。”二夫人转过脸来对上蝶熙,盛满笑意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小亭子,“去那儿坐坐吧,我们也叙叙话。” 净琦闻言,暗暗的拉了拉蝶熙的袖口,一脸的拒绝。蝶熙却笑的更欢了,“二夫人今日有这兴致?那少熙自然是要相陪。” 轻衣卫里早就练成了一双火眼金睛,想都知道这位二夫人热情相邀准是不安好心,蝶熙心里打的却是另一个算盘。 两人将将入座,二夫人立刻对丫鬟耳语了几句,这才转过头来问道:“少熙啊,这一次伤的这么重,也多亏了老天护佑,否则淮王殿下可要伤心了。” 淮王?永嘉帝的皇九子淮王凤修瀚?他伤心什么。 二夫人的眼睛就没从蝶熙的脸上移开过,见着她一脸的疑惑,哎呦了一声,“瞧我这记性,都说了你磕着脑袋,把记忆都丢了。不过,你连和淮王殿下的婚约都忘了?” “婚约?”蝶熙惊讶的张大了嘴,这白少熙和淮王有过婚约? “是啊,今年六月你就要十四了,按大宁律例女子十四可以婚嫁,淮王殿下可是等了五年呢,你说你这一跤摔得,差点误了终身大事。”二夫人好心的提醒着蝶熙,“哎呀,可是你不记得淮王了,这可怎么是好?” 你才不记得呢。蝶熙心里鄙夷的暗叹一句,淮王府自己都潜进去过,怎么会不记得。 “可是,皇子成婚不是要皇上下旨吗?难道淮王殿下已经请过婚了?”蝶熙好奇的问道。 “看你这小脑瓜。”二夫人像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执起袖口遮去一脸的笑意,“你还未满十四,哪能这么着急呀。” 蝶熙这才放下心来,了然的点了点头。 二夫人还要开口,却见着侍婢们拿着一碟碟的点心过来,她立刻招了招手,“动作都快点,小小姐都等了有一会了。” 侍婢们脚下赶了几步,来到亭中一一将点心放置桌上,又为二人分别上了茶水,这才退了下去。 第三章 牛乳 二夫人随手拿起一块牛乳片来尝了一口,大加赞赏的点了点头,“不愧是宝昌行做的点心,果然是非同凡响,少熙啊,你也尝尝。” 退在一边的净琦见状,立刻开口道:“二夫人忘了,小小姐她……” “放肆,主子们说话,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奴婢插嘴!”二夫人说着,扬了扬手指,身边的丫头们立刻作势要对净琦做些什么。 看来这个丫头不仅是二,嘴还不带关门上锁的,蝶熙不由的“诶”了一声,“二夫人何必跟一个丫头置气,说这牛乳片嘛,看着的确很诱人。”蝶熙说着,拿起了一片仔细的摆弄了一番。 净琦虽然无虞,但看着这个没了脑子的小小姐又开始做没脑子的事情,不由表情丰富的连连摇头。 蝶熙心里就纳闷了,上辈子这牛乳可是自己的最爱呀,要不是时常风餐露宿的,真想每天都能来上一口,怎么让净琦这丫头紧张成这样,难不成这二夫人还能对个小辈都什么手脚不成。 二夫人依旧一脸笑意的盯着蝶熙,那眼神分明带着徐徐的期待,看的蝶熙的心里更是一阵起疑。 “哎……”她一脸惋惜的又放下了牛乳片来,“可是张大夫说了,我身子刚刚有了起色,这口还是要忌的。” 二夫人听了却没有一丝惋惜,点点头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是你没有口福了,罢了罢了,说了这么久,水都凉了。” 蝶熙不再拒绝,端起面前的茶杯来闻了闻,不过是普通的普洱茶,想来没什么问题便品茗了小口,却有些失望,真的不过是普通的普洱罢了。 二夫人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净琦忽然扬声道:“哎呀,小小姐,您怠惰了这么些天,那琴都没练呢!还不出琴师父又该生气啦。” 蝶熙看了眼二夫人,顺势起身盈盈施礼,“净琦这句话倒是说的没错,二夫人不介意吧。” 奇怪的是,这次二夫人倒是没有任何的挽留,蝶熙施完礼盈盈走了几步,在二夫人身侧时忽然缓缓弯下腰,在她耳畔轻语道:“这次真是可惜了,二夫人是不是后悔当年没用死婴把少熙换出府呀?” 净琦扶着她没入拐角,忽然扯住蝶熙的胳膊一路小跑了几步,一边警惕的回过头去看了几眼,才大大的舒了口气,“那茶你没喝吧。” “一小口茶而已,紧张成这样你至于吗?” 净琦恨铁不成钢的直跺脚,“你从小不能碰牛乳的呀!一滴都不能碰的那种!” “一小口……而已。”蝶熙知道这个丫头虽然平时是逗比了些,可这会儿严肃认真的样子看着到让人很放心。 “她肯定在茶里动了手脚!整个丞相府都知道你不能碰牛乳,一!滴!都!不!行!她一定是知道你记性出了大问题,故意试探来着。”净琦很认真的分析了一通,才下了判词,“你死定了。” 悲哀。蝶熙回想着刚才牛乳片发出的清香,心里哀叹了一句。 “哦,对了。”蝶熙忽然想起了什么,拉住净琦问道:“我和淮王很熟吗?” “这熟也分很多种的,三分五分七分十分都是熟,你们两个嘛……”净琦像个老学究一般,摩挲着下巴说道:“至少也有个七八分。” “哎,长得漂亮也是份罪过。”蝶熙抬着脸,轻叹一声。 一旁的净琦闻言,像被惊吓到了一般,“你……怎么也说得出这种话啦。” 蝶熙斜睨了她一眼,“你也知道这种话恶心吗?” “只是觉得东施效颦比较恶心罢了。”净琦的表情很认真,见蝶熙呲起了牙,忽然睁大了眼睛惊叹道:“你的脸!色有点差。” 蝶熙的确有点胃不舒服,被她这么一呛,立刻起了一阵翻腾。 “哎呀,你想吐啊,不会是那个了吧。”净琦紧张的张望了一下四周,指着一个方向,“快!别吐地上了,这边走!” 蝶熙这一通上吐下泻,减了分量不说还发了高烧,张大夫看着烧的迷迷糊糊的蝶熙,勒令一个星期不准下床。 净琦虽然平日里嘴欠的很,这个时候到很识大体,忙里忙外的手上没有停歇。 躺在床上的蝶熙终于可以细细想来这段日子的奇妙经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回到了三年前,身边的人都没有变,但是有些事情因为自己身份的变化起了些变化。 然而,永嘉二十三的导火索依旧在,那之后神威的事情一定还会发生。 淮王吗?自己记得前一世去到他的府里,那个还带些稚气的俊逸男孩初涉朝政,说是意气风发,却总觉得眼底有着些淡淡的哀伤和隐忍。总以为是生在皇家,定会被朝事纷扰,却又有股想要挣脱的志气和身不由己的无奈。 这一世,自己会嫁给他吗?那他呢? 蝶熙的眼前又浮现出睿王那张美的惊人的俊脸,她敬仰着,爱慕了多年的那个男子,现在他在做什么?这一世自己出生在丞相府,自己的爹娘就是害死他生母的罪魁祸首,他不用再巧加利用,可以直接对自己复仇了,他会吗? 最后的最后,他的脸自己已经看不清了,可心里那份炙热却已经烧的滚烫。蝶熙说不出恨,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自己只是贪恋他偶尔的邪魅一笑,只是欣喜自己偶尔被善加利用。 凤修筠,这一世,我还可以这样爱你吗? 蝶熙沉沉的睡梦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俊逸的身影,她看不清他的脸,心里有些焦急。 殿下? 她不敢大声的唤他,只能轻轻的呼了一声。 那个身影缓缓的转过身来,那张脸却狰狞异常,整个正面布满了血痕,那个辨不出身份的男人忽然举起手里的剑,狠狠的没入了蝶熙的胸口。 “啊!”蝶熙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小手死死的捏着胸口的衣襟,清丽的小脸完全失了血色,脸上正冒着涔涔的冷汗。 “小小姐?您怎么了?”一边的净琦也是被吓了一大跳,看着她忽然在睡梦中一脸痛苦的梦呓着,起初还听不清,渐渐的才听清她的话,手掌里已全是冷汗。 她一直在轻语:对不起,别再杀我。 “您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第四章 叫他九爷 蝶熙还在大口的喘着气,原本惨白的脸色渐渐泛起了潮红。净琦以为她的烧又厉害了些,关切的比了比她的额头。 “没事啦。”蝶熙虚弱的挡去她伸来的手,气息已经平顺了许多,看着净琦这副模样,心里也泛起了些暖意,“放心吧,一个梦而已。” “恩恩。”净琦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我还以为您又要死了,您要是死了我会不会被拉去陪葬啊,想想好可怕,我连对象都没有呢。” 蝶熙满脸黑线,感情不是为了自己,是担心她那位还在天上飘的夫君了。 “净琦啊,等我好些了,我们溜出去玩吧。” “好啊。”净琦闻言立刻露出一抹喜色,“这才是我的小小姐嘛。” 蝶熙原本就不是一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主,躺床上几天想明白了事情,自然就没有继续折腾的兴趣,退烧之后在净琦的“带领”下,偷偷的从侧门溜了出去。 两人打扮成公子哥和小书童的模样在京师的北大街上晃晃荡荡,蝶熙忽然瞟见一家糕点铺子,“这不就是宝昌行嘛。” 那个坑了自己一把的牛乳片就是这儿来的?蝶熙想着牛乳的那股清香,两条小腿就迈不动步子了。 两人走进宝昌行去,环顾四周,店面算不上大,但糕点的品种齐全,每种看着不多,样子却个个精致。 做个侯门贵府的小姐也是不错的嘛。蝶熙摩擦着小手,两眼放光的盯着那一排排的点心,忽然想起来一件大事。 净琦正待在蝶熙的身后,也是一脸馋嘴的模样。蝶熙侧了侧身子,压低了声音问她:“净琦,你带钱了吗?” 净琦微微一笑,偷偷的朝她比了个二。 “二两?”哦哟,那可以买不少了。蝶熙放下心来,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该选什么。 “不是二两。”净琦扯了扯她的袖口,又比了个二。 “二十两?”蝶熙这次有些不开心的皱了皱眉头,这辈子最亏的就是没了功夫,二十两她也敢带出门?“你不怕被抢啊。” “啊呀,是二十文。”净琦几乎是从喉咙里憋出的声音,说着还四处张望了下。 宝昌行的糕点在京师绝对算是一绝,不说别的,光看这每天的买卖数量就知道这家店的人气,当然人气总是和价格成正比的。二十文,怕是只能买上些碎屑吧。 蝶熙瘪了瘪嘴,一脸怨气的瞪了眼净琦,“怎么不多带点出来,这下惨了,只能闻闻肉香开不了荤。” “不能怪我。”净琦一脸的无辜,“您忘了前段时候定的乐谱了,花了不少订金呢。” “那你也得……”蝶熙话说了一半,只见到店里的小二正往自己这儿靠,满脸都写着:客官来点儿? “走吧。”蝶熙脸上挂着笑,身子却开始推着净琦往外撤。看着那小二脸上卸下的笑容,蝶熙这才舒了口气。 这下可好,只能出来透口气了。蝶熙撅着小嘴随意的看着临街的小摊,渐渐的脸色沉了下来。 净琦不敢出声,以为是因为她的关系惹了自家小姐生气,聪明的躲在一边不时的去瞟蝶熙的脸色。 蝶熙走着走着,忽然拐进了一条小巷,一边猛的拽了一把净琦,“我有个游戏你想不想玩儿啊?” “撒?”净琦忽然找到了从前的感觉,心里头一暖,那个惹祸精的小小姐回来了? “有人跟踪我们,我们治一治这个登徒浪子?”蝶熙挑了挑眉,一脸的坏笑。 “有没有搞错啊,本小姐虽然长得花容月貌,但是光天化日之下跟着也太明目张胆了!决不能姑息。” 蝶熙黑着脸看向净琦,“花容月貌?在哪儿?” 两个人拌着嘴,埋伏进了小巷的拐角,蝶熙有种预感,这个跟着的人也不是什么硬底子的家伙,可能还真是什么登徒浪子了。 净琦手里拿着一根小巷里捡的笤帚,蝶熙则活动着身子,掂量着手里的一块板砖。 那个跟着的人终于渐渐的靠近了过来,两人相视对望了一眼,眼里都燃着必胜的决心。 蝶熙到底上一世是轻衣卫的得力干将,边听着脚步声,边举起手来,在他快要到的时候,果断的挥了下去。净琦会意,闭着眼睛冲了出去,对着那人一痛乱砸,“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那根小笤帚虽然细小,但是雨点般的砸在那人身上,还是让他不由的连声求饶,“小小姐饶命啊!!是我啊,丞相府的人!!” “等等等等!”蝶熙一把拉住收不住手的净琦,一边盯着那人的脸看,的确有点面熟……可又说不上在哪儿见过。 “真是丞相府的?跟着我干嘛?”蝶熙扬了扬手里的板砖,大义凛然的训话。 “淮王殿下来了,老爷派人去您房里请,发现没人之后在府里找了一通,这不就派小的上街来找您了嘛。”那人揉着被砸的生疼的手臂,委屈的说。 两个丫头相视对望,心里默念一声:完了。 跟着那小厮回去府里,两个人还是一副男儿装扮,本想回屋里打扮一番,那小厮却火急火燎的,说丞相勃然大怒,让蝶熙尽快过去正房呢。 他都这么说了,蝶熙只好小跑着赶去正房。 刚刚进门,只见的里头气氛确实尴尬,丞相的脸上掩不去的怒气,而一边的淮王却是一脸的笑脸盈盈,颇有点想看好戏的味道。 蝶熙扬了扬嘴角,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来,“少熙给二位请安。” 丞相虽然平日里溺爱非常,但这次实在出格的厉害,只见他沉着脸开口就想教训,“你……” “诶,熙儿这性子不都是我们惯的,能在府里待上这么些日子,算是乖了。”淮王抚了抚茶盖,一句话缓和了气氛。 蝶熙立刻扬起灿烂的笑来,小跑着来到丞相的身后,用心的按摩着他的肩膀,小嘴甜的发腻的撒着娇说:“爹爹就别怪人家了嘛,人家再也不敢了,真的真的。” “好了!是第一次吗?还以为这次摔好了你的性子,你看看,还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丞相虽然嘴上还在教训,脸色已经好了很多,“殿下等你都半天了,可得好好给人赔罪。” 蝶熙立刻点点头称好,丞相很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了房间。 “殿下……不会怪罪的哦?”房里只剩两人,蝶熙的笑容尴尬了很多。 “殿下?”淮王站起身来,慢慢逼近蝶熙,“你叫我殿下?” 蝶熙小脑瓜里翻了几个来回,净琦没提过什么啊,难道这白少熙和淮王之间还有什么小秘密不成? 蝶熙脸上的尴尬越拉越大,前一世虽然仰慕凤修筠,但从来没和他这么近过,她不由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淮王眼底闪过一丝刺痛,“熙儿,丞相大人说你很多事儿都不记得了,连我的事也都一并忘了?” 蝶熙只觉得头上一暖,淮王虽然大不了她几岁,但也是位成年的皇子,一只大手包裹住她小小的脑袋,温柔的就像初冬里的那抹暖阳。 “你该叫我九爷。” 第五章 再见睿王 “殿……下。”蝶熙脸颊上染上两片红晕,这么亲昵的称呼,他怎么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口。 蝶熙看着淮王脸上露出的一丝受伤,像是一根刺轻轻的扎了自己的心一下,他依旧是那个风姿绰约的皇子,不论自己是王的护卫还是臣的女儿,都看不过那一片藏在眼底的淡淡忧伤,这就是同病相怜的同情吗? 蝶熙收拾起心情,故作轻松的笑着问:“九爷特地来看望我吗?” 淮王背过手去,附身欺下,饶有趣味的问道:“熙儿忘了今日有件大事要做吗?” 他的俊脸在眼前忽然放大,吓得蝶熙不由的往后仰去,“什……什么啊?” 他却不答,直起身来就往门外走去。 又出门?蝶熙有些不爽,那干嘛把自己叫回来……害的爹爹发了一通脾气。 蝶熙忽然被自己脑子里闪过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爹爹?自己怎么…… “不走吗?”已经走到门口的淮王转过身来,看着依旧杵在原地的蝶熙,和煦的笑着招了招手。 蝶熙“哦”了一声,不再多想,快步的跟了上去。 马车里,蝶熙有些局促,她向来习惯一人一马,乐得逍遥自在,而今在这一个小小的空间里,身边还坐着一位地位尊荣的皇子,怎能安下心来。 淮王显然不知道蝶熙的焦躁是因为自己,关切的询问:“熙儿的伤是好了吗?” “张大夫说没有大碍,只是这记忆怕是找不回了,九……九爷可会在意?”蝶熙说到“九爷”二字,小脸不由的一阵酡红。 “那真是可惜了,不过往后的日子还长,还会有新的记忆。”淮王一脸温柔的看向蝶熙,“之前在隆庆堂里订的那张琴桌总算是打造好了,今儿去看看你可还满意。” “琴桌吗?”又是琴?这个白少熙很会弹琴吗?蝶熙微微动了动手指,说琴她不是不会,可会和通可差的远了,内行人见你上手的动作就能分辨生疏,更何况是这位清风雅骚的皇子了。 “是啊。”淮王促狭的盯着蝶熙的小脸,“熙儿说这琴桌是放在连玥阁呢,还是逸韵殿呢?” 蝶熙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逸韵殿她知道是淮王的住处,那连玥阁莫非是…… 淮王看着她原本已经酡红的小脸又深一层,似要滴出血来,眼色更是一沉,“熙儿还是记得的不是?不过我是在想,日后反正也不会再娶别的女人,不如我们共住一室,你身子也不好,这样我能多照顾着你。” “殿……九爷。”蝶熙连连摇手拒绝,“按大宁律例这是不可的呀,您是皇子,更应该以身作则了。” 淮王有些失望,勉强的笑了笑,“说的也是,反正住的也不远。” 蝶熙不敢再问,低着头搅弄着手指,看来这官家小姐的身份自己还得好好适应,否则真是祸从口出。 进了隆庆堂,那把琴桌雕刻的实在精致,就连蝶熙也是爱不释手,在油亮亮的面上摸了又摸,连连称好。淮王一扫方才的阴霾,宠溺的看着她绕了一圈又一圈,终于一把拉住了她。 “时候不早了,听说醉仙居出了道新菜,这桌子让信鸿带回去就好,我们去尝个鲜?” 信鸿是他的随身侍卫,蝶熙有些担心的问,“他回去真的好吗?” “不信我的功夫?”淮王一脸的不可思议,夸张的抬了抬眼。 哎,蝶熙心里叹了一句,你那花拳绣腿的也叫功夫?脸上却勉强的擎起一个笑颜,“怎么会呢?” 醉仙居不是京师有名的大店,蝶熙也不明白为何他会知道这处地方。不过被迎上二楼便可洞悉,装潢的不讲究大气,却也是一家精致的店面。 两人分别入座鼓凳,淮王熟练的对小二吩咐道:“上几个招牌菜来,新上的红炉烘雪衣来一个,给四小姐沏壶好茶,动作麻利些。” 小二麻溜的抹了把桌子,笑脸相迎的点头称好,“殿下请稍等,一会就给上齐咯。” 不用说这二位肯定常来店里坐坐。蝶熙泛起一丝苦涩,一样的出身,只因为生长的地方不同,往后的路就要难走那么多。白少熙可以和皇子在京师的酒楼里座谈风月,而蝶熙却是胆战心惊。 “熙儿怎么了?”淮王见蝶熙面露彷徨,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熟悉,却记不得了。”蝶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来让他放心。 “诶,都说了没……五哥?”淮王忽然侧过身子,看着刚从楼梯上走上来的两个客人。 一人身着月白色的长袍,另一人却是一身绛红色的锦服。 蝶熙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原本静止的茶水泛出几圈涟漪,五哥,睿王,凤修筠! 她小小的身形忽然僵硬挺直,听着身后缓缓走来的那个熟悉的脚步声。酒楼嘈杂,在她的耳中却旁若无物,只有他熟悉的步伐,他的气息,和他那股熟悉的邪肆莫名的压迫感。 若有来世,我决不让你死的这么轻松。 蝶熙的耳边重复着他最后的誓言。他来了,他会认得我吗?不对,他会认得这个身子的主人白少熙吗?他会恨不得就在这里掐死她吗? “五哥怎么也来了?”淮王已经站起身迎了上去,脸上的笑容亲切又温暖。 “听说这里的新菜不错,过来尝尝。”凤修筠那张妖魅绝美的脸上微微一笑,正瞥见坐在原地微微发抖的蝶熙,“这位是……?” “熙儿,五哥来了。”淮王笑着将来人引来桌前,才瞧见蝶熙的脸色正泛着惨白。 “民……民女白氏……给睿王殿下请安。”蝶熙僵硬的站起身来,埋着头战战兢兢的施了一礼。 “白少熙?丞相的小女儿,起来吧。”凤修筠抬了抬手,眼底滑过一丝不悦,她就这么怕自己吗? “谢殿下。”蝶熙站起身子,却直直的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出,更没有勇气抬眼去看他。 “白小姐脸色不好。”凤修筠稍稍偏了偏头,往前走去一步。 蝶熙几乎条件反射一般往后退去,却撞在身后的鼓凳上,鼓凳啪嗒一声滚落在地,她膝下一时失力,重心不稳的向后倒去。 “小熙!” “熙儿!” 第六章 那一年 上 蝶熙只觉得手臂一阵紧的发痛,抬眼却见得凤修筠正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刚才他叫了什么?小熙?不对,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凤修筠情急之下伸手紧握住的蝶熙的手臂,还未来得及惊讶怎会如此纤细,就觉得手中传来一阵轻颤,她的小脸毫无血色,望向自己的那剪双眸盛满的只有恐惧。 就这么怕吗?凤修筠只是觉得生气,手里的力道不自觉的又加了几分,只见到蝶熙不由的蹙眉,才不舍的放开了手。 “熙儿没事吧。”淮王已经来到她的身侧,关切的看着噤若寒蝉的蝶熙。 “熙儿?” 凤修筠的眼底,那分明是透着血腥的烈火,蝶熙的呼吸急促,整个人不住的发着抖。也许会再见面,她曾想过无数种再见面的场景,她以为自己可以把持的住,对于凤修筠,她以为自己是深爱的,可是再次见面,为何心底油然而生的全是恐惧。 “熙儿!”淮王一把扳过她的身子,扣住她臂膀的双手不由的用力。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她还在想他吗?还是说,即使失去了和他所有的记忆,她却清清楚楚的记得凤修筠? “殿下……我觉得不舒服,送我回去吧……”蝶熙气若游丝,只觉得脚底虚浮,再在这里,在他的视线下,她怕自己会被烧的不留灰烬。 淮王想要说好,可回头望去凤修筠又觉得不好意思,正在两难时,凤修筠开口道:“白小姐不舒服,九弟还是快送她回去吧。这儿的菜才上,不如我和钧浩接了盘,你不会介意吧。” “那就多谢五哥了。”淮王带着歉意的朝他点了点头,带着蝶熙离开了醉仙居。 凤修筠弯腰捡起那把滚落到一边的凳子,随手拿起他面前的那双筷子,脸上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钧浩坐在他的对面,手里不住的冒着冷汗,他情愿自己这位主子这个时候能发上一通脾气,也好过这山雨前的平静。 凤修筠只是慢慢的摩挲着这双筷子,好像温柔的牵着蝶熙的小手一般,“这么多年,她的身子却没有一丝好转。” 今天,府里的探子忽然回报,说丞相府的小小姐偷偷溜出门了。这是她久病之后第一次溜出门去,他怎么还耐得下性子,立刻就出了睿王府去寻她。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精怪又贪玩。看着她进到宝昌行里,两眼发光口水直流最后却因为没钱悄悄退了出来,他何尝不想冲上去替她买下所有的糕点,只为她曾经的那展笑靥。 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指挥净琦暴打自家府里的小厮,真是又好笑又无奈,只觉得她小脑门上三个惹祸精的大字闪闪发光。 她回了府,本想自己也该回去,可又贪恋了一阵,却见得她跟在淮王身后。 从九岁那年起,她的眼里只有那个男人,她可以对着他笑,缠着他闹,却唯独忘了她曾说过的话! 这个没有心的女人! 凤修筠暗咒了一句,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 那一年,母亲抑郁而死,自己成了宫里最不受宠的皇子,谁都想来踩上两脚,尤其是一向最看他不顺眼的二皇子和当年还健在的皇长子。 那一年,她只有五岁,第一次被太后召进宫来。丞相和父皇忙于朝政,她就被嬷嬷带去后宫觐见太后娘娘,谁知道她这调皮的性子这么不安分,明明没有方向感还在后宫里四处乱转。 自己早就习惯了被两位皇兄欺负,那一次是为了什么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只觉得浑身上下被又踢又打。自己没有错,母亲也没有错。那一次他们也不知为何,连绵不休的咒骂着追打自己,自己却依旧不肯说一字求饶。 自己只觉得痛,浑身火烧一般的疼痛迁袭着,只听得哎呦一声,二皇子忽然滚倒在了地上。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狼狈爬起来的二皇子四下张望着,撸着袖子一脸的愤怒。 “你们不准欺负他!” 凤修筠只觉得眼前有一个还不到半人高的小东西,张开着双手正挡在自己面前。她背对着自己,见不到她的脸,只觉得那声音软软糯糯,好听极了。 “你谁啊?哪家的孩子!”二皇子见只是个小女孩,稍稍收敛起了怒气。 “丞相白沐云的小女儿,我叫白少熙!”她奶声奶气的回着话,似乎还能听出一股子傲气来。 “哦,丞相。”二皇子阴阳怪气的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侧过头来看了看凤修筠。 白少熙像是七窍玲珑一般听出他话里有话,不满意的冲他又吼了一句,“反正!不准你们!欺!负!他!” “那你得告诉我们为什么?”一直在一旁观战的皇长子一脸好奇的问她。 “因为他长的漂亮!”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闻言,纷纷爆出一阵大笑,“我们就是喜欢打漂亮的!” 他们二人相视互望了一眼,一把推开白少熙,继续踢打已经直不起身来的凤修筠。 那个小小的孩子哎呦哎呦的吃力爬起来,眼眶里落着泪,却倔强的趴在凤修筠身上,承受着两个大男孩的拳脚,小奶音里夹着哭腔,一遍遍的重复着:不准打漂亮哥哥。 凤修筠想着当时的场景,不由的露出一抹浅笑。 他也记不得这场一边倒的架持续了多久,两人许是累了,悻悻的离了开去。 白少熙被凤修筠推落到一边,她带着泪花的小脸我见犹怜,举着被踢的脏脏的袖子随手抹了把小脸,转而擎起一张阳光的笑脸问道:“你叫什么?” “凤修筠。”凤修筠也气喘吁吁,却被这抹笑颜深深的撼动。 母亲过世那年,他只有五岁,受尽欺辱整整七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着他笑。这笑容纯净的竟没有一丝杂质,印在她清秀的小脸上,就像一副仕女图一般让人倾倒。 然而,凤修筠不会忘记,她是丞相的小女儿,是丞相和那个女人的孩子! 五岁的白少熙看着凤修筠渐渐冷下脸来,也觉察出了一丝不对,怯怯的问他:“你是不是饿了?我有桂花糕的。” 说着,她肉呼呼的小手伸进兜里,摸出一个绢包来,小心的打开却是一脸的失望。里头包裹着的两块桂花糕被刚才一通折腾,已经碎成了碎屑。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古灵精怪的一笑,“没关系,你先吃着,我再去问太后奶奶借。” &ahref=>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 第七章 那一年 下 白少熙重新跑回来的时候,那边哪还有什么人,天色渐晚,五岁的孩子开始害怕起来,手里还捏着新拿来的桂花糖糕,漫无目的的在这偌大的皇城里乱转。 要不是被内侍监找回,她还不知道自己那天能不能出去。可是在她小小的心里,却种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下一次见到修筠哥哥,一定要把这个比宝昌行还好吃的桂花糖糕给他吃。 凤修筠想到这儿,不由的叹了口气。那日的不辞而别,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躲她丞相女儿的身份,还是那抹笑容太过绚烂。 只是凤修筠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白少熙不仅长的可爱,嘴甜卖萌的功夫更是一流。那日离开了没多久,太后就找了各种理由召她入宫去玩。开头丞相还陪着一同入宫,渐渐的,就让公公接进宫去再送回府里。 这个小小的孩子凭着一张甜嘴哄得太后不肯放人,各宫的娘娘乐开了花儿,她倒好,悄悄的溜出去满宫苑的找凤修筠。 凤修筠心想,自己那个时候是该多讨厌她呀。这个小跟屁虫一发现他的踪迹,立刻就想橡皮糖一样黏住不放,自己板脸,她就装哭;自己冷眼,她就撒娇,总之缴械投降的总是凤修筠。 那个时候,她总跟在自己身后,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奶声奶气的宣示着:我白少熙这辈子就要嫁给修筠哥哥。 这样一边倒的倒追持续了两年,直到十四岁的凤修筠被封了亲王,皇上允许他出宫建府,那一年的十一月,初雪刚下,池中结了一层薄冰,日光照射下泛出闪闪的金光,甚是好看。 皇上那日特设喜宴庆贺,来到皇宫的各侯门贵府的孩子们聚在了御花园里玩着躲猫猫,暮色将近,孩子们被公公们领着来到保和殿里参加宫宴,大家却未发现少了一人。 所有人坐定之后,凤修筠来回看了几遍都没找到白少熙,心里不由的一紧。方才玩的开心,却没注意到这个小丫头,难道这么冷的天,她还在御花园里? 凤修筠再也坐不住了,白少熙从来都是个没方向感的主,这要是再一冻上,那还得了。 想着,他已经离开了大殿独自一人又折了回去。 天色已晚,少了日照的帮助,凤修筠找起人来更加费力。他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假山的夹缝里找到已经睡的迷迷糊糊的白少熙。 她粉嘟嘟的小脸被冻得发了红,整个身子蜷成一小团,还在瑟瑟的发着抖。 “小熙?小熙醒醒。”凤修筠轻轻的推了推她。 可白少熙却没有任何反应,他担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却发现烧的滚烫已经冻出病来。凤修筠四下里看了看,叹了口气,将白少熙拉出了假山。 白少熙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靠在一处温厚的地方,她微微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他背着,他担心自己滑落,紧紧的环着自己,将自己固定在背上。 白少熙笑了,修筠哥哥最是口是心非了,说了讨厌,其实最心疼自己的还是他。 凤修筠觉察到背上的人儿醒了过来,她滚烫的小脸在他的颈窝蹭了蹭,环住自己脖颈的手不由又紧了些。 好在没事。凤修筠侧过头去看她,想问她觉得难不难受。初雪微化,一地湿滑,他才一个不留心,就被路上的薄冰滑了一跤。 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就一同滚落进了那刺骨的冰湖里。 白少熙不会水性,更来不及挣扎,前一刻还依偎着他,后一刻只觉得肺里一阵窒息的紧致,她的嘴里发不出声,瞪着的眼看着那个男人几乎是用尽全力挣脱了她。他是害怕吗?白少熙不知道,只觉得他一脚狠狠的蹬着自己的胸口,渐渐的变得越来越小。 她只觉得原本就不多的氧气全被他踢了出去,她想哭,可在这水里,又哪里分得出什么是她的泪,什么又是那夺命的水。 凤修筠只觉得头顶一空,整个人浮出了水面,他几乎乱了章法,拼命的划拉着眼前的薄冰,一点点的挪到岸上才敢大口的喘气。 这就是死亡吗?他脸色惨白,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身躯,冷的透心。 忽然他才想起,那个孩子呢?他的小熙呢?刚才自己慌乱中踢到的难道…… 他在岸边乱了神,狂乱的呼喊着周围的人,救救……救救我的小熙。 皇上在保和殿里已经等了很久,宴会的主角失了踪,皇上的脸色哪里会好。忽然,门外进来一个小太监,对皇上身边的内侍监童贯耳语了几句,童贯的脸色一惊,深吸了口气轻声转述给了皇上。 等到皇上带着众人来到冰湖边,只见到地上被许多火盆铺满,凤修筠被裹在厚厚的棉被里呆若木鸡,而地上的白少熙面色惨白,御医还在挤压着她的胸口,想将积郁肺中的寒水逼出。 凤修筠记不得后来自己怎么回的府,只知道御医回禀皇上,白少熙的寒疾恐难痊愈,皇上觉得愧疚,又将太医院里神医后人的杜承喆找来医治,他却下了判言,终身不得痊愈,且寒疾病发频率会越来越频繁,待到最后无力回天肺损人亡。 白少熙回了丞相府,不管太后再怎么召见,这皇城里都不再有她的身影,而凤修筠从那年起,再也不能接近。 钧浩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似有微动,下一秒,那双筷子就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凤修筠硬生生的将它给折断了。 “殿下?”钧浩轻轻唤了他一声。 “回府。”凤修筠没有放下筷子,隐在袖口中的手握的更紧。 白少熙不止一次的问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丞相的女儿,是不是自己是四夫人所出,所以自己恨她,不愿娶她。那一日将她拉出水来,自己拼命的想救她,想亲口告诉她,小熙已经偿命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以后自己一定会好好待她。 凤修筠想,那句话白少熙再也听不到了,她十四了,要嫁人了。 第八章 臣子变贼子 淮王送蝶熙回去的路上,看着她一路低头默语,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 蝶熙安静的和他道别,安静的走进丞相府。淮王看着她那个纤弱的背影,似乎不像是他宠着腻着的那个孩子。她的背脊直挺挺的立着,脚步沉稳,微微昂扬着头,凛然到决然的要和他说着道别。 熙儿,你不会反悔的,这么多年,你早该习惯了我的。 淮王心里暗祷,落寞的转身往王府回去。 蝶熙回到房里,净琦本还想揶揄两句,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怯怯的问她:“怎么了?和殿下不愉快了?” “我认识睿王吗?”蝶熙坐在窗下,看向天际的那轮明月。上一世,师父告诉她,如果要做什么事却犹豫不决,就抬头看看天,天还在月还明,便可行。 净琦似乎吃了一惊,战战兢兢的想要扯开话题,“殿下是说了什么吗?哎呀,关心则乱嘛。” “我认识睿王吗?”蝶熙收回视线,逼视着净琦,一字一顿的又问了一遍。 净琦面色焦急,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小小姐,您问这个做什么呀?” “那就是认识了,是发生了什么吗?”蝶熙叹了口气,他已经划清了界线吗?是啊,他叫自己做白小姐,自己还在期望什么。 “小小姐,在这丞相府里有两个人是万万不能提的呀,一位是您的生母四夫人,另一位就是睿王。” 蝶熙看了眼房门,已经紧紧的阖上。这才蹲下身子,平视着净琦,语气温和下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净琦重重的叹了口气才说道:“您第一次入宫的时候才五岁,后宫里转了一圈,被带到老爷面前的时候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不说,还有一身的伤,皇上和老爷追问您怎么了,您偏说看到天上来的美男子,一失足从树上掉下来了,还问皇上,能不能嫁给睿王。 大家觉得好玩,之后总召您入宫,您也总追着他跑。直到两年后他封王的宫宴上,您意外落水落下寒疾,这往后,不论太后怎么召见,老爷总是推说您病着下不了床榻给推脱去了。” “落水?怎么回事?”蝶熙有些疑惑,白少熙不谙水性吗? “睿王殿下说是天寒路滑不小心跌进水里的,但是大家都在传,睿王是记恨丞相,而您又是丞相与四夫人的孩子,所以才故意推您落水,只是被人发现才找了套说辞罢了。”净琦说的言辞凿凿,好像已经下了断言一般。 蝶熙想了想,微微笑了笑,“我饿了,替我下碗面吧。” 净琦撅着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往厨房去。 蝶熙这才坐了回去。她才不相信那个诡秘的凤修筠会这么鲁莽,上一世他早早的知情,却利用了她两年才借轻衣卫的手杀了身为轻衣卫的自己。他使得最好的把戏就是借刀杀人,又怎么会蠢到自己动手。 丞相当年已经和睿王的生母有了婚约,却因为看上了自己的母亲而硬是悔婚。睿王的生母进了宫受了宠封了贤妃,却被人捅出了陈年往事,最后被后宫构陷,害的郁郁而终,而他也从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没落到人人可欺的弃子。 他有多痛,就有多恨。当时的他势单力薄又怎么能和丞相抗衡?父债子偿,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定会让自己亲近,让自己爱慕,让自己走进他备好坟墓! 凤修筠,你就是一只魍狐,狡猾奸诈,周身冰冷,冷酷无情,张着弑人的血口,编织起迷情的网,围捕着心仪的猎物。那张猩红的口,发出血的腥,散着致命的毒,让自己甘之如饴却死无葬身之地。 六月,京师已经进入盛夏,灼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让人没有踏出家门的勇气。蝶熙躲在府里,却因为有太多的课要补,实在的累的喊不动娘。 入了夜,气温微降,蝶熙还在练着琴,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她和净琦对望了一眼,都是一脸的疑惑,这个点了还会有什么事啊。 门外的小厮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水,恭恭敬敬的回话,“老爷请小小姐去书房叙话。” 蝶熙更加奇怪,心里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莫非是和淮王请婚有关? 进到书房,丞相还在批阅着什么,随手指了一边的位子让她坐下先。说实话,皇上虽然和丞相面和心不合,但是这二位的确都是在为大宁出实力的。看着丞相一脸严肃,蝶熙不由的露出一丝笑颜,自己是丞相的孩子,说来还真是骄傲呢。 过了好一会,丞相放下笔来看向她,柔声问道:“少熙,近日来身子可好些了。” “都挺好的,谢爹爹关心。” “那就好。”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晦涩,又问道:“你……又和睿王见面了?” “这……”蝶熙没来由的露出一抹惊慌的神情,连连摇头,“那日和淮王殿下去酒楼吃饭,与睿王偶遇罢了,打了招呼就离开没有说过话的。” “可是……”丞相顿了顿,微微皱起了眉头,好像有些难以判断一般,“可是他昨儿晚上去向皇上请了婚,说要娶你。” “什么?”蝶熙几乎立刻弹坐起来,“怎么可能!” “好在淮王殿下收到线报,今儿早朝前也去请了婚,不过睿王技高一筹,下朝之后在和太后请安的时候,向太后开了口,太后一高兴就诺了他了。” “他……我要……嫁给他了吗?”蝶熙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又开始了吗?又开始挖一个大坑等自己跳了? 丞相见她脸色发白,似乎吃了一颗定心丸,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书架边,转身对她说:“少熙,你跟我来。” 他轻轻转动书架上一只白玉花瓶,书架缓缓的移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的一间密室。 蝶熙没有震惊,上一世为了调查丞相府是否和逆党神威有所牵连,自己也秘密潜入这里,打开过这道暗门。就是在这里面并没有任何的异常,自己才判定丞相府的清白。 想不到这一世是被爹爹带进去的,也许他想告诉自己什么秘密吧。蝶熙想着,不再犹豫快步的跟了上去。 丞相却没有出声,等她进来之后就阖上了暗门,密室不大,也就二十来个平方,他自顾自的走去对面的那堵墙,取下挂在墙上的火把,然后将托架顺时针转动了九十度,整堵墙忽然一起震动了起来,墙的一端被挪开了一道只能一人进入的细缝。 “赶紧进吧,很快会关上的。”他说着,举着火把率先走了进去。 怎……怎么可能,这里怎么会还有一间密室!我明明仔细检查过的呀!蝶熙心里在呐喊,脚却不听使唤的几乎是用跑的冲进了那道细缝。 身后那堵墙缓缓的合了上去,新的房间被笼罩在浓浓的黑暗之中,唯一的照明是丞相手里的那个火把。蝶熙只觉得周身湿冷,好像进入了一间狭小的石室,火光照射到的墙面都是粗糙的石壁,室顶不高,也就两米左右,感觉压迫的厉害。 重要的是,进到石室之内,立刻闻到一股浓郁的火油的味道。 蝶熙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那种不祥的感觉越发的浓烈。 丞相深色的看了她一眼,将火把对着墙边的一处凹陷处伸了进去。立刻一道火舌沿着墙里的沟渠蔓延开来,在整堵墙上汇出了一片火红的亮色,蝶熙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火舌的头部,看着它沿着四面墙慢慢化开,最后照亮了整间石室。 而那汇出的图形,才是最让她震惊的。 那是神威图腾! 第九章 太后奶奶 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图腾怎么会出现在丞相府的密室里?蝶熙只觉得喉中一阵窒息的痛苦,不解的看向丞相。 “看顶上。”丞相已经面色清冷,抬头看向室顶。 室内的温度急剧上升,火光充盈着整个空间,照的这间石室通亮。 蝶熙怔怔的抬起来头看向头顶,顿时犹如五雷轰顶般被震在了原地,头顶上那份石刻,分明是那份害死自己的逆文:《秘影昭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蝶熙虚脱一般滑坐到地上,也不知是因为室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还是因为重见这份逆文的万分震惊。 前一世,自己弃婴出身,无知人间冷暖,一心只为效忠皇权。即使跟在凤修筠身边,被设计知道了真实出身,却依旧改不了自己的轻衣卫的身份。 自己只是皇上的一件武器,只有刀锋利刃才有利用的价值。自己只是皇上身边跟着的一条狗,唯有忠心耿耿才有苟活的可能。 然而,他到底是自己的亲爹,即使被抛弃,潜意识里总会牵挂,自然会认为逆党神威与丞相没有关系。 自己的爹,亲爹!不是逆党,是良臣! 皇上和丞相不容已久,凤修筠借口皇命已下要自己构陷,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直到死都含着对丞相府的愧疚。 可是,可是事实呢! “正如你所看见的,我是神威的一员。”丞相的话像是一记重拳,彻底击碎了蝶熙仅存的一丝幻想。 蝶熙虚软的瘫坐在地上,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什么是忠,什么又是臣。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是痴痴傻傻的听着丞相的话。 “神威的目的很明确,如果大宁继续如此*,终将自取灭亡,唯有虚君制能救大宁。淮王也是神威的一员,他就是神威力求要保的虚君,所以,你不能嫁给睿王,明白吧。” 周围的火光越来越暗,那股死亡的窒息压顶而下,蝶熙张大了嘴,贪婪的喘着气,却像是垂死的人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不要怕,火光熄灭的时候,门会重新打开。”丞相说着,扶起已经软绵无力的蝶熙,拖着她来到细缝处。 果然,不过一会,细缝重新开启,一股透凉的空气袭来,蝶熙深深吸了一口,滑落到外间的密室里,细缝又缓缓的合了起来。 “不要嫁给睿王,因为爹爹觉得神威一定能赢?皇权在上,神威凭什么!”蝶熙含怨的看向眼前这个男人,分不清是恨还是怨,只觉得所有的认知都被卷进一股漩涡,被打的支离破碎。 “少熙,你只需要记得,嫁给淮王,是爹爹给你安排最好的结局。” 结局吗?蝶熙感觉自己像只鸵鸟一般只知道逃避,分不清黑,也看不到白,他们好像混在了一起,成了雾蒙蒙的灰色,身处其中,辨不清方向,也迷失了自己。 她想说,我是臣,是皇上的轻衣卫。可一世乍醒,自己成了贼,亲爹的同党。 几日之后,丞相派人通知她,要进宫觐见太后,蝶熙只觉得丞相的眼底不似刚开始初见时的温情脉脉,相反,只剩下一潭冰水。 她坐在台前,看着净琦从妆奁里拿出一件件饰品,看着镜中的自己被涂上胭脂水粉,成了自己最讨厌的官家女子。忽然她像发了疯一般把所有的头饰全部拆了下来,狠狠的丢去地上。 我是蝶熙!我是蝶熙啊!! 一边的净琦被吓了一跳,几天了,她从老爷那儿回来之后沉默了几天,怎么一开口就变了味儿。 她猛地一把抱住了狰狞的蝶熙,颤抖着声音轻声的安抚着,“碟仙啊,你放过小小姐吧,你上她没用,你看我脸比她强,肉比她多,上我上我。” 蝶熙被埋在她怀里的小脸渐渐平和下来,凝结成一个凄凄的笑来,“上你个头。” 她深深吸了口气,这才从净琦的怀里挣脱开,气氛被她一搅和,哪里还有继续下去的道理,只能无奈的指了指脑袋,让净琦继续给自己梳妆。 自己是昏了头了才会沉浸在上一世吧。 蝶熙被换上精致的妆容,托显的更加清秀而隽美,如果不是眼底深不见底的灰霭,将会多讨人喜爱。坐轿缓缓前行,她微微挑开帘子,壮丽的皇城城墙已在眼前,还是那么庄严,透着拒人千里的傲气。 我回来了,以贼子的身份,又回来了。 她嘴角攀上一抹笑意,是啊,自己回来了。如此耿耿于怀上一世的恩恩怨怨,不如亲手扭转乾坤,设计她的她要一一讨拿回来,她关心的师父,深爱的男人,出身的相府,一个都不要放手,这一世她不会再让人死在自己面前! 老太监早在偏门候着,蝶熙微微福了福身子,默默的跟着他往寿康宫去。说是觐见太后,指不定还能看见好些熟面孔,比如皇上,比如凤修筠最恨的那个女人。 老太监通报了一声,很快蝶熙就被唤了进去。她微微低下头去,恭恭敬敬的走去殿前,跪地顿首行礼,“民女白氏恭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各宫娘娘金安。” “起来吧,起来吧。”太后见了她一脸慈祥的笑着,见蝶熙身量纤薄,不由的露出一丝关切来,“快,来太后奶奶这儿,给哀家瞧瞧你。” 太后奶奶?蝶熙心里一阵犯疑,白少熙和她很亲吗? 蝶熙起身往前又走了两步,再次跪下身来,面色平和的微微垂着眼。 “哎哟,这么些年不进宫里,都和哀家生分了。”太后语带不舍,探出手来招了招,“给太后奶奶好好瞧瞧你。” 蝶熙纵使心里千千问号,还是将手递将过去。太后虽然保养的很好,但是毕竟也是上了年纪的老妪,手里不比她细嫩。蝶熙的小手感受着她手里的薄茧和皱褶,似乎能看到她当年为了皇上的天下付出的种种心血和算计。 “小熙儿,这么些年了,身子可调理好了?” 蝶熙稍稍抬起头来,却见得她一脸的关切,心里亦是一暖,快速的又低下头去隐去了神情。 多少年了,轻衣卫只关心任务完成了没,谁又会关心你好不好。 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好了很多了,多谢太后娘娘关怀。” “小熙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身边一个服饰华贵的女子忽然插了话,蝶熙转眼望去,原来是皇上的宠妃淑贵妃。 她见蝶熙面露疑惑,不由的掩嘴笑道,“你小时候靠着一声太后奶奶,哄的娘娘宠绝了你的呢。” 蝶熙转过头来,看着太后眼底露出的徐徐期待,擎起一个美如画的笑来,甜甜的唤道:“太后奶奶。” 第十章 再弃 太后的脸上微微凝滞了一下,转而不住的点头称好,“好孩子,这就对了。” 气氛微微有些僵持,一旁的淑贵妃左右顾盼了一下,好心的开口提醒道:“太后娘娘,您也不提提正事,看把这孩子愣的,都没了方向呢。” “是啊。”太后收回眼看向蝶熙,微微俯下身子问道:“小熙啊,丞相可有和你说了请婚的事儿?” 蝶熙点了点头,声音软软糯糯的回她,“是有的。” “嗯,这就对了。”太后坐直了身子,眼波微转似又回忆起了从前,“你小的时候总是说要嫁给修筠那孩子,要不是那年的意外,怕也不会之后生出那么些事端来,好在那孩子也重情义。” 蝶熙太清楚这些世家联姻的事情,太后亲自出马游说,想必一定牵扯到了前朝。皇上不满丞相由来已久,又是为何会在睿淮两王中允了前者? 蝶熙的眼前又浮现出上一世见到的淮王,那一年细雨微茫,他苍亭远望,内掩幔帐,他静立成殇,还以为深遮思量,眼底却兀自成霜。 这个清朗少年,原可以畋猎飞扬,周身繁芳,如今却落进这朝局的漩涡。前一世自己在格子外看他,这一世自己真的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抛弃吗? 太后见蝶熙微微走神,轻声唤了她一声,“小熙儿?你不愿意?” “不是。”蝶熙勉强的笑了笑。 愿不愿意早有决断,哪里由得了自己?又要重来一遭吗? 蝶熙心有悲鸣,却抬起眼对上太后,眼底一片清明,“民女愿意。” 蝶熙刚进到丞相府的大门,就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净琦一边扶着自己着急的往丞相的书房去,一边压低了声音提醒,“宫里已经来人传了话,老爷生气的厉害,您穿了金钟罩了没?” “放心吧。”蝶熙拍了拍净琦的手,让她不必多虑。 进入书房,只见丞相端坐大座之上,面若寒霜,眼如阴鸷,盯着蝶熙一步步的迈进房里,却一言不发。 蝶熙恭恭敬敬的福身行礼,“少熙给爹爹请安。” 丞相不说起,蝶熙并不敢动,埋下的头只清晰的听到丞相的粗喘,似乎他在极力的压抑自己的火气。 好一会,他才抬了抬手让蝶熙起身来,语气冷凝的质问她,“你应诺了太后?” “是。” “糊涂!我是怎么和你说的!关键时候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爹爹。”蝶熙看着目眦欲裂的丞相,跪到地上平静的看向他,“您要少熙嫁给淮王,为的不过是巩固神威和淮王间的利益关系,成亲不过是锦上添花。淮王年幼,本没有争储的可能,不依靠神威,他不可能走上这条路。 然而爹爹细想,神威所谋之事并非顺天意而行,天子必定不容,他日东窗事发,皇上会指派哪位皇子督办?皇二子晋王生性跋扈,做事托大;皇七子衡王,专修文书,规闲朝外;皇九子淮王年纪尚小,不谙朝局。皇上没有选择,只会委任皇五子睿王! 女儿嫁于睿王府,一来牵制二来监视,对丞相府,对神威难道不是雪中送炭吗?” “你知道什么!”丞相恼怒她的自作聪明,举手狠狠的甩上一个巴掌,“朝中的事情用不着你一个妇道人家指手画脚。皇命未达之前你自己收拾了这个烂摊子,否则,你若嫁进睿王府,就和这丞相府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蝶熙只觉得左耳一阵微微作响,她闭着眼舔了舔嘴角,一股腥味在口中化开,然而这个当口辩驳只是苍白,她只得俯身拜下,先行退出房间。 作茧自缚。蝶熙心里哀叹一声,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远处浓厚的云层正慢慢的像这里移动,看来是要变天了。 六月,自己的十四岁生辰,想不到收到的礼物竟是再被抛弃一次。 皇家赐婚,纵使丞相再不愿意,也不可能和皇帝扯皮。蝶熙乖乖拿着一点都不熟悉的绣花针仔细的给自己绣着嫁妆,净琦在一旁看的实在揪心,“小小姐,您跟这布有仇吗??我们还是……出去透透气吧。” 大街上,净琦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老大不开心的嘀咕着,“小小姐,您为什么要答应和睿王成亲啊,和淮王殿下多好啊,他可比睿王温润可亲的多了多了多了去了。” “你又不认识睿王。”蝶熙斜睨了她一眼,给顶了回去。 “哎呀,想到他曾经推您落水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了。”净琦说着,又大大的叹了口气。 蝶熙奇怪的看向她,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你是不是看上淮王府里的人了?” “胡说!我对您的忠心可是比天高比海深,您没安定下来我决不考虑私事。”净琦说着,认真的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蝶熙有些好笑的压下她的手,调笑着说:“睿王有什么不好?光说这长相,就秀色可餐了吧。” “哎哟!”净琦的小脸都皱了起来,“秀色可餐?他这叫妖魅!男人是比不过他了,这女人也没几个敢跟他叫板的,您说哪有男人长的那么……额……”净琦忽然压低了声音,套着蝶熙的耳朵说:“我告诉您,他一定是狐妖转世,你信不信月圆之时,他一定会露出狐狸尾巴。” “你哪儿这么多歪理啊。”蝶熙被她逗得一乐。 “都说贤妃是那个咯。”净琦摊了摊手,“你不记得了也好,看见前面那个小店了吗?我们之前订的乐谱不知道到了没?” “什么乐谱啊?”蝶熙被她拉着一路往前小跑,乐谱?什么情况? “上次在宝昌行里您还怪我没钱买糕点来着,才几天啊您就忘啦。”净琦好心的提醒她和淮王碰头的那天。 蝶熙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意兴阑珊的跟着她进了小店。 “老板,我们之前订的《出水莲》的乐谱到了没?”净琦大步进店,熟门熟路的打听起来。 蝶熙看这情形并不作声。 柜台里的老板一脸诚恳的跟二人道歉道:“哟,净琦姑娘,真是不巧,前几日才到,不过被人买去了。” “买去了?”净琦惊讶的张了张嘴,“老板,这定钱我们可早就下了,做事儿可不能这样。” 老板摆了摆手想要息事宁人,边说着话边弯下腰去,“那买乐谱的人知道买主是您二位,还特地留了份书信呢。”说着,将一份信递将过来。 蝶熙看了他一眼,淡淡的接过信来。信封被火漆封住,面上却没留名讳,蝶熙微微抬头看了老板一眼,才拆开信来。 中秋宫宴,据事详谈,瀚。 淮王?蝶熙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事到如今,他还想干嘛? 第十一章 执念 华灯初上,丝竹声响,舞姬们挂着媚笑,挑甩着水袖翩翩起舞,座下的各人收起了平日的嫌隙,锦衣华服下毫无做作的觥筹交错,今年的宫宴上,还多了一道佳肴。 丞相府的小女儿自从七年前那次意外之后,宫里宫外的请了多少名医都医治无果,总听丞相说的严重,今日一见,长大了的孩子水灵灵的,哪有丞相说的那般弱不禁风。 蝶熙尽量的埋着头,连筷子都不想动一动。四周好奇的目光汇聚,她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燥热,好像是被扔进里场子的戏物,任由众人评说。 当然,她不会忽略了来自座上的一道火辣辣的视线。 凤修筠自从她坐定下来,一双阴鸷的眼神就没打算离开。婚约初定,他就派了人在丞相府外盯着,蝶熙出府的一举一动都会向他汇报。他总以为是自己疑心,暗自责备自己的多虑,没曾想,她还果然收到了什么。 想着,凤修筠不由的斜睨了眼对面的淮王,见他却是笑脸盈盈的和衡王聊的正欢,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这厢正焦躁难耐。 我就不信了。凤修筠微微勾起一抹冷笑,饮尽杯中醇酒,晃了晃身子站了起来。 前方的睿王似乎有些微醉了,和皇上请示了些什么,看着是要退席的样子。下头的臣子们再次把视线投向丞相一桌,眼神里分明写着看好戏的戏笑。 蝶熙微微侧过头去看了眼丞相,他依旧神色自若,只是趁着夹菜的空隙,低语提醒道:“自然些,你是要做王妃的人。” 蝶熙的心里涌入一丝暖流,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吗?纵使是自己坏了爹爹的好事,他却依旧是在意自己的啊。 酒过三巡,气氛也热闹了起来,离席回席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蝶熙举眸望向淮王,他饮尽杯中酒后,亦是微微躬身请安,离了开去。 蝶熙忽然觉得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响,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人际于她太过生疏,这……似乎不是她惯常的作风。她知道,自己应该去拒绝的,淮王邀见,不过是为了出言挽留,然而自己能给他什么?承诺吗?开玩笑。 然她却又不舍上一世他眼中的那丝隐忍,暗暗的握了握拳,对丞相说:“爹爹,这儿有些热了,少熙想出去走走。” 丞相饶有深意的打量了她一番,才点了点头,“当断即断。” “是。”蝶熙福了福身子,莲步珊珊往淮王离开的方向去了。 宫宴不远处,正是蝶熙落水的地方,故地重游,她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感觉,好像那些曾经发生在这个身体里的记忆都随着自己的到来而被埋进时光的逆流。 她还木讷的看着湖面微波粼粼,皎洁的月光泛上的白光照的她越显白净,殊不知不远处树干后正虚掩着等候已久的凤修筠。 “熙儿。”淮王冲一脸呆滞的蝶熙的招了招手,让她离湖水远些。 蝶熙看着略有不舍,还是往后走了几步,福身向他行礼,“殿下。” “你……”淮王听着她的称呼又成了殿下,像是被鱼刺哽住了咽喉,忍了片刻才问她:“丞相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蝶熙低头颔首,轻轻的回答,“是有的。” “那你为何要应诺了太后娘娘,为何要允了这桩婚事?难道……你是不愿嫁我吗?” 蝶熙蹙了蹙眉,微微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是为何!” 蝶熙避开他的灼灼逼视,有些不忍他如此模样。 “熙儿!”淮王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一把抓住蝶熙纤弱的肩膀,逼着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的又重复了一边,“为何要允!究竟是为何!” 他的力道极大,蝶熙的脸上划过一丝痛苦的表情,却咬了咬下唇,没有发出一个音来。 不远处的凤修筠透着月色看的真切,隐在袖里的双手不由的握成了拳状。 看着蝶熙的脸色微变,淮王惊觉自己的失礼,一把放开了她,懊恼的侧过头去叹了口气,“你告诉丞相的都是你的真心吗?” 他知道了,那何故又要如此这般?蝶熙戚戚一笑,轻声回“是”。 “但是你要知道,那些事情我早就做了安排。”淮王像是脱了力,眼含怨恨的斜睨着她,“你为何……为何不来于我商量?我不能让你依靠吗?还是你一心想要嫁他?” “不是的。”蝶熙摇了摇头,淮王惊讶的看着蝶熙,她秀丽的小脸一水平静,细声说道:“您以为靠着您那些人手就能看住睿王殿下?你们真是天真。” “天真也好过失去你!”淮王一把将蝶熙拥入怀里,她瘦小的身体似乎总也抓不住,吓得他的臂膀越发的收紧。 “殿下。”蝶熙吃力的挣脱开去,急的眼眶泛起了红,“问问您的心,您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您问问它!” “我不要答案,熙儿,我就要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他的声音几近哀求,蝶熙深深的吸了口气,强忍去眼泪。 上一世,她是孤儿,没人疼没人爱,她只有拼命的让自己坚强,才能在日日刀光剑影中存活下来。直到她遇到凤修筠,她知道他的不安好心,她明白他的巧加利用,但是她从未有过温暖的心里被投进了一抹暖阳。也许是贪恋,也许是执念,她为了抓住那轮水中明月,将自己扔进了透凉的无底洞。 他总是游刃有余的留了一丝余地,直到最后一刻,他都牵着自己的心,让自己以为还有希望。 就是那个不切实际的希望,将自己打的粉碎。心太痛,尊贵如他,何必去尝。她重新来过,不是要去折磨人的。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没有失望就不会绝望,没了绝望,他以后还是那个风姿绰约的俊朗少年。 蝶熙渐渐冷下脸来,对上淮王的清眸,坚定的摇了摇头,“皇命不可违,殿下何必执念,放手吧。” 第十二章 两件大事 淮王简直不敢相信这般冷漠的话会从眼前这个女子的口中说出。 她九岁那年,自己初到丞相府,她偷偷溜来厅外,躲在月亮门那儿只露出个小脑袋。那时候她寒疾发作还未痊愈,小脸还是苍白,自己却忘不了那个暖过晴天的笑靥。 这么多年,自己宠溺着骄纵着她慢慢长大,不全是因为丞相明里暗里的撮合,只是自己依赖着她的光芒。 而今,她居然这般冷漠,每一个字都透着寒气,冷的自己不住的发抖。 他俊朗的脸庞也逐渐清冷下来,眼底深邃的透视着蝶熙,冷冷的吐出两字:“休想。” “您是想让天家蒙羞吗?” “无所谓。” 蝶熙被他望的有些发毛,一直儒雅,却要为了一个女人发狂。 “我有所谓,我不想被世人指指点点!我不要这一世不能走在光天化日之下!我不要唯唯诺诺矮人一截的过此生!!” 虚君的女人。淮王无奈的叹了口气,赌气的说:“你就是想嫁他,对吗?” 两个男人,四只眼睛紧紧的盯着蝶熙,不一样的答案,一样的心情。 她却缓缓转过身去往回走,双臂无力的低垂着,只觉得一阵心累。 淮王,睿王,自己。大家都一样,都一样的渺小,都一样的脆弱。 我只想活着,活着才能知道真相,活着才能知道结果。 淮王颓然的看着她离开时微微颤抖的背影,他不敢去追,也没有勇气再去追。她走了,她不愿一世安然的躲在懦弱男儿的身后,她情愿去他身边,明明那边荆棘丛生,明明那边布满陷阱,她要去闯,要去试,就算撞得头破血流,她也要离他再近一些。 他疼了这么多年,却抵不过凤修筠冷漠的待她六百多天。 中秋夜的晚风夹着一丝秋爽,催的蝶熙止不住眼眶里的温热。 淮王,今生就此别过,愿你不再蹉跎。 永嘉二十九年八月末,京师里盛传着两件大事,一件自然是睿王从淮王手里抢走了美娇娘,另一件则是大宁的皇二子晋王凤修昂平定南境安趾之乱,凯旋回京。 永嘉帝亲自迎接,在大殿之上更是对这个勇武的孩儿赞不绝口,“安趾一役朕原以为会再用上一年半载,修昂威名在外,短短一年多就平了南蛮的野心,不愧是我大宁的宣武将军啊,做得很好,朕定要好好嘉奖一番。” “儿臣谢父皇夸奖,替大宁解扰替父皇分忧乃儿臣分内之事,不敢邀功。”晋王恭敬的跪在殿前,正气凌然。 “这都是你应得的,来人啊。”皇帝右手一招,身旁的童贯立刻躬身向前,取出皇帝的诏书。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朗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王凤修昂铁骨铮铮,贯颐奋戟,平南境之乱,扬我大宁之威。特加封为宣武大将军,赐黄金百两,钦此。” 晋王跪地俯身,高呼,“儿臣谢父皇隆恩。” 接过圣旨起身的晋王脸上若隐若现的显出一副惯有的盛气,望向站在一旁的凤修筠,低笑说道:“京师里都传遍了下个月五弟的喜讯,好在回来的及时的,要是错过了可真是可惜了。我听说五弟辗转多年,还是决定娶了那个小惹祸精?” 凤修筠的脸色微微一动,妩媚的桃花眼美目盼兮,亦是笑颜回道:“从小我和她受了二哥不少恩惠,这次终成眷属二哥可一定要来观礼。” “那是自然。”晋王咧了咧嘴角,稍纵即逝去一抹冷笑,转而再次拜向皇帝,“父皇,儿臣此次收复安趾,在其皇宫内缴获稀有草药天诀草,原想进贡给父皇。不过儿臣听说五弟一直再寻此草来医治白姑娘的寒疾,儿臣想借花献佛,将此药当做贺礼赠与五弟,不知父皇是否恩准。” 天诀草,性极寒,以毒攻毒确有奇效。但若主者体弱,极有可能适得其反被寒气反噬殒命,更重要的是,主女者服之,易致不孕。 皇帝只听闻这种草药确实难得,不做多想便点头应允,“难得修昂如此懂事,自然是要准的。” 晋王再次拜礼,“谢父皇恩准。” 吃了哑巴亏的凤修筠轻轻呼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气恼,亦是拜下,“儿臣谢父皇隆恩。” 退朝之后,晋王昂首阔步的离开,今日真是痛快,加官进爵那是自不必说,在朝堂上压过那个贱妇所生的孽障才是最要紧的。他要让满朝文武知道,他凤修昂带得了兵,打得了仗,也舞的起墨,理的了政。 晋王好容易回京,应酬自然是少不了。直到夜深人静,他才在下人的搀扶下回了房,还未开门,他就不耐烦的摒退了那些小厮,醉眼朦胧的推开门去。 里头一位清风玉面的男子立刻上前来将他扶进了房间。 “七弟。”晋王语带醉意,目无对焦的看向他,“这些日子多亏了有你,真该好好谢谢你。” 皇七子衡王凤修晟,明面上一直在文渊阁里修撰《永嘉典记》,暗地里不停的将朝中大小事务传递给晋王,这些年隐在幕后,竟也无人发觉。 “都是弟弟应该做的,何谈一个谢字,是二哥客气了。”衡王不动面色,看着有些清冷。 “你就是一贯如此谨慎,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在我这儿别拘着。”晋王努力的扶了扶靠手,将瘫软的身子坐起了些。 “二哥,容七弟插句嘴。如今您虽然得胜归来,又得一品武官封号,但在这京师之中,您没有虎符无从调兵,这些不过是虚名。您不在的期间,老五那厮谏言父皇疏浚运河,如今已经进入论理阶段,这一功若是成了,可不比您这一仗来的少,我们手上可没有砝码。” “没有?”晋王满眼血红,像是一头茹毛饮血的野兽一般,“这一次这么快回来,你以为全是靠我?南境的谢将军已经归顺我的麾下,我手上握着的,可是十万铁骑!” “您要兵权做什么!”衡王脸色微怒,“父皇当年和您一样戎马一生,只因是武将在先帝爷前不得垂青,然而,父皇内部联接轻衣卫控制皇城,外有铁骑锁住九门,硬是逼宫造反才有了今日的大座。您以为他会不防吗!” “防?好啊,那就让父皇防着,我倒要看看,扳倒了凤修筠那个贱种,父皇他还有谁能选!”晋王桀骜的昂着头,像是一只猎猎鬃毛的雄狮。 第十三章 迎亲惊魂(签了~明儿两更) 九月的清晨反常的起了层薄雾,蝶熙在镜前已经端坐了好一会了,看着镜中簪花披红的新娘子,她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反而被空虛和恐惧充斥着。 九月,一切开始的时候,大宁将不再安宁,那自己呢?渡的了他这趟劫吗? 净琦将茶水端了进来,看着正在发呆的蝶熙,忽的俯下身子,“恩”了一声,“不愧是我服侍的新娘子,果然是美极了。” 蝶熙接过茶杯,微抿了一口,叹了口气放了下来。 净琦老大不高兴的跺着脚到她身边去,撅着小嘴微嗔一句,“都说要嫁人的人最美了,您这表情也是绝了,上刑场都比您漂亮。” “你就是口无遮拦,亏得你活到现在。”蝶熙没好气的剜了她一眼,酝酿中的“好心情”也随之烟消云散。 “那是,我拜佛的时候心可诚了。”净琦做着这样子拜了拜,背过手去也是一声叹息,“哎,不过呢,嫁人嘛,总要嫁个男儿才好。” 蝶熙好奇的揶揄说:“哟,这么说来你倒是赞成我嫁给睿王?也不知是谁天天嘀咕着没进淮王府很可惜呢。” “哪是啊。”净琦伸着食指在空中不停的比划着,“我的意思是,淮王虽然年幼,但是好歹样貌上是个少年郎。您看看睿王的样貌,男子谁能与他比肩,这女子又有谁人敢和他争辉,这般妖媚的长相,我怕……” “怕什么?”蝶熙催促她赶紧说下去。 净琦却吞吞吐吐,“哎呀,我是怕,两个女人怎么生孩子。” “你……”蝶熙心里骂了声娘,“也不知道你是想夸他还是在损他。” “哎,还没嫁人就帮夫家,没见您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净琦拉着蝶熙的袖子撒着娇,一副小女人的模样娇滴滴的说:“怎么样,是不是心情好多了,笑一笑嘛,准备着要做王妃了。” 门外隐隐约约的可以听见锣鼓的声响,过不多时迎亲的轿子就该到了吧。蝶熙朝净琦微微笑了笑,算是回报,怔怔的转头去看窗外,那层薄雾不知何时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阳光透过窗口射进几道金色的射线,真是个好天气呢。 蝶熙被净琦扶着缓缓的走去祠堂,心中的失落却越发的浓重,在这里住了半年,甜酸苦辣,享受了人间的亲情,那份温暖自己多想再贪恋几天,却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才到门口,只见丞相一脸肃穆,蝶熙过去恭恭敬敬的福身请安,话到嘴边却被咽在了喉头,只轻轻的挤出一个字来,“爹……” 丞相瞥了她一眼,接过她递来的香焚上跪拜,正色告于祠堂曰:“白沐云之第四女,今日将归于皇五子凤修筠,感怆祖辈庇佑。” 蝶熙看着此景,不由鼻头一酸,落下一行清泪来。 丞相被人扶起,走出祠堂后亦是默不做声,一行人缓缓往大门口去。 迎亲的队伍已经抵达,锣鼓声震天的响着,蝶熙再次福下身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丞相轻声却冷淡的说:“记得我说过的话,今日你踏进睿王府的门,我只当此生没有你这个女儿。” 睿王府的门外已经候满了前来观礼的宾客,大都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新娘的花轿已经落在门外有一会了,可凤修筠的身影却终不得见。快到正午,凤修筠才懒洋洋的踱了出来。他并未身着公服,眼底还有隐隐的寒意。 “殿下,该踢轿门了。”身边的礼官恭恭敬敬的躬身请道。 他却悠悠一笑,“怎么,丞相府送来的小姐还需要本王给下马威吗?” 冷寒之音尚未落地,周遭已是一片寂静。 “还等什么,要本王亲自接你出来吗?” 静默了片刻,轿中伸出一只素净的小手来,稍稍掀开轿帘一些,声音软糯却不带卑微,“净琦,扶我出去。” 净琦纵使千万般的不高兴,也不敢多露一分颜色,只得将蝶熙小心了扶了出来。 蝶熙尚未出轿,只觉得一道劲风刮过,头上的红盖头忽然飞了开去。周围纷纷传来一阵倒抽冷气的动静,却谁都没有开口。 “怎么?这样就受不住了?”凤修筠红唇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把将蝶熙扯到面前,俯身来到蝶熙耳畔轻吟道:“中秋宫宴,你尽心替淮王筹谋,这份赤诚之心真叫本王好生感动。这么想嫁淮王,何必委屈了自己来这睿王府呢。” 蝶熙脸上一下陡然失了血色,他那晚果然是故意,自己还疑惑,他的酒量不差,怎么几杯下肚就会醉了呢。 凤修筠满意的看着蝶熙已经了然,修长的手指划过她毫无血色的秀颜,喟叹道:“本王可不管丞相和淮王暗中做了什么勾当,就凭你,也想在本王面前掀起风浪来吗?” 蝶熙微微颤抖着唇却发不出一个音来。他素来霸道,但从未有过这样在人前的羞辱。他不是要给自己难堪,而且凤氏一族在给丞相难堪。 凤修筠的声音只有蝶熙能听到,众人不解纷纷好奇的伸长着脖子。而凤修筠却潇洒的甩了把袖子,转身想往回走。 早在一旁看不下去的淮王侧过一步挡在他的面前,压下满腔的火气,好言劝道:“五哥,时辰不早了,该拜堂了。” “九弟说的是呢。”他回身忽的钳住蝶熙的下颚,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散着腥气的血色。 他生气了,又怎么了?蝶熙好像进入了一片无人的境地,眼中只有他周身簇动的火焰,烧的自己体无完肤。怎么?他又要开始了吗? 她想避开他灼灼的逼视,只觉得一阵心累,她根本就不懂他,他想做什么,在想什么似乎永远都猜不透。 凤修筠看着她忽然的沉静,心中好容易才克制下怒火烧的更旺了起来。 好啊,情郎求情就可以有恃无恐了嘛。 他的力道很大,硬是将蝶熙的小脸掰回来对上自己,低沉的嗓音透着一丝诱惑,“可是本王忘了准备了。” 在场的人都舒了口气,以为他是想去换身公服来,谁料凤修筠却左顾右盼了一阵,似有些懊恼的说,“本王忘了准备狗了。” 第十四章 拜堂(一更,改) 狗?大家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来,却已有人似乎体味出了一丝不祥的味道,噤若寒蝉的躲在一边。 凤修筠戏谑的看着蝶熙,手里的力道不由的又加重了几分,“可不是嘛,丞相好心送来条走狗,本王居然忘了礼尚往来,这可怎么是好啊?”他微微露出一丝难色,眼神却犀利的盯着蝶熙,“钧浩,本王记得去宫里的路上会路过一家肉摊,他们似乎有条黄狗,你去把它找来。” 钧浩却是呆愣了片刻,肉摊?可自己怎么记得他们拴着的并不是什么狗。他抬眼看了看凤修筠,却见得他眼底闪过的一丝犹疑,便不再多话的跑了开去。 “五哥要这般羞辱熙儿做什么!”淮王一把扯开凤修筠的手,作势想要带蝶熙离开。 晋王却快一步拦下了他,好戏才到一半,他怎么会让主角下台,“九弟切莫冲动,这再怎么说也是睿王府和丞相府之间的事,不是我们这些外人可以插手的。” 一个外人挡住了淮王所有的借口,他眼含不甘的看着蝶熙。 蝶熙轻轻拂去他抓着自己的手,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五哥也真是的,和嫂子有什么矛盾关上门慢慢说,这般作风闹到父皇那里,可是会惹他老人家不高兴呢。”众人纷纷好奇回头去看,一向高洁俊雅的衡王怎么也想要来淌这趟浑水了。 而他却只是背着手,依旧是淡泊的退在一边,似乎并没有想要靠近其他三个弟兄。 今儿真是有趣了。凤修筠心里微微泛起涟漪,淮王出手可以理解,晋王想要看好戏也可以理解,这一向高风亮节的七弟衡王怎么也…… 他微微侧过身去,一双桃花眼微转,对上衡王,“正是父皇时常教导的要以礼待人,这才要平等相待,七弟觉得是我错了?那白小姐又当何意?” 今天这场闹剧是停不了了,众人的目光汇聚到这个还微微发着抖的孩子身上。都说睿王当年是故意而为之,今日这一出不正是切切实实的佐证嘛。 净琦看着四下里各色神情汇集,若是这些眼神能杀人,怕是小小姐已经千疮百孔了。 “小小姐。”她轻唤了一声,“我们不如……”她想说回去,可却发现蝶熙毫无血色的脸庞渐渐冷了下来。 同情的目光让蝶熙倔强的骨子里慢慢渗出寒气。 凤修筠,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受这份耻辱,让我这生在人前再也抬不起头来,自己说,只是想活,想像常人一般白日里正大光明的见人。你就这么想作践了我? 是啊,你的母亲被丞相府连累,但真正害死她的是你父皇的后宫! 蝶熙的冷眸渐渐抬起,不再畏缩的对上凤修筠。 想在这里打垮我,凤修筠,你以为我是白少熙吗??我可是那个被你玩弄了两年的棋子,这一世,我们在这睿王府里继续! 不远处,钧浩手里正捏着个袋子往回赶,众人不语,睿王府门外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想是戏做到这个份儿上停了也是可惜,晋王忽然“诶”了一声,打破了僵局,“老五,这婚可是你花了力气请的,再闹下去可就是打了父皇的脸了。” 他又回头看向蝶熙,声音温和了不少,“白小姐,我看大家这都累了,今日这堂就罢了,直接入洞房吧。” 蝶熙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凤修筠,眼见钧浩已快来到府前,凤修筠亦是一脸倨傲看向蝶熙。 “小小姐。”净琦轻轻拉了拉蝶熙的袖口,既然晋王殿下都给了台阶,看来这狗是白来了。 净琦不明白,蝶熙心里却明镜的很。晋王和凤修筠不睦多年,这个时候说是给台阶,不如说是推她进了火坑。不管凤修筠是不是真心要羞辱她,晋王这么一说,自己如果真的进了洞房,那不就是说睿王妃和睿王不是同仇敌忾吗? “这婚既然是皇上明下圣旨办的,这堂就一定是要拜的,多谢晋王殿下关怀。净琦,你去接了过来。” “小小姐!”净琦又气又惊,满脸的不乐意。 “放肆。”蝶熙愠怒的皱了皱眉,“还不快去。” 净琦知道这个时候不容她再出什么差池,低着头接过钧浩手里的袋子来。 见着蝶熙神色坚定,凤修筠的眼底烈火簇起,咬牙切齿一般挤出一句话来,“白少熙,你可真是让本王……开了眼了!”他微微眯起的眼狠狠的剜了她一眼,转身回了府里。 蝶熙这才卸下了气,抿了抿嘴唇,对礼官点了点头。 众人皆是一脸好奇的看着净琦打开了那个袋子,却见里头出现并非是什么狗,而是一只乌亮的大公鸡来。不由的都看向了钧浩去。 钧浩却是毫不理会,转身跟上了凤修筠,很快也消失在了眼界。 公鸡吗?蝶熙心里微动,他还知道留了一些情面给自己吗?还是觉得用着公鸡来才更是十足的羞辱。 一切准备就绪,礼官高呼,“一拜天地!” 观礼的宾客们看着这位出身名门的小姐慢慢拜下身子,她的头上盖着捡了回来的红盖头,虽然掩去了表情,却仍可见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在强忍着委屈。 “二拜高堂!” 净琦扶着蝶熙慢慢起来转了个方向,她的小手冰凉,轻轻的按了按净琦,好似要她放心一般,再次慢慢拜将下去。 “夫妻对拜!” 众人再也耐不住,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蝶熙却置若罔闻一般,对着眼前的那只公鸡慢慢的弯下了身子。 “毕!送入洞房!”礼官也好似卸下了重,最后一声叫的格外的响亮。 净琦连忙上前扶住蝶熙,将她往新房里送,这场不可思议的婚礼才算告了终。 她才阖上房门,却见蝶熙已经将红盖头拿了下来随手放在一边,眼神呆滞的正一点一点的除去头上的簪子。 “小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呀?”净琦一把握着她冰凉的小手,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还要挑喜帕,喝合卺酒呢。” “都闹成这样,他还怎么会来。”蝶熙声音哽咽着,颤抖的手怎么也拆不下头上的簪子,终于也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凤修筠,你太卑鄙!她低垂着头,斗大的泪珠滴落在礼服上,绽开出一朵朵血红的花来。 不甘,委屈还有一股莫名的悲怆再也压抑不住涌上了心头,她究竟哪里错了?难道真的是中了他的诅咒吗?她情愿这一世还是被他欺骗,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一开始就被拖入地狱。 “小小姐,您别这样,不是还有我吗?”净琦悲痛的将蝶熙拥进怀里。 自从她醒了之后,虽然偶尔笑,虽然也会闯祸,但是性子寡淡了很多,感觉上陌生了许多,即使要她刻意的亲近,眼底也总是有着抹不去的冷漠。她从来没见过自家小姐这么伤心的哭过。如果不是痛彻心扉的觉悟,又怎么会如此坦诚相待的彻底。 第十五章 洞房夜(二更) 净琦出去悄悄找了些吃的回来,蝶熙早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正随意的靠在窗棂边,一脸迷茫的看向天。一轮明月悬挂夜空,韶白的月光让周围的星都黯淡了下来。 “小小姐?”见她有些出了神,净琦忍不住轻唤了她一声。 “我是睿王妃。”蝶熙转过脸来纠正她。 “好,王妃大人,吃点东西吧,铁打的肚子流水的饭,别亏待了自己。” 她却摇了摇头,素净的小脸忽然擎起一个笑来,“净琦,以后就我们两了,你怕吗?” “怕什么,谁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怎么,还说不过要动手不成?” 蝶熙不语,却只是淡淡的冲她笑了笑,转头重新看向天去。 净琦微微一愣,奇怪的问:“怎么了?怎么说这些?” “没了你,我就再也没有亲人了。”她看向天的眼底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霭。 没了轻衣卫,没了丞相府,没了睿王淮王,只有你了,净琦,这一世继续的理由,只有你了。 她不怕死,轻衣卫里刀枪火海什么炼狱没有见过。她没有温暖,衣不暖体食不果腹才能时时警惕。她不配有爱,只是一件皇上的武器,有用则用无用必弃。 她一直生活在黑暗里,困兽一般随时等着死亡的来临,是他打破了自己习惯的寡淡冷漠。蝶熙不知道自己是爱上他还是爱上了他的温柔,明知是火,还是奋不顾身。 她小心的捧着他假意的温柔,当成至宝一般暖在心里一连两世,可是现在,还没开始就什么都没了,上一世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这一世什么都不是。 蝶熙看着那轮明月,深深的吸了口气。罢了,不过是回到黑暗,早该习惯了不是,就当这一切只是个梦吧。 净琦熄了灯,心怜的看了眼蜷进被子里的蝶熙,任何女子受了这么大的羞辱定是要闹上一番,她却只是失控了一下,淡的让人觉得可怕。 她,不会有事吧?净琦想去替她掖一掖被子,却发现拱起的锦被正在微微的颤动。果然只是个女子……她摇了摇头,轻声的退了出去。 蝶熙哭的累了,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只觉得慢慢的进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却发现置身于一片迷雾般的黑气里,透着棉絮一样的薄尘,说黑不黑,说灰,也不灰。 用手拨拉一下,散去的烟一般的黑气又立刻围拢过来,仿佛能走出这片灰暗,却又切实的被困死在这朦胧之中。 正在犹豫着如何是好的时候,她却见前方似乎有人站着,可是周身太暗,看不清楚是谁。 “你是谁?”蝶熙伸着脖子唤了一句。 那个身影没有回她,俊逸挺拔的站在哪儿,像是等着她一般。许久,才转身往前走去。 凤修筠!蝶熙记得这个熟悉的弧度,他总是轻抿薄唇,微微翘起弧是他种的绝情蛊,只消一眼永世为奴。 他总是扬着这个致命的笑切近自己,自己的倒影在他妖冶在眼眸中放大,他总是给与自己希望的幻想。 蝶熙抬脚就想往前追,可是才动了一步就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低头看,这路上分明就是排排刀刃,寒锋闪过,透出丝丝的杀意。 “殿下。”蝶熙急的喊了一声,那个身影终于停住,好像又在等她似的朝她招了招手,看不见脸却能清楚的看到他微微扬起的微笑。 她终于下定决心,探出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从脚底传来锥心的疼,似要撕裂她一般,几步之后蝶熙再也忍不住的痛,眼泪夺眶而出,疼痛,委屈,不甘,一股脑的开始宣泄。 “殿下,别走……别走。” 等她又走近了几步,衣服已被涔涔的冷汗浸染。忽然蝶熙觉得脚掌被两把利剑刺穿,竟这般被钉在了原地,想要动一动,却牵扯起伤口,她震惊的杵在原地,不敢再做动弹。 可是她不死心,抬眼却看见他返了回来。周身渐渐亮起,蝶熙这才发现,他哪里是凤修筠,那个人浑身上下全是刀口,早已面目全非。 她惊恐的怔在那儿,那个人却举起一把灵剑飕然刺穿她的身体,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吃痛的抽搐起小脸,却发现周围出现了更多这样辨不清面目的人来。 “你们究竟是谁!”蝶熙脸色惨白,冷汗不停的淌过脸庞,忽然她被自己闪过的一个念头吓了一跳,“你们……你们是柳州的人?” 那些人却都不答,举起的剑泛起阵阵寒光,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同时贯穿进她的身体。 蝶熙瞪大了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气,周身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全身不住的开始痉挛着抽搐。 “对不起,别再杀我。”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都说杀人偿命,可自己只是被利用的武器,你们不该找我啊。 那些人却只是冷冰冰的抽出了剑,再一次毫不留情的全部没入她的身体。 “啊!”蝶熙张大了嘴喘着粗气从床上弹坐起来,湿透的衣服一经夜风,身体一阵透凉。她小脸惨白的想要让雷打一般的心跳平复下来,却发现床头传来一阵酒香。她微微侧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他最爱的那抹绛红,脸上却不是嘲弄,似乎还带着一丝疑惑。 “你以为本王会杀你?”凤修筠来了有一会了,看着她痛苦的梦呓着,浑身瑟瑟的发着抖,心里也起了一丝恻隐。今天的确是自己过了头。 蝶熙虚弱的扯了扯嘴角,“呵,殿下不杀人,诛心而已。” 见她仍是倔强,才起的怜悯又被打消开去,凤修筠的嘴角攀上一丝危险的笑来,“那么是后悔应诺了这场婚事?” “不敢。”蝶熙摇了摇头,侧过脸来看向他,“只是修罗场里走一遭,看清了妖媚人皮下的红白面孔罢了。” 奉承的话他是不指望了,没想到直接她就开了脏话了。凤修筠欺近身子,眯缝起眼来逼视着她。 蝶熙的脸色也不好看,冷嘲一句,“殿下是觉得自己很美吗?” “哈哈哈哈哈。”凤修筠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本王的美你哪能形容其万一。怎么,还是觉得你的情郎更美些呢?” 她累了,就算是羞辱践踏,也该有个底线!“殿下是真的在意淮王,还是因为我是四夫人的孩子你才一味的苦苦相逼!”蝶熙生气的伸出手去想要推开他。 凤修筠却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身体更加贴近了她,“怎么,早早上床是等着最后的洞房之喜?” 第十六章 狗都不如 蝶熙看着那张俊颜忽然放大,只觉得唇上一阵被啃咬的刺痛,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将凤修筠推了出去,“你……你做什么!” “做什么?做你想做的事。”凤修筠看着蝶熙的唇角慢慢印出血来,心醉的邪魅一笑,“做出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是来给本王看吗?还是他从来没这么吻过你!” 蝶熙顿觉羞愤难当,伸手粗糙的在嘴上抹了一把,怒目瞪着他。 凤修筠哪里会停,借着酒精的醉劲,大手一挥,将蝶熙拽着的锦被给丢去地上,俯身向蝶熙欺去。 “凤修筠!”蝶熙没来由的恐惧爬满心头,忽的从枕下摸出一把剪刀来,颤抖的小手举着,明晃晃的刀尖正对着他,“今天你要给丞相府的难堪已经给了,你休想再践踏这个身子!” 她的脸色从醒来就没缓过来,明明怕成这样却还是死死的忍着眼底的泪。 凤修筠知道,只要自己真的动手,她白少熙哪里逃的过去,只是脑中不停闪过的一个个过往画面让他慢慢的停了下来。 他缓缓的撑起身子,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衣衫,倨傲的看向蝶熙冷哼道,“本王要女人还要用强的?笑话!” 蝶熙看着他愤愤然的拂袖离去,这才卸下了气。剪刀无力坠落,在床单上发出一声闷响,银晃晃的刀把反射着她茫然的小脸。 她重新挪下了床来到窗下,天还在月尚明,可自己不可能再做白少熙了。 翌日清晨,净琦轻轻推门进来,却见蝶熙俯身趴在窗棂上睡得真香,她稍稍安下心来,又轻轻的退了出去。 接近了晌午,耀眼的阳光照射,蝶熙这才转醒了过来。过去的一天实在让她心有余悸,到底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净琦见蝶熙终于醒了过来,连忙跑来低声询问,“昨儿晚上动静这么大,难道……?” 蝶熙牵起一个冷笑来摇了摇头。 “哦,那就好。”净琦大大的舒了口气,又觉得有些不对,轻啧了一声,“不过也不好,只是好或不好都不算好,哎。” “行了。”蝶熙故作生气的嗔怪了一句对她摆摆手,“还不快去打些水来,我还有件大事要做。” 净琦嘴巴拢成一个圆形,激动的连连点头,她担心了一晚上,怕这个惹祸精就此消沉下去,果然是杞人忧天。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的是不假。 蝶熙看着净琦离开的背影,拢去嘴边的笑意,眼底跃动着丝丝的精光,一下下来软榻活动了下手脚。 凤修筠,惹了轻衣卫的二等同知,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前一世她虽然进进出出睿王府三年,但奉的是密旨不能现于人前。初来乍到睿王府,不好好了解敌方阵地,这仗要怎么打下去? 蝶熙正盘算着这侯门深苑该怎么去查探,只听得“咣当”一声,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女声,“贱人!给本妃狠狠的打!” 蝶熙惊觉不妙,飞速起身冲出门去,正瞧见净琦被人压着,一个小厮正呲着牙狠狠的掌着净琦的嘴。 他的身边正站着一位身段婀娜的女子,打扮的甚是隆重,姣好的脸上正露出徐徐的奸笑,欣赏着净琦的丑态。 那小厮的手再次抬起,看着像是卯足了劲一般,高举的手忽觉得腕间传来一阵刺痛。他恼怒的骂了声娘,恶狠狠的转过头来,正对上蝶熙冷如恶煞的小脸。 没了功夫不代表没了技巧。蝶熙用力捏着他的手掌反向折去,立刻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在日光下隐隐的跃动。那小厮顿感一股钻心的剧痛袭来,忍不住大声的呼救起来,“娘娘,侧妃娘娘救命啊!” 蝶熙不放手,抬脚对着他的后膝盖狠狠一踹,那人一下跪倒外地,惊恐万状的看了眼蝶熙,趔趄的爬到那个被唤作侧妃的女子身边。 蝶熙冷目微移,被她看着的那两个钳住净琦的小厮立刻放开了手,畏畏缩缩的相互望了一眼,立刻也退到了一边。 “起来,好好说,发生了什么事?”蝶熙紧紧盯着侧妃,语气清冷的让净琦起身来。 在场的人谁会料到昨天还受尽委屈不敢做声的女子,今天却散发着这样一股冷冽之气,除了侧妃谁都不敢抬眼去看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净琦醒了醒鼻子,撅着嘴委屈的说道:“奴婢方才出来打水,正巧见这位侧妃娘娘过来。她言语间多有讽刺,奴婢只是回了句话,她便让人掌奴婢的嘴。” 蝶熙不漏声色,心里却是哀叹了一声,净琦啊净琦,才让你关上嘴,怎么才一晚上就忘了精光。虽然净琦的话说的隐晦,但是蝶熙也清楚,她回的那句必定也不是什么好话。 她活动了下脖子,似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这位妹妹大清早的来我这儿,究竟所为何事啊?” 侧妃微微福了福身子,直起身子来,声音清脆的回话,“听说王妃入了府,自然是过来请安的。只是……”她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来望向蝶熙,继续说道:“只是到了门口才知道王妃到了快晌午了才起,有些吃惊罢了。” “有什么吃惊的。”净琦不甘示弱的顶了回去,却被蝶熙一把扯到身后。 她还一脸的不服,想多说些什么,却见着蝶熙愠怒的眼微微眯起。 槽了,中了这女人的计了。 侧妃掩了掩嘴,娇羞的避开蝶熙的视线,媚语回道:“昨儿夜里殿下是宿在了妾身那儿,妾身不知王妃是累着哪儿了?”她放下手来傲睨的看向蝶熙,语气甚是不屑,“都说昨儿个殿下吩咐了王妃要与狗拜堂,难道起这么晚……?” “你……” “退下!”净琦才要出声,却被蝶熙扬声喝止住。 “呵,昨儿个殿下朝务繁忙故用公鸡代之,京师中人尽皆知。”蝶熙抿了抿朱唇,扬起一边的唇角轻蔑的哼笑一声,“且先不说你的污蔑之语。侧妃夏氏乐菱,兵部侍郎夏成和的庶女,永嘉二十四年睿王成年你被纳进王府,膝下养有一女,不过依旧是侧妃。这么说来,你位分应当低于我,按你的说法我与狗拜了堂,那你不是连狗都不如。昨夜你伺候殿下,是在指殿下也连狗都不如吗?” 第十七章 轻衣卫 夏乐菱怎么也想不到蝶熙竟然说出这般狂语,指着蝶熙厉声喝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侮辱殿下!” 蝶熙一把捏住她的手指狠狠的甩到一边,“你?” 她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让夏乐菱心里一阵发毛,还想辩解什么却被蝶熙给瞪了回去。 “一个半奴的妾室如此目无尊卑,不知这礼数是夏大人教的,还是殿下教的。”蝶熙走前两步,讪笑的微微侧过头说:“夏氏来此多时,似乎有件事还没做吧。” 夏乐菱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深吸了口气,万般不乐意的跪身请安,“妾身夏氏给王妃娘娘请安。” 蝶熙满意的蹲下身子,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俯身到她耳畔,声音依旧软软糯糯,在夏乐菱耳里却是一阵心惊,“你可听好了,第一次念你愚蠢我不怪你,若你还想再试一次我会让你好好尝尝地狱的滋味,想死容易,但生不如死可难熬着呢。” 蝶熙的声音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夏乐菱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女子和昨天被那般羞辱的人会是同一人。她身边的丫头小心的将她扶起来,只觉得手里传来一阵轻颤,不由关切的低声问道:“侧妃娘娘?” “闭嘴。”她一把甩开那个丫头,一股激忿直冲脑门,看着蝶熙的背影冷哼道:“王妃果然不是寻常女子,丞相府里出来的真真都是一个性子。若是普通女子受了昨日那般对待怎么也是要以死示清白的,您却是乐呵呵的继续厚颜苟活。若是普通人家受了这般屈辱定是关上了房门不敢外扬的,可那丞相偏偏一早去告了御状,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蝶熙心里咯噔一下,原说的诀别却还是抵不了流血的亲情,受了委屈还是亲爹会替自己出头。暖意划过,她更不会让人背后诋毁! 天上的云缓缓飘过,投下的阴影正打在蝶熙脸庞,她抬头看了看天,喟叹了一声,“夏氏真是不长记性,刚说了的话就给忘了。本妃初到睿王府也不想惹得血光凶煞,我看着刚才动手掌嘴的小厮力道不错,净琦,她说要掌你嘴几下来着?” 净琦低着头,恭敬的回道,“回王妃,是二十。” “二十。啊,夏氏地位可比你尊贵,翻个倍吧。本妃见你礼数不周空闲倒是挺多,不如你去把那《女诫》也抄个四十遍给我吧。” 蝶熙甩了下袖子转身刚走了几步,又像是忘了什么一般转过头来,“夏氏,虽然你姓夏,但本妃可不希望再有下次,染了血的地方虽然漂亮,可清理起来也是辛苦。还有,本妃喜静,别随随便便过来,哪日本妃糊涂了,说不定错把你当成刺客可怎么是好?” 她眼睛扫过所有人,声音清亮的说道:“你们都给本妃听清楚了,这婚是皇上赐的,我若不尊是违抗圣意。这堂是殿下指的,我若不拜是藐视夫意。我进得了这睿王府自然担得起一声睿王妃。日后再有人敢人前人后提及此事,就是在议论睿王,议论皇上,谁都担待不起!” 夏乐菱又惊又恼,却又不敢再说什么,净琦对那小厮唤了一句,“等什么吗?没听见王妃娘娘说的话吗?” 那小厮尴尬的看了看夏乐菱,又转过头来看着蝶熙离开的背影,还是举起手来狠狠的一巴掌打了下去。 净琦回到屋里的时候,瞧见蝶熙正在纸上画着什么,她将手里的一碗面递将过去,好奇的问她,“王妃娘娘好生厉害啊,不过您怎么知道这侧妃是夏大人的庶女?又怎么知道她是哪年进的睿王府?” 蝶熙抬头看了眼一脸花痴状的净琦,好笑的摇了摇头,“你脑子这么点大哪里能弄明白,你去看着,他们要是回去了,我们也该做事了。” 净琦再进来的时候蝶熙已经把画收了起来,她还想问是什么,蝶熙的眼里却闪着精光,坏笑着说:“我们好好和这睿王府打个招呼吧~” 这厢的风波起的正兴,却没人注意到屋外有两个人看的也过瘾,屋里掌嘴声噼啪响,凤修筠这才转身要往自己的住处回去。 “殿下。”身边的钧浩有些担心,蝶熙才刚过门就惹了这么多事,他实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端倪来。 “你瞧见没?”凤修筠的嘴角不自禁的扬起一个温柔的浅笑来,“她这个惹祸精的性子是磨不平了。” “殿下……是不怪了?”钧浩心里一阵嘀咕,昨儿个还觉得两个人是有什么世仇,怎么太阳一亮都打散了去。 怪?怪有用吗?凤修筠不语,想起昨日她的梦呓,那样的楚楚可怜,真想拥她入怀。方才她话里话外的替他维护,心里一阵温暖,可一想到她可能的结局,心里又是一阵翻覆。 回到屋里,贴身的侍婢宛儿立刻盈盈向前施礼,凤修筠一边往里屋走,一边吩咐了她,“替本王换身常服,还有,王妃那儿派些能干的过去伺候。她怕冷,让人长点心。” 宛儿含笑的应诺了下来,替他换下了八旒七章衮冕服,拿来一件赤色衮龙袍替他换上,一边柔声问道:“殿下回来用膳吗?” “不必准备,去轻衣卫走一遭,怕是吃不下饭了。” 日头最盛之时,凤修筠从马车里下来,驾马的小厮收起马磴子,牵着马去了后头。他眯起眼来看着卫所的牌匾,轻衣卫三个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正闪着金光。 “老臣恭迎殿下,殿下久等了,里边请吧。”曹真挂着公式化的笑,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劳烦督主亲自迎接了。”凤修筠大步走在前头,哪里听得出一点客气来,“此次父皇下旨让出使的队伍里参上轻衣卫的人手,想必督主也是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曹真看了眼跟在后头的钧浩,呵呵一笑,“晋王殿下刚刚回来,您就被指派要去出使奇哒,这节点可真是微妙,这番安排看来皇上还是关爱殿下的。” 凤修筠狭促的笑了笑,“督主这话说的严重了,让旁人听去了怕是要多想了呢。父皇不过是想打探奇哒是否真有复叛之心,督主不必刻意。” 曹真真是朝中历任两朝的老狐狸了,一眼识破这次出使是晋王从中作梗,连轻衣卫这种亲卫都开了口,自己这次还怕真是凶多吉少。 “殿下不必担忧,轻衣卫向来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哪还能生出什么乱子来哟。”他满脸沟壑的老脸笑意更浓,前行两步来到凤修筠身边,轻声的说道:“只是殿下昨儿这一出不仅羞辱了丞相,还狠狠的打了皇上一巴掌,这仇报的可还高兴?” 凤修筠停下脚步来看向曹真,开着玩笑的问,“不知督主看的可还解气?” 第十八章 我嫌你脏 曹真苍白的老脸顿了顿,立刻呵呵的谄笑几声,“殿下这话可真让老臣惶恐了。” 他说着做了请的动作,将凤修筠先迎进了正殿,回身对身边的副使轻声吩咐道:“去把星日马找来。” 副使阖上门退了出去,偌大的正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凤修筠端起茶杯抚了抚茶盖,这才说道:“此次轻衣卫出使的是影卫而非暗卫,父皇之意再明确不过。督主既然是父皇面前的红人,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妨也让本王了解一二。” 轻衣卫自成立之初被分为暗影两卫,影卫在法理之内执行国法,暗卫于法理之外排除异己。若是暗查他国虚实,该委派的应该是暗卫,又怎么会是影卫呢? 曹真闻言也不再虚以委蛇,正色说道:“殿下应该清楚,轻衣卫只因效忠皇上一人,不支持皇子争储,不参与朝局动荡,忠于任务本身,才能立于二十六卫亲军之首。老臣之于殿下的那是私交,只限于多嘴几句,至于皇上有什么打算,您知道我是不能说也不会说的。” 凤修筠点点头,不恼反笑,“督主怎么与本王生分了,本王对于和督主之间立下的协定可是从来没忘呢。” 曹真望着凤修筠那张妖魅绝美的脸上渐渐显出一丝冷意来,不由“诶”了一声,“殿下这话说的才是生分,老臣只是想警示殿下一句,此行归途怕会是有些吊诡危险之事,殿下虽然一贯谨慎,但是攸关性命,还望殿下多加注意。” 凤修筠想了想,亦是收起神情来正色道:“那此行还有劳督主关照了。” 话题微转,曹真忽然问道:“此行一去少说要花上小半年的时间,殿下花了这么大心思娶进门的王妃可怎么是好?” “督主这话问的有趣。”凤修筠瞥了眼曹真,品茗了一口茶香,才继续说:“这事虽是本王的私事,不过督主既是问起,我也就答你一句。丞相府之于你我是公仇是私敌,只是她,除了本王谁都休想动她一根毫毛。” 曹真看着凤修筠眼底簇动的那团业火,已然明了,顺势提醒道:“殿下爱怜确是好事,只是让外人看着王妃是受了丞相府的牵连不受待见便也罢了,关在府里头会发生些什么,又岂是旁人能探听一二的?” 凤修筠闻言,想到方才她“不俗”的表现,心头划过一丝柔情。他看上的女人,一定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哪里是这些凡夫俗子能理解的。 闲叙了会,门外便有人传话来:“督主,星日马到。” 曹真扬了一声,唤他进来。 殿门打开,步入一个刚毅挺拔的身影,脚底生风噙齿戴发,来到二人面前跪行揖手礼,“卑职星日马无虚参见睿王殿下,督主。” “起来吧。”凤修筠抬手让他免礼起身,上下打量了下来人,“果然是位刚毅之人,本王问你,路途遇险可会紧张?” 无虚微微抬眼,眼底尽是镇定之色,“卑职的任务既是护卫,即使遇险也是任务之一,何谈紧张。更何况紧张就是怕,怕到天不过是死,那死岂是怕就能躲过去的。” 凤修筠媚眼流转,笑着点了点头,“有点意思,那这一路就有劳轻衣卫的兄弟们了。” 曹真直到送了凤修筠上车,才转身离去。马车向前行驶,凤修筠又想到曹真的警告,的确一去数月,她那个惹祸精的性子怎么可能安分的下来。只是在府里折腾便也罢了,要是她像在丞相府里一样,总想着溜出门玩,那事情可就难收拾了。 凤修筠一回王府,立刻往蝶熙住的芳琴轩走去,门口的侍婢小厮见了来人,都是一怔,还想行礼时却都被禁声制止了下来。 他轻手轻脚的来到蝶熙所在的屋外,正听见她和净琦正在争执着什么。 蝶熙听起来好似很不耐烦的样子,“啊呀,我都说了!八十七步!” “怎么可能!我数的多认真呀!一百零二步!” “你这人脑子小怎么脚也小啊,你自己看自己看,这里到这里怎么可能有一百多步!” 屋里响起了几声“哆哆”的声响,像是有人拿木棍在敲打着桌面一般。 凤修筠实在好奇,一把推开房门。四目相接,屋里的人儿先是一愣,净琦立刻向前赶了几步,福身行礼,“奴婢给殿下请安。” “你先出去。”凤修筠的眼睛牢牢的盯着蝶熙,有些不耐烦的清场他人。 净琦显的有些局促,回头看了眼蝶熙,使了个眼色叫她小心些,皱着眉头小心的退了出去。 蝶熙亦是绕过案几来到凤修筠面前,敷衍的福身请安道:“殿下金安。” “在画什么?”凤修筠斜睨了她一眼,走去案前想看个究竟。 蝶熙却快一步,把那张画给抢了过来藏到身后,“谁规定我做什么都要告诉你的?” 凤修筠看着她扬起的小脸甚是不悦,不由的欺近一步,双手撑在案几上,把她固定在其中。他邪肆的眼睛上下打量了蝶熙一番,轻佻的笑道:“这睿王府里所有的东西本王都管得,包括你。” 他大手伸去后头,小心的掰开蝶熙的小手,把那副画给夺了过来,抖开观瞧起来。 “你无耻!还我!”蝶熙恼怒的小脸怒视着凤修筠,气的牙痒痒。 凤修筠举高了那副画,俯视了眼蝶熙伸出的小手,鄙夷的哼了句,“志气倒还不小。” 那副画是她俩花了一下午才画出来的地图啊。 蝶熙冷下脸来气鼓鼓的去到一边,他今天看着心情还不错,应该不会再做什么过激的举动吧。虽是这么想,她还是四下里小心的观察了一番,看看有什么顺手的家伙。 “怎么,还想拿剪刀?”凤修筠把画递将过去,不屑的说:“睿王府被画成这样,真是暴殄天物。” “凤修筠你够了!你究竟要干嘛!”蝶熙一把夺过画来,警惕的盯着他。 “本王过几日要出使奇哒。”他一步步逼近蝶熙,看着她眼底闪过的一丝期待,心里又泛起了酸来,“不过,本王缺个人伺候。” “这王府里想伺候你的人多的是,干吗要让最不想伺候你的人伺候你!”蝶熙被迫一步步的后退,脸上却是丝毫的不露怯。 “本王就是喜欢征服不想伺候本王的人伺候本王,那叫享受。”他终于推到墙边,单手靠着墙让蝶熙无处可逃。 他再次放大的俊颜带着他惯有的邪魅嘲弄,贴近的身躯散发着他独有的气息。若是上一世,蝶熙定是要羞涩的避开他的灼灼逼视,而这一次,蝶熙却带着一脸的厌恶。 “无耻!凤修筠,我嫌你脏!” 第十九章 殿下不怪 “哦?”凤修筠侧过头来盯着蝶熙,“王妃对昨晚真是念念不忘。” “凤修筠!”蝶熙急于从这窘境里退出,抬脚去勾凤修筠的脚跟,顺势前倾想用手肘顶开凤修筠压迫着的身躯。 凤修筠不急不迫,抬手挡下她手里的攻势,曲起的膝盖向前压去,这一下,蝶熙被彻底贴到了墙上。他哪里还会容她再有机会动手,原本贴着墙的大手一把钳住蝶熙的两只手腕,向后一下用力反剪了过去。蝶熙肩头一下吃痛,小嘴不禁呲了起来。 “白少熙。”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不甘心,歪着头嘲弄道:“从小到大是你吵着闹着要嫁本王,父皇赐婚也是你自己亲口应诺,拜堂之前也不是没人给你台阶,你自己一心要进这睿王府的大门,后果,你要自己好好承担!” “睿王殿下。”蝶熙强忍着肩头越来越沉的酸痛,不似她寻常的吐着寒气,“您高估了我,不过也低估了我。你以为经过这么多事,我还会死心塌地的喜欢你?还是你以为丞相府里调教出来的孩子就理应这般被你戏弄吗?!” 凤修筠执起她倔强的小脸来轻佻的打量了一番,“长大了,有志气了。白少熙,本王能让你死心塌地一次,就能让你死心塌地第二次。” 他一下松开手来转身走了几步,只听见后头传来一声冷哼,“好,那咱们走着瞧。” 凤修筠才离开,净琦立刻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却见着冷若寒霜的蝶熙正坐在窗下,她小心的唤了声,“王妃?” “替我准备过冬的衣服,还有,未来的四个月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给我忍着,乖乖等我回来。” “未来……四个月?您要出远门吗?”净琦走近一步,小声的询问。 蝶熙却不再做声。 今天,为了奇哒一行,他去了轻衣卫,那是他们上一世的初见。自己应了这颗心,受尽了屈辱进了这道府门,但又得到了什么?无休无止的羞辱折磨是他给自己安排的台本,绵绵无尽的独守空闺是他给自己设好的结局。 真是好笑,原想能在他身边,心里委屈些又算什么?能比得上*的疼痛吗?谁曾想,这颗心到了今日,竟疼过上一世受过所有的伤。 我给过你机会了,凤修筠,不止一次的我给了你机会了!你说我卑微的只是皇帝身边跟着的狗,我认自己是轻衣卫弃婴出身,然而呢!我做了丞相府的小姐,更早的和你相识,是为了让你更早的践踏吗? 果然是天真了,轻衣卫待久了只知道舞刀弄枪,原来这伤人心的勾当才是活下去的资本。 三日之后,天刚启明,蝶熙早早的梳妆妥当,来到府门前静静等候。不久,护卫的人马里混着轻衣卫的一队人缓缓的停在睿王府的门前。 蝶熙惊奇的发现其中的无虚,不由的抽动了下嘴角,往前迎了两步,“虚?” 无虚刚才马背上下来,听人唤他,回身见着来人先是一愣,立刻拜下行礼,“卑职星日马无虚见过王妃娘娘。” “星日马?你升做星日马了?”蝶熙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他,他不是应该在以下克上的时候差点被反杀的吗?不是应该自己救下……不对,这一世已经没有自己了…… 无虚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忽然落寞的女子,刚要开口却见了后头的来人。一队人马也纷纷拜下行礼,“卑职给睿王殿下请安。” “都起来吧。”凤修筠抬了下手,免了众人的礼数,眼神在无虚身上打了个转,回到了蝶熙身上,她却冷冰冰的别过头走向马车。 “白少熙。”他一把钳住她的手腕,将她扯来身边,俯身低语道,“你这搭讪的水准不高,报复的档次倒是挺低。” 蝶熙一把抽出手来抚了抚袖口,继续往马车处去。 车夫将马磴子架好,抬起手来想撑着蝶熙上去,手刚抬起就被人往后一拽。蝶熙正拉着裙摆抬起脚来,一下失力正要倾倒时,被人一把撑了起来。 四目相接,凤修筠的眼底尽是得意。蝶熙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立刻换上一个冷眼相待,低着头先进了马车。 时辰差不多了,护卫首领点齐了人马,向凤修筠请示了一番,待到凤修筠入了马车坐定,整个队伍这才徐徐的出发。 “净琦那个丫头本王指了宛儿好好调教,不知道她能不能熬下来呢。”凤修筠说着,从一边的包裹里拿出一本书来。 蝶熙眼梢扫了他一眼,回到自己的书上,不急不慢的说:“那还真是劳烦殿下操心了。” 宛儿曾在自己受伤时伺候过几日,是个贤良精干的侍婢,净琦虽是相府带出来的丫头,礼仪上的确是该再多学学,最重要的是那张不带锁的嘴。 蝶熙以为这又是凤修筠假意的温柔,心里生出一股厌烦,侧了侧身子又往门边挪了挪,离他又远了些。 凤修筠抬起头来看向她,似有好奇的问她,“看的什么书?” 蝶熙不语,大有关卿何事的样子。 凤修筠心里暗忖,他就不信这个嘴上停不下来的人真能忍住不说话? 蝶熙的手把书捏的很紧,可只觉得指尖一热,书还是被抽了出去。 “《女诫》?呵,怎么还看这个?”他有些不屑的合上书给放到身侧去。 “检查而已,您的爱妃夏氏这几日辛苦,誊抄了数遍来,妾身哪敢怠慢,这不,正在一点一点的查看这呢。” 蝶熙说着,做了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一脸无辜的看着凤修筠说:“哎呀,妾身忘了,夏妹妹是要伺候殿下的人,不过这些日子应该能好生调理调理,殿下不怪的哦?” 凤修筠嘴角微微抽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自然不怪。” “那妾身多谢殿下。”蝶熙敷衍的回他一句,顺手又拿出本书来,背对着他不再多言。 第二十章 寒疾 觉出身后的气息慢慢平静,蝶熙心头掠过一丝疑惑,转而继续将注意力移到手里的书上。 《千家斗》原本只是凤修筠的生母贤妃闲来无事的消遣读物,贤妃死于后宫争斗之后,凤修筠为解思念,也时常拿来品读。 不过这也只是上一世的事情,蝶熙原也只是拿来当作道具,看着看着倒也有些食髓知味一般,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 凤修筠瞥了她一眼,亦是拿起自己的书来慢慢翻阅。车厢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缓缓而过的街景被推移到身后,很快队伍就出了京师。 走了些时候,队伍偏离了官道,马车的颠簸逐渐厉害了起来,蝶熙侧过身微微掀开车帘来,原来已经上了山路。 山与山之间的间隙逐渐狭窄,压迫感也越显强烈,这道峡谷里本该流淌的小溪早已干涸,留下的河床颠簸不已。蝶熙放下帘子,抬手才拿起书来,又被凤修筠给抽了过去。 “《千家斗》?”他眼底黯然一沉,语带质问,“你怎么会有这书?” 蝶熙摊出小手招了招,“殿下这话问的有趣,一本市井的杂书怎么妾身就不能有了。” 因为这本书不一样。凤修筠心里酿出一股复杂的心气,母亲生前看书的模样又浮现脑际。他想以为这只是个巧合,但今天的白少熙确实有些不一样,但说故意又怎么可能,他从来没和钧浩以外的第三人说起过这本书。 多心了吧。他劝慰了句自己,收起书来和《女诫》放到了一起,重新回到自己的书上,慢条斯理的说道:“这里太暗了,不适合看书。” 蝶熙收到他眼底稍纵即逝的动摇,心里窃喜,脸上却老大不高兴的嗔怪,“那你为什么能看。” “因为本王美啊。”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的一句,呛的蝶熙瞪大了眼睛。世上怎么有人这么厚颜无耻,“你把书还我,适不适合看是我的事。” 蝶熙已经起身想去抢回来,凤修筠却更快一步坐到书上,他放下书来看向蝶熙,表情依旧一派悠然,“暗成这样你能看见什么?还是你觉得书里那些辞藻能抵过本王美貌的万一?” “无耻。”蝶熙低哼一句,坐回去的时候趁他不备,一把夺过他的书去,“《永嘉典记卷之一十一》!衡王殿下不是说还没修好吗?你怎么会有的?” 凤修筠宠溺的看着她兴奋的翻看着,倒也没有再做阻止的念头,许是她脸上露出今天第一抹笑来,让他的心又被搅起了波澜,他微微含笑,一字一顿的说:“因为本王美啊。” 翻过了山头终于抵达出行后的第一个驿馆,钧浩查探妥当,和护卫军首领交谈了几句,便过来迎了两位主子入住。他识相的将两人分开到相离最远的两个房间,凤修筠斜睨了眼他,却也不多话先行进了房间。 蝶熙更是没有意见,上了楼挺直了腰板进屋关门,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说:“小若,你去把轻衣卫的淼找来。” “淼?”小若有些为难,她只是个低微的侍婢,哪里认得轻衣卫的大员。 “就是队伍里唯一一个女的。”蝶熙打发了她出去,坐去窗下,手指不自禁的轻轻颤抖起来。 方才的队伍里,那个人分明就是她的淼,跟在她身后快十年的淼,和她一样经历过失去师父的悲怆,和她一样无血无情看不到明天的淼。 她好吗?还在为杜承喆伤心吗?淼啊,不要伤心,杜承喆还活着,空也活着,他们都在神威,他们都活着! 过了好一会,门外才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蝶熙唤了声“进来”,房门被轻轻推开,走进两个人来。 蝶熙看了眼在后头的小若,冲她吩咐道:“小若,你去门外候着,如果有人过来,你就说本妃一路颠簸已经歇下了。” 小若恭敬的回“是”,弓着身子带上门退了出去。 淼立刻跪地拜礼,“卑职轻衣卫淼拜见睿王妃。” “起来吧。”蝶熙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待她坐定才问道,“轻衣卫一路辛劳,你可还好?” 淼露出吃惊的神色来看着蝶熙,好似在问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怎么会关心自己。 蝶熙抬了口气想要再问什么,却觉得一阵突兀,硬生生的把话又咽了回去。是啊,自己哪有什么资格关心她呢。 顿了顿,蝶熙才说:“本妃听闻你医从杜承喆,也是轻衣卫里有名的下药高手,今日本妃确实是累了,觉得憋气的很,你替我看看。” 说着她伸出手去,淼看了眼蝶熙,虽然觉得唐突,还是探了把脉来,恭敬的回道,“王妃只是疲累,休息一下就好,不碍事的。” “那就好。”蝶熙心里堵得慌,戚戚的看着淼,僵硬的收回了手来。 “王妃早些歇下吧,若是没事卑职先行告退。”淼不明就以,说罢起身就要离开。 “你等等。”蝶熙也立刻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这才稍稍镇定下来说:“把你袖里的长针留两根给我。” 淼微微眯起眼来,长针是自己独门暗器,除了轻衣卫里熟知自己的人,他人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袖口藏有长针。 “王妃是不是错信了什么?若是觉得轻衣卫不得护卫,卑职这里有一柄上佳的匕首可以赠与王妃防身之用。”说着,她从自己的腰间带出一把匕首留在桌上,施礼之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蝶熙手指拂过刀身,只觉得一阵冰冷的疏远在心里蔓延,却又有股不明言状的恐惧逐渐扩张,我真的可以保全所有人吗? 路途上的几日,蝶熙更加寡言,见到故友,心头惘生的一股苍凉在身体里乱闯,那种想要立即嘶吼的冲动被死死的卡在喉咙里,压缩的她卑微到了极致。她做了他的王妃,却成了一世的废人,没有功夫,没有官位,只是一个空有虚名的睿王妃。 接近奇哒的最后一段路途,护卫首领过来建议,趁着最后一个驿馆好好休息,第二天再行赶路也不迟。蝶熙这些日子食不知味,日显消瘦,天气渐冷,她只觉得浑身似乎冒着股股不寻常的寒气来。 凤修筠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上掩饰不去的疲惫,也不回绝,一队人马收拾妥当,进入驿馆打算做最后的休整。 十月的夜刮起不寻常的寒风,透进窗户,打的屋里一阵阵的发寒。蝶熙紧紧的裹着被子,身体不住的发着抖,意识渐渐模糊了过去。 冷。她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冰湖一般,灌顶的冰水压着她渐渐往下沉去,好像每一个毛孔里都在渗进寒气,血管里淌着冷如寒霜的血液,流经的五脏六腑都在冻裂。 “殿下,殿下您快去看看,王妃……王妃她,她寒疾发作了!” 凤修筠已经就寝,听见门外小若焦急的喊话声,心里一凉,寒疾…… 他随手抓起床边的披风披上,脚下轻步微点,下一瞬间已经来到蝶熙的门前。一把推开门,只觉得室内一股凉风袭面而来。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些火盆来。”他冲将将跟过来的小若吼了一声,抬脚去到蝶熙的床边。 第二十一章 登徒浪子 凤修筠见着她躲在被子里蜷缩成了一小团,身子不住的发着抖,他心怜的唤了声,“小熙?”得到的却是冷冽的空气。 蝶熙早已失去了知觉,她的眼睛渐渐看不清了,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光彩,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又要死了吗?她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连手指在哪儿都感受不到,不说手指,整个身体都像被活生生的冰封之后打散了去。她慢慢阖上了眼,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小熙!”门外的火盆被一盆盆的端来围在床边,炙热的火烧烘烤的空气都被扭曲,凤修筠大掌一挥阖上门,一脸焦急的看着气息逐渐微弱的蝶熙,“白少熙!我不准你放弃,你听见没有!修筠哥哥不准你死!” 他摇晃着她的身体,只觉得手中传来阵阵寒气。她的小脸惨白的透明,连嘴唇都化为了一色。 凤修筠倏然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一般,一种即将又要失去她的恐惧在心间蔓延。他绝美的脸庞陡然生出一股怒气。 不会的,她不会死,他的小熙不会死! 他猛的扯去她身上所有的遮蔽物,又快速的除去自己身上的。被窝里冷的出奇,冰天雪地的京师也不及这里的万一。 他刚毅的身躯发散着他独有的气息,炙热如火的胸膛紧紧的包裹着她娇小的身体。凤修筠紧紧的搂着她,妖魅的脸上一片苍凉。他坚实的臂膀紧紧的环住她的身子,薄唇抵着她的额头,一遍遍极尽温柔的亲吻着,唤着她。 不要死,小熙,不要再离开我,修筠哥哥求你,不要再离开我…… 暗无天际的身畔忽然出现了光,蝶熙动了动手,本能的探了过去。只觉得一阵温暖慢慢缱绻着化开周身的冰霜,她忽然觉得鼻子一酸,一行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淌下来。 这是水上浮动的最后一根稻草,蝶熙紧紧的贴紧上去,贪恋着这份天降的滚烫,越是贴近越觉得不真切,最后干脆手脚并用的缠了上去。 凤修筠低头吻去她冰凉的泪水,忽然觉得身子一紧,他看向蝶熙的小脸,依旧没有任何血色。但那微蹙的峨眉似乎微微舒展,他感到她冷寒的气息流荡在自己胸间,似乎比方才更有力了些。 小熙,我的小熙。 他紧紧的搂住她,没有了平日的桀骜,没有了往昔的邪肆,美的出奇的脸庞写尽了对她无限的宠溺。他微微低下头,吻住她冷寒的娇唇,想要将他这一世最无尽的爱怜全都传递给她。 翌日清晨,蝶熙稍稍动了动身子,贪恋着身前那一片温暖,不由的蹭了蹭小脸,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来。 “夫人,天亮了。” 蝶熙只觉得额头上一阵瘙痒,撅着小嘴不满的睁开一只眼来,正对上凤修筠一脸坏笑。 这是……什么情况! 意识恢复的蝶熙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不该存在的男人,顿时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啊!!凤修筠,你无耻!”她一下卷起被子来退缩到墙角,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警惕的瞪着凤修筠。 然后,是今天的第二声尖叫,“啊!!!!你……你!!!”她羞涩的立刻抬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凤修筠毫无遮拦的身子被暴露在一室空间,促狭的看着她的娇羞,颀长的身子向前一倾,将她禁锢在自己面前。 “本王怎么了?” “你!你!!你无耻!你……唔……”蝶熙还没说完,双手被一下拉了下来,睁大的眼里正映着他的俊颜,而他,却贪婪的吻住了自己的……唇。 一阵细密的啃咬,凤修筠终于离了开去,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像是宣示主权一般倨傲的说:“本王的女人不准口出恶言。” 蝶熙又气又羞,想要伸出手推开他去,谁料手还没挣脱出束缚,他再次大军压上,狠狠的吮吻了一番,男性巨大的压迫感压缩的蝶熙蜷缩的更小,他满意的扬起唇角,霸道的宣示,“本王的女人必须乖顺温婉。” “我……”蝶熙刚想开口反驳,见着凤修筠再次邪笑着凑近了些,立刻抽出手来捂住了小嘴。 “哈哈哈哈哈。”凤修筠心情无限好的展颜大笑了起来,转身下床拾起扔在一旁的衣服,一边慢条斯理的穿上,一边背对着蝶熙似有警告的说道:“给你半个时辰梳洗,准备出发。” 半个时辰之后,蝶熙缓缓被小若扶下楼去,立刻就被各种好奇的眼神包围。方才两声尖声传播甚广,不知情的人定是不知想到哪儿去了,小脸通红的她快速钻进车里,随手拿起昨儿看了一些的书来,假装镇定的翻看起来。 过了好一会,凤修筠才慢慢悠悠的踱出驿馆上了车,队伍这才启程继续出发。 马车里,凤修筠若无其事的看着书,相较于他的淡然,蝶熙可局促的多了。她能想起的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冷的出奇,可是自己醒来怎么会和他那么的……坦诚相待,却是怎么都回忆不起来。 她的小眼神不时的瞟向凤修筠,终于挠的他心痒不已,再也忍不下去。他啪的把书合上,装作生气的睥睨了蝶熙一眼,问道:“怎么,本王就这么美貌,让夫人如此念念不忘?” 蝶熙撇了撇嘴,想到方才他的放肆,也不敢忤逆,只好转过身去继续思量。 身后忽然感到有人欺近,她几乎本能的回过身去,正对上凤修筠一脸的戏谑。 蝶熙刚想往后退,只觉得腰间一紧,他的大手将她禁锢在身前,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已经红的滴血的小脸来,“夫人不是想欣赏本王的美吗?” 蝶熙立刻条件反射的抬手捂住小嘴,这才顶了回去,“登徒浪子!” “夫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凤修筠含笑的退了回去,重新打开书来不再理会。 蝶熙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愤愤的打开书来。凤修筠,我就不信这辈子要栽在你手里! 第二十二章 埋伏(上榜~明儿两更) 轻衣卫进展神速,四个月后天气回暖,一队人马踏上回程的道路。 前几个月里,即使来了葵水也是在宫里,一应伺候都是妥当,蝶熙也没有太多不适,只是这一次在路途之中,本就天凉加之畏寒,小腹竟一直阵痛。 凤修筠虽有两个侧妃,但对经痛却丝毫没有概念。蝶熙被厚厚的裘皮包裹,仍然在瑟瑟的发着抖,看的他实在揪心。 “很痛吗?”他有些手足无措,怕她疼的厉害却又担心女子面薄会让她尴尬。 蝶熙微微睁开眼,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虚弱的摇了摇头,“我不碍事,已经耽搁了好几天,还是行的快些吧。” 凤修筠拂去她落在脸畔的碎发,温柔的笑了笑,叫她不用操心。转身对车外的钧浩问道:“离最近的驿馆还有多久?” 行军太过缓慢,让钧浩有些走神,他愣了愣才回道,“额……好似不到三里路了。” “你派人去打点下。”他回头看了眼蝶熙,补充一句,“王妃和本王宿在一起。” 队伍缓缓抵达驿馆,蝶熙正强撑着身子想要起来,身体一下腾空,她有些慌张的看向凤修筠,却被他一句“你是病人”给堵住了所有的话头。 房里炕头已经烧暖,火盆扬起了些火星子把屋里烘烤的暖洋洋的。 凤修筠小心的把被子盖严,才出去吩咐了些什么。 蝶熙被一阵阵缱绻的疼痛侵袭,背过身去再也忍不住眼泪,埋着头默默的咬紧牙关。 这股股的阵痛让她有种想要开膛破肚的冲动,一阵厉害一阵轻微的撕拉着她的身子,似乎想要慢慢的扯裂开一般毫不停歇。 蝶熙不想再因为自己而耽误了行程,死死咬住的嘴角慢慢晕开一抹血色来,她的小脸埋在被子里,早已被泪水打湿。 不过一会,门外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一直候在门边的凤修筠立刻打开门去,小若将红糖姜茶递将过去,弓着身子阖上了房门。 “小熙,先起来喝了这姜茶再睡。”凤修筠轻轻拍了拍被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蹙了蹙眉,把姜茶放在炕头,坐上去轻柔把她扶进自己怀里。蝶熙只觉得身后一片温暖,稍稍清醒了些侧过头去看向他,“殿下,妾身没事了,赶紧启程吧。” “都这样了别逞强。”他拿起汤碗舀了一勺稍稍吹凉了些,“先喝了它。” 蝶熙还不习惯他的亲近,有些窘迫的喝了一口,举手想要接过汤碗,却被滚烫的碗边烫的缩回了手。这汤碗可不是什么好材质,这么烫,他竟然端着如此平稳。 “殿下……”蝶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却又有丝说不清的甜蜜流过心田。 他霸道的锢住她,汤碗太烫,他怕她会冒失的打翻到身上,执意一点点的亲手去喂。 姜茶下肚,蝶熙慢慢觉得身子有些回暖。凤修筠这才满意的放她平躺下来,手被烫的通红,他却丝毫不去在意,反而用力的揉搓着手掌,发烫的双手覆上她的小腹,“好些吗?” 蝶熙苍白的小脸慢慢显出红晕来,羞赧的微微点了点头,疼了一天她竟有些昏昏沉沉,合着身子里慢慢晕开的暖意,终于睡了过去。 凤修筠回到桌边去书写着此次出使的简报,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回身望去,蝶熙的脸色好了很多,正侧过身子睡得正酣。 他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忽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不奢求身在多么华丽的宫宇之中,不在乎被多少锦衣华服修饰,只要这样,她在他身边,平平安安,这样就很好。 凤修筠写完最后一字,褪去外袍合衣进入被窝,搓热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小腹,他滚热的胸膛包围着她,在她耳畔烙下一记爱怜,小熙,你好修筠哥哥就很好。 睿王下了令,众人一路辛劳,加之积雪未化,队伍在原地又休整了一天才继续启程。 蝶熙已经能自己行走,一路下来对凤修筠的态度也有些软化。醒着他还是一样的邪肆霸道,却又有些说不出的温柔体贴,她微微含笑,看向走在前头那个颀长的身影。 “夫人的目光还真是热烈。”他忽然回眸,亦是扬了扬嘴角,“还要夫君抱上去吗?” 蝶熙心里才起的好意立刻被打消了开去,媚眼流转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先行进了车里。 凤修筠还是淡淡的看着书,她有些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忽然觉得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慢慢升起。再往前走,似乎就是上一世他遭了埋伏的地方。 不是自己不信轻衣卫的兄弟,只是自己一向习惯了亲力亲为,没了自己这个不要命的拼命三郎,万一真的遭了埋伏可还能挺的过去? 前一世这一仗打的惨烈,自己身负重伤被他救回王府,而那些山贼……蝶熙又想到那个可怕的梦来。 不要……自己不要再有任何人死在自己面前…… 凤修筠觉察到她脸色微变,放下书关切的看着她,“怎么,还不舒服?” “不是……”蝶熙才刚开口,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殿下,再往前就要进峡谷了,要不要派人先去查探一番?”无虚在车外恭敬的请示凤修筠,出门前曹督主曾经暗示归途可能会有危险,他丝毫不敢松懈。 “好。”凤修筠淡淡的回他一句,重新看着自己的书,一副事不干己的淡漠。 派去的两人骑着马消失在视线里,其他的护卫原地休整,丝毫没有一丝紧张,相反轻衣卫的几个人纷纷围拢到了一起。 他们已然察觉到了一丝微妙,一侧的枯树林因为积雪,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刮过的北风带下树梢上的雪沫子,沙拉拉的声响直至人心。 无虚对着那几个人抬起手背托了托下巴,其余四人会意,摆开阵型围拢在凤修筠的马车前。蝶熙看着他们的手势,心中亦是一惊。这个手势是轻衣卫的暗语,意思是:有危险,保持警惕。 一来一回不会超过一刻钟的时间,无虚的脸色在等待中渐渐变了色,手往背后去摸自己的佩刀,其他几个轻衣卫的成员也有所领悟,神情戒备的看向那一侧晦暗茂密的枯树林和那些密集却轻微的响声。 队伍里不知谁喊了声:“回来了!”众人纷纷看向峡谷的方向,果然马儿跑的飞快,离的还有些距离,无虚神色一变,骂了句,“妈的,中计了,全体戒备!” 第二十三章 住手(一更) 树林里反常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明目张胆起来,无虚立在凤修筠的马车前,头上第一支冷箭飞过,他已经长剑在握,轻松的接下第一箭,然而第二箭,第三箭……躲在暗处的人显然没想过留下一个活口,一拨拨的冷箭疯了一般朝他们的飞来。 凤修筠的护卫本就不多,所有人围在凤修筠的马车周围筑起一道人墙,想用*尽量的抵挡那些可能射进车里的冷箭,有几个人已经中了箭,却根本没有时间拔出来。 蝶熙看着这幅熟悉的场景,身子微微的颤抖,接下去的场面会是怎样的炼狱,她已经见识过了一次。凤修筠揽过她放到自己身侧,一边继续看着书,只是淡淡的说道:“别怕,本王在呢。” 前方跑来的马儿眼见着就要冲进队伍,上面驮着的尸体早在颠簸中跌落到地上,而此时却没人再分神去看自己曾经的兄弟。 无虚眼见形式不妙,用力的抽打着马屁股,马儿吃痛,扬起前蹄嘶鸣了一声,加快速度迎头冲了过去。他俯卧在马匹背上,夺过一个护卫手里的长矛,两匹马即将相遇,无虚咬着牙一下发力,将长矛直直的从那匹马的头上捅进它的身子里。 马匹挣扎着抽搐了几下,顺着山路侧倒去了一边,让出的视野里,几十个手里握着长矛砍刀的人正气势汹汹的从峡谷里向他们聚拢过来。 无虚在心里骂了声娘,调转方向要往回赶,树林里不知何时也冲出了一排了同样装备的人。 “不给活路啊,把后路也断了,怎么办?”护卫首领一边疲于奔命,一边对将将赶回来的无虚询问。 形势与他们不利,现在就是想逃也来不及调转方向了,更何况敌人放自己进包围圈,势必就没想过让自己走。 一阵阵弑杀睿王的吼声和己方一拨拨不堪入耳的哀嚎不绝于耳,空气里弥漫开雪的冷和血的腥,场面不受控制混乱不堪,己方已经倒下不少人,还有那些受了惊的马儿拼命的嘶吼挣扎着。 “杀出去!”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只要撕开一个口子让睿王通过,剩下的人全部赔上命也值得!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眼神里透露出股股的杀气,要活,一定要杀出去! 有马的人一夫当关在前面艰难的想从人群里劈开条道来,而轻衣卫的几个人则围拢在凤修筠的马车周围。 无虚的腿上中了一箭,每一次马儿移动,鲜红的血就顺着裤腿在雪地里溅起一朵血色之花。他哪里还有空去体味痛为何物,手里的长剑飞快的舞动着,脸上被那些乌合之众的血溅染,和他那双发了狠的眼透着一样的颜色。 “就是人多,没多大本事,集中兵力突出去!”护卫军的首领一边将刺入敌人胸口的长剑拔出,一边招呼着剩下的人继续突进。 受了鼓舞的士兵像打了鸡血一样,以一抵三,若是平时他们绝不会认为自己有这般能耐,而此刻哪里还有什么章法架势,抡起家伙一个字:干! 身后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还冒着血泡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在地上留下一道血路,队伍缓慢的向前延展。马匹逃的逃死的死,满眼可见的只有挥舞自己手里兵器的人,和写在脸上最原始的对生的*。 活下去!两边拼个你死我活,剩一口气的人就能活下去! 蝶熙的身子不住的发着抖,前一世的记忆鲜明的跃于眼前,耳畔的哀嚎,闻着的血腥气,和满眼可见的狼藉。她再也受不下去,一把拉住凤修筠的手来,“殿下,让他们不要再打了,殿下!” 凤修筠慢慢放下书来,一脸平和的看向蝶熙,以为她是害怕,探出手来拍了拍的小脑袋,“别怕,都是些无用之人,伤害不了我们。” “可是……” 她还想辩驳,脸上却是一暖,凤修筠温柔的摩挲着她的小脸,“护卫军本就凶悍,轻衣卫更是精英中的精英,这些小场面不碍事。” “可都是命啊!”蝶熙急了,用力的摇摆着他的手来,“就算能够冲出去,要搭上这么多的人命啊。” “小熙。”凤修筠皱了皱眉头,好似很不理解一般。本就是他们先来招惹,付些代价也是应该。他转念一想,怕是她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要好好抚慰一番。 蝶熙却噗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她再也受不了外头的声响,刀剑碰撞显出的血性让她心颤,她受够了死亡,她不要再有人死,哪怕是要她性命的人也不可以! “殿下,他们也是人,也是一条命,他们没有赢的可能了,放了他们吧。” 凤修筠看着蝶熙急的落下了泪,眉头却皱的更紧,伸手想要拉她起来,她却更快一步起身想要冲出车去。 “白少熙!”他生气了,一把把书放下追了过去。 “住手!都给我住手!!”蝶熙翻身下了马车,外头的冷冽和一片血腥的场景让她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接近马车的山贼们微微一愣,见来者竟然是个弱女子,全都执起兵器朝她攻击过来。蝶熙弯腰躲过第一下,袖口里翻出的匕首已经反握在手,刚想再接一招,钧浩已将手里的长剑没入那山贼的胸口。 他的身躯直挺挺的挡在蝶熙的面前,冷凝的大声吼道:“王妃快上车。” 蝶熙听得出他想说你丫别碍事,心里更是着急,一边用尽力气吼着住手,一边还想再往前走。 “白少熙!”凤修筠一把扯住她,将一个想要攻击她的人踢到一边。她是疯了吗! “都给我住手!住手!!”蝶熙用力挣脱开凤修筠的钳制,冲到无虚身边。他杀的正欢,抬起的长剑即将刺向对方已经手无寸铁的首领。 “我叫你住手!虚!!”蝶熙一下挡在无虚的面前,抬起的小脸死死的瞪着他。 无虚愣了愣神,手里的动作慢了一拍。对方的首领见状,伸出手来捡起身边散落在地的剑,透着杀气的剑锋正对着蝶熙的背脊。 第二十四章 我们回家(二更) 那首领将将把剑刺出,凤修筠呲目欲裂,无奈距离太远已经赶不过去。 眼见那把剑即将没入蝶熙的身体,无虚瞪大了眼,猛的一把拉扯着她钳入怀中,反身狠狠的一脚踢开那首领。 蝶熙在无虚熟悉的怀里愣住了神,再一次在这里被他救下,似像命运反写,一切好像还和从前一样。刀锋剑雨中,一样的杀意,一样的血腥,一样的嗜命。 不要……蝶熙微微颤抖的小手攀上他禁锢的双臂,执意的摆脱开他的保护。 这一次,不要是你们。我要亲手改变这一切。 周遭的空气仿佛忘记了流动,停在那一刻看着这个孩子慢慢冷下脸来,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个捂着胸口的首领。 “住手吧”她的眼里慢慢泛出血红,毫无波澜的脸上却似冷刹修罗。 离的近的人慢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像是被这忽然传来的一股寒气震慑一般,纷纷看向这边。 蝶熙依旧死死的盯着那个首领,握着的匕首抵在他的喉口,语气冷冽的对着他:“你没有胜算了,还不赶紧带人走!” 那首领被撕裂的伤口里渗出血来,一滴滴的滴在地上,染红了一地的白雪。 自己带人已经埋伏了多日,早就困顿不堪,方才的激斗形式已被逆转,继续下去只是白白送命,他又怎会不知。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谋害皇子这等大罪若是被追究起来,一样是一个死字。 “你没有家人吗?没有老小吗?在这里送命你考虑过他们吗?为了几两银子要让这么多的弟兄送死值得吗!”蝶熙冷颜望他下了最后通牒,“你若是现在带人走,我保证睿王不会追究,但是你若执意要他的性命,先踏过我的尸体!” 这边还在僵持,一边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头,弟兄们不怕!”说着,有几个已经操起了兵器,大有要继续干到底的架势。 无虚冷哼一声,一样摆开架势,护卫们见状也都是一脸警惕的注意着周遭的形式。 稍稍缓和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蝶熙却依旧牢牢的盯着眼前的首领,握着的匕首反射着冷冽的寒光。 “走!”两相对峙,气势弱下来的一方先败,趁着还有一丝战力,赶紧回家带上家人逃命才是上策。 那些山贼们警惕的握着兵器,一步一退的往树林里撤去。 失去了血气的战场只留下无尽的苍茫,凤修筠不知何时来到蝶熙身边,接下她手里的匕首,挡在她的面前,背光的阴影隐去他的表情,只剩下一句柔声的宽慰,“没事了,我们回家。” 蝶熙怔怔的坐在马车里,目光凝滞,凤修筠早已拾起书来依旧淡泊。轻衣卫和大部分护卫护送着睿王缓慢进入京师,蝶熙想着剩下的人要在尸堆里寻找尚留性命的同伴,那份恐惧和剧痛会是一生都抹不去的阴影。 凤修筠终于合上书叹了口气,“你也是知道,既然是晋王买/凶,这些人必定不得好死。今日你放走他们,明日晋王就会连带他们的家人一起送上天,这笔买卖不划算。” “我知道。”蝶熙表情依旧,声音却是说不出的镇定,“但是他们不用死在我们面前,这笔血债也不算在您的头上。” 凤修筠微微一愣,原想要提醒她别再胡来,没想到她的心里却是这般明镜,回忆方才她情急之下说的最后一句话,含着温柔的笑将她一把拥入怀里。 小熙还是爱着修筠哥哥的。 回到王府已是暮色时分,凤修筠下了马车之后大步流星的往里走,蝶熙慢一步被净琦扶下车来。 她见着蝶熙的脸色发白,语带哭腔的宽慰道:“回来就好了,刚刚先头的护卫说途中遇袭可吓死我了。”她一边扶着蝶熙往里走,一边不禁落下泪来,“我以为您又死了,那我还怎么逃出宛儿姑娘的五指山呀,呜呜呜呜。” 凤修筠已经走远了好一些,听着净琦“声如洪钟”的动静,不由被吸引的回过头去。 “净琦。”蝶熙无力的瘪了瘪嘴,大大的叹了口气,“你跟着宛儿都学了什么……” 忽然被一道*的视线吸引,蝶熙微微侧过头去,正对上凤修筠邪肆的慢慢扬起嘴角。 蝶熙亦是娇柔的微微含笑,迎上他的视线。 殿下,我们回来了。 各回各屋,净琦不明就里,走了一会忽然拍了下手,像是大彻大悟了一般,“您和殿下……莫非……” “别胡说。”蝶熙娇嗔一句,想到那一天的坦诚相待,脸颊泛起一阵红晕来。 净琦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惋惜之意溢于言表,“可惜啊可惜,不过来日方长,我们不争朝夕。”得到的却是蝶熙脸上一个大写的囧字。 回房好好梳洗了一番,一路的疲惫缓解,整个身子都舒畅了不少。她随意的盘着腿坐在窗下,喝着净琦端来的补品。 “我的小主子啊。”房间里只有她们二人,净琦神神秘秘的凑近了一些说道:“您不在的时候我可努力了,宛儿管的紧,好在我人见人爱。我替您打听过了,这王府里就两位侧妃,一位夏氏,还有一位廖氏。” 蝶熙调笑的看着她,呵呵一乐,“廖氏我知道啊,睿王封王那年的暖床丫鬟嘛,要不是得了儿子哪会晋为侧妃。” “您怎么都知道啊。”净琦不满的撅起小嘴,古灵精怪的“诶”了一声,“不过您可知道,她的厨艺可是很了得的,听说殿下可是很欣赏呢。” 蝶熙无语的转头看向她,脸上大大的写着一个字:你别想。 净琦还在兴奋的怂恿着她,“您要知道,男人胃女人命,我们可不能输。” 蝶熙见她义正言辞的样子,刚要泼去盆冷水,门外响起来传门的声响:“王妃娘娘,宛儿姑娘有要事求见。” 净琦见蝶熙点头示好,立刻起身过去,将人带来蝶熙面前。 宛儿礼数周全的福身行礼,恭恭敬敬的回话,“王妃娘娘,睿王殿下请您去书房。” 蝶熙回了声“好”,却见她依旧拘着礼。还是一样的机灵,蝶熙冲净琦使了个眼色叫她学着点,转而对宛儿说:“这就去吧。” 书房里,凤修筠还在奋笔疾书,蝶熙请了安,他却随手指了一边的椅子让蝶熙等着。蝶熙知道他需要呈上出使的简报奏章,也不多说话,只是静静的待在一旁等着。 凤修筠嘴角化开一个不易察觉的浅笑,放下笔来看向她去,“你可还好?” “都好,殿下挂碍了。”蝶熙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有些疏离他去。 凤修筠心头有些失落,面色依旧的看着她说:“明日本王需入宫呈报,你也一同过去。宫里传来话说太后娘娘病的厉害,听说你回来了指名要你过去侍药,今日早些歇下吧。” “病了?”蝶熙皱了皱眉头,不对啊,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嘛。 第二十五章 蛊毒 “说是团圆宴的时候着了风寒,一个多月了也不见好,明日去了便知道了,回去吧。”说完,凤修筠重新执起笔来不再管她。 蝶熙走了一路也没想明白,直到掌灯的小厮唤她,她才发现已经回了自己的屋子。 净琦见她脸色有些异样,不由关切的询问,“怎么了?殿下他……” 蝶熙摇了摇头,依旧在思索着什么。 “哎呀,我就知道男人不靠谱。”净琦看了看阖紧的房门,似乎早有不满一般愤愤然的说:“小小姐,殿下太过分了,明明是他请的婚,偏偏让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想到他小时候的劣迹,奴婢就一阵心寒,小小姐!心慈被人欺!” “我是王妃。”蝶熙有些心不在焉,推脱开她去坐回窗下,心中隐隐的有一丝不安,永嘉三十年,神威漏局,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和太后这事有关…… 翌日,蝶熙被迎进了寿康宫里,太后得病之后需要清净,今日身边伺候的宫妃只有安嫔一人。她是凤修筠的养母,贤妃过世之后凤修筠便长在她的膝下,蝶熙进屋之后朝她躬了躬身子,这才盈盈走去太后的床榻前。 安嫔坐在床边,挡去了蝶熙的视线,见她朝自己微微施礼,也轻轻颔首站了起来腾出位子。 蝶熙来到床榻前,陡然震惊,更是忘了要行礼了一般跪到床边,“太后奶奶……” 身边的嬷嬷见状,咳嗽了一声算是提醒,她这才回神施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安嫔娘娘。” “快……快过来。”床榻里的人发出微弱的声音,那只枯槁一般的老手虚弱的招了招。 蝶熙坐到床边,这才看清了太后的模样,心里更是一阵心酸。 几个月前初见,她虽然上了年纪,却依旧风韵犹存。岁月在她脸上沉淀下的是端孝庄严,她上次见面时一个慈祥微笑就如春风一般化开自己上一世的阴霾淤积。 而如今映入眼帘的这人哪里还能和之前的太后联系在一起。她瘦骨嶙嶙枯瘦如柴,脸颊凹陷脸色发黄,眼底似有浊污一般灰霭,蝶熙鼻子一酸,哽咽着唤了一声,“太后奶奶。” “小熙儿出去一趟辛苦了。”太后强擎起一个笑来,“让太后奶奶看看。” 一边候着的嬷嬷托着她让她坐了起来,蝶熙这次看的更加真切,眼眶亦是一红,“太后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人老了,受点风寒就顶不住了。”她冲蝶熙笑了笑,想叫她不用担心。 蝶熙看着她微微启开的唇瓣,哪有之前朱唇皓齿的模样。嘴唇发紫牙齿也是微微的发黑,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一丝不安陡然又扩张了许多。 安嫔冲一边伺候的宫女招了招手,让她们把药端上来。她接过药碗来坐回床头的黄梨鼓凳上,刚要舀起一口来,太后却避了开去。 “让小熙来吧。”她煦煦的看着蝶熙,眼中流露出一丝期待。 蝶熙不会说不,立刻接过药碗来。这药和寻常的药似有些不同,颜色墨黑,里头还有些点点的银光,蝶熙皱了皱眉头,端着碗凑近了闻了闻,苦涩的药味立刻扑鼻而来,然而被掩在苦味下的,却是一丝酸腐的气味,夹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一股熟悉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蝶熙顿感不寒而栗,转而又看向太后,方才的难过之情被打消的烟消云散,留在心中的是被扩满的恐惧和愤懑。 有人对太后下蛊毒! “太后奶奶,这药是哪位太医给配的?”蝶熙把药塞回安嫔手里,一把执起太后的手来,果然指甲根部发黑,手指蜡黄,有几处关节已然发红肿大。 “小熙,这是怎么了?”太后见她脸色不对,也有些被传染了一般,起了一丝疑惑。 蝶熙焦急的询问道:“太后奶奶,这药您服了多久了??” 太后愣了愣神,看向一旁的嬷嬷,嬷嬷也是一脸的茫然,掰着手指估算着,蝶熙再看安嫔,她也在计算着日子。 “啊,好像一个多月了吧。”安嫔微蹙眉头,看着蝶熙,“这药是怎么了吗?” “一个多月,多几天?服了几天了?”蝶熙心里着急的厉害,却又有种有力使不出的焦躁,哎呀了一声对一边的宫女招了招手,“你去把太医院里开药方的御医给找来。” 那宫女有些无措的看向太后,见她也是点了点头默许,便转身离了开去。 “太后奶奶可有咳嗽?可会腹痛?用膳怎样?”蝶熙连珠炮似的追问,小手搭在太后的手腕上替她把了把脉。 “小熙啊,究竟是怎么了?”太后没想到她还会把脉。见着她的样子跟着一急,一口气呛着猛的咳嗽了起来。 蝶熙立刻上去替她顺顺气,太后连连摇手,捂着嘴的帕子缓缓放下,咳出的痰液里竟然夹杂着几丝黑色棉絮般的血液。 “我去找皇上!”蝶熙再也待不下去,一下弹坐起来就要往门外去,跑了几步猛的回过头来指着那碗药厉声道:“不准给太后奶奶碰那玩意儿。” 这厢气氛凝重,那厢却有些拖沓。 凤修筠进宫觐见,永嘉帝还有些困倦,这几日的事情是闹的他心里诸多不爽烦心。 “儿臣西域出使归来,呈上奏折,请父皇御览。” 永嘉帝点了点头,挥手让身边的内侍监童贯取来奏折,打开随意看了两眼,“事情办的不错,朕听说回来的时候出了些事情,人可有大碍?” 凤修筠揖手回话,“谢父皇关怀,有轻衣卫随侍身侧,倒无大碍,只是护卫与轻衣卫皆有伤亡,是儿臣之过。” 皇上放下奏折,饶有兴致的观瞧了他一阵,才咧嘴一笑:“他们本份如此,你又何错之有?差事办的好理应领赏,不过你心气高,那些俗物不入你眼,想要什么说说看。” 凤修筠哪里听不出皇上的意思,微微一笑,抬头回道:“儿臣为朝廷办差乃分内之事,不应受赏。只是儿臣确有不情之请,还望父皇成全。”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说说看。” “儿臣许久未与父皇对弈,想先请父皇赐教一二。” “好,好。”永嘉帝笑着点了点头,对身边的童贯吩咐道:“愣着干嘛?还不去暖阁准备着?” 暖榻上,茶水棋盘安置妥当,皇上便摈退了所有人。父子二人双双坐定,皇上执棋先行。 凤修筠落子之后倒是一脸安怡,“父皇好似有些心事。” “还是你细心。”皇上再落一子,叹了口气,“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京师可是要闹翻天了。” 第二十六章 黑麒蚁 凤修筠抬眼疑惑的看着皇上,他却摆了摆手,“昨晚上轻衣卫已经回禀了归途的事情,你那位睿王妃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凤修筠一惊,立刻跪拜下来,“都是儿臣约束无方,请父皇降罪。” “起来吧。”皇上扬手让他起来,见他坐定了才说道:“妇人之仁非治国之道,你要记得,食色性也但也要适可而止。” “儿臣受教。”凤修筠拜了拜,落下一子去。 皇上再落一子,饶有深意的看了眼凤修筠,这才说道:“罢了,那些乌合之众朕会遣了晋王去,你不必插手了。” “是。”凤修筠面色平和,有始有终也该由他收尾,只是不知皇上是有意为之还是一不小心了…… 他有些想的失神,被皇上敲了敲棋盘才回过神来,这才有些尴尬的落下一子。 皇上瞟了眼他,倒有些戏谑的说:“说到你那个王妃,朕就不得不提她那位丞相父亲。”皇上放下棋子,微微扬起的头看着多有些不屑,“朕原意让你给她一个下马威,成亲那日你做的的确难堪,不过这位丞相被戳了脊梁骨才几天,又恢复了本性了。” “哦?”凤修筠依旧不动声色,默默埋下一个陷阱,这才抬起头来,“父皇的意思是……” 皇上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在棋盘的另一角落下一子,“你可还记得公孙焘?” 凤修筠闻言,脸色略略有些僵硬,在心里斟酌了下措辞,这才开口道:“儿臣只知道此人曾经忤逆了父皇,被瓜蔓抄株连了十族。” 见皇上已然中了连环计,他抬眼看了看,再下一子。 皇上似无察觉,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飘渺的回忆道:“太傅公孙焘,先帝在位时就尊崇儒教,广收学徒桃李天下,在朝野之上也甚有威望。当年朕还是皇子时,南定安趾北平鞑靼,功勋戎马,在他口中竟成了崇尚武力不尊儒道的莽夫。” 他稍微顿了顿,脸色有些微怒,“待朕登基,他竟指摘朕为君者不忠不孝,为大不义。朕念他为社稷忠心一生,本不想处决太过,谁料他竟于朝堂之上大放厥词,称‘诛我十族又如何!’ 这么多年,他那些潜伏下的出师弟子们都秘密祭奠,朕都以仁政待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睬,可是今年,今年!他们竟敢公开大肆祭奠,幸而刑军得人密报,逮捕了大不敬者。” 凤修筠见皇上气从心起,连忙跪地,“父皇息怒。” “息怒?你可知他们是为了祭奠什么!!”永嘉帝说到气处,不由的狠狠拍了记桌子,棋子移位,这棋是没法下了。 凤修筠低头默声,静候下文。 “《秘影昭文》听过没?”皇上说着,慢慢的向前俯下身子,单肘撑在膝上,递过一本书去。 凤修筠接过书来,才看了几页,脸色一下巨变,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皇上,“父皇,这……” “朕派个新任务给你,给朕详查,与此书相关者皆呈报于朕!” “父皇!”凤修筠闻言,立刻俯身跪地,“历朝历代凡兴文/字/狱者,皆是一场灾难,且公孙焘的出师弟子在朝中多有重臣,父皇三思啊。” “正是三思了,才把这件事交给你。你与其他三王不同,心思缜密,办事细致。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张扬,务必谨慎待之,记得了?”皇上慢慢坐直,脸色严正。 “儿臣领旨。” 棋是不用下了,凤修筠想了想,不由的问道:“父皇说京师乱象,就是这件事吗?” “也不全是……” 皇上才开了口,门外忽然响起了几声敲门声,童贯恭敬的在门外问道:“皇上,睿王妃求见。” 凤修筠和皇上相视互望了一眼,童贯补充道说:“是为了太后娘娘的事。” “让她进来。”皇上说着,拂了拂翼善冠服。 童贯得了旨,立刻打开门来放人进去。蝶熙埋着头小赶了几步,噗通一声俯身在地连连磕头,“皇上,求皇上救救太后娘娘!” “发生了什么事,如此冒失!”皇上龙颜微嗔,语气有些冷鸷。 凤修筠立刻跪下想要求情,蝶熙却快一步。 她抬起脸来微微垂目,白皙的脸庞还挂着两道泪痕,只是语气毫无慌乱,亦无丝毫卑微的奕奕回话道:“回皇上,太后娘娘被人下了一种名叫黑麒蚁的蛊毒,依太后娘娘的征兆怕是已到末期,若不赶紧医治,恐有大碍!” “你说什么?蛊毒?”皇上微微眯起眼来思忖片刻,“你可有依据?” “有。”蝶熙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正色回道:“太后娘娘短短一个多月就骨瘦如柴,且面色蜡黄眼有浊迹,指甲和牙齿微微发黑,咳出的痰液里亦有棉絮状的黑血,臣妾为娘娘把了脉,脉象虚浮,却偶有急促,这都是中了黑麒蚁之毒的症状。” “这究竟是什么毒!”皇上的瞋目切齿,用力的拍了下桌子。 “回皇上,黑麒蚁原是云象两地蛊术师养殖的稀有蚁种,个头大过普通蚂蚁,平时寄附于雨木,并无毒害。但是如果用处子之血浸泡,于月阴之夜让其吸收极阴之气,它便会变成通体银色的蛊虫。 黑麒蚁的蛊毒并不会立刻要让性命,往往需要连续用上七七四十九天才会致命,但是其中身体会慢慢恶化,就像太后娘娘现在这样。” “那……可有解?” 蝶熙抬眼对上皇上,真诚严肃的点了点头,“有,靠龙角蟒的毒可以解!” “龙角蟒?哪又是什么?”皇帝被弄糊涂了,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子,斜睨着蝶熙。 “龙角蟒与黑麒蚁相生相克,中了黑麒蚁的蛊毒又找不到下蛊之人时,可以取龙角蟒的来解。龙角蟒一样生长于雨木林,虽说叫蟒却有剧毒,爬行速度极快,身有两层金色鳞片,相当的稀有。” “雨木?要去云象两地寻找可太远咯。”皇帝停下手指,阴鸷的盯着蝶熙。 “不远,在柳州城外就有一片……”蝶熙忽然禁声,只觉得皇上的眼色忽然深沉了许多。 糟了,自己一心想着救人,怎么能把上一世知道的事情这么原封不动的说出来。 “柳州?京师城外几十里的柳州?你怎么知道那边的?” 果然,皇上俯下身子,眼睛死死的盯着蝶熙。 “淼,是轻衣卫的淼告诉臣妾的。”蝶熙咽了口口水,这才继续说:“臣妾身患寒疾,时常翻阅古籍孤本,得知淼是轻衣卫里用药的好手,便在出使途中问了她,柳州一事也是她告诉臣妾的。”蝶熙知道自己这个慌撒的并不高明,立刻又再次俯身贴地,高呼,“皇上,再不救太后娘娘,怕是来不及了呀。” 皇上稍稍思考了片刻,对童贯吩咐道:“你立刻派人去寻来这个轻衣卫,起驾去太后那儿。” 第二十七章 迷障 重回寿康宫,永嘉帝独自步入寝殿,凤修筠和蝶熙则被留在了殿外侯旨。 凤修筠本想多问蝶熙些什么,却见得她的小手紧紧握拳,整个人极度的压抑着情绪,似乎一触即破的样子,心里又软化了下来,轻轻的开口宽慰她一句,“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蝶熙低着头,不停的吸着鼻子,强忍住泪水不想让自己落泪于人前,听到他的话,头埋的更低,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如果不是自己不争气,又怎么会让归途拖延了那么多天,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回来,太后的病情就会早一点被发现,也不至于平添这么多天的痛苦,都怪自己,都是自己没用…… 她的心里不停的咒骂着自己,终于泣不可仰,滴滴的泪水落在地上,散开出一朵朵涟洁的泪花,诉说她的自责。 凤修筠看着心疼,却碍于宫规,只能紧紧的握了握她拳起的小手,想要给她些力量。 好一会,淼跟着内侍监来到寿康宫外,内侍监请了宫女传完话就先行退了下去,殿里只剩下淼和他们二人。 急急忙忙被召来的淼原先还只是不解,出使途中只有一次和这位王妃接触,结果却是一头雾水。然而现在看着这位垂泪泣下的柔弱女子,她心头的疑惑却更重了些。 进屋传话的宫女很快又退了出来,对着三人盈盈施了一礼,柔声传话说:“皇上传三位入内,请随奴婢来。” 淼二话不说抬脚便跟了上去,蝶熙顿了顿,刚要走,小脸却被凤修筠执了起来。他皱着眉轻柔的替她拭去泪痕,这才转身跟上,蝶熙愣了愣神,默不作声也盈盈的往前走去。 寝殿的气氛也好不到哪儿,皇上皱着眉背对着三人。进屋的三人纷纷跪拜行礼之后,皇上唤了淼一声,“你过来看看太后的症状。” 淼恭敬回了声“是”,不做犹疑的跪在床边仔细的替太后诊断了一番,这才再次退去一边。 “确定了吗?”皇上回过身来看向淼,严正的对着淼。 淼跪在他面前,平静的回话道:“太后所中的,应该是黑麒蚁的蛊毒。” “可有药医?” 淼心里嘀咕一句,怎么感觉有陷阱的样子?不由侧了侧头看向蝶熙,蝶熙隐在后面抽泣,丝毫没有注意到淼的视线,她更加奇怪,只得如实回道:“据卑职所知,这种蛊毒如果不是下蛊者拔除,只能靠龙角蟒的毒硬解,只是龙角蟒在大宁并不多见。” “哪儿有?”皇上稍稍俯下身子,手肘撑着膝盖,眯起眼来阴鸷的盯着淼。 “据卑职所知,柳州以西有一片雨木林,应该会有龙角蟒的踪迹。” 淼没有说错,只是上一世一样的话再从她的嘴里说出,如今听来却有一丝诡异。 “好,你立刻带两队轻衣卫的人去,如何调制解药你可知晓?”皇上摆了摆翼善冠服,站起身来。 淼恭慎的回“会”,再次拜下之后,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皇上看了看太后,见她朝自己点了点头,转过头对剩下的二人说:“你们两个也退下吧。” 凤修筠拜过之后站起身来,却见蝶熙依旧不愿起身,正是疑惑的时候,蝶熙俯身在地,声泪俱下的请示皇上,“请皇上准许臣妾伺候太后娘娘。” 两人都是一怔,转而皇上挥了挥手,算是准了她,转身离了开去,凤修筠对她使了个眼神让她自己小心,便也退出了寝殿。 走去外间,皇上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过头又看了看里头,这才边走边对凤修筠说:“前些日子刑军陈书,称京师内有采花贼横行,专挑豆蔻之年的女子下手,至今未能落网。现在想来如果真是像这孩子说的,是取那些处子之血炼制蛊毒,这背后怕是……” 皇上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凤修筠亦是明白他的所指,一件民间的案子虽是大案,但若是牵扯了皇室,那本质可就大不一样了。 “父皇多虑了。” 皇上摇了摇头,当年自己夺嫡时前朝后宫亦如当下,也不知是不是天道轮回,怕是现在已经是个开端。想来他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阴沉,终于冷哼一声,对一边的凤修筠说:“你且先去把方才的案子结了,这里你也帮不上忙,今日先回去吧。” 事有所重,这里又有蝶熙伺候,凤修筠点头称好,恭敬的拜下送走皇上,这才自己离开皇宫回府。 蝶熙留在这寿康宫已经两天了,她当然知道这龙角蟒出没鬼魅没这么容易抓,但是心里的焦急却越来越长。伺候了太后食膳,她强忍下心里的不安,拿来太后珍藏的古筝来为她抚上一曲《出水莲》。 “小熙这琴没以前弹的好了,不过用情至深太后奶奶还是听出来了。”太后这几日换了些清毒的药来,精神略微好转了些,靠在床榻上看着蝶熙,不由的“哎”了一声,冲她招了招手,“你来。” 蝶熙褪下手上的义甲,盈盈走去床边,俯下身子听太后说话。 “哀家头一次见着你,就觉得你和先皇后小时候一个性子。你不知道,皇帝他年轻那会儿心气高,金戈铁马豪气冲天,虽然不受宠,却是个血气男儿。哀家呀就想,如果给他找个大家闺秀那在他眼里必定是个俗物,所以呀硬是把先皇后塞给了他。” 蝶熙不明就里,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一边替她掖了掖被子,听她继续说。 “先皇后没福气去的早,后来皇帝有了贤妃,心里的苦愁才减了些。哀家是看着修筠那孩子长大,真真是和皇帝一个样,你看,这就是缘分。” “太后奶奶说的是。”蝶熙有些敷衍,想来可能是她日薄西山,才会总回忆从前。 太后仍是一脸慈目的看向她,若有所思的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门外的嬷嬷拘着身子进来通报,“太后娘娘,晋王殿下来探望您了。” “是修昂那孩子啊,让他进来吧。”太后拍了拍蝶熙的手,对她说:“小熙先退下歇息吧。” 蝶熙福了福身子,退出门外时正碰上要进门的晋王,她立刻微微低下头恭敬的请安,“臣妾给晋王殿下请安。” “起吧。”晋王上下打量了一番蝶熙,咧了咧嘴角,心中鄙夷了冷哼了一声,就是这个臭丫头坏了自己的好事。 第二十八章 太后崩 晋王在寿康宫里客套了几句,太后便借口累了下了逐客令。晋王倒也不多言什么,拜过之后便退了出去。出了宫门,他的随身侍卫天羽见他心情不错,亦是微含着笑,在他耳边轻语一句,“殿下,衡王殿下派人传话,说晚上过来。” 月夜已深,晋王摒退左右,独自一人站在窗下抬眼看着那方天,他桀骜的眼神里似乎透着些徐徐的期待,又透着些血红的腥光。 过了不久,门被推开,进来的男子依旧玉面临风,今夜他身着一袭菖蒲色彩绣花鸟纹袍衫,衬托着皎如冠玉的脸庞,却依旧透着一股清冷之气。 “你来了。”晋王挥了挥衣袖反剪着手,收回眼神看向进屋的衡王,“今日我进宫了。” 衡王的眼神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转而进去屋里,斟了两杯茶来,“那二哥是确定了?” 晋王关上窗,又看了看阖紧的房门,坐去他的对面品茗了一口茶来,微微点了点头,“李御医那个胆小的家伙,早些日子趁着不在册,竟然携家眷溜走了,我还担心着是不是少了几日,不过看太后那样子,绝过不了明晚。” “您是……”衡王面色平静的看向晋王,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跳的该有多快。 晋王脸上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无奈,似乎又有些惋惜一般微微摇了摇头,“我倒是想再补上一刀,只是没了必要。” 衡王暗暗的舒了口气,这才说道:“那真是恭喜二哥,太后素来中意睿王,没了太后在父皇耳边唠叨,日后靠着淑贵妃的枕边风,二哥的路可就光明多了。” “那也都是你的功劳啊。”晋王揶揄了一句,“凤修筠那个孽障出使未归,太后又恰好染了风寒,当断则断,想不到一向儒道清风的七弟也有这辣手无情的时候。” 衡王权当他在夸奖,淡淡的抿了口茶说:“我也不过提了一句,二哥您见多识广,竟在云苓见识过黑麒蚁这种稀有的毒物,如果不是精通此道,又有几个人能够辨识的出呢?” “诶,说是功劳,那采花贼可是你府里的好手。不过你可知凤修筠娶来的那个丫头竟然认得这蛊毒,还知道如何化解。” 衡王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来,“哦?那个丞相府的孩子?” “可不是?”晋王想到蝶熙那张静雅的小脸,眼底簇起两团业火来,“那丫头知道这毒便也罢了,竟然连雨木林和龙角蟒也知道,也不知道她怎么蛊惑了父皇,父皇居然派了轻衣卫去寻龙角蟒,真是贱人!” 只听啪的一声,晋王手里的杯子被他狠狠的砸了个粉碎,屋里的气氛猝然紧张起来。 过了片刻,衡王才宽慰道:“那龙角蟒也不是谁想得就能得到的,只要再熬一日,那龙椅离您就又近了一步。” “许是这样最好,你那手下可靠吗?”晋王眯起眼来露出一丝危险的凶光。 衡王丝毫不怯,亦是露出一丝冷笑来,“刀山火海,忠心天可鉴。” 晋王走后,太后一直昏昏沉沉,晚膳也吃的不多。夜里,皇上前来探望,与她二人在寝殿了密谈了许久。 蝶熙一直候在殿外,心中的不安和自责已经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心里清楚,即使淼能回来,那龙角蟒的解药又岂是立刻就能制成的。 太后怕是保不住了。 蝶熙看着天,眼底盛满的都是哀切。为什么自己才下了决心,老天就要带走亲近自己的人,现在是太后,之后会不会是师父,是丞相府,是睿王,或者是自己…… 翌日,太后忽然咳嗽加剧,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之中,御医亦是摇了摇头,派人去请了皇上和各宫娘娘。蝶熙跪在床边,椎心泣血的握着她的手。 她本已不抱希望,谁知太后慢慢的又转醒过来,眼神灰霭的看着蝶熙。 蝶熙见她嘴唇动了动,立刻俯过身子去听,太后嘴里唤着的却是凤修筠的名字。 “快去请睿王殿下过来,快啊。”蝶熙不由分说,立刻对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声。这一醒,可能就是最后的临终话别了。 各宫娘娘跪于殿外,皇上来时,蝶熙也想退下,却被皇上留了下来。她恭敬的退到一边,眼眶里已经止不住的流泪。 皇上脸上挂着哀悃的笑意,轻轻的执起太后的手来,“母后,轻衣卫快回来了,您再坚持一会。” “罢了。”太后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强忍着不适,对皇上说:“哀家有一物想赐给那孩子,皇帝不会不许我这老婆子最后的心愿吧。” 皇上摇了摇头,转而对蝶熙使了个眼色。蝶熙心中不解,只能先听话的跪在床边。 太后吃力的抬起另一只手来,对蝶熙说:“小熙儿,将太后奶奶手里的镯子取下来。” 蝶熙看了眼皇上,见他并不反对,便伸手取了下来。这是一只南阳玉打造的精美手镯,脂如白云,翠似翡翠,一看就是上好的玉石锻造而成,质地致密细腻,看来已经被养了很多年了。 太后的脸上吃力的擎起一个笑来,虚弱的对蝶熙说:“这个手镯历代只传给结发的皇后,不传继任,先皇后过世之后这个镯子就回到了哀家手里,如今哀家将它转承给你,你要好生保管,记得了?” 蝶熙心中似有钟鸣一般,本能的摇了摇头,“太后奶奶,这太贵重了,臣妾担待不起。” 一边的皇上却忽然开口打断了她,“拿着。” 蝶熙怔怔的转头看向皇上,收下这个镯子,不就意味着……不可能啊,皇位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定下,而且如果不是皇上,贤妃当年怎么可能蒙冤,凤修筠怎么可能落得人尽可欺的地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门外的宫女还来不及通传,凤修筠已经心急火燎的冲了进来,见了皇上也在,这才深吸口气,跪拜行礼道:“儿臣给父皇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 “过来……”太后的眼睛已经微微闭起,只留了一条细缝来。 蝶熙已经让开了位子,凤修筠立刻跪到床边执起太后的手来,轻声唤了声,“太后娘娘。” “修筠……”太后的手指轻微的动了动,鼻翼微动似乎费力的吸了口气一般,对凤修筠说:“你大婚那日做的太过,哀家问你,你请婚时说过的话当不当数?” 凤修筠紧紧的握了握她的手,点头称是,“当数。” “你当着她的面,再说一遍当时的话。” 凤修筠觉得她的手里似乎失了力,知道太后已经到了最后的一步,他强忍着泪来,一字一句的说道:“当日修筠对太后娘娘发誓,只要太后娘娘应准这桩婚事,此一生修筠定会护她一世周全,终生不渝。” “好……”太后长长的出了口气,几乎只有嘴唇在微微的颤动一般,已近弥留:“皇帝……昨日……哀家说的话……你都记得了?” 凤修筠退去一边,皇上坐在榻上,悼心失图般的点了点头。 “哀家……老了,陪不了你了……没了哀家……总跟你唠叨,你要记得……过犹不及浅尝即止……哀家先去……去给祖宗们赔不是……以后……让孩子们伴着你吧……” 太后似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慢慢的阖上眼帘,安心的仿佛睡去了一般。 这一生,她斗过,争过,求过,怨过,最后在最高的位子上,在儿孙的陪伴下,安然的走完了最后这一程。 第二十九章 抱负 太后崩逝,哀悼不绝。凤修筠要留下守灵,蝶熙被安排了内侍监送回府去。 其余三王也已来到殿外,蝶熙失了魂一般缓缓走过,呆滞的看着三人的身形,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的夺眶而下,“臣妾给各位殿下请安。” 晋王眼尖,见着蝶熙手里的镯子,心里顿生出一股怒气来,愤愤然的抬脚,略过了她的身侧。 衡王见状,淡淡的唤她平身,亦是不做停留的跟了上去。 蝶熙看向淮王,四目相交,他脸色淡然,微微颔首也不逗留,只是擦身而过之际低语一句:“熙儿,谢谢。” 二十七声丧钟,声声如刀锥一般敲在蝶熙心里。 净琦看着痛心入骨的蝶熙,柔声劝慰她道,“主子,您已经做的很好了,如果不是您,太后娘娘哪能走的那么明白。” 蝶熙凝滞的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听说轻衣卫在丧钟敲响之前已经进了京,如果我争气一点,凭淼的本事一两天内肯定能制出解药,都是我没用!” 她愤恨的砸了一拳的桌上,终于泣不成声。 “您别这么说,要怪就怪那个始作俑者,您别伤了自己的身子啊。”净琦一边揉着蝶熙的小手,一边继续宽慰她。 蝶熙却摇了摇头,扯开了话题,“这几日我也想持斋守孝,你让膳房备下。 即使死的明白又如何,自己上一世也死的明明白白,可接下去的结果自己却再也见不到了。只有活着,不论多痛苦,不论多悲惨,只有活着,才有资格看下去。 太后西去,百官守灵。跪于堂前的皇帝伤痛非常,身后四子却是神态各异。 晋王平适,睿王悲怆,衡王寡淡,淮王哀切。 三日后大殓,皇上亲手合棺,送太后走完最后一程。他肃穆的站在原处,看着儿子们跪拜告退的背影,心中怅然,好似今日送别的像是自己一般。 身边的童贯见状,轻轻唤了声,“皇上,天气凉,早些回去吧。” “你去传朕的旨,命刑军首领凌墨亲自去缉捕那个采花贼!” 凤修筠回到王府,不知不觉的走到芳琴轩里。门外的侍婢们识相的退在一边,他径直往里,走在着空空荡荡的屋里,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蝶熙早早的摒退了所有人,一个人蜷着腿缩在被子里想的出神。 寝殿里没有点烛,只有朦胧的月光透过一方小窗,照的屋里模模糊糊。 她忽然觉得有人过来,正诧异的抬起头来,整个人被狠狠的扯进一个温热的怀里。 “殿下……”蝶熙动了动身子,再次被他熟悉的气息包围,惹的她又红了眼眶。 “别动。”凤修筠的双手不由的又收紧了些,这三天他几乎没有合过眼,声音也有些沙哑,“就这样,一会就好。” 蝶熙凝噎片刻,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来,颤抖着音劝他,“殿下保重身体,请节哀吧。” “小熙。”他稍稍放开她,一双桃花眼布满了血丝,说是哀切,却也情深,“你可信我对太后发的誓言?” 她的眼底蕴满了氤氲,听他的问话只觉得心头微颤,合起眼来摇了摇头。 “为何不信?”他不信,他凤修筠才不会信。他钳住她手臂的手不自觉的又用了几分力来,“是因为大婚那日我做的太过吗?还是……还是因为小时候害你落下了寒疾?” “殿下……” “我知道了……”他松了口气,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是他……你喜欢他……” 他松开她的手臂,落寞的转过头去,想要起身离开,衣袖却被她的小手抓住,“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淮王殿下。” 凤修筠似乎受到了些鼓舞,又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那又是为何?小熙,成婚那日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她微微摇了摇头,“皇上容不得丞相,满朝皆知。” “你知道,哪又是为何?”他重新对上她秀美的小脸,目光灼灼,想要看透她的心一般。 “殿下,我是丞相的孩子,是四夫人的孩子,您不恨我吗?” “为何要恨你?”凤修筠笑了,绝美的薄唇勾勒出一丝无奈来,“我是恨,恨丞相,恨淑贵妃,恨轻衣卫,甚至恨父皇,但是我爱你啊。” 一把把小小的她拥进怀里,凤修筠声音低柔,“我是皇上的儿子,素来霸道。每日揣度人心,阴诡构陷,早就失了自己。 我怕失去你,拼了命把你抢来身边。看到淮王替你求情,也是一时气过了头才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来。我不该那样伤你,看你寒疾发作,看你疼的厉害,我多想像个普通夫君一般好好疼你。 小熙,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着你,爱着你,在我身边,别再恨我,好吗?” 她的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压抑的抽泣,拉着他袖口的手越发的收紧,好似担心一放松他就会离开一般。他笑的好看,轻轻捧起她的小脸来,吻住她的朱唇,唇齿相贴,他亲昵的卷住她小巧的舌头,只觉得唇角有些微微发痒,带着一丝温热,咸咸润润,洗净了两人的积郁。 凤修筠缠绵了许久,才不舍的离开她的娇唇,眼底尽是不舍,看着她脸颊粉嫩,温柔的摩挲了一阵,才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吻,“睡吧。” “修筠。”她盈盈的看向他,声音软软糯糯,“那个位置,对你很重要吗?” “很重要。”他又坐近了些,执起她的小手来,坚定的又说了一边,“非常重要。” “哪怕这条路上会牺牲很多,你也志在必得?” “这条路本就布满荆棘,每一步都如履刀剑,那个位置太高,得用多少人的命垫着才能够到,每走一步都是牺牲。它太难,太血腥,所以你不要管,只要乖乖的在修筠哥哥身边,嗯?” 蝶熙张了张嘴,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声说:“如果挡在你面前的是丞相呢?” “小熙,你要记得,所有的手段只是立场不同,没有是非对错,没有输赢。走上这条路的,身后只有万丈悬崖,绝无后路可退,所以每个人都在用尽全力。只是政见不同,却不会有人后悔。” 蝶熙急了,她不要再有人死,不要再看见任何人死在自己面前,她看够了死亡,看够了血色。她得了他,也想得丞相的周全,她不要重来一世还要送别自己的父亲。 “那如果我不想再有人死呢?就不能……” 凤修筠的手指轻轻的抵住她的唇摇了摇头,温柔的抱着她,哄着他的至爱,“修筠哥哥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所以小熙只要安安心心的爱着修筠哥哥就好,嗯?” 她不解,有些无理取闹,“为什么就一定要去那个位子呢?” “有些事,只有在那个位子上才能办得到。”见她依旧疑惑,他搂着她小小的身子呢喃的哄着,“我要削减了兵制,非帝位不能办,我要除了贱籍,非帝位不能办,我要废止了轻衣卫,换一个朝堂的开明,也非帝位不能办。小熙,修筠哥哥要做的事太危险,你大不必管,只要你好好的,修筠哥哥就会好好的,所以你要乖。” 见他又要走,蝶熙脱口而出的挽留他,“今晚,不留下吗?” 他笑的得意,却摇了摇头,“我不想日后你回忆第一次是在这么伤心的日子里。” 蝶熙有些失望,微微撅起小嘴来,“那那一夜你为何去了夏氏那里。” 他欣喜她的醋意,送上满意的一吻,“因为那夜更糟。” 第三十章 变天(青云~明儿两更) 凤修筠回到自己的屋里,心情却没有转好。钧浩立在身侧,也看出了些端倪,谨慎的试探了他一句,“殿下可有心事?” “本王多疑惯了。”他放松了些身形,手指若有似无的敲打着桌面,好一会才对钧浩说:“你去派阿珍盯着晋王,太后的事他太冷静,不像他的作风。” 钧浩揖手行礼回“是”,刚想转身离去,却被他唤住他,“还有,你让飞尘盯着芳琴轩。” 钧浩抬眼看了看凤修筠,微微笑了笑,恭敬的回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屋子,铺在蝶熙的小脸上,似乎让她很不高兴。她打了个呵欠,起身大大的舒展了下身子,这才翻身下了床。 净琦见了立刻招呼着侍婢们准备为她梳洗,蝶熙有些无趣的趴在窗台上,抬眼看了看天,眼里含着笑。 殿下,往后的两年,您要护着我,我才能去护住丞相府,护住师父,护住所有人。 用了早膳,蝶熙被净琦带着要去睿王府里走走,净琦扶着她,神神秘秘的说道:“您不在的日子里呀,我把这儿可都摸遍了,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开溜的地方。” 蝶熙被她的话吸引,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哦?这王府里戒备严密的,你找到哪儿了?” 净琦却但笑不语,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她们绕过一个回廊后,蝶熙忽然停住了脚,蹙紧了眉头稍稍侧了侧头。 “怎么了?”净琦有些奇怪的也往后去看。 “没事,我……有些累了,先回去吧。”蝶熙朝她笑了笑,转身要往回走。 “诶,我们不去那儿了吗?”净琦又奇怪又有些不悦,看着蝶熙要转去回廊,不由的拉了她一下。 “不去。”蝶熙冷着脸扯回了袖子,静默了须臾,她才重新柔下脸来,“回去吧,我真的累了。” 在轻衣卫里要学会的第一条就是想办法活着,要像野兽一样对周围的一切保持警惕,慢慢的那份警惕就成了习惯融进了生命。只要有视线盯着,自己立刻就会知道,是善意的或是恶意的,需不需要进攻,或是立刻逃跑。 只是蝶熙心里有些诧异,说是凤修筠的人,可又是为什么,如果不是凤修筠的人,那又会是谁? 净琦一路上的“哎呀”次数已经超过了天上的星星,回屋坐定,蝶熙忍不住也跟着“哎呀”了一声,勾了勾手指让她凑近一些来,看着净琦眼里闪过的丝丝期许,她压低了声音说:“我记得我们有一匹黑布是不是?你赶制两套夜行衣来,我们晚上溜出去玩。” “夜行衣?您疯了。您眼神不好,晚上黑灯瞎火的能看见什么呀,而且我听说,京师里有个采花贼诶,我这么朵娇嫩的小花可不想折在那种人手里。” “反正我决定了,你做不做,你不做我就自己做,京师夜里好玩的地方多着呢,我自己去。”蝶熙一脸傲娇的扬了扬脖子,露出一副“你不去就亏大了”的表情。 “好好好,立刻马上!” 净琦的手脚虽然粗糙,但总算拿在手里有些“衣服”的模样,蝶熙有些嫌弃的摆弄了一番,皱着眉头穿戴好。 蛊毒,采花贼,神威漏局,其中有些什么关联自己是没时间想了,不过当局者应该最清楚,自己得赶紧去告诉爹爹,让神威千万要沉寂下来。 净琦好容易蒙了面,终于也嫌弃起自己粗糙的手艺,眼里多是些懊悔,看来这身衣裳穿的她多有不适,“王妃大人,我们要不要带些备用的衣服啊。” “不用。”午夜时分,万籁俱寂,蝶熙环视了一圈已经熄了灯的房间,她慢慢的把门打开一条缝来,猫着腰躲在门后,轻声对净琦说:“人都睡下了,你呢在前头带路,我跟着你,记得别回头也别出声,我跟的住。” 净琦不明就里,侧了侧脑袋想了想,挺着腰板就往门外去。 蝶熙并不跟着,眼睛盯着净琦的身影,她握了握藏在袖口的那把匕首,眼里透出一股寒意来。 净琦往前走了好一会,终于蝶熙听到一阵树枝抖动的沙沙声,她这才弓着身子快速离开屋子,走了没多久,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动静,她轻轻的笑了笑,净琦要吃苦头咯。 好容易溜了出去,蝶熙已经累的不行,而且还有件更严重的事情,自己这眼神果然有问题!白日里只是觉得看远处朦朦胧胧,到了这黑灯瞎火的夜里,根本什么都辨不清。 她只能眯着眼凭着记忆来辨别方向,心里又担心净琦会不会被罚的厉害,或者她这张从来没太平的嘴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终于走两步绊两步的跌了个大跟头。 蝶熙揉了揉摔破的膝盖,重重的叹了口气,现在回去肯定要被禁足些日子,可是往前走,哎,这腿伤成这样怕是要走上个把时辰了。 她有些不甘心的抬头看向天空,阴云密布,是个做事情的好日子,可惜了。 坐了好一会,她才站起身来拖着脚继续走了会,渐渐的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净琦,你个没用的东西。 蝶熙心里暗骂一句,干脆转过身束手就擒的等着来人。 火光越来越亮,照射着领头那人妖冶的魅惑异常,他从马上下来,张着嘴扯了扯嘴角,“夫人这是要去哪儿玩啊?” 蝶熙闭着眼耷拉着脑袋彻底投降,拖着脚走了几步,刚想献媚的狡辩几句,只觉得身子一空,下一刻已被凤修筠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他的表情冷峻,甚至有些气急败坏,蝶熙缩了缩脖子,乖乖的任由他这么抱着往回去。 “生气啦?”蝶熙蜷着身子,小心的试探了他一句。 是啊!飞尘押着那个丫头进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事情不妙,昨天才让她乖乖听话,今天就给他眼色看。还会使招了?还会虚晃一枪了!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个惹祸精了! 想着,凤修筠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睨下眼去,正瞧见她撅着小嘴好似还有一丝不甘。 “小熙。”他轻轻唤她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我是皇子,要担心的太多,爱情之于我并非必须,只是那一时,那一刻,是你,是我。 我的心不大,不需要也不想要,记挂太大也太麻烦,所以,这一生有你一人,足矣。” 头顶的月终于彻底被阴云掩去,京师城里一个刚从追杀中逃出的男人正狼狈的拖着受伤的身子躲在一条小巷里苟延残喘,却未曾发现那个暗地里跟了自己许久的身影终于彻底隐没在了这黑夜里。 京师的天终于变了。 第三十一章 苦肉计(一更) 那名尾随的黑衣男子闪身进入一处修葺精致的宅院,屋里没有任何光亮,他恭敬的单膝跪着,谦谨的低垂着头回报道:“殿下,那采花贼已经顺利逃脱,性命无虞。” 被唤作殿下的男子背着身,反剪着手看着窗外,春雷炸响,意料之中的雨似乎还大了一些。 “可有被发现?” “殿下放心,属下做的隐蔽,无人察觉他的逃脱和属下相关。”那名黑衣男子语气甚是自信,那双露在外头的黑瞳闪烁着几分自傲来。 “做的好。”那位殿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满意的一笑。 “属下还有一事回报,听负责睿王府的兄弟说,今日夜里睿王妃……似乎有意出逃。”他刻意顿了顿,紧张的注意着座上的反应。 “哦?那倒有趣。”果然,那位殿下侧了侧头,多出几分兴致来,“知道她想逃哪儿去吗?” “看方向,像是丞相府。” “知道了,没别的事就退下吧。”他注意到身后没有气息,这才关上窗转过身去。她想去丞相府,为何? 净琦被放回来之后一脸的气愤,一边仔细的替蝶熙的膝盖上药,一边口齿清晰的复读着两个字,“叛徒。” “好啦,情况紧急嘛,更何况你也没什么……啊啊啊。” 蝶熙话没说完,只觉得伤口一阵钻心的疼,忍不住叫出声来。 净琦这才轻柔了些许,冷哼一声,“殿下刚才还在鼓动着要策反本姑娘,要不是我忠心耿耿,早就不是您的人啦,哼!” “我错了还不成嘛。”蝶熙看着自己的伤口,不由的呲了呲牙,这官家小姐怎么这么细皮嫩肉的,碰一碰就伤成这样,“你还好是跟着我,要是跟了夏氏,让你死你都不准说不的,哪还能这么嘀嘀咕咕的。” “诶,话不能这么说。”净琦抬起眼来想要辩驳什么,见蝶熙皱了小脸冲她不停的使眼色,她才低下头去继续处理伤口,嘴里还继续说着,“小的时候老爷就说了,您这性子不知道随了谁,欢脱的厉害,出嫁前老爷还要我好生看管好您呢,您要是夏氏,老爷还用得着担心呀。” “你说什么?”蝶熙缩了下腿,疑惑的看向净琦,爹……这么吩咐她的? 净琦自觉失言,“额”了半天,生硬的扯开话题去,“您晚上究竟要去哪儿啊?我才跟殿下说您溜出去了,他立刻就气急败坏的派人牵了马来,到底是什么好地方啊?” 他当然猜得出来,自己天天唠叨着丞相府。哎,金蝉脱壳是失败了,看来得上苦肉计了。 蝶熙拉了一把净琦对她轻声说:“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办,明儿你去打桶水来放在屋里,别叫旁人瞧见了,还有,晚上支开所有人,不准任何人来我屋里,明白吗?” “为什么呀?那如果是殿下呢?”净琦一脸疑惑的看着蝶熙,却见她脸色凝重,不知做着什么打算。 “那你就替我拦着,你那么聪明,这点小事没问题的。” 夜深湿寒,关着门窗的室内一片漆黑,蝶熙褪去外衫,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冷风吹过惹得她微微的发着抖。她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拖着腿挪到桌边,掀起桌布来拖出藏在里头的那捅冷水。 虽近三月,寒风渗进室内,依旧冷的厉害。蝶熙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将那捅冰冷的水灌顶而下。 主腰受了水紧紧的勒着她的胸口,她只觉得一股窒息的紧致从胸口蔓延开来,不由的张大了嘴贪婪的吸了几口气,这才平躺在了地上。 忍了一夜,浑身酸痛的厉害,喉咙里还一阵阵的发痒。蝶熙动了动身子,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慢慢的转醒过来。 “您可醒了呀,昨儿晚上您做什么了呀??怎么烧的这么厉害?”净琦取下已经烧干了的帕子,重新搓了搓盖上她的额头。 晨起过来,房里如旧,她去取了那水桶想要放出去,却发现水桶里早就没了打来的井水,还觉得奇怪,就听得床榻上的人儿痛苦的咳了几声,烧的厉害。 “我没事……”蝶熙虚弱的笑了笑,想不到这身子一个晚上都熬不住,真是出乎意料。 “净琦,你去请示殿下,说我这身子不是府里的大夫能医的,要丞相府的张大夫来,他了解我这身子,知道该用什么药,快去。” “殿下万一不同意呢?”府里的大夫已经把了脉开了方子,更何况张大夫是丞相府的大夫,她当然会担心。 “那就用求的。” 净琦大大的叹了口气,出门对一旁的侍婢们吩咐了几句,便往外离了开去。 蝶熙昏昏沉沉的翻了个身,拢了拢被子重新盖严实,这才悄悄的把手伸进枕头下头。 凤修筠正在偏殿里招呼着什么人,净琦跑去正瞧见候在门外的钧浩,她谄媚的对钧浩笑了笑,轻轻柔柔的说:“钧浩大哥,殿下……很忙吗?” “殿下在招呼客人,可是王妃有什么吩咐?”钧浩见着她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侧了一步挡住了她。 “王妃病的厉害,想请丞相府的张大夫看看,您知道她那个身子,非张大夫治不了根,能不能通传一声?” “不行。”钧浩断然拒绝了她,一脸严肃的说:“殿下招待的是贵客,更何况府里有规矩,不方便让外人随意进出。” 净琦啧了下嘴,悻悻然的转身离了开去。 过了许久,殿门才重新打开,凤修筠微微含笑的送别了客人,才要进去,净琦已经冲了过去跪拜下来,“殿下!求殿下救救王妃!” 蝶熙睡的迷迷糊糊,只觉得脸上被什么东西摩挲着,微凉微凉的又有些瘙痒,她睁开一条缝来,正对上凤修筠关切的俊脸来,“殿下?” “张大夫来了。”他温柔的扶着她坐起来一些,比了比额头,表情有些凝重的让到一边。 张大夫提着药箱立刻弓着身子上前请安,“草民给王妃娘娘请安。” “快起来。”蝶熙从锦被里探出一只手去,却见凤修筠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奇怪的对上他问:“殿下不出去吗?” “夫人病了,本王自然要关心着,怎么能出去呢?”他朝她微微一笑,邪肆的惊人。 蝶熙瘪了瘪嘴,张大夫已经替她垫着迎枕,盖上帕子探手把了把脉,“额。”他看着蝶熙的眼神里分明写着些什么,却又有些摸不透,只得恭敬的回道:“王妃确是染了风寒,只是王妃身子素来不好,从脉象上看似乎近来又有寒疾发作,需要好好调理才是。” 凤修筠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依旧站在一旁紧紧盯着蝶熙。 “张大夫!”蝶熙齁着声,一边撒着娇,一边开始捣腾张大夫的医箱来,“你没带那个给我吗?” 张大夫又奇怪又紧张,连忙站起身子来急着想要阻止她,却眼尖的发现蝶熙从袖口里分明掉落了一个小小的纸卷,他愣了愣神,动作迟疑了一拍。 “没有宝昌行的点心哦,没劲。”蝶熙说着,重新滑进被子里,背对着所有人又咳嗽了几声。 张大夫赶紧阖上药箱,尴尬的侧过身子去对凤修筠拜了拜,“殿下,那草民先下去开方子了。” “去吧。”他挥了挥手,重新走去床边,替她掖了掖被子。小东西,本王倒要看看,你还在玩些什么。 张大夫赶回丞相府里警惕的四下观瞧了会,才阖上房门去查看医箱来。里头那卷小小的纸卷正躺在底上,他屏息凝神的注意了下周围,才慢慢的打了开来。他看的仔细,心头亦是一惊,急急忙忙的将这纸卷藏进袖里,往丞相那儿赶去。 那张纸卷上,用娟秀的字迹写了首小诗:袖藏神机算,手携威名状,旁瞧勿须言,观者进自清。 第三十二章 漏局(二更) 将养了十多天,那采花贼终于恢复了大半,刚想起身来,却被衡王从新按了回去。 他依旧面色清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可都养好了?”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属下无碍。”那采花贼提了口气,重新坐了起来。 他凤眼斜睨,多出份人情来看向采花贼,“很好,那物你可安置妥当了?” “守灵三日,属下趁机将它安置妥帖,怕是晋王殿下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府邸里还有那玩意儿。” 衡王看着神色恭敬的采花贼,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很好,今夜是个做事的好时候,去吧。” 他抬脚走了两步,只听得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虽不转身,却停住了脚步。 采花贼最后一次恭恭敬敬的向他拜下,虔诚扬声说道:“属下承蒙殿下照拂多年,往后请殿下保重。” 衡王双眸微转,淡漠的吐出句话来,“去吧,令妹本王会好生照顾。” 蝶熙自从苦肉计之后把小肺给折腾了半死,都十几天了依旧没多大好转。说是良药苦口,偏偏这药不只是苦,喝了还容易昏昏欲睡。那日之后凤修筠更是嚣张的让飞尘守在门口,她本就没多少的胃口,见了这样子,更是别吃了。 三月的天稍稍转暖了些,她却依旧披着厚厚的披风,晚膳喝了几口粥之后,昏昏沉沉的就着软榻小憩了会。 净琦前几日说,那日她去请示凤修筠,结果碰着一个老鬼从他屋里出来。 她觉得好笑,哪有鬼会在白天出现,追问之下净琦才答,那人肤色惨白,身形消瘦,面如阴鸷,目露奸佞。 这般相貌放眼整个朝廷,蝶熙也只能想到一人,轻衣卫督主,曹真。 只是她有些好奇的是,明明神威还没有漏局,曹真为何要来这睿王府?说是公孙焘一事,凤修筠也该在刑部核查,哪里会牵扯到了轻衣卫,还是他们之间有些自己估不到的秘密? 咳的实在厉害,想睡又实在睡不着,蝶熙叹了口气,侧头看了看在一边绣着花的净琦,“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了。”净琦替她盖了盖被子,轻声说道,“今日外头不知怎么了,吵吵闹闹的还没静下来呢。” 是啊,总有些吵闹声不断传来,闹的人心烦。蝶熙坐起身来看了看天,明月高挂,可为何自己却不能心安。 吵闹的声响越来越频繁,就连门外的小厮们也开始躁动起来,蝶熙皱了皱眉,下了软榻往外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一个小厮见着拉住自己的是睿王妃,立刻拜下身来行礼,“奴才给王妃请安,是王府的守卫都被调去了门口,不知是出了何事。” 守卫?蝶熙心中的不安又被拉大了不少,她拢了把披风,抬脚就要往门口去,却被净琦给拦了下来。 “您要做什么?睿王妃可不能随随便便坏了规矩的。” 的确,这个时辰女子是不得再去前门那儿,可当下的蝶熙哪里还守得了什么规矩,甩开净琦抬脚就往前头去。 睿王府的大门早就被敲开了,王府的守卫们正严阵以待的守在里头,凤修筠却依旧一脸悠然的看着跪在面前的这个黑衣男子。 门外的刑军首领凌墨虽然挡在前头,依旧不能让着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下来。 那名黑衣男子见又安静下来,跪爬了几步来到凤修筠面前,一把拉住他的下摆哭拜道:“殿下!您可不能过河拆桥啊,属下虽有不才,可是尽心竭力的替您办事的啊,殿下!” 凤修筠厌弃的扯开他的手,重新对上凌墨刚正的脸来,淡薄的问他:“这厮这么死缠烂打的赖在本王府前,难不成要耗上一个晚上?凌大首领。” 凌墨看着他那妖娆的俊颜,心头一震。话说这采花贼自己也亲自追查了数日,今日忽然接到属下回报,说是发现了他的踪迹。凭着自己的功夫,竟然也追了他一路,谁料他竟然把这大队的刑军领到了睿王府前。 这采花贼如果只是个普通毛贼便也罢了,偏偏他取的那些处子之血是用来蛊害太后的。朝中谁人不知,太后娘娘一向青睐睿王,睿王是最没有理由要害她老人家的,也不知究竟谁是幕后主使,这种人,用完若是不放心,大可杀之灭口,这栽赃的手段确实太不高明了。 他想了想,对身后的刑军们说:“先押回去,慢慢审!” 那采花贼见状,还想再拉凤修筠,却被他厌恶的一脚踩住手去,他哎呀了一声,举起头来扬声高呼,“殿下!您让属下……” 话没说完,在场的人只觉得一阵劲风刮过,一道银蛇划破天际,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凤修筠只觉得脸上一阵温热,垂眼去看,那采花贼的人头早已被削去,剩下的身躯喷涌出一道血泉,慢慢的倒了下去。 那颗头颅受了惯性,径直的滚去了一边,脸上还挂着生前最后的表情,张大着嘴眼,正不可思议的瞪着前方。 而他瞪着的,正是躲在一边看好戏的蝶熙和净琦两人。 “啊……唔”净琦几乎是本能的开口正要大叫,蝶熙也是一脸煞白,却快一步死死的捂住她的嘴去。 怎么……可能。这里这么多人,不说护卫和刑军,光是凌墨的功夫足可以和师父相较高下,凤修筠的武功更是大宁里拔名翘楚,还有他身边的钧浩,更是深不可测。 怎么会有人……怎么可能会有人躲过所有人的注意,这么轻而易举的杀了眼前这个人,就算他武艺高强,已经得了手,又为何不走! 那人的长剑已经入鞘,众人才回过神来,刑军们磨刀霍霍,所有的矛头一下全指向那人。钧浩亦是跨前一步挡在凤修筠的身前,表情甚是严肃。 那人却神色淡然,从袖里抽出一块黄帛来扔去空中,“在下神威一员,专等来此清除叛党,此人着意构陷朝中良臣,与天意为逆,当诛。” “放下武器!”凌墨不知何时已是长剑在握,他亦是一脸的冷寒,慢慢的驱步向前,却不敢妄动。 “我跟你们走。”那人丢下长剑,举起手来,意外的缴械投降。 凌墨不做迟疑,立刻上前将他拿下扔给下属,这才走去凤修筠面前揖手行礼,“殿下,这事怕是得查些日子,明日早朝再见。” 凤修筠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送走刑军人等,这才转身回去。 睿王府的护卫们见已经没了大事,留下几个收拾残局,剩下的人便退了回去。钧浩跟在凤修筠身后,亦是很识相的将藏在一边已经吓傻的净琦带走,留下两位主子独立夜幕之中。 蝶熙的脸色还有些泛白,一想到因为神威漏局而带来的灾祸就让她不寒而栗。凤修筠本还想揶揄她两句,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的怒气早已化成一汪水,他走近了几步一下将她搂进怀里,柔声的安抚着,“好了,都过去了。” 凤修筠抱着她的小娘子回了自己房里,再也忍受不住沾了血的衣裳,进去寝殿换了一套出来,却见蝶熙正撅着嘴玩弄着桌上的夜宵来。 “没事了?”他有些惊喜,没想到这小家伙倒是人小鬼大,胆子不小。 “这是……谁做的吗?”蝶熙有些吃味的看向他,心里本就窝着火,见了这个更是不开心。 凤修筠一把把她抱到腿上环住,似有挑衅的扬了扬嘴角,“是啊,廖氏体贴,特地送来的。” 哼,蝶熙不开心的想要推脱开去,却被他一把狠狠的吻住。十多天了没好好享受,今晚可不能这么简单的放她回去。 这案卷是不用看了,吻的倾心的凤修筠哪里还忍得住,一把抱着她进去寝殿,被按进被里的蝶熙红着小脸,却是一脸的拒绝,“人家病着呢。” 第三十三章 警铃 朝堂之上,百官肃严。前一晚的风波已经席卷了整个朝廷,谁人不知在睿王府前发生的那起离奇的命案,众人却只是静默的站在原处,等着圣上的裁决。 凌墨已经在昨晚就连夜觐见了皇上,事关皇家颜面,皇上亦是谨慎待之。说是采花贼去了睿王府门前,他却也是怎么也不会相信凤修筠会对太后下手,那背后究竟是何人的确值得深究。 天子不言,晋王看着实在心焦。暗杀采花贼失手之后他便是寝食难安,就怕会再出些什么幺蛾子,好嘛,这丫的还有点脑子,知道就算投案也没什么用,直接去了睿王府了。谁人不知凤修筠是最不可能对太后动手的?这么一来,所有的矛头不都对向了自己。 他再也耐不下性子,侧跨一步出列,扬声高呼,“父皇,儿臣有事起奏。” “朕正好也有事让你做。”皇上直接打断了他,皇家内斗本就是家丑,哪里还允许抖出去了。他一双阴鸷的眼眸直盯着晋王,语气深沉,“晋王与常年戍守南境的大军交好,朕正在改革屯田之制,你正好替朕去巡视云象两府,春耕将至,切不可怠慢。” 晋王愣了愣,还想出言为自己辩脱,却被皇上一个眼神挡了下来,只能乖乖领旨谢恩。 永嘉帝尚未从丧母之痛中缓过来,又受了这么个消息的打击,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了许多,他扫视了一圈朝堂,对身边的童贯使了个眼色。 童贯会意,立刻高呼,“退!朝!” 晋王愤愤然的怒瞪了凤修筠一眼,拂过袖看向衡王,他却依旧清泊,抬脚出了大殿往文渊阁去。 晋王实在气不过,冷哼了一声,往后宫淑贵妃的枍诣宫走去。 淑贵妃膝下无子,自从晋王的母亲顺妃娘娘薨逝之后,她便争取了这个大儿子过来。想着今日又是进宫的日子,她却少了份安怡,显的有些焦虑难安。 晋王进了枍诣宫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摒退了所有人,这才拜下行礼,“儿臣给母妃请安。” “起来坐。”淑贵妃领着他坐下,她峨眉微蹙,有些责备的问晋王,“听说皇上有意让你去云象两府视察军屯制?” “早朝上已经下了圣旨,这几日就要启程了。”晋王叹了口气,失策,实在是失策。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不是都……”淑贵妃忽然压下声音,靠近了晋王问:“太后娘娘走了都有小半个月了,早就让你处理了干净,究竟是怎么回事?” 晋王冷睇了淑贵妃一眼,亦是轻声说道:“儿臣早有派人去暗杀那厮,也不知他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能逃了出去。这事情也不能去惊动了老七,谁知道他昨日竟然领着刑军跑去了睿王府,这便也罢了,凌墨已经带了人去到府门前,这么多高手呆着,竟然被一个神威的逆党给削了那厮的脑袋。” “你说什么?神威?”淑贵妃的脸色一下变的惨白,抖着唇又呢喃了一遍,“神威……为何?” 永嘉二十四年神威第一次在晋阳出现,次年就做了一件轰动朝野的大事,即永嘉二十五年的少保灭门惨案。 那时候,作为少保亲妹的淑贵妃早已入了宫,侥幸避开了一死。往后,她凭借着皇上对少保一族的愧疚以及自己的手段一点点的爬到贵妃之位,而神威,这么多年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儿臣也不知为何神威要淌这趟浑水,而且奇怪的是,那神威的逆党明明武功高强,为何杀了人之后要缴械投降而不是掉头就跑,实在让人起疑。”他皱着英眉摇了摇头,甚是不解。 “你说,那采花贼逃脱之后会不会回了衡王那儿?” 晋王看着淑贵妃,想了想便摇摇头说:“母妃多虑了,七弟忙于在文渊阁修撰《永嘉典记》,有时都不会回去王府,那厮应该不会这么冲动。” 淑贵妃静默了片刻,抿了抿唇,稍稍摇了摇头,“当年本宫初入皇宫,不过是个末等的贵人,这么些年一点点的往上爬到贵妃之位,你以为只是凭着一张脸孔或是一点宠幸?敌明我暗才能促成大业,后宫如此,前朝亦是如此。 衡王向来以儒生姿态亮于人前,即不入党争,也不涉朝政,在皇上面前亦是一脸恭敬,潜心修撰大典。但是你是知道的,他一心为你筹谋,助你成大事,然而,没有那个皇子会不觊觎那个位子,你想要的,他也会想要。你要记得,朝堂之上,永远不只是睿王一个对手,衡王,淮王都可不松懈,没有人是干净的。” 晋王看着面露狠色的淑贵妃,严肃的点了点头,“母妃教训的是,是儿臣太宽心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常年在外征战,这朝廷的水可得悠着点淌。” “儿臣明白。”晋王露出一抹邪笑来,顿了顿才说道:“儿臣即刻就要准备着启程,这一趟会去上几个月,母妃要郑重身体,等儿臣回来。” “嗯。”淑贵妃握了握他的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诶”了一声,“你可得记得,无论多忙,一定要赶在六月万国来京的百花朝会前赶回来。” “儿臣明白。”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嘴边浮出一丝冷笑来,对淑贵妃说道:“儿臣有一事要求母妃。”见淑贵妃面露疑惑之情,他才压低了声音说:“睿王娶进门的那个小丫头,手里居然有皇家世传的镯子,这口气儿臣咽不下,想来母妃……也咽不下吧。” 淑贵妃有些犹疑的跺了几步,对他点了点头说:“好,反正丞相府里的二夫人是本宫的远方表亲,这份渊源怕她也不敢不来。” 夜已经深了,凤修筠终于合上了案卷,听说昨日那厮已经从刑部的大牢转去了轻衣卫的大牢,也不知父皇打的是什么主意。 想到前些日子曹真来告诉自己的那个消息,自己竟也有些不寒而栗。 定了定心神,他刚想起身活动活动身子,钧浩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殿下,王妃娘娘给您送了些夜宵来。” 第三十四章 我饿 “哦?”凤修筠有些惊喜,转念一想,许是前一天受了廖氏的刺激。 小东西吃醋了。 这么一想,他那些疲劳更是被打消的烟消云散,立刻招了招手,“快拿来,里头是什么?” “额……说是……碗面。”钧浩有些尴尬的回话,给亲王做夜宵,不说如廖氏那般样样精致,可拿碗面来……也是实在尴尬。 “拿来。”凤修筠见钧浩迟疑了一刻,有些急不可耐的又催促了一声。 钧浩立刻送上食盒打开,两个人低头看了眼食盒里的那碗……面,面面相觑了一阵。 凤修筠抬了抬眼,指着那碗东西问道:“你说……这是……?” “……面。”钧浩心里一阵哀鸣,我的小祖宗,您这折腾的是什么啊。 “饼……吧。”凤修筠拿起筷子戳了进去,把已经胡成一坨的面提了起来,四下翻转着给钧浩看个清楚。 “主子,侧妃娘娘也到时辰送夜宵来了,不如……您等哪份?”钧浩探出手去想要接过那坨面饼来。 凤修筠脸上却露出一丝不悦来,连碗带面的藏到自己面前,“你去和侧妃说,今日不必送来。” “您的意思是……”钧浩不由的撇了撇嘴,很是敬佩凤修筠的勇气。 他却毫不在意,薄唇勾勒出一个绝美的弧线,“自然是要好好品尝品尝王妃的手艺。” 净琦在屋外头猫了许久,见屋里似乎没有退货的迹象,屁颠屁颠的赶回了芳琴轩去回报战况。进了里屋,却见蝶熙正捧着本闲书读的起劲。 她瞧了瞧四周,朝蝶熙使了个眼色,蝶熙有些木然,“哦”了一声摒退了所有人,这才问道:“送去了?” 净琦跺着脚一把把书夺过,一副先生的做派大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哎哟我的好主子!您折腾了一天了就弄了碗那玩意儿,太丢分了!” “不是你说的,男人胃女人命,我尽力了。”蝶熙起身要去抢回书,心里一阵嘀咕,那厨房里头的东西自己哪里折腾的出来,有碗面已经不错了。 “王妃大人,您瞧瞧人家侧妃娘娘的手艺,甩您几个大宁了,明天!我们可不能输。” “好好好好好。”蝶熙心不在焉的应了她,要讨了那书回去。 净琦忽然表情有些凝重的探到蝶熙身侧,压低了声音问她:“主子,您说为什么那个采花贼要来睿王府吓我?” 蝶熙但笑不语,套着官方的说辞安慰了她几句,这才转身去了寝殿。 正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才要献殷勤给凤修筠。好好的采花贼投了睿王府,说好的不要插手的神威还是漏了局,什么都没开始的轻衣卫忽然造访凤修筠,而他,天天查看刑部的卷宗却没有任何行动。究竟都在搞些什么? 蝶熙叹了口气,想到明天又要进那厨房,心里就是一阵郁闷,夜宵啊夜宵……哎。 翌日晚上,钧浩提着净琦送来的食盒,像是接了什么烫手山芋一般,“是什么?” “好东西,比昨天可好多了。”净琦说完,福了福身子跑了开去。 钧浩默语,几乎能猜出里头是什么,果然,四只眼睛盯着那碗改良版的面……饼的时候,心里是崩溃的。 凤修筠没了昨日的好心情,虽然依旧收了下来,脸色可是难看多了。钧浩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王妃大人明日可千万别再送东西过来了呀。 然而,期待总是美好的,待到第三日的面饼如约而至,凤修筠几乎立刻抄起食盒冲了出去。 蝶熙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还有些逍遥得意,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在书上涂涂画画。 凤修筠怒气冲冲的推门进来时,着实吓了她一大跳。他是属鬼的吗?为什么每次进来都没有声音呢! 看着他甩在桌上的食盒,蝶熙咽了口口水往后缩了缩身子,有些谄媚的对他笑了笑,“殿下……觉得不好吃哦?” “哦?”凤修筠一下撩来她小小的身子入到怀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里透着猩红的欲/望,见着近在咫尺的她还无辜的扑闪扑闪着眼睛,再也忍不住一口覆了上去。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么突然的袭击,蝶熙的心却依旧陡然漏跳了一拍,今天他更是贪婪至极,席卷了整个蜜坛不说,还缱绻了良久。 放开有些晕乎的蝶熙,凤修筠满意的摩挲着她滴血的红唇来,邪肆的诱惑着,“本王……饿了。” 蝶熙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就被腾空抱了起来,见着他去的方向脸上一下酡红起来,娇羞的躲进他的怀里。 凤修筠顾念她大病初愈,又是初次行/房,并不敢要的太过。看着怀里已经累坏的人儿,满意的拢去她落在眼前的碎发,柔声问道:“疼吗?” 蝶熙往他怀里拱了拱,乖巧的伏在他宽厚的胸膛里,羞赧的摇了摇头。 他欣喜她的乖顺,放她去身侧浓情熠熠的看着她的小脸。蝶熙只觉得从额头开始一阵细细密密的轻吻缠绵而下,顺着她的脸庞,直落到肩头。 他的吻慢慢的加重起来,带着低沉嗓音魅惑着她的心,“这儿……有个胎记,像是只蝴蝶。” 注意到她身子一怔,他稍稍抬起眼来看向她,“日后,叫你蝶熙可好?破茧成蝶光明兴盛。” 蝶熙的泪水无声的滴落枕畔,两世一名,他还是他,自己还是蝶熙。 “好……”她哽咽着声音应了他。 他吻着她蝶形的胎记,她亦吻着他如墨发丝,多希望时间在这一刻悄然停歇,他爱她,亦知道她爱他,这一刻的相容让彼此的心贴的无比的亲近。 他不后悔将她卷入朝局,她亦奋不顾身的爱他两世。 此一刻,她在心里呐喊着:凤五爷,蝶熙爱你,很爱你,你知道吗? 下一刻,他重新俯在她的耳畔呢喃,“蝶熙,我还饿。” 翌日下朝回府,他几乎不受控的跑向芳琴轩,想着昨夜再一次的疯狂,他有些担心她的身子。 还在睡吧。 他估摸着她体弱,想到进去后她甜美的睡颜,心里泛出一丝美意。 只是进屋之后,她的确睡着,却是已经穿戴整齐了在软榻里假寐。 第三十五章 晋阳 蝶熙听着脚步声,睡眼惺忪的睁开一条缝来,瞧清来人,甜甜的冲他一笑,有些挣扎的坐了起来,“回来啦。” “累了怎么不回床上睡。”凤修筠拧着的眉头渐渐松开,腾起手来将她抱起。 “我想等你回来啊。”她的娇靥展开一抹幸福,下来地上已经清醒了几分,一素柔荑轻轻覆上他的朝服,仔细的替他解了扣子正要替他更衣。 他的唇角彰显着他的宠溺和得意,大掌轻轻的盖着她的乌发,语带心怜,“下次……我轻点。” 蝶熙小小的身子微微一颤,被他拢进怀里,映红的小脸似娇羞又似甜蜜,她羞赧的摇了摇头,“不用……这样就很好。” 这件常服更了许久,蝶熙跟着他进到书房,看他一脸严肃,便乖乖巧巧的静立在一旁替他研磨。 凤修筠看了会文书,忽然执起她的手来,有些抱歉的对她说:“蝶熙,过几日我要去趟晋阳,但用不了太久,你在府里乖乖的,嗯?” 蝶熙撅了撅小嘴表示抗议,这是明摆着说自己平日里尽做些荒诞的事了??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好奇,不由的“诶”了一声,“是因为那个自称神威的罪人吗?” 凤修筠捏捏了她的小手,但笑不语。 那个神威的逆党只在刑部的大牢里待了一天就被秘密的遣送进了轻衣卫的大牢,听说是父皇下的密旨,要求严审。只怕现在轻衣卫正在大刑伺候着,不知是贪上这份差事之后的肥肉,还是贪上着戏虐人心的勾当。 蝶熙见他不语,以为算是默许,心里又起了疑来。说是神威的逆党,哪又为何要去晋阳?只说神威起于晋阳,但之后晋阳却很少出事,他不去柳州,那不是说明这个神威的逆党还什么都没有招供嘛。 思来想去还是不明白为何,蝶熙叹了口气,娇嗔的问他:“那我是不能去吗?” “当然不能。”他拍了拍她的小手,微微含笑的摇了摇头,“那地方是去办差,条件又不比奇哒的皇宫,你身子弱,受不住那些。更何况我也不会去很久,至多一个多月也就回来了。” 一个多月?除去来回的时日,只在那里待上十多天?晋阳府可是个大府,这么短的时日,难道……和前几日曹督主造访有关? 几日之后,晋睿两王分别出京,衡王推脱需要校对大典,无暇顾及朝政,永嘉帝破天荒的让淮王兼理。 当朝的百官见状,似有些乱了方寸一般,说要分庭站队,本也不过是晋睿两王,但淮王素来聪慧,只因年纪尚小被排斥出了储君之位,如今皇帝器重,这难道是成三王鼎立之势吗? 回了养心殿,皇帝平了淮王的礼数,脸带慈祥的看向他问:“这几日可还辛苦?” “为朝廷效力,儿臣不觉辛苦。”淮王脸色平和,看不出有一丝波澜。 “朕一直顾念你年纪尚小,如今你也是位成年的皇子了,是时候帮着朕打理朝务了。” 淮王依旧恭敬回“是”,稍稍低着头,并不多语。 皇上看着他,眼底有些深邃,太后走后,他便将此事的调查派给了轻衣卫,如今又牵扯进了神威,此事更加扑朔迷离。如果是后宫争宠,怕是没有那个妃子敢有这个胆子,但如果是前朝争储…… 这些日子上陈的折子里进言立东宫储君的越来越多,那些督察院的御史们一个两个的义正言辞,说的好像自己真是老态龙钟了似得,简直该死。 他不是不知道,丞相一连两朝,看着自己的师父公孙焘的下场,一直静默不语,看似在朝事上顺应自己,然而,所有反对的声音都是他蛊惑指示的。 公孙焘虽倒,但他树大根深枝繁叶茂,一直都在秘密筹谋着什么,从小便拉拢了自己这个小儿子。但是白沐云啊白沐云,你太小看了凤氏一族的血性! “睿王一直帮衬着朕打理着朝局,此前他便谏言疏浚运河一事,当下他诸事繁多,你便先从此事开始,跟着他一点点的学着。” 淮王揖手行礼,扬声回道,“儿臣明白了。” “另有一事。”皇上摆摆手,免了他的礼数,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来,“你成年了,该娶亲了。此前你请婚说要娶丞相府的那个孩子,结果太后做了主,把她许给了睿王。这事已过,你可还有中意的人选?” “儿臣……不曾想过他人。” “修瀚,这女人好比一块玉,有些质地优良自然得人垂眼,有些却是粗制滥造,丢了也不可惜。那孩子是块美玉,可也毕竟只是块玉,你是把玩的人,不该被她把玩,记得了?” “可是儿臣……”淮王刚开口想要辩驳,却被皇上拦了下来。 “过些日子就是百花朝会了,届时万国来朝,其中送来的美人定是无数。你既不想册立王妃,就先选个侧妃吧。” 淮王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答应下来,恭敬的跪安离宫。 天是铭黄的,带着蒙版的那层黑幕挡在黄昏上,却没有可以除去那层黑纱的刷子。它压的很低的气压压迫着下方的大地,大地上的人儿,还有本该安安静静的花花草草。风是不规整的,东南西北的随心所欲,吹的花花草草们该在心里骂娘了。 淮王和随身侍卫信鸿看着有些撑不住的天,脸上多是不合他年少的老成和落寞。尚在宫里,他不得涉政,倒也落个清闲,那些教诲虽说面上不得不恭敬听从,可心里却不免的拒绝和逃避。 原以为出了宫,封了王,还能得上几年的不相干,父皇不准,而神威…… 不过一个公孙焘,为何那么多人要为了他前赴后继的找死。刚开始受教,自己以为此确为正途,而今细细想来,如果真是如神威所期待的,到头来自己能得到什么?一个傀儡的象征吗?一朵虚华的花吗?! 信鸿从小跟着淮王一同长大,虽然虚长几岁,但淮王的心性他是能理解的。丞相藏的极深,至今连皇帝都对他束手无策,对于淮王的控制一步步亲近到如今的紧逼,他小时候尚且不谙世事,被他设计拖入那无底的盘丝洞,如今幡然醒悟,却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然而,淮王到底是凤氏一族,留着皇族的血统,被夹在其中,他有多难,心有多痛,谁能懂! “殿下,起风了,回屋里吧。”信鸿只是一个侍卫,虽然是淮王最亲近的人,但又能为他做的了什么呢。 淮王却没有丝毫想要挪一挪动一动的想法,天上落下的丝丝细雨落进着湖中,激起一个个小小的水环,慢慢的连成一片。 “老天也看不过眼了。”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几丝冷意,“听说……轻衣卫也去了晋阳。” 第三十六章 暗桩 一路去向晋阳,凤修筠没有了含情脉脉,表情甚是冷峻。身旁放着的《秘影昭文》他已经不知读了几遍,字字诛心,搅起了几分杀意。 前些日子自己派出的探子回报,晋阳左布政使何旭行踪诡秘,加之他常年述职都挑在秘密祭奠公孙焘的时候,没曾想派人跟踪之下,却什么都发现不了,之后探子们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潜入他的宅子,更是一头雾水的发现了大量的奇怪文字。 凤修筠不得解时,探子顺口说,他的书房里挂着一幅很奇怪的画。好在那探子知道可能藏有蹊跷,顺手将那副画给描绘了下来。 他几番摆弄才明白了这幅画,倒作画,即将此画彻底翻转之后才能看出实意,正是《秘影昭文》里所说的虚华之花。 何旭暴露之后,他密禀了皇上,皇上要求他不动声色。神威被卷进了公孙焘一案,又涉嫌毒杀太后,皇帝当然希望能够一网打尽。 往后几日皇上派了曹真来到睿王府,此一行看似随意,实则别有洞天,直到曹真来访,凤修筠这才知道大宁朝的一个重大秘密。 晋阳下辖五府、十六州、九十六县,抵达晋阳府下的沁州,客栈里早已有人等候多时,迎了他们一行人停下休整片刻,那人便领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来到凤修筠的门外。 “殿下,无虚到了。”那人轻轻的敲了几下门,为星日马无虚传门。 “进来吧。” 无虚进到门里,却发现只有凤修筠一人,惊异只是稍纵即逝,他立刻屈膝行礼,“卑职星日马无虚参见殿下。” “起来说话。”凤修筠抬了抬手,脸上早已不复初见时的戏谑,俨然一副严阵以待的神情。 无虚受了传染,亦是一脸严肃,起身之后也不做客套,立刻回报当下的情景,“回殿下,沁州的暗桩也被神威那名高手拔了,而且这一次,连那暗桩怀有身孕的妻子也没有放过。” 凤修筠微眯起眼来,“这一次竟连有孕之人都不放过?” “不错,此事原本就被何旭那厮拖了几日才呈报朝廷,也不知是否因为如此,才会酿成此次惨剧。” 轻衣卫自成立起只收弃婴,然而并非人人都有天资,那些被筛选下来的人就会被送去另行教导,待到学成送往各地参加科考。 因为教导的内容就是科考的内容,这些人为官不成问题。只是这些人出去既无身份又无背景,至多也不过是个末流小官,为官之后整日又碌碌无为,升迁无望,能到七品已经是恩典。 如果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就结束了,那就错大了。他们为官的目的不过是替皇上监视各地,每月会密报于轻衣卫。 据说,这个数字早有数万,具体花名册皇上手里有一本,督主手里有一本,这些人因为身份阴晦,故被称为暗桩。 这些暗桩具体何时被人发现已然无从知晓,凤修筠曾猜测,会不会因为他们其中有人耐不住清苦,所以被神威策反而泄了秘,但这个说法很快就被曹真否认。他以为,各府各州各县的暗桩安插都遵循互不相识的原则,即使同为暗桩,在一起朝夕相处也不会知道谁又是谁。 如此,凤修筠心头的阴影更是扩大了不少,难道这花名册被泄露了? 凤修筠一行人稍作休整,便去到沁州州府,此次他们特地不住州府而是另外借宿,也是划个界限给州府知道轻重。知州见了来人,脸色就是大变,早听闻睿王为人邪魅,却不想他是一脸的肃然。 知州带着一行人来到义庄,指着两具盖了白布的尸体向他们介绍,“殿下,这两具便是被杀的都事和他的妻子了。” 凤修筠使了个眼色,钧浩立刻摆摆手先让那知州一行离开,那知州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赦一般连连点头弓着身子带人退了出去。 钧浩这才掀开那都事身上的白布,一边的无虚指着都事脖子上一处伤口解释道:“殿下您看,就是这一剑取了他的性命。” 凤修筠看着他,并不说话。 无虚心叹一声,不愧是做主子的人,果真慧眼。当下继续解释道:“这些暗桩虽然不与我们一同习武,但是防身的功夫还是有的,但是此人身上没有其他任何的伤口,是一刀夺命的买卖,说明动手之人功夫甚深,他尚未察觉就已经殒命。 同样的是,近些日子被杀的暗桩都是一样的伤口,此事是一人所为,神威中藏有一个武功极高的人。” “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扣给神威罪名?”凤修筠思量着,神威虽然出现多年,但因为一直与朝中贪官污吏为敌,皇上虽然一直下令清剿,实则有意放纵。 神威这种组织生于乱世称枭雄,生于盛世结果可想而知。朝廷许他存在,他反那是朝廷准,朝廷不许他存在,他还反那就由不得被铲。如今他们妄然对皇上的耳目下手,那就由不得皇上翻脸要连根拔除。 只是…… 无虚却非常坚定的否认,从怀里取出一块黄帛来递将给凤修筠,“殿下,神威每次行事都会出现这份黄帛,您看这份判言。” 凤修筠接过黄帛抖了开来,画有神威图腾的黄帛上写着:借神之力扬天下之威,沁州都事,为官不正,神威于永嘉三十年四月初九替天行道。 想到前些日子在自己府门前出现的那个神威逆贼,同样也是拿出一块写有判言的黄帛扔向空中,凤修筠这才不做怀疑,只是心头的疑虑却更大了。 无虚见他不语,饶有深意的看了看他和钧浩,忽然问道:“殿下知不知道,这剑伤也是能认人的?” 凤修筠只是看着他,钧浩却忽然冒出一股杀气来,无虚稍稍动了动唇角,低沉着嗓音问道:“不知殿下可还记得永嘉二十三的那件惨案。” 第三十七章 玄武 永嘉二十三年,外敌进犯,皇帝派出精兵抵御,当时的轻衣卫一等指挥使玄武以及丞相次子白少颀等人担当先锋,出发时壮志凌云,信心满满。永嘉帝在奉天殿内亲自授印,送大军出征。 大军离京往北,尚未交战皇上就得了密报,称先锋部队竟被策反,书印文书一应俱全,王暴怒。此时八百里加急军报呈报朝廷,称先锋部队已经快抵达小谷城,少保荣臻谏言,小谷城乃兵家必争之地,一定会有战事爆发,不如派援军守候,看看他们是否真的叛乱。 之后只听闻,两军相遇,先锋部队着意策反,援军举兵抗敌,终于在小谷城击杀外敌,并清剿了所有叛军。 小谷城之役,先锋部队全军覆没,轻衣卫损失惨重,一等指挥使玄武连带多名二等同知战死疆场,自告奋勇出征先锋的丞相次子亦落得不得全尸。 而皇上还是不满意,下令不得收尸,明旨下诏暴尸三日。小谷城本就是荒蛮之地,野兽成群,待到收尸的时候,尸身大多都被啃食的惨不忍睹,哪里又分得清谁又是谁? 此事之后,无人再敢提及永嘉二十三年,而轻衣卫自那次重创之后,花费数年才找回元气。 如今无虚再提此事,却让凤修筠多了几分困惑。 无虚见凤修筠和钧浩都默不做声,他似有些痛苦的合了合眼睛,这才说道:“兵家有云,若是习武之人境界极高,每次出手伤人的剑痕都会带着自己的印记。而这个伤口上的印记,属于那个应该死在小谷城的轻衣卫指挥使,前玄武,空!” 这个说法凤修筠也有听闻,不过他向来不信这种没有依据的说法,扬了扬一边的唇角,冷笑一声,“哦?区区一个剑痕,你就能认得?这人死了可不止一年两年,会不会搞错了?” “属下从小跟着他习武,对他出手的痕迹的自然相当了解。”说着,无虚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一处刀疤来给他们二人看,“您看,这是空当年留下的印记。” 两人比对了下无虚的刀疤和留在尸体身上的伤痕,一下也不知如何反驳。 无虚见两人不语,脸色有些凝重的说道:“殿下可能不知,空在轻衣卫里虽然功夫很好,但他出名的可不是功夫,而是极其精通的巧术机括和各种暗文密语。” 凤修筠立刻联想起在左布政使何旭那里发现的大量奇怪的文字,阴沉下脸来,“你的意思是,如果这个空真的还活着,那神威很有可能听命于他。” “不止如此。”无虚直勾勾的眼睛凝视着凤修筠,“此人是轻衣卫一等指挥使,深谙朝廷和轻衣卫的做派,如果神威得他助力,与朝廷大不利。” “这么一说,这暗桩的人他也有可能知情了?” “可能知道一些人,但他应该没有花名册。” 凤修筠见无虚也没有把握,继续问道:“那次死在小谷城中的还有什么人吗?” 无虚知道他问话的意思,却摇了摇头回道:“那次死伤惨重,但即使有些轻衣卫的二等同知侥幸存活,甚至进了神威,对他们也不过是增加了几分战力而已,二等同知知道的秘密并不会太多。 若说还有什么人较为突出,倒有两人,一是确定死亡的丞相次子,出征前刚刚晋任怀远将军,另外一人就是宫里素有神医之称的杜承喆也在其中。” 杜承喆?凤修筠笑了笑,那个判定蝶熙终身寒疾不得痊愈的庸医,他倒是也死了,真是老天开眼。 眼见当下也解决不了什么事情,一行人便要离开义庄,打算去州府在多了解些情况。谁料,州府里的同知却来告知,知州出去了还未回来。 一行人相互对望了下,不做声色的先行回了客栈。 夜已经深了,凤修筠翻看着《离魂记》已经有些时候,这书还是出发前蝶熙给放进包里的,说是写些怪诞之事,看了多能排解些情绪。 他捋了捋书角,唇畔留下一丝笑意,更有些惊讶于这个小丫头,好书从不入眼,尽要看这些离奇荒谬的市井闲书。 还想着,屋外响来一阵轻微却很有节奏的敲门声,他并未锁门,手指在桌上敲了几响算是回应,最后看了眼那书,有些不舍的合了起来。 屋里已有一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在他的面前,门锁已被带上,凤修筠活动了下脖子,问道:“发现了什么?” “回殿下,那知州从义庄离开之后,神情慌慌张张,派了心腹立刻离开了州府,属下已经让泽阳继续跟踪,看那厮去的方向,怕是去向何旭那儿了。” 凤修筠伸出指头摇了摇,有些慵懒的说:“晗日,本王一向教导,不要妄下断言,他去了那儿,待泽阳传信回来便可知晓。” 晗日闻言,露在外头的眼睛闪躲了一下,立刻拜下请罪,“属下……冒失了,望殿下赎罪。” “罢了,这些日子你们在晋阳辛苦,这里的事情快要完了。”凤修筠站起身来转向窗口,不管接下去自己还是不是会继续接管此事,大宁往后都会留一段腥风血雨的回忆。 沁州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翌日清晨,一行人便快马加鞭的赶去晋阳布政司府,才稍事休整,泽阳便带来了好消息。 凤修筠玩弄着手指好笑的看着被泽阳截下的信来问他,“你说那何旭要把这信给带去京师?” “不错。”泽阳恭敬回话,“沁州来的人突然,两人说了些睿王抵达之后,行事秘诡之类的话,那何旭的脸色一下变的不太好看,连夜写了这封信来,天一亮就去派人找信使,要将此信传去京师呢。” 凤修筠重新看向那些奇怪的信来,里头那些奇怪的文字依旧和之前回报的文字相同,看来何旭虽然慌慌张张,但做事依旧留有分寸,只是……这么紧急之下写的东西,理应不难破解……吧。 第三十八章 交易 凤修筠走了,总觉得这处宅子空的可怕。蝶熙本就不是喜欢惹事的主,自打凤修筠离开,她就甚少出去院外。 净琦以为是她害了相思之苦,总想说些什么来开解她,蝶熙却总是淡淡的冲她笑一笑,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凤修筠去了晋阳,她却参不透其中究竟有些什么蹊跷,神威漏局之后理应已经进了轻衣卫的大牢,只是这一世究竟是谁人去审,后续又是派何人去跟。 她觉得自己有些无聊,已经做了官家的小姐,大可以舒舒服服的躲在凤修筠的身后。丞相也好神威也罢,凤修筠说的没错只是立场问题。可是为什么,一想到柳州的惨景,一想到师父与自己拔刀相向,一想到丞相府被人构陷,总有种心慌的感觉,怎么也停不下来。 日里想的多了,夜里反而睡不好,白天整个人昏昏沉沉头疼的厉害,到了夜深人静反而清醒的厉害。 熬了几日,白天里小憩的时间越来越久,就连人到了跟前也无知无觉。 净琦见蝶熙还没醒来,有些心怜的皱了皱眉。也不知是该夸她长大了,还是该怪她怪书读的多了,这性子越来越淡也就罢了,作息也跟着乱了套。 “主子,宫里的公公来了,正在门口侯着呢。” 净琦轻轻的推了推蝶熙,见她醒的有些艰难,又重复了遍,“说是淑贵妃宫里的,您且去迎了吧。” 蝶熙挣扎了下身子起身下榻,忽然想起了什么“哦”了声,“赏钱备了吗?” “放心吧,备下了。”净琦替她整理了下衣衫,扶着她盈盈去往前厅。 公公见人来了,斜着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行了记礼,语气倒听不出几分尊敬来,“奴才枍诣宫人,给睿王妃请安。贵妃娘娘是二夫人的表亲,知道这份渊源也是珍惜,特来请您三日后进宫叙叙话。” “好。”蝶熙回的有些拖沓,带着几分倦意福了福身子。“劳烦公公带话,臣妾一定到。”说着向净琦使了个眼色。 净琦恭顺的将赏银递上,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劳烦公公特地走一遭,请这边行。” 送走了公公,净琦这才转身回去,正巧见蝶熙从首饰盒里取出只镯子来把玩着。 蝶熙见她过来,笑着递了过去,“你瞧瞧这个。” 净琦觉得奇怪,见蝶熙从手腕上脱下那只太后赐的镯子,“咦”了一声,又看看了自己手里那只,不由奇怪的“嗯”了句。蝶熙笑了笑,抬了抬眉却不说话,净琦发出一声“哦”来,“这是假的?” “却也不是假的。”蝶熙接过净琦还来的镯子,比了比太后那只,“还以为只是王妃,原来也是被众人眼睛盯着。好在殿下多疑早有防备,早早差人寻了成色差不多的南阳玉来,看来三日之后是场鸿门宴了。” “不能不去吗?”净琦有些心疼,听说宫里的手段毒辣着呢。 蝶熙想到太后离世那日晋王进宫来见着这只镯子的表情,心里暗暗嘲笑了番,对净琦摇了摇头,“当然不能,贵妃请的,刑场也得去。” 翌日一早,蝶熙独自换了身粗衣出门直奔轻衣卫卫所。飞尘虽有阻拦,听她说是有关进宫一事,也不好多加干涉,只能远远的跟着以防万一。 蝶熙藏在轻衣卫对面的小巷里已经有了两个多时辰,期待的那个身影却始终不得见。 她心里到底也没底,有些焦躁的咬着嘴唇。如果今天见不着,那明天进宫去,恐怕…… 直到午后太阳将要西下,她盼了一天的那个身影才将将出现。呵,还好她的习惯没变。蝶熙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在她身后几米远的距离小心的跟着。 蝶熙跟的不远,又不刻意回避,前头的人才走了几步便微微侧了侧头。还挺机警。蝶熙脸上多是赞许,只是隐在袖中的匕首不由得握的更紧了些。 走了几条街巷,前头的人忽然闪身进了一边的小巷子,蝶熙在外头并不急着进去,而是左右看了看,稍稍摇了摇头,这才跟了进去。 没走几步,她只觉得脖子上一阵轻微的刺痛,淼从后一手拿着长针抵着她的脖颈,一手紧紧的扼住她的薄喉,语气冷冽的讯问道:“王妃跟的辛苦,不知又要做些什么?” 飞尘没有跟进来,这让蝶熙松了口气,她缓缓举起双手来扬了扬手里的匕首,“当然是来物归原主的。” 淼神色依旧没有松懈,放开蝶熙之后仍是一脸严肃的看向眼前这个看似牲畜无欺的女子,多了几分意外,以及,几分杀气,她接过蝶熙手里的匕首,语气甚是冷冽,“还有呢?” “谈谈你师父,杜承喆。”蝶熙卸下手来,和煦的看着她,却让淼顿生出一股压迫来,蝶熙四下看了看,问道:“不找个清净的地方吗?” 淼带着蝶熙进了一处茶楼的雅座,茶楼生意不太好,小二也有些不耐烦,正合了两人的心意。 上齐了茶水,淼有些不客气的说:“王妃娘娘知道的真不少,这长针卑职便不说什么,只是不知道王妃这次又有什么惊人之语?” “倒也不急着说这些,我先问你,前几日来到睿王府的那个神威逆党可招供了?” 淼眼神闪烁了一下,脸色虽还平静,心里却是一阵震惊。那个神威逆党被捕下狱,第二天就被秘密移送进了轻衣卫的大牢,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虽然睿王知情,但她并不相信他会把这些告诉一个妇道人家,重要的是,这个睿王妃为何总感觉快人一步一般,好像什么都知道。 那神威的逆党被白虎亲自提审,白虎这个以折磨人为乐的人还未活动开身子,那人就招了个干净,现在虽然不死不活的关在牢里,好歹保住了性命。 蝶熙看着淼的神情,已经猜出了大概,“看来是招了,神威也真是,跑来王府撒泼,真是不要命了。” 淼依旧不说话,只是眼神有些犀利的盯着蝶熙。 蝶熙却不介意,站起身来伏在她的耳畔问道:“用黑麒蚁换杜承喆的下落,这交易觉得如何?” 第三十九章 出生疑云 看着表情有些阴郁的淼,蝶熙倒是多了几分戏谑。 “您究竟想说什么?” 蝶熙笑了笑,看着淼的眼底一片清明,“柳州,他招供了吧。” 话音未落,淼翻手一下把蝶熙压制在了桌上,蝶熙背脊吃痛,小脸皱了皱冷汗立刻冒了出来。 “你究竟是谁?” 淼的手肘死死的抵着蝶熙,她憋红了小脸却也只是笑的鬼魅,“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谁,可那对你又有什么关系??交易,觉得如何?” 淼的脸色越发的阴沉,周身迸发出一股杀气来,“我凭什么信你。”她要黑麒蚁,心思定不单纯,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结果必然都不会是善尾。并非怕死,只是觉得不值得。 蝶熙又怎么会猜不透她的心思,推开了她去深深吸了几口气,摇了摇头说:“不必信我,以后我也不会找你,只是你错过了,可能这辈子就真的错过了。你还有机会见他,甚至救他,就这么放人过去,这样真的好吗?” 淼阴鸷的眼神冷睇了她片刻,语气冷冽的问道:“您要黑麒蚁做什么?” “这和你没关系。你若是答应今夜将黑麒蚁用皓纱包裹,放置于睿王府门前母石狮的嘴里,明天,你就会知道杜承喆的下落。” “皓纱?哈哈哈哈哈,睿王妃说的可真轻巧,这皓纱可是杭州进贡的丝织品,就连后宫之中也非人人可用,这就是您的诚意吗?” 蝶熙笑着咧了咧嘴,“后宫加起来比得过一个曹督主吗?今夜我若是见不到,相信很快你就要再受一次徒儿送师父的痛苦了。” 蝶熙在桌上放下茶钱,便毫无留恋的离开了茶楼。 翌日一早,枍诣宫的小厨房里可忙坏了,淑贵妃点名的点心都得现做,好些都得趁热才好吃,这可把宫人们累的够呛。 倚在贵妃椅里的淑贵妃却是神思悠悠,带着镂空嵌丝的珐琅护甲,正有意无意的划拉着。 前些日子派去找二夫人的奴才带回来二夫人的手书,被火漆给牢牢封着,看着就让人心痒。里头更是洋洋洒洒写了十来页,其中最让她在意的是,这个小丫头片子居然会对她出生时的那件事起了疑心。 当年,丞相娶来蝶熙母亲后,虽也很想立刻续后,只是丞相的年岁毕竟已经不是壮年,四夫人过了好多年才有了头一胎。这让二夫人可愁坏了,她辗转差人联系上了在宫里还没站稳脚跟的淑贵妃帮忙,想着若是这二夫人在丞相府里有些地位,许是对自己也有些好处。 淑贵妃是聪明人,进宫之前就和曹真相熟,当然,她从小想要的位置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妃,又哪里真的看得起曹真这个粗人。可曹真却是一片痴心,即使她入了宫,依旧痴心不变。 当年贤妃盛宠一时,如果不是曹真替她打听来说,贤妃入宫前曾和丞相有了婚约,却因丞相看上四夫人而被解了约,她又怎么会有机会一步步往上攀升。 只是贤妃才死一年多,那四夫人就有了身孕,那时的她不知是怕了还是有了忌讳,总觉得这个孩子的确也留不得。她差人秘密送信找曹真商量,他的回信却让她有些意外,按曹真的意思,女人生产本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她又何必污了自己的手,如果那孩子有幸能见一眼这世,自己便会让那孩子生不如死,如果那孩子不幸胎死腹中,那不只能怪他自己造化太浅。 淑贵妃觉得有理,便告诉了二夫人别轻举妄动,只需在四夫人平日保胎的药里多加一味怀牛膝,剩下的事情就等到瓜熟蒂落即可。 怀牛膝本是化血化瘀的寻常药材,并不难找,用量不多也是为了防止滑胎早产,就这样一直拖到了生产之日。二夫人得了信,只要那孩子落地,门外的死婴早早的候着,就等着一记狸猫换太子。 可那日丞相不知怎么了,偏偏在门外怎么也不肯走,自己安排的人在里头也是着急,加上四夫人难产,场面一片混乱。之后只听得一声婴儿的哭声,丞相再也忍不住冲了进去,四夫人用尽了气力,产后大出血再也没从产床上下来。 丞相悲痛至极,那孩子就是四夫人的来生下世,他又哪里舍得松手,就这样,白少熙被侥幸的留了下来慢慢的长大。 四夫人的事情成了禁忌,那日产房里的人不是得了怪病一命呜呼就是再也找不着人,慢慢的府里的人都觉得是四夫人觉得自己死的冤,来索了那些接生不利的人的性命,渐渐地,府里的人再也不敢提四夫人的名讳。 那白少熙在丞相的庇护下慢慢长大,从来也没有对出生一事有什么疑惑,当然也不应该有疑惑。当年的死婴一直没有机会送进府去,除了极少的人,又有谁会知道这个惊天的阴谋。 是谁说漏了吗?淑贵妃不相信,那年涉事的人曹真处理的干干净净,除了二夫人,丞相府里已经没有活口,那孩子是怎么知道的? 二夫人对此事也是万般不解,字里行间都透着股股的焦虑之情,这事实在是让人费解。二夫人的意思是,蝶熙自从醒来之后,整个人虽然没了记忆,可这性子也和以往大不相同。虽然很少接触,但是远远的看上一眼,都觉得一丝疏远之气不自觉的传来。 这究竟是这么回事? 淑贵妃看完之后一头雾水,不过她向来不喜欢多加揣度不确定的东西,能留的就留下,不能留的想办法毁了就成,本宫可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睿王妃,还能在这枍诣宫里翻出什么风浪来吗? 蝶熙乘坐的马车已经抵达了宫门口,淑贵妃指明让她一人前来,倒让蝶熙讪笑不已,说那鸿门宴上,刘邦还有帮手,这一次自己可就只是单枪匹马,总算自己上一世的人脉派了点用场,否则,真可能交代在那皇宫里也说不定了。 枍诣宫里,蝶熙跪地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淑贵妃亦是一脸温和的笑着,“好了好了,快起来吧,本宫特地命人精心做了些精致的糕点,且尝尝。” 蝶熙笑着称好,看着桌上一盘盘被端上来的点心,心里不禁起了几分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四十章 虚张声势(改) 淑贵妃眼见蝶熙只看不吃,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柔素纤手轻轻一扬,高贵却不是矫作,“少熙快尝尝,这些点心都得趁热来吃的呢。” 这女人,三分娇贵,三分高雅,三分柔媚,却带着一分蛇蝎的歹毒,看得直叫人心里起毛。蝶熙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立刻换上一脸公式化的笑来,“淑贵妃客气了,臣妾多谢淑贵妃的盛情款待。” 淑贵妃并不急,对身边的宫女迎凡摆了摆手,那丫头对一室侍奉的众人使了个眼色,呜呜洋洋的一群人便拜退了下去。 蝶熙还有些不解,一双眼里写满了疑惑。 那淑贵妃不疾不徐的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来品了一口,依旧优雅的慢慢放了回去,执起帕子来拭了拭嘴角,语气温和的问她:“不先尝尝吗?” 蝶熙含着笑,执起杯子闻了闻,抿着嘴碰了碰那水来假装小咽了一口,又慢慢的放了下来。 淑贵妃依旧脸含笑意问道:“本宫听说你过门时受了委屈,现在可过的还好。” 她的眼神总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好似一条媚蛇缓缓的扭动着身躯,诱惑着,让人放松下警惕,可却一不小心露出一口的獠牙,看着让人心里发毛。 “都好,谢贵妃娘娘关怀。”蝶熙见着她的眼睛慢慢的定格来了自己的手腕,不由的缩了缩手,放去了桌下,对她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不知今日贵妃娘娘特地召见所为何事?” “只是前些日子太后刚刚过世,她素来疼爱于你,本宫怕你一时难以接受,找你来叙叙话排解一下忧思罢了。” 蝶熙拜了拜,柔声回道:“都是晚辈应该做的。” “那几日/你照顾的辛苦,皇上也是看在眼里。今次召你入宫,皇上特地吩咐了要好好招待,你看看,本宫还是搞砸了它。” 蝶熙从她脸上丝毫读不出一丝歉意,更是摸不着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只能打着官场的架势想要糊弄过去,“贵妃娘娘客气了,臣妾多谢皇上和贵妃娘娘的美意。” 她向来讨厌官场女人,觉得她们花花肠子太多,今日这一来一去更是让她顿生出一股无趣和厌恶,真想立即起身离开,只是这尊卑身份放着,淑贵妃的好话挡着,让她如同坐如针毡一般。 淑贵妃满意的捕捉到她眼底闪过的一丝不快,果然和那个闹闹腾腾的白少熙大不相同。想着,她抬手替两人各斟上一杯酒来,盈盈说道:“不说这些不愉快了,太后娘娘生前可是最爱饮这清稣酒,来,我们敬她老人家一杯。” 那酒本该醇馥清雅,可不知为何却飘来一股不和谐的邪肆,实在是…… 淑贵妃饮尽自己的杯中酒,对蝶熙扬了扬酒盅,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蝶熙,逼迫之意现于言表。 蝶熙皱了皱眉头,盘算着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若是自己在这宫里发生些什么,倒霉的难道不是她吗?这酒……总不能取了自己的性命来吧。 见着淑贵妃的手丝毫没有想要放下的意味,蝶熙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执起那杯清稣酒来一饮而尽。 淑贵妃见状,立刻笑容更甚的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放下手来继续招呼她。 可蝶熙却渐渐感到一阵晕眩传来。想来不会,自己虽然不好饮酒,可说是一杯就醉又怎么可能,只是两颊烧的滚烫,整个胃里慢慢的翻滚起一阵阵的不适来。 淑贵妃满意的看着蝶熙的样子,慢慢的解释道:“少熙看来是极少饮酒的样子,这清稣酒酒性极烈,素有一杯倒的美称,本宫看你还是先去偏殿歇上一歇可好。”说着,她扬声高呼了一句,“来人啊。” 门外的宫人听到里头的动静,立刻开了门小赶着进来,只听闻淑贵妃不急不缓的指着蝶熙娇声说道:“睿王妃醉了,去请了张御医过来给王妃看看。” 蝶熙只觉得渐渐陷入一片混沌,整个身子逐渐轻飘飘起来,只是胃里一阵阵的翻滚似有脱口而出的奔涌,瞬时了然了她的“心意”。 然而此时的自己已被那两个宫女给扯着要往外走,她胳膊一下吃痛,不由的呲了呲牙,正瞧见淑贵妃一个正中下怀的笑意在嘴角越化越开。 从正殿往偏殿走了两步,蝶熙一下用力的想要挣脱开去,那两个宫女却是凶神恶煞的瞪了她一眼,也不多话,只是重新钳住将她往偏殿拉。 蝶熙愤愤的哼哧了一声,无奈的任由她们被拉进了偏殿,她们也不含糊,立刻除去她的外袍将她扶去床榻,这才恭恭敬敬的候到一边。 这一通折腾,胃里一阵阵的绞痛席卷而来,蝶熙只觉得喉咙里翻腾出一股滚烫的酸意,下意识的四下里寻找恭桶。 “恭桶……在哪儿!” “王妃娘娘,在屏风后头。”其中一个宫女福了福身子,指了指身后的屏风,走来蝶熙身边想要扶她过去。 “滚!”蝶熙第二次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那股酸水已经冒到了喉咙口,再张次嘴,一定会喷出来。她脑中一下清明了片刻,好一个淑贵妃,居然在酒里下了迷药了,从进了门起就在虚张着声势,为的难道就是要这一个小小的镯子吗! 这时的她还哪里有力气甩开健康的宫女,那宫女看似恭敬,手里的力道却大的惊人,蝶熙勉强的挣脱了一下,再也受不了一下吐了出来。 一下脱力,她顺着恭桶缓缓滑脱下来,那宫女抬起她的左手来,才要往下砸去,蝶熙只觉得第二股刺痛喉咙的滚烫翻滚上来,顺势对着那宫女哗啦一下倾泻的干净。 她“啊呀”了一声立刻松开蝶熙,见着一身的污秽,不知所措的跺了几下脚,往外跑去。 蝶熙抹了把嘴,粗喘着气,脚底有些虚浮的往外走了两步,顿觉又是一阵绞痛,重新退了回去。 外头另一个宫女本也要迎进来,听闻里头的动静一时也是进退两难,蝶熙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豆大的冷汗一滴滴的往地上淌。 不行,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脑子里已是一片混沌,她的指甲却死死的掐着手腕,凭着这一丝疼痛带来的清醒,淑贵妃,这死可是你自找的。 方才被拉来这里的路上,正路过了一个佛龛,那佛龛里正供奉着一尊纯金打造的大悲佛母,周围香烛缥缈,那股檀香还让自己为之一振,佛像……吗 这一通折腾,让本就已经虚脱的蝶熙更是没了气力,这滋味谁受谁知道,慢慢站起身来,她只觉得眼前一黑,立刻蹲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门外那个候着的宫女终于逮着机会,一步一步的欺近过来。 第四十一章 破裂 她本就是不怀好意,这一步步的走进更是让人心颤,蝶熙喘的厉害,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抬头的力气都是奢侈。 那宫女走来她身边,立刻捂住了鼻子皱起了脸来,冷冰冰的对蝶熙说:“王妃不要紧吧,奴婢扶您去床上歇息。” “滚……”蝶熙几乎是用哼的才发出一个模糊的音来,见她伸来的那只手,只觉得这枍诣宫污透了,一股愤懑之情由心起,迸发出股力量来挡开那只令她作呕的手去。 她艰难的撑着屏风站起身来,身后那人不懈的又来纠缠,蝶熙使出全身的力气来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借着那股力道虚浮的往前摸索开去。 来时被人夹着,觉得这一路也不算太远,可如今人实在是难过的厉害,一路上不知摔摔打打了多少东西,吓的身后的人一阵阵的惊呼。 一路纠缠推搡,蝶熙几乎要昏倒的时候,才闻到那股越来越浓的檀香,这才再次提起劲来赶了几步。 只是脚底下一个没留神,被蒲团绊了一跤,一下扑向那佛龛,香炉铺洒开去,那大悲佛母佛像也被蝶熙不小心刮落到地上,正压在她的身下。 远处阵阵的脚步声越来越响,想来是淑贵妃听了这边越来越响的动静,怕出了什么状况,正带着人过来呢。 那个宫女也顾不着一地的香灰,想要去将那佛像先放回原位。 佛像不偏不倚的被压在蝶熙的肋骨上,她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痛来,一脸的惨白,下意识的抬手来到胸口。那宫女见状,立刻伸手去够那个佛像。那个佛像虽是纯金打造,却是中空结构,宫女只瞧见蝶熙手指在佛像底上动了动,却不敢再做犹疑,立刻拾起来放了回去。 宫女刚放完佛像,立刻恶狠狠的转身过来拉扯蝶熙,蝶熙的肋骨实在疼的厉害,被那一下拉扯,不由的发出一声惨叫来。 那阵脚步声已经欺近,淑贵妃见蝶熙正穿着中衣,脸上还有些污秽物没有拭净,脸色更是惨白的吓人。再看这周围的情景,香灰洒了一地,好在香烛已被熄灭,没有酿成更大的灾事。 她眼神毒辣的望向那个跪在一旁噤若寒蝉的宫女,语气冷鸷的问道:“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不是让你们好好伺候王妃的吗?” 她有些厌恶于蝶熙的不洁,执起帕子掩了掩口鼻,朝身边的迎凡使了个眼色。迎凡会意,扬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王妃回偏殿歇下。” 蝶熙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几乎是被拖着一般往偏殿去。方才的跌倒,她已经听到手上的镯子敲到地上发出一声不妙的声响,不知这是不是正合了她们的心意。 被拖上了床榻,很快就有人端来盆水,在她脸上粗鲁的抹了几把,总算是让她的小脸看着干净了许多,却更显得惨白虚弱。 御医还未到时,药性却已经发作,回到床上时,蝶熙已是眼前全黑,只凭着宫女的搀扶,才勉强摸到被子里,蜷缩着身子瑟瑟的发抖。 过了许久,太医院的张御医跟在淑贵妃身后缓缓的来到偏殿,垫上迎枕盖上丝帕之后,才探出手指来替蝶熙把脉。 她也不过是有些昏沉,张御医断了脉,立刻跪在淑贵妃面前,“回贵妃娘娘,王妃娘娘贪了些酒不算严重,微臣这就去开些解表的药来,服下好好休息便不会有大碍。” 淑贵妃点了点头,媚眼流转,摆了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张御医刚离开,迎凡立刻会意的弯下腰来扶着她去到床边,蝶熙浑浑噩噩中只觉得有人抬起她的手来,下一刻只听得一阵清脆的“啪”的声响,身边传来了几声惊呼,再往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群没用的东西,还要本宫亲自动手。”淑贵妃的护甲轻轻的划过蝶熙的小脸来,接过迎凡递来的镯子,将它们包裹进丝帕里,这才盈盈的站起身来,对身边的宫女吩咐了声,“一会张御医送来的药汤要一滴不剩的喂给睿王妃,可记得了?” 一边的宫女立刻福下身子接了她的令,恭送着她离开偏殿。 “这会子皇上还在养心殿吧,先让人去通报一声,这小丫头可闯了大祸了。”她微微扬起的眼角画着一分阴毒,满意的握了握手里的镯子碎片,见着内侍监小跑着往前赶,这才坐上辇轿,缓缓的往养心殿的方向去。 养心殿里,永嘉帝正忙于朝政,淑贵妃只得在外头候着,等的时候有些无趣,她便一点点的展开帕子来,拿起一段玉镯的残段来观瞧观瞧。 这南阳玉的镯子一直被太后小心的佩戴在手上,平日里也只得远远的瞧上一瞧,哪有机会这样把玩。这玉质果然非俗物可比,细腻又温润,只是却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她拿着这玉来对着阳光刚要看个透彻,养心殿的门被打了开来,里头的淮王缓步走出,正瞧见她手里还来不及收起的玉镯来。 淮王却不露声色,来到她面前施了一礼,“儿臣给母妃请安。” “是淮王啊,快起来吧。”淑贵妃将手里的帕子一捏,遮去了他的视线,抬手让他起身。见了童贯朝她行礼,这才往屋里走去。 淮王回身看了眼她的背影,流盼转兮,依旧淡然的离了开去。 淑贵妃一人小碎步踱了几步来到皇帝面前,脸上倒有几分伤心的神色,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的对皇上拜下:“臣妾给皇上请安,臣妾犯了大错,还请皇上责罚。” “先起来说话。”皇上皱着眉,看上去心情并不太好,一边收拾起案头的奏折,一边随手抬了抬让她起身。 “皇上前几日下了口谕要臣妾好生招待睿王妃,臣妾不敢怠慢。我们二人正谈到太后娘娘,她心里难过贪了几杯酒来一时醉了过去。臣妾心忧,立刻让人扶着她去偏殿里歇下,谁料得她却一不小心,打碎了太后留下的镯子。” 她说着,有些抽泣的将那帕子递上,表情甚是可惜。 &ahref=>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 第四十二章 寒冰玉 皇上眼神阴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缓缓接过淑贵妃递将过来的玉镯碎片,手指在断层上拂过,似有些犹疑一般,皱了皱眉头,又用力摩擦了一遍,这才拿起那镯子对上阳光照了照。 淑贵妃看的仔细,心里亦是一阵摇摆,见皇上脸色越发的阴沉,已经料到了大概,眼神闪烁了起来。 皇上重新看向淑贵妃,心里盘算了一番,神色有些放柔下来,好生安慰她道:“爱妃多虑了,这可不是太后的那只镯子,只是质地相似,你呀真是关心则乱。” 淑贵妃眼见皇上没有多言,心里先是一惊,很快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暗自哼笑了一声,白少熙啊白少熙,只怪你是丞相的孩子,活该不受待见。 可她脸上却依旧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娇滴滴的声音听着让人生怜,“不是就好,臣妾也是看着像,一时才乱了方寸,没有查清事实就来叨唠皇上,还望皇上赎罪。” 永嘉帝摆了摆手,朝事诸多,他没心思去管这后宫的矛盾。本想摒退了淑贵妃,可转念一想,两个儿子都不在,她这个时候来找睿王妃的茬,难保不是为了争储一事。方才她说那孩子贪了杯?呵,进来宫里处处讲得规矩,谁有可能在这宫里放了肆。 想着,他扬声“诶”了一声唤住正要跪安的淑贵妃,转头对外头候着的童贯说:“你一会去太医院,让孙御医给那个小丫头治一治。” 童贯应了声,先行告退下去。淑贵妃脸色微微一僵,立刻微笑着也跟着跪安了离开这养心殿。 淑贵妃才上辇轿,一边的迎凡见主子脸色不好,立刻紧张的轻声问道:“娘娘,现在……是回去吗?” “不急。”淑贵妃低头玩弄了几下护甲,这才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童贯离开的方向,“绕个远路吧。” 偏殿里,张御医亲自端来了煎好的药,只是这药却奇怪的没有冒着热气,反而碗周却绕着些白气,而张御医也没有直接端着,而是包裹了厚厚的布条来。伺候的宫女不明事理,还想接过去,却被张御医紧张的拦了下来,“别多事,快扶王妃起来。” 那宫女立即抿起嘴来,将已经昏沉的蝶熙扶起身来,两只手捏住她的小脸,迫使她张开嘴来。 蝶熙浑浑噩噩间,只觉得一股冷寒异常的苦涩液体沿着喉咙一路往下,整个人为之一震,立刻清醒了数分。张开的眼睛正好对上张御医喂来的那勺药来。 区区一个御医竟敢如此放肆!她本能的动了动肩膀,却发现整个人都被钳制住,想要闭上嘴,却发现那个掐着自己的人力道极大。 眼见蝶熙越来越挣扎,那张御医一时也是惊慌失措一般,立刻低吼道:“都……都愣着做什么!压住她,快把药灌下去!” 蝶熙只觉得一只冰凉过寒冰的碗边抵在自己的嘴边,一汪冰泉顺着自己的喉咙流进胃里,一股看得见的冷气在体内四处乱窜。这时的她已经被放了开来,整个人却像被冰冻住一般,只能无力的张着嘴吐着舌头。 “张御医……这是……”那个钳制住蝶熙的宫女手上也沾了些药汁,整个手上立刻泛起了冻伤一般的青紫色。 张御医看了眼,放下手里的碗,对那宫女冷言说道:“你且去将手泡在热水里,和这只碗一起,别叫人瞧见。” 那宫女哪敢怠慢,小心的捧起布条包裹的药碗,小跑着离了开去。 张御医再次看了眼蝶熙,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心跳的像擂鼓一般,急急的收拾了自己的药箱,出了门去。 蝶熙只觉得一股熟悉的冷意袭来,上一次有这感觉的时候还是在出使途中,后来才知道这是寒疾发作。现在虽然已是四月,然而她却感觉被寒冰紧紧的裹进其中。 寒冰玉……淑贵妃真是下了功夫了……蝶熙每个毛孔里都渗着寒气,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里狠狠的骂了声娘。 淑贵妃回来的时候正巧和孙御医打了个照面,孙御医是御医中资历最深的一位,当然年事也是最大的一位。这样一位老者行了礼也花费了些时候,这才跟着淑贵妃一同往偏殿走去。 一路上的狼狈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是孙御医浸淫官场多年,这后宫里的事情如何自处他自然是清清楚楚,这一路只顾得垂眉恭顺,看得出看不出的都当成空气。 众人再次踏入偏殿,只觉得一股异常的冷寒之气扑面而来,一边已经跪下的宫女正在瑟瑟发抖,也不知是被这股冷气侵袭,还是被这异样震慑。 淑贵妃一脸安详,淡淡的看了眼床榻里昏迷的人儿,嘴角勾起一抹淡得不易察觉的笑来,坐到一边并不多语。 孙御医也是听闻过寒疾的人,却也被眼前的情景震慑。 四月的天里虽称不上热,却也是暖洋洋的一片,可眼前见着的这个孩子,却愣是像被扔进冰窟的干尸一般。莫要说这脸色唇色已是惨白一片,连着睫毛上都像是被挂上了冰霜一般。 他咽了口口水,摆手让人将蝶熙的手拿出来,上前的宫女探手过去就是一惊,不可思议的对着被冻伤的手哈起气来,无助的看向孙御医。 寒疾……发作了。 他心里似有股不详的预感,都说这孩子冬日里极容易犯了寒疾,所以丞相对她可谓贴心的照看,可在这皇城里,她怎么会犯起了寒疾。 他的厉眼扫向一旁的张御医,张御医却一脸无辜的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正斟酌着如何开口,一旁一直淡淡看着的淑贵妃忽然开口问道:“孙御医这是怎么了?看这孩子的模样难道不是犯起了寒疾?怎么还不医治?” 孙御医老迈的身子慢慢转向淑贵妃拜了拜,顾不上再多的礼节,亲手将蝶熙的手垫上迎枕盖上丝帕后,探出手指来替她把了把脉,脸色一下阴郁了起来,满是皱纹的脸上积蓄起了一丝怒气,瞥向身边的张御医。 寒冰玉,宫里的娘娘竟要对一个宫外的孩子下这般毒手。 &ahref=>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 第四十三章 声东击西 小白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工资翻倍~~要撒有撒~~~~么么哒~~~~ 淑贵妃见他似乎了然于心,微微笑了笑,问道:“孙御医可是确诊了,怎么不开方子?” 孙御医驮着身子缓缓跪去她的面前,虽是低着头,身子却在微微起伏,声音略有颤抖地回她:“回贵妃娘娘话,王妃这次寒疾来的凶险,怕是一般的法子治不得。” “哦?”淑贵妃依旧含着笑,“这还正是巧了,前些日子晋王留给本宫一些天诀草,说是要赠给这孩子去医治寒疾,你看看这药用不用得?” 孙御医顿了顿,天诀草是被称作天上有地上无的珍贵药草,性极寒,以毒攻毒医治寒疾确有起效。可他听闻若主者体弱,极有可能适得其反被寒气反噬殒命,更重要的是,主女者服之,易致不孕。这孩子当下已被折腾的空虚异常,如果这个时候勉强服用,恐怕…… 见他不语,淑贵妃慢慢拢去嘴角的笑意,问道:“怎么,孙御医觉得本宫的建议不好?” 一边的张御医也帮腔道:“是啊,《孟子》有云,医者,仁术也。这孩子都这样了,还是……” 孙御医狠狠瞪了他一眼,恭敬的对淑贵妃回道:“微臣不敢。” 他自知得罪了宠妃的下场,只是事关人命,他犹豫着想要回旋一下,“天诀草药性极烈,而且王妃这寒疾发的诡异,怕这事需要圣上裁夺。” 淑贵妃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老东西果然是看出了寒冰玉来。她冷冷的说道:“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管这些小事,这事本宫做主,你赶紧熬了药治好这孩子。” 天诀草熬制成汤,淑贵妃早已离开了偏殿。侍药的宫女勉强将一碗药汤喂了蝶熙喝下,便立刻有人来要将她送出宫去。 枍诣宫里已经没有孙御医继续停留的理由,他只得收拾起自己的药箱,深切的看了眼那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心里暗叹一句,愿她吉人自有天相吧。 他才离开枍诣宫没走多远,便见着宫墙边有一抹不该出现的身影正在徘徊,往前走了几步,正对上淮王转身面向他来。 淮王自打养心殿外见着淑贵妃手里那只镯子,心里就已经起了不详之感,去给母妃请安时也是心不在焉,没说几句便离了开去。 打听之下,听闻孙御医被派去了枍诣宫,他便在他回太医院的必经之路上候着。说是心焦,其实他并没有什么资格过问,只是心里难过,却又有股发不出的愤怒被压抑着,这才一直坐立不安。 好容易见着他出来,淮王立刻迎了上去。 孙御医见状,立刻就要跪下行礼,却被他一把拉住,“这里不方便说话,孙御医这边请。” 淮王说的不响,眼神却是坚毅,孙御医点了点头,跟着他去了一处更隐蔽之所。 “她……怎么样了?”淮王想叫熙儿,却是越了规矩,要叫那声睿王妃,却更是万般不愿意。 孙御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了蝶熙的病情,还是为了他这份痴情,缓缓的摇了摇头说:“王妃醉酒,空乏之际又犯了寒疾,此刻淑贵妃下令强用了天诀草,怕是……不太好。” 淮王见他说的婉转,皱了皱眉问道:“王妃醉酒?又犯寒疾?” 这绝不可能。从小到大自己从不让她碰上一滴酒去。更何况就算是上吐下泻,怎么可能犯了寒疾! 孙御医正色的看着淮王,问道:“殿下可知寒冰玉?” “你是说……!”淮王脸色闻之巨变,先是一惊,随即冒出一股无明业火来。 寒冰玉制成极为复杂,需要将冰晶一次次提炼,即使是极小的一颗,也需要花上极深的功夫。这一颗小小的寒冰玉力道却是极大,即使是烧的滚烫的开水,也能快速冷却,奇就奇在,这液体虽是比冰寒,却依旧能流动。 “那……用寒冰玉逼出的寒疾若是碰上天诀草,可有存活的可能?若是没有,用……” 孙御医没想到淮王竟然想用那物,立刻打断他道:“淮王殿下,您应当知道微臣位轻,本不该多言,只是为医者不忍,才多说几句。更何况您应当知道,天诀草服下没有回转的可能,即使是用龙契回天,也是徒劳,现在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淮王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摆了摆手让孙御医先行离开。独留一人处,才生出一股杀气来。 好一个晋王,好一招声东击西,先趁着他自己和睿王都不在京,假借淑贵妃的手请了睿王妃入宫。王妃在宫里出了事,大家只会猜度是不是在王府里过得不畅而借酒抒情,宫里的事情讳莫如深,王妃回去便是病重危急。 若是她活了,那也是身体亏空,其中缘由被深锁进宅门深院谁又能知。若是死了,那更是合了他们的心意。到时候晋王只要多去丞相府里走动走动,把所有的脏水泼到睿王身上,睿王在大婚之日给的难堪怕是丞相一辈子都忘不了,如今嫁进府去的爱女又平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任那个做父亲的都不会在坐视不理。 睿王一向深受父皇器重,多有处理机要政务,很多事情连丞相都不知情。这般情景之下,晋王若是多加笼络,晓之以理,挑拨丞相和父皇之间的微妙关系,而拉拢了丞相去了晋王势力,那晋王不就是得了大多文官之口?到时候胁以兵权,天下可就要乱了…… 淮王对着皇位的嗅觉本没有那么敏锐,可一想到蝶熙被人陷害至此心里那股杀气不由又盛了许多。 凤修筠,你若是护不得她,就别怪我抢了回去! 蝶熙被送回王府,主事的人对她竖着进横着出的缘由说的模糊,净琦急的眼泪直流。送走了宫里的人,府里的大夫被立刻请了过来,只是细细把脉之后,也只能空摇头。 “大夫,您倒是说呀,王妃这究竟是怎么了?”净琦拉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哭求着他倒是给个说法。 府里的大夫却只能摇头,不是他不想说,只是这脉象他也实在是不知道啊。 净琦回过身去看着床榻上一动不动的人儿,探手去试了试她的鼻息,只觉得气息微弱的厉害。正着急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飞快的往门外跑了出去。 第四十四章 疑惑(补) 门口的飞尘被吓了一跳,立刻把净琦给拦了下来,厉声喝止道:“王妃都这样了,你要做什么!” “我要出去找人救她。”净琦极力的想要挣脱开飞尘,无奈飞尘力气极大,她的努力只是幻化的泡影。 “你站住,你要找谁?你又能找谁!” 净琦吸了吸鼻子,也是一阵委屈,“我想找轻衣卫的淼,你认识吗?” 飞尘不作答,只是微微眯起眼来。淼?王妃跟着的那个轻衣卫? 净琦明知本不该多说什么,只是一想到床榻上将死的蝶熙,一下忍不住哭出了声来,“王妃进宫之前不是找过她吗?我听她说,那个淼是有神医的徒孙类,她连黑麒蚁都弄得到,寒疾一定能治好是不是?” 飞尘喉咙一紧,只觉得手心里冒出了一股冷汗来,稍稍调整了下气息,才平下心来对净琦好言劝道:“寒疾你也知道,无药可医,你这么折腾还不如去搬些火盆来让王妃温暖起来,进去吧。” 门是出不了了,净琦心里明白,沮丧的低着头只得转身回去。 蝶熙的脸色依旧不好,净琦已经进进出出了多回,自己都记不清换了多少次热水,加了多少次碳火。只觉得每次触碰到她的身体,都是一阵阵透心的冰寒。 这一次不一样。净琦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她却隐隐中有一丝不安,总觉得这一次会出了什么事来。 过了几天,看护的累极的净琦还趴在床沿边浅眠,只觉得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实在困的厉害,想要起身,身体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倏然,她忽然觉得头顶上被一阵寒意抵着,下意识的弹坐起来,正对上蝶熙微微睁开的眼眸。 她的睫毛上像是挂着雾气,原本应该明朗的双眸被蒙上了纱,灰霭的可怕。 “主子……”净琦见着她慢慢的转醒,听着她微弱的呼吸,几乎是立刻,崩坏了她最后的一丝神经,一下哭了出来,“您怎么搞成了这样!究竟是怎么了……” “我……饿……”蝶熙动了动唇,却没发出一丝声响。 净琦听不见,立刻俯下身去,蝶熙蓄起力来吃力的吐出个音来,“饿……” “好好,您等着,我去熬点粥。” 蝶熙的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净琦的声音和身影都模糊的厉害。 是又死了一次吗?她想动一动手来,却发现手指异常的沉重,却好在能感知到它的存在;胃里空空如也,仿佛在微微的烧灼,却好在能感知到它的存在,重要的是,整个脑袋虽然昏昏沉沉,但淑贵妃的嘴脸,枍诣宫的事故,寒冰玉的冰冷都还能一一想来。 不是一场噩梦,却是她引起的一场自/焚,却是为何,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在床上调养了几天,蝶熙终于能自行坐起。净琦这才有些放下心来,犹犹豫豫的不知怎么开口。 蝶熙醒来之后她原本想求飞尘给睿王去封书信,飞尘却问她究竟知道多少原委。的确,她知道的不过是醒了还是昏过去,其中晦暗她又怎么能知。冒冒失失的给主子这样一份书信,只能平添睿王的不快和担忧。 蝶熙的气色依旧不好,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般,即使醒着也是迷迷糊糊。五月的天里,天气和暖,她却依然盖着厚厚的被子,四肢冰冷。 “怎么了?有什么就说。”蝶熙实在看不过去这个一直快人快语的丫头一脸的憋闷,无奈的扯了个笑来引她来问。 自己这样怕是要养上好久,醒来之后自己已经暗暗的替自己把了个脉。上一回寒疾发作之后的脉象已经让自己心颤,这一次却是相反,心中犹如一潭死水一般。自己究竟是在被迫喝了那寒冰玉的药汤之后又被做了什么?为何会…… “宫里把您送回来的时候说的模糊,说是您忽然寒疾发作,好在淑贵妃处置得当,及时给您服用了天诀草,否则就是大罗神仙都保不了您了。可是您出去的时候明明是好的呀,而且天气已经转暖,怎么可能寒疾发作嘛。” 蝶熙见净琦小脸皱的快要纠结成了一团,觉得好笑的乐了乐,“既然知道不可能,当时是被诱发的。” 净琦还想发问,蝶熙却微微摇了摇头,“净琦啊,不管以后我们会不会被锁进那道宫墙,你都要记得,发生在弱者身上所有的事都是合理的。只有赢了才有机会开口,否则怪不得被扫地出门。” “这是……什么意思?您究竟在宫里被怎么了?”净琦心里暗暗吃惊,自己也是相府出身,听过的事情并不在少,但是亲眼见着,却还是头一遭,心里本能的生出一股排斥心来。 “意思就是,我还活着,要让有些人不高兴了。” 蝶熙阖上眼,表示不想再多说什么。净琦只得乖乖闭上嘴,替她掖好被子禁声退去一边候着。 天诀草吗?蝶熙在脑子里仔细的搜索着这个名字,却是毫无结果。果然这不是毒药吗?那为何这淑贵妃会让自己服用呢? 现在细细想来,从当时进了枍诣宫的宫门起,自己已是瓮中之鳖,不管有没有喝了那杯酒,那碗寒冰玉的冰水是怎么也逃不掉的,可是她为什么执意要让诱发自己的寒疾呢? 果然重点是这个天诀草吗? 蝶熙想不明白,只想赶紧好起来。白少熙落下寒疾是因为凤修筠,凭借这么多年对白少熙的愧疚,那么在他的书阁里说不定能找到相关的记载也说不定。 那日之后,蝶熙强迫着自己多吃些多睡些,虽然总觉得身体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一般,空乏的厉害,却总算是一点点的在好转。 过了好些日子,终于能够下榻走上一走,她便再也忍不及的要往书阁那边去。 净琦一路上“哎呦哎呦”的叹气个没完,反正都已经在走了,何必急于一时。蝶熙却是丝毫不领情,一边走还一边问她有没有近路可以抄。净琦被问的没辙,只得带她往花园的小径里去,没曾想却遇到了一个新面孔。 第四十五章 渐显 净琦拉了蝶熙一把,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人,就是那个侧妃廖氏。” 她故意把廖氏说的很重,想要提醒着蝶熙那段面饼的悲惨过去。 蝶熙却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注意全被她正在逗弄的那个孩子吸引了过去。 侧妃廖氏新之,永嘉二十四年过门,次年诞下长子,如今也已经是个五岁的孩子了。远远看着,这个孩子确实和凤修筠的眉眼有些相似,让蝶熙的心里生出一份心系来。 她缓下脚往前走了几步,廖新之听着有些动静,抬起头来也是一脸的惊讶,立刻领了孩子过来向蝶熙行礼。 “妾身廖氏向王妃娘娘请安。”“子瑜向王妃请安。” “都起来吧。”蝶熙抬了抬手,满意于廖新之的乖顺,却也途生出一丝戒心来。 廖新之让侍婢领了孩子离开,恭敬的候在一边请蝶熙去亭里坐坐。蝶熙微微颔首,走了一路确实是有些乏了。 两人入座,廖新之依旧微微低着头,蝶熙笑了笑问道:“孩子多大了?” “回王妃的话,已经五岁了。” “你跟了殿下也好些年了吧。” 廖新之眼神闪烁了一下,柔声回道:“也有六七年了。” “都说廖氏的手艺极好,不知能否赐教一二呢?” 廖新之惊讶的看向蝶熙,立即垂下头去,一副怯怯的模样回道:“额……王妃言重了,若是王妃有什么想学的,妾身自当告知。” “那……殿下爱吃什么?” “这……”廖新之绞了绞手指,思索了一下才回道:“殿下最爱食鞭蓉糕。” 蝶熙“嗯”了一声不再多问,客套了几句站起身来便要离开,廖新之立刻起身作福,“妾身恭送王妃娘娘。” 离了开去,净琦这才走了过来,看她一脸的欣喜,蝶熙的脸上画了个问号。净琦有些洋洋自喜的模样对蝶熙说:“您不觉得她比那个夏氏要好的多吗?” “我倒喜欢夏氏多些。”蝶熙笑了笑,这个廖新之,看着服服帖帖,谁知道脑子里想些什么。至于那个鞭蓉糕嘛,也不知是不是凤修筠真的爱吃,不过不管他爱不爱吃,这种宫廷里最难做的点心对她来说都如天上的星星,只可远观,欣赏而已。 蝶熙心系天诀草,到了书阁也没把这事按在心上。净琦本也是个粗线条,看蝶熙忙着找天诀草,一帮忙也把这事给忘了个干净。 一连几天,两人都在书阁里翻翻找找,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本旧书里找到了关于天诀草的记载。 蝶熙坐在案边有种虚脱的无力感,恍然间明白为何脉象会显示自己难以受孕。 这位淑贵妃真是下了功夫了,先让自己虚空之际诱发寒疾,如此状态下服用天诀草,按理十之有九自己应当被寒毒反噬而死在睿王府。如果一不小心苟且活了下来,也是一只下不蛋的母鸡,她自以为大婚之时凤修筠是本性流露,往后的种种不过是惺惺作态给皇上和丞相做个样子,没有了价值的睿王妃只有被弃,到时候…… 啊,这一套连环计使得真是漂亮。蝶熙都忍不住想要给她鼓掌称好,可是说起来也有几分奇怪,这天诀草说来寒性极强,那样的自己为何能够活下来?如果天诀草是假,那为何脉象上又会如此? 蝶熙放下了书,倚在椅背上,神色看着纠结又困惑,净琦不禁问道:“怎么了?上头写了什么?” 蝶熙努了努嘴,净琦拿起书来细细找来,心里也是一惊,易致不孕四个大字在眼前不断的放大,她不解的看向蝶熙,眼里在奢求着一丝希望。 蝶熙却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是真的。” “怎么可能!”净琦一把把书摔在桌上,扬着嗓子吼道:“什么破书!乱写些什么!这不可能!” “好了。”蝶熙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并没有告诉净琦脉象的实情,反而拍了拍她,转身出了书阁。 临近六月的百花朝会,宫里宫外都是一派热火朝天,只是京中的几座王府里一丝热闹都没沾上。 晋王去了云苓之后心里愤懑难消,哪里还有什么心情管屯田之制,一路下来的苦水都不住的往谢将军的府上倒。 谢将军好言相劝之下,总算让这位心气高傲的晋王先去了该去的地方,只是两人之间的联系却是从没断过。 当远在南境的手书被送来衡王府上时,这位一向清风素雅的皇子脸上终于露出的本性来。 寒墨在一边看的真切,虽是默不做声,却也了然自家主子的心意。 衡王看似漫不经心的将手书的四个角重新抚平,小心是收进信封里,放进暗格里保管妥当,这才放下心来。 寒墨小心的问道:“殿下,可是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当然是好消息,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衡王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如同稳操胜券一般扬起了嘴角,“熬了这么多年,总算熬到头了。” 寒墨微微侧了侧头,轻声问道:“殿下是意思是?” “《永嘉典记》可以完本上奏了,晋王,呵,等他回来都不知会是怎么一般风雨呢。” “可是前些日子您不是才派人去拖住他,不让他在百花朝会前赶回来吗?” 衡王转过头来看着寒墨,冷哼一声说道:“寒墨,你忘了他留在淑贵妃手上的……天诀草了吗?” 寒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噎在喉中。是衡王特地嘱咐了晋王,让他手上留着些放在宫里,是他故意纵容,让晋王对睿王妃得到镯子一事记恨膨胀,也是他,悄悄找来些外形极其相似的草药,让自己的母妃在向淑贵妃请安时,暗动手脚替换去了大半。 衡王见他已然明白,再也不做掩饰的笑出了声来,“所有人都以为凤修筠对女人绝无好感,谁又会知道这厮对那个丫头可能动了真情,无论真假,自己的女人受了委屈,哪有一家之主会忍气吞声。你且看着,凤修筠那个阴险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我们再好好的替晋王铺上一路好送他一程。” 第四十六章 鞭蓉糕 凤修筠抵达京师的时候,天色已然不早。路上也有人提议再宿一晚,反正一路赶的着急,误不了时辰。然而他却都置若罔闻,一个多月的时间,京中平静的仿佛一潭死水,唯一被激起涟漪的也不过是淮王协理朝政。 远在南境的晋王那边虽有所斩获,但于现在的胶着并无益处,即使是晋阳那边有了些眉目,怕也只是一个开端。这沾上手的湿面要能去的干净,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他最担心的还是事态越扩越大,届时牵连甚广,怕会是一桩血案。 钧浩见着自家主子心情并不大好,也是禁声观瞧,只盼着府里那位姑奶奶别再火上添油,在这段时间里惹了什么事端来才好。 睿王回京的消息传来府中,蝶熙也不敢怠慢,收拾起了心情换了身衣裳,去了他殿前准备迎接。 接近黄昏,凤修筠才和钧浩走来。蝶熙见他们二人行色匆匆,脸色焦虑,掂量着可能是巡视途中发现了些什么,自觉的不多言语,福身向凤修筠请安,“妾身恭迎殿下回府,殿下离开的久了,还是先洗尘吧。” 凤修筠伸手抬了抬她的胳膊,看着她的小脸皱起了眉头,“脸色怎么这么差,人也憔悴了许多,怎么了?” 蝶熙摇摇头,并不多话,一边的净琦暗地里戳了戳她,她却依旧默不作声,只是微微笑了笑。 凤修筠觉得奇怪,对净琦问道:“发生什么了吗?你说。” 净琦刚想开口,蝶熙却拦下了她的话头,“只是着了风寒早就好了,殿下挂碍了,一路辛劳还是早些歇息吧。” 说罢,蝶熙福了福身子,不再多做逗留的转身离了开去。 凤修筠眯缝着眼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疑团渐浓,向钧浩吩咐道:“去把飞尘找来。” 他刚进去屋里换了身衣裳,门外便有人来传话来说侧妃廖氏已经备了膳。凤修筠想了想,便让人送了进来。廖新之唯唯怯怯的请安之后立在一旁也不多话,这到让凤修筠觉得有些对不住她了。 自打她有了孩子被晋了位,自己见她的次数几乎是掰着指头都算的出,要不是看在长子的面上偶尔还会去走动走动,大多时候都是她主动送来些吃食罢了。 “本王忙于朝中事物疏忽你了,一起吃吧。”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廖新之坐下,一边让人又添了一副碗筷来。 廖新之诺诺的点了点头称好,坐在他的对面只是低着头,偶尔抬眼瞟上他一眼,也是立刻红着脸又垂了下去。 这让凤修筠心里刚起的怜悯成了一股厌烦的不悦来,廖新之本就是丫鬟出身,没见过世面性子一直如此懦弱。不如夏乐菱那般跋扈也没有蝶熙的那份灵性,硬是相处只有一股沉闷。 廖新之见他脸色越来越阴沉,更是不敢多吃什么,凤修筠刚停下筷子,她便赶紧也放下了碗,两只手在台下微微捏着衣摆。 她向往又敬仰,可是每每亲眼见着凤修筠这张妖冶绝美的脸庞,又生出一股怯意,这样的胆小自己她都厌恶,又何况是睿王殿下。 凤修筠见她低着头的样子,叹了口气,刚想下逐客令,廖新之却快一步说道:“殿下许久没去看看子瑜那孩子了,前些日子师父还夸了他,说他诗书有了进步呢。”说着她有些期盼的稍稍抬眼望向凤修筠。 凤修筠沉默了片刻,点头称好,见她露出一丝欣喜之色,也只能摇了摇头。 去了廖新之的住处,凤子瑜这孩子却完全不似他的母亲那样,请安之后落落大方的回答着凤修筠的问题。凤修筠见他站姿也颇为挺拔,终于露出满意的笑脸来。 父子俩正聊的开心,门外的侍婢忽然进来传话,“殿下,侧妃娘娘,王妃娘娘来了。” 凤修筠奇怪的看了看廖新之,点头让她进来。 廖新之见状,立刻赔笑道:“殿下勿怪,前些时候妾身碰着王妃,正聊到了点心,之后便时不时的王妃会来坐坐。” 凤修筠“哦”了声,脸色不自禁的温和起来,原来是为了点心,小东西还是挺上心的嘛。 蝶熙进了屋,见了凤修筠不由的一愣。方才才回去屋里,廖新之那边就遣了人过来,说晚膳之后如果有空想请她去坐坐。可能是前些日子里说到了鞭蓉糕,想着凤修筠回来的脸色不好,怕是明日呈报前还要思量着,今日是没空了,没想到……他怎么在这儿。 蝶熙明显漏了一拍,这才福下身下向凤修筠行礼去,“妾身给殿下请安。” “妾身给王妃娘娘请安。”“子瑜给王妃请安。” 凤修筠抬手免了众人的礼数,对着蝶熙招了招手,让她过去他的身边。 才起身的廖新之忙笑着开口道:“殿下关怀王妃,王妃又爱重殿下,真是一段佳话。殿下您有所不知,王妃说您爱食鞭蓉糕,特地让妾身去寻了做法要学呢。” 蝶熙才递将过去的小手里立刻传来一僵,抬眼去看他,只见得他脸上的笑意一下全被拢去,只剩一片乌云密布,他眯缝着眼露出危险的凶光看向蝶熙,“鞭蓉糕?” 蝶熙咽了口口水,还来不及辩驳一声,只觉得身子被狠狠的甩了出去,腰椎正撞上身后的桌角,小脸一下煞白,呲起牙来再也发不出声。 屋里的三人讷讷的看着凤修筠怒气冲天的离了开去,廖新之这才反应过来,过去想扶蝶熙起来。没想到蝶熙却已经倔强的撑着桌子慢慢的站了起来。 看着蝶熙嘴角勾出一丝冷笑,廖新之还想辩驳些什么,却被她伸手挡了下来,“是本妃糊涂忘了事先声明,廖氏如此精明,却忘了本妃素来最讨厌的,就是背后捅刀子的人,你可要好好精明下去,否则再有下次,见血的可不定是谁了。” 说着,她撑着腰,痛苦的低吼了声,“净琦,回去。” 凤修筠一脸盛气的回来自己房间,对着跪在面前的飞尘恶狠狠的一字一句吐着字问:“说,这些日子,她都在做什么!” 第四十七章 领罚(改) 飞尘还不知道在廖氏那边发生的事情,谨慎的抬眼看向钧浩,见钧浩亦是一脸沉重的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已经了然了几分。 “回殿下话,您才离京没多久,王妃便被请进宫里,只是送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陷昏迷。宫里说的暧昧,只说是王妃醉酒吐的厉害以至复发了寒疾,好在宫里用了名贵的草药已经遏制了病症。王妃醒来之后疗养了许久,之后便推说在床上呆的久了闷得慌,整日整日的泡在书阁里。并没有什么大事。” “宫里?”凤修筠阴鸷的眼神紧紧的盯着飞尘,“哪个宫的?” “说是淑贵妃的宫里,得了皇上的旨意要犒劳王妃娘娘前些日子照拂太后辛苦。”飞尘的声音明显低了一些,隐隐听出凤修筠话里有话。 “她在枍诣宫里醉了酒?”凤修筠语气平和,却让人听出一丝寒意来。 “……是。”飞尘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回他。 凤修筠怒不可遏的捶了桌子一记,面若寒霜的吐着字来,“淮王管的紧,她从来没喝过一滴酒!” 一边的钧浩见状,立刻开口劝他:“殿下息怒。” 凤修筠调整了下气息,才对飞尘问道:“本王出去前特地嘱咐你,看牢了王妃,你便是这么看的?” “殿下赎罪!”主子如此盛怒却不多见。飞尘闻言,立刻伏在地上请罪。 凤修筠有些心烦的挥了挥手,“下去领罚吧。” 飞尘不敢多做停留,拜退之后出了屋子。凤修筠合着眼摆了摆手指,让钧浩跟上他去,钧浩会意,拜过之后立刻跟了上去。 独留一人的凤修筠深深吸了口气,想着朝事诸多却又被家事纷扰,不由生出一股闷气来。虽不知她是何处听来的鞭蓉糕,但因此物而引出的惨剧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只是如此,自己却又再次失控的那般对她,想到方才她可能撞到了哪里,脸色一阵惨白,心里不由紧抽了一下,一股心疼油然而生。 意外醉酒,又发寒疾,却被名贵药材控制?呵,谁人不知她的寒疾无药可医,若说这贵妃宫里有什么药材他才不信,但论手段,怕是只有一种可能。 她在书阁中翻找了几日,是已经知道了真相吗?那为何方才不向自己诉苦还拦着丫鬟……都这样了还受了那一下…… 想着,他不由的扬着嗓子传了一声,“来人,把府里的大夫找来。” 飞尘才离开,后脚就被钧浩赶上,他却是一脸的愤愤不平,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钧浩笑了笑,问道:“怎么,为了个女人受了责罚,怕以后在府里混不下去?” 飞尘白着眼叹了口气,“您说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宫里来人传话我也不能拦着不让去啊,送回来之后大夫也说不明白,我也不能贸贸然的传了书信给殿下,平添了他的烦恼吧,这倒反成了我的不是了……” “你就没明白殿下为何要罚你。”钧浩一脸和气的搭着他的肩膀,拉慢了他的速度,这才说道:“殿下吩咐的事你拖沓不利,那是不忠,殿下让你领罚你却是一脸愤懑,那就是不义。 我们都是殿下最信任的人,是要助他成大事的左膀右臂,对他的命令必须执行彻底。你本就对看着王妃一事心里颇多意见,那日采花贼人来到府门前闹事,你便没拦下她去就是失职。殿下不是没给你机会,这一次关乎王妃性命,他自然会处罚的重些,但你要明白他的用心。” “钧浩哥……”飞尘愣愣的看向钧浩,低下头去想了想,便释怀的笑了笑说:“这错便认了,往后王妃的安危我会记挂在心的。” “又错。”钧浩笑了笑,“你要记挂的只有殿下的命令,其他的都与我们无关。” 飞尘怔了怔神,亦是回了个笑去,“多谢钧浩哥提点,我懂了。不过我们这位王妃可不好看,您可知道宫里传完话,她第二天就去了轻衣卫,我还以为要找什么帮手呢。” 钧浩闻言,神情有些紧张的问道:“她去了轻衣卫?为何?” “我也不太清楚,看她跟了位叫淼的姑娘,长得水灵灵的,之后进了家茶馆,说些什么我也听不清楚,好像说什么杜什么,柳州什么的。哦还有,出了事之后,她那个侍婢还提到了什么蚁。” 飞尘努力的回忆了下,实在记不清楚,只得摇了摇头,钧浩却是字字锥心,神色一下多了几分惶惶。 府里的大夫还没从蝶熙那边回来,凤修筠只得先起笔去写翌日要回陈的简报,心里却是越来越焦,深深叹了口气,一把扔下笔去,才要出门,却见着钧浩正一脸慌张的赶了回来。 翌日早朝退去,凤修筠便被唤进了养心殿。偌大的殿内被摒退了左右,只独留了父子二人。 凤修筠跪拜之后恭敬的举起奏本,“儿臣巡查归来,呈上简报,请父皇御览。” “不用给朕看,你直接说。”皇上脸色威严,抬手让他起身回话。 凤修筠直起身来扬声回话,“回父皇话,儿臣巡视晋阳,确实发现晋阳府中多位高官已被策反,其中官位最高的当属晋阳左布政使何旭,这是儿臣在他房中搜出的逆画来。” 说着,他走前几步,将那副画作递了上去。 皇上看了眼凤修筠,缓缓打开画卷。却见其中是一位体态怪异的女子。他移开眼看向凤修筠,站起身来抖开那副画,将其上下倒转,又背了个身,这才看清了这幅画的本来样貌。 “倒作画,他倒是想的周全。”皇上冷笑一声,又奇怪的“嗯”了一声,看向那几个题词。 “回父皇话,这几个字用的是他们神威的暗语之一,解开之后的意思是,虚华之花。”凤修筠微微低着头,嘴角上似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嘲讽一般,淡淡的解释。 “哈哈哈哈哈,这倒有趣,虚华之花,神威竟明目张胆到了这副田地了吗?” 第四十八章 秘影昭文 皇上随手捏起画卷扔到桌上,重新坐了回去扬了扬手,“你继续说。” “在审问之中他虽极力辩驳,但儿臣却在他府邸的暗格内找到了神威的黄帛。何旭见状便也缴械投降不再顽抗。据他的供述,神威与《秘影昭文》之间有牵扯不清的关联,但具体相关他也说不清楚。另外儿臣还在晋阳探到了一件奇事。” 他顿了顿,这才说道:“神威拔除轻衣卫暗桩一事,似有内幕。据轻衣卫成员所述,作案者极有可能是轻衣卫的前玄武,空。” “前玄武?”皇上面露疑惑,对此人似乎陌生的很。 凤修筠微微抬眸望向皇上,提醒他道:“不知父皇是否还记得永嘉二十三年在小谷城发生的那桩旧案。” 眼见皇上面露微愠,凤修筠嘴角不易察觉的扬了扬,继续说道:“此人似乎还与少保灭门一案脱不开干系。” 一下提及两件心结,皇上的脸色逐渐阴郁起来,“怎么,你的意思是说,一个死人在翻弄风雨不成?” “儿臣不敢诳语。”凤修筠恭歉的拜了拜,这才解释道:“轻衣卫中有人认出了他的剑痕,才由此断言。” 皇上听罢,慢慢的撑着站起身子,紧锁的眉头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犹豫,却立刻被冷若寒霜的表情替代。 他背着手慢慢踱到凤修筠的身边,语气阴沉却又有丝悲凉,“若真是如此,真是叫人心寒。朕最信任的轻衣卫成了逆贼的武器,朕最倚重的朝臣们成了传播逆言的工具。” 想到《秘影昭文》中的一字一句,每一言每一语都如刀剑一般狠狠的扎进他的心里。 若比王为花,则臣为其本也。 虽虚华不实,然本坚不枯。 然若根不固,则本必亡也。 故花不实则折之已矣。 王之位,置百臣之上。 即宜慎择贤相,相辅国政。 大宁譬之如木,而王象徵为花耳。 王无恙之本为法也。 法无恙之本为臣也。 臣无恙之本为儒生也。 大宁之根非王矣,为业者宜臣也,宜儒生也。 王于臣上为礼,于法下为本。 此立曰虚君共和制。 大宁儒生者。 亡国恒于斯,得国亦恒于斯,时不可失也。 儒生乎,为国之根焉,为国之本守国也。 皇上忽然暴发出一阵冷笑,“朕当年处决公孙焘做的决绝,九百人头落地为的就是永绝后患,没曾想因果报应竟来的这么快。 这份裹着蜜糖的毒药怕是每一个听过的人都会想要舔上一口,这一次这个神威是一个都不能留。你既已经参与其中,便与轻衣卫协办此事,你要记得,但凡有一丝一缕牵连者,都要斩草除根!” 凤修筠不顾惊讶之情外显,震惊在了原处,倏然跪倒在地恳请道:“父皇三思啊,此事已然牵扯众多在朝官员,若是执行酷法,必将产生冤屈,届时民声鼎沸,动摇了朝纲可如何是好啊!” “为臣者心不思朝,为民者危乱谋逆,这种臣民不要也罢。修筠,朕平日里总是教导你们,爱臣爱民,但相对的,也得他们配得起!原先主子豢养些忠犬,好吃好喝的供着也不过分,但那些狗哪日发了疯想要扑来咬人,就怪不得主子翻脸要了他的狗命。” 凤修筠眼见皇上眼底的腥光,自知此事多说无益,只得先行拜下称好,离了宫去。 这一事若是交在轻衣卫手上,必定是血流成河民怨四起,届时要如何收场才好…… 凤修筠不敢往下细想,有些头疼的往宫外走去,却发现宫墙边正站着一人,似乎等了自己有些时候了。 “九弟这是在等人吗?”凤修筠缓步走向淮王,面上带了一丝戒备来。 “等的正是五哥。”淮王温和的笑了笑,朝他拱手行礼,“五哥急着回去?” “倒也不急。”凤修筠扬了扬嘴角,平和的问道:“看九弟等了许久,是有事吗?” “倒是有一事。前些日子父皇让我多学些疏浚运河的事,其中碰着很多问题真是困扰了许久,好容易盼到五哥回来,却不知方不方便上门讨教,只得先在此处候着,等五哥一个答复。” 凤修筠想了想,不说淮王这些日子都在协理朝务,宫里时常出入的怕也只有他一人,说的好听是想上门去讨论公务,怕是心思都在她的身上也说不定。 “有何不便。”凤修筠笑意渐浓,那张妖魅如画的脸上晕开的满是盛情,“九弟如此好学,我又岂可挡了九弟的兴致,正好是要回去,九弟不如一起?”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淮王脸上亦是一脸真诚,跟着睿王一起出了宫门。 马车里安静了会,淮王忽然开口道:“五哥此次出去的久,嫂子们怕是也思念的厉害吧。” “九弟怎么有这兴致管我那几个内人,我倒是听说父皇有意在百花朝会上给你物色几个人选做侧妃呢。”凤修筠微眯着眼,似在养神一般悠悠的回他。 “这也不急,说到百花朝会,五哥今年该带王妃一同出席夜宴的吧。” 凤修筠睁开眼来斜睨着他,果然是死不了心啊,“怕是不成,王妃病了还起不来榻呢。” “哦?是吗?”淮王脸色微微一动,夹带着一丝愤怒之情来,“王妃前些日子还被请进了宫里,怎么就病了?哦,我想起来了,听孙御医说她被淑贵妃用寒冰玉逼出了寒疾,不过不是说已经服了天诀草,压下去了嘛。” 淮王见凤修筠脸上渐渐拢去安逸,周身散发出一股戾气来,这才收敛起怒气来。 还好这厮还没丧心病狂到对她不理不睬,京中流言看似有几分可信。 凤修筠此刻却没有淮王那份闲情逸致,寒冰玉,淑贵妃为了逼她服用天诀草,竟用了寒冰玉!这个晋王已经不择手段到了这幅田地了吗! 淮王丝毫不受戾气影响,悠然的问道:“对了,五哥有没有问过王妃,那只镯子摔破了,可要如何是好啊?” 第四十九章 结盟 “镯子?”凤修筠眼神犀利的瞪着淮王,什么镯子? “自然是太后赐的那只南阳玉的镯子了,怎么,五哥不知道?”淮王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嘲讽来。 凤修筠不受他的挑衅,渐渐拢去了怒气,阖上眼去恢复了一派平和。 淮王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却又觉太快逝过未能抓住,不由的起了一丝不安来。他抬眼看了看凤修筠,见他似乎没有继续搭理他的想法,不禁皱起了眉头,想见她的心又急了些。 来到睿王府已是午膳时分,两人暂且不谈公事,凤修筠嘱咐厨房备几个好菜,兄弟两便去了偏房先行用膳。 正在厨房里监督着厨子熬粥的净琦听闻淮王来了,欣喜的偷偷一乐,哪里还管的了什么粥啊,抬脚就往芳琴轩小跑了回去。 蝶熙自从昨儿晚上撞上了桌角,疼了大半宿总算是不深不浅的睡了过去,只是睡的实在不沉,净琦这惊天动地的脚步还未来到床边,她已经皱着小脸醒了过来。 “主子,好消息好消息,您要不要听?”净琦的脸上堆满的全是笑意,看着让人不由的觉得其中必然有诈。 蝶熙兴致阑珊的摆了摆手,躺了一晚上,腰伤看似好了许多,但她却是不敢大意,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听什么好消息。 “哎呀,您好歹也捧个人场啊。方才我在厨房里听见殿下派人来传话,说淮王殿下来了,要多加几个好菜呢。您说,淮王殿下来了,是不是来看您的呀?” 蝶熙看着净琦一脸的雀跃,故作惊讶的夸张问道:“你不会是看上了淮王吧!” “主子!”净琦娇嗔了一句,坐来榻边替她掖了掖被角,颇有些打抱不平的噘嘴说道:“您看看殿下,回来不关心您就罢了,还害的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昨儿个探骨说是没有伤着要害,可这折腾了一个晚上是要怪谁? 再看看淮王殿下就不同啦,您这一出事他准是急得团团转,好容易盼回了睿王殿下,立刻就来了咱们府里,这不是关心您是什么? 我就说嘛,您呀当时一定是糊涂了,哎,要是在淮王府,都有孩子了也说不定呢。” 蝶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来。这孩子怕是不可能有了,这丫头说话也真是没个忌讳…… “净琦,这里没人你胡说两句也就罢了,出去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千万要憋回去。还有,淮王殿下过来不过是公事,你别乱说了什么出去。” “可是……” 净琦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蝶熙微微摇着头给打断了去。 眼见蝶熙闭上眼似乎没有想要继续下去的欲/望,净琦像是被一盆冷水灌顶而下一般失去了热情,委屈的看了眼蝶熙,转身退了出去。 听着净琦的动静彻底消失,蝶熙这才缓缓的睁开眼来。 昨儿个被他甩开的那一下,腰上虽像被刀扎一般的剧痛,却哪里抵得过这心痛的万一。一个晚上他都没过来一下,难道真是要因为什么鞭蓉糕而记恨上自己不成? 蝶熙只觉得心里塌了一块,他的震怒,无非和贤妃有关,果然他两之间永远横亘着越不去的鸿沟。无关乎其他女子,也无关乎他的江山,这份本就脆弱的惺惺相惜,还承受不住一份鞭蓉糕的重量。 失落却又惆怅,原还想着,他也许会来,即使是兴师问罪,好歹还有个辩驳的机会,当下,却只有一阵虚妄。 用了午膳,蝶熙试着坐起身来,可只过了一会就觉得腰间似有万斤重压一般,只得重新躺了回去。 正百无聊赖之际,门外忽然有人来传话,“王妃娘娘,侧妃娘娘来看您了。” “是夏氏。”净琦套着蝶熙的耳朵轻声的提醒一句。 蝶熙狐疑的看了眼净琦,不解她来做什么?不过转念一想,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来,对净琦点了点头。 夏乐菱进了房间,见着蝶熙的脸色一阵惨白也是吓了一跳。早有听说她当时被送回来时奄奄一息,好容易才捡回条命来,本想进来看看,却在门口就被拦了下来。如今一见,活像是白日里撞着鬼了。 她张了张嘴,这才拜礼下去,“妾身给王妃请安。” “起来吧。”蝶熙挪了挪身子,侧躺着看向夏乐菱,却不见她初次相遇时的盛气,心里更加笃定了几分。 夏乐菱谢过之后招了招手,示意身边的侍婢拿过个锦盒来打开给蝶熙看,一边解释道:“听说王妃病的厉害,正巧妾身那儿有支上好的人参,就想着献给王妃也好给您补补身子。” 蝶熙冲净琦使了个眼色叫她收下,亦是微微笑了笑,“妹妹有心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妃有话对妹妹说。” 净琦还有一丝担心,却见着蝶熙微微摇了摇头,也只好跟着退了出去。 房门被重新阖上,蝶熙这才饶有兴趣的笑着问道:“有话就明说了吧,这机会可是难得。” 夏乐菱本还想着要如何周旋,闻言先是一愣,转而盈盈一笑,“王妃果然是聪明人。妾身昨儿个听到些风声,不知此次是否是因为一种叫做鞭蓉糕的糕点?” 她见蝶熙微微颔首,笑意更浓的说道:“王妃是果真不知这鞭蓉糕是怎么回事吗?” “皇家御用的糕点,只知其做法极难,也非寻常人家能够得知,这事和贤妃娘娘到底有什么干系?” “哦?”夏乐菱讶于蝶熙的通透,执起帕子掩嘴笑了笑,这才说道:“王妃知道又不知道,这才会被廖氏摆了一道。王妃可听闻贤妃娘娘的那一段传闻?” 她那个“那”字说的极重,细细想来,贤妃当年盛宠却被捅出被退婚的往事,说是难堪却也只是受了冷落,至于之后是如何被淑贵妃陷害的,倒还真是宫闱秘事。 蝶熙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夏乐菱狞笑着俯下身子,套着蝶熙的耳畔细细述说着事情的原委。 她原还想着蝶熙听闻必定会大吃一惊,抬起身子见着蝶熙却是霁颜哂笑。 “妹妹告诉本妃这些,是不想再忍了廖氏吗?”蝶熙收起表情对上她的眼睛,正色的问道。 捅破的纸已难复原,夏乐菱也不想含糊,冁然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第五十章 反击 “好。”蝶熙转过身子平躺着去,慢慢阖上眼去舒了口气,“但是这件事情急不得,要用你的时候我自己会传话给你,这些年你受的气,本妃会一次让你讨拿回来。” “那就先谢过王妃。”夏乐菱毫不客气,起身福了福身子便离了开去。 待人走远,净琦才一脸不解的看着蝶熙,颇多担心的问她:“主子,那夏氏过来为了什么?假惺惺的送上盒什么人参,我看那准是不安好心,要不要给悄悄丢了去?” “不必。”蝶熙摇了摇头,再次强撑起身体想要起来,却觉得腰间仍是酸痛异常,无奈的重新又躺了回去。 再次对上净琦的小脸,她刻意的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来,和暖的对她说:“净琦,这战场上可没有永远的敌人。” 夏氏虽然嚣张了些,但好歹也是名门贵府出生,和一个丫头平起平坐当然心里会不舒服,更何况这个丫头还不是一般的简单。 看着净琦似有领悟的点了点头,蝶熙这才放松下身子重新阖上眼去,这浓浓的睡意重新袭来,反倒让她有了一些安心。 夜深人静之际,蝶熙迷迷糊糊间觉得身边似乎站了个人,无奈天色太晚,却什么也看不清楚。才想撑起身子来仔细看看,只觉得安眠穴被人点住,整个人重新陷入了沉睡之中。 重新替她盖上被子,凤修筠这才不再小心翼翼,坐来床榻边,透着朦胧的月色,才发现她真的清瘦了太多。拂过她的小脸,只觉得指尖传来的全是冰冷。 蝶熙,修筠哥哥错了。 他俯下身子盖上她毫无血色的双唇,研磨开他的柔情似水,传递去他的歉意。 一连几日,蝶熙一直闭门谢客,任谁来她都不愿见。听净琦说,那廖氏这几日也不好过,似乎受了那份鞭蓉糕的牵连,被凤修筠下令要闭门思过,谨言慎行。 只是净琦觉得奇怪,这不是说睿王殿下已经不怪了吗?可怎么却不见他人来? 养了几日,想着这百花朝会也该快到了。蝶熙却还有件大事没有放下心来,琢磨了一下,对身边正闲着的净琦问道:“这几日淮王殿下还来吗?” “来啊,从殿下回来之后他几乎日日都来,怎么?忍不住了?” 看着净琦一脸的坏笑,蝶熙也回敬了个一样的神情来,“是啊是啊,那请问现在他在不在?” 净琦嘻嘻一笑,“您放心,立刻给您打听去~” 看着净琦屁颠屁颠离开的样子,蝶熙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丫头真是…… 净琦这个包打听的本事也不知是学了谁,转眼就回来了房间,却发现案几上正放着一套茶具来,不由的“咦”了一声,“您知道他在哪儿呀?” “你知道不就行了?带路吧,净琦小姐。”蝶熙冲她娇颜微笑,努了努嘴让她顺便带上茶具去。 正殿门口,石常侍正微微低着头偷懒打着盹,蝶熙过去“诶”了一声,着实下了他一大跳,“奴才给王妃娘娘请安。” “你在外头,那殿下和钧浩都在里头?”蝶熙四下看了看,对他问道。 “嗯,淮王殿下也在,王妃这是……?”石常侍也算是个机灵的小厮,看着蝶熙这副架势不由的缩了缩脖子。 蝶熙冲她扬了扬嘴角,“传吧。” 石常侍颇有些无奈的扬着嗓子传了一声,“王妃娘娘到。” 里头还未有什么回应,蝶熙已经接过托盘打开了门去。 正在里头的三人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蝶熙盈盈上前福了福身子,“妾身给二位殿下请安。” 一旁站着的钧浩见状,也立刻躬身请安。蝶熙却丝毫不去搭理,眼睛依旧盯着凤修筠,含笑着说道:“妾身想着二位殿下许是说久了,特地泡了壶好茶来,殿下不怪哦?” 说着,她先走去淮王面前,背对着凤修筠先行拿出一杯茶来。淮王一直看着蝶熙的小脸,似乎也觉察出一丝不对,顺着蝶熙的眼色看向茶杯,正瞧见她的小手里落出一张小小的纸卷来。 那纸卷小而又短,正被茶杯遮去,想来在凤修筠的方向定是看不见的,蝶熙的身子又遮挡去他和钧浩的视线,只是要怎么拿呢? 蝶熙却冲他微微一笑,转而走向凤修筠,亦是敬上一杯茶去,“殿下慢用,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凤修筠打量了她一番,扬起一个邪肆的笑来微微侧过头去,“夫人这么急做什么,不如先去侧殿里歇会,本王还有话要和夫人叙叙。” 蝶熙福了福身子,点头称“好”,便头也不回的步入侧殿。 淮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温柔含笑,手中握着她传来的那个纸卷,心中一阵轻叹,熙儿…… 在侧殿里也是无趣,坐的时间久了又觉得腰疼,蝶熙自顾自的找来些软垫,合着软榻竟昏昏沉沉是睡了过去。 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散去,再醒来时,正见着凤修筠在除去那些碍眼的遮蔽物去,让她不由的惊呼起来,“殿下!” “……我饿。” 看着他眼底燃起的浴/火,蝶熙慢慢的松下身子,凤修筠,你……才是登徒浪子呢。 凤修筠自打她进了殿门心里就不舒服,见着她一脸媚笑的给淮王先上了茶,心里一股酸气便一直在发酵着。那淮王也是不识相,竟然逗留了这么久才肯离开。 好容易盼着他主动走了,走去偏殿才发现她睡的那是一个昏沉,睡的迷糊的蝶熙也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嘴角还露出一丝丝的甜意来惹得自己心头直痒。 夫人都这般邀请了,自己还要忍些什么?好好回应了便是。 看着软成一滩春/水的蝶熙,他这才满意的搂着问道:“累吗?” 累,累的可厉害了。只是这一刻的蝶熙气大过累,环着他腰的小手不由又收紧了些,小脸深深埋着点了点头。 凤修筠心疼的拂过她的秀发,“都是我不好,嗯?” 这哪是一句不好就能解决的?她扬起小脸来对上他的眼去,仍是一脸掩不去的委屈,“爱我!” 第五十一章 背叛 鸣金收兵,蝶熙早已昏昏欲睡,凤修筠这才满意的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来,轻轻摇了摇她,“蝶熙?” 蝶熙皱了皱小脸,一水的不悦,躲进他怀里撇了撇嘴,终于找到个安静的地方继续睡。 “蝶熙,我有事问你。”凤修筠见状更是满意,轻轻的拍了拍她,“你是不是在淑贵妃那儿留了什么?” 蝶熙睡的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的“嗯……”了一声,已被睡虫上脑。 凤修筠全不理会,在她耳畔低语问道:“留了什么?黑麒蚁吗?” “嗯……”蝶熙迷迷糊糊,咬字不准的动了动身子,想要躲开这个呱噪之地。 凤修筠笑了笑,含着她圆润的耳垂轻轻一勾,继续蛊惑着她,“留哪儿了?” 被他稍一刺激,蝶熙微微转醒了些,恍恍惚惚的撑开一条缝来,“什么呀?修筠我好困。” 看着她又睡去,凤修筠这才重新拍了拍她,“蝶熙,等等睡。黑麒蚁留哪儿了?” “……佛”她已经连撑开眼皮的力气都没了,他怎么还这么孜孜不倦。蝶熙不悦的翻了个身,背过他去卷了卷被子,重新睡了过去。 “蝶熙?”凤修筠可没问够,重新追了过去,“蝶熙,今儿你把这事也告诉淮王了?” 蝶熙却毫无动静,除了均匀的起伏,哪里还有一个字的回应。 “蝶熙,你告诉淮王了吗这事?”凤修筠再次轻轻拍醒她来,锲而不舍的又问了一遍。 “……嗯” 凤修筠也听不清这究竟是给他的回音还是她睡的模糊,看着她的睡颜,也不舍得继续“拷问”下去,从身后将她拥进怀里,今儿先放过这个小东西。 即将临近百花朝会,朝中紧绷的气氛终于松弛了几分,既然并无大事,早朝结束的也早。凤修筠起身之后看了眼淮王,他却好似屏蔽去一切一般,脸色微严的立刻离了开去。 自从接过蝶熙递来的那张字条,淮王琢磨了几个晚上,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往敬妃的宫里走去。 敬妃没料想今日下朝的如此早,听着淮王来了,立刻被宫女扶着去前殿迎接儿子。 母子二人相扶着进去屋里,淮王这才拜下行礼,“儿臣给母妃请安。” “好了好了,快起来。”敬妃一脸慈祥的赶紧把他扶起让到一边坐下,立刻对身边的宫女吩咐着,“以瑶,快去把准备的点心拿来。” 淮王看着宫女离开,也是温润一笑,“母妃总是这般忙碌,让儿臣过意不去了。” “诶。”敬妃拍了拍他的手去,微嗔道:“在这后宫里我也没别的事可做,就这点兴趣了,你还想剥夺了去不成?” “当然不会。”淮王反手握住敬妃的手来,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母妃,儿臣有话要和您说。” 敬妃愣了愣,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安来,“好。” 她站起身来走去门外看了看,这才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所有人都离了开去,敬妃这才领着淮王进去里屋,再次阖上房门,她才小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前朝出了什么事情?”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眼见着百花朝会将至,可晋王却迟迟未归。晨起给皇后请安,见着淑贵妃的脸色多有阴郁,总担心着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故。 淮王却微微摇了摇头,“是也不是,母妃,儿臣……决定了。” 淮王说着,撩起袍角跪拜了下去,表情严正的对她说道:“儿臣……要叛。” “你……”敬妃的朱唇微颤,先将他扶了起来,更是紧张的问他:“你要叛谁?” “儿臣是凤氏一族。”淮王神色烁烁的看着敬妃,看似已经下定了决心一般,“儿臣不会悖逆了朝廷。” “你决定了。”敬妃抿着唇交握起手来,微蹙着蛾眉转过身去小踱了几步。 他果真还是永嘉的儿子。 “好。”敬妃重新转过身去对上淮王问道:“你要叛了他们,是为了她吗?” 淮王看着敬妃的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他护不得她,只有儿臣才能。却要得她,只此一路。” “只是为了一个女人?”敬妃早在听说睿王妃被抬着送出枍诣宫时就料到这个儿子会坐不住,只是没料到他会要做到这个地步。 祸兮福兮,只有他自己走过才会知道。 “你既然决定要走这条路,那本宫问你,这条路上只有你孤孑一人,前有兄弟相争,后有神威相逼,本宫母家位轻,又不得你父皇垂怜,哪日你若捱不下去,要当如何?” “做得这一步,先讲绝情,若是捱不下去,那便是输得彻底。儿臣要江山,也要美人。” 见他决意已定,敬妃自知多说无益,终于叹了口气,熠熠抬眸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母妃果然通透,今日过来儿臣确有一事想求母妃。” 淮王说着,从袖里拿出那张纸卷来递给敬妃。敬妃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将那纸卷接了过去,上头写着一行小字:佛像中有黑麒蚁。 “这是……”敬妃奇怪的皱了皱眉,将纸卷还了回去。 淮王微微笑了笑,重新收了起来才问道:“淑贵妃的宫里是不是有尊佛像?” “你要……?”敬妃大吃一惊,拉了他一把坐下,这才问道,“这是她给的?” 见着淮王点了点头,敬妃有些难下决心一般皱紧了眉头。 淑贵妃娇纵,在后宫里盛势凌人,但说到底不过是仗着皇上对少保一族被灭门的那些怜悯。她膝下也无一子半女,养在膝下的晋王终究不是亲生的孩子。 只是就这些,便让整个后宫都忌惮着她三分,一分是给了皇上颜面,一分是敬畏晋王势力,还有一分则是她的不择手段。 谁人不知当年淑贵妃为了上位竟拿贤妃开刀,从此以往她更是肆无忌惮,说到手段,给睿王妃那些不过是道开胃小菜。后宫里有传言她拿着一支打破的南阳玉镯子去向皇上哭诉,虽是个乌龙事件,但足可见其本心。 也好,受了这么多年的气,为人为己,是该出口恶气。 淮王见着敬妃脸上的犹疑尽除,这才含笑的凑过身去对她一一言明。 第五十二章 百花朝会 纵使连年战乱,纵使暗流涌动,到了永嘉这一代,附属国的数量依旧到达前无古人的巅峰。 每三年一次的万国来朝来临之际,使臣结队而入,绵延数里,蔚为壮观。 今年的晚宴一应由淑贵妃协办,用尽奢华之物,照的整个皇城金碧辉煌。 使臣们纷纷感叹着大宁朝的国力雄厚,自然也让座上的皇上脸上增光无数。 事情办的好,皇上的心情自然也好。只是还执国丧期间,礼乐均免,倒让这应有的喜庆场面少了几分热闹。晚宴之中,淑贵妃被众人多敬了几杯酒,美人微醺,看的永嘉帝也是连连驻目。 还在目光流连之际,身边的皇后已经执起的酒杯笑脸迎了上去,“皇上,臣妾敬您一杯。” 皇后在位多年一向清心寡欲,对后宫诸事也不上心,反倒是让皇上省了不少的心。他点了点头,仰首饮下杯中酒,对她笑了笑。 “皇上为了百花朝会也实在是劳累了多日,臣妾本不该多言,只是前几日臣妾听到了些事情,着实惶恐,又怕扰了这朝会。今日晚宴过后,此事也是停当,臣妾也不敢再做欺瞒。” 皇后说的不响,虽说笑脸盈盈,眼里却多出几分愁容。皇上皱了皱眉头,往她那侧坐了些问道:“后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抬起手来虚掩嘴角,轻声回话道:“敬妃首告,称在枍诣宫内发现了几只个头极大的银色蚂蚁,她也是多心,拿走一只去问了御医,怕……那和害死太后的是同一种蚂蚁。” 枍诣宫?皇上坐直了身子,转身看向淑贵妃那侧。她正双眼迷离的朝着皇上举了举酒杯,笑的让人心动。 皇上收回眼神,皱眉思忖了片刻,招了招手对童贯耳语了几句,见着童贯拘着身子快速离开了宫殿,这才放松下神情。 晚宴之后,使臣们高呼万岁,恭送了皇上离开,这才零零散散的离席回鸿胪寺去。 皇上坐上撵轿,脸色却已然不好,跟在身后的淑贵妃还不知所谓,才想问问迎凡,皇后娘娘却发了声,“妹妹还不知道?皇上说有要事,不如一起往枍诣宫去吧。” 淑贵妃闻言,鄙夷的嗤笑了一声,“哟,皇后娘娘是不是喝多了记错了时辰?今儿除了皇上要宿在臣妾那儿,还能有什么事儿啊?” “淑贵妃,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后眼梢扫过,带着一份威严,眼底却尽是不屑,先被宫女扶着出了殿去。 撵轿跟在皇上皇后身后,淑贵妃这才侧过身去问迎凡,“这是怎么了?今儿个皇上本应留宿本宫那里,皇后这个老妇又是在做哪出?” 迎凡却是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的疑惑,“宫里也没人来传话呀,娘娘且不要心急,回去了便知道了。” 淑贵妃可没这么好的兴致干等着,对她轻声吩咐道:“本宫觉得有问题,你派人先赶回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迎凡点了点头,“诶”了一声对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那人小跑着从侧边小道上离开,淑贵妃这才从新坐直了身子。 说也奇怪了,这些日子要来枍诣宫的人可还真是不少。自从太后过世,康妃敬妃一个不拉,总想着来自己这儿坐上一坐,可这平日里默不做声的皇后又是在演哪出,难道总算是捱不过深宫寂寞,也想来自己那儿蹭些龙气?真是可笑。 淑贵妃等了一路也没等回那人,心里已然不再安定,等到了自己宫门前落轿,却发现门口已被一群侍卫守着。 她脸色还似平静,再往里走上几步就觉得事情不对,宫里的人竟都呜呜泱泱跪在院里,一旁还有其他的妃嫔在那儿候着。 众人见着皇上,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了,只觉得天家威严,一股盛气压顶而下,个个都噤若寒蝉,请安之后一个个避在后头也不多话。 敬妃稍稍抬眸看向皇后,这百花朝会不是她们妃嫔能露脸的场所,也不知事情到了哪一步了。 见她脸色露出一丝惶恐,皇后冲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敬妃立刻垂下头去,隐在袖中握了握拳。 宫中众人坐定,皇上平声问道:“淑贵妃,太后的死可与你相干?” 此话一出,莫说是淑贵妃,在座的众人脸上也是露出惊惶之色。太后死于蛊毒的消息传出,众人虽然多有流言蜚语,可谁敢把这矛头指向淑贵妃啊,更何况,就算是借了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对太后下此毒手啊。 见着众人纷纷执起袖子掩去面色,对着淑贵妃多是露出些鄙夷或是不解的神情,坐在一旁的康妃先开了口来,“皇上,这可是谋逆的重罪,且需详查,莫不可错怪了姐姐啊。” 淑贵妃转眼看向康妃,这位衡王的生母也和她那儿子一样,平日里像条狗一般跟在自己身后,看着她那样子,说不上厌恶,也多是几分不屑。 回眸看向皇上,淑贵妃的脸上写尽的全是委屈,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回道:“与臣妾无关。” “好。”皇上不动气,身子微微向前倾去,手肘撑着膝盖摆了摆手指,“那你说说,为何在你的宫里发现了这个。” 话音刚落,一旁候着的侍卫将托盘递了过来,那托盘里盛放着铺开的皓纱,里头正是一只只已经变成银色的黑麒蚁。 淑贵妃见状,本能的抬起手来掩去朱唇,涟波微转,立即就红了眼眶,“臣妾不知这是何物,又为何会出现在臣妾宫里。” 这事情可是新奇,坐在后头的几个嫔妃还看的不太真切,微微前倾了些身子去打量那托盘里的东西。也不知是谁“诶”了一声,带着几分讥笑说道:“这不是皓纱吗?都说这皓纱是杭州新进贡来的珍品,数量极少,宫里可只有皇后娘娘和淑贵妃才有的呀。” 皇上亦是不语,只是眼神阴鸷的盯着淑贵妃,隐隐间跃动着几丝怒火。 皇后左右打量了下,好言劝道:“皇上,还是且先听听敬妃的话吧。” 众人闻言,立刻转头过去看向敬妃,她亦缓缓起身,走前两步拜向皇上。 第五十三章 反转 皇上稍稍调整了下身子,指着敬妃问道:“这是你在淑贵妃宫里发现的?” “回皇上,是臣妾发现的。前些日子淑贵妃传了臣妾来枍诣宫,说是有些关于百花朝会的事情要吩咐臣妾来做,臣妾经过了佛龛,正瞧见几只银色的蚂蚁,心里也是一惊。臣妾听闻害了太后的那蚂蚁就是也是通体银色,立刻寻了御医询问,这才敢向皇后娘娘首告。” “皇上。”敬妃刚刚说罢,皇后有些犹疑的皱了皱眉,对皇上说道:“此事兹事体大,臣妾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皇上圣裁。” 这时,淑贵妃身边的宫女迎凡低着头跪下说道:“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区区几只蚂蚁便要诬陷了淑贵妃娘娘,皇上圣明,我家娘娘并不知什么蚂蚁。敬妃娘娘说是问了御医,请问是哪位御医。” 敬妃却也不怯,抬眸对上皇上,恭声回话,“回皇上,是太医院的孙御医,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传他过来对峙。” 众人看向皇上,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对身边的童贯说:“去把他找来。” 童贯揖下身子称好,才要离开,却又被皇上叫住,“另外去把曹真找来,还有当时给太后诊过脉的那个轻衣卫。” 童贯领了旨,立刻小赶着离了开去。 皇上这才摆了摆手,对淑贵妃说:“你先起来。” 淑贵妃谢恩之后,弱如蒲柳一般被迎凡先扶着坐了回去。皇上这才随手指了敬妃,“你,也先起来。” 敬妃低垂着头,刚坐了回去,就听一旁的康妃说道:“皇上,这枍诣宫里的可是金身打造的大悲慈母佛,淑贵妃日夜供奉心境虔诚,她都没有发现,怎么敬妃一路过就逮了个正着?” 皇上脸色动了动,见着童贯回来,对他吩咐道:“你去把那尊佛像拿来。” 那尊佛像递给皇上之后,他随意的翻看了下,底上中空的结构,里头的黑麒蚁已被拿了出来,再看这尊佛像,皇上的脸色却是一沉。 “淑贵妃,你可是如康妃所言日日供奉?” 淑贵妃心里一惊,自己哪有功夫每天潜心礼佛,左不过晨起问安回来会上柱香罢了。她低垂着脸微微颔首,“回皇上,确实如此。” “那这佛像上镶着的玛瑙怎么会少了一颗?”皇上“好心”的指了指佛光上少了的那个空缺。 众人见着天子变色,纷纷禁声不敢多言,只是偷偷瞟向淑贵妃去。 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安嫔忽然起身来到皇上面前跪了下去,“皇上,趁着现在御医和轻衣卫都没有来,臣妾也有一事要告,也是关于淑贵妃的。” “哦?”皇上抬了抬眉,将手里的佛像递给童贯,转而问她,“又是什么事?” “回皇上话,是关于睿王妃的。” 皇上微微扬起了下巴,睿王妃?前些日子这个小丫头的确进来宫里出了些事情,看来是睿王向这个母妃告状了。 “你说,关于她什么事?” 众人颇有好奇,都说睿王妃竖着进宫却横着出宫,事情出在枍诣宫里,没人指出便也罢了,现在婆婆出头,里头的蹊跷总算能窥知一二了。 “回皇上话,那日睿王妃被传入宫还是健健康康的,可是出了这道宫门却是昏迷不醒,听睿王说,时至今日还下不了床榻。可也奇怪,这个孩子从未饮过酒,可就算是要饮酒,在这宫禁森严之所,又怎会放肆贪杯。再者,四月的天里虽说不上热,却也不是寒冬腊月的,怎么会复发了寒疾。后来臣妾问了御医才知道,她是被迫服用了寒冰玉被逼出的寒疾。” 皇上闻言心里也是一怔,冷眼看向淑贵妃去,寒冰玉,她竟然要用寒冰玉去对付一个孩子,就为了那只太后赐予的镯子。 淑贵妃见状,立刻跪将下来,原就红着的眼眶更是滴落了几滴泪珠来,“臣妾冤枉啊,那日那孩子忽然寒疾发作,臣妾也是吓了一跳,臣妾并不知道什么寒冰玉,请皇上明鉴。” 皇上看了眼楚楚可怜的淑贵妃,转向安嫔问道:“你可有证据?” “皇上寻来孙御医一问便知。” 又是孙御医,连皇上的脸上都闪过一丝不悦。 “臣妾还有一人可以作证。”安嫔微微低着头,面色却有几分严正,“此人是淑贵妃宫里的宫女,名叫汀白。她曾经是贤妃娘娘身边的宫婢,之后淑贵妃晋为贵妃,她便被指来做些粗活。睿王妃来时,寒疾发作的经过她都在场,清楚的很。” 皇上有些不悦,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传来。跪着的安嫔却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心里更是笃定了几分。 汀白入殿之后却是脚底虚浮,整个人面色极其不好,看着随时都会昏倒的样子。众人见状都是露出疑惑的神情,纷纷被吸引去了注意。 汀白走来皇上面前跪伏下去,声音细细弱弱的请安,“奴婢给皇上,皇后,各宫娘娘请安。” “安嫔说,你是看着睿王妃寒疾发作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汀白仍是伏在地上,声如细蚊一般回话道:“那日淑贵妃特地嘱咐在酒里下过迷药,之后遣了所有人在殿外候着,奴婢们也是听着淑贵妃说不好,进去的时候正瞧见睿王妃已经喝下那杯参了迷药的酒。 娘娘见状,立刻让奴婢扶着王妃去了偏殿,又遣人去找来了张御医。奴婢在偏殿里见王妃娘娘难受的厉害,已是去了大半条命,连坐都坐不直了,这时张御医来送上一碗药汤,只是这药碗奇怪,透着丝丝寒气。 当时奴婢并不知情,扶起了王妃才喝了一口,王妃便挣扎起来。张御医见了她的样子,立刻就让奴婢压着,硬是将这药汤灌了下去,奴婢手上也因此沾了药汤,被冻伤了。” 汀白说着,微微举起手来给众人看。 皇上却眯起眼来看向安嫔,“一个以奴告主的东西,怎么让你找着了?” 第五十四章 往事 安嫔不怯,微微福了福身子,平声回话,“回皇上话,当年贤妃娘娘还在世时,臣妾常去鸾鸣宫里,汀白在贤妃那儿也不是做粗活的丫头,露的脸多了也记得了。 前些日子臣妾宫里的奴婢正听见慎刑司的嬷嬷抱怨,说枍诣宫里的丫头麻烦的很,又被送了进去,说多了几句就漏出了汀白的名字。 臣妾也是心怜,便去看这丫头,谁知她说了关于睿王妃的事情,臣妾听了委实惶恐。臣妾也担心她所言不实,问过睿王才敢来禀告了皇上。” 皇上瞥向淑贵妃一眼,见她依旧是盈盈切切,转回安嫔那儿,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睿王妃的事情朕已经听淑贵妃说了,那药也已经用过了,人既然没事,在睿王府好好养着便是。” 众人闻言,纷纷讪笑起来,说来也是,一个小小的睿王妃的事情,怎么能在皇上面前这般明着提起。 只是安嫔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回皇上话,睿王妃虽说暂且性命无虞,但在身体虚乏之际被迫服用了天诀草,恐怕……” 皇上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身子也不由的前倾了少许,问道:“恐怕什么?” 安嫔稍稍避开他的视线,眼神多少有些哀切,看着让人实在心怜。 皇上刚想要催促几句,外头有人低着头快步进来传话,“皇上,孙御医来了,还带来了太医院的张御医,说是当时的情况张御医最为清楚。” “传。”皇上重新坐直了身子,拂了拂龙袍,眼角捎过淑贵妃,这才对安嫔说:“你,起来坐好。” 安嫔被扶着坐定,两位御医正好进来。孙御医低眉扫了眼殿内的情景,心中已然知晓形式,立刻拜下/身子扬声拜呼:“微臣给皇上请安,给各宫娘娘请安。” 跟在一边的张御医脸色微微有些木讷,跟着孙御医拜将下去,有些神不守舍的跟着请安。 皇上似乎也看出了些端倪,对上孙御医先问道:“孙御医,你先来看看这个。” 孙御医看向皇上手指的方向,正是托盘里那些怪异的蚂蚁。他心里暗忖,这黑麒蚁的事情没人比轻衣卫更是清楚,今日被召来此处,无非是太后之事起的祸端。 几下掂量,他露出一个十分困惑的表情来,“回皇上,此物看着像是黑麒蚁,但微臣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淑贵妃的脸上露出浅浅一笑,向敬妃射去一眼酽冷,却见敬妃脸上神色依旧,似乎这答案是意料之中一般,看的她心里起了一阵不安。 皇上也不多言,又问道:“那朕问你,那日在枍诣宫里,睿王妃为何会突发寒疾?” 孙御医再次左右稍作打量,这才恭声回话:“回皇上,睿王妃那日酒醉之后吐的厉害,又被服用了用寒冰玉冻将过的药物,这才会寒疾发作。” 众人听闻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话从妃嫔嘴里听闻,总还觉得有几分不可信,可从这太医院的孙御医嘴里说出,谁又敢说一个不信。 淑贵妃也是不可思议的看向孙御医,却故作平静的说道:“孙御医,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孙御医不多语,转而瞪了身边的张御医一眼,似有警告一般冲他使了个眼色。 张御医低垂下头,颤抖着声音说道:“皇上,微臣有事要禀。” 皇上在张御医和淑贵妃之间看了个来回,厉声说道:“你说。” “回皇上,睿王妃确实是被逼服用的寒冰玉!为的是此后用天诀草硬除寒疾,天诀草性极寒,按王妃当时的情况,应该服用之后立即殒命的,即使侥幸存活下来,王妃怕是也会不/孕!” 此话一出,殿内立刻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淑贵妃身上。她才想起身辩解,皇上却对上孙御医去,“他说的可是实情?” “确实如此。” 见孙御医也持肯定,皇上的脸色顿时阴沉了许多,淑贵妃见状,立刻开口道:“皇上……” “你闭嘴!”这是家丑,那容继续申辩,皇上并不在乎睿王妃的死活,他只关心此事要如何收尾才是善终。 犹豫之际,一直跪在一边的汀白忽然开口道:“皇上,奴婢还有一事要禀。” 王已在暴怒的边缘,刚要发声,却被皇后给拦了下来,她柔声好言劝道:“皇上,还是先听听是什么再断吧。” 皇上冷哼一声,算是默许,皇后见状,便正色面向汀白,“你说,是什么事。” “回皇上皇后的话,是关于当年贤妃娘娘的事情。” 汀白的声音不响,可话音未落,整个殿内已是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殿内这个气若游丝的宫女身上。 “贤妃?”这宫里可没几个人还有这个胆子敢提她了,这个宫女竟是不要命了吗?皇上的脸色蓄起一股煞气,却再也掩不去眼底的痛苦之色,“好,你说,是关于贤妃什么事!” 小丫头被皇上这么一震,身子微微轻/颤了一下,这才说道:“当年淑贵妃娘娘才从贵人晋位,还未入主枍诣宫,是同贤妃娘娘同住鸾鸣宫的。 那是,奴婢还在贤妃娘娘身边伺候,每日都会见着淑贵妃娘娘来向贤妃请安。后来淑贵妃娘娘首告娘娘入宫前曾有过被退婚的往事,皇上当时下旨,要贤妃娘娘闭门思过,禁足宫中。贤妃娘娘当时的一应吃食都有外头送进来,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是没有资格多去过问的。 那时的贤妃娘娘心里觉得苦,每日多是跪于佛前诵经。可就是这样的日子也多是遭人记恨,此后没多久,贤妃娘娘就被淑贵妃告发,说与戍守的侍卫苟且,还带着皇上过来鸾鸣宫。 皇上来时,贤妃娘娘和那侍卫都是昏睡过去,皇上您盛怒之下当场杖杀了那名侍卫,贤妃娘娘本也要被赐死,是安嫔娘娘拼死相劝,才得以在鸾鸣宫中苟活。只是这样的娘娘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念想,没过多久便抑郁而终。然而皇上,贤妃娘娘是清白的呀。” 第五十五章 斗败 皇上不语,只是这么看着眼前的这个丫头,心里慢慢的飘去了很久以前。 那一年贤妃初入宫闱,也不过是个才人。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百花朝会,后宫里想要捉弄,遣来她在众人面前要舞上一曲。谁又能料,就是那短短一曲,再次让自己沉寂的心有了涟漪。 此后她很快有了他们的孩子,凤修筠诞生之后,自己不顾众人非议,执意册封了她为贤妃。他心系她的莞尔一笑,惦念她的体贴入微,直到修筠逐渐长大,他告诉她,只要这个孩子成人,便是着大宁的新君。 谁能料,她入宫之前还与丞相有过一段婚约,偏偏是她,偏偏是他。他当时怎能接受自己心爱的女子竟是丞相丢弃之人,铁了心的将她深锁苍楼。 她心痛,忧思寥寥,自己怎会不知。正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放了她出来,谁知她却与守卫苟且!自己亲眼见着两人卧于床榻,深睡的侧颜是牵着自己心的那缕红丝。 不能忍,无须再忍,那日之后,自己心中便随着她一起被锁在了鸾鸣宫中。 往后只听闻她去了,自己的心便也跟着空了。 纵使之后身边美人无数,又有何人能抵过她在自己心中的一丝一毫? 去年海棠锁朱楼,花下卿舞袖。却道如今人空瘦,海棠落琼眸。 她是清白的。 这句话自己不止一次的和自己说,然而,亲眼所见怎能辩解。 皇上的双手慢慢握成拳去,执起的冷眸对着汀白,“你怎会知道?” “回皇上。”汀白许也是想到情深之处,眼眶慢慢泛起红来,抽泣着回话道:“当年的淑贵妃买通了侍卫召了奴婢过去,奴婢那可怜的小妹在淑贵妃手下做事,却不得她的欢心。 淑贵妃对奴婢说,如果不听她的吩咐,便要打死了奴婢的小妹。奴婢见着奄奄一息的小妹,心中甚是不忍,只得答应下来。那时,她给了奴婢一个瓷瓶,里头装的是些迷药。 淑贵妃对奴婢说,过几日会让人差些好的食物送去给贤妃娘娘,让奴婢届时下了药去。奴婢不敢不从,几日之后,送食膳的人送来了份鞭蓉糕,奴婢下了药端去给贤妃娘娘。 贤妃娘娘当时心有疑惑,奴婢本想好言劝上几劝,她却忽然抬手吃了下去,还对奴婢说,往后的日子里可能会多有苦难,要奴婢好好活下去。 现在想来,贤妃娘娘已经知道鞭蓉糕中有诈,却还是吃了下去呀。” “你胡说!”一边的淑贵妃再也忍不下去,站起身来指着汀白咬牙切齿,“一个贱婢竟敢这样诬陷本宫。” 说着,她立刻转过身去跪在皇上面前抓住他的衣摆,“皇上且不可听了这个贱婢的胡话,她本就在臣妾宫里手脚不干净,被臣妾抓住遣去了慎刑司,她是含血喷人的呀皇上。” 皇上似有厌弃的拂去的她的手,冷言问汀白,“你说的,可有证据。” 汀白再次拜了拜,继续说:“贤妃娘娘薨逝之后没多久,淑贵妃就召了奴婢过去,那是奴婢的小妹正被绑在桌上,她唤了身边的公公,对奴婢的小妹……对她……施了铁注!奴婢亲眼见着小妹死在奴婢面前,当时的情景奴婢实在怕极了。这时淑贵妃便拿出这只戒指来赐给了奴婢,说如果这事捅出去,也一样可以让奴婢死的安安静静。” 汀白说着,拿出一只戒指来举过头顶。 屋里除了皇上,谁都不知道铁注是为何物,纷纷私语了起来。 皇上的面上镇静如常,心里却已是响骇非常。宫里竟然有人敢用铁注这般极刑,实在是残忍至极! 淑贵妃还想再说些什么,皇上寒噤启语道:“宫里所有的东西都有记档,这个宫女何时在何宫里伺候,这个戒指何时入宫又何时分配给何人都有明文记录,去查一查便知。” 淑贵妃闻言,不由的瘫软了下去。这些年她一点点的上位,说手上没点人命又有谁信,在这宫里,留得就要尽力收拢,留不得,就要尽快除去。没曾想,今日竟要毁在一个戒指上吗? 殿里童贯刚出去差了人详查,回来的时候靠着皇上的耳畔轻语道:“皇上,曹督主到了。” “传他进来。” 童贯微微拜了拜,直起身子来扬声传话,“传轻衣卫督主曹真!” 在门外的曹真微掀袍角抬步进来,见着这大殿里一派呜泱之气,心中已经了然了几分。瞥眼看向淑贵妃,见她正朝自己使了几个眼色,曹真亦是微微扬了扬嘴角,算是回应。 来到皇上面前,他躬身拜下,“臣轻衣卫曹真参见皇上。” “起来说话,还有个人呢?”皇上见只有一人入殿,也是奇怪。 曹真抬起头来对他解释道:“皇上,淼那孩子去执行了任务,尚不在京中,还望皇上见谅。” 皇上“嗯”了声,指了指那托盘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殿中所有人都盯着曹真,所有人心中都明白,如果曹真说这是黑麒蚁,那等于判了淑贵妃的死刑,若说不是,那好歹太后一事暂和她撤不上关系,戕害宫嫔这种事情,就要看着皇上的脸色来处置了。 曹真自然不会不懂,却只瞧了一眼,立刻抬起头来对上皇上,“回皇上,此物正是黑麒蚁,且已经吸收了极阴之血,成为毒引。” 这话出口,所有人的心中疑虑尽消,多是一份怅然。唯独淑贵妃一脸骇人,也顾不上仪态了,失声吼道:“曹真!你竟敢背叛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曹真却狞笑了一声,一脸疑惑的看向淑贵妃,“娘娘这话说的奇怪,臣是轻衣卫的督主,替皇上办差,怎么又与您扯上了联系?” “你……”淑贵妃哑口无言的失力滑脱。 没想到最后的最后,竟然是败在了曹真手里,这个曾经对她山盟海誓会护她周全的男人,什么时候竟然变了心,是他助她一步步到了今天的位置,为何?要在此时此刻,一句话就能解救了自己的时候,为何,他叛了? 第五十六章 糊涂 淑贵妃已经不想知道是什么时候,宫里银作局的记档递来了皇上手里,也不想知道剩下的那些莺莺燕燕是怎么的奚落。她只是低垂着头,早有想过可能的结局,却不想是这般落魄。 皇上看过记档,终于下了决心一般,手中的记档过给童贯,他缓缓坐直了身子,眼中流露的那一抹痛苦和为难却不知是为了淑贵妃,还是已逝已久的贤妃。 “淑贵妃,久在宫闱品性不端,着降为贵人,褫夺封号,即刻打入冷宫。枍诣宫上下亲近者杖毙,其余人等变卖为奴贬入贱籍,永世不得入京。” 侍卫们接了旨,上到前来想要将淑贵妃拖走,被粗鲁拉起的淑贵妃却慢慢的漾开一个媚笑来,她的眼眶依旧通红,却没有再多的泪水花在眼前这两个绝情的男人身上。轻轻的拂开那侍卫们的手去,她挺了挺腰杆,慢慢的福下身子,“臣妾接旨。” 殿中众人渐渐安静下来,眼中的她依旧是云一涡,玉一梭,轻颦双黛螺。 “冷宫在哪儿臣妾相熟的很,不劳皇上费心让人带路了。” 淑贵妃离开了房间,曹真也微微拜下身去,“皇上,那臣也告退。”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敲着膝盖的手指微曲,准了他。 见曹真离开,皇后这才开口问道:“皇上,荣贵人是否与太后……” 她尚未说完,皇上立刻朝她射去一道冷冽的目光,皇后立刻禁声少许,这才问道:“那张御医也有份陷害睿王妃,又当如何处置?” 张御医闻言,吓破了魂一般立刻伏在地上扬声呼到:“皇上饶命啊皇上,微臣也是被迫的啊,微臣并无意要陷害睿王妃,请皇上明鉴。” “身为医者,不以医人为首任,相反却想着害人,不留也罢。”皇上摆了摆手,侍卫们立刻上前拉着张御医往殿外拖,任凭他再如何高呼辩驳,都只剩苍白。 皇上是累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足以让这个叱咤风云的皇帝累上一阵,他合了合眼,语气有些拖沓的对皇后说:“贤妃既被查实是被构陷,你且去安排着,将她迁进妃陵,谥号晋为静惠贤贵妃,朕,要还她一个清白。” 皇后眼波微怔,立刻起身福下身子接了旨,“臣妾这就去办。”坐了回去,她扫视了眼殿内,这才问道:“皇上,敬妃和安嫔首告有功,该……” 皇上叹了口气,手指无意的敲打了几下,睁眼对上敬妃指了指,“敬妃,首告有功,赐黄金百两,玉帛百匹。安嫔……晋为安妃,择吉日行册封礼。还有这个宫女,既然之前是贤贵妃的人,你带回去调教吧。” 两人相互对望一眼,一人尽是无措,一人却是不甘。 说罢,皇上对童贯使了个眼色,童贯立刻高呼道:“皇上起驾!” 后宫众人纷纷拜下身子恭送走皇上,也再无继续待着的道理,各自告别往自己的宫里回。 是夜,一顶撵轿落在轻衣卫的门前,上头下来一个身着黑色披风的人,带着斗笠遮掩住面部,除了靴子上的龙图腾,再无他物可辨身份。 曹真早已候在门口,见到撵轿落下,恭恭敬敬上前躬身施礼,举着手里的灯为来人照路。两人并无多言,亦步亦趋的进入轻衣卫的密室。密室不大,待皇上褪去斗笠坐上大座,曹真才再次恭敬的伏身施大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皇帝的面带疲倦,随手一扬,免了他的大礼。 曹真起身后不敢说话,苍白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抖动着不规整的阴影,平添了一份鬼魅。 “曹真,那个轻衣卫的在哪儿?” 曹真依旧微躬着身子,投下的阴影遮去他嘴角的一抹笑意,“皇上,她才从柳州回来,可是要传?” “传来作甚。”皇上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你不就是嫌她去了宫里会说实话,才不肯带上她吗?” “皇上圣明。”曹真丝毫没有歉意,反倒是多了几分栩栩的得意,“那皇上可要听实话?” “睿王妃许了她什么,竟让朕的轻衣卫倒向了一个小妮子。” 哦?皇上已经猜到了那个丫头头上。曹真心中暗暗咋舌,思量了几下才回话道:“许了她什么臣确实不知,可一定与柳州相关。这孩子听说臣遣了密探去柳州探查神威的虚实,她便急着要与他们随行。” “曹真。”皇上的脸色忽然凌冽起来,“她有些什么理由,你又会不知?你知,却有意纵容,让一个小小的睿王妃构陷了宫嫔。你与荣璩相识已久,却在这紧要关头弃了她,究竟你又与太后被害一事有多少牵连!” “皇上赎罪!”曹真从没见过皇上会这般翻脸,立刻跪下身子来请罪,“回皇上话,太后被害一事与轻衣卫绝无关联,荣贵人与臣虽为旧识,可臣与她早无更多牵连,至于睿王妃,那孩子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许了淼一个死人的下落,她才这般乱了分寸。” “死人?”皇上傲睨的盯着曹真,“最近和死人真是有缘。” 曹真知道皇上指的自然是之前在晋阳发现的前玄武一事,试探的询问了句,“皇上,既然您已经查明,当年死在小谷城的先锋部队并非谋逆,那是不是可以……” “怎么,当年不谋逆,现在就可以了吗?” 是,曹真一直觉得小谷城里死去的先锋部队可惜又可怜,他绝不相信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玄武会领头策反,多方刺探终于拿到实证。当年所谓的谋逆一说,全是少保的自作戏,为的就是要借皇上的手杀了在先锋部队里的丞相之子白少颀。 只是为了一个人,却要多少条命一起陪葬,陪葬便也罢了,理由却是让人不齿。轻衣卫蒙羞多年,元气大伤,他曹真在朝堂上听了多少的冷言冷语才挺到了今日,但是得知了真相又如何?少保一族早被神威灭的一干二净,这笔账却再也算不清了。 第五十七章 暗诡 “起来说话。”皇上深叹了口气,让曹真先起身再说。 这一起身,曹真知道往后是没有再继续争辩的资格了,至少在永嘉帝的天下,没有人可以再平/反小谷城的清白。 无论当年的水至清至何地步,一步错,步步错,叛了就是叛了,就像这清水一般,浊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见曹真不再说话,皇上的面色亦是柔和了下来,一室的剑拔弩张稍有些缓解,他才继续问道:“柳州是何情况?” “回皇上,派去柳州打探的回来了两个,确定城内的确是有神威的逆党,但柳州并非神威的老巢。目前还有两人潜伏在城内,下一步要怎么做,全凭皇上您的吩咐。” 皇上见曹真揖手躬身甚是谦微,心里却是默哼一声,凭他吩咐?这人杀或不杀,难道这笔账还能算在别人头上不成。 他想了想,却不回他,饶有兴致的勾了勾手指让曹真直起身来,他慢慢俯下/身子,手肘撑着膝盖观瞧了曹真一阵,这才正色说道:“当年你为朕夺天下大功一桩,朕赏你荣华富贵权倾朝野,这一件事你若办妥了,朕保你后世无虞安度晚生可好?” 曹真楞怔片刻,立刻跪下/身子,听候皇上的旨意。 皇上这才说道:“神威逆党意图谋逆罪不可赦,逮捕者一律当诛,凡牵连者按罪论处绝不罔顾。此事由轻衣卫暗卫督办,睿王协查,务必尽快完结。” “臣领旨。”曹真行过大礼,这才站起身来,谨慎的问道:“皇上,神威逆党中牵扯了太多前朝要员,若是随意处置,怕是……会动摇朝纲啊。” “不错。”皇上微微扯了扯嘴角,继续说道:“所以你才要好好分辨,朝中官员若是执意要叛,那留着也是隐患,但若真心悔改,谁又能说他们是神威一员?只是有一人,无论是否是神威一员,他都得是神威一员,留不得,必须除。” “皇上……要动丞相?”曹真微微抬眼去瞧座上,却被他那一道冷至寒心的目光给震了回来。 “那《秘影昭文》你也是读过了,当年公孙焘不服于朕,朕灭了他十族。而丞相呢?一样的一连两朝,却是立刻俯首称臣。朕最看不起的就是这般以为自己能受胯下之辱的人,实在是没了骨气,却还强装出一副傲骨铮铮的样子让世人膜拜。 神威既然要立虚君扶丞相上位,莫说朕留不得丞相,整个大宁朝都不能再留丞相。这一次,他若是与神威无关,朕可以饶他家人一条活路,否则,就让白氏一族都给他陪葬!” “那……睿王妃又当如何?依臣所见,睿王怕是动了真情……”曹真跟了皇上那么多年,皇上心里怎么想他猜不到十分也能估到八分,今日皇上虽然没有要了荣璩的命去,却是立刻恢复了贤贵妃的名声,可见贤贵妃和睿王在他心中地位。 皇上却是鄙夷的冷哼一声,极是不屑一般说道:“江山和女人,他不会选错。” 曹真动了动嘴角,立刻明白过来皇上的意思,脸色立刻恢复了那副惯常的奸佞来,“吾皇英明。” 皇上不再多言,起身去取斗篷。曹真伺候着替他穿戴好,躬身候在一旁。 一切妥当,皇上抬脚想走,犹豫了一下又停了下来,“曹真,还记得先帝爷死前的话吗?做得大宁的皇帝是祸非福也,享尽贪嗔痴念,回去地狱向老祖宗跪赔不是。唯一念的就是夺了自己那把龙椅的不要将祖宗的基业毁了,也算是给自己积德。 朕自认皇帝当的不差,下一代培养的不差,只是一样的轮回到自己身上,业障难消,倒也能理解几分先帝爷话里的意思了。” 曹真微微一笑道:“皇上过虑,如今四子相互制衡,正应了《千家斗》里的那句话,自古臣子不斗,皇上岂可安坐焉?” 百花朝会落幕,宫中一场大戏亦是悄然结束。宫里处置的旨意静静的在这四九皇城里慢慢发酵,就连普通的素衣百姓都闻到了一丝不同的气味。 皇上早朝上数旨连/发,让晋王在云象两府继续驻扎,不必回京。又大肆表彰文渊阁著书有功,让衡王接下了晋王手头的事物。 朝中的官员们人云亦云,都说睿王不得宠是受了贤妃的牵连,如今贤妃得以昭雪,睿王的地位亦是节节升高。一直牵制的晋王却被变相软禁,又说是皇上查明他便是谋害太后的幕后真凶,只是碍于皇家颜面给压了下去,看来是彻底没了争储的机会。 只是如此便也罢了,皇上大可借势立储东宫,可他偏偏又扶植了衡王和淮王上位,如今三王鼎立,这风又是要往哪里吹? 朝中的动静很快就连净琦这个王府里的小丫头都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楚,看着依旧笃笃悠悠的蝶熙,净琦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哎呦,我的好王妃,人家都说本是同林鸟,相煎急又急。我听说那夏氏早就去了书信要她母家助力睿王,怎么您一点动静都没有?” 蝶熙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嗤嗤的笑了几声,“那你说我要怎么做?让爹爹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真是……” “什么媚眼啊,讨厌~”净琦捂住脸娇羞的跺了下脚,“我的意思是说,丞相是朝中的一品大员,与御史的关系也是很好,这个时候当然不能甘于人后,多跟皇上吹吹风,说不定我们就不住在这睿王府里,而是东宫了呢。” 蝶熙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却不多做解释。净琦再急也不得要领,终于撅着嘴往门外去。 才走出去几步,蝶熙就听见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巨响,净琦似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去请安一般的吼道,“奴婢给睿王殿下请安。” 净琦……想要传信,咱能低调点吗? 蝶熙含着笑站起身来往门口迎了两步,正瞧见凤修筠走了进来。她立刻福下身子去向他行礼,只是话还未出口,却被他抢了话头,“蝶熙,我有事和你说。” 第五十八章 休妻 蝶熙含着笑,将他迎上软榻,伸手替他斟上一杯茶来,这才问道:“殿下有何要事?” 凤修筠见房门已然关上,这才正色的问道:”丞相是否与神威有关?” 蝶熙闻言,脸上的表情微微凝滞了片刻,转而重新笑迎上他,“殿下是什么意思?” 那一转瞬即逝的微滞增添了他几分确定,凤修筠缓下神色,心头的一丝忧虑被拉的更长,“蝶熙,太后过世,我曾问你,你信不信我能护你周全,当时你说不信,现在呢?” 蝶熙皱了皱眉,却是莞尔一笑,“殿下,这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你若说的是这份承诺,我便是信了,可你若说的是这份结果,既然不在你我的掌控,我依旧还是不信。” 凤修筠默不作答,执起杯来浅抿一口。 他不做声,让蝶熙更加疑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又抓不通透,只得静静等他开口。 凤修筠终于轻叹一声,这才说道:“蝶熙,我再问你一遍,你要如实答我,丞相是否与神威有关?或者,丞相是否就是神威一员?” “皇上要动丞相?”他如此镇重其事,答案也只有这一个。可这一个答案,却让蝶熙震惊不已。 凤修筠只是这么看着她,不确定,也不做否定。只看得蝶熙一阵心慌,先避开了他的凝视。 他越是这样,蝶熙的眉头越是紧皱,“皇上为何要动丞相?神威自成立至今只对朝中贪赃枉法的官员动手,虽然所做的事情违反律例,可对朝廷的震慑是足以见得的呀。就算之前在睿王府前忽然出现,可也不能说那个被杀的采花贼就是神威一员,就算他是神威一员,也不能说他就是谋害了太后的主使啊。” 凤修筠微微眯起眼来看着蝶熙,心中盘秤这她还藏着多少没说,脸色也慢慢阴沉下来。 蝶熙不明白,她怔怔的暗忖着还有什么疏漏,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丝不安来,“晋阳……在晋阳发生了什么?” 凤修筠依旧不语,朝中的事情他不想说也不能说,今日如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会轻易对她说上这些。更何况晋阳的事情,本就是机密要事,就算是说了,怕她一时半会也理解不了。 可凤修筠错估了他面前这个人儿。他越是沉默,蝶熙就越是明了,抓到了一丝希望的蝶熙又怎会错过,她继续追问道:“既然来了就开诚布公的说开了吧,今日你能开这个口,想必也和我有了牵连不是?” 凤修筠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才说道:“神威对轻衣卫的暗桩动了手。” “暗桩?”蝶熙不解的歪了歪脖子,没听说过轻衣卫有暗桩这个事啊。 她不知道,是丞相没说,还是她故意隐瞒。凤修筠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蝶熙的小脸,对她解释道:“是父皇安插在大宁各地的轻衣卫眼线。” 这么一说蝶熙似乎有了些印象,好似上一世从无虚的口里听到过一点,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却不知道。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却是连成了一线,轻衣卫安插在全国各地的眼线正在被神威拔除,可是为何?神威只要借助朝中的势力辅佐淮王登基,那此后便成了神威的希望,建立起虚君制…… 等等,神威此前虽然是在除去朝中的贪官污吏,实际上暗中夹杂着许多不与神威为谋的人。可神威忽然开始拔除暗桩,这么说是有意要断了皇上的耳目,神威……想要政变? 凤修筠看着蝶熙脸色微动,暗暗赞许,面色依旧的说道:“神威若是像以往一般行事,那是对人,谁动手朝廷抓谁。可现在神威在对朝廷动手,莫不要说父皇容不下它,整个朝廷都容不下它。” 蝶熙闻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虚君没了。神威一直控制着年幼的淮王,可淮王毕竟是皇上的儿子,年纪渐长,皇上现在又委以重任逐渐拉拢,神威眼见难以控制,这才要及早动手。如此不论是谁做了皇帝,都得乖乖臣服在虚君制之下,这样,神威又何必在乎谁是皇帝。 凤修筠见她忽然嗤笑,不由的皱起眉来,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何要来她这里,这一笑只觉得嘲讽的意味更多些,难道这些事情对她而言只是一场戏说吗? 蝶熙见着他的脸色微变,依旧含着笑说:“殿下,皇上是下了旨了吧。无论丞相与神威是否相干,怕是这条命都得赔上,你特地跑来问我信不信呢,难道皇上还想要我的命不成?” 她本以为这只是一句玩笑,却不想凤修筠却微微扬起嘴角,他妖魅绝美的脸上却写着一丝无奈,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可知曹督主的皓纱与荣贵人得赏的皓纱颜色略有不同。这批进贡的皓纱乃是新品,产量极低,皇后娘娘的和荣贵人的也是不同,颜色却是十分相近,相反,父皇赐给曹督主的那一匹,色差却是最严重的。” 蝶熙只觉得一阵讽刺,作茧自缚,没想到自己把自己给出卖了。这么说来皇上不杀荣贵人倒也说的通了,本以为给了皇上一个确切的证据,没曾想倒成了他们脱罪的左证。 凤修筠不忍她如此,坐去她的身边将她揽入怀里,这才不再隐瞒,“父皇留着荣贵人,一是念旧情,二是没有真凭实据。晋王在南境,也并非完全因为太后,如今南境安趾依旧不服败仗企图卷土重来,西域的奇哒现在看着太平,可他们老国王已经年迈,听说世子一直倾向于曼罗交好,复叛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神威又出来搅局,父皇年岁渐高,国家内忧外患,他更是劳心劳累。晋王戍守南境一来是牵制安趾,二来也是安抚军心。如此最先要解决的就是神威一事,而你是丞相的女儿,父皇若是传位于我,你就是大宁的皇后,他原本就对你的身份多有忌讳,这次荣贵人虽是有错在先,可你这一招暗度陈仓却是输的彻底,他容不下你。” 他轻轻放开蝶熙,捧着她的小脸认真的说道:“蝶熙,我要休了你。” 第五十九章 打探 “休妻?”蝶熙前一刻还扯着嘴角觉得可笑,后一刻只觉得一阵透骨的冰寒,“你要杀我!” 凤修筠静静的看着她,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只有让白少熙在父皇旨意下达前死了,我才能保住你。” 难怪……他问信不信他,这一死,自己又成了弃子一枚。这个世上没有了白少熙,那自己又会是谁…… 蝶熙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拂去他的手。 什么重生一世,不过是一样的事情重演了一遍又一遍,还以为自己可以做些什么,结果还是自身难保。 凤修筠还想继续安慰几句,蝶熙却已经背过身去走远了几步。她的声音微微带了抖,身形却越发的挺拔。 “什么时候动手?” 凤修筠心疼的从后一把将她揽入怀里,贴着她的耳畔轻语,“蝶熙,乖乖等我,我一定会接你回来,届时陪我看尽着大宁江山的,只能是你。” 觉着怀着的人儿并没有太多反馈,凤修筠正要开口,却听着蝶熙淡淡的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动手?” 他稍稍放开她一些,扳过她的身来看向她,眼神心疼又觉难堪,沉默了片刻,他才缓缓答她:“等过段日子我安排好了会告诉你。” 蝶熙还想忍住情绪,深吸了口气想要强压下心头的苍凉。心里原先只是凹陷下去的那一个小角,轰然之间却塌出了一片深渊。 原以为,两人之间的依偎是一点一滴的累积,实实在在的眷恋,可如今看来,他对自己的那份深恋远抵不过江山的诱惑,说好的缱绻只不过是镜中的水月。 太想要,想要和他在一起,哪怕是远远的看着,都会觉得心安。只是这一点点的贪念,也要被他剥夺。 太想要,她太过痴恋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的存在。蝶熙扑进他的怀里,终于泣下沾襟。 凤修筠只觉得心口被她慢慢的融开一道豁口,她的泪犹如最毒的药,拉着自己的心一起陪葬。他只得紧紧拥着她,不敢多说一言,不敢多做一份。她这份深情,终究是被自己负了。 夜已深去,蝶熙抬着头看着那轮明月,夏日的微风吹在身上,还带着一丝暑气,打的自己只想落泪。 净琦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是一阵阵的不安,战战兢兢的杵在一边试着开口问道:“主子,可是发生了什么?殿下都和您说了什么?” “净琦,这王府里可有人你中意的人?” 蝶熙收回眼来看向净琦,嘴角含着一份笑意,柔和的像是一缕清阳。 “小小姐,您怎么了?”净琦像是被吓了一跳,凑近了两步走去蝶熙身边。难道她是中了邪了? “就是觉得你跟了我也有些年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却被我耽搁了,总觉得心里过不去。” 蝶熙拉着她让她坐来自己身边,枕着她的肩膀絮絮叨叨的说:“以前在丞相府里还不觉得,那毕竟都是自家人,也谈不上什么生分。可是你看,我这嫁进王府还不到一年,什么好都没捞到,还赔上了好身骨,怕是……也活不久了。” “主子,您说什么呢?但凡有口气在的,那都不是鬼啊。再说了,您这一年多鬼门关去的还少吗??早就熟门熟路了,怕是阎王爷也厌了您这张小脸,否则早就收了您了。” 蝶熙闻言,不由的笑了笑,挽上净琦的胳膊,亲昵的蹭了蹭,“天诀草服了之后,只觉得整个身子空乏的厉害,这一次怕是他不收也不成了。净琦,如果你不想陪葬呢,就赶紧告诉我有没有意中人,我也好赶紧给你张罗啊。” “哎呦。”净琦扭捏的娇嗔了一记,“哪有人问的这么直白的啦。” 蝶熙愣怔的眨了眨眼,这丫头,还真有事瞒着她。 “你这心气不会看上什么小厮,难不成是飞尘?”蝶熙揶揄了她一句,抬起身来却见着她微微撅起嘴来,不由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和钧浩扯上关系的??” “讨厌~人家哪有啊。”净琦一脸的娇羞,避开蝶熙的灼灼注视,攀上了两朵红晕来。 蝶熙却不疾不徐,“嗯?”了一声好整以暇的盯着她,“我说呢,采花贼死的那一晚,在我面前怕的一副要生要死的样子,转眼就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原来是背后有靠山啊。” “主子……您别捉弄我了。”净琦羞的只想跺脚,转过身去看着蝶熙,却是一副兴致熠熠的模样,“您说钧浩这人怎么样?” “不错啊。”蝶熙点了点头,“功夫又好,人又正直,身家清白,没有家室。我看只要威逼利诱一下,一辈子都是你一个人的。” “哎呦,哪有你说的那么直白的啦。”净琦嘴里说着讨厌,可心里甜开朵朵花。 蝶熙这才继续靠着她的肩膀,心中最后一块石头终于也落了地。 孤身上路何所惧,大不了一颗头颅一身白骨,只是这心浸染了凡尘,想要多救几个人怕是没了希望,只希望所有人都能渡过自己的劫难。 神威,相府,淮王,还有……修筠。 自从凤修筠说了他的计划,总觉得离开的日子越近,心里越觉得不安。他总担心皇上会不会安插了眼线,或者其他的人有没有派了细作。最担心的,还是怎么也放不下心来的她。 那日之后,他便整日整日的挤了时间和蝶熙在一起,虽说即使她日后的生活自己也能照应,可那毕竟不能正大光明,对她的愧疚成了宠溺的借口,整宿整宿的贪/欢却带着一份奢望。 他不说,蝶熙也能猜到几分,他怕日后自己过的孤单,若是有个孩子能承欢膝下,也好多了些排解。可越是这样,越不可能有孩子,更何况自己这身子已经到了这般,哪里还能给他添上血脉。 两人在一起时,虽然都尽量不谈分别,可这一晚,伏在他的胸口,蝶熙却不想再避,“修筠,和你商量个事。” 第六十章 送嫁 凤修筠点头称好,温柔的缠起她的飘散下的几缕青丝。 “我走之前,想要风风光光的嫁了净琦那丫头。”她微微抬起清眸,嘴角牵起一份不舍来,“她跟着我这么多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想再牵连到她。” “你在怪我?” 蝶熙却摇了摇头,坐起身来看着他,眼中尽是情深,“修筠,我一个人也可以,不要再卷进更多的人了,这条路有我一人陪你走,足矣。” 往前走,这条路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自己已经献上了这颗心,之后如何,早已不在自己的掌控。 九月的天已经渐渐起了凉风,蝶熙看着购置妥当的嫁妆,心里的欣喜却被稍稍冲淡了些许,对净琦竟也起了一丝嫉妒来。去年的自己,十里红妆憧憬着嫁进睿王府,结果还不如净琦这样,一世一心一双人,如此安好。 净琦以为蝶熙因为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心里跟着起了几丝伤感来,“主子,过几日净琦就不能再伺候您了,您要……” “我陪你去城南的观音庙走一趟吧,都说那里求姻缘最好,你去了之后虔诚的多磕几个响头,求那观世音菩萨好好保佑你。” “主子……”净琦不解的看着她,只能从她眼底读出无限的空洞来。是落寞吗?还是这王府里将要发生什么?她不敢多想,连忙露出一个期待的笑来对着蝶熙点头称好。 城南的那座庙堂蝶熙是第一次去,之前的自己没有资格却也觉得没有必要。一路杀伐,手里染着血腥又怎么能去执起一袅檀香。 而今的自己却带着真真诚诚的虔心来,求的却不是自己。 那尊观音的佛像微微垂目,双手结了无畏印和与愿印,面色祥和还带了一份静谧。 蝶熙双手将手里的香举过眉头,心中默念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驻目在那尊观音,至诚供奉上一支清香去。 净琦跟在蝶熙身后插上了香,这才扶着蝶熙跪上蒲团,两人双双合掌。 蝶熙见净琦微微阖目一脸的诚意,脸上不自禁的浮出一丝笑意来,这才慢慢阖眼,对着观世音菩萨暗暗诉说这自己的心愿。 自己孤身上路,只盼着用自己未来的流世换来几年平静的大宁。无论是谁,无论被怎么卷进了这个漩涡之中,都能化险为夷。 即使这条路通往的是黄泉之道,即使没有来世,即使是做了一缕孤魂野鬼,只要能多换来一丝安宁,这就够了。 几日之后,蝶熙亲手给净琦带上凤冠,送她入了那顶红轿,看着她慢慢的走远,锣鼓声响彻云霄,路边观礼的人堵得水泄不通,好奇着是哪家嫁了女儿。 蝶熙的眼中却缓缓的溢出热泪来,还好,自己保住了净琦。却也不好,过几日要走的就要轮到自己。 凤修筠在京师城外不远的小村子里安排了妥当,这个村子不大,也就十几户人,因为都是姓李,大家都习惯了叫这个村子李家村。 钧浩最后一次查看妥当,才回到凤修筠身边回报,只是情况说的清楚,凤修筠却毫无反应。 蝶熙从送嫁之后,整个人萎靡异常,自己派了宛儿过去照料,却被她挡在了门外。自己派了大夫送药过去,却被她原封不动的还了出来。 他之前还总担心,如果丞相一事不可逆,她唯一羁绊的就是净琦。如今净琦出嫁,她了无牵挂,与其往后的人生战战兢兢,刚烈如她难保不会做些决绝的事来。 临行的那一夜,凤修筠终于敲开她的房门。蝶熙清骨一素倚在窗下,平静的就如着月光一般。 他不说话,静静的坐在她的对面,端看着她眼底的虚淼,与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寂寥。 “要走了吗?”蝶熙依旧看着天,鼻翕微动,慢慢红了眼眶。 师父明明说过,如果要发生什么,天会变月会暗,可这天却没有丝毫要变脸的迹象。是自己不值得吗?还是根本就不配! “东西飞尘都备下了,一会你跟着他先去客栈住下,等到明日安定门启,你就跟着他出城。李家村里我都安排妥当,过去之后会有人照应,你就安心的住下,我会常去看你。” 蝶熙慢慢转过头来,刚想说好,右脚却被他拉了一把。她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声,只见得他取出一只锦盒来,从里头起开一条打造精美的脚链。 凤修筠不抬头,只是自顾自的套在她的脚上,柔情脉脉又如他一贯的霸道。 蝶熙安静的看着他的动作,心酸的恸哭垂泪。 这是一条素银打造的脚链,他不喜她带金色,觉得多了一份尘世的俗气。这条链上的坠饰是他亲手绘制的图案,一只只形似各异的蝴蝶和小锁是他说不出口的衷肠。 他做不到淮王那般,能如此灼热的诉说着自己的爱恋,即使是最脆弱的时候,他也不会把爱挂在嘴边。看着她痛,看着她苦,他情愿霸道的选择替她做些什么,即使将自己投入险境,即使可能深陷囹囫,他也不会退一步腻腻嗒嗒的选择说爱。 他知道,她是盼着的,嘴上不说可眼里总藏不住,即使这般,自己仍是执着。情愿身体力行,也不愿意开口言爱。到了今日,他却不知自己还能多做什么。 他不会告诉她,南境局势再起,南蛮的夷族蠢/蠢/欲/动。他也不会告诉她,轻衣卫的一等指挥使朱雀接了旨意要去柳州前,另一位指挥使白/虎亦是请缨同往,这个一向以残暴酷虐闻名的轻衣卫大将一去柳州,就与守城的轻衣卫血战了几日。他更不会告诉她,皇上外强中干,难以再撑几年,朝中已是人心惶惶,而派去奇哒的探子却回禀说世子出了国,却去向不明。 再往下,自己不知还能不能独善其身,何况还要保住她。那一日遭遇埋伏,她不顾性命的苦求自己放过不相干的草寇。若是让她知道了这些,她会不会心疼那些神威?她会不会恨自己就是主事? 第六十一章 离城 蝶熙已经无力再去揣测他在想些什么,自身难保前途叵测,哪里还管的了别人。 凤修筠不开口,蝶熙也不强求,执起桌上的一盏灯慢慢的走去床边。 床上的帐子上她早就泼上了灯油,一点烛火,火势立刻蔓延开来。她却怔住了神看着火苗上蹿,多么似曾相识,就在丞相的密室。 凤修筠见状,立刻扯着她夺门而出。芳琴轩里贵重的东西早就被搬了出去,两人却直直的站在屋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火势吞没去这座还是崭新的宅子,看着它噬去两人的点点滴滴。 这里头,他曾喝醉了酒想要强要去她。 这里头,她曾发着抖执起剪刀对向他。 这里头,他曾调戏着将她抵在墙角,却是真心实意的宣示着自己还会让她再次死心塌地。 在这里,两人第一次争执,第一次对峙,第一次相拥,第一次爱恋。 缘起于此,却要缘灭于此,与她如锥心利刃,与他又何尝不是。 蝶熙失了神一般被他送上了马车,身后的睿王府里已是叫嚷声和奔走声不断,直到一切慢慢的消失在耳迹,她才慢慢认清了现实。 今天,白少熙死了。 翌日,大宁京城中还在为睿王妃殁于走水而唏嘘不已,安定门外,一辆破旧的马车却在快速驰远。 马车跑了好一会才慢下速度来,车帘被微微掀起,里头的人儿向外张望了下,开口说道:“跑的太急硌得厉害,停下歇会吧。” 驾车的车夫头上的斗笠压的极低,闻言先是四下里打探了下环境,确认了安全之后这才勒住了缰绳停下了马车来。 车中的蝶熙拿出水囊来喝了几口,这才下了马车去。 离李家村还要走上几个时辰,天色尚早,拂面而来的清风让两人为之一振,蝶熙脸色平静依旧,回身看向京师的方向,不知现在睿王府里又是怎么一般光景。 飞尘似乎觉察到了她的心思,开口安慰道:“昨夜里巡防的侍卫都是殿下的人,那客栈的老板也受过殿下的恩惠,今日出城也没有异常,王妃大可安心。” “我不是王妃。”蝶熙依旧看着京师,只是眼神慢慢涣散起来,“睿王妃死在了自己的闺阁里,这世上再也没有睿王妃了。” 飞尘抖了抖唇,却不知此时该接些什么。一时无语,两人皆安静了下来。 蝶熙许是看够了,亦或是远处传来的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拉回了她的注意。她动了动嘴角,转身重新上了马车,这才说道:“赶紧上路吧。” 飞尘也觉察到了这一异动,不敢心存侥幸。这城门才开两人就出了城,之后总觉得有些人跟在后头,看来是有人等不及了。 他一边跳上马车重新扬鞭策马快跑,一边伸手摸了摸藏在身后的那柄长剑。 很快马车就偏离了官道,车辆的颠簸越来越厉害,这本就是辆破旧的马车,里头虽然做了装饰,却也抵不过着一路的磕磕绊绊。蝶熙只觉得整个人不停在被上下左右的拉扯着,头痛的一阵阵的不舒服。 恍惚间,只听得车外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还在纳闷的时候,一阵蹬踏着车顶的动静忽然传来。马车被陡然勒住,坐在车里的蝶熙还没做好准备,一下被弹到了后头。 被撞的一阵吃痛的蝶熙还没反应过来,车里忽然多出来个人来。那人虽是穿着粗织的布衣,却用黑布牢牢的封住的面部,哪里辩的清身份。 蝶熙倒也不怕,就这么看着他一步步的欺近。只是离的越近,那唯一露出的眼睛却越叫她惊诧,那人高举起手来砸像蝶熙的脖颈,却听到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师父。 被重新打入到那片无尽的黑暗里,周身仿佛被冰封住一般只有彻骨的寒冷。蝶熙想要睁开眼去寻找,却依旧什么也看不清。 已经是第几次了,自己总是被束缚在一片黑暗之中,无论怎么挣扎似乎都是徒劳,紧接着被刀剑刺穿的痛苦,似乎也从最初的恐惧到了如今的麻木。 来吧来吧,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一次要从哪里下手? 蝶熙只觉得自己好笑,能把束手就擒诠释的这么淋漓尽致的,怕也只有梦里的自己了。 还来不及自嘲完,周身慢慢的亮了起来。 看吧,这就要开始了。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来。 只是眼前渐渐清晰的景象却让她傻了眼。 就在自己几步开外,有一个高举着屠刀的男子半/裸着上身,而他的脚下,那一具已被鲜血染尽的尸体,分明是当时自己放走的那个山贼的首领。 他眼里尽是惊恐,好似全然不信自己的遭遇一般,身体慢慢的被血浸没,慢慢的被血溶化。就好像被投进了化/尸池里的尸体一般,一点点的消失在了蝶熙的面前。 这全新的一幕惊的她发不出一点声来,还来不及多震惊一步,只瞧见太后正慢慢的走了过来。她还似第一次相见时那般雍容华贵,只是眼神却是呆滞,好像根本没看到眼前那举着屠刀的男子一般。 蝶熙想要叫她停下,却发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她惊恐的看着太后慢慢走近,看着那举着屠刀的男子朝着她狠狠的劈下,看着太后带着不甘一般缓缓倒在她的面前。 血……好像眼前只剩下了血的猩红,那股熟悉的腥香在空间里逐渐蔓延开去。 血……溅的到处都是,飞溅到蝶熙脸上的那几滴,还带着太后的体温,温温热热的,像是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太后奶奶!蝶熙用尽力气狂吼了一声,却依旧只是徒劳。她眼睁睁的看着太后倒在血泊中,看着她慢慢的被自己的鲜血没过,看着她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眼际。 别杀他们……她想要去求那人住手,想求他要杀就杀她去。不是一贯都是这样的吗?不是一贯都是朝着她一人动手的嘛!为何要对旁人动手!为何要对那些毫不相干的人动手! 第六十二章 噩梦 最无力的抗议,最无用的挣扎,蝶熙眼睁睁的看着太后一点点的消逝,只留下满眼的猩红和那个依旧背对着她的身躯。 这究竟是谁? 蝶熙还未能参透其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排排的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排列成不算整齐的一列缓缓朝她走来。 他们忽高忽矮,忽胖忽瘦,唯一共同的也许只剩下那一双双呆滞又空洞的眼神。 他们又是谁? 蝶熙被钳制的死死的身体完全不能动弹半分,被夺走的声音只剩下一张小嘴无力的开合。 赶紧走!这是要做什么! 那些人像是完全看不见眼前的蝶熙和那个举着屠刀的男子,一个接着一个毫不闪躲的撞向那柄屠刀去。蝶熙只觉得一股股温热的液体扑向自己,脚底慢慢被鲜血浸透,温热的液体慢慢的融解开束缚她的冰封。蝶熙动了动脚趾,冷热交替,一股莫名的躁动在身体里开始流窜开。 她还未来得及为这一小小的自由欣然,只觉得眼里被溅进灼热的液体来,抬眼去看,那些原本排列着的人们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一具具的尸体,在她的面前堆叠起来。数量越来越多,竟然一时来不及容散开去,一点点,一点点的越来越高。 他们扭曲着,交叠着,睁着依旧空洞的眼,却都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蝶熙。场景诡异又邪肆,看的人似有一份恐惧,却还有一丝莫名的兴奋来。 蝶熙想要尖叫,想要宣泄去这份不可理喻,可她的嗓音却不知被什么死死的扼住,声音早已不知何去。她只得张大了嘴,无声的唤着住手,唤着快跑。 眼前的一堆尸体终于缓缓的沉淀下去,蝶熙试着动了动脚腕,确实可以活动。她这才扯了扯嘴角,抬起眼来对上的人,却是她最不愿面对的。 丞相…… 蝶熙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用尽力气嘶吼着一个好久都不曾出现的字来。 爹!! 丞相不言不语,如同之前所有人一般直直的往前走着,蝶熙刚想再吼一声,只觉得丞相的身后忽然有个黑影恍惚间闪烁了一下。 还有人?还有谁! 她已经彻底失了理智,脸上的血水被冷汗稀释,一滴滴的往下淌落,染透了胸前的一片素白,化开一朵朵一片片的血色之花。 那身后的人终于在丞相之后露出了脸来。这张让蝶熙日思夜盼的脸,玄武,空,居然……是师父! 蝶熙只觉得脸颊一阵温热,眼中泛起的氤氲搅的她哭不得恼不得。今日是怎么了?师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师父为什么又撞向那把夺命的刀去?这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如此对待这些人? 上一世的记忆忽然咆哮着席卷而来,还未愈合的伤口舔着血水撕扯开一阵剧痛。 她是无奈的,是被迫的,可也是这般,举着师父送给她的刀,看着师父这般向她走来。 就在丞相府前,空的身影颠簸着,在她眼前忽左忽右的闪烁,她也是这般像被冷封在原地,看着他不羁的朝她微微笑过,重重的撞在她的刀上。 她还清楚的记得师父的血顺着刀柄浸染她的手,他渐渐冰冷的手拂过她早已无措的小脸,逍遥的就像他一贯的做派,就连这条命也可以随手弃掉。 意识逐渐消失,蝶熙只是怔怔的看着那个背影,却未曾发觉那些困着她的寒冰忽然崩塌,也未曾发现自己忽然倒下的地方,正被空的鲜血晕染。她只是就这么看着那个背影,五感已经恢复,她却再也发不出声来。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身后的这道视线,那个背影终于缓缓的转过身来。蝶熙瘫倒在地,往上看去却看不清他的长相,往下看去,他的身上却是布满了伤痕,狰狞的道道猎猎,不知在展示着什么。 他终于对着蝶熙举起那把滴着血的屠刀来,寒光闪过,照亮了原本漆黑的脸庞。 刀锋落下,蝶熙却不再觉得疼,嘴角化开笑来卖弄着一丝自嘲,殿下…… 一直站在床边的淮王看着床榻上的人儿脸色苍白,忽而凝眉不解,忽而咬唇逞强,慢慢的,这张清秀的小脸渐渐纠结着怒气,最后却是泄成一滩无奈的清泪。 是心疼她的脆弱柔荑,他想要伸手扯她入怀,手却停在了空中。 在皇城中她最后的绝情叫他无以出手,伤疤犹在是她给的纪念,这一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癫狂,在神威的装疯卖傻,在前朝的强逞英雄,他多想对着她嘶吼咆哮,凤修筠做不到的我可以,不要皇位,不要虚名,可以与她浪迹天涯去到海角。 她受尽屈辱也要嫁进睿王府的那抹鲜红,是她送上最残忍的一道诀别,那个曾经天真无邪的孩子什么时候与他渐行渐远。知道应该放手,却被她手里牵着的风筝线慢慢收回,看着她痛,他更痛,她可以忍,他却不能。 蝶熙不会知道,就是那张小小的字卷,搅的大宁朝未来的几年何等的腥风血雨。 淮王还是推了推了她,看着她缓缓睁开的泪眸朦胧又虚弱,不由的也跟着露出一丝心痛,“熙儿,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吗?” “……殿下?”蝶熙张了张嘴,哽咽着寻找失散的嗓音。 “没事了,这里……很安全。”淮王伸手扶着她坐起身来,抬手想要拂去她脸上的泪痕。 蝶熙却避开脸去。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每一丝温热每一处痛楚都来的那么切切实实,可是最后她明明看清了那人的脸来,明明她记得那个嘴角勾起的弧来,却为何忆不起? 那人明明感觉和她那么亲近,她明明记得他的气息,记得他的点点滴滴,可是为何却看不清他的脸来。就像是梦境中那般,他的脸上似乎被蒙了一层黑纱,这是怎么了? 淮王微微眯起眼来看着她蹙起眉头,试探的唤了声,“熙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蝶熙无力的“嗯”了一声,越是试图去深追那个渐行渐远的记忆,却越是觉得头痛异常,不由的抬手揉了揉眉心,“发生了什么?” 第六十三章 闹剧 淮王紧抿着薄唇,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儿。他眼神凝滞,看的蝶熙心中泛起一阵涟漪,“这里……是哪里?” 她只觉得奇怪,却不知道自己在奇怪些什么?就好像置身在迷雾中的小兽,呲了呲牙,却不知危险在哪里。 “这里是哪里?”她不解的又催问了一句。 “苍兰县。”淮王坐去床沿,探手将枕头重新垫了垫,这才松懈下神情来,温柔的看着蝶熙。 苍兰县?蝶熙心中的疑惑却更甚,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啊。 她张了张嘴,却又拧起了眉,丝毫不知该从何问起。 “这里是神威的本营。”淮王神情不变,柔声说道:“熙儿,我带个人给你认识。” 淮王站起身来走去门口招呼了声,立刻有个男子跟着他走进屋来。 他肤色白皙又光洁,五官中却透着一份不羁的冷峻,浓眉微翘,乌发被一根月白的发带随手遂在脑后,眼睦如漆,透着一份化而不开的淡漠。 淮王引着他往前走了几步,那人还微微低着头,神色间看得出对淮王的极其恭敬之情。 蝶熙却犹如被震在了原处,抖了抖唇,惊诧的呢喃了声,“师父?” 淮王听的不真切,可那人却已然抬头看向蝶熙。她在昏厥前的那一刻,分明也是唤着这两个字,师父。可自己哪里收过徒弟,即使是徒弟,又怎么可能会是丞相家的小小姐呢。 蝶熙的注意完全被空吸引,一把撩开被角,不顾衣衫单薄的往前迎了几步。 师父,就是她的师父啊。 她咧了咧嘴角,颤颤巍巍的探手牵来空的右手来。他手中的厚茧依旧,就在记忆中的指尖,轻轻拂过,所有的记忆呼之欲出,不由的在脸上定格出一个笑来。 空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也给怔住,不由的一把抽出手来,“小小姐怕是认错人了。属下空给小小姐请安。”说着,他立刻屈下膝去,恭恭敬敬的给蝶熙请上一安。 “熙儿,先躺回去。”淮王的脸色微僵,也不让空先起身,反而挡在他的身前遮去他的视线。蝶熙还有些不愿,看着淮王的脸色蓄起一丝怒气,顿时也清醒了几分。不由的暗自埋怨自己,怎么又开始分不清状况。 怏怏的重新回去,淮王替她盖好被子,这才让空站起身来。他眼神微寒,在空的脸上打量了些许这才回过头去看向蝶熙问道:“熙儿可还记得小谷城里发生的事情?” 蝶熙点了点头,不解的看着他,不知他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淮王却不解释,继续问道:“那你应该知道,先锋部队不可能叛变,你可想知事情的始末。” 听他这么说来,蝶熙自然想要知道是谁陷害了师父,立刻点了点头,催促他快说。 淮王嗯了一声,以为她是对兄长的遭遇不忿,微微点了点头,转过头去冲着空使了个眼色。 空神色淡若,微微低着头向蝶熙解释道:“不知小小姐可还记得白二少爷是什么回的京?” 蝶熙微微摇了摇头,并非不记得,而是真的不知。 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眸中多了几分飘渺,这才说道:“那一年白二少爷还不过是军中的四品怀远将军,本来他是不够资格回京述职的,可是丞相思儿心切,军中念着也没什么大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了他回来。 当年京师里有一件正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奇事,少保荣臻的公子要纳一等清吟小班的姑娘为妾,虽说妓/女被纳为家/妓也是有的,可荣臻觉得脸上过不去,以出身风尘为由断然拒绝。谁料荣家公子也是心切,竟然带人要上/门验身以证其清白。 他这浩浩荡荡的带着大队人马走在京师的气势实在壮观,白二少爷也不知为了什么,竟就这么在京师的大街上把他拦了下来。两人言语不合,一路吵嚷拉扯着到那美锦院的门口,看的周围那些打围的看客好生热闹。 本就是世家公子间的闹剧,过了本也就过了,可荣家公子看上的偏偏又是京师里有名的艺妓蕙兰姑娘。这蕙兰姑娘在这响当当的一等清吟小班的红牌里头也是头一份的,别说是常去光顾的人了,就是这普通百姓也有耳闻一二。这么一闹,就在官场里传了开去。 当众人都在夸奖白二少爷性情刚正,阻止了荣家公子的任意妄为时,丞相哪里看不透这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只不过是他们不舍得一个能弹能唱的姑娘罢了。可丞相就是丞相,事情还在风头上,立刻参了荣臻一本,说他教子无方,任由儿子在京师强抢民女做伤风败俗之事。 这事情说穿了也是丢人,皇上根本不想拿上台面。丞相想要时常见着儿子,皇上明面上就升了白二少爷一个三品的宣武将军,又罚了荣臻的俸,算是平息下来。 本来这事情到此也就过了,可白二爷心气却高了起来。正值北漠战事兴起,他便主动请缨去先锋部队要出征沙场,皇上看他确实是个英武男儿,还好生表扬了一番。 可是先锋部队才走到小谷城就遭遇了鞑靼的大军,说来也是奇怪,他们像是非常了解我们一般,破起阵来轻而易举,加上人多势高,我们本就寡不敌众,还想着援军是否快要到来,谁能知等着我们的却是灭顶之灾。 小谷城中先锋部队几乎全军覆灭,我能侥幸活着也多亏了杜承喆搭救了一把。他自知自己只是一介医者,想要活命还得靠着我们这些当兵的,就这样我们才能苟活下条命来,可白二少爷却是当成殒命,最后还落下个不得全尸的下场。 弹尽粮绝的时候,丞相不顾皇命过来带走白少颀的尸首,我们也是趁着这个时候跟着他来到这苍兰县喘了口气。 之后多番查探,才知道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尽是少保荣臻。这么一个满脑肥肠的贪官污吏竟然为了这么一件不齿的事情要这么多人赔命,谁又能忍!” 第六十四章 计划 蝶熙静静的看着空,心中却是平静非常。这么多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自己连想都不敢去想。 他曾教导,出身轻衣卫,生是轻衣卫的人,死做轻衣卫的鬼。当年被逼落草为寇,他心中有几分纠结几分苦楚,别人不知自己又怎会不解。 而今只是看着他果真还活着,没有剑拔弩张,不用生死搏命,已经是感涕上苍的垂怜。至于他所说的那些过往云烟自己已经没有兴趣再去细究。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淮王却接了空的口继续说道:“公孙焘一死众生哗然,父皇做事一向决绝,逼宫造反之后先除逆反之人后歼有功之臣,如此做派只有俯首称臣才是上策。 丞相看清了事实之后潜伏也是被逼无奈,只是公孙焘老谋深算,早早留了《秘影昭文》下来,这内容你也是知道的。因为这份昭文,渐渐的把越来越多不敢怒不敢言的人聚集起来。 可是只是儒生,谁又能反抗大权在握的皇帝。直到小谷城事件发生,丞相暗自救下了空和其他侥幸活命的人来,靠着他们一点点的壮大到了如今的神威。” 蝶熙忽然打断了淮王,转首对上空请求道:“空,可否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问殿下。” 空躬了躬身子,看了眼淮王,便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蝶熙重新看向淮王,表情已是肃然,看了看阖紧的门窗,这才问道:“殿下,现在讲话可还方便?” “方便。”淮王冲她点了点头。 蝶熙却稍稍摇头,重新一字一顿的又问了一遍,“在神威的地盘说话,可还方便?” “方便。”他还是点了点头,嘴角却是骄傲的微微翘起多了几丝写意。 见他如此笃定,蝶熙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殿下要反?” 淮王笑意更深,还是点了点头,眼神中多是赞许。 “您打算怎么做?”蝶熙心头的不安油然而起,“恕我直言,您本没有争储的可能,不说前有晋王后有睿王,即使这两人都被废,还有皇七子衡王,随便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善主。殿下您想靠什么?靠如今皇上那些相互拉扯的牵制?还是那一出后宫看着好看的昙花一现!” 淮王柔情脉脉,听着她口中的凤修筠成了睿王,这才放下心来。心里盘思了一阵,这才回她:“若我说要借睿王之力呢?” “借睿王之力?”蝶熙心头微微一动,好似被拨片拨动了心弦。为何明明不认识却会如此在意这两个字? 淮王见状,终于彻底相信,空在轻衣卫中虽然功夫深不可测,而他出名的可是精通幻术和奇术机括。蝶熙被截回来时,迷迷糊糊之际已经被施了幻术,凤修筠如今对她而言不过只是一个名字,与他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都被封印进了记忆。 先抢了她的人,再赢回她的心来。淮王自信没有那块绊脚石,在自己的地盘,天时地利人和不可能不成事,就算哪天她想了起来,怕再也不可能离开了自己。 想着,他不由的坐近了些,正色对蝶熙解释道:“如今睿王协助轻衣卫要剿灭了神威,如果我助他一臂之力,你想他会不会给我记上一功?神威覆灭,父皇下一步要考虑的就是储君之位。 现下南境依旧不稳,晋王出征是板上钉钉,他如果得胜归来,与睿王分庭抗礼,到时候我再送上一份厚礼,助他铲除了这个最大的障碍,你说他还会不会对我存疑? 至于衡王,这些年他一直潜伏在晋王身后,若是晋王要倒,朝中由他拉拢去晋王的势力一定会聚拢到他身边,到那时衡王和睿王两相斗,我便好好坐收渔利之力不是最好?” “你是说,衡王是晋王的人?”蝶熙微微讶异,不解的看向淮王。 淮王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可蝶熙却被丢进了迷雾之中,诧然的问他,“就算一切顺利,睿王在朝中羽翼丰厚,你要怎么与他抗衡?” 见她担心自己,淮王心头一动,强忍下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这才深吸了口气说道:“我是永嘉帝的儿子,流的是皇族的血脉。即使是这神威之中,也有看不过丞相的强势,只为效忠皇权的人。这些年我也培植了不少人,比如那个漏局的神威。” 蝶熙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起,“你说……那个人是你安排的?” 见淮王冲她点头示意,蝶熙心头陡然生出一股愤恨来。 是他!是他安排了人故意漏的局,是他故意让那人泄露了神威在柳州的消息,为了扳倒控制自己的丞相,他不惜让全柳州的无辜百姓来陪葬! 蝶熙微微喘着气,努力的压下自己的情绪去,这才问道:“殿下排布至此,有几分胜算?” “若我说没有,你可会信我?”淮王见蝶熙表情微动,不由的眯起眼来盯着她。 蝶熙微叹一声,摇了摇头。 淮王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熙儿,这世上的人什么都可以不争,唯独这条命不能放弃。到了生死关头,你且看看谁会轻易选择舍弃。这皇位看着遥不可及,可命却不攥在自己手里,哪日他人登基,你以为新主会留的那些对手?” 见着蝶熙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来,他也跟着扯了扯嘴角,“熙儿,你在这里好好待着,空的功夫极深,护你周全绰绰有余。你若是想去哪里,就让他跟着你走。现在京师中风声还紧,等过些日子我会带你回府。” 是啊,在京师里,谁人还会不知丞相府的小小姐死在了自己闺阁。蝶熙神色灰霭,自嘲的笑了笑点头应下他来,“那殿下是要回京了吗?” “京中尚有要务需要处理,我离京也有了几日,再不回去要惹人怀疑了。”他抬手揉了揉蝶熙的脑袋,宠溺之意溢于言表,“熙儿,这条路还好有你。” 送别了淮王,蝶熙不再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淮王面慈心辣,要是事态如他所预计的发展下去,怕是师父又要和自己天人两隔。这股不安和急躁催的蝶熙手里的动作更快了些,收拾妥当,蝶熙赶紧推开房门,正对上倚在墙边的空来,“师父,带我去柳州。” 第六十五章 变心 空却一动不动,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蝶熙不觉奇怪的又唤了声,“师父?怎么了?” 空慢慢收回看向天的眼,斜睨着她有些不屑的问:“师父?谁收了你做徒弟,你又认谁做师父?” 蝶熙怔怔的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惆怅,轻叹了一声才说道:“空,陪我去趟柳州。” 空睥睨了她一阵,这才不做声的转身往马厩走去。 师父不记得自己,那双看着陌生人的眼睛,就像那时不记得自己的淼一样。 一样出身轻衣卫,一样的冰封昔阳,寒至心底的颤栗让自己不住的发抖。我们曾经那么亲近,可以为彼此献上性命的交情,只是被卷进了不属于自己的漩涡,天人相隔。 海空一粟,时逝苍狗,再次睁眼,你还是你,我却不是我。 蝶熙心头落寞,有些不开心的一边踢着小石子一边走去门口。抬头看看天,却是晴朗依旧,她无奈的笑了笑,师父也是个打诳语的主。 不远处渐渐传来一阵马蹄的声响,蝶熙回头去看,一匹高头烈马正徐徐接近。 坐在上头的空一身黑衣,就如劫走她时一样。师父明明不喜黑衣,他说黑色沾着血看不清腥,他说身为杀手要对手里的屠刀保持敬畏,忘了杀人的根本只会丢了人性。 他……变了好多。 空走近蝶熙身边,不知她忽然的低落又是为了什么。他居高的俯视着蝶熙,须臾才探出只手去。 蝶熙忍着翻卷而来的滚滚思潮,搭着他的手翻身上马坐在他的身后。 空只觉腰间微紧,低首去看,蝶熙素白的小手轻轻一盈,正搭在自己的腰上。他不由的皱了皱眉,只觉得心头的疑惑又浓重了几分。 “小小姐抓紧了。”他收回眼神,语气平淡的吐纳一声,策着马儿往南跑去。 一路无话,过了沐役河,马儿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蝶熙自过了河便紧紧的贴着空的后脊,一路颠簸,忍不住的泪水早就染湿了空的衣裳。是欣喜他这一刻的存活,或是失落他这一刻的冷漠。 这一路原本紧赶着晚上怎么也能抵达柳州,可两人却拖沓的在蓟州停下了步伐找了间客栈歇了歇脚。待到翌日日上三竿,空才重新整理完行装去敲了敲蝶熙的房门。 蝶熙一夜无眠,合着衣衫坐在窗下睡的正香。 金黄的阳光平铺在她净白的小脸上,轻轻盈盈。几丝碎发顺着脸颊随意的散下,交叠在她纤长却不浓密的睫毛上连成一片。 看着她睡的踏实,空亦是不忍催促,一时站在门口也愣了神。 他只是知道,丞相家的小小姐是淮王殿下心尖上的人,淮王殿下一心想要娶了她过门,小小的年纪就开始为她备着这备着那。那时的淮王还是个孩子,受教在靳师父门下,早已知道自己的命运离不开虚君二字。可就是这个孩子,才温暖了淮王幼小的心灵。 宠着溺着她好容易长大,好容易到了能娶来为妻,她却忽然嫁作他人妇。那一时那一刻,连他这个外人都知道,淮王的世界塌了,还以为他会在泥沼中多去挣扎,还以为他至少应该叫嚣着叛逆,他却像是忽然长大了许多,一步步的开始计划着策反的道路。 空又怎会不知,失了神威,就是折了淮王两翼,他这么拼死不顾的横冲直撞,说是凤家的男儿不为虚君,谁又看不出他只是憋了一口气想要把她抢来身边。 这一年派在睿王府的探子时时都会回禀她的状况,看着她与睿王越来越亲近,淮王心头的恨意也渐渐变了色。他何时见过这个一向温润的孩子眼底起过杀意,又有何时看过他望着天神情惶惶。 睿王做不到,只得使了下下策暗度陈仓,他看着睿王府的那把火越烧越旺,心头的怒气也跟着那把火节节攀高。直到抢了她到身边,他的眼底才久违的出现了一丝温情脉脉。 就是眼前的这个孩子。空看着她抿着的红唇,看着她微蹙的蛾眉,这样不盈一握,好似下一刻就会被融进着阳光中消散开去。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孩子,让两个皇子为她费尽心机,她又究竟发生过什么,开口闭口喊着他师父。 空不知道,只是这样眼神灼灼的凝视着蝶熙想的出神。 许是阳光越来越烈,或许是她睡意已过,蝶熙缓缓的动了动身子,嘤咛着一丝不悦,慢慢的睁开了眼来。 映入眼底的皮扎让她忽然清醒了几分,往上看去空今日正穿着盘领长袍,毫不似他一贯的风格,怔的蝶熙不由呆呆愣愣的轻呼一声,“……师父……” “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小小姐赶紧梳洗吧。”空依旧面色清冷的朝她躬了躬身子,退了出去。 师父……干嘛穿成这样…… 蝶熙不解,手头的动作也慢了许多,拖拖拉拉了好一会才继续上路。空的衣衫拖沓,速度较昨日又慢了许多,直到残阳时分才到了柳州城外不远处,他放了蝶熙下马,这才自己下来牵着马儿来到一处有草的树下系牢。 看了看天色,空这才说道:“小小姐,往前就是柳州城,现在城中已被轻衣卫和刑军驻守,我们不能靠的太近。远远看上一看就得离开。” 说着,他背起行囊走在前头。蝶熙看着他的包裹,心里不由的会心一笑,扮作清贫儒生,就算路上遇到盘问也有说辞。他的那柄长剑本就能够收缩起来,藏在袖里谁又能发现? 跟着空往前多走了一些,两人在北城门外停下脚步,夕阳红的刺眼,*裸的打在城墙上,映的这一堵被血染红的城墙渲染的更加妖娆了几分。 空抬头看着城墙上高高挂着的人头,依旧不改清淡的平静开口解释道:“轻衣卫潜伏进来的时候,杜承喆就已经察觉。那时轻衣卫还不能确认城中状况,而且只有一队人不敢放肆,趁着其中几人回京调兵的空档,杜承喆带着神威的兄弟们从密道里撤离了出去,只是可惜了不知情的百姓。” 第六十六章 重演一遍 蝶熙平色微微抬头看着城墙上的斑斑驳驳,这一幕何其相熟,相熟的就像是自己在城墙内,亲眼所见一般。 上一世神威漏局,那名逆党连夜被带进了轻衣卫大牢,自己还记得曹督主那张阴险奸佞的老脸上微微显着狞笑,指着那人说要好好讯问。 那一晚自己还未抬手用刑,那人就透了柳州出来。只是觉得一切来的太过顺利,可却没人会来告诉自己背后的巨大阴谋。 没关系,轻衣卫只是皇上专用的忠犬罢了,主子叫你死,你哪有借口存活。 提醒着自己不必多疑,带上了无虚提缰上马一路潜进柳州。这里却是一片生机盎然民生祥泰,哪里像是有着什么神威逆党的踪迹。 无虚提议要潜进州府问问知州大人,自己觉得此意甚好。那知州早已叛变,那一晚什么都没问出,只是成了习惯的警惕让自己不由的警铃大作,无虚赶紧回了京师带人过来,而自己就躲在了知州的房间静观事变。 只是揣测着这知州会派来些什么救兵,没曾想出现的那人却是何其的熟悉。 杜承喆,明面上是太医院里的杀手锏,杜家被传师承神医,能起死人而肉白骨,祖上救过先帝爷记大功一件。暗面上却也是轻衣卫里传授毒理的师父,淼便是他的得意门生。 看着他的出现,自己第一次对任务起了质疑,永嘉二十三的伤痛来的太过刻骨。 那一年自己还未出师,目送着师父英姿飒爽的出了轻衣卫的大门,却再也没有见他回来。那一年听说师父背叛朝廷,听说被全歼在了小谷城,听说被暴尸三日尸骨无存,自己流尽了一辈子的泪发誓要寻回真相。 可真相是什么?是自己拼命的历练了出师之后的各种冷酷,还是时刻被提醒要效忠皇权的卑微。 见到杜承喆,自己开始幻想,也许师父没有死,杜承喆没有功夫都能活着,师父武功盖顶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交代了。那一晚神威开始悄悄撤退,自己心头难耐,哪里顾得上是不是会暴露了自己,立刻跟在了队尾。 神威行径路线诡异,出了柳州城很快进了一片奇怪的林子,林子里多得是一株株高至云霄的巨木,自己虽然努力隐蔽行踪,可还是被前头的人发现。 在那里头,自己分明清晰的听见师父的声音,只是那一句话足以让自己寒心彻骨。是师父亲口下的令,让神威诛杀了自己,绝不要留下活口。 自己还记得一支支冷箭朝自己射来,自己哪里还管的了方向,一个劲的往后迂回着逃窜。 即使已经努力用雨木来做掩体,自己还是中了一箭,却还不知,这箭上早就被下了龙角蟒的剧毒。自己只觉得一阵阵的眩晕,若不是坚强的意志力支撑,自己怕是早就交代在了树林中。 可也不知为何,那些人竟然没有继续追踪过来,自己最后倒在离树林口不远处的地方再也不能动弹。 直到淼出现,用黑麒蚁给自己解了毒,给自己解释了这片异样的雨木林自己才知道,不是不追踪,而是不能…… 只是苟且存活下来的这一命亦是奄奄,被抬回柳州城内,住持的大权早已被援军中的一等指挥使白虎夺走。 白虎心有多毒手有多辣天下闻名,轻衣卫中的黑面杀神亲自出击,根本不是看上了什么功什么绩,唯一的解释只有这里的俘虏太多。 自己中毒后仍是虚弱,根本无力和他争辩。神威撤离之后在城里只派了不多的几人留守,这样的弱旅又哪里入得了白虎的眼来。 自己亲眼看着他一点点的抓捕着无辜的百姓,看着那些根本不可能是神威逆党的百姓们被他锁进牢里,看着他一丝丝的剥皮剔骨,看着他一点点的眼色猩红,癫狂的举着自己的长剑在大堂疯舞。 那一个个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人啊,慢慢的就成了随意堆积在了墙角的尸体。大宁的十一月,天气冷寒,他却借口尸体化腐气味难闻,割去的头颅成了他的勋章被展示在了城墙,一具具的尸体被架起的薪火灼成焦灰。 蝶熙看着一样的情景再现,和上一世一模一样,即使墙的那一头不再是自己,结果依旧难变。只是眼波却不再波澜,淡淡的开口问向身边的空:“你可相信重生?” 空斜视了她一眼,却不做声。 蝶熙扯了扯嘴角对他说:“前一世我出生相府,还未睁开眼看一看自己的爹娘就被死婴换出府,曹督主早有盘算,虽然我被投入草庐,却被百般照顾,顺利的活着爬了出来。 曹督主指了你做我师父,我从未和其他人一同学过什么,因为我是不同的,因为我的师父是你,是曹督主的徒孙,所有人都羡慕着,暗地里磨刀霍霍等着我上位的那一刻。 你对我教导极严,功夫也好暗技也好我都是拔尖的出色,永嘉二十三年,你告诉我,你要出征北漠,一去数载,如果回来时我能出师,你就会带着我一同出任务。 那一天,你送上两把钢刀,是你给我唯一的礼物。可这两把钢刀却成了天人相隔的断念。 你走了,却再也没回来。即使出师了,却再也没有师父了,心有多痛你可知道?” 蝶熙微微转过头看向空去,眼底被温热刺痛,抖了抖唇才继续说道:“那时候曹督主让我接了神威的案子,说要彻底歼灭,可在那片雨木林里,我却清晰的听到你的声音。我不相信,绝不相信师父你会背叛朝廷。 是你亲口教导,生是轻衣卫的人,死做轻衣卫的鬼! 我一步步剥茧抽丝,终于找到蓟州城内潜伏着的神威逆党,才想着如何处置,却接到曹督主调我回京的命令。 是,丞相一直谏言要取缔了轻衣卫,想要还天下一个没有监视的安康大宁,曹督主心中愤恨,终于告知我的出生。我特地去到相府,里头果真有着白少熙的灵位,你可知当时我有多矛盾多愤恨!” 第六十七章 反驳 蝶熙抽泣了下,却阻止不了泪泉的崩落,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空,蝶熙的脸色多了几分无奈,“无论如何丞相都是我亲爹,即使皇命难违,我却依旧信他几分。 神威探查的工作进展的还算顺利,白虎还计划着下一步的攻占,京师里却传来了消息。 神威逆党居然妄大到投了黄帛在丞相的府邸。 曹督主却不心焦,丞相府里,轻衣卫早已有人探进去过,可却什么都没查出。这一次,曹督主说是皇命圣意,要借这个机会潜进去好好查个到底。 那一夜天还亮月尚明,我举着你送我的两把钢刀,等来的却是师父你的身影!” 话已至此,蝶熙再难叙述下去。那一夜她一眼就认出了师父,他的眉眼他的身形早就深埋进了记忆,他每走一步跨步多大,手摆多少自己都记得那么清晰。手里的刀在那一刻怎么也提不起来,只能呆怔在了原地,看着空走近了些又赶紧离了开去。 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却忍不住跟了上去,空许是也认出了自己,走了没多久就回过头来看上一眼。 那个眼神犀利又冷酷。师父从来不是一个柔情温和的汉子,那一刻却让自己整个心都被他的无情和冷漠震的粉碎。 追出去还没多久,自己终于忍不住唤起了他的名字,是我啊,师父,是我啊! 可空哪里还会犹疑,一个定步转身,抬手就朝自己劈了过来。 师父要杀自己,自己又怎么会躲。蝶熙当时也是现在的表情,无奈又落魄,像是被扯光了一切,一无所有的等着死亡的来临。 那一掌还未劈到自己,空忽然开口叫她进攻,不准没脸没皮一副求死不得的衰样。 蝶熙只能呆呆的举起他亲手送上的钢刀,还未摆好架势,空已经举剑攻了过来。像是本能一般,蝶熙只能抬手接招,几番来回,自己却发现师父并非真心要她性命,更像是试着自己爱徒的身手。从他攻来的剑锋里,自己分明看到了师父往昔的严格和满足的笑意。 确定了空的本意,蝶熙又怎会让他失望,一正一反的抄起两把钢刀,正想要与他打个天昏地暗。 两人都已经做足了功课,对方的习惯又太过熟悉,蝶熙抬着脚往前冲去,眼里只有忽左忽右闪闪烁烁的空的身影。越是接近,心头的恐惧却越是膨大,放大了的师父的脸色第一次对自己露出一抹温柔如夏的笑靥。 蝶熙根本来不及收手,只觉得手里的剑一沉,那一股熟悉到本能的穿刺感刺激着自己的神经,一股股滚烫的带着腥味的液体灼烧着自己的手。 抬眼看去,空的眼底早已蒙上了一层虚渺。 那一刻,蝶熙分明听到了一声什么崩塌的巨响,空的尸体沉沉的压在她的身上,像是一座巨山一般沉的她直不起身。 一直抱着最后的希望,希望这个人不会是你,为何你要出现?为何偏偏是你! 平日里多少的寡淡,多少的无谓都去他的九霄云外。此时此刻,蝶熙就像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哭着闹着摇晃着空的尸身,求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然而他的血浸没了她所有的理智,他蒙着脸以神威的身份与她对峙,是他先背叛了自己的诺言,是他先玷污了轻衣卫的清名! 多少次幻想着再与他对峙,无数的可能在脑中推演。怕自己会不会输,会不会承受不住他的怒气,会不会被他伤的体无完肤,只是从没有过一次去想,是他,是师父自己撞上自己的刀口。 往后的修罗场里,没了师父,也赔了自己的心,这条荆棘的炼狱之路要怎么走,自己却失了方向。 重新看向空,蝶熙渐渐恢复了平静,像是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娓娓道来,“那一晚我杀了你,或者说是你自己选择杀了你自己。之后轻衣卫便借口要彻查神威,强行进了丞相府,然而丞相府里我们只发现了外间的密室便退了出去。 之后我奉皇命要去构陷,带着神威的黄帛刚潜进丞相府,就被埋伏的刑军逮了个正着。轻衣卫里的手段你清楚的很,下了诏狱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原想着死了便也罢了,谁知去年初春我却又活了回来,只是这一世我不再是轻衣卫。” 空依旧面无表情,也不看她,只是微微抬了抬头,看了眼天色。 蝶熙动了动嘴角,恳请的凝望着空,“师父,柳州城成了这样,说明之后的事情还会发生,我不求谁人无恙,只求你一人能安康,求你了收手吧,神威作茧自缚咎由自取,可你是轻衣卫的玄武啊,只要你回去轻衣卫,曹督主早已查明了真相,会给你洗白的啊。” “收手?”空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你以为皇上不知道真相?” 蝶熙怔了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空。 “皇上早就不满曹真坐大,只是当年登基的一等大功记在了曹真头上,想要动他除非有十足的理由。曹真与荣璩私下交好,本以为能抓住些什么把柄,可都是枉然。 如此等了数年,终于等到了小谷城事件,皇上做事缜密,这般狠辣作风哪里像是他一贯的做派,不过是敲山震虎给曹真一个当头棒喝。 曹真也是聪明人,适时认清了形式乖乖低头,否则又哪里会有如今的一帆风顺。” 蝶熙不怀疑空的推论,当年一个不可能接触军情的少保又怎么可能知道先锋部队叛变,其中牵强早就被人诟病了许久,只是碍于皇命不得不禁声到妥协。 可是她如今在乎的根本不是什么小谷城的真相,蝶熙情深意切的又说了一遍,“师父,不要继续了,我们收手好不好?” “怎么收?收了又要怎么过?回去轻衣卫?我是神威的北方护法怎么回?隐匿在世俗凡尘里?你以为神威会放过我?又或者说,我说过的效忠皇权,如今臣服在淮王麾下却成了你口中的大逆不道!” 第六十八章 谎言 是啊,要怎么收手才是正途。 蝶熙只是不想要师父再死一次,可这一次要怎么说服这个已经成了陌生人的师父自己却没了主意。或是说,什么都不是的自己想要去说服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 如果只到这里,蝶熙也许还会再去挣扎几个来回,可方才师父口中那一个奇怪的词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北方护法?难道还有三个?这算什么?看着轻衣卫有四大神兽这里来个低阶版吗?师父的品味什么时候下降的这么厉害……而且还是北方,自己一直觉得朱雀比较适合他…… 空睨着眼前的人忽然走了神,嘴角显出一丝蔑笑来,看着眼前这个才到了自己胸口的孩子,淡淡的说道:“小小姐,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吧。” 回去的路上蝶熙一直浑浑噩噩,思来想去却总觉得有些什么像是被丢进了浓墨中失了踪迹。 好容易回了苍兰县,空见着急急忙忙跑回房里的蝶熙,多了几丝不屑。一个孩子,以为随随便便开个口说个故事就能轻易摇摆自己,也不知该说她是天真还是傻。 倚着墙边的空看着眼前的那片星空,漠然的插起手来,身形亦是松懈去了不少。转世还是重生,神威也好大宁也好,又与自己这个死过一次的人有何干系。 蝶熙回了房里立刻抄起笔来在纸上写写画画,总觉得脑中碎片太多,前一世这一世却又像是毫不相干,说是必然可忽然却又说服不了自己,自己都过不去的话在师父耳里一定成了无忌的谎言,他又怎么会信了自己。 就这么一静一动的过了几天,每天空也没有兴趣去管蝶熙究竟在折腾些什么,送进去的饭菜虽然吃的不多,看着饿不死便也不去纠缠。 而蝶熙对这些俗事已经无暇顾及,看着纸上最后得出的两个字来,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当淮王悄声进来的时候,蝶熙正伏在案头睡的真香。离开了几日思念的厉害,终于还是找了借口又来了这里,听空说他们去了趟柳州,听说她却没有多少畏惧还编了一套前世今生的戏说来,也不知是不是幻术用的太过。 走近了几步,看着堆在一边的宣纸,淮王的脸上不由的起了疑惑,看了眼蝶熙这才拿起来。 蝶熙心里焦急字迹必定潦草难辨,只是最中间那个画着圈的两个字却让淮王的脸上不由的阴沉了几分,不由的又拿起其他的纸来翻看起来。 那两个字被几个圈围在里面,看得出当时蝶熙心里是该多么骇然。看着这几张纸的淮王也不由的泛起和她一样的心情来,幻术,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两个字! 耳边纸张抖动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了睡中的人儿,眯开一只眼来,正瞧见看着那些纸的淮王,顿时什么睡意都被抛去九霄云外。 蝶熙一下弹坐起来,一脸震惊的看着淮王,“殿……殿下,你……怎么来了?” 淮王心头气息难平,抖了抖手里的纸来问道:“这是什么?” “胡乱写的。”蝶熙有些慌张的想要出手去夺。 这动作在淮王眼里却成了心虚的印证,这么说来她和空说的话还有几分可信?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 蝶熙第一次看着这么生气的淮王来,慢慢收回自己的手来,哼笑一声问道:“殿下为何不告诉我,我是睿王妃!” 自己醒来,只记得是死而复生,可跟着自己的净琦怎么会嫁给了钧浩?曹真奉了皇命,可为何自己却记得这一切源于出使了奇哒? 所有少了的一环慢慢汇集到了一个人身上,可自己的记忆里却没有关于睿王一点一滴的记忆。自己的丫头嫁给了睿王的贴身侍卫,那会是什么机缘,只能是自己也身在睿王府。侧妃吗?自己可是丞相的女儿,答案只能是一个,还是不信验一验身便知,只是眼前这人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不告诉你还不是为了顾及你!”淮王一把把手里的纸狠狠的扔到身后,“他要杀你!你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这一次淮王再也无所顾忌,疾步走来蝶熙面前一把扯她入怀,他力气极大,怀里的人却也不想挣脱。 “你嫁给他的时候他百般羞辱,嫁进那道府门你被百般冷待,这都不够,他如今借口丞相与神威相关,为了得了父皇的宠心,他不惜放火烧了你的房间!你步步退让,甚至献出净琦去做妥协,是他不择手段逼迫至此!” 他慢慢放开听的怔怔的蝶熙,执起她呆滞的小脸来逼视着她,“熙儿,不要记得那些事,不要再受一次伤。”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就算是一败涂地,至少他怀里还有她。 蝶熙被劫走至今凤修筠的脸色已经从锅灰变成了墨黑,那一日飞尘战战兢兢的进来请罪自己就知道出了事,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派出去了那么多人,却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飞尘的功夫在死士里绝不算低,即使没有泽阳的硬气,也不像阿珍那般善用暗技,他也绝对称得上是一个高手,只是这样的功夫,却被人一招制服。 这还不算,当飞尘扬起袖子露出那一道防御伤口来的时候,自己的心里已经猜出了大概。 只是他不明白,如果劫走她的人是那个叫空的前轻衣卫一等指挥使,那能指挥的动他的人只会是一人,可是,他又是为何…… 这一丝带着酸气的疑惑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成了化不开的怒气。这些日子整个睿王府的人都过的如履薄冰,若是被他派出去查探,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赦一般。 飞尘自知犯下大罪,王妃交在他手上是主子对自己最大的信任,可自己却是硬生生的又搞砸了一次,可怕的是,凤修筠这一次却不要他再去领罚,而是叫他将功折罪找人回来。 这几天王府里睡的最少的人怕就是飞尘,这一次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终于带回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第六十九章 面具 凤修筠捏着手里的信封,脸色说不出阴沉,却让人压抑的不敢多言。飞尘躬身立在身侧,不敢抬头去看,更不敢揣测主子的心思。 房间里安静的吓人,没有人敢开口问他这里头究竟装了什么,带来消息的飞尘脸色亦是忐忑,缩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终于,晗日还是忍不住唤了声,“殿下,这究竟是什么?” 凤修筠扬了扬嘴角,也不拆开信封来,捏着封口掂了掂,里头立刻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来。 房里的几人相互看了看,都是一脸的茫然。主子脸上的那个笑怎么落在他们眼里多了几分落寞,这些日子受惯了他压顶的盛气,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凤修筠小心的把信封放在一边问飞尘,“这从哪里找来的?” “是个稚童,跟着属下非要塞给我,问他从哪里来的他也不说,跟着他身后,见着他去了一个包子铺领了一袋包子就走了,看样子是有人拿了这袋包子收买去了这个稚童。” 飞尘回完话,立刻又垂下头去,只觉得脸上一阵阵的羞烫。 凤修筠手指无意的敲打着桌子,思忖了片刻这才打开了那个信封。 送给蝶熙的那条脚链被小心的取出来放在桌上,他这才抖开信来,却是一阵讥笑,好啊,折了一个何旭倒知道报复了。 他朝泽阳勾了勾手指,将信递将过去。泽阳恭恭敬敬的接过信来,心里也是一怔,这信里的文字看着真是说不出的眼熟,只是此时此景,怎么多了几分诡异。 “去解了。”凤修筠指了指里屋,看着泽阳离开的背影,这才继续问向晗日:“空呢?” “还没任何他的下落。” “一定要在轻衣卫找到他之前把他带来本王面前。” 凤修筠说罢,拂了拂衣袍,仔细的将那串脚链收好,这才转身去向案头,不再理会晗日和飞尘。 那两人互望了一眼,纷纷回“是”,再见时屋里已经没有了这二人的身影。 泽阳已经不是第一次解这种密信,这时候已经看出来了大概,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看着走来的凤修筠,内心暗祷,希望主子的这把火可千万要压住。 凤修筠见他脸色有异,二话不说抽出解了一大半的密信来,信中的文字倒是有几分意思。 大意是若想知道蝶熙下落,就在府门口的公狮嘴里放上神威黄帛,明日自然会有人来找,若是无意合作,那就此作罢。 这么个敏感的时候神威居然自己凑到跟前,对着自己这个管事的还多有几分挑衅的威胁,凤修筠的脸色不由沉了几分。 泽阳见状,本能的往后退了一小步,这才问道:“主子,不如派人在门口监视着,若有可疑的人经过便拿下他来,大刑伺候由不得他不招。” 凤修筠却果断的挥手阻止了他,拿蝶熙做威胁又得了她贴身的脚链,他到起了几分兴致想看看来人是不是他想的那人。 “去准备了黄帛接客。” 翌日下了朝回了王府,凤修筠便端坐在正殿大座上,跟在身边的钧浩看着主子脸上说不出镇定,却隐隐的觉察出几丝担忧,不由开口宽慰道:“主子放心吧,王妃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她自然不会有事。”凤修筠微闭的美目缓缓睁开,对上眼前投进门来的一缕阳光,心里又深沉了几分,他怎么可能让她有事,可自己怕的就是她没事,她越没事却是越有事,反倒成了有事也不好,没事也不好。 过不多久,门外的泽阳疾跑着过来传话,“回殿下,门外有人递了封信来。” 凤修筠不疾不徐的接过信来,一边打开一边问道:“来者何人?” “额……”泽阳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来,支支吾吾的回话:“那人带着面具,看不出是谁。” 凤修筠冷哼一声不再搭理,抖了抖信纸脸色立刻灰霭了起来,语气冷冽的对泽阳说:“把那人带进来。” 泽阳躬了躬身子立刻去办,一会功夫,果真一个带着狰狞面具的男子走了进来。 见那人也不施礼,泽阳刚要开口,却被凤修筠拦了下来,“你们都下去。” 钧浩先是一愣,有些担心来人会是空,可凤修筠却冲他微微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让他离开。 不是空?那会是谁?钧浩看这人进来的样子也不像是个练武之人,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一阵,终于和泽阳一起离了开去。 殿门被牢牢的阖上,凤修筠这才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怎么,就我们两个人,还要遮遮掩掩?杜御医。” 那男子低头含笑了一阵,终于解下面具对上凤修筠去,“殿下英明,只是殿下怎么会猜是我呢?” “整个大宁都在通缉你,你又怎么敢光明正大的进了我这满是眼线的睿王府来?”凤修筠走近他的身侧,轻蔑的笑了笑,“拿着本王写给她的休书来,你胆子倒是挺大。” “诶。”杜承喆稍稍侧了侧身子,远离了些他的戾气,依旧含着微笑对他说道:“殿下放心,这份休书白小姐可没读过只字片语,她可还以为自己是睿王妃呢。” 那份休书是自己给她的自由,前路难行,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走到最后。这才开了头,她就惹来杀身之祸,若是继续下去,自己实在不敢想象她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红妆百媚娇,怎抵佳人笑?如若事成,共赏江河万里,如若落败,卿犹自由无戚。 看着凤修筠投来那道冷至心底的眼神,杜承喆终于不再戏谑下去,收起神情正色说道:“殿下,那柳州屠城可是您下的令?” “不是。”凤修筠断然否认,依旧微微扬着头,傲睨的看着杜承喆。 “那这通缉令可是您的意思?”杜承喆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一张通缉令来,上头画着他的面相和赏金,下头却是用神威的密文下了一行小字,意思是:如果他杜承喆不出现,刑军在柳州就每隔一个时辰杀一个人。 凤修筠却微微扬了扬嘴角,调笑着问:“你猜?” 第七十章 憋闷 杜承喆才不会猜,反正主事的在自己面前,不管是不是你下的令,这通缉令都贴的满城都是了。 柳州如何他才没兴趣多去理会,唯一让他实在介怀的是,这画像实在画的太过粗糙,哪里有他风貌的万分之一。 眼带不屑的瞥了眼凤修筠,这才收起了心里的不满,正色问道:“殿下不问问今日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凤修筠摆过袍角,转身斜倚在座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杜承喆问道:“不是来谈谈睿王妃的吗?” “都说睿王殿下动了真情,看来此言确实不虚,一个小小的睿王妃,难道比这大宁的江山更重要不成?” 凤修筠不语,看着他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狭促,心中却被激起一丝波澜来。 用江山来换女人,皇帝如此,皇子也是如此,大宁的皇室什么时候成了这般冷血无情来了? 见他默声不答,杜承喆已经了然了几分,自顾自的坐去他身边的位子,抖了抖衣袍,漫不经心的说道:“她如今过的可不能说是不好,您也知道我既然得的到她贴身之物,带走她的人是谁也自然不必猜了。” 凤修筠微微笑了笑算作回应,不点头也不摇头,更不发一言一语任凭杜承喆继续唱着独角戏来。 “您这位的事儿咱先一边放一放,不如先谈谈我这事儿。”杜承喆顿了顿,见着凤修筠依旧不作态,心里起了一丝不愉快来,声音中也带了几分蛮横,“殿下您也是知道,杜家几代前已经是御医,师承神医见死不救,得过先帝赦命手诏的。如今神威势起,与我并无太大干系,救好人也是救,救恶人也是救,即使下了狱,我依旧可以靠这一纸诏文脱身,您治不了我。” “所以呢?”凤修筠唇角微扬,露出一个邪魅的笑来调笑着杜承喆,“你是给自己做说客来了。” “那是当然,活着可比什么都重要,难道真要为了什么一身正气去抛洒热血吗?” 杜承喆一脸的理所当然,倒让凤修筠起了些兴趣,身子也不由的坐正了些,“好,神威这事本王可以做主,牵连不到你头上。” “殿下英明。”杜承喆拜了拜身子,这才继续说道:“殿下想不想得到神威的花名册?” 见他狡邪的笑容,凤修筠手指无心的敲打起扶手,“你的意思是,在那柳州里的花名册是假的?” 为了找到这本花名册,白虎可是连知州一家都严刑拷打了一遍,最后若不是有人心细,发现州府外的鸣冤鼓上有些钉子新些有些却锈些,直到起开了那些钉子,这才得到了一本加了密的花名册。 的确这本花名册里记载不全,可若说这是假的,这造假之人也太费心思了,这又是何必。 “是假的也不是假的,就像您给睿王妃备下的那只镯子一般。”杜承喆好意的提醒了一句。 凤修筠想着不由妩媚的“嗯~”了一声,这事都知道,看来老九待这厮真还不薄呢,“那你打算要什么才肯交出真的那本?” “你猜?” 杜承喆抿着嘴笑了笑,逮着机会赶紧回敬了他一记。 “本王猜,他是想要本王亲自上/门了?”凤修筠伸出手来无意的摆弄着,沉醉在自己的美手之中,才没兴趣和他去玩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的游戏。 杜承喆脸上僵滞了一下,起身拜了拜,这才拿起自己的面具带起,“殿下英明,今日来此也是聊表淮王殿下心意,只是……那事还望殿下不要食言。” 凤修筠见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终于收起脸上的表情,一下站起走去门口对候在门口的钧浩吩咐了一声,“备马。” 钧浩躬着身子,问道:“殿下这是要外出?” “备马!”凤修筠全不理会,抬起脚就往门外走去。 钧浩虽是一脸疑惑,却不敢再有停顿,立刻对人吩咐了一声立刻跟了上去。 凤修筠一脸盛怒的策马往前赶去,跟着的钧浩不敢多言,见着他走的方向,心中已是了然,却叹一声天道轮回,希望这二人真的碰上面了可千万别再做些什么。 钧浩的担心显然多余了一些,凤修筠在淮王府前立刻被吃了闭门羹,门口的小厮并不怯他的怒气,只是恭敬的推说淮王并不在府,而是去查看了运河,怕是有几日回不来了。 一连几天都见不到淮王,就连皇上也连连夸奖淮王虽然年少却是好学,只有凤修筠一人面色尴尬,不敢露怒于人前,实在憋屈的厉害。 柳州城里的花名册已被解开,留在里头的人自然也被押解回京,白虎回来时仍是一脸的不悦,都没玩够就被睿王下令收手回京,玩性都被去了大半,就算投入了牢里,他也没兴趣再继续提审了。 这么一连几日,神威的追查也陷入了困局,刑军虽然照着凤修筠的吩咐在周围继续追查,然而收效甚微,派出去的暗卫倒是有些斩获,这时的凤修筠却畏手畏脚了起来,如此又在皇上面前多了几番周折。 都是这个淮王,说什么去查看运河疏浚情况,那里哪有什么淮王的身影。 郁闷了几日,终于在朝堂上见着了久违的淮王。他倒还没开口,淮王先发出了邀请函。两人互不多言,一前一后骑着马儿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醉仙居往上,依旧是二楼,依旧是那个位子,两人双双入座,依旧点着前一次的菜色,还是那个麻溜的小二,依旧笑脸盈盈的下去传菜。 淮王喝了一口茶来,淡然的看着眼前这位兄长来,论出身,母亲都是妃位,论相貌,他更要阳刚,论人品,他胜于磊落,论才情,许是自己略输一些,可论对她的心思,绝对胜于天地之间的距离。只是更早的认识了一些,竟让幻术都困她不住。 有丝不甘在胸口开阔开来,他慢慢的放下水杯问道:“听说五哥寻了我许久,不知所谓何事?” “都来了这里,不如你来告诉我。” 第七十一章 暗涌 “五哥不知道也是难怪。”淮王执起茶杯来浅茗一口,思绪万千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心中多有愤懑,多有惆然,更多的是对他的怨念。 凤修筠不语,只是脸色带着几分厉色,身体也未松懈下来。 终于,淮王将茶杯“啪”的一声放下,看着杯中几圈涟漪激起又慢慢平息,这才缓缓开口道:“五哥可知就是在这里,熙儿第一次应了要做淮王妃,以后每次闹了什么别扭,我都喜欢带她过来这里坐坐。 她不是一个心思太过的丫头,比起京师中那些大家闺秀,她闹闹腾腾的厉害。我就这么纵着她,腻着她,宠着她,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一点点褪去稚气,一点点就要成了精皎皎的淮王妃。 五哥你可知道她喜欢吃些什么?喜欢饮什么茶?喜欢谁的曲子?你又知道她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凤修筠不语,执起筷子吃了几口,并不作答。 淮王见状亦是冷嗤了一声,“她喜欢吃客来香的片皮鸭,可每次都包不好,汁水都会顺着皮子漏下来,趟趟都是一通的手慢脚乱。 她喜欢饮冻顶乌龙,我总说她,进贡的好茶不少,每年的新茶也多,为何要喜欢这个味道,可她就是不听,若是没有宁愿饮些白水也不愿碰那些好茶。你能信送去的明前龙井就这么发了霉吗? 她也不喜欢那些腻腻嗒嗒的曲子,之前要去寻了《出水莲》,你可知为了这谱子可画了多少心思,可我却听说得了之后她却不爱抚琴了。 她总喜欢在日头底下洋洋一眠,明明被日光晒着根本睡不着觉,却总说喜欢阳光照着暖烘烘的感觉。 你知道她最想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对她了解了多少?你对她什么都不知道,却硬生生的把她抢了过去!你得了她的心吗?你知道她那心里头都装了些什么吗!” 凤修筠放下筷子,美目转兮轻笑一声,“怎么,来这里和我发这一通牢骚,不过就是想说我是有多无情。她都去了,九弟又何必让她走的都不安生。” 淮王闻言,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立刻四下里小心的环视了些许。自己太过沉溺,竟未察觉身侧有人监视。 失策。他心里暗责自己一句,顿觉在凤修筠面前又落了几分下风。当下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的执起筷子来夹了一筷。 凤修筠面色依旧,却在心中起了几分质疑来。 蝶熙并不挑食,对吃食并没有刻意,也没有看她露出过特别的喜好来,说是喜欢片皮鸭理应不太可能,她素来不喜欢吃法复杂的东西,就连带了骨头的菜色也会吃的偏少一些。 说是饮茶,她也没有特地嘱咐必须乌龙,总是自己送了什么过去她便饮了什么下去,只是平日里确实饮那白水更多些,有次净琦特地煮了一壶花茶却被她被摆摆手随意拒绝了去,最后净琦只好自己慢慢喝完。 那《出水莲》自己听说她在太后的床头抚过一次,琴技并不算好,太后不多说自己却是知道,她素来很少会在府里抚琴,送去的好琴都被堆在了角落里默默的积着灰。 说是喜欢懒洋洋的猫上一觉更是不可思议,蝶熙的睡眠一向很差,自己总说她是那些闲书看了太多,日思过犹才会扰了睡意。她至多也是看的累了随意就着那地方倚着浅眠上一阵。 怎么……差了这么多? 两人各怀着心思,倒是不再多语。淮王偶尔抬头看去,凤修筠的脸上却是平色依旧,看不出对她有多思念,也看不出对他有多怨恨,好像被劫走的根本就不是他的挚爱,只显的自己倒是多了几份小气。 一顿饭吃的闷闷不乐,凤修筠却没有忘记重要的事情。两人结伴下楼,趁着等马的功夫,他悠悠的开口问道:“九弟过会可是有事?” “倒是没事,五哥有事?”淮王第一仗先败下阵来,正等着他开口呢。 “不去看看她住过的地方?”凤修筠看着被牵来的马儿,一个纵身上去,朝四周看了眼,这才慢慢的往睿王府走去。 “好啊。”淮王亦是潇洒上马,松了松脖子,这才跟了上去。 淮王自然不可能看得了后院,进了府便跟着凤修筠来到书房,凤修筠却没让人上茶来,而是在门口嘱咐了几句,这才走来墙边起了机括露出里头的一间暗室来做了个请的动作。 淮王微微颔首,先行入内,他跟着进入之后不知动了哪里,那道门便缓缓的又合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要这么防着自己兄弟来。”凤修筠自嘲一句,转身走去一边启了一坛水来舀了一些倒进壶里,这才坐定在太师椅里平声说道:“别看她平日里也是个闲适惯了的主,有时候起了兴致也会去收集了露水来,你能信她整整收集了一坛子?” 淮王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凤修筠烧上了水,天气已寒,他伸手招了招让他也坐近一些取取暖。 “这是红箩炭,她头一次见着还觉得新奇,说着浅蓝色的火焰漂亮的厉害,可再漂亮,这也不过是块炭不是?”凤修筠一边烤着手,一边淡淡的看向淮王问道:“你派了杜承喆,可知道他都说了什么?” 杜承喆也不知担不担得起这红箩炭来,淮王扯了扯嘴角问道:“五哥特地与我进了这密室说话,我是否可以当成五哥已经默许了我?” 看着淮王并未看他,凤修筠微微含笑,也回过了头看着眼前摇了摇头,“他可一句都没提你。” “五哥不必说的如此隐晦。”淮王翻了翻手,面上毫无一丝波澜的回他,“他从不隶属于我,我又何必知道他说了什么。更何况生死面前他说什么那都不算是错,更何况他还是传了话了不是?” 那壶水慢慢的发出轻轻的呜咽声来,就好似想要看好戏的好奇心正在其内肆意的滋长着。 凤修筠的心里恰似这壶水来,顿了一会他才慢慢的转过头去问道:“那你为何要见我?” 第七十二章 虚实 那砂铫中的水动静越来越大,股股的热气顶着壶盖发出飕飕的声响来。 忽然声音变小时,凤修筠取了这壶水放来架子上,也不再多做什么,而是侧头看向淮王。 淮王脸上已然露出一抹笑来,“五哥不觉得这事若是我主动了,反而没了声势?如今这般腰杆硬气了几分,倒是敢来问上您一句,用她来换江山,你可愿意?” 凤修筠闻言浅笑一声,这才将沸水注入盖碗轻轻摇晃着问道:“她如今在你手上,我说愿意你自然不会放手,可我若说不愿意,你岂不是更不会放手了?” 淮王看着凤修筠熟练的取来一张白洁的纸,将铁观音铺在纸上细细的分别着粗细,那动作细腻着却全然不带一丝矫作。 从他那侧看去,凤修筠浓淡相宜的剑眉下一双桃花眼淳淳中透着几分认真,恰似一娟丝柔春水温软拂过,俊挺的鼻梁下唇若点朱。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这副皮囊,就连他都迷离了一瞬,何况是朝夕相处的女子。 凤修筠全然不顾他的走神,将粗造的茶叶置于罐底和滴嘴处,又将细末铺至中间,最后才将粗叶盖在顶层,看着恰好占着五分量的茶杯来,嘴角不由的勾起一笑。 浅浅一笑,连淮王都不由跟着动了动嘴角,他却很快定下神来,眼神落到他修长的手指上,这才正色回道:“五哥若是愿意放手,我便是能光明正大的娶了她来,可若是你不愿意,就休怪了做弟弟的辣手无情先除了你。” 凤修筠目光晦涩一离,眼神落到他的脸上,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是激起了淮王心底的一丝复杂情愫来,“五哥毕竟坏了我一次好事,如今既不算完璧,也不是归赵。” 凤修筠了然的微微颔首,将烧的滚烫的开水抬高了冲入盖瓯,看着茶叶在其内慢慢的滚动,立即倾出茶汤,这才问道:“哦?那你倒是打算怎么除了我?” “神威在我手上,该怎么用难道不是我说了算?”淮王脸色正经依旧,丝毫没有一丝洋洋得意,倒似有几丝戒备一般。 凤修筠重新再冲一铺,这才停当下来看向他,“依附逆党,这后果你可考虑清楚了?” 他知道,就如同皇上知道。神威说了要立虚君,朝中四位皇子,若比晋王为雄狮他自己则是一匹魍狐,二人一动一静非神威所能降服。若要硬说衡王倒也有可能,只是衡王性格诡诈又善隐遁,是一条难见真容的灵蛇,绝难亲近,如此一算神威别无选择。 淮王本是一匹小狼,渐渐长大,渐渐被拖离了皇族被引进了虎穴。他本该与中心何其相近,如今却恰似火寒之间成了一匹独狼。他本该内隐下来,却又不甘,总是喜欢呲起牙来,对着别人,对着自己。 果不出所料,淮王被这一句轻描淡写给激起怒气来,扬起声音冲着凤修筠冷笑了几声,“逆党?五哥您可对神威太不了解了。一个杜承喆算的了什么,屠了整个柳州又算的了什么!神威根本就不是一个组织,五哥天真了。” 见他立即起身要走,这茶是不用喝了。凤修筠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已经备好的茶来,也不拦着他,起身走去墙边抬手要为他开启了这道暗门。 淮王跟在身边脸色沉的有些可怖,平声对他说道:“您还是考虑考虑我的话吧,倒是不必急着回我,好好权衡,孰轻孰重,那杆秤在你心里。” 暗门微启,淮王先垮出一步回到书房,阳光一时投射过来,让他眯着眼来适应了一阵。 凤修筠看着他这个弟弟眼底微微透出的一丝杀意,不怵的问他:“你就不担心我派人跟着你寻回了她?” “五哥这话说的蹊跷。”他回眸静静的望着凤修筠继续说道:“今日坦诚布公,你能知道我手里的牌,我又怎会不知你手里的?既然进得了这睿王府来,我自然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您还是省了那份心吧。” 目送着淮王离开,凤修筠的手指无意的敲打着锦袍,须臾之后才重新回了书房。钧浩见状立刻跟了进来,凤修筠微微一笑,引着他一同进了密室端出了茶具来。 那杯茶已经凉了下去,他有些惋惜的倾倒了去,这才重新挑敛起来重新起茶。 钧浩虽然不解,却也不语,看着他重新将二沸的茶水熟练的冲茶刮沫淋罐,几番之后递上一只白玉瓷杯来。 小杯细酌,啜毕仍有余香,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真是莫大的满足。 凤修筠的脸上亦是柔和,给自己也斟上一杯细细品过,这才问道:“你觉得,若神威不是组织,又会是什么?” 钧浩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自己早就没有什么需要瞒他。他不需要像自己这般思前想后举步维艰,倒是也会有些独到的见解来。 钧浩放下茶杯却是微微皱起眉来,“神威不是组织?殿下何出此言。” “罢了。”凤修筠拂过广袖背过手来走去了门前,今日去跟着淮王的兄弟们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他抬起头来哈了一口白气,学着蝶熙的样子伸手去抓,却一丝热气也未留住。 小东西又骗人了。 这样的天里,不知淮王能不能照顾好她,不知那天诀草是不是真的能除了寒疾,若是除不了,她那冰寒入骨的身子又要靠什么来暖。 神威不是组织……那会是什么? 钧浩跟在他身边静静的站着,不请他回屋里也不多言一语。净琦娶了回去总是惦记着蝶熙,听闻蝶熙被烧死在芳琴轩差点哭到岔气,总算冷静下来之后又是寻死又是觅活,好一通折腾才算稳了下来。他不说实情,只因为实情更加残酷,他失了她,失了对她所有的诺言,此时此刻,好在留了一地的白雪,正好掩去他泣血的心来。 雪,果然是掩埋一切的利器。 过了不多久,果然屋前出现一个身着米色斗篷的男子,微微跪着,语带懊恼的回话,“殿下,那空使了一记*阵,属下们……果然跟丢了。” 第七十三章 倒追(德约~~明儿两更~) 只是意料之内,凤修筠微微点了点头,让人下去。独自伫立在院中,清冷又孤寂,他却没有多余的心情去顾影自怜。 杵了一会,门外的小厮小赶着跑了过来,见着院中微微仰头的主子,立刻拘起身子恭声传道:“殿下,轻衣卫曹督主来了。” “请他去正殿吧。” 凤修筠拂了拂衣袖上的残雪,收起脸上多露出的一丝神情,转身往正殿走去。 曹真正披着乌金云绣皮毛斗篷疾步进来,整个脸色一如他的衣服的色泽沉的厉害。凤修筠却平淡依旧,一派心有成竹的样子,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来。 那一丝笑意落在曹真眼里却成了无声的嘲讽,他毫不客气的上前两步拜了拜,态度却是强硬,“臣给殿下请安了,此次冒昧打扰,想必殿下也猜到了臣的来意了吧。” 凤修筠不置可否,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他上座,这才说道:“天气如此冷寒,督主却这般匆忙前来,倒让本王不知所谓了。” 曹真一口气梗在了喉头,脸色不由红了几分,唇角微微抽动了几番,这才压下火气来说道:“殿下怕是为了王妃的过世还在伤怀吧,只是事事瞬息万变,还望殿下早些振作为好。” 凤修筠不语,脸上却略显出几分怒气,这份怒气落在曹真眼里却成了全然不同的诠释。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凤修筠,琢磨起这深宅中晦涩难解的暗事来。 自己可是早朝之后最想见他的人了,可谁又能料这睿王的眼中全是淮王殿下,倒成了自己要落单倒追了他来。 真是等了许久,久到自己甚至把所有的不可能都推到了这两位皇子的身上,这才等到了淮王殿下桀骜着却带着几分煞气的离开。 睿王啊睿王,当年的事情你我之间确实有了约定,可你若挡了我的仕途,可就怪不得我先毁了约了。 曹真暗自洋洋得意的缓下几分脸色来,继续说道:“殿下也知道轻衣卫为了找到神威的下落可是费了好些功夫,如今您却毫不作为,落在圣上眼里,怕是有几分懈怠渎职之嫌。” 凤修筠心中却是一阵冷嗤,为了那几个下落,整个柳州的无辜百姓成了陪葬,这还不算,轻衣卫以柳州为中心在逐渐扩大搜索范围,搞得各府各州的百姓人人自危,见着身着官服的人唯恐避之不及。 这便也罢了,白虎自打回京一直磨枪霍霍,就等着这大宁中的暗潮涌动,就连远离了轻衣卫的自己都听得到他牙根间的咯咯暗响。 他慢慢收起多显的神情,这才问道:“督主这般有耐心,不如多花些时间跟本王絮叨絮叨,这渎职二字究竟是为何意?” 既然是他问了,曹真便也不再遮遮掩掩,这块遮羞布终究是需要有人揭了开去的。为了这个皇室,脏活累活自己已经做的太多了,多做一件也是做,自己还真是不介意了去。 “殿下您也收到了轻衣卫的呈报,说是在那蓟州城内已经发现了神威的据点,人数地点早已摸清,可为何您却听之任之。老臣也是顾及了你我之间的那些情分这才没直接向皇上奏陈,可若是您依旧毫无作为致使神威逆党再次藏匿行踪,可就怪不得老臣参上您一本了。” “蓟州城内之事本王确实有些耳闻,只是那些人怕也不过是蝼蚁,即使费了人力物力下去大肆缉捕归来,怕也只会打草惊蛇,让神威真正的幕后主使彻底隐匿踪迹,这般如此您还觉得是本王的不作为吗?” 见着凤修筠脸色依然多了几分威严,曹真也不觉收敛起几分,“殿下所言是有几分道理,只是是不是蝼蚁不抓来好好拷问一番又怎能确定?这神威行事阴诡,这些日子暗桩又被暗杀去了不少,如今我们可是落了下风不少呢。” “本王明白你的心情,可这事却也急不来。”凤修筠执起茶杯小抿了一口,不再说话,颇有些下逐客令的意味。 可曹真今日来此是定然要他给个说法的,见他如此也是不急。室内虽有火盆取暖,可气温却陡然降了几度。他亦捧起自己的茶杯来细品一口,唇齿留香,皇上对睿王的偏爱只从这御赐的茶里就可窥见一斑。 暗暗思忖了一阵,曹真忽然开口说道:“请问殿下前几日与杜承喆相见之后,打算作何处置?” 果然睿王府是众矢之的,凤修筠看着茶杯中撞开的几朵涟漪,心中不由仓乱一记,杜承喆被认出来不可怕,他唯一怕的是那一记金蝉脱壳,她…… 既然被认了出来,躲是躲不过了,凤修筠笑了笑放下茶杯来,看向曹真试探的问道:“杜承喆本就有先帝爷的赦命诏书,又有投诚之心,本王倒是很想放了他一马,却不知督主的意思是……” “放?”曹真夸张的扬声哼哧了一声,“殿下怕是从未去过战场,不知战场的冷酷。他是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是被王抛弃的人,这样的人心里哪里会有一份情义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需要多番斟酌才是,您却在大是大非之前如此糊涂。” “曹督主。”凤修筠神色依旧,嘴角勾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眼神灼灼的盯着曹真,只是身子微微前倾了少许,就让听者不禁打了个寒噤,“本王这是放虎归山想要直捣黄龙,倒成了你口中的糊涂了?” “可您也未与轻衣卫透过一丝一毫……” “确实没有,可此次做事的主要兵力难道不是刑军?”凤修筠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妖魅的俊颜上大写着一个杀字,“督主如此焦急,是怕本王邀了你的功不成?” 曹真闻言陡然起身拜下,“殿下恕罪,是臣妄言了。” “督主的心思本王怎么又会不知……”他缓缓的站起身来向前走去几步,像是浸入了回忆一般细声漫语的说道:“当年母妃过世,本王这一跤摔的难看,若不是督主你,本王又怎么可能重新站的起来。” 第七十四章 交换(一更) 见着他似有要再提那些往事,曹真只觉得眼前这人像是自己这一生都舍不去的索命符一般。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的暗暗的握紧了双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是臣僭越了,殿下恕罪。” “督主这又是在做什么?”凤修筠慢慢转过身来,倨傲的俯视着眼前这个低首的男子,唇畔露出一抹好看的蔑笑来,美的惊人,“地上凉,督主还是赶紧起身吧。” 他依旧清冷,那份接近不了的冷寒打的曹真哆嗦了一下,这才站起身来躬身拜下,“叨扰了殿下多时,臣告辞。” 凤修筠不语,只是点了点头,依旧桀骜的看着他尴尬的起身出门,就像他来时一般,匆匆过来又匆匆离开,只留下一杯失了温的茶,了无痕迹。 出了睿王府,曹真回身上了马车,一路来回折腾去整整一天,却什么实在都没捞到。 只是想不到,他居然会用那事来做把柄,不甘又不屑,让曹真本就褶皱连连的老脸又刻画出几分恨意来。 马车走的不快,在京师的大道上踏着昏黄的暮色一路向前,离着轻衣卫还有些距离,车厢里却忽然“嗖”的一声被射进一支雁翎长箭来。 驾马的车夫立刻勒住马来,车厢一下颠簸,里头的人却神色依旧,缓缓睁开微微闭着眼来低喝一声,“停住做什么,还不走。” 车夫侧了侧身,见督主丝毫没有想要深究的意思,扬起鞭来抽打了一下马匹,马车这才缓缓的又启了程。 曹真看着那支雁翎长箭末端绑着的一张纸条,嘴角微翘终于落下一个奸佞的笑来,稍稍一探取过打了开来。 时夜已深,万籁俱静之际,衡王府里忽然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身手矫健的很快隐入一处别屋里。屋里没有点灯,只有衡王背着手微微仰头看着天空,皎白的月色透过白雪折射着柔和的白光平铺在他脸上,勾勒着一抹精致的轮廓和他毫不隐藏的野心。 曹真除去脸上遮面的黑布,才要抬手请安,衡王却微微启语拒绝了这套矫作的亲近来,“曹督主还真是守时,今日来访既然是私服,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在这般虚礼上了。” 曹真毫不客气的点头称好,“老臣谢过殿下不拘,只是不知今日殿下送上此信究竟是有何要事?” 衡王微微笑了笑,这才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督主这话问的真是奇怪,本王难道白纸黑字写的还不够明白?自然是为了睿王妃那些事。” “睿王妃已逝,老臣实在疑惑。”曹真见衡王做了个请的手势,也不客气的坐到窗下的一个粗简木凳上。 此处别屋本就是一处废弃的屋子,也没有加了火盆来做取暖用。曹真身着夜行服来,一坐下来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衡王只是站着,就这么静静的看了会,这才隐入身后的阴影里,一会取来一件裘皮大氅来递将过去,柔和的说道:“督主年纪大了,别在本王这儿受了寒才好。” 曹真一边披上,一边不留痕迹的打量着眼前这位看似清远的皇子,不知他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衡王见他这般琢磨也是好笑,坐去他的对面这才说道:“督主是父皇面前的红人,如今南蛮势起,大有想要卷土重来之势。南境边陲本有谢将军领将,可能震慑住这帮蛮子的却是被困在其中不得展露身手的晋王,不说私交,只为大宁天下的百姓苍生,这一次领兵平定战乱的都只能是晋王。 可您也知道,太后一事父皇一直惶惶不得解,之后又出了荣贵人一事牵连了晋王,害得他如今只能在那南境干着急,让我这个从来不理朝事的人都觉得几分焦急,可本王只是一介文生,在父皇面前贸然提及,怕是会适得其反,不知督主是否愿意助本王一臂之力?” 曹真听着好笑,嘿嘿一乐这才说道:“晋王之事老臣怕也难有作为,更何况老臣不明白您又是为了什么要把晋王调回京中?” 见他挑的透明,衡王却故作糊涂的“嗯?”了一声,“督主这话说的可就奇怪了,晋王本就是朝中重臣,功成之后难道不该回京吗?” 曹真闻言,阴鸷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衡王,噙着几分寒意射进衡王的心底里去,“殿下既然毫无诚意,那老臣就此告退。” 虽说要走,可他却拢了拢大氅,全然看不出一份离开的意思。 衡王笑了笑,压低了几分声音说道:“曹督主不必管本王是何用意,本王既然开的了这个口,自然有不会让你吃亏的条件来。” 两人对视了一阵,他才继续说道:“本王听说轻衣卫的弟兄们查的辛苦,好容易得来的线索却入不了五哥的眼去。原本这事本王是不该开口,只是想着神威作恶多年,朝廷终于找到机会能一举歼灭,却要因为五哥的犹豫来延误了战机,实在有些可惜。不过本王到底是局外之人,也不知这道听途说来的消息是不是可信。” 这可不是什么试探,曹真不知他手里还捏着什么底牌,刚想要打个哈哈糊弄过去,衡王却补充了一句道:“可怜了我那五哥,说是娶来了白丞相最宠爱的小小姐,可结果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人已亡故,想来睿王殿下很快会缓过。” “哦?”衡王一脸戏谑的看着曹真,嘲弄着说:“督主真以为那孩子死了?” 曹真虽不确定,却也不敢否定,这孩子在皇家的玉碟里已被挂上一个亡字,这是死了也是死了,活着也得算死了。 这朝中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活着才有翻盘的可能,死了可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就如同皇上怎么都不会翻了小谷城的盘来,轻衣卫的人,再忠诚,再能干,死了,就不再是轻衣卫的人,即使还活着,也不再是轻衣卫的身份,不管他们侥幸活下来几人,不管他们内心受过多少煎熬,再出现怎么都不可能是原来的人了。 第七十五章 无处容身(二更) 衡王不理朝政,不代表自己不懂这游戏的规则,他却微微笑了笑说道:“对于这一世她是死了,可对于五哥她可是一直活着。您想想,五哥费尽心机也要留了那孩子的性命,为了什么?” 曹真脸色隐在黑夜之中,只有淡淡的吐息才能辩来方向,他不作声,也不想去猜,等着来人不要左右犹疑后的落子无悔。 衡王见着自己的话实在是多了些,有些自恼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这才说道:“五哥居然会动了心,怕是谁人也想不到。只是即使知道他用一具焦尸入葬,却没人知道这孩子才刚出了京师,就被人给劫了去,否则凭着五哥那个性子,怎么可能这些日子里这般恍恍惚惚,又怎么可能让那睿王府里的精锐们不停的奔走在京师周边。” “那殿下是查明了被何人劫走了?” “哈哈哈哈哈。”衡王只觉得曹真这演技实在是拙劣的厉害,忍不住的一阵嘲笑,这才“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天道有轮回,他抢了谁,就该被谁抢回去。” “殿下如此精明,老臣却越听越糊涂了,您找了老臣过来,让老臣听了一通故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见着曹真依旧不松口,衡王终于收起笑来正色看着他说道:“本王想用您的前途换来本王一个未来。” “即使这未来是暗无天日的黑诡之色?” “即使如此也是本王自己的选择。” 曹真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说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那个孩子既然还活着,那下葬的人自然是另有他人,您不如……”衡王说着,前倾了些身子轻声献上一记来。 曹真重新回到轻衣卫里已是后半夜。重新被温暖包围起来的感觉就像是难得的安全感傍身一般,他稍稍休定了一会,才扬声传了一句:“来人,把朱雀找来。” 京师里暗潮涌动,苍兰县却是另一番显明。 蝶熙住下也有些日子,没了负担又被锁了记性,她那安适的性子倒是帮上了不少忙来,淮王和空回了京师也不见要回来,她除了偶尔去街上走走看看,大多时间都独自一人来到沐役河畔,望着河对面目不可及的柳州若有所思。 天气冷的厉害,看着河面上结起的冰层毫不客气的反射着刺眼的眩光,只盯着看一会就觉得眼中闪烁的厉害。 苍兰县是个不大的村落,里头大部分的人或多或少都和神威有着牵连,她不说,自然也有人认得出她来。偶尔的出现也会觉得背后的指指点点,一道道不算善意的目光投来,射的她一阵阵的心寒。 柳州……真的和我无关。 然而,苍白的辩解助涨着沉默的暴戾,不对她动手,只是顾忌她的身份,如是这样不如自己先躲了开去。只是有那么一刻,心里空的厉害,前路漫漫,苍天下却没有自己的容身处。 不是没想过要逃,一来淮王一定暗中派了人来监视,二来自己也放不下师父来,一来一去,每天无所事事却成了唯一的要事。 苍兰县中的百姓们日渐忙碌着,时至年下,街上开始张灯结彩起来,看着家家户户为了采办年货而会心的笑着。蝶熙偶尔会跟着笑一笑,随后依旧独自一人孤零零的回去住处。 一样的日子,只因为她在店铺前多看了几眼,离开时就听着里头人毫不顾忌的大声嚷着,就是她这个瘟神,要不是她,睿王那厮又怎么可能把对丞相的恨意转嫁到柳州城里,多少人为了她赔命! 一声叹息,蝶熙无从辩解,回到自己的屋前,却见着杜承喆正站在那儿跺着脚来取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蝶熙脚下赶了两步,这才奇怪的唤了一声,“杜……大夫?” 杜承喆见她总算是回来了,赶紧招呼她开门进屋。蝶熙随意的盘腿坐在窗下,看着杜承喆毫不避讳的自己找来火盆烧起了炭来,不由觉得好笑的说道:“你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你不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不是?”杜承喆偷空斜睨了她一眼,这才转而继续翻弄了几下炭盆来。 烧的火红的炭火扬起几丝火星来,他这才坐去蝶熙对面,看了眼蝶熙,这才说道:“你还记得我?” “你见着淼了?”蝶熙看着火盆眼神有些涣散,一身的寒气被慢慢打散,暖洋洋的空气包围着身子倒让人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你怎会认得淼的?”杜承喆依旧看着蝶熙,说不上好奇,也没有质问的痕迹。 蝶熙微微笑了笑,转而看向杜承喆打量了下,才问道:“空什么都没和你说?” 杜承喆摇了摇头,“他很少说话,和你大不相同。” 小放一箭,他依旧是那个毒医杜承喆,蝶熙放下心来避开他的锋芒问道:“见到多年不见的徒弟是不是很高兴?” “呵,一正一邪,你希望我怎么开心?”柳州城内他只知道轻衣卫的人入了侵,直到撤出了城里才听说了那人的相貌。 说不在意又怎么可能,人心可都是肉长的,那淼的手段都是自己一手调教,日子久了养只小猫小狗都有感情,何况这么多年相处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大概猜出两人的相遇,蝶熙心里也是一阵唏嘘,上一世在那雨木林中师父冷言下令射杀自己的声音在脑海中忽然响起,不要留下活口,斩杀殆尽。自己这一波推波助澜,不知是帮了她还是真真害了她。 两人各自沉寂,屋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只留下噼啪作响的炭烧声唱了一处独角戏来。 终于,杜承喆率先扯开了话题,问向蝶熙,“听说你被荣璩用寒冰玉逼出了寒疾?现在可还好?” 说道这个蝶熙心头的忽然一亮,心中疑惑了很久,也许今日能得一解?想着不由的伸出一只手去探到杜承喆面前,一边说道:“那天她确实让张御医用寒冰玉逼出了寒疾,之后却用天诀草来解,只是你瞧瞧现在这脉象奇不奇怪?” 第七十六章 心寒 杜承喆毫不避讳的探手上去替她把脉,两指切了一会,这才皱着眉头问她:“你可确定那日确实是服用了天诀草?” “理应错不了。”蝶熙点了点头,眼里生出几分清冷来,回想起那一日的屈辱,实在让她心如刀绞。 杜承喆拿开手来闭目细想了一番,这才点了点头重新看向蝶熙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天诀草里被参了另一味药,不知小小姐可听说过汨罗香?” 蝶熙摇了摇头,刚想答说不知道,脑中却忽然想起了什么,陡然震惊之下,却一字都没发出来。 杜承喆不介意,自顾自的说道:“南境中有两味奇药,一味是天诀草,被称为天上有而地上无,寻上一株极其不易。然而还有一味唤作汨罗香,外表与天诀草极其相似,两者被称为双生株。 天诀草药性霸道,性极寒。然而汨罗香却全然不同,性温且无副作用,然而常用之下极易上瘾,时常被制成线香焚烧,香气清淡,但一次用过就再也离不开去。虽然时常被用作缓解疼痛,然而药性发作的时候更让人痛不欲生。” 说着杜承喆轻轻吐了口气,问道:“你可知道那日是谁人给你用的药?” 蝶熙极力压下一口怒气,平声回他:“孙御医。” “他是太医院的老人了,理应不会为了小利搭上自己,怕是……有人刻意了。” 杜承喆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之声落在蝶熙耳里却字字铿锵,宫里和荣贵人相熟又有机会落手的只有一人,只是衡王为何要做此举?蝶熙有些不解,看向杜承喆问道:“你说容易上瘾,可我却没有什么症状啊。” “这药不是用来吃的,但既然吃了肯定是有反应的,你想想是不是那日之后你时常会觉得心情烦躁,食欲不如从前,而且睡眠也差了不少?” 蝶熙想了想,却摇了摇头,她对吃的本来就不讲究,睡眠原本也是很差,烦躁……谁被锁了记忆会不烦躁。 杜承喆撇了撇嘴,忽然扬声说道:“好了好了,管他什么症状,反正你现在已经不是白少熙了,没了利用价值谁还舍得在你身上下功夫。对了,你吃饭了没?” 蝶熙还是摇摇头,看向他的脸色却又难看了一些。 杜承喆却毫不介意,起身舒展了下身子,这才对她招了招手来,“走,带你去吃东西吧。” 蝶熙想不到杜承喆说带她去吃东西,居然还要骑马出了县城。她穿的可不算厚实,坐在杜承喆身后只觉得冷风猎猎的往脸上刮,让她不由的缩了缩身子躲在杜承喆的身后。 杜承喆一边催着马儿快跑,一边还不由的高声调笑着她去,“看你这养尊处优的样子,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是啊是啊。蝶熙心头一把火越烧越旺,抱着他腰的手也不由的箍紧了一些。 之前说自己被迫嫁进睿王府受尽屈辱,进了宫里又被逼喝下天诀草索命,只是荣璩失策被人当了刀使,也不知这幕后主使究竟打的哪门子算盘,这还不算,睿王用尽之后居然还要杀人灭口,出了京师自己还被淮王指使着下了幻术。 真是可笑,自己不过一介小小的弱女子竟然一不小心入了四位皇子的眼了,也不知这丞相究竟是有了多大的魅力,各个都要从她身上开刀。 自己本不想再动杀心,好容易重生一世,原想着可以改变些什么,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天真太过。师父说的没错,入得轻衣卫,先讲绝情。本以为重来一次不需要无情,哪里想得到却落得今日这般,露的太多满身都是破绽。 杜承喆见蝶熙毫无回应,以为是冷的可以,前后看了看,还是决定赶紧跑过去再说,想着又策动了马鞭。马儿一下受惊,不由撒开了脚拼了命的往前跑去,惹得身后的人儿不由的又收紧了几分手上的力道。 一路颠簸了许久,杜承喆终于慢慢停下马来,蝶熙几近虚脱的从马上滑落,一下瘫坐在地上喘着气来打量着四周。 这冰天雪地里哪里有什么吃饭的地方,正想说被骗了,却听着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什么。听着声音的杜承喆立刻起了精神,一把拉起蝶熙强迫她继续往前走去。 深深叹了口气,蝶熙细细弱弱的问道:“杜大夫,都说你是见死不救的后人,这救人没见着,名头倒是继承的可以。” “还有力气开玩笑就是死不了了,别急别急,好吃的就在前头呢。” 蝶熙抬眼看着他眼底泛出的闪闪精光,连调侃的心思都没了去,只能任由他一路拖着,怏怏无力的埋头往前。 走了一会,忽然听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蝶熙心中一惊,抬头往前,却正好撞进一个温暖的怀里。正有些窘迫的想要挣脱开来,身上一暖,一件不合身的披风将她紧紧的裹在其中。 “熙儿可有想我?” 蝶熙被紧紧的拢在淮王的怀里丝毫动弹不得,只听得身边一阵脚步离开的动静,心中对着杜承喆又骂了一声娘,这才挣扎着稍稍扯开了些距离。 淮王正一脸宠溺的看着怀里的人儿,细心的将绳系上,这才笑着对她说道:“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转身向前走的很慢,刻意照顾着身后的蝶熙,蝶熙拖着长长的披风亦步亦紧的跟着,生怕自己忽然就被绊了一跤,连头都不敢抬起。 才走上几步,只觉得手里一暖,一只大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来,一股暖意化开,让她不由的抬头看向淮王,他却抬手指了指眼前,“熙儿,我答应你的事,办到了。” 蝶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眼前只有一片结了冰的湖面,这些日子自己看着冰面实在有些厌了,还不得解他的意思,只听得他又补充了一句,“看那湖的对岸。” 对岸?这要求对她这个睁眼瞎可是有些高了,蝶熙使劲的眯起眼来往那对岸看了又看,只觉得朦朦胧胧间好像看到了一处……房子。 第七十七章 凰非蛾 蝶熙不解的看向淮王,他却笑的像个孩子一般,紧紧的握了握蝶熙的手来,高兴的说道:“走。” “……走?”蝶熙惊愕的看着他又看了看前方,冰面结的很牢,可真要这么走,一路过去非得摔成残废了不可。 淮王才不要管她的犹犹豫豫,用力扯了一把,将二人带到了冰面之上。 蝶熙可不会冰嬉,一下踩到冰面上立刻紧张的紧紧挽住淮王的胳膊,一脸慌张的找着平衡来。 淮王见状,一脸坏笑的抬脚又往前快速的跑了两步,吓的蝶熙花容失色的连连大叫,“诶诶诶,你慢点!要摔了!” 慢了怎么牵的牢,淮王一手揽过她的腰来,一边一个回转过来面向她,看着蝶熙吓的连嘴都合不拢,不由的放声大笑起来,“怕就抓牢了。” 这一下,蝶熙心里可连骂娘的功夫都没了,连连点头称好,双手胡乱的抓着他的胳膊任由他搂着自己往前滑。 蝶熙被拉扯着忽快忽慢的惊叫连连,就连淮王的广袖就快被扯裂了开,这一路才算是看到了尽头。 惊魂未定的重新踩上岸边,蝶熙这一颗心才算重新放了回去,深深吸了口气,才想要开骂,抬头却见着天际见闪动着橙色的昏黄,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 看着蝶熙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淮王的脸上亦是柔情脉脉,替她拢了拢披风,这才重新牵起她的手来带她进了屋子。 这处木屋看着简陋粗造,可进到里头却立刻被一阵阵哄暖的热气给包围。蝶熙一边解下披风来,一边诧异的打量起这间屋子。 屋子并不大,可所需之物极尽奢求,架子床上细细雕着龙凤呈祥,再往里头细瞧一眼,那张琴桌分明就是自己在隆庆堂里见到的那一张。 “这个……怎么在这里?”她惊奇的指着那张琴桌,嘴角不由的翘起一个好看的笑来。 “喜欢吗?”他领着她往里走了几步,带她细细打量着这屋子里的每一处装饰,“这可都是原本用在连玥阁里的,你再瞧瞧那个妆奁。” “可是……为什么呢?”蝶熙不解的看着淮王。自己如今身份微妙,局势又不安稳,若是说这些暂且安置在苍兰县里,自己还能理解一二,可是这荒郊野岭之中,他是花了多大的精力做成了这些,可又都是为了什么? 淮王笑了笑,带着几分不甘和落寞,领着她坐来窗下。他探出的手指本想拂过她的脸庞,可在伸手的刹那忽然又失了信心一般,转而指向了窗外。 “你看那儿。” 蝶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远眺过去,黑夜之中,远处的群山叠峦在夜幕中形成一道延绵无绝的屏障,高高低低间似乎还能听到几丝孤风刮过,吹来几丝思乡的寂寥。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问你想要过怎么样的日子,你曾答我,想要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那里建一个院子,架两把躺椅,烧一壶好茶,白天可以策马畋列飞扬,晚上可以茗香夜览纷繁。你说,希望可以远离了朝局纷扰,这样就可以自在翱翔。” 他收回手来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火盆里还噼噼啪啪的燃着几丝火星,只是扬起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的视线,这一刻真实又迷离。 蝶熙心里叹了口气,看向淮王的眼里多了几丝坚定,“殿下可是听他说了?重生,您信吗?” 淮王含着微笑却是微微的阖上了眼来摇了摇头,这种事,能信吗?若是信了,岂不是要颠覆了自己所有的认知了吗? “殿下不信,是觉得我非凰只是一只可悲的蛾?”蝶熙笑了笑,一路走来,自己倒是更像是一只一心扑火的蛾,哪里看得出一点涅槃之后的样子。 “熙儿为何要编了那么一个故事来?”他只是戏笑了一下,想要简而代之。 蝶熙却没有一点在开玩笑的样子,“殿下不信,是从未见过。重生还是转世,无论哪种您若得了我都对您有助益不是?” 这一次是真的,自己本就是局中人,从来没从局里出来过。与其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当成棋子随意摆弄,不如自己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蝶熙的表情甚是严肃,看着淮王的眼神亦是不带一丝温润,“殿下,让我帮你。” “帮我?”淮王叹了口气走来蝶熙身侧,好容易有机会重新拥她入怀,这一切还是在虚幻的镜花水月之间。他信的过空的幻术,只是再强的幻术锁的住她再多的记忆,她都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她了。 也许真的是重生了,只是在睿王府里,一次次的遭遇让她变的不再单纯,一次次的伤害让她的心里筑起了厚墙来。他们之间原本亲密无间的信任终于被时间打的粉碎,他不再是一年前无欲无求规闲于外的淮王,她也不再是丞相府里受宠娇纵的白少熙了。 “熙儿,这……” 知道他想开口拒绝,可蝶熙却不许自己再后退,“殿下,我想帮你。去年的今日我出使归来,遇到的偷袭和前一世一模一样,后来听说那些山贼连同他们的家人们都没有好下场,您可知我是怎么想的?” 淮王皱了皱眉,不解的摇了摇头。 “我在想,明明我已经收了手,为何他们就不能远走高飞隐于世事。原本还是不信,可空带着我来到那柳州城外,看着高悬在墙头的那一颗颗头颅,我才恍然大悟,重生而来我知道什么该发生什么又不该发生,可我却没有一做到底,见了事情的开头,我却被抛在人后,根本没做任何事来改变这一切。 你说我在睿王府里受尽了委屈,看着柳州城里的那些惨事我倒是还能信上几分,那如今我在你身边,你又会不会像睿王一样不信我,不用我。” 见她说的决绝,淮王也沉下几分脸色来,细细看去,似乎能在她的眼里看到隐隐跃动的火光,慑的人心颤。 第七十八章 我会煮面 “我觉得我们得先从曹真下手。”蝶熙一脸严肃,俨然有一副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度。 淮王闻言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觉得……我们得先从馋虫下手。” 他坏笑的扬起了嘴角,站起身来走去蝶熙身边拉了她一把,“熙儿,我饿了。” 有一口气起来冷不丁的又被卸下,再想起来可就难了。 蝶熙一脸无语的被他拉着来到小厨房里,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灶台,无奈看着他摊了摊手,“殿下,我们煮气吗?” “煮面啊。”他撩了撩袖子,去到一边取出些白面和菜肉来,一边往锅里加上些水,一边招呼了声蝶熙,“熙儿不来帮忙?” 煮面啊,自己为了这件事可是专门向净琦学过些手艺的,自己记得……当时好像是煮给……恩,某个人吃的。 蝶熙信心满满的走前几步来到灶台边,随手撩了几把青菜来点了点头,“恩,煮面我会。” “好,那熙儿先把菜切一切。”淮王正蹲在地上仔细的烧着火,这功夫他可还没实践过,千万不能在蝶熙面前露了馅了,一边想着一边他还要不时的侧过头去看看蝶熙的动静,就像是时刻准备翘课的学生一般鬼鬼祟祟的打探着敌情。 蝶熙瞥了他一眼,见他正低着头努力的打着火石,窃窃一笑,举起菜刀来扬了扬,切菜嘛,这有何难,活了两世还搞不定两颗小菜??笑话。 只是看着这一颗颗绿油油的小青菜来又犯了难,以前的菜汤面里菜长的什么样来着??这一刀下去要切多大来着??横着下刀吗??好像是竖着?? 她嘴里一边轻声的嘀嘀咕咕,一边拿着刀来左右比划来又比划去,终究还是下不了那第一刀。 终于蹲在地上的淮王看着燃起的火苗,心里暗舒了一口气。看看,到底是天子的孩子,果然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 颇有些自豪的起身抖了抖衣裳,再看向蝶熙的方向,正瞧见她瘪着小嘴横竖不得的苦恼着,一边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横着先下一刀,这里先来试一刀再说……” 好容易下定了决心,正想摆开架势来下这处/女刀,蝶熙只觉得手上一暖,整个人被拢进了淮王的怀中,他温热的气息正铺洒在自己的脸颊,温温热热的,带着他一贯的肆意。 正觉得一阵臊热,不由的想要回过身去躲开一些,他却温柔的抵着菜来下了第一刀去。 蝶熙的小手被彻底的包裹在他的手掌里,担心刀锋锋利会伤害到她,淮王的左手紧紧的压着她细细软软的小手,俊脸紧贴着她,亲近的细细闻着她的馨香,只觉得这一刻又回到了不久之前,她还是他独宠的那个女子。 蝶熙轻轻咽了口口水,酡红的小脸上不禁扬起一个小小的餍足,整个身形不由的松懈了一些,任由他的霸道妄为。 切完了菜,淮王看了看手边堆砌成一座小山一般的菜来,这才放下刀去扳过她的身子来,好看的凤眼里写尽了对她的温情来,“熙儿不是说会吗?” 蝶熙的腰被抵在灶台上,身前就是他滚烫的身躯,近在咫尺的俊颜张扬的笑着,却不带一丝嘲讽。仗着他的宠溺,蝶熙娇嗔的媚眼微瞟,撅着小嘴不满他的质问来,“人家说的是会煮面嘛。” “哦,煮面。”他挑了挑眉来,“好啊,那我都给备下,还请夫人赐教了。” 蝶熙只觉得整个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锅来,夫人…… 见着她一下脸颊红到那耳根去,淮王笑的更是不留情面,一手揽过她来,只觉得这么些日子不见,她高了些又瘦了些。一想到今日的来之不易,他的手臂不由的又使了几分力来紧紧的揉着,带着情/欲的气息深沉又厚重,就想要这一刻,一直都想要这一刻,不进朝局,不理纷繁复杂的世事,哪怕是那虚君又如何,每日就这么拥有她,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看看她的笑颜,知道她就在身边,这样多好。 被他拥的有些压迫,蝶熙动了动身子,只觉得额头上一暖,怔怔的扬起头来看向他,还有些不可思议他的忽然袭击,“……殿下。” “熙儿,我说过你该叫我什么。”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红的发烫的温度真真切切的传递过来,真实的让人不敢相信,这失而复得,感动又满足。 蝶熙乖乖的唤一声九爷,有些调皮的抽身出来站去一边用下巴指了指那些菜来,脸上写着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赶紧准备,大爷我只会煮面。 一向被人伺候惯了的淮王想不到自己也有被人使唤的一天,仔细的准备完肉丝又去拉出两堆面来,这才看着自己沾满了面糊的双手,满意的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里才是自己的战场,蝶熙重重的点了点头,先请了满心不甘的淮王出去,这才一脸凝重的再一次下面去。 当两碗面饼送来淮王面前时,他低头看着可以一整碗挑起来的面时,只是愣了一瞬,立刻爆发出一阵震天响的笑声来,“熙儿这煮面的手艺可真是……绝了。” 拉着一脸不满意的蝶熙重新回去小厨房里,切菜炒肉下面一气呵成,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青菜肉丝面来,蝶熙的小嘴不由的隆成一个圆形,心里暗忖原来这下面这么麻烦,以后再也不玩这个游戏了。 淮王洋洋得意的看着她的惊异之情,递了筷子过去,看着她像小媳妇一样屁颠屁颠的跟在自己身后,这做九爷的滋味可是太让人沉沦。 酒足饭饱,哄着蝶熙睡着了去,淮王这才去了别院里。 空早已候着,见了淮王过来,刚要行礼,却被他一手拦了下来。两人不分地位贵重的双双入座,淮王这才对他说道:“明日我就要回京,她……就交给你了。” 见他不舍的看着蝶熙的方向,空脸色淡漠,却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殿下请放心,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您是真的……不信她的话吗?” 第七十九章 鸣冤 “不是不信。”他的眼神有些缥缈,“只是不需要信。” 空闻言,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多语。 男人的战场,她有一份心意在就足够了。 翌日晨起,淮王早早的摇醒了还沉沉睡着的人儿。蝶熙正满脸的不悦,眯缝着眼来看着已经穿着妥帖的淮王,疑惑的问道:“九爷这是要回去吗?” 淮王点了点头,伸手替她梳理了下乱糟糟的头发,一腔浓情溢于言表,“熙儿,今年的年下就委屈你了,我会早些回来。” 蝶熙微微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放心去吧,朝事要紧。” 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倦意,可落在淮王眼里却成了一绻笑意。重新将她拢进怀里,嗓音中带着厚重的留恋说道:“熙儿,叫我的名字。” 蝶熙的小手覆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声音软软糯糯的应了一声,“瀚。” 淮王有些感概,又要从这桃花源中出去,想想只觉得万般不舍,就这样拥着她许久才愿离开。 只是他还不知,不远处的京师已被乌云盖顶,局势早就起了变化。 正值年下,大宁王朝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莫要说是京师之中,就连远在南境的紧张战局中,大家都抽了空来吃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年夜饭。 只是军中早有人起了不解,安趾大军压境,为何就在南境驻守的宣武大将军却迟迟不得领军。军中最怕人心不稳,谢将军八百里加急的呈请呈于朝廷,更是在朝中又掀起了一阵阵波涛。 正月未过,顺天府府门前的鸣冤鼓被击的咚咚作响,府中值守的人还懒洋洋的根本不想理会,等了好久才升起的堂也是毫无生气。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草民喊出的冤情还不出两日,就已经送到了圣上的手里。永嘉帝看着手里呈来的奏折,面上虽看不出多少波澜,可站在他面前的刑部尚书张赢的手心里已经攥出了不少的冷汗来。 说来也是奇怪,这睿王妃卒于意外已经两月有余,京中谁人不知睿王扶棺出殡时有多伤怀。 可她这一死,万分伤感的睿王却是四处不得好。先不说在丞相面前受了多少的谴语,就连皇上这里也是没得到只言片语的安慰,朝中事务更是不许他有任何的懈怠,看的朝中平素不与睿王交好的那些大臣也多有些不平。 那段时间里睿王在朝堂上脸色也是不好,说不出是强忍着多少的情绪,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极力的压抑着,沉闷的厉害。 那些日子,曹真却在皇上的养心殿中进进出出的越发频繁,他每每出入一次,睿王在皇上面前就要受一次责备。朝中众人都隐约觉得曹真与睿王之间似乎有了些嫌隙,可说在这样的日子里,曹督主不是更应该支撑着睿王才是吗? 他是不明白了,只知道刑军在神威这件事上并不得力,说是轻衣卫那边查出了些什么,可自己才想去过问,又立刻被轻衣卫给顶了回来。 朝局就是这样,谁有了功绩谁就有了话语权,刑军办事不利,皇上不给好脸色已经是莫大的恩赏了,哪里还敢去计较什么。 说是什么轻衣卫只效忠皇权,从不参与党争,如此才傲立于二十六亲卫之首,可曹真与睿王之间的那些私下交往又瞒得过谁的眼。 只是这朝局瞬息万变,日子才过了两个月,轻衣卫那边忽然也没了动静,说是睿王压着不让行动,这套说辞却让张尚书万分的不齿。轻衣卫做事向来决绝,哪里会因为睿王一句不准就真的不去行动了。 可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轻衣卫这回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得,朝中流言四起,说是曹真哪里是效忠皇权,私下里早就投诚了睿王,这一次放任不作为,完全是为了作态给睿王看。 说是这么说,流言还真是有趣,如今大宁还张灯结彩的一片火红喜庆,偏偏就捅出这么一件丑事来。 原来以为那个草民只是胡言乱语,说什么自己一个寡妇死了女儿正值伤心之时,睿王府里却来人要买了她女儿的尸身,可说好的结钱却是迟迟未到,这才要击了鸣冤鼓来陈述冤情。 事情每每牵扯到了皇族内闱,皇上是断然不愿公开的。顺天府的官员识相,一听是冲着睿王来的,立刻上陈给了府尹,顺天府府尹好歹也是个正三品的京官,前一接手转头就上呈来了刑部。 张赢看着陈述,心里也是不由一惊,那仵作分明说尸体看着像是二三十的年岁,可睿王妃明明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如此一来,还是尽早的启奏了皇上的为好。 皇上看着眼前的张赢,心中已是猜出了事情的大概。睿王啊睿王,当时假死这一计本就走的凶险,自己只想着这个孩子以后没了用场便也不想深究,可是看看,这朝中想要揪着不放的可是大有人在。 曹真已经来自己面前暗暗提过几次,说是轻衣卫有了些斩获,可是却被拦在了睿王这一道。可是自己每每找来凤修筠,他都是一副义正言辞,说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冤家宜解不宜结,皇上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对张赢说道:“这件事你可细细查过了?” “回皇上。”张赢高高抬起手来揖手作礼回话道:“臣已经查实,那个妇人确实是个寡妇,在睿王妃离世前一天死了孩子,那孩子的确已经二十有余。臣问过当时为睿王妃殓尸的仵作,说是那具尸体虽然被烧成了焦炭,可这筋骨结实,的确不像是睿王妃那般羸弱。只是睿王妃身份贵重,睿王当时又是伤心太过,他并不敢多言一二,只能隐了下来。” 皇上一边听着,一边手指有意无意的敲打着桌面,思忖了一会,忽然怒气冲冲的拍了一下桌面,脸上也起了一层冷寒之气来,“一个贱民的诬陷之语竟要闹到御前,真是可笑至极,朕不想再多听到关于此事的一言一语,下去吧。” 张赢闻言立刻跪拜下去,头深深埋着,高呼道:“臣请皇上恕罪,臣这就去办。” 见着张赢离开的背影,皇上这才会身边的童贯冷言吩咐一声,“去把睿王找来。” 第八十章 找着了没 皇上默声不语,传了话回来的童贯稍稍抬头看了看座上的皇上,立刻又低下头来,禁声站去了他的身后。 皇上侧过头来瞥了他一眼,哼哧了一声有些无奈的说:“这年过的,真是糟心透了。” 童贯依旧躬着身子,想了想却是执起宽袖掩了掩嘴,微微一笑说道:“这还不都是您给惯的。” 皇上不由的转过身去对着他瞪了瞪眼的“诶”了一声,“你个没规矩的老东西。” 童贯闻言更是毫不掩饰的嘿嘿笑出了声来,“皇上一会是在这儿会了睿王殿下还是进去暖阁之中?” 皇上想了想,冲他点了点头说道:“你且进去准备着,还有,把曹真找来。” 童贯躬下身子揖了揖手称好,便不再拖拉的命人下去准备着了。 皇上叹了口气,看着童贯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可不是嘛,都是自己惯的。 凤修筠来时,已然知悉了事情的始末。其实就算他不想知道也不可能,想想那名寡妇在顺天府前演的那么一处好戏,放在这真需要流言的时候,还不得传的沸沸扬扬了去。 只是他却想不到,皇上处事竟然这么果决,直接就压了下来,不过多想一层也是,他这位父皇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皇室中的丑闻外泄。 进了养心殿,皇上还在伏案批阅着奏折,抬眼瞟了一眼来人,还是默不作声的继续低下头去。 凤修筠见状,却是片刻不敢耽搁的跪地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上不说起,他便这么低垂着头。养心殿里暖气哄哄,倒不会觉得地上寒冷,只是这么一跪,倒是显得皇上有几分怒气来了。 凤修筠低着头,心中暗暗盘算着皇上究竟是为了那件事更生气一些。究竟是这件无中生有的告状呢,还是因为她…… 过了一会,皇上这才放下笔来,稍稍伸展了下身子这才对着凤修筠说道:“起来吧,地上凉。” “儿臣谢父皇。”凤修筠恭敬依旧的拜了拜,这才站起身来,却也不敢多言什么,依旧低垂着头,等着座上的发落。 “大过年的,别拘着了,进来吧。”皇上说罢,自顾自的站起身来先进了暖阁。 凤修筠微微皱了邹眉头,只觉得皇上这一出戏唱的古怪,眼睛瞟向一边的童贯去。童贯却只是稍稍扬了扬唇角,并不跟进去,立在门口恭敬的候着。 凤修筠心里掂量了一下,亦是松懈下几分身形,抬脚跟进了暖阁之中。 暖阁里,皇上指了指已经安置妥当的棋盘来,冲他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坐去对面。凤修筠还未入座,皇上已经执起黑棋先落下一子来。 凤修筠眼不敢抬,执起白棋跟着落下一子去。 “知道今日召你过来是所谓何事了?”皇上说着话,再下一子去。 “儿臣知道,可那确实是诬陷,还请父皇明鉴。” “朕还没糊涂。”皇上说着抬眼饶有深意的看了看凤修筠,这才继续道:“别以为朕老了。” 觊觎皇位,这才是每个皇帝最忌讳的。凤修筠闻言,立刻站起身来拜下请罪,“儿臣不敢。” “起来坐。”皇上不理会,继续再下一子,这才说道:“朕跟你说过,身为皇子要谨言慎行,不说京师里的百姓们,这朝堂之上多多少少的眼睛盯着,暗里又有多少的人都等着你的错处。” “儿臣知错。”凤修筠压着嗓音,这一亏吃的厉害,可这幕后的主谋究竟是谁他却依旧模糊。 皇上哼了一声,点了点棋盘,催促他道:“到你了。” 放在这暖阁之中而非在正殿,皇上既然有意大事化小,不把这件事当成朝事来办,一来是不想家丑外扬,二来看样子也是有意给自己提个醒。凤修筠心中了然,默默放下一子,不作声色的静候在一侧。 “神威在蓟州的事情朕听曹真说了多次了,你说你心有计谋,朕本不想过问,可现在事情弄的这么难堪,朕倒是有意多问一句,神威这事还要多久?”皇上落子的很快,抬着头看着凤修筠,眼中却有些复杂的情愫来。 凤修筠想了想道:“蓟州之事儿臣也已经派了人盯着,只是神威暂且未动,儿臣着实不想打草惊蛇。至于清剿了神威……”他稍稍抬起头来,脸色肃然的对着皇上继续道:“儿臣以为半年之内可以拿下。” “好。”皇上点了点头,“朕就再信你一次。” 凤修筠心中暗舒了一口气来,看着皇上拿起棋子,却犹疑了一下又放回了棋盒里,不由的一颗刚安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那个孩子现在找着了没?”皇上不再看向棋盘,而是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凤修筠来。他那日府里着了火,着实是让探子们暗吃了一惊,可这睿王府中的密道里很快就出现了两个身影。说来这一招金蝉脱壳使得也不算高明,只是之后他一直脸色忧郁倒让自己起了几分疑心。能揪着凤修筠心的,这世上可没几个人了,细细想想也能估摸的出,这个孩子居然在他眼皮底下没了。 皇上的问话让凤修筠怔了怔神,原说的多少双眼睛里果然包括了皇上自己的眼线,暗叹了一声,他有些表情落寞的摇了摇头。 皇上就这么看了他一会,这才神思悠悠的有些怅然道:“你可知道大顺帝的宠妃,月贵妃的事?” 月贵妃?凤修筠闻言皱起了眉来,大顺帝算是大宁朝的一代传奇,可说到后宫却是讳莫如深,想了想他便摇了摇头,“儿臣不知。” 皇上像是没听到他的回话,沉浸去了自己的记忆中去,“大顺帝当年还是皇子时,皇太子身子一直不太好,先帝爷当时也知道,就算太子登基怕也是做不了几年皇帝。可谁又能知,皇太子在替先帝爷巡查旱灾时染上了时疫,竟连京师都没撑到,在途中就暴毙亡故了。” 想到这儿,皇上的脸上忽然显出几分彷徨来,好似这件事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第八十一章 挑明 闭目微忖,皇上的面上多露出几丝痛苦之色来,“皇太子病故,东宫空缺,朝中诸子皆蠢蠢欲动,一场腥风血雨自然是避不了。当时朝中风向都往皇九子那儿吹,皇九子自幼聪慧,且甚晓世故,虽是贵妃所出,却丝毫没有沾染上傲人之气,自小谦恭待人温润有加。 这位玉面清风的皇子当年还因与左都御史的小姐自幼琴瑟合鸣,鹣鲽情深在京师中被传为一段佳话,只因这位小姐未满十四才未能结为夫妻。 谁能料先祖传位给的却是大顺帝,失了江山的皇九子怎么也想不到,这位新登基的皇帝竟连他的女人都不放过。被抢了去的那位女子很快就被册封为了月贵妃,天下愕然,很快就有各种流言四起,却谁都不知这场蓄意的抢夺缘起两人年幼时一次不经意的碰面。 月贵妃在后宫中享尽独宠可过的却抑郁寡欢,一说是后宫排挤,二说是心系郎君。 大顺帝在位不足六年,已被削爵的皇九子忽然提十万铁骑起兵造反,为捍卫皇权大顺帝不惜亲征北漠,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这场大战不出几月就以大顺帝退位告终。皇九子进京登基,改国号翊隆,从此成就一代盛世。 翊隆帝登基,众人皆以为他会重新迎了那位月贵妃回来,可谁人又知,这位如玉美人早已香消玉殒客死异乡。” 皇上说到这里也是不由一阵唏嘘,作为翊隆这一支的后人,如果不是当年那场讳莫如深的变故,他也没有可能继承大统。 真相为何如今已无人知悉,可他却听过另一则坊间的流言蜚语,都说当年豪夺天下改建新朝,是以情做了代价。为天子者从此都不再有心,即使动了情也只会害了对方,不如从此铁石心肠。 虽是荒诞之说,可细细想来却也有几分可信,先帝的月贵妃,再到他的贤贵妃,如今他的儿子们又走上了这条老路,叫他怎么能冷眼旁观。 凤修筠哑然,手足相残之事在大宁朝中并不少见,当年是兄弟相争,到了永嘉帝时的父子相残,哪一位皇帝登基都是捏着铁和血才能站上了这制高点。朝中如何变他都可以持之淡然,但如今皇上却剑指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女子却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 原以为蝶熙只是因为出身尴尬,皇上应允了这场婚事不过是几经权衡之下的妥协,没想到事情竟要发展到这一步,不处之不快……吗? 他不说话,皇上却率先开了口,“那个孩子不在了就当成不在了,这件事就此作罢,朝中事务繁杂,别再为了不必要的事情分了心智。” 这是明里说着要让自己放手了。凤修筠抿了抿嘴,才想要开口辩解几句,皇上又饶有深意的看着他幽幽的说道:“一样的话,朕不想再说第三遍。” 前一次皇上暗示要除,自己立刻安排了一出金蝉脱壳来。可凤修筠心里也清楚,不是皇上真的不知道,只是她不再是睿王妃,没了身份的游民对谁都构不成威胁。只是这一次,皇上竟用江山相逼,她不过一介女流,能掀的起多大的风浪来。 “父皇,儿臣送她离开时已有觉悟,只是如今她下落不明,儿臣不能毫不在意。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她一身的病都是儿臣造成,儿臣不想日后被人诟病是无血无泪之人。”他皱着眉头,声音虽然不响,可其中的坚定却仍犹可见。 “她还能去哪儿?”皇上见着他这副样子,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意。在京中能有这个实力排布眼线的能有几人,对她如此上心的又能有几人,能悄无声息的从凤修筠手里夺人的又有几人。 道理浅显,谁人都能知。 凤修筠无言以对,只能禁声不语,眉间却皱的更紧了些,对这件事更是起疑了不少,想了想这才问道:“父皇难道不觉得如果找着了她能顺藤摸瓜牵出丞相这条大鱼来才是上策吗?” 皇上手指缓缓敲打着棋盘,这件事幕后究竟是何人起的头,让他忽然也迟疑了一下。原以为一定会是曹真,毕竟他为的是功,面前有人挡路他势必要除。 只是曹真来来回回数次,说的多的也是暗卫得到的各类消息,说到神威一事虽然语带不甘,却没露一句怪罪。相反是在提及安趾时却多是直言不讳,连连为晋王求情,大加赞赏他往日的战功,这却与他之前的作态大相径庭。 若说是淮王,他的确是最有可能把那孩子抢走,可人已经在手,到时候随便按个身份请了婚便能顺顺利利的娶回府去。虽然不可能为王妃,可他本也一直不愿多纳侧妃,即使身份微贱,可心意犹在足矣。这个时候要戳穿了她的假死,岂不是自讨苦吃? 这二人都不可能,难道是丞相?想到这儿,皇上脸色忽然一沉。 丞相,倒是有几分可能,原想着她可能被自己连累,可好在凤修筠不愿,悄悄用了一具假尸替换了她出去。谁曾想自己最宝贝的女儿却出乎意料的忽然失了踪,找了这么些日子都遍寻不着。在凤修筠手里讨不得便宜,四下里又打探不到,还不如把事情闹个鱼死网破,届时按自己的脾气一定不会把这件事搬上台面。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不是说丞相真和神威没有关系了? 皇上心里小小的起了一丝失望,丞相一连两朝,对自己除了面上的恭维哪里有一点为人臣子的忠义。自从自己读过了那篇《秘影昭文》,除了他的心就更加的坚定了几分。反正自打自己上位,手里攥着的人命还少吗?早就想动他,要不是这个老狐狸精明的总是躲在人后,现在朝堂之上哪里还有什么丞相。 如果这次真能用那个孩子把丞相拖下马,这倒不失为一个良策,毕竟他们父女一场,同日而死,黄泉路上也好结伴而行,不会落得孤身上路。 第八十二章 能活多久 永嘉帝忽然觉得有点可笑的勾了勾嘴角,这才缓缓开口道:“朕说过的话不想一再重复,你是聪明人,路该怎么走你应该知道。” 凤修筠不明,方才在父皇的脸上明明有过一丝犹豫,为何却没有打动了他去。他隐在袖里的双手暗暗握了握拳,还要再开口吗?会不会惹的龙颜不悦适得其反?可是自己真的做得到放手吗?怎么可能! 看出了他的犹豫,皇上嘴角的那抹笑意渐渐冷下几分,“修筠,这红颜是不是祸水可不是她自己说的。” 一句话彻底击碎了凤修筠最后的幻想,他缓缓挪下了暖塌,似有不甘的对着永嘉帝慢慢的跪伏了下去,嗓音中带了几丝不甘的凝噎,“儿臣……明白了。” 随着双膝落地的那一阵声响,他分明听到心中有什么跟着崩塌成了灰烬。 年节里暖阁中一派喜庆,那一抹抹装饰着的鲜红却成了他心底的离殇。他说,要护她一世周全,那么信誓旦旦,结果这一世还未开始,就注定支离破碎。 原说的帝王言不可信都是真的。 只觉得一阵撕心的疼痛从胸口莫名的扩开,让他不由深吸了口气来想要抚平一些,一口气进去胸腔,只绞一阵阵的痛楚化开去了全身。 凤修筠失了神一般撑起身子,低垂着头往后退了几步。永嘉帝没有出言挽留,甚至都没有继续驻目在他身上。这一个小小的无视却慢慢的变成了一个无形的嘲讽,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刹,他就像一个丢了糖的孩子一般,从眼眶里落下了一滴清泪。 皇上见着人已经离了开,这才出去了暖阁,候在门外的童贯依旧低着头,脸色却比方才凝重了许多。 这也难怪,当年要舍了贤贵妃的时候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的痛苦。 皇上朝着门口望了望,这才问道:“曹真呢?” “回皇上,已经来了,正候在殿外呢。”童贯依旧低着头,仿佛方才并没有看到凤修筠的失态一般。 “传。”皇上简单一字,背过手去重新走向前殿。 曹真已经来了一会了,严冬酷寒,若不是方才见着睿王脸上的一丝痛楚,自己早就被冻僵了。他心中暗暗笑了笑,看来这几日自己有得忙了。 殿门被重新打开,童贯躬着身子迎了上来,“曹督主,皇上传您进去。”说着,他亲自掀起帘子来替曹真引路。曹真默看他一眼,抬脚刚垮了一步,只闻童贯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曹督主注意脚下。” 曹真顿了顿,立刻了然了过来,亦是笑了笑回他一声,“谢公公。” 进到殿里,暖气四溢,整个身子立刻和暖了不少,曹真见着座上脸上确实脸色阴沉,立即肃然的跪拜请安,“臣轻衣卫督主曹真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说话。”皇上扬了扬手免了他的礼数,这才说道:“曹真,近日来京师里多了些流言,朕听了着实不悦,你且派了暗卫尽快平息了去。” 暗卫?曹真拜了拜身子,立刻回“是”。方才见着睿王脸色不佳,还以为这件事会有些什么变故,果然皇上就是皇上,皇家晦涩怎容外人窥探。不过既然睿王妃诈死的事情已经捅到了皇上这里,之后的事情还不是……想着,他奸佞的双眼不由的闪烁起了几丝精光来。 皇上自然看在了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又有些无可奈何的继续说道:“睿王妃惨死,睿王悲恸难平,神威的事情暂且就由你做主,但凡事记得要尽告知于他。” 看着目的果然达成,曹真难掩欣喜的微微翘起了嘴角,清声回道:“臣领旨。” 皇上有些厌倦的“嗯”了一声,慢慢的前倾了些身子问道:“之前让暗卫办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那件事?哪件事?最近轻衣卫手里事情太多,曹真一下糊涂了片刻。偷偷抬头望了眼皇上,见他前倾着身子正若有似无的用手指敲打着案几,顿时了然了过来回话道:“回皇上,那奇哒的世子刚入了大宁,轻衣卫的暗卫便一直跟着,可近日却在京郊失了他的踪迹,目前……正在努力搜寻中。” “丢了?”皇上冷哼一声,有些鄙夷的重新坐直了回去。 “皇上恕罪。”曹真闻言立刻拜下身子请罪道:“那世子本就深谙暗诡之术,身边的随身侍卫亦是深不可测,两人原先一直行踪毫无异常,可却在轻衣卫的眼皮子底下忽然消失。但请皇上放心,轻衣卫已经加派了人手查探他们的下落,很快就会有结果。” 皇上又“嗯”了一声,忽然开口问道:“他们的老国王还能活多久?” 曹真想了想,立刻回话道:“按探子的回话,怕是活不过三年。” “三年……”皇上不由的又用手指有意无意的敲打起了桌面,“那你觉得,朕还有几年?” 曹真愣了愣,立刻一下跪倒在地,身子也有些微微颤抖的回话:“臣惶恐!皇上九五之尊,能活万年!” “万年?呵。”皇上有些鄙夷的笑了笑,拖沓着嗓音唤了他一声,“起来吧,总是跪。” “谢皇上。”曹真不知今日皇上是怎么了,诚惶诚恐的又重新站了起来,可方才的那一丝淡淡的喜悦早已被打散了开去。 “自从朕的皇长子病逝,东宫已经空置了许久了。”皇上看着曹真,目光灼灼,“你说说看,这诸君之位哪位皇子担待的起啊?” 曹真抖了抖唇,不解却又不敢诳语,只好硬着头皮回话:“回皇上,此事事关国本,还须从长计议。” “是啊。”皇上依旧紧紧的盯着曹真,顿了好一会这才说道:“这事情若不是四位皇子都在京中,还真是会显得朕对谁偏颇了。你说是不是啊?” 皇上看出来了?曹真的手心里慢慢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这不可能,那个寡妇再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到自己头上,朱雀办事向来知道分寸,绝不可能漏了局了,难道是最近自己替晋王说的话太多了? 第八十三章 挑衅 绝不可能。若说是皇上怀疑了自己和睿王走的亲近,那还可以理解一二。可是晋王…… 细细想来,皇长子亡故哪里是什么病症所害,只是其中晦暗哪里容得他人窥探,如此而已,就断了要再立储君之事。可是当下皇上却亲口再提,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如今皇上膝下只有四位皇子,人人皆知他现在倾心的是皇五子睿王,晋王受了荣贵人的牵连,说的好听是驻守去了南境,说的难听就是发配去了边疆。 他想要回京,确实只有平定了南境之乱一条路可走。曹真倒是不觉得领兵之事对于晋王有多难,论勇论谋也只有他能担当此任。 这一仗若是打赢了,莫说是回京恢复了往日的殊荣,傲立群臣之首也绝非不可能。晋王在朝中的势力虽不及睿王那般面面俱到,可替他说话的高官可不在少数,更何况他背后还有衡王…… 衡王,果然是小看了这个皇子,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介书生,对朝局并无太大兴趣,可是如今看来,隐的最深才扑的最狠,他究竟打算怎么搅弄这趟风云…… 曹真不解,本还以为对这个皇位感兴趣的只有两位皇子,仔细看看果然是个皇子都有兴趣。 可转念一想,谁对皇位感兴趣于自己又有何干?自己是轻衣卫的督主,侍奉的是皇上,如今他们再心急,对自己也不过是利用,而自己又何尝不是? 这么一来,曹真原本有些紧张的心也慢慢的松懈了下来,佞脸微扬,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来,拱着手对皇上拜了拜说道:“吾皇英明,只是晋王若要平定了这南境之乱怕是会用上大半年的时间了。” “不急。”皇上见他脸色已经缓和了下来,心中不由叹了一句,都说伴君如伴虎,为君者又何尝不是一样一直处处提防。像曹真这样的老狐狸若是朝中再多几人,这朝廷不是乱透了。眼眸微转,皇上才慢慢说道:“神威之事不是也少不了时日?” “皇上恕罪。”曹真脸上的笑容一下僵直,尴尬的老脸抽搐了一下,“臣定当殚精竭力,尽快结案。” “曹真,朕那日和你说过的话,可别忘了。”皇上说罢,拂袖站起身来,自顾自的转身离了开去。 曹真虽是立刻伏身告退,可却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那日,在轻衣卫密室里的暗影跃动,皇上说的清楚,这一事若是办妥了,自己才能后生无虞。若是办不好,呵……这命哟。 曹真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心中不禁怅然。不要说什么荣华富贵了,就连自己这吸的每一口又何尝不是看在皇上的面上。 ********************************* 从宫里离开的凤修筠很快收起了外露的感情,恢复了一贯的邪魅,脸上却多了几分冷峻。坐在马车里缓缓回去,一路上还是一片喜气洋洋。 还是过着年呢。 他扬了扬嘴角,有几分落寞的笑了笑,忽然扬声对钧浩吩咐道:“去淮王府。” 自打他上了马车,钧浩便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 若要说在京中什么流传的最快,那非流言莫属。自己起开始听到那顺天府外发生的事情,也是不由的一怔,在看自己这位主子,好容易压下的一丝焦躁也又燃起了几分。 主子说的不错,知道有什么用,得到才是切实。如今王妃依旧下落不明,说是在淮王殿下手里好生将养着,不是亲眼所见,谁人又能说是安然无虞呢? 如今人没见到,却是什么脏水都往主子身上泼。高傲如他,怎能隐忍。偏偏还什么对策都没出,就被皇上传进了宫里,虽然皇上一定有办法压下,可这王妃怕是再也不会是睿王的了。 这个时候要去淮王府做什么? 钧浩太阳穴边的青筋不由的抽动了一下,头疼的厉害,他不会是想要去找淮王算账吧。他不安的看了眼凤修筠,见他面色依旧的透过车帘看着外头,微微皱了皱眉头对驾马的车夫吩咐了一声,“转去淮王府。” 马车行驶的依旧平稳,看着变的有些不熟悉的街景,凤修筠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自己这个弟弟自己究竟又知道多少? 待到马车停稳,凤修筠踏着马磴子下来,淮王府的大门紧紧闭着,他看着小厮上去敲门,自己却转身看去身后的天空。 天色好的很,空气里带着一丝寒冷,却也舒畅,深深吸来一口,只觉得整个人清晰了不少。 他也曾问过蝶熙,为何她总是看向天际,她却是故作神秘总也不说,今下倒是好像能猜到几分。 这孩子……也是为了一个心安吧。 她的小脸慢慢浮现,一颦一笑渐渐清晰,凤修筠脸色也越发的柔和。 只是还未沉浸其中,身后的门里边出来一个小厮,脸上的惊讶之情却是一闪而过,“是睿王殿下?” “殿下来找淮王殿下。”钧浩说着,探头往里头张望了一下,脸上却带着几分不安。 “请进吧,殿下已经等着了。”那位小厮看了眼背对着他们的凤修筠,却是不卑不亢的回着话,一边让开一条道来为他们引路。 钧浩不安的看向凤修筠,眉头又紧了几分。凤修筠却是释然,他知道自己要来,那也一定知道为何要来,如此甚好。 想着,他已经率先抬脚进了府门,身后的钧浩叹了口气,也只能抬脚跟了进去。 淮王听了传话,又吩咐着重新上了热茶,这才放下手中的《离魂记》来坐正了些准备迎客。 凤修筠被迎上座,还未开口,一双桃花眼已经牢牢的盯着桌上的那本书去,心头也被搅乱了几分,他怎会有这书。 淮王笑着也看向书去,有些随意的向他解释道:“熙儿说这书有趣,我便寻了来,下次好带给她解解闷。” “也别下次了。”凤修筠笑容依旧,语气却强硬了几分,“就现在吧。” “五哥什么时候也这么急了。”淮王拿起茶来浅茗了一口,斜看着凤修筠去,“您是忘了现在您有多瞩目吗?” 第八十四章 想去吗? 瞩目?这两个字用的可真是好。 凤修筠笑了笑,像是赞同了淮王的说法一般,“九弟说的是呢,这里里外外多少的眼睛都盯着她,可你却什么都没做,任由事情这么发生。” 淮王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凤修筠,把问题推去别人身上可不是他这个五哥一贯的作风。 凤修筠似乎也觉出自己的失言,面露一丝尴尬,执起杯子也喝了一口,却是皱了皱眉头。方才门口的小厮说淮王已经等了自己许久,看来此言真是不虚,“我记得九弟可不爱饮乌龙的。” “是吗?那五哥倒是说说我喜欢饮什么?”他发现了,很好。 淮王一脸笑意的温和看着凤修筠,可这笑里却透出丝丝的寒意,凤修筠摇了摇头,“这些年九弟长大了许多,怕是许多喜好都与从前不同了。” “是啊,所以现在喜欢了。” 喜欢了。他是有资格来说这句话的。凤修筠语噎,一时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淮王见状,接过话头来问道:“五哥愿意来我这淮王府,可是之前的问题有了答案。” 凤修筠不回答他,忽然问道:“神威,是份心意吧。” 心意。他想了这么多天,结果就得出了这么个答案。淮王抬了抬眉,心意吗?这个答案倒是也算不错呢。 “五哥说说,那是什么心意呢?” “九弟这么问就是认同了我的回答了。”凤修筠掸了掸衣袍,看向淮王的眼神里多带了几分深意,“不是组织,柳州算的了什么,神威的范围极广,轻衣卫能杀一个,能屠一城,却斩不尽人心。只要人心犹在,神威就不会灭,九弟可是这个意思?” 淮王闻言忽的站起身来,一边大笑的走前了几步,眼底的寒意却更浓了几分,“哈哈哈哈哈哈,都说五哥聪慧异禀,今日可真是受教了。” 凤修筠不理会他的挑衅,重新执起茶杯来拂了拂茶盖,见着茶水还泛起一缕白烟,倏然的又想了她去。 淮王停顿了须臾,这才转过身来傲睨着凤修筠,“那五哥可是想好了答案?” “我要见她,确认了她的无虞才能放手。”凤修筠连眼都不愿抬,只是牢牢的盯着茶水。他说她爱饮这茶,自己可还有机会亲手给她泡上一壶。 “好。”淮王重新转身回去坐好,想了想才说:“只是这几日五哥还是留在睿王府不要妄动的好,安排妥当我自会带你去见她。” 凤修筠应了声“好”,一刻都不想继续待下去的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身后的淮王却忽然开口说道:“五哥今日可是体味了一年前我的感受,不过五哥往后的日子会走的通畅的多,只是让一切从新回到的正途,还望五哥不要太过挂念。” 凤修筠身形微顿,立刻重新抬脚离开,似乎多待一瞬都是多余。 呵,这江山我也不会放。淮王隐在袖里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凤修筠,你且等着,我要把你拥有的一件一件都夺了过来,江山还是女人,我都不会放! 凤修筠出了淮王府,像是失魂了一般呆怔的上了马车,直到重新回府,这才稍稍有了些心神。 真的放手吗?可要怎么放。一次尝过了糖的滋味,谁能舍得放。 ********************************* 自从淮王说了离开,蝶熙在那间小屋中过的却越发的沉静起来。她不要再这般碌碌无为,也没有理由再这样碌碌无为。头上那把明晃晃的刀已经抬头可见,可挂着它的线却是那么细弱不堪。 老天是公平的,却又是不公平的。夺走了她一次人生,重生归来却依旧什么都改变不了。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太过懦弱,就连眼前的师父都拯救不了。 师父……她隐约听说,师父连有孕之人都下的去手,被人称作阎罗护法的时候,心里油然而生的全是恐惧。师父向来对杀人抱有敬畏之心,怎么可能会杀有孕之人。是神威,是这个组织改变了他,在这样的地方浸染了太久,师父污了,忘记了初心才会变得这么残暴。 不行,就算重来一次自己救不了柳州,也连累了太后,唯有师父,唯有师父才是自己的牵挂,师父决不能有事。 在屋里想的出神,蝶熙连房门被人推开都没有注意到。直到来人敲了敲桌面,她才怔怔的转过头去,正对上杜承喆来,“丫头,我要走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蝶熙还未回过神来,有些奇怪的问他。 杜承喆却以为蝶熙是嫌他麻烦,被噎的有一丝不快,脸色也沉了下来,“你呀,还是别总是这么痴痴傻傻的,还真以为自己仍旧是白少熙吗?” “嗯?”蝶熙的眼睛扑闪了几下,心头涌出一个念头来,更加不去理会杜承喆的不快了,“不是白少熙了。” “当然不是。”杜承喆还想揶揄几句,却见蝶熙越发的对自己不加理会,这丝不悦越发的扩大开来。 “好了,不是说走吗?”空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语气依旧冷凝,仍谁都听出他的逐客令来。 “好了好了,走还不成?”杜承喆摊摊手,刚转身走了几步,忽的又回过身对着蝶熙来,“小小姐,虽然你不能再是白少熙,可你仍是小小姐,不用妄自菲薄,这个事实可没人能改。” 蝶熙讶异的抬头看着他,杜承喆却继续说道:“还有,淼的事情,谢谢你。” 淼的事情,是自己刻意透露的消息吗?原来他是感激的,那淼呢? 蝶熙朝他微微笑了笑算是回应,杜承喆见状,也不再多言一语,这才是真的转身离了开去。 见着房门被再次关起,蝶熙这才转而去问空,“今儿是初几了?” “十四了。”空走去她的身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来,意外的开口问她,“明天是元宵灯会,要不要去京师走走?” “可以吗?”蝶熙惊诧的看着空,嘴角不经意的已经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来。 空柔下脸来点了点头,“想去吗?” 第八十五章 不做假臣子 “嗯!”蝶熙重重的点了点头,“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空又再次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什么重生,什么前一世是轻衣卫,轻衣卫出身的人会这么轻易的露了心思?笑话。 蝶熙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空的想法,想着是师父要带自己回京,想着是师父要带自己去看花灯,不觉心中起了一阵窃喜来,连忙起身去取翠纹织锦羽缎斗篷。 空依旧漠然的看着天空,在袖中的长剑交握的更紧了些。淮王殿下回京之后没多久,就让杜承喆传来了口信,其余的都不重要,却有一件事让自己记挂上了心头。 他说,在那顺天府前有名被收买了去的寡妇捅出了睿王妃诈死的事情,可才过了两日,皇上就让暗卫给压了下去。 果然是皇上,果然是暗卫。这位天子的行事作风真是多少年都不会改变。 空的眼里多了几丝痛苦,那一日在小谷城,自己以为自己真的就要死了,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的时候,心才觉醒了过来。原来自己所想的那些敬畏之心是存了多少的高傲,真的在生死面前,自己才真显的渺小。 皇上……如果今生还有机会近的了君侧,他倒是很想问一问他,看着自己生命即将终结,他可还觉得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上。 蝶熙出来的时候看着发愣的空,轻唤了他一声,“师父?” 空不语,翻身先上去了马背,似乎并不想多和她说上一句话去。 带她去京师,不过是殿下说的任务。京师中起了些变化,殿下要自己小心护卫,让她放下些戒心,毫无戒备的人是最好控制的,如此而已。空想着这几日里,蝶熙沉寂的厉害,原还以为她是在想些什么,还担心自己这一下开口会被拒绝了去。 看看她,一提到玩乐就来了兴致,轻衣卫,她真的知道轻衣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蝶熙借着空的力上去马背,带起的兜帽遮去她大半的脸颊,只露出一个弯的好看的娇唇。紧紧的环住空的腰来,蝶熙只觉得心里被激起了一阵阵的波澜。 师父,是他的师父,师父就在自己的面前。 空不理会后头的人,夹了夹马肚子赶紧启程。和前一次的拖拉不同,这一次策马疾乘,像是被什么催赶着一般着急的往前赶。他也不管身后的人儿是否吃得消这般颠簸,心里越发的急躁,速度也越如电掣一般。 蝶熙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自打被服了天诀草,整个人还未好好的调养回几分又被扔在这荒郊野岭,实在是受不了这般。只是想着是师父,骨子里的那股倔强又起了头,硬生生的压下身体的不适,只能紧紧的贴着空。 想着蝶熙如今处境尴尬,空也不敢随意投了客栈,在郊野的破庙里蝶熙就着拾来的干草将就了一晚,而空就这么看着她守了一宿。 篝火还跃动着兴兴的火光,照射在空的脸上却显得几分诡异。蝶熙睡的不沉,似乎还在做着什么梦,眉头一直紧紧的蹙着,脸色也泛着微白。 如果是她,自己会收了做徒弟吗?空细细看着蝶熙的小脸,心里不禁泛起了疑惑。如果是曹真的命令,自己会吗?因为她是丞相的孩子,因为她是一枚棋子,因为有利用价值,自己就要收了来,可能吗? 看着她纤弱的身躯,空自嘲的勾了勾唇角。自己是怎么了,这样羸弱的人儿,自己怎么可能看得上眼。 想着,他又重新靠上了一边的门框,看向了无迹的天空。杜承喆说,京郊的暗卫忽然多了许多,可看着却是行色匆匆,之前淮王殿下曾透露过奇哒世子的事情,暗卫难道要对那位世子动手? 奇哒的世子,他也有些耳闻,说是位极度自律的皇子,一心只想着富强了奇哒,这些年一直在于曼罗暗交企图摆脱了附属国的尴尬。 可自己感兴趣的却是他身边的那位,可惜自己已经不是轻衣卫的指挥使,否则还真想和他身边那位侍卫交交手。据说那人的功夫深不可测,十里外可瞬取人首级,有以一抵百的神功。 京郊,他们也要去京师吗?是来刺探京师的布防吧。想想也是,即使画了大价钱买来了舆图,怕是不亲眼看一看,这位世子也不会放心。这么亲自走上一走,这笔钱都用在了刀口上,他这性子才能接受吧。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一个晚上过的倒也是快的。 天尚未明,空已经打来了水烧热了,这才去叫醒蝶熙。才一个晚上的将就,蝶熙已然觉得有些发病的先兆,才起身恍惚了一下,就见着空眼里一闪而过的鄙夷。 师父……果然是假装的。 昨儿晚上自己睡的不沉,可能是想着空在身边,忽醒忽眠间,好似觉得师父一直在思忖着什么。 会是什么?是神威吗?还是轻衣卫? 蝶熙也有颗七窍玲珑心的,他之前一直冷漠,忽然的亲近让自己一些放松下了戒心,好好想想,进京看花灯,在现在的当口无异是羊入虎口,是京师中又起了什么变故了吧。 师父他不会是…… 蝶熙心中陡然一簇,似有一股极寒之意油然而生,虽然手中的热水还冒着热气,整个人却像被冰封在了原地一般。似乎之前在头顶的那把刀忽然失了牵挂,闪烁着银晃晃的刀锋正像自己劈来。 梳洗妥当重新上路,两人已经默声不语,心思却是大相径庭。 猜疑,戒心,蝶熙忽然觉得这才是自己熟悉的生活。谁都不要信,谁都不能信,就这么战栗着,才能活下去。 京师那堵巍峨的城墙重新出现在了眼界,天还明,当马匹缓下速度来的时候,两人心中都不禁喟叹一声,京师,我又回来了。 回来了,却都不是臣子了。或许早就不是了,只是这颗心里却一直存着侥幸,可就这一天,蝶熙心中清楚的知道,不是臣子了,连那一点点的侥幸都没了,如今回来的,是彻头彻尾的贼子了。 第八十六章 别对姑娘动手 蝶熙不收回视线,却觉得身前的人动了动,她不由的松开手,看着空先下了马来。 “师父?”蝶熙轻唤了一声,转而看向他让出的一方视线。 虽是年下,可这城门口却起了一分俨然不同的气氛,进出城门的人都被一一拦下细细询问。蝶熙不解的看向空去,见他的表情亦是一凝。 京师中出了什么变故了吗? 空扶着她让她也先下了马,四周环视了一圈。因为城门口进出的人多了,城门外也有了些经营小食的茶铺,一间间简陋的草棚木桩搭起的陋室里,正冒着滚滚香馥四溢的热气。 “先过去坐坐。”空指了一处人多的草棚,率先牵着马往那边走了过去。 蝶熙不作声色,抬脚跟在了他的身后,思忖着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故。 草棚里已经坐着不少的人了,蝶熙打量了下环境。经营这家草棚的看着像是一家四口,老两口在后头烹制着茶汤和小食,招呼客人的功夫则交给了儿子和儿媳担待。 见着他们二人将将入座,那儿子迎着笑立刻过来招呼,“二位吃些什么?” “来两碗热汤吧。”空操着一口的江南口音,脸上温和的挂着一丝笑意。 “得嘞,二位稍候。”那人抹了把桌子,立刻又跑了开去招呼别的客人。 蝶熙不多问,只因为这桌上还有其他二人。虽然也都带着兜帽,仍可见着露出的脸型不似中原人,蝶熙趁着二人饮汤的当口悄悄打量了下,只觉得这副样貌颇有些西域人的味道。 西域的人,为何要在现在入京?蝶熙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安,再看向空,显然他已经注意过这两个人,此刻正直起耳朵听着四方的谈话。 “二位不是本地人?”身边忽然响起了个女声,蝶熙抬眼看去,正是那儿媳端了两位茶汤过来。 “是啊。”空依旧是一口的吴语应了他一声,“今年怎么这么奇怪,核查的这么严?” 蝶熙不动声色,只觉得身边二人身形微微动了动,似有两道暗藏的目光扫过这里一瞬,又很快隐了下去。 “哦,那个啊。”那儿媳一边将两个人的茶汤端来两人面前,一边笑着回空的话:“前几日京师里出了些事,轻衣卫要抓人,就在城门口设了卡口。” “出了事?”空的眉头微凝,不解的追问,“大过年的能出了什么事哟。” 那儿媳面露一丝尴尬的笑了笑敷衍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有轻衣卫的大员在不会有事的,二位放心吧。” 空看着她立刻离开的背影,眉头皱的更紧了些,盯着眼前的蝶熙看了眼,这才执起自己的茶汤来喝了一口。 蝶熙依旧不说话,双手捧起茶汤来也小啜了一口,看着像是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一般。 这时身边的一人忽然开口问道:“二位不想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空惊异之情一闪而过,大口的喝了口汤问道:“哦?那还请阁下赐教。” 蝶熙慢慢放下茶碗来,漫不经心的看向说话的那人。他肤质白皙,眼眸深邃,细细看去,那双眼珠似还透着一抹灰色。 灰色的眸子,奇哒的人。蝶熙心中略有涌起一丝没来由的紧张,是奇哒的细作吗?出的事是和他们有关吗? “那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只说是左副都御史的府门前出现了神威的黄帛,可人没杀成却漏了局,这不就成了现在这般。”那人用下巴指了指城门口,嘴角微微扬起一丝蔑笑来。 空“嗯”了一声,那抹蔑笑落在他的眼底扩开成了一个巨大的嘲讽,像是他原来就是想要嘲讽着神威,嘲讽着轻衣卫,嘲讽着整个大宁,“二位像是西域来的。” “是啊。”那人已经噙着笑,薄唇勾起了一份浑然天成的优雅和疏离,“我们是奇哒人。” 蝶熙没想到他们会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那人。 他的视线也正落在蝶熙的脸上,笑意漾开了几分,不带献媚的夸赞了一声,“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都说江南女子是水养的尤物,今日看来这京师的女子又何尝不是?” 简淡一语,让空和蝶熙二人都猝然变了脸色。这人不仅看出了二人不是南方人,更是直指二人是京师的本地人。蝶熙眼见空的眼中似有几分煞气,可被他盯着的那人却神色依旧。 他抬手将自己茶碗中的茶汤饮尽,冲对面的同伴使了个眼色,那人从袖中落出几个铜板,起身便要离开。 “阁下莫不会正是轻衣卫正要找的人吧。”空说话的声音不响,语气中却有几分尖锐。 可那人却依旧笑脸盈盈,却不是对着空,而是走前起步来到蝶熙身侧坐下,“那这位姑娘想不想知道?” 蝶熙本能的向后缩了下身子,戒备的看着眼前的那人。师父说轻衣卫正在找他,显然说的和那儿媳指的不是一件事了。蝶熙心思微动,师父不知道轻衣卫的事却要来京师,难道是因为奇哒? 她又细细看去那人,他确实带了几分贵气,是长期惯养而成绝非做作,那他必定是奇哒国中有些地位的人了,可自己出使奇哒中却完全没有见过这人。 想着她微微笑了笑,“小女子都不知公子是何人,怕是不好多问。” “你想知道?”那人的身子不由又欺近了些,脸上的笑也有了几分轻佻。 空既然已被揭穿,也不再用吴语,起身亦是留下茶钱,对蝶熙招了招手,“我们走。” 蝶熙点头称好,才起身,却觉得手上一疼,低头看去,正见得手上被什么拉出一道一寸来长的口子,丝丝的鲜血中从伤口中缓缓渗出。 她才皱了皱眉头,手上已被一块绢帕压住。那男子神色依旧,笑着说道:“美人血腥甜的很呢。” “公子不要放肆了,这里还是大宁的疆土。”蝶熙不悦的一把抽回了手来,转身往空那边走去。 那人却不再追究,任由那二人离开,这才抬脚离开。走出去了没几步,忽然又顿住了身形,对身后的另一人徐徐说道:“嘉霖,人家还是个姑娘,别舞动弄剑的。” 被唤作嘉霖的男子却不以为意,“您都弄伤了她。” 第八十七章 听不见的小傻子 前头那人伸手摩挲了下手指上的戒指,对着上头的一颗嵌着的宝石用力一掐,戒指上立刻弹出一个小小的钢勾来,上头还有一丝鲜红,那是蝶熙留下的血迹。 他不以为意的用方才的帕子擦了擦,抬眼看去蝶熙的背影,唇畔却留下一抹带着深意的笑来。 “是确认了吗?”嘉霖不知何时已经欺近了他的身侧,低头看向他的手腕去。 “啊。”他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掩去手腕上一只木制的镯子,似乎早已确定了一般眼神紧紧的跟着蝶熙,却不管身侧的嘉霖露出的惊讶之色。 凤栖梧,嘉霖收起惊异之情,亦是抬眼看去蝶熙的背影。只是这可怎么是好,偏偏是她…… 先一步离开的二人全然不知身后的人打的是什么主意,蝶熙有些不解的往前小跑了几步来到空的身侧,语带质问:“神威这次漏局是不是也是淮王殿下的主意?” 空斜眼看了看她,眯起的眼眸中带了几丝火气,恶狠狠的回她一句:“殿下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 “那就是是了?”蝶熙不依不饶,质问声也强硬了几分,前一次神威漏局,如果说只是为了牵起皇上清剿神威的决心,那现在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空顿下身形,冲她吼了一声,“不是!” 蝶熙被他这一下忽然的吼声给怔在了原地,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几丝焦虑,还带了几丝不安。这一次不是蓄意的,是真的漏了局了,可是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京师? 神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了。 蝶熙噤声不再说话,低着头跟在空的身后,愣愣的往城门走去。 城门口戍守的守兵们一脸的不耐烦,粗鲁的翻看着往来人的行囊,扬着粗噶的声音厉声叱问着。他们二人刚过去,一个守兵已经上来用刀挑起马背上的背袋,“里头是什么?” “官爷,都是些冬衣。”空依旧是用着吴语,他的兜帽压的极低,躬着身子看着恭维至极。 “你们哪儿来的?”那人不依不饶,伸手扯了空一把,要掀开他的帽檐来。 “南方来的,来走亲戚。”空的帽子被一把掀开,露出一张黝黑风砾的脸来。 那守兵面露一丝鄙夷,随手挥了挥,“走,走。” 空立刻谄媚的笑着说“好”,不急不徐的牵着马往前走去。 跟在身后的蝶熙虽也是拘着身子,一双眼睛却已经在那几个守兵身上细细打量了个来回。 生面孔,不是轻衣卫的人。说是轻衣卫要抓人,可人呢?是藏在哪儿了吗?这次应该是暗卫负责的吧。如果是暗卫的老人,会不会认出师父来,虽然他脸上已经故意做了些伪装,可在轻衣卫的面前,这些都太雕虫小技了,会不会被盯上了? 她抬脚才向前跟了几步,面前就被一把刀给亘了下来,”你呢?又是从哪儿来的?” 蝶熙整个人都拢在披风里,只有一个瘦削的身形能辩出男女,可就是这样,她依旧从守兵的语气里听出一丝轻佻。 她不作声,连看都不看向那个守兵,只是这么站着,却让那个守兵起了一丝不愉快来,声音又抬高了几分,“问你呢,哪儿来的。” 走在前头的空立刻又转了回来,弓着身子不住的向那人拜着,“官爷您行行好,这丫头听不见,这儿……”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好使。” “是个傻子。”那个守兵哼笑了一声,这才摆了摆手,“赶紧走,下一个,你们又是哪儿的?” 他们二人才抬脚走了几步,就听着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官老爷,我们是西域来的生意人。” “西域?”那个守兵声音中带着一丝鄙夷,没好气的说:“通关文牒呢?” 蝶熙被空说成是个听不见的傻子,不好停下脚步,只好偷偷瞪了眼空,心里盘忖着如果能瞧瞧看上一眼那文牒,多少也能猜一猜那两人的身份来。 走进京师的大街,蝶熙刚要开口,空却抢去了话头,“时候还早,先去打探打探那个左副都御史的事。” “你觉得那二人会是谁?”蝶熙对神威的事没什么兴趣,依旧念念不忘那两个行踪诡异的人。 空看了眼蝶熙,饶有深意的笑了笑说:“传言奇哒的世子刚入大宁就被轻衣卫盯着,只是在京郊忽然失了踪迹。” 世子吗?那不就是奇哒的太子爷亲自来京师打探敌情来了。难怪方才师父刚起了一层杀气,自己身边那人立刻就起了戒备,原来也是位袖里有活计的主。 空不再多语,熟门熟路的往前走去。 左副都御史徐兴为,晋王的人,神威在京中的第一棒就打算打在晋王头上,敲山震虎,虽然这个徐兴为不是最好的选择,可也不算是个坏选择。 来到府门外不远处,还依旧能见得金吾卫的守兵们严阵以待,空脸色不算好,带着蝶熙隐进府前一处隐秘的小胡同里。 “金吾卫,卫戍皇城北面,这里离的倒是和丞相府也不算远,神威究竟为什么挑这里下手?”蝶熙亦是看着府前,不解的问道。 “不知,这事我没听说。”空说的干练,眼睛紧紧的盯着金吾卫的守兵。 “那我换个问法,这事情为什么暗卫没有插手?”蝶熙转眼凝视着空,语气依旧平和的毫无波澜。 空回身看了她一眼,勾了勾一遍的唇角却什么都没说,立刻又回过了头去。 为何,自己也想知道。神威的黄帛不是那么容易能入得了手的,既然轻衣卫放了消息说是神威做的,那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神威真的做了而没告诉自己这个北方护法,如果是这样,有可能是自己离开的久了他们找不到自己,如果不是,那就是神威已经怀疑了淮王殿下和之前的漏局有关。 可是还有种更糟的可能,曹真,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怕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搞了一出栽赃嫁祸的好戏,故意在丞相府不远处的左副都御史府门前折腾出这么一桩事,如此就能正大光明的安排了眼线来盯着丞相府了。 第八十八章 就是个惹祸精 师父不说话,蝶熙也不再紧逼。只是从师父的脸上的阴郁已经能够猜到一二来,是曹真吗?之前不是说神威的事情都是交给了睿王,不过柳州既然能被屠城,可以见得睿王在轻衣卫面前的威信也不算太严。 如果是曹真,那他的目标一定是丞相了。丞相一直谏言要取消了轻衣卫的各种特权,即使是在朝堂之上,也是和曹真冷颜相待。 丞相府,上一世灭在自己手里,这一世自己能不能起死一回。 空看了一会,像是确定了情况一般,转身想要带着蝶熙从小巷中离开,大街上忽然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两人好奇的探头去看,只瞧见正有一队人马正匆匆的赶了过来。 距离还有些远,加上蝶熙眼神一向不好,根本辨不清来人。空亦是眯起眼来凝睇了须臾,忽然脸色变了变,对蝶熙小声的吩咐了句,“从小巷里走。” 蝶熙以为来者不善,隐了隐身形才轻声问道:“是谁?” 空推搡着她催促着要赶紧离开,马蹄声已经欺近,蝶熙忍不住好奇的眯起眼去观瞧,只瞧见领头的那人一身绛红,美的出奇的俊颜微微蹙着眉。 明明速度是极快的,明明还听得到他们策马的猎猎呼声,蝶熙只在那一刻忽然被封在了原地。 她认出了来人,怎么可能!空看出了蝶熙的呆滞,那一刻也是不可思议的忘了要赶紧离开,跟着她亦是愣在了原地。自己怕她对睿王缱绻太过,特地下了两层幻术,即使她识出了自己被下了幻术,却根本不可能自己解得开,即使解开了第一层,她又怎么可能知道还有第二层。 一层幻,二层烈。她不可能记得以前的事情,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她也许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妖魅男子长的俊美,一时被摄去了心神罢了。 想着,空又拉了蝶熙一下,焦急的又催促了一句,“是轻衣卫的暗卫,赶紧走。” “是凤修筠……还有虚。”那抹绛红是他的最爱,他依旧神色奕奕,依旧是只可远观的高洁皇子。他的身侧,依旧是玄黑一拳的钧浩,是净琦的夫君。而他们身后,那个策马啸啸的男子,自己不会认错,是无虚。 无虚在京中,为何?他们不去追查神威,是全都撤了回来吗?那么快,那么果决,果然是调转了矛头吗? 蝶熙看着那队人马的快速欺近,下马,抬脚,焦急的询问,看着金吾卫中的守兵首领上前躬身对着凤修筠回话。 他似乎就是天生的王者,仿佛所有人本就该对他俯首称臣,那不带一丝矫作的贵气,不含一缕匠气的傲然这么熟悉,熟悉的就好像自己曾经就在他的身侧,那么近,仿佛自己他的每一声叹息,每一分温度都包裹在自己身侧。 不是说,他想要杀自己吗?为何自己却感受不到一份危险。轻衣卫中浸染了那么多年,自己早就把预见当成了生存的本能,可他散发出的,哪里有一份危险,哪里探得出一丝戾气。 被骗了吗?都是假的,可什么是真的,师父是真的吗? 蝶熙愣怔的往前走了两步,整个身子痴痴的走出了小巷,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凤修筠。 “你做什么,赶紧走。”空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猛地扯了她一把,带着她从小巷里很快的隐了出去。 可空还是晚了一拍。蝶熙在出来的那一刹已经被凤修筠看到,震惊,狂喜,他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她来。 蝶熙,是他的蝶熙。她果然没事,她很好。 看着她立刻被带离的背影,他却没有觉得那是镜花水月,一切都不是虚渺的,她就在那里,在自己面前。 所有的人都愣在了原地,看着一脸严正的睿王忽然不再说话,看着他忽然转头看向身前一处逼仄的小巷,看着他绝美如画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摄魂的笑。 那个笑如此绝美,似带着期许,似带着压抑,却是满心的喜悦,只是一个浅的几乎一闪而过的笑,却让所有人都起了一层暖意。 他定是看到了什么,从那片虚无中,他定是看到了什么纯美至极之物才会如此吧。 带着蝶熙离开,空的脸上还有几分不悦。他倒是不会担心有人跟来,毕竟那一刻注意到了这一头的只有睿王一人,现在他的处境定是不会做出任何越轨之举,只是他不悦身后这人,如此妄动,怎么可能会是轻衣卫。 哼,想不到殿下爱上了一个小骗子。 “时候还早,我们是去北大街找处地方歇歇脚吗?”蝶熙在空的身后,跟着他急促的步伐已经有些接不上气来。 “好。”北大街,呵,她倒是会选地方。 两人出了小巷,先去牵来自己的马匹,从新走上大街,蝶熙又带上了兜帽,遮去的大半视线外,是空看似悠闲的步伐。这一次他走的不快,来到京师之中,他首要的任务可不是照顾身后这个惹祸精。 两人来到一处涮锅店前,马匹被小二牵着去了马棚,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这家小店。空熟门熟路的点上一个清水锅,几斤羊肉,一壶好酒,店小二刚要离开,却又被蝶熙给唤了下来,“我要一壶热茶。” 小二愣了愣,这大冷天的,来涮锅店不就是为了喝口好酒来口大肉吗?只是愣了一瞬,立刻应了声,“得嘞,您二位稍等。”想想也是,又不是过分的要求,客人要了什么便给了什么就是。 “你不喝酒?”等到小二离开,空立即开口揶揄了她一句。 蝶熙笑了笑,不答是也不答不是。她不会告诉他,上一世他离开之后,她就发过誓了,除非亲手埋葬了他的尸身,否则绝不会沾一滴酒。 只是那一刻,她见着了他的尸身,却是很快自己就去陪他。 依旧是没有机会的,只是希望永远都不要有这个机会才好。 一会锅子就备好了,看着水慢慢的滚起来,空率先夹起一块肉扔下锅里涮了涮问道:“灯会,可喜欢?” 第八十九章 这家黑店 “喜欢?”蝶熙喝了口茶,有些好笑的看向空去,“师父可参加过灯会?” 空斜眼看了看她,夹了块肉放进自己的碗里,这才放下筷子来对视着蝶熙,“你觉得呢?” “我没有。”蝶熙依旧含着笑,听不出不甘,也听不出好奇。好像没有参加过灯会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哦?”空讶异的笑着问道:“是吗?” “我说过,我从小跟着师父长大的,还未出师的孩子怎么可能出得了轻衣卫,之后我以为师父死了,满心都是任务,又怎么可能去什么灯会。去年一觉乍醒,年节却是在奇哒过的,所以,这是我的头一遭。” 空看着蝶熙,心中仿佛被一下钝击,闷的一声沉的厉害。她说的不错,轻衣卫未出师的孩子是没有资格出卫所大门的,因为没有资格,因为不配。 他也曾经过着这种蝼蚁一般的卑微生活,卑微的就连生死都不在自己的手里,卑微的有那么一刻,死亡降临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才有了一点反抗的心气。 都是微如草芥的人生,她现在依旧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 蝶熙看着空眼底闪过的一丝痛楚,已然猜出了一二。他动摇了,为了那一句未出师的孩子。很好,固若金汤的防备裂了一道细缝,下一步就看自己怎么在这道细缝上敲凿出一道豁口了。 这一顿饭吃的极度沉闷,空不问,蝶熙亦不语。蝶熙吃的很少,大多时候只是淡淡的喝着茶,眼里看着京师的天慢慢的黯淡下来,看着京师最热闹的北大街慢慢的被各色的花灯照亮。 直到身边的人声鼎沸,空终于叫来了小二,“结账。” “得嘞。”那小二看着空一直操着一口江南的口音,眼眸微转,笑着说道:“总共二十两。” “二十两?”空闻言不由咧嘴笑了笑,看向蝶熙,她虽是依旧看着门外,却也微微扬起一个笑,“你们店够黑的啊,说说,我是吃了什么金贵的大餐了,竟然要了二十两。” 他说的特别响,还带了丝戏谑,立刻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目。小二见状,虽是立刻四下张望了下,却依旧挺直着腰板说道:“客官,您点的这招牌的热气羊肉,两百文一两。” “一两?”空忽的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正在窃窃私语的人来,哈哈大笑了一阵,猛的一把拉了一把那个小二,在他耳畔说道:“去问问你们掌柜的,算不清帐的话来爷面前慢慢算。” 那小二愣怔的看了看空,不再说话的转身离了开去。一个外乡人,怎么还理直气壮了起来。 找来的掌柜走前来几步,眼睛先落在了一侧的蝶熙身上,脸色已然微变,再看去另一人,立刻就躬下了身子小赶了几步来到空的身侧,套着他的耳朵不知说了些什么。 空冷哼了一声,摸出一两银子扔在桌上,不再搭理的起身离了开去。 蝶熙抬了抬眉,依旧不做声色,起身掸了掸衣服,这才抬脚跟了出去。 街上已经被各色花灯照的透亮。蝶熙在他身侧走了几步,这才低语道:“打听到了什么?” “哦?”空异讶的看向蝶熙,转而立刻笑出了声来,“你觉得我打听到了什么?” “左副都御史的事情,是谁做的?”蝶熙停下脚步,笑着看向空去。 人已经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碰擦着二人,空背着手凝望了蝶熙须臾,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处摊子,“想知道?解了那如何?” 蝶熙顺着他的手指看将过去,那一处摊子周围正围着不少的人,看不出是在做些什么。刚想抬脚过去看看,却被空给拉了回来,“不敢赌?” “师父想赌?”蝶熙嘴角的笑容好看极了,“那不如赌个大的。” “你想赌什么?”空侧了侧头,谐谑的看着蝶熙,看看她能出什么主意来。 “赌……你的笔记如何?” “什么笔记?”空心中咯噔了一下。她不要知道神威的消息,不想知道京中轻衣卫的行动,不威胁了要解开幻术,也不要赖着自己做师父,却要自己的笔记? “师父您精通暗文密语,悉晓各类巧石机括,而这些您都记在了自己的笔记里。我当时得到的时候是五岁,如今我十五了,这十年间又该多了不少的内容了呢。” 她笑的依旧洁净无暇,落在空的眼里却多了几分狡诈。他嘴角咧了咧,好笑的问道:“难道你不觉得先拜我为师比较务实?” “我早就是你的徒弟了。”蝶熙深深吸了口气,嘴角的笑意慢慢的拢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没死,不过是继续而已。你认或者不认,都是我的师父,在我心里,这永远不会变。” 空凝视着眼前这个孩子,忽然语噎,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蝶熙却忽然低着头“嘿嘿”的笑出了声,“师父怎么变的这么小气了,不肯给的话知会一声就是,做徒弟的难道还要强迫了师父不成?” “那就给这十年的笔记,反正之前的你也记下了不是?”空笑了笑,有些捉弄的说着。 十年,原来离开了师父已经十年了。 蝶熙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等等。”空拉住转身要走的蝶熙,“如果你输了呢?” “师父想要什么?如今我身无分文,只有这个身子了,您不会是……”蝶熙说着做了个惊恐的表情,顺势紧紧的拢了拢自己的披风。 “笑话,要女人我还要用抢的?”空不屑的咧了咧嘴角,“先欠着,想到了我自会问你要。” 本王要女人还要用强的?蝶熙的脑际忽然浮现出这么一句话来,是谁对自己说过这句话吗?本王吗?是淮王吗?还是……方才那个俊美非常的男子,这句话会从他嘴里说出吗?凤修筠……吗? 蝶熙晃神的瞬间却成了空嘲笑的把柄,他“诶”了一声,“怎么,怕了?” 蝶熙笑了笑,转身抬脚往那摊子走去,原来是个棋摊子。 第九十章 继续吗?(一更) 两人一前一后挤进人群里,这才瞧清了状况。摊主是个懒洋洋的年轻人,正倚着身后的树干,面前摆着一副棋盘,平铺在地上的白纸上张扬的写着几行大字,大意是,要是自信能赢了摊主的便给他钱,半贯以上就能和他下一局。输了钱归他,若是赢了就五倍奉还连同送上花灯。 “倒是挺狂的。”蝶熙小声的叹了一声。 身边站了一会的一位老者立刻“诶”了一声,“倒也不算狂,你看看面前那罐子里头。” 蝶熙和空这才顺着看去,一个破旧的罐子里已经堆了好一些铜板,看来前来挑战的人也不止一个两个了。 “怕了?”空在她身后捅了捅她,扬了扬下巴让她赶紧趁着空档去。 “可我没钱。”蝶熙眼巴巴的看着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空摸出一两银子来,狭促的又扬着下巴指了指,催促之意显而易见。 蝶熙耸了耸肩,走前几步坐下,抿嘴一笑:“是否真的赢了就五倍奉还?” 年轻人抬眼看了看蝶熙,年纪不过十来岁,虽然有意打扮的素净,但头上那支魑虎凤头白玉簪出卖了她的身份,不说玉的材质,光说这魑虎凤头就是官家才准有的饰物,这孩子不止是官家的,还是大官家的。 年轻人哼嗤了声一副怠惰的模样,官家的人一向自命不凡,“是啊,不知姑娘下多少银钱。” 好眼力,蝶熙心中暗赞一声,放下钱来依旧含着笑,“可以开始了?” 她不理会周围窸窸窣窣的声响。执棋先行。 都说棋风如其人,空站在蝶熙的身后,看着她每每落下一子,全然都是不带了一分防守,十分的都是进攻,架势十足,却是漏洞百出。就是这般棋技的人。也敢大言不惭的和自己谈条件。真是可笑。 与蝶熙对弈的那个年轻人似乎也体味到了这一层,看着满是破绽的棋局,微微笑了笑。“车七进四。” “帅四进一。”蝶熙轻轻推了推棋子,脸色依旧柔和,毫不带一丝杀气,却是一子堵住了那年轻人原本牢固的防线。 明明满是破绽。却又从将开始防?那年轻人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看蝶熙,她依旧可以继续进攻的。当下如果攻势依旧凌厉,一时半会自己是抽不开身去攻击的。 “该你的。”蝶熙笑了笑,提醒着那年轻人继续。 “马八退七。” 他放下棋子的动静似乎比方才大了许多,蝶熙不以为意。“帅四进一。” 又动将军!年轻人咬了咬牙,有种被愚弄的感觉,“车二退七。” “帅四退一。” “车二平七。” 哦?蝶熙嘴角泛起一丝浅笑。“帅四退一。” “马七进八。”年轻人的脸上也浮起了一丝浅笑,转守为攻。 “帅四进一。”蝶熙稍稍坐正了些。总算布好了局。 那年轻人看着出现的这一处那么明显的破绽,不由笑着高高举起棋子,“车八平六,将军。” “士五进四,吃。” “炮五平六,将军。”失误,一时失察而已。 蝶熙看着脸色一变的年轻人,含笑继续,“士四退五。” 果然只是失察。年轻人深吸了口气,“马八退六。” “帅四进一,吃。” “炮六退四,吃。” “马八退六,吃。” “你……”年轻人看着一下被扭转的战局,不禁挫言了声这才继续:“卒六平五。” “马八进七。” “炮九平五。”她完了。 “車五平四,吃。”他完了。 这一子落定,不只是那年轻人身子一下弹起了一些,就连原本只是低声窃语的看客也都不禁发出一阵啧啧称奇的声响。原本还以为这个姑娘只是随意下着打发时间,看着开头的棋路也是毫无章法,没曾想如今再来看看,攻防早已布控到位,对面的将军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胜负已定,不管将军再怎么挣扎都要束手就擒,蝶熙收起了手来微微坐正了些,轻声问道:“继续吗?” 年轻人才探出的手尴尬的停在了空中。若他说继续,那就是垂死挣扎,若是放弃,虽是认输却也留了一方气度。 他不由笑出了声,“姑娘好棋艺,在下认输。” 蝶熙笑着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施了一礼,“是公子轻敌了,若是公子至始至终认真对待,小女子定是不会赢得那么轻松。” 年轻人的脸上早已不复开始的慵懒,眼中亦是放着丝丝的精光。探手去面前的罐中取出五两银子来递给蝶熙,一边说道:“这是姑娘的赢钱,在下再出五两银子,姑娘可愿意继续来一局?” 蝶熙接过他递来的银子,却笑颜依旧的开口拒绝了他去,“公子相惜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只是公子还是浅尝即止为好。若真有缘,不如下次见面再切磋如何?” 说罢,蝶熙盈盈弯腰取来他面前的那个花灯,微微颔首转身离了开去。 那年轻人目送着蝶熙的身影湮没在人群中,这才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潦草的收拾了下立刻离了开去。 稍稍走远了些,蝶熙才在一处空隙的地方停下脚步,一边好整以暇的递上银子,另一只手开心的摇晃着小小的花灯,“师父,愿赌服输。” “服。”空只从她手里取来一两银子,一边笑着抬脚往前走去。 服,不只是服输,还服了她的棋艺。她许是将将坐定,才出几步就已经摸清了对手的棋路,一路杀伐只是一个错象,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只为了最后那一记回马枪。 这做法的确有些轻衣卫的作风,不按常理出牌,暗魅吊诡。 蝶熙没去管身前空的想法,只是身子稍稍侧了侧注意了下身后,这才抬脚跟了上去。 她是轻衣卫的二等同知,识人身辨人言,方才身在局中尚还不得确定,走出了围场悄然观悉,看来今日打围的客人有些多了。 轻衣卫的触觉一向是准的,一直到棋局结束,那两个奇哒人这才收回了眼,嘉霖看了眼身侧的人,低语道:“大人,这个女人太敏锐,还是……”(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和你很配呢(二更) “还是?”男子勾了勾嘴角,“她是火凤凰选中的人。” 嘉霖闷哼一声,看去蝶熙离开的方向不再多语。是啊,她是被选中的人,敏不敏锐有什么关系,到时候还不是一个玩偶。 那男子慢慢摩挲着腕上那只木制的镯子,聪明吗?聪明自然有聪明的好处了。 当这二人也隐没在人群中时,一直藏匿在暗巷中的一辆马车陡然一震,上去一人人来。 那人恭恭敬敬的向面前两位跪伏了一刻,这才恭敬的开口说道:“二位殿下,是微臣不才,输的难看。” “纪师父谦虚了,您可是大宁的国师,谁敢说您不才。只是一时轻敌而已,下次赢回来就是。” 听着面前的睿王应允了还有下次,纪师父脸上不禁露出一个憨笑来,这才再次拜了拜退了下去。 “她的棋风和以往大不相同,是跟着五哥学的?”坐在一侧的淮王放下手里的茶杯来,睇笑着凤修筠去。 “哦?九弟以为我是那般的棋风?我怎么记得我两的师父是同一人呢。”凤修筠不理会他,手里捧着一个金錾花八宝纹手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都说棋风如其人,方才你也见着了,杀伐鬼魅,倒有些鬼谋的风采了。”淮王说着伸展了下身子,站起身来作势要先出了马车,“时候还早,我们兄弟两说说话?” 他不等凤修筠回答,率先先下了马车。车外的空气比起前几日略有和暖,不知是因为人气还是因为这花灯的喜气。 凤修筠看着他坐过的地方放着的一本册子,眼神迷离了一瞬,探手拿来看了看封面。赫然写着花名册三字。神威的花名册,难怪他是要回避了。 拿了,就是放手了,不拿,却真的可以吗?凤修筠嘴角落寞的勾了勾,将那本花名册好生收进袖中。罢了,也算是君子守了一诺。 淮王不担心他会不收。现在的凤修筠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可直到看着他真的下了马车。悬着的心才悄悄落了地。就是这个五哥,总是给人这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奇怪却也讨厌。 凤修筠跟着淮王也走进了布满花灯的大街。接踵而来的各色人等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意,看的两位皇子脸上也慢慢的和煦了起来。 “九弟之后还会留在京师?”凤修筠漫不经心的看着身边的花灯,突然开口问他。 “许是呢,可若是有什么事。不还得离开。”淮王也走来他的身边,看着那花灯上系着的灯谜。 充耳不闻无话讲。打一茶叶名。 他执笔往纸上写了两字,龙井。这才继续问道:“五哥之后打算做什么?” 凤修筠看着他接来一盏小小的八角花灯,忍不住笑出了声,“和九弟还真配呢。” 淮王面色尴尬的眨了眨眼。没好气的继续问他:“年节之后五哥怕是也该出城了吧。” “许是呢,可若是有什么事,还离不得了。”凤修筠也随手猜了一个灯谜。却摆了摆手,礼貌的拒绝了摊主递来的花灯。“这事情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不都得看九弟的面吗?” 看自己的面。淮王总觉得在自己这个五哥面前,怎么也是讨不得好的,顿了顿这才说道:“五哥说笑了,有些事还得看别人的脸色,不是吗?”他说着扬了扬下巴指着方才离开的两个身影。 “他们不是跟上去了吗?”方才在自己不远处的两个西域男子,眼睛却都直勾勾的盯着蝶熙,看的同样是远观二人甚是不悦。细细打量过去,西域的人却长着一双灰色的眸子,想想近来朝中的流言还难猜出他们二人的身份吗? 奇哒的世子,花皆悦。他的胆子倒挺大,竟敢这么不做任何伪装的暴露在大宁的天下。 只是蝶熙前脚才走,他们后脚就离了开去。自己还想看个究竟,却立刻觉得有什么人也在跟着行动。 不愧是曹真调教出来的狗,嗅觉果然灵敏。 这么一来,就更不需要自己插手了。二人见着棋局已然结束,自然没道理继续留在原地吹冷风,上了马车等着自己安排的人过来就行,顺便还能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凤修筠只是奇怪,蝶熙也不是会轻易相信了别人的人儿,可却对方才跟在她身后的那人言听计从。他知道那人就是他苦苦搜寻的轻衣卫前玄武空,可为何蝶熙又会对那人如此亲密? 想到早前她忽然出现在左副都御史府前的惊鸿一瞥,眼底哪里有一份温存,尽是诧异和陌生。 呵,这个九弟果然是不放心的,才让人对她下了幻术吧。 想着他斜睨了一眼身边的人。淮王不理会凤修筠的揣度,四下里皱着眉打量了一番,终于见着一个哇哇大哭的稚童,笑吟吟的送去手里的花灯,这才背过手去舒了口气,“二哥听说得了虎符了,看来归期也不会太远,五哥觉得荣璩会怎么样?” “怎么样?”凤修筠停下了脚步,微怔了一瞬。 都说朝堂之上风云莫测,那一日自己前脚才踏出养心殿的大门,立刻就听着曹真问安的声响。之后只知道曹真当日就派了人去了蓟州,而皇上的诏书也很快送往了南境。 好一个曹真,什么事情都撇的干干净净,那名寡妇自己查探了许久,却怎么也和曹真扯不上关系。而且自己隐隐也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可要说清楚,却也是迷迷蒙蒙。 还有一环,自己还漏了一环。 这么想着,就更觉得有力使不出。曹真奸诈,趁着年下演了一出贼还捉贼的好戏,在京师中广布人手,不仅是在四九城门,就连和丞相有一丝关联的朝中官员府前都暗布了多少的眼线。 这,真是要起了一场腥风血雨了才肯罢休呢。 “会怎么样呢?我听母妃说,那荣璩已经出了冷宫了。”淮王停下脚步拉了拉凤修筠的衣袖,“她出来了,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后宫中最魅毒的娇蛇被放了出来,皇城内外都不会太平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烧着了?死了没?(三更) 蝶熙跟着空走了一阵,忽然大大的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诶”了一声,“师父……” 空不解的回过头来看了看她,“怎么了?” 蝶熙这才撅着小嘴跑前了几步,“都到了京师了,我们别这么急投宿成吗?” “不成。”空冷下脸来,虽不知她又有什么新算盘,还是立刻扼杀在摇篮里。 “我想要四处转转,我很久没看到人了。”蝶熙撒着娇,一脸的楚楚可怜。 “不成。”空一点回旋的机会都不给她,转身继续要往客栈的方向去。 不成也得成。 蝶熙四下里看了看,刚想往人多的地方钻,立刻就被空给拉扯了下来,“别闹,再不去就要露宿街头了。” “那不是正好,明儿要回了,我们再去哪儿玩会吧。” “不成!”他生气的用力扯了蝶熙一把,这丫头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不知道身后已经有人跟着了吗?想着,他亦不做解释的快步往前走去。 蝶熙手里还摇晃着那盏得来的小花灯,眼中忽的闪过一丝精光,“哎呀”了一声。 空不解的回过头去,正见得那盏花灯突然燃了起来。蝶熙吓的抬手往身边的人身上猛的一抛,顺势挣脱开他立刻往后跑了开去。 空生气的“诶”的大叫了一声,却被身边的人一把给拦了下来,“你家孩子烧着我衣服了!” 空没工夫和他理论,可那人却依旧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见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终于湮没在人群中,空的脸上渐渐的冷了下来,冰寒至极的盯着那个人,“烧着了?死了没?” 蝶熙跑了一阵。终于长吁了口气,这才敢往后瞅上一眼。师父肯定是要生气的,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了,当下还是赶紧想办法去丞相府。 淮王叛了,爹不知道知不知情,当下虽然吃了暗亏,可神威犹在。只要神威隐匿。那爹就没事,只要爹不被朝廷硬扯到神威身上,那师父就不会有事。 等到没了神威。那淮王殿下也就没了继续搅弄这一局的借口,到时候自己再想办法把他的视线转到那位奇哒的世子身上去,那师父就安全了。 没有人要利用的人是可悲的,可也是可幸的。 蝶熙四下辨认了个方向。刚往一条小巷里走了没几步,立刻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她刚想挣扎一下。耳边却传来一阵魅惑的嗓音,“蝶熙,你这个折磨人的小妖精。” 那个声音,那个语气。怎么听都是熟悉极了。那个温度,那个气息,怎么感受都是似曾相识。 凤修筠见着她不再挣扎。往里走了一些这才松开她来。见着她还想四下逃窜,好笑的扬了扬唇角。用力的一下按她在墙上,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受惊一般缩了缩脖子,这才满意的探下/身去。 “睿王……殿下?”蝶熙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一股奇怪的念想在脑中疯狂的乱窜,只觉得身前那人危险至极,需要赶紧离开。 没错,话不投机半句多,和淮王相伴走了没多久,两人便分道扬镳。自己的确安排了人要跟着她,只是想要知道出了城之后她又要去哪儿。 想要截住她,想要多看看她。就是这么没有理智,又不想顾忌后果。今日在这大街之上,有多少是京师中的普通百姓,又有多少是轻衣卫的探子,还有多少各府各派的眼线。可就是今天,在那个小巷中的一闪而过,自己再也顾虑不了那么多,就这样吧,就今天,放肆一回吧。 凤修筠不说话,蝶熙也不敢乱动。今天是怎么也去不了了,可自己也没想过被这个曾经的夫君给活捉了去的。 “殿下不是还要再杀我一回吧。”蝶熙声音不响,有些怯怯的试探着问他。 “你说什么?”凤修筠不解的问了一声。她眼底的那分陌生原先还不想相信,可这一句却狠狠的砸在自己心头,“你再说一遍。” “殿下……还是先放开我?”蝶熙伸手想要推开凤修筠一些,双手却被他立刻擒住。他手上的力气极大,手腕间的巨大压迫惹的蝶熙一下呲起牙来。 是熟悉的,就连这个痛楚,也是熟悉的。 “蝶熙,你再说一遍试试。” 当我傻啊还试。蝶熙谄媚的笑了笑,转眼看向巷口,不知师父是不是要赶来了,他应该会来找自己吧,他应该能找到自己的吧。 她脸上那一抹徐徐的期待却彻底激怒了凤修筠。他不知道蝶熙和空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他的,是他凤修筠一个人! 蝶熙只觉得眼前一片光亮忽然灰暗了下去,放大的凤修筠的眉眼却更是美的惊人。他生气撬开自己的唇畔,熟门熟路的攻城拔寨,就连这狂狷的感觉也这么熟悉。 一定……被他这么吻过。 好一会,凤修筠才舍得离开她,微微离开一些,声音却沙哑暗沉的可怕,“夫人……不是还记得。” 蝶熙整个人都像被他摄去了心魄,茫然的看着他浊重的喘息。他的眼底闪烁着坚定的精光,整个人紧紧的将她抵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殿下……”危险,蝶熙看着他深眸中漾荡着的猩红,下意识的想逃。 “别怕,又不是第一次。”凤修筠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腕,伸手却紧紧的将她环在怀中。他带着灼热*的气息毫不客气的落在她的细颈上,细细密密的亲吻跟着缠/绵的烙下。 在这里?在京师的大街上? “殿下!”她羞愧的想要躲开他的霸道肆意。 他却已然沉沦的失了心神,只觉得她此时的每一声每一叹都是诱/惑,火热的炙吻顺着脖颈一路上移,再一次吞没了她一张一翕的娇唇。 他邪魅的舌熟练的撬开她的牙关,熟练在她口中缠/绵,搅的她一阵阵的颤栗。紧搂着她腰的手不知何时收拢的更紧了些,蝶熙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拢进了狂风暴雨般的霸道中去。 这是要杀自己的人会做的事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磨人的小东西(四更) 空气中的暧昧燃去了冬日的寒霜,蝶熙只觉得神情恍恍惚惚,晕沉的厉害,只是本能的轻吟一声,双手慢慢的攀上他的脖颈,生涩的回应着他去。 凤修筠身体一僵,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陡然漏跳了一拍。微微睁开的眸里都是她惑人的柔美,眼底猛的更加幽深。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 放纵着自己由心而生的一把火,他猛的一下收紧了双臂,深深的吮去她的所有。即使只有这一刻,她的所有,都是自己的。 蝶熙紧紧的依偎在他怀中,深陷在他编制的甜蜜中,任由他的狂烈,任由他的妄为,她只觉得奔腾的血液都沸腾着传向全身,忍不住的嘤咛“唔……” 不是第一次了,自己却总是沉迷在她的温柔香,她的乖顺和配合烧尽了他所有的理智,醉的欲罢不能。 就这么拥着她,深深的吻着,已经让他觉尝不够,凤修筠陶醉的开始转移阵地,沿着她柔美的线条一路向下探将过去。 她说,世上最好吃的桂花糖糕在京中,可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才是这世间最甜的蜜浆。 他的狂乱却触及了她的敏感,蝶熙霍然回神,只觉得一阵羞赧,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推开了他去,“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凤修筠眼神还有些迷离,看着她的脸上莫名的起了一层怒气,稍稍歪了歪脖子,不解的看着她白皙的脖间被烙上的一枚枚红印,是他的功勋。 蝶熙看着眼前他嘴角慢慢化开一个美的心醉的笑来,沉沦的慢慢噤了声。还被他紧紧的箍着,又动弹不得。 四目相接,他还想继续。不要停,为什么要停。 “你疯了吗?”蝶熙见着他又探过来的薄唇,皱着眉稍稍避开了些去。 “疯了,我早就疯了,否则干嘛要抢了你。干嘛要想你。你这没心的女人。”他愤愤的啐着,吐纳的怒气一丝不拉的落在蝶熙的脸畔,惹的她一阵娇红。 蝶熙张了张嘴。却一个音都没发出。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恨不得要杀了自己吗? 她还不解,凤修筠却忽然放开了她,一把将她藏在身后,目光灼灼的盯着巷口的那人。 蝶熙微微侧过头去。只见得来人气势汹汹,眯起眼来定睛去看。这才忍不住唤了声,“师父?” 师父?在她身前的凤修筠当然也听清了,却更加糊涂了,她居然叫空师父?他凭什么做她的师父。他有什么资格做她的师父! “想不到神威的胆子倒是挺大的。”凤修筠已经恢复了一脸的平静,挂着他一贯的邪笑自若的盯着空。 “殿下胆子不也一样大,在这京师的小巷里强抢民女。”空不怵。抬脚又往小巷里走了两步,“小姐。该走了。” 蝶熙看着他伸出的手,刚想往前,被凤修筠牢牢捏着的手腕猛地一下收紧,似有要被捏碎的剧痛传来,惹的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皱起了小脸来。 “强抢民女?本王不羁,只是和自己的夫人做些什么还轮不到你这个逆党来管。”凤修筠脸色严峻,钧浩没有过来,绝不是晃了神,难道已经输了? “殿下记性不好。”空摇了摇头,慢慢的往前又欺近了几步,“您是忘了娶亲之日是怎么羞辱的,还是忘了在睿王府里燃起的那把火,或者您是忙的过了头,忘了亲手写过一封休书了吧。” “放肆!” 蝶熙只觉得手腕一松,后一刻,只见得一抹红影电闪一般冲向师父。小巷狭窄,两个身影却是毫无阻隔,从她这里看去,却是难分胜负。 “师父!别打了。”要赶紧拦下他们,一旦被人引起了注意,师父的处境就危险了。 凤修筠攻击凌厉,带着满分的怒气哪里肯停。他的武功本就极高,这时对挡在面前的空更是毫不留情,招招都带着杀气。 空见着再退就要到那巷口,一下分神,胸口被凤修筠狠狠的踹上一脚,一个趔趄,整个人后退不稳,跌坐去了地上。 “师父!”蝶熙立刻跑了过去,只见得凤修筠已经又抬脚将空踢倒在地,一只脚狠狠的碾搓着他的胸口。 “住手!”一把用力的推开凤修筠去,见他眼底凶光依旧,张开着手臂挡在他的面前,“求你了,放了师父。” 住手,放了他们。这句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她是真的只是想要自己住手吧,不是为了这个逆党,只是因为自己起了杀心吧。 凤修筠探出手去想要攀上她有些泛白的小脸,前一刻她还沉溺在自己密织的温柔,这一刻她却在自己面前替别的男人求情。她知不知道她这样的柔柔弱弱,这般模样是让自己多爱不释手。 蝶熙却一下挡去了他伸来的手,脸上还有一丝恐惧,却毫不退缩的对视着他。 凤修筠怔了怔神,探出的手就这么僵直在了半空中。一腔的怒火慢慢的被湮灭下去,只觉得一阵阵的苍凉席卷而来。她曾经也调皮过,也总想着惹祸,可像现在这般怯生生却毫不退缩的挡在自己身前的,却是头一次。 这样陌生就像是把利剑一般狠狠的贯穿过自己的胸口,一股莫名的悲怆咆哮着席卷去了全身,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卑微到了极点。 明明是自己的女人,明明两人贴的那么近,明明说好的能护的了她一生一世,结果,他还没输的彻底,她就走的透彻。 凤修筠缓缓的站起身来,茫然的看了看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儿,斗败了一般颓然的转身离开了小巷。 蝶熙只觉得心里像雷打一般的鸣响,整颗心都有种想要冲破胸口的悸动,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了什么,一定。 转身去看空,他已经艰难的撑起了身子,嘴唇还有些灰白,脸上扭曲异常,一只大手用力的捂着胸口,整个人极力的抑制着痛苦,像是痛苦至极。 “师父,我们投宿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与本上奏(五更,各种求) 第五更~~各种求~~~~订阅神马的快来吧~~~还有存稿的哟~~~ ********************* 蝶熙扶着空小心的缓慢往小巷深处走,街上人多,她怕热闹的人群会不经意间又伤到了师父。空不说话,蝶熙却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方才凤修筠那一脚踢的极重,搞不好肋骨已经断了。 两人走了许久,才走来空指的那间客栈,小二看着脚底虚浮又深弯着腰的空,脸上立刻起了一丝鄙夷。 客栈嘛,总是希望客人干干净净的来,清清爽爽的走。今儿这么热闹,这个人莫不会是喝醉了吧。 他的不屑原原本本的落在了蝶熙的眼里,像是被深深的刺痛了一般。这人,难道看不出师父已经疼的站不起身了吗? “给我来间上房,再备些热水来。”蝶熙说着,在柜台上排出几两银子,眯着眼紧紧的盯着那个小二,“还有,去请个……” 她才说想要去让小二找个大夫来,空却闷着声音打断了她,“不必。” 蝶熙不解的低头还想争辩几句,空却又沉闷的哼哧了一声。师父是很疼的吧,不找个大夫看看怎么行。 小二毫不理会他们师徒俩的一唱一搭,朝后头吩咐了声,走出柜台先上了楼给他们二人领路。 空整个身子搭在蝶熙的肩头,让她走起路来也是一阵吃力,每上去一步,都觉得肩头上的人喘息又混重了许多。 好容易进去房间,那小二环视了一眼。便不再说话的转身离了开去。蝶熙才想让空睡去床上,他却艰难的挣扎着离开蝶熙的肩头,捂着胸口靠到墙边。 打量了一下房间,空的声音有些虚弱,“小小姐还是早些休息吧。” “师父先躺去床上,我去看看水来了没。” 她才说着想要离开,空却出手拦下了她。他悬在空中的手软绵无力。整个人脸色更是难看。就连方才还有一些血色的嘴唇都彻底化了白,斗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正慢慢往下淌。 “早些休息,明早城门一开就走。” 明早?蝶熙转眼看向窗外。已经过了酉时,就算现在歇下过不了几个时辰就要天明,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 “师父!”蝶熙皱着小脸急切的又唤了一声。 空已经慢慢顺着墙壁想要往下坐去,“赶紧歇息。我睡地上就行。” “那我也睡地上。”蝶熙撅着小嘴,语气里倒是有几分强硬。 空好笑的咧了咧嘴角。“你睡床上,我也是睡地上,你睡去地上,我还是在地上。别争了。” “师父,您先睡去床上,我替您探探骨。” 蝶熙不依不饶的撑起空。不由分说的往床边挪去。空刚坐在床沿,门口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蝶熙打开一条门缝,正是刚才那个小二端着盆热水,脸上还有些不耐烦。 蝶熙接过水盆,也不多说什么,更别提要打赏了他了,冷冰冰的一脚带上门,拦去了他的视线,这才小赶着把水盆放在床边的架子上。 空依旧弯着腰坐在床沿,却不是他不想动,只是胸口的疼痛让他已经无法自已。 蝶熙不多说什么,蹲在地上默声不语的替他解了鞋袜,又轻柔的将他的外衣除去,这才慢慢的扶着他睡到了床上。挤干了的毛巾还冒着热气,仔细的替他擦去了涂在脸上那些掩饰,只觉得空的脸色越发的惨白,让她的小脸不由的皱的更紧了些。 “好了,去睡吧。”空觉得有些尴尬,她是个女子,就算出身是轻衣卫,怎么能这般与陌生男子亲昵。 蝶熙却不理会,伸手去他胸前,想要亲手确认下他的伤势。 空用力捏住了她的小手,手心中还传来的阵阵的颤抖,已经到了极致,“睡吧。” 蝶熙咬了咬唇,这才替他盖上被子坐去了窗下。 窗外还犹可见得大街上依稀的热闹场面,人生啊真是讽刺,这难得的第一次灯会竟落得这般地步。被算计着来到京师,被算计着进了棋局,还被一场意外打的混乱。 师父的伤势应该很重吧。 她也曾经受过很重的伤的,在上一世出使归来的时候和一群山贼混战的厉害,每一下出手都带着血花,也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死了。可是慢慢转醒过来,也是在这样一间简陋的屋子里,整个身子都觉得要被撕裂了一般,疼的生不如死,可却又生生的觉得还活着。 活着,就还有希望继续。活着,就还有机会翻身。 蝶熙抬头看向天上的那轮明月,依旧还是这么皎洁,韶白的月光柔和的散在人间,美的那么纯净。 今夜,天还明月尚亮,师父也还活着,那他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是不是会逃过了属于他的那趟劫。 蝶熙转头看向床榻,空今夜是睡不着了,细弱的呼吸伴随着轻微的起伏,一双涣散的眼眸也正看着窗外那轮明月。 我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卑微,一样的弱小,所以才想要挣扎,才想要反抗,只是为了馋喘着那依稀的孱弱,证明着微茫的存在。 一夜无眠,蝶熙忙忙碌碌的上下了几次楼,换了几次水,终于预料中的风寒还是如期而至。原先只想着前一晚可能是着了凉,第一声咳嗽响起倒也让她释怀了下来。 天还未明,空已经强撑着坐了起来,蝶熙不去多劝,不只是师父性子本就倔强,更多的还是心系他的伤势。他也想赶紧回去吧,回了苍兰县都是自己人,这样的话也能找个信得过的人来替师父解了痛。 一个晚上的休整并没有减轻空的疼痛,这一下却更加尴尬的厉害。走路的时候,只觉得整个胸口都被碎裂的骨头扎的钻心的痛,可在马上的颠簸才真是要命。 好在出了城门没什么大事,可一路回去确实耽搁了好几日。 出了正月,一切恢复如常,年节后的第一次早朝,皇上的精神看着比之前要好了很多。朝臣们窃窃交谈着,脸上却露出一丝戏笑,谁不知道荣贵人沾了晋王殿下的光又被放出了冷宫,看着皇上红光满面的,难不成这荣贵人又要成了荣贵妃了? 只是这脸上的笑还来不及掩去,左副都御史已经侧身一步出列,“臣有本上奏。”(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都要欺负你(加一更) 给东邪和氏璧的加更~~东邪么么哒~~~ ******************** “哦?”皇上坐正了些身子,这些日子过的正是糟心透了。 众人的目光汇聚在了徐兴和身上,只见他高举着笏板,一脸严正的高声说道:“启奏皇上,微臣在年节里听到了一些关于轻衣卫的传闻。” 轻衣卫?众人不由看向站在前头的曹真的身影。他却神色依旧的微微躬着身子,好像这一本参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 “轻衣卫怎么了?”皇上也看了眼曹真。他知道曹真使了一出自作剧,在这位御史大人的府门前演了一出贼喊捉贼的好戏。以此为始,京中多少的守卫都被安排去了大街上,看着倒是京师中出了什么大事一般戒严的厉害呢。 “回皇上,微臣听闻,之前曹督主派遣了轻衣卫一等指挥使朱雀大人清剿神威,只是这位轻衣卫的大员逆党没有抓到,却让柳州的百姓遭了秧。” “遭殃?遭了什么殃?”皇上的眼角扫去一边的凤修筠,转而又落到了曹真的身上,身子也不由的前倾了少许。 “柳州城内的无辜百姓都被屠杀殆尽,场面惨不忍睹。” 皇上的手指缓慢的敲打着膝头,眼中闪烁着的一丝让人摸不透的疑光。屠城,这件事不是已经隐下去了嘛。 曹真见身后的人已经说完,才抬头看向了皇上,还未开口却被另一个声音抢了话头。 淮王神情肃然的侧垮一步出列,恭敬的对皇上拜了拜,这才转过身去对徐兴和问道:“徐大人说轻衣卫的一等指挥使在外城屠杀百姓。可有实证?” “方圆百里的百姓都见着了挂在城墙上的人头,难道还不是实证吗?”徐兴和的声音响了几分,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 “哦?那徐大人能否确定那几个就不是神威的叛党了?” 淮王的声音依旧平和,可这话一出,立刻让朝堂上不少的几人立刻看向他去。皇上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神威的叛党,这几个字从这个淮王的嘴里说出。倒是有几分意思。 皇上的眼睛不由的瞥向站在一旁的丞相。白沐云的脸上却未起任何的波澜,好像这听到的看到的都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朝堂辩语,何需要他这个丞相去开口。 “淮王殿下涉世不深自然不知。那神威虽然起于晋阳可却未在晋阳扎根,偶有几人潜伏在柳州,可那城内聚集的逆党早在轻衣卫抵达时就已经撤离了干净。轻衣卫的指挥使为争功名,连普通的百姓都不放过。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可本王怎么听说,最近徐大人出入多有不便呢。不知这消息又是从哪来听来的?”淮王走近了两步,笑容更显的继续说道:“本王听说徐大人在年节中收到了神威的黄帛,近来正被轻衣卫保护着呢。” 是啊,朝中谁人不知。就是因为这位左副都御史的府门前不知被何人挂上了神威的黄帛,这才惹的如今京师中气氛紧张,人人自危。 众人不禁窃窃私语起来。神威历来只对贪赃枉法之人下手,这位御史大人怕是有什么把柄落到了神威的手里吧。近来轻衣卫盘查的严。神威没有机会下手,难道这位徐大人默不作声的已经和轻衣卫达成了什么协议了? 低语声无情的讽刺着徐兴和,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被神威给盯上了。说来也是奇怪的,自己这才发现了神威的黄帛,只不过是传到了顺天府,转眼来的人却是带着轻衣卫的腰牌的二等同知。 轻衣卫的二等同知从不会接普通的事务,自己还来不及细想,他们已经在府前安排了金吾卫来巡逻。 才几日的功夫,本也不过是卫戍京师北面的金吾卫,很快就连羽林卫也派出了人手,巡查的范围也逐渐扩大到了整个京师,这还不止他也是听人在说,这轻衣卫的暗卫今日来像是倾巢而出,光是在城门附近的探子就超往日几倍。 是出了什么事了,京中人人都觉察出了这一丝不安的动静。 徐兴和一直都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主,最开始的仕途虽也不算平顺,好在被衡王殿下赏识推荐给了晋王,这才一路高升到了今天的位子。只要好好听话,等着再过上几年那个副字还不算妥妥的能给摘了去。 只是天道都有定数,他是一路平顺了,可后院总得着火。自己那个不争气的赌徒儿子也不知在美锦院里折腾了些什么,被那里头的壮汉给压了回来。这才没几天的功夫,自己忽然在枕边收到了一份手书,要儿子还是要捅出这桩柳州的事,这种选择哪里需要犹豫,儿子只有一个,那柳州的百姓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不明白了,这柳州的事情虽然早就有了些流言,可就算是被屠城那也是轻衣卫和刑军的决定。事情都发生了,如今这般启奏到了皇上的面前,又是要闹出怎样的一番风波了去。 徐兴和不说话,众人都以为是他理亏,私语声也略微响了不少,皇上有些不悦的干咳了声,问向曹真去,“曹督主,这事可是真的?” 曹真这才有机会出列拜了拜,轻轻吐出两个字,“不是。” 去查神威的事情自己本无意闹的人尽皆知,今日这么一来正搞的满城风雨,皇上有些愠怒,再问一句,“那可有人头悬于城墙?” “没有。”曹真的老脸上不禁露出一个狞笑来,徐兴和,看来那个传闻是真的了。 “朕信的过轻衣卫,徐卿可还有其他的事启奏?” 皇上此言一出,众生默然,这就是明摆着皇上早就知情了。徐兴和凝噎,只能躬身拜礼,“臣无他事要奏。” 皇上点了点头,冲身边的童贯使了个眼色,童贯立刻扬声呼道:“退!朝!” 一直在一边不动声色的衡王饶有深意的凝视了淮王好一会,这才跟着众人一同拜身离开。 京师的天丝毫没有一点回暖的气象,极寒的冷气包裹着身子,冷到了心底。 空和蝶熙好容易回到了苍兰县,蝶熙这才听闻杜承喆一直都没有回来,才让人去请了大夫,空却冲她招了招手,“小小姐,我有话和你讲。”(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痛又是累的 空说有话要讲,蝶熙却一个字都不想去听。 师父伤了,这才是头等的大事,管他什么神威,管他什么朝堂,又与自己何干。 可空却强忍着痛,又冲她招了招手,“小小姐,我有话和你讲,很重要。” 蝶熙憋嘴轻叹了声,满心不悦的走向床边去,“师父,还是好好养伤吧。” “不急。”空想侧一侧身子,可却觉得一阵揪心的痛席卷而来,即刻放弃了想动一动的冲动,平躺在了床上凝睇着架子床顶。 接下去要告诉她的,也不知是不是会害了她。想着空忽然浅浅的牵起一抹小笑来,淡的一闪而过。 一定是会害了她的,一定还会害了更多的人的,就像自己曾经一样,明明应该死了,因为侥幸,却害了那么多人的。 “师父?”蝶熙也见着了,见着那个笑了,心中的震惊却抵不过师父的那一莫名的落寞。师父很少笑,自己几乎没从他脸上看过一丝笑意,唯一的一次,是他就死的那一次。 那一个沉重的记忆再次袭来,手上被血染尽的温热,那把钢刀深深扎进师父身体的沉钝,太熟悉也太痛苦。 他却笑了,在今天,在现在。蝶熙想要拒绝,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说着不。师父笑了,是要离开吗?不要,自己不要离开师父,再也不要离开师父! 她缓缓的往后退了两步,愣怔的脸上写满的都是否却。 空声音不响,却坚定都不容拒绝,“过来。” 蝶熙不往前,却乖乖的停住了后退的脚步。 “趁着现在知道的人不多。赶紧去京师。不要投了丞相府,去美锦院找蕙兰。” 蝶熙却痴痴傻傻的呆在了原地,不要投丞相府却要去美锦院?为何? 看出了蝶熙的迟犹疑,空又动了动嘴角,“认我做得师父,就去照做。” “今天就要走吗?师父不如让我等到杜承喆回来吧,等他给您看看有没有……” “立刻就走!”空忽然提起的一口气却呛在了喉咙。一下想要咳嗽却又被胸口的疼痛牵扯。不由痛苦的呻/吟着生死不能的卷曲了身子又赶紧平躺了开去。 “师父……”蝶熙吓的赶紧从新跑回床边,想要给他去顺顺气,又担心手脚轻重难已会再伤去他。一时之间左右为难的顿在了原地,急的眼泪像是要马上下来了一般。 空艰难的忍下那一股似要脱口而出的鲜红,只觉得喉咙里一阵阵被灼烧的疼痛,拧曲的脸别转过去。好一会才压抑下起伏不定的胸膛,“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美锦院的。” “记得……”蝶熙凝噎着。齁着重重的鼻音点了点头。因为这个女人,少保家的公子和白二少爷起了冲突。因为这个女人,少保家在皇上面前丢了脸,在整个朝堂上丢了脸。也是因为这个女人。少保诬陷了先锋部队。就是这个女人,害的白家少了一位英武男儿,也是因为这个女人。师父和杜承喆差点死了小谷城! 一切都是她,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女人。一个平日里被人唾弃和鄙夷,在男人胯/下求生存的女人。就是她,害的丞相有了借口起了杀心组起了神威。就是她,害的自己上一世死的那般悲惨毫无尊严。这一世,还是她,自己落得这般地步,可师父居然让自己去找她? “我不去!”蝶熙生气的摇了摇头拒绝,“我不要去找个娼妇。” “她是东方护法。”空想要响起几分声音,牵拉着声线再也忍不住呛出了一口血来。 那一抹沾了血红的枕巾无情的叫嚣着,剐的蝶熙生疼。 东方…… “还有两个是谁?”蝶熙试着平静下来,试着平和的开口,一动唇尽是颤抖。 “杜承喆……”空眼底深沉下一份去,“还有殿下。” “为什么?”蝶熙不自禁的往后又退了一小步,一双羸弱的小手隐在袖里,深深的扎进了手心,只能借着这一股钝痛来保持着一丝清醒。 “为什么?神威需要,便这么做了,哪有为什么。”空牵扯开一个浅笑。他很少笑,唇畔留着的那个笑难看极了。 “那为什么是她。” “你去了直接问她就好。”空合了合眼。痛又是累的,几乎让他又起了想死的念头。有多久了,自己没有觉得这么累了。 原以为一切都是顺利的,自己是轻衣卫的一等指挥使,谁又敢对自己以下克上。偏偏小谷城中沦为叛党,叛了,脏了,自己身受重伤,也是这么躺在那片烧的发烫的峡谷里。痛又是累的,真想就这么去吧。 原以为眼一闭脚一蹬事情便也就过去了,再次转醒,自己真的成了逆党,没有道理被迫落草为寇,成了神威的逆党。不是叛党,更是逆党,那一刻自己站着,却觉得全身的血也像现在这样莫名的往外不住的淌。痛又是累的,这么沉重的包袱就这样不做商议的压在了心上。 原以为自己在神威是跟着殿下,还总给自己台阶要下,自己不是逆党,因为殿下不是逆党,自己是殿下的人,又哪里是叛的,可是叛了又叛,复叛再叛,痛又是累的,殿下说明了心意,自己只觉得整个脑子都被绞得粉碎。 原以为接受了,跟着殿下就好,可在那涮锅店里亲耳听到的消息,在那左副都御史府门前亲眼瞧见的阵仗,痛又是累的,自己知道接下去的事情再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走吧,你要的笔记在柜子里,一并都带了走,你想要的都可以带了走,去找蕙兰,告诉她是殿下的意思。”他紧锁着眉头,声音却缥缈起来,“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不要想这里的一切,也不要再想我。就以为你死了,或者以为我死了,反正也是要死了。” 蝶熙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门外有阵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苍兰县中的神威众人本就对自己抱有敌意。走吗?是不是真的回不了头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是把好刀 不敢忤逆师父,也不愿忤逆他。 眼中的泪水还强忍在眶中,蝶熙想要笑一笑,却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被抛弃了那么多次,这一次竟一点波澜都起不了。深深的再次看着师父,师父的眉眼依旧,只是时光荏苒,除了这张皮囊,谁都不再是曾经的谁。 门外的脚步声已经迫近,蝶熙不再迟疑,打开墙边的柜门,里头放着的的确是他的笔记。随手翻了几页,蝶熙转头看向空,他合眼朝她点了点头算是默许,她这才再次转头将柜子里的几本册子都拿了出来。书边还放了一把奇怪的匕首,蝶熙一把抽出这把弯月一般的剑身,在手里掂了掂,又猛地一把反手握住试着横割了去试试。 是把好匕首。 重新入鞘,蝶熙又转头看向空去。 “喜欢就带着,走吧。”空没有反对,从她眼底闪烁的丝丝精光中闻到了血的腥。也许她是对的,她骨子里有嗜血的冰极。 蝶熙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便不再停留,快步隐出边门离了开去。 空听着她的脚步声走远,这才放下了心来。自己负了朝廷,好在保住了她,便也未有负他,那也能畅然的接受自己的结局了。 只是空从没想过,蝶熙却未有走远,只是静静的隐在后院的角落里,静静的看着提着医箱的大夫来了又走,她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事情出了意外,惊惶的小兽拼命的想逃,可自己早就过了这般容易惊惶的岁月了。 一觉乍醒的时候还会惝恍,重见逆文时还如困兽般想要逃窜,可现在不会了。即使什么都不会了,即使什么都丢了,可那些习惯早就成了本能刻进了身体里。 蝶熙重新抽出那把弯月般的匕首,通体是透着黑亮的乌金,不似普通的匕首通体笔直,却是被恰到好处的打造成了适合斩劈割挥的弯度。整个剑身都是用锤炼过无数次的乌金锻造,韧度极佳。 乌金并不多见。也很少有人这么奢侈的用在锻造兵器上。更何况是这么一把小小的防身用的匕首身上。听说乌金的捶打并不容易,绝非普通匠人都敢轻易尝试,铸造这把匕首的也是位顶尖的铸剑师吧。 蝶熙试着用手指轻轻划过刀锋。指尖立刻就被划开一道豁口,沾着血的手指又试着去掰了掰剑身,在她的脸上慢慢的化开一个笑来。 乌金虽是奢侈之物,可却有一个致命的问题。便是硬度不够。可这剑身却坚如磐石,里头定是被掺上了玄铁。只是自己曾经也有耳闻。乌金和玄铁的比例并不好掌握,玄铁多了易折,若是少了又缺乏硬气,如此恰到好处。是谁又是用了多少的功夫? 重新收入刀鞘,拂过包裹在外层的皮革,柔美的皮质却和硬挺的剑身相得益彰。手指划过只觉得细致的触感传递而来,和方才的冷寒之气截然不同。 她的手指未停。一路向下探至剑柄,上好的楠木被细细雕琢成展翅的凤凰,外头还缠上了黑色的粗布。虽是唐突,却也实用。而底上细细分辨,还能依稀辨认出一个图腾来。 玄武,师父的图腾,师父的匕首。 蝶熙双手交握着,难以言状的凄凉油然而生,却伴随着另一股更加坚毅却冷寒的心气一同扩散至全身。 要保住所有人,自己曾经说过,重新回来,不是要人死的。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天空沉寂下去,看着月挂星空,蝶熙这才站起身来走出藏匿的小院。 那位大夫是独居一人,蝶熙在苍兰县也并非住了一天两天了,虽说方向感依旧模糊,看着黑蒙蒙的街道也有些发怔,可心底昌明恰如一盏亮灯。 摸进那个大夫的屋子,他先是愣了愣神,眼底立刻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恐惧,惊讶,还有掩不去的鄙夷。 这种鄙夷的目光深深的刺痛着蝶熙的神经,她不做犹疑的用脚跟勾上门去,下一刻,手中的匕首已经出鞘,锋利的刀锋正紧紧的抵在大夫的脖颈。 “我没时间浪费,问你的话要仔细答,记得了?”蝶熙微微眯起眼,语气冷寒至极,慢慢的移到大夫的身后,那锋利的刀锋已经微微划破他褶皱的薄喉。 大夫不敢多动,他是苍兰县中不多的医师,看的多的就是刀剑之伤,如今沦为鱼肉生死不在握,当然是立刻轻声开口答是,“小小姐,您想知道什么?” “空的伤怎么样?”蝶熙另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拉伸的皮肤不在见得方才的皱褶,却放大了那个浅浅的伤口,鲜血一下渗了出来。 伤口牵拉的那一丝痛楚警告着大夫,他立刻不敢反抗的回话,“那……那个……护法大人胸骨断了,又伤及了脏腑,需要好生静卧些日子才能好。” “重吗?” 大夫未从蝶熙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波澜,只有冷寒之气从身后传来,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斟酌了一刻,他才开口回答:“原也不重,只是颠簸之下伤了脏腑才是要命。” “我问你,蕙兰和空是什么关系?”蝶熙手上力道未减,只是心中像是听着什么稳稳的落了地一般。 “没……没什么关系。”大夫一下着急想要回头,才动了动立刻在脖子上又被拉出了一道更深的伤口,这一下是再也不敢动弹半分了。 “那蕙兰和殿下是什么关系。” “这……我也不知……”大夫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却什么都不敢透露。 “不知?”蝶熙掐着他脖子的手上又加了一分气力,“想死吗?” “我只是知道殿下对蕙兰姑娘曾有救命之恩,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啊。” 蝶熙看向他绷直的脚尖,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来,就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也配鄙视自己,这才是天底下最大的讽刺呢。 她不说话,那个大夫却不敢停了求饶,“小小姐,我是真的不知情,我只是一个大夫。” “是啊,还不是什么好大夫。”蝶熙说着放开了手,继续问道:“为什么是你来诊?杜承喆呢?”(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身后那人死了吗 杜承喆?大夫暗地里偷偷舒了口气,原来不是来找自己的。 “我真的不知道。”脖颈间的刀锋被撤走,那大夫本能的回过头去,却只觉得脊椎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蝶熙的膝盖重重的顶在他的后腰,此刻也在稍稍活动着膝头,不慌不忙的提醒他:“我可没准你动。” 大夫急的连忙点头,强忍住一股钻心的疼痛。他本就有心绞痛,若是平日里准是要赶紧躺下的,可是现在却怎么都不敢开口,生怕这身后的人儿不知又发什么疯再补上一脚来。 “最后一遍,杜承喆呢?!”蝶熙提高了几分声线,听着犹如厉鬼索命一般的尖利般狠狠的又问了一遍。 “在……在蓟州。” 蓟州吗?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蝶熙重新掂了掂手里的匕首,嗖的一声重新插回刀鞘。却发现面前这人忽然的猛地弯下腰去,两手死死的按住胸口,脸上也慢慢狰狞起来。 蝶熙熟视无睹的斜睨着他一会,慢慢的抬脚走去他身侧。 大夫很痛吧,师父也是很痛的,可他还能蜷缩起身子,尚好,不像师父,想要动一动都是痛的。 他的手指崩的笔直,就连尾端的指甲都因为用力而发着白。一股死亡的威胁窜上心头,也是疼过的,可想今日这样还是头一遭。 “小小姐……求小小姐救我……救我!” 蝶熙看着他缓缓地蠕动着身躯,伸出手来要抓自己的裤管,却毫不做犹疑的往后退了一步,就这么冷漠的看着他。他今天会死吧,一定会死的。 没有心怜。甚至连一丝伪装都发不出。蝶熙只是这般漠然的又看了他一会,这才转身离了开去。 她没有马,却还有腿。她没有功夫,却有了师父的匕首。什么都没了,什么都不是了,可却还有师父。 有师父,所以要救师父。因为自己的懦弱。害死了不少的人了。重新回来不是要师父死的。 决不能让师父死了。 她的脚步稳健,一步一步往蓟州的方向走去,目光濯濯。在这黑夜里像是透着亮光的明灯一般,驱散了身边的黑暗,也点亮了心里的灯。 蝶熙才刚离开,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连带着急促的呼喊声,“大夫。大夫快去我家看看,我家……大夫!” 她勾了勾嘴角,人,又死了一个…… 要去蓟州不难。可要渡河却也是不易的,虽然河面的冰尚未融化,可蝶熙也知道这一趟走。只有自己,所以必须安全至上。 依旧坐在那个熟悉的位置。只是白天看着的湖面泛着的金光却成了夜晚幽幽的蓝色,如同一只闪着惺光的饿狼一般对视着她,让人失去了一切的防备。 蝶熙没有去点起篝火,只是找了处空地,借着月光从袖里取出空的那几本笔记来。打开,却什么都读不了,里头却透着空的气息。蝶熙的手掌轻轻的拂过,在心里暗暗的发着誓,师父,一定要救下师父。 要救下师父只有一条路可走,而这唯一的一条路却不是光明的,还没开始走,已经觉得脚下全是湿润,伴随着血腥的腥气扬起在空气中难以消散,蔓延着红色的光。 她冷的厉害,只有那一件不算太厚的披风,之前着了风寒,这一冷更是发起了烧来,脑子也开始浑浑噩噩。 身后的苍兰县不知为何吵吵闹闹的厉害,就连远在县外的蝶熙都听到了这一丝反常的动静。 就因为那个大夫死了吗?他们是想要来找自己吧,说是自己杀了人吧。 可笑,又是这般被误解,被诬陷。抬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天空,黎明就在眼前,可能见的只剩下墨黑。 她朝空中呵了口气,探出手去抓了一把,却什么都没抓住。也是没见到的,又怎么会抓的住。可就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她却愣怔了片刻,眼前忽然又浮现出一个妖魅异常的俊脸来。 是凤修筠的脸,是他的眼神,带着几分落寞,剩下的却全是生气,也不知道是为何,只觉得被他死死的抵在墙边的粗鲁,被他狠狠吻住的压迫,这么熟悉,这么自然,好像两人碰了面就应该这样的。 奇怪吗?师父也问了,为何不说要解了幻术,为何? 蝶熙忽然想要给自己解开了幻术试试,自己是空的徒弟,幻术对她而言不算精通可也是不差的,可是才想要解,就这么又笑出了声来,像是听出了师父话里的意思。 为何不解,是不能解吧。一层幻,二层烈,自己解了第一层,怕是就再也分不清真相了。 真相,不是这么容易被接受和触碰的,还是不要了。 师父。她动了动唇,一张一翕的唇畔无声的比出两个字来,师父。 天渐渐亮了起来,她看着手里已经可以辨明的笔记,这才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抬脚走上冰面去。 人是跑不过马的,蝶熙还在靠两条腿努力的往蓟州前进的时候,一支从京师出发的马队一路扬着飞尘,已经快速的往蓟州前进。 他们个个身着飞鱼服,外头披着一件米色的披风,马匹快速的前行,带起的疾风撩起他们的披风,依稀可以编的他们腰间佩戴的短刀,绣春刀,轻衣卫的人。 路上的行人远远见着滚滚的扬尘就已经乖乖的让去了路边,只等他们欺近了些,那些人忽然都跪伏在了路边,瑟瑟发抖着身躯,连头都不敢抬。 马队一路奔驰,领头的睿王一脸严正,可与他并列而行的,才是那个让人畏惧的罪魁祸首——轻衣卫一等指挥使,白虎。 他又来了,他要去哪里。 百姓们不明就以,直等到耳边轰鸣般的马蹄声彻底消失,这才敢起身张望着还未彻底消散而去的黄土飞尘。 蓟州吗?那可是个好地方,那里可要比柳州大的多了去了,那里也从未听说过神威的事情,他们为什么现在要去了那蓟州? 白虎也不知道为何,只是早朝之后没多久,他就和朱雀被一同叫去了曹督主的房间,身边还有一个人,妖如鬼魅。(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屋子是空的 在轻衣卫浸染的久了,哪里还管的了什么人心的勾当。 白虎也是从阎王爷手里抢过命的,督主说走,他自然说好。 前一次去柳州,自己还是先斩后奏,这一趟出去,却是光明正大,他都忍不住的想要高声笑上几声。 要的就是这样,草芥一般卑微的人生,如果自己还不给自己找上些宣泄的口子,早晚有一天也会像身边的那朱雀一般。 只是他以为睿王还会计划些日子,谁料他居然要自己立刻带上两队[注1]的人马立刻就走。 这是属于轻衣卫的日子,没有了刑军的抢功,没有了别人敢和自己作对。蓟州的修罗场,自己已经能够预见。 凤修筠是疯了,他知道自己一定是疯了,疯了才会这么放肆,放肆的不管不顾圣意,放肆的不理不会缜密。 那一日在小巷里,她如此的陌生,不能再继续这么放任,不能让她就这么被老九那厮困在身边,不能再继续让那个神威的逆党扣着她。 什么师父,老九竟然指了这么一个身份不齿的人做她师父,想让她来低首称臣吗? 他也听到了,听到身边的白虎磨牙霍霍的动静,柳州城里的惨景恍如昨日,可自己再也不管不顾。 错的不是我,是神威自找的。 轻衣卫见着前头的睿王又策动了马鞭跑的更快了些,不解的只能赶紧跟上。朝堂莫测,他们却只是身在尾端的炮灰,可以随时被抛弃,可以随便被利用。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是悲惨的,可被随便利用的人才是悲怆的。 蓟州城内的百姓还不知发生了什么,马队一路奔腾,在城中似乎早已掌握了什么,看不出有一丝犹疑的直往一个方向快速的跑去。 白虎见着前头的睿王因为人群太多而不得不放慢了速度,这才跟上几步在他身边扬声问道:“殿下。要不要兵分几路,一网打尽?” “有了花名册还怕什么,擒贼先擒王,那个杜承喆才是这一次的目标。” 杜承喆?又是那个杜承喆。 白虎嘴角渐渐勾起一丝冷笑。“是,只是剩下的人殿下打算怎么做?” “神威逆党,违逆朝廷,格杀勿论。” “卑职领命!” 白虎笑的冷意又冷血,扬了扬手招呼上来一队人来。朝着领头的翼火蛇子然吩咐了几声,立刻离了开去。 “殿下。”见着他们走远,跟在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朱雀这才夹了下马肚子跑前来几步,“这个杜承喆狡诈非常,白虎那队里又有他以前的徒弟,卑职担心……” “先去州府。”凤修筠不等他说完,率先重新鞭打了下马匹,快速的要往州府的方向过去。 剩下的人不敢说不,立刻跟着他的方向策马跑去。 知州已经收到了传信,此时已经搓着两只手。在州府门前来回的踱着步。 这个年过的太不太平,他也略有耳闻京中的情况,心中也有几分诧异。可是这神威的逆党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管辖的蓟州,又惹来了睿王这位皇家贵胄,他实在是心理忐忑的厉害。他只是听闻睿王待人阴诡非常,又不按常理出牌,有传言说自从他的王妃死于意外之后,这位睿王的脾性就更是阴晴难定。 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州啊。 他心里哀叹了一声,只希望这位皇子千万不要把火气撒在自己的头上。 凤修筠一行人来到州府门前落马,一边早已候着的府衙们立刻上前来将马牵去后头。前一刻府门前还有些拥挤。马匹这一离开,倒是显出几分稀疏来了。 知州逮着时机立刻上前躬身施礼道:“微臣给殿下请安,给朱雀大人请安。” 哦?认得自己。朱雀面上不动,心里却有些鄙夷。看来柳州的事情对他的冲击还是极大的。否则又怎么会千方百计的打听了自己的面容了去,这样便也是正好,可以省去了不少的事了。 凤修筠心中想法相当,抬了抬手让他起来,“大人客气了。” “微臣给各位大人带路。”知州只觉得自己额头上都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低头对着他们几人做了个请的动作。依旧拘着身子走在前头给他们领路。 朱雀招了招手,身后立刻上来个人来,他抬手虚掩去嘴朝那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回头看向前头,正对上凤修筠对着自己的眼神,朱雀只是微微颔首,也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凤修筠先行。 凤修筠不露声色,跟着知州绕过前头的大堂,直接往后头的书房走去。 ********************************* 离开了凤修筠他们,白虎只觉得浑身舒畅的厉害。能做得轻衣卫一等指挥使,看人的水准可不会低的,白虎自然是看出了凤修筠有意如此安排,可那之后还有些什么事情,他却丝毫不在乎。 这个睿王想要做什么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给了自己最喜欢的,那自己就放了他的自由便好。 白虎一队人马穿过大街,立刻转向一处矮房密布的小道,街道不宽,两边都是低矮的贫房,有些房子两两相挨都没有自带的小院。 他皱了皱眉,从袖口取出一张舆图来仔细比对了一番,这才指着其中一处带着院落的屋子挥了挥手,“要活的,全部。” 身后的人立即往那处房子跑了过去,有几个已经把手搭在了刀把上,像是随时都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院门被粗鲁的踢开,房门被粗鲁的踢开,白虎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看着手下的人鱼贯而入,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些人被架在刑具上痛苦求饶的样子。 只是很快冲进去的人又纷纷跑了出来,“大人,没有人。” “在城里搜!要杜承喆!抓活的!”白虎只觉得自己都快笑出了声了。 多么美妙的一天,错的不是我,是你们这群喜欢四处躲藏的老鼠们。 他不等别人上马,第一个用力的抽打了一下马屁股,快速的往前跑去。 蓟州的百姓们,你们准备好了吗?准备好和你们的祖宗们团聚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110人为队,10队为行,10行为旌,10旌为军。(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杀个回马枪 身后的人见着已经离开了一段距离的白虎,面面相觑了一阵。 “分头行动。”一个蒙着脸的女声率先开了口。她脸上用的布色和披风一样,连带着被兜帽掩去的大半脸庞,只剩下了一双闪烁着冷色的眼睛露在外头。不等别人回应,她率先策动着马匹第二个跑了出去。 师父,不能让白虎找到师父,要救师父,要赶紧去救师父。 被虚掩在兜帽下的眉头紧紧的皱着,淼只觉得这匹马儿怎么跑都是慢的,不由又厉声喊了一声,“驾!” 身后的几个人相互点了点头,纷纷上马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只是谁人都不知,所有的人都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一般在这蓟州城内四处乱转的时候,白虎一人却杀了个回马枪重新又跑了回来。 他的马匹被系去了别处,一人鬼魅一般的悄声潜了回来。 嘲讽的笑意尚留在唇角,上一回的柳州,他们也是如同现在这般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跑,这一次他可不管神威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上天还是入地,自己掘地三尺也要把杜承喆给挖出来。 院门虚掩着,松松垮垮的随风轻微的摇摆着,白虎抬起脚来轻轻踢了一脚。往里头走去,小小的院落里冷冷清清,还是冬天,什么看着都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生气。 他取出腰间的佩刀来,随意的抵在地上,一路往前,刀尖和地面发出“噌噌”的声响,像是走向战场的战士正听着擂鼓一般。 门已被踢坏了,他只是用刀尖轻轻一戳。老旧的门栓立刻发出一阵“吱呀”的声响,往里走上几步,这才大概能辨认出这个屋子。 屋里很暗,没有烧炕,冷的出奇。走去灶台,里头干干净净的,没有做饭的痕迹。 将锅拿开。灶台下也没有烧着过的迹象。像是很久没有在这里生火做饭了。 白虎起了一丝疑心,手中的刀又握了握,转身往卧房的方向走去。 卧房里的摆饰节俭的有些可怖。炕是冷的,床上也没有过冬需要的厚被子,就连最基本的床单也没有。走去墙边的一个立柜,柜门已经裂开了一道裂缝。上头的漆水颜色已经剥落了一些,看着破破旧旧的。 一把打开了柜门。里头却也是空的。 空的,就像这个屋子,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就像是供给幽灵来住的一般,都是空的。 白虎的脸色有些不好,伸手在那个柜子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的声响却打消了他的怀疑,果然是这样。 他这才踱着步悠哉的离开了屋子。不是不急着追寻。而是这猫捉老鼠的游戏精髓却不在立刻,赶着慌乱的老鼠四下逃窜,而自己却尽在掌握的看着他们疲惫的为了这条已经被收入囊中的小命而奔波时,这种喜悦却是连杀人都比不了的。 他在那个荒芜的小院中四下看了看,这才翻出一只小小的箭弩来朝天放了一箭。这一支小小的箭矢立刻飞向天空,在最高处忽然炸开一个小小的红色的光点,还伴随着一声闷响。 白虎却甚是满意,看着这已经消逝的红光的方向,不禁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角,手中握着的刀都发出森森的动静,就像是连它都闻到了血的腥味。 不多一会,方才还四散去了蓟州城各处的那一队人纷纷重新聚拢了过来。白虎点了点人,举起手中的绣春刀对着那个蒙着脸的淼来,“你,打头进去。” 淼暗暗握了握拳,有些怪责自己一般的咽了咽口水,这才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刀来抬脚走去了队伍的前头。 后头的人谁人不知白虎的用意,师徒相残的戏码在轻衣卫中并不多见,理由无他,徒弟总是弱于师父的,又有几人能真的斗得过师父呢? 可事情总有意外,比如这一对师徒,做师父的杜承喆不过是一个医者,为师时也是教导毒理,他又怎能预料多年的颠沛流离之后还能与自己的徒弟相见,即使见了面,又怎会料到这个徒弟的手里还提着足以要了他性命的一把钢刀。 淼的脸上依旧蒙着布,是怕的,怕和师父相见,在轻衣卫的面前和他相见。前一次的擦身而过,她却不明白现在这般返回又是为了什么。 师父总是机诈的,总喜欢隐在人后的,可为何会出现在蓟州?? 柳州城破,轻衣卫花了多大的气力,又是派出了多少的人手才探查到了蓟州这条路。她当时也是疑惑的,觉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师父能从柳州带着大多的人离开,又怎么可能在离柳州不远的蓟州露了马脚。 她担心,不止是担心师父的安危,更是担心这是师父布下一个陷阱,她怕轻衣卫会自矜功伐,最后恼羞成怒,反而会真的要了师父的命。 睿王听闻了蓟州的消息一直没有任何的行动,让自己稍稍安下了心,她又怎会知,才出了正月没几日,睿王整个人像是变了,如此好功又不计后果绝对不是那个睿王的作风。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她听说在元宵灯会的那一日睿王和淮王殿下双双出现在了北大街,可不知为何很快就去了曹督主的私府里。两人那一日像是相谈到了很晚,翌日也是一同上了早朝,可就是第二日的早朝,却有左副督御史当朝提及柳州一事。 柳州,是柳州的变故吗?还是有谁刻意了?是谁? 淼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各种的线头充斥着,却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只觉得心头的恐惧越开越扩,只觉得这些事情里一定有什么隐情一般,只是自己还觉察不出,还探不出,却总觉得和师父有关的。和师父有关,那就是和师父的命有关了。 她只觉得身后的一把把钢刀都透着寒气森森,各个都是嗜血的狂魔,自己又要怎么才能从他们手里抢下师父来。 白虎看着眼前的人身形越来越绷紧,脸上的嘲讽也越来越张扬,就是要这样,就是要看着人心被一刀刀的剐烂,那剩下的就只剩下无情了。(未完待续。) 第一零一章 又见面了 刚过了沐役河的蝶熙不知道轻衣卫已经到达了蓟州,见着还尚不知在何处的城墙,心中的力不从心更盛了几分。 走了一个多时辰就觉得疲累不堪的身子催促着她赶紧找处地方歇歇脚。蝶熙深深的叹了口气,只得在一个草棚搭建起来的简易小店里坐下。 “客官,吃点什么?”老板想是有些时候没见着客人了,裂开的笑容快要扯到了耳根了去。 蝶熙觉得好笑,这河对岸的事情他是真的不知情吗?他如果也是苍兰县的人,怕是现在会赏了自己一碗砒霜的吧。 “来碗面。” “得嘞,您且等会。”那老板搓着手,高高兴兴的跑去后头的灶头上准备起来。 面呀,自己是和这物多有缘呀。 她痴痴愣愣的想的出神,一手撑着脑袋,怔怔的看向京师的方向。 “客官是京师的人?”老板一边下这面,一边和蝶熙搭着讪。 “是啊。”她悠悠的回了一句。应该是的吧,前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 “近些日子京师里可出了不少的事呢,您一个女孩子家的要小心些哟。”老板依旧慈眉善目的提醒着,黝黑的脸上尽是憨厚的笑意。 “哦?是出了什么事呀?”蝶熙放下手,眼中终于回了些神。 “您还不知道呀,那京师中现在可算是人人自危了,许是正月里出的那事呢。” “正月里?”蝶熙皱了皱眉,装作不知情的追问一句,“正月里京师出了什么事了?” “是那朝中的大员,说是被神威的逆党盯着了,朝廷派了金吾卫。之后又是羽林卫,现在就连轻衣卫的大员们都亲自上阵了呢。”他忽然走前了几步来到蝶熙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那位大员还是被杀了,您说可不可怕,这还不是出了大事了嘛?” 怎么可能。蝶熙笑了笑,轻衣卫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监视京中和丞相有关的官员而已,怎么可能真的要杀了那位左副督御史。这出自作剧演的还真是奇怪。可这又是谁放的风。 “是吗?查出来了吗?是谁做的?”蝶熙调笑的看向那老板。有些揶揄的意味。 “谁知道呢,说是晚上还好好的,一觉醒来就死了。之后那轻衣卫派出了好些人出了京。都往那蓟州去了,听说是有了密报,杀人凶手就藏在哪儿呢。” 老板忽然想起了灶头上的面来,拍了一下脑门。转身又离了开去。 轻衣卫去了蓟州?蝶熙猛的一下也站了起来,扬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情,轻衣卫什么时候去的蓟州?” 那简易的草棚下也没有别人,可这话一出还是吓的那老板猛的一下回过了头,“姑娘!”他赶紧把手里的面全部装进碗里。一把按下了蝶熙的身子,四下里张望了会这才压低着声音说:“这事情可不能这么明里头讨论。也就是前些日子的事情,我也是听人说的。” 老板像是见到了瘟疫一般。皱着眉头赶紧离开了去。 蝶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和嘀嘀咕咕的嘴,也猜出了自己现在不算是个受欢迎的客人了。随意吃了几口,留下几个铜板便赶紧起身想要离开。 回头看了看那几个铜板,心里忽然有些难过。是难过的,心里就像被什么钝器重重的砸了一下。这几个铜板还是那一日的灯会上自己赢来的,可就连那一场棋局都是被人算计的。 被人算计了,所以才想要反抗的,被压抑的太久,差点就忘了自己还是有心的。 天气依旧冷寒,丝毫没有回暖的迹象,两边的路看着凄凉凄凉的,蝶熙急着赶路,小小的身影看着更加形单影只。 走了个把时辰,越见越现的有了一个小小的村落,总算是看到了些人气来。路上来往的人车多了,蝶熙走的越发的靠边,坑坑洼洼的泥路拉低了她的速度,让她不由的心中越发的焦急。 身后忽闻越来越近的马车的动静,蝶熙撅着小嘴不悦的皱眉回首瞪去,看着离那马车还有些距离,刚想再走上一会再行避让,却听着这马车的声响越来越大。这么条小路上是谁这么缺心眼,跑的这么快就不怕撞着人吗? 她不认识来人,可驾车的人却认出了她来,只是重新扬鞭策动了下马车,他低沉的嗓音对着车里的人提醒了一句,“公子,找到了。” “带她上车。”马车里的人声音不响,简单的几个字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蝶熙觉得自己已经让无可让,可那马车却是过分极了。一条小小的小道,他们却硬是往自己这边挤。 她一把扯下兜帽,刚想骂上几句,却发现那马车竟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就这么停了下来,没有一点动静,驾车的人一定是个高手。这么一想,方才的嚣张气焰全消,他们想要做什么?干嘛停在自己身边! 想逃,却发现驾车的人有些眼熟,蝶熙还在脑中回忆,车里那人却发出了邀请,“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蝶熙不觉得这个声音熟悉,依旧蹙眉不语,只是藏在袖中的那把匕首已经紧紧的握住。 那车里的人嗤嗤的笑出了声,”姑娘的记性看来不太好。” 蝶熙听着一阵马车抖动的声响,这才看清了来人,不禁脱口而出,“是你?!” “你以为呢?”奇哒的世子花皆悦笑的畅心,“姑娘一个人?要不要捎上你一程?” 能搭个顺风车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可要搭这辆车却有些问题。蝶熙眉头蹙的更紧了些,这奇哒的世子不是被轻衣卫给盯上了吗?难道在京师重地又甩了他们不成。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花皆悦看着她戒备的小脸只觉得好笑极了,促狭的问道:“难不成又是京师?” “那公子又是要去哪儿?” “要去你去的地方。”花皆悦的笑意沉了一分,那双灰色的眸子里忽然透出了几丝精光来。 “哦?那如果我说我要去的就是那儿呢?”蝶熙伸手指着眼前的这处村落,不甘示弱的回敬了他。(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章 那个传闻是错的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花皆悦的笑容依旧,眼中却多了份说不清的情愫,“姑娘是走累了吗?” 蝶熙不明就里,就着他的眼神往自己身上看去,不由的缩了缩脚。 她脚上的那双弓鞋在泥地了走的久了,斑斑点点的尽是污渍,连带着那件披风的底上,也是脏兮兮的难辨原来的本色。 见着她的小脸一下红了起来,花皆悦只觉得心头被什么挠了一下痒的厉害,想要捉弄她的心更强烈了一些。 “姑娘累的时候……也是美的。” “原以为是奇哒的世子,看来倒是更像登徒浪子呢。”蝶熙的脸色冷下了几分,微微侧了侧脖子,不怵的给顶了回去。 哦?这就是认出了自己来了。花皆悦的笑意慢慢拢去,深邃的五官上多了些肃然,“那不知丞相府的小小姐这般抛头露面的又为哪般?” 他果然是认得自己的。蝶熙依旧盯着他,嘴角却慢慢勾起一个笑来,“那公子跟着我又是为了哪版?” “跟着?” 花皆悦刚开口想笑,蝶熙却继续接口说道:“奇哒的那些秘诡之术看来还真是可怕呢。”说着,蝶熙举起那只被他划破过的小手,在他面前扬了扬,“还是那个传闻是错的?” 那个传闻,是奇哒皇室中最隐秘的祭祀,她这个身在大宁的大家闺秀又是怎么会知道的?花皆悦肃然的神情中多了些愠怒,那双灰色的眼眸里灼染上了层火红。 “看来姑娘对奇哒很是了解呢。” 蝶熙是累了,这个身子与前一世的截然不同,孱弱的不堪一赢,这才走了几个时辰又觉得困顿,双脚都像灌了铅一般。如果不是这么被叫停了下来,许是就这惯性还能走上一走,可这么一停,却是怎么都不想再继续了。 她故意锤了锤腿,这才说道:“公子不是说要去那处村落。怎么不去了?” “原是想去的,可又想起了些事情。”他眼底深霭的看着蝶熙,补充了一句,“那蓟州城里也真是不太平的。” “蓟州?”蝶熙皱着眉脱口而出。是自己晚了吗? 果然是蓟州,他原本不信还有人能和自己一样,可那****却分明唤着那个轻衣卫的空叫师父。这样的大家闺秀是不会随随便便拜了师的,那个空也不是六艺精通的主,她唤这样的人做师父。许也是只有一个可能。 “可不是呢,姑娘累了就歇歇脚吧,在下先行告退。”花皆悦拜了拜,转身就要上去马车。 “公子这么一提我倒也想起来了,若是公子方便捎上我一程可好?”蝶熙走不动了,心里却急的厉害。 背着身子的花皆悦终于化开脸上紧绷的神情,柔和下脸来这才转了过来,“方便,怎么不方便呢?” 马车里,火盆还扬着火星子。和暖的厉害。她探出两只手来烤了烤火,花皆悦已经递来一杯热茶。 浅浅品了一口,只觉得一股花香在唇齿见荡漾开来,“很好喝,谢谢。” “喜欢就好。”花皆悦给自己也斟上一杯,这才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说你知道那个传闻?” 蝶熙调皮的眨了眨眼,却也不答,“你猜?” 那个传闻,那个夜,自己经历过两次。两次那般的痛苦,离鬼门关那么近,近的自己以为就要这么死了。陷入深深的混沌,一觉乍醒。自己升华了,不再是一个凡人了,可是升华的条件却是可怖的。 这是奇哒世代相传的秘密祭祀,是选定世子的唯一方式,即使是皇族内部,能探知到这个秘密的也是极少的权利中心的几人。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不到。”花皆悦作了一揖。服输了一般神情恳请,“还望姑娘能赐教一二。” “血祭凤,凤栖梧,那公子可是确定了?” 此话一出,马车忽然抖动了一下。虽不是厉害,却是实实在在的佐证,他不用答了,这一震什么都答了。 “姑娘真是见多识广,连这么句话都知道。”花皆悦的脸色也不好,明明是自己开口问的,现在也不知该生了她的气还是该恼了自己。 “公子客气。”蝶熙又喝了一口茶,慢慢放开些茶杯,她眼见着杯中的茶水不住的泛起着丝丝的涟漪。 是自己的手在颤抖,止不住的颤抖。驾车的那人透出的杀气太过冷寒,胜过往昔她感受过的所有,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全是恐惧,多久了,多久没有这么恐惧过了。 车外的杀气持续了一阵,在车内凝滞的空间里慢慢充盈着,填满了整个空间。 好一会,花皆悦才开口笑了笑,“姑娘这么急要去蓟州,是因为睿王殿下?” 睿王?蝶熙撇头看向他去,“为何这么问?” 花皆悦也起了疑惑,怎么可能不是为了他?想了想,他忽然哈哈的笑出了声来,“姑娘该不会是被下了幻术吧。” 蝶熙点了点头,“公子知道的也不少呢。” “你怎么不解了那幻术。”他执起茶杯来想要再喝一口,却发现茶水已经见底,探手去取来茶壶刚给自己重新斟上一杯,却见着蝶熙也伸过来了自己的那只茶杯。 真是个没有防人之心的孩子。 他不作声色的给她又倒上一杯,“你那位师父也不替你解了?” “公子替我解了如何?”蝶熙笑的好看,语气里却带了几分戏谑。 “我解不了。” “那……他呢?”蝶熙转头看向那个车夫的方向,“他也是个高人呢。” “他也解不了。”花皆悦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除了轻衣卫的人,谁都解不了轻衣卫的幻术。” “呵,那公子方才还问为何我不来解呢。”蝶熙调笑一句,抬手喝了口茶来。 “难道你不是吗?”花皆悦依旧含着笑,可脸上看着却是肃穆极了。 蝶熙抖了抖唇,却不知该如何答他。他刚才说,只有轻衣卫的人才能解了轻衣卫的幻术,可为何又说自己是轻衣卫?他不是知道自己是丞相府出身,他究竟是谁?他究竟还知道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零三章 要去哪儿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花皆悦看出了她的迟疑,自觉的引开了话题,“蓟州的事情你知道吗?” 蝶熙摇了摇头,却不知能不能从眼前这个男人嘴里听出些实情。 奇哒的那些事情自己也是从师父的笔记本里看到过一些,至于师父又是怎么探知的却没有任何的记录。只是光光那几句简单的描写足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她不敢想象真的身处其中又会是怎么样一副光景。 蝶熙眼底忽然盛出的那几丝可怜让花皆悦有些不悦,脸上的表情凝滞了片刻,终于说道:“蓟州城内的神威逆党已经落了网,正要被押解回京呢。” 他说的轻巧,可眼睛却未从蝶熙的脸上离开。 落网了,“有多少人?” “这……你可以去问问你的睿王殿下啊。”花皆悦调笑了一句,“他可没被下了幻术。” “你舍得?”蝶熙嘿嘿一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坐在对面的花皆悦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不舍得,当然是不舍得的,那一场祭祀带来的痛苦还历历在目。 奇哒的皇子们从小就要经历一场堪称浩劫的挑选,在这场浩劫中死去的孩子也不在少数。五岁,自己的记忆才开始朦胧初现,只记得祭司带进了举行仪式的场所。悦动的烛光,幽暗的房间,身着白袍的祭司和他们脸上狰狞的面具。 自己是害怕的,自从走进了这处鬼气森森的地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弥绕着死亡的气息。 自己的父亲坐在高高的观礼台上看向自己,自己还记得他握紧的双拳,还记得他眼中流露出的那一丝期许。 破坏了才能重塑,要选择最高洁的灵魂,才能祭奠了奇哒的神物。 自己被带来了祭祀台,身上的衣物都被剥除,立刻就有祭司上前来往自己身上洒上冰冷的液体。极冷,冷的骨髓里都打着颤。 自己都觉得失了意识,整个人都像被打进了无底的寒冰深渊里。愣怔的被人抬上祭祀台前。这才看清了已经准备好的祭祀用的圣物。 他们都是圣洁的,一件纯白的丝袍,一樽琉璃杯,还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他还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把刀。这怕是世上最贵气的刀了,并不是因为锻造他的原石是上古流传的神石,更是因为这把刀已经取了太多了人的性命,太多皇子的性命。 只是五岁的稚童,什么都还是朦朦胧胧的懵懂期。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再做什么,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花皆悦也是不懂的,只觉得脖颈间像是被套上了什么,然后是双手,顺着身子一路往下,连自己的双脚都被套上了什么。 自己害怕了,是很害怕的,想要扭曲着身子来避免着这样的束缚,可那一切都是徒劳的,自己抬眼去看坐在观礼台上的父亲。他的眼底也是这般,有几丝可怜,却更多的都是无奈。 “为什么不舍得?”花皆悦好一会才回了神,强装镇定的问她。 “是呢,奇哒的世子有什么不舍得的。”蝶熙说的一语双关,像是继续提醒着他那些过往的经历。 花皆悦扯了扯嘴角,是啊,第一次自己什么都不懂,在那祭祀台上是该有多恐惧,原以为有了第一次的经历。谁能料第二次一样的事情再来一遍,还是那么恐惧。 “你又舍不得什么?”花皆悦眼底还有一丝哀切,看着蝶熙也多了几丝怜悯。 “舍不得的可多了。”蝶熙喝了口茶,眼神有些涣散开。“舍不得的,太多了。” 舍不得师父,舍不得爹,舍不得自己曾经拿命抢来的二等同知,更舍不得自己这条命。 “那就别掺和进这趟朝局里去。”她不知道,这一点他是确信的。那件事只有几个人知道。她没有那个资格。 “我一早就是在里头的。” “可你死了。作为白少熙你死了。”花皆悦眼底的怜悯又加了几分,“你现在叫什么?” 蝶熙愣了愣,什么叫叫什么,自己好像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之前在轻衣卫自己是不配有名字,只有了一个代号而已,重生归来,自己有了名字,可那个名字也并不属于自己,现在好了,自己又回到了起点,没有名字,什么都没有。 “我看姑娘长的标志,不如就叫小仙儿吧。”花皆悦一下收起之前那副悲怜的神情,连说话的语气都明快了许多。 “小仙儿?”蝶熙一字一字的复述了一遍,什么小,又是什么仙。 “就是小仙女的小仙啊,是夸你呢。” 自己应该生气的,这一句是多么明显的揶揄,可女孩子一听到别人夸奖了漂亮,立刻脸上就红了起来。 “那……你叫什么?”蝶熙羞红着脸,难得的觉得有些羞涩。 “我?你不知道我叫什么?”花皆悦脸上立刻装出几分生气来,“这可是最基本的礼仪。” 蝶熙刚想开口,花皆悦却立刻打断了她去,“不知道也好,你叫我小花吧。” 小花……又是什么小,什么花? 花皆悦不知她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只是无论是真是假,她准是知道奇哒的皇室姓花的。 朝她抬了抬眉,蝶熙这才反应过来,是花啊,一个男人居然愿意让人叫他小花。 她只觉得一阵好笑,抿着嘴不由翘起了嘴角,“好,小花,那就请告诉我,现在我适合去哪儿呢?” 知道她想要回京师,蓟州的人都被抓捕了去,她一定想要去京师的。可那边等着她的却会是怎样的遭遇,要试着劝一劝吗?还是全盘托出会比较好? 蝶熙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正等着他的答案。花皆悦这才心一横的说道:“京师不安全,和我一起先避一避。” “不安全,为什么?”蝶熙心头不明言状的恐惧忽然又冒了出来,从这个邻国的世子口里听到这句话,真的是不安全。 “因为……你爹。” 花皆悦还是忍了下来,不能说,还没有确认之前还不能说。 蝶熙却犹如被当头棒喝一般,师父也说,不要投了丞相府,难道爹他……(未完待续。) 第一零四章 欠个人情 花皆悦看着她神情微变,不由的跟着眯起了眼睛紧紧的盯着蝶熙的小脸,忽然开口问道:“你很热吗?” 蝶熙的思绪被忽然打断,还有些不高兴,摇了摇头抬手想要再喝口茶来,手中的杯子却被花皆悦一把抢了过去。蝶熙呆呆的看着他好似十分生气一般将杯中的茶水一把全部倒进火盆,灼烧的滚烫的炭火遇水立即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你……做什么?”蝶熙愣怔的看着花皆悦忽然像变了个人一般神情严肃,他……发疯了吗? 花皆悦放下茶杯,一下坐到蝶熙身边探下身子,眼底尽是关切的比了比她的额头,果然烧的滚烫,“你病了?” 蝶熙点了点头,稍稍歪了歪脖子奇怪的看向花皆悦,生病了,又怎么样? “你都不会照顾自己的吗?”花皆悦看着她的毫不在意,脸上有些愠怒,扬声唤了驾车的人一声,“嘉霖!” 嘉霖应了声,离马车不远处正有三人徐徐的向自己这边走来,路上还宽,嘉霖却依旧提了提缰绳将马车相反的地方拉了拉,这才侧过头去听吩咐。 “最近的驿站……不对,最近的村落还有多远?” 嘉霖皱了皱眉,回过头去答道:“就是方才经过的那一处了。” 他话音刚落,只觉得马车前忽然有了人的动静,随即本能的抽出一把长剑来,头尚未回去,马匹忽然受了惊一般厉声嘶鸣了一声,两只前蹄高高的抬起,震的马车猛的一颠。 嘉霖已是最快的驯服了马匹,可车厢内的人还是受了惊,蝶熙只觉得整个人撞进了花皆悦的胸膛里,她缓缓的抬起头来,正对上他一脸的关怀备至,“可还好?” “我没事……”她低头看去。方才一阵猛然颠簸,烧的滚烫的水壶翻出了不少的开水,看着他衣裳上的一摊水迹,蝶熙脸色一变。“你被烫到了?” “穿的厚,没事。”花皆悦刚说完,已经跳下了马车去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是震惊的,嘉霖这么多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失误的。 “发生什么事了?”走来车前的花皆悦脸上还带着丝丝的怒气,眼睛却很快落在车前不远处的三个人身上。 一个女子正在挣扎着要从地上起身。一边的男子看似已经受到了拷打,自身难保却还是用力的想要扶起那个女子,他俩不远处却还有一人,像是尸体一样直挺挺的睡在路边,不知死活。 “公子,那个女的用轻功冲过来,是属下大意了,请公子责罚。”嘉霖脸上尽是诚恳的请罪,他也见到了花皆悦身上的水迹了,心中更是懊悔不已。看向车前的视线更是透着股股的杀气。 花皆悦不理会他,走前两步来到那两人前头,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人。面前的二人相扶着总算站起了身来,不等花皆悦开口,其中的那个女子先声夺人道:“求这位好心的公子行行好,我的两位哥哥都受了伤,求您带我们去前头的村里吧,求您了。” 花皆悦上下打量了下这个女子,她米白色披风下却露出了黄色的袍角,冷寒刮过。吹起的轮廓勾勒出她腰间的一把刀型。 飞鱼服,绣春刀,轻衣卫。几个词立刻浮现脑际,花皆悦这一次花了好些功夫才摆脱了这些嗅觉灵敏的恶犬。怎么还是碰上了? 他不说话,只是深蹙着眉牢牢的盯着眼前这个女子,疑惑却是更甚了一些。这个受伤的男子分明就是被拷打过才会如此这般,她却称他做哥哥,语气又如此急促却诚恳,让自己不禁对这个男子起了兴趣。 在车里等的久了也未见得人来。听了好一会也没有什么人声,蝶熙担心出了什么事,探出车帘来正看着那个女子的脸来,不由惊呼了声,“淼?” 淼也是惊惶的,她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有人能认出了自己,本能的以为是轻衣卫的追兵,手中立刻翻出一根长针来。 她在动手的瞬间嘉霖也已经摆开了架势,全然不怵的死死盯着淼。 马车微微抖动,蝶熙已经跑了过来。正见着那个男子虚弱的抬着手压下淼的手来,蝶熙也恳请的看向花皆悦,“我认得他们两。” 花皆悦“哦?”了一声,伸手又指向路边躺着的那个人问道:“那哪个呢?” 蝶熙眼神不好,依稀能辨认出个人形,想要抬脚过去瞧个究竟,那个虚弱的男子却开口唤住了她,“是你?” 他蓬头垢面,整个人污浊不堪,蝶熙皱着眉辨认了好一会,这才忽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呼道:“杜承喆?” “既然都是认得的,那就先上了马车再说吧。”花皆悦大概猜出了些什么,态度软下了几分,伸手指向那个路边的人问:“他呢?要带吗?” 淼和杜承喆相视互望了一下,她坚定了点了点头,“要,劳驾。” 花皆悦“恩”了一声,转身在蝶熙腰间搂了一把,低声耳语道:“你欠我一个人情。” 说罢便自顾自的走去了马车。 人情?自己从头到尾还没有说超过十个字,真是好大一个人情呢。 蝶熙有些晕晕沉沉的立刻也跟了上去。 淼和杜承喆像是理所应该一般,可不是嘛,自己都说了劳驾了,当然是理所应该的也跟着上去了马车。 剩下的嘉霖却是一副黑脸,看着他们一个两个的不管不顾那个路边的活死人,怒气更盛了一下,走去那人身侧一把将其拎起来,却发现他也是个轻衣卫的人。 又是轻衣卫的人?他心中的警戒心大起,看着其他人陆陆续续的都上了马车,这才探手在他身上快速的游走了一阵,心头的阴云更甚了许多。 这些人,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那个活死人被一把扔进了车厢里,蝶熙也是立即认了出来,却只是瞳孔不由的放大了些许,只消片刻就冷静了下来。看着杜承喆和淼的样子,再想想之前听到的那些事情,只觉得脑子越发的沉了一些,头好痛,他们又是再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零五章 做个好大夫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说你认识?”坐上马车的花皆悦神情中多了一丝猜不透的深沉,斜睨着身边的蝶熙,语气听着让人多少有些不舒服。 “认识的。”蝶熙点了点头,合上眼来不想再解释些什么。 神威在蓟州被轻衣卫抓了,可这作为目标的杜承喆却忽然出现在了小道上,还是被淼,还有地上那人…… 蝶熙想着不由的皱了皱眉,脑子昏昏沉沉的又疼的厉害,他们这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原也没有走开很久,嘉霖驾着马车跑的飞快,那处村落很快就重新又落入了眼帘。 花皆悦依旧在车上,只是淡淡的朝嘉霖吩咐了几句什么,嘉霖躬了躬身子,解下自己的披风递给花皆悦,转而只身一人先进了那个小村子。 村子并不大,嘉霖在里头打点好了一切,这才过来请示花皆悦。 “公子,找了两家邻的近的人家,总共有三间客房能供安歇,大夫已经去请了。” “好。【ㄨ】”花皆悦说罢,嘉霖立即把一边的马凳子给放下,花皆悦却招了招蝶熙,在身后托着她让她先下。 淼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方才嘉霖留下的那件披风被紧紧的裹在杜承喆身上,遮掩去身上斑斑驳驳的伤痕,待到他们二人也下去了地上,嘉霖这才一把粗鲁的把剩下那个依旧没有醒来的人给抗下了马车。 蝶熙趁着空隙和淼互望了一眼,却只留下满心的疑惑,心里想问的问题太多,脑袋疼的像是被针锥一般的痛。 几人跟在嘉霖的身后缓缓往村子里走,两家房子挨得很近,在门前就有了老人过来迎着,“就是这几位了吗?” 老爷子身子看着很硬朗,应该还是经常做了些农活的样子,脸上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和这两个西域人白皙的肤色却是截然相反。 嘉霖笑着点了点头。回过头去看花皆悦,向他请示打算怎么安排,“公子,这里有一间客房。隔壁是儿子和儿媳的房子,还有两间房的。” “那就请二位姑娘住这儿吧。”他做了请的手势,让淼要先进了去。 淼却摇了摇头,“我要和哥哥在一起,还是让姑娘一人住下吧。” 花皆悦耸了耸肩。回了她一个“随便你”的表情,这才抬了抬下巴让蝶熙先进去。 蝶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众人,这才抬脚往他指的那个房间要先进去。反正不管住哪儿,他一会准是要来的,不止是他,一会自己这儿可是会热闹了呢。 看着她进了屋,淼也不多话,跟着嘉霖往隔壁的屋子走去。 两间客房正成一个直角,房门两两相对。花皆悦听着隔壁房门关上的动静,立刻就抬脚出了房间往蝶熙那儿走去。 蝶熙已经找了老爷子要了些热水,正坐在窗下等着来人。 花皆悦赞许的扬了扬嘴角,毫不客气的走去了她对面的位子上,看着桌上另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杯,笑意更甚的捧了起来,“问了老爷子,大夫该是要来了。” “其实那个杜承喆就是个很好的大夫。”蝶熙喝了口热茶,一股暖意在身体中慢慢化开,这才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了一般。 “他那自身难保的样子才是最需要大夫的。”他整个手掌紧紧的握住了茶杯。忽然问道:“你好像不意外。” “需要意外他们吗?他们都是棋子而已。”蝶熙收起脸上的笑意,放下了水杯正色对花皆悦说:“我不管奇哒国内究竟有些什么打算,也不管你是怎么坐上了这个位子,更是对你那个传说没有兴趣。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不管你做什么,都不准牵连进了丞相,不准牵连进了师父。” “哦?丞相和师父?”花皆悦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世上的事情是没有两全的。” “那你又是在做什么?” 世上的事情是没有两全的,花皆悦心里是很清楚的。没有的。这是挣扎了也没有了,这是乞讨了也没有了,前一世也是这样的,自己顺应着,乖顺着,可也是没有两全的。 他还想说些什么,门忽然被咚咚咚的敲响了来。 花皆悦深色的看了看她,这才转去门口问道:“哪位?” “是村里的大夫。”门口是老爷子的声音,苍老的嗓音中还透着一丝欢悦,看来从这位世子身上是讨了不少的好。 蝶熙笑了笑,也不知该说这是民风淳朴呢还是该说这钱真是个好东西,他们这些人究竟知不知道今天招惹来的是些什么人? 一个皇上点名要除的逆臣之女,一个神威的逆党,一个叛了的轻衣卫,一个不知为何会昏迷不醒的轻衣卫二等同知,还有这二位,西域中最不愿臣服于大宁的奇哒世子和他身边那位身手深不可测的护卫。 那个大夫进了屋来见着的蝶熙的脸上已经微微含着笑,正盈盈坐在窗下,立即小赶了几步过去坐下。 “请姑娘伸出手来。”他从药箱里取出迎枕,看着蝶熙探出手来,立即盖上一块棉布,这才伸出两指为她切脉,过了好一会也不说话,反而深锁着眉头请蝶熙重新再换一只手来。 蝶熙却将手上的棉布取下轻轻的放到一遍,柔声对大夫说道:“小女子的身子有些旧疾,冬日里多会不适,大夫且去开些退烧的药来就好。” 大夫的眉头没有放开,自己可是收了不少的银钱的,更何况做医者的怎么又能这么随意的拿人性命开玩笑。 蝶熙却收着两手不再继续开口,禁声着等他自行离开。 花皆悦也看在了眼里,也不多话的请了那位大夫离开。才关上了房门,立即就走来了蝶熙面前坐下,“你有什么旧疾?” “也没什么,不影响你的事。”蝶熙笑的好看,落在花皆悦的眼里却多了几丝嘲讽的意味,她却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只是我好奇,你在水里居然下了药了。” “也不是什么毒药。”花皆悦看着蝶熙继续说道:“西域是不会这么冷的,来了这京师里觉得受不住,便要了些吃了会和暖的药来,我只是不知道你本就病着。”(未完待续。) 第一零六章 打算怎么做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是吗?”蝶熙隐在桌下的手已经替自己把了把脉,身体的确是无恙,微微舒了口气,这才抬手撑起自己的脑袋松懈下身子来。 “就是不信了?”花皆悦佯装挑衅的抬了抬眉,这才继续又问了一遍,“你有什么旧疾?” 蝶熙看着他关切的表情,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了,“你这人也是执拗的。以前小的时候不懂事,贪玩掉进冰湖里,往后就受不起凉了。” 她说她贪玩。花皆悦也跟着她笑了起来,她以前可是不会贪玩的啊,那张永远都是冷冰冰的眸子只有在看向那个人的时候才看得出有点人的温暖来,现在的她竟然也贪玩了。 “你笑什么?”蝶熙还是含着笑,嗔怪了他一句。 花皆悦也还是带着笑意,“你有双生胎的姐妹吗?” 蝶熙闻言,笑意立刻僵在了脸上,“你什么意思?” “有吗?还是没有吗?”花皆悦的笑意也渐渐的垮了下来,“你有吗?” “没有。”蝶熙眯着眼看着眼前的花皆悦,有些防备的拘紧了些身子。 “你……一直都是白少熙吗?” “你到底想问什么?”蝶熙有些愠怒的冲他低吼了一声。 “小仙儿太美了,让小花哥哥晃了眼了呢。你好生歇下吧,一会吃饭了来叫你。”花皆悦说罢,立刻抬脚离了开去。 阖上了她的房门,他这才重重的舒了口气。自己这是在急什么,不是还有时间吗,自己是不需要着急的。 蝶熙的看着那扇房门,心中那丝不安又叫嚣着牵起了头疼。她站起身来去取自己的那只包裹,从里头拿出空的笔记,一页一页的细细找寻起什么来。 奇哒中最隐晦的那个祭祀,为了天选出最洁净的灵魂,花皆悦是受了很多的苦,受了巨大的恐惧的吧。 一本本的翻找着。终于在熟悉的地方从新找到那段记载,细细读来,蝶熙只觉得那每一步的痛楚都那么的实实在在,好似那场祭祀就真的在自己的面前演绎着。他也是痛过的,也是死过一次的人。 捧着书重回窗下坐定,蝶熙还想多读些新的东西,门又被咚咚咚的敲响。 “哪位?”她来到门边轻声问了声。 “是我,淼。” 蝶熙闻言。立刻打开了房门来,“快进来。”淼点了点头,一步跨进屋子,蝶熙伸出脑袋四下里看了看,这才赶紧阖上了房门。 “坐吧。”她重新去取了一只干净的杯子,替她倒上一杯热水来,这才坐去她的对面,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 “不问我?”淼喝了口茶,低着头声音中多是些委屈。 “你来找我,难道不该你来说?”蝶熙倒去自己那杯有些凉了的茶。重新换上了热的,依旧是这么在她的对面,默不作声的就这么看着她。 “杜承喆说要去苍兰县。”淼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你知道这些是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些是吗?” 蝶熙笑了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淡淡的开口询问她,“子然是怎么回事?” “你认得子然?”淼诧异的看向蝶熙,她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能认得自己。能认得无虚,居然还认得子然,她究竟是谁?! “认得,轻衣卫中使得幻术的一把好手。你们为什么要抓他?” “这和你没有关系。”淼的嘴唇被咬的泛着血红色,又重复了一遍,“杜承喆说要去苍兰县。” “你打算怎么做?”蝶熙捧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淡淡的询问她。 她说要去苍兰县,那就是杜承喆告诉她了,还告诉她了许多事。苍兰县。神威最后的一道屏障,对于神威的人而言,那里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一个绝佳的避世之所。杜承喆说要去苍兰县,带着昏厥的子然,带着他的徒弟淼,重新回去苍兰县,他又是打算做什么? 淼看着水杯中静止的茶水,如果自己能像这杯水该有多好。 那一日,白虎让自己打头进了那个已经搜索过一遍的房间,自己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才想回头,只觉得一阵寒光贴着自己的脸颊刺向了前方,刀尖的位置正是白虎自己搜寻之后找到的那个柜子。 柜子后有条被粗造的密道,后头的人打了火折子递给自己,让自己依旧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自己走的很慢,想要让杜承喆可以逃的更远些,结果却很快就找到了他们。 为什么不逃,为什么不赶紧走! 自己当时真想就这么朝着师父叫骂出声来,可自己不能。因为自己是臣,而他是贼。 他们像是等了很久一般,自己站起身来,乖乖的束手就擒。白虎有些不乐意了,他这样残暴的性子又怎么会乐意呢?看着他想要上去朝那些人动手,自己第一次出手要反抗他,却也让他得了更多的乐趣。 白虎把所有的人都关押进了州府的大牢里,睿王还在和知州商议着什么,对这厢的事情像是毫无兴趣一般,只是随口吩咐着让白虎看着办,别在人家的地方弄脏了人家的家。 白虎残虐的高兴。前一次自己回了京师,只是听轻衣卫中回来的兄弟们转述过他在柳州里做过的事情,这一次亲眼所见,只觉得整颗心都快跳出了胸口。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他们都是人啊,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自己在心里呐喊,脸色一定是很难看的,表情一定是很扭曲的,可越是这样,越是激发了他的兽性。 白虎最后才提了杜承喆过来,却指着要让自己动手。在诏狱里自己也是审讯过犯人的,刑讯逼供的手段自己也是会用的,可对着师父,对着自己的师父,要自己怎么下的去手。 没了人心的白虎却在一边癫狂的叫嚣自己赶紧动手,鞭打在师父身上的每一鞭何尝不是抽打在自己的心上,白虎却还是不满意,等到鞭子转交到他的手上,那种毁天灭地的疼痛感从真的把自己抽的粉碎。(未完待续。) 第一零七章 时间不多了(明天请备三毛)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白鞠个躬然后道个歉,小白错了,真的知错了,小白不该贪玩的,不该懒癌晚期的,小白说了两更,结果昨天又只有一更,今天也不知道能不能两更,真的对不起支持的亲们,但是小白保证明天会三更的。 ********************************************** 自己打算怎么做,那种情况下自己能怎么做。睿王不知为何要和朱雀在蓟州城内多留上几日,剩余的人被打发着要赶紧回了京师。 那一日的看守轮到了翼火蛇子然,自己和他的关系也是很好的,像是兄弟一样是很好的。他当年以下克上得了二等同知的时候,自己还跟着他出去喝过酒的。可就是那一日,自己像是发了狠一般直直的攻了过去。 对子然说过,在这轻衣卫里,自己唯一不会动手的就是他,可是为了师父,自己再也管不了什么诺言。 那一日的子然却那么不堪一击,还没过几招就被自己打晕了过去。自己赶紧救了师父出来,却听着外头已经有了来人的动静。 师父已经奄奄一息,自己立刻带上子然仓乱的逃了出去。 担心子然会忽然转醒过来,自己还狠心对他下了针,可一个昏沉不醒,一个受着重伤自身难保,这么一拖竟拖了这么久。 蝶熙看着淼依旧不答,慢慢的放下茶杯来,“你叛了。” 淼的头压得更低了些,心头的那个委屈也更甚了许多。 自己是轻衣卫的人,是最不应该被叛了朝廷的人,那种无以言状的羞耻感充斥着全身,让自己无地自容。可自己却又是委屈的,因为师父还活着啊,自从眼前这个孩子告诉了自己师父还活着,自从自己确认了师父还活着。自己再也不能不管不顾了他的。 自己是没有错的,可这个没有错却又是最错的。 蝶熙说你叛了,却不是问句。这种感受她心里清楚的很,在去年进到了那间密室里去的时候就清楚的很。自己是要叛的。自从自己见到了空,这样的心又坚定了几分,自己是要叛的。 轻衣卫里铁打的心哪里抵得过死而复生的亲人,所以,是叛了。必须叛的。 淼依旧不语,蝶熙终于叹了口气,“子然不能去。” 淼意外的抬头看向她,像是想问她为什么子然不能去,又像是想问为什么自己能去。 蝶熙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子然是二等同知,可淼只是三等都尉,不说功夫上的差距,光是男女在力量上的悬殊,淼就不可能在近战中赢过子然。 “我问你。这次为什么白虎来了?” 白虎是影卫的指挥使,这样的事情不该是暗卫来做吗?如果前一次是白虎的僭越,难道一样的错误,轻衣卫会允许他犯两次不成。 “是督主指的。”淼实话实说道:“这事原本应该只是朱雀就够了,可也不知为何偏指了白虎随行。” “那便是有什么问题了,两位指挥使在外,还有一个二等同知,不奇怪吗?”蝶熙捧起茶杯,浅浅的喝了口茶。 淼可就没这么好的兴致了,蝶熙此话一出。她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清晰了起来,整个人只觉得一阵阵透骨的刺寒袭来。 是啊,轻衣卫自从小谷城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配置了。因为小谷城一役中死去的指挥使和同知的数量太多,导致在那之后轻衣卫衰退了很久才慢慢恢复起元气。那一阵痛至今也让督主念念挂怀。因此在那次以后,轻衣卫所有的任务里再也不会同时出现两个指挥使,除了重大的战事,也不会有指挥使和同知同行的场面。 疏忽了,这的确是太反常了。 见着淼已然反应过来,蝶熙才继续问道:“那一日拷打杜承喆的时候。睿王可在场?” 淼摇了摇头,“他和朱雀带了一队人留在了蓟州。” 蝶熙的眉头一下紧紧的蹙起,连着瞳孔也不由的放大,“你说什么?那要押解神威回京的只有白虎和子然?” 淼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懊恼。白虎是故意的,睿王是故意的,他们是特地安排了子然来值守,是特地给了自己机会去劫走了杜承喆,他们太清楚自己和子然的关系,也料定了杜承喆不会丢下子然,定是会让自己也捎带上子然。 杜承喆要利用子然,可轻衣卫也要利用子然,只是不知那个昏迷的人自己知不知道。 蝶熙深叹了口气,“带我去见杜承喆。” 花皆悦和嘉霖在房间里,听着隔壁的房门开了又关,开了又关,只是这一次的脚步声要嘈杂上不少。 小丫头也跟来了,她是知道些什么才要跟来的吗?还是单纯的只是因为认识? 嘉霖看着自己的主子身形动了动,轻声问道:“公子,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是啊。”花皆悦的眼睛落在那扇门上,时间不多了,可她是经历过一次的人啊,她应该也知道的啊,时间不多了,她却还没有决定,这样下去的确是不行的。 “公子您说的话虽然属下不明白,但既然火凤凰早已认定是她,为何您不向她坦白了去呢?” 嘉霖不明白,公子自打被封了世子,调皮的性子一下子沉稳了许多。这些年他做的事情哪件不比现在危险,可也从未见他有过这般犹疑啊。 “是该坦白了。”时间不多了,很多事情都可以改,因为人总是相信能胜天,可是有一件事人怎么也不可能胜的过天,就是时间的流逝。 事在人为,可时间却不可逆。虽然这件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了意外,现在看来绝不是偶然的。还有人是重来的,可还有多少人是重来的? 嘉霖见他松了口,悬着的一颗心才悄声落地。还好,他还以为会出了什么岔子呢,果然,就算她是被火凤凰选中的,也注定只是个玩偶。 蝶熙跟着淼来到住处,没有刻意的蹑手蹑脚进去。那个叫做嘉霖的男人功夫绝不低,就算装腔作势怕也是无用功,反而让他们知道了也没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也是知道自己会来的,大家都是这场棋局里的人,都是被拴在了一起的蝼蚁。只是这么想着,心里的不安又开始叫嚣起来,想要知道一切,哪怕是多一点点,也比现在的混沌要好上不少。(未完待续。) 第一零八章 到底谁脏(一更)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杜承喆躺在床上已经睡了过去,看来一时半会却是不可能醒过来的。蝶熙又见着被安在另一侧的子然,仍旧是昏昏沉沉的。 “要叫醒他吗?”淼回身对着蝶熙,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蝶熙眼睛落在子然身上,一会才重新看去淼,“也不用叫他。” 淼点了点头,让蝶熙先请坐下,自己则搬来一只椅子与蝶熙并排坐下。 蝶熙看着她执起的笔来,了然的点了点头。 “我听说你的丫头嫁人了。”淼说话的声音不响,却在纸上写下一行话来:那两个人是谁? 蝶熙笑着说道:“是啊,她原本就是属意的,也算是终成眷属了呢。”同时,她也拿起一支笔来:奇哒世子。 “真是羡煞了旁人了呢,你也知道轻衣卫的女人是不会婚嫁的。”淼的声音温和,纸上的那行字却写的犀利:他们来作甚? 蝶熙“哎”了一声,柔声宽慰道:“可轻衣卫的女子却是这世上最忠心的人了,不是吗?”他们来作甚?蝶熙抬手落下两字:不知。 不知?淼的眼眸转了转,立即笑着答她:“那可不是嘛,是为皇上效力的,哪能不是最忠心的人了。”不知便也罢了,她立即又写道:可信吗? “说到最忠心的,那可不能算你呢。”蝶熙娇笑了一声,伸手在砚台上舔了舔墨,一边却摇了摇头。 “哦?那又是谁呢?”淼声音不变,却在纸上奋笔疾书的写着好长一句话来。 蝶熙见她要写的内容,不由的笑了笑,这个问题也好,这句话也好,都是值得笑一笑的,“那还不得是轻衣卫的督主吗?” “那是了,曹督主的忠心可大了去了。【ㄨ】”淼将写完的宣纸朝蝶熙面前稍稍推了推,一边继续说道:“曹督主可是永嘉朝里最忠心的人了。” 纸上陡然写着:奇哒正在和丞相密谋着什么。可是杜承喆知道的也不多,他要赶紧回苍兰县了解情况。 “曹督主一连两朝,下一朝一定也是最忠心的。”蝶熙声音冷下几分,想着曹真曾经对自己做的事。想着这一行字。 “那也是一定的,不然皇上怎么会对轻衣卫这么信任呢。”淼看着写下的那行小字,心头更不是滋味。 你可信吗? 这就是在逼自己做决定了。淼手里的笔抖了抖,却还是没有落下一个字去。 “信任又哪是那么容易的,不都说不叫的狗才咬人吗?” 淼依旧没有落字。有些狼狈的回她,“哎呀,怎么……说起了狗。” “狗啊,和自己可有缘了。”蝶熙笑容中多了几分惆怅,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是听得懂的,狗和她也是很有缘的,又哪里只是有缘而已,她不就是一条狗吗?一条轻衣卫的狗,一条皇上身边的狗,一条不准叫的狗。只有乖乖的磨利了牙齿,才能做一条轻衣卫的好狗。 只是她还知道,坐在她身边的自己是卑鄙的,问了这么一个卑鄙的问题。 她应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现在做的这些都还有机会补救,只要她让子然醒过来,只要带着杜承喆回去。轻衣卫里是不会有人责备她背弃了师门的,迎接了她的只会是无限光明的未来。她带回了朝廷钦点的逆党,她还带回了那么一条重要的线索。 丞相和奇哒密谋,不管他们在密谋着什么。丞相都是没有资格也是没有理由要和奇哒谋划些什么的。皇上知道了这条线索,一定会立刻派了轻衣卫去抓捕了丞相府的人,会抓了丞相身边相关的所有人,一旦丞相下了诏狱。什么罪名都不愁给他安上。 只要她叛了,丞相就完了,神威就完了,皇上如果不高兴,那作为附属国的奇哒也完了。 她会吗?她没有经历过空经历过的那场浩劫,没有劫后余生的悲壮和畅然。她和轻衣卫之间的契链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割断的。 可蝶熙却想不到淼最终会落下可信二字。 她怔怔的抬头看向淼去,眼底充满的都是钦佩之情。 她要叛?她居然要叛? 自己前一世也和师父遇见了,自己也是有过犹豫的,不是要叛,只是放了师父走,这不是背叛。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条自己都没做到,是自己竟然和师父作了对,是自己举着师父送给自己的钢刀插进了师父的胸膛。 蝶熙忽然觉得自己竟然如此的肮脏又渺小,坐在淼的身边,无地自容的应该是自己。 她只觉得自己手里的笔都有些握不住,写在纸上的字都是歪歪扭扭的难看极了。 蝶熙还没写完,淼却一把按下了她的手来,在自己的纸上又写道:要尽快去苍兰县,杜承喆叛了。 蝶熙不解的看向淼,像是完全不懂她的意思一般疑惑的看着她。 淼却嗤嗤的忽然笑出了声来,“你倒是说说,狗和你有什么缘分,狗是狗,人是人,狗总是忠诚的,只有人才会变得狼心狗肺,这才是最不好的。” “你说的对,只有人是会变的。”蝶熙叹了口气,就像淮王,原也是神威的,原也是要做虚君的,可是他却变了,变了,所以都不好了。 蝶熙放下笔来指了指淼写下的那行字,重重的朝她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来将那些纸都扔进了火盆里去。 看着纸张被火点燃,看着洁白的宣纸渐渐染黑,然后化作了灰烬。是啊,叛了又叛,复叛再叛,这件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 晚膳时分,淼的房门被人敲响,那老爷子的儿子和儿媳备好了饭菜,正招呼着大家伙一起吃饭。淼推说要照顾那两个病人,往饭碗里随意的夹了些小菜,立即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里。 蝶熙不去看她,只是抬头瞄了眼花皆悦的反应,他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一般,连连夸赞着这大宁的饭菜是如何如何的可口。看着他的样子,蝶熙还真想送他浮夸两个大字。只是这声心里的低嘲还没送出口去,花皆悦就转来看向她:“小仙儿吃了饭可有事?”(未完待续。) 第一零九章 都是错的(二更)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恩,倒也没什么事,公子有事?” “我也没事,看着你没事,正好一起找点事。”他指了指门外,“出去走走?” 荒郊野岭的,偏找了个最牵强的借口。 蝶熙抿嘴笑了笑,真是个小气的世子,“好啊。” 嘉霖被留在房间,蝶熙不知是他刻意要嘉霖留在房间里看着隔壁的淼,还是刻意不想让嘉霖知道他们二人究竟谈了些什么。 花皆悦走在前头,脚步看着并不轻松,蝶熙看着他的手指都有些僵直,对他的刻意邀约起了些兴趣。 “公子就想走走?”蝶熙催促着,她不喜欢晚上,只觉得到了晚上越发的没有安全感,越发的看不清周遭。 “记不记得刚才我说的话,我们又见面了。”花皆悦在前面停了下来,像是等着蝶熙并列而行的样子。 看着蝶熙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道:“我指的不是在京师城门外的那次。” “是吗?”蝶熙脸上含着笑,也停下了脚步。 这个村子很小,站在村边都能看到另一头的房子,微微抬头看向天际,火烧一般的霞光照在花皆悦的脸上,像是他正在极力的憋着气一般,“前一次见着你的时候,是在一片雨木林的外头。” 蝶熙饶有深意的“恩?”了一声,“大宁的雨木林可是不多的。” “是啊,尤其是京师的周围,那就更少了。”花皆悦指了村外的一个小土丘,示意一起坐去那边再继续聊聊。 土丘的四周是空旷的,就算有人想要埋伏着偷听也是极难的。 蝶熙说好,跟在他的身后。京师的周围只有一片雨木林,她记得那一片雨木林,前一世就记得那片雨木林。 等着蝶熙坐定,花皆悦才继续说道:“住在隔壁的那个女子,本来我还不确定,不过现在算是确信了。那人我也是见过的。” “你想说什么?”蝶熙打断了他,脸上平色依旧,心头却有着一丝不安。最近这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多,这种不安之后的后果也越来越严重。让她也越来越讨厌这种不安的感觉。 又要出事了。 “你为什么是白少熙,你为什么会变成丞相府的小小姐。”花皆悦慢慢的回过头来看向蝶熙,“不该是白少熙的。” “我为什么不该是白少熙?难道我应该是现在这幅样子?难道这样的落魄才是我应该的样子?”蝶熙的声音软软糯糯,看着天空的眼睛里也未起一丝波澜。 自己就是白少熙,就应该出生在相府里的。 “你不该是白少熙。所以就算重来一次你还不是白少熙。”花皆悦说的不响,语气也不强烈,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什么叫重来一次?”蝶熙终于找到了他想要说的重点,那一丝不安也开始叫嚣起来。整个身体再次被熟悉的不安笼罩,莫名的恐惧感又席卷着咆哮而来。 重来一次,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是重来一次? 蝶熙知道奇哒选择世子妃的传统,知道世子妃是火凤凰选定的传说,所以被他弄破了手她并不意外。他再次出现,自己知道他是确定了,奇哒的皇室对世子妃是非常看重的。却绝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这个女人是火凤凰选定的女人。 火凤凰选定的女人,是要滋育火凤凰的女人,而这份尊荣的代价,却是要用血,要用命去换的。 见花皆悦没有回答,蝶熙加重了些声音又问了一遍,“你倒是说说,什么叫重来一次。” “记不记得我说过,作为白少熙你死了。因为你原本就不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蝶熙被他说的浑身不舒服,终于忍不住冲他低吼了一声。 “看,以前的你也是这样。”花皆悦的脸上似有若无的泛起了一阵笑意,带着些嘲笑。带着些肯定,还带了些怜悯。 蝶熙回过头看向花皆悦,以前的自己,他究竟在说什么? “你不是白少熙,你以前也说过你没有名字,可那个时候你是真的没有名字。你只有代号,该说你的代号是危月燕呢,还是该说你的代号是星日马?”花皆悦好像有一些为难一般侧过头来想了想,这才继续说道:“应该叫你危月燕吧,毕竟那个任务不该是影卫来做的。” “什么影卫?”他居然知道自己在轻衣卫里的代号,这怎么可能! 蝶熙心中骇然,那段被刻意尘封进了记忆的往事又开始喧嚣着想要挣脱束缚。 自己在轻衣卫里和虚的关系是极好的,当年大家都是三等都尉的时候,虚想要以下克上对星日马动手,自己看着他力不从心,看着他差点被反杀,是自己破了规矩冲上去救下了他的命的。 可这件事却是大错特错的,谁能料曹督主却没有苛责,甚至让自己继承了星日马,升上了二等的同知。 这个错是离谱而不可原谅的,所有的一切就是从这个错开始。轻衣卫的以下克上是不允许有人帮手的,自己破了轻衣卫的规矩,名不正言不顺的背后,是轻衣卫中的各种声讨,各种声浪的袭来让自己都一度以为自己是要垮了。 他们说,因为自己是空的徒弟,说轻衣卫开始败落了,说轻衣卫开始腐朽了,说的都是错的自己,甚至连已经死了的师父都被牵扯进了各种的咒骂。 自己是不甘心的,所以犯了第二个错。 二等的同知是不允许有两个代号的,暗影两卫是不允许兼任,可在危月燕在谩骂中,自己生了气,抄着师父送给自己的两把钢刀要了危月燕的命。 这不是错,是罪,是要掉脑袋的重罪。所有人都等着看自己的下场,那么兴致勃勃,好像是压抑了许久一般终于能除了自己这颗眼中钉。 可自己却再次破了规矩,是曹督主亲自开的口,让轻衣卫史上头一次有了暗影两卫兼任的情况,有人不甘心,去找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理论,一个朱雀,一个白虎,各自都是只热衷于任务本身的人又哪里会对这些政治中的事情勾起兴趣。 是错的,一切都是错的。自己从此成了轻衣卫的敌人,从此彻底沦落成了曹真的一条狗。(未完待续。) 第一一零章 我看不起你(三更)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花皆悦脸上露出一个嘲弄的神情来,“难道能在柳州做出那种事的是影卫吗?” “你!”蝶熙一口怒气涌上心头,整个人都要弹坐起来。 “看,这才是你。”花皆悦神色依旧,“无,这才是你。” 蝶熙的脸色一下由红转白。 无,他怎么知道自己前一世的名字的。“你……到底是谁?” “我还是我,只是你却变了太多了。”花皆悦笑了笑,脸上那一丝怜悯越发的不再遮掩,“你啊,还是做个轻衣卫比较合适。” 轻衣卫,无,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的。 蝶熙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半分愤怒又有半分害怕的看着花皆悦。 他是谁,他怎么可能知道前一世的自己,他难道也是…… “你……难道也是……重生的?” 花皆悦点了点头,“看,你还是这么单蠢,又单又蠢。” 他笑着,落在蝶熙的眼里却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不禁让她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哈哈,这事情也是太有趣了,重生,你以为是吃饭吗?你以为是睡觉吗?”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不是无?” 蝶熙冷下脸来,不去回答他的问题。 是,自己是无,而虚是虚。自己一直是与虚并肩而行的,自己的身后一直有淼的。 去年的那一日,自己见着了虚,自己依旧是这么唤他,可他却自称是星日马,他说自己叫无虚。他怎么会叫无虚,他明明就是叫虚的,所以自己依旧叫他虚的,他也是应的不是吗?自己是有名字的,即使是一个看着可笑的名字,也是有名字的。 蝶熙越是不说话,花皆悦越是确信。 “那一日在那片雨木林外恰巧经过。是你自己迷了眼忽然窜了出来,如果不是你忽然的出现,我们又怎么可能会停了下来。我原也不想要多管闲事的,只是抬你去路边的时候沾着了你的血。是你的血染上了火凤凰,不是我要救你,而是你自己不想死。” 花皆悦还是笑着,这是这笑容越发的让蝶熙觉得彻骨的冰冷,她还发着烧呢。她还是个病人呢,可怎么就是这样觉得一阵冷又一阵热的,怎么就是这样的不能自已。 “我中的蛇毒……难道是你解的?”淼说过,龙角蟒虽叫蟒,却有剧毒,自己中了龙角蟒的毒,可却等到了淼来用黑麒蚁救自己。当时觉得不可思议,现在依然是觉得不可思议的。 “你以为中了那种毒你能活下来?”花皆悦哼哧了一声,“龙角蟒含有剧毒,如果不是我替你吊着命。等来了救兵,你也没有机会活下来,更没有机会重来一世。” 他说的理所当然,说的好像毫无破绽,好像完美的让蝶熙根本没有机会反驳。 可是……“我不记得你。” 对,自己不记得他,自己只记得中了毒昏倒在了路边,再次转醒的时候自己见到的不是他,是淼。是淼亲口说的,龙角蟒的毒只有黑麒蚁能解。他一个西域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你自然是不会记得的,因为那个时候你已经被下了血蛊了。”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答应做了世子妃才有机会活命。做了世子妃她又怎么可能记得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祭祀。 她不会记得,前一世的人生中,她不会记得有自己。自己是谁,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她自己又答应了什么,她都不会记得。 原本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只是事情出了意外,到最后自己都自身难保。自己只是错算了两件事,错过了她,错过了自己。 “所以呢,你特地要来告诉我,你也是重生的,你的目的呢?” “只是看着你现在这样,委屈又可悲,你不需要变,因为你本来就不是现在的你。”他花皆悦顿了顿,看着眼前的蝶熙目光灼灼,这一次自己可以做的就是继续上一世没有做完的事情,带她回去,她已经答应了要做世子妃的,所以只要带她回去。 蝶熙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不需要变,什么都变了,你却叫我什么都不需要变。” 她是委屈的,怎么能什么都不变,这么件诡异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却叫自己什么都不要变。怎么可能,那谁来还给自己武功,谁来还给自己二等同知的地位。自己早就变了,变的天翻地覆,哪里像他,重新来过,他依旧是奇哒的世子。 “我变,却不是我想变,我也不想的,只是从开始我就变了,又怎么能就这么坐着什么都不去变。” “你变了,可结果呢?”他重新醒来,却发现自己依旧要接受那场可怕的祭祀,一路过来,他也是迷茫过的,但是慢慢的一路长大过来,他才知道重生之后最可怕的就是这一阵又一阵的迟疑。犹豫,才是最致命的。所以他不要变,自己是知道未来的,知道什么会发生的,要去改变的不是自己,是这个世界要为了自己而改变。 蝶熙被有些迷茫的看着他。自己变了,可是结果呢?爹依旧一意孤行,师父依旧是神威逆党,自己依旧是无名无姓,自己想要变的,什么都想要变的,自己想要努力的,自己一直试着在努力的。 “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前一世的你不是这样的,不会这么思前想后,也绝不会这么顾着别人,你从来眼里都只有自己,前一世的你是断然不是说出要让我不要牵扯了丞相,不要牵扯了你师父的!” 花皆悦的嗓音抬高了几分,声音变的有些尖锐起来,“你为什么要变,你不是一直都是那般无血无泪无情无义的人吗?你不是一直都是那样不顾人生死的吗?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看不起你!” 都忘了,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自己已经忘了,曾经的自己是那样的吗?自己为什么记不起来了。 “你想要人活,只有让你自己活着才行,看看你现在都做了什么?你又救得了谁!”花皆悦说完,再也不去看她起身往自己的屋子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一一章 一些不好的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蝶熙被留在了原地,看着花皆悦离开的背影,呆呆愣愣的有些无措起来。 他也是重新来过的人,为什么他可以说的那么轻松,为什么他要说的那么决绝。是自己错了吗?自己重新来,有了亲情,见到了失而复得的师父,自己不能贪恋一下吗?自己曾经过的是什么样炼狱的日子,他一个高高在上的世子能知道吗! 他那么口不择言的说看不起自己,他一个夹缝中的小国的世子居然说看不起自己! 蝶熙心中愤懑难消,抬脚就要往自己的住处走。 天已经全然暗了下来,除了偶尔响起的北风声,四周寂静的毫无声息。 自己什么时候活的这般落魄了。自己也是被人敬仰过,被人嫉羡过的,自己是轻衣卫的二等同知,也是高高在上过的,哪里会落得今日这般要在这荒郊野岭里讨生活。 走到自己的屋子前,蝶熙又有些不甘心的回头看了眼花皆悦住的方向,居然就这么鬼使神差的敲响了淼的房门。 淼出来的时候还很讶异,只是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立刻将她让进了屋子。 子然依旧没有醒来,倒是杜承喆正倚在床上,他的脸色还很不好,可也看得出身上已经被上了药了。 “你请了大夫给他看过?”蝶熙见着淼阖上了房门也跟了过来,这才轻声的问她。 “只是要了些药草。”淼看了眼一边还昏厥的子然,对蝶熙问道:“要让出去吗?” “不必。”子然是被用了针,那能这么容易就会醒过来的。 淼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坐去了一边不再说话。 蝶熙不看去淼,径直走去杜承喆身边坐下,看着他的狼狈样,也不由的调侃了一句,“杜大夫怎么弄成了这样?” “形势所迫。”杜承喆神色依旧,一点都不受她的挑衅。 “哦?看来是白虎少打了个地方。”蝶熙抬了抬眉,“这嘴才是最欠的。” 两人相视一笑。杜承喆这才扬了扬下巴,示意蝶熙先开口。 “有些问题很想问你,不过……你不方便。”蝶熙话虽是这么说,手指却指着隔壁的屋子。 杜承喆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一时半会的也好不了,不急在一时。” 不急?他不是急着要回苍兰县嘛。蝶熙笑了笑,冲他点了点头。他怕是明日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吧。 蝶熙转身走去淼的身边,附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句,“把子然带去我房里。” “你要做什么?”淼警惕的看着蝶熙。亦是压低了声音问她。 “我有些事情要问。”蝶熙说着,自己先蹲下去子然的身侧想要将他抗到身上。 看着她怎么也站不起来的样子,淼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这才过去帮她一起把人带去蝶熙的房间。 “要是弄醒了他,你一个人是治不住的,要不要我也在边上?”淼的脸上有些担忧,却不是担心蝶熙,只是担心着子然如果逃跑的话可怎么是好。 蝶熙却摇了摇头,“没关系,你走吧。” 见着她又朝自己点了点头。淼这才转身出了房门,想了想却在屋外不远处倚着墙就这么站着。 蝶熙的手细细的在子然身上划过,这才走去自己的桌边取来一根针灸用的针,对着子然的神庭穴上慢慢的转进了进去。 神庭穴可是人体的大穴,这么一针下去,就算是半死的人都会有些反应的。果然子然皱了皱眉,浑身依旧瘫软,眼睛却眯开了条缝来。 “子然。”蝶熙轻轻唤了他一声,做了个让他禁声的手势,一边还指了指门的方向。 “你是?”子然浑身上下都觉得软绵无力。声音也是虚弱不堪,想要抬一抬手,一阵酥麻的感觉立刻传来,让他不由的哼出了声。 蝶熙在他对面坐下。平视着他解释道:“你被施针了。” “你是?”子然只觉得脑袋疼的厉害,呲起牙来又问了一遍。 “你不必认得我,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帮忙?子然想要抬手死命的敲一敲自己这个脑袋,“我没空。” 他想要站起来,却被蝶熙轻松的又按了下来,“我说了。你被施了针了。” 神庭穴的剧痛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摆脱的,蝶熙这一针刺的可不浅,如果不是她除了那根针,子然是不会有多余的力气挣脱的了的。 “你到底要干嘛?”疼痛带来的烦躁让子然想要吼出声来,可疼痛带来的虚弱却压抑的他只能声如蚊呐。 “我被空下了幻术,我要你帮我解了。” “空?”子然的眼睛一下睁大了许多,牵起了一阵更甚的疼痛让他的脸都有些扭曲。 “轻衣卫的前玄武,空。”蝶熙好心的又解释了一遍。 “他早就死了。”子然讶异与眼前这个孩子,想要在仅存的意识里搜索出她来。她是谁,居然会认得空。 “我说了,我是来找你帮忙的,轻衣卫里现在幻术最好的怕就是你了,我要你的帮忙。” “我凭什么要帮你。”子然松下身形,像是放弃了抵抗一般,脸上却是桀骜的看着蝶熙。 “我知道你的一些事情,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蝶熙的脸上慢慢起了层笑意,“这个忙不难,对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帮了我你没有损失,不帮我,我就要要挟了你,到时候你还是得帮我,多麻烦。” “你一个小丫头要要挟我?你可知道我是谁?”子然犀利的看着蝶熙,却依旧想不出她是谁。她开口就叫自己的名字,还认得了轻衣卫的前玄武,更重要的是,她头上那个簪子,那个簪子绝不是普通人家能带的,她是官家的孩子,可官家的孩子怎么会在这里,她又是哪家的孩子? “翼火蛇。”蝶熙依旧这么看着子然,丝毫不受他视线的影响。他现在的样子不过是虚张声势的一只困兽罢了,只是蝶熙却是真的不想要挟了他,因为那件事真的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还会牵连进了别人,别的一些自己真的在意的人。(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章 可以替你解 子然闻言,脸色立即又阴沉下了几分。 她究竟是谁?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能怎么要挟我,丫头。”子然的头上因为疼痛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比方才更加煞白了些许。 “你为什么不想帮我解呢?”蝶熙歪着脑袋,“替我解了幻术对你而言不算举手之劳?更何况这幻术还是空下的。”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子然的眼神在屋里慢慢的转着,想要伺机对蝶熙下手。 蝶熙却不慌不忙的从袖口里取出那把空的匕首来,一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边劝着他,“你也不是自己要来这里的不是,翼火蛇居然被白虎差遣了起来,看来也是落魄了。” 子然不做声,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蝶熙手里那把匕首,周身渐渐的散发出戾气来,“你为什么有那把匕首。” “认得?”蝶熙有些讶异,原本只是想要试一试他的反应,他居然真的认得这把刀。 自己都不知道呢。 这么想着,蝶熙倒是有些吃味了些,手指在刀鞘上慢慢滑过,又重新收回了袖里。 子然见着那把匕首重新消失在眼界,这才慢慢的收回了视线,心中的疑惑却也更甚了许多。她认得空,否则不可能得了他的这把乌金匕首。只是她又是谁,居然能让空把这把匕首给了她。 他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伴着怎么也停不下来的阵阵疼痛,只觉得烦躁极了。 “想知道我怎么认识空的?还是想要知道空在哪里?”蝶熙毫不避讳空没有死的消息。 只是这样的坦坦荡荡在子然的耳朵里却听出了几分玩味来,“空死了。” “我也应该死了的。”蝶熙依旧这么看着她,眼底有了几分可怜,“可是我们都活着,你听到的和看到的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都是假的,所以是他被派来了这边,是他被安排在了淼的身边。因为是假的,他却分不清。轻衣卫想让他分清,想让他死心,所以他来了。 “你究竟是谁!”被她眼底的那抹怜悯触怒,子然呲着牙又低吼了一遍。“你究竟是谁!” 哦?都这样了还在逞强。 蝶熙盘着腿看着子然,“你也想赶紧完成了任务的不是?你也想赶紧能回去轻衣卫的不是?替我解了幻术,你也能尽快去做你要做的事。” 子然依旧默声不答,心中却起了层涟漪。神威要人质,轻衣卫要证据。自己就成了不二的人选,淼叛了,轻衣卫中与他交好的自己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为证清白也好,为了出人头地也罢,自己也不是被白虎差遣的,是自己愿意的。可就算是愿意的,也不代表可以被一个小丫头给消遣了的。 “你威胁了我试试。” 果然还是子然。蝶熙垂眼笑了笑,这才抬起头来对着他,“你应该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坐到这个位子的吧。” 子然的脸色骇然。不可思议的看向眼前这个孩子,“你……说什么?” “还要继续说吗?还是你觉得我说的还不够清楚?” 子然抖了抖唇,强牵起个笑来逞能的又问了一遍,“你在说什么?” “轻衣卫的以下克上是唯一的晋升的正途,当年的你找好了白虎来做见证,想要对翼火蛇以下克上。翼火蛇攻势向来凌厉,你本没有取胜的可能,是淼在暗处替你送上一针,翼火蛇一时麻痹你才有机会反败为胜。只是白虎从来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谁做了朱雀的手下对他也没有影响。这场作弊的把戏才这样被掩了下去,我说错了吗?” 蝶熙看着他,依旧含着笑,“翼火蛇虽死。却也不是死无对证,白虎能指了你做事,自然就是有他能差遣的动你的理由了。” “都过去好久了,你就打算拿这件事来要挟我?”子然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额头上的汗珠都要滴落了下来。 “白虎当然无所谓,只是朱雀会不会有所谓就不知道了。你是出任务的人,要是丢了脸,你说按朱雀那个性子会怎么做?” 子然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个孩子,这才渐渐的起了一层冷寒之意。这些人的性子又岂是外人能知道的,她知道,而且还来要挟自己? “你觉得凭你一个小丫头朱雀会理你?” “朱雀当然会理我,他不是正和睿王在一起嘛。” 睿王凤修筠,子然的脸色一下煞白,终于知道眼前这人是谁。睿王妃……原来那个传闻都是真的,原来睿王殿下真的演的一出假死的好戏。 “哈哈哈哈哈。”子然忽然扬声笑了起来,“这还真是有趣,不过我也想知道死人要怎么开口。” “你不能动我,当然你也不敢动我。”蝶熙盘着腿摇晃着身子,一脸的放松。 子然冷哼一声,“这世上居然有轻衣卫不能动的人,真是可笑。” “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是轻衣卫能做的,很多事就连曹督主也是不能做的。” 蝶熙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的波澜,也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可却听的子然心里起了毛,“哦?你倒是说说。” “想要打听督主的事情?”蝶熙歪了歪小脑袋,看着有些调皮。 子然被她说的语噎,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自己还能威胁了督主了去,真是可笑。 “我如果就是不愿替你解呢?就是你去告了,我也不愿意替你解呢?” 子然这话说的有些泼皮无赖的味道,听的蝶熙一阵发笑,“只是晚点被解了而已,也是没有关系的,只是让我欠你个人情多好,毕竟人都是惜命的。” 他闻言慢慢的收起笑意,人都是惜命的,就算是轻衣卫里的人,说了是要天天提着脑袋的人,也是很惜命的。 “你这个孩子倒是有点意思。”子然顿了顿,这才说道:“我可以替你解。” 这就是妥协了,蝶熙也觉得放下了心,这才点了点头,“今天的月亮还是亮的。” 她是认识空的。子然听着这话,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都消失殆尽,她一定是认识空的。(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 要怎么选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子然不再多言,蝶熙伸手要除去他神庭穴上的银针。 看着子然望向自己的眼神,带着些困惑,还有一些戒备。蝶熙却只是像是了然一般对着他稍稍笑了笑,像是安慰,像是警告,更像是同病相怜的哀怜。 他走不了,即使是解了之后自己会昏厥过去,他也走不了,也不想走,更不能走。 她是确信的,所以知道自己也是残忍的。自己以为自己能做的改变,到最后还是害了所有人。 花皆悦是对的,只有像他那样才是对的。重新来过,自己以为自己能改变,能救下所有人,果然还是太过天真了。 重新落入重重的混沌之中,蝶熙只觉得这一次痛苦极了,好容易才得到的安宁总算被无情叫嚣着撕的粉碎。 不想回去,不要再做回那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情愿从来没有得到过,也不要得到了又重新被剥夺的。 蝶熙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就没有了子然,想要撑起身体,只觉得浑身软绵无力,想要抬手,却被握进一个温暖的手掌里。【ㄨ】 “小花?”她努力的睁着眼,想要适应一下照进屋里的阳光。 “疼吗?”花皆悦的脸越发的清晰起来,脸上的关切之情也溢于言表。 蝶熙微微摇了摇头,想要牵起一个笑来让他安心。 疼吗?在那一个疯狂的夜里,他也这么问过自己。 淮王殿下,你撒谎了,你对着我,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撒谎了。 花皆悦点了点头,“那你再歇上一歇吧,他们准备要走了。”他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我也要走了。” “你们都要走?”蝶熙一下想要弹坐起身来,天旋地转的眩晕立刻又压的她倒了下来。“你们都要去哪儿?” “本就不同路,也许就分道扬镳了吧。”花皆悦有些无奈的稍稍叹了口气。 “那你又打算去哪里?”蝶熙被他扶着稍稍坐起了一些来,有些神思幽幽的看着他。 “你要跟我走吗?” 蝶熙摇了摇头,这哪里像是邀请。更像是调戏。 “既然不打算跟我走,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花皆悦依旧这么笑着望着她。 “你要去和丞相谋划些什么是吗?”蝶熙直截了当的问他,“因为你选过一条路,你走了一遍却发现它是错的,所以你后悔了。重来一次你就要选择走不一样的路,这条路又是什么?是要让我爹通敌吗?” 蝶熙的脸色渐渐冷沉了下来,有几分警告的对着花皆悦继续说道:“我说过,我不管那个祭祀中你受过了多少苦,我也不在乎奇哒的将来究竟会怎样,是你确认了我是世子妃也好,还是火凤凰确认了我是世子妃也罢,我都不会让我爹和师父被卷进来。” “是吗?”花皆悦笑着凑近她一些,“那你那位夫君呢?” 凤修筠吗?“当然也不会。” 不会,当然是不会的。自己怎么也想不到淮王居然会对自己下这样的幻术,如果是这样的幻术,那当然也只有师父才能下,也只有这样的幻术才是值得下两层的。 不是要忘了凤修筠,只是忘了对他的感情,他依旧是他,依旧是那个妖魅邪美的睿王殿下,可对自己而言,他却成了一个名字,一个代号。一个只可远观的清隽皇子。 “那淮王呢?”花皆悦看出了她眼底的坚定,继续问道。 淮王……吗?蝶熙好像明白了花皆悦想要说些什么。 他们都是不同的,为了各自的目的,曾经在一起过。也曾经分崩离析,但是他们本就是不同的。 “小仙儿觉得你是在煮鸡蛋呢,还是在装鸡蛋?”花皆悦渐渐收起笑容,正色对蝶熙说:“你想要用煮的,还是用装的?” “你什么意思?”蝶熙的眼底尽是寒光,透着丝丝的冷意对着花皆悦。 “一个是从未被玷污的皇权。一个是投机摇摆的夺利,还有个彻头彻尾的逆党,你是想要帮呢,还是想要放呢?” 帮不了的,必须要放的。 蝶熙知道他想劝自己早点站队立边,想要帮,三个都得死,想要放说不定还能保上一个。可是要怎么放,该怎么放? “丞相是一定要死的,你不是知道吗?”花皆悦有些不屑一般撇了撇嘴,“你上一世就知道的不是吗?” “我上一世没见到丞相死。” 自己没有见到,因为他说要自己先死,自己死了丞相府很快就会来陪自己,可自己却活了,又哪里知道丞相之后究竟有没有死。 “你想知道吗?我们相遇之后的事情你想要知道吗?”花皆悦的语气里忽然多了一些期许和急躁,好像为了说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一般。 蝶熙却摇了摇头,不想,知道了又能怎样。 “是淮王,是淮王出卖的丞相,是淮王和曹真达成的协议,之后也是……” “够了!”蝶熙低吼着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丞相还活着,师父还活着,我要他们都活着,所以你别掺和进来把局势搅的更乱。” “你看看,你还是天真的。”花皆悦像是卸下了气一般落寞的站起了身来,“好好想想为什么丞相会来找奇哒吧。” 花皆悦说着,从腕上褪/下自己的那只手镯不由分说的套上了蝶熙是手腕,”小仙儿要去哪儿,要做什么,小花哥哥看来是阻止不了也改变不了了,小仙儿既然知道火凤凰的事情,那就让火凤凰陪着你吧。” “我没答应要做你的世子妃。”蝶熙一边说着一边要去褪/下那只镯子,却发现那只镯子像是被深深的嵌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一般怎么也褪不下来。 “火凤凰很霸道,从来不会管你愿不愿意,你出生就注定了是世子妃的,不管你去了多少人的身边,对多少人付出过真心,你最后还是要做世子妃,要回来火凤凰身边的。”花皆悦的眼底深色幽幽,“因为它和你上一世一样。” 蝶熙手里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深锁着眉看着花皆悦转身离开了房间。(未完待续。) 第一一四章 等一等人家 可是自己并不知道自己上一世是什么样,自己尝试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想一想,可每每抬头望向天空,想到的都是师父。 火凤凰是霸道的,可自己却不是。火凤凰是自私的,可自己却不是。 自己不是这样的人,自己只是个孩子,自己只想要和师父在一起,只想要跟在师父的身后,自己不是他说的那样的。 蝶熙的理智拼命的摇着头,可内心却越来越赞同起花皆悦的话。 自己是自私的,所以看着柳州的百姓惨遭灭顶之灾却熟视无睹,心里只想着要赶紧完成了任务。 自己是霸道的,所以亲手去拷打了柳州的知县,所以自己会扛在前头为凤修筠杀出一条血路。 也许他是对的。 蝶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动摇了,不应该动摇的,动摇了就是要放手了,坚持了那么久就要放手了。 不要放手,不想放手,不能放手。 这一世醒来,是爹让自己骄纵的忘记了过去的腥风血雨,他说过所有的选择只是立场问题,这个选择没有对错只有输赢的。 自己也放不了凤修筠的,爱了两世,那么刻骨,那么深切,原以为远远的看上一眼就能沉沦的凤五爷,要怎么放? 还有师父,失而复得的师父,自己怎么能再放开他一次! 蝶熙不顾自己还晕眩的脑袋,急急的下来地上穿上那双依旧脏兮兮的弓鞋,随手披起床边的那件披风,赶紧夺门而出。 左右张望了须臾也没有发现杜承喆他们的身影,见着正在一边吸着水烟的老爷子。蝶熙急的连珠炮式的询问:“老伯,他们呢?” 老伯吧嗒吧嗒的抽了会,这才指着一个方向对蝶熙悠悠然的说道:“去了那头了,没走上多久。” 蝶熙说好,转身跑回屋里随手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立刻就往老爷子指的方向跟了过去。 他们果然是要回去苍兰县,杜承喆果然是要去苍兰县。是他的命令吗?是淮王殿下又要重来一次了吗?他又想要师父去送命了吗?让那样的师父! 蝶熙气从心起。脚下的速度也更快了一些。 杜承喆他们凑了钱也只够买上一辆拉货的马车。车里粗造的厉害,他还是个重病患,驾马的淼只能缓慢的往前赶着。尽量避免了马车的颠簸对他再次造成伤害。 在他身边的子然倒是一脸的无所谓,随意的倚在一边看着杜承喆的样子嘿嘿笑了笑,“你说这车买的是真好,拉货的。你要是死了就货真价实了。” “你这嘴才是最欠的。”杜承喆平躺着,身上被上了药。整个人看着倒是比前一日好了一些。 “那就是说你自己嘴欠了。”子然枕着自己交握的手掌,一副轻松自得的样子。 “哟,这位翼火蛇大人,我可不记得和你有些什么瓜葛。” “我这一嘴的功夫还不是跟着你徒弟混出来的。你说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是不是欠了?” 杜承喆不由哼笑了一声。不甘示弱的回敬了他去,“依我看,还是白虎更欠了点。” “看看,你这徒弟就是嘴不严。”子然一点都无所谓前一天和蝶熙的谈话被偷听了去,他也不会意外那一晚会有人在外头守着,只是唯一不确定的是有多少人守着。 “对了,把那个丫头留在那儿真的好吗?”子然这么问着,却听不出一点对蝶熙的关心,看好戏的成分倒是更多了些。 “有什么不好,我看那个世子还挺喜欢她的。”杜承喆说着,抬高了几分声音对外头驾马的淼也问了一声,“淼,你说是不是啊?” “师父。”淼蹙着没回过头来瞥了眼他们,“你要是觉得冷就少说话。” “哈哈哈哈哈,连你的徒弟都这么说,你活的也真是糟心。”子然说着往后头又看了看,有些恍惚的叹了一句,“那个孩子指不定要跑多久才能追上了我们呢。” “管她要跑多久,又不是你跑,你这么心疼就下去等她。”杜承喆睨了眼子然,一副不屑他做作的样子。 “哟,你们这是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把我绑来这里,就不怕我下去了会跑了不成。” “你倒是跑啊。”杜承喆抬起手来无力的摆了摆,“你试试看现在就回去,看白虎是会先扒了你的皮呢还是先抽了你的筋。” “我说你这也矛盾的。”子然瘪瘪嘴,“你都知道我是白虎故意安插在你身边的人了,这又是何苦要把我往神威那里带。我说杜大夫,你不会还是个双面细作吧。” “你猜?”杜承喆故作调皮冲他眨了眨眼睛,“你猜我是不是呢?要是你猜对的话,就让小小姐给你做碗面。” 杜承喆想着淮王告诉自己的那碗面,不禁嗤嗤笑出了声来。 “那个小丫头也真是可怜,要在后头拼命的赶路便也罢了,还要被你这世上最没良心的人背后指指点点。”子然说着伸展了下身子,一下跳到淼的身边盘腿坐下,一把夺过淼手里的缰绳用力的拉停了马车来。 “你这又是演的那出?”淼有些不高兴的看着子然,眼底都见得着簇动的两团业火。 一路上听着这两个话痨叽叽呱呱还不算,现在这又是要做什么,找茅厕吗? “人家还是个孩子,等等人家不算吃亏。”子然的脸色又起了刚才的那一丝幽幽的神情,侧过头去往后又看了一眼,“人家还生着病呢。” “你替她解了幻术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淼疑惑的看着子然,猜测着问他。 她是很了解子然的,他绝不会是这样在乎了别人的人,一路杀伐靠的若是一颗怜悯心,那他早就死在了出师前。 “恩。”子然回过头来看向天空,今天的冷风怎么都不觉得冷,今天的阳光照在身上还有些发着热,就像是触碰到她一般,烧的滚烫却还是逞能的要挟着自己。 她也是懂幻术的,她是空的徒弟,她当然也是懂幻术的,所以她知道自己解不了,知道了自己解不了,所以想要找人来解了,所以才想着要去蓟州吧,可是她知不知道,就算她给自己下了一层幻术,要自己在解的时候别乱说话,可她还是控制不住……(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章 走好,你好 车上的几位可不是慢性子,等了才一会后头的杜承喆就有些不乐意的哼哼了声,“我说就把子然给扔下去叫他去找来,这有些日头的时候还能等上一等,要是日头偏西了我可受不住。” “你是娘们吗?”子然冲他呲了呲牙,做了个“再废话看我打你”的表情。 杜承喆撇撇嘴继续看着前头两个人,子然和淼也是相视互望了一下。 “那就只有我去了。”终于淼摊了摊手,一个伤患,一个“人质”,哪个去都不能让人放心。 子然点头说好,淼便翻身下了马车往后走去,走出一会还有些担忧的回过头去看,却发现那两人男人都是一副“您请走好”的表情。 淼叹了口气,脚下的速度更快了一些,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有没有出来,自己走的早,一路上岔道又多,要是真的走岔了再要找到可就难了。 只是淼错估了蝶熙的脚程,如今的蝶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能在轻衣卫里独当一面的孩子了,如今的蝶熙孱弱的不堪一赢,还走不上几步,就觉得脚底虚浮累的很,又哪里遇得到那些个岔口。 走的是很慢的,蝶熙也很想赶紧往前赶,只是才走了几里路就觉得整个心脏都要跳崩了去,原本只是有些晕晕沉沉,这会子竟然有些神情恍惚了起来。 这场病来的真不是时候。 蝶熙心中暗叹一声,看着前途茫茫,想要坐下又不敢坐下,只能幻想着这个时候如果出现一辆马车来该有多好。就算没有马车,来个人过来搭上自己一程。也会比现在好的多。 只是这么想着都觉得自己是可笑又可悲的。 轻衣卫里是很忌讳合作的,有了依赖会降低了警戒,谁都不能信,谁都不要信,孤苦伶仃的才有活下去的可能。一路上一直都是一个人,除了回去的时候偶尔和虚切磋功夫,和淼在一起话话闲事。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形单影只。 温暖真的很可怕。就连自己这样的人都那么容易被改变,只是被改变过了的自己又要怎么回去。 蝶熙无力的牵了牵嘴角,回不去。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吧。 “你走的还真是挺慢的。” 蝶熙的思绪忽然被一个女声给打断,抬眼去看,正对上淼急赶着往自己这边跑来。 “不是要甩了我吗?”蝶熙也笑了,有些惊讶。还有些了然的淡定。 “是这么想的,可总有人不愿意。”淼赶来蝶熙身边看着她潮/红的脸颊。神情微有一凝,“病的厉害?” “还能走。”蝶熙指了指前方,一只手已经搭上了淼的手臂。手里立即传来一阵微微的抽/动,那是淼拒绝的本能。 是啊。轻衣卫的人怎么能这么亲昵呢?应该要冷血无情的啊。 “你病傻了?”淼的步伐慢了下来,像是配合着蝶熙的速度一般,一边还抬手去替她把了把脉。“倒还真是病的不轻呢。” 蝶熙沉默了一会,这才问道:“他们呢?” “都在前头等着。”淼指了指前头的一个方向。“走了好一会了,子然忽然说要等你,你和他说过些什么了?” 应该是吧。蝶熙这么想着,虽然自己对自己下过一层幻术,要自己在被解开幻术的时候什么都不要说,但是自己也知道,这些在子然的面前不过是雕虫小技。只是自己对他说了什么呢? 原以为这一次的痛苦一定会更甚于上一次的梦境,上一次,一个个人在自己的面前被凤修筠杀死,那种骇然的场面,那种温热的血腥让自己都是战栗的。 可是这一次,似乎是做过些梦的,好像也是做过了什么可怕的梦的,却是一觉乍醒,觉得整个人被抽空了一般,连带着这个梦都被抽的干干净净。 这一次究竟做过了什么? 蝶熙含糊的“嗯”了一声,“大概他许久不近女色,和女孩子说话久了就念念不忘了。” 淼的神情陡然大骇,整个人都僵了一刻才缓过神来,“你……是白少熙吧。” “是啊,可是和你那位师父呆的久了,倒是有些近墨者黑了。”蝶熙的脸上还挂着笑,看,这就是人和人的接触,人和人的交往,这才是能够放下戒心的相交,没有一丝利益在其中的牵扯,这样的纯粹,纯粹的连淼都觉得不可思议。 淼瘪了瘪嘴接不上话,今日一样的话她听了两遍,也是腻了。 “对了,子然也在?”蝶熙脚下没停,像是有些催促的朝淼招了招手。 “是啊。”淼点了点头赶了几步再次和她并肩前行,只觉得手臂上被轻轻/握了握,“怎么了?” “我说过子然不能去的。”蝶熙的声音依旧轻轻柔柔,落在淼的耳朵里却多了几分冷意。 “你也没说了为什么?” “他会带去一场屠杀。”蝶熙的眼睛还是看向前方,声音中的确信和寒意又添了几分,“柳州的事还会再来一遍。” “一直想问,你究竟是谁?”淼脱口而出的问她,皱着眉的脸上尽是错愕。 “你希望我是谁呢?”蝶熙牵了牵嘴角。 你们希望我是谁呢?是丞相府的小小姐,还是睿王妃,或者是现在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废人呢? 蝶熙另一只隐在袖中的小手握了握空的那把匕首。希望是谁呢?是上一世的无,还是这一世的白少熙呢? “小小姐不觉得这话问的有趣,说是希望呢,那就是不可能了。”淼看着蝶熙,像是有些玩味一般冲她咧了咧一边的嘴角,“我倒是很希望你是轻衣卫的人呢。” “为什么?”蝶熙嘴角的笑意瞬间崩塌了下来。 “你知道那么多事,不做轻衣卫的暗卫不觉得可惜吗?”淼顿了顿,这才说道:“只不过这轻衣卫的暗卫可不好做。” “所以要让子然来做,这么件脏事也只有子然能做。” “因为脏?”淼有些疑惑的看向她,她在说的是哪件事? 蝶熙却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因为脏。” 因为脏,朱雀才不会亲手来做,因为脏,白虎才会嫌弃的不要打了头阵,因为脏,所以只能子然做,只能是暗卫的二等同知来做,因为他本身就是脏的。(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章 不该知道的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淼咋了咋嘴,“我也只是开了个玩笑罢了。” 蝶熙却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你说的,希望我是轻衣卫。” 淼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轻衣卫的暗卫的,谁做了那个位子都是一样的。”蝶熙显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避开了淼去。 淼的脸上一闪而过去一丝懊恼和不忿的神情,自己本意不过是想探探她的口风,怎么成了自己也是脏的了。只是她这么一句话,到也让自己心头的疑惑更多了些。 蝶熙神色淡然,伸长了脖子往前张望了会,这才对淼问道:“这是还有很远吗?” “不远了。”她饶有深意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想要探听的决心也更强烈了一些。 好奇心从来就不是好的,所以轻衣卫里要尽量避免了好奇心,所以才会从小磨练了意志来避免了好奇心。 但是起了好奇心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轻衣卫里还教了许多的方法来解决了好奇心。 轻衣卫的人都是沾着血气的,所以是脏的,是残酷的,所以才会让百姓们感到害怕。只是这一份残酷才是自己活下去的资本,所以自己不觉得羞耻,就像人要吃饭一样,因为要活下去,所以才要吃饭,所以人不会觉得羞耻。 蝶熙心中暗暗笑了笑,还说回不去呢,想要回去不是也很容易吗? 两人一路无话,只走到那个原本停着马车的地方,淼却“咦”了一声,甩开蝶熙的手快步的跑前了几步。 蝶熙在身后歪着脖子也打量了一下前方,却是什么也没见着,心中立刻涌起了一阵不详的预感,这个没有才是最糟糕的。 “怎么了?”蝶熙看着已经蹲下/身去的淼,也跟着眯起了眼来。 “人不见了。”淼在地上仔细的看着。想要找到些什么蛛丝马迹来。 蝶熙前后看了看,只是一条普通的小路,要说埋伏也是不容易的,只是车上的一个没有还手的余力。【ㄨ】还有个却不知愿不愿意还手。 不会是轻衣卫,轻衣卫有意安排了子然跟着他们,那会是谁?神威吗?这也是奇怪的,神威为什么要抓他们?难道是……用请的。 淼搜查的仔细,脸色也越发的难看。终于搓/着手指给蝶熙看,“血是新鲜的,才带走。” 蝶熙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又受了伤。 淼继续说道:“没有其他的痕迹,其他的血迹也都没有,看来是有人刻意了,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吗?” 蝶熙再次点了点头,“你也知道的。”他们不会去别的地方,能够控到子然又可以隐匿下行踪的也只有那个地方。 “为什么要选了苍兰县呢?”淼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为什么呢?那个小小的村子甚至在舆图上都是不存在的,为什么要选了那种地方。 “你要是见了也会选那种地方的。”蝶熙朝她笑了笑,抬脚就要继续往前头走。 自己是太累了,说不动也不想多说,自从病了之后就没有进过药,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难过的厉害。本以为可以在那个小村子里歇上一歇,可谁知道他们会这么猴急,好嘛,看看结果,这下可是真的别歇了。 淼有些担心的看了眼蝶熙。她的脸色越发的不好,这一通要是走到苍兰县可是还要花上些时候的,到那时她会不会就撑不住了。 蝶熙朝她安慰的笑了笑,走起路来的步伐都有些虚浮。 就是这么往前又走了一段。总算是来了辆牛车。这会子也管不上来的是牛车还是马车,淼不由分说的又给拦了下来。 车上铺着些干草,就这么睡着也不会觉得凉,淼解下自己米白的披风盖在蝶熙的身上,身上的飞鱼服立刻让驾车的老乡吓了一跳。 “带我们往前走,别废话。”既然被识破了也就没有继续伪装的必要了。淼毫不客气的发号施令,要他赶紧的往前头去。 老乡不敢说不,驾着牛车缓慢却也是扎实的往前头赶去。 混沌中的蝶熙只觉得一阵一阵的舒服极了,身子明明烧的滚烫,明明应该是痛苦的,可脑子里像是被烧糊成了一锅粥,就连动一动脑子的力气都没有。 这就是最好的了,是老天让自己什么都不要去做,是老天让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就这么做个小傻子是最好的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放下的马车,也不记得自己天色是什么时候变暗了下去。等到意识稍稍恢复的时候,人正倚在一颗树边,扑鼻而来是苦涩的药味。 是药啊?蝶熙笑了笑,却立刻又清醒了过来,努力的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的人,“你从哪里弄来的药?” 淼的身上已经重新披上了披风,少了方才的威严,又恢复了那个熟悉的人,“问老乡要的。” 她笑了笑,抬了抬手让蝶熙赶紧喝了去,看着蝶熙皱着眉往下吞着药的时候,她好像微微的又冲她笑着摇了摇头。 要的?是威胁了吧。 蝶熙不揭穿她,只是四下看了看,这才问道:“到了?” “是呢。”淼看了看河对岸,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蝶熙。自己是轻衣卫的人,怎么又会没了警戒,上了车在给她盖上披风的时候就对她用了针了,一个昏昏沉沉的孩子又怎么会知道那个老乡也去陪了柳州的百姓呢。只是离了还有些距离就弃了车,之后自己可是一点点的把她背来了这里,看着这个孩子浑身羸弱不堪,想不到真的背上身分量也是不轻的。 想着,淼又睨了眼蝶熙,像是有些责备又有些揶揄的味道。 蝶熙不去管她的那个眼神,也看向了河的对岸,还什么动静都没有,也猜不出是发生了什么。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对上淼的视线,“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这个村子很小,小到舆图上根本没有,她才把杜承喆截出来没多久,她怎么可能知道苍兰县在哪里。 淼神情复杂的看了眼蝶熙,慢慢勾起了嘴角。(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章 全是算计 “是要发生什么吗?”蝶熙皱着眉头随口问了一声。这药真是苦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故意在整她。 淼不说话,只是这么看着河对岸的那片平静。 河面的冰已经开始要融化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过去的,不对,也不可能是他们两个,应该还有更多的人吧。 “我们不过去吗?”蝶熙有些着急,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 “过不去。”淼的眼睛未从对岸离开过,“要等。” “究竟是要等什么?”蝶熙不明就以,子然和杜承喆被神威给带走了不是吗?现在不应该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不可以。”看着蝶熙抬脚就要往前走,淼一把拦住了她,“杜承喆叛了,可现在却不知道神威知不知道。” 神威应该不知道的啊。 蝶熙觉得是淼太过小心翼翼,还想要开口宽慰她几句,淼却开口说道:“在蓟州的时候就有人说了,神威有内鬼。” “你什么意思?”蝶熙果然停下了脚步,方才的轻松也烟消云散。 “蓟州城内的人,你以为是怎么发现的。” 蓟州……自己一直以为是一步步抽丝剥茧下必然的结局,难道不是吗?难道是神威刻意露出的马脚吗? “杜承喆的悬赏在柳州城周围数百里被贴的到处都是,他却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去了趟京师,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在蓟州这种地方走漏了风声。”淼收回了视线对上蝶熙,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淮王殿下不知道神威在谋划着什么,却也觉出了一丝不对,可走到现在这一步,淮王殿下也是算计过的。” “算计?你是说,连督主会指派了白虎,会带上你和子然也是他算计好的?还是说他料定了你一定会去救他?” “没错,都是算计好的。”淼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从他知道了你认识我开始就是算计好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我们两个认识?”蝶熙只觉得一阵从背脊开始蔓延的寒意渐渐笼罩了全身。 这一次她们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除了最开始在出使途中的偶遇,之后也就是自己刻意去找过她一次。是那一次吗?可是那个茶馆里明明没有什么人的啊,怎么可能漏了局。 “你记不记得太后崩逝之后没几天你就溜出了睿王府。”淼好心的提醒着蝶熙,见她点了点头她又说。“太后中了蛊的时候你那么担心,可是她才走没几天你就溜出了门去,见着你要去的方向还是丞相府,这才是最让人起疑的。” “可就算是这样和现在又有什么关系?”蝶熙浑身的毛孔都透着冷气,是自己吗?所有的错都是自己吗? “这是有多少的眼睛都盯着睿王府。睿王府里被人盯着的可从来不止睿王一人。”淼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蝶熙,“睿王那日成亲做的太过,原本不想在意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在意了去,更何况是原本就在意的那些人。” “你指的多少双眼睛……也有淮王?” “何止是淮王殿下。”淼轻哼了一声,“从睿王殿下开口请婚的翌日淮王殿下也去请婚开始,丞相府的小小姐就成了所有人关心的对象了。” 淼嘴角的那一丝蔑笑无情的刺痛了蝶熙的神经,“是啊……哪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呢?” “发生过的。”淼看着她,脸上有些说不出的复杂的感情,“大宁朝上也是发生过这样的事的。” 看着蝶熙面露疑惑的神情,淼失声笑了笑。“你不知道也是难怪,前朝的后宫秘史哪能随便就让闺房里的姑娘给探知的。杜承喆祖上师承神医见死不救,之后杜家一直在宫里做着御医,这才知道了一些。” 她顿了顿,眉心微微蹙起,看着河的对岸愣怔了一瞬,这才继续说道:“大宁的后宫曾经有一位月贵妃,那个可怜的姑娘也是这样被两个皇子请的婚,只是这个姑娘之后的下场却也是悲惨的。” “你是想暗示什么?”蝶熙的声音里有些火药味,愠怒的神情一触即发。 “没什么。只是发生过了,所以大家才会格外的看重罢了。不过是当局者迷,瞧瞧你现在,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样子。” 河的对岸似乎有了些稀稀疏疏的动静。淼的注意都被吸引了过去,反而对蝶熙的谈话敷衍了过去。 蝶熙不管她的晃神,看着前边的动静忽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你是说,那一****出了府所以被淮王殿下盯上了,所以他才会知道之后我特地去找过你。所以才特地探听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之后神威漏局,淮王料准了皇上会安排了睿王殿下监办此事,而除去神威这等逆党的功夫,必须是暗卫来做。” 蝶熙也发现了河对岸的动静,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更多了几分瘆人的味道。 淼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也无须再说话。 见着淼确定的样子,蝶熙这些日子被建立起来的镜花水月才终于被打的烟消云散。 人人都在算计,明明自己原本也是在算计的,可还以为自己只是个丞相府的小小姐,是可以天真无邪的,看看这样的结果,怎能让人不寒心。 全是算计,所有人都在算计,那自己呢?这一次的自己是不是还是一颗被算计的棋子,应该不是了吧,这一世的自己已经死了,就是因为做了所有的事都是被算计的,所以又成了一颗弃子。 是蝶熙,又被抛弃了一次,却不是白少熙,白少熙只活了十三年,却活进了两个人的心里,可是蝶熙呢?活了两世,却依旧是一颗弃子。 “你怎么了?”淼看着身边的人脸色一下变的难看极了,有些担心的想要替她把一把脉。 蝶熙却一把又推开了去,“那你说,这河对面究竟要发生了什么?” 淼收回尴尬的手来,哼笑了一声有些漫不经心的说:“这……谁又能猜到呢?世上聪明人这么多,又哪能都被人给料到的。”(未完待续。) 第一一八章 理所当然 “那要不要来赌一赌?”蝶熙伸展了下/身子,眼睛还紧紧的盯着前方。⊙頂頂點小說, 她也听到了河对岸的那个动静,而且,还是十分不安的动静。 “哦?你要赌什么?”淼有些疑惑的看向蝶熙。 “赌……最后谁会赢。” “谁的最后?”淼的疑惑更甚了一些,看着蝶熙那一副玩味十足的样子却也有些不安。 “当然是神威的最后,你说的那么多聪明人,看看究竟是谁会更聪明了一些呢。” 就是要做看客了。 淼也是很疑惑的,之前听杜承喆说,这个孩子和前玄武空的关系暧昧极了,依赖极了。此一时此一刻空正躺在那苍兰县里生死不明,而她竟然要袖手旁观? “好啊。”淼不拒绝,挑衅的扬了扬下巴,“那你说,赌什么?” “赌……一顿饭如何。”蝶熙调笑的嘻嘻笑出了声来,“要是谁输了就给对方做一顿饭如何。” “那我情愿是自己输了。”淼也笑了笑,却是温和的,也是无奈的。 杜承喆和子然说,要不要让这位小小姐给子然送一碗面去,这可不就是说她做的面是难吃极了嘛,她居然要开口来说输了的人做一顿饭,自己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了去。 “有什么关系,就算是你赢了,你也可以选择做饭的。”蝶熙见着对面的喧嚣声已经清晰可闻,眼中闪烁的精光更是璀璨。 淼也注意到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还是那么坐得住。 她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求了自己赶紧过去吗?还是杜承喆的情报错了?空对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也不可能,那会是什么?那个幻术吗? 蝶熙见着苍兰县中忽然渐渐透亮了起来,小嘴不由的隆成了一个圆形。 哦,那就是子然被抓住了。杜承喆果然是杜承喆,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果然是对付的了这样的小场面的。 “我们明天一早进去吧,今儿就早些歇下。” 对岸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村子,映照着还没融化的冰面一片火红,只是这样的场景她却不在意了,要睡了。 “为什么?胜负不是还没定吗?”淼不解,这样的场面她怎么能安得下心来。 “当然是定了。淮王殿下又赢了。”蝶熙四下里张望着。她们这里可没这么好的条件。依旧是不敢点起了篝火,所以才会这么寒冷。自己还是个病人呢,当然要好好休息休息的。 “为什么这么说?”淼一把拉住心不在焉的蝶熙,脸色有了些寒霜。 蝶熙歪了歪头。似乎在问她什么为什么。又像是问她为什么她还看不出。 “真不知道?还是不想做饭?”蝶熙不在张望着四周。对着淼的眼神中平静如水。 淼脸上的寒意更甚了几分,却抿了抿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那就是真不知道了。”蝶熙拂去她抓着自己的说,指着对面的苍兰县对她说道:“那边。如果是神威的人真的发现了杜承喆叛了,那会是什么动静?应该是叫嚣着要杀了他呢,还是该叫嚣着拷打了他。可现在这幅动静是什么?” 蝶熙不说话,静静的夜里只有对岸的声响起起伏伏。 不是怒气,更像是……不安的动静。 “所以是杜承喆出卖了子然?”淼的心中五味杂陈,一个是自己的师父,可一个却是自己的挚友。 “所以我才说,子然不能去。子然一定会跑的,这是淮王殿下早就写好的台本。” “那为什么我们明天要去?”淼更不解了,语气中还有几分焦躁。 “当然是交上我。”蝶熙说的理所当然,看着淼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些揶揄。 “交上你?” “神威可从来没把我当成是神威的人。”蝶熙说的理所当然。 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从来没有认定自己是神威的人,他们只会把自己当成是害死了兄弟们的杀人凶手。其实他们也不是错的,前一世柳州是自己杀的,这一世也是因为自己死的,谁又能怪他们呢。 只是他们的格局太小了,知道的太少了,他们也不知道丞相在谋划着什么,也不知道淮王殿下在谋划着什么,所以他们的恨没有地方发泄,所以见着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自己才会分外的眼红。 不能怪他们,无知的人才会这样,自己知道他们的结局,所以会为他们惋惜,才会起了那一份不该有的怜悯。可是现在,那份怜悯也没有了。 “所以呢?”淼还是不理解,不知道她究竟是要打的什么主意。 “所以,我要救我想救的人,你也要救你想救的人。”蝶熙顿了顿,这才饶有兴趣的勾了勾嘴角,看着对面的动静开始慢慢的消散了下去,才继续对淼说道:“我那天离开苍兰县的时候去了一个人家里,而那个人死了,现在所有的人都以为那个人是我杀的。他们原本就不喜欢我,现在恨不得要活捉了我去绑上火刑架。你要做的就是交上我,把我当成你投诚的礼物。”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淼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因为你不会让我死,所以你会救下我。然而他们却不想放过我,那样我就能和子然关在一起了。” “然后呢?”淼已经猜到了蝶熙想要做的事情,心中有些戚戚然的看着这个孩子。想到那一天在太后的宫里,那副极力压抑着自己的蝶熙,再看看现在的她,哪里又对人命有着一丝怜悯。这不是同一个人,这个人究竟是谁?又是怎么了? “然后?然后当然是你带着杜承喆和空离开咯。”蝶熙说的理所当然。 然后自己会带着子然逃出苍兰县,凤修筠他们还在蓟州等着,就等着这一刻。自己要献上了神威,才可以知道自己的那位爹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带着空?”淼听出了这句话的重点,却更是疑惑不解,“为什么要带着空?” “因为这一趟离开,谁都不能继续再待在苍兰县里了。” 因为自己明明记得蓟州城破之后,自己还未缉拿了所有人,京师中就传来的不好的消息。是丞相府出的事,所以自己才会被调了回去,被调了回去,所以才会和师父见面了,因为这一趟见面,两个人拔刀相向,也因为这一趟见面,两个人从此真的天人相隔。 自己要保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未完待续。) 第一一九章 浑浑噩噩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应该知道你在说什么?”淼说这话,并不是因为可怜了这些人,只不过是有些看不懂了眼前这个孩子。 蝶熙点了点头,表情肃然的没有一丝苟笑,“我要带子然走,所以你要带空走。” “你为什么认识空?” “你很想知道?”蝶熙当然知道淼很想知道,前一次她就想知道,只是被自己岔开了话题罢了。 淼点了点头,当然是很想知道的。她知道空,是因为子然跟着空,从子然嘴里知道的空是孤寂而空漠的,又怎么会和一个大家闺秀扯上了关系。 只是淼的眼睛又在蝶熙身上上下的的打量着,大家闺秀吗?这个孩子倒也的确不太像。 “只是机缘巧合,就这么认识了。”能做了空的徒弟,当然是靠着机缘巧合,只是这是孽缘,谁都不愿回忆起那些事情。 “是吗?”看,她果然还是不愿意说。 淼不再逼她,走去一边靠着一棵树滑坐下来,脸上的神情因为放松而显得有些虚无。 “你刚才说的赌注还继续吗?”淼看着前方,眼神空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着前方。 “继续啊,买定离手,我赌……神威会输。”蝶熙坐在她的不远处,却看着淼,炯炯有神。 “是吗?那我得想想给你做些什么了。”神威当然会输,这种组织最怕的难道不就是内部出现了叛徒吗? “听说……鞭蓉糕不错的。”蝶熙依旧这么看着她,却让人猜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鞭蓉糕呢,那可不是一般的难做。”淼的嘴角勾了勾,立刻又恢复了那种虚无的表情。 鞭蓉糕呢,也不知道师父是不是喜欢呢。这件事情过了之后,自己再也不要被牵扯进了这些糟心的事情里。 蝶熙慢慢合上眼,就着披风的浅浅暖意进了一个浅浅的梦。 梦是浅的,却也是甜的,留在唇畔的那个笑意让旁人见着也是要跟着勾起嘴角的。 淼见她是睡了过去,这才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伸手比了比她的额头,烧的还是滚烫,好像那一副药下去什么效果都没有。 这个孩子,真是没有一点戒备心。 她重新坐回去树下。看着河的对岸,那一阵阵的喧嚣已经安静了下来。这个孩子说的没错,这是个很小的村子,但也是个很好的村子,如果自己是神威。也一定会选了这样的地方。 就这么看着,希冀着,直到了天亮,预想中的那个信号还是没有来。子然是真的被抓了吧,也许这个孩子是对的,她一定是经过了些什么,才会在一样的情况下先于自己判断了形式,只是之后她的举动又是奇怪的。 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她说,苍兰县内神威的逆党们根本就不喜欢她,恨不得杀了她。可是她为什么还要过去,过去了,难道不是送死吗? 蝶熙被射下的阳光挠的有些不高兴,紧紧的闭了闭眼,才让透过眼皮的白光遮蔽了些去,只是这么一来,什么睡意都没有了。 慢慢转醒过来,整个人酸乏的厉害,头也更疼了几分,看来是这病又重了些。 淼递上了些干粮。指了指里头对她说道:“早上烧了些热水,你也能舒服的梳洗一番,药也是在煎了,等妥当了再过去。” “还挺关心我的。去年你还想杀了我呢。”蝶熙揶揄了一句,撑着身子往里头走去。 去年,你还是个精怪的惹祸精,可是现在呢?谁又知道你要做些什么。 淼见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从自己的袖里翻出一只小小的箭弩,朝天空放去一箭。那支小小的箭矢在最高的地方一下炸开。闪烁着一个忽明忽暗的小小的红光,很快就隐匿去了日光中。 蝶熙没有停下脚,却不由的勾了勾嘴角。看,淼就是淼,还是这样沉不住气。 听淼的话,喝下那碗苦的发涩的药,蝶熙皱着的小脸扭曲的厉害,这次可轮到淼一脸的戏谑,一副“这样就受不了了,等下你可怎么办哟”的表情。 蝶熙灌了好些水,才压下了一股股反胃的酸水,这才再次跟着淼要往河对岸去。 天亮了,新的一天来了,只是这一天的苍兰县又会是怎样的呢? 蝶熙听着身后响起的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想要不在意,却不禁停了停脚步。 “怎么了?”淼心中戒备心气,看着蝶熙的脸上也是神情严肃,手中已经摸去了自己的长针。 蝶熙却只是停了一停,便继续的往前走去,“怎么怎么了?” “没事就快走。”淼不想再去在意,心中那种反过来被人当了棍使的不悦慢慢占据了心头,脚下的速度更快了一些,“不是还想要去救空吗?” “哦?救空?难道不是救子然?”蝶熙跟在她后头,气息有些不平的样子。 她忽然走的快了,让自己这个身子怎么吃得消。 “是我救空,你要救子然。”淼是不高兴的,就是被当了棍使了,就是被当了棍使了,还是被一个孩子,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蝶熙不答她,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这个淼啊,还是这么没脑子。 被带进了苍兰县,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疲惫的倦意,看来昨天晚上没睡好的人数量还真是不少。这里能动弹还能说上话的也就是杜承喆了,两个姑娘被带去了村里的祠堂,说是个祠堂,里头却什么都没供奉着,这么一来,坐着的淼倒也没什么奇怪,只是被逼着跪在地上的蝶熙却是诡异极了。 祠堂也不是亮堂的,就这么跪在冷冰冰的地方,一股股的寒气顺着膝盖不住的往全身窜,蝶熙的背脊都开始冒起了冷汗。 杜承喆呢?他是去找师父了吗?一会师父如果过来的话,看着自己这幅样子会做什么呢? 蝶熙的脑子开始浑浑噩噩起来,前一世这一世的记忆混淆着在脑中走起了灯,是呢,师父也是见过自己发着烧的,那个时候的时候可凶了,说是自己还不出作业来还提着桶冷水让自己清醒呢。 那个时候的结果是什么?蝶熙的眼前开始有些模糊,像是烧的太过才起的白雾,却也像是想着当时的情景而起的氤氲。 说好了不要再有感情的,在河的对岸就下了决心要做回无的不是吗?(未完待续。) 第一二零章 是谁不开心 蝶熙的浑身酸乏的厉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昏厥过去了,只是转醒过来的时候才切切实实的觉得这阵实在的酸乏。☆→, 不是昏厥才起的不适,是真的不舒服,是被绑着的不舒服。 这么想着,她不由的扭动了下身子,果然是被绑着了。 身边忽然传来子然的声音,“丫头,你也真是蠢的。” “你难道不是?”蝶熙不在挣扎,翻了个身对上子然的眼睛,“你这个样子看着不比我还蠢?” “样子是蠢了点。”子然说着也低头去看了看自己的样子,被绑成了个麻花的自己看着的确愚蠢至极,“可我这心思可比你聪明多了。” “心思?”蝶熙嗤嗤笑了笑,“我怎么觉得是我的心思也比你聪明呢?” 说着,蝶熙又开始蠕动着身子,好容易才坐起了身来,一边不住的往鞋里掏着些什么。 “难道他们不会搜身吗?”子然撇撇嘴,自己可是被摸了个干净呢。 “怎么会呢,我可是丞相府的小小姐呢。”自己可是淮王殿下是心头宝呢,能被抓进来,不过是说自己杀了个人罢了。 杀了个人,可那个人是不是自己杀的谁又知道,不过是民愤难消这才被扔进了这件破屋里罢了。 蝶熙的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刀片,对着子然扬了扬下巴,不都说了是算计了,是算计当然是要防备着了。 子然还是撇撇了嘴,服输的成分大了一些。 蝶熙开始慢慢的割着手腕上绑着的绳子。一边轻声的问着子然,“外头多少人?” “听脚步声,至少也有两三个。” “应该是不过才两三个吧。”反手抵着刀片,蝶熙的手腕上立刻传来一阵抽筋的痛楚,脸色也越发的难看。 “你想现在?”子然看了看顶上洒下来的太阳光,装着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蝶熙。 “笨,能进来当然是有办法出去的。”蝶熙一声笨可是用了力气啐出去的,锋利的刀片一划,手上立刻泛出了一丝血色。 “哦?靠哪位?那位杜大夫呢?还是淼?”子然朝蝶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刀片给自己。 蝶熙做了个“你当我傻子吗?”的表情。一边继续艰难的磨着绳子。一边问道:“白虎让你过来的时候都没跟你透露过什么吗?” “当然是有的,不过你都说了你是神威的人了,我怎么会告诉你。” “有意思。”蝶熙手上一偏,腕上被割破了第二道口子。牙也呲了起来。“那让我来猜一猜。” 绑着自己的绳子是很粗的。这么一阵子的功夫也才割断了一点点,靠这个速度看来得磨到夕阳西下了。 不过现在有的就是时间,要消磨时间的方法是不少的。聊聊天也是最方便的。 “那一天柳州城破,白虎进去的时候还是很不高兴的,所以在神威的密文被解了之后他就提议了要抓杜承喆,这哪里又是为了要抓杜承喆呢?明摆着就是要拿柳州的人开刀了,柳州百姓被屠杀,这件事情是怎么也隐瞒不下来的,所以事情就成了那些被杀的都是神威的人。 说是神威的人呢,又有什么证据呢?好在白虎在柳州找到了花名册了,呈上去也不算是妄为了,可是曹督主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这么多人都瞧见了挂在城墙上的人头了不是,要是有人参上自己一本,这就是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这事情说难解决也不难,纸上被滴了一滴墨,想要掩盖了去只要再滴个更大的就行。 曹督主急了,赶紧想要找到下一个目标,可是神威却忽然没了踪迹。 巧就是巧了,那个时候荣贵人拿我开刀却被我摆了一道,可我那一道摆的也不好看,这就是惹了多少的人不高兴了,荣贵人没了,晋王也受了牵连,朝堂的局势一下就是转了风。皇上想要平衡,当然要让睿王也缺了一条腿,说是要我死呢,不过就是要睿王犯错罢了。 都说了睿王府外头多少的眼睛都盯着了,这就是逼着他动也是要动,不动也是要动。 多好的机会呀,谁都是准备好了的,在京师城里动手显然不合时宜,城外头的人都磨刀霍霍,就等着黎明的那一刻,可抢先动了手的却是淮王殿下。 淮王殿下是机警的,这个夺人不只是带着人走这么简单,还要走的干净,撇的彻底,这一来能办到的就只剩下空了。 空还活着的消息被带去了督主那边,小谷城的事情对曹督主的打击有多大呢?大的他天天都想着要给小谷城事件翻案呢,这个黑锅一背也有十年了,好不容易才直起了一些腰,可这锅忽然又沉了更多,他该有多生气呢。” 蝶熙顿了顿,感受了下手上的绳子,看了眼子然,他的眼神正在催促着自己继续,她这才深吸了口气说道:“说是神威没了踪迹,可轻衣卫哪里会放弃,曹督主不肯停,暗卫自然也不会停,那个杜承喆不管是真的不小心露出的马脚,还是就是刻意要让轻衣卫知道了,总之他就是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蓟州了。 他那通缉令上的金额是有多诱人啊,任凭哪个见过的普通百姓都会直流口水。就算是报了官让他被抓了又如何,他反正也是个叛党,就算是银两会被层层剥削,可到了自己手里的也总不会太少了吧。 就这么曹督主总算是有了一线希望,暗卫们被一**的派去蓟州暗查,可事情却总是到了蓟州就没了结果。就像是耍着耗子玩的猫咪一样,只是随手拨了一拨,耗子就乖乖的跑去了死胡同。 就算那是死胡同,也比吊死在树上的强。曹督主只想着赶紧让这件事进行了下去,只要蓟州城内真的带回去了神威的逆党,那还有谁会再提柳州这种小事。 如意算盘打的乒乓响,可总有人不乐意。睿王殿下知道了我在淮王殿下的手里,开始变得不乐意了,事情都跟着轻衣卫的节奏走,结果却不是自己想要的。他的性子可不会让别人牵着他走,当然就不会让曹督主这么顺着心意,可不就是那个时候出的乱子吗?” 蝶熙又停了下来,手上的绳子终于被割断了去。 松了松手,卸下了束缚,蝶熙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有些惋惜的看着自己的伤口,就着这个眼神又看向了子然。(未完待续。) 第一二一章 多想也没用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淮王殿下是和睿王殿下达成了什么协议了吧,所以空要带着我进京师,所以我们两……遇见了。【偷香】”蝶熙说着,小脸一下酡红了起来。那一天在京师的小巷里,他那么激情又狂乱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现在想想,自己是多伤了他的心才会让他这样的人乱了方寸。 “所以我猜……应该就是在那一天,什么都变了。”蝶熙看着子然,像是让他继续一般停下了话头。 “是吗?”子然心中跳快了两拍。元宵灯会的那一夜,京师里本该是最热闹也是最放松的那一夜,却因为这几个不速之客,让轻衣卫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那一天,城门口戒备着的探子回报,称在那里发现了两个西域的人,灰色的眸子,通关文牒上说是奇哒的人。 奇哒的人,出现在了京师,在这个时间。 曹督主的眼睛都直了,挥着手立刻让人跟了上去。那个人就是奇哒的世子,那个在京郊轻轻松松甩开了跟踪的奇哒世子。 这一次大家的眼睛都盯得死死的,可那人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去了一个不起眼的棋摊子。 是棋摊子呢,大家都松了口气,说是这位奇哒的世子也是个附庸风雅的主子,他身边那人也丝毫没露出半分杀气来,看着真的像是一个游客一般凑着热闹。 可那个摊主却又让人吃了一惊,那人哪里是个一般的摊主,那人分明是在宫中教导皇子们棋艺的纪师父。 更让人诧异的是,过去迎战的那个孩子,那个身量纤纤的孩子分明是之前就已经死了的睿王妃啊。 睿王妃不是出了意外亡故了吗?可看着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一个死人。之前顺天府门外才说她是被死尸换了出去的,这一来不就是切切实实的坐实了吗? 轻衣卫当机立断的分了两拨人,一波继续跟着那位奇哒的世子,另一波就要去跟着这位睿王妃了。 只是谁又能料到这个睿王妃会和睿王碰了头,睿王亲自下的令,要跟着的人都撤了走。这就是明里摆着要袒护了,可人家可是堂堂的皇子,是这件事的主事之人,轻衣卫的人又哪里敢对他说不。 恨就恨。另一拨跟着那位奇哒世子的人也很快又跟丢了去。 又一次的无功而返让曹督主恼火极了,只是这个消息才过了没几个时辰,睿王殿下就亲自造访了曹督主的私宅。大家都惴惴不安着,不知道这位主子会怎么推脱了开去,只想着自己可能要遭受的惩罚。心里的苦楚都不知该往哪里倾诉。 谁能料,这一夜过后却什么惩罚都没有发生,说是没有发生已是万幸了,偏偏这位睿王殿下还送来了大礼。 原本说是蓟州呢,可神威具体的踪迹谁又真的心里有了底气,偏偏这位睿王殿下说知道,还要立刻带了人去蓟州围剿逆党。 出发之前,曹督主的大座旁坐着的竟是轻衣卫里的两位一等指挥使,而在一旁悠悠喝着茶的,就是这位妖魅鬼伐的皇子殿下。 自己被传唤进去的时候心里是不愿意的。自己坐得这个位子,就像是蝶熙说的,是不干净的。【偷香】这个不干净一直是自己心头的一把枷锁,说着想要解了,可每每碰到了白虎,却发现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 白虎坐着,朱雀也坐着,在前头佞笑着的督主也坐着。 朱雀不开口,白虎却解释的清楚,是杜承喆出卖了所有人。是杜承喆给出的蓟州城内神威具体方位的舆图,都是算计好的,就连淼会叛变都是算计好的。 淼不算是叛变。白虎是这样宽慰着自己,因为杜承喆已经投诚了睿王殿下。 他本来就是有着先帝爷的赦命诏书。就算是真的抓住了,谁又真的敢拿他开刀。 就这样白虎的那一队人顺理成章的成了缉捕的先锋,顺理成章的带走了蓟州城内的神威逆党,也顺理成章的让淼劫走了杜承喆。 杜承喆是故意的,让淼要带着自己一起逃。他会被淼施了针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意料之外的却是遇见了这位睿王妃。和那个奇哒的世子。 蝶熙点点头称是,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原本想要去京师,可却听说了些事情又去不得京师,便想要去蓟州,谁知道遇见了你们。” “是啊,这就是最大的意外了。”子然也点了点头,看着蝶熙已经转过身来替自己割去那手里的绳子,也是戚戚的笑了笑。 “意外吗?还以为是刻意的呢。”蝶熙低着头,让人看不出她的神情,却也没从她的话里听出揶揄的味道。 “哦?你以为是杜承喆刻意?”当然是杜承喆,那时候的自己早就没了知觉,谁有知道他们真的打算做什么。 “我是说,那位世子。”蝶熙声音不响,语气里却没有什么怀疑的意味。 是确定的。现在想想应该就是确定的。 她的确不知道那场对于世子妃的祭祀是什么,他说上一世自己不记得了是因为被施了血蛊了,那就是这一世还没有被下了血蛊吗? 蝶熙抬起那只被割破的手来看了看,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可他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让自己去蓟州呢?是真的想要让自己回到过去那副样子吗? “你们之前认识?”子然不相信,她可是睿王妃啊,就算不知道为什么能认识了空,可也是睿王妃啊。 “谈不上认识,说是缘分呢,都是孽债吧。”谁又真的知道火凤凰是凭什么找人的,霸道吗?还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霸道呢。 “我听说了些事情,从淼那里。”子然看了看门的方向,说话的声音更是压低了许多。 “哦?”蝶熙已经啪的一声割断了他手上的那根绳子,子然放松了些许,又重新缠了回去,还扬了扬下巴让蝶熙也照做了去。 果然是轻衣卫里的人,警惕心是自己现在怎么也不可及的了。蝶熙才装模作样的缠回去,门外就想起了开锁的动静。 “给你们送些水来。”进来的是个不认识的人,拿着一只水囊快步的走了过来。 解开水囊的动作是粗鲁的,对着两人灌着的动作也是粗鲁的。蝶熙只觉得鼻腔里一阵被呛到的酸苦,不由的一阵咳嗽,却惹得那人更加不悦。(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章 他知道了 他随意的扯了扯两个人身上的绳子,看着也没有什么松动的痕迹,便撇了撇嘴,转身走了出去。 两个人去看那一方小窗,日头还在,离日落还早着呢。 子然松了松身上是绳子,这才继续对蝶熙说道:“淼说,丞相在和奇哒密谋着什么,你可知道是些什么?” “不打算告诉我吗?”蝶熙摇了摇头,被呛着的那一阵苦楚好容易过去了些,这才觉得那一口水回味的甘甜。 “你可知道轻衣卫的暗桩?”子然打算全盘托出,已经到了这一步,让她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知道了也没有关系。 蝶熙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子然的眼底闪过一丝别样的情愫,像是不可思议,也像是恼羞成怒。 她一个深闺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想了想也是释然了,毕竟她的夫君是睿王殿下。 “轻衣卫的暗桩在大宁遍布各地,可近些年都被逐渐的铲除,一开始势头还不明显,可是近些日子却让轻衣卫里有些胆战心惊。”子然顿了顿,这个消息自己知道的时候也是很震惊的,一来身为轻衣卫的二等同知,自己居然不知道有暗桩的存在,二来,就是这么个除法是让人心惊至极的。 “心惊吗?和丞相有关吗?”蝶熙是这么问着,可是却听不出一丝对丞相的关心,就像是一个看客正对着说书先生随口的一句提问。 “说是有关呢,你会担心吗?” “担心?我吗?”蝶熙嗤笑了一声,“我以什么身份去担心呢?丞相府的小小姐?还是睿王妃?我现在可是一个死人了。” 怎么他们总是忘记呢?自己是一个死人了,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死人了。不过是两位皇子心里放不下,才会惹出了些风波来,可是对于这些大局大潮,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连个泡沫都不是。 就这么想着,心中那丝惆怅又拉的更长了些,那早就被压下的无情又开始叫嚣着想要挣脱牢笼来。 子然哼笑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道:“说是从京师外的晋阳开始。被打通了一条无人之境。” 这就是挑明了事情的原委了,只是蝶熙还是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拔除了皇上的耳目,皇上会不乐意。会添了新的人手进去,这样不过是徒劳的。” “徒劳吗?可是暗桩的人数总是有限的,这条路现在是怎么填都是填不满的了。” “你以为是要做什么呢?”蝶熙歪着脖子看向子然。 又是这个看客的神情,却深深的刺激了下子然的神经。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她自己做事不干净才会被人除了去。落到今天的地步能怪别人吗?不是说那些官家的孩子还是十分仰仗着母家的吗?怎么到了她这里什么都变了样了。 “谁又知道呢?就连今天晚上要做什么我都不知道呢。”子然一下靠到身后的柱子上,不是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只是不知道现在这样手无寸铁的自己能做些什么。 “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蝶熙戏笑着,“不就是杀人吗?”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开口闭口的打打杀杀的,你也是奇怪的,说说你到底是谁怎么样?”子然脱口而出,想到了她说的那个梦话,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感情在发酵。 “我啊,不过是一个死了的人啊。又能是谁呢?” “难道不是轻衣卫?”子然冷笑了一声,“是轻衣卫呢。” “哦?梦里我是这么说的?”蝶熙不意外,每次的梦境都是骇人的,自己不愿意去想,因为自己是轻衣卫,因为自己是杀人凶手,杀人的事情是不好的,所以不好的事情自己不愿意去多想。只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想也该要想一想了。 子然点了点头,“说什么上一世。怎么,这世上难道还真有重来一世这种荒唐事?” “你说会不会有呢?”又被一个人知道了吗?蝶熙掰着手指,一个,两个。三个,这个秘密都快变得不是秘密了。 “谁又知道呢?我倒是希望是有的。”子然说的真切,他是真的希望有的,因为那样空就是自己一个人的师父了,虽然空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他的徒弟,可能在他身边学了他的幻术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是啊,空承不承认又怎么样,自己知道就好,就是只有他一个,不允许有其他的人,更何况还是个女孩子。 “那就有吧,都说了是希望了,连希望都看不到才真是很悲哀的。”蝶熙笑了笑,又岔开了话题,“到了晚上,轻衣卫就会攻进来吧。空受了伤,我希望你能帮着淼带他活着离开。” “那你呢?不是说他也是你的师父吗?”子然揶揄了一句,师徒情深,自己当然会去找空,至于她吗?死在混战中也许也是好的。 “我现在吗?什么都做不了的。”她的眼底写进了一些无奈,“我连自己都救不了,也许他们就不该把我绑进了这里,直接火烤了对大家都是好的。” “怎么又消极了?”子然有些不习惯了,“要见自己的夫君了不期待吗?” “哈哈哈哈。”蝶熙失声笑了出来,“你只要去带空走就行。” “这倒是不用你教,只是我觉得神威也没这么蠢。”这句话是实话,神威又怎么会是蠢的,不都说了知道有内鬼了,还不先去怀疑了淮王?怀疑了淮王就要怀疑了淮王身边的人,杜承喆,空,一个都不可信。只是这样敏感的时候,杜承喆回来了,说是策反了轻衣卫的人,淼吗?倒也是很有可能的,毕竟是徒弟,还是个女的。 只是这样,两边谁都不信任了谁,就看谁的人会来的更快些,谁的攻势又更猛了。 “我只是很好奇。”子然接口继续道:“你说你是轻衣卫呢,可轻衣卫里哪里容得下你这般犹犹豫豫的性子,说是空的徒弟呢,我才不信了空会收了你这样一个犹犹豫豫的徒弟。” “那个时候的我不是这个样子的。”蝶熙的眼神涣散了起来。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轻衣卫的,因为是那个样子的,所以现在才会变成这样犹犹豫豫的,谁都不想放,如果第一次初见淮王的时候不是这样暧昧不清,那现在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 人呢?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子然看着她的样子,眼底一下深邃了起来,说话的声音有着沉醉的诱/惑,“烧的厉害吗?那就睡会吧。” 蝶熙的病已经拖了很久了,一直觉得无所谓,只要熬一熬就好了,可刚才那一口救命的水喝下去,怎么又反复了呢。 点了点头,她往边上挪了挪,就这么倚着柱子合上了眼。 是啊,如果一开始在丞相府里就告诉他自己是重生的,不是他喜欢的那个女人,他喜欢的那个女人从假山上摔下来死了,早点告诉他该有多好。 白少熙早就死了,不是这么拖了两年才要死的,是一开始就死了。 是自己错了,自己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以为重来一世可以改变的,不是什么都可以和预想的一样的。自己重来了,可依旧什么都没有改变,这么想想,花皆悦真的是对的,自己果然是太天真了。 看着昏昏沉沉的蝶熙,眼皮一样有些耷/拉下来的子然笑了笑。 真是个没有防备心的孩子呢,还说着自己是轻衣卫呢,真是个骗人的小丫头。 从蝶熙手里拿来那个小小的刀片,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来的,一个女孩子呢,使起来倒也是有模有样的,真是个矛盾的孩子。 那水里的迷/魂/药也下了段时间了,到了药力该发作的时候,这会子子然的脑子里也开始渐渐想不了事情了。 就着这把小小的刀片,在自己的手心里拉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伤口的疼痛才让他有些清醒。 今天,是要分出些胜负了吗?只是为什么自己却觉得这是个圈套呢? 自己都能觉得是圈套的话,那朱雀也一定会觉得是圈套的,那睿王殿下也一定会觉得是圈套的,这样一来,今天晚上真是有场好戏要看了。 说是丞相和奇哒密谋着什么呢,会是今天吗? 一个人等着的时间是漫长的,一边的蝶熙已经昏睡了过去。蹙着眉显然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了。 那一天替她解了幻术,她开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要曹督主不要杀他,她会去杀了丞相,会杀了神威。却求着曹督主不要杀空。 放了他吧,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ㄨ】 是啊,小谷城里那场浩劫,对于轻衣卫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刻骨铭心的烙印,这颗心像是被刀剐过一样。疼的那么真真切切。 她也许真的是重生的吧,那种痛苦就是旁人也感受的切实,何况是作为徒弟的人呢。 再次去看那个孩子,眉心早已纠结在了一起。 如果自己重生的话会做什么呢?也是迷茫的吧,何况还是像她这样,说了是轻衣卫,结果却成了丞相府的小小姐了。 小小姐呢,多好的名头啊,可怎么就成了今天这般落魄的地步了呢。 她心里一定也有很多懊悔的吧。虽然什么都不肯说,但是上一世的结局一定也是悲惨的。否则又怎么会变得这么缩手缩脚的呢?上一世她是谁?她究竟做了什么?重来的这一世,她真的会对自己的亲爹下手吗? 说是亲爹呢,自己从来没有过认爹的感受,虽说恩师如父,可空却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徒弟,她说空是师父,那就是师父了,这一世她也唤着空叫师父,那就是师父了。好贪心的女孩子,有了亲爹还要师父。所以才会两难的,所以才会成了今天这幅田地的。 门外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那人像是走近了一般正和门口的看守们交谈着什么,很快门上的铁链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子然闭着眼,身上的绳子没有松开的痕迹,手被紧紧的攥成了拳,留下的鲜血都被自己的身子给遮挡了去。 门里走进来个人的动静,立刻那扇门又重新合了上去。 “装的挺像,一个还是两个?”是个女人的声音。声音不响,却有些戏笑的成分。 子然却全然不去回应她,声音停了片刻,立刻有一桶子的冷水灌顶而下,立即让子然彻底清醒了。 丫的,做戏做这么真,也不知道提一桶热水来。 朝淼呲了呲牙,淼笑着又问了一遍,“醒了一个,还有个是真的?” “不知是真病了,还是被迷晕的。”子然打了个哆嗦,扬了扬嘴角看着淼 “她的病是很厉害的。”淼蹲在蝶熙的身侧,替她把了把脉,在几个穴位上刺进了针,这才坐到子然身边。 淼背对着门,背有些微微弓着,看着很放松的样子,“怎么,这里的条件不喜欢?” 子然见着她手里滑下的一个小小的包裹,立刻移了下腿压了上去,一边“诶”了一声,“虎落平阳还被犬欺呢,我本来就是一条狗,能这么太平多谢了神威的各位大侠开恩啦!”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喊的,门外立即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嘲笑声。 “早就与你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瞧瞧现在你这幅样子,啧啧。” “那淼大人接下去打算怎么样啊?”子然的肩膀微微耸了耸,看着原意是想要幅度再大一些的样子。 “神威是文明人,和轻衣卫不一样的。”淼说的笃定,嘴角留下的却尽是嘲讽。 “这就是叛的彻底了,好歹也是一口口吃着轻衣卫的饭长大的,还是讲点良心吧。”子然这么说着,却仔细的看着淼的嘴型。 “良心?入得轻衣卫先讲绝情,翼火蛇大人这是怎么了?死到临头了讲起了缅怀来了” 逃。 淼一遍遍的做着这个嘴型,表情也不似淡定。 出什么事了吗?还是说……是那个最糟的结果。 “就是死到临头了才要假正经一回,去了阎王庙里也好说上一句。”子然咯咯的笑了起来,嘴巴一张一翕的吐出两个字来:空呢? 淼摇着头也跟着笑出了声,“哈哈哈,轻衣卫的人也能去阎王庙吗?十八层地狱等着您呢,翼火蛇大人,您请走着。” 空不在?还是她不知道?不可能,杜承喆说,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要找空的不是吗?空怎么会不在呢?难道空早就被发现,已经被灭了口了?开什么玩笑!那可是空啊,轻衣卫的一等指挥使玄武,空啊! 空死了吗?还是说知道了事情有变已经离开了?应该是离开了吧,他是经历过一次背叛的人,一定会更敏锐的。 一定是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章 我就无赖了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子然不再说话,淼也有些蔫蔫然,两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一边的蝶熙,屋里一下沉闷了下来。 门外的许是见着门里一下没了动静,也是奇怪的打开了房门来,“怎么了?” “话了别也该走了。”淼撑起身子来神色轻松,走到了门口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子然。 话别了,就是今晚了。 等到门扉再次合上,子然这才拿出压在腿下的药来。屋里是很冷的,她明明知道屋里是很冷的,竟然这么不讲人情的提了桶冷水来。 发着抖的子然颤颤巍巍的打开了药吞了半包下去,干涩的药粉齁着喉头的感觉难过极了,可这也是她最后可以为自己做的事情了。留下的半包要倒了吗?还是给这个孩子呢?子然转过头看着脸上红扑扑的蝶熙,烧的这么红,那几针也没什么用呢。 让她再睡会吗?天还没晚呢。 这么想着,子然又收起了那半包药来。所以才说不要接近了人去,看看,这才和这个孩子接触了几个时辰,自己也变得犹犹豫豫了起来。 冷,也只有借着这股寒意才能保持着清醒。子然觉得自己整个体温都在不断的升高,就像是自己也发着烧一样。 自己的功夫不算好的,毒理也不算好的,所以在轻衣卫里才会地位尴尬,为了出人头地,自己当时也是很难堪过的,可是好不容易到了如今的地位,却怎么也放弃不了了,所以这才是人心中最贪婪的地方,放不了手了,所以才会贪恋,所以才会留念,所以才会有了危险。 戚戚然的笑了笑,就这么抖着耗过了下午,看着依旧没有醒来的蝶熙,子然承认心里还是羡慕的。所以去摇她的时候动作都粗/鲁了几分,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蝶熙昏昏沉沉的,到没有受了太大的影响,只是醒来的时候看着有些神情尴尬的子然有些莫名罢了。 “到饭点了。”子然早就把刀片藏了起来。身上的绳子看着依旧紧实,能动的幅度也是有限的,声音却也是压的极低。 “饭点了,我好像睡了很久。”蝶熙的脑子有些沉重,也意识到了这是为什么。几乎动着唇的回他。 子然努努嘴,让蝶熙去看地上的一个纸包,又点了点头。 刚才自己还想倒掉的,想着如果她死了也就没了很多的事了。如果自己是神威的人,也一定会把这里的两个人先杀了,注意力被分散的越多,对自己越是不利,不如早早的就除了隐患。轻衣卫是这样,神威也会这样。 只是为什么自己犹豫了,真是可笑。 蝶熙看了看那包药。也是抿嘴笑了笑,“她来过了?还是他?” “杜大夫那个样子又怎么会来,她好歹也是轻衣卫的,跟我们道声别也是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你是说对轻衣卫的人是情理之中,还是对神威的人情理之中?”蝶熙扬了扬脖子灌了下去,只觉得一阵呛得慌,猛的想要咳嗽,又用手紧紧的捂住了嘴,看着痛苦极了。 “看看,这就是说错话的报应。”子然这次却没有笑。表情有些凄然。 是呢,说了是轻衣卫的人,又怎么会对人仁慈,说了是神威。又怎么会对敌人心软。 “才这点报应,受了也就受了,说不定下一次本该有个更大的,还能抵过一点呢。”这就是服输了。蝶熙对着子然眨了眨眼问道:“你昨儿吃了吗?” “是饿了?”子然知道她是想提醒自己,等下送来的饭里可不会再是这么轻松的迷/魂/药了,要是毒药的话。怕是一眨眼的功夫也能去呢。 不管这是不是最后的一餐,总觉得自己这一世过得也是很可悲的。 自怨自艾还未结束,只觉得外头的声音渐渐的变得嘈杂了起来,门外看也守们的嗓音忽然也抬高了几分。 “妈的,怎么开始攻过来了?” “怎么可能?说是刑军的人,不是说轻衣卫是会来吗?” “我们的人呢?怎么还没到?” “别急!先杀了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说的就是自己了。 子然对着蝶熙扬了扬嘴角,“孩子,等下出去可认得路?” “怎么会认得呢?我又不是神威的人。”蝶熙也笑了笑,脸上却多了几分自信。 “诶,是哪里的人现在又有什么重要的。”子然松了松身上的绳子,抬了抬下巴让蝶熙也赶紧照做。 只是他手里只有一把小小的刀片,也不知道能不能冲出去呢。刀片吗?子然忽然想到之前在那个小村子里见过的另一件宝贝来,“那把乌金的匕首呢?” “是呢,也不知是掉了还是被他们搜刮了走了。”蝶熙随口回了声,身上的绳子已经松了数分,这就是看着还是绑着,只要他动了,自己立刻就能逃脱了出去。 逃出去,先辨个方向,然后带上师父从后头的觉崖山的一线天里逃出去。 不管是刑军的人还是轻衣卫的人,看着自己了总也是不会下了杀手的吧,自己可是睿王妃呢,凤修筠怎么也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先扣了师父,只要留着命了,之后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不说是丞相府的小小姐,所以没人敢动你吗?”子然身上的绳子也已经松开,手里攥着那个小小的刀片,抵着刀背的手上被压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来,是戒备着了。 “是这么说的,可匕首没了。”蝶熙作势无辜的朝他瘪瘪嘴,看着可怜又可信。 无赖,这就是不肯给了。子然心里啐了一句,这就是要自己拿这么个玩具和敌人搏命了,她还真是舍得呢。 子然恶狠狠的瞪了蝶熙一眼,门口的动静已经越来越响,铁链叮叮当当的声响再次传来,子然立即微微合上眼,装着病恹恹的样子。 蝶熙的脸上还泛着潮/红,脑子晕晕沉沉的糊涂极了,要是跑,可是真能跑出去,就是现在的自己会不会跑的出去,跑出去了会不会又成了师父的拖累。 之前就是自己害的师父受了伤,否则师父不会出了事,这一次自己就是拼了命的也要保下师父来。 想着,她的小手不自禁的探了探腰后。 用师父的刀,要保住师父的命,自己做的到,也必须要做到的。(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章 想回去 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谁都没有去在意对方的动静。 门外的人终于走了进来,听着脚步的急促声,看来形式是不太好。 蝶熙没有辨清来了几人,说明肯定不止之前那两三人了。不止是两三人,翼火蛇大人,就看你的了。 她没有睁眼,也没有动弹,闭着的眼睛都能觉察出有黑影正在欺近。只是一瞬间,蝶熙只觉得脸上一热,立即就传来的子然的声音,“跑!空不在了,你赶紧跑!” 蝶熙是条件反射般的弹起身来,绳子自动的滑脱在了地上,她不过才跑了几步,忽然愣怔的回过了身来看向子然。 第一个人是在俯身下来的时候被割了喉了,用那把小小的刀片。他的策略是对的,先对这个已经醒了的动手,之后那个怎么也是好办的,更何况身后还有这么多的兄弟了不是。 只是他不知道,子然惯用的幻术最适合的就是对他这样的个人下手,一个得手,他手里的那把粗造的砍刀就成了子然的下一件凶器。 才几下的功夫,进来的四五个人已经倒下了一半,剩下的人也是谨慎的退开了一些,全情戒备的瞪着子然。 轻衣卫的二等同知生气了,所以才会第一下连出手都没看清就夺了人命了。 他们本也不过是些受了轻衣卫欺凌之后的落魄族人,哪里又真的动过刀舞过剑,见着眼前这个阎罗一般的人,脸上除了震惊和恐惧,哪里又会有第三种表情。 蝶熙却笑了笑,子然也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求着师父,跟着师父的跟屁虫了,真好,师父也该放心了。 只是方才他喊的那句是什么?空不在了,什么叫空不在了。什么叫师父不在了?! 蝶熙的这一停却是给了那几个看守们一个机会,她本也跑的离门近了些,这会子和看守们的距离也不过几步之遥。有个反应的快的已经抬脚冲过去要绑来蝶熙做人质的样子,子然心里又啐了一口。这他娘的哪里是轻衣卫的人,就是个腻腻哒哒的小娘们做派。 子然的脸上本来蓄起的就是怒气,这么一来就成了盛怒。 翼火蛇的怒气就连蝶熙都清晰的接受到了。是在生自己的气呢,是因为自己辜负了他的美意呢。 那个看守朝着蝶熙看过来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蔑笑,蝶熙都听得出他心中喜滋滋的嘲讽。只是那人的手才探向蝶熙,手掌中立即传来一阵被穿刺的痛苦。 是那把弯月般的匕首,漆黑的刀身被血染了红,正妖冶的透着血气。 前头一个人已经让自己够头疼的了,后头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看守们一下慌了神,只听得子然又唤了声,“不走正好,这把匕首我要了。” “那也得问问师父。”蝶熙说着话的功夫,匕首已经从那个看守手心里拔了出来,又是一阵温热顺着手掌慢慢的往手腕上淌。只是这是和上一次不一样的。 上一次,自己是为了救人,不想要杀人的,只是想要救人而不得已才伤了人的,这一次却不同,就是要杀了他,杀了人才能做回了自己。 她眼底的坚定落在了子然的心里多了几分确信,手里的动作也更潇洒了几分。 对着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菜鸟,自己还是有些自信的。错只错在他们这些人还是太过天真了,以为对自己灌下过迷/药就真的是保险了吗。还是以为淼是真的不会这么快调配了解药来呢。 转眼的功夫,蝶熙面前那人也已经被撂倒,两人相视对望了一眼,这才弓下/身子往门外跑去。 “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蝶熙的声音不响。出了门便是一个小院。她努力的回忆着方位,却发现这处地方自己好像并不认识。 “先说往哪里?”子然有些嫌弃的催促着她,不见了就是没了,就是找不到了,这丫头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蝶熙却停下了脚步,“师父呢?” “不知道。”子然有些不耐烦。又催促了一句,“往哪里走?” “我要去找师父。”后头是觉崖山,前头就是沐役河了,那师父的方向也大致可辨。 “师父什么师父,淼告诉我了,空不在了。” “为什么?师父呢?”师父不在了。蝶熙的心头涌起的那一丝不安翻卷着,师父不在了,就是上一世的事情要重来了,师父是什么时候不在的?杜承喆在蓟州的时候师父就不在了吗?所以师父要自己去找蕙兰,是因为师父也要去京师吗?师父要去京师,是为了被利用吗? “快走!”子然看着一下失了神的蝶熙,催促着一边拉着她先出了院子。 两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子然这才皱着眉头问她,“丫头,是出了什么事了对不对?空不应该这个时候不在的对不对?” 她刚才的杀气不是假的,那种决绝的样子不可能是做做样子而已。能让她失了神的,怕也只有一个可能了。 “前一世的这个时候,蓟州城破,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就被调回了京师,因为在丞相府里出现了神威的黄帛,出现了黄帛所以要人去解决,所以我去了。” “所以那个时候出现在丞相府的是空?”子然打断了她,表情惊骇。 蝶熙点了点头。 “然后呢?空呢?”子然声音忽然拔高了几分,空呢?一定是死了的,可为什么自己不想相信呢? 蝶熙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子然,“他是神威,我是轻衣卫。” 他是贼,我是臣。结局显而易见。 “你!”子然抬起手来想要对蝶熙动手,可想了想又缓了下来笑了笑,“什么重来一世,不过是个梦罢了,空还活着的。” 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变得肃穆起来,蝶熙的唇像是微微翘了翘,仔细看着又好像是面无表情的,可为什么就是觉得她笑了。 “你想去京师吗?”蝶熙这么问,却不是这个意思。 “想。”她想要安全的去京师,就是要靠着自己才能做到。她想要去京师,因为不知道京师现在是个什么动静。太乱了,所有的事情都和她知道的不一样了,她说是在蓟州的时候出的事,可现在蓟州的事情早就过了。 想要去确认吗?还是就是想要去京师,去看看,也算了结了一个心结。(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章 战鼓声起 子然周围看了看,对蝶熙问道:“认得路吗?” “后头那个山叫觉崖山,前头那条河叫沐役河,也就是说苍兰县是背山面水,有着绝好的天时地利。空来了之后改建了整个苍兰县,利用这里的地势层层防御,还用了阵法,根本就是易守难攻,更别提建在觉崖山上的百里强弩了。” “弩机?”子然当然是知道强弩的,只是不相信在这里还有了这个东西。 “师父建的。”蝶熙笑了笑,“他总算找着个地方能建他想建的东西了。” 这话说的不错,之前空也是有了很多的阵法,想这样做,想那样做。可是后来他出了事,那些东西都成了幻影。 这就是他梦想中最坚固的堡垒了。蝶熙抬眼环视了一圈周围,这是师父建的,是按师父的愿望建的,所以一定是坚固的。 之前他们也问,为什么选了这个地方。他们不知道,来了之后才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这里的地利是有多好。前头的沐役河就是最好的天然屏障,后头的觉崖山就是最坚不可摧的堡垒,更别提在这苍兰县层层递高的走势和其中的密布的条条密道。 师父建的,所以是好的。自己原也只是看到了能看到的这些,可是从师父手里接过那些笔记,看着师父亲手画出的条条壑壑,心里才真真切切的起了一层寒意,这就是师父才建的了的壁垒了。 子然默然,是吗?她知道这么多事。 沐役河的方向传来了越来越嘈杂的声响,还有砰砰的火枪的声音,交战着的双方都是用足了气力。子然咽了口口水,转而问向蝶熙。“丫头,我们得想个办法出去。” “是呢。”蝶熙环视着四周,“我们得先找匹马儿来。” 找匹马儿,子然凝睇她一刻,立即明白了过来。找匹马儿,因为刚才的小屋里已经有些人声,尸体被发现了。人质逃了。所以要找马儿冲出去吧。 “好。”子然才要起身,却又被蝶熙给拉了下来,“怎么了?”他有些不悦。不是说要找马儿吗? 身后的觉崖山上被建起了一架架的强弩,头顶嗖嗖的冷箭飞向沐役河的方向。沐役河边,嘶吼的声音夹杂着人声的惨叫和马匹的嘶鸣,火枪的轰鸣不绝于耳。一时之间竟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只是子然心头起了一丝疑惑,自己没有放过信号啊。到底是谁又是怎么会这么快就给了信号了呢? “前头不能去,要走也不能走后头。”蝶熙冲他摇了摇头,看向另一个方向,另一个空住过的那个屋子的方向。“得往那儿走。” “就是潜过去也不行了?”子然不以为意,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难道不该是悄悄的吗? “不行。”蝶熙摇了摇头。“一路上的人太多了。” 方才那个小屋子里了解了情况的人已经纷纷的跑出了屋子,忽起的战事让这个原本安宁的小县城里陡然乱了套。城门虽是早早的关闭,可就是这些在城门里的神威们却依旧是慌了阵脚。 他们没有领首的人。 蝶熙很确信,子然也很确信。淮王在京中,空不知去向,杜承喆领导不了战事,而刚刚来的淼敌我难辨。事实上,神威是可以早早的降了的,降了不代表输的,只是暂时的让了一城,之后还是有扳回来的机会的。但是他们不会这么想,苍兰县是神威最后的桃花源,是心里最刺探不得的纯净之所,所以不能让,所以不能降,就是用血去守,也是值得的。 又是一场浩劫。蝶熙叹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屋子,“那家有马。” “你好像知道的挺多的。”子然不动了,像是戒备的问蝶熙。 “想要出去,你还得靠我。城门都关了,现在只有一条路能出去,而且这条路现在只有我知道。”蝶熙确信这条路只有空知道,也许这条路建造时还有别的人,但依照空的脾气,这些知情的人一定会被杀掉,所以现在这条路是唯一的一条路,也是最安全的路。 子然“哼”了一声,“如果没有马呢?”蝶熙没有方向感的事情他依旧知道了,这样的她又怎么可能分得清哪家有些什么。 “这家。”蝶熙用拇指比了比身后这家,“主屋里有条密道,可以通到那边。”说着,她又指了指远处的一家,“那家的密室里装着戟,在往前的那边。”她又指了指沐役河的方向,“那边的密室里有锏,还有那边……” “行了。”子然打断了她,知道这些就是够了,以后的慢慢再问也行,现在的重点是逃出去。 小屋里冲出来的人四散着寻找他们,河畔传来的磊磊的战鼓声和鼎沸的人声激昂着人们的血气,苍兰县的气氛开始凝结,除了头顶丝毫未有停止的箭矢,人们的心都开始冰冷,开始丢弃了人性。 “抓住他们,娘的,这么点大的地方,藏不得!”一个大汉的声音已经离的不远了。 子然一下弹起身来,拉了一把蝶熙想要绕过声音传来的方向。两人猫着腰沿着墙边往后迂回过去,却在转角处撞上了另一个人。 三个人微微一愣,子然依旧条件反射一般的抬手捂住了那人的嘴,下一刻,手中那把长刀已经没入了那人的身子。 那人的眼睛瞪的老大,几乎要爆出的眼珠死死的盯着蝶熙。是憎恨,是愤怒,还有一丝怨念。好似无声的咒骂着蝶熙,就像是之前那些人在背后咒骂过的那样,“就是她,就是这个惹祸精。” 蝶熙却没有上一次的伤神,心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起。是习惯了,好日子能过,是因为沉沦了。这样的日子也能过,因为习惯。 子然没有犹疑的抽出刀来,一股温热再次染红了他的衣襟。他的手上本就被自己拉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凝结了的血液再被溶解,这一次混上的新血,却再也分不清是谁的了。 “被发现了,还有哪里有?”既然是被发现了,就没有必要在偷偷摸摸的了,子然是用吼的,眼睛盯着前方,目呲欲裂一般狰狞着。 “那边。”蝶熙立刻指了指前方,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身后的追逐声越来越近,自己离目标却越来越远。(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 不可能 身后的脚步声催促着,蝶熙顿觉眼前似乎也清明了许多,视野内只有要去的那处屋子,被子然拉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 过去那边,有马,能出去。 就这么一个单纯的念头支撑着,就像是在出使途中一样的,要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跑! 好在那屋子里的老马还被栓着,子然一下解开缰绳,托着蝶熙一下上马,蝶熙的手里还没握紧了缰绳,子然已经用力的夹了下马肚子,“驾!” 他不想去硬拼,一路走来若是要靠功夫,自己早就死了。 子然的眼中闪烁着的灼灼的热火,虚掩去内心的一丝彷徨,有了马,就有了希望。手中的砍刀挥舞着,他紧紧的环着蝶熙,在她的耳畔又嘶吼了一声,“方向!” “那边。”蝶熙抬起小手指着空的那个屋子。那个屋子好像起了些烟,是被放了火吗?应该是吧,那就是神威的人生气了,“房子没塌之前冲进去。” 子然闷/哼一声算是回应。脑中已然放空,自己被算计了,只是被谁算计的,此一时此一刻却是不想去想了。 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来这里,自己这一趟走来一遭究竟是合了谁的心意。 那几个好容易发现了他们二人行踪的大汉们见此状况,愤懑的满口叫骂着,有几个立即举起了手里的长矛就往他们这边扔。 “娘的,一群莽夫。”子然咒骂一声,侧赶着马儿将将的躲了过去。 “还好吗?”蝶熙面色依旧,好似一点都不关心他的死活,眼里只有空的那个屋子。 为什么着火了?师父不是不在吗?为什么要烧他的屋子? “死不了。”马儿受着惯性。差点就要撞上了墙,一下嘶鸣着,前蹄都高高的抬起,“什么破马,没驯过吗?” “拉货的马,谁会驯。”蝶熙蔫笑一声,指着空的那个屋子又催促了一声。“快点。房子塌了我们就出不去了。” “房子没塌的话往哪里走?”子然的也顾不得是不是刀背了,一下用力的拍在马屁/股上。马儿再次受惊,扭曲的挣扎了一下。疯了一般往前头跑去。 子然只有一只手握着缰绳,看着胸前的蝶熙紧紧的伏在马背上,她的身子似乎更烫了许多,发出的喘息声都是虚弱的。 可别半路倒下来了。子然心中暗祷。要倒也给爷倒在密道里。 望山跑死马,可疯了的马儿显然不在列。一路上也不知是踢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怒吼着呼唤着援兵,终于那个屋子到了眼前。 “进去吗?”子然手中一紧,在蝶熙耳畔的声音听着深沉了些许。 “冲进去。”蝶熙眯着眼看着已经烧起来的屋子。奇怪了,城门未破。势均力敌,他们为什么要烧这里? “他娘的是不是杜承喆他们干的?”马儿毕竟不是器物,见着危险不愿在往前了。挣扎着扭动着身子要把背上两人被抖落了下去。 “下马。进去再说。”蝶熙受不住这样的翻腾,有些不耐烦的去推身后的子然。 子然抱着她跳下马来。在地上打了个滚立刻起身来。也不是有多关心这个小丫头的死活,只不过是周围的杀气让自己不得不起身迎战。 “乌合之众还挺倔。”他手里的砍刀已经抄着摆开了架势,朝着一个方向率先冲了过去。 “赶紧进去。”蝶熙焦急的喊了一声,自己现在这身手是谁人都赢不了的,而且,房子要塌了! “娘的。”子然愤愤然的啐了一口,抬起一脚踹飞一人,一把拉起蝶熙的手就往屋里冲去,“就这么进去,脸被烧没了我可不管!” “用不着你管,先留着命吧。”蝶熙被烟呛得咳了一声,难过的眯着眼指了个方向,“那边。” 身后的神威众人看着这幅情景纷纷愣怔了一刻,相视互望,也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跟进了几个人去。 那个柜子已经被拉开了一条细缝,她立即抬脚对着底下一排的地砖狠狠的踹了一脚,那排看着严密的砖墙闷声震动了一下,立刻打开了一条缝来。 蝶熙率先冲了进去,只觉得里头一片阴冷的湿气包裹着自己,漆黑一片,难辨方向。 “人呢?”子然不知道怎么关门,跟进来之后茫然的跟着前头一个身影,蝶熙却不知动了哪里,那条细缝又立刻合了上去。 “拉着我,往前走。”蝶熙叫子然拉着,却是自己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周围都是漆黑的,这条密道里没有一点光亮,手边也摸不到一点墙壁,探着地上,觉得有人的模样,却也只有往前走,也不知道头在哪里。 “他们会进来吗?”子然的声音在这条空旷却幽长的密道里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会,早晚会的。”又不是多难的事情,蝶熙继续往前走,一边说道:“那天你们忽然就不见了,淼也是急的,她想着早点过河,却被我留下来了。可能也是不高兴的,所以放了一箭红的算作警告了。” “红箭矢?”红色的箭矢,就是危险的信号了,是淼吗?可她明明知道自己在苍兰县里,而且,杜承喆也在苍兰县里啊。 “她可能根本就没有叛呢?”蝶熙眨了眨眼,嘿嘿的笑出了声来,“她是轻衣卫的人。” “不可能!”子然不相信,淼会这样对自己吗?一连两次。 “翼火蛇大人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入得轻衣卫先讲绝情吗?”蝶熙只觉得好笑,脚下一个没留神,被不平的地面给绊了一跤,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探身边,手中传来的触感却让她心头一凉。 是山石。自己进来密道,一路都是往上的,小谷城后十年,空花了多少工夫建了这里,可这条密道却是在最后被画上的。用了更多的功夫,可这究竟要通向哪里? 还这么想着,身后忽然也有了些人的声响,“你这个乌鸦嘴,说了早晚,怎么不就着晚,光知道早了呢?”子然想要回头去看,身后却是虚渺的黑暗。 蝶熙却不说话了,脚下的动静也几乎分辨不出,就像是消失在了黑暗中的女鬼一般,无声无息的往前飘着,只有她拉着自己的衣袖还依稀可辨她的气力犹在,是警告吗?还是她怕了。 蝶熙不在乎身后那人在想什么,一股股的思潮涌动,子然的那三个字在自己的脑中不断的盘旋着。 不可能!(未完待续。) 第一二八章 又来一队人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黑暗剥夺走了一切,看不见,摸不着,自己在哪里都感受不到。就好像是在自己的梦里一般,在哪里,又要发生什么?谁在哪里,谁又要对自己做些什么? 蝶熙的脑中犹如轰鸣一般,不可能,如果子然被弃了,那自己又是什么?也是被弃了吗?又? 前头的人不说话,子然也不先开口,身后的人打着火把进来,火光在这条逼仄的密道里瘆人的很。他想要催促,却觉得前头的人好似正生着气。 生气呢,又是在生谁的气? 是她自以为自己是有用的人,又是她自以为可以说服的了淼。 不过就是没用了,大不了就是死了,何必呢?还是舍不得吗。也是呢,应该会舍不得吧,都说了自己是重来的了,又怎么会舍得。 子然在蝶熙的身后,想着又笑了,听着身后的动静却又正色了,脸色的忽变要是让人见着绝对是要嘲笑他一番的,可当下却没人去在意了。 “在前头!”身后的人脚步声越发的快了,看着就要赶上来的样子。 有了身后徐徐见着的火光,蝶熙在前头终于走的也大胆了许多。先是小赶着,渐渐的也迈着步子跑了起来。 一群蠢货。 她心里暗笑了一声,就是要死,也要死在师父的手里,又怎能死在这些粗莽的大汉刀下。 这条密道也不知有多长,也不知往上建了多少,一路都像是爬坡一般,后头的叫骂声和喘息声不绝于耳,只觉得是近了,可又觉得是远了。 “还有多远?”子然忍不住问了一句,手里的那把砍刀太长,在这样的地形根本动弹不得。 蝶熙依旧不回头,一路小跑着直往前头冲,“别怕。不远了。” 估摸着一路往上的地势,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一定是在觉崖山里。是里头,因为这条密道的开口是在山上。 “那就是要打了?”子然强忍下想要骂娘的冲动,对着蝶熙又吼了一声。“把匕首给我。” “不必。”她忽然拉着子然往侧边让了一步。是山石间的一条狭缝,缝隙不大,两人进去显的异常的拥挤。 子然还想开口,蝶熙却摇着头让他别说话。两人面对面站着,看着火光越来越欺近。 这里怎么可能避的了。她是疯了吗? 子然想要骂一声,蝶熙却用手肘狠狠的朝身后砸了过去,一边还对子然唤道:“要掉下去了,记得抓紧山石。” 掉下去?子然的嘴型从娘字变成了掉字,什么叫掉下去? 火光就在眼前,他们却不走了,下一刻,整座山都好像抖动了起来,山壁巨震,裂开的缝隙里透进了一股凉气。 外头的天已经开始要黑了。一丝光线射在那几个跟进来的人脸上,定格着一个不可思议,然后只听得几声砰砰的闷响,前一刻还在眼前的人,下一刻就消失了。 消失了?子然的脑子轰的一声变成了空白,脚下也是一空,两只手本能的四处乱抓,再看下头,蝶熙虽然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但这些显然是远远不够的。只见得她原本潮红的小脸一下变的煞白,手里的匕首被深深的插进了山岩中,这才算固定住了身形。 脚下是虚空的,子然好容易才定住了身子。这才抽了空去看下头。 在下头十几米的地方,是那几个追逐着自己的人的尸体,脸上的神情被定格成了一个惊恐,七窍里都冒着血,一脸的茫然无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子然侧看向一边的蝶熙,见着她依旧气息未平。还以为会得不到答案了。 “就是……这里是一线天。”蝶熙正在想办法要往下去,手里实在没有力气了,酸楚之后的无力感卷卷袭来,下一刻就要松手了。 子然哑然,抬头去看,果然是一线天,可这又怎么可能。转头去看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也不算是一线天的,只是山体裂开了一条裂缝,群山依旧叠峦,只是这个山峰就显得有些落寞了。只是这个孩子是什么知道的? 还想去问,脚下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动静。 是马队?是马队! 看着旌旗,竟然是神机营的人。怎么回事?睿王殿下竟然要派神机营过来清缴了神威吗? 蝶熙也听着这个动静了,原本就已经撑不住的身子更是一阵颤抖。 怎么回事?她抬头去看侧上方的子然。子然却朝她摇了摇头,还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动静。 神机营的人是见着路中间的尸体了,却毫不迟疑的驾马践踏了过去。惨不忍睹,蝶熙别过头不再去看,只凭着声音去判断着脚下的人是不是通了过去。 一线天不算太长,比起他们这一路过来是很短的。 领头的人通过了一线天,洪亮的指挥声立刻回荡在了山谷里,“神威逆党!格杀勿论!” 那一头响来的是一阵阵轰鸣的枪声,枪头直指操持着强弩的神威逆党们。 蝶熙几乎都觉得是自己的胸口被射进了一粒粒的枪子,是自己被打的千疮百孔。怎么会这样?来这里之前,自己才听说了丞相和奇哒正在密谋,总觉得这里还是安全的,怎么可能成了这样?为什么这里会被卷进这场屠杀? “下去吧,赶紧走。”子然的手里也渐渐没了力气了,见着痴痴傻傻的蝶熙,不耐烦的又唤了一声,“快点。” 十米的高度,掉下去也会死吧。蝶熙甚至有这么一刻是想要放手的,怕了,不知道下去之后会面对的是什么。 可是子然却不一样,就是死也想要知道真相,就算是被抛弃了,也要知道理由! 他顺着倾斜的山壁开始一点点的往下挪,一边还不忘催促着蝶熙,“想死也要换个有尊严的,想被马踩先把匕首给我!” 蝶熙愣愣的抬眼去看自己手中紧紧握着的乌金匕首,师父的匕首,他也是从这里下去的吗?也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吗? 师父在哪里?师父现在在哪里? 还没见着师父,低落的情绪又稍稍打消了些去,要死也要先见到师父。 这么想着,她也开始慢慢的往下爬去,只是才往下爬了没几米,只觉得手指间一阵脱力,整个人后仰着就要往下掉去。 子然心里骂了声娘,加快了几步一下扯住蝶熙,只是手里一下受重,两个人竟一起往下翻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凤五爷吃醋了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蝶熙再次转醒,额头上还有一阵凉意,身下是柔软的,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似乎也有了些能思考的空间。 她皱着眉想要强撑起身子,立即被拢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醒了?” 是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温热,让蝶熙的眼眶一下红热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发生了很多事。”凤修筠紧紧的拥着蝶熙,声音沙哑着,“是我不好。” 蝶熙探手比了比额头,稍稍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你救了我。” “是翼火蛇救的你。”凤修筠往后靠了些,想让她躺的更舒服些。 “他怎么样了?”是子然啊。那时候只觉得手里握不住了,原来是他救了自己。 “没事,断了几根骨头罢了。”凤修筠顿了顿,又补充道:“送回京师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蝶熙想要知道,却又焦急的等着另一个答案,“空呢?” 凤修筠有些吃味,“好容易恢复了记忆,怎么不先问问我?” “你很好的。”蝶熙想要往后拱一拱,却觉得浑身传来一阵刺痛,整个身子都僵直了起来。 凤修筠心疼的放她平躺下,带着薄茧子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庞,缱绻着流连了许久,“你不好。” 蝶熙朝他微微笑了笑算作是安慰,“能这样,也算是好的了。” “不好。”凤修筠懊恼着,后悔着,“你不好。” “怎么不好了?” “你摔下来的时候也伤了筋骨了,之前就发着烧,一直也没好不是,大夫看了说是……”落下了肺疾。 之前因为自己的大意,害的她饱受寒疾之苦,那个顽疾好容易稍有了些好转,如今却又…… “大夫总要往重了说的。”她脸上还是含着笑,这个身子她自己知道。“我没事。” “你和空究竟是什么关系?”凤修筠是自私的,这是他的女人,就由不得别的男人来觊觎半分。 蝶熙的笑意更甚,伸出的小手探向他的脸庞。凤五爷吃醋了呢。真好。 凤修筠接过她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贴上了脸颊,温温热热的,却不似他的语气,“怎么。也这么对着别的男人笑过?” “大概吧,我被下了幻术了。” “那也不许,我说过的,你是我一个人的女人。”笑过,对着淮王吗?还是那个该死的空。 “一直都是的,从来都是你一个人的。”从上一世就是你一个人的。蝶熙心里补充了一句,秋水涟波的看着他。 听着这话,凤修筠脸上才稍稍和暖了一些,却继续揪着那个问题不肯放,“和空是什么关系?” “他……教了我很多东西……”蝶熙脸上的笑意僵在了唇畔。“他呢?” “不知道。”凤修筠没说谎,是想要抓的,却失手了,所以是真的不知道。 “那苍兰县又是怎么回事?”事情出了变化,却是在哪里开始的,她想要知道。 “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你可记得?”他握着她的手又用力了几分,面色肃然的继续说道:“我说过,这条路很难走,那个位子很难得,所以所有人都是拼了命要去搏的。一不小心可能就摔了,摔了,就可能再也爬不起来了。” 蝶熙微微点点头,静静的等着他继续。 凤修筠顿了顿。深意的看着她,“我也说过,走上这条路的都不会想要回头,这条路上发生的所有事都没有对错,只是走了,败了一程。却不是错的。” 蝶熙还是点点头,只是这一次幅度小了很多。 败了,是淮王吗?还是丞相? “那一日,你出了城门就被人给截了走,这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我也料想过会有人动手,可飞尘的功夫不低,就算是扛理应也能扛上一阵,可他却是一招就败下了阵来。这件事本不该再起风波,淮王得了你,就应当消停下来,他的目的是你,所以不会再有过分的要求,所以他来找了我,用神威来换你。” “淮王殿下吗?”蝶熙自嘲的笑了笑,用神威来换,所以柳州成了那样,所以苍兰县的神威就要受这等灭顶之灾? 凤修筠点了点头,“可是事情出了变故,晋王想回来,衡王便给他出了个主意。柳州事败,曹真想要开脱,他们一拍即合,所以我的处境就越发的尴尬了起来。” “曹督主和衡王?那你和曹督主之间呢?”事情查清了,曹真本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主,利在哪里,他就往哪里钻,可是自己却记得这曹督主见着凤修筠是要礼让三分的,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依旧,平衡没有破,只是他有他的利,错了一次,以后就更不敢造次了。” “所以就出了蓟州的事?”蝶熙脱口而出,语气中带了几分质问之气。 凤修筠点了点头,算作默认,“是淮王先给了我神威的花名册了。” “可却不是因为花名册,是因为那一晚。”蝶熙的怒气显而易见。 那一晚,元宵灯会,他可以安排了自己要进京师,在那个小巷里,他那样的粗鲁。 “也是原因之一。”不是自己的错,是她和那个空那么亲近! “后来呢?”蝶熙被他握着的手本能的往回收了收,凤修筠也不强求,轻轻的放到床边,却也不松开。 “后来。”凤修筠深吸了口气,合了合眼,像是在回忆那些事一般。 看着他紧锁的眉头,蝶熙像是顿悟了他的那句话一般,这条路没有对错,只有胜负,所以他也是拼命的,也是迫不得已的。 “那天晚上我去了趟曹真的私府,曹真那日派了好些人密布在京师的大街。理由你也猜到了,一个是你,一个是奇哒的世子。” 他又停了下来,深邃的眼眸紧紧的盯着蝶熙,她却神色依旧,淡淡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继续。 “奇哒的世子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京师的大街上,光这一条就足够让所有人吊着心了。” 这个时候?蝶熙皱了皱眉,转瞬变莞尔了,这个时候,就是轻衣卫闹出了一处自作剧的时候,就是自己的假死被戳穿的时候。 “之后曹真跟我说了些事情,是子然和那个淼的事情,还有那次小谷城的事情,还有……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蝶熙的心猛的一颤,自己的……什么事情。(未完待续。) 第一三零章 注定的 “蝶熙,你为何什么都不告诉我?”凤修筠眼底凄凄,看着蝶熙的更是心怜至极。 蝶熙只觉得自己被他紧握着的手都是冰凉的,“告诉你……什么?” “你出生的时候,差点就要被换出了府去的事情。” 心一下又回归了去,蝶熙轻轻的吐了口气,“都过去了。” “哪里过去了?荣贵人不就是拿这件事逼着你进宫了吗!” 那一次进宫的事情还让他心有余悸,就差一点自己就要失去了她的恐惧至今还丝毫未减半分。 “都过去了。”蝶熙安慰着他,试着引导着问道:“所以,你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凤修筠的眉心微凝,一闪而过去一丝不悦。 就这么想知道空的事情吗? “恩。”他点了点头,“知道了,所以曹真建议了要善加利用。” 操之过急。蝶熙心中暗骂自己一声,有些后悔了自己的冒失。 “可是他说是有了进展,却依旧不知道神威具体的方位在哪儿。可是很快我就收到了杜承喆送来的舆图,有了出师的理由,曹真是不会错过的,只是那个时候,却出了个更棘手的事情。” “更?”蝶熙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知道了,知道了丞相和奇哒的事情了。 凤修筠点了点头,“对,更棘手的事情。我之前就该和你说过的,轻衣卫的暗桩在被拔除。原本这件事情是空在做的,可是你被劫走之前,事情就出了变故。不止是杀人的人换了,就连规模也变大了许多,曹真说,暗桩的数量已经入不敷出,而空出来的地方,细细去看,更像是一条通路。” 见他又停了下来。蝶熙轻声开口试探着问道:“所以……呢?” 凤修筠却摇了摇头,“神威究竟想要做什么,我们却是怎么也想不到,想不到。所以会害怕,事情超出了预计,唯一可以扭转的方法就是让他们也措手不及,可是当时我们却没有确切的方法,直到我们知道淼的事情。” “你利用了淼?”利用一个女人? 凤修筠又摇了摇头。“她是轻衣卫的人,不是利用,这只是一个任务。她想要见杜承喆,我们便安排她见杜承喆,杜承喆要活命,我们便让他活命。只是,我们要利用他们一下,以便找到神威藏匿的下落。神威狡兔三窝,前一次能在柳州逃脱也是托了空的福,这一次我们吸取了教训。打算来一出声东击西。” 他邪肆的笑了笑,“在晋阳,左布政使何旭曾经寄过一封信到京师,可那一处却是一个空宅。我们当时已经拷打过了信使,也知道了事情的由头,所以故意放出了风声。” “所以神威急了。”蝶熙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所以敌人动了,自己就知道了。 凤修筠点了点头,“神威急了,所以动了。我们便有了动手的方向。” “所以这一次不仅仅只是苍兰县遭了秧,而是神威遭了秧。”是这样的,所以才会出现了神机营在苍兰县。 凤修筠温柔的拂过蝶熙的脸颊,缠绕着她的细发笑的缠/绵。“还想知道什么?” “子然是怎么回事?”蝶熙任由他这么萦绕,轻轻的问他。 凤修筠却不回答,只是笑着交缠了一会,才悠然的说:“白虎不喜欢他,想要杀了,可杜承喆却说那人会幻术。所以我便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蝶熙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 凤修筠点了点头,不想纠缠于这个问题。 哪能这么简单,子然本来早就该死的,是自己开了口卖了个人情给曹真,所以这之后的事情才会变得那么不受自己的掌控。 “那……苍兰县现在怎么样了?” “苍兰县?当然是没了。”凤修筠不想再过多的去讨论这些了,俯身盖住了她的唇。 自己想了那么久的唇,有些干涩,还有龟裂,还有些微凉。她的烧是慢慢的退了,只是就这样还是不够。她的身子差极了,都是那厮害的才会成了这样。 他的身子渐渐滚烫了起来,磨开她的朱/唇顺势攻占了进去,一只温热的大手托着她的脖间,让蝶熙契合的更近了许多。 想念了很久了,是她的唇,是她的齿,是她的深邃。 她的所有天生就该是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注定的。天定了规矩,就容不得别人去改变,是他的,所以被抢走了也会被老天换回来。 白虎说不喜欢子然,因为子然太弱。虽然并不在自己麾下做事,可是看着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凤修筠是聪明人,不喜欢,哪里会是这么幼稚的原因,说了不喜欢,就一定还有更深的理由。只是轻衣卫里也是晦涩而不容探知的,自己不急,因为还没到那一步,所以可以忍,在目的达成之前,什么都可以忍。 白虎说要顺便,说不会成了这次行动的累赘,只是随手除去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朱雀就在他身边,也只是斜睨了眼白虎,便什么都不说,继续就这样淡淡的看着,听着,好像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一般。 轻衣卫的内斗自己无所谓,所以等到自己见了子然也是无所谓,因为无所谓,所以子然没有觉察出任何的异样,以为是任务,只是简单的放松了警戒,只是简单的跟着好友走,她会带上子然去神威的藏匿之所,所以不用花太大的力气。 也许会用到幻术呢。子然当时一定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不做犹豫的说好。 轻衣卫的确是不知道苍兰县的,所以让白虎领着淼和子然去缉捕杜承喆。杜承喆是知情的,所以一定会落网。淼见着白虎那般残忍的对待杜承喆,是一定会去反抗的,可是反抗却是远远不够。 白虎却很自信,说是玩味人性呢,对他又有什么难的。淼果然要去劫走杜承喆,杜承喆很高兴,子然也很高兴,这就是任务的第一步做成了去的。 轻衣卫在蓟州留了下来,当然也不全是为了这件事,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安排了朱雀去做下一件事。 子然被打晕了过去,所以他并不知情,淼还是淼,还是轻衣卫的淼,杜承喆还是杜承喆,是朝廷的杜承喆。那个秘密的协定他不知道,所以才会被人利用到了差点丢了命的地步。(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 自己很害怕 被他这么投入的吻着,他的吐息在自己的脸颊上温温热热的,还有些刺痒。≥, 蝶熙被他紧紧的锢在怀里,想要去想,脑子却完全不愿动弹。 还是喜欢的,是很喜欢他的。 凤修筠想要抬起一些,却觉得脖上一沉,微微睁开眼来看着眼前的人儿,眼底又是一沉,不由的更投入的回报着她的热情。 真是……越来越会折磨人了。 蝶熙感受到了他的不专心,有些不乐意的抬起了头贴了上去。 这不是刻意,只是本能,却让凤修筠更是不可自已。 想到轻衣卫跟着的人忽然发现了他们拦下了一辆马车,而最不该出现在马车里的人却露了脸。 是她,还有那个奇哒的世子。 淼也是奇怪的,杜承喆也是不可思议的,也许是当下做的权衡,他们就在不远处的村子里留了宿。 淼很快就去试探了蝶熙,讶异于她竟然也知道苍兰县,所以才会在想要让她昏睡了过去,只是蝶熙警戒着才没能得手罢了。 事情很快就出了变故,蝶熙认识子然的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淼的,杜承喆的,还有跟着的那些暗卫的。 所以杜承喆想要立刻就走,子然还以为的是任务,还以为事情是顺利的,以为淼和杜承喆都是自己人,所以不做戒备的跟着一起上了路。 没有人想要带上蝶熙,她只要是一个人。很快就会被送来自己身边。凤修筠焦急的等待着,等着他期盼的人儿赶紧过来。 只是谁也没料到竟然是子然说要带了蝶熙一起,淼离了开去,杜承喆立即就对子然下了药,他是忍着多大的痛才能抵达的苍兰县没人知道,只是进了苍兰县,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凤修筠缓缓的放开了蝶熙,相濡以沫的温存流荡在唇齿间。 “要不要先睡会?” 蝶熙的脸颊红扑扑的粉嫩,娇羞的点了点头合上了眼。凤修筠替她掖了掖被子,顺势在她的额头上烙下深深的一吻。 是叫她安心。是让她放手。 不需要再牵挂任何事。就在这里,她会很安全,非常安全。 想要起身坐去一边,身上却传来被拉扯的动静。低头去看。却是她的小手正拉着自己的袍角。 是故意的吗?还是……受惊惯了。 凤修筠皱着眉头满脸尽是怜惜。这一来也是走不了了。知道她没睡,他顺势躺去了她身边将她拢进怀里。 “这里就是李家村了,离的京师也不算远。这会子神威的事情还有好些没完了。所以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蝶熙在他怀里动了动,哼着鼻音像是应了一声。 凤修筠在他腰间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等神威的事情完了,我就去求了父皇重新娶你回来。” 也许再进王府的时候她就不是睿王妃了,只是正妃的位置让了贤,可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却是永远不会变的。 蝶熙依旧是轻轻的应了一声,身子却微微紧绷了一些。 神威的事情……就是丞相的事情也要被解决了去。他这么说,就是已经知道丞相想要做什么了吗? 不知道丞相要做什么,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也没有牵扯到丞相,也没有牵扯到了京师。说是要围剿了神威,可是怎么个围剿也没有告诉自己。 说子然只是个意外,可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苍兰县里头。 究竟还出了什么变故? 蝶熙不知道,拥着她的凤修筠却清楚的很。 子然被带进了苍兰县,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搜刮了去,被绑进了屋里的子然不知道,在外头的杜承喆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神威不是傻的,自从第一次有人以神威的名义在睿王府门前漏了局,丞相就开始提防了起来,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才一直装聋作哑。 后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直到了这一次,蝶熙被送出了城的时候,淮王出了手。这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却也让丞相顿悟了很多事。 淮王不再是自己能控制的淮王了,这就是确定了,确定了,所以淮王的人都要除。 杜承喆被隔离了开,他原本就受了重伤,上过的药哪里能这么快见效。好在杜承喆也是聪明的,带走了子然小小的箭弩。 那一天淼一直在等,等苍兰县里的信号,等黄色的信号。黄色的,就是安全的,就是让人不要妄动的,可是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 但是淼不知道,他们一行四人都不知道,这一次留在了蓟州的不仅仅是轻衣卫,还有了亲军。 淼放了一支红色的箭弩,不过是一支催化剂,只是让苍兰县的人死的更快了一些而已,其他的地方早就起了纷乱,何止是苍兰县,这次出兵的对象是整个神威。 蝶熙进了苍兰县,可箭在弦上已经迫不得已,自己不能借口了蝶熙而让几千人停滞不前,所以自己只能祈祷,祈祷着蝶熙能在谁的帮忙下逃出去。 自己看着苍兰县中忽然又起的一支红色的箭矢,却不知其意为何,只以为是淼进去之后觉察了事情不对,所以立即下令攻打。 只是这一箭却是杜承喆放的,放给在苍兰县里慌乱的淼看的,淼见了那支红色的箭矢,再也管不了蝶熙的事情,立即就去找了杜承喆,从那条密道里逃了出去。 密道外的人找不着人,只能烧了房子来泄愤,还好,老天是疼惜的,留了蝶熙和子然一条去路。 怀里的人儿好像是睡了,凤修筠抵着她的头顶,却又不敢动了。整个人就这样绷紧着,怕是动一动就会扰了她一般。 苍兰县的守城很凶悍,就连刑军也久攻不下,更何况还有强弩的助力,更是寸步难行。 沐役河就是最好的屏障,就是怎么也功不了的时候,是淼告诉了自己觉崖山后的一线天。一线天也是自己的一线希望,因为杜承喆说,这条密道是唯一一条能通到苍兰县外的密道,而且绝不可能从外头进去。 自己很害怕,害怕蝶熙不知道,以为要破了城才能见她。 好在神机营回来的时候发现了他们,说是蝶熙压在了子然的身上,所以伤情会轻了些,可这哪里又是轻了一些,子然差点就要死了。 这一次自己是不会再踌躇了,子然被抬去了哪里自己是不想知道了,只想着要带着她走,离开了这些纷纷扰扰就是最好的。(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 各人有各人的事 这一觉睡的一点都不舒坦,一个接一个的怪梦持续着,梦里的情景都是奇怪的,可每次惊醒之后都会很快的淡忘,所以惊骇或是恐惧,或者只是转瞬而逝的悲伤都是立刻就没有了。●⌒頂點小說, 都说了自己是没有心的人了,可是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情绪呢? 蝶熙在梦里又见到了小花,他还是那个愤怒的样子,指着自己叫骂着还是一脸的不屑。 你不是白少熙,从来都不是白少熙。 蝶熙害怕了,所以又醒了,只是这一次惊醒,又惹得凤修筠紧张了一下,“又做恶梦了?” 他的脸上写尽的都是心痛,好像怎么样都是疼爱不完她的。 蝶熙脸上还留着些泪痕,表情木然,脑子开始不受控的叫嚣了起来。 “你会走吗?”她有些害怕的问他。 为什么自己会害怕?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梦到了花皆悦?花皆悦也是重来的,所以才会在意吗? 蝶熙想要安慰一下自己,却发现脑中被千丝万缕的线头充斥着,再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给自己去思考,去填充。 一定是要出事的,是自己的爹,还在谋划着更大的事情,所以才会放弃了这么多。 神威是他的心血啊,就这么被弃了,心该有多痛啊。 “还不会,放心。”凤修筠想要抚慰她,可她就像是受了惊的小鸟,怎么也安抚不了。 “京师呢?还好吗?” “也不算好。”凤修筠笑了笑,拍着她的背继续说道:“说是一下子出现了好些神威的黄帛。所以戍守京师的守兵们都忙坏了,算是抓了些,可也逃了好些。” “我爹呢?”蝶熙抬起头来看向凤修筠,“丞相府是不是也收到了?” 凤修筠脸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蝶熙,“收到了,但没事。” 收到了,所以皇上很高兴,说要顺势进去丞相府看看究竟,所以安排了轻衣卫要进去,可是谁能料。还未潜了进去。丞相府的书房里就走了水,丞相当时还在书房里呢,这样的意外加上这样的场景,整个丞相府上下是有多翻腾可想而知。 丞相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在屋里被呛了很久。如果说这是自己故意安排的。那也实在太过逼真的。 如此。皇上也不好多说什么,准了丞相先在府中好生修养。丞相府中潜进去的人也默默的撤了出来,一趟白走。却让心都揪起了好久。 花皆悦自那次分别之后便回去了奇哒,没人真的知道他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 罢了,再想下去也是枉然,事情还没到可以拨开的了云雾的地步,这就是刻意了也不会有结果。 凤修筠拍着蝶熙的后背,哄着她再次睡过去。这些日子自己也是累极了,原本也只是想要躺着眯上一会,才合了眼的功夫,竟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是夜姣好,分别的酸涩和苦楚都在梦中被甜甜的化开,拥着彼此,感受着彼此的温热,也许还会出现在彼此的梦境中,想着这都是美好的。 这个李家村里,凤修筠里花了好些精力安排和部署,安全自不必说,为了让蝶熙能更好的生活,他特地把伺候过她的小若也带了过来。 这个丫头在出使途中跟过她一阵,虽然在府里头不算是最伶俐的,可也算是个可心的人了。 蝶熙醒来的时候,凤修筠难得的还睡着。看着他绝美的睡颜,蝶熙也不舍得再动一动了,阳光射进小屋,打亮了他一侧的脸颊,这是想了多久了,才会得了这一刻的静谧。 “本王……很美吗?”凤修筠的睫毛抖动了下,却没有想要睁开的意思。 蝶熙微微笑着,她没有动,这是这么看着他,就心满意足的翘起来嘴角,“很美。” 知道她身子还不好,他也只是温柔的将她钩进怀里,“能看一辈子,现在先睡会。” 蝶熙点了点头,乖乖的待在他的怀里,小手搭在他精壮的腰上,他的气息包裹着自己,是漂泊了很久,所以这一刻才会这般安心。 直到日上三竿,凤修筠才舍得起来,蝶熙的身子还要养上些时候,小若扶着她出门的时候只能走的很慢。 “知不知道净琦怎么样了?”蝶熙挂念着那个孩子,跟在自己身边也没得了什么好,如今嫁了人,应该算是苦尽甘来了吧。 小若含着笑,应声回道:“主子放心吧,净琦姑娘很好,还有了身子呢。” “哦?”蝶熙惊喜的看向小若,“多久了?” “才刚有的。”小若还是个闺阁中的姑娘,听着人询问这些,还是羞红的避了避脸去,“前些日子钧浩大人向殿下告了假,说是净琦姑娘身子有些不爽,想请了大夫过去看看,这才让大家知道的。” 蝶熙点了点头,“那也才确认了不久。” “是呢,不过净琦姑娘反应大,钧浩大人也很为难,殿下见状,便也不让他随身护卫了。” 说的也是呢。蝶熙若有所思的停下了脚步,难怪这次没见着钧浩的身影。 小若见她停了下来,关心的询问她,“主子是累了?” 蝶熙摇了摇头,哪能这么快就累了。以后还有好些事情要做,自己可要赶紧养好了身子。 想想也倦怠了很久了,如今这个病恹恹的身子,自己也懒得多去管上一管,却是让它越发的不能用了。 见着蝶熙重新又迈开了步,小若也立即小心翼翼的在一边跟着,“殿下吩咐了,在这李家村里所有的一切都依着主子的性子来,主子要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便是了。” “好。”蝶熙笑着称好,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就这么出来了,你会想回去吗?” 小若歪着脑袋想了想,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摇了摇头,“奴婢有幸能跟在主子身边伺候,有主子的地方就是奴婢的家。” “你比一年前能干了很多。”蝶熙面色依旧。想着一年前的小若,惊惊惶惶的样子煞是可爱,这才过了多久,就已经是掌事丫头的做派了,“睿王府里可都好?” 小若扶着蝶熙的手微有凝滞,面色有些为难的踌躇了一阵,才老实回她道:“主子走了之后,殿下也郁郁寡欢了很久,也有流言说,皇上是想要指了新妃给殿下的。” 情理之中的事,蝶熙转头看向小若,“那两位侧妃呢?”(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甜吗 “她们……”小若的脸上尴尬了一下,声音立即轻了下去。 “都是故人了,也该关心一下。”蝶熙不再看她,脸上也有一丝彷徨。 是故人吧,可是为什么她们的样子却想不起来了。 “她们……都还好。”小若支支吾吾的挤出一句话来,小心的瞟了眼蝶熙,又禁声不再说话了。 “那就是不太好了。” 她们走来的这条小河很小,也很浅,是村里头的妇女们洗衣做饭才来的涧溪,行不了船,这会子上头还覆着一层薄冰,溪边都看的到寒气。 蝶熙径直走向溪边的一处凸起的石岩,石面非常光滑,一看就是时常有人来坐坐的样子。蝶熙伸手摸了一把,冰冰凉凉的,让她立即又缩手回来。 “主子,这里凉,我们还是回去吧。”小若接过她的手握进了自己的手掌里,和了口气给她搓了搓。 “坐会吧,累了。”蝶熙淡淡的抽/出自己的手,贴着石边坐了上去。 一股寒气立刻侵袭而来,从下而上贯穿过身子,让人不禁猛的一颤。 清醒了,也清晰了。 “她们怎么样了?”蝶熙看着眼前的李家村,又淡淡的问了一遍。 小若疑惑的歪了歪脑袋。蝶熙这句话说的也听不出一点关心的情绪,说是不关心,可为什么执着的又问了一遍。 见着蝶熙缓缓转来的一道视线,小若这才开口答她,“侧妃廖氏还是老样子,殿下不喜,她也是静的下。只是侧妃夏氏她……” “她也有了身子吗?”果然是这样吗?蝶熙勾了勾嘴角。所以这个小丫头才会难以启齿吧。 小若点了点头,“月份还小,主子您也不用太难过的。” “我没有难过。”自己为什么要难过?她是怕自己难过刚才才不愿意说的吗?可是自己为什么要难过? 蝶熙笑意更深了些,“殿下膝下的孩子本也不多,能添几个也是好的。”她顿了顿,又缓缓的转过了头去,“所以。我没有难过。” “可是……”小若还未成亲。可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女人一生的依靠不都是夫君吗?可为什么却看不出主子有一点不高兴,浅浅的似乎还有些想要撮合的样子。 “你不会明白的。所以不要花心思在不会明白的事情上。” 小若奇怪的看着她。不会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要明白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觉得眼前这个人变了呢?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你刚才说,皇上想立新妃,知道是谁吗?”蝶熙看着眼前小小的李家村。和京师自是不能比,就连和苍兰县比也是小了很多的。 小若摇了摇头。“也只是听说的,还没有准信呢。” “是吗?”蝶熙脸上的茫然似乎更甚了许多,眼底看着更加空虚了许多。 皇上……一定是逼过的。 “小若,听殿下说。京师里出了些事情,可解决了?” 站在河边的小若有些受了凉,正有些微微发着抖。被忽然这么一问,更是诚惶诚恐了起来。“殿下和您说了什么吗?” 蝶熙颔首,微微侧头看向了她。 “前些日子那些逆党忽然在好像官员府前递上了黄帛,可不一下子搅的大家都惊惶了嘛。”小若有些嘟囔着嘴,皱起的眉头看着有些愤愤。 “之后呢?” “之后官爷们出动了大多,可却是不了了之,听府里的妈妈们说,那些日子京师里戒严的厉害,随意走着都会被截下盘查的。大概就是这样才没出了什么事。” “那丞相府那边呢?” 蝶熙声音依旧不响,也未曾听出什么情绪来,可在小丫头听来,却是别有滋味。 任谁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人又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也是了,听着这么大的事故,就是一定要关心的呢。 “丞相府也是有被递了黄帛了,可是却没有出了这事。”小若故作轻快的解释道:”只是那之后丞相府里走了水,说是丞相受了惊吓,相府里又要修葺,丞相便休下了些日子。” “走水?”蝶熙空洞的眼里一下回了神,转头看向小若的神情里有些惊恐,“怎么回事?” 小若见着她这幅模样,心里也是一下收紧,连忙安慰道:“主子别担心,我听妈妈们说的,也就是书房里出了事,丞相府别处都是好的。” 书房吗?蝶熙皱着眉像是了然了一般,顿了顿才平静的问道:“可知道丞相的伤势?” 伤势?“丞相没有受伤的,只是受了惊。皇上是顾念了丞相年迈,才会准了他歇下几日的。” “这事京师中传开了吗?”蝶熙扶着石面又站了起来,一阵寒意传遍全身,让她冷到心寒。 小若立即上前来扶住她,替她重新盖上兜帽,又理了理下摆,这才继续说道:“恩,京师里谁都知道了吧,也是件大事的。” 蝶熙点了点头,不再多语的迈步要往回去,心中却不似面上的平和,已是一片翻腾。 所以,就是要出事了。所以,他才会说,还能留上几日,因为再过几日,就要出事了。 究竟这个爹要做什么?他能徒手做些什么,甚至不屑于利用去神威。 回去屋子,里头的暖气立刻包裹了过来,整个人猛地一颤,下一刻已被拢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小若低着头掩嘴笑着,带上门转身离了开去。 凤修筠有些责备的谴语道:“去了哪儿了?身子还没好怎么就到处乱走。” “走走好些了,以前就是总也不走,才会落下这一身的毛病。”多走走,身子才会好些,以前的自己可从来没这么多娇滴滴的毛病。 “也得看时候。”他稍稍松开了些,拢过她发鬓边的碎发,眼波温柔,“你不好的时候,我会不高兴。” “不高兴的时候也是美的。”蝶熙调笑了一句,拉着他往屋里走去。 “夫人什么时候这么嘴甜了。”凤修筠放肆的笑着,故意忽略去她话里的那层意思。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蝶熙转过身来朝他嘟了嘟嘴,亲了这么多次还装呢。 “只知道说话前的,现在可得重新尝尝。”他用力一把拉扯了下蝶熙,看着她的小脸错愕的模样好笑又可爱,一下俯身上去,亲口试验着。 ************************ 别急,还有一章,一个小时候之后更新~(未完待续。) 第一三四章 彼此彼此 下个礼拜有客户端推~别的不说了,大家懂的~~~~~ *********************************** 蝶熙难得的这么投入,让凤修筠也有些不习惯了,只是想着这么久以来她受的苦,这偶尔的放肆也成了他心疼的理由。☆→, 这是唇齿相依的相容,契合的那么深切,似是灵魂的胶合。 蝶熙的两手紧紧的环着他,想要就这么依靠着,不要再孤孑一人。 孤孑一人,本来就是孤孑一人的啊。 蝶熙愣了愣神,有些分了神。 凤修筠有些不悦的放开了她,看向她的小脸微微皱起了眉,“怎么了?” 他的唇滴血的艳红,一张一翕的诱人极了。 蝶熙像是迷了眼一般踮起脚尖重新盖了上去,唇畔下的另一人微微愣了愣,立即含笑的反身欺了上去。 这才是他的女人,全是他的,连着这颗心也得全是他的。 他难得的狂野让蝶熙不禁微微含/着颤,勾着脖颈的双手不由的又收紧了些。 纵使相思入骨,纵使万劫不复。惟念君眉眼如初,风华依旧。 就是这个女子,可以牵着自己的心走,无论离开了多久,分的多远,没有锦衣包裹,没有华簪相衬,她依旧是她,是他的心。 舍不得,离开她的柔软,他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慢慢的翘起了嘴角,似张扬,似沉醉,“很甜。” “说了你知道的。”不复曾经的针锋相对,也没有上一世那般敬畏,蝶熙只当眼前的他只是个普通的男子,一般的夫君相待。 被他牵着手带进了屋里,凤修筠不会在此刻强要,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领着她坐在身侧。还是不舍的环住她的细腰。更甚以往的羸弱让他的不舍又添了一分,“让小若好好给你补补。” “在外头,就不必这么讲究了,多苦的日子也挨过来了。不差这些日子。”蝶熙想要回去。可是自己又凭什么。又怎么能? “我会尽快去和父皇提。”他搂了搂她的腰算是承诺。 凤修筠哪里听不出,她想要快点回京师,因为丞相府出了事。因为那个空不见了踪影。 他也派了人去查探了那人的底细,,也不知是他真的藏的太深,还是真的干净的如一张白纸,刺探了许久却都是无功而返。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压下,只是不知那人竟很快又消失的了无痕迹。 自己知道自己那一脚是有多重的,这一脚下去怎么也不会这么快就能恢复的了。可是自己的人明明见着他出现了又消失,就在最不该出现的京师里。 他出现在了京师,奇哒的世子出现在了京师,而丞相府也在那个时候出了事。 世上是没有巧合的,所谓的巧合只是开脱的借口。 蝶熙知道他听得懂,他是聪明人,通透的厉害,又哪里需要人反复的提示。她笑着摇了摇头,“夏氏有了身子,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提的好。” “你知道了。”他不意外,离开的久了当然会惦念过去。 蝶熙点点头算作回答,“廖氏呢?” 凤修筠眼底闪过一丝鄙夷。那个鞭蓉糕的事情他可没有忘记,蝶熙腰间那一下他也没有忘记,“她那个性子你也知道。” 蝶熙觉得他的大掌似乎揉了揉腰里,抬手轻轻伏上他的手臂去,“过去的就不要挂念着,不好。” “你能放的下?”过去发生了很多事,他放不下,她一定也放不下。 “放不下。”她的手里加了些力道,“可还是要放下。” 放下了,手里才会减了力,才会有力气去拿真正想拿的东西。 凤修筠点了点头,转身去到一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裹来。 包裹还打着结,蝶熙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她们要去苍兰县前蝶熙特地交付给淼的包裹,里头是师父的笔记,她担心进去之后会不会出些什么变故,果然淼还是个可信的人。 “里头……像是书。”凤修筠没有打开,淼暗示过自己,可还是没有打开。他怕,打开了就是不信了她,这是她特地打上的结,不是普通的结,是轻衣卫的结。凤修筠虽然不知道这个结是不是蝶熙打的,可是她在这个包裹上用了这个结,就是刻意了。 “是空的笔记。”蝶熙笑了笑,对他坦诚相待的解释道:“我听说他是轻衣卫里使得巧石机括的一把好手,就探问了一句。那日将他带回苍兰县,就算是报酬了。” “要来他的笔记做报酬?”凤修筠讶异于她的坦白,却又更加不解。 蝶熙却坚定的点了点头,“这可是无价之宝,去哪里都得不来的宝贝呢。” 凤修筠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这算是哪门子的宝贝。不过想想她也一直喜欢看些市井的杂书,便也了然了下来,软下了态度,“你现在身子也不好,歇上些日子再看也不迟。” “好。”蝶熙接过包裹放在身边,静默了会又问道:“我掉下来的时候手里可有一把匕首?” “匕首?”凤修筠想了想,摇了摇头,“没听人提及。” “是把很稀罕的匕首,不知是谁看上了吧。” 蝶熙的心里空了一刻,匕首没了,师父的匕首丢了。 凤修筠摩挲了下她的小脸宽慰道:“也别急,先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匕首。” “乌金的匕首,弯月状的。”蝶熙伸手比划着长度,“许是这么长,携带着也很方便。那时插在了山壁间,也可能是留在那儿了。” 凤修筠点了点头,“我会派人去寻回来。” 不是试着寻回来,是去寻回来。这就是承诺了,可承诺了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坦,因为这个承诺的内容却是关于另一个男人的。他的女人,心里惦念着的,是别的男人给的东西。 还有她手上的那个镯子,那个梧木制成的镯子,上头还隐隐有着一只升腾的凤凰。 他也是听说过奇哒的那个传言,血祭凤,凤栖梧。 虽然不懂,可是看着她手里的这个镯子,却立即和那个奇哒的世子连在了一起。她惦念着别的男人的东西,却不记得要问自己讨回了自己送她的东西。 见着他的脸色有些阴郁,蝶熙歪了歪脖子轻声问他,“怎么了?” “你丢了些东西不记得了吗?” “你不也有些东西忘了和我说?”(未完待续。) 第一三五章 好不容易去身边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蝶熙掩嘴笑出了声,看向凤修筠的眼神中多了些小小的精怪。 “夫人说说是什么?”凤修筠一把抬起蝶熙的脚来,小心的拿出那串珍藏着的素银脚链。 “就这么一直带着?”蝶熙看着他温柔的给自己带上脚链的动作,温情脉脉。 凤修筠没有答她,微微低下的脸上投过一片阴影,正盖去他微微翘起的唇角。 “我忘了,但不是故意要忘的。”蝶熙的脚放松了下来,他的手指微凉,碰到的皮肤都能起一阵战栗。 “我知道。”凤修筠温柔的宽慰她,“不关你的事。” “可却被刻意的提醒了那封休书的事。” 凤修筠手里一僵,休书,那个杜承喆不是说她一个字都没看吗? 见着他的微凝,蝶熙也已了然,“里头写了什么?除了休妻还有些什么?” “休书还能有些什么?”凤修筠摆弄了下垂下的小小的挂件,叮叮当当的脆响再次萦绕在她的脚边,让他刚要动怒的心又沉了回去。 蝶熙轻叹一口气,“休了,就不要勉强了,在身边的,怎么都会再回来的。” 似是慰藉着他,也像是慰藉着自己,会回来的,所以不要急。 “好。”凤修筠替她掩好鞋袜,抚了抚她的脸畔,“不急。” 不用急,等自己处理好了一切,待她重新回来,是安逸的,再也不会受了这些委屈的。 耳鬓厮磨着,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两人相互对视了下,凤修筠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的晗日躬了躬身子,却是不答。 凤修筠皱了皱,往里望了望,见着蝶熙朝自己微微的点了点头,这才带上门走了出去。 他轻声的问道:“怎么了?” “京师里传来的消息。人找到了。”晗日说话声音不响,语气中却全是敬意。 “好,带人抓回去。”凤修筠下了令,转身想要进屋去。 晗日却再次出声叫住了他。“殿下,皇上正在寻您,再推脱似乎……” 凤修筠皱着眉,不是早就传信了回去说是神威的事还未结束吗? 晗日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贴近了他一些轻声补充道:“宫里的探子回话。这几日淮王殿下问安问的勤。” 凤修筠了然了点了点头,“知道了,备马。” 重新进屋去,蝶熙已经打开了包裹,正倚着身子随手翻阅着其中一本笔记来,见着他进来,也不合上,“要回去了吗?” “要挽留吗?”凤修筠走去塌边,脸上有些期待。 蝶熙坐正了些身子,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京中事物多,赶紧回去吧。” “赶我走?”凤修筠哼哧了一声,有些意外,又有些不高兴。 蝶熙下了塌,走前几步伸手环住他的腰去,紧紧贴在他的胸膛,声音软软糯糯,“你说过回来看我,不会常来,但会来看我。” 凤修筠笑了。她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记得自己所有的承诺,自己不用多说,只要去做就行。 岁月静好。只是这么相拥,心中的狂悖都被压下,没有了躁动的不安肆意的叫嚣,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彼此相惜,又彼此相依。 送了他出门,看着他上马。见着那绝尘,蝶熙的脸上渐渐收起了笑容。 一边的小若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柔声宽慰道:“主子,外头凉,先回屋吧。” 蝶熙冲她点点头,“我想吃碗面。” 小若立刻说好,蝶熙又补充了一句,“手擀的,加几颗菜。” “奴婢这就去做。”小若应了声,检查了下火盆,这才轻声带上门去了小厨房里。 李家村的这处屋子是特地为蝶熙准备的,所有的餐食都有人专门送来。看着是处小小的别家小院,可却是样样齐全。 小若在小院里擀着面,天气还冷,她却宁愿待在这室外,只因为在这里能见着屋里的大概动静。 屋里却没有任何声响,静的让人不安。 自从决定了主子离开,殿下就指了宛儿姑娘来教导自己,只是事情出了变故,自己没能立即在主子身边伺候。这么些日子,自己从一个粗使的丫头,成了现在这般平平稳稳的模样,也不都是因为宛儿姑娘的教导。 是想要在这个主子身边伺候。 小若是这么想的,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在那睿王府里的丫头里,自己最羡慕的便是净琦姑娘。 她一定是个很好的主子,所以才会宠的一个丫头都那么无法无天。 之后殿下派人来接了自己过来,这是盼了好久才盼来了主子,只是感觉她变了。 这也难怪,原本是府里的金贵小姐,被日子折磨了这么久,总是会变得。 收回了心神,小若擀面的手里又加了几分力道。这是主子第一次开口要求了自己,可一定要做好了的。 蝶熙不知道屋外的小丫头在胡思乱想着什么,静静的看了会空的笔记,就盘腿打坐了起来。 现在还不急,神威元气大伤,丞相又出了事,师父一定会找个地方先隐匿下来,他不再苍兰县也是好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只是自己可不能再用这幅身子了,既然心志都不是了白少熙,那身子也不能用白少熙。不再是丞相府里的小小姐了,那这身子也该成了神威的无。 这个身子要练很久,自己本该在重生回来的时候就练起来的,就是懈怠了,才会出了这么多意外。 只是现在得了难得的喘息,所以不要急,也不用急,先恢复了,以后慢慢的才能掌控了起来。 窗外的风柔和了起来,带着些春风的暖意,想要驱散了马上那人紧蹙的眉头。 凤修筠策马奔腾的很快,跟在身后的人紧紧跟着,面色肃容。 殿下一定是生气了,好容易才见着了梦寐以求的人儿,可才一瞬的温存,又得迫不得已的分开了。 李家村离京师的确是不远的,才过了不多久,就见着了京师巍峨的城门。凤修筠高举着手中的手牌,速度却丝毫未减,一队人未有旌旗,身后尾随的护卫们粗着嗓子嚷着让人开道。 听说是睿王殿下回城了,路边的百姓们有些好奇的驻足停下观瞧,不为别的,前些日子的京师还是一副戒严的恐怖,可睿王殿下一来一去,竟很快平息了下来。 不愧是皇子中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人呢。(未完待续。) 第一三六章 委屈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凤修筠顾不得旁人,径直往睿王府去。门口的小厮接了消息早早的侯在了门口,见着远处驰骋而来的马队,立即弓着身子迎了上去。 凤修筠下马之后径直往府里走,一边的钧浩已经迎了上来,“殿下,他在侧厅候着。” “哦?”凤修筠面露惊异之色,“胆子挺大。” 他不再多语,快赶了几步一把推开大门,里头的人正悠悠的捻着胡须,见着人来,却也不起身施礼,就这么瞧着。 凤修筠顿了一刻,挥手让人都离了开去,这才进屋关上了房门。 “靳师父。”他抬手朝那人施了一礼,抚着衣摆坐上大座去。 “殿下还记得老朽,老朽也是有幸了。”被唤作靳师父的老夫子背过手去在屋里踱了几步,这才悠然的开口询问他道:“殿下寻老朽寻的这么急,可是有了什么要事?” “这难道不该是靳师父告诉本王的吗?”他肃然看着靳师父,眼底却有一丝戒备和敬意。 靳师父踱了几步,又转身坐了回去,执起茶杯将茶盖放去一边,这才说道:“这茶水冲泡的方式不对,闻着就不对,喝着也不对,所以就是错了。错了的事得及时改正了,不改,给人瞧见了,就又错了一次。” “靳师父说的极是,是本王调教下人不周,让您见笑了。”他不动声色的回他,却是不卑不亢。 靳师父笑了笑,放下了茶杯又合上了茶盖,这才继续问道:“神威事败,殿下得了这么大的功勋,又何必步步紧逼呢?” “事情未完,靳师父却说是本王错了。”他顿了顿,看向靳师父的眼神犀利了几分,“可本王却不知是哪儿错了。” “穷寇莫追,否则后果必将不堪设想,如今朝野外的逆党已被定性归案。殿下又何必要锲而不舍呢?”靳师父顿了顿,“那些人本也无错,是惹了轻衣卫的官爷们不乐意了才会被逼为寇,您要杀鸡儆猴。如今猴儿都乖顺了,该收手了。” “是吗?”凤修筠似是暗忖了一刻,这才有些不解的问道:“那今天靳师父特地跑了这一趟,是在为哪位说情了?” “老朽已是日薄西山的人,不必为谁说情。只是也曾教导过几日殿下,不忍见着您继续错下去罢了。” “那就是再说父皇错了?”凤修筠调笑着,眼底深色的看向靳师父,“靳师父本已离朝,却刻意卷进了这场纷乱。本王原还以为您不过是无奈,可如今看来,您的主意也是不小的。” 靳师父脸色不变,语态悠然,“殿下硬要追溯,可就是冒犯了先帝爷了。” “那公孙焘的事情的确和先帝爷脱不了干系。只是本朝的天是父皇,您要逆天而行,无疑是蚍蜉撼树。” “那您说说,这树,撼了没?” 凤修筠看着靳师父依旧一派安然,毫无一点作乱之象,那丝敬意更深了一些,“撼了些许,却也是无用。” “万丈大厦绝非一日能建,神威至今日的地步。也不是一朝一夕所为,您除的了人身,可除的了人心?” “那靳师父的意思就是要本王放手了?放了丞相违逆朝廷,还是要放了您的爱徒胡作非为?” 靳师父脸色动了动。【ㄨ】顿了顿一刻才答他,“丞相会知难而退,至于淮王殿下……”他的眼睛落在凤修筠绝美的脸庞,喟叹了声才继续道:“殿下不守的信,就怪不得别人了。” 不守信,这可是一条大罪。可是对君子莫大的羞辱。 凤修筠的脸色起了层愠怒,“那先不守信的也不该是本王。” “殿下。”靳师父打断了他,依旧不疾不徐的问道:“您得了名,何不就此放过?” 他有些执拗的不乐意,在靳师父面前就像个孩子一般无理取闹,“小时候受教,本王仗着母亲得宠,能得了您的启蒙。可是后来,您却去了九弟身侧成了他的师父。之后您助纣为虐,竟要立九弟为神威的虚君,如今事败,您过来竟然指摘本王穷追猛打,世上竟还有如此道理?若是当年母亲一直得宠,那是不是如今与朝廷对立的就是本王了!” “您猜到的还真是不少。”靳师父平声说着,可这话里却似乎起了一丝寒意,“可神威并不在乎谁是虚君,您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别人。” “就是说本王不配了。” “老朽不敢。”靳师父朝他作了一揖,继续道:“公孙先生蒙冤这么多年,他错了吗?神威众人被朝廷逼迫无奈,他们错了吗?如今老朽不过和丞相和淮王殿下走的近了些,难道也错了吗?” 凤修筠忽然想到永嘉帝说的,为臣者不忠,不留也罢。忽然笑出了声来,“这么说,你们都很委屈。” 靳师父眯了眯眼,却不说话了。 委屈,他们要争的这些哪里是为了自己,如今被逼迫,也没有掉过骨气。只是败了一程,还有机会,就算是一败涂地,也没有想过后悔。可他却说委屈呢,委屈吗?应该也是委屈的吧,自己和公孙焘的袍泽之谊,做到今日的地步决不谈一个悔字,可是委屈吗? 看着靳师父犹豫了一刻,凤修筠淡淡的接了话,“看来是很委屈的。”他妖冶的脸上化开一个笑来,有些无奈,也有些落寞,“和你们一样,本王也很委屈。” “殿下委屈什么?” “委屈,如果你们没有做这些多余的事情,本王现在……”现在应该正和她在一起,从小就可以和她在一起,就不会有淮王的插足,也不会有娶亲那日的无奈,现在的他们应该很幸福,哪里会落得今日的地步。 “殿下的心竟然这么小。”靳师父面露不屑,“说了这么多,原来您正挂念的竟是一个女子。” “心可大,自然也可小。”凤修筠收敛了心神,看向靳师父的脸上尽是肃容,“今日您自己来了,那本王也不妨直说,父皇有仁慈之心,您若是降了,那之前的事情本王可以做主,可若是继续要叛,本王今日就要押了您下诏狱。您说是委屈呢,可那地方是最容不得委屈的。” “今日来此,只做话别,老朽无错,殿下请照规矩办事。”靳师父站起身来,抬脚就要往门外走去。 “师父!”凤修筠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唤住他,“降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三七章 劫了又怎样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殿下何必强求?”靳师父打开了房门,又转过身来看向凤修筠,脸上尽是慈祥,“老朽也不是您的师父,老朽是淮王殿下的师父。” 见着他已经迈出了门外,凤修筠却再也没有一丝涟漪。 “拿了他。”他挥了挥衣袖,背过手去反身走去。 睿王府的人早就去请了轻衣卫的人来,几位副使大人正侯在睿王府前,面上却看不出有丝毫的警戒。 拿个文儒而已,若不是看在睿王殿下的面上,谁乐意了做这件差事呢。 几个人见着人来到了府门前,各自俯身朝着钧浩行了一礼,这才粗鲁的上去去拉扯了一把靳师父。 钧浩点了点头,又看了眼靳师父,这才对那几人吩咐道:“靳师父也是宫里的老臣了,别太苛待。” 其中一人有些倨傲的瞟了眼靳师父,冷哼了一声对钧浩答道:“钧浩大人就不必****这份心,入了轻衣卫的大门,我们自会好生款待。” 钧浩不作理会,见他们转身离开的背影,也拂手往回走去。 睿王府的大门尚未关上,门外忽然起了一阵骚动,钧浩本能的去摸自己的佩剑,转身看回府门的方向,那几人已然刀剑出鞘,一个个严阵以待的模样。 钧浩皱着眉,对一旁愣怔的小厮厉呵了一声,“还不快去告诉殿下。”说罢,人已经往外走去。 门外只有一人,脸上还蒙着一层黑布,未带蓑帽,身着一袭黑衣,手中正握着两把刀,已然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来者何人!”其中一个副使朝着黑衣男子斥问了一声,手中握着的绣春刀正发出噌噌的声响。 那人沉着声音,却是不答他的问话,“放了那位老夫。” “放?朝廷的要犯岂容你等杂碎放肆,还不快滚!” 黑衣男子咯咯的干笑了几声。不再多言的抬脚就往前冲了过去,他的速度很快,来到其中一人面前时,左手的一把刀已经反手握着。正朝着那人的脖颈间攻了过去。 “先带人走。”另一人不知何时撞开了那人,起手结结实实的接下那一刀,冷着声音朝身后的人吩咐了声。 其他几人立刻回“是”,架着刀厉色往后退去。 这还是在京师的大街上,天色尚早。走在路上的百姓们即是害怕却又有些徐徐的兴奋,一个个躲得远远的往这头张望着。 那可是京师里的头一遭,在皇子的府门前,竟有人想从轻衣卫的大员手里夺人。 那人究竟是谁?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好奇的,只是在府门边看着的钧浩却没有了那份雅兴,脸色戒备的看着那个黑衣男子。 这个时候,这个情景,要截人的只有一种可能,可是,这却是最不可能的。 凤修筠接了信却不急。过了片刻才走来钧浩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要劫囚。” 凤修筠挑了挑眉,看向那个黑衣男子,亦是了然了过来,“是他?恢复的倒挺快。” “不像是好了,而且……”钧浩的眉头紧锁,有些分不清眼前的状况,他不是应该还下不来床的吗? “出了府就是轻衣卫的事了,关门。”凤修筠正对上那个黑衣男子的眼睛,却是立刻无所谓的率先离了开去。 手下败将,何足挂齿。 睿王府的府门关上了。一旁看好戏的百姓们纷纷窃语起来。这是在京师的大街上出的事,就是顺天府该管的事,是轻衣卫该解决了的事,这睿王的小算盘真是打的噼啪响呢。 围观的人轻松。可当局者可就没了这么好的心思了。 和黑衣男子对战的人并不是四等的副使,而是潜伏在其中的三等都尉。三等的都尉若是拿不下一个小小的神威逆党,这要是回去了自己的日子也是要难过的。 想着,那人一下推开黑衣男子的刀,脚下轻点往后退去一步。 也不知那几个副使有没有撤了回去。 他的一个分神,黑衣男子已经抄着刀朝他的面门攻了过来。一下回神堪堪的接下这一刀。只觉得整个虎口都被震的生疼,“你究竟是谁?” “轻衣卫也是要废了,你这等废物也能坐到三等的都尉。”黑衣男子耻笑了一句。腕间微转,刀锋立刻立起,那把刀顺着绣春刀一路探下,另一把反手操着的刀忽然转了个方向,明晃晃的刀锋朝着那人的腹部猛的刺了过去。 那人陡然一惊,顺势往后猛的退去,一边又叱呵了声,“你究竟是谁?” “知道了也是多余。”黑衣男子忽然加速,一下挡开他手中的绣春刀,两把刀顺势都反手握着,脚下轻点,整个人翻腾过那人的身子。 待到他稳稳的落地,那位都尉大人的脖颈间不知不觉的已经多了两道血痕,整个人软绵的瘫倒在了地上。 周围立即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动静,再去看,哪里还有什么黑衣男子的身影。要不是地上的那一具真真切切的尸体,大家都要怀疑了方才自己究竟都是在看些什么。 混在门外的小厮惊得一身冷汗,咽了口口水悄悄的回了王府。 凤修筠正在凉亭里等着,见着人来了,才悠悠的放下了茶杯,“人死了?” “死了。”那个小厮身子躬的很深,脸色煞白,说话间还发着抖。 “顺天府的人还没有到?” “还未到。”小厮的身子颤了下,稍稍抬起头来想瞧瞧主子的脸色。 只是眼前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却不再多言的离了开去。 小厮立刻作了一礼,脚下还有虚浮的回去自己的位置当差去了。 “殿下。”钧浩在他身侧轻声唤了一声,“都尉死了,那剩下的人……” “都是命。”凤修筠脚下不停,速度却不快,“得回去换身衣裳进宫,父皇该等急了。” 凤修筠换上进宫的常服,坐在马车里面色平静,才到了宫门,就有一匹快马赶上了马车。驾马的车夫立刻拉停了下来,放下马凳子候着主子下马,便不做停留的离了开去。 “怎么样?”凤修筠负手看着宫门,却不看来人。 “回殿下,没有出城门,看着方向,像是往美锦院去了。” 凤修筠点了点头,朝他摆了摆手,“知道了,回去吧。” 靳师父是知道会有人来救了自己所以才来自己这里的吗?还是说,这人本就是他安排的?(未完待续。) 第一三八章 不明白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知道睿王殿下要来,宫门口早就有了内侍监候着。一日等待,看着也是受了凉,正搓着手来回的踱着步子给自己取暖。 凤修筠咳了一声算作提醒,那内侍监立即上前来作了一揖,“殿下,皇上候了些时候了。” 他点头称好,乘上撵轿跟着那人往里走去。 养心殿里的暖气似乎比前些日子要少了些,掀起了帘子也未曾觉得有扑面而来的和暖之意。 凤修筠微微躬着身子进到里头,掀起袍角伏身施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殿内只有皇上和童贯二人,凤修筠见着童贯的脸上似还留着些笑意,有些纳闷,却是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童贯笑着,就是没什么大事了,可童贯却留在殿内,又是为何? 皇上批罢奏折,放下手中的笔抬了抬手,“起身吧。” 他见着凤修筠直起身子,却是依旧微微蜷首,面色微凝,这才开口道:“南境传来了捷报,晋王做的很好,说是过上几个月就会回京。” “儿臣恭喜父皇。” 不是恭喜了晋王,是恭喜了自己。皇上动了动嘴角,掩过一丝笑意才继续问他,“那你呢?” “神威之事已近收尾,花名册上的逆党已逮捕了大多,京中残留之人,儿臣会尽快缉捕归案。” “恩。”皇上点了点头,看向了童贯冲他招了招手。 童贯立即躬了躬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去到一旁捧过一个什么东西,走去了凤修筠的面前。 凤修筠看了童贯一眼,讶异的伸手揭去遮盖的锦帛,脸上立即露出惊诧的神情。 “这……” “这是丞相的书房里找到的东西。”皇上解释道,“他以为烧了自己的书房,砸了所有的器物就能掩盖了过去,也是太小瞧了轻衣卫。” 那是一块岩石,普普通通,上头还有些烧焦的痕迹。只是不同的却是这块岩石上刻着的几个字。 是《秘影昭文》上的文字。是他们都烂熟于心的内容。 “这就是确定了。”凤修筠喃喃的低语。 皇上点了点头,“确定了,却不能急。【ㄨ】” 凤修筠猛然抬头看向皇上,不是想要尽快了结了此事吗?怎么又急不得了? “轻衣卫的探子们回话。说是奇哒与曼罗相交甚近,奇哒的世子多于丞相的私属结交,再加了你这头的事情,朕不觉得神威这件事是你的功绩。” “是丞相刻意的。”凤修筠点了点头,“可那却是叛国啊。” 他不明白了。如果说是为了公孙焘的遗愿,做到今日的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一败涂地认输也是迫不得已。可是如果和别国暗苟,这就不是杀头而已了,抄家灭门都是轻的,叛国的重罪,是要瓜蔓抄的啊。 “是叛国。”皇上肃然望着凤修筠,“可也要等切实的证据。” 是叛国,那自己就不能提了要她回来。丞相叛国,那她的处境就又危险了。 “儿臣谨听父皇吩咐。”凤修筠拜下身子。整个人看着拘谨的很。 皇上却摇了摇头,“要等,现在敌暗我明,轻衣卫一日探不出他想要做什么,我们就一日不能动他。” 这是一个牵制的游戏,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游戏里是安全的,却没有一个人又是不安全的。所有的势力在相互牵制着,这就不是朝廷和神威之间的猫与鼠的耍戏,而是国与国之间的制衡。 是那个奇哒的世子起的头吗?还是丞相在知道了淮王的心思之后立即做出的调整。可就算是大宁朝的丞相,他又有什么本事能和邻国的世子谈妥了条件?他们又在密谋着什么? “修筠。”皇上抬了抬手让他先起身。声音软下了几分去,“这件事情要等,我们也不是干等。” 凤修筠点了点头,“皇城内戍守卫兵十万有余。即使丞相联结敌军企图叛乱,一路跋涉也是困难。他们需要时间,我们就有了机会。” “不错。”皇上的脸上有些寒意,“他们下手的机会不多,夏至祭祀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见着皇上已有机会,凤修筠心中有些失落。声音怯下了几分,“父皇是打算……” “朕说过,神威的事情由你协理。”皇上这话说的分量很重,“不急,所以你有时间。” 凤修筠正色拜下,“儿臣遵旨。” 皇上点了点头,“还有一事,朕也与你提过。” 父皇是要提她了,凤修筠听着自己的心跳陡然加重了几分,揖着的手也微微颤了颤。 “朕问过你,新妃人选,你可有属意的,如今过了数日,你要如何答朕。” 凤修筠缓缓放下手来,稍稍抬起了些眸子看向皇上,“父皇,儿臣见着她了。” 见着她了,所以不想有新妃。 可皇上却冷嗤了一声,“朕也同你说过,一样的话不想提第三遍。” 因为第三遍,就是要自己动手了。 凤修筠知道,丞相的事情已经不是忠不忠而已,这与坐不坐实也没了关系。她注定是要死了,可她已经死过了一次,是死人,所以不能提,死人能活,而活人就得死了。 “儿臣明白。”他明白,可是心里却不想明白。 言语也是可以伤人的,可以把人上的遍体鳞伤的。 “你不明白。”皇上摇了摇头,挥挥手让童贯先退下去。 偌大的养心殿里再次只留下父子二人,皇上停了许久,这才说道:“朕说过,她留不得,你如果断不了,那只有朕来动手。可是朕动了手,不是你断手,就是她丧命。修筠,朕老了。” 心中猛的一下似有鸣钟嗡嗡作响,凤修筠的眼前也似乎模糊了一下。 朕老了,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他老了,所以做不久了,所以要让自己也不要急吗? 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皇上,他的面色依旧,读不出更多的深意,他却继续说道:“今年的祭祀,你与礼部商议着,朕早前与老九说了,他会与你一同来做。” 凤修筠拜下身去,“儿臣……”话说了一半,却停了下来,“儿臣不明白。” “哦?”皇上稍稍前倾了些身子,手指在案头轻轻的敲打着,“不明白什么?” 皇上好奇,代君祭祀,就是明里给朝廷了一个信号,他不会不明白这一层。 那他是不明白什么?为什么是他,还是为什么是老九?(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章 不喜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他是不明白,既然皇上有意要了蝶熙的性命,那又为何做出如此矛盾的举动。可是转念想来也是了然,她可以与自己比肩共赏江河,可以与自己携手共赴红尘,可她却不是她,所以她是谁,忽然就没了意义。 “儿臣谢父皇抬爱,只是儿臣非嫡非长,如此怕是会惹来群臣非议。” 皇上心中暗笑一声,通透,“无妨,你且去做。” 凤修筠躬身领旨,站起的身子也挺直了一些。 “立妃之事你若是没有人选,那朕就要替指了人了。”皇上顿了顿,觉得自己这么做也是有些小气,不由的摇了摇头,“你们这几个孩子,一个都不让朕省心。” 对,不是自己小气,是这些儿子都太孩子气,所以自己才会替他们小气了。 “儿臣……但凭父皇指示。” 不急,很多事都不能急,急了这么久,却什么都没得到,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现在不能急。 皇上说的是他们几个孩子,就是人人都有份,人人都有错,不管每个人错了哪儿,错了多大,过去的事情都改不了了,所以得往后看,后头的事情不能再错,所以要走的更加小心谨慎了才行。 皇上点点头。他喜欢通透的人,冥顽不灵总是累的,怎么也掰不直,累的不止是身,还有那颗心,“这样就是最好的。”他顿了顿,脸上软柔了几分,“你和老九都该娶了妻,过去了也该过去了。侧妃又有了孩子,你就不能再是孩子了。” 是大人了,就要有大人的样子,不能再孩子气,也不能再为所欲为。 他想说,夏氏的那个孩子是个意外。 蝶熙走了,他心情不好。喝了酒就失了控,可是他的心里却只有她。这种话说给谁听都是空话大话,就连他自己都不想信了自己,说多了就是废话。还是谁都不要去说了。 她也知道了夏氏的孩子,也体谅了自己。心里多委屈自不必说,可还是压了下来体谅了自己,这个时候自己再多说什么都是过的。 有了孩子,在皇室面前就有了底气。这个孩子不是坏事,就算初心并非如此,既然不是坏事,就不要再深追了为好。【ㄨ】 凤修筠揖手拜了拜,声音清亮,“儿臣明白。” 皇上知道,他是真的明白,也不再多语,“之后还是有了很多的事情,那些逆党看着像是归了案。可事情远还没有结束,有很多事不必自己担着,要与人分担了才好。” “儿臣领旨。” 凤修筠心中暗叹,要与什么人分担了才是最关键的。 离了养心殿,他乘的撵轿走的不快,在上头微微的摇晃让他有些松懈,心思又传去李家村的那处小院,嘴角不自禁的慢慢勾了起来。 看来主子心情不错。 一旁看着的钧浩放下了心。皇上这么着急的招了主子回京,还以为是京中/出了什么变故,可一路打探却是平静的很。除了方才的那一处意外。 说是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探查了这么久,靳师父却忽然露了身影。这就是让谁都要起疑了,起了疑心才会戒备,可却还是棋差了一招。 差的一招,不是靠想就能补上的,这个空还真是麻烦。 凤修筠的手指动了动,眼睛还是微微闭着。声音也带着一丝慵懒,“钧浩。” 钧浩收敛了心神,立即走近了几步去听吩咐,“属下在。” “传信去淮王府。” 要去淮王殿下那儿?这个时候? 钧浩有些诧异,可却是殿下下的令,他立即颔首称好,转身朝身后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见着那人疾步离去的背影,钧浩心中又念起了阿弥陀佛。 自己家那位小娘子才有了身子,听着蝶熙的一点动静,差点就动了胎气,他是怕极了,每每和这位主子扯上了关系,总是会有一番波折的。 凤修筠不理会钧浩的心思,出了宫门上去马车,悠然的看着窗外,京师的大街上人渐稀落,百姓们都该回去做饭歇息了吧。 真是无忧无虑,若是自己也是普通人家的男子,这会子是不是也应该干完了一天的活,准备收工了回去吃上一口娘子做的饭菜,说一说一天的见闻,见着娘子忽而笑又忽而惊的样子面露餍足之色呢? 很想这样的,就算娘子做的面是糊的,可那是娘子做的。她什么错都没有,错只错在身在了官家。 无奈,却又必须无情。 两人都是断不了情,所以都错了。 马车慢慢的往前赶着,睿王殿下没有吩咐了要紧赶着,驾马的车夫也不着急。 车窗外的情景越发的熟悉,可这熟悉却让凤修筠不喜,他本不需要熟悉这幅情景,却被牵进了他的局里,往他的王府去,一次两次,这才会熟悉了。 不喜,凤修筠忽然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了一跳。自己竟然外露了这么一个厌弃的神情,不喜,对人对事都不喜,这可不像是自己。 马车却不容他继续思考,稳稳的停妥了下来,只听得车夫下马的一震,立即他就开了口,“殿下,淮王府到了。” 坐在车里的人丝毫未动,只有淡淡的两次飘来车外,“传门。” 淮王府已经收了信,听了是睿王殿下到了,立即就开了门来迎。 凤修筠踩着马凳子下来,顺势抬头看了看天色,耳畔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五哥来的这么匆忙,可有急事?” “九弟竟亲自相迎,真让人意外。”凤修筠收回心神,拂过衣袖跟着他进了府。 府门再次阖紧,外头的马车跟着小厮去了歇脚的地方,在淮王府对面小巷里的一个身影也重新隐了过去。 “五哥这次可是要记了大功了,我可得先恭喜了五哥呢。”淮王作势鞠了一礼,脸上还带了诚恳的笑意。 凤修筠伸手抬起了他,勾起的嘴角落下邪肆之意,“恭喜二字说的尚早,事情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不,已经结束了。”淮王不做作的起身,继续正殿走去,“你我之间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所以这是道一声喜,恭喜他赢了一局,赢的还很漂亮,让自己输的却很难堪。 “你我之间,也才开始。”凤修筠语带喟叹,哪里是结束了,他这等性子,又哪里是肯结束的。(未完待续。) 第一四零章 绕来绕去 进屋奉茶,一应妥帖了之后,淮王照例摒退了所有人。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冷淡了下来,两位皇子各自揣着心思,谁都没有先开口。 饮下几口茶去,凤修筠这才淡淡的放下茶杯去,“今天九弟怎么不上乌龙了?” “五哥不喜,再上就不是待客之道了。” 不喜吗?凤修筠笑了笑,是不喜呢。 “五哥特地跑一趟,究竟所谓何事?”淮王也放下了自己的茶杯,面色有些凝重,细细看去,眼底的淤青甚浓,看来近日很多事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来你这儿就一定是要有事了?” 淮王心里冷哼一声,从来就不是这么亲的兄弟,怎么说起这话来就这么脸不红气不喘的呢。 “五哥事务繁杂,要是因为我而耽搁了,那我也是罪臣了。” 凤修筠的眼底起了一层笑意,怎么这话听着就这么酸呢。 “如此,就先说正事吧。” 淮王做了个请的手势,不痛快的脸上隐着一层愠怒。 “神威是怎么回事?” 淮王皱了皱眉,“五哥这话问的真是奇怪,神威之事你都不都清楚,我又怎会知道?” “靳师父刚去了我府上,还闹了一出怪戏,真是让人头疼。”凤修筠说着,扶着额头微微摇了摇头。 “靳师父?”淮王的眉头锁的更深了一些,师父怎么会去了睿王府。 凤修筠放下手依着靠手,面露一丝疑惑,“九弟不知?” “不知。” “连空劫走的他也不知?” 淮王的眉心都成了一个川字,“不知。” “连他们要去的是美锦院也不知?” “……不知!”他有些被惹怒的低吼了一声,什么情况? “那空就不是你的人了?”凤修筠重新端起了茶杯来啜了一口,饶有深意的盯着淮王,“你竟让一个外人去守着她?” “空是被你所伤,硬伤要养你又岂会不知?”心中憋闷的厉害,明明不该是自己落了下风的局。不知为何,又有种被他俯视着的嘲讽。 “知道,所以才觉得不可思议。” 他不知道,虽然不可能。但是除却了所有的可能,这个最不可能却成了可能。 淮王隐在袖口中的手握的都有些微微发了抖,已经顾不上面上的作态,“五哥究竟想要说什么?” “你既然不是神威,就离的神威远一些。尤其是那个人。” 那个人,哪个人?要离的远远的人太多了,他又是指的谁。 “父皇与你说了祭祀的事了吧。”凤修筠避开了眼,像是随口一说,扯开了话题。 “说了。”后面应该要说一句恭喜的,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去。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输了一程的,可是输了一程,怎么就越输越多,等到意识到了的时候。就赶不上了。明明自己已经占了优势,可又是什么时候被甩去了后头。 “我要说的不止是祭祀的事,是和祭祀相关的那一件事,和他有关的事。” “五哥这又是在做什么?这档子事也是最近才起的,你我尚小的时候就埋下了隐患,只是近日才出的事罢了。” “晋王要回来了。” 淮王心里越发的堵得慌,怎么又扯开了话题,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二哥也该回来了。”他伸手去拿茶杯,手却滑了一下,溅出的茶水染湿了些手指。闹的他尴尬异常,“这场仗打的漂亮,回来了之后也能功过相抵了吧。” “什么功又是什么过?他尽本分怎可邀功,太后之事与他也没有牵扯上关联。又怎么是过,九弟这话说的有些古怪。” 淮王冷哼一声,“是吗?那五哥就应该将代父皇祭祀这等大事,让贤给了二哥。” 他是长,而你,什么都不是。 凤修筠不怒反笑。“这事由不得我,就像很多事由不得你一般。” “五哥这话错了。”由不得,这话听得太多了,“我只能做了自己能做的,其他人的由不得可就不管我的事了。” “那也是由不得。”凤修筠笑容依旧,看着他被烫的有些微红的手指,“可事情是由你起的,由不得,你也得管。” “那五哥要我做什么?”晋王要回来了,他要的不过是祭祀的时候太太平平,可这太平却是现在最难得的。 “管好你的人,让你的人管好了神威的心,天要变了脸,都都不好过。” 看着凤修筠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淮王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绕来绕去了这么久,他是为了这个才来了自己这里? “哈哈哈哈哈,如今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谈一个管字?”无奈又落魄,“五哥还是自己去做吧。” 见着他的样子,凤修筠正色中带了些威严,冲他说话的声音中带了一分愠怒,“那美锦院里的人不都还对你马首是瞻,你不还是淮王,怎么就管不得了?” “五哥现在倒在我面前摆起了谱了,前些日子可不是这样的。”他的声音依旧低落,怎么听都有些不甘心。 不该是这样的,就是那一天的元宵灯会,两人才分了手,事情就出了变故。空伤了,他去了曹真那儿,然后什么都变了,什么都不受控了。 自己得了消息的时候,苍兰县里已经没了她的身影,空不说她的下落,苍兰县里的人又是一副要杀了她的气势,说是她杀了人,她怎么可能杀了人。 唯一可以要挟的把柄丢了,在这个五哥面前就是再也硬不起腰板来了。 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丢了。”凤修筠刻意的提醒,蝶熙还藏了些东西没说,他感觉到了,却没有去强迫她。她不说,一定也是有了不能说的理由,是因为那个空。 他不高兴,却也高兴。如此一来,他和淮王就还在同一起点上,谁都没赢了谁,只是都输给了另一个罢了。 “且不说了这事。”淮王摆了摆手,有些心烦的样子,“五哥说的事我自会去办。” 凤修筠点头称好,起身就要离开了去。 去办,那是自然的,不去办,他会死。女人和江山他还可以故作风雅的潇洒一会,可什么东西和命去比,都是没有可比性的。 命丢了,之后还谈什么输赢。(未完待续。) 第一四一章 着相 出现了两次140章的问题小白也是很抱歉的,上传第一次的时候系统说操作错误,第二次才上传成功,谁知道……粗事儿了。那个……小白先去和编大讨论下这个问题,退不了的话就再上一章,第二个140章不会让大家白花钱的! ******************************************** 京师中成了什么样,远在李家村的蝶熙是不知道了,现在的她似乎也并不想知道。 这不是她想的,就连小若这个局外人都看在了眼里,“主子,您都看了一天的书了,喝口茶歇歇吧。” 小若说着,替她斟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蝶熙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神色尽是敬意,探手覆上茶杯,却没有端起来。 小若眼神中闪过一丝怯意,低声讷讷的问道:“主子觉得不好?” “小若。”蝶熙的脸色平和,声音糯糯,“你不必这样对我。” 小若有些受宠若惊的抬头看向她去,像是受了鼓舞一般说话的声音也硬气了一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蝶熙却摇了摇头,“不是的,你不应该,刻意了,就是着相了。” 小若不解的歪了歪脖子,“主子,什么是着相?” “着相,就是潜心于本,却失了心。”蝶熙浅浅的笑了笑,执起了茶杯品了一口,“你这么做是轻贱了自己,又抬高了自己。” 小若惶惶,连连摇头认错。“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我说你着相,是因为你想了太多。你能来我身边,是殿下早就刻意安排了的。”她微微皱眉放下了茶杯去,转首看向窗外,“殿下是知道我的性子,猜到了事态如果发展了。我定会要保了净琦。所以你来了我的身边。” 窗外的风吹在脸上竟有着一丝暖意,拂过脸颊惹得眼眶都有些痒痒的,她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所以,来我身边,你被蒙了心,是着相了。” “那……奴婢……”小若有些无措。羞红的脸微微低了下去。 “你是奴婢,所以尽本分就够了。”她说着。将面前的茶水朝小若推了推,“这茶水又是怎么回事?” “是殿下特地留着的,说是您爱饮冻顶乌龙,还特地让奴婢学了泡制的方法。” 蝶熙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只是这次之后别再费这功夫。” 见着蝶熙又将茶杯拿回去了一些,小若像是听懂了些,又像是云里雾里一般。“那主子以后都要喝什么?” “山涧清溪,取之煮沸微凉。饮之,甚好。”她朝小若笑了笑,“喝水,是用来解渴,不管是多名贵的茶水,都避不了了苦涩。既然是解渴,又何必自讨苦吃。” 小若哧哧的掩嘴笑了笑,福了福身子,“奴婢记下了。” 蝶熙不再多言,手指拂过空的笔记,淡淡的询问,“飞尘在吗?” “飞尘大人在外头呢,奴婢这就去传他。” 蝶熙称好,小若立即就往屋外去,她却没有再去看书,只是手指无意的划过书本,脸上多了一丝怅然。 自己又何尝不是着相了。 她伸手重新抬起那杯乌龙茶来,沿着杯口慢慢的摩挲着,一口喝了下去。 这一杯喝了,白少熙会高兴的吧。 门口很快传来了人声,敲门声铿锵有力,是飞尘的手劲,蝶熙说进,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飞尘先行一步跨进屋里,身后跟着矮上一截的小若。 蝶熙在两人身上看了个来回,这才对小若说:“我有话和飞尘说,你先退下吧。” 小若朝二人福身施礼,带上门退了出去。 飞尘眼珠微转,心中起了疑,不是说自己不是睿王妃了吗?可为什么用的是退下,而不是出去呢? 蝶熙面色依旧,嘴角看着却像是微微的翘起,留下一丝蔑笑,“察言观色是好,可要做到不露声色却不易,做不到,露了心神,再通透都是枉然。” 飞尘心里一惊,立即要拜下,却被蝶熙抬了抬手制止了,她却不说话,还是这样静静的看着飞尘。 “属下失礼了,还望主子恕罪。” “你自称属下,又是谁的属下?”蝶熙无意的慢慢合上书,转过身子正对上飞尘。 “是……” 飞尘未言,蝶熙却硬生生的打断了他,“是我的。” 见着飞尘错愕的神情,她的嘴角翘起了更深的笑意,“因为之前是你的错,让我被人劫走了去,才闹出了这么场风波,你心中过不了这道坎。这里本不该是你来,在殿下心里你也失了分量,可因为过不了,所以你要来,所以现在你是我的属下,不是殿下的。” 这是什么话? 飞尘有些恼怒,又有些羞愤难当。自己连空的一招都没接下就败了彻底,之后的确也是出了很多的事情,可这么多的事情却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可是……她说的没错,自己过不了自己这道坎,这里本也的确不是安排了自己,是自己争取来的。可就算是自己争取来的,又怎么成了她的属下? “不想认?那你回去吧。”蝶熙的心平静的很,因为平静了下来,所以才看的透人心,就像自己曾经那样,一直很通透,也应该很通透。 飞尘闻言,立即跪下请罪,“属下不敢!” “这里不是京师,这个院子也不是睿王府,你不愿意,大可以回去。李家村本就没人知道,暗地里卫戍的人也已经足够,这道屏障我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这份安全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别人,所以你是多余的。” 蝶熙已经重新打开了笔记,小谷城后十多年,空的笔记里多了很多杂陈晦涩的内容,自己竟然看了几个时辰,还翻不过一页去。 飞尘跪在地上,只觉得膝头传来的一阵阵寒意传进了心里。 她变了,不再是丞相府里被骄纵着的小小姐,也不再是睿王府里被宠着腻着的睿王妃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她彻底的变了,可这又是为什么? 她说的这番话,若是从前,她断然是不会这么说的。她竟然知道这里暗地里还安排了卫戍的人,这绝不会是睿王殿下告诉她的,她知道,却刻意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说。这里守卫的人足够,不多自己一个,所以自己是多余的,可是睿王殿下却明里头安排了自己一个,因为自己是她的属下,她一个人的属下。(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章 你要不要 飞尘不再多虑,躬身施礼想要了结,“属下……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蝶熙面色依旧,却是这份无波更让飞尘起了一层冷意。 她变了,飞尘确信。 “属下……” 蝶熙打断了他的话头,“你不明白,你是在争一口气。”蝶熙的眼睛未从书上离开,微微皱起的眉也不知是为了飞尘还是为了书里的内容。 为了争一口气?看着蝶熙的样子,飞尘不由也跟着皱了皱眉头,怎么就成了要争一口气了。 沉默了片刻,蝶熙这才从书上移开了眼,看着他的脸顿了一瞬才继续说道,“你要是为求功名,为了前途,你应该回去。你回去,殿下不会怪你,他本就权衡好了人选,只是现在成了你,你回去了,他不过了换了原本要来的人,不算糟了谁的心。” 见着飞尘张了张嘴,蝶熙快一步继续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回京师了,就算殿下成了皇上,我也回不去了,所以你跟着我,没有名也得不了利。其实你很清楚,却还是执拗,这还不是为了争一口气吗?” 飞尘默声无言以对,有种想要大声辩解的冲动,话到了喉头却硬生生的被压了下去。 辩驳都是苍白的,因为她说的没错。 等了等,蝶熙再次问他:“你要不要做我的属下?” 不知者无畏,可都说清楚了就要思虑了周全再说,两人一下都安静了下来,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暗中较着劲。 蝶熙就这么看着他。翘起的嘴角已经缓下,面色无痕,却摄住了飞尘的心魄。 她是怎么猜到的?又是在等什么答案?孤身在外,多一人护卫难道不是求之不得吗? 再去看蝶熙的小脸,哪里有一丝期待,好像是自己依赖她多一点,而不是她求着要人保护。 太奇怪了。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思忖片刻。飞尘不再迟疑,就着身子再次拜下,“属下愿意。从此但凭主子吩咐。” “好。”蝶熙平声说好,没有欣喜,也没有胜过一筹的快感,好像理所应当一般。只是缓缓抬手指他起来,“这几****在后院里树个梅花桩。” “主子为何要这物?”飞尘不解。虽也不是不能,只是不知所谓。 蝶熙笑了笑,“自然是有用,我不要寻常那些。替我树轻衣卫里用的那种,用楠木。” “轻衣卫?”飞尘轻呼一声。 确实听说了她近来与轻衣卫走的甚近,可真的从一个娘子的嘴里听到这三个字却还是让人震惊。她不是丞相的女儿吗。怎么会要了轻衣卫里的东西? 蝶熙见他一时失神,出言唤他。“怎么了?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是轻衣卫,当然他也不知道轻衣卫里的梅花桩。 蝶熙微微笑了笑,“没关系,一会让小若拿给你,你先退下吧。” 看着飞尘离开的背影,蝶熙慢慢收起了唇边的笑意。 轻衣卫里的梅花桩,自然不会是简单的梅花桩,因为每一根梅花桩上,都是一个木人。 自己曾经多少次的在那几乎没有落脚点的梅花桩上习武,师父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师父还说,自己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隐疾,所以只有勤练,才会立于人上。只是等到自己立于人上了,师父却再也见不到了。 前一世自己愚忠,前几年自己愚孝,现在,也该为自己筹谋一回了。 收敛起心神,蝶熙朝着门口轻唤一声,“小若。” 门被再次推开,小若恭敬依旧的随侍身侧,“主子可有什么吩咐?” “殿下可有备墨?” “是有的,奴婢这就去取。” 小若见着蝶熙微微点头,目光却落在书上,不由含笑施礼去了一边去取墨宝。 这本书一定很有意思,所以主子才会看了又看,看不过瘾,还要写上写批注。 取来笔砚,小若刚要研磨,蝶熙却“诶”了一声,“这方砚看着不错。” 小若笑了笑,也跟着“诶”了一声,“那是不错啊,这可是殿下特地为主子留下的端州名砚[注],是御赐的宝物呢。” 端砚吗?蝶熙点了点头,让小若研磨先。凤修筠究竟才藏了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在皇上的心里又是占了多大的分量。 小若不知蝶熙心中细想,只知道这方墨宝得之不易,蝶熙赠与主子,就是极其看着了她的。自己能伺候了这位贵人,那自己也是有福之人。端砚发墨快,墨汁又细,很快她就研磨了好,退去了一边。 蝶熙探笔舔了舔墨,伸手也是微微一凝,千金宝物,果然不同。这么想着,心中又是怅然,心中微叹一声,对小若吩咐道:“我有些饿了,去做些小食来吧。” 小若闻言,有些踌躇的样子,“可是……”她走了,主子的近前要谁人来伺候啊。 “不妨,一会子的功夫,没关系。”蝶熙低着头,取来一张洁净宣纸,在上头开始画作。 小若见状,福身施礼称好,退了几步带上门去了另一侧的小厨房里。 蝶熙听着关门的声响,终于卸下了伪装的冷漠,脸上泛起了一丝惆怅。 他赠了这方砚台,是要给了白少熙。可如今留在这里的却不是白少熙了,自己还深爱着他,可是却很清楚了自己的不配。出了睿王府门,自己知道了差距,离的师父近了,又觉情切,左右不舍,举步不前。当下能做的,却是要重拾了曾经自己炉火纯青的东西。 罢了,自己本就不该是白少熙的。 蝶熙的眼神中多了几丝坚定,重新执起笔来,下笔之力未见一份犹疑。 那些梅花桩自己太过熟悉,每一步,每一拳都深深的刻在心里。本就是该这样的,早就该这样了,好在知道了也不算晚,重新捡起来还不算迟。 **************************************************** 端砚:广东肇庆产,四大名砚中端砚最为称著。古有诗句:端溪古砚天下奇,紫花夜半吐虹霓。摘自度娘百科。 就是理东西的时候看到自己以前练字的家伙,所以加了个梗。(未完待续。) 第一四三章 硬底子功夫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二个一四一章的问题,问了编大了,说是只能覆盖不能删除,这么小白想想就写个番外吧~~~之前就有亲在微信里戳小白,问小花和蝶熙上一世是怎么回事,正好我们就说说上一世两个人的两三事~~~给大家添麻烦了,非常抱歉~~还请继续支持小白哟~~~爱你们~~~~ ************************************************************** 画是很快的,因为烂熟于心。小若重新进来的时候,纸上的墨汁早已干了,她看着这幅奇怪的画作,脸上起了些好奇,“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主子,这些和您并没有用。 她想要这么问,却不能这么说出口。 蝶熙却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虽未从书里出神,却微微扬起了嘴角,“练身子。” “练身子做什么?”小若不以为意,放下那幅画,将小食端来她的面前。 很香,蝶熙抬眼看去,是一盘精致的炸果子。 “未雨绸缪。”她伸手取来一只,轻轻咬了一些,酥酥脆脆,“很好吃。” 小丫头难得被夸,立即喜上眉梢的咧开嘴笑起来,“主子喜欢就好。” “随喜。”蝶熙扬了扬手,让她一同来吃。 小若有些受宠若惊的摆摆手,连呼,“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民以食为本,食先足而后为精,能做得这份小食的,你担得起。” 蝶熙的眼睛从书上移开,落到小若的身上。不带笑,又不带嗔,平静的就像是秋池中的一汪静水。 小若福了福身子不再推脱。伸手也取来一只嚼了起来。 蝶熙笑了笑,重新回到书上,淡淡的吩咐了她一句,“吃完了。记得把画带给飞尘。” “是,奴婢记下了。” “这果子也带些给他尝尝。” 小若怔了怔,又福了一记身子,恭敬回是。 飞尘在门口见着小若端来的果子,脸上有些戒备。“这是主子说要给我的?” “是啊。”小若觉得他许是看不上这果子,又或是觉得自己在这盘小食里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会这么戒备。回话的声音中不自禁的带着一分倔意。 飞尘尴尬的咧了咧嘴角,才一会子的功夫,就收买了这个小丫头了。 他不多说话,收下了这盘小食,抬脚就要离开,又被小若给留了下来。 飞尘脸上有些不高兴,皱了皱眉催问道:“又怎么了?” “主子给您留了一副画。” 接过小若递来的画作,他只是点了点头称好。不再停留的回去自己的屋里了。 不高兴,因为猜不透,所以很不高兴。 飞尘随手把小食往桌上一甩,似乎对那副画更感兴趣。 本就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子,又听着是轻衣卫里用着的器物,当然更加好奇了些。 只是抖开了画卷,飞尘的脸上无以复加的尽是震惊之色,这究竟是何人才能想的出,又究竟是何人才能练就的了,她一个官家的女子。又为何要寻来这物? 难道是要捉弄了自己?还只是因为有趣,所以要寻来这物消遣了时间? 虽是这么想着,可飞尘的手脚却是麻利,半月功夫。在后院里果然按着蝶熙画里画着的内容,竖起了一根根的梅花桩子。 小若陪着蝶熙绕着桩子绕了一圈,啧啧的称奇道:“之前在演武场里也见过木人桩子,只是这么多木人桩子竖在了一起,到是有几分摄人呢。” “这不是随随便便的竖着。”蝶熙满意的伸手拂过桩子,精心的打磨过。每一根桩子又是极细,想要立即就站在上头,就像曾经一直在做的那般,“这是照着梅花桩。” “梅花桩?”小若不解的高高的扬起了脖子,“这梅花桩怎么这么高呀?” 蝶熙但笑不语,高,掉下来才会长记性,下次才会更谨慎的不要掉下来。 这是轻衣卫里练功最基本的一环,自己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开始打着这些桩子,长大一些,下头还有更小的人在打桩,自己则已经在这细细的桩子顶上练步了。这木人桩比普通的木人桩要更细了些,所以只有脚尖可以着力,因为细,所以间隙也较其他的要更大,对一个孩子来说,负担是不言而喻的。 可是,自己每天都要在这桩子上练去一两个时辰。轻衣卫的梅花桩已经用了很久,用的也不是最好的榆木,所以下头的人在打桩的时候,上头的震颤严重,有时候摇晃飘忽着,就连站都站不稳。 这些木人桩也是,打断了,又重新接上,摔下折了,又添上新的。每一根每一支,多少人的汗水和心血耗在这上头,这桩子又见证了多少人出了师,又晋了位。 阳光刺眼,小若看了会,就重新低下头来,“主子,我们回去吧。” “不回去,我要试试。” 小若讶异的刚想出言相劝,蝶熙已经自己解下了自己的披风。 架势还在,动作还记得,她在其中一根桩子前扎下马步,深深吐纳了气息,摆桩,攀颈,膀手,摊手,一套动作尚未做完,手臂就已经疼痛异常。 收势,蝶熙的眼底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差的太多了,力道也不够,速度也差的太远了。纵使时间还够,可对这幅身子而言,似乎是差的太多了。 小若心疼的替她揉了揉手臂,呜咽着声音劝道:“主子,不急于一时的,身子要紧,我们先回屋吧。” 蝶熙合了合眼,轻轻推开她去,想要重新再来。刚抬起手,只觉得腕间一紧,侧目看去,飞尘正抓着自己的手腕,脸上还带了一层愠怒。 蝶熙放松了下来,不解的看向他,“怎么了?” “主子想要练习打桩,得先学运气,您手劲空浮,强练,会伤身。” 蝶熙笑了笑,收回了手,小若立即替她重新拢上披风,她这才点了点头,“说的也对,欲速则不达,需要慢慢去练。” 飞尘肃容躬身,“属下冒犯了。” “你做的很好,是我不应该。”蝶熙抬了抬他的手,转身往屋子回去。 飞尘这才直起身子,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更是阴晴不定。 她的身子没有功底,是试一试就能肯定的事情,可是没有功底的人,又怎么可能招招式式都如此狠戾。想到那时候空的以快制胜,她若是也有些硬底子,自己会不会也不是她的对手?(未完待续。) 第一四四章 救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尘回神,似乎被自己的这个突然的念头吓了一跳。什么鬼,自己居然会担心了这位主子的功夫? 可笑,可笑。 自己一定是在这里离了人气,才会胡思乱想了。 摇着头,他才恹恹的往回走去。 他没有跟着,所以并不知道蝶熙没有回屋里。她像是在恼了自己,唬着小脸怔怔的沿着村路漫无目的的走着,好在兜帽盖去了大半的容颜,不然还真是要吓着身边的小若了。 这个村子很小,所以正常不会有外人停留,因为小,也不设客栈,村里的人见过了几次,大家就都混上了脸熟。 只是今日却出了奇,蝶熙埋头走着,却听着小若忽然“咦”了一声。 蝶熙不解的看向她去,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前方,却见的两个陌生的男子。在这小村里能遥遥一眼认出的人,必然是不同的,只是这二人已不能用不同来形容,在这里是显得如此的突兀。 突兀,就像现在的自己一般,因为穿着暗锦的披风,已到初春,微风刮过,露出里头绯色的内里。 是官人。 蝶熙和小若的心里都下了定义,只是更敏锐的那人已经听着耳边有了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是暗中布防的人也调动了起来,果然是不寻常。 那二人坐在溪边的岩石上,看着像是在歇歇脚的样子,其中一人放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如玉般的脸颊,年纪看着不大。 见着有人走近,那人转首看过来,微微露出一个惊讶的神情,立即施了一礼,面上似乎蒙着一丝愁容,“敢问姑娘是这附近的人吗?” 蝶熙走前几步,眼睛在另一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到了那个年轻人身上,“二位是京中的人。” 不问不答,大大的兜帽掩去她的面容,只留下朱唇一抹露在外头。 年轻人皱了皱眉。“是,姑娘若是附近的人,可否告知哪里可以寻位大夫?” “我不算附近的人,对这里也不熟悉,只是……”蝶熙走前几步去到另一人身边。深青色八团暗锦镶金披风,就凭着这一身的衣裳,也算是位达官贵人了。 她的话起了一半就收了尾,那位坐着的人丝毫未动,却是他身边那位年轻人焦急的神情更甚,像是能抓住一线希望,却又不知是不是镜中水月。 他不好意思开口,蝶熙笑着问坐着的那人,“只是这位看着不像是病了。” 坐着的那人抬起了头来,露出灰霭龟裂的唇。似有一道精光闪过,在蝶熙的脸上停留了一刻又垂了下去。 那位年轻人急着开口道:“姑娘,我家老爷身子不畅了也有几日了,到了这里实在是行不动了,请姑娘告知哪里能寻位大夫。” 方才抬起的一瞬,小若也看的真切,那人脸色确如死灰,这样的面色又岂是不畅,是重病了吧。 她刚想要开口,却被蝶熙暗中压了压手。 “说是大夫呢。我也略通一些医术,不如让我先试着把一把脉。”蝶熙说罢,伸手抓着那人的手腕,探指替他把脉。 两人皆是一惊。这女子也绝非常人,可越是如此,不是更该守了礼数,又怎会如此轻浮。 可她又说自己知晓医术,若是医女,又确实不算授受不亲。【ㄨ】 她做的磊磊落落。却让另外二人有些坐立不安了。 蝶熙伸手一会便收了回来,心里有些吃惊。这不是病,是中了毒害,怕是这人一路住宿中遇着不洁之所,才染了这害病。若是要治也并非不可,只是这二人的身份不详,这个时候确实不该多惹了是非才好。 那位年轻人见着蝶熙的样子,焦急的神情越发凝重,催促着问道:“姑娘可是知道了?” “知道,这位……”她顿了顿,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的人。 那人倒也配合,褪下兜帽露出了真身,是位四五十岁上下的夫子,绝非英武,却也是相貌堂堂,是文官?蝶熙微蹙峨眉,一个文官为何要四处奔波受累。 “夫子不是病了,只着了虫害,能解,却是寻药不易,不知夫子可有时间?” “命比天大,自然是有。”那位夫子的声音不响,带着些沧桑,语气翁翁。 蝶熙点了点头,“那我先去备了些药,二位请先歇歇脚。” 说罢,蝶熙朝二人施礼,那位年轻人也是立即拜了拜,却不见那位夫子有何表示。 蝶熙不作声色的转身离去,走开一段,小若才奇怪的问道:“主子为何要救那人?” “救人积德,哪有什么为什么?”她不多做解释,这毒并不难解,这药也是遍地都是,寻来配以其他常用药草煎服一帖,再捣碎了敷在伤口上,几个时辰就能解毒。 只是她不明白,四品以上的官员自己理应熟记于心,但对这人却毫无印象。不可能,上一世的此时自己应该还活着,活着,就不可能错漏了,那这人又会是谁? 想不明白,心中的警戒却也更甚,回去的路上,她特地去了村边的大娘家打点了下,这才去寻来了要用的草药。 重新回去已经有耽搁了些时候,那夫子已经坐不太住,几乎是倚在另一人的肩头。那位年轻人愁云满面,紧锁着眉头极力的隐忍着。 是在叹天不公,又是在怨人不济。 蝶熙笑了笑,让小若端着食盒过去,自己却要转身离去。 小若不解的问道:“主子,他们若是问起来了,奴婢可要避讳什么?” “不必。”蝶熙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普通人,偶做前堂客,路见不济善心施助,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小若“诶”了一声,小赶着往那二人的方向走去。 蝶熙不再停留,自顾自的回去了自己的那处小院。半月,师父的笔记总算翻过了第一页,却卡在了更加晦涩的第二页。 光是一页的批注已经有几张纸,剩下的还有那么多本,又该如何是好? 皱着眉头压下满心的急躁,重新执起笔来批注了几行字,门外响起了几声敲门声,小若很快恭敬的进来回话。 “主子,那夫子饮了药,奴婢带着他们去了您安置的屋子,这会子另一人正在替他敷药。二人只是道谢,也没多问什么。” “那你呢?可是问出了什么?”蝶熙的手指停在其中一行字上有了片刻,眼睛微微转向小若,神思笃定。(未完待续。) 第一四五章 果然不对劲 飞尘回神,似乎被自己的这个突然的念头吓了一跳。什么鬼,自己居然会担心了这位主子的功夫? 可笑,可笑。 自己一定是在这里离了人气,才会胡思乱想了。 摇着头,他才恹恹的往回走去。 他没有跟着,所以并不知道蝶熙没有回屋里。她像是在恼了自己,唬着小脸怔怔的沿着村路漫无目的的走着,好在兜帽盖去了大半的容颜,不然还真是要吓着身边的小若了。 这个村子很小,所以正常不会有外人停留,因为小,也不设客栈,村里的人见过了几次,大家就都混上了脸熟。 只是今日却出了奇,蝶熙埋头走着,却听着小若忽然“咦”了一声。 蝶熙不解的看向她去,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前方,却见的两个陌生的男子。在这小村里能遥遥一眼认出的人,必然是不同的,只是这二人已不能用不同来形容,在这里是显得如此的突兀。 突兀,就像现在的自己一般,因为穿着暗锦的披风,已到初春,微风刮过,露出里头绯色的内里。 是官人。 蝶熙和小若的心里都下了定义,只是更敏锐的那人已经听着耳边有了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是暗中布防的人也调动了起来,果然是不寻常。 那二人坐在溪边的岩石上,看着像是在歇歇脚的样子,其中一人放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如玉般的脸颊,年纪看着不大。 见着有人走近,那人转首看过来,微微露出一个惊讶的神情,立即施了一礼,面上似乎蒙着一丝愁容,“敢问姑娘是这附近的人吗?” 蝶熙走前几步,眼睛在另一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到了那个年轻人身上,“二位是京中的人。” 不问不答,大大的兜帽掩去她的面容,只留下朱唇一抹露在外头。 年轻人皱了皱眉。“是,姑娘若是附近的人,可否告知哪里可以寻位大夫?” “我不算附近的人,对这里也不熟悉,只是……”蝶熙走前几步去到另一人身边。深青色八团暗锦镶金披风,就凭着这一身的衣裳,也算是位达官贵人了。 她的话起了一半就收了尾,那位坐着的人丝毫未动,却是他身边那位年轻人焦急的神情更甚,像是能抓住一线希望,却又不知是不是镜中水月。 他不好意思开口,蝶熙笑着问坐着的那人,“只是这位看着不像是病了。” 坐着的那人抬起了头来,露出灰霭龟裂的唇。似有一道精光闪过,在蝶熙的脸上停留了一刻又垂了下去。 那位年轻人急着开口道:“姑娘,我家老爷身子不畅了也有几日了,到了这里实在是行不动了,请姑娘告知哪里能寻位大夫。” 方才抬起的一瞬,小若也看的真切,那人脸色确如死灰,这样的面色又岂是不畅,是重病了吧。 她刚想要开口,却被蝶熙暗中压了压手。 “说是大夫呢。我也略通一些医术,不如让我先试着把一把脉。”蝶熙说罢,伸手抓着那人的手腕,探指替他把脉。 两人皆是一惊。这女子也绝非常人,可越是如此,不是更该守了礼数,又怎会如此轻浮。 可她又说自己知晓医术,若是医女,又确实不算授受不亲。 她做的磊磊落落。却让另外二人有些坐立不安了。 蝶熙伸手一会便收了回来,心里有些吃惊。这不是病,是中了毒害,怕是这人一路住宿中遇着不洁之所,才染了这害病。若是要治也并非不可,只是这二人的身份不详,这个时候确实不该多惹了是非才好。 那位年轻人见着蝶熙的样子,焦急的神情越发凝重,催促着问道:“姑娘可是知道了?” “知道,这位……”她顿了顿,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的人。 那人倒也配合,褪下兜帽露出了真身,是位四五十岁上下的夫子,绝非英武,却也是相貌堂堂,是文官?蝶熙微蹙峨眉,一个文官为何要四处奔波受累。 “夫子不是病了,只着了虫害,能解,却是寻药不易,不知夫子可有时间?” “命比天大,自然是有。”那位夫子的声音不响,带着些沧桑,语气翁翁。 蝶熙点了点头,“那我先去备了些药,二位请先歇歇脚。” 说罢,蝶熙朝二人施礼,那位年轻人也是立即拜了拜,却不见那位夫子有何表示。 蝶熙不作声色的转身离去,走开一段,小若才奇怪的问道:“主子为何要救那人?” “救人积德,哪有什么为什么?”她不多做解释,这毒并不难解,这药也是遍地都是,寻来配以其他常用药草煎服一帖,再捣碎了敷在伤口上,几个时辰就能解毒。 只是她不明白,四品以上的官员自己理应熟记于心,但对这人却毫无印象。不可能,上一世的此时自己应该还活着,活着,就不可能错漏了,那这人又会是谁? 想不明白,心中的警戒却也更甚,回去的路上,她特地去了村边的大娘家打点了下,这才去寻来了要用的草药。 重新回去已经有耽搁了些时候,那夫子已经坐不太住,几乎是倚在另一人的肩头。那位年轻人愁云满面,紧锁着眉头极力的隐忍着。 是在叹天不公,又是在怨人不济。 蝶熙笑了笑,让小若端着食盒过去,自己却要转身离去。 小若不解的问道:“主子,他们若是问起来了,奴婢可要避讳什么?” “不必。”蝶熙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普通人,偶做前堂客,路见不济善心施助,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小若“诶”了一声,小赶着往那二人的方向走去。 蝶熙不再停留,自顾自的回去了自己的那处小院。半月,师父的笔记总算翻过了第一页,却卡在了更加晦涩的第二页。 光是一页的批注已经有几张纸,剩下的还有那么多本,又该如何是好? 皱着眉头压下满心的急躁,重新执起笔来批注了几行字,门外响起了几声敲门声,小若很快恭敬的进来回话。 “主子,那夫子饮了药,奴婢带着他们去了您安置的屋子,这会子另一人正在替他敷药。二人只是道谢,也没多问什么。” “那你呢?可是问出了什么?”蝶熙的手指停在其中一行字上有了片刻,眼睛微微转向小若,神思笃定。(未完待续。) 第一四六章 好奇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蝶熙尚未开口,一旁的飞尘却起了兴致,“你们说的是谁?” 小若愣了愣,这才想起来她们也没特地去告诉了飞尘的,立即掩着嘴擦了擦唇边的汤汁,这才回他,“飞尘大人有所不知,是昨日在村边来的两个陌生人,说是病着,被主子给治好了。【ㄨ】” 飞尘讶异的看向蝶熙,这小丫头还会治病?只是想想又了然,当时太后的病症不也是她一眼就给认出来的嘛。 蝶熙不顾他的想法,看似漫不经心的补充一句,“那位老夫子自称姓倪。” “是呢是呢。”小若见着话已说开,立即接口道:“说是夺情期满,回京任职的。” “倪姓的大人?”飞尘喃喃自语,“京中似乎没有这号人物啊。” “许是六年之前,或者更久。”蝶熙已经放下了筷子,面前的碗里已经见了底。 六年,甚至更久。 光就着一个数字,就足以让飞尘停下了手来。 本朝虽然讲究孝道,若是家中有了大丧之事,是会被朝廷强命了回去夺情守孝三年的,可是六年之久,一般都自己主动求了卸任,就这么进京的,却是不多见。 不对,是从未见过,也未听过,这事不合常理,根本不可能。 “觉得不可思议?”蝶熙嘴角翘了翘,有些揶揄的看着他。 哪里是不可思议,简直就是震惊。 飞尘想着,本可以好好说话,可为何她却总是用了这种态度对自己。一口气上来,他却哼哧了一声,“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倪姓又不是大姓,在京中任职的人也不多,细细想来,不也只有一个吗?” 一个,是谁? 蝶熙还没问。小若就替自己问出了口。 飞尘看着她神采奕奕的眼眸,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看向蝶熙的神情中多了几分古怪,“主子对京中的大官很熟悉?” 这话问的糙。可意思却是没错。 自己是丞相幺女,理应不谙世事,能认出他们的身份已经实属不易,还要追究就更是不对了。 可哪又如何。 蝶熙笑了笑,“我爹是丞相。我是丞相最宠爱的小小姐,知道这些又有什么问题吗?” “那为何丞相不告诉了您大皇子的师父?”飞尘眼神中的古怪又添了几分,就连眉心都皱了起来。 说不通啊,这件事作为谈资难道不该比其他的更有意思吗? 大皇子的师父?太子少师? 蝶熙不说话,小若却奇怪的“咦”了一声,“飞尘大人可是记错了?大皇子去的早,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师父啊。” “大皇子是被封为太子之后不久亡故的,至今对他的暴毙还有诸多猜测,流言四起的原因之一就是太子少师的忽然离任。”飞尘顿了顿,看向蝶熙的眼眸中多了几丝阴沉。她不知道?这么信誓旦旦,却不知道? 大皇子被封为太子的时候还不过总角,立为太子却也是应当。先皇后去的早,未有嫡子,自然是要立长为太子。 只是大皇子还未坐稳东宫,忽然就得了时疫,京中太医院中的御医们轮守在东宫外日夜不断,可还是救不会来他的一命。为了太子的亡故,不少的人都陪上了性命,也因为太子的忽然亡故。之后的皇帝再也没有册立了新太子。 原来说,太子是病故,可是作为太子少师的倪师父忽然愤然卸任归乡却是让这件事情忽然扑朔迷离了起来。太子病了,他若是推脱了悲伤过度想要歇上些日子。倒也没人会说什么。可是离任,这可是一件大事。 离任便离任了,偏偏回去了家乡,又赶上了老父亡故,这一来是想回来都回不来了。他倒也好,递了折子辞了官。从此再也和朝廷没扯上了关系。 蝶熙听着太子少师几个字,才有了些模糊的印象,只是记忆太过久远,一下要对上也是困难。轻衣卫的影卫只对在朝官员掌控,卸了任的就是白衣一介,自己当然不会关心。 她总算也知道了飞尘眼里的意思,谈资,他够,可自己却不知,所以奇怪。 “太子暴毙时我年岁尚小,可能听过吧,也是忘了。” 搪塞。飞尘心里冷哼了一声,“那之后的事您也不知道?” “之后的事?”还是小若无心,完全把这事当成故事来听,一边兴致勃勃,一边又去给大家又添了碗汤。 飞尘点了点头,接过小若递来的汤碗喝了一口润润唇,眼睛却依旧盯着蝶熙。 不知道?还是装的。 “之后听说晋王殿下去请过一次。”蝶熙也接过了自己的汤碗,她已经喝饱了,却还是没拂去小若的面子。 “晋王殿下为何要请了倪师父?”小若好奇的两手托着下巴,目光莹莹的盯着蝶熙。 “因为……”蝶熙笑了笑,因为他想对倪师父下杀手,“因为倪师父是大儒,是香饽饽。” 飞尘闻言差点一口汤喷出来,满脸黑线的看着蝶熙。这是什么话,是真的不知也不用乱说啊。 蝶熙浅浅笑了笑,慢慢放下手里的汤碗,也看向飞尘。 “我知道了。”小若一口喝掉自己的汤,边嚼着弹性十足的鱼丸一边说道:“都说大皇子和二皇子关系很好,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大皇子薨逝,二皇子想要照顾了倪师父,是不是?” “恩,就是这样。”蝶熙点点头,“你说的对。” 小若被蝶熙一声对夸奖的小脸一下红了起来,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替大家收拾去碗筷,一边还有些娇嗔的样子。 待小若离了屋子,蝶熙才正色对着飞尘,“倪师父不是教导过晋王殿下吗?” 果然是装的,飞尘的脸色有些冷下几分,声音中也透着几分不写意,“主子不也不认那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吗。” “我认,是有些人不认。”墙里的那些人不认罢了,自己是早早的认定的。 “主子不中意晋王殿下,是因为殿下的缘故?”飞尘捕捉到了她眼底的不屑,好奇的询问了一句。 “不是。”蝶熙却摇了摇头,“他做了很多事,都不中意。”比如要害了太后的事。 这件事虽然至今都没有定论,可蝶熙心中却多是几分不屑。 是他,只有他,有动机,也有能力。 只是让他去了南境还远远不够,他一定还会卷土重来。(未完待续。) 第一四七章 伺候 蝶熙一闪而过的杀气没有被飞尘错过,“主子是怪今日您的处境?” “为什么这么说?”蝶熙讶异,眼神真诚。 怎么能怪了晋王,怎么算也是自己的错。 自己没用,心思不稳,左右摇摆,落得今日的地步都是自己的错,又怎么能怪了别人。 飞尘撇撇嘴,以为是小女子的针眼心思,也不去过多的计较,刚想要开口宽慰上几句,蝶熙却不着边际的问了一句,“我们来了多久了?” 飞尘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回答她,“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了,殿下也不来呢。”她笑了笑,小脸转向了窗外。 原来是想殿下了。飞尘不以为意,出嫁的女子能想些什么,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主子也别太多焦急,殿下说得了空便会过来的。” 蝶熙“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意思再明显不过,飞尘不好继续停留,起身作了礼,便告退了出去。 他出门也会唤住了小若,自己此一时此一刻是安静的,所以身边有个能识得山水的人还是重要的,小若……这孩子还是差了点。 蝶熙叹了口气,心思又回到了倪师父身上,凤修筠不来,那很多事情自己自然是不知道,不知道,所以也不能做了定论。 只是这倪师父不是早就递了折子辞了官了嘛,又是为何说夺情期满要归朝呢? 是以为自己是女子,所以才说了这么一个错言,还是说,另有隐情? 脑袋又开始莫名的刺痛,也不知是不是最近作息改的太过勤快的关系。 罢了,不想了。 合上了眼,蝶熙盘腿坐在榻上打起坐来。 谁是谁又有了什么关系,管他谁是谁,谁能给了自己师父的下落,这才是要事。 师父。最近的师父还真是出现了不少,也不知道这么多师父忽然出现,会不会给自己的师父带来些好运气。 夜里,小若在净房里备好了水。这才来唤了蝶熙过去。 主子今天吃的也少,要再是不好好放松了睡个好觉,明天定是起不了的。 蝶熙懒洋洋的踱去净房褪了衣衫,这方筒子还是特地做大了一些,为了让她能洗的更畅然。只是自从蝶熙来了这里,很少会真的放松了泡上一会。 今日却有些不同,进了水里立即就有一股灌顶的困意袭来,蝶熙合上眼来神思悠悠。 一旁的小若不由的也抿嘴笑了起来,主子难得这么放下了卸备呢。 看着蝶熙又往下沉了一些,小若这才去替她擦拭。 觉得身上有了什么异物,蝶熙警戒的一下伸手抓住了来人的手腕,用力之大让小若不由的哎呦的叫出了声。 蝶熙缓缓睁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我不是故意的。” 小若眼底有些委屈。却摇了摇头,“是奴婢冒犯了。” “你先出去吧。”蝶熙重新合上了眼,整个人又往水里缩了缩。 听着脚步声走远,蝶熙这才有时间去管了自己这颗躁动的心。 这是怎么了,能有了这个反应不是应该高兴的吗?能有了这个意识不是应该欣喜的吗?可是为什么,却觉得自己很悲哀呢? 要高兴啊,现在的自己每每进步一些,就是让师父更安全了一些,能救了师父,这才是顶顶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周身被微烫的水包围着。让这颗心的跳动都越发的清晰了许多。 不能再犹犹豫豫了,没有时间再犹犹豫豫了,现在的自己还远远的不够,还远远达不到。 重新起身换上干净的衣裳出去。正见着还有些局促的小若倚在墙角搅弄着手指。 她的样子看着很是出神,惹得蝶熙心痒的想要恶作剧一下。 重新藏到门后,蝶熙朝着小若的方向扔过一个角皂。楞的出神的小若果然啊呀了一声,惊的立即转过了身来,听着门后爆发出的一串清脆的笑声,旋即跺了下脚娇嗔的责怪她道:“主子戏弄奴婢。” “还好是在外头呢。”蝶熙难得笑的高兴。背过手朝她走了几步,有意思,真有意思。 她说的不错,这不说是在皇宫里头,就算是在王府里,当差时不小心的下场也是凄凄的。 看着小若的神情一下又阴沉了下去,蝶熙玩笑的心思也落去了几分,“诶,不过是个玩笑,不必当真。”她顺手拍了拍小若的肩膀,不以为意的冲她摇了摇头,“行了,收拾了之后就歇下吧,今天不用来伺候了。” “主子是嫌弃了奴婢了吗?”小若怯怯的抬眸瞟向蝶熙,见着她讶然的神情,心里更是不安,眼眶都更着红了起来。 蝶熙见状,也之后停了下来。 所以说,官家的女子最是麻烦,跟着官家女子的婢女也好不去哪里。 “小若。”她收起了玩笑的神情,不是说教,却也是严肃,“你是睿王府里出来的丫头。” 小若点了点头,已经有些微微的抽泣,却还是应了声“是”。 没听懂?蝶熙皱了皱眉,“所以别丢了份。” 丢了份?小若糊涂了,也忘了酝酿中的感情,醒了醒鼻子看着蝶熙。 “你为何会想要来了我身边?来了我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奴婢……是想要伺候了主子。” “不对。”蝶熙声音抬高了几分,听着有些厉声戾气,“你是要来伺候我。” “对……奴婢是要……”小若更是惶恐,声音越发的低了下去。 “不对!”蝶熙往前又挪了一小步,“是我!” 小若这些完全是不敢出声了,主子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强调了,她,吗? “你不是要去伺候了别人,是要来伺候了我,是要来伺候了我这个人,所以你要想的是怎么好生的伺候了我,却不是总想着要怎么来讨好了我。” 这是完全不同的事情,是尽了本分,而不是刻意的卖弄。 小若似懂非懂,愣怔的时候却见着蝶熙已经转身离去了。她却依旧恭恭敬敬的施礼相送,忽然像是明白了过来。 是啊,主子在一开始就说了不是,自己去了她身边,是高估了自己,却也是轻贱了自己。 自怨自艾的奴婢从来都不讨主子的欢心,主子喜欢的永远是利索的人,主子不会错,所以是自己总是琢磨错了方向。 这么想着,小若也不再驻足,即刻进了净房去收拾了善后。(未完待续。) 第一四八章 打桩 重新回去了卧房,灯依旧熄了,高高隆起的被子像是个人形。 小若不去打扰,主子说收拾了就退下歇息,那自己就不该去打搅了主子的好梦。 轻声的又重新退了出去,连着关门的动静都是极力的压低了下去。 等着门外所有的声响都消失殆尽,蝶熙才从被窝里探出了身子,还算好,还能教,调教她,也算是一件任务了吧。 自己曾经做过很多任务,做个清道夫是最多的,可后来做了二等同知,还兼了暗影两卫,所以其他的任务也多了起来。 其中就有了这样的事情,要调教了还未出师的新人们。 当然,曹督主是不会让他们唤了自己做师父的。原还有些不明白,可是后来才知道,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是弃子,那自己也一定不会这么努力的要去攀什么凤尾。 只是被蒙进了鼓里,所以还总是沾沾自喜,还总是以为是。新人们一拨拨的来了又去,拿的出手的也就那么几个,可也是欣喜的。 他们做的好,自己也会跟着有些自豪,也会不经意的在人聊起他们的时候说上几句,给自己添些功劳。 却是后来,事情都变了味,心变了,什么都变了。 自己之前又何尝不是小若,想着是师父,所以一个劲的要贴了上去,一个劲的不管不顾了师父的处境,才落得今日师父的行踪不明。 想通了,想要为了师父去做些什么,可是事实却…… 师父,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蝶熙下了床榻重新坐去窗下。已经不是初见了师父时的深秋,也不是离别时的寒冬,现在的风还是凉的,可已经带了些暖意。 温暖,真的很可怕,还是弃了吧。 蝶熙的脸上蒙了一层冷色,那是自己最惯用的保护色。在这夜色里穿梭惯了。又怎么能轻易的露在阳光下。 翌日清晨,依旧是天色未明,蝶熙已经换上了练功服去了后院里。一个月的时间。自己的速度才上来了一点,力道也才够了一些,抬头去看木桩的顶上,什么时候才能上去看来还是遥遥无期。 师父说。功夫靠练,看是没用的。 深吸了口气。起势,攻向木人桩的一套功夫已经熟练了许多,有板有眼的敲击声也像模像样。 不要想,不要看。多练,以前的自己练一个时辰,那现在的自己就练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不够,就练三个。四个,总会有那么一刻,会和以前的自己不想上下。 所以师父,要等我,不要急,等我,我一定会带你走。 蝶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也许是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 此时此刻在身后的不远处,正有一人插着手看着蝶熙。飞尘从她说了要立这些柱子开始就注意着她,当下越发的确定,她一定是有功夫底子的,如今的攻势更甚以往,这份猜测也越发的确定。 只是越是确定,心里的不安越是强烈。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要隐藏了这些。她不是普通人,她通晓毒理,却不是医术。村边那两个陌生人的事情自己又去问了小若,小若说的明白,是中了虫害,所以不是病。她能解,因为是毒,就像太后一样,中了蛊毒,所以她知道该怎么治。所以她自己生了病却治不了,因为她根本就看不了病,习得的大题看似相同,其中却变的南辕北辙。 飞尘记得曾经凤修筠和他提及,出使的归途,蝶熙曾经正反手的把过一把匕首,之后他知道了这把匕首的下落,是去了轻衣卫的淼的手里。 淼,轻衣卫里虽然只是个三等的都尉,可在轻衣卫里能做得三等都尉的也是不差的。 她不仅认得三等的都尉,之后竟然还出现了前玄武,那可是轻衣卫里传成了神话一般存在的一等指挥使,她居然认得空?已然让人惊异不已。 这也就罢了,最最离奇的还是那一日的山崖下,神机营的人要不是从子然的腰牌上认出了他的身份,还真有可能就要就地阵法了这二人。 却也是因为认出了子然的身份,才会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轻衣卫的二等同知,翼火蛇,子然。 他可不是一位好交朋友的主,可她也认得。 她一定和轻衣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究竟会是什么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若要硬说她是丞相的幺女,说是丞相为了宠着哄着拿了朝堂的事情说与她听倒也就罢了,可丞相也不一定能认得清轻衣卫里谁是谁。 就像在朝的大多数官员一样,只知道轻衣卫的人,却不知道轻衣卫里谁又是何人。 这倒也不是夸了轻衣卫做事有多保密,不过是他们行事时总喜欢蒙上厚厚的斗篷,还总有人喜欢蒙去了自己的脸面。更甚者,轻衣卫里交流也不喜欢唤着对方的名字,多用手势沟通,距离远了,他们有自己的箭矢传信,说话对他们来说好似多余。 像,她如今的作风就像是轻衣卫一般,和小若说上几个词就想作罢,要不是小若手生不懂事,怕她还真是一个字都不想多做解释。 是因为这段时间和那个空离的近了的关系吗?是那个空和她说了轻衣卫里的出事方式了吗? 可又怎么可能,她是丞相府的小小姐啊,是丞相府里最得宠的孩子啊。不是应该任意妄为者,不是应该让所有人都去围着她转的吗? 飞尘是不明白了,眯起的眼睛盯着蝶熙纤细的背影。 明明身子因为中了毒还没彻底的痊愈,明明不过是个女子,偏偏要做了这般粗活。 一个月了,哪里有停过? 自己也曾经偷偷过去练过几下。这次回去采办了这些楠木过来,也是好奇的问了轻衣卫里用的木材,听知情的人说是榆木,可她却指了楠木。 榆木的硬度已经足够,自己也曾经打过榆木制的棍子,可是楠木呢。 本来还以为她一个官家小姐不识木质,只知道指了最好最贵的来,可真的等自己一招招的用在了木人桩上才知道,她是刻意的。 这么急于求成,一定是有所图,可她自己不也说了吗?不可能再回去了,要一辈子住在了这里,要住在这里,又要急什么? 不过也不用急,昨儿夜里不是收到信了吗?殿下要来了,等殿下来了,就可以真相大白了。(未完待续。) 第一四九章 福兮祸兮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渐渐亮了,蝶熙的手也渐渐的沉了,想要休息片刻,又或者调皮的心气起来了半分。她甩着手转过身去,靠着身后的木桩对着前头的一个方向扬声唤了一声,“看了这么久,手不痒吗?” “您果然不是寻常女子。”飞尘插着手走了出去,“不过也是,寻常女子见了轻衣卫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凑上去呢。” 有些事不必要多做解释,多做了解释也没有用。蝶熙笑了笑,“是呢,可在不寻常的人也是人。” 飞尘眯着眼顿了顿,这才问道:“您究竟是谁?” 你不是白少熙,这幅皮囊里的,究竟是谁? 蝶熙却笑不答,像是一尊好看的塑像,静静的站在桩前。 天色透亮,泻下的金光铺洒在大地上,金色的,慢慢褪成了白光。 飞尘有些不悦,有些憋屈,静默了许久,抬脚走到一根桩前,稳稳的扎下马步,抬手起势,一套动作结束,干错利落。 见着他甩手走开的背影,蝶熙嘴角的笑意慢慢拢去。 是要做的再隐蔽些吗?这里真的安全吗?如果这么外显,会不会又害了师父? 重新回到屋里,小若已经备好了水,在一边静静候着,却不多言一句。这却让蝶熙有些不习惯了,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一瞬,见她也稍稍抬起了些头来,对视上的刹那,她的眼中却是无波平静。 一个晚上,就长大了吗?真是个好孩子。 收回视线,独自走进净房里,擦拭了身子又换回了常服,出来时,小若已经准备好了汤品。 蝶熙舀了一勺,不烫不冷,刚刚好。 “你有心了。” 小若腼腆的笑了笑,“奴婢应该的。” 蝶熙点了点,小若又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向她问道:“主子。那二人好像要走了,我们还要去吗?” 蝶熙专心的喝着汤,没有抬头,淡淡的摇了摇头。“不用。” 不用,为何不用? 小若没有出声,眼中却没有藏住了情绪。 蝶熙咽下了口中的汤,抬头看向她,“最初相互不认识的时候。救了,是礼。如今知了底,再去,就是不知礼数了,这样不好。” 小若有所悟一般的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蝶熙轻轻“恩”了一声算是回应,便不再管她了。 不去,他们也要进京,当下的京城可真是热闹。 蝶熙不知道,只是转瞬间。很多事情都变了。只是她不需要知道,变或者不变,都已经和她再也没有了关系。 几天之后,蝶熙半倚在窗下小憩,身后忽然传来的动静让她警觉的一下醒了过来。 转过身去,立即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裹。 天气转暖,凤修筠也褪去了厚厚的冬衣,锦衣勾勒的身形精壮,他微微弯起的嘴角画出一道好看的弧线,是因为怀里的人儿。 身边是他熟悉的气息。让蝶熙刚才还有些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可还想我?”凤修筠稍稍松开她一些,伸手探上她的小脸,“小若伺候的你很好。” “喜欢?” “喜欢。”健健康康的人儿难道不是比什么都好吗?摩挲着她有了血色的小脸。原先的苍白样子也不是不好,只是这样的她难道不是更好? 他的眼底写满的都是欣喜,真心实意的流露,让蝶熙的嘴角也不自禁的弯起,“喜欢就好。”拉着他坐下,想要出声让小若伺候了茶水。却被凤修筠给拦了下来。 他端起她喝过的杯子小口的喝了一口,“这个可以。” “只是白水。”蝶熙虽是这么说着,却又执起茶壶替他添满了去。 白水,是啊,为什么是白水呢? 见着凤修筠一闪而过的疑惑,蝶熙笑着放下了茶壶,“乌龙很好,只是现在不喜欢了。” 不喜欢了,果然是因为自己离开她久了,连她的喜好都摸不到了吗? “你喜欢喝什么,让飞尘去采办了来便是。”他不想委屈了她,在这里,一个穷乡僻壤里,她出不去,就像是在一个天然的牢笼里,所以他只能在物质上弥补了她。 “现在这样很好。”蝶熙压了压他的手,“真的,我不委屈。” 怎么会呢,凤修筠不以为意,想让她安心一般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对了,前几天,村里来了个陌生人。”蝶熙动了动身子,“哦,不对,是两个。” “是谁?”自己过来也没有先去问了飞尘,她会提,那就是这两个人一定有提了的价值了。 蝶熙神神秘秘的冲他一笑,“你一定猜不到。” “哦?”他配合的做了个思索的表情,“是京中的人?” “恩。”蝶熙取来他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神色悠悠的看着他,“你也应该认识呢。” “那就是当官的人呢。”凤修筠的嘴边微微勾了勾,有些不屑的样子,“不会又是轻衣卫的人吧。” 蝶熙在听着轻衣卫三个字时,心里猛地一颤,有些心虚的掩饰着,“怎么就总是轻衣卫的了呢,这世上的官人可是很多的。” 凤修筠的眼眸沉了沉,轻衣卫,她和轻衣卫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瓜葛。 “我猜不到,还是夫人说吧。”凤修筠做了个投降的样子,心思却走了神。 外显了,所以又出了事。既然瞒不了了,那就如实说了吧。 “你想知道空的事吗?” “我想知道那两个人的事。”凤修筠不急,老九能知道的事情,他也一定能知道,能知道的事情就不需要急。 蝶熙有些感激,心里暖暖的,一扫方才的阴霾,笑着对他说:“说是倪姓的大儒,夺情期满,要回京任职。” “倪姓?”朝中姓倪的还真的是不多,凤修筠只觉得脑中猛的闪过一个念头,自己也吓了一跳,“是太子少师?” 蝶熙点了点头,“染了虫害,说是途径此地,想要寻个大夫给治病。” “你给治的?”凤修筠虽是问话,却是肯定。就像当时太后的病一样,就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偏偏她却认得,认得,还知道怎么治,所以才惹出了风波。 这场风波的结局蔓延到了现在,今天,她又告诉自己,她治了太子少师,福兮祸兮哟。(未完待续。) 第一五零章 找回来了 “他们不知道我是谁。”蝶熙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却有些无奈。 真是……自己之前是过的有多蠢。 “现在呢?” “说是走了。” 那就是没有进了村子?虽说窥视了别人不是文人做派,但是文人又不是菩萨,谁还没有了好奇心呢。 蝶熙抿嘴笑出了声,“你还真是谨慎,这里这么多守着的人,且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有没有偷偷进来。” “不用。”凤修筠捻起一缕她的秀发无意的玩弄着,“还能不信了你?” “倒也是奇怪,辞了官的人为什么说是要归朝呢?” 这是蝶熙唯一不解的,这么多年了,他重新回来,目标直指朝堂,只说是奇怪已经是客气了,这实在太可疑了。 “也没说是归了哪朝啊。”凤修筠想起忽然出现在了自己府里的靳师父,当下又是倪师父,难道…… 他这么一说,让蝶熙的笑容立即僵在了脸上。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这群文人入了京又能做些什么。 凤修筠的脸上渐渐严肃了起来,声音中也带着几分严峻,“你也不用管,京师中的事情我自有处置。” “好。”蝶熙点点头。 本也不用管,他这么说,自己也就放心了。 “方才去了后头见着那些梅花桩了,用的还顺手?” “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立这个?”蝶熙不解,不解就有些害怕,害怕了就戒备了。 凤修筠不回她,却拿出一个包裹仔细的绢帕递给了蝶熙。 她愣了愣,收了过来一点点的解开。见着绢帕里的东西,连手都有些微微的发着抖了。 是空的匕首,他真的找回来了。 “这是……哪里找到的?” 凤修筠只觉得心里一声钝痛,空的匕首,能让她这么激动。 “神机营中有人拾到了,问了些时候才寻回来的。”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答应了你会带给你的。” “就因为……答应的吗?”蝶熙撑着桌子慢慢的站起身来。浑身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这间屋子里的陈设相当的简洁,柜子里大都是空着的,却有一只的抽屉里头。装着一个皮套。 蝶熙走去立柜打开,深吸了口气取出那只皮套,将匕首缓缓的插/进去。终于,刀身和刀鞘重新又在一起了。 在苍兰县外。自己就知道再也不会回去了那边。师父不在苍兰县,还有个更重要的理由。苍兰县是被抛弃的,就和她一样,是一枚弃子。 因为是弃子,所以不足以为提。所以自己只是这么说,想要找回来。 其实是没有希望的,自己丢了师父的匕首。刚开始心里还会很痛,可是渐渐的心伤结了痂。慢慢的不去触碰的时候也不那么痛了。 可是再次见到的时候,是惊喜,为什么还有抹心痛。 “空没找到。”凤修筠从身后拥住了蝶熙,俯身在她耳畔柔声宽慰着,“但我会在你身边。” 蝶熙慢慢的平静下来,嗓着鼻音”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想要知道的消息,够了吗?” “嗯。”蝶熙咽了口口水,强忍下想要哭的冲动。 “别这样,我会心疼。”凤修筠扳过她的身子,紧紧的拥在怀里,似要借着这股力量想要给她些安慰。 他知道,这些都是枉然,从那一天在京师的小巷里,她泪眼婆娑的挡在空的面前求了自己放手开始,自己就知道这些都是枉然。 “他……教过我很多东西。”蝶熙稍稍离开了些他的怀抱,勉强的笑了笑,“所以,我叫他师父。” “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蝶熙摇了摇头,不能说,如果告诉他自己是重生的话,上一世自己死在他手里的事情就瞒不住了。自己不介意,可他会心生芥蒂,以后两个人之间就有了隔阂了。 看着蝶熙皱着眉的小脸,矛盾又犹豫,心里闷生出一股气来。 只是气还没生起来,唇上忽然一阵温热,怀中的人踮起了脚尖对着自己唇……偷袭了。 是邀请吧。 凤修筠笑了笑,反身接下主动权接下了她的好意,唇间的厮磨化开了心结,崩住的心也慢慢的柔软了下来。 他们之间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小时候那般的单纯了,这是长大的代价,原本他应该紧紧的牵着她的手,好好的把她守在身边,现在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才会想要弥补,即使是在现在这样严峻的形式底下,自己也想要弥补她。 天色还早,可他却熬不了日落。 一室的温存,他不去多问她过往的那些事,问了,之后让彼此之间的鸿沟更加的无法跨越,所以才会全身心的投入。 她在自己的心里,这就足够了。 看着怀里瘫软的人儿,凤修筠送上深深的一吻。这一吻之后,不知还要等了多久。 “今天要走?”蝶熙枕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擂鼓一般的心跳,此刻她的心伏在他的心上,离的那么近,跳的都是一样。 “明天要上朝。”他无奈的替她顺过青丝三千。 蝶熙往他身上又钻了钻,“朝事要紧。”也是无奈,所以他们到底还是完全不同的。 “父皇……让我代他行祭祀大典。”他的身子僵硬了一些,“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皇上还是要杀父亲是吗?”蝶熙抬起身子叹了口气,重新躺去了他的身边,“那你又是顾虑了什么?我吗?” “蝶熙……” 她还带着自己的脚环,方才的激烈伴着叮叮当当的脆响让自己沉迷。可是如果真的懂了丞相,那他们之间就真的破碎了。 可蝶熙却打断了他的继续,“不用顾忌了我,也不用这样……”她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才轻声说道:“白少熙……早就死了。” “你知道丞相的书房里有些什么吗?”凤修筠的声音中似乎蒙上了一层怒气。 蝶熙不解的看向他,却是莞尔一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所以你早就知道?”凤修筠不解,猛的回头看向她。 见着她微微点头,那层隐隐的怒火忽然烧的更旺了许多,“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进睿王府之前。” 进睿王府前,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彻底激怒了凤修筠,他一下弹坐起来,死死的瞪着蝶熙,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刻他隐忍着的怒火是有多难。(未完待续。) 第一五一章 早就和你说过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被欺瞒,被愚弄,看了这么久的白眼,这么多的委屈,结果她却是什么都知道,却是什么都不说。 凤修筠不高兴,他却也知道,这也怪不到她的头上。父与夫之间要人取舍,的确太过为难。 “你当时问我丞相与神威之间是否有所牵连,我却没有直接答你。”蝶熙依旧睡着,平静的看着他怒气满面,却好似并不关心,“那个时候你不深追下去,是因为深追了没有意义,当时没有意义,现在更是没有意义,不是吗?” 凤修筠侧目看着她,眼神中的质疑好不掩藏。 并不是质疑她说的话,正是因为她说的不错,才让他觉得奇怪。 奇怪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好像对丞相毫不关心一般,之前不是连想要她命的人都不忍下杀手吗? “修筠,我不是白少熙了。”蝶熙终于从被窝里钻出了一些,消弱的身形渐显,让人生怜。 这是想让自己安心吗?凤修筠依旧这么看着她,片刻才叹了口气,“累了,就歇下吧。” “好。” 蝶熙说着,想要重新躺下,手臂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紧紧的握着,凤修筠像是被愚弄之后的盛怒,狂狷席卷了他整颗心。 “你在赌什么气?我知道现在这样是委屈了你,我也是尽力的在弥补了你,难道你还看不出我对你的心吗?”就这么想要伤了自己吗? 他忍住了最后一句话,像是不想把自己扯光了遮羞布一般。 盛怒之下,白少熙该害怕的,该怯怯是上去安抚的,可蝶熙的眼睛只是静静的落在他的手上,他还是这么用力的抓着,抓的她都觉得生疼,可是心里却越发的清明。 “殿下。”她伸手伏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的压了压,却不急着要拂去。“你在意的不是我。” 凤修筠的手明显的顿了一瞬,方才的震怒旋即烟消云散,心中涌上了一股莫名的焦躁和不安。 她太平静,平静无痕。却在周身掀起了一阵狂风暴雨。 这不是她,他的蝶熙不是这样的。是淮王,是空,是因为和那些奇怪的人在了一起,所以她才会变得这么古古怪怪的。【ㄨ】 “那你说。我在意的是什么?” “是那个位子。”蝶熙手上一下用力,从他的手中轻松解放开,嘴角似乎微微的翘了翘,像是自嘲,也想说嘲弄着凤修筠,“你一直在意的都是那个位子,不止是你,所有人都一样,所以,我是无关紧要的。” “无关紧要?”凤修筠动了动身子。正对着她的脸庞,“原来在你心里,我也是这样的人。” 蝶熙点点头。 怎么不是,不过是这一世出了些自己不明白的变故,所以才以为他不一样了。如果自己还是轻衣卫的无,那他不该还是那般的辣手无情吗? 自己是一颗弃子,弃子是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的。明明重来一次应该立即明白的道理,却被表面的繁华给遮蔽了眼,以为是不一样的,身份变了。所以很多事也可以跟着变的。可事实上,自己还是一颗弃子,还是从出生就注定了是一颗弃子。 蝶熙的手紧紧的握了握,依旧无澜的看着凤修筠。“我只是一个女人,在江山社稷前,无关紧要。我说过,我想要帮你,现在既然帮不了,我也不会坏了你的事。所以你做任何事都不用顾忌了我。因为我是无关紧要的。” 原来是这样想,心中一股怜悯心起,凤修筠伸手揽她入怀,她的小娘子是受了多大的委屈,真真是吓了自己一跳。 真是个小傻瓜。 他放柔的脸色让蝶熙擂鼓一般的心跳稍稍缓和了一些,还不是时候去激怒他,还好刚才的冒进没有酿成大错。 她乖顺的覆在他的胸口,柔声说道:“殿下,朝事要紧,妾身伺候殿下更衣吧。” “累了,就睡吧。”他小心放她下来,替她重新掖好了被子。 时候尚早,再留些时候也是不急。可凤修筠却起身穿戴好出门去了。 蝶熙不言,也知道他是要去找来飞尘问个清楚。他就是这样的人,总是不信任何人,至亲的人也不由信,才活的这么辛苦。 罢了,蝶熙深叹一口气,慢慢的合上眼,今天是累了。 凤修筠出了屋子,立即召来了一直等候着的飞尘。飞尘施了礼,在前头带路,将凤修筠迎进了自己的屋子。 他是武人,房间里极尽的节俭,也没有任何取暖的设施,一进屋子,让人不由的起了一层寒酸来。 却是他从火炉里取来茶壶,倒出的乌龙让凤修筠皱了皱眉,“她倒是赏给你了。” 飞尘不知为何,却从这话里听出一股子酸气来,手不禁抖了抖,洒出了些许的茶水来。 “属下……” “罢了。”凤修筠摆摆手,取来斟满茶水的杯子来。就算不是专门的烹茶,就这么泡着也是不差的,她却说,不喜欢了。 飞尘放下茶壶,却没有给自己也倒去一杯,而是恭恭敬敬的整衣端坐,“殿下和主子不愉快了?” “这么明显吗?”凤修筠自嘲的笑了笑,也放下了茶杯。 乌龙,以后自己是不会再饮了。 飞尘看着他的动作,心中黯然一瞬,“主子受了很多苦,所以,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每日过的可好?” “不好。”飞尘垂目须臾,声音也沉下几分,“每日天还不亮,主子就起身要去后院里打桩习武,这几日,已经能站上梅花桩片刻了。之后她就整日整日的在屋里独自看书,也不见人,也不说话,偶尔会让小若去做些小食,其余时候,吃的也少,睡的也不算好。” “睡的不好?”凤修筠皱了皱眉,“可有梦呓?” “似乎……没听小若说起过。”飞尘没有直接说没有,他虽是护卫,可近前的事情肯定还是不知道的。 凤修筠点点头,心中惨然一刻,一定有的,她心中有了什么不顺,就会梦呓的。 她会在梦里说,不要杀我,她也会在梦里哭着质问是谁,其实她早就碰到了很多事,真的是自己没有去在意,所以错过了很多。 自责,心酸,却没有疼惜,凤修筠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就好像不会疼她了呢?(未完待续。) 第一五二章 是谁在生谁的气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好生伺候着,她要的东西就立即为她采办了,要是有什么事也立即传信回京师。” 凤修筠说着,起身就准备离开。 这就走了?来了还没几时,两人就这么结下了心结,然后就要走了? “殿下?”飞尘不由的唤住了他,“主子……过的不好。” 他本不该多言,自己也不好,也没有人来关心,可却不知为何要脱口而出的替她说上几句话。 她变了,殿下,她不再是从前那个精怪的惹祸精了。 “我知道了。”凤修筠拢了拢披风便抬脚离开了。 暮色深霭,他抬眼去看她的方向。屋里是暗的,可今夜她是不会睡着的,以后也许也不会睡着,因为自己不会放开她,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自己想要添上,可现在却像她说的,被皇位挂累,所以没时间,也没心思。 这道沟壑会越来越深,越来越宽,总有一天会湮没了他们二人,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会放开。 能让她死心塌地一次,就能让她死心塌地第二次,能让她死心塌地两次,就能让她死心塌地第三次! 只要自己得了那个位子,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自己可以慢慢赢回她的心。 收回了视线,凤修筠挺直了身躯,随着马队渐渐的隐没在了这京郊的黑幕中。 屋外所有的动静都平息了下来,蝶熙这才床榻上下来,坐去窗下,她只是披着薄薄的一层外衣,夜里的风还透着一股寒气,她却不再觉得冷。 很好,这颗心冷了,所以身就不冷了。 他过来这里,一定不是简简单单的来看看自己而已,一定是京中出了什么变故。 朝野中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看样子是神威一事到了要了结的时候了。现在的自己只差了一点,他送来了师父的匕首,就只差东风了。 蝶熙抚摸着手里的那把乌金匕首,刀身的透凉让自己不禁打了个哆嗦。连睿王都探不到师父的动静。那只有一个地方能知道师父的下落。 怕是……不容易呢。 这几日里,小若越来越觉得疑惑,之前主子看那本书的时候很久才翻的过去一页,为了那一页,还差了飞尘大人去京师采买了好些书来对应着看。可当下却……一目十行? 她的眼神太过灼灼,惹得蝶熙不由的抬眼看向她,“怎么了?” 小若有些尴尬的摇着手,“不是不是……只是,主子太过精进了,这书看的越发的快了。” “不是看。”蝶熙重新回到了书上,“是在背。” “背?主子……为什么要背书?”小若更加疑惑了,这书天天都能看,为什么要背呢? “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没有时间去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它的意思。所以要全部背下来,背下来了,以后才可以慢慢的去琢磨。 小若听的心里起了一层寒意,“什么……时间不多了?主子您在说什么呢?” 蝶熙重新抬起头来,面色柔和的看着小若,“小若,在这里住着,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小若僵了一下,刚想要开口答话,蝶熙又补充了一句。“说实话,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奴婢……不高兴。”实话不解人意,所以实话伤人。她不喜欢住在这里。虽然能跟着这位主子,可在这里到底不是在睿王府里,样样都比不得。 “所以你也时不时的外显了你的不高兴。”蝶熙的指甲不自禁的在书上刻出一道印痕来,“让大家都扫兴了。” 自己……惹了主子不高兴了? 小若惶惶,“奴婢……以后会注意的。” “错了。”蝶熙摇了摇头,“注意的时候已经外显了。以后要强颜欢笑,装的久了就真了。” “主子……”小若诚惶诚恐,好像自己在她面前做了什么都是错的一般。 “你还没有高贵到要别人看着你脸色过日子,所以只能你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蝶熙动了动嘴角,却觉得弯不起笑来了。罢了,这样也好,“小若,你替我进京采买些东西来,要和纸上一模一样的,一家店没有就多走几家店,东西不要在一家店里买了多,分散在城中各店采买,别让人记下了行踪。” 蝶熙说着,递给小若一张纸去。小若恭敬接过,刚要出门,又被蝶熙在身后唤住了身形,“小若,我不是气你,是在生自己的气。我没有机会了,你还有,所以不想让你重蹈了我的覆辙罢了。” “主子……”小若有种想要跑回来的冲动,却被蝶熙摆了摆手。 紧紧的握住手里的纸,小若抿了抿嘴,深深的施了一礼,“奴婢这就去办。” 蝶熙不再理会她,却把书给合上,从一边取出了另一张纸来。 那是一个图样,画着的图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花样,是飞鱼服的样稿。 能不能成,就要看自己能到了什么程度了,师父说,对弈,要提前看十步,可对战,要提前看二十步。因为对弈输了,不过是丢了面子,可对战输了,丢的可是命了。 有多久没有这份战栗的激动了,还是不久之前,自己曾有机会和师父共进共退,是自己错过了,所以现在要为了这个错去付出代价。 重新去到后院,却见着飞尘早已候在那里,他没有去打桩,就这么直直的站在那里,像是在等着自己。 “等我?”虽然是确定了,可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是。”飞尘肃容答话,“殿下……有些不高兴了,是吗?” “他在生他自己的气。” 生他自己的气,所以就和你没了关系?来的时候明明那么欣喜,可走的时候却是唬着脸,难道不和你有关吗? 飞尘的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来,像是声音被困顿住了一般,嘶吼不了,挣扎不了。 蝶熙却无意与他,“等我,是想要教我打桩?” 她走前去一个桩子前停下脚,伸手缓缓摸过。桩子还是一个月前的桩子,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努力变的有什么光亮,说明……还不努力。 飞尘闻言,不由呵笑了一声,“主子真是会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也要物先有用。”蝶熙调笑他一句,借着木人桩一下翻上了顶上,“上来试试吧。”(未完待续。) 第一五三章 这是什么鬼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尘调笑一声说“好”,也一下翻去了另一根桩顶,“主子,演武场上可没有等级。” “当然。”蝶熙笑容柔和,手里却反手打着一把匕首摆开了架势。 哦?这架势就是来真的了。 飞尘醒了醒鼻子,一副老子不带怕的样子,老练的往蝶熙侧边的柱子跳去,脚下借力,下一刻已经抬脚来到蝶熙的面前。 蝶熙不怯,伸手轻松挡下他的攻击,挥动的匕首已经攻向了飞尘的胸口。 飞尘见势,另一脚灵巧的借力在蝶熙的身上,反身空翻,稳稳的落在一侧的桩子上,“主子的反应相较之前可是快了不少。” “以为我会谢过你的夸奖?”蝶熙说的狂悖,可脸上却全是欣喜。脑中已没有了杂念,如同曾经的那般,身处战场,勿需多想。 见着她手里的匕首重新正握着向自己的面门攻来,飞尘浅浅笑过,在蝶熙即将触碰到的时候,脚下踏燕一般轻巧的再次闪身错过。 蝶熙讶然,身子一下冲的太过,直直的向前冲去,整个人俯冲着往下掉去。 输了?这就输了?开什么玩笑! 抬手将匕首一下插进木桩,蝶熙憋着劲用力翻身,想要接着这股力量重新上去。可身形还未定住,一双孔武有力的脚力已经蹬踏在了她的胸口。 蝶熙不可思议的瞪大着眼睛,只觉得腰间传来一阵砸到木柄的痛楚,下一刻,整个人被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飞尘稳稳的下来地上,伸出手来想要拉她起来,“主子还差的太远了。” 痛,整个人被背后席卷而来的剧痛缱绻着,火辣辣的疼痛烧过全身。 可就算是疼也就算了,就这么输的干脆,一定回还都没有的彻底,让人丢脸急了。 蝶熙闷哼一声自己撑起身子来。像是和自己赌气一般不做声的离了开去。 飞尘无所谓的收回了孤立的手,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深霭。 回去坐在窗下,心情也慢慢的恢复,更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的厉害。这会子已经不是单单因为输了一场比试了。更是输了风度。 说别人的时候言辞凿凿,可到了自己什么,却是这个样子。 蝶熙用力的摇了摇脑袋,有些烦躁的拿手指插在头发里乱糟糟的倒弄了几下,这才深深的叹了口气。重新打开了空的笔记。 这些天自己还是努力的,所以进展的不错,因为不自信了自己,所以没敢把过目之后的笔记给烧了,可好在是记下了。 抬手取来眼前的杯子,嘴唇刚碰着杯沿,蝶熙的手里猛的一颤,连着水杯中的白水也翻滚起了涟漪,溅出了些许。 这……写的都是些……什么啊! 蝶熙不自知,知道身上有了些湿意才一下回过神来。手中的白水已经少了一半,而身前的衣衫却湿透了半边。 师父……又吓着自己了。 她不做声的撕去那一页纸,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好似长久以来发生的事情,那些破碎的铁环被一下焊在了一起。不再支离破碎,而每一步原来都是被设计好的。 心脏还在猛的快跳不止,看着被燃起的纸张,心中怅然。 这一天过的很慢,小若随着车进了京,一下讷讷的笑了出来。驾车的小夫不解。跟着她一起傻傻的咧着嘴,“姑娘是碰着什么好事情了?” 这车是在村里找了人租的,两人说是熟,也不过是见了面打了招呼的程度。 小若今天心情好。掩着嘴难得的和他多说上几句,“难得来趟京师,难能不高兴了?” 其实也不全是来了京师,主要的,还是是主子要自己来了京师。 是要替主子采办东西呢,这就是主子全权的信任了自己。 小若想着。又嗤嗤的笑出了声。 “姑娘没进过京吗?”小夫觉得好笑。村里头去年就来过一批官人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了下文,原以为到了手的赏钱是没了,谁能料今年才过了年节,就有人大把大把的送了年钱来了。 钱可是个好东西,给了钱的自然就是祖宗了,可不得好好的供养着嘛。 小夫的笑意更深,看着憨样也暖了周身。 只是来的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官家小姐,只是那位小姐不爱见人,每天都是趁着大家春耕出门了之后,才偶尔走上一走,大多说话都是一个人在自己的院子里。 可再怎么不爱露面的,也是官家的小姐,还是大官家的小姐。 自己的娘亲说了,看她那张瓷然然的洁净小脸,定是京中落了魄的达官贵人之后。只是前些日子忽然出现的猎猎守卫又打破了大家的观念,哪有落魄的人会受到了这等待遇。 小若像是猜出了他的心思,却也碍于如今的身份尴尬不便多说,嘻嘻一笑,冲他指道:“你个小厮怎么像是个长舌妇惯会乱打听的,看我回去不拔了你的舌头。” “哦哟,我的姑奶奶。”小夫也油头了起来,嬉笑声响亮了许多,“瞧瞧我这张拙嘴,惹的姑奶奶不开心了。” 两人皆是哈哈的乐开了花,小若心情大好,指着一条小巷子对他说道:“从这儿穿过去,再过了桥就能到店铺了。” “姑奶奶。”小夫拉慢了些车子,转头看向小若指着的这条路去,“这可是一条……暗巷啊。” 暗巷,就是花/柳街,是那些女人驻扎的地方。 小若也不由的执起帕子掩了掩嘴。她再怎么样,也是睿王府里出来的丫头,不说是不是主子近前的人儿,就算是个普通的粗使丫头,那地位也比普通官宦人家里的大丫头要高上一截,何况是这些低贱的ji女呢。 可是……小若皱了皱眉头,握在手心里的纸又更紧了一些。 主子要的急,又要的散,说明这件事是很重要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可折在了自己手上。 “哪里这么多话,又不是让你停在了暗巷,走快些穿过去不就是了。” 听的出小若的语气有些不高兴,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小夫恹恹,重新甩着鞭子打了个花圈,架着马车朝着那条暗巷里疾步驶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一五四章 我看你是花/柳病 小若遮掩下车盖来挡去视线,也挡去外头好奇的眼神,脸上还是一阵阵火辣辣的。 到底自己还是不方便的。 小夫的速度很快,驾车的技巧也是不错,一路过去颠簸的倒也不算厉害。小若这才稍稍放下了些身形,马车忽然猛的一颤,小若在车里也不由的“哎呀”了一声,整个人堪堪的撞在了车厢上。 回过神来的小若一边揉着自己,一边厉声的质问:“怎么了?怎么驾车的!” 小夫没有回她,反而更加粗声粗气的骂骂咧咧,“怎么走路的!白天就来寻开心,都被迷了心窍见不着路了是不是!” 小若不由的掀起车帘一觉想要向外张望去,说的是呢,这白天怎么就来逛窑/子了。 被这么指着鼻子骂的年轻人也不甘示弱,趾高气昂的指着小夫也拔高了几分声音,“说谁被迷了心窍了你,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怎么说话的?”小夫一下起了兴致,脸上涨的通红,厉声戾气的跳下马车挥着鞭子叫嚷着,“我好好的驾着车,你们干嘛要撞来我车上?啊!你倒是说说,是谁见不着路?” “我们才退了出来你便一头撞过来,我们家老爷要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的起吗?” 小夫看着那年轻人一脸的盛气,嗤嗤的耻笑了起来,“老爷,老不知羞的东西,这么大岁数了还来逛窑/子,呸,不要脸。” “诶,你这人怎么说话的!”那年轻人哪里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整个人都要跳了起来的模样。 “就这么说怎么了。看你穿的还人模人样的,怎么尽做些龌蹉事情呢。”小夫“哼”了声,这才想起了车上还有位姑奶奶呢,立即别过了头骂骂咧咧的要走。 哪有人在这种店门前撒了泼还能大摇大摆走了的事,店里的妈妈已经听着这里的声响往这里赶来,人还未到,尖利的声音已经先传了出来。“什么泼皮竟敢在这美锦院门口撒野。快来人给我打出去!” 小夫已经坐上了马车,扬着鞭子作势要走,一边还不忘回了她的话。“不用,我们自己走。” 一阵争执之中,小若始终都在车里偷偷的观瞧着,倒不是她怕事。一来自己一个黄花女子不便露面,二来也是主子吩咐了不要露了行踪。 要不是妈妈的声音太过刺耳。她也不会看去那美锦院的门口,更不会注意到还半隐在其中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夫子?是倪夫子! 小若身子都有些微微的颤抖,也扬声喊住了小夫的动作,“等等。先别走!” “姑娘别怕,这里我来就行。” “叫你停下。”小若急的整个人都探出了半截身子,“停下。停下!” 小夫不解,却也是立刻拉住了缰绳。马车又缓缓的停了下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已经聚了好一些,虽然还是白天,可这里毕竟是京师有名的烟/花巷子,里头从一等的清吟小班到末等的窑/子遍布。众人看着从车上急急下来的竟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子时,立即起了一阵碎碎的闲语声。 “哪家的姑娘竟要来了这种地方。” “现在真是世风日下,连未出阁的姑娘都敢来暗巷了。” “怕是来找汉子的吧。” “看那车夫土里土气的,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说不定……是来找活计的。” 说话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离谱,越发的不堪入耳起来。 小若却充耳不闻,身边还有妈妈尖利的嗓音,她却置若罔闻,直直的走去倪夫子的面前。今天他穿着宽袖锦袍,素色端庄。倒是身边那个年轻人一改之前的散漫做派,高高束起的发髻一下让人没认出了他去。 “倪夫子,您……您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呢。” 小若紧紧握着的手隐在袖中微微的发着颤,整个小脸被涨的通红。 妈妈听着这话一下就不乐意了,“这姑娘又是怎么说话的,这夫子怎么就不能来了这儿了?” “主子花了这么大的精力治好了您,您竟在这种地方寻欢作乐!”太过分了,如果知道他是个花和尚,自己一定要拦着主子不要就这等人。 “姑娘是不是误会了?”倪夫子依旧半隐在门里不透半分,声音里也未有动怒,却好似有几分笑意,儒声儒气的,“老夫来这里寻人附庸风雅又什么有碍观瞻的吗?更何况这里可是美锦院。” 倪夫子把美锦院三个字说的很刻意,提醒着小若。 美锦院的姑娘不卖/身,因为美锦院是京师中响当当的一等清吟小班里头名的地方,这里的姑娘打个围的赏钱要比外头三四等里的ji女一年的都多。 可那又如何? 小若才不知道这风花雪月的规矩,只知道这美锦院看着在高档,也不过是个窑/子,主子辛辛苦苦治愈了他,竟是让他有了气力来逛窑/子了! “什么附庸风雅,你要是真的附庸风雅何必来这里,来了这里还这么不知羞耻的大摇大摆出来,这就是有碍观瞻。枉费了主子好心救你,我看,你得的哪是什么虫害,明明就是花/柳病!” 这三个字一出,周围立即想起一阵嬉笑的嘘声。小姑娘还知道了这病,看样子是之前自己猜错了,这不是娘子寻夫,是娘子派了丫头来骂街了。 众人的眼神越发的灼灼,看好戏的心理一览无遗。 骂呀,闹啊,把事情闹的越大越好。 美锦院的妈妈多大的风浪都是见过的,见着人群中还有好些对手班子里的人来挑戏,脸色越发的不好看。只是,这位倪夫子是自己那位蕙兰姑娘的座上宾,大客得罪不了,可这一个小丫头就由不得了。 小夫见着妈妈的脸色已经蓄起了浓浓的怒气,这怒气看的眼熟的很,就是自己做错了事自己娘亲对着自己的表情。 他立即出手拉了拉小若的袖子,低声的提醒道:“姑奶奶,别忘了来京师是为了什么?” 小若整个人微微一颤,是啊,自己怎么能这么招摇。 想到了就已经晚了,小若却依旧逞强的冷哼了一声,“看你峨冠博带的样子,明明就是个衣冠禽兽。”说罢,已经跳上了马车。 衣冠禽兽? 在场所有人都愣怔了一下,气氛一下到达了顶峰,好一个衣冠禽兽,骂遍了所有来寻乐子的人了。(未完待续。) 第一五五章 偷自己的师 周围看好戏的眼神射在车上,虽是被车帘遮挡,小若脸上还是火烧一般的烫,就是坐在了车里也一阵阵的停不下来。 驾车的小夫还骂骂咧咧,小若也恼怒的啐了一口,真是倒霉。 也不过是个不大不小的插曲,两人过了街也算是忘了。 小若谨记着蝶熙的吩咐,断然不敢在一家店铺里买的多了,零零散散的在京师中四处奔波着,好在赶在城门下钥之前出了城。 小夫看向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长吁了口气去,“姑娘,今天这一趟跑的可真厉害。” “怎么了,是嫌给的工钱不够吗?”小若是这么说着,可却没有半分认真的意思。小夫是个村里人,当然会更淳朴一些,哪里会这么斤斤计较了。 果然小夫闻言立即摇着手说不,“姑娘想哪儿去了,没有的事情,钱够,钱够。” 这一趟跑,赚着的钱可是他小半年的收成了,哪里还会多些闲言碎语的。只是方才那暗巷中的场景他却始终忘却不了,忘不了这个小丫头和那位老夫子之间的碎骂,当然,更忘不了楼上窗户里探出来的那张脸庞。 那张脸,怎么就觉得在哪里见过,好像十分熟悉,可却又一下子叫不出声来,真是奇怪。 小若掩嘴笑了笑,也不去搭理他了。今天折腾了一天,也不知道主子过的好不好,出门的急,也没给她预备下什么,这会子回去,不知道她会不会饿着。 两人各怀心思,气氛顿时冷淡下来。只有车轮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碾过的咋咋的声响,周围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小若他们才回到了李家村,从车上下来,小若一边急急的往屋里跑,一边还唤着让小夫莫要动了。 小夫“诶”了声,不动。当然不动。那位主子的小院有哪里是随便何人都能进去的。悠悠的哼着小曲,小夫倒也不急着,就在原地候着。 小若却赶的急。黑夜中只听得蹬蹬的脚步声,夜深人静的时候,传的也远。 到了自家院前,小若一边喊着飞尘。一边往屋里跑去。 飞尘见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微微露出惊讶的神情。“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是不是。”小若呵了几口气,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对飞尘说道:“飞尘大人。村口的马车里有为主子采办的东西,麻烦您给搬来。” “好。”飞尘说好,却没有动。她们采买些东西。怎么会劳动了他去做搬运工。 “挺沉的,劳烦大人走这一趟了。”小若冲他随意的福了福身子。便越过他进了房间。 飞尘摇了摇头,还以为那个净琦是个不讲规矩的丫头,原来那句人外有人还是真的。却想着村口的货物,他立即收回了视线,往马车的方向去了。 “主子。”小若进到房间,蝶熙正在窗下小憩。跃动的烛光在她素净的脸上闪烁着霓虹的光,有些有些妖艳。 蝶熙听着声响,美目仍闭,却开口轻哼着,“回来了?” “主子赎罪,奴婢怠慢了。”小若不管蝶熙是不是看着,仍是恭恭敬敬的施礼请罪。 蝶熙撑着脑袋的手动了动,整个人慢慢的坐直了起来,这才慢慢的睁开眼来,“你是用了心,才会去了这么久,我该夸你,又怎么会怪你。” “可是……”小若心中暗喜,起身之后神色依旧恭敬如初,“奴婢耽搁了主子的晚膳。” “说到晚膳。”蝶熙的眼中忽的明朗了些许,“你随我来。” 小若不解,却仍然“诶”了一声,乖乖的上前去扶着蝶熙起身来。 坐的久了,整个人有些发木,在地上呆了一会才缓过劲来。蝶熙就着这一脚一脚的麻木,笑盈盈的领着小若来到了小厨房里。 小若立即亮了灯,小厨房里慢慢明亮了起来,她立即看清了灶台上的一堆拉好的面来。 “主子……这是?”她不解的看向蝶熙。 这位主子可不是一个贤良的人儿,之前在王府里就有了这样的传言,说是王妃的手艺极差,和廖氏是天壤之别,她做的面,能整个一碗给插起来。 说来……这一趟在外头,主子要做的面也是够多的了,难道是为了偷自己的师? “我下给你吃。”蝶熙是这么说着,手指却指着火,“你先点火烧水。” 小若的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什么意思?主子要给自己下面吃?还是……要自己来做了准备? 蝶熙莞尔,“面拉的还算顺手,可这火生的太费劲。” 所以自己才不要生。蝶熙没说后一句话,只是这么盈盈的看着小若。 小若讷讷的点了点头,好一瞬才回了神,又大声的称好,立即蹲下了身子去添了柴火生火,看着小小的火苗燃起,这才一边小心翼翼的引着火,一边对蝶熙说:“主子,今儿在京师里,奴婢碰着熟人了。” “哦?”蝶熙已经坐在了一边,看着空的笔记有些心不在焉,“见着谁了?” “主子不猜猜,您也认识的。”小若抽了空回身看了蝶熙一眼,却见得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去想,便继续说道:“是前几天村里见着的那个倪夫子。” “哦?”蝶熙这一声认真了许多,视线也转向了小若,“你见着倪夫子了?” 他真的进了京,和师父笔记里说的一样,难道…… “是哪里见着的?” 见着主子来追问了自己,小若的底气更是足了许多,十分的愤愤然,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是在暗巷里。” 暗巷?蝶熙心中一惊,“具体些,有没有见着他从哪里出来的?” “有啊,正巧碰着呢。”小若已经升起了火,站起身来让去蝶熙身侧,看着蝶熙的眼神中半分气恼又有半分不甘。 蝶熙看着她的样子,已然是猜到了。是那里,果然是那里。 她收起空的笔记,走去灶边不说话,只是看着里头的汤水,眼中肃然。 小若见着,那份不甘心更甚,蹬蹬蹬的碎步来到蝶熙身侧,侧着脑袋看向蝶熙,“主子您也很生气是不是?” “不是。”蝶熙没有看向小若,只是盯着眼前的锅子。(未完待续。) 第一五六章 我要去见他 “怎么就不呢。”小若撅着嘴替蝶熙抱着不平,“要是让人知道了,别人要怎么说您啊?” “他不说,我们不说,又会有谁知道?”更何况倪夫子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呢。 小若却不这么想,“可是……” “没有可是。”锅子里的水已经开始慢慢的沸腾了起来,蝶熙怔怔的看着,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没有可是,因为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 她握了握手中的锅铲,这才深吸了口气转而对小若说:“今天去出去了一天,可有露了行踪?” “没有的没有的。”小若摇着手,“奴婢按照主子的吩咐,没有在一家店里集中了买过东西的,每家店里买的都不多,没有人在意的。” “那美锦院门口可有露了脸了?”蝶熙说着,已经抓起一边的面下了锅。 美锦院?小若愣了愣,自打回了村,自己还没提了这三个字呢,主子是怎么知道美锦院的? 蝶熙脸色平和,一边搅弄着锅子,一边笃定的说道:“有露了脸是吗?” “奴婢知错了。”小若压下了头,声音唯唯诺诺。 “今天和谁去的?” “是……村里的小夫。” 蝶熙点了点头,“一会吃完了去传个话,晚点我要去见他。” 主子要见了那个小厮?小若有些不可思议,可却依旧恭敬回是。 自己又做错了,一冲动,又给主子添了麻烦了。 蝶熙没有理会小若的局促,这时候不理会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气氛沉默着,直到蝶熙将面条夹出了锅。才淡淡的说了声,“吃吧,一会去完回来了再收拾。” 小若轻轻的点着头,眼眶有些发红。见着蝶熙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苦涩的闷痛。 往回走去,远远就见着飞尘站在门口,蝶熙眯着眼看了会。这才走前几步去。“怎么了?” 原还想揶揄他几句,可他的脸色却不允许,让蝶熙心里有些发毛。 这是杀气。一股莫名的杀气。 飞尘指着放在门口的一大堆布料和女红,满面寒霜的质问道:“您为何要采买了那些东西?” “进去说。”蝶熙说着,一边打开了门,一边指着那堆东西。让飞尘先带进屋去。 进屋坐定,两人默声不言。飞尘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蝶熙,蝶熙的眼神却落在了那堆东西上。 小丫头还是用心的,基本上没有买错。 “主子,您为何要采买了这些东西?”飞尘声音严正。虽是不响,却让人不寒而栗。 蝶熙慢慢收回视线,转而落在他的脸上。面色平和的反问他,“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还问我做什么?” “属下不解,您这样做,对您,对殿下又有什么好处!” 蝶熙不由嗤笑一声,“当时我就问了你,谁是你的主子,你又是谁的属下,怎么才过了几天,就又忘了?” “属下没忘,只是大是大非面前,属下不会看着您行步踏错。”他的手指向那堆布料,声音越发的森冷,“轻衣卫的飞鱼服向来都是内织染局监制,寻常织女极难仿制,更何况还是……您的手艺。” 蝶熙的笑意更深了许多,“不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吗?”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有时间,熬上些日子,总能做得到。 “胡闹!”飞尘低叱了一声,“这是要杀头的死罪。” “我已经死了,难道还能再死第二次吗?”蝶熙的笑意里也多了一层鬼魅,“别忘了,白少熙早就死了。” “谁人都知道您死了,可谁人都知道您还活着!”飞尘说着,站起身来,作势要带着这些布料离开,一边还带着几丝嘲讽的蔑笑道:“主子怕是还忘了一件事。” “举步维艰吗?”蝶熙嘴角的笑意已经全然拢去,摇曳的烛光跃动着,平添了几分阴气,“你是想说,我被殿下困在了这里是吗?” 看着蝶熙伸着手指比划了一圈周围,飞尘不由的沉着脸闷哼了一声。 她知道,别说要去轻衣卫,要去京师,就连这个小小的李家村,她都出不去。倒不是要真的困住了她人,只是这周围布防的眼线一定会立即拦下了她去,这般自寻烦恼的事情她又何必去做。 “不过,你会带我出去。”蝶熙说着,走去飞尘的身边,小手压在了布料上,盯着飞尘的眼色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 “我?”飞尘咧着嘴角作势想笑,“您开什么玩笑?” “时间不多了,我得赶紧做完了这些,还有些事情要做。”蝶熙用力的扯出布料,重新坐去桌边,开始穿针引线。 飞尘一把压下了蝶熙的手,却觉得越矩,又立即拿了开去,“您说清楚,我为什么会带你出去?” “为什么?”蝶熙有些疑惑的看向飞尘,“你中了毒,难道不该进京就医吗?” 中毒?飞尘睁大了眼睛看向蝶熙,中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毒!怎么可能中了毒! “是那天的比试!”飞尘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蝶熙,如果眼神能杀人,他一定不管不顾的先剐了她千百遍。 “嗯。”蝶熙却不以为意,重新穿着针不去看他,“你中毒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是出了事,这里的人不都得倒霉了。” 明里就飞尘一个护卫,飞尘中了毒了,那不就是说这些暗里安插着的眼线们都懈怠了吗?说的轻了一顿责罚,说的重了说不定就是要了命了。 飞尘当然知道,自己是凤修筠的探子,做了这么久,这会是怎么样的责难他又岂会猜不到。 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飞尘闷哼一声,“我倒是情愿死了,然后说是吃了您做的吃食给毒死的。” “我现在的手艺可是很好的呢。”蝶熙笑了笑,不去看他了。 飞尘古怪的看着蝶熙,这是什么话,她那差手艺可是人尽皆知的,还能一下子就突飞猛进了不成。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飞尘生着闷气,想走,又有些尴尬的堵着气。蝶熙全然不顾他,比着自己之前早就绘好的花样,已经开始在布上绘图了。 诡异的安静却没有持续了多久,过了须臾,门口就响起了几声敲门声,蝶熙应了声,小若立即抬脚走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一五七章 陪你看月亮 气氛古怪,就连小若都看出来了,屋里两位都是大人,自己一个小丫鬟被这股气势压迫的唯唯又诺诺,“主子……” “那碗面可还好吃?”蝶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笑容可掬的看着小若,可这笑落在飞尘眼里却多是挑衅。 小若惶惶,立即点着头回答:“好吃好吃。” “嗯。”蝶熙冲着飞尘扬了扬下巴,转向小若又问道:“传过话了?” 小若稍稍点了点头,又立即低了下来。 飞尘见状,闷哼了一声,甩着手离了开去。蝶熙冲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抬了抬眉,这才将东西收拾了下,对小若招呼道:“走吧。” 小若说好,立即上来替蝶熙系上斗篷,这才去掌了灯,在前头引路。 “那小厮可有说什么?”蝶熙拢着斗篷,说话的语气中轻快了许多。 “没有的,没有的,连声说好呢。”小若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一定是飞尘大人和主子不愉快了,这会子连回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蝶熙心里盘忖着,也不去理会了这个小丫头的心思,只是这么静静的跟在她身后,往小夫的方向走去。 驾车的小夫穿的单薄,初春的夜里还有些微凉,他只得不停的跺着脚来取着暖,见着远处渐行渐近的灯光,他顿住了身形,往那个方向赶了两步却又立即停住了脚。 小若跑来和自己说,自己的主子想见见他,却又不想在他的家里,这不,漆漆黑的晚上。他就一个人在这小土丘上等着。可算是等来的人,却怎么见着这身量好似在哪儿见过。 小若指着那个隐约可见的人影,对蝶熙轻声说道:“主子,那个人就是了。” “嗯,你就在这儿等着吧。”蝶熙环视了下四周,很想夸上这个小丫头几句。这地方的确是好,想要偷听也是难的。 见着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朝自己走来。小夫又小赶着走去她面前先有模有样的要施礼。只是身子还没弯下,就被蝶熙给抬了起来。 “不需要这么客气,我也不过是来问你些事情。” 这有钱人家的女子连声音也是好听极了。小夫的耳朵一红。连声说是。却是她的兜帽压的极低,又是天黑,瞧不清她的相貌。 “姑娘想要问些什么?”小夫直起了身子,本能的眯着眼去打量着蝶熙。却是越看越觉得奇怪。 眼熟,非常的眼熟。好像就是不久之前见过的模样。 “今天你随我的婢女进了京,听说出了些小岔子。” 小夫心里一惊,要不是那位官人已经付清了车钱,真还以为她是来讨价还价不想给钱的。 “是……是想要抄近了路。结果在暗巷里姐姐给见着熟人了。” 蝶熙点了点头,“见着的那个人是从那间店里出来的?” 小夫不解,她不问那熟人是谁。却来问是从那家店里? “小的不识字,只是听着周围的人说。是叫美锦院的窑/子。”说着,脸都有些红了。 蝶熙又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除了那位夫子,你还见着了谁?” “还有个年轻人,我们路过的时候,他刚好出来撞上了我们的车,这才停了下来的。” “不是他。”蝶熙摇了摇头,“有没有见着什么姑娘?” 姑娘?小夫愣怔了一下,暗巷里能有什么姑娘啊。 转而心里一下吃紧,像,这个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就是……“有的有的,有一位姑娘一直在楼上看着呢。” “知道她叫什么吗”蝶熙的嘴角慢慢的弯了起来。 小夫却连连摇着头,“不知道……周围的人都看着我们呢,怕是没人见着。” 蝶熙的身形动了动,声色依旧,“有很多人见着你们了?” “是有不少……”小夫的声音轻了很多,多是些不好意思。 “没事的。”蝶熙冲他笑了笑,转身刚要离开,又停下了身形开口道:“你见着的那个美锦院是一等的清吟小班,可不是末等的窑/子,你见着的那位姑娘,一次打围的赏钱,可比你一年的收成都高。” 能在美锦院的楼上这么顾若无事的观瞧,怕是只有一人。蕙兰,京师中身价最高的红牌姑娘,几次擦身而过,忽然倒是对她起了些兴致,很想去认识认识了。 蝶熙嘴角的笑意更深,这次是真的转身走了。 小夫整个人呆立在了原地。一次打围的赏钱……自己还以为今天跑这一趟得的钱已经够多的了,原来……天外有天啊。 往回走了几步,便见着局促不安的小若,蝶熙取下了兜帽,露出素净的脸儿来,对着小若唤了声,“走吧。” “主子!”小若像是憋了很久一般,涨红着小脸忽然停住了步子,“奴婢坏了主子的事,还请主子责罚。” 说着,小若作势就想跪拜下去。 蝶熙快一步的拦住了她,“做错了,再责罚也回不去了。你既然知了错,以后不再犯就行。” “可是……”小若惊惶,话是这个理,可却总是不安心的。 “小若。”蝶熙也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看向天际,“你说,要是看不到了这个月亮,该有多难过啊。” 主子……怎么又岔开了话题。 小若不解,也抬起头看着那轮月亮,“主子想看,奴婢就每天陪着主子看。” 蝶熙却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替自己带上兜帽,只留下清冷一抹,“该回去了。” 那一天之后,小若却更加不明白了,主子每天不是练功就是绣花,不同他们说话,也不再去指派了他们什么。 这也就罢了,飞尘大人也越发的冷漠,不管不顾的,而且……连出门也越发的少了。 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小若不解,终日愁思满面,熬过了初春,就快要入了夏。 换下了厚厚的衣衫,夏日的潮热将至,小院里越发的闷热起来。 看着手里总算做成的飞鱼服,蝶熙神色严肃,却不停的摇头叹气,果然是武将,做不了这么精细的活计。说是像,也仅仅是像,容不得细看,要是细心一点点,怕就是要出了大事。 却是这样,已经让自己耗尽了心血,原来这女子也是不易。(未完待续。) 第一五八章 准备 蝶熙知道小丫头已经不解了很久,此刻却已经是留不得。现在的情景比起净琦那会儿更加的严峻,她深叹了口气,唤了小若一声。 小若踱着小碎步来到蝶熙近前,看着蝶熙的脸色,心里又沉下了几分,“主子。” “小若。”蝶熙说不来安慰的话,看着她这副样子又是不忍,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几天把这里收拾下。” “主子!”小若绷紧的神经终于崩断,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您不要了奴婢是不是?您要卖了奴婢是不是?” 奴婢虽是人,却也是物,不喜欢了就变卖了也是常有的事。蝶熙抿了抿唇,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个。 “你起来,没人要卖了你。” 小若却摇着头,泪水夺眶而出,“奴婢会精进的,求主子开恩,求主子开恩!” 看着不停磕着头的蝶熙终于看不下去,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头。如今的蝶熙手劲早就大过从前,一下按住,疼的小若不由“哎呦”的叫出了声,却也终于停下了磕头。 “起来。”蝶熙说是叫她起身,却是自己拎着她起来站定,“没人要卖了你,是我要走了。” “走了?”小若还抽泣着,带着浓浓的鼻音不可思议的看着蝶熙,“主子在说什么呀?什么走了?” 走不了的,出来的时候殿下就说了,要在李家村伺候主子很久,因为主子出不了李家村的。 看的出她的不解,蝶熙却不能说,只得隐晦的宽慰道:“小若,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也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要做。” “主子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去做些危险的事呢?”小若又是急切又是懊丧,压下去的泪水又开始泉涌而出,“就在这里,让奴婢伺候了您吧。” 蝶熙稍稍摇了摇头,“有些事明明很危险,却还是要做,这就是命。” “可是……” “没有可是的。”蝶熙的脸色肃穆了起来。转而看向了窗外的明月。“去把飞尘叫来。” “飞尘大人……已经卧床了几日了。”小若面露急色。 飞尘病了,她也来请示过蝶熙,只是蝶熙却淡淡的“哦”了一声便再也没有了下文。她也想要去照顾了飞尘。却被他赶了出来,她也劝过,说主子是会治病的人,可飞尘却好似更加生气了一般。 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了? 蝶熙依旧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我知道。所以要你去找来了他。” 小若才想说他是卧床不起,可转而却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似了。可不是吗?主子要救下人,难道还要主子亲自过去不成。 见着小若终于愿意离开,蝶熙稍稍缓和了些神色。看着窗外的眼色逐渐变的迷茫了起来。去京师,去轻衣卫,去找曹督主。然后……真的就能找到了师父了吗?找到了师父之后呢?他又愿意和自己走吗? 空的笔记已经全部被烧了精光,他写的每一个字却深深的印在自己的脑子里。每天辗转思量,却依旧觉得晦涩难解,自己终究离师父还是太远了。 师父,就像是那轮月亮,每天看着,却每天都不一样,越看越觉得陌生。 门没有敲响,而是被直接打了开来。进了屋的飞尘撑着墙,却逞能的一把将小若推出了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形销骨立,脸色苍白,气息奄奄。 飞尘脚底虚浮的挪到蝶熙面前,一下趴在桌上喘着微弱的气息,声音孱弱,“主子……终于想起属下来了。” “一直惦记着,现在正是时候。”蝶熙伸手搭在他的脉搏上,替他把了把脉。 那是毒,却也不是毒,说穿了不过是让人过度消耗罢了,真说能伤及了性命,倒也不是,想要救却也是极其的简单。 只不过……这毒看着凶猛,一下慌了神的也会像飞尘这般,一副以为自己即将命不久矣的样子。 飞尘哼笑一声,“不是惦记着属下,是惦记着您的女红吧。”飞尘吃力的抬了抬手指,落在桌上的包裹上,“这么些日子,亏的您还真的做出来了。” “我说过,功夫不负有心人。”蝶熙收回了手,目光也落在那个粗布裹着的包上,“去吩咐了,就我们两进京,驾车的让那么小夫就行。” “属下也说过,宁死也不会从了您。”飞尘的眼眸中起了一层雾霭,却丝毫没有挡住他眼神中的犀利。 蝶熙的手指慢慢的拍着那个包裹,笑意里带了几分讥讽,“是吗?你觉得,你有的选?” 飞尘不说话,眼睛死死的瞪着蝶熙。 没得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是任她随意的宰割,只是再怎么宰割,却不是自愿的。 “飞尘,回了睿王府,替小若说两句好话。”蝶熙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看向飞尘的眼神也柔和了些许,“她没有错,你也没有错,没人需要为我再付任何代价。” 飞尘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觉得头上一阵轻微的刺痛,心中还来不及呼一声不好,整个人就像失了神一般,目光呆滞。 看着这样木讷的飞尘,蝶熙脸上有些戚戚然,才站起身来走去他的身边,在他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幻术,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像是前一次师父对自己下的幻术那般,让自己终究错过了他。 飞尘挺直了身子出了屋,蝶熙也跟着走了出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烁烁的看了一会,才唤道:“小若,伺候更衣。” 小若一直在门外候着,听着呼声立即跟了过来。进了屋,蝶熙却吹去桌上的灯,低声对小若吩咐:“把你的衣服换给我。” “主……主子这是要做什么?”小若捂着自己的衣服,不可思议的看着蝶熙。 要出事了,今天就要出事了。 “给我。”蝶熙不强迫,也不跟上前去动手,却就是冷冷的两个字,震的小若慢慢的放下了手。 “主子……您走了之后,奴婢要怎么办?” 要怎么办呢?真是伤脑筋。 “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会把你送回去,回去睿王府要记得我说过的话,不要高估了自己,也不由轻贱了自己,那你就出息了。”(未完待续。) 第一五九章 蕙质兰心 小若没有说不的权利,只得哀哀的看着蝶熙收拾好了一切。 小夫听着这一次的银钱更多过之前,连连点头称好。 简陋的马车里,蝶熙已经给飞尘接了毒,见着虚脱而昏睡着的飞尘,心里忽然有些没来由的害怕。 害怕,这样的飞尘,这样的自己。 手还掩在袖里,紧紧的握着空的那把匕首,空写过的每一个字都深深的印在脑中。 城门刚开,马车便徐徐的入了京,小夫不知去向何处,驾着车往路边去了些,这才向车里询问,“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你驾着车去睿王府,小厮问起来就说送了病人回去,之后就没你的事了。” 就这么简单?小夫讶异的回过头去,隔着车帘又问道:“那姑娘你呢?” “我在这里下车。” 说着,马车微微一颤,蝶熙拢着米白的斗篷盈盈走去小夫的身侧,轻声对他催促了声,“快去吧,他耽搁不起。” “诶。”小夫虽是不解,可也无奈,挥动着马鞭便向前驶开。 天尚明,路上的人并不多,蝶熙小小的身形却显得突兀。只有这一个小小的米白色的小点,在京师中慢慢的前行,寂寥又落魄。 走着,周围的人声也渐渐多了起来,在街上都是些赶着早市的人们,原本宽敞的街道也渐渐拥挤了起来。 夏至将到,凤修筠该去了城外替皇上祭祀了吧。她听说晋王已经回了京,南京一役打的漂亮,这一次是彻底平了安趾叛乱的心思,晋王也再一次得了皇上的欢心。 得了皇上的欢心。就是给自己又加了些筹码。蝶熙说不清,却总觉得凤修筠替皇上代行祭祀大典这件事有些蹊跷。 皇上算不上年迈,身体也算不上孱弱,又为何要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支开了看似最有机会夺嫡的皇子。 不安,就是危险,危险,就要戒备。 所以她做了粗造的飞鱼服。想要进了轻衣卫找些老熟人问问清楚。 这些日子下来。蝶熙也清楚的很,自己现在的功力远不及当初,算是十分之一都是姱大了。可没有时间了。自己已经竭尽全力,才到了这个地步,可惜,没有时间了。 往前走着。还要小心后头的马车,又要担心自己里头的衣服露了底色被人怀疑。一路上小心翼翼。走的也是慢了许多。 正四处张望着,看看有没有那条小巷能避让着。蝶熙只觉得腰间被什么给顶着,身后轻轻的,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男声传来。“进左边的巷子。” 要劫持?在京师的大街上?在众目睽睽之下? 蝶熙的手才动了动,那个声音立即出言警告,“别动其他心思。我的手比你快的多。” 陌生的声音,却透着不容反抗的严厉。 蝶熙的小脸皱了皱。只得先往他说的方向走去。 小巷逼仄,里头却没有什么人。许是太过狭隘,来去都不方便的缘故。 往里多走上些,便见着另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男子,束发高冠,身形俊挺。 腰间的抵触不知不觉被撤离了开,蝶熙这才开口唤道:“不知哪位找我?” “我们又见面了。”那男子转过身来冲蝶熙笑了笑,声音尽是柔和。 蝶熙皱着眉走近几步,果然是那个倪夫子身边的年轻人,蝶熙不解,让她更加震惊的却是从他身后走出来的一个女子。 若说妖艳,也不过如斯,要说清纯,也不过如斯。 这世上竟有这等尤物,能将截然相反的气质糅合的淋漓尽致,美,却让蝶熙起了一层寒气。 为何这人和自己那么像?却又完全不同。 “你是蕙兰?”蝶熙不是试探。那一天的小土包上,小夫的脸色疑惑又震惊,自己当时不解,只得猜测,如今看来已是了然。“你是蕙兰。” 蕙兰姑娘点了点头,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妩媚的笑来,间或又抬起袖子对身边的人说上几句。 那个年轻人朝她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蝶熙,这才招呼了一声,带着人离开了。 见着蕙兰朝自己慢慢欺近,蝶熙手中的匕首紧握,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 “该知道的,总该知道的。”蕙兰的嘴角弯的好看,瞧着蝶熙的眼神里也是几分好奇,“长的这般俏生生的,难怪殿下喜欢。” 蝶熙见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有些发怵。自己开口说自己好看,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不知是哪位殿下。” “是城里的那位呢,还是城外的那位呢?怕是都有吧。” “蕙兰姑娘果然蕙质兰心,只是不知今天拦下我来又是为了什么?” 蕙兰,是师父指着名要自己来找的,可惜错了时候,否则是可以坐下来喝杯茶闲叙会的姑娘。 蝶熙想着,却失笑的想要摇头,闲叙怕也是不成的,这位姑娘打围的赏钱自己可给不起。 “你进了京不就是为了知道空的下落吗?”蕙兰嘴角的弧度弯的更甚,打量的眼神更加肆无忌惮。 蝶熙却不动声色,“那还请姑娘赐教。” “他在殿下那儿,可殿下却不希望你去那儿。这里危险,殿下希望你离开。” 这说的就是淮王了,可是说是空在淮王那儿呢,又怎么可能?凤修筠耗费了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却错过了淮王府,怎么可能。 看着蝶熙完全不信的样子,蕙兰的眼波微微一动。蝶熙只觉得有什么朝自己攻击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抬手用匕首挡了过去。 是针?他们竟要用针? 这个地方如此狭窄,靠躲看来是躲不过了,蝶熙目露凶光,眼神落在面前的蕙兰身上。 好姑娘,今天就委屈你了。 想着,已经脚下点步来到蕙兰身侧,匕首才想夹到蕙兰纤细的脖颈,眼中却在不停的放大着她唇边的微笑。 “无,你还真是……好心急呢。” 无?她怎么知道自己是无?师父都不知道自己是无,她一个清吟小班的姑娘怎么可能知道? 蝶熙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慢慢放大的是蕙兰唇边的嘲笑,“无,这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什么啊?(未完待续。) 第一六零章 花爷 蝶熙一下愣神,走神才不过转瞬,只是痴痴一下看着蕙兰的手掌里夹带着什么,下一刻自己的眼睛已经模糊了起来。 她才是……是她才是…… 蝶熙无知无觉的昏厥过去,不觉得不甘心。这一刻,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没了牵挂,没有凡事的累积,这一刻,好像是卸下了所有的一切,终于就着这颗心睡去了。 耳边慢慢的传来哒哒的声响,那是马蹄子踏过泥路的动静。蝶熙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身上酸酸软软,好像被人拆过了一般。 “醒了?” 睁不开眼,却觉得自己已经睁开了眼,却是什么都没见着。 “看来是醒了。” 头顶又传来那个声音,因为看不见,听着多了几分情愫。 是同悲同怜。 “你是谁?”蝶熙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都被捆绑着,不是轻轻的作势,而是扎扎实实的捆绑着。 “你听的出,要仔细听。” 那是个男声,带着几分飘渺,有些空灵,好像夹杂着自己的思绪,却又丢不开自己。 好像……“小花?” 蝶熙的身子猛地挣扎了一下。是花皆悦的声音?,是花皆悦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上一次一别,还以为他要回了奇哒,怎么会是他。 “所以我说,你听的出。” 花皆悦笑着,手指挑开蝶熙眼上蒙着的布。 光线一下刺入,蝶熙下意识的想要避开了头去,眼上却被温柔的蒙上了一只大手,“别急。” “你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蝶熙不动了。语气中带了几分冷冽。 自己没料到美锦院的姑娘会动了暗器,想要去防,却不知为何忽然失了知觉。她没有碰到自己,因为自己已经抬脚做足了准备要离开,可哪又是为什么自己会昏厥了过去? “你得先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是哦,自己是昏厥了。昏厥的人又怎么知道时候。 蝶熙的小脸扭动了下。示意着花皆悦拿开手去。光线刺眼,她还是适应了一会才眯开了条缝。 “几天了?” “刚过夏至一天。”花皆悦坐正了些身子,眼睛却飘向了窗外。又带着那一丝飘渺,好像……还有一些失落。 失落?他为什么要失落? 蝶熙想问,忽的又想到日子。 过了夏至了?过了夏至了! 她开始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花皆悦摇了摇头。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去,“祭祀很顺利。” 蝶熙一边揉着被捆绑着痛的身子。一边带着几分怒气的对着花皆悦,“那就是京师里不顺利了。” “嗯。”他点了点头,“对我来说,也不顺利。” “我知道一些事情。你不该在京师里。”蝶熙顿了顿,盯着他的眼神犀利又严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空的笔记里写了一些事情。所以自己才想要去轻衣卫,因为在曹真的书房里有一间密室。里头有着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是师父很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是丞相很想要东西,师父在后头有一行小字批注:得此物,可改势。 蝶熙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才做了飞鱼服,所以才多练了幻术,所以才苦练了技艺,可是才入了京师,就什么都变了。 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做,就输的一败涂地。 “你知道一些事情……”花皆悦呢喃着这句话,觉得有些好笑,“那你知不知道丞相为什么找来了有名的大儒们?” 蝶熙摇了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花皆悦点了点头,侧过身子去一边取来一个食盒递给蝶熙,“先吃一些,饿了好几天了。” 蝶熙戒备的看了看他,伸手接过打开来看,却是几个团子,小小的,却很是精致。 拿来一个咬了一小口,味道还相当的好,好到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师父也曾经带给自己吃过这种团子,是去了江南带上来的点心。师父不是这么温柔的递过来,而是随意又粗鲁的扔过来给自己,却是让自己激动又窃喜了很久。 “他……还活着吗?” 他,空,还活着吗?离开了这么久,她一点都没有想自己,满脑子都是别的男人,还是那个男人,和当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花皆悦心里钝痛的失意,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没有他的消息。” “那你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蝶熙放下食盒,手里的点心还没有吃了一半,眼中起了一层薄雾。她……作为轻衣卫的无,有死了一次。 “皇上本该亲自去祭祀,他却指派了睿王代为祭典,京中人心浮动,恰好此时晋王回京,一切都不是巧合,是皇上早就做好了准备,要一网打尽了。” 花皆悦抬了抬蝶熙的手,让她再去吃一些,一边拿来一只水囊递将过去。 “睿王知情,却也没有办法,代君祭典,这是莫大的荣耀,是皇上再给了群臣一个明示,是在说这位将是大宁的主子。 只是这样做,丞相又怎么会不作防备。他去找来大儒开坛讲经,一来为了造大宁文儒之势,二来也是为了给皇上下一个警示,随便妄动,那就是和全天下的学儒作了对。 丞相不傻,知道如果皇上要动他,随便按个罪名便可以要了他的命,更何况他书房里的《秘影昭文》早就露了底,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造反。” 造反,这个词说是容易,做起来可太难了。果然丞相还是要走了这条路,所以才要先弃了神威以保全了自己吗? 花皆悦带着几分深意,看着蝶熙的脸上凄凄,“丞相早就来联接了奇哒,只是对于我们,要反了大宁朝却是要下了很大的决意,父王肯说好,那一定是有着利益的关联。” 蝶熙点了点头,“丞相……我爹许了谁做虚君?” “七皇子,衡王。”花皆悦终于在嘴角落下自嘲的笑来,衡王,想着实在可笑。 “衡王……不是谁都控制的了的人。”蝶熙也摇了摇头,那就都说的通了。 “你说的对,衡王,他不是会被困住的人,可他也是极其想要了那个位子的人,这就是利益的牵制,那就是联盟成立的基础。”(未完待续。) 第一六一章 钱能载舟 见着花皆悦的声音忽然抬高了些,语气中还带着些说不清的愤怒之情,蝶熙不禁侧目看向他,“怎么了?” “你要知道,钱能载舟,钱亦能覆舟。” 蝶熙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许多,钱?那就是他们这条船以为钱,还翻了? 花皆悦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倒也没这么势利,只是,父王……不行了。” “所以,你不愿意?”奇哒的世子一向不与大宁交好,这是谁人都知道的事情。 花皆悦又摇了摇头,“父王只是不行了,还没有亡,这才是关键。” “我不想知道这些。”蝶熙揉了揉太阳穴,他爹没死,自己的爹却担心他爹随时会死,他爹死了,新皇帝上了位,那之前的协定就可以随便被推翻,到时候衡王见丞相没有了依靠,自然也不会乖乖的任由丞相摆布。 衡王在晋王身后运筹帷幄这么多年,说隐忍,说忍辱,他也是条汉子,大不了就是一辈子做个谋士,对他而言也不会算太差。 落到最后,没有依靠的丞相就是最可怜的,可是丞相却也不是傻的,丞相想要一个保命符,那个保命符就是自己。 自己是火凤凰选中的女人,奇哒的世子想要登基,就得找到火凤凰选中的女人,凤修筠阴差阳错的替花皆悦藏起了自己,很好,正好合了花皆悦的心意。 有人称心了,就一定会有人不高兴的,丞相不高兴,想要四处寻找自己,巧合的是自己不小心救下了倪师父。本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倪师父也不认识自己。 可这件事错就错在了自己妄动了,自己想要去轻衣卫找空说的东西,所以让小若进了京。倪师父不认识自己,可认得小若,美锦院门口鱼龙混杂,小若露了身影。就是暴露了自己。 是这样。所以蕙兰才会说了,两次。 是两次,妄动了两次。 可是……“你认识蕙兰?” 还有谁和自己一样是重生的?那也就只有眼前这个花皆悦了。不是他说的,又是谁说的? “装疯卖傻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她就给记下了,也是了不起。”花皆悦想要带去几分真情实意的去夸赞。却着实只留下嘲讽。 “你把蕙兰他们怎么了?” “我能把一个姑娘怎么了?”花皆悦夸张的做了个吃惊的表情,转而嗤嗤笑出了声。“你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 这是什么话?蝶熙脸色一黑,握着水囊的手里用了些力。 看着簌簌扑出来些的水,花皆悦有些想笑,才咧开些嘴角。笑意又僵在了脸上。 气氛沉默了一刻,蝶熙忽然问道:“我们是在哪儿?” 这是马车,走的不是官道。那就自然不会是在京师里了。 “往南绕点路。” 马车颠簸了一下,是驾马的嘉霖刻意了。 蝶熙点了点。绕点路,他是想要回去奇哒了,“皇上是让晋王殿下去清理神威了?” 花皆悦“嗯”了声,饶有兴致的看向蝶熙,“怎么这么说?” “睿王不是出城了吗?” “所以你以为皇上让晋王带着轻衣卫去剿了神威?”花皆悦眼底有些欣喜,闪烁着几丝精光,看着甚是明亮。 “晋王带的又哪里会是轻衣卫。”蝶熙的脸上却晦暗了一霎,“他带的是军队。” “不错。”花皆悦当然知道蝶熙在担心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大多的神威都就伏了。” “我不明白。”蝶熙咧了咧嘴角,“大多?” “蕙兰当然没有出事,她原本不过就是个传话的人儿,谁又能说一个清吟小班的ji女是神威?她知道,人人都知道。当然,那些被找来京师的大儒们是该糟了祸,谁叫有句话叫祸从口出。” “什么祸?”蝶熙不解,那些文人墨客总是酸腐,说些话像是言辞凿凿的能气死人,可不听便也就罢了,能有什么祸?难道皇上还想再起一场文/字/狱不成? 花皆悦慢慢收起笑意,脸上只有肃然,“你知道睿王去祭祀的途中会经过山路吧,那里被埋了足份足量的火药。” 蝶熙闻言,脸色一下大变,“火药!神威要杀睿王?!” “是丞相要杀睿王。”花皆悦出言纠正道,“这事是挑断了丞相和淮王之间的最后一手。” 蝶熙骇然,丞相……竟要做到这个地步? “所以丞相这次连着淮王也想要动手,只是淮王身边也有好些高手,我想,淮王应该是投诚了睿王了。” 早就确定了,这会子还猜什么。蝶熙有些不高兴的看向花皆悦,“就因为这样,丞相选了衡王?” “神威原本只是为了推翻了轻衣卫,其中大多的人也是受了轻衣卫灾的遗族,他们不在乎谁登基,只在乎谁更听话。”花皆悦撩起些车帘,对嘉霖吩咐了声,“跑的久了,该寻个地方露宿了。” 嘉霖应了声好,驾车的速度明显的又快了许多。 花皆悦显然也不想再绕弯子了,索性说的透底,“丞相还在府里,想来是皇上正在让御史们拟折子,毕竟要扯了这块遮羞布,对天下人来说,是个天大的笑话。只是神威其他的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怕是……择日问斩了吧。” “皇上……等不及了吗?”不等秋后,是要择日,那丞相就是真的……救不了了。 不对,自己就没想要去救丞相。他是自己的爹,可自己对他的感情却也没这么深,自己……也不是这么在意了他。 “我想要去淮王那里,我想要……” “你不能去。”花皆悦知道她想要去找空,却厉声喝止了她,“我有意放你自由清明,想让你看清这些事情该如何发展,甚至,我不顾了奇哒与大宁间的协约,这次还出了奇哒的卫军在其中搅乱了风云,为了什么?是让你继续这般胡闹吗?” “我……”蝶熙想要辩解,可才开了口就被花皆悦又打断了话头。 “你什么?你想说,你和空之间是超越了师徒的感情,你对他多是对父亲的期待?妄想!你是重生的,可他不是!他不知道那些事,所以你对他的所有事都是枉然!”(未完待续。) 第一六二章 速度很快 蝶熙看着盛怒的花皆悦,他的脸上写尽的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懊气。 “我知道……”她喃喃的低语,“可我不能看着他死。” “他没死,可你再继续这么毫无意义的胡闹,他一定会被你害死!” 花皆悦一把掰过蝶熙的身子,强迫她抬起头来,一双鹰眼死死的逼视着蝶熙,“你想逼死他吗?你想他死吗?” 蝶熙的心里慢慢的平静下来,惘然,因为自己害了师父一次了,的确不能再害他第二次了。可是,想见他,前一次在柳州的城墙外,自己告诉了他上一世里他的结局,如今的确是不一样了,可是,谁又能保证会真的就不一样了呢? 老天不是这么公平的,他也想公平,可很多事到了底,终究还是不公平了。 看着她面露失落之情,花皆悦的手里也慢慢的减了些力道,“跟我回去,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吧。” “跟你回去?”蝶熙摇了摇头,“回京师,丞相死了之后,总要有人替他收尸。” “你!”花皆悦不高兴,很不高兴,“他还活着。” “他会死,一定会死,一定要死。他应该……自尽了为好。” 可是他不会,他曾经说过,这条路没有对错,只有输赢,输了就该付出了代价,可是要用生命?这不可能。 他这般性子的人,一定会想办法逃了出去的。 “对了,杜承喆呢?”蝶熙忽然想到了那个总是阴阴险险的男人,“他去了轻衣卫?” “不知。”花皆悦摇了摇头,“听说,是重新回去了太医院。” “为什么?” 皇上居然会再用了他?因为他有一纸赦命诏书? “听说。皇上的身子抱恙,要他戴罪立功。” “他果然是最精明的。”所以淼是放下了心了,不过也不对,怕是要更担心了,皇上近前伺候,一不小心就是随时都要掉脑袋的。 花皆悦沉默了下来,忽然对车外的人又高声唤了一句。“嘉霖。回京。” 蝶熙朝他微微笑了笑以示谢意,慢慢的合上了眼小憩了起来。 就当是作践吧,想去看看他。也想去看看他。凤修筠,回来的时候想必也是受了惊吓的,就算没有了火药,知道了这些也会心有余悸。他总是笃定,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让他有些惊变。 也就罢了。重新来,又有什么用,不过还好,师父还活着。虽然不能亲眼去见,总算是知道了他还活着,那就好。那就很好。 车已经驶离了京师有着一段距离,要调头回去怕是要耽搁上些时日。蝶熙身上的那身伪造的飞鱼服被替换了下来烧的干净,换上的一套素色的宽袍越发显得消瘦却精炼。 她依旧每天早晨早早的起来,练上一个时辰才愿意出发。坐在车里经常闭目小憩,心里却在一遍遍的背着空的笔记。 这是挂念,也是心愿,是最后的寄托。 一路回去,他们走的不急,急也改不了什么,倒是这样能慢慢的顺下心境。就这么回去京师附近,才得知丞相在朝堂上出言不逊,先被罢了官,原说只叛抄家流放,可在家中又搜出大不敬之言,改为问斩瓜蔓抄九族。 情理之中,却又出乎意料的快。 蝶熙心过无波,皇上向来辣手无情,当年抄十族,这次又是九族。 文官们没有一人为丞相说话,倒是有人谏言了要取消丞相制,该立内阁以分权。朝野上下没有再去管一枚落魄棋子,倒是为了内阁一事争论不休,喋喋不止。 问斩,蝶熙看着公告上的日子,也就是后天,不远,也没说了要暴尸,倒是给了他死后的尊严。 怕是……陷阱吧。 花皆悦在回了客栈之后也是这般说辞,为了行路方便,进京之后蝶熙都装扮成男装模样,跟在花皆悦身边像是个小书童,这样更是让两人能随心所欲的交换些自己的见解。 “你要去看?”花皆悦这话说的深色,刑场周围一定布置了好些眼线,出去露了脸就一定会被盯上。 蝶熙知道他的意思,却依旧摇了摇头,“要去看,他说我爹。” 花皆悦却嗤笑一声,“什么爹,不过一夜温存,不是害了你到现在。” “哪能是害呢,这一世他不是好好的养着我了。” 是啊,这一世自己应该是个丞相府的小小姐,然后嫁给了睿王成了睿王妃,应该在睿王府里乖乖的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 然后,应该进了宫,被天诀草给治愈了寒疾,然后为睿王生儿养女,这才是自己应该过的日子。 “可笑。”花皆悦不屑的撇了撇嘴,为了这一世自己的目的,自己自打重生之后一直在为那件事做准备,可她呢?一样是重生归来,却成了一个最愚蠢的傻瓜。 “我也觉得……挺可笑的。”蝶熙低着头,摆弄着手指面色艾艾,“我想要做的事,到底什么都没做成。” “不是你做不成,只是你没想去做成罢了。”花皆悦脸色的鄙夷之色更甚,“你早就知道了丞相想要做什么,又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阻止了他?他的死,是你造成的,之后那么多人的死,都是你造成的。因为你重生了,却什么都没有做。” “我……”蝶熙想说,重生了,她嫁给了睿王,本以为这样就是最好的。 可是花皆悦却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你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想着去坐拥了白少熙有的,可你从来都不是白少熙。小仙儿,你还有机会的,即使是现在,你还是有机会的。” 有机会?什么机会? 丞相后天就要被杀头了,现在的机会?是劫囚吗? “我是说,去了奇哒以后。”花皆悦怒气依旧,看着怎么也不开窍的蝶熙,有种想要冲过去替她重新修一修脑子的冲动。 这算是什么……蝶熙微微撅起嘴瞟了他一眼,也是位声色犬马的主,“那你重生之后呢?想要做什么?” “我?”花皆悦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的真心,一下心跳陡然加速,吓的自己脸都涨红了一些,“我想要娶了你先。” 他刻意装出一副登徒浪子的无赖表情来,“不知小仙儿可还愿意?”(未完待续。) 第一六三章 场子里头很热闹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还? 蝶熙想要白他一眼,事后想想,那个时候应该要狠狠白他一眼来着。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更不可能答应你。” 她本该是一副生气的样子,然后自己就可以调笑了她几句,可是如今却是一副死心平静的场面,让花皆悦有些接不下去嘴了。 心里艾艾,却立即反应过来,也是,她的爹都快死了。 “你真的要去看吗?”花皆悦看了看天色,离那一刻也不远了。 “去。”蝶熙坚定的又点了点头,至亲一场,按常理总该去的,好歹为了白少熙,也该去的。 花皆悦“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言什么,退出房外,面色却比平日要阴沉上了许多。 行刑的那天终于来到,蝶熙特地换上黑色素衣,带上的兜帽深深的盖去她的小脸,也掩去她眼底稍显的悲愁。 应该要难过的,毕竟是……要死人了。 花皆悦早早的做了安排,出门时三四辆马车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想必即使有跟着的人也会一时不查。只是花皆悦还是担心,此刻两人虽然是深藏在小巷中,她看着也毫无波澜。 蝶熙的目光停伫在菜市口的那个特地搭出的高台上,声音平平的对花皆悦说:“谢谢你。” 花皆悦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谢谢?谢什么?让她见着自己的爹被杀头吗? 时候还早,等着也是等着,可两个人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蝶熙站在花皆悦的身后,静静的看着人群的聚拢,听着他们的闲语交谈,说着各种市井的杂言。 原来,在人们的心中,丞相变的那么的不堪,原来,丞相做了这么久的功绩。却抵不过一纸公告上的诬陷。 应该是诬陷吧。 蝶熙抬头看了看天,天尚好,一切都和起初自己醒来时的一样,只是结束的却仓促了很多。 终于。押着丞相的囚车缓缓靠近,人群渐渐的开始沸腾。白沐云的囚服是崭新的,却很快就有愤怒的群众丢去了瓜皮。【ㄨ】他却一动也没动,神情依旧平和,甚至。还有些淡淡的哀愁。 愚民。 蝶熙知道,他的心中一定重复着这两个字。就像是当时把自己拉出密室时的那个神情,冷漠又哀愁,怨天不从,怨人不懂。 蝶熙平静的看着他被架着上了行刑处,人群中的秽语越发的嘈杂,声音也越发的响亮,似有要成鼎沸之势。 花皆悦往后站了一步,他们站的地方已经看不清了丞相,跃动的人头挡住了他的视线。更不要提挨上一头的蝶熙。 可她却依旧这么静静的看着,没有忧伤,也没有愤怒,就像她说的,我想要看看,就是想看看。 看看,因为上一世她是无血无泪的人,所以不能体会了人间的悲喜吧。 花皆悦似乎有些放下的戒备,甚至心里都起了一些怜悯,到底还是个女子。 他不知道。此刻蝶熙隐在袖里的小手因为紧紧的握拳而微微的发着抖,他更不知,蝶熙的心里慢慢起了一层波澜,那个叫做没有对错。只有输赢的波澜。 丞相,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会输吧,应该从公孙焘死了之后他就猜得到自己的结局,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他想要斗,想要再拼上一拼。虽然知道不可能,却依旧不肯缴械投降。 可笑,和自己一样可笑。 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后头的人被前头的人挤着有些踉跄的不停往后退,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下离自己又近了许多,让巷子里的两个人本能的也往后退了几步。 藏的这么深,谁又能影响了他们。 虽是这么想,两人却没有再往前。蝶熙的视线盯着前头,微微眯了眯眼,落到了行刑处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睿王,凤修筠,皇上要指了他来监办了丞相吗?还是,他因为丞相的无理,所以要主动的抓了最后的机会来复仇呢? 凤修筠站在高高的行刑处上,他知道蝶熙在,可目及的百姓太多,扫视了几个来回也没有见着她的身影。想要放些心,却更是放不下心。 那天有群异士忽然出现,京师的护卫还以为是入侵,着实吓了一跳,却是发现他们是帮着清剿神威,这才舒了口气。本想着要赶紧去围捕了那些人,想不到转眼他们就撤离的迅速,后来才知道,那些是奇哒世子的卫军。 奇哒的世子,花皆悦,他本该带着这群卫军顺势起了兵,那样大宁悄悄部署在边境的大军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奇哒出兵,可是,他们却突然变了策略,让皇上都有些不悦。 是谁透了消息,还是这个世子真的不想造反?大家猜不透,只能按了罪名给丞相,看看他们还有没有什么妄动之举。 这是个很幼稚的做法,却称了皇上的心。他想要除去丞相已久,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正好光明正大的办了这件事。 丞相就伏,抄家那天,整个丞相府里简直闹翻了天,皇上旨意清楚,瓜蔓抄九族,女眷不变卖为奴,而是潮红了军ji,原以为只是龙颜大怒,等到荷枪实弹的刑军真的到了丞相府,所有的人才知道死期到了。 哭天抢地的也有,要去寻死觅活的也有。凤修筠没有去,听人转述的时候也想是身临其境一般,混乱的场面让听的人都脑子突突的疼。 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出现。他听了那些被抓的神威逆党说,蝶熙是被人给劫走的,原本还以为是淮王,可淮王之后也是四处的去寻。 会是谁,答案只有一个。 凤修筠知道,那一刻,自己应该是松了口气的,她至少没有事,那个奇哒的世子身边有些高人,能一招就胜了飞尘的高人,还有他自己的亲卫,就是怎么样都可以保住命的。 可是……丞相要当众行刑,她的爹,要被当众砍头…… 凤修筠缓缓转过头去,这件事交给他办,皇上说的着实好听,一则神威之事有始有终,他办是理所应当。二来…… “白沐云。”凤修筠面对着丞相,声音却不响,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声如蚊呐。 丞相却听着了,他还带着重重的枷锁,却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凤修筠,嘴边似乎露出一抹蔑笑。(未完待续。) 第一六四章 玩阴的谁不会 凤修筠皱了皱眉,绝美的脸庞上写着不屑二字,“你是真想杀我,还是……” “真想杀你也没死,假想杀你也没救我。”丞相转头看了眼人群,自己的时候不多了,能这样死,他没有后悔过,不过……“殿下,老夫想要求你件事。” 凤修筠的眉头锁的更紧了些,气氛有些紧张起来。 “你说。”说说看,一个要死的人还能说些什么。 “我的女儿,她和这事没有关系。”枷锁太重,丞相撑不住,只得重新低下了头。 可凤修筠却觉得,他像是……在跪求自己。 “我知道。”她是他的女人,还用不着别人来教他怎么护妻。 “你不知道。”白沐云干涸的嘴角咧了咧,像是自嘲一般摇了摇头,“她出嫁的那天,我对她说过,嫁给睿王,就此就断了父女情分。所以从她进了你睿王府的大门,她就不是我白沐云的女儿了。” 凤修筠的眉头一下舒展,却不是因为放松,是因为惊讶。 这个白沐云,是早就料到了今天,所以才早早的这么做吗?可是这也不过就是说说,官府的名册上可不是这么记载的。 “官府那边早就没了她,皇上故意没告诉你罢了。”白沐云想要抬头去看看天,却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父皇故意的?父皇故意的! 凤修筠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小步,没有任何人来告诉了自己这件事,就连进了皇家的玉碟也没有人来告诉自己这件事! 等了会,却依旧没有等来凤修筠的声音。白沐云像是叹口气,又像是早就了然一般。“殿下,她和这件事没关系,求你好好待她。” 凤修筠几乎脱口而出的答应说好,忽然对丞相有了些敬意,对他这个做父亲的人有了些敬意,也对蝶熙有了些羡慕。 不愧是丞相最宠爱的小女儿。 身边的人这时走来他身边,覆在他耳畔轻声提醒一句。“殿下。时候差不多了。” 凤修筠点了点头,甩袖负手要走去位子。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站在前头的人开始高喊着。讥笑着,气氛开始鼎沸着要到了顶峰。 却也不知是谁先尖叫了一声,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被吸引去了注意,接着。一声声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远处的人群潮水一般退开了一条路去。 目及而过。似乎地上还躺着几个人,一动不动的,像是死了? 死了?该死的人还活着,看热闹的人却死了? 离的近的已经有人高喊着。“有人杀人了!有人要劫囚!” 劫囚两个字越发的清晰,凤修筠也眯起眼来看向那个方向。杀人了,杀的还是护卫刑场的刑军。 “护卫!”他扬了扬手。已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了佩剑来。 是谁?是那个奇哒世子身边的高手,还是……空! 蝶熙也见着这个混乱的场面了。瞧不清,却心里一下被揪紧,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不停的呢喃着,“师父,是师父。” “不是他。”花皆悦看着失了神不停往巷口挪去的蝶熙,一般用力的把她扯过身边来,“不是他!” “你放手!”是他,怎么会不是他!蝶熙挣扎着想要挣脱开花皆悦的束缚。 然而,花皆悦的脸上已经黑如罗刹,锢住她手的力道也越来越紧,“不是他!” 好在外头乱糟糟的早就吵成了一片,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巷里的争执。 外头的人忽然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动静,让他们二人也停下了争吵,被吸引去了注意。 那个要劫囚的人已经飞跑着来到了行刑处,人群重新聚拢了过去,却离的稍稍远了一些。他一路过来的方向却被让了出来,空气里多了些血腥气。 “师父。”蝶熙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行刑处,他要做什么?找死吗?! 空不多言,不蒙面也不遮掩,手里上下翻飞着两把钢刀,在护卫中快速的穿梭着。 众人不住的唏嘘声响彻云霄,像是在看一场激烈的比武擂台一般。 凤修筠的脸上已经起了一层怒气,他这是要做什么?逼着自己和蝶熙永远断了关系吗? 他还是不知道,这个空和蝶熙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是他却很清楚,这个男人今天如果死在了这里,那自己是永远也不可能得了她的心了。 这就是淮王最后的报复吗?既然他自己得不到,那就一起都失了她,就算她会永远伤心内疚,也好过在自己身边? 群众们像是发了疯一般的紧紧盯着行刑处上的动静,睿王手里的佩剑震的噌噌的直响,他妖冶绝伦的脸上写尽的全是杀气。 只见得凤修筠脚下一个点步,下一刻抄起的脚踢开了挡在前头的护卫,手里的佩剑出其不意的攻向空的面门。 空却轻巧的侧身让过,眼中能见的护卫已经自动的让去一边,却都摆着架势,神情肃穆。 “殿下亲自赐教,某荣幸至极。” “废话少说,还不赶紧滚!”凤修筠不想杀他,至少不想当着蝶熙的面杀他。 场子里有多少的眼线盯着,有多少人都希望能找着她,他担心,害怕极了。 空却冷哼一声,左手的刀打了个圈反手握着,一正一反的往凤修筠这边攻了过来。 蝶熙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这功夫,就是师父要下杀手了,他是认真的了。 心中凄凄,上一世的场景在脑海中翻腾着,他曾经也是这样,像是要认认真真的对待,然而却…… 师父,不要死,至少不要在我面前再死一次…… 蝶熙觉得眼眶都有些刺痒,明明都告诉他了,为什么他要这么残忍,为什么! 凤修筠抬手接过他重重压下的刀,立即就闪身让过空反手翻上的另一把刀,空却只是笑笑,反手的刀顺势转回,两把正手握住的刀锋再次攻向凤修筠。 不仅是力道极重。凤修筠闷哼一声,抄打着的佩剑发出的汀汀声让人不寒而栗,他却心里清楚,空的速度还能再快,可自己却不可能再继续接的住了。 身边的护卫看的出睿王已经疲于防守,磨枪霍霍的想要上来帮忙,凤修筠却一下从袖里又抽出一把匕首,诡秘莫测的朝空刺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六五章 不甘心的死 空抬了抬眉,嘴角动了动,轻轻松松的让了过去,“殿下是真的要杀我?”他的刀动了动,在那个小巷的位置上停了一瞬。 凤修筠的神经紧绷,心中猛的震了一瞬。 小巷,是啊,她怎么可能藏在了人群中,一定是像元宵灯会那天一样,隐在小巷中,默默的承受这一切。 空趁着凤修筠失神,弯着腰顺势拔刀已经出手。身边的护卫们见状,纷纷执起手中的长矛,替睿王做起了掩护。 空气中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的神经都不能再受一点的刺激。 忽然,空中响起一声“砰”的枪声,原本还讥笑热闹的场面一下诡异的平静下来。 “神机营?是神机营!”护卫们喜逐颜开,慌乱的神情起了一层傲气,举起的长矛更是多了几分底气。 凤修筠的脸色却越发的阴沉,这个时候,究竟是谁派出的神机营! “降了吧。”他收起架势,隔着护卫盯着空,语气冷鸷。 空也慢慢的站起身来,“降?这个时候?” 他手中的刀依然握着,缓缓往前进了一步。 护卫们看着身边同伴的尸体,神情肃然,却不自禁的跟着退了一步。 空见状,嘴角浮现的冷意更甚,再往前踏去一步。 长矛相互碰撞着,蹭蹭的声响原本应该让人震颤,此刻却是冷寒。 空中突兀的又传来几声枪响,伴随着踏踏的跑步声。人群好奇的转头看去,只见着手举着火枪的官老爷们正往刑场跑来,好奇又惊诧,人们纷纷自觉的让开条道来。让那一队神机营的人过去。 凤修筠摆着手,让挡在自己面前的人让开,重新对上空的眼睛,有些悲恸,又有些哀切,“降了吧。” 空也见着了,神机营的人端着的枪口正对着自己。他却缓缓转向丞相的方向。 丞相面色平和。看着眼前看热闹的人群,眼神无波。 空却了然了一般,举起的刀挥手再次攻向凤修筠。 凤修筠没有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视线越过他的身躯,转向那条晦暗的小巷。 神机营中不知是谁先射了第一枪,子弹准确无误的射穿了空的胸口。让他的脚步不由的趔趄了一下。他像是闷哼了一声,平静的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才想要举起刀,紧接着第二枪,第三枪…… 巷子里的人儿再也承受不住,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结局。没有想过空会落的这样的下场。眼泪崩塌,终于不受控的向外冲去,“师父!!” 这一声的惨叫是凄厉的。在这样混乱的场面里唐突异常。离的近的人转头诧异的看向他们的方向,却只能见着黑洞洞的巷口。 花皆悦暗叫一声不妙。抬脚上去想要拉住蝶熙。耳边轰隆的全是枪声和人们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声,男人的骂声和蝶熙的哭喊声混成了一片。 “赶紧回来!”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要隐蔽了,花皆悦的脸色很不好,就差了一点就能拉住了这个疯了一般的人儿。 蝶熙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手中的匕首一转,锋利的刀锋已经对着花皆悦的面门,“滚!” 她的速度没来由的飞快了不少,一手搭着墙面,抄起的脚抡着向花皆悦盖了下去。 这一下的力道很大,花皆悦堪堪的举手挡下,蝶熙却已经翻身跃起,双脚用力狠狠的踢在了他的胸口。 “滚!” 她的眼中满是猩红的血光,转身飞快的再次往巷口跑去。耳中一下清明,像是只有空的喘息声还在持续。 师父!师父!! 情愿不要重来,情愿重来的时候不要那么安逸,情愿自己只是轻衣卫的无,情愿…… 蝶熙的眼泪淋花,心中像被万剑穿刺一般的剧痛。 空等不到她来了,身上的伤势太重,让他连再动一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眼中有些不甘心,其实是很不甘心的,从小谷城里活着回来,他想过要逃离了这里的是是非非,从蝶熙嘴里知道了什么前世重生,应该趁着她的胡闹带着她一起远走高飞的。 可是……终究被自己困住,终究还是要死了…… 眼中期期艾艾,他的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凤修筠面前,嘴里吐着血沫子,却是怎么也不愿意合上。 空死了,在这个骄阳烈焰下的刑场上,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无奈又无情的又被抛弃了。 随着他轰塌的那一声巨响,神机营的人鸣金收兵,收起火枪神情严正的守到了刑场周围。人群一下安静了下来,看着黑洞洞的枪口,眼神中充满了畏惧。 此时此刻,疯了一般嘶喊着的只有一人,悄悄隐去身形的却还有数人。 蝶熙挣扎的想要再次摆脱花皆悦的纠缠,攻势却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巷口的二人怔怔的转向行刑处,跟着人群一起屏息看着睿王手中的令牌丢落,看着威武的刽子手高高的举着砍刀。 “爹!” 蝶熙怒目圆睁的看着那把刀利落的落在丞相的脖间,他像是早早的认命一般合上了眼,颈口喷涌出的血水让前排的群众纷纷的惊呼起来,而丞相的头颅却在像是一件弃物一般无人再管。 来不及了,花皆悦已经感觉到了有杀气欺近的动静,凭他一个人已经止不住癫狂了的蝶熙,他的手中忽然翻出一个黑金色的小小的埙,凑在唇边快速的吹出几个沉闷的声响。 声响不大,只在小巷中回荡,却还盖不过蝶熙的喊闹声。 就在蝶熙已经快要出了巷口的时候,忽然出现一个身着米白色斗篷的人,巍立在蝶熙的身前。 蝶熙一下停住脚步,眼含暴怒的逼视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下一刻,手中的匕首已经丝毫不怯的朝他攻了过去。 那人却像是鬼魅一般一个闪身失了身影,蝶熙收住脚的瞬间,只觉得后颈被猛的一下重击,眼中不甘的只留下刑场上沾满血气的残影,整个人慢慢的瘫软下去。 “世子大人。”那人的语气中有些不悦,露出的双眼带着些凶光,“要杀了她吗?” 花皆悦的脸色更不好看,带着杀气的朝后怒瞪一眼,“她是世子妃,赶紧带走。”(未完待续。) 第一六六章 城门口的棺材 那人不再说话了,一下扛起蝶熙瘦削的身子跟在花皆悦的身后。 他见不到花皆悦的脸,却也知道这一刻他一定是盛怒。只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毫不在意的跟在他的身后。 花皆悦跑的很快,拐过几个弯,在一条小道上早有一辆马车候着,他往后摆了摆手,那个米白色斗篷的男子随意的将肩头人一下扔进了车里。 花皆悦闷哼一声也跟上了车,见着那个身影一下消失在眼界,这才朝驾车的嘉霖吩咐了一声,“跟着的人很多,要费些功夫。” 嘉霖称好,已经抽打着马匹驾车往前跑去。 花皆悦不懊恼,这样的场景他有预想过,也早早的猜到她会失了控,只是她会那般狠戾的朝自己进攻,又是那般的精准却无情,这样的人,他见过,是上一世的她。 凤修筠,你做错了,是你逼走了她最后那一点对白少熙的留恋,这个世上真的没有白少熙了。 他伸过手想要去探一探蝶熙的脸庞,手却僵在了半空中。皱起的眉头落在她的眼角,那一颗晶莹的泪珠还盈盈的挂在那儿。 心很痛吧,小仙儿的心很痛吧。 他带着薄茧的手指拂过她的眼角,拭去的泪水温润了他的指腹,放在口中浅浅尝过,咸咸润润,却带着一丝苦涩。 蝶熙的手上还带着他的手环,花皆悦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对她下了血蛊,她这一世就不会再被这些纷纷扰扰给刺伤了心。是他,是他花皆悦替她了结了心愿,是他陪着她要走进这个炼狱。他是有责任也有义务陪下去的,也是愿意陪下去的。 城门口,侍卫们粗鲁的拦下他们的马车,驾车的嘉霖脸色倦意又萎靡。 侍卫们一边挑开车帘,一边粗声粗气的质问:“要去哪儿?车上是什么?” “回官爷的话。”他的声音粗噶,带着几分哭腔的低声回话,“家里的小爷亡故。要送回老家安葬了去。” 死人了。这是所有人都最忌讳的。 侍卫们面露鄙夷。挑起的车帘里正有一副棺材静静的放在车后。 “哼,又不是拉货的车,还不快打开!” 嘉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护主之心急切,“求官爷行个方便,开棺不祥啊。” “废什么话。” 其中一个侍卫有些不耐烦的一把推开了嘉霖,另有几个人已经一下跳上了车。手中的佩刀一下插进棺材的夹缝里,几人合力。嗬哟了一声,抬起了紧封的棺材盖。 被启开的棺材里立即发出一股恶臭,几个人纷纷捂住鼻子扇着气。 一旁的嘉霖急的直跺脚,嘴里还念叨着阿弥陀佛。双手合十不停的朝那几个人拜着。 要是平时,是绝对不会有人做这样的事的,可是今天不一样。晋王和睿王不约而同的下令要严审了出城的人。他们这几个做小的也没有办法,待到这股恶臭散去一些。才壮着胆子凑上去看个究竟。 棺材里躺着的人面色死灰,身边有些陪葬的器物,却也不算名贵,看着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人家。 几人相视互望,其中一个胆大的终于深吸了口气,探出颤颤巍巍的手伸去那具尸体的脖间,想要试一试脉搏。 嘉霖终于哭喊着跪到地上,“官爷们,求官爷们高抬贵手,死尸吸了人气,怕是会诈尸的啊。” 城门口排队的人也在窃窃私语着,那人的手顿了顿,有些犹豫的想要抽回来。 诈尸啊,的确是这样啊,要是炸了尸,自己岂不是第一个要被拖进了这棺材里嘛。 可边上立即就有人吼了一声,“扎你娘的尸,老子今天偏要试了,有本事让他娘的炸啊。” 他是这么吼着,却伸手戳了另一人的腰间,“等什么,赶紧的啊。” 那人怒瞪了他一眼,低声冲他喝道:“你丫的欠老子一顿酒菜。”说着,心里的怯意倒是也消去了几分,直直的伸过手指探了探。 哪有什么心跳,果然是死人。 他冲身边的人点了点头,几个人都是舒了口气,也不去管那棺材盖了,摆着手厌烦的赶着嘉霖要他赶紧走,一边还不住的骂骂咧咧,“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活该家里要死人。” 嘉霖一边抹着脸,一个连滚带爬的点头跳上车,紧赶着赶紧出了城门。 走了一会儿,马车再次稳稳的停下,周围空旷无人,他四下警惕的观瞧了一下,这才进了车厢里。 哪里还会有刚才的唯唯诺诺,嘉霖的脸上尽是冷肃和敬意,小心的拔出插在花皆悦穴道上的银针,将他先小心的抬出来。又从腰间拔出蝶熙的匕首,朝着棺材底板里刺进去,轻巧的一挑,起开那块夹层的薄板。 里头的人儿微微皱着眉,还沉沉的昏迷着,完全不知此刻发生的事。 嘉霖的脸色顿了顿,还是将她放去了另一边,却在她的穴道里插进了一根银针。夹层里的放着的尸臭的布囊被扔去了外头,棺材就这么突兀的依旧留在其中。 跳下马车的嘉霖回身凝视了眼车内的情景,鬼魅又安宁。 毫无异样之后,他重新回去自己的车架上,稳稳的驾着马儿朝前跑去。 率先醒来的自然是花皆悦,转醒之后的不适让他有些虚弱,扶着棺材,脸上却立即浮现了诡计得逞的阴笑,“嘉霖,我们得赶紧回奇哒。” “是。”嘉霖知道他醒来了,马车驾的也越发的平稳,“大人,她……会愿意吗?” 要回奇哒,她要做世子妃,可以享尽荣华富贵,尊荣娇宠,但这份代价,怕是现在的蝶熙绝对承受不起的。 “她不会。”花皆悦的视线落在蝶熙沉睡的侧颜,有些期期有些艾艾,伸手除去她穴道里的银针,声音却是不响,“但她没有退路了。” 嘉霖不说话了,收回视线直视着前方,心却像擂鼓一般的震响。 两人都是重生的,一人却依旧像是牵线的木偶一般被另一人遥控着,只怕是以后还会一直这样。 蝶熙醒来的时候天早就暗了,从车上下来,嘉霖已经升起了篝火。 她拢着自己的斗篷,深掩去自己的神色,静静的坐在那边,接过了花皆悦递来的吃食。 他不是商量,却是命令一般对蝶熙说道:“跟我回奇哒。”(未完待续。) 第一六七章 你不要被疼死 蝶熙声音糯糯称好,顺应着伸手烤着火。 其实,身子已经不冷了,这些日子的努力,让自己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畏寒了,却不知为何,这颗心疼的厉害,疼的像要把自己撕碎一般。 “跟你回去,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花皆悦眼眸微转,现在的她不同了,看向蝶熙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戒备,他难得正经的反问,“报答?做了奇哒的世子妃,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究竟是谁报答谁?” “我不用那些。”蝶熙的小脸依旧被夜幕笼罩,她不需要,从来就不需要,“我要那个人的命。” 那个人?花皆悦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你要杀了睿王?他可是你的夫君啊。”不对,是前夫君。 “是吗?”蝶熙露在外头的樱唇稍稍翘起,露出的笑意让人看着不由的起了一层寒意,“在你眼里,原来我是这么一个眼光薄浅又辣手无情的人。” 花皆悦向着蝶熙转了转身子,“难道不是吗?” “算是吧。”蝶熙点了点头,表情有些认真,像是真的在思索着一般,须臾才又点了点头,“是的,可我的心本就很小,一不小心就没了。” “你要……”花皆悦知道她想要的是谁的命了,心中戚戚,却也劝不得。 是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要了她师父的命,要了她爹的命。 “可你想要怎么做?” “我要……”蝶熙说着,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天空,月光被乌云遮掩,是个要变天的日子,“让他也尝尝亲人死在面前的痛苦。” 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自己已经死了一次又一次,然而,他要顾忌的太多,可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了。所有的牵绊都没有了,还不给自己织起一张希望的网,那日子就真的没法继续过了。 蝶熙将手伸去嘉霖面前招了招,平声说道:“匕首还我。” 声音不响。也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却让嘉霖听出了刺骨的冷寒。转向花皆悦看去,他也是满脸肃静,点了点头示意称好。 蝶熙接过匕首。眼中有些迷茫,更多的却是盛满了坚毅。握着刀把的手因死死的用力而微微的发着抖。 输了,却不能就这么沉沦下去,一败涂地。却还是要苟且的活下去。 花皆悦不开口,不是没有话去安慰。只是这个时候所有的言语都是多余。她是在自责,也是在懊丧,却不会就此消沉,反而。她原本嗜血的本性会渐显而出,此时,才是真的危险来临。 夜才过了半刻。天就再也挨不住,灌顶的暴雨倾泻而下。想要冲淡这空气里的怒气。 蝶熙没有跟着去车里避雨,一个人痴痴的站在雨里。她的手腕被割出一道血口,扑漱的鲜血顺着手掌滴落在土里。 疼吗,师父更疼,比这个更疼,不要忘了这个疼,以后要让他们也知道,这有多疼! 在车里的花皆悦微微掀起车帘看着窗外,看着她腕间忽闪的手镯,火凤凰原是要了他的血去寻寻觅觅,没想到却愿意允了她的血去护佑。 “嘉霖。”他放下车帘,一边在身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一边垂眸微笑对身边的人说:“她要对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反抗了她。” “大人的意思是?”嘉霖面露犹豫,她要做什么?要对他们做什么?这个时候的她什么都做的出,他怎么能说不要呢? “她要求财,散了就是。”花皆悦合了合身上的披风,转身躺下作势要睡了。 车上的棺材早就被批了当成柴火烧的干净,当下车里空空荡荡的有些空寂。嘉霖叹了声,不再多言的也转身插着手假寐了起来。 天要放亮,嘉霖一夜未眠,车里却没有任何动静。他心里知道,蝶熙没有动手,聚拢的阴云却越发的密集。花皆悦却像是没事的人一般,催赶着嘉霖准备上路。 昨夜的暴雨在后半夜就停歇了下来,蝶熙重新烤着火和暖了身子,在这荒郊里独自过了一夜。一整晚没有合眼,让她眼底的淤青更是深了不少。 重新上车,她的身上还没有完全干透,却与花皆悦对视了一眼,没提任何要求。 轻衣卫里风餐露宿是最惯常的,娇滴滴的要这要那,到最后被要去的只会是自己的命。 “吃些东西?”花皆悦看着舆图,指了指其中一处,“到了那里应该可以找到一家行脚店。” 蝶熙挑开了些车帘看向外头的天空,眼神有些空洞的说“好。” 空气里还有些泥土的芬芳,夏天里的焦热蒸腾起的热气在地面上隐隐渐现,幻化出了些虚像,这是朝向西面走才能见到的景象。 蝶熙前一世很少去那边,唯一去过的一次也不是夏天,所以没见过。要是放在早前几个月,自己应该会好奇些,会惊异些,可如今这颗心却跳动的平平,再也起不了一丝波澜。 你死了吗?心,你是被疼死了吗? 她伸手扶上心口,用力的捶了一下,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异动。 再捶一下,还是无痕。 举手还想继续,却被花皆悦给一把拦了下来,“够了!” 蝶熙转眼回去打量了下他,眼底不再是悲悲切切,却多了戒备和不悦。 “够了?又想醍醐灌顶的骂我一顿,然后丢下我让我看清了事实?”蝶熙一下抽回了手,那一丝不悦已经烟消云散,“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怎么就够了。” 算了,就当是她在耍小孩子脾气吧。花皆悦不再理会,自顾自的小憩起来。 离的京师远了,风土人情也不似京师。这里的人更加的豪迈,不只是端来的大肉大酒,更是坐在店家里的谈话声热闹异常。 这里的正午正是最火辣的时候,女子虽是头戴着薄纱,却也是夏装打扮。店里的人见着进来的女子裹的严实,都是好奇的不由上下打量着。 可是打量着,也只能见着她露出的一弯朱唇,微微抿着,毫无波澜,跟在两个男子的身后却显得十分突兀。 这是自古打通的商路,沿途各族人等混杂,倒是没人对那两张西域的面貌在意,店里的小二请了三人入座,立即麻溜的过来问话,“三位来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六八章 就要一碗面 蝶熙不说话,点菜的事情就落到花皆悦身上,“上几个冷菜,切些牛肉,再来两壶好酒。” 小二答应着刚要离开,一边的蝶熙忽然开口说道:“一碗手擀面。” 面?小二愣了愣,立即赔笑道:“姑娘,这儿没有手擀面,只有刀削的,可以吗?” “不可以。”她的声音不响,依旧平平,却是坚定的不容置疑,“一碗手擀面。” 这是哪家的姑娘,在这里吃饭图个快捷,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边上坐着的人纷纷朝着这头侧目过来,花皆悦想要息事宁人,冲她低语一声,“别闹,随便吃些,回去了给你擀。” 蝶熙深掩着的脑袋微微转了转,语气依旧,“现在就擀。” 这可怎么是好。现在是日头最烈的当口,风沙又大,要刀削面自然还能应付,可是手擀面是一拉就要被风吹干了去的。 小二陪着笑,刚要开口解释。一旁坐着的嘉霖却拍着台子站了起来,“我来擀。” 众人有些唏嘘的看着这个七尺大汉竟要为了一个弱女子折腰,一边立即就有人要出来为他说话了。 西北民风淳朴又耿直,一个人站起来马上就有人随口附和了上去,叫叫嚷嚷的让小娘子不要肆意。 场面有些失了控,蝶熙却依旧端坐着,像是这一切都不是她起的祸头一般。这般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多成了藐视,一时间大家似乎忘了最初了为了什么起意。骂骂咧咧的指着这一桌劈头盖脸的全是责备。 小小的店里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只有坐在角落里的几个人依旧事不关己的悠哉喝着酒聊着天。坐在场子中的花皆悦也有些坐不住了,本也就想着过来行个方便,谁知道竟然闹了这么一个无理的事。 他的身子才动弹了下,却觉得袖口被蝶熙微微拉扯了下,她的神色依旧,拉过他袖口的手立即又收拢进了披风里。 是发生了什么?花皆悦的身子僵了僵,不着痕迹的朝嘉霖使了个眼色。 嘉霖也已经觉察到了那一桌的怪异了,已经站起来的身子不好坐下,便扬着嗓子“诶诶诶”的抚慰了几句。“大家勿怪。小娘子闹着脾气呢。店家就请行个方便吧。” 花皆悦也适时的凑起个笑来对着大家点着头赔着脸,一圈招呼打完,热闹的气氛倒是散去了不少。 嘉霖跟着小二离了开去,花皆悦垂眼稍作打量。压着声音谨慎的问道:“什么来路的?” “不是轻衣卫。像是哪家豢养的死士。”蝶熙身形轻松。抬手给自己斟了碗茶喝了一口,“别介意,这会子不会动手。” “好。”花皆悦点头答应了声。也替自己来了一碗。 一路酷热,凉茶下肚果然解暑,清凉了会,嘉霖端来了一碗什么往蝶熙面前重重的放下。小二面色有些尴尬,迅速的替他们上齐了菜便退去了一边和掌柜的窃语了几句。 蝶熙取来双筷子在碗里搅弄了下,这哪是什么手擀面,简直比自己的手艺还差。 第一口,难吃。 第二口,很难吃。 第三口,简直难以下咽。 放下筷子,她只是淡淡的说了声,“饱了。”便走去门外,朝着马厩的方向去了。 嘉霖身子微动,想要起身跟上,却立即被花皆悦给拦了下来。他依旧神色悠悠的自己吃着饭,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一会,那角落的一桌也有两人嬉笑着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店里早就恢复了该有的气氛,并没有任何人有所反应,只是店里再进来的几个人中原打扮的人让在场的人侧目停驻了视线半刻,一切都和最初一般。 过不一会,那两个人又踱着步子走了回来,依旧是嬉笑着相互聊着天,走去了小二那儿结了账便转身离了开去。 嘉霖有些坐不住了,视线落在那几个人的背影上,见着他们腰间突起的佩刀,心里有些暗觉不妙。花皆悦虽是面色如常,却也不禁缓下了手里的动作,目送着那几个人离开。 见着一桌空了下来,那几个中原人便大声叫来了小二,“快些给收拾了干净,上些个好酒来,这一通可把老子给折腾死了。” 一边的吃客有些好奇的搭讪上去,“哎哟,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你们这些行脚的商人不知道,那可是京师里的大消息了。”那几个人还站着,七嘴八舌的抢着话头。 “是什么消息?” 这是一个女声,语气显得有些好奇又轻快,却在这一刻显得唐突异常。 众人的视线转向门口,正是刚才闹着要吃手擀面的姑娘。 蝶熙一遍朝自己那桌走着,一遍还不忘又问了一遍,“是什么消息?” “姑娘好奇?”那几个人瞧不清她的面貌,见着她盈盈落座的背影好看又温婉,眼神有些发直。有人率先回过了神来捅了同伴的腰间一下调笑开,“就知道看姑娘,那姑娘是随便看的吗?” 这话说的糙,立即引来了一阵哄堂大笑,气氛又缓和了下来。周围的吃客也纷纷好奇的询问,“说啊说啊,是什么消息?” “你们都知道皇上下旨要疏浚运河吧,那运河啊,修塌了。” 塌了。众人纷纷惊呼起来,“那管事的可是贪上了大事了。” “能是些什么事,倒霉的还不是那些被拉去的漕公嘛。” 这话一出,众声附和着纷纷说是,立即又有人问:“那死伤了多少人?” 那几个中原人已经坐了下来,其中一人比了比一只手来,一边还憋着嘴不停的摇头。 “哦哟,五十人,那也是很厉害的。” “是啊是啊,这事情可不好收场了去。” 众声再次附和上去,五十人的死伤啊,前些年旱灾闹着饥荒,说是官兵镇压死了十来个就龙颜大怒,当成被贬黜了官呢。 “哪是五十啊。”那个摇着头的人一下站起身来,一边不停的朝众人比着手,一边一字一顿的说:“五百多,整整掩了一个村子的人。” “啊!”听着这个数字,立即就有人惊呼了起来,五百人,那就是要押下了狱的大案子了,“是谁?管事的是谁哟?” “嘿嘿。”那人故意顿了顿,冲众人使了个眼色问道:“知道朝中哪位皇子最得圣心吗?”(未完待续。) 第一六九章 还债之前先讨债 这个虽然离的京师有些距离,可到底还是通商要道,问谁是最得宠的皇子,众人纷纷七嘴八舌的嚷嚷着一个名字来。 “哟,是睿王啊?” “是睿王是睿王。” 花皆悦带着几分深意的看向蝶熙,她却面色依旧,重新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白水。 “到底是不是睿王啊?” 猜测已经满足不了众人,心急的已经吆喝着要那中原人赶紧继续下去。 那个中原人已经站起了身来摆着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环视了一圈在座的人,这才不疾不徐的道:“可不是睿王吗?不过这事也不全是睿王,毕竟那一段现在是淮王殿下督办着。” “一下摊进了两位皇子了。”众声唏嘘起来,原本看好戏的气氛凝重了一些。 这却不是因为两位皇子被卷了进去,而是因为牵扯到了皇族内闱,怕是皇上会不了了之。 蝶熙轻嗤一声,站起身来又往门外走去。这是热闹也看够了,吃也吃饱了,便是真的要走了。 花皆悦也是这么想,朝着嘉霖使了个眼色便跟了出去。 烈日当空,蝶熙已经深深盖着的兜帽又被自己拉下了几分,只有寸长的视线里多了一双花皆悦的脚。 花皆悦低低的询问,抬手遮去了头上的骄阳,“你刚才对那几个人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蝶熙只露出的唇角留下一抹诧异,“谁又对谁做了什么?” “你……”花皆悦见她这副怎么也不肯的样子。一下憋红了脸,甩着袖子不理会她了。 “真是气。”蝶熙负手跟在他身后,一边笑着道:“你是不是也尿急?茅厕在那边。” “你才尿急!”这女孩子受了刺激怎么就成了这般粗鲁的模样了。 见着花皆悦先上了马车,蝶熙这才正色对他开口道:“我答应你的债会还,不过我要先去讨债。” “你一个人?”花皆悦见着远处结完了账走来的嘉霖,看@↘@↘@↘@↘,着蝶熙的神情中多了几分担忧。 蝶熙了头,“一个人,你们不是也有事要忙吗?” 她知道?怎么可能。花皆悦的表情被车帘挡去,此一刻的安静却有些怪异了。 “嘉霖。”蝶熙不理会他的心思,走前几步迎上嘉霖去。“我要钱。” 刚才的一碗面已经让嘉霖很不高兴了。现在居然开口直接来要钱?嘉霖有些想要脱口而出的骂上一声娘,车里却传出了花皆悦的声音,“给她。” 蝶熙的手已经摊在了嘉霖的面前,微微弯起的嘴角深深的刺激着嘉霖的神经。 他冷哼了一声。掏出五百两的银票递给蝶熙去。她却轻轻拂过。只抽走了上头的一张。“轻衣卫的二等同知,最高的盘缠不过百两,你给多了。” 着。又重新转过身去隔着车帘对里头的人道:“你如果还记得,以后我等你。” 等你,因为我会在哪里你知道。 车帘隔着一个剪影,了头,飘来一个好字。 花皆悦授了意,嘉霖替蝶熙又买了一匹快马,两方人马便在店前分了手。又一次无功而返,却让驾马的嘉霖多少有些不甘心,“大人,我们损失了这么多人马,背弃了和大宁的缔约,结果却是一场空,这样真的好吗?” “没什么不好。”花皆悦挑开车帘看向蝶熙策马离开的方向,嘴边留下一丝冷意,“事不过三,等她彻底绝望,正是带她回去的好时候。” “那我们现在……还要去寻吗?”嘉霖侧了侧头,连话声都压低了一些。 “当然要。”花皆悦手里捏着一张精细的舆图,扯了扯嘴角令空气又凝滞了一些,“别辜负了大宁朝的一番好意。” 蝶熙没有回头的往来时的方向回去,那几个中原人的话的确很有意思,就像是漆黑的夜里忽然闪过的一个炸雷,让天地间都明亮了一瞬。 是机会,却也是危险,所以这一路过去要好好想想,还要好好练练身手。 来时已经颠簸过,对这一路并不算陌生。走过官道便偏向进入一片荒漠和杂草丛生的沙地。 马儿有些不听话的摇摆着头,像是并不乐意往前一般,蝶熙也不强求,任由它放慢了速度往一处凸起的山岩爬去。 是山岩,也高不过一人,满眼的荒凉,让里头驾着马儿的五六个人显的十分突兀。 “等了许久,不热吗?”蝶熙扬着嗓音冲下头的人喊了一声。 她身子,在高大的马儿身上看着有些力不从心。不合时节的米白色披风盖住了她的身子,在这样的天气里更凸显的闷热异常。更何况,她的兜帽还深深的遮去了脸庞。 其中一个人粗着嗓音冲上头的人喊了一声,“是白姑娘更热一些。” 蝶熙笑了笑,显然认出了这个话的人,一边头附和着,“是呢,我没有方便过,一定比不得你们二位。” 方便,难怪回来的那么快。 一边的伙伴侧头看了眼他们两个,让他们去悄不做声的杀人,结果去方便了一同,真是……没尿性。 “人有三急,白姑娘看,这里做事不是更方便吗?”对付一个姑娘,能花多大力气。那人已经拔了刀,像是随时都准备动手的样子。 这里风沙滚滚,纵使是披风俯身,也直觉得粗粝的砂子打在脸上生疼。 蝶熙摇了摇头,“不方便,这里要是丢了命,你们的主子可是会不高兴的。” 那几个人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不高兴,这里黄土掩尸,人鬼不知,怕是……买主最乐意的结局。 蝶熙却正色的摇着头,“他花了这么些钱,却怎么都得不到结果,又怎么会高兴呢?” 看着那几个人脸上有些阴晴不定,蝶熙踢了下马肚子,又往前头去了一步。马儿越发的不乐意,踢着脚想要往后退,却被蝶熙勒着缰绳给停住了。 “就要生死相别了,我倒是想知道,如今我这颗人头值了多少钱?”她笑盈盈的歪了歪脖子,像是好好的思量了一下,又问道:“够五百两了吗?” 五百两?买一个姑娘的人头。那几个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白姑娘真是太高估自己了。”(未完待续。) 第一七零章 不足五百两 “嗯。”蝶熙又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却慢慢的拢去。 自己的身价原来还不足五百两,看来还要努力些日子才行。 她的视力向来不好,此事只觉得挂在脸上的沙粒越发的粗粝,不由伸了手又拉低了些帽檐。 “几位不是要取了我的项上人头吗?怎么还不动手?” 山岩原本高不过一人,可几句话的功夫似乎又突出了一些。只是那几个人眼中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并没有在意这沙地的细微变化。 “起风了。”蝶熙又提醒了一句,拉了拉缰绳让马儿往后退了几步。 那几个人笑骂着,心急的人已经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忽的,他们座下的马儿像是失了控一般开始嘶鸣,他们抬眼看着依旧弯弯娇唇的人儿,心里顿生出一丝寒意。 自己的身价是多少?可以来取她的人头了。起风了。 这里……难道有诈? 领头的人正努力的使着劲,想要控制着马儿不再失控,只是被驯服的极好的坐骑这时候就像是一匹野性十足的烈马,高高扬起的前蹄挣扎着,拼了命的想把座上的人给甩下去。 “他娘的。”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不由的怒骂了一句。 好在是沙地,这一摔也没有伤着哪里。却是他的手才落了地,就立即被陷进了沙地了。这人还来不及回神,手上已经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啃咬。他惊慌的低头去看,自己的手上竟然密密麻麻的爬满了一只只黑色的蚂蚁。 “啊!!”那人嘶鸣着想要拍去手上的蚂蚁,却觉得更多的蚂蚁沿着裤管,衣领钻进了身子里。 蚁群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卷上了这个男人,拼了命一般前赴后继的往他身上叠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人的身上已经全然看不出原来的面貌,只剩下一个人形的蚁堆翻滚着。他像是还没有死心似得,被蚂蚁布满的脸上扭曲着,狰狞着。看得人胆战震颤。 “大……大哥!”看着同伴遇难。另几个人纵使头皮发麻,却也顾不上救了。 地面慢慢的塌陷,里头涌出越来越多这样的蚂蚁,他们速度极快。那匹孤身而立的马儿很快也受不住撕咬倒在了地上不住的抽搐起来。 “逃!”那个领头的人见着大势不妙。已经策马想要赶紧逃跑。耳边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大哥!救我!!” 他还想要继续呼救,可张开的嘴里也爬进了一只只黑漆漆的蚂蚁,很快的。蚂蚁们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再次向他聚拢起来。他都没来得及下马,连人带马的被淹没在蚂蚁的黑色浪潮中,轰然倒塌。 马儿乱了方寸,只顾着不断的踢踏着沙地,却被沙粒所困,越陷越深,挣扎的幅度也不由得越来越小。 救,这个时候都自身难保了! 领头的心中像是被打入了万年冰湖一般冷寒,这两个人,是刚才被派了去对那个丫头动手的两人。 他抽了空望向山岩的方向,蝶熙还在那里,依旧挂着笑,当下看去,更添几分冷意,还有……一股不明言状的煞气。 要死在这里吗?不明不白的要死在这里吗?他不甘心,脚上传来了啃咬的撕痛,他的眼底布满的都是血丝,手里的佩刀忽然高高举着,向着蝶熙的方向想要用力的掷去。 只是就着这个动作,他的眼睛慢慢的被蒙上了一层黑雾,变成了一层厚厚的黑纱,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每一根血管里都布满了蚂蚁一般。 它们在吸食着自己的精血,在啃食着自己的**,甚至,连着自己的头发指甲都不想放过一般。 不甘心啊!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真是不甘心啊!! 那些蚂蚁来势汹涌,却褪去的也十分迅速。 蚁过无痕,在沙地里甚至没有留下一滴血色,只有几具白森森的人骨和马骨突兀的躺在哪儿,哪里看得出刚才的血腥场面。 蝶熙慢慢的褪下兜帽,手里握着的匕首打了个圈被抽出了刀鞘。乌金的刀身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泛出一些金光,照的她有些眩晕。 从冥蚁,沙地里最穷凶恶极的杀手,最闻不得血腥气。 蝶熙从进了店就发觉了这几个的不同,这就是本能的作祟,想要知道他们的目标究竟是不是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试探。 所以自己才会这么无理的闹着要吃什么手擀面,那里头的人露出的第一个蔑笑起,就注定了他们的死亡是不可避免。 蝶熙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毕竟他们也是有人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死士,手里一定是有些功夫的。 所以自己才会特特地地的出了门,去取了些马血来在茅厕的地上埋了两个血哇。马血,不同于人血,更腥,更烈,更招从冥蚁的喜欢。 蝶熙见着他们提着刀子的场景,却早早的躲在腌缸堆后不动声色。 他们无功而返,却好像也不懊恼,说笑着去了茅厕。 这是当然的,谁叫他们的台子上放着那么多酒坛子呢。 蝶熙笑了,这样的杀人太过无趣,所以便有些兴致阑珊的回去了。 回去了,当然知道他们不会作罢干休。刚才那几个中原人说话的好听,自己当然也起了兴致,想来他们也猜到了。这也是当然的,都叫的出自己是白小姐了,哪能不知道自己再想些什么啊。 蝶熙收回了视线,重新踢了一下马肚子,催着马儿下了山岩。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没意思,没有刺刀见红的血拼果然没有意思,而且……还是为了不足五百两就要起了的冲突。 京中的那位殿下看来是吃了很多的苦,上下的周全走礼怕是已经耗费了不少的家产,所以才连五百两都拿不出吧。 这下可怎么是好,下一次自己可不止是要让他破费了五百两的。 这一路往回,蝶熙走的不快,路过的每一个驿站客栈都要停一停歇一歇,就这么耽搁着到了出事的地方已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时光了。 她却依旧轻松,马儿被养的很好,走起路来哒哒的声响,终于踱到了安置那些灾民的村子外头。(未完待续。) 第一七一章 山无棱天地合 大水淹城,民不聊生,朝廷甚至派出了上直二十六亲卫中的五军营前来营救。£∝頂點小說, 事发至今已快满月,然而生者苦不得求死,死者哀不见其尸。 远远看着,只觉得目及之处皆是灰蒙蒙的,毫无一点生气。 蝶熙不急着靠近过去,从西面过来,一路打听到的消息已经足够慑人,就这么远观上一眼,才算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炼狱。 原来,并不是战场上的拼杀才是真章,原来,见不着的希望才是真的绝望。 那一双双毫无生气的眼里写尽的委屈和无奈,不能寻死,却更找不到出路。 蝶熙抬起头来看着天,这几天的天蓝的可怕,像是一汪澈底的潦湖一般,甚至容不得一丝云彩去沾染。 只是这么静静的看了会,蝶熙垂下的眉间似乎多有些愁容。 出事之后,睿王就被禁了足,言官甚至进言要降了他亲王的尊荣,连带着兼办的淮王也受到了牵连,一并免于上朝。 这里的管事成了晋王的亲信,似乎他从南境大胜归来之后一路顺风顺水,先是清剿去了神威,现在又反应迅速。而且,他动用了自己的私银要用于赈灾,这般作为简直连上苍都要涕零。 蝶熙鄙夷的扯了扯嘴角,惺惺作态谁人都会,可要做到晋王这般不要脸不要皮的怕还真是没几个人了。 座下的马儿不知何故,又有些焦躁起来。踢踏着蹄子像是想要逃开什么危险似的。 果然是师父。 蝶熙心中赞叹一声,所有一切都和师父笔记里说的一模一样。 想着,她也不再停留,用力的抽打着马儿,催着它要下去临时的安置点。 这处地方被安排在了山脚之下,按理是不该在这样的地方的,只是当下形势所迫,只能在地势较高的这处平原扎下了营。 走进了些,才发现这里的安防实在是松懈,自己这个陌生的外人如此这样的大摇大摆。却没有一人过来问上一句。更别提了要拦下了自己。 她依旧是一身米白色的披风,在这样的酷暑天里怪异极了。有几个稚童见着了她的模样,却跑着来到跟前冲她伸出干枯的小手招了招,“好姐姐。求好姐姐赏了口饭吃吧。” 蝶熙的兜帽遮去了大半的脸颊。微微翕动的唇吐出几个温柔的音来。“你们的父母呢?” “死了。” “我的也死了,被淹死的。” “在那儿在那儿,我是被扔进了木盆里才活下来的。” “我是我是……”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争着诉说。有几个脸上还挂着惊恐的表情。 蝶熙了然了,接口问道:“那怎么不去问官爷们要了饭吃?” 稚童们一下安静了下来,有几个内向的搓起了衣角,默不作声的有些局促。一边有个看着大一些的孩子左右看了看,壮着胆子回了蝶熙的话,“好姐姐,我们几天没吃过饭了。” 果然是这样。蝶熙微微点了点头,俯下身子从马背上解下一个袋子来,里头装着的是些放的住的烙饼之类,不好吃,却放的住。 几个孩子却像是见着什么人间的美味一般,眼中闪烁着金灿灿的光,直勾勾的盯着瞧。 蝶熙把袋子递给那个说话的孩子,一边嘱咐着他说:“每个人都要分到,不要偏心了谁。吃了之后替我做件事。” “那孩子恭恭敬敬的接过袋子,扬起的脖子表情认真的看着蝶熙,等她继续说。 蝶熙笑了笑,扫视了一眼这些孩子们,这才说道:“吃完了,让村民们不要在安札在山脚下,山要塌了。” 几个孩子怔怔的看着蝶熙,又慢慢的转头看向那高耸的山岩,固若金汤的山壁,黑漆漆的山岩坚如磐石,又怎么会塌了呢? 蝶熙跟着他们的视线也落在了山壁上,要塌了,这里的人就都会死。他们都死了,那京师中的那位皇子就该笑了。 “姐姐,那山为什么会塌啊?” “姐姐是神仙吗?所以知道我们饿了,所以知道山会塌吗?” “姐姐,是不是因为山里住了好些妖怪,他们要作乱了呀?” 孩子们一边吃着烙饼,一边口齿不清的七嘴八舌着询问她。 蝶熙却摇了摇头,忽的问他们,“你们可知道这里的管事姓什么?” 姓什么?什么是姓? 几个孩子互望着,都是一脸天真的摇着头。 不知道吗?蝶熙知道,像这种小山村里的孩子能有个名字就算是不错的了,也别指望着能读上书能去学堂里受教,怕是……大字也不识一个。 想了想,她换了个方式去问,“那……这里有没有那个官老爷是最受人尊重的?” 果然,孩子们纷纷点着头抢着答她,“有的有的,有个官老爷穿的可好了。” “是啊是啊,他住的地方每天都能闻着肉香,闻一下就能饱。” “他穿的衣服可好了,阳光一照,还泛着金光呢。” “是啊是啊,大家见着他都要让道的。有次隔壁的王大爷没来得及让路,就被官爷们也踢打了一顿呢。” “真的吗?哪个大爷啊?” “是你大爷的。” “是你大爷的。” 小孩子们说话没个周全,很快就嘻嘻闹闹着围成了一团,早就忘了蝶熙最开始问的是什么了。 “咳咳。”蝶熙干咳了几声,把孩子们的注意力给吸引了回来,这才继续问道:“那……大家都称呼他什么?” “高大人!”这一次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话,高大人三个字的回声震的蝶熙耳朵嗡嗡的直响。 高大人,果然是那位殿下培植的一个好苗子。 这一路上开始听着的也不过是受了灾,渐渐的离得近了,听的多的是受了多苦难的灾,当地的百姓们是多么的疾苦难耐。 却是继续走,听到的民愤越是强烈,说是皇上拨出的赈灾款并不算多,较之年前的荒民,简直是不够塞了牙缝。 可是蚊子也是肉,总有些人心里就会百般的惦记,于是,层层贪分,层层收受,到了地方百姓的手里,就成了连饭都吃不上一口的悲惨地步。 人在做,天在看,这不,连天都看不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七二章 要塌了 孩子们吃够了,纷纷谢过之后便向安置点跑开了。 不过多时,便能听着孩子们嚷嚷的声音和大人们呵斥的声音。 蝶熙依旧在原地,任由马儿躁动不安的来回踱着步。 不急,别急。 孩子们被驱散了开来,小小的喧闹也趋于平静。谁都不会信了这坚挺的山会塌,不过是孩子们的戏言罢了。 有人不信,却有人坚信。 过了午后,蝶熙终于下来马,在这还有些湿滑的地上牵着马儿慢慢往前走,一边还不时的抬头去看。本是外乡人,还穿成了这样,本就是扎眼极了,这会子的怪异举动更是引来了些村民的侧目。 有几个好事的先开口过来问道:“姑娘这是在看什么哟?” “看,山要塌了。” 山要塌了。那个村民撇撇嘴,又是一个说着胡话的人,怕是哪里来的流民吧,真是晦气。 蝶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没有要制止了他的离开,依旧是用不响的声音平平的说着这句话,“山,要塌了。” 牵着马儿一路走一路说,有人默不作声,又是窃窃低语,也有人直接就骂了过来,“塌,塌你娘的塌!” 蝶熙却依旧笑而不理,只是就这么走了会,便有旗军过来拦住了她,“做什么的,瞎嚷嚷。” 蝶熙只露出的嘴角早就弯成了月牙一般,盈盈的施礼却比着手指指了指头顶。“山要塌了,还没觉得?” 这几个人原也不是戍守着这一带,要不是这里出了事,别的卫队又有要职,那是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过来的。 本就心里烦躁,还遇着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一下子大家的情绪都高涨了起来。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男女之分,碍着事的女人还不如一个牲畜。想着,他们已经伸手去提腰间的佩刀了。 “小娘们,真他娘的给脸不要脸。”有一人手脚最快。已经举着刀鞘要砸向蝶熙去。 蝶熙用力的拉了下缰绳。轻巧的侧身让过,那一下子狠狠的砸在马头上,惊的马儿立即抬起了前蹄,又重重的踢向了那人。 马儿嘶鸣着。一下像是失了控一般的乱踢乱闯。 蝶熙的缰绳放的很长。任由它的肆意妄为。却让剩余的人戒备着边弓着身子边对着蝶熙怒吼道:“管着你的马,娘的,马疯了吗?” “山要塌了。连马儿都怕了。”蝶熙轻轻的抚平马儿的情绪,慢慢的让它安静下来,这才继续对那几个人说:“快去转移了村民,往北跑,否则还得死。” “滚你娘的,信不信老子把你关起来。”那个被马踢飞的人已经站了起来,骂骂咧咧的一下揪住蝶熙的衣领。这一下用力,却让她的小脸高高的扬起,顺着兜帽看进去的小脸美艳极了。 极品,这是那些个军ji们怎么也比不上的。 那人看的都快流出了口水,一副贪婪的样子嘿嘿嘿的笑了笑,“想不到这荒山野岭的竟然逮到一个妖女惑众,决不能轻饶,押下去关了。” 关了?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些迷迷蒙蒙的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大的转变。 “关我?怕是你没这个福气了。”蝶熙的嘴角依旧弯着,只是对着那一个人的眼里透出了股股的寒气。 那人忽然哎呀的叫唤了一声,下一刻,整个人都瘫软着倒在了地上直流涎。 其他几个人呆愣了一瞬,立即都拔出手里的佩刀来围住了蝶熙,“你……好你个妖女!” “妖女?”蝶熙嘴角的笑意更甚,慢慢的褪下了兜帽,美的惊人的小脸立即展于人前,“被惊艳到也要怪我吗?” 她这话说的有些娇气,听的那几个人酥酥麻麻,“不……不是……” “他得了风疾,你们还是快带他去医治吧。”蝶熙掩了掩嘴,又重新带上了帽子,“还有,山要塌了。” 神神叨叨的,莫不会是个张的不错的傻子吧。 几个人相视互望了眼,立即抬着那人离了开去。 真是没用,见个姑娘就成了这样,真是太没用了。不过是风疾啊,那可是医不好的顽疾了,这么算着也是很不值当呢。 没了人阻拦,蝶熙重新牵着马儿往前继续走。走了没几步,就见着一个熟悉的小儿跑了过来,他的眼睛因为欢喜弯成了一条缝儿,脆生生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姐姐,我告诉了我娘,娘说要来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给我一块饼吃。”他说着,揉了揉肚子,做了个餍足的表情,舔着嘴边的小动作俏皮极了,“娘说,好人会有好报的。” “谢谢。”好人吗?说的可不是自己呢,自己刚才才害了个人,这么说来是不是自己要糟了什么报应? “姐姐,你说的山,真的会塌吗?” 小儿的眼神越发的明亮,带着徐徐的期待盯着蝶熙,似乎她在说的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个好听的故事一般。 “要塌的。”蝶熙收起笑意,郑重的朝他点了点头,“你看那儿。” 小儿抬眼顺着她手的方向向上看去,正有一些细细碎碎的小石子落下掉落。 “快要塌了,你怕吗?”她看着那些石子,在心里也默默的问了自己一遍:要死了,你怕吗? “怕。”那个孩子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去告诉娘。” 蝶熙看着他又再次跑开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终于翻身上马,往远处跑了开去。 夜里的天越发的清明,没有一点风,也没有一点云。只是这样的平静里,因为狗吠声显的有些喧闹。蝶熙升起了一团小小的篝火,解下的披风浆洗过随意的挂在一边的树梢上吹着风。 这里离安置的地方又远了些,就这里看着,却是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几个橘红色的光点在黑夜里摇曳着,像是一盏盏黄泉路上的引魂灯一般忽明忽灭。 忽然,蝶熙觉得有整个人震动了一下。她一下弹坐起来,抓着一边的树干手里有些微微的发着抖。 是真的,师父的笔记里都是真的,就连这第一下的震颤都是一模一样。 只是她还来不及细想,一阵更加剧烈的摇晃已经开始。(未完待续。) 第一七三章 地动山摇 “地震了!是地震了!!”本该安静的夜里不知是谁先喊出了声,一下把沉睡的人们都给吵醒了。 地震了?? 因为是夏天,还有好些赤膊着身子的人来不及披上衣裳,女人们披头散发的拉着孩子往外跑。 地震了!! 人们很快反应过来,更多的火把被点燃,照的漆黑的夜里一片煊亮。 怎会,才发了水,怎会又要遭了这灭顶的天祸!! 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晃的失了神,只知道杵在原地哇哇的大哭。一时间整个山脚下的嘶喊声,哭闹声,叫骂声连成一片,谁都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了。 旗军们也顾不得什么百姓的安危了,有马的已经策马四散着跑了开去,没马的只得骂骂咧咧的提着武器跑着跟上。 蝶熙扶着树保持着平衡,大地连续的上下左右疯狂的摇动,似有要把这些依赖着它的人都撕碎了去。 火光朝着四面八方四散开去,原本晴朗无云的夜空中一下闪过一道接地的雷电,轰鸣的炸雷接天连地,伴着磅礴的大雨灌顶而下。 下雨了,蝶熙见着被雨水浇灭的篝火,顺手取来湿漉漉的披风,这才穿戴上蓑衣和斗笠。 天地间因不时闪过的雷电而越大的透亮,照在人们的脸上尽是惶恐无措。 骑着马儿往南跑开的几个人终于舒了口气,有几个衣服还大敞着终于缓着气系上扣子,四周寂静一片,每个人的心里却都像擂鼓一般震鸣。 地震啊,这是要了命的天灾啊。 雷闪不断。照亮的一张张脸上都是呆呆木木。 蝶熙擎起小脸看向天空,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甚,雨水太大,怕是……要撑不住了。 那些还来不及跑开的人们,有些已经被滚落的山石砸到,可剩下的人们却没有想要去营救的心思。 并不是不愿意,只是前一次的决堤实在太过骇人。存亡一线之间。顾命都来不及,又怎么会顾忧他人? 做了鸟兽散开的人们漫无目的的只知四散着去寻找避难的地方,突然。从上砸下一些鸡蛋大的石子。 人们有些讶异的抬头去看,黑色的山岩这时更是巍峨的可怖,猛的一下不知是谁传来一声哀嚎,周围的人惶惶不安的转过头去。正见的这人呲着牙捂着脑袋,嘴里呜呜咽咽的不知在含糊着什么? “怎么了?老六你怎么了?” 雷电中。有人惊诧的见着他满脸的鲜血,不由的停下步子要去搭手。 这个被唤作老六的男子却一把推开过来人,扭曲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他娘的。山要塌了,快跑!” 山要塌了,山要塌了!! 那人也不知是被老六推到的。还是自己被吓软了腿,竟一屁股坐在地上。高高扬起的脖子正对着高峻的山峰。嘴越张越大。 塌了!山塌了!!! 他的话还没喊出口,周遭地动山摇一般剧烈的震动起来,天地间似乎像要连成一片,群山震恸着发出一阵怒吼,老六和那个去救人的人在一瞬间就没了身影。 山塌了……真的塌了…… 这一瞬来的太快,人们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得眼前的泥石翻滚着,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巨蟒一般缠绵着蜿蜒在整个大地上。 “啊!!!” 惊恐的人们还未从着突如其来的场景中缓过神来,飞快的转着脑袋想去看看又是哪儿出了事。 蝶熙却早早的见着了,摇着头表情有些凝重。 南边那些个星星点点的火光已被浇灭,却不是因为这漫天的瓢泼大雨,是因为这一阵的地震让原本就豁了口的堤坝又决了堤。 所以,我告诉了你们,要往北跑。 那些个骑着马儿的旗军还不甘心,策打着马儿想要抓着一线的生机,可是死里逃生却只是幻想,洪水像是猛兽一般奔涌着向外漫延,旗军们不住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啊!!!!”村民们也都见着了,见着这大水朝他们奔腾而来。 这一次是要死了,原来真的是有命,原来不过是多活了半多月罢了。 有些个消极的干脆就不跑了,但是更多人却像是被神鬼牵拉着,没头没脑的往北边疯了一般快速的奔跑开。没有了光照,就靠着一闪而过的雷电之光,跌倒了,趔趔趄趄的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的跑。 跑,就算真的没了命,好歹也跑过了。 人们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孩童的哭喊声成了此一刻除了天地间的声响外唯一的人声。 没有人回头,大家都知道,只有超过了前头的人,才会多了一线希望,落下了,可能就永远落下了。 跑着,就这么一直跑着,没有人注意到,那原本还浇灌着的大雨渐渐的变小的,也没有人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慢慢的趋于了平静。 蝶熙的神情哀哀,眼前的场景和白天所见完全不同,这一夜过的漫长,却也过的极快。 当身后有了人声的时候,头顶的乌云已经渐渐的散去,天地间似乎有了一丝光亮。 天亮了。 蝶熙重新升起篝火,刚直起身子想要转过去,脖颈间却突然传来一阵刺凉,她不动了,背对着那些冒失的来访者,脸上多了一丝蔑笑,“高大人这是做什么?” 架着刀的人没有动,也没有出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住了流逝,只是在场的人都觉得一股透心的寒意。 明明是个孩子,明明才到了自己的胸口,明明那么瘦削的身子里是怎么发出这慑人的杀气的。 蝶熙看不见,却也猜得到身后的人都慢慢的把手移到了自己的佩刀上。 半晌,才有一个男声打破了僵局,他的声音闷闷,喉咙里像是卡了粗砂一般哑声哑气的干笑了几声,“这位姑娘就是白天杀了我手下的那个妖女吧。” “高大人这案断的……真是又慢又武断。” 蝶熙笑了,和高大人的声音一比,清脆的有些让人不自在。 高大人的脸色僵了僵,冷嗤一声,“就不怕这刀削了脑袋?” 蝶熙闻言,像是听着了什么十分好玩的笑话一般,哈哈哈哈哈的乐不可支了起来,“削?高大人花了这么大的心思来就是为了做这么件蠢事的吗?”(未完待续。) 第一七四章 怪天别怕人 “原来在姑娘眼里,杀人是件蠢不可言的事?” 高大人的脸上露出些古怪的神情,自己的命都不能控,她却依旧神思若若。 蝶熙慢慢的转过身子,露出手里的匕首打去脖间的那把刀,乌金的匕首闪过一丝亮光,又被收入刀鞘中。 她的身后是一片人间炼狱,埋葬着多少的不甘和无奈,可眼前的人却置若罔闻,一心想着脱罪。 “高大人。”蝶熙伸手解下自己的斗笠和蓑衣,又抬了抬自己的兜帽,露出的唇角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那双被掩去的眼睛却好似两把利刃一般直直的射向高大人的心里,“老天杀了人,怎么算在了我头上?” 老天杀人?是啊,是老天杀人。 众人的视线落到高大人身上。 “是你先妖言惑众的说山要塌,是你做的巫术妖法引此山崩,来人啊!还不快拿下这个妖女!” 蝶熙不动,只是嘴角的那一丝笑意慢慢的消失,“拿我?高大人怕皇上要查便直说,我们也好想个法子,您背后那位主子不容易,一个妖女唬不住焦土尸堆里走出来的天子。” 高大人的脸上抽搐了下,短短一句话,他已经听出了深深的警告之意。她知道自己从这次赈灾中贪脏收受了多少,也知道自己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更知道这件事不能让皇上详查! 蝶熙乐了,这些做了官员的人都是一个样,不管重来几世,他们的贪心是永远不会变的。 赈灾,谁都知道是个肥差。睿王不能接。淮王接不了,剩下的那位主子哪能不激动?他要先抽了一份,分下去之后人人再从中抽去一份,其实落到这位高大人的手里又能有多少?可就是这么一点,都能让他这么害怕,可见得贪心不足。 都说这次赈灾款项不多,可真要闹到御前那也不是小事。更何况接了手的人哪个又是干干净净的。这要是被揪住了往下查,后果不堪设想。 有意思,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为师父做些什么了。 蝶熙的笑声让高大人心里发了毛。他气的走上前去一把夺过旗军手里的刀来,想要亲自动手。 可刀尚未挥,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一阵刺痛。低头去看,却什么都没看见。 蝶熙好心的提醒他道:“高大人刚才不是说我杀了你的一个手下吗?您要是不赶紧放下了刀。下场只会比他的风疾更惨。” 是什么?谁都没有见着这个孩子动过手,她是怎么对大人动手的? 高大人到底还是惜命的人。身边只听得咣当一声,刀剑落地,他的脸上有些惊恐,抖着声音低吼着:“妖……妖女……你要对我做什么?” 才说着。胸口的刺痛忽然消失了。蝶熙依旧什么都没做,只是歪着脑袋无辜的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鬼才信你! 众人心里暗骂。提起的警戒丝毫不敢放下。蝶熙对上高大人有些恹恹,“人太多。有些话不方便说,高大人还是先屏退了他们再说。” 没有了这些兵将,她万一…… “真要你死,你刚才就死了。” 听着蝶熙这一句补充,高大人立即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了下去。 他们还有些不乐意,却也无可奈何的收起刀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 “高大人好果决。” 高大人却没有心思和她胡搅蛮缠,“没人了,你别想再使什么幺蛾子!” “高大人误会了,我还真没对你做什么,这都是你的幻觉。”蝶熙摊了摊手,说的情深意切。 只是师父的幻术,就已经能把人逼疯,如果自己能跟着师父本人去学,怕是会更精进些吧。 看着蝶熙的眼底有过一丝失落,高大人的气焰也跟着疑惑消散了一些。 她在失落什么?是后悔刚才没有杀了自己?还是自己的官位震不住一个丫头,竟还走了神?不对不对,她不是普通的丫头,哪有普通的丫头要杀人的。 想着,高大人又提起了几分气来。 刚要开口,蝶熙却先抢了话头,“高大人不必担心做过的事,回禀的奏折里只需要写上因为地裂山崩,才会导致了修补的大坝塌方。” “不对不对。”高大人皱着眉头摇着头,“反了反了。” 蝶熙的脸上和煦起来,“没有不对,高大人得了好,没钱去买修补的石料沙土,只得买些劣等货来填,所以很担心是不是?”见着高大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蝶熙说话声也越发的轻快,“可是高大人想想,这件事真要捅出来,谁都不乐意,所以这件事不能怪人,只能怪天。” “怪天?怪天。”高大人喃喃着,已经懂了蝶熙的意思。 “钦天监会为您作证,您不用担心他。” “你到底是谁?!”她一次次的提醒着他,让他的背脊都有些发毛。 “无。”是无,一无所有的无,是害死了自己师父的无,是从此要孤苦无助的无。 “原来是吴姑娘。”高大人若有所思,不认识,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他指了指那些还惊慌不安的难民,“吴姑娘能杀人不显人前,想来也有一个救人之心吧。” 蝶熙不说好,却也不拒绝,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高大人,您要多久才能见着他?” 高大人却不理会了,抬脚赶紧离了开去。多久,多久都他娘的不要告诉你。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的消息一定会比回报还快吧。这里死了好些个小旗甚至总旗,还真是出乎意料呢。 蝶熙跟着他走去了难民那边,正瞧见那个自己告诫的孩子,脸上一暖,冲他喊了一声。 那个小儿听着了,转头看来,立即展开一个高兴的笑来,一边冲着人群嚷嚷着,“就是她,她就是神仙姐姐,就是她说的山要塌的。” 原本木木的人群一下转过脸来,是她,是那个自言自语着要山塌了的疯女人,没错,是这个一身米白色披风的疯子! “神仙姐姐,我听了你的话,带着我娘先往北逃开的,我们是第一个来了这儿的。” 小儿的脸上神采奕奕,扬着灿烂的笑等着蝶熙的夸奖。蝶熙也跟着微微笑了笑,“真乖,去问高大人要吃的吧。”(未完待续。) 第一七五章 水至深,有龙 小儿面露畏惧,喃喃的摇着头想要推辞,却被蝶熙给拦了下来,“别怕,他会给你的,让大家都去要吧。” “真的吗?他真的会舍得吗?”他像是被打动了一般,唯唯诺诺的又问了一遍。 蝶熙柔美的笑容疏解了他最后的担忧,“会的,他一定会的。” 他小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来,高兴的点着头连声说好,“好好,我这就去和大家伙说,是神仙姐姐说的。” 他正说着话,一边走来一个妇人,年纪不大,神情讷讷的对小儿招了招手,“谢五,做什么呢?” “娘。”孩子雀跃的指着蝶熙朝她那儿跑去,边跑还边大声的唤着,“娘,神仙姐姐说了高大人会给我们肉吃,我们有肉吃了。” “神仙姐姐……神仙姐姐。”妇人呆滞的眼神中渐渐有了些光彩,“神仙姐姐!”她忽然高喊了一声,朝蝶熙面前快跑了过来,一下跪倒在她面前连连磕头,“求神仙施施善心,带走了我这孩儿吧。” 蝶熙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就这么直直的站着,受着她的大礼,却平声问道:“你这孩子叫什么?” “谢五,谢家的老五。”夫人的嘴角动了动,拉扯出一个难看极了的笑来。 “谢五……玄武……无……”蝶熙喃喃自语,却摇了摇头,“我带不走他,我也不是神仙。” “您不是神仙也是位隐世的高人,您能知天灾破*,求您发发慈悲救了这个孩子吧,他那可怜的爹死了,我一个人是怎么也养不活他的。”妇人哀求着。涕泪顿足的不停的磕着头。 谢五见着母亲像是发了癫一般的把额头都磕破了,手足无措的在蝶熙和母亲之间来回的不停看着,终于也噗通一下跪倒蝶熙面前,跟着他母亲砰砰的磕着头。 周围有些视线聚拢了过来,蝶熙却依旧面色淡然,平静的唤了小儿一声,“五。” “姐姐?”他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有听见。这声音里似乎带着深深的悲切,一个字就能催出泪来。 “五,以后的路很难走。你要走吗?” 无,地狱的大门被你自己推开,现在,你要进吗? “要!求姐姐带我。”谢五的眼神坚定。炯炯发光的看着蝶熙,重重的点着头。 蝶熙却摇了摇头。微微翘起的嘴角尽是悲凉,“你要自己走,那是路,跟着我。连路都没有。” 谢五不解的看着蝶熙,转而又看向自己的母亲,可那夫人也是一脸的疑惑。全然不知蝶熙在说些什么。 这一个闪神的功夫,蝶熙已经转身要走。 谢五还想争取一下一般。站起身来蹬蹬的跑了几步一把拉住她米白的披风,“姐姐,姐姐。” 蝶熙疑惑的向他看去,随即莞尔一笑,“你现在顶顶要紧的是事是照顾了你娘,可知道?” 真是个心急的孩子。蝶熙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母亲,对自己而言太过陌生,一连两世,自己却从未见过那个叫做母亲的人。 “嗯。”谢五重重的点了点头,又有些羞涩的怯怯问道:“那……照顾好了我娘,是不是可以去找姐姐?” “嗯。”蝶熙笑容缱绻,有些落寞,也有些无奈。她伸手褪下自己的兜帽,看向京师的方向有些迷茫,“可以,等你照顾好了你的娘亲,就去那儿找我。” 谢五奇怪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溢满的全是不解,“姐姐,那儿……是哪儿?我要去哪儿找姐姐?” “那儿……”蝶熙的笑容垮了下来,师父凄惨的死状在脑中浮现,那么凄厉,那么悲凉,“那儿……是水最深的地方。你要去水最深的地方,因为那儿有龙,有龙的地方……会有我。” 谢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水,龙……姐姐果然是神仙呢。 他还未回过神来,蝶熙已经脱去了他的手转身离开。这一次谢五没有再次阻拦,就这么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在自己的心底暗暗的发着誓,待到自己照顾好了娘亲,一定要去那个京师里找到姐姐。 蝶熙走的不慢,却还是比不过高大人的奏折,贪生和怕死之间,到底是后者更上心去。 皇上已经读完了高大人的奏陈,神情有些狐疑的对身边的童贯吩咐了一声,“去,把钦天监的监正找来。” 童贯躬身称好,刚要退下去,皇上又补充了一句,“把睿王也找来。” “皇上忘了,殿下正被禁足呢。”童贯低着头恭敬的回着话,脸上却已经露出了些笑意。 “老东西。”皇上装嗔的斥责了一句,“越活越没个规矩了。” “是呢是呢。”童贯笑的更欢,施着礼出去传话了。 凤修筠来到养心殿的时候,身边正站着钦天监的监正傅泓之,请安完,他有些意外的打量了身边的人一番,傅泓之立即转过身来对他拜下施礼,“微臣见过殿下。” “傅大人有礼了。”凤修筠抬了抬手,又看向座上的皇上。 皇上伸手推了推面前的那份奏折,有些随意的对他说道:“这是高峻的呈报,你先看看。” 高峻?凤修筠更加疑惑,这些日子他算是沉下心来不再去管灾情的事,到底是天灾,父皇一定会给了自己一个公道,所以不必多去在意。 只是这个高峻会接管了灾区的确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到底是他的人,怎么也得争取了一番才是常态。 他不作声色的接过童贯递来的奏折,读来一半,心中陡然漏跳了一拍,即刻又犹如雷鸣一般的狂跳不止。 山崩地震,再次决堤。 每个字都如当头棒喝一般,更因为其中带过一句有女警示,才得灾民部分周全几个字更是锥心不止。 有女,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父皇才会来召见了自己? 皇上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凤修筠的表情,他虽是极力的克制,可泛白的指甲,微动的唇瓣还是出卖了他的慌张。认出来了,那就是确定了?可一个小小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会预测了天象? “傅泓之。”皇上总算出言唤了一声,立即让下头候着的两个人身子微微一僵,挺立了一些。(未完待续。) 第一七六章 更深的人 傅泓之立即回是,深深弓着身子,让人瞧不清他的表情。 “这奏折里说,高峻得人警示,称天有异象,会因地震引发山崩之势,可有可能?” 傅泓之想了想,依旧没有起身,却又坚定的回“是”,“回皇上,书中早有记载,地动山摇之前,天象有异,如果此人通晓天文地理,那是极有可能的。” “得通晓是吗?”皇上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一般,“通晓,可不易。” “极难。”傅泓之恭敬回话,“而且,需要天赋。” “哦?”皇上的手指顿了顿,脸上起了些兴趣,身子微微前倾着追问道:“那现在的钦天监里有多少人是有天赋的?” 傅泓之脸上微微一凝,有些尴尬的刚想要开口恭维几句,却听得皇上又调笑的乐了乐,“呵,依朕看,有天赋的人远不止是钦天监呢。” 凤修筠的视线斜视着傅泓之,见着他面露慌张之色,想了想,像是慰藉一般柔声说道:“傅大人还是如实回话的为好,就算是个死人,也是存在过的,为朝廷效过力的。” 在场的其他几人脸上立即浮现出不同的神情来。皇上的脸上有了些寒意,看着身后的童贯都呲起了牙恨不得凑过去提醒几句,而傅泓之立即脸色煞白的一下跪倒在地上。 “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 “好好说,谁要过你的命了!”皇上不悦的坐了回去,有些厌弃的看着伏在地上的人。 钦天监最高的官职不过正五品,这傅泓之的仕途到此也算是完了。不过,说是完了。可这前朝后宫里想要巴结他的可是不少,他说一句谁是吉星就能得上几天宠幸,他若说上一句糟糕,那被点名的人可就真得倒霉上些日子。 这可是个隐产丰厚的肥差呢。 “谢皇上……”傅泓之抖着音站了起来,低着脸瞟了身边的睿王一眼,这才低低的回话,“微臣曾听闻轻衣卫里有一能人。观天象半刻便可推测日后数月之事。是得天神开窍所致,只是……早亡。” 皇上像是不耐烦的扇了扇手,“那就是你们中没人天资能高过此人。你可说说,这次的地震为何你们未报。” 因为不知情…… 傅泓之心里哀叹一声,这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事情谁又能才得到,更何况。他们观的是星象,比的是大势。那堤坝听说早就决堤了,之后那些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最糟的都经历了,那还能更糟吗? “钦天监渎职。那就按例罚了。”皇上冲童贯使了个眼色。 傅泓之被当成了可怜的替罪羊,却也只能无奈的承担下来,便退了出去。 童贯跟在他身后出去。大殿的门再次被阖上,一直没有开口的凤修筠这才站直了些身子。 就这么得腰杆就硬了。 皇上觉得好笑。之前说决堤,他愣是不做一句辩解,任由晋王落井下石,今天倒好,依旧是闷声不响,倒还捡了个大便宜了。 “以为没事了?”皇上不由的揶揄了了一句,身形也轻松了不少,像是随着这份奏折,自己的心里的担子也落了地一般。 “儿臣不敢。”凤修筠动了动嘴角,转瞬便掩去了一丝得意,“即是天灾,儿臣也不敢推卸。” “即是天灾,又如何能防。”皇上盯着他这个儿子,眼神沉下了一分,“只是……如果只是天灾,那也无话可说,如果掺进了*,那……就罪无可恕了。” 父皇要查?凤修筠微微抬眼看向座上,有些疑惑不解。 做的天子,当然是知道下头那些细细碎碎的脏事,官场上的人情和斡旋在所难免,靠着那些月钱是远远不够的。钱从哪儿来,如果总没人送,又没有丰厚的家底,那就只能靠着民脂民膏来补偿了。 “父皇的意思是?”凤修筠心里有些不安,这情景他经历过,就在前一年,座上那人也是这般,告诉他要去除了神威,要去除了丞相,这一次……又轮到了谁? “你去把这一次疏浚运河用的账目细细的理清了,列张清单呈报给朕。”皇上俯下身子,手指哆哆的敲打着桌面,“到今天为止的所有账目,都查清楚了。” 凤修筠皱起了眉头,要查这些,可也是个旷日持久的大工程了,且这一动,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皇上看出了凤修筠的疑惑,微微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南境有些密报你不知道,但也不需要知道,因为有些人没用了,就不要再担心了。”他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怒气,看着让人起了些冷意,“你要担心的,是那些藏得更深的人。” 更深的人。 凤修筠了然的点了点头,作势要拜下告退,却被皇上摆着手制止了,“朕有一道密旨要传给你,急时用,及时用。” 凤修筠恭敬的走前几步,接过皇上递来的黄封圣旨,疑惑的看了看他,见皇上朝自己点了点头,这才抖开旨意略略读了一遍,脸色一下巨变。 “父皇……这!” “记好了,就去办。”皇上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缓缓的环视了一圈大殿,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凤修筠端着圣旨恭送了皇上,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查……细细查! 睿王被解了禁足的消息在翌日的朝堂上掀开了锅,皇上早朝时亲自下旨免除了他的禁足,改为罚俸一年,淮王也出了府,因为兼办,也被连坐罚了半年的俸禄。 只是这样,就让晋王大为不满。明明高峻的奏折自己也看了,也问了,可怎么就成了这样?! 下朝回府,他看着坐在一边神色笃定的衡王,气不打一处来,一下抓过他手里的茶杯,狠狠的砸在地上,一声怒骂似要冲破屋顶一般,“娘的!到底是他娘的谁在跟老子作对!” 衡王有些可惜的看着破碎的瓷杯,慢慢悠悠的提醒道:“二哥怎么还看不明白,是她回来了,要来报仇了。” “她?是她?”晋王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早在西域那次碰面之后,自己的死士赶回来回报,称派去的人失了行踪,去找,却杳无音信,只是很快他们就收到了一份黄帛,里头的是一张精细的地图。(未完待续。) 第一七七章 老熟人 能绘制地图的人不多,能绘制出这么精细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那绝不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子能做到的事情。 事情如果直到这一步,他们也只不过是怀疑了罢了,可当他们跟着这份地图去了实地,那副情景才真的让他们感到震颤。 西域的风沙来去极快,他们找去那儿的时候,只是一片荒凉的沙丘。原还觉得奇怪,可眼见的人已经发现了露在砂石外的一些白森森的凸起。 白色的,在沙地里,他们的神经立即紧绷了起来。慢慢的摸过去,拂去盖着的尘沙,这才见着一幅幅白森森的骨架,有人的,有马的。 白骨的周围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没有衣料,没有财物,没有武器,更看不出一点打斗过的痕迹,就好像他们的人来了这里,然后就忽然被这沙土抽筋扒皮了一般,只有这些白森森的骨头,才能证明他们来过,活过。 晋王见着这样的回报,又怎会安心,自己的人莫名其妙的死了,第二次,为了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死了。 “亏你还坐得住。”他愤愤的看着依旧面色无波的衡王,气不打一处来。 “二哥这又是在急什么?”衡王瞟笑了他一眼,重新找了个杯子给自己斟满了水,“现在是坐不住也得坐,坐得住也得坐。” “屁!”晋王到底刚才战场上回来,粗野之气还未收敛,不由狠狠的啐了他一口,“现在不是坐不坐得住,而是做不做得了。” “做?”衡王虽是笑着他,眼里却透出了些寒意来,“二哥忘了前一次的事了?现在好容易蓄气再起,若不好好算计,怕就真要功亏一篑了。” “哼。”晋王的脸上满是不屑,却没有反驳了他,反而坐了下来。看着消了些火气。 衡王满意的笑了笑,好心的提醒着他,“二哥要时刻记得太后的事。” 他的太后二字说的刻意,晋王当然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就是被太后的事牵连。他才会被派去了南境这么久,让凤修筠那厮出尽了风头,不过…… “说来,到也要谢谢那个丫头了。”晋王笑的得意,“要不是他。我也得不了现在的兵权。” 兵权?他果然还没有上交了兵符。 衡王心里暗叹一声愚蠢,眼中的鄙夷一闪而过。 “二哥现在打算怎么做?我听说,父皇已经下了旨,要详查了涉事的所有官员。” 详查,一路下去,就一定会牵连到了晋王和自己,到时候可就…… “这也是奇怪。”晋王说着,有些泄了气,“高峻的奏折你不也看来了,不是说没有问题吗?不是说。都推去了天灾上嘛。” 那奏折岂止是衡王见过,他也是细细的读过改过,才许了高峻呈上去的。天灾又哪是人力可逆,怎么父皇这次就偏要逆天而行了呢?难道是……病入膏肓了吗? “也不知为何,说是里头多了几个字。”衡王没有放过晋王眼底的疑惑,心中更是觉得一阵冷寒,连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晋王不悦的瞪着他,几个字?“哪几个字?” “那个女人的事,不知为何也呈上去了。” 那个女人?晋王闻言,愤愤然的拍案而起。“这高峻他娘的不是你培植起来的人嘛,不是说绝对可靠的嘛,怎么关键时候出了纰漏!” “许是乱了神了。”衡王依旧淡然,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那高峻知道自己要晚节不保,依旧辞了官了。” “他就是送了命也不够!”妖女这种魅说到了父皇这里就是无稽之谈,越是这么说,越是成了推脱之词,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是啊。”衡王点了点头,“所以我已经派了二哥手下的人去清理了干净。” 晋王眯起眼来盯了衡王一会。一趟出远门,还以为那些密报不可信,现在看来……自己还真是掉以轻心了。这个七弟,自己明明手底下有的是人,居然要用自己的人,既然是这么看不看,也就怪不得别人了。 他摆了摆手,装着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罢了,清干净了就好。那个女人,知道是谁了吗?” 衡王点了点头,“说是,姓吴。” “吴?”晋王深叹了口气,那就不知道是谁了。 “二哥许是有一件事不知道。”衡王动了动嘴角,好心的提醒了他一件事来,“白家的那个丫头假死出城了之后,被九弟给劫了走,劫他的人当时也出现在了那元宵灯会上。跟着人说,那个孩子称他叫师父。” 晋王露出讶异的神情来,“师父?”什么师父?一个逃兵能教她什么? “恩,师父。”衡王点了点头,“白沐云行刑的时候,有人要去劫囚,却被二哥调去的神机营给杀了,而那个时候,那个丫头冲着他又喊了声,师父。” 晋王紧锁着眉头,却不说话了。 衡王见状,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人是神威的北方护法,却也是轻衣卫里的前玄武,空。说是这人,精通着巧石机括,深谙秘诡之术。我去打听说,要不是小谷城事件,他是最有可能接替了曹真的人。” 衡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肯定,许是他自己也没注意到,却是这份肯定让晋王心中的疑心和愤恨更盛了许多。 打听,他以为这世上会打听事情的只有他吗?他以为,和曹真接上头的事情真的瞒的密不透风吗? “这样说来,那个吴小姐可能是熟人了。” 衡王笑着揖手拜了拜,“二哥英明。” 晋王却摊了摊手,“可没有证据。” “二哥也不想想,您暗助父皇灭了神威,又间接杀了她的师父,还怕她不来找您吗?” 晋王心里冷哼一声,面露无奈的说:“想不到这最忙的时候,还要抽出空来和个丫头周旋。” “二哥倒也不用担心。”衡王动了动身子,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疏远和淡然,“杀鸡焉用宰牛刀,这种小事还是做弟弟的代劳就好,只是二哥之后打算这么做?” “怎么做呢?”晋王站起身来走向门口,“那就要看老五那厮打算怎么做了。”(未完待续。) 第一七八章 发酒疯 无疾而终,两人各自怀揣着心思散去,送别了晋王,衡王这才收起了那副恭敬的表情,来到了书房的衡王冷着脸却默不作声。 一边的寒墨见此情景,不由问道:“殿下,可是晋王殿下察觉了什么?” “恩,他也没这么蠢。”衡王点着头,脸上更是阴沉。 他虽然不蠢,可到底是个武夫,藏不住神情,说到底不还是蠢。只要是蠢人,就好对付,怕是难对付的还在后头。 “那殿下的意思是?” 衡王转头饶有深意的看着寒墨,有些阴阳怪气的拖着声音,“恩~你再重新说说南境那位谢将军的事。” “谢将军?”寒墨惊异之情一闪而过,即刻了然了衡王的意思。 是殿下想要的,那自己就是肝脑涂地也要替他做到,就是是刀枪火海,自己也要保全了自己的主子。 蝶熙也是这么想的,却再也没有了可以去保全的对象了,也许师父就不该给自己取了那么个名字,应验的时候让整颗心都揪着痛。 重新来到京师的城墙外,巍峨矗立的城墙上高悬着先帝爷亲笔题写的京师二字,铁画银钩,苍劲有力,可这堵墙里却是勾心斗角,让人不寒而栗。 不想进去,身后那些讨厌的人已经除去的差不多了,可却不得不进去,因为面前的仇人还在里头悠闲得意。 他们笑着,活着,却不知自己哭着,死了。 那位被一堵堵墙围起的人啊,就因为一句不喜。那么多的人就此天人两别。墙外的苍生炎凉,他是不出来绝不会知道的。 这次进去,没有了之前那般要费了周折,却让蝶熙心头多是些寂寥。 前一次和师父一起来的情景,自己还历历在目呢,师父指着脑袋说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傻子的时候,自己还有些嗔怪呢。多想再来一次。多想再重来一次。多想再…… 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每走一步都如刀锥,蝶熙却面色坚定。牵着马儿一点点的往那个熟悉的地方去。 是和师父一起吃过的涮锅店,还是那个油头的小二过来,只是这时候的天气热了,要吃涮锅的客人少了很多。他的态度要是热情了些。 “客官是一个人?” 蝶熙点了点头,“一个清水锅。上些热气羊肉,一壶……好酒。” “得咧。”小二高兴的颠颠跑开去传菜了,一会功夫就把菜给上齐了 酒,就给师父喝吧。蝶熙慢慢在酒盅里加满了酒。却推到了一边有些落寞的看了眼。以前说不喝,因为只想着师父许是没死,可现在……他死了。还是那般凄惨的死在自己的面前。 蝶熙深吸了口气,一下端起杯子来猛地一口喝了精光。 涮锅店的酒不会是上乘的佳酿。一口过舌,辛辣之气在腹中荡开,反上来的酒气让她不由的皱起了小脸。 这就是喝酒,真是……不好的体验。 蝶熙慢慢悠悠的一点点喝着,整个脑子也开始有些晕晕沉沉的。店里的人不多,也不是正饭点,食客们聊着天的声音也响,一边的小二也不时的插着话。 “哎呦,这京师里又倒了好些大员呢,真不知是怎么了。” “怎么了?还不是站错了边立错了队吗?”小二见着食客醉眼迷熏的模样,讪讪的笑着。 “谁……站错了谁的边?”蝶熙拿着筷子铛铛的敲着碗,舌头都有些捋不直。 食客们努力的睁着眼看向她这边,有几个人撇着嘴大着舌头嚷嚷着,“你个姑娘家的……怎么还关心这些?” “你倒是说啊,谁站错了边了?” 蝶熙敲碗声越发的响,引的旁人纷纷侧目过来。一边有人戏笑着回他,“那……当然是二皇子了,谁叫他手底下那些人贪心不足呢。” “晋王,是晋王啊。”蝶熙哈哈哈的笑着,“他怎么了?他又怎么了?” “你个小丫头还知道晋王?” 大家睁着眼打量着这个有些疯疯癫癫的女孩子,天还未黑,就一个人喝着酒吃着肉的,怕也是外地来投亲的可怜孩子吧。 “晋王他……” 蝶熙像是不耐烦一般,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他娘的又怎么了?” 这“啪”的一声震住了全场,大家都不说话看着她,有些古怪,也有些鄙夷。 蝶熙的眼眶都红了起来,醉着酒的身子摇摇晃晃的,“他……他那乖乖高大人害死了我爹,我他娘的惹了谁了要遭这么大的祸!” 啊?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她还真是敢说啊,就算是借着酒劲,就算是晋王现在有些被压,可这话谁又敢明着说。 “他怎么害着你爹了?”门外慢慢的跺进来一个人来,慢慢悠悠的踱着步,慢慢悠悠的开口问她。 “他……他娘的高大人贪赃枉法,尽买些劣质的土渣去填大坝,才一下地动山摇的,哪能就决了堤,哪能就淹死了我爹!还不是他,还不是他!” 蝶熙眯瞪着眼去打量眼前的人,心中凄凄然,声音也越发的响。 “那是天灾。”那人说着,自顾自的坐到蝶熙面前,招了招手唤来小二,“上副碗筷。” “这……”小二看着疯疯癫癫的蝶熙,有些为难的看着那人。 “认识的,尽管上。”他说着,拉了蝶熙的袖口一把,一下把她拉坐下来,“来了就先回家,一个女孩子家的吃这么些酒,让我爹知道了,非家法伺候了你。” “哼。”蝶熙一把甩开他的手去,“你倒是叫啊,你要是怂了就不是我哥!” 众人摇着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好在家里人来了。 蝶熙一下扔出一两银子在桌上,摇摇晃晃的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口,深吸了口气冲他重重的哈了一口,那伴随着浓浓的酒气的气息一下全喷在那人的脸上,她却哈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去告啊,你去告啊,现在就去!” 说着,作势拉着他就要离开。 那人摇着头,一把作态向众人施礼赔罪,一边扶着蝶熙出了店家。 带着她隐进了条小巷,他才一下放开蝶熙,皱着眉头低吼了声,“你又在搞什么?” “子然,真是好久不见了。”蝶熙是醉了,微微眯着眼笑的好看极了。(未完待续。) 第一七九章 理直气壮个什么鬼 子然心想:老子才他娘的不要再见着你。可是,她说的倒也不错,爹死了,是死了,虽然死在这件事之前,可也是死了。 这么想着,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些同情,“你回来做什么?” “就这么不待见我?”蝶熙嗤笑一声,“还是因为嫉妒我?” 她虽然不算醉了,可脑子昏昏沉沉的倒也不假,连脸上的笑意也有些控制不住了。 这幅醉态落在子然眼里多了些厌弃,女孩子家的喝什么酒,喝了就不要醉了,醉了就不要在外头现了丑了,这丑样,真是丢尽了师父的脸。 他不想再去搭理了她,可蝶熙却不想放过,“师父留了些好东西,不想知道吗?” 子然闻言,果然收住了想要离开的脚,却是全情的戒备着,“是什么?” “是……什么呢?”蝶熙的手指恍惚的画着圈,眼睛有些朦朦胧胧的看着子然,“这东西又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说。” 果然是想要搞些什么。 子然冷哼了一声,前一次初见时的倒霉场景自己可是一点都没忘,最后她掉在自己身上压断了几根肋骨的痛自己也没忘。要不是自己有些个本事,可不就要被以下克上弄死了。 他娘的! 子然不由的又在心里骂了声娘,转身就要走了。可身后立即传来一阵衣料窸窣的声音,“这就走了,活该师父不认你做徒弟。” 子然怒气冲冲的回身一把抓住蝶熙的衣领,震怒之色跃然而现,“骂人还他娘的不揭人短呢!” “我没骂啊。”吹了风的蝶熙已经清醒了几分,摊着小手一脸的无辜。“我在说事实啊。” “你……” 蝶熙见着他怒气冲天的模样,不由哧哧的笑出了声来,“你什么你,我也不是个大方的人,你不要就算了。” 子然见着自顾自要先走了的蝶熙,心中有些憋屈,师父师父。师父也不是她的师父。她理直气壮个什么鬼? “我知道个茶馆不错。”他愤愤然的快步走去蝶熙的前头,有些赌气的要领头先行。 蝶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小赶着跟着他出了小巷子。 子然带着蝶熙去的那家茶馆并不是什么新鲜的地方。走不到门口蝶熙就有些意兴阑珊的放慢了些步子。这家店分明就是之前自己找上淼的那家茶馆嘛,看来他们倒是有些小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子然熟门熟路的上去雅座坐定,随手要了壶茶水就打发走了小二。 醒酒茶,蝶熙闻着茶香更是兴致缺缺。不说话的把玩着手里的小茶盅。 子然有些等不及的率先发了问,“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什么?” “来这里没问题吗?”蝶熙缓缓的抬起头来环视了眼四周,“没有眼线看着吗?” “我可是轻衣卫的二等同知。”子然有些不齿的哼哧着,“打狗还要看主人。” 蝶熙也笑了笑,不咸不淡的回他。“是啊,曹督主到底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狗,轻衣卫的人真是离不开狗。 子然反被蝶熙趁了口舌之快。嘴角动了动,似有一股怒气要涌出胸口一般。 蝶熙见状。也收起了戏谑的神情,正色问道:“你可知,那日的神机营,是谁找来的吗?” “你以为呢?”子然的眼底沉下一份,看着蝶熙却不正面答她。 “不会是顶上那位吧。”蝶熙喝了口茶,皱着眉头问着,也不知是这茶实在难吃,还是这个问题实在难嚼。 子然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当然……不会。蝶熙撇撇嘴,怎么就不会。他要人死,还从来没有能活下来的,就算是没死的,也被他折磨的生不如死了。 “是……”子然看着蝶熙的脸色,压低了声音冲她比了个二。 二皇子?晋王…… 虽然也有想过是他,可到底整个这件事情和晋王是没有关系的,他为什么要掺和了进来? 见着蝶熙皱着眉,子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功绩面前,谁都会利益熏心的。” “就是为了点功绩……”蝶熙喃喃自语,脸色有些复杂,像是愤怒,像是不甘。 “是啊……”子然也讪讪的执起茶杯喝了一口,为了点功绩,就要了人命,真是…… “可是……”蝶熙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雾霭的眼神也精亮了一些,“他没有兵符,他没有兵符就调了神机营,难道没有言官指摘吗?” 子然有些复杂的看了她一会,微微的摇了摇头,“他有。” 有?!蝶熙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有兵符?! “殿下从南境回来之后……没有上缴了兵符。”子然平静的解释道。 没有上缴?他…… 蝶熙的心里忽然起了层寒意,却也听见心底的那些令人不安的兴奋,连脸上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扭曲着抽动起来。 他没有上缴,因为他不舍得,他不舍得,因为那个位子离他越来越远了。他不是嫡子,却是长子,太子之位理应传嫡传长,可他却离着那个位子越来越远,他急了,所以开始冒进了。很好,他越是这样找死,越是能助了自己的事。 “我觉得,有些事情你是想多了。”子然对蝶熙极力压抑着的兴奋不以为意,有些漫不经心的继续说道:“他的羽翼都被拔的差不多了,还能起得了什么风浪。” “哦?怎么会?” “怎么不会?皇上要详查了决堤之事,却被顺着线牵出了些更大的事。”子然的身子倚在靠手上,长叹了口气忽然拔高了些声音,“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蝶熙心里哎呀了一声,连声催促着,“你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事?” “你以为疏浚运河这么大的事,睿王真敢偷工减料?做的好好的堤坝怎么可能突然就决了堤,还是……在祭祀之后。” 祭祀……蝶熙记得有个人告诉过自己一些事,一些阴诡险要的事,有人在山里埋了火药要暗算了凤修筠,可那不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嘛。 还是说,有些歹毒的人从中得了启发? “是火药?是故意的?”蝶熙问着话,可眼中已经流露出了浓浓的杀气。(未完待续。) 第一八零章 上头有人 “只是查出来是人祸不是天灾,之后就被皇上压了下来。”子然扇了扇手,像是不想谈下去了一般。 人心歹毒,这些处在深宫里的人只知道算计着人心,要是再算上后一次的地震引发的山崩,那死伤真是算不清了。 “你可知道,你这具尸体可是很扎人眼呢。”子然收回了心神,对着蝶熙笑着说道,语气里却没有促狭之意。 蝶熙歪着脑袋“咦”了一声,“怎么会,不是说,你会罩着我嘛。” “罩着?”当我是泼皮无赖吗?“我没说会罩你啊。” “那我们就是平等的了。”蝶熙笑的灿烂,“我想要去你家走走,你那老爹可愿意?” 自己刚才不过是随口说上了那么一句,想要拦住了她在外头继续引人瞩目罢了,怎么就……等等,她说什么?想要去轻衣卫? “你……” “你爹拿了我爹些东西。”蝶熙还挂着笑,却也渐渐的透了些冷意,“是我的爹。” 她刻意的说了两次,还指了指子然,让子然越发的不自在起来。 他指着自己说爹,那就是说空了……十几年前就离开了轻衣卫的空能留了什么在轻衣卫? “东西在哪里,我可以去拿。” “不行。”蝶熙果断的摇着头拒绝了他。要是想要找人代劳,她也绝不会找了子然,既然人亲自进了京,就没想要找任何人代劳。 在涮锅店里闹的那一处一定会引来些人,她本想着是来些京师的卫兵,那自己就总有了办法让他们移了自己去轻衣卫的诏狱。 下了诏狱没有活路,那出来的就是恶鬼了,是鬼的话又怎么需要担心人呢。 可谁又知道,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既然是认识的人,那策略就要变一变了,原先策划的事情可以简略了好些。真好。 “你以为那是个什么地方?”当下不说四位指挥使在了一半,就连二等同知也留下了七七八八,这会子去了一个外人,那不是自杀嘛。 “那是……”我待了十几年的地方。“师父待了半辈子的地方。”蝶熙看向子然的神情有些期待,“我要亲自去取。” 子然知道争不过,也不想去争,有些不耐烦的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蝶熙诚实的摇着头。不知道。因为师父没写,到底都没写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在哪里?” 不知道是什么就算了,总不会不知道在哪里吧。这轻衣卫说大不大,可说小,也是不小的。 “在曹督主的房里。” “什么?”子然几乎拍着桌子立即站起身来,不可思议的盯着蝶熙,“你说什么?” “在曹督主的房间里。”蝶熙平静的又说了一遍,“我要去他房里拿。” “你疯了。”子然焦躁的搓着手背过身去来回的踱着步,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疯了。真是疯了。 曹督主是什么人,他当年可是杀了自己的督主才坐上了这个位子,是领着先帝爷的轻衣卫造了反助皇上登基的人,这样的人心有多狠手有多辣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居然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要去督主的房间里,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我没有疯,我要去,当然就有能进得去的办法。”蝶熙浅浅的笑着,像是嘲弄一般,却不是对着子然。而是对着曹真。 前一世的恩怨情仇都要好好算一算了。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被死婴换出了府成了轻衣卫的无,要不是他,自己怎么可能被算计着去了凤修筠身边被他利用了这么些年。要不是他,自己又怎么可能迷了心窍被算计着惨死在刑部的大牢里。 就在今年的冬天,自己死的那么凄惨,归根结底,还是他先起的头。 “那你打算怎么做?” 子然不会想要帮他,可空留下的东西诱惑太大。凭着自己对子然的认识,他一定会想要去见一见瞧一瞧的。 “你带我进去。”蝶熙也站起身来,走去子然的身前,“带我下诏狱。” “你说什么?”子然本就是焦躁,被这话一说像是炸了毛一般。 蝶熙平静的又说了一遍,“下诏狱,我要下诏狱。” “你……好。”子然还是想要去见一见那个东西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想要拒绝她的话都被抛去了九霄云外,“下了诏狱之后呢?” “之后?”蝶熙好笑的看着他歪了歪脖子,“之后当然是去督主的房间啦。” 子然一口气被噎在喉头,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你!” “你要知道,轻衣卫的下头是师父设计的。”蝶熙说着,手指朝着地下指了指。 下面?下面!是啊,那柳州的地下不也是密道遍布嘛,那苍兰县的房间里不也是有一条绝不可能出现的密道嘛。是师父啊,那是师父啊,有什么东西是不可能的,有什么东西是办不到的! “好。”子然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她,“可我也要去。” “你要做叛徒吗?你又要策反吗?”蝶熙调笑了一句,揶揄的看着子然嘻嘻的笑出了声。 子然不以为意的已经要抬脚往外走,“走吧,小犯人,你可是知道的,下了诏狱的,可没有能活着出来的人。” “可我已经死了。”蝶熙立即跟上了他的脚步,笑容依旧灿烂,“而且,一次又一次。” 子然扬了扬一边的嘴角,不再答她了。 管你死几次,管你要怎么死。东西在曹督主的房间里,自己要去找了那物就行,找到了,这个丫头就真的是犯人了,到时候这个世上就再也没人能说是空的徒弟了,他是自己的师父,是自己一个人的师父! 两人出了茶馆不久,子然便反绑了蝶熙,蝶熙的头上被深深的压下了兜帽,这幅模样让旁人看着怎么都是要侧目观瞧上一阵的。子然不在意,蝶熙却机警的悄然打量着左右,不急,不要急,要钓鱼,就要用好饵料。 被压来轻衣卫门口,门口的副使神色轻松的对子然打了个招呼,“翼火蛇大人回来了。” “恩。”子然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出去走走还抓了个小犯人。”(未完待续。) 第一八一章 见刀识人 副使上下打量了下,有些揶揄的笑着问道:“一个小娘们?犯了什么事儿了?” 子然饶有深意的压低了些声音凑过他耳边,“不就是那事儿嘛。” 那事儿?副使闻言更是细细的观瞧了一番这个一身米白的人儿,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就是要去地字号了?” 子然抬了抬眉没有答他,却是从后头一脚踢在蝶熙身上,“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去。” 正直午后十分,轻衣卫的校场里还有好些人真练着靶子,蝶熙稍稍抬起头来侧目观瞧了一会,身后的子然也配合的停下步子来。 “很熟悉?” “很熟悉。”蝶熙点了点头,被掩去的目光中有些怅然。 “走吧。”子然拍了拍她,“这里人多。” 看得见的不可怕,那些看不见的才见真章。 蝶熙嗯了声,垂下头继续往前走去,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方才一闪而过的低落,“你要带我去地字号?” “怎么,觉得你有资格进天字号?” “那倒不会。”蝶熙摇了摇头,“要是一年前,许是应该进天字号。” 因为一年前的自己是皇家的人,是在金碟玉册里留了名的人。 “那倒是,天字号到底是关皇家的人,这么说来,你个死人进地字号倒也是应该。”子然在身后嘿嘿的笑着补刀,官员中犯事较轻者,依情节进玄字号或是黄字号,可要是下了地字号,那就真的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不过,凡事总该有个意外,比如这个家伙,“进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立即提审,你亲自来,做做样子过上一两道。晚上等到大家熄灯睡觉的时候,找个人替我,我去办事。” 见蝶熙说的干脆,子然倒是有些讶异。“过上一两道?说的这么轻松?” “说了是你亲自来了。”蝶熙动了动脑袋,想要白他一眼的样子。 子然立即又踹了她一脚,有些暗爽的咧了咧嘴角,“不怕我公报私仇?” “你不会。”蝶熙一下停住脚步,看着眼前的大殿有些恍惚。“我死了,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有很多事情,不知道的话就不知道了,可是知道了却得不到,才是最挠人心痒的。 子然闷哼一声不接话,顺着她的目光看将过去。这处大殿是轻衣卫的正殿,是接见了贵客大员的地方,她……看什么看? 子然不知道,蝶熙心中惆怅的不是因为这个地方,而是在这里。是她和凤修筠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那个时候她虽然也是个孩子,可心里已经像是历经了沧海桑田的老人了一般,从教场上仰视过去,可以看着人人景仰的美艳男子,可那时候的她却是低首垂眉,眼里只有自己腰间的佩刀刀柄。 睿王是何人,与自己又有何干,自己是轻衣卫的二等同知,兼任暗影两卫,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这是一份骄傲,也是一份作态。 所以,凤修筠会选了自己。也许也是因为觉得戏弄一下高傲的人的自尊是件有趣的事儿吧。 子然见着远处一个向他们走来的身影,轻轻的又催促了一声,“走吧。” 蝶熙才踏出了几步,立即就被一个高大的人给挡住了去路。 “听说翼火蛇出去一趟就有斩获,真是……上天垂青。” 说话的人一脸戏谑,嘲弄之情全不遮掩。 他是轻衣卫的一等指挥使。白虎。 蝶熙没有抬头,只见着他腰间的一把把佩刀就已经知晓了来人。 “是呢。”子然心中暗叹一声不妙,眼中透过一丝无奈和愤然。死丫头,以为是郊游吗?走走停停的,惹来了最麻烦的人。 “听说要进地字号?”白虎走近一步,一把钳起蝶熙的下巴细细的打量,满脸的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蝶熙见着他的口水都有要溢出的样子,本能的皱了皱眉,心中立即起了层不详的预感。 果然,这个小小的表情没有被白虎错过,他咧着嘴几乎想要大笑出来一般戏笑着说:“好一个标志的小妞,不如就让我……” 他话没说完,脸色一下一沉下来,高大的身子一下抬起,长臂猛的向后挥去。 白虎没起杀心,身后的人也接的随意,被接下的手腕被用力的甩了开去,那人似乎有些嫌弃白虎一般还慢慢的拍了拍自己的手,直接无视了白虎越过他走来子然面前,“怎么才回来。” “朱雀……”子然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都怪自己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一个两个的都是麻烦。 朱雀全然不理会他的无措,又平声问了一遍,“怎么才回来。” “出去办事的时候,碰着些事情。”子然拽在手里的绳子向自己收了收,暗暗用力的指甲都被掐出了白印。 “卫所里这么多事,一个犯人,用不着二等同知来办。”朱雀说着,伸手就要去接捆住蝶熙的绳子。 白虎有些期期的一遍“诶”了一声,“翼火蛇既然这么忙,不如……” “二等同知都这么忙,你个一等指挥使会很闲吗”朱雀一下用力扯过绳子,没好气的回了白虎一句,拎着蝶熙抬脚就要走开。 子然见状,情不自禁的出声想要制止了他,“等等。” 等等?白虎和朱雀都有些纳闷的看向子然。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了指挥使。 箭已离弦,就是后悔也没用了,子然定下心来问道:“朱雀大人……是打算怎么处置了她?” “地字号的人,配得上三等都尉来审,你去让淼过来。”朱雀说罢,又用力的扯了把蝶熙往一边立岗的副使那儿走去。 找淼……还好是找淼。 子然不作声色,在心中长长的吁了口气,朝白虎拜了拜,立即跑开了。 白虎饶有深意的看着已经被副使押着要离开的蝶熙,嘴角的那抹冷笑越渐越现。朱雀,真是个好领头。 蝶熙不以为意的被押进了地字号,狱门被紧紧的关上,一样的死牢,一样的那方小窗,蝶熙抬头对着空中哈了一口气,却没有一点痕迹。 无奈的笑了笑,蝶熙随意的坐在了一边蜷起脚来等着淼的到来。(未完待续。) 第一八二章 有客常来 见着快步跑开的子然的背影,朱雀慢慢的走回白虎面前,依旧是寒若冰霜的冷脸一副,语气却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衡王殿下又来了。” “那她来做什么?”白虎也没了方才那副嗜血的模样,神色淡然的看着已经没了子然身影的前方。 朱雀怔了怔神,却哼了一声,“谁又知道呢。” “难道不是睿王殿下派她来的?”白虎说着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底气。 连自己都不信的话,旁的人又怎么会信。 朱雀摇着头,却不说话了。 当然不会是睿王派她来的,好歹睿王殿下还是她杀父仇人的孩子呢,谁能这么快就恢复了心思去和前夫君在一起。 哦,对了,这位夫君不是还差点害死了她嘛。 “不打算管?”白虎收回视线,落在朱雀眼里的表情中多了些看好戏的意味,“那两个可都是你的人。” 白虎说的客气了,他原本想说,那两个你的人都是和神威牵连不断的人。 朱雀又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管,管什么管,两个人还是孩子吗?可笑。 没了人气的谈话索而无味,各自散开后的大殿教场里雨过无恒。 淼已经被子然提醒过了几声,来到地字号的里间见者的蝶熙的时候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她身子小小的蜷缩成了一团,正抬着头盯着那方铁窗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方遥望仕女图要是落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要让人浮想联翩,偏偏,她却在这里露出这一方娇态。 沉重的铁锁被打开,叮叮当当的铁链相互撞击着响个不停。 蝶熙没有回头。听着身后开了有关的动静,淡淡的问了句,“又见面了。” “是啊。”淼走去蝶熙身边,俯视着底下的人儿。有些日子没见了,倒是越发的淡漠了。 “前一次走的倒挺快的。”蝶熙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扬着头看向淼去,“是他带你走的那条密道?” 他。杜承喆。 淼的心里想被什么轻轻的刺了一下。痛痛痒痒的说不清也道不明。 是她,从一开始就提醒了自己师父没死,也是她。一路透了杜承喆的消息让事情便的一发不可收拾。 “是。”淼不知道自己该谢谢她,还是揪着她胖揍一通。消息说,她从小就是个惹祸精,这长大了倒是越发的精干了。 “听说。他重新回了太医院。”蝶熙撑着身子站起身来,一边摸着有些发酸的脖子。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她。 淼的脸色更是一沉,却依旧短促回她,“是。” “是他的主子出了变故?” 淼看着蝶熙看来的视线,像是在询问。却更像是在讨债。 这双眼里分明在说,我给过你消息,所以你也该还个消息来。 她为什么要打听皇上的事情?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为什么要惹出这么多事情来?是因为空死了吗?还是因为她爹死了? 可是白沐云违逆朝廷理当问斩。那空妄图劫囚,被当成射杀也是法理之中。 她是……一时不能接受吧。 淼的眼神晦暗了一份。点了点头回她道:“是,身子不畅也有些日子了。” 蝶熙闻言,走近一步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问道:“是从晋王回来开始?” 淼没有退后,只是眉间不由蹙起,低声呵止她道:“天子皇子,岂容你背后议论。” “那就是是了,和太后那会子很像呢。”蝶熙站直了身子伸了伸懒腰,“听子然说了?” 子然不在那是最好不过的,蝶熙伸出手去,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淼却没有要立即拿下她的意思,“衡王殿下来了。”看着蝶熙的手缩了一下,她又淡淡的补充了一句,“悄悄来的,没坐府里的马车。” 蝶熙慢慢放下手去,平静的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淼负手走了几步,“现在事情太乱,你不要搅进来,我会想办法把你弄出去,你先出城去避开些风头。” “避风头?”蝶熙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缓缓走了几步去到淼的身侧,“我被瓜蔓抄株连九族共三百四十余人,女眷充入教坊司任人****,现在你居然叫我避风头?” 蝶熙说的情深意切,就连自己都有些讶异。 淼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啊。” “我现在就是在作孽,你不必自寻麻烦,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蝶熙再次举起两手递将到淼的面前,一副要她赶紧动手的样子。 淼神情复杂的看了会那双手去,皱着眉头转身对外头吩咐了声,“拿人!提审!” 蝶熙此时此刻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蝼蚁,并不值得任何人注目半分。更何况此一时此一刻,朝廷为了山崩决堤一事忙的不可开交,轻衣卫明里暗里拿下的人已经很多,哪里还有空闲的余力去对付一个不知罪名的小丫头。 蝶熙说是被提审,却也只是过了场子走了一瞬又被重新投进了牢里关押起来。 夜里头的凉风吹散空气里的闷热,就连被深锁在死牢里的人儿也听得见外头的鼾声真欢,门外的黑暗里却响起一阵脚步声,走的很轻,也很小心,细细侧耳去听,却不是一个人的。 蝶熙一下弹坐起来缩去角落里,铁锁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过后,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进了两个人来。 “愣着做什么?”子然齁着声音没好气的招呼了一声,一边冲身边另一人使了个眼色。 蝶熙定睛去看,却是一下震惊的指着那人,也是压低着声音不可思议的抖着手指,“你……淼?你来做什么?” “替你的啊,赶紧走。”子然用力拉了蝶熙一把就要往外走,一边还抽了空朝淼使了个眼色。 淼摆了摆手一脸的轻松,转身想要找个干净些的地方休息会。 蝶熙被拉着不作声色的跟在子然的身后,他却没有想要带她出去的意思,见着要去的方向,蝶熙的眼中顿生出一丝杀意来。(未完待续。) 第一八三章 闹哪样 感觉身后的人忽然顿住了身形,子然奇怪的回过头去,手一下被狠狠的甩去了一边,“闹哪样啊你!” “你又在闹那处?!”蝶熙愤愤的往后退去一步,“干嘛要送我出去!” 子然又气又急,上前一步想要重新抓住,“不送你出去让你死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蝶熙不着痕迹的向后退着,眼含戒备中还带着些狠辣。 死牢里的关着的人再少,也是有口有耳的活人,子然有些恼羞成怒的冲上前来想要赶紧带走了她去。 “你不知道,衡王殿下刚刚走的急,督主的脸色很不好,怕是有什么变故。” 哪又如何。 蝶熙心里冷嗤一声,摊出手来招了招,“匕首还我,还有我要火折子。” “你疯了吗?”子然低吼一声,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声朗朗,突兀极了。 疯了,不是早就疯了吗? 蝶熙不解又有些不耐烦的点了点头,免不了又催促了一声,“快点。” 子然不舍得那把匕首。她被提审的时候被搜走了的匕首自己当即就拿了去,这是空的匕首,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小姑娘老是霸占着。看看她,却是这么理直气壮的问自己要,真是恬不知耻。 子然不愿意,蝶熙却要强求,本想往后退走,现在却是进了一步,“快点。” 这一声又冷又硬,听的人心中有些瘆的慌。 觉得自己的身子都不由的哆嗦了一下,让子然不经起了一个激灵,自己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震住了。 “其实……我有些羡慕你。”子然扯了扯嘴角像是有些无奈的笑着,“你对空的感情远胜于我。” 黑漆漆的甬道里闪过一丝光亮。蝶熙没有说话一把夺过了匕首拽在手里,立马往后退了一步,依旧是一脸戒备的看着子然。 是师父的匕首,手中的触感毫无疑问的传递着这个讯息。 是师父的……是师父。 蝶熙的脸隐在黑暗里辨不清表情,听着声音里已经多了些暖意,“人生就此别过。” 子然恍然一瞬,再次抬脚向前。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默然笑过。他走去那间关着淼的牢房。牢门没有上锁,他轻轻推开倚在门边,神思虚渺的看向那方铁窗。“听着了?” “有点意思。”淼早就站起来,插着手有些随意的顺着子然的视线也看将过去,“只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可不一定。”子然冲她招了招手让她先出来,“她和几个月前不一样了。” 牢门大敞。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个昏死的人投进牢里锁上门。相视互望了一眼,都是莞尔笑过。有些同情,也有些无奈。 回首望去那条见不着底的黑漆漆的甬道,那尽头等着她的究竟是通向地狱的大门,还是通向地狱的大门。这里头会是怎么样的炼狱,怕是……只有她才会知道。 蝶熙沿着甬道一路紧跑着,没有燃起火折子。只是凭着本能向前跑着,心里应该要害怕的。只有恐惧才配得上这样的环境,可是不知为何,自己却是满心满心的期待。 就在前头,前头的那处密室里,有师父留着的某样东西。 地字号对于蝶熙是很熟悉的,毕竟自己是轻衣卫的二等同知,抓来的官家大员不计其数,对这里的七转八弯都有着很深的印象。 跟着记忆转来一处墙边,蝶熙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深吸了几口气硬是压下去,探出有些微微发抖的手指覆上墙头。 这堵墙,有着多少血,多少泪,却从来没有过自己现在这般,有些惊惶,有些期待,像是第一次要出去看世界的时候一般,担心着,又雀跃着。 顺着记忆中的笔记一点点的摸过去,终于探到那一奇巧处,稍稍用力,墙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是覆在上头的手指忽然腾空了。 原来……是真的有! 黑夜中,有一双眼中起了些雾霭,遮挡去了原本闪烁着精光的双眸。 是师父造的,和丞相府里的那处密室一样,和苍兰县中的那一处密室一样,是师父的手法。 侧身闪进房里,蝶熙的手掌紧紧的贴在墙上,感受着它无声的压迫过来,手掌慢慢像自己靠拢,直到所有的动静趋于平静,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梦境,好像眨一眨眼,会发现自己还躺在那一方死牢里。 可是蝶熙却情愿这是一个梦,一个师父为自己迷织起的一个美梦。 顺着墙边一点点的摸过去,在师父的笔记里标记的清楚,丙申,就在那一块砖的后头,就在自己的面前。 丙申,可丙申是哪里? 蝶熙强压下想要打起火折子的冲动,在这完全漆黑的空间里一点点的摸索着,也警惕着。 这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轻轻起伏,却是自己的心跳声响的唐突。蝶熙不得不抽手伏在自己的心头慢慢的用力压下,不要急,不用急,已经到了这里,已经……就差了一步。 丙申,她顺着墙角一块砖一块砖的数过去,甲乙丙,子丑寅卯…… 第一面墙不是,第二面墙不是,待转到第三面墙上,手指传来的异样的触觉让她猛的一下后退了一步跌坐在了地上。 蝶熙颤颤巍巍的从手里一下取出火折子打亮了去,急促的呼吸声越衬的这方黑屋里鬼气森森,照进了一些,她才发现是自己多了心,却是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 是这块砖,可它为什么……是湿的? 不是潮漉漉的湿气,而是已经被晾干了一些似的。 探手上去摸了一把放在鼻尖闻了闻,却有一股淡淡的酒气。 酒?是谁喝过了酒来了这里?不对,能知道这里的还有谁? 蝶熙皱着眉头取出了匕首,一把将匕首插进了砖缝里,紧紧的卡住,一点点的将它抽了出来。 砖头里发出一声机括启动的一声闷响,蝶熙两眼死死的盯着墙头,见着它一点点的被撕开了一条浅浅的缝隙。 里头,有一份黄帛。 看着这黄帛的色泽,蝶熙的心里已经沉下了几分,一股难以言状的恐惧油然而生。(未完待续。) 第一八四章 还会是谁 黄帛,是神威的?还是皇上的? 蝶熙极力的想要抚平剧烈的起伏,可伸出的手都不住的在颤抖。頂點小說, 抖什么!没见过世面吗? 事后忆起,蝶熙总会觉得如果这一刻面前有一块铜镜的话,那会是一番多么可笑的表情。 只是这一刻的蝶熙惊惊又惶惶,颤颤巍巍的伸手取出那片黄帛抖开。 火折子微弱的火光下,却只见着一行行莫名的文字,像是小篆,却又不成文。 擂鼓一般的心跳慢慢平息了下来,蝶熙紧锁着眉头不解的看着。 字数不算多,也不过三十几字,可说是小篆,笔画却又有些出路,可要说是其他字体……更是不可能。 是师父自己独创的?还是……这又是一道密文? “看得懂吗?” 听着身后忽然传来的男声,还沉浸在密文中的蝶熙本能的摇了摇头,“不懂。” 不明白。可是只有三十几个字,师父为什么不写在笔记里呢? “他没有解释吗?” 蝶熙这一次听清楚了,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里似乎都开始冒起了冷气。 是谁! 这黑暗的密室里,还有谁! 黄帛从手中飘落,落地之前,蝶熙已经抽出了砖缝里的匕首,脚下一下点地,下一刻已经攻向了声音的方向。 手里的火折子扑闪着最后的光亮,影影倬倬间。一个精瘦奸佞的老脸跃于眼前。 难怪会有了酒气,难怪子然那么火急火燎的要自己走。 “曹督主好兴致。”蝶熙已经收下了攻势,借着力道闪去了一边满身警备。 “白小姐才是。”曹真满脸沟壑的老脸像是笑着,却是阴鸷非常,“白小姐千辛万苦的要来寻了这物是要给世子吗?” 世子,奇哒的世子是要寻这个? 本只是猜测,毕竟花皆悦在大宁逗留了这么久实在不合情理,如果是为了打探敌人的详实,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过分,那只能是为了找什么东西了。 所以自己才会试探的说了一句。可究竟是为了找什么。自己却不知道。 因为大宁能被探知的东西太多了。 “督主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蝶熙的身子慢慢的靠去墙边,握着匕首的手在后头的墙上蹭出呲呲的刺耳声。 曹真的眼睛微微眯起,佬诈的面容中看着有些可怖。“他没告诉过你。这是一张地图吗?” 地……图? 蝶熙一下想起自己对花皆悦说完后他的表情。好像是有些确认,又好像有些疑惑。 是地图啊,那又是哪里的地图呢? “白小姐真是会装糊涂。”曹真像是老鬼一般向前飘了半步。像是靠近了些,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来。 蝶熙已经退无可退,手已经摸到了开门的机关,意志力强压下想要逃走的本能,依旧逞强的闷哼了一声,“装?督主真看得起我。” 不知道?曹真不想承认,承认了就是失去了最后一线希望。他满心满心的期待着空能活着,就是为了拷打出这处下落,等他知道了这个小丫头和空走的近的时候,自己是花了多少心思确保着她的无虞,可是她居然不知道,怎么可能! 空死的时候她明明那么哀哀欲绝,她和空明明那么的暧昧不明,她一定知道! 想着,他的脸上已经写尽了不耐烦的怒气,厉声低呵着:“说!” 说你娘的说。 蝶熙手里的火折子终于燃尽了最后的一丝火光,唯一的光源再次被黑暗笼罩,一切都趋于平静的瞬间,蝶熙的手用力的往后推去,身后的墙悄然无声的往后动了动,一道光线很快传了进来。 蝶熙几乎是立即抬脚就冲了出去,只是刚出了外间的书房,就被曹真刻意摆着的物件给绊倒了去。 曹真前脚贴后脚的跟出来,枯槁一般的老手用力的钳住她的薄喉,一下收紧,手劲之大,似乎下一刻就能拗断了她一般。 “放的你进来,就不会放了你出去。” “是吗?”蝶熙几乎是从腹部挤出了两个字去,一直藏在身后的匕首一下狠狠的朝曹真挥去。 曹真到底是轻衣卫的督主,纵使离的分毫之间,还是很快闪开了身子。只是保住了自己,却也放开了蝶熙。 只是一瞬光阴,蝶熙已经推开门冲了出去。想要跑路,绝不能走了正道。 轻衣卫的布局她太清楚了,本想着转过弯去到自己熟悉的小径里迂回了过去,可才转弯,立即就被人捂住了口鼻,“我,别说话。” 子然?蝶熙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这才被慢慢的放了开来。 “去哪里?”曹督主已经冲了出来,高喊着要关门抓人。 “你他娘的真是个惹祸精。”子然已经跑了起来,嘴里嘀嘀咕咕的却每一句好听的话。 蝶熙跟在他身后,却是全不理会,跑的有些急了,连说话声都有些局促起来,“是……是个地图,可是……看不懂。” 子然带着蝶熙往暗巷的方向跑,他也一定是疯了,才会在那人没有人烟的地方藏了一匹马。 蝶熙见他不说话,又催问了一句,“是地图!是哪里的地图!” “他娘的我怎么知道。”他顾不上回来,骂骂咧咧的没停,“你他娘的不是他的徒弟吗?怎么什么都没听他说?!” 说什么说。蝶熙不说话了,这一世都没和师父说上过几句话好吗? 没说……却好像也不是。 她好像隐隐约约的觉出了些什么,却太过模糊全然摸不清楚。 子然不顾她的晃神,已经一把把她撩起扔上了马去,手中用力抽打着马屁股,躁动的马儿像是发了疯一般往角门冲了过去。 “你是真不知道?”子然像是松下些起,或是看着趴在马背上颠簸着怎么都不舒服的人儿心里有些报复的快感,“你不知道西境的那个传说?” 蝶熙被颠簸的整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扒拉着他的裤管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坐直起来,“西境有什么传说?” 马儿砰的一声撞开角门,癫狂的高高扬起前蹄来,一阵嘶鸣中,蝶熙的耳中一阵阵的轰鸣。 是人声,叫喊着让他们停下。 是武器声,噌噌的磨枪霍霍。 是子然的声音,说着让人震惊的三个字。(未完待续。) 第一八五章 你别重来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在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 蝶熙伏在马背上不说话了,一刻安静,倒让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起来,好在子然要分神对付那些凑上来的轻衣卫卫军们。 蝶熙的脑子嗡嗡的作响,那三个字不停的盘旋着夺走了她所有的思绪。 他刚才说什么?月贵妃?他说的是月贵妃?! 身边的卫军们越聚越多,攻势越来越猛,子然有些招架不住,冲着马背上的人儿吼了一声,“起来,走!” 蝶熙尚未回神,整个人像是只小鸡一般被轻松的拎起坐到马背上,马被一下抽痛,发了狂一般的想要冲出人群。 有几个拿着盘龙棍的人作势想要扫击马腿,可立即就被子然给打飞了出去。 子然接招已经堪堪,他有些疲于防守,更多的像是在消极抵抗一般。 自己这条命看来是过不了今天了,也是想过自己的死法,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可却是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真是可笑。 他的身上已经布满了累累伤痕,冲着马上的人儿大吼一声,“发什么呆啊!赶紧走!” 蝶熙坐在马上,月光朦胧,她侧目回望,只得见一个血迹斑斑的人坚毅的挺立着,紧绷的脸上满是怒气,可那嘴角却像是慢慢的弯起,像是笑着,抿去了所有的隔阂。 子然。 蝶熙眼中艾艾,不忍又无可奈何,握紧的缰绳都有些发着抖,不由低吼了一声,驾马离去。 子然,你别重来。 马儿的踢踏声终于听不见了,子然不知道是自己伤的太重,还是她真的走了,手中抢来的那支长戟哐当一声被扔在地上,他只觉得耳中鸣鸣作响。整个人轰然倒地。 身后渐渐失了声音,蝶熙神情木木。轻衣卫的结局总是悲惨的,不是被自己人杀了,就是死在了任务中。子然会死。应该是早就接受了的事实,就像是自己,被利用,被抛弃,也是早就写定的剧本。可是为什么?这颗心为什么……这么痛。 蝶熙醒了醒鼻子,只觉得一股温热似要夺眶而出,她亲眼见着师父死了,亲眼见着空死了,现在……又亲眼见着自己的好兄弟死了。 还想着,马儿被盘龙棍狠狠的砸中,一个趔趄,连人带马的跌落在地。 蝶熙还来不及爬起身来,薄喉上已经被架上了一把尖锋利刃,“白小姐。好久不见。” 头顶云开雾散,迷蒙的月光投射在来人的脸上,阴阴险险,却又气定神闲。 蝶熙像是认命了一般不做一点挣扎,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叹一声,“晋王殿下。” 被带回晋王府里,蝶熙才知道他原来还有一个私场,里头的刑具一应俱全,看着血迹斑斑的样子。也是时常被用着一般。 她却没有被架去哪儿,只是被拖着顺便路过,被关进了更里头的一件房里。 房里没有窗,没有光。蝶熙试着喊了一声,却一点回声都没有。想要四处走走,却发现这房间似乎大的毫无边际一般。 自己只从子然那儿得来一个火折子,这会子连快打火石都没有。在这个被剥夺去了五感的房间里,大悲之后的困顿油生,让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师父!子然!”蝶熙又试着喊了一嗓子。却依旧没有一点用处,自己什么都听不见,自己也什么都看不见。 想要随遇而安,可心中却是惴惴惶惶,这不对劲,这不可能。 这世上绝没有什么是会剥夺去了五感的。蝶熙抬手摸了摸眼睛,没有任何的遮蔽,伸手去自己的穴位上,也是空空如也。 这晋王竟然已经神通广大到了这个地步吗?蝶熙觉得不可能,晋王不过一介武夫,他怎么可能得的了这样的功夫?难道……是衡王? 他们难道并没有分崩离析,只是自己的幻觉?是他们故意做的一场好戏给所有人看吗? 可能吗?可能吗? 蝶熙在心里一遍遍的问着自己,却发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促。这种莫名而来的压迫感不是第一次,虽然周身没有觉得一点炙烤,可她也猜到了这是什么? 是火,周围有火在烧尽了空气,所以自己才会觉得呼吸是这般的急促。 有火?有火!可是为什么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受不到! 慢慢的,连呼吸都变的困难,蝶熙张大了嘴贪婪的想要多吸上一口气去,却发现徒劳无功。 没有空气了,没有了…… 今天晚上真是个要命的血夜,一个两个的都要送了命了。 混沌中,蝶熙勉强的眯开一条缝去,眼前依旧灰霭,却能见着一些微茫的光亮刺透进来。 是光,有光。 她想要笑一笑,却发现自己没有了躯干,往下看去,黑漆漆的一片。 蝶熙有些慌神的想要抬手,却没有手,想要动一动脚,却没有脚。 没有?没有! 怎么可能!她想要呐喊,却发现找不到嘴,想要皱一皱脸,却发现没有了脸? 这是怎么回事?这又是怎么回事?可不是看得见了吗?难道……自己成了一只鬼吗? 她听说过一些故事,说人死之后如果对尘世间的怨念太重,会被留在了人间,慢慢的就成了厉鬼。 原来自己对着红尘竟是这般的留恋。 心中戚戚,却笑不笑,刚想要作罢,只觉得眼前多了一道白纱妖娆。 视线慢慢的被吸引了去,那是一个婀娜娉婷的女子,长发如瀑正随风飘舞,媚眼流转,却带着些哀怨,手指葱葱,正朝着自己而来。 多美的女子啊。 蝶熙心中暗叹一句,这世间竟能有如此美人。 “你是谁?”蝶熙想要开口问上一问,虽然知道自己没有了嘴,又没有了心,却依旧想要问上一问。 “我?”那个女子的嘴角微微翘起,像是一副致命的绝情蛊一般魅惑去了人心,她向前涟波微移,淡淡的吐纳出几个字来,“你不是知道我吗?” 那声音,似空谷幽兰,呢喃婉转,让蝶熙都不曾留意了她在说什么,不禁又问了一遍,“你是谁?”(未完待续。) 第一八六章 全是幻觉 那个女子垂眉低笑出声来,鸢啼凤鸣,娇中带妖,妖中带媚,甜如浸蜜,软入人心。 “你刚听过我的名字。”她又回了一句。 刚刚,她说刚刚呢。 蝶熙应该没有心的,可却分明听着心跳在陡然的加快,明明都是女人,却不知为何要为了她而心醉。 她说,自己刚听过她的名字。 刚刚……蝶熙一个激灵,刚刚! 她的脑中一阵轰鸣,像是所有的知觉都要回归了似的。 可那女子忽然俯身在她耳畔,吴侬软语靡靡温婉,“记起来了,我是那个月贵妃。” 她的声音纯净又韵致,悠扬绕梁,一下抚平了她躁动的心。 可她心中的那一丝警戒却放不下了,有的,自己是有知觉的。 “我是那个月贵妃,大顺帝的月贵妃。” 她的脸几乎贴在了蝶熙的鼻尖,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就这么放大着,眼中却有些淡淡的哀伤。 蝶熙被她牵去了心神,跟着也有些悲悼,“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因为只有你能找到我。”她凄凄婉婉,眼中似要挤出泪来,“带我回去,我不要在外漂泊。” “我不知道你在哪儿。”蝶熙皱起眉来,那一丝戒备在脑中叫嚣着有些放肆。 月贵妃忽然瞪大了眼来,凄厉的唤着,“你知道的,只有你知道了,带我回去,带我回去!” “我不知道。” 蝶熙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眉眼,也渐渐的恢复了知觉,冷眼中,那个美艳如画的女子渐渐消失了,眼前布满的全是血淋淋的刑具,而自己,则被高高的吊着。晋王折磨人的本事是高,蝶熙的脚尖只能堪堪的碰到地面。整个手腕上被麻绳捆绑,一阵脱臼才酸痛从肩膀蔓延开来。 果然是幻术,是什么时候被下的幻术,蝶熙却无从得知了。 只是这般手艺的人居然会在晋王的府里。真是可惜。 她心里啐上一口,盯着眼前的晋王冷冷笑过,“殿下在我一个死人身上竟然这么舍得花心思,看来那真是个好东西呢。” 能破得了这幻术的也是有本事的人。晋王心中暗暗喟叹一声,像是万般惋惜。可怜的人啊,这会子还能嘴硬上一会,等下一刻,就只有求饶的份了。 只是他的心里也是波涛汹涌,连曹督主都不知道那是谁,她居然会知道。 月贵妃,作为大宁朝里最传奇的女人,连死都是一个神话。有说当年先帝爷搬出了一半的国库存银为她陪葬,可却在墓室封闭之后杀光了所有知情的人,连块墓碑都没有替她建。 一半的库银。这是多少人都垂涎欲滴的宝物。 后来只是听说有些西境的逃兵在沙尘暴中见到了那伟岸的地宫,他们兴奋之余绘制了一张地图,只是因为沙尘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又埋没了去。他们兴奋过了头的精神再受刺激,竟然一个两个的都疯了。 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找到过这个地方,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个月贵妃,没有过这个奇闻传说一般。 “都到了这个份上,不如就摊开了说。”晋王的身边没有人,烘烤的炙热的房间里。跃动的火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鬼气森森,“你我之间也有好些帐该顺一顺捋一捋了。” “也是呢。” 蝶熙的身子越往下沉,手腕的麻绳越是收紧。摩擦着皮肤一阵刺痛,像是被磨破了皮一般有液体开始顺着手臂往下流淌,只是流淌过的地方又是一阵瘙痒,不由的扭动着身子想要缓解,得来的却是越发收紧的绳子。 好一个永嘉帝的长子,这折磨人的本事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动。蝶熙咬了咬牙,轻佻的询问道,“晋王殿下是想从哪里说起?是从……太后开始吗?” 晋王的脸上抽搐了下,立即阴笑着呵呵乐了,“有意思,我倒是很想问问,太后那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一直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之后的事,他也一直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是怎么可能知道的! “我书读的多,就知道了,你信不信?”蝶熙耐着性子调笑着,“这不还要多谢了殿下您吗?” “谢我?”晋王哼笑一声,傲睨的盯着蝶熙,“怎么说?” 蝶熙像是在细细的思考着,恰似认真的顿了一会儿,“该从,小时候你欺负睿王殿下说起。” 小时候?晋王闻言,脸上有些阴晴不定起来,“继续说。” “要不是你小时候欺负了睿王,我又怎么会认识了睿王?如果我不认识了睿王,又怎么会喜欢上他?要不是我老粘着他,又怎么会和他一起跌进了冰湖里落下了寒疾?要不是我落下了寒疾,又怎么会读这么多书知道了黑麒蚁?” 蝶熙觉得自己这一口段子说的极溜,好像这辈子的谎话是撒的越发的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晋王却嗤之以鼻的冷哼了声,“笑话。” “我听说您这小日子过的也不好,这会子还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真的好吗?”蝶熙的脸上都有些泛白,不均匀的呼吸声暴露了她的苦楚,脚尖艰难的点着地,只觉得手腕里慢慢的被磨进了麻绳。 晋王当然也见着了,这是最省力却也是最耐用的折磨人的法子,她现在手无寸铁又被这般牢牢的绑着,就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她。 “你觉得我在浪费时间?”晋王说着,从袖里慢慢的让出了蝶熙的那把乌金的匕首来,“你说,老五会不会看在你的面子让放了我条生路?” 蝶熙低头嗤笑了声,一下幅度太大,手里又被磨出了更多的血来,她不自禁的呲了呲牙,才低低的摇着头,“殿下是太高估了我了。” 这句话没有错,如果凤修筠真的把自己看的比天高,就不会留的自己到今天这个地步。自己是没用,可他却什么都没做。 “那就是没用了。”晋王有些可惜的收回了匕首,转身走去墙边取下一条钢鞭来,“既然是没用的器物,那就只能发泄了用了。”(未完待续。) 第一八七章 你还知道什么 最近跳订的童鞋有点多……大家觉得是两章并一章四千呢,还是两章间隔时间长一点?? 还有亲一直说男主不见了的事……他……要来了。 所以,求不跳~ .............................................. 钢鞭抽打的极痛,已经有多久没有体味过这样的痛感了。 蝶熙只觉得身子都不住的颤抖着,似有一股火烧一般的炙热从伤口开始蔓延到全身。 痛,很痛。 她的脚已经点不到地了,整个身子晃晃悠悠的牵扯着手腕上勒痕,不住的发出堪堪的喘息声。 痛,非常痛。 也许以前的自己是皮糙肉厚了点,所以才不觉得这么痛吧,可是这娇小姐的身子实在是不堪一赢,怎么才这么一下就…… 还没想的明白,晋王抡起的钢鞭已经再次袭来。第二下,然后第三下,第四下。 他看着紧咬着牙的可怜人儿,似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在体内不停的奔涌。手上的力道不断的加重,就像面前那人是他最憎恨的那个男人一般。 那个男人,抢走了皇祖母对他的关心,抢走了皇上对他有可能的垂青,抢走了本就是该是他的皇位。 是那个男人,从小被自己压迫着责打的那个男人,如今却在属于他的朝堂,绽放着属于他的光芒。 蝶熙的倔强彻底惹恼了这位高傲的皇子,他一把狠狠的扔去钢鞭出了门外。 这才得了喘息的机会,蝶熙轻轻的舒了口气,耷拉下脑袋,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像被撕裂了一般。 猎猎伤痕狰狞的密布着,涔涔的渗出血色,衣服已经裂开,然后了一朵朵血色的斑斓。 现在的自己真是有些凄惨,就是想要发泄,也不必对一个死人下手啊。 晋王像是听到了她的低咒一般,再次进来的哪里又有他的身影,得了命令的天羽下手更加凶辣,每一鞭都像要抽打进她的心里。 晋王在外头看着被吊着的毫无生气的人儿,惨白的小脸我见犹怜。 那一年,她第一次出现,他就知道这个小丫头不简单。这么多年,她就像阴魂一般一直缠绕着他们兄弟几个不肯放。 他自己是完了,衡王背叛,谢将军不理,朝廷中已经有人起了弹劾之说,父皇的脸色也是阴沉不宁。 要倒台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要走上这一步。早些个日子,荣贵人忽然暴毙死在自己宫里的时候他就有了这层不详的预感,终究一切尘埃落定,不是自己的,抢了那么多年,还是没有到手。 想着,他的眼中有狠戾了几分。是这个女人,是她,是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原本老七不过是一条跟着自己的狗,原本自己是有机会的。 是她!从太后开始就是她!是该死的她!! 天羽看着已经昏厥过去的人儿,有些犹豫不决的回过头去,他也是憎恨的,自己这辈子跟着这个主子也是想要出人头地的。看看别的皇子身边跟着的那些个随身侍卫,谁人不是和主子一条心向前,可自己呢?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最后呢?自己的结局是和那个空一样,还是会和刚才那个子然一样? 一定会不得好死的,是因为这个女人。 蝶熙的身子摇摇晃晃,嘴角滴落着粘稠的血滴,长发散落着盖去她的小脸,不知死活。 天羽还想要动手,却被晋王给拦了下来,“烧热油。” 他冷言吩咐了一声,立即就有小厮抬来炉子,锅里的油慢慢的升着温,就像是这两位的心情一般在慢慢的蒸腾着。 “殿下……”天羽还是忍不住出了声,“今天探子回话说……” 晋王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我知道。”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锅热油,老七那个小子实在是恬不知耻,居然攀上了曹真这颗大树。他也不看看自己是幅什么德行,竟然也想要得了那个位子。 “殿下。”天羽皱着眉,那锅油已经有些冒起了热气,“衡王殿下像是对皇上说了……大皇子的事情。” “说了就说了!” 油虽未滚,也是极烫。他一把抄起油锅,粗喘着气狠狠的瞪了毫无知觉的蝶熙一眼,只听得刺啦一声,那一锅热油被一股脑的全倒在了她的脚上。 昏死的人儿被一下惊醒,来不及震惊就被这突然的刺激给疼的凄厉的尖声惊叫了起来。 “殿下……真是心急。”蝶熙气喘吁吁,脚上翻滚起一阵青烟,只觉得整个人都像被热油滚过,“你何必这么急着找死。” 晋王的脸都有些扭曲,一把向后扯过她的头发,“你说什么!” “晋王殿下……何必这么着急……”蝶熙有些虚弱的扯了扯嘴角,血丝沿着唇角慢慢滑落,“您这些年造的孽够你死上几回了,光是炸毁运河这一项几百人命就够您偿几生几世的了。” “贱人!”晋王的脸上抽搐了一下,“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蝶熙呵呵乐了,“您乱说的话还少吗?”蝶熙含笑着摇了摇头,“和衡王在一起,被愚弄了这么多年,是您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着不知道?” 晋王的脸上顿了顿,神色复杂的盯着眼前的这个孩子。 “看样子,是真不知道呢。”蝶熙笑的缱绻,虚弱中又有些绝情,“谢将军这会子怎么不同您站在一起了呢?他久经沙场,对生死不是早就看穿,又怎么会在这会子不听了您的话了?” “你……在说什么?” 谢将军,那个谢老头,她在说什么?她怎么知道的这些! “看样子,您还真是愚蠢。”滚烫的热油像是渗进了血液里,整个人一阵阵的发着寒,蝶熙的唇都开始泛白,在这惨白的脸上更像是来索了命的恶鬼一般。 从来,愚蠢的就不止是自己,这世上愚蠢的人太多了,只是自己没想要好好利用了去罢了。 “你他娘到底要说什么?!”晋王恶狠狠的一脚踩在蝶熙的脚上,用力的撵搓着,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样子,又厉声喝问了遍,“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八八章 终于等到这一天 轻衣卫的卫所一直是众矢之的,盯着的人从来不是一个两个,这会子的阵仗很快就让各方势力都瞧的真切。 二等同知死了,在这个大宁朝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卫所里出了这么一件大事,足以让所有人的情绪都沸腾起来。 有人蠢蠢欲动,就有人心焦不安。 睿王府里还笼罩着一层没来由的紧张气氛。 凤修筠的手指已经在扶手上敲了好一会了,身边站着的人多是战战兢兢。这份不安他们不是第一次莅临了,前一次一样的神情出现在这位殿下脸上的时候,是她的王妃不见了,而这一次,却是切切实实的知道她在那里。 被最不该去的人那里,是晋王。 谁都不敢说话,就连钧浩也是强压下心头的急躁,只是皱着眉头站在一边。 他的娘子就要生了,可如今,他却只能在这里干干的等着。 “殿下,我们总不能这样一直等下去,我们是不是要去做些什么把王妃给救出来?” 救?怎么救! 凤修筠的手一下停止了敲打,抬起的眼眸里让人看清了其中跃动的火光。 一直在压抑着,不是不想救,而是想而不能的痛楚。 这时,门口的小厮战战兢兢地进来传话,“殿下,衡王殿下来了。” 空气里像是多了些轻轻舒气的声音,所有人的心里都像是卸下了包袱一般看向凤修筠。 “让他去正厅。”凤修筠说着,已经站起身来疾步往门外走去。 他很少这么失态,此时此刻却顾不上这些了。 衡王缓缓走来正厅,神色淡然自若,像是这一切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一般。 见着凤修筠一脸的急切。他却只是微微笑过,“五哥看着像是很急着想要见我一样。”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凤修筠强忍住想要冲上去揪住他的冲动,怒目圆睁地冲他低吼着,“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我想要知道五哥你会对我做什么?”衡王丝毫不怵,缓缓的又向他走前一步,“五哥如果做了皇上,我会是什么结局?” 会是什么结局?通常像他这样的人会是什么结局?应该要投进宗人府吧。 凤修筠人只是这么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 他就这么来了。绝对不会是来投诚的。可他究竟想要来做什么?是来谈条件的吗? 衡王戏谑的叹声笑了一句,“五哥今日看着怎么有些惊惊惶惶的,看样子嫂子的事情对你的打击还挺大。” 凤修筠依旧不说话。只是怎么冷冷的看着他。 “我猜,五哥现在心里一定在想,我究竟想要做什么?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在这种时候竟然敢来这里和你谈条件。”衡王神情轻快的说笑着。“其实我想要的也很简单,像我这样的人怕是也没有什么未来了。如果能在死之前拉一个做垫背,那我就此生便也足矣。” “你想要拉谁?”凤修筠一脸的戒备。“你想要谁死?!” “我?”衡王故作疑惑的指着自己,“傀儡这么多年我还能想谁。” 凤修筠只觉得额角的青筋微微刺痛了一下,可心里却是万般的骇然。 衡王看得出他已经了然。微微翘起的唇角写尽了他的残酷无情。 凤修筠的心里一片苍凉。原来,从来就没有什么亲情,原来。也从来不配得到什么爱情? “你手上有他什么把柄?”他敢来这里,自己自然就不需要再做什么虚以为蛇。“你手上究竟有他什么把柄?” 衡王的眼底一片深沉。这么多年,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傀儡,知道的当然不会是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去哪里? 对于他来说,运筹帷幄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是没有用的,一直藏在幕后看着他们斗,可自己却被当成一条没有用的狗,一个连被牵到台前都嫌丢人的傀儡。 可他却不知道,这么多年隐在他背后,替他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前朝内帷替他掩去了多少的麻烦,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凤修筠静静的看着他胸口一片起伏,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中一定是五味杂陈。 “说吧。” 我等着呢,快说吧! 凤修筠心想,大宁朝的四位皇子此时此刻想的一定是同一件事情。 “五哥真是心急,真难为了你,等到现在听我说了这么多废话。”他顿了顿,故作神秘的说:“当年皇太子死的那般突然……” 凤修筠一下失了镇定,“你是说!”是说……“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看着他一下有些失落了一般,衡王有些嗤之以鼻的冲他低吼一声:“当然有。” 否则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衡王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的狰狞可怖。 他忍不住哈哈哈哈哈的笑出了声来,好心的提醒道:“五哥,这世上有一样东西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别人都得不到,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有一样东西,是只属于大宁的皇子的。 凤修筠已经猜到了他说的是什么,瞳孔已经微微睁大,除了不信,却还是不信。 龙契,他说的是龙契! “当年那的确是找不到,可太子死的蹊跷……” “蹊跷吗?”衡王像是癫狂了一般俯身冲他吼道:“你真的觉得是蹊跷吗?当年都是那么丁点大的孩子,谁不是被唠叨着先帝爷的那些事情,谁不知道父皇继位的那些事情,谁不想要那个位子!” 凤修筠已经结了痂的心头重新被重重的撕开,一道豁口中喷涌出滋滋的鲜血,谁都想要,可自己却不想要。他们都争着想要皇位的时候,自己却只想要自己的母亲! 衡王顾不得凤修筠发出的那股戾气,尖利的嗓音嘶吼着咆哮着:“我为什么要跟着他,凭什么要跟着他!我也是皇子!我也是亲王!” “因为你也帮了手。”凤修筠淡淡的添上一句,“所以,你反抗不了了。” “是他杀的!”衡王不停的呢喃着,声音却却来越小,越来越没有了底气,“是他杀的……不是我……” 凤修筠的手重重的压在他的肩膀上,“那龙契现在在哪儿?”(未完待续。) 第一八九章 青丝绾绾 这个世上,有些事情是会被预知的,就像此时此刻的晋王,就像此时此刻的蝶熙。 脚上的剧痛慢慢成了习惯,绵绵无尽的黑暗就成了折磨的序章,因为两人都知道,再见到太阳升起的时候,什么都要完了。 蝶熙已经没有力气抬起头来了,明明已经练了这么久,却什么用都没有了。头疼的厉害,晋王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一声声的在脑中不停的回荡。 “殿下。”她有些无奈的低呢了一声,轻的宛若蝼蚁,“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看着虚弱无力的人儿,晋王的性子也越发的沉了,“是吗?”他冷眼旁观着她的痛苦,却依旧不依不饶,“可我就是想知道。” 这就是不给个说法是不会罢休了。 想要叹口气,却连动下嘴都觉得吃力,蝶熙的心渐行渐远,像是跟着意识要去到远方。 “在第一次你去了南境清剿南蛮的时候,皇上就知道殿下和谢将军交好。 谢将军为表忠心,举家迁来了京师城外的小小村落里。他到底只是武将,要承担一大家子的开销,军队里讲究人情冷暖,都是出门在外的孩子,他自然要多花着心血,心血就是银钱。 殿下很聪明,看他手头紧,就用银钱打动,谢将军也是位知恩图报的主,战功赫赫却不再皇上面前多言一句。” 蝶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你不了解当兵的人,所以你活该到今天的地步。”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晋王已经不再毫无头绪,就像是一只困兽一般咆哮着消极抵抗着,“说什么!你再说什么!!” “说……”心不跳了,还要说什么…… 前一次眼前慢慢变黑的时候,是在刑部的死牢里,虽然是诬陷,好歹还死得其所。 这一次更是悲惨。被私刑……才几下就到了这般…… 可悲极了。 “殿下。”天羽上前探了探蝶熙的呼吸,皱着眉头有些微蹙的向身后的人问道:“没气了。” 人没这么容易死,蝶熙知道,晋王也知道。 他冷眼凝睇了昏死的那个瘦消的身子。淡淡的挑了挑手指,“上架子。” “殿下!”天羽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也恨,也怨,可要对一个女人……做这样的事情……“殿下……” “她早就死了。” 晋王的眼中有些说不出的情愫。也许她说的都对,只是贪恋了,就要受了这种灭顶之灾,之后的自己会在哪里度过余生?是要被圈禁在了哪里?不管谁会做了皇帝,都不会放过了自己的。 看着被竖起来的木架子,晋王仿佛看到了自己凄惨的余生。就像她一般,被人肆意的蹂躏殆尽。 蝶熙的手腕被铁链牢牢的固定在架子上,像是一只脱了线的玩偶一般耷拉着,深深埋下的小脸全然失了血色,青丝绾绾。松松垮垮的盖去她的容颜。无知无觉,无言无语,像是一个绝美的侧容仕女般。 如果不是天羽手里拿来的铁椎和榔头,怕是没人会将这幅容颜和接下去她要受尽的折磨联系到一起。 天羽慢慢走向蝶熙,眼中只有她身上深可见骨的鞭痕,那是用钢鞭道道猎猎抽打出的,钢鞭被特制过,带着深深的倒钩,每一下都会带去一片肉,就是一个大男人也承受不了几下。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更何况是一下一下不停的抽打过。 她的脚上已经见不到原来的皮肤,发着红,淌着血。深褐色的伤痕奇丑无比,像是美玉上的瑕疵。 可是,这些都是她自己造的孽,她不该做了这么多的无用功,每一个死的人都是她害的,所以她活该要偿债。 天羽手里的铁椎已经对在了蝶熙的手掌见。尖锐的铁尖刺破了她掌间一点,朱砂痣,执暮未归,散尽青丝万千,再不忆,付尽诸水东流。 只要这一下下去,她定会万劫不复。 天羽举起榔头对着铁钉,只消稍稍用力,只消自己稍稍用力。 “等等。”一边一直看着的晋王忽然出声制止了天羽的继续,对着有些疑惑的天羽,摆了摆手,走去外头高喊了一声,“拿八仙汤来。” 天羽的脑子轰然一下炸开,捏着榔头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不受控的垂落下来,“殿下……” 八仙汤,就算是落魄,他也是皇子,是皇上的皇长子啊,要对一个女人……用这种东西吗? “弄醒她。”外头的脚步声跑远了,晋王的眼中像是蒙上一层雾霭,深深凄凄,“用油。” 反正没用了,反正是老五的女人,反正自己就要完了…… 夜依然如旧,风习习,尔年未曾思量,少年郎。 锅里的油再一次开始慢慢的翻滚,在场的人都如同这一锅热油一般,不想要天亮,不想要这一天过去。 曾经无数的夜里,想要赶紧度过,一夜夜,漫漫无眠,战沙场,见着血肉翻搏,无数次想要一夜梦醒,以为自己还是年少轻狂。唯独今夜,心在跳,却抚不平。 晋王知道,很清楚,明天的上朝将是自己的终章,他本该被禁足,本该束手就擒,本该在今夜好好的清理了府里的一切,好好安抚着哭哭啼啼的妻儿,好好享受最后的亲王殊荣,可终究还是不甘心,输的那么快,自己都未曾见到刀锋划过,自己的人头已经落地。 也许她说的是对的,是自己愚蠢,是自己错信了他人,是自己故作聪慧,是自己不曾真的收买了人心。 油已经滚了起来,可却没人上前去,滋滋的油炸声成了这里最响的协奏,挑逗着所有人的神经。所有的视线都落在眼前这个孩子身上,她依旧安安静静的被困在木架上,伤口还渗出血水,可人却无知无觉。 门外的脚步声又近了很多,还伴随着不远处传来的打更的声响,一声高过一声,打进所有人的心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像是前来索命的恶鬼一般,一步一进,窥探着所有人的灵魂。(未完待续。) 第一九零章 没听到的铃声 “殿下。” 门被敲响,伴着一个恭恭敬敬的男声。晋王示意了下,立即有人打开门接了一碗汤药进来。 门很快被重新合上,遮蔽去了所有人的视线。晋王明明没有动,可天羽却觉得他像是用力的朝自己点了点头。 他示意了,他就去做。 第二锅的热油更是烫的厉害,脚上再次被滚油浇灌,早就陷入混沌的人儿一下被拔的清醒。 “啊!!!!” 蝶熙的眼眸涣散着,凄厉的叫声颤动着所有人的心,像是这一锅的热油是被浇在了他们的心里一般。 她张大了嘴惶恐又惊诧,还来不及反应,有一股滚烫的液体顺着脖颈被狠狠的灌了进去。 蝶熙拼命的想要挣扎,扭曲着身子发出呜呜咽咽的响声,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她不想要哭,不想要示弱,可泪水却再也忍受不住夺眶而出。 清醒过来的蝶熙很快认清了自己的处境,身体被铁链牢牢的捆在了木架上,脚上的疼痛更胜之前,而这一次,自己却发不出声音来了。 是被灌下的那碗滚烫的汤药,她张大了嘴呜呜咽咽,绝望的想要询问,却一个音都发不全。 “想知道是什么?”晋王依旧是那副神情,无波无澜,像是看透了人生一般声音空灵,“想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 蝶熙的眼神已经对不了焦,茫然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懵懵怔怔。 “听说你和轻衣卫的人很熟,应该是知道八仙汤的吧。”晋王说罢,对天羽做了个手势。 天羽再次执起的榔头狠狠的将第一枚铁椎钉入蝶熙的手掌。 十指连心,何况是指骨森森的手掌。 蝶熙还想要尖叫出声,却只发出沙哑的擦擦是声响,只有眼泪无声无息的悄然淌落,潸然无痕。 八仙汤,是杜承喆独创的八仙汤。 他说。他师从神医,能起死人肉白骨,可却是在轻衣卫里教授了大家毒理,他最得意的杰作。就是这一碗八仙汤。 八仙汤,前五汤毁尽五脏六腑,后三汤更加狠戾,烈火焚身,万虫蚀骨。灵蛇穿脑。 她犹然记得杜承喆得意洋洋的对他们解释着这八仙汤最妙之处就是世上绝无解药,因为每一味的解药就是后一味的毒药,要解其中一味,必将加重后一味,这是世间最毒辣最阴鸷的毒药,是轻衣卫对必死之人才会下的死杀。 没有人能挺过八仙汤,她知道,因为她用过。 八仙汤,只需要一丝剧痛的牵引,就能让受刑者万劫不复。她见过想要咬舌自尽的,见过疯癫无能的,见过被活活疼死的。可却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受了这八仙汤的毒害。 蝶熙的思绪断断续续,只觉得从心中生出一把烈火来,火势太旺,燃尽了身上每一寸皮肤,明明没有火,却像是被投入了冥火之中。被燃成了灰烬。 “啊!!!!” 蝶熙的另一只手掌中不知何时也被钉入了一只铁椎,可她只觉得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里都冒出了无数的虫子,真在细细密密的啃噬着她的骨髓。在吞没着她的灵魂。 它们似乎永远都不知餍足一般,在她的浑身上下蔓延着,繁殖着,吞并着,一层叠过一层,一浪高过一浪。 蝶熙见过。在沙漠中的蚂蚁能瞬间湮没一个活人,可那是瞬间啊。 “啊!!!!!!!!!!!” 她再也忍受不知,整个手指都绷直着发着抖,掌间不断的有血水滴落,她的小脸抽搐着,扭曲着,相似要被这一层层的痛苦给溺毙了去。 很痛苦吧,丫头,很痛苦吧。 蝶熙的脑中似乎有什么在肆意的穿行着,畅游的在其中激荡起一阵阵的巨浪,它猖狂的叫嚣着,把整个脑子都要撕的粉碎。 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明明什么都没有,明明什么都见不到,可为何自己就是这般的痛苦,为何是自己要受了这般的痛苦! 蝶熙想要嘶吼,可声音却梗在了喉头,想要谩骂,可意识却早已无踪无际。 杀了他!随便是谁!快杀了他!! 她的眼眸慢慢的找回了焦距,发出的股股杀气找寻着那个罪魁祸首。 是他,是眼前这个他! 蝶熙死死的盯着近在咫尺的晋王,在心里一遍遍的剜着他的肉,剔着他的骨。 可晋王却毫不理会她的杀气,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乌金的匕首,刀锋锃亮,对着的是蝶熙肩头的那只蝶形的胎记。 是师父的刀,拿开你的脏手,那是师父的刀! 蝶熙的嘴里不住的吐着血,眼中的热泪融化了血色,顺着肩头滴落到晋王的手上。 刀光划过,蝶熙似要用尽全身最后的气力,厉吼出一声直纳入人心的嘶吼,早就是一个血人,哪里又分的出这一块没了肉的地方曾经有过什么。 晋王上下打量了下这个再次昏厥过去的人儿,再次探去,果真是没了一点气息。 “扔去乱葬岗。”他的手里是还发着温热的血肉,上头的那种似要破茧而出的蝶儿彻底失了生命,被抽去魂魄之后恹恹的躺在他的手心。 不是我杀的她,是你们造的孽! 他狠狠的捏了一把匕首,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 他陡然转身喝止住所有人的动作,那声音清脆悦耳,就像是来自地狱的索命铃铛一般,“等等。”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手中的动作一下停止下来,那清脆的铃声也一下消失殆尽。 怎么回事?众人眼中闪动着不安的焦躁,是死人啊,自己手里的是死人啊! “殿下,怎么了?”天羽轻声唤了声僵直在原地的晋王。 晋王也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你们都聋了吗?没听到吗?” 密室里沉寂下来,大家相视互望着,听到?听到什么? “殿下再说什么?” 晋王惊讶的看着他们,“铃声,你们都没听到铃声吗?” 铃声?“殿下,是铁链的声音吧。” 有人指着木架上沾满血的铁链,惶惶的回着话。(未完待续。) 第一九一章 这可怎么办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晋王又挥了一下手,示意所有人不要说话。 是铃声,轻轻脆脆的铃声。 所有人全都停下手里的动作,也竖起耳朵一起倾听着所谓的铃声。 房间里安静极了,好似大家都屏息凝神去寻找。 静默了片刻,心急的人悄声问道:“殿下,没声啊。” 晋王也皱着眉,的确没有,难道真的听错了?他随意的摆了摆手,让人把蝶熙抬走。 抬着的人相视点了点头,才走了第一下,忽然就有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是铃声!” “真的是铃声!”几个人的手都狂抖了一下,被抬着的人身子猛的一沉,差点摔倒了地上。 晋王皱着眉冷眼凝视着眼前的这个孩子,探出的食指先去试了试她的脉搏,是死了,没有一点心跳的可能。手指一路往下,在她身上细细的想要寻找。 手指移到她的手腕上,他挑起那只木质的镯子,有些疑惑,也有些隐隐的不安。 这些日子他偶尔也听说过蝶熙的踪迹,知道她过的也不算很好。但是就算被凤修筠推开过,就算是丞相府大厦轰塌,她一个官家小姐又怎么可能带这种劣质的镯子。 指腹拂过,只觉得这支镯子似乎被雕刻着什么,真发着莹莹的暗红,还想细究一二,身边的护卫却颤声声的低唤,“殿下……” “嚷嚷什么。”他一把放下蝶熙的手,有些随意的翻看着她的手脚,终于,指着脚上的一只素银脚链嗤笑了一声,“见着没,我就说有。” “殿下英明。”都怪了大家个粗心,如不然早就会发现了这个作怪的脚链。 是素银的……怎么这么低廉。 他捏起其中的坠饰细细看去,是锁,还有蝶。 是蝶?他手心里还捏着被剜下的那只蝶形的胎记,了然的轻蔑一笑。对身边一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蝶熙再次被抬起,这一次没有任何的停顿,几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天羽没有跟过去,四周已经没了他人。他这才轻声劝慰道:“殿下,去和皇上认个错吧,好歹能留条命。” “留?”他摇了摇头,众叛亲离,哪里还能留。“刚才她说的话你不也听着了。” 是谢将军吗?可没了谢将军,他一个皇上亲封的大将军,永嘉帝的皇长子,难道还抵不过一个武夫的几句诋毁吗? “那殿下打算怎么做?” 晋王似乎有些不愿意再待在这个地方,已经抬脚要往外走去,外头打更的声音再次传来,是差不多到了要上朝的时候了。 “去备个锦盒。” 夜幕漆暗,晋王府的边门里匆匆的跑出来一辆马车,上头的标示已经被除去,和寻常的马车并无区别。驾马的人不停的催着马儿。像是有了什么急事一般朝着城南快速的跑了出去。 一直侯在外头的人面面相觑,交换了几个手势之后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须臾,又有两辆马车悄悄出现,车夫一脸警惕,缩着脖儿四下张望着,这才赶着马车朝乱葬岗去了。 车里还有两个人,却都不作声,眼神闪烁着,有些不知看哪儿好的样子,几番来回。还是落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儿身上。 好一个标致的女子,只可惜被这种手段给活活打死了。 刚才殿下上下捣腾的时候他们也看的仔细,她浑身上下是没了什么值钱的器物了。这一趟扔了尸体,怕是回去会被晋王殿下给灭了口吧。真是晦气。 其中一人忍不住低声问道:“要不……留了这条脚链跑了吧。”他拿脚尖踢了踢蝶熙,有些不屑的比着手指做了个跑的动作。 另一人马上抬起屁股用力砸了他脑袋一下,“跑你个头。”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大了,他立即紧张的禁声四下探视了一下,声音压的更低了些,“你跑了。你家老小跑的了吗?” 见他呲了呲牙,另一人蔫蔫的不说话了。 跑,去年有些个山贼跑的更凶更快,可结果呢?还不是被皇上下了旨杀的干净。 “这可怎么办呢?”他心里有些急躁,“我还他娘的不想死呢。” “都是这个臭娘们。”两人的视线落在了蝶熙身上,那人抬起一脚狠狠的踩了下去,一下不过瘾,还来第二下,第三下…… 就要死了,现在就是怎么发泄都不为过。另一人冷眼观瞧着,忽然,放松的神情一下紧张了起来,眼睛睁的老大,一把拉住了那人的手。 本还用着力的人被突然推搡着一个趔趄,骂骂咧咧的啐着声,“你他娘的搞什么?” “她……她好像没死啊。”他手指颤抖着指着蝶熙,一脸的惊惶,“她……在喘气。” “喘气?喘气!”不会吧!那人的腿都不自禁的哆嗦了下,死人怎么会喘气呢,“老三……你……你……胆子大……你快去看看。” 看你娘的看,老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刚才不是挺来劲儿嘛,这么能干你怎么不看。” 驾马的车夫皱着眉,也听着了里头的动静,转过头来冲里头低吼了一声,“你们他娘的一群怂货,赶紧看看是不是死透了,没死的还他娘的去什么乱葬岗!” 车里的两个人咽着口水,面露囧色,“你……你他娘的快点啊。” 老三恶狠狠的指着低咒了一声,这才探手过去试了试蝶熙的鼻息。 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伸来了自己面前,蝶熙本能的皱着眉十分不高兴,随着意识的回归,浑身的剧痛也开始慢慢苏醒,让她忍不住哼出了声来。 “活着……她……有声音。”老三呢喃着,楞楞的转过头去看另一人。 那人也听着了,那一声闷哼明明轻如蚊呐,可这会在在他们耳中却如洪钟一般,“这……怎么办呐。” “还活着,活着呢。”老三急的冲外头的车夫喊了一嗓子,“这可怎么是好!” 车夫气的咒骂了一声,天尚未明,他将马车慢慢的停去路边,撩开帘子看了一眼,“他娘的,你们谁敢杀人。”(未完待续。) 第一九二章 怎么交代才好 大家都只是做事的小夫,趁趁口舌之快已经是极致,谁敢杀人,谁会敢杀人啊。 两人纷纷摇着头,哀求的视线落到了车夫的身上。 “我?”车夫惶然的指着自己,他们一群小厮都不敢,自己不过是个车夫又怎么敢,“听好了,我们把她扔在这儿,她是生是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回去之后谁都不准多说一个字,记得了!” 车夫狠狠的瞪了那两人一眼,不耐烦的挥着手要他们赶紧把人扔下车去。 “这……也是个法子。”老三点着头,拉扯了另一人一把,让他别再发楞的过来帮忙。 可是……“终归是个活口。”脚链在他手上,晋王说了要带去个残肢上头,她万一活过来要索了这玩意儿可怎么办,虽然只是一条素银的链子,可……也是钱啊。 知道他嗜钱如命,老三一个爆栗打在他头上,“蠢货!你他娘的就知道钱,你行你上啊,动手啊。” 他们吵吵嚷嚷的推三阻四,听的蝶熙脑子嗡嗡的直叫。 链子……凤修筠的链子是吗?那匕首呢?师父的匕首去了哪儿? 她动了动手指,觉得黏滋滋的,鼻尖传来的都是血腥气,这个身子到底还能不能再用了。蝶熙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拧起的小脸看着痛苦极了。 蝶熙的动静立即引来了另几个人的注意,那人前一刻还在担心银子,后一刻就惊叫起来,“她……她要起来了!” “叫!叫你娘的叫!朱老七没出息的东西!”老三气的牙根咬咬,对着朱老七狠狠的踹了一脚。 这下子可怎么办,总不好真的杀了她吧。 老三见着已经微微抬起身子来的蝶熙。犹犹豫豫的不知要把手放去哪里。 “都是些怂货。”车夫不知从哪儿捡来了块砖头,一把推开挡在前头的朱老七。蝶熙还算躺着,眯起的眼努力的想要对焦着眼前的人。 车夫用力的扯了一把蝶熙的裤管,把她拉下了马车,三个人围着伤痕累累的人儿,只有车夫依旧是一脸冷鸷,“丫头。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醒的不是时候。” 他高高举起笤帚,像是真的想要杀了蝶熙一般。 身边二人都觉得悬着的心像要落了地一般。心里暗暗的舒了口气,也跟着劝道:“是啊丫头,把你弄成这样的可不是我们,去了阎王殿里可别瞎说了话。” 两人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老三忽然捂着脑袋。震诧的扭过头去看向身后的人。 车夫的眼里像要滴出血来,高高举起的砖头再一次狠狠的砸在了老三的脑袋上。 “你……你在做什么!”朱老七吓的连连退后,指着车夫喘起了粗气,“你!你他娘的要杀谁啊!” 车夫像是中了邪一般一言不发。见着也起了杀心的老三更是凶神恶煞了起来,板砖无情的一下下砸在朱老七的脑袋上,冒出的血水很快染红了他粗犷的脸。 “杀……杀人了。”朱老七吓的脚都软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不住的想要往后退。 可那车夫依旧是不言不语,滴着血的搬砖再次被高高的举起。想要砸像他去。 人之将死,力大无穷。朱老七不知哪里来的蛮力,举起手臂接下车夫砸下的手去,两人都用足了气力,颤抖着的手臂谁都不肯让步。 蝶熙整个人几乎趴在地上,却是冷冰冰的唤了一声,“愣着做什么,杀了他。” 车夫像是只听话的木偶一般讷讷的点了点头,忽然抬起脚狠狠的踢向朱老七的肚子去。 虽然都是做事的小厮,力气是有,可身上的肥膘也是不少。 一下,两下,三下。 朱老七能挡着他手里的攻势已经堪堪,肚子被这般踢法,很快就敖饶了起来,他痛苦的哭丧着脸,张大了嘴想要高声的呼救了。 可他惊恐的脸上忽然投下了一片阴影,一张满是血污的小脸像是来自地狱的邀请,猛然,一阵闷响传来,他依旧张大了眼,可却一下失了神。 原本还摒住了气的车夫一下失了支撑,整个人“哎呦”了一声撞在地上。这一下子撞的厉害,他有些痛苦的嗷嗷着摸着自己跌破了的手腕。 他娘的,这大半夜的是不能做事。 他边低骂着,边皱着眉头要去寻了那两个胆小鬼去。 可一转头,却发现了两具面容可怖的尸体。不对,是三具。不对,那个他娘的又是什么!鬼吗! 蝶熙冲他微微含着笑,她太过虚弱,几乎睁不开眼,“怎么样,杀人的感觉……很爽吧。” “这……”车夫一下跳站起来,连连后退,“不是我,不是我!” 蝶熙却微微摇着头,像是耗尽了最后的气力一般重新阖上了眼。 现在……是三具尸体了? 车夫完全乱了方寸,好在这里本就偏僻,又没有人烟,没人见着那就是还好。 他手忙脚乱的把三具尸体都扔上了马车,慌张的催促着马儿赶紧跑。 这乱葬岗原本怎么也不想要去的地方,可现在却是最急切要去的地方。 车夫的脑子里一片混沌,明明刚才自己还好好的,怎么好像才看了那个丫头一眼,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呢?中邪了,真他娘的是中邪了。 自己果然不是小伙子了,居然还没到了那乱葬岗就被阴气俯了身,这要是…… 他都不敢继续想下去,挥起的一鞭子狠狠的鞭打在马儿身上。 这可怎么办是好,这……自己还怎么回去交代?! 车夫一路上哀叹着,绝望又恼怒,只能一下下的抽打着马儿去发泄了情绪。 那个小坟头不知不觉出现在了眼前,原本自己也不需要过去,那两个人会挖个坑填了那个死丫头就了了事,可现在……居然是自己要去填了三个人。 这是开的什么玩笑!我是车夫啊! 他策动着马儿竟然直直的冲进了一个小坟包,直到马儿嘶鸣着怎么也不肯再前进了才不得不勒住了缰绳。 车上的死人被一具一具的拖下了车,看着交叠在一起的尸体,他皱着的眉头锁的更紧了。(未完待续。) 第一九三章 当生则生 明明是夏天,明明天色已经逐渐放亮,可坟岗里吹来的风依旧阴冷极了。 车夫不住的发着抖,不知是身冷,还是心冷。 他四下慌张的张望了须臾,只觉得此处也不算引人注意,想要赶紧逃开的心占了上风,趔趔趄趄的转身就想要逃走。 死去的人就如同器物一般又怎么会有动静?他想着是要安慰了自己,可脚下忽然像是被什么被拉扯了一下。 车夫猛的僵直在了原地,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他有些蒙怔的低头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那三具尸体还在那儿静静的叠在一起,哪里像是动过一动的样子。 是……自己太害怕了,产生了幻觉? 车夫蒙里蒙登的转过头去,可是才抬脚,裤管再一次像是被什么给拉扯了一下。 他娘的!真的在坟地里见着鬼了!! 车夫只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整个身子像是被钉在了原地难以动弹,他呼吸急促的咽了口口水,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响略微刮过。 没事的,没事的。 他的心如雷鸣一般轰响着,裤管上那一下轻微的拉扯的动静似乎又平息了下去。 没事了,是他娘的饿鬼起床了吧。 天边已经有了些亮色,车夫深吸了口气想要安下心,可刚绷紧了肌肉想要抬脚走开,裤管忽然又被什么给用力的拉扯了一下。 “啊!”他顾不得什么尖声惊叫了起来,全然丢了魂一般开始死命的往前跑,“鬼啊!是鬼啊!” 天际的晨光开始普照下大地,天地间被渲染上了一层金光,阳光铺设在万物之上。也照亮了那三具尸体。 只是其中的一具像是回了魂一般微微的动着手指,整个身子被压在另外两具男尸之间动弹不得,脸上满是污渍,一动不动的摄人极了。 过了会,终于从她的手底下钻出一只地鼠来,它像是被压着十分的不舒服,四下打探了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压着了它一般。终于。一双鼠眼顿在了蝶熙的手上。 就他娘是这个! 他忽然长大了嘴,白森森的牙对准了她的手指,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直到报了仇,它才舍得松口,大摇大摆的重新往别处跑开了。 痛楚还持续着,让那尸体不由动弹了下手指。她依旧毫无血色。整个身子也依旧被死死的压着,可那手指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幅度越来越大。终于,蝶熙深吸了一口气,猛的一下吐出口血来。 还好,还活着…… 她艰难的推开身上的老三的尸体。这才平躺着微微喘着气。 阳光有些刺眼,照的她原本模糊的视线里过了些剪影。像是前一世的片段在不停的走着马灯,像是这一年的经历在一幕幕的重现。 居然……还活着? 蝶熙有些不可思。身上布满了伤口,她虚弱的只想要睡觉。可意志力却强撑着她要保持了清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她也知道,此一刻如果睡下了,就真的和身边这两具尸体一样了。 好险,还好那个车夫的意志力太过薄弱,否则这千钧一发间也不可能让他中了幻术,好在他的力气算大,否则也不可能一个对付的了两个。 蝶熙堪堪的翻过身爬到了老三的身边,在他身上上下摸了个遍。到底只是个小厮,身上的银两也是不多,再去朱老七的身上,结果也是一样。 拿着手里的几两银子,蝶熙无奈的动了动嘴角,嘴里满是血腥味,鼻间传来的全是土气和身上的血气。只有手里的那条素银的链子,是凤修筠给了自己的那条链子还依然在留在身边,也是好笑,自己的命都快掉了,那两个男人给的东西居然留着,可是对自己最重要的那一个,却得不到了。 当生则生,当死则死,来去自如,这才是人生的境界,到底还是不简单的。 蝶熙慢慢的眨了眨眼,想要撑起口气去,却无论怎么掩饰,舒缓,对抗,似乎都抵不过血液湮没心头的痛楚,无可忍受,无可抑遏。原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原以为这次是从容的,豁达的,甚至是冷静的。 她才牵起一抹淡笑,立即就有一股不可自控的东西猛然想要冲出胸口,蝶熙本能的侧过头去,呕出一股股鲜红鲜红的血液。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那些呕心沥血的大彻大悲都是书里的夸张辞藻,可侧目而去的那抹刺痛却生动的让她体会着,这绝不会是文人墨客的骚雅之词,只是没有到了那个伤心至极之处,只是没有到了能让她彻底崩溃之点。 而是这一刻,她的理智,她的伪装,在轰然间,崩塌了。 蝶熙只觉得浑身脱力,眼里的光都在肆意的悦动着,心中那种被万虫啃咬的锥心之痛再次袭来,那种像是要山崩地裂般奔涌而来的绞痛撕心裂肺着,胸口却哽咽的让她想哭都哭不出来。 只能这么虚弱的躺着,好似又进入了迷迷蒙蒙的黑雾之中,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是醒着。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吱吱的声响,她闭着眼胡乱的催赶着,像是碰到了什么湿湿滑滑的东西,终于还是强打起精神翻过身去。 车夫离开的匆忙,竟然连马车都没有带走,蝶熙虽像是被打断了浑身的骨头一般苦痛无力,可还是逼着自己解下马儿翻身上去离开了。 天色微亮,凤修筠却还是没有等来想要的答案,跟着去的人的确见着了马车离开,却跟了一圈什么结果都没有。 这个晋王也是狡诈非常,知道打起了掩护,可是细细想去,人还能去哪儿。 留在晋王府外的人依然留守着,剩下的人被派去了京师附近的几处乱坟岗继续搜寻。 他穿戴好了衣装,纵容焦躁万般,还是强逼着自己出了府上去马车往皇宫去。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用。他绝美的脸上有股难以言状的悲凉,说到底还是自己贪心。 心中尚有万般的懊悔想要告解,马车却忽然缓缓的停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九四章 有多远滚多远 “怎么停下了?” 车夫听着车里传来的问话,也有些莫名的看着前头挡着路的人,对里头的人恭恭敬敬的解释道:“殿下……不知是谁,居然……” 挡路?这个时候敢来挡路的还能有谁。 凤修筠不等他说完,已经一下跳下了马车小跑了几步来到那人面前。 那不过是个素衣粗布的男子,见着来人先是微微一愣,立即惶惶的拜身施礼,“这位是……睿王殿下?” 凤修筠不由皱起眉来,促声答“是”。 他不认识自己,那是认出了自己的马车才会拦下的? 果然那人连忙开口道:“殿下,有人在后巷里等着您,说是若能带着您去,会赏了我一笔钱。”他抬头有些惶恐的瞟了眼眼前这个绝艳如画的男子,又补充了一句,“我偶尔也见过您府里的马车。” 凤修筠点了点头,挥着手让他赶紧带路。 他见着似乎睿王并不会追究他的无力,也不做作的大喘了口气,这才抬脚带着他往后巷去。 身后的钧浩也全情戒备着,可这个时候却轮不到他跟着过去。他有些不安的皱着眉,视线紧紧跟着自己的主子。 凤修筠走的很快,那小巷里果然有个人负手静静的候着他的到来。 见着那人过来,晋王随手扔过一袋子钱两去到那人怀里,像是有些分量的样子,那男人立即脸上笑了花儿,不停的躬着身子施礼,好一会才退了个干净。 见着那人终于离开,晋王这才淡淡的问道:“五弟这会子倒是愿意见我?” “不见行吗?” 凤修筠走近了一些,脸上的愠怒也跃于晋王眼前。 “五弟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晋王冷哼了一声,也向他走近了一些,“一步步扳倒我的时候,不是很淡定吗?” 凤修筠强压着想要揪住他的冲动,冲他低吼着:“可这会子说的是人命!” 晋王却不以为意的继续挑衅着他的神经。“人命?什么人命?” “二哥做得今天这一步,就是想好了一会儿上朝时的情景了?”凤修筠的手紧紧的握着拳,隐在袖里微微的发着抖,“本来被禁足多好。到底还是苟活着,到了这一步,身首异处,落在史书里多少凄凉。” “凄凉吗?”晋王负在身后的手慢慢伸去凤修筠面前,“说的也是呢。我的命运不是应该由五弟说的算。” “这是什么?”凤修筠皱着眉,满是怒气的眼眸落到他手里的一个锦盒上头。 晋王抖了抖手,示意他赶紧接下,“是……贿赂你的礼物。” 礼物。凤修筠心里冷哼一声,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会送什么礼物,不会是火药吧。 见着凤修筠一点都没有想要动一动的意思,晋王深叹了口气,只得自己打了开去,“五弟真是谨慎。” 锦盒打开。里头是一片血迹斑斑的人肉,上头还有一只蝶形的胎记,梅红梅红的,和那血迹连成了一片,奄奄一息。 这是……她的! “你!”他一把揪住晋王的衣领,这一刻什么教养,什么理智都他娘的有多远滚多远吧,他举起的拳头正对着晋王的脸颊,像是只已经发了疯的猛兽一般正呲牙对着面前的人。 “这礼物五弟不喜欢?”晋王“啪”的一声关上了锦盒,面上还有些无辜。“五弟不喜欢,那就只能算了,本还相用这个来换自己的一条命呢。”他翘起一抹冷笑去,“一命换一命。不亏。” 蝶熙,那是他的蝶熙啊! 她从小的身子就不好,好容易被强逼着除去了寒疾,可却一直病恹恹的尚未康复。之后呢?自己为了这个皇位,将她推进了万劫不复,如今!如今又要受了这种酷刑!! 这是她的蝶。是种进他心底的蝶!被剜下这片肉的时候,她该是多么的痛! “亏?”凤修筠慢慢的放开了晋王,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锦盒紧紧的捏在手里,“亏!” 一个早就该死的人,竟然也配跟他说换?呸 见着愤愤然转身离开的凤修筠,晋王嘴角的冷笑荡的更开了许多。 亏?不亏。 从小这个弟弟就被自己踩在脚下,从小他就听着贤妃那个biao子生了个野种很是受皇祖母的喜好,所以他从小就讨厌这个长相绝美的弟弟,讨厌着,慢慢的就变成的憎恨,恨不得割烂了他的脸,恨不得打断了他的腿。 所以他时常和皇长子一起去挑他的事,可他却宁愿被辱骂被屈打,却怎么都不会生气。他似乎永远都之后高傲的冷眼看着这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一般,不愠不怒,不悲不喜。 直到后来,他知道事情出了转机,他见着在他封王的喜宴上,他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看着他失魂落魄的看着那个差点溺毙的孩子。 他知道,这就是他的机会。 想要凤修筠死太难,可想要凤修筠生不如死还不简单? 所以就算今天是自己的死期,他也不亏,因为她死了,他以后也再也不会好好的过了。 当不了皇帝,却弄得皇帝也不能好好的当,这又怎么会是亏的。 晋王今天会来上朝的消息本就让一众朝臣意外非常,更何况还听说睿王早早的和衡王一起觐见了皇上,这风是要往哪里吹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 可直到皇上上朝,都没有见着晋王的身影,却是让所有人都十分吃惊。 为什么不来?就算是被弹劾被指摘,出现了,不是还能讨个辩驳的机会吗?这一下不来,还不是什么都完了? 皇上满脸的怒气,虽然不明说,却明下圣旨要严查晋王之事。 众人还在低声的交头接耳着,想要猜测这查办的到底会是些什么事情。 之前就听说了荣贵人忽然死在了后宫,之后又有说谢将军单独被召见,还有那个高峻不也忽然被罢了官了吗?看看,这些事情每一样都是讳莫如深,若是真要详查,怕都是要杀头的死罪吧。 皇上刚想要让童贯提醒下众人,可殿边忽然跑来了个小厮,急匆匆的朝上头的童贯招着手。 龟孙子。 童贯心里暗骂一声,见着皇上冲自己使的眼色,这才快步走去了那儿。(未完待续。) 第一九五章 你怎么舍得不见了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众人只是微微侧目了片刻,注意力重新回到皇上身上,事关自己的仕途,这会子的功夫,谁还会注意两个太监在交流些什么。 只是皇上的注意却全情留驻在那二人身上。 童贯凑上了耳朵细细听着那小内侍的回话,才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然脸色巨骇然,连摒退了那小内侍都顾不上,急赶了几步走去皇上身侧悄声回话。 众臣都消静了下来,紧张的盯着座上的那二人。 “皇上……晋王殿下……殁了。” 童贯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着抖,他是该死的,可不该这么快就死了,这自尽的死法可是和宗人府给定了罪的死完全意义不同啊。 “殁了?”皇上的嘴抖了抖,眼眸一下浑浊了一瞬,“殁了……” 童贯依然躬着身子,担心的看着皇上的脸色。 皇上的手在翼善冠服里慢慢的紧握着,因为用力过大而微微的发着抖,他的儿子死了,他的儿子又死了一个。 接连几天,他听着一桩桩关于晋王的罪状被呈报到自己面前,想要不信,想要掩饰,可听说他在南境意图策反了谢将军来围攻京师,又听说他就是当年害死了大皇子的罪魁祸首,那对于他的一点点亲情似乎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可那终究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的长子。 子不教父之过,这个儿子成了这样,他这个做父亲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是他从小一贯的纵容,把他养的和自己一样嚣张又跋扈,以为他长大了,去了战场上磨砺几年自然会削减去些锋芒,可是看看,看看这结果,好一个作茧自缚。 皇上无言以对,声音被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想要抬手让童贯宣了退朝。可手指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只有浑身不住的微微颤抖,只有眼底隐隐的晦暗无光,在这把龙椅上的天子似乎在一瞬间被打回了地狱。 童贯怜惜的看着皇上的模样,心有不忍。覆在他的耳畔低声问道:“皇上,奴才宣了退朝可好?” 皇上依旧默声不语,只有眨了眨眼像是在回应了他的问话。 童贯哀叹一声,直起身子高声宣道:“退!朝!” 话音未落,他已经过去小心的扶起瘫软失神的皇上。再也顾不上身后的动静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退朝了? 众人不解的相视互望着,连凤修筠也是微蹙了眉头。 “退朝了,事情结束了。”衡王面色依旧淡然,冲着凤修筠躬身施了一礼,便带头先离了开去。 结束了,是啊。 凤修筠的胸口还有那只他递来的锦盒,里头有着蝶熙的活着的最后的印记,原本这是他复仇的开始,原本他要好好让他尝尝那地狱的滋味,可是。事情却结束了。 这么干脆,却又这么自然,好像这一切不过是他做的一个恶梦罢了。 凤修筠也疾步赶紧出去,侯在马车边的钧浩见着人来了立即紧赶着冲了过去,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草草的躬了躬身子,即刻附上他的耳畔去回报道:“殿下,晋王殿下在自己府里自尽了。” “怎么死的?” 钧浩愣了愣,他问……怎么死的,难道不是该问。怎么他死了吗? 他也转瞬就明白了过来,殿下这幅脸色过来,一定是在殿上就已经知道了吧。想着,他立马恭敬的回话。“说是自己摸了脖子。” “哼。”凤修筠哼哧了一声,“倒是符合他的身份。” 一介武夫,被自己那个阴诡才谋的弟弟给活活逼死了。 钧浩看着他的神情,小心的揣度着他的心思,有些犹豫的禀报道:“殿下,还有一事……。” 是她的事! 凤修筠立即停下了脚转头对着钧浩催促道:“说。” “在乱葬岗里……发现了这个……”钧浩说着。踌躇着伸去了手,慢慢的打开,里头有一条素银的脚链真静静的躺着。 “……是哪里……找到的?”凤修筠慢慢的伸手接了过来,一点点的拨弄着上头一只只小小的挂坠。 上头有血迹,有土渍,有几个吊坠像是被蹭着,还有些深深的剐痕。 见着钧浩不说话,他又急着问了一遍:“是哪里找到的?” “殿下……节哀吧。”钧浩说着,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深深埋着脸,声音有些哀切,“殿下请不要追查了,请节哀吧。” “是哪里!”凤修筠知道他一定知情,知情却不报成何体统,“说!哪里!” “殿下……”钧浩被他一把揪住了衣领,被憋住了脖子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却依旧红着脸咳着声音劝道:“请殿下节哀吧。” “尸体呢?”见着钧浩的脸都有些红的发紫,凤修筠这才稍稍放开了一些,一双美目放着厉光,死死的想要穿透了钧浩的心去,“说!尸体呢?” 钧浩却摇着头,哀切又悲凉,“没有尸体了……殿下!没有尸体了!” 凤修筠的手慢慢的放开了他,不可置信的往后缓缓退了一步,没有尸体?“怎么会没有尸体,怎么可能没有尸体?尸体呢?他们看到了什么?你们还有什么瞒着本王?” 这时候退朝的官员很多,这一处来来往往的马车也多了起来。有些不想惹祸上身的急催着自己的车夫赶紧驾车了要离开,可总有好事的人想要多看上几眼。 是睿王在问尸体呢?难道这晋王殿下死了?难道是这睿王动的手? 凤修筠此刻像是置身在混沌之中,脑中嗡嗡的只响着一句话:没有尸体了,没有她的尸体了。 怎么可能会没有尸体,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地方会化去了尸体,是轻衣卫吗?是轻衣卫的化尸池吗? 钧浩见过自己这位主子气,见过他发疯一般,也见过他冷下性子的辣手无情,可是这般的失魂落魄却是第一次见得。 “殿下……”他轻轻唤了一声,“先回去吧,殿下。” 凤修筠却不依,依旧喃喃的低语问道:“人呢?她人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怎么会舍得没了呢?”(未完待续。) 第一九六章 管不了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马车走的很慢,连车夫都感受的到里头传来的压抑,他只能紧绷着身子闷声不响的尽量避免了颠簸。 车行一会,凤修筠强压下那股想要冲破胸口的悲怆,低声问道:“她到底在哪里?” “这是……在一个残肢上寻到的。”钧浩的头埋的更低了,声音几乎轻不可闻。 凤修筠慢慢的阖上了眼,只觉得眼中有些什么被刺痛的温热,眼角边似乎有些温润。 死了……他的蝶熙,死了。 那日之后,朝野上下被笼罩上了一层说不出的抑遏,皇上抱恙卧床不起,晋王忽然暴毙,连睿王也足不出户。 要变天了,这一讯息很快被朝野上下给认可。原本支持晋王的那些官员们急的有些按耐不住,这一时这一刻再去寻了关系似乎有些为时已晚,有人暗自窃喜,也有些黯然神伤。 只是这些朝局纷扰再也不会搅动了蝶熙的心,自那坟岗上离开,想要寻了处偏僻的医馆,偏偏倒在了这个小村子里。 好在这位寡妇莫大娘心慈,见着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问缘故的替她寻来了村里的大夫。 大夫还没来的时候她已经体力不支又晕倒了过去,等醒来时,周身已经被上了药。 莫大娘见着她总算醒了过来,连眉头都没有松开,立即坐来了床边细声问道:“姑娘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蝶熙微微的摇了摇头,泛白的唇动了动,轻轻的说了声,“谢谢。” “你的那匹马儿在院里圈着呢,不用担心,姑娘是怎么了,竟然受了这等的委屈。” 委屈?蝶熙心里想说被什么轻轻拧了一下,痒痒痛痛,她是觉得自己不是清白之身,又被鞭打的体无完肤。所以会觉得委屈吗? “大娘……要怎么称呼?” 她强撑开一条缝,想要多看看周围的情景。 莫大娘像是了然了她的心理一般,缓和下脸来好声宽慰道:“姑娘就叫我莫大娘吧,我家老头子去的早。小儿上了战场就没回来,十多年了,就我一个人住着。”她说着,身子侧了侧,让开了些视线。“这里离的京师城中也不算远,只是在坟头边上,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愿意往来,不过这里的人都是极好的。” 蝶熙慢慢的点了点头,浑身上下被缠着厚厚的绷带,抬不起身来施礼,只得轻声的道着谢,“多谢莫大娘救命之恩。” 莫大娘见状,赶紧压下她的身子,憨笑着摇着头。“不用不用。我也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有了个人作伴才好。” 蝶熙动不了身子,只得动了动眼睛示意给她看去,“大娘,我身上有些银两,且先拿着付了诊金吧。” 莫大娘却坚决的摇着手,“不用急,那大夫也是村里人,哪用得着笔笔精算着,对了。姑娘要怎么称呼?” 蝶熙见着她面色坚定,倒也不再坚持,轻声回她,“我叫无。” “是吴姑娘啊。那你先歇息着,我去熬些粥去。” 见着莫大娘作势像要离开的样子,蝶熙立即探出手想要拉住她,只是手里一动,立刻一阵钻心的痛袭来,让她的脸色一下越发的苍白了起来。 “吴姑娘这是要做什么?”莫大娘见状。马上坐回了床边关切的问道:“你这手里头的伤势可是严重,是不是牵扯到了?我看看。”她小心的执起蝶熙的小手,只见得被包扎的极厚的绷带里已经慢慢的渗出了血色,“吴姑娘不必担心什么,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好生将养着,别多想,啊。” “莫大娘,您可知道京师中的二皇子晋王殿下如今怎么样了?” 不知道过去了几天,也不知道这里具体是什么位置,只知道自己还在京中,这里就算是荒郊,消息传的再慢,这等朝中大事也是瞒不住的。 果然,莫大娘的脸色凝重了些,叹了口气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一般,“这京中也不知是怎么了。”说着,她又忍不住深叹了口气。 这是什么意思?蝶熙深锁着眉,眼中有些冷寒。 “晋王殿下忽然暴毙,皇上挂念的紧,听说,也病倒了。”莫大娘说着这话的时候,却是满脸的不确定,不确定,不知道,所以脸上都有些红晕的不好意思,起身去向厨房了。 晋王忽然暴毙,皇上也倒了?这…… 蝶熙的脑子转的很慢,只觉得一阵阵的头痛连绵不绝,困意翻滚着,眼睛却慢慢清明了起来。 难怪自己对他使不上幻术,难怪他会这般决绝的对待自己。原来是早就想通了,总是要死的,不如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他死了,还能顺便让皇上的心,让凤修筠的心陪葬,这笔买卖是怎么算都划算的。 还说是武将,这精打细算起来哪比文臣差。 听着皇上病倒了,蝶熙只觉得一阵快意,这才是一个开始,皇上,才第一个儿子就让你倒下了吗? 大伤之后,又是在了这样的地方,恢复起来也是极慢。蝶熙十分的寡淡,不和人说话,问了话也不愿意回。开头莫大娘这里还会有些好奇的人过来借着探望的名义看看坐坐,却很快大家就觉得这位小娘子绝不是池中之物,便也不再来了。 莫大娘早也习惯了这独守空无的寂寞,现在身边有了个能听她说话的人,她倒也不在乎了那些。 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蝶熙这烫油穿手的伤病,将养了一整个夏天都没有好转的迹象。 村里的大夫实在是束手无策了,终于拉着莫大娘去到一边低声说道:“这丫头是化了脓了,要是不送去京师的大医馆好生医治,怕是……就不行了。” 可要去大医馆就不是他们这些人能负担的起的了,蝶熙虽然给了些银两,但这些对于治她的伤是杯水车薪啊。 “这……可怎么是好?”总不能扔了她不管吧。 “能怎么办呢?”大夫总是有颗施善之心,这些日子全然打听不出她的出生,可看着她举手投足间也不是个普通人家,“还是好好问问是哪家的,送回去了,也算是有了交代了。”(未完待续。) 第一九七章 识人 “可这孩子哪里像是会说的样子。”莫大娘看着病榻上发着高烧的蝶熙,不由叹了口气。 是啊,这么些日子了,哪里像是会说的样子。 两人相视了下,都是无奈的摇着头。可人还是得救,这也只好先往医馆里送。 大夫说要回去准备下药草,好在路上备用着,莫大娘也附和着,打算准备些吃喝的以便不备之需。 第二天清晨,莫大娘摸了摸烧的滚烫的蝶熙,不由又是轻叹一声,刚想要转过身去,却听着蝶熙轻轻唤了一声,“大娘。” 她的眼睛都睁不开,眼角还有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 “吴姑娘醒了?”莫大娘有些欣喜的坐去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怕啊,我们要送了你去京师的大医馆。” “不必。”蝶熙像是摇了摇头,又好像沉默了一刻,这才接口道:“送我回家。” “回家?”这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结果,莫大娘喜出望外的连忙催问,“吴姑娘的家在哪里?” 蝶熙却没有答她,沉默着好似又沉睡了过去。 家,在哪里,在那深深的水池里。 蝶熙只留了一个地址,摸索了过去已经耗了大半时日,莫大娘也不是常常出来见着世面的人,见着这么大的牌匾,有些面露怯意的看向一旁的大夫,“这……是个医馆吧。” 地方没错,可那牌匾上写着的,不正是医馆吗? 她家里是开医馆的?那可真是赶巧了。 大夫不答她,壮着胆子进去询问,看店的掌柜正低头对着帐。微微抬起眼眸子看了一眼,立即露出些鄙夷的神色,“看病?” “不是不是,是来送还了你家姑娘。”大夫摆着手,侧过身子让出一方视线。 门外正有一头马车,平板上躺着个不知死活的人儿。 掌柜立即有些不高兴的摆着手要驱逐了他,“还了姑娘?什么姑娘?竟然跑来这儿捣乱。你可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我们真不是来捣乱的。”大夫被他赶的也有些不乐意。都是医者,怎么能以貌取人了,“那吴姑娘说了这儿是她的家。” 大夫的声音又响又急。立即引来了一边候诊的客人们的注意。有些个恹恹的看上了一眼便转过了头去,也有些好奇的目光就停了下来。 吴姑娘,这个乡巴佬真是可笑,他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就算这儿不是她家。她这一身的伤病难道你这行医的都不医治吗?” 听着外堂里实在吵的厉害,里头有人已经不乐意的跑了出来。皱着眉语气威严,“谁在外头瞎嚷嚷。” 这原本还在柜台里头的人见着来人,立即从柜台里跑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赔着笑。“寒墨大人勿要责怪,老夫立刻赶了这村夫走。”说着,还同身边的小厮使着眼色。让他们赶紧打发了人走。 寒墨皱着的眉头没有放开,看着那大夫被赶走时懊恼之色。视线顺着他移去了马车上,却是立即顿了顿身子。 是那个人? “等等!”他一个健步上去拉住大夫的身子,顺势跨到了马车前头,上头的人儿还是闭着眼,身上满是药味,却是一身掩不去的伤病,那张惨白如死人的脸上,似乎是微微扬着,像是留着些蔑笑。 是她,不会错! “你们从哪儿找到的她?”寒墨侧挡在大夫面前,声音压低了些,眼神却是犀利的盯着大夫。 大夫怔怔的看向莫大娘,看着寒墨的眼神,莫大娘也像是慌了神一般胡乱的摆着手,“是她自己倒在了村口,就骑着这匹马。” 莫大娘慌乱的指着牵着车的马匹,不停的摇着头。 寒墨看了眼那匹马儿,默不作声的沉默了会,这才和煦下脸来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来递过去给莫大娘,“舍妹能得贵人相助,真是万分感谢,方才多有得罪,还望二位勿怪。”说着,寒墨深深的朝他们施了一礼。未等他们回话,他又接口问道:“请问舍妹的行踪,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这…… 两人互望了一眼,讷讷的摇了摇头,“吴姑娘不爱说话,平日又是昏睡的时候较多,只有些村里的人知道罢了。” 寒墨像是轻舒了口气一般,再次躬身施过礼,“多谢二位救命之恩,他日定将重谢。” 转变来的太突然,让这二人一脸的蒙登。这就是找着了家人了,这就是用不着自己了。 像是放下了心,却又像是心里空了些什么。莫大娘还想要伸手拉一拉蝶熙,却立即被寒墨一把给拦了下来。他的眼里哪里有刚才的谦谦君子,透出的杀气让莫大娘一下打了个寒颤。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外露,寒墨立即一把抱着蝶熙闪身进了店堂,对掌柜的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进了内室去了。 医馆的后门很快跑出了辆马车,策马扬鞭的急,路上的行人有些都来不及躲闪,可才想骂骂咧咧,见着车上的标识又立即禁了声退去了一边。 马车疾跑了一圈,才在一个隐蔽的小巷里停了下来,上头下来的人很快扛着个什么闪身进了衡王府的角门。 蝶熙被安置在衡王府二门里一个看似僻静的院落里,弯弯绕绕的避开了府里其他女眷的住所。 已经过了一天一宿,床榻上的人儿被重新上了药也喂了些流食,看似醒来了片刻,又很快昏昏沉沉了起来。 柔和的阳光投射进屋里,床榻上的人儿微微眯开了一条缝隙,迷蒙的眼中是一个被光晕开的温润男子,墨发束冠,如玉朗朗,正在窗下看着些什么。 她动了动唇,找到了已经干涸的嗓音,试着轻唤了一声,“衡王……殿下?” “是醒了?”衡王的视线未从书上移开,声音柔柔稳稳,“怎么这么快?” 蝶熙想要笑一笑,鼻间传来一股不知名的焚香,香腻的有些幸福,在她如嫣的脸上画开一朵娇晕,“殿下……怕了?” 衡王的嘴角动了动,在侧光的晕染下,更是有些雅人深致。(未完待续。) 第一九八章 哦? “怕了?”他慢慢合上书,在桌角上推了推,这才走去床边的鼓凳上坐定,“原来白小姐真的很急。⊥頂點小說,” 他依旧温和的笑着,可眼眸中包含的狠戾和苦楚却让人不禁想要逃离。 “看来在这衡王里,我并不受欢迎。”蝶熙不敢动上一动,浑身上下都被浓浓的药味笼罩,有些贪婪的吸了一口空气中的香气,这才淡淡的笑过,“看来,寒墨是吃了苦头了。” 衡王闻言,脸色不禁顿了顿,这才恢复了温文尔雅的说道:“那本王还真是小看了,无,姑娘了。” 他这无字说的刻意,是在提醒他已经知道了她过去的几天,也在提醒她未来的几年。 “只是本王不明白,这路早就铺平了,你又是何苦要回了京师。” 蝶熙有些讶异的看着衡王,“殿下这话说的奇怪,怎么曹督主没告诉了您吗?” 他知道她进了轻衣卫,就像她知道他也在轻衣卫一样,可是为何这话听着……像是她知道自己不止在轻衣卫,还在了很久一般。 要不要试探一下,要不要探探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衡王在心里巧心斟酌着,落在蝶熙眼里却有些戏谑,“殿下像是不想要我回来似的,还是殿下以为收回了那些个文官,就可以保全了以后的平顺?” 她是怎么知道的?衡王的心里像是被闷击了一下一般,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朝中之事。他替晋王尽心筹谋,丰厚了他的羽翼,如今大树轰倒,那些猢狲们除了几个不可心的四散了开去,剩下的还不都乖乖的归顺了自己。本就是自己牵线搭桥,果不其然,那些靠嘴过活的人还不得找个安心的靠山。 不急,看看再说。 衡王很快自制了过来,柔声依旧的问她,“那不然呢?” “殿下在问我?” 蝶熙伤势依旧严重。眼神仍是木木。落在衡王眼里却像是写尽了百态。 他点了点头,笑着应她,“是啊,问你的。不然呢?” “不争吗?”她的眼睛终于慢慢的闭了起来。像是为了躲避刺目的光照。却更多的像是想要掩去太多的神情。 争,现在吗?靠着那些个文官?朝堂论理他们是行,可是要争那个位子。靠他们,是绝不可能的。 他不说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等了会,蝶熙才慢慢的睁开眼来问道:“殿下和曹督主关系很好吗?” “和曹督主有关吗?”你和曹督主有关吗? 衡王很想要问一问,她怎么会从轻衣卫里出来,怎么会从曹真的房间里出来,怎么会和轻衣卫这么亲密。 “您不一心想要和曹督主有关吗?”她的眼中有些嘲讽,好不掩饰的露在衡王面前,“就像您急不得的要害了神威一般。” “哦?”衡王露出一个讶异的神情来,“丞相作茧自缚,怎么算到了我头上。” 丞相早就收手了,自己早就传了信了。 蝶熙心中嘀咕了一句,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不是有个漏局的神威逆党在睿王府前露了脸吗?” 衡王不做推脱,大方的应了下来,“所以呢?” “所以,之后您怂恿起曹督主的时候,不是方便了很多吗?”和这闷葫芦说话怎么这么累,就不能明摆着说吗?学学你那没脑子的二哥好不好,“您想要走皇上那条路,靠曹真可不行。” 衡王脸上慢慢收起的伪装的温和,渐渐浮现出的寒意射向蝶熙,“哦?” 怎么不行了。 “因为皇上防着,因为曹真不敢也不会。”蝶熙想要深吸口气,冷气入肺,折腾起一阵咳嗽,疼的她整个人都不禁扭曲了起来,好一会才渐渐缓和下,脸上已经泛起了些不正常的红晕,不知是被这阵咳嗽给惹的,还是被这隐隐的兴奋给勾的,“您这人,选的不对。” 衡王不动声色的离的远了一下,这次是真的讶然的“哦?”了一声。 和她交好的那个子然已经被扔进了化尸池里了无痕迹,那个搅事的空也早早的在那儿等着子然这个好徒弟,她还认识些什么人?还有哪位二等同知是她熟知的? “你想说的是谁?” “殿下不哦了?”蝶熙讽刺了他一句,这处独角戏唱的辛苦,自己这还是带伤上阵,“殿下觉得朱雀如何?” 衡王的眼睛闪烁了下,想要逃避开蝶熙的灼灼凝视。 朱雀,他不是没有想过,可那朱雀又怎么会这么听自己的话。如果她提议了那个白虎,自己倒还可以考虑一二,可那个朱雀……心思沉的几乎和自己一样…… “殿下不觉得,朱雀和您很像吗?” 像极了啊。蝶熙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知己又知彼,多好。 “你也累了,先歇下吧。”衡王忽然站起身来,急着想要往外走。 她不能留,这个女人,绝对不能留。 出了门外,夏末的闷热还在持续着,有些不甘心的晒着酷暑,可衡王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他不是那个傻傻的晋王,他绝不会被这个丫头玩弄于鼓掌之中。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过是会使了些幻术就闹的这么鸡犬不宁,真是可笑,他会教她知道,这大宁朝里,远远有比那幻术厉害上百倍的东西。 空气中没有了那抹让人上瘾的甜腻香气,衡王不禁贪婪的深吸了口,这才抬脚要回了自己的屋去。 寒墨是被罚了,可被罚的也是心甘情愿。他只是不想让这个丫头再给消失了罢了,这才没有来得及禀报就匆匆的把她带回了衡王府,他哪里知道她是刻意找来的,直到旁观者的殿下点拨了,他才知道犯了大错。 还好,没什么人跟着,还好,殿下说她只是为了进了这衡王府的大门。 只是她一定会后悔,比进了那晋王府的大门更加后悔。这道衡王府的大门,可不是她一个败臣之女能进则进,能出则出的。 “寒墨。”衡王见着有些发怔的寒墨,不由冲他低唤了一声,“她的伤,还要多久。”(未完待续。) 第一九九章 为什么为什么 “看这伤势,也不像是短期之内能恢复的,更何况,还有……” 寒墨话到一半,就被衡王给抬手制止了下来。 短期内好不了就好,他可不是二哥那个急性子,会把自己逼上了死路。至于她的提议,见鬼去吧。 寒墨小心的埋着头,瞧着眼前的脚步不再沉重,知晓他的心情已经好转,也跟着轻舒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小小的院落里,只有一个小丫头被派去伺候了蝶熙的日常,暑日中,倒也有了几分轻快。 “姑娘坐了许久,可要去歇会?”云坠手里拿来一件薄衫披上蝶熙的肩头,轻声的劝道。 蝶熙却摇了摇头,坐在廊下有些晃神。 过了好些日子了,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衡王的疏远恰到好处,给了自己丫头,给了自己上好的用材,给了自己足够的空间,却唯独剥夺了自由。 蝶熙知道,这处院子的周围有着多少他安插的眼线自不必说,这云坠看着也是个有故事的丫头。不过自己是该夸他谨慎呢还是该怪了他多心,自己是个连站都站不得,连提都不能提的一个废人,在这深宅中能起了什么风波。 手掌还很痛,虽然上着金贵的名药,可自己知道它是废了。 蝶熙低头看了看自己包裹着厚厚纱布的手,有些无奈的想要动一动嘴角,却牵扯不了了一丝动静。 云坠是个很识趣的丫头,读着她眼中的情绪,静立在一旁默声候着。 院中种了颗桂花树,这会子真是要开花的时节,郁郁葱葱的透着些凉气,投下的一片阴影遮在蝶熙脸上,有些辨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似乎在发楞,却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云坠,你为什么会在衡王府里?” 云坠的眼眸沉了一份。有些不知所措的避了避脸,才答道:“回姑娘的话,奴婢从小就在这儿长大的。” “是吗?”蝶熙侧过脸看向她去,见她的脸别的更过了些。才慢慢的转回脸去,“为什么是你呢?” 云坠怔了怔,“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你呢?”在廊下的蝶熙慢慢的阖上了眼,脑子有开始突突的痛的厉害,心跳的有些急躁。像是想要搜寻了一般轻浮的让人不安,“为什么让你来了呢?” 云坠见着她想要站起身来,立即上前搀扶着她去,一边柔声的宽慰道:“姑娘别想的刻意了,就算今天不是奴婢来了,您不也是要问了这问题吗?这是问了谁都没有答案的问题,还是别多想了。” 是吗?蝶熙难得觉得这丫头也有这般伶牙俐齿的时候,不由侧目看向她去。 她依旧垂眉恭顺,只是闪烁着的眼神中似乎有些什么在避讳着。 摸不透,就像她说的。还是暂时别想了。 回到床上的蝶熙深深吸了口气,一室香气沁入鼻息,顿时消解了不少的烦躁,似有些困意袭来,便就着浅浅的睡了过去。 云坠依旧站在床头,视线牢牢的锁在她的脸上,有些恨意,有些无解,她眼中总有些木木,有些畏怯。这时候却毫不避讳的就这么紧紧的盯着。 殿下说,要好好伺候了她,哥哥的仇,殿下会替她报。所以她只要好好的伺候了她就好。 可是看看她现在这幅模样,真的还需要报仇吗? 蝶熙听着耳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这才动了动眼,却没有睁开。 真是个怪丫头。 日子原本就该这么过着,好像了无波澜一般,可在夜灯下忽然出现的那个男人的身影。注定了要打破所有的平静。 衡王儒雅依旧,带着温润的笑意看着消瘦异常的人儿,“好些日子了,怎么还没好。” 蝶熙倒是能坐些时候了,却是淡淡的看了看他,视线重新转回了窗外。 “淡了。”他坐去她的对面,伸手想要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可在杯中的却只有一杯清水,不由皱了皱眉头,“喝不惯王府里的茶?” “不喝罢了。”蝶熙依旧迷蒙的看着窗外,忽然问道:“云坠是谁?” 衡王翘了翘嘴角,作态惊讶的问道:“云坠?不是伺候了你的丫头吗?” “殿下果然……比晋王殿下有趣多了”蝶熙说着,慢慢的收回视线看向衡王。 衡王的笑意更深了些,调笑着回她,“是吗?又是怎么个有趣法了?” “殿下今天兴致不错。”蝶熙的神情依旧,看着他的笑容,像是联想到了些什么一般,又恍惚了一下,这才说道,“殿下应该哦的。” “哦?”衡王配合着她,笑的依旧谦和,“这样就很有趣了吗?” “有趣。”蝶熙像是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看向他,像是在问为何要来这里,此时,此刻。 衡王耸了耸肩,终于想要说些正事一般耸了耸肩,“有件事你一定更感兴趣。” “哦?”蝶熙学着他的样子也像是动了动肩膀一般,“殿下想做什么?” “不是我。”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是你的前夫君,要娶亲了。” 蝶熙毫无波澜的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沉默着,连眼都没再眨过一下,很久,才轻轻的“哦”了一声,“是吗?” 这是那物的效力,还是真的死了心?衡王想要从她的神情中去探寻些什么,可却只能探到一滩死水,衡王不死心的追问道:“想去吗?” 蝶熙侧过了脑袋,像是在真心的询问他一般,可脸上却依旧木木,“为什么?” “难道你不想知道他迎娶的是谁吗?难道你不想知道是什么时候吗?”为什么,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蝶熙依旧如此,又像是倦了,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慢慢的合上了眼。 “也是。”衡王像是释然一般轻松的笑着站起了身,“难得你是通透。” 他对云坠使了个眼色,让她好生伺候过,便又消失在了这僻静的小院里。 人过无痕,水过无波。 蝶熙躺在床上,心跳依旧,为什么,自己难道不爱他了吗?为什么,自己对这些似乎都没了兴趣。(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娶亲 终于从发文到现在进入两百章大关,哈哈哈哈哈,小白略鸡冻,容小白我嘚瑟片刻~~ .............................................................. 蝶熙合着眼,呼吸均匀,看在云坠的眼里,却又是复杂了些许。 她怎么能每天都这么安然的入睡,她的手里捏着的这么多人命怎么都不问她讨了公道,不是说,杀人要偿命吗?不是说,心中有鬼是睡不着的吗? 云坠这么想着,嘴里也喃喃的这么问着:“你怎么能这么睡呢?你害死了这么多人,怎么能就这么睡呢?” 蝶熙像是轻声的打着鼾,鼻息未动,却不曾答她。 云坠咬了咬唇,又走进了一步,伏在她的耳畔又问了一遍,“你杀人了,怎么能安心的睡呢?” “为什么不能?” 蝶熙像是梦呓一般,没有动,也没有睁眼。 云坠听的真切,吓的猛的坐到地上,“你……你没睡?” 可蝶熙却是依旧,哪有想要回她的动静。 “你!你这害人精!你就该……” 云坠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似乎连人气都跟着消失殆尽,只有微微略动过的香气依旧甜腻,伴随着梦境,越扩越深。 蝶熙依旧没有动,可却听着自己的心跳咚咚的响个不停,整个脑子不受控的开始叫嚣起一阵刺痛,这是八仙汤过的后遗症,牵起头皮也跟着突突的跳个不停。 她说,自己是个害人精。自己什么时候害过这府里的人,不是还没有动手吗?她在吓嚷嚷什么。 这一觉睡的极不踏实,只觉的有些什么一直想要掀起些风波来,可心头莫名言状的恐惧和空虚却力掩了去。 他要娶亲了,是这个消息吧。 翌日起。蝶熙便没有再见着云坠的身影,身边的丫头换了一个又一个,总还记不得脸的时候,就来了张新面孔。 人人都说自己叫云坠。让蝶熙不必顾忌,有了什么便吩咐着。 可是蝶熙却没有瞎,每个来到她面前的丫头,眼底都有些藏不住的恐惧和鄙夷。 恐惧,是因为云坠吧。那鄙夷,是因为衡王吗? 蝶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一茬又一茬的人,总觉得这伤是怎么也好不了了。 九月的桂花树已经快要谢了,可却没有人端来什么桂花糖糕。蝶熙忽然很想见见净琦,那个拉着自己要去了京师大街上买糖糕的丫头,前一次听说她有了身子,现在算算,也应该是到了大月份了吧。 自己哪里有害了人了,不是还造了个人吗。 新来的丫头还在一旁躲懒,见着廊下的人像是睡着了。嘴角还留着一抹美得出奇的笑容,才跟着动了动嘴角,却见着小径里多了一道身影。 衡王也见着了廊下女子的侧颜,眼眸动了动,透出些煞气。 蝶熙的笑意慢慢的拢去,合着的眼皮动了动,发出几个含糊的音来,“他是今天?” “还是不想去?” 蝶熙叹了口气,睁开眼看向衡王,露出些吃惊的神情。“殿下今天怎么穿成了这样。” 这么正式?她怎么记得自己成亲的时候,他穿的很是随意呢? 衡王展袖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也是优雅的笑了笑,“到底是要娶席大人的嫡女。总该如此。” 席大人,那个吏部尚书吗? 凤修筠要娶那个女人,那个自称心清如水的女人。 “恩。”蝶熙点了点头,“那恭送殿下。” 衡王却抬手挥了挥,示意新来的小丫头赶紧伺候了蝶熙梳洗更衣,身后立即有好些个小厮端来了新制的衣裳袄裙和华簪珠钗。“时候不早了,别误了时辰。” “这会子新娘子早该到了吧。”自己那会子应该已经到了。 那会儿,自己应该已经站在了睿王府门前,看着睿王强逼着自己走出了花轿,他抬手挥去了自己头上的红盖头,眼前是自己盼了一世才能如此亲近的男子。 她爱了一世,仰慕了一世的男子。 可是,他却在自己的府门前百般的羞辱,自己都没和他拜过堂呢。 后来,是在那道府门里,他亲口说的要休了妻,亲口说的要自己死,自打出了那道府门,所有的坏事都接踵而至。 不该是这样的,重来一次本不该是这样的。 自己呐喊过也犹豫过,彷徨过也愤怒过,挣扎过也懊悔过,可还是逃脱不了。 被半推半就的换上衣衫,蝶熙早就坐不住了。躺在马车里的人儿像是极力的压抑着情绪一般,可眼神无波神情木木,这幅模样却是诡异非常。 衡王皱着眉不悦的看了好一会,时辰却是不早了,也不知道这次他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五哥会做些什么,要也是弄出了一场闹剧,错过了可就真是可惜了。 驾车的车夫可不知道这二人各自怀揣着的是什么心思,一路赶车倒也是顺畅。 马车稳稳的停在睿王府前,衡王独自一人下车,正见着凤修筠要往府里走。 凤修筠见着来人,装出些不乐意的表情嗔怪道:“今天是我大婚之日,你这做弟弟的也敢迟到。” “五哥见谅。”新娘子已经被扶了进去,衡王的笑意更甚,带着浓浓的歉意躬身施着礼赔着笑,“也是府里的丫头总出了事,让五哥见笑了。” “哪有的事。”凤修筠拍着他的肩膀,视线却掠过他的肩头落在那辆马车上。 刚才那微微掀起的车帘里仿佛出现了一个身影,像是她的小脸,可那么惨白,那么消瘦,那么不堪一赢,那么……冷漠。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身边的人催促着,要他这个新郎官赶紧进去拜了堂。半推半就,在转身的刹那,他这才看清了,那是他心中念念难忘的人儿,是他的蝶熙,她没有死,可她的嘴里却像是在说些什么。 凤修筠一下顿住了身形,怔怔的看着那个方向,让旁人都有些好奇的也跟着转过了脸去。(未完待续。) 第二零一章 是仇总会报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可那儿哪有什么人影,来来往往的人们偶有看来的视线,可多数也只是匆匆的瞥过就离了开去。 可凤修筠却像被凝固了一般,久久的注视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道路,他没有看错,她的嘴里分明在说,你说谎了。 她没有死,她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回了自己身边。 那辆马车看着……像是衡王的马车…… 衡王故意作态的也跟着看向那个方向,这才有些奇怪的转头过来问道:“五哥怎么了,哪儿有些什么吗?” “没有。”凤修筠收回了视线,冲着他微微笑了笑,“没什么,进去吧。” “是啊是啊,新郎官可别误了时辰。” 众人怂恿着,又炒热了气氛,簇拥着凤修筠进了王府。 人群这才呜呜洋洋的散去,立即就有人上了辆马车往尚书府去了。 早有嫁女如泼水的说法,可到底是嫡嫡亲亲养大了的女儿,就算是为了她以后能过上皇后的尊荣生活,能扬了席家一门光耀,可到底是给皇子续弦,这是说的难听也难听,说的好听也难听的事情。 席大人本就有些懊恼,这会子停了府里小厮的回话,更是气的一把把手里的杯子给摔去了地上,“再说一遍!” “殿下……殿下像是看见了她。” 小厮深深的伏在地上,有些无措的啧着嘴,连眼都不敢抬一下。 “大白天的有鬼吗!”大白天的当然没有鬼,有鬼的是人的心。席大人脸色铁青的拂袖离开了。 睿王府门前的马车被赶进了条小巷,上头的寒墨这才恶狠狠的进了车里,蝶熙神情依旧有些讷讷,眼眶却有些泛着红,像是哭过了一般。 寒墨挑着眉,插着手挑衅的说道:“怎么,觉得委屈?” “席大人真是辛苦了。”蝶熙的嘴角动了动,有些吐字不清的含糊说道:“衡王殿下也辛苦了。” 寒墨不作声。却是走近了一步,继续这么看着蝶熙,“是姑娘更辛苦了些。” 蝶熙不再做声,微微挑起车帘看去车外。天渐渐凉了,自己的伤却还没好,如今他续了弦,那衡王会怎么对付自己呢? 也不知为什么,自己这些日子越发的不想出了房间。似乎闻不着那股香腻的熏香,就觉得整个人焦躁的厉害。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身处轻衣卫中,这些常识还是有的,那香,是那香有问题。 “衡王殿下要我看的戏看完了,那他的戏什么时候开始演?”今天的门外没有见着轻衣卫的人出现,有些奇怪,倒也是常理之中,曹真怕是这会子避嫌去了吧。那他手底下那些人哪个还敢张扬。 寒墨的脸上阴沉了下,下了车像是生着闷气一般离了开去。 她究竟对殿下说过些什么,竟让殿下要去冒了那风险。 蝶熙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周身阴冷不堪,手动了动,一阵铁链撞击的脆响声铛铛入耳,是被绑起来了,又是铁链吗? 铁链的声音引来的同室的注意,从潮湿的阴暗里慢慢爬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东西,衣不蔽体。痴痴傻傻,在这样的情景里,却有些诡异的摄人。 蝶熙伸手替自己把了把脉,还好没事。那就是迷晕了自己投进了这里,就是,衡王殿下想通了,打算要动手了? 她没有理会越来越近的那个似人非人的东西,依旧慢慢的检查着自己的身子。 药没有换,衣裳没有换。是之前睡着的时候被上上的,那这会子他们是打算做什么? “殿下说的没错,嘿嘿,他说的没错。”那个爬着过来的东西忽然疯疯癫癫的开了口,听着那声音有些耳熟。 蝶熙依旧不打算理会了她,看去那条铁链,被牢牢的焊进了墙里,而拷着自己的,也绝不是轻而易举的能解了开去的。 抬头打量着这间房间,粗粝的墙面,随意凿开的铁窗,湿湿冷冷,看着那抹光线,还是坐南朝北的。 真是用心了,殿下。 蝶熙慢慢收回视线,对着还在面前嘀嘀咕咕的东西的身上,她也被锁着铁链,可样子似乎更加的凄惨。 披散凌乱的发丝遮掩去了她的脸庞,手脚都被打断了一般,只能慢慢的在地上爬着,说是爬着速度都太快了,更像是,在地上蠕动着。 像是一条浑身瘫软的虫子一般,毫无遮蔽的蠕动着。 嘴里依旧疯疯癫癫的嘀咕着那句话,“没错,殿下说的没错,嘿嘿,他说的没错。” 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在这衡王府里居然能听着些耳熟的声音也是奇怪的。 蝶熙只是怔了一瞬,又琢磨起了这沉重的铁链。 “没用的,殿下不要你了。”那个女声有幽幽的开了口,慢慢蠕动着,带动着身后的铁链也发出一阵脆响,只摄人心底。 蝶熙这才想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眯着眼想要确定心里的猜测。本就是看不清的睁眼瞎,在阴暗里去窥视那张脸去,更是困难了些,可那轮廓,那声音却在无声的提醒着她。 “云坠?”蝶熙试着唤了她一声,“你是……云坠?” 她怎么会……她犯了什么错了要被折腾成了这幅样子。 “殿下说,哥哥的仇,总是会报的。”她似乎想要再靠近些,可铁链已经被延展到了极致,拉扯的她有些无奈又焦躁,“哥哥的仇,一定会报的。” 蝶熙凝望着那散乱的发丝胡乱的飞扬着,像是一叠枯草在无力的挣扎,“你哥哥究竟是谁?” “我哥哥……我哥哥……哥哥……哥哥!” 云坠忽然厉声尖叫了起来,声音刺破了耳膜,震的整颗心都跟着在发着抖,“要报仇!报了仇才行!要报仇!” 蝶熙不解,却也不是畏惧,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忽而出现在光影中的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子,心中细细的暗忖着,她怎么会成了这样,她是想要对自己动手,似乎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却也说不通啊,就算是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可哪又怎么样,为什么要对一个女人下这般的狠手。(未完待续。) 第二零二章 你就说说怎么做 蝶熙沉默着,脑子又开始突突的刺痛起来。 那香,自己想要那香。 她的手跟着开始微微的发起抖,连意识也跟着有些恍惚。云坠依然在不停的叫唤着,嘶吼的声音萦绕在整个房间中久久消散不去,“报仇!作恶的人都得死!” 蝶熙听不下去了,想要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手却沉的动不得。整个身子渐渐的也发起抖,天气还没有冷到不能自已,这房间也没有阴冷潮湿到不能住人,可就醒来了这么一会儿,才离开了那香那么一会儿,自己就受不了了。 “衡王!”她也跟着开始吼叫了起来,和云坠的声音融合去了一起,嘈杂又尖锐,在这衡王府的地牢中来回的交叠着,“衡王!” 衡王此时却在曹真的房间里,他想要问一问的事情太多了,不确定的事情太多,让自己也犹豫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脚已经抬起,人已经摇晃,却不知该不该踩下去,想要放回去,却发现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衡王只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是尴尬,见了曹真却是千言万语都被梗在了喉头,不知该先说那一句。 曹真一点都不着急,功夫茶沏的很慢,茶水还冒着热气,他慢慢的抚着茶盖,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殿下沉不住气了?” “睿王手上的密旨到底是什么?” 凤修筠手上有道皇上的密旨,这消息不知是谁放出来的,让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有人甚至传言,说那是皇上的退位诏书,是传位给凤修筠的圣旨。 圣你个头,谁不想多做几年的皇上,这可是拿命换来的宝座,谁舍得就这么给舍弃了。 可那流言越传越离谱,先说皇上已患绝症。即使找来了神医后人也无力回天,之后又有人说皇上的陵宫已经修好,大批的陪葬品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悄然搬了进去,这会儿连凤修筠的正妻都定了席尚书的女儿。这不是摆明了态度了嘛。 曹真佞笑着乐了乐,这个时候最闲的应该就是他这个轻衣卫的督主了,想不到一个两个的都急不可耐,他摇了摇头,问道:“那殿下希望是什么?” “那就是真的有了。”衡王叹了口气。像是落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一般,也跟着扯了扯嘴角,终于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上好的大红袍,足以见得皇上对他的宠信。 “曹督主。”衡王转过去的脸上已经掩去了笑意,微微皱起的眉头泄露了他的慌乱,“本王可不想死。” “殿下何出此言呢?”曹真笑出了声,慢慢悠悠的把玩着手里的茶盖,“谁会敢要对您动手哟。” “督主,您还是给个准话吧。”衡王有些催促,放下的茶杯里溅出了些水滴。 这小小的一滩水渍当然不会逃过曹真的眼睛。就这么看了会,他慢慢的收起了笑意,正色中有些阴鸷的问道:“殿下明明知道有些人碰不得却要去碰,明知道那是祸非要揽上身,这可如何是好。” 果然是知道的。 衡王叹了口气,不做掩饰的点了点头,“她自己凑上来,本王也是无奈,原本一念之差,觉得是门子牵制。现在看来却不是。” “那个小丫头就是算着你会带她回去,知道带回去就不会这么容易扔出去,看看,事情不都顺着她的心意。”曹真说着。无奈的撇了撇嘴,吹了吹茶水,看着其中水波涟漪,“殿下,晚了。” “也不打紧,这晚不晚的不看她的脸色。全仰仗了您。”衡王当然也知道曹真在想什么,就像所有人都知道曹真在想什么一样。 他求的是财是名,皇上如果驾崩,他再经历一朝是绝不可能,轻衣卫的督主有几个得了善终,可轻衣卫的督主又有几个能安稳的退下来。 想要退下来,想要找个好地方舒舒服服的挥霍了这一辈子得来的钱财,这么得,即保了名,又利了财,这才是他想要的双收。 可想要退下来,哪会是这么容易。 曹真傲睨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啜了口茶,不去答他。 说的真是好听。 他心中有些鄙夷的咛了他一句,全仰仗他?他衡王心里这点小九九自己还猜不到? 当年皇上想要谋乱的时候也是这副神情,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督主。”衡王久等不到答案,急不可耐的又催促了一声,“您看……这接下去,要怎么做。” “怎么做?”曹真“啪”的一声放下了茶杯,嘿嘿的冷笑了一声,问道:“殿下对那个小丫头做了什么?” “她?”为什么要提她?衡王不解的面露惑色,却还是如实的答他,“左不过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隔开了罢了。” 曹真的声音又冷下了几分,犀利的盯着衡王,“就这么简单?” 衡王被看的有些不悦,“督主为何怎么问?” “殿下。”曹真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眯的更细的眼睛躲去了精光,“她不是普通的孩子。” 对,她不是,可哪又如何。 衡王不说话,有些赌气的盯着曹真沉默了下来。 真是个孩子。 曹真心里苦笑一声,他不过就是想要见一见那个孩子罢了,谁让她那么有本事,能悄无声息的进了他轻衣卫的大门,还能安然无恙出了那道大门。且还不算,她究竟是怎么知道在那一处会有地图的,就算是空告诉她的,可她凭的又是什么? 他的心里也是疑问万千,死了一个轻衣卫的二等同知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二等同知竟然愿意为了她公然的和自己作对,这是他们长久被剥夺去了意识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发生的反抗。 这还不算,还有一个丫头,那个淼似乎也被她给带偏了走。 究竟是为什么? 曹真像是个家长一般哄着生气的孩子,“殿下,她是睿王殿下的心头宝,您看看晋王殿下的结局,她的下落已经被知道了,您还是早早的脱手,免的跟着遭祸。”赶紧把她送来自己身边,曹真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未完待续。) 第二零三章 框我 把蝶熙留在身边,本来就是为了保个平安罢了,如果是要惹了什么麻烦,那的确还是早早的扔了比较好。 衡王权衡下利弊,就会知道其中的良莠。可他还知道另一件事情,知道蝶熙这一身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这么说来也是巧的,自己难得悄然来一趟轻衣卫,就碰上了这么件奇事。 这孩子竟然能从轻衣卫里逃出来,还有着二等同知翼火蛇的帮忙,说来也是有些故事。 他应该要回去再好好问问的才是。 这么想着,衡王的脸上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温润又疏远,“督主的话,本王记得了。” 曹真的眼神凝滞了一瞬,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般,却是转瞬就笑了笑,“那就好。” “对了。”衡王忽然想起了蝶熙的建议,悠悠的开口问道:“督主曾也提及,说是想要让位给了朱雀,是吗?” “恩。”曹真点了点头,冲他抬了抬眉像是问他问这作甚。 衡王也跟着“恩”了一声,“这倒也奇怪了,督主这话难道还对旁的什么人说过?” 旁的?曹真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答他。 衡王又“恩~”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杯子,“是督主大意了,还是督主刻意了呢?” 衡王说着,起身冲他微微施了一礼,便要抬脚离开。 曹真也站起身来回了他一礼,却看着有些敷衍一般。 朱雀。 这衡王,是特地过来提醒的,还是可以过来挑拨的。 曹真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眼神中有些阴晴不定。 朱雀,这么说来,那子然也是朱雀的手下,还有那个淼。 衡王缓步上了马车,神思笃笃的放松着身子,身边的寒墨见着。轻声附在他耳畔低语道:“殿下,她的瘾犯了,要是……” “那个丫头呢?” 衡王依旧闭着眼,声音温和又柔润。哪里听的出一丝冷意。 可寒墨却不禁打了个哆嗦,那个丫头,云坠那个丫头。 他也不是个柔情似水的男人,在这位殿下身边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的铁石心肠。可这一次却不一样。因为那个丫头的哥哥,那个男人是…… 衡王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睨向寒墨的眼神中有些质问,“她还活着?” “活着。”寒墨连忙回答,“只是疯了。” “恩。”衡王重新闭上眼,微微点了点头,“被弄成那样,哪能不疯呢。” 那个丫头,也是被熏着一样的香。如果说蝶熙是个伤患,更是容易上瘾的话。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也是一样的结局吗? 那香……也是不简单的。 寒墨咽了口口水,试探的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处置了她们?” 为了蝶熙那个丫头,自己已经受过了罚,可她被带回来之后就被好吃好喝的供着,谁料的到,居然这么快就遭了秧了。 “处置?”衡王睁开了眼深叹了口气,看着也十分为难的样子,转而看向寒墨,“怎么人人都想要处置了她们呢?” 寒墨连跪下的心都有了。要不是坐在马车上,他真可能直接就软下了身子。衡王殿下啊衡王殿下,能不能直接吩咐了我出去办事,在您身边。属下的心受不了啊。 看着寒墨的脸色一阵阵的惶然,衡王的心情顿时大好了起来,“回去看看她们吧。” 到底也是自己的俸禄好生供养着的,怎么能说丢就丢了呢。 九曲十八弯,兜兜绕绕穿厅堂过小径下密道,终于来到地牢外头。 里头还是不是的传来云坠的叫喊声。已经不成文,像是哭,又像是嚎,好在是白天,不然还真有些撞了鬼的可怖。 衡王冲寒墨使了个眼色,寒墨会意的立即找来看守的小厮,小厮恭恭敬敬的半躬着身,“殿下。” “恩,怎么样了。” 他抬了抬下巴,指着那没有任何可以观瞧的大门。 “殿下,那姑娘怕是快过了瘾了。”小厮没有起身,伏着身子回话的声音都有些沉闷,“云坠那丫头也疯癫够了。” “那就给她用吧。”衡王抬起手指拨弄了一下,寒墨立即会意的冲那小厮挥了挥手。 小厮后退了几步,小赶着跑去墙边,不知动了什么,那墙上慢慢的启开一个小小的窗口。 衡王凑上前去观瞧着里头的动静,光照下,蝶熙神情讷讷的抬头看着那方小窗,眼神涣散,身子还不住的发着抖,都可以听见轻微的铁链撞击的声响。 而她的对面,则是在地上蹭着骂着的云坠,她的衣裳已经被蹭去了大半,脏兮兮的身子还可以见着累累的伤痕。 衡王不禁自语道:“下手还真挺狠的。” 他也就这么说了一句,怎么动手的人就这么狠呢。 寒墨不禁心中暗叹一声,还不是您一贯如此的嘛。 他说,这丫头留在她身边早晚要出了事,盯着的人可以瞅准了时机带了走,等到那些人来回报的时候,云坠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说着胡话了。寒墨还记得她涣散的眸子里写尽了凄苦和无奈,流着泪不住的说着做错了事就该罚的话。 他们兄妹两个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自己看着云坠这个丫头出落的越发的亭亭玉立,可惜只是个丫头,可那人却真是条汉子,对他这个妹妹也是极好的,只是可惜了。 “寒墨,你是不是在怪我?”衡王已经从那方小小的窗口里离开了,退回一步之后自然有人关上那个小小的窗口,隔断了里头的所有。 “属下不敢。”寒墨低垂着头,语态深切。 衡王有些不相信一般嘿嘿笑了笑,“是吗?”他见着寒墨的身子像是颤了颤,更是温和下几分,“没关系,本王可以成全了你。” 不就是个丫头嘛,不就是个死士嘛。 衡王不懂那些复杂的情谊,可他却把玩的顺手,就像自己当初做的那样,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替自己卖命,甚至是送了死。 “能到了今天这地步,不还都是他的功劳吗?应该的。” 衡王说着,转身就要离开了这个让他觉得有些厌弃的地方了。(未完待续。) 第二零四章 殿下说好 把蝶熙留在身边,本来就是为了保个平安罢了,如果是要惹了什么麻烦,那的确还是早早的扔了比较好。 衡王权衡下利弊,就会知道其中的良莠。可他还知道另一件事情,知道蝶熙这一身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这么说来也是巧的,自己难得悄然来一趟轻衣卫,就碰上了这么件奇事。 这孩子竟然能从轻衣卫里逃出来,还有着二等同知翼火蛇的帮忙,说来也是有些故事。 他应该要回去再好好问问的才是。 这么想着,衡王的脸上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温润又疏远,“督主的话,本王记得了。” 曹真的眼神凝滞了一瞬,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般,却是转瞬就笑了笑,“那就好。” “对了。”衡王忽然想起了蝶熙的建议,悠悠的开口问道:“督主曾也提及,说是想要让位给了朱雀,是吗?” “恩。”曹真点了点头,冲他抬了抬眉像是问他问这作甚。 衡王也跟着“恩”了一声,“这倒也奇怪了,督主这话难道还对旁的什么人说过?” 旁的?曹真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答他。 衡王又“恩~”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杯子,“是督主大意了,还是督主刻意了呢?” 衡王说着,起身冲他微微施了一礼,便要抬脚离开。 曹真也站起身来回了他一礼,却看着有些敷衍一般。 朱雀。 这衡王,是特地过来提醒的,还是可以过来挑拨的。 曹真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眼神中有些阴晴不定。 朱雀。这么说来,那子然也是朱雀的手下,还有那个淼。 衡王缓步上了马车,神思笃笃的放松着身子,身边的寒墨见着,轻声附在他耳畔低语道:“殿下,她的瘾犯了。要是……” “那个丫头呢?” 衡王依旧闭着眼。声音温和又柔润,哪里听的出一丝冷意。 可寒墨却不禁打了个哆嗦,那个丫头。云坠那个丫头。 他也不是个柔情似水的男人,在这位殿下身边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的铁石心肠。可这一次却不一样,因为那个丫头的哥哥。那个男人是…… 衡王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睨向寒墨的眼神中有些质问。“她还活着?” “活着。”寒墨连忙回答,“只是疯了。” “恩。”衡王重新闭上眼,微微点了点头,“被弄成那样。哪能不疯呢。” 那个丫头,也是被熏着一样的香。如果说蝶熙是个伤患,更是容易上瘾的话。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也是一样的结局吗? 那香……也是不简单的。 寒墨咽了口口水。试探的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处置了她们?” 为了蝶熙那个丫头,自己已经受过了罚,可她被带回来之后就被好吃好喝的供着,谁料的到,居然这么快就遭了秧了。 “处置?”衡王睁开了眼深叹了口气,看着也十分为难的样子,转而看向寒墨,“怎么人人都想要处置了她们呢?” 寒墨连跪下的心都有了,要不是坐在马车上,他真可能直接就软下了身子。衡王殿下啊衡王殿下,能不能直接吩咐了我出去办事,在您身边,属下的心受不了啊。 看着寒墨的脸色一阵阵的惶然,衡王的心情顿时大好了起来,“回去看看她们吧。” 到底也是自己的俸禄好生供养着的,怎么能说丢就丢了呢。 九曲十八弯,兜兜绕绕穿厅堂过小径下密道,终于来到地牢外头。 里头还是不是的传来云坠的叫喊声,已经不成文,像是哭,又像是嚎,好在是白天,不然还真有些撞了鬼的可怖。 衡王冲寒墨使了个眼色,寒墨会意的立即找来看守的小厮,小厮恭恭敬敬的半躬着身,“殿下。” “恩,怎么样了。” 他抬了抬下巴,指着那没有任何可以观瞧的大门。 “殿下,那姑娘怕是快过了瘾了。”小厮没有起身,伏着身子回话的声音都有些沉闷,“云坠那丫头也疯癫够了。” “那就给她用吧。”衡王抬起手指拨弄了一下,寒墨立即会意的冲那小厮挥了挥手。 小厮后退了几步,小赶着跑去墙边,不知动了什么,那墙上慢慢的启开一个小小的窗口。 衡王凑上前去观瞧着里头的动静,光照下,蝶熙神情讷讷的抬头看着那方小窗,眼神涣散,身子还不住的发着抖,都可以听见轻微的铁链撞击的声响。 而她的对面,则是在地上蹭着骂着的云坠,她的衣裳已经被蹭去了大半,脏兮兮的身子还可以见着累累的伤痕。 衡王不禁自语道:“下手还真挺狠的。” 他也就这么说了一句,怎么动手的人就这么狠呢。 寒墨不禁心中暗叹一声,还不是您一贯如此的嘛。 他说,这丫头留在她身边早晚要出了事,盯着的人可以瞅准了时机带了走,等到那些人来回报的时候,云坠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说着胡话了。寒墨还记得她涣散的眸子里写尽了凄苦和无奈,流着泪不住的说着做错了事就该罚的话。 他们兄妹两个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自己看着云坠这个丫头出落的越发的亭亭玉立,可惜只是个丫头,可那人却真是条汉子,对他这个妹妹也是极好的,只是可惜了。 “寒墨,你是不是在怪我?”衡王已经从那方小小的窗口里离开了,退回一步之后自然有人关上那个小小的窗口,隔断了里头的所有。 “属下不敢。”寒墨低垂着头,语态深切。 衡王有些不相信一般嘿嘿笑了笑,“是吗?”他见着寒墨的身子像是颤了颤,更是温和下几分,“没关系,本王可以成全了你。” 不就是个丫头嘛,不就是个死士嘛。 衡王不懂那些复杂的情谊,可他却把玩的顺手,就像自己当初做的那样,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替自己卖命,甚至是送了死。 “能到了今天这地步,不还都是他的功劳吗?应该的。” 衡王说着,转身就要离开了这个让他觉得有些厌弃的地方了。(未完待续。) 第二零五章 近君情怯 蝶熙看着那个阴影里的影子,认真的问道:“我害了你的谁?” 她没有戏谑,没有歉意,甚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就好像在问一句毫无干系的话,像是在讨论一个遥远而不切身的问题。 害了谁? 云坠的胸口因为激动而大幅的起伏,眼中慢慢升腾起一股积蓄已久的怒气。 “是我哥哥!我哥哥!你个贱人!!你害死了我哥哥!!” 云坠一下从黑暗中冲了出来,铁链尖锐的在地上拖行着发出一阵激烈的碰撞的响声,她的手脚在地上快速的摩擦着,那脸上写尽的,都是恨不得将眼前那人碎尸万段的憎恨。 可是,她面前的人儿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依旧是毫无表情的看着忽然冲动起来的云坠,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 她哥哥?她哥哥是谁?衡王府里的男丁什么时候和自己扯上了关系?难不成这衡王殿下为了拉拢了这位妹妹,灌输了些什么奇怪的念头。 蝶熙毫无悔过的神情彻底激怒了云坠,她只恨这铁链不够长,只恨弑兄仇人就在眼前,可自己却无能为力。 “你不记得!你居然敢不记得!!”她怒吼着对着蝶熙一阵阵的嘶鸣着。 不记得吗?在睿王府的门前,是哥哥! “不是不记得。”蝶熙慢慢的摇了摇头,移开看着她的视线,回到了那个小小才窗口上。 外头已经黑了下来,只剩下一轮明月还高悬在空中,是那轮明月,曾经给过她无数的希望,给过她无数的幻想。 她也曾经和云坠一样。是在师父羽翼下无忧无虑的长大,其实也不是全然的无忧无虑,只是那些潜在的危险跟让她依赖了那个男人罢了。 可是师父却死了,所以她应该是很理解云坠此时此刻的心情的。 她的哥哥死了,相依为命的亲人死了,所以是应该要很难过的,难过的恨不得把这颗心都给撕得粉碎。因为心太痛了。 蝶熙不知道。她的眼中慢慢的流下了一行清泪,像是无言的祭奠,像是无声的怀念。 疯狂中的云坠见着了。像是不想信,可那行晶莹的泪花被皎洁的月光映衬着,反透出来的光洁净极了。 “你……也有亲人死过吗?” 她像是着了魔一般慢慢的平静下来,就这么趴在地上。声音重新恢复了那方柔柔怯怯。 “有的。”蝶熙点了点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像是刻意的在解释着什么,“有的,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也被我害死了。” “你……”云坠顿了顿。想了想措辞才接口问道:“你做了什么?” “你想问我,是怎么害死他的是吗?”蝶熙觉得眼角又有些温热的刺痒,随手抹了一把。才自嘲的笑了笑继续娓娓道来,“这个故事很漫长。长到人都死了,可却不甘心的又活了过来,长到……” 长到……我害了他两次。 蝶熙想要这么说,两次,前一次也是自己,这次还是自己。 好像永远被陷进了这个怪圈一般,明明应该要躲开的,可知道了,就愉快的跳了进去。明明知道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可能会死,可能要送了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愉快的,心甘情愿的进去了。 应该师父也很无奈吧,碰到了自己这样的徒弟,愚蠢的让人无奈的徒弟,所以为师者只能身先士卒,之后的事情就要靠这个徒弟自己开化了。 云坠像是起了兴致一般点了点头,“要听,这里没有别人别的事,我要听。” “好。”蝶熙的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在这里的日子有些久了,让自己都有些混沌了起来。 这里没别的人,也没有别的事,所以是时候该捋一捋了。 “在很久以前,我还是个孩子,毫无还手之力的孩子。那个时候,他也不总是在我身边,因为他总有很多事,很多……我永远不知道是什么的事。”蝶熙像是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亲人,只是有一天,他告诉我,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远到,很有可能是天涯海角的地方,那个时候,我才有些害怕,害怕会再也见不到他。你懂这种心情吗?可能会永远见不到他的心情。” 云坠点了点头,“知道的。”她像是极力想要表现出自己是真的知道一般,很用力的又重新重重的点了点头,“小时候,殿下很信任哥哥的,所以,哥哥总是会被派去做些很难的任务,他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恩。”蝶熙应了声,只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人儿没有在意了她究竟在说些什么,“之后,他就去了那个他说的地方,那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那个时候,有人告诉我,他不会再回来了,除非有一天我也跟着去那个地方,可是如果去了,就再也不能和这里的人在一起了。” 这是子然说的,你可以跟过去,简单的很。知道轻衣卫的化尸池吗?只要你有勇气跳进去,只要你跳进去了,你师父就在里头,可是如果进去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我们,子然和淼,再也见不到了,甘心吗?愿意吗? 后来,蝶熙才知道,那个地方其实可以不用靠进化尸池,只要死在任务中,或者,只要乖乖的被以下克上就可以了。 “那个地方……是地狱吗?”云坠怯怯的问了一句。 “不是。”蝶熙温和的否认了她的话,“不是地狱,是升天的地方,他是个好人,怎么会去地狱呢?” 阿鼻地狱,那种地方那么可怖,那么残忍,他可是师父啊,他怎么可能去了那种地方。 云坠“哦”了一声,像是放下了心一般继续听她说,“那后来呢?” “后来,我慢慢的变了,变的很厉害,变的可以为所欲为,变的想要用放肆去忘记了他。” 那个时候的自己有多可怕,怕是只有那些死人才会知道。 “可是我却忘记不了他,所以后来我们重新见面的时候,我畏缩了。” “为什么?”云坠不可思议的动弹了一下,连着那些铁链的脆响都像是在质问着蝶熙一般:为什么?明明那么思念,明明那么深切,为什么?为什么退怯了。(未完待续。) 第二零六章 出去走走 “因为太过想念。”蝶熙也动了动,配合着云坠的动静,有些莫名其妙的想要笑。 因为近君情怯。 “想念……”云坠口中慢慢的嚼着这两个字,“我也很想哥哥,可是哥哥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啊,哥哥死了,哥哥被她害死了。 “想念的时候,他就像是在你身边一样,可是等他真的出现的时候,你才知道,那些不是真的,真的他是会变的,是会变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所以才会畏怯。” 可是这话云坠却听不懂,不明白,为什么要怕呢? 蝶熙静静的看着她,看着这个和自己何其相似的女子,她的苦,她的愁都感同身受,“云坠。”蝶熙轻轻唤她一声,“别想过去,你才会有未来。” 要自己放弃吗? 云坠摇着头,“我想哥哥。” “你哥哥……究竟是谁?” 哥哥……云坠的眼眶都有些泛了红,“哥哥……说是要去睿王府,可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去睿王府……蝶熙看着惶然的云坠,继续问道:“他什么时候去的?” “是去年,说是要去送些东西,可就再也没有回来。殿下说……是你……是你逼死了哥哥。” 云坠猩红的眼直对着蝶熙,是她,就是眼前的她! 蝶熙已经了然了过来,原来是那个出现在睿王府门前被削去了脑袋的假神威。 云坠不知道,她跟着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心思深沉的皇子,原来从那么久之前,他就开始谋划起了这一切。 “云坠。”蝶熙的声音和婉,却没有想要劝解的意思。“他是死士,他没有选。” 这个世上,有一种的人是不在自己手上的,那种人就如同蝼蚁一般在夹缝里喘口气,因为选不了自己的未来,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就像白虎一般。并非自己想要玩弄。只是自己本就是被玩弄的对象,只能在这巨大的压迫中寻找依稀苟活的机会。 他是死士,所以他本就该死。 云坠终于慢慢的沉寂了下去。他是死士,所以本就该死。 “我们……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云坠凄凄的笑了笑,“他是死士,可他也是人啊。” 蝶熙却摇了摇头。“他只是一个工具。” 云坠奇怪的看着蝶熙,只觉得她平静的表面下却像是山洪暴发一般的激烈。她不是官家小姐吗?不是应该养在深闺不沾阳春水的吗? 蝶熙的精神已经涣散。靠着意志力也已经足够勉强,“那香……”她靠着身后的墙,抬起手指着那个真冒着烟的香炉,“那香……是什么。” “是汨罗香。”说道这香。云坠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些兴奋的神情来,“是很名贵的香啊。” 是很名贵,也是南境的东西。 蝶熙冷眼旁观着云坠。并不打算打断了她。 “这香刚开始的时候不会觉得,但是慢慢的就离不开它了。”云坠慢慢的爬到香炉边。又往里头添了些香料进去,“离不开才会,有了这香,是怎么都不会觉得累了。” 所以你哥哥才会死。 蝶熙笑了笑,见着她贪婪的样子有些无奈。 这是圈养时最无耻的手段,连轻衣卫都不屑去用的手段。 汨罗香,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浑身乏力,精神涣散,渐渐的就开始习惯了这股甜腻腻的香气,闻不到的时候就会变得躁动不易。 想要得到,就得听话。 蝶熙不理会她了,这位殿下还真比那晋王殿下藏的深,看来在这里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了呢。 在这地牢里,阴冷潮湿,本就伤势未愈,加上这汨罗香****侵袭,蝶熙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好在云坠慢慢的放下了戒心,时不时的和蝶熙叙上些家常,这才不至于让她彻底的崩溃。 没有崩溃,可是心已经散了。 蝶熙每天只是怔怔的看向那方窗口,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看着秋去冬又来,终于熬到了年下。 又是一年的年下,可在这深冷的地牢里却毫无一点气氛。 外头的爆竹声声声入耳,可在地牢中的两个人却被这寒冬给折磨的够呛。 云坠已经奄奄一息,她的手脚被彻底的连筋带骨的打断,现在更是发起了高烧,可每日送来饭菜的那些小厮却是熟视无睹。没有棉被,食不果腹,同样的人生再次重演,何等的凄凉。 本已不抱希望,自从被投进了这里,蝶熙还从来没见过衡王殿下出现,偏偏是这年下团圆的时分,他却忽然出现在了这最不该出现的地方。 地牢的大门被推开,他透着那些微弱的日头来寻找着人儿,角落中还有依稀的喘息声,那是云坠的垂死挣扎。 衡王略过那一侧,注视着那个虚倚在墙上的人儿。这件牢房中传来的气味让他有些作呕,可不知为何,见了她,却又慢慢的平息下来。 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那方小窗,眼神涣散着,理应该兴奋的她却就这么寂寞着,消静着。 “想出去吗?“衡王终于忍不住朝蝶熙那头垮了一步,“年下了,想出去看看吗?” 蝶熙的嘴角动了动,像是留下了一抹蔑笑一般,“殿下想去哪儿?” 她这幅样子,他又能带她去哪儿? “若嫣,出去看看吧。”他摆了摆手,立即就有人上前去解下捆住蝶熙的铁链,只是那铁链带着已经很久,早就和手腕磨成了一片,一下除去,又带去了一块皮。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任由他人妄为,似乎这带去的皮肉都长在他人的身上。被用力的拉扯着,被莫名的拖拽着,蝶熙却连眉头都没有动上一动。 马车慢慢的行进,她坐不住,只能躺在地上,气息奄奄,却得不到一丝惆怜。 “你刚刚叫我什么?”她的眼底黑雾蔼蔼,像是被这强烈的阳光给刺激着,难以适应。 “若嫣啊,你是我的若嫣啊。”衡王的视线转来她的身上,她的衣裳还是原来那件散发着异味的旧衣,污秽遍布,还有浓浓的血腥气,可他却笑的温和,“若嫣,喜欢吗?”(未完待续。) 第二零七章 这个姑娘我见过 他居然问喜欢吗?蝶熙真想好好的白他一眼。 不喜欢,又能怎样。 衡王饶有兴趣的看着蝶熙的表情由晴转阴,也跟着有些跋扈起来。 有意思,这个孩子的确有点意思。 马车踢踢踏踏的被缓缓拉停,衡王看了蝶熙一会,默不作声的走下马凳子,对车夫吩咐了几句,很快离了开去。 这是哪里,他又为何要带自己来这里,这样复杂的问题蝶熙已经顾及不到,阳光已经让她连挣扎一下的气力都没有。 她的眼睛还没适应光线,只能透着睫毛看出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来,毒辣辣的阳光烘烤着她的身子,让她不由得放松了神色,死一般的静。 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忽然用力拉扯着她,将她狠命的拉出了车厢,一下重重的撞在地上,蝶熙这才清明了一刻。 是车夫,刚才得了吩咐的车夫。 他把拴马的缰绳套在她的手腕上,漠视的看着蝶熙仰着的手,就像在问老天讨条活路。马儿悠悠的跺着步,拖着她在地上蜿蜒出一条艳丽的血红。 身很痛,可心已死,蝶熙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不想出,如同一滩死水一般等着老天的审判。 不知等了多久,远远的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有几个人并排着缓缓走来。 “还好七弟今儿个把马车停远了,我们哥儿俩还能多说上几句。” 凤修筠的声音听着十分轻松,正值年下,又是大婚之喜,想是谁都会心情飞扬。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迎接他的会是这样的情景,一时间。凤修筠竟忘了隐藏震惊,整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呆愣在原地。 他的薄唇动了动,像是想问眼见的究竟是不是梦境。 衡王一直盯着他的反应,心中暗笑,却佯装生气的冲那车夫高喊道:“混账的东西,怎么把缰绳系在了若嫣的手上!” 他大步向前,粗鲁的从蝶熙手上扯下缰绳。看似漫不经心的用力的踹了脚神智不清的蝶熙。一下吃痛,让她不禁呕出一口血来。 “若嫣!”他让开一方视线,拍打着她脏兮兮的小脸。“你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在旁人耳里恰似温柔,可蝶熙听来却像是死亡的召唤。 她本能的缩了缩身子,抬头想去看,却发现一边还有个身着官袍的人。 救我…… 蝶熙努力的往那人的地方爬了几步。抬头想要看清那人。方才的声音好熟悉,像是曾有一时时常在耳边呢喃。是谁?是谁能救我? 许是终于有了求救的机会,又像是为自己当下的落魄而羞愧,她毫无对焦的眼中进慢慢的落下滚烫的泪水,沾襟一方。她强忍着疼痛。枯槁一般的小手颤颤巍巍的像是碰到了他的袍角,蝶熙的手想要去握紧,想要靠自己去抓住这一线的希望。 凤修筠终于瞧清了。却也感受到身边衡王冷切的注视。 不能冲动,这一刻不能冲动。 他强忍住震惊和心怜。像是厌弃的踢开她血淋淋的小手退后一步,那一方光照下,正好对上她的眼,她肮脏的小脸挂着两行清泪,屈辱和痛苦交迭在她的脸庞。 她颤抖着举起一只小手,努力去握紧拳头,想要伸直小手指,而她的唇分明抖动着,好像在说:约……定 约定,他曾经那般信誓旦旦下的诺言,承诺过的比肩,应允过的一生一世,可如今,他只能装出一副傲睨又冷峻的样子来推开她。 他才是这世上最绝情的人,看着她生不如死,还一点一点的毁灭她原本得到的一切。 衡王看穿了他伪装的冷漠下是何等的悲怆又无奈,像是有些欣喜一般动了动手指,一脚踩在蝶熙还抬着的小手上。 她默默的合上眼,只有死一样的绝望。她想要的只剩下活着,可为什么连这个要求都这么难! 远处像是又传来了谁的脚步声,这厢也被那动静吸引了过去。衡王像是有些惊讶的看着疾步走来的淮王,跨前一步挡去了他的视线。 可他看见了,看清了,掩藏不住震惊和愤怒的淮王一把上前扯住了衡王的衣领,“你!” 衡王没有急着要躲开他的手,反而冷漠的问道:“怎么,认识我的若嫣?” 若嫣?淮王愣怔了一瞬,手也稍稍松了些力。衡王抖开他的手去,整了整衣衫对身后的车夫使了个眼色,那车夫立即会意的将人又重新拖走。 淮王有些气急的还想要上前,却觉得衣袖被人拉扯了一把。隐隐中觉得有人在暗中使劲,让他已经上了头的杀气慢慢的浇灭了一些,就这么怒视着衡王带走了蝶熙。 那辆马车毫无留恋的绝尘而去,留下了另外二人慢慢的松下身子,沉默了片刻,淮王粗着嗓音问道:“五哥打算怎么救?” “斩草除根。”此一刻凤修筠的眼中也不再如方才的冷漠,一双桃花眼中溢出的全是煞气。 她不该受这等的磨难,这等的磨难他会百万倍的奉还! 蝶熙被扔上了车,承受着衡王的怒气,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生气,就好像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带自己出现在那个地方。 是皇宫啊,那个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皇宫啊,他为什么要带了自己去哪里? 迷茫中,只觉得马车停下了一瞬,很快又重新踢踢踏踏的快速往衡王府去,被重新粗鲁的拖进了地牢里,她却没有重新被上了锁,就这么随意的扔在了地上,像是一件随手可弃的废衣。 那里头,还笼罩着浓浓的汨罗香的甜腻香气,只是那阴影里的人儿已经连精神都提不起。 蝶熙有些害怕,她只是听说过这汨罗香的厉害,却不知道云坠这会儿这幅样子是因为这香,还是因为这冷。 她往云坠哪儿爬了几步,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两具一样烧的滚烫的身子相互发着抖,藉慰着,心痛着,悲凉着。 云坠的手慢慢的攀上蝶熙的身子,有些戚戚然的想要笑一笑,却终究还是没有发出一个音来。(未完待续。) 第二零八章 梦.镜 “我知道。”蝶熙拍了拍她的后背,反过来安慰着云坠。 不要怕,有什么可怕的。 云坠不动了,在蝶熙的怀里挪了挪身子,像是困了,慢慢的睡去了。 “云坠。”蝶熙呢喃的轻唤着她,心怜的想要叫一叫她。 怀中的人儿动了动,嘤咛一声像是在回应着她。就这小小的一声无意识的回应,却让蝶熙含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决了堤。 活下去,云坠,活下去。 凤修筠厌弃的神情深深的刺痛了她,可她却依旧暗自欣喜,因为还会痛,因为还有知有觉。 她的心底涌现出的全是憎恨,是对老天的不公,也是对自己识人不淑。 轻衣卫是皇帝的工具,是朝廷的忠犬,只有一个可能会不依皇帝的命令,那就是死。可是自己却也还活着,这么艰难,却也还活着。 蝶熙不知道之后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那衡王像是在那天之后就彻底消失了踪影,就连送饭菜的小厮也见不着了。 饥寒交迫间,那道紧锁着的牢门忽然发出吱呀一声,门外急迫的跑进来好多的人来,叫叫嚷嚷的让人听着耳朵嗡嗡的作响。 又是发生了什么吗? 蝶熙倚着墙,漠然的注视着冲进地牢来的人。 一个,两个,很多就多的数不清了。 这些人穿着着飞鱼服,腰间挎着绣春刀,一个两个都严阵以待,不知是谁先唤了一声,“皇上来了。” 原本簇拥在一起的人群慢慢的让开一条道去。 皇上来了?真是有趣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上怎么来了? 蝶熙才想定睛去看看来人。耳畔又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云坠不知何时竟撑起虚弱的身子,慢慢的爬到蝶熙面前撑开了双手。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下来,是门外响起的脚步声,也是这个消瘦虚弱的女子异常坚定的护翼。 “不要动……”云坠嘴里那个“她”字还没有说出口,只见得一个黑影飞速的打在她的身上。她原本就羸弱不堪的身子竟牵着铁链,一下重重的撞在一边的墙上。 一切来的太突然。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皇上亲自动的手。对一个女人? 轻衣卫中已经有人反应了过来,带头跪地请安,一声声此起彼伏的跪安声在这小小的地牢中来回的震荡。轻衣卫的人齐刷刷的跪在地上俯身低首,谁都不敢开口去劝慰一句什么。 顶上那盛然的怒气此刻谁都惹不起,那是天子的怒气。 蝶熙也慢慢的反应了过来,讷讷的回头去找那阴影中的人儿。她的眼睛看不清了,迷迷糊糊的探手出去摸索着。像是在寻找着那个人儿的身子。 可是却找不到,那个想要护着她的人儿她却找不到。 “云坠?”蝶熙轻唤了一声,身子被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冰冷的身子很快被一阵温热所包围。让她不禁流下了热泪来。 “滚!”她手心的伤口还流着脓,腐臭的气息推在皇上的龙袍上,可却没有一个人让步。 “滚!!”她的泪水遏抑不止的倾泻着。急着想要找到云坠的下落。 凤修筠紧紧的拥着她,知道她委屈。知道她生气,只能这么紧紧的拥着,一遍遍的宽抚着他的挚爱,“蝶熙……我来晚了。” “我!叫你滚!”蝶熙还想挣扎着,好容易争取到的视线中,隐隐的瞧清了那个睁大着眼的云坠。 那样子……一定是死了。 “云坠?”蝶熙还像是不甘心一般试着唤她一声,毫无反应的人儿依旧瞪着眼盯着前头,没有不甘,也没有怨念,就这样无情的刺激着蝶熙的神经,“云坠!!” “蝶熙……”凤修筠看不下去了,想要伸手打晕了她去,可举起的手却怎么也下不去,只得重新紧紧的拥着她,“没事了,我们回家。” “凤修筠!你个人渣!”一股无名的业火奔涌着冲上心头,让蝶熙不知哪里得来的一股力量竟真的推开了凤修筠。 她身上的伤势太重,一下失去了支撑重重的撞到地上,可她却倔强的要往那个方向爬。 在那里,是她唯一没有崩溃的依靠。她强撑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会怎么容易就死了呢? 蝶熙颤抖的探出手指试了试云坠的鼻息,死一般的沉寂在这一室渐渐扩开,除了那股香腻的气息依旧激昂,剩下的只有苍茫。 死了……云坠她……真的死了? 混沌中,蝶熙迷迷糊糊的仿佛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从哪里来,谁养育了自己,又是谁抛弃了自己。 从开始,她就独自一个孤独的飞着。 她长着三只脚,中间那只有四个趾头,尖勾一般弯曲着,长着长长的铁甲一般的指甲。 她的翅膀一大一小,天气还好的时候尚能保持平衡,如果大风大雨,她就被吹得东倒西歪。 她的羽翼色泽艳丽,蓝的令人神迷,在腹部,却变成了金色,闪着光韵。 她孤独着,有时见到身边飞过的鸟儿,想要打个招呼,凄厉的嘶叫立刻就把别的鸟儿吓跑。 她的眼睛在一次迎着雷的时候闪坏了,看什么都发出模模糊糊的白色幻影。 来自哪儿,又要去哪儿? 蝶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觉得脸庞痒痒的,探手去碰,抹去了一滴液体,放进嘴里,入口微咸,略微发涩。 自己竟然哭了?自己居然为了一个梦,又哭了? 蝶熙像是清醒了过来,可仿佛又像是被置身进了另一个梦境之中,周身温暖,房中还有些淡淡的花香,抬眼所见极尽奢华,满目所及的尽是明黄。 她想要动一动身子,却很快被一只大手给压了下来,“别动,你伤的太重。” 那声音温柔极了,像是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后得到的一片安逸,是谁来救赎了自己吗? 她顺着那只手慢慢的看将上去,定格在的那张脸庞熟悉又陌生。 他的眼底何时会起过这样一层哀伤,那么深切,不带一丝掩饰,却又让自己觉得那么恶心。(未完待续。) 第二零九章 赤果果的威胁 蝶熙毫不掩饰的厌恶刺痛了凤修筠的神经,他想要探手去摩挲一下她的小脸,却被她一把无情的打开。 这不是梦,是真的。 他做到了,穿着他梦寐以求的绣龙翟纹常服,住进了这雕梁画栋的未央宫。可这一切的代价太过血腥,太过不堪。 蝶熙就真的没有动,一双冷眸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曾让她痴心了两世的男人。 “你的伤让御医们看了,要是好好调养慢慢的就会痊愈,只是留疤是避不了了。”他依旧温和,只是眼底的哀伤更加深沉。 凤修筠想要道歉,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在她那般冰冷的注视下,硬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就这么憎恨了自己吗?是恨自己无情的推开了她,还是怪自己没有救她的亲人? 他叹了口气,冲一边的石常侍招了招手。石常侍立即捧来一个锦布围裹的木盘,凤修筠凝睇了一会,才慢慢的起开上头的黄帛。 他才将里头的一把乌金匕首递到蝶熙的面前,就被她一把抢了过去。见着她全情戒备的眼神,心中戚戚惘惘,“这个……对你很重要吗?” 两次了,他两次替她寻回了这把匕首,这一次要去抄没了晋王府,他也是得了这把匕首之后立即隐了下来。 虽然没什么大事,可到底不合规矩,在那关键的时候他本不该鲁莽,可就是忍不住这么做了。但是看看换来了什么? 她一脸的戒备,像是看着仇人一般的眼神,这么冷淡,这么漠然。好像这是他应该做的一般。 “蝶熙……” 他才唤了她一声,蝶熙已经重新蒙上了被子侧过身去不再理会了他。凤修筠有些不死心的还想再唤一次,却被石常侍轻轻的提醒声给拉回了心神。 他是皇上了,不再是那个可以在府里肆意宠着她让着她的睿王了。 凤修筠不舍的站起身来,饱含深情的凝望这那个隆起的被窝,这才转身离了开去。 暖阁里,席清如已经候了一会。听着凤修筠过来的动静。立即恭谨的躬着身子,“臣妾……” 她的请安还未道完,已经被凤修筠随手一抬给免了过去。“皇后来了一会了,怎么了吗?” 凤修筠指了指一边的软榻,让她先坐下再说。 可席清如似乎并没有想要领情的意思,脸色不好的稍稍福了福身子算作请安。“皇上,臣妾听人说起。在您这未央宫里有一位外头的女子。” 宫里的一切都是精挑细选在册在库的,外头来的,就是脏的。 更何况,她已经听说了那些风言风语。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 想着这个从未谋面的女人,席清如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大婚之日。他没有同她圆房,已经挑去了喜帕。可他就这么坐着,不说话,也不动,像是一尊好看的雕像一般。 可是第二天,他喝得酩酊大醉,强压着她的是一股莫名的悲涛和无奈,他醉的毫无知觉,一声声的唤着蝶熙。 蝶熙,这个让她日夜难安的名字,在睿王府里绝不会有人敢要提及的女子。 后来她知道了,从侧妃的嘴里知道了,可哪又如何,她的身份既定,他也给了她所有的荣华富贵,给了自己在睿王府里无上的尊耀,可她却永远不可能得到他的心。 得不到就不要了,她是席清如,是席大人的女儿,从来都是别人看她的脸色,哪有她要看别人脸色的时候。 凤修筠不避讳的点了点头,“蝶熙的伤势太重,还不宜册封,等养好了再行册封礼吧。” “册封?”席清如语调怪异的重复了一遍,“皇上莫非是糊涂了?她可是罪臣之女,是当问斩的!” 凤修筠眉眼微转,透着些冷意看向席清如,“问斩?一个市井女子,为何又要问斩?” “皇上莫不会连她的身世都想一并抹去了吧。”席清如毫不退缩,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也是忍让过的,可是结果呢?就是看着他纳了一个又一个的侧妃,一个两个的都长相相似,直到后来,他竟然连青楼女子都不肯放过。 他可是皇子!现在更是当朝的皇上! 凤修筠淡淡的斜眼看着她,淡淡的开口道:“她本就是,何谈抹不抹去的。” “一个市井的女子,又怎么会身受重伤。身受重伤,又何德何能得天子垂帘?”席清如有些咄咄逼人的向前垮了一步,“皇上刚刚登基,朝中不稳,还请皇上自制。” “若是救人也要被天下人诟病,那这天下真得好好治治了。” 席清如的脸上动了动,他凤修筠哪里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谁敢指摘皇上善施人心,可现在说的哪里是那件事! 她想要开口辩驳,可又一时不知该先说那句,美艳的脸上染上一层尴尬,难堪的进退不是。 在一旁候着的石常侍见状,瞧准了时机小步是上前,凑在凤修筠的耳边低语道:“皇上,里头说,姑娘念瘾上头了。” 凤修筠一下站起身来,抬脚就要往寝殿去,才走了几步,又停下了步伐,却没有转身的对身后的人说道:“皇后,朕应当同你说的清楚,这后宫是你的,没人能与你并立,即使是蝶熙,他日也只得臣服在你膝下,可若是皇后要强求了不属于你的东西,那这得到的一切,朕会让它们瞬间化作泡影。” 赤果果的威胁让席清如更是忘了跪安。她曾想过无数次她出现时的场景,甚至她还曾传书出去让她爹去查了蝶熙的下落,哪里会想到,说是风雨,怎就如此癫狂。 凤修筠快步的往寝殿去,外头已经清晰可闻里头的叫喊声,东西砸碎的动静,还有伺候的人各种惊叫和安抚的声音。 可最刺耳的,是她的哭喊声,就像是疯了一般,不知究竟在说着什么,可却是每一声都摄入人心,直达心底。 他再也忍不住,一个健步进去,里头的还来不及跪安,他已经一把将人用力的扯进了怀里。(未完待续。) 第二一零章 让我试一试 石常侍眼尖,立即挥着手对其他几个人摆了摆手,那几个人也是会意,弓着身子小心的退了出去。 他的心还揪着,一点都不敢放松了下来。放来小内侍过来回禀,说姑娘犯了病,她刚被救回来的时候,御医就诊断了她的病,是八仙汤,是在轻衣卫里逼供用的八仙汤。 可是之后,轻衣卫的人前来回报,说那地牢里有着浓重的汨罗香,汨罗香啊,谁知道那是什么。可轻衣卫的人解释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晋王残暴,对一个姑娘家下此等毒手着实让人愤慨,可衡王,他又是为何,要对她下了这样的迷香,是汨罗香啊,她这辈子是不可能离得了这香了,想想那衡王,才是最让人不齿和冷寒的。 轻衣卫的人说的清楚,强行拔除,对她现在而言太过残忍,可皇上不愿,硬是要试一试,瞧瞧,才这么一会儿,好好的人就成了这样。 蝶熙的神志早已涣散,想要那香,想要那个味道! 她的身子被紧紧的钳制在凤修筠的怀里,整个人不住的发着抖,她尝过了八仙汤,体会过万虫蚀骨之痛,可是和现在比起来,那简直就不值一提。 巨大的痛苦瞬间湮没了她,蝶熙再也顾不上力道,在他手背上拉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来。 “给我!给我!!”她像是一只疯了的小兽一般厉声尖叫着,漫天的虫子铺天盖地的钻进她的骨髓中肆意的啃咬,她整个人禁不住这样的痛苦,疯狂的嘶叫着,完全失去了理智。 “蝶熙!撑过去,撑过去就没事了!”凤修筠紧紧的拥着她不住颤抖的身子。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撑过去,撑过去就没事了。” 撑过去就没事了,他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着自己。 他不要再失去她一次,就这么一念之差,让她受尽了折磨。他不要。他不会! 想要拔除了这汨罗香的念瘾,只有靠着意志力强撑了过去,可至今却没有成功过。他不敢相信。此刻她布满伤痕的身躯该是有多痛,可那心里的痛定是超过了这千百万倍。 为什么是她?她做错了什么要都冲着她去?? 凤修筠的眼底尽是苍凉,明明应该是自己遭了这份罪,为何会是她?! 蝶熙无助的泪水奔腾。她的叫喊令所有听到的人都不寒而栗,痛彻心扉。却又无可奈何。 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因她的痛而更痛。 蝶熙……撑下去! 蝶熙哪里听得到他的声音,骨髓中迸发出无数的啃噬吞尽了她的所有,她的手指扭曲着。苍白的挣扎着,她的身子被紧紧的禁锢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让她更是凄声无助的哭喊着。在他的背脊上再一次深深的留下一道血痕。 可还是不够,她再也忍受不住着摄人的痛苦。一下紧紧的咬住他的肩头,隔着他的龙袍,尝到了他血的腥甜,却依旧不愿放开。 一旁的石常侍着实吓的不清,手足无措的原地踱着步子,“皇上……皇上您快放开姑娘啊皇上。” 蝶熙毫不留情的紧咬着不放,泪水打湿了他明黄的袍衫,晕开他血色的肩头。 御医们重新被传唤了过来,一个个的提着药箱却也是无可奈何。 若是皇上真要供着这个有着念瘾的姑娘又算的了什么,能花上多少的银两,可皇上偏偏不要,他要一个健健康康的人儿,可看看当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石常侍见状,连忙上前去催促着,“各位大人愣着做什么,还请赶紧过去了哟。” 御医们相视互望,轻衣卫早就调查的清楚,这汨罗香没有解药,不能强除,自己这么过去能做的了什么? 凤修筠冷峻着脸也没有传唤了任何人,肩头的痛楚慢慢的消失,只觉得怀里的人儿渐渐的脱了力,慢慢的瘫软了下来。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他亲耳听见的奏报,可却依旧是不想信。能有多苦,能有多痛。可是亲眼所见,才知真章。他的肩头能有多痛,是她的百万之一吗?还是千万之一? 戚戚楚楚的放开她,将她小心的放进被中盖好,她的小脸一片惨白,让他都不敢伸手去探一探她的鼻息。 “皇上。”身后像是有人在轻声唤他,“请皇上让微臣试一试。” 凤修筠却没有理会,他的手指慢慢的擦去她眼角残留的泪花。凤修筠知道,她很少哭,在人前,她很少会露出悲伤来。可是这两年,她露的太多了,从欺近了自己开始,她就一直在痛苦。 她的身子是滚烫的,原本应该不安于这份滚烫,可如今却觉得安心至极。 她还是热的,还是热的。 “皇上。”身后的人不合时宜的又唤了一声,“请皇上让微臣试一试。” 凤修筠冷着脸慢慢的转过头去,对上杜承喆的恭敬,有些戏谑的冷哼了一声,“到底是轻衣卫里出来的,这海口都夸的下。” 杜承喆毫不理会他的挑拨,语气依旧,“请皇上让微臣试一试。” 凤修筠沉默了一会,才往后坐了一些,让出了一方视线。 方才,人在皇上怀里,大家看不真切,可当下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震惊之后就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救?一个死人要怎么救? 杜承喆不理会众人,朝凤修筠拜过之后立即上前跪在床头,迎枕被垫在蝶熙的手下,他没用丝帕,而是取来长线探脉。 虽是面色如常,可心中却是凄惘。 这家伙,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那时候他从苍兰县逃出去,之后也听说了空和丞相府的事,他早就投诚了,又有先帝爷的赦命诏书,左不过是回到了太医院而已,又有什么关系。先帝爷的身子不好,自己也算是将功抵过,如今先帝爷退位让贤,自己去了行宫颐养天年,自己本还想着是不是能过上几天的清闲,就听说她被找回来了。 找回来就找回来了,可找回来的哪里是个人?被躺在床榻上毫无声息的,明明就是个鬼嘛。(未完待续。) 第二一一章 一抹甜香 杜承喆胡乱的想着,想要甩开自己身上的包袱。 她一定也是做了些什么,就像当时莫名其妙的惹上了自己一样,所以她变成了这样又怎么能怪了自己? 他已经探了好一会脉了,久到让身边的人连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撑不住,一个两个的都恢复了平常。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杜大人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杜承喆的手终于放了下来,慢慢的收起线来也不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眉头紧锁。 所以说,海口不能乱夸。 剩下的几个御医大有旁观看戏的样子,就差不能插着手冲他做个嘲笑的鬼脸了。 可杜承喆收拾好东西,一边重新朝凤修筠跪拜了一礼,这才铿锵的说道:“微臣能医,可需要时间。” “你们先退下。” 凤修筠的脸色未变,心思无波,他已经不会因为他人的一句话就有什么波澜了。 可是……他说的,是希望。 一众御医呜呜洋洋的退了出去,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是不服输一般相互咧咧,躬着身子离了开去。 “皇上,姑娘她……活不过十载春秋,若是用汨罗香供养,怕还能安然几年,若是强行除去,将再减半,您……还是要除吗?” 她才多大,就要死了? 凤修筠的眉眼间不经意的露出些疑惑,像是不信,像是不愿信,“十载?怎么可能?” 她不就是受了些皮外伤,不就是八仙汤。只有十载?怎么可能! “皇上。”杜承喆慢慢抬起眼对着凤修筠,“您可知,那八仙汤十分霸道,又绝无解药,姑娘的身子被折磨至此,想来也不止毒法过一次两次了。八仙汤去命,一次减半。两次再折。三次,就差不多该殒命了。” 凤修筠眯着眼,神情严肃的看着他。细细的听着他的话。 “八仙汤前五味至五脏六腑具损,后三味各是烈火焚身,万虫蚀骨,灵蛇穿脑。此毒发作,没人能不屈服。她还活着,已经是个意外。可是……”杜承喆顿了顿,视线落回床榻上那个人儿身上,“可是……她还受了汨罗香。” 汨罗香。汨罗香。 这几天,凤修筠最恨的就是这三个字,“汨罗香究竟是什么?” “刚开始。之后觉得精神涣散,可是慢慢的就宛若置入云海之中。但汨罗香极易上瘾,闻着却是精神百倍,可是闻不到的时候……比万虫蚀骨还要骇人。” “还要!”凤修筠几乎立刻惊呼了出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杜承喆冲他点了点头。还要……那万虫蚀骨是什么?比万虫蚀骨还要骇人的又是什么? 他的双眸盛载着无限的悲戚,视线落在她铅灰色的小脸上,戚戚哀哀,“要多久……她要多久才能除去?” “皇上?”杜承喆不可思议的看向凤修筠,他说了这么大一通,他竟然还是想要除去? “朕不会让她身上再有任何一样能被别人抓住把柄的东西了。” 他的手指拂过她的长发,原本亮丽的乌发如今的枯荣无彩。曾经,她因为自己落下了寒疾,所以才会被荣璩给利用,才会惹出了这么多的事,现在,她这一身的苦,一身的痛,看在他的眼里,又被算进了多少人的心里。 他是皇上,他可以护她周全了,可她不要,她不屑,甚至满脸的厌弃,她是个气性很长的人,不趁了现在替她除了,那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杜承喆像是也领悟了过来,沉默的低首须臾,他才抬眸正色的对着凤修筠,“臣,定将竭尽全力。” “不止是现在。”凤修筠的嘴角动了动,“还有她的未来。” 不管是五年还是十年,都要竭尽全力。 杜承喆跪伏在地上,恭声高呼,“臣领旨!” 凤修筠之后很少去养心殿,下了朝之后便往未央宫去,若是有大臣着急求见,他也只在未央宫接见。 蝶熙的身边被派去了宛儿和小若,可能亲力亲为的,凤修筠绝不假借他人之手。他也不在床榻上休息,只是蜷缩在软榻上浅浅而眠。她时常不论时候的惊醒,大多时候只是自己瑟瑟的发着抖,无助的像只小兽,只能缩着身子,深深埋进膝头的小脸上挂着泪,嘴里死死的咬住被褥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这时候,凤修筠绝不会强行拉她,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床边,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静静的,他看着她痛,看着她苦,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着自己,折磨着自己。 可蝶熙的痛又哪里是隐忍着就能忍过去的,失去了意志力,蝶熙澄净的眼眸只有对死的渴求,凤修筠怕她伤到自己,只有这个时候才会紧紧的怀抱住她,日渐消瘦,日渐沉默,凤修筠也跟着被折磨的支撑不住,更何况还是她。 蝶熙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在他身上抓出更多的伤痕,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叫去宣泄,她的嘴还衔咬着他的脖子,迷迷蒙蒙的唤着他,“凤修筠……” 凤修筠已然悲戚无措,低声呢喃着回应着她,“我在,蝶熙,我在。” “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她的泪水滚落在他的伤口,牵起一阵刺痒的疼痛,她想是没有意识的求死不能,却又像是清醒万分的对他诉求。 不是求,是讨,是在讨这些年他造的所有的孽。 好多天了,她的念瘾怎么也过不去,就好像一直深深吸附在她体内的毒虫一般,就这般无情的紧紧钳着,怎么也不肯消去。 凤修筠不高兴,很不高兴,坚决的拒绝,“不要,我不要你死。” “不要再折磨了……”蝶熙的嘴从没离开过他的颈,嘴里的血腥气从没停止过,可她不想再继续了,再也继续不了了。 为什么不让自己死?一次次的,为什么就是不能死呢? 凤修筠不懂,却像是个执拗的孩子一般紧紧的拥着她,“不会再折磨了,所以不用死。” 这一次,在他的身边,不会再让她受任何的委屈了。(未完待续。) 第二一二章 你别再说了 后宫里怨声载道,连前朝也颇有微言,明里暗里的提醒和暗喻已经让凤修筠精疲力竭。 皇上登基的匆忙,其中的蹊跷早就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会子,后宫又出现了这么一个耗尽皇上心力的女人。 是狐狸精,那个女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有人谏言了妖媚惑主之人不得长留,按例理当问斩,可这一阵阵的指摘却很快消散了开去。 在未央宫的暖阁里,淮王已经等了好久,茶水已经上了两拨,可想见的人却依旧见不得。他有些坐不住了,想要起身亲自过去看看。 可一旁的石常侍却笑盈盈的将他拦了下来,“王爷,现在怕是不合啊。” “怎么不合了?”淮王皱着眉,视线绕过石常侍,落在了寝宫的方向。 石常侍却是不答,只是好生的劝慰道:“王爷,皇上说了会见了您,您又何必着急呢?” 说了见?他们之前见了多少次,可有什么好果子吗? 淮王面露不悦,促声问他,“是不是她出什么事了?” 他当然知道她在那里头,当然知道他这么久不出来一定是为了她。 她出了什么事了? 淮王只知道,年下那日再次见到蝶熙,她已经是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本该赶紧将她救出来,可凤修筠却什么都没有做。 他是愤慨的,那一天他差点砸了睿王府的大门,可却什么回应都没有,他依旧是那个置身事外,对她毫不理会的睿王。他有了新的王妃,哪里还听得到故人的苦。 所以,淮王怒了,想要亲自动手,他带着自己的府兵想要出门的时候,却被金吾卫给挡在了自己府门口。 他们说不准出去,拿出的却是皇上的诏书。 父皇?父皇怎么可能插手了这种事情。 他不信。可又不得抗旨。在自己的府门前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可是后来他听闻轻衣卫里出了事,听说曹真被人暗杀,听说是衡王领了铁骑想要举兵造反。听说他本人就在轻衣卫里。 他居然出现在了轻衣卫里,他居然想要走父皇的老路。 那一刻,淮王真的以为是永嘉帝龙颜震怒,真的以为是衡王的不谙世事。 可是后来才知道。那轻衣卫里头没有一个人听从他的命令,所有的人。轻衣卫里所有的人都将矛头对准了衡王和他带去的人。 衡王说着那些永嘉帝用过的陈词滥调,想要鼓动了轻衣卫造反替他卖命,可是他收买了去的玄武却被朱雀当成射杀,衡王怕了。他一介书生当然会怕,这种场面哪里是他一个文臣能够撑得住的。身边的卫兵们见着自己的领首慌了神,一个两个的想要逃。 可衡王毕竟是亲王。纵使是意图谋反,纵使是违逆朝纲。可到底是亲王。 没有人敢真的对他怎么样,他也知道,即使是惊慌,衡王却没有大乱阵脚。 可是,是皇上亲自到了,凤修筠穿着龙袍出现在轻衣卫的正殿时,所有人都万分震惊。可他手里拿着的,是皇上亲自下的退位诏书和传位的诏文。 原来那个传言是真的,原来睿王真的早就登上了那把龙椅,只是他在等,等一个能除去所有障碍的机会。 衡王输的一败涂地,听说他没有被当成斩杀,像是被关进了天字号的大牢里,却没有了后文。 淮王有些怔怔,听到了这些,他的内心是拒绝的,他也是努力过了的,可是结果,却不如他轻轻松松的四两拨千斤。 输了皇位,他以为还有她,他想要去衡王府找她,可是凤修筠已经将她带进了这堵深墙。 她在这里,就在这里面,可是他再也见不到了。 石常侍来不及回他,入眼一席明黄色龙袍的凤修筠缓缓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满是疲惫,衣领上还沾满了血渍,凤修筠冲石常侍挥了挥手,让他先行退下,这才指了指一边的凳子,慢慢的坐上了主座。 淮王撩过袍角,急忙问道:“她怎么样?” 凤修筠揉了揉眼,疲倦极了一般怠怠回他,“应该……快过了。” 快过了,什么快过了?淮王想问,可也知道他绝不会这么乖乖的回他,只得绕开了先问道:“那皇上之后打算怎么做?” “她上了汨罗香的瘾,你知道汨罗香吗?” 凤修筠抬起头看向淮王,眼中有一丝含着冷意的精光一闪而过。 汨罗香?汨罗香! 淮王当然知道,杜承喆也好,空也好,都是提及过这种南境的异香的,“那……难道!” 凤修筠点了点头,“她在除,可是很难。” 所以说,快过了。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似乎每每遇到如此情境的时候,两人都会默声无语。 “皇上……何必要这么对她。”淮王的手在袖里隐隐的发着抖,像是极度的隐忍着怒气,却又像是生着自己的闷气。 “你想知道的,朕已经告诉你了,再问,就是越矩了。”凤修筠坐直了些身子,强打起一些精神来继续说道:“等她好了,朕要封她为妃。” 淮王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嘲弄之情,“封妃?皇上真是……有趣。”他带着血丝的眼眸直直的对上凤修筠去,“她应该是皇后!” 她本该是皇后。 两人心里都不约而同的说了一遍,只是一人坚定,一人却是无可奈何。 “那是过去的事情。”凤修筠抖了抖衣袍,起身想要离开了。 淮王却一步上前挡在他的前头,若不是如今地位悬殊,他握紧的一拳真想直呼上他的脸去,他想要指责,想要咒骂,一双喷火的眼眸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可是,他却慢慢的松下了身形,是凤修筠眼眸中无尽无边的悲切,是他脖颈间密密麻麻的咬痕。 他也在承受,登基之后的日子,他也在承受着。 “皇上……”淮王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已经平息了心气,“皇上打算……封她什么?” “她是朕的妻子,是朕的皇贵妃。” “即使满朝文武都要反对?”即使这会让本就不稳的帝位再起波澜?(未完待续。) 第二一三章 才不要理你 “朕是皇上。”凤修筠的眼中像是不屑,像是鄙夷,尽是坚定,“做朕的臣子,就得听得用得。” 他不再多说什么,甚至不等淮王的跪安,又匆匆的离了开去。 就像永嘉帝曾经说过的那样,做得臣子,先讲忠心,心若不诚,还要作甚。 只是这么个道理却不是随便谁人都能懂得。 蝶熙的念瘾慢慢的消除,带走的她所有的心神,她不再被那蚀骨之痛折磨的日不能眠夜不能寐,可她却再也起不了一丝波澜。 凤修筠不允许她随意的出了未央宫,甚至不许她出了寝殿。她似乎也没有想要出去看一看这个偌大皇城的意思,整天整天的坐在榻上,目光蔼蔼的看向那一方的天空。 凤修筠越来越忙,回来的时候也越来越晚。 进了酷暑,蝶熙身上的厚衣服还是不敢褪去。她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依旧得要好生的上药伺候。 宛儿担心她中了暑热,特地放凉了一些才要端去,却被小若给接了过来,“宛儿姑娘,还是让奴婢去伺候了姑娘吧。” 宛儿知道小若曾经伺候过她一阵的事情,知道她的心思,便也点了点头递了过去,“不烫了,趁着还热,快端去吧。” 小若说好,刚想要走,又被宛儿给“诶”了一声,“姑娘心里不爽,要多宽慰她几句。” 蝶熙的药都是皇上亲手喂的,只是现在皇上忙了,才轮的到她伺候。 小若赶紧点头称好,小心的端着食盘走了进去。 蝶熙依旧毫无神采的看着那方天空,偶尔吹起的清风吹散了她鬓边的碎发。若要是眼神中带些光彩,那绝对会是一副美艳绝伦的仕女图,可惜了现在,只剩下黑漆漆的眼,却再也参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不会再动了心思了吧。 小若摇了摇头,那时候在李家村里,她还会出了主意。还会谨慎小心。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主子。”小若轻声唤了她一声,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小步来到蝶熙身侧。“该喝药了。” 蝶熙全然没有理会,连眼都为眨一下,像是没听见,像是故意屏蔽了外界。像是……丢了心。 “主子?”小若将食盘放在凭几上,伸手想要推一推蝶熙。 可手还未碰着她。蝶熙已经一把将凭几上的食盘给扫了开去。食盘里的汤碗应声碎裂,汤药和蜜饯洒的到处都是。 小若“啊”的一声下意识的惊呼了起来,顿觉失礼的有些无措。门外的人听着这动静,纷纷往里头跑了进来。 先一步进来的小若见了散落一地的惨景。也是心头一紧,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姑娘可有受伤?” 她想要赶前几步去看看蝶熙有没有事,可蝶熙早已漠然的重新转过了头去。完全没有想要理会她们的意思。 里头还熙熙攘攘的手势着,门外已经传来了通报的声音。“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屋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一室的药味都没来得及散去一分一毫,要是龙颜震怒,这可怎么是好? 凤修筠才踏进屋里,立即就被这冲鼻的药味给呛到,皱着眉头不悦的看着那几个跪在地上的人,“怎么回事?” 小若已经瑟瑟的发着抖,怕是再也受不得一点刺激。 宛儿也是脸色发白,却好过小若,强装镇定的深吸了口气,这才回话,“回皇上,方才奴婢备了药要端来伺候,却……不小心,打翻了。” 不小心……打翻了? 小若低着头,微微侧目看向宛儿,像是感激,又像是不解。 凤修筠环视了一圈,已经了然,“赶紧收拾了,重新备一碗药来。” 众人得了恩赦,纷纷磕头谢恩,赶紧收拾了之后,弓着身子退出去了。 屋子里终于慢慢的恢复了安静,重新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凤修筠依旧没有坐在蝶熙的身侧,在她的对面坐下,看着她毫无波澜的神情。刚才的一切好似都与她无关一般,明明她才是始作俑者。 凤修筠有些期待的问她,“蝶熙,如果刚才我罚了她们,你会替他们求情吗?” 会吗?蝶熙,你会吗? 自从蝶熙的念瘾过了之后,他们之间似乎还没有好好的说过一句话,她****夜夜就这么看着天,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者,她已经想不来是什么了。 会吗?蝶熙,你会吗? 你会来骂我吗?会来恼我吗?就像曾经发生过的那样,你会吗? 可是回应他的却是冷寒至极的无声,她依旧这么静静的看着天空,毫不关心身侧的人在说些什么。 果然是不会回的。 凤修筠有些无奈的动了动嘴角,明明是意料之中的情景,却依旧有些失落。 “蝶熙,今天朝中的大臣又开始启奏了奇哒的事情,奇哒和曼罗交好太过,边境的守兵都担心他们会不会随时策反了。” 他顿了顿,看着她毫无反应的小脸,继续说道:“那运河如今即将疏浚完工,往后这通商之事会方便了许多。” 他笑了笑,听着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仍是有些期待她能有些反应。 可那脚步声到了门口,蝶熙却依旧动都没有动过一下。 石常侍端来一碗新的汤药,躬身小心的递将了过来,低声回话,“皇上,是刚熬的,还有些烫。” 凤修筠点了点头,示意着让他退下。 石常侍皱着眉,悄悄的抬头瞟了眼软榻上的蝶熙,这才有些惴惴不安的退了出去。 凤修筠端起那碗汤药,走去蝶熙身侧坐下,端药的手伸开了些,他另一只手才伸去想要锢住蝶熙,却被她厌弃的一把给挡了开去。 她手上缠着的纱布里已经印出了些血色,理应是很痛的,可蝶熙的脸上却连皱都没舍得皱一下,慢慢的又转头看去了天际。 “蝶熙……我们……喝一点吧。”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可对着她,却是低声下气,极尽哀求。 她从来没有喝过一口药,从来都不愿意喝一口他端去的药。(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 救赎 “蝶熙。”凤修筠不甘心的又唤了一声,“你要气要恼,得先有治了病才行啊。” 蝶熙慢慢的转过头来,没有生气,甚至没有情绪,就这么平平的看着凤修筠,没有疑问,也没有好奇。她的视线慢慢的移到他的另一只手上,那碗汤药还冒着热气,他的手指都被掐出了红印,不知是被烫的,还是被压的。 他也曾经端着汤碗来喂过蝶熙,在奇哒回京的路上,她身子不爽,他自然而然,没有推脱,她乖乖的在他怀里。 药是烫的,可现在,她的心却是冰的。 蝶熙动了动身子,凤修筠却快一步拦腰截住了她,见着她的眼中迸发出的一闪而过的火气,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她又恢复了方才那副漠然的神情。 她想要砸了那碗汤,就这么想要求死。 刚才的一下用力,汤药洒出了些在他手上,滚烫的汤药立即在手上烫出了个红印,他却毫不在意,眼中尽是他的蝶熙,她有没有被烫着,有没有被伤着,有没有……又心痛了。 他不知道,蝶熙丝毫不在乎,她扭动着身子挣脱开了他的束缚,转过头重新看向看空。 没有人知道,蝶熙从清醒之后就没有喝过汤药,即使是他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没能说动她喝上一口。 那碗药他就这么一直守着,凤修筠不会强迫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去她的对面,他很忙,有堆叠成小山的奏折,还有那么多隐晦的暗事,可他却时不时的要抬头看一看她。 窗外的天依旧,偶尔飞过一只鸟儿,偶尔飘过一片云彩,可在蝶熙眼中,却都熟若无睹。不需要想了。也没有人可以再去想了。 那碗汤药终于慢慢的失了热气,凤修筠无奈的又倒去一碗,对着冷漠的人儿,有些生着闷气。他也想要敞开去心扉,想要和她好好的说说话,可就这么小的一个要求,却也难以实现。 “蝶熙。”他重新试着唤她一声,“过几日。待一切安稳之后,我要封你为妃。” 他说的很没有底气,听着尾声都有些听不清,她本该是他的皇后,他努力了这么久,应该册封了她做皇后,可是如今,她却什么都不是,无名无姓,差点还丢了命。 “蝶熙。”凤修筠皱着眉。走近了一步想要更贴近些她,“你该好好治病。” 他的脸越发的欺近,气息越发的清晰,像是本能一般,蝶熙反手伸去就想招呼上他的脸。 凤修筠下意识的一把接住,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是恼羞成怒一般怒视着她。 她的手上还裹着纱布,伤口虽然已经慢慢愈合,可那可怖的伤口却一直揪着他的心。其实可以早早的不用了那层包裹,可他却像是自欺欺人一般强硬的要求杜承喆继续。是因为害怕,害怕见到她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怕自己心头的伤疤被狠狠的重新撕开。 蝶熙却没有动,就这么被他紧紧的握住手腕。他的力气很大,像是隐忍了很久之后的爆发,像是想要提醒着自己他的存在。 该好好治病,治哪儿的病?她哪里还会生病?什么都没有了,又是哪里还会病? 她的眼神纯净无澜,像是一汪静水清的彻底。他的心神像是被吸进了她的平静之中,慢慢的竟忘了初衷。 蝶熙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手重新看向天空,她的来去自如让凤修筠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他却没有想要继续下去。 今天就已经够了,凤修筠知道,他说的话,她是有听进去的,这就够了。 皇宫中的流言永远传的最快,后宫中一朵朵娇艳的花儿也听见了风吹的动静,不想相信,可鸾鸣宫却实实在在的在重新修建着。那是皇上生母所居之处,平日里是任谁都不能靠近了半分,可皇上居然要把这鸾鸣宫给了那个女人。 她究竟是谁?大多的人不知,可有两人却清楚的很。 是她,是她回来了。 夏乐菱真心期许着这辈子她不要再继续出现,如今她已经晋为如妃,膝下又有皇子伴身,虽然不是长子,可总比那暖房丫头生的儿子要强的多,更何况,她的儿子还是在王府里出生的,得的宠爱也远要多过其他的兄弟。 可是,夏乐菱一直担心着,皇上的心思从来不在她的身上,她被送出了王府,听说出了很多事,听说差点死了,她总想抽了空好好的高兴一下,可王府里从她走了之后,先接近来了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之后还续了弦。 她心里不痛快,可又能如何,人家一个靠着长相魅惑,一个靠着母家荣耀,自己的母家出不了力,在皇上登基的时候也没出过任何的贡献。 夏乐菱总还安慰着,自己是有皇子的人,可如今,她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凤修筠上朝之后,未央宫就被严密的护卫起来,不是担心外人进来,却是担心里头的人总想出去。 杜承喆提着药箱来的时候,蝶熙还倚在窗下,他自顾自的请过安,刚从药箱里取来迎枕,药箱开合的动静就吵醒了那人儿。 蝶熙还昏昏沉沉的没有睡醒,心情像是不太好,看着杜承喆的视线中有几分怒气。 屋里的人都低垂着头,虽然知道那姑娘不会说话,也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可那毕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还是要小心为上的好。 敢撸老虎身上毛的,也只有杜承喆了,他指了指迎枕,表情依旧的看着蝶熙,像是有些嘲弄一般笑着说道:“是不想好呢,以为这样可以救赎了自己?” 蝶熙不说话,嘴角像是勾了勾,手落在他的迎枕上,任由他盖上帕子替自己把脉。 她没有喝药,这情况他早就听凤修筠说了,可却依旧探了许久,这才伸手取下帕子,一点点的解开她手上缠着的纱布。 被揭开的纱布下,是一双形如枯槁一般的小手,手掌中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伤疤,贯穿过整个手,看着让人心寒。(未完待续。) 第二一五章 出去走走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蝶熙。”凤修筠不甘心的又唤了一声,“你要气要恼,得先有治了病才行啊。” 蝶熙慢慢的转过头来,没有生气,甚至没有情绪,就这么平平的看着凤修筠,没有疑问,也没有好奇。她的视线慢慢的移到他的另一只手上,那碗汤药还冒着热气,他的手指都被掐出了红印,不知是被烫的,还是被压的。 他也曾经端着汤碗来喂过蝶熙,在奇哒回京的路上,她身子不爽,他自然而然,没有推脱,她乖乖的在他怀里。 药是烫的,可现在,她的心却是冰的。 蝶熙动了动身子,凤修筠却快一步拦腰截住了她,见着她的眼中迸发出的一闪而过的火气,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她又恢复了方才那副漠然的神情。 她想要砸了那碗汤,就这么想要求死。 刚才的一下用力,汤药洒出了些在他手上,滚烫的汤药立即在手上烫出了个红印,他却毫不在意,眼中尽是他的蝶熙,她有没有被烫着,有没有被伤着,有没有……又心痛了。 他不知道,蝶熙丝毫不在乎,她扭动着身子挣脱开了他的束缚,转过头重新看向看空。 没有人知道,蝶熙从清醒之后就没有喝过汤药,即使是他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没能说动她喝上一口。 那碗药他就这么一直守着,凤修筠不会强迫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去她的对面,他很忙,有堆叠成小山的奏折,还有那么多隐晦的暗事,可他却时不时的要抬头看一看她。 窗外的天依旧,偶尔飞过一只鸟儿,偶尔飘过一片云彩,可在蝶熙眼中,却都熟若无睹。不需要想了。也没有人可以再去想了。 那碗汤药终于慢慢的失了热气,凤修筠无奈的又倒去一碗,对着冷漠的人儿,有些生着闷气。他也想要敞开去心扉,想要和她好好的说说话,可就这么小的一个要求,却也难以实现。 “蝶熙。”他重新试着唤她一声,“过几日。待一切安稳之后,我要封你为妃。” 他说的很没有底气,听着尾声都有些听不清,她本该是他的皇后,他努力了这么久,应该册封了她做皇后,可是如今,她却什么都不是,无名无姓,差点还丢了命。 “蝶熙。”凤修筠皱着眉。走近了一步想要更贴近些她,“你该好好治病。” 他的脸越发的欺近,气息越发的清晰,像是本能一般,蝶熙反手伸去就想招呼上他的脸。【ㄨ】 凤修筠下意识的一把接住,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是恼羞成怒一般怒视着她。 她的手上还裹着纱布,伤口虽然已经慢慢愈合,可那可怖的伤口却一直揪着他的心。其实可以早早的不用了那层包裹,可他却像是自欺欺人一般强硬的要求杜承喆继续。是因为害怕,害怕见到她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怕自己心头的伤疤被狠狠的重新撕开。 蝶熙却没有动,就这么被他紧紧的握住手腕。他的力气很大,像是隐忍了很久之后的爆发,像是想要提醒着自己他的存在。 该好好治病,治哪儿的病?她哪里还会生病?什么都没有了,又是哪里还会病? 她的眼神纯净无澜,像是一汪静水清的彻底。他的心神像是被吸进了她的平静之中,慢慢的竟忘了初衷。 蝶熙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手重新看向天空,她的来去自如让凤修筠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他却没有想要继续下去。 今天就已经够了,凤修筠知道,他说的话,她是有听进去的,这就够了。 皇宫中的流言永远传的最快,后宫中一朵朵娇艳的花儿也听见了风吹的动静,不想相信,可鸾鸣宫却实实在在的在重新修建着。那是皇上生母所居之处,平日里是任谁都不能靠近了半分,可皇上居然要把这鸾鸣宫给了那个女人。 她究竟是谁?大多的人不知,可有两人却清楚的很。 是她,是她回来了。 夏乐菱真心期许着这辈子她不要再继续出现,如今她已经晋为如妃,膝下又有皇子伴身,虽然不是长子,可总比那暖房丫头生的儿子要强的多,更何况,她的儿子还是在王府里出生的,得的宠爱也远要多过其他的兄弟。 可是,夏乐菱一直担心着,皇上的心思从来不在她的身上,她被送出了王府,听说出了很多事,听说差点死了,她总想抽了空好好的高兴一下,可王府里从她走了之后,先接近来了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之后还续了弦。 她心里不痛快,可又能如何,人家一个靠着长相魅惑,一个靠着母家荣耀,自己的母家出不了力,在皇上登基的时候也没出过任何的贡献。 夏乐菱总还安慰着,自己是有皇子的人,可如今,她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凤修筠上朝之后,未央宫就被严密的护卫起来,不是担心外人进来,却是担心里头的人总想出去。 杜承喆提着药箱来的时候,蝶熙还倚在窗下,他自顾自的请过安,刚从药箱里取来迎枕,药箱开合的动静就吵醒了那人儿。 蝶熙还昏昏沉沉的没有睡醒,心情像是不太好,看着杜承喆的视线中有几分怒气。 屋里的人都低垂着头,虽然知道那姑娘不会说话,也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可那毕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还是要小心为上的好。 敢撸老虎身上毛的,也只有杜承喆了,他指了指迎枕,表情依旧的看着蝶熙,像是有些嘲弄一般笑着说道:“是不想好呢,以为这样可以救赎了自己?” 蝶熙不说话,嘴角像是勾了勾,手落在他的迎枕上,任由他盖上帕子替自己把脉。 她没有喝药,这情况他早就听凤修筠说了,可却依旧探了许久,这才伸手取下帕子,一点点的解开她手上缠着的纱布。 被揭开的纱布下,是一双形如枯槁一般的小手,手掌中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伤疤,贯穿过整个手,看着让人心寒。(未完待续。) 第二一六章 脸呢 “蝶熙。”凤修筠不甘心的又唤了一声,“你要气要恼,得先有治了病才行啊。” 蝶熙慢慢的转过头来,没有生气,甚至没有情绪,就这么平平的看着凤修筠,没有疑问,也没有好奇。她的视线慢慢的移到他的另一只手上,那碗汤药还冒着热气,他的手指都被掐出了红印,不知是被烫的,还是被压的。 他也曾经端着汤碗来喂过蝶熙,在奇哒回京的路上,她身子不爽,他自然而然,没有推脱,她乖乖的在他怀里。 药是烫的,可现在,她的心却是冰的。 蝶熙动了动身子,凤修筠却快一步拦腰截住了她,见着她的眼中迸发出的一闪而过的火气,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她又恢复了方才那副漠然的神情。 她想要砸了那碗汤,就这么想要求死。 刚才的一下用力,汤药洒出了些在他手上,滚烫的汤药立即在手上烫出了个红印,他却毫不在意,眼中尽是他的蝶熙,她有没有被烫着,有没有被伤着,有没有……又心痛了。 他不知道,蝶熙丝毫不在乎,她扭动着身子挣脱开了他的束缚,转过头重新看向看空。 没有人知道,蝶熙从清醒之后就没有喝过汤药,即使是他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没能说动她喝上一口。 那碗药他就这么一直守着,凤修筠不会强迫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去她的对面,他很忙,有堆叠成小山的奏折,还有那么多隐晦的暗事。可他却时不时的要抬头看一看她。 窗外的天依旧,偶尔飞过一只鸟儿,偶尔飘过一片云彩,可在蝶熙眼中,却都熟若无睹。不需要想了,也没有人可以再去想了。 那碗汤药终于慢慢的失了热气,凤修筠无奈的又倒去一碗。对着冷漠的人儿。有些生着闷气,他也想要敞开去心扉,想要和她好好的说说话。可就这么小的一个要求,却也难以实现。 “蝶熙。”他重新试着唤她一声,“过几日,待一切安稳之后。我要封你为妃。” 他说的很没有底气,听着尾声都有些听不清。她本该是他的皇后,他努力了这么久,应该册封了她做皇后,可是如今。她却什么都不是,无名无姓,差点还丢了命。 “蝶熙。”凤修筠皱着眉。走近了一步想要更贴近些她,“你该好好治病。” 他的脸越发的欺近。气息越发的清晰,像是本能一般,蝶熙反手伸去就想招呼上他的脸。 凤修筠下意识的一把接住,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是恼羞成怒一般怒视着她。 她的手上还裹着纱布,伤口虽然已经慢慢愈合,可那可怖的伤口却一直揪着他的心。其实可以早早的不用了那层包裹,可他却像是自欺欺人一般强硬的要求杜承喆继续,是因为害怕,害怕见到她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怕自己心头的伤疤被狠狠的重新撕开。 蝶熙却没有动,就这么被他紧紧的握住手腕,他的力气很大,像是隐忍了很久之后的爆发,像是想要提醒着自己他的存在。 该好好治病,治哪儿的病?她哪里还会生病?什么都没有了,又是哪里还会病? 她的眼神纯净无澜,像是一汪静水清的彻底,他的心神像是被吸进了她的平静之中,慢慢的竟忘了初衷。 蝶熙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手重新看向天空,她的来去自如让凤修筠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他却没有想要继续下去。 今天就已经够了,凤修筠知道,他说的话,她是有听进去的,这就够了。 皇宫中的流言永远传的最快,后宫中一朵朵娇艳的花儿也听见了风吹的动静,不想相信,可鸾鸣宫却实实在在的在重新修建着。那是皇上生母所居之处,平日里是任谁都不能靠近了半分,可皇上居然要把这鸾鸣宫给了那个女人。 她究竟是谁?大多的人不知,可有两人却清楚的很。 是她,是她回来了。 夏乐菱真心期许着这辈子她不要再继续出现,如今她已经晋为如妃,膝下又有皇子伴身,虽然不是长子,可总比那暖房丫头生的儿子要强的多,更何况,她的儿子还是在王府里出生的,得的宠爱也远要多过其他的兄弟。 可是,夏乐菱一直担心着,皇上的心思从来不在她的身上,她被送出了王府,听说出了很多事,听说差点死了,她总想抽了空好好的高兴一下,可王府里从她走了之后,先接近来了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之后还续了弦。 她心里不痛快,可又能如何,人家一个靠着长相魅惑,一个靠着母家荣耀,自己的母家出不了力,在皇上登基的时候也没出过任何的贡献。 夏乐菱总还安慰着,自己是有皇子的人,可如今,她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凤修筠上朝之后,未央宫就被严密的护卫起来,不是担心外人进来,却是担心里头的人总想出去。 杜承喆提着药箱来的时候,蝶熙还倚在窗下,他自顾自的请过安,刚从药箱里取来迎枕,药箱开合的动静就吵醒了那人儿。 蝶熙还昏昏沉沉的没有睡醒,心情像是不太好,看着杜承喆的视线中有几分怒气。 屋里的人都低垂着头,虽然知道那姑娘不会说话,也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可那毕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还是要小心为上的好。 敢撸老虎身上毛的,也只有杜承喆了,他指了指迎枕,表情依旧的看着蝶熙,像是有些嘲弄一般笑着说道:“是不想好呢,以为这样可以救赎了自己?” 蝶熙不说话,嘴角像是勾了勾,手落在他的迎枕上,任由他盖上帕子替自己把脉。 她没有喝药,这情况他早就听凤修筠说了,可却依旧探了许久,这才伸手取下帕子,一点点的解开她手上缠着的纱布。 被揭开的纱布下,是一双形如枯槁一般的小手,手掌中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伤疤,贯穿过整个手,看着让人心寒。(未完待续。) 第二一七章 静静 杜承喆沉默了下来,每每见到这个伤口,总是会忍不住去细想当时她会有多痛苦,更何况她还是被灌下了那药的人啊。 那八仙汤的始作俑者就是他,那些毒法之后的惨状他曾经是多么的欣喜,可当下却不知该如何自处。 也许,她也是知道害她的究竟是谁。 杜承喆上药的动作很慢,像是有些逃避,神情都有些尴尬。 蝶熙不说话,嘴角却慢慢弯起一道嘲讽的笑来。 她笑了。 一边候着的宫女内侍都有些不可思议,只是才抬起瞥了一眼,又快速的低垂了下去。 杜承喆也见到了,不自禁的跟着她也勾了勾嘴角,像是有些落魄的样子问道:“觉得很可笑吗?” 蝶熙像是点了点头,又像是一尊静静的画像一般,依旧没有答他。 可杜承喆却知道,知道了,却更加落魄。 她应该是很通透,所以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该怪了自己的犹豫,还是怪恼了自己的无用。 “皇上要册封了你,说是……过两个月就行册封大典。” 杜承喆替她小心的包扎好,又勾了勾手,让她递来另一只。 蝶熙听话的换了只手,张开了嘴像是在寻找了自己失落了的声音,第一个音发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听说了。” 伤口不痛了,心也不痛了。 杜承喆沉默不语,这个时候说了什么都是惘然,开口宽慰的话却怎么也选不到恰当的,难得也有让他杜承喆词穷的时候。 他在心里暗暗笑了笑。替她包扎好伤口,像是想逃走一半潦草的施过礼离开了。 蝶熙没有看回天空,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可手却在慢慢的解开刚刚包裹上的纱布。 一边的小若见状,着急上去来想要阻止,“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 蝶熙抬头看向小若。平平木木。转瞬又低了下来。 看着地上一滩还散发着药味的纱布,蝶熙撑手在凭几上用力,“出去走走。” 她的脚伤才将将结痂。这么踩到地上还是很痛,可在她的脸上似乎已经容不下疼痛的地方。 巨大的悲伤,哀默和憎恨已经湮没了蝶熙,让她再也寻不到一个可以放下疼痛的位置。 小若有些局促的左右为难。只得转头看向宛儿想要寻求她的意见,宛儿的视线落在蝶熙的身上。她很痛,一定很痛,可却没有丝毫想要放弃的样子。 见着宛儿朝自己点了点头,小若依旧底气不足的低声问道:“主子。要不要传来撵轿?” 蝶熙适应了会,这才搭上小若递来的手臂,慢慢试着走去一步。摇了摇头拒绝了她,“不用。就是去走走。” “可是……”小若担心的看着她蹒跚的步伐,还想出言阻止。 一旁的宛儿却出言打断了她,“姑娘早去早回,奴婢去备些吃食等您回来。” 蝶熙点了点头算作答好,在小若的手上使了些力道,示意了她可以走了。 皇上说了不准,可却没有明令说要强行阻拦,一路出去,也不会有人象征性的拦上一拦。说是不敢,更多的也是不想,这女人如今的身份不明,可这世上的女子有几个能得了天子的垂眼,又有几个能入得了这未央宫的? 就连当年的贤妃娘娘也没有这等的荣耀能入宿未央宫吧。 他们的表情虽是微动,可眼神传递来的信息却实实在在的落在蝶熙的心头。 他是不是故意的,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留下自己,要借了他人的嫉妒和仇恨来让自己退无可退? 蝶熙不作声,这样的沉默让小若十分局促,身后虽然还有人跟着,虽然蝶熙目不斜视,可她每走一步,手里都要握紧一分。这样的折磨为何不和皇上倾诉?这样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没敢开口问,没进皇宫之前她还敢偶尔开口,可进了这里才发现,原来真的有祸从口出这句话。 她不问,蝶熙却敢问,“小若,现在后宫住了多少人?” 蝶熙知道那两位侧妃,知道席清如,其他的人是谁,是哪家选来的孩子,她却一无所知。 “主子……”小若以为她是介意,才想要开口宽慰上几句,蝶熙却一下停住了脚步。 她皱着眉头看着前头空空荡荡的夹道,像是歪了歪脖子有些吃不准的样子,“刚才……跑过去一个内侍。” 原来是见着人了,小若松下脸来笑了笑,“主子,这宫里什么都不多,就是奴才都,过去一两个内侍,算不得事儿的。” “不是……”蝶熙低喃着,“那个样子……有点眼熟。” 眼熟?小若疑惑的侧目看着蝶熙,这里可是皇宫内帷啊,“那……奴婢让人去打听下。” 小若刚要找人唤人过来,却被蝶熙给拦了下来,“不必,一个内侍,应该是……看错了。” 蝶熙像是不放在心上,重新抬脚向前走去,小若立即迈步也跟了上去。 可是……这个身影,真的会认错吗?他为什么要进来?就因为自己随口说了一句话,他就真的找来了?不会的,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蝶熙在心里暗暗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可笑。 在外头走不太久,脚上的伤口已经隐隐的渗出了血色,小若坚持着要传来撵轿,这一通重新回去,天色已经将近黄昏时分了。 凤修筠坐在软榻上,身边的奏折堆的像个小山一般,听着有来人的动静,他嘴角动了动,没有抬头的吩咐道:“传膳。” 石常侍的脸色有些尴尬,连忙应了声,催促起身边的内侍们赶紧将备好的酒菜上齐。屋里本该布菜留守的内侍宫女们都被扯了下去,大门关上,只留下他们二人。 蝶熙径直坐到窗下,慢慢的褪去自己的鞋袜,脚上的血丝伴着疼痛有些嚣张的喧嚣,她想要伸手揉一揉,右脚一下被拉扯着搭在凤修筠的腿上。 凤修筠的手里减了几分力道,却戒备着她会不会一下抽走一般,侧目过去,只见得蝶熙也正静静的看着他。(未完待续。) 第二一八章 喝点酒 杜承喆沉默了下来,每每见到这个伤口,总是会忍不住去细想当时她会有多痛苦,更何况她还是被灌下了那药的人啊。 那八仙汤的始作俑者就是他,那些毒法之后的惨状他曾经是多么的欣喜,可当下却不知该如何自处。 也许,她也是知道害她的究竟是谁。 杜承喆上药的动作很慢,像是有些逃避,神情都有些尴尬。 蝶熙不说话,嘴角却慢慢弯起一道嘲讽的笑来。 她笑了。 一边候着的宫女内侍都有些不可思议,只是才抬起瞥了一眼,又快速的低垂了下去。 杜承喆也见到了,不自禁的跟着她也勾了勾嘴角,像是有些落魄的样子问道:“觉得很可笑吗?” 蝶熙像是点了点头,又像是一尊静静的画像一般,依旧没有答他。 可杜承喆却知道,知道了,却更加落魄。 她应该是很通透,所以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该怪了自己的犹豫,还是怪恼了自己的无用。 “皇上要册封了你,说是……过两个月就行册封大典。” 杜承喆替她小心的包扎好,又勾了勾手,让她递来另一只。 蝶熙听话的换了只手,张开了嘴像是在寻找了自己失落了的声音,第一个音发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听说了。” 伤口不痛了,心也不痛了。 杜承喆沉默不语,这个时候说了什么都是惘然,开口宽慰的话却怎么也选不到恰当的,难得也有让他杜承喆词穷的时候。 他在心里暗暗笑了笑。替她包扎好伤口,像是想逃走一半潦草的施过礼离开了。 蝶熙没有看回天空,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可手却在慢慢的解开刚刚包裹上的纱布。 一边的小若见状,着急上去来想要阻止,“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 蝶熙抬头看向小若。平平木木。转瞬又低了下来。 看着地上一滩还散发着药味的纱布,蝶熙撑手在凭几上用力,“出去走走。” 她的脚伤才将将结痂。这么踩到地上还是很痛,可在她的脸上似乎已经容不下疼痛的地方。 巨大的悲伤,哀默和憎恨已经湮没了蝶熙,让她再也寻不到一个可以放下疼痛的位置。 小若有些局促的左右为难。只得转头看向宛儿想要寻求她的意见,宛儿的视线落在蝶熙的身上。她很痛,一定很痛,可却没有丝毫想要放弃的样子。 见着宛儿朝自己点了点头,小若依旧底气不足的低声问道:“主子。要不要传来撵轿?” 蝶熙适应了会,这才搭上小若递来的手臂,慢慢试着走去一步。摇了摇头拒绝了她,“不用。就是去走走。” “可是……”小若担心的看着她蹒跚的步伐,还想出言阻止。 一旁的宛儿却出言打断了她,“姑娘早去早回,奴婢去备些吃食等您回来。” 蝶熙点了点头算作答好,在小若的手上使了些力道,示意了她可以走了。 皇上说了不准,可却没有明令说要强行阻拦,一路出去,也不会有人象征性的拦上一拦。说是不敢,更多的也是不想,这女人如今的身份不明,可这世上的女子有几个能得了天子的垂眼,又有几个能入得了这未央宫的? 就连当年的贤妃娘娘也没有这等的荣耀能入宿未央宫吧。 他们的表情虽是微动,可眼神传递来的信息却实实在在的落在蝶熙的心头。 他是不是故意的,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留下自己,要借了他人的嫉妒和仇恨来让自己退无可退? 蝶熙不作声,这样的沉默让小若十分局促,身后虽然还有人跟着,虽然蝶熙目不斜视,可她每走一步,手里都要握紧一分。这样的折磨为何不和皇上倾诉?这样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没敢开口问,没进皇宫之前她还敢偶尔开口,可进了这里才发现,原来真的有祸从口出这句话。 她不问,蝶熙却敢问,“小若,现在后宫住了多少人?” 蝶熙知道那两位侧妃,知道席清如,其他的人是谁,是哪家选来的孩子,她却一无所知。 “主子……”小若以为她是介意,才想要开口宽慰上几句,蝶熙却一下停住了脚步。 她皱着眉头看着前头空空荡荡的夹道,像是歪了歪脖子有些吃不准的样子,“刚才……跑过去一个内侍。” 原来是见着人了,小若松下脸来笑了笑,“主子,这宫里什么都不多,就是奴才都,过去一两个内侍,算不得事儿的。” “不是……”蝶熙低喃着,“那个样子……有点眼熟。” 眼熟?小若疑惑的侧目看着蝶熙,这里可是皇宫内帷啊,“那……奴婢让人去打听下。” 小若刚要找人唤人过来,却被蝶熙给拦了下来,“不必,一个内侍,应该是……看错了。” 蝶熙像是不放在心上,重新抬脚向前走去,小若立即迈步也跟了上去。 可是……这个身影,真的会认错吗?他为什么要进来?就因为自己随口说了一句话,他就真的找来了?不会的,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蝶熙在心里暗暗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可笑。 在外头走不太久,脚上的伤口已经隐隐的渗出了血色,小若坚持着要传来撵轿,这一通重新回去,天色已经将近黄昏时分了。 凤修筠坐在软榻上,身边的奏折堆的像个小山一般,听着有来人的动静,他嘴角动了动,没有抬头的吩咐道:“传膳。” 石常侍的脸色有些尴尬,连忙应了声,催促起身边的内侍们赶紧将备好的酒菜上齐。屋里本该布菜留守的内侍宫女们都被扯了下去,大门关上,只留下他们二人。 蝶熙径直坐到窗下,慢慢的褪去自己的鞋袜,脚上的血丝伴着疼痛有些嚣张的喧嚣,她想要伸手揉一揉,右脚一下被拉扯着搭在凤修筠的腿上。 凤修筠的手里减了几分力道,却戒备着她会不会一下抽走一般,侧目过去,只见得蝶熙也正静静的看着他。(未完待续。) 第二一九章 跟进一步 凤修筠手里僵了一下,有一丝尴尬在心头慢慢扩开,就像是没有宰相肚的小人一般揣度着她的心思。明明她的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为何落在他的眼中却尽是嘲讽。 蝶熙见他停住了手脚,轻声问道:“怎么了?” “愿意和我说话了?”凤修筠像是笑了,从一边的匣子里取出一条脚链来,小心的避开蝶熙的伤口,重新替她带上。 还是脚链,还是素银的,可看得出是一条全新打造的链子。 “之前那条……不要想了。”那条从一具尸体身上取下,是决不能再回了她身上的了。 蝶熙点了点头,“还以为你会想。” 那条脚链,那个夜晚,她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晚上,是为什么自己能重新醒过来,蝶熙又想要想,可是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可是这条脚链,是自己扔了的,是把自己当成死人要扔了的。 凤修筠眯着眼看着蝶熙的小脸,消瘦又虚弱。他像是一头盘忖着猎物的猛兽,视线由上及下慢慢游走着。 还以为?还用以为? 他没有答她,一把将她腾空抱起走向桌边,桌上的菜肴都是蝶熙爱吃的,若是往日,她该是欣喜的,可当下在他怀里的人,却毫无知觉,像是一件可以任人摆布的玩偶一般,平静的让人有些不安。 凤修筠腾出只手来斟上两杯酒来,两人的视线落在酒盅上,蝶熙低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你问我,会想吗?”他依旧是那个风华雕琢的男子。如果不是脸上落下的那抹落寞,该是多么的完美无瑕,可他却低声又低嘲了一句,“你居然问我,会想吗?” 蝶熙看着他举起酒盅一饮而尽,看着他重新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那样子。像是有些痴傻。又像是无可奈何。 “你以为,在大婚的那天我没有见着你?还是你以为,那一天你在皇宫外我是真的想要抛弃你?你竟然会不信我。” 这酒。醇香芬芳,入口微辣,令他心醉的又要再斟上一杯。 蝶熙点点头,算是答他。执起自己的酒盅也喝了一杯。 师父死了,所以她能喝酒了。 这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可这是皇宫的御酒,自己又怎么会喝过? 疑惑一闪而过,蝶熙碰了碰凤修筠的酒盅,让他给自己也满上一杯去。 凤修筠想说好。抬手斟满,这才继续说道:“其实……你应该离开的,为什么要回来?” 和那个奇哒的世子走。他就有了十足的理由可以把她抢回来,是奇哒的人先越矩强掳了大宁的百姓。边防的戍位们可都等着呢。可那只是一瞬即过的希望,他们一路西行,结果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她回来了,居然往回跑,为什么? “为什么要回来?” 因为那个时候,你出事了,大宁出事了。 蝶熙心里答他一句,气氛有些僵持起来,两个只顾得自己喝着酒,想着自己的心事。 “你不该回来的。”凤修筠呢喃着,脸上起了一层好看的红晕,“你应该跟着那个世子走,应该往奇哒走。” “你醉了。”蝶熙的脑子有些昏昏沉沉起来,为什么明明才喝了几口,就觉得浑身像是火烧一般的炙热,“我好像……也醉了。” “没有醉。”凤修筠握着她腰的手使了几分力气,好心的解释道:“这酒……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合欢。” 合欢? 蝶熙只觉得忽然烧起的那把火快要烧尽了她的理智,恍惚间像是明白了这酒是什么? 他居然……对她下了合欢? “你……人渣。”她想要推开他,可却力不从心。 人渣,她已经第几次这么骂过自己了?凤修筠不高兴,很不高兴的执起酒杯含了一口酒在口中,一下覆上她的唇瓣,慢慢的渡进她的肚里,“我说过,我的女人,不准口出恶言。” “……滚。”蝶熙气恼的推搡着,心里有些不安在躁动着。 快滚开,人渣!这可是合欢酒啊。 她知道这合欢,因为白虎的无耻,总喜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质做些卑鄙的事情,所以她知道合欢,知道它有多脏。 可他,居然对她要用了这酒。 凤修筠渐渐的有些控制不了手里的力道,一下钳住她的双手背去身后,腾出只手来紧紧的掐住她的下巴,逼迫着蝶熙对上他的眼。 他的眼中不知是因为酒气还是因为怒气,好看的眸中跃动着血红的猩红,“我说过,我的女人必须温婉乖顺。” 温婉……你个头。 身体本能的喧嚣已经让蝶熙混沌的想一锅粥,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摆脱开凤修筠的纠缠,甚至,慢慢的贴上他的胸膛。 凤修筠慢慢放开她的双手,任由她慢慢的勾上他的脖颈,蝶熙的眼神涣散着,迷茫又无辜的看着他,像是在找些什么。 他又多久没见过她这样的亲近,又有多久没和她这般的亲密。 合欢霸道,让两人再也顾不得,在这深宫内帷,凤修筠却好似再也不想顾忌什么,一把腾空将她抱起,脚下一个点步来到床榻,翻起一阵狂风暴雨。 翌日的清晨,天似乎亮的晚了些。 蝶熙慢慢的睁开眼,合欢的药效早已过去,昨夜的事情一幕幕的在脑中闪过,蝶熙转头想要寻找窗在的方向,才动了动身子,侯在床边的小若像是笑着一般柔声问道:“主子,您醒了?” “备水,我要净身。” 蝶熙的声音冷冷,在被中的小手慢慢捏成一个拳,人渣!真是个人渣!! 小若答应着,朝外头的宫女吩咐了几声,慢慢的掀起床帏。 外头的光线一下直射进来,让蝶熙猛地一下侧过脸去要躲那刺目的阳光。 “主子,是皇上恩宠,特地挂了这层幕帘,说是遮挡去光线是最好的。您要知道,这层帘子可是价值千金,在宫里可没几个人有呢,足以见得皇……” “水呢?”蝶熙粗鲁的打断了小若,强撑着想要起来。 小若掩嘴笑着,低声连连称好,视线慢慢的落在她的细颈上。(未完待续。) 第二二零章 暗波 凤修筠手里僵了一下,有一丝尴尬在心头慢慢扩开,就像是没有宰相肚的小人一般揣度着她的心思。明明她的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为何落在他的眼中却尽是嘲讽。 蝶熙见他停住了手脚,轻声问道:“怎么了?” “愿意和我说话了?”凤修筠像是笑了,从一边的匣子里取出一条脚链来,小心的避开蝶熙的伤口,重新替她带上。 还是脚链,还是素银的,可看得出是一条全新打造的链子。 “之前那条……不要想了。”那条从一具尸体身上取下,是决不能再回了她身上的了。 蝶熙点了点头,“还以为你会想。” 那条脚链,那个夜晚,她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晚上,是为什么自己能重新醒过来,蝶熙又想要想,可是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可是这条脚链,是自己扔了的,是把自己当成死人要扔了的。 凤修筠眯着眼看着蝶熙的小脸,消瘦又虚弱。他像是一头盘忖着猎物的猛兽,视线由上及下慢慢游走着。 还以为?还用以为? 他没有答她,一把将她腾空抱起走向桌边,桌上的菜肴都是蝶熙爱吃的,若是往日,她该是欣喜的,可当下在他怀里的人,却毫无知觉,像是一件可以任人摆布的玩偶一般,平静的让人有些不安。 凤修筠腾出只手来斟上两杯酒来,两人的视线落在酒盅上,蝶熙低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你问我,会想吗?”他依旧是那个风华雕琢的男子。如果不是脸上落下的那抹落寞,该是多么的完美无瑕,可他却低声又低嘲了一句,“你居然问我,会想吗?” 蝶熙看着他举起酒盅一饮而尽,看着他重新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那样子。像是有些痴傻。又像是无可奈何。 “你以为,在大婚的那天我没有见着你?还是你以为,那一天你在皇宫外我是真的想要抛弃你?你竟然会不信我。” 这酒。醇香芬芳,入口微辣,令他心醉的又要再斟上一杯。 蝶熙点点头,算是答他。执起自己的酒盅也喝了一杯。 师父死了,所以她能喝酒了。 这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可这是皇宫的御酒,自己又怎么会喝过? 疑惑一闪而过,蝶熙碰了碰凤修筠的酒盅,让他给自己也满上一杯去。 凤修筠想说好。抬手斟满,这才继续说道:“其实……你应该离开的,为什么要回来?” 和那个奇哒的世子走。他就有了十足的理由可以把她抢回来,是奇哒的人先越矩强掳了大宁的百姓。边防的戍位们可都等着呢。可那只是一瞬即过的希望,他们一路西行,结果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她回来了,居然往回跑,为什么? “为什么要回来?” 因为那个时候,你出事了,大宁出事了。 蝶熙心里答他一句,气氛有些僵持起来,两个只顾得自己喝着酒,想着自己的心事。 “你不该回来的。”凤修筠呢喃着,脸上起了一层好看的红晕,“你应该跟着那个世子走,应该往奇哒走。” “你醉了。”蝶熙的脑子有些昏昏沉沉起来,为什么明明才喝了几口,就觉得浑身像是火烧一般的炙热,“我好像……也醉了。” “没有醉。”凤修筠握着她腰的手使了几分力气,好心的解释道:“这酒……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合欢。” 合欢? 蝶熙只觉得忽然烧起的那把火快要烧尽了她的理智,恍惚间像是明白了这酒是什么? 他居然……对她下了合欢? “你……人渣。”她想要推开他,可却力不从心。 人渣,她已经第几次这么骂过自己了?凤修筠不高兴,很不高兴的执起酒杯含了一口酒在口中,一下覆上她的唇瓣,慢慢的渡进她的肚里,“我说过,我的女人,不准口出恶言。” “……滚。”蝶熙气恼的推搡着,心里有些不安在躁动着。 快滚开,人渣!这可是合欢酒啊。 她知道这合欢,因为白虎的无耻,总喜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质做些卑鄙的事情,所以她知道合欢,知道它有多脏。 可他,居然对她要用了这酒。 凤修筠渐渐的有些控制不了手里的力道,一下钳住她的双手背去身后,腾出只手来紧紧的掐住她的下巴,逼迫着蝶熙对上他的眼。 他的眼中不知是因为酒气还是因为怒气,好看的眸中跃动着血红的猩红,“我说过,我的女人必须温婉乖顺。” 温婉……你个头。 身体本能的喧嚣已经让蝶熙混沌的想一锅粥,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摆脱开凤修筠的纠缠,甚至,慢慢的贴上他的胸膛。 凤修筠慢慢放开她的双手,任由她慢慢的勾上他的脖颈,蝶熙的眼神涣散着,迷茫又无辜的看着他,像是在找些什么。 他又多久没见过她这样的亲近,又有多久没和她这般的亲密。 合欢霸道,让两人再也顾不得,在这深宫内帷,凤修筠却好似再也不想顾忌什么,一把腾空将她抱起,脚下一个点步来到床榻,翻起一阵狂风暴雨。 翌日的清晨,天似乎亮的晚了些。 蝶熙慢慢的睁开眼,合欢的药效早已过去,昨夜的事情一幕幕的在脑中闪过,蝶熙转头想要寻找窗在的方向,才动了动身子,侯在床边的小若像是笑着一般柔声问道:“主子,您醒了?” “备水,我要净身。” 蝶熙的声音冷冷,在被中的小手慢慢捏成一个拳,人渣!真是个人渣!! 小若答应着,朝外头的宫女吩咐了几声,慢慢的掀起床帏。 外头的光线一下直射进来,让蝶熙猛地一下侧过脸去要躲那刺目的阳光。 “主子,是皇上恩宠,特地挂了这层幕帘,说是遮挡去光线是最好的。您要知道,这层帘子可是价值千金,在宫里可没几个人有呢,足以见得皇……” “水呢?”蝶熙粗鲁的打断了小若,强撑着想要起来。 小若掩嘴笑着,低声连连称好,视线慢慢的落在她的细颈上。(未完待续。) 第二二一章 不管心不宽 蝶熙顺着她的视线慢慢看向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外头的是凤修筠的杰作。 他依旧如此狂野又不管不顾,所有的喜好都要由他来定。 蝶熙随手拢了拢衣衫,定定的看着小若离开的背影。 他说,要册封,真是可笑。 熬过了酷暑,也熬过了一身的病痛,熬过了心痛,也熬过了想死的绝望。蝶熙原本木木讷讷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人的神采,只是是冷的,是冰的。 她就这么看着宫里的人忙里忙外的准备着册封的事宜,没有插手,也没有想要参与的样子。 小若每天都神采奕奕的指挥着这指挥着那,得了空闲,总算抹了把脸来到蝶熙面前福了福身子,“主子,您看看,这些可还称心?” 那是册封大典时要穿着的官服宝钗,珠光华服,璀璨熠熠。 蝶熙随手挑起一件来,漫不经心的翻看了一下。 她是难得会对这些再起了兴致,才刚挑起,就让小若有些急不可耐的询问道:“主子,可有什么要改的?” “不用,很好。” 看着蝶熙重新收回的视线,小若还想要再问上几句,衣袖却被宛儿给拉了拉。小若疑惑的转头看着正朝自己微微摇头的宛儿,朝她抬了抬眉,像是再问作甚。 主子难得愿意多说上几句,怎么就不继续问了呢? 小若转头偷偷看去蝶熙的方向,她哪里还会继续看着那些衣衫华饰,疑惑渐渐消散,宛儿在身边轻语一声,“走吧。该备膳了。” 自从那一天之后,凤修筠越发的黏的紧,如今才刚下了朝,就急着赶了回来。 门外呜呜洋洋的请安声还未落地,他已经轻快的来到蝶熙身侧入座。刚开始,蝶熙还好抵触,还会反抗。现如今。只是稍稍抬头看他一眼,又重新落回了自己的书上。 凤修筠满意于她的乖顺,顺手拉了拉她的小手示作赞许。“又在看这些。” 他本想要抽出她手中的书去,可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多么熟悉的动作,只是环境变了,心也变了。 蝶熙有些奇怪的看了眼他停在半空中的手。眨了下眼又漠然的回到书上,“随便看看。” “这是空的笔记?”凤修筠慢慢收回手。依旧看着那本字迹秀气的书去。 蝶熙的眼眸沉了一瞬,微微点了点头,含糊了“恩”了一声,又立刻扯开了话题。“册封的官服看了,很好。” 很好,就是不用再费心。也不用再做更多的事了。 可是这个很好却让凤修筠觉得心里有些隐隐的不舒服,他情愿她说不好。情愿她有更多无理的要求,情愿她开口想要些不可能得到的奇珍异宝,可是她却说好,全然不关心,只是淡淡的接受。 凤修筠知道,她接受的不是自己的这份心意,她只是无可奈何的妥协罢了。 “蝶熙,我说过,会带你回来,会和你……” 未等他说完,蝶熙啪的一下合上书去,慢慢的挪下软榻,淡淡的说道:“我饿了。” 又是这样。 每每他想要说些什么,她总是这样毫不留情的打断去自己,她还在生气,凤修筠知道,她不说,也不怒,可是心里一定还在生气。 “传膳吧。”他摇了摇头,跟着她完外走去。 和衣而眠,凤修筠还在辗转反侧,背朝着他的人儿已经浅浅的睡了过去,他的手指划过她的青丝,看着脖颈上隐隐露出的一道伤疤,心里不禁又是一搐,在廊下守夜的石常侍这时慢慢的走来床边,轻唤了一声,“皇上。” “什么事?”凤修筠的头转了转,尽量不动身子,以免吵醒了身边的人儿。 石常侍的声音不响,可也听得出其中藏不住的欣喜,“是惠妃娘娘宫里的,来回话说,有喜了。” 透着月光,凤修筠眯着眼见着石常侍脸上都笑开了花儿,不由低笑了一声,“走,去看看。” 石常侍以为是皇上高兴,自然点头称好,伏在地上伺候他穿鞋更衣。 宫里的女人有了,也不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凤修筠稍稍摇了摇头,转身看了眼还睡着的人儿,转身离了开去。 床榻里的鼾声慢慢消失了去,睡着的蝶熙慢慢睁开眼来,转身望去窗的方向,那轮明月还高悬在空中。 惠妃,是那个青楼的女子,说是因为长相与自己十分相似,才会得了皇上的宠爱。 青楼,相似,惠妃,蝶熙的眼前浮现出的只有一人。 蕙兰,是美锦院的蕙兰吗? 她随手披上件外衫坐去窗下,八月末的晚风已经带了些凉意,吹起了几缕散落在额前的碎发,看着有些落寞。 凤修筠那晚没有回来,可宫里有人怀孕的消息总也是藏不住的,小若便是那最不高兴的其中之一,才出去了一会,她便急匆匆的提着衣摆跑来蝶熙面前,红扑扑的小脸不知是跑累的,还是气伤的。 “主子,您怎么还看的进书啊。”小若皱着眉头,声音里藏不住的急切,“这宫里出了大事了,也就您心宽。” “心不宽,这孩子也不会掉。”掉了也不关我的事。蝶熙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可手里的书倒也是放了下来。 “怎么不会……”小若才说了一半,忽然“咦”了一声,“您怎么知道的?” 看着蝶熙平平看来的视线,小若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哦”了一声,“是皇上告诉您的?” 蝶熙摇了摇头,“那个惠妃,可知道她的身世?” 见着蝶熙终于对后宫的人起了兴致,小若也跟着兴奋了起来,“知道的知道的。” 她才想要说些什么,蝶熙却伸手阻止了她,朝着一边的宛儿招了招手,“剩下的人先下去吧,宛儿,你来。” 主子好似很喜欢宛儿一般,这不是小若一人的错觉,就连宛儿也是这么觉得,只是奇怪,明明没有怎么接触过的,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呢? 宛儿有些莫名,可还是乖乖的照做。待到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蝶熙这才坐正了一些又问了一遍,“那个惠妃,知道叫什么吗?”(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安静些多好 蝶熙顺着她的视线慢慢看向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外头的是凤修筠的杰作。 他依旧如此狂野又不管不顾,所有的喜好都要由他来定。 蝶熙随手拢了拢衣衫,定定的看着小若离开的背影。 他说,要册封,真是可笑。 熬过了酷暑,也熬过了一身的病痛,熬过了心痛,也熬过了想死的绝望。蝶熙原本木木讷讷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人的神采,只是是冷的,是冰的。 她就这么看着宫里的人忙里忙外的准备着册封的事宜,没有插手,也没有想要参与的样子。 小若每天都神采奕奕的指挥着这指挥着那,得了空闲,总算抹了把脸来到蝶熙面前福了福身子,“主子,您看看,这些可还称心?” 那是册封大典时要穿着的官服宝钗,珠光华服,璀璨熠熠。 蝶熙随手挑起一件来,漫不经心的翻看了一下。 她是难得会对这些再起了兴致,才刚挑起,就让小若有些急不可耐的询问道:“主子,可有什么要改的?” “不用,很好。” 看着蝶熙重新收回的视线,小若还想要再问上几句,衣袖却被宛儿给拉了拉。小若疑惑的转头看着正朝自己微微摇头的宛儿,朝她抬了抬眉,像是再问作甚。 主子难得愿意多说上几句,怎么就不继续问了呢? 小若转头偷偷看去蝶熙的方向,她哪里还会继续看着那些衣衫华饰,疑惑渐渐消散,宛儿在身边轻语一声,“走吧,该备膳了。” 自从那一天之后,凤修筠越发的黏的紧,如今才刚下了朝,就急着赶了回来。 门外呜呜洋洋的请安声还未落地,他已经轻快的来到蝶熙身侧入座。刚开始。蝶熙还好抵触,还会反抗,现如今,只是稍稍抬头看他一眼。又重新落回了自己的书上。 凤修筠满意于她的乖顺,顺手拉了拉她的小手示作赞许,“又在看这些。” 他本想要抽出她手中的书去,可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多么熟悉的动作,只是环境变了。心也变了。 蝶熙有些奇怪的看了眼他停在半空中的手,眨了下眼又漠然的回到书上,“随便看看。” “这是空的笔记?”凤修筠慢慢收回手,依旧看着那本字迹秀气的书去。 蝶熙的眼眸沉了一瞬,微微点了点头,含糊了“恩”了一声,又立刻扯开了话题,“册封的官服看了,很好。” 很好,就是不用再费心。也不用再做更多的事了。 可是这个很好却让凤修筠觉得心里有些隐隐的不舒服,他情愿她说不好,情愿她有更多无理的要求,情愿她开口想要些不可能得到的奇珍异宝,可是她却说好,全然不关心,只是淡淡的接受。 凤修筠知道,她接受的不是自己的这份心意,她只是无可奈何的妥协罢了。 “蝶熙,我说过。会带你回来,会和你……” 未等他说完,蝶熙啪的一下合上书去,慢慢的挪下软榻。淡淡的说道:“我饿了。” 又是这样。 每每他想要说些什么,她总是这样毫不留情的打断去自己,她还在生气,凤修筠知道,她不说,也不怒。可是心里一定还在生气。 “传膳吧。”他摇了摇头,跟着她完外走去。 和衣而眠,凤修筠还在辗转反侧,背朝着他的人儿已经浅浅的睡了过去,他的手指划过她的青丝,看着脖颈上隐隐露出的一道伤疤,心里不禁又是一搐,在廊下守夜的石常侍这时慢慢的走来床边,轻唤了一声,“皇上。” “什么事?”凤修筠的头转了转,尽量不动身子,以免吵醒了身边的人儿。 石常侍的声音不响,可也听得出其中藏不住的欣喜,“是惠妃娘娘宫里的,来回话说,有喜了。” 透着月光,凤修筠眯着眼见着石常侍脸上都笑开了花儿,不由低笑了一声,“走,去看看。” 石常侍以为是皇上高兴,自然点头称好,伏在地上伺候他穿鞋更衣。 宫里的女人有了,也不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凤修筠稍稍摇了摇头,转身看了眼还睡着的人儿,转身离了开去。 床榻里的鼾声慢慢消失了去,睡着的蝶熙慢慢睁开眼来,转身望去窗的方向,那轮明月还高悬在空中。 惠妃,是那个青楼的女子,说是因为长相与自己十分相似,才会得了皇上的宠爱。 青楼,相似,惠妃,蝶熙的眼前浮现出的只有一人。 蕙兰,是美锦院的蕙兰吗? 她随手披上件外衫坐去窗下,八月末的晚风已经带了些凉意,吹起了几缕散落在额前的碎发,看着有些落寞。 凤修筠那晚没有回来,可宫里有人怀孕的消息总也是藏不住的,小若便是那最不高兴的其中之一,才出去了一会,她便急匆匆的提着衣摆跑来蝶熙面前,红扑扑的小脸不知是跑累的,还是气伤的。 “主子,您怎么还看的进书啊。”小若皱着眉头,声音里藏不住的急切,“这宫里出了大事了,也就您心宽。” “心不宽,这孩子也不会掉。”掉了也不关我的事。蝶熙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可手里的书倒也是放了下来。 “怎么不会……”小若才说了一半,忽然“咦”了一声,“您怎么知道的?” 看着蝶熙平平看来的视线,小若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哦”了一声,“是皇上告诉您的?” 蝶熙摇了摇头,“那个惠妃,可知道她的身世?” 见着蝶熙终于对后宫的人起了兴致,小若也跟着兴奋了起来,“知道的知道的。” 她才想要说些什么,蝶熙却伸手阻止了她,朝着一边的宛儿招了招手,“剩下的人先下去吧,宛儿,你来。” 主子好似很喜欢宛儿一般,这不是小若一人的错觉,就连宛儿也是这么觉得,只是奇怪,明明没有怎么接触过的,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呢? 宛儿有些莫名,可还是乖乖的照做。待到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蝶熙这才坐正了一些又问了一遍,“那个惠妃,知道叫什么吗?”(未完待续。)xh:.254.201.186 第二二三章 是不是又忘了什么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别人动手。”蝶熙转身上了撵轿,像是笑着,可又觉得有些无奈。 九月初八天刚亮,礼部工部各司开始忙碌的将金册,金宝,宣读的册文,宝文等抬至太和殿内,正副册使官和大学士立殿东檐下,西面宣读制文;其身后之鸿胪寺官举册、宝案;内阁、礼部官分立东西檐下,东西面为身着朝服的王公、百官。 在谨身殿里换上朝服的凤修筠面上还有一丝看不清的愁容,身边的石常侍见状,立即俯身低声回话道:“皇上请放心,方才来人传说,说一切妥帖。” 妥帖,他才不会信。 两年前,她还会一切妥帖,可现在,这乖巧柔顺的两个月,越发的让人觉得不会这么妥帖。 “鸾鸣宫里都收拾妥当了?” 石常侍点头称“是”,又看了看时辰,“皇上,该走了。” 凤修筠深吸了口气,撑着扶手起身往门外走去。每走一步,都让他觉得似要比自己登基这路走的更艰难,更难测。 蝶熙早早的被宛儿唤醒,坐在铜镜前被伺候着梳妆打扮,轻拢慢抹,那白苍苍的小脸上被画上了淡淡的生气,让她不由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站在身侧伺候的小若见着,嘴角跟着也翘了起来,冲着镜中的人儿感慨一句,“娘娘这么笑真是极美。” 透过镜子,蝶熙慢慢顺向小若,脸上慢慢的恢复淡然说道:“还没册封,别乱了规矩。” 册封的诏书早就下了,就差走个过场,更何况皇上喜欢,那没册封的也是册封的。不过她说的也没错,在这里谨言慎行总是必要的。 小若不明白,为什么这位主子比之前见到的差了这么多,宫里头说要去。可两个月的时间,愣是在门口兜兜转转,谁都没有见着。 蝶熙见着镜中有些走神的小若,脸上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差不多了,该走了。” 礼官在前头开道,凤修筠在礼部官之前引和侍卫的扈从下,至太和殿后降舆,入殿门时。中和韶乐队奏“隆平之章”。 乐止,銮仪卫官赞“鸣鞭”,丹墀下即三鸣鞭,在鸿胪寺鸣赞官的带引和口令下,王以下及正副使、文武各官排班立,并向皇帝行三跪九叩礼。 凤修筠站在殿前,俊逸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淡然的看着这场大戏的进行,任谁都猜不透他此刻心中的忐忑。 宣制官进至殿中门之左,宣制曰:“中徽元年九月。钦奉皇太后懿旨,册立吴氏为皇贵妃,命卿等持节行礼。”宣毕,蝶熙着礼服由引礼女官的导引下缓缓的走向太和殿的大门。 这是第一次众人听清了这位一直被藏在未央宫中的女子的姓氏,可说她姓吴,却让众人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任凭谁人都知,这位皇贵妃娘娘就是之前早就该死的丞相之女,可皇上赐了吴姓,凤栖梧,这是何等的盛宠才会得此殊荣。 侍仪女官这时带引众妃下跪迎接皇贵妃。蝶熙走的很慢,缓缓的走向为她精心炮制的金丝笼。 直到到达太和殿的殿门口,引礼女官将她带到凤修筠的面前,侍仪女官才奏“兴”。所有跪着的妃嫔才起身退到后方,引礼女官奏“跪”,蝶熙跪,赞“宣册”,宣读女官就案,宣读册文。宣毕将册文授予侍右女官,女官跪接。皇帝赐印,宝两件,陈放完毕,引礼女官奏“兴”,蝶熙起。 乐队随即奏乐,需皇贵妃再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女官已经奏“跪”,可蝶熙却这么平平的直视了会凤修筠,抬脚就想要绕过他向殿后走去。 果然,果然不会这么顺利! 她隐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自己在百官面前都这个脸吗? 凤修筠的手一把拉住蝶熙的胳膊,声音极轻,却也是极尽威严,“仪典还未结束,别闹。” “是吗?”蝶熙慢慢伸手想要拂去他抓着的手,转向他的视线里尽是嘲弄之色,“皇上……是忘了什么?是鸡呢?还是狗?” 她的声音不响,却也足以让在身后的那群妃嫔们听的清楚。 那一年,她要嫁进王府,在门口闹出的那一场大戏实在令人印象深刻,说是要牵条狗,好在找了只鸡,可那也毕竟是鸡啊。当时她是何等的身份?丞相府里的小小姐受尽了那般的屈辱进了王府的大门,还没过了两年,就搞得家破人亡,看看如今,正妻当不成,只得做一个妾侍。 凤修筠捏着她胳膊的手松了松,又立即加重了几分力道,“蝶熙……别闹。” “蝶熙?”蝶熙用力的挣脱开他的束缚,今天,他要的是脸,自己当然不会给,给的太多,满身是伤,也该让他尝尝这得不到的滋味,“皇上不是赐了姓,说是……姓吴?” 吴?真是好笑,她曾经也随口说自己姓无,因为是轻衣卫里的无,因为是被这个皇室逼迫的一无所有的无。可是如今,他居然赐姓吴,究竟是真心,还是嘲讽。 凤修筠想要拉住,想要阻止,如果他用强的,这一场册封大典还是会按规程走到底,可是为何听不得她说的那些,为何看不得她的愤怒。 她伪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自己失了威严吗?她应该知道,这么做,最讨不得好的应该是她自己啊。 他的一个愣神,蝶熙已经抬脚离开。留下的众人有些不安又尴尬,视线纷纷落在皇上身上。 他难得一身明黄,衬托的更为玉面玲珑,他本该生气的,可不知为何,众人却在他的脸上寻不到一丝气恼。 凤修筠慢慢收回了视线,对身边的礼官吩咐道:“宣,礼成。” 鸾鸣宫里极尽奢华,用尽的都是世上最上乘的器物,整个宫殿富丽堂皇,只有暖阁一处格格不入。 本也不是如此,可蝶熙看过一次之后砸光了里头所有的东西,如今剩下的,只有窗下的一张桌子,桌边有两把椅子,靠背着,有一个书架。(未完待续。)xh:.254.201.186 第二二四章 是你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别人动手。”蝶熙转身上了撵轿,像是笑着,可又觉得有些无奈。 九月初八天刚亮,礼部工部各司开始忙碌的将金册,金宝,宣读的册文,宝文等抬至太和殿内,正副册使官和大学士立殿东檐下,西面宣读制文;其身后之鸿胪寺官举册、宝案;内阁、礼部官分立东西檐下,东西面为身着朝服的王公、百官。 在谨身殿里换上朝服的凤修筠面上还有一丝看不清的愁容,身边的石常侍见状,立即俯身低声回话道:“皇上请放心,方才来人传说,说一切妥帖。” 妥帖,他才不会信。 两年前,她还会一切妥帖,可现在,这乖巧柔顺的两个月,越发的让人觉得不会这么妥帖。 “鸾鸣宫里都收拾妥当了?” 石常侍点头称“是”,又看了看时辰,“皇上,该走了。” 凤修筠深吸了口气,撑着扶手起身往门外走去。每走一步,都让他觉得似要比自己登基这路走的更艰难,更难测。 蝶熙早早的被宛儿唤醒,坐在铜镜前被伺候着梳妆打扮,轻拢慢抹,那白苍苍的小脸上被画上了淡淡的生气,让她不由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站在身侧伺候的小若见着,嘴角跟着也翘了起来,冲着镜中的人儿感慨一句,“娘娘这么笑真是极美。” 透过镜子,蝶熙慢慢顺向小若,脸上慢慢的恢复淡然说道:“还没册封,别乱了规矩。” 册封的诏书早就下了,就差走个过场,更何况皇上喜欢,那没册封的也是册封的。不过她说的也没错,在这里谨言慎行总是必要的。 小若不明白,为什么这位主子比之前见到的差了这么多,宫里头说要去。可两个月的时间,愣是在门口兜兜转转,谁都没有见着。 蝶熙见着镜中有些走神的小若,脸上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差不多了,该走了。” 礼官在前头开道,凤修筠在礼部官之前引和侍卫的扈从下,至太和殿后降舆,入殿门时。中和韶乐队奏“隆平之章”。 乐止,銮仪卫官赞“鸣鞭”,丹墀下即三鸣鞭,在鸿胪寺鸣赞官的带引和口令下,王以下及正副使、文武各官排班立,并向皇帝行三跪九叩礼。 凤修筠站在殿前,俊逸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淡然的看着这场大戏的进行,任谁都猜不透他此刻心中的忐忑。 宣制官进至殿中门之左,宣制曰:“中徽元年九月。钦奉皇太后懿旨,册立吴氏为皇贵妃,命卿等持节行礼。”宣毕,蝶熙着礼服由引礼女官的导引下缓缓的走向太和殿的大门。 这是第一次众人听清了这位一直被藏在未央宫中的女子的姓氏,可说她姓吴,却让众人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任凭谁人都知,这位皇贵妃娘娘就是之前早就该死的丞相之女,可皇上赐了吴姓,凤栖梧,这是何等的盛宠才会得此殊荣。 侍仪女官这时带引众妃下跪迎接皇贵妃。蝶熙走的很慢,缓缓的走向为她精心炮制的金丝笼。 直到到达太和殿的殿门口,引礼女官将她带到凤修筠的面前,侍仪女官才奏“兴”。所有跪着的妃嫔才起身退到后方,引礼女官奏“跪”,蝶熙跪,赞“宣册”,宣读女官就案,宣读册文。宣毕将册文授予侍右女官,女官跪接。皇帝赐印,宝两件,陈放完毕,引礼女官奏“兴”,蝶熙起。 乐队随即奏乐,需皇贵妃再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女官已经奏“跪”,可蝶熙却这么平平的直视了会凤修筠,抬脚就想要绕过他向殿后走去。 果然,果然不会这么顺利! 她隐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自己在百官面前都这个脸吗? 凤修筠的手一把拉住蝶熙的胳膊,声音极轻,却也是极尽威严,“仪典还未结束,别闹。” “是吗?”蝶熙慢慢伸手想要拂去他抓着的手,转向他的视线里尽是嘲弄之色,“皇上……是忘了什么?是鸡呢?还是狗?” 她的声音不响,却也足以让在身后的那群妃嫔们听的清楚。 那一年,她要嫁进王府,在门口闹出的那一场大戏实在令人印象深刻,说是要牵条狗,好在找了只鸡,可那也毕竟是鸡啊。当时她是何等的身份?丞相府里的小小姐受尽了那般的屈辱进了王府的大门,还没过了两年,就搞得家破人亡,看看如今,正妻当不成,只得做一个妾侍。 凤修筠捏着她胳膊的手松了松,又立即加重了几分力道,“蝶熙……别闹。” “蝶熙?”蝶熙用力的挣脱开他的束缚,今天,他要的是脸,自己当然不会给,给的太多,满身是伤,也该让他尝尝这得不到的滋味,“皇上不是赐了姓,说是……姓吴?” 吴?真是好笑,她曾经也随口说自己姓无,因为是轻衣卫里的无,因为是被这个皇室逼迫的一无所有的无。可是如今,他居然赐姓吴,究竟是真心,还是嘲讽。 凤修筠想要拉住,想要阻止,如果他用强的,这一场册封大典还是会按规程走到底,可是为何听不得她说的那些,为何看不得她的愤怒。 她伪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自己失了威严吗?她应该知道,这么做,最讨不得好的应该是她自己啊。 他的一个愣神,蝶熙已经抬脚离开。留下的众人有些不安又尴尬,视线纷纷落在皇上身上。 他难得一身明黄,衬托的更为玉面玲珑,他本该生气的,可不知为何,众人却在他的脸上寻不到一丝气恼。 凤修筠慢慢收回了视线,对身边的礼官吩咐道:“宣,礼成。” 鸾鸣宫里极尽奢华,用尽的都是世上最上乘的器物,整个宫殿富丽堂皇,只有暖阁一处格格不入。 本也不是如此,可蝶熙看过一次之后砸光了里头所有的东西,如今剩下的,只有窗下的一张桌子,桌边有两把椅子,靠背着,有一个书架。(未完待续。)xh:.254.201.186 第二二三章 打发就打发了 百花朝会,必定是个流血的日子,虽是三年才过一次,可每次都必定有些不一样的事情,前一次的荣璩,这一次又会是谁? 蝶熙被禁足,说也是好,可是躲得过初一,哪里又躲得过十五。 被禁多时,虽说吃穿用度不算太过苛待,可到底比不过有着皇恩盛宠的时候,当然,这盛宠的时候也是短的。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蝶熙早就已经淡然处之,习惯了小若的聒噪,也习惯了悠然的怠惰。 能够出宫,对于蝶熙而言不算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相反,她倒是觉得被禁足在鸾鸣宫里才是凤修筠对她最大的恩赦。 这个时候放了自己出来,是因为百花朝会吗? 宫里正在着意准备着百花朝会的事宜,惠妃小产之后恢复的还算不错,凭着这些怜悯,顺势得了百花朝会的主持。这事本该由皇后操办,再次,也是皇贵妃,可是权利被层层下放,落到这位惠妃娘娘的手里,倒也办的有模有样。 蝶熙今天出门没有乘坐撵轿,难得出一次宫,要再坐什么撵轿那就可惜了。 忙忙碌碌的内侍宫女们见着久未出宫的皇贵妃,都是本能的一愣,转瞬又是尴尬的要请安福礼,可每每这礼才行到一半,那皇贵妃的撵轿已经离开了好远。 谢五依旧走在撵轿的前头,前一次,因为自己的失职,没能保护好他的神仙姐姐,已经让这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心里种下深深的愧疚,今次今时,他更像是一只敏捷的豹子,不停的环视着四周,想要防止再有什么意外而来。 可这人祸总像天灾一般,挡是不可能挡的去的。 谢五顾的了前头,就会顾不了后头。 身后一声清亮的女声扬声唤道:“姐姐,莫要走的那么快。” 前头的一行人有人好奇的回首去看。像是小若,也有人淡漠的神思依旧,像是蝶熙。 小若看清了来人,脸色不由的变了变。还未开口,一旁的蝶熙慢慢悠悠的撑起些身子问道:“是惠妃?” “是呢。”小若低声回她,局促的想要看看座上之人会是何反应。 “停下吧。”坐了一路,也是时候该停下了。 撵轿慢慢的放下,小若扶着上头的人儿站定在那儿。身后那些人已经缓步朝她们走来,定睛去瞧,还有个熟悉的身影。 廖新之,看着装扮,她倒也是个嫔位。 她们二人相视互望了一眼,纷纷向蝶熙施礼请安道:“臣妾给皇贵妃请安。” 蝶熙的嘴角慢慢挑起,像是留下一抹蔑笑一般,“想不到我们之间还会有这样的对话。” 一个贱婢出身,一个更是青楼女子,虽然说的都是实话。可是最不中听的,也是这些实话。 廖新之最不喜欢听人提及的就是她暖房丫头的出身,她是微贱,所以曾经在府里处处要看夏乐菱的脸色,明明是他先有的长子,可在凤修筠的眼里,似乎远远不够,似乎这孩子的身子里,因为流着自己的血而污浊下贱。 见着她的脸色微动,蝶熙还想要说什么。蕙兰先行开口道:“臣妾给娘娘请安,这是宫里的规矩,哪有会不会的,更何况。这去年不也是这么过的。” 去年,就是因为你! 小若的身子都气的绷紧了些,整个人不由的向前倾了些,像是随时都会冲上去同她理论的样子。 “哦,本宫忘了让你们起了,只是……你们怎么自己起了呢?” 蝶熙掩着嘴。像是惊诧,可眼中闪动的冷意却让人不禁要起一个寒颤。 那二人也不由的局促起来,这时候,是再福身也不是,不福身也不是。 惠妃是在皇后面前都不愿低下头的人,本就是清吟小班的头牌姑娘,从来都是别人看她的脸色,哪有要她去瞧着别人的嘴脸过生活的。 蝶熙看着惠妃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才转头对一边的小若问道:“小若,这宫里的妃嫔不守规矩,这可怎么是好?” “娘娘,这是以下犯上,可以打发了慎刑司的。”小若的脸上挂着洋洋得意的笑容,看着有些狐假虎威的样子。 蝶熙也觉得好笑,想笑便笑了出来,这想是嘲讽一般的笑意落在那二人的眼中,更像是死一般的难过。 “慎刑司呢。”蝶熙慢慢的咀嚼着这几个字,“那可会是个好地方。” 想着在王府里被廖新之坑了的那一下,想想在那小巷里差点被蕙兰暗算的那一回,蝶熙的脸上慢慢的泛起了一瞬的杀气。 “打发就打发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摆了摆手,谢五立即上前来要带人下去。 重新上去撵轿,身后还有哭喊求饶的动静,可却被她自动的屏蔽去了。求饶,是最没用的,她那样的哀求,得来的全是冷酷的无视,所以,你们不要求。 惠妃被拖去慎刑司的消息很快传去了皇后的耳中,她想要欣喜,可在皇上面前总要作态。因为这个女人小产,皇上虽是不说,可做派全是连坐,就连这应该是她主持的百花朝会都拱手让给了一个chang妇,席清如不乐意,一直在等,终于得了机会反击。 凤修筠依旧忙碌,对于后宫的这些纷纷扰扰更是觉得心烦,她才册封,宫里就丢了孩子,她才解禁,就有人凑上去要惹事。 满心都想要见见她,哪里还顾得了皇后在说什么,百花朝会既然是她渴求的,那给了便是。 凤修筠都不知自己允了皇后什么,下一刻回神的时候,已经来到了湖水边。 这个湖,前几个月结着冰的时候,自己来过一次,怔怔的发了许久的呆,因为这个湖,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会想,如果不存在了这潭湖水,他们之间,又会不会有今天。 湖水边站着的人儿也是放空的出神,水面波光粼粼,泛起的金光铺洒在她的脸上,带上了些好气色。 一个静静的看着水,一个静静的看着水一般的人儿,画面似乎是静的,可却被一支唐突的箭矢给打破了宁静。(未完待续。)xh:.254.201.186 第二二四章 花爷 百花朝会,必定是个流血的日子,虽是三年才过一次,可每次都必定有些不一样的事情,前一次的荣璩,这一次又会是谁? 蝶熙被禁足,说也是好,可是躲得过初一,哪里又躲得过十五。 被禁多时,虽说吃穿用度不算太过苛待,可到底比不过有着皇恩盛宠的时候,当然,这盛宠的时候也是短的。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蝶熙早就已经淡然处之,习惯了小若的聒噪,也习惯了悠然的怠惰。 能够出宫,对于蝶熙而言不算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相反,她倒是觉得被禁足在鸾鸣宫里才是凤修筠对她最大的恩赦。 这个时候放了自己出来,是因为百花朝会吗? 宫里正在着意准备着百花朝会的事宜,惠妃小产之后恢复的还算不错,凭着这些怜悯,顺势得了百花朝会的主持。这事本该由皇后操办,再次,也是皇贵妃,可是权利被层层下放,落到这位惠妃娘娘的手里,倒也办的有模有样。 蝶熙今天出门没有乘坐撵轿,难得出一次宫,要再坐什么撵轿那就可惜了。 忙忙碌碌的内侍宫女们见着久未出宫的皇贵妃,都是本能的一愣,转瞬又是尴尬的要请安福礼,可每每这礼才行到一半,那皇贵妃的撵轿已经离开了好远。 谢五依旧走在撵轿的前头,前一次,因为自己的失职,没能保护好他的神仙姐姐,已经让这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心里种下深深的愧疚,今次今时,他更像是一只敏捷的豹子,不停的环视着四周,想要防止再有什么意外而来。 可这人祸总像天灾一般,挡是不可能挡的去的。 谢五顾的了前头,就会顾不了后头。 身后一声清亮的女声扬声唤道:“姐姐,莫要走的那么快。” 前头的一行人有人好奇的回首去看。像是小若,也有人淡漠的神思依旧,像是蝶熙。 小若看清了来人,脸色不由的变了变。还未开口,一旁的蝶熙慢慢悠悠的撑起些身子问道:“是惠妃?” “是呢。”小若低声回她,局促的想要看看座上之人会是何反应。 “停下吧。”坐了一路,也是时候该停下了。 撵轿慢慢的放下,小若扶着上头的人儿站定在那儿。身后那些人已经缓步朝她们走来,定睛去瞧,还有个熟悉的身影。 廖新之,看着装扮,她倒也是个嫔位。 她们二人相视互望了一眼,纷纷向蝶熙施礼请安道:“臣妾给皇贵妃请安。” 蝶熙的嘴角慢慢挑起,像是留下一抹蔑笑一般,“想不到我们之间还会有这样的对话。” 一个贱婢出身,一个更是青楼女子,虽然说的都是实话。可是最不中听的,也是这些实话。 廖新之最不喜欢听人提及的就是她暖房丫头的出身,她是微贱,所以曾经在府里处处要看夏乐菱的脸色,明明是他先有的长子,可在凤修筠的眼里,似乎远远不够,似乎这孩子的身子里,因为流着自己的血而污浊下贱。 见着她的脸色微动,蝶熙还想要说什么。蕙兰先行开口道:“臣妾给娘娘请安,这是宫里的规矩,哪有会不会的,更何况。这去年不也是这么过的。” 去年,就是因为你! 小若的身子都气的绷紧了些,整个人不由的向前倾了些,像是随时都会冲上去同她理论的样子。 “哦,本宫忘了让你们起了,只是……你们怎么自己起了呢?” 蝶熙掩着嘴。像是惊诧,可眼中闪动的冷意却让人不禁要起一个寒颤。 那二人也不由的局促起来,这时候,是再福身也不是,不福身也不是。 惠妃是在皇后面前都不愿低下头的人,本就是清吟小班的头牌姑娘,从来都是别人看她的脸色,哪有要她去瞧着别人的嘴脸过生活的。 蝶熙看着惠妃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才转头对一边的小若问道:“小若,这宫里的妃嫔不守规矩,这可怎么是好?” “娘娘,这是以下犯上,可以打发了慎刑司的。”小若的脸上挂着洋洋得意的笑容,看着有些狐假虎威的样子。 蝶熙也觉得好笑,想笑便笑了出来,这想是嘲讽一般的笑意落在那二人的眼中,更像是死一般的难过。 “慎刑司呢。”蝶熙慢慢的咀嚼着这几个字,“那可会是个好地方。” 想着在王府里被廖新之坑了的那一下,想想在那小巷里差点被蕙兰暗算的那一回,蝶熙的脸上慢慢的泛起了一瞬的杀气。 “打发就打发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摆了摆手,谢五立即上前来要带人下去。 重新上去撵轿,身后还有哭喊求饶的动静,可却被她自动的屏蔽去了。求饶,是最没用的,她那样的哀求,得来的全是冷酷的无视,所以,你们不要求。 惠妃被拖去慎刑司的消息很快传去了皇后的耳中,她想要欣喜,可在皇上面前总要作态。因为这个女人小产,皇上虽是不说,可做派全是连坐,就连这应该是她主持的百花朝会都拱手让给了一个chang妇,席清如不乐意,一直在等,终于得了机会反击。 凤修筠依旧忙碌,对于后宫的这些纷纷扰扰更是觉得心烦,她才册封,宫里就丢了孩子,她才解禁,就有人凑上去要惹事。 满心都想要见见她,哪里还顾得了皇后在说什么,百花朝会既然是她渴求的,那给了便是。 凤修筠都不知自己允了皇后什么,下一刻回神的时候,已经来到了湖水边。 这个湖,前几个月结着冰的时候,自己来过一次,怔怔的发了许久的呆,因为这个湖,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会想,如果不存在了这潭湖水,他们之间,又会不会有今天。 湖水边站着的人儿也是放空的出神,水面波光粼粼,泛起的金光铺洒在她的脸上,带上了些好气色。 一个静静的看着水,一个静静的看着水一般的人儿,画面似乎是静的,可却被一支唐突的箭矢给打破了宁静。(未完待续。)xh:.254.201.186 第二二五章 我可是君子 喜宴之上,热闹非常,新帝登基,总有说不完的家常。 朝凤修筠敬酒的人不少,可他的心思却完全停在了身边另一人的身上,这样的心不在焉让一侧的皇后很是不高兴。 忍让了许久,做得一国之母,竟要受这等的委屈。 席清如到底是文家的孩子,动不得武来武去的那一套,她执着自己的酒盅,似乎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 她是皇后,是不能屈尊的,可这一时这一刻,她就是很想过去和蝶熙说说话。 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 席清如这么想,因为听说过一些事,因为见过她身上那些伤痕。 蝶熙似乎并不想刻意的去隐瞒身上的伤痕,手掌中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看着让人毛骨悚然,更是很难想象她当时究竟经历过些什么。 一定是很痛苦的。 这是席清如能想到的唯一的结局。 蝶熙坐正在席间,感受着坐中各人传来的亦或好奇,亦或打探的视线,却不像之前的宫宴中那般的唯唯诺诺,只是有几道视线,却是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是淮王的,也是席清如的。 她做的恭敬,尽量不留下把柄,因为不想惹事,不想再起波澜,可是这是后宫,总会有人想要做些什么,就像是现在,席清如似乎已经坐不住了。 蝶熙在席清如站起身来的那一霎也随即站了起来,像是对凤修筠福了福身,可视线却跟随着朝门外走去的花皆悦。 凤修筠也见着了那个离开的背影,像是不高兴,又像是想要确认些什么,微微点过头,继续和朝臣们说着话。 蝶熙的眼角瞟向尴尬的不知是站是坐的席清如,嘴角隐隐的浮出一丝笑意,没让人跟着,自己一个人跟着也走了出去。 花皆悦出了门。径直朝着湖边走去,立定转身,气定神闲,好似确信她一定会跟来一般。 只是身后只有漆黑的夜幕。哪有什么人影的存在。 蝶熙才出门没几步,就被淮王给一把拉出去一边的阴影里,他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像是忍耐了很久的样子,终于急不可耐的紧紧握住她的肩头。“熙儿,对不起。” 对不起?蝶熙稍稍侧了侧头,像是再问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殿下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她的脸色平静依旧,木木的像是一只好看的瓷娃娃。 淮王的脸上尽显复杂之色,像是后悔,又像是无奈,“熙儿。”他轻唤一声,“都是我无能。” “殿下做的很好,是我,高估了自己……”蝶熙笑了笑。伸手拂去他抓着自己的手。 蝶熙的手没有拂去他的手,反倒是被他紧紧的握住。淮王的脸上立刻起了一层怒气,牙根咯咯的发着响,“这是……谁干的?七哥吗?” 蝶熙漠然的看着自己的手,当时那穿刺而过的痛楚她已经忘了,脑中留下的印象只有八仙汤发作时的骇人场面,可是,那些也都过去了,现在什么都没有留下,水过无波。云过无痕,如今的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想记得了。 蝶熙一下抽回自己的手来,有些冷意一闪而过。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事到如今,何必再故作姿态,只是发生过,当成垃圾扔了就是,抓在手上。脏了命。” 淮王看着蝶熙决然离去的背影,像是被抽空的精气,一时间,竟也没有再要抬脚去追的意思。 他有过机会,抓住过机会,然而,为了那个得不到的位子,输得一败涂地。 蝶熙踱着步来到湖边,那个身影像是站了许久,挺立在湖岸边,有些坚挺。 “小花。”蝶熙轻唤一声,却没有继续靠近。 这是大宁的内事,与他也无任何瓜葛,蝶熙心里盘忖着那些小九九,考虑着要不要做一个交易。 花皆悦慢慢转过脸来,月光无瑕,从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投下一片皎洁,照亮了些他的脸庞。 他依旧是那张西域的脸庞,依旧是如初见时的一般张扬,笑的洋溢。 “别来无恙?”他笑着,语气中满是不相信。 蝶熙摇了摇头,笑着回他,“不好,一塌糊涂。” 花皆悦“恩”了一声,负手往她那儿走了几步,“怎么一塌糊涂了?” “遍体鳞伤算不算一塌糊涂?”蝶熙冲他扬了扬手,像是个炫耀成绩的孩子一般笑的灿烂。 进了宫,她已经很少这么笑过了。 隐在暗中的人身子动了动,脸上慢慢的蓄起一股杀气来。 “还真是……挺惨的。”花皆悦动了动嘴角,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好在手还在。” 他刻意提醒的那个契约,像是招魂灯一般在指着一条不归的黄泉路。 蝶熙摇了摇头,“也只是在而已,你带不走,除非……” “不用血蛊。”花皆悦打断了蝶熙,像是允诺一般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可是个君子。” 花皆悦边说,边一步步的往前紧逼,眼中尽显的全是挑逗的,哪有一点他说的正人君子。 蝶熙含着笑,一步步的往后退,眼中闪动着精怪的光,一扫之前的讷讷之色。 两人一进一退,气氛融洽的让有些人再也忍不住。 凤修筠自打蝶熙出了门,很快便跟了出来,见着淮王的举动,他强压下冲过去的冲动,可在她脸上的满是气恼,他便也放下些心来,可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情况! 他一下冲去两人之间,一下把蝶熙拦在身后,狠狠的瞪着花皆悦。 于情于理,这个西域小国的世子也不该这般放肆。 花皆悦好整以暇的盯着凤修筠看了会,这才朝他施了一礼,掠过他俩,往大殿走去。 凤修筠还想要说上写什么,只觉得袖口被人拉了拉,他本能的低头去看,正对上她手背上的伤疤。 心被狠狠的砸了一下,像是什么都忘了一般。 凤修筠慢慢抬头看向蝶熙的小脸,她像是笑着,可拉着他袖口的手却慢慢的松开了。凤修筠像个孩子一般一下急了,一把握着她的小手,一脸的气急败坏。(未完待续。)xh:.254.201.186 第二二六章 就这样 喜宴之上,热闹非常,新帝登基,总有说不完的家常。 朝凤修筠敬酒的人不少,可他的心思却完全停在了身边另一人的身上,这样的心不在焉让一侧的皇后很是不高兴。 忍让了许久,做得一国之母,竟要受这等的委屈。 席清如到底是文家的孩子,动不得武来武去的那一套,她执着自己的酒盅,似乎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 她是皇后,是不能屈尊的,可这一时这一刻,她就是很想过去和蝶熙说说话。 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 席清如这么想,因为听说过一些事,因为见过她身上那些伤痕。 蝶熙似乎并不想刻意的去隐瞒身上的伤痕,手掌中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看着让人毛骨悚然,更是很难想象她当时究竟经历过些什么。 一定是很痛苦的。 这是席清如能想到的唯一的结局。 蝶熙坐正在席间,感受着坐中各人传来的亦或好奇,亦或打探的视线,却不像之前的宫宴中那般的唯唯诺诺,只是有几道视线,却是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是淮王的,也是席清如的。 她做的恭敬,尽量不留下把柄,因为不想惹事,不想再起波澜,可是这是后宫,总会有人想要做些什么,就像是现在,席清如似乎已经坐不住了。 蝶熙在席清如站起身来的那一霎也随即站了起来,像是对凤修筠福了福身,可视线却跟随着朝门外走去的花皆悦。 凤修筠也见着了那个离开的背影,像是不高兴,又像是想要确认些什么,微微点过头,继续和朝臣们说着话。 蝶熙的眼角瞟向尴尬的不知是站是坐的席清如,嘴角隐隐的浮出一丝笑意,没让人跟着,自己一个人跟着也走了出去。 花皆悦出了门。径直朝着湖边走去,立定转身,气定神闲,好似确信她一定会跟来一般。 只是身后只有漆黑的夜幕。哪有什么人影的存在。 蝶熙才出门没几步,就被淮王给一把拉出去一边的阴影里,他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像是忍耐了很久的样子,终于急不可耐的紧紧握住她的肩头。“熙儿,对不起。” 对不起?蝶熙稍稍侧了侧头,像是再问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殿下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她的脸色平静依旧,木木的像是一只好看的瓷娃娃。 淮王的脸上尽显复杂之色,像是后悔,又像是无奈,“熙儿。”他轻唤一声,“都是我无能。” “殿下做的很好,是我,高估了自己……”蝶熙笑了笑。伸手拂去他抓着自己的手。 蝶熙的手没有拂去他的手,反倒是被他紧紧的握住。淮王的脸上立刻起了一层怒气,牙根咯咯的发着响,“这是……谁干的?七哥吗?” 蝶熙漠然的看着自己的手,当时那穿刺而过的痛楚她已经忘了,脑中留下的印象只有八仙汤发作时的骇人场面,可是,那些也都过去了,现在什么都没有留下,水过无波。云过无痕,如今的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想记得了。 蝶熙一下抽回自己的手来,有些冷意一闪而过。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事到如今,何必再故作姿态,只是发生过,当成垃圾扔了就是,抓在手上。脏了命。” 淮王看着蝶熙决然离去的背影,像是被抽空的精气,一时间,竟也没有再要抬脚去追的意思。 他有过机会,抓住过机会,然而,为了那个得不到的位子,输得一败涂地。 蝶熙踱着步来到湖边,那个身影像是站了许久,挺立在湖岸边,有些坚挺。 “小花。”蝶熙轻唤一声,却没有继续靠近。 这是大宁的内事,与他也无任何瓜葛,蝶熙心里盘忖着那些小九九,考虑着要不要做一个交易。 花皆悦慢慢转过脸来,月光无瑕,从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投下一片皎洁,照亮了些他的脸庞。 他依旧是那张西域的脸庞,依旧是如初见时的一般张扬,笑的洋溢。 “别来无恙?”他笑着,语气中满是不相信。 蝶熙摇了摇头,笑着回他,“不好,一塌糊涂。” 花皆悦“恩”了一声,负手往她那儿走了几步,“怎么一塌糊涂了?” “遍体鳞伤算不算一塌糊涂?”蝶熙冲他扬了扬手,像是个炫耀成绩的孩子一般笑的灿烂。 进了宫,她已经很少这么笑过了。 隐在暗中的人身子动了动,脸上慢慢的蓄起一股杀气来。 “还真是……挺惨的。”花皆悦动了动嘴角,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好在手还在。” 他刻意提醒的那个契约,像是招魂灯一般在指着一条不归的黄泉路。 蝶熙摇了摇头,“也只是在而已,你带不走,除非……” “不用血蛊。”花皆悦打断了蝶熙,像是允诺一般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可是个君子。” 花皆悦边说,边一步步的往前紧逼,眼中尽显的全是挑逗的,哪有一点他说的正人君子。 蝶熙含着笑,一步步的往后退,眼中闪动着精怪的光,一扫之前的讷讷之色。 两人一进一退,气氛融洽的让有些人再也忍不住。 凤修筠自打蝶熙出了门,很快便跟了出来,见着淮王的举动,他强压下冲过去的冲动,可在她脸上的满是气恼,他便也放下些心来,可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情况! 他一下冲去两人之间,一下把蝶熙拦在身后,狠狠的瞪着花皆悦。 于情于理,这个西域小国的世子也不该这般放肆。 花皆悦好整以暇的盯着凤修筠看了会,这才朝他施了一礼,掠过他俩,往大殿走去。 凤修筠还想要说上写什么,只觉得袖口被人拉了拉,他本能的低头去看,正对上她手背上的伤疤。 心被狠狠的砸了一下,像是什么都忘了一般。 凤修筠慢慢抬头看向蝶熙的小脸,她像是笑着,可拉着他袖口的手却慢慢的松开了。凤修筠像个孩子一般一下急了,一把握着她的小手,一脸的气急败坏。(未完待续。)xh:.254.201.186 第二二七章 不会让你走 喜宴之上,热闹非常,新帝登基,总有说不完的家常。 朝凤修筠敬酒的人不少,可他的心思却完全停在了身边另一人的身上,这样的心不在焉让一侧的皇后很是不高兴。 忍让了许久,做得一国之母,竟要受这等的委屈。 席清如到底是文家的孩子,动不得武来武去的那一套,她执着自己的酒盅,似乎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 她是皇后,是不能屈尊的,可这一时这一刻,她就是很想过去和蝶熙说说话。 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 席清如这么想,因为听说过一些事,因为见过她身上那些伤痕。 蝶熙似乎并不想刻意的去隐瞒身上的伤痕,手掌中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看着让人毛骨悚然,更是很难想象她当时究竟经历过些什么。 一定是很痛苦的。 这是席清如能想到的唯一的结局。 蝶熙坐正在席间,感受着坐中各人传来的亦或好奇,亦或打探的视线,却不像之前的宫宴中那般的唯唯诺诺,只是有几道视线,却是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是淮王的,也是席清如的。 她做的恭敬,尽量不留下把柄,因为不想惹事,不想再起波澜,可是这是后宫,总会有人想要做些什么,就像是现在,席清如似乎已经坐不住了。 蝶熙在席清如站起身来的那一霎也随即站了起来,像是对凤修筠福了福身,可视线却跟随着朝门外走去的花皆悦。 凤修筠也见着了那个离开的背影,像是不高兴,又像是想要确认些什么。微微点过头,继续和朝臣们说着话。 蝶熙的眼角瞟向尴尬的不知是站是坐的席清如,嘴角隐隐的浮出一丝笑意,没让人跟着,自己一个人跟着也走了出去。 花皆悦出了门,径直朝着湖边走去,立定转身。气定神闲。好似确信她一定会跟来一般。 只是身后只有漆黑的夜幕,哪有什么人影的存在。 蝶熙才出门没几步,就被淮王给一把拉出去一边的阴影里。他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像是忍耐了很久的样子,终于急不可耐的紧紧握住她的肩头,“熙儿。对不起。” 对不起?蝶熙稍稍侧了侧头,像是再问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殿下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她的脸色平静依旧。木木的像是一只好看的瓷娃娃。 淮王的脸上尽显复杂之色,像是后悔,又像是无奈,“熙儿。”他轻唤一声。“都是我无能。” “殿下做的很好,是我,高估了自己……”蝶熙笑了笑。伸手拂去他抓着自己的手。 蝶熙的手没有拂去他的手,反倒是被他紧紧的握住。淮王的脸上立刻起了一层怒气。牙根咯咯的发着响,“这是……谁干的?七哥吗?” 蝶熙漠然的看着自己的手,当时那穿刺而过的痛楚她已经忘了,脑中留下的印象只有八仙汤发作时的骇人场面,可是,那些也都过去了,现在什么都没有留下,水过无波,云过无痕,如今的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想记得了。 蝶熙一下抽回自己的手来,有些冷意一闪而过,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事到如今,何必再故作姿态,只是发生过,当成垃圾扔了就是,抓在手上,脏了命。” 淮王看着蝶熙决然离去的背影,像是被抽空的精气,一时间,竟也没有再要抬脚去追的意思。 他有过机会,抓住过机会,然而,为了那个得不到的位子,输得一败涂地。 蝶熙踱着步来到湖边,那个身影像是站了许久,挺立在湖岸边,有些坚挺。 “小花。”蝶熙轻唤一声,却没有继续靠近。 这是大宁的内事,与他也无任何瓜葛,蝶熙心里盘忖着那些小九九,考虑着要不要做一个交易。 花皆悦慢慢转过脸来,月光无瑕,从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投下一片皎洁,照亮了些他的脸庞。 他依旧是那张西域的脸庞,依旧是如初见时的一般张扬,笑的洋溢。 “别来无恙?”他笑着,语气中满是不相信。 蝶熙摇了摇头,笑着回他,“不好,一塌糊涂。” 花皆悦“恩”了一声,负手往她那儿走了几步,“怎么一塌糊涂了?” “遍体鳞伤算不算一塌糊涂?”蝶熙冲他扬了扬手,像是个炫耀成绩的孩子一般笑的灿烂。 进了宫,她已经很少这么笑过了。 隐在暗中的人身子动了动,脸上慢慢的蓄起一股杀气来。 “还真是……挺惨的。”花皆悦动了动嘴角,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好在手还在。” 他刻意提醒的那个契约,像是招魂灯一般在指着一条不归的黄泉路。 蝶熙摇了摇头,“也只是在而已,你带不走,除非……” “不用血蛊。”花皆悦打断了蝶熙,像是允诺一般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可是个君子。” 花皆悦边说,边一步步的往前紧逼,眼中尽显的全是挑逗的,哪有一点他说的正人君子。 蝶熙含着笑,一步步的往后退,眼中闪动着精怪的光,一扫之前的讷讷之色。 两人一进一退,气氛融洽的让有些人再也忍不住。 凤修筠自打蝶熙出了门,很快便跟了出来,见着淮王的举动,他强压下冲过去的冲动,可在她脸上的满是气恼,他便也放下些心来,可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情况! 他一下冲去两人之间,一下把蝶熙拦在身后,狠狠的瞪着花皆悦。 于情于理,这个西域小国的世子也不该这般放肆。 花皆悦好整以暇的盯着凤修筠看了会,这才朝他施了一礼,掠过他俩,往大殿走去。 凤修筠还想要说上写什么,只觉得袖口被人拉了拉,他本能的低头去看,正对上她手背上的伤疤。 心被狠狠的砸了一下,像是什么都忘了一般。 凤修筠慢慢抬头看向蝶熙的小脸,她像是笑着,可拉着他袖口的手却慢慢的松开了。凤修筠像个孩子一般一下急了,一把握着她的小手,一脸的气急败坏。(未完待续。) 第二二八章 劝 喜宴之上,热闹非常,新帝登基,总有说不完的家常。 朝凤修筠敬酒的人不少,可他的心思却完全停在了身边另一人的身上,这样的心不在焉让一侧的皇后很是不高兴。 忍让了许久,做得一国之母,竟要受这等的委屈。 席清如到底是文家的孩子,动不得武来武去的那一套,她执着自己的酒盅,似乎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 她是皇后,是不能屈尊的,可这一时这一刻,她就是很想过去和蝶熙说说话。 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 席清如这么想,因为听说过一些事,因为见过她身上那些伤痕。 蝶熙似乎并不想刻意的去隐瞒身上的伤痕,手掌中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看着让人毛骨悚然,更是很难想象她当时究竟经历过些什么。 一定是很痛苦的。 这是席清如能想到的唯一的结局。 蝶熙坐正在席间,感受着坐中各人传来的亦或好奇,亦或打探的视线,却不像之前的宫宴中那般的唯唯诺诺,只是有几道视线,却是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是淮王的,也是席清如的。 她做的恭敬,尽量不留下把柄,因为不想惹事,不想再起波澜,可是这是后宫,总会有人想要做些什么,就像是现在,席清如似乎已经坐不住了。 蝶熙在席清如站起身来的那一霎也随即站了起来,像是对凤修筠福了福身,可视线却跟随着朝门外走去的花皆悦。 凤修筠也见着了那个离开的背影,像是不高兴,又像是想要确认些什么。微微点过头,继续和朝臣们说着话。 蝶熙的眼角瞟向尴尬的不知是站是坐的席清如,嘴角隐隐的浮出一丝笑意,没让人跟着,自己一个人跟着也走了出去。 花皆悦出了门,径直朝着湖边走去,立定转身。气定神闲。好似确信她一定会跟来一般。 只是身后只有漆黑的夜幕,哪有什么人影的存在。 蝶熙才出门没几步,就被淮王给一把拉出去一边的阴影里。他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像是忍耐了很久的样子,终于急不可耐的紧紧握住她的肩头,“熙儿。对不起。” 对不起?蝶熙稍稍侧了侧头,像是再问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殿下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她的脸色平静依旧。木木的像是一只好看的瓷娃娃。 淮王的脸上尽显复杂之色,像是后悔,又像是无奈,“熙儿。”他轻唤一声。“都是我无能。” “殿下做的很好,是我,高估了自己……”蝶熙笑了笑。伸手拂去他抓着自己的手。 蝶熙的手没有拂去他的手,反倒是被他紧紧的握住。淮王的脸上立刻起了一层怒气。牙根咯咯的发着响,“这是……谁干的?七哥吗?” 蝶熙漠然的看着自己的手,当时那穿刺而过的痛楚她已经忘了,脑中留下的印象只有八仙汤发作时的骇人场面,可是,那些也都过去了,现在什么都没有留下,水过无波,云过无痕,如今的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想记得了。 蝶熙一下抽回自己的手来,有些冷意一闪而过,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事到如今,何必再故作姿态,只是发生过,当成垃圾扔了就是,抓在手上,脏了命。” 淮王看着蝶熙决然离去的背影,像是被抽空的精气,一时间,竟也没有再要抬脚去追的意思。 他有过机会,抓住过机会,然而,为了那个得不到的位子,输得一败涂地。 蝶熙踱着步来到湖边,那个身影像是站了许久,挺立在湖岸边,有些坚挺。 “小花。”蝶熙轻唤一声,却没有继续靠近。 这是大宁的内事,与他也无任何瓜葛,蝶熙心里盘忖着那些小九九,考虑着要不要做一个交易。 花皆悦慢慢转过脸来,月光无瑕,从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投下一片皎洁,照亮了些他的脸庞。 他依旧是那张西域的脸庞,依旧是如初见时的一般张扬,笑的洋溢。 “别来无恙?”他笑着,语气中满是不相信。 蝶熙摇了摇头,笑着回他,“不好,一塌糊涂。” 花皆悦“恩”了一声,负手往她那儿走了几步,“怎么一塌糊涂了?” “遍体鳞伤算不算一塌糊涂?”蝶熙冲他扬了扬手,像是个炫耀成绩的孩子一般笑的灿烂。 进了宫,她已经很少这么笑过了。 隐在暗中的人身子动了动,脸上慢慢的蓄起一股杀气来。 “还真是……挺惨的。”花皆悦动了动嘴角,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好在手还在。” 他刻意提醒的那个契约,像是招魂灯一般在指着一条不归的黄泉路。 蝶熙摇了摇头,“也只是在而已,你带不走,除非……” “不用血蛊。”花皆悦打断了蝶熙,像是允诺一般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可是个君子。” 花皆悦边说,边一步步的往前紧逼,眼中尽显的全是挑逗的,哪有一点他说的正人君子。 蝶熙含着笑,一步步的往后退,眼中闪动着精怪的光,一扫之前的讷讷之色。 两人一进一退,气氛融洽的让有些人再也忍不住。 凤修筠自打蝶熙出了门,很快便跟了出来,见着淮王的举动,他强压下冲过去的冲动,可在她脸上的满是气恼,他便也放下些心来,可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情况! 他一下冲去两人之间,一下把蝶熙拦在身后,狠狠的瞪着花皆悦。 于情于理,这个西域小国的世子也不该这般放肆。 花皆悦好整以暇的盯着凤修筠看了会,这才朝他施了一礼,掠过他俩,往大殿走去。 凤修筠还想要说上写什么,只觉得袖口被人拉了拉,他本能的低头去看,正对上她手背上的伤疤。 心被狠狠的砸了一下,像是什么都忘了一般。 凤修筠慢慢抬头看向蝶熙的小脸,她像是笑着,可拉着他袖口的手却慢慢的松开了。凤修筠像个孩子一般一下急了,一把握着她的小手,一脸的气急败坏。(未完待续。) 第二二九章 再见 喜宴之上,热闹非常,新帝登基,总有说不完的家常。 朝凤修筠敬酒的人不少,可他的心思却完全停在了身边另一人的身上,这样的心不在焉让一侧的皇后很是不高兴。 忍让了许久,做得一国之母,竟要受这等的委屈。 席清如到底是文家的孩子,动不得武来武去的那一套,她执着自己的酒盅,似乎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 她是皇后,是不能屈尊的,可这一时这一刻,她就是很想过去和蝶熙说说话。 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 席清如这么想,因为听说过一些事,因为见过她身上那些伤痕。 蝶熙似乎并不想刻意的去隐瞒身上的伤痕,手掌中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看着让人毛骨悚然,更是很难想象她当时究竟经历过些什么。 一定是很痛苦的。 这是席清如能想到的唯一的结局。 蝶熙坐正在席间,感受着坐中各人传来的亦或好奇,亦或打探的视线,却不像之前的宫宴中那般的唯唯诺诺,只是有几道视线,却是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是淮王的,也是席清如的。 她做的恭敬,尽量不留下把柄,因为不想惹事,不想再起波澜,可是这是后宫,总会有人想要做些什么,就像是现在,席清如似乎已经坐不住了。 蝶熙在席清如站起身来的那一霎也随即站了起来,像是对凤修筠福了福身,可视线却跟随着朝门外走去的花皆悦。 凤修筠也见着了那个离开的背影,像是不高兴,又像是想要确认些什么。微微点过头,继续和朝臣们说着话。 蝶熙的眼角瞟向尴尬的不知是站是坐的席清如,嘴角隐隐的浮出一丝笑意,没让人跟着,自己一个人跟着也走了出去。 花皆悦出了门,径直朝着湖边走去,立定转身。气定神闲。好似确信她一定会跟来一般。 只是身后只有漆黑的夜幕,哪有什么人影的存在。 蝶熙才出门没几步,就被淮王给一把拉出去一边的阴影里。他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像是忍耐了很久的样子,终于急不可耐的紧紧握住她的肩头,“熙儿。对不起。” 对不起?蝶熙稍稍侧了侧头,像是再问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殿下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她的脸色平静依旧。木木的像是一只好看的瓷娃娃。 淮王的脸上尽显复杂之色,像是后悔,又像是无奈,“熙儿。”他轻唤一声。“都是我无能。” “殿下做的很好,是我,高估了自己……”蝶熙笑了笑。伸手拂去他抓着自己的手。 蝶熙的手没有拂去他的手,反倒是被他紧紧的握住。淮王的脸上立刻起了一层怒气。牙根咯咯的发着响,“这是……谁干的?七哥吗?” 蝶熙漠然的看着自己的手,当时那穿刺而过的痛楚她已经忘了,脑中留下的印象只有八仙汤发作时的骇人场面,可是,那些也都过去了,现在什么都没有留下,水过无波,云过无痕,如今的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想记得了。 蝶熙一下抽回自己的手来,有些冷意一闪而过,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事到如今,何必再故作姿态,只是发生过,当成垃圾扔了就是,抓在手上,脏了命。” 淮王看着蝶熙决然离去的背影,像是被抽空的精气,一时间,竟也没有再要抬脚去追的意思。 他有过机会,抓住过机会,然而,为了那个得不到的位子,输得一败涂地。 蝶熙踱着步来到湖边,那个身影像是站了许久,挺立在湖岸边,有些坚挺。 “小花。”蝶熙轻唤一声,却没有继续靠近。 这是大宁的内事,与他也无任何瓜葛,蝶熙心里盘忖着那些小九九,考虑着要不要做一个交易。 花皆悦慢慢转过脸来,月光无瑕,从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投下一片皎洁,照亮了些他的脸庞。 他依旧是那张西域的脸庞,依旧是如初见时的一般张扬,笑的洋溢。 “别来无恙?”他笑着,语气中满是不相信。 蝶熙摇了摇头,笑着回他,“不好,一塌糊涂。” 花皆悦“恩”了一声,负手往她那儿走了几步,“怎么一塌糊涂了?” “遍体鳞伤算不算一塌糊涂?”蝶熙冲他扬了扬手,像是个炫耀成绩的孩子一般笑的灿烂。 进了宫,她已经很少这么笑过了。 隐在暗中的人身子动了动,脸上慢慢的蓄起一股杀气来。 “还真是……挺惨的。”花皆悦动了动嘴角,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好在手还在。” 他刻意提醒的那个契约,像是招魂灯一般在指着一条不归的黄泉路。 蝶熙摇了摇头,“也只是在而已,你带不走,除非……” “不用血蛊。”花皆悦打断了蝶熙,像是允诺一般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可是个君子。” 花皆悦边说,边一步步的往前紧逼,眼中尽显的全是挑逗的,哪有一点他说的正人君子。 蝶熙含着笑,一步步的往后退,眼中闪动着精怪的光,一扫之前的讷讷之色。 两人一进一退,气氛融洽的让有些人再也忍不住。 凤修筠自打蝶熙出了门,很快便跟了出来,见着淮王的举动,他强压下冲过去的冲动,可在她脸上的满是气恼,他便也放下些心来,可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情况! 他一下冲去两人之间,一下把蝶熙拦在身后,狠狠的瞪着花皆悦。 于情于理,这个西域小国的世子也不该这般放肆。 花皆悦好整以暇的盯着凤修筠看了会,这才朝他施了一礼,掠过他俩,往大殿走去。 凤修筠还想要说上写什么,只觉得袖口被人拉了拉,他本能的低头去看,正对上她手背上的伤疤。 心被狠狠的砸了一下,像是什么都忘了一般。 凤修筠慢慢抬头看向蝶熙的小脸,她像是笑着,可拉着他袖口的手却慢慢的松开了。凤修筠像个孩子一般一下急了,一把握着她的小手,一脸的气急败坏。(未完待续。) 第二三零章 相伴相随 喜宴之上,热闹非常,新帝登基,总有说不完的家常。 朝凤修筠敬酒的人不少,可他的心思却完全停在了身边另一人的身上,这样的心不在焉让一侧的皇后很是不高兴。 忍让了许久,做得一国之母,竟要受这等的委屈。 席清如到底是文家的孩子,动不得武来武去的那一套,她执着自己的酒盅,似乎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 她是皇后,是不能屈尊的,可这一时这一刻,她就是很想过去和蝶熙说说话。 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 席清如这么想,因为听说过一些事,因为见过她身上那些伤痕。 蝶熙似乎并不想刻意的去隐瞒身上的伤痕,手掌中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看着让人毛骨悚然,更是很难想象她当时究竟经历过些什么。 一定是很痛苦的。 这是席清如能想到的唯一的结局。 蝶熙坐正在席间,感受着坐中各人传来的亦或好奇,亦或打探的视线,却不像之前的宫宴中那般的唯唯诺诺,只是有几道视线,却是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是淮王的,也是席清如的。 她做的恭敬,尽量不留下把柄,因为不想惹事,不想再起波澜,可是这是后宫,总会有人想要做些什么,就像是现在,席清如似乎已经坐不住了。 蝶熙在席清如站起身来的那一霎也随即站了起来,像是对凤修筠福了福身,可视线却跟随着朝门外走去的花皆悦。 凤修筠也见着了那个离开的背影,像是不高兴,又像是想要确认些什么。微微点过头,继续和朝臣们说着话。 蝶熙的眼角瞟向尴尬的不知是站是坐的席清如,嘴角隐隐的浮出一丝笑意,没让人跟着,自己一个人跟着也走了出去。 花皆悦出了门,径直朝着湖边走去,立定转身。气定神闲。好似确信她一定会跟来一般。 只是身后只有漆黑的夜幕,哪有什么人影的存在。 蝶熙才出门没几步,就被淮王给一把拉出去一边的阴影里。他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像是忍耐了很久的样子,终于急不可耐的紧紧握住她的肩头,“熙儿。对不起。” 对不起?蝶熙稍稍侧了侧头,像是再问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殿下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她的脸色平静依旧。木木的像是一只好看的瓷娃娃。 淮王的脸上尽显复杂之色,像是后悔,又像是无奈,“熙儿。”他轻唤一声。“都是我无能。” “殿下做的很好,是我,高估了自己……”蝶熙笑了笑。伸手拂去他抓着自己的手。 蝶熙的手没有拂去他的手,反倒是被他紧紧的握住。淮王的脸上立刻起了一层怒气。牙根咯咯的发着响,“这是……谁干的?七哥吗?” 蝶熙漠然的看着自己的手,当时那穿刺而过的痛楚她已经忘了,脑中留下的印象只有八仙汤发作时的骇人场面,可是,那些也都过去了,现在什么都没有留下,水过无波,云过无痕,如今的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想记得了。 蝶熙一下抽回自己的手来,有些冷意一闪而过,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事到如今,何必再故作姿态,只是发生过,当成垃圾扔了就是,抓在手上,脏了命。” 淮王看着蝶熙决然离去的背影,像是被抽空的精气,一时间,竟也没有再要抬脚去追的意思。 他有过机会,抓住过机会,然而,为了那个得不到的位子,输得一败涂地。 蝶熙踱着步来到湖边,那个身影像是站了许久,挺立在湖岸边,有些坚挺。 “小花。”蝶熙轻唤一声,却没有继续靠近。 这是大宁的内事,与他也无任何瓜葛,蝶熙心里盘忖着那些小九九,考虑着要不要做一个交易。 花皆悦慢慢转过脸来,月光无瑕,从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投下一片皎洁,照亮了些他的脸庞。 他依旧是那张西域的脸庞,依旧是如初见时的一般张扬,笑的洋溢。 “别来无恙?”他笑着,语气中满是不相信。 蝶熙摇了摇头,笑着回他,“不好,一塌糊涂。” 花皆悦“恩”了一声,负手往她那儿走了几步,“怎么一塌糊涂了?” “遍体鳞伤算不算一塌糊涂?”蝶熙冲他扬了扬手,像是个炫耀成绩的孩子一般笑的灿烂。 进了宫,她已经很少这么笑过了。 隐在暗中的人身子动了动,脸上慢慢的蓄起一股杀气来。 “还真是……挺惨的。”花皆悦动了动嘴角,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好在手还在。” 他刻意提醒的那个契约,像是招魂灯一般在指着一条不归的黄泉路。 蝶熙摇了摇头,“也只是在而已,你带不走,除非……” “不用血蛊。”花皆悦打断了蝶熙,像是允诺一般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可是个君子。” 花皆悦边说,边一步步的往前紧逼,眼中尽显的全是挑逗的,哪有一点他说的正人君子。 蝶熙含着笑,一步步的往后退,眼中闪动着精怪的光,一扫之前的讷讷之色。 两人一进一退,气氛融洽的让有些人再也忍不住。 凤修筠自打蝶熙出了门,很快便跟了出来,见着淮王的举动,他强压下冲过去的冲动,可在她脸上的满是气恼,他便也放下些心来,可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情况! 他一下冲去两人之间,一下把蝶熙拦在身后,狠狠的瞪着花皆悦。 于情于理,这个西域小国的世子也不该这般放肆。 花皆悦好整以暇的盯着凤修筠看了会,这才朝他施了一礼,掠过他俩,往大殿走去。 凤修筠还想要说上写什么,只觉得袖口被人拉了拉,他本能的低头去看,正对上她手背上的伤疤。 心被狠狠的砸了一下,像是什么都忘了一般。 凤修筠慢慢抬头看向蝶熙的小脸,她像是笑着,可拉着他袖口的手却慢慢的松开了。凤修筠像个孩子一般一下急了,一把握着她的小手,一脸的气急败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