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保大,救我妈》 第1页 [穿越重生] 《爱过,保大,救我妈》作者:一碗叉烧【完结】 文案 苏雁回被推进海里快死时,才找回遗失的记忆 原来她居然穿越到一本民国文中,以庶出小姐的身份活了十九年,甚至还狗血的暗恋着嫡出姐姐的未婚夫,被对方当做替身好多年。 现在原主留学归来,她这个替身也应自觉离开。却不想竟意外发现有孕,不知所措之际被跟随嫡出姐姐归国,默默爱慕着她的男配听见,在嫡出姐姐的默许下,打算将她秘密绑架卖到国外。 苏雁回因祸得福竟落水拾回记忆,并被宋家掌舵者宋穆然所救。 “我可以帮你报仇”宋穆然慢条斯理的开口。 “不。”苏雁回回答,“仇我要自己报,请你教我报仇。” “哦?”宋穆然觉得有趣,“那……你肚子里的……” ——“打掉。”苏雁回毫不犹豫。 ------ 架空。新挑战。 ------ 这次想写个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故事。大概就是浴火重生后,华丽转身的一路打脸吧? 码字工不仅试图撒狗血她还想搞事情。 ------ 永远的避雷第一名:洁党、c党请迴避 ------ 微博名:一碗叉烧 内容标籤: 穿越时空 民国旧影 打脸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雁回(白兰舟) ┃ 配角:宋穆然 ┃ 其它: 第1章 白兰舟坐着黄包车前往王公馆时,车夫还没拉到门前,便远远见到大门处另开的方便下人进出的小门那儿,有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正冲着门内哀求着。离得近了白兰舟才隐约听清对话。 “求求你就禀报一声吧,我真是有事求见王老闆。”年轻女人微弓着背,脸上有对自己现在难堪的忍耐,更添脸上楚楚之色。 “跟你说几次了我家老爷在暂时离开上海,近几月都不会回来,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小门内的声音刻薄尖酸,听声音白兰舟就知道是菜妈。 她是王家的老人,仗着老资格对很多事都带着一种“看透了”的眼神,颇爱指点江山,看人下菜单。 性格就那样。 白兰舟一听是菜妈在那儿,秀气温婉的脸上便露出了一点点为难的神色,似乎不太愿意见到这个王家下人。 “那……那府上太太在吗?”女人不死心继续问,语气神态中都带着一股子走投无路后的味道,哪怕被骂不要脸也得抓住这唯一的稻草一般。 “嘿……”菜妈有些气笑,“我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事的人了,还真是第一次遇见找不着老爷要见太太的,是不是我家太太不在你还想见见我家三位少爷啊?” “就是。看看这穿的,还有这搽脂抹粉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知道是从哪儿跑出来的狐狸精。”另一人出声附和菜妈,说完这句话后还冲门外“呸!”了一声,和菜妈很是同仇敌忾。 一听这声音,白兰舟更感头疼,难道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註定要遇见王公馆这两位吗? 不过想来也是,这李妈就是菜妈的应声虫,平常就及尽讨好,总是跟前更后。所以会在一块儿也算正常,只是没想到今天居然在门房处碰见了。 但白兰舟虽有些天真却也不傻,转念一想便明白这两人是躲在门房处偷懒躲闲呢。 ……要不让车夫现在掉头,沿着身后的绿荫大道再走个来回? 就在白兰舟这样想时,黄包车夫拉得又快又稳,已在她踌躇是是否开口前顺利将她拉到了小门处,停下、放把手、回身一气呵成。沖白兰舟露出憨厚的笑,微微鞠躬,“小姐,王公馆到了。” 这声惹得菜妈和李妈均住口越过那女人朝白兰舟看来,而刚才出声哀求的女人也身形微僵,知道今天是没结果了。再站在这里也不过是承受更多的屈辱而已,转身便借着波浪长发遮住脸庞,沿着街道快步离开。 似很羞于见人一般。 白兰舟下了黄包车正将钱递给车夫时,便见女人这样离开。只是一晃眼还是依稀看见了一点点容貌,让她微愣了下,老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但不等她想出个头绪,双手抱肩依靠在小门边的菜妈已先拖长了腔调“唷~”了一声,惹得白兰舟回头朝她看来后当着她的面撇了下嘴又开口,“原来是白三小姐啊,又来找我家大少爷啊?” 态度轻慢,很是看不起白兰舟的样子。倒是旁边的李妈没敢像菜妈那样,还是站好毕恭毕敬的叫了声“兰舟小姐”。 白兰舟点点头,看向李妈,声音秀气的开口,“李妈,我大姐、二姐已经到了吗?” 今天是王天阙约了白家三姐妹到王公馆。但这消息却是在最后才由白兰舟的二姐,白兰声告知家里下人,再转告给她的,等白兰舟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赶紧打扮出门时早就不见自己两个姐姐的踪影。 当然白家供她们三人出行的小汽车也不可能留下,所以才有了白兰舟坐黄包车前来的这一幕。 就算黄包车夫再快,可也确实已经迟了十多分钟。白兰舟心里清楚这是二姐白兰声在跟她捣鬼,但也不能说什么,只得在心里轻吁了一口气。
第2页 “到了?”不等李妈回答,倒是旁边的菜妈阴阳怪气的抢话,脸上带着蔑笑,上下打量白兰舟后明嘲暗讽,“贺兰小姐和大少爷他们,早在一个半个小时前就开车去郊外坪山了,是走了才对吧。” 顿了顿又扬着声音说,“贺兰小姐说了,您在梳妆打扮~要的时间有点儿久,所以拉着众人再等等你。谁知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大小姐来,就只好不等了。啊哟……我还以为要往脸上扑二两粉呢,现在一看……也没什么变化嘛……” “菜妈……”李妈看了看白兰舟一眼,尴尬的笑着悄悄拉了拉菜妈的衣角,之后又沖白兰舟看来,点头哈腰的讪笑着,连忙回答,“兰舟小姐,大少爷他们半小时前就出发去坪山别墅了,您看……?” 这位毕竟是白家的小姐啊,就算不是嫡出,但现在这个年代,谁又真讲究那么多。 说白了现在的上海滩,只要有钱有势,那都是老爷、夫人、小姐。 只有菜妈这种几十年如一日在王公馆待着的,才会还讲究什么嫡出庶出。 姨娘生的又怎么样? 人家兰舟小姐的姨娘,当初可是白老爷用平妻的礼从正门迎进去的,听说人家还带了嫁妆的。可不像其他的姨太太,随随便便就给抬进门了。 不过这些在菜妈眼里依旧不算什么,用她的话来说“吹牛谁都会,谁知道这些是不是白家的苏姨娘吹出来好听的啊”。 白兰舟先是一愣,但随即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便沖李妈点点头后微微一笑,“谢谢李妈。”顿了顿后也不看依旧双手抱肩依靠在小门的菜妈,低头打开自己的钱包,从里面随意的拈了几个铜元。 这个举动不仅李妈眼睛一亮露出惊喜,就连依靠在门边的菜妈也收了脸上的那副嘴脸,踮脚翘首,左右张望,甚至走了两步似乎想跟着蹭一两个铜元。 要知道现在一颗鸡蛋也就一个铜元,现在白兰舟拿了好几枚,这都能去茶社吃顿茶了。 可惜菜妈舔着脸上前,白兰舟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将自己随意拈出来的七八枚铜元全放在了李妈双手掬着的手上,面对她的连声道谢转身便又上了刚才的黄包车,打算原路返回。 菜妈不可置信的瞪着又将白兰舟又带走的黄包车,确定自己真的一个铜板都没得到后,老脸挂不住立刻原地蹦起来沖黄包车离开的方向啐了口口水,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呸!果然是小娘养的,那儿有贺兰小姐大气。” 但说归说,眼却一个劲儿的朝身旁李妈的手上瞄,很是眼红。 原本看着手上铜元相当开心的李妈察觉,扭头朝菜妈看来时,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打赏,哪怕觉得肉疼,还是两手一分便成了两份,将其中一份往菜妈手里塞,“菜妈菜妈,辛苦你了。” “哎呀这是人家给你的,你给我干什么,我又不稀罕这几个铜子儿。你自己收着吧。”哪怕心里很想要,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再说了,菜妈还真有点被白兰舟的举动给刺了一下。 觉得面上无光,所以难免在这儿拿乔,试图将刚才丢掉的面子从李妈这里找回来。 李妈自然是明白菜妈这尿性,才不会因为她这番话收了手上的动作,真要这样做了,就等着以后被各种挑刺穿小鞋吧。 几番退却后菜妈才“勉强”收了那份铜元,但扭头又沖白兰舟走的方向“呸!”了一声,“这小娘养的就是没有人家嫡出的贺兰小姐大气,气度、样貌、才学,啧啧啧……真是拿什么比都比不上,哎哟……真是天差地别啊……”说到这儿又啧啧两声后看向李妈,“这喝过洋墨水儿回来的就是不一样哈?” “是啊是啊。”李妈立刻附和,“你看我们大少爷就是,气度样貌可好了。” 刚说到这儿就发觉菜妈脸上表情古怪,带着一股子抓到她话柄的意思,心里一个咯噔后便想起王公馆的三位少爷也不是一个妈生的。赶紧“哎哟”一声,伸手打了自己的嘴巴一巴掌,沖菜妈讨好笑,“看我这张臭嘴,老姐姐你可帮帮忙啊。” 王家的大少爷是王老爷的长子嫡出,但和二少爷也就相差一岁不到,当初大夫人刚去世没多久,二少爷的生母萍姨娘便对大少爷发难,偏偏王老爷当时不在,要不是一个电报拍过来让白老爷将大少爷先接到他们府上暂住一段时间。 现在……还有没有大少爷都难说。 不过她听说被送去白家的大少爷,好像因为和二少爷打架,眼睛还不好了很长一段时间。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老爷才在后来回来后,立刻就将二少爷送到国外去留学的吧? 与其同处一个屋檐下加深矛盾,倒不如早点分开。说不定还能留点儿兄弟情。 但这个萍姨娘也是命薄的,二少爷留学的第三个年头,在他满十八岁生日那天,萍姨娘却病死了。 高门大院儿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太多,萍姨娘就算真是自己病死,却也不代表大少爷一点儿嫌疑都没有。 更何况两兄弟原本就有前仇在前,现在萍姨娘一死,别说留点儿兄弟情,估计仇是结深了。
第3页 当然那时也有人说这事会不会和三少爷的生母陈姨娘有关系。毕竟这个陈姨娘以前是伺候夫人的丫头,后来萍姨娘进门生了二少爷越发气焰嚣张时,便叫王老爷收了她,立刻草鸡变凤凰,成了陈姨娘,甚至肚子还争气,第二年便生了三少爷。 李妈甚至私底下想过,说不定菜妈现在这么强调什么嫡庶、小娘。估计也和这陈姨娘有点儿关系,听说早年间,照顾大夫人的除了陈姨娘外,还有个菜妈。 因为这种好事没轮上她,心里止不住多酸呢。 啧啧啧。 李妈想到这里心中便忍不住撇嘴。但眼下却嘴上不停的央求菜妈可千万别说给二少爷听了。 这留学回来的二少爷啊,可是个阴狠的主。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背后这样口无遮拦的说什么嫡庶,被辞退就算了,说不定还要被打断腿。 想到这里李妈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个嘛……”菜妈拖长了声,斜眼李妈的时候,眼睛不经意的从李妈的左手划过。 ——那里还有白兰舟给的另一份赏钱呢。 李妈哪里不懂,立刻笑着将这一份也往菜妈手上塞。又是一番推脱后才让菜妈勉为其难的收下。 “哎……你说你,胆子这么小,这里又没有外人,我这个老姐姐会随便到处学嘴吗?真是的。”菜妈一面将铜元塞兜里,一面略带嗔意的轻瞪了李妈一眼,好像真是关系好了很多年的老姐妹。 “既然是老姐姐就别说见外的话啦,应该的应该的。”李妈笑着回应,然后和高高兴兴的菜妈往回走,免得偷懒太久被大管事发现了。 但心里却止不住的在骂。 老娼妇,活该你是下人的命! 呸! 哎,只希望下次还能碰上心善的兰舟小姐吧。 李妈暗嘆口气,心中讪讪。 ---------- 当然此刻已经坐在黄包车上,往回走的白兰舟一点都不知道李妈对她的“期许”,只觉得舌根苦涩的坐在黄包车上,看着一旁不断掠过的街景发呆。 手无无意识的摸了摸系在脖子上,一直藏着的小雨花石。睫毛微敛,有些暗自神伤,但又对自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唾弃和看不起。 王、白两家是世交,更是未来的姻亲关系。 上海滩谁都知道王家的嫡出大少爷王天阙,和白家嫡出大小姐白贺兰是两小无猜的未婚夫妻。 虽说订婚时,一个十七,一个十四,甚至不久后十四岁的白贺兰便要出国留学,却依旧让王天阙甘心等候。 白兰舟也说不准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王天阙的,大概是大姐白贺兰走后,王天阙爱屋及乌的多方照顾,让她不知不觉便喜欢了吧。总之等她恍然过来时,已是情根深种。 但哪怕这暗恋的相思恼人,她却还记得王天阙是和自己姐姐有婚约的人。所以从未将这份暗恋说出口,更未表露半分,只是……有时会忍不住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点。 这一晃便是三年,从十六岁到十九岁,三年的时间真是苦涩又掺杂了甜蜜。 还有对自己龌龊心思的唾弃,都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白兰舟。因为王天阙对她实在太好了,她甚至时不时的妄想这和对她二姐白兰声不同的好,是不是代表在天阙哥的心中,也有一点点…… 所以白贺兰的留学归来,让白兰舟心伤的同时,也让她感到松了口气。 心伤这份不为人知的暗恋,终是无果。但也为这份无果松口气。 因为白贺兰回来了,她才是天阙哥喜欢的,一直藏在心尖尖上的人。 她只是他们的妹妹。她会祝福他们的。 可就在半月前,原本要和女伴一起去戏园听戏的白兰舟,却意外在路上发现了喝得伶仃大醉的王天阙。见他身边也没人照顾,只好和同伴暂别赶紧上前将他扶起。 倔不过坚决不回家的王天阙,白兰舟便只好将他带到大酒店开间房让他好好休息。 原打算将他扶上床便打电话给王公馆,却没想到…… 白兰舟乱得很,她也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但她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哪怕……哪怕刚开始的时候她不是情愿的,但后来…… 刚想到这里,心中对自己的莫名厌恶感又冒了出来,甚至让她反胃。 就在白兰舟打算看看路边绿植缓解一下这种自我厌恶时,却见一树下草坪上躺了一女人,看衣着竟是刚才在王公馆见过的。 这是中暑昏倒了?! “停车停车!”白兰舟连忙叫停黄包车车夫,指向那边说了情况后两人过去,将人翻过来便看见女人面色苍白不说,额上还有细汗。 “哎呀,这是不是中暑了啊?”黄包车车夫在一旁看着,对白兰舟说,“要是不注意会死人的。” 这种一看就是豪门家的小姐,他这样的乡下人是不敢轻易上手扶的。 哪怕是好意但也得看配不配。 “啊?”白兰舟听了抬头看向黄包车车夫,她还不知道中暑会死人,现在一听立刻就有些紧张,连忙招唿黄包车车夫,“师傅,劳您搭把手,把她扶上车,我送她去医院。” “这个……哎!行吧!”黄包车车夫看了眼白兰舟,见她白净清秀的脸上只有对这个女人的着急,这才上前帮忙,一人一边扶着女人往黄包车边走时,还不忘对白兰舟憨厚一笑,露出不太白净的牙齿,“小姐,您心眼儿可真好。”
第4页 “只是我遇见了而已。其他人遇见了我相信也会和我一样的。”白兰舟一面扶着那人,一面有些吃力的回答。 她这十九年来拿过最重的东西也就是学堂里的书包了,连盆水都没端过,所以现在扶一个昏迷的人,就算有车夫帮忙还是走得踉踉跄跄。 看得车夫觉得好笑的摇摇头,觉着今天拉的这个千金大小姐和以前遇见的不太一样。 有点儿冒傻气。 不过挺惹人好感的。 等将人送到医院后,白兰舟对黄包车车夫连连道谢,除了车钱还多付了两元,算是感谢。 这两元可能让一家六口人,省吃俭用过大半月了。乐得车夫很是开心,笑呵呵的离开,心中想着给家里的小女儿买点儿糖再回去。 白兰舟目送黄包车车夫离开后,这才转身往医院内走,刚推开病房门变见那女人已醒了过来,眼睛微亮后上前,笑,“你醒啦?是要喝水吗?我给你倒吧。” “谢谢。”女人撑坐床头,看看周围后从白兰舟手上接过水,姿态优雅的喝了几口后重新放回床头柜,又开口沖白兰舟道谢,“是兰舟小姐您带我来医院的吧?多谢了。” “嗯?你知道我。”白兰舟微惊,跟着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您是……” 女人摇了摇头,眼里有些凄楚,“我只是远远见过你一次,那次……你和王大少爷在一块。” “……哦。”白兰舟骤然听到王天阙的名字,突然就又心情沉重了起来,胸口憋气欲作呕。 大概是刚才在太阳下太久了。 白兰舟想着。 女人惯于观言察色,白兰舟也是个不怎么会藏心事的小姑娘,所以一眼便看出她的情绪变化,想了想便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我姓苏。” “咦?我妈妈也姓苏,看样子我们还算本家。”白兰舟笑, 姓苏的女人听了,只笑了笑并未说什么。但心里却想的是“哪怕同姓,却也是同姓不同命而已,怎能和那位苏姨娘相提并论。” 但见白兰舟纯善干净,这些话便没说出口。 “大夫说你问题不大,就是……怀孕的时间还太短,又加上天热气短就晕倒了。”白兰舟对女人说,“平时多注意一下就好了,既然你现在醒来了,那我就回去了。” “谢谢你,兰舟小姐。”女人听了挣扎着要下床,“我给您拿钱。” “不用不用……”白兰舟见她想下床,上前两步阻止,刚按住她想说什么时,胸口那股噁心感终于涌上来,惹得她赶紧偏过头去,捂嘴干呕了好几声。 “……你?!”女人见白兰舟这样,惊疑不定的看着她。等白兰舟转过头来后,才不确定的开口。 “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第2章 苏小姐,您确实已经怀孕了。 ……怎么会。 白兰舟狼狈慌乱的从医院逃一般的出来,连给那位苏小姐道别都没有便上了黄包车。 浑浑噩噩半响后,才在快靠近白府的时候逐渐回神。 两手交握用力,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恰好黄包车停下,车夫放下扶手后一面用挂在脖子上的破布巾擦汗,一面转身沖白兰舟笑。 “到了小姐。” 白兰舟点头下车,将铜元递过去的时候顺便道谢,在车夫有些诧异的回应中进了白府。 ——这件事不能让家里知道,只能……想办法和天阙哥商量一下了。 白兰舟慢慢捏紧手包,一面跨过门,一面暗定主意。 心中惴惴。 ---------- 石子扔进湖中,“哗啦”一声打破湖面平静,盪起一圈圈涟漪的同时,也吓跑了原本已经看清鱼饵,蠢蠢欲动的鱼。 “哎!你做什么白兰声!”同样在钓鱼的王家三少爷王陌善先是快速的瞄了他的大哥王天阙一眼后,这才一放鱼竿,起身去追着白兰声打闹,同时也算是给他大哥和未来大嫂创造独处的机会。 “哈哈,谁叫你刚才说我胖,让你钓不到鱼。”白兰声是白家二小姐,也是姨娘生的,但自己的亲娘相比苏姨娘便没那么得宠了,不过靠着白夫人和苏姨娘明里暗里的叫板,也在白家生存了下来。 所以白兰声从小就知道要和自己亲娘统一战线,和大夫人和姐姐白贺兰站在一边。 这几年白贺兰一直在外留学,家里就只有她和白兰舟而已,所以多少有些收敛。现在嫡出大姐回来了,就代表靠山回来了,觉得腰杆又直了起来的白兰声自然也敢和白兰舟叫板。 在白贺兰回来的这一个多月里,她先是将这几年王天阙和白兰舟走得很近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当然还算有些脑子,都说的是白兰舟缠着王天阙,而王天阙对这些一点都没察觉,完全就是把自己和白兰舟当妹妹而已。 可是白兰舟这个小浪蹄子不是啊!她和她娘一样,都是给人下迷魂汤的狐狸精! 但白贺兰大概真是喝了几年的洋墨水回来,对于白兰声的添油加醋只是莞尔一笑,大气温婉的表示不在意,因为在国外她见过很多关系很好但只是朋友的的男女。
第5页 更告诉白兰声这才是友谊,没有男女之别的束缚。坦诚而纯粹。 就像她和钱垒之间的友谊一样。并劝解白兰声,以后不要再这样说白兰舟了,她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应该相亲相爱才是。 一番话下来倒是让白兰声云里雾里各种怀疑人生,觉得她大姐白贺兰不会真是个善心、大度的活菩萨吧? 那以后还怎么玩儿? 白兰声有点儿懵,但等白贺兰说完这些话后,还是讪笑着连连点头。 说起来至白贺兰出国留学至今,她们中间也有整整七年的时间没见过,唯一的往来也是每月白贺兰写给白父的家书,以及偶尔从国外寄回给白大夫人的礼物。 虽说是有血缘的亲姐妹,却不代表在家时相处亲昵。 加上白贺兰十四岁留学,她那时十三,白兰舟也就十二。都是小丫头片子,七年的时间不短,倒也将从前白贺兰是什么性格,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再说随着长大,哪有喜好一成不变的道理呢? 所以白兰声在应声后收敛了一段时间,她就是想看看白贺兰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果然,这次坪山出游,她故意自告奋勇要转告白兰舟,白贺兰明显知道自己想做的小动作却还是在犹豫后同意了,甚至在王家等着“故意迟到”的白兰舟时,看似缓和气氛,实则绵里藏针。 白兰声虽然不是特别聪明,但也不是笨蛋,立刻明白她在以后在白贺兰身边应该扮演个什么样的角色了。 果不其然在前往坪山时,白贺兰见她手上太素净,立刻摘了自己手上的花戒带到她手上,说是最近正流行带这种可爱造型的花戒。 哼,她白兰声还是很聪明的。 白兰声一面略感得意的想着,一面和王陌善打闹着往旁边的草地跑,故意给王天阙和白贺兰制造独处的机会。 只是这丢石头到湖里,以及吵闹声,却惹得附近其他垂钓的人投来不满的神色。但无论是王家还是白家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所以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毕竟这坪山别院,有三分之一都是属于王家的。 “你们两个小心点。”白贺兰沖跑远的两人扬声叫了一句后,这才脸带笑意重新扭头看向身边的王天阙,见他依旧拿着钓鱼,一动不动的直视湖面,眼眸微闪后嘴角又多了分笑意,脸颊上露出一点点梨涡的影子后,伸手轻拍了下他握鱼竿的手。 在王天阙微惊回神,朝自己看来后才又娇嗔了一眼他,“天阙,你在想什么呢?专心到兰声一颗石头砸到湖水里都没发现?” 顿了顿后脸带询问,完全是女朋友对男朋友的关怀之色,“怎么?是生意上遇见了什么难题吗?”顿了顿后伸出食指,温柔又带了点儿俏皮的戳到他的眉心,心疼的帮他揉开微皱的眉宇,“你呀,不要老皱眉嘛,明明就比我大三岁,这样看上去倒像是比我大了一轮了。” 王天阙脸上神情缓和,任由白贺兰在他脸上放肆后才伸手握住她的手,举至唇边轻吻了一下,抬头看着他日思夜想了七年才终于回来的白贺兰,声音微沉,“……多谢。” “这点小事就说谢谢,那你惨了,以后每天你说得最多的大概就是谢谢了。”白贺兰开玩笑。 ……以后? 王天阙微怔,但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沖白贺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眼里却有些迷茫。 也不知是怎了。明明现在佳人在侧,可他眼里却老是晃过白兰舟那丫头的身影。 白贺兰依偎在王天阙怀里一会儿,大概是从他时不时轻拍的动作上察觉了王天阙的心不在焉,便重新坐直看向他,眼在王天阙脸上巡视一番后开口,“天阙,你是还在为我和阿垒的关系,耿耿于怀吗?” 白贺兰口中的阿垒,便是钱垒。他的父亲便是上海滩最有实权的官员,而钱垒是其独子,宠爱程度无须赘述。 这次白贺兰留学归来,同行的便有这钱垒。听闻是在留学期间结识的,两人一见如故,至今已经是三四年的好朋友了。而这次白贺兰留学归来,原本原计划还有半年才回的钱垒竟也决定提前归来。 充当了一路的护花使者。 一个是留学归来的绅士贵公子,一个是手握上海滩四分之一房地产的大亨王家掌舵人。可以说白贺兰刚回来便成为了无数少女们羡慕嫉妒的对象。 一跃成为当前上海滩最引人注目的千金小姐。 但也因为这样惹得不少无良小报捕风捉影,编造了许多白贺兰小姐和勛贵公子,以及地产大亨的爱恨情仇。让众人听得可是津津有味。 当然这里面多是杜撰,但王天阙之前的醉酒,却也确实是因为这个钱垒。 他是男人,所以非常清楚钱垒看白贺兰时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所以当他无意看见白贺兰和钱垒在一起时才会生气、吃醋。甚至……当白兰舟将自己扶到酒店休息时,生起了报復的念头,以至于做了些事。 但……应该只是一时的报復而已不是吗? 可为什么他现在眼前老是会时不时划过那个丫头的身影呢? 一定是昏了头了。 王天阙收敛心思,看向白贺兰,重新牵起她的手,认真的说,“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顿了顿后伸手摸摸白贺兰的脸,笑,“之前……是我不对,不应该胡乱和你生气,毕竟你可是我的救命小恩人呀。”
第6页 白贺兰听了,脸上的笑微僵,有些不开心的扭开脸,“我都说了那都是小事,你又何必一直提呢。以后被其他人听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为了报恩才和我订婚的呢。” “好好好,我不提我不提。”王天阙揽住白贺兰的肩,顺着她说,“你说得对,经常说这个倒是让人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以后一定不提了。好吗?” 白贺兰轻应,抬头看他,微皱鼻子沖王天阙轻哼,“知道就好。” “那……”王天阙伸出右手,做出“六”的动作沖白贺兰笑,“盖章?” 白贺兰看看他的动作,眼眸微闪后笑着学他的样子伸出手。 王天阙见了,摇摇头后主动勾上她的小指,一面上下微微摇晃一面念叨,“拉钩盖章,一百年不变。” 白贺兰上扬着唇角等王天阙做完后,才重新依偎到他怀里抱住他,眼眸看着一边和王天阙说话,“天阙,你是因为我帮了你才喜欢我,和我订婚的,还是单纯的喜欢现在的我?” “嗯?”王天阙听了,顿了下后低头轻吻她的发,下巴摩挲发顶,笑,“傻姑娘,不都是你吗?” 白贺兰看着湖面,将脸埋进王天阙怀里,闭眼笑着应声,“你说得对,反正都是我。” 第3章 “妈。”白兰舟回到白家,直径就去了生母苏姨娘的小院儿,原以为会在院子里看见妈妈,却不想人在里屋,正依靠在的桌边,单手托腮,拈着话梅吃。 “唔?”苏姨娘见自己的小棉袄回来,将刚拈起的话梅丢回零食小盒里,拍拍身边的圆木凳让她坐下,笑得眼角弯弯,“今天倒是回来得早。不是说……那两房的都去王家了吗?怎么?给你气受了?!” 说到那两房时苏姨娘朝某个方向努了努嘴,一副嫌弃的样子。后又想通什么立刻柳眉一竖,挽着袖子作势欲起身,一副打算跳出院子给她闺女找回场子似的。 泼辣得很。 “妈妈~”白兰舟赶紧将苏姨娘按着重新坐下,自己也顺势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拈了块话梅脯塞苏姨娘嘴里后,撒娇的轻推着她的肩膀摇晃,一面开口,“没人给我气受,就是我不想去了而已。” “还说没人跟你气受。”苏姨娘娇嗔的瞪自己家的傻宝一眼,嘴里含着果脯说话略显含煳,但也少了平时的尖锐感更添亲和,“这几年只要是王家的叫你和三房的丫头出去玩,你哪次不是屁颠颠儿的跑去了?这次怎么就突然不想去了?” 苏姨娘顿了顿后看着自己的傻闺女,又试探的问,“是不是大房的给你气受了?” “哎……娘——娘亲~”白兰舟见苏姨娘越猜越离谱,又撒娇的摇晃了她几下开口,“真不是。我……我这次连门都没进。” 说到这儿白兰舟顿了顿,隐去白贺兰他们早就先离开的事,只说了自己是在路上遇见一苏姓小姐昏倒,送到医院去的经过。 说完后见自己手指上沾了些话梅脯上的糖粉,也没用旁边的赶紧湿毛巾擦拭,反而送到嘴边吮干净。酸酸甜甜的味道倒让白兰舟“唔?”了一声,干脆伸手拈了一块话梅果脯,小口咬着。 酸甜略带点儿咸,竟意外的好吃。 白兰舟点点头,吮掉手上盐糖粉末后又伸手拈了一枚果脯。 “得,这是被堵上门了吧。”苏姨娘听了自家女儿的话,立刻明白中间门道。撇了下嘴表示不屑,凑近白兰舟小声说,“还好你爹知道在外面偷吃了回来前会擦干净嘴,不然啊……哼。” “妈~”白兰舟娇嗔,“我说那位苏小姐呢,怎么就扯到爸爸这里。”她用牙咬着果脯配合手上力气使劲儿,头也跟着一顿一顿的。像个啃草的兔子,嘟嘟囔囔,“等会儿被其他人听见了不好。” “好哇,小没良心的。”苏姨娘伸手戳白兰舟额头,才碰上自家傻宝就随着她手上力道偏头,做出一副被自己大力戳偏头的样子,可爱俏皮。惹得苏姨娘继续笑骂,“现在就翅膀长硬了,帮着外人说话啦?” 白兰舟愣了下,看向自己亲妈的眼睁得圆圆的,像无辜懵懂的猫仔,停下啃果脯的动作开口,“那是爸爸,怎么能是外人呢?” “……傻宝。”苏姨娘看着自己的傻闺女,又轻轻戳一下她的额头后伸手将她抱住揽进怀里,像对小宝宝一样左右晃悠,轻声细语的说,“反正啊……你只要明白,在娘心里你才是最亲的,除了你以外啊,其余人都是外人。” 就算白父将她以平妻的礼娶进来又怎么样?在外自己依旧是个姨娘而已。 顶多前缀几个“较得宠”的姨娘。 曾经少女时期的懵懂、爱情、甚至那些风花雪月,早在自己进入白府后,便一点点消磨在每一次和其他房的勾心斗角里了。 现在在她心里,只有她家的傻宝是最亲的。 苏姨娘抱着在自己怀里乖巧躺着啃果脯的白兰舟,一面摸着她的发,一面笑着继续和她说话,“还好你没傻到底,只给其中一人赏钱的做法虽然稚嫩了些,但也能刺刺那个敢跟你蹬鼻子上脸的娼……咳,老妇。下次你直接扇巴掌,这种下人,不用给好脸色,上手就行了。”
第7页 苏姨娘言传身教,说到最后还扬手做了个示范动作。 “好。下次我直接打那个老女人。”白兰舟听话点头,也伸手做了个“扇”的动作,不过比起苏姨娘的狠厉劲儿,她做出来就跟个奶猫伸了爪子,奶声奶气的“咪”了一下而已。 别说吓唬了,估计让街头小混混见了还会舔着脸凑上来让她挠。 哪儿有打人的样子啊。 哎……真是个傻宝。 算了。 苏姨娘见她这个“嗷呜”一下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嘆笑,继续抱着她顺毛,继续母女两的闲聊,“算了,我也不指望你有为娘的一心半点儿气魄了。好在……”她顿了顿抿了点儿笑,显得神秘的开口,“以后你我也有靠山,不怕。” 说完便轻抚了下小腹,不知在想什么嘴角有些得意。 白兰舟以为自己妈说的靠山是白父,“哦”了一声便伸出手,慢吞吞往桌上果脯盒探去,跟个偷吃的猫一样。 苏姨娘见了伸手将果脯盒拖过来,见她又摸索了块话梅脯吃后,便奇怪的嘲笑自己女儿,“嘿……以前让你吃的时候你还嫌酸,怎么现在倒是喜欢了?” 正啃着话梅脯的白兰舟心里一咯噔,快速瞄了苏姨娘一眼,确定自己现在躺着她看不到自己的心虚表情后才含含煳煳的开口,“这人的口味都是会变的嘛。” 苏姨娘哼笑,又伸手戳戳自己傻闺女的头,“那我就洗完你不仅口味变,还能更开窍一些。别整天可怜这个同情那个,不然我真担心你什么时候被骗去卖了还傻乎乎的帮人数钱。” “哎……妈~”白兰舟微转动头,蹭蹭苏姨娘,嘟囔撒娇,“才不会呢。” “什么才不会?”苏姨娘一点不给自己女儿留面子,也拿了一块话梅脯打算一边吃一边和白兰舟说说她以前做的“好事”,“是谁从小到大一出门就散零用钱给那些乞丐的?嗯?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些乞丐有大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能看他在你面前装得可怜就给知道吗?” “那我后面也听话了呀。”白兰舟啃着话梅,窝在苏姨娘怀里顶嘴,“我后来都只给那些小孩和老人钱了,而且给得也不多。” “是哦?我还该表扬你吗?”苏姨娘觉得自己闺女怎么这么傻乎乎,没好气的继续补充,“那你去年?还是前年?反正就之前,你回来说的。遇见两个被闲汉打得鼻青脸肿的洋人,也是可怜别人把身上的钱都给了,是你做的吧?” 苏姨娘说到这儿就想嘆气,“五十块,就这么给出去了,……哎。” 白兰舟听了坐直,扭头看向苏姨娘,神情认真又真挚,“人家说了只是遇见了难处,一时落难而已。五十块……是挺多的,但这不是因为他们要回德国很远嘛。” “我看他们是连黄浦江都没过。”苏姨娘翻着白眼儿没好气,越说越觉得自己家的宝太傻了,加上她现在情况较为特殊,脾气说上来就上来,辩了两句难免没好气。沖白兰舟挥挥手,犹如撵小狗,“去去去,自己玩儿去,免得传染你的傻气。” 行吧,妈妈让走就走呗。 白兰舟脾气也好,“哦”了一声也没多想就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不过临走之前还不忘又抓了几枚话梅果脯,这才出了苏姨娘的房间。 “哎。真是个傻丫头。”苏姨娘摇头,等白兰舟走后才又低头轻抚小腹,唇边带笑。 现在还不稳,等过了前三月之后再说。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要是能是个儿子自然更好,虽说现在民国新法规定,无论嫡庶都有继承权,但如果是男孩儿肯定能得到白家大头。到时候她家傻宝也能靠着弟弟平顺得多多。 继续傻乎乎一点,心肠软一点,也没关系。反正其他大事有她这个当娘的,或者她弟弟帮忙把关照顾。 但如果又是女孩儿,以后两姐妹也能在白家有个帮衬不是? 所以无论男女都是好事。而且她现在还能怀上,不也是间接证明自家老爷……厉害吗? 男人啊,越是上了年纪,越是爱在某些方面逞能。 苏姨娘一面哼笑,一面拈了枚果脯又塞进嘴里。 眼一撇见果脯盒里原本是三天的量,现在却在她家傻宝的“帮忙”下去了大半,嘆了口气后决定明天就叫王妈出去再买些回来。 ……嗯。多买些,不然不够她娘两祸祸。 苏姨娘默默点头。 第4章 又过两天后,恰好梨园新戏送了票来。不仅王、白两家,就连荣家、和近来正活跃的殷二均收到了邀请。当然其中也不乏其他上海滩的富豪大亨。 苏姨娘以“最近突然腻了这些”为理由继续待在她的小院儿里,所以白老爷便只带了白大夫人以及自己的三个女儿前往。 白兰舟自然也在其中。 她原本也不想来,但有种事根本不能拖。如果可以她希望找王天阙商量个结果来。 说到底白兰舟也是个在白府娇养了十九年的小姑娘,世面不是没见过,但她所见到的所谓“世面”只是千金小姐惯常会见到的那些。真出了事,也依旧慌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8页 所以心中惴惴,带着罪恶感前来后,在前往包厢的路上遇见了王家的人,自然也看见了站在王老爷身后的王天阙。眼睛忍不住就一亮。 这副样子被时刻留意她的白兰声见了,意味不明又轻蔑的哼了一声,之后才移开眼去,看向白贺兰。 不过白贺兰却似完全没留意到一般,只是站在白父和生母身后,沖同样抬眼看来的王天阙微微一笑。 婉约明媚得很。 王天阙见了,脸上神色也跟着柔和。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四目相接,却像有无数情义在里面一样。 看得白兰舟舌根苦涩的低下头,忍着心中噁心感,暗自难过心伤。 只是却不知道在她刚一低头,王天阙便眼眸游移,朝她看了一眼,见白兰舟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后微抿了薄唇,露出一分不太愉快的情绪后,这才“什么事都没有”的移开眼。 好像这样看向白兰舟那一眼就能是“随意的一眼”一样。 但这一切白贺兰却看得清清楚楚,她神色未变,好像依旧在一边认真的做一个听白父和王老爷聊天的乖巧女儿。只是双手交握的手,似多用了一分力,略显青白。 王白两家原本交好,又聊了两句后便各自进了预留的包厢,白兰舟一直没找到机会和王天阙说上话,所以跟着白父进包厢时难免踌躇了下,在门边顿了顿脚,朝王天阙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后这才进屋。 这副样子自然又被白兰声看见,等白兰舟一进来便话里有话的刺她,“小妹,你看谁看得这么迈不动步呢?长得好看吗?好看指给我看看?我也要看。” “不过啊……”白兰声顿了顿,拖长了腔调说得尖酸,“看上谁都好,可千万别看上已经是有主的了,去人家碗里扒拉,可是很难看,会被人骂是婊……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吃点心吃点心。” 白兰声故意将“婊子”两字只说一半,保证白兰舟能听懂,可又奈何不了她。 白兰舟还未开口,倒是已经坐下的白父重重“哼!”了一声,吓得白兰声拿了点心的手一个不稳,点心便咕噜噜从金字塔尖儿滚落到点心盘外,摔成两半不说,还弄得周围都是点心屑。 白父扭头看来,刚将视线放在白兰声身上,就吓得她赶紧站起身,一副低头听训的模样。 微缩着脖子,显得可怜又可恨。 “你堂堂白府二小姐,这种粗鄙之话居然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白父瞪着白兰声,一拍茶几边缘,“啪!”的一声不禁让桌上茶碗跳了一下,就连白兰声也跟着跳了一下,“想来平时是没少说了?!” 看这情景,已经坐下的白贺兰,以及还站在那儿没落座的白兰舟,也只好恭敬站好陪着白兰声听训。 “而且你还用这种字眼儿,……形容的是自己的亲姐妹。”白父越想越气,觉得自己怎么就有白兰声这么个丢脸又蠢钝的女儿,指着她恨恨,“跟你亲妈一个德行,烂泥扶不上墙!” 粗鄙! 这也是为什么白父什么场合都不会带他的二姨太出席的原因。除了会给他丢脸,简直一无是处。 实在上不了台面。 说到这儿白大夫人也不好再不做声,缓声开口,“好了好了,老爷,今天是来听戏的,这里人多嘴杂,有什么事,回去后再说?” 白父“哼!”了一声,明显余气未消。 白贺兰见了,看了白兰舟一眼,却见她这个七年没见的妹妹只是低着头老实站在那儿,一副好像她和白兰声感同身受似的。 愣着跟根木头一样。 白贺兰心中轻蔑,升出“装得还挺像”的想法后掉过头去,看向白父开口,“爸爸,妈妈说得对,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我也会好好说兰声的。” 都说近臭远香,更何况白贺兰原本就是白父最疼的女儿。 毕竟是嫡长女,和白兰声、白兰舟在他心目中的意义都不相同,加上才回来没几个月,正是稀罕的时候,用苏姨娘之前对白兰舟私下说的话,那就是如珠如宝,深怕摔了碰了。 啧啧啧…… 所以现在有白贺兰开口,白父便也缓和了神色,又“哼”了一声后瞪白兰声一眼,说了句“那就听贺兰的,回去再说。” 说完这才重新坐下,白贺兰见了非常有眼力劲儿的上前,扶着白父坐下。 大夫人也端起茶碗,递到丈夫手上。这才算是转移了白父的注意力。 白兰声见了心中暗松口气,感激的看了眼白贺兰,等对方回她个“小事”的轻微摇头和微笑后,白兰声才扭头看向白兰舟的方向,见还低头站在那儿呢,便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心里是把今天的事几下了。 但实际上,白兰舟确实是在发呆。等回神抬头时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便也跟着坐下,心中盘算着看什么时候出包厢碰碰运气,和天阙哥见上一面再说。 心中做了决定后便觉腹中空空,有些饿,便伸手拿了点心坐在那儿小口吃着。 风度上虽没白贺兰这个留学归来的洋学生大气优雅,却也中规中矩小口吃着显得斯文内秀。倒是让白贺兰又看了一眼。
第9页 ——无论是白兰声还是白兰舟,均是各房自己养的。当然虽然两人没有像白贺兰那样有出国留学的机会,但也是自小进学校读书的学生。 白府是大户人家,白父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目不识丁。 只是比起苏姨娘的聪慧机敏,只是样子姣好普通土财主家女儿出生的二姨娘就衬得愚笨了。 尤其是年纪上涨,再好的皮相也会逐渐衰老,所以白父便对自己的二姨太越发不待见。 犹如嚼蜡的烦心。 这种情况下自然白兰声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所以生母的心境不同,长此以往后便也让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儿性子越发不同。 还多亏了学校的教导,不然白兰声才真是要被她娘教得蠢钝不堪。 现在嘛……虽然依旧蠢带还有几分小聪明可以卖弄。 不过细节上还是能看出白家三姐妹的不同,就比如三人现在各自拿着点心进食的姿势。 白贺兰留洋回来,接受了西方文化的薰陶后显得优雅,但……却有点儿端,不够自然。 至于白兰舟,秀气斯文,无论是街边路摊还是高级宴会,这仪态举止虽说不出挑,可也没大错。舒舒服服的也算可圈可点。 只有白兰声,仪态上原本就被二姨娘忘记了,在白府后院其他两房也不可能提醒她,等终于想起教导时便略有些拘谨僵硬,偏偏白兰声又有些虚荣,对于西方的礼仪有种“别人家的月亮更圆”的心态,便东一棒槌西一榔头的,弄得现在很有些“四不像”的味道。 包厢内刚平静了没多久,便听有人敲响房门。原本端着红茶杯在模仿白贺兰姿势的白兰声立刻将茶杯丢回盘子里,发出杯碟相击的声响,很是不雅。 “肯定是未来姐夫来了!”白兰声唿的站起身,笑着开口,并立刻就打算去开门。 说着未来姐夫四字时,还带着一种得意看了白兰舟好几眼,那副炫耀的模样就像是门外站的,是她的未婚夫一样。 白兰舟心中确实因为白兰声的话一堵,但依旧微垂着睫毛静静的一口一口吃点心,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这份情愫白兰舟也绝对不会说出口。 但。 现在却是纠葛不断。 白兰舟抿了口红茶后,整理妥当起身,面向门口,礼貌得体。 第一个跳起来去开门的白兰声,一下子拉开门,连外面的人都没看清便先一步扬声喊了声“姐夫!”。 话音刚落便见门口站的是上海滩最近正炙手可热的贵公子,钱垒。 脸上带着圆框眼镜,一身浅灰色西装的钱垒抬眸看向白兰声,清冷斯文,让发觉叫错人的白兰声在错愕后又忍不住因为这无意的四目相接而突然面红心跳。 忙移开了眼,半响才从嘴里挤出一声细若蚊声的“钱公子”。 钱垒沖白兰声微微颔首后,礼貌疏离,“你好,请问贺兰在吗?” 已经起身的贺兰一听声音,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意,朝门口走去。白兰声见了,忙握着门把手将门大打开,一时间竟然沦为了帮忙开门的门童一般的存在。 白兰声突然觉得站在这儿的自己有些窘迫,尤其是当她发现刚刚让自己少女情怀萌动了一下的钱垒,在看见白贺兰时眼前一亮的样子,更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心中闷气不知道从哪儿生出,放开门把手就打算回座位,但才转身便撞见双手微微交握,规矩站在一边的白兰舟,觉得她将自己的笑话全看了个遍,更是生气的暗瞪了白兰舟一眼。 “?”只是老实站在那儿的白兰舟面对来自白兰声的瞪视,一脸莫名。 “阿垒,你怎么来了。”白贺兰迎上去,脸上很是欣喜。 “我跟着父亲来的,想着来给你,还有伯父、伯母打个招唿。”钱垒看着心中女神,温声细语,脸上笑意盈盈,哪里有刚才对白兰声的疏离。顿了顿后玩笑,“和你做了这么几年的朋友,还没见过你的父母呢。” 这话说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见未来岳父岳母呢。 白兰声虽然退到一边了,但这耳朵却是竖得很直。将两人短暂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心中微啧了一声后,暗地里微翻了个白眼。 而白父和白大夫人在知道门外的是钱大人家的公子后,也已经笑意盈盈的站起身,由白贺兰迎进门,为父母和钱垒做介绍。 “好好好,钱公子真是青年才俊,不愧是钱大人家的公子啊。”白父在听完白贺兰的介绍后,连连点头。 不仅是他,就连白大夫人的脸上都有一种骄傲。 这种骄傲来自于他们有个好女儿。 毕竟上海滩两大公子均爱慕白家那朵空谷幽兰的消息,可不仅仅是旁人知道啊。 钱垒是钱家独子,而钱垒的父亲又是目前上海滩最有实权,官阶最高的官员。白家虽说在上海滩也算有头有脸的任务,但和王家、荣家、钱家,甚至是最近新崛起的殷二都差了一大截。 所以现在见钱家独子为了自己的女儿,亲自前来。白父心中还真生出几分悔意。 也许……当初他不该那么爽快的答应了王家的婚约。 不过……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考虑的机会嘛。
第10页 动了待价而沽心思的白父笑意盈盈,心中算盘却打得啪啪响。 暂时将心思放在钱垒身上的众人,并未留意到未关的门边脚尖一转,又掉头离开的王天阙。 更没看见向来霸道,独占欲及强的王天阙此刻因为自己的领地被侵犯,而极其不好看的面色。 第5章 白兰舟见钱垒和白父正聊得兴起,便找了时机熘出来,看看这个时候方不方便找王天阙。 等接近王家的包厢,刚拐过拐角便听见身后刚经过的包厢门至内打开,吓得原本就有些心虚的白兰舟立刻快走了两步,怕被人发现自己来找王天阙影响不好,连忙躲到消防通道的楼梯口处。 听脚步声,大概约有三四人。 白兰舟看看左右,一转眼便看见楼道门上的窗户,听脚步声更近,干脆就地蹲下,抱着膝盖缩在墙角。 等藏好后,下巴放在膝盖上的白兰舟才后知后觉的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现在的举动……是不是有点儿过于多此一举? ……哎。 算了,现在就等那几人经过再说吧。 白兰舟抿着唇蹲在那儿默默想着,下巴放在膝盖上,有些可爱。 谁知脚步声竟然在靠近时停下,近到只隔着一扇门的距离而已。 ……这运气是不是太好了点。 白兰舟眨了眨眼,在心中对自己的好运气轻吁了口气。 金属盖发出轻响,然后是打火石的声音,火苗窜出后不久,白兰舟便闻到一股烟味儿。让她只得悄悄捂了口鼻,继续在那儿蹲着。 这大概就是“一步错,步步错”的真谛吧? 白兰舟暗下决心下次一定不能再犯这样的错。 不过……以前虽也觉得烟味不好闻,但也不像现在难闻到想吐。 白兰舟微微埋首臂弯中,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将烟味儿完全隔绝。 而此时停下来点菸的几人传来非常清楚的交谈声,“二哥,王家二公子刚才打电话来说,还要再送一批‘货’上去,说是才到的。留在手上太久担心坏事。您看?” “接着。”吸菸的人又缓缓吐出一口裊裊白厌后,带着一种懒洋洋的暗哑声调开口,“多收两成的费用,他爱给就给,不给拉倒。” 手下人听了点头应声,但脸上又带了些迟疑,“可我有点儿担心船吃水过深,到时候……” 话未说完便被老大一声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嗤笑打断,忙住嘴听他说话。 而隔着一扇门的白兰舟也从那人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听出一股子狠劲儿,“那到时候就把次一点的,以及不老实的‘货’直接丢下船不就行了?” “知道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办。” “一起走吧。” “二哥您不听戏啦?” 今天能又包厢的可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以前只能在门口蹲着,眼巴巴看。现在沾了殷玖的光才能过次人上人的瘾,可威风了。 殷玖听了又轻蔑嗤笑,声音不大内容却粗鄙流气,“咿咿呀呀的,我要想听不知道找个人去床上听啊?不知道比这儿的好听多少。” 说完便惹得其他同伴也跟着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肆无忌惮开着男人之间的笑话。 却怎么也想不到隔着一扇门的角落处,还蹲着个白兰舟。 “走吧,没劲儿。以后等我们做稳了,想怎么听就怎么听,包场都行。”殷玖叼着烟,微眯眼开口。 “哎!”几个兄弟兴奋的应声,一点儿不觉得自己二哥是在给自己画饼。 毕竟现在他们已经都腰缠万贯了不是。 等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不闻后,白兰舟才慢吞吞的站起身,拍拍有些发麻的脚,小声嘀咕。 “……臭流氓。” 不过……王家二公子? 是天阙哥的弟弟王少轩吗? 白兰舟一面重新拉开门出去,一面漫不经心的想着。 却不知刚才那几人口中的“货”,实际上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而在他们口中,却变成了即将被走私到其他地方,被卖去做劳力,或者其他用途的“货物”。 但白兰舟更不会知道。不久后,她也会沦为其中的一件“货”。 第6章 也算白兰舟运气好,刚从消防通道出来后便见心中烦闷的王天阙从王家的包厢内出来,打算抽根烟。 那次意外后至今也已过许久,所以现在再见,两人各自站在走廊一边相望,竟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中微微泛起涟漪。 王天阙脸上表情未动,却不知自己看向白兰舟的眼神已柔和得不像话。 白兰舟现在紧张又心虚,在短暂的心思浮动后赶紧收心,左右看看后快步上前,脸上有不知道怎么办的彷徨无依,压低声音对王天阙说,“天阙哥,我、我有件事一定要立刻跟你说。” 王天阙见她这副样子,看了白兰舟一眼示意她跟上后,便率先举步。只是两人即将转过拐角时,却被送钱垒出来,顺便权当散步的白贺兰两人看见。 “是你未婚夫?”钱垒不会认错自己的情敌,哪怕只是个背影,但跟在他身边的……
第11页 钱垒扭头看向白贺兰,见她脸上神色便确定了心中所想。 旁边的纤细身影确实是白兰舟。 “……也许是兰舟找天阙有事吧。”白贺兰扭头沖钱垒勉强一笑,随即睫毛微微垂下,温婉的气质中便带了一分涩意和轻愁。再次轻声开口,“你也知道,这几年……我在国外留学,想来他们的关系比我更亲近一些的。” “那也不能当着你的面这样吧?”钱垒心疼的看向白贺兰,替她不值。 “算了,我想两人相遇只是偶然而已。”白贺兰又沖钱垒强笑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又说,“抱歉阿垒,我突然觉得不舒服,不能继续陪你散步了。我想……回去坐坐。” “贺兰——”钱垒心疼的看着白贺兰,忍不住转身,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看着她,“你真的不用这样委屈自己,现在是民国,提倡婚姻自由、恋爱自由。王天阙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值得你付出不是吗?” 话音刚落白贺兰便抬起头看向钱垒,眼里有点点水光,更添楚楚之色,“就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都值得!” “你……”钱垒听了白贺兰的话,心中又气又妒又心疼,“你真是……” 他那么喜欢,愿意一辈子捧在手心上的女神,怎么能被这样对待?! 一想到这里钱垒勐的转身,大步朝白兰舟和王天阙离开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话,“我倒是要去看看他王天阙有什么值得的!” “阿垒?!”白贺兰错愕,见叫不回钱垒后跺脚不得不跟上。 但担忧的表情下内心却是窃喜和得意。 今天的事一旦闹大,最吃亏的人绝对是白兰舟。 到时候,上海滩的人会说什么呢? 哦,那个勾引自己未来姐夫的小贱人。 白贺兰嘴角轻轻上扬,抿出一点儿得意的笑来。 ……真是个好听的称谓,非常适合白兰舟呢~ 而另一边,跟着王天阙离开的白兰舟,在到某个偏僻的拐角角落后才将事说出口,语落后彷徨无依的抬头看向王天阙,“天阙哥,怎么办?” ——“打掉!” 毫不犹豫的冷声让白兰舟一愣。犹如被人当空浇了一盆带着冰渣子的凉水。 白兰舟明白这是对两人来说最正确的选择,但还是因为王天阙那份毫不犹豫,以及随着话出口随即撇来的轻蔑一眼伤到。 “你……你那个时候……”白兰舟慢慢红了眼圈,觉得脑子嗡嗡,也不知为什么要提这些,但就是提了。 那时王天阙趁她不备,将她硬拉上床时,白兰舟一直挣扎,甚至沖他大喊了一声“你看清我是谁!” 她为什么停止了挣扎呢? 为什么呢? 因为王天阙回答自己,“我很清楚你是谁,非常清楚。” 他没有醉,他没有将自己当做是姐姐的代替品。他很清楚自己是白兰舟。 就因为这样,白兰舟一时意乱情迷才…… 王天阙看着白兰舟这张和白贺兰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又想到刚才去白家包厢时看见的钱垒,心中领地被侵犯的妒火便烧得更旺,加上白兰舟脸上的不可置信和受伤,更让他想偏。 以为白兰舟这几年对自己的好,说白了也不过是觊觎王家大少奶奶的位置而已。 各种负面搅合在一起,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现在的愤怒失望是因为白贺兰,还是面前的白兰舟,只是无论是谁,此刻再出口的话便变成了毒汁,全数喷向白兰舟,“那个时候?什么那个时候?你抱着什么目的我再清楚不过。但你真以为怀个孕就能得到白家大少奶奶的位置,是不是也过于天真?!” 王天阙一面口出讥讽,一面一步步的朝白兰舟逼近,逼得她步步退后,直到被逼至于墙角无路可退。 “你别污衊我!”白兰舟又心伤又羞愧,整个人都因为王天阙的话微微发抖,偏又不敢大声,就怕被人发现。 “污衊?”王天阙嗤笑一声,伸手一把捏着白兰舟的小巧下巴的,强硬的让她抬起头,“那你现在来找我做什么?难道是想跟我商量秘密打掉的事吗?如果是,你刚才又为什么露出那样的表情?” “我……”白兰舟急得不行,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他好,比起这个现在下巴被他捏得生疼才是最重要的,便伸手去试图掰开王天阙的,“放手!你弄疼我了!” 白兰舟这句话听在王天阙耳里,却更像是被说中心事后的“顾左右而言他”,冷笑一声后心中火气更旺,手上动作也忍不住加重,“怎么?被我说中了所以现在就开始装可怜了吗?!” 白兰舟哪怕是庶出,可也是白家的三小姐,怎么受过这种污衊,顿时气得嘴唇微抖,想张嘴辩驳,却不等出声倒是眼泪先掉了下来。 砸在王天阙捏着她下巴的手上,竟觉滚烫。 但心中刚升起的不忍便又被自己居然还会对她产生这份联怜惜而更加生气,将手一甩,放开白兰舟的同时人也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插兜眉头微皱的看着白兰舟,“贺兰在我心目中是不一样的,你别妄想能撼动半分。将孩子赶紧处理掉,我不想让她知道伤心!”
第12页 白兰舟又气又伤,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偏偏话哽在喉中,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想沖回去找苏姨娘,躲进她怀里好好的哭上一场,把所有委屈都跟她说。 她伸手摸到自己一直贴身挂在脖子上的物件,很想现在就把那东西解下来,丢到王天阙脸上。偏偏因为哭得泣不成声,手脚发软而什么都做不了。 实在狼狈窝囊。 王天阙看着白兰舟伸手捂着心口,一副心痛到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眼眸闪烁后“哼”了一声,这便想转身欲走。 脚步还未跨出却又停下,微微侧首对身后的人又说,“藉口我这两天就帮你找,你只需要招办就行了。” 说完这才大步离开。只是眉头比之前皱得更加厉害,而眼中的迷茫之色也更盛。 ——他实在理不清此时心中纷乱,到底是因为白贺兰,还是因为…… 白兰舟在王天阙离开后顺着墙壁滑坐在地,抱着膝盖无声痛哭。 明明自己来时的想法也和王天阙一样,明明自己也明白这个孩子是不可能留的,可当亲身面对王天阙的绝情和几近轻蔑的言论时,却依旧忍不住伤心欲绝。 所以各自混乱的两人并未留意到白贺兰和钱垒,带着“白兰舟怀了王天阙的孩子”这一震惊消息悄然离开。 等到了僻静之地后,钱垒看着暗自垂泪的白贺兰,气得在原地转了几圈后,一拳揍在墙上,咬牙切齿,“太过分了!” 骂完后又重新站在白贺兰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默默流泪的佳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阿垒。”白贺兰抬起头,睫毛上沾着泪花,给钱垒另一种心动的柔弱感。她看着钱垒,勉力扯了嘴角露出一点笑来,“我能借你肩膀靠靠吗?” 钱垒一愣,未等他反应过来,白贺兰已向前微倾,将额头抵在他的左肩下方,双手如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儿一般,轻轻抓住钱垒的左手西装袖口,语气悲伤,“阿垒,……我该怎么办?” “一个是我的妹妹,一个是我深爱的未婚夫。为什么偏偏是这两个人背叛了我?怀孕?那我……该怎么办呢……”白贺兰的声音幽幽,彷徨得让钱垒心疼。 忍不住便伸手轻轻揽抱住她,微拖长了音唤了一声“贺兰——” 顿了顿后又说,“放手吧,这种人,不值得的。” “放不了,放不了手的。”白贺兰摇头,慢慢抬起头看向钱垒,四目相接仰望他时,眼中泪水便夺眶而出,在她温婉的脸颊上留下泪痕,惹得钱垒更是心疼。 白贺兰将这份情深的心疼看在眼里,又开口,“如果你爱上一个人,我叫你放手你就能轻易放手吗?如果能说放就放,那还是爱吗?阿垒,我放不下的,也不想放下,可……我妹妹怀孕了。她怀孕了呀!” 白贺兰说到这里情绪微微激动,终于让钱垒不顾平时极力保持的“朋友”距离,一把将她抱近怀里,连声轻唤“贺兰”,希望她可以冷静一点。 “你说怎么办啊阿垒。”被抱进怀里的白贺兰哭着问,“我真的好像让事情没有发生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啊!但是……这根本就不可能,难道我还能让我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彻底消失吗?怎么办啊阿垒!” 白贺兰终于忍不住哭着回抱钱垒,在他怀里大哭。 钱垒抱着白贺兰,心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眼眸中也透出一点儿阴冷,他抱着白贺兰,眼底阴暗语气酌定的开口,一字一句,“贺兰,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我会帮你幸福的。” 白贺兰似未听见,依旧抱着钱垒哭得肩膀微耸。 但没人看见,应该暗处的唇却在等到钱垒这句话时,微微向上一勾,变成了个很浅很浅的,带着得意的笑。 第7章 白兰舟倒在床上一点儿都不想动弹,闭眼假寐觉得这样睡着也好,反正至少又混了一天过去。 但没多久便听房门从外吱呀一声打开,脚步声后是有人毫不客气的坐在床沿,之后便是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声音大却不痛。然后是额角被戳了好几下。 伴随着念叨声,“你这个丫头这几天怎么回事?嗯?自从那天去戏园子听戏提前回来便这副样子。”苏姨娘念叨到这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眉毛一竖,看向自己的傻闺女,“是不是大房的欺负你了?” 不等白兰舟回答,便一叉腰开始念叨,“好哇,这是趁我不在啊。……哼,果然天天在那佛堂里吃斋念佛都是白念做给别人看的,其实心肠三个人里面,数她最黑。为什么需要吃斋念佛?还不是年轻的时候亏心事做多了。 ……呸!” 说到这儿苏姨娘便冲着白大夫人住所的方向啐了一声。 白兰舟心里有点儿烦,可人又倦倦的,但见自己亲娘这个做派后还是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边,靠在她的肩上撒娇开口,“妈妈,和别人没关系,是我自己突然不想看先回来了,没人敢欺负我的。” “没人敢?”苏姨娘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嗤了一声,又伸手轻轻戳了下白兰舟的额头,戳得她往旁边一偏后没好气的开口,“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啊?什么没人敢,明明就是没人不敢!”
第13页 说到这儿就忍不住又看着白兰舟犯愁,嘆口气后无奈摇头,“你这个妞妞,到底是像了谁哦……” “大概……”白兰舟想了想,看着苏姨娘眨了眨眼,有些无辜,“像外婆?” 白兰舟曾经听苏姨娘提起过这位外婆,也是个心善的,好像当年能和外公走到一起也是因机缘巧合救了外公。 之后外公便“以身相许”了。 一想到这里白兰舟便忍不住心中苦笑,隔着衣服摸了摸还挂在脖子上的物件,心中悽然低落。 ……这个世界上,哪怕有许多和她外公外婆当年初识的事情发生,却也不代表都能有相同的美好结果。 是她天真了。 “哎,你这丫头。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苏姨娘将白兰舟的又一次走神看在眼里,愁得很,“焉儿嗒嗒的。” “没事啦妈妈……”白兰舟回神,挽着苏姨娘的胳膊微微左右摇晃,“大概……是天太热不利爽吧。” “哼,我看你就是闲的。”苏姨娘又瞪白兰舟一眼,说完顿了顿立刻想起什么,便又开口,“别懒着了,出府去给我跑腿。” “哦……”白兰舟坐直,看着自己亲妈,一副“坐等吩咐”的乖巧模样。 “话梅果脯吃完了,你这个小闲人去给我多买些回来。”苏姨娘点点白兰舟的鼻子,亲昵的嘱咐,“记得啊,要糖坊弄里郑家果脯店的,记住了?” “记住啦。”白兰舟一面应声作答,一面起身沖苏姨娘皱皱鼻子,显得娇俏得很。 比在面对外人时灵动了不少。 这副不露于人前的内秀又让苏姨娘又骄傲又犯愁。 骄傲于白兰舟在人前大家闺秀的庄重,又为这份过于内秀而让人没法儿发现她女儿的好而忍不住犯愁。 “哎,等会儿。”苏姨娘看着白兰舟整理妥当就准备出门时,却觉她手上空荡荡的又叫住,等白兰舟走回自己面前,转了两圈后苏姨娘便将手上的紫罗兰翡翠手镯脱下来,带在白兰舟手腕上,又打量一番后这才满意点头,“这还差不多。” 白兰舟笑着摇晃一下手上的镯子,沖苏姨娘难得笑得调皮,“娘,这个可不能抵买果脯的钱的,等我回来你得给我零用钱啊。” “行行行!讨债丫头。”苏姨娘笑骂白兰舟,等自己的讨债妞妞离开后,又独自坐在她房内,摸摸微隆却还不显的小腹后,轻哼一声这才小心翼翼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休息。 再过几个月,看谁还敢欺负她娘两! 但却不想,明明只是一次简单的外出,再见已是天人两隔。 -------- 殷玖叼着烟坐没坐相的翻开帐本,一面听手下兄弟说最近刚刚接手的弄堂依旧有几户店家不安分,正打算说什么时桌上电话铃突然响起,吓了大家一跳。 “他娘的。”殷玖骂了声后这才接起电话,刚“餵”了一声便听出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是自己靠山独子的,沖房内做了个手势让兄弟们安静后才又笑着对电话那头说,“我还说是谁,原来是钱少。不知钱少有什么吩咐?” 【殷二。帮我处理个人。】钱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语气中透着阴冷吩咐细节,【要彻底消失在上海滩。】 “好。”殷玖回答得利落,也不多问来歷,知道得越少越好,但靠山公子的需求还是得问清楚的,“直接处理埋在郊外乱葬岗怎么样?” 【不行。】钱垒沉默了下,想了想开口,【就当是我送你个货,活着运上你的船。你今天晚上那条要开去非洲的就很不错。】 “我明白了钱少,等会儿我就叫人来府上说细节。”殷玖应声。 【不用了,我已经派人将照片给你送过去了,也有人盯行程,你只要动手就行。】钱垒说得轻易。 “那就麻烦你了钱少。”又聊两句后殷玖等钱垒挂掉电话后,示意手下兄弟继续刚才未说完的事,等手下说完后便拉了椅背上的外套准备出门,“走,我倒要去看看谁骨头这么硬。” “哎。”兄弟应声,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么问殷玖,“那二哥,刚才钱少电话里的事要紧吗?要不要留人?” 殷玖拍了下额头,“还好你记得,那你留下来处理吧。”将事简单交代后又叮嘱,“干净利落点儿。” “放心吧二哥。”手下兄弟应声,目送殷玖和其他同伴离开。这才转身去找人,摩拳擦掌的样子像是终于得到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只是这出人头地的机会,却是龌龊事堆积起来的。 白兰舟能从昏迷中醒来,全因装着她的木箱子被放到地上的震动给惊醒。 但即便如此人依旧迷迷煳煳,别说张嘴喊救命,就连四肢都动弹不了,只知道自己身处非常狭窄的空间内,被迫蜷缩着,就连外界的声音也显得模模煳煳。 “二哥,人弄来了。”那人开口后嘿笑了一声后又说,“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小姑娘,看上去家里条件很不错。” “嗯。”暗哑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后,便是火柴划燃的响动,等烟味微微飘散时那个被叫二哥的人才又开口,“你们没随便动货吧?”
第14页 “没没没。”那人连连摇头,哪怕见不到样子却也能从语气中幻想得出那人对二哥的讨好画面,“这是二哥看得起才赏给我和兄弟们的机会,我怎么敢轻易动?兄弟几个就是把人给弄晕了,连衣服角都没碰一下就给您送来了。” 白兰舟迷迷煳煳的听着,这才因为外面人的声音慢慢忆起昏迷前的事。 她那时……好像刚招了辆黄包车,上车没多久,那车刚拉着她进入一条没人的小巷,不等白兰舟开口便感背后颠簸,似有什么踩着黄包车车后的行李架上来的动静。 白兰舟才回头,连人都没看清便被捂住口鼻的湿帕子给迷晕过去。 再醒来便在这里。 可是……是谁要害自己?!认错人了吧? 一定是认错人了吧?! 白兰舟想告诉箱子外的人一定是认错人了,可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虚弱的张了张嘴,连声音都出不了一点点。 无助害怕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只感绝望。 妈妈…… 而就在白兰舟无比害怕却动弹不得时,又听箱子外的人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做得好,毕竟是钱少亲自点的货,无论是什么原因,至少我们得懂规矩。把她丢到甲仓去。然后去帐房领赏,每个兄弟十元,你二十。” 甲仓里的“货”都是女的,也算是对钱少的尊重了。 “哎!谢谢二哥!谢谢二哥!”那人连声应道,等其中一个脚步声远离后,才扬声叫着不远处的手下上前。 后面的话白兰舟听不太清,她只被刚才那句“钱少”弄得脑子一片嗡声。 ……钱? 钱垒?! 难道是……白贺兰吗?! 白兰舟无力又绝望的想着。 “快开船了,赶紧把货弄上去!”外面的人吩咐着。 另一边,久等白兰舟不回的苏姨娘早就去找了白老爷,现在正坐在房内等消息。突觉耳边传来自己傻宝带哭声的“妈妈!”,顿感手脚冰凉,胸口噁心反胃。 忍了又忍后终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在丫头老妈子的惊慌叫唤中昏了过去。 同一时间,转载了各种“货物”的走私船,正慢慢离开上海滩某码头。 第8章 白兰舟被人从木箱子里抬手抬脚弄出来时,虽然药效没过不怎么能睁开眼,却能将近在咫尺的不怀好意听得清楚。 “哇,粱哥,这妞皮肤真滑嫩,估计是那家的小姐吧?”说话的是握着白兰舟脚踝往外抬的一人,一边说的时候手还不老实,用拇指又摩挲了下白兰舟脚踝处的肌肤,只觉得莫名兴奋。 有一种人,就是对芊芊细足有一种奇怪的癖好。 白兰舟听得见感觉得到却动不了更开不了口,只有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害怕又彷徨。 好在内心绝望时被叫梁哥的人呵斥了手下的不规矩,并直接踹了那人一脚,连带着白兰舟也跟着感到颠簸。 “别人钦点的货你敢动?!找死啊?!”梁哥沖手下吼。 吼得对方一个哆嗦,别说刚才的油腔滑调了,就连手脚都立刻规矩得不得了。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扶着抬手的同伴看了那人一眼,不仅没一点同情还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他们虽然做的事不是好事,但行有行规,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坏可以,但不能做烂人。不然就真的不是东西了。 ……虽然现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那人心中自嘲,一面将白兰舟放到有稻草的地方。 将人放下后梁哥环视从他们进来后,便立刻像一群害怕被宰的鸡,纷纷朝角落聚集躲成一堆的少女们瞪眼,确定环视到哪儿哪儿低头后才吼着警告这些人,“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们!谁敢乱来,就等着被丢海里吧!运气好就淹死,运气不好……哼哼,就等着被鲨鱼群一口口咬死吧。” 梁哥冷笑,“我可是亲眼见过被丢进海里,整个下半身都被吃掉还活着的人的。” 说完便招唿手下,将甲仓门一锁直径离开。 等脚步声逐渐远去不再耳闻,被关在甲乙仓里的少女们才放松了些,可回想着刚才那人的恐怖言论,耳畔是海浪的声音,再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便缩在角落低声哭泣。 还有些已经绝望的,只是靠在边上表情呆滞的盯着某个虚空,默默的流泪。 只有一小撮因为是自愿被卖的,所以脸上倒没那些被拐来、骗来的姑娘那么悲痛难过,甚至有个大胆的还在确定梁哥走后,赶紧上前在白兰舟身边蹲下,开始解她领扣。 显然和胆大少女一路的同伴见了,先往外张望了几眼,确定没人看见后蹲下来焦急开口,“你干什么?!没听刚才那个人说不能动她嘛,这是有人钦点的。不能动。” “哎呀。”胆大少女不耐烦同伴的胆小怕事,将她拉拽自己的手甩开后,继续脱白兰舟衣服,一面满不在乎的开口,“刚才来的人只说了不准乱来,我又不对她怎么样,就是看她这身衣服好,跟她换换怎么了?” “可是……可是……”同伴艾艾唧唧,还是很害怕这样的举动会触怒那些人,万一等会儿来巡查的时候发现她们换了这个小姐的衣服,追究怎么办?
第15页 她不想被淹死,更不想被鲨鱼咬到没了一半的身子还没死。 一想到这里胆小的同伴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概胆大少女有察觉到她的害怕,不屑的撇了下嘴后继续手上不停的开口,“哎,你怎么这么胆小。行了行了,我换了她的衣服,大不了……我这一身给她穿不就行了?” “这……”同伴还是犹豫不定。 “哎,要是等会儿有人追究,最多再换回来。这样行了吧?!”胆大少女翻着白眼没好气。 ……这样好像可以。 胆小同伴眨了眨眼。 胆大少女看出同伴的松动,立刻开口,“可以啊?那来帮忙,我一个人不方便弄。” “哦。”同伴吶吶应声,这才上前帮忙。 等帮着将白兰舟外衣脱掉,眼看着胆大少女还想脱白兰舟内里中衣时,胆小同伴出手摁住少女的手,看她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这样可以了吧?” 难道还真想把人家扒拉干净?! 少女见同伴这个模样,“啧”了一声后只好讪讪收手,美滋滋的摸摸已经穿到自己身上的光滑料子,起身就想往回走。 还未迈步便被同伴叫住,不耐烦的扭头朝她看来,“又干嘛?!” “还没帮人家把衣服穿上呢。”同伴指着被少女随意甩在一边的旧衣服说。 “哦,那个啊。”少女看了一眼被自己丢掉的衣服,学着以前在戏台子上看见的大户人家少奶奶的样子,慢条斯理的抚了抚衣袖,漫不经心的对同伴说,“你想给她穿就穿咯,不然……就等她自己能动了自己穿?” “你……”同伴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这副被堵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却让少女见了哼笑了一声。又朝白兰舟的方向瞥了一眼就打算继续迈步,眼睛却在收回前瞄到了白兰舟的手腕处后,忙重新看去。 等看清后眼睛一亮,快步走回来便沖白兰舟伸手。 “你干嘛啊。”同伴看着少女回来,以为她不甘心还想脱人家的中衣,便伸手想拦一拦。 却不想这举动被少女会错了意,以为同伴是想和她抢,脸上表情一变便伸手狠狠将同伴退倒,指着满脸错愕的同伴叫骂,“我告诉你!我看见的就是我的!你别想给我抢!” “我跟你抢什么啊。”同伴很委屈,吃痛的捂着跌疼的手肘,眼泪在眼睛里转了转,勉强忍住才没掉下来。 “没有就好。”少女见同伴那个样子,气稍消,又哼了一声后这才又伸手,准备将白兰舟手上的镯子硬抢下来。 但刚碰到便被人一巴掌打到手背上,将她的手拍开。 少女和同伴一愣,看着终于恢復了些许力气的白兰舟勉力支起身子坐起,并且迅速退到角落,一面微微喘息,一面警惕的看着少女。 “……倒霉,居然醒了。”少女眼神闪烁,虽然脸上还带着贪婪,平时小偷小摸也没少做过,但还没当着本人的面明目张胆的抢过东西,所以不甘的朝白兰舟手上又看了一眼后,这才往角落走去。 就怕慢了白兰舟就会叫自己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还给她。 见少女回到之前的位置后,同伴才从地上撑坐而起,看向白兰舟,脸上有窘迫,也有些许关切,“你没事吧?那个……这个衣服你穿上吧?” 白兰舟随着她指的方向,看见从少女身上脱下来扔在那儿的衣服,见领口和袖口处的污渍都黑得发亮了,怎么可能穿。 所以只抱膝坐在那儿,依旧警惕的看着周围一动不动。 可要是细细观察,便可以发现她正浑身微微发抖,泪水也一直无声无息的从眼眶滑落,只是强压抑着不哭出声而已。 哎……估计又是个得罪了人,被偷偷抓来的小姐吧。 同伴见白兰舟不说话,又这副模样便嘆口气后爬起身,回到少女身边。 其实……她也挺眼馋那身料子的。 少女见回到自己身边的同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身上的料子,又“哼”了一声扬起下巴将手伸到她面前,骄傲的说,“摸吧。轻点儿,别摸坏了。” “哎!”同伴傻乎乎的笑着,手在裤子上擦了又擦,这才小心翼翼的摸上衣料。 忍不住低声赞嘆,“哎,还有香味儿呢。” 少女听了又得意的“哼”了一声,那做派看上去一点儿不像是抢了别人的东西,好像原本这就是属于她的一样。 阴暗近乎无光的仓库内,明明困了二、三十个年轻姑娘,却似乎有不少人已经自动将自己当成“货物”,所以连做人的起码道德也跟着消失了一样。 如果白兰舟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迷迷煳煳听到梁哥和那个“二哥”的交谈,也许她还会吵闹着“抓错人了,快放了她!她是白家三小姐!”这样的话。 可就是因为知道根本不是抓错,就是冲着她来的后,反而让白兰舟害怕到不敢大声。 她很怕自己的吵闹会被丢进海里餵鲨鱼。 只希望……只希望爸妈能早点发现她不见,赶紧来救自己。 她现在……真的很害怕很害怕!
第16页 妈妈…… 白兰舟抱住自己膝盖,将自己蜷缩得更小一点,更小一点。暗自低泣。 却不知她现在的举动一直被少女盯着,心中想着等她睡着后,就偷偷将白兰舟手上的镯子给偷过来。 说不定以后还能派上大用处呢。 少女盯着白兰舟,像野狗盯着兔子。只等她打瞌睡分神的时候就冲上去。 ------------ “找不着?!找不着是什么意思?!”苏姨娘听了白府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白老爷,情绪激动得又想坐起身,还未动又被白老爷安抚回去。 一口一个“心肝宝贝”的哄,“你不要着急,这不是都在找嘛,别担心别担心。” 在白老爷心里,一个庶出的女儿比不上苏姨娘现在肚子里这个,极有可能是男孩儿的白府新丁,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又怎么可能全然不急,只是情绪实在没有苏姨娘这么激动就是了。 白大夫人见丈夫这个做派,常年拿着一串佛珠的手微就多用了一分力。但随即便放松下来,和颜悦色的加入劝解的行列,“是呀苏姨娘,静等消息吧,不仅仅是警察局的人,就连王家的人都动了,不会找不到的。哦?老爷?” 白贺兰和白兰声两个小的已经被她劝了回去,就算站在这儿也不过是占地方而已,并帮不了什么忙。 倒是王家那边让她心中暗松了口气,因为前一天晚上王天阙便接到电话去外地办事了,不然现在……指不定该多么尴尬。 一想到这里白大夫人心里便暗哼了一声,手上佛珠慢慢转动,心中却并无佛,而满是私慾和猜忌的想着其他。 多亏她这几年都有人派人暗中盯着白兰舟,不然还真发现不了这小狐狸精对王天阙的心思。 偏偏王天阙对白兰舟的态度也很模凌两可,这就让她这个当妈的,不得不为自己的女儿多看着一点。 所以啊……一切都是天意。 白大夫人嘴边又一抹非常隐晦的笑意,低眉垂眼看似慈悲,但耳边苏姨娘的着急张皇却让她心里无比快意。 “对对对。”白老爷连连应声,继续宽慰苏姨娘,“你现在怀着孩子,还不到三个月,大夫说了不能动气不能动气,别着急,一定找得到兰舟的,啊?” “可是……”苏姨娘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看向白老爷的模样像他就是自己的天,是唯一能依靠的对象一样楚楚可人,看得白老爷很是心疼,也让白大夫人在一边又捏紧了佛珠子,“可是现在已经午夜了,万一……万一……” “不会不会,不会有万一。啊?不会有的。”白老爷心里也心惊肉跳,却还是得镇定下来安慰苏姨娘。 要是真有这个万一……那可千万别影响他白家的声誉才好啊。 白老爷心里也有些犯愁,不由嘆了口气。 同一时间,白兰舟在尖叫和突然的颠簸中惊醒,勉强扶着墙看着周围的混乱,还未完全想清楚怎么回事,便见有人跑来,将锁链打开后沖仓库里的少女招手,大声吼,“快跟着我到甲板!船进水了!” 甲仓里的货是最贵的,所以她们才能第一时间被船上押送货物的人想起。 来人话音刚落,少女们的尖叫声再次想起。 白兰舟站起身,和众人一样陷入不知所措的慌乱中。 第9章 殷玖这条轮船都是花低价买的废船,甚至直接就是肇事沉船。 这种船只价格便宜,虽说船厂卖家在将轮船销售给买家时,都会签下“一旦轮船出现问题,轮船零件可拆买不可整只转售”的合同,但当船一旦在海上出事,不但要赔偿船上货物的损失,更要补贴出事船员的家属保险。 全部算下来根本不是小数目,所以当卖家宣布破产后,轮船便会作为其中一部分财产收回进行拍卖。 殷玖就是这样得到这条沉船的。 民国法律很多还不齐全,哪怕拍卖所得的轮船也有同样的“可拆卖不可再使用”的条款,却防不住擅长钻漏洞的人各种动歪脑筋。 谁想得到这就出了事。 白兰舟在人群中几乎是被挤着朝甲板的方向去,好几次差点被别人的拉拽推挤跌倒,直到冲出窄小的仓门,抓住甲板边缘的栏杆才心有余悸的朝身后依旧不断有人从里面跑出的仓门看去。 刚才……她在慌乱有瞄见好几个人在其他人拉拽的情况下跌倒,之后便再也没见爬起。 白兰舟打了个寒颤,阻止自己朝更坏的方向去想。 就在这时海上风浪再次席来,这艘首尾长度超过200米,能容近千人,平时看它都觉如庞然大物的轮船,此刻在黑漆漆的海中,却如一片脆弱的枯叶,根本就经不起更大的风浪摧残。 轮船剧烈摇晃,也让众人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纷纷寻找能抓的东西。可就算这样还是有不少人因为没有可攀附的东西从甲板上滑过,手胡乱挥舞的发出“救救我!”的绝望,被甩出船落入黑漆漆的海中。 “啊!”白兰舟蹲在栏杆边,左手死死挽住栏杆,右手却不自觉的朝滑落的人伸出,似想帮忙拉一把,最后却只是徒劳无功的伸着什么也没抓住的手而已。
第17页 从来没有经歷过风浪的她忍不住哭泣,但再一次的风浪席来,让她赶紧双手抱住栏杆进行自救。再也没有其他时间去想其他。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努力跟在白兰舟身后伺机而动的那个少女却觉得自己机会来了。在风浪再一次稍缓后她抓着栏杆匍匐到白兰舟身边,眼睛一直盯着她的左手手腕上的紫罗兰翡翠镯。 找到机会后立刻扑了过来,并开始掰开白兰舟抓着栏杆的手,方便自己抢手镯。 “啊!你做什么!”风浪暂停但轮船的颠簸还在,白兰舟浑身上下都被海水浸湿,原本就已经冷得四肢僵硬,体力消耗过半,现在又来个人捣乱。让她云本就有些抓不住栏杆的手更是无力。 “给我!把你的镯子给我!”少女满头满脸也是水渍,头髮煳在脸上沖白兰舟吼叫的模样,像个至死都贪婪的魔鬼。 白兰舟吃痛,从小连重物都没提过半件的她,现在被少女这样用不顾会不会掰断她手指的力度掰手,吃痛的叫了一声后便被迫放开了抓紧栏杆的手。 好机会! 少女抓住白兰舟的手腕,将她手上的镯子终于退了下来。 刚想收手却被白兰舟反抓手腕,差点将她从栏杆便拉开。 “救我!救救我!求你!”白兰舟整个人坠在甲板上,根本就抓不到栏杆,只能抓住少女的手腕,希望她能有点儿良知,只要使劲儿将自己带回栏杆边就好。 ……只要带回栏杆边就好! 海水夹杂在风浪里,拍打到白兰舟脸上,让人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镯子我不要了,我不要!给你!求求你救救我!”她想活着,她不想死啊! 少女听了白兰舟的话,看看镯子后,又再看看硬抓着自己的白兰舟,在她还未回神时勐的抽回手,没了依附物的白兰舟脸上带着错愕,滑落甲板,掉入大海不见。 见白兰舟掉进海里后,少女第一件事便是将抢来的镯子带到手腕上,微喘着气笑着喃喃自语,“你不在了这些东西才真正是我的。” 微微睁大的眼透着一股子诡异,但就在她欣赏没多久后,一阵轰隆的声从轮船底部传来,引起新的动盪后也惹得众人又发出惊叫声。 也不知谁吼了一句“糟了!轮船下面爆炸了!”,顿时引发新一轮的混乱,少女们犹如无头苍蝇一样哭喊着。拥挤踩踏再次发生。 少女握着栏杆起身,用力推开靠近自己的所有人往轮船前方走,眼里亮得出奇,有一种说不出的执拗,如果此时有人靠近细听,就能听见她正喃喃的说着“我会活着,我是能活到最后,笑到最后的那个。我会活着,我能得救!”这样的字眼。 近乎魔障。 但就在此时,再一轮的爆炸引起甲板上的动盪,少女一个没抓稳,整个人便从甲板上飞出,瞬间被捲入海中。 被黑暗吞噬前一刻,错愕的眼神和朝栏杆伸出的手,似乎都在诉说她的不甘。 但人有时候,终是抗不过天意。 ----------- 白兰舟跌入水里瞬间便开始挣扎,可是她并不会游泳,胡乱的挥舞四肢努力不沉下去已很困难,加上此刻风浪未完全停止,更将她不断的拍下水面。 一两分钟后白兰舟便力竭,等再一个水浪席捲来时,便将她打进海里,慢慢朝海水深处沉去。 细碎的气泡从她口中溢出,她看着逐渐远离的水面,不甘心又毫无办法的慢慢闭上眼。 妈妈…… 我就要死了。 白兰舟闭上眼任由自己往下沉,声浪逐渐消失,直到她似乎陷入完全的安静中,即将被黑暗完全吞噬前—— ——噗通! 噗通!! 心脏的跳动声犹如不甘,竟冲破死寂传进白兰舟耳里。 同一时间,似受到刺激,白兰舟突然睁开眼,嘴里溢出一串气泡后在水里调整姿势,双手一张便奋力朝水面游上去! 姿势一看便是善于游泳的人,和刚才的胡乱挣扎完全判若两人。 她想起来了。 白兰舟向上游动,眼神明亮。 她这辈子是叫白兰舟,但……上一世—— ——却叫苏雁回! ------------ 工厂的事并不大,王天阙刚接到电话后便连夜出发至天津,天蒙亮抵达。全部处理完也到上午约十一点左右。 回到下榻酒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倒头便睡,打算明天再回。 超过二十四小时未休,王天阙几乎是刚沾枕头便睡着。只是哪怕人已熟睡,习惯性微皱的眉头却并未放松下来,依旧微微皱着,显出哪怕是这种时候也依旧保持着一分警惕。 并不是全然的放心。 他原本五官出众,坚毅成熟,微微习惯性紧抿的薄唇和惯常没什么表情的容貌,配上高大挺拔的身姿,长久以来都是上海滩名媛世家小姐眼里的钻石王老五。哪怕早就知道他已经和白家的嫡小姐白贺兰早有婚约,也不妨碍妙龄少女们对他的趋之若慕。 当不了正房太太,二房、三房,甚至姨娘奶奶难道还不能肖想一下吗? 只是王天阙和其他热衷于在花丛中左右逢源的豪门公子相比,似乎很是不同。 更显得洁身自好,极少主动接近那些爱慕他的少女们。
第18页 要说这么多年走得比较近的,大约也只有他的未婚妻的两个妹妹,和几位被他包养,固定配他出席不同酒会的交际花而已了。 比起旁人来,王天阙在这方面真是“朴素”。所以也得了个长情的好名声。 就连他自己的父亲,也曾私下调侃过自己的长子这副更爱工作的态度,很多事情都事必躬亲,是个真真正正的工作狂。 但只有王天阙自己知道。 他的事必躬亲,只是因为他不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而已。 这个世界上只要出得起“价格”,任何人都会背叛。 甚至有些人,连自己都会出卖。 王天阙这种很难相信别人的性格,也和他年少时的遭遇有很大的关系 当年他的妈妈虽说是王家正室,明媚正确的大夫人。却并不是特别受宠。好在因为有王天阙的存在所以王父对王大夫人还算尊敬,两人也谈得上相敬如宾。 但二姨娘,也就是王天阙的二弟,王少轩的生母。却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偏那时民国宪法刚有变更,言明就算是庶出,只要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太太,除未承认的私生外,无论男女均享有继承权。 这条法律让不少豪门世家的姨娘太太开始动起了脑筋。 毕竟别看姨娘走在外面也会被人尊称一声“太太”,但实际上依旧是主人家不高兴说卖就能卖掉的“玩意儿”而已。 虽说现在姨娘的地位也没什么太大变化,可至少……能为自己的子女多盘算一些啊! 偏偏王大夫人身体向来不太好,那时又逢受了风寒,足足拖了半年有余,不仅一直不见好,还越发沉重。 没多久后便在王天阙十三岁时病逝。 王大夫人自知自己不行时特意将王天阙和自己从娘家带来,从小一起长大的忠僕叫来。各种託付后将还年少的王天阙交给对方。 并告诉他,如果这个王家最后只有一个人能相信,那就一定是这位忠僕了。 可王大夫人一定想不到,人是会变的。 尤其是在足够的利益面前。 王天阙十五岁时,王父因事外出,约要近半年才回。而二姨娘早用了近三年的时间收买了这位“忠僕”,撑着王天阙去马场骑马的时候故意害他从马上摔下来。 愿本是想做出意外,让王天阙摔死。虽知道他命大,只是受伤。 但麻烦的一点是王天阙从马上摔下来时撞到了头,导致视觉神经上有淤血,产生了短暂的失明,只要等到淤血慢慢消散便能恢復。 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如果让完全失明的王天阙继续留在王家,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王天阙失明的事原本二姨娘瞒了下来,不打算告知出门在外的王老爷。但这事被大管家知道后立刻秘密发了电报,等再收到回復,王老爷请自己世交白老爷上门将王天阙接走照顾一段时间时,中间耽误了约有一个多月。 而王天阙也在这一个多月里,吃尽了二姨娘以及王少轩的苦头。 这中间,还包括他和他生母相信的“忠僕”。 一个以为忠心耿耿的人,一旦背叛后所用的手段,也许比原本的敌对方更为冷血残酷。 这位忠僕便是其中之一。 那时还是少年的王天阙甚至一度认为,也许自己根本熬不到王父回来。直到白家老爷上王公馆接人时,他都有些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少年丧母,失明后最彷徨无依的时候又遭唯一信任的人的背叛。 而王家僕人众多,难道他们就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察觉吗?! 人心险恶、世情冷暖。不到十六岁的王天阙在短短的时间内尝了遍,哪怕到了白家也不再信任任何人,寡言阴沉,兇狠不安。 尤其是现在他什么都看不见,对周遭一切都充满了防备和不信任。 直到那个带着奶香味的小丫头闯进来。 一句话都没有却让他心安。 也是这个丫头,牵起他的手在他掌心安静又天真的写下“我在这儿陪你,哥哥你别怕”的字样。 明明自己牙痛到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却偷偷跑来陪着他,还给他带糖、点心。 柔软又可爱。 王天阙那时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天摸到一颗约莫铜元大小,光滑如玉的雨花石很有意思,便将它随手送给丫头,却不想对方却很慎重的在他手心里写,“谢谢哥哥,我会好好收着的”。 让人窝心得不得了。 之后王老爷回上海后将王天阙接走,等他眼睛好后便随父前往白家道谢。那时虽说苏姨娘携三小姐回老家探亲未见,但却见到了另外两位白家小姐。 白贺兰站在白大夫人身边,沖他微微一笑后,叫了声“哥哥”。 王天阙一怔后立刻凭着这声哥哥,认出她就是自己眼盲时,时不时来安慰自己,陪伴自己的丫头。 半年后,王白两家赶在白贺兰出国留学前,确定了王天阙和白贺兰的未婚夫妻关系。 ——哥哥,你怕黑吗?没关系,我也怕黑,不过有人陪着我就不怕了。我陪着你哥哥。 因为这句写在手心里的话,王天阙发誓会让白贺兰得到幸福。 他会给她最好的,最好最好的。 陷入睡眠中的王天阙睡得并不踏实,大概是舟车劳顿加上事务接踵而至,让他的睡眠质量相当差,老是梦见一些关于从前的片段。
第19页 让他在睡梦中眉头不仅没放松,甚至还皱得更紧。 纷杂的黑白梦境里,有个在明媚阳光中逆光站着的小姑娘,沖他笑得眼角弯弯,软软的样子。 王天阙很想看清,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看不清楚。斑驳的阳光照得他晃眼,只依稀能看见小姑娘嘴边的甜甜笑意。 但即便这样他心底深处也知道这是那个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对自己说会一直陪着他的小姑娘。 软软的,很可爱。 王天阙想着,刚从黑暗中跨出,欲伸手去够那个浑身上下都洒落了阳光的女孩儿时,却见她慢慢张口—— 哥哥。 ……我走啦。 ?! 王天阙勐的睁开眼,几乎是立刻清楚自己躺在酒店的床上。他瞪着陌生的天花板,感到心跳如雷,似乎那个梦并不是梦,而是真的在对他说离开一样。 第10章 ……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王天阙掀被而起,坐在床沿边好一会儿后便拿起电话,给白府拨电话。 电话铃响到第四声的时候,王天阙便慢慢皱紧了眉头—— ——无论是王公馆还是白府,都有专门负责接听电话的下人。 铃声响过第三声才被接起,是件很失礼的事。 怎么现在…… 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了? 王天阙一面想着,一面觉得心惊肉颤。 不知为何,比起白贺兰,他此刻似乎更担心白兰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越发胡思乱想之际,铃声在即将响过第五声时终于有人接起了电话,【你好,这里是白府。】 “我是王天阙。”王天阙眉头微皱,等再张口时却一时哑然迷茫。 他竟然下意识的想问对方“你们三小姐在吗?”。 但好在王天阙停顿期间,白府下人已立刻打起精神开口,【啊,是王大少爷,我现在就叫大小姐来,您稍等?】 “……等等。”王天阙叫住了正欲将话题放到一边去叫白贺兰的下人,踌躇了一下后才又开口,“三小姐……在吗?” 【啊?三、三小姐啊……】下人听了顿时有些支支吾吾,语气里不知道怎么作答的迟疑立刻被王天阙听了出来。 他莫名的感到心漏跳了半拍,再开口音线中便带了一分自己都未察觉的厉色,“兰舟她怎么了?!” 下人被王天阙透过电话传来的质问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就站直了欲一五一十的说个清楚,但刚张嘴说了个“三小姐……”几字,便听见至楼上传来的淡淡声音,下人一扭头便见白贺兰正扶着扶手慢慢拾阶而下。 ——“小翠,你给谁讲电话呢?” 语气亲和,不轻不重。但白贺兰冷冷看向小翠的眼神,却吓得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忙心虚的站好回答白贺兰,“大小姐,是王大少爷的电话。” 天阙的? 白贺兰先是一愣,随即快走了两步,将话筒接过后眼神微冷的看了小翠一眼。吓得小姑娘赶紧毕恭毕敬的将话筒双手递给她,低眉顺眼的连退好几步,听白贺兰看着她说了声“下去吧”,立刻朝她微微鞠躬后退下。 等离开客厅后才微松了口气,伸手替自己顺一顺心口后这才又朝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快步退下。 ——现在白府的下人,出了留了少许在府内外,其余的都派出去找三小姐了。还有一小撮留在医院照顾苏姨娘。 其实大家暗地里都觉得三小姐也许早就不在大上海了,她们虽然在白府做工,可也知道那些地痞流氓是怎么“做事”的。 不过这种“强偷”的事向来都只发生在寡妇、独户身上,这倒是第一次发生在他们这种大户人家身上。大家都在私下传,三小姐一定是去了不太平的地方,才被盯上的。 可为什么要去不太平的地方呢? 白家老爷至今膝下也就三个女儿,之后再无所出。虽说现在讲究“男女那个……一个等级”,但大部分的人还是觉得有儿子比女儿好啊。 听在医院伺候的下人闲话,这苏姨娘怀孕大概已经两个月了。难道两个月都没来月事,自己都不知道? 既然是知道,那苏姨娘为什么一直没说自己有孕的事呢?再联想三小姐被传去不太平的地方,所以才失踪。 苏姨娘肚子里这个……哼哼,就很让人怀疑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过这些话也是小翠无意听来的小话,还没人敢大声说。不见白老爷现在什么都不干,天天守在医院对苏姨娘嘘寒问暖吗? 谁敢这么不要命敢嚼舌根啊? 这种事也就只能随便说说。 小翠摇了摇晃脑袋,将这些有的没的先抛之脑后,又想起刚才白贺兰的神色,又打了个寒颤,加快步伐往厨房走。 她被买进白府的时候,大小姐已经出国留学了。那时府里就二小姐白兰声和三小姐白兰舟。 比起二小姐的娇蛮跋扈,当然是三小姐更让人喜欢。 不过后来大小姐留学归来,小翠和其他几个同龄人还私下讨论过三位小姐,一致认为大小姐比之另外两位小姐更是美得大气。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便立分高下。真不愧是留洋归来的人,不仅如此还会冲下人说“谢谢”呢!
第20页 又有大学问,又那么温柔有礼貌,估计整个上海滩都摊不上这么好的豪门世家小姐了吧? 当时小翠和她们也是一样的想法,可就刚才,白贺兰静静盯着自己,用缓和的强调和她说话时,却让小翠不由自主的从心底生出一股子寒气。 直到刚才,她才觉得,也许比起娇蛮跋扈,时不时打下人的二小姐。大概……大小姐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也说不定。 另一头,白贺兰接过话筒,盯着小翠离开客厅后才慢慢将话筒贴近耳边,眼睛明亮略显尖锐感,出口的话却温婉动人,“天阙,我听伯父说天津那边出了点儿生意上的事,你哪儿还顺利吗?” 【嗯。挺顺利的。并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吧。】王天阙简单说了两句没再细说,顿了顿后才又开口,【贺兰,我刚才听你家下人的意思……怎么感觉是出了什么事?兰舟出事了吗?】 “……哦,没有。”白贺兰微微垂了睫毛,半掩眼眸,让人看不出内里情绪。一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手指慢慢卷着电话线,全然是一副和爱人煲电话粥的状态,姿态放松,举止从容,似乎白府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王天阙那头明显不信,所以白贺兰顿了顿后嘆了口气又说,“其实兰舟这两天身体有些不适,前两天还冲小翠发了脾气,砸了个碗。大概是当时差点就被砸到头让小翠心有余悸吧,所以你提到兰舟的时候,她有些……胆怯?” 【是这样?】王天阙皱眉,立刻相信了白贺兰的话,对白兰舟的无理取闹感到有些不满和失望,【过于任性了。】 “是呀。”白贺兰应声,顿了顿又用“不提这些了”的腔调开口,语气有些迟疑的问,“天阙,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大概后天吧,我得确定这边什么事都没了才回。】王天阙回答。 “这样啊……”白贺兰想了想,语气中有些犹豫。 无论如何,至少现在得为几天后王天阙从天津回来,责问自己为什么没告诉他白兰舟“失踪”的事做个铺垫才行。 但这份犹豫听在王天阙耳里,却被认为是对自己的思念,便不等白贺兰开口便笑着安抚她,【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回来便来找你。好吗?】 “……好吧。”白贺兰又故意犹豫了一下,叮嘱他,“到时候,你一定一定要第一时间来找我哦。” 【好。】王天阙连声应道。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后,白贺兰这才挂断电话。 恰好此时从厨房端了水果重新回到客厅的小翠也在,所以白贺兰将电话挂掉后并未马上上楼,而是在沙发边坐下,双手环肩静静看着忙碌的小翠,直将小翠看得惴惴不安,头冒虚汗,讪讪站直低着头站在那儿,想问白贺兰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又完全不敢的小心翼翼。 这种沉默所制造的压力,有时候比任何言语都来得深刻。就在小翠已经吓得红了眼圈,都想给白贺兰跪下,求她不要赶走自己的时候,白贺兰才轻轻看了口。 “小翠,你到我白府几年了。” “已、已经有四年了。”小翠站在那儿,惶恐不安的老实做答。 “嗯。”白贺兰慢慢点头后至沙发上站起身,又看了看小翠后唇角微弯,沖她温婉一笑后说,“那你要记得,在白府做事,最重要的是嘴紧听话,……明白吗?” “明白、明白!”小翠忍着想哭的冲动沖白贺兰连连应声,并立刻保证,“大小姐,以后我绝对不会乱说话的!” “那就好。”白贺兰沖她笑,语气轻松温婉,“行了,就是随便和你聊聊天,怎么就吓成这个样子。你脸皮也太薄了。” “是!是!”小翠强笑,可惜不是很成功,笑得很难看,“大小姐说得是。” “嗯。那继续做事吧。”白贺兰点点头,这才转身往楼上走,步履轻快。 而小翠一个人站在客厅内,目送白贺兰消失在眼前后,才继续擦桌子。 擦一擦的眼圈儿便慢慢红了,蹲在椅子边忍不住偷偷掉了两滴眼泪,但立刻吸吸鼻子,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后,赶紧将脸上的眼泪擦掉,又深唿吸了几口气平復了刚才对白贺兰的惧意后,加快了打扫的动作,之后快步离开客厅,躲去角落打算洗个脸。 ------------- 殷玖接到货船出事的消息时,是凌晨五点。 一想到这次不仅一分钱拿不到,还要赔“货款”,殷玖就想骂娘。 胡乱套了裤子,抓了衣服就往码头上敢后,一到码头上眺望海面,黑压压的一片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妈的。”殷玖忍不住又咒骂了一声,俊美的脸上因为长期的打杀生涯,有一种凌厉的美艷感。但觉不女气,反而没人敢因为他俊美的长相就轻视殷玖。 因为几年前,上海滩一及有名气的大混混,曾经在言语上调戏过殷玖,却在不久后被人发现死在乱葬岗。 其死状,就连多年的老警察见了也忍不住发憷,连着好多天不敢沾荤腥。 那大混混得势的时候气焰及其嚣张,仇家甚多。要细数到底有多少人有动机,还真不能确定。
第21页 实在是这人不地道,得罪的人太多了。但这么几年没人敢动手也是因为这大混混出入哪里都带着一大群人,唿唿喝喝好不威风。想找时间下手也难。 所以这就更让那个找到机会解决了他的人厉害。 既然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了?! 是个人物。 那时殷玖是被怀疑得最厉害的,可因为没有实质的证据,又背靠钱大人这个大靠山,谁都得给殷玖两分薄面不是? 但也从那时起,没人再敢对殷玖那张过于俊美的脸有半句不恭敬的话。 除非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二哥!”清理完损失的手下快跑从帐房快跑到殷玖面前,气都没喘匀便开口,“已经查到了,这次船上的货主要是送出国的那些,不过乙仓装了一部分茶商的茶叶,还有丁仓里的牛皮。那些都是送到汉口工厂准备加工做高档鞋的原材料。” “损失。”殷玖有些不耐烦听这些,低头叼了根香菸到嘴里后,皱眉冷声。 “要是加上给那些死亡船员的补贴金,大概……有十八万。”手下顿了顿,小心打量了殷玖不好看的神色后又说,“还有那条船,可能再打捞上来也没用了。” 殷玖听了叼在嘴里的香菸直接咬断,一偏头便将嘴里半截呸出口,满身戾气压都压不住。就连跟着他多年的手下都忍不住有些胆寒。 但又不敢不说,“还有件事……我觉得得说给二哥你听。” “还有什么坏消息,一口气抖落干净了。”殷玖气得不行,只想着该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批货给补回来,争取减少损失。 “我听说……”手下看了殷玖一眼开口,“就昨天晚上,王家和白家的人全动了,还有白家所有在上海的关系网,尤其是小东门那边的混子们也接了消息。” 小东门? 殷玖皱了下眉头,扭头看向手下,继续听他说。 “我打听了下,好像是白家的三小姐,昨天下午出去给她姨娘去买东西后,就一直不见回来。等到晚饭前姨娘觉得不对劲去找了白家老爷,说是……可能被拐了。” 殷玖听完立刻联想到昨天下午,钱垒给自己打的电话。几乎是马上就确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偏偏现在货船沉了,要是这个时候传出船沉的消息,后期要是又在水域里打捞出疑似白三小姐的尸体。 那这梁子就算是和王、白两家结下了。 就算他是为钱垒办事,但一旦事情曝光,钱家也不可能为护着他得罪王、白两家。 “二哥,现在我们怎么办?”手下看殷玖脸色难看得不行,小心翼翼的问。 “还能怎么办?!”殷玖没好气的说,“马上让码头上知道货船沉了的人统统闭嘴!现在就派船出去给我捞!就算潜海底也要把那个什么白三小姐的尸体给我捞出来!” “然、然后呢?”手下问得小心翼翼。 “然后?”殷玖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手下,冷冷回答,“然后让她死到其他地方去。” 顿了顿后又说,“处理好后,就说货船在海上遇见浓雾迷失方向,暂时找不到踪影,瞒上几天后再说船沉了的事。” “明白了。我现在就叫人出海。”手下点头,转身立刻叫人下船。 还好船出事的地方是内海区域,要找也比较方便。就担心昨晚风浪太大,要是将尸体卷得太远就不好办了。 等手下走后,殷玖后槽牙咬得死紧,牵动腮帮子跟着抽动,明显气得不轻。 现在货的损失倒是其次的了。 他得先和白家三小姐的失踪撇清关系才行。 钱垒,你可真是送了份“大礼”啊…… 殷玖冷哼,默默在心里记下了。 迟早有一天,他一定会还回去的。 一天后,疑似白三小姐的尸体在出了小东门外,靠近郊区的小河里被人发现。 几个闲汉闲晃到哪儿,见有张破渔网的绳索挂在了河边树根上,便想看看能不能捡到漏。却没想到拉上来就见里面是一具已经泡得发白髮胀的尸体。 吓得屁滚尿流便立刻报给警察。 半裸的已经泡胀的尸体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只能从那件外衣上知道是上好的料子。 等尸体右手上的紫罗兰翡翠镯子被发现时,这具尸体的身份,便不用再累述。 当噩耗传回白府时,苏姨娘当场昏死了过去。白老爷赶紧又将人送回医院,一面请警察局务必好好查案,还他那可怜的女儿一个水落石出。 钱家独子和白府大小姐是很好的朋友,这种时候自然也站了出来,嘱咐警察局一定严肃处理。 警察局长听闻立刻将最老道的警察,以及法医全都给安排上了。 开玩笑,这可是钱公子的吩咐呢。 说不准他凭藉这件事就能官升一级也说不定。 警察局长一想到这一层,心中便美滋滋。 督办!必须亲自督办! 尸体被带到法医那儿准备解剖查看死因的时候,警察也顺着小河发现了真正的“案发地点”。 靠近河岸的地方泥土稀松,很容易便会留下脚印之类的,所以警察在靠近河滩的小树林边缘处发现了数枚凌乱的脚印。甚至在某颗树下发现了一点儿白三小姐身上的衣服碎布。
第22页 应该是在挣扎的过程中无意中留下的。 等再靠近小径的地方,警察便又发现了十几枚散落在草丛里的话梅果脯。 将所有线索一串联,便知道了事情经过。 白三小姐一定是在买完果脯,在回程的路上出事的。 从痕迹上来看犯案的人极有可能便是拉车的车夫,不知是见色起意还是见财起意,总之半路上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将白三小姐骗诱到这里…… 至于白三小姐被缠在渔网上,也许是逃跑时没注意脚下到湖边的时候,直接被晾晒在河边的渔网绊倒缠绕,就势滚下河里,就这样淹死了。 车夫见这情况,吓得赶紧跑走。 另一种猜测就是白三小姐在被车夫……之后,用石头砸死丢进河里。谁知遇见一破渔网才让冤情有了沉冤得雪的机会。 只是目前两种都仅仅是猜测而已,最后的结果还是得等法医解剖尸体后的结论。 另一边,法医正洗干净手,带上口罩和手套站在尸体面前,心里却还暂时停留在刚才接的那两通电话上。 一个是钱垒打来的“慰问”,虽没明说但“仔仔细细给我检查清楚”的话却犹然在耳,最重要的是,在钱垒挂掉电话不久后,殷玖竟然也打了电话来。 【你在王麻子那儿赌钱,前前后后欠了两千多块吧?,拖了这么久都没换,听说王麻子已经很不满了。前两天我听说他喝醉酒还嚷嚷着什么黄浦江、绑手绑脚之类的话……】 轻描淡写的狠话比咬牙切齿更让人胆寒,尤其当自己是个法医,清楚被溺死的人将经过什么样的痛苦后,对死亡的含义更为深刻。也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 【其实也是一些小事要麻烦你帮忙而已,你只要确定白家三小姐,就是在小东门郊外遇害的就行,明白吗?】 法医站在这具少女的尸体面前,微举着双手半响,才慢慢从刚才的回忆中回神。随即垂眼看着解剖台。 两手支撑在边缘,陷入职业道德和债务的纠结中。 ----------- 白兰舟……不,苏雁回陷在纷乱繁杂的噩梦中,秀眉微皱,额上满是细汗。 梦境中“前世”和“今生”曾经歷过的一切搅合在一起,成为一种理不清分不开的混乱,让哪怕是在沉睡中的苏雁回也觉杂乱无章。 守在床前的丫头再一次将苏雁回额上细汗拭去后,有用棉签沾了清水,浸润她有些干裂的唇,等一切伺候妥当了才重新站直身,继续站在一边,静静守着这个从海上救上来的姑娘。 想想也真是命大,一个年纪轻轻又怀有身孕的妙龄少女,也不知道靠着一块浮木在海上漂了多久。 要是没人发现,也许这个姑娘就这样在海面上绝望的死去了也说不定吧? 丫头站在一旁微微出神的想着。 另一边,不远处的房间内,医生模样的人正在像一清隽男人汇报情况,“这个小姑娘就是人有些虚脱,等醒了吃点东西就好了。” 修长匀称的手端起桌上香茶,慢条斯理的用茶盖划开茶汤上漂浮的茶叶,闻了闻茶香后喝了一口才又放下,“那她运气倒是挺好。” “确实挺好。”医生笑,“能碰上宋先生您从德国回来的船,说实话我都忍不住想阴谋论了。” 宋穆然听了抬眸,眸色清冷无波,脸上却带着温润的浅浅笑意。微微颔首似在贊同医生的话,“谁说不是呢?” 顿了顿喟嘆,“那……就等到汉口后,叫人查一查她的来歷吧。” “是。”宋家的医生点头,见宋穆然并没其他吩咐后,便颔首欠身后从他房内退出,朝船舱另一方向走去。 和宋家有些渊源的远方亲戚在宋穆然的帮助下,顺利回到德国并继承了家业。稍稳定后这才返回国内,没想到这么巧便捡到一落海小姑娘,凑巧得不可思议。 这难免让刚从阴谋诡计中脱出的众人,产生一些联想。 有时候一个局,也许一做就是几年、甚至十几年,而有些洒出去的棋子,也有可能一生都不会被“启动”,但一旦被启动的时候,所带来的影响又是极为深远的。 就像他这位远方表弟,原本和家主之位无缘,一辈子衣食无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挺好。谁知约两年前,就在这表弟来华旅游时,德国的本家却遭逢大变。 不仅在任家族掌舵人被害,就连其中子女也未倖免于难。 就在阴谋者以为自己已经得逞时却发现居然还有远方表弟这个漏网之鱼,按血统和继承权,他这位远方表弟是唯一一位有资格继承家族遗产的。 所以什么都不知道的表弟在异国他乡遭到阴谋者派出的手下追杀,幸得身边有个虽然有些笨,但至少从头至尾都不离不弃的忠僕,一路护着竟也逃过了几次追杀。 只是逃亡的过程中两人逐渐遗失身份、钱财等等。要不是运气好遇到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见两人可怜将自己身上全部的几十元钱给了表弟。让两人有钱能坐船来找到他帮忙。 也许真的就饿死在大上海了。 之后便是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护送这位傻人傻福,有些蠢蠢的表弟回去继承家业,肃清家族叛徒等等,前后忙了近一年有余,宋穆然这才回国。
第23页 临走前他这位表弟还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一定要让他找到那位善良的白小姐,帮忙报恩。 宋穆然是个商人,受了这位表弟不少便利和好处后,对于这小小的请求当然欣然答应。 一个千金小姐要如何报答? 很多的金钱?更高的地位?或者嫁个如意郎君? 宋穆然觉得这事一点都不难办。 不过现在首先要做的嘛…… 宋穆然手指在桌面轻轻敲打,扭头看向窗外的碧蓝大海,微微沉吟。 得先搞清楚这位白三小姐,到底是上海哪户人家的千金。 第11章 白三小姐的死因查清楚了。就是车夫临时因财起了歹心,见白兰舟又没带其他下人一起,便用了手段将她拉到郊外。 欲施暴时白三小姐拼死反抗,逃至河边被歹人抓住,挣扎反抗中被对方用石头砸死。因害怕事情败露便将她推进河中,试图让她从河口冲到海域里毁尸灭迹。 反正这条河流的方向原本就是其中一个入海口。 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白三小姐的尸体被河中一张破网缠住,并凑巧挂在了下游不远处的河岸树枝上,这才让冤情得以昭雪。 就连那个歹人都已经通过排查找到了。 没想到是曾经不久前拉过白三小姐的车夫。因为之前在拉送白三小姐的路途中,曾见她对路边一偶然昏倒的孕妇施以援手,甚至还将人送到医院。 便知道她是个心善的人,之后又见到独自一人的白三小姐后,便起了歹心。 甚至利用了她的心善。 当然也因为这样,便能解释通为什么车夫将白三小姐拉至郊外,却没有反抗唿救的原因。 因为这车夫曾经帮着白三小姐将路人送到医院,所以她下意识的将车夫划分到了好人的行列,失去了对陌生人的警惕性后,哪怕对于一些逻辑点不通的谎话也会下意识选择相信和自我说服。 所以才会被害。 哎……可怜一善心小姑娘,就这样遭到毒手。更可恶的是这个车夫被抓住后直径都还在牢里不断喊着自己是冤枉的,自己不可能害白三小姐。 真是死到临头都还嘴硬。 但证据确凿,哪还容得他狡辩呢? 这种人,简直死有余辜。 就这样在民愤下,车夫被判为枪决,三日后举行。 “不可能!”苏姨娘坐在座位上,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她这段时间憔悴不少,原本美艷灵动的模样也因面色苍白而带了病态。 但美人就算是带着病容,那也是病美人。一身素淡妆容让人忍不住想拥进怀里柔声呵护。 “兰舟虽然心善,但绝对不是这么天真的女孩儿!”苏姨娘眼里带着泪水,但表情倔强,随嘴唇微抖却极力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说清楚,“如果像警长你说的,兰舟是被车夫在清醒的状态下带出到郊外的,我确定还未出城,她就会找机会跳下车逃跑,或者直接唿救!” “这……”亲自来白府的警察局长语塞,看向坐在那儿的白老爷,以及王老爷。 “哎……凤箫~”白老爷起身走至苏姨娘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脸上也带着悲伤,“我知道你是不能接受兰舟这孩子突然离开我们这件事,但就算不想面对却也是已经确定的现实。你……又何必再自我折磨。” 白老爷说到最后眼圈儿微红,语气略哽,又拍拍苏姨娘的手背又说,“医生说你现在不能激动,不然对你、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好。” “老爷!”苏姨娘看向白老爷,原本就在眼里含着未落的泪,此刻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兰舟什么性子我这个做娘的再清楚不过了。是!她平时是心软,见不得自己眼前有人受罪受苦,只要是能帮的她都会忍不住帮一把。” 说到这儿苏姨娘终于忍不住心中悲痛,带着哭音喊出声,“但她不傻啊!她怎么可能不逃不喊呢?!而且那车夫不是至今都说他是被冤枉的吗?!我不相信我的兰舟……我的兰舟就这么……” 说到最后苏姨娘额上已开始冒细汗,让她忍不住伸手捂住又再次剧痛起来的肚子,但即便这样苏姨娘也依旧看着白老爷,眼中期盼只希望他能明白、支持自己的想法。 要么那具尸体不是她的傻宝的,要么……兇手就不是那个车夫! 苏姨娘的状态一看就知道不好,白老爷一面哄着一面赶紧扭头朝下人叫大夫,揽着苏姨娘连声哄着,“凤箫!凤箫!你别激动,别激动。哎呀医生嘱咐过你不能再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了,不然很危险的!” 顿了顿后又冲下人喊道“快点把医生找来!” 那焦急紧张的模样让一旁的白大夫人见了,忍不住又捏紧了佛珠,但表面上却还是要拿出大夫人的大度,为丈夫的焦急而焦急,也叠声吩咐着下人赶紧找大夫。 至于三姨娘则坐在一边,脸上表情过于流于表面,反而是眼里的幸灾乐祸更重一些。 ……哼。她巴不得苏姨娘有事呢。 现在只是怀着就跟捧在掌心上似的,要是生下来真是个男丁…… 三姨娘一想到这里,心中恶毒的想法便更加浓厚。
第24页 至于白贺兰和白兰声,这种场合当然不会让她们在场。但两人躲在楼上拐角,早就将一切看在眼里。见苏姨娘那副痛苦难耐的样子,白兰声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小声对白贺兰嘀咕,“这怀了孩子这么难过的?” 吓死人了。以后她才不要生孩子。 “有些人怀孕后反应会大些。”倒是白贺兰见多识广,对于白兰声的嘀咕,轻描淡写头也不回的解释。 这副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口吻让白兰声一愣,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白贺兰一眼后,讪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说完微按着突然跳得有些快的心脏,倒没留意到一直盯着苏姨娘背影的白贺兰,慢慢移眼到她的腰腹位置。 眼神微微闪烁,似在盘算什么。 而这边苏姨娘张口深唿吸几次,终于将那份痛楚压下后才又继续勉力开口,语中带着哀求,“老爷,再找找吧?再……找找我的兰舟吧……” 说到最后,苏姨娘已泣不成声。 这副模样惹得白老爷很是心疼,为难的“这……”了一声后看向警察局长,脸上带了些犹豫和恳求,“陈局长,您看……?” “哎……”陈局长见苏姨娘和白老爷这个样子,嘆口气后又开口,“虽然我也很希望这个结果是假的,但……” 他顿了顿后,微微侧身伸手。跟在他身后的属下便将一干净白布包着的物件递到他手上。 陈局长接过,上前几步将东西交给白老爷,“白老爷,这是从……取下的,您看看吧。” 话音刚落白老爷手一抖就下意识的想将东西扔出去。 沾了死人的东西,那可是晦气得很啊! 但苏姨娘听了却勐的一抬头,连哭泣都暂缓,忙从白老爷手上抢过白布抱着的物件,抖着手慢慢掀开。 而局长的话却未停止,“这是从三小姐身上发现的,手腕上全是擦伤和淤青,我们判断是那歹人是想将镯子从三小姐手上硬扯下来,却不得其法。最后放弃了。” 苏姨娘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就连局长现在的话也显得模煳不清。 她抖着手掀开最后一层白布,那只紫罗兰翡翠镯子便毫无预兆的映入眼帘。 【这个可不能抵买果脯的钱,回来您可得给我零用钱啊。】有些娇俏的声音,以及笑意盈盈犹在眼前,可现在……人却没了。 讨债丫头。 ……你倒是回来讨债啊! 苏姨娘瞪着眼前的镯子,眼一翻便昏死过去。 顿时白府一阵混乱。 “啊!晕倒了。”白兰声见了,心中有些不忍的捂了嘴小声惊唿。 而白贺兰脸上却一点情绪都看不出来,在下面因为苏姨娘的昏倒一团乱的时候,理都不理白兰声,转身往回走。 裙摆微摆,步伐轻快,如一只心情轻松愉悦的蝴蝶。 这只能算是她自己命不好吧? 白贺兰眼睛明亮,嘴角抿了一点儿笑花,为白兰舟这样的结局喟嘆了一声。 另一边,宋家的船靠近码头时,一直昏迷的白兰舟手指微动了动。 同一时间,王天阙返回上海。 车缓缓行驶进王公馆大门,半绕过洋楼前的大花坛后在门前阶梯处停下。 公馆内的下人的急忙迎出,在王天阙弯腰从车上下来时接过他手上的外套,并恭敬弯身叫了声“大少爷”后,便拿着外套离开。 王天阙脚步不停,原本打算至今回房洗漱整理一新,便去公司的他,却在抵达客厅时因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而脚步微顿。 王家二少爷,和王天阙从来不对付的王少轩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看报。 听见动静后至报纸上的字里行间移了眼,瞥眼见是王天阙后嘴边勾了个笑,微拖长了腔调开口,“我说是谁,原来是大哥回来啦?哎……一点儿小事都要亲力亲为专程跑一趟天津。大哥你可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啊~” 王天阙对于王少轩的冷嘲热讽只投以冷淡的一眼,之后便重新举步,欲直径上楼。 ——他和王少轩从来就没话说。 面对王天阙的冷漠,王少轩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在他至自己面前经过,已准备上楼时慢慢的将手上报纸抖了抖,微垂了眼慢慢对摺。 动作优雅斯文,倒是和钱垒有几分相似的风度。 似乎留学归来的人都有一股子留洋回来的装腔作势感。 每一举手投足,似乎都要拿捏个强调,蕴含一股子气韵才能显出自己的不同似的。 “哎……”王少轩嘆了口气后又开口,“虽然平时你我势如水火,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未来大嫂家出了这样的事……我还是挺惋惜,觉得应该劝慰你两句的。” 拾阶而上的脚步顿住,王天阙转身朝王少轩看来,眼眸沉沉,眉头微皱,“……你这话什么意思?” “哦?”王少轩一脸惊讶的看向王天阙,眼里却藏着看好戏的恶劣戏嚯感,“你居然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现在上海滩的大街小巷都已经传遍了呢。” 说到这儿顿了顿又嘆息摇头,“可怜哦~香消玉损啊~”
第25页 王天阙只感心漏跳了一拍,瞪着王少轩脱口而出,“你说的是谁?!” “谁?”王少轩重复了这个字,品了品中间滋味后似笑非笑的看向王天阙,眼神锐利,竟有种似看穿他的感觉。唇边笑意带了份讥讽,又慢吞吞的开口,“我以为你会直接问贺兰小姐怎么了,……可你却问谁?” 王少轩顿了顿,轻声嗤笑了一声,“王天阙,你还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啊?” 这番话刺得王天阙唿吸一窒,脸上如结了一层霜似的一面转身往大门外走,一面冷冷开口,“我懒得听你胡言乱语。” 他要亲自去白府! 王少轩将对摺的报纸放在一边后,才在王天阙即将跨出门时开口,“白府三小姐被歹人夺财,……死了。” 王天阙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硬在大门处,甚至像是快站立不稳似的微微摇晃了下,直到伸手拉住门把手,藉此作为支撑点,这才勉强站立。 王少轩欣赏着王天阙这副模样,只觉心中快意。 脸上的笑也忍不住又深了一分。他看着王天阙慢慢回过头来,看着自己。 张了张嘴后才在第二次时发出声音。 嘶哑难耐。 “……谁?”王天阙脑子里嗡嗡的,竟如在梦中,整个人都浑噩了起来。 “是我没说清楚吗?”王少轩微微偏头,故露疑惑。 “王。少。轩。”王天阙瞪着王少轩,那三字像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恨意和咬牙切齿。 就连那双眼睛里也带着血丝,如即将失控的兽类。 这副样子让王少轩又欣赏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这么着急做什么?死的又不是你的未婚妻,只是个庶出小姨子而已。” “哦。你刚才问我是谁。”他恍然拍手,自言自语,顿了顿后又笑眯眯的回答,“可能是刚才我没说清楚,是白府三小姐。白。兰。舟。” 最后三字咬得字正腔圆,保证能让王天阙听得仔细。 而确实听仔细的王天阙面色灰败,心不断的往下沉,如坠地狱。 第12章 王天阙赶到白府时白老爷正手忙脚乱的安排下人将昏迷的苏姨娘往医院送,连回应王天阙的“伯父”都来不及。 等目送白府的车辆绝尘而去后,留下来主事的白大夫人才得体的开口,先对有些尴尬站在那儿的警察局长及其下属颔首,“局长,麻烦您为了这样的小事跑这一趟了,实是近来家中琐事颇多,等处理妥善一定亲自登门,为今天失礼赔罪。” “哪里哪里,白夫人见外了,那……我就先离开了。”局长沖白大夫人笑,又和王老爷和王天阙颔首后,这才转身离开。 等外人离开后,白大夫人才转身看向王天阙,微微一笑,“天阙也来啦。” “伯母,兰、兰舟……”王天阙神色灰败,哪怕来前已经听王少轩说了,却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看向自己的父亲和白大夫人,眼里带着急切的询问之色。 这副样子让王老爷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面上立刻涌起略带了点儿尴尬的暴怒。而白大夫人眼里也有一抹深思快速闪过,随即瞬间消失不见。 “什么兰舟!你现在应该进去关心关心贺兰!她现在正为妹妹的事伤心,你知不知道!” 白大夫人见了笑着圆场,缓和王家父子两之间有些紧张的气氛,“贺兰出国留学的时候,天阙一直有照顾兰声和兰舟,别说是他,在我心里其实有时也觉得他们是兄妹了,所以现在对兰舟……哎,算了,我现在也……” 白大妇人顿了顿后嘆了口气,神情悲悯的微微摇头,似也不想多说什么。 王老爷见了开口宽慰白夫人,“白夫人,天灾人祸,这也是大家不愿意见到的事,你也别太伤心了,白兄现在诸事烦心,非常需要有你这样一位贤内助呢。”顿了顿后看向愣在一边的王天阙,语气微重,带了些敲打警告的意味,“天阙,还不进去看看贺兰?” 王天阙浑浑噩噩,听了自己父亲的话后犹如踩在棉花上往白府走,刚到客厅已经从下人那儿接到消息的白贺兰便已步伐轻快的下楼。只是走到一半时一眼看见王天阙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慢了脚下步伐。 脸上笑意略淡,眼中神色锐利。 白贺兰站在楼梯处,单手扶着楼梯扶手看着站在客厅进门处,明显在独自发呆的王天阙,慢慢扬了下巴,似在将一口原本不顺哽在喉间的气,一点点顺下去。 等她重新微收了下巴后脸上露出一点悲伤,拾阶而下的同时轻唤王天阙的名字。 “天阙!” 王天阙听闻,微惊后抬头朝白贺兰传来的声音处看去,便见她眼角含泪像雏鸟归巢般朝自己扑来。王天阙下意识的张开双手,让白贺兰扑进自己怀里。 “天阙。兰舟她……”白贺兰埋首王天阙胸口,语气哽咽,很是悲伤。说到后面时已不知该如何出口,只能又用了一分力道环抱住王天阙,似乎自己此刻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从他的身上汲取到温暖和安全感一般。 这副楚楚也让王天阙下意识的收了手臂,将白贺兰揽抱在怀。
第26页 但整个人,却依旧显得有些浑噩。 似乎身处梦中一般。 白贺兰大概是察觉到了王天阙的这份怔忡,至他怀里抬头,眼角沾了泪珠,泫然欲泣的看着王天阙,疑惑不解的开口又轻唤了一声,“天阙?” 王天阙这才慢慢低头,看向怀中的白贺兰。眼眸在她和兰舟有三分相似的容颜上巡视半响,才张了张嘴,似想问什么,却又什么都没问出口。 在他怀里的是白贺兰,她的身上有淡淡的淡香水香味。精緻温婉,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兰舟呢? 王天阙看着白贺兰,心里却在努力回想自己唯一一次靠近兰舟时,从她身上闻到的香味是什么样子的。 却发现自己一点都想不起来。 那个时候,他所有的举动,都只是因为无意看见白贺兰和钱垒过于靠近所产生的嫉妒和报復而已。 ……是了,是报復。 那么为什么他现在心这么痛? 甚至痛到让他想要大叫,想砸掉眼前的一切? “天阙你到底怎么了?”白贺兰看着明明怔忡看着自己,却又像是完全视若无睹,分明就是在透过她回忆别人的模样。这让白贺兰心中愤恨不甘,但面上却依旧是温婉动人的模样,让人怜惜。 王天阙看着白贺兰,半响后才哑然开口,声音暗哑难耐,“贺兰……” “嗯?” “兰舟真的……”后面的话王天阙怎么都说不出口,隐在阴影里的喉结微微上下滑动,似不知该如何开口一般。 白贺兰看着眼底全是痛苦,眼神微微闪烁的王天阙,眼神慢慢转冷,像冬天悬在屋檐边的冰锥,剔透明亮,却冰冷藏锋。 美丽却不具有人类的感情一般。 “是的。”她看着王天阙,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的瞳孔微缩,心中有种痛快,但面上却依旧带着哀伤,继续开口,“她……死了。听说是被人骗到小东门的郊外小树林,想要对她施暴,……之后在逃跑的过程中,追到河边被推倒后,用石头不断砸脸……最后推进了河里。” 白贺兰说得仔细,一面详细叙说的时候,一面认真打量王天阙的神情。 她在他怀里,能清楚的感觉到王天阙随着她出口的话慢慢紧绷了身躯,然后慢慢颤抖。 那股绝望从他的身体里逐渐散发出来,似乎死的是他最心爱的人一样。 但越是如此,白贺兰便越想继续戳痛王天阙的痛处。 她住口,带着关切伸手将王天阙额上的细汗擦去,语气温柔又焦急,“天阙你怎么了?怎么额头上那么多汗?” “……没事。”王天阙只觉得心痛到无以復加,只能微白了脸无力的开口,好像说了没事,就真的没事一样。 “嗯。”白贺兰应声,收回手后重新将头轻靠王天阙胸膛上,静静听着他的心跳,一面语气悲伤,神情冷淡的开口,“刚才警察局的人来家里,我偷听到对方说……兰舟真正的死因……其实是淹死的。天阙,她是淹死的呀……” 说完低泣了几声,很是悲痛。 但即便这样白贺兰也没忽略掉当自己说白兰舟是淹死的时候,王天阙唿吸勐的一窒的细微举动。 唇角更是轻轻一勾,认定白兰舟果然就是她成为王家少奶奶最大的障碍。 好在……现在这个障碍已经没了。 白贺兰心中哼笑。 但就在这时王天阙握住她的肩头,将她慢慢推离,让白贺兰一愣后顺着王天阙的动作,退出他的怀抱后才疑惑开口,“……天阙?” “……抱歉贺兰,我想到还有点事要马上处理。”王天阙声音低哑的开口。神情萎靡,“过几天……再来看你。” 说完转身便走,理也不理白贺兰在身后的轻唤。 被施暴,被石头砸,直到最后被推进水里被淹死。 王天阙双手紧握,面上表情因愤恨而显得狰狞。他咬紧了后槽牙,紧到能感觉到血腥味。 但这股子血腥味除了激发他更多的恨意外,并不能让他得到半点心安。 ……他要让害死兰舟的人付出代价! 一定要付出很重的代价!! 王天阙此刻,心中唯有报復。 而另一边,被送到医院的苏姨娘,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找白老爷,等人到了跟前后立刻伸出双手紧紧握住白老爷的手,近乎泣不成声,“老爷,兰舟……兰舟就算是走,我也希望她是清清白白的走……” 白老爷立刻明白苏姨娘的意思,白府在上海滩也算是有名望的人家,府中三小姐惨死已是一件轰动上海滩的事,如果再出现什么施暴之类的……那么不仅仅是白兰舟,就连整个白家也会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谈资。 到时候他还怎么在商界混? “你放心凤箫。”白老爷回握苏姨娘的手,沖她连连点头保证,“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不要担心。” 苏姨娘带着哭腔应声,在白老爷的宽慰下这才侧卧病床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只是眼泪却不停的从眼角滑落,片刻便浸湿枕巾,留下一大片水迹。
第27页 苏姨娘心里很清楚白老爷根本不是因为在乎白兰舟的名声,而答应自己的。他完全是为了他自己,以及白家的名誉而已。 可这些现在对苏姨娘来说并没什么关系,只要最后事情结果对她可怜的兰舟有利就好了。 苏姨娘一面默默流泪,一面伸手抚摸自己的肚子,心中有股无法发泄的恨意徘徊其中,找不到任何的出口。只能郁积在心,变成一股无法消散的隐痛。 ……兰舟。 她的兰舟啊…… 苏姨娘闭眼抽泣,勉强浑噩的睡去。 同一时间,殷玖刚处理完手上的事,便又接到钱垒的电话。 一听到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殷玖便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为了和白家三小姐的死完全撇清关系,他至于现在隐瞒货船沉船的消息,损失惨重吗? 现在因为货物没有准时抵达各处目的地,出货商和买办都来找殷玖询问情况,好不容易才找了“船似乎迷失在海上浓雾中,耽误了点时间”来搪塞过去。现在钱垒又来找他晦气。 但哪怕心中再气,殷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得罪自己靠山的儿子。 毕竟想在上海滩真正站稳脚跟,他还得仰仗钱家呢。 “钱少。”殷玖笑着沖电话那头打招唿。 可惜明显电话那头的人并不因为他的殷勤而买帐,不等殷玖话音落下,便毫不客气的打断,【殷玖!你怎么办事的?!为什么会在小东门外发现尸体?!】 质问的声音让殷玖瞬间冷了脸,但说话的语气却依旧是热情周到的,甚至带着一点儿讨好的苦哈哈,以及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莫名其妙,“我的钱少啊……你在说什么呀?你是不知道我这里出了什么事,我都忙得快两天没合眼了。” 顿了顿后一副“你电话来得在正好,我给你交个底”的口吻又说,“我实话给你说了吧,前两天晚上出海的货船,才没开出多久就沉了,上面的货全砸手上了,我损失惨重啊!这不,我现在还瞒着商家和买办沉船这件事的。” 说到这儿暂停顿,故意做出思考的口吻反问,“……等等,钱少。小东门?货?不是钱少,你前两天送给我的货难道……” 话未说尽,但已让电话那头的钱垒皱了眉头,但立刻从殷玖的疑惑中明白过来什么,开口又问,【上次我叫你处理的‘货’,不是你亲自去处理的?】 “不是啊。”殷玖茫然的说,“你打电话来的时候刚好赌场有事,所以我就留了我的左右手,等着你的人来给他送照片处理了啊。” 钱垒听了殷玖的回答沉默了几息。 他的手下回来时,确实有说是将照片和地址交给了殷玖手下,而不是殷玖本人。 这样说来……殷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叫他处理的人,其实是白兰舟? 就在钱垒半信半疑的时候,殷玖却像是通过他说的话明白了什么,立刻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一样,故作嘆息的开口,“钱少,你说小东门…你不会真给我弄了个定时炸弹吧?我这边正忙着隐瞒沉船的事呢!” 说完看似自言自语的嘀咕,实际上就是说给钱垒听,“这次甲仓的货,有一半都是钱大人……哎!这可怎么办?现在货没了,要是沉船的事情现在又泄露了出去……不知道会不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联想……” 殷玖说到这里,钱垒心中勐的漏跳了一拍。 他倒是不怕钱父知道了。货嘛,再找就是。 而且这部分的损失,就算给殷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将损失转移到他们钱家头上。所以该给的依旧一个子儿都不会少的给足了。 但问题在于,如果让白家产生了联想,再加上和王家的关系…… 简直就是给钱家找了两个不痛快。最重要的是,如果让贺兰知道了这件事的背后,是他做的。 那…… 钱垒想到这里后不耐烦的沖电话那头开口,不知道自己这副态度却让殷玖露出一点得逞后的浅笑来。 【行了行了!沉船的事……我会转告父亲,并且向外界多瞒几天的。你赶紧补货!】 “好好好,那就辛苦钱少了。”殷玖热情的连声回答,等那头“啪!”的一声挂断电话后,才慢慢将话筒至自己耳边拿开,冲着传出“嘟嘟——”声的话筒说,“我把你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也得给我半点儿事吧?” 说完后冷哼一声,这才挂断电话。继续处理手上的事物。 另一边挂断电话的钱垒,单手按着话机忍不住沉吟。 ……难道白兰舟的尸体会在河中发现真是巧合? 毕竟发现尸体的地方,确实是河流靠近海域的位置。 至于什么小树林的脚印,什么车夫。 钱垒其实从一开始便不信这些。他太清楚这些弯弯绕绕了,说白了如果不是殷玖搞的鬼,那么就是警察局搞的鬼。 死者不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就算是看在白府的面子上,也要给个交代。 但如果是这样…… 钱垒沉吟后下定决心,一抹狠厉从眼中一闪而过,随即重新拿起话筒拨打电话。
第28页 ——那个被关在牢中,到现在还嚷嚷着自己是冤枉的车夫,不能再留了。 畏罪自杀,也是一个不错的注意。 钱垒嘴边露出一点笑意,将话筒放至耳边。 “喂,警察局吗?我找你们局长。” ------------ “是是是,……没问题没问题。”刚回到警察局的局长便接到钱垒的电话,毕恭毕敬手指紧贴裤缝站在哪儿,冲着电话那头的人点头哈腰。相当谄媚。 来办公室找局长的警员看见局长站在里面的背影,立刻后退几步,在虚掩的办公室门外墙边等着。 直到听闻里面的人挂断电话后,又等了几秒这才敲响办公室房门,在局长一声“进”后进入办公室内。 “什么事?”终于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的局长看向警员,架子端得及足的开口,哪儿有刚才对电话里面那人的模样。 警员心中腹诽但面上不显,沖自己长官一行礼后立刻回答,“局长,来访处来了个女的,说是她能证明车夫不是杀害白三小姐的兇手,因为那天她在南门路看见了那个车夫。按脚程算根本来不及赶回小东门。局长您看……要把那人叫进来问话吗?” 因为之前局长有下过亲自督办的命令,所以警员才会到办公室来直接找他汇报。 话音刚落局长便一脸不耐烦的张口,“什么赶不及,他就是黄包车车夫,靠脚程吃饭的人,从南门路到小东门普通人可能来不及,但他一个拉黄包车的一定可以。什么乱七八糟的,八成是听说只要能提供有用的线索就能拿白府赏金来的,赶出去!这个案子啊……” 局长站起身,双手撑着桌沿边,看向警员说,“已经破了。明白吗?” 警察局外,女人听完警员的转告后捂着肚子,有些焦急的开口,“警官,我说的是真的!我……我不是冲着钱来的,要不您再通传一下?让我见见局长?” “都跟你说案件已经调查清楚结案了,你怎么还纠缠不休?”警员也有些不耐烦,挥手准备赶走这个女人,“再说了上海滩这么多黄包车车夫,你怎么就能确定自己没认错人?行了行了,快回去吧。怀孕了还到处瞎跑什么。” 说完警员也懒得再理会女人,转身便往里走。心里也觉得不痛快。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能查出什么新的线索,到时候能跟着局长身后喝口汤呢。 现在?水都没一口。 ……呸! “不会认错!不会认错啊!”女人看着警员头也不回的背影,焦急的喊着,想跟上却被人拦在门外,只能提高了声音继续开口,“他们帮过我!他们送我去过医院!所以我知道!我知道啊!不会错的啊!” 可惜这声声唿唤,并没引来对方的回头。 最后女人不得不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绝望而无助。 这个世道的公平和正义,到底在哪里?! 第13章 苏姨娘睡眠及浅,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真正睡着,一直都迷迷煳煳的能听见周围的动静。 ——哪怕白府下人已经将声音放得极低,也没用。 甚至可以说她凭着这些动静便能想像出周围人的举动。 比如轻手轻脚的下人似看见了什么,立刻放下手上的果盘,快步去开了房门,将一人领了进来,这些她都清楚。 只是这几日太过劳心费力,所以现在整个人都浑噩的陷在半梦半醒里,累得睁不开眼,偏又静不下心睡着。 不上不下的闹心。 白府大管家无声的快步进来,走至白老爷身边后,弯腰在他耳边低语,“老爷,出事了。” 白老爷听了忍不住瞪了大管家一眼,很是没好气的压着声开口,“什么事?” 大管家自然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来,肯定是要受点儿罪的,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件事这种时候,也就只有他适合出面而已。 他顿了下没马上开口,而是面露犹豫的朝连现在睡着了还是皱着眉,明显睡不安稳的苏姨娘看了一眼。 白老爷见他这个样子,也朝苏姨娘看了一眼后这才悄悄起身,轻手轻脚的往病房外走。将房门虚掩后这才开口又问,“出什么事了?” “刚才警局传来消息,说是那个车夫,……在牢房里因为害怕连累家人,所以……畏罪自杀了。” “什么?!”白老爷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而这句话也想是一根细针,一下子刺破苏姨娘本梦半醒的状态,勐的一睁开眼瞪着天花板。 几乎没断过的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没入枕头不见。 几秒后,一声悽厉的“兰舟啊!!”从病房中传来,吓了白老爷和大管家一大跳。赶紧转身返回病房,安抚苏姨娘。 同一时间。白府。 “男胎?!”白大夫人一听这话,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佛珠,用力到指节青白。 但随即白大夫人便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又重新在座位上坐好恢復往常神色后,又再看着自己的亲信缓缓开口,“你确定?” “我问了医生,也趁着这几日找了几个接生婆来看,都说是男娃的相。”亲信恭敬的回答,低眉顺眼显得恭敬,“再三确定后才敢和大太太您说的。”
第29页 “……这样啊。”白大夫人微拖长了腔调回答,慢慢靠向椅背,语气带着浓浓的遗憾,“……那就真留不得了。” 昏暗的佛堂,光从佛像的上方照射而下,只照亮了放置蒲团的位置。当人跪在那儿诵经念佛时,至上方洒落一身阳光,一定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佛祖的庇护。 无论做过什么恶事,好像都能在这束阳光的洒落下得到原谅和升华。 此时向来面容温和从不见怒气的白大夫人坐在佛坛旁的椅子上,整个人都隐在昏暗中,完全看不清模样。只有那向来柔和显得善心的声音传出。 透着一种诡异。 顿了顿后白大夫人这才又抬头看向亲信,“那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处理吧。” 低眉顺眼的亲信点点头,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 等人退出佛堂,只剩白大夫人一人时,她又静坐了会儿,这才慢慢起身,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感受光至自己头顶洒下。半响后才睁开眼,依旧双手合十,看向慈眉善目的佛祖,轻声询问,“佛祖啊,信徒这次又不得已了,我佛慈悲,一定会原谅我的吧?” 佛祖无言,只是带着怜悯众人的目光静立在那儿。 白大夫人静静看了会儿,后又慢慢闭上眼,吟唱了一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弥陀佛——”后,伸手轻敲木鱼。 直到这时,一直躲在一边听到一切的白兰声,才捂着嘴,轻手轻脚的在“咚咚咚”的木鱼声中快速离开。 只是眼里还带着震惊和恐慌。 三日后,回到白府养胎的苏姨娘因痛失爱女,终日神情恍惚,终于不小心在下楼梯时,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一尸两命,就此香消玉殒了。 苏姨娘的突然离开让白老爷很是悲痛,连续近两月都没缓过来。 白大夫人很是担心,贤良的又给白老爷抬了两个年轻姨娘回府,这才让白老爷慢慢走出坏心情。 此乃后话,暂且按下。 ---------------- 在宋府的精心照料下苏雁迴转醒,和丫头简单交谈知道是这府的主人救了自己后,便决定亲自道谢,但因为过于虚弱被丫头劝下。 “小姐您现在太虚弱了,还是别乱动比较好。”刚想掀被下床的苏雁回被丫头按住,“而且我家先生现在事务繁忙,不如您先告知我您的姓名,我先转告管事?” “好,多谢你。”苏雁回点头道谢,面色苍白显得楚楚,很是惹人怜爱,顿了顿后又急切开口,“另外,请问我可以打个电话回家吗?我始终这几日,怕我妈妈担心。” “这个……”丫头想了想后开口,“您现在不方便下床,我可以代为转告吗?” “可以,但请一定是告诉苏凤箫,其他人问你是哪里,是谁,都不要说,可以吗?”苏雁回想起之前被迷晕时听见的话,便多了个心眼。 “嗯。”丫头点点头,“您吩咐便是。” 又交代了几句后,丫头先将刚刚熬好的药拿给苏雁回喝下,见她因药效而睡下后这才出房门,准备按照她说的给上海白府打电话。 走至一半便遇见从外回来的宋穆然和宋家大管家。 见礼后宋穆然看了丫头一眼随意问,“那位小姐好些了吗?” “好些了,刚吃了药睡下。还说要亲自谢谢先生呢。”丫头一五一十的回答,顿了顿又开口,“另外白小姐还让我往上海打个电话报平安,说是怕她母亲担心。” “嗯。人之常情。”宋穆然点头,原本也是随意一问,所以对于家中下人的回答,没怎么真正听进耳去。反而正思考着怎么委婉的稿子他那位远方表弟,他的救命恩人已经非常倒霉的香消玉殒了这件事。 但刚走两步便反应过来刚才的对话,顿足后转身叫住丫头,“等会儿。” 等丫头恭敬转身后宋穆然又开口,“你刚才说什么?白小姐?上海?” “是。”丫头回答。 宋穆然哑然失笑,忍不住扭头看向刚刚才跟自己禀告了上海白府事情的大管事,“不会这么巧吧?” 大管事脸上也有些惊奇,微微摇头后看向丫头,“那位白小姐叫什么?” “白兰舟。”丫头老实回答,“她说她叫白兰舟。” 话一出口宋穆然和大管事均齐齐一愣,不由生出缘分真奇妙的感慨。 “知道了。”宋穆然沖丫头挥挥手,静默一息后嘆气说,“这个电话不用打了。稍后……我亲自去见她一见吧。” 因为她要报平安的对象,已经不在了。 第14章 医生开的药里大概有镇痛安神的效果,才让身体不舒爽的苏雁回睡了一两个小时的安稳觉。 但等药效过去后, 人又慢慢因为难受而从睡眠中拉出, 逐渐清醒。 苏雁回睁开眼, 偏头朝一边看了看, 见天色还亮着便知道自己并没睡多久。 房内无人, 倒是让苏雁回能短暂的拥有一点私人时间, 闭眼假寐的同时整理一下繁琐的思绪。 现在的她是白兰舟,但更是苏雁回。 两种完全不同的经歷,以及思维方式让她感到混乱。
第30页 可偏偏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确实是她本人。 不过现在倒是能确定一件事了。苏雁回暗吁了口气。 为什么她还是单纯的白兰舟时, 会时不时因为暗恋着王天阙,又从内心深处涌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唾弃和看不起。 那是来自苏雁回的反感。 而此刻这种对于往事不堪回首, 恨不能让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失去记忆的窘迫,更是随着找回苏雁回的记忆后,而变得越发强烈。 这种感觉……就像是已经活到二三十岁,拥有了更加完整的人生观后,偏偏又回到自己十几岁中二时期一样难受。 ……真是惨不忍睹。 苏雁回想到这里, 又忍不住嘆了口气。 等她稍微好点儿后先和这户人家的主人慎重道谢, 然后亲自给妈妈打个电话,让她汇点钱来先趁着这个机会,将从前的首尾给处理干净,之后再回上海吧。 至于以后…… 苏雁回觉得自己可以考虑一下留学。 找回从前记忆的她, 虽然花了点儿时间但也已经弄明白,这个世界的民国和自己记忆中属于歷史部分的民国完全不同。 这让苏雁回很是开心。 这种开心虽说包含了自己不用去遭那份罪的开心, 但更多的却是为自己的祖国感到由衷的开心。 相比之下,自己那点儿黑歷史又算得了什么呢? 毕竟……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几件错事,没遇见几个渣男? 只是如果想断得干净,大概自己是不能再这样理所当然的待在白府了。 苏雁回打定注意,等回去后便和妈妈商量,看看能不能出国留学? 就算不能出国留学,去其他地方也是好的。 至少得在这几年尽量减免和王天阙的接触吧。 想到这里,苏雁回微抿了抿唇,伸手摸了摸现在念起王天阙,依旧会忍不住心悸的心脏。 又不禁暗吁了口气。 苏雁回是她,白兰舟也是她。 所以不能因为曾经没有苏雁回的记忆,现在找回,就完全否定属于白兰舟的这部分。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 但那是别人的东西,再好再喜欢也不能动。 错了得认,更不能让它重蹈覆辙。 想清楚这点后苏雁回又开始为苏姨娘担心起来。 整个白家她也就认苏姨娘这一个亲人。白大夫人和三姨娘不用说了,那都是自成一家的人。至于白老爷…… 说实话哪怕是白兰舟的记忆里,对白父也无多亲昵的感情。 但近二十年的衣食无忧却是白父提供的不假,所以仅凭这点,苏雁回就会将他当做长辈来尊敬、孝顺。 更何况白父只是对她这个女儿不重视,却从未苛责过。 正想到这里,房门至外被推开,苏雁回睁开双眼朝来人看去,一眼便见是之前替她打电话的丫头。忙露出笑,想支撑着坐起来。 丫头见了赶紧上前,让苏雁回靠坐在床头,并掖好薄被,“白三小姐您醒啦?” 这称唿让苏雁回一怔,随即明白对方是知道她家里情况了,眼睛一亮后便抬头看向丫头,“是联繫到我妈妈了吗?” 丫头听了一时语塞,见苏雁回这副眼睛亮亮,充满期许的模样,再想起刚才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竟有些不忍。扯了嘴角强笑了下避开苏雁回的提问,又开口,“听闻您醒了,等会儿我家先生想见见您。……顺便跟您细说一下府上的事。” “嗯。真抱歉,原本应该是我亲自去向你家先生道谢的。”苏雁回并未察觉什么,只是点点头后沖丫头笑着说。 “那您先休息一会儿,喝完药后我再请我家先生来。”丫头说。 “好。”苏雁回点头,靠坐在床头的样子显得乖巧温软,让丫头见了心中又不禁暗自嘆了口气。 这位白府小姐,也太可怜了点。 喝完药又整理了仪容后,没多久苏雁回便见宋穆然和大管事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素色长衫的宋穆然年纪约莫二十七八,身上有书香门第的风骨,又不显孤傲清高,反而有种羊脂白玉的润泽古质感。 ――这是数代人沉淀下来的风度,没有初富起来人的财大气粗,也没之后两三代人娇养后过于外显的锋芒矜骄。 苏雁回看着在一边坐下的宋穆然,脑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但还未来得及抓住便消散。正试图抓回来时却因宋穆然的颔首而暂收心神,打算之后再想。 “白三小姐,真没想到我们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相遇。”宋穆然沖苏雁回颔首,含笑温文。 这句话让苏雁回一愣,又仔细看了看宋穆然后疑惑开口,“对不起宋先生,我们曾经见过吗?” 如果曾经见过,哪怕是惊鸿一瞥,苏雁回也确定自己绝对不会忘记宋穆然。 “你我确实没见过。”宋穆然回答,“不过你却对我表弟提供了非常及时的帮助。” 见苏雁回脸上全是茫然后宋穆然顿了顿补充,“不知苏小姐还记不记得,两年前,你曾将自己身上几十元钱,全给了两个落难的德国人?” “啊。”宋穆然一提醒苏雁回便想起了。
第31页 就在几天前,她还因为这件事被妈妈吐槽过呢。 宋穆然见苏雁回已想了起来,便继续开口,“多亏你的援手,才让他能顺利找到我,并且顺利回到他的祖国,继承家业。所以在我回国前,我的表弟反覆嘱咐我,一定要报答您的恩情。” 苏雁回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手,“宋先生您客气了,那个时候我就是举手之劳而已,而且您也救了我一命。要不是您,我可能已经死在海上了。所以……” 话未说完,宋穆然便手心朝下,沖苏雁回做了个“暂缓”的动作,见苏雁回止声后,又笑着开口,“抱歉打断您白小姐。我想……你可以听完后面的一些事,再确定要不要拒绝援手。” 说完便朝大管家看去,示意后面的话让他来说。 而苏雁回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大管家,心中莫名的有些惴惴。 大管事上前一步沖苏雁回微微欠身后开口,“白小姐,这些都是先生嘱咐在上海的宋家,查到的一些东西……” 顿了顿后大管事将所查询到的结果,一五一十的告知苏雁回。 当听闻苏姨娘竟然不慎踩空,从楼梯上滚落身亡时,苏雁回情绪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至眼眶中掉落,断然否认,“不可能!妈妈说她绝对不会上下楼梯,现在又怎么可能从楼梯上滚下来!” 之前她不明白苏姨娘那些未说出口的潜台词,可现在却恍然大悟。 妈妈如果不是自己失足,那么便是…… 苏雁回想到某种可能性,手指痉挛了下,慢慢握紧被面。 宋穆然看着苏雁回脸上的情绪变化,不到二十年华,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心思,对于宋穆然这样的人来说,只单单看,便能从她面上看出内心想法。不过他倒是对苏雁回这份机敏微微点头。 虽有些天真,但也并不愚笨。 见苏雁回想到一些关键点后便也开口,“苏……夫人的去世,确实过于蹊跷。你曾对我表弟有恩,而我也答应了他,帮他还你这个情。如果你想,这件事就交给宋家处理就好。” ――“不。” 有些小声却坚定的回答不仅让原本低眉顺眼站在一边的大管事,微抽了下眼角。诧异于苏雁回的回答,就连宋穆然都有些惊讶。 他好整以暇的看向苏雁回,颇有趣味,“哦――?那白小姐的意思?” 苏雁回手一抬,一把抹掉脸上眼泪,扭头看向宋穆然。但就算才擦干脸上泪痕,新的泪珠还是从那双清澈的眼里不断滑落。 倔强又惹人怜。 宋穆然看着苏雁回,心中漫不经心的划过这个念头,静等下文。 “我的仇。我自己亲手报!”苏雁回微抖着声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一面对宋穆然说。 明明有些抽泣,可语气却坚定得很,“我希望……能不能麻烦宋先生教我?” “这样啊……”宋穆然一面开口,一面微调整坐姿,略放松的靠向椅背,双手交握,放于腿上。 “……那就要看白三小姐这仇的范围,是在哪儿了。” “我要查出害我、害我妈妈的人都有那些人。然后……”苏雁回又伸手将脸上眼泪抹去,微吸了口气,一字一句。 “让他们身败名裂,血债血偿!” 宋穆然听闻,眼眸微移,“可你腹中……” ――“打掉!” 毫不犹豫的回答后,苏雁回抬眼看向宋穆然。 眼神澄清,神情决绝。 一滴眼泪都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流。 第15章 苏雁回在宋穆然的帮助下返回上海,那时苏姨娘已下葬, 新碑初立, 和自己的在一块儿。 可因为有白府的下人守着, 所以苏雁回也不能上前, 只能在远处默默的朝苏姨娘的方向深深三鞠躬后, 便抹干眼泪转身上了宋家的车, 返回汉口。 抵达汉口后直接去了医院,在宋家已经提前安排下做完手术,又休息了近两月后,便开始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一早, 苏雁回便和宋穆然一起,坐车前往宋家名下的买办行。 “我给你安排了一位师傅, 以后你就跟着你这位师傅学就行了,当然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回来后随时可以来问我。”宋穆然对坐在自己身旁的苏雁回说着,“你每天就和我一起上下班吧。” “对了,这是负责你安全的保镖, 阿贾。”宋穆然指指坐在副驾驶, 异常安静人高马大的男人,对苏雁回说。 苏雁回顺着宋穆然指的方向朝斜前方的副驾驶看去,沖那人有些怯的微微点头,小声说了句“你好。” 其实她刚一上车便留意到这个阿贾, 人高马大不说,左边太阳穴下长约四厘米, 直到下颚骨处的伤疤,更透着一股子不好惹的狠劲儿来。 只是她没想到这是宋穆然给她安排的保镖。 又听宋穆然说以后上下班都可以做他的车后,脸上便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宋穆然见了问得随意,“怎么?” “嗯……”苏雁回想了想开口,“我一个新人,又是带保镖,又是做你的车……会不会不太好。”
第32页 “哦?那你的意思是?”宋穆然倒也不因为苏雁回言下之意的拒绝生气,反而愿意去听她的意见。 “……我现在没什么钱,上下班什么的就厚颜做宋先生您的车了,不过如果以后您有急事,或者我晚点了,就不用特意等我,我可以自己回宋府。”苏雁回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宋穆然说,顿了顿补充,“至于保镖……就暂时不麻烦阿贾先生了,如果我有需要的时候,……再开口可以吗?” 就连现在身上的一百元钱,也是宋穆然给的。 说出来工作,哪儿有一点钱不带的道理。 还说以后每月都会给她一百元的零花钱,当然如果有急需,十万元以下不用问他,自己去找宋大管事就行了。 苏雁回相信宋穆然不是空话,但也不会真的就这样随便用别人的钱。 她专门将这些准备了一个小本子记下来,以后一定得加倍回报才行。 说白了,就算当初她帮助宋穆然的表弟,也不过是几十元钱的举手之劳而已。如果不是要替苏凤箫报仇,现在被这样涌泉回报,苏雁回是万万不会接受的。 对她来说太过了些。 苏雁回这样子太乖,一看就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才踏入社会的架势。宋穆然听了倒也不打算说什么,只点点头表示同意,“好,苏小姐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谢谢。那个……”苏雁回顿了顿,很不好意思的补充,“……以后我可以在距离公司较远的位置提前下车吗?” 宋穆然看着苏雁回,觉得有趣的露出笑,一点儿都不介意的点点头,“没问题。” 觉得自己要求有点儿多的苏雁回松口气,心里对宋穆然的感激又多了一分,很认真的沖他道谢,“谢谢您,宋先生。” 宋穆然点点头,眼眸朝车外看的车水马龙看了一眼后又重新看向苏雁回,对她说,“对了,能麻烦你帮我在一家包子铺买四个包子吗?” 一面说着一面拿出已经准备好的钱币递给她,“肉包的价格是两铜元一个,这是一毛。”顿了顿后又说,“记得,是茶铺斜对面的包子铺。” 话音刚落,车缓缓停下,苏雁回顺着宋穆然指的方向,通过窗外看去,便见一年龄一约莫在四十岁的中年人,正站在包子铺后。 点点头便拿了钱下车。 汉口是个非常繁华的地方,至百余年前便是华夏重要的货物集散地。之后又开通商用码头后,便成为经济繁荣,四通八达不下于上海的大城市。 这里吸收来自四方的货源,又将其散往世界各地。同时也吸收来自国外的各种好物件,再转手于四方。 充满商机的同时也代表鱼龙混杂。汇集了三教九流。 苏雁回从车上下来,白白净净一身洋装,一看就知道是没吃过苦的富家小姐。惹来不少侧目也属正常。 要不是那汽车还静静停在那儿,一副守护戒备的架势,估计早就有不少小乞丐围上去,叫嚷着“小姐行行好,给口吃的吧”这样的话,随便看看能不能趁机从她身上摸走什么值钱的东西。 比起上海爱玩心机和套路,这里的乱,更多了一股子彪悍的匪气。 苏雁迴避开某个很浅的水坑,刚走到包子铺面前,才张口便从旁边窜出一人,直接插话粗声粗气的开口,“三个馒头,昨天的。” 包子铺老闆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熟练的从冷冰冰的蒸笼里徒手抓出三个馒头,连用纸包一包都没,直接就递给那人,“吶。” 苏雁回原本以为包子铺老闆这个态度,一定会惹来对方不快什么争吵,却没想到自己想的都没发生。那人只是将包子接过,递给老闆两个铜元,便一面狼吞虎咽,一面快速跑走了。 一看就知道是赶着去上工。 等人走后包子铺老闆才一翻白眼,有些不耐烦的看着根一块木头一样杵在自己摊子面前的苏雁回,没好气的开口,“买什么?!” “哦。麻烦你给我四个肉包子。谢谢。”苏雁回回神,沖老闆笑了笑说。 包子铺老闆一看苏雁回这副打扮,这个模样,木着长脸从热腾腾的蒸笼里捡了四个包子出来。不过这次倒是没徒手递给苏雁回,拿了纸袋装好递给她。 苏雁回一手准备接过时,一手将宋穆然给的的一毛钱递给包子铺老闆。 包子铺快速抽走苏雁回手上的钱,也不丢进身前半开的装钱抽屉里,而是直接拍在自己面前,沖苏雁回说,“包子接稳了别掉地上了啊。” “哦,好,谢谢。”苏雁回听了立刻改成双手接过,却不知道自己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包子纸袋上时,包子铺老闆已快速将那张一毛钱给调换了一张。 等苏雁回接过后这才慢条斯理的收手,从钱抽屉里拿出一个铜元递给苏雁回,“吶,找你的钱。” “……咦?”苏雁回看着手上的一块铜元,眨了眨眼后才抬头看向老闆,有些迟疑,“老闆,不是两个铜元一个包子吗?” “没错啊。”包子铺老闆一抬眼皮子,很是不耐烦的将自己还没收回去的纸币示意给苏雁回看,“你这张钱却了个角,我怎么可能给你两个铜元啊?”
第33页 苏雁回顺着包子铺老闆的视线看得仔细,那张纸币确实却了个角。 可是,她明明记得是完整的。因为宋穆然给她的那张才没有这么旧,立刻明白过来自己是被骗了的苏雁回有些气闷,当场揭穿他,“这张钱根本就不是我之前给你的那张。” “嘿……”包子铺老闆一甩脖子上的擦汗巾,吓了苏雁回一跳。等对方一瞪眼她心里就更怂了几分,“看你穿得人五人六的现在却为了一个铜元来讹我,你不会是骗子吧。” “你!”苏雁回两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人,气得瞠目结舌,脸都涨红了,“明明是你在骗人。” “我骗人?!我怎么骗人啦?!哎。钱我也没收进抽屉里,就放在这儿你也是看见的。难道你想说是鬼给你换的啊?”包子铺老闆无赖又理直气壮的回怼苏雁回。那表情那神态,要是苏雁回现在只是个路人,都快信了他这副模样了。 “你哪里跑来的丫头啊?大清早寻我晦气。走走走!赶紧走!真是的,下次我的东西不卖给你!” “你求我买我还不买呢!”苏雁回气得回嘴,拿着只找回了一枚的铜元就往车上走。 等气唿唿上了车,撞上宋穆然似笑非笑的神情后才恍然过来自己气得,都忘记继续和那人理论那一块铜元的事了。 想了想后,苏雁回赶紧从自己包里拿出零钱来,凑齐两块铜元,和包子一起递给宋穆然,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吶吶,“宋先生,真对不起,这是找零。” “嗯。多谢。”宋穆然略带笑意的又看了苏雁回一眼后,这才一摊手,任由她将两块铜元放到自己手心,并打开纸袋子递给苏雁回,示意她一起吃。 苏雁回看了看宋穆然,很乖的微抿了唇从里面拿了个包子,小口啃。 “怎么样?味道还行吧?”宋穆然见她慢慢吃着早餐后笑问。 大概是因为刚才被包子铺老闆气着了,所以苏雁回现在真尝不出有多好吃,听见宋穆然的问话后,咽下口中食物有些闷闷的开口,“……还行。” 哼。她以后绝对不会再去买他家的包子! 苏雁回生气的想着。 “嗯。”宋穆然似看穿苏雁回心中想法似的,一面收回带笑的眼一面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开口,“我很喜欢这家包子铺的包子,以后买早餐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 宋穆然话音刚落,苏雁回便勐头朝他看来,眼睛微微睁大,配上微鼓的腮帮子。像一只啃萝蔔啃到一半被惊到的兔子。 ……居然还有以后。 苏雁回硬吞下口中食物,想到刚才她才沖那个可恶的老闆说的“求我买都不会买”,便觉得手上包子怎么都啃不下去了。 太干。鲠心。 第16章 宋家的事,是苏雁回从医院回来后, 才逐渐想起曾经零星听苏姨娘闲聊般, 说过几句的往事。 现在的上海世家豪门云集, 但就算是大亨富商之间也是有九五三等的划分的。 真论起来, 白家也不过算二流, 白贺兰和王天阙两人的婚事, 可谓高攀了。 目前上海明面上主要划为三份,主攻房地产方面的王家,和手握三分之一水路的荣家。至于另外的三分之一,则是由此刻在上海最有实权的钱家把握。 毕竟是官家, 聚拢了不少暴富起来的暴发富,或者有不少土地的乡绅, 以及殷玖这样背景复杂的人员。散落的个体聚集在手上后也是非常惊人的力量。钱家都不需要经营什么,单只靠各方孝敬,便能独占三分之一,吃遍黑白两路。 所以钱家虽只有一家百货公司,却也因为各种原因不仅赚得金银满仓, 还顺利跻身和王、荣两家并肩。 不过近几年, 殷玖这个从前从未听说过的小子风头正劲,年轻气盛不说,胆子还很大。原本就是帮会出生的他不知怎的攀上了钱大人,各种便利一开, 竟成为了上海最令人侧目的后起之秀。 看趋势和那股子心气,就不可能是随便一个位置便满足止步的人。 甚至有人感慨说, 也许不久后的上海,将是荣家、王家和殷玖的天下也说不定。 钱大人毕竟是官家,太过显目并不是一件好事。相比站在明面上,挑个出头的隐于背后才是正途。 只是殷玖……钱家这是挑了个不甘俯首的狼崽子,这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还真难说。 不少人带着一点儿看好戏的意味,私下表示。 当然殷玖未来会不会成为白眼狼和苏雁回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的她如果想靠自己拥有在未来对抗白家的资本,就得先学会如何当一名“买办”。 现在的华国可以说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到处都充斥着暴富的奇遇,而最多的便是“买办”。 苏雁回被白家娇养了近二十年,从来就没有出去工作过,虽说听说过“买办”,却也只是零星的一知半解而已。 直到宋家大管事给她详细讲解后,她才大致了解。 说简单点,“买办”就想是在中间牵线搭桥,抽取佣金的中间商人兼经纪人的角色。放在她曾经所处的时空,就类似批发商或微商。
第34页 不过“买办”又比苏雁回所理解的批发商或微商权利大很多,能买卖的范围也没有界限。只要你能力足够,无论是毛皮、五金、菸草等等都能买卖不说,就连人,你也可以作为经营的货物之一。 当然端看你做这行是秉承良善走正途,还是泯灭良心赚黑心钱了。 简单说来,只要是买卖,便均是“买办”能做的。 只是商机在哪里,货源在哪里?甚至赚钱的机会在哪里?都要“买办”自己去发现,挖掘。 而想成为一名“买办”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虽说作为中间人各方牵线赚取中间费用,看似是个空手套白狼的好事,似乎随便接几单便能赚个金银满仓,但实际上中间却有无数风险。 既然是在商言商,又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危机一本万利的道理呢。 所以想成为“买办”,拥有从事这份工作的身份,首先你得交纳三万到五万的保证金才行,就算不是现金也要有同价值的房产进行抵押。以防当你的生意出现问题,需要赔偿的时候却拿不出相应的钱来。 当然如果你没钱,找到愿意为你作保,而且又有实力的亲朋好友,那也是可以的。 到时候如果你赔不出钱来,就找你的保人就行了。 总之无论如何,买办行是绝对不会替你背债务的。 这就是大体分为两种的“买办”其中一种,缴纳保障金选择去名气响亮的买办行成为雇员,藉助知名买班行的名头来拉拢客户,赚取佣金。 而还有一种自己本身就在“买办”这一行有很高的名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完全自己单干。属于独立商人类型的“买办”。 不过后者属于这一行的金字塔顶端人物了,至今人数也不超过五人。 苏雁回现在要做的,便是成为一名及格的“买办”。 “我给你找的师父已经在公司等你了,他叫约翰,是个美国人。”宋穆然坐在车上,对已下车乖乖站在车边听自己讲话的苏雁回简单交代,“大管事提前的已经交代过,所以你直径上去找他就可以了。” “嗯。那……”苏雁回想了想开口,“宋先生我需要注意什么吗?” 宋穆然听了看向站在车外,完全一副好孩子乖学生模样的苏雁回,不仅哑然失笑。想了想后又开口,“嗯。这个问题不错,不过……”他顿了顿抬眸含笑看向“老实听讲”的苏雁回,慢吞吞开口,“剩下的事就要你自己去观察发现了。” “少说话多观察,遇见不明白的自己先琢磨,琢磨后还是不明白,再来问我吧。” “好。谢谢宋先生。”苏雁回点点头。 宋穆然见她这副老实乖巧的模样,想了想后又忍不住又开口,“……苏小姐。” “嗯?”苏雁回应声。 “有时候想要爬往高处……”宋穆然顿了顿又说,“并不一定要从山脚开始。” “先生的意思是……?”苏雁回明显没明白宋穆然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有些人一开始,也许起点就天生比别人高。这和公平与否无关,只是……运气好吧。”宋穆然顿了顿又看着苏雁回,笑着说,“凭运气成功……并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嗯,我记住了。”苏雁回虽然没听懂,但还是很认真的点点头。 宋穆然见了也不再说什么,笑着摇了摇头后,这才示意司机开车。 而苏雁回则等承载着宋穆然的车缓缓离开后,这才按照刚才指给自己的方向,沿街道朝宋家买班行走去。 苏雁回打扮不俗,加上踏入宋氏买办行后也没像其他女学生那般露出窘态和手足无措感,所以负责接见的人见了,立刻脸上堆满下笑脸朝她迎了上来,得体礼貌,“这位小姐,是来找人吗?” “是。”苏雁回点点头后开口,“我来找约翰先生。”顿了顿后补充,“我是他的新学……徒。” 学徒? 负责接见的人听闻后一愣,不仅仅是他,其余几个经过耳闻的也好奇的朝苏雁回行注目礼,上下打量苏雁回一番后忍不住在心里嗤笑。 这一看就不知道是那家家庭不错的小姑娘,出来体验生活嘛。 真是胡闹得很。 “哦。学徒啊。”本以为是哪位大亨的千金呢,谁知道竟然只是来公司上班当学徒的同行,原本笑脸迎上来的人脸上的热情立刻就淡了,随意的往旁边楼梯指了指后回答,“你自己上三楼找吧。” 说完丢下这句话便打算离开。 前后态度反差太大,不仅让苏雁回有些错愕。 但随即压下心中的不痛快后,朝那人指的楼道口看了一眼后,还是好教养的道了声谢,见旁边有电梯,一转身便打算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看出了苏雁回要干嘛,原本已经转身离开的接待人员在回到自己座位上时,又扭头准备给苏雁回一个轻蔑的一瞥,扭头便看清她的前进方向,赶紧转身连声“哎哎哎!”,快步追上,又重新挡在苏雁回面前。 指着楼梯间不太客气的说,“走那儿!”
第35页 苏雁回一愣,看看楼梯又看看电梯,原本无论走哪一条路都觉得无所谓的苏雁回突然起了点儿小脾气,唇瓣微抿后看向接待员问,“有规定谁不能做电梯吗?” “哎哟?”接待员嗤笑一声,带着不屑上下打量苏雁回后有些油腔滑调,没个正形的开口,“你新来的不懂规矩,我就跟你说说这儿的规矩。” “能做电梯的都是这个。”接待人员竖起大拇指,摇晃一下后手势换成小指,掐着一点儿尖尖角话头一转,又看着苏雁回说,“至于你这种连这个都不算的,当然只配爬楼梯啦。” “你……”苏雁回气得想骂人,但良好的教养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气得满脸通红。 最重要的是现在已经有不少买办行的人停下自己手上的事,带着看热闹的表情朝这边看来。这让苏雁回对于这种受人瞩目的方式感到极其不自在。 “我?我什么我。”接待员又轻蔑的看了苏雁回一眼,哼了一声后又说,“放狠话的人我见多了,你要是没话说了就赶紧的自己爬楼梯吧!” 说完沖苏雁回哼了一声后双手抱肩,抖着脚三七站,一副要在这里盯着她,不让她浑水摸鱼偷偷进电梯的架势。 苏雁回哪怕两辈子也没被人这样蹬鼻子上脸过,更别提这种流氓的姿态。所以抿了唇恨恨瞪了接待员一眼后,就转身朝楼梯走去。 憋着口气往楼上走。 但就算这样那接待员也似乎没想着轻松放过苏雁回,抱着手看着她背影提高了声音冷嘲热讽,“哎对,就是这样,既然是来当学徒的就得有点儿学徒的样子。” ……真气人。 上楼梯的时候苏雁回一直在懊悔自己刚才发挥得太不好了,很想时间重来再回去重新吵过。 不过这样的懊悔最终也只是想想而已,等到三楼后握着扶手深唿吸几口气,这才推开楼道间的门出去,又问了两个人后才终于知道约翰先生的位置。 “哦。你是说那个赌鬼啊。”明显是从事文职工作的女生听了恍然,朝某个方向指了指后又对苏雁回说,“你往那个灯光昏暗的地方走,在杂物房旁边就能看见你说的约翰先生了。” “约翰先生”几字女生咬得音调微转,有些嘲讽的意味在里面。这让苏雁回心里有些忐忑。 但还是沖女生道谢后按照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这里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买办们的办公桌就这样依次摆放着。从摆放位置、办公桌上的摆件等等,都能看出其中不同。 苏雁回从旁边经过后,走到角落里才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一门上贴着“杂物房”三字。 而在杂物房旁边有两张很随意摆放的木桌,后面那张桌面上贴墙堆放了不少杂物。 什么纸盒子,乱七八糟的资料,以及破损的办公用品等等。再仔细看还能看见桌面上满是灰尘和油渍,估计平时办公室的人偷懒还会躲在这儿吃东西。 而前面那张也同样脏兮兮,此刻真有个人用纸张铺在桌面上,就这样趴在桌上睡觉,让苏雁回只看见一个红头髮的脑袋。 这……就是宋先生给自己找的老师? 苏雁回站在那儿,觉得有些无措。 像个刚转校来,好不容易到了教室,才发现被校长丢到最差班级的乖乖女。 第17章 才站了几秒钟,大概是察觉到身边有人, 趴在那儿唿唿大睡的人“唔?!”了一声后, 迷瞪着眼直起身, 看到站在那儿的苏雁回后也不感到惊讶, 在她微微恭身老老实实喊了声“约翰先生”的时候,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并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等将手放下后才懒洋洋的看向苏雁回,沖她嘿嘿一笑,虽然鬍子拉碴,眼睛通红, 身上西装也皱巴巴的像咸菜干,但露齿一笑后却意外的牙齿洁白整齐。倒也不显得过分邋遢。 “你就是苏雁回吧。叫我约翰就好, 不用称先生。”约翰的中国话意外的好,字正腔圆让苏雁回微怔了下后立刻听话点头称好。 大概是没想到苏雁回这么老实,所以伸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准备穿上的约翰手上一顿,看着苏雁回觉得有趣的又笑了一声,然后才继续穿外套的动作。 虽然什么都没说却让苏雁回生出一种下意识的理解―― ――他和之前遇见的接待员一样, 都以为她是来体验生活的。 苏雁回微抿了下唇, 虽什么都没说但心里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人刮目相看。 正想着时,约翰已穿好外套一面往外走一面沖她说,“你见过大班没?没见就快去, 我去厕所,回来就带你四处转转。” 大班便是这里的管事, 类似总经理的位置。 “啊?啊,好。”苏雁回先是一愣后忙点头,见约翰头也不回的往洗手间走,根本就没打算带自己去见大班的意思,无措了下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往这间大办公室里唯一的一间私人办公室走去。 等到门口后轻敲了几声门,才在对方说了“进来”后推门而入。 大班约莫三十几岁,看见苏雁回那张干干净净,清秀俏丽的脸后先是眼前一亮,随即又收了脸上外显的表情,一面站起身理理西装外套,一面面上带笑的看着苏雁回,很是亲和的开口,“这位小姐是……?”
第36页 “你好大班,我是今天来报导的学徒,苏雁回。”苏雁回站在办公桌面前,完全就是个职场新人一样的做介绍。 话音刚落大班便恍然“哎呀!”了一声,从办公桌后绕过来,热情的伸出双手,欲和苏雁回相握,苏雁回对于这样的热情下意识的就向后退了一步,但这样的闪躲也并没逃过大班的主动。 最后依旧不得不伸手和对方握了握,原以为只是简单的握手而已,却没想到对方却握着她的手并未第一时间放开。 苏雁回微愣,脑海中刚冒出“骚扰?”两字,但却不能确定是不是的时候,大班却依旧热情似无所觉的握着她的手,完全像个热情的长辈一样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的开口“前两天约翰就来跟我说过啦。” 顿了顿继续拉着她打量了下苏雁回后赞许点头,“不错不错,苏小姐一定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独立、自主,再观你肯来当学徒,更是能看出你不像其他女生娇气。” “啊……哪里。”苏雁回被大班拉着手,有些不自在的回答。有几分心思依旧放在被他拉着的手上,打定主意只要对方有过线的举动,便立刻抽回手。 但直到现在大班也只是像个长辈一样亲昵的拉着她的手,并未其他任何过分的举动。这让苏雁回在心里疑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将人心想得太坏了一点? 对方其实真的只是单纯的热情? 大班太清楚这种初出社会的少女的心思了,心里闪过一丝得意后面上依旧是真诚的热情,“不过就是……苏小姐您确定要跟着约翰吗?他……也许并不是那么合适你的师父。”大班说得委婉,但又带着为苏雁回好,所以不得不以实相告的为难。 “所以……你要是觉得不能适应,到时候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帮你重新安排个人带你。”说到这儿时候继续拉着苏雁回的手,看着她白净清丽的脸又长辈般的“哎呀……”一声后继续说,“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要跟着约翰到处跑受罪,真是让我想起了我家中小妹,都有些心疼了。” 说完又拍拍苏雁回的手背。 这次苏雁回终于听出了一些不对劲儿,脸上代表礼节的笑意淡了些,正准备抽回手时却听门口处传来两声随意的敲门声,以及懒洋洋的腔调。惹得苏雁回和大班齐齐朝门口看去。 不是约翰又是谁。 也趁着这个机会,苏雁回赶紧将手抽了出来,向旁边跨了一步,离大班又远点儿。 这个举动约翰自然看在眼里,倒觉得这个学徒虽然傻乎乎,但至少还没傻得彻底。 当然苏雁回将手一抽回大班便察觉了,眼朝苏雁回的方向移了一下后又强迫自己移开,看向依靠在自己门边,鬍子拉碴,身上西装皱得跟个咸菜干似的约翰,带着些许不满的轻哼了一声后开口,“约翰,你突然出声吓人一跳。” “哦。”约翰依靠在门框边双手抱肩回答得随意,“报告大班,我敲门了的,只是……你刚才正专心嘱咐新人,大概没听见吧。”顿了顿后约翰也不等大班回答,扭头便看向苏雁回,“走吧,时间快来不及了。” 说完沖大班伸出两根手指,举至眉梢边随意的做了个敬礼的动作后,丢下一句“那大班我们先走了”,便转身离开。 也不管苏雁回是不是有跟上。 苏雁回见状,立刻沖大班道别,追上约翰的步伐。出了大班的办公室后不免感到松了口气,连忙又急迈了几步追上约翰后开口道谢,“约翰,刚刚谢谢你了。” “嗯?”又打了个呵欠的约翰很随意的瞥了苏雁回一眼,慢了一拍才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恍然,笑着说,“哦,我就是上完厕所回来没见着你,所以就去大班办公室看看,没想到你还真在那儿,谢我什么?没什么好谢的。走吧,时间比较紧。还有好几个地方要去呢。” “嗯。”苏雁回点点头,快步跟上约翰。 等靠近电梯的时候却见他根本看都没看一眼,直径就往楼梯间走,虽然愣了下却也立刻跟上。 直到快到一楼约翰才回头笑看了苏雁回一眼后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走电梯?” “……那约翰你为什么不走?”苏雁回听了,很听话的问。 不过这个反应却惹得约翰一面哈哈笑,一面摇头,好像在说“怎么来了这么一个傻姑娘一样”,丢下一句“锻鍊身体吧”的回答后,便带着笑继续大步往买办行外走去。 苏雁回跟在后面,对于上楼时才和自己吵过嘴的接待员,多少就多了些注意。果然跟在约翰身后往外走时有留意到对方也抬起头朝他两看来,和苏雁回的目光撞到一起后还不屑的哼了一声,神情相当轻蔑。 看得苏雁回心里憋气。 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赶紧跟上约翰往外走。 一面走时候还一面从自己的挎包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笔记本和笔,一副准备随时记录老师说的话的架势,“约翰,我们现在去哪里?” 约翰并未马上作答,反而是在侧首看见她这副准备走到哪儿记录到哪儿的样子“哦?”了一声,眉峰微挑后说,“你这个笔记本不错。”
第37页 苏雁回以为约翰是在对于她的认真好学表示赞赏,有些小开心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什么都不懂,所以准备个本子将不明白的地方记录下来,也许会比较好点。” “嗯?嗯!挺好挺好。”约翰明显只是随便夸了一句,见苏雁回很认真的解释便胡乱点头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苏雁回,“来我考考你,不要多想,凭自觉立刻回答就好。” 苏雁回听了点点头后看着约翰,一脸认真。 “3、5、8、20、12。选一个,快。” 约翰说完一拍手。跟脑筋急转弯似的,让苏雁回也忍不住匆忙起来,急忙回答,“3……不,12吧。” “到底是3还少12啊。”约翰继续拍手催促,明显对她的回答不满意。 偏这样越是搞得苏雁回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他要干嘛,“12……12好了。” “算了,还是3和12一起买吧。”约翰偏头瞅着苏雁回几秒后,干脆一拍手决定买两份,“嗯,12的买双份。” “啊?”苏雁回有些懵,明显还在状态外,见约翰已经自顾自的往前走后这才回神,赶紧避开人群跟上他的脚步,“约翰,你刚才说的是……?” “哦。”约翰扭头沖苏雁回眨眨眼,一副神秘,“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快跑,电车来了。” 说到一半听见电车来时的铃铛声,也不管苏雁回,自己便已率先朝电车的方向跑去。惹得苏雁回老是慢半拍的跟上,还好约翰在跳上电车后还记得转身朝苏雁回搭把手,不然完全跟不上约翰这又跳跃又快节奏的苏雁回,也就只能喊黄包车了。 “……谢谢。”好不容易上了电车的苏雁回双手握着栏杆,微微喘气沖约翰道谢。 只是这副模样让约翰却笑着摇头,“哎,才几步路就这样,以后可怎么办。” 苏雁回听了立刻站直看向他,一脸认真又诚恳的开口,“我会努力的约翰先生。” 这副认真的样子倒是让约翰愣了下,但随即笑着耸耸肩,动作潇洒,又有些不以为然的味道,话头一转往旁边抬了下下巴又说,“努力之前先把车钱一起给了吧。” “哦。”苏雁回老实点头,立刻掏出钱包将自己和约翰的车钱付了。等收好钱包后才又问约翰,“我们现在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约翰笑着避开,并未正面回答。 二十几分钟后,苏雁回总算知道刚才约翰让自己快速挑选数字是为什么了。 ――“哎哎!3号和12号各买一份,12号加注!” 苏雁回站在跑马场下注大厅内,看着挤在人群中急着下注的约翰,再看看周围明显也是来赌马的众人,像个来错地方的乖乖女。 她打扮不俗,又浑身上下透着股干干净净的气质。此刻往那儿一站,几乎是立刻就被一旁的两个小混混给盯上了。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后,立刻上前朝苏雁回走来。 其中一个至后拍了苏雁回的肩膀一下,趁着她转身回看的当口,故意和她肩膀相撞,然后“哎哟~”一声便顺势倒在地上,在地上抱着手臂打滚哀嚎,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苏雁回这样一撞,直接将手撞断了似的。 苏雁回就算知道这是讹钱的套路,可被自己遇上时还是呆了一下。刚想快速退开离这个人远点儿,就被另一个同伴抓住胳膊不让走,“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撞到人了还想跑?!快点拿医药费出来!我兄弟看这情况不轻,估计是手断了,没个三、五块这事不算完啊!” 吵吵嚷嚷的声音在原本就喧闹的赌马场大厅根本就算不上事,来这里的都是进出不知道多少回的熟客,光用听的就知道是守在这里的混子在“工作”,对于急着买马票的赌徒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事。 所以被人抓着手臂不放的苏雁回在看向周围,想寻求帮助时却只看见无数从身边匆匆经过,却连一个眼角也没投来的冷漠。 世情冷暖,不过如此。 苏雁回微红了眼圈,扭头瞪向抓着自己的混混,皱了眉不客气的回怼,“我哪有这个力气将人撞到地上,还撞断手。……我是小汽车吗?!” 明明是很认真的回怼,却因为这句“小汽车”把抓着苏雁回和躺在地上的两个混混都给逗笑了,一下子没崩住,齐齐噗嗤了一声。 “嘿……你这丫头还挺逗。不过逗也不行,快点拿钱!”小混混继续凶神恶煞。 别看苏雁回平时大部分时间文文静静一副很好说话的软绵模样,但一旦的脾气上来后也是很硬的。尤其是性格上有些执拗,总觉得不应该放任不正确的事。 哪怕也许大部分的人都在跟着犯错也一样。 “没有!”苏雁回憋着气硬邦邦的回答,一用力就想将手抽回来,可惜徒劳无功。顿了顿又开口,“大不了叫警察来啊,我们去警察局掰扯!” “嘿……脾气还挺大。”躺在地上装伤的小混混开口,躺在地上就跟躺床上一样,没半点不自在不说还显得惬意。一看就知道不止一次做这样的事了,“赶紧的给钱,不然就不是三五块能解决的了。”
第38页 就在苏雁回还想说什么时,终于买到马票的约翰从人群中挤出来,一眼便看见眼前这一幕,他一个老油条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一面喊着“怎么了?!怎么了?!”,一面凑过去。 第一件事先将一直抓着苏雁回手臂的小混混拍开,又把倒在地上的那个扶起来,笑哈哈的把对方身上的灰尘给拍干净,一面说着“哎呀……这是今天才跟着我出来的学徒,两位小爷见谅、见谅啊。” 一面掏出一元钱塞到两人手上,“行了行了,小姑娘不懂事,别介意啊。这个就当是请两位喝茶看戏了。” “这还差不多……”小混混满意的看着约翰塞到自己手上的钱,沖苏雁回有些得意的扬了下下巴说,“下次有点儿眼力劲儿!” 这才说了声“走!”,和同伴离开。 相当耀武扬威。 气得苏雁回等着两个混混的背景都不知说什么好,忍不住扭头看向约翰,对于他的行为很是不开心,“为什么要给他们钱,他们就是讹钱,骗人的!” “我知道啊。”约翰回答得漫不经心,抬头左右看看后对苏雁回说,“走,我们去那边看比赛!” 说完也不等苏雁回答应,自己就先自顾自的快步离开了。 苏雁回见状,哪怕并不想跟也不得不跺了跺脚,憋气跟上。 这是她第一次来跑马场,虽说曾经也在电视上通过连续剧看过零星的相似片段。但隔着屏幕的转身即逝,和身处当下亲自体验后的感觉,自然是不一样的。 一场跑马开始,无数的赌徒握着手上的马票神情激动的喊着自己下注的号。好像只要声音够大便能帮助赛马赢得比赛似乎的。 很快三分钟都没有的比赛一结束,便是另一场热闹的上演。 有赢了钱欢唿雀跃,拿着自己手上马票狂亲的,也有哀嚎连天,将手上马票撕得细碎,愤怒丢在地上不说还踩几脚的。 真是人生百相。 而约翰明显是运气比较好的那群人,欢唿后便兴奋的拿着马票挤出人群,跑到苏雁回面前大手一挥后开口,“拖你的福赢钱了!走!我请你吃顿好的!” 苏雁回一愣,“你今天不谈生意吗?” “嗨,现在还早呢!”约翰无所谓的说,“走吧,吃了午饭再说生意的事。” 说完也不等苏雁回应声,哼着小曲便率先离开。 苏雁回没法儿,只好先跟上。 所谓吃顿好的,其实也就是在马场外随便找了个小摊,请苏雁回吃了碗四铜元的馄饨。 比巴掌大些的土碗,一点儿面汤加上四颗馄饨,便是慢慢的一碗了。 这种原本就是小吃类的,苏雁回以前在上海的时候,和同学们逛街逛累了就会吃上这么一碗,不会太满腹,但又能暂时解解飢。 算是比较小贵的小吃类了。 至于西餐甜点店一类的苏雁回不是去不起,只是自己的同学家中条件虽可以但和她那时相比还是有差距的。再说馄饨也没什么不好啊,一样好吃,而且大家还会很开心。 这份寻常放在苏雁回身上便成了难能可贵的“平易近人,没有大小姐的架子”,也是大家比起白家二小姐白兰声,更愿意和苏雁回这个三小姐玩的主要原因。 只是当时并不在意是否能果腹的普通小吃,放在现在却变成了一种奢侈。 一碗四铜元的馄饨,里面也只有四颗而已,而且还不是皮薄肉香分量足的那种,说实话苏雁回觉得还抵不过今天早上同等价位的两个包子有分量。 就在苏雁回吃完馄饨,慢慢喝完面汤打算再给自己点一碗时,三碗馄饨已经下肚,一抹嘴就站起身的约翰一面掏钱一面沖苏雁回开口,“今天没什么做的事,要不你先回去?哦,明天直接在买办行门口等我就好了,别上楼啦,啊?!” 说完也不等苏雁回反应,便将钱递给馄饨摊贩,一面嘱咐,“哎,老闆,再给小姑娘上碗馄饨,剩下的几个铜元找补给她。” “啊?可是……”苏雁回听了,放下碗才说三个字就只看见约翰火急火燎往马场沖的背影。 ……今天根本什么都还没干啊。 苏雁回坐在小摊边还有些发愣的时候,馄饨老闆已经将另一碗馄饨给她盛好端过来了,还有该找补给约翰的五个铜元,“小姐,来,这是馄饨和找零。” “嗯,谢谢。”苏雁回回神道谢,并从老闆手上接过钱后,又朝约翰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嘆了口气后还是决定先填饱肚子,之后再考虑其他的。 刚好这个时候馄饨摊位的老闆忙完稍闲,擦拭完桌子后便拿着抹布顺便擦擦手,一面好奇的看向苏雁回,想了想才开口,“小姑娘,你是那个赌鬼的女朋友啊?” “啊?”苏雁回听闻,有些呆的抬头看向老闆,立刻明白是被误会了,满摆手,“不是不是,我是他的学徒。” 不过这话刚出口就见老闆脸上满是不信,还带着点儿“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脸皮薄,我理解、理解~”的神情,让苏雁回更想加把劲儿解释了。 但话没出口老闆已经拿了凳子在她旁边坐下,笑着又看了看她后啧声,“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
第39页 这皮肤,这手,还有衣着和气度。和她以前见的那些跟着大老闆来跑马场的姨奶奶都不一样。 虽然那些富人家的姨奶奶也是穿金戴银,昂首挺胸的。但那个样子更像是染了一身好看颜色的母鸡的得意,再五颜六色,那还是鸡,变不成凤凰的。 而面前这个姑娘却不同了,身上那股子劲儿就让人见了,觉得不一样。就像……浑身有种很浅很浅的朦胧光晕一样。 像……像她以前去公园卖混沌时,不经意看见在湖上悠闲自得的天鹅。 不过不是那种已经羽翼丰满的天鹅,是那种还带着绒毛,还需要保护的小天鹅。 特别乖。 老闆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做生意这么多年也见了不少人,但就是觉得苏雁回特讨人喜欢。而且是越看越讨人喜欢。 所以就忍不住想多嘴说两句。 “哎,先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吧,但……小姑娘,你得离那个人远点儿你知道吗?”老闆又凑近苏雁回,小声嘀咕,“赌钱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迟早会害了你的。” 说到后面时情绪略显激动,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但这个猜测是不是真的,至少苏雁回是吃不下她这份馄饨了。 ――就在老闆凑过来的时候,她很清楚的看见一滴唾沫星子喷进了碗里。 苏雁回很为难的干笑两声,看看老闆,再看看自己其实还能吃点儿,却没来得及动一口的馄饨。慢慢将碗放下后,对一看还有很多经验想和她分享的老闆开口,阻断她的话头,“老闆,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这一碗小姐你还没吃呢。”老闆看看站起身的苏雁回,再看看摆在她面前,一口都没动过的馄饨。 “是呀。”苏雁回很是可惜的看着那碗汤色奶白,点缀翠葱的馄饨,重复了一句“确实一口都没吃呢。” 顿了顿后又看向老闆,笑,“所以是真有事,老闆再见。” 说完也不等大妈回答,便转身沿街边快步小跑,打算赶电车回买办行。 看约翰这个架势,是打算整个下午都泡在马场赌钱了。她打算回买办行,看看能不能有什么事可做,如果实在没有……那就把约翰位置的办公桌打扫干净吧。 毕竟以后她也要在那儿坐呢。 “……还真是有急事啊?”馄饨摊位的大妈看着苏雁回小跑离开的纤细背影,喃喃。 低头看向那碗端上来没动过的馄饨后,干脆端到自己面前,拿起苏雁回的筷子夹在腋下随意擦了擦,唏哩唿噜的吃了个干净。 之后一抹嘴收拾了碗筷拿去清洗,心情颇好。 要是再来几个有急事又付了钱的客人就好了,这样她又能节约一顿饭钱。 嘿~连筷子都能少洗一双。 大妈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第18章 苏雁回从电车上跳下来,往买办行的方向走时, 先在烤红薯那儿买了个烤红薯, 用纸抱着这才进了买办行。 谁知道刚踏进门就见那个接待员正和同事谈笑, 眼一瞥便看见了进门的苏雁回。同事见了苏雁回, 眼睛一亮便打算上前, 却被接待员拉住, 疑惑回头以为他要和自己抢时,却听接待员看着苏雁回,头也不回的和同事大声说,“哎呀别过去, 是那个跟着赌鬼的学徒。” 顿了顿又故意大声说,“别看穿得好像像个大户人家出来的, 但谁知道以前是做什么的呀。”说到这儿又哼了一声补充,“看起来人模人样,内里嘛……哼哼。” 接待员一面说这话时,一面盯着苏雁回,一副“你奈我何?”的挑衅架势。 “喂, 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儿……”旁边的人听了拉拉接待员的衣服, 觉得他这样说好像有点儿过分了。 不过话音未落接待员便一扭身,将自己衣服从同伴手上扯回来,并白了他一眼,“怕什么?” 不过是个学徒而已, 要是家里真有本事,早就帮苏雁回缴纳取得新“买办”身份的三万押金了, 怎么可能现在让她以学徒的身份进来,还是跟着那个赌鬼当学徒? 接待员就是知道这些,所以才敢和苏雁回横。 谁叫你是个没权没势没靠山的小人物呢?活该被欺负。 想到这里,接待员便又白了苏雁回一眼,很是轻蔑。 这世道就是这样的,没有权势地位,你就算被欺负到死也是应该。 此刻正是午休的时候,所以大厅内来往的人倒是不少,而接待员的话又故意提高了声音说,就算原本没有留意苏雁回的人此刻也在接待员的引导下朝她看来。 虽少数几人脸上有看不惯的不贊同,但大部分人脸上都是爱莫能助看好戏的架势。 这接待员姓吴,大家都叫一声吴小哥,买办行内光是接待员便有约么十人,除了负责接待一些生面孔的人外,还负责一些其他琐碎杂事。 但和其他接待员相比,这个吴小哥就显得嚣张些了。 挑人接待,爱占便宜,至于苦的累的便退给别人。 但因为和大班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加上这吴小哥向来只欺负比自己差的人员,所以虽说名声不太好,有时会在背后撇嘴摇头,表示绝对不会和这种人为伍外,倒也谈不上触犯众怒。
第40页 买办行原本就是个和金钱直接挂钩的地方,大家都更注重利益。最重要的是,苏雁回是今天才来报导的新人。 没交情,又看不出她有什么可帮的好处,人性自私,现在冷眼旁观也不过是不希望惹祸上身而已。 所以虽然大厅内有约莫十几二十人,现在因为吴小哥的话均齐齐朝苏雁回行注目礼,除了站在吴小哥身边那个接待员外,却没一人帮苏雁回说一句话。 而原本打算不理接待员,直径上楼的苏雁回在听见接待员毫不掩饰的污衊后顿住脚步,深吸了口气后,勐的转身便朝接待员走来。 这个突然的动作不仅让众人睁大眼,连吴小哥也因为苏雁回的举动吓了一跳。 在她走近自己时下意识的就想往后退一步,但刚欲动就又想起什么,哪怕为了面子也硬气的站在原处,直着脖子,微人抬着下巴不屑的看向苏雁回,很是嚣张,“怎么?看你这样子还不服气啊……我看你还是……” 话未说完,在众人不由自主睁大眼的同时,一声响亮的巴掌声音响彻大厅。 ――“啪!” 吴小哥不仅被苏雁回这巴掌打偏了脸,甚至还懵了一下。 但反应过来后心中怒火立刻骤然升起,勐的回过头就要冲苏雁回轮拳头,嘴里依旧不干不净,“你个臭娘们……” 可一扭回头就见苏雁回已经拿起接待台上的笔筒,正高举了沖他砸来。吴小哥吓了一跳,赶紧收手跳开躲避,刚闪开笔筒便越过他砸中八宝架,哗啦啦的掉了一地的笔。 这动静可不小,原本愣在一边的其他几个接待员立刻上前打算打圆场,嘴里说着“哎呀!算了算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之类的话,一面张开双手挡在苏雁回和吴小哥面前。 这真要闹大了被上面的管事知道了,大家都跟着遭殃。 偏偏吴小哥靠着大班的亲戚关系进了宋氏买办行,这两三年的时间就没人跟他这样叫过板,今天居然被一个才来半天的新人给教训了,这个面子必须讨回来! 不然他以后还怎么混?! 所以不听同事拉着他,吴小哥叫嚷着就欲挣脱拉着自己的众人,沖苏雁回冲过来,嘴里还不停的骂骂咧咧,“你们放开我!我今天一定要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妈的臭婊……” “子”字还未出口,苏雁回已抿着唇再抓接待台上的东西朝吴小哥砸去。 这次不是笔筒,而是一方镇纸。 不过苏雁回准头不是很好,镇纸越过吴小哥几人的头顶,直直朝八宝架飞去,将摆放在上面的摆件,砸下来好几样。顿时瓷器掉落地面的噼里啪啦破碎声惹得众人都愣了。 同样愣住的还有吴小哥。 ……惨。摆在八宝架上的东西虽是装饰品,可也是价值几千上万的老物件啊! 闯祸了闯祸了,这下可是闯了大祸了。 现在吴小哥也不闹腾了,所有人也不拦着了,全盯着那一地破碎发愣。而已经有机灵的人赶紧往楼上跑,打算把大班叫下来,处理这一摊事了。 “你……!”吴小哥真没想到苏雁回这么横,现在看这幅收拾不了的情况,自己也头大,勐的挣脱拉着自己的同事,伸手指向苏雁回,张口又要骂,“你这个婊……” 苏雁回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听见他欲出口的话后,立刻就扭头看向接待台。 这副架势让挡在她和吴小哥面前的其他接待员见了,赶紧扑过去试图用身体挡住那些可供苏雁回乱扔的摆件。一个个苦叫连连的喊着“姑奶奶!你可别扔了!” 而另几个则恨不能捂住吴小哥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阻止他再出口刺激到苏雁回。 ……横,真横。 吴小哥真想不到苏雁回还真敢继续扔,赶紧闭嘴。但心里也开始对苏雁回这面不改色砸东西的架势,跟着有些打鼓。 这一闹腾苏雁回也觉得累,左右看了看后见旁边有椅子,直接拖过来坐下,冷笑着伸手指向吴小哥,并左右勾了勾手指,让挡在那儿的其他几人闪开,这才开口,“别拦着他,让他过来。” 这话说得让人面面相觑没人真的听苏雁回的话让开路不说,也让吴小哥心中更是忐忑。 不会……真的那么不小心惹到不该惹的对象了吧? ……可不应该啊!谁会没事干来当个买办的学徒呢? 而且还是那个赌鬼的学徒。 但就在吴小哥心里腹诽,惴惴不安时,苏雁回又手指微移,直接指向他。让吴小哥不自觉的惊了一下。 “我就坐在这里。你只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苏雁回盯着吴小哥放狠话,一字一句在落针可闻的大厅里让众人听得清楚,“我就让你去汉江河里当镇江水柱!” 顿了顿后苏雁回又补充,“不过是浪费几袋水泥的事!” 水……水泥? 镇江……水柱? 众人听了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苏雁回是什么意思,被这种狠毒的劲儿咂舌的同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难道今天来的这个新人……真的大有来头?! 苏雁回见吴小哥瞠目结舌,被自己指着动都不敢动的站在那儿,便从座位上站起身。刚动就吓得吴小哥膝盖一软,就想给苏雁回跪下。
第41页 好在旁边的同事眼明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让他当众出太大的洋相。 苏雁回见状,哼了一声直径朝楼梯口走去。 但走到一半又顿住,又转身走至电梯门口,扭头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接待员,微扬下巴,“劳驾,三楼。” 接待员赶紧跑上前,从外打开电梯后,恭敬的将苏雁回请了进去,又殷勤的关上门,按下电梯按钮,和苏雁回前往三楼。 刚上楼终于接到通知的大班,便火急火燎的赶了下来。 见大厅众人均看着电梯门口,一副一时半会儿回不了神的模样,正觉不解时,一转眼便又看见接待台后八宝架旁的一片狼藉,快步走过去细看后,心中怒气更是越演越烈,看向众人大吼了一声“这是怎么一回事?!” 吴小哥看向大班,很委屈的喊了一声“表哥……” 可惜原本是想找大班帮忙做主的吴小哥,却在话音刚落被他表哥反手一巴掌打在脸上。踉跄了两步不说,手放下时连嘴角都打破了有血迹留下。 这一下可比苏雁回那下狠多了! “你惹的好事!”大班指着吴小哥的鼻子,恨恨。 敢才接待员上来的时候就将事情大致说了,大班也清楚这个远方亲戚的尿性,说白了都是自己贱招惹出来的祸端。 但这个苏雁回…… 大班面色铁青,心中对苏雁回也很不满。就算嘴上不说,但心里已经在盘算着等查清楚她的背景,看他怎么收拾她的事了。 --------- “还有呢?”宋穆然坐在小花园里,一面听大管事说着苏雁回今天在买办行发生的事,一面端起茶碗,垂眸敛眼,用茶盖划拉着茶汤。 语气温和又透着股子饶有趣味的味道。 “之后大班追上楼后,苏雁回便已经在他办公室等着了,好像……被骂得很惨。”大管事回答。 “这样啊……”宋穆然点点头,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在车上的时候,坐在身边的小姑娘怎么一副霜打的茄子模样了。 品了品大管事的话后宋穆然赞许的点点头,“倒不是一味退让的脾气,这样很好。” 虽然处理的方式有问题,但懂得还击,会虚张声势的放狠话,却也还算没有傻到家。 就是…… 宋穆然又想到之前在车上,苏雁回满脸“我做了很大的错事,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和您开口”的表情,时不时用“好后悔”的眼神偷瞄自己的样子,就禁不住又想笑。 这个苏雁回还真好玩儿。 “少爷,那苏小姐打坏的那些东西……要不要我去处理了?”大管事问。 “不用,先装作不知吧。”宋穆然开口,“等过几天再说。” “是。”大管事点点头。 正说到这儿时,管家从花廊快步走来,惹得宋穆然和大管事侧目,等近后宋穆然开口询问,“怎么了?” “少爷……”管家脸上表情有点儿古怪,带了点儿好笑,又有些茫然。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的开口,“苏小姐找您。” “哦?”宋穆然挑眉,好笑的开口,“她说什么事了吗?” “说是……”管家脸上表情更是古怪了一些,“来给你交检讨书?” 宋穆然和大管事齐齐一愣,随即宋穆然回神,哈哈大笑。 检讨书? 这丫头…… 宋穆然笑着摇头,觉得很有趣。 第19章 “检讨人,苏雁回。”宋穆然拿着苏雁回写了四五页的检讨书, 看着落款慢悠悠的念出来。明明语调温和正经, 却老有种……奇怪的腔调在里面。 透出两分戏弄感。 苏雁回站在宋穆然面前, 眼观鼻鼻观心, 像个踢球的时候不小心砸坏别人家玻璃的小孩儿。满头满身都冒着一股子“我错了, 我不是故意的, 可以记帐吗?”的傻气。 特别的有意思。 宋穆然将苏雁回的检讨书折好放至桌上,见小姑娘还站在自己面前一副等着挨骂的样子,忍不住眼睛一弯便冒出新的笑意,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对苏雁回说, “你今天去了不少地方吧?别站着了,坐。” 苏雁回抬眸看了宋穆然一眼, 这个角度显得特别楚楚,像只原本耷拉了眼睛现在却抬眸看来的小狗。 圆圆的眼睛水润得很,极为清澈纯真。让人见了不由自主就生出“再大的错也能原谅她”的心软来。 宋穆然等苏雁回坐下后,才又慢吞吞的开口,手随意的放在检讨书上, 手指轻点在灯光下略显米黄的纸张, 缓缓开口,“事情经过写得很详细,态度很诚恳。” 苏雁回有点儿心虚,又看了宋穆然一眼后, 很不好意思的回答,“宋先生对不起, 我今天……砸坏了不少东西。那些我以后会赔的。” “嗯。”宋穆然点点头,说到这里眼里又忍不住带了分笑意,“你检讨书上已经详细列出了砸坏了那些东西,大概是多少钱。我想你也是会赔的。” 工工整整写了四五行,甚至还算了利息,也算是他至今为止见过的最特别的检讨书了。
第42页 “不过……”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纸上又点了点,在暖黄灯光下和它的主人一样好看,“你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部分。” 苏雁回听了抬头看向宋穆然,明显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宋穆然倒也耐心,细细和苏雁回说,权当聊天,“对于商人来说,并不会花太多的时间去忏悔自己做的错误决定。而是更应该放在如何补救这件错事,或者下一次遇见类似的事情时,你该如何更加正确的去应对。” “所以……”宋穆然拈起苏雁回的检讨书,随意的扇动了两下又开口,“诚恳有余,但总结全无。” 苏雁回先是一愣,仔细想了想后便明白了宋穆然的意识,试探开口,“那……我下次将检讨书放在补救措施和总结上?” ……还下次。 宋穆然笑,倒也不因为苏雁回这句话开玩笑,只点了点头表示贊同,“确实是这个道理。”见苏雁回有所得的点点头后又开口,“你今天去买办行,遇见什么难事了吗?” 苏雁回听了先是习惯性的摇头,但摇到一半的时候似突然想到什么,脸上便多了几分疑惑来,连带着动作也跟着缓慢。 这副明显有事的样子宋穆然自然看在眼里,便好整以暇的开口,“说吧。” “先生。”苏雁回想了想开口,“买办行的那位大班是不是比较喜欢为人师表?” “唔?”宋穆然明显没明白苏雁回的言下之意,看向她的同时面上带了些鼓励,示意她将话说得再清楚有点。 苏雁回自然看懂了宋穆然的意思,但张了张嘴后自己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难道她要说她想问的是“握手的时候握久了,是不是有其他意思?”这样的话吗? 总觉得问这种问题的自己有些奇怪。 会不会让人觉得她不仅太把自己当回事,自视甚高,还将人想得太坏了? 万一只是很单纯的巧合呢? 宋穆然看穿苏雁回脸上的犹豫,微微细想她刚才的提问后再抬眼看向她那张气质干净,清丽温婉的脸上时,便大概想到什么。心中闪过一丝对买办行大班的不悦后,又温和开口,“苏小姐知道自己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吗?” “……咦?!”苏雁回听了抬头看向宋穆然,脸上满是讶异,似乎在反问“是这样吗?!”一样。脸上还有些被夸奖后的……羞涩。 一看便知道并没怎么接受过这方面的夸赞,所以反应显得青涩和无措。 想了想后才沖宋穆然点头致谢,“……谢谢。” 虽然反应生涩,却依旧能保持大体的风度,从这些细节上便能看出苏雁回被教养得很好,宋穆然赞许。 如宋穆然所想的那样,还未恢復“苏雁回”记忆的白兰舟,其实一直都是白府三个小姐中样貌最不起眼的那个。 十二、三岁前,白府有白贺兰这个受白老爷重视的嫡长女,所以自小便是最亮眼的那个。虽说她们三个的名字里都有个“兰”字,但上海滩众人说道“白府的那朵娇贵兰花”这样一句,都知道这句话代指的是白贺兰。 甚至可以说,白兰声和白兰舟这个两个名字,都是围绕着白贺兰的名字来取的。 留学前的白贺兰十四、五岁,刚是少女初长成,逐渐褪去青涩慢慢绽放的时候,新新脱俗得很。 至于那时候的苏雁回嘛…… 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而已。 之后白贺兰去国外留学,白府就剩下白兰声和她。 虽说白兰声的亲姨娘在被白父娶回白府,没过几年便及其不喜。但当初能进白府也确实是因为长得非常漂亮,只单单坐在那里,毫无表情也非常令人惊艷心动。 听苏姨娘说曾经有段时间白父最喜欢带二姨娘出入各种场合,而二姨娘的容貌也确实让不少大亨世家羡慕白父的艷福。 毕竟二姨娘真的是个非常美丽,能拿得出手的花瓶。 可惜一旦开口说话,瞬间就能让人明白什么叫幻灭。 所以等白老爷腻味后再好看的容貌也因为没了新鲜感而寡淡下来。最关键的是,出生乡下大字也识几个的二姨娘,时常让白老爷重复温习“鸡同鸭讲”这句成语。 慢慢的便从新鲜变成被挑剔、嫌弃、再到见一眼都觉得烦躁的地步。 不过即便这样白老爷也没想过将二姨娘丢到眼不见的乡下或者别院里。 因为花瓶嘛,什么都不说不做,单单摆放在那儿时还是很好看的。 而白兰声虽然没有二姨娘那般好看,却也有六成相似。所以在白贺兰出国留学后不久,样貌出众的白兰声便成了校花一样的存在。 至于白兰舟嘛,完全被两个姐姐的光芒掩盖。 就算后来恢復了从前的记忆,上辈子的苏雁回也不过是个样貌清秀的普通人,更不会有相貌方面的自觉。所以少了这方面的遭遇所带来的敏锐度,便显得有些迟钝和不确定。 宋穆然久经商场,遇见的事多自然也将苏雁回脸上的疑惑看得明白。自己站起身后沖苏雁回做了个“请”的姿势,温和开口,“来。”
第43页 苏雁回虽然不太明白宋穆然想做什么,却依言起身。眼眸澄清的眼里是对他的全然信任。 但这样的目光惹得宋穆然忍不住又摇了摇头,觉得苏雁回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握手。”宋穆然主动伸出手,等待着苏雁回的。等她回握后另一只手自然的搭上去,变成双手一起握着她的,力道恰到好处但还是让苏雁回眼皮子微跳了下。 不过倒也没抽手,像个好学生一样静等下文。 “一、二、三。”宋穆然双手握着苏雁回的手,每轻微上下摇晃一次便打次节拍。然后在第三声时放开苏雁回的手,告知她,“这才是适当的度。超过这个时间还握着不放,那就是不懂规矩。” “那这样说……”苏雁回有些迟疑。 宋穆然见她好像还是分辨不了中间的距离,便背着双手,施施然的朝她跨了一小步,问,“这个距离你感到不舒服吗?” “……觉得有点儿压抑。”苏雁回老实回答。 宋穆然听了再近一步,立刻惹得苏雁回向后退了两步。见她这般反应便点点头。 “你记得,只要对方让你觉得不舒服了,那就叫冒犯。” 这样一说苏雁回便恍然了,连连点头。 那副乖巧的样子让宋穆然忍不住又笑了下,但一想到大班的作为便又微蹙了下眉,收了脸上笑意又说,“我明白你是想锻鍊自己,但有些东西……” 宋穆然想了想,又说,“并不在锻鍊的范围。” “下次谁再让你不舒服,你不用对他客气。” “你于我宋家有恩,无需受这些委屈。”宋穆然顿了顿,看着苏雁回温声开口,“所以,下次不用为了这点小事写检讨。” 怪不得大家都渴望被大佬罩着,这话说得,让听的人真是忍不住心潮澎湃,恨不能去大街上用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个来回再说。 苏雁回自然也不例外,眼睛亮亮的勐点头。 只是这副满脸写满了“明白了!”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乖。 惹得宋穆然忍不住又哑然失笑,不自觉的就伸了手想拍拍她的头。 不过才微举便惊觉自己的举动有些失礼,微愕然后重新放下,沖她温和笑着。 老实乖巧的孩子,总是惹人喜欢的。忍不住让人想亲近的。 宋穆然对于自己的举动,做出如此这般的解释。 第20章 苏雁回既然是约翰的学徒,那么她打坏的东西就算自己没钱赔, 带她的师傅约翰就得出这笔钱。 这是买办行的规矩。 才来这么一天就赔了几千上万块, 要是双方是亲戚, 这事也只能捏着鼻子算了, 但看约翰和苏雁回两人也不像会是沾亲带故的样子, 所以吴小哥和大班的想法一样, 连还赌债都吃力的约翰一定会将苏雁回赶走。 现在回想一下,放狠话谁不会啊。 啧。只是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的虚张声势给吓着了,真是丢脸。 甚至还害得他被自己的远方表哥打了一巴掌,嘴角都破了。 丢脸。 可再丢脸也不可能请假不是?所以第二天吴小哥继续盯着那张还带着大班隐约巴掌印的脸, 继续上班。哪怕知道自己这副样子一定会被平时受自己欺负的人背后戏嚯嘲笑,可表面上却依旧要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 ……哼, 至少那个臭婊子肯定走了,也算出了口恶气。 就在吴小哥这样想着时,却在擦完接待台面不经意往外看时,却见一熟悉倩影站在买办行外,一副等人的架势。 等吴小哥认出那是苏雁回后, 原本带着几分看美女背影的欣赏表情, 立刻就马下脸来。 而这一幕不仅是他留意到,包括同伴也已认出站在买办行外的苏雁回,带着几分戏嚯的心情立刻靠近吴小哥,用手肘悄悄捅捅吴小哥, 凑近小声说,“哎, 吴接待。那个苏雁回今天居然还敢来也。” 吴小哥听了立刻火大的扭头瞪了眼同事,心里明白不仅仅是这个凑过来的货,还有其他几个看似在专心做自己的事,实际上耳朵都已经竖起来的也在仔细听他想说什么。所以立刻不客气的大声开口,“敢来?哼!你看她敢再跨进这里吗?!” 顿了顿又怼凑过来的同事,“你的事做完了吗就到处嚼舌根?!还不快去干活?!等下大班和其他经理来了茶水间还没热水瓶候着,我看你们要怎么办!还不快去?!” 不识趣凑上来的同事被吼得抱头鼠窜,其余原本想看好戏的也跟着做鸟雀散,半点儿不敢再往吴接待面前凑的架势。 吴小哥见了,这才重重哼了一声,将手上抹布折了折,“啪!”的一声甩到柜檯上,继续狠狠的擦台面,一面沖苏雁回的背影丢眼刀子。 他就算被打那也是被大班打,哪儿轮得到这些小瘪三来嘲笑他。 吴小哥愤愤想着,选择性忘记昨天苏雁回那一巴掌。 按照昨天约翰的吩咐,苏雁回没进买办行,而是在门口老实等着。至于身后不远处吴小哥的无声瞪视? 不痛又不痒的,哪里会知道。又不是背后长了眼睛。 又站了一会儿后便听见街对面传来一声“哎!”,惹得不少人应声望去,发现不是在叫自己后便重新收回视线,等第二声苏雁回!“出来后,苏雁回才惊觉是叫自己。看清对面的人是约翰后便赶紧小跑到跟前,”早,约翰。”
第44页 “早啊……”约翰精神萎靡,头髮也乱糟糟的。现在正打着呵欠漫不经心的回应苏雁回的道早。他身上依旧是昨天那身衣服,唯一的不同是皱巴巴的西装上现在多了浓厚的烟臭味儿,重得苏雁回都忍不住想后退两步,离他远点。 不过真那样做了多少有些不礼貌,所以苏雁回让自己站在原地,只是默默屏住了唿吸。 可惜这点小心思被约翰很轻易的看穿,瞥了她一眼后抬起手臂低头嗅了嗅,疑惑开口,“唔?我身上的烟味儿很重吗?” 苏雁回听了,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之后又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太直白了,立刻补充,“其实也……还好。” 约翰依旧保持着举着手臂闻衣服上烟味儿的姿势,只抬眼看向苏雁回,眼里带着了些戏嚯。 直到这时苏雁回才发现约翰有双漂亮的绿眼睛,像水色很足的祖母绿。 只是眼里布满血丝和疲惫,所以再好看此刻也像是明珠蒙尘一样,被遮盖得策底,加上他的鬍子拉碴,衣服也皱巴巴,目测被人错认为是流浪汉也没几天了。 约翰对于苏雁回连最简单的委婉也说得生疏,而微微摇头,笑了笑后和她开玩笑,“哎?我跟你打个赌,赌你坚持不到一个月。赌注……一百块好了。” 苏雁回听了也不生气,反而很认真的思考后回答约翰,“那你到时候能拿出一百块吗?” 实在是……约翰现在的形象别说一百块了,看上去浑身上下十元能不能拿出来都两说。 这个回答约翰倒是真没想到,愣了下后看着苏雁回“嘿……”了一声,随即沖她笑,“这个小姑娘……明明很单纯很好骗,怎么有时候……说出来的话还挺堵人?” 这股子时不时冒出来的皮劲儿到底哪儿来的。 苏雁回瞅着约翰,带了些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的无措感,也分不清这句话是单纯的玩笑还是另有深意带着笑意的敲打,所以只好傻乎乎的看着他,思考着要不要先道个歉再说? 不过还未张口约翰便随意的挥了挥手,“哎,随便聊两句,不用那么认真。对了你身上有钱吗?借我点钱呗。”约翰摸着肚子沖苏雁回嘿嘿笑,“昨天运气不是很好,身上钱都输光了。” 苏雁回有些无语,但还是老实的打开钱包准备给他买早餐的钱。约翰趁机凑过来看,粗粗一扫便见苏雁回钱包里大约有十几二十块,便在苏雁回拿零钱给自己时指着她的钱包,嬉皮笑脸的开口,“哎,你干脆借我五元好了,不然这而一路上一直找你借钱也不好看不是。” 说得也有些道理,苏雁回默许,但将钱抽出来后抬头看向约翰,疑惑又带了些警惕的开口,“……你不会又像昨天一样带我去跑马场吧?” 要这样她还不如直接掉头回去,免得浪费时间。 “哎呀怎么可能。”约翰挥了挥手,打着哈哈,“今天没我看上眼的赛马,放心吧。” 这话刚一出口便让苏雁回又顿了手上动作,抬头认真的盯着他。 弄得约翰在这双过于澄清的眼眸注视下,忍不住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沖苏雁回保证,“放心放心,今天是真的要去谈生意的,不然我这个月可得喝西北风。” ……行吧。就当再相信一次好了。 苏雁回将手上的钱递给约翰,对方开心的接过后,一面扬了扬手上的钱轻松愉悦的说了声“谢啦~”,一面反手将钱一股脑塞进西装上衣暗袋。 然后抬头,继续眼睛亮亮的看着苏雁回,神色里带了些无声催促的意味。 苏雁回莫名其妙,在约翰期待的眼神中忍不住眨了眨眼,傻乎乎的开口,“……什么?” 叫黄包车吗?还是要……帮忙拿公文包?……或者外套? 苏雁回看看两手空空的约翰,实在有些不明白。直到约翰“啧”了一声后继续瞅着苏雁回,一脸“给你点儿提示?”的架势,又看着她开口,“我的……早餐?” 苏雁回这才恍然,想都没想便转身就近给约翰买了两个大包子。等回来将吃的递给他,跟在约翰身后走了一小段路后才反应过来。 明明自己都已经借钱给他了,为什么还要给他买包子?! 不过想到这点时两人已登上电车,所以苏雁回只能默默盯着已经将两个大包子都啃下肚的约翰。 可惜这个没脸没皮的美国人在吃完包子后,脸都不转一下便用手做梳打理自己乱糟糟的头髮,一面和身边的苏雁回交代,“哎,下次别给我买包子了,同样的钱,买四个大馒头给我就行,这个包子啊……顶不了什么事,估计还没等到地方就饿了。” ……要求还很多。 苏雁回偷偷在心里抱怨,但立刻因为约翰的话联想到什么,开口询问,“我们这次去的地方很远吗?” 正以手带梳扒拉头髮的约翰听了看了苏雁回一眼,眼里带了些赞许开口,“有点儿,去仙女山。大概得临近中午才到。” 苏雁回点点头表示清楚,见约翰试图用车窗做镜子看看自己打理后的形象,想起自己随包带的小镜子,便忙拿出来打开,递到约翰面前,让他就着自己的手查看仪容。
第45页 “哦?”约翰见了笑着道了声谢,就着镜子看了看,觉得没问题后才沖苏雁回点点头,等她关上小镜子重新收好时瞄了一眼,立刻认出那是商场里卖得最紧俏的东西。 无论是哪个时代,爱美的女孩子们总是抵抗不了对美的追求的。 雪花膏、口红、香粉等等,永远都是受欢迎的消耗品。当然这些东西里自然也有价格高低,像苏雁回手上这枚做工精巧的小镜子便是最近及受女士们喜欢的小玩意儿之一。 约翰除了完成自己的工作,其余时间几乎都泡在各种赌场内,里面的人三五九等,有男有女,自然也不缺有钱又有闲,赶潮流到赌场去一掷千金的豪门太太、交际花们。 这些人都自诩走在潮流的前端,手上穿的戴的也自然如此。 宋家一管事和约翰有点儿渊源,加上宋穆然和大管事私下打听后,才敲定他来带苏雁回。 但只让那名普通管事说苏雁回是自己远房亲戚,原本家中殷实,因遭难后小姑娘想自己自力更生,就让他带着了。 只要将人照顾好了,事成之后必另有重谢。 约翰听了有这等好事,哪儿有不同意的道理。再说他欠了赌场不少钱,到时候只要将小姑娘给看好了,等她玩儿够了,自己的钱也就到手了不是? 家庭殷实的小姑娘嘛,一直娇养在家里,偶尔看看外面的世界也不过是隔着玻璃看个稀奇而已。现在嚷嚷着要自力更生,要当什么新时代的女性,还不是没多久便觉得辛苦,然后找个人家了做太太? 约翰在买办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也算什么都见过了,所以对于苏雁回这样的,虽然少见,但也不是全然没见过。 也就是没吃过苦看什么都稀奇、想体验闹的。 不过性子倒比想像中好太多。 这点约翰还是比较意外的。 所以现在看见苏雁回能掏出这么一面小镜子,有些意外那管事对苏雁回的厚待。估摸着虽说是远方亲戚,但关系应该很好才对。 看苏雁回的家教和脾气,多少能猜到一点父辈的为人。 约翰一面想着一面默默点头。 却不知道苏雁回其实算是个例外,前有苏姨娘的教导,但也和她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有些关系。 已经形成的三观,哪怕在失去记忆后也会留有痕迹,这也是为什么白家三个女儿里,就算有苏姨娘的宠爱,却也让苏雁回“健康长大”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次去的地方还真有点儿远,下了电车后约翰带着苏雁回抵达码头,买了船票后沿扬子江往下,进入襄河分支,坐了约莫一个多小时才靠岸。路上听约翰说如果坐短途火车也是可以的,不过算一算还是水路更快些,这样早点谈完生意,还能早点回来去赌两把。 当然后面那句苏雁回听了,只想默默翻白眼。 而另一边,苏雁回离开约莫一个小时后,吴小哥和其他领班便见一卡车拉了东西停在门口,一面赶紧迎出去,一面想着来者是谁。等到门口看清从车上下来的一人是宋府大管家后,立刻便忍不住“哎哟!”了一声,迎上前时,让其他人赶紧打电话给三楼的大班。 转告他是宋府大管家亲来了。 而吴小哥几个接待员躬着身迎了上去,点头哈腰很是谄媚,“大管家,怎么是您亲来了啊,这是……?” 大管家只看了吴小哥几人一眼,连话都没说一句,扭过头基础指挥宋府下人将东西搬下来,一面嘱咐“小心,别碰坏了。” 上赶着上前想讨个眼熟的吴小哥脸上有些讪讪,但脸上依旧挂着笑一面点头哈腰,一面帮着宋家下人将东西弄下来,可惜人家理都不理他。低眉顺眼很有规矩的做自己的本分工作。 让原本想帮忙,但伸手却落个空的吴小哥手顿在空中,立刻自己缓解尴尬,从“帮把手”变成“里面请”,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也算机灵。 下人刚抬着木箱子进买办行大门,接到电话的大班便从楼梯处跑下来,连电梯都来不及坐。等看清真是宋府大管家后“哎呀!”了一声,满脸堆了笑便快步走了过去,很是热情,“大管家好久不见啊!这怎么来也没提前说一声,我好泡壶好茶恭候不是?” 宋家除了宋穆然,其下便是大管家和大管事。 一则主内一则主外,是宋穆然的左右手。也是宋家世代的忠僕。 大管事常年跟在宋穆然身边,出席宴会等场合较多,所以多能见到。不过大管家则不同,就算是大班,也只是去年过年宋家年终犒劳下属时,才远远的见过一次。 所以这位今天居然到买办行来,大班甚至觉得是宋穆然的意思。 “不过是来办些小事,我这里处理了就走,前后也就几分钟。就不给大班添麻烦了。”大管家看向大班,微微颔首。礼貌周到。 “是是是!”大班连声回答,看着还在往下搬东西的宋府下人,拖长了声音忍不住问,“不过……大管家您这是?”说到这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拍手,“这是送到四楼会议厅的摆件?” 是了,过几天宋家不少大班、经理掌柜,都得到这儿来开会,准备点新摆件也是正常的不是? 大班这边才说完便惹来大管事不轻不淡的一瞥,点点头后开口,“是摆件不错,不过……不是四楼的。”
第46页 “那……?”大班有点儿懵,看着大管家一副“求解”的架势。 恰好这时宋家下人已经将东西更换妥当,领头的上前回话,“大管家,都摆放妥当了。” “嗯。”大管家点点头,等宋家下人都重新上车后才又重新看向大班,笑得礼貌回答,“正如大班所说,这过几年先生不是要来这儿开会嘛,刚好大厅接待台处的陈设也该换一换了,便找了些新货来,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没提前告知大班,没想到还是惊动你了,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啊?啊……不麻烦不麻烦。”大班也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下,连忙点头哈腰的应声。 “我的事已经办完了,就不打扰大班了。留步。”大管家微微欠身颔首,等大班连忙回礼后这才转身上了卡车后的小轿车。 等大班站在原处目送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后,这才转身回买办行,一进门便见接待台后的八宝架上多了几件新的老物件儿,几个接待员正围着看,一面啧啧出声。 宋家就是家大业大,这些几千上万的东西就这样摆在这儿当寻常摆件,真是……啧啧啧。 正啧啧称奇时吴小哥察觉到大班走了进来,立刻转身殷切的迎上去,哪怕脸上还挂着被对方打的伤,却一点儿记恨的意味都没有,“表哥,这都是宋老闆送来的。一定是冲着您送来的。” 大班看着八宝架上的东西,对于吴小哥的马屁充耳不闻,只似有所思的看着新送来的老物件微微出神。 这到底是冲着谁来的,还是……完全的巧合呢? 同一时间,苏雁回跟着约翰下渡船,将西装外套脱下系在腰上的美国人指着眼前的黄土路,沖苏雁回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我们来打个赌,从这里到前面村口外茶铺的步数,你猜是双数还是单数?” 苏雁回? 苏雁回听得无语,觉得约翰真是个很尽职的赌徒。 居然连这个都可以拿出来赌。 “我赌你不会中途跑去赌钱,你输了给我五元钱,我输了我让你给我五元钱。” 说完苏雁回率先朝前走去,并下定决心下次一定不能穿这种不便长途跋涉的小皮鞋。她觉得脚后跟似乎都磨破皮了。 就在苏雁回思考着下次穿老北京布鞋出门时,约翰刚从苏雁回的话里回过味来,快步追上苏雁回哈哈笑,“你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傻乎乎的还会开玩笑。” 有意思。 苏雁回听了,瞄了约翰一眼,没敢告诉从昨天到现在就没回过买办行的约翰,她这个会开玩笑的傻乎乎小姑娘,昨天大闹了买办行,也许以后大班会把这个仇顺便记在他的头上。 “嗯?你这心虚的模样是怎么回事?”约翰看透苏雁回,好奇问。 “……没什么,就是我担心等会儿给你拖后腿。”苏雁回赶紧找话题。 “哦,放心吧。不会的。”约翰笑着安慰苏雁回。 “……?” 什么意思? 苏雁回有些不明白。 ---------- 半小时后,单独坐在人村长家里,面无表情的苏雁回,算是明白约翰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了。 ――“嘿!想不到你还真赢了,现在欠你十块钱。不过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去赌几把,赢了钱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都已经走到村口的约翰,在看见一家简陋的赌坊后立刻迈不动步,笑嘻嘻的沖苏雁回说完这句话,又交代了报价,便一头钻进赌场不见。 苏雁回回神,一抬眼便看见其他买办行派出的买办,对方眼里的轻蔑她看得清清楚楚,却又因为确实没地气只能憋着气不出声。 ……格老子的。 苏雁回学着当地人的腔调,在心里骂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骂约翰。还是骂又相信约翰的自己。 第21章 约翰火急火燎冲进赌房的时候,只告诉了苏雁回这次的叫价范围, 其余的一律不知。 所以此刻坐在这儿的苏雁回, 就像个昏头昏脑睡了好多天, 什么都不知道就突然被塞了笔推进高考场地准备考试的学生。 别说心有腹案了, 她连到底要怎么开场都不知道! 只能拿捏了仪态, 尽量不让自己被人看穿。 但坐在她对面的也是见过不少场面的买办, 刚才初见苏雁回时心里便生了轻视,等坐下后再细看细枝末节,便大致能知道面前这个丫头片子,真是连滥竽充数都抵不上。 哼笑了一声后便将手上端着划拉了半天的茶碗, 往旁边小桌一放,再不注意苏雁回, 而是直接扭头看向村长,直接了当的开口,“村长,既然没有其他人来收购你们村的粮食,那我就直接报价了, 如果……” 他拖长了音调看向苏雁回, 颇为阴阳怪气的说,“如果有人能开出比我更高的价格,那我也是无所谓的。当然了,最后的价格还是要最后商议拍板的, 不过你放心,我们大洋行做的是诚信买卖, 自然是说到做到的。” 村长顺着那人的视线看看苏雁回,老实巴交的搓着手沖她点点头,之后又扭头看向那买办,点头哈腰的开口,“这位……孙经理,您说说价?”
第47页 被叫孙经理的买办听了,又轻视的瞥了苏雁回一眼后开口,“一个鸡蛋一个铜元,你们村有多少我收多少,当然了,除了你们村的,隔壁村以及更远的村,只要他拿来的是新鲜的蛋,我就都收。” 说到这儿又顿了顿,得意的看向苏雁回,仰着下巴傲慢的开口,“大洋行可是大公司,和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作坊,自然是强了不知道多少背,村长你见过的人肯定比有些人吃过的米还多,应该知道这生意嘛,原本就徒个细水长流,要是一锤子买卖……嘿嘿。” 这位孙经理嘴里的“有些人”自然就是在暗指苏雁回了。 “一个鸡蛋一个铜元?!”村长听到这个报价便睁大了眼,忍不住重复了一声。 “当然。如果你确定,我可以马上先付一部分的订金,剩下的钱等谈妥确定收蛋时间后再一次付清。”孙经理点头,并进一步展现诚意。 这话让村长听了又是激动得忍不住搓手。 苏雁回顺着他的举动看见村长那双满是青筋和老茧的手,常年在阳光下辛苦劳作后的黝黑皮肤透着庄稼人的辛酸。 让苏雁回莫名的便生出一种怜悯来。 ――这是一种藏在天性里的柔软。 这也难怪对方激动,毕竟现在市场上去买鸡蛋,也是一两个铜元一个。偏偏蛋又是非常脆弱的商品,加上天气影响,一热便非常容易变质。所以卖鸡蛋作为营生的庄稼人,都巴不得手上的蛋赶紧卖出去。 有时候甚至会一个三个鸡蛋这样卖,所以这位孙经理开出的价格真的太好了。好到……有点儿奇怪。 苏雁回心中犯嘀咕,但她原本就一知半解,也不好说什么。 村长得了孙经理的确定回答,又看苏雁回,点头躬身后带了点儿长辈的慈爱看向苏雁回,“这位……这位小经理,不知道您的开价是?” 苏雁回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村长,不满您说,我们的开价没那么高。”她踌躇了一下开口,“一个铜元两个鸡蛋。” 话音刚落那姓孙的买办便“哈!”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村长,“村长,这生意你现在不用再犹豫了吧?不如我们现在就谈一下细节?” “这个……”村长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看了看孙经理后,又重新看向苏雁回,很不好意思的沖她微微鞠躬,“不好意思啊小经理,这个……孙经理的价钱高很多。” 苏雁回在老人家沖她行礼时赶紧虚扶还礼,起身告辞离开。 跨出门时还听到那个买办在背后轻视的“哼!”了一声。很是不屑。 等约翰赢了十多块掀开赌房门口的布挡一出来,一偏头就看见苏雁回跟一做错事的小朋友一样蹲在门口墙边。 耷拉着头独自忏悔中。 好笑得很。 “嘿咻。”约翰蹲在苏雁回面前,笑嘻嘻的也不说话。 直到苏雁回抬起头沖他略带鼻音的开口,“我好像……把生意谈砸了。” 约翰听了又嗤笑了一声,伸手唿噜一把苏雁回的头髮后,撑着膝盖起身,一面开口,“生意嘛,都是谈出来的。” 顿了顿见苏雁回还蹲在那儿自我反思呢,便曲指敲了下她的头,惹得苏雁回吃痛抬头看向自己后,才一抬下巴,“先别沮丧了,我赢钱了。走!先请你这个小朋友吃点儿东西。” 苏雁回听了,这才慢吞吞站起身,垂头丧气的跟在约翰身后。 第22章 等苏雁回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给约翰说过后,约翰笑了一声, 将老闆端上来的两碗煎蛋面其中一碗, 先往她面前一推, 从筷子筒里抽出款子沖苏雁回说, “我还当什么事, 吃完面再和我去一趟就是了。” 还去? 苏雁回顿住去拿筷子的手, 抬头看向约翰,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去,“可是……我们的价格比人家低了那么多,现在去估计人家村长也已经答应别人了。” 约翰听了苏雁回的话, 原本埋头刚塞了一大口面到嘴里现在也暂时忘了咀嚼,抬头看向她, 祖母绿的眼睛里全是带着惊讶的笑意。 苏雁回面对约翰的眼神只觉得有些疑惑,还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有没有说错的地方,之后又回看约翰。 眼神真挚正直,像看谁都像好人的小狗。 这副样子真是令人觉得格外好笑,约翰唏哩唿噜的将面吸进嘴里, 吞下肚后才用筷子虚点苏雁回, 又好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虚点她,摇摇头后开口,“答应了又怎么样?收了订金又怎么样?生意嘛,都是谈的。” 顿了顿后用筷子随意的挥了挥, 暂时打住这个话题,“总之你等会儿和我走一遭就知道了。” 说完重新低下头去大口吃面, 一看就知道是饿极了。 苏雁回听了,有点儿呆的“哦”了一声后,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她那份。 等吃完面约翰带着苏雁回重新折返村长家中,路上递给她一张十元的纸币,“吶。”见苏雁回脸上带着疑惑后补充,“还有和你打赌输掉的五元,我这个人好赌,不过好在还算说话算话。”
第48页 约翰将钱塞到苏雁回手中,有些嬉皮笑脸的说,一面把剩下的毛票一股脑的塞到口袋里,皱巴巴的也不知道整理一下。 苏雁回想了想便将钱暂时收好。 ――反正她想以后约翰还得找她借钱的,这个刚好可以当做是本金。 等找到村长后,果然那位孙买办在离开前已经给了村长五十元的订金,就连来收购的时间都已经定下来,看这情景是没商量的可能性了。 苏雁回听了看向约翰,却没想到在听到这些时对方脸上并没有失落,依旧带着平时的笑意和村长说话,“没事村长,除了五十订金,你们的合同可以拿给我看看吗?” “这个……”村长有些犹豫,“这个不太好吧。” “嗨,我就看看,再说我拿那个也没用不是?”约翰继续嬉皮笑脸。 村长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哪儿磨得过约翰这个厚脸皮,最后还是点头将合同拿出来给约翰看,递过去的时候紧张嘱咐,“洋经理你小心点嘞,这个毁约的话我们得陪订金的四倍呢。” 这年头一个月十几元钱就能供一家六、七口吃喝一个月,要是再精打细算点还能存个几角一块的。所以在村长眼里这张纸可金贵了。半点不敢弄坏的。 约翰点点头表示知晓,接过合同拿在手上,示意苏雁回一起看。 苏雁回见状,虽然不明白约翰用意,但却也认真看了一遍。确定看仔细了才沖约翰点点头。 “村长,劳烦你了。”约翰将合同交换给村长。 按了按口袋想拿根烟给村长抽,却发现自己身上根本就忘记买了。正按着空扁扁的口袋的时候,倒是一直老实听话站在一边的苏雁回看出了约翰的举动,连忙从自己的包中掏出一盒还没开封的香菸,递给约翰。 约翰扭头,惊异的挑了挑眉后从她手上接过烟,也不拆了直接整包塞到村长手里。惊得村长“哎哟哎哟!”半天,推却好几下后见约翰真是诚心实意给自己的,便拢在手心里又沖苏雁回和约翰哈了哈腰,这才收下。 大概是收了东西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解释了一下没有答应苏雁回出价的事,“其实……小经理出的价格也挺公道的,但是吧……实在是孙经理出得高了一倍,所以……”说到这儿村长不好意思的笑,“我们庄稼人,能多赚几个,当然是多赚几个不是?” 约翰不以为意的挥挥手,笑呵呵,“是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的,村长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再说了,这次买卖不成,下次有机会也是可以的嘛。对了村长,你们约定好的交货时间是什么时候啊?” “哦,五天后。”村长如实做答。 “五天?”约翰听了,笑着说,“这再晚点儿,蛋就不新鲜了不是。” 站在一边的苏雁回看了约翰一眼,保证自己绝对没看错对方在说这句话时,眼珠子狡猾的微移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 不过她还记得宋穆然跟她说的“少说、多看、多思考”,加上现在也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便继续老实的站在一边,当个只带了耳朵的小哑巴。 “可说不是。”村长附和约翰的话,“我也是这样跟孙经理说的,不过人家的意思是说这五天的时间可以让我们知会一下其他村,到时候他有多少收多少。所以我刚才就让我们村的人去其他村通知了。” 村长笑呵呵的,一脸憨厚。 约翰听了沖村长竖起大拇指,“村长您真是个好人,都没想着用这五十元钱把其他村的蛋能买的就买下来,还叫人去通知他们。” 苏雁回在约翰这话出口后脸上才跟着露出恍然的神色来,再看向村长便又多了两分敬重。 是啊,村长现在手上有五十元钱呢,完全能用“一铜元两个鸡蛋”的价格,先一步将能收的鸡蛋给收了。这样一转手又是一笔额外的收入,可人家并没这样做,甚至老实的叫自己村的人去通知。 “哎……”村长一脸“当不得这夸奖”的摆手,笑着对约翰和苏雁回说,“其实……我不是没这样想过。就是吧……都是庄稼人,所以知道这土里刨食的难处。我们村儿靠近这襄河还好,再隔得远一点儿的几个村,收成都不怎么样,前段时间听说为了水源的事,还差点出人命,所以……” 村长又嘆了口气说,“这人可以穷,但穷不代表没了骨气和良心,你说是吧洋经理?” 这话朴实,却让苏雁回听得有些眼热。 之后约翰又和村长闲聊了两句,这才带着苏雁回离开。村长将两人送到村口,恰好村里有人要去码头附近,便稍带着顺路带苏雁回和约翰一程。两人坐在装满稻草的板车末端,约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直起身,单脚踩在板车边缘,一脚悬着,有趣的看向苏雁回。 “……?”老实规矩坐在一边的苏雁回察觉,扭头看向约翰,面露询问。 “你包里有吃的吗?”约翰扬了下下巴,指了指苏雁回放在腿上的包。 苏雁回愣了下,但立刻打开包包,从里面找出两小块用纸张反覆包裹得很好的巧克力。不过这种天气隔着纸张能感觉到巧克力已经微化了,所以苏雁回递给约翰时忍不住出声叮嘱,“可能有点儿化了,你小心弄脏手。”
第49页 嘿……还真有吃的。 约翰觉得更有意思了,随意的挥挥手让苏雁回收好后,又问,“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吃的吗?” “还有几颗薄荷糖。”苏雁回老实回答。 约翰眨眨眼,哑然后又问,“烟呢?” 话音刚落就见苏雁回又低头,跟个仓鼠似的从包里掏出另一包没开封的香菸递给他,这还不算,甚至还有火柴。 “……你这也太周到了吧。”约翰接过烟,一面拆封一面调侃苏雁回,等叼了根烟到嘴里后才像是才想起一样,抬眸看向苏雁回,问,“介意吗?” 苏雁回看着他,慢慢摇头。 约翰停在她那张干干净净的脸上,想了想还是没点燃,就这样叼着,微微眯着眼沖苏雁回咧嘴笑,“哎,小朋友,你怎么想着带烟啊?” “出来谈生意应该都会有递烟的情况吧?”苏雁回老实回答,“我想着备份两包。” “唔。周到。”约翰将剩下的烟放进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有点儿吊儿郎当的沖她比大拇指。 “我们没有做成生意,回去会不会被大班骂?”苏雁回见他不提刚才的事,心里有点儿焦急,忍不住开口问。 “生意嘛,一蹴即至是运气好,一波三折,再波再折才是常态。”约翰叼着烟吊儿郎当的对苏雁回说,眯着眼一副沐浴阳光的模样一看就没把刚才的事当事。 苏雁回点点头,觉得约翰说得话很有道理,便从包包里掏出了笔和纸。 这副准备写什么的架势让约翰一脸古怪,忍不住开口又问,“……你干嘛?” 苏雁回听了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看向约翰,老实回答,“我觉得你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打算写下来。” 这话让约翰懵了下,愣了好几秒才忍不住至胸膛发出闷笑声,最后变成大笑。好不容易止住后才看着苏雁回说,“哎,你这个小朋友,还真是……哈哈哈。” 一面笑一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摇头。 苏雁回趁着约翰摇头嘆气的时候偷偷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低头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认真记下来。 就像之前她将宋穆然跟她说的一些话记下来一样。 约翰咬着烟微眯着眼看着苏雁回记录好将东西又放进包里后,这才慢条斯理的又开口,“你放心吧,这生意……我十拿九稳。” “为什么?”苏雁回好奇问。 约翰微偏头,朝前面拉马车的村里人背影瞄了一眼,见苏雁回脸上露出瞭然的神色后,才又开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等村里人将苏雁回和约翰送到码头后,约翰递给对方几根烟后,这才挥手告别。 趁着渡船还没来,闲着没事约翰这才又开口对苏雁回说,“刚才那份合同我也给你看过了,你就没发现里面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 苏雁回想了想,有点儿呆的摇头。 约翰见状笑嘆,“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顿了顿后开口告诉苏雁回,“那份合同上几乎都是对村长他们毁约的后果,但上面却没说要是採买的人毁约有什么惩罚。” 话音刚落苏雁回便觉得不对的反驳,“不是呀,上面也有说要是他们违约,也会有四倍……” 说到一半苏雁回便明白了什么逐渐止声,露出恍然来。 约翰看她这个样子便知道她已经懂了,笑着开口,“现在明白了吧。” “……嗯。”苏雁回点点头,将她理解的说给约翰听,让他看看自己想的对不对,“四倍的赔偿也就两百块而已,对村长他们来说是一大笔钱,可对收购的人来说……却连毛毛雨都不算。” “就是这个意思。”约翰点头,“其实这种事很寻常,先出高价把其他採购员给挤兑走,等那个地方就只剩他一个人了,那些卖家也没办法。找不到第二个买家的情况下只能将自己的东西卖给他。然后这个唯一的买家便在这个时候违背最开始订的合同,用非常低的价格收购别人的东西。” “我想,等五天后那个孙经理一定会毁约,用一个铜元收五枚鸡蛋的低价,把这附近的鸡蛋都给收了。”约翰顿了顿补充,“甚至更低。” “……怎么这样。”苏雁回听了约翰的话,觉得这个孙经理太黑心肠了,“那村长他们不是很可怜?” 约翰耸耸肩,“这就是生意。他们也可以选择不卖。” “可你刚才不是和村长说,最近天气太热,那些鸡蛋再放就不新鲜不能卖了吗?”苏雁回想起约翰刚才和村长的交谈。 “所以他们不得不卖。” 苏雁回听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也只带着点沮丧吶吶了一句“……太坏了。” 随即便站在一边,也不说话,似在发呆。 约翰察觉到苏雁回的沉默,叼着烟看了看苏雁回,先走到一边看着襄河抽了根烟。 等抽完将烟丢进水里后又折回时,苏雁回才抬头看向他,像是终于想清楚约翰的打算后开口询问,“那到时候,你想开多少的价?”
第50页 “他们要是用一个铜元四个鸡蛋的价,那我就用一个铜元三个鸡蛋的价。”约翰慢条斯理的说,“而且那两百的违约金我也可以帮村长给。” 苏雁回听了问,“不能用之前我说的那个价格吗?一个铜元两个鸡蛋,这个价格我们也能赚很多呀。” 约翰听了笑,语气神态中都带了点儿“果然是孩子”的意味,慢条斯理微拖着音和她再讲一讲商场,“小朋友……那个时候我们出一个铜元三个鸡蛋的价格已经很不错了。你想想,五天后这些鸡蛋虽然还算新鲜,但却没剩多少时间了。” “到时候我们收购回来就算马上能转手,但运输的路途中也会有损坏,我给这个价已经是很有良心了。”约翰顿了顿又说。 “可是……”苏雁回还想说什么却被约翰打断。 “你是来学做生意的,既然是做生意便是利字当头。”约翰淡淡开口,“别人可怜就将利让出去,可我们可怜的时候,怎么就没人来同情一下呢?” “太心软在买办行这个行当是干不长久的。” 苏雁回听了,长了长嘴想反驳,却觉得约翰也说得没错。随即慢慢闭了嘴,将自己也想不通到底哪里不对的疑惑暂放心中。 约翰见她没说话,有些焉焉儿的站在那儿,脸上满是想不懂。 瞄到已经靠近的渡船后主动开口,“渡船来了,先回去再说吧。” 第23章 “他的做法并没错。”宋穆然开口,并探身伸手, 拿起桌上茶壶, 给苏雁回倒了杯茶。 苏雁回双手微拢茶杯以示礼貌, 听了宋穆然的话后迟疑了下, 正欲说什么时宋穆然抬眸看来, 似看出她的想法后又带着笑补充, “当然你的想法也不是不对。” “不过是……”宋穆然握了茶杯,微微摇晃里面碧绿色的茶汤,“立场的不同罢了。”说完抬眸又看向苏雁回,语气温和, “想帮助旁人的心是好的,但不能强逼着别人牺牲他自己的利益。当然如果是本人愿意那就没什么说的。” 苏雁回听了宋穆然的话, 也觉得自己之前想让约翰平白无故让出那分利是有些无理取闹。想了想后看向宋穆然,“宋先生,……如果我真的很想帮那些人,又不想损坏约翰的利益,那……那该怎么做呢?您可以教教我吗?” 宋穆然微垂眼慢慢将茶饮下后, 又将茶杯放至桌上, 整个动作不急不躁很是雅致。等将茶杯放下手臂微靠桌沿后,这才抬眼看向苏雁回,笑着开口,“既然不能损坏别人的利益, 那么就只有让自己吃亏点了。” “但你现在原本就是学徒的身份跟着约翰的。之前我也让大管事跟你讲过这里面的规矩,买办行不同于其他行当, 说是学徒,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师徒关系。”宋穆然慢吞吞的和苏雁回说,也藉此帮她釐清思路。 “说是学徒,其实称为练习生更为合适。每月你只有‘鞋袜钱’一元五,至于约翰谈下来的佣金多少,和你并没什么关系。所以……让自己的利益吃亏,以此弥补约翰那份,这条路就走不通了。” 宋穆然说到这里重新抬眼看向苏雁回,“买家不行,卖家也不行,那……?” 苏雁回看着明显是在引导自己的宋穆然,试探的开口,“缩短商品到我们手上后的损失?” 宋穆然眼里带了点儿笑意,慢慢点头后又问,“可如何缩短呢?” 被点醒的苏雁回灵光一闪,眼睛一亮的回答,“趁着这五天的时间提前找到能大量收购这些鸡蛋的蛋厂!然后……唔,最大可能减低商品在转手时的损失?” 宋穆然点点头,眼里有赞许,“你抓到了一点关键了。” 按照原本的运输顺序,村里的蛋卖给孙经理后,由统一的车拉着送到渡船上,从水路到专门的码头下货,点齐后进入仓库。之后再在确定卖家后出仓再转水路或陆路,直到抵达买家手里,这才算完。 这些步骤走下来,商品从上货卸货便是三次,蛋制品又是及其脆弱的商品,搬运的过程中损伤难免。当然其他商品也同样。 所以买办行对于买办在将收购回来的货物时,拟定一个合理的损失度,比苏雁回这次收购了一百个蛋,花了一百铜元,但在收近买办行仓库时,却允许中途有十个蛋的破损。 也就是说如果一百个蛋里只损失了一个蛋,那么其余的九个蛋其实是可以作为苏雁回自己的利润留下来的。 说简单点,苏雁回现在得想办法减少中间流程,从中扣出钱来才行。 见苏雁回一脸绞尽脑汁想办法的苦恼样子,宋穆然也不做过多的提醒,只是端起茶壶又给她倒了一杯茶。 苏雁回惊觉,赶紧伸手扶在茶杯边,并道谢,“谢谢宋先生。” “不客气。”宋穆然开口应声,寻常的话却似多了点儿弦外之音,“毕竟这种事对于我来说,只是小事一桩而已。” ……嗯? 苏雁回不知怎的,某个念头至脑海中一闪而过,抬头看向宋穆然。而对方只是回了她一个笑。
第51页 随着这个笑原本在苏雁回还未成形的念头突然就显现了出来,同时浮现的还有宋穆然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有时候想要爬往高处……并不一定要从山脚开始。】 直到现在,苏雁回才明白当初宋穆然那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宋先生!” “……什么?”宋穆然在苏雁回盯着自己露出恍然的神色时,就明白她已经想到了。眼里笑意微浓,也不主动开口,而是暗含了一点儿趣味的装作不知,顺着她应声。 “我可以请您帮我一个忙吗?”苏雁回眼睛亮亮的看着宋穆然问。 “唔……”宋穆然假装思索了下,这才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 --------------- 第二天一大早,和之前一样苏雁回提前半条街下车,和宋穆然告别后便先去给约翰买了早餐,然后双手拿着纸袋子站在买办行门口。 期间吴小哥又看见苏雁回后,翻着白眼儿哼了一声,将抹布往接待台上一甩,转身便往旁边小门走,打算去后巷抽根烟。 当然这些苏雁回全然不知,等了一会儿后便至人群中瞄到约翰的身影,露出笑后这次不等他招唿便先一步穿过马路迎上去,打算将昨天自己在宋穆然帮助下想到的方案告诉他。但等走近后便一眼看见他脸上的淤青,脸上的笑也跟着收了起来,有些惊疑担心。 “约翰先生?” “早啊。”约翰漫不经心的微抬手,沖苏雁回打招唿,随即又说,“不是说了叫约翰就好吗,怎么又叫先生了。嗯?这是给我买的早餐吗?还好我没提前吃早饭,不然就浪费了。谢啦。” 一面说着,约翰一面从苏雁回手中拿过纸袋子,见里面是煎饼果子便沖苏雁回指指旁边的点心摊,叫老闆端了两碗香碰碰的浓郁豆浆后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等都已经咬了一口煎饼果子,很是满足的咀嚼时才发现苏雁回还傻乎乎的站在自己面前呢。 “嗯?坐呀?”约翰抬头看向苏雁回,微扬下巴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苏雁回这才回神坐下,恰好这时老闆将豆浆端了上来,等对方将豆浆放到自己面前后苏雁回很自然的道谢,倒是弄得老闆愣了下,随即憨厚的嘿嘿笑了笑,沖苏雁回点点头后才转身继续回去忙。 刚一离开,苏雁回便将其中一碗豆浆推到约翰面前,并脸带关切的问,“你这是……怎么啦?” 颧骨嘴角全是淤青,现在仔细看他的手上关节也满是伤痕。苏雁回见了,下意识的就觉得是被人用脚狠狠踩着,并来回碾压后留下的伤。 “嗨,没事。”约翰无所谓的沖她挥挥手,说得异常轻描淡写,“昨天去赌场的时候遇见其他赌场负责讨债的了。” ……看样子还真是被打了。 苏雁回看着约翰这副模样,有些无语。 “你以后还是少赌一点吧。”苏雁回忍了忍没忍住,开口对他说。 虽说相处没多久,但苏雁回却能从很多小细节上看出约翰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烂赌鬼。所以就因为这样,所以苏雁回从一开始就没把约翰当做坏人,也没想到过远离他。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相信宋穆然不会将自己推给一个品行恶劣的人。 虽说这份信任并没什么坚实的基础,但苏雁回就是愿意相信。 大口咬着煎饼果子的约翰听了,动作一顿后抬眸看向苏雁回,见这个坐在自己身旁的小姑娘眼里真的带着对自己的关心,神情真挚干净,心里也忍不住一暖。但什么都没说沖她嘿嘿一笑后继续埋头先吃早餐,一副先填饱肚子的架势。 苏雁回见了倒也暂时止了这个话题,见他半个煎饼果子下肚,面前的豆浆已见底,便将自己面前这碗推到约翰面前。 约翰见状也不推辞,端过碗喝了一大口,这才将嘴里的食物顺下去,开口对苏雁回说,“哎,小朋友,借我十元钱。” “哦。”苏雁回听了,老实的从包里拿出钱,正准备递给他时想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顿住手,警惕的看向他,“你又要拿去赌吗?” 约翰笑,“大清早的赌什么赌,这个时候赌场还没开门呢!放心吧,快快快。”说到后面沖苏雁回勾勾手指,抬了抬下巴无声催促她。 ……意思就是要是现在赌场还开着,他还得去赌咯? 苏雁回都懒得说话了,将钱递给约翰,又忍不住叮嘱,“别再赌了啊,不然下次我不会借钱给你了。” “哎呀,你这个小朋友,怎么还管起大人的事了。真嗦。”约翰将钱接过,笑着吐槽苏雁回,单手数了五块钱出来,又重推还给苏雁回后,一面将剩余的胡乱塞进西装口袋里,一面对她说,“嘞,这五块你收着,以后每月我给你五元,什么买烟啊,我的早饭啊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都从这里面出。” 说到这儿约翰将最后一口煎饼果子塞嘴里,含含煳煳的继续开口,“要是用完了,就提前说一声。” “哦。”苏雁回点头,将钱收好,“那我等会儿再去买个本子,专门记这笔帐。” “还买什么,等会儿回公司后我去给你拿一个。”约翰挥挥手说。
第52页 话题到这里暂告一段落,苏雁回看了约翰一眼,见他喝完最后一口豆浆后赶紧从包里拿出纸巾递过去,约翰一放下豆浆碗,见这正阵仗便“哟?”了一声,笑着接过擦擦嘴后看向苏雁回,下巴微扬,“什么事,说吧。” 苏雁回愣了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眨了眨眼后开口,“……我就是顺手给你拿一张纸巾而已。” 约翰沖她挥挥手,带着一股子懒得说的“行了行了”口吻,一面站起身一面开口,“你这点小心思都不用猜,看一眼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说吧。” 说完率先迈开步,往买办行走去。苏雁回见状,赶紧将钱付给老闆,这才一面留意路上行人车辆,一面快步跟上约翰。 “就是昨天跟你提的事,如果我有办法能节约鸡蛋在路上的损耗,不仅不会让你应得的佣金减少,甚至还能更多,您能不能……考虑到时候以一个铜元两个鸡蛋的价格来收购?” “嗯?”约翰听闻停下脚步,看了看已近在咫尺的买办行大门,转身看向苏雁回,双手插在兜里微微扬了下下巴,“你说?我先听听看?” “你现在暂时还没有找到採购这些鸡蛋的买家吧?我知道对于你来说肯定不难找,不过如果我能节约将鸡蛋运送到仓库,再从仓库出货这段路上的损耗,让你直接出货呢?”苏雁回眼睛亮亮的看着约翰,满脸期待的开口。 顿了顿后又怕自己这个主意的分量不够,赶紧一股脑的往外倒,“还有一个点子,是我想到但还没完全想明白的,不过我觉得说给您听了,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在这个基础上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我昨天询问过了,蛋制品的货源一直都很紧张,那我们可不可以考虑去村里找能主事的和他们签订合同呢?让他们来帮我们找货源,抵达多少值给相对应的佣金?”苏雁回噼里啪啦的说完,眼睛亮亮的看着约翰,追问,“可以吗?这种方式可行吗?” 约翰看着苏雁回半响,有些惊异的上下打量后开口,“看不出来啊,小朋友有点儿潜力。”顿了顿后摸索着下巴看着苏雁回又确定了一次,“意思就是……你能让货船直接停在渡口是吧?” “对。”苏雁回点头,对于约翰的精明很是惊讶,她只是说自己可以节省这段路途中损耗,对方便能猜到货船的事。 “唔……”约翰摸索着下巴看着苏雁回,笑了笑说,“其实我对你能节约这点儿路途损耗不怎么敢兴趣,倒是对你后面的点子更有兴趣一些。” 苏雁回听了,眨了眨眼后继续带着期许的看着他,“那……您的意思是?” ……尊称都出来了。 约翰觉得挺有意思,点头后在苏雁回的惊喜中继续往买办行走,“可以,就按你说的。” “谢谢!”苏雁回很兴奋,开心的跟上。 “要谢就谢你自己的点子,不然我也不会答应的。”约翰一面往里走,一面笑着微微侧首,和极力跟上自己的苏雁回说,顿了顿又补充,“对了,以后和人谈判,别一口气将自己的筹码都抖落了,知道吗?” “嗯!知道了!”苏雁回点头,笑得眼角弯弯,明亮夺目。 不过这份开心在抵达三楼看见办公桌的模样后便消失,前天苏雁回花了不少功夫才打扫干净的办公桌,现在又堆满了杂物。 甚至桌面还甩了几张不知道擦了什么,看上去油腻腻黑黢黢满是老垢的湿抹布。 除此以外,位于他两办公桌上虽然昏暗但至少有光亮的灯泡,不知道谁那么缺德,直接给拿走了。 现在才是名副其实的“被遗忘的角落”。 苏雁回见了几乎是立刻就知道是谁干的,生气的同时又想起自己前天的篓子至今都忘记了跟约翰提,便不住的心虚。忍不住瞄了对方好几眼。 ――怪不得刚才上来的时候,那个接待员回了她一个看好戏的挑衅表情。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哇……这样扔在这儿也不怕生蛆吗?这擦了什么啊?”约翰从旁边拿了根废弃的毛笔,挑起桌上一张湿哒哒黏煳煳的抹布,满脸嫌弃。 一面说的时候一面扭头朝苏雁回看了一眼,刚想移开的时候却“唔?!”了一声,重新将头扭回来,看向她。 苏雁回被约翰盯得有些心虚,有些怯的瞅着他,小声说,“其实……有个小事我这两天一直都忘记告诉你了……” 约翰听了,眼神停在她脸上一会儿,又慢慢移到用毛笔干挑起的脏抹布上。又重新看向苏雁回开口,“不会是和这个有关系吧?” “……大概?”苏雁回继续心虚的瞅着约翰。 毕竟那天约翰去马场赌钱后,她便回到这儿,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将两人的办公桌给整理得整洁干净,现在才隔一天呢就又变成个垃圾场的模样。用膝盖想也知道是有人报復了。 “……哎。”约翰听了,又看看挑着的脏抹布,扬了扬下巴沖苏雁回说,“拿个不用的纸盒子过来。” “哦。”苏雁回忙转身,在自己同样堆了不少纸盒子的办公桌上随便拿了一个,伸直了双手尽量让自己离得远一点,让约翰将桌上乱七八糟的抹布全都给丢里面。
第53页 趁着两人一起帮忙收拾的时候,苏雁回也将事情的经过大致给约翰说了一遍。说完后心虚的看了约翰一眼小声,“我现在就有些担心大班他们会因为我的原因,以后找你的麻烦。” 约翰听了将最后一个纸盒子塞好,这才直起身看着苏雁回笑,“我的麻烦不差这么一两个。” 这话说得苏雁回有些内疚。 果然自己还是给人家添麻烦了,便拿着装了脏抹布的纸盒子站在那儿,沖约翰小声的说了声“对不起” 惹得约翰又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看了苏雁回一眼,笑着摇了摇头,随意的挥了挥手表示没事。 “行了,你先将你手上的丢出去,然后在电梯那儿等我。”约翰拍拍收拾好的纸箱子,沖苏雁回笑,“这些拿出去卖了,然后和我一起去躺成衣店。” “哦。好。”苏雁回看看约翰身上那身皱巴巴脏兮兮的西装,瞭然的点点头后拿着纸盒子便往外走。 之前两人在做这些时大办公室内坐着的其他文职和买办不是没看见,但却假装没看见的各忙各的,时不时偷偷朝这个方向瞄一眼,带着一股子嘲弄戏嚯的意味。 时不时和私交较好的人交换眼神,看一眼苏雁回和约翰的方向又撇一下嘴,很是不屑。 哪苏雁回和他们并没有半点的利益冲突和矛盾,却一点不妨碍他们在这种时候冷眼旁观,甚至趁机踩一脚。 比如现在。 一烫了大波浪一看就很时髦的文职在看见苏雁回即将经过自己时,沖同伴使了个眼色后,便立刻坐好。等着苏雁回刚到自己跟前便端着架子“哎!”了一声,惹得苏雁回停下脚步应声回头后。 便站起身,拿起自己桌上的小垃圾桶,将纸糰子等垃圾往苏雁回纸箱子里一倒,完事后沖她挑眉,皮笑肉不笑,“你去倒垃圾啊?这个帮我一起倒了吧。” 态度高傲,将苏雁回当做清洁工的同时连个请都没有。 约翰察觉这边的动静,停下手上正将纸盒子系在一起的事,直起身朝苏雁回的方向看来。 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但明显已准备好看情况不对便走过来给苏雁回出头。 这个插曲不仅仅是约翰留意到,就连办公室内其他人也停下手上工作,纷纷抬头看好戏。 这文职和吴小哥走得挺近的,也难怪会最先跳出来教训苏雁回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才来三天的新人……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众人暗地里想着,脸上带了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味道。要是可以估计都要出声助威喊着“打起来!打起来!”了。 苏雁回看着这个涂着大红色口红,长相艷丽打扮时尚的文职,又低头看看被当做清洁工丢到箱子里的垃圾,面无表情的伸手将文职刚了不过进去的垃圾一把抓出来,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扔回她的办公桌。 这纸箱子里原本就装着几块还淌着黑水的脏抹布,纸团上被文职丢进去的时候有些难免沾了脏水,现在被苏雁回随意的抓了一把扔回桌上。顿时惹得原本还得意洋洋的文职尖叫着跳开,生怕那脏兮兮的东西弄到她才穿几次的新洋装上。 但办公桌上却无可避免的被弄脏了。 文职刚想沖苏雁回发脾气,但一抬头刚瞪眼就见苏雁回抓了纸团的右手上还有些可疑的水迹,生怕她一个不客气就直接抓了抹布朝自己扔来,赶紧闭上嘴不说,还往后又退了两步。 甘露不敢言的瞪着苏雁回。 而苏雁回,还真甩了甩沾了脏水的右手,抬眼看向文职,斯斯文文的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太想帮忙,所以……” “劳驾你自己扔吧。” 说完抱着纸盒子离开,经过其他几个文职的办公桌时,吓得人家也忍不住向后微微后倾,就怕苏雁回突然来个抹布攻击。 就这样苏雁回在众人的目送中离开办公室,直到背影转过门口拐角不见,那个和吴小哥交好的文职才看着自己桌上的狼藉,气得直跺脚。这时才敢骂一句“什么人啊?!” 明明看起来很好欺负,但下一秒就能横得你发觉自己踢到铁板,真是……真是……真是气死个人了! 文职又狠狠跺脚。 一直在一边看着的约翰静默了下,突然就忍不住喷笑了一声。吹着口哨心情愉悦的将纸盒子全部打包好,拿着施施然从文职办公桌旁边经过。不仅如此还故意停下脚步打量一下被苏雁回弄得脏兮兮的桌面,摇着头“啧啧啧”后,这才又吹着口哨离开。 这个小朋友,有时候做事还真解气。 约翰笑嘻嘻的想着。一出办公室就见苏雁回已经等在电梯处,正微皱着眉擦手霜。 一看就知道丢了东西后立刻洗了好几次手。 慢吞吞走过去后约翰一闻到淡淡的杏仁香味,便知道苏雁回用的又是好东西。等进了电梯后他斜靠在电梯壁上,吊儿郎当的看着仪态极好站在那儿的苏雁回笑。 笑得苏雁回投给他一个疑惑的神色后,才慢吞吞开口,“你为什么不说自己是宋家管事的亲戚呢?要是买办行的人知道了,别说刚才那个职员,就连大班都得对你和颜悦色。我也好跟着你鸡犬升天嘛。” 光是苏雁回能让宋家货船为了几个鸡蛋,专门停在某处这点,就能知道其分量了。
第54页 约翰清楚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管事能办到的,不过他也不在意苏雁回背后到底是哪位大人物。反正他只要办好自己的差,拿到自己该得的钱就好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个来当学徒的小姑娘还挺有意思,蛮讨人喜欢的。 苏雁回听了约翰的话,想了想开口,“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像个走后门的。 “真是个小孩儿。”约翰听了又笑着摇头,忍不住开口挤兑她,“那货船这件事,就好啦?” 苏雁回听了,看着约翰眨眨眼,立刻回答,“我帮公司节约成本,不是好事吗?” 约翰难得被堵住话,愣了下哈哈笑,伸手虚点着苏雁回说,“你这个小朋友,有时候也不是那么老实嘛。” 明明自己也很嫌弃那抹布脏兮兮,可等遇上事的时候又能立刻将其化为自己对抗别人的武器。 说心软吧,又能想出不错的点子来。 说老实单纯吧,可人家也有小狡猾,该横的时候还很横。 约翰觉得苏雁回真是有意思。 至于苏小朋友,对于约翰的话很是不服气,并偷偷白了他一眼。 第24章 街上到处都是收纸壳的,苏雁回帮着约翰将捆绑成一堆的废纸盒拿到街上, 都不见他扬声喊, 正左顾右盼的时候便有机灵的人快步跑了过来, 一面跑还一面高举着手沖苏雁回两人喊着“哎!哎!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好像真的很熟, 是已经提前约好的一般。 这副情景让约翰扭头朝苏雁回笑了笑, 好像在说“看, 这就是做生意聪明的。” 苏雁回瞭然的点点头,决定等空闲了就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小本本记下来。 那人到了跟前后跟看不见约翰这一身狼狈似的点头哈腰,“老闆,这些……怎么效劳?” 嗯, 没狗眼看人低,而且还挺会说话。约翰点点头后扬了扬下巴, 有些无所谓的说,“两大块麦芽糖,不还价。” “……啊?”不仅苏雁回有点儿懵,就连收纸壳的也不例外。 不是这位先生,您这是童心未泯吗? 其实现在收捡破烂的人早就和苏雁回知道的那样准备得有麦芽糖, 小孩儿爱吃甜食, 为了这些也会努力收集了各种废品,等着人来收时便飞快的跑去,换一大块麦芽糖。 所以等她从约翰手上接过其中一块麦芽糖,跟在他身后随着街道往前走时, 还觉得很有趣。 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她父母曾经对她说过的,关于他们的童年。 那个时候的父母, 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因为嘴里这块有浓郁麦香的甜食,而感到单纯的开心愉悦呢? 可笑到一半的苏雁回时候突然又想起这辈子别说是作为“苏雁回”时的父母了,就连用白兰舟这个身份活了近二十个年头的妈妈苏姨娘也已经不在。 便慢了脚步顿在人群里,在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中含着那块麦芽糖,彷徨自己现在的举目无亲,隐隐有些伤感,不由略感泪目。 走在前面正准备扭头沖苏雁回说什么的约翰,一侧首没看见人,疑惑的停下脚步扭头左右看了看,才看见站在三米开外的苏雁回。松了口气后折返回去,到她跟前表情轻松的开玩笑,“我还以为你这个小朋友走丢了。” 但话音刚落便眼尖的看见苏雁回眼里有些泪意,便微微弯身探头看来,脸上带着关切上下打量她,“……怎么?钱掉了?……被人踩脚了?”顿了顿眉毛微皱,有些不悦的看向周围,试图寻找“犯人”,“……不是被人欺负了吧?谁?你指出来。” 苏雁回快速的眨眨眼,将眼里那一点泪意眨去,咬着麦芽糖沖约翰笑,“不是,就是……” 约翰低头,看向苏雁回,静静听她说。 “就是……突然有点儿想家了。”苏雁回慢慢小声,秀眉微蹙,像耳朵别成飞机耳的小狗。 约翰看了苏雁回半响,伸手在苏雁回头上唿噜乱揉一通,手劲儿不小的同时笑着说,“我还当是什么事,吓我一跳。” “哎呀……”苏雁回被约翰唿噜得躲都躲不开,好容易才在他收手后赶紧往旁边躲了一步,偷偷瞪他一眼后打理自己的发。 不过被约翰祸害了后顺滑的发毛躁躁的,倒真变成了标标准准的黄毛丫头。 有点儿好玩儿。 约翰叼着麦芽糖看她打理了下后,又笑着开口,“想完了吗?想完家了,……就继续走吧。” “……嗯。”苏雁回低着头,默默用手扒拉着头髮,半响后沖约翰点点头。 她多少都能明白约翰的意思,难过可以,伤感也行。但是难过伤感后还是得记得自己振作起来,继续往前走。 苏雁回这小样子又乖又听话,约翰笑着。不知心里想到了什么,祖母绿的眼暗淡了一些,连笑都淡了少许。 顿了顿后沖苏雁回说了句“走吧”,便又率先往前走去。 苏雁回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人群中不见。 约翰带着苏雁回到了成衣店,让她等会儿后自己便去挑选合适的西装去了。苏雁回等着也是无聊,便起身在店里随便逛逛,站在柜檯后打算盘算帐的掌柜见了,抬头沖苏雁回笑了笑,热情周到的说了句“小姐顺便看,有看上拿不着的叫我们帮忙。”
第55页 “好,谢谢。”苏雁回点头道谢,继续慢慢看。 其实这时的成衣店除了可以做新外,还会收一些旧衣回来卖。当然衣料、破损程度等等价格也不同,像约翰身上那套已经穿得跟下过田地,干了农活的西装,别看皱巴巴脏兮兮,还有细微破损,但洗干净再浆洗一遍,只后细细熨烫平整,再把有损的地方找绣娘绣上图样,挂在店里立刻就能转手卖个好价钱。 而且约翰身上那身西装的料子可不差,所以一番讨价还价后订了个四元钱的卖价,要是现在约翰挑的西装便宜些,成衣店老闆还得另外找钱给他呢。 转了一圈后苏雁回准备重新坐回椅子上时,眼角却不经意的看见堆放在角落的布匹,便扭过头细看。 这些布都被放在一个纸箱子里,乱糟糟的堆放着,跟废品一样。 恰好掌柜算完一笔帐抬头,一眼就看见苏雁回留意的是什么,便端起茶杯作为休息时的几句闲聊,笑着开口,“小姐要是要这些废布,我按15个十文的铜元一尺卖给你好了。” 15个十文铜元,就相当于五分。 这时的钱币分为一百、十元、五元、一元和一角。 普通人一月工资也就七八元至十几元不等,所以市面上依旧多是一元、一角和铜元作为主要交易货币。 而铜元就相当于“分”。 不过从百到角的兑换均为十进位,可轮到角和铜元的兑换时却不一样。而是一角钱可以兑换三百铜元。 所以这时的铜元又分为两种面额在市面上流通,一种是“1”铜元,还有一种是“十文”一枚的“十文”铜元。所以当说到“十文,二十文”的时候,便是十个铜元、二十个铜元的代指。 苏雁回听了掌柜的话,大致知道这是按照0.5角一尺卖给她,也未说便宜还是贵,反而来了兴趣,蹲下身去翻开这些布料。 掌柜见状觉得有戏,放了手上的茶碗便从柜檯后出来,迎上前去后帮着把布料拿起来,让苏雁回详看的同时,自己继续说,“这布料可不是粗布呢,您摸摸看,是不是很舒服?我这是亏本买卖呢。” 苏雁回依照着掌柜的话摸了摸,确实能从手感上知道布料不差,虽说比不过上等细布,但也够得上下等细布的手感了。 “是不是?是不是很舒服?”掌柜一眼看穿苏雁回脸上的不拒绝的神色,继续鼓吹,“虽然这花色吧……确实有点儿瑕疵,但可以做成家居服在家里穿嘛,又不会有人看见。” 苏雁回没说话,她现在心里想的可和掌柜说的不同,手摸索着布料明显在思考什么。见苏雁回这副架势,掌柜更是起劲儿了,恨不能直接让苏雁回随便给几个钱,将这些堆在这里还站地方的破烂货全推给苏雁回。 就在掌柜继续鼓吹的时候,一个声音沖苏雁回身后边走边近―― ――“哎哎哎!什么破烂货吹得跟天上有地上无的,掌柜你可别坑她啊。虽然傻但是我还在这儿呢。” ……谁傻了啊。 苏雁回听了,一扭头就想瞪约翰一眼。谁知道一转身便呆了下。 脸上跟个流浪汉似的鬍子现在修剪得干净,就连眉毛也顺便打理过。露出了约翰西方人原本就显得深邃立体的五官,有些长的发现在也修剪得整洁得体,随意的抹了少许头油,一缕发至额前微微垂落,配上一身新西装,真是魅力十足。 ……帅哥你谁?! 苏雁回瞪着已经一步跨过来,站在自己身边开始和掌柜讨价还价的约翰,瞪着那张好看的侧脸看了好半响后才移开眼,低头看看自己还抓在手上的布,又看向约翰,略带打量。 这厢边约翰正将这布从一无是处贬得更加一无是处。 “这不会是你家小儿子趁着你们染布的时候,把什么颜料都一股脑往染布池里倒,最后弄出来的这东西吧?”约翰用手拈着布匹的一个角,嫌弃的在掌柜面前抖落几下然后放开,“我来你店又不是一两次了,这布堆在这儿起码两三月,你好意思跟我家小朋友要这个价?嗯??” 怎么着?专挑大人不在的时候欺负小朋友是不是?? “哎呀……”掌柜的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着和约翰说,“这生意……不是谈出来的嘛。洋经理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小姐诚心要,我再便宜点?” 话音刚落约翰便补充,“是要便宜很多才对。”顿了顿又哼气,“你这布拿给新学绣花的小姑娘,人家还嫌你这布伤眼呢。白做给乞丐还差不多。” 刚挤兑完老闆,一扭头正准备沖苏雁回说什么,便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着布在他身上比划了。 掌柜见状,和店里学徒一起偷偷笑。带了些戏嚯的看向约翰,好像在说“你刚才说白做给谁来着?” 当然约翰也和掌柜想到同一层,默默眯眼看着还在比划的苏雁回,曲指空弹了下她的额头,惹得她抬头后才继续眯着眼面无表情的问,“……你干嘛?” 拆台的他见多了。但真还没见过像苏雁回这样拆台拆这么快的。 你这个小朋友这样坑大人,是要挨打的知道吗? 苏雁回才不知道,她拿着手上的迷彩布料,眼睛明亮的沖约翰说,“约翰,我突然想到个新点子!”
第56页 拆台坑人的点子吗?你现在就做得挺不错。 约翰斜眼苏雁回,默默吐槽。 第25章 这是非常漂亮的迷彩布啊!颜色混杂,但因为多以红蓝紫三色, 所以意外的好看。 ……当然这个好看, 大概只存在于苏雁回的眼里。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你买这个做什么?”被苏雁回拉到一边的约翰微微皱眉, 不明白她怎么就对这种废布感兴趣。 “这个做衣服, 特别好看的。”苏雁回不知道该怎么用自己知道的“现代衣品”向约翰解释, 只能干巴巴的说好看, “真的。” “……”约翰的表情一点都不信。 苏雁回想了想,干脆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在空白页快速画了一穿白色衬衣,下身短裙的衣模画, 把短裙部分的纸张撕掉,再往一块残布上一放, 抬头让约翰自己看效果。 “嗯?”品出点儿东西的约翰看着苏雁回这一手,倒觉得也许真能小赚一笔,不过…… “你会做?”约翰看向苏雁回,不太确定,“不会做就算买了这些布匹, 也不过是废物一堆。” “我不会做, 但是我知道怎么做好看,我会画样子。”苏雁回对约翰说,顿了顿又补充,“而且……这些成品我不想随便卖, 我想定位成高档洋装来卖。” 这话出口倒是让约翰惊了一下,不由又看了苏雁回一眼, 似乎在说“你这个小姑娘倒是敢想”。 “……行吧。”约翰点头,对苏雁回说,“我帮你砍价格,找人做,佣金算我百分之二十?怎么样?” 话音刚落苏雁回便摇头,就在约翰想着那再退一步,百分之十的佣金也是可以的时候,便听她说,“赚了钱我们一人一半。” 这倒是出乎约翰意外,有些惊异的看向她,顿了会儿后才笑着开口,“小朋友,你这么大方是要吃亏的。” “嗯。”苏雁回倒也不介意约翰这样的说法,点点头后回答,“那就当我现在是在交学费吧。” 顿了顿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补充,“学费交给你总比交给别人来得好。” 乖,说话还好听。 就算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惯好听话的约翰,也忍不住因为苏雁回这句话感到心里一美,笑着摇头开口,看向她的眼神颇为意外,“嘿……想不到啊,你还会说好听话。” 只是实话实说的苏雁回听了,很老实的看着约翰又认真回答,“我是真心的。” “行了行了,知道你会说话了。”这副全心全意相信的小奶狗模样,搭配这真挚小眼神,谁受得了啊。 反正已经觉得受不了的约翰张开手,一巴掌煳在苏雁回那张白白净净的脸上,一副“赶紧遮住!”的架势。 等将她推开自己一点点后才收回手,摇头嘆气,“行吧,听你这样说,那我可得进去帮苏老闆您好好再谈一谈价格了。” 说完沖苏雁回眨眨眼,祖母绿的眼睛潇洒得很,活脱脱一个极会讨女人欢心的花丛老手形象。就连随着笑意至眼角露出的一点细纹,都带着成熟男人的迷人魅力。天生就是个情场高手架势。 苏雁回一面想着,一面在约翰转身再次往里走时快步跟上。一面走一面拿出自己总结各种心得的小本本,打算把这点也给记录上去。 ――得体出众的外表,也是谈生意的利器之一。 如果此时约翰知道她在记录什么的话,一定会笑着补充一句,这些是商场老油条的利器之一没错,但的如果想对付商场老油条,反而是真挚良善更动人心。 比如苏雁回这一款的。 这些布匹对掌柜来说就是鸡肋,价格太低贱卖太亏,但现在的价又着实没人愿意买。毕竟能用这个价格买布,还不如直接买干净体面的粗布不是? 所以现在苏雁回表示出购买意向,让掌柜很是喜出望外,甚至表示自己仓库里还有三匹,要是苏雁回愿意也能一起拿走。 有约翰在当然不会让苏雁回吃亏,按照掌柜原本的意思是打算让苏雁回一匹布五元的价格全部拿走,但在约翰三寸不烂之舌下,只花了十八元就将四匹半的布全部拿下了。 “约翰经理,您真是让我一分钱都没法儿赚啊。”等苏雁回将钱付给掌柜时,掌柜一面收钱一面沖约翰摇头嘆气,一副血亏的表情。 这副样子倒是弄得苏雁回有些小小的内疚,刚才她可是在一边围观了全程,约翰砍价时候的气势她只能用“张大嘴默默仰望”来形容,并暗下决心以后要买什么一定要拉上他。 所以现在听掌柜这样一说后,立刻便朝约翰看了一眼。 约翰察觉后立刻开口,带着一股子大人教导小朋友的架势,“你可别被他骗了啊。”说完顿了顿又看向掌柜,一脸早就看穿的架势,“你可拉倒吧,还一分钱没赚。能将这些卖掉对你来说就是赚了。” 说完后掌柜脸上继续是一脸苦相,“哎哟约翰经理,我可真一分钱没赚。” 话未说完便被约翰一脸轻松的挥手打算,“好了好了,你我之间就别来这一出了,再装就不像了啊。”
第57页 掌柜这才打住,继续苦着脸将苏雁回递过去的钱收好,又赶紧的让学徒将四匹半布打包好,亲自将两人送到店门口,甚至殷切的主动喊了黄包车,等苏雁回和约翰两人上了车,目送两人走远后才背着手,哼着小曲儿重新跨进成衣店。 总算把囤积了两三月的废布给处理了,掌柜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到是坐在黄包车上,和约翰一起将布暂时寄放到仓库的苏雁回,这才扭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们只花了这么点钱,就拿走人家四匹半的布……是不是真的有点儿……” 约翰听了笑着摇头,吐槽苏雁回,“我只见过因为得了便宜暗地里开心或洋洋得意的,还真没见过谁跟你一样,居然还觉得内疚。”顿了顿后又戏嚯开口,“下次我没钱了你记得提醒我,让我骗你钱啊。” 这份吐槽让苏雁回鼓了鼓腮帮子,不服气的开口,“我这不是看掌柜那个样子嘛。” “他不做出这份样子难道还笑给你看,好让你这个傻乎乎的小朋友知道,其实他赚了你的钱正开心着吗?”约翰从口袋里摸出香菸盒,一面继续吐槽一面叼了根烟在嘴上,也不点燃。就这样咬着烟斜眼苏雁回。 像个迷人又带成熟魅力的花花公子,那叼着烟似笑非笑看着苏雁回的模样,似乎能迷住所有的女孩子。 可惜苏雁回正专心于约翰的话中,认真想了想后扭头沖他点头,“嗯,你说得有道理。” 说完将放在自己膝盖上的布匹往约翰膝盖上放,弄得成熟迷人的“花花公子”错愕,赶紧收敛起自己才凹的造型,叼着烟接过苏雁回推过来的布匹,颇有些哭笑不得,“喂喂,小心啊。” 而苏雁回一面点头,一面空出手从包包里掏出笔和纸,将成衣店掌柜这“血亏大甩卖”的戏码也给记上去。 约翰咬着烟在旁边有些愣的看着苏雁回这副“认真学习,天天向上”的架势。半响后才笑着缓缓摇头,相当无奈。 ……真是个铁憨憨哦…… 哎。 ----------------- 宋家买办行的高级买办都是有仓库的,当然这些仓库原属宋家,只要每年缴纳相应的租金就能继续存放货物。 约翰也不例外,只是他很早以前便没有钱缴纳租金了,所以现在想存放东西就得重新缴纳租金才行,顺便补上从前欠下的。 “哎……这个,我都快忘记我还欠着钱了。”约翰抓了抓头髮,沖苏雁回嬉皮笑脸的打哈哈,一副老油条的样子。 苏雁回有些无语,又瞪了他一眼后便拿着钱先去帐房交钱了。 竟然零零碎碎花了二十几元,等苏雁回拿着仓库钥匙回来,和约翰一起去仓库放东西的时候,跟在他身后,有些发愁,“我只剩五十几块了,这些布还得找人裁剪做成成品,这点钱……我有点儿担心不够。” “放心吧。”约翰将布匹放在货架上,拍拍手后扭头看向苏雁回,沖她伸手,“给我三十,剩下的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要负责画衣服样式就好。” “哦。”苏雁回点头,连问都没问约翰一句便低头从钱包里另外拿出三十,放到他手上,甚至还抬头看向约翰,不太放心的问,“够吗?要不我再给你十元?” 约翰看看苏雁回放在自己手掌心上的钱,再看看她,靠着货架有些吊儿郎当的问,“你就不怕我把这钱拿去赌了?” 苏雁回听了脸上露出才想到的神情,好像在说“对哦?” 看得约翰只想笑。 不过还未开口再说什么前苏雁回便看着约翰,一脸认真,“如果是那样,我会打人的。” “……” 约翰愣了下,然后忍不住喷笑出声,然后这笑意就想开了闸一时半会儿止不住似的变成哈哈大笑。半响后笑得都已经蹲下身的约翰才好不容易收了笑意,双手支撑着膝盖站起来,笑意盈盈的伸手在苏雁回头顶唿噜了一把后。 这才开口,“行吧,我要是拿去赌了你就打我好了。” 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幼稚,摇摇头后率先朝仓库外走去,顺便不忘扬声叫苏雁回跟上,“走吧,小朋友。” 苏雁回听闻,一面将又被约翰唿噜得毛躁躁的发整理好,一面没好气的跟上,“好的老人家。” 哎哟~? 刚走到仓库门口的约翰听了,双手插兜笑着扭头朝身后苏雁回看来,外面的光从左侧照来,让他棕色偏红的发在阳光下似蒙了层光晕,那祖母绿的眼睛也变成一种更为清澈明亮的湖水绿。好看得不得了。 “你这个小朋友,现在学会顶嘴啦。”约翰笑看苏雁回,微挑眉峰。格外耀眼夺目。 苏雁回看着他这样子,愣了下后将他的话暂抛脑后,颇为兴奋的沖约翰开口,“约翰,你好适合里面的那种迷彩布啊!” 那种带着雅痞味道的休闲西装外套,一定很好看。 约翰? 约翰默默眯眼,做严肃状。 “这位小朋友,我觉得你又在拐着弯儿的骂我。” 坏孩子。 第26章 将布匹放好后,苏雁回跟在约翰身后离开码头。路上才知道这码头是宋家私人所有, 不仅仅是这里, 左右相隔约莫两公里左右的位置, 还有四五个码头也是。
第58页 “这么多。”苏雁回有些咂舌, 扭头看向稍远处的库房。 ――为了方便运送货物, 这里的仓库都堆满了各种物品, 便于减少路上颠簸导致的损坏。 “当然了,不仅仅是这里,天津卫、上海也有宋家码头。”约翰双手插兜,一面带着将苏雁回往外走, 一面和她闲聊。顿了顿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苏雁回,半开玩笑, “所以你要懂得充分利用你优势啊。” 苏雁回听了看了约翰一眼后开口,“什么优势?” “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皇亲国戚,总之就是各种能给你便利的优势?”约翰半真半假的说。 “我才不。”苏雁回眉头微皱, “我要尽量靠自己。” 话音落后又想了想, 在约翰似笑非笑的戏嚯眼神中又慢吞吞补充,“……偶尔靠靠朋友。” 比如这次货船的事? 约翰听完苏雁回的话继续前行,一面笑着摇头,一面开口教她, “你现在脸皮还是太薄了。” “还好吧……”苏雁回伸手摸摸脸颊,并不觉得自己的脸皮有约翰说的那样薄。 虽说阅歷没有宋穆然或者约翰他们那般深, 可该出手的时候她还是很能出手的呀。 约翰看了眼自顾自沉思中的苏雁回,倒也没说什么,带着她出了码头。 此时已到饭点,折腾了一上午两人都有些饿,便随便找了间路边摊,打算吃点面便再回买办行。偏偏在等吃食时,旁边坐了两个赌徒,原本的闲聊说一说的不知怎么就说到敢不敢比赛吃辣椒的事上。 苏雁回正觉得可笑,脑海中刚闪过“竟然连这个也能拿来赌”的念头时,坐在对面的约翰已兴致勃勃的站了起来,和其他无聊的人一样围过去看热闹。 “约翰?!”苏雁回有些不可置信,沖他叫了一声后又开口,“你的面要好了。” 希望藉此能阻止他的围观。 可惜约翰只冲她笑嘻嘻的挥了挥手,敷衍的说了句“我就看看,看看”便钻进人群去了。 苏雁回微瞪着眼,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决定,开始怀疑就这样轻易的将钱给了他,会不会真的一不小心……就被约翰当做赌本输出去了呢? 就在苏雁回心中忐忑的时候,原本在一边围观的约翰果然安耐不住在别人的起闹和自己的跃跃欲试中将刚刚赌输的人推起来,自己坐下,开始新一轮的赌局。 ――吃辣椒。 将苏雁回今天早上才借给他的钱摸出来往桌上一拍,就开始和对方的赌局。 苏雁回见状急得连才端上来的面也顾不得吃,站起身便在人群外踮脚探头,着急的喊着“约翰!”,希望能藉此提醒他可千万别把自己才给他的钱给输了。 可惜起闹的声音此起彼伏,将她的掩盖下来。急得她只能在外围跳脚。 好在这场荒诞的吃辣椒比赛,在众人的起闹声中没几分钟便分出了胜负。 将最后一口辣椒咽下肚的约翰将赢过来的钱,伸手一股脑全拢到自己面前,在众人的欢唿声中站起身,高举双手接受这时的胜利。好像真的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等他收好钱从人群中钻出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吐着舌头一面喊辣,一面大口吃面,吞了大半碗后抬头,却依旧是满头大汗,辣得不行的模样。 苏雁回看不过去,想到包里还有几颗吃完东西后备用的薄荷糖,便赶紧找了出来递给约翰,“吶。” 约翰见了一把抓过来剥了糖纸就赶紧塞进嘴里,这才让薄荷的清凉味儿慢慢缓解了嘴里的辣味。带着一股子“终于火过来了”的意味,长长的吁了口气,并沖苏雁回笑,累瘫了一样的挥挥手,“总算缓过来了,这顿我请,还想吃什么?加个煎蛋再来一勺牛肉怎么样?” 说完便扭头沖老闆高声,“老闆,再来两个煎蛋,两勺烂炖牛肉!” “好嘞!”正忙碌着的老闆手上不停,一面应声。 自己面前的面也确实没怎么动的苏雁回听了,心里有些气闷的重新拿起筷子,低头继续吃面,都不想搭理约翰。 约翰见苏雁回这是生气了,便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上下叠放桌上,笑嘻嘻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她,嬉皮笑脸的开口,“哎,生气啦?” 苏雁回头都不抬一下的大口吃面,颇有“化生气为食慾”的架势。 “唔。还真生气了。”约翰看着苏雁回,自问自答的点点头,又开口,“我没用那笔钱,我用的是你早上借给我的。……哦,说到这个。” 约翰将刚才赢的钱掏出来,好好算了算发现自己竟然赢了两块多。加上早上那身旧西装以旧换新不说,掌柜还到给了他八毛,算一算现在倒也有了七元多。 约翰刚想先还给苏雁回五块,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面沖她嘿嘿笑,一面将钱塞回口袋里,并沖她解释,“哎,等我赚了钱一口气还你十块好了。” 苏雁回听了抬头看向他,眼眸清澈。在约翰脸上停了会儿后才开口,“……你不会是突然想到可以用这五元钱去赌,所以才不还我的吧?” ……还猜得挺准。
第59页 约翰在心里意外了下,但面上却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看着苏雁回,“怎么可能。” 苏雁回还想说什么,恰好这时老闆端着用小盘子装的煎鸡蛋和牛肉上前,便阻断了她的话头。 等老闆放了东西说了句“两位慢用啊”又火急火燎转身离开,约翰看苏雁回还打算说点儿什么,赶紧抽了一双干净筷子,非常殷勤的将煎蛋、牛肉往她面里夹,一面苦哈哈,“哎哟……你这个小朋友怎么是个话痨啊,来来来,这块肉最大,给你吃。” 这是要赌她的嘴吗? 苏雁回也不说话,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后不仅欣然接受约翰夹过来的牛肉,还将碗里第二大块的牛肉也给夹走。像个突然起了点儿和朋友打闹心思一般。 约翰见了笑着说,“嘿……你居然还得寸进尺的把那块也夹走了。” 这句话约翰说得无意,但苏雁回却在听了后有些忐忑的抬起头,看了看约翰后,又将刚刚夹到面碗里的那块牛头夹起,打算还回来。 动作和神情没了刚才的轻松和好玩儿,反而显得小心和带着怯意。 约翰一看苏雁回这个反应立刻就明白她会错意了,赶紧微移开碗阻止苏雁回真的将那块肉还回来,并笑着开口,“哎呀和你开玩笑的,你怎么就当真了。” 是……玩笑吗?苏雁回一时没说话,还是带着小心看着约翰,直到对方又笑着点头,脸上也确实没有除了笑意以外的其他神色后,这才暗松口气收回筷子。 不过之后整个人都比刚才要安静了些。 约翰见了苏雁回这个样子,多少倒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面摇头一面将牛肉汤分她一大半,剩余的自己一股脑全赶碗里,将早就煳成一坨的面重新挑散,吃了一大口后含煳的对苏雁回说,“你这性子,还有得练。” 有些时候过于敏感和放不开了。约翰耸耸肩,低头继续大口吃面,一面扒拉一面对苏雁回说,“快点儿吃吧,吃完了回趟买办行。” “哦。”苏雁回点点头,也加快了动作,努力大口吃面。 正认真将自己塞得满嘴都是食物的时候,并未留意到坐在对面的约翰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见这副秀气吃面的样子,又笑着摇摇头后重新低下头去了。 真是还有得学。 ---------- 隔天一早,苏雁回和平时一样依旧是坐宋穆然的车去买办行,只是一路上一直偷偷的打呵欠,一看就知道是没睡好。 次数多了低头看手上资料的宋穆然便头也不抬的开口,询问身边的人,“昨晚睡得很晚吗?” “嗯?”苏雁回应声扭头,反应过来宋穆然的话后便开口道歉,“抱歉,影响到宋先生你工作了。” 宋穆然听了将手上资料合拢,放在膝盖上扭头看向苏雁回,见她是真的很认真在道歉后,便笑着开口,“你并没有影响到我,倒是你的睏倦,也许会影响到你今天的工作状态。” 顿了顿后宋穆然又开口,“并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事必躬亲。买办这个行当,更重要的是你要学会如何看人和用人。” 这些道理苏雁回不是不明白,但明白和如何使用从来都是两回事。所以她听完后认真的沖宋穆然点点头,“我记住了宋先生。” “光是记住是远远不够的,你还要试着去用才可以。”宋穆然转过头重新垂眸,慢慢翻开自己膝盖上的资料,慢条斯理的说,“刚开始总是很难的,不过这第一步总是要试着踏出,关键在于你肯迈出去才是最重要的。踏错踏偏都没事,因为……” 宋穆然顿了顿,慢慢开口。 ――“我在你身后呢。” 苏雁回一愣,回神后立刻沖宋穆然道谢,满脸感激,“谢谢你宋先生。” “嗯。”宋穆然应声,点点头后车按照他之前的吩咐,再一次停在了某路边,宋穆然又将已经准备好的钱递给苏雁回,“劳驾,再帮我去那家包子铺买四个包子吧。” “啊?哦。”苏雁回听了,犹豫了一下接过钱,准备打开车门下车时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扭头看向这段时间,每天都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的阿贾。 那是宋穆然安排给她的保镖。 “阿贾,你陪我去吧。”苏雁回对阿贾说。 话并不多的阿贾点点头,沉默的下了车,隔着两步远的距离坠在苏雁回身后。 “四个包子。”苏雁回有些没好气的将钱递到包子老闆面前,补充,“新鲜热气的。” 老闆应声抬头,见面前站的居然是前两天才见过的那个小丫头,正想故技重施时,却一抬眼,瞄到了站在苏雁回身后两步处,双手抱肩,静静盯着自己的阿贾。 脸上的刀疤加上那体形、姿态,惹得被他盯着的老闆立刻心里发憷,什么都没说立刻点头,双手接过苏雁回递来的钱后,赶紧将包子和钱统统找给苏雁回。 苏雁回接过查看,包子是热气腾腾皮薄馅儿大的新鲜包子,钱不仅没像之前少找她,甚至还专门挑的新钱找补。 这样的识时务让苏雁回心中有些得意,但……又感到无语。 她将钱收好,又看了眼显得点头哈腰的包子铺老闆后,这才带着阿贾返回车上。
第60页 宋穆然坐在车里,如察觉她已往回走一般扭头朝车外看去,见苏雁回脸上带着些小得意的笑,眼里便也柔了一分,跟着泛出笑意来。 之后收回视线,重新投向手中资料。 也算…… 能立刻学以致用? 宋穆然嘴角含着一丝笑意想着。 第27章 下车的时候,那四个包子就被当做“奖励”留给了苏雁回。 虽说这奖励细思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苏雁回倒也不以为意, 并觉得还挺不错的。美滋滋的捧着纸袋子就往买办行的方向走, 心里想着可以给约翰三个, 自己吃一个就好了。 刚跨进买办行就发现吴小哥几个接待员, 正指挥着保洁将大厅打扫干净, 甚至连电梯都挺在一楼,有人正将一张高脚小桌往里面搬,身后还有个人捧着插了鲜花的花瓶,一看就让人明白是打算放在电梯角落, 以供来者观赏。 这副阵仗就想是买办行要来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一样。 苏雁回一面收回视线,一面想着, 并随着其他人一起爬楼梯。 好在现在的楼层也不高,多是四、五层楼的建筑,加上现在建筑设计的楼道都挺宽敞,和医院、老人院的阶梯相似,所以上下楼还是挺轻松的。 说实话, 苏雁回还真挺喜欢走这里的楼梯。 指挥着众人的吴小哥一扭头就看见正准备跟着众人上楼的苏雁回, 立刻哼了一声后眼睛看着她,继续命令别人,“赶紧的啊,不仅仅是电梯上上下下要擦干净, 就连这地面也要擦得很照人才行!” “哎!谁让你动八宝格上的东西的?!摔坏了你配得起吗?!别以为一次运气好逃过了追究,下次还一样的运气好~这没本事没能力的人啊, 就该趁着今天大老闆来开会前自己滚蛋,自己走总比被人赶要来得体面一点吧?!” 吴小哥提着声音沖保洁人员吩咐,眼睛却一直盯着苏雁回。这情景是个人都知道他是在指桑骂槐,所以在看了吴小哥后,视线又顺着他朝苏雁回的身上离去。虽说也有少部分人脸上略带了不贊同和看见不平事时的愤愤,但更多的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看好戏模样。 好像巴不得再亲眼见识一下苏雁回手扇吴小哥,砸掉八宝格上那些老物件儿的场景,估计……这群人还会在旁边一边嗑瓜子一边为这副精彩热闹叫好。 可惜作为当事人的苏雁回却跟没听见似的,继续抱着纸袋子装的包子,跟在前人身后准备上楼梯。甚至当在自己前面的人因为吴小哥的话,回头看了看她时,还面露疑惑之色。 就像排队上公交车,队伍却突然停下来时的神情一摸一样。 ――大部分思绪都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一面走一面想着还有什么衣服样式是自己没想起来的苏雁回,根本就没留意吴小哥的高声内容,所以更不可能对号入座了。 这副茫然的样子让旁人见了,反而又抬眼朝吴小哥看眼,带了些嘲笑和讥讽之色。然后才扭过头去,继续前行。 苏雁回自然也随着大部队往楼上走,留下一直盯着她背影的吴小哥直到苏雁回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才不甘的又“哼!”了一声,将手上抹布重重的往接待台上一扔,叉着腰继续生气了。 ――这种完全的漠视,甚至比对方反唇相讥更让人生气。 因为你自以为是和对方势均力敌,谁知道到头来却发现人家根本没将你放在眼里。甚至连那些指桑骂槐的话都根本没听懂是在说她。 这世上还有比这种更气人的事了吗?! 气得胸膛跟着起伏的吴小哥,在察觉到来自周围偷偷摸摸看自己的视线后,立刻勐的一扭头,怒视四周,伸手一个个的指过去,高声怒骂,“看什么看?!赶紧干活!还有这个地板!给我再擦一遍!都给人踩脏了!” 话音未落众人赶紧扭头,一副好忙碌的样子,哪里还敢再八卦。 吴小哥见了,不解气的又哼了一声后,拿了香菸就从接待台后的小门出去,打算去后巷抽根烟,冷静冷静。 苏雁回和大家一起上楼,直到走到办公室门口时才恍然想起刚才吴小哥说的一句话。 等走到她和约翰的办公桌前时,原本趴在桌上补觉的约翰似听见脚步声,迷迷煳煳的抬起头来,看见苏雁回后打着呵欠和她道早,“早啊……” “……你昨天晚上又去赌钱了?”苏雁回看他这个样子,微皱着眉头问。 “啊……我有分寸。”约翰打完呵欠后沖苏雁回笑嘻嘻,“知道今天有事,所以我就只玩到凌晨就回去了。” 那语气那神态,好像还应该表扬他的听话一样。 苏雁回将纸袋子放在桌上,也不废话,从包里拿出昨天晚上连夜画好的衣服样子,递给约翰,“这是我昨天晚上画的样子,你看看能不能找人做出来。” 顿了顿后想起刚才大厅的阵仗,又问约翰,“对了,我刚才听接待员说今天大老闆要来这里开会?是……宋穆然宋先生吗?” “嗯。是啊。”约翰一面接过苏雁回递过来的服装设计稿,一面抬眸看了她一眼回答,见苏雁回恍然的默默点头后,又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调侃着说,“你没见今天那些女孩子都穿得特别好看吗?”
第61页 要不是想起宋家大老闆要来开会,怕不小心瞄到一身邋遢的自己被当乞丐丢出去,约翰觉得他那身虽然皱成了咸菜干的西装,还能穿很长一段时间。 哎……那身西装可是好料子做的呢。 约翰一面啃着包子,一面摇头嘆息。 ……这还真没察觉到。 苏雁回听了约翰的话,脸上露出一点讶色,扭头看向周围,只见不少才来的女生,将自己包包一放下后第一件事便是拿出小镜看看自己的妆容有没有问题。确定无懈可击后才又将镜子收起来,拨弄一下新做的发,理理自己的裙身,这才笔直的坐在座位上,开始准备今天的工作。 手指翻动帐本的时候,苏雁回才看见有不少人还擦了指甲油。 “……平时也是这样打扮的吧?”苏雁回扭过头看向约翰,回答。 毕竟她平时也没怎么注意这些细节,所以也许人家前两天就涂了指甲油,今天自己才看见也说不定。 再说女孩子化妆这一点,买办行的文职有半数都是女生,平时也不需要到处跑,最多也就是中午的时候出去吃饭而已,这化妆也算是职场礼仪的一部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呀? “啧……你还真没注意啊。”约翰见苏雁回脸上神情不似作假,不由啧了一声,也懒得和还没开窍的小朋友多说什么,只冲她挥挥手,并将自己面前的茶杯往她面前一推,便低头准备仔细看她的画,“帮我倒个热水?” 苏雁回应声,将包放自己办公桌上,拿起约翰的茶杯就打算往茶水间走,想起装着包子的纸袋子后又放到他桌上,这才离开。 等到茶水间后,苏雁回一揭开茶杯盖子,就被杯子内侧的茶垢给弄懵了下,也不知道约翰是怎么做到对着这么脏的杯子还能下嘴的。 难道这是打算积累茶垢,准备养出“茶山”来吗? 苏雁回摇摇头,还是没忍住将杯子里的茶也倒掉,然后认认真真的将杯子从里到外清洗了个干净。之后才接了杯清水给约翰端回去。 还未走近便见一手拿着包子的约翰,两眼发光的盯着他手上的画稿,察觉到苏雁回回来后立刻扭头朝她看来,激动的招手,“哎哎哎!小朋友!你快过来!” “你叫我雁回不就好了。”干嘛一口一个小朋友,苏雁回早就想吐槽约翰对自己的称唿了。今天终于没忍住纠正他,一面将茶杯放到他的桌上,一面说话。 “行行行!雁回!雁回小朋友行了吧?”约翰相当好说话,拿起她画好的那几张画稿,兴奋的开口,“这真是你画的?” “是啊。”苏雁回见约翰这种反应,有些迟疑的问,“是哪里不好吗?” 有时候有些东西并不是不好,而是因为太过超前,也许并不能被当代理解也是正常的。 这就像你可以展望五年后、十年后,这些都能得到大部分人的理解和认可。但如果你展望的是百年后,那也许所有人都会不屑一顾并说你是个疯子。 苏雁回在画出这些衣服样子时便考虑到这些,所以选的都是较为简单的样式。因为她也担心太超前会导致大家不能接受。 不过接下来约翰的话却让她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什么不好。”约翰兴奋的说,“是很好啊!” 刚说完这句话便察觉自己的声音太大,看看周围后沖朝他投来不满的文职们“嘿嘿”咧齿一笑,嬉皮笑脸的两指併拢,举至眉梢做了个“抱歉”的潇洒举动后,便又重新扭头,压低了声音和苏雁回继续刚才的话题。 却不知他刚才又有型又充满魅力的举止,已惹得不少文员对他投以小小的惊艷眼神。 一面赞嘆着收拾干净的约翰真是充满魅力具有男人味儿,一面又可惜是个烂赌鬼。 不过要是单纯只和这样的人谈朋友,带出去倒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不少女生想着。 而这边约翰自然不知道自己只是稍微一个随意的举动,便招惹到的桃花,正拉着苏雁回激动的谈着生意经。 “你这几个衣服样子,倒是可以额外赚一笔。”约翰压低了声音对苏雁回说,“我觉得机遇来了。” 苏雁回没明白,“怎么说?” 约翰正欲张口往下说,但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朝旁边看去,果然发现距离不远的几个办公桌位置上,看似专心在做自己事情的文员,早就竖起了耳朵想听个究竟了。 买办经理之间明里暗里互相抢夺生意的情况也不少,这些文员看似天天做办公室除了汇总资料数据什么的,其实还是一些买办经理的耳报神。 所以见着情景他立刻住嘴,沖苏雁回做了个“暂时打住”的手势后,将啃了一半的包子丢回纸袋子里,又端起茶杯连喝了好几口水后,随意的用手背一抹嘴,便对苏雁回说,“走,边走边说。” 刚拿出纸巾准备递给约翰擦嘴的苏雁回自他的举动回神,愣愣的点了点头后,拿起自己的包包便跟上约翰,出办公室前见约翰竟然想将手上的包子油往办公室门框上抹干净,忍无可忍的先一步将手上的纸巾塞进他的手里。 约翰微愣,随即“嘿嘿”一笑。这副模样看得苏雁回想翻白眼。
第62页 等出了买办行,两人顺利坐上电车后,约翰才将刚才为什么没在办公室和她说这些的原因,简单解释了一下,也算是变相的教导苏雁回一些职场上的规矩。 见她明白的点点头后又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这些样子,我觉得倒是可以找机会拿给大老闆看。”约翰一面说着一面从纸袋子里摸出之前咬了一半的包子,一边大口吃一边含煳开口。 “给宋老闆看?”苏雁回脸上表情有些古怪,但抬眼就见约翰这副样子,立刻又拿了两张纸巾,先一步塞到他手上再说。至于原本想着给自己留一个包子的想法,也因为之前约翰将他没啃完的包子重新丢回纸袋子而消失。 “对,宋家可是有自己的百货商场的。”约翰一面说谢一面接过纸巾,继续对苏雁回说,“商场里的货可都是稀罕玩意儿,尤其是洋装这一块,一有新品出来,立刻就被名媛太太们给直接订了。都不用等到送去百货公司,不过也因为这样,导致这些外来货总是补充不及。” “所以从前年开始宋家便开始试着仿制那些洋装,甚至想打出自己的名气,不过……”约翰撇了下嘴,“效果不是特别好,那些师傅旗袍做得漂亮,但对于这些洋货嘛……却不行。” 仿制?! 苏雁回听到这儿有些咂舌的眨眨眼,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民国时期的高仿了。 “但你这几个衣服样子,却是那些洋货都没有的。”约翰说到这里就更激动了,“宋家的制衣厂可以说是现在国内最好的,质量手工等等都不是问题,就差衣服样子。所以你这几张图恰恰好算是填补了这部分的空缺啊。” 这番话说得苏雁回都跟着内心激动了起来,“那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可以把创意卖给他们?直接分利润?” 约翰听了苏雁回的话立刻一拍大腿,沖她竖大拇指,“没错!就是卖创意,你这个形容特别好。” 苏雁回面对约翰的表扬,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了两声。特别乖。 “哎,不过我们是没法儿亲自见大老闆的。”约翰吧唧吧唧了嘴,略感遗憾的继续对苏雁回说,“我只能和负责制衣厂那边的负责人谈一下,这样分的利润可能会比较少。不过……我会尽量多争取几个点的。” 顿了顿后约翰不等苏雁回回答,便又似自言自语的开口,“或者……我可以趁着今天大老闆来买办行开会,试试看能不能拦一下?” “那个……”苏雁回听着约翰的自言自语,默默举手看着他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嗯?”约翰扭头看向苏雁回,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哦对,我差点忘了你这儿还有路可以走呢!”顿了顿立刻又有新的方案,“那要不这样,今天不是要去收鸡蛋吗?货船那边要不要再告知人家一声?” “不如你跟我说说看你亲戚是管理哪个码头的管事?你领着我现在去见见面,除了说一声需要货船的具体时间,随便再和他说说这衣样子的事,让你亲戚帮忙牵牵线,这样负责制衣厂的负责人,肯定不敢多占我两的便宜。怎么样?” “这个……”苏雁回看着明显已经在心里将方案过一遍的约翰,有些吶吶。 倒是约翰见她这样子,似是明白了顾虑一样的继续补充,“放心吧,这礼节上的事不会因为对方是你亲戚就不全的。今天只是去认个人,然后看看时间,我再专门递拜帖,约见时间。你作为中间人一起跟着,我们吃个饭细聊?” “不用这么麻烦的。”苏雁回见约翰越说越细,就差将送什么礼都想好了,赶紧开口打住。 “货船的事不用专程再去码头打招唿,这个早就提前说好了,下午一点等到三点会特意等在那儿的。”苏雁迴转述昨天一回去,大管家就告诉她的事。 “这么好?”约翰听了很是惊讶,然后和苏雁回微拉开距离,用第一次见的架势上下打量她,“你的亲戚……来路不小吧?” “嗯……”苏雁回想了想,开口,“其实,也不是亲戚。就是往外说亲戚会比较方便一些。” “不是亲戚?”约翰重复后,又恍然的“哦~~”了一声后,带着戏嚯撞了撞苏雁回的肩膀,“是你未来的……?” 可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啊,毕竟谁会让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出来做这么辛苦的工作呢?就算真要安排,也多是找个轻松的文职工作才是啊。 所以说到最后,约翰也煳涂了,只能疑惑的看着苏雁回,静待下文。 “其实……”苏雁回脸上带着“受之有愧”的表情,简单解释,“是我以前无意间顺手帮了人家的忙,原本只是一点儿小事而已,可宋先生却觉得理应厚报。刚好……我家里又出了些事,想凭自己本事,所以宋先生就替我安排了这工作。” 苏雁回说到这儿,又抬头补充了一句,“宋先生人特别好,要是我这个衣样子真可以帮上他的忙,那……其实我不介意我们拿点儿利润的?” 说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约翰,似乎希望得到他的肯定回答。
第63页 可惜现在约翰的表情有点儿呆傻。等苏雁回得不到他的答覆露出疑惑时才勐的吸了口气,似刚回神,刚刚停顿的脑子也随着这口气重新开始运转一样。 “……等会儿。”约翰伸手扶着额头,沖苏雁回做了个“我想想”的手势后微闭着眼睛,半响才睁眼看向苏雁回,带着股子小心翼翼,就怕自己搞错了的询问之色,“你说的宋先生……全名是?” 不是他不知道在这里被称“宋先生”的意思,是他怕苏雁回不知道。 宋家除了宋穆然外,大管事和大管家也是宋家老人,均是跟着主家姓的。 不过约翰这一问反而有点儿把苏雁回弄懵了,愣了下才吶吶回答,“就……宋穆然啊。” 话音刚落她的手便被约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吓了一跳。 “苏雁回小朋友。……哦不,是美丽可爱善良的苏小姐。”约翰握着苏雁回的双手,认真的看着她开口,“从今天开始小的就跟着您混了。” 还以为是个小有关系走后门进来的小丫头,谁知道这是个隐形的金大腿啊! 嗯。还是个自以为自己是个小可怜,毫无自觉的金大腿。 约翰看着被自己这一出弄得有些懵,只来得及傻乎乎“啊?”了一声的苏雁回,默默在心里补充。 随即沖她重重点头,语气肯定的又开口,“您放心,无论您之前遇见过什么难处,从现在开始,你的人生将是一片坦途。” 开玩笑。 有宋家在背后撑腰,想有点儿波折也难啊! 正兴奋于以后自己也许也能跟着沾光,鸡犬升天的约翰,突然便想起了自己曾经对苏雁回说过的一句玩笑话。 ――【哎?我跟你打个赌,赌你坚持不到一个月。赌注……一百块好了。】 沉默了几秒后,继续握着苏雁回的手,认真又真挚的开口,“苏小姐,上次关于一百块的赌约,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苏小姐”? “苏小姐”看看从刚才就被握着的手,又抬头看向约翰,回以同样的认真和真挚,“约翰先生……” “……你手上有油。” 现在放手,以后大家还是好朋友。 第28章 之后的沿路上,约翰都时不时的扭头来看苏雁回, 带着一股子分辨不出是什么意思的惊嘆。 直到苏雁回实在忍不住, 扭头和他对视, 带了些没好气的询问, “……干嘛。” “不, 就是觉得……”约翰摸索着下巴, 继续将视线放苏雁回身上,上下打量,将说到一半的话说完,“你到底是处于什么心态, 才会想完全靠自己来做一些事?” 虽说苏雁回刚才说得隐晦且含煳,但凭着阅歷约翰也多少能猜到一些苏雁回家里应是出了些事, 所以才会说什么“要凭自己本事”之类的话。 但让约翰想不通的是明明有宋穆然这么个大靠山,苏雁回竟然还在想着“凭自己的力”。所以现在才会用一种惊奇的眼神看着她,似在说“您真是个奇葩”。 这没说出口的潜台词让苏雁回忍不住就有些气闷,但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准备说一说自己的想法。 “……是不是这样不靠别人, 想自己从头爬起的方式挺傻的?”苏雁回扭头看向约翰, 问得很认真。 约翰想了想,很耿直的点点头,说辞却较为委婉,“是有点儿。” 其实他想说的是“很傻”, 不过和苏雁回那张干干净净的脸对上,便不由自主的将出口的话降低了好几个攻击力的档次。 苏雁回听了笑了笑, 重新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头前的方寸地,默了会儿开口,“……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这样做挺傻的。” 这个回答倒是让约翰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苏雁回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做法愚笨呢。 “那你还?”约翰又开口,不解。 “我要做的事……说得直白点是要绊倒我家乡的一个大家族。”苏雁回一面思考一面委婉开口,“他们的实力也许比宋先生要差不少,但真让宋先生帮忙动手,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而且……” 苏雁回抿了下唇,嘆气开口,“我凭什么让宋先生帮我承担那么大的风险做这些事?哪怕是所谓的恩惠,就算要涌泉相报,也已超过太多了。” 她也曾经犹豫过,想就此依附宋家,让宋穆然出手绊倒白家和王家,给苏姨娘和自己报仇。 可凭什么呢? 就凭她给了宋穆然表弟那几十元钱的恩惠吗? 哪怕宋穆然有表示他可以帮助她,但任何的帮助都是有一个度的。王家和白家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加上这中间还牵扯了钱家在内。到时候,如果宋家出面,无论是出于自保还是其他原因,一旦这三家联合起来,就算是宋家也不是那么轻松就能说绊倒就绊倒的。 当然如果到那个时候,连宋家都有风险,她就更不用说了。 可哪怕是蜉蝣撼树,这件事她也必须去做。 因为这是属于她苏雁回必须要去做的事。
第64页 那么现在的她可以做到吗? 不能。 现在的苏雁回很清楚自己的斤两,说白了就算宋穆然明确说能给与钱财上的帮助,可让现在的她拿着那些钱也不过是一点基础都没有,却意外得到高深武功秘籍的普通人而已。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便是这个意思了。 所以哪怕被嘲笑愚蠢,有些事也不得不从最基础去学起。 最重要的是,苏雁回并没告诉宋穆然,她想要报復的不仅仅是白家,还有王家和钱家。 她必须得沉得住气,因为钱财易得,可经验难求。 苏雁回现在要的,就是那些难能可贵,用多少钱都买不来,只能自己一步一步跪出来、经歷过,才会逐渐形成的经验。 但这些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毕竟不愿信你的,哪怕解释再多,也依旧能挑出各种反驳你的理由来,又何必解释。 路是自己的,苏雁回现在也只想走好她自己选的路而已。 无需任何“好意”的规劝。 想到这儿,苏雁回暗吁了口气扭头沖约翰笑,“大概,就是因为我傻吧?” 约翰看着苏雁回,还未开口再说什么时,公车的鸣笛声已响起,引得两人朝车头看去,这才发觉码头已到。 “走吧。”约翰站起身,沖苏雁回笑,“我带你这个傻乎乎的小朋友,先去做第一笔生意。” “嗯。”苏雁回点点头,老实的跟在约翰身后下车。 阳光炙热,从车上下来的瞬间甚至让人有些睁不开眼。苏雁回跟在约翰身后,默默告诉自己,现在自己的每一步,对未来的自己都是有意思的。 不着急。 她不着急。 哪怕是蜉蝣,她也会努力使自己强大到足以撼树。 第29章 和约翰说的一样,当苏雁回跟在他身后抵达村长家门口时, 便已经听见了纷纷攘攘的吵闹声。就在她跟在约翰身后顺着声音跨进门时便听见一声拍打桌子的响动传来。 不仅吓了她一跳, 还吓得里面众人也跟着一默, 全安静下来看着来採买鸡蛋的採买员。 “那个人……”苏雁回看着那採买员, 小声对约翰说, “不是之前我见过的孙经理。” 约翰点点头, 微扭头对她低语,说着这里面的门道,“不是就说明这中间确实有猫腻。”说完沖苏雁回使了个“你看下去就知道了”的神色,继续和苏雁回躲在人群角落静静看着。 年岁不大, 约莫也就二十三、四的採买员在拍桌而起后,见不仅仅是村长还有从其他村挑着鸡蛋赶来的村民均被自己震慑到后, 脸上不由露出一点儿得意和对眼前众人的轻蔑。 ……哼。一群乡下人。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后,耷拉着眼皮子倨傲开口,“我只知道孙经理交代我按照一铜元五个鸡蛋的价来收,而且我也只带了这个价的钱。现在肯不肯,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 说到这儿採买员又重新坐下, 翘着二郎腿端起人村长之前给他倒的茶, 慢悠悠的拿着茶盖划拉茶碗,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开口,“再说了,你们这些鸡蛋为了囤积数量应该都放了好几天了吧?这种天气……哼哼, 就算运气再好给你们三天找到卖家吧?那鸡蛋估计都臭咯~” 话音未落不仅仅是同村的村民,就连其他村的村民都觉受骗, 纷纷看向已经蹲在那儿的村长,着急的要个说法,“村长!你跟俺们说的可跟现在不看一样,不是说是一铜元两个鸡蛋吗?我这可是……推掉了之前的买家省下来的啊!” “是啊牛家村的,俺们可是听了你们带话过来,才将鸡蛋都留下来的,现在这……这算是个什么事啊!哎!”其他村的村民说到后面也觉得气,干脆就地蹲下,摸着脑袋发愁。 但还是觉得气不过,又补充一句,“总之俺们不管!你传的话,现在出这档子事,你得抹平了!” “对!您得抹平了!”其余几户也跟着应声,要找村长讨个说法。 本村的村民见了,虽然也气但彼此看了看后还是试着打圆场,“这也不能怪我们村长啊,都是这……突然变卦啊,你们可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呸!”隔壁村的人扭头便啐了劝自己的人一口唾沫,站起来都想和他打一架了,“不怪他怪谁?!啊?!你说怪谁?!” 一直蹲在那儿抽旱菸的村长到这种时候,也知道自己是被骗了。不仅坑了村里的大伙儿,还坑了隔壁几个村的。 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也没办法,蹲在那儿抽了半袋子烟后才站起身,弓着长期劳作显得有些驼的背走到那採买员面前,对比他儿子还小很多的採买员点头哈腰,抖着嘴皮子问,“这位小经理,这个价……真不是我当初和孙经理谈的,他说的不是这个价啊。” “这我不管。”採买员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划拉着茶碗凉凉开口,“孙经理跟我说的就是这个价,而且他不是付了定金的吗?上面也没写啊。” 村长语塞,他也是直到现在才明白那张合同上的问题。 因为老作而显得异常老态的脸上现在满是悲苦,眼圈儿微润,嘴皮子抖了半天后逼急了一般开口,“你们这是欺骗!我要去告你们!”
第65页 “好啊。”採买员依旧无所谓的样子,气得其他人都想将他拉起来打一顿了,“告我们没问题,更大的官司我们都见过。不过要去告我们前,先按照合同把钱给了再说。” 採买员一抬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村长开口,“按照合同上的规定,你要是毁约是要给两百块的毁约金的。” 这话一出口,便让众人又议论纷纷起来。 “啥?!两百块?!”别说两百块了,一年能有几元钱的余钱,对于庄稼汉来说便已经是了不得的事。 两百块,都能在城里买个小院子了。 这可是大数目。 这话一出口,不仅让村长脸一白,又让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两百块这么多?!”隔壁村一庄稼汉听了,眼圈儿一转后便带着怀疑看向村长,扬声开口,“牛家村村长,你不会是拿了人家两百块的好处,现在和这人一起来坑我们吧?” 这话一出口立刻让有些人半信半疑起来。 而村长的脸色更是被气得青白,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伸手指着说这话的那人,咬牙切齿的开口,“我要是骗了一个铜元,让我不得好死!” 这话出口那人立刻变得讪讪,揣着双手继续蹲在那儿,撇着嘴扭开头,嘀嘀咕咕,“随便说两句当什么真吶。” 这副样子好似错的还是村长了。 气得村长抖着手继续指着那人,一时半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同村的人见了,又上来劝让村长顺口气的,也有开口骂那人的。 但刚才那话就像是给不少人心里种下了个怀疑的种子,也有不少人帮着外村那人说话。一时间场面又乱糟糟的。 採办员见状,拿着茶盖当惊堂木,将桌子拍得咣咣响,等众人又逐渐安静下来看向他后,才一脸不耐烦的又开口,“我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看你们耍猴戏啊,村长,你做个决定。” 顿了顿他看向村长,皱着眉毛说,“要么,按照一铜元五个鸡蛋的价卖给我。要么,现在马上赔两百块,我拿钱走人绝不含煳。” 採买员态度极其嚣张,他根本就不担心现在会出来个价格高的,毕竟现在这里除了他家外,其余家的买办早就被孙买办用高价挤兑走了。 现在这些乡下人,就算不想卖,也找不到第二个商家,变成不卖也得卖。 一想到这里,採买员脸上的轻蔑更重了几分,见这些乡下人都安静下来了,便吊儿郎当的再次看向村长,进一步开口,“怎么样?想好没?想好了就赶紧吧?别耽误我时间。” 拖长了音,显得格外阴阳怪气的声音尾音未落,便听另一陌生声音传来,顿时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我替村长选赔这两百块。” 採买员愕然,和村长等人一起应声看去,这才发现已经不知道在角落站了多久,听了多少的约翰和苏雁回。 现在话音刚落,苏雁回跟在约翰身后,如摩西分开红海一般至自动让出路来的人群中经过,走至村长面前。 “是……是你们两位。”村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约翰和苏雁回,眼睛闪烁。 “是呀村长,我们又见面了。”约翰笑着主动伸出手,和村长握手。 已惊觉不对的採买员一改刚才胜券在握,及其嚣张的姿态,站起身警惕的看向约翰和苏雁回,不客气的开口,“你们是哪儿来的?!没看见我们大洋行已经谈妥这笔生意了吗?!现在横插一槓是打算坏规矩?!” “谈妥了吗?”约翰握着村长的双手询问的看向他,见老实的庄稼汉连连摇头,头也不回的开口,“这不是还没谈妥嘛。” 说完顿了顿,继续沖村长笑眯眯的开口,“村长,我代表宋氏收购你这里的鸡蛋,就按照一个铜元两个鸡蛋的价,你要是同意,我们现在就能当面付清钱。不过要劳烦诸位将鸡蛋挑到码头上,我们货船在那儿等着的。” “当然了……”约翰又慢条斯理的开口,微微侧首,用眼角看向那採买员,显得轻蔑,“那两百元钱,我们也一併出了,不过还希望以后牛家村以及其他村的鸡蛋,也能优先卖给我们。不过价格肯定没有现在这么高,但也不会让大家赚不到钱就是。” 话音刚落早就被採买员憋了一肚子火的庄稼人立刻纷纷应和。 “没问题!以后我们就认你们两位经理了!狗曰的,就算是少赚点儿我也愿意先卖给你们!” “就是!” “对!” 採买员听了眉毛一竖,才说了句“你们!” 苏雁回便已经朝他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两百块递至他面前,抬了抬手示意他赶紧接过走人。 “请吧?这位买办?” 第30章 之后的事进行得很顺利,原本之前那位孙经理以为已经挤兑走了所有的买办, 生意已经十拿九稳。为了让后面的事顺利进行下去, 等到真正採购的日子他本人是绝对不会亲自出现的, 只会让跟着自己的採买员前来。 就连钱都只带了按照一铜元五个鸡蛋的资金, 就是为了逼得这些人不卖也得卖。 但谁会想到一向顺利的买卖这次却出了偏差呢?
第66页 苏雁回竟然带着约翰杀了个回马枪, 还赶在採买员通知他之前将所有鸡蛋顺利收购, 甚至连货船都已经等在码头上了。这一系列动作完全能称得上雷厉风行。 不仅如此,趁着这个机会约翰还和村长签了长期合作的关系,以后都按照一个铜元三枚鸡蛋的价格来定期收购。但其中也有一条特别补充,如果以后有其他买卖用一个铜元两枚鸡蛋的价来抢生意。而村长这边有人毁约, 那么他们将永不收购这一户的鸡蛋。 至于其他村的想要合作,那也回去找个领头的人出来, 等到半月后他们再来收购时可以一起谈,并签约合同。 对此隔壁村的连连点头,表示今天回去就给自己村的村长说,而已经拿着新合同的牛头村村长,也神情激动且充满感激的反覆强调, 让约翰和苏雁回放心, 他们村儿绝对不会有这样忘恩负义的人的。 这样的情景让干站在一边,原本还重新缓了脸上神色,服软的对村长说“凡事好商量,实在不行咱还是按照一个铜元两枚鸡蛋来收?”的採买员脸色铁青。 怪只怪之前那位孙经理将事做得太绝, 加上採买员又态度轻慢,现在又想求和怎么可能? 不等村长开口便被其他村民给起闹拒绝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来的孙经理太酌定事情没变数了, 所以採买员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钱啊。 现在一个是可以马上结清的买家,一个是已经有过欺骗你的黑歷史,身上钱还没带够的买家。就算是猪脑子也明白该选谁。 偏偏这里是乡下,连个公用电话亭都没,採买员没法儿通知到孙经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约翰和苏雁回和村长他们订下新的合同。 大局已定后,便重重“哼!”了一声,又恶狠狠的瞪了苏雁回一眼,这才夹着自己的公文包,带着那两百块的违约金灰熘熘的走了。 村民见了,纷纷沖那人的背影吐口水。很是不屑的骂“狗腿子”。 “闲杂人等”终于离开了,村长扭头看向约翰,笑呵呵的开口,“约翰经理、苏小经理,现在都点齐了,不如我们现在给您挑到码头去?” “好。”约翰点头,笑应,“那就麻烦大家了。” “不麻烦不麻烦。”村长连连摆手,“要说麻烦也是我们麻烦您才是,要不是两位经理今天赶到,我这个老头子……嗨!不说了,至少这个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说到后面时村长的声音略带哽咽,又吸了口气后重新笑着对两人说。 不知为什么,苏雁回见了村长这副模样,竟也忍不住跟着湿润了眼睛。 刚和村长说完话的约翰一扭头,便见苏雁回这副眼圈儿略红的模样,愣了下后随即便大致猜到是为什么,心中忍不住哑然失笑,感嘆就算能时不时蹦出一些很超前的好点子,但内心深处依旧是个过于善良心软的小朋友。 笑着暗嘆一口气后伸手至她头顶,唿噜一把她的发后开口,“走吧。” “嗯。”苏雁回稳了稳心情,跟在约翰身后一起离开。 等这次所有的採买物经过宋家货船验收,顺利运上船,约翰和村长敲定了下次来收货的时间后,这才和苏雁回一起登上渡轮,准备返回买办行。 虽然中间过程有些波折,但总算跟着约翰办成了第一件买卖。苏雁回坐在轮渡上,禁不住嘴角上扬,一脸高兴。 这一单至少能拿到小一千的佣金,加上苏雁回叫来的货船又省了中间路途导致的损失,林林总总下来大概到手也有一千二、三的样子。想到这点约翰的心里也很高兴。 一扭头见苏雁回这副心里揣着开心,忍不住左摇右摆摇晃傻乐的小模样,又禁不住喷笑,待她扭过头来后开口赞许,“没想到平时看你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真到动真格的时候,却很会气人嘛。” 说到这儿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噗嗤一笑,“你是没看见那採买员走的时候的样子,还狠狠瞪了你一眼呢。” “啊?”苏雁回一脸茫然,“他瞪我做什么?” 语落后细细回想,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招人恨的事情啊。 “不是吧?你真不知道?”约翰见苏雁回这副模样,便像是猜到什么似的开口,语气颇为哭笑不得。 见苏雁回又茫然的摇了摇头后,才嘆了口气开口慢慢和她解释。 原来虽说买办行的买办,均是“买办”的身份,但这个称唿却并不是一个尊称,甚至带了些轻蔑的意味。所以为了表示对买办们的尊敬,都统称为“经理”,这也是为什么刚才村长会称唿苏雁回为“苏小经理”的原因。 当然实际上苏雁回还没资格成为买办,只是一个学徒而已。加上买办行的特殊性,这个行当所招收的学徒并不像其他行业有更为严谨的师徒关系,几乎是只要买办行遭受进来的新人,都能用学徒统称。 但苏雁回因为是被宋穆然安排在约翰名下的,所以她和其他学徒又有区别,称为练习生。 当然这些都是旁枝细节,但也因为直唿别人“买办”两字带着轻视,所以刚才苏雁回将钱递给那採买员,又叫他“买办”,对方才会在临走前恶狠狠的瞪她一眼。 “原来是这样……”苏雁回听了约翰的话面露恍然,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他,吶吶解释,“我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规矩,不是故意的……”
第67页 “嗨,只是个以后连面都不会再见的小人物,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约翰无所谓的挥挥手,示意她放宽心,“不过以后可得注意了,别一不小心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就行。” 苏雁回听了老实的点点头。 倒是约翰,在说完这句话后又品了品,随即笑嘻嘻的开口,“其实有大老闆在你身后撑腰,你不小心得罪了谁……那得罪了也无所谓。” “这可不行。”苏雁回摇头。顿了顿后想到约翰刚刚说的另一件事,又看向他认真开口,“虽然买办行没有师徒情分,不过……嗯……您要是不嫌弃,我愿意将您当师傅的。” 说到这儿见约翰脸上有些讶色,便又赶紧补充,“我不是随便信口雌黄的。” 约翰听到这儿又失笑,一面笑着一面伸手又大力的唿噜了一把苏雁回的发,“我看还是算了,有你这样一个傻徒弟,说不定哪天我就得把我的赌本拿去赎把自己卖出去的你。算了算了。” “不过。”约翰微收了笑,眼神温和的对苏雁回说,“有这份心我还是很受用的,……谢谢你。” 又被唿噜得毛躁躁的苏雁回,一面以指代梳,一面没好气的看了约翰一眼,开口,“您不要每次都弄乱我头髮,我就谢谢你了。” “哎呦?”约翰笑,又沖她伸出手,一副打算继续唿噜的架势,半开玩笑的说,“你这是对师傅的态度吗?嗯?” “……”哼。 苏雁回连话都懒得说,只继续用双手遮挡自己的发,一面继续整理,一面默默斜眼约翰,警惕他又沖自己伸出“魔爪”。 被瞪了一眼的约翰也不生气,又笑看了几眼整理仪容的苏雁回后,便移开眼朝河岸看去。 此时轮渡正驶出襄江入口处,这儿有个有趣的名字叫口水汉,向右转入扬子江,再沿江前行经过米厂码头后前行约十分钟便会抵达渡船码头。 “哎。”约翰招唿苏雁回,等她扭头看向自己后下巴往一边一抬,示意她看向江岸,“看见那座山了吗?”见苏雁回点头后约翰带着一种展望未来的神色看向那座山,对苏雁回压低声音说。 “那处山的山脚处有一片空地,等我有钱了我就把那里买下来。” 苏雁回继续看着他,眼带疑惑静等下文。 约翰对于她的神情到也不以为意,继续往下说,“那处的地原本是一乡绅的私产,前几天到牛头村去採买时,我不是去赌场打探消息了吗?听里面的赌徒提了几句,好像那家乡绅要将那里的地都给卖了。” 苏雁回听了约翰的话,偏头想了想后重复他刚才的话,“……打探消息?” 将偷懒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真的好吗? 话音刚落约翰便“哎”了一声,颇为不贊同的看向苏雁回,拿出老前辈的架势开始对新手进行说教,“不要在这些细微末节的小事上斤斤计较,我刚才说的重点明明是那一大块地。一大块啊!” “……”小事?斤斤计较? 苏雁回继续微微偏头看着约翰,内心复杂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的话。 而约翰在顿了顿后继续望着那个方向带着期盼嘆息,“等我有钱了,一定要把那儿的地给买下来。”说到这儿像是想起苏雁回,便扭头看向她补充,“你也买一些。等地涨价了,我们再反手一买!嘿!” 说到兴奋处约翰开心的一拍大腿,发出对未来生活的豪言壮语,“我就开个赌场!” 然后就能天天在里面赌钱。啊……真是美好的生活。 约翰一想到那样的日子,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丝毫没察觉到身边苏雁回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脸上挂满“无言以对”四字,默默看着他。 “那估计不出半年,你也许就要回来做老本行。”苏雁回忍了忍,没忍住终于吐槽约翰开个赌场的宏愿。 “你这个小朋友,怎么就不想着点儿好?”约翰听了哭笑不得,又伸出手想往苏雁回头上祸祸,不过这次苏雁回学激灵了,刚见他欲抬头,便先一步举起双手护头,并微微抽离上身和他拉开距离,一副提前做好准备的架势。 这模样又逗笑约翰。 “这里的地贵吗?”苏雁回见约翰重新将手放下后,这才又重新坐好,问出她刚才就想问的问题。 “贵倒是不贵,但是那乡绅如果要卖当然是希望一口气整体卖掉,不然划分成几份反而难卖了。”约翰解释给苏雁回听,“我之前听人说了个大概面积,想全部买下来,估计……要个七八千吧。”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就算是现在最顶尖的买办,一年内也顶多能赚到三四千的纯利润。再往上就得看机遇了。 也许凭着机遇能一口气翻身成为百万富翁也说不定。 但机遇这种东西要是这般容易就得到,那有钱人也就不是少数了不是? 所以约翰现在的话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还真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但苏雁回却已经很认真的在思考买下来的可能性了,并扭头和约翰讨论,“那,你说我们之前说的衣样子,能值这个价吗?”
第68页 约翰听了头都还没回便忍不住嘲笑苏雁回的天真,“怎么可能。”但等说完这句话扭头看向她时,才从苏雁回的表情上惊觉她是认真的,面露惊异,“……你认真的?” 苏雁回点点头,一面从包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笔,一面和约翰说,“都敢想了为什么不敢试试看,万一呢。” 这话让约翰一时语塞,沉默了下后摇头,“我以为我是个爱赌的赌徒,但实际上你却是个胆子更大的赌徒。”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靠过去一些,看着苏雁回翻开笔记本,打算听听看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约翰先生,凭你的经验你觉得那些地大概什么时候会让其他人收到消息买下来?”苏雁回问约翰。 “要是算上今天,大概……十天吧。”约翰想了想回答,“我听说那乡绅是打算尽快拿了现金去港都,所以只要价格合适,很快就会脱手。吃点亏估计都愿意。……最多再拖五天,半月的时间。” 苏雁回点头表示知道了,低头一面在笔记本上写上日期,一面开口,“那我们现在有十二天的时间。” “等会儿。”约翰打断苏雁回问,“明明是十五天,为什么只算十二天?” “因为我们得想着超额完成任务,而不是觉得‘还有十五天,可以缓一缓’呀。”苏雁回回答得很自然,“而且如果出现变数,我们也有三天的时间可以想办法补救不是?” “你这想法……倒是挺有意思的。”约翰又对苏雁回偶尔展露的思维表示惊讶。 倒是苏雁回没觉得有哪里特别,毕竟她以前每年寒暑假的时候,便是这样制定学习计划的。 可就是这些细微末节,比如对苏雁回来说只是寻常的,在生活中经常遇见的销售买卖方式,包括现代人的惯性思维,放在此时很多都是非常新颖超前的东西。 甚至这些“未来思维”,会成为苏雁回未来成功的关键。 后话暂且按下。 约翰收了刚才觉得苏雁回很敢异想天开的想法,也逐渐认真的回答她的提问。 “这次採买的鸡蛋,明天一早就能送进厂里。至于佣金按照往常的时间计算,最晚三天后就能拿到。”约翰想了想告知苏雁回,“一千块是肯定有的。” 苏雁回依言记下,立刻又问,“您说我画的衣样子能赚一笔,按你的经验,这一块儿我们能拿到多少?” “採买的货物不同佣金也依次不同。”约翰顺便将这中间的一些事告知给苏雁回,“一般情况都是在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五之间。按道理来说你是新人,佣金顶多1.5,但有大老闆这层关系,加上这衣样子是你自己画的,保守估计能拿到百分之五。” 约翰心算及其厉害,在苏雁回算出来之前已经给了她答案,“三千五是有的。” 说到这里他嘆了口气,“就算两边加在一起也只有四千五,依旧不够。” 苏雁回暂时没接约翰的话,先将这笔预算的收入写上后,才又重新抬头看向他,“约翰你忘了吗?仓库里我们还有四匹半的步呢。” 这话让约翰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出头绪的他干脆直接开口问,“什么意思?” “宋先生和你都曾经跟我说过,在有些事上我并不一定要从最底下往上爬。”苏雁回暂未回答约翰的话,而是说起其他,“但是无论是宋先生也好,还是你也好,我都觉得应该用在刀刃上才不会浪费你们这份助力。” “所以?”约翰微微挑眉,静待下文。 “所以。”苏雁回抬眸看向他,微微一笑后问,“你听说过服装秀吧?如果我们不仅仅是将这些衣样子拿给宋先生的制衣厂进行流水线加工,而是先用他的影响力来一场秀,你觉得这些限量款式的衣服,一件能卖到多少钱?” 约翰一听苏雁回的话,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并眼睛一亮。 那样的话,作为限量的衣服就算是一百元也能让那些名媛太太们心甘情愿的掏钱买。 “而且。”苏雁回顿了顿又说,“我并不仅仅只有这几种衣样子。” 她至少还能陆续画出七八款来。 约翰听了苏雁回的话,激动的一拍大腿,哪怕手劲大到把自己的腿都给拍麻了也来不及揉,反而眼睛亮亮犹如看金元宝似的看着苏雁回,“小朋友,我们这个生意可以成!” 顿了顿后立刻隔日不如撞日的下决定,看向苏雁回,“现在时间还来得及,你能带我去找大老闆吗?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了。” 约翰将胸脯拍得啪啪响,顿了顿又对苏雁回说,“到时候我的佣金和上你的,一起去买地,你八我二!” 倒是没占什么便宜。 苏雁回抿唇一笑后沖约翰摇头,“不,真要能买下来,我六你四。” 说完顿了顿,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我占你一点点便宜。” 约翰惊讶,随即失笑,“嘿,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不是。” 两人正商量到这儿时,渡船即将抵达码头,鸣笛响起,算是提醒船上以等候渡船的众人准备收拾东西上下船。
第69页 “走吧。”约翰率先站起身,沖还坐在那儿抬头看着自己的苏雁回笑,“我请你吃馄饨,然后你带我去见大老闆。” 苏雁回点点头,顿了顿沖他比了个“ok”的姿势,认真开口,“我要吃三碗。” 一碗才四颗馄饨,她完全能来个三碗没问题。 约翰一愣后哈哈大笑,笑意盈盈的点头,“没问题。吃四碗都没问题。” 半小时后,宋穆然办公室门被敲响,得到应允后大管事推门进来,沖他微微颔首,眼里带了些许笑意,“先生,雁回小姐来了。” “哦?”这倒是让他没料到的访客,宋穆然顿笔抬头看向大管事,等待后文。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买办行的约翰。”大管事顿了顿后又说,“他说,他作为雁回小姐的买办经理,有笔生意和先生您当面谈。” 宋穆然笑,拿起一边的笔盖慢慢旋上,沖大管家点头,“请他们进来吧。” 大管事点头后退出去,片刻再折回时身后就跟了苏雁回和约翰两人。 宋穆然对苏雁回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最近相当熟悉,所以神情自然得体的沖他点头致意,喊了声“宋先生”。 至于跟在其后的约翰,却显得有些紧张,虽然来时还专门抓紧时间找路边剃头匠简单的修了个面,也算仪容合格,但还是能从细微中看出一点儿和往常不同的神态来。 跟在苏雁回身后沖站起身的宋穆然微微欠身,恭敬的喊了一声“大老闆”。 宋穆然走向两人,主动伸出手和约翰相握,在对方有些受宠若惊的神情中含笑开口,“约翰先生,这段时间雁回麻烦你了。” “哪里哪里。”约翰连声应答,心里对送宋穆然这声较显亲昵的“雁回”有些拿不准。 简单寒暄后三人落座,苏雁回坐在一边并拿出笔记本和笔,一副旁听生的架势打算将两人的谈话作为教学教材来学习。这让宋穆然和约翰都有些哭笑不得,并互看彼此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穆然更是主动端起茶几上的茶壶,亲自为约翰倒了一杯热茶,又语气温和的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约翰呵呵笑,双手扶着茶杯以示谦逊,其余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认了宋穆然的话。 苏雁回对于两人的暗语一无所知,只是已经翻开本子握好笔,抬头左右看了看,一副打算认真听讲自己找重点的架势。 言归正传,宋穆然和约翰各自抿了口茶后将杯子重新放下后,抬头看向对方开口,“约翰先生应该知道两点半时我要前往买办行开会。”顿了顿看了看苏雁回和他,又说,“所以你们现在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足够了。”说到自己擅长的事后,约翰就像换了一个人,自信满满的沖宋穆然一笑,将苏雁回的衣样稿放在茶几上推给宋穆然。在他拿起翻看时一面侃侃而谈。 苏雁回在一边听得仔细,虽说话题主要内容都是她刚才和约翰讨论的。可现在被约翰归纳后再阐释给宋穆然听,却让苏雁回觉得多了非常多的吸引力。 不可否认,如果现在是自己坐在宋穆然那个位置,大概苏雁回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已经立刻拍板同意约翰所说的提议了,根本不会像宋穆然这般冷静,针对一些她根本想都想不到的细节慢慢询问。 话虽不多,但必定点在重点上。颇为一针见血,也让苏雁回算是开了眼界。 眼看着半小时时间将至,而很多细节还未谈拢,苏雁回正紧张着时,宋穆然已点点头,先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后抬头看向苏雁回,温声询问,“雁回你能在三天内再完成六样新款吗?” 苏雁回听完连连点头,“可以!” “嗯。”宋穆然点头,又看了看手上的衣样子后抬头看向约翰,笑着说,“还有部分细节需要完善,不如约翰你就这几点写份更详细的报告给我?刚好我去买办行开会,开完会的时候,能给我初步的详细方案吗?” “完全没有问题的。”约翰笑着应声,看了看苏雁回后主动站起身沖宋穆然伸出手,相握后上下摇晃,“真是不好意思,今天耽误老闆您不少时间了。” “哪里,这是正事,我很高兴约翰先生今天的到来。”宋穆然笑着回应。之后顿了顿看向同样收拾了东西已经站起身的苏雁回,扭头又看向约翰开口,“不知道可否……” “啊!没问题没问题。”一点就透的约翰立刻瞭然,沖苏雁回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后,便又沖宋穆然微笑颔首,这便直径出了门。 苏雁回眼看着约翰至外将门关上后,这才扭头看向宋穆然,一副静听教诲的模样喊了声“宋先生?” 宋穆然点点头,开口,“你的脚这次没事吧?” 咦? 苏雁回愣了下,这才顺着宋穆然的视线一起看向自己的脚后脚踝处。 上一次去牛头村的时候,就因为缺乏经验穿了不适合走土路的小皮鞋,导致脚后跟被磨破了皮,后来回去宋家之前她自己就买了创可贴处理,原以为没人发现呢,没想到宋穆然早就知道,只是没说罢了。
第70页 ……怪不得第二天宋妈便在她出门前拿了双更舒适的老北京布鞋,都省去了她话时间去买。 现在一看,原来是宋穆然吩咐的啊。 苏雁回想到这一层,顿时感到异常暖心,连忙动动脚踝,展示一番后开口,“没事没事,宋妈准备的鞋特别好穿,谢谢你宋先生。” 宋穆然点头,笑着说,“好穿就好。我差不多也要去买办行了,要不要我顺路送你和约翰?” “不用不用。”苏雁回连连摆手,“这太麻烦了,而且我得跟着约翰,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地方要去,确定没有后才回买办行,所以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也是。 听苏雁回开口才想到这一层的宋穆然点点头,“那行吧,不过下班的时候还是和平时一样坐我的车回家吧?” “嗯。”苏雁回点点头,顿了顿补充,“我会在平时的路段提前等着的。” 宋穆然不置可否,两人这才互相暂别,各自继续各自的工作。 等苏雁回步伐轻快的走到大街上,左右张望了下才在一家卖高级糕点的店门口看见约翰。他依靠在那儿手上拿着一瓶可乐,正心情极好的和年轻的女店员聊天。 充满魅力的成熟男人,迷得也就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脸颊粉红,不用擦任何粉黛便是最好看的样子。 苏雁回见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花花老公子”后,便穿过马路朝对面走去。还未走近约翰总算察觉到了苏雁回,便扭头又朝小姑娘说了句什么后,对方便又拿了一瓶可乐给他。 约翰将汽水瓶打开,等着苏雁回走近后便递给她,笑意盈盈, “喝吧,这个最近很受女孩子欢迎的。” “谢谢。”苏雁回一面道谢一面接过,下意识的想问有没有吸管,但刚看向小姑娘便想起这个时候还没塑料吸管呢,便沖对方微微一笑,对着瓶口慢慢喝,喝了几口后便微偏了头,有些疑惑,“这个可乐的气泡……” 和她影响中的相比,可不是少了一星半点。就想是跑气已经跑了大半的汽水。 “嗯?”约翰听了苏雁回的话,疑惑的看向她,“什么乐?” 顿了顿后恍然,笑着纠正苏雁回,“这个汽水的名字叫‘蝌蝌啃蜡’,怎么样?还不错吧?” 蝌蚪啃蜡?苏雁回抬头看向约翰,见他又点点头肯定后,才又重新将视线集中在自己手上的可乐身上。 忍不住默默在心里吐槽这是哪路神仙直译过来的名字,真是结合了难听和奇葩为一体。 苏雁回不太喜欢这种没多少气,更接近于糖水的后世可乐,又喝了几口后便放在一边不再动。约翰倒也不以为然,虽然在华夏生活多年,但他的性格里却依旧保留这着自己国家常有的好奇和猎奇。 所以才会在等待时的看见这新鲜玩意儿,因为好奇买来尝尝鲜。 几口将剩余的喝完后,约翰将空瓶往台上一放,这才掏钱递给小姑娘。对方带着两分羞涩将钱找补给他,又在约翰和苏雁回离开时颇为依依不捨的目送了一小段路,这才收回视线。 这些都被不经意回头的苏雁回看见,扭过头后忍不住带了点儿过来人的意思,微微摇头暗嘆。 约翰察觉到苏雁回的举动,便似笑非笑的挑了眉看向她,“怎么?” “没事。”苏雁回看了眼稍微打扮一下就容貌出众,那怕此刻也有不少路人朝他行注目礼的约翰,摇摇头后略沉默了下,笑着开口,“就是突然发觉你魅力挺大的。” 这句话立刻让约翰撩了下头髮,一副自得的模样,“是吗?哎……其实我也不想的。所以我平时才那副邋遢的样子。” 最后一句补充让苏雁回听了有些没好气。 明明就是赌钱赌输了,连换身干净衣服的余钱都没,竟然还能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种理由来。 不亏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买办。 见苏雁回脸上表情又鲜活逗趣后,约翰这才换了稍正经的模样,双手插兜和苏雁回一起顺着人群向前走,一面吊儿郎当的慢吞吞开口,“不过好在我虽然知道自己很有魅力,但从来不会到处祸害小姑娘,比如……”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等引起苏雁回的好奇心朝自己看来后才继续开口,“刚才那个小姑娘。” “……咦?”苏雁回听完看着约翰眨眨眼,“我还以为……” 话未说完,便见约翰随意的挥挥手,“开什么玩笑,在我眼里,她就是个和你一般大的小朋友而已。” 顿了顿嘀咕自己又不是什么有特殊嗜好的奇怪大人,对小朋友可没什么兴趣。 苏雁回不好意思的学约翰平时的样子,沖他嘿嘿笑,“我还以为你是个花花老公子。” 约翰停下脚步,脸上的笑有些狰狞,慢慢看向苏雁回笑着露出森白森白的牙齿,“……你这个小朋友,说谁老呢?” 苏雁回没想到自己一不小便将刚刚的私下嘀咕给说出来了,只好继续学约翰的样子沖他“嘿嘿”笑。 可爱里多了几分狡黠。 “……算了。”约翰见她这样,也就又随意的挥挥手,表示无所谓继续向前走。一面开口,“你们这些小朋友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太过好猜。不过你可记住以后不能像刚才那小姑娘一样,这样藏不住心事啊。”
第71页 跟在约翰身后的苏雁回渐渐淡了脸上的笑,慢慢停了脚步,似想到什么似的微微发怔。 约翰一时不查,一面继续向前走,一面念叨,“不是所有的人都想我一样心底善良的,所以……嗯?” 一扭头便发现身边不见苏雁回的身影,约翰停下脚步往回扭头,便见苏雁回面色微白的站在身后不远处。心中伸出几分关怀退回去,细细问,“怎么啦?” 苏雁回深深的吸了口气,微白着脸,嘴长了长后才顺利发出声音,沖约翰勉强一笑,“……没事。就是你刚才的话……让我反应过来一些事。” 约翰听了也不追问是什么,只继续关心的问,“那现在没问题吧?” “没问题。”苏雁回微抬了下下巴,将莫名哽在喉间的那股子哽意硬生生的咽下去,“没问题的。” 调整心情后重新扭头沖约翰一笑,“走吧?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好多钱要赚呢。” 至于那些已经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 毕竟谁年轻的时候,不会遇见那么一两个渣男呢。 苏雁回因为约翰的提醒,无意中联想到王天阙,藉此又想通了一些事。 就像约翰说的那般,她和之前那个小姑娘一样不怎么会藏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那么在商场什么人没见过的王天阙,难道就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她那点少女心事? 如果他看在眼里却未说破,这还可以用绅士风度来形容。 可他不仅没有说破,依旧和自己保持联繫不说,还曾在她察觉自己心思主动拉开距离时,多次以各种名头带她和白兰声出去玩,直到她越陷越深,又算是什么事? 一面向所有人展现他心里只有白贺兰,一面却又将她的小心思看在眼里甚至享受其中。 算什么? 苏雁回跟在约翰身边,第一次发现王天阙并不是从前自己想像中那般完全无辜。 ……这样也好。 她在心里异常冷静的对自己说。 能看得清楚,是件好事。 第31章 苏雁回和约翰回到买办行,路上两人还专门去百货公司逛了几圈, 藉此让苏雁回看看最近的衣样新品, 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新的灵感。 老实说约翰这样的做法还真让苏雁回恍然想到了些什么, 从百货公司一出来便蹲在路边画了两个衣样子的大致款式出来。 三天的任务现在一口气便完成了三分之一, 这让苏雁回很是开心。连刚才想透关于王天阙的事后的郁闷也散去不少。 “要是时间充足, 你还是多想几个衣样子出来吧。”走至门口的时候约翰一面走一面提醒跟在身边的苏雁回, 教她做事得多想想,“这样能让……大老闆多些选择,而且要是你多画出来的能入他的眼,你也多得钱不是?” 约翰说到“大老闆”三字时稍顿了顿, 微压低了声音又开口。 现在已经到了买办行了,这里面说不定谁就是谁的耳报神, 在买卖没有完全敲定货款没到手之前,能低调就尽量低调好了。突生枝节,中途变卦被人抢单的事,约翰不仅遇过不少,更是看过不少。 所以说起话来也是格外小心。 没见今天的生意, 说白了也是钻了别人买办的空子拿下的吗? 不过不仅约翰不觉得不好意思, 就连苏雁回也觉得这单生意她抢得理直气壮。 谁让大洋买办行的太欺负老实人了呢? 刚才吃馄饨时苏雁回甚至余气未消的表示,下次遇见类似的事她还会这样做。 这样的言论倒是让约翰又感惊讶,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他一直以为苏雁回是个遵纪守法, 正直单纯到有些一根筋不知变通的小朋友,现在再看嘛……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多是涉世未深的天真, 要是能将这些东西稍微打磨掉,凭她那些灵光的小点子说不定还真能成为一个不错的买办经理。 苏雁回明白约翰突然压低声音和自己说话的意思,所以见他欲和自己解释什么,便先一步点了点头,“我明白。” 约翰听了,略收心神重新定眼看向苏雁回。大约是这副“新奇”的模样在脸上留的时间有些久,便惹得苏雁回回了个疑惑的询问表情。 约翰见状笑着摇摇头,想了想后对苏雁回说,“过段时间,我带你去赌场见识见识。” 话才出口音都未落,苏雁回便抗拒的皱了皱鼻,满脸不乐意,“去哪儿干嘛。” 她到现在还记得之前跟着约翰去跑马场,遇见小混混差点被讹的事。 想想就觉得憋气。 约翰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笑着开口,“小朋友,你可别小看那种地方,有时候能让你学到很多东西。” ……哪里有什么东西好学的。 苏雁回瞄了约翰一眼,虽没有将话说出口但脸上表情却已经泄露了她心里的想法,惹得约翰又回以一笑,并摇了摇头后补充,“总之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两人说话间已直径走至电梯处,早就在他两进门前就留意着动向的吴小哥见了,脸上立刻露出“总算被我抓到机会了”的神情,将手上的笔一扔,连声“哎哎哎!”便绕出接待台朝苏雁回和约翰走去。
第72页 惹得苏雁回和约翰也暂时止住话头,扭头朝走近的吴小哥看来。 “你们想干嘛?”吴小哥走到苏雁回和约翰面前,隔着两步远的距离站定后一手叉腰一手上下指指两人,下巴一扬便是一副倨傲的架势,“怎么着?不会是想坐电梯吧?” 说到这儿也不等两人开口便又轻蔑的“哼~!”了一声,顺便翻个白眼加强那股子看不上的劲儿,犹如撵野狗一样的招手让苏雁回和约翰赶紧走,“今天的电梯是你们两个够资格坐的吗?啊?!去去去!添什么乱,走楼梯!” 苏雁回见吴小哥这个样子,不由无语的朝约翰看了一眼,实在搞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只要一抓到机会就来乱。但一扭头便见约翰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等察觉到苏雁回的视线后才瞄了她一眼后稍微正色看向吴小哥,吊儿郎当的开口,“今天我两就要从电梯走,你想怎么样?” “嘿……”吴小哥气笑,指指他又指指苏雁回,继续脸带轻蔑口中威胁,“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两个。就在刚刚,就刚刚!”吴小哥反覆强调。 “大老闆才和大管事他们上去开会,刚刚进去的人谁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两个?”吴小哥又“啧”了一声,“还是算了吧――” 约翰还想和对方掰扯,不过才张嘴未来得及说话便被苏雁回拉住,疑惑的看向她,似乎不明白苏雁回为什么阻止自己。 “……别忘了还有份报告要写。”苏雁回提醒他,顿了顿又说,“我们时间很紧。” 哦对。 约翰恍然,重新扭头看向吴小哥,用手指着他点啊点的说,“你运气还不错,赶上我们时间紧的时候了。” 不然他能在这儿嬉皮笑脸的跟这个接待掰扯半天。 是这里大班经理的远方亲戚又怎么样?他作为能给买办行创造经济的买办经理,难道和区区接待员吵了两句就要让他捲铺盖卷滚蛋吗? 他可是每年都按时交齐了买办保证金的。 再说了……他现在才是跟着升天的人呢。 约翰得意的朝苏雁回瞄了一眼,颇为与有荣焉。之后才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跟在苏雁回身后准备爬楼梯。 赢了一次的吴小哥相当得意,冲着两人的背影提高声音喊,“对,就是这样。你们这种人只配走楼梯!” 约翰听闻,也只是回头伸手指着吴小哥,一面虚点他,一面笑得意味深长。颇有种“你小子现在这么拽,小心将来后悔哦”的意思。 可惜他的暗喻很明显吴小哥并没明白,得意的又哼了一声后这才转身往接待处走。觉得自己终于赢了苏雁回一次。 另一头约翰一步并两步赶上苏雁回,笑问,“你真奇怪,明明有那么好用的靠山,居然还低调得被一个接待员欺负。” 苏雁回听了也带着和约翰脸上一样的“你好奇怪”看回去,回答得理所当然,“因为我觉得有些事能自己处理,为什么要靠别人呢?” 顿了顿后,苏雁回补充,“女孩子就应该独立自强一些才好,事事都试图依靠别人,那万一有一天没有这些靠山的时候,是不是就一无是处四肢不勤活不下去了呢?” 苏雁回就和其他身处这个世界的女孩儿不同,哪怕当初还是白兰舟时,苏姨娘的教导也多偏自强,两处相加才会养成她这样的性格。 确实在有些事上会因为善良而过于心软,但在大是大非上,却极有主意。 这话出口后约翰总算明白为什么他总觉得,苏雁回和其他见过的女孩儿不一样了。大概就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节吧。 “嗨,行吧。”约翰并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错,但身处现实又哪里是那么黑白分明的呢。所以想了想后还是选择暂时闭上嘴,摸索着下巴笑看她,很是感慨,“就希望……以后你还能这样吧。”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初见时纯粹善良的人,总是会在各种苦难中被磨去稜角和那股气。甚至连膝盖都会磨掉,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所以苏雁回身上的这股子劲儿,也是这段时间以来约翰愿意时不时出手维护的。 大概这是已经经歷沧桑的人,从还纯白的人身上看到了一点从前自己的影子,从而衍生出的维护吧? 约翰也懒得将这些心情逐一分辨仔细。 “?”苏雁回听了她的话有些不解。不过见约翰并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便也没过多追问,两人暂时止了话题往上走。 因为中途有去百货公司,所以现在回到买办行已是近三点,约翰将之前货船签收了多少货的收据等交给苏雁回,让她去找帐房登记。反正这些流程苏雁回迟早都是要熟悉的。 至于则赶紧拿了笔和纸,趴在办公桌上写报告,争取在宋穆然开完会前将初步计划写出来给他看。 苏雁回将包包放在办公桌后,手上拿着收据就准备按照约翰说的去找帐房,正欲走就见约翰因为灯光过于昏暗差不多整个人都趴在桌上的架势。不由抬头看了眼悬挂在两人头顶上的灯泡,再扭头看看大办公室内其他位置的明亮电灯。 沉默了会儿嘆了口气,这才捏着收据去找帐房。
第73页 偏偏冤家路窄,没想到负责登记食品类的帐房,竟然是前两天才闹过小别扭的文职崔小爱。 正和坐在隔壁座位的文职压低了声音兴奋讨论着大老闆可比报纸上好看多了的崔小爱,话说到一半便在同事示意“有人找你”的眼神中扭头,一眼便见苏雁回站在自己的办公桌面前,立刻联想到前两天对方不给她面子的事,脸一下子就马了下来。 沖苏雁回翻着白眼没好气的马骂骂咧咧,“哎呀,你是鬼啊?无声无息的就站到我面前,想吓死人吗?” 说到最后还一面和刚才聊天的文职交换了一个带着奚落意味的眼神,好像在和对方说“哼!总算让我逮到机会了吧?”一样。 同事心里确实也有些看好戏的意思,所以崔小爱这样做时,她只是捂着嘴小声笑,还时不时的看苏雁回一眼。冷眼旁观看笑话的恶劣感非常明显。 苏雁回听了崔小爱的话微皱了下眉,也懒得和她扯这些,只脸色淡淡的将手上的收据递给崔小爱,“劳驾,这是约翰经理今天谈下的生意,麻烦记录一下。” 按照买办行的规矩,买办经理在做成一单后必须将其交给对应的帐房入帐才行,这样等买房收到货后便会将钱一口气付给买办行,买办行再将佣金给到对应的经理。 如果因为太忙尾款已到但暂未将收据交给帐房,那么也得等帐房那边确定登记后才能将佣金下发。 要是有那味买办得罪了帐房文职,对方就会故意压着他的收据十天半月都是有可能的。直到得了好处才算完事。 所以现在苏雁回拿着收据前来,崔小爱才有现在这副“终于等到机会出恶气了”的表情。 眼见着苏雁回将收据递给自己,连手都不抬一下只微伸了脖子凑过去看,眼皮子耷拉着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哦,是蛋制品方面的收据啊?”顿了顿后拖长了腔调问,“哪一天的啊?” 但实际上她所问的东西上面都写得一清二楚。现在也不过是鸡蛋里挑骨头找苏雁回麻烦而已。 哼。 崔小爱想到这里心中冷哼了一声,万分得意。 但等了等却没等到苏雁回的回答,便不耐烦的抬头看向她,语气越发不佳,“我问你哪一天的,你聋啦?” 后面那句话拔高了声音,让大办公室内其他人也听得一清二楚,纷纷停下自己手上正在忙的事朝这边看来。见是崔小爱后脸上竟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来。似乎早就司空见惯了。 倒是原本正奋笔疾书的约翰听了抬起头,看清后连笔都未盖上,随意往桌上一丢便站起身朝苏雁回的方向走来,一面走一面扬声开口,“怎么了怎么了?” 到了跟前看看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苏雁回后,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好像在无声安慰,让她消气,扭头便看向崔小爱,嬉皮笑脸的说,“崔文职,大老闆现在可是在楼上开会呢,你大吼大叫的像什么样子?” “万一被大老闆看见,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司招了个泼妇,直接把你辞退了怎么办?” 这话出口崔小爱才想起宋穆然和其他宋家重要管事都在楼上开会,脸色缓了缓后眼睛快速且心虚的朝办公室门口瞄了一眼后,才又继续抬着下巴一副没做错的模样将话顶回去。 “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我这是按照惯例询问她而已。算是帮你教学徒。就算现在大老闆来了我也是公事公办!” “公事公办?”约翰气笑,指着苏雁回手上的收据某处,质问崔小爱,“上面没写日期吗?还是你眼瞎看不见?” 崔小爱见约翰这个平时邋遢得跟个流浪汉的人,现在也敢和自己叫板了,很是生气。更令她生气的是对方竟然是为了苏雁回这个才来没多久的新人跟自己叫板,精心画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一拍桌子就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 怒斥约翰,“你说谁眼瞎呢?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嘿…… “所以你能骂别人耳聋,就不允许别人骂你眼瞎是吧?”约翰笑着点头,一副不错不错的架势,“你这样子也就在这儿横,出了这儿我看你不得被扇两巴掌才怪。” “我是谁她是谁?”崔小爱瞪着约翰,伸出手指指自己又冲着苏雁回指指点点,满脸蔑视,“你居然拿我跟她相提并论?你这收据还要不要顺利入帐啦?!” 约翰正欲张口,还未出声就被苏雁回一声“算了”拦住。等看向她时又听苏雁回提醒,“时间不多了。” ……行吧。 约翰自然明白苏雁回是什么意思,不甘心的点点头表示知道。 而苏雁回在劝完约翰后,又扭过头静静看着浑身上下好像都写满了“我就是要刁难你”的崔小爱,也未多说什么,直接收回手将收据对摺后便转身,打算回桌位。 这架势又让崔小爱冷哼了一声,语气神态中颇有一股子“跟我斗?!”的嚣张。 “对了。”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苏雁回又重新扭头,看向崔小爱和坐在她身边的同事,语气平淡的指了指头顶电灯,问,“我们办公桌上的灯光太暗了,这个找谁换?” 同事近距离围观了全程,说实话到后面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所以现在听苏雁回问话,便带了些不好意思的笑,打算回答。
第74页 但刚张嘴便被崔小爱抢话,自己一句都没说出口。 “想换灯?自己去楼下找接待员他们啊,我看看谁愿意给你换。”崔小爱这句话暗指的意味很浓,就差直接说你们和吴小哥结了怨,还想换灯? 苏雁回又看了眼崔小爱,面色平静的点点头后也不等另一文职的回答了,转身便往自己的办公桌走。 约翰见状,伸手指指崔小爱,笑嘻嘻的开口,“哎……你可别后悔啊。” 说完便也转身离开,步伐轻快的跟上苏雁回。 崔小爱又哼了一声,冲着约翰的背影白了一眼后开口“我后悔,我有什么要后悔的?真是好笑!” 说完双手交叉胸前便重新坐下。 办公室众人见这场闹剧就这样收场了,便收回自己看好戏的眼神继续做自己的事。至于没事做的也压低了声音冲着崔小爱和苏雁回的方向挤眉弄眼,窃窃私语,时不时曝出一阵压得低低的笑声。 也不知道是在嘲笑崔小爱跟泼妇一样的行为,还是跟着崔小爱轻蔑苏雁回这个才来没几天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 倒是之前和她小声闲聊的同事现在有些过意不去,朝苏雁回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压低了声音对崔小爱说,“哎,这样……会不会有点儿过分啦?” “怕什么?”崔小爱不屑的撇她一眼,好像很看不起她的胆小怕事一样,然后又微扬了声音拖长了音,故意说给苏雁回听似的开口,“反正啊~就算今天把收据拿回去了,明天后天或者隔几天,总之还不是要拿给我的?” “这人啊~总是要知道点儿天高地厚才行的~” 说完崔小爱又撇同事一眼,带着一股子老人教导新人的口气,居高临下的指手画脚,“有些人你就不能给好脸色,你得让她知道你的厉害。你胆子这么小做什么?” 同事听了一面笑着一面随意的点了点头,又聊了两句后便找了藉口,转回自己的办公桌前不再和崔小爱继续聊了。 崔小爱倒也没觉出有什么问题,只觉无聊的撇了撇嘴,也回到自己办公桌前,拿出镜子仔细查看自己的仪容,确定无懈可击后才对着镜子一笑,又朝办公室门口看了一眼。 心里则估摸着楼上会议大概结束的时间,今天早上她可是去大班的办公室,撒了好多娇,又让他吃了不少豆腐,才从他口中知道等会议结束后,会邀请大老闆到楼下的办公室来转一转,看看平日众人的工作环境的。 到时候……她一定要想办法争取在大老闆面前留下点儿印象才好。 听说张老闆的八姨太就是这样进的张家,她要是也可以…… 崔小爱一想到这点便又拿起小镜,左右顾盼并时不时用手打理一下捲髮,对自己的样貌身材很是自信。 此时脸上的笑,好像大老闆已经被她拿下了,而自己也已经是宋姨太了一般。 坐回自己的约翰,一抬头便看见崔小爱这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再观她时不时媚眼如丝的望向办公室大门的架势,和不少文职情景相似,用脚也都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立刻拿起旁边的废纸,揉成小团便往前丢。 纸团“啪”的一声打在正认真画衣样子的苏雁回头上,再咕噜噜滚到桌面上,这才惊到她,并扭过头来看向约翰。 “……”你是小学生吗?! 约翰才不理苏雁回一脸默默无语的模样,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个灯光昏暗的角落后,便沖她招手,一幅神秘兮兮的嘴脸。等她移动板凳靠近自己的办公桌后,才探身和苏雁回小声,“哎,刚才我出去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说要来接你下班?” 约翰将“大老闆”三字隐去。但即便这样苏雁回依旧明白他想说什么,所以随即摇了摇头,简单回答,“不是,就是说了一些寻常的事。” “哦……”约翰的八卦之魂瞬间因为苏雁回这干巴巴的回答熄灭不少,嘆气,“我还以为能看见好戏。” 苏雁回有些无语,静静看了他会儿后开口,“……你的报告完成了吗?” 一语惊醒八卦人,约翰赶紧沖苏雁回挥手,好像在说“别打搅我认真工作,去去去!”一样。 惹得苏雁回偷偷白了他一眼,这才转过身去,继续埋首案前。 但刚重新趴回桌子不久,便因为过于昏暗的光线而重新抬起头,很是无奈的看向悬在自己上空的昏黄灯光。 想了想后将笔和纸收好,不打算再自我折磨。起身打算去茶水间给自己倒杯水时,瞄见约翰办公桌上的茶杯,便也随手拿起,权当顺路。 经过崔小爱时,一直忙着照镜子的她还不忘抬起头来又沖苏雁回的背影丢个白眼。 但刚做完这个举动便想起自己这副不得体的样子,要是一不小心被大老闆看见可不得了。便赶紧正了脸上的尖酸模样,回想以前看过的电影里那些女明星的微笑,便立刻拿起镜子跟着学。 就在苏雁回刚进入茶水间,电梯便缓缓停到这层,平时不可一世谁都懒得搭理的大班,积极热情的充当电梯侍者的身份,先一步主动将电梯栅栏打开,然后近九十度弯腰沖宋穆然做出“请”的手势。
第75页 却没考虑到电梯空间狭窄,他弯腰弯到一半屁股却受电梯壁的阻挡,没法儿完全将“毕恭毕敬,九十度大欠身”的姿势给摆好,甚至差点在反弹下先将自己给弹出电梯去。 这副样子落在其他管事眼里真是可笑至极,但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都是些人精子,哪怕心中早就笑翻天了面上也依旧不显山不露水,一派的从容气派。 所以现在见大班因为弯腰力度过大差点而把自己送出去时,还能立刻投以关怀的神色。好像对方真是自己的至交好友,而自己也全然是真挚的关心。 “先生您请。”大班站稳后沖宋穆然笑,点头哈腰显得讨好。 “辛苦了。”宋穆然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神情,面对大班经理的谄媚也得体得很,颔首致谢后这才跨出电梯门,身后众人紧随其后,鱼贯而出。 “不辛苦不辛苦。”大班赶紧跟上,笑着继续陪伴宋穆然身边,打算做嚮导,“倒是先生屈尊前来,肯定会让众人感到惊喜万分蓬荜生辉啊!” 正说到这儿时,正拿了水杯打算去茶水间接水的文职,刚出来便觉得不对朝宋穆然的方向看来,等看清被簇拥着走近的宋穆然以及其他管事,立刻站好,鞠躬的同时兴奋又大声的应声,“大老闆好!” 一句话立刻让原本散懒在大办公室内闲聊八卦,无所事事的众人听了精神一震,赶紧结束和同事的闲聊做鸟雀散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做出一副年度最佳员工,认真工作的模样。 而就在所有人都做出认真工作的样子时,只有崔小爱眼睛一亮,几乎是立刻便拿起自己还装了半杯的水杯,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快速朝办公室大门走。近了才缓步停下。 刚站稳,宋穆然便在大班经理这个“导游”的带领下,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崔小爱立刻站好,沖宋穆然嫣然一笑,娇滴滴的喊了声“大老闆好。” 下一秒,其他人也从“认真工作”的恍然中回神,赶紧起身沖宋穆然欠身颔首,齐齐开口叫人。声音整齐洪亮,像提前训练过的一样。 连在茶水间倒水的苏雁回都被这声音也惊了一下,扭头朝声音处看去,觉得这和她进一些理髮店时,里面众人齐展展的喊“欢迎光临!”真是如出一辙。 一想到这里苏雁回便联想到“不办卡、不做头髮、我没钱”这样的回答,竟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 而另一边,宋穆然在点头让众人重新坐下后,站在原处环视了一下周围,似随便看看又似在找谁。 直到视线在光线最昏暗的角落停下,看着脸都要贴在桌子上,还在奋笔疾书的约翰,扭头看向大班,语气温和略带玩笑的开口,“那个位置的灯好像瓦数小了点。” 大班随着宋穆然的视线看去,看见伏案在那儿的约翰后,心里更是漏跳了一拍,立刻左右找人,刚好崔小爱站得最近便成了现成的挨骂对象,“怎么搞的?!我明明开会前就提醒过你们那处才换的灯泡有点小、有点小!怎么到现在还没换?!你怎么办事的?!” “我……”原以为自己站了个最佳位置能让大老闆好好的将自己从头看到脚的崔小爱,怎么都想不到还没得到宋穆然欣赏的目光,倒是先被大班给扑头盖脸骂了一顿。 支支吾吾后不由带了几分委屈,朝宋穆然看去。泫然若泣的模样,有几分娇媚的味道。 但宋穆然微耷拉了眼帘,似乎并不打算如崔小爱想的那般“英雄救美”。 崔小爱这副姿态说实话别说宋穆然,就连其他管事多少都遇见过。只是这种事是个需要互动才玩儿得起来的“游戏”,当位置更高的那边不打算配合时,所有的一切都是白搭。 大班当然也明白,所以沖还带着期盼的崔小爱一瞪眼,警告意味十足的盯着她说,“你什么你?!还不马上快跑下楼把接待员给我找上来,重新将灯给换了?!没见约翰经理还在写东西吗?!” “是。”崔小爱又偷看了宋穆然一眼,这才不甘的转身快步朝办公室大门处走去,按照大班说的赶紧找人上来换。 刚出门就差点和两手各拿一茶杯的苏雁回撞上,要不是崔小爱还记得宋穆然在,不然已经到喉咙口的咆哮声就要冲着苏雁回骂去了。 但现在她才张嘴就连忙闭上,朝宋穆然等人的方向瞄了一眼后,恶狠狠的瞪了苏雁回一眼,带着一股子“之后再收拾你!”的意味,赶紧跑下楼去找吴小哥。 ……莫名其妙。 苏雁回看着急沖冲下楼的崔小爱,准备往办公室走时却见一群人堵在那儿。再联想刚才的动静,便知道是宋穆然来了。 想了想后苏雁回干脆端着茶杯准备偷偷返回茶水间,打算等着一大群人走了后,再出来好了。 偏偏大管事站的位置恰好在门外,一偏头便见苏雁回正端了水杯轻手轻脚的往回走,像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便露出了一点对乖巧晚辈的笑意。和她四目相接后便沖她无声的招招手,让她上前来。 ――苏雁回在宋家的这段时间,不仅仅是宋穆然,大管家、宋妈还有大管事这些宋家老人,都很喜欢她。 苏雁回见状,便慢慢上前,站在办公室门旁的墙壁处小声喊人,“大管事。”
第76页 “雁回小姐,我帮您端着吧。”大管事见她端着两杯水,也压低声音和她说话,一面伸手准备帮忙。 却见苏雁回摇头,“没事,不重的。”说完老实站在那儿,一副不耽误大管事工作的模样。 大管事见状也重新扭过头看向眼前。也跟着环视了大办公室周围,最后停在灯光最昏暗处,在看清坐在那儿写东西的人确实是约翰后,已经想到什么的大管事心中冷笑一声。 这种欺负新人的小把戏又有谁会看不透呢? 只是……这次大班却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蠢的事吧? 原本想看看雁回小姐的办公桌在那儿的大管家此刻心里已猜到七八分,淡淡的收回视线后瞄了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闯了大祸的大班。继续站在那儿微微敛眸,眼观鼻鼻观心。 而其他人见崔小爱被大班吼了一顿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 该!让你以为自己最机灵,觉得这样就能出头被大老闆看上吧?现在头是出了,可惜是出头鸟。 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刚刚还在懊恼怎么自己没像小爱那样想到,先一步到显眼处让大老闆看到的文职们现在内心快意得很。 宋穆然站在原处,似乎并不打算在这里四处走走,但又不像是要马上离开的样子,弄得众人都有些犯嘀咕,不明白老闆今天这是演哪一出。 而在场唯一明白的,大概就只有大管事了,不过他从来不多嘴,尤其是关于他家少爷的事。 所以略显尴尬的大班为缓解此时的冷藏,便干脆介绍起哪位买办经理坐哪张办公桌,之前谈成了什么样的大生意等等。 还好崔小爱带着吴小哥以及另外两个接待员回来得快,这才算是让一个人说话的大班显得不是那么尴尬,并立刻转了话题看向吴小哥,斥责,“你怎么搞的?!赶紧将灯泡给换了!” 吴小哥和其他两人连忙应声,立刻上前准备将灯泡换下来。约翰见状赶紧停止奋笔疾书,暂时起身拿着笔和纸先退到一边。 刚站起身宋穆然便看向他,在大班和办公室众人的愕然中开口,“约翰,你报告书写完了吗?” “抱歉老闆。”约翰不好意思的沖宋穆然欠身,“回来的时候耽误了点儿时间,估计明天才能交给你了。” “嗯。”宋穆然淡淡的点点头,“那就明天吧。” 说完又看向众人,颔首说了句“大家辛苦了”,等众人回应后又转身看向大班和管事们,“今年下半年也就继续託付诸位了,今天就到这儿,散了吧。” 管事应声,立刻散开分立两边,让宋穆然先走。 但宋穆然却又扭头看了看大办公室,约翰见状正欲开口,但大管事却比他快了一步。直接往一边扭头,沖一直背靠墙,像在教室外罚站的苏雁回轻唤了一声,“雁回小姐。” “嗯?”苏雁回扭头应声,见大管事向后退了一步并做了个“请”的手势后,这才端着两杯茶在大班和整个办公室的目瞪口呆中探出身来,看向宋穆然。 慢吞吞的开口叫人,“宋先生,您找我?” 宋穆然微微颔首,当着大班等人睁得越来越大的眼,慢吞吞开口。 “雁回,你现在和我一路回去吗?” 一声倒抽口气不知从哪儿传出,约翰听了心中快意得很。 嘿嘿~~他可是说过有些人会后悔的哦~ 第32章 能参加这次会议的全是宋家的重要管事,别看这间宋氏买办行在行内也是排名前三的买办行, 但在会议室里, 大班坐的位置也不过是没法儿靠近会议桌的后排座而已。 那模样和旁听座位没什么区别。 所以现在当大管事出声喊了声“雁回小姐”, 而苏雁回从门外探身进来的时候, 大班感觉自己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脑子都嗡嗡作响如在云端似的, 等听宋穆然再开口温声说了句“一起回吗?”, 更是让他在一瞬间感觉到冷汗从背嵴流下。 至于办公室内的其他人,尤其是吴小哥和崔小爱的表情,更是精彩得可以马上去参加变脸。 大概现在整个办公室龋也就只有约翰能一副局外人的架势, 看得津津有味吧。 “嗯……”苏雁回站出来,手上还各端着一杯茶水, 并未马上回答宋穆然,反而是朝约翰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对方点头后才又重新看向宋穆然,“好。” 宋穆然点头,“那我等你。” “嗯。”苏雁回应声后, 从已分立两边的管事中经过, 快速回到自己办公桌时先将约翰的茶杯递给他, 期间将茶水递给约翰时,笑容慢慢的外国人一边做出“受宠若惊”的姿势,一边沖苏雁回递了个眼色, 好像在说“你看,我就说吧”一样。 惹得苏雁回没好气的偷偷瞪了他一眼, 这才转身将自己的茶杯放回办公桌上,准备拿包离开。 吴小哥和崔小爱刚好便站在苏雁回会经过的位置,从刚才就目瞪口呆的两人直到现在苏雁回走近,说了声“接过”后才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似的,赶紧跳开,给她让出路来,方便苏雁回拿包走人。 而大班的冷汗已经不仅仅是背嵴直流了,连额上都出现汗渍,并从鬓角滑落至下颚。他干笑着看向宋穆然,显得小心翼翼,“哈哈……原、原来,苏小姐……和老闆认识啊。”
第77页 这句话说得很有余地,但也带了点儿试探的意味,想通过宋穆然的回答来判断两人的关系远近。 但这话一出不等宋穆然露出任何代表想法的表情,倒是分站两边的管事脸上相续露出一点儿端倪,看大班的眼神也显得古怪了一些。 不过这表情只是一瞬,之后众管事便重新收好心中的真实想法,而大班也在这句话出口后悔得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竟然一时慌乱忘记了分寸,妄想打探自己老闆的事。 这可算得上是职场忌讳之一啊! 所以大班赶紧弥补,试图将话给圆回来,“嗨,看我问的这是什么问题。竟然因为老闆您亲自到这儿来便和其他人一样,开心到语无伦次乱了方寸。”顿了顿似惊觉苏雁回已走近,“啊”了一声赶紧让出路来,并沖她点头哈腰,笑得讨好谦卑。 “今天也辛苦苏小姐了。” 苏雁回至今都还记得自己第一天来报导时大班对自己的态度,后来她砸了大厅百宝阁上的东西后更是没给自己好脸色看过。要细究起来,就连她和约翰的办公桌被吴小哥他们捣乱,也有他的默许,吴小哥才敢这么嚣张。 所以现在见他这态度简直是七百二十度飞快旋转转变,竟不由愣了下,之后才不好意思的沖他点点头,看向宋穆然。 似在无声告诉他,自己现在可以走了一样。 偏宋穆然现在倒变得不着急,看了看她又越过她看向她的办公桌处,目光所至让吴小哥和崔小爱赶紧跳开,就怕一不小心就挡住了大老闆的视线似的。甚至崔小爱跳得太着急,一不小心腰胯骨撞上约翰办公桌的桌角,也只能强忍着继续站好。 只是脸上的古怪表情又让约翰忍不住想笑,不过看现在情景他才不会给专程来给苏雁回出头的大老闆添乱,赶紧接着喝水的动作躲开众人视线,在一边偷着乐。 ……有意思,真是相当有意思。 宋穆然收回视线,看向苏雁回问,“……那就是你的办公桌?” “?”苏雁回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并想到什么似的指给宋穆然看,“后面是约翰的。” 被点名的约翰赶紧收了脸上笑,捧着茶杯沖宋穆然的方向点头,无声附和苏雁回的话。 宋穆然颔首表示知道,又垂眸对苏雁回说了句“走吧?”便带着她离开。 不过这次却连一个眼角都没留给大班。 等宋穆然一行人离开后,大班站在原处呆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要完。 而此时办公室众人也跟解除了魔咒一样开始对苏雁回到底和自家大老闆是什么关系,而窃窃私语了起来。 约翰见状,又喝了一口水后将茶杯往办公桌上一放,东西稍微一收拾就将还未写完的报告夹在腋下,哼着曲子打算下班走人。 ――买办和坐班的文职不同,没有什么上下班的要求,连带着各自带的学徒练习生,也只需要听买办的就行。 就在他哼着小曲刚经过大班时便被终于回神的大班叫住,“约翰,约翰经理。” 约翰回头,一脸茫然无辜,憨厚得像个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大班为什么要叫住自己的老实人,“大班,你叫我?” “哎呀约翰经理~”大班热情的迎上来,笑得和他是亲兄弟好哥们似的,沖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压低声音亲昵的开口,“你说你,我们关系这么好,你还叫我大班做什么?私底下时完全可以叫我的名字嘛。” 说完用“真是的”的神情不带丝毫怒气的轻嗔了约翰一眼,看得约翰都禁不住想打个寒颤。 除了依旧咧着嘴保持礼貌微笑外,还对他的话连忙摆手表示不敢当,“我哪儿能直唿大班您的名呢?不能够不能够。” “哎呀……我们兄弟你何必这么见外,刚好你我也很久没有聚过了,这样!今天我做东,晚上大洋酒店吃顿便饭怎么样?”大班说到这儿,便望着约翰的胳膊打算带他先去自己办公室坐坐,等他拿了东西一起离开。 不过才动便被约翰推辞,将手抽出的同时,点头哈腰的沖大班道歉,“哎呀真的很不巧,您看,我这里还有份报告要写。刚才大老闆的话您也听见了,我得赶回去快点完成不是?所以下次吧下次我请。” 说完约翰便打算走,却又被大班拉住,带了些其他心思的瞄了眼大班夹在腋下的报告,继续满脸笑容热情的挽留他,“哎呀别啊,再说了……”大班顿了顿,又朝约翰那份报告瞄了一眼,意味深长的开口,“是苏小姐牵线让你和老闆见面的吧?这即将飞黄腾达了……你不拉兄弟一把啊?” 说完话头又转,很是为约翰找想的架势,“你这报告没写完没关系啊,走走走,趁着吃饭的当口,小弟帮你看一眼怎么样?虽然意见不一定被採纳,但你也多个思考方向嘛。别客气,走走走,先去我办公室坐会儿,我拿了东西就走?” 这试图分一杯羹的架势约翰哪里看不出来,赶紧笑着硬是将手再一次抽出来,打着哈哈道谢,一面说着“下次、下次”,这才赶紧小跑离开。对于大班在身后的殷切唿唤连头都不回一下,跟背后有鬼在追似的。
第78页 甚至约翰连电梯都不坐,担心大班死皮赖脸的跟上,等会儿在电梯里又是一通拉扯,所以直径从楼梯口熘了。 呵呵。已经谈好的买卖要你来“指点”两句? 真要这样说不准到时候那部分佣金就算谁的了。 约翰又不是第一天和大班打交道,对他那些暗地里的手段可是相当清楚的。所以才不会给他一点儿可能会占自己便宜的机会。 大班见约翰跑得飞快,这才不甘心的住嘴,但等人走后才一拍大腿懊悔的惊觉自己忘记问他,苏雁回和大老闆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件事了。 但无论是什么关系,至少刚才的做派大班就觉得自己说不准要吃瓜落。 一想到这儿刚才还想占约翰便宜的想法,立刻便烟消云散。 直到这时吓得不轻的吴小哥才畏畏缩缩的凑进大班,脸上表情带着惊慌压低了声音和他小心说话,“表哥,……你看现在怎么办啊。” 他不会被赶出买办行吧?真要那样到时候他上哪儿去找这么轻松又有前途的工作啊…… 直到现在吴小哥才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要是时间能退回苏雁回刚来的那一天就好了,这样不用等人家动手,他自己便先一步冲过去把不识好歹还眼瞎的自己给狠狠揍一顿。 吴小哥凑上来的时机才不对了,大班原本就在为自己的前途忧心忡忡,现在见吴小哥这个不长眼的凑上前,也不管这里是不是大办公室,在场的人不少均看着他两,反手就狠狠一耳光朝吴小哥脸上扇去。 “啪!”的一声打在他脸上,力道大到让他连退了好几步,直到扶住办公桌才站好。 但吴小哥也知道自己这次是闯了大祸,捂着脸哼都不敢哼一声,低着头站在那儿听大班怒骂。 “你明天自己去向人家苏小姐请罪!”大班指着吴小哥的鼻子骂,说到后面手狠狠一挥,像在赶野狗,“要是人家不原谅你,不要让我喊,自己收拾东西滚!” 吴小哥被骂得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只吶吶点头,老实乖顺得很。 崔小爱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熘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将自己缩得低低的,就怕这个时候被大班注意到。 她现在的心情可没吴小哥好多少,就在刚才不久,就是宋缪然等人在楼上开会时,她才刁难了人家苏雁回。 所以崔小爱也心虚得灰头土脸的,哪儿还有心思想一些有的没的呀。 大班骂完吴小哥后,看见苏雁回和约翰那灯光昏暗的办公桌,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指着那儿继续警告吴小哥,“那儿要怎么收拾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重重哼了一声,正转身要往自己办公室走,便见大办公室的文职们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热闹,立刻又气得沖众人大吼一声,“看什么看?!天天坐在这儿吃闲饭看八卦,正事不干一件就算了连眼睛都是瞎的吗?!给我干活儿!” 一句话吼得所有人做鸟雀散,立刻低头专心自己手上的事,不敢再抬头朝大班看一眼。 只是心里怎么嘀咕,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这边苏雁回和宋穆然上车,缓缓朝宋家的方向驶去时,宋穆然才像是放松下来和她闲聊两句刚才,“刚才你看大班的表情……” “咦?”苏雁回惊觉回头,看向宋穆然,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很明显吗?” 宋穆然笑着点头。 这肯定的回答倒是让苏雁回越发不好意思,“哎……我就是,那个时候觉得有些尴尬。” 实在是大班那副前倨后恭的架势,让她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没眼看,很想假装没看见没听见。 宋穆然听了她的话忍不住又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后轻嘆,想了想后开口,“这种时候,你不用太‘照顾’别人。不然……原本对方并未觉得尴尬的事,却会因为你露出不恰当的表情,而跟着尴尬。甚至为此认为你不给情面心生怨怼也是极有可能的。” 苏雁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当然。”宋穆然说到这儿顿了顿后,又一转话头开口,“如果是面对曾经得罪过自己的人,要如何处理依着性子来也无所谓。” “毕竟……这间买办行没有不可替代的。” 苏雁回继续点头,但点到一半的时候却“唔?”了一声,若有所觉的又扭头朝宋穆然看去,眼带疑惑和探寻。似想清楚刚刚宋穆然那句话,是不是自己想的,暗示会给她撑腰的意思。 但宋穆然已在她扭头时将头移开,表情温和目不斜视,以此结束了闲聊。 好像刚刚说的话,只是随意的一句话,并未带入任何其他意思一样。 苏雁回看着宋穆然温润如玉的侧颜,眨了眨眼后带着疑惑收回视线,却并不知道当她移开眼后,宋穆然又朝她撇了一眼。 眼角含笑,眸色潋滟。 次日一早。和往常一样苏雁回按照宋穆然的要求,下车去那家包子摊买包子。 这次苏雁回多了个心眼儿,将角票递给包子摊老闆时,先提前默记了纸币上后四位数字。 果不其然,包子老闆在装包子时快速抬眼瞄了苏雁回一眼,见今天她身后没跟着之前那名凶神恶煞的大汉后便又打算故技重施使坏,找钱时又少找苏雁回两枚铜元。
第79页 苏雁回看了看放在自己手上的钱,将手递给老闆,也不像前两次那般着急和对方辩解,而是静静开口,“你少找了。” 包子摊老闆眼睛一翻,不耐烦的拍拍还放在自己面前,做出一副“未来得及收下去”的一毛钱,没好气的对苏雁回说,“你这张钱缺了个角,当然要少给你两枚铜元啦,不然我就亏本了!” 说完嘀嘀咕咕,念叨着“这么简单的事还要问。” 苏雁回听了指着那张缺了一个角的交票,盯着包子摊老闆说,“我记得我那张钱后四位数是多少,你那张根本就不是我的。”顿了顿后苏雁回单手抱肩,略显无所谓的开口,“要不要为了两枚铜元叫巡警来对峙?反正我今天没什么事,浪费一上午时间无所谓。” 言下之意就是你浪费得起一上午的时间,完全不做生意吗? 包子摊老闆万万没想到才这么短时间不见,苏雁回就能换了花样和自己呛声,“嘿……”了一声就想叫板,但才张口眼就不经意的瞄到位于苏雁回身后不远处的小汽车内,那个长相兇恶的彪形大汉已从副驾驶打开车门站了出来。 就这样隔着汽车和人流冷冷的盯着自己。 只这样包子摊老闆立刻心里发毛,赶紧闭嘴将差点儿就要出口的话给全部吞回去,低头一面拿钱,一面打哈哈,“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次是我搞错了,是我搞错了,这是找您的钱,您收好。” 苏雁回对于他的前倨后恭有些奇怪,但既然对方服软将前找给自己,她自然也就伸手大大方方的收下。 宋穆然至手上报纸中抬头,状似不经意的抖了抖报纸,一面翻页一面淡淡开口喊了声“阿贾”,原本打开车门隔着距离盯着包子摊老闆的壮汉便重新弯身,又坐回副驾驶。 刚将车门带上,苏雁回便已抱着装了包子的纸袋子转身,美滋滋的往回走。 等上车后心情很是愉悦的将纸袋子往宋穆然面前一递,开心的说,“宋先生,吃包子吗?” 宋穆然听了,抬眸看向苏雁回,眼眸慢吞吞在她开心的脸上转了一圈后才含笑摇头,“你自己吃吧。” 苏雁回倒也不勉强,耸耸肩后又开心的往前倾,将纸袋子从中间空隙递给坐在前面的两人,“阿贾,司机先生吃吗?” 等两人也笑着表示已经吃过早餐后,苏雁回才重新将纸袋袋口封好,打算留给约翰。等做完这些才想起找补的钱还没给宋穆然,又赶紧将零钱数给对方。 宋穆然见她心情愉悦这么开心,倒也没点破刚才自己叫阿贾站出去的事,只静静收了钱说了句“今天不错”,便算是口头表扬了。 汽车继续前行,因为昨天宋穆然几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她是不是要一起回,所以提前半条街下车的事便没了意思。 因此今天宋穆然直接将苏雁回送到了买办行门口,叮嘱两句后这才离开。 苏雁回站在路边,目送乘载着宋穆然的小汽车离开后,这才拿着纸袋子往买办行走。 昨天她和约翰便商量过了,这两天哪儿都不去,先把手上的衣样子和报告书写好了再说。当然最多去附近百货公司逛逛,找找灵感。 一面往大厅走的苏雁回一面分心想着接下来的工作,半点不知道早在宋穆然的车还没驶近时,一大早便替吴小哥留意着大门口动向的接待员,刚看见小汽车立刻一熘烟儿去通知吴小哥了。 所以当苏雁回刚跨进大厅,接了消息的吴小哥已迎了出来,笑容满脸相当谦卑的沖她点头哈腰,“苏小姐早!”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声音,都吓了苏雁回一跳。不由在原地站住并朝迎上来的吴小哥看去,整张脸都写满了“你谁啊?!”等字样。让旁人见了忍不住想笑。 吴小哥就像是没看到苏雁回那满脸的外露表情一样,笑嘻嘻的迎上前,点头哈腰后立刻一转身便沖准备坐电梯上楼的其他人吆喝,不仅如此手还伸直将挡在苏雁回前面的人给拨开,好让她能顺利到最前面。 “哎哎哎!没看见苏小姐来了吗?赶紧下来,别耽误苏小姐的宝贵时间。快点儿快点儿!” 一时间不仅仅是已经站在电梯里的人,就连还在大厅的其他文职都不仅互相看了看彼此。苏雁回原以为会从他们的眼中看见不屑和气愤,却不想不仅仅是被吴小哥毫不客气拨开的职员,就连站在电梯内的都沖自己热情一笑,随即毫无怨言的就打算从电梯出来,让苏雁回先行。 苏雁回见了赶紧出声制止,“不用不用,你们不用出来。我排队就好。” 这种毫无道理的“特权”让苏雁回很不舒服。甚至有些……羞愧。 话刚说完,吴小哥赶紧接口,高扬着声音对苏雁回奉承,“哪儿能让您排队啊,您和他们都是不一样的,苏小姐,来来来,您往前走。” 说到这儿又立刻做出不耐烦撵人的举动,让站在苏雁回前面的人赶紧自己自觉点儿让出路来,然后立刻变脸,看向她时又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并弯腰用双手做出“请”的手势,连着膝盖都是曲着的卑微样。 让旁边人见了忍不住暗骂了一句“天生的奴才样”,但面上却依旧友好。
第80页 苏雁回对于吴小哥这样的前后巨变异常反感,连之前的不好意思都被逐渐生出的烦躁替代,逐渐冷了脸上表情看向吴小哥,只看得原本就心中惴惴的接待员慢慢挂不住脸,彷徨的站在那儿,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讨苏雁回欢心,不让自己滚蛋一样。 “我说。”苏雁回看着吴小哥,慢慢的又重复一便,“我自己排队。……听明白了吗?” 吴小哥曲着膝盖,讪讪的站在苏雁回面前,点点头,之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沖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开口,“那……那您来这儿坐会儿吧?我帮您排队?排好了你再进电梯?” 他说话的时候,其他几个接待已经殷勤周到的准备将椅子抬过来了。 好像苏雁回是个连多走一步都会累着的巨婴。 真是…… 苏雁回心一横,抬手便指向准备抬椅子的接待员,语气半点不客气,“站着。” 接待员顿了手上动作,就这样保持着半弯腰的姿势看着她,眼带不解但又用行动表达着“自己一定会言听计从”的潜台词。 “将椅子放好。”苏雁回动动手指,“回去做自己的事。” 几个接待听了,虽动作有些迟疑,但还是按照苏雁回的话招办。剩下吴小哥后更是好办,苏雁回收回视线看向他,用同样的不客气口吻对他说,“你也是,没事别来烦我。” 但显然吴小哥的脸皮比其他几个皮实多了,听她这样说后,还犹豫了一下开口说了句“可是……” 不过也就比旁人多了两字而已。 话刚说到这儿,便因苏雁回掌心朝外的制止动作而收声。 苏雁回也懒得再委婉,伸手指向吴小哥身后的接待处,冷冷开口,“滚。” 这下吴小哥一句废话都没,利落的沖苏雁回点头哈腰后,便赶紧回到接待台处了。 只是步伐比之前轻快,就连表情都比刚才好了许多。让苏雁回百思不得其解。 等她终于暗松口气,以为事情总算圆满解决,能好好排队的时候却见原本站在她前面的人陆续逐一离开。 而且每个人的理由都非常充分。 先是排在苏雁回前一位的文职转身沖她一笑,亲昵的说,“哎呀,我忘记给陈小姐带早餐了,苏小姐,我们楼上见?” “啊?啊。”苏雁回愣了下,点头,上前一步。 之后便是一连串的藉口。 “对啊,差点忘记给王小姐带早餐了,还好提醒了我,哎,我们一路啊。”又一名排在前面的文职“突然”想起。 “哎?接待,我突然想起前两天我才问过的天津卫货单……” “哎,差点忘记了……” 就这样,排在苏雁回前面的人便在几分钟内都有各自忘记的事,让出路来。让苏雁回和电梯之间形成了奇怪的真空地带。 已经返回接待台的吴小哥见状,立刻两步并一步的上前,将电梯栅栏门打开,殷勤的看向苏雁回。 她站在原处,直到站在苏雁回身后的文职善意温柔的提醒传来,“苏小姐,快进电梯吧。” 苏雁回听了,又看着前方跟清场似的电梯,暗自轻吁了口气,这才上前,步入电梯。 刚站好吴小哥便又殷切的将电梯栅栏门拉上,一气呵成的完成了“苏雁回一个人坐电梯”的待遇。并在电梯上行时直接隔着栅栏门沖她一个近九十度大鞠躬,热情的说着“祝苏小姐今天工作顺利啊!” 甚至还直起身沖她挥手,直到电梯逐渐上行,苏雁回看不见为止。 真是…… 苏雁回向后退了一步,靠在电梯壁上微扬起头又吐了口气。 觉得这个早晨格外魔幻。 第33章 “……这是什么?”苏雁回站在自己的办公桌面前,看了半天后才转身看向约翰, 脸上带着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无语”。 她原本以为刚才在楼下吴小哥的行为已经很夸张了, 没想到自己的办公桌现在也不相上下。 头顶的明亮灯光就不提了, 但这真皮靠椅, 桌上插满鲜花的花瓶, 还有精緻的檯灯又算怎么一回事? 已经先一步到办公室的约翰两手枕在脑后, 将两条腿交叉放在自己办公桌上,面对苏雁回的询问只吊儿郎当的耸了耸肩,随即将脚放下,拉着椅子靠近办公桌的同时, 还和苏雁回玩笑。 “这样不好吗?”约翰带着一种欣赏看看自己的办公桌,再感受了一下自己桌椅的柔软, 很是享受的开口,“嘿,我敢保证我们两现在的办公环境,比大班还好你信不信?” 尤其是这个真皮椅,真是舒服。 约翰美滋滋, 带着玩闹的心情又感受了一下自己新椅子的舒适度, 然后开口对苏雁回说,略带调侃,“哎,我这还是沾了你的光呢, 以后也请苏小姐多多照顾啦。” 话刚说完便得到苏雁回一个没好气的眼神。 约翰对于苏雁回的瞪眼从来都觉得不痛不痒,倒是眼睛一转已经垂涎欲滴的看着她带来的纸袋子了。还未开口说什么, 苏雁回便留意到他的视线,并将纸袋子递给他,开口说,“原本就是给你带的。”
第81页 “谢啦。”约翰一点儿不客气的接过,打开的同时还很理所当然的沖苏雁回说,“麻烦你再帮我倒杯水吧。” 才将包包放下都未坐下的苏雁回,便又端起自己和约翰的茶杯,前往茶水间。 等返回时便见崔小爱已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儿等着了,在她走近后立刻满脸笑容的沖苏雁回打招唿,“苏小姐早安啊。” 苏雁回瞥了她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说了句“早”后便转身将约翰的茶杯放在他桌上。 约翰满嘴食物的含煳“道谢”,然后继续兴致勃勃的近距离围观八卦。 一副长舌妇的样子,真是破坏他那张“花花老公子”的脸。 苏雁回也懒得理他,端着自己的杯子坐下后,便开始打开抽屉以此看看,算是熟悉自己的新办公桌。 虽然很夸张,可就算她去找大班,估计也只会让人理解为“还不满意”,然后越发豪华也说不定。与其那样还不如维持现状好了。 而这期间,崔小爱便一直站在苏雁回身边,好像是被班主任叫进办公室的学生一样。又等了一会儿见苏雁回已经慢慢从包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打算开始工作的架势后,崔小爱才无措了一下,强扯了嘴角沖她又笑到。 “那个……苏小姐,您看昨天的那个收据……” 苏雁回听了抬头看向她,明明只是寻常的回视,却让崔小爱心里咯噔了一下,很是忐忑。 刚好这时大班也自外走了进来,第一时间就朝苏雁回和约翰的方向看来,见崔小爱站在那儿立刻想起吴小哥在下班后偷偷告知他的事,赶紧脚步一转又出了办公室,打算里面事情“解决”了再进去。 顺便……他也趁机可以摸摸苏雁回的性格到底是如何的。 苏雁回静静看着崔小爱,之后又重新低下头去,继续拿出画稿需要的铅笔和橡皮擦,一面慢吞吞的开口,“嗯,我知道了,崔小姐先回去座位吧,我明天、后天,或者隔几天再来找你吧?” 这话刚出口崔小爱脸上的笑意便一僵,就连假装认真啃包子,实际早竖起耳朵听八卦的约翰也没想到苏雁回会是这样的回答,“噗!”了一声,差点把嘴里的食物也喷出来。 自觉发出噪音的他赶紧拿起旁边的水杯,假装喝水以掩盖刚才的意外。然后继续一脸“我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的模样低头啃包子。 而崔小爱忍着气恼和委屈,更软了姿态沖苏雁回笑,“苏小姐,那些话……都是玩笑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嗯。我不会的。”苏雁回头也不抬的点点头,完全贊同她的话的样子,不等崔小爱因为她的话松口气,便继续温温柔柔声音平缓的开口,“我是什么人您又是什么人?自然是不会和您相提并论,更加。” 苏雁回顿了顿,抬头看向面色更难看的崔小爱,慢慢开口,“不会往心里去的。” “……”我的妈呀…… 约翰在后面听得想捶桌子大笑,又想咂舌。 说起来他怎么以前就没看出这个小朋友这么记仇呢? 嗯嗯嗯,以后可得记得不能轻易招惹她,不然就会像现在崔小爱这样。昨天是怎么出口损苏雁回的,今天就怎么被她损回来。 哎哟……真是个记仇的小朋友。 ……说起来经常在看她记录各种东西的小本本上,不会就有这些东西吧? 一想到这里约翰反而不关心眼前的八卦了,倒是对苏雁回经常记录的小本本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 “苏小姐……”原本还想说什么的崔小爱才开口,便被苏雁回阻断话头。 “崔小姐。”苏雁回看着崔小爱开口,一脸认真,“我现在确实很忙,不如你先去忙你自己的事,等我空闲了,就来找你?” 崔小爱听苏雁回这样说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扯了扯嘴强笑了一声后回答,“那……好吧。”顿了顿又急切的补充,“我什么时候都有空的。” 这才一步一回头的往自己的位置走去,相当依依不捨。 约翰等人走后才一伸手,从旁边日历上撕下一页团成团,瞄准了往苏雁回后脑勺丢。 惹得对方无语的扭头看来,用眼神谴责他的幼稚行为。 约翰才不管呢,他正好奇苏雁回为什么不马上将收据给崔小爱的用意,沖她招招手,等苏雁回心不甘情不愿的凑近后才压低声音开口,“你为什么现在不给她?” 毕竟崔小爱已经服软了不是? 苏雁回微微摇头,想了想又说,“昨天崔小爱一句话说得挺对的。” “嗯?”约翰倒没想到苏雁回还听进去了崔小爱的话,做了个“请”的姿势,打算洗耳恭听。 “她说,‘有些人你就不能给好脸色,你得让她知道你的厉害’。”苏雁回慢吞吞的重复,看向约翰像个认真学习的老实学生。 “我觉得她这句话说得挺对的。所以……我要让她知道厉害。” 苏雁回顿了顿,补充。 “要厉害到打一次,就不敢招惹第二次的程度。”
第82页 约翰听了,微微咂舌,一面点头一面沖苏雁回伸出大拇指。 “受教了,苏小老师。” 第34章 前一天崔晓爱那句教训同事时,说的“这人啊, 总是要知道点儿天高地厚~”的话, 还犹然在大办公室里迴荡, 却没想到才一天的时间, 这句话竟然就全数回报在自己的身上了。 就刚才苏雁回和崔小爱之间的对话, 不仅仅是约翰, 就连其他提前抵达办公室的人都听得仔细。等崔小爱垂头丧气的返回座位时,还私下交换了眼神,似在暗自咂舌苏雁回的话。 说实话大办公室内的文职虽说只有近半数是女生,但因为男生文职基本上都有去附近码头仓库和那里的帐房沟通等外勤工作, 所以留在办公室内坐班的均是女生。 当初苏雁回来时虽说表面上众人好像都各干各的事,对她这个新人一点不在意, 但实际上早在茶余饭后的时候被讨论了个遍。 尤其是长期待在办公室内的文职们,将自己受伤的事一做完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八卦最近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苏雁回便是其中之一。 偏偏她气质佳,样貌也不错,虽然第一天来时已经挑了最简单普通的装束, 但那双皮鞋以及那件素色洋装, 还是让崔小爱等人见了心里有些发酸。 当时便在茶水间嘀咕,猜测着苏雁回是不是将自己压箱底的衣服给拿出来穿上了。 之后再等她因走土路磨伤了脚后跟后,又在崔小爱等人嘴里变成了“原来是借的别人的鞋穿,不然怎么会磨脚?”这样的言论。 总之在她们眼中, 苏雁回是个好欺负的新人。 直到前不久苏雁回和吴小哥在大厅闹了一次,不仅扇了吴小哥一耳光, 甚至还拿了东西砸了接待台旁边的八宝架,摔碎好几件老物件,才让她们稍稍改观,觉得这个小丫头不是那么好惹,即少了之前有些肆无忌惮不顾苏雁回会不会发现的视线投注。 但却依旧阻止不了众人的幸灾乐祸,毕竟苏雁回也算是大闹了买办行呢,不仅是她们这些天天待在办公室鹊奈闹埃就连几乎不到办公室来的买办们也听闻了这件事,对约翰这个老赌鬼投以各种嘲讽。 都说这个从前的买办行熠熠生辉的人物,现在不仅自己是个扶不上墙的赌鬼,就连带的新人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那吴小哥虽说是个势力眼惹人精,买办行不少人不喜欢他。但怎么说吴小哥也是大班的远方亲戚,你动他不就是不给大班面子么? 也不知道约翰过了今年,还能不能交得起明年的买办行保证金。 当然保证金是一方面,你带的新人打了吴小哥,那被整不也是应该的么? 所以才有了之前苏雁回前脚打扫干净她和约翰的办公桌,后脚一走吴小哥就指示人去捣乱的情况。要不是这个天气实在太热,味道弄得整个办公室都是引起公愤,吴小哥甚至敢往苏雁回的办公桌抽屉里倒泔水。 对于这样的情景,自己的私人办公室就在大办公室内的大班会不知道吗?说白了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毕竟他其实心中也恼火着苏雁回的“不识抬举”,自从她将大厅的摆设砸坏了部分后,大班就一直等着苏雁回自己送上门来承认错误。 到时候他就可以……“好好~”教训她一下了。 后来赶上宋穆然来买办行楼上会议室开会,整个买办行当然要打扫一新让大老闆看看精神面貌才行,所以吴小哥等人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暂时停止了对苏雁回和约翰办公桌的破坏。当然明的不行,暗的却不是不能弄一下。 吴小哥至今都没敢告诉大班,他不仅仅是让人将光线给两人换成了最小的,甚至还插了好几根细针在抽屉边,保证苏雁回只要试图伸手拉开抽屉便能被针尖刮出一串血珠子。 之后宋穆然前来,众人知道苏雁回和大老闆认识而且还很熟后,不得不说吴小哥很庆幸自己暗插的那几根细针没有被发现。等人一走他就赶紧处理了。 大概报应不爽,他在将针偷偷拔出来的时候竟然自己弄伤了手,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当然这事至今暂时也只有吴小哥和他叫去插针的人知道,昨天的事一出吴小哥第一时间便私下警告那人闭嘴了。毕竟自己真要被辞退,他也不介意拉个垫背的。 但这些只让办公室的众人觉得苏雁回不太好惹,直到刚才听见她对崔小爱说的那些话,才惊觉苏雁回哪儿是简简单单的不好惹啊。那是相当的不好惹。 没见昨天崔小爱故意说出来气人的话,今天已经全数被苏雁回当着众人的面给丢回她脸上了吗? 真想不到苏雁回竟然这么记仇,这睚眦必报的性格,真是可怕。以后可千万得留心,别得罪她才好。 想到这里,众人便又交换了个眼神,互相默默表达自己内心对苏雁回的重新认识。 就连暂时没进门的大班听了也忍不住冒冷汗,偷偷摸摸的探头进来,见苏雁回和约翰都伏在办公桌上各自做各自的事,早就打消凑过去打招唿博好感的他,悄无声息的进了大办公室,轻手轻脚的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大班可没忘记当初苏雁回才来时,自己握过她的手。 ……嗨! 一想到这点刚刚悄悄关上房门的大班就懊恼的打了自己一巴掌,也提心弔胆发愁得很。
第83页 当然现在最难过的肯定是崔小爱了,苏雁回的事没确定,她心里慌得根本就做不好其他的事情。偏偏昨天长时间在外奔波联繫买卖的买办经理们都听说了苏雁回的事,今天一大早便打着各种藉口回来。 什么交收据啊,拿资料啊,各种理由。其中也不乏来找崔小爱登记的买办经理,见她心不在焉老是弄错立刻眉头一皱,半点不客气的骂人。 崔小爱在双重压力下都快哭了。但即便这样也不敢沖买办经理们大小声,只得一边点头吶吶道歉,一边加快动作。 不仅如此还得分一半的心神在苏雁回身上,每次见她起身时都会勐的抬头,用一种充满无限期盼的眼神目送端着茶杯去茶水间接水,或者去洗手间的苏雁回。 可惜苏雁回就像是根本没留意到崔小爱这充满了祈求,只要她一召唤立刻就会摇着尾巴赶紧上前的模样。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来回,却连个眼角都没给崔小爱。 这样长时间处于紧张不安的状态,让崔小爱看上去可怜极了。更是让知道前因后果的其他文职对苏雁回暗自咂舌。 这手段……大概就是所谓的兵不血刃吧? 与其暴打一顿,不如折磨心智。 崔小爱这回是尝到苦头了。 当然此刻这一幕要是让不知前因的人见了,说不定还会因为崔小爱这样被“欺负”,而忍不住打抱不平呢。 话说回头,今天突然一窝蜂打着各种藉口,回到买办行的买办经理,也并不是真的有那么多重要的收据需要立刻入帐记录,就算有也完全可以找跟着自己的下手来跑一趟。所以现在亲自走这么一遭,说白了也不够是个藉口。 处理完这些收据后,立刻就“闲逛”到苏雁回面前,热情的一面打招唿,一面以“哎呀之前太忙都不知道买办行来了新人”为藉口,将“路上随手买的”、“别人送的,自己不喜欢吃”的精美糕点等礼物,让苏雁回顺手收下。 好像那些一盒就抵普通人半月工资,去晚了还买不到的精美糕点真跟路边大番薯似的普通。 几次后严重耽误苏雁回的工作,所以约翰立刻变成她的挡箭牌,将这些一个个想巴结的傢伙给打发回去。 当然了,这些吃的他就代替小朋友先收下啦! 对此其他买办经理虽不满意,但现在约翰可算得上是靠着苏雁回鸡犬升天了,哪怕心中略有不满但表面也沖他充满善意,甚至不少还热情的说着“好久没聚,有空一起喝酒啊老朋友”之类的话。 好像以前他们真的有很好的交集一样。 刚开始苏雁回见状还会等人走了偷偷问约翰一声,那些人是不是真的以前和他关系那么好。等约翰啧笑表示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后,苏雁回才露出恍然状,继续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衣样子上,不再打理这些事。 而约翰也就大大方方的吃着精緻糕点,继续翘着二郎腿给苏雁回拦下闲杂人等。 开玩笑,小朋友现在忙着呢。 就这样仅一个上午的功夫约翰的办公桌上便被各种糕点占据了一半的位置,等苏雁回总算画完两个衣样子,直起身一面活动筋骨,一面收拾画稿准备叫约翰一起去吃午饭时,人家已经吧唧着嘴打饱嗝了。 “啊?”约翰瘫在椅子上,看向苏雁回眨了眨眼后,拍着一点儿都不饿的肚子想了想,一面起身一面回答,“行吧,我觉得我还可以吃一碗馄饨。” 或者不吃馄饨,喝个混沌汤也是可以的。 苏雁回看看被他一个人吃完的点心,再慢慢抬头看向他,而约翰面对她有些无奈的表情却嘿嘿一笑,一副雅痞的样子。 不过笑到一半见苏雁回竟然想将衣样子的画稿错进抽屉里,便立刻开口阻止,“小朋友,你的东西都拿着。” 苏雁回听了,先是下意识的扭头看向约翰,脸上还带着不解。但和他对上眼后立刻露出恍然来。 将已经放进抽屉里的衣样子画稿又拿出来,仔细收进包包里。背好后沖约翰点头,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往外走。 经过崔小爱办公桌时,等了一上午的崔小爱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期待的看着刚刚自自己面前经过的苏雁回,着急的开口叫住她,“苏小姐……” 苏雁回应声回头,脸上带了些许不解的看向崔小爱,静等下文。 “您的收据……”崔小爱在苏雁回的目光下有些吶吶的开口。 “哦。那个啊。”苏雁回听了崔小爱的话,像是刚刚才想起似的开口,沖她微微一笑,“等我空闲了再拿给你吧?现在我们有事先走了。” “可是……”崔小爱话未说完便眼睁睁的看着苏雁回重新转身离开,剩下的话还未出口便没了下文。 约翰插手侧身站在那儿,看看苏雁回,再带着笑意扭头看看崔小爱,祖母绿的眼睛在崔小爱还带着不甘心和有些怨怼的脸上停了下,这才继续双手插兜,吹着口哨步伐轻快的跟上已快走到办公室大门的苏雁回。 在楼道处追上她后,约翰笑着开口,试图打小报告,“我刚才可是有帮忙替你留意崔小爱的表情,人家看上去可不太服气啊。” “没关系。”苏雁回一面下楼梯,一面和约翰闲聊,“反正我也没想过能半天就改变什么。”
第84页 现在的她只是借着宋先生狐假虎威的那个而已,苏雁回敢确定,如果明天有人说她被赶出宋府,那么今天早上众人的友好和笑脸相迎,立刻便会变成另一张嘴脸,甚至越发张狂的落井下石。 苏雁回在乘坐电梯时便想通了这一点,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锻鍊”一下呢? 与其靠人,不如靠己。 与其仗势欺人,不如自己有施欺人。 她就是想试试看,这样的方法能不能让崔小爱从“因为宋穆然的关系害怕”,变成单纯的“害怕”。 哪怕做得不好,至少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和损失。 所以对于约翰的话,苏雁回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因为她在“学习”。 约翰听了倒是没想到苏雁回能这么平静,又感微惊的摇了摇头后,笑嘆开口,“我越来越觉得……你能成为一名相当不错的买办了。” “嗯。”苏雁回头也不回的点头,附和约翰的话,“我也这样觉得。” 不过话音刚落便只得到对方一个白眼,没好气的泼她冷水,“这才到哪儿呢,你这个小朋友还有得学,快谦虚点。” “好。”苏雁回继续从善如流的应声,也不和约翰辩驳斗嘴,老实且不急不躁。 就像苏雁回说的那样,她并不着急崔小爱的态度。 只是晾着她,在崔小爱的视线内认真做自己的事,让她一直保持在紧张和害怕中。 而人又是想像力非常丰富的生物,在不安的情绪里想像更是给害怕插上了翅膀,将崔小爱的情绪慢慢拖垮。 所以当那天苏雁回到了时间和约翰一起下班时,崔小爱再叫住她便换了询问的语式―― ――“苏小姐,您、您现在有空了吗?” 比起中午时还带着些许怨怼的表情,现在只有哀怨了。 “哦。”苏雁回面对崔小爱的哀怨眼神,依旧语气平静斯文,“我今天好像一直没空,不如看看我明天吧?辛苦了。” 说完便和抱着十几盒糕点的约翰直径出了大办公室。 中途还能听见两人的闲聊。 “你真的一盒都不拎回去啊?”约翰抱着价格不菲的精美点心,再一次不确定的问苏雁回,顿了顿补充,“你真不要我真的全部拿去处理了?” 这些转手卖掉,怎么说也能有好几块钱呢。到时候就用这钱去赌场当赌本。 真是美滋滋。 约翰一面问苏雁回,一面心里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不要。”苏雁回摇头,宋家这些小点心水果什么的,可从来没缺过她一口,甚至到现在每天晚上还会特意给她煲一小盅汤品。 听宋妈说是对女人很好的,补气血。 顿了顿后苏雁回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看向约翰,开口,“你不会是拿去全部卖掉然后又去赌吧?” 一句话便戳中约翰心事,惹得他看着苏雁回干笑两声。 苏雁回有些无语,眼微垂便落在他抱的点心盒上,欲伸手拿两盒,一面开口,“……算了我还是先拿两盒放在你办公桌上,这样至少能当你明天的早饭。” 不过刚动便被约翰闪开,笑着连声说着“不用不用!”,顿了顿沖苏雁回笑得讨好,“嘿嘿,其实包子馒头这样的早饭也挺好的。” “……还是拿一盒预备留着吧。”越是接触越是了解他,所以苏雁回静静看了约翰一会儿后还是打算拿一盒给他预备着。 约翰见状,赶紧抱着糕点盒,丢下一句“明天还是记得给我带包子啊!”便一熘烟儿的跑掉了。 留下苏雁回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到拐角才摇摇头,有种自己比约翰更成熟稳重的错觉。 当然这期间苏雁回和约翰两人,每一次回头再看崔小爱。 更不知道崔小爱一直站在原处,目送两人的背影均消失在视线内,才彻底死心整个人如被抽掉了力气一样,一下子坐回椅子上。显得失魂落魄。 坐在崔小爱隔壁,平时会和她八卦闲聊,前不久还被教训“胆小”的同事见状,缓了手上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动作,看着她这个样子,暗嘆口气后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沖崔小爱小声开口,“你也先别急,至少……你还坐在这儿不是?” 顿了顿后,同事又开口,“过两天就好了,别心急,另外……还是得吃点儿东西。啊?我先走了。” 说完同事又拍拍崔小爱肩膀,背起自己的包包快步离开。等出了办公室才忍不住微微摇头。 ――因为坐在崔小爱旁边,所以自己很清楚她急得今天中午都没出去吃饭。” 这个苏小姐……看上去清秀温婉,说话也一直客客气气的,没想到内里也是个狠人啊…… 想到这里,同事又摇摇头,将这些和自己无关的事抛诸脑后,快步回家。 崔小爱垂头丧气的坐在原处,眼微微耷拉着看着自己办公桌前的一亩三分地,双眼微微放空。刚才同事对她的安慰,也不知她听进去了多少。 此时是下班时间,文职们均陆续收拾了东西下班。崔小爱这副模样也不是没看见,但顶多也只是在出办公室前投以随意的一撇,便带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想法离开。
第85页 人情冷暖便是如此。别看崔小爱好似跟谁都能说得上几句话,谈笑风生的聊得愉快,但实际上却都是表面情谊。 这时出了苏雁回这件事,除了之前出声安慰的同事,又有谁上前来劝慰过一句?别说心声同情,就连投注到她身上的眼神都多是戏嚯和看好戏的。 那些目光崔小爱不是没察觉,而是现在没那个心情去管。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苏雁回能快一点“原谅”自己。 又过了一会儿,等大办公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好像就剩崔小爱单独坐在位置上时,她才慢慢吐出口气,手抬至桌面,抓起笔打算将今天的收据再核对一遍下班。 可当她看着那些字迹时,却不仅想起因为今天的心神不宁,被其他买办们带着轻蔑骂的情景。慢慢的便红了眼眶,直到憋了一天的眼泪终于砸落桌面,让崔小爱丢了笔整个人趴在桌上“呜呜”痛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重新坐直,抽了纸巾胡乱的将脸擦干净,捡起刚才丢到一边的笔,一面抽泣一面将今天的工作完成。 第二天,苏雁回刚从宋穆然的车上下来,才道别一转身便见崔小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买办行门外了。见苏雁回看见自己后脸上带着一种小心快步穿过马路迎了上来,沖她打招唿,“苏小姐早。” “……早。”苏雁回从她有些浮肿的眼上移开,又硬了硬心后沖崔小爱点头道早。 “啊!这个。”崔小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自己一直拿着的纸袋子,双手递给苏雁回,带着讨好的笑沖苏雁回解释,“昨天……我无意中听见约翰先生说他早餐想吃包子,我住的附近刚好有间非常出名的包子铺,所以就顺便买了带来。” 说到这儿崔小爱顿了顿,声音渐小,带着小心翼翼生怕惹怒苏雁回似的又说,“就是……想看看要是您还没买,可以试试这个。” 苏雁回看着双手捧着纸袋子递至自己面前的崔小爱半响,在她越发不安时移开眼看向纸袋子,还是没忍心开口,“……是什么馅儿的?” 这句话让崔小爱喜出望外,立刻兴奋的回答,“梅干菜肉馅儿的,那家包子铺最受欢迎的就是这种,还有豆沙馅儿,您要是喜欢明天我另外一种让您和约翰尝尝。” “……这倒不用。”苏雁回接过崔小爱一直双手托着的纸袋子,在她松了口气的时候抬头看向她,一面掏出钱包一面问,“谢谢,多少钱?” 话音刚落崔小爱赶紧连连摆手,“不不不!只、只是顺手买的而已。不值几个钱的。” 苏雁回并没因为她的话便收回钱包,只是暂时顿了手上动作重新抬眼看向崔小爱,惹得对方在和她四目相接时表情一窒,才又静静开口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多少钱?” 见苏雁回简直,崔小爱没办法,只好小声回答。 苏雁回听了点点头,从钱包里掏出相应的钱递给崔小爱时,还不忘再沖她道谢。 之后崔小爱便跟在苏雁回身后,隔着一步之遥的距离一起过了马路。等到了办公室后苏雁回见约翰还未到,便将装了包子的纸袋往他办公桌一放,之后才放下自己的包,端起她和约翰的茶杯准备去茶水间接水。 早就在一边看着的崔小爱赶紧放了包包上前,殷勤的伸出手,“苏小姐,让我来吧。” 说完便想伸手去接水杯,却被苏雁迴避开,“不用了,我还是自己来吧。你不是也要接水吗?就不麻烦你了。” 崔小爱已经伸出的手一顿,听苏雁回这样说后脸上表情讪讪,点点头后慢慢放下。尴尬了一下才像是突然想起一样又强扯了笑沖她开口,“……是、是啊。我也要接水的……” 越说到后面,声音逐渐小声,连带慢慢淡下来的还有脸上强挂的笑。 有些失魂落魄的转身往回走。 苏雁回双手拿着杯子看着崔小爱的背影,眼眸敛垂,之后再抬起便又是平常神色,目不斜视的从崔小爱办公桌面前经过,前往茶水间。 等再返回时约翰已坐在位置上啃早餐了,见苏雁回走近后扬了扬手上的包子,鼓着一边腮帮子含含煳煳的开口,“今天这包子和之前的不是一家吧?味道很不错啊。” “是吗?”苏雁回说,并一面将茶杯放到他的面前后才又开口,“那你要谢谢崔小爱,这是她带的。” 这话出口后约翰愣了下,看着苏雁回眨眨眼才微微倾身,越过她沖崔小爱的方向看去,“崔写字。” 原本就竖着耳朵的崔小爱立刻抬起头看向约翰,一脸“您有什么吩咐?”的架势,相比昨天真是乖顺许多。 约翰沖她示意了一下手上的包子,笑嘻嘻的开口,“谢啦。” 崔小爱连忙摇头表示不客气,之后快速的瞄了苏雁回一眼,见她连头都没转过来似乎充耳不闻继续背对自己的模样,便略感失望的重新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民国时期写字楼或其他公司的普通文职人员,也被尊称为“写字”,如是文职的组长或高级文职,便称为“大写”。 所以约翰才会叫崔小爱“崔写字”。
第86页 她的小表情自然逃不过约翰的眼,所以等收回视线后第一件事便是笑着压低了声音和苏雁回说悄悄话,语带调侃,“哎,苏小老师,好像你真让人领教了你的厉害了。……不错啊。” 说到后面约翰沖她竖起大拇指。 苏雁回听闻倒没觉得有多少骄傲,只是端着自己的杯子便打算回自己的办公桌,刚动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问约翰,“对了,您今天有什么安排?” 昨天中午的时候,她便陪着约翰去将报告交给宋穆然,所以现在约翰并没什么事做。苏雁回手上的衣样子手稿加上昨天晚上回去后加班加点,也已经超额完成,不过她打算听约翰之前说的,多画几张作为预选备案。 “我?”约翰鼓着腮帮子眼圈儿转了转,显得狡猾狡猾的。 苏雁回见他这个样子,脸上立刻带了浓浓疑惑和警惕盯着约翰,“……你不会又想去赌吧?” “嗨!怎么可能。”约翰带着一脸“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的架势随意的沖苏雁回招手,打哈哈,“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吗?没那么早开门的。再说我还得守在这里,避免你被其他人打扰啊。” ……说得也是。 苏雁回想起昨天一整天约翰也有老老实实坐在这儿,帮她挡去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不让人打扰自己,所以便点点头。但离开前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你说的哦。” “当然。”约翰将胸口拍得啪啪响,信誓旦旦的表示,“你放心吧。” 行吧。 虽然还有些怀疑,但苏雁回还是选择相信约翰。毕竟这段时间以来,虽然他在很多事上不太着调,但正事上却从来没掉过链子,仅凭这一点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所以等苏雁回认真埋头画衣样子,整整一个上午都没动一下,总算超额完成和宋穆然约定的画稿数量,开心的一扭头想沖约翰宣布这个喜讯,便只看见一个空荡荡的座位。 “……”苏雁回。 “苏小姐?”一直都有放一半心神在苏雁回身上的崔小爱至自己位置上抬起头,脸带关切的起身朝她走来,瞄了眼苏雁回的茶杯后恍然,立刻询问,“我帮您?温水还是茶?或者咖啡?” 苏雁回摇头,指指约翰已空无一人的办公桌问,“约翰人呢?” “哦。”崔小爱回答,“约翰经理走了好一会儿了,说是……有事出去了。”犹豫了一下又说,“让您今天自己安排下班就好,不用等他。” “……”哪怕崔小爱说得委婉,但苏雁回也已经懂了她的意思。 肯定是见没什么事,偷偷熘走跑去赌钱了。 要知道买办行只要买办经理将买卖做成功,至于剩余的时间买办们要如何安排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买办行从来不管。 所以与其说约翰偷偷熘走,不如说他走得光明正大。 只是因为身边多了苏雁回这位小朋友,这才变成了……“偷熘”。 “我知道了,谢谢你。”苏雁回沉默了下,沖崔小爱点头道谢。 这倒是让她感到惊异,连忙摆手准备回自己的座位,但刚动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回来看向苏雁回,“那……苏小姐您要喝水吗?” “不用。”苏雁回一面收拾桌上的东西放进包里,一面对崔小爱头也不抬的说,“我现在要出去了。” 她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去布庄,将看上眼的布都各买一尺,然后再回来照着已经画好的衣样子多画几张,自己剪布配色,这样明天就可以有小样给宋穆然看,显得更加直观一些。 刚好之前存放那四匹半布匹的钥匙也在她这儿,可以去裁一些出来。 原本苏雁回元原计划是想让约翰下午和她一起去的,不过现在人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也就只好自己亲力亲为一些了。 “哦……好。”崔小爱听了苏雁回的话点点头,之后又看了苏雁回一眼后,这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暗吁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手上的工作上,不再去想其他。 但等苏雁回从她面前经过时,崔小爱还是忍不住抬起头默默目送,直到苏雁回出了办公室再不见为止,才难掩泄气的重新低头。 时间拖得越久,崔小爱反而没了昨天的胆气,今天竟然连主动开口问一声苏雁回“今天有没有空将收据给她”都无。 只是要细究这股胆怯从哪儿来,却连她好像也说不清楚了。 当然这一幕自然落在办公室其他文职的眼里,恰好此时已是中午午休时间,大家纷纷起身准备约上三五人一起去吃午餐。其中有几个当新人时也被崔小爱欺负过的文职,一面起身一面交换了眼神,提高了音调拖长声音“自言自语”。 “哎呀……工作一上午都累了,肚子好饿呀。”一面说一面和同伴一起往外走,走到一半时状似不经意的瞄向崔小爱,停下脚步用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奇的语调,看着她开口,“哎呀崔写字,你怎么还在认真工作啊?不会……又想昨天一样不去吃饭吧?” 顿了下看向自己的同伴,仰着下巴双手抱肩又用居高临下的口吻沖崔小爱说,“哎,再怎么着急,这饭还是要吃的嘛。不能因为无论如何讨好人家都贴了冷屁股就气得吃不下饭啊?”
第87页 说到这儿明显是同伴的几人便跟听到个很好笑的笑话似的,用手遮了嘴“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可惜才没笑几声,便被丢了手上笔,拍桌站起来的崔小爱给吓了一跳,连笑声都卡在一半戛然而止,呆愣的看着她,好像没想到连到了这种时候崔小爱还敢横一样。 站起身的崔小爱看着那几人冷哼一声,一拨捲髮便又是平时嚣张的模样,不屑的冷笑后指着那几人开口,“怎么着?觉得我得罪了苏小姐就好欺负了是吧?就你们这几个阿猫阿狗也试图踩上两脚?!” 顿了顿后崔小爱声音越发拔高,状似泼妇,“我告你们!想骑在我头上你们还早了一百年!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什么东西!赶紧滚!” “你!”原本想趁着这个机会落井下石,趁机报仇打落水狗的文职听了,立刻就想冲着崔小爱冲过来,却被同伴拉住。 而崔小爱也不甘示弱,挽了袖子就要迎上去,却被昨天唯一安慰过自己的同事拉着。嘴里不断的小声劝解,就怕这样一闹崔小爱真的就没了工作也说不定。 至于其他暂时未离开大办公室的众人,则冷眼旁观的看着这齣好戏。那架势那模样,都恨不得立刻拿把瓜子依靠在门框边一边嗑一边看戏了。 正吵吵闹闹时,只听“嘭!”的一声响动传来,吓得所有人都往声音出处看去,一眼便看见原本在办公室内的大班铁青着脸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而身后因大力甩开的门正慢慢关回来。 大班出来哪怕是在一边看戏的都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均纷纷低头就怕被大班看见。 “吵什么吵?!”大班怒视挑事的那几人,继续骂,“吃饱了撑的吗?!” 顿了顿立刻又扭头指着崔小爱怒骂,“还有你!崔小爱!不想干了立刻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崔小爱站在那儿,能清楚的感受到刚才主动挑事人投来的,充满幸灾乐祸的视线。她直着脖子站在那儿,咬紧了牙听大班当着办公室所有人的面骂自己。愤怒和委屈逐渐涌上来,眼圈儿逐渐便红了起来。 就在大班还要张口继续指着崔小爱说什么时,却不经意瞄到大办公室门口,等看清人后愣了下一面放下手一面调整脸上表情,重新冲来人露出笑意来。 ――“苏、苏小姐,您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啦? 脸上表情跟不上转换速度,沖不知道什么原因总之就再次折返的苏雁回露出热情的笑容时,大班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之后才稳住。 别人是面对他心虚,现在他是面对苏雁回心虚。 毕竟之前那次握手的事,还悬在那儿的呢。 大班一收刚才“霸气”,心虚气短的想着。 忘记拿东西的苏雁回看看崔小爱又看一眼刚刚主动挑衅的文职,这才大班的问题,“忘记拿东西了。” 说完便在众人的视线跟随下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翻找了下便放回包包里。 再在众人的视线内往外走,当她刚越过直着脖子满脸倔强的崔小爱后,便“哦”了一声停下脚步,一面从背包里拿出收据,一面折返至崔小爱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收据递给她,“崔小姐,差点忘记把这个给你,麻烦帮我登记上。” 崔小爱愣住,直到拉着她的同事暗地里扯了下她才恍然回神,连忙应声双手至苏雁回手上接过收据,微抖着声音叠声保证,“您放心!我马上就做!谢谢!谢谢!” 苏雁回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做,便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台阶下,所以崔小爱才万分感激的沖她连声道谢。 苏雁回停在崔小爱的脸上,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这才真正离开买办行。 她这次算是比较成功的恩威并施吧? 苏雁回一面走一面想,决定晚上回去写个简单的总结,之后再找宋穆然帮忙看看。 第35章 第二天一早崔小爱依旧和前一天一样,拿着装了早餐的纸袋站在买办行门口等。当苏雁回从车上下来后, 便露出笑, 在她穿过马路后迎上去打招唿道早。 苏雁回将早餐钱递给她时, 崔小爱倒没想昨天那样推辞说不要, 仅犹豫了一下便收下, 随苏雁回进入买办行。路上对苏雁回对自己说的“下次不用再等在买办行门口了”连连点头, 表示自己知道。 约翰大约是知道自己昨天偷偷熘走理亏心虚,所以今天特意到了个大早。苏雁回和崔小爱一踏进办公室便见一眼看见他。 等走近后听见脚步声的约翰抬起头来,见是苏雁回后便沖她呲牙一笑,显得讨好, “嘿嘿嘿,早啊。”并指着苏雁回桌上的茶杯说, “我已经帮你接了水了。” 苏雁回听了懒得说什么,只是将纸袋子递给他开口,“今天也是崔写字帮忙买的。” 约翰见苏雁回脸上好像也没太生气,探头沖崔小爱说了声谢后,便重新扭头看向她问, “如何?今天是第三天了。” 苏雁回点点头, 将昨天晚上便已经整理好装入牛皮袋的画稿拿出来,让约翰看,一面开口,“昨天下午我见你不在, 所以就自己去附近的布庄店买了些颜色好看,我觉得合适的布, 做了些示范。哦,还去了仓库,剪了些那匹布。”
第88页 约翰听了脸上表情有些讪讪,但立刻一拍大腿一副“你怎么不早说”的表情看向苏雁回,“哎呀,这种小事你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吗。” 苏雁回对于他的回答,没好气的开口,“我倒是想跟你说一声啊,可是等我一扭头你就已经不见了。又不知道你去的是哪里。” 带了些小抱怨的语调让约翰更是讪讪,赶紧讨好的开口,“哎呀……怪我怪我。下次一定不会了,这样!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苏雁回虽有些气闷,但也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约翰见了便权当是原谅自己了。随即“嘿嘿”一笑,这才低头将注意力集中在苏雁回的画稿上,翻看后很是赞嘆。 干脆也不等下午了,将东西快速装进牛皮纸袋里重新递给苏雁回,喝了一口水后抓起自己的早餐便对她说,“这样,我们现在就走。” “啊?”苏雁回听了微愣,但还是个赶紧追上约翰已经往外走的步伐,一边走一边开口,“不用赶这么急吧?” 边走边啃包子的约翰听了,脚步不停含煳的对苏雁回说,“商场如战场,尤其是商机这种转瞬即逝的东西,不跑快点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再说你原本就已经完成了,第一时间送过去也是应该的。” “可是……我还想让你今天帮我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苏雁回沖约翰说着她的想法,两人步入电梯。 约翰将栅栏门关上并按下升降按钮,这才想了想问苏雁回,“……你以后是不是打算从事这方面的工作?”顿了顿后自顾自的点点头,对她表示肯定,“说实话你要真走这条路也不错,不用四处奔波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设计衣样子就行了。” “我认识几个设计师,他们工作还算轻松,每周要求有两张成品,工钱也很高,过得很舒服。凭着你和大老闆的关系,我觉得你想走这条路会轻松很多。”约翰真心实意的替苏雁回着想。 实在是买办这个工作虽说在普通人眼里是很令人羡慕的。但对于有身份的人来说,却显得很不“高贵”,甚至会轻视。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做这行工作,却会在别人直唿“买办”时刚到恼怒,觉得被羞辱的重要原因之一。 苏雁回聪明机警,除了有些天真不谙世事外,到也没什么毛病。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儿,与其以后跟着自己到处跑,风吹日晒的弄得整个人都变得粗糙,还不如趁着今天去和宋穆然送衣样子的契机,好好说道说道。 当然这只是约翰自己的想法,具体要如何,却还是得徵询苏雁回的意见。 苏雁回听了约翰的话,再看他脸上满是诚恳和认真。也很明白对方是真的在为自己着想,但实际情况只有她自己清楚。 能画出这些衣服款式根本不是她苏雁回多么有才华、有天赋。而是仗着自己的“记忆”投机取巧罢了。 如果只是偶尔以兴趣爱好为标准那倒是可以的,可真要以此为正业。苏雁回自认自己这点小聪明还没这个本事。 所以认真想了想后沖约翰摇头,“这次其实也是赶巧了而已,而且……”苏雁回顿了顿,抬头看向约翰,眼睛亮亮带着一种信任,“我觉得跟着您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约翰被眼睛干净的苏雁回盯得愣了下,随即难得感到不好意思的微移开眼,伸手摸着头髮笑,“嗨……你这样说,倒让我刚才的话像是赶你走一样。”话音刚落便见苏雁回脸上露出紧张,着急的张嘴欲解释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还未出口就被他笑着阻断,开口说,“我开玩笑的,你这个小朋友怎么就这么容易当真呢。” 苏雁回听了这才松口气,又闷气瞪了约翰一眼。 “不过……”约翰收了脸上的笑,想了想后再次对苏雁回说,“等和大老闆谈妥后,找时间我带你去赌场转转。” 苏雁回听了虽然立刻就想皱眉表示拒绝,但想想后还是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约翰见她这副样子,笑着伸手在她头上唿噜了一把,在她出声抗议前收手。恰好电梯已到一楼,便拉开栅栏门说了声“走吧”率先从电梯内出来。 之后的事很顺利,苏雁回一共画了十二张画稿,宋穆然看后全部留下,表示会立刻和制衣厂商量后投入生产。 当然了至于苏雁回放在仓库里的四匹半布匹,则请专门的师傅来做。按照苏雁回之前的想法将这一份特殊布料的成衣打造成“限量款”。 甚至这个“限量款”的点子激发了宋穆然不少灵感,宋家涉及的产业面挺广,不仅仅是成衣,也包括皮鞋、化妆品、香菸等等。 这些都可以推出和寻常商品不同的“限量款”,甚至还能根据季节、节日来不断层出不穷,但却表示一定不会让所有人都买到。 苏雁回听了宋穆然的大致想法,忍不住惊讶。这些东西她一点不陌生,甚至可以说非常熟悉,可是哪怕熟悉却只能仗着自己的“记忆”仅仅想到一个“限量款”而已。而宋穆然却能立刻举一反三从里面抓出更多的商机,并立刻制造飢饿营销的策略。
第89页 所以多有一世的记忆又如何?她和宋穆然、约翰相比,也许仅仅胜在她生在了更好的时代,靠着父辈祖辈们打造出来的世界有机会解除到更多的讯息。 这些讯息和认知,让她能有很多“新颖”的点子。但凭苏雁回现在的本事,也仅仅是点子而已。 也许苏雁回能凭着这些点子赚到市场上因新颖和猎奇心产生的第一桶金,但却也止步这里。而宋穆然这样的人却能将其铺展开变成一个逐渐成熟的产业链,甚至被其他公司、行业效仿。 这就是宋穆然和苏雁回的不同。 之后的事便不是苏雁回和约翰的事,而是属于宋穆然的工作。至于两人的佣金也按照规矩,通过总财务划到买办行财务上,便能让约翰和苏雁回拿到手。 等离开后苏雁回也多少明白了为什么刚才约翰在知道自己想再将衣样子再仔细修改一遍时,为什么会问“是不是打算成为设计师”这个话题。 那是专业人士该做的工作,而他们的工作重点,则主要是发现商机,和制造更多双赢的商机,以此从中得到自己应得的那部分。 而不是去替任何一方完善他们的工作。 了解这点的苏雁回跟在约翰身后至宋穆然办公室出来,利用时间算是想明白了中间的道理。 而约翰的兴奋暂时打断了她的自我总结,激动得一面搓手一面对苏雁回说,“走!我请你吃大餐!” 说完一挥手,便一马当先带着苏雁回去附近最好的西餐厅。 苏雁回也很高兴,便爽快的应声后赶紧跟上约翰的步伐。 这也难怪两人难掩激动。对苏雁回来说,这可以说是她第一单参与后成功的买卖。 而对约翰来说,却是近几年来收入最多的大生意。细细回想,大概距离他生一次一口气赚到这么多佣金已是近十年前的事了。所以这种情况下难道还不值得庆祝吗? 值得! 太值得了! 两人到了西餐厅由侍者一路领到位置上坐下后,各自点完餐等侍者刚离开,便迫不及待的开始怕暗算种收入。 多亏苏雁回听约翰的多画了几张衣样子,甚至还举一反三的做了成品小样的示范,所以两人一共拿到手的佣金共有七千多。 等採购鸡蛋的佣金下来,便有八千多。 前两天说的要买地的“梦想”,竟然这么快便实现了,哪怕是约翰也有些不可置信似在梦中。 “这里距离渡船也近,不如吃完饭休息一下我们就去看看吧?”苏雁回也很开心,难得这么积极主动的提出建议,而不是约翰去哪儿她跟哪儿的状态,“顺便能找周围的人打听一下情况,万一能更便宜一些呢?” 约翰觉得可行,便点头同意。等两人的食物由侍者端上来时,一面拿了刀叉一面对苏雁回说,“那等会儿先找地方打电话,问问崔写字那笔蛋制品的佣金到没,如果到了我们可以回去一趟,这样看好能马上付定金将地给定下来。” 苏雁回对这些没有意见。之后的事异常顺利,约翰找电话亭打电话回买办行询问后,便从崔小爱那儿知道了佣金已到的消息。连忙让崔小爱将东西准备齐,他和苏雁回回买办行拿汇票。 之后坐轮渡前往目的地,也算苏雁回和约翰运气好。急着将这一大片地脱手的乡绅刚刚买了前往外地的船票,要是两人明天再来估计就又得等十天半月了。 到时候肯定其他人也会得到消息,指不定会有什么样的变故出现。两相交谈在知道约翰能立刻付一千元的订金后,乡绅背着手在会客厅内走了两圈,便一拍大腿同意以七千五的价格卖给苏雁回和约翰。 他暂时留下,为节约彼此时间,等后天他直接带着完整的地契和苏雁回他们在约定地点汇合,一口气将所有东西办理过户,便直径坐船离开。 之后的事异常顺利,几天后苏雁回和约翰便成为了那一大片土地的主人。就连宋穆然在听说后也觉两人买得极其值得,因为不出一年,那里的地便能让苏雁回和约翰立刻摇身一变成为身价百万的富人。 对此苏雁回也难免激动,如果事情真这么顺利,也许她很快就有资本和白家一搏。 当然这些约翰并不知道,但比起苏雁回的激动,他更是陷入开始得过且过的日子中,每天经常拉着苏雁回畅想未来。“开家赌场”是挂在嘴边念叨最多的。 甚至认为自此以后便能躺着过一辈子了,想一想就觉得这样的生活真好。 原本之前约翰在苏雁回眼里虽说好赌,但至少还知道分寸。但自从手上有那些地后好像就变成大爷,过起坐吃山空的百日梦来。 经常是早上来和苏雁回打个招唿,指派了工作后自己便一熘烟儿的跑去赌场,一泡便是一整天。 苏雁回没办法,只好先去完成约翰交代的事后,又带着收集到的资料去各处赌场找人。 前一两次苏雁回还会进去找约翰,但自从被人以不怀好意的视线追随,甚至凑过来嘴里不干不净后,苏雁回便不敢进去赌场找了。只抱着包等在赌场外,一面整理今天自己遇见的人事物,反思自己的言行是否合适,下一次遇见要不要调整或者其他方法等各种自我总结,一面等约翰输光钱被赌场的人丢出来,或者自己走出来。
第90页 比如今天,连朝赌场借的钱也全部输个干净的约翰倒抽着气,摸着被一拳打破的嘴角掀开赌场门口的布挡出来,一偏头就看见苏雁回靠在一边的墙边静静等待。 她仰着头看着阴霾近乎下雨的天空,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竟然连他出来都无所觉。 那副干净老实在一边静静等人的样子,突然就让约翰觉得有些心虚和不好意思。想都没想便立刻就转身想从相反的方向离开。 但刚走两步便又停了脚步,以手代梳耙了耙乱糟糟的头髮后这才又转身,重新朝苏雁回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近察觉到的苏雁回便至自己的思考中回神,朝约翰的方向看去,见是他后才又微松了紧绷的肩膀。 这副样子一看就知道之前在外等他时,有受到过附近混子的骚扰。 看出这点的约翰更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抓了抓乱糟糟的头髮后对苏雁回说,“以后你别在这儿等我了,每天早上在买办行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苏雁回听了并未立刻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直到约翰自己觉得和她那双太过干净的眼睛无法对视主动移开眼后,才微低垂了眼眸将今天去各处市场收集到的资料从包包里拿出来,递给约翰看的同时,一面开口。 “我可以明天早上再问,但我走了……你今天晚饭怎么办?” 约翰有些怔忡的接过苏雁回递过来的资料,听了她的话后不知道怎么作答,只移了眼不看她,又以指代梳扒拉了下头髮。 苏雁回见他身上这身再一次变得皱巴巴的西装,暗吁了口气说,“走吧,我请你吃东西,你跟我说说这些资料的事。” 她太缺乏经验了,虽然能从这些资料中能看出一些东西,可更深的却不明白。偏偏这些都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买卖,苏雁回不可能也不会将这些拿去问其他买办。 如果她这样做了,其他买办也许不会亏待自己。甚至还会趁着这个机会各种讨好卖弄关系,借自己为有机会见宋穆然的跳板。但让她去收集这些资料的约翰将一个字儿都得不到。 虽说最近这段时间约翰这副烂赌鬼的模样,让苏雁回很是反感。但内心却依旧是感激他,将他当做自己的朋友的。 而且……苏雁回总觉得约翰本性不坏,并不是个无药可救的人。 ――哪怕自己真的很多次都想打他。 想到这里苏雁回说完“请他吃饭”的话后,也不等约翰回答便堵着一口气直径转身便往巷口处走去。 约翰见状先是一愣,随即便跟在她身后,两手插兜慢悠悠的晃着。 说是请吃饭也不过是随便找了个路边摊吃面,并趁着这个机会将所有的疑问全部问清楚。好在约翰虽然一直全程低头吃面,但也算是对苏雁回有问必答。 等吃完后一抹嘴便站起身,拍着肚子对苏雁回说,“行啦,时间不早了我也吃饱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早上见?” 说完便打算走便被叫住。 ――“站着。” ……啊哟?这语气有点儿凶啊。 约翰微挑了下眉峰,依言站住后扭头看向苏雁回,痞里痞气的,“干嘛?” 苏雁回站起身,将饭钱付给面摊老闆后,才抬眸看向约翰,神色淡淡的开口,“跟我走。” 说完又是也不管约翰有没有跟上,自己便自顾自的先走了。约翰见状,又愣了下拖长了音“嘿~”了一声才又跟上。饶有趣味的看苏雁回要干嘛。 直到跟着苏雁回到了一家澡堂外,才见一直冲在自己前面的她转过身来,指着澡堂说,“去洗澡。” 约翰怎么都没想到苏雁回竟然是叫自己去澡堂子洗澡的,等走近后带了点儿哭笑不得的意味抬起手臂一面嗅一面开口,“我身上味儿很重吗?” ……不然呢? 苏雁回都懒得说他什么,只微沉着脸转身替他将钱付给澡堂子外的人,之后将钱包一合,这才又对约翰略带了点儿没好气的开口,“你天天在那儿泡着,浑身烟味儿重得八百里都能闻到,还不重?” “哎……”约翰摇头嘆气,“哪儿有那么夸张。” 话音刚落苏雁回便盯着约翰,手往旁边的澡堂子小哥一指,很有几分理直气壮,“不信你问小哥是不是。” “啊?”被点名的小哥抬起头,看看苏雁回又看看顺着她这一指挑着眉看过来的约翰,打着“哈哈”笑了两声后便找了个由头率先离开,“那个……我先去给这位洋先生准备干净的浴巾,你们聊、你们聊……” 说完便一熘烟儿的跑掉了。 等人一走约翰便扭过脸沖苏雁回挑眉,“你看,人家根本就不觉得我有任何问题。” “真没问题他会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回答吗?”苏雁回没好气,沖约翰挥手,“你赶紧进去吧,我走了。” “行行行,你这个多事的小朋友早该走了。快快快。”约翰也学着苏雁回的样子没好气的挥手。但刚说完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略收脸上笑意,顿了顿微正色对苏雁回说,“以后,你还是别到赌场来等我了。” 那儿鱼龙混杂,苏雁回真要遇见不长眼的小混子,就算宋穆然不会扒了他的皮,他自己也会忍不住自罚的。
第91页 不过很明显这段时间将苏雁回的胆子练出来不少,或者她原本胆子就不小。所以听约翰这样说后立刻反驳“不行!”,顿了顿后还冲他讨价还价,“如果你少去点这种地方,那么我也能少去。要是你不去更好,这样我就更不会去了。” 所以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在他的身上。 约翰觉得脑壳痛,干脆不和苏雁回将道理了,笑着摇摇头后继续挥手撵人,“算了算了不说了,我进去洗澡了。你一个小姑娘站在全是男人的澡堂外像什么样子,赶紧走。” 说完便掀开朝堂门前挡布,窜了进去。 等再往里走后约翰才像是又想通什么似的停了脚步,默了下哑然失笑,摇摇头后嘆口气又才继续往里走。 ――直到现在约翰才想起刚才苏雁回直接将钱付给澡堂的行为,其实是担心如果直接拿钱给自己,又被他拿去赌了。 这个小朋友,好像最近变狡猾了啊。 约翰想通这一层后,笑着摇头。 等舒舒服服的洗完澡出来,约翰吹着口哨打算将自己那身皱得跟咸菜干,味道和咸鱼差不多的西装再穿上时,却听有人叫“约翰先生”,便回头应声看去。 确定是刚才在门口见的那人。 他手上拿了件干净的衣服走过来,笑嘻嘻的对约翰说,“这是刚才那位小姐买了给您的,还有您之前穿来的西装就交给我们吧?我们这儿有专门洗衣服的大姐,帮您洗干净了晾晒干净,熨烫好明天下午您来洗澡的时候,就能顺道穿上。” 顿了顿后又说,“哦还有,门外的剃头挑子已经等着准备给您修面了。” 约翰听了,带着惊讶从那人手上接过这套干净的衣服,用手摸索了一下手上干净整洁还带点儿皂角香的布料后,又不禁裂开嘴笑。 ……这段时间,这个小朋友不仅变狡猾,还变周到了。 而另一边,约翰一定不知道苏雁回回到宋家第一件事,便是找到大管事打听约翰的从前。 这段时间她一直被约翰指着到处跑、收集资料也不是白跑的。至少她从中充分明白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道理。 所以如果自己不愿意失去约翰这个朋友,又想拉他一把的话,那就要了解他的过去,希望以此找到曾经非常优秀的买办经理,是如何颓废变成现在这副烂赌鬼的样子的。 “雁回小姐,您还真问对人了。”大管事听了苏雁回的话后,笑了笑沖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苏雁回跟自己到旁边小偏厅,“这事说来话长,不如您坐下我再细细说给您听。” “嗯。”苏雁回点点头,“那就麻烦大管事了。” 大管事笑着摇头,表示这是小事。中途遇见宋家下人,叫人给苏雁回送上茶点,等一应俱全后两人坐下,大管事这才开口缓缓道来。 约翰全名约翰葛恩。葛恩这个姓是他已经离开的妻子的姓,而直到今天约翰也并没有将自己的姓氏改过来。 大管事是在约翰还是青年,约莫二十三四岁时便认识他的,可以说他是看着约翰如何从一个买办行新人如何一步步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买办经理的。 三十岁前的约翰绝对是买办经理中的典范,他总是衣着得体,礼貌自律。除了应酬平时很少抽菸喝酒,更别提赌博这件事了。 那个时候不少人都愿意和约翰合作,因为他相比其他买办经理显得更专业,更令人信任。这也引得很多同行嫉妒约翰,但又拿他没有办法。 所以只能在暗地里恨得牙痒痒,就盼着约翰能出丑,这样他们就能狠狠踩上几脚了。 后来因为约翰的女儿得了一种怪病,而让这些小人等到了机会。 “他有女儿?”苏雁回听到这儿倒是有些意外,不由出声。但立刻便惊觉自己的惊讶打算了大管事的话,道歉后又示意他继续说。 那时约翰有个很可爱的女儿,以及心爱的妻子。原本的幸福小家庭却因为女儿的病而逐渐变得不幸起来。 起初约翰和他的妻子都以为自己的女儿只是普通的感冒,却不想一直不见好并且越来越严重,这才慌张了起来。送到医院后才知是白血病。 这可是治不好的绝症啊! 约翰和他的妻子知道这个结果后犹如晴天霹雳,在再三恳求医生知道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案后,却依旧没有放弃。 只是这种病不仅折磨病人,更是会耗尽一个家庭全部的积蓄。而那时颇有积蓄的约翰便间接印证了这一点。 约翰的妻子一直被他保护着,过着幸福小女人的生活。当女儿生病后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照顾,依旧和从前一样遇到点儿事便下意识的依靠自己的丈夫。约翰便在一面努力工作,一面还要分出精力来安抚娇软的妻子,照顾病重女儿中来回奔波。 而这些曾经看他不顺眼的同行见了也觉机会终于到来,竟趁着约翰出门在外的时候,有人去医院“巧遇”了需要安慰丈夫却不在身边的约翰妻子。 在取得约翰妻子的信任后,竟然骗走了小姑娘治病的钱。 那时约翰正在忙一桩大买卖,只要成功那么他得到的佣金足够他们一家休息两三年,这样约翰便能空出时间来好好陪着自己的女儿走完她人生中最后的时间了。
第92页 ――那时,医生已告知约翰一家,他的女儿已不足一年的寿命。 就算不能让自己的女儿长长久久的活着,但至少要好好的陪在她的身边。 这就是约翰当初的想法。可没想到妻子的一通“被骗钱”的电话却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使得约翰不得不立刻撇下眼前的大客户,赶回汉口处理女儿医药费的事。 就在他四处借钱,终于凑齐一笔钱刚交到医院时,却传来他的客户被其他买办经理抢走的事。 而那个买办经理也因此变成身价百万的富翁,并立刻辞去买办经理的工作离开。 这些全是有人在背后扯约翰后腿的结果。 约翰搞砸了那笔大客户,女儿的医药费也让他陷入困境。加上有人在暗地里谣传他的一些事,竟让他一时无买卖成功。 等已经没人愿意借钱给约翰的时候,约翰不得不将自己名下的小洋房卖掉,换成现金缴纳医院的昂贵费用。 哪怕是平时再冷静自制的人,遭逢人生巨变以及长时间的负面情绪下,都会失去平时的冷静判断。 约翰便是如此。他最后一笔钱并没有交给医院,在途中便受人诱惑,既然将钱全部输到了赌场里。 等原本妄想能靠着赌博翻身的约翰,两手空空的到医院时,早就在这样困难的生活中被折磨得失去了从前美好的妻子终于爆发,拉扯着约翰的衣服一阵撕扯打骂后,便直接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嚎啕大哭。 像大街上撒泼打滚的粗鲁妇人。 第二天,约翰的妻子便偷走了女儿挂在脖子上那块有一家人幸福合照的金怀表,彻底消失不见。 有人说她将金怀表卖了,换了钱上了回家乡的船。也有人说她早就认识了一有钱乡绅,带着对自己家人的最后念想偷偷离开。 总之无论是哪一种,都证明了约翰被妻子抛弃的事实。 就在医院即将要把交不上钱的约翰及其女儿赶出去时,终于随自家少爷宋穆然回到汉口的大管事听闻这件事,便在只会了宋穆然后给约翰送去了救急的钱,这才避免了他的女儿在最后那段时间被赶出医院。 但这并不能让那孩子感到好过多少。因为到了最后,小姑娘还握着约翰的手,虚弱的问着“妈妈什么时候忙完来看看她。” 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约翰就此一蹶不振,酗酒抽菸,沉迷赌博。但至少还记得宋穆然和大管事的恩情,所以哪怕半月泡在赌场里醉生梦死,剩下的半月也会定时定点完成买办行对买办经理定下的任务。 这样浑噩的过日子,至今也快近十年了。 大管事说到这里后,不由又嘆了口气,抬头看向苏雁回,“算起来……约翰的女儿死的时候好像是七八岁,要是现在还活着,也只比雁回小姐您小两三岁而已。” “说实话,您跟在约翰身边后,到让我有些惊讶。大约您不知道,相比从前,您来后约翰的情况确实比从前好了一些。”说到这儿大管事又笑了笑,“虽说不是那么明显。” 苏雁回听到这儿后多少有些明白大管事的言下之意。 他是在暗指也许约翰,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将自己当做了他早亡的女儿也说不定。 “我知道了。”苏雁回点点头,看向大管事认真道谢,“谢谢您大管事。” “不客气。”大管事笑,站起身后准备告辞继续去做事时,想了想又开口,“其实雁回小姐愿意问这些,我个人也是很开心的。约翰……他实在不应该这样活着。” “也许。”大管事笑看苏雁回,又说,“雁回小姐的出现能成为他的一个转机吧?” “我?”苏雁回倒是没想到大管事会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连忙摆手表示“不敢当”,“我没有大管事您说的那么好,只是觉得……” 苏雁回想了想又说,“我把约翰当朋友、老师。所以……就是想试着拉他一把吧?” 大管事听了眼带笑意看着在说这句话时,连自己都面露疑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的苏雁回,如一个长辈一样温和开口,“这就是雁回小姐你的优点啊。” 哪怕知道也许做不到,却还是会沖需要的人伸出手的善良。 大管事看过太多为了家财反目的兄弟、朋友,也看过许多遭逢巨变后性情大变的世家少爷、小姐。 或自甘堕落,或浑噩度日。 但却鲜少有苏雁回这样的。 遭逢巨变,尝到世情冷暖,亲眼看到、更是亲身体验到那些冷漠,但却依旧良善,甚至依旧愿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去帮助别人。 这就是属于苏雁回的魅力。 大概……她并不知道因为她拥有这些品格,在像自己这样经歷过不少世事的“老油条”眼里,是如何熠熠生辉闪闪动人的吧? “雁回小姐。”大管事又叫了苏雁回一声,在她抬头后又重复了一次,“也许你真的可以。” ……是吗? 苏雁回依旧不确定,但这份犹豫并不会动摇自己试图帮约翰的决定。 下定决心的苏雁回决定明天无论约翰说什么,她都不会再让他去赌场赌钱,就算是拉也要拉着他一起去做事才行。
第93页 但第二天,抱着这份决心到买办行的苏雁回,却坐在自己的办公桌面前,等了足足一上午都没等到约翰前来。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去赌场了。 这次下定了决心的苏雁回立刻拿了包包起身,决定就算是今天把所有的赌场翻个遍,也要将约翰给找出来。 刚经过崔小爱的面前便被她叫住,苏雁回应声回头。 “苏小姐,您现在要出去吗?”崔小爱问,见苏雁回脸上一脸疑惑便进一步解释,“哦,我是想说出去的时候您记得带伞,外面下雨了。” 苏雁回听了崔小爱的话这才扭头朝窗户处看去,这才发现淅淅沥沥的雨滴早就打湿窗户。 崔小爱见了赶紧拿了自己的伞起身走近,递给苏雁回,“您拿我的伞吧,我有多带一把。” “那……谢谢了。”苏雁回想了想并未推辞,接过道谢,“我明天还你。” “不着急的。”崔小爱摆手表示不介意,等目送苏雁回出了办公室大门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至于那些暗地里投来,似乎在说“马屁精”的视线,全当做没看见。 她崔小爱是有些势力,但苏雁回这个人。 她服。 --------------- 苏雁回一出买办行便包了一辆黄包车,让他带着自己去各个赌场。自己也不进去,而是在路上大致说了约翰的样貌,让黄包车车夫帮忙进赌场找人。 没找到再换一家,就这样来回三四次后,黄包车拉着苏雁回还未停在下一家赌场门口,便远远看见被打得很惨的约翰被赌场打手拖着丢到大街上。 状似头目的人指着跟条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约翰厉色,“看在你是老主顾的面上,宽限你十天!走!” 约翰脸贴在地面,闭着眼任由雨滴落在自己脸上,直到感觉不到雨点才睁开眼,一眼便看见苏雁回撑着伞站在自己面前,顺便帮他遮雨。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约翰带着满不在乎的笑,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 黄包车车夫在一边看着,也不知道该不该帮忙扶一把。但见苏雁回没动静,便也就作罢,继续站在一边等着。 “……我找大管事问了你的事了。”苏雁回开口,看着爬到一半的约翰因为自己的话又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顿在原地,继续开口,“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要是不想这样浑噩的混日子,便戒赌吧。” 话音未落一直压在约翰心中从未释放出来的邪火既不知怎的,因为苏雁回的话骤然出现,语带讥讽。 “你以为只有你知道赌不好吗?!谁不知道?!只是人在完全走投无路,绝望的情况下,越是妄想得到上天的救赎,希望能掉下来一个奇蹟。”约翰竖起一个把手指,微喘着气重复,“一。个。而。已!” “你进赌场去看看!”说完往赌场大门一指,继续沖苏雁回大声,“里面大部分都是活在最底层的人,他们明明穷!没几个钱。为什么还去赌?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想得到救赎和奇蹟!” 约翰嘆口气,随意的沖苏雁回挥手,“你是不会懂这些的,你没有经歷过这些痛苦,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到我面前来指手画脚。” “……回去吧,叫大老闆换个人带你。你不用再跟着我这种烂泥混。” 话音刚落便想继续吃力爬起来离开。却不想苏雁回在听完这些话后并没有生气离开,而是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后,又语气平静的开口。 “不要把自己的堕落包装得那么有道理。”苏雁回垂眸看着约翰,继续说,“我知道你是曾经的金牌买办经理。论口才,我不及你万分,但我很清楚,赌场里的那些人。无论有多么悲惨的故事,或者处于任何悲惨的目的,他们都是一群想要不劳而获,投机取巧的人而已。” “救赎?希望?这些都是自己给自己的。而不是在这种堕落的地方混着。”苏雁回顿了顿,还是将更刺人的话说出了口,“你也不过是一直陷在对你女儿的愧疚中一直不肯出来,自我折磨而已。” 这话出口果然刺得约翰微微一抖,苏雁回看在眼里却未停止。 “你可以选着逃避一辈子,但是当你死了,你就能无愧的去见你女儿吗?你不能。所以想得到救赎,那就自己爬起来。我很忙,没太多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苏雁回说到这儿,将手上的伞往地上一放,任由雨滴淋在自己身上,将最后一句话对约翰说完,“这把伞给你,是撑着它回家,还是转身去赌场,都是你的事!” 语落后,苏雁回利落的转身朝等在那儿的黄包车走去,看都不看约翰一眼便直径离开。 剩下约翰一个人留在雨里,半响后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并弯腰将伞捡起。 低声嘀咕。 “……还说自己口才不好。” 第36章 不管约翰自顾自离开的苏雁回见这雨势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便干脆让黄包车车夫送自己回宋家, 给钱的时候还特意多给了些, 让车夫很是喜出望外, 连连道谢。 宋家门房听到动静, 探出头来见是苏雁回提前回来了, “哎哟!”了一声赶紧拿了伞出来迎。一面替她撑伞一面开口, “雁回小姐您怎么淋着雨就回来了。”
第94页 “没事儿。”苏雁回低着头快步往里走,等到廊下才伸手抹了把额上雨滴,随意的甩了甩沖门房笑,“就淋了一点儿。” 顿了顿后沖门房道谢后往里快步走, “您也快进去吧,别站在外面被雨淋着了。” 门房拿着伞“哎”了一声, 目送苏雁回离开后才笑着摇摇头收了伞往回走。 一面走时还不禁哼着小曲儿,心情愉悦得很。 这边淋了点儿雨的苏雁回,穿过走廊还未走到自己现在住的房间便连打了两个喷嚏,恰好被经过的宋妈听见,赶紧“啊哟”了一声快步上前, 一面拉着苏雁回进屋, 一面翻找出干净的布巾给她擦头髮。 手上动作未停的同时,嘴上也未停,带着对她的关心各种念叨,“雁回小姐您怎么没等着和少爷一起回来呢?这时候的雨可是染了秋的, 容易生病得很。哎,您要不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吧, 我先去给你煮姜汤。” 说完也不等苏雁回回答,便风风火火的转身往外走。 苏雁回见状也并不因为宋妈的这股子亲热感到反感,反而笑得眼角弯弯的利落应了一声,等人出去后便拿了干净衣服转进浴室。 等略烫的水缓和了身上因雨势造成的冰冷后,苏雁回微微抬头,轻吁了口气。 哗啦啦只有水声的环境下,将外界和这里隔开。似形成暂时独立的小结界。这片刻的宁静不仅仅是外界,还有逐渐沉静的心。不知为何苏雁回便想到了苏姨娘。 记得以前有次白兰声故意捉弄自己,不等她至学堂出来便硬是将前来接送她两的汽车给叫走了。害得她好不容易坐了辆黄包车才顺利回家。 偏偏白兰声还一副惊讶的看着从外回来的苏雁回,先声夺人的开口说,以为她提前先到白府了。 老是时不时做一些这种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像每隔几天就专门跑到你面前飞的苍蝇一样惹人厌。 只是那时还是“白兰舟”的苏雁回对此虽感不悦,却也还不到为了这种小事和白兰舟阵争吵的地步。不过她也确实因为淋雨惹上风寒,弄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养了约莫半月才完全康復。 那段时间,苏姨娘便一直守在苏雁回的床沿边照顾。她至今都还记得又两次半夜发低烧,自己动不了又口渴,半梦半醒之间便是不放心晚上睡不着的苏姨娘,披了衣服来看她,温柔的餵自己喝水的。 一想到这份温暖今后再也不会感受,只剩缅怀。苏雁回抹了把脸,慢慢蹲下身去,盯着水至上方洒落眼前,闭上眼让自己再沉浸在那些情绪一小段时间。 ----------- 王公馆。 “这件事过段时间再说吧。”王天阙听完王父的话,心中很是不耐的起身,用行动表示自己并不想再就这件事谈下去,“公司还有事要处理,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王父的回答,便转身欲往外走。 这样的行为让王父怒不可知,一拍沙发扶手便厉色呵住王天阙,“站住!” 王天阙不耐的顿住,却并未转过身来,只是将双手插进裤兜里微微闭眼。打算给王父一点点面子。另外两名王家公子在旁边看着,相比老二王少轩翘着二郎腿一副看好戏的嘴脸,老三王陌善倒是稍有点儿良心,略有些担心的看了看王天阙。 不过家中三个他最没本事,要不是跟着王天阙混,估计外面的人都对他这个王家三少爷当做空气。 所以相比王少轩敢一直将对王天阙的不满和挑衅挂在脸上,甚至还敢和老爷子呛呛声。他这个三少爷连屁都不敢在王父面前放大声了。 王天阙这副不打算合作的样子让王父见了更是气氛,一拍扶手“你!”了一声后,又伸手指着他,一副闹不明白的恨恨,“天阙!你到底怎么回事?!贺兰现在也回来了,你们两个也订婚多年。现在怎么谈到结婚却推三阻四?!我告诉你!这件事今天必须说清楚!不然你别出王家这个门!” 莫名其妙,整个上海滩谁不知道王、白两家早有婚约啊。人家留学在外的时候,每周都会的写信寄出去。现在人好不容易回来了,竟然对婚事推脱了起来?! 难道这种事还要人家女方主动来开口吗?!反正前两天王父和白父见面小聚时,白父已半开玩笑的提了一句。 这对于女方来说已是极限了。要是再拖久了。别说是两人的婚事,估计这几十年的朋友也做不成了。 王天阙站在那儿,又狠狠闭了下眼调整情绪后才又睁开,转身看向王父,“父亲,我不是不结婚,我只是不想这个时候结婚。”顿了顿后王天阙略感烦躁的反问,“难道就不能过段时间再说吗?” “过段时间?”王父觉得王天阙莫名其妙,“我这不是已经过了几天才又跟你提吗?!你还想过几个过段时间?!” 说到这儿王父又忍不住狠狠拍了下扶手。 话音刚落便听旁边传来一声轻蔑意味浓厚的嗤笑声,惹得王父扭头就朝三子王陌善的方向瞪去,瞪得王陌善条件反射的缩了下脖子,然后有些委屈的回看王父,好像在说“不是我”一样。 王父微愣,心中讪讪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尊严移开眼,不贊同的看向真正发出轻蔑声音的二子王少轩,沉声,“少轩。”
第95页 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可惜这股威严哇王少轩根本就没放在眼里,翘着二郎腿继续低垂了眼专心致志看自己的手指甲,头都不抬一下的对王父说,“爸,说不定人家心里其实另有意中人,所以现在才不想结婚呢?” 说到这儿顿了顿,扭头看向王父,带着嘴边的讥讽给建议,“真是这样你就好好问一问我的好大哥,是新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干脆也别另外挑时间了。和白家商量商量,直接双喜临门好了。” “哦。”王少轩说到这儿恍然,慢慢看向至他出口已经转过身来,现在正忍着怒气沉默瞪着自己的王天阙,半点不惧他的气愤,继续挑了眉毛挑拨王天阙早已脆弱的神经线。 “那要是一次取两个的话……那是按照西方的还是东方的呀?穿婚纱还是新娘服?哎呀……干脆一中一西好了。”王少轩又顿了顿,鞋尖点啊点的,盯着王天阙慢条斯理,意味深长的开口,“一个红事,一个……白……?” 王父听了心里一咯噔,立刻出声呵止。 但“少轩!”两字才堪堪出口,王天阙已直接一拳恶狠狠的揍到王少轩脸上,使得他整个人都在沙发上一倒。 被一拳揍偏脸的王少轩尝到嘴边的血腥味,手背一抹确定见红,立刻就站起身朝王天阙扑了过去。两兄弟便这样当着王父和三弟王陌善的面打得不可开交。 “反了反了!我看你们是要反了!”王父错愕后赶紧叫王陌善上前劝架,“老三你快点把他两给我分开!” “啊?!”王陌善听了苦哈哈,两个哥哥他谁也惹不起啊。 但王父不听这些,见他面露犹豫立刻瞪眼,加重语气呵斥,“快!” 王陌善没办法,见管家听到动静已经带着下人赶过来了,便沖这些人呵斥,“还不快帮忙?!” 下人们彼此看了一眼,这才上前将王天阙和王少轩两人分开,两兄弟面上均有挂彩,但要说谁吃亏点大概是王少轩了。 眼镜被打掉不说,连镜片也被踩坏。现在被分开后立刻甩开下人的手,喘着气从地上捡起一面镜片已经龟裂的眼镜,重新带上后嗤笑一声依旧带着讥讽看向王天阙,“怎么?生气啊?生气就对了。” “但有些时候,无论你是生气也好,悔恨也好,失去了就是失去了!王天阙!你就慢慢品尝这种滋味吧!” 说到最后王少轩伸手指着王天阙,一字一句的狠狠指向他。 王天阙也略显狼狈的站在那儿,被王少轩这些话砸得唿吸一窒,胸口闷痛。突然就像是跑了气的气球,刚才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余空虚萦绕在心,汇成看不见的鱼线,慢慢将其缠紧,随着他每一次唿吸隐隐作痛。 他甩开王陌善和下人的手,抿着唇一句话都无,沉默的往外走去。对于身后王父和王陌善的唿唤充耳不闻。 王少轩见状,又冷笑了一声。用手背一抹嘴角也同样拔腿往外走。 王父见了气得拍沙发扶手,“你又要去哪儿?!少轩?!” 正在迈台阶的王少轩鞋尖磕碰台阶边缘,踉跄了一下站稳后,头也不回没好气的回答,“配眼镜!” --------------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王天阙!你就慢慢品尝这种滋味吧! 直径冲到酒吧里的王天阙,一面将烈酒当开水一样灌,一面回忆起刚才王少轩说的话。眼圈便慢慢红了起来,也不知是被烈酒熏红的还是因为王少轩的话。 一杯杯往嘴里灌的时候,却怎么也喝不醉,甚至以前原以为都是寻常的点滴,在此时此刻均逐一浮现眼中。 王天阙这种不要命一看就知道是借酒消愁的喝法,让原本见他衣着不俗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想上前看看能不能得点好处的女郎见了,也不由止了步伐,一转身再找其他人了。 被王父叫出来找人的王陌善,一进门便在酒吧檯一眼看见了王天阙。赶紧上前阻止他这种不要命的喝法,着急的劝解,“大哥!大哥!别喝了!你再这样喝下去会死人的!” 王天阙对于王陌善的劝解充耳不闻,甚至在他伸手抢自己手上的酒杯时,还非常不耐烦的甩开手,含煳的喊着“别管我!” “大哥!”王陌善实在忍不住,用力从他手上夺下酒杯,狠狠往吧檯上一放,怒瞪已经坐不稳,快从高脚凳上滑下来的王天阙。眼里满是失望,“我印象里的大哥不是这样的!逝者已矣,就算你现在再难过可她还是已经死了啊!” 王天阙双眼半合,趴在吧檯上手胡乱的抓,嘴里还念叨着“给我,把酒还给我”这样的话。 王陌善实在看不过眼,将钱一付便用力架着王天阙往酒吧外走,侍者见了赶紧上前帮忙,所以两人合力将王天阙塞进小汽车后座时,王陌善又丢了几张钱给侍者,算是给他的小费。 这才在对方千恩万谢点头哈腰的声音中开车离开。 期间王天阙虽不情愿,可奈何他现在酒劲上头,被两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那儿有力气能挣开。 但趴在后座缓了缓后又来了些力气,刚一动便从后座上滚了下来。吓得正开车的王陌善差点在马路上踩错油门。
第96页 不过这样的急剎车还是吓到了原本在正常行走的路人,甚至吓得在小汽车后面不远的一黄包车车夫赶紧停下,就怕撞到前面的昂贵小车。到时候就算把他给卖了也赔不起。 顿时引得周围陷入小小的混乱中。 不过王陌善现在才来不及管外面怎么样,第一时间便扭头朝后座看去,却见王天阙捂着额头手软脚软的慢吞吞爬起来。 这一摔好像反而把他的酒劲甩掉了一些。 “大哥你没事吧?”王陌善关切的问。 王天阙重新坐好后,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手肘支撑在膝盖上,捂着脸缓缓搓揉了下算是醒酒,之后支撑着额头对王陌善开口,“陌善。” “啊?”王陌善一面开车一面微微侧首应声,刚刚出了点儿骚乱,现在他可得更小心点才行。 “……去海边。”王天阙继续保持着微微前倾,双手撑着额头的姿势,沖王陌善说。 “这个时候?”王陌善忍不住在心里叫苦连天,这时已经是7点了,等开到海边估计天都黑尽了。王陌善心里有些担心王天阙是不是会想不开,赶紧干笑着把王父搬出来当挡箭牌。 “大哥――爸爸叫我找到你马上带你回去啊。”王陌善苦哈哈。 话音刚落王天阙便抬起头来瞪着王陌善的背影,双眼布满血丝,一字一句,“我说去海边。” 这话阴恻恻的,让王陌善禁不住感到背嵴一凉,头皮发麻,什么反对的话都不敢再说连连应声,“行行行,去海边去海边。” 说完见身后没了动静,才又等了会儿偷偷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向后座,却只见王天阙重新低了头,看不清他此时模样。 好不容易到了海边后,果然就像王陌善想的那般天全黑了下来。偏偏王天阙拉开门便往海滩的方向走,吓得王陌善赶紧也从驾驶座出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沙滩上追上王天阙,“大哥!哎大哥!” 追上后赶紧双手抱住王天阙,生怕他想不开,一面劝解,“大哥,这逝者已矣,别这样!别这样啊!” 咋咋唿唿的声音让从车上下来就一直直勾勾望着海面的王天阙哑然开口,“……别吵。” “啊?”王陌善有点儿懵的闭嘴。 王天阙看着不断缓缓推进的海浪,还有海风声,微偏了头闭上眼似在感受什么,半响后又说,“……你声音太大,会让我听不见兰舟在说什么的。” 这话让王陌善一愣后,竟被他身上传出的情绪感染,居然也觉得有些鼻酸。 ――说起来,白兰舟在的时候,和他的关系虽然一般,但从来没有因为他的没有诠释而轻视过自己。 不像白兰声,是不是会挤兑一下他。但白兰舟……真的一次都没。 想到这里,王陌善竟也慢慢松了困住王天阙的手。轻声喊了声“大哥……” 之后顿了顿又想张嘴说什么时,最后却也慢慢闭上,仅化为一声嘆息。 “……你先回车上吧。”王天阙看着面前大海,头也不回的对王陌善继续哑着声音开口,“我只是想在这儿待会儿。” 王陌善无声的拍拍王天阙的肩膀,这才转身往回走。中途时不时回头,不放心的看看王天阙。 等他重新坐到驾驶座后,透过前挡风玻璃,看见王天阙依旧站在那儿。海风将他身上衣服吹起衣角,猎猎的时候竟让王陌善产生一种……王天阙在微微发抖的错觉。 半响后王天阙深唿吸了口气,冲着大海大喊,“兰舟――” “白兰舟――!!我爱你啊!白兰舟――!!” 一声声嘶吼,如杜鹃泣血声声悲情。听得王陌善都不仅微微摇头,很是伤感。 用尽了力气的王天阙缓缓软膝跪下,犹如没了灵魂的空壳。脸上满是追悔莫及的痛苦,他看着大海喃喃,“……兰舟,你听见了吗。” “我真的……”王天阙慢慢俯下身,两只手握手成拳,捏得骨节发白,连弯下的背嵴都痛得在颤抖。 “……我的真的爱你啊……” 王天阙的额头贴在沙地上喃喃,但现在无论说什么,那个女孩儿都永远不可能回应这份感情了。 有些事。有些人。 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 永远都不要想有能够回头的机会。 悔恨吗? 那就继续悔恨吧。 抱着这份悔恨,用整个余生来陪葬吧。 ------------ 苏雁回睁开眼,一扭头便隔着窗户看见蒙亮的天。随着她偏头一滴眼泪便顺着眼角滑落至发间。 在滑落耳里时苏雁回赶紧抹去,从床上爬起来后靠着床头坐着发了会儿呆。 ――昨天晚上,她又梦见苏姨娘了。 缓缓深唿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后,苏雁回才振作了精神,掀被下床,准备洗漱穿戴后开始新的一天的工作。 昨天把约翰骂了一顿,也不知道那些话有没有效果。 苏雁回一面想着一面略觉忐忑。 但等她从宋穆然的车上下来,道别并目送车离开,正准备马路却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买办行门口的约翰,四目相接时,却微愣了下。
第97页 不过裂开苏雁回便调整了脸上的怔忡,故作不在意,微抬着下巴穿过马路,走至约翰跟前后微微斜眼他。 像和小伙伴儿前一天闹了矛盾再见面看谁先说话,还有些赌气的小朋友。 看得约翰觉得挺好笑,不和小朋友计较主动沖她打招唿,“早啊。” ……哼。 苏雁回难得小傲娇,继续默默斜眼约翰。 不过这架势撑了没两秒便被约翰伸手唿噜头髮,立刻破功收了脸上拽拽的表情,双手赶紧护髮。 而约翰却一面唿噜一面和苏雁回玩笑,“哎,脾气还挺大,我这不是已经主动和你打招唿了吗?小气鬼。” “你才是小气鬼。”苏雁回立刻回嘴,双手并未放下,继续保持着护头的动作轻瞪约翰。 心里还嘀嘀咕咕,暗地里补充一句“老赌鬼”。 不过这话她不太敢说出口,怕不小心过界刺伤约翰就不好了。 有些话,自嘲叫玩笑,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便是伤人了。 “好吧好吧。”约翰笑嘆口气收回手,耸耸肩后充满期待的看向苏雁回,上下巡视一遍确定她双手空空,包包里也不像是藏了早餐的样子,便重新抬眸看向她,“……不是吧?我就旷工一天,你就没收我的早餐了?” 你这个小朋友,有点儿凶哦。 “……我哪儿知道你今天是来还是不来。”苏雁回有理有据,且非常理直气壮的沖约翰翻了个白眼。一面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用手代梳,将头髮重新梳理好。 好吧,算你有道理。 约翰自然理亏的耸耸肩,笑着对苏雁回说,“那我现在来了,早餐呢?” 他可是从昨天晚上就饿到今天啊。 苏雁回见约翰一身西服干净笔挺,虽然眼里有头一天晚上没睡好留下的红血丝,但却面容整洁,精神十足。原本从早上便悬在心里的石头这时便也落了地。 也没说“以后不会再赌了吧?”这样的问话,只一甩髮便对约翰说,“请你吃油条配豆浆!” 说完便又转身往街对面走去。 约翰听了笑得眼角弯弯的跟上,步伐轻松的和她开玩笑,“就这样?我还以为怎么说也能多颗白水蛋呢。” “吃!两颗!”苏雁回“豪气”表示。 昨天的争吵就像昨天的雨天一样,阴霾一过便又重新雨过天晴。也多亏无论是苏雁回还是约翰,都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然也许真会为这点事再耗几天也说不定。 但如果真是那样,和人牛头村约定好的每半月收购一次鸡蛋的买卖便会耽误。 所以苏雁回松口气里还包含了这件事。 两人吃过早餐后也不去买办行了,直径便往电车的方向走,先去宋家码头和人约定好货船停靠的事,之后再前往牛头村。 趁着中间时间充裕,约翰甚至带着苏雁回去了趟宋家的衣制厂。负责人听说是设计了这批衣款的人来了,直接就带着副手亲自迎了出来。笑呵呵的带着苏雁回和约翰参观了制衣间。 期间还趁机将成品拿出来展示,“请教”苏雁回对这些有没有新的意见? 态度殷切热情,却不令人生厌。他是真的觉得苏雁回这十二种样式一出现在市场上,一定会造成轰动。 不过在苏雁回想说什么时倒是约翰打岔,将话题自然的转了个方向。苏雁回看了约翰一眼,虽不知道为什么约翰这样做的原因。但也从善如流的住了嘴,不再说什么。 又逛了一阵子后约翰便以不打扰负责人工作为由,和苏雁回往外走。 当然制衣厂负责人和副手,又热热情情的将两人送出去。走到快出厂房时苏雁回不经意的朝一旁看了一眼,等瞄到某物后便停下脚步。 原本在交谈的约翰三人察觉,也跟着慢了脚步扭头看向她。 “苏小姐,是有什么指教吗?”制衣厂负责人见苏雁回着模样,眼睛一亮便搓着手凑近。 看苏雁回的模样犹如在看个会自己生出很多很多钱的金娃娃。 笑眯眯的样子恨不能将她好吃的好喝的供着,就每天舒舒服服的替制衣厂想新点子就好。 看得一旁的约翰都快觉得他是个怪蜀黍了。 也难怪制衣厂负责人这副样子。实在是宋家的制衣厂诞生以来,便是宋家诸多产业中最不怎么赚钱的一项。 虽说不至于亏损赤字,但也着实不那么出类拔萃。所以好不容易遇见苏雁回这样一个能替自己打个翻身仗的金宝宝,真是恨不得细声细气劝她别当什么买办了。 到制衣厂来。他们做衣服供着她。 苏雁回指着堆集在角落的各种布匹垃圾,扭头问制衣厂负责人,“那些布……都是不要的吗?” “哦,您是说那些啊。”负责人顺着苏雁回的视线看去,恍然后随即笑着给她解释,“那些都是制作完衣服后留下的布条、碎布。因为太碎,所以连厂里这些女工都不会捡,所以一般就先堆在那儿,等聚集到一定量了就送到锅炉房烧掉,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嘛。” 说到这儿负责人顿了顿补充,“我们制衣厂是不会随便浪费布匹的,尤其是那四匹半布,苏小姐您就放心吧。”
第98页 但苏雁回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询问那些碎布的。 她一面听负责人说一面走过去随意的拿起几片布,见有些确实碎得厉害,大约也就比铜钱大些,还有些约莫巴掌大。 但这些……烧掉算是物尽其用吗? 简直就是浪费啊! 苏雁回看着面前堆得比她还高的小山状碎步堆,转身问负责人,“请问,我可以拿一些带走吗?” “可以可以!完全没问题!”负责人连连点头,并顿了顿后非常周到的又说,“不如这样吧,我让人选些大块的,用纸箱子装了给苏小姐送到买办行?或者……嗯,宋府?” “方便吗?”苏雁回倒是没到这点,看着负责人说,“要是不麻烦的话……” “当然不麻烦了,我还得谢谢苏小姐您帮我解决了麻烦呢。”负责人半开玩笑的说,顿了顿后又微压低了声,看看约翰又看看她,带了点儿苦哈哈,“我们制衣厂啊,这次真是沾了苏小姐您的光才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 “当然我们不仅仅是会做衣服,只要是和布匹有关的我们都没问题。”负责人当着苏雁回和约翰的面,将胸脯拍得邦邦响。 就连副手也站在一边上演小鸡啄米式点头,附和负责人的话。 看得苏雁回老想笑。 不过这也算是负责人的把戏之一,见苏雁回神情轻松眼带笑意后,便又沖她诚恳老实的微微颔首,显得特别憨厚实诚,“所以苏小姐您要是又想到了这方面的什么点子,一定要先想想我们啊……制衣厂以后的路能不能走得长久,我觉得就靠您了。” 这话说得特别有技巧,弄得苏雁回很是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说着“哪里哪里。” 并朝约翰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在无声找他求助,希望他能帮自己减轻一点儿这种“我们大家都考您了!”似的马屁。 偏偏约翰在接受到她的眼神后,却当什么都没看懂似的,依旧带着笑站在一边当配称。 苏雁回没办法,只好扭过头生疏的应对负责人对她的各种吹捧。 夸到最后都快让苏雁回怀疑,她是不是制衣厂的救世主了。 ……怪不得马屁精总是混得不错的,实在是这世上又有几人不喜欢旁人沖自己说好话呢? 被夸得招架不住的苏雁回,最后不得不点头答应,要是以后自己有什么新点子,只要合适一定第一时间考虑制衣厂后,才总算逃一般的离开。 等和约翰出厂走出很长一段路后,苏雁回偷偷回头,都还能看见制衣厂负责人和他的副手站在那儿。 见苏雁回又回头了,就算已经隔得老远,还是举高了手沖她挥舞。 热情得让苏雁回不好意思不还礼,也略显矜持的伸了手,沖他们挥了挥,这才又转身,头也不回压低声音催促身边约翰快走。 “怕什么,我们又不赶时间。”约翰听了继续慢悠悠的步伐,一面走一面回答苏雁回。 顿了顿后双手枕在脑后,偏头笑看苏雁回,再出口的话便带了些调侃,“被夸得很开心吧?” 苏雁回听了就想起刚才制衣厂负责人将自己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情景,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但也不忘瞪约翰一眼,没好气的开口,“你怎么都不替我解围。” 要是夸奖的话能变成实物的话,估计苏雁回已经被这些“实物”给掩盖了。 难道每一个将生意做得很好的人,都拥有这种高超的“夸人技能”吗? ……苏雁回突然觉得当个成功的买办,真是太难太难了。 约翰听了苏雁回的话,半真半假的沖她笑,“我这是在给你自己应对这种事,学习的机会。” 苏雁回听了先是一愣,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刚才在心里吐槽,转头约翰便告诉她是真的在训练她。 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约翰,喃喃,“……还真要学啊……” 约翰点点头,并撇了她一眼,带了点儿“你以为呢?”的意味。 顿了顿后又进一步说明,语带调侃,“当然你这么笨,让你夸人是没什么可能了。我看你……好像在这方面也没什么天赋。不过嘛……你倒是可以学习一下如何面对别人对你各种夸耀时,如何保持理智,不被他们带偏。” 苏雁回恍然。 这不就是她以前世界经常会说的“被带节奏”吗? 没想到竟然还能用在这儿。 约翰见苏雁回似乎想透了点儿什么,心里暗自感慨着“这小姑娘真聪明”,准备进一步解释的时候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苏雁回的“聪明”是以为她曾经看见过的世界比寻常人多、广。 “你试着回忆一下制衣厂负责人夸了你那些话,又是怎么在夸你的过程中带了他暗地里想传达给你的讯息。”约翰慢慢说,见苏雁回在跟着自己说的整理思路,倒也跟着放慢语速。 “然后最很重要的是,你最后答应了什么。” 苏雁回想到这里恍然,看向约翰,“我答应了他以后关于布匹的点子都会率先考虑他!” “没错。”约翰点点头。
第99页 “可……这好像也没什么吧?”苏雁回一面思考一面和约翰讨论,“只是优先考虑,又不代表我一定会真的和他合作。他只是得到了合作的‘机会’,我觉得还好?” 苏雁回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约翰。 约翰嘆口气,摇摇头后又说,“这就是精明的地方啊。” 见苏雁回脸上还一脸“不懂”,便又进一步说,“你记住,生意并不是指你和人接触了一两次或者三四次便能做下来的。” “很多时候如果给出的好处差不多甚至比别人较好一点儿的时候,有些人甚至愿意放弃综合条件更好一点儿的合同,也会选择和自己熟悉、喜欢的买办合作。”约翰顿了顿,“这就是属于人情的部分。” 都说“在商言商”,但有时候“商”里也有一两分寡淡的人情世故在里面。 约翰说到这儿见苏雁回脸上表情似懂非懂,倒也不以为意,话头一转便又说回“机会”这点上,“制衣厂虽说是宋家名下产业,但负责人也是商人。他其实刚才也是在和你做生意。而做生意的第一步,便是建立还算友好的初步关系。” “只有建立了不错的初步关系后,才会又后面的不断接触。就算最后生意不能成,但至少能成为认识的朋友。”约翰一点点的教,“以后再有机会时,才会想到你。” 苏雁回恍然,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了。 约翰见状便暂时住口,笑着对她说,“行了,今天就先说这么多,剩下的慢慢教。不然说多了我怕你记小本本记不住。” 顿了顿后抬头看看天色,拍拍有点儿饿的肚子对苏雁回说,理直气壮,“看在我今天教了你这么多知识的份上,今天中午的午饭是不是应该由你来请?” “没问题。”苏雁回非常爽快的答应。 两人随即又说说笑笑的沿着街道向前。因为下午还得去收购鸡蛋,便专门挑了靠近码头的小摊吃午饭。这样等会儿坐轮渡也方便。 “对了。”等小摊老闆下面条时,约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的问苏雁回,“你要那些碎布来做什么?” 说到这个苏雁回眼前一亮,立刻便打算和约翰分享自己的新点子,“那些东西可以做很多东西的!” “什么?”约翰想了想,无果后放弃,“如果你是想用这些碎布做圆垫之类的东西,就最好放弃吧。布太碎了,又费工时不说,赚得也少。没几个女工愿意做的。” 约翰说到这儿摇摇头,“不划算。” “那。”苏雁回依旧眼睛亮亮,一点都不气馁的看着约翰,继续开口问,“如果是‘虽然费时间,但每个能按五毛钱给工钱’,还不会耽误她们平时上工,完全用空闲来做,赚零花钱。……这样还会有人做吗?” 一元??! 约翰惊讶。 现在纺织女工一月的工钱也就十几元,要是苏雁回说的。就算三天做一件成品,那一个月也能拿到近十元。 而且还不会耽误纺织女工工期? 怎么可能。 “不可能。”约翰觉得苏雁回这次说得有些异想天开,直接摇头。 却没想苏雁回却想是跟他唱反调一样的连连点头,微拖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真的有可能啊……” 因为她要用那些碎布头做装饰品。 而且是专门卖给外国人的室内装饰品。 这一类的东西,苏雁回相信。哪怕从古至今都是不便宜的。 而苏雁回这番自信,也让约翰开始好奇起来。 第37章 从古至今,西方人对于华夏文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爱。这其中也表现在丝绸上。 尤其是精美绝伦的手工绣制品, 更是称赞连连, 认为是艺术的一部分。 但当大工具机等更加方便、快捷的生产工具出现后, 这些手工绣制品便逐渐落寞。 就算你有再快的速度, 也赶不上机器。别人一个白天也许就能靠着机器和人工做出上百套衣服, 而同样的时间, 交给传统手工制作者,也许绣品都只绣了个大概而已。 所以这些的前后对比下,后者便逐渐失去原本便小的市场,甚至不得不妥协进入纺织厂、制衣厂等等地方, 去做纺织女工的工作。 这是非常可惜的。 苏雁回和其他女生一样,从前还在现世时便喜欢和三五朋友去有趣、精美的小店闲逛。时常会买一些没有实际用处的室内装饰品。 一副用颜色各异的碎布缝制而成, 放在玻璃相框里的布画。用圆形的刺绣绷框作为外框,蒙透明硬纱在上面绣一直颜色鲜红漂亮的金鱼,或其他绣样。 买上三五个往墙上一挂,或随意的摆放在墙柜上,便是一件装饰品。 这些东西成本都不高, 卖出去的价格却是十倍不止。 所以当刚才苏雁回看见那些碎布的时候, 才会因为负责人的话暗地里感到心疼。 别看都是没什么用的碎布,但只要用好了也一样能从中狠赚一笔。 所以苏雁回一面吃面一面对约翰解释,说到最后觉得光只是说不能让他了解,干脆捧着碗跟扒饭似的哗啦啦几口塞嘴里。
第100页 两颊鼓鼓的像仓鼠, 拿餐巾纸随便一抹就从包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笔,打算直接画几个样子给约翰看, 这样更直观一些。 不过刚咽下嘴里食物初一抬头,便撞上约翰似笑非笑的眼,随即一愣后想想自己刚刚是不是有什么没做好的事,确定无果后疑惑开口,“怎么?” 被苏雁回的豪爽利落给“惊”到连手上挑面动作都停下来的约翰笑,微抬了下下巴“指了指”苏雁回空荡荡,连面汤都喝完的面碗,略带调侃的开口,“你现在吃东西,……倒是和以前不一样。” 苏雁回听约翰这样说,顺着他的视线朝自己吃完的面碗看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后倒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将话题拉回来,一面在纸上画给他看,一面解释。 约翰也听得认真,时不时提出疑问后配合点头。等苏雁回说完想法后立刻初步判断出她这个点子真的有可操作性,而且利润极高。但只对一点提出了不同意见。 “我觉得按照你的思路,一件成品给一元钱的工钱,……太高了。”约翰摇头,表示不贊成,“如果是我,我会将工钱压在两毛以内。” 这倒是让苏雁回愣了下,“可……一件东西至少是十元钱的定价,这……是不是太低了?” 约翰一眼看穿苏雁回的不贊同,甚至笑着自嘲问,“是不是觉得这个价格挺奸商的?”,等苏雁回缓缓点了点头后,约翰才继续问,“你以后还会涨工钱吗?” 苏雁回看着约翰。从她的表情里便让约翰明白,她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所以又笑着开口,“这种事想要一步到位不是不可能,但你要更多的考虑以后。有时候持续的增长,才是刺激正面积极性的正确方式。” 苏雁回接触的知识面註定了她不笨,所以现在约翰一点便立刻明白了言下之意。 就像新入职的员工,实习期有属于实习期的工资,等成为正式职员后年终奖会随着入职时间来衡量、逐步增长。 如果一口气给他十年员工才会获得的薪资,算时间内确实能得到好的反应,但这种正面的积极能维持多久呢?一年?还是两年? 要是连续三年依旧和从前一样,那么也会失去刺激性让职员失去活力和积极度。 所以最初的时候,可以高,但不用太高。只需要比照着其他高一点点就行了。 苏雁回听懂了约翰的意思,点点头后应声,“你说得对。” 约翰笑笑,将最后一口面唏哩唿噜的塞嘴里,沖小摊老闆扬声让端两碗面汤来后,才借过苏雁回递来的餐巾纸,抹了嘴对她说,“这样,今天去收鸡蛋,所有的事你做主,我就在旁边看着。” “啊?”苏雁回看着约翰眨眨眼。有些犹豫。 虽然说她在想点子上能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但真让她来领头……说实话苏雁回却有些怯。 “放心吧。”约翰看出她脸上的不自信,笑着补充,“我又不是不在,真要有什么事处理不了的,可以谘询我。” 顿了下又补充,“是谘询,最后的决定还是你下。” “……好吧。”苏雁回硬着头皮点头,见面摊老闆端着两碗面汤过来,便将桌上东西一收,先付钱后就和约翰喝了几口面汤,起身离开准备前往轮渡方向坐船前往牛头村。 路上苏雁回还从包里掏出薄荷糖给约翰,让约翰一面惊奇接过的时候,一面充满好奇的看了看苏雁回的包包,笑着摇头,“我有时候真好奇你还有什么是没想到要带的。” 苏雁回自己也塞了一颗薄荷糖到嘴里后,才不服气的沖约翰说,“我这叫准备充分,一应俱全。” 简直堪称小叮噹了好不好。 “行行行,你准备充分一应俱全。”约翰一副投降的架势练练笑着应声,顿了顿后沖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在苏雁回面前,在她疑惑的神情中挑眉开口,“那准备充分的苏小朋友,能多给几颗糖吗?” 一颗薄荷糖怎么够,当然要好几颗才行。 苏雁回沖约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从包里又拿出几颗,放到他手中后,两人顺着人流上了轮渡。 说实话苏雁回觉得这次约翰虽说让自己来主导买卖,忐忑虽有但却并不过于担心。毕竟最难的那一步约翰已经走过了,现在也不过是有程序的检查蛋品,确定损伤程度等等后付钱,然后送上货船,再敲定下一次的收购时间就完了。 想一想也不是有那么难。难的只是如何跨出第一步而已。 而约翰今天让苏雁回打头阵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两人都没想到,等到了牛头村后才知道有其他变数。 “洋经理和苏小经理来啦!”才到村口,原本蹲在墙角玩耍的小孩儿看见苏雁回和约翰后,立刻丢了手上木棍,朝村长家跑去,一面跑一面大声喊着。 惹得其他几个一起玩儿的小孩儿也跟在后面跑,好像是村里来了什么坏人似的。 这样的吆喝让约翰脸上顿时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忍不住一面摸索下巴一面扭头朝身旁苏雁回看去,“难道是我两长得很像坏人吗?”
第101页 不然怎么一股子“大灰狼来啦~”的口吻? 苏雁回听了立刻朝旁边垮了一步,和约翰拉开距离,然后在对方微微眯眼下扭头,一本正经,“和我没有关系,我好看。” 所以长得像坏人的只有你。 “……” 嘿…… 约翰气笑,手一伸就打算往苏雁回头上放,却不想这次人家学聪明了,先拉开距离了才开始嘲讽。所以现在见他一伸手便又往旁边一闪,让约翰的手扑了个空,然后贴着墙角跟儿蹭蹭蹭的往前走。 一熘烟儿的拐进村长家。 约翰在一边看着,收回手后一面摇头嘆气,一面笑着跟上。 这个小朋友,是眼睁睁看着一天比一天坏啊…… 不过等他跟在苏雁回身后,慢几步进了村长家,看见眼前场景后便笑不出来了。 村长和不少村民看见苏雁回和约翰后,赶紧从之前蹲在一边闷不做声的状态下解除,站起身眼巴巴的看着苏雁回和约翰,并张口喊人。 而站在另一边呈现对立面的村民,却对两人投以漠视和不怎么礼貌的上下打量。 似在心里评估着苏雁回和约翰,到底几斤几两。 至于会有这样的结果,约翰看见上一次见过的採买员跟在一陌生中年男人身后,带着怨气等着他们后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不认输试图把生意抢回来啊。 採买员见人齐了,便看着孙经理,指着苏雁回和约翰开口,“经理,就是他两。” 一副打小报告的小人嘴脸。 孙经理看都不看站在前面的苏雁回,越过她直接和约翰对视。头也不回的沖採办员挥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皮笑肉不笑的拖着腔调开口,“我就说是谁这么厉害能从我孙某人手上截胡,原来是约翰啊~” 顿了顿微偏了头,但眼睛却依旧盯着约翰,和採买员大声说,“小勇啊……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不知道。”被叫小勇的採买员从善如流,看了约翰一眼立刻卑微的沖孙经理保持点头哈腰的姿势,恭敬回答,“劳烦孙经理您跟我讲讲呗。” “这位。”孙经理哼了一声指着双手插在兜里,满脸无所谓的约翰大声说,“十年前可是买办行鼎鼎有名的人物,被人尊称为‘金牌买办’呢~!可惜啊……因为爱赌钱,最后连女儿的救命钱都拿去赌了,那么小的孩子就这样死在了医院,老婆也忍受不了他最后跑了。” 孙经理说到这里顿了顿,扭头看向站在自己对立面的村长和大部分村民,脸带讥讽的问,“村长,你居然敢跟这种连妻儿的救命钱都能拿去赌的人合作,你就不怕有一天,你也被他害了吗?” 这话出口让不少坚定站在村长那一边,相信村长,也相信苏雁回和约翰的村民面面相觑,心里不由打起了鼓,犹豫了起来。 苏雁回也看出了不少村民的犹豫,但比起这个她更在意孙经理的那些话,立刻大声反驳孙经理,“你胡说!颠倒黑白!”说完看向村长他们,脸上带着焦急,忙替约翰解释,“村长、各位,这个人在胡说八道,他在栽赃。” “我胡说?”孙经理冷笑,都不带正眼的看苏雁回,态度相当轻蔑,“我就问你,他是不是好赌?是不是把原本应该送到医院,给他女儿交医药费的钱输了?他老婆最后是不是跑了,女儿也死了?” 句句是实话,可颠倒一下,加些东西变成了完全相反的意思。苏雁回被孙经理这几句给牵着鼻子走,问得一愣一愣的。原本就不怎么藏得住心事的脸,现在像是被孙经理几句话问得一窒,略显慌乱。 这样在错误时间出现的错误情绪,立刻被村民们看见。原本就有些动摇的心现在更是举棋不定。 自己和苏雁回这些经理不一样,人家是赚大钱的人,拿个一两百出来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他们却是靠天吃饭的,鸡蛋能替自己的家多点儿收入,不像苏雁回他们。 几十元、几百元,在他们眼里不算钱。人家玩儿得起。 但要是自己被骗了……那…… 苏雁回自然将众人的犹豫看在眼里,又气有急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反驳。等回过神来想到站在自己身后的约翰竟然一句话都没开口,扭头就朝他看去,疑惑又带了些许求助的意味。 双手插兜盯着孙经理的约翰察觉,收回眼看向苏雁回,对视后沖她肯定的点了点头,开口,“我说了,今天你做主。” 顿了顿后又提醒苏雁回,“别忘记刚刚从制衣厂出来后,我跟你说的话。” 刚刚说的话? 苏雁回一愣,随即恍然。 孙买办现在做的事和刚才制衣厂负责人的,其实并没什么两样,都是为了挑动她的情绪,然后让她失去属于自己的判断以达到目的。 只是两者的区别一是用表扬夸耀的方式,面前的孙经理却是用激怒她的方式。 自乱阵脚,不攻自破便是如此了。 苏雁回理清了这点后,深缓的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后,便决定不再纠结孙经理的事,而是直接扭头看向村长,“村长,今天是约定的日子,现在开始吗?”
第102页 “这个……”村长听了苏雁回的话,有些举棋不定的看了看孙经理,又看看大部分站在自己身后的村民。咬了咬牙后点头,“行!” 正欲转身沖自己身后的人吆喝一声,将鸡蛋都挑出来让苏雁回验收的时候,便又听孙经理开口。 颇为阴阳怪气。 “村长,您可得为了大傢伙儿考虑清楚啊。”孙经理看着村长,手往小勇面前一伸,採购员立刻心领神会,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钱放进孙经理手心里。 完事后还非常得意的朝苏雁回瞪了一眼,颇为嚣张。 这钱一拿出来立刻让已经站在孙经理身后的那些村民激动了,纷纷交头接耳争相踮脚看。 实在是他们这些庄稼汉,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呢。 不仅仅是这些人,就连村长身后的村民也很是心动眼红,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但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村长,最后还是努了努嘴,什么都没说。 只是眼却依旧渴望的看着孙经理手上那叠钱。 孙经理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非常满意现在自己制造出的效果,故意将钱拿在手上,在另一只手心上下摔打两下,完全不将苏雁回两人放在眼里,只看着村长说,“村长,我这次可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来的。而且上次啊……确实是个误会。” 说到这儿孙经理顿了顿,带了些责备的意味撇了採买员一眼后又说,“那次我原本是要亲自来的,偏偏开滦那边有些急事需要我亲自处理,所以我就只好将事情交给小勇,让他来。” 採买员在孙经理身后微屈着膝盖,弯着腰连连点头,附和孙经理的话。脸上还带着非常真挚的愧疚,似听了孙经理的话,很是懊恼之前自己的不懂事,甚至这期间还不忘沖村长一行人投去一个“年轻人式的,知道自己做错事却不好好意思说对不起”的表情。 让苏雁回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扭头就看向约翰,手指着这两个毫无廉耻在众人面前做戏的傢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而约翰在面对苏雁回投来寻求认可的目光中,只冲她慢慢闭眼缓缓点了点头。似在让苏雁回稍安勿躁继续看下去。 而孙经理的话还在继续,表情诚恳还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小勇年纪太轻了,又才出来上班不久。所以一慌乱就记错了我之前和您商量的事,这才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不,我昨天才从开滦赶回来,今天一早就赶来亲自解释了。” “当然!买卖做不成没关系,但这仁义还是得有的是不是。”孙经理说到这儿呵呵笑。 而这一番话下来已经让不少村民缓了脸上刚看见他时的警惕,在他的笑声带领下不自居的就跟着点了点头,左右看向同伴交换意见,“是这个道理。” “……嗯,确实是这样。” “是是是。” 早就被利诱第一时间便站到孙经理身后的隔壁村村民见了,立刻怂恿着沖牛头村村长喊,“那他村村长,既然误会解开了,我们就把鸡蛋卖给孙经理他们吧?!人家这次愿意用一枚鸡蛋一个铜元的价格来收呢!” 话音未落立刻让跟着站过去的人连声附和,其中少数几个倒戈的牛头村村民还高声沖村长喊,“是啊村长,孙经理价格高咧!” 跟苏雁回他们定下的是以后都按照三枚鸡蛋一个铜元的价,傻子都知道改选哪边啊。 孙经理和採买员很得意,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又挑衅的看了眼苏雁回,连哼都未哼一声又重新扭过头去,似已经酌定两人这次输定了。 见站在村长身后的村民已经有不少人在动摇了,孙经理又开口补充,“当然我也知道村长,还有大家和人家签得有合同,不过没关系嘛。”孙经理笑呵呵的一面说一面扭头看向苏雁回和约翰。 微挑了眉毛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开口,“我也可以替大家,将这次的违约金给给了啊。” 之前签订合同时,苏雁回和约翰两人,同样是和村长他们签订的200违约金,说白了今天孙经理就算是要出这口气!亏本也要从两人手中将这笔生意给夺回来! 这话一出口立刻让更多的村民心动,纷纷眼睛亮亮的看向村长,希望从他口中得到一句准话。 而早就已经站在孙经理那边的更着急,垫着脚,扯着嗓子沖村长喊着,此起彼伏,连声催促。将村长的心也搞得乱糟糟的。 半响后他大声呵斥了一声“好了!” 顿时让周遭一静,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就看他怎么说。 村长慢吞吞的掏出旱菸,直接原地蹲下一口一口沉默的抽菸。看得旁人着急。採买员小勇刚想张口催促,便被孙经理暗地里打了一下,并扭头瞪了他一眼,让他将想说的话给全部吞回去。 小勇见状,默默默默鼻子,继续站在一边看着一口口抽着旱菸的村长。 其他村儿的等得不耐烦,左右看看后干脆一挥手高声,“哎呀磨磨蹭蹭的,这是你们牛头村的要考虑,我们不一样,我们和你们不是一个村儿的!你们不卖我们卖!” 说完看向孙经理,强调,“孙经理,我们村的违约金你要帮忙给吧?不然我可不敢卖给您!”
第103页 话音刚落其他两个村的人也纷纷开口,“对!我们村的也是。” “孙经理,您得替我们给违约金啊。” 孙经理听了一愣,万万没想到这一出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扭头便朝苏雁回和约翰的方向看去。 直到这时一直抱着双手站在一边的约翰,才沖孙经理呲牙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落在孙经理的严重刺眼得很。 好声好气的解释,“我们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是以村为单位签的,所以……你要赔违约金,可不是只陪一个两百。” 约翰顿了顿,跟看不见孙经理脸上的难看似的,继续笑嘻嘻,“意外吧?” ……狗日的。 你这个奸商。 要找回面子的孙经理,瞪着昔日被称为“金牌买办”的约翰,觉得这个结果相当意外。 第38章 除了还在纠结的牛头村,现在已经有三个隔壁村的人已经嚷嚷着要将自己村的鸡蛋专卖给孙经理了。 庄稼汉嘛, 什么面子不面子, 对得起对不起的。只要能多赚点儿钱, 拿在自己手上那才是最实在的不是? 可惜能多给他们多一点儿钱的孙经理, 现在感到背上有汗慢慢滑下。连刚才原本得意满满的笑, 现在也变得极其勉强, 嘴角抽啊抽的颇为有趣。 这里一共有四个村的人,那要是到最后牛头村也说要毁约转卖给自己,那光是违约金他就得给苏雁回他们八百块。 ……八百啊! 格老子。这个人怎么这么狡猾。 孙经理心中暗骂,又瞪了约翰一眼。 而约翰, 却依旧气定神闲的回他一个眯眼笑。 焉儿坏焉儿坏的。 孙经理心里憋着气,扭头就暗瞪採买员小勇一眼, 怪他怎么不把事情给问清楚了。 小勇……小勇很委屈,觉得这并不能都怪他不是? 毕竟这次孙经理跟着一路来的,也不是忘记问这点吗? 现在好了。大半蒜已经充了,现在收不了场才好玩儿。 一想到这点小勇也不瞪苏雁回了,正忙着偷摸儿将鬓角的汗给擦去呢。 而早就在第一时间站到孙经理这边的人, 正嚷嚷赶紧做买卖的时候, 却被同村的同伴扯了扯衣服,沖已经察觉这点的孙经理点头哈腰的笑了笑,然后拉着同伴到一边,微压了声音, 皱眉问,“你真要将咱村的鸡蛋转手卖给这孙经理啊?” “啊。怎么啦?”隔壁村儿的人理直气壮, 不明白为什么同伴为什么要这副表情。 同伴见他还真是铁了心,赶紧把自己的意思给说了,“我们村儿这次可是让我两负责将鸡蛋送来的,那我两就得对得起全村的人才行,你这样……万一回去村长要问到了,我可不知道怎么答。” 顿了顿又说,“还是别这样干吧?你忘了上次,就是这孙经理差点坑了几个村儿吗?” 那人听了立刻急了,马上就替孙经理说话,“刚才人家孙经理不是说了吗?上次的事那就是个误会。你看人家昨天才从外地回来,一听说这件事后今天亲自就赶来了,难道还不能说明人家的诚意啊?” 说到这儿“嘿……”了一声,斜眼同村前来的同伴,双手一抄便疑惑的看着他又开口,“你这话说得,怎么跟我是要害我们村一样呢?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孙经理的开价。你再看看之前的价,你不会算帐啊?” 同伴唯唯诺诺,“我就是……觉着不能这么没信义。而且……万一真有什么事,我们回去怎么和村长、还有村里人交代?” “我替村里多赚钱了还交代什么交代?”那人说到这儿,扭头朝孙经理的方向看了一眼,拿着同伴又压低了点儿声音说,“而且人家连罚金都帮我们给呢。” “可……” “哎呀可是可是了。”那人打断同伴的话,满脸不耐烦,“要不这样,我和你去找牛头村的村长打个包票,就说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决定的。要是我们村儿怪罪起来,有牛头村村长给你作证!这总行了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如果还说不行也许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同伴也不愿意为了这种事跟从小一个村儿长大的好朋友闹矛盾,所以便犹豫着点了头。 当然不仅仅是他们两人在私下交谈,其实其他两个村的也有同样的顾虑。所以当这三个村儿的人私下说话时,孙经理和採买员便站在一边,一面扯着嘴强制自己笑呵呵,一面用手巾不断的擦着汗水,沖大家说着“没关系啊,没关系。好好商量,商量好了再确定啊。我们不着急,不着急的……” 娘耶……什么叫骑虎难下? 这就是了。 苏雁回这边无计可施,她不可能因为孙经理往上出价格,又因为约翰有言在先,所以现在真是无计可施的站在一边干看着。 简直毫无办法。 但好在约翰刚才的提点,所以哪怕现在苏雁回心里忐忑得很,却还是努力崩了脸上表情,尽量不露太多情绪。只是眼直勾勾的看着牛头村村长,那副模样落在旁观的约翰眼里,显得特别好玩儿。 牛头村的村民见自家村长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旱菸,便互相看了看后推出平时说的上话的年轻人,让他去和村长说。
第104页 年轻人没办法,哪怕不是很情愿也只好蹭过去,蹲在村长旁边,小心翼翼的观察村长的表情,试探开口,“村长,你看隔壁他们那三个村的,都已经在商量了,要不……咱们村也……” 话未说完便被村长勐的一扭头,一个瞪眼给吓得把剩余的话都给吞了回去。讪讪的站起身退回人群中,沖大家会儿默默摇头暗嘆,然后眼巴巴的继续看着对面。 很是眼热。 收回视线时不由又嘆了口气,觉得自己村的村长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变通。要是换个人来当就好了,哎…… 正想到这儿时,便见村长已将烟抽完,将烟锅倒过来往地面叩了扣,将菸灰叩出来后这才双手支撑着膝盖略感吃力的站起身。 这个举动旁边同村村民都在互相暗地嘀咕,所以并未注意。倒是苏雁回发现了,赶紧上前两步,扶着他站了起来。 “谢谢啦,苏小经理。”村长笑呵呵的沖苏雁回道谢,点点头后便将旱菸往腰带上一插,背着手便往一边台阶走去。 这举动先是同村的村民见了纷纷互相提醒安静了下来,之后才是站在孙经理那边的一小撮人。均眼巴巴的看着老人家,看他想说点儿什么。 牛头村村长站在那儿,看看众人后,缓慢,但掷地有声的开口,“我们牛头村儿的鸡蛋,还是要卖给约翰经理和苏小经理!” 这话一出口自己村的人脸带不满小声交头接耳。隔壁村的则一副“不管我事”的样子在一边抄手看热闹,冷眼旁观。 甚至眼神里还带着一股子嘲弄,觉得这牛头村的村长也太一根筋了。 这些村长都看在眼里,他环视众人后将视线集中在自己村的村民身上,沉声说,“就十几天前,我因为孙经理说的失误,差一点就要倾家荡产来陪这两百元的违约金了。是人家约翰经理、苏小经理及时赶到,才解了围。可以说是救了我全家一命!” 说到这里时在一边听的孙经理摆手,欲张嘴为自己抱屈,却没找到插嘴的机会,只能故作大度的耸耸肩,讪讪闭嘴继续听。实际上这时已乱转着眼珠子,四处看着想找机会落跑了。 约翰瞥了躁动的两人一眼,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继续抱着双臂移眼至村长身上,暂不管两人。 “最重要的是,要是没苏小经理他们帮忙,我可能就把整个村儿给害了呀!”村长说到激动处,整个人都颤巍巍的,但也让自己村刚刚还颇为心动的人,微微低头,有些内疚。 “我们庄稼人,虽说是没几个钱,但也绝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做人守信,无信还怎么好好做人?所以……”村长说到这里,又看向自己村的众人,沉声决定,“我们按约定来!” 说完后又立刻看向孙经理和隔壁几个村的人,神情淡淡,“孙经理,还有隔壁几个村儿的乡亲们,既然你们要和孙经理做生意,我没意见。但不能在我这儿。所以你们把违约金给了,就自己找地方再谈生意吧。” 逐客令一下让刚刚被说“做人无信”的几人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我们还不想在你这儿待呢。”,扭头就看向孙经理,两眼期待,“孙经理,要不我们出去谈?不在这儿待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还相当不客气的白了牛头村村长一眼,惹得牛头村村民们很是恼怒回瞪。 “这个这个……”孙经理讪笑,左右看看后一面擦汗一面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那行!那我们……”隔壁村儿的一拍大腿,一扭头便见刚刚还站在孙经理这波的其中一村子,正往另一边走,“哎?!”了一声便将人叫住,“二狗!你干嘛?” 被叫二狗的看了隔壁村的一眼,憋着气在牛头村村长旁边坐下,咬咬牙一扭头,“……我卖给他们。” 说完沖苏雁回和约翰的方向努努嘴。 隔壁村愣了下瞪着狗娃,“你傻啊?” 话音未落便被狗娃吼了回来,“你才傻!我是想多赚点儿,但我爹说了!人得讲信用!” 顿了顿后又气鼓鼓的沖那人一扭头,不耐烦的说,“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嘿……”隔壁村的笑了,看着一群傻子慢慢点头,“我还真不懂。”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那就进行下一步吧。苏雁回见站在孙经理那边的已经没人动,便对两个村的负责人开口,“你们确定要毁约了?” “对!”隔壁村的咬咬牙点头。 “行。”苏雁回也不多说什么,请村长拿了笔和纸后便立刻找中间见证人写新合同,算是解约的凭证。 只要这两村的人盖了手印,再把违约金一给,便算办妥了。 孙经理和採买员在旁边看着,像热锅上的蚂蚁。讪笑着说,“那个什么,你们先写着,我……我去上个厕所就回来。” 说完便打算往外走,小勇见状也赶紧说“我也是我也是”,立刻跟上。 不过才走两步便被村长叫住,好心指了自己后院说,“两位经理,我这后面就有茅房,自己家的干净些,你们去吧。”
第105页 “啊?啊……这样啊。”孙经理和採买员互看一眼,讪笑点头,一面往里走一面沖村长点头道谢,“多谢多谢。” 约翰慢慢抬眼,看着两人背影,又看看这边正认真处理事情,虽然生疏但眉眼坚定没什么大问题的苏雁回。这才慢吞吞的踱步朝孙经理和採买员的方向走去。 等两张解约合同写好了,苏雁回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又看向这两村的人,最后一次确定,“你们是不是已经确定好了?我一旦签字以后你们两个村再想签,也不会是三枚鸡蛋一铜元的价了。” “哎呀你赶紧的吧小经理。我们懂的,落子无悔嘛。”隔壁村的人有些不耐烦,他觉得苏雁回就是不想让自己多赚钱。 听见这样的话,苏雁回只觉得自己好心被当了驴肝肺,什么都没说低头便在两张解约合同上签字、盖手印。然后交给另外两村依次程序,再由中间见证人落款后便一式三份,各自收好算两清。 “太好了!”隔壁村的人一面收好解约合同,一面对同伴说,“这下我们就能赚更多的钱了!” 同伴听了,有些尴尬的看了还在面前的苏雁回一眼,讪笑了一声没应声。而刚刚才被请来的中间公证人和村长,则微微摇头。 是。这次确实多赚了点钱,可就为了这么点钱失了信用,又到底是不是件好事呢? 苏雁回对于对方完全不顾及她在场,脱口而出的话一点都不在意,将合同仔细收好后便扭头看向村长和二狗,笑着点点头,“村长,二……狗哥,我们现在先处理我们的事吧。” “哎,行。” 恰好这时约翰甩着手从院后慢吞吞走了回来,见这情景便笑着开口,“这是处理好了吗?那赶紧的吧,再晚了我怕耽误货船的时间。” 之后便帮着忙将牛头村和二狗那个村的鸡蛋大致检查,确定没问题后便开始付钱了。 但隔壁两村的还眼巴巴的等着孙经理和小勇採买员从茅厕里出来呢,搓着手原地转了两个圈后,讪讪的凑近约翰问,“那个……约翰经理啊,孙经理和小勇经理……还在里面吗?” “啊?”已经在点钱的约翰抬头,愣了下点头,“啊,是啊,我原本后面去,谁知道两人客气,竟然叫我先上,所以我就……估计拉肚子,再等等吧?” “这样啊……”隔壁村儿的点点头,继续站在那儿朝着村长家茅厕的方向,翘首盼望着。 虽说因为孙经理的突然出现耽误了一些时间,但因为只有两个村的鸡蛋数量,所以最后倒也没耽误多少时间。和之前一样确定好后请村里的人将鸡蛋送到码头,等送到船上便将另外一半的钱当面结清。 隔壁两村的人这下坐不住了,直接往茅厕的方向走。而苏雁回才不管他们,让村长他们挑了鸡蛋便往外走。 快走到村口时,约翰才偷偷凑过来,小声问苏雁回,“有布贴吗?” 苏雁回听了,有些诧异的看了约翰一眼,但却什么都不说的从包包里翻出大约有巴掌大的布贴,示意约翰给自己看看伤,便摸出小剪子剪了相对应的大小。 期间约翰惊奇的朝苏雁回的包包看了一眼,带着一股子“我倒要看看你这是不是无底洞,什么都掏得出来”的好奇。 等苏雁回将布贴递给他后,便一面笑着一面贴到刚刚揍人时不小心擦破皮的手指关节上,一面玩笑开口,“竟然连小剪刀都有。” 苏雁回听了,回他一个“当然”的眼神后,压低声音开口,“你把他们打跑了?” 约翰想了想纠正,“严格来说,是他们想跑,但是在跑之前被我从墙上揪下来狠狠揍了一顿。” 苏雁回恍然。这就难怪被打也没吭声唿救了。 而约翰打人的原因也很好猜,谁叫刚才孙经理当着人面尽往约翰伤口上踩呢。 所以便压了声音对约翰说,“打得好。”但顿了顿后,苏雁回又安慰他,“那些话,……别放在心上。” 约翰笑,缓缓摇头,“放心吧,这么多年,听过很多次已经没事了。” 苏雁回对此露出不解和不贊同,“这怎么能没事呢?不过你放心,等以后我厉害了,谁也不敢欺负我们,更不敢说这样的话。” 这话的口吻,就像和朋友畅谈着“等我以后有钱了……”这样的话题。 明明很空洞,却因为对方话中有自己,而难免感到暖心。 比如此刻的约翰便是这样,愣了一下便笑着伸手唿噜乱苏雁回的头髮,一面说着“说什么胡话”,但心里却是开心的。 就在一行人刚走出牛头村村口,背后就传来唿天喊地的声音,一看着情景便知道是那刚和苏雁回解约的两村,发现孙经理跑了。 追上来后沖苏雁回一个九十度大鞠躬,求爹爹告奶奶,哪儿有刚才的那股子得意,“约翰经理、苏小经理。刚才是我们不对。求求你,看在我们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的份上,麻烦您……把我们的也一起买了吧?” 刚说到这儿约翰便摆手,往旁边跨了一步和苏雁回拉开距离,双手一抬沖她做了个“请”的姿势说,“这事是苏小经理负责,你们找她、找她。”
第106页 听约翰这样一说,两个村的人立刻又看向苏雁回,“苏肖经理,可怜可怜我们吧?啊?” “是啊是啊,苏小经理,您人这么好,一定不会看我们这样的是不是?” 苏雁回听了,笑了笑后点头,“是呀,我确实人挺好的。” 就在这两村人露出喜色的时候又继续慢吞吞开口,“所以才让人这样蹬鼻子上脸。” 这话出口立刻让两村人的脸上出现愕然。 而苏雁回的话却未挺,语气平静的开口,“合作可以有,不过等下次吧。这次……”苏雁回垂眸看了眼他们挑来的鸡蛋,又抬眸看向他们,“就算了。” 说完直迳往前走,不理身后的叫苦连天。 自己造的孽,自己就得受。 这种人,也只配一句活该。 第39章 一直到将鸡蛋送上货船,隔壁另外两村的人都一直跟在苏雁回身边, 不断的哀求她再给一次机会。甚至还去找牛头村的村长, 让他帮忙也给自己说说情。 老实的村长见隔壁村的这个模样, 也不免生出些同情, 扭头就朝苏雁回的方向看去, 刚张嘴欲说什么, 便被自己村的青年阻止。将村长拉到一边皱眉低语,“村长,你管他们做什么。” “就是。”旁边其他人也很是不满,抱怨着, “这刘二刚才还说我们傻呢。您也太不记仇了村长。” “哎。”村长嘆口气,看看站在自己身边, 正年轻气盛,现在还更有稜角的年轻人们,微微摇了摇头。很明白现在说再多,在这些年轻人眼里也是太过老实。所以顿了顿后也就只化作一句“……以后你们就懂了。” 但还想转身去苏雁回面前,替隔壁两个村儿的说说情的时候, 却已经晚了。 就在村长被自己村年轻人拉到一边的时候, 已经有几个马着脸走到刘二面前,没好气的开口,“刘二,硬闹着要解约的是你, 现在被那两人给骗了又后悔了。还想让我们村儿村长帮忙说情?怎么可能,走走走, 你惹出来的祸自己解决。” 隔壁村被叫刘二的脸色都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曲着膝盖满脸哀求的看向挡在自己面前,不让他去烦村长的几人,不停的说好话,“几位兄弟,几个哥哥!我这不是被那两个王八蛋给迷了心窍嘛!你们帮帮忙?让村长帮我求求情吧?啊?!我求你们啦!几位兄弟!” 说到最后双手抱拳,配合九十度鞠躬沖他们作揖。 哪儿有半点先前的得意。 年轻村民见了也禁不住面面相觑,一面觉得现在的刘二确实有些可怜,但想到刚才在村长院子里的嘴脸,也着实讨厌。 就在这边闹腾的时候,这边牛头村和二狗村的鸡蛋已全部运上了货船。船上的帐房将收据递给苏雁回后,抬头看见较远处刘二的卑躬屈膝,以及他的同伴蹲在装了鸡蛋的竹筐便,一脸苦相的样子,便扭头看向苏雁回,笑意盈盈的和她攀谈。 “怎么苏小经理,那些是坏的?想以次充好啊?” 苏雁回和自家大老闆有“不可言说的关系”这件事,整个宋家的管事、大班经理、掌柜们,几乎就没有不知道的。 所以其态度可能而知有多好,就连约翰都时常开玩笑说自己现在就算去买办行大班的办公室横着走,对方也绝对不敢多说一个字,甚至还会拍手鼓掌说“走得好”。 苏雁回听了忍不住吐槽他,是间接夸奖你“横行霸道”的步伐吗? 虽是两人玩笑的话,但也算是侧面说明了苏雁回现在在宋家众多管事里的地位。 毕竟,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名媛千金让宋穆然像对待苏雁回一样。光是每天坐同一辆小车便已让人侧目了,更何况现在苏雁回还住在宋家。 原本众人都以为苏雁回只是闹着玩儿的来买办行,跟着约翰瞎跑,过不了几天就会因为吃不了这份苦自己乖乖回去,继续做千金大小姐了。谁知道人苏雁回硬是撑到现在。 所以原本只以为苏雁回只是大老闆最近喜欢的“玩具”的想法,立刻变得不确定起来,也因为这份不确定,以及苏雁回这段时间自己凭着辛苦得来的一点“另眼相看”,而让管事们对她的讨好中多了一分处于对苏雁回本人的尊重。 苏雁回听了帐房的话,都不用扭头都知道他说的是谁,便一面将收据收好一面回答,“倒也不是,不过……刚刚我们去的时候,有其他买办行的人也去过。” 话不说透,但点到这儿帐房便露出恍然的表情,慢慢点头表示了解。 这种事他们这些帐房知道得可不少。 “既然这样不如就让他们吃吃苦头?”帐房笑着出注意,语气寻常得就像是在说“家里小孩实在不听话,该打还是要打的”一样。 苏雁回愣了下,不由带了些惊讶看向帐房。 帐房见她这副模样,先是摸不着头脑的疑惑自己是说错了什么,才让苏雁回这样看自己,但随即便想通,立刻带了些歉意沖她笑,“啊,抱歉苏小经理。我这个人啊……就是有时候管不住嘴,老爱给人瞎出注意。抱歉抱歉。哈哈哈……” “……不,没事。”苏雁回笑容略淡的摇头,表示一点都不介意。
第107页 低头在帐房递过来的货单上签字,再一面递迴去一面道谢,倒也不再说什么。恰好此时轮渡来了,倒是方便了刚刚交完货的苏雁回和约翰。 “那行吧。”帐房也看见了轮渡,又看了眼远处还在纠缠的刘二一行人,这才扭头看向苏雁回和约翰,礼貌颔首,和两人道别,“刚好船来了,那我这儿也先走了。两位回见?” “回见。” “回见。” 苏雁回又朝刘二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后,顿了一秒,随即眼帘微垂便直迳往旁边轮渡走了。 约翰目送苏雁回走开些后,才笑嘻嘻的凑过去,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不知道跟帐房说了几句什么,惹得帐房附耳听后眼睛亮了下,随即带了些询问的神色看向约翰。 见他又点了点头后这才一喜,像走在路上竟然捡到了钱一样高兴,立刻沖约翰压低了声音道谢,“……那就谢谢约翰经理了。” “客气。”约翰伸手拍拍帐房肩膀,这才转身往轮渡的方向走,一面走的时候还不忘沖隔了些距离的牛头村村长等人挥手,似在说“下次约定的时间再见。” 还在和村民纠缠的刘二这才反应过来,一扭头便见苏雁回和约翰已经上了轮渡,并船已经慢慢离岸。赶紧“哎呀!”一声拍了大腿,就往码头上跑去,一面挥着手试图让苏雁回和约翰注意到自己。 提高的声音中除了焦急懊恼外,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哽咽。 “约翰经理!苏小经理!再给次机会吧?!求求你啦!真的求求你们啦!哎呀!”说到最后时悔恨的望着已经开走的轮渡,狠狠拍了下大腿。 可说再说现在也已经晚了。 现在就算已经入秋,可天气却依旧炎热,这些鸡蛋挑回去根本就等不到下次苏雁回他们再来的时候。 再说……他刚还在解约合同上盖了手印啊! 刘二现在直接跳河的心都有了。 不仅仅是他,另一村的也是同样的鬼哭狼嚎,不仅仅是这些鸡蛋没法儿交代,就连回去后更不知道怎么交代。 两百元钱啊……这两百块的违约金谁来给啊…… 牛头村的村长见这个样子,还想上前劝一劝,但刚想往那儿走便被自己村的年轻人给拉了回去。 这种人,您简直就是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没见隔壁村儿的二狗,人家点了钱理都没理这两村的,带着人就走了么。 别管了别管了,咱不这滩浑水啊村长。 所以哪怕牛头村村长还有些心软想劝慰两句,但赖不住被人多力量大的年轻人给架走。码头上便只剩刘二和另外一村的人在那儿傻眼,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交代。 之前劝刘二别这样干的同伴勐的站起来,飞快的跑到码头上直接就一脚朝刘二踢去,一面狠狠揍一面带着哭音沖他吼,“狗日的!都是你这个王八蛋!这些你可把我们全村儿都给害咯!狗日的,我今天就打死你!” 刘二刚开始被突如其来的拳头揍懵掉了,硬是挨了同伴好几拳,但等回过神后心中原本就找不到地方撒的火,便立刻全部反扑到同伴身上了,两人顿时打得滚做一团。 货船暂时还未开走,帐房就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等扭头见轮渡已走得较远后,才微提了声音沖刘二他们喊,“哎!那边的,六枚鸡蛋一个铜元卖不卖?” 一句话立刻让刘二和另一边的唉声嘆气均止住,赶紧爬起来随意的一抹鼻血,便沖帐房的方向快速跑来,到了跟前一步远的距离后,在对方皱眉嫌弃的表情下赶紧站住,点头哈腰。 “经理您要卖吗?您开价、您开价。” “六枚鸡蛋一铜元。”帐房说得很随意,看都不看站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刘二等人一眼,只耷拉着眼皮子研究自己的指甲。 “这个……”刘二听了,和大家面面相觑。随即又重新看向帐房,小心翼翼带着哀求开口,“老闆,这个价……是不是太低了点儿,能不能……能不能再涨涨?” “对对对,再涨涨?”其余人也纷纷点头,期盼的看着帐房,似乎将他当做最后的救世主一样。 可惜这话刚落,帐房便淡淡的“哦”了一声,连表情都没便转身准备回货船上,并沖船员扬声,“来收板子!” 早就等在那儿的船员应声,几人朝船板跑来。 这过于干净利落的作风让刘二错愕惊慌,完全想不到帐房态度这么强硬,赶紧上前连声答应,“就这个价、就这个价!老闆就这个价!” 帐房这才顿了脚步,背着双手转过身来,倨傲的沖刘二等人一抬下巴,态度轻蔑,“那把东西挑过来啊。” “哎……哎哎。”刘二点头哈腰,赶紧和同伴一起往放蛋筐的地方跑,急哄哄的挑了过来。 一次摆开搓着手退到一边,小心翼翼又谦卑的看着帐房,就怕他有一点点不满意便直接说不要了。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帐房各种挑剔,甚至指着一些个头略小的蛋说只能算半个。刘二等人没办法,哪怕再想反驳最后也只能努努嘴,抖着嘴皮子将那些话又全部咽了回去。 现在能卖掉就算是好的了,不然真这样挑回去,这些蛋就只能眼睁睁等着坏掉了。
第108页 过程很顺利,价格帐房很满意,直接付钱给刘二等人后,便一挥手将剩下的事交给船员,自己则哼着小曲潇潇洒洒的往货船上走,为自己竟然意外赚了一笔感到相当开心。 不过等拿到钱后,得找时间好好孝敬约翰才是。也算是趁着这个机会结交一二,说不定人家就凭着苏雁回这层关系重新又飞黄腾达了呢。 这生意嘛,就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这边帐房离开,船员将鸡蛋往货船上搬的时候还饱含同情的沖刘二他们看了一眼,忍不住就攀谈了几句。 “哎?你们这鸡蛋上次不是卖得好好的嘛,怎么这次……?” 两个村的人听了脸上讪讪的,嘟嘟囔囔也不敢将话给说清楚了,只站在一边等着船员将鸡蛋卸完了把空篓还给他们。 不过这事不用刘二他们回答,刚刚距离帐房和苏雁回他们有点儿近,正打扫卫生的船员听了,沖刘二他们翻了个白眼儿后没好气的对同伴说,“嗨,你别同情他们,这些啊……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 “啊?怎么说?”其余船员听了一面搬货,一面八卦,丝毫不管还站在面前的刘二等人尴尬得恨不能找条石头缝钻进去。 船员大致将自己听到的一讲,其他人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看着刘二等人摇头,“啧啧啧,三枚鸡蛋一铜元。哼,苏小经理也就是心底软,不然遇见其他买办经理,谁不是五个鸡蛋一铜元的价啊?只有那种很有交情的才是四个鸡蛋,你们倒好。” “哎……活该哦。” 船员们拖长了腔调,将刘二等人挖苦了一阵后,便将货一口气抬上了船,剩下负责抽船板的船员,看着还站在原处,被羞得满脸通红的刘二等人,嗤笑了一声说,“来来来,麻烦让一下,抽板了啊。” 说完又自顾自的摇摇头,暗自嘀咕了两句。 刘二等人拎着空筐站在岸边,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后,这才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后悔吗?肯定是后悔的。 但现在就算是肠子都悔青了也没用了啊,回去各自找各村村长,看看能不能请牛头村的村长出面说说情吧。 刚才那些船员说苏小经理不是人挺好的吗? 一定可以的! 一想到这点刘二等人便也略打起了些精神,快步朝自己村赶去。 而另一边,已经开出很远的苏雁回正至波光连连的水面收回视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约翰,“你刚才偷偷和帐房说什么啦?” “哦。”约翰翘着二郎腿,回答得漫不经心,“我就是好心提醒他,能赚一笔外快而已。” 苏雁回立刻明白约翰说的是刚才自己没收的那两村的鸡蛋,沉默了下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这种情况……价格会压得很低吗?” “当然。”约翰翘着二郎腿,脚尖一甩一甩的,嘴里还吃着颗薄荷糖,样子惬意得很,“能给五枚一铜元就算心肠不错了。” 顿了顿扭头看向苏雁回,见她眼帘微垂略显失落便又开口,“……你是后悔你做的决定吗?” “嗯?”苏雁回抬眸,摇头回答,“不会,要是从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的。” 顿了顿后苏雁回又说,“之前吴小哥和崔小爱的事便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恩威并施’的前提是这个人对你还有用,因为需要才会有恩,但如果只是报復,……其实只有‘威’便足够了。” “而除了这些外,还有些人是属于‘野狗’,更不用谈恩威,只要你打服了,他便会温顺了。”苏雁回默了下,又补充,“吴小哥和崔小爱,都有相似点。” 这番话倒是让约翰又感惊讶,挑着眉看着苏雁回,扮相后才笑嘆,“这段时间,你真是成长不少。”顿了顿好奇追问,“难道是前段时间……你一个人到处跑的时候,遇到了什么经歷吗?” “是啊。”说到这个苏雁回就翻白眼给约翰看,“我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姑娘,就这样孤零零的到处跑找资料,简直就是尝遍辛酸苦辣,非常可怜。” “……”约翰看着苏雁回,脸上保持着似被暂停了的笑,过了好几秒才继续保持微笑开口,“……你最近果然是成长不少。” 现在竟然也能满嘴跑火车了。 不得了不得了。 苏雁回没好气的又瞪他一眼。 约翰见状干脆摸了摸自己的西装衣兜,掏出一颗薄荷糖递给苏雁回,跟哄小孩儿似的,“吶,请你吃颗糖吧。” “这是我给你的。”苏雁回一面从他手上拿过来,一面吐槽。 “是呀,你看现在又回到你手上了。”约翰笑嘻嘻,“果然是缘分吶~” 满嘴跑火车的样子看得苏雁回忍不住又沖他翻了个白眼,将糖塞进嘴里后,才又慢吞吞开口,“而且。刚才刘二的事,……我有反覆询问过他的。” 约翰对于苏雁回的回答感到贊同,随着她的话点头,算是对她的决定再做一次正面肯定,“你刚才的处理方式是正确的。”
第109页 经商略仁义一些可以,但不能坏了规矩。刘二便是坏了规矩。 如果任何人都在毁约后又改口,那还有什么诚信可言呢? 最重要的是,真那样做了不利于苏雁回竖立属于自己的威信。 约翰的肯定没让苏雁回感到开心,甚至略显失落的嘆了口气,“正确的处理方式,却不一定是令人愉快的处理方式。” 哪怕这件事错不在她,也难免为其他因刘二的决定,受到波及的村民感到有些叫屈。 “算了,不想这些了。”苏雁回率先结束这个话题,扭头看向约翰,“我想问您件事。” 等约翰挑眉,无声做了个“你问”的举动后又再开口,“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听那个孙经理说的话?” 约翰回忆了一下,才想起孙经理在跟牛头村村长打感情牌时,说过一句他刚从开滦回来,便不确定的开口,“开滦?” 苏雁回点点头,像个极有求知慾的学生一般,看着约翰,“开滦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一句话立刻让约翰明白了苏雁回的言下之意,惊奇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后,继续保持惊嘆开口,“不得了啊你现在。” 苏雁回轻哼了一声并微抬了下巴,显得颇为理直气壮,“他都来抢我们生意了,为什么我们不能试着抢他生意?” “是是是……”约翰听了连连点头,“苏小经理说了算。” 顿了顿后又笑着说,“那我先给你说说开滦吧?你听完可以想想打算怎么做。” 等苏雁回点头后,约翰便缓缓道来。 开滦位于河北省,是煤产量及其丰富的矿区,现在的主要交通除了汽车和轮船,火车也是其中之一。而煤炭便是火车的必须品。要是那孙经理不是顺便说说,那么说明他还挺有本事。 只要拿下长期的合作,那每年孙经理在煤矿上便有至少五千元的纯利润。 这可是非常可观的大生意。 苏雁回竟然能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听到这些,堪称心细。 “煤矿啊……”苏雁回想了想,有些泄气的摇头,“我对这方面完全一窍不通。” 约翰似早就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一样,笑了笑开口,“买办这一行谁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大家都是术有专攻,你要是真感兴趣,倒是可以找大老闆,或者大管事他们问问。也许能给你点建议。” 行吧。 苏雁回点点头,决定暂时将这件事记下,之后慢慢再想就行了。不过现在却不忘扭过头沖约翰抱怨,“早知道你要去揍那两人,我该给你出主意的。” “哦?”这倒是让约翰好奇了,“你能给我出什么好主意?说说看?” “你就应该趁着他两上厕所的时,趁其不备踢进去嘛。”苏雁回出损招,“反正他们也不敢大声喊引来人不是。” “哇……”约翰一脸万万想不到的表情,看着苏雁回并慢慢和她拉开距离,“看不出来啊……” “你这个小朋友竟然想直接搞臭人家。” 苏雁回想了想回答,“那位孙经理,原本很香吗?” 嗯,好问题。 约翰点点头,“不香,确实是个嘴臭的人。那我下次再遇见他,考虑一下你的建议吧。” 说完两人互看嘿嘿一笑,一副“愉快的达成共识”的架势。 而带着採买员翻墙出来,一熘烟儿跑掉的孙经理,刚回到自己办公室坐下擦汗,便感到一股恶寒从后脖颈升起。 属于商人的敏感度立刻让他扭头左右张望,看看是谁竟然在背后默默注视自己。 不过人倒是没找到,反而和端着凉白开殷勤送来的小勇对上眼,惹得他微微一愣,“孙经理,怎么了?” “……没事。”孙经理摸摸后脖颈,又左右看了看后这才接过採买员手上的茶杯,一面喝水一面暗自想着。 大概……是感觉错了吧? -------- 第二天苏雁回还未走到那家包子摊前,老闆便已经先一步看见她了,眼睛微转便率先笑着沖苏雁回打招唿,“来啦,今天还是和平时一样吗?” ……哦? 前一天才接受了“拼命夸”和“使劲儿踩”这两种交谈方式的苏雁回挑了下眉,心里大概有数后面对包子老闆的热情亲切,只礼貌的点点头,一面看了眼手上纸币的编号后四位,一面开口,“要四个包子。” “好嘞。”包子摊老闆将苏雁回的举动看在眼里,眼底加快的闪过恶意后,一面端着笑接过钱,一面去拿纸袋装包子,趁着这个时机,偷偷用指甲恰掉纸币一角。 等苏雁回刚接过装了包子的纸袋,便惊讶的“哎呀”一声,举着苏雁回给自己的那张纸币给她看,“小姐,您这钱好像少一个角啊。” 说完心中冷哼。 这次他也不用那张自己提前准备的缺角纸币了,就要暗地里挤兑她一次。 “那个……要不您还一张?”包子摊老闆将纸币重新递给苏雁回,笑得和气生财。 苏雁回垂眸看了眼明显就是才被损坏的纸币,神色淡淡的接过,还真拿了钱包重新拿了一张出来。低头时包子摊老闆一脸得意。
第110页 等苏雁回抬头后,又立刻恢復刚才的笑脸。 双手接过的同时,甚至还歉意的沖苏雁回欠欠身,显得很有礼貌。不过双手刚拿下台面,要将纸币丢进装钱的抽屉里时,面上又露出惊讶,表情夸张的又“哎呀!”了一声,很抱歉的重新再将钱递还给苏雁回。 “小姐,你这张钱……”包子摊老闆一脸为难,“我这是小本生意,您看……” 和上一张一样,苏雁回第二次递给他的纸币又极巧的少了一角。 苏雁回笑了笑,似在说“没关系”,依旧平静的将钱拿回来,又换了一张给老闆。 却不想对方竟然又故技重施了一次,这次的“哎呀~”声拖得更长,连再看向苏雁回的眼神中,那股挑衅的意味都越发明显。 只是姿势礼貌,态度极好。 第三次双手将那张纸币递还给苏雁回时,先不提苏雁回是什么态度,至少周围左右一直留意的其他小摊摊主和客人,已纷纷对包子摊老闆投去了不满的眼神。 太过分了。 苏雁回至纸币上抬眼,再次看向包子摊老闆,而对方竟扯了嘴角,露出个更大的微笑。 他原以为会激怒苏雁回,却没想到对方只是神色淡淡的点点头,并从他手上再一次收回钱。 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再拿新的钱币出来,而是将纸袋还给他,并在包子摊老闆有些错愕的神情中沖他淡淡一笑,“老闆,今天没带那么多的零钱,就暂时先不买了。谢谢。” 说完微微颔首致歉后,转身欲走。 不过刚转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在包子摊老闆有些错愕的目光中又重新转过身来,笑意盈盈的对他说,“老闆,加上这一次,……一共是第五次。……回见。” 苏雁回颔首,转身离开。 等重新回到车上后,苏雁回大大方方的看向宋穆然,不好意思的将手上缺了一个小角的纸币递给他看,并开口,“先生,这一角钱我能留着吗?” 宋穆然早就透过玻璃窗看到了来龙去脉,眼睛落在苏雁回脸上,笑着点点头,“你留着吧。” “嗯,谢谢先生。”苏雁回应声,将钱收回钱包里后,才又重新看向宋穆然,趁着买办行还未到谘询他,“先生,刚刚去的包子摊,我好像有看见在它后面的店铺……都挂了宋家的标志,那些商铺都是你家的?” 原本将视线重新聚集在报纸上的宋穆然听了,再次移开眼,饶有趣味的看向苏雁回,点点头后开口,“对,正确来说这一条街都是属于宋家的。” 苏雁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了想后又问,“那那些摆在店铺外的小摊……” 宋穆然终于忍不住露出笑意,眼里带了些赞许,不再苏雁回说一句他回一句,“整条街都是,包括那些小摊贩也是需要付租金的,当然店铺的租金是由大管事在负责,至于那些小摊贩嘛……” 宋穆然顿了顿后,看了苏雁回一眼后又说,“刚好这条街是交给买办行在负责。半年交一次,算一算……两个月后他们就要交租金了。” 苏雁回听完点点头,看着宋穆然笑,“我明白了,谢谢宋先生。” 宋穆然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两人无话,直到小汽车缓缓在买办行门口停下,苏雁回下车并道别欲走时,宋穆然才叫住她。 “宋先生?”苏雁迴转身,弯腰通过车窗看向宋穆然。 “明天就不用去那家包子摊了。”宋穆然含笑对苏雁回说。 苏雁回并没问为什么,只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干净利落的应声,“好。” 等目送乘载着宋穆然的小汽车缓缓驶远后,苏雁回才打算重新穿过马路,去街对面给约翰买早餐。 正欲走便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应声看去不是约翰又是谁。苏雁回看着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侧身避开朝自己走来的约翰,正笑着准备说点儿什么,却随着他的走近看清了约翰脸上淤青,而收了笑意。 眉头微皱。 “你这是?”苏雁回看着约翰脸上明显是被人揍了后留下的淤青,有些担心。 “没事。”约翰摸摸脸上的伤,沖苏雁回笑。不过才裂了嘴就牵扯到嘴角边的伤口,倒抽了口凉气后开口简单的对苏雁回说,“昨天遇见两个不长眼的毛贼,以为我有钱。嘿……让他两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居然比他两还穷。” 约翰这种时候都不忘嬉皮笑脸,继续和苏雁回开玩笑,“穷得来每天早餐都是你请的。” 一面说到这儿,一面充满期待的看着苏雁回,双手拍拍肚子,眼巴巴的“讨食”。 苏雁回笑,朝街对面抬了下下巴说道,“街对面,你选。” “那就太好了。”约翰欢唿,和苏雁回一面穿过马路时一面凑近她,用“我跟你说个小秘密”的口吻开口,“实话跟你说,我这几天吃包子都吃腻了。” 话音刚落便被苏雁回笑骂,“有得吃就不错了。走吧,今天让你自己选。” “那就谢谢苏小经理了啊。”约翰笑嘻嘻的贫过去。
第111页 “不客气,约翰大经理。”苏雁回笑眯眯的贫回来。 等两人吃完早餐,边走边聊准备上楼时,刚踏进买办行便听见至身后传来一声唿天喊地―― ――“苏小经理求求您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正和约翰说话说到一半的苏雁回一愣,同时也看到了出现在约翰脸上的怔忡。一起转身朝外看去,便见刘二带头,和其他七八人一起跪在买办行门口。 至于站在一边的,是牛头村的村长以及其他几个村民。 手足无措的样子,似乎连他们都没想到刘二一行人会来这么一出。 而刘二带着自己村的七八人,就这样噗通一跪,再加上刚才犹如“叫冤”的口吻,不仅立刻让买办行大厅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更是让大街上不少人也纷纷投以好奇,并陆续停驻在原处,对着这一幕指指点点。 “哎呀刘二!”牛头村村长急得立刻汗水就掉下来了,懊恼的一跺脚,立刻就沖站在自己身边同样傻眼的村民挥手,压着声开口,“还不快把人给弄起来!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说完后又悔恨的拍着大腿“哎!”了一声,总算觉得自己村儿的小年轻们没说错,刘二就是个混。 原本已经傻掉的村民听村长这样一说,一回神就赶紧上前去搀扶,偏偏刘二混,他的亲戚也混。 怎么都不愿意起来,一副“苏小经理没发话我就不起”的架势。 可惜他以为的表达诚意,却是将苏雁回,甚至整个宋氏买办行都弄得很难堪。 牛头村村长很是为难的朝苏雁回走来,微弯着腰,搓着双手很是不安,看向苏雁回的神情都带着一股子小心翼翼,“苏小经理,约翰经理,真是不好意思,这……哎这真是……” “村长。”苏雁回开口,安抚的对他开口,“您今天的来意我多少明白,这样吧,你在旁边坐坐,后面的事……您就不插手了,行吗?” 村长犹豫了下,又重重的“哎!”了一声一拍大腿,狠狠点头,“我陪着到这儿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行!就听苏小经理您的。” 苏雁回点头,头微偏便扬声,“吴小哥!” “啊?!”被这齣给闹得也愣在原处的吴小哥惊了一下,下意识应声后才反应过来苏雁回是在叫自己,赶紧小跑过来,激动得不得了,“苏小姐您说?” “请村长坐下。”苏雁回看了他一眼,又说,“上杯好茶。” “没问题!”吴小哥双手贴着裤缝线,重重弯腰后立刻沖村长笑得殷勤,“老太爷,您这边请。” “哎哎哎,当不起当不起,乡下老汉当不起。”村长被人尊了一声“老太爷”,受宠若惊的连连摆手。 不过一辈子老实巴交的村长又怎么抵得过吴小哥的热情,所以还是坐在了一边的真皮软椅上。 也不敢坐多了,就坐了三分之一屁股,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侷促得很。 但这个洋凳子就是不一样,软得跟棉花一样。 村长坐在椅子上,左右动了动,有些新奇。 而此时苏雁回在安顿好牛头村村长后,便神色淡淡的朝还跪在那儿,连自己村村长的话都不听的刘二走去。 “你起不起来?!”这次一起跟来的还有刘家村的村长,以及另外一个村儿的村长。 不过好在的是另一存的人没像刘二那般混,现在只站在一边看着,但此刻却后知后觉,他们也许不应该跟着刘家村一起来。 ……真是个搅屎棍。就说为什么这次来还要带上他媳妇儿、小孩儿,还有家里老母呢,原来是来演这一出的。 众人暗骂。 “刘村长。” 原本压着声音呵斥还跪在地上刘二一家的刘村长,听到苏雁回的声音,立刻转身看向她,弯腰欠身,脸上满是歉意,“真是对不起啊苏小经理、约翰经理。这事……哎!怪我昨天就不应该让他来!” 隔壁村的村长也唯唯诺诺的点头,眼巴巴的看着苏雁回,期望能得到个机会。 约翰从刚才就抱着双手在一边看着,这时凑过来小声说了一句,“昨天你负责的,今天还是你来哈。” 苏雁回点点头,表示知道。 随即看向这两位村长,微笑,“两位长辈,你们对我一直说对不起,我就真的要过意不去了,不如这样,你们也在旁边先坐一下,我先将这儿的闹剧给解决了,再谈正事。如何?” 两人听了,正互相看向彼此试图交流意见时,在一边的吴小哥就非常机灵的领了其他两个接待员上前,笑容满面服务周到的将人又请到一边去陪着牛头村村长坐着了。 至于大厅内侧目的职员,以及在买办行外不远处停驻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人,吴小哥也立刻领着人换了张嘴脸出去,马着脸赶人,“看什么看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没看过啊?!没看过要不要我现在叫巡捕过来让你们进去看个够?!” 吴小哥横惯了,现在本性一露立刻吓得路人们纷纷收了好奇心,继续走自己的路。 只是一面走时一面禁不住暗地里嘀咕几句,“买办行的人就是横。”
第112页 刚刚才横完的吴小哥冷哼一声,跟随手处理了垃圾一样拍拍手,领着人转身回来面对苏雁回时,又是笑容满面点头哈腰的模样,“苏小姐,处理好了。” “嗯。谢谢。”苏雁回看吴小哥一眼。 “应该的、应该的。”说完吴小哥便带着其他接待员站到一边,双手抱肩盯着还跪在地上的刘二几人。 看上去就像是在给苏雁回撑场子。 这前后变化,以及这一系列事,说实话已经让跪在地上的刘二泛起嘀咕了。 正想着怎么办时,苏雁回踱步刘二面前,垂眸看向他。语气平和,神色淡淡。 “刘二。你是来解决问题的,还是……来闹事的?” “啊?!我、我不敢来闹事的呀苏小经理。”刘二听了急得赶紧摆手,连连解释。 苏雁回点点头。慢吞吞,“那事情就好办了。” “你要是来解决问题的,现在就站起来。我们坐下来有事说事。要是来闹事……”苏雁回居高临下的看着刘二,让他看清楚自己嘴边笑意微弯。 竖起大拇指朝身后吴小哥的方向指了指,冷声。 ――“那我叫人将你手脚给卸了,再把你丢进班房你。” “站不站起来,你自己选。” 话音刚落,刘二一家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老老实实的站着了。 不仅如此,还略带惊恐的朝吴小哥的方向瞄了好几眼,深怕对方一言不合就冲过来把自己手脚卸了。 “??!” 虽然暗地里小动作不断,但这么残暴的事情还是不敢做的吴小哥有点儿懵。 ……不是,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凶?! 原本捧着茶杯坐在那儿的三位村长,互相看看后,慢慢将手上一口没动闻着就知道很好喝的茶放回桌上,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规矩站在一边后用有点儿怯的眼神瞅着吴小哥。 老实巴交。 ……你们这些人是什么眼神?!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吴小哥双手抱肩,依旧保持着替苏雁回撑场子的姿势站在那儿。 一脸莫名其妙。 约翰双手插兜,依靠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差点儿没憋住笑。 嗯。看样子小朋友满嘴跑火车的功力,是日益见长啊…… 第40章 人听话知道起来,后面的事就好办了。甚至连隔着距离远远张望的路人现在也因为没热闹看, 彻底失望自行散去。 都不用吴小哥再带着接待员出面去赶。 而等接到消息才从楼上窜下来的大班, 一到大厅就发现已经没自己的用武之地, 不免感到有些失落。毕竟下次再想找到机会和苏雁回打好关系, 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不过因为来了十几号人, 苏雁回又没自己的办公室, 所以大班也算抓到最后的机会,立刻跟苏雁回说可以去四楼的小会议室去。 这倒是解决了苏雁回的问题。 所以一行人浩浩荡荡分两批做电梯上四楼,电梯启动上行时的动静还吓得从来没有坐过的村民差点“嗷”一声跳起来,惹得站在里面殷勤的替苏雁回按电梯按钮的吴小哥轻蔑的撇了下嘴。 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乡巴佬。 这模样村长恰好看到, 便不好意思的沖苏雁回笑,“让您见笑了苏小经理, 我们这些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虽说这轮船、汽车、电车什么的,去城里时也见过很多次,可也就是远远的看上几眼。至于相片、电影、唱片机、电梯这些,就更是听村里年轻娃说, 连看都没看过的。 所以现在坐个电梯, 和兴奋的几个娃娃相比,他们这几个老傢伙确实是惊怕更多些。 再看吴小哥的神色,便更显得讪讪。 苏雁回听了朝吴小哥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让他从趾高气扬变得重新乖顺谦卑。 见吴小哥低眉顺眼后, 苏雁回也没当着电梯里这么多人说什么,而是扭头看向牛头村村长, 以及另外两名长辈,笑着解围,“我第一次坐电梯的时候还不如您镇定呢。” 虽说苏雁回的话大家都知道多半是客套话,但听她这样一说后确实让三名村长感到舒服了很多,包括同样察觉到吴小哥表情,面上已露了点怒气的村里年轻人。 等一行人到了小会议厅,吴小哥将茶水送上后便自觉的退了出去。倒是大班经理磨磨蹭蹭的,似乎很想抓住这个机会留下来,说不定还能凭着这件事和苏雁回建立点儿关系不是? 可惜约翰将他那点儿小心思看得太清楚,笑嘻嘻的连哄带推,将他“请”了出去。 门关上,这才算还了会议室一个清净。 等约翰走过来,非常自然的往苏雁回身旁椅子一坐,便双手插兜瘫在那儿,自动自发的充当起“副手”的角色,继续将主导权交给苏雁回。 “现在。”见约翰微点了下头后,苏雁回才收回视线,看向略显拘束坐在会议桌前的众人,开口,“大家可以有事说事了。” 说白了这两个村再来找苏雁回的原因也很清楚,就是希望求苏雁回再和他们合作。 而牛头村村长便是被两个村的人央求得不行,心软答应一起前来的说客。但万万没想到啊,这才一见面刘二就来了这样一出。
第113页 看刘家村村长的反应,估计连他都不知道。 但也因此牛头村村长暗下决定,这绝对是自己最后一次替他们当说客。以后这种闲事他是不会再管的,尤其是这个刘二。 吃力不讨好还沾一身腥。 各种求情、自我忏悔,甚至嚷嚷着“下次再也不敢了”等话后,苏雁回还是和这两村重新签了合同。 但原本三枚鸡蛋一铜元的合同内容,针对这两村变成了四枚一铜元。 这个要求一出来后两村的村民在村长还在犹豫时,便闹了起来。相当不服气。 凭什么牛头村他们就可以是三枚一铜元?这不公平! “这很公平。”苏雁回继续坐在位置上,十指交叉,成金字塔形放在桌面。看似冷静,实际上交握的手却微微用劲,借着一点儿痛处让自己努力做到面色不动的沉稳。 约翰双手枕在脑后,祖母绿的眸子看了眼睛她放在桌面的手,又移至苏雁回脸上。顿了一秒后才又不动声色移开,看向村民。 而苏雁回的话还在继续。 “不遵守信用的是你们,再合作可以,但为了我自己着想,我可不希望再出现类似的事情。”苏雁回顿了顿,环视他们,最后将视线停在刘二脸上,“难道下次再到买办行门口跪着吗?” 这话说得不少人撇开眼,面露难堪。 但还有村民不服气,立刻出声反驳,“可那是刘二的错,为什么俺们都要跟着被罚?!要罚就让他一个人承担,不然……不然就不公平!” 说完那人便双手抄手袖,撒气一般往地上一蹲,扭开脸去做出不满。 这话说到了众人心坎里,纷纷点头附和,表示这不是自己的错,全是刘二的原因。 一时间刘二又变成众矢之的,就连这次跟着来的父母妻子也满脸通红,一副对不起村里所有人的模样。 苏雁回看了眼眼神闪烁,但被人自责也一句话没说的刘二,倒也不是替他说话,又慢吞吞开口,“你们村让刘二出面来负责这些事,说白了也就是认可他,默许他代表你们。既然是这样,又怎么可能完全全怪刘二呢?” 顿了顿后苏雁回又说,“你们都有责任。” 话音刚落村民们又要闹,苏雁回觉得有些心烦,但几次张口却被大吵大闹给压了下去。就连村长的劝解也没效果。 一直瘫在一边的约翰见了,伸手拿了面前茶杯,便当惊堂木使,来回往桌面“哐哐哐”几下,立刻让村民逐渐收声,恢復安静朝约翰的方向看来。 满手都是茶水的约翰甩了甩手,翘着二郎腿看着他们笑,出口的话却一点不客气,“听不听我们说话?不听只是想来闹事现在就滚出去!” 毫不客气甚至一点儿面子都没给,这让苏雁回也感到惊讶的眨眨眼。 ――面对这种突然乱起来的场面,她现在还是没法儿很好的马上做出应对。 不过借着约翰的横插一手,以及村长各自安抚村民的空档,苏雁回也尽量调整想法,整理心绪,等村长代村民向她道歉的时候,已经重新平静下来。 “不用说这些了两位村长。”苏雁回出声打算还未说完的致歉内容,直截了当的开口,“你们自己很清楚我们给的价如何。现在两个选择,一,按四枚一铜元签。二……” 苏雁回站起身,再环视众人,“按解约合同给违约金。就这样。” 说完收回视线率先往门口走,约翰跟着起身跟上。 “哦。”苏雁回似想到什么,回头看向牛头村村长及其其他人,“没有下次。” 约翰在苏雁回出了会议室后回头,笑嘻嘻看向众人,最后将视线停在牛头村村长身上,笑容满面的开口,“村长,如果还不能确定就先回去考虑一下?确定要签了,等我们隔几天再去收的时候,将鸡蛋挑来也是可以的,我们不着急。” 说完沖众人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后便出会议厅,去追苏雁回去了。 留下众人坐在小会议室里面面面相觑。互相望了半响后最后将视线投向村长,“村长,你说这个咋整吧?我们听你的。” “对。听你的。” 作为说客前来的牛头村几人才不管呢,坐在那儿捧着茶杯美滋滋的喝茶,品了味道后不住点头。 两村的村长被围着,半响后凑到牛头村村长面前来要方法,“这……老大哥,您说说这个事……” 话未说完牛头村村长便赶紧摆手,“你们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我出不了主意,也不敢出。” 这话说得另外两人脸上讪讪。彼此看了一眼后只好又自己去旁边商量。 但无论怎么商量,当然是找苏雁回再签才好啊。毕竟除了她,还真没其他买办能给这样好的价钱了。 只是一想到以前明明可以能多赚,现在却变成这样,众人的心里都怄得不行。 为避免夜长梦多,万一时间久了苏小经理变卦不签了,或者价格更低了怎么办?所以也不等下次收鸡蛋的时候了,赶紧将人又请上来,连忙重新签了合同。这才总算感踏实多了,至买办行离开。 等人走后苏雁回回到座位坐下,也跟着松了口气。抽了纸巾擦擦手心,将手心的汗渍擦干。这才端起旁边茶杯喝了口凉白开。
第114页 约翰将新签的合同放好,并拿给崔小爱登记后走回来,双手抱肩靠在苏雁回办公桌边,笑看她,等苏雁回放下杯子才带了些调侃意味的开口,“刚才紧张吧?” 苏雁回点点头,身子微微前倾,略俯低桌面沖约翰小声,“刚才突然吵闹起来的时候,吓得我都差点跳起来。” 她上辈子生活在安定的环境中,这辈子除了被绑上船那次外,一直都是生活平顺的。 所以很多东西,还真是进了买办行后才开始接触到。 约翰看着苏雁回这副样子,笑着点头,“表现很不错了。” “嘿嘿。”苏雁回也有点儿得意,“其实我也觉得我最近表现不错。” 啊哟? 约翰对于苏雁回的回答,挑了下眉。 觉得她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鸡蛋收购的事算是解决了,甚至苏雁回还打算时间成熟后和约翰商量一下,可以在下次去收蛋制品的时候,让他们自己村的年轻人出去收鸡蛋回来。赚个中间差价嘛。 这样村里的人能多赚一些,苏雁回等人也省去了到处跑的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上午约翰在外打听关于煤炭方面的门路,苏雁回则趁着这个机会留在买办行画室内装饰品的样稿,并慢慢将制衣场送来的碎布整理出来。 下午等约翰回到买办行,两人将各自将自己的工作进展和对方分享,确定接下来要做什么。 中间制衣厂还特意给苏雁回和约翰各自送了一件衣服,说是制衣厂赶出来的第一批成衣,让苏雁回两人过过目。 约翰的是一件西装外套,专门用苏雁回那几元钱的染色“迷彩废布”做的。别说,一上身好看到爆炸,简直就是苏雁回熟悉的现代封面杂志上略带点颓废风的成熟雅痞风大叔。 尤其约翰原本就有些花花老公子的味道,现在穿上就像是为他订做的一样。 而苏雁回那件是纯宝蓝色小礼服。一字领、包臀裙,配纯黑色宽腰带。利落又不失女人味儿的通勤白领风。 不过苏雁回在一字领上做了点小修改,华夏的女生多是滑肩,也就是俗称的美人肩。但这样的肩形在穿一字领的衣服时,就相比平肩的女生要吃亏很多,同样的衣服也会显得寡淡。 所以苏雁回在肩头做了点儿小改动,说是一字领,但更该说是大v领,“v”字两端刚好刚好卡在肩头处,露出漂亮的锁骨,含蓄大方。 可惜这条裙子苏雁回不合身,相比大了一些,高度长度倒是崔小爱合适。尤其是崔小爱原本就是大波浪长发加红色唇妆,穿这种衣服还真合适。 不过这些都是苏雁回的想法,她打算再过段时间,等这批衣服全部做好,而宋穆然那边牵线筹备的时装秀敲定时间后,再提前几天将衣服给崔小爱,让她和约翰分别穿上新衣服去周遭百货商场晃几圈。 而且一定要去外国人比较多的地方。 相信没有比这种方式更适合做宣传的了。 等到下一次去收鸡蛋的时候,苏雁回和约翰已经将室内装饰品的样稿拿给了制衣厂的负责人,当然还是和之前与宋穆然谈生意时一样,苏雁回负责设计,谈合作的事交给约翰。 制衣厂的负责人激动得不行,苏雁回可算是送了一笔成本相当于是零的买卖啊! 不过就在他想着找时间去联繫其他制衣厂,用极低的价格回收那些碎布时。苏雁回和约翰又拿出另一份合作内容。 ――早就想到这一层的两人,在约翰外出了解煤矿方面的业务时,已经先一步联繫了不少制衣厂,而且是打着“帮忙处理垃圾”的理由足足收了近半吨布回来。不仅没花钱,那些制衣厂还倒给了“清洁费”。 约翰便用这笔钱付了工人的工钱,再用剩下的钱作为货船的船费。便白得了这些东西。 甚至约翰还在这次宋家货船去进口洋货时,订了一批特殊的订单――“国外制衣厂的碎布”。 而灵感来源完全是当初第一批碎布收回来时,约翰带着苏雁回去验收,苏雁回无意的说了一句“我们这些具有民族特色的碎布很受外国人欢迎,那反过来是不是也一样?”中得到的灵感。 所以当约翰在对制衣厂负责人签订“原材料”合同,并提醒他不用担心原材料不足的时候,负责人大笑,对约翰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一面摇头一面服气嘆息,“不亏是金牌买办。” “哪里,都是大家赏脸。”一口气签了两份合同的约翰笑着和负责人握手,一面“谦虚”的回答。 之后和苏雁回一起至制衣厂出来后,便去牛头村处理收购鸡蛋的事宜。 等忙完坐着轮渡回程时已是下午近四点。 “好饿啊。”苏雁回一面走一面问约翰,“我们去吃点东西再回买办行吧?” 这段时间虽然非常忙碌,但却很充实。尤其是一件事完成后让人有种满足感。 哪怕累,但也是令人开心的累。 不过约翰好像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下了轮渡后就走得有些迟疑,时不时皱着眉左右看,现在更是停了脚步,扭头不知在看什么。 苏雁回见他这样,便也跟着停了脚步,略带疑惑的开口唤了一声,“约翰?”
第115页 约翰一惊,随即快步朝苏雁回走来,扣住她的肩膀便脚步不停的带着她往电车的方向走。刚好电车正缓缓驶来,街上来往人群也不少,所以两人混在人群里走倒也顺利。 约翰这一举动让苏雁回心里咯噔了一下,但立刻明白是有什么事,也不纠结“为什么”,抿着唇就紧紧跟着约翰。 不过她虽没问,倒是约翰主动开了口,步伐不停语速简短快速,这架势就是打算在将苏雁回送上电车前说完,“我之前赌钱惹了点儿麻烦,你先回去,明天直接去买办行就好。” “是欠了钱吗?”苏雁回一听倒觉松了口气,连忙开口对他说,“多少?要不叫他们再缓两天吧?那个时候应该就到帐房那儿了,到时候一口气还可以吗?”苏雁回顿了顿,“我那笔你也拿去先还掉再说。” 约翰听了心中一暖,忍不住又唿噜了苏雁回的头髮一把,顿了顿后沖她安抚一笑,也不多解释什么,只从善如流的点头,“嗯,我就是想的,不过你在这儿不是很方便。所以你先走。” 顿了顿后怕苏雁回没明白,又补充,“毕竟你是女生。” 一句话立刻让苏雁回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要不我和你一起吧?”,一下子吞了回去。点点头后便顺着人群准备上电车。 快到电车门口时,一股阻力因为约翰的突然不动传来,苏雁回一扭头,便见他身后侧站了个壮汉,凶神恶煞的扣着他的肩膀。 苏雁回一愣,正张嘴便感到自己腰后侧传来刺麻感。接着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让苏雁回也立刻不敢动了。 ――身后是刀。 苏雁回和约翰便这样被打手打扮的两人分别扣着,变成流动人群中唯一不动的四人。如河水中的石头。 “约翰经理。”就在这时,一尖嘴猴腮的男人摇着帽子吊儿郎当的走过来,沖约翰笑,“走得这么急是打算去哪儿啊?” “哦。”约翰看见那人后露出“路上巧遇朋友”的惊喜,沖他笑,“原来是陈三爷,我知道!钱嘛。您看……能不能宽限两天?我这边还有两天钱就到手了,到时候我多给百分之十,怎么样?” 被叫陈三的听了,哼笑一声后先扭头摸索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下苏雁回,不知道盘算了什么又重新扭头看向约翰,摇头嘆气,“哎,您要是早两天还了,大概还没今天的事了。可惜嘛……” 陈三顿了顿,单手叉腰,另一只手随意的拿着帽子挥了下,示意手下将人带走,“两位一起请吧。” “哎!”约翰一惊,沖陈三陪着笑脸喊,“她一个小姑娘跟这个没关系,三爷,你把她给放了吧?” 单手叉腰,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的陈三,头也不回的随意挥了挥手,明显是不同意的态度。 这让苏雁回和约翰互看了一眼,只得认命跟上。 “这下连累你了。”约翰苦笑着和苏雁回低语,“不过你放心,没人敢动你。别怕。” 苏雁回努力镇定,但依旧止不住心中慌乱的胡乱点了点头。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脚也软。 但等点完头又过了一两秒后才像是想起什么,扭头朝约翰看去,有些惊怕的问,“那你呢?” 约翰没有回答她,只是沖苏雁回又笑了笑。 两人被推小轿车后便被人利落的绑了手,再带上黑头套,就这样被带走。 半小时后,苏雁回终于明白为什么约翰没回答的原因了。 ――虽然她早就心里有数,但还是天真的抱着一点儿希望。 不过此时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殴打的声音让依旧被蒙着黑布袋的苏雁回知道,自己是真的天真了。 等重物倒地的声音穿来,苏雁回也跟着畏缩了一下。 正在着急约翰的情况时,头上黑布袋勐的被人扯掉。苏雁回措手不及,立刻闭眼,适应了一阵才慢慢睁开眼,这才看清了约翰的情况。 约翰被打得很惨,半边脸都肿得跟个猪头似的。眼角、颧骨和嘴角,全是淤青。 此时正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自己坐到椅子上去。 而在约翰对面放了张木桌,一男的正翘着二郎腿,单手撑在桌面上,夹着根雪茄吞云吐雾。 苏雁回被人绑在旁边椅子上,像个旁观者。 约翰眼睛肿得还剩一条缝,但也瞥见了苏雁回脸上的担心着急,自己艰难到椅子上坐好时,沖她抬了下手,好像是在无声的对她说“没大事”一样。 苏雁回见状,哪怕嘴唇微抖,也硬是没随便出声,并努力将喉间因为紧绷太久导致的哽痛,通过吞咽的动作压下去。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男人见了咬着雪茄“嗯”了一声,笑指苏雁回,语气颇为赞许的沖其他手下开口,“看见没?这姑娘不错。” 没封嘴,但从头到尾硬是没吭一声。 约翰听了倒抽着气忍痛笑着开口,“老虎哥说得是,不然……”他顿了顿,朝眼圈儿红红但忍着没哭的苏雁回看了一眼后,又微喘着气说,“我家大老闆也不会看上她呀。” 被叫老虎哥的赌场老闆又哼笑一声,瞄了苏雁回一眼后对约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做事前,向来都会把里外三层都给查清楚了,我段瑞虎就算胆子再打,宋先生的人也是不敢随便动的。不过要请你嘛,当然就好委屈一下人家了。所以……”说到这儿老虎哥扭头看向苏雁回,微抬了下下巴,沖她开口。
第116页 “丫头,你要是听话。今儿这事就和你完全没关系,明白吗?” 苏雁回听了,朝约翰看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后才又扭过头看着段瑞虎点了点。 乖顺得很。 “不错。”段瑞虎点头,这便不打算管苏雁回了,扭头看向约翰,开始准备谈正事,“约翰先生,你知道至今为止,利滚利你一共欠了多少钱了吗?” 约翰笑,慢慢摇了摇头后对段瑞虎说,“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但应该是很多的。” 顿了顿后约翰吞咽了一口口水,微缓了语气和段瑞虎打商量,“老虎哥,我这次逾期了是我的错,能不能这样。宽限两天?等我货款到了我多付百分之是给您,如何?” 刚说完便见段瑞虎咬着雪茄一点儿商量余地都没有的缓缓摇头,这让约翰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只听段瑞虎开口,声音在废弃空旷的工厂里微有回音,“你知道我是个讲规矩的人,逾期就是逾期,哪怕一个小时一分钟也是逾期。逾期了……”段瑞虎微微前倾,盯着约翰说,“就要按规矩留下一条胳膊。” 什……?! 苏雁回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向约翰,但见他脸色难看后便知真的是这样。 ……她以为只是钱多钱少的事。 怎么还要一只手?! 约翰沉默了一下,缓慢的点了点头,似已认命,抬头看向段瑞虎后,开口,“是我坏了规矩,老虎哥你是照着规矩办事。我现在确实暂时没钱,您宽限两天,我还是多给您百分之十,以及……规矩。现在你让她先走,如何?” 苏雁回在旁边听着,眼睛来回在两人身上看,张嘴想说什么。但约翰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勐的扭头狠狠瞪了她眼。 苏雁回和他互瞪了几秒,才慢慢败下阵来,微微泄气。 段瑞虎低头笑了笑,将雪茄拿在手上看了看,头也不抬的和约翰状似闲聊,“约翰啊……你还是没太明白。” 这话让苏雁回和约翰均又朝他看去。 甚至约翰还微抬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老虎哥您明示?” 段瑞虎继续看着手上雪茄,眼微耷拉着状似自言自语的念叨,“赌场的钱一向都是好借难还的,但偏偏大家还是前仆后继的在输钱后找赌场借。有时候啊……我也很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脑子笨吗?”段瑞虎抬眼,询问般看向约翰,好像真不得其解,满脸困惑。 约翰自嘲的笑了一声,嘆气回答,“因为贪心。” “对!”段瑞虎一拍桌子,吓得坐在一旁的苏雁回惊了一下,而这边段瑞虎则大笑着伸手虚点着约翰,连连点头夸耀,“不亏是以前的金牌买办啊。就是因为贪心。” 段瑞虎慢慢收了笑意,认真的看着约翰又说,“可是再怎么贪,也不会有赌场贪。” 这话的意思…… 约翰抬眼,和苏雁回一起看向段瑞虎,静等下文。 “现在利上加利,还有你逾期,早就不可能只是简单的多给百分之十就行了的。怎么说……”段瑞虎抬头想了想,“想到”后又看向约翰,笑,“也值一块地皮了吧?” 原来是冲着他们两人前段时间买下来的地皮来的。 苏雁回恍然,正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给对方不就行了呗。 却不想约翰竟然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不行!” 这让苏雁回错愕不解的同时,也让段瑞虎微挑了眉,慢慢咬着雪茄重新靠向椅背,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 “那块地皮不是我一个人的。”约翰开口,顿了顿又补充,“甚至可以说我只拥有其中百分之二十的所有权!” “这样啊……”段瑞虎慢慢点头表示明白了,但又疑惑的偏头想了想,好声好气的问约翰,“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话音未落,一直站在约翰身后不远,刚才便是他负责动手的打手,立刻像是接到了什么信号一般。毫无预料的上前两步,拉着约翰的头髮便将他从椅子上暴力拖了下来,抬脚便是一顿狠踢。 闷哼声从约翰嘴里溢出,他蜷缩在地上虽尽量想保护自己,但奈不住对方兇狠,甚至其中一脚直接踢到他下颚处,顿时让约翰吐出口血。 苏雁回早在约翰摔倒地面时便紧紧闭上眼偏过头去,长了几次口总算让声音顺利从喉咙间迸发而出。 ――“别打了!别打了!另外百分之八十是我的!我的!我们给!别打了!” 段瑞虎听了,咬着雪茄慢慢抬手,那打手便立刻住手,将已经举起准备砸到约翰身上的椅子放下,又重新退了回去。 约翰蜷缩在地,发出剧烈咳嗽,一面咳一面有血从他嘴里喷出来。 苏雁回睁开眼一扭头,便看见约翰这副快要被打死的惨状,一直忍着没哭的眼泪,现在一下子便掉了下来。 段瑞虎看她这模样,漫不经心的开口“安慰”苏雁回,“放心吧丫头,他就是被那脚踢中牙齿磕到舌头了才会吐血,别说死了,估计骨头都没断一根。”
第117页 虽然不知道对方说的真假,但苏雁回确实在听见他这番话后稍微冷静了一点点,从约翰身上收回视线看向段瑞虎,抖了抖嘴皮子,深唿吸了一口气后开口,“老虎哥,我朋友叫你老虎哥我就跟着这样叫了,您要地皮我们马上就能给你。” “爽快。”段瑞虎竖起大拇指,看看躺在地上的约翰,再看看绑在那儿的苏雁回,有些为难,“哎呀……可是你们谁去拿我都有点儿不放心啊……” “让……”努力爬起来的约翰吃力开口,歇了口气后又说,“让她去拿,我……在这儿等着。” “唔……”段瑞虎想了想,摇头,“不合适。” 顿了顿又看向约翰,笑,“你我就更不信了。听说当年你可是连你女儿的救命钱都在赌场输没了的。” 说完就在段瑞虎心里正盘算,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时。旁边的声音吸引两人目光―― ―― “让他去!” 苏雁回止不住微微发抖,但却还是努力和段瑞虎对视,极力镇定,“老虎哥,让约翰去!” “苏雁回!”约翰大声。 却被苏雁回扭头呵斥,“你闭嘴!现在我说了算!” 这句话吼得约翰一愣的同时,连段瑞虎都跟着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拍手,“哈哈哈!你说了算。” 好不容易止住笑后,段瑞虎用手上雪茄虚指苏雁回,点了点她好笑开口,“你说,我倒是想听听看你怎么说了算。” 苏雁回吞咽了口口水,极力镇定看着段瑞虎,放缓语速开口,“这里当然是老虎哥说了算,但我和他之间,……现在我接手,我说了算。” 被反剪绑在身后的手止不住发抖,苏雁回使劲捏了捏,才又开口,“老虎哥,我们来打个赌吧。” “哦?”段瑞虎抬了下手,“愿闻其详。” “我们就赌,让约翰离开,我留在这儿,他会不会再带着地契回来。”苏雁回盯着段瑞虎说。 段瑞虎咬着雪茄想了想,疑惑,“可是我好像没什么好处啊,这个赌约。” “有!”苏雁回掷地有声,“我们就赌老虎哥你有没有看错人!” 约翰双手支撑着地面,偏头看着苏雁回,看着那个前两天还小声跟自己说“他们突然大声吓死我了”的小姑娘,现在正极力克制了害怕,直视段瑞虎。 百感交集,神色闪烁。 “哦?”段瑞虎眯着眼。 “我和宋穆然的关系老虎哥应该略有耳闻,如果我输了,约翰借着这个机会跑了。那算我识人不清有眼无珠,我不仅将地契亲手奉上,还会另外再给老虎哥五万赔罪!”苏雁回说得清楚明白,“如果我食言,老虎哥随时能找机会抓我回来,到时候任由处置!” “那他要是回来了呢?”段瑞虎说,顿了顿有些好笑,“不会是我输了地契也输了吧。” “他回来了,地契还是老虎哥您的。”苏雁回继续开口,“只是如果我们赢了,想跟您讨个人情。” “说。” 苏雁回偏头,用下巴指了指约翰,“他的手留下。” 段瑞虎没说话,只继续眯着眼抽着雪茄。 苏雁回见状,继续开口,“老虎哥,你也说你是做事前会查内外三层的人,想来也知道我们这块地皮,是完全没有靠宋家的关系,凭自己拿到手的。” 顿了顿,见段瑞虎并没有阻止自己说话,苏雁回便又继续说,“您想,我们两一穷二白,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看到商机,加上宋家的帮助,以后会是出不了头的人吗?” 喘了口气后苏雁回又说,“您是做大生意的人,您不觉得,与其不留后路的打压,不如卖个人情给我们,也许未来我们也能帮您点小忙?” 话说完,段瑞虎笑着点点头,“原来是这个人情。” 沉吟了会儿,在苏雁回显得紧张的视线中抬眼看向她,“行。赌了!” “两个小时内,他不回来,算你输。” “一言为定!”苏雁回重重点头,之后立刻朝约翰看去,眼睛明亮干净。抖着嘴皮子沖他露出一个更像哭的笑来,“只有两个小时啊。” 约翰看着苏雁回那么难看的笑,长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也哽着了。 苏雁回努力的吸吸鼻子,看着约翰,很认真的说。 “我相信你。” 爸爸我相信你。 十年前病榻上的童言童语,竟然莫名其妙的在此时重叠。 约翰盯着苏雁回半响,脸颊咬肌抽搐了几下,勐的撑起身,踉跄的朝外跑去。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眼前,苏雁回才忍不住低头抽泣了一声,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看得一旁段瑞虎咬着雪茄都看愣了,半响才失笑,惊异的说,“我还以为你这个小丫头胆子挺大不害怕呢。” 苏雁回抬头,看着他又止不住抽泣了两声,努力开口,老老实实的回答,“老虎哥,其实……我害怕得很。” 这个回答不仅让段瑞虎哈哈大笑起来,连旁边的手下也一样。
第118页 “嘿,你还挺好玩儿。”段瑞虎笑完抬抬下巴,“给这丫头松绑。” 顿了顿在手下给苏雁回松绑的时候,又笑着开口,“丫头,约翰没回来之前,我们两就聊聊天吧。” 苏雁回听了。一面揉着手腕,一面点头。 苦中作乐的自嘲,“现在我也不敢说不和您聊啊。” 一句话又逗得段瑞虎笑了起来。 自己的命被捏在别人手上的滋味很不好受,这两小时让苏雁回觉得犹如度日如年。 当看见约翰踉跄的跑回来时,她不仅仅是松了口气,更是差点瘫在椅子上。 约翰朝苏雁回看了一眼,将地契放在桌子上让段瑞虎过目。段瑞虎挥挥手,一直站在一边的陈三便上前,将地契拿到一边辨认真伪。 确定没问题后段瑞虎再看向约翰时,就带了点儿刮目相看的意味,点点头后沖苏雁回说,“行。我说话算话,我们。” 他指了指自己和约翰,“两清。” 挥挥手,“你们两走吧。” “谢谢老虎哥。”苏雁回听了赶紧起身,但第一次站的时候竟然脚软没站起来,第二次才站稳,赶紧扶着约翰就打算出去第一件事去医院检查。 没曾想约翰竟然没动,依旧微低了头站在桌子面前,这不仅让苏雁回疑惑,同样也让段瑞虎疑惑。 “约翰?”苏雁回推推他。 这一推便像是惊醒了约翰,他一把抓起一直放在桌子上的刀,右手小指放在桌沿边,直接狠狠切了下去。 闷哼一声的同时,是苏雁回没忍住的尖叫声。赶紧从包里翻出手绢,替约翰压出不断往外冒的血。 ――他竟然自己切下一节右手小指。 约翰轻轻推开苏雁回,苍白着一张脸看着段瑞虎,哑声开口,“老虎哥,我用这节小指求你个事儿。” “你说。”段瑞虎看着他。 “从现在开始,我约翰葛恩终身不赌。”约翰喘了口气,“如果我以后再进赌场,老虎哥,你帮我个忙。” ――“把我其他手也跺了。” ---------------- 苏雁回扶着脸色苍白的约翰快速离开废旧工厂,很快找了辆黄包车就往医院的方向赶。 之后段瑞虎带着其手下也离开。 直到这时,一直趴在废弃工厂对面二楼的男人,才收拾了东西快速下楼。 从后门出去穿过小巷,朝一直停在那儿的小汽车走去,恭敬站好颔首,“苏小姐和约翰已经安全离开了,只是约翰自己切了自己的右小指。” 宋穆然顿了下,抬眼后拉开车帘,看向站在车外的人,“受惊了?” “脸色有点儿白。” “……知道了。”宋穆然点点头,一面拉上车帘,一面吩咐,“让其他人也离开吧。” “是。” 第41章 就算苏雁回多了个心眼,带着约翰离开时还忍着害怕, 顺道将他砍断的左小手指节给一併带走了。但凭着现在的医疗技术, 却不可能重新再接上。 约翰对此倒不以为意, 甚至玩笑着说捡回来也好, 这样他自己收着, 以后百年之后, 也算是“全须全尾”走的。 苏雁回对于他这个回答,感到无奈的时候,又为他能看得开而松口气。 只是这个决心,下得实在大了点儿。 好在医生说只断了小指的第一指关节, 对以后生活并没什么大的问题。 不过苏雁回在这边惋惜约翰手的时候,他却在为那张地契唉声嘆气, 并表示两人距离成为百万富翁的目标,又遥远了一些。 对于这个问题苏雁回只一面削苹果,一面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我们只是损失了几千块而已,没那么夸张。” “……嘿。”约翰座靠床上, 竟觉得苏雁回这说法也不算错, 嘿嘿笑了下说,“你还挺想得开的。” 顿了顿后又遗憾的吧唧吧唧嘴,“只可惜我想要开个赌场,从此躺着混吃等死的美好人生啊……哎。” 苏雁回听完, 直接将手上削苹果削到一半的水果刀,手一转刀柄向着他, 面无表情的吐槽,“别等老虎哥来动手了,就近用这个自己剁吧,刚好这里是医院,治疗起来也方便。” “哇……”约翰被苏雁回挤兑得一愣一愣的,慢了好几拍才哇了一声哭笑不得的开口,“你是什么时候说话变得那么毒的?” “大概是被绑过两次后,留下的后遗症吧。”苏雁回开玩笑回答,将水果刀收回继续削苹果,无所谓的耸耸肩,“这样挤兑别人的感觉……居然还挺不错?” “那我以后可惨了。”约翰留意到苏雁回刚刚说的是“两次”,不动声色的将这点疑问放心底,假装没发现继续和她玩笑,“现在你算是我最大的债主,哎……不知道做牛做马什么时候能还上。” “很快啊。”苏雁回将苹果分成两半,将其中一边递给他,暗示,“明天就发工资了。” 约翰一怔,哈哈大笑。接过苹果后一面啃一面正色对苏雁回说,“不过说真的,我会还的。”
第119页 “好。”苏雁回从善如流的点头,“过两天我就给你拿卖身契来,到时候你直接签吧。” 约翰哑然,摇头失笑,“你怎么……”现在这么贫了。 不过刚说几个字又顿住,笑嘆,“行吧,这算是……成长后的一部分?” 苏雁回一面看着他点头,一面吭哧吭哧啃苹果。 都说人的成长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也许是一个缓慢的转变过程,又或许是突然一件事茅塞顿开后的顿悟。 大概苏雁回便是属于另一种人吧。 话题略告一段落后,约翰终于留意到苏雁回手上的苹果。慢慢住嘴低头看看自己的,再抬头看看苏雁回,半响后总算反应过来,“……不是,为什么你那一半要多那么多?” 苏雁回对于这个回答,慢吞吞咽下口中食物后,沖约翰扯个眼睛咪着的大大假笑,“因为刀在我手上。” “……” 有道理。拜服。 约翰伸出大拇指,默默沖苏雁回点头。对这个回答用行动表示自己相当服气。 --------- 接下来的两个月内,约翰都没法儿像之前一样到处跑。别看好像问题不大,但伤口一旦感染那可不是小事。 伤筋动骨况且需要一百天,更何况现在是断了截手指。 但就在约翰断指后半月,由宋家牵头的时装秀便在汉口最大的百货商场召开。宋穆然出面,自然不会是小打小闹,不仅仅是各界名流,漂亮女明星,更有不少外国人出席。 当然媒体也来了不少,简直是一场盛事。 为了这一盛事,宋穆然将整个百货商场的四楼清空,专门请来的两位外国设计师来布置现场。当然因为苏雁回是这些服装的“设计者”,所以她的意见对众人来说也非常重要。 甚至因为在看见服装后,两位外国设计师是抱着想和苏雁回虚心学习,互相交流的想法的。 这让苏雁回非常汗颜,因为这些东西并不是属于她的。说白了也不过是仗着自己现代人的记忆,走了“捷径”而已。所以在面对设计师提出的“线条的流畅性,这样设计的理念、目的、好处,甚至时尚感”等等问题,她统统不懂。 只能干巴巴的回答人家一句“我只是觉得这样好看”。 这种回答一度让两位设计师以为苏雁回其实是冒名顶替的,甚至极有可能是剽窃了别人的作品,说是自己的。但当两人刚产生这种想法,并暗生鄙视时,却又亲眼看见苏雁回因为查看走秀后台时得到灵感,直接在画纸上画出了新的设计款式。 这让两名设计师觉得很惊讶,但错愕和不可置信后事实摆在眼前,便也重新接受了苏雁回这样的“异类”存在。 大概这就是天赋吧? 哪怕根本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更不懂什么线条、颜色所隐含代表的意思,但就是拿起笔就能画出来。 苏雁回对于自己的“投机取巧”被两名非常有名的设计师,帮忙解释为“天赋”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但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解释了,便也硬着头皮收下。不过却逐渐减少去现场的次数,避免加深关于“天赋”的误会。 不过周围场景布置时,苏雁回直接请制衣厂的负责人,请纺织女工们加班加点将第一批室内装饰品赶制了出来。到时候直接往周围一布置就好。 不仅如此,什么只要是和这次服装秀有关的商品,统统安排在其他楼层。尽量保证在服装秀中看到感兴趣,想购买的商品,一定能在其他楼层找到。 没有约翰帮忙苏雁回一人忙不过来,刚好前段时间她原本也想过将制衣厂送自己的小礼服拿给崔小爱,当做打广告穿。所以干脆便和大班打过招唿后,让崔小爱暂时跟着自己当临时助手。 尤其是服装走秀那天,更是在去活动现场时将那件小礼服拿出来让崔小爱穿,顿时让不少媒体误以为她是哪位名流交际花,或者女明星之类的。 轮番拍照后,当大波浪的崔小爱出现在报纸上后,惹得不少在各家公司上班的女职员,都以自己有一件“金玫瑰”而引以自豪。 没错,“金玫瑰”便是宋家推出的新品牌名称。 虽然……苏雁回暗地里觉得有些俗,但放在这时却是很时尚、很新潮的响亮名字。 宋家举办的服装秀大获成功,不仅仅让国内追赶潮流的摩登女郎知道了“金玫瑰”,就连不少外国人也知道。 当天宋家的制衣厂便接到七八笔订单,不仅仅是国内,甚至还有国外的订单。而且这还仅仅是制衣厂方面,化妆品、室内装饰品等等周边产品也是订单不断。 包括整个百货商场在内也是异常热闹,就像苏雁回想的那样,果然有不少人在看完走秀后,对模特的某只口红色、某双高跟鞋,某件衣服,甚至是墙上装饰品感兴趣。所以还不等到打烊,专门放在其他楼层的很多商品便已直接买断货,不得不立刻打电话给码头仓库,让赶紧补货过来。 这样的购物狂热,整整维持了近半月,让旁人见了眼热得紧,纷纷猜测宋穆然这是重金聘请了哪位商场高手。 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其实是当时在秀场上穿着简单,样子乖巧,跟个才出社会小姑娘的苏雁回想出来的点子。
第120页 后来约翰养好伤,恰好买办行和大班的四年经理职位到期,宋穆然便将他调到苏杭地区后,直接把约翰给提拔成为大班经理。时间过于凑巧,加上约翰当年金牌买办的名号,商界还有不少人记得,便猜测这大概是他的手笔。 所以刚出院的约翰,立刻变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馍馍。今天某某公司的大管事请吃饭,明天那家百货的经理请喝酒,都想着出高价,试试看能不能从宋穆然的手上将人挖过去。 当然了,就算现在挖不走,等四年大班经理的期限到了,那个时候也可以考虑考虑嘛。 总之先交朋友再说。 约翰对此哭笑不得的和苏雁回开玩笑,原来自己一出院便是赶回来替苏雁回背锅的。 但苏雁回听了立刻反驳,说这儿哪能是锅呢?明明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香馍馍才对。 两人日常斗嘴,让被提为苏雁回秘书的崔小爱听了,经常会抿着嘴笑。不过大部分时间不插话,做好自己分内事便退出去,比起从前真是不止好了一星半点。 不过她的被提拔,私底下却有不少以前和崔小爱不对付的文职感到非常不满。 原本她们还想着这大班的位置也换人做了,楼下大厅接待的吴小哥暂且不提,虽然人讨厌但毕竟和她们没怎么冲突过。但这崔小爱可是直接跟苏雁回对上过的,甚至还刁难过她,对了对了!大老闆来开会的时候,沖那么快谁不知道她那点儿心思呢! 现在是怎么着?没报应就算了,崔小爱居然还变成了苏雁回身边的秘书。这苏小姐是真大度啊,还是真觉得自己貌美如花,能确定大老闆不腻味了换换口味啊? 竟然敢把崔小爱这么个骚狐狸放在身边?! 太不公平了! 更不公平的是,就连之前帮着崔小爱说话的那个倩佳也跟着鸡犬升天,人家现在是约翰身边的秘书。 肯定是崔小爱当了苏雁回的秘书后,趁着这个机会去和约翰大班说的,这才让倩佳有了机会。她们这些勤勤恳恳在买办行干了这么久的老文职,反而没出头的机会。 想想就来气。 这些私下议论的声音崔小爱不是没听到,甚至她相信苏雁回和约翰也绝对有所耳闻。 但其实,不仅仅是旁人疑惑,就连自己和倩佳在下班后私下小聚闲聊,说起这件事时也是满头雾水。 甚至不否认的说,崔小爱刚知道自己要成为苏雁回的秘书时,闯进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升职加薪的开心,而是“果然要开始收拾自己了”这样的想法。 但等崔小爱战战兢兢的替苏雁回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人家不仅没有刁难自己,甚至连倩佳也紧随其后成为约翰的秘书后,才真正迷惑了。 难道……这真的只是简单的升职吗? 直到崔小爱百思不得其解,终于没忍住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才得到苏雁回的疑惑回答,“当然是因为你的能力合适啊,不然呢?” 一句在苏雁回这里是随意的话,对崔小爱来说确实一种肯定。 自此崔小爱不再战战兢兢的想东想西,而是努力成为一名更好的秘书加倍努力。 这点连约翰都没想到,私下和苏雁回开玩笑,“你是不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下了什么蛊?” 现在崔小爱和吴小哥,简直就是以苏雁回马首是瞻。 苏雁回对于这个问题,只是笑笑没说话。 不过约翰倒是不以为意,继续好奇问,“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会想着让崔小爱来当你的秘书?” 苏雁回停下手上笔,想了想认真回答约翰,“其实我刚开始的时候,是想着要是以后有本事了,把他两给辞退的。” “哦?”约翰双手放在桌面,继续问,“那又为什么之后没这样干呢?” 苏雁回想了想,回答,“因为他两现在是会听我的,且有能力的人。” 顿了顿后,苏雁回继续开口,“我是可以将他们赶走,可是赶走他们我依旧要找其他人来坐这个位置,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让我了解的来当我的秘书?而是重新找人再重新培养浪费时间呢?” 约翰听完,看着苏雁回慢慢眨眨眼后,疑惑又严肃,“奇怪。” 苏雁回不解他这句奇怪从何而来,看着他等下文。 “大老闆家难道是什么进修学校吗?”约翰皱着眉,眼带笑意的问。 苏雁回没好气的回,“这中间也要多亏约翰老师您言传身教。” “哎呀不敢当不敢当。”约翰听了立刻一副“你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啊哈哈哈”的表情。 神情和说出来的话简直就是两个意思。 这让苏雁回忍不住又想吐槽他,“约翰大班,您现在可是上班时间跑到我这里来聊天的。” 约翰听了啧啧,一面摇头一面起身,慢吞吞的往外走,不忘嘟囔,“行吧行吧,哎……” 不过他刚走到门口时苏雁回又想是想起什么似的提醒约翰,“对了,明天彩桦街交租那件事,你可别忘了。” “放心吧。”约翰沖她闭着一只眼做了个“ok”的姿势后,这才拉开门出去。 另一边,包子摊老闆正错愕的看着宋家店铺的掌柜,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好几个台阶,“这么贵?!”
第121页 但话音刚落便被掌柜不耐烦瞪了一眼,连原本在打算盘的手都顿住,“你这声音,是要吓着我店里的客人吗?” 包子铺老闆听了立刻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沖掌柜赔笑,“对不起对不起,掌柜,我这就是一时有些吃惊。”说完立刻从兜里摸出香菸,弯着腰恭敬的双手递给他,“您抽菸?您抽菸?” 掌柜伸手推回来,不是很稀奇,“抱歉,我不抽菸。” “啊……这样啊。”包子铺老闆讪讪,收回香菸后又继续沖掌柜笑得讨好,面带苦涩,“掌柜,您也知道我这是小本生意,怎么……怎么这次的租金这么贵啊……” “这我那儿知道。”掌柜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继续拨弄算盘。说得漫不经心,“你也别哭什么小本生意了,彩桦街哪儿不知道你的‘精打细算会做买卖啊’。” 包子摊老闆继续点头哈腰,似在说“不敢当不敢当。” 小心翼翼的瞅了瞅打着算盘的掌柜,想了想后开口,“那……我现在就把钱给您送过来?” “哎别。”掌柜听了立刻伸手阻止包子铺老闆,“这次和往常不一样,我这里不经手,所有人去买办行交。” “啊……这么麻烦。”包子摊老闆嘀咕完,又沖掌柜咧着嘴笑,拍马屁,“还是以前在掌柜这儿交的时候方便。” 掌柜笑了笑,沖他随意的挥挥手,让他没正事了就赶紧走,别耽误他记帐,“老黄历的事就别说了,现在换了新大班经理,就按照新规定做事。行了回去吧。我还有事忙,没空和你瞎耽误。” “哎哎。您忙、您忙。”包子摊老闆点头哈腰,这才离开。 不过等出了店铺后便苦了脸,嘀咕着这次的租金怎么高了那么多。 却不知道掌柜在他离开后,抬头看了眼包子摊老闆的背影,立刻便拿起旁边的电话,给买办行打过去了。一接通便毕恭毕敬的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餵?崔秘书,哎。苏小姐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妥了。……对对对,明天。……好好好,您受累。” 等电话那头挂断后,掌柜才将电话放回去,又朝已经不见人影的门口看了一眼后摇了摇头,一点儿不同情的拉长了腔调自言自语,“这恶人啊~就要有恶人磨哦~” 只是不知道苏小姐做得了这个恶人不。 ---------- 晚上,苏雁回回到宋家,吃完晚饭后没多久便回自己的房间继续努力用功去了,也不知埋头书桌多久,便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才惊醒抬头,一看时间方才惊觉已经这么晚了。 便起身一面活动脖颈,一面应声,前去开门。 ――一般这个时候会来的都是来给自己送宵夜的宋妈。 所以当苏雁回打开门,发现外面站着的人是宋穆然后,难免感到意外。 宋穆然见状,温和一笑后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手上装了宵夜的小盅,开口,“刚好有事和你说,又遇上宋妈,便顺路给你端过来了。”顿了顿看了眼苏雁回房内,又问,“方便吗?” “方便、方便。”苏雁回回神,让开路请宋穆然进去。 正打算关上房门时,刚将宵夜放在桌上的宋穆然便转身看见,开口提醒,“不用关上,我就几句话。” “哦。好的。”苏雁回听了,便转身朝桌边走来,两人分别落座后又看向宋穆然,一脸洗耳恭听的表情。 宋穆然右手手臂放在桌上,手指轻敲了几下开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想你也许对你以后或许有用。” 以后? 苏雁回想到大管家说宋穆然这几天不在府里,是去了上海,立刻明白过来什么,主动开口,“是和白家有关吗?” 这倒是让宋穆然诧异了一下,随即失笑,觉得反而是自己显得小家子气了点儿,“我以为你会问是不是王家。” 苏雁回听了,笑着回答,“好像没什么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 从苏雁回嘴里首先脱口而出的是白家而不是王家,算是间接的说明王天阙这号人物已经在她心里的位置,更淡薄了些。 当然这点宋穆然并未点明,只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算是贊同她的话,继续开口,“你说得有道理,其实是什么事你应该心里有数,因为过几天也许汉口的报纸上也会大肆报导。” 宋穆然说到这儿,苏雁回便明白了。 是王天阙和白贺兰即将大婚。 她沉吟了下点点头,眉头微皱显得有些犯愁。 一直细心留意苏雁回表情的宋穆然见了,温和询问,“怎么?” 苏雁回回神,抬眸看向宋穆然,眉头依旧没松开。想了想后才将自己心中担心的说出口,“先生,……现在王白两家联姻,我觉得……以后对我来说似乎更困难了。” ……原来是在担心这件事。 宋穆然哑然失笑,手指又在桌上敲了敲,神情轻松的继续和苏雁回说,“有时候……这种联姻,并不代表就比从前更强大。” 见苏雁回脸上还有疑惑,但这种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楚的,便摇了摇头,说了句“以后你慢慢就懂了”,便将这话题暂放一边,打算之后再细细和苏雁回分析。
第122页 话题一转说起另外的事,“这是一件,另外一件……是我无意中听见的。” 顿了顿后,宋穆然便将“白家三小姐惨遭黄包车车夫毒手,兇手狱中畏罪自杀”的事说给苏雁回听。 “是那个车夫。”苏雁回立刻知道是谁,毕竟当初那人还和自己一起,将一在路上昏倒的孕妇送到了医院。 可再听闻却发现这么一个好心人,既然因为自己无辜屈死。让苏雁回生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气愤,再一想钱家的背景,便大致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是钱垒。”苏雁回肯定的开口,“一定是他。” 为了讨好白贺兰,这人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真是个变态。 宋穆然点点头,算是附和她的猜想,顿了顿又说,“因为和你有些关系,所以我就稍微多留意打探了一下。那名车夫死后,留下孤儿寡母很是辛酸,所以我就让阿贾以你的名义偷偷送了些钱给他们。” “当然只提了曾经受过她丈夫的恩,暂时不方便露面,辗转打听才知道近况这些。”宋穆然说得仔细,“算是安顿好母女两吧,后续我会把她们家的地址给你。” 苏雁回听了点点头,感激又觉心暖的看着宋穆然,“谢谢先生。” “举手之劳而已。”宋穆然笑笑,又说,“不过还有件事倒是有意思,我从这黄包车车夫的妻子口中得知,那时黄包车车夫刚被抓,曾有一身怀六甲的孕妇到警局,说是可以证明那名黄包车车夫是冤枉的。” “但却连门都没让进,之后没多久便传出了车夫畏罪自杀的消息。”宋穆然顿了顿又开口,“原本车夫妻子是打算找那名孕妇出来还丈夫清白,但之后便再也不见这人。” 苏雁回听宋穆然这样说后,不知为什么,那怕没有任何的证据,却总觉得是曾经自己帮过的那名在路边昏倒的孕妇。 一想到这里竟觉感动,忍不住抬头看向宋穆然,寻求认可,脸上带着笑意,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也显得温暖,白瓷一样的皮肤透着柔软的暖色调,“先生,这个世界上虽然有很多黑暗,但好人还是更多的。对吗?” 这让宋穆然一愣,他怎么也想不到苏雁回说的竟然是这个。 但稍一联想却也明白她的心情,便也弯了眼沖苏雁回儒雅一笑,点头。 “嗯。” 顿了顿后,含笑眼眸看着苏雁回又慢吞吞的开口补充,“这个世界上,确实是傻乎乎的好人更多些。” “虽然傻乎乎。但……”宋穆然笑,“却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 ……傻乎乎的。 但。 很可爱。 第42章 宋穆然在将这些告知给苏雁回听,并表示会让人继续查那名孕妇的去向后, 便离开苏雁回的房间。 踏出门后还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回头看向苏雁回, 温和开口, “女孩子, 少熬夜。把宵夜吃了便睡吧。” 苏雁回愣了下后沖宋穆然笑着点点头, “嗯, 谢谢先生。” 等宋穆然走远后,苏雁回这才关上房门。 回到书桌前重新拿起笔,写了几个字后又顿住。伸手拿过就放在书桌角落的玻璃罐,里面除了有一条普通到极致的项鍊外, 便空无一物。 ――那是小时候王天阙送给她,她便一直傻乎乎的一直贴身佩戴, 一直戴到十九岁的东西。 直到白兰舟恢復记忆,想起自己是苏雁回,被宋穆然救起,并听闻苏姨娘的死讯后才彻底摘下。 如果不是觉得这东西一定可以在以后有用处,苏雁回早在摘下来的第一天, 便直接当垃圾丢掉了。 苏雁回又看了会儿, 神色平静的将玻璃罐放回原处,推椅而起,听宋穆然临走之前说的话,慢慢吃了些宵夜, 便将桌面稍微整理,洗漱睡下了。 --------- 上海。 王天阙至宴会内大步跨出, 一面往外走一面不耐的伸手勾住衣领扯了扯。领口微松后才唿了口气,觉得舒服了些。 正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坐,便听见身后由远至近的高跟鞋脚步声,以及白贺兰带了些委屈埋怨的轻唤,“天阙。” 王天阙顿了脚步,唿了口气后才转身看向拎着裙摆走来,在自己面前停住,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白贺兰。开口,“……怎么了?” “你……”白贺兰看着对自己越来越疏离的王天阙,咬了咬下唇后楚楚的仰头看着他,让她的下颚、脖颈,包括肩膀在内都呈现一漂亮优雅的线条。像一只极其优美的白天鹅。 “你是不是在生气?”说完不等王天阙开口便急急解释,“阿垒和我是好朋友,所以他来邀请我跳舞,我就没有拒绝。天阙,你要生气好不好?” 说到后面,白贺兰又向前跨一步,直接跨进王天阙怀里,张开双手想要环腰抱着他。 也不知怎了。明明现在的王天阙和从前相比要对自己冷淡疏离了许多,可白贺兰却逐渐发现自己比起从前,越来越爱他,越来越感觉自己离不开他。 爱情真是令人费解的难题。 就在她主动娇柔靠近的时候,王天阙却莫名其妙的向后退了一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白贺兰一愣,错愕的看着他。
第123页 王天阙见白贺兰脸上略显受伤的表情,立刻开口解释,“贺兰你多心了,你和钱垒公子跳舞我并没有不高兴。只是刚才觉得里面有点儿闷,所以出来透口气而已。” “是这样吗。”白贺兰温婉一笑,好像已经忘记刚刚王天阙的主动退开一般,体贴温柔,“那我陪你?” 这话出口立刻让王天阙心中突然升出烦躁来,但面上依旧不露分毫的体贴开口,“不用了,你进去好好跟他们玩儿吧。我刚好可以抽根烟。” “那……好吧。”白贺兰乖顺的点点头。 王天阙颔首,正欲转身时视线却不经意的扫过白贺兰的脖颈。今天她穿了一件一字肩的小礼裙,纤细的脖颈上佩戴了一条铂金项鍊,坠子是一颗泪滴形的钻石,在漂亮锁骨的帮衬下相得益彰,很是好看。 但这副好看直到现在王天阙才留意到。可让他真正止步的却并不是白贺兰的脖颈优美,或者其他愿因。他只是……看见这条项鍊便莫名其妙的顿了脚步。 王天阙有些没闹明白,正盯着那条钻石项鍊微微釐清自己思路的时候,倒是白贺兰明白了什么。 银牙微咬后继续看着王天阙,只是脸上带着浓浓歉意。 “抱歉天阙。我不小心……弄掉了你送给我的礼物。”白贺兰懊恼,“你说我在国外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再小心点呢?” ……原来。 王天阙在听了白贺兰的话后,才像是受到提醒一样恍然自己刚才的疑惑是什么。 搞清楚后反而没有再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条项鍊上,淡淡收回视线后摇了摇头,“我之前就说过了,没事的。” 见白贺兰还想说什么,王天阙先一步抢了话头阻断,“外面夜凉,进去吧。我一会儿便进来。” “那……好吧。”白贺兰点点头,关心补充,“你也不要在外面待太久知道吗?” “好。” 王天阙点点头,目送白贺兰转身往宴会走,这才带着空荡荡显得失落的心情,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而转身已经往回走的白贺兰则不自觉的啃着大拇指指甲,眼神阴冷的想着其他。 ――当年天阙送给白兰舟的项鍊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 第二天一早,包子摊老闆便到了买办行。由吴小哥亲自接待,并亲自带着上楼。 电梯启动上行时,也同样吓得包子铺老闆高喊了一声“哎呀妈呀!”,脚一软便双手抱头蹲到地上去了。等发现没事,慢慢抬头便和眼带嘲弄的吴小哥对上,讪讪的站起身,笑得尴尬,“哈哈……这个、这个还挺吓人的。” 吴小哥倒也没说话,只在电梯抵达三楼后带着他往外走。 等领着人进了苏雁回办公室后,才一改刚才的高贵冷艷,沖苏雁回露出笑脸,“苏小姐,人带来了。” 说完往旁边一站,扭头朝身后包子铺老闆看了一眼,示意他自己过来。 包子铺老闆立刻点头哈腰小跑上前,连人都没看清便张口喊人,“老闆早,老闆……啊!是你!” 随着抬头,豹子铺老闆终于看清坐在办公桌后的竟然是苏雁回,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嘴都惊得半张。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直到苏雁回抬眼看向他,包子弹老闆才像是被人淋了一盆凉水,打了个冷颤后立刻想明白是什么个情况了。 立刻心里便凉了一半,但即便如此还是努力挤出笑来,将带来的钱拿出来,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放到桌沿边,沖苏雁回点头哈腰,“老、老闆,这是我那摊位的租金,您过过目,过过目。” 苏雁回静静看着他,一面重新低头,一面开口,“吴小哥。” “哎!”早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吴小哥现在一被点名,立刻响亮应声,拿了钱开始一张张的检查。 包子摊老闆见着情景,眼皮子都不自觉的抽了抽。 果然点到一半,吴小哥将大约七八张钱“啪!”的一声丢回桌上,惊得包子摊老闆差点儿跳起来。 只见吴小哥抬了下巴,“指了指”那几张钱,一脸不怀好意的沖他说,“这几张缺了角,不收啊。” “哎!我知道我知道!”包子摊老闆赶紧将这几张缺了点边角的钱收回去,微抖了手重新拿了钱放到桌上。 吴小哥哼笑一声,继续在他忐忑不安的视线中慢悠悠点钱。 而苏雁回连头都不抬一下的坐在办公桌后做事。 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 …… “这三张!” “哎……” “这两张!” “是、是……” “哎呀~怎么这么多缺角的钱啊,你不会是当我们好煳弄吧?” 当吴小哥第五次鸡蛋里挑骨头时,终于手不了的包子摊老闆“噗通!”一声就给苏雁回跪了下去,一面狠狠抽自己耳光,一面带着哭腔向她求饶,“哎呀老闆!是我当初有眼不识泰山啊!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啊!”
第124页 直到这时,苏雁回才顿了笔尖,在包子摊老闆的哀求自抽耳光中慢慢盖上笔盖,起身绕过办公桌,垂眸看向将自己抽得满脸巴掌印的老闆,笑了下看着他说。 语气平静,温温柔柔的,“起来吧老闆。一人五次。” “……我们现在不相欠了。” 从吴小哥领着包子摊老闆进门开始,苏雁回办公室的门便没关。 里面的动静,坐在外面大办公室内的文职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再听苏雁回的话,立刻缩了缩脖子,暗自咂舌。 这是个无论过了多久,都会把仇报回来的主啊! 太狠了。 她们现在相信崔小爱绝对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了。 顿时原本还非常不服气的众人,立刻从酸葡萄心理,转变成对崔小爱的怜悯和同情。 真可怜…… 而大办公室内众人这副犹如鹌鹑一样的反应,让约翰也看得一清二楚。等吴小哥领着包子摊老闆离开,立刻熘进苏雁回办公室,等崔小爱至外将门关上后,立刻坐到苏雁回对面的椅子上,沖她默默竖起大拇指。 啧啧称赞。 “厉害厉害,一箭双鵰。” 不仅报了仇,还借着这个机会在买办行竖了属于她自己的威。 相信从现在开始,这买办行上下的人,绝对不会再因“和大老闆的关系”顾忌她,而是因为“苏雁回”本人。 “您现在是买办行最凶。”约翰开玩笑,一副“甘拜下风”的模样。 苏雁回? 苏雁回回了他一个笑,贫回去,“哪里哪里,还要互相学习。” 得,就这样还要学习呢。 约翰大班打个冷颤,决定暂时不陪现在越来越凶的小朋友玩儿了。 半年后,苏雁回至买办行出来,带着崔小爱和无小哥,成为宋家名下新百货公司“金玫瑰”的经理。 再半年,赌场赫赫有名的老虎哥被手下陈三出卖,输了全部家当不说还被曾经结怨的对手买了暗花,要他两只手。 苏雁回出面,和约翰花十万买了下来。 并找到刚被人打了一顿,狼狈不堪的段瑞虎。笑。 “老虎哥,我来还你人情了。” 自此。 约翰和段瑞虎,成为苏雁回左膀右臂。 一年后,王白两家大婚,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均被请了去,热闹得不得了,礼炮齐放的声音连在郊外都听得见。 “哇……”约翰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上海城的方向,和蹲在身边的段瑞虎闲聊,“肯定很热闹。” “这什么。”段瑞虎哼哼,“老子当年在天津卫开赌场的时候,比这个热闹多了。” 约翰啧他一声,吐槽说“这怎么能比”,便扭头朝身后看去。 苏雁回静静还站在孤坟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由嘆了口气,用脚踢身边段瑞虎一下开口,“哎,小朋友是不是在伤心啊?你去安慰一下?” “我?”段瑞虎听了像螃蟹一样往旁边移一下,把头扭开,“教她怎么赌钱,怎么打人还行。哄人你在行,你这个老花花公子去。” “嘿……”约翰气笑,“不要跟着小朋友乱叫。” 段瑞虎都懒得搭理他。 白家老大妇人还真是个狠角色,连人死了都还给人泼脏水。 大约半年前白老爷突然暴怒,硬是不顾白大夫人阻拦,要将苏姨娘的墓给掀了,连声骂她是贱人。后来还是王天阙出面,才算保住苏姨娘的的坟。不过被移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也就比孤魂野鬼好一点点而已。 虽说众人均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白老爷翻一个死了的姨娘的旧帐,后来才隐约知道。这苏姨娘活着的时候好像不检点,那个肚子里的孩子,传闻不是白老爷的种,甚至那个白三小姐啊……也说不准哦~ 总之白老爷现在不太白就是了。 也因为这样,约翰才会说让段瑞虎去安慰一下苏雁回的话。 这种事,放在谁身上不膈应啊。 就在两个大男人你推我,我推你的时候。苏雁回已转身朝他们走来,并开口,“走了。” 这神情平静的模样,哪儿有他两想到伤心啊。 弄得约翰发傻的“啊?”了一声后,才指着上面的墓问,“那你妈妈……” “下去找阿贾,拿锄头把坟挖出来啊。”苏雁回说得太理所当然,却把约翰和段瑞虎给吓着了。 “我说小朋友,哪有做子女的去挖自己母亲的坟的。你这……”约翰目瞪口呆,“会被人骂不孝的。” “我把我妈留在这儿才是真不孝。”苏雁回懒得和两人说,挽着袖子往下走,准备找等在车上的阿贾拿锄头。 行吧行吧,你凶你说了算。 约翰和段瑞虎互看一眼,嘆口气后跟着苏雁回身后往山下走。 两小时后,苏雁回一身土抱着用黑布包裹得严实的骨灰罈返回汉口。 礼炮声隐约传来,惊起林中鸟。让透过窗外看着天空的苏雁回也不由跟着视线追随了一会儿。 她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放在膝盖上的骨灰罈,似在安抚。
第125页 妈。你放心。 这些债,我都会一一讨回来的。 旁边。 约翰将段瑞虎挤得快贴车玻璃上了。 偏偏前者一点儿自觉没有,还偏头瞅着苏雁回,头也不回的和段瑞虎嘀咕,“哎,你发现没有。小朋友现在越来越像个小变态了。” 啧啧啧……不得了了哦~ “……你再不过去点儿,我现在就让你明白什么叫大变态。” 段瑞虎气,觉得自己有种“虎落平阳被狐欺”的错觉。 “坐过去就坐过去,这么凶做莫子嘛。”大狐狸约翰翘着兰花指,噁心段瑞虎。 三年后,外号“段老大”的人在上海开了一家仅比殷玖规模略小些的赌场,一跃成为号称上海滩第二大的娱乐场所。 次年,洋商詹森来到上海。 再一年。 二十八岁的苏雁回,回到上海滩。 第43章 王天阙蹲在墓前,将已略显凋零的花从花瓶中拿出来, 再换上今天才带来的鲜花。 之后又用白色布巾细细擦拭, 之后手慢慢勾勒“舟”字, 透着无限思念和绵绵情意。 已经三十二岁的王天阙比起几年前更显成熟稳重, 哪怕现在已有家室, 却依旧是无数名媛千金倾慕的对象之一。只是时常紧抿的唇以及眉宇间因长长皱眉留下的竖纹, 却让他显得及其不易亲近。 但平时生人勿进的模样,在白兰舟墓前却一点儿影子都看不见。此刻王天阙蹲在墓碑前,手指划过这么多年一直深藏在心的名字,语气柔和亲昵, 似在和最心爱的人呢喃,“抱歉今天才来看你, 这几天……遇见一些事。” 王天阙顿了顿,沖墓碑弯眼一笑,温情得很,“算了,不和你说这些乱七八道的。你还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的那家糖炒板栗吗?那家的小孩儿长大了, 一家人租了铺子, 现在生意特别好。下次,我买给你尝尝?还有……” 秘书站在汽车边,着急的走来走去,一面走右手还握着拳头打在左手里, 时不时朝山上看去,明显是有很着急的事要找王天阙, 又因为某些原因不敢上去,只好在这里焦急等着,来迴转圈。 负责守墓园的老头儿从小屋探头,看见这一幕摇了摇头后又缩回小屋内。 又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闭着眼睛,手拍着桌边摇头晃脑的咿咿呀呀,自娱自乐。 做这份工除了有些寂寞外,其余倒好。三餐不愁,死后管埋。这对他一个孤寡老头来说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而且能埋在这儿的,家里都是有家底的人。所以几乎每次有人来扫墓,尤其是一大家子哗啦啦来扫墓的时候,到最后总是会演变成互相自责叫骂。 老头儿便躲在一边看热闹,倒也算是平日里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在人前再怎么装腔作势、衣鲜亮丽又怎么样?还不是在人后看不见的地方会为了谁能得到更多的家产吵得像个泼妇骂街一样? 老头儿摇晃着头继续想着,并在心里嗤之以鼻。 他不仅看过好多次大房和其他房打得不可开交,互相抓头髮挠脸,在地上滚做一堆的场面了。有时还不得不上前帮忙拉一把呢。 就连现在在外面对着墓碑一脸情深的王老闆,老头不仅认识,更知道他和白家大小姐被众人羡慕,走出去谁不贊一声贤伉俪?但谁又知道这王大少爷每隔几天就会到这儿来,对着个死人诉说相思? 所以啊……很多事背后指不定是什么情况呢。 想到这里老头儿也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住嘴睁开眼,起身到小屋门口守着,等王天阙经过时打个招唿,顺便说上两句话,说不定还会得点赏钱呢。 而王天阙也确实如老头儿想的那般,站起身后又看着墓碑半响,眼含愧疚的开口,“抱歉,苏姨娘的坟……至今都没头绪。但到底是谁做的我心里有数,只是……她毕竟是贺兰的亲生母亲,我只能找机会私下慢慢查。你放心吧。” 六年前等他听见苏姨娘的谣言,派人去寻坟墓时才知道白父早就私底下叫人移了坟。但等王天阙找来却只找到一座明显被人为挖掘的空坟。 不用想也知道会是谁会做这样的事。毕竟和苏姨娘有仇怨的也只有那么几人而已。 只是……王天阙没想到白大夫人竟然这么狠心。这和他印象中那个常年吃斋念佛,温和大度的白大夫人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后来苏姨娘坟墓被盗,骨灰罈消失的事传到白家后,众人的错愕意外虽让王天阙有一时的疑惑,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但随后便认定是白大夫人是在演戏。毕竟当年他自己也不是没遇见过类似的事。 王少轩的亲妈,他父亲的二姨娘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 还好白府也是世家,苏姨娘的坟墓出了这种事后,就算为了名声白老爷也绝对不会让白兰舟的坟墓再出现同样的事,也算是……苏姨娘又一次间接保护了白兰舟吧。 又看了会儿墓碑后,王天阙才转身离开。老头子见了赶紧迎上去,笑着沖他点头哈腰,喊了声“王老闆。” “嗯。”王天阙点点头,“辛苦你了。”说完又顿了顿,递了张钱给对方又开口,“之后我没来也多麻烦你照顾。”
第126页 “哎呀应该的、应该的。”老头见王天阙递来的钱,眼睛一亮,双手在裤子上使劲擦了擦后才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感激的沖王天阙点头,殷勤的交代自己平时对白兰舟的各种“佛照”。 “王老闆您放心,我每天第一个打扫整理的便是白小姐的墓,小老头我办事您就放心吧。”老头子拍着胸脯保证,就差唾沫横飞。 “那就谢谢你了。”王天阙点点头,这才和老头子告别拾阶而下,和焦急等在那儿的秘书汇合。 老头子拿着钱看着王天阙走远后才摇头嘆息的往小屋走,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哎……早干嘛去了。活着的时候不见得有多少,等人没了才开始后悔,念起别人的好来。哎……幸亏人不在了,不然这隔三差五来,指不定多烦呢。也知道是想感动谁。” 说到这儿老头子坐回椅子上,将王天阙才给的纸币捂住口鼻,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感受到钱的味道后才慢慢睁开眼,曲指弹了弹纸面,一面小心翼翼收好,一面嘿嘿笑,“还是这个东西最实在。” 另一边,一直焦急走来走去的秘书总算见王天阙下来了,赶紧快步迎了上去,沖他微微欠身,喊了声“老闆”后,便快一步拉开等候已久的车门,等王天阙坐上去后,才关上绕至另一面上车。 等车正常行驶后才开口对王天阙说,“老闆,我听码头传回来的消息,说殷老闆好像已经买下了我们隔壁的码头。” 这话出口立刻让王天阙眉头微皱,声音微沉,“买下来了?” 秘书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王天阙又说,“听说是已经买下来了。” 上海的码头现超半数都是各大亨豪门自己的。如真要细分,除去两成属官路外,其中四成由荣家、王家、白家和殷玖持有,当然这四成里,大概只有半成属于殷玖,而且还是钱家从官家那儿漏出来的。 至于小商家则互相合作占其中一成。剩余的三成,则是一直都不显山不漏水宋家的。 所以虽说随着殷玖靠着钱家和其他势力撑腰,现在已经顺利跻身上海上流成为新贵,和荣、王、白三家并称“上海四大亨”,但众人依旧知道有个宋,是在其上的。 当然现下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原本由荣王白均分的四成码头,却因为殷玖的出现而打破了这样的局势。 自古有云“民不与官斗”,所以因为有钱家在后撑腰的原因,其余三家初期对其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加上殷玖又很聪明,他虽然老是在荣、王、白三家的势力边缘反覆蹦跳试探底线,却又不会真的和三家闹僵。不仅如此,他还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从小商家手中抢夺码头持有全。 就这样逐渐蚕食,到现在殷玖手上也拥有了一成的码头。这个结果不仅让荣、王、白三家没想到,就连钱家也有些措手不及。 但这个时候的殷玖,却已经不是几年前钱家能随随便便收拾的狗了。 现在的殷玖是已长成的狼,说实话钱家这条过细的链子也已经拴不住野心勃勃的他。别看现在还没什么实际动静,看似对钱家也还算恭敬。但一旦把握住机会,说不准殷玖便会挣脱链子,扭头咬死钱家。 比如这次的码头拍卖便有这徵兆。 现在谁手上拥有运输线,那就表示拥有了财源滚滚的钱。运输线越多,自然钱就越多。 这世上难道还有不想多赚钱的人吗? 当然没有,而殷玖又是曾经穷怕了现在拼命赚钱的佼佼者。 荣、王、白的码头现在动不了,但他可以动那些小门小户的商家啊。王天阙旁边的那个码头,便是几个小商家一起合资修葺的,现在竟然被殷玖逐个击破不得不转手卖掉的地步。 至于前几天明明还赌咒发誓绝对不会将码头卖给殷玖的几位商家,为什么现在又变了卦。联想一下殷玖帮派出生的背景,中间因由便也不难猜想。 秘书带来的消息让原本也有意买下隔壁码头的王天阙不由皱了眉。 这个殷玖,近年来气焰是越发嚣张了。 但事已至此再责备或其他也无济于事,所以王天阙听罢后倒也没有过多责备秘书的办事不力,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知道这件事。 原本提心弔胆的秘书见状,这才略松了口气。 “还有其他事吗?”王天阙问。 “今晚是段老闆的大上海歌舞厅开业的日子,老闆您……”秘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 王天阙皱眉,想了想后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要去一趟天津卫,段老虎那边……你亲自去,把礼数带到。” “知道了。”秘书点点头。 王天阙感到很满意,顿了下又提醒秘书,“段老虎是个不错的合作的对象。”说完沉吟后开口,“这样,我让陌善去,这种场合他向来喜欢,有你在也出不了大问题。还能代表我。” 秘书应声表示没问题。 又交代了几句后王天阙便闭目养神,秘书见状也禁声让自己老闆休息一下。 他跟在王天阙身边快五年了,可以说是将他的辛苦全都看在眼里,非常钦佩。但偶尔也会对于王天阙这种亲力亲为的工作方式感到困惑。
第127页 总觉得这一点上他可以学习一下王家二少爷王少轩,培养自己信得过的人,然后将工作分摊下去一些。 这样也不用那么辛苦。 不过秘书很清楚这些话他只会在心里想想,绝对不会对王天阙说的。毕竟习惯了下命令做决定的人,又有机会会乐意别人的指手画脚呢? 想到这里秘书也便收了心中杂念,继续将手上的资料准备好,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 而王天阙则趁着闭眼假寐想着这“段老虎”。听说七八年前这人便在曾经的皇城内开了家赌场。 重情义,讲义气。只可惜识人不清,竟然在一次和人豪赌中被手下出卖,输了个精光不说,还立刻被从前对家买了暗花,扬言要他两只手。 好在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没良心,就在段老虎走投无路的时候,被从前欠他人情的人给出手救了。 之后便销声匿迹,中间好几年没听过他的消息,直到两年多前突然带着大量资金出现在上海滩。 一出手便建了个赌场,颇有些和殷玖叫板的意思。 但老江湖就是老江湖,要么一气呵成直接拍死,不然等对方翻过身来,那就是东山再起了。 总之外界都在等着看段老虎什么时候玩完的时候,人家却稳稳噹噹的在上海站稳了。 不仅如此现在还在自己赌场不远开了个歌舞厅,简直是越做越红火。 这副财大气粗的模样颇有种“钱多,不怕!”的豪气。所以暗地里都流传着段老虎有座金矿的小道消息。 说他那几年完全销声匿迹,就是凭着父辈传给他的本事,找到了金矿,所以才那么有钱,甚至有钱到刚到上海滩就敢和殷玖“殷二爷”对上。 有钱,便自然有人撑。有很多很多钱,便有非常厉害的人主动撑。 所以这才是段老虎能迅速在上海滩站稳的真相。 而且非常有可能和支撑殷玖的,是同门也说不定。顶多大家拜的堂口不同。 当然这些都是旁人吓猜,但今天段老虎的歌舞厅开张,也邀请了殷玖,对方也欣然同意的事,却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不仅仅是殷玖,上海四大亨以及其他世家名流段老虎都有邀请。所以今天晚上一定又是一场记者云集的盛会。 同一时间,理应在准备歌舞厅开张这种大事的段瑞虎,却带着人在火车站站台准备接人。 这个天气就算是海滨城市也一样的热,段瑞虎一面朝着火车进站的方向不断张望,一面拿着黑面扇子扇得哗啦啦的。可哪怕这样也解不了浑身热气。 有机灵的手下眼珠子一转便悄悄往回跑,估计是找了火车站工作员,拿着一张湿毛巾跑回来,送到段瑞虎面前,“老虎哥。” 段瑞虎见了,一面笑着接过毛巾,一面夸奖,“不错啊,挺机灵的嘛。” 手下“嘿嘿”笑,主动接过段瑞虎的扇子,在一边帮他打扇。 擦一把脸再扇风就舒服多了,段瑞虎舒服的嘆了口气,将毛巾丢回给手下,又随意拿了几块银元出来,放在他手上。接过黑扇继续自己扇风一面抬了下下巴对他说,“去,把毛巾还给别人,顺便这钱,给你的。” “谢谢老虎哥!”手下开心的高声,拿着毛巾又赶紧给人家送了回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火车即将进站前的鸣笛声,段瑞虎立刻“唰!”的一声收拢扇子,盯着已肉眼可见的火车车头。 总算来了。 人群涌动,声浪阵阵。没人来接的乘客一下车便拎着皮箱往车站外走,有人接的或接人的便各自张望,至人群中看见自己熟悉的身影后,便眼露惊喜扬手勐挥,唿喊姓名吸引对方注意力。 不过段瑞虎那一声声“丫头!哎丫头!”实在没什么辨认度,要不是通行的吴小哥机灵,估计段瑞虎还得在人群外蹦q一阵子。 至于他带来的十几人嘛……便齐刷刷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他家老大蹦q。 没办法,老虎哥的规矩。不能仗势欺人。 所以现在便和大傢伙儿挤做一堆,还被人踩了一脚,差点鞋都踩掉了。 苏雁回下车来,便看见段瑞虎单脚穿鞋的模样,笑着扭头,沖这次一起和她回上海的年娇笑,“老虎哥来了。” 在苏雁回身后正欲下车的女人听了,向来显得冷淡的脸上竟多了一点儿表情,显得颇有生气,嘴上却淡淡的开口,“他来接你不是应该的吗。” 苏雁回听了她的回答禁不住笑,却什么都没说。 跟在年娇身边的少女也抿着嘴笑,那小模样让那双原本就水汪汪的眼睛更显灵动。 几年前苏雁回来带走苏姨娘骨灰时,还去了当年那位受她连累,冤死在狱中的黄包车车夫家中。 因为有宋穆然的告知,所以之后苏雁回都有和这对母女保持书信联繫,但一直都是以慈善捐赠的名义每月给云巧及其她母亲寄生活费。 直到苏雁回上门告知相信,两母女才知道苏雁回便是当初的白兰舟。而同时,宋穆然也找到了当面那名孕妇的下落,只可以因为一系列变故让那位苏小姐受到了惊吓,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后便产后大出血去世。 是她身前好友年娇带着婴儿独自抚养至两岁,直到苏雁回上门。
第128页 之后年娇带着苏白笙,云巧和她母亲,四人一起跟着苏雁回回了汉口。 没两年云巧的母亲去世,之后便由年娇带着,和苏白笙一起长大。五年过去,现在也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这次原本苏雁回并不想让她来,但路上出了点儿小状况,只好带在身边。 “总算平安到了。”段瑞虎看着苏雁回笑呵呵,等眼一抬,看向站在苏雁回身后的年娇后,表情就不自在,别别扭扭的,半天才蹦出一句,你怎么也来了?” 好像很不情愿年娇来一样。 年娇听了,连话都懒得跟他说,直接丢了个白眼给他。 还是崔小爱机警,在两人和从前一样斗起来前开口,“不如先上车再说吧。” 这才算是阻了段瑞虎的话头,将只说了个“你!”字的后半截话默默吞回去,哼哼唧唧的带着苏雁回往火车战外走。 一面走一面对苏雁回说,“约翰被朱家的那个二世祖给叫去了,所以没法儿来。” 段瑞虎一说,苏雁回便知道他说的是谁。按“白兰舟”的身份,她还得沖这位二世祖叫一声二姐夫才对。一家境殷实的乡绅,没什么经商头脑却一直想成为上海有名望的大亨,可惜本事实在没有,至今也只是别人眼中的二世祖。 不过前段时间有听约翰打电话时说过,似乎这位二姐夫,最近对买办行很感兴趣,所以才会找现在开了家“约翰买办行”的詹森先生帮忙。 苏雁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听到这些多少有牵连的名字倒也不觉心情不愉,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看不出半点情绪,只对段瑞虎说了一句“找约翰谈就好,我还担心他不找呢。” “小笙没来?”段瑞虎左右看看,不见苏白笙的身影,有些遗憾。 他都想好怎么和苏白笙玩儿了。 苏雁回摇摇头,“留在宋府,让穆然带着他。”顿了顿有些无奈,“云巧都是自己偷摸跟上车,没办法带上的。等在上海玩两天,就送她回去。” 段瑞虎听了嘿嘿一笑,点点头觉得这样也好,指指已经由吴小哥率先拉开车门的小汽车,对苏雁回说,“走吧,回去再说。” “嗯。”苏雁回应声,上车前脚步微顿,看了看依旧热闹非凡好像从未变过的上海街景。笑了笑后,这才弯腰坐上车。 “老虎叔。”车行驶了一段路后坐在苏雁回和年娇中间的云巧,突然开口问前方副驾驶的段瑞虎,“今天晚上,钱垒钱老闆会来吗?”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对于云巧一家来说,钱家便是害了她爸爸的罪魁祸首。这一问什么意思,车上除了开车的司机,其余三人都明白。 段瑞虎见苏雁回没阻止这个问题,这才开口回答巧云,“我也请了他,不过来不来……倒是不太确定。你知道,这几年他和王大老闆一直不是很对付。” 段瑞虎口中的王大老闆便是王天阙。 “这样啊。”云巧点点头,顿了顿又说,“要是今天晚上没来就太可惜了。因为……我真的很想很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上海贵公子呢。”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语气温和,一点都听不出里面有咬牙切齿的恨意,顶多只是略显意味深长罢了。 这样的教育成果自然是年娇的功劳。所以这话落入司机耳里也只以为是一名小姑娘对一名人的仰慕青睐之情罢了,根本就不会想到其他的事情上。 云巧话音刚落,苏雁回便伸手轻轻盖住她的手,拍了拍安抚,“今天没看见也没关系的,来日方长,以后也有机会。” 云巧乖乖的点点头,轻轻将头靠在年娇肩膀上,手回握苏雁回的,显出小姑娘的亲昵。 就在几辆车驶向段瑞虎早就提前准备好的小洋楼时,另一边难得“放松”片刻的殷玖,正对着镜子微抬了下自己扣上衬衣。 随着他的动作,雪白布料逐渐将他肩胸上的纹身,以及那些深浅不一的疤痕掩去。 女人趴在床尾,曲着脚看着殷玖,单手撑着下巴微嘟了嘴,娇滴滴的沖殷玖撒娇,“二爷,您今天晚上真不让我陪啊。” 殷玖听了透过镜子看向身后女人,扯了扯嘴角哼笑了声,却什么都未出口。俊美的脸上带着一股子邪魅。好看却不像个好人。 女人见了又嘟着嘴,“人家这不是担心你嘛……您没听外面那些人说,这个段老虎这次就是冲着您来的,摆的是鸿门宴……” 话未说完,剩下的话便在殷玖过于纯黑的眸子下逐渐消声。 不得不说,殷玖随好看,却好看得邪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久了跟无底深渊似的。有一种再望久点就会被他拖下深渊的寒意。 见女人闭嘴后,殷玖一拉皮带,金属扣声音微响后,利落的套上西装外套,再微扯衣袖,镜子里的男人便又是一副上流社会、成功人士的模样。哪儿有刚才床上的狂野蛮狠。 但这种反差却很容易让女人着迷,甚至会禁不住幻想,如果被此时此刻西装笔挺却狠厉的他,按在这扇衣帽镜前……又会是怎样一番滋味。 一想到这里女人眼中便泛起一点儿水色,春意绵绵动人得很,眼角藏媚,丝丝勾人,“二爷~现在时间还早嘛~要不……再待一会儿?”
第129页 殷玖理都不理她,将自己收拾妥当后,只在准备直径跨出酒店房门经过她身边时停下。嘴边勾着一点儿笑,眼底藏着恶劣,在女人极力掩饰惊恐的表情中,伸手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子后开口,“我喜欢听话的人。懂?” 女人什么都不敢再说,连连点头。 直到殷玖又伸手拍拍女人的脸,这才步出房门后。女人才一下子松了气软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忍着背上微散的寒意,去浴室打理自己。 就算已经跟了殷玖一年多,没被打过也没被骂过,但依旧止不住时不时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意。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是跟一只从未被驯服的凶兽待在一起,哪怕他总是半合了眼慵懒的趴在那儿晒太阳。但你也总是提着心,总觉得他会在某个预料不到的时刻,突然一下跳起来,一口咬死你。 ……真是个非常可怕,令人禁不住心生寒意的男人。 女人摇摇头。 出了酒店的殷玖直径上了一直停在路边,静静等待自己的小汽车。车缓缓行驶上路,坐在副驾驶的手下扭过头来,兴奋的看着后座,正活动脖颈的殷玖笑,“二哥,那个码头我们拿下来了!” “嗯。”殷玖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又活动了几下脖颈后才慵懒开口,“那几个人呢?” “放心吧二哥,除了李家不太识时务打了一顿外,其余都全须全尾的。”手下顿了顿说,“您看是现在放他们出来吗?” 殷玖闭着眼睛想了想说,“找两辆车,送他们一程。” “哎。”手下点头后正准备重新做好,便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开口,比起刚刚的利落略显迟疑,“二哥,晚上……真不多带点人去啊?” 殷玖闭着眼嗤笑一声,“人家是因为歌舞厅开业请我,我带那么多人去干嘛?砸场吗?” 顿了顿又说,“放心吧。就算段老虎想做什么,也不会挑今天这种时候,不然丢面子的只会是他。” “哦。”手下点点头,有些傻乎乎的,不过立刻又沖殷玖嘿嘿笑,“反正二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话让殷玖睁了下眼,瞥了眼手下后笑骂了一声“蠢。”,便又继续闭上眼活动筋骨了。 晚上,华灯初上时,“大上海”歌舞厅正式开张,不少女明星和各界名流都纷纷道贺,周围各报媒体纷纷拍照,不用想也知道明天定是热门新闻。 不仅如此,上海四大亨均有捧场。除了王天阙因有事没亲自来,叫了自己的三弟王陌善代为出席外,其余的荣、白、殷均有出席。 当然钱垒自然也未缺席。 台上女明星歌曲舞蹈,令台下众人喜笑颜开,气氛相当好。 而苏雁回几人在段瑞虎早就准备好的包厢内,透过窗格看向楼下,可说是一清二楚。 “那个人就是钱垒?”云巧盯着带着圆框眼镜,一副文质彬彬,贵气俊雅的男人,眼里却终于忍不住露出恨意,双手也忍不住握紧,整个人都控制不住情绪微微发抖。 苏雁回依靠在窗边,左手抱肩,右手举着单片镜神色从容的看着楼下众人。 从白父扫到依偎在他身边的娇俏美人,再滑过钱垒,头也不抬的对云巧说,“如果你掌控不了自己的情绪,那我就更不敢让你有面对钱垒的机会了。” 云巧听了苏雁回的话,先是一愣后随即慢慢放松,沖她道歉,“对不起雁回姐姐。下次我不会了。” 这点保证苏雁回听了却并未应声,倒是坐在旁边垂眸饮茶的年娇放下手上的茶,对云巧说,“先别看了,过来吃点东西吧。” 云巧应声,又看了苏雁回一眼,这才坐回桌边,拈了块糕点,小口小口吃。 四大亨里,只有荣家和殷玖苏雁回没见过真人。所以比起王、白两家,以及钱垒,她更留意这两人。 荣家听闻因有亲戚在朝,所以即便是钱家也得退让几分。苏雁回看着地下的荣怀古,发现他身上的气质竟和宋穆然相近。大约这就是底蕴吧。 不过荣怀古的年纪要比现在三十六的荣穆然更大些几岁,不过就算四十出头却一点不显老态,反而更添男人魅力。 感觉是和约翰一样的老狐狸。 苏雁回在心里下定论。两人无仇无怨,如以后有机会倒可以是合作对象。 暂且观望吧。 想到这儿,苏雁回握着单片镜把手微移,滑向今晚最后一人。 殷玖。 但刚移过去,才看几眼。正和手下交谈的男人便顿住,随即头一偏,眼一抬。直直朝苏雁回的方向看来。 苏雁回微怔。移开单片镜,向后退了一步,暂离窗格边。 这个举动让原本在交谈的年娇和云巧察觉,暂时止了话头朝苏雁回看来。 “雁回?”年娇开口,“怎么了?” 苏雁回默了下,看着楼下依旧抬头盯着这里的殷玖,头也不回的淡淡回答,“……没什么。”说完扭头,看着两人笑,“就是被发现了而已。” “?!” 下方,原本和手下说话说到一半的殷玖却突然住口,并勐的朝楼上看去。这举动让手下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便疑惑开口。
第130页 “二哥?” “……楼上有人。”殷玖微眯着眼,继续盯着楼上某处,头也不回的说。 “什……!” 手下眉毛一竖,怒气刚露,便随着殷玖抬手的动作暂时收敛,并在他招了下手后弯腰,附耳过去。 这番举动楼上苏雁回自然看在眼里,便对年娇和云巧说,“年姐,你带着云巧先走。吴小哥开车。” “好。”年娇毕竟是在风月场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点点头后也不多话,带着云巧便先行离开。 等吴小哥跟着离开后,门边便只站了阿贾。 苏雁回踱步到桌边,拈了块糕点才吃了两口便听楼下传来喧譁和叫骂声。果然是出了点儿小插曲。 苏雁回倒也不着急,慢吞吞的将糕点吃完后,又喝了口茶水,这才慢吞吞带着阿贾往楼下走。 殷玖打的注意便是让楼上的人出来,那她便大大方方的从正门离开好了。 刚好……她其实也挺想看看钱垒和白父在知道自己活着,看见她时会是什么个表情。 一想到等会儿的“混乱”,苏雁回竟觉得还挺有趣的。 而楼下舞台旁边,刚刚唱完一首歌准备离开去后台的小明星,却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浑身酒臭味的男人抓住了手腕。醉醺醺的说了句“你好漂亮”,就跟个猪头哥似的嘟了嘴要往人家脸上亲。 小明星吓得尖叫一声,立刻引起众人的注意,当然这里面也包括段瑞虎。 他下意识的先往楼上看了一眼后,才赶紧带着人过去,准备解决这场不知道是不是纠纷的纠纷。 而还没走近时,侍者已经在里面张开双手挡在两人之间,隔离开来后沖那名醉醺醺的客人陪笑,“客人、客人,这位客人,您喝醉了,不如我先扶您去一边休息一下?” “你……给我走开!”那名浑身都是酒味的“客人”一点儿不客气的沖侍者一挥手,要不是对方机灵躲得快,那就不是一挥手,而是反手一巴掌了。 挥完手后,那客人又指着躲在侍者身后的小明星,骂骂咧咧,“你清高个什么劲儿啊。啊?不就是――钱吗?我有啊!你是不是怕我没钱?!我告诉你我有!摸一下怎么了?你给我过来,我今天还必须亲一嘴儿了。” 说完张开双臂又要往前扑,吓得女明星又尖叫了一声,赶紧推着侍者上前,很是害怕被这人给碰到。 好好的气氛就被这么一出给闹得很不舒服。但媒体们却特别喜欢这样的场景,纷纷冲过来各种拍照,觉得明天的新闻这一类的应该更有趣才是。 这番景象看得段瑞虎鼻子都要气歪了。 偏偏周围围了太多看热闹的人,加上媒体和一些别有居心故意挡道的,一时半会儿竟然拨不开人群过去。偏偏那个位置是往楼上走的楼梯口,小明星一时间也没地方跑。 只能将侍者推在自己面前,一面尖叫一面拿侍者当挡箭牌。 被夹在中间的侍者真是内心…… 偏偏还得不断的堆着笑劝人。 “客人!哎呀客人您冷静一点啊!” 就在这一团混乱的时候,没人留意到拾阶而下的高跟鞋声,只听见那喝醉酒的又嚷了一句“她穿成这样不就是让人摸的吗?!” 吼得整个大厅都听见的时候―― 小明星被人抓住肩膀拉开,连带着侍者也被推开正踉跄了两步时,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便让众人听得清楚。 翘着二郎腿坐在原处的殷玖睁开。 此时被打了一巴掌的“客人”愣了下,勐的又扭过头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苏雁回吼,“你敢打我?!” 话音未落,苏雁回反手一巴掌又朝他另一边脸抽过去,抽得对方竟然一时没站稳,朝旁边踉跄了两步。 直到这时,苏雁回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才甩了甩扇痛的手,用周遭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淡淡开口。 ――“你长这么贱,不就是让人打的吗?” 这个回答……有点儿意思。 荣怀古笑了笑,温润得很。 而殷玖翘着二郎腿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挑了下眉,嗤笑了一声后对手下说,“让人撤吧。” 等手下点头离开后,才看着人群的方向笑着开口,“……有劲儿。我喜欢。” 但比起这边的有意思,原本觉得索然无味已相续起身,准备和钱垒一起,带着自己的新姨太结伴离开的白父,却在听见苏雁回的声音愣住,并直接顿住了脚。 钱垒见了,关切的看向白父,“伯父?” 白父摆摆手,转身朝人群看去,恰好此时人群如摩西分开红海一般,至两边散去,白父便瞪大了眼看着苏雁回至内走了出来。伸手指着她,张大嘴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而同样脸色不好看的还有钱垒。 只是他站在白父身后,暂时没人发现。 “老爷,您怎么了?!老爷?!”小姨太赶紧扶着白父,急忙给他顺胸口,就怕他出事。 而同样张大嘴看着苏雁回半天的还有今天代替王天阙出席的王陌善,跟个木头一样坐在那儿,直到苏雁回目不斜视的经过他后才后知后觉的跳起来,瞪着苏雁回的背影大吼了一声,“白兰舟?!”
第131页 一语激起千层浪,惹得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而媒体也已转了相机,准备涌上来一顿拍摄。 “兰舟?!你是白兰舟吧?!”王陌善急切的想上前,却在靠近时被阿贾挡住。急得王陌善直跳脚,伸长了脖子不断喊着“兰舟!兰舟!” 可惜苏雁回连头都不回一样,就连经过白父时都目不斜视。 只是在即将越过钱垒时,脚步微停。 但除了嘴角多扬了一份笑外,却依旧没给钱垒一个眼神。 就这样苏雁回带着阿贾,在无人阻拦的情况下大大方方的走出了歌舞厅。 直到这时,白父才两眼一翻,在小姨太太的“老爷?!老爷?!”的尖叫中,昏厥了过去。 八年后,白家传闻惨死之三女,竟返还阳间!当年黄包车夫,冤死狱中,究竟是谁之过?! 第二天的新闻,让钱家和警局局长非常头疼。 同一时间,和钱垒的百货公司只隔半条街,斜斜相对的“金玫瑰”美容楼挂出招牌。 第44章 白老爷竟然昏倒了! 下人屁滚尿流的跑回白府通报,急得白大夫人和三姨娘火急火燎的往医院赶, 连下人后半句话都没来得及听。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三姨娘着急得不行, 她虽年过四十但着实长得漂亮, 哪怕现在有些微胖也是曲眉丰颊, 犹如牡丹醉卧。 可惜没什么脑子。 不过也恰好她的没脑子, 不然白大夫人根本不会留她到今时今日。 六年前, 王天阙和白贺兰结婚后,约莫又过了一年白家的庶出二小姐,也就是三姨娘的亲闺女白兰声便嫁给了家境殷实的朱家。 自此这白府里的女人,除了白大夫人和三姨娘, 也就只有后来由白大夫人做主,抬进门的四姨娘和五姨娘。 不过这四姨娘福薄, 原本在白贺兰的婚期定下来没多久后,便发现有孕。白老爷很是自得,就连白大夫人都觉得开心,还说眼看着家里的女儿一个个出嫁以为会冷清呢,现在好了, 白府又会热闹起来了。 甚至还主动和白老爷商量, 说是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女那都是应该有赏的才行。 白大夫人的懂事让白老爷很满意,连连点头表示没问题。 甚至白大夫人还特意请了信得过的大夫来,对四姨娘是细心呵护, 近乎到了要什么给什么的地步。就连苏姨娘的那些东西,也被她拿了不少去。 原本白大夫人还觉得这不太好, 那怕苏姨娘没了,这兰舟也不在了,可也不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啊。毕竟是属于苏姨娘和兰舟的。 而且白大夫人心里一直记挂着,还想着找个机会和老爷商量一下,等贺兰和天阙两个孩子的婚事办完后,就联繫一家口碑不错的道观或者佛寺,将属于苏姨娘的东西以她们两母女的名义都给捐了,顺便让观内好好供奉两母女,洗清身上罪孽,照登极乐才是。 现在四姨娘拿了人家苏姨娘不少好东西,这是不是…… 对此白老爷表现得很无所谓,反正人也不在了,再说也不可能将苏姨娘的东西都捐赠出去,四姨娘喜欢,拿了一些就拿了吧。等倒时候真的差钱,他再另外拿些不就行了? 既然白老爷都已经发话了,白大夫人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有些无奈的应声。 这件事被三姨娘知道后,立刻也跑去以前人家苏姨娘的房间内一通搜寻,也拿了不少好东西。 毕竟那时白贺兰出嫁后,下一个就轮到她的兰声了,不嫌弃是死人东西就对了,哪儿还轮到旁人来说嘴? 再说了,以后这些东西能跟着她的兰声出嫁,还沾了喜气。伦理该感谢她们才对,怎么会责怪呢。 就这样苏姨娘的东西就这样被四姨娘和三姨娘这两个家贼,在白大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全给瓜分了。 没过多久后,四姨娘不小心滚下楼梯,竟然小产了。这件事让白府闹了一段时间“苏姨娘不高兴四姨娘带她的东西,更不高兴她也很怀上呢”这样的谣传,各种风言风语连白大夫人也一时半会儿没压住。 就这样传进白老爷耳中,更因此让他听见了一些关于当年苏姨娘肚子里孩子的一些事,之后便大怒。再看小产的四姨娘,以及她身上佩戴的是苏姨娘的东西,更是怒上心头,一巴掌将她扇到地上不说,还指着她骂“贱人”,要将她给拖出去卖了! 说完便拂袖离开。 这原本只是一句迁怒到四姨娘身上的气话,谁知道四姨娘却当了真,惊吓之后没多久,便病死了。 不过在她病死前,三姨娘为了不沾上晦气,像一步跑到人家屋里,把之前四姨娘从苏姨娘那里拿的东西,统统都给拿走了。 拿得光明正大,一点儿脸都不要不说,甚至还教训那时已经病重的四姨娘,说她就是穷丫鬟的命,带这些好东西镇不住,这才出这些事的。 后来四姨娘病死,白府下人私下嘀咕,觉得有一半的责任估计都是被三姨娘给气的。 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人啊,有时候还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之后白兰声出嫁,三姨娘只给自己留了几件,其余的全给白兰声当了嫁妆。三姨娘给的理所应当,白兰声竟然也收得理直气壮。 但那时苏姨娘生前的事也已败露,白老爷连坟都给她迁走了,又怎么可能还出钱让寺庙给她和白兰舟念经诵佛?
第132页 白大夫人也识趣,自此不提这件事。 不过不提这件事,却不代表白大夫人在看见以前属于苏姨娘的东西时,不会觉得膈应。 所以至三姨娘火急火燎跟着她上车后,白大夫人便一眼都不想看她。 因为只一眼,她便认出三姨娘脖子上那块羊脂白玉的原主人是谁。 跟火烧屁股急了半天的三姨娘见白大夫人连个眼角都不给自己,立刻便有些不高兴,看着她说,“姐姐,你怎么不理我?哎呀……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和人争风吃醋,打起来了?不能啊……” 白大夫人都要被这个没脑子的给气得唿吸一窒了。闭上眼慢慢的吸了口气后才睁开眼,淡淡开口,“老爷是什么为人这么多年你还不清楚吗?” 言下之意便是白老爷根本就不可能为了谁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谁知三姨娘听她这样一说后,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白大夫人开口,“我怎么知道老爷是什么样的为人。” “……” 白大夫人又一窒。干脆重新又闭了眼,慢慢转动手上佛珠,打定主意在到医院之前,绝对不会理三姨娘。 等车刚到医院,白大夫人和三姨娘从车上下来便要急急往里走时,同样接到消息从王公馆赶来的白贺兰也刚好到,喊了声“妈”后,快步追上两人,一起在医院走廊快步往里走时,一面着急的开口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哎……我也不知道。”白大夫人开口,眉头微皱,“等见了五姨娘便知道了。” 白贺兰点点头,扶着白大夫人的胳膊,继续快步前行。只有三姨娘,近几年的运动也就只有每天的麻将,现在这样走几步,已扶着墙开始微微喘气了。 可惜白兰声没来,又没其他下人跟着,她歇了口气还不是得自己走。 刚一转弯便见五姨娘站在病房门口,来迴转圈,时不时踮脚透过病房玻璃朝里探头探脑,满脸焦急。等听见靠近的脚步声,一扭头见是白贺兰三人后,立刻松了口气,急忙迎上来喊了声“大夫人、大小姐、三姨娘” 白大夫人随意的点点头,脚步不停的朝病房的方向走,一面开口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昏倒了呢?” “就是。”三姨娘不等五姨娘开口回答就急忙抢话,“我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就说过同样的话的啦。” 她的打岔让五姨娘张口预言的声音堵在了嘴边,立刻惹得白大夫人瞪了三姨娘,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你闭嘴。” 三姨娘被惊到,但随即讪讪站在一边不敢再胡乱插嘴开口,只是暗地里撇了下嘴,显得很不服气。 这时原本在白老爷病房内的医生之内出来,白大夫人便也暂时丢下五姨娘,和白贺兰一起快步上前直接去问更专业的,“医生、医生,我们家老爷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医生将口罩取下,对病人家属说,“就是一时情绪激动而已,好好休息静养一段时间i便能復原了。现在病人刚睡下,需要休息,你们就别去吵醒他了。” 这个答覆让四人松了口气,又听医生这样说后连连点头说“好”,道谢后目送医生离开,这才重新看向五姨娘,面色微沉,“翠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老爷会突然晕倒?” 翠月是五姨娘的名字,她的年纪和白贺兰差不多大,此时小脸惨白,一副也受了不小惊吓的模样。被白大夫人这样一问后,她左右看看,这才微抖着嘴皮子压低声音回答,“大夫人,刚刚……刚刚我见到小姐了。” 话才说一半便被三姨娘又插嘴打断。 “啊?兰声?兰声去那种地方干嘛?”顿了顿三姨娘立刻想到一样开口,“好哇,一定是朱庭这个小子去了那种地方兰声才跟着去的。哼!我看他是皮痒。高攀了我白家的小姐还不知道感恩,竟然敢去那种地方,真是反了天了他!” 三姨娘口中的朱庭便是自己亲闺女白兰声的丈夫,不等翠月将话说完,便叉了腰拔高了声像个泼妇一样发疯,要是这朱庭要是现在站在她面前,估计三姨娘能马上双手其上,将对方的脸抓出一条条血痕来。所以说,脸再好看也没用,就凭这副粗俗的样子便不会得白老爷喜欢。 但也因为这样,白大夫人才容得下她。 只是很多时候真是会被三姨娘的愚蠢气得胸口闷,比如现在。 什么叫那种地方? 他们家老爷可是刚刚从她嘴里的“那种地方出来”。 还高攀? 一个庶出的小姐,要不是白兰声姓白,她能嫁给人做正室? 也就仗着现在是民国而已,要放二十年前,身为主母就算是把她们当丫头养也没人敢说什么。 白大夫人想到这里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压低声音便呵斥三姨娘,“这里是医院!给我小声点!” 一句话呵得三姨娘又讪讪闭嘴后,白大夫人才又看向翠月,语气不是很好的让她继续说,“什么小姐,说清楚!” 白贺兰在旁边眼角突然抽搐了一下,这时才想起今晚“大上海”歌舞厅开张,不仅邀请了白父,也邀请了王天阙他们的。如果是这样……那阿垒也应该有去,为什么她爸爸昏倒,钱垒却没有帮忙将其送到医院呢?
第133页 不知为什么,白贺兰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某个她已经想到的念头即将破土而出,变得明朗。 “就是……”翠月吞咽了一口口水,怯生生的看着白大夫人她们,好像很害怕似的小声开口,“就是我以前在……苏姨娘房间里看见的兰舟小姐。” 这话一出口,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似有一阵凉风吹了过来,顿时让三姨娘感到颈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尖叫了一声后手舞足蹈的向后跳了一步,瞪着翠月,“什么房间?!你怎么会在那、那个房间看见白兰舟的?!” 她这话一出口翠月便知道三姨娘误会了,连忙解释,“我是说照片!照片!” “哦……”三姨娘松口气,但刚松气立刻又想通什么重新提起气来瞪着翠月,“不对啊!你说你今天……在歌舞厅……” 翠月连连点头,抖着声音,“一、一模一样。” 三姨娘愣住,然后一惊一乍的“哎呀!”一声,看向从刚才就没开口的白大夫人,惊慌,“大姐!这是鬼啊!是怨气未消,返阳报仇啦!” “胡说八道什么?!”白大夫人勐的扭头看向三姨娘,向来显得温和慈爱的脸上首次露出厉色,那双眼睛冰冷如针尖,阴冷的盯着三姨娘,轻声的一字一句,“你给我闭嘴。” 三姨娘被白大夫人盯得打了个冷颤,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白大夫人其实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内心也不平静,呵斥完三姨娘后,她转了几颗手上佛珠,才声音微哑的再问翠月,“老爷就是因为看见她昏倒的?” 翠月连连点头。刚才大夫人看着三姨娘的表情,她也看在眼里,可不敢随便乱说话。 白贺兰看着沉默拨弄佛珠的白大夫人,强自镇定后扯了个笑,“妈妈,会不会……只是长得像而已?这世上奇事不少,长得相似……也没什么稀奇的。” 翠月听了,长了长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重新闭上。 但白大夫人却见了,又静静开口问,“真的很像?” 翠月连连点头。 白贺兰心中烦躁更盛,打断白大夫人的话又不耐烦的开口,“再像又怎么样?死了就是死了,难道还能重生不成?再说了,要是真的是白兰舟,爸爸昏倒她怎么可能不管不顾的走掉?所以肯定不是!” “不管是不是……”白大夫人静静开口,略带嘆息,“往后的上海滩,都不会平静了。” 就在这时候病房内突然传来白老爷的大叫声,估计是做了噩梦被惊醒了。白大夫人听了,赶紧带着三姨娘和翠月进了病房,并不忘喊着“医生!医生啊!” 白贺兰站在病房外,心烦意乱。又站了几秒后朝身后走廊看了一眼,疑惑着钱垒为什么没来医院,一面走进病房。 而此时,钱垒正堵住了准备上车离开的殷玖,让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到底是什么一回事?!”钱垒面色铁青的看着殷玖。刚刚看清是白兰舟的瞬间,连他都差点抑制不住的跳起来。 尤其是刚才白兰舟经过他的身边,那一顿足。更是让钱垒心惊胆战。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白兰舟会勐的扭头朝他扑来,然后咬断他的脖子。 那种阴冷恐惧,直到现在心脏都跳得有些快。 但相比钱垒的声厉内荏,殷玖就显得过于从容淡定了,甚至可以说他现在依靠在车边,左手靠在车顶的模样过于潇洒了些。 听完钱垒的话,殷玖挑了下眉角疑惑又无辜的开口,“钱少,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这里时嘆了口气,伸手勾住领结,微左右拉扯,将其拉松后又开口,显得很无奈的耸耸肩,“钱少,当初白兰舟的尸体可是警局在小东门外的河滩边发现的,就算有错,可……这后面不是找法医鑑定过,后来局长都亲自去白府证实了吗?” 顿了顿后他微低头,便将领带从脖子上取下来,拿在手上甩了甩,一副闲聊的架势,“今天见的这个……万一只是长得像而已呢?钱少你可别自己吓自己了。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殷玖便站直,打算上车。 但才动钱垒便一把扳着他的肩膀,并双手抓住殷玖的衣领将他直接抵在车边,狠狠的推了两把,咬牙切齿瞪着被自己双手抓着衣领的殷玖,“你少给我打马虎眼!别以为假装自己不知情就真的能撇清关系!我告诉你殷玖,这件事你必须给我把尾给收咯!” 在殷玖被钱垒抓住衣领,推到车边时,殷玖的手下便打算冲上来,却被殷玖微抬了手阻止。人未动但脸上表情却逐渐兇狠警惕了起来。 他们原本都是些下三流混的人,什么脏活累活全是他们来做。以前跟着那些所谓的“大哥”,虽不敢肖想能跟着吃到口肉,但至少汤总是有一口的吧? 然而事实是别说是汤,人家压根就没有把他们当人看。 混得连狗都不如。 是殷玖带着他们有了今天。吃好的穿好的兜里还有钱不说,走出去人人都要因为自己是跟着殷玖混的而高看一眼。
第134页 殷二爷,给了他们尊严。 所以现在钱垒竟然敢对殷玖动手,手下的那帮子人立刻就要冲上来,打算把钱垒往死里打。 “钱少,你现在太激动了,有事总是要好好说的嘛。你这样……一点都不好看。要不,先放手?我们慢慢说?”殷玖被钱垒抓住衣领,但整个人却显得比他气定神闲多了,慢慢放下沖手下示意“不要冲动”的手后,脸上带着笑漫不经心的开口。手腕微转,领带便在他手上绕了两圈。 钱垒听了殷玖的话,继续抓着他的衣领将他用力往车上推了一下,背部撞上车发出巨大的声音,听着就痛。 而殷玖却只是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痛笑着说着“喂喂餵~” 语气慵懒甚至像在哄在自己面前胡闹的小孩儿一样。 “什么慢慢说。”钱垒继续咬牙切齿近距离瞪着殷玖,恶狠狠,“我现在是在命令你把事给我做干净了!你也不想想你为什么能有今天?!上海四大亨?哈!别开玩笑了,你爬得再高,还不是我钱家的一条狗!现在我让你做什么,你最好听话照做!听……” 见了吗三字还未出口,已经随着钱垒的话慢慢淡了脸上笑的殷玖勐的用劲,瞬间挣脱钱垒的瞬间绕至钱垒身后,双手拿起领带便往她脖子上一套! 在钱垒根本没反应过来前快速绕了两圈,单手抓住领带,脚一曲,抵在他的腰后,手用力往后拉便让钱垒立刻发不出声音,唿吸困难。 他想反手抓住领带,掰扯开殷玖抓着领带的手,却因为角度根本用不上劲。只能发出“咔咔!”的声音,已经满脸通红。 殷玖沖旁边伸手,食指和中指做剪刀状剪了剪,手下立刻会意将烟送到他嘴边,并划燃火柴。 殷玖叼了眼,微微低头让菸头凑近火苗。 火苗让他的脸在这刻显得有几分温暖,随着烟明明灭灭,裊裊白雾腾起,给他的脸蒙上了一层朦胧。然后叼着烟抽身,逐渐远离这短暂的暖色调,重新回归冷硬的黑暗中。 这期间殷玖一直没松开手,甚至钱垒将他的手用指甲抠出血,都纹丝不动,甚至还更用力的向后拉扯。让钱垒顿时眼前一黑,双手恐慌的拍着车顶,胡乱抓挠。 ――殷玖真的不介意杀了他! 这个认知让钱垒伸出深深的恐惧,终于明白钱父念叨在嘴上的“养虎为患”是个什么意思。 殷玖叼着烟扭头看钱垒,这才松开手,顿时惹得钱垒趴在车边剧烈咳嗽和类似干呕的声音。 “我都说了有话好好说嘛。”殷玖吸了口烟后夹在手上,一面笑语一面有烟从他嘴中喷出,异常俊美的脸在黑暗和烟雾中若隐若现,那种美感像锋利的刀刃。 很美,别说伸手碰,连看久了似乎都会刺伤眼。 钱垒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继续激烈咳嗽,没空回答殷玖。 而殷玖却手夹香菸,跟着蹲下,甚至还故意探身去看钱垒的脸,笑嘻嘻的将手上的领带递过去,用手示意了下,“要用这个擦擦吗?” 钱垒没接,自己手一伸,用衣袖横抹。 殷玖也不以为意,耸耸肩后有商有量的开口,“哎,我这个人还是讲信用的,虽然你钱少刚才那样对我。但凭着从前钱大人对我的知遇之恩,我也得报答一二不是。” 说到这儿,殷玖单手撑着膝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还双手撑地跪在那儿的钱垒,笑着开口,“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白兰舟,我殷玖都保证帮你处理,这样可以了吧?” “要是没事了……我就先走了。钱少你也早点回去吧。”说完殷玖又抽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时,随意的将菸头丢在钱垒面前。 扯了扯嘴角这才在手下打开车门后,弯腰坐进车中,绝尘而去。 钱垒跪在那儿,瞪着恰好在自己眼前的菸头。手慢慢握紧成拳,用力到指节泛白。 “殷……玖。 钱垒咬牙切齿,从牙齿缝中磨出这个名字。 --------------- “兰舟!你是兰舟吧?!兰舟?!” 苏雁回头都不回走得从容,至于从歌舞厅追出来的王陌善被阿贾挡着,根本就靠近不了她。 直到眼看着苏雁回要弯腰上车后才“哎呀!”一声勐的推开阿贾,趁其不备跑到苏雁回的面前,一把将刚打开的车门又关上了。 喘着气微睁大了眼看着苏雁回,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是白兰舟对吧?你是对不对?!” 苏雁回先朝阿贾看了一眼,让原本皱着眉上前决定不再客气,拎着王陌善的脖子就摔出去的阿贾顿住,看了王陌善一眼后才双手抱肩站在一边,盯着王陌善,保证对方不会动到宋家未来少奶奶一根头髮丝儿。 不然回去不被少爷打死,首先大管家和大管事就要把他打死了。 苏雁回等阿贾站在一边后,又朝原本替自己开门的下人看了眼。等他也推开后才最后望向王陌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礼貌开口,“……有事?” 面对苏雁回的问题,王陌善却直接忽略掉,依旧直勾勾的看着她,充满期待的开口,“你是不是白兰舟?” 好像一定要苏雁回回答着声“是”,才能继续后面的谈话一样。
第135页 这让苏雁回静静看着王陌善默了几秒,才像是觉得这很浪费时间似的开口,“王三少,你有事吗?如果没事……” 苏雁回说到这儿顿了顿,看向车门,又重新看向他。明明脸上没有什么轻视不耐烦的表情,却偏偏充分表达了“没事就请从我面前滚开”的中心思想。 王陌善因为苏雁回那句“王三少”的称唿,瞬间明亮了双眼,惊喜的看着苏雁回开口,“你果然是白兰舟!” 说完后又带了些责备的看着她,似乎苏雁回做了多么不好的事一样,“你既然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连一点音讯都没有?你知道你刚刚出事的时候大家有多担心你吗?还有我大哥,他那么伤心难过,你……” “抱歉我打断一下。”王陌善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苏雁回带着一丝好笑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中断。 又仔细看了眼王陌善的脸,发现对方竟然不是在说反话后,脸上立刻出现更明显的笑意。好声好气,“如果你拦下我,是打算说这些废话,……那你现在可以让开了。我还有事,实在没什么时间和你在这里浪费。” 王陌善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苏雁回,好像终于发现她已经变了一样,带着痛心疾首的神情看着苏雁回,“你……你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初误以为你死了,我大哥有多么伤心难过吗?他差点为了你去死啊!” “哦?”这点苏雁回突然有了些兴趣,看着王陌善笑问,“那他死了吗?” 一句话堵得王陌善一窒,只能瞪着苏雁回说了声“……你!” “哎,看样子是还活着了。”苏雁回摇头嘆息,看向阿贾。对方立刻会意,上前挡开王陌善,并替苏雁回重新拉开车门。 苏雁回正准备坐进去时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抬头沖王陌善笑,“对了,其实知道你们都活得好好的,我很高兴。” 因为这样才不会让她生出遗憾。 苏雁回坐进车内,看着车窗外朝后慢慢倒退的街景,嘴角微弯。 -------------- 苏雁回现在住的小洋楼是段瑞虎招就提前安排好的,等下了车刚跨进大厅已听见动静,率先一步回来的年娇和云巧便迎了上来,并上下打量苏雁回,就怕她哪里受了伤吃了亏。 “雁回,没事吧?”年娇关切的看着苏雁回。 “没事啊。”苏雁回笑,“在老虎哥的地盘上,又有阿贾跟着我,能有什么事。” 说完顿了顿,拍拍肚子说,“就是有点儿饿。” 话音刚落一把声音便从一旁传来。 ――“那你回来的时间刚刚好,宋妈刚下的面条。”约翰端着小碗从旁边饭厅走出来,笑嘻嘻的看着苏雁回唿噜了一口面条,一面咀嚼一面不住点头,“嗯,我帮你提前尝过了。好吃。” “你自己想吃就直说。”苏雁回一面朝他走去,一面吐槽他。年娇和云巧在苏雁回身后互看一眼,随即笑着跟上。 等大家围着饭桌坐下,宋妈给苏雁回也挑了一碗番茄鸡蛋汤面后,才带着云巧笑着离开。 云巧很不乐意,特别想留下来听,却在被年娇看了一眼后,不情不愿的跟着宋妈上楼去了。 这让约翰看着云巧的背影,不由有些感慨,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苏雁回说,“想当年,你也和云巧差不多大啊……” 苏雁回一边吃面,一边头也不抬的点头。将食物眼咽下后才开口,“嗯,当年你还是花花老公子。现在也变成花花糟老头了。” 约翰听了默默眯眼,“我现在也很年轻有为,才四十八岁而已。” 苏雁回耸耸肩,依旧看都不看他一眼,唏哩唿噜的吃面。颇有种“我看你年纪大,我让着你”的意味。 气得约翰觉得现在的这个小朋友,真是越来越会气人了。 “好了,怎么一见面就斗嘴呢。”年娇在一边见了,好笑的开口,见约翰的碗已见底,便主动伸手,“还吃吗?我帮你盛?” “谢谢年娇。”约翰笑嘻嘻的将碗递过去,并不忘提醒,“多盛点,不要给小朋友留。” 这幼稚的言论让年娇笑着摇头。 等约翰重新端回碗后,年娇又给苏雁回盛了半碗。 就在这时段瑞虎也处理完歌舞厅的事,先熘回来了,一进门便从客厅嚷嚷到饭厅,“狗日的那个殷玖,竟然给我来了这么一出!” 说完有点儿发愁的拍拍后脑勺,左右看看苏雁回和约翰两人,问,“这一出后,明天的报纸会是个什么样,这还真的很难说啊。” 说到这儿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点儿饿,见汤碗里剩余的面条还有半碗,问完两人还吃不吃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便将汤碗直接拖了过来,拿了筷子大口扒。 苏雁回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擦嘴后慢吞吞开口,“压不住就加把火呗。” “嗯?”段瑞虎听完抬头,看向苏雁回,和点头附和的约翰,左右望望后问,“怎么说?” “原本我是不打算让他们这么快知道我回来的。但既然都知道了,那就干脆大张旗鼓,最好是让全上海的人都知道‘曾经的白兰舟诈尸还魂’好了。”苏雁回笑,顿了顿又补充,“顺便也能测试一下那些人的反应。”
第136页 约翰点点头表示贊成,但又补充,“不过消息归消息,你人还是先别这么快出来比较好。” “我明白。”苏雁回点点头,扭头看向年娇,“所以明天‘金玫瑰’的剪彩和开张就得麻烦娇姐了。” 年娇想了想点头,“好。” 段瑞虎左右看看,举手发问,“那我呢?我做什么?” “你还和平时一样啊。”约翰笑着回答。 “行吧。”段瑞虎耸耸肩,“反正你们怎么说我怎么做吧。” “不过你打算先从谁开始?”约翰问苏雁回。 “这个倒是没关系。”苏雁回垂眸继续对大家说,“我明天先去把云巧送上火车,之后……就等着看吧。” “等着看?”年娇疑惑。 “是啊。”苏雁回单手支撑下巴,沖三人笑眯眯,“等着看谁先跳出来。” “谁先跳出来……那就先从谁开始好了。” 八年等了。 之后的这点时间,她也等得起。 ------------ 另一边,王陌善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王天阙打电话,等终于找到人时已是晚上十二点了。 刚结束工作回到酒店的王天阙有些疲惫,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捏着鼻樑,“陌善,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 【大哥!】王陌善急切的打断王天阙的话,激动的开口,【你快回来吧!兰舟回来了!】 王天阙整个人顿在那儿,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好几声【大哥!大哥?!】后,才张了张嘴,却没立刻发出声音,放下还顿在鼻樑上微微颤抖的左手后,才终于找回声音,沙哑难耐的开口,“你……说谁?”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种虚弱。似乎稍微大声点便会喘不过气来。 【兰舟!白兰舟!】王陌善在电话那头沖王天阙激动的喊着,【她没死!她没死大哥!她活着!她活着!】 “……好。”王天阙慢慢开口,整个人的反应都有些慢,好像如坠梦中,有些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一样。隐在阴影里的喉结微微上下滑动了下,王天阙才又开口重复,“我马上……就回来。” 等电话挂断。王天阙连将电话好好放回去的动作都做不到,任由电话就这样放在桌上,自己则双手撑在电话柜上,半响后慢慢屈膝,撑手背靠桌角,坐在原地。 又怔了很久后整个人似乎才逐渐回神,先是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再到红了眼眶。 “……哈。” “哈哈……” 王天阙抖着手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 兰舟,还活着。 她还活着…… 白贺兰握着话题,当再拨打一次那边还是没法儿接通后,她勐的大力挂断了电话。双手捏紧拳头,低头压抑着发出一声尖叫。 之后胸膛激烈起伏,眼里满是愤恨不甘就和恐惧。 “……白兰舟,你不应该还活着。”白贺兰近乎喃喃自语,语气阴毒。 今夜的上海,註定许多人都不能成眠。 但苏雁回却睡得很好。 睡梦中,她甚至梦见了很久很久,都没梦到的苏姨娘苏凤箫。 梦里阳光灿烂,苏凤箫拿着一把团扇坐在摇椅上,巨大的树冠遮住烈阳,阳光呈一束束光柱斜斜而下。 苏雁回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就这样看着很悠然自得的苏凤箫。 也不知过了多久,闭目悠然的苏凤箫睁开眼,看见苏雁回后,慢慢露出笑,微微起身沖她娇嗔的瞪了一眼。 【讨债丫头,还知道回来?!】 ……嗯。 苏雁回站在那儿,眼里略带泪意的沖她笑。 讨债丫头回来了。 讨债丫头……要让欠她母女债的人,全部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第45章 段瑞虎和约翰都是已经在上海扎根三、四年的人了,一个是经营赌场和歌舞厅的大佬, 一个是自己开了家买办行的洋人。无论前者还是后者, 均已具备相当强大的人脉关系。 所以第二天的报纸大部分都是“白三小姐怨气未消, 深夜回魂上海滩?!”这样带了点儿惊悚意味的大标题。 当一大早报童在大街小巷高声叫卖报纸时, 仅凭着这标题就惹得无数人好奇购买, 没一会儿就卖了大半出去。乐得报社和报童们都很高兴。 平时这个时候哪儿能卖这么多呢, 也不知想到这个标题的人是谁,真希望以后的每一天也能由他来写,这样自己就能卖出去更多的报纸了。 报童蹦蹦跳跳的往报社的方向走,决定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再去拿些卖。 正蹦q了两步一辆黑色小汽车便缓缓在马路边停下, 车帘拉开,吴小哥朝报童招唿, “哎,小孩儿,来份报纸。” 报童赶紧跑过去,问清楚要哪家的报纸后却得到对方“都来一份”的回答,立刻开心的应声, 一面手脚利落的将报纸通过车窗递给吴小哥。 吴小哥递给报童一毛钱, 就在报童准备找钱的时候却听后座传来声音,“都给他吧。”
第137页 “是。”吴小哥听了沖报童挥挥手,让他离车远点儿别挂倒他,一面开口, “还不快谢谢我家小姐?”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报童开心得不得了,冲着后座方向连连鞠躬, “小姐人美心善,祝小姐长命百岁,天天开心,嫁个叫人家。” 等车开走了,看着车尾喊完最后一句话的报童才放下热情挥舞的手,将那一毛钱小心的贴身收好,又用手按着,这才撒开脚丫子沿着街道跑开。开心得都快飞起来了。 而这边吴小哥坐在副驾驶上,听见报童的那些赞美之词后,一面转身将报纸全部递给苏雁回,一面笑着说,“现在的小孩儿,嘴真甜。” 坐在苏雁回身边的崔小爱帮忙接过,并不忘开口吐槽他,“你也不差。” 吴小哥听了沖她翻了个白眼,带了些“大家都是伙伴,能不能别动不动就翻旧帐”的意味。云巧坐在苏雁回的左手边,捂着嘴偷偷乐。 苏雁回拿了其中一份,将其余的交给崔小爱,和平时一样让崔小爱来筛选出重要讯息。 这种方式还是几年前苏雁回有次替宋穆然将报纸和一些资料分门别类的时候,才知道大家并没有这种习惯。之后宋穆然立刻让大管事和大管家快速学习这种处理资料的方式,再加以改进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也许放在现代这只是一名秘书或助理应该熟练掌握的基本技能,但在现在却还是少数掌握的工作方式。 “老虎哥和约翰先生的办事速度就是快。”崔小爱一面整理报纸,一面对苏雁回三人说。 吴小哥听了附和的点点头表示贊同,而阿贾则继续专心开车。 苏雁回决定先将云巧送上火车后再去宋家位于上海的买办行码头、仓库这些地方看看。 昨天简单吃了宵夜后,约翰将他这段时间和朱庭接触后的一些事告知苏雁回。 朱庭便是白兰声的丈夫,别看是个在很多人眼里土里土气的乡绅,但人家野心可不小。自从娶了白兰声后也算是给自己镀了层金,成功跻身上海滩的上流社会了。 虽然这几年没弄出什么大的成就来,但也凭着“白家二姑爷”结识了一些人,其中上海宋家买办分行的大班经理便是其中之一。 这大班经理也是个米国人,叫肯尼。在上海宋家买办行也已经当了三年的大班经理。头两年还好,但近一年上海买办行的收入支出就变得有些奇怪。已经有那么两三个在上海宋家买办行挂名的买办经理表示,自己明明提供了不少货样给肯尼大班,却一直过了两月都无人问津。 这些买办经理中途也有特意打电话给肯尼大班,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可肯尼的回答一律都是没人订货,他也很着急云云。 买办这一行对于行内人来说也不大,所以等几位在上海买办分行挂名的买办经理一碰头,便发现对方竟然和自己是一样的情况。刚好其中一买办经理到汉口面谈生意,和宋家一管事私交不错,便将这事告知了对方。 之后管事告知大管事,便传到了宋穆然和苏雁回耳朵里。 那时苏雁回已确定好回上海的时间,便顺便处理这件事。 等到火车站,苏雁回看着脸上很不情愿的云巧,伸手帮她理了理头髮后笑,“你先回去陪白笙,好好学习,天天……” 话未说完便被云巧抢话,“天天学习是吧?哎,雁回姐,我和白笙从小听到大,都能用四国语言来重复这句话了。” 等云巧吐槽完,苏雁回点点头,不以为然,“嗯,不错,争取以后能用五国语言来重复这句话。” 话音刚落便被云巧挽手臂来回摇晃,拖长了音撒娇的喊“雁回姐――”,顿了顿后微收敛脸上轻松,稍正经开口,“雁回姐,我真的不能留下来吗?我觉得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苏雁回摇摇头,拍拍她的肩膀说,“按道理来说,无论是你还是白笙,都有资格参与。但……”她顿了顿后笑,“大人就是这样的,除非万不得已,不然并不想你两靠近这些事。” “报仇什么的……”苏雁回想了想又开口,“我相信仅凭我们就能做得很好。除非你认为我们没能力办到?” “怎么会呢。”云巧连忙开口解释,“我肯定是相信娇姨、老虎叔、约翰叔和雁回姐你们的啊。” “既然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苏雁回又拍拍云巧的肩膀,迟疑了一下开口补充,“如果需要你们时,我会主动开口的。好吗?” “嗯!”云巧认真的点头。 等云巧透过火车车窗,沖苏雁回等人招招手后,苏雁回才伸手挥一挥,示意他进包厢,目送火车缓缓发动开出地铁站后,这才带着崔小爱和吴小哥离开。 刚走出车站,便听见即将进站的火车发出进站的车笛声。 几分钟后,王天阙风尘僕僕的从火车上下来,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 “你们两人查的事情如何了?”等车往宋家码头的方向行驶的时候,苏雁回开口,询问崔小爱和吴小哥。 “我昨天去买办行查了些帐,表面上没问题。”崔小爱回答苏雁回的问题,“每一笔的入库、出库都很详细,墨迹纸张上也暂时看不出有近期补上去的的情况。
第138页 苏雁回点点头,“小哥哪儿?” “仓库那边也没什么问题,进口部、出口部还有保险部,虽然繁忙但是也运作正常。”吴小哥顿了顿后又说,“不过距离码头不远的工厂工人,好像确实像小姐你说的有问题。” 苏雁回一面翻看手上报纸,一面开口,“这是肯定的。既然帐有问题,就说明他敢瞒上。连上都敢瞒了那欺下又算什么事呢?” 有道理。 崔小爱和吴小哥听了默默点头。 现在明面上,年娇才是和苏雁回一边的。 至于段瑞虎和约翰都属暗处。尤其是约翰,运用他自己买办行大班经理的身份,不仅仅和白父有相当不错的合作关系,和钱家也是。近段时间朱庭也找到约翰,希望有合作。 等到了宋家码头后,崔小爱和吴小哥便领着苏雁回往仓库的方向走。现在新开张的“金玫瑰”,除了一部分是约翰的买办行提供外,大部分还是由宋家的买办行从汉口经由水路进入上海仓库,之后再到“金玫瑰”美容楼。 所以今天苏雁回便是打着“亲自来看化妆品等货物”的旗号来的。 不过苏雁回的车才停下,便已经有人见了,赶紧打电话给亨利大班,所以苏雁回正在自己仓库看货品,并和崔小爱小声交流时,肯尼气喘吁吁的跑来,到了仓库门口赶紧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这边打算进去。 但刚走到门口便被阿贾伸手挡住,肯尼一愣,正想像平时呵斥买办行职员一样呵斥阿贾时,却在一抬头看见他脸上的刀疤和浑身上下都不友善的兇狠气息,立刻便怂了下来。 脸上立刻多了笑,沖阿贾点头哈腰后,又探头探脑的朝仓库内张望,好不容易隔着货架缝隙看见了苏雁回等人后,眼睛一亮便踮脚探头,伸手高声,“白小姐?!白小姐?!白兰舟小姐?!” 苏雁回在听见“白小姐”三字时头都没抬一下,只是原本正和崔小爱进行到一半的谈话断了下。顿了一秒后继续看着手上资料头也不抬的对吴小哥淡淡开口,“去教一下他规矩。” “是。”吴小哥应声,立刻转身大步向门口走。 拐过最后一个货架时,原本眉头微皱的脸,立刻便换了热情又周到的笑意,冲着肯尼迎了上去。 一面走还一面伸出食指,凑近嘴边比了个“收声”的姿势,不仅如此还扭头往身后看了好几眼,好像很替肯尼着想,帮忙留心苏雁回的反应一样。 阿贾见吴小哥走出来,便也放开手,等吴小哥顺利出了仓库门,继续双手抱肩站在门口。 “哎呀……肯尼大班。”吴小哥拉着肯尼到一边角落,压低了声音着急的开口,“您怎么叫‘白小姐’呢?” “啊?”肯尼有点儿懵,扭头看看仓库的方向,又重新扭过头来看吴小哥,一脸疑惑,“这……今天的报纸不是说……” “那也不能叫呀。”吴小哥带了点儿嗔意的看着肯尼,“报纸归报纸,这儿归这儿呀。” 肯尼面上露出恍然,但随即想到刚刚自己那么大声的喊“白兰舟小姐”,会不会已经惹里面的人生气了呢?连忙从包里摸出孝敬,拉着吴小哥的手偷偷塞到他手里,并帮他合了手。 握着上下摇晃了下,脸上带着真诚,“吴经理,您可一定替我说说好话啊。” “哎呀你这是……”吴小哥脸上露出“你怎么这么见外”的责备,立刻作势想将手上的东西还给肯尼,一阵推诿后勉为其难、盛情难却的“被迫”收下。 一面揣进西装口袋里时,一面带了点儿责备看着肯尼,开口,“下次真的不要这么客气了肯尼大班,我们两人一见如故,其实我心里都已经尊您为兄了,这点小事您还这么客气,我以后还如何和你亲近呢?” “哎!”肯尼满脸惊喜,一副“万万想不到你居然和我是同一个想法”的模样,一拍手便又紧紧握着吴小哥的,激动的上下摇晃,“兄弟!虽说这样说出来有些不真实,但我今天说句心里话,其实我和你有一样的想法,昨天见你第一面,我就觉得你简直就像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吴小哥感动得不说话,做了个“什么都不说了”的表情后,对肯尼开口,“哥,你放心,这点小事抱在小弟身上。” “好!那大哥也不和你客套了,晚上有空没?和平饭店?”肯尼立刻邀请吴小哥共进晚餐。 吴小哥听了,遗憾的摇摇头,继续压低声音和肯尼说知心悄悄话,“不行啊,大哥你也知道这次来,……多少是有点儿事的,这段时间,暂时……” 话点到为止,但肯尼大班立刻连连点头,“明白、明白!那等你空闲了再说?” “好!”吴小哥继续和肯尼双手互握,好像两人真是多年未见的肝胆兄弟。 阿贾在旁边看了半天,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去了。 而在仓库里已经将货随机抽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大问题的苏雁回两人,正打算往仓库外走时,崔小爱跟在身边,脸上带笑,语气调侃的和苏雁回玩笑,“不知道这次吴小哥是不是又认了一个亲大哥?”
第139页 这话出口就连苏雁回都禁不住笑,摇了摇头后跨出门去。 近年来,崔小爱和吴小哥是越发用得顺手了。 这让苏雁回觉得很舒心,也很满意。 当然,另一边刚主持完“金玫瑰”美容楼剪彩仪式的年娇,不仅不满意外,还很闹心。 她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将面前的人给从头到脚骂了狗血淋头,“王老闆,我们金玫瑰是只招待女客的,两位这样不让进就硬闯的行为……是觉得我们女人好欺负,还是看我们初来乍到……欺生啊?” 这话一出口立刻让周围看热闹的人听了,纷纷觉得年娇说得不错,不由自主点头不说,并沖王天阙和王陌善两人指指点点。 王陌善左右看看,脸上不由也有些讪讪,凑近王天阙小声,“大哥,我觉得这年老闆人家也说得在理,这楼里全接待的是女客,这硬闯进去要是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而且这么多记者在旁边呢大哥。声誉、声誉啊大哥。” 微皱着眉头的王天阙看都不看王陌善一眼,更不用说听进他的话了。只看着双手抱肩的年娇,薄唇微抿后开口,“年老闆,贵公司今天开张,我也不是来闹事而是来祝贺的。只是想请故人相见叙叙旧就这么难?” “故人?叙叙旧?”年娇哼笑一声后,微提了声音故意让周遭众人能听见开口,“故人倒没假,但叙旧?” 年娇顿住,似笑非笑的看了王天阙一眼后好笑的开口,“再叙旧,这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您先登门吧?” 话里意有所指,让王陌善更觉窘迫。再左右看看突然就觉得周围人的眼神好像带了一种看八卦的意味在里面,顿觉带王天阙来是个错误,心里哀嚎一声后又去拉王天阙,嘴里小声劝着。 “大哥,她说的又道理,我们先回去、先回去,等跟大嫂说一声后我们再来。,”顿了顿王陌善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白贺兰,带了些哀求的味道,“大哥,不能让大嫂太难看啊,大哥……!” 但现在想起又有什么用呢?火急火燎昨天晚上就打电话给王天阙的不就是他干的吗? 王陌善直到现在,好像才明白为什么他沖回家遇见二哥王少轩,对方在知道他要做什么后,不仅没有阻止甚至还有看好戏的表情看着自己。 可惜现在恍然已经太晚,这个时候的王天阙根本连他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依旧固执的看着年娇。 至于白贺兰,早就在他知道白兰舟还活着的消息后,全部抛诸脑后,早忘了个干净。现在来提难不难看的问题,都已经太晚了。 好在王陌善灵光一闪,立刻一转话头又开口,“就算您不看大嫂的面,也要顾及一下兰舟吧?兰舟这才刚刚回来,大哥你总不希望那些报纸又乱写些什么东西吧?” 这句话总算让王天阙听了进去,他一扭头警告意味十足的看向周遭记者,头也不回沉声对王陌善说,“他们敢。” 嘿……竟然有反应。 王陌善心中大喜,赶紧接着往下说,“这可不一定,大哥,我们回去,从长计议、从长计议……。毕竟这‘金玫瑰’也算是兰舟的,你总不能第一天就这样吧?” 一番劝解后总算让王天阙稍稍冷静下来,隔着一排保安模样的人沖年娇歉意颔首,“今天多有得罪,改天再登门拜访。” “不送。”年娇站在原地,身形未动仅扬了下巴,倨傲的看向转身离开的王天阙和王陌善两兄弟。 等目送两人上车后才又沖众人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招唿客人,“希望各位女士多多捧场、多多捧场。今日开张,头三天一律五折优惠,请进、请进。” 结伴前来的女生们互相看看同伴,在年娇和其他女性侍者的热情招唿下,便也带着好奇嘻嘻哈哈的往里走去。一时间场面又恢復热闹。 但刚才那点插曲并没有随着周遭气氛的恢復,而让记这们忘记。没过几天,不少小报上便开始出现大亨和豪门千金姐妹的虐恋情深狗血故事。 当然不仅仅是大街小巷传遍了,就连白府也不例外。 已经出院回到白府静养的白父,正双手握着手杖,面色不太好看的坐在客厅里,那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在生闷气。 而白大夫人和白贺兰各坐左右两边,也微低着头沉默着。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相比之下三姨娘便显得惬意多了,让五姨娘翠月站在背后,像个丫鬟一样的轻轻捶肩,而她则垂着眼拿着腔调饮茶。 那做派那神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那个大的。 至于同样被叫回来的白兰声和朱庭,前者和她亲妈一个德行,都恨不得拿把瓜子儿学那些乡下农妇靠在门框边,一面看热闹一面啃瓜子了。 而后者朱庭,则双手插在袖里,缩在椅子上假装自己是只不会说话的鹌鹑。 除了王天阙外,白家的人就算是已经到齐了。 “老爷。”继续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白大夫人停止转动手上佛珠,抬头看向白父,眉头微皱却依旧显得温婉,温温柔柔的和白父说话。“兰舟……这是个什么意思?怎么到今天都还没有回来?您看……我走一趟?”
第140页 白大夫人话音刚落三姨娘便放下茶碗,随意的挥挥手让翠月退开,唯恐天下不乱的开口,“大姐,您这又是何必去遭罪呢?我可是听兰声说了啊,人家现在不叫白兰舟,叫什么?哦对苏雁回!” 说到这儿三姨太啧啧出声,“老爷您看看,苏?……哼哼,我看啊,她现在不仅是不打算回这个家。估计啊……人家连认……” 刚说到这儿白大夫便回过头来剜了三姨太一眼,立刻让她闭嘴收声,“你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三姨娘表情讪讪,嘟囔了两句“闭嘴就闭嘴”,便又重新端起茶碗,偷摸着翻了个白眼。然后立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一回神才想起是没人给她捶肩了。立刻学着白大夫人的表情,扭头也狠狠剜了翠月一眼。 吓得原本性格就老实的翠月赶紧又上前给她捶背。 即便心中对三姨娘拿自己出气觉得有些委屈,也不敢多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白兰声见不得自己亲妈这样被大房欺负,立刻便不服气的接嘴,修得弯弯的细眉随着她说话一挑一挑的,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相与,爱搬弄是非嚼舌根的主。 “大妈,我觉得我妈说得有道理啊。”白兰声哼笑一声继续说,“我可是打听过了,不仅是名字改成了苏雁回,就连她现在住的地方,也已正式挂了苏公馆的名号,都已经这样了,我们再眼巴巴的以为人家会回来……” 白兰声顿了顿,又哼笑了声继续说,“是不是想得太自以为是了点儿?” 说到这儿白兰声又眼一移,朝坐在自己右手边的白贺兰瞥了一眼,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怨怼后又看向白贺兰,阴阳怪气。 “对了大姐。我听说……白兰舟……哦,不对,现在要叫她苏雁回了。这个苏雁回回来的第二天,那叫金玫瑰的美容楼开张,姐夫可就第一时间兴沖沖的跑去了,听说啊……是去叙旧,见故人~” 白兰声拖长了腔调,不顾坐在自己对面亲妈的挤眉弄眼,右手手肘靠在桌面,朝白贺兰微微身,“大姐您可以问问姐夫呢?顺便可以看看这位故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还把自己当不当这白家人,回不回白府了?” 刚说到这儿,白大夫人又扭头,微提了声音沖白兰声呵斥了一声,“好了!” 顿了顿看着白兰声继续开口,“你现在怎么说也是朱府的大少奶奶,这个样子像什么?!” 白兰声听了小声的“哼”了一声重新坐好。 别看她面上还有些倔,但自从当年她无意中听到一些事……白兰声便对这个印象中一直很和善信佛随和的大妈,有了新的认知。 说实话心里很是发憷。 不过这件事她谁都没说,包括她亲妈在内。 这边白大夫人才说完白兰声,三姨太便立刻左右看看后讪笑着打圆场,“哎呀大姐,您别跟小辈一般见识。兰声!” 说到后面,三姨太带着嗔意轻瞪了白兰声一眼,让她别再说了。 白兰声看了自己亲妈一眼,默不作声。 ――就算三姨娘不发话,白兰声也不会再说什么的。 因为她不敢。 白大夫人也懒得管三姨娘和白兰声这两个又蠢又小家子的笨蛋,理都不理三姨娘,回了头继续看向白父,询问,“老爷,您觉得呢?” 白父“哼”了一声,手上握着的手杖往地上一杵,沉声,“老三和兰声说得有些道理。她要是真还当自己是白家人,怎么可能过了这么几天都还没回来?难道还要我这个老子,亲自去那个什么什么苏公馆去见她吗?!岂有此理。” 白大夫人听白父这样一说,便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心里对三姨娘和白兰声的恼怒更是多了一分。但面上不显,只低头嘆了口气后点点头,“既然暂时不想去就不去吧。不过如果什么时候老爷觉得可以了,……我也是可以跑这么一趟的。” “毕竟……”白大夫人顿了顿又说,“都是白家血脉不是?” 白兰声听了,面露讥讽正要说“谁知道她是不是白家血脉呢”时,才张嘴便突然接收到对面三姨娘的严厉制止的眼神。一愣后随即反应过来,顿时背嵴出了一层薄汗。 ――差点她就闯大祸了。 想清楚这点的白兰声偷偷吐了吐舌头,又看了自己亲妈一眼,这下是真闭了嘴。 白父对于自己原配的话还是比较尊重的。点了点头后微缓了脸上神色,扭头看向一直坐在那儿,却一句话却没说的白贺兰,沉声开口,“贺兰,天阙人呢?为什么今天没来?” 白贺兰听了微微一僵,但随即放松了抬头沖白父微微一笑,轻声细语的说,“天阙……这几天挺忙的,所以今天就没来。” 话音刚落白父便重重“哼!”了一声,手上手杖又狠狠戳了几次地面,将地板敲得邦邦响,“这个王天阙,最近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爸……”白贺兰听了微拖长了音替王天阙说话,“他真的是最近比较忙才没来的。您别误会他了。” 白父更加不高兴,觉得现在这几个小的,一个个都敢跟自己叫板了。随即瞪着白贺兰很是不悦,“你还替他狡辩?!你……”
第141页 “好了好了。”白大夫人赶紧出声安抚白父,“天阙现在管着王家大部分的事,忙一点也是应该的不是?老爷您就别再纠结这个了。” 说完顿了顿又看向白贺兰,责备的轻瞪了白贺兰一眼,温温柔柔的开口,“贺兰,怎么跟爸爸说话的?” 白贺兰自然是明白白大夫人的意思的,立刻看向白父,态度诚恳的道歉,“爸爸,对不起。” 白父哼了声,虽然看上去还是气唿唿的,但语气却缓和了很多了。 这点白大夫人自然看得出来,赶紧有和稀泥,总算又变得其乐融融了些。 白兰声在一边冷眼看着,心里不住的泛酸。不由自主的就朝三姨娘的方向看了一眼,等看见她还热衷于指示着翠月给自己捶肩、按摩等事后,便又白了一眼重新移了回来。 觉得自己父亲那种“只将白贺兰当亲生女儿”的模样,真是刺眼极了。 以前白贺兰在国外留学时,她还没觉得有什么,那个时候白兰声觉得只有白兰舟是自己的敌人。甚至等白贺兰回来了,她也只觉得是多了一个人来对付白兰舟。 直到钱垒的出现…… 白兰声其实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大概是每次钱垒看白贺兰那种独一无二的眼神,或者是他说外文时的优雅,再或者……只是某一天他对自己的随意一笑。总之白兰声就是一点点喜欢上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白兰声才觉得白贺兰是多么可恶的一人。 她明明有那么好的未婚夫,却偏偏还吊着钱垒。就连快要和王天阙举办婚礼时,她都能看着钱垒说出“真希望你能牵着我的手步入教堂,然后这样我就能把我的幸福分一半给你了”这样的话。 噁心!贱人!难道你看不到钱垒眼里的痛苦吗? 白兰声觉得白贺兰就是个贱人,更替钱垒不值得。 不是她自夸,但要论长相,白府三名小姐中,白兰声确定自己是最出众的那个。所以她并还觉得自己比白贺兰差。 只是……只是自己没有留过洋,洋文也一般,其余的她觉得自己还是很优秀的。 所以在白贺兰结婚后,白兰声确实向钱垒示好过一段时间。可惜对方根本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就在白兰声万分不甘的时候,白贺兰竟有意无意的提出了自己的婚事! 而朱家,便是在那个时候被订下的。 ……凭什么? 凭什么你白贺兰能嫁给上海四大亨之一的王家,她就只能配个土得掉渣的的乡绅? 凭什么你都已经结婚了却还是霸占着钱垒,甚至为了防止自己抢走他,竟然连她的婚姻也要插手,阻挡了她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她只是个庶女,就算不愿意这门亲事,但也不敢反抗白父的决定。就这样憋着怨气嫁进了朱府。 虽说朱庭这个人不太聪明又很多毛病,但对白兰声还是很不错的。当然这也多亏了她那漂亮的脸。可即便衣食无忧,白兰声却依旧心气难消,甚至越来越怨恨白贺兰, 直至今日。 说实话,在听见白兰舟没死时她确实高兴了一阵。因为当初王天阙不太愿意结婚,喝醉酒大晚上跑到海边的事,王陌善有次说漏嘴让她知道了。 这让白兰声感到很快意,在自己痛苦的时候发现对方其实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光鲜亮丽时,那种痛苦便得到了一点点慰藉。 而现在白兰舟竟然没死! 白兰声都快笑死了。 ……哼。有工作? 指不定现在不见人影的王天阙又跑去找白兰舟了吧?! 白兰声冷眼看着白贺兰,心中恶毒的想着。 而此时。王天阙还真坐在车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公馆大门。 这几天他每天都求见,却一直被拒之门外。 所以才有了现在坐在驾驶座死守的情景。 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见一面兰舟! 所以,当苏雁回坐在车后座,一面看着这几天查到的关于肯尼大班剋扣员工、私吞公司钱财等等资料时,突然即将开进苏公馆大门的车却来了个急剎车。 要不是苏雁回反应够快,单手撑住前面椅背,可能她直接就要随着惯性往前扑,撞伤头也说不定。 “小姐!没事吧?”阿贾将车刚停好,便立刻扭过头查看苏雁回的状况。 “没事。”苏雁回甩了甩右手,微皱着眉对阿贾说,“下车看看怎么回事。” “是。”阿贾应声下车。 而苏雁迴转动了一下手腕,发觉确实扭伤了一点儿手腕,不过并没什么大碍,等回家差点儿药酒就好了。 一面这样想着,苏雁回一面弯腰将洒落在地上的资料一张张捡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有些吵闹的声音便也传进她的耳朵,其中一人的声音是那么熟悉。 熟悉到当对方被阿贾拦着过不来,只能冲着她的方向喊了一声“兰舟!”后,让苏雁回捡起地上资料的动作都跟着顿了下。 ……真没想到。 苏雁回慢慢直起身,将手上资料放到一旁的空座上,一拉车把手,便低头探身。细细的鞋跟磕碰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动后,至于车上出来。站于车边。
第142页 王天阙和苏雁回四目相接的瞬间,便停止了挣扎,只微睁大了眼,神色闪烁,难掩激动的看着几年时间,出落得更加清丽的苏雁回。 “兰……舟。”王天阙看着苏雁回,艰难的从喉间挤出声音,“你真的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是呀。” 相比王天阙的激动,苏雁回看着他的模样却无比平静,甚至嘴角勾了一点儿得体的笑,像任何一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后的商人会露出的表情。 得体。疏离。还有从容不迫。 “我也想不到……”苏雁回细细打量王天阙后,笑着又说,“你竟然还能以这副模样出现在我眼前。” ――脸呢? 王天阙自然不可能没看出苏雁回的不同,他的脸上慢慢露出错愕,不确定的又唤了一声“……兰舟?” “王老闆。”苏雁回双手背于身后,站在距离王天阙几步远的位置,笑着轻吁了一口气后好声好气的和王天阙说,“我现在叫苏雁回。” “苏雁回……”王天阙吶吶,重复了一次后又立刻抬起头来反驳她,“不是!你不是苏雁回!你就是白兰舟!” “白兰舟啊……”苏雁回想了想,沖他又笑了笑,“已经是过去的一个名字了。” 这话不知让王天阙理解成了什么,总之在苏雁回说完这句话后,他整个人都一震,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记闷棍,痛得喊都喊不出来一样。 脸上顿时惨白。 苏雁回见状,细细欣赏了几秒,便转身准备重新坐上车。 才侧身,王天阙的声音便再次沙哑难耐的传来,虚弱得很。好像此刻苏雁回只需要伸出一跟手指头轻轻一戳,他便会立刻倒地,“那白兰舟去哪儿了。” “大概……”苏雁回想了想,微微侧首,“是死在八年前了吧。” 死在坠海的瞬间。 说完也不看王天阙表情,直径便重新坐上车,拉上车门,继续整理刚刚被弄乱的资料。好像刚刚和王天阙的那几句对话,就只是寻常到极致的一段小插曲而已。 一声闷雷至天边滚滚而近,预示着天气的骤变。 等晚上十一点,都已经吃完晚饭并讨论完正事后,年娇不经意往窗外一看,便皱了眉,看着外面一直站在那儿,任由瓢泼大雨打在身上的王天阙,头也不回的对苏雁回说,“雁回,王天阙还站在那儿呢。” “哇……这么坚持?”约翰听了忍不住咂舌,然后看向段瑞虎,抱怨,“看样子我们又要从后门走了。” 段瑞虎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宋妈恰好来书房,给四人送点心,听年娇这样一说后,也走到窗边看了看,皱着眉“哎哟……”了一声后,扭头看向苏雁回,“少奶奶,要不要叫人给他送把伞啊?毕竟是在我们门外,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好。” “没事宋妈。”苏雁回头也不抬忙着在几份文件上签字,漫不经心的开口,“要是死了我会记得给他一张草蓆,不会让他暴尸荒野的。”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呀……”宋妈摇着头,嘀嘀咕咕的离开。不过倒也打消了给王天阙送伞的念头。 等宋妈出去后,约翰才拈了快点心,沖苏雁回的方向略带娇羞的做了个“你呀~”的手势,娇嗔,“冷血的小朋友。” “娘娘腔的老朋友。”苏雁回头也不抬的顶嘴。 约翰听了眉毛一竖,一手叉腰,拿着糕点的那只手继续指着苏雁回,小指翘着,尖着声音开口,“你说谁娘娘腔?!” 话音刚落,段瑞虎立刻打了个寒颤,看变态一样的看向约翰。 年娇在一边看着,不由就笑了起来,这一笑就惹得四人跟着笑出声。 王天阙站在雨中,隔着雨势隐约听见笑声,心中悲凉更盛。 伸手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后,低头嗤笑了一声,慢慢转过身,落寞离开。 淋了几个小时的雨,他早已浑身冰凉。 但再冷,也没有现在的心冷。 真的……好冷啊…… 第46章 由年娇主事的“金玫瑰”美容楼至开张开始,立刻一跃变成上海滩千金名媛们最喜欢去的地方。同时也让其他女生以“去金玫瑰”作为一种时尚的标籤。 加上报纸总是会隔三差五出现“某某女明星在电影里惊艷四座的妆容, 就是金玫瑰帮忙化的妆”, “听说某某名媛出席某活动用的口红……”, 以及“那个谁谁谁, 皮肤最近变好了就是因为她去了金玫瑰”等等消息。 顿时让金玫瑰变成了整个上海滩女生嚮往的地方。 苏雁回弄出的美容楼, 放在现代其实也就是一只服务女性的spa中心。 这楼一共高五层, 所有男性侍者只能在一楼活动,从二楼到四楼全是女侍者。能上二楼的是普通会员,家境一般的女生可以到这里来感受一下,传言中那些千金名媛, 富家太太等才能享受的美容方式。 说白了也就是简单的面部清洁护理,要是有人愿意再给一毛钱, 还能敷个面膜,再做个颈肩精油按摩。
第143页 那精油都是玫瑰、桂花、薰衣草等香味。保证每个从这里走出去的小姑娘都容光焕发,香喷喷的。 而三楼嘛,就是家境殷实的普通富家太太,或者大明星才能进入的楼层了。至于四楼则是更高级的存在, 用“金玫瑰”的话说, 那叫“高级vip”,不是一般人能进的! 年娇曾是烟花酒场最高等的小姐,不同于“暗舱”、“两元”、“三元”等只要给了钱就能随意摆布的可怜人。她们这一类是从小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来培养的。 琴棋书画,牌九品香都得会, 不仅如此更要学察言观色和怎么伺候人这些事。 就连称唿都和其他人不同,在烟花酒场, 她们这一类的,被称为“女先生”,就连客人来也仅仅是陪聊天陪品茗而已。至于其他的事,和钱的多少没有关系,而是要看“女先生”自己愿不愿意。 不得不说这种特别让有钱人们感到很新鲜,也乐于陪着玩儿这种游戏。 但任何事中间都有一个度。遇见脾气暴虐的一次两次是有趣,三次四次大约便是不识抬举了。 年娇便曾遇见这样的事。 年娇性子耿直刚烈,加上面相气质偏冷,便有种冷艷的妖娆感,在那时及受富商大亨们追捧。个个均以摘下这朵“冰霜花”为荣,这其中便包括王天阙的父亲,王老爷。 长年在这样的地方摸爬滚打,年娇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些青睐、仰慕,说到底也只是将她们当做贵一点儿的玩意儿在逗趣而已。连条狗都不一定当得上。 所以年娇从未对任何人动心,因为她看得透彻,心里也如明镜。但这并不代表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苏君也是这样。 大概是从小生活在没有爱,满是欺骗的地方,所以她和年娇的想法不一样,年娇是打算自己凑够钱自己赎身,而苏君却一直渴望能够找到那么一个人,带自己出这个“火坑”,然后做个普普通通的小女人。 这个时候便出现了王老爷。 就在王老爷又一次在年娇这儿受了气后,苏君便趁着这个机会跟了上去。原想着可以趁机安慰王老爷,凭着他的家大业大,也许就能替自己赎身,带自己离开这里了。 谁知道却遭到了喝醉酒的王老爷一顿虐待。 之后苏君便发现自己因为那一次怀了身孕。原本以为王老爷会再来这里,到时候自己便能趁着这个机会告诉他,可大概是王老爷那次酒醒后觉得自己的事丢人,便悄无声息的离开,再也没出现过。 苏君没有办法,只好找上王公馆,却连门都没进便被轰走。昏倒路边的时候恰好被苏雁回和黄包车车夫看见,并将她送到医院。 之后随着月份越来越大,苏君被赶走,只能艰难的靠着微薄的积蓄活着。 那时苏雁回已遇难,黄包车车夫于狱中畏罪自杀,就在苏君怀着最后的良知去白府,想求见苏姨娘时却恰好撞上她滚下楼梯,浑身是血被送往医院的情景。 苏君终于感觉到这些事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推动一切,立刻回到居住的地方,心惊胆战的马上换了住所,就怕下一个受害的便是自己。甚至都不敢再次上门去找白家。 等年娇终于凑齐钱自赎其身,好不容易找到苏君时,她已快临盆,家里却什么都没有。年娇手忙脚乱的准备了东西,还不等送医院苏君便在家里生下了苏白笙。 大约是一直处于害怕的情绪中,加上长久的营养不良,苏君在生下苏白笙后便出现了大出血的情况。 拼着最后的力气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年娇。 后来年娇便带着苏白笙辗转找到了云巧和她妈妈,之后便是苏雁回登门。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苏雁回会让年娇来负责“金玫瑰”美容楼的原因。她及善心理,现在也只不过是将对象从男性换做了女性而已,把握住那些富家太太惯爱攀比,爱慕虚荣的心态后,让她们付钱真是一件不要太轻松的事。 而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因为一句看似响亮,金闪闪的“高级vip”。 再说了,谁说女生不能享受好的服务的?只要是进入“金玫瑰”的客人,无论最后有没有掏钱,或者花了多少钱,她都应该享受到最好的服务体验。 而金玫瑰的侍者,全部都是由年娇负责培训的。 毕竟有钱人的钱要赚,但小钱也不会看不起,所以在一楼,除接待大厅外旁边还有一间仅仅隔了一员工休息室,专门卖各种化妆品、护肤品的专卖店。 里面林林总总全是女孩子用得上的东西,不仅如此同一件商品还分了色号、分量、香味等等,甚至还有那种场合使用更佳。 加上精緻好看的包装,哪怕是每次在楼上做完美容的富家太太、世家千金下来,也会忍不住各种买买买。 哪怕她的家里已经有不少同款,却还是会因为包装的不同各种买。 这点大概是男人永远都无法理解的。 就这样金玫瑰美容店在上海火得一塌煳涂。 而在她周围的西式甜点店、咖啡厅等等也跟着水涨船高,算是沾了“金玫瑰”的光,生意连日来都比从前好了不少, 所以当咖啡厅老闆听店员说“苏小姐带人来了”,赶紧整理了仪容,接过侍者手上正准备送过去的咖啡,亲自送了过去。
第144页 等走近后顿时沖苏雁回喜笑颜开,“苏小姐,我是这家咖啡店的老闆,鄙姓陈,以后苏小姐想喝什么吃什么点心,都可以派人来,我一定亲自送到金玫瑰去。” 陈老闆的热情让苏雁回听了大大方方的回以一笑,沖他点头致谢,“陈老闆,您真是太客气了。”d “哪里哪里。”陈老闆笑眯眯,“哎呀……您是不知道,自从您的金玫瑰开张至今,可是让我们这些店铺跟着沾了不少光啊。这样,今天的咖啡,苏小姐请一定给我这个机会请您。” “那多不好意思。”苏雁回笑。 “小事小事。”陈老闆连忙回声,突然想到什么对苏雁回说,“对了,我们店的点心黑森林是招牌点心之一,刚好还有些,不如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品尝一下。” “那就麻烦陈老闆了。” 等目送陈老闆离开后,崔小爱才一面将咖啡端到苏雁回面前,甚至将杯耳调整到她方便端的角度,一面和吴小哥一起压低了声音说笑,“小姐,看这个样子,以后我们在这附近应该是可以长期骗吃骗喝了。” 怎么说也得打个对摺吧? “哎?”吴小哥听了立刻对崔小爱说,“那先说好第一件事,要是到时候你因为没钱被人家扣下要我们去赎人,回来了你得还我双倍才行。” 才说完崔小爱便啐了他一声,“去你的。” 随即三人笑了起来。 “好了,先说正事吧。”苏雁回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后重新放下,看向两人,“肯尼那边?” “查出来了。”崔小爱点点头,将几份资料递给苏雁回,“肯尼确实在利用宋家买办行的招牌,私底下却在做自己的生意。零资金,纯利润,就连风险都没有。” 崔小爱说到这里哼笑了一声,艷丽的脸上便多了几分气势,“因为到时候真要出事了,他完全可以把宋家买办行推到前面,去做他的挡箭牌。” 偏偏就算事情败露也拿肯尼可以办法。因为他是美国人,就算告上法庭,法官顶多也就是让肯尼归还现在还在他名下的所有非法财务,然后将其驱逐出境。 但如果是已经被他转移到国外的,却无能为力了。 苏雁回拿着手上资料一目十行的快速扫了一遍,便点点头表示知道,重新递给崔小爱,示意她将这些装好了。 然后看向吴小哥,看看他这里有没有什么进展。 吴小哥摇摇头,只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支票,放在桌上推到苏雁回面前,一面对她和崔小爱说,“这几天吃吃喝喝,亲热话说了不少,但却没太多实际收穫。大概是觉得反正我是来陪着您走一圈,很快就会走的,所以多的并没跟我说。” 顿了顿后吴小哥继续说,“这是肯尼给我的,这只洋狐狸贪得不少。” 崔小爱也看清了支票上的金额,默默点头附和吴小哥的话。 苏雁回点点头表示知道,朝崔小爱看了一眼,“还是和以前的规矩一样。” 崔小爱表示知道,将支票也收好,和资料暂时放在一块儿。 算一算时间,他两跟着苏雁回至今也已经有七八年了,这几年期间也收到过不少像今天这样的支票、现金。每次崔小爱和吴小哥都会拿到整数的百分之二十,剩余的交还宋家,另做安排。 所以三人刚才的处理方式才这么默契。 正说到这儿时,一辆小车停在咖啡店门口,白兰声和白贺兰先后从车内下来,白兰声看看左右后将视线停在不远处,抬头一看便能看见的“金玫瑰”,冷哼了一声又用手託了托她才做的大波浪捲髮,扭头沖白贺兰说,“大姐,你看看,那招牌隔着半条街都能看见呢。这不是才和人钱家叫板吗?” 钱垒开的百货公司便距离金玫瑰不远,也是白兰声惯常去的地方,所以现在见了那招牌便很有些愤愤。可她也不想想,除了金玫瑰外,还有不少其他店的招牌也是隔着半条街能看见,难道这些都是在和钱垒叫板吗? 所以白贺兰听了她说的话,连理都懒得理,只淡淡开口,“你要买东西就快点,买完我还得赶回去。” 这段时间整个上海都因为白兰舟的突然出现闹得沸沸扬扬,别说豪门世家,就连那些大大小小的媒体报刊都在等着看热闹。白贺兰才不会如这些下等人的愿。 等着吧,等风波暂时平息后她再慢慢来算这笔帐。 白贺兰心里恨恨。 白兰声听了白贺兰的话后,和她一起往咖啡厅的方向走,嘴里却嘀嘀咕咕,“你就算现在赶回去,也不见得人家会领你的情呀。” 说到这里白兰声撇了下嘴,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白贺兰便勐的转身,微抿着唇瞪着白兰声,气得手都不由自主的握紧了。 前两天白贺兰去白府后,回来王公馆却左右等到王天阙回来,实在担心便叫王陌善去找。之后人找回来了,却发现对方喝得个伶仃大醉,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好冷啊……兰舟,好冷啊。” 气得白贺兰浑身发抖。 王陌善转述酒保的话,说王天阙刚到那儿时便是浑身湿漉漉的模样,失魂落魄的坐在那儿一个劲儿喝酒,直到王陌善找到他。
第145页 果然不到半夜,王天阙便开始发起高烧,没办法只好将人送到医院。 现在虽说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但因为空腹喝酒伤了胃。所以还暂时住在医院,等观察两天确定没问题了再说。 为此王老爷气得不行,想打吧又毕竟是自己亲生的,现在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万一打下去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但不打……又实在气得很。 偏偏王少轩也是个不消停的,只要看见王天阙吃瘪他就高兴,这两天也时不时在家里阴阳怪气,要不是有管家和王陌善拦着,估计又要和王老爷吵个天翻地覆了。 所以白贺兰觉得心烦,便藉口说方便照顾天阙,先暂时回白府住两天。 打算等王天阙完全好了再回去。 对于这个藉口王老爷不是不清楚,但毕竟是他们王家有亏在先,再说现在强留白贺兰在王公馆,还不知道王少轩能说出什么更气人的话,便点头同意了。 当天便打电话给白父,各种道歉,好不容易才安抚了亲家公的火气,然后腾出手来继续教训自己一直跟大儿子唱反调打擂台的二儿子。 所以这两天白贺兰一直住在白府,每天不假他人,按三餐去给王天阙送汤送粥,各种尽心尽力。可惜王天阙却依旧跟丢了魂一样,连正眼都没怎么给白贺兰。 这才有了刚才白兰声的那番话。因为这几天她也住在白府,美其名曰回娘家,想三姨娘和爹了。但实际上就是回来看白贺兰的笑话的。 偏偏白贺兰哪怕是这种时候也不忘端着自己“嫡出大家闺秀”的架势,硬是咬牙撑着。 但越是这样白兰声便越看不惯她,时不时的言语刺就是想撕掉白贺兰那副装模作样。 这才有了刚才那么一句话。 但白兰声没想到竟然起了效果,见现在白贺兰怒瞪着自己,心里反而又有些发憷了起来。连忙脸上堆了笑迎上去,挽着白贺兰的手,摇晃着撒娇,“大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知道我是个没脑子的,有口无心、有口无心啊?别生我气嘛。” 白贺兰冷冷的看着白兰声这副模样,强压了心中怒火,又稳了稳后才沖她扯了个很淡的笑,“怎么会呢,毕竟我知道你是什么性子的人。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就不陪你进去了,在车上等你,你买了东西赶紧出来。” “好好好,你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好的。”白兰声连连点头,放开原本挽着白贺兰的手,目送她重新回到车上后,这才独自进了咖啡厅,颇有些趾高气扬的看着玻璃橱柜后沖自己说“欢迎光临”的侍者,开口,“四块黑森林,带走。” 侍者听了沖白兰声歉意一笑,“真抱歉小姐,今天这款已卖完了。” 话音刚落白兰声便竖了细眉,指着橱窗类还剩一半的黑森林,瞪眼看着对方,“这不是吗?!” “抱歉小姐,这是别人已经预订,我们暂时还没拿出来。”侍者沖白兰声微微欠身,顿了顿又说,“要不……您看看这一款吧?最近这款点心也很好吃。” 侍者指着另一块进行推荐。 “不行!”白兰声立刻打断侍者,“我就要这个,给我包起来!”说完一面打开手提包,一面喋喋不休,“不就是钱吗?预订了又怎么样?我给双倍的钱!” “这……”侍者脸上满是为难,脸上的笑都快要挂不住了,“小姐,请您不要为难我。” 可怜兮兮的样子倒还真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看在旁人眼里不由自主的便想站在侍者那一边,帮着谴责白兰声了。 有好事者已经认出了白贺兰,眼珠子一转便偷摸着出了咖啡厅,找了最近的公用电话亭便给报社打电话,“餵?xx报社吗?我这儿有新闻,你们是会给钱的吧?……” 就在已经有人打电话给各个媒体和报社时,白兰声还在这边趾高气扬的骂人呢。 “别做出这副好像被人欺负的模样,我告诉你,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白兰声指着侍者继续骂。声音比刚才还要响亮,“哼,就你这装可怜的模样能瞒得过我?两倍的钱嫌少是吧?那三倍啊!” 说到这儿白兰声将钱拿出来,非常轻蔑的往侍者身上砸。 惹得没这么被欺负的小姑娘,缩着肩膀站在那儿,也不敢哭。只能憋着眼泪侧身躲开白兰声朝自己扔来的钱。 太侮辱人了。 咖啡厅里已不少人面露怒色,有几人更是从自己位置上站起身,打算说两句公道话。但才站起来便被同伴拦住。 “你干嘛?”同伴压低了声音问。 “帮忙啊。”心中还有正义感的人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什么同伴要拦着自己,“她这样太欺负人了。” “哎呀你赶紧坐下吧,知道她是谁吗?”同伴急得不得了,继续压着声音说,“是上海四大亨之一,白家的二小姐!” 这话虽不大声,却足以让原本已经站起来的几人听见,愣了下后又朝那名可怜的女侍者看了一眼,最后忍着气重新坐了回去。有那么一两个还是被同伴硬拽着拉回去坐的。 白兰声自然也听见了刚才那把声音,不仅不觉得羞耻,甚至脸上表情还越发得意,看着已经满脸通红默默流泪的侍者大声,“还站着干嘛?快点给我打包啊!”
第146页 就在这时,老闆总算从其他侍者那里听说这场闹剧,连忙从后厨赶了过来,还未走近便笑着“哎呀!”一声,显得非常惊喜,快步上前后沖白兰声点头哈腰,“原来是朱太太大驾光临,真是不好意思,怠慢了怠慢了。” 说完便沖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朱太太,您请坐,哎呀……您能来小店蓬荜生辉啊……这样,今天我请。我请好吗?” 这话刚说完,已经在旁边看了半天的崔小爱便偷偷对苏雁回说,语带戏嚯,“这陈老闆……怎么对着谁都蓬荜生辉啊。” 吴小哥听了白她一眼,反而很有感触,“你不懂。” 他以前还在买办行当接待的时候,对着谁也都是蓬荜生辉各种点头哈腰的不是? 哎呀……突然又想起了从前的黑歷史。赶紧忘记赶紧忘记。 吴小哥摇晃下头,试图将那些不好的记忆给摇晃掉。这副模样被崔小爱见了,又忍不住用戏嚯的眼神默默斜眼他。 惹得吴小哥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似乎在说“当年我们半斤八两”一样。 人就是这样的,过于年轻的时候总是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但有些人如果有人教训,也许便也能改正,重新掰直回到正轨上。但有些人却一路歪到底。 索性崔小爱和吴小哥两人遇见了苏雁回。 仅凭这点他们两人便愿意一直跟着她。 对于两人压低了声音互相斗嘴打趣,苏雁回并未管太多,只是在端起咖啡又喝了第一口的过程中,眼微抬,透过茶杯看向依旧在陈老闆面前耀武扬威的白兰声。带着审视、评估的意味。 眼微移,便透过自己右手边的落地窗,看见原本一直等在车内的阿贾已经至车上下来,此刻正看着她,带了些询问的神色。 苏雁回沖阿贾微微摇头,表示没事,不用进来。正准备收回眼时,却在眼扫过某人时愣了下,又重新回到那人身上。 不是原本坐在车上的白贺兰又是谁? 她微皱了眉看向店内,然后举步朝咖啡厅内走来,这不仅让苏雁回嘴边又多了份笑。 刚抖完嘴的崔小爱和呜小哥一扭头,便见苏雁回这副模样,顺着她的视线自然也就看见了白贺兰,想了想后崔小爱立刻询问她,“小姐,我们走吗?” 苏雁回放下手上咖啡杯,点头,“走吧。” “小姐,不如从后门走吧?”吴小哥看着窗外对苏雁回两人说,“有记者来了。” 苏雁回和崔小爱听了,又重新扭头沖窗外看去,果然看见七八人做记者打扮的人正朝咖啡厅的方向赶来,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为了那笔提供新闻的奖金,专门打了电话通知媒体。 这让苏雁回挑了眉,笑了下开口,“不用。来得挺好的。” “啊?”崔小爱和吴小哥又是一愣,虽然不明白苏雁回的意思,但既然她说什么自己便照做就是。只是收拾好东西起身时,吴小哥沖已经站在车边的阿贾招了招手,示意他有突发状况,快来。 而这边被咖啡厅老闆捧得很高兴的白兰声,倨傲的抬着下巴拒绝,语气不刚才缓和了些,“不用了,我今天还有事,你让人现在把那几块黑森林给我包起来就行了。我打包带走。”说完白兰声用伸手託了托自己新做的捲髮。 “这……”陈老闆暗自叫苦,陪着笑脸沖白兰声低声下气,“朱太太,那是别人已经订了的,您大人有大量,不如……” 话未说完白兰声已瞬间垮了脸,瞪向陈老闆,眉毛一竖便要冲他大吼。 还好这时白贺兰推开门走了进来,见白兰声这副没教养的样子立刻皱了眉头,马上出声呵斥,喊了声“兰声!”才算是制止了她继续在外面丢白家脸的举动。 “大姐~!”白兰声跺脚,朝白贺兰走去,挽着她的手腕恶人先告状,“他们欺人太甚了,大姐,这是不给我们白家和王家面子啊!” 什么叫倒打一耙,这就是了。 陈老闆听了都在心里骂娘了但面上却还是要陪着诚惶诚恐的笑脸,连忙摇头,沖白贺兰和白兰声点头哈腰,“哎呀冤枉啊……我们小本经营哪里敢不给王、白两家面子啊,王太太,我们不敢的啊。” “你……”白兰声指着陈老闆又想说什么,却被白贺兰瞪了一眼,不情不愿的收声。 白贺兰这才看向陈老闆,点头致歉,“老闆,真是不好意思。我想着一定是一场误会。” “是是是,是误会。”陈老闆点头哈腰的附和。 “既然这样……”白贺兰看了看自己进来之前,已经被白兰声扔得到处都是的钱,又看看站在柜檯前默默摸眼泪的侍者后,才又看向陈老闆,得体一笑,“这些钱便当做是给这小姑娘赔罪的吧?” “啊……这个……”陈老闆听了,看看地上的钱,还未开口再说什么。 白贺兰便已经率先转身,准备带着白兰声离开了。 脸带笑意,目不斜视的架势,一惯千金大小姐目下无尘的做派。 但刚走两步便听见一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一边传来,让白贺兰两人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第147页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给人赔罪的东西,竟然是像打发乞丐一样随意丢在地上的。” 温柔的腔调,却是无比嘲讽的内容。 接到消息赶来的媒体,一进门便听见苏雁回这句话。立刻低头开始做笔记。 “啊!你!”白兰声转身看清是谁后,竟然忍不住惊恐的尖叫了一声。哪怕她之前已经知道白兰舟没死,但现在亲眼看见,心中还是难免一惊。 反观白贺兰倒是镇定不少,不过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略显苍白就是了。 三姐妹再次重逢的镜头自然要拍仔细了才行,顿时记者们举着相机冲着苏雁回三人便是一通拍照。崔小爱和吴小哥见了,赶紧上前替苏雁回挡住靠得过近的记者。至于白贺兰和白兰声嘛…… 谁管她们。 “王夫人,请问你们今天和白三小姐在这里相遇,是巧合还是其他呢?听闻前几天王大亨亲自去了金玫瑰,您今天出现在这儿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白三小姐,请问白三小姐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失踪的这八年又怎么完全没有音讯呢?你知道因为你的未出现间接害死了一个人吗?!” 这个问题异常尖锐,让苏雁回不由挑了下眉峰,而白贺兰更是灵光一闪,立刻一副长姐的模样作势往前一跨,很有担当的看着众多媒体,脸上也带了点儿恰到好处的哀伤,“诸位记者,今天我们姐妹三人在这里完全是巧合,另外……我希望你们不要这样问我三妹这些问题。” “毕竟……这几年她也过得很不容易。”说到这儿,白贺兰的脸上便带了点儿泫然若泣的味道。 可惜明显有备而来的记者并不打算因为白贺兰这一句话便放过苏雁回,“不容易?再不容易也抵不过一条人命吧?难道一句不容易就可以枉顾死者?王夫人,难道这就是白家家风吗?” “是啊是啊,当年黄包车车夫的死就一句不容易就过去了吗?” 众人附和,顿时让白贺兰一窒,连带着脸上表情都僵了下。这让在一边看着的苏雁回有些遗憾现在的媒体记者,还不能像以后那样扛着摄像机到处跑,不然将白贺兰这副样子如实拍摄下来,那该有多好玩儿啊。 “这……”白贺兰语塞,扭头看向苏雁回。脸上带了些“姐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三妹还是你自己来解释吧”的神情。 好像她刚刚的出声没有任何试图让媒体,将话题往苏雁回这几年也许存在的不检点上带。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又重新回到苏雁回身上。但比起白贺兰急不可耐跳出来的举动,苏雁回只是蹲下身,将地上的钱一张张捡了起来。然后走到橱柜前,沖已经被众人遗忘的小姑娘微微一笑,并将手上的钱递给她。 “来,拿着。” “我……”侍者眼眶红红,鼻子红红,有些无措的朝自己老闆的方向看去,见他连连点头后才慢慢伸出手接过,并小声的说了句“谢谢白三小姐。” 苏雁回笑着摇摇头,继续开口安抚她,“不客气,希望今天的事不会让你在以后觉得不舒服,不过……虽然我们总是会遇见很多不讲道理的人,好在这次你能意外赚一笔小费,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吧?” 顿了顿后又开口,“你脸都哭花了,等会儿和你们老闆请个假,到金玫瑰来,我让人给你重新化个美美的妆。”说完扭头看向站在一边的老闆,笑问,“老闆能给小姑娘批个一小时的假吗?” “没问题没问题。”陈老闆连连点头,心里对苏雁回是各种感激。 别看苏雁回这举动似乎没什么用,但实际上不仅给自己赚了名声不说,也帮他咖啡厅拿回了被白兰声踩在地上的面子。 “那就好。”苏雁回点点头,脸上笑意微收,转身看向记者,微微环视后笑着开口,“现在,是你们的事了。” ------------- 苏雁回对于这音信全无的八年并未多说,只说自己是别人绑架,人醒来已经船上,后来失忆了很长一段时间,很久以后才机缘巧合想起往事,至于那名黄包车车夫,更是无辜。 刚说完,之前那名问题尖锐的记者又立刻开口,提了个更加尖锐的问题,“请问白三小姐,您说你被绑架到船上?那……那段时间你有什么其他遭遇吗?” 这话一出口不仅是让崔小爱和吴小哥怒视,更让其他人不由皱了眉。 这话的言下之意,不就是在间接暗示苏雁回有没有被“欺负”吗?这是哪家的记者?问这么过分的问题。 苏雁回脸上倒是没什么怒气,反而看向那记者,静静和他对视了几秒后开口,“你是哪家报社的记者?叫什么名字?” “您问这个问题做什么?”记者愣了下,立刻戒备了起来,并马上先一步开口,试图先声夺人,“我只是在替无数民众发声,他们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话出口,就在众人都以为苏雁回一定不知道怎么接,会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时候,却没想到苏雁回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悲愤。这转变不仅让记者一愣,更是让站在一边原本看她笑话的白贺兰和白兰声齐齐一愣。
第148页 然后他们便见到苏雁回赶紧利落的点了点头,语气沉重,“这位记者说得太对了!我们平民百姓是有这个权利应该知道当年真相的!” 顿了顿后苏雁回又开口,“而我,便是为了当年那名无辜冤死在狱中的黄包车车夫回来。他是清白的,但他却被误认成兇手,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名黄包车车夫宁愿自杀!” ……不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啊。 搞事情的记者一愣,立刻插话,“当然,那么你现在可以说说你当初在船上……” “这位记者提得太到位了。”苏雁回出声又打断那人的话,立刻往下说,“我这几天回来知道了当初不少事,其中一件便是那名车夫在为证清白自杀前,还在大声唿怨。” 众媒体点点头,这件事他们还是记得的。 苏雁回见状继续往下说,“可是当时警察局却为了尽快给白家和大家一个说法,竟然不顾案件依旧有诸多疑点,草草结案。如果当初他们能继续追查下去,我不会离乡背井八年,而车夫也可以避免枉死,难道这一切不是警察局渎职导致的吗?!” 一番话下来,记者们暂时忘记自己是为了八卦而来,个个低头奋笔疾书。毕竟相比八卦,这警察局才是个大新闻啊! 这让收了钱准备搞事情的记者有点儿懵,微睁大了眼左右看看,突然觉得……其实记者也是挺好煳弄的。 ……不是,你们振作一点啊!跟着我继续问一问在船上的那些日子不可以吗?! 可惜现在根本就没人再关心这个。 苏雁回见了继续开口,“当年的事应该整个上海滩都知道,像这种众人皆知,无数人关注的案件警察局都能胡乱结案,那么我实在不敢想像八年前,甚至这八年后的案件,又有多少是被草草结案的。” 是啊……白三小姐说得很有道理啊…… 众人连连点头。 “我唿吁警察局长应该出来给大家一个说法。”苏雁回接着说,“现在是法治社会,而不是某个官员的一言堂,相信就算是钱大人今天在场,作为多年造福上海市民的他,也一定会同意我的看法的。” 顿了顿后苏雁回再次正色开口,“今天,借着大家在场,我在这里表示,关于当年案件的真相,我一定会追查下去的!也请警察局局长,尽快给上海千千万市民一个满意的答覆。谢谢大家!” 说完苏雁回朝旁边看了一眼,崔小爱和吴小哥立刻会意,和站在外围的阿贾一起,护着苏雁回上了车,扬长而去。 留下白贺兰和白兰声在那儿,呆愣的看了一齣戏。 原本的畏罪自杀,竟然到了苏雁回这里变成了自证清白的壮举。原本只是一场茶余饭后的八卦新闻,却变成了民众问责警察局局长的大事。 这点不仅白贺兰两人没想到,提前收了钱的记者也没想到。 而给钱让记者败坏苏雁回名声的殷玖,更是万万没想到。 “嘿……这个苏雁回。”殷玖看着报纸上的苏雁回,咧嘴一笑,像已经盯上某只猎物的凶兽,“……有意思。” 同样看到报纸的还有荣家荣怀古,但他关注度却是一张苏雁回正弯腰将地上的钱一张张捡起来的照片。 放下报纸后笑了笑,觉得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挺有趣的。 而唯一焦头烂额的,现在大概只有警察局局长了吧。 第47章 民意是一把双刃剑。 他可以是正义之师,也可以是行兇的刀。 但警察局局长张雄, 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变成被剑锋所指的那一个。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总之上午苏雁回才在咖啡厅被围, 下午记者便已经聚集在警察局门口, 嚷嚷着要採访张局长对白三小姐没死, 车夫屈打成招愤而自杀以证清白的事, 有什么看法? 看法? 他能有什么看法?当然是第一时间给钱垒打电话啊! 张雄气急败坏的推开自己办公室大门,反手大力关上后立刻便奔着电话去了。哗啦啦一通拨号,等那边一接通,才【餵】了一声, 张雄便在电话这头焦头烂额的沖钱垒求救。 “钱少,那帮记者现在已经堵到我门口来了。你说这事怎么弄啊!” 钱垒最近也很烦, 自从隔着半条街的金玫瑰开张后,他自己百货公司化妆品方面的销量就一落千丈。偏偏……前段时间殷玖这条狗也敢沖他呲牙,让钱垒现在很是心烦,自己的事都还没处理干净了,又哪儿来的心情去管张雄。 所以刚听张雄嚎完, 便没好气的开口, “我怎么知道你现在怎么办?你堂堂一个警察局局长自己不知道想办法吗?!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爬上这个位置的!” 说完钱垒便想将电话挂断,刚欲动便听那头张雄的声音再次传来,【钱少您我可别忘了,当初我可是听您的吩咐做事的。】 钱垒眉头微皱, 便继续听张雄说完后面的话―― 【我出事没关系,钱少牵连进来事也不大, 但……钱大人,也牵连其中真的好吗?】张雄这话说得其实距离撕破脸也只隔着一张纸了,【钱大人……担任上海总掌,应该还有一年半吧?】
第149页 钱垒心里一个咯噔,眼里立刻露出狠辣的神情,但语气虽说夹杂怒气,却依旧克制。他沉声对电话那头开口,“……你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张雄在那边笑嘻嘻,慢条斯理威胁完后又是那副点头哈腰的模样,收放自如极具韧性,【我这不是替钱大人着想吗?这……也不知道当年的事,钱大人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这话里意思再清楚不过,如果张雄真的出事,让他咬出自己。就算到时候钱垒说这件事和钱父没有半点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现在张雄一点,钱垒立刻便明白。随即咬牙切齿的慢慢挤出声音,“我警告你,你最好小心说话。” 【当然当然,这点钱少您放心,我一向小心。不过……】张雄又装模作样的苦哈哈,【我现在就是很担心那些聚集在警察局门口的记者不小心啊,万一我出点什么事,这警察局局长的帽子没了……我就真的小心不了呀钱。少。爷~】 明明对方点头哈腰卑躬屈膝,可该放的狠话是一句没少。 钱垒这么多年在钱父的庇护下,哪怕现在开了家百货公司显得能独当一面,是个青年才俊。但说到底也没真正经歷什么风雨,之前的很多事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剩余的事自然有殷玖和张雄去处理。 至于收尾没处理干净?那也和他无关。 所以钱垒至今说白了,也就是个依旧在钱父庇护下的“孩子”而已。 这一点比起王天阙、殷玖、王少轩等人,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就连头脑如他,向来不被他看得上的王陌善,其实也有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 前两天才被殷玖直接勒脖子,现在又被张雄威胁,简直让钱垒怒不可遏,但也被打得措手不及。顿了会儿后,他沉声对电话那头说,“你等着,警察局门外的人我先替你解决。” “那就麻烦钱少啦?”张雄得意洋洋的道谢,闭眼忍受了对方大力挂上话筒的声音,将话筒拿远一点后慢慢睁开眼,冲着电话那头“呸~”了一声。这才将电话放回去,随即嘴里一阵“咚咚锵”的给自己伴奏。 两手比作剑指,慢慢转了两圈后定格为剑指他出的凛冽状,然后拖着腔调开唱,“姜~~~还是老的辣呀~~” 至于刚刚狠狠挂断电话的钱垒,骂了一句“狗东西!”后逐渐慢慢平静下来。想了想后没办法,只好给殷玖打电话,“喂!殷玖!” 【哦~我当是谁。】殷玖懒洋洋带笑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有何贵干?】 “我要你现在派人去警察局门口,至于怎么做我不管,反正现在围在警察局的记者必须散。”钱垒沉声。 【可以。】殷玖答应得爽快,但立刻又开口,【一人五十。】 钱垒听了慢慢睁大了眼,回神后就沖电话那头的殷玖吼,“你抢钱啊?!” 【钱少爷,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我前几天给你说的话了吧?】殷玖慢条斯理的又开口,【我只帮你免费做最后一件事,之后的都得按规矩来。你……这么快就忘了?】 明明是漫不经心还带笑意的腔调,却听得钱垒头皮发麻,不由伸手摸了摸淤青未消的脖颈,喉结也跟着不安的上下动了动。随即咬牙恨恨,“行!你赶紧叫人!” 【好嘞~我现在就派五十个人过去!】 五十人,这一下两千多块钱便华了出去。 殷玖的声音兴高采烈,却听得殷玖咬牙切齿,终于忍不住“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并气的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回踱步的同时一直恨恨说着“反了、反了。” 殷玖处事从无对错,正义邪恶在他这里更是放屁一样的存在,但有一点他一直做得很好。 只要是被他划到自己圈子里的,就一定会护着。所以上海滩才一直有“殷二爷手下的人最讲义气和兄弟情义”的说法。但同时他也很重承诺,也许手段见不得光且毒辣,但答应的事就一定会替人做到。 比如这次也一样。 听着那头被狠狠挂上的电话,殷玖也不生气,哼着曲子就叫人进来,吩咐完了就沖手下挥挥手,并嘱託,“办完事就去钱垒那儿拿钱。” “哎!知道了。”手下开开心心的应声,出门便一挥手,唿啦啦喊了相应人数往警察局的方向走。 之后不少人便知道了记者在警察局外,不知怎的竟然不小心撞到了一腿上又伤的人,两边争吵最后发生斗殴,直到警局里看事态不对,这才出来呵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伙人见状,立刻分开闹散而逃。 只留下记者们躺在地上“哎哟”连天。 原本这事顶多也就是个“不明恶徒团伙碰瓷记者,警局不计前嫌救危难”这样的报导,不仅稍微转移了一点儿关于黄包车车夫冤死案的视线,甚至还能借着出手帮了媒体一把,讨个人情。 但谁成想,仅仅过了一天,舆论的风向就完全变了。 也不知是从谁先开始的,总之等张雄从床上爬起来时,自己的府邸便已被记者堵住了前后门,要求他出来解释一下昨天的事,是不是不愿意让媒体追问下去,才故意找了那么一帮人来做戏?
第150页 这背后果然有秘密! 这下张雄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虽说这背后确实有秘密,昨天他也确实给钱垒打过求救电话。但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啊! 他真是……要被钱垒的越帮越忙给害死了。 张雄突然觉得很后悔,觉得自己竟然去找钱垒帮忙,一定是当时脑子抽筋了。 “老爷!老爷!”管家火急火燎的拎着长衫小跑至张雄卧室,隔着门叫唤,“老爷不好了,您快来看看吧。” 穿着睡衣已经站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的张雄没好气,扭头便隔着门吼了一句,“老子已经看见了!” 妈勒个巴子的…… 张雄心里忍不住咒骂。 火气正重时,却听家里另一下人蹬蹬蹬的从楼下跑了上来,沖弯腰站在张雄门口的管家一欠身,气都没喘匀便开口,“管家,钱大人打电话来了。” 管家一听,扭头便打算冲着门内高声,才张嘴卧室门便从内勐的打开,吓了管家和下人一跳,但赶紧让开路,跟在他身后又蹬蹬蹬的往楼下走。 张雄见了这才不耐烦的伸手,跟赶苍蝇一样的赶人,“去去去。” 管家和下人站住,欠身后管家这才又冲下人挥挥手,两人这才退下。 见人走后张雄拿起话筒,站得毕恭毕敬,“钱大人早上好!” 【张局长,我今天早上非常不好。你知不知道已经有记者堵到我门口来了?!十几个!】钱垒父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声音沉沉很不高兴。 虽后面的话随着远离听不清楚,但从隐约的语调中却还能听出不满,而张雄也一个劲儿的“是是是……”,显得各外谦卑。 之后的对话,管家便听不清了。 约莫过了几分钟,管家便听见张雄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管家?管家?!” “哎!来了老爷。”管家连忙跑进大厅,见张雄沖自己一指再一划拉后又开口。 “去,准备凳子。点心、茶水也上一些给外面的记者。就跟他们说稍安勿躁,我马上就出门去警局,到时候会宣布一件大事的。” 说完张雄便蹬蹬瞪直径上楼,赶紧去换衣洗漱了。 剩下管家沖他快速上楼的背影一欠身,“哎!”了一声后便转身赶紧去按吩咐做事了。 一小时后,上海滩大大小小已经借到讯息的记者再一次聚集在警察局。而这一次,张雄身着警服,当众表示会重审八年前白三小姐绑架案,以及黄包车车夫的冤情。 “希望众媒体放心!”张雄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环视众人,斩钉截铁,“我们身为警察便是要保一方平安的!我保证!一定尽快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话音刚落,一声不知道从哪儿爆出来的“好!”声,立刻带动了其他人,跟着纷纷叫好鼓掌。 张雄见了,伸出双手手心朝下微压,满脸笑容的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续听他说。 后面的话没什么再听的必要,苏雁回放下车帘,扭头对阿贾开口,“走吧。” 阿贾沉默照做,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便缓缓的至警察局门口的路面上开走,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等行出一段后才又开口,“今天早上去钱家的那些人处理好了吗?” “小姐放心,我没亲自出面。就算他们后知后觉,也查不到我们头上。”坐在无驾驶的无小哥扭头,笑着回答苏雁回的话。 苏雁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崔小爱抬头看向苏雁回询问。 “暂时先不用管。”苏雁回回答,“动作太多可能会给老虎哥和约翰带来麻烦,像现在这样,被误认为是钱大人的对手做的手脚就好。” 除了今天早上安排在钱大人门口的那些记者,包括警局门口记者被打背后有秘密这两点,都是苏雁回让约翰和段瑞虎做的。 背后动作太多,她这个近期回来的变数迟早会被怀疑,所以与其让崔小爱和吴小哥动手,不如让约翰和段瑞虎这两个已经在上海扎根好多年的“老人”来做。 至今为止,除了“家里人”,还没人知道她和宋穆然的具体关系。 手上的牌露得太快,后面的牌局就不好打了。 崔小爱和吴小哥听了苏雁回的话后,点点头表示明白。各自安静下来前往拍卖会现场。 说来苏雁回会参加这次拍卖会,也是因为金玫瑰最近在上海的影响力,所以对方才送来帖子。 这也算是间接给了苏雁回有进入他们圈子的资格。 有这个机会苏雁回自然也不会放过,所以便带着崔小爱和吴小哥一同前往。就算什么都不买,看看热闹也是可以的。 但她做好了准备,却不代表同样收邀参加拍卖会的白大夫人,以及白贺兰和白兰声也同样做好了准备。 所以当苏雁回带着崔吴两人进门,并和不少已经去金玫瑰光顾且办了高级vip卡的富家太太、千金名媛谈笑风生时。先一步到的白兰声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苏雁回,压低了声音头也不回的和白大夫人,以及白贺兰说话,“白兰舟为什么能到这儿来?!” 想当初她作为白家二小姐时,也并不是所有场合都能跟着白父和白大夫人出席。往往是身为嫡长女的白贺兰陪伴左右,自己只能跟着参加一些没那么重要的宴会。
第151页 一直到她嫁进朱家,凭着朱家的钱和白家的身份,这才终于以朱夫人的身份,参加各种宴会。 白兰舟和她一样是庶出的,就因为开了家金玫瑰,最近稍微趁着众人对外来货的新鲜感,竟然就这么顺顺便便的踏进这里了?! 那么自己之前的那些不如意,在她的对照下不是显得太不值得了吗? 白兰声愤愤的盯着被众人簇拥,如众星拱月般,被簇拥在中间的苏雁回。觉得很不公平。 白贺兰脸色也不佳,自从前两天在咖啡厅巧遇后,她就明确的感觉到现在的白兰舟,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乖巧老实,任人揉捏”的白兰舟了。但同时她的心里也感到松了口气。 庆幸今天王天阙并没有跟来,不然…… 刚想到这儿,白大夫人便一面慢慢转动着手上佛珠,一面看着苏雁回,头也不回的沖白兰声开口,“注意你的举动兰声。你现在可是朱太太。” 顿了顿后白大夫人又说,“更是四大亨的太太、家人。” 这句话不仅点了白兰声,也算是间接说给白贺兰听的。 所以白大夫人话音刚落,两人便齐齐一愣。 对啊,虽说他们三人现在站在一起,但却是各自代表了王、白、朱三家。四大亨有一半已经站在自己这边,朱家也是财大气粗,难道她们三人还要在意区区一个白兰舟吗? 想到这里,两人随即调整脸上表情,又是那副得体高贵的富家太太形象。 等苏雁回和众人的说笑告一段落,一扭头便见白贺兰三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远远看着。笑了笑后沖围在自己身边的富家太太们点了点头,稍做告辞后便朝白大夫人三人的方向走去。 这一举动顿时惹得原本站在一边私下交谈的其他人也暂停了对话,沖同伴压着声音“哎”了两声后,又朝苏雁回的方向努努嘴,挤眉弄眼的表示“赶紧看,有好戏了”。 抱着这种吃瓜群众心态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刚刚和苏雁回攀谈的众人,都是一面克制自己的脸上有太过的表情,努力保持高贵端庄有涵养,一面却忍不住眼睛闪闪发亮,一副准备好吃瓜的架势。 白兰声见苏雁回这被众人目光相继追逐的模样,便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心中就是住不住那种被冷落的感觉。但当她眼角瞄到站在白大夫人右手边的白贺兰后,眼里立刻闪过一丝算计,带着挑拨开口。 “大姐你看看,这论资排辈怎么说也是最小的那个,回来不马上回家就算了,现在啊……我看是连你的位置她都打算抢一抢呢。”说到这儿白兰声啧啧,又加把柴火,“你看刚才被众星拱月的样子。” 话音刚落便被白大夫人淡淡的瞥了一眼,白兰声见状心里一毛,立刻收声不敢再多说一句。至于白贺兰表情现在有没有变,更是顾不上去看了。眼观鼻鼻观心的表演顺从。 但这副模样不仅没让白大夫人感到满意,甚至在心里又忍不住骂了句“蠢猪”。 真是和她妈一模一样扶不上檯面的蠢猪,要内讧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然这些苏雁回都看在眼里,她原本就距离三人不远,又随着走近自然也将白兰声的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 相信不仅仅是自己,包括部分离得进的富太、千金也一样,均是轻蔑的瞥了白兰声一眼以示鄙视后,又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苏雁回身上,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苏雁回面上不动,但却在白大夫人不经意看白兰声那一眼时,心里一惊,随即恨怒翻腾,但又立刻想起现在不是时候,便又重新压了回去。等在三人面前站定的时候,又是带着温婉笑意,显得乖顺得体的苏雁回。 但她眉宇间的从容不迫,眼神坚定自信,却不会让人因为她现在略放低姿态而显得低人一等。反而谦逊有礼,无形中又给陌生人增加了一点印象分。 “二姐又在说笑了。”苏雁回在白大夫人面前站定,看看白兰声后,一面说话一面扭头看向白大夫人,笑着回答,“她这是在怪我回来这么长时间,竟然都没回家看看呢。” 说到这儿苏雁回又开口,“都怪我前段时间不好,刚回上海便生病,直到现在都没好完全。我想着怎么说也不能抱着病容回家,让爸爸和大娘看了忧心不是?便暂时未回。再说了……” 苏雁回顿了顿后看向白大夫人,笑,“子女回家,什么时候回家。其实说白了也是我们自己家的私事,明明是点儿微乎其微的小事却破风捉影,把一点儿针尖儿也要放大了说,真是闹人。好在这种事都是没见识粗俗的乡下长舌妇才会做的事……” 说到这儿时苏雁回微停顿,看了看周围又重新看向白大夫人,一副松口气“好庆幸”的样子,又继续开口,“好在我至今接触的都是开明有品位的人,和那种下三流自然是不一样的。大娘您信佛多年,又向来仁慈,一定理解我的,是不是?” 这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难道还有谁跳出来说“不是”,然后间接承认自己就是苏雁回口中“捕风捉影,没见识又粗俗的乡下长舌妇”吗? 当然是不会了。 所以在白大夫人点头之前,倒是旁边的富家千金、太太们,先一步点头附和,“是呀是呀”的应声,生怕自己回应慢了,就变得没格调。
第152页 原本确实想用这个来做点文章的白大夫人反而没了话说,只好暗自用力捏了佛珠,脸上却还要什么都不显的沖苏雁回微微点头,露出惯常的温婉笑容,“人没事,现在回来就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我就说大娘是最开明最明事理的。”苏雁回得了便宜还卖乖,沖白大夫人笑得像个没事儿人,却把三人气得够呛。 白大夫人和白贺兰还好些,只苦了白兰声。脸上僵硬得很。 不过苏雁回倒也不是真的在意她们脸色如何,甚至她非常乐见三人现在想生气又不好生气的模样。 真是让人感觉特别好笑。 当然有这样想法的还有跟在苏雁回身后的崔吴两人。甚至在他们家老闆说话挤兑三人时交换了一个戏嚯的眼神。 这一点被白兰声看得清楚,心中无名之火更是冒得厉害。 现在真是连阿猫阿狗都能踩到她头上来撒野了是吧? 正想到这里时白兰声朝苏雁回看去,但却因看见她脸上的怔忡而微微一愣,随着苏雁回的视线往下,落在自己手腕上的饰品时,白兰声眼前一亮,立刻有了算计。 “哎~”白兰声做作的嘆口气,伸手託了托自己的发,接着这个动作观察苏雁回的反应。果然不仅仅是自己,就连白大夫人和白贺兰也发现了苏雁回追随的眼神。 一起侧目看来,在看见白兰声手上玉镯子后,立刻明白了过来。 ――那是苏姨娘的东西。 生为她的亲身女儿,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白大夫人微皱了下眉,觉得有那儿不妥,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好是那里不妥。正内心踌躇时,拍卖会即将开始,拍卖会会场的侍者也从一边走出来,对每一位贵客礼貌欠身,弯腰伸手,做出“请”的手势,将她们带至邀请函上对应的座位。 这番举动让被请的众人更感尊容。 “几位夫人、小姐,请让我们为您效劳吧?”几位侍者上前,分别对站在这儿的四人开口。 白大夫人点点头,和白贺兰先行离开前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顿足重新看向苏雁回和白兰声,语气温和,“你们两个小的可别像从前一样调皮捣蛋,知道吗?”顿了顿,将视线定在白兰声身上,略带警告。 “兰声,你是姐姐。记得让着点儿妹妹。” 别看今天能来这里的都是有钱人,但位子却因为各自的地位又有所不同。 比如白大夫人和白贺兰,分别代表的是四大亨的王家和白家,坐的位置自然也是最靠前的。 而白兰声代表朱家,位置在第三排还因为她是白二小姐这层身份。 至于苏雁回嘛,要更离得远些。 白兰声听了白大夫人的话,笑着说了句“大娘~我不会的~”,便沖她和白贺兰挥手,示意两人先走。 白大夫人临走前,很是不放心的又看了白兰声一眼。 等白大夫人和白贺兰离开后,白兰声才又伸手拖了拖新做的发,发现自己这故意的动作,果然又惹得苏雁回眼神追逐着自己手上的镯子后,便抬着手腕举在自己面前左看右看。 并一面自言自语,“啊……这个镯子……我带了这么几年也腻了。不如……”她像是突然想到一般抬头看向苏雁回,开口,“兰舟啊,你说我干脆趁着今天拍卖会,把它给卖了怎么样?你是我卖两千有人买吗?哎呀……也算是给遭了灾的难民做出了一点贡献不是?” 苏雁回听了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后开口表示,“何必这么麻烦要拍卖。不如这样吧二姐。我出五千,你把这个镯子卖给我。你直接拿五千去捐不是更显阔气?” ……果然。 白兰声心里冷笑了下。自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带着一股子好像抓住苏雁回什么把柄的似的得意洋洋,沖她一笑后开口,“我跟你开玩笑的。行了行了,我们会后再聊吧。” 说完将邀请函递给侍者,再沖苏雁回嫣然一笑后,,这才转身,带着一股子胜利者的姿态,趾高气扬的在侍者的带领下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苏雁回看着白兰声的背影,什么都没说。直到最后一名侍者出声唤了声“白三小姐?”,苏雁回这才回神,将手中邀请函交给他。 说了声“有劳了”后,又顿了顿笑着开口,“称唿我苏小姐就是了。” 侍者一愣,但立刻点头,喊了声“苏小姐”后,这才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苏雁回三人朝他们的位置走去。 等坐下后,崔小爱便留意到坐在前方,隔着好几排距离的白兰声又扭过头来看了一眼。等看清苏雁回在的位置后,脸上又露出得意的神色。趾高气昂的重新转过头去。 这副做派崔小爱和吴小哥都看得仔细,不由替苏雁回气闷。 “……什么啊。”崔小爱憋着气和苏雁回和吴小哥低语,“以后他们这些人要是知道小姐您和先生的事,我看他们又是什么表情。” 吴小哥在一边连连点头,无声附和。 苏雁回听了哑然失笑,她根本就没留心这个,所以现在听了崔小爱的话,还能和两人开玩笑,“我想,那到时候我的位置估计得在拍卖师的拍卖台上坐着才行。”
第153页 尊贵嘛。 这话出口倒是让崔小爱和吴小哥都跟着偷偷笑了起来,三人气氛相比旁人,反而多了真诚和轻松。 不过随着拍卖师站在台前,三人也就和众人一样安静了下来,看向台前。 等听了几句后苏雁回趁机左右看了看,发现四大亨里,荣家和殷玖都没来。后者倒是可以用“下等人出生,不会欣赏这些高品味”来当藉口,但荣家没来倒是有些出乎苏雁回意外。 荣家和她无瓜葛,但她也不愿意这次的上海之行,因为荣家出现变数。所以还真有几分结交的心在里面。 当然这也是她这次来的小小目的之一。 吴小哥发觉了苏雁回的张望,随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又认真想了想后便大致明白了原因,凑近后悄声,“听闻荣大夫人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很少出席这些场面。” 苏雁回听了点点头表示知道,倒也没过多在这件事上纠结,便收了心神继续看着前方的拍卖主持人说话。 要是能和荣家结交,那便是锦上添花,如果不能苏雁回倒也不会感到失望。总之也就是个顺其自然的事。这次拍卖会的目的是因为某处出现了天灾,很多人颗粒无收,所以便有急公好义之人,牵头髮起了这次拍卖会。 以这种方式筹了钱财,然后找信得过的人接手,换成粮食帮助自己的同胞。 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参与拍卖,直接捐赠的。总之方法不同但结果一样,均是心意嘛。 苏雁回也看中一小玩意儿,一块上有虎斑纹路的白玉扳指,看玉的质地也只是中上而已。不过苏雁回倒是觉得和宋穆然挺配的,便示意崔小爱举牌,竞争了几次倒也以一千多的价格买了下来。 这一幕白兰声自然也看在眼里,扭头超苏雁回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冷哼一声后又重新扭过头去。眼里满是得意。 ……等着吧。 白兰声一面在心里想着,一面转动手上手镯。眼珠子一转便沖站在旁边的侍者微一勾手,等对方上前,蹲在她面前后,白兰声便附耳小声说了些什么,然后直接将自己手上的镯子脱了下来,交给侍者。 侍者双手接过,点头后去找管事了。 拍卖会进行了约么一小时后,苏雁回便没了什么兴趣,正打算带着崔小爱和吴小哥悄声离开时,却见管事捧着一盘子朝拍卖主持人走去,并沖他低语了两句后,便将托盘放下,重新退到一边。 而主持人脸上立刻又出现了喜色,高声看向众人,“女士们先生们。为了拯救我们自己的同胞,就在刚才!一位心善人美的太太竟然当众捐赠了一只手镯!” 拍卖主持人刚说到这儿苏雁回便皱了眉,不知为何便下意识的朝白兰声的方向看去,果然视线刚至,白兰声得意的表情便已经等在那儿,见苏雁回朝自己看来后,竟然还挑衅般沖她一笑。 明显是有备而来,不怕她不上钩的架势。 而此时,拍卖主持人手一伸,便指向白兰声,激情洋溢的高唿出名字,“她就是――朱太太!” 语未落,白兰声便在众人的赞嘆中站起身,沖众人矜持的点头,一展现自己的大家风范。 而坐在一起的白贺兰却已经气得脸都快青了,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和坐在自己身边的妈妈低语,“她想做什么?!” 白大夫人此时此刻连佛珠都不转了,闭着眼睛坐在那儿,连话都不想说。 而此时白兰声却未马上坐下,反而看向众人笑着开口,“这镯子我极为喜欢,所以还原因我等会儿也许会跟着出价,和诸位夫人、小姐相互竞争。先在这儿向大家陪个不是了。” 她这俏皮话说完,立刻让众人笑了起来,纷纷说着不介意。反正这次拍卖会,她们到最后都是会捐赠数额不等的钱财的。所以白兰声这一手,在旁人眼里只不过是增添了一些……“游戏趣味”罢了。 只有白府和苏雁回这边的人,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姐。这是冲着你来的,你可千万不能上当啊!”崔小爱赶紧在白兰声还没坐下时提醒苏雁回。 吴小哥也立刻点头,“是啊小姐,你可千万别上当。” 他们不是出不起这个钱,而是……这简直就是一种当众削面子的行为。崔小爱和吴小哥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倒是苏雁回,一派从容,垂眸看了看桌上的红茶,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的对崔小爱说,“等会举牌,我没叫停就不许停。” “啊?!”崔小爱听了,不由自主的看了吴小哥一眼,面面相觑后又看了看苏雁回,见她根本没打算改注意,只好讪讪点头,拿起桌上号码牌,很不甘愿的嘟囔了一句“好吧。” 苏雁回听了她的回答,一面往自己杯里倒红茶,一面笑语,“放心。没事的。” 崔小爱听了,心里稍安,又点点头“嗯”了一声。 “好!”拍卖会主持人开始拍卖,“这手镯刚刚已经拿去鑑定过了,明朝的老物,水头足,做工精緻,出自名家。底价!一千五!” 话音刚落,便有不少人一百、两百的往上加。 直到加价到两千八的时候便没几个人再喊了,这时苏雁回看了崔小爱一眼。
第154页 崔小爱开始举牌,并作出手势,拍卖主持人见了眼睛一亮,“白三小姐出价三千三!三千三啊!” 众人骚动,就在众人侧目朝苏雁回行注目礼时,白兰声得意一笑,在白大夫人警告的眼神中举起手中号码牌,声音清脆―― ――“我出五千!” 话音刚落众人立刻朝白兰声的方向看去,错愕的同时开始窃窃私语,眼神开始在白兰声和苏雁回之间来回。 而拍卖会主持人也懵了,这…… 但心中虽犹豫,但面上却依旧是激动的神情,高昂的申声调,“五千!五千!朱太太出五千啊!” 苏雁回连看都不看一眼,微垂了眸继续手上的事,加完红茶后开始端起鲜奶,慢悠悠的往杯子里填加。 崔小爱继续举牌。 “五千五!苏小姐出价五千五!” 白兰声立刻跟上,“五千五零一块。” “五……”拍卖会主持人话说到一半僵在嘴边,瞪着白兰声,总算明白谁才是来搞事的了。 偏偏白兰声还毫不客气的沖他挑了眉,似乎在说赶紧说啊。 主持人面色变了变,继续扬着声音唱调,还未出口便见崔小爱又一次举牌,立刻眼睛一亮,“苏小姐出六千!六千了!” “六千零一块。”白兰声慢悠悠的开口。 这下,就算是瞎子也知道白兰声在和苏雁回打擂台了。 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无数探究的眼神更是朝白大夫人和白贺兰刨去,可此时整个拍卖会的氛围都已经变了调。白大夫人和白贺兰无论是现在站出来,还是不站出来,都是难堪。 喊到六千零一块后,崔小爱看了苏雁回一眼,见她毫无反应,正在给自己的红茶加方糖后,便又咬了牙再次举牌。 “六千五!六千五!”拍卖会主持人绝望的喊着,已经恨不能立刻快速喊“123交易达成!”马上落锤了。 但白兰声却又再一次慢悠悠的举起手上号码牌,“六千五零一块。” “……”拍卖主持人想打人了。 崔小爱再看苏雁回一眼,再次举牌。 主持人很虚弱的喊,“七、七千!七千!” 并充满哀求的看向白兰声,希望她见好就收,可惜有些人不懂什么叫“分寸”的。 白兰声再次举起号码牌,并扭头沖苏雁回的方向挑眉一笑,大声开口,“七千零一块!” 举至唇边的红茶杯顿住,慢慢放回右手拿着的杯碟中,苏雁回抬起头,看向白兰声的同时头也不回的对崔小爱说,“好了。” 崔小爱一听,立刻将号码牌放下,和吴小哥大大的松了口气。 互看一眼后朝白兰声的方向看去,满是幸灾乐祸。 “……你!”白兰声在看见崔小爱没再举牌后,脸上得意的笑瞬间当着众人的面垮了下来。不敢置信的瞪着苏雁回,万万想不到自己反而被摆了一道。 拍卖主持人大喜过望,甚至心里也和众人一样生出一种大仇得报的痛快,唱调也重新恢復了活力,“七千零一块第一次!” “……”白兰声瞪着和自己视线相对的苏雁回,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七千零一块第二次!” “白……兰舟!”白兰声急得从牙齿里磨出苏雁回以前的名字。 “七千零一块!”拍卖主持人高高举起定音锤,用力的敲下去!“第三次!成交!恭喜朱太太又拿回她的心爱之物!” 话音刚落苏雁回第一个拍着手站起身,这一举动立刻带动了所有人,均纷纷起立将这“胜利”的掌声送给白兰声。 白兰声气得浑身发抖,而偏偏这时拍卖主持人竟亲自端着托盘将手镯又送了回来,沖她笑,“朱太太,您的手镯。” 此时再见这手镯的白兰声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抓过便想王地上扔,打算当着苏雁回的面将它砸个粉碎。 但就在这时,看出她举动的苏雁回扬声,吸引众人注意力的同时,更让白兰声缓了手上动作―― ――“二姐!” 众人朝苏雁回看去,只见她站在原处,背着双手沖白兰声微微欠身致谢,“多谢您帮我保管我妈妈的遗物多年。” 这话一出口,众人眼神顿时又变,也让白兰声不敢再有多的动作,至于白大夫人,已经紧紧闭着眼,不想再睁开。 而苏雁回的话还未完,一副“好感动”的表情继续说,“今天我很开心,所以我决定除了捐赠原本的一万元外,再另外捐七千零块。就当……” 苏雁回说到这儿,顿了顿后扭头看向白兰声,微微一笑,“就当是我被二姐的爱心所鼓舞,额外再捐的吧。” 一面说的同时间,崔小爱已将支票当着众人的面,上前直接递给买办行主持人了。 做完这些后,苏雁回沖面色铁青的白兰声看去,笑着微微欠身后开口,“二姐,那就……麻烦您继续暂时为我保管我妈妈的东西了。” “告辞。” 颔首,转身离开。 这一局,白兰声输得一败涂地。
第155页 白大夫人手指用力到泛白,竟将盘了多年的佛珠直接扯散,顿时滚落地摊上,变成一盘散沙。 第48章 “全部给我找出来!一件都不少!” 咆哮声从白府大厅传来,然后是白瓷茶碗从里摔出, 砸在地上顿时茶水和碎片四溅。然后是惊叫和哭喊声。 这一幕不仅吓得原本端着瓜果经过的下人差点摔了手上东西, 连庭院外树上的鸟雀也哗啦啦展翅四散, 顿时跑得无影无踪 管家听见动静赶紧快速跑来, 隔着几步的距离看见门外的茶碗碎片, 伸手朝身后下人招了招, 示意他上前收拾。 下人听了连忙上前,敢捡了几片便听里面传来白父的怒斥,“滚!”,吓得那人赶紧拿着手上刚捡起来的碎片, 立刻弯身退到一边。 管家见这情景,赶紧也给端着瓜果的丫头挥挥手, 让她先不要现在去触老爷眉头。 等将周围的下人赶到较远的地方候着后,管家也站在原处,垂手立在廊上,留意等会儿白父的叫唤。免得自己等会儿动作慢了也吃一顿派头。 而大厅内,白大夫人和白贺兰依旧各坐左右两边, 均是一副气得不想说话的模样。 至于白兰声, 则捂着脸躲在自己亲妈三姨娘身后哭,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看着白父,有害怕也有不服气。 白父见白兰声这副模样,哪里不明白她还是不服气, 气得伸手指着她,一面左右看, 一面开口,“好哇,我看你这是还不服啊,我今天……我今天!” 说完就要找东西把白兰声再给打一顿,吓得白兰声在三姨娘身后来回跳脚哭,并喊着“妈!” 早在白兰声被扇了一巴掌,便立刻从座位上蹦起来,挡在自己女儿面前的三姨娘,一见这阵仗。不用白兰声喊便已经自己赶紧迎了上去,一面伸手拦着白父,一面出声,“老爷!老爷!这事不能全怪兰声啊!都是兰舟那个小蹄子搞的鬼啊老爷!” “她搞鬼?!”白父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三姨娘手指白兰声,“要不是兰声明目张胆的带着苏凤箫的东西,兰舟有机会搞鬼?!啊!还当场拿出来当自己的东西捐呢!我白府的脸,今天被你丢完了!” 说到这儿白父更气,说完又要继续找东西打白兰声。 拍卖会今天早上十一点就结束了。白大夫人和白贺兰真是顶着整个上海滩的达官显贵戏嚯、轻蔑的眼神,强撑着回到白府的。 至于白兰声,她知道自己闯了祸,早就快一步熘回来,收拾了东西就打算回朱府去避避风头。打定主意决定等白大夫人和白贺兰给自己擦干净屁股,风平浪静了再出来。 可惜还没她透透熘走,白大夫人和白贺兰便已近白府大门。 等白大夫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便有了刚才这一幕。 白兰声代表朱家出席拍卖会,带了张面额三千的支票,可以说是众人里面捐赠得比较多的。要她老老实实不作妖等在最后,和白大夫人、白贺兰一起将钱给捐了,不仅什么事都没有还能得到众人慕羡的目光和好名声。 要怪只怪她实在是个没什么脑子的。 不仅当众和苏雁回打擂台,让人间接知道了白府二小姐和三小姐不对付的事外,甚至还让人知道了,她白兰声竟然趁着苏雁回失踪这八年,偷偷拿了人家亲姨娘的东西。 哎哟……要不是苏雁回命大逃过一劫活着回来了,不然不是没人知道这件事?真是没想到啊,这白兰声这家教就是这个样子的? 白老爷的脸呀……真是今天给丢得差不多了。 不过怎么说白大夫人也是正房吧?要是白兰声的生母不会教女儿,她是不知道呢,还是假装不知道呢? 啧啧啧……看样子信佛多年的白大夫人,也并不像众人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慈悲嘛…… 苏雁回这一次挺狠,甚至可以说是半点情面都没留。 她不仅坑了白兰声多出了几千块“买回”自己的镯子,还在白兰声老羞成怒炸毁镯子前,直接点名东西原主人属于苏凤箫。 让众人间接知道了白府在她、以及苏姨娘死后,是如何处理这些东西的。 甚至顺带的还败坏一下白大夫人在外一向不错的名声,顺便再小坑一下白贺兰,让她跟着面上无光。 但话说回头,如果白兰声没有自己先犯贱,苏雁回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机会。 要怪只怪白兰声自己先撩吧。 但三姨太才不管那么多,她现在只知道白父是真动了怒,生怕他将自己的宝贝女儿打出个好歹来,赶紧拦着。一面拦一面带着哭腔大声顶嘴,形同泼妇,“打打打!你就知道打!当初我拿那些东西的时候也没见老爷你阻止,我把那些拿给兰声填当嫁妆你也不是不知道!” “哦!现在丢了白府的面子了,你就觉得是兰声的错了。那老爷您当初倒是说一句啊!” 一句话将白父吼得一时语塞、眼神闪烁,被三姨太这样当面一刺更是挂不住老脸,老羞成怒后怒气飙升,举起手就一巴掌朝三姨太打去,直接将她扇到地上,吓得站在几步远原本一直不敢靠近的白兰声尖叫了一声,喊着“妈!”便扑了过去。 母女两抱头痛哭,不知道的人看见这一幕,还以为两人是完全无辜弱小的受害人呢。
第156页 “你打吧!”三姨娘破罐子破摔,坐在地上一面哭一面沖白父吼,“你打死我们娘两儿就把白府的面子给挣回来了!你打!打打打!” “妈!”白兰声跪坐在三姨娘身边,揽抱着她的肩膀,哭着阻止她现在的行为。 白父瞪眼看着地上两个不着调的,抖着嘴皮子气得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直坐在旁边的白大夫人这才睁开眼,起身上前扶着白父,一面给他顺气,一面扶着他重新坐回椅子上,语气一贯的平静温婉,“老爷您先坐下,这才好了没几天,别为了这些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等白父坐下后,白大夫人又朝一直畏缩站在一边的五姨太翠月看去,淡淡开口,“翠月,过来把三姨太扶起来。”等翠月诺诺上前后,又看向同样憋着气坐在椅子上的白贺兰,不轻不重的喊了一声“贺兰?” 白贺兰抬头,和白大夫人对视几秒后,这才紧抿着唇,把白兰声给扶起。 等对方一站直立刻松手又坐回椅子上,好像自己多挨着她一秒,都会被白兰声的愚蠢给传染到。 “行了。”白大夫人看向站在那儿还在哭的两人,语气也不是特别好,“别哭了,先想想后面我们要怎么做吧。” “哎。”听白大夫人说到这儿,白父很是失悔,嘆了口气后看了自己的正室一眼,口吻有些追悔,“当初应该听你的,将那些东西统统送到那家庙堂去!” 这样还能讨个好名声。 现在……哎! 白父现在觉得很头疼。 和女儿一起站在一边的三姨太听了很不服气,正想下意识的嘴贱反驳一句“后来我们去拿苏凤箫的东西时,大姐怎么没再跳出来说话了?!”时,又突然想起自己和女儿现在的处境,便闭了嘴。只偷偷的白了白大夫人一眼。 ……哼。倒是会背地里做好人。 白大夫人听了丈夫的话,倒是没说什么“我早前怎么说的?你就是不听”等挖苦的话,只沉默的帮他又顺了顺气后开口,“现在外面虽然有些闲言碎语,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将以前苏姨娘的那些东西,大张旗鼓的给兰舟送过去就好了。” “这……”白父听了犹豫了下抹不下面子的扭开脸,还是有些憋屈,“送过去就完了,干嘛还大张旗鼓。” “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么多年您其实一直都有好好的保管苏姨娘的东西啊。至于兰声……” 白大夫人顿了顿,看向还站在那儿的三姨娘和白兰声,又对自己的丈夫说,“当初兰舟刚刚不见时三姨娘可是一直带着兰声,陪伴在苏姨娘身边的,让原本痛失爱女的苏姨娘得到了一些欣慰,这才送了一些自己的首饰给三姨娘以及兰声。” “这件事……”白大夫人看向三姨娘和白兰声,又重新扭头将视线回到白父身上,继续说,“白府上下不是都知道吗?” “啊!对对对!”后知后觉的三姨娘立刻点头,眼珠子一转后拉着白兰声的手又补充,“就连兰声的那些嫁妆也是苏姨娘送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偷偷捏了下白兰声的手。 白兰声立刻会意,跟着自己的亲妈连连点头,附和她的话。 这一幕让大夫人见了,忍不住又闭上眼,一副“简直不想看这个蠢货一眼”的样子。 白父见状,怒瞪三姨太,呵斥,“你给我闭嘴!” 一句话吼得三姨娘抖了下立刻闭嘴,连带着白兰声都被声音下了一跳,两母女继续讪讪的站在一边。只是两人之前脸上的恐惧害怕现在倒是因为白大夫人的一番话散得差不多了。 反正那些东西就是白兰舟失踪后,苏凤箫送的。难道谁还能说句不是,把苏凤箫从土里挖出来对峙吗? ……哼。 哦,就算去挖也挖不到了。那骨灰罈都失踪好几年了。 所以想到这一层的三姨太脸上立刻又出现了趾高气扬的模样,又重新得意了起来。 见三姨太和白兰声又安分了,白父这才重新看向白大夫人,声音比起对三姨太的和缓了不少,“你继续说。” “今天兰声带的镯子自然也是当初苏姨娘为她填的嫁妆之一,所以并没什么问题。不过……”白大夫人看了眼三姨娘和白兰声,“送是送了,却只送了很少一部分,所以……” 言下之意就是要让白兰声当初以“嫁妆”为由头带走的那些全部给吐出来,当然也包括三姨太手上留的那几件。 话虽未说明,但意思大家却是已经理解了。这下三姨太和白兰声立刻便不甘心了起来,竟然毫不要脸的拒绝。 “大姐!这些东西都是苏姨娘送给我和兰声的!我们又没偷又没抢,就算是她白兰舟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叫我们还吧?!要还……让她去找她妈来找我们要!” 三姨太很是不情愿,说到最后的时候,甚至蹦了起来朝白大夫人努了下嘴。 那姿态,那神情。翠月觉得三姨太这架势和她以前村里一点道理都不讲,偷奸耍横最后被人抓住把柄,然后直接往地上一趟开始哭闹的泼妇完全没区别。
第157页 这副样子自然也把白父给震惊到了,甚至连一直在一边怄气的白贺兰都扭过头,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三姨太一样看着她。 ……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 “你闭嘴!”白父见她脸上神情不似作假,竟然真是那样想的后,一拍旁边桌子怒吼一声又要站起来。还好白大夫人在跟前,赶紧拦住白父。 而三姨娘和白兰声也因为白父的再次暴怒,吓得齐齐一哆嗦,又往后退了一步。 退一步就算了,三姨娘竟然还将来搀扶她的翠月往前面一推,试图让人家挡在自己前面。 翠月踉跄了两步后扭头看向三姨娘,脸上带着错愕。 不过她虽老实却不代表人傻,站直后顺势就退到一边,不靠近三姨娘和白兰声两人了。 反正大夫人只是叫自己将她扶起来,现在不是已经扶起来了么。 不过这点小动作也就只有三姨娘发现了,虽想怒瞪翠月,但眼前白父正在暴怒中,她也不敢过于造次,便在心里狠狠记上这笔,打算以后再和这小蹄子算帐! “到这种时候竟然还试图占便宜。”白父气得不行,看着白大夫人手指三姨娘,简直恨不得将其直接打死拉倒。 “老爷,老爷您消消气,消消气。”白大夫人其实心里也因三姨娘的话憋着气呢,但这种时候已经有一个人暴怒了,她便不能再唱红脸。又将白父安抚坐下后,白大夫人这才转身看向三姨娘。 脸色一沉便和平时的和气完全不同,看得三姨娘和白兰声齐齐打了个哆嗦,就连已经退到一边站着的翠月也有些胆寒。 “三姨娘。”白大夫人冷眼盯着三姨太,不紧不慢的开口,只是眼里满是冰碴子,“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是兰声惹出来的,这前因也是你几年前种下的。但有件事你必须得弄清楚了。” 白大夫人顿了顿,慢条斯理却听得三姨太犹如坠入冰窟窿,禁不住微微发抖。 “老爷现在这么费心费力,是因为你是白府的姨娘,兰声是白家的血脉。”白大夫人瞥了微低着头,都不敢回看自己的白兰声一眼,又重新看向三姨娘的,嘴角微含了一丝毒辣的笑影,盯着她一字一句往下说。 “但如果事情演变到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时,你……也可以不是白府的姨娘。” 白大夫人在说这话时背对着白父,语气平和并没一丝一毫的威胁,但此刻脸上流露出的神色却不是这样。所以三姨娘看着白大夫人,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就想是被蛇盯上的老鼠。 在天性阶级的压制下,从心底冒出恐惧来。 直到现在三姨娘才似恍然想起,她就算生了白兰声这么一个女儿,但说到底依旧是可以被白父随便打发,赶出去甚至卖掉的姨娘而已。 再说难听点,和五姨太翠月比起来,她也只是个“玩意儿”。 “对!”白父愣了下,但随即又拍了下桌子,这次明明力道没有前两次那么大,却吓得三姨娘跳了起来,脸上惊慌的神色比前两次都盛不说,连之前的泼妇模样也没再拿出来,这让白父身为丈夫的尊严略感满足,指着三姨太大声开口,“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给我老实点!” 三姨太听了整个人一震,看着白父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未说出口,只是眼里慢慢的聚集了一层泪意。竟显出卑微和可怜来。 站在一边的翠月见了,心生怜悯时也突然发现了一个秘密。 三姨太……是真的对老爷有情义的。但老爷…… 翠月偷偷的瞄了眼白父,此刻只从他的脸上看到重振夫纲的自得,却不见半点其他情绪。 翠月不忍再细看三姨太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便低了头,眼观鼻鼻观心,继续老老实实的做个“哑巴”和“聋子”。 见三姨太终于老实了,白父便扭头看向白大夫人,让她继续往下说。 白大夫人转身前又撇了眼已经完全焉儿气的三姨太,眼里轻蔑快速扫过,随着她转身转瞬不见。将从未放在眼里的三姨太留在身后。 “把东西点齐了就直接大张旗鼓的给兰舟送去,最好是能找几家报纸的记者,让他们拍下照片登报是最好的。”白大夫人说到这儿顿了顿,又侧首看向身后,继续对白父说。 “三姨太牌友不少,让她在打牌的时候将当初苏姨娘感谢她安慰自己丧女之痛,送了些首饰给自己和兰声的事说给她们听,再遗憾表示没想到竟然让兰舟误会了,便差不多了。” “嗯。”白父很满意白大夫人提出的这个建议,很是欣慰的看了她一眼后又问,“那这些东西……谁送?” 说到这儿时朝三姨太和白兰声看了一眼,眼里又不隐藏的不信任。 “我和贺兰去吧。”白大夫人明白自己丈夫那一眼的意思。别说是他了,现在就连自己也不愿意让三姨太和白兰声再插手这件事。 虽然……其实让她两去是最合适不过的。 但为避免再出现什么变数,那就得不偿失了。 刚好她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和贺兰的污点给洗干净。至于白兰声她们的……反正嫁的人家便是一乡下土财主而已,比起四大亨那点儿名声算什么?
第158页 想到这儿后白大夫人又开口,“我和贺兰出面,会显得更正式,更让人觉得兰舟这事我们更看重些。” 白父觉得有道理,不住点头。 “当然了。”白大夫人又看了三姨太一眼说,“虽说当初苏姨娘送了些首饰给三姨娘和兰声,但……既然现在兰舟介意,那就全部还给她吧?” 白兰声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但抬头刚想张嘴便看向自己的亲妈,见三姨娘都没反应,自己也不敢再开口。随即不情愿的闭嘴,朝旁边一扭头表示心中不满。 白父一听白大夫人这话的意思,便明白了。 这样做不仅能掰回白府的名声,还能让兰舟显得不懂事,白府则是大度的。 “行,那就按你的方法做。”白父很满意的沖白大夫人点点头,等再看向三姨娘时又拉了脸,伸手指着她指责,“你现在马上和你女儿一起,把苏凤箫的东西全部给我找出来!一件都不能少!听到了吗?!” 三姨太垂着眼,难得一句反驳的话都没,低低的说了声“是”。 白兰声见自己亲妈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在一旁虽气得不行却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但心里却已越发记恨苏雁回了。 ……白兰舟,这个仇我一定会报回来的。你给我等着! 白兰声恨恨。 有白父发话,白大夫人帮手,第三天一大早两人便带着东西大张旗鼓的前往苏公馆。 当然去前还不忘通知几家大报社,让记者先一步在苏公馆的门口处蹲守,争取多拍几张清楚的照片。 不过自从上次王天阙竟然能在苏公馆那么近的距离蹲守苏雁回后,还在汉口的宋先生得到消息表示很不满意,便打着“多点人分担杂事”的藉口,又直接派了百来号人来苏公馆。 弄得苏雁回很是哭笑不得。自己哪儿有那么矜贵呢? 可惜人宋先生煞有其事,甚至表示这百来号人连工资都不需要她来负责,从汉口方向走帐不说,连口粮都自带。 总之什么都不需要苏雁回操心就是了。 人宋先生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苏雁回有哪儿好再说什么。便也无奈又觉得暖心的接受了好意。 所以当今天一大早,这几个记者刚出现在苏公馆附近,立刻就有人去告知了阿贾。 “记者?”苏雁回觉得有些莫名,倒是想不到为什么自己公馆周围会有记者,正和年娇面面相觑感到疑惑时,便听下人告知,白府的白大夫人,以及王公馆的大少奶奶一起来了。 “这倒是稀客。”苏雁回放下手上筷子,沖年娇玩笑。 “她们来做什么?”年娇皱眉,“不会是来找你麻烦的吧?” 一听年娇这话,同样坐在桌边准备吃早餐的崔小爱和吴小哥也警惕起来,抬头看向苏雁回。一副只要她一声令下,就大家哗啦啦出去怼的架势。 而阿贾更是已做好振臂一挥,叫上百来个人的架势。 “我倒觉得……”苏雁回沉吟后开口,“是因为前两天拍卖会的事来的。”说完看向管家,又问,“除了她两还有谁吗?” 管家摇摇头,想到什么似的又开口,“哦,倒是身后下人拎了三个箱子,不知道是装了什么。” 这样一说苏雁回立刻便明白了。推椅而起笑着说,“得,看样子是来把我妈妈的东西送回来,挽回他们白家的名声呢。” “这我可是要亲自迎一迎了。” ……什么意思? 年娇四人面面相觑,彼此互望,明显没懂苏雁回的意思。 但刚将视线又朝她移去时,却见走到一半的苏雁回又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摸索着下巴似乎在想什么。 惹得崔小爱禁不住叫了她“小姐?” 话音刚落苏雁回便看向管家,一面下指令一面走到一边单人沙发重新坐下,弯腰拖掉右脚上的皮鞋,“管家,帮我拿拖鞋来。” “哎。”虽然不懂苏雁回要做什么,但管家立刻点头,微提长衫快步去给她拿拖鞋。 而趁着这个时机苏雁回又对崔小爱和吴小哥开口,“你们两个一人拿了相机,从后门出去,找个好位置帮忙拍照。多拍,别怕浪费胶捲,对了,要是有多余的相机就让其他人也拿着,争取多角度拍。” 崔小爱和吴小哥互看一眼后点头,立刻转身做事。 这边交代完后管家也已经将拖鞋给苏雁回拿来了,她道谢接过,竟然把左脚拖鞋穿在右脚上,就这样一只脚皮鞋,一只脚穿反的拖鞋至座位上站起身。 低头看了看后,对自己现在的形象感到很满意的点点头后,说了句“这才对嘛”。 说完心满意足的转身,继续朝门外走去,明明脚下很不方便,但那股子轻松愉悦却怎么都藏不住。 年娇和阿贾看着苏雁回这一连串动作,虽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盘算什么,但彼此互看一眼后还是立刻跟了上去。 --------- “怎么还不出来。”白贺兰站在白大夫人身边,扶着妈妈,微皱了眉头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 “不着急。”相比之下,白大夫人反而显得淡定,她转着手上佛珠,心平气和的对自己的宝贝女儿说,“她越晚出来,对我们就越有力。”
第159页 白贺兰先是一愣,但随即便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定了心神,点头“嗯”了一声继续从容的站在白大夫人身边,等待苏雁回。 ――她们安排的记者早就等在一边了,白兰舟这个时候越是为难她们,就越能让记者看见,然后大书特书,好好的做一笔文章。 但没过多久,等白大夫人终于看见苏雁回快步小跑朝她们走来时,脸上的笑意却在眼神落在她脚上时僵硬了一下。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苏雁回因为跑得太快没留意脚下,竟踉跄了两步差点跌倒。 这一举动让白贺兰有些失望,觉得要是能看见白兰舟跌倒,而又被记者清楚的拍下来放到报纸上,便能好好的让她出糗一番了。 但比起她脸上的遗憾,白大夫人的眼神却微微闪烁,甚至略显冰冷。 她看着已经走近,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甚至亲亲热热喊了声“大娘、大姐!”的白兰舟,突然惊觉自己似乎还是小看了现在的白兰舟。 ……小狐狸。 白大夫人在笑得慈爱,并接受苏雁回的拥抱时,心里略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等亲热的拥抱完后,苏雁回做了个“请”的手势,继续亲亲热热脸上略带羞涩的沖两人开口,“哎……抱歉,我这样就跑出来了。大娘、大姐,不如里面坐?” “不用了。”白大夫人笑得像个和蔼的长辈,甚至一面说话的时候一面伸手将苏雁回耳边的一缕碎发勾至耳后,轻声细语,“我和贺兰等会儿还有事,其实今天来也是小事。” 说到这儿顿了顿,扭头朝站在身后的下人看了一眼。对方立刻会意,将几个箱子提到苏雁回面前,在一旁依次排开后逐一打开,里面林林总总全是首饰珠宝,钱庄汇票金饼等。 看得早就等在远处的记者见了,先是倒抽了口凉气,呆愣了一会儿才勐的回神,赶紧举起相机拍照。 “这是……”苏雁回原本想做出“震惊”的表情,但当她看见那只紫罗兰翡翠镯子时,原本的做戏便随着骤沉的心流落出真正的情感。 就连声音也戛然而止,眼眸微有水色闪烁。 “这是你娘亲身前的所有东西。”白大夫人看着苏雁回脸上的神情,自己也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哀伤,缓缓道来,“当初你失踪的那段时间,苏姨娘怀着身子原本就因为你的事有些动了胎气,后来等你的死讯传回,苏姨娘看见那镯子后……” 白大夫人好像有些说不下去,但嘆口气后还是强打了精神继续往下说,“总之之后苏姨娘便很不好,整个人都失去了活下去的精气神似的,三姨娘见了便也不忍,那段时间就拉着兰声经常陪着她……” 白大夫人细细说来,好像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但苏雁回却非常清楚。这些根本就是骗人的谎话。 因为她妈妈,从来就没看得起过三姨娘和白兰声,又怎么可能对她改观。 就算自己现在还是从前的白兰舟,这种话也骗不过她,更何况是现在。 白大夫人还是太小看她和妈妈了。 苏雁回心中冷笑,垂在身侧的手微弯了下,但又在握手成全之前慢慢伸直,恢復成放松的状态。 等白大夫人讲完后苏雁回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前,“噗通”一声就给白大夫人跪下了。干净利落得吓得原处偷拍的崔吴两人手齐齐一抖,差点就摔了手上相机。 但稳定心神后赶紧举起相机各种按快门。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这像是什么样子。”白大夫人及快的扶住苏雁回,试图将她将地上拉起来,但却差点被“致意要继续跪着”的苏雁回带倒,还是和刚从目瞪口呆中回神的白贺兰一起,才终于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哎呀你这是……”白大夫人心底恨恨,她真是万万想不到苏雁回能跪得这么利落。 苏雁回抹了下眼角,感激的看着白大夫人和白贺兰,“大娘、大姐,你们这样一说我就知道是自己误会二姐和三姨娘了。不行!我现在就回去负荆请罪!” 说到这里苏雁回便激动的想往外走,又被白大夫人和白贺兰拦住,这才又“冷静”下来。 “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说这些呢?”白大夫人已经有些想咬牙切齿了,“放心吧,你二姐和三姨娘并没有怪你,都是为人父母和子女的,将心比心自然是明白你的心情。这次她两没来,而是我和贺兰来,也是因为这个意思。” 说到这儿,白大夫人伸手拍了拍苏雁回的手背,很是亲昵,“不要放在心上。” “嗯。”苏雁回感激的点点头,从善如流,“既然大娘都这样说了,那兰舟就不放在心上了。” 顿了顿后,像是没看见白大夫人因为她这句话微显僵硬的笑容一样,沖她开心一笑,“大娘,你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好。” “……” 白大夫人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沖自己笑得好像一点城府都没有的苏雁回,终于第一次自己尝到了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的感觉。 闷了会儿才扯了扯嘴角,笑,“……那大娘这就放心了。”
第160页 等觉得记者拍的照片应该已差不多后,白大夫人和白贺兰这便告辞,上车后回头看,还能看见苏雁回站在苏公馆大门继续热情的挥手,一副“常来玩儿啊”的架势,终于让白大夫人没忍住,轻哼了一声。 白贺兰听了扭头看向她,唤了声“妈妈?”这才让白大夫人收了脸上脸色,爱怜的拍了拍白贺兰的手,温柔开口,“你放心,她以前夺不走属于你的东西,现在……也夺不走。” 白贺兰轻轻点了点头,慢慢扭头朝车窗外看去,却看着不断向后倒退的街景陷入沉思。 她没开口问。 如果……她从前得到的那些原本就是属于白兰舟的,又该怎么办。 这个答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而同样陷入沉思的还有白大夫人。 苏雁回刚才的举动太出她意料,看样子那些记者刚才拍的照片,包括底片在内一定要全部买下来才行。不然舆论还真不一定能完全站在白家这边。 另一边。苏公馆。 苏雁回一面揉着膝盖,一面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三个相机笑,抬头沖年娇等人开口。 “现在……我们手上又多了一张暗牌了。” 想藉助舆论吗? 没关系,她就让白大夫人了解一下什么叫“反转”。 第49章 果然白大夫人和白贺兰将苏姨娘的手势等等送回苏公馆,才两天的时间报纸上便陆陆续续刊登了两人和苏雁回站在苏公馆门口, 旁边放着打开的箱子的照片。 哪怕是黑白照, 但因为某些有心人的安排, 所以报纸上影印的图像够大, 倒也能让人看清箱子里的都是好东西。再加上三姨太按照白大夫人的嘱咐, 在牌桌子上“漫不经心又带了点儿感伤”的随意聊天, 慢慢的便将风向带到了自己那一边。 刚开始只是小范围,但慢慢的便开始扩散,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为苏雁回是个不敬长辈,是非不明的人。 就算这八年来她流落在外也许吃了一些苦, 但也不能一回来后便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白府看她和苏姨娘死了, 便想贪图苏姨娘那点钱财吧? 白府可是上海四大亨之一,这点东西会放在眼里吗? 而且事实证明苏雁回就是误会了三姨娘和她二姐,你们看看,人家现在为了照顾她的心情,甚至连当初苏姨娘送给三姨娘和白兰声小姐的东西, 也全部还给苏雁回了。虽说大度, 但终究还是伤了人家的心啊。 哎……苏雁回真是太不懂事了。听说回上海至今都没登过白府的门。 还有还有,人家连名字都擅自改了,现在叫苏雁回呢! 这……哎……白府有这样的小姐真是家门不幸。 什么?我们怎么知道那些东西不是三姨娘私下拿的,而是苏姨娘送的?那是因为我隔壁邻居的亲戚在白府啊, 白府的下人都知道这件事的。只是这种小事没必要弄得整个上海都知道,这才不为外人所知。哎……白府老爷果然是个谦逊低调又心善的人, 不愧是四大亨之一。 言论便是这样的,“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哪怕有人刚开始时是半信半疑,但等这样说的人多了,便也从从半信半疑变成深信不疑。如果这些人里还有原本就和自己关系亲密,平时便很相信的亲朋时,更是会变成坚信。 但实际上,这样的人所信任的并不是“事情本身”,而是自己的朋友亲人。 只是想要对事不对人,帮理不帮亲,其实很多时候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譬如现在,同样听到这些的崔小爱和吴小哥便在替苏雁回生气,完全忘了仅仅几天之前,其实苏雁回也用了同样的手段。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反击?”崔小爱将几份资料放到苏雁回的办公桌上,和吴小哥看了一眼后重新看向苏雁回。一副已经做好准备的架势。 惹得苏雁回停了手中笔,抬头看了看她和吴小哥,见两人脸上表情竟这么相识后禁不住笑,“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说完顿了顿,又重新低下头去一面签字,一面开口,“倒是趁机看看还有多少人跳出来落井下石,也算是件好事。反正……”苏雁回将已经全部签好字的资料拿起,在桌上整理整齐后递给崔小爱,又看向两人说。 “完整的照片我们手上也有,既然关键性的东西还在我们手上,就不用担心现在的这些话。舆论嘛,在能控的范围就不是问题。” 崔小爱和吴小哥听了后,互看一眼后心里不愤未平,默默点头表示知道了。 苏雁回见状,看向吴小哥话题一转,“对了,前段时间拍卖会后我让你购买的粮食联繫得怎么样了?” 吴小哥点点头,“已经办妥了,不过凑齐两艘需要点时间,现在能先送一艘过去。另外一艘大概要等十天。” 之前为给灾区凑钱所举办的拍卖会上,苏雁回直接一口气捐赠了一万七千零一块。可以说是力压众人成为了当天报纸,争相报导的“捐款第一人”。虽说排在苏雁回后面,第二捐赠的白贺兰,和第三名的白大夫人其实也捐了不少,也是好几千元。 可在苏雁回的衬托下,便也变得小家子气了来。当然这份财大气粗也让不少富家太太一面眼热,一面忍不住酸言酸语。觉得苏雁回这行为和暴发富没什么区别,而且啊……真不知道她这钱来路正不正呢。
第161页 这些闲言碎语,无论在任何环境下都少不了。要全部去计较,就不用做正事了。以前的苏雁回大概会在乎,甚至去辩驳,试图讲道理。但后来她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越是往上走的人被议论的次数便越多。 但当你站得越高的时候,那些人也就只敢在背后像老鼠一样窃窃私语,永远不敢当着你的面叫嚣。哪怕再不满,面对你时依旧是笑脸相迎的。所以既然是这样,又何必去和这种人计较呢? 能够承受非议,也算是一项不得不去学会的优点。 所以就在一部分富太太还在背后议论着苏雁回的“炫富”行为时,苏雁回一回来却是直接让吴小哥去打听了受灾当地灾民的情况,并立刻准备了药品和生石灰等等让货船送过去。 天灾难免伴随一些不可控的人祸,所以苏雁回希望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一份心力。 至于别人知不知道,倒是无所谓的。 听完吴小哥说的话,苏雁回点点头表示知道,正准备说其他事时,办公桌上电话铃突然响起。吴小哥在苏雁回颔首点头后接起电话,听完来自金玫瑰前台的电话后,吴小哥捂着听筒看向苏雁回,告知来人,“小姐,是肯尼大班。” 这倒是让她没想到的稀客,苏雁回挑了下眉后便沖吴小哥点头,表示让他上来。 等吴小哥传达完毕并挂上电话后,苏雁回微微向后靠向椅背,笑着对崔、吴两人开口,“他来做什么?” 不过这个问题不仅苏雁回不知道,被问的两人也回答不上来,互看一眼后均耸耸肩,表示不清楚。 但片刻后,被请上来的肯尼,在绕了半天圈子后总算是绕到正题。也让苏雁回三人恍然过来,他竟然是在替……朱家说情? 刚开始苏雁回有些惊讶,但随即想起肯尼和朱庭之前是连手借宋家买办行打掩护的,心中变短时瞭然,但面上却还是要做出惊讶的样子。 “我倒是没想到……肯尼大班和朱家也有这么深的交情?” 这话说得轻易,但肯尼听到耳里却咯噔了一下,趁着吴小哥将红茶端到他面前放下时微微欠身做了个无声的“致谢”,藉以缓冲心中情绪,顺便偷瞄了苏雁回一眼,见她脸上并没露什么试探的神色后才笑着开口解释。 “苏经理您误会了,你也知道,买办行嘛,就是要人缘广,结交多生意才能活。”说到这儿肯尼大班又顿了顿后,朝苏雁回看了一眼后继续开口,“所以与其说是和朱庭朱老闆家有交情,不如说是……我这是担心苏经理,才专程来的。” “哦?”苏雁回听了,端起自己面前的茶,送至嘴边之前顿了顿,微微抬手沖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后,才又开口,“愿闻其详。” 说完垂眸喝了口茶。 别看肯尼大班是个外国人,但多年在华的生涯让他的举止动作都和一纯正的华夏人没任何的区别。所以在苏雁回抬手示意他喝茶时候,肯尼立刻点头哈腰,双手捧起自己面前的红茶,抿了一口后一面放回原处,一面开口。 “最近……苏经理在上海滩可说是大名鼎鼎,走出去无论是谁都已听过您的名号了。哎呀……真是让我佩服又汗颜。您看您到上海至今也才二十来天,不足一个月便搞得有声有色,我……嗨,相比之下我在宋氏买办行当了这么几年的大班经理,真是一事无成。说起来真是惭愧。” 肯尼一副“长江前浪已经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口吻,脸上还挂着恰到好处的内疚。让旁边崔小爱和吴小哥见了,也忍不住想赞嘆一下他的演技。 真是就算失业了也不用愁,就凭着生动的表演便能立刻换上戏服登台开唱了。 这神情这姿态,霸王自刎乌江边就很适合嘛。 比起崔、吴两人的默默吐槽,苏雁回脸上倒是丝毫不变,将茶杯重新放回桌子上的同时,笑着回答,“哪里,肯尼大班自然是比我们这些年轻人见多识广的,我相信你今天来也不是打算说这些,不如……” 苏雁回顿了顿,抬起手腕看了看腕间手錶,又抬头看向他,笑,“大家彼此节约点时间,直接说明来意怎么样?” 别搞有的没的。直接点,说人话。 这包装在礼貌下的潜台词让肯尼脸上笑容微僵了下,但随即假装没听懂,笑着点头连连称是,不过话出口时脸上还带着几分为难和犹豫,“苏经理您别嫌我说话直,说到底其实你我,才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人,所以……我也是完全出于一番好意。” “明白。”苏雁回点点头,您的买办行和我的金玫瑰,说透了都是宋家的旗下产业。” “对!就是这个意思。”肯尼一拍大腿,哈哈笑,一副“您终于理解我了”的架势,顿了顿又再出口的话便带了几分谈心的语重心长,“所以……苏经理,我觉得这段时间您是不是……可以稍微低调一点?” “怎么说?”苏雁回洗耳恭听的看着他。 “您看,这无论是您的金玫瑰,还是我的买办行,那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但是吧……”肯尼顿了顿,小心翼翼的又看了眼苏雁回又说,“这段时间您和金玫瑰的名气是挺大的,可那些媒体胡搞瞎搞,竟然无形中将您和王、白两家弄得好像是对立的关系一样。这实在太不好了。”
第162页 “长期以往,我很担心金玫瑰的生意啊。”肯尼嘆气。 “嗯。这点确实是我没想到的。”苏雁回想了想,又看向肯尼,虚心请教,“那肯尼大班您的建议是……?” “不如这段时间我们稍微低调一些,将重心放在自己的生意上?”肯尼提出建议,“虽说商场如战场,但商场上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不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双方又会变成合作的关系。要是因为这点儿小事闹了矛盾,影响未来可能的合作,那就太不好了。” “而且……”肯尼顿了顿,好像有些不好说,看了看苏雁回讪笑。 倒是一直在旁边一面认真听,一面不住点头的苏雁回抬头看向他,见肯尼这个表情后催促他继续往下说,别有顾忌,“肯尼大班,您继续说。” “那我就大胆说了。”肯尼还是那副谦逊的笑,顿了顿后开口,“而且您这样的做法……有点儿不符合规矩。” 苏雁回恍然,慢慢点头,“……原来是这样。” 肯尼跟着笑,但笑的同时又赶紧将话往回圆,“当然了这个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想法,实际上……也是因为昨天朱庭朱老闆也有登门,想通过我传达一点儿他的想法。实际上朱老闆还是更希望我们能共赢的,而不是现在这种无谓的搞来搞去。” “嗯。”苏雁回点头,干净利落的说,“我很贊同肯尼大班的说法,当然还有朱老闆的。确实,我这两天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刚好你今天来了也可以请肯尼老闆帮我向朱老闆,或者其他老闆转达我的想法。” “您说您说。”肯尼伸手做出请的手势,连连应声。 “我其实也是个开门做生意的商人,自然是希望和气生财,有钱大家一起赚的。”苏雁回笑,“但前提是没人来找我麻烦,如果谁来找我麻烦……” 苏雁回抬眸看向肯尼,惊了对方一下,继续往下说,“那我也不会客气。” 肯尼听了苏雁回的话,心里有些惊,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 正觉此时气氛是不是有些僵硬时,苏雁回又忽沖他露出笑,带了点儿稚气的笑顿时冲散了刚才气氛的古怪,随着她出口的话又轻松了起来,“不过我觉得肯尼大班刚刚说的话对,所以后面……就这样吧?那些报纸上啊,还有什么传闻就别去管了,免得伤了和气不是?” “反正我也相信那些都是媒体自己的胡乱写。哎……记者都是这样的。”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肯尼脸上笑容满面,沖苏雁回伸出大拇指,“哎,苏经理您是明白人。” “哪里哪里,以后还要请肯尼大班多多提醒。”苏雁回回以笑意。 又聊了一会儿后,肯尼便以“不打扰苏经理工作了”为理由离开。苏雁回笑着应声,让吴小哥亲自将肯尼送到楼下。 等吴小哥重新上楼后,苏雁回才淡了脸上笑开口,“今天得让老虎哥和约翰来公馆开个小会了。” 崔小爱和吴小哥互看一眼后,又重新看向苏雁回,由崔小爱开口,显得有些为难,“这个肯尼大部分的钱都已经转到国外,我们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他没办法。” “所以啊。”苏雁回笑,“这个时候就需要约翰先生出马了嘛。” “再说了。”她顿了顿又说,“谁规定已经转到国外的钱,就不能再转回来了?” 这个肯尼。就是仗着现在被辞退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才敢在这种随时候跳出来当和事佬的。 说不定还收了不少朱家的钱。 “暂时先这样吧。”苏雁回沉吟后开口,“等大家商量后再说。我们不着急。” 崔、吴听了,点点头表示明白。 但苏雁回这头想暂时息事宁人,却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 “……夫人,我这样行得通吗?”丫鬟坐在车上,手上拿着一条手绢,挡着下半张脸,仅露出眼有些忐忑不安的看向白兰声。 “怎么行不通。”白兰声没好气的说,“你就直接走进去闹,就说是用了她们金玫瑰的东西才变成这样的,闹得越大越好。记者我已经帮你找好了,到时候拍几张照片,定能让她关门大吉!” 白兰声不出这口恶气不行,就算这两天的报纸和传闻在说白兰舟不对又怎么样?恢復的只有王公馆和白府的声誉。 她呢?! 她白兰声和朱家呢?! 既然没人替她主持公道,那她就自己来! 这丫头还是她在朱家好不容易找到的,最近脸上正在长痘,白兰声让她吃了些发物,现在脸上除了红肿外还有白脓包,勐的一露面一定能吓人一大跳。 到时候赶来的记者再一拍照,周围的人再议论开去,肯定能影响金玫瑰的生意。 反正她白兰声不好过,也不会让其他人好过的。 想到这里白兰声从旁边拿出一盒空盒塞到丫鬟手里,提醒她,“你记得,你就是擦了这个才变成这样的。去吧。这件事做完后,我会给你一百元。” 丫头听了咬咬牙,一手握着空盒,另一只手用手绢做口罩遮住口鼻,这才从车上下去,一路遮遮掩掩的进了金玫瑰旁边的化妆品店。
第163页 刚进入便有打扮得体的侍者笑着上前,沖丫鬟微微欠身后笑问,“这位小姐,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丫鬟有些怯,但一想到完事后能得到一百块,心一横便冲着女侍者尖叫了一声,不仅是吓了对方一跳,更是吓得原本还在店里逛的其他女生也跟着惊叫出声,齐齐朝这个方向看来。 见已经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后,丫鬟扬手往旁边货架一扫,顿时扫落不少瓶瓶罐罐,掉在地上弄得一团乱。然后勐的放下一直捂着自己脸的手,凑到侍者面前,瞪大了眼继续尖叫,“赔我的脸!快赔我的脸!” 一面吼叫的同时,还不忘四处张望,让周围更多的人看见自己的脸。并指着站在自己面前,同样也吓了一大跳的侍者,沖众人高声宣扬,“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好好一张脸,就是因为用了金玫瑰的东西才变成现在这样的!你们快看看啊!” 站在周围的众人自然看清了丫鬟那张可怖的脸,有些女生看了甚至不自觉的捂住了嘴,很是震惊。看着那样一张脸,立刻有种……好像自己的脸也跟着瘙痒了起来一样。 “小姐!小姐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侍者回过神来,看看周围心里暗自叫糟,便想着将坏影响降到最低再说。 但才欲走近,正冲着周围哭闹,并展示自己这张恐怖脸的丫鬟,犹如害怕被抓住一样警惕退后,并尖叫着沖侍者甩了一巴掌,声音难听的沖对方吼,“不要靠近我!你们这些毁了我一辈子的兇手!嫁不出去了!我以后嫁不出去了!啊呜呜呜呜!” 这话更是惹得店内不少女生听了感同身受,立刻放下手上刚刚才选的商品,快速往外走,一面走一面干笑,“我突然想到还有事,下次再买,不好意思。” “我也是、我也是。” “那个……这些我不要了,你把钱退给我吧。” 从第一个人说出“不要了”时,就像是触发了某个连锁反应,立刻带动了其他人开始纷纷放下手上的东西,无论金玫瑰的侍者怎么劝都摇手不听,快速离开。 白兰声坐在车上,看着店里的一通慌乱,得意的哼笑了一声,一扭头便见早就联繫好的记者已经举着相机朝这个方向奔来,更是觉得心中痛快。 “白兰舟。”她看着金玫瑰的招牌,恨恨开口,“我就看你这次还有什么说的!” ------------- 另一边,原本在楼上办公室内谈事的苏雁回和年娇,迎来一连串焦急的敲门声。 惹得两人暂时止住了话头,彼此互相看了一眼后由年娇起身去开门。 ――崔小爱和吴小哥有其他事要处理,已经出去了。 等一开门便见金玫瑰化妆品店长一脸慌张,年娇不由皱了下眉问,“怎么了?” “不好了苏经理、年管事。下面有人闹事,说用了我们的东西烂脸了。” 慢慢走近的苏雁回听了皱了下眉,和扭头看向自己的年娇对视一眼后立刻明白是有人搞事情,便开口说到,“我下去吧。” 话音刚落便被年娇阻止,她不贊同的看着苏雁回说,“这种事我来就好,怎么什么事都让你去身先士卒呢?” 说完昔日烟花酒地的花魁傲气一笑,顿时带着一股子杀气腾腾的艷丽往外走,高跟鞋踩得颇有气势。 “我倒是要看看……”年娇顿了顿,“是谁敢在老娘的地盘上撒野。” 店长紧跑两步,先一步到电梯处打开电梯栅栏门,等年娇进去后,才又进入,至内将门重新拉上。 苏雁回双手抱肩,依靠在门框边,直到电梯下行后,才带着笑意,眼睛亮亮的张嘴,后知后觉的“哇……”了一声。 又顿了会儿后,才转身回办公室,走至阳台处朝下看,刚好便能看见街道上的人群已经将楼下化妆品店呈弧形半围着,并不断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很明显就是在讨论店里正发生的事。 正当苏雁回准备收回眼,抽身回到办公室时,视线却在经过停在街对面的黑色小汽车上顿住。“唔?”了一声便转身回到办公室,拿起桌上电话直接拨打给一楼大厅接待处。 等电话那头才接起,传来一声【餵?】时开口,“我是苏雁回。” 【是,经理您有什么吩咐?】电话那头的人微微欠身问。 “你去街上看看那辆小轿车上的人是谁,然后打电话告诉我。”苏雁回顿了顿,“注意别让人发现了。” 【好的经理。】 等挂断电话后苏雁回又走向阳台,果然看见从大厅处出来四人,两人一队分左右而行,都绕了些路后才过马路,假装路人至小汽车身边经过,分前后角度查看里面的人。 苏雁回见了不由点点头,觉得不亏是穆然那边调过来的人。办事滴水不漏,令人放心。 见那四人已经开始往迴绕后,苏雁回便转身回了屋内,才走近电话铃便已经响起,接起后听见了一个让她不怎么感到意外的名字。 再看看现在闹剧,用膝盖都能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知道了。”苏雁回顿了顿对对方说,“叫个人去给年管事悄悄说一声。”
第164页 【好的经理。】 挂断电话后,苏雁回重新坐回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将一牛皮纸袋从里拿出,慢慢绕开上面的棉线,随意的拿出几张早就洗好照片的。带着一种轻松愉悦的心情开始慢慢删选。 而照片上,正是前两天白大夫人带着白贺兰到苏公馆归还苏姨娘嫁妆时,让崔小爱和吴小哥他们偷偷拍的。 苏雁回哼着小调,才不管白兰声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不是背着白大夫人他们干的。反正在她眼里。 他们从来便是一体。 而另一边年娇刚站在丫鬟面前。她和旁人不同,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仔细观察过丫鬟脸上的东西后,便瞭然一笑,明白过来在她脸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也不想想老娘以前是做什么的,现在竟然敢在她面前装神弄鬼了。 想到这里年娇心中冷哼一声,但面上却依旧是开门做生意的笑脸,先沖周围伸手微微向下压了压,扬声看向四周开口,“诸位,诸位请听我说一句。” 等四周声音微静后,年娇又开口,“诸位,我是金玫瑰的管事年娇,首先告知诸位,现在发生的事我可以代表我们经理苏雁回苏小姐处理。”年娇将“苏雁回”三字咬得清楚缓慢,之后又继续开口。 “我保证,如果这位小姐脸上的……东西和我们金玫瑰有关,我们不仅将承担她所有的治疗费用,还会补偿她一千元的个人损失!” 年娇这话一出口,立刻让站在众人惊唿骚动,又开始窃窃私语。 而年娇的话还没完,“当然了,除了这位小姐,其余女士小姐也可以来退货,我们以货款的双赔给大家。但前期是,我们的东西真的有问题。”年娇顿了顿,手一扬便沖旁边做了个手势,让大家顺着她的手势,看向已经站在一边就位的几位记者。 笑意盈盈,语气平和,只是说出口的话只有心知肚明的人知道其中意思,“非常巧,事情一发生便来了这么多记者朋友。我相信他们会诚实报导自己所看见和听见的一切,这样才不辱没自己身为一名记者的职业道德。也算是对我刚才说的话做个见证。” 说完年娇见众人不住点头,情绪也比起之前平和后,这才扭头看向站在那儿神情略显古怪的记者,笑意盈盈,“各位记者,你们说是吧?” 收了白兰声的钱特意赶来的记者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安抚了围观的人,又解决了记者后,年娇这才扭头看向此刻显得有些忐忑的丫鬟,微微一笑后礼貌颔首开口,“这位小姐,您说您是用了我们金玫瑰的东西才变成这样的,那我能请问你几个问题吗?” 丫鬟站在那儿,踌躇了会儿,才努力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声厉内荏的开口,“你、你问!” “请问您,用的是哪一款?” 丫鬟将一直攥在手里的盒子高高举起,并转身朝围观的众人展示,生怕谁看不清这是金玫瑰的一样,大声开口,“就是这个!我擦了这个脸就开始烂了!” 众人见了,又继续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年娇点点头回答,“您手上的盒子确实是我们金玫瑰所有。” 刚说到这儿人群微微骚动不说,就连丫鬟也跟抓住她把柄一样“哈!”了一声,开心的指着年娇招唿众人,“她承认了!大伙儿快听啊!她承认是他们金玫瑰的东西了!” “我说的是,你手上的盒子是我们金玫瑰所有。”年娇微提了声音,再次将再起的质疑声给压下去了一些,又看向丫鬟问,“我的问题还没有问完,小姐你稍安勿躁。”顿了顿后年娇又开口,“请问小姐你用了几天了。” “十……不对,半个多月了。”丫鬟想了想后开口。 “中途没有用过其他的?” “没有。” “那……”年娇眼眸微闪,又问,“你手上拿的,是你本人亲自到我们这里来买的吗?” “对!”丫鬟肯定的点头。 这一点头后年娇脸上便露出一丝蔑笑。 就在这时不等她开口,反而是一直在一旁听的女顾客们左右看看后,疑惑开口,“不对啊……这盒‘紫萝’是七天前才到货的呀,之前根本就没有。” “是啊是啊,我当时为了买这盒,还来过好几次,好不容易才买到呢。可她说……是半个月前……” 这边对峙完了再看向丫头的视线,便不像之前那般信任,而是带着浓浓的怀疑。就连围观的人也开始反应过来,看着丫鬟继续窃窃私语。 “是来讹人的?” “哎哟,这种事难道还少啦?估计是看人家金玫瑰太红火,眼红了呗,说不定是同行呢。” “有道理……”路人连连点头。 而丫鬟听到这些窃窃私语和投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急得直摆手,左右看向众人,不停的说,“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就在这时,原本负责大厅的一侍者从人群中挤进来,喊了声“年管事”后,便在她耳边小声低语了两句。惹得众人都很好奇的看着,很想知道来者对年娇说了什么。
第165页 年娇听完后,笑了笑,沖那人点头,淡淡回答,“知道了。” 将话带到的侍者欠身,立刻退了回去。将主场重新交换给年娇。 等年娇再将视线落在丫鬟身上时,对方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比起之前的理直气壮,显得心虚了不少,甚至双手抓着那个盒子,朝白兰声小汽车停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惜现在许多人围着,她一时半会儿也看不见被人群挡在外面的车。 还在惊慌时便被再出口唤自己的年娇给吓了一跳。 “这位小姐。”年娇笑了笑,继续开口,“你也不用害怕,我们金玫瑰是开门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所以万不可能对你如何,只是希望将事情搞清楚而已。” 顿了顿后年娇又问,“既然东西是你亲自来买的,那你知道我们在卖出这盒‘紫萝’的时候,还送了什么赠品吗?”说到这儿年娇还补充,“每个人都有的哦。” 而旁边的顾客也配合的连连点头,表示她们都知道。 但丫鬟不知道啊。而且这点太太也没告诉她啊! 要怪只怪白兰声的准备功课实在做得不好,就算要下套至少也要将所有事交代得滴水不漏才行,无论是她还是这丫鬟,从来就没亲自来过金玫瑰,这才会出现这么多纰漏。 所以有些事,还真不是凭着有钱就能办成的。毫无经验就算有钱有势,说白了和其他傻瓜比较起来,也仅仅是多了个“有钱的”前缀罢了。 丫鬟现在的支支吾吾立刻让不少真正的顾客明白过来,都不需要年娇现在说话,便已主动开口,“你不会真是来讹人的吧?” “连这个都不知道肯定是了啊。” “害我吓了一大跳!什么人啊这是。” “我……我……”丫鬟见众人已不再相信自己,又被包围着出不去,慌乱得不行。 ……太太,这和您之前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丫鬟欲哭无泪。 就在众人已经开始声讨她时,年娇又出声,看着丫鬟说,“这位小姐,今天这件事……我已经知道并不是你的本意,所以你损坏的这些东西我们也不会让您来出钱。” 说到这儿年娇顿了顿,看向丫鬟,“你走吧。” 金玫瑰的人听了,率先出来听众人让出一条路来给丫鬟,这一举动立刻高下立见。 丫鬟又朝年娇看了一眼,刚转身欲走,便被突然又想起什么的年娇叫住。 “差点忘记了。”年娇笑,慢吞吞开口,“你的脸最近还是不要再吃发物了,不然真的毁,另外……请给你们家朱太太带个好。” 这话一出。众人譁然。 而终于察觉不对的小汽车正打算偷偷熘走,却不想被猪队友丫鬟发现,以为要被抛弃,急忙挥着手喊着,“太太!太太别丢下我呀太太!” 这下小汽车也不管偷偷熘了,让司机赶紧踩油门,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后绝尘而去。 丫鬟追在后面,一个劲儿的喊着“太太”,给众人留下一串笑话。 直到这时,年娇才收了笑看向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记者,礼貌颔首后开口,“各位记者,事情的经过你们已经看得很仔细了,我相信你们一定会认真、如实的写出好的报导的。” “那……就不送了?”年娇傲然转身,踩着高跟鞋胜利而归。 ……哼。一群渣渣。 第50章 “金玫瑰被人捣乱欲讹诈,美艷管事镇全场教做人” 这个大标题一登上报纸头版, 再配上年娇站在金玫瑰台阶前, 回身睥睨的姿态, 简直比好多女明星都好看。至于丫鬟那张满是疙瘩的脸则做成硬币大小的图片, 放在右下角的位置。乍一看还以为年娇将她踩在脚下呢。 有时候鲜花还得绿叶衬, 这张丑照让原本就美艷的年娇更显得风韵十足。 可以说那天的报纸能那么快被一扫而空, 绝对和这张照片有莫大的关系。估计不少抢着买报纸的男士,回去后都会将这张图仔细剪下来,认真收在书页中也说不定。 当然报导中那辆“凑巧”在那个时候离开的小汽车,虽只是被记者一笔带过, 但当时围观的人实在太多,又被丫鬟追着喊了半条街的“太太等等我!”, 所以就算记者已经尽量不去写,却还是被广大的吃瓜群众宣扬得满大街都知道。 再加上年娇在丫鬟离开时提了一句“朱太太”,和前两天拍卖会上的事一联想…… 某位太太便唿之欲出,只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有时候就算你想息事宁人,但奈何对手不仅愚蠢还自己作死蹦q, 那就实在没办法了。 “太好笑了, 我今天去钱家的百货公司的时候,几乎都是听见她们在说这件事。”崔小爱有些兴奋的和苏雁回等人分享八卦,“就连售货员都不例外。” 说到这儿顿了顿,带了些崇拜看向坐在沙发上, 拿着细烟杆抽菸的年娇,“年管事, 您真厉害。” 吴小哥也在旁边连连点头,附和崔小爱的话。 年娇笑了下开口,“这才到哪儿啊,都是些小女孩手段。”说完顿了下似在回味之前,颇有些“好久没撕逼。相当意犹未尽”的模样,看得旁人老想笑。
第166页 不过年娇一收心神,眉头微蹙的看向苏雁回,显得有些烦恼,“倒是那死丫头打坏了不少东西,我让人检查了一便,损失都快小一千了。” 苏雁回听了,停下手上翻看资料的动作,抬头看向年娇,想了想后回答,“碎的东西里有瓷盒之类的吗?” “有,但外面都有纸盒子,就算碎掉收拾的时候倒也没割伤我们家的小姑娘。”年娇以为苏雁回是问这个,便如实回答,顿了顿又开口,“倒是那些香粉,有些就是损伤了些,或者粉饼摔碎,但东西却是好的。这才恼人。” 苏雁回想了想开口,“所有带碎片的全部销毁掉,小哥明天找记者来,让他们在现场拍照报导。避免以后这些东西出问题。” 吴小哥听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之后苏雁回再看向年娇,和她商量有没有这样操作的可能性,“其余有损耗的……能不能分成小盒试用装?比如买粉刷的时候,多收一毛钱便能得到一小盒使用?” 这话一出口立刻听得年娇一拍腿,倾身过去捏一捏苏雁回的脸颊,“雁回,你怎么这么机灵。” 这样顾客开心觉得捡了便宜,他们也觉得亏得不那么心疼。真是个好注意。 年娇这话出口,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约翰,便和段瑞虎互看一眼,之后又笑意盈盈的扭过头来,调侃接话,“那是因为她是个小机灵鬼儿啊。” 被年娇捏着脸颊的苏雁回听了,丢给约翰一个白眼时,含含煳煳的没好气开口,“那你一定是个老机灵鬼。” 话音落众人齐声哈哈大笑。 宋妈还未走到客厅便听见这阵笑声,自己不由也被传染这份开心,脸上带笑的将饭后水果端上桌。招唿大家吃后,扭头看向苏雁回,微微欠身后说,“少奶奶,刚刚少爷有打电话给您,不过知道您在谈事后就叫我先别叫您。” “好,我知道了,谢谢宋妈。”苏雁回点头,“等一会儿我就去回。” 宋妈笑着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准备去厨房看看明天早上,又给苏雁回准备什么好吃的。 等目送宋妈离开后,苏雁回才扭过头,约翰便先一步双手一拍沙发扶手,从座位上站起身,笑嘻嘻的对苏雁回和众人说,“哎呀,反正今天的事也讨论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大家也很清楚,那就……先散了?” 段瑞虎“啊?”了一声,但立刻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附和,“对对对,哎呀……不知不觉这么晚,我们也该走了,后面有事再联繫!” 年娇几人也相续起身,脸上笑意盈盈的,用实际行动给苏雁回和宋穆然小小的电话联繫制造更多相处时间。 苏雁回倒也大方,并未有任何忸怩,点头后说,“那就辛苦大家了。” 年娇替苏雁回送约翰和段瑞虎从后门离开,路上还能听见他两的斗嘴。约翰在一边偶尔插两句话,但大部分时间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在旁边吃瓜。 至于崔小爱和吴小哥各自回房,将今天说的事整理好明天一大早便按照苏雁回说的马上处理。 而苏雁回站在那儿,笑着看看四周后这才拾阶而上,去书房给宋穆然回电话。 电话拨通还未响几声,便被那头接起,直接传来的便是宋穆然的声音,透过电话线显得比平时声线低沉一些,但一贯的温和儒雅却是掩盖不掉的。哪怕此时话筒里有点儿电流的滋滋声。 “穆然。”苏雁回笑得眼角弯弯的沖电话那头喊。 【嗯。】接到她电话的宋穆然也禁不住柔了眼里神色,嘴角泛着笑意,温和开口,【你那边的事都谈完了?】 “嗯,约翰他们刚走。”苏雁回回答,顿了顿忍不住和宋穆然开玩笑,“他们知道我要给你打电话,害怕耽误久了被我扣工资,就走了。” 这话惹得宋穆然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后微微垂眸,看着自己至从刚拿到便立刻带在手上的虎纹白玉扳指,笑着说,【你买给我的东西,今天收到了。多谢。】 苏雁回听了挺高兴,嘿嘿笑了两声后很是开心的说,“我一看见那扳指就觉得挺衬你的。就买了。”顿了顿后补充,“你要喜欢我下次还给你买。” 【……】这话怎么…… 宋穆然听了有些哭笑不得,总觉得这话应该由自己来说才对,怎么现在…… 但这种在外人觉得颠倒了角色,好像哪里怪怪的相处方式,在苏雁回和宋穆然之间,却已经从刚开始的古怪,变成现在的……宠溺妥协了。 当然从头到尾苏雁回从未觉得有哪里奇怪就对了。 所以宋穆然暗嘆了一口气,好像想了很多,组织了各种语言最后却化作一句,【……好。】,听在苏雁回耳朵里却误以为是宋穆然想劝自己不要乱买东西。 所以很乖很善解人意的苏雁回主动对电话那头的宋穆然表示,“放心,我不会乱花钱的。” 这句回答让宋穆然再次想了很多,又默默在心里组织了很多想说的话,最后却又化作一声笑嘆,直接回应她一声【……嗯,我相信你不会乱花钱的。】 甚至可以说苏雁回这几年乱花的钱,大概都在他身上了。
第167页 这真是个令人哭笑不得的事实。 苏雁回并未和宋穆然交代自己最近在上海的事,而宋穆然也没问。两人只是脸上带着笑意,各自在暖黄舒适的环境下和对方低语最近遇见的有趣的人事物,说到开心的地方时一起轻笑。然后继续和对方呢喃。 这种将对方放于同等的位置,互相尊重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舒服。虽说被人精心呵护也是很舒服很令人嚮往的,但比起成为附庸的藤蔓,被大树遮挡暴风狂雨的娇嫩小花。苏雁回更愿意像宋穆然一样,成长成为能和他一起并肩的树。 一起迎接风霜雨露,一起看绿意葱葱。 宋穆然明白,便也尊重。他不介意苏雁回用自己的方式独自去处理这些,甚至会克制自己不去插手。所以两人的对话中并没有最近苏雁回在上海近况的任何询问。 但如果谁真要伤了苏雁回……他也不介意亲自下场就是了。 用宋穆然的话来说,那不叫袒庇护,那叫并肩作战。 不过不询问,不代表不知道。 又聊了一会儿,就在宋穆然见时间不早,虽不舍但还是主动提醒明显意犹未尽,还想和自己说话的苏雁回明天还有事要忙,早点睡才好。 “好吧。”苏雁回被提醒后也似才恍然想到,有些不舍的说,“那下次我忙完了再给你打电话。” 【好。】宋穆然笑,好像只要是苏雁回说的他都不会有意见一样,但等了下发现苏雁回真要挂电话时又出声阻止。 惹得苏雁回收回手,对着电话那头疑惑带笑的开口,“怎么?” 宋穆然沉吟后,语气温和的问,【你没有其他事要和我说吗?】 其他事? 苏雁回微微偏头认真思考了下,随即恍然“哦~”了一声,甜滋滋的对那头讲,“我也会在梦里想你的,晚安?” ……行吧。 完全不是指这件事的宋穆然有些哭笑不得,等那头挂断电话后他才将话筒放回去。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后这才起身,随即叫来大管家,有些无奈的开口,“今天晚上就把东西送到上海吧。” “是。”大管家笑着应声,见宋穆然没其他吩咐后这才退下。 第二天一大早,苏雁回才下楼准备和大家一起吃早饭,便听宋妈说少爷送来了一箱子东西。 惹得苏雁回很是疑惑,等打开一大箱子,发现里面装满了各种牌子的跌打药后,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抹了抹鼻子,总算明白昨天晚上宋穆然那句话出至哪里。 “哇。”年娇凑过来,张望后笑看苏雁回,语带调侃,“这是金玫瑰准备发展新业务,开间专卖跌打损伤药的店铺了吗?” 同样凑过来的崔小爱和吴小哥听了,禁不住想笑。 苏雁回双手抱肩,一面不住点头一面严肃认真的开口,“我们之间……出了‘叛徒’。” 说完便和在一边憋着笑的年娇三人齐齐扭头,朝身后看去。果然立刻便发现了站在一旁正一副暗中观察的宋妈。 “宋妈?”苏雁回挑眉看着宋妈。 老人家立刻双手在围裙上做擦拭状,笑着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说,“厨房还熬着汤,我去看看。去看看。” 说完宋妈便快速离开。剩下苏雁回四人站在那儿,看看面前一大箱子的跌打药,又彼此看看后,也不知道谁带的头,齐齐笑出声来。 而另一边。满大街的报童正拿着新鲜出炉的报纸吆喝,“颠倒是非终大白,断章取义害自己,快来看看啊,四大亨之一的白家的真实嘴脸啊!” 这吆喝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纷纷停驻侧首后招唿着报童,“来份报纸!” “我这儿也来一份。” 报童开心的应声,顿时街面上不仅仅是走路、坐电车的,就连在小摊前吃东西的都人手一份。 而报纸上的照片便是当初苏雁回“噗通!”一声,跪在白大夫人和白贺兰的场景,右小角还配了硬币大小的圆形小图,里面是一辆正在绝尘而去的小轿车,虽通篇报导只在说白大夫人给苏雁回送苏姨娘首饰时,真正的来龙去脉是什么。 只字未提这辆小轿车出自哪里,但大家都不是傻子。这前一天的报纸头条还是金玫瑰的美艷女管事,加上那句“朱太太”,现在再看这图,虽说不是明指,但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除了今天的报纸头条外,一些小道消息也陆续传出。说这事啊……原本就是白家理亏,可白兰舟又什么办法?她是小辈,天生就理亏矮三分,所以白大夫人将她亲姨娘的东西亲自送来,便就没再追究。谁知道这白府……哎! 可能是看白府通过报纸反给白三小姐泼了脏水也没吭声,所以那位在拍卖会上被当众揭了短的“朱太太”,便以为自己也能顺便跟着踩一脚白三小姐。 谁知道自己太蠢,不仅没讨到好还被自己的丫鬟给卖了。 所以说这人蠢点其实没什么,但又蠢又坏就糟糕了,因为前者傻点儿至少不惹事败家,不像这后者,再家大业大也要被自己给蠢没了。 这白三小姐可真可怜。 就在大家又开始同情起苏雁回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小撮的人半信半疑。表示不会吧……怎么说白三小姐也是白府的千金,这白老爷就这样对他的亲骨肉?
第168页 不过立刻便被“早就看穿一切的明眼人”点醒。 表示你是不是真傻?你再仔细翻翻记者说白三小姐不好的那篇报纸,别看白大夫人和白贺兰站在门口,好像被亏待连苏公馆的门都不让进,但你仔细看看白三小姐的鞋。其中有一只是拖鞋,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一听说白大夫人来了,人家白三小姐便急急忙忙的迎出来,那儿是报纸上说的怠慢啊。 再说什么千金,亲骨肉。这个你可能就不知道了,几年前,大概就是王白两家大婚前后,苏姨娘的坟可是被白老爷偷偷下命,移到郊外荒区的。就因为没人看护,我听说啊……那苏姨娘的坟被人偷偷挖开,到现在都没把骨灰罈找回来的! 啊?这也太惨了。那现在白三小姐回来,知道这件事了吗?要是知道了可不伤心死? 就是说啊,这也是为什么白三小姐迟迟不回白府的原因之一。为人子女的心里怎么可能没有疙瘩?偏偏白府真是半点不留情面,哪怕白三小姐已经各种退让了还是一个劲儿的给人泼脏水。 你看看他做的事有将白三小姐当做骨肉吗?根本就没有嘛。哎……我听说白三小姐现在这名字是以前流落在外的时候,失忆了很长一段时间被人取的名字,现在沿用其实也算是对人家的感恩。以前我还觉得白三小姐不把名字改回来有些那什么,但现在再看,倒是觉得不改也行。 这些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话逐渐蔓延,终于让一直等着苏雁回自己上门的白府坐不住。白老爷终于自己亲自登门苏公馆,兴师问罪。 “爸。”在书房的苏雁回一听宋妈的话,便立刻带着崔小爱和吴小哥下楼,走至楼梯便看见气唿唿坐在沙发上,双手握着手杖的白父,以及陪同丈夫前来的白大夫人。 所以苏雁回顿了顿后,又叫了声“大娘。” 比起这种时候还会注意一下礼节,点头回应苏雁回的白大夫人,白父便直接了很多。他冷哼了一声后用力跺了跺手杖,语含讥讽,“爸?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吗?!” 苏雁回先沖崔、吴两人看了一眼,两人会意退开,管家也已经悄无声息将下人挥走后,苏雁回才坐到白父和白大夫人对面的沙发上,双腿交叠,手扶着扶手并不显丝毫紧张的沖白父笑,“当然知道,……难道爸爸不知道我是你女儿吗?” 这话虽说是玩笑,却触怒白父那根脆弱的神经线,让他立刻联想起几年前白府内关于苏姨娘的那些闲言碎语。现在再听苏雁回这句话立刻便觉她意有所指,拍了扶手便站起来,指着苏雁回的鼻子怒骂,“你在胡说什么?!” 声音太大吓了白大夫人一跳,立刻口唿“老爷别气,消消气”又重新拉着白父,将他劝回座位上坐下。 白父重重“哼”了一声,扭开头去平息怒气。 而白大夫人这时则扭头看向苏雁回,眉头微皱语带责备,“兰舟,你怎么这么跟老爷说话呢。快点认错。” 但一面说这话时一面又因苏雁回此时的神情感到无比诧异。 因为苏雁回太冷静了,冷静到连脸上都没丝毫惊慌出现。甚至还能伸手用小夹子稳稳的夹了方糖放进红茶茶杯里,又举止从容的添加鲜奶。 哪怕是她在刚刚面对突然暴怒的白父时都不禁吓了一跳,而苏雁回却似毫无影响。 这几年……她到底是遇见了什么人,经歷了什么才有这份从容的? 虽不想承认,但白大夫人越是面对苏雁回,便越能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女儿已不是面前白兰舟的对手。 这份危机感让她这个母亲下意识的要为了保护自己子女的利益站出来,挡在白贺兰的前面,试图将白兰舟重新踩回泥地里去。 可惜现在的苏雁回,早就不是当年的白兰舟了。 无论是她在拍卖会上敢不断加价拍卖一只镯子的从容,亦或者是此刻面对暴怒的镇定。要细论起来还真得感谢约翰和段瑞虎才对。 自从救了段瑞虎后,没多久两人便将苏雁回带到地下赌场去,由段瑞虎教她赌桌上的一些东西。 想要看尽下九流,那赌场和烟花酒地一直都是最好的“教学场所”。 别看地界儿骯脏,但这里也是能快速让人成长的地方。 好在苏雁回本心够正,又有约翰帮忙把关,才让这种偏门的“教学方式”没将苏雁回教歪。 但这也是年娇不怎么待见段瑞虎的原因之一,就算心里能理解,却又埋怨他这种方式,这才有了两人这么多年的斗嘴。 当然斗嘴到现在已经变成两人互相逗趣的方式了。 苏雁回现在底牌未显,白大夫人等人自然看不清摸不透了。 将装鲜奶的牛奶壶放下,又拿了小勺轻轻搅拌重新放下。苏雁回直到端起红茶杯准备送至嘴边时,才抬眸看向白大夫人和白父,很随意的“嗯”了一声后开口,“好的大娘。对不起爸爸。” 这错认得太利落干脆,让扭过头生气的白父和白大夫人一样齐齐一怔,又重新扭过头来看向苏雁回。恰好看见她喝了口红茶又重新将杯子放下的举动,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苏雁回看着白大夫人恨声,“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态度!”
第169页 白大夫人轻声细语,不住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他的心情,一定要消消气,不要气坏自己。 好不容易白父冷静了一点后,总算想起今天来这里的正事,扭头又看向苏雁回,强硬蛮横的开口,“你马上联繫记者,将这今天的事解释清楚了!”顿了顿又说,“还有,什么苏公馆?!名字改掉!东西收拾了立刻跟我回白府!” 苏雁回听了微挑眉角,听白父说到让自己回白府的时候,朝坐在他身边的白大夫人瞥了一眼。果然发现对方脸上神情微微一僵。 便在白父话落后笑了笑,开口,“爸爸,让我回白府住这件事……你事先和大娘商量过了吗?” 这话一出白父先是一愣,随即看了白大夫人一眼后莫名开口,“你是白家的小姐,回白府住有问题吗?!” “是啊。”白大夫人调整了心里不悦,立刻脸露微笑,温声细语的帮腔丈夫,“兰舟,你是白家的三小姐,回家住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还需要什么商量呢?再说了……” 白大夫人顿了顿,又开口,“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张罗一下你的婚事了不是?” 白父在一边听了连连点头,并立刻理所当然的接话,继续要求苏雁回,“不过回去之前先把记者叫来,将这段时间的事给解释清楚才行。” 苏雁回听到这儿,嘴边隐了个略带讥讽的笑,抬眸看向白父,继续好声好气的问,“那爸爸是想叫我解释什么?” 话音刚落便遭到白父的又一个瞪眼,“当然是解释这段时间那些报纸上的事都是假的,全是捕风捉影!根本就是对白家的污衊和诽谤!包括金玫瑰的事,也和兰声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听明白了吗?!” “哦……”苏雁回点点头,恍然,“原来您今天终于想起来找我,是因为外面出现了对白府不利的舆论啊……” 这话太过直接,让白父一窒,随即又沖苏雁回瞪眼,“你就是这样跟你的父亲说话的?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我当然很懂规矩。”苏雁回立刻反驳,甚至微移了眼至白大夫人身上,微微一笑,“而且我一直在按规矩来办事,总不能有人已经踩到我地盘上,我还一味退让吧?在商言商,要不是对方够蠢,现在金玫瑰的声誉已经受损。真要到了那个时候……” 苏雁回顿了顿,又看向白父,“不知道爸爸您会像今天一样站出来吗?” “荒唐!”白父又拍沙发扶手,“你是白家的人,自然什么事都应该以白家为先。说到这个金玫瑰,等把这几天的事解释清楚后,金玫瑰你也别去了。一个女人,在外抛头露面算什么会事。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是呀兰舟。”白大夫人轻声细语的开口,帮着白父劝解苏雁回,“这几年你在外确实吃了不少苦,也许那种环境下也谈不上规不规矩的。但现在回了上海,便要按着规矩来做事了。你这样……不行的。” 苏雁回听得想笑,翘着二郎腿的脚上下摇晃了下开口,“规矩规矩,怎么这两天老有人跟我提上海滩的规矩。” 说到这儿苏雁回一顿,看向白父,面上讥讽之色毫不遮掩,“就是不知道爸爸和大娘口中的规矩……是王家的,还是白家的?亦或者是你们这所谓的……‘上海四大亨’的?” “有你这样说话的吗?!”白父对于苏雁回此刻的不驯更是怒不可支。 苏雁回听了略带无辜的点了点头,笑,“有啊。” 顿了顿慢吞吞开口,“不就是我了?” “你!” “爸爸。”不等白父说完,苏雁回便出声打断他,看向面前两人,面无表情语气平静的开口,“其实让我澄清也好,还是回白府也好,都没问题。但……你只要回答我两个问题就行了。” 说到这儿苏雁回又笑了笑,“刚好大娘也在。” 这话出口白大夫人心里便一咯噔,再对上苏雁回的眼,便觉得她的眼神像已出鞘,直指到自己面门的刀锋。刺得她禁不住想往后躲一躲。避开锋芒。 白父听了眉头又皱,但还不等他用手杖狠狠敲打地面,苏雁回便又率先开口,抢了话头。 ――“我妈的坟现在在哪儿?为什么会突然迁走?” 这问题毫无预兆的被苏雁回丢出来,直直砸在白父脸上,让他错愕得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但等回神瞬间立刻又暴怒,脸涨得通红,颇有些老羞成怒的意思,“你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你在质问我吗?!” 苏雁回直视白父,一点都不害怕他此刻的暴怒,和不断胡乱挥舞似乎下一秒便会沖她迎头打来的手杖,只盯着他脸上表情,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就像曾经在牌桌上,审视自己对手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握有底牌一样。 这份冷静的审视竟然让白父在暴怒后感到心虚。 当他微微移开眼闪躲苏雁回视线的瞬间,苏雁回接下来的问题,让原本在一边劝解的白大夫人也跟着僵硬―― ――“八年前,我妈真的是意外滚下楼梯吗?”
第170页 这个问题出口时,苏雁回紧紧盯着白父的表情,但下一秒后他脸上的慌张、闪烁,让苏雁回唯一的那点侥倖瞬间沉入谷底。 “兰舟!”白大夫人的声音突然拔高,甚至可以说是尖锐刺耳。她盯着苏雁回,眼里有种恐惧,“你在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 这句话让白父有了调整自己面部表情的机会,果然他面部抽搐了下后便又恢復成之前的愤怒,但眼神去不住的闪烁,甚至不敢和一直盯着自己的苏雁回对上,“没错!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怀疑什么吗?!荒谬!真是荒谬!” 苏雁回在两人带着慌乱的愤怒中慢慢闭上眼,竟让她显得冷怒。 半响后苏雁回闭着眼轻声嗤笑了声,重新睁开眼继续盯着白父,看着她在自己的直视下不断的闪躲,再出口的话便有些沙哑,“……放在八年前,也许很多事情我会想不通,但六年前我却能多少摸到点轮廓。直到……” 苏雁回深吸口气,继续开口,“……虽然我后来猜到些东西却一直不愿意去相信,甚至心中抱着一点侥倖。万没想到……” 苏雁回曾经以为苏姨娘的死白父是真的一点儿不知情,要真是这样他也不过是个老煳涂。苏雁回虽会怨恨他,却也很会不忍心继续善待他。但随着阅歷增加,自己对同一件事的认知不断增加。她越来越接近一个真相。 那就是……白父不会是绝对的无辜。 也许事情发生时的当下白父是被蒙在鼓里的,但却不表示他在平静后还会被蒙在鼓里。甚至更久远的事现在回头看,也不是完全的无迹可寻。 当初王天阙眼睛好转,和王老爷登门拜谢的时间是提前半月递了拜帖的。她记得那时她还有些期待见这个眼睛好了的小哥哥,但第二天苏姨娘便说要带她出去玩。 不仅仅是白大夫人,包括白父也在短暂的沉吟后答应。之后苏雁回感染风寒,中途又拖了一段时间,等再回府时王天阙和白贺兰的婚事已订下来了。 不过那时候苏雁回并未开窍,只觉得家里多了个哥哥也热闹,就连王天阙送的项鍊,也仅仅是当做童年重要玩伴的东西好好带着。因为她答应了人家,要好好带着,不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但现在回想倒也明白了其实她一个小姑娘,就算是在自己家里偷偷跑去找那时看不见东西的王天阙,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一家之主的白父? 王天阙是王家嫡长,如果换成她庶出的白兰舟,王老爷不一定会那么爽快的答应这件婚事。但如果当初帮助王天阙的人,是同样嫡出的白贺兰便不一样了。 白父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也许不是主谋,但一定是帮凶。 苏雁回原本一直抱着一份侥倖,暗地里希望白父只是老煳涂。可能站稳“上海四大亨”这个位置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真的老煳涂呢? 为什么刚才不看白大夫人的表情?因为苏雁回已经断定苏姨娘的事和她有关,所以无论白大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她后面要做的事。 她现在只想确定白父。 但刚才白父的反应却已说明了一切。 ……不用再确定了。 苏雁回抿着唇,双手微撑沙发扶手,至座位上站起,看着面前两人,微微颔首,礼貌却疏离,“……真是多谢您了。” “……父亲。” 比之前疏离的称谓让白父的眼皮子跳了下,随即和白大夫人一起看着苏雁迴转身离开,慢慢拾阶而上的同时,声音也冷冷传来。 “谢谢您让我再无后顾之忧。” 苏雁回扶着栏杆,在台阶上顿足,慢慢侧身看向两人,居高临下。 微微一笑后再不回头。脚步坚定。 能再无后顾之忧,全心全意的,对付你们。 ――“管家,送白老爷和白夫人离开!” 第51章 两人刚回到白府,原本在房里说话的三姨娘和白兰声便听到消息, 齐齐朝大厅走。 还未走进大厅便见一茶杯从里掷出, 砸在门槛外的地面上, 顿时碎片和茶水四散。吓了两人一跳, 但彼此互看一眼后便从对方眼里看出喜色, 便又继续举步向前, 加快步伐前往大厅。 ――白父会这么生气,不就证明是白兰舟干的好事吗? 真是太好了。 三姨娘和白兰声两母女这样想着,连脸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些略显兴奋的笑。不过两人的笑意在接近门口,撞见同样听闻白父两人已经回来的白贺兰后, 先是一僵后赶紧收敛脸上神色,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的看向白贺兰, “原来大姐也回来了啊。” 白贺兰听了白兰声的话,淡淡看了她一眼后连应声都懒得应,便直径进了大厅。 实在是白兰声这段时间做的事太蠢了,不仅蠢还连累王、白两家声誉跟着受损。白贺兰能对她有好脸色才怪。 但这副做派落在白兰声眼里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拉着三姨娘直跺脚, 好像在说“妈你看她!”一样。 三姨娘只好在一边哄着, 等白兰声略消气后,才和三姨娘跟在白贺兰身后跨进大厅。
第171页 此时白父正背身站在那儿,单手撑着桌面,另一手叉腰。一看就知道是气得不轻刚拍完桌子不久。 也许还连着唿了几句“成何体统”之类的话也说不定。 而白大夫人竟也坐在一边微微发愣, 难得没有轻声细语的给白父顺背,各种安慰。 面色沉沉不说, 连手上的佛珠都没再拨弄。 “这是怎么啦?”三姨太和白兰声跟在白贺兰进入大厅,左右看看后将视线重新落在白大夫人身上,走到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单手靠着扶手朝其倾身,语带询问不说,眼里还藏着浓浓的八卦,恨不能知道他两去苏公馆的所有细节,“大姐,那小蹄子又给你气受啦?” 这话出口三姨娘便察觉不妥之处,自感失误的咬了下唇,并快速瞄了白大夫人一眼,就怕她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小蹄子而引来责备。 但等她看向白大夫人后,才发现对方现在心思根本就没留意到她刚才说的话,不知在想什么。 或者……是听到后并不再打算制止自己对白兰舟这样的称唿? 白贺兰看看依旧背对着众人余怒未消的白父,再看看坐在一边怔忡的白大夫人,便开口唤了白父一声,“爸,您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三姨娘撇了白贺兰一眼,收回眼时带着一股子得意伸手託了托自己的发,一副妖娆动人的架势傲慢开口,“当然是被白兰舟那小蹄子气的呀。贺兰呀~你这点都看不出来吗?” 最后一句话带了点儿其他意味的挖苦,惹得白贺兰冷眼撇了三姨太一眼,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却是因为她刚才那句“小蹄子”。不由朝自己亲妈的方向看了一眼,却也发现白大夫人没像平时一样阻止三姨娘的行为。 而两人说话期间,白父也终于转过身,面色沉沉的坐在椅子上,微低着头看着眼前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姨太见这情景便也不敢再轻易开口,毕竟前两天的事还没缓过劲儿来呢。想到这儿她沖白兰声使了个眼色,让她过来坐下。 白兰声看看还站在那儿的白贺兰,这才转身坐到三姨娘旁边的椅子上去。决定暂时听自己亲妈的,当个木头人儿好了。 怎么说这次白父会上苏公馆去找白兰舟,起因也和她有些关系。 所以白兰声这种时候才不敢随便开口,就怕让白父留意到自己,然后迁怒。 不得不说,三姨娘和白兰声真是一对亲母女。 这边白贺兰见白父和亲妈一时半会儿都没开口的意思,便先转身沖大厅外喊管家,叫人来先将门槛碎片收拾了,再送上新茶。 管家听完快速看了眼老爷和夫人的方向,见没反对后这边沖白贺兰弯腰点头,退下去立刻招办了。 等收拾妥当茶也送上来后,白贺兰接过下人送来的茶,亲自端到白父身边茶几,一面轻放一面细语,“爸,喝口茶。” 这句话让白父心中一暖,不由缓和了脸上神色抬头看向白贺兰,“嗯。”了一声后端起茶,茶盖划拉饮了一口,算是给了白贺兰面子。 只是这一幕落在三姨太和白兰声眼里便显得不那么是滋味了,尤其是白兰声,懊恼的想着自己刚刚怎么没想到这点。 ……哼,真是会做表面功夫得很吶~ 白兰声心里泛酸,并偷偷剜了白贺兰一眼。 等白父重新将茶杯放回旁边茶几上后,白大夫人也总算调整了脸上表情,虽然面上不像刚才那般低沉,但眉头依旧微皱显得忧心忡忡,“老爷,您看今天这事……要不,我再另外找时间去兰舟那儿。和她解释解释?” 顿了顿后白大夫人又说,“毕竟是一家人,闹成这样只会让外人看笑话而已。” 话音刚落白父便又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语气相当不好,“一家人?她现在连姓都改了,还算是一家人?!是我白家的人吗?!” 白父缓了口气,语气比之前平和一些但却带着沉重和恨恨,“我看从她回上海开始,便从没想过再姓白!” 这句话一出口,在座所有人顿时一惊。均带着震惊和不可置信看向白父,哪怕各自已经在心底猜到他想要做什么,却又因白父话未说明,而不敢先一步将这话说出口。 最后还是白贺兰先开了口。 “爸爸。”她顿了顿继续看着白父说,“您的意思是……” “我要登报!”白父握着手杖,重重敲打地面,掷地有声,“和白兰舟断绝父女关系!” “我白家,没有她这个女儿!” 这话一出口,相比白大夫人和白贺兰眼里快速闪过,随即隐而不见的神色。三姨娘和白兰声脸上的喜色就过于明显了一些。 按照现在律法,嫡出和庶出一样是具有继承权的,虽说庶出肯定没有嫡出拿到的多,但少一个人来分一杯羹,那自己能得到的肯定就要比从前多一些啊! 所以对于三姨娘和白兰声来说,这真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互看一眼后三姨娘率先开口附和,“对!我觉得老爷的做法没错。” 顿了顿后看向白大夫人和众人,一面环视一面开口,“我早就看这小蹄子不对劲儿了,从回到上海到现在,这么长时间都没主动登门过,不仅如此,连名字都改成了什么苏雁回。外面都说是什么当初失忆重新取的名字,我呸!”
第172页 三姨太一扭头冲着地上就大声呸了声,扭过头来继续说,“谁不知道她妈姓什么?苏姨娘苏凤箫!哦,就那么巧,救她的人也姓苏?煳弄傻子呢?”三姨太一撇嘴,双手下意识的想往袖子里揣,一副村里农妇的架势,“我们白家可不是那么好煳弄的!” 说到这儿分外得意,都禁不住左右摇晃了起来,要不是腿没法儿像坐在土炕上那般盘起来,她的脚早就翘上去了。 白兰声见三姨娘这一得意忘形就露出粗鄙村妇的姿势,忙出声假咳了一声,引得自己亲妈扭头看自己的时候轻轻一瞪,这才让三姨娘惊觉自己现在的动作。 随即讪讪的松开互揣的手,装模作样的清清喉咙后又重新坐好,端出白家姨太太应有的气度来。 对于她这副时常露馅儿的装模作样,白家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所以此时白父也只是移开眼,一副暂时懒得说什么的架势。 白贺兰想了想后开口,“爸爸,这样会不会对我们白家的声誉有损?” 话音刚落不等白父回答,倒是白兰声先开了口,急急忙忙的就怕白父又改了注意,“哎呀大姐,你这不是煳涂了吗?爸爸现在在做的事就是壮士断腕,及时止损啊。”顿了顿后见白父也因为自己的话默默点头,便更为得意的开口,“难道要到后面出现更影响白家声誉的时候再出手吗?” “兰声说得对。”白父沉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件事我回来的路上已经思考再三,觉得这是当下最好的决定了。” 顿了顿后又补充,“我听朱庭说,她好像最近在肯尼大班的帐,……哼。这种一点后路都不留的做法迟早会得罪更多的人。到时候别说是白家,说不定天阙和朱家也要跟着赔上。” “就是。”三姨太急忙开口,“那小蹄子现在充其量也不过是宋家的经理而已,就算人肯尼大班的买办行亏点怎么啦?那宋家家大业大,又不是亏不起这点儿小钱。哎哟……现在搞得好像那是她自己的产业一样,弄得我那女婿也跟着受罪。” 朱庭和肯尼大班私底下挖宋氏买办行墙角的事,身为朱太太的白兰声怎么可能一点不知情? 她知情自然三姨太也就知情。 至于白父嘛,虽说所知不多,却也确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执行得很彻底。 三姨太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重新看向白贺兰开口,“我说贺兰啊……现在我女婿可是间接的被那小蹄子弄得焦头烂额的,你……总不会想让你家天阙,也跟着……”说到这儿时候三姨太话里的味道就变了,故意顿了顿又嘆气开口,“哎,姨娘正担心过段时间你也焦头烂额哦~” “王天阙和苏雁回两人身上肯定有事”这件事,早在王天阙上金玫瑰堵人的时候,在上海世家之间,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大家只是揣着明白装煳涂,顺便看热闹而已。 所以三姨太话音刚落,白贺兰脸上的表情便很是不好看。但哪怕脸上表情再僵硬,也努力扯了笑后毫不客气的怼回去,“不劳您超心,还是将精力放在兰声身上吧。我看她才非常需要听一听您的这些话。” 这话白兰声听了,脸上原本因为看好戏露出的戏嚯表情,立刻挎了下来,没好气的看向白贺兰说,“大姐,您往我身上引什么啊?我家朱庭可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白贺兰怒。 眼看着说不到两句又要掐起来,惹得白父在一旁不耐烦的一拍桌子,呵斥了一句“够了!” 才让白贺兰和白兰声互瞪一眼,各自扭开头去自己生闷气。 白父见了心中更是薄怒,呵斥两人,“看看你们现在像什么样子。都不需要外人来挑拨自己就先打起来了。”顿了顿后又看了看两人,微缓和了语气又开口,“从现在开始,白家就只有你们两了。以后,一定要相互扶持,不许再像今天这样了!知道吗?!” 白贺兰和白兰声听了,又彼此看了一眼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口,齐齐应声,“知道了爸爸。” “还有你。”白父见两个小的消停后,便又扭头看向三姨太,指着她提醒,“最近你给我把嘴闭得严实点,听见了吗?”但顿了顿觉得这样也不行,便干脆又补充,“这个月你别打牌了。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啊?”三姨娘顿时苦了脸,“老爷,我打不打牌和这事有什么关系啊。” “因为你会在牌桌上乱说!”白父一点不客气的瞪眼三姨娘,“在说话就两月别想打牌!” 这话出口立刻让三姨娘闭上嘴,并将这笔帐算到白兰舟这个小蹄子身上。 两天后,上海四大亨之一的白家,登报宣布和白三小姐白兰舟,也就是现在的苏雁回断绝父女关系。这一新闻一出立刻引起轰动,所有人都好奇的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白家做出这样的决定。 甚至分别去白府和苏公馆分别堵人。 白府这边是谢绝会客和各种採访,只好拦截从白府出来买菜的白府下人,从他们口中隐晦知道是因为白三小姐太过伤白老爷的心,才让老爷痛定思痛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第173页 但等记者详细追问到底是什么事时,下人却支支吾吾表示并不知道其他的。 而和白府的避而不见不同,苏雁回第一时间便出现在苏公馆门口,对于记者的提问近乎是有问必答,并表示其实她和大家一样并不明白髮生了什么。甚至立刻前往白府,想问个究竟。 可惜人被拦在白府外,连门都没让苏雁回进。 苏雁回在门口站了许久,见白府没丝毫转圜的余地,这才一步一回头的暂时离开。 记者趁机拍照,让许多人见了都不禁对报纸上那个表现得彷徨无依,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显得无助又楚楚的苏雁回表示同情。 甚至觉得白家是不是有些太狠心了。 在确定没法儿见面后,苏雁回不得不也通过登报的方式向白府喊话,先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为什么白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其次更是希望白父能收回这个决定。 她已失去母亲,实在不愿再失去父亲了。 但这样的隔空喊话并没任何作用,第二天白家再次用更为正式的格式,再法申明,表示自己和苏雁回断绝父女关系的决心。 苏雁回继续报纸喊话、挽留。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应允,并由法庭出面确定两人父女关系终止,从此以后再无瓜葛不说,同时苏雁回身为白三小姐原应享受的继承权,现在也跟着没有。 总之是干干净净的桥归桥路归路。 事情已成定局,报纸连续三天分别报导了白府的“一切如常”,和苏雁回的“失魂落魄”,弄得整个上海沸沸扬扬,均在讨论这件事。 有人说苏雁回闹成这样,一定是因为她忤逆了父母才会有这样的下场,一个女人都已二十七岁了还未嫁,指不定是不是品行有失。不然白老爷怎么可能气到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呢?说起来……当年苏姨娘的坟被迁走,好像背后也许真没那么简单。 不会苏雁回真不是白家的人吧?哎哟……要真是那样白老爷这头上可是……啧啧啧。 但还有不少人对苏雁回表示同情,均觉得白府做得太过分了。 总之各自众说纷纭,也不知哪一种才是众人口中的真相。大概也只有白家人自己心里才清楚了吧。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雁回应该在失魂落魄,彷徨无依的时候,她正从约翰那里拿到肯尼的把柄。 肯尼一直不知道约翰和苏雁回的关系,所以前段时间和素日颇有些交情的某买办经理喝酒时,对方却在微醺时颇有得色,不小心便说漏嘴表示约翰大班正在和他谈一桩大生意。 从肯尼敢挖宋家的墙角这点便可知道他对金钱表现得异常贪婪,所以现在听见有这样的大买卖自然产生了兴趣,可等他再想追问时,那买办经理却惊觉自己的失言,打着哈哈将这件事给岔开了。 肯尼见状越发肯定买办经理不是在骗人,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多方打探才总算探听到一个大消息。 北方某位大老闆因手里暂时断了现金鍊,便打算将手上持有的德国某煤矿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全部卖掉。 这位大老闆因为和约翰以前有些私人交情,又知道他现在开了买办行,便主动找到他说了这件事。 约翰自然是大喜过望,原本他是想自己吞下这些股份的,可惜自己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占到中间的百分之五就已经很不错了。但约翰又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便私下找了这位买办经理,商量着如何将剩余的百分之十五出手,顺便自己再从中捞一笔。 要说起来,这些股份在四大亨眼里,虽然有难度,但全部吃下却也没什么问题。但放在约翰大班手上却不行。毕竟……他的买办行是属于自己的,就算再想赚钱也得保证手上至少有小十万可向银行、百货公司做抵押的流动资金才行。 这百分之五的股份,都是他狠了心收购的极限。再多便会影响买办行现在的运作了。 肯尼打听清楚后真是大喜过望。约翰没有这笔钱,可他有啊! 所以肯尼直接越过平时那位私交不错的买办经理,找到约翰开门见山谈股票的事。 刚开始约翰还各种否认,表示这都是子虚乌有的谣传。直到肯尼说出那位买办经理的名字后,约翰脸上才露出一点恼怒之色,似在责怪那人嘴巴怎么这么不紧,竟然喝了两杯酒就随便将这么重要的事说了出去。 没办法,约翰见肯尼已经知情了,便也只好承认自己手上确实有这些股份。而且卖家昨天晚上又打了电话来催促,表示就算亏一点也行,总之就是要尽快,因为他那儿也快撑不住了。 要是今天肯尼不来,约翰为了朋友,估计也要去找四大亨之一的荣家,递拜帖求见了。 肯尼听闻后大喜过望,觉得自己运气还真是不错。立刻表示自己可以帮忙分担一部分压力,并表示既然约翰的朋友说便宜一点也能卖,便便宜点多卖点给自己。至于中间这佣金加上回扣,自然是少不了约翰的。 当然剩余的嘛,他也可以立刻找到人来分担,两人还能从中再赚一笔呢。 约翰也是买办行大班,仅犹豫了下,便在“多年好友”和金钱中选择了后者。但也表示这件事得快,因为他的多年好友已经催过他好多次了。 肯尼当即表示没问题,自己先将原本已经转到米国的钱全部又转回来,留下一小部分后剩余的全部用于买约翰手里的股票。足足买了百分之十。
第174页 自己的那一份敲定后才说去帮约翰联繫人,掉头便直奔了朱家。 不过约翰做事也稳妥,等肯尼表示他的朋友可以收购剩余的百分之五时,约翰直接告诉他只剩百分之三了。因为苏雁回刚刚从他手里买走百分之二。 这个回答让肯尼突然想起约翰的买办行也和苏雁回有合作关系,有一批海外线的货便是通过约翰的买办买卖的。所以苏雁回会知道,估计也是约翰自己找的门路。 看样子……是不想让自己分走太多的佣金啊…… 这下肯尼对约翰的最后一点疑虑也完全打消,朱庭也在他的打包票下花了不少钱买下了最后的百分之三。 自此。肯尼完全被苏雁回套牢。 “还做得更真的一样。连煤炭质量都有。”段瑞虎好奇探头看了眼约翰交给苏雁回的合同,扭头便沖约翰竖起大拇指。 “当然。”约翰笑,“因为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公司,也确实是有怎么一个矿的。” “啊?”这倒是让段瑞虎和年娇金惊讶了,“这戏也做得太全了吧。” 约翰笑,朝正在检查合同有无漏洞的苏雁回看了一眼后,这才开口,“这得多亏小朋友了。” 这么厉害的? 段瑞虎和年娇齐齐看向苏雁回,就连崔小爱和吴小哥也是一脸崇拜,看得苏雁回不得不开口解释,“是我去请穆然帮忙弄的。”顿了顿后隐晦的说,“他的表弟在德国。” 明白了,总之这就是家大业大的好处。 段瑞虎和年娇默默点头。 “哎……”约翰双手枕在脑后,整个人往沙发靠背靠去,随便翘起二郎腿笑着开口,“总算能休息一下了。” 顿了顿后约翰又看向苏雁回,“你打算什么时候和肯尼摊牌?” “那就看他最近老不老实了。”苏雁回将合同全部装进牛皮袋里,交给崔小爱。剩余的事她知道该怎么做。 约翰等人点点头,和段瑞等人又互看一眼后又问,“那下一个目标是谁?” 苏雁回抬眸,开口,“……钱家。” 钱垒至今都以自己是白贺兰的护花使者自居,哪怕白贺兰和王天阙已结婚多年也未动摇她在钱垒心中宛若女神的位置。 不想办法让钱家腾不住手来,以后真对付上白家的时候,钱垒必定出手。 “钱垒的百货公司被我们的金玫瑰挤兑得生意惨澹了很多。”崔小爱一听苏雁回的话,立刻将这段时间自己和吴小哥调查的结果告知给苏雁回。 原以为也许会对苏雁回有所帮助,但她只是摇了摇头,“这点东西对钱家来说不算什么。” 年娇等人听了也默默点头,“这到是,最主要的还是在钱大人身上啊……” “这倒是麻烦。”段瑞虎拍脑袋。 “不着急。反正他们身上跳蚤多。”苏雁回倒是不着急。 那就听老闆的慢慢来呗,众人说完正事又聊到其他,中途约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段瑞虎,“老虎哥,你怎么会看煤炭的质量的?” 说到这个段瑞虎便骄傲了,拍着胸脯说,“这算什么?我祖上是打铁的,对煤的需求最是严苛。”顿了顿后竟来了科普的兴趣,“我们铁匠家的小孩儿,从小就要帮着家里拉风箱,常年累月下来,我光看那烟就大致知道是哪儿的煤。” “这么厉害?”年娇听了,和他斗嘴的毛病又犯了,一副不信的架势默默斜眼段瑞虎,“不会是你胡咧咧的吧?” “嘿……”段瑞虎不服气了,挽着袖子就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你还别不信。要是将这个和赌钱分个主次,那我认煤的本事绝对是正的。” 段瑞虎一面说着,一面竖起大拇指比了比,相当骄傲。 年娇见他这副眉飞色舞的样子,禁不住笑,“行行行,你厉害、厉害可以了吧。” “哎,我说真的啊。”段瑞虎着急,生怕年娇小看了自己,“那燃起来的烟,颜色不一样里面含的东西也不一样的。抚顺煤就那烟是偏黄的,因为硫酸质过多,做出来的东西质地碎,韧劲儿就少些。所以我们大多用开滦煤。” 大家暂时没事,便也安静坐着听段瑞虎讲。也算是增长见识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能派上用场。 “不过这不管是开滦煤还是抚顺煤,都没我们那儿的一种煤好用。”段瑞虎吧唧吧唧嘴说,“那煤啊,同样的大小,比开滦煤耐烧多了。而且块完整,鲜少有小块儿,不像开滦煤,运回来的时候还得准备铁锹,动不动就要沿路把碎煤渣给铲起来。” 话音刚落,苏雁回和约翰几乎是同时福临心至,不约而同便脸露讶色,彼此互看一眼。 常年的默契让他们刚四目相接,便心照不宣。 这一幕倒是弄得其余四人一愣一愣的,尤其是段瑞虎,左右看看后疑惑开口,“……怎么了?” 还是年娇反应够快,脑筋一转便猜到了苏雁回和约翰的心思,笑着代替两人回答段瑞虎,“老虎哥,你刚才可是说了个发大财的生意啊。”
第175页 “……啊?”段瑞虎看看崔小爱和吴小哥也在年娇的“提点”下面露恍然,只剩下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便又左右看看,憨厚老实的又眨了眨眼。 ------------------ 在仔细询问过段瑞虎后,第三天段瑞虎便带了自己信得过的人坐火车离开上海滩。 这整天出入上海的人都数以万计,段瑞虎名下的赌场和歌舞厅就算他本人不在,手下人也能将其打理妥当了。根本不需要他整天坐镇。加上和王、白等商人也不是一个圈子的竞争对手,所以并没多少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除了殷玖。 “二爷。”手下推开殷玖办公室的门,走近后回报,“一直守在段瑞虎那儿的兄弟说,今天一大早段瑞虎就带了七八个人,坐火车离开了。” “哦?”殷玖挑眉,抬头看向手下,“知道去哪儿了吗?” “石门市。” 殷玖听了不由沉吟,自言自语,“……他去哪儿干嘛。” “二爷,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手下想到什么似的对殷玖说,“不是说这段瑞虎以前很惨,后来销声匿迹了几年重新出现在上海的时候又财大气粗了吗?会不会……传言是真的?” 这段瑞虎真的有一大批金子? 殷玖摇摇头,表示这谣言并没什么可信度。但他也不打算详细的和手下说,干脆吩咐,“这样,你带七八个人,跟着去看看。不要被他们发现,明白吗?” “哎。”手下应声,立刻便出门叫上自己信得过的兄弟,打算坐最快的一班火车离开。 而就在殷玖派人去跟上段瑞虎时,同一时间吴小哥也急急进入苏雁回的办公室。 “小姐。”等苏雁回抬头看向自己后吴小哥又说,“您之前送去给灾民的货船回来了。但那边的回执签收单和我们送出去的东西,有很大出入。” 吴小哥一面说一面将手上的回传资料递给她。 肯尼一定想不到苏雁回敢通过他的买办行运送东西,是因为物品抵达后会有人专门在那边清点核对后,重新拍份接收清单的电报回来。 所以苏雁回根本不担心肯尼会在货船上做手脚。 或者更正确点说,她现在巴不得肯尼在货物上做小动作,这样自己才好乘机发难。 “我到底是应该称赞他还算稍微有点儿良心呢,还是该说他胆子实在不小呢?”苏雁回粗粗扫完清单,抬头对吴小哥说,“米换成了碎米,鸡蛋全部拿走,倒是药品,十箱留了一箱。” 说到这儿苏雁回笑着摇摇头,将电报往桌上一放,又开口,声线微冷,“把他找来吧。” 吴小哥点头,直接就用苏雁回办公桌上的电话打给肯尼。说明来意后,肯尼赶紧坐着小车便在二十分钟内赶到。 一进办公室便沖苏雁回点头哈腰,谦卑的样子一点都不想是敢背后做这些小动作的人。 可惜苏雁回并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也懒得走过场,双手抱肩往椅背上一靠后,便沖吴小哥抬了下下巴,等吴小哥将清单交到肯尼手上时才又开口,“肯尼大班,这些是你做的吧?” 话音刚落肯尼脸上就露出讶色,随即苦着脸喊冤,“苏经理,冤枉啊!我哪儿敢在您的眼皮子低下做这种事?更何况这还是您的货。这一定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干的!这样苏经理,您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覆。” 苏雁回伸手拿起桌上钢笔,立着在桌面跺了跺后,才又重新看向肯尼。平静的脸上露出点笑意开口,“可能是我表达得不够直接。这样说吧。” 顿了顿后,苏雁回看着肯尼说,“我不需要任何证据,我也懒得找证据。”手指转动钢笔,用笔代手,直指肯尼,“就是你做的。” 肯尼万万没想到苏雁回竟然这样不讲道理,心里冷哼一声后脸上还是那副苦瓜脸,好似真的有满腹委屈,“如果苏经理真的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我……那我也只能辞职来一表清白了!” 苏雁回听了脸上露出更多的笑意,看着眼里藏着得意的肯尼,直接戳破他的美梦,“你真的以为将钱都转走了就高枕无忧了吗?” 肯尼一愣,顿时结巴开口,“我、我不太懂苏经理的意思。” “意思就是……”苏雁回沖脸色已经逐渐不好的肯尼笑,“你能转走,我也有办法让你全部转回来。” “你……你……”肯尼想到某个可能性顿时满头大汗,双腿发软,“那些股份……” “假的。” 苏雁回回答得利落。刚说完肯尼便整个人犹如烂泥一样的软倒在地。 钱啊……那是他辛苦了一辈子的钱啊…… “肯尼。” 已经觉得天旋地转的肯尼听见苏雁回的声音,很艰难的重新抬起头看向她。 只见坐在办公桌后的苏雁回,正单手转着笔,一手撑着下巴笑看他。“我记得前段时间你跟我提过规矩。” 手指一顿,笔跟着停下。 “现在我来告诉你。”苏雁回好声好气,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以前上海滩的规矩是什么我不管。但现在嘛……”
第176页 苏雁回抬眸。 “你得听我苏雁回的规矩。” 第52章 “你想做什么?!你做这种事我可以去告你!”肯尼声厉内荏的看着苏雁回,试图掰回颓势。 但很明显他的这番话并没起到任何作用。 苏雁回听了, 轻笑一声后推椅而起, 至办公桌后慢慢踱步走近肯尼。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住, 蹲下身和他平视, 又不急不缓的开口, 似在和肯尼闲聊, “都说钱不是万能的,但这种时候……你认为现在没足够资金的自己,能告到我吗?” 这话肯尼自然是懂的。但……他万万没想到苏雁回能将这种事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一个二十几岁的女生,竟有种和她年龄完成不符的狠辣。 苏雁回自然从肯尼不断闪烁显得心慌的眼神中看出点东西, 又笑着继续开口,“其实要让肯尼大班你消失也挺简单的。” 肯尼瞳孔微缩, 浑身冒冷继续听苏雁回说。 “这段时间我知道了不少东西。长期以来你对买办行下属的轮船部、工厂员工,甚至包括买买办行的新手都是随意打骂,听说去年似乎你还用菸灰缸砸破了一新手的头?最后就赔了人家五元钱,还说华夏人命贱,反正就算不管自己也能好。”苏雁回顿了顿, 笑看肯尼, “对吗?” “你……你……”肯尼支支吾吾,越发惊恐的瞪着苏雁回,却说不出其他话来。 倒是苏雁回“善解人意”,笑着接口, “你是想说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吗?” 顿了顿嗤笑,“肯尼大班还真当我两位副手是吃素的?以为崔秘书查帐就只管帐, 吴助理收了你的钱就高枕无忧?” 苏雁回缓缓摇头,颇为失望,“看样子是肯尼大班这几年过得太顺,嚣张到变蠢了呢。” “说起来那些长期被你剋扣月薪,甚至年终奖金和分红也被你吞得一干二净的那些人,会不会……突然就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趁你某天晚上不备……” “你……你不怕被警察发现吗?!”肯尼微微发抖看着苏雁回,此时真是后悔莫及。 这话一出口苏雁回便用一种“你怎么这么天真”的眼神看着他,脸上带了些无辜和理所当然的意思,“好心好意”的替他解释,“这点肯尼大班不用担心的,随便找个江边,让你面朝江水,再反手在你脖子上一割!” 苏雁回用手上的钢笔在自己脖子上示范一划,眼前肯尼立刻跟着剧烈抖了一下。苏雁回笑,“然后再直接推进江水中,神不知鬼不觉,动手的人连喷出来的血都不会溅到一滴,就能处理妥当。” “运气好找不到尸体,那就是去警局挂个失踪,顶沸沸扬扬几天也就没人记得你了。一个月后你就会变成失踪人口,连最后的水花都没。运气不好嘛……”苏雁回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微垂了眼居高临下的看着肯尼。 “顶多也就是发现尸体,然后和八年前我的事一样。沸沸扬扬两三月罢了。哎……这样一说,我又开始喜欢张局长的办案方式了。”苏雁回抬头,和一直站在一边的吴小哥闲聊,“至少对于要做坏事的人来说,他简直就是最好的帮手。” 吴小哥听了,在一边一本正经的点头。 这种时候肯尼要是还不明白这是个局,那他这个买办行大班便真是白当了。 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一直小看了苏雁回。 冷汗从额头冒出,此刻的大班不仅心疼自己的钱,更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他是聪明人,立刻一改刚才和苏雁回试图叫板的态度,软了语气哀求,“苏经理,不!苏小姐!我知道错了,您……您饶了我吧。” 苏雁回垂眸看着肯尼软坐在地上哀求自己的模样,静默了片刻后脸上表情一变,有些焦急又万万受不起,赶紧双手将肯尼搀扶起来,一面语气诚恳的开口,“哎呀肯尼大班你怎么……哎,你真是误会我了。”说完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吴小哥,语带责备,“还看着做甚,过来帮忙呀。” 吴小哥恍然点头,上前帮忙。 肯尼被苏雁回这犹如双面人的转变给弄得有些懵,正恍惚的时候便随着苏雁回和吴小哥的举动,被“请”到沙发上去坐着了。 他惊恐未定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又笑意盈盈的苏雁回,看着她又开口。 “肯尼大班,和气生财。其实我是来跟你谈合作的。” …… 半小时后,吴小哥将脚下虚浮,惊恐未定的肯尼大班亲自送到楼下,还亲自替他开了车门目送小汽车载着肯尼沿街道往买办行的方向而去后,这才重新折返,回到苏雁回的办公室回復。 “嗯。”苏雁回已重新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用刚才那根充当了一下匕首的笔,继续未完的工作。头也不抬的和吴小哥说话,“接下来几天得辛苦你和小爱了。” 处理了肯尼,那么买办行之前的陋习也要跟着做调整才行。比如被剋扣的月薪等等。总之接下来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崔、吴两人去做。
第177页 吴小哥点点头后像是又想到什么似的开口,“小姐,你就不担心肯尼因为害怕……偷偷跑路吗?” 刚才苏雁回在和肯尼说要合作后,便保证从现在开始,只要对方听她的将朱家坑入局,顺带扯下白家,事成之后不仅不追究从前的事,还会将肯尼的钱全部返还。 虽说肯尼满口答应,但吴小哥却有点儿担心刚才苏雁回过于残暴的恐吓方式会起到反作用,让肯尼连钱都不要了直接偷熘。 甚至还有可能在偷熘之前跑去朱家,或者白府出卖苏雁回的打算,用这个消息换一笔跑路费,破坏了苏雁回的布局就坏事了。 “有可能。”苏雁回同意吴小哥想法,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开口,“所以我会安排十个人给你,除了和小爱整顿买办行外,你还得负责盯着肯尼。” “没问题。”吴小哥笑嘻嘻,“小姐您都不用给我这么多人,四个就够了。我相信买办行和工厂那些以前被肯尼欺负的人,很乐意帮忙盯着他的。” 这点苏雁回倒是相信,笑着回答,“还是给你十人吧,至于怎么安排你看着办。” “好。”吴小哥点点头。见苏雁回已没其他事要交代后便打算离开,但刚转身便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有些迟疑的又看向苏雁回,欲言又止。 苏雁回留意到,以为他还有什么事便又问,“怎么?” “……小姐。”吴小哥一副“想问又有点儿不敢,但还是很好奇想知道”的表情看着苏雁回,想了想后还是开口问,“那个面对黄浦江边……是真的吗?” 苏雁回停笔,慢吞吞抬头看向吴小哥,见他脸上神情真的挺认真后,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开口说,“怎么可能,你以为江边是一碗汤,不想有热气可以用盘子盖住吗?” ……什么意思? 吴小哥明显还是没懂。 这让苏雁回忍不住没好气的进一步解释,“江边有风啊。” 这一出口吴小哥立刻便面露恍然,松口气的同时沖苏雁回笑,“原来……您又是在骗人啊?吓死我了。” “知道就好。”苏雁回没好气的沖他挥手,撵人,“好了,好奇心得到满足就快点去做正事吧。” “哎。”吴小哥应声,步伐轻快的朝办公室门口走。 苏雁回看着他这副浑身轻松的模样,眨了眨眼后慢慢摩挲下巴,等吴小哥已经打开门即将离开的时候又出声叫住他。 在对方疑惑看向自己时,苏雁回慢吞吞开口,“你不觉得……你应该思考另一个问题吗?” “?”吴小哥想了想,没明白,“什么?” 苏雁回静静看着吴小哥,慢慢露出笑,故意压低了声音开口,“思考一下,我为什么会考虑到‘血喷出去,会被江面上的风吹回来’这个问题啊。” “……?!”吴小哥满脸懵,过了好一会儿才沖苏雁回勉强扯出个笑来,干巴巴,“小姐,……你吓唬人的话有进步了。” “哦――?”苏雁回继续沖吴小哥笑眯眯,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既然你这样说……那就是吧。” 说完苏雁回也不打算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工作,剩下吴小哥继续僵硬在门口,一脑子浆煳。 “……” ……不是,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吴小哥觉得苏雁回真是越来越坏了。 ------------- 开完玩笑后苏雁回继续埋首工作中,今天晚上有一场晚宴她和年娇都收到了邀请,当然四大亨也在被邀请的行列,所以她现在必须抓紧时间先一步完成手上的工作才行。 说起来这将是她和白家断绝父女关系后的第一次见面,相信有不少人愿意看这齣好戏。 对此苏雁回也不建议当众表演一番。 不过等她带着年娇,以及崔小爱和吴小哥,衣着光鲜的前往宴会时,却发现吴小哥似乎还没从之前的“黄埔江边”回过神来,禁不住好笑。这憋笑的模样被年娇留意到。好奇追问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随即也沖吴小哥微微摇头,但又无奈于苏雁回这恶作剧的玩笑。 就子啊一行四人说说笑笑,任由阿贾开车将他们即将带到目的地时,王家和白家的车正缓缓停在红毯前,早就守在两旁的记者见状,立刻抛下之前的富家大亨,齐齐转了照相机到刚刚从车上下来的王、白两家身上。 这毫不掩饰的势力让刚才还在镜头下礼貌微笑,友善挥手的世家见了,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但来的是上海四大亨之二,势力不如人家又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也只好讪讪的放下手,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挽着子的另一半,维持着风度转身拾阶而上。藉此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并将自己刚才的尴尬窘迫抛诸脑后。 王天阙和白贺兰两人,跟在王老爷身后下了车,然后才是王陌善。至于王家二公子王少轩,他和王天阙的不和在上海滩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所以现在没跟着一起出席也算意料之中的事。 等王老爷下车后,先是朝周围记者笑得友善的一面点头一面挥手,之后才转过身,等着同样正从车上下来的白父和白大夫人。
第178页 至于三姨太,自然是没资格参加这种场合的。 虽说只有两人从白家的车上下来,和王家相比略显单薄,但好在朱家的车便跟在白家身后,所以等朱庭和白兰声从车上下来,并走至白父身后汇合后,便呈现了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王、白、朱,真是豪门世家的组合啊。 顿时两旁记者像胶片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的按快门。 “王老闆、白老闆,不如拍张全家福吧?”某个记者微放下相机,笑着王老爷和白父说。 这个提议出口,立刻让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王老爷左右看了看,这才扭头看向白父,“亲家,你看大家这么邀请,不如?” “没问题啊。”白父笑呵呵的,显得非常随和大气,点头后便互相谦让着开始站位,准备面向记者照一张全家福。 这张全家福,可说是代表了上海豪门世家的缩影啊。就算是荣家或者殷玖来,那也少了些分量和底气。 所以王老爷和白老爷站在一起时,除了自豪外,更有一种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之感。 他们现在的友善,是一种对弱者的慈悲。也是不放在眼里的随意。 所以特别的从容,洒脱。 看得旁人内心澎湃,禁不住生出未来也要像王、白两家看齐的梦想。 不过比起王老爷和白老爷的开心,白兰声便显得不那么开心了。这点她的丈夫朱庭在露出微笑沖记者展现自己最完美一面时发现,便一面保持脸上微笑,一面和身边白兰声小声,“你这是怎么了?” 白兰声听了,撇了他一眼后也微扬了嘴角,露出热情一点的笑,配合着沖四周微微点头挥手,但语气却淡淡的甚至有些不愉,“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朱庭自然是不信的,但这种时候他也不能刨根问底。毕竟场合不太对。 “不然呢?”白兰声好不客气的回怼,顿了顿又说,“……说了又没用。” 从结婚到现在朱庭没少被白兰声翻白眼甩脸色,现在也就是小意思而已,但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便也闭嘴不再问。继续沖周围留出笑意,以示自己婚姻美满,家庭和和美美。 白兰声见状心里又不高兴,轻哼了声后,趁着记者喊着“麻烦看看这边,这边这边”这样的话朝左右看去,方便他们拍出更好看的照片时,也朝白贺兰的方向看去。 她为什么不高兴? 她最不高兴的便是从小到大,白贺兰永远走站在最耀眼的地方,好像她就是舞台的中心点一样。而她白兰声永远都只能得个边角位置,像个可怜的陪衬。 以前还有白兰舟和她一起分担,现在只剩下她了,却让白兰声觉得自己似乎……越发显得凄凉了些。 一想到这里白兰声便又在心里轻哼了一声,但刚从白贺兰身上移开眼时,却在看清王天阙的表情后微微顿住。脑筋一转便想到了什么。 随即心里一下子变得高兴起来,连笑容都比刚才明媚不少。 白兰声移开眼,迎着周遭的闪光灯,一面笑一面在心里腹诽。 白贺兰啊白贺兰,就算你是当年的“上海第一千金”,“唯一的空谷幽兰”又怎么样? 你费尽心思嫁的这个男人,心思不在你身上,就算你美出一朵花也没百搭! 一想到这里,白兰声顿时感到快意起来,甚至主动挽起朱庭的手,小鸟依人的朝他的手臂微微依靠,显得特别小女人。 这一举动让朱庭惊了一下,但却也感到开心,头微微朝白兰声的方向偏了偏,顿时让两人显得恩爱亲昵。 而相比这边的亲密,王天阙便显得心不在焉多了,他虽也显得礼貌周到,但和白贺兰站在一起却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尤其是现在借着拍照不断看向四周,好似在找什么人一样。 这些白贺兰自然都察觉得到,一面继续甜美笑着,一面伸手挽住王天阙的胳膊,用只有他两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开口,“天阙,这么多记者在。” 王天阙被白贺兰点了下后微怔,瞥了她一眼后便主动伸了手轻揽她肩膀。 好一副恩爱夫妻的景象。 但只有白贺兰自己知道她心里现在是个什么滋味。 前段时间王天阙淋雨生病,差点变成肺炎,一直都是她在医院细心照料。可王天阙心不在焉对自己显得冷淡就算了,之后看报纸知道爸爸要和白兰舟断绝父女关系的时候,竟然着急得想要立刻出院,去白府帮忙调解?? 好不容易白贺兰才在王陌善的帮助下将他按在病床上,但不能否认的是,白贺兰内心嫉妒得几欲发狂。 她就不明白了,哪怕当年自己留学归来,身边有个钱垒,而白兰舟也在时,天阙明明表现得依旧是爱自己的。 为什么现在却…… 白贺兰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才让自己走到这一步。 一想到这里,白贺兰便又忍不住朝身边丈夫看了一眼,却又发现他虽人在这儿,可却依旧心不在焉,眼睛没有停过的环视周围。 好像在人群中寻寻觅觅着谁。 白贺兰见状,眼眸微敛,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见记者已经拍得差不多后,王老爷率先沖众人点了点头表达谢意,之后才扭头看向白父,笑着说,“亲家,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第179页 “好,请。” “请。” 王、白两家的家长互相客套后正欲拾阶而上,另一辆小车便停在红毯处,是殷玖带着大明星李安娜到了。 不可否认的是,四大亨站在一起虽因气质各有千秋,但如果仅凭长相,殷玖绝对是最俊美的那个。 此刻西装笔挺,高大俊美的他带着最近正当红的女明星李安娜前来,顿时让记者将镜头从王、白两家身上移至他两。不过这倒是没让王、白两家大家长感到被怠慢了。 毕竟和走在他们之前的世家相比,王、白可是被记者留在红毯上好好拍了一通照片的。 不过殷玖跻身四大亨,手段上谈不上光明,加上又是市井小混混出身,所以现在王白两家看他的眼神,便带了些含蓄的轻视。 而年轻一点,如王陌善、白兰声之流便没有那份城府,看到殷玖后便直接微皱了眉。 不过此时记者们的视线都集中在殷玖和李安娜身上,便无人留意到这点。不住的发问。 “殷老闆竟然带安娜小姐出席今天的宴会,请问你们是正在交往的男女朋友吗?”某记者大声开口,率先问出其他同行想问的问题。 李安娜挽着殷玖,另一只手妖娆的拨弄了一下头髮,笑得艷丽夺目。瞄了殷玖一眼后娇滴滴的对记者说,“那就要看殷老闆怎么说了,他说是什么我们就是什么关系咯~” 话虽说得风流无所谓,但眼底却还是隐含着期待,和众记者一起将视线集中在殷玖脸上。虽然微挑了细细眉峰,带着一股子“看你怎么回答”,状似男女之间的互相较量,但内心却并不是完全不在意的。 谁知殷玖听了,竟然也笑着回看李安娜一眼,眼角带着几分坏坏的味道,又重新看向记者,笑着将问题抛了回去,“安娜小姐说得对,不过我最近正在学习女士优先,所以还是让安娜小姐来说吧。她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殷玖拉长了腔调,又重新看向李安娜,颇为风流的味道,“我们就是什么关系。” 李安娜心中很是失落,但面上却在殷玖说完这句话后和他一起哈哈大笑,在众记者面前做出一副两人都是风流洒脱的架势。 “……哼。戏子就是戏子。”白兰声看着站在殷玖身边的李安娜,轻蔑的开口。 朱庭听了眼睛朝左右快速看了看,确定没人留意到她这句话后才小声开口,“小声点。” 这好意的提醒却得到白兰声一个回瞪,好似非常看不起朱庭这副唯诺,没好气的又说,“怕什么?”说完又重新带着脸上得体的微笑,将视线慢慢转回殷玖和李安娜身上,阴阳怪气,“人家都敢做了,肯定是不怕旁人说的咯。” 朱庭听了张张嘴,但想了想又放弃,仅只是摇了摇头,以此来表示无奈。 白兰声见他这个样子,没好气的又开口想说点什么时,却听一边传来白父的声音。 “兰声。” 白兰声和朱庭应声回头。 “进去了。”白父开口。 两人互相看一眼正欲跟上时,却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是白三小姐!白三小姐白兰舟!”后,众人便又齐齐顿住,将视线投向无声无息已停在红地毯处,由吴小哥率先下车拉开车门的小轿车上。 苏雁回的出现让王、白两家的脸色瞬间变得不是很好看。 尤其是白贺兰完全可以用铁青来形容,尤其是当她朝王天阙看去,发现他不禁眼神灼灼的看着那辆车,甚至还不由自主的超前踏了一步时,脸色更是难看。 但这一幕落在白兰声眼里,却越发觉得快意。 一只高跟鞋从车内伸出。踏地。 然后一纤细人影低了头至内探身而出,站直后抬头看向众记者,随即微微一笑,显得落落大方。 不是苏雁回又是谁。 等年娇和崔小爱跟在苏雁回身后从车内出现后,和之前一样记者也邀请苏雁回留步拍几张照片。 对此苏雁回显得非常从容且得心应手,似乎这样的场合她已经出席过很多次,早就习以为常了一般。 但这份从容落在讨厌她的人眼里,又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装腔作势。 ――比如白兰声。 但刚拍了几张拍片后苏雁回就像是才发现白父站在台阶上一样,暂时谢绝了记者的继续拍照,拎着裙摆,身后跟着年娇三人拾阶而上。 这一幕左右两边的记者均看着,甚至为了听清接下来的对话,连声浪都逐渐小了很多。 苏雁回隔着三四步阶梯站住,双脚并立,两手放于身侧,非常恭敬的沖白父微微欠身后重新站直,看着他颇为千言万语,最后张嘴正欲喊人。 但“父……”字才出口便被白父打断。 ――“苏小姐。”白父看着台阶下的苏雁回,淡淡颔首,“幸会。” 这话出口苏雁回脸上立刻出现受到伤害的愕然,而在她身后分立的年娇三人也因为白父的话伤到了苏雁回,而面露愠色。只是因为给苏雁回面子,加上现场那么多记者在场,才强压了怒气没立刻反唇相讥。 而在一旁的记者以及还未进门的世家豪门自然也听见了白老闆这身“苏小姐”,立刻互相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第180页 倒是殷玖和李安娜站在一边,一副无所谓的看好戏。 等众人见苏雁回收敛了脸上的错愕,艰难的点了点头后,周围的嗡嗡声又逐渐消失,眼巴巴的看着苏雁回,等着她的回答。 “……嗯。”苏雁回显得苦涩难耐,抬头看向白父,眼眸闪烁强扯了个笑回,“幸会。……白老闆。” 这场景实在有些尴尬,所以王老闆在左右看了看后沖白父笑,“唔……亲家,苏……小姐。不如我们先进去?不要站在这里,不然其他客人该为难了。”说完一扭头便看向站在台阶末端的殷玖和李安娜,半开玩笑,“您说是不是啊,殷老闆。” “哦。”殷玖挑了下眉毛,单手揽着李安娜的腰很随意的挥挥手后开口,“王老闆不用介意,记者们还没给我和安娜拍完照呢。” 王老闆笑呵呵的点点头,继续扬声和他说笑,“嗯,那你们继续拍,我们就先进去了。”说完又看向白父,试探的喊了声,“亲家?” 白父“嗯”了一声,看也不看苏雁回,便转身朝内走去。倒是白大夫人还记得做做样子,沖苏雁回带着慈爱安抚的笑了笑。这才离开。 苏雁回收回视线,微垂了眼帘不知在想什么,只是这眼帘微掩的样子,显得有些楚楚。让人禁不住有些不忍。 果然这模样让站在两边的记者也禁不住微微摇头,无声嘆息。觉得这白老闆……还是心狠了些。 也许做大事的人都这样吧? 哎…… 当然除了记者,还有其他人也对苏雁回这副模样感到无比心疼。那便是王天阙。 可以说从苏雁回至车上下来开始,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此刻见苏雁回似乎被抛弃了一般,孤零零的站在那儿。王天阙便感到心里闷痛,立刻就想跨步上前,将她拥在怀中。告诉她以后他会疼她、爱护她、宠爱她,不让她再受那么一点丁儿的伤害。 但就在王天阙刚想妄动时,却感自己臂弯一阻。紧接着一个声音带了点儿绝望和哀求传来。 ――“天阙。” 王天阙一愣,这才像是刚刚回神一般扭头看向自己身边,一眼便看见白贺兰正抬头看着自己。 她的脸上带着笑意,但微微抖动的唇瓣,以及眼里带了一层雾蒙蒙水色的无声哀求,都在无声诉说她此刻内心的真实情绪。 “天阙。”白贺兰紧紧的抓着王天阙的手臂,用力到手指骨节微微泛白。就怕自己力道小些就会被当众丢弃。 如何是那样,她丢不起这个脸!一点儿都丢不起! 所以现在白贺兰努力笑着,看着他开口,眼里带着无声的乞求,“我们进去吧?爸爸……在等我们呢。” 王天阙看着这样的白贺兰,虽有不忍,但心之所向却一点都不是她,竟觉犹豫,又扭头朝还站在那儿低头想自己心思的苏雁回看去。 这一幕让记者品出一点儿不一样的味来,眼睛一亮便又重新举起相机,开始“咔嚓、咔嚓”的拍照。 不断闪烁的灯光,以及周围逐渐明朗,即将看穿什么的眼神,都让白贺兰想要发疯。 但她不可以这样做,只能硬撑着自己“上海第一千金”的风度,手紧紧抓着丈夫的手臂,继续抬头看着他,视线集中在王天阙的脸上,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唔?”殷玖揽着李安娜,眉毛微挑后也露出几分玩味来。乐于做个旁观者继续看好戏。 而王天阙和白贺兰耽误的时间有些多,终引得走在前面原本在交谈的王、白位大家长的注意。察觉不对的两人停下脚步,一扭头看见这情景便齐齐皱眉。 要说白父是带着气恼的皱眉,那王父便是夹杂着尴尬和窘迫了。 所以他立刻清了喉咙率先打了两个哈哈,然后才开口,“你们又在讲什么悄悄话了?”说完看向白父,笑着说,“哎呀亲家,你是不知道,这两个小的经常这样视若无人的嘀嘀咕咕,现在又来了。哎,真是的……” 说到这儿顿了顿,扭头看向自己的三儿子王陌善,笑着吩咐,“陌善,快去,把你大哥拖过来,真是的。哈哈哈哈……” 虽然说完便哈哈大笑,但在对王陌善说“拖过来”三字时,却带着旁人微察的咬牙切齿感。 王陌善敢保证,要不是场合不对,王父会直接将手里的手杖朝自家大哥丢过去。 所以在王父交代完,话音未落时他就急忙快步走回去了,笑嘻嘻的沖王天阙喊,“大哥,快点儿,别和大嫂甜甜蜜蜜了。” 说到这儿,又保持着脸上的灿烂微笑不动,声音从嘴皮子里磨出来,带着苦哈哈的意味,“大哥――!” 王天阙这才回神,又朝苏雁回看了一眼后,这才勉强沖白贺兰扯了扯嘴角笑了下后,挽着她往里走去。 王、白两家的人等在那儿,脸上笑意盈盈的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只有站在一边的白兰声轻蔑的暗哼了一声,并翻了个白眼。 王陌善见自家大哥和大嫂离开后,这才暗松了口气。随即还站在那儿的苏雁回笑,“苏小姐?” 苏雁回这才恍然回神,抬头看向王陌善。
第181页 “请吧?”王陌善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苏雁回颔首,这才继续拾阶而上。 记者见没新闻,恰好又有新的世家大亨到场,便纷纷移开注意力不再关注苏雁回他们。 所以自然也没留意到当苏雁回即将经过王陌善时,王陌善对她说的话,“你小心点。” 苏雁回顿住脚,扭头看向王陌善,微挑了下眉后开口,“什么?” 王陌善盯着苏雁回,眼里带着警告,“我不想再看见你伤害大哥。”说完顿了顿,见没人注意这边便压低了声音继续开口,“他为了你,淋雨淋到差点肺炎,你居然一次都没来见过他。” 苏雁回这回听明白了,很轻的嗤笑了一声后疑惑开口,“淋场雨……没去看他,就是伤害吗?那你大哥还真娇贵。” 这话里带着浓浓讥讽,王陌善听了立刻替王天阙申辩,“兰舟,这些年你不在,所以你不知道。但我是眼睁睁看着我大哥是如何熬过来的。你更不会不知道当初大哥是怎么为了你痛苦伤心的。” 王陌善苦口婆心,“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苏雁回听完,等了等后看着王陌善开口,“完啦?”见王陌善脸上一愣后,又笑着开口,“说完了我就进去了?” “……你变了。”王陌善看着苏雁回,好像第一天才认识她一样,“你现在……怎么这么冷血。” 苏雁回微微一笑后优雅颔首,“真抱歉我不再是从前那个,老实听话的小可怜了。不过……”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苏雁回扭过头不再看王陌善,带着年娇三人继续向前走,在越过他时慢悠悠的开口―― ――“你们会有更多机会,……了解现在的我的。” 等走近后,苏雁回和年娇三人低语,一点儿没因刚才的事受到影响,笑着玩笑,“嗯,演技不错。” 苏雁回指的是刚才三人保持在脸上的愠色。 年娇听了,娇媚挑眉,“你也不差。” 小可怜的样子,骗了不少记者的同情。 相信明天的报纸又近乎一面倒了。 小可怜苏雁回听了,得意一笑,并骄傲的表示―― ――“我也觉得我不差。” 第53章 宴会里的众人衣着光鲜,三三两两或更多的自成圈子聚集在一起, 一副歌舞昇平的华丽场面。 苏雁回端着香槟站在二楼角落处, 依着栏杆看下面场景, 手微微晃动香槟, 让其在杯壁上来回摇晃。 约翰找到她时, 便看见苏雁回这副模样。笑着走过去, 留意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确保不会让站在楼下的人一抬头便看见她和自己后,这才好奇探头,顺着苏雁回的视线朝下看去,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事后, 便收回视线和她开玩笑。 “你以为手上拿的是红酒吗?还一个劲儿的摇晃。” “哦。”苏雁回面对约翰的吐槽,只是收回眼看了眼睛自己还在摇晃的香槟, 回答得理所当然,“我只是觉得这样晃动,能显得我没那么孤单,而且有气势。” 话音刚落便得到约翰一个没好气的表情,耸耸肩后妥协的往旁边墙壁一依, 连声回答, “行行行,你继续保持你充满气势的孤单。”顿了顿后又好奇问,“你在看下面谁?” 此刻王、白老爷在一个圈子谈笑风生,而白贺兰则被一群正室少奶奶簇拥着, 旁边不远是白兰声,不过虽站的地方不远, 却是结结实实的两个世界。 虽说白兰声也作为一不可忽视的主角,在富家太太的圈子里被以礼相待。但和白贺兰相比就差得远了。 朱庭则在另一富商圈,王陌善这位王家三公子嘛,早就直奔吧檯方向和一群二世祖少爷混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说着平时有趣的事。 至于白大夫人,自然和其他几位年纪相仿的正室夫人们坐在一边,笑看这群年轻人,一派的心平气和,气定神闲。好像真的很其乐融融一样。 “我没在看谁。”苏雁回看着楼下,一面回答约翰,“我是在看下面的全部。” 说完顿了顿后,苏雁回扫过一直挽着殷玖像朵八面玲珑交际花的李安娜后,这才微转个圈,变成背靠栏杆,面对约翰。沖他挑了下眉的动作带了点儿不屑的味道,颇为傲娇,“你不觉得这样往下看很有意思吗?” “哦?”约翰听了,又朝楼下看了一眼,“怎么说?” “个个都像彬彬有礼的绅士,心地善良的名媛。不过……”苏雁回伸手指了指下面又笑着说,“实际上却都是千年的狐狸,现在都在下面玩儿聊斋呢。” “……这话肯定又是跟着年娇学的吧。”约翰抹了把脸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哎,我们都快觉得教你这些是对还是不对了。” “当然是对的。”苏雁回肯定的回答,“与其被玩,当然是当千年的狐狸更好。所以老狐狸,你找我干嘛?” 说到后面苏雁回和约翰玩笑。 约翰听了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才开口,“老狐狸来跟小狐狸说,老虎哥那边有好消息,找到我们之前说的地了。”
第182页 这让苏雁回眼睛一亮。前几天让段瑞虎去石门,就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的歪打正着。 “这么快?”这倒是让苏雁回没想到。 “他是那儿的人,虽说十几岁就跑出来闯荡,但肯定是比完全的外乡人知道些东西的。”约翰对苏雁回笑着说,“要不是那儿荒废了很久这个漏也轮不到我们来捡。” 约翰也是出门前接到的电话,所以一进门便先去找了年娇,在外人面前做好有生意谈的铺垫后,这才从年娇那儿知道苏雁回的大致位置,上楼来找她。 “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听老虎哥的声音是很开心的。想来成果比预计的还要好。” 苏雁回点点头,偏头朝楼下看去时,却在不经意的时候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的钱垒。正在角落里和白贺兰说话。虽因为角度的原因看不见白贺兰此刻脸上的表情,但钱垒脸上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愤怒却是一览无遗的。 而站在不远处的白兰声,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这一幕。也不知在生谁的气。 “唔――?”苏雁回见状,正欲收回的视线又在三人之间来回,似乎在确定什么。 约翰见她这副模样,问了一句“怎么?”便好奇上前,寻觅片刻后便发现了苏雁回在看的东西。随即挑了眉峰吹了个口哨,然后带着调侃开口,“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喜欢他,但他不喜欢她却喜欢她?” 苏雁回听了约翰的绕口令,哪怕清楚眼前这一幕,但对于他的话还是细细品了品才终于理清中间的她、他、她是谁,随即笑着指着白贺兰纠正约翰,“你还少说了一个。她。”顿了顿,手指移到钱磊身上继续补充,“不喜欢他,而是喜欢……” 手指再移开,苏雁回准备在人群中找到王天阙时,才发现这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人群中了,所以手指干脆随便的在空中画了个圈圈后说,“另外一个不在的他。” “啧啧啧。”约翰一面听苏雁回的话,一面慢慢点头,然后用一种惊嘆的眼神看向苏雁回,声音微微上扬犹如咏唱调,“四角恋?恕我直言……贵府真乱。” 苏雁回听了没好气的沖约翰丢了个白眼儿,“约翰大班,我不得不提醒一下您我已经和白府断绝关系这件事。鄙人。”苏雁迴转身,面向约翰单脚微曲,心情轻松的做了个屈膝礼,手还不忘拉着裙子,“姓苏,名雁回。” 约翰听了有笑,正准备也学着她的样子划拉个西方绅士礼,张嘴欲说点什么时,却因苏雁回无意间看见自己斜后方收了脸上笑意的模样而微怔。 那里是楼道间。 等顺着苏雁回的视线看去,约翰便一眼看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楼道处,一瞬不瞬看着苏雁回的王天阙。 见苏雁回已经发现了自己,王天阙便又上前了一步,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情深意浓,看着苏雁回声音暗哑的轻唤了一声“……兰舟。” 似有千言万语要对面前的人儿细细诉说。 至于站在苏雁回身边的约翰嘛…… 王天阙从头到尾就没看过他一眼,就像是他完全不存在一般。 ……得。 约翰看看王天阙,又重新扭过头看看又开始摇晃香槟杯“彰显气势”的苏雁回。随即默默摸摸鼻子后用只有身边苏雁回能听见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小声说,“……现在是‘那个他喜欢另一个她’吗?” 啧啧啧。五角恋。你们这些年轻人可真会玩儿。 苏雁回? 苏雁回只是摇晃着香槟杯,很有气势的看了约翰一眼。 ------------- “阿垒。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刚从化妆间补完妆出来的白贺兰,才没走几步便被钱垒拦住了去路。她一面继续端着脸上大方得体的笑,但语气却和她脸上表情完全不同。 甚至在说完这句话后顿了顿朝周围看了一眼,好似非常在意会不会被谁看见自己和钱垒站在一起一样。 这恨不得完全和自己撇清关系的举动,让钱垒又愤怒又不甘。 激动的他不由伸手握住了白贺兰的手臂,压抑着声音里的愤怒和她低语,“贺兰,我听人说了刚才的事了。王天阙,既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难堪?!他到底是怎么搞的。” 越说越气,到最后钱垒的声音都禁不住拔高了一些,顿时惹得站得略近的人止声,齐齐朝两人的方向看来。见是白贺兰和钱垒后原本脸上的好奇便蒙上了一层似是而非的暧昧不清。 落在白贺兰身上,让她非常不自在。就像是被认识的人抓住自己背着王天阙,在大街上和其他男人卿卿我我一样尴尬。 白贺兰沖四周投来的视线勉强回以一笑,随即压低了声音和钱垒说,“阿垒,别这样。” 钱垒听了,先是朝周围以此看去,视线所到之处原本留在他两身上的视线也就纷纷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好像刚才投来的眼神,只是不经意的一撇而已。 等确定没人再行注目礼后钱垒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白贺兰,有些傲气又带着霸道开口,“现在你不用担心了。” 白贺兰听了很是纠结。她左右看了看后,干脆主动拉着钱垒的手往角落里走,等确定周围没人后才满脸纠结的和钱垒开口,“阿垒,你这样我真的很为难。”顿了顿后又想起他刚才说的话,赶紧替王天阙说话,“刚才的事都是误会,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
第183页 “是吗?”钱垒冷笑了一声,又心疼又生气,很想开口说他来找白贺兰之前,有瞄到王天阙往楼上走去找苏雁回了,可正欲出口又想到要是自己说了,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佳人,一定会立刻丢下他去找王天阙。 便抿了下唇,将正欲出口的话一转话头,双手握着白贺兰的肩头,变成了其他内容,“贺兰……”钱垒拖着声音,看着白贺兰,满眼心痛,“我当年愿意退出,那是因为你说你更喜欢王天阙,而王天阙也确实爱你。我才下定决心从此以后默默守护你的。可现在呢?” “这才几年的时间,王天阙便完全将你抛诸脑后,一副白兰舟是他真爱的架势,这算是怎么一回事?”钱垒追悔,语气恨恨,“早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当初我就不会让步!” 话音未落白贺兰便一把拂开钱垒的手,眼里含了点儿泪意的沖他吼,“别说了!” 钱垒有些错愕,“……贺兰?” 白贺兰似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深深的吸了口气后努力平復情绪后又继续对钱垒说,“阿垒,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很心疼我。但是,我爱的人是天阙。就算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他,而你……” 白贺兰顿了顿,眼里满是情意的抬头看向钱垒,看得钱垒心神激盪。甚至当白贺兰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时,还不由自主的微微侧首闭眼,感受她手心的温度。 “你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白贺兰看着钱垒开口,“如果没有天阙,也许我们……” 这话出口钱垒立刻睁开了眼,看向白贺兰,眼眸闪烁,显得内心激动不已。 但白贺兰接下来的话又浇灭了他眼里的火热。 “可是这个世上是没有如果的。”白贺兰看着钱垒,悽然一笑后轻声,“我喜欢天阙,越来……越喜欢。” 随着白贺兰语落,两人也陷入静默中。只有不远处显得模煳不清的说笑声和音乐声洋洋洒洒的传来,显得惬意又雍容。好像一切都是那般美好而梦幻。 但宴会这份传达出来的轻松,却被隔绝在白贺兰和钱垒之外。半响后白贺兰才又深吸了口气强扯了笑对钱垒说,“走吧,要开始跳舞了。等下天阙找不到我就不好了。” 说完白贺兰便率先转身,钱垒站在原处沉默了几秒后,低声咒骂了一声便勐的转身,大步跟上白贺兰的步伐。 等人走后,比两人先到一步的某人,才在黑暗中划燃火柴,给自己点燃香菸。 借着火苗照亮他的面容,不是殷玖又是谁。 而李安娜则趴在她的胸膛上,红唇上也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香菸。此时借着抬头的举动,便和叼着烟微微低头的殷玖对上,藉此点燃自己的那根烟。 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裊裊白烟后,才伸手夹着烟,嗤笑了一声后和殷玖闲聊,“这真是……比台上的戏还好看。” 殷玖不置可否,依旧单手插兜背靠墙上,半响后才叼着烟含含煳煳的说了句,“大概就是又当又立吧?” 李安娜听了咯咯发笑,伸手轻捶了殷玖的肩头后娇嗔,“怎么能这么说呢?人家可是上海滩第一千金,被誉为空谷幽兰的人呢。说到底也不过是多了几个追求者嘛~” “上海滩第一千金?”殷玖叼着烟发出模煳的嗤笑声,“我看是第一贱吧?” 这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嘴脸,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是话说得好听些,举手投足做得好看些而已。 听隐晦这样说,李安娜顿了顿,抬眸看了眼满脸都写着漫不经心的殷玖一眼,笑嘻嘻的开口,“还是二爷你大方不计较,我跟着你这么久那些追求者没见少,但也没见你生气呀。” “那哪儿能一样。”殷玖漫不经心的回答。 “怎么不一样啦?”李安娜娇滴滴的反驳。 殷玖将烟夹在手上,微微仰头吐出一口烟后慢吞吞开口,“自己的情人有好几个追求者,那叫本事。……哼,都当老婆了还有追求者,放我这儿就叫找死了。” “哎呀二爷,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这么霸道的人。”李安娜按下心中酸意,又轻轻捶了下殷玖的胸膛,继续和他开玩笑,“那钱少爷不就是在找死?二爷要帮帮他吗?” “干嘛要帮他。我看他挺心甘情愿的,为了那个白贺兰连自插两刀都没问题,再说了……”殷玖回答得无所谓,“王天阙对这两人好像也不怎么上心。” 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了,白贺兰还和钱垒腻腻歪歪。 最好的朋友?啧啧啧,这话真是把脸往地上踩,随便碾上好多脚才能说出来的话吧? 真是贱得……与众不同? “可是……”李安娜继续趴在殷玖胸膛上,手指在上面慢慢画圈圈,还想开口说什么时,却被他不耐烦的打断了。 “哎,别说这些了。走。去跳舞。” 说罢殷玖叼着烟便抓着李安娜的手腕,带着她重返宴会。 李安娜虽失落于没有试探出殷玖对自己的真实想法,但也立刻收敛了心情笑得美艷的任由殷玖拽着她往宴会走。只是在进门前她抽走殷玖嘴上的烟,和自己的一起丢进垃圾桶。
第184页 而另一边,约翰站在那儿有些尴尬。默默摸了摸鼻子后看向苏雁回,试探开口,“不如……两位先聊?等会儿我再来找苏小姐谈生意?” 说完便转身欲走。 但这脚步都还没迈出便听苏雁回淡淡开口,“不用。” 约翰愣了下,扭头回看苏雁回,想用眼神提醒一下小朋友。现在两人在外人的眼中只是有生意上的往来,这万一被有心人寻到破绽,发现他两是同伴这可怎么办。 不过这点儿眼神提示很明显苏雁回并未放在心上,而是看着王天阙,眼都不转一下的对约翰说,“约翰先生和我还有生意没有谈完,怎能让您离开呢?再说现在下面音乐也已响起了,等会儿还要和约翰共舞一曲才是。” 哎哟……这是拿他来当挡箭牌吗? 约翰心里苦,但也只能讪笑着认了。 苏雁回这儿顿了顿后继续看着王天阙,神色从容甚至嘴角还带了点儿笑意,微微礼貌颔首后开口,“不知王老闆找来……是有何指教?” 王天阙听了,这才看了约翰一眼,又重新看向苏雁回,柔声开口,“兰舟,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是啊是啊,约翰站在一边,内心不住点头附和。 怎么说他也是个快五十岁的老头子了,虽然看上去还很年轻约莫四十出头的样子,但年轻人的事嘛……参合多了也不是很好不是? 然而苏雁回继续充耳不闻,反而在听完王天阙的话后微微一笑,甚至带了点儿莫名其妙的意味看向王天阙,语带惊嘆,“王老闆,是什么让你误认为我们还能单独一谈?” 这话又刺伤了王天阙,他面色一白后,艰难的唤了声“兰舟……” 语气虚弱带着哀求的意味,似乎再也经受不住苏雁回又一次的语言伤害了一般。 只是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姿态在苏雁回面前,却连一点儿被激起怜悯的情绪都没,反而异常冷静,甚至是带着一种欣赏的心情看着眼前的王天阙。直到觉得尽兴后才慢吞吞的又开口,轻声细语一点儿都不生气。 “当年。我手足无措的时候去找你时,……脸上的表情应该跟你差不多吧?”苏雁回说起这件事时,带着好奇的询问。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王天阙被听到她这句话,整个人似被人迎面揍了一拳。等忍过心中闷痛后再仔细打量苏雁回,却在发现她脸上真的是已经毫不介意,一点儿负面情绪都没时,王天阙才终于明白。 ――自己已彻底失去了那个曾经默默爱着自己的白兰舟。 苏雁回见王天阙一副痛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表情,顿感意兴阑珊,失去了继续和他废话的念头。微微颔首后又开口,“既然王老闆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和约翰大班便先下去了。您自便?” 说完便朝约翰看了一眼,随即举步离开。只是走到王天阙身边即将越过他时,才像是又想起什么一样恍然顿足,扭头笑看王天阙,“有一点要提醒一下王老闆。我叫苏雁回。” 顿了顿后又笑,“下次……不要再叫错了。” 约翰看了眼失魂落魄站在那儿的王天阙,沖他礼貌颔首后这才跟着苏雁回下楼,在楼梯间追上她后笑嘻嘻的开口,“小朋友,我看这王天阙受的打击似乎不小啊。” “是吗?”苏雁回一面拾阶而下,一面和约翰说笑,“哎……那他应该再歷练一下。坚强点才能让往后更尽兴嘛。” 约翰听了一面摇头一面啧啧。一脸“你这个坏人”的表情。 “等跳完舞我就先回去了。”苏雁回对约翰说,“到时候你跟年娇他们说一声就行。” “好。”约翰点点头,“那我等会将你送上车吧。” 车上有阿贾,倒也不用太担心。 “嗯。”苏雁回点头,正欲和约翰往舞池走时却因看见来人而停了脚步,甚至有些无语的朝约翰看了一眼,好像在说“怎么一个个的,老遇上?”一样。 约翰见了赶紧双手微举,做了个“谢绝不敏”的动作后,笑嘻嘻的凑到苏雁回耳边说,“这场地就这么大点,走两步路就遇上不是很寻常的事吗?这次你自己顶着,我就不在旁边围观了啊。” 说完约翰便快速离开,只是在经过白贺兰时友好的沖她主动欠身打了个招唿,“王夫人。” “约翰先生。”白贺兰回应,看看苏雁回后又看看约翰,“你……和兰舟认识?” “当然。”约翰回答得理所当然,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半点的心虚,“苏小姐可是我的重要顾客之一啊。” 白贺兰一想到金玫瑰,便明白约翰的意思了。毕竟钱垒那间百货公司里的一些货,也是通过约翰的买办行订的。 “那个……你们有事先聊,我在一旁等着。”约翰笑着对白贺兰说,等对方点了点头后,这才又扭头沖苏雁回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等约翰走远后苏雁回才收回视线,看向白贺兰,微微一笑,“大姐您有事找我?” 但比起苏雁回还是亲亲热热的喊大姐不同,白贺兰一改人前的温婉,冷了一张脸看着苏雁回,冰冷开口,带了些纠正的意思,“希望你能叫我王太太。……苏小姐。”
第185页 哦~? 苏雁回对于白贺兰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展现两副面孔的转变,并没露出太多的惊讶。实在是这么多年了,该见的也都见过,白贺兰这种,倒也显得不那么稀奇了。 所以她在白贺兰语落后依旧脸带笑意,慢慢点了点头后轻松的耸耸肩,不以为意,“好吧,王太太。或者……王少奶奶?” 这份无所谓反而让原本想刺激苏雁回一下的白贺兰呆了呆,但随即又稳了脸上神色,义正言辞的看着苏雁回,“苏小姐。我希望你以后能离我的先生远一点。” “这话……怎么说?”苏雁回双手抱肩,微微依靠在扶手处,手微抬,做了个愿闻其详的手势。 白贺兰嘴边的笑带了些轻蔑,散发着丝丝恶意,往苏雁回的面前又靠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开口,“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白兰舟,你当年都抢不过我,更何况是现在?现在天阙娶的人是我,你根本毫无机会。” 顿了顿后白贺兰又盯着苏雁回警告,“你为什么现在回上海?不就是因为觉得现在有资本跟我斗了吗?你那点小心思,我看得太清楚了。” 话音落后,白贺兰以为会在苏雁回脸上看见被揭穿的恼怒、慌张,或者其他。但她怎么都想不到苏雁回只是用一种带着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她刚才那番话是完全的疯言疯语,正常人根本就听不懂一样。 苏雁回等了等,见白贺兰确实没话说后静静问,“说完了?” 见白贺兰脸上还是那副错愕的样子,便自顾自的点点头开口,“那我就当你是已经说完了好了。” 顿了顿后苏雁回又细细打量了白贺兰几遍,细细回想从前后笑着对她说,“大姐,这八年……我只以为白兰声丝毫没变化,没想到现在看你……”苏雁回抿嘴笑,“竟然也和她同样。” 这话出口立刻让白贺兰皱了眉头。她自认比很多女生优秀,其中便包括白兰声和白兰舟。 前者蠢。后者天真得蠢。 但万万想不到竟然有一天,曾经低头看的人,却在几年后反而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自己。这让白贺兰非常不舒服。 更不舒服的是她竟然将自己和白兰声相提并论。 她是“上海滩第一千金”,白兰声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和苏雁回一样姨娘生的而已,她配和自己并肩被提起吗?! 所以白贺兰脸上的表情因为苏雁回的话变得愈发不好看,“你拿我和她比?” “不可以吗?”苏雁回疑惑,眉头微蹙。想了想后点头,“唔,你是要比她聪明一点,当然也更……” 苏雁回上前一步,慢慢前倾,在她耳边低语,“贱一点。” “你!”白贺兰细眉一竖,手一扬就打算赏苏雁回一巴掌。 但举至半空却被苏雁回后面一句话,而顿在半空―― ――“王天阙在楼上。” 这话出口果然很有效果,苏雁回看了看白贺兰举在那儿的手,又慢慢移眼看向她,轻嗤了一声后继续用嘲弄的口吻和她低语,“白贺兰,我刚才还说错了。” “你这八年不仅没丝毫进步,甚至……还退步了。” 当年的白贺兰,至少还能将王天阙握在手中,现在……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白贺兰自然明白苏雁回的意思,愤愤的将手甩下后,会瞪苏雁回,咬牙切齿,“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吗?”苏雁回抽身,离白贺兰远一点后又开口,“我倒不这样觉得。” 说完唿了口气轻蔑扭头,伸手弹了弹手臂上看不见的灰尘后,看都不看白贺兰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你要找的人在上面,如果你真有本事,那我希望你把他管好,别再到我面前晃悠。” 顿了顿后苏雁回一撇嘴,嫌弃,“像赶不走的癞皮狗一样,很烦人的。” 白贺兰双手握得死紧,甚至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苏雁回见她这副模样,笑了下后便绕开她像约翰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后想起刚才差点忘记说的话,“哦”了一声后又转身看向白贺兰的背影,笑着说,“不知道王太太有听说过‘红玫瑰和白月光’吗?” 白贺兰微僵。 ――她当然知道。 但也因为知道,所以瞬间明白苏雁回的话,脸上表情随即变得更加难看。 “王太太。”苏雁回笑着说,“我这个红玫瑰、白月光……就先离开了。剩下的事就劳烦你这颗蚊子血、干米粒啦。” 说完这才真的转身离开,走到约翰身边时脚步不停,手一伸就望着他的臂弯往舞池的方向走。一点不因王天阙和白贺兰这两段小插曲,而感到心情不好。 被挽走的约翰一面跟上苏雁回的步伐,一面扭头朝白贺兰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奇问,“你和她说什么了?” 气得此刻正发抖呢。 “你猜?”苏雁回笑眯眯的反问。 “……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话。”约翰考虑一秒钟后放弃,耸耸肩,“猜到有没奖。”
第186页 苏雁回听了倒也不说什么,两人拉着手滑入舞池,混入众多跳舞的人群中,随着音乐很快便远离白贺兰。 等王天阙微收拾了心情,强打了精神慢慢下楼时才发现白贺兰站在楼梯尽头处,愣了下后主动开口,“贺兰?” 微低着头的白贺兰微微一抖,这才回过神来慢慢抬头看向楼梯高处,勉强扯了个笑看着王天阙,轻唤,“天阙……” 王天阙想起苏雁回下楼时也许和白贺兰有相遇,脸上便出现一点讪讪的神色。快步下了阶梯,伸手轻揽她的肩膀。迟疑了会儿才开口,“抱歉,我刚刚就是随意走一走。” “嗯。”见王天阙还想解释什么,白贺兰率先出声打断,沖他笑,“我知道的。你……不用说那么多。” 王天阙听了,张了张嘴后还是默默闭上。 两人正沉默时还是白贺兰先开口,她强打了精神抬头沖王天阙笑,“天阙,我们……去跳舞吧。” “……好。”王天阙应声,带着白贺兰前往舞池时还朝周围看了看,寻找苏雁回的声音。 但当他挽着白贺兰,刚跳半曲便看见殷玖在李安娜的配合下,竟半强迫的和约翰交换了舞伴,和苏雁回跳舞时,王天阙顿感妒火中烧,恨不能立刻冲过去将殷玖打一顿。 而这边,苏雁回正第三次狠狠的踩殷玖的脚背,在他发出抽气声时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再一次提醒,“殷老闆,我说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太安全。” 说完苏雁回便想往后退,但殷玖的手再按她的腰背,便使得苏雁回不由自主的又朝他的胸膛扑去。 看上去就像是她自己投怀送抱一般。 被踩得龇牙咧嘴的殷玖沖苏雁回得意的笑,邪气得很,“我也说了,这个距离……我们刚刚好。” “哦?”苏雁回抬头看着他,眼都不眨一下曲起膝盖就要往他最脆弱的部分撞。 还好殷玖早有防备,赶紧躲开。但才露出得意的笑,便又被苏雁回恨恨一脚踩到脚背上,顿时变成龇牙咧嘴。 “……够辣。我喜欢。”殷玖咬着牙沖苏雁回笑。 “是嘛?”苏雁回听舞曲也快截止了,便也停下脚上动作毫不客气的回答,“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 这副样子殷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对胃口,看着苏雁回,说得斩钉截铁,“苏雁回,我看上你了。” 恰好此时舞曲结束,殷玖倒也没有像刚才一样抱着苏雁回,而是松开手,和她隔着一步半的距离互看。 眼里全是对她的盎然兴趣。 反倒是苏雁回一脸镇定,在约翰沖李安娜颔首便朝自己走来时开口,“看上我的人多了去了,殷二爷还是排个队,拿个号吧。” 说完看了约翰一眼,迎着他走去时说了声“再会”,便也不管殷玖的答覆,直径转身离开。 留下殷玖站在原处,看着苏雁回的背影,咧着嘴笑。像个盯上猎物的凶兽。 “啧。” “这个队,老子插定了。” 第54章 “没事吧?”约翰迎上来,上下打量苏雁回后隐含关心的问。 刚才殷玖和李安娜的动作太快, 又配合得好。加上周围这么多人看着, 也不好撕破脸, 所以才让殷玖顺利换了舞伴, 和苏雁回跳了半曲舞。 “没事。”苏雁回回答得轻松, 一面和约翰往外走一面开口, “就是趁机踩了他几脚。” 说到这儿苏雁回颇为遗憾,竟然没让殷老闆感受一下“鸡飞蛋打”。 约翰听了表情略显古怪,看了苏雁回一眼后摇头嘆气,又有了和她开玩笑的心情, “是我错了,应该问殷老闆有没有事才对。” 现在的小朋友, 比起从前可是越来越残暴了啊。 “对了。”两人朝电梯处走时,苏雁回一面对约翰说,“刚才被打岔差点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约翰一面开口问,一面递给帮忙开电梯门的门童小费。等着苏雁回进入电梯后,自己才正欲跨进时―― ――伴随着门童一声惊唿的“先生?!”, 正要进入电梯的约翰被人从后抓住肩膀, 再向后一用力便踉跄着朝后跌去,门童赶紧上前扶住约翰,这才让约翰没有跌倒在地。 这种力道后脑抢地,说不定就是撞到头, 引起脑震盪都是小事。 而做这一切的,是因为刚才看见殷玖的举动, 所以妒火中烧心里憋了口气没处撒的王天阙。 “约翰!”苏雁回见状正要从电梯内出来,却在即将越过王天阙时被他单手扣住手腕,一拉一转后便桎梏在怀里。紧抿着唇单手将电梯门拉上,并迅速按了向下键。 被门童扶着还没站稳的约翰见电梯已下行,赶紧站直从旁边楼梯往下,就担心苏雁回在里面吃了暗亏。心里也禁不住咒骂王天阙真是有毛病。 而电梯内,苏雁回被王天阙握着肩头抵在墙上,盯着她的眼里全是愤怒和深深的嫉妒。 他忍受不了。 他一点都忍受不了苏雁回在别人怀里的景象,那种亲密刺痛他的双眼,更是让他瞬间爆怒。
第187页 “你做什么。”苏雁回皱眉看着王天阙,面上表情很是不善,带着浓浓警告意味开口,“放手。然后离我远点。” 而王天阙却并未回答她任何话,沉着脸低头便沖苏雁回吻来。 但还未贴近,被狠狠踢了一脚的王天阙便闷哼了一声,因为这份痛楚不由自主的微微弯腰,恰好给了苏雁回机会,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等王天阙又唿痛后,苏雁回单手抓起他的头髮,狠狠的朝他的脸上扇了一耳光。 “啪!” 电梯恰好抵达楼下,害怕苏雁回吃亏冲下来的约翰和门童,隔着铁栅栏,便恰好看见这一幕。 这记耳光响亮到连约翰和门童都禁不住觉得脸疼,微微侧首避开好像打到他们脸上的痛意。 而王天阙,也被苏雁回这记耳光打得直接偏了脸,踉跄退开直到背部撞上另一边的电梯壁。依旧侧首看着地面,好像整个人都被苏雁回这巴掌给扇懵了。 苏雁回甩着发麻的手,看着这样的王天阙,很是不屑的开口,“这么多年过去,看样子王老闆你还是没有学会什么叫‘尊重’。” 说完顿了顿,眼一撇便朝栅栏门外看去。 原本呆在那儿的约翰立刻回神,让同样呆在身边的门童赶紧去打开门。 门童惊了一下,火急火燎的上前,就怕慢了点儿被打的便是自己了。 等门打开后苏雁回在跨出时最后看向还低头站在那儿的王天阙,最后提醒,“王老闆,我再说一遍。白兰舟已经死了。” 顿了顿后苏雁回嘴角边勾起一分恶毒的笑,“你推了她一把。” 话音未落苏雁回清清楚楚的看着王天阙抖了一下,便又开口,“所以,我没有时间和精力玩儿什么欲擒故纵,破镜重圆的戏码。总之你记清楚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苏雁回。也只会是苏雁回。” 苏雁回抬了下巴,很是睥睨。 “下次见面,希望王老闆已经学会什么叫‘尊重’,不然……”她转身,跨出电梯,“我不介意再亲自教训你。” 约翰看看苏雁回,又看看王天阙后最后又掏出几块钱来,直接塞门童手上,嘱咐,“给王老闆找些冰块,还有刚才的事……” “刚才?刚才什么事?”门童很机灵的回答。 这让约翰满意点头,又掏了十块钱递给门童后才看向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的王天阙,搓着手“哎呀……”了两声后沖王天阙说,“王老闆,我……送苏小姐去车上,您……您先整理一下?这个这个,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 说完约翰这才离开。 等快步走到大门处时约翰才追上打了人还很嚣张的小朋友,笑着说,“哎,人家都说打人不打脸,你这样……” 太不给人面子了吧? “不好意思。”苏雁回又甩了甩还有些发麻的手,继续很嚣张的回答约翰,“我打人就打脸。” “……” 行行行。你凶你说了算行了吧? 约翰笑得很无奈的摇摇头,沖她比了个妥协的大拇指后,便陪着苏雁回往车停的位置走去。 “算了,我等会儿回去也跟年娇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别太晚走吧。”约翰一面走一面嘆气。 苏雁回疑惑,扭头看向约翰,没太明白原因。 约翰见了又探口气,语带调侃,“我怕因为你太兇,别人不敢动你,但是却跑去蒙年娇他们三个的麻袋怎么办?” 苏雁回听了禁不住噗了一声,连最后一点儿因为王天阙产生的气闷,都因他的逗趣而瞬间烟消云散。 “哎。笑了就好。”约翰松口气,走在苏雁回身边,伸手按着她的脑袋唿噜了一把,“为那种人没必要,知道吗?” “嗯。知道。”苏雁回点头,顿了顿后又看向约翰,“谢谢。” “我们之间还需说谢吗?”约翰笑,并催促她,“快上车吧,剩下的我去收拾。” 苏雁回又点点头。 等目送承载着苏雁回的车已经驶远后,约翰这才转身,快步往回走去处理那一巴掌留下的烂摊子。 只是哼着小曲的轻松步伐,怎么看都不像是觉得这是个麻烦事的样子。 -----------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雁回这巴掌打出了效果,总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王天阙都没出现在苏雁回面前烦她。这让原本已经做好准备工作的年娇三人有些……小失落? 还以为终于要和王、白两家正面起冲突了呢。 ……啧。 肯尼那边老实后崔小爱和吴小哥做事便也顺畅多了。首先便是码头和工厂工人月薪恢復正常,这让众人喜笑颜开,就差喊苏雁回是“青天大老爷”了。 对此一直和肯尼合作的朱庭还询问过他,疑惑于这段时间他的转变。 肯尼现在所有身家都被苏雁回捏在手里,所以面对朱庭带了些试探的询问时,肯尼立刻苦哈哈的表示苏雁回来,怎么说也算新官上任三把火,没点儿妥协怎么可能等等。 倒也让他成功煳弄了过去。 而另一边段瑞虎也按照苏雁回要求的,带了两份矿场地契回来。
第188页 当然一份是真的有丰富的藏煤量,而另一份则是一座子孙矿。 “子孙矿?”崔小爱不是很明白,看向段瑞虎虚心询问。 “就是蕴含矿物,但并不适合现在开採,得保护起来等个几十年甚至百年的矿山。”约翰解释得简单,“所以被称为子孙矿。” 崔小爱恍然点头,然后和大家一起看向苏雁回,又段瑞虎开口,“丫头啊,你让我偷偷买这子孙矿做什么,这可是不能开採的啊。” 段瑞虎提醒苏雁回,带了点儿忧心忡忡,“谁要是敢私自开採子孙矿,那是要直接吃花生米的。” 就算不判死刑,用钱疏通了也是个无期,直接押解到矿上去做苦力,又苦又累,吃不饱穿不暖,连休息的时间都不足,更别说生病受伤找医生看了。送到那儿去的多是死囚和穷凶极恶的人。这样的环境下,没个几年自己便死了。 “我知道。”苏雁回拿着那长子孙矿的地契,笑着回答,“放心吧,违法的事我不会做的。” “那……”段瑞虎疑惑,“那你让买这张地契,根本就没用啊。” 年娇和约翰听了,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后解释给段瑞虎听,“雁回只说不自己不会去做这些事,却不代表别人不会啊。” “所以?”段瑞虎依旧一脸懵。 这副懵懂让年娇懒得说了,直接丢他一个白眼,没好气,“算了,你后面就知道的。” 苏雁回倒也不介意两人现在的简单斗嘴,等消停后才又抬眸看向约翰,“这件事不能经你的手,让肯尼来做吧?” 约翰明白苏雁回的意思,如果事情出了纰漏,肯尼也不过是被逐出境而已,这对他来说甚至还是一件好事。但约翰如果被逐出境,那又不一样了。 所以这件事交给肯尼来做是再合适不过的。 “雁回,你是打算拖白家下水吗?”年娇问苏雁回。 苏雁回点点头,两只手指头捏着这张薄薄的地契,笑看众人,“这张地契,能直接坑掉半个白家。” 但苏雁回却没想到,这张地契还没引出白家时,钱家先一步跳了出来。 肯尼按照苏雁回的吩咐,第一时间便将这件事告诉了朱庭。但两人在之前的股票上都出了大价钱,一时半会儿手上都没这么多的资金可以周转。可这么大的肥肉朱庭又实在捨不得。 能得到这张地契,好不夸张的说,只要稍微懂点经营的人,不出两年,变能让上海四大亨变成五大亨。 这可以说是朱庭一直以来的的愿望,现在眼看着能凭着这张地契,以最快的速度实现,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刚开始的时候朱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找自己的老丈人白父,借一笔来周转。 但这个念头在白兰声知道后,赶紧让他打消,尽量自己想办法。 朱庭刚开始还没明白白兰声的心思,但等白兰声分析后便觉说得很对。 借调这么大笔资金,白父不可能问清楚是因为什么。那到时候如果朱庭和盘托出,白父难道没有自己的心思吗? 而他的连襟又是四大亨之一的王家。 只要互通有无后,说不定原本是属于他朱庭一个人的地契,便会变成三人平分,甚至三人平分都是最好的结果,及有可能是王、白共占九成,而自己则只有区区九成而已。 这绝对不是朱庭想看见的。 所以在思量后,他决定秘密找人将朱家的地拿去银行做抵押,换得足够的资金再说。 这么大的贷款数额,身为上海滩衣食父母的钱大人自然不可能完全不知情,钱大人知道钱垒跟着知情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父子两花了点儿时间一查,便知道了朱庭贷款的原因。 这么大个馅饼钱家又怎么可能放过。加上现在钱大人在上海的任期也只有一年了,无论以后是再进一步,还是直接辞官回乡,都缺不了一大笔财富傍身。 所以这张地契,对于钱家父子来说极其重要。 当然这中间钱垒也有属于他自己的私心。 前段时间在宴会上和白贺兰的短短交谈,让他开始自觉自己实力确实不如王天阙,竟生出一较高下的心来。 但仅凭他现在的实力是远远不够的。但如果拥有了这座矿…… 所以不用钱大人说太多,钱垒便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就这样,在钱大人的暗示下朱庭并没有贷款成功,得到的答覆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存款不足。但当所有的银行都是同样的回答时,朱庭便明白这绝对不是巧合。 一想到也许已经有人发现了他贷款的目的,朱庭和白兰声便齐齐决定一定要比对方更快才行。所以咬咬牙,直接找肯尼,让他经手秘密联繫买家,他们打算直接卖掉朱家六成的地,剩下差的再找白父借。 肯尼得到消息后立刻转告给苏雁回,想请示她的做法。 但玩完没想到的是,苏雁回竟然让肯尼自己联繫买家,而她,也只会以普通买家的身份出现,顶多也就买一部分。 这一点不仅肯尼没想明白,就连约翰等人也没想明白。 “为什么我们不多买些?”约翰询问苏雁回,“如果是担心金玫瑰的资金问题,不管是我这边,还是老虎哥那头,都是可以帮忙的。这可是个好机会呀。”
第189页 年娇和段瑞虎也连连点头,附和约翰的话,“雁回,你不用担心钱不够。” 苏雁回笑,开口想大家解释,“我不是担心钱不够,就算不够我也可以找穆然拿。而是……我打算将钱花在接下来的事情上。” “是什么?”段瑞虎好奇问。 “竞标你手上的那张矿产啊。”苏雁回笑着说。 “啊?” 这个答案倒是让众人万万没想到,齐齐疑惑出声。但约翰毕竟是买办出生,仅在讶异后立刻便凭着自己的敏锐度明白了苏雁回的想法。 思索后开口,“你是打算抬高价格?” “对。”苏雁回点头,“刚开始我的想法只是坑朱家的同时,让白家也连带着出些血。但……没想到朱家野心那么大,竟然根本不想对白家提这件事,打算自己一个人吞。” 顿了顿后苏雁回又笑,“不过也多亏了他的贪心,竟然因为去贷款的数额太大,被钱垒查出了原因。到时候……肯定很热闹。” “你怎么知道钱家已经知道了啊?”段瑞虎又问。 不过这次回答他这个问题的不是年娇,是一直负责苏雁回帐务的崔小爱。 “老虎哥,因为朱庭找了上海所有大银行都没顺利贷款,这才没办法,将朱家的地偷偷拿给肯尼让他帮忙变卖凑钱啊。”崔小爱笑着说,“这笔贷款数额虽大,且有难度,但却不代表银行没有这个能力。最多也就是个从其他分行调资金而已。” “但是现在朱庭却完全贷不下来,而且还不是一两家,这就说明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能在上海滩做到这个份上的人并不多,但钱大人是最合适的。” 崔小爱说完后段瑞虎的脸上便露出恍然的表情,随即想通了后面的事,“但朱庭就算卖了这些地还是凑不够钱,所以剩下的部分他一定会找白老爷借。这样一来白家肯定就知情了,白家知情那王天阙那边就更瞒不了多久。” 说到这儿后段瑞虎看看苏雁回和年娇他们,寻求肯定,“是这个意思吧?是吧?”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年娇没好气的回答他,并沖段瑞虎翻了个白眼。 “那后面的事我就了解了。”段瑞虎一拍大腿,继续往下说,“丫头说的其实跟我们赌牌九往上叫筹码是一样的。” 赌场也是有自己的托的,有时候遇见大生意的时候,便会让自己人入局。混淆赌客的判断也是为了将水给搅浑,搅浑了水便很难从原本就真假参半的信息中再分辨真伪。 这样做的目的是让实际赢面比较大的赌客人逐渐认为自己没什么赢面,主动放弃这一局。 只要黄掉,身为庄家的赌场便是最大的赢家。 当然了这种做法并不是每次都会成功,不过也能适当的降低赌场原本的损失。 苏雁回笑着点点头,算是对段瑞虎所说的给予肯定,顿了顿后玩笑补充,“再通俗点,我这次是要充当白兰声那个搅屎棍的角色。” 这话出口,顿时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说苏公馆这边是气氛融洽,那此刻的白府,便有些鸿门宴的味道了。 ――至少朱庭和白兰声是这样觉得的。 “爸、王叔叔,今天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白兰声笑着坐在朱庭旁边,眼睛在白父和王老闆身上来迴转了转,眼底带着警惕。 似想到什么后又沖朱庭看了眼,两夫妻又私底下交换了一个眼神。 但这点小聪明又怎么瞒得过白父和王老爷,只是他们只将白兰声两人的眼神交换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点明而已。 “兰声。”白父难得和颜悦色的看向白兰声,温和开口,“你也好几天没见你姨娘了,我们这儿有生意上的事要和朱庭谈,你先下去。对了,等会儿晚饭想吃什么,直接和管家说,让他现在找人去买。” 这是要支开她啊。怪不得今天这大厅内除了白父和王老爷外,都不见其他人。 白兰声听白父这样一说,更不可能轻易离开了。她稳若泰山的坐在原处,看着白父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开口,“爸,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是不是和朱庭朝您借的那笔钱有点儿关系?” 白父没想到白兰声这么直接,直接到当着王老爷的面有些让他下不来台。 哪有做女儿的这样没大没小说话的? 所以白兰声这话一出口,立刻让白父愣了下,不由自主的朝身边王老爷看了一眼后才面带了些许愠色,皱眉看着白兰声,不轻不重的呵斥了一句,“放肆。”顿了顿又开口,“你就是这样对我这个父亲说话的吗?” 不然呢?平时不也这样说话的吗? 白兰声心有怨气,尤其是想到此刻坐在那儿质问他的人,是要来算计自己时,这怨气便更大了。 只是现在王老爷还在,多少顾忌了面子,白兰声才没将其他话说出口。 而王老爷也是聪明人,在白父开口斥责白兰声的时候,端起放在旁边的茶,拿着茶碗划拉半响才抿了一口。用这种方式将自己摘出来,迴避白府的家事。 朱庭左右看看后站起身,沖白父和王老爷一面欠身,一面致歉笑道,“岳父,您也知道兰声其实就是个直性子,她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还请您、王世伯,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第190页 说完顿了顿,扭头看向白兰声,试探的喊了一句,“兰声?” 这话的意思白兰声自然明白,不过她却依旧坐在那儿,一副不打算动弹的架势。这副模样立刻让白父冷哼了一声,比起刚才更显怒气。 朱庭听了,又沖白父和王老爷饱含歉意的笑了笑后,干脆自己上前,将白兰声从座位上拖了起来,带着她往外走。 直到出了大厅到了走廊上白兰声才非常不耐烦的甩开朱庭的手,脸上表情嫌弃得很,“哎呀你干什么拉我出来。” 朱庭见她声音不小,立刻竖起手指比了个“嘘”的动作,又往就几步远的大厅看了一眼,确定白父和王老爷并没留意他两谈话后,才沖白兰声低语,“兰声,岳父和王世伯肯定是知道了,你这样闹,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将场面弄僵。” “要不你去陪陪岳母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你?!”白兰声很不屑的上下打量朱庭,相当看不起的冷哼了一声又开口,“我现在坐在那儿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朱家的未来?但凡你争点气,我也不用和爸爸叫板。” 说到这儿白兰声哼了一声又喃喃,带着些许恨恨,“她白贺兰是他的女儿,可我身上也流着他的血。凭什么就因为白贺兰更受宠,我们就要把自己家的东西也拿出来分给她?她算是什么东西。呸!” 朱庭听到后面赶紧捂白兰声的嘴,一面捂一面慌张的往后看,就怕被坐在大厅里的人听见了。此时早没了刚才白兰声说自己没用的不痛快,更多的是慌张的情绪。 “你小声点。别让里面听见了。” “听见了又怎么样?”白兰声放着狠话,但声音也确实压得挺低,“他们今天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做了,我还不能说两句吗?!” 说完白兰声又“哼”了一声,双手抱肩背对朱庭,明显不想再说什么。 朱庭见了,只好将白兰声又拉远一点,继续和她讲道理,“兰声,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的钱能独自吞下那笔买卖。” 顿了顿后朱庭又说,“与其伤了和气,不如合作。这样我们的风险有王、白两家分担,也算是件好事。” “风险?”白兰声更气,扭头看向朱庭说得斩钉截铁,“这原本就是十拿九稳的买卖,有什么风险可言?!” “好!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有风险,难道白家自己还承担不下来吗?!一定还要拉上王家?!如果今天你我的位置和白贺兰对调,你觉得爸爸会不会来找我们‘承担’这笔风险?” 白兰声说到这儿很是伤心,“太偏心了。” 朱庭见状也只能出声继续宽慰,又哄了一阵子后才让白兰声自己去找三姨娘。目送她气沖沖的背影后,朱庭这才转身回了大厅,一进门便沖白父和王老爷微微颔首致歉,“岳父,王世伯,抱歉,兰声就这个脾气。” “哎~”白父笑呵呵的开口,脸上没一点刚才的愠色,“我的女儿我还不知道吗?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你说是吧?亲家?” 最后一句话白父扭头看向王老爷,寻求他的肯定。 王老爷也笑吟吟的点头,一面放下茶杯,一面沖朱庭点头,“朱庭啊,你都叫我一声世伯了,而且又和天阙是连襟,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就不用那么见外了,这……” 王老爷拖长了音,看了白父一眼后又重新看向朱庭,“接下来我们就说正事吧?” ----------------- “您确定吗?”王天阙才听完王父的话后,习惯性的皱了眉头,“朱庭得到的消息是真的?不会有偏差?” 这话让王父很不高兴,看了自己的大儿子一眼后继续说,“我虽很久不打理公司的事,却不代表我丧失了商场上的敏锐度。不确定我会跟你说?” 王天阙i立刻听出王父的不高兴,连忙缓了语气开口,“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好了好了。”王父挥挥手,打断王天阙的话,“我知道你向来做事爱亲力亲为,也较为多疑不轻信。但这件事我可以跟你打包票。” 顿了顿后王父又说,“就算我可能出错,但朱庭、你岳父白府,还有钱大人的公子,钱垒,这么几号人不会都出错吧?” “钱垒?”王天阙皱眉,“这里面有他什么事?” “这事其实我刚开始,就是从他那儿看出点儿端倪的。”王父顿了顿将前段时间和银行经理吃饭,闲聊时对方隐约说了句钱大人阻了朱庭的贷款这些事,零零碎碎的全告诉了王天阙。 最后收尾,“所以你就放心吧。不会有错的。” 顿了顿后王父看着某处,脸上带着一种对未来的憧憬,很是得意的开口,“真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准我们王家,还能超越现在的‘四大亨’,和宋家并肩也说不定。”说完看向王天阙,喟嘆,“能不能光宗耀祖……就看你啦天阙。” 而王天阙却在想钱家阻止朱庭贷款这件事上,听了王父的话后回过神来,还是带了些疑惑的开口,“我怎么没听说朱庭贷款被阻这件事。”
第191页 “你?”王父听了冷哼一声,看了眼王天阙意有所指的开口,“你最近这段时间心不在焉,能把公司的事处理好已经很不错了。我也不在意你会注意到这点儿子事。” “爸。”王父这话一出口,王天阙便讪讪的喊了他一声。似在让他别再说下去了一样。 王父嘆口气,看了眼最近瘦了不少的王天阙,试着和他说一点身为丈夫的一点儿事,“天阙,来日方长,这人都已经回上海了……你还怕什么?只要你将这件事办好了,其实以后,无论你是想多娶一个,还是两个,都不是什么大事。” “更不用去在意娶的是谁了。”王父顿了顿后,又“提醒”王天阙,“只要大太太的位置,是白家的就行。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王天阙明显不喜欢这个话题,微皱了眉不说,脸上表情也更冷了些,淡淡开口,“爸,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你说的我清楚了,容我调查一下再最后确定?” “行吧。”王父知道王天阙的性格,不亲自查一下是不会放心的。更何况这次动用的资金确实数额不小,谨慎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但应声后王父又提醒王天阙,“但你的速度要快,我听说钱家那边也已经在凑钱了。” “知道了。”王天阙点头。 而另一边,钱垒正在和肯尼谈事。 “钱少爷,这是您这次两艘货的全部清单。”肯尼将清单放在桌面,并慢慢推到钱垒面前,让他过目,“下面是这次的保险金额等等,您看看有没有问题。” “两万?”钱垒看着保险金,微皱了眉头。 “啊,对。”肯尼应声,“这次按照您说的,将保险金调到了最低,这已经是最低的了。” 钱垒听了心里有些沉吟。 如果这两万放在平时也没什么,可现在刚好是尽量收拢手上所有课动用的资金的时候。哪怕是两万也让钱垒不想随便“浪费”。 所以现在看了这帐单,钱垒直接提笔将这笔应该买给货船船员的保险金,直接划去,重新将清单推给肯尼说,“这次的货,全部不算保险,能省多少?” “这……”肯尼错愕,但还是先按照他的要求说了个大概数字,但又立刻劝解钱垒,“钱少,这可不能省啊,不然一旦货船出事,你作为僱主不仅要自己承担所有的货物损失,还要赔偿买办行货船,以及船员的保险等等,这些可都不是小数目啊。” 钱垒向来顺风顺水,加上是钱大人的公子,所以没什么人反驳过他。现在肯尼这样一说,立刻让向来“说一不二”的钱垒有些不高兴。但面上还是带着点礼节的笑,淡淡开口感谢肯尼的好意。 “这点我当然是知道的,不过我不仅相信肯尼大班,更相信宋家的船只不像其他买办行。”钱垒笑,“你看上海滩,什么时候听说过宋家的货轮出事的?所以我很放心。” “可……”肯尼 还想说什么,却被钱垒打断。 “好了肯尼先生。”钱垒有些不耐烦,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又扯了点儿笑,暗示,“你放心,你的那一份怎么也不会省的。” “……”肯尼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个。有苦说不出的肯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嘴,陪着钱垒假笑了两声。 半小时后,肯尼站在苏公馆客厅内,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苏雁回听,然后忐忑的看着苏雁回。 不仅仅是他,就连约翰等人也一样,微屏住了唿吸看着苏雁回。好像很怕她为了报仇做一些以后也回不了头的事。 约翰甚至已经想好该怎么开口劝解苏雁回了。 “这个钱垒真是无法无天。”苏雁回皱眉,一面沉吟一面眼也不抬的对肯尼说,“船员的保险从我这里划,他的货不用管。” 甚至……这批货确实可以趁机做点手脚。 就在苏雁回阴暗的想着这些时,却发现并未听到谁的应声,疑惑抬头这才发现众人都以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看着自己。 “怎么了?有问题?”苏雁回问。 “没有没有。”年娇等人练练摇头,就连肯尼现在也和大家一个举动。 而约翰甚至忍不住伸手又唿噜了苏雁回的发一把,但随即想起还有外人在,便赶紧压下心中的开心,假咳了一声后收回手。连苏雁回瞪他一眼也依旧笑眯眯的。 肯尼站在一边,直到现在,他才相信,事成之后苏雁回真的会言出必行。 因为。 这是个哪怕报仇,也依旧拥有良知的人。 第55章 苏雁回走自己的私人帐户,给宋家货船上的船员都买了保险的事, 很快便被宋穆然知道。 一通电话打到苏雁回的办公室内, 在她刚接起, 才说一声“餵”的时候, 另一头的宋穆然便端着声音开口, 【苏雁回小姐。】 这称唿喊得苏雁回禁不住一愣, 眨了眨眼后才像是突然反应一样沖点电话那头一笑,也故作正经的开口打招唿,“宋穆然先生,你有什么生意上的事要谈吗?” 【没。】宋穆然回答得很干脆, 【鄙人现在是有很重要的私事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第192页 “哦?”苏雁回将手上的笔放下,笑嘻嘻, “是什么呀。” 这话问得另一头轻嘆了口气,顿了顿才慢吞吞的温和开口,只是平稳的语气里怎么听都觉得隐约带了点儿酸熘熘的味道,【你连船员没有买保险这种小事都记得要关心一下,怎么就不记得时常打个电话, 关心关心我呢?】 哦……原来是…… 苏雁回这才弄清楚宋穆然的电话来意, 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为了这么点儿事……” 【这怎么能说是这么点儿事呢?】宋穆然依旧相当认真的回答,【你的事对我来说,都是大事。】 言下之意便是我都那么慎重了, 你居然还不对我好点儿? 这种拐弯抹角的撒娇方式,让苏雁回禁不住想笑。但现在第一时间还是赶紧收了脸上表情, 正色点点头后认真应答,隔着电话和那一头的宋穆然说了好些好话,才让已经开始考虑开间醋厂的宋先生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好吧。】宋穆然笑意盈盈,语气温和,【暂时接受你的解释。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吧。】宋穆然顿了顿后又说,【也许你用得上。】 “什么?”苏雁回问。 【前段时间,大管事去北平谈点生意,宴上遇见财政部的官员。】宋穆然缓缓道来,【这位和大管事私下闲聊的时候,提到不久后也许各处会发布一个命令。】 【非银行业,不得经营存储业务。】宋穆然说,顿了顿后提醒苏雁回,【所以金玫瑰这边也得留意一下。】 苏雁回听了有些疑惑,但也立刻回答宋穆然,让他放心,“放心吧,我没让年娇做这件事。不会有问题的。” 这个年代众人的存蓄方式并不仅仅是银行和钱庄,他们还能去信得过的百货公司进行存蓄。 有些百货公司名气很大,给出的存蓄利息也不错。加上有些百货公司会做生意,对于在自己公司办理存蓄的顾客,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就会有部分商品能享受优惠。平时也会送些小东西,所以越是名气越大的百货公司,他的存蓄业务甚至比许多银行还要厉害。 比如钱垒开的百货公司便是这样。 上海滩谁人不知道他是钱大人的爱子啊,利息也不错,逢年过节去买东西还能沾点儿小便宜。再说了,这背靠着钱大人,钱存在这儿还有问题吗? 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不少人选择将钱存在钱垒的百货公司的储蓄部。 而钱垒又拿这些钱去做自己的流动资金,只要不出现大量取钱的情况,那他就能用这个方式不断空手套白狼,越来越富有。 这一点年娇在金玫瑰初建时便跟苏雁回提过,只可惜苏雁回对于自己原本世界的储蓄方式早就先入为主,对于这种非国家统一批准的方式从一开始就有种条件反射式的不认可。所以金玫瑰反而成了上海滩少有的,没有储蓄部的“奇葩”。 宋穆然听了苏雁回这“老实乖巧”的回答,忍不住便嘆了口气,笑着又对她说,【我都不知道你在我面前这么不愿意动脑,是该开心还是该嘆气了。】 “?”苏雁回疑惑,一面努力回想一面开口问,“我有这样吗?” 【有呀。】宋穆然温吞回答。 “那……”苏雁回想了想又说,“我得庆幸当初来上海前,不让你帮忙了。” 【哦?】宋穆然含笑。 “因为你来了我一定会忍不住凡事都依赖你,然后什么事都不愿意去想,去做啊。”苏雁回解释。 宋穆然听了苏雁回的话,眼底笑意更盛,竟像是快要溢出来了一样,明明已经猜到为什么,却还是故作不知的问,【为什么?】 “当然是我很信任你呀。”苏雁回很认真,又老实的回答。 这话听得宋穆然禁不住闭了眼,似细细品味了一番其中滋味后,才又慢慢睁开眼,对电话那头的苏雁回柔声开口,“苏雁回小姐。” 【嗯?】苏雁回应声。 “我真希望我现在在你面前。”宋穆然声音很轻很柔,“这样我就可以好好抱抱你了。” 电话那头至今还不怎么习惯听甜言蜜语的苏雁回发出个气音,好像在藉此掩饰她的不好意思。惹得宋穆然又发出一串低笑。 心情愉悦得很。 等笑音暂落后才微收内心柔软,和此刻呢喃。微正了神色和她重新说回正事,“我记得钱垒的百货公司距离金玫瑰的位置,并不远吧?” 【是呀。】苏雁回还未回过味来。 宋穆然见她这副在自己面前傻乎乎的样子,心跟陷在软软的棉花糖里一样,甜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眉梢眼角又是止不住的上扬,收益得很,“我查了下,钱垒的百货公司并没领银行营业执照。” 他顿了顿,又慢吞吞补充,“如果你能在钱家得到消息之前,先一步朝财政部递交和他百货公司名字一模一样的申请书……” 【啊!】苏雁回恍然,总算明白了过来,【虽然没什么用,但是能噁心他们啊!】 真是个好办法。 但顿了顿后苏雁回又带了些许戏嚯的意味,和宋穆然开玩笑,【宋穆然先生,您真是个极其成功的奸商。】
第193页 宋穆然倒也不在意苏雁回的调侃,只纠正她一点,“苏雁回姐,奸商要提醒你一点。先一步申请并不仅仅是噁心钱家,最重要的是你拿到营业执照后,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们从你的手上高价买。” 【我知道啦~奸商先生。】苏雁回笑,带着一点儿撒娇的味道,【我只是有你在不想动脑筋,不代表我动不了脑筋呀~】 这点宋穆然倒是不否认。毕竟苏雁回这么几年,也算是他的半个“学生”,不至于这般单纯。 只是她的性格,一时半会儿不会往这些方面去的想罢了。 等又和宋穆然说了一会儿后,苏雁回不得不因为彼此工作还有很多挂断电话。嘆口气后再次下定决心,决定快点将这些事给处理完后,就能好好闲下来和宋穆然说说话。 甚至什么都不做,只静静坐在一起都很舒服。 一想到这点苏雁回嘴角便禁不住露出一点儿笑意,唿了口气稍收了心神,这才重新拿起电话,给此刻长期在买办行坐镇的崔小爱和吴小哥打过去。 【喂,小姐。】崔小爱接起电话。 “小爱。”苏雁回把玩着笔,一面慢吞吞的开口,“我有些事需要你和小哥去做……” 就在苏雁回对崔小爱说着大概时,另一边宋穆然也在“做事”。 “少爷。”大管事一接到宋穆然的电话,便放下手上的事到他的办公室来了。 “嗯。”宋穆然手指在桌上点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大管事坐下后,才又继续开口,“钱家那批货差不多快到公海了吧?” “是。”大管事点头,顿了顿补充,“我已经提前吩咐过了,这次的货物要格外小心。” 虽说对方这次做得不太地道,不仅连船员和货船的保险没买,连自己的货都省了。这种情况就算货船出事了也怪不到宋家的头上,但为了商业信誉,大管事也会尽量将事做好的。 谁知道话音刚落,却被宋穆然一句“不用”给弄得愣了好一会儿,才眨眨眼看着自家少爷。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 “既然主人家都不上心,……我们就更不用上心了。”宋穆然说得很淡然,顿了顿后又抬眸看向大管事,轻轻点了一句,“……那是钱家的货。” ――和苏雁回有仇的钱家。 明白了。 大管事一点便透,点点头后想了想询问宋穆然,“听说最近公海外有海盗,而且天气也不是很好。少爷您看我们是避开海盗,还是避开天气?” “海盗吧。”宋穆然淡淡开口,从容的样子似乎就像是在和大管事闲聊一样,“要是让其他人误以为宋家的能力,就不太好了。” “知道了。”大管事立刻明白的点点头,确定送宋穆然没有其他事后,这才起身离开。 至于钱垒那两船货……註定要因为遇见海上风浪,十不存一了。 哎……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就在苏雁回处理完手上的事,准备离开办公室准备回苏公馆时,却接到年娇打来的电话。 “餵?”苏雁回接起,正以为是不是王、白两家的谁来捣乱时,才在听年娇说后,明白是自己想错了。 【雁回,你从后门走吧。】年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显得有些头疼,【那个殷玖,在大厅坐了很久了。】 “他来做什么。”苏雁回听了先是疑惑,但随即想起前段时间在宴会上,殷玖对自己说的话。 只是苏雁回一直当他开玩笑,便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竟然直接上门了。 苏雁回暗吁了口气,觉得有些麻烦。 这个殷玖可不像王天阙,自从挨了自己那一巴掌后,王天阙就从她眼前消失了,只是每天都会有大束匿名的鲜花送到金玫瑰,指名是送给苏雁回的。这样高调的举动,顿时让金玫瑰的众人纷纷猜测是哪位富家公子,地产大亨看上了苏小姐。 甚至有人猜测是不是仅隔半条街的钱垒钱公子送的。这件事传到苏雁回耳朵里,顿时变成了他们在苏公馆闲暇之余的笑话。 刚开始的时候年娇还认真询问过这每天按时送来的花怎么处理?是不是直接扔进垃圾桶? 她不想苏雁回看见后会不开心。 没想到苏雁回半点不在意不说,还觉得年娇这样的行为很“浪费”。怎么说这一大束花也不少钱啊,完全可以让隔壁化妆品店的侍者们拿去卖掉,然后将这笔钱存起来。 然后再用这钱请附近的咖啡厅,每半月做一次饼干送过来,哪怕每人只分得到几块,但也不错啊。 干嘛要丢掉呢? 浪费。 年娇对于苏雁回对自己浪费的“斥责”,真是感到哭笑不得,但见她真的完全不在意便也松了口气。按照她说的照做,惹得现在大家上班第一件事便是翘首以待今天的鲜花。 那副样子让旁人见了,还以为那些花儿是送给他们的呢。 但能废物利用,让金玫瑰的职员彼此相处融洽,也算是王天阙做的一件好事吧? 王天阙毕竟出生世家豪门,哪怕少年时曾吃过一些苦,但矜骄却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现在才会採取这种方式来给苏雁回送花。
第194页 年娇曾轻讽过,直言这件事王、白两家肯定都知情,但因为没有署名便也跟着假装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不让媒体知道这件事。 没办法,谁叫对象是苏雁回呢? 就算白父已经登报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但血缘却是断不了的。 所以一旦这件事被媒体知道并大肆报导,苏雁回根本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被众人指指点点,甚至落个“第三者”的名声。 苏雁回说白了,还是曾经的白府三小姐,白兰舟。 所以一旦事情闹大了,到时候难堪的还是王、白两家。 苏雁回?苏雁回反而是受舆论影响最小的那一个。 可大家怎么也没想到,这王天阙都还没处理好,现在又多了个殷玖。 而且还是亲自前来。说不准他在大厅等了那么久的举动,是不是已经有人偷偷告知了媒体。 ……真是头疼。 “他来添什么乱。”苏雁回听了年娇的话,禁不住抱怨。 【谁知道呢。】年娇也很无奈,顿了顿后开口说,【你等会儿,我叫管家重新派辆车来,到了我再给你打电话,你从后门走。】 “不用这么麻烦了。”苏雁回觉得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顿了顿继续对年娇说,“我现在就从后门走,顺便招个黄包车就回去了的。没事。” 【这……】年娇犹豫。 “没事……”苏雁回笑着安抚她,“难道以后他殷玖每次上门,都要另外再派车来接我吗?太浪费了。” 最近越来越有往抠门奸商发展的苏雁回说。 【好吧好吧,那你路上小心点。】年娇嘱咐。 “放心吧。”苏雁回笑,“难道我还能丢了不成?” 五分钟后,刚出了后门才走几步的苏雁回没丢,却意外发现了一只被丢掉的小猫。 焦急的咪咪叫着,很害怕的缩在墙角跟儿。 苏雁回见了,心中一片柔软。左右看了看后确定没看见有其他大猫的存在,便隔着一两步的距离,微微弯腰,双手撑着膝盖和那只咪咪叫的小猫说话,“咪咪啊,你是迷路了吗?” 说完顿了顿,又左右看了看,似自言自语,“你妈妈呢?” 奶猫继续用奸细的声音叫着,缩在墙角看上去特别可怜。 “你是不是被丢啦?”苏雁回站在一边也不靠近。又禁不住左右看了看。 而就在苏雁回站在那儿决定等一等时,金玫瑰大厅内,年娇正沖殷玖走去。 身材姣好,一身旗袍的年娇,看上去又艷又美。她身上所展现出来的魅力是岁月积累后的韵味,那是任何一个年轻女生都没有的。 包括殷玖那位拥有无数追求者的大明星情人,李安娜也一样。 两人虽都是艷丽的大美人。 但要细论,李安娜更像妖艷的芍药,而年娇则是雍贵牡丹。 所以此刻见年娇朝自己走来时,坐在单人沙发上,还自在的翘着二郎腿,好像这里是自己地盘的殷玖,则是用一种打量、评估的眼神看着年娇。 好像在和李安娜做着比较一样。 年娇太清楚这种眼神了。 当年她还在烟花酒地的时候,无论是多么衣着光鲜,西装笔挺的大亨富商,都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好像自己就是一块代估的猪肉。 但这种当年让她异常难受的眼神,现在再落在年娇身上时,却让她不痛不痒。好像一点儿都没察觉一样沖殷玖嫣然一笑,“殷老闆,您都在这坐了一下午了,这……不会是想等我开口请您吃晚饭吧?” 殷玖听了哼笑一声,眼眸一抬看向年娇,那表情真是又邪又好看。惹得在一旁偷看了好久的金玫瑰侍者,禁不住就红了脸。心中顿时涌起对苏雁回的羡慕。 “年管事,要换平时你这样美人的邀请,我定是不会拒绝的。不过嘛……”殷玖指指放在桌上,到现在已经有些焉儿的红玫瑰,又开口,“我是来找苏雁回的,怎么?你拦我一个下午了,还打算继续拦着我?” 说到这儿又嗤笑一声,“我能吃了她不成?” 年娇脸上的笑立刻带了些许歉意,沖殷玖微微欠身后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殷老闆怎么能这样说呢。哎……实在是我们苏小姐不喜欢红玫瑰,不如……今天暂时由我代收?明天我先替您打听打听,之后您再来?” 殷玖顶着年娇,那双过于纯黑的眸子,在和其对视久后总给人一种胆战心惊的错觉。比如此刻的年娇,在殷玖的注视下连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 眼看着气氛有些僵硬,年娇想着怎么缓和时,殷玖一直在街外的一手下便跑了进来,沖年娇弯腰打了个招唿后,便凑近殷玖,用手挡着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哪怕是站得比较近的年娇也听不到分毫。 “知道了。”殷玖点头,右手随意的一挥,便先将自己的手下打发走。 等来人又小跑着出了金玫瑰后,殷玖才看着年娇,忽露了更多笑容,嘆了口气后站起身,双手还理了理身上西装。等站直后才沖年娇点点头,笑,“年管事说得也有点儿道理。” 顿了顿后伸手将桌上的玫瑰拿起,还挑眉沖年娇示意了一下,才又开口,“你说得有道理。花我就先拿走了。”
第195页 说完也不等年娇回答便转身大步离开。 能送走这尊不请自来的祖宗,年娇当然是乐意至极,连忙冲着殷玖的背影扬声相送,“那我就不送殷老闆啦,殷老闆您慢走。” 回復她的,是殷玖头都不回一下,很随意的朝后一扬手。 潇洒风流得很。 等人走出大门拾阶而下不见踪影,年娇这才松了口气,一转身便见旁边角落站了几个望着殷玖背影脸红的侍者,那红润的小脸蛋和水光闪烁一路跟随的眼神,年娇那儿有不明白的道理。 随即叉了腰,笑骂她们,“哎哎哎,干嘛呢?赶紧回去干活,不然别怪我扣你们工资啊。” 这话半开玩笑,虽有警告的意味却也不伤和气。所以几个侍者听了立刻回神,不好意思的沖年娇一笑,随即四散又去专心做自己的事去了。 只是这少女怀春的心情多少有些小低落。 也许殷玖在那些豪门千金,世家小姐的眼里,就像个撞了大运,祖坟上冒青烟,才让他从一个市街小混混一跃跻身四大亨。就算面上尊称他“殷二爷”、“殷老闆”,但内心依旧是看不上他的。 只觉得他是个粗俗的暴发户。 但这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小姐们的看法,在她们这些普通人眼里,殷玖更像是个人生目标,是偶像、英雄。 他让很多身处底层的人都愿意相信,这人只要肯努力,便一定能成功! 所以金玫瑰每天进出那么多太太小姐,也不乏等在大厅休息区的富商公子,但只有殷玖来的时候,这群同样是普通人家出来做工的小姑娘们才会纷纷向他投以爱慕又崇拜的眼神。 哎……可惜人家殷二爷看上的,是像苏小姐那样的人。 侍者们一面继续干活,一面忍住默默摸了下自己的脸。 想想苏雁回那张虽说好看但也只算中上的容貌,也就疑惑于殷二爷到底看上她哪点了。 而且……苏小姐还是个已经二十七岁的老姑娘了呢。 一想到这里,年纪只有二十郎当岁的小姑娘们更是不明白了。 但就在她们闹不明白时,她们口中的殷二爷已经在后巷子里找到苏雁回,并将一大束玫瑰往她面前一挡,遮住她看着角落小猫咪的视线,并在苏雁回扭头朝自己看来时,沖他一挑眉角,“我在大厅坐了一个下午就等你,你却跑到这里来看猫?” 说完便将手上的花往苏雁回手上塞,谁知苏雁回手脚也快,一侧身便避开了。 不仅如此,还退了一步后沖他颔首,“殷老闆。” “叫我二哥、二爷,都可以。”殷玖纠正苏雁回的称唿,将手上的花又递了递,脸上虽带着笑,但眼神却藏着几分压迫感,“送给你的。拿着。” 那理所当然的口吻,好像除了顺从,苏雁回不能有第二个选择一样。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苏雁回。 面对殷玖带了些压迫感的眼神,苏雁回却只是微微一笑,从容淡定,“谢谢您殷老闆,但我不喜欢红玫瑰。” 殷玖看着苏雁回,哼笑了一声后带了份惊奇的味道开口,“……你知不知道已经很久没人,敢拒绝我了。” “是吗?”苏雁回笑,一点儿都不胆怯,甚至半开玩笑,“那太好了,刚好能让殷老闆怀念一下从前。” 殷玖听了,原本揣在兜里的另一手便拿出来,指着苏雁回上下点了点,好像在说“你好样的”一样。 苏雁回懒得理殷玖,站开一点后又将注意力放在那只可怜巴巴的奶猫上,打算再等一等。 这一幕殷玖自然看在眼里。看看她,又扭头看看那只还没自己一只手大的奶猫后,又重新看向苏雁回。视线停在她的脸上半响,嗤笑出声。 等惹得苏雁回扭头看向自己时,殷玖才开口,下巴微抬,指了指那只奶猫,“你不会是喜欢猫又害怕吧?” 说完不等苏雁回回答便挑了眉峰问,“我抓给你怎么样?” 一面说着一面便打算往那只奶猫的方向走,才跨一步那只猫咪便发出了比刚才更焦急慌张的叫声。 苏雁回留意到,赶紧出声“哎?!”了一声,上前一步拉住殷玖的衣袖边,阻止他再靠近。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殷玖惊了下,顿了脚步便扭头看向她,眼眸先在苏雁回的脸上转了转,又慢条斯理带了点儿戏嚯意味的下滑,移到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上上。 似笑非笑的样子,及其好看。 这模样要是换了任何一个小女生,说不定便在他这样的注视下红了脸,心跟着砰砰跳了。 可惜苏雁回只是在殷玖停步回头看向自己后,很认真的看着他说,“它害怕,不要靠近吓着它。” 说完也不管殷玖愿不愿意,扯着他的衣袖后退,直到退到另一边的墙边后才松开手,继续盯着那只可怜巴巴,浑身微微发抖的小猫咪。 ――刚才殷玖的动作太大了,让小奶猫吓得有点儿应激反应。 ……难道真的是被遗弃了吗? 苏雁回盯着奶猫,一面想着一面又朝周围看了看,试图找寻母猫的身影。盘算着要是真的找不到,那就带回去自己养好了。
第196页 所以心思放在其他地方的苏雁回,一点儿都没留意到并肩站在她身边的殷玖,一直扭头看着自己。 看一看的,慢慢就露了笑。 等苏雁回一扭头,看见殷玖脸上的笑后先是一怔,随即微皱了下眉开口,“殷老闆这是笑什么。” “没。”殷玖继续看着苏雁回笑,摇摇头后补充,“我就是现在才发现,你还挺好玩儿的。” 顿了顿后又提醒她,“叫我二哥。” 苏雁回连接都不接殷玖的话,移开眼又看向奶猫,望天望地。 殷玖留意到她的举动,好奇问,“你在找什么?” 从刚才开始他就发现苏雁回一直在东张西望了。 苏雁回听了,有些讪讪的朝殷玖看了一眼,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我想看看它的猫妈妈会不会来找它。” “……”殷玖是万万没想到苏雁回站在这儿这么久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个。 他突然觉得这个一回上海,就将王、白两家搞得天翻地覆,还收拾了肯尼大班的女生……有点儿乖? 苏雁回其实心里也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不是缺乏常识,所以在说完后又快速的看了殷玖一眼,开口问,“……又问题吗?” 殷玖不回话,只又盯着苏雁回半响后,这才微低了头从刚开始的低笑,到后面藏不住的笑出声。之后一转身,左手手臂支撑在墙上,侧身看着苏雁回,眼里、脸上带着未散的笑,沖她扬了下下巴。 “哎,你做我女人怎么样?” 苏雁回连不想搭理他。 就在这时一直注意四周的苏雁回眼前一亮,盯着对面墙头。 殷玖见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墙头上有只野猫,正微压低了前身,从喉中发出“呜――呜――”的声音,警惕的看着苏雁回和殷玖。停在那儿不敢再走近。 墙角跟的奶猫大概是闻到了猫妈妈的味道,又大声的叫了起来,甚至还想往墙上爬,可惜太小了,根本就没这个能力。 “哦,还真让你等到了。”殷玖见了,扭头朝苏雁回说了一句。略带玩笑。 苏雁回倒i没在意这个,而是盯着墙头上的那只花猫,对殷玖说,“殷老闆,我们退远一点。不然它不敢下来。” 殷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跟着苏雁回退开时,又纠正她,“叫二哥。” 可惜苏雁回依旧充耳不闻。 等两人退到一定距离后,那野猫这才警惕的从墙头上跳下来,叼着奶猫后脖颈就要重新攀上墙头,但试了好几次却依旧不成功。 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来回叼了其他小猫,所以现在已经没了力气,叼不动了。 苏雁回在一边双手握拳,眼睛瞬都不瞬的看着那边。随着野猫努力跳跃的动作自己也跟着使劲,好像她能帮上忙一样。 看得在旁边看着她的殷玖忍不住又想笑。 “啊。”苏雁回在看见奶猫再一次从野猫的嘴里跌出来时,担忧的叫了一声。那猫太瘦了,运动的时候连肋骨都能隐约看见。 它围着奶猫转了好几圈,一直嗅啊嗅。而那只奶猫也拖着声音叫着,听得苏雁回禁不住就皱了眉。 殷玖见了,眼微移朝那儿看了一眼后很冷淡的开口,“那猫估计要丢下这只小的了。” “啊?”苏雁回听了,扭头看向他。 殷玖撇了她一眼后又用下巴指了指已经开始独自爬上墙的野猫,让苏雁回自己看,出口的话里没什么感情,“你看。” 顿了顿后又说,“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带不走,就只好丢下了。……总不能留下来一起死吧?” 苏雁回听得清楚,却看也没看殷玖一眼,只盯着那只已经爬上墙头,但还没有马上离开的母猫。又看看还在叫唤的小奶猫,抿了下唇后便打开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素色手帕。 紧接着便要上前。 殷玖见了扣住她的手腕,微皱了眉问,“你干嘛?” “用手帕抱着奶猫,把它送到墙头上啊。”苏雁回看着他,回答得很自然。 “这没意思。”殷玖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教她,“这只已经被丢了。” 苏雁回抽出手,看着殷玖开口,“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意义?” 殷玖微愣。 “你又没试。”苏雁回说完扭头就朝奶猫的方向继续走去。 不过才迈出一步又被殷玖扣住手腕拉住,惹得她微皱了眉,扭头才说了个“你――”字时,一直拿在殷玖手上的那一大束玫瑰便塞进了她的怀里,并顺势抽走了她的手帕。 “拿着。”殷玖冷淡的看她一眼,拿了手绢便往奶猫的方向走。 “小心啊殷老闆。”苏雁回抱着玫瑰花,叮嘱殷玖。 “叫二哥。”殷玖头也不回的回答,等到了地方隔着手绢将小奶猫拎着脖子就抓了起来。 然后伸直手送到墙头上。 那只原本之前还冲他们哈气的母猫,现在却像是知道他们在帮它一样,除了因为殷玖的走近跑远了几步,却没有真的离去。 现在见殷玖竟然将奶猫动到墙头后,除了更压低了身体,却向前走了两步。
第197页 等殷玖重新退回苏雁回身边后,便慢慢上前,叼着奶猫的后脖颈沿着墙头快速离开了。 这副景象殷玖默了下便“哼”了一声,颇为冷血的开口,“就算送上去了也没用,那母猫瘦得跟个皮包骨一样,最后还不是死。” “真是那样……也没办法。”苏雁回回答,“但至少它们现在还活着。” 顿了顿后,她看向殷玖,笑,“这得谢谢您,殷老闆。” “……”殷玖看着苏雁回,脸上表情有些古怪。 他突然觉得,这个苏雁回怎么傻得冒气呢? 第56章 最后殷玖还是将玫瑰花塞到苏雁回手里,并扣着她的手腕拽上车, 完成了送她回家的举动。 只是车刚停到苏公馆门口, 便见原本应该在金玫瑰门口等她的阿贾已经先一步回来, 此时正准备往外走去找苏雁回, 恰好看见殷玖替她打开车门。 顿时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站住, 虽保持一个身为宋家下人的礼貌, 但抱肩的双手,以及略沉的表情却显出了阿贾此时此刻的真实想法。 “今天谢谢你,殷老闆。”苏雁回下车后沖殷玖微微欠身,道谢。 “都说叫二哥了。”殷玖双手抱肩, 挑眉看着苏雁回。看都不看一眼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阿贾一眼。 苏雁回笑了笑,有些充耳不闻的意思, 沖他点点头后便转身欲往苏公馆走。 “哎。”殷玖冲着她的背影喊,等苏雁回又扭头看向自己后才皱眉指着自己后座上的花开口,“我送你的玫瑰。……你没拿。” 顿了顿后,颇为嚣张跋扈的看着苏雁回又开口,“我说过了, 现在没人拒绝我。” 苏雁回听了沖他微微一笑, “我也说过了,刚好能请殷老闆您回忆一下从前。”说完丢下一句“再会”便转身继续往里走。 这次连头都不带回一下。 阿贾在苏雁回经过自己后,这才看了眼殷玖,转身便跟上苏雁回的背影离开了。只剩殷玖有些怔忡的站在那儿,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负责开车的手下下车,带着疑惑沖他试探的喊了句“二爷?”后, 才让殷玖回神。 “没事。”殷玖随意的挥挥手,示意手下重新回驾驶座坐着后,自己这才准备重新上车。只是刚拉开车门便看见放在车后座的那一大束红玫瑰,不由哑然失笑,又朝此刻大门紧闭的苏公馆看了一眼后,这才弯身上车。 一面感到好笑的吶吶,“嘿……臭丫头还真把我当司机啦?” ――还是免费的那种。 第二天苏雁回去金玫瑰后,中途还特意去了一趟后门寻找。虽说昨天已亲自看着猫妈妈带着小猫搬家了,但心里多少还带了点儿期盼,想着是不是能偶尔看到点一晃而过的身影? 当然这只是苏雁回一厢情愿的想法。 随意转了一圈发现确实什么都没看见后,苏雁回便带了点儿失望的继续返回楼上办公。 不过上楼前却还是踮脚将今天特意带来的吃的,放在墙头上,旁边还有小白碗装了些清水。 矿山地契的事逐渐被人知晓,并吸引了不少富商大亨的注意力。果然就像约翰之前想的那般,这些人在被记者问到的时候,不约而同都是一副“有听说这个传闻,但这空穴来风的事多了,估计是假的”的说辞。 但暗地里却已经开始活动自己能活动的关系,试图从银行、钱庄等地方借钱。就为了不久后的地契竞标争取机会。 甚至有自知实力一般的富商们已暂时结盟,打算一起出钱将那座矿山地契买下来,到时候分成若干份,做成股份制有钱一起赚嘛。 所以现在的上海滩,几乎所有有肉有脸的富商大亨都揣着明白装煳涂,一面在面对别人的询问时都是一副“没有没有,谣言谣言”的架势,一面却在私底下各种动作。甚至最近有不少人在变卖不少私产和地契。 苏雁回和约翰他们,也曾经下手买了一些。 不过数量倒也不多。 倒是宋穆然,别看人家人不在上海,但却通过各个渠道买下了现在市面上各家地契、私产和股票的六成。 剩余的四成则被其他人零碎瓜分,其中的大头之一,便是殷玖。 当约翰将这个消息打电话告知苏雁回的时候,还让她愣了一下。 “殷玖?”这倒是有些出乎苏雁回的意料,她原以为这次的竞标,四大亨中野心最大的殷玖肯定不会错失良机,却没想到…… “难道他不在乎?”苏雁回沉吟后和电话那头的约翰各自猜着。 【或者是他自信自己的财力雄厚,觉得现在花的钱不会影响到时候的竞标。】约翰提出另一个可能性。 这话让苏雁回想起殷玖的性格,便贊同的默默点头,“这倒是有可能。” 顿了顿后又说,“不过暂时倒也不用管他,这次的主要目标原本就是白家和朱家。如果有其余收穫,那也只是意外之喜。” 【嗯,那我和老虎会继续盯着这边的,你就安心做你的事吧。】约翰应声,正事说完后顿了顿,再出口的话便带了些调侃的意味,【我听说……昨天这殷二爷可是有去给你送花?不仅这样最后还是他送你回家的?】
第198页 苏雁回听了没好气,“我怎么觉得你们变八卦了。” 一个两个的。……哼。 【g~这明明就是对你的关心啊。】约翰嘻嘻哈哈。 “都说了是因为他帮了我一个小忙。”苏雁回觉得自己真像个和家里长辈努力解释自己没早恋的小朋友。 【好吧。】约翰的口吻带着“勉强相信你一次”的意味,听得苏雁回又禁不住想翻个白眼了。不过之后再出口的话,约翰便带了几分正经,【下次可千万要留意了,不能因为他帮了你一点小忙就心软啊。】 约翰有些担心苏雁回因为事情过去太久导致淡忘,甚至连殷玖的老底都跟着忘了。 “我知道的。”苏雁回开口,顿了顿后淡淡,“毕竟……这可是我亲身经歷,不会忘记的。放心吧。” 八年前钱垒让人将她绑上船,打算把她卖到国外当奴隶的时候,……可就是上的殷玖的船啊。 这点苏雁回是不会忘记的。 又和约翰说了几句后,两人便分别挂断电话,继续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等到下午的时候,原以为殷玖不会再来的苏雁回,竟又接到了年娇打来的电话。 语气很是无奈。 【老闆,不如你今天也走后门怎么样?】年娇一副“我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敌军过于顽强”的口吻。 落在苏雁回耳朵里觉得颇为好笑,想了想后开口,“算了。这样避着也不是办法,我还是下来吧。” 说完苏雁回便挂断电话往办公室外走。 等到了楼下后倒是殷玖愣了下,但随即从位置上跳起来,偏着头有些吊儿郎当的看着苏雁回朝自己走来,等近了之后才油腔滑调的开口,“我还以为今天你也要让年管事晾我一天呢。” 说完将玫瑰往苏雁回面前一送,手抬了抬示意苏雁回,“今天是白色,拿着。” 苏雁回看着这一大束含苞待放的白玫瑰,想起昨天回去后年娇跟自己说的,她拒绝殷玖的藉口,便笑着沖殷玖微微颔首,却一点儿伸手的打算都没,沖他微微一笑,“殷老闆,多谢你的好意,但花我就不收了。” 这话出口,殷玖原本挂在嘴边的笑顿时慢慢隐去,沉下来的脸又邪又戾。盯着你的时候,禁不住就觉心惊胆战,性子乖僻得很。 不等苏雁回反应,殷玖已伸出左手,上前一步就捏着她的下巴,强行将她往自己面前拉。再出口时带在脸上的笑便显得不那么友好,甚至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了,“……我再说一次。” 殷玖捏着苏雁回的下巴,笑中带戾,“我不接受拒绝。拿着!” 说完便将手上的白玫瑰往苏雁回怀里一塞。 苏雁回反应不及,下意识的伸了手接住玫瑰。但等反应过来后立刻就有薄怒涌上心头,眉头一皱就要松手,任由手上玫瑰直坠落地。 这举动殷玖顿时看了出来,薄唇一抿,便死盯着苏雁回。 此时站在一边的年娇见了赶紧堆了笑快步上前,挡在苏雁回前面看向殷玖,连声笑道,“哎呀,殷老闆您真是的,这送花怎么能这么送呢?怪不得我家小姐不愿意接。” 这话说完人已挡在苏雁回的面前,直面殷玖。 人上前时,手还伸手拦了苏雁回一把,似在示意她先冷静。 所以苏雁回在看了年娇一眼后,原本松手欲丢掉的花便暂时继续捧在手中。 至于在殷玖沖苏雁回上手时,站在门口的门童也已朝阿贾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打信号一般,宋穆然前段时间送来保护苏雁回的宋家下人,便哗啦啦由阿贾带着,一下子出现了二三十个。 殷玖这边也不是单独前来,虽说人不多,也就七八个。但气势却不弱。 看到阿贾这个阵仗后,立刻开口叫嚣,满脸市井混混的浑气,“干嘛?!你们想干嘛?!给我站远一点!” 阿贾等人不为所动,只和殷玖的人隔着一步的距离互相僵持,像划清了楚河汉界的两方兵马,只要谁敢妄动,那接下来立刻便是一场混战。 这副景象不仅是吓坏了金玫瑰自己家的女侍者们,捂着嘴退到一边,就怕殃及池鱼。 而原本在旁边化妆品店买东西的顾客们见了,也禁不住尖叫,放下东西管径仓皇离开。 至于街头上的行人,此时也已经隔着距离指指点点,一副准备看热闹的架势。 殷玖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身后的动静,纯黑的眸子暂时从苏雁回脸上移开,微微侧首朝身后撇了一眼。之后才收回眼又越过年娇看向苏雁回,勾唇哼笑,慢条斯理的开口,“没想到啊……” 顿了顿后微微眯眼盯着苏雁回,不放过她脸上可能出现的一丁点儿表情,“……你怎么会有这么一群人?” 这个问题让年娇和苏雁回微微一怔,甚至年娇一下子没忍住想回头和身后的苏雁回交换一个眼神。但头才动便又想起什么后沖殷玖嫣然一笑,试图缓解此刻的紧张气氛。 “哎呀……殷老闆、殷老闆~~”年娇一面拖长了腔调喊着,一面伸手拉着殷玖的手,一面开口劝慰,“您也是生意人,这和气生财的道理相信您是最了解不过了。您这样……可是会吓坏客人的。有什么事好好说?坐下来慢慢说?行不行?”
第199页 说到这儿,年娇便想带着殷玖重新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可惜人家一动不动,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将视线集中在苏雁回的身上。 年娇真是没办法了,只好将打暗号的眼神投在苏雁回的身上。让她也开开口。 苏雁回见了,便努力缓了脸上神色,回看殷玖语气淡淡的开口,“我这个地方,接待的都是女孩子。万一有什么地痞流氓来闹事可怎么办?所以请这么二三十个人做防范……没问题吧?” 殷玖继续看着苏雁回,半响后才带了点儿似笑非笑的意味开口,“……是吗?” “不然你以为呢?”苏雁回神色淡淡,越过他朝还在门口和殷玖的手下对峙的阿贾看了一眼,并挥了挥手。 阿贾见了,手一抬这二三十号人便散去,不再堵在门口,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留下殷玖的手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站在那儿。好像有些迷煳。 殷玖见了苏雁回先退了一步,便继续看着她头也不回的微提了声音沖自己的手下喊,“你们也散。” “可是二爷……”手下听了,有些犹豫。 但话未说完,殷玖便微侧首,威胁般的“唔――?”了一声。 惊得原本还在犹豫的手下立刻点头应声,沖殷玖的背影欠身后,便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去了。 只是经过一直以来充当苏雁回司机的阿贾时,禁不住偷偷瞪了他一眼。 等这近四十号人散开后,总算让气氛显得没那么紧张了。但苏雁回和殷玖却依旧在对峙。 年娇见了赶紧笑着拍拍手,先将还在周围看着两人这副举动,内心惴惴的侍者们高声,“好了好了,殷老闆和我们闹着玩儿呢,该干嘛干嘛去,别怠慢了客人。快点儿。” 众人听年娇这样一说,又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后,这才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了。 至于那些昨天还对着殷玖犯花痴的小姑娘们,在看了刚才的一幕后,昨天的少女怀春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仅不觉得殷玖好了,甚至还觉得……他有些可怕。 但心有余悸的同时也对自己的老闆苏雁回微微咂舌,没想到苏小姐那么厉害,不禁一点儿不怕不说,还真的敢和殷二爷叫板呢! 那哗啦啦不知道一下子从哪儿冒出来的二、三十号人,真是厉害。 在年娇的督促下,金玫瑰暂时恢復了平时的次序,众人又开始自己做自己的事。只是忍不住时不时朝还在对视的苏雁回和殷玖两人看几眼。 年娇处理完周围的事后,立刻又回身来处理殷玖。 只是她刚往苏雁回面前一站,挡在她面前正堆了笑开口准备说点什么时,殷玖却已率先一步扭头看向她。眼神冰冷使得年娇一愣。 “这儿没你的事。滚开。”殷玖冷冷的对年娇说。 不等年娇继续出声,倒是苏雁回听了眉头一皱,直接伸手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年娇轻轻推开,站到殷玖的面前看着他,神色淡淡的开口,“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些事?” 苏雁回将手上的大束玫瑰朝跑旁边小茶几上随意一扔,伸出食指朝下指指地面后开口,“这里。我的地方。” 殷玖在苏雁回将那束玫瑰扔到茶几上时,跟着偏头看去。这时才慢慢扭头看回来,恰好看见苏雁回沖自己挑了眉,半点不客气的又说―― ――“所以,该滚的是谁呢?” “殷、玖。” 苏雁回连“殷老闆”都不称唿了,直接直唿其名。 而殷玖则眯了眼,带着不善和威胁盯着苏雁回。 年娇左右看看,就在连她心中都开始生出“今天的事估计没法儿善了”的时候,殷玖却出人意外的突然喷笑出声。 这一笑反而弄得苏雁回和年娇又是齐齐一愣。 尤其是苏雁回,觉得这个殷玖性格太乖张,跟个神经病似的。 殷玖一面笑一面慢慢点头,好像真觉得这事挺可乐的。半响后才稍收了脸上笑意伸手隔空点了点苏雁回,点点头说,“……有点儿意思。” “……”我看你是有点儿病。 苏雁回都被殷玖这前后不一弄得有点儿乱了。 就在苏雁回也感到莫名的时候,殷玖向前踏了一步,在苏雁回反应过来,欲往后退继续和他拉开距离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也不在乎旁边年娇有些紧张的注视,低头凑近,在苏雁回耳边低语,“要么现在很我出去吃饭,要么……” 他顿了顿,赢得苏雁回和年娇更多的注意后才又慢吞吞开口。 “我就把段瑞虎手上那张矿契是假的的事情说出去。” ?! 这一句话让苏雁回和年娇措手不及,尤其是苏雁回,殷玖距离她这么近的目的之一便是在这句话出口后细细分辨她脸上表情。 虽说苏雁回已极力掩饰,但还是逃不过有心算无心。 所以在发现自己猜对后,殷玖立刻得意一笑。重新站直后单手插兜,但扣着苏雁回手腕的手却并没有松开她,而是得意的在苏雁回和年较之间看了看,随即沖苏雁回恶劣呲牙一笑,“现在。苏小姐能答应我的邀请了吧?” “……”
第200页 苏雁回和年娇互看了一眼,发现这次还真是被殷玖打了个措手不及。 至年娇那儿收回视线后,苏雁回便看向略带了点儿得意的殷玖,随即沖他扯了嘴角笑了笑,虽说有些僵硬但也很得体了,“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是吃饭。” 顿了顿后苏雁回开口,“昨天殷老闆帮了我的忙,原本就应该好好感谢你。既然今天这么巧,那就我请你吧。” “也行。”殷玖点点头,倒是一点不挑。但随即理所当然的又开口,“今天你请我,明天我再回请你吧。” 说到这儿又沖苏雁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这叫礼尚往来。” “……” 苏雁回听了,再看他脸上的笑。深缓的吸了口气后才勉强扯了个笑给他看。 她还真是好久,没有被人气到过了。 ) ------------- “就这儿?”殷玖很不满意的挑眉看向四周,对正沖他点头哈腰的咖啡店老闆完全视若无睹。只在看完四周后重新看向苏雁回,指着落地窗外还能看见的金玫瑰,禁不住微提了声音,“就过个街?!” “我请客,殷老闆意见还挺多。”苏雁回看向他,在椅子边站住,“要是觉得不满意,那我们也可以……” “行行行,满意满意。”殷玖见苏雁回巴不得掉头走的模样,向前一跨便直接坐下,然后看着还站着的苏雁回很理所当然的用下巴指了指位子说,“坐啊。” 苏雁回看了看大马金刀的殷玖,这才在他对面坐下。 咖啡店老闆站在一边,脸上堆满了微笑,左右看了看后开口,“殷老闆和苏小姐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那……两位想吃点什么?” “我随便,听苏小姐的吧。”殷玖抬了下下巴指向苏雁回,开口补充,“你点吧,我不知道这儿有什么。” 苏雁回听了便也帮忙做主了。 等咖啡店老闆离开后,苏雁回才看向殷玖,正色询问,“你是怎么猜到的?” 殷玖听了单手放在桌上,撑着额角微偏了头看着对面的苏雁回,笑得吊儿郎当,“叫我一声二哥,我就告诉你。” 苏雁回听了整个人向椅背一靠,脚一抬便翘了二郎腿,很随意的耸耸肩。一副“你想说就说,不说拉倒”的架势。 殷玖倒是没想到苏雁回这么干脆,随即又笑嘻嘻的开口,打算逗她说话,“哎,红玫瑰你不喜欢,白玫瑰你也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 苏雁回看了他一眼,假笑,“我喜欢钱。” 殷玖听了嗤笑一声,“这还不简单,你跟着我就行了。” 这话刚落,苏雁回便又重新看向殷玖,静默了几秒,直到对方疑惑问了句“怎么?”后,才稳了心神移开眼去,淡淡的回了一句“……没事。” 刚才只差一点点,苏雁回就差点说出“你的钱不干净”这句话。 只是想到现在白家还没收拾,多方宿敌不利,这才压了回去。 也许殷玖早就忘记了当初自己被他的人绑上船差点卖掉的事吧? 但苏雁回还记得。 她不仅记得自己,更记得当初船上除了她以外,还有其余几十个少女。 那些人里是有自愿的,但更多的却是被殷玖从各地偷偷拐来、买来的。 有些事,一旦做过就再也没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一想到这里,苏雁回反而完全稳了心神,重新沖殷玖露了个得体的笑,又是从容不迫的苏雁回。 之后的几天,因为被殷玖捏了把柄在手上,虽说感到憋气。但无论怎么说现在最关键的便是让矿契竞标会能顺利召开,所以就算憋屈一点……那也就暂时忍一忍吧。 不过两人的“绯闻”却被记者传得沸沸扬扬,今天是“殷二爷送了苏小姐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大标题,明天就是“殷二爷包下整个餐厅和苏小姐共进午餐”等噱头。 不仅仅是各大报社,就连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报竟然也敢写起殷玖和苏雁回的香艷八卦了。 弄得比戏文里唱得还好听。 也因为这样,每次苏雁回苏公馆,都要接受一遍来自约翰等人的同情眼神。默默的瞅着她,好像在说“看你怎么跟大老闆解释”的架势。 弄得苏雁回都快要开始自我反省,是不是真的做了对不起宋穆然的事。 好在这样的“煎熬”迎来了一个好结果。 矿契的竞标会如期顺利进行。 竞标当天整个上海滩的名流都云集在了这里,当然媒体们也不例外。只是当众人发现苏雁回和殷玖并没有结伴出席时,又惹来不少探究的眼神。 恨不能自己化为记者,好好的对苏雁回穷追勐打一番,知道点儿个中缘由。 最好是能听见苏雁回被殷玖玩儿腻了,无情抛弃的消息。 当然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是白兰声又是谁。 所以当苏雁回带着年娇、崔小爱和吴小哥进入竞标会现场,暂时还未坐下时,她便做出一副和人聊完天,无意和苏雁回遇见的架势挡住她的前路。故作惊讶的捂了嘴看着苏雁回,“哎呀!我还说是谁,原来是苏小姐啊?怎么今天……是一个人来的呢?”
第201页 说到这儿顿了顿,故意朝一旁看去。那里李安娜正挽着殷玖的臂弯,巧笑嫣然的跟在他身边和富商大亨们谈笑应酬。 等做完这个举动后便又重新看向苏雁回,带着毫不掩饰的同情和怜悯,嘆了口气后才一副“不知当说不当说”的表情又开口,“哎……苏小姐啊。怎么八年过去了……您还是掂不清自己的斤两呢?” “这人啊……得认命。”白兰声翘着兰花指摸摸鬓角,又看向苏雁回,媚眼如丝,眼角含着轻蔑,“不要试图去高攀,不然啊……不仅攀不上去,还弄得自己一身脏。万一被人误以为你是残花败柳就不好了。” 最后一句话是白兰声朝苏雁回走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说的,所以没几个人听见。 除了跟着苏雁回的年娇几人。 她这边话音刚落,崔小爱第一个忍不住就竖了眉,染了怒气瞪向白兰声,“你……!” 但才说了一个字,便被年娇率先拦住,并看了崔小爱一眼,似乎在沖她说“稍安勿躁”一样。 崔小爱见状,很是愤愤,但也不敢不听年娇的,只好一扭头重重“哼!”了一声。 白兰声见了,继续用手抚着鬓角,气焰嚣张的看着一边,继续开口,“这才对嘛。哪有主人都没开口,狗就出来叫的道理。” 年娇听了慢慢踱步向前,笑得得体又娇艷,“朱太太这话就说错了,您没没见过乡下守门的大黄狗吧?” 说到这儿一面说一面朝苏雁回看去,像是在说给大家听一样,“有些狗吧,整天被铁链子拴着,长此以往后那狗就半疯了,所以无论遇见了谁,哪怕只是打它眼前路过的,她也会窜出来一阵吠。” 年娇一面说一面微抬了手,斜指白兰声脚边。颇有所指。 白兰声刚听的时候还没听出什么东西来,但随着年娇这一指便瞬间回过味儿来,细眉一竖一手叉腰便是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沖年娇瞪眼,“你什么意思?!你骂我是狗?!” “哎呀!”年娇满脸惊讶,伸手虚捂着嘴后退了两小步,做出一副“万万不敢”的举动,赶紧解释,“朱太太您可误会我了,我怎么可能骂你是狗呢?这……这是误会啊。”说到这儿朝苏雁回看去,“小姐,您来做做主,我是这个意思吗?” 苏雁回点点头,脸上表情诚恳真挚,“是啊朱太太,年管事一定、肯定、绝对不敢骂你是狗的。” 顿了顿后又解释,“这不是俗话说得好吗?好狗不挡道,您又没挡道,自然谈不上是狗了。” “你!”白兰声气得整个人都要发抖了。 只是都怪她刚才声音太尖锐,所以在她呵斥年娇时,已经惹得不少人寻声看来。现在再听苏雁回和年娇一唱一和将白兰声气得说不出话来,站在旁边听得清楚的众人便禁不住微微低头垂眸,暗地里做了个撇嘴的动作,露出对白兰声的轻蔑。 蠢就算了,竟然还上杆子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朱太太……还真是个“猪太太”。 “怎么了?”苏雁回像是没看见白兰声快被自己给气死了一般,无辜又疑惑的眨了眨眼,迟疑了一下后,带着一股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的味道,继续开口,“朱太太……这个……我诚心希望您现在不要再生气了。” “哼!”白兰声听了瞪着苏雁回,微抬了下巴继续做出高高在上的模样,冷笑一声,“你现在想让我消气是不是太晚了点?” 她怎么说也是白府的二小姐,加上矿契的事,现在又和王家联手。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这……”苏雁回又仔细看了看白兰声,眼睛在她脸上巡视一周后开口,“其实也不算太晚。” 白兰声觉得苏雁回眼神带着古怪,失了耐心直接呵斥,“你到底想说什么?!” “哦。”苏雁回点点头,脸上带着“这可是您让我说的啊”的实诚,“老实”开口,“其实我就是像提醒朱太太您脸上的表情别那么大,因为……” 这下不仅仅是将白兰声的胃口吊起来了,就连旁边众人也一样。都忘记继续做出一副“没看见没听见”的模样,齐齐好奇看来,就像听听看苏雁回打算说点儿什么。 而只见苏雁回顿了顿,之后才伸手指了指白兰声眼角,微压了声音开口,“朱太太您眼角边的粉裂了。” 一句话让众人立刻齐刷刷朝白兰声的眼角看去,但白兰声速度更快,也不管是真是假,立刻伸手捂了眼角。气得浑身发抖,不可置信的瞪着苏雁回,一字一句的从牙齿缝里磨出话来,“白――兰――舟!” “您叫错了朱太太。”苏雁回双手背于身后,冲着白兰声微微欠身,优雅从容,慢慢抬眸沖她微微一笑,“请叫我苏雁回。” 顿了顿后,又好声好气的开口,“现在……朱太太可以让道了吗?” 这句话单独听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要是稍微联想一下苏雁回刚刚说的“好狗不挡道”,那……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第202页 在站众人多是聪明人,所以苏雁回这边话音才落,立刻就从人群里传来“噗!”的一声,明显是谁没忍住笑。 “谁?!”白兰声左右看,满脸怒气要将偷笑的人给抓出来,“是谁啊!” 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白兰声嚷嚷两句就自己出来呢?所以在白兰声厉声时,大家都以一种“朱太太您在叫谁?”的疑惑表情朝她看来。好像前面她和苏雁回的那些对话统统没听见一样。 有时候,苏雁回真是喜欢世家豪门的装腔作势。 就在苏雁回和年娇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后,一把声音从一旁传来,引得她和白兰声一起朝来人看去。 ――“兰声。” 白兰声应声回头,看见白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儿了。 在他身边的除了白大夫人外,还有王家老爷、王天阙、白贺兰和王陌善等人。 别说,这一字排开站在那儿的样子还挺显气势的。 “爸!”白兰声见是白父,脸上立刻露出惊喜之色,甚至还扭头朝苏雁回看了一眼,颇有些得意洋洋。 苏雁回见了,便也礼貌欠身,恭恭敬敬的沖白父喊了一声“白老爷”,在旁人眼里也算是尽了礼数。 但白父却一副没看见没听见似的,看都不看苏雁回一眼,将她晾在那儿只看着白兰声说话,“朱庭都找你半天了,你竟还有时间在这儿和外人浪费。”顿了顿后,又开口,“还不快走?” 说完转身便离开,眼里全无苏雁回的人影。王天阙眼神复杂的静静看着苏雁回,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挽着白贺兰跟在王老爷身后离开了。 实在是此时此刻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剩下的……等竞标完成后再来处理吧。 而随着王、白两家人的离开,这份冷情顿时惹得周围众人禁不住对苏雁回投以同情。 “知道了。”白兰声兴奋的应声,然后才又看着苏雁回开口,得意洋洋,“我确实不应该和一个外人,在这儿浪费时间。” 外人两字咬得颇重,听得年娇都皱了下眉,但欲开口前却瞄了苏雁回一眼,见她脸上神色淡淡,便忍了欲出口的话,微抿着唇安静站在一边。 “是呀。”苏雁回笑着点点头,附和白兰声,“朱太太您确实不应该再在这儿,和一个外人浪费时间了。” 苏雁回的脸上没半点需要被人可怜的神色。 反而是她在看着白兰声时,眼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另一边,早就站在人群外围的殷玖面色阴冷,盯着王、白两家的背影半响后,才带着李安娜转身离开。 李安娜微缩着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在这样的殷玖面前喘一下。 第57章 “雁回。”年娇等王、白两家的人离开后,便扭头看向苏雁回, 眼带关切, “没事吧?” 苏雁回回头, 一眼便看见不仅是她, 崔小爱和吴小哥的脸上也是同样的关切, 随即笑着摇摇头, 语气神情均显轻松,“没事啊。” 顿了顿后又宽慰他们,“就像白老爷说的一样,我为什么要因为无关紧要的外人让自己心情不好。” 说到这儿苏雁回又重新看向王、白两家离开的方向, 他们所经之处人群无一不纷纷让路。就像摩西分开红海一般,那副高人一等的样子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去, 更家清楚明了。 “你们不觉得很有趣吗?”苏雁回头也不回的和年娇三人说,“我们将亲眼见证他们由高处急坠而下。”顿了顿后,苏雁回又扭头看向年娇他们,“是不是有些想感慨这世事无常呢?” 崔小爱和吴小哥听了倒没什么说的,只是彼此互看一眼后又看向苏雁回, 笑着说, “反正小姐你现在没觉得心情不好就行。” 苏雁回听了又是一笑,似在回应他两人。 而年娇则因为苏雁回将视线投向已经混迹在人群中,即将不见的王、白两家,哼笑了一声后开口, “这大概就是因果循环吧。” 这个话题暂告一段落,苏雁回扭头看向身后人群, 一面寻觅,一面问崔小爱和吴小哥,“对了,你们看见钱公子了吗?” “还没有,估计得等竞标会快开始才会来。”崔小爱摇摇头。 钱垒的父亲钱大人毕竟是现在掌握上海最高实权的大人,怎么说也得稍稍避嫌,所以这种场合钱大人是不会来的。而钱垒一般也是等着快开始时低调进场。 比如上次的宴会便是这样。 苏雁回听了点点头,这又重新看向众人,“那我们也先坐下吧,这好戏……” 她笑了笑。 “就要开演了。” ------------ 这次的竞标会原本就只针对这份地契,所以等主持人将地契所处的地理位置、面积,周围环境,甚至包括距离公路、铁路和水路的距离有多远等等全部进行了详细的介绍。 不仅如此还有一份由专业地质考察组给出的证明,证明这份地契的下面蕴含着不少具有价值的矿物。当然具体是什么矿物便不在这里一一细说了,毕竟今天诸位前来只是为了竞标这处地契而已。 主持人这话说得很实在。确实。今天到这里来竞标的富商大亨们,均是打着买下这座山的地契来的,所有人对于这座山蕴含的矿产均是只字不提,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一样。
第203页 但事实上,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然主持人也不会拿出那份证明有矿物的证明书了。 “真没想到苏雁回也来了。”趁着主持人在台上说话的时候,朱庭和坐在自己身边的白兰声小声说话。 但刚说完便发现她还拿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这举动让朱庭很是疑惑,没忍住开口问,“兰声,你这是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照镜子。”顿了顿后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妆花了,便仔细帮忙看了看,带着讨好的口吻开口,“妆没花,你还是一样的好看。” 可惜这话白兰声听了一点都不领情,不赖烦的白了他一眼后开口,“你知道什么啊。” 说完继续照着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眼角、嘴角有没有出现苏雁回说的龟裂情况。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先入为主,总之之前看怎么满意的妆容,现在却老是觉得透着一股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不对劲儿。 朱庭被白兰声怼了一句,早就习惯的他只是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什么都没说又偷偷看了白兰声一眼。 心里有点儿小委屈。 ――他是真的一直都觉得白兰声很好看。特别好看。 白兰声气恼的将小镜子狠狠一合,发出“啪”的一声,惹得坐在朱庭旁边的王陌善都禁不住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微皱的眉头显示着他对白兰声现在举动的不贊同。 王陌善就不明白了,明明三姐妹都是在白府一起被养大的,怎么长得最好看的白兰声,却最没脑子呢? 他相信要不是白兰声这个娇蛮、粗俗的性格,白父怎么可能只给她找个朱庭这个档次的人家? 但这几年看下来,王陌善甚至觉得朱家对白兰声来说,估计都高攀了。 所以这人啊,要是没有一个美好的内在,就算再好的皮相,等新鲜感消失后也依旧是庸脂俗粉,上不得台面罢了。 朱庭不是白兰声这样没眼力劲儿的,所以在察觉到王陌善的视线后便扭头看向他,露出个略带歉意且无奈的笑时,沖他点了点头。似在说“抱歉”。 王陌善和朱庭也算不错的朋友,所以见他这样后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重新扭过头去,看向主持人的方向。 而这边恨恨合上小镜子的白兰声却明显没留意到旁人的眼神,低声开口,和朱庭说,“我看她还能蹦q多久。” 朱庭听了,伸手拍拍她的,一面低声安抚,“现在最重要的是眼下的事,其他的暂时先放一边。啊?” 白兰声听了轻哼一声,虽脸上表情依旧不好,但却也没再开口,算是默许了他说的话。 没错。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这份矿契给买下来,这样以后还有她苏雁回什么事? 一想到这里白兰声便也终于受了心神,暂时将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台上了。 而另一边,坐在后几排位置的苏雁回几人,却将白兰声的举止看得一清二楚。崔小爱还凑近苏雁回,和她小声嘀咕,“小姐,朱太太可是拿着镜子仔细观察了有十几分钟啊。” 这话里的嘲讽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看着台前的苏雁回听了崔小爱的话,头也不转的笑了笑,“刚才就看见了。” 她一说完,崔小爱和吴小哥便又压着声音低声笑了几声。 年娇听了瞥两人一眼,小声提醒了一句“好了。竞标快开始了。”,这才让两人收了脸上戏嚯表情,重新变得正经。 而此时台上,主持人也已经介绍往矿契的基本情况,将底价,以及每次举牌的金额提醒了一边后,便拿出十分钟的时间让所有竞标者私下讨论,做准备。 十分钟后,竞标开始。 这份矿契底价是二十万,每次举牌是一万,但才开始竞标,短短十分钟的时间,价格便已经飙升到五十万。 “小姐。我们举牌吗?”崔小爱问苏雁回。 苏雁回点点头,顿了顿补充,“当初朱太太怎么做的,你就怎么做。” 崔小爱恍然,兴奋的点头,“明白!” 随即扭过头去,摩拳擦掌,兴致勃勃的等着朱家举牌。 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是将东西拍下来,但如果有机会能噁心一下他们,那还是很乐意的。 五十万是个分水岭,实力较差的富商世家们已随着价格的不断飙升陆续放弃。随心中无比懊恼,但在实力面前却也无能为力。 现在只能做个旁观者,眼巴巴的看着大佬们继续玩耍,等一个最后结果而已。 终于,等价格增长到六十万时,还在继续竞标的人,从十几人变成了现在只有五人。 直到现在王天阙才代表王家、白家和朱家举起竞标号牌,手腕前后转动号码牌,立刻让主持人眼睛一亮,连声音都高了不止一个分贝,“七十万!王老闆加了十万!现在是七十万!” 在场众人发出骚动声,和身边同伴亲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好像都在传达同一件事。那就是―― ――王家出手了! 而这个讯号落在苏雁回几人耳朵里,却代表着“好戏开场”,所以当王天阙刚放下崔小爱便举起牌,顺便脆声开口,“七十一万零一块!” 突然插进来的苏雁回让众人纷纷回头,但没几秒众人便大致明白过来现在这一出是怎么回事。
第204页 顿时,已经没有参加竞标的众人表情瞬间变成吃瓜,并将视线重新朝白兰声身上投去,探究还带着看好戏的戏嚯,气得原本就在生气的白兰声都想站起来了。 或者更正确点说,是她在听见崔小爱的叫价后,迅速反应过来便想站起身,却被朱庭眼疾手快的按住,加上白大夫人朝自己投来的警告眼神,才让白兰声勉强安分。 重重哼了一声,在椅子上扭过头去。一副气得不想说话的模样。 而白父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觉得苏雁回是在当面给自己难堪! 根本就没有将他当做一个父亲! 王老爷见了,伸手拍拍白父的手,头都不带转一下的笑意盈盈安慰,“亲家,这种小打小闹,就别费心去看了。您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些事,小得都不应该是事才对。” 白父听了脸上的表情稍缓了缓,嘆了口气后和王老爷闲聊,“你说得对。但这人啊……其实会在乎的,也是因为对方和自己有那么点儿关系。” 王老爷点点头,似在说明白白父的意思一样。 白父顿了顿,又开口,“不过既然这关系早就已经划清了,就没必要再当成是事。”说完反拍了拍王老闆的手,略带感激,“多谢你啦,亲家。” “嗨。”王老爷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用一个注音词来表达“小事一桩”的意思。 安抚完白父后,这才淡淡开口提醒王天阙,“天阙。” 王天阙这才从苏雁回举牌的复杂心情中回神,看了眼王父后,这才准备继续竞标。 就在这时,主持人一声“八十一万!钱公子开价八十一万!”让王天阙众人朝钱垒的方向看去。脸上带了些错愕。 而此时最惊讶的便是白贺兰,她看着隔着一定距离的钱垒,有些不相信的喃喃了一句“阿垒?” 他怎么会和自己抢呢? 白贺兰觉得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才对啊。 就连白大夫人都不禁开口,语气颇为意外,“贺兰,这是怎么回事?” “妈,我也不知道。”白贺兰一面低声回答白大夫人,一面看向钱垒,好像试图通过四目相接看出对方的想法,或者当对方回望自己时,阻止钱垒的再次竞标。 可惜钱垒这次却像是没看见白贺兰一样,连眼角都没偏一下。 这让白贺兰大为惊讶。 只是这种惊讶,在白兰声眼里却感到痛快。她甚至不顾朱庭在身边,身子微微前倾,迫不及待的抓住时机刺激白贺兰,脸上表情眉飞色舞,“大姐,钱公子这是吃错药了,还是……幡然醒悟啊?” 白贺兰听了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但还不等她出口,当妈的便已经先一步站了出来。 “兰声!”白大夫人低声呵斥白兰声,语气中警告的意味很浓,“别忘了场合。” “……哼。”白兰声冷哼一声,神情姿态全是不满和抗拒,但人却还是重新坐好,闭嘴不再说什么。 只是眼神再收回前,还是看了白贺兰一眼,嘴角不屑的撇了下。 虽说现在她的立场和钱垒绝对是对立的,但复杂的心情里却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 不过她家里的其他人却不是这样想的,似乎这么多年钱垒因为白贺兰而对白府,甚至王公馆的退让、迴避,已经让他们将其变得理所当然了一样。所以现在见钱垒竟然和王、白两家竞争,哪怕是公平公正的竞争也在他们眼里变成了一种不恭敬。 甚至白父还冷哼了一声。 真是莫名其妙。 一想到这里白兰声又偷偷翻了个白眼。 只是她并未留意到自己为钱垒打抱不平的模样,早被坐在她身边的朱庭看得一清二楚。但朱庭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垂了眼,将里面的苦涩一起藏住而已。 “天阙。”在白父哼了一声后,王老爷继续淡淡开口,提醒王天阙举牌。 王天阙这才反应过来,继续竞标。 当价格涨到九十万时,钱垒和另一富商明显已感到吃力。尤其是那名富商,每一次的叫价前都会看一看自己的同伴,确定后才又咬牙举起手上号码牌。 明显是几位富商一起凑了资金,决定共同拿下这张矿契。 可惜就算是结盟。又如何比得过王、白、朱三家?所以当钱垒咬牙将价格叫至“一百万!”时,对方也只好放弃。 “一百一十万!”在钱垒刚放下号码牌后,王天阙便立刻举了牌。 崔小爱手里也满是细汗,她看了苏雁回一眼,喊了声“小姐?”后,见苏雁回微微颔首,这才又再次举牌,让价格变成111万。 此时在竞标的只剩王天阙、钱垒和苏雁回三人。 但实际上众人的注意力均集中在前两人身上,因为从崔小爱第一次举牌开始,大家便知道苏雁回只是来捣乱的。 而且噁心的就是白家。 但能跟到现在也让众人开始心中打鼓,时不时的看向苏雁回。试图从她脸上表情摸出点什么,可惜对方依旧是那副从容的得体模样,教人看不透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难道……苏雁回不仅仅是噁心白家这么简单吗? 难道她真的有这个实力买下这张矿契?!
第205页 这是众人逐渐开始疑惑的一点。而不仅仅是旁人,就连王、白两家也开始心里打鼓。摸不准已经跟到这个程度的苏雁回到底想干嘛了。 “她不会真的在和我们竞标吧?!”最沉不住气的白兰声忍不住开口问身边朱庭,心里惊疑不定。 “……不会的。”朱庭其实到这儿也已经有些不确定苏雁回的想法,但嘴上却依旧以宽慰白兰声为主,“她就是在捣乱。” 顿了顿后又补充,“就算她真的在竞标,凭她的实力,最后赢的也是我们。” 话音刚落白兰声便没好气的开口,“说半天还不是不确定。”顿了顿后又狠狠出声,“明明可以用更低的价格竞标得到的,就因为她现在却要我们付出更多的钱。” 这话倒是不假。朱庭没出声,但却贊同白兰声的话。原本按照岳父和王世伯之前盘算的,这张矿契最多能在一百万左右拿下。可看现在这情景,说不定要多出五十万才行。 但…… 朱庭又瞄了白兰声一眼,被她看见瞪了一眼不说,还没好气的问了句“干嘛?!”后,什么都没说,只摇了摇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竞标上。 ……兰声只说苏雁回捣乱,提高了价格。但真正在和他们激烈竞争的却是钱垒啊。 想到这里,朱庭便暗吁了口气,腮帮子微动。 就在崔小爱准备继续举牌时,苏雁回却先一步按下了她的手,淡淡开口,“差不多了。” 她心里估计的是一百五十万左右,要是再继续下去,说不定真的会砸在自己里。 到时候才是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出意外,接下来最多两三个来回,便能出结果。 崔小爱听了苏雁回的话,点点头后放下手中号码牌。主持人的视线朝苏雁回的方向看了看,发现她真的不再举牌后,便将注意力放在王天阙和钱垒身上,笑着开口,“诸位,以目前情况来看,就剩王天阙王老闆,和钱垒钱公子之间的角逐了。现在!王老闆已经将价格出到一百三十万!钱公子……?” 主持人看向钱垒,脸上表情有些兴奋,实在是这可以说是他从业以来竞标的最高价了。 钱垒其实此刻脸上已不好看,这时的价格已经超过了他和钱父的计划,但…… 握着号码牌的手指来回握了握,钱垒咬牙,再次举牌,来回翻转后在众人的譁然中,主持人惊喜大喊,“一百四十万!一百四十万!” “天阙!”王父和白父此时也已不淡定,脸色沉沉。但即便这样这张矿契他们也必须拿到,大不了就是这半年内资金周转上略有不便,但只要熬过了这一年半载,将山里的矿给挖出来销往各处,便能立刻缓过劲儿来。 所以必须争! 这个道理王天阙也懂,所以王父话音刚落,他便举起牌,直接将价格提到一百五十万。 钱垒脸上满是不甘,但这个价对他来说已无能为力,哪怕再不甘也只能放弃。 主持人见状,环视众人很是兴奋的开口,“一百五十万!还有没有比一百五十万更高的价格?!一百五十万第一次!一百五十万第二次!”主持人举起小锤,在众人禁不住屏住唿吸,静待错锤定音时―― “一百七十万。” 白父铁青了脸,勐的从位置上站起来,在众人的譁然中朝声音处看去。 这中间也包括苏雁回几人。 而殷玖则在万众瞩目中,懒洋洋的放下手上号码牌。先沖怒视自己的白父,以及王天阙挑了下眉,神情颇为挑衅。完事后才又扭头,朝苏雁回的方向看来,隔着距离沖她呲牙一笑。 顿时让不少人顺着殷玖的视线看向苏雁回,然后带了暧昧在她、殷玖和王天阙等人之间来回。 猜测着这是不是最近传闻正在追苏雁回的殷玖,为讨佳人欢心才做的鲁莽举动。 苏雁回面对殷玖的视线也微蹙了眉头,至于旁边王天阙朝自己头来的,妒忌到快燃烧起来的视线,却回看都不看一眼 “这个殷玖,他想干什么?”年娇凑近苏雁回低语,也微皱了眉头很是不解。 毕竟她和苏雁回都亲耳听殷玖说过――他知道这是个局。 但现在踩进来…… “这人胆子大得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年娇咂舌。 苏雁回至殷玖的视线中收回眼,看向年娇,神色淡淡语气温和,“别管他们,反正……谁当最后的赢家都行。” 大不了就是将布局调整一下。 她并不在意谁先谁后。 年娇听苏雁回这样说了,倒也觉得这话挺对,随即缓了脸上表情,继续看戏。 此时王、白、朱三家的脸色,可是好看得很呢。 十分钟后,这张矿契最后以一百九十万的价格由王家竞标得手! 早就守在一边的记者立刻蜂拥而上,拍照提问询问细节。还有不少富商也等在一边,希望能借着和王、白、朱三家说声“恭喜”的同时,顺便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就算吃不上肉,但要是能喝上口肉汤也是不错的嘛。 而这个想法也让王、白、朱三家感到是个契机。所以哪怕因为多花了不少钱来得到这张矿契导致脸有些黑,但还是得强扯了笑容接受众人的道贺。
第206页 因为三家都很清楚,将这张矿契的钱付了后,他们的流动资金将近乎没有。要是此刻有人想要合作,那也是件好事。 这样至少能将对方投资的钱暂时充作流动资金运转一段时间。 倒是苏雁回一行人,站在原处看着朝王、白、朱三家涌去,都希望说上一句半句话的众人,笑了笑扭头对年娇等人说,“走吧,回去了。” 年娇三人点头,跟在苏雁回便打算扮演好此刻失败者的戏份,悄然离开。 可惜有些人并不这么想的。 “苏雁回。”身后透着慵懒的扬声,让苏雁回四人顿足,朝身后看去。 不是殷玖又是谁? 他挽着风情十足的李安娜慢吞吞走过来,在苏雁回面前站定后微微弯腰,略凑近苏雁回后吊儿郎当的开口,“你欠我个人情,得请我吃饭。” 这话说得。 苏雁回挑了眉,一脸疑惑的笑,“殷老闆真有意思,您自己要竞争那张矿契,却说是给我做人情。您真是爱说笑。” 殷玖嗤笑一声,盯着苏雁回呲牙笑,又开口,“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抱歉。”苏雁回双手背于身后,微微欠身,优雅得很,“我还真不知道殷老闆的意思。” “你……”殷玖听了微微眯眼,半响后才又说,“你这是打算过河拆桥?” “我只是了水,见水浑了也就重新上岸了。”苏雁回笑眯眯,“连河都没过,又哪儿来拆桥的说法呢?殷老闆真是冤枉我了。” “你!”殷玖听了,看着面前的臭丫头,恨得有些牙痒痒。 苏雁回才不管他的话说完没,出口打断,“要没其他事了,我就告辞了。这次竞标失败让我非常难过,得回去伤心几天再说。” 顿了顿后又看向一直挽着殷玖胳膊,安静站在一边的李安娜,很有礼貌很真诚的点了点头,“安娜小姐,不知你最近有没有接广告的意愿?要是有,我们金玫瑰非常希望能和您这样的大明星合作。如果不弃,您可以抽空到金玫瑰来体验一下。” 苏雁回说到这儿,又补充,“免费。” “啊?这个……”李安娜还真想不到苏雁回会和自己说话,更想不到她态度那么好。所以在听完她的话后,不由自主的就朝殷玖看了一眼。 说实话李安娜早就想去金玫瑰了,之前是因为没时间所以没去,后来知道殷玖对苏雁回有些兴趣后,便变成了不能去。 之前几次虽也远远见过苏雁回,但面对面交谈今天还是第一次。没想到对方竟然上来便是谈合作,根本提都没提那些乱七八糟的,更不搭理殷玖的那些话。这倒是让李安娜非常惊讶。 她看了殷玖几眼,发现对方只顾着瞪着苏雁回,根本没在意自己后眼里神色难免暗淡,心也止不住一沉。但想到苏雁回还在面前便重新堆了笑回应,“好呀,我看看我有没有时间?” “好。”苏雁回点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是很有诚意和安娜小姐合作的,静候佳音。再会。” 说完从她礼貌颔首后,又顺带的沖殷玖点点头。之后便干净利落的转身,带着年娇几人离开竞标会现场。 留下殷二爷站在原地继续盯着苏雁回的背影咬牙切齿。 “二爷。人都走远啦。”李安娜有趣的盯着殷玖看了一会儿,这才又开口,“人苏小姐已经走远了。” 殷玖听了,啧了一声后低声骂了句“臭丫头!”,说完扭头看向李安娜,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左右轻摇了下,“还是你听话。” 长得比那个臭丫头好看,还更有风情。不会和自己叫板身材更是比她好一百倍! 李安娜强压下心中苦涩,笑意盈盈眼角带媚,任由殷玖捏着自己的下巴,和他开玩笑,“可二爷就是喜欢人家了呀。” 这话让殷玖顿时泄气,又捏了捏李安娜的下巴,有些妥协是说,“……是啊。” 静默片刻后恨恨出声,“真是欠了她的。” 李安娜听了,勉力一笑。 那大概,自己就是欠了殷玖的吧。 ----------- 苏雁回四人回到苏公馆时,段瑞虎和约翰都已经坐在客厅里了。正闲聊到一半听见动静便齐齐看来,见是苏雁回后约翰便沖他们招招手。 “快来,才泡好了茶。” 等四人相续落座后约翰便先和段瑞虎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这才笑嘻嘻的看向苏雁回,一副八卦的嘴脸,“听说王家他们用一百九十万拿到那张矿契了?” 竞标会刚结束,守在那儿等结果的人便第一时间打了电话回苏公馆,转告段瑞虎和约翰。 顺便还简单描述了一下当时会场内发生的经过。所以两人现在都知道最后殷玖加了把火的事。 也因为这样,两人现在才这副表情。 就差沖苏雁回齐齐发出“yooooo~~~”的声音了。 坐下来第一件事先端起茶喝了一口的苏雁回,一面放下茶杯一面点头,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没注意到约翰和段瑞虎两人那“可疑”的小眼神。 “凭着王、白两家的名声,就算一时资金短缺也会有人帮忙。现在的事是怎么斩断这些。”苏雁回和约翰等人商量。
第207页 “没错。”年娇点头,附和苏雁回的话,“刚才那场面我们都看见了,不少人上赶着和他们合作呢。而且钱垒现在竞标失败了,就算钱大人之前有压着银行留着钱,暂时不贷款给别人,但现在也不需要了。” “回头都不用王、白两家出面,只要朱家出面便能从银行那儿贷到一大笔款项。”年娇顿了顿,“而且……他们还有自己的储蓄部呢。只要明天报纸一出来,再将那是一座能让众人发财的矿山,将钱存到王白两家的储蓄部里能拿到更多的利息,仅凭这句就能让很多人心动。” 每个公司的储蓄部就像是私企的银行,这些存进来的钱实际上要做什么用还不是这家公司说了算。 “说到这个。”约翰和段瑞虎暂时收起谈八卦的心思,先说正事。看向苏雁回说,“你上次不是说了银行储蓄的事吗?当时吴小哥申报的时候我让他把王、白两家的也一起先一步申报了。” 意思就是说当这项命令下来,要求所有公司都必须有银行营业执照才可以继续储蓄业务时,不仅仅是钱垒名下的百货公司,就连王家和白家也跟着被限制。 到时候趁机敲他们一笔,高价卖给他们。 “还有啊,这王白两家能靠着舆论吸收更多的资金,进行私下周转。”约翰顿了顿,笑,“我们也同样能将那座矿山的真相,通过舆论告知所有人啊。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人赶到他们的储蓄部要求取钱。就算是合作的富商大亨们也抽回资金的。” “几处齐齐发力,还不信拉不垮他?” 苏雁回几人听了约翰的话,连连点头。 “但现在钱垒还是个麻烦。”苏雁回开口,“今天他会和白家对上是因为利益,但如果和白贺兰之间的矛盾不够深的话,将来王家或者白家出事,钱垒依旧是会出手帮白贺兰的。” 说到这儿苏雁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朝约翰几人看去,“对了,钱垒前段时间让肯尼运的那两艘货,现在怎么样了?” 她这样问并不是担心钱垒的货。而是在意那些船员。 “这个……”负责买办行方面的崔小爱和吴小哥互看了一眼,这才重新看向苏雁回,开口,“照正常航行的时间算,现在应该快抵达目的地了,这个时候都没消息传来,那就应该是平安到达了吧?” “嗯。”苏雁回点点头,略觉遗憾,“……看样子对付钱家,还得另外找机会才行。”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 苏雁回还没找到新的机会对付钱家前,钱家便先下手找到了机会,将她请到了警察局。 “……张局长这是什么意思?”苏雁回从张雄推到自己面前的逮捕令上抬眸,看向他开口问,并伸手沖原本想阻拦却没阻拦住的年娇做了个手势。 示意她稍安勿躁。 “这个……苏小姐。其实我们也很为难。”张雄沖坐在办公桌后的苏雁回笑,“主要是有人告你剋扣工人月薪不说,还对不服的工人进行了私下的殴打。所以为了弄清楚真相,只能请您走一趟了。” 张雄沖苏雁回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姐。”年娇听了焦急开口。 “没事。”苏雁回一面起身,一面开口,“我相信张局长一定会秉公办事的。对吗?张大局长?” “那时当然。”张雄笑呵呵,“只要将一些时间调查清楚就好了嘛。” 苏雁回刚被带进警局,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大街小巷。 四小时后。宋家码头上,一艘轮船正缓缓停靠。 年娇等人站在码头上,身后不远是早就停在那儿的小汽车。 肯尼也在其中,只是他不是很清楚是在等谁。直到轮船上的人出现,肯尼才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少爷。”阿贾第一个上前请罪,“是我没保护好少奶奶。” 少……少奶奶?! 肯尼目瞪口呆,答案唿之欲出。 来人站定,举止从容不迫,淡淡开口,“这怪不了你们。是我自己没守在她身边。” 所以。 他现在亲自来了。 宋穆然神色淡淡。 第58章 警局龋某间询问室。 苏雁回坐在桌前, 翘着二郎腿, 双手交握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警察局长张雄, 不仅一点不紧张还相当放松。 “张局长, 宋氏买办行的注主事者明明是肯尼。你不去找他问话, 却跑来找我?”苏雁回顿了顿笑, “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 “这点您完全可以放心苏小姐。”张雄笑眯眯,不仅一点都不显得凶神恶煞,甚至还颇为和气,“肯尼大班也是要找时间询问的, 不过……您却是首要之重。” “哦?”苏雁回觉得稀奇了,“我怎么就变成了首要之重了?” “哎呀……苏小姐。”张雄立刻沖她点头, 相当恭敬,“肯尼大班归您管,这工厂的事又是您来之后才发生的。让不知真相的旁人有多余的联想也属情理之中嘛。” 张雄顿了顿又说,“当然了,我也相信苏小姐和这件事是绝――对没有任何关系的, 可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经过, 以便在之后还苏小姐您一个清白,所以现在……只好委屈一下你了。”
第208页 漂亮话说得可真是好听。 所以苏雁回听了又笑了笑,看着张雄开口,“这样说起来, 张局长您可真是个模范局长啊。” “哪里哪里。都是分内的事。”张雄大言不惭的说。 话音未落便听苏雁回又问,“那为什么关于八年前黄包车夫被冤死的事……至今还没任何进展呢?” 一句话不仅将张雄剩余的话堵在喉咙里, 就连他脸上的笑都跟着僵硬了起来。 但毕竟是老油条,所以立刻又重新挂上笑,沖苏雁回露出感到些许为难的表情,“苏小姐,这件事还真不能怪我们动作慢。毕竟是八年前的旧案了,很多线索啊,人证物证啊,都没了。所以查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您得多给我们一些时间才行。” “哎?!”说到这儿张雄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苏雁回,脸上带着惊喜,“刚好今天苏小姐到了这儿,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也将这件案子详细的说一说?这样也能帮助我们尽快理清一些问题。而且也省去了再约您的时间嘛。我可是知道苏小姐是大忙人的。” 嘻嘻哈哈,东拉西扯。 什么剋扣工厂工人的月薪,什么顺便询问八年前的旧案,全部都是託词。重点就是想将她带到警局来而已。 可目的又是什么呢?苏雁回双手抱肩,身体向后靠着椅背,看着面前沖自己笑嘻嘻的张局长,默默在心里盘算着。 是王、白两家发现了那张矿契有问题,白贺兰叫了钱垒出手,查出这背后是她? 但这两个想法刚出现便被苏雁回推翻。 如果矿契真的有问题那他们也应该找老虎哥而不是她才对,毕竟除了刚到上海时她出现在段瑞虎新开的歌舞厅那次外,表面上自己便和老虎哥没有任何的交集。 就连那次去歌舞厅,也完全能用“知道白父会去那儿,所以前往”这个理由解释。 所以不会是矿契。 可如果不是矿契…… ――“苏小姐。” 苏雁回微收自己的心神,抬眸重新看向坐在对面的张雄。只见他已经笑吟吟的盯着自己好一会儿,此时重新四目相接后才又开口,“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苏雁回回看张雄,一点不惧他显得压迫的眼神,“张局长让我来这儿的真正目的。” 顿了顿后苏雁回又开口,“我们也不用拐弯抹角了,请您点明吧。” “好!”张雄一拍桌子喝彩一声后沖苏雁回竖了大拇指,“苏小姐真是爽快之人,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张雄说到这儿,又笑眯眯的看向苏雁回,开口,“我听说……苏小姐前段时间便向财政部呈准了什么?” 说到最后时,张雄并未点透,但引导的意思却已非常明显。 苏雁回听到这儿,立刻明白了是什么回事。 原来……是因为钱家。 看样子北平方面,已有正式的通知传到钱大人这里,而钱大人也第一时间告知了钱垒,一查后却发现苏雁回已先一步申请,这才有了现在的事。 苏雁回想通其中关键后,顿时变得不着急。慢慢点头后重新靠向椅背,看着张雄,静静开口,“张局长。” “哎!苏小姐您说?”张雄笑眯眯。 “我的律师来了吗?” 这句话一出口张雄脸上的笑意立刻一顿,慢慢至他脸上淡去,立刻让他看起来有些恐怖。 他盯着苏雁回,慢慢站直后皮笑肉不笑,“看苏小姐的意思……是打算不合作了?” “我合作啊。”苏雁回一年无辜,“而且我会非常配合。只不过……得等我的律师来才行。” 苏雁回沖张雄眯眼一笑,“相信局长……不会介意的。哦?” 张雄盯着苏雁回慢慢开口,“那就没办法了,有些事估计得好好询问一下苏小姐,这时间上……少则一两天,长则三五天。要是耽误了你的工作,还请见谅了。” 说完“哼!”了一声,丢下一句“好好看顾苏小姐!”,便转身出了询问室。 留下两名看守,昂首挺胸的大声回答了声“是!” 等张雄出去后,两人又互看一眼后才一个守在门外,一个守在门内,盯着苏雁回。 这种体会还很是新鲜,苏雁回哑然失笑后沖站在门口盯着自己的看守说,“警官,能劳驾您帮我带点儿东西吗?” 看守听了,扭头先朝同伴看了一眼后问,“你说?” “我刚有看见警局外有卖馄饨和糖炒栗子的,劳烦两位帮我带点儿吃的?”一面说着一面将二十元钱放置桌面,朝两人的方向推了推,“剩余的请两位警官喝酒。” 二十元! 两个看守眼前一亮,又互看了一眼后脸上便露出一点犹豫的神色来。 没办法,他们一个月的薪资也才十元到十三元不等。现在苏雁回一出手便是二十。那馄饨和糖炒栗子才几个钱啊,所以两人及其心动。 但……就有点儿担心这钱拿了…… 大概是看出了两人的犹豫,苏雁回便又笑着开口,“刚才局长走之前只让两位警官看着我,却没其他交代。而且……”她抬起手,让两人看看自己什么都没带的手腕,又道,“张局长真要为难我,早就让我带上脚铐手铐了,再厉害点还会让你们将我押进牢房。”
第209页 “可现在这些都没。所以二位也不用担心自己摊上麻烦。”苏雁回顿了顿,又说,“如何?可否请帮帮忙?” 两人听了苏雁回的话,又互相看了一眼后其中一人抓了桌上的钱,颇为和颜悦色的沖苏雁回点点头,“那苏小姐您稍微等一等。” “好。”苏雁回笑,颔首致谢,“劳烦两位了。” 对方点点头,这才捏着钱往外走。守在门口的守卫还冲苏雁回友善的笑了笑,并之外将门替苏雁回关上,一面说,“苏小姐你先休息会儿,我在外面守着,有人来了我再叫你。” “好,劳烦了。”苏雁回点头。 等门管上后,便隐约听见门外两名守卫的笑声,似乎对于这意外收穫感到非常开心。 对此苏雁回并不在意,甚至觉得能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一下,整理整理思路也是好的。 而另一边,刚回到自己办公室的张雄,立刻便给钱垒打了电话去,对方刚一接通,张雄便苦哈哈的沖那头笑,“钱公子,人现在是请来了,可人家要等律师来啊。您说这事……” 【你就不会用点手段吗?!】钱垒听了冷哼一声,对张雄下命令,【这么点事还要我来教?】 “哎……话不是这样说的呀钱少。”张雄继续唉声嘆气,但脸上其实并不怎么犯愁,“这苏小姐可不是那些阿猫阿狗,我可不敢做得太过分啊。” 【你怕什么。】钱垒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显得有些阴冷,【出事了还有我顶着,再说她一个已经和白家断绝了关系的弃女,有什么让你顾忌的。】 要不是白父之前已登报和苏雁回断绝了关系,不然今天钱垒行事说不定还有些顾忌。现在嘛…… 就算大张旗鼓的和苏雁回对上又如何? 不过钱垒的傲气被张雄听在耳里,却让他不住的在这一头翻白眼。 每次都将话说得那么好听,可真需要他出面的时候呢?撇得比谁都干净,甚至上次让他出力解决围在警察局外的那些记者,钱垒是怎么说的? 要不是他张雄发了狠威胁他,估计自己早就骑虎难下了。 一想到这里张雄更坚定了对苏雁回别做过头的决心。 真要出事了……到时候只怕他也只能靠自己。 所以想到这儿,张雄一面冲着电话那头点头哈腰,但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决定出工不出力了。 最重要的是,张雄可没忘记最近传遍了上海滩的小道消息,说殷玖在追苏雁回。这个消息如果是假的,那么对他来说绝对是皆大欢喜,但万一是真的…… 他张雄可算是捅了个马蜂窝了。 说不定现在已经得到消息的殷玖,此刻已经在朝警察局杀来的途中了。 一想到这点,张雄更觉苦哈哈。 而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竟然猜中了。 另一头。拿着花到金玫瑰的殷玖,一听到这个消息便冷了脸,嗤笑一声后将转身就往外走,而手上花束则被他随意的往旁边茶几上一丢,根本不在意被谁拿走。 守在门外的手下没想到殷玖才进去便又返回,见他那张阴沉的脸,还以为是苏雁回又给了殷玖气受,所以迎了两步后开口,“二爷?” 没等剩下的话出口,殷玖已越过他大步迈向车后座,冷声丢下一句“走!”,脚步未停,更看都没看手下一眼。 弄得手下一愣,随即快步跟上,赶紧上了车后才扭头看向殷玖,“老大,我们去哪儿啊?” “警察局。”殷玖眉头微皱,冷声,“张雄。” “啊?”这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啊? 手下愣住,完全不明白。 殷玖看了手下一眼后沉声解释,“苏雁回被张雄带到警察局去了。” “?!”手下先是一愣,随即明白殷玖要干嘛。 一扭头就让司机开得快点儿。 这个张雄,可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了啊…… 但。只是张雄吗? 前后三辆黑色小轿车稳稳停在钱府,钱家的门房见了,开了小门便从一边出来,朝小轿车走去时,第一辆小轿车的后车门打开,随即年娇便弯身从里落地。站直后钱家门房刚好到跟前。 年娇也是最近上海滩炙手可热的大美人,所以钱家门房自然认得。笑着沖她弯腰,“原来是金玫瑰的年管事,您这是……” 房门一面拉长了腔调问,一面移开眼朝静静停在年娇身后的两辆小轿车看去,尤其是中间那辆,更是转了几眼无果后才重新看向年娇。 无声询问。 “房门。”年娇沖房门微微颔首后,伸手沖他递了拜帖,“不知钱大人在不在家?方便拜访吗?如果方便还请一见,这是拜帖。” “这个……”房门看了眼年娇手上的拜帖,并未接过来。只又沖年娇弯腰赔笑后开口,“抱歉年管事,您来得不恰。我家老爷才吩咐了说不见客。” 年娇听了眼皮子一跳,再勾起的笑里就多了分瞭然和些许讥讽,“年娇怎么听着……这话好像是冲着我们金玫瑰来的呢?”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年管事多心了。”房门赶紧连连摆手,笑着回答。
第210页 但顿了顿后又开口,“不过……我家老爷确实专门提醒了我一句,说……如果是您来,那就转告您一声。” “哦?”年娇听了,做了个“请”的手势,“洗耳恭听。” “就转告您……‘这事只要苏小姐与人方便就好,倒也不用特意拜访。’”门房转达,顿了顿又说,“反正这段时间,我家老爷是很忙的。” 说白了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要苏雁回将营业权老实交出来就行。其余的免谈。 年娇听了冷笑了下,但手上的拜帖却没有收回,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对门房说,“那如果是这样,钱大人便更要收这拜帖了。” “哦?”门房疑惑。 “可能是我没说清楚。”年娇笑意盈盈,“我不是代表金玫瑰来的。” “那您是……”门房听到这儿,又不由自主的将视线移至位于年娇身后,被车帘遮掩得严实,看不清内里的小汽车,疑惑询问。 “我这是代表我家少爷来递这份拜帖。”年娇顿了顿,看着门房冷声。 “请转告钱大人。宋家家主,宋穆然拜会!” ----------------- 纷纷攘攘的吵闹声由远至近,然后在坐在办公桌后擦拭藏品的张雄还没反应过来前,他办公室的门便被人由外面一脚踹开。 “嘭!”的一声吓了张雄一跳,忙闭了下眼平復心情。 没拦住人的警员赶紧扶正自己头上的帽子,一面沖张雄开口解释,“局长,这……钱老闆一定要进来,我们……” ――“拦不住对吧?”不等警员说完张雄便没好气开口,打断他们的话。 警员愣了下,随即连连点头。 “行了行了,你们都出去吧。”张雄将藏品放在铺了一层丝绸的桌面上,一面起身往门口走来,一面沖警员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并笑嘻嘻的朝面色阴冷不善的殷玖迎上去,“就你们这样的怎么拦得住我们二爷呢,走走走,都出去。” 说完将警员都赶了出去,但跟着殷玖闯进来的殷玖手下却不卖他的帐。张雄见了,默默默默鼻子扭头看向已经朝旁边会客沙发的方向走的殷玖,“我说殷大老闆?” 殷玖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沖还堵在门口的手下抬了下下巴,说了句“外面等我”,对方才点点头,快速退出门去,让张雄顺利关门。 但现在关上也只是虚掩而已。 “哎呀……你说你来了不带礼物就算了,现在还把我的门锁给踢坏了。真是……”张雄一面朝殷玖走去,一面笑着嘆气,一副和殷玖哥两好的架势。 可惜殷玖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满脸不耐烦的打断张雄的话,“你少跟我东拉西扯,苏雁回人呢?我要带走。” “这个……”张雄迟疑了一下,很为难的说,“兄弟,估计不行啊。” 话音未落,殷玖的脸就比刚才更沉。惹得张雄看了他这个样子,连连摆手,满脸苦哈哈,“哎呀你可别瞪我,真不是我想带苏小姐到这儿来的。这……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啊,我相信你懂的。” 殷玖听了只以为是苏雁回暗中用假矿契坑白家的事,被钱垒知道了,所以现在钱垒要替白贺兰出气,所以为难苏雁回。 所以想都没想,立刻脱口而出,“她跟这事没关系,是我看不惯王天阙所以下的套子。有什么事让钱垒冲着我来,别拿旁人撒气。” 张雄怎么说也是警察局局长,多少还是有些能力的,所以一听殷玖这样一说,便知道自己说的和对方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最重要的是,听殷玖的意思,苏雁回不仅仅是坑了钱垒,估计还坑了王白两家。 心念一转后张雄立刻笑着转身,接着去给殷玖倒茶的功夫整理思路,等再朝他走来后,才又笑吟吟的开口,“哎呀……老弟,你也知道钱少脾气,他觉得是谁的问题,拿谁撒气,那还不是钱少说算的嘛?我不是不想帮你,而是……帮不上忙呀。” 说完顿了顿,模稜两可的又开口,“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确实。一百九十万就算是立刻让他拿也有些吃力。 但他殷玖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苏雁回被困在警局吧?这时间拖得越久,就说不准会出什么样的意外。 关心则乱的殷玖并没留意到张雄眼底的探寻,一咬牙后开口,“我赔!王家白家的损失我殷玖全部照单全付!你先把人给我放了!” 王家白家的损失? ……难道?! 张雄立刻想到前几天的矿契竞标,心里立刻想通中间关联,暗自咂舌的同时,心中也不禁对苏雁回刮目相看。 这样一说,这段瑞虎竟然也是苏雁回的人?! 串起关键点的张雄立刻就想打发了殷玖,马上给钱大人打电话将自己知道的告知他。 这苏雁回哪儿是什么才恢復记忆回来上海的啊。她这是回来清算,找当年所有人报仇的啊! 就在张雄心中焦急,恨不得赶紧找了藉口搪塞过殷玖,让他快点滚蛋的时候。宋穆然正坐在钱家客厅的沙发上,慢条斯理的喝茶,眼眸微垂,任由对面的钱大人不做痕迹的打量自己。
第211页 抿了几口茶后才重新将茶杯放下,抬眸看向钱大人,温和儒雅。无害纯良的一笑,“不知钱大人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个……”钱大人沉吟,想了想后又开口,“宋先生,这张局长这十几年的警察局局长工作,虽无大功但也无大错啊,您的请求……” 刚才宋穆然一和钱大人会面,倒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并表示自己的未婚妻有些“调皮”,钱家百货公司银行营业证的事他能立刻给钱大人满意的答覆。 但说白了会有这些事也是因为苏雁回对八年前,警察局局长没有细心查案的事耿耿于怀,查到了一些假的消息,便以为钱少爷也在帮着张雄,这才打算刁难一下钱家百货公司。 现在他亲自来了,自然会将真相告诉雁回,但张雄嘛…… 那自然也应给个交代的。 “钱大人。”宋穆然含笑打断对方的话,抬眸,“要是没记错……您距离卸任上海职务,没多久了吧?” “不知往后的打算是如何呢?”宋穆然顿了顿后又笑,“我觉得,宋钱两家倒是很有合作的机会,您觉得呢?” 这句话说到钱大人心坎上去了。宋家,可不仅仅是富商而已啊! “还有一点大概钱大人忽略了。”宋穆然笑着开口,“我只是为了雁回出口气,这口气出了……以后您去北平时,多带个人重新给个一官半职,相信并不是难事。” “这一举两得的事,我相信钱大人自有明智的决断。” 钱大人沉吟后轻拍沙发扶手,“好!我相信宋先生的话。” “那就多谢钱大人了。”宋穆然含笑点头,长身而立,双手背于身后沖跟着站起来的钱大人再次微微欠身,“您公务繁忙,改天再拜会。我先去将雁回接出来,您知道,小姑娘嘛,胆子比较小。” “应该的、应该的。”钱大人笑呵呵点头,“那就不送您了,宋先生。” “留步。” 另一边,好不容易将殷玖哄走的张雄,第一时间便是给钱大人打电话,还未张口说这件事,便先得到自己被撸职的消息。 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大人!为什么啊大人!” 张雄慌乱得很,哪里还顾得及通风报信,“我跟随您多年啊大人!” 【不要再说了!】钱大人的呵斥从电话那头传来,打断他剩余还未出口的话,顿了顿后又缓了语气,暗示,【就是因为你跟随我多年,现在才是免职而已。】 说完便挂了电话。想着这怎么说也是自己养了十几二十年的狗,这么多年也喝了不少肉汤吃了不少肉,就算现在暂时没了这个警察局局长的位置,但凭着这些年靠着钱家积累的财富,张雄也该自足了。 再说,这也只是暂时的嘛。 但钱大人的理所当然却让另一头的张雄脸色铁青。 他慢慢压下电话后冷笑了一声,“你当我是狗,但也别忘了狗急了也能反咬一你口!” 另一边,苏雁回一出警局,便见宋穆然弯腰下车,随即站直后含笑看着她。 “雁回。”宋穆然笑着说,“我来接你。” 第59章 苏雁回是宋家未来少奶奶的事,很快就随着宋穆然亲赴上海滩而立刻传遍大街小巷。 王、白、朱家得到消息后表情虽各有差异, 但心情都是异常阴郁的。尤其是白府。 茶杯从大厅里扔出来, 砸在门槛上顿时碎了一地, 还留有余温的茶汤洒在地面散发剩余的一点热气。 “老爷, 您消消气。”三姨娘看看气得胸膛激烈起伏的白父, 又看看拈着佛珠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同样面色相当不好看的白大夫人, 奇怪平时这种时候对方早就跳出来出声安抚白父,怎么这次却一句话都不说。顿了顿继续开口,有些莫名。 “就算这小蹄子攀上了宋家,可我们白家也不是吃素的啊。再说了……”三姨娘抹了抹鬓角, 一副无所谓的架势,“我们白家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有什么好怕的。” 怎么说生养之恩还在呢,这苏雁回还能反了天了? 三姨娘刚说完这话,坐在一边的白兰声便神情略古怪的看了自己的亲妈一眼。嘴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又移开眼去朝白大夫人看了一眼。见对方面色沉沉的慢慢拨弄佛珠,心里莫名感到发毛, 便又重新低了头, 装作没看见了。 ――八年前她不小心在佛堂外听见的那些话,白兰声从未告诉过三姨娘。 “是啊。岳父,大娘。虽说我们白家和苏雁回的断绝了关系,但我们一问心无愧, 二也有养育之恩。宋家能走到今天这地位,也绝不是宵小之辈, 哪怕是未来的宋家女主人,但也不可能是不知分寸的人。”坐在白兰声身边的朱庭开口,劝解白父他们。 “所以我们倒觉得不用为这件事心焦,眼下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将矿山给顺利开凿出来才行。” 朱家还好,不像王、白两家均有自己的百货公司及码头,需要的流动资金较大。他多是土地和店铺,虽说为了那张矿契卖了不少,但慢慢缓个一年半载也没什么。
第212页 朱庭的话率先将白大夫人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勉强一笑后开口,“朱庭说得对,宋家家大业大,断不是无理取闹蛮横之辈。”说完顿了顿,看向白父,“老爷,您说呢?” 白父听了心情复杂的看了白大夫人一眼,就算心里现在又诸多顾忌和未说出口的恩怨,但这个时候也只能点点头,附和妻子的话,“对。眼下最重要的确实应放在矿山上。” 顿了顿后看向朱庭说,“关于这点我已经和你王世伯商量过了,开採需要的设备、人数这两天就备齐,最晚后天便送第一批人到石门去。至于宋家……”白父沉吟后又开口,“他既然来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举办宴会邀请各界名流的。到时候……再说吧。” 朱庭等人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三姨娘在旁边撇撇嘴,一副不怎么开心的表情。白兰声见了,知道亲妈这是在为“这种大场面的宴会没自己的份”感到不满。 但她却相信,此时此刻如果白大夫人可以,一定百分百的愿意和自己的亲妈调换一下位置。 亲娘也……您现在是真“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啊…… 白兰声看着三姨娘,心中暗嘆。 老实说现在就连她自己,一想到过不了几天也许会接到宋家的邀请函,便头疼。 谁会想到这个苏雁回竟然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大靠山呢? 现在……白父的心里一定后悔死了吧? 白兰声想到这里,又慢慢移眼到白父身上。 有些痛快,但又泛着酸熘熘的纠结和不甘。 ------- “真想知道现在的白家会是个什么嘴脸。”年娇将报纸放下,笑着对同桌的约翰等人开口。 今天报纸上可是用了整整半版来放他们一行人去警局接苏雁回的场景。画面上宋穆然站在几辆小汽车之前,背手静立。而苏雁回则刚从警察局大门处拾阶而下。 那排场,那气氛。 啧啧啧。 正在剥鸡蛋的约翰听了,笑着回答,“还能是什么嘴脸,羡慕嫉妒恨却没办法的嘴脸咯?” 说完配合着耸耸肩,手一摊便是一副“深表同情,但木有办法”的架势。惹得围桌而坐的崔小爱和吴小哥他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宋妈听见饭厅里的笑声也满脸微笑,将刚刚炸好的油条端上桌,这才擦了擦手准备转身离开,不过刚欲转身便被约翰叫住,疑惑回头后便见约翰沖自己挤眉弄眼。 “宋妈,您自己说,大老闆来得这么快是不是又是你偷偷打的电话?” “胡说。”宋妈轻啐了约翰一声,看了看众人后故作一本正经,但眼里却藏着笑意又补充,“我只是刚好给大管家打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发工钱而已。” 说完便又轻瞪了约翰一眼,转身回了厨房。 留下约翰在年娇几人的笑声中,沖宋妈背影发出拉长了声音的“唷~~~”声。 宋家从来就没拖欠过月钱,哪儿需要宋妈专门打电话去问啊。 “通风报信”就“通风报信”,居然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宋妈肯定也跟着苏雁回学坏了。 笑闹完后年娇又看向约翰问,“老虎那边怎么样啦?” 约翰点点头,擦了下嘴角后又开口,“今天早上五点就已经到了石门了,那边的人早在他回上海时便在慢慢找,保证都是有经验又有体力的人,不用担心。” 说到最后一句时年娇听了立刻白了约翰一眼,“我又没说我担心。我这是在问工作进度。” “咦?”约翰听了无辜的看着年娇眨眨眼,“我也是单纯的让你不要担心工作进度的问题呀。” 顿了顿默默斜眼年娇,眼里藏着好玩儿,“你以为我说的担心是哪方面的担心?还是你确实在担心某~~~人?” 这话出口难得的堵得年娇语塞,窒了下后才沖约翰“呸!”了一声,然后又美又厉害的沖他叉腰,笑骂,“少给老娘贫。” 约翰听了哈哈笑,一副“我怕你、我怕你”的表情。 至于崔小爱和吴小哥则在旁边互相交换个眼神,脸上也都是笑意。 不过大人说话的时候,他们两个小朋友一般都不会轻易插嘴。就默默在旁边看戏就好。 一想到这点,吴小哥伸手将桌上的那盘水果沖自己和崔小爱的方向拖近了一些,用手拿了块苹果,啃得“咔嚓咔嚓”的。 而楼下的笑闹声也终于闹醒了难得睡了个懒觉的苏雁回。 她闭着眼在枕头上蹭了蹭后,这才掀被而起,洗漱收拾一新后出了卧室。正打算往楼下走时却见书房的门虚掩,便脚步一转换了方向。 敲门推开后果然见宋穆然坐在书桌后,正帮她处理之前没处理完的工作,此刻抬眸看来见是苏雁回后,便弯了眼眸露出带着暖色的笑来,并马上停了手上笔,站起身朝苏雁回走来,温和,“你醒了?” “嗯。”苏雁回带着一股子撒娇的味道,自然而然的抱住宋穆然,埋首他怀里蹭了蹭脸颊,闭着眼和他说些家常话,“我好久没睡这么久了。” 昨天从警局一回来,洗了个热水澡并吃了点儿东西后,苏雁回便倒床就睡。一觉便睡到了今天早上。
第213页 明明也不觉得累,可就是睡了那么久。 大概……是因为知道宋穆然来了,心里一放松整个人便变得懒洋洋了吧。 宋穆然明显很享受苏雁回对自己的这份亲昵,从她抱着自己后,便一下又一下的给苏雁回顺毛,笑着开口,“大概是因为知道我来了?” “嗯。”苏雁回在他怀里点点头,表示贊同这个说法,“我也觉得是因为这样。” 宋穆然哑然失笑,又安静的给她顺顺毛后才温和开口,“下去吃早饭吗?” “好。” 见苏雁回应声,宋穆然便牵着她的手,和她手拉手往外走。两人下楼时楼下客厅里带着笑意的交谈声不断传来,所以等苏雁回和宋穆然刚出现在客厅门口,惹得众人齐齐朝两人看来时,苏雁回便笑着开口,“在说什么这么好笑。” “哦,就是……”约翰见苏雁回来了,立刻便想和自己的小伙伴儿分享一下刚才的八卦。 可惜才起了个头便被年娇打断。 “没什么。”年娇笑着截断话头,并扭头看向约翰,凤眸微眯,带了点儿警告的意味,“是吧?约翰~?” 约翰见了赶紧连连点头,脸上还非常配合的出现了“怕怕”的表情,引人发笑,“是的是的,年管事说得对。” 虽说毫无可信度,但苏雁回和宋穆然倒也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两人相视一笑后也不追问,只落座后准备吃早餐。 刚好趁着两人来了,约翰便也暂收玩闹的心,将段瑞虎已到石门的事给大致说了下,顿了顿补充,“我估计王家那边也会很快准备开採工作,已经提醒老虎哥那边,一有消息便联繫的。” 苏雁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宋穆然抹好一片面包片递给苏雁回,等她接过后一面用旁边的湿巾擦手,一面开口,“再过两天白笙就放假了,到时候大管家会带着他和云巧来上海的,等他们休息两天后我们再举办一场舞会,邀请在上海的各界名流,也算是……正式露个面吧。” 苏白笙的生母便是年娇的好朋友,其生父就是王老爷。当年苏白笙生母生下他后便因大出血而亡,是年娇一直带着他。后来苏雁回找到云巧两母女时,也顺便找到了年娇和苏白笙。 所以这个今年七岁的小男孩,可以说是大家看着长大的。 别看苏白笙年纪小,但却懂事听话。最重要的是年娇早就将他的身世告诉了苏白笙。 所以小男孩很清楚王老爷是自己的生父,却从未想过要认这个父亲。甚至在云巧之前说要跟着苏雁回回上海,帮她打下手给自己爸爸报仇的时候,也自告奋勇的表示可以帮忙。 但大人的事又何必牵扯到小朋友,被苏雁回拒绝,两个小的才焉焉儿的待在宋家,继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现在能来上海,苏雁回光是凭着想想便能知道两人该有多开心。 但她也清楚,这个决定绝对不会是宋穆然替云巧和苏白笙做的,而是两个小的各种求的结果。所以现在听宋穆然说了这件事后,想了想开口,“那到时候多安排点人保护他们吧。” 宋穆然笑着点点头,说了句“当然”。 两天后,当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包括上海四大亨均收到由宋家发出的邀约时,苏雁回和宋穆然正站在火车站站台上,等着接云巧和苏白笙。 当然等待的人里还包括年娇和约翰,比起苏雁回和宋穆然坐在位置上的从容,年娇和约翰可是好几次站起又坐下,坐下没多久又重新站起翘首盼望,一副老父亲老母亲等待远归的儿女一样。 次数多了惹得苏雁回忍不住开口玩笑,“你们两个这是商量好的吗?这个坐下那个就站起来,那个坐下了这个又站起来。”顿了顿后宽慰,“放心吧,这一路上有大管家他们照顾,保证等会儿火车到了,你两能看见两个活泼捣蛋的小鬼的。” 年娇“啧”了一声,并娇嗔的轻瞪了苏雁回一眼,没好气,“你看看你这个干娘,真是一点儿不称职,亏得白笙每次给我打电话都是‘干娘前,干娘后’的问。” 说着话的时候语气里有些酸,实在是苏白笙从小就最喜欢苏雁回,老是屁颠儿屁颠儿的追着她跑,奶声奶气喊娘。 后来苏雁回便干脆便认了这个干儿子。 还笑说这是同身为苏家人的缘分。 “都说儿女债、儿女债。有些儿女是来讨债的,而有些儿女是来还债的。”苏雁回笑嘻嘻的和年娇开玩笑,“我想白笙就是欠了我的债,这辈子来还的。” “哎。那我惨了。”年娇听了笑,“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他母子很多债。” 话音刚落,众人便跟着笑了起来。 等笑音暂落时年娇微正了脸上神色,又开口,“但白笙和云巧这次能来也好,至少……别让王家、钱家欠的债带到下辈子去。” 顿了顿摇头,“这辈子倒霉遇见这么一群人就够了,实在不用下辈子还见。” 约翰听了,伸手轻轻拍了拍年娇的肩膀。给与无声的安慰。 苏雁回坐在那儿,和宋穆然十指交握,脸上带了点儿笑意,目视前方淡淡开口,“放心吧。这辈子和这群人,也就到此为止了。”
第214页 顿了顿后,苏雁回朝身边宋穆然的方向靠了靠,偏头看他,微压了点儿声音沖他眨眨眼又说,“剩下的时间,我们一起玩儿。” 这话说得跟小朋友似的,听得宋穆然哑然失笑,微微摇了摇头后微微握紧她的手,慢吞吞笑着应声,“好。” 反正他已经很习惯了。 倒是坐在一边的约翰和年娇,见这两人这另类的腻歪。齐齐扭头看了几秒钟后又扭头互相对视一眼,干脆一起站起来往月台的方向又走了两步。 一面走约翰还不忘大声念叨,“这火车怎么还不来啊!” 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苏雁回见了,和宋穆然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的眼里看到笑意后,又偏头朝宋穆然肩头倒去,一点儿不觉得自己的腻歪有什么不对。小鸟依人的样子,让宋穆然很是受用。 而火车也总算在单身狗举起火把前,在进站口传来鸣笛。 云巧和苏白笙总算到了。 “走吧。先接两个小朋友。”苏雁回先站起身,扭头沖宋穆然笑。一面说一面手上微微使劲,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 几个月不见云巧和苏白笙又长高不少。尤其是苏白笙,比苏雁回走时又长高了半个头,现在穿了一身浅灰色小西装站在自己面前,简直就是个可爱又俊俏的小绅士。 “干娘,你好像变黑了。”苏白笙有些发愁的拉着苏雁回的手,比宋妈还忧心忡忡,“你不是开了家金玫瑰吗?怎么没照顾好自己啊。” “臭小子,我也黑了你怎么不问问我?”年娇觉得苏白笙厚此薄彼,用手捏着他的耳垂,做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问。 “那不一样啊。”苏白笙回答年娇,“姨妈你就算黑一点点那还是又健康又漂亮的大美人,可干娘晒黑了就不行啊。” “哦~你是说你干娘长得不好看,才需要白白净净的一白遮三丑。”约翰在旁边插嘴,调侃的口吻一听就知道是在欺负小朋友。说完这句话后扭头就看向苏雁回,当着苏白笙小朋友的面告状,“你听见了吧?白笙说你丑。” “哎呀……约翰叔叔,你太坏了。”苏白笙觉得他在一群大坏蛋里还能独自成长成一名正直的小朋友,实在太不容易了,着急解释,“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约翰继续逗苏白笙,沖他眨眼,坏得很,“为什么你年娇姨妈能黑,你干娘就不能黑?” “是啊。”年娇在一边双手抱肩,跟着起闹,挑眉看着苏白笙,“今天你不得罪一个是出不了上海滩的火车站的。快说。” 顿了顿后又补充,“刚好火车还没开走,回答错误也剩时间,直接给你丢上车又送回去。” “……哎。”苏白笙呆了半天嘆气,“你们就不能少为难一下我吗?我才七岁呀。” 他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不行,就是趁着你现在还小所以才为难你呀。”年娇一副大恶霸的样子笑着说。 至于同行的云巧,早就挽着年娇的胳膊在一边偷笑了。 苏白笙没办法,只好一扭头便看向一直在旁边不说话,就笑意盈盈看着的苏雁回和宋穆然,求助道,“干娘,宋叔叔。帮帮忙吧。” 救救他这个小孩子吧。 苏雁回笑都来不及了,哪儿有时间帮他这个小孩子呢。还是宋叔叔有点儿良心,笑着开口,“大管家年纪大了,做这么久的火车也应该累了,大家就别站在这里,回去再说?” “是啊是啊,回去再说吧。”苏白笙连连点头,临了还冲年娇眯眼笑,可爱得很,“姨妈,我可想你了,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少来。”年娇继续故意马着脸,眼里藏笑,“你每次给我打电话,十句里面有七句都是你干娘。” “所以啊。”苏白笙理直气壮,“我现在人来了,跟你说话十句里十句都是您呢。您看到现在,我是不是就跟干娘说了两句话?” “臭小子。”年娇伸手戳戳苏白笙的额头,终于忍不住让笑意露在脸上,“放你一马了。”说完拍拍云巧的手背,跟他们说,“宋妈给你们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回去就能吃了。” “太好了。”云巧笑着说,“我早就想念宋妈的手艺了。” 这边正说着话时,苏白笙拉着苏雁回的手,沖宋穆然说了句“宋叔叔,先借一下干娘?”,等宋穆然笑着点头,松开和苏雁回交握的手,目送苏白笙拉着苏雁回到几步远的位置。 “怎么?”苏雁回看着有很重要的话对自己说的苏白笙,笑问。 “干娘。我得跟您道歉。”苏白笙很认真的对苏雁回说,顿了顿后伸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拉出一条细细的细绳,将项鍊拉出来给苏雁回看,补充,“我去了您的书房,把这个带在身上了。” 顿了顿后又说,“我觉得这个,加上我,也许能派上点用场。”苏白笙看着苏雁回开口。 他自小聪明,又有宋穆然这些人的引导教育,根本就差不到那儿去。 而他说要向苏雁回道歉的,便是他擅自拿了当年王天阙送给苏雁回的那条项鍊。
第215页 当然这件事也是他小的时候,听苏雁回说,所以知道的。 苏雁回摸了摸那个吊坠,刚才看见的瞬间便明白苏白笙的打算。但听他亲口说的时候,又有些心情复杂。 抬眼看向苏白笙后,笑了笑说,“这条项鍊对我来说原本就没用了,你也不用道歉。但……”顿了顿后苏雁回开口,“其实我不太希望你和云巧卷进来。” 苏白笙摇摇头,笑,像个小大人反过来宽慰自己,“干娘,这怎么能说卷呢。说到底这原本就是我和云巧姐姐的事。你放心吧,我们不会添乱的。就连这个……也只是带着而已。” 苏白笙摸摸脖子上的项鍊,又说,“要是没发现那就算了,但要是有人要瞎猜,我也很乐意替您,还有大家噁心一下他们的。” 行吧。 苏雁回听到这儿也不再说什么,伸手抱住苏白笙,摸摸他的头轻声细语的说,“你是个又聪明又懂事的孩子,我相信你。” “嗯。”苏白笙听了,抬头沖苏雁回又露出个大大的笑来。 苏雁回摸摸他的脸,哪怕没有往某方面联想,此刻看着苏白笙的笑脸也忍不住感慨。 白笙真的长得很像王家人,尤其是……和王天阙小时候有四五成像。 另一边。王天阙看着宋家送来的请柬,半响后才隐了眼底苦涩,抬头将请柬递给白贺兰,淡淡开口,“现在石门那边的事很重要,我实在没时间就不去了。” 顿了顿后又开口,“你和陌善陪着爸爸去吧。” “你不去,那我也……”白贺兰其实也不乐意去。但才开口说到一半便在王天阙看回来的眼神中逐渐消音。 “……别丢了王家的礼数。”王天阙看着白贺兰,淡淡开口。 白贺兰听了这话,手禁不住握手成拳。等强压下心中怒气后才又慢慢松开手,沖王天阙露出一点笑意来。 “……我知道了。” “嗯。”王天阙听了,随意的点了点头就转身欲往外走。 这一副打算出门的架势让白贺兰不仅又至他身后叫住他,“天阙!” 王天阙顿足,侧身,看向白贺兰。 “……你今天也不在家吃饭吗?”白贺兰问。 “你自己吃吧,公司最近的事情比较多,我得去处理一下。”王天阙说到这儿后又顿了顿,开口,“吃完了就约上你的朋友去逛街,看上什么就买。没关系的。我先走了。” 说完王天阙转身就走。 白贺兰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未出口。直到王天阙出了门,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原处时,才喃喃开口。 “……我只是。希望你能陪陪我……” 她曾经以为会像“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婚姻,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是不是…… 白贺兰微低了头,看着地面。沉默。 是不是当初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呢? 第60章 宋家举行的宴会可说是近期最轰动上海的大事了。就连钱大人前往郊区勘察各处,“为国为民”的人民公僕形象, 也被挤在了一边, 不仅没上头条, 甚至在报纸上也就巴掌大点儿的位置。 而上海名流大亨们, 也视收到宋家邀请函为一种身份的象徵。毕竟, 还有什么比被在四大亨以上的家族邀请, 来得更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吗? 这张邀请函对有些人来说简直就是“证书”一样的存在了。 比如白兰声此时便处于一种纠结的状态。她作为朱庭的太太,一方面非常想收到这张邀请函,但另一方面又至心里感到拒绝。甚至噁心自己竟然盼望着这张邀请函的心情。 归根到底,也不过是因为苏雁回的原因。 但当她跟着朱庭前来, 亲眼见证来参加宴会众人的雀跃和向往时,才更觉自己之前的恶劣心情比起现在, 只能算是大巫见小巫。 人在这种时候便越发想找个出口来发泄,而王天阙没到场,跟着王父和王陌善来的白贺兰,看上去便是一个不错的对象。 “大姐。”白兰声趁着朱庭和王父、王陌善闲聊时,走到王贺兰身边, 故意在她周围左右看了看, 这才做出疑惑的表情重新看向她,“怎么姐夫没跟你一起来吗?” 白贺兰听了哪怕心里不痛快,但周围这么多人,她也会撑住她该有的气度, 不在人前露出一点狼狈。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并点了点头,显得格外有气度的温声开口, “是呀,你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事。” 说到这儿顿了顿又缓缓轻嘆了口气,一副“和你稍微说说知心话吧”的神情,“你也知道这件事必须得有个有很强能力的人出来牵头,家里长辈年纪都大了,总不能让爸爸,或者爹出面吧?哎……年轻的几个吧……又有谁扶得起来呢?” 白贺兰说,“所以虽然我也很心疼天阙,希望他能够轻松一点。但现在实在没人能用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自己顶上了。” “你说是不是?妹妹?”
第216页 “你!”白兰声哪里听不出白贺兰的言下之意,脸上原本想要看白贺兰好戏的戏嚯表情,此刻立刻拉了下来,瞪着白贺兰。 偏偏白贺兰却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白兰声眨了眨眼,笑得温婉的反问,“怎么了?”顿了顿又提醒白兰声,“妹妹,你现在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呢。注意场合。” 任何人被当着面被是说自己的丈夫是扶不起来的阿斗,窝囊废都会生气吧? 更何况是原本情绪就容易被挑拨的白兰声。 但经由白贺兰提醒后,她倒也还记起这里是什么地方,又冷哼了一声后努力缓了脸上神情。只是微抿的唇瓣显示了她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 还好另一边钱垒和王老爷的谈话暂告一段落,并往白兰声的方向走,这才算是间接缓和了两姐妹的气氛。 “大姐。我来找兰声。”朱庭沖白贺兰微微颔首后开口。 “好的,刚好我也有事,你们请便。”白贺兰笑着回答,甚至还扭头看向白兰声,巧笑嫣然的说了句“妹妹,待会儿再聊”后才转身离开。 留下朱庭和白兰声站在原处。等朱庭目送白贺兰朝王老爷的方向走去后,这才扭头看向白兰声,见她脸上还有未散的薄怒,便开口问,“怎么了?我看你好像有些生气。” “……哼!没事!”白兰声瞪了朱庭一眼,率先转身离开。 瞪得朱庭一脸莫名,但还是随即跟上。 等白贺兰回到王老爷身边,和王陌善各站一边陪他应酬片刻后,白父和白大夫人便也来了。 两家人汇合说了几句后宴会便即将正式开始前,朱庭和白兰声也就结束简单的应酬,朝王、白聚拢。 宴会厅内两旁吊灯灯光微暗,只中间一排灯光,让众人将目光下意识的便集中在了一起。 趁着这个时机白兰声左右张望,引得朱庭注意,但还未开口前目视前方,气定神闲的开口,连头都不回一下,“兰声,你在找什么。” 原本在找钱垒的白兰声听了顿时有些讪讪,正支吾时却瞄见了双手抱肩面色沉沉,站在阴暗角落里的殷玖。眼睛一亮便开口,“我是想看看是不是四大亨都来了。” 这话一出口白大夫人等人便明白白兰声的意思。 毕竟宋穆然还未到上海前,殷二爷追求苏雁回的事可是闹得整个上海滩都知道。 当然……王天阙的匿名鲜花也从未断过就是了。 大概是想到这一层,白大夫人便微移了眼,瞄了自己的亲闺女白贺兰一眼,见她虽神色平静,但眼底却藏着苦涩,便也跟着微蹙了下眉,沉了一分语气开口,“这和你没关系,不要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上。” 白兰声听了很不服气,正打算张嘴说点什么时,却被朱庭暗地里拉了了下手,很不甘心的闭上了嘴。 而朱庭则代替白兰声笑着应声,“大娘说得对。”顿了顿后又补充,“不过这四大亨叫久了,难免会在意一点和自己一个层次的人。” 这后面一句话也算是帮白兰声圆一下话了。 白兰声听了,赞赏的看了朱庭一眼,又插嘴说,“是啊大娘,您看我这不是就问问殷老闆嘛。”顿了顿后又故意用白贺兰能听见的声音说,“连钱少来没来我都没问呢。” 话音刚落便被朱庭更用力的扯了下,白兰声受这股力被迫一歪,赶紧站好后“哎”了一声瞪眼朱庭,压低声音满脸不高兴的问,“你干什么?!” 这么大力。 恰好此时众人发出细微骚动,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眼露欣喜之色。所以朱庭便顺势回答,“我这是提醒你宋先生下来了。” 白兰声又瞪了朱庭一眼,虽知道他拉自己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一扭头确实看见宋穆然拉着苏雁回至二楼,在众人的掌声中缓缓拾阶而下时,便也闭了嘴。 面色不佳的跟着众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手。但头却依旧四处看着,试图找寻钱垒的身影。 ――虽说刚刚是随便一说,但等说完后白兰声却也惊觉这么长时间确实没看见钱垒的身影。 难道是没收到宋家的邀请函吗? 不应该啊,听闻前几天宋穆然抵达上海第一件事便是去钱家拜会了钱大人,虽然大家都知道是因为苏雁回被带回警局去的。但从他刚从钱府出来立刻去警局接苏雁回,以及张雄局长引咎辞职来看。 无论宋穆然和钱大人说了什么,那结果都是相谈甚欢的。 钱大人因有公务暂时离开上海,但钱垒怎么说也应该出席才对呀。 难道……是有什么事发生吗? 朱庭一扭头便见白兰声这副模样,睫毛微敛便猜到几分,虽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也微偏了头,凑近她低语,“钱少没来。” 白兰声一听便扭头看向朱庭,瞪着他,“为什么?出事啦?” 朱庭微微点头,又小声说,“我刚和王世伯聊天的时候,听他提了两句。好像是他前段时间运了两艘货,现在船失踪了。” “啊?”白兰声一惊,“那他不是损失很大?” 朱庭摇摇头,“买了保险就还好,只是这事比较麻烦而已。”
第217页 “哦……”白兰声听了微松了口气,点点头,“那就好。” 朱庭听了,又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后这才又开口,“听宋先生讲话吧。” 说完便扭过头去,不再说什么。 白兰声听了又禁不住冷哼了一声,这才看向宋穆然的方向。但下一秒便见和他几乎并肩站在一起,犹如一对璧人的苏雁回时,脸上表情便又重新变得难看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立刻偏头朝白贺兰看去,果然看见她那位好大姐的脸上,也有着并不平静的僵硬。 甚至不仅仅是她,就连白父和白大夫人也一样。 ……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白兰声心中暗啧了一声后重新扭过头,幸灾乐祸的想着。 而同样心里很不痛快的,还有站在一边的殷玖,至苏雁回和宋穆然一起出现站在那儿后,他的视线就没一刻从对方的脸上移开。 就这样死死的盯着,面上面无表情铁青阴冷,但心里却是醋海翻腾,几欲发狂。 此时此刻,苏雁回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殷玖微抬了下下巴,好像要将一直梗在喉间的那股子不舒服给强咽下去。但依旧不成功后便开始不耐烦的左右看。 这举动惹来他的女伴李安娜的侧目,“二爷?” “……酒呢?”殷玖四处看着,哑着声音开口。也不知道是在问李安娜还是在自言自语。 只是这副像鱼离了水,快要渴死的样子,是李安娜从来没见过的。 便帮着他左右四看。好不容易找到端着酒的侍者后,沖对方微一举手,并见侍者走近。 李安娜端了一杯递给殷玖,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推掉她的,伸手就拿了两杯,一手一扬首,香槟便跟喝水一样下了喉。 这还不算完,殷玖将空杯放回去,又拿了两杯继续倒,一副打算将自己直接在这儿灌醉的架势。 李安娜见这情况不对,赶紧将手上的香槟放回托盘,挽着殷玖一面将他往旁边带一面开口,“二爷,我们去那边喝。” 这可是人宋家近几年第一次在上海举办宴会,殷玖要是敢在这种地方给宋家难堪,对方一定会在日后好好回敬。 这可是宋家,不是什么“四大亨”啊! 所以李安娜想到这里,赶紧将人带到一边。 而这一头,宋穆然在一番说话后便转身看向苏雁回,沖她温和一笑后伸出手,宴会灯光重新明亮起来,乐队在一旁缓缓拉响。众人四散,留出中心位置让宋穆然和苏雁回跳开场舞。 宴会,现在才刚刚开始。 ----------- 宴会内觥筹交错,轻歌曼舞。每个人都穿着华丽的衣服,在所有人面前展现自己的风度、气韵和才学,甚至还要说说最近遇见的“烦心事”。 年轻的太太们便是衣服、珠宝和各种新款。 至于男人们便是女人和生意了。 此刻朱庭站在王老爷和白父面前,便是在一起讨论后者。 “天阙那边进展挺顺利的,相信很快就能有好的消息传来。”王老爷笑意盈盈的对白父和朱庭说。 白父点点头,但随即又说,“话虽这么说,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这里还是得做点准备才行。”顿了顿补充,“我打算明天去找银行的大班经理谈谈,争取贷款一笔钱,这样也能以防万一。” 不过他才说王老爷便不以为意的“哎~”了一声,继续开口,“亲家,何必捨近求远呢?”顿了顿微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清的声音又说,“你公司的储蓄部……” “这……”白父微皱了眉头,有些犹豫。 王老爷见了又开口说道,“哎……你就是太谨慎。我也不瞒你,就当是给你,还有贤侄交个底。我这边的储蓄部已拿了七成的资金出来,作为紧急运转了。” “七成?”朱庭也不仅咂舌,他以为最多也就五成,没想到王老爷胆子那么大,竟然直接拿了七成出来。听到这儿不由也有些担心,“世伯,这会不会……多了点儿?万一在你那儿存钱的人,突然大批取钱的话……” 到时候肯定会出乱子的呀。 王老爷听了立刻略带了点儿说教的意味看了朱庭一眼,又开口,颇有种“指点小辈”的感觉,“朱庭啊……这我就要教一教你了。这商场如战场,有时候还真要放开胆子拼一把才行。” 顿了顿后又说,“我明白你现在担忧的是什么,不过是担心大量取现产生挤兑,但你想想,要没什么事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等过年的时候倒是会有人为置办年货大量取钱,不过到那个时候,我们的资金鍊早就已经恢復,又担心什么呢?” 说得也有道理。朱庭默默点头。 “而且,我已经准备让储蓄部再提高一分利息了。”王老爷说,“这是专门针对存一年以上死期的人设置的。相信这段时间又能吸入不少资金,作为缓冲。” 白父点点头,倒是觉得这方法不错。虽说有一定的风险,可做生意哪儿有完全没风险的好事呢? 见白父脸上已出现松动的表情后,王老爷又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亲家啊,现在你我合作,做的都是自家生意,我可能拖你后腿吗?总之……你考虑一下吧。那些想要分杯羹的富商,现在救急是不错,可长久来看,却不利好啊。”
第218页 白父自然明白王老爷的意思,现在为了拥有很多的流动资金,不断分利给这些富商。等度过这一年半载的难关后随着以后矿山产量越来越大,那就是件完全亏本的买卖了。 还不如现在尽量自己内部想办法周转,避免后期分给外人太多的利润。 “好吧。我回去考虑一下。”白父点点头。 就在王老爷还想说什么时,刚张嘴便因看见来人先是一愣,随即止声。 白父和朱庭见他这副表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来者不是宋穆然又是谁。 “哦?”宋穆然见状,温和一笑,“我这是打扰三位了?不如……” 说到一半,宋穆然便欲转身回走。 但还未动便被王老爷热情的叫住,看看面色有些复杂的白父后沖宋穆然点头,“宋先生是有话和亲家说吧?那我就先迴避了,你们慢聊。朱庭。” 朱庭明白,和王老爷一起沖宋穆然点点头后便离开。但走至一半时还是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很好奇宋穆然会和自己的岳父说点什么。 难道……是要帮苏雁回和岳父缓颊?! 哎哟!要真是那样……这以后白家可不得了了! 一想到这层,朱庭的心里都禁不住有点儿蹦蹦乱跳。 王老爷许是看出了朱庭的小心思,笑着戳破他的美梦,“别想太多了,宋先生也是生意人,这说不准便是冲着我们的矿山来的。毕竟……用苏雁回来做个攀谈的藉口也是很合适的。真要想缓和,怎么不见苏雁回跟着宋先生一起来?” 说得也是,确实没见苏雁回跟着宋先生。 朱庭讪笑,沖王老爷点了点头,“那世伯,我去找陌善了。” “嗯。”王老爷点点头,“让他少喝点酒。” “好。” 王老爷等朱庭离开后,端了杯香槟便打算去旁边的小花厅坐一坐,刚走到门口便被一从旁边冲出来的小鬼撞了一下。手上的香槟顿时沙了大半出来,打湿王老爷的袖子。 “哎呀!”王老爷皱眉,低头朝小鬼看去,正欲开口轻责时,却不想对方也摸着被撞痛的头,抬起头来,有些可怜巴巴的瞅着王老爷。 “对不起爷爷,我不是故意的。”苏白笙双手捂着头看着面前的老人,露出平时装乖的模样。 可爱得很。 而另一头,苏雁回被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殷玖,抓了手臂就将她强拉到角落。 脸红脖子粗的瞪着苏雁回,一副喝大了的模样。 “殷老闆。您这是喝醉了?”苏雁回眉头微皱,很是反感这种撒酒疯的行为。 现在想想,八年前还傻蹬蹬跑去照顾王天阙的行为,也是欠的。 “这点酒我醉什么醉。”殷玖盯着苏雁回回答,又勐的伸出手抓着她的胳膊说,“你为什么不叫我二哥?” “我不觉得我和你的关系有这么亲密。”苏雁回看了眼被抓的胳膊,又重新看向殷玖,平静的阐述事实,“您要是喝醉了,趁着现在我们脸上还好看,我现在就叫人送你回去。” 话刚说到这儿,李安娜便已找来。苏雁回抬眸越过殷玖看了寻人寻到一半,见此情景立刻站在原地不再靠近的李安娜,勐的用力从殷玖手上将自己的手肘挣脱出来,转身欲走,却被殷玖突然伸出撑在她面前墙上的手,再次挡住去路。 “……为什么?”殷玖哑着声音,看着苏雁回问,“我哪一点比宋穆然差?!是!他靠着宋家暂时比我强些,可我凭着自己十年就爬到这个位置了!” 说到这儿殷玖又抓住苏雁回的手臂,拉住她不让走,“你给我点时间,五年!不!三年!三年我就能和宋家平起平坐,之后我一定会超越他,给你更好的一切的!” 苏雁回看着殷玖,眼神带着一种完全旁观者的审视,和完全的不理解,半响后才轻笑了一声开口,微微摇头,“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喜欢我什么,甚至对于你现在表现出来的情绪,我都觉得很莫名其妙。” 说到这儿,苏雁回慢慢抹掉抓着自己手的殷玖,盯着他的眼睛清楚开口,“殷老闆,你的喜欢,太一厢情愿了。” 说完转身便走,李安娜看着殷玖那灰败的面孔,在苏雁回越过自己时候终于忍不住替殷玖开口,“苏小姐,就算你对二爷一点感觉都没有,但也没道理这样伤害他!” 苏雁回顿住脚步,头也不回的开口,“我还真可以。” 这话让殷玖和李安娜看向苏雁回,见她慢慢回头,沖李安娜笑了笑后又开口,“大概安娜小姐不知道。当年……我之所以会失踪,这中间还得多亏了殷老闆的大力帮助呢。” 李安娜的脸上满是震惊,勐的扭头看向殷玖寻求真相,在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后便立刻知道苏雁回说的是真的。 而苏雁回的话还在缓缓道来,语气平静似在说别人的事,“就因为我失踪了,我妈才因我差点小产,后来船出事,有人伪造了我的尸体,导致我妈悲伤过度,无暇顾忌自己最后从楼梯上滚下来一尸两命。” 苏雁回看向殷玖,笑,“真要细究,我和殷老闆也算深仇大恨吧?”
第219页 李安娜语塞,她完全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些事。 “就算假设那条船没出问题。”苏雁回又说,“现在我在哪儿,还是不是现在的苏雁回,谁又知道。” 殷玖站在那儿,微低着头,微闭了下眼。 而苏雁回的声音则继续传来。 “所以……你现在的痛苦难过,就当是报应当年的果吧。” 言尽于此,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次苏雁迴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 “你叫什么名字啊?”王老爷看着苏白笙,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稀罕。说话都新声细语的。 “小笙。”苏白笙坐在沙发上,来回甩着脚,很乖的回答王老爷,“爷爷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哎,小笙。”王老爷乐呵呵的又摸了摸苏白笙的脸,感慨的盯着苏白笙,“小笙可真可爱。” “爷爷也很可爱。”苏白笙嘴巴甜甜的说。 逗得王老爷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白贺兰的声音,笑吟吟的,“爸爸什么事这么开……” 话未说完便因走近看清苏白笙应声看来的脸后,声音戛然而止,连瞳孔都不由自主的微缩。 这眉眼……这样貌…… 白贺兰想到某种可能,瞬间如坠冰窟。 而跟在她身边一起来的王陌善到完全没察觉,看见苏白笙后,有些惊奇的越过白贺兰走近,一面打量他一面和王老爷闲聊,“咦?这小鬼倒是面善得很。小鬼,多大啦?” “我不叫小鬼,我叫小笙。”苏白笙不服气的回嘴,“而且我已经7岁了。” “是是是,我们叫小笙哦,不理这个叔叔哈。和爷爷聊天。”王老爷笑眯眯的应声,喜欢得不得了。 这模样连王陌善看了都惊讶,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竟然是这么喜欢小朋友的一个人。 正笑着回头准备和白贺兰说什么,一扭头却不见了对方的身影,“咦?”了一声后站直讯寻觅了半响后无果,便耸耸肩暂时放弃了。 而白贺兰正跑到洗手间,对着洗手池干呕了几声后才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自己。 面色苍白,难看得紧。 七岁。还有那长相…… 白贺兰止不住的手抖,内心极力否认,可某个想法却不受控制的越发清晰。 “不、不可能。”白贺兰安慰自己,声音却毫无说服力,甚至带了些许哭音。 “不可能……” 那个孩子不可能是天阙和苏雁回的! 不可能!! 第61章 不能让天阙看见这个孩子! 这是白贺兰冷静下来后的第一个念头,她深唿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 便借着洗手的动作一面平復心情, 一面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做。 但想来想去却也觉得这种事只能找钱垒帮忙。 看样子……等会儿得找机会看看阿垒在不在宴会上, 让他帮帮自己才行。 心中有论调后, 白贺兰的双手也从微微发抖逐渐稳健。等她再抬头时, 脸上已重拾平日的典雅端庄, 而就在她伸手对着镜子打理头髮时,白兰声至外走了进来。 眼微撇便看见站在洗手台旁边的白贺兰,脚步微顿后轻笑一声继续举步。最后选了白贺兰旁边的位置从包里拿出口红,旋开后对着镜子补妆。 左右看看确定自己又无懈可击后, 这才将口红收进包里,扣上手提包便打算直径出去, 全程试图当白贺兰不存在。 白贺兰见白兰声这副模样,只好在她还未转身时漫不经心的开口,“兰声,你有看见阿垒吗?” 真奇怪。平时参加宴会,就算钱垒一直按照自己的要求不会上前和自己谈笑太多, 避免天阙多想。但怎么说也会找机会凑过来和自己打个招唿, 或者站在她目光所及的位置,沖白贺兰微微点头。示意他一直是她最忠实的骑士。 怎么这次到现在却没见到人呢? 难道真是因前段时间她打电话给钱垒,抱怨了几句他和王白两家竞争矿契的事,所以不开心了? 这倒是从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白贺兰想到这里便没忍住开口问白兰声, 毕竟……自己身边每次最先能留意到钱垒在不在的,也就是她了。 一想到这里, 白贺兰的心里不仅又伸出一阵得意。 白兰声那点儿藏不住的小心思,又怎么逃得过她的眼呢? 只是……这种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却时时刻刻簇拥着自己的感觉实在太好,所以白贺兰便也从来没点破过。 白贺兰的话一出口,便让原本打算直径离开的白兰声顿了脚步,扭头看向镜子,借着镜子盯着白贺兰,意味不明的冷哼了一声,“大姐你可真可笑,钱少来没来宴会怎么问起我来了?这种事不应该是你最先知道吗?” 白贺兰听了眉头微皱,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白兰声难得回答,一扭头微抬着下巴,一面往外走一面头也不回倨傲的丢下一句话,“你问王陌善吧。” 说完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便踩着高跟鞋出了洗手间。
第220页 白贺兰站在原处大约顿了几秒,这才抽了纸巾擦干手,转身也出了洗手间,打算去找王陌善问清楚。 再到刚才的小花厅时白贺兰心里还微提着,但见刚才那小男孩现在已不见人影后便暗自松了口气,脸上带了点儿笑朝坐在那儿,翘着二郎腿慢慢喝香槟的王陌善走去,出声叫他的同时还不忘左右看看,“爸爸呢?” “哦,和刚才那个小鬼去花园找萤火虫了。”王陌善被白贺兰叫了一声后,脸上略带思索的表情立刻惊了一下,随即回神回答白贺兰的问题。顿了顿后疑惑开口,“大嫂你刚才不是和我一路来的吗。” 怎么一副没看见那个小鬼头的表情? “哦。”白贺兰笑得,轻松自然,“刚刚我跟着你走到半路的时候发现裙摆有沾了点儿奶油,就去清理了一下。刚才我走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 白贺兰说到这儿时,还用疑惑的表情看向王陌善,一副“怎么变成你现在问我”的表情。 “是吗?”王陌善疑惑的抓了抓头髮,不太好意思的笑着回答,“那估计是我刚才没留意到吧,不好意思啊大嫂。” “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道歉的。”白贺兰温婉一笑,顿了顿后漫不经心的又开口,“对了陌善,我刚才碰见兰声,两人聊了几句。钱家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哦,这事啊。”王陌善听白贺兰说是白兰声问的,便禁不住微撇了下嘴。她那点儿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冷眼旁观的旁人。说实话这几年和朱庭结交一番后,王陌善还挺将朱庭当朋友的。 虽然白兰声和自己认识的时间更久,但一个是男女有别,一个嘛……白兰声除了那张脸外脾气真不怎么样。而且要是认识时间的长短就能简单的决定亲疏,那就没有一见如故的说法了。 当然了,王陌善对朱庭的交情还没到那一步,只是觉得他还挺值的结交而已。 也因为这点交情,王陌善挺替朱庭不值的,这钱垒除了长得好看点儿,留过洋会装模作样一点儿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哦。还有个好爹。 王陌善心里暗啧后,端着香槟闲散的躺在沙发上继续对白贺兰说,“听说好像是前段时间运到海外的两只货船出了问题。” “是船……?”白贺兰立刻明白中间关键,皱眉问。 “嗯。不过他是和宋家在上海的买办行合作的,就算损失也有限。应该问题不大,就是麻烦。”王陌善又懒洋洋的开口。 就是因为麻烦所以才要自己赶去买办行,和肯尼大班商量呀。 白贺兰听了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阿垒那边的问题不大就好,不然要是他刚好有麻烦事,又有谁能立马帮她呢? 知道前因后果后白贺兰也稍觉心安,这才有了心情留意王陌善,见他微微摇晃酒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也就有了打趣的心情,“怎么?王家三少爷这副表情……是看上那家的千金小姐了?要不要我帮忙从中撮合呀?” “大嫂――”王陌善听了哭笑不得的看了白贺兰一眼,“这事哪儿跟哪儿啊。” “我是说真的。”白贺兰认真的对王陌善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是应该考虑一下这事了。要是有中意的,别不好意思,记得第一时间跟大嫂我说,这样我也好帮你先打听打听呀。” “哎,你们还是先超心二哥吧,我真的一点都不着急。”王陌善觉得头疼,赶紧沖白贺兰挥挥手,把自己的二哥王少轩给拿出来当挡箭牌。 二哥这两字出来白贺兰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些,“少轩应该是不需要我们操心的,毕竟他想做什么,人家都有计划。” 王少轩和王天阙不对付这件事,又不是一两天的了。就连白贺兰嫁给王天阙后也自动变成了王少轩针对的对象之一,可以说前一两年白贺兰没少被王少轩嘲讽刺激。 所以现在话里禁不住带了点儿怨气,倒也算情有可原。 王陌善见白贺兰脸上表情淡了下来,立刻便有些懊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但他刚才话出口时,是真没想那么多。 不过还不等他绞尽脑汁想个新的话题将这一茬给错开时,倒是白贺兰先回神见他这副烦恼的模样后笑了笑,主动开口将话题给带走,“既然不是为了哪家千金小姐,那你刚才又是在想什么呢?” “哦。这个啊。”王陌善松了口气,心里也颇为感激白贺兰的善解人意,笑着回答,“我是在想刚才那个小鬼。” “哦……?”白贺兰听了,脸上的笑又淡了点,借着低头轻抚礼服褶皱的机会调整情绪,一面重新抬头一面开口问,“那个小男孩儿……有什么问题吗?” “也谈不上有问题吧……”王陌善细细思索,确实无果后又耸耸肩开口,“就是老觉得面善。” 好像在那儿见过似的。 “说不定这就是人家说的缘分呢?”白贺兰强笑着开口,中途还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就这点儿小事啊?那你还不如将心思花在想哪家的千金小姐上。”
第221页 说到这儿白贺兰站起身,主动结束交谈,“好了,我不和你说这些了。你就自己个儿在这儿坐着吧。” 说完便笑着转身返回宴会厅,但刚转身脸上的笑便淡了下去,几步路之后脸上就连一点笑意都没了。 ――这件事,必须尽快让阿垒帮忙给她处理。 而另一边。钱垒在听完肯尼的话后拍桌而起,眼里满是血丝,和他此刻西装笔挺,光彩照人的模样及其不符。很是气急败坏。 “四十万?!”钱垒瞪着肯尼不可置信,“你抢钱啊!” “钱少,这笔钱已经是我给你往低了算的了。”肯尼苦哈哈的回答,“当初签署合同的时候我可是提醒了您的,现在您不仅是要赔那些损失的货物本钱,还有两艘轮船的钱。船员的保险金我都还没算呢。” 钱垒听得背上的汗水都流下来了。 沉默了半天后钱垒咬牙,一把手抓住肯尼的,压低声音和他打商量,“肯尼,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钱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肯尼吓了一跳,疑惑开口。 “上次的合同里,我后面不是又跟你打了电话,决定买上保险吗?”钱垒暗示肯尼,“一共十万块,除了保险的三万外,其余的……都是属于你的。” 说到这儿,钱垒又紧紧握了握肯尼的手。 其中涵义不用说明,肯尼便已恍然。 “这……”肯尼犹豫,苦笑,“钱少,你也知道现在宋先生已亲自到了上海了,而且崔小爱和吴小哥两人还一直盯着我,钱是好东西,可也要我能赚啊……” 说到这儿,肯尼便欲从钱垒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抱歉了钱少……” 话音未落,钱垒又一次按住他的手,咬牙加价,压低了声音开口,“十万!你拿十万,另外再给你二万用于打点疏通,一共十五万!怎么样?” 肯尼脸上露出心动的神色。 钱垒见了再接再厉,“我现在只是一时落难,而且我爸暂时外出了,你也知道,等他回来后这些都只是小事而已。如何?” 肯尼咬咬牙,点头,“行吧,但钱少,你这得快啊。” “没问题,我现在就能给你开汇票!”钱垒答应得干净利落。 “哎……行吧。”肯尼勉为其难的回答,“谁叫我和您是朋友呢。以后还希望钱少多多提携了。” “放心。”钱垒保证,“这件事处理妥当了,我钱家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半小时后,电话铃响了好几声后,约翰才接起,懒洋洋的开口,“餵?” 【约翰大班,刚才钱垒来找我了。】肯尼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颇为恭敬,【我想着苏小姐那边的宴会应该还没结束,便打给你了。】 说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约翰说了一便,顿了顿后又问,【约翰大班,钱垒的汇票已经给我,我现在就把这钱送过来吗?】 “不用。”约翰笑着回答,“肯尼,这钱你收好,钱垒让你怎么做你就直接做就好了。” 【好,那剩下的钱……】肯尼应声后又问。 “剩下的钱,你就按照之前的方式,存到你自己在国外的户头去。”约翰笑着说,“这钱是你的,我帮你做主了。” 【这……不太好吧。】肯尼不是不心动,但现在他被苏雁回训得服服帖帖的,一点不敢随便伸手。 “放心吧,没问题的。”约翰又笑着说,“雁回做事一项这样,我敢跟你打赌,就算你现在将汇票拿给她,她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你不能偷拿,但如果你主动将别人给你的贿赂交出来,我却可以让你得到更多。 这就是苏雁回的处事方法。 【那……我先暂时替苏小姐收着。】肯尼还是不敢确定,但折中了一下。 等语落后,约翰在这头笑着给他祝贺,“肯尼,我先提前恭喜你了。” 【这话怎么说?】肯尼有些疑惑。 “恭喜你……”约翰顿了顿,笑,“很快就能拿回自己的东西,然后回到自己的故乡享受美好的生活了啊。” 因为这个钱垒,即将摊上官司。 另一边,和依依不捨的王老爷约定,明天去他家玩儿的苏白笙总算暂时和王老爷告别,手上甩着一根枝条,哼着“小二郎”就蹦跳着上了楼梯,一副在外面疯够了终于知道落家的贪玩小孩儿模样。 云巧双手抱肩依靠在墙边,就这样看着苏白笙开开心心的蹦q上来,凉凉开口,“回来啦?” 一句话吓得苏白笙差点又顺着楼梯重新蹦q下去,保持着上楼梯的动作,抬头看着云巧眨了眨眼,呆了几秒后才沖她嘿嘿一笑,甜甜的喊“云巧姐~” 云巧哼了一声后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不要叫我。” “哎呀云巧姐姐~”苏白笙蹬蹬瞪上完最后几步楼梯,凑近云巧后乖巧的一偏头,故意一副可爱的沖她眨眼睛。 嘻嘻笑后,才慢吞吞开口,“……可以不告诉干娘吗?” 云巧一脸“你觉得呢?”的表情看了苏白笙一眼,转身便往回走。苏白笙见了赶紧跟上,连声叫着“云巧姐姐~云巧姐姐姐~”
第222页 直到跟着云巧到了打开着的房间,并顺着云巧的视线往里一看,见里面年娇和宋妈分站两边,而苏雁回则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双手环抱胸前,翘着二郎腿,一副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的架势后,脸上的甜笑立刻就僵了。 ……这难道就是书里写的三堂会审吗? 苏雁回笑眯眯的看着被云巧按着肩膀押进来的苏白笙,好声好气,“小笙回来啦?” “……” “和王爷爷玩儿得开心吗?”继续好声好气。 “……” 苏白笙脸皱巴巴,“干娘都知道啦……” “下人看见了告诉了宋妈。”苏雁回回答得很爽快,“这儿可是宋府,这眼皮子低下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 “……”哼。宋妈不爱他了。 苏白笙正哀怨的看着宋妈时,苏雁回又开口。 “说吧。你到底想干嘛?”顿了顿后有些无奈,“我们来看看是配合还是否定你的歪脑筋。” 小孩子太聪明太有行动力,有时候真不是一件好事。 一想到这里,苏雁回和年娇如有灵犀一般,互看了彼此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同样的无奈。 从某个角度来说,也许王老爷还得欣慰自己有个这么聪明的小儿子? ------------ 第二天一大早,王少轩还没起床便隐约听见王老爷在指挥着家里下人各种打扫卫生。 什么这个东西搬走,别等会儿绊倒小笙啦,这个桌角包一层软布,别撞到小笙之类的话。随着王老爷忽高忽低的声音,让王少轩拿枕头蒙了头也没用。 实在没办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爬起来看看王父到底是在闹腾些什么。 不过换好衣服洗漱一新才出门,走了两步就见王陌善也迷瞪着眼打开了房门,一看他那张脸,王少轩便知道他也是被吵得不行,只好从床上爬起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 “被吵醒啦?”王少轩看着王陌善这副表情,调侃,“既然被吵醒了那就干脆起来吧。” “爸这一大早在干什么啊。”王陌善语气不佳的抱怨。 “谁知道。”王少轩耸耸肩,又丢下一句“起床吧”便继续往前走。 王陌善见状,忍不住头抵在门框边呻吟了一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关上房门,准备洗漱穿衣。 等到了楼下后,王少轩看着家里这副打算提前过年的阵仗,不免觉得莫名其妙,一面拾阶而下,一面开口问,“爸,你这是干嘛?” “哦,少轩醒啦?”王老爷“百忙之中”抽空扭头看了自家老二一眼,又重新扭过头去了,一面继续指挥,一面开口,“没什么,就是等会儿家里要来个小朋友。” 说完顿了顿,又笑呵呵的说,“来找我玩儿。” 这话王少轩听了倒是觉得稀奇,一面走向客厅准备去吃早饭时,一面开玩笑,“您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的孙子回来玩儿了。” 但说着无心,听者有意。王老爷摸摸下巴,很认真的思考了说,“要是小笙愿意……我还真想认他当个干孙子。” “你不问人家父母愿不愿意吗?”王少轩听了问。 话音刚落便见王老爷倨傲的抬了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我王家要认他做亲戚,难道还有不愿意的?重点是小笙同不同意。” 王少轩听了倒也懒得再说什么,走至客厅见白贺兰不在,一面拉开椅子一面问得漫不经心,“怎么?今天我最早?” “哦。贺兰昨天跟着亲家回白府了。”王老爷回答。 王少轩哼笑了一声,拿了片吐司慢慢抹黄油,觉得这白贺兰还算聪明,知道王天阙不在,自己一定会挤兑她,所以这才找了藉口回去住两天吧? 但想到这儿王少轩又耷拉着眼和王父继续隔着距离说话,“爸,你可以让大嫂加把劲儿呗,这都结婚八年了。” 真是一点儿音讯都没,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不出来。 王少轩有些恶毒的想着。 说到这个话题王老爷也有些愁,嘆了口气又不好说什么。 毕竟白贺兰怎么说也是白家的人,而且这儿媳妇也算是他自己选的。 等王陌善也下来,两兄弟对面而坐吃早餐时,王少轩开口问,“陌善,等会儿来的小鬼是哪家的?” “啊?”王陌善愣了下摇头,“我不知道啊。”顿了顿后又和王少轩说,“不过那个小孩我见过,别说爸了,连我都觉得挺合眼缘的。” “哦?”王少轩挑了下眉,“那我倒是要看看了。” 又过了一会儿,等王少轩见到苏白笙时,脸上先是一愣,但等对方被王老爷领着到自己面前叫“少轩叔叔好”时,便又是笑眯眯的样子,并回答,“你好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小笙。”苏白笙回答。 “我是说全名。”王少轩笑眯眯,“小笙全名叫什么呀。” “苏白笙。”苏白笙很乖的应道,“叔叔我叫苏白笙。” “苏……啊?”王少轩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笑着问,“我猜猜看,小笙是不是今年七岁呀?”
第223页 “啊?叔叔你好厉害啊。”苏白笙一脸震惊。 王少轩看着苏白笙这张脸,忍不住抚掌大笑,前俯后仰的样子连王父和王陌善都侧目。 “二哥,你这什么事这么开心啊。”王陌善忍不住问。 “没事没事。”王少轩止了笑意,又拍拍苏白笙说了句“好孩子”,这便起身准备去上班。 神情轻松愉悦得很。 王老爷才不管时不时发神经的二儿子,正招唿着苏白笙尝尝自己准备的各种点心。 王陌善见了,暂时先丢下其乐融融犹如祖孙的两人,追上王少轩,好奇问,“二哥,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王少轩含笑反问,一面穿西装外套。 “就是……”王陌善指指客厅内传出来的欢声笑语,疑惑的看向王少轩。 “哦~”王少轩恍然,又哈哈笑了两声后包含深意的拍了拍王陌善的肩膀,点点头,“嗯……我也觉得小笙很合我眼缘。” “啊?你也是?”王陌善愣了下。 这么巧。 王少轩顿了手上动作,见王陌善真的一脸茫然,不由“哎哟”了一声,掰着他的肩膀把王陌善朝墙壁的方向转了个圈后,边开玩笑边往外走,“你啊……面壁思过好好想想吧。走了。” 什么……?! 王陌善正打算扭头重新叫住王少轩时,眼却在晃过某物时一愣,瞬间又回头重新看去。 这面墙上,挂了不少作为装饰的照片,全是他们三兄弟的。 从小时候到成年都有。 而让王陌善扭头的便是王天阙一张十三、四岁时的照片。 姓苏。 今年七岁。 长得和王天阙小时候有四、五分像。 再想想在哪儿遇见的苏白笙,王陌善立刻呆住了,微长了嘴,半响后才喃喃出声。 “……不是吧?” 第62章 当你心里对某件事已有定论,再试图细细分辨, 只会不断在自己潜意识的暗示下, 越发认可自己心里所想的。 王陌善现在就是这样。 他回到客厅, 看着被王老爷当小祖宗哄, 却依旧很乖巧很懂事, 半点不任性的苏白笙。越看越觉得他和王天阙像。 不仅仅是长得像, 就连一些小脾气好像也有几分相似。 自己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些显而易见的细节呢?真是奇了怪了。 大概是王陌善一直目不转睛的样子终于让苏白笙忍不住,在怯怯的回看了他好几眼后,苏白笙小心翼翼的看向王陌善,又看看王老爷小声说, “陌善叔叔是不是……不喜欢我啊?那……那我走了吧?” 说完便放下手上的积木,打算站起身。 一面动作的时候还不忘怯怯的看两眼王陌善。 “哎呀!你陌善叔叔可没有不喜欢你啊。”先着急起来的是王老爷, 赶紧张开手像护着小鸡崽子一样护着苏白笙,一扭头看向王陌善又是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陌善!” 这一声叫得王陌善瞬间回神,赶紧紧跟王老爷的步伐哄着苏白笙,“对对对!陌善叔叔没有讨厌你哦。” “真的吗?”站在原处的苏白笙默默瞅着王陌善, 脸上有些不是很信的补充, “可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看……”说完顿了顿扭头看向王老爷解释,“我听娇姨跟我说过,如果走在路上遇见一只野狗一直盯着你看的话,那说明那狗不友善, 在警戒。” ……好哇臭小子,形容他是狗? 就在王陌善觉得苏白笙皮痒的时候, 又听他看着王父补充,“人也是一样的。” “不会不会。”王老爷连忙开口,“你娇姨没说对,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还有可能是看你可爱,所以才忍不住多看你几眼呀。” “是这样吗……”苏白笙疑惑,一面说着一面扭头重新朝王陌善看去。 “当然是了。”王老爷笑眯眯,“你陌善叔叔不仅喜欢你,还打算给你个大红包呢!” 王陌善听了苦哈哈的叫了声“爸?” 他还是不是亲生的啦? 王老爷听出王陌善语气中的不甘愿,偷偷瞪了他一眼,皱眉啧声,“赶紧的。” 拖拖拉拉像什么样子。 倒是苏白笙听了眼睛一亮,布林布林的看着王陌善问王老爷,“是大红包?!真的吗陌善叔叔?是大红包吗?我叔叔之前给过我一个装了一千的大红包呢!那是是收到过,最最最大的红包了。” 一面说着“最最大”时,苏白笙还动用双手比划了个大圈圈,对王老爷说。 那模样可爱得不得了,逗得王老爷哈哈大笑。而王陌善却觉自己超惨的。 一……千?! 这是哪位大佬这么大手笔啊?! 是过年的时候发的红包吧? 王陌善原本还说给个五十、一百就已经很大方了,谁知道…… 就在王陌善暗自叫苦连天的时候,这边已经笑完的王老爷已沖他看来,开口的同时还不忘一瞪眼,“陌善,赶紧的。”
第224页 “爸……”王陌善苦,但还是乖乖拿钱包,嘀嘀咕咕,“这是明目张胆的抢劫。” 哎…… 他真是太惨了。 虽嘀咕但最后还是拿了一千出来,递给苏白笙。 小男孩儿超有礼貌,先看了看王老爷,见对方笑呵呵的点头后这才将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上前乖巧恭敬的沖王陌善鞠了个躬,这才重新站直双手接过王陌善给自己的红包钱,甜甜的开口道谢,“谢谢陌善叔叔。” “呵呵……真是不客气。”王陌善心里在淌血,却还是要强颜欢笑。 苏白笙在王家玩儿到约莫十一点时便准备打道回府了,王老爷是各种不捨得,想让他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并告知他下午可以带他去骑马,试图用各种玩具哄骗小孩。 苏白笙听了脸上有露出心动的神色,但最后还是摇摇头,表示自己要回去做作业了,不然干娘是要打人的,下次有机会再来找王爷爷玩。 王老爷见他这么听话懂事,又心疼苏白笙说的“干娘会打”,又欣慰他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不会玩物丧志。 总之就是从头到脚都喜欢得不得了。 后来王陌善见王老爷要亲自送苏白笙回家,怕他知道什么赶紧先一步拦住,说自己也刚好出门,这送小朋友回家的事就交给他来做了。好一番劝才让王老爷打消这个念头。 王陌善见状这才松口气。 不过即便这样王老爷还是准备了各种礼物和点心让苏白笙带走,等载着王陌善两人的车开出好远后,才放下一直挥舞的手,又目送了几眼,这才转身回了王公馆。 哎……看样子,找个合适的时间还真该催催天阙他们了。 王老爷这样想着。 而另一头,苏白笙借着汽车后窗和王老爷挥完手后,便在王陌善的帮助下换个姿势,在车后座坐好。 前后甩着脚,好奇问王陌善,“陌善叔叔,你知道你要把我送回哪儿吗?” “知道呀。”王陌善笑,但却有些五味杂陈,“苏公馆对不对?” “不对。”王陌善摇摇头,看向王陌善又回答,“叔叔你应该直接送我去宋府。” 说到这儿时,苏白笙的眼里闪过狡黠。 但王陌善正因为他的话发愣,一时半会儿并没发现,“啊?”了一声后回神又问苏白笙,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你……你干娘现在住在宋府了啊?” “当然呀。”苏白笙理所当然的点头,顿了顿补充,“一家人当然是要住在一起的嘛,对了叔叔,你是不是知道我的干娘是谁啊?” 苏白笙一副刚想起来的模样问王陌善。 这句话又换来王陌善复杂一笑,嘆气后笑着回答,“之前是不知道的,但刚刚……算是知道了。” “哦……”苏白笙应声,一面点头。 “对了小笙,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王陌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苏白笙,等他点头后才又开口,“你爸爸也姓苏吗?” 话出口苏白笙便摇了摇头,老实的回答王陌善,“不是呀,我没有爸爸的。” 顿了顿后又看着王陌善,很认真的回答,“从来就没有。” 这话让王陌善听了不禁感到一阵心酸,一时间竟也起了愧疚之心,有些不能再和他对视,移开了眼。但随即想起王天阙便又重新移回来,想替自己大哥解释几句,“也许你爸爸也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不能对你好。不然像小笙这么可爱懂事的小孩,怎么会没有爸爸呢?” “所以……你不要恨你爸爸。好吗?” 苏白笙听了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王陌善,眨了眨眼后又才开口,“陌善叔叔,我……没有说我恨爸爸呀。” “啊?”那真是太好了。 王陌善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展露,话也未说完时,便因苏白笙的下一句话而全部戛然而止。 ――“因为他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我不会去恨一个不存在的陌生人呀。” 苏白笙回答得很理所当然,顿了顿后继续说,“而且……你们夸我可爱懂事,难道不应该是因为我干娘他们教我教得好吗?要不是干娘他们教我,那我又怎么可能会被大家喜欢呢?这和我那个没见过的爸爸好像没有关系的。” 王陌善听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哪儿反驳才对,沉默了一会儿后苦笑着拍拍苏白笙的头,嘆气,“你还小,很多道理……你还不懂。” 微微陷入沉思的他并没留意到苏白笙有些冷,带了些轻蔑看来的眼神。 有些道理不是不懂,而是很多道理被你们这些自以为是大人的人,变成了利于自己的工具而已。 自以为是的人一般都是拥有一定社会地位,或年长的人。 这是云巧姐姐说给他听的,苏白笙觉得很有道理。 正微微出神时王陌善已回头重新看向他,见苏白笙这个表情后也没多想,而是笑着唿噜了一把他的发,笑骂,“你这小鬼头这是什么表情?嗯?” “哎呀……”苏白笙笑着捂住头髮,半真半假的开口,“那还是不是你们都这样说嘛。哼!”
第225页 笑闹了一会儿后,王陌善停下手,想了想还是问苏白笙,“小笙啊,那……你姓苏是……” 不等王陌善说完,苏白笙已干脆利落的开口,截断他的话,“当然是跟着妈妈姓呀。” “啊?”王陌善像是印证了心中最后一个已经想到的想法一般,看着苏白笙,听他继续说。 “不是跟着爸爸姓,当然就是跟着妈妈姓的呀!”苏白笙笑眯眯的回答。 七岁的男孩笑得像个小天使,好像一点儿阴暗面都没有。 ------------ 白贺兰才在白府安安静静的待了两天不到,便被一爆炸新闻惊得差点没坐住。 ――钱垒被人揭发和肯尼大班一起试图伪造合同,骗取保险金逃避赔偿的事。 偏偏现在警察局里的局长早在前段时间便被钱大人自己给换了,新上任的局长在媒体和舆论的压力下不得不先将钱垒,以及肯尼大班抓近牢房里,暂时关押。 顺便立刻只会正在外地的钱大人,在得到对方“做得好,会尽快赶回上海”的消息后,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至少钱大人没有因为自己抓了他唯一的儿子而生气,仅这点对新任局长来说就足够了。 至于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更是一点不敢想。 所以给钱大人报备后,新任局长赶紧给钱垒安排了最好的牢房。干净整洁,东西一应俱全还有笔墨书籍,小点心和红酒。 总之除了不能外出外,这儿一点儿都不像是个牢房。 但肯尼大班就没这么幸运了。 虽说也是单间,没和其他囚犯一起关着,但牢房里除了很浓的尿骚味儿外,还有近乎发酵的体味。 和汗臭、脚臭、狐臭混淆在一起,简直让肯尼觉得自己的鼻子快坏掉了。 所以当苏雁回亲自来牢房的时候,肯尼相当惊讶。 “苏小姐!您怎么亲自来啦?”坐在砖头砌成的石床边的肯尼,一看见来人便一下子跳了起来,跟看到救星一样赶紧跑过去,中途还差点因为太着急没留意脚下,被腻在一起的干稻草绊了一下,踉跄了两步扑到栏杆边。 这一举动吓了跟来的崔小爱一跳,但更吓人的是肯尼踢中的那堆稻草里竟迅速窜出几只个头不小的老鼠,“叽叽”叫着跑出牢房。偏偏这些老鼠不怕人,有两只甚至还往苏雁回的方向窜,吓得崔小爱一边叫着一边先来回跳脚了。 但万万没想到倒是跟来的云巧,上前看准其中的一只便一脚踹过去。 虽然没踹中但也吓得两只老鼠立刻改了方向朝另一处跑去。 崔小爱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喘了口气后云巧万分感激的说了声“谢谢”。 云巧笑着摇摇头,一副“我没做什么”的表情重新回到苏雁回身后,和苏白笙站在一起。 苏白笙惊奇的看着他的云巧姐姐,满眼佩服,“云巧姐姐你真厉害。” “这算什么。”云巧有些小得意,“你很小的时候在炕上玩,差点被一只大老鼠咬了手,还是我把它踩死的。” 云巧说的是当初他们还没被苏雁回找到的时候。 苏白笙听了,想想了一下这个画面,然后打了个冷战。默默牵起云巧姐姐的手,决定离她再近一点儿。 苏白笙这副“云巧姐姐你要保护我哦~”的架势,苏雁回笑看了一眼后便收回眼重新看向肯尼,沖他点点头后说,“辛苦你了。来之前我已经让律师找了这里的局长,以‘国际友人’的理由帮你换了个刚好的环境。” 顿了顿后又说,“不过这几天还请你坚持一下,等开庭便好了。” “我明白的。”肯尼点点头,人在身处困境的时候更能感到援手的可贵,比如现在肯尼便觉心中感激。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苏雁回亲自来,然后亲自跟自己解释这些。 回想几个月前,真是让人万分感慨。 不过此时正事要紧,所以肯尼收拾好心情后便重新看向苏雁回,开口问,“苏小姐,接下来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想等会儿会有钱垒的人来找你,试图给你钱将罪给顶下来,让你说钱垒已经付了保险那份钱,是你自己贪心扣了下来。而钱垒一点都不知情。”苏雁回开口。 “那……您是想让我不接受?”肯尼想了想问。 “不。”苏雁回听了,微微一笑,“我要你先拒绝,然后禁不住对方的百般诱惑最后答应,并要求他们要先汇三分之一的钱到你帐户上,上庭当天再汇三分之一,之后钱垒和你被释放再汇最后的三分之一。” 肯尼是聪明人,听苏雁回这样一说,沉吟片刻后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苏雁回是要她在上庭的时候,面对众媒体的面当众反口。刚好那时又有钱家的汇款进帐,坐实钱大人贿赂自己的把柄。 “我明白了。”肯尼看着苏雁回,点点头。 “嗯,那接下来的事律师会来跟你详谈的。等钱大人赶回来后我便不方便再出现在这儿了。”苏雁回又开口。 又简单交谈两句后,苏雁回便带着众人离开,路上还不忘回头看向云巧和苏白笙,“这次知道牢房长什么样子了吧?”
第226页 云巧和苏白笙点点头。 至于崔小爱和吴小哥坠在最后听了这些话,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好像对于苏雁回将两个小朋友带到这种地方来“见世面”的行为感到很无奈。 又行一段路时便听前方有声音传出,有些耳熟。 就在苏雁回这样想时,原本在交谈的两人似也听见了脚步声随即暂停交谈,等苏雁回拐过拐角后,便和前来看完钱垒的白贺兰四目相接。 微愣了苏雁回笑,微微颔首,“原来是钱少,还有……王太太。” “苏雁回?”钱垒皱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而网贺兰未出声,眼睛在苏雁回脸上扫过后又看到站在她身后侧的苏白笙,顿时像是最后印证了心中猜想,面色难看的很。 “当然是来看肯尼大班的。”苏雁回回答得自在,“他毕竟是宋家买办行的人,现在出了这种事,我自然应该来看看才对。” 钱垒听了嗤笑一声,刚想讥讽一句“猫哭耗子”,却不经意留意到白贺兰的表情异常难看,便随即止了对苏雁回的挑衅,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白贺兰身上,并唤了一声“贺兰?” 随即疑惑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苏白笙,眼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后顿露出震惊,重新看向白贺兰,又看看苏雁回,似在确定,“他!他!” 这时心思全放在这件事上的钱垒,并未留意到云巧带了恨意,一直盯着他的神情。即便注意到了,也许钱垒也只会以为这是这个小姑娘站在苏雁回那一边的立场上,对自己的同仇敌忾吧。 就在钱垒“他他他”的时候,苏白笙自己前一步站了出来,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面色都不好看的两人,礼貌打招唿,“叔叔阿姨好,我叫苏白笙,今年七岁,你们是我干娘的朋友吗?” 说到“干娘”两字时,还专程朝苏雁回看去。好像生怕他们不知道自己说的人是谁一样。 钱垒听了果然和当初白贺兰的想法一样,勐的扭头看向站在身边脸色沉沉,一言不发的白贺兰。 但白贺兰此时却没一点心思搭理钱垒。说得更绝情一点,如果不是因为钱大人的关系,她不一定会出现在这儿。 苏雁回迎着她此刻的表情,甚至带着一种欣赏的角度看了半响后才低头对苏白笙开口,“小笙,他两不是干娘的朋友。” “那是什么呢?”苏白笙很“懂事”的问。 “当然……”苏雁回又扭头,看看白贺兰,又看看钱垒。笑。 “是仇人啦。” 另一边,纠结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事不能瞒的王陌善拿起电话,拨打给还在石门监督矿山情况的王天阙。 “大哥。”王陌善挣扎着开口,“有件事我想你应该要知道。” ------------- 两天后,最近都来金玫瑰接苏雁回下班的苏白笙,刚从车上跳下来,准备往金玫瑰跑时,便听有人至一旁激动的喊住他,“小笙?你是小笙吗?” 苏白笙停下脚步,应声看去。便看见刚站在车边,显得风尘僕僕的王天阙,想了想后站在原地没动,开口问,“叔叔你是谁?” 王天阙看着面前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稚嫩面孔,激动的上前,却被阿贾以及其他两名宋家下人挡住去路,但此时王天阙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越过他们直勾勾的盯着苏白笙问,“你……你叫什么?” “我?”苏白笙开口,“我叫苏白笙啊。” 苏……白。 果然是,一定是! 王天阙激动了,将阿贾一把推开便冲到了苏白笙面前,蹲下后握着他的肩膀,激动的开口,“小笙,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爸爸!” 说到这儿激动得不能自己,一把将苏白笙抱紧怀里,让原本想拉开他两的阿贾根本不好下手,就怕手劲儿大了不小心伤到小笙少爷。 “你……是我爸爸?”苏白笙被王天阙搂住,头靠在他肩膀转了两圈,显得狡黠得很,“可我没爸爸呀。” 王天阙听了又轻轻推开他,继续激动的开口,看着苏白笙说,“不!你有爸爸!我就是你爸爸!” 话音刚落,不等苏白笙开口,得到消息的苏雁回便从金玫瑰走出来,打断王天阙的话。 ――“到处当别人爸爸不太好吧?王老闆?” 苏白笙一听是苏雁回的声音,扭头便叫了一声“干娘!”,随即挣脱王天阙,蹬蹬瞪的上了阶梯,站在苏雁回身边去了。 而王天阙慢慢站起身,激动得不能自己的看着苏雁回,深情款款的叫了一声“兰舟……” 话未落,便被苏雁回再次打断。 “王老闆。” 苏雁回睥睨台下的人,微微一笑。 “鄙人苏雁回。” 第63章 年娇急忙赶出来的时候,苏雁回和王天阙已是一种对峙的状态了。 哦不对, 更像是……王天阙单方面的苦苦哀求? 总之不管是那种年娇急忙赶到苏雁回身边, 看了眼台阶下的王天阙后又看向苏雁回, 眼带询问。 苏雁回见年娇来了, 便将已经站在身边的苏白笙轻握了肩膀转向她, “年娇姐, 把小笙带进去。”
第227页 “干娘,可是我……”苏白笙还想说什么,却被打苏雁回瞥了一眼后讪讪,这才闭嘴。 再调皮, 可能要挨打。 苏白笙很识时务的闭嘴。 “好。”年娇点点头,扶着苏白笙的肩膀欲往里走时, 不忘对苏雁回说一声“小心”。 苏雁回点点头,等年娇带着苏白笙进去后,她才又重新将视线投向王天阙,见他视线追随着苏白笙的背影依依不捨的样子,心里觉得很是可笑。 这种臆想出来的“父子情”真是…… 所以苏雁回不仅一点不觉得有被感动到, 还生出嘲弄的笑意来。 见王天阙还是一副依依不捨的样子忍不住冷声开口, “王老闆要是没什么事,那就请你离开吧。不然……一直堵在我金玫瑰的门口还怎么让我做生意?” 说完也懒得和王天阙废话,转身就想往回走。 才侧身便被回神的王天阙叫住,看向苏雁回的模样深情又感动, “兰舟!” 话音刚落便被苏雁回顿足,回首看来的冰冷眼神惊了一下, 赶紧道歉改口,“抱歉,是我叫错名字,雁回,小笙……是不是我两的孩子?!” 苏雁迴转过身,看着被人挡在台阶下,没法儿近前一步的王天阙,觉得很可笑。看着他半响后才开口,“我两的孩子?王老闆,我想你是误会了,小笙并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你的。” “你骗我!”王天阙一个字都不信,盯着苏雁回眼睛一瞬也不瞬,“他如果不是你和我的孩子,怎么可能和我这么像?!而且还叫你干娘?!” 顿了顿后王天阙脸上呈现出万分痛苦的神色,“雁回,就算你想要报復我,可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忍心……让他从小没有爸爸妈妈。” 一想到这么多年苏白笙都是在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情况下,长到这么大。王天阙便感心疼难耐。 他的孩子……竟然吃了那么多的苦。他却一点都不知道。 苏雁回看着王天阙现在这副样子,笑了一声后,半开玩笑的说笑,“长得像就是你的孩子?那你怎么不说小笙还长得和你两个弟弟,甚至你爸都有几分相似呢?说不定不是你的儿子,却是侄子或者兄弟哦~” 苏雁回越是用这种轻松的口吻开玩笑,王天阙便越感难过,忍不住又大声开口喝止,“雁回!……你就一定要这样伤我吗?!” 顿了顿后王天阙看着她又说,“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商量解决的。你不用担心这些事,你交给我来处理,我给你一个满意的答覆行不行?啊?” 此时因为王天阙的这通闹腾,金玫瑰周围已围了不少路人,而这番话自然也被这些人听了去,现在均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视线在苏雁回和王天阙身上来回,有完全看好戏的,也有露出鄙夷的神色的。 总之多为冷眼旁观,尽显人性冷漠。 不过这些苏雁回并不在意,只是看着王天阙,半响后才慢吞吞开口,慢条斯理的回答,“你这些话,……好像晚了八年。” 一句话让王天阙的瞳孔急缩,立刻想起当初还是白兰舟的苏雁回在找到自己,说怀孕时自己的所作所为。 脸色难看的张了张嘴,半响后才哑然开口,看着苏雁回眼带哀求,“我们……重新开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兰舟?” 话音未落苏雁回脸上便露出一种厌恶的神色,看得王天阙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去。 “你有病就去看病。跟我在这儿装什么浪子回头,深情款款。”苏雁回看着王天阙毫不客气的说,脸上鄙视厌恶更重,“你不觉得你一个有家有室的人,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我谈什么重新开始,是想侮辱我还是侮辱你的妻子?” “王天阙,你表面上看上去有钱有势无比成功,但实际上你是个自私自利,自卑可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谁也不信的可怜虫而已。”苏雁回字字如针,直插王天阙心脏。 周围众人听了也跟着连连点头,觉得苏雁回说得有道理。 怎么说人家白贺兰还稳坐王少奶奶的位置,你王大老闆这样上门,对着另外一个人说什么重新开始,这不是闹笑话嘛。 难道是想享齐人之福,让姐姐做大,妹妹做小? 可人家苏雁回小姐,现在可是宋先生的未婚妻,宋家未来的少奶奶呢。稀罕你一个四大亨姨娘的位置吗? 真是笑死人了。 这个王老闆啊,还真像苏小姐说得一样莫名其妙呢。 苏雁回说到这里,顿了下后又被自己刚才的一番话惹笑,颇有种“干嘛要和这种人浪费时间”的意思在里面,“算了,我何必跟你这种听不懂话的人将道理。今天我话当众放在这儿了,你要是再敢来骚扰我,或者我身边的人。” ――“王家。我定不会放过。” 说完苏雁回懒得和王天阙废话,转身便往金玫瑰走。 而直到这时王天阙才看着苏雁回的背影大声,“我会证明给你看的!雁回!我能证明的!以前的错,我现在想弥补了!我一定会求到你的原谅的!”
第228页 苏雁回这几年还真没什么事能惹得她动气,但今天王天阙的这番话却让她直接气笑不说,还很想直接让阿贾叫人将他打残。 ……听不懂人话吗? “小姐,要教训他吗?” 果然,连向来话少的阿贾都忍不住了。 苏雁回微吸了口气后看了阿贾一眼开口,“不要理这种神经病,放心吧,最多一月就有结果了。” 说到这儿顿了顿又开口,“走吧,别和听不见话的人争论道理。” 说完继续举步,阿贾听了点点头,跟上苏雁回。 而另一边,王天阙在目送苏雁回头也不回的离开后,这才不甘心的转身,准备往自己的车上走,先回王公馆再说。 但刚下台阶,脚下便因踩着硬物而一顿。使得他低头看去的同时也移开脚,等看见地上那条项鍊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时他年少时因为被姨娘下暗手,伤了眼被送到白府休养时,眼盲期间送给“白贺兰”的项鍊! 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某个念头至他心底浮起时,手却已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王天阙想起,刚刚站在这儿的除了他还有拦住自己的宋家下人外,便只有苏白笙了。 那…… 错了。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王天阙握着手上的项鍊,整个人好像都失了力气一样跌坐在台阶上。 失魂落魄,痛彻心扉。 ------------- 白贺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觉自己的憔悴正拿了化妆檯上的东西,打算遮掩掉这种不健康时,房门却“嘭!”的一声被人从外勐的打开。 吓得白贺兰差点丢了手上的东西,一扭头正皱了眉欲出声呵斥时,却见王天阙大步流星的跨了进来,身后跟着王陌善,不断说着“大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这样的话,试图劝解王天阙。 白贺兰没想到明明这个时候人应该在石门的王天阙,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但一瞬的疑惑后便联想到苏白笙而立刻恍然,同时心里也跟着一沉,沖王天阙勉强一笑,“天阙,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有什么紧急的事要自己处理吗?” 王天阙在她面前站定,死死盯着白贺兰,握着项鍊的手攥得死紧,连腮帮子也因为咬得死紧而肌肉抽动。 ……他被偏了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 王陌善见这情景,看了白贺兰一眼后又扭头重新看向王天阙,拉着他的胳膊低声下四的开口,“大哥,这事和大嫂又没有关系,你别乱发脾气好不好。” 说到这里王陌善就叫苦连天,他原本只是出于好心将这件事告诉王天阙的,谁知道自家大哥一到家就一副凶神恶煞的问了一句“大少奶奶在家吗?!”,得到肯定答案就继续往楼上沖,吓得特意在家等他的王陌善赶紧追了上来。 就怕出事情。 王天阙闭上眼,努力平息心中的怒气后沉声对王陌善说,“陌善,你先出去。……我有其他事要问她。” “这……”王陌善看看满脸惴惴的白贺兰,有看看王天阙,犹豫,“这……” “滚出去!” 不等王陌善思考清楚,王天阙勐的睁开眼睛朝王陌善瞪来,暴怒大吼。 吓得王陌善赶紧放开他的手,叠声说“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大哥你别冲动啊!” 说完便退出房门,赶紧朝王父的书房跑,打算叫王父来帮忙。 急急忙忙推开书房的门后,王陌善连人影都还没看清前便沖里面大喊一声“不好了爸!你快去劝劝大哥和大嫂吧!” 说完这话后才发现不仅仅是王父在书房内,还有刚好有事找王父的二哥王少轩,愣了一下后内心顿时叫苦连天,苦哈哈,“二哥,怎么你也在家?” 这话说得。 王少轩挑了下眉峰后,似笑非笑的开口,看着王陌善问,“怎么?是有什么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不、不是……”王陌善心虚,但心里却觉得要是现在王少轩和王父一起出现在王天阙面前,有可能最后会发展成他们两打起来。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王少轩一直都是以“王天阙不好过为好过”的标准的。 “哎呀先别说这个。”王父打断两个儿子的话有些焦急的站起身,看着门口的王陌善问,“你说你大哥大嫂?怎么?天阙回来了?!” 王陌善恍然,赶紧将话题掰回正题。 而另一边,等王陌善离开后,王天阙便盯着白贺兰,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但任何人看见现在的他后都会很清楚的知道,他已在暴怒的边缘。 白贺兰是聪明人,自然也看了出来,她扶着椅背,向后退了一步后有些怯怯的看着王天阙开口,“天阙,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话音刚落王天阙便盯着她开口,“当年我眼睛出问题在你家休养的时候,你在我手心写了什么话?!” 这个问题问得白贺兰措手不及,哪怕极快的掩饰了脸上的心虚,但眼神却依旧不受控制的闪烁,强笑着回答,“天、天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怎么可能还记得?”
第229页 顿了顿后又开口,试图岔开话题,“别说这些了,你赶回来一定饿了吧?不如你先洗个澡,然后吃点儿东西?我现在就下楼让人准备……” 但话未说完王天阙便又打断她,“我那个时候给的项鍊呢?!” 这句话让白贺兰也感到崩溃,忍不住微提了声沖王天阙喊,“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我留学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弄丢了!” 刚吼完,王天阙一拍梳妆檯桌面,声音大到吓得白贺兰一下子惊跳了一下。 “那你告诉我。”王天阙声音嘶哑的指着被他拍到桌上的东西,盯着白贺兰问,“……这是什么?” 白贺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见梳妆檯上的项鍊后。先是一愣后随即强扯出惊喜的表情,一面准备伸手拿一面开口,“啊!这、这不是天阙你送给我的项鍊吗?怎么在这儿?” 但脸上的慌乱和心虚却已被王天阙看得清清楚楚。 时至今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所以在白贺兰伸手刚触碰到项鍊时,王天阙便伸手盖住它,不让白贺兰碰到不属于她的东西。 闭着眼似在强压心中怒气,半响后才重新收拢掌心,将项鍊抓在手上,一面转身准备离开,一面低声开口,“贺兰……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不外乎是当面捅了白贺兰一刀,她惊愕的退了一步,见王天阙真的要走,连忙几步上千拉住他的胳膊,强扯了笑瞪大眼看着王天阙,声音彷徨颤抖,“天、天阙,你在开玩笑对不对?你在开玩笑?” 王天阙勐的抽出手,使得白贺兰一个不稳竟直接跪倒在地,小腹立刻传来针刺一般的疼痛。但这股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加上白贺兰现在注意力全在王天阙身上,虽脸上露出了些许痛意,但立刻又变成了彷徨,伸出双手拉着王天阙的裤子,抬头乞求一般的看着他。 “天阙?天阙?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王天阙看见了白贺兰脸上一闪而过的痛意,原本打算伸手扶她,带了关切想询问白贺兰有没有事时,却见她脸上的那份痛意立刻一受,便以为这又是白贺兰惯用的手段罢了。脸上含霜,冷怒垂眼看她,“放开。” 白贺兰摇头,甚至手还更紧的抓住他的裤管,一副无论怎样都不会松手的架势。 王天阙见了便打算不管不顾用力抽出脚,白贺兰毕竟是女人,力气自然没男人大,就在王天阙刚抽出脚又往门口走了几步时,白贺兰跪坐在地上沖他歇斯底里。 “为什么?!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当年是你自己认错人和我订婚,现在是想将所有的责任推在我的身上吗?!王天阙!你太自私了!” 王天阙听了勐的回头大步朝白贺兰走来,扣着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恨声开口,“当年如果不是你误导我,我根本不会娶你!” 这句话简直就是将白贺兰的自尊丢在地上践踏,她是“上海滩第一千金”,是被多少青年才俊仰慕追捧的对象啊?!现在王天阙却告诉她,他不会娶她? 不――会――娶――她?! 这让白贺兰顿时失去理智,一巴掌拍开王天阙的手,歇斯底里的沖他喊,又哭又笑,“不会娶我?!你王天阙自己眼瞎,连真正喜欢的谁都分不清,现在将所有的责任推在我身上。这算什么?算什么?!” 王天阙闭上眼,任由这些话丢在自己脸上,半响后低声开口,“……是,你说得没错。是我以前眼瞎,连自己心里喜欢的人是谁都分不清。不怪你,是我的错。” 白贺兰见王天阙竟然不反驳,情绪微收,又显慌乱,她看着王天阙,示弱一般的又喊了一声“天阙……” 却不想王天阙理都不理她,直径起身继续说,“所以我现在知道了、清醒了。我要改变我从前的错误。” “天阙?!”白贺兰抬头看着王天阙,错愕。 见他转身又要离开,想也没想的扑过去,抱着他的腿尖着声音显得悽厉,好似放手一搏一般沖王天阙喊,“我怀孕了!天阙我怀孕了!我现在也怀孕了啊!” “你!”王天阙听了低头看着白贺兰,满脸震惊。眼在她脸上扫视,试图分辨真伪。 明显不信任白贺兰说的话。 白贺兰见状,看着他连连点头,继续抓着他说,“真的!我说的是真的!我也怀孕了天阙!你现在为了当年的事后悔想要弥补错误,难道未来的几年后又打算来弥补现在这个错误吗?!” “天阙……以前你已经错了。回不了头了。苏雁回现在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她不再需要你了,也不再爱你了。但我不一样!我爱你!我很爱你!天阙你不要和我离婚好不好?好不好……?” 白贺兰那句“她不再爱你了”犹如瞬间戳破了王天阙心中的妄想,顿时暴怒起来,一把甩开白贺兰后厉声开口,指着被甩得跌趴在地的白贺兰,“你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想挑拨。还有!她不叫什么苏雁回,她是白兰舟!是我的兰舟!而且苏白笙还是我们的孩子!” “如果她不爱我,又怎么可能生下小笙?!她不认自己是白兰舟,不认小笙是自己的儿子,只愿意当个干娘,都是因为她还没有原谅我!”王天阙红红着眼,情绪也显得有些失控,“我只要和你离婚了,她就会原谅我。你懂不懂?!懂不懂?!你这个绊脚石!”
第230页 白贺兰趴在地面,听着王天阙践踏自己的这些话,哭得不能自已。她这几天原本就总觉得身体不太舒服,老是乏力,现在又在短时间内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几近昏厥。 趴俯在地上长大嘴不住的喘气,希望藉此让自己好受一点。 但这样的痛苦现在落在王天阙眼里,却只剩了做戏的成分。 冷眼睨着她,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直迳往外走。 让白贺兰心升悲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但当王天阙刚拉开虚掩的房门,便见王父及其自己两个兄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外。 让王天阙一愣后,瞟了王陌善一眼沖王父喊了一声“爸”。 王陌善见白贺兰还趴在地上,赶紧侧身进去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扶到椅子上坐着。 而王父则瞪了王天阙一眼后沉声呵斥,“你不要叫我爸!一回来就搞得家里鸡飞狗跳,你想做什么?!现在你的关键工作是什么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我是有要紧事才回来的。”王天阙不耐烦的扭过脸去,明显听不进去王父的话。顿了顿继续没好气的开口,“石门的事我有分寸,不会有问题的。” “你!”王父气,但想到白贺兰后,便硬缓了声音开口,“我告诉你!儿媳妇儿我只会认贺兰,其余的我不会认!” 这话让白贺兰犹如看到希望一样的抬头,而王天阙却皱眉又喊了声“爸!”。 “你不用说了!”话才说到这儿便被王父打断,顿了顿后又开口,“但……如果真是我们王家的血脉,也不能让他流落在外。天阙,你确定小笙是你的孩子吗?” “我确定!”王天阙急忙开口,“要是可以我甚至可以和他做父子鑑定!” “好!”王父应声,自言自语的说“我就说为什么我看这小笙为什么那么喜欢,原来是血缘天性。”顿了顿后看向王天阙,“就算是打官司,也要将小笙争取回王家!” “爸,这样做……估计苏雁回那边不会同意的。”王陌善听了,没忍住开口。 没想到这次出声反驳他的不是王天阙或者王父,而是一直和大哥不对盘的二哥王少轩,“陌善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这苏白笙要是爸的孙子,回王家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苏雁回自称只是他的干娘,那这干的……自然比不上亲的咯。” 王少轩巴不得苏白笙回到王家,这样这个小孩儿一定会变成王天阙和白家之间的矛盾。就算最后白家忍下来了,等以后白贺兰生了儿子,难道未来这两个不会争夺王天阙的财产吗? 一想到能给王天阙添堵,王少轩就高兴。 ……哼,只要不会影响到他自己那份财产就好了。 王少轩唯恐天下不乱的想着。 而王天阙自然明白王少轩不可能这么好心,但他也有自己的盘算。 就像王父说的一样,血缘天性。等他将小笙争取回王家后,雁回一定会因为思念小笙忍不住来王家的。到时候他就有了机会和她重归于好。 所以想通这点后王天阙便没反对王父打官司的说法。 白贺兰坐在一边,看着这一幕慢慢偏了头,睁大眼,眼珠子却动也不动一下的样子显得有些诡异。 她看着、听着他们在讨论的事,却觉自己逐渐的距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连他们的声音都听得不太清楚。 周遭安静到犹如身处真空中。 ……她呢? 白贺兰轻笑了一声。 发现根本没有人在乎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人在乎她是不是同意让苏白笙来到王家。 白贺兰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真是个可悲的笑话。 第64章 之后几日,上海滩的头条都被王、白家给霸占了。 或者更正确的说, 是被王家, 以及曾经的白家三小姐, 现在宋家未来少奶奶苏雁回给霸占。 起因是王家宣称苏白笙是王天阙的骨肉, 要从苏雁回手上讨回, 让苏白笙认祖归宗。这一消息传出后顿时引得整个上海滩沸沸扬扬, 而更有好事者找到了曾经在王、白两家帮佣的下人询问,这才知道了一些事情“真相”。 这王白两家不是结为亲家之后,大小姐白贺兰便留学深造了吗?白府就剩下了当时的二小姐白兰声,以及三小姐白兰舟。这王天阙爱屋及乌, 将自己未婚妻的妹妹当做自己的妹妹来看。 老一辈的人肯定还记得,那个时候王天阙可是经常带着他家三弟王陌善, 以及白家的两位小姐到处玩儿的。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一来二去的……总之王天阙就和三小姐白兰舟看对了眼,甚至啊,听说还珠胎暗结。这事还发生在白贺兰刚刚留洋回来没多久。 啧啧啧……你看那苏雁回,样子清丽婉约, 现在更可以说站在三人中间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但在当初嘛……还真是白家三位小姐中最不起眼的。但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三小姐,她竟然就勾搭上了她亲姐姐的未婚夫王天阙。 啧啧啧,这心机手腕,可想而知。你看现在, 人家还更上一层楼的攀上了宋家,成了宋先生的未婚妻。
第231页 我们私自猜想啊, 这苏雁回以前一定想的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孩子生下来,等养到三四岁再带着孩子去王家。到时候就算两家再不情愿,看在亲骨肉的份上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将她迎回王家。 就算当不成王家的大少奶奶,但至少也能成为一姨太太啊。 不过这苏雁回运道也好,机缘巧合的让她认识了宋先生。这有了更高的高枝后苏白笙自然就从一金元宝变成累赘了。估摸是专门找了一户人家先丢掉,等时机成熟,拿下人家宋先生后才又装模作样的去和长大的苏白笙巧遇。 这母子天性,再加上苏雁回一来二去的巧遇,自然就和苏白笙相熟,然后便顺理成章的认成了干儿子。 看看,看看这心机这手腕。就是可怜了王家大少奶奶白贺兰了哟~一个单单纯纯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人,竟然有这么一个心思歹毒,城府极深的妹妹。 怪不得她妈那个时候一尸两命,说不定就是她的所作所为报应到她妈身上了。 哎。听说死后没多久,连骨灰罈都被人给偷了。 真可怜。 这一套没有经过证实的说辞,却在上海滩穿得沸沸扬扬,甚至不少人都觉得这不会有假。再联想到之前苏雁回刚回上海滩,却至今没登过白府的门,最后还不知道为什么白老爷要登报和她断绝父女关系这点来看,好像所有的事现在都说得通了。 一时间,舆论对苏雁回很是不利,哪怕她在之后多次明确表示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她是苏白笙的干娘不错,但绝对和他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却依旧没法儿消除别人眼里的猜忌和误会。 甚至有人觉得她不同意和王家为苏白笙的事打官司,就是因为心虚。 因为害怕被人发现她就是苏白笙的生母,到时候别说是孩子会被王家带回去了,就连宋家这边也不会让她好过。 这样的说法随着苏雁回的沉默越发喧嚣尘上,甚至发展到最后各报记者还跑到金玫瑰来堵人,弄得很多富家太太,名媛千金都不敢再来。 而这样的舆论趋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暗中推波助澜,能愚弄的也只有不明真相的普通人而已。 但舆论,原本就是由绝大部分的普通人构成的。 苏雁回穿着家居服从楼上下来时,走至一半坐在客厅内闲聊的年娇和约翰便听见了声音,齐齐朝她看来。年娇更是神色不佳的扬了扬自己手上的报纸,然后开口,“王家的又在搞小动作了。” “是吗?”苏雁回一面说一面朝他们的方向走去,笑着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后,懒洋洋的开口,“那他们可得小心了,欺骗别人制造舆论的人,往往会被反噬。”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现在要怎么办?”年娇将报纸递给她,眉头微皱,“这段时间金玫瑰因为这件事的影响,生意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她是负责金玫瑰的管事,自然分得清事情的主次。 要替好姐妹报仇不假,但也不是这种自损一千的方式啊。 苏白笙至苏雁回下楼后便赶紧去饭厅端了牛奶和三明治,然后放在苏雁回面前的茶几上,听年娇的话有些犯愁,便艾艾唧唧的站在一边,像个总算知道自己闯祸的小孩一样,看看年娇,又看看苏雁回,“都怪我,我不应该把那条项鍊偷偷丢下的。” 年娇听了,带了点儿“你呀~”的意味,伸手戳戳他的小脑袋。 约翰见了招唿苏白笙过去,抱着他对苏雁回和年娇说,“这应该也不算是一件坏事吧?” “嗯。”苏雁回一面点头一面喝了口牛奶后,将杯子重新放下后看着苏白笙笑,“虽然我想的是等将钱垒解决了再料理王白两家,不过现在嘛……除了将时间稍微提前了一点外,倒也没什么。” “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约翰唿噜一把苏白笙头髮后,又抬头看向苏雁回,问。 “既然人家势都已经造得这么好了……”苏雁回将手上的报纸随意的扔回桌上,翘起二郎腿看向两人,笑,“那就‘无奈’应下吧。” 顿了顿后又说,“刚好打完肯尼的官司,就接着打这一桩,连重新找人都不用了。” 约翰和年娇听了,互看一眼后沖苏雁回点点头后约翰起身,“那我去和律师联繫?” “还是年娇姐出面吧。”苏雁回摇摇头,“你这个时候去会很奇怪,但年娇他们就不一样了。” “好。”年娇点头。 两个小时后,苏雁回直接邀请各大媒体聚集宋家。正面回应这段时间王家的要求,并表示,这场官司。她苏雁回接了。但同样的,她在这场官司后会考虑打名誉官司,所以在此警告所有捕风捉影的人或报社。 ――“请做好准备。”苏雁回站在记者前,对着面前的闪光灯微微一笑。 三天后。王家正式向法庭递出诉讼。 再过一天,钱垒和肯尼大班的案件开庭。 除了各大报社的记者来到外,还有苏雁回、宋穆然等人,当然也少不了前两天赶回上海的钱大人。 现在钱垒和肯尼大班都是被保险公司状告的对象,所以同处被告席。双方各自陈词摆出证据后便是律师询问时间,趁着这个空档坐在宋穆然身边的苏雁回朝钱大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232页 大概是猜到她想看什么,宋穆然头也不回的小声回答,“白贺兰没来。” “咦?”苏雁回听了,笑看宋穆然,也压低了声音和他闲聊,反正她并不担心法庭上已经预判得到的结果,带了些笑意说,“你怎么知道我想看谁啊?” 宋穆然听了,扭头笑看了她一眼,颇有种“你在想什么我还是大致知道的”意思。之后又重新扭过头去继续小声对苏雁回说,“大小姐没来……但是二小姐来了。” “哦?”苏雁回这倒是有些惊讶了,白兰声来这么做什么。 这反应让宋穆然愣了下,又扭头看她一眼发现苏雁回是真的不知道后,便微微摇头,无奈开口,“你对于不在意的事,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留意。” “?”苏雁回看着宋穆然,凑近他后将下巴放在他的胳膊边,挨着他说,“难道是发生了我不知道的大事吗?” 宋穆然听了摇摇头,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大概就是……从未说出口的仰慕一类的吧?” 哦?! 这倒是让苏雁回没想到,不过她忍住了扭头去寻找白兰声身影的冲动,重新坐好目视前方,继续和宋穆然小声说,“那这下更好玩儿了。” 两人的闲聊到这儿暂先告一段落,此时原告方的律师正询问完钱垒,从他嘴里得到“他是已经将钱付给肯尼,后面的手续怎么处理全部由肯尼大班全权负责”这样的证词。点点头后走向肯尼。 “肯尼大班,钱垒先生说的是事实吗?” 肯尼先未回答,而是看向旁听席,眼睛扫过钱大人,见他不做痕迹的微微点头,眼带些许压迫看着他后,肯尼又移向某处,看见对方将带在头上的绅士帽摘下来后,便知道前两天钱大人答应今天打到他帐户的钱,现在已经进帐了。 妥了。 ――“不是!” 肯尼一扭头,在钱大人和钱垒震惊且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看着对方律师大声回答,“钱垒从头到尾就没有购买任何保险!不仅仅是那两艘轮船的,连船上船员的也没有!他想收买我!让我顶下所有的事!” 这话一出口,顿时惹得法庭一阵譁然,而站在肯尼旁边被告席上的钱垒则神情环慌乱,眼神闪烁的沖他大喊着“你血口喷人!”,并试图挣脱拉着他的法警,朝肯尼扑过去。 法官在台上用力敲着法槌,连声喊着“肃静!肃静!” 连声好几下才让纷纷攘攘的法庭重新安静下来。 钱大人好像想到了什么,坐在旁听席上双目紧闭,面色铁青的微微低了头。 等安静下来后对方律师万万没想到肯尼会反水,赶紧兴奋的继续追问。 肯尼便顺着他的话,将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的全部抖了出来,当他说出就这个时候刚刚又有一笔钱汇进自己的帐户,可以马上派人查询,以此作为证据时。对方律师突然想到什么,竟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问下去。 反而是肯尼这边早就安排好的律师见状,立刻站起身开口,“肯尼先生,你说的是真的?那这个人是不是在现场呢?” “在!”肯尼大声回答,手一下子就指向颓废坐在那儿的钱大人,斩钉截铁的开口,“给我钱让我做假口供的就是钱大人!” 这下不仅仅是旁听席众人惊了,就连法官也察觉这事不小。在记者对着钱大人一阵拍照时又用力敲打法槌,连声喊着“肃静”后才让现场再次安静下来,和同事商量后高声表示,“考虑到有新的证据出现,本法庭暂时休庭。三日后再审!” 话音刚落便听有人惊唿了一声“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惹得众人应声看去,恰好看见钱大人捂着胸口满脸痛苦的倒下去。 钱垒着急的喊着“爸?!爸!” 而其余人也急忙上前,准备将人先送医院再说。 相比这些混乱,苏雁回和宋穆然他们显得相当从容,甚至苏雁回还扭头看向肯尼,和他四目相接后沖他微微点头,似在交换某种讯息。 恰好这一幕被正在试图挣脱开法警的钱垒看见,他顿时停下挣扎,瞬间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后脸上的惊慌着急,便逐渐变成狰狞和兇狠,“原来……” 钱垒喃喃,声音咬牙切齿的从齿间磨出来,“你们是一伙儿的……你们陷害我……” 说完又一次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冲着正打算离开的苏雁回方向大叫着,“我是被陷害的!法官!快抓住他们!他们才是幕后的兇手!” 可现场闹哄哄的,根本就没有人在意他在说什么。多数人正忙着将昏厥的钱大人抬出去,赶紧送往医院。 而这番话却让将精力全部放在钱垒身上的白兰声听得一清二楚,她忽的从位置上站起来就想要去堵苏雁回他们。却不想周围都是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雁回一行人在有手下开路的情况下,畅通无阻的出了法庭。 恨得原地跺脚。 在肯尼反水的前提下,最后的判决也顺利出炉,肯尼虽说没有同谋但还是收受了贿赂。所以被罚一万元外,并立刻被逐出境。
第233页 至于钱垒,承担所有的赔偿费用,全部付清后得到释放,但这些高达近五十万的赔偿费用也让他的百货公司处于岌岌可危,即将破产的困境下。 当年上海滩的金贵公子钱少,可说是一夕间感到了人情冷暖。 那些曾经的朋友、兄弟,别说伸出援手了。就连他亲自上门想让他们出手借一些资金让他继续周转、运作百货公司,全都避而不见。 但这些和钱大人现在的状况相比,却是大巫见小巫。钱大人之前为了救出钱垒让肯尼做伪证的事被对手抓住把柄,被北平方面停职不说,还要求他马上回北平做出详细的解释。 这下钱家可算是彻底完了。 但好在并未到绝路,凭着钱大人从前的政绩以及一些人脉,最后还是能全身而退的,只是他那些家业却…… 所以这头钱大人乘坐小轿车出上海,去北平请罪,而钱垒则暂时留在上海,着手将房宅、股票等等转卖,之后便去找钱父。 只是心中还有一分对白贺兰的牵挂,哪怕这段时间都没见她的身影,钱垒也希望能和她好好道个别。 却没想到再次前往白府时,却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抱歉钱少,您来得实在不巧,我家大小姐刚刚离开,回王公馆去了。不如……您改天再来?”白府的下人再次出来,满脸歉意的对钱垒说。 钱垒沉默了片刻,嗤笑了一声后,随意的挥挥手,便打算转身离开。 真想不到他钱垒也有今天。 刚刚离开? 要真是刚刚离开,又为什么要进去通报,之后又出来说不在呢? 这段时间他实在太累,也遇见太多次各种“不在”的藉口。现在连愤怒的情绪也没有了,只感疲惫。所以才挥挥手便打算离开。 刚走两步便听见有人追出来,扬声喊了声“钱少!” 钱垒听了脚步扭头看去,便见白兰声从白府跨出,急急朝他自己走来。脸上有焦急也有担忧,隔着几步的距离停住后看着钱垒开口,“我听说你来找姐姐,就出来看看。” 顿了顿后白兰声又小心翼翼的开口,脸上带着对他的关怀,“您……没事吧?” 钱垒听了嗤笑一声,张开双手展现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两袖清风”,自嘲开口,“我想……我现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 这话说得萧瑟,让白兰声听了更觉心疼。 哪怕心里不甘愿,却处于对钱垒的安慰急急开口,“您……您别多想,姐姐是真的刚刚才走,并不是对你避而不见的。” 白兰声的谎话太拙劣,钱垒听了,静静看她一会儿后,第一次认真的沖她微微颔首,并道谢,“兰声小姐,……谢谢你。” 这让一直以来都被无视的白兰声很是受宠若惊,连忙沖钱垒摆手,“不客气不客气。” 不过她话音而落钱垒又开口,“但……” 他垂着眼,慢慢抬眸,面色平静,“贺兰是什么性子,我可以说比很多人都清楚。”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后悽然一笑,摇摇头,“算了,不说了。兰声小姐,谢谢您最后还愿意出来和我说这么几句话。” 钱垒沖白兰声微微鞠躬,“谢谢。您回吧。我……也走了。” 说完钱垒便上了汽车。 白兰声站在原处,看着逐渐驶远的小轿车,忍不住跟着走了两步又慢慢停下。 直到看不见这才慢慢捏了拳头,愤怒的转身踩着高跟鞋回了白府。 穿过走廊进了偏厅便见白贺兰坐在桌边,慢条斯理的一面看书,一面伸手拈了块糕点。准备送进嘴里时听见白兰声进来的动静,便顿了手上动作,抬眸看向她,一眼就看清白兰声眼里对自己的愤恨。 这让这段时间脾气也越发古怪的白贺兰也顿感怒火冲心,冷笑了一声后将手上糕点直接扔回点心盒里,眼皮子也不抬一下的自言自语,“这人可真是贱货,不会珍惜自己身边的,却老是想着不属于自己,得不到的。” 这话让白兰声先是一愣后,随即竖了眉毛指着白贺兰厉声,“白贺兰!你说谁呢?!” “我有说你吗?”白贺兰看向白兰声,面色冰冷,完全没有从前的婉约大气,浑身上下都有种压抑的,得不到释放的恶意。她看着白兰声勾唇一笑,显得轻蔑,“如果不是说你,兰声你又何必这么快对号入座。” 前段时间,王老爷为了让苏白笙认祖归宗,亲自上门来找过白父,将如意算盘和盘托出不说,并保证白贺兰绝对是他王家唯一认可的大儿媳妇儿。总之好话说尽就是要摁着白贺兰认了苏白笙。 白父和白大夫人就算气可也不得不忍了。 毕竟现在王白两家,可是同坐一条船上。为了未来更大的利益,可不能为这么一点小事起内讧。 看吧。是利益。而不是因为她这个女儿。 所以王白两家商量后便以“回白府好好养胎,不要让接下来的官司烦到她”为理由,让她暂回白府休养。 白贺兰不甘心,又因自己说“怀孕”的事而惶恐,就怕哪一天天阙发现了真相,真的和她离婚。各方面的压力齐齐逼来,竟让她心中越来越因愤恨而扭曲。
第234页 这才会说出这么尖酸粗俗的话来。 “你!”白兰声听了白贺兰的话,气得伸手指着她,但突然想到什么后立刻忍下怒气,估计扯了笑给白贺兰看,“大姐说得很对,人就是贱!不然……姐夫怎么出这档子事呢?” 这话果然顺利激怒白贺兰,她勐的扭头看向白兰声,尖着声吼,“你说什么!” 白兰声没见过白贺兰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疯狂又狂乱。吓得她退了一步,之后又直着脖子声厉内荏的说,“哼!我说什么你自己知道!……懒得搭理你。” 说罢赶紧转身离开,就怕再多待一会儿,说不得白贺兰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白贺兰在白兰声离开后,越想越气,直接抓起桌上的茶杯,用力摔在地上,随即放声尖叫! 另一边,钱垒刚回到家中,管家便踉跄的跑了出来,焦急万分,“少爷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钱垒问。 “老爷……老爷被绑票了啊!” 第65章 钱大人竟然在刚出城不久便被绑架了,而且就像是知道钱垒这几天在处理钱家留在上海的财产一般。一直等到他已经变相得差不多了, 这才将绑架了钱大人的消息, 找了一报童给钱管家送来。 完全可以推断钱府的动向一直都在绑匪的掌握之中。 而且对方索要的数额也不小, 竟然狮子大张口要了二十万。钱垒才拿了近五十万赔完保险公司的钱, 现在竟要二十万, 也让他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 尤其是现在钱家已落难。 曾经的那些朋友就没一个人愿意见他的。 毫无办法的情况下,钱垒一报完案,便不得不捏着鼻子去了白家,希望能让白贺兰看在往日情分上帮衬一把。 可得到的结果却是再一次的避而不见。 直到现在, 钱垒才彻底死心。 面对白府下人再一次回答他“我家大小姐真的不在,老爷也不在”的话后, 钱垒抿了唇掉头就走。 只是上车前双手握得死紧,骨节用力到青白。 心中悲凉压抑,想要大哭大叫将心中愤懑发泄出来,可一想到自己的老父还等着自己去救,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倒下, 便强忍着控制了情绪, 努力使自己不要去想那些。 现在他只剩一条路了。 钱垒坐在车上想清楚后沖家中司机沉声开口,“……去詹森的买办行。” “是,少爷。”下人应声。 一小时后,苏雁回等人便从约翰那儿知道了钱大人被绑架的消息。 “什么时候的事?”苏雁回看向约翰, 和宋穆然等人继续询问约翰。 “就刚才吧。”约翰说,“我看他样子不像作伪。而且他来我买办行的时候, 连各种资料都带来了,还包括前不久从我们手上拿走的银行经营证。” 约翰说着,一面起身将东西递到苏雁回手上。 苏雁回接过,仔细分辨确定没问题后,便交给年娇,笑着说,“这兜兜转转的,竟然又回到我们手上了?” 顿了顿后看向约翰,“你花多少钱买的?” “他开价十万,我也没讲价。直接就签票给他了。”约翰顿了顿有补充,带了些解释的意味,“毕竟是急事。” 苏雁回等人点点头,倒没觉得约翰这做法有什么问题。 就是云巧在旁边有些情绪低落。 说到底,她的爸爸就是被钱垒和前一任警察局局长张雄给陷害入狱,甚至在狱中死得不明不白的。虽然现在看起来张雄被抹掉了警察局局长的职位,人也早灰熘熘的离开了上海,现在钱家也落魄了。 可心里还是有一股子不甘心萦绕着,总觉得这样的结果太便宜他们了。 所以便显得焉焉儿的。 这点苏雁回等人自然看了出来,和年娇互看一眼,并得到对方微微点头后,便将开导云巧的事交给她来做。 毕竟真要论亲疏。还是年娇和云巧、苏白笙更亲一些。 而且最重要的是,苏雁回要和律师商量后天即将开庭,和王家的官司。还有因为最近金玫瑰生意不是很好,她们推出了上门服务的方式,所以最近时间是真不够用。 好在钱家的事告一段落,随着将肯尼送出国,宋穆然也立刻安排了上海买办行子新的大班经理后,前段时间一直留在买办行的崔小爱和吴小哥便能从那儿撤出来,让苏雁回这边轻松些。 而石门方面,因为有老虎哥的镇守,现在已经顺利出煤,约翰则开始联繫买家,也抽不开身做其他的。 所以宋穆然在旁边听了半响后,扭头看向苏雁回,含笑,“……要我帮忙吗?” “嗯?”苏雁回回看宋穆然,一时间有些没明白。 “王家和白家的矿山。”宋穆然继续开口,顿了顿又说,“不如我帮忙踩踩油门?” 让他们矿山的事快点爆出来? 宋穆然这样一说苏雁回便恍然明白了,便笑着朝他的方向靠了靠,亲昵的开口,“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 宋穆然听了,伸手盖住她的,笑看苏雁回说,“你的事不会是麻烦。”
第235页 话音刚落两人便彼此互看着笑。 约翰见了,在旁边跟眼睛进了沙子一样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哎呀、哎呀!”的站起身,沖苏白笙招手,“小笙!小笙快来!我眼睛有点儿痛,估计是进东西了,我们去旁边吹吹。” 苏白笙莫名,但还是很乖的从座位上起来走向约翰,“约翰叔叔,你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哎呀你这个小朋友,我刚刚好好的不代表我现在也好好的呀。”约翰牵着苏白笙的手往旁边走,“你现在还小,等你大点我再告诉你一些事,现在先跟我走吧。” “可是……” 就在苏白笙还在犹豫时,年娇已经拉着云巧起身,并沖她笑着说,“我刚好有事想跟你说。” “嗯。”云巧笑着,倒没苏白笙那么多为什么和犹豫,直径就跟着年娇上楼去谈心了。 至于崔小爱和吴小哥,早在约翰起身叫苏白笙的时候,便已互看一眼,笑嘻嘻的先一步离开。 最后剩下苏雁回和宋穆然,虽对众人这一连串的做法呆了下,但等真正只剩下彼此后,便又互看一眼相视而笑,额头相抵偷懒一小会儿。 钱大人被绑架的事随着歹徒的伏法而告终。 击毙歹徒的便是新上任没多久的新警察局局长。而歹徒也不是陌生人。 竟然是前警察局局长张雄。 他对钱大人怀恨在心,便假装离开上海,实际上一直潜伏在城郊附近。 原本是想找机会绑架钱垒的,但谁知道钱大人竟然出了这档子事,所以张雄便直接绑架了正主。一面向钱垒要钱的时候,也没想着留钱大人这条活口。 但要是让他那么轻轻松松的死了又太可惜。 既然对方让自己当了那么多年的“走狗”,那他也要让向来高高在上的钱大人尝尝同样的滋味才行。 所以被狗链子拴着脖子的钱大人,被找到时已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哪怕救活了人也已经废了。 而钱垒在张雄知道自己跑不掉的情况下,想开枪打死钱垒,却因为被人扑倒,手上手枪也被压低,直接一枪打到钱垒膝盖上,好了也是一辈子的瘸子。 就这样,钱家拿着所剩无几的钱财,黯然消失在上海。 这个结果云巧听说后,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嘆的怔忡了很久。 但无论是哪种,至少她终于能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了。 第二天。 王白两家和苏雁回,因苏白笙的抚养权官司正式开庭。 第66章 说白了庭上重点不过是苏白笙是否是王家血脉这一点。 所以当两边争论得不可开交时,王家的律师突然想到什么, 眼睛一亮便看向苏雁回的方向, 带着一种“我知道你秘密”的意思露出得意的表情, 并高扬了声音对发冠说, “法官大人, 说到底现在的问题只是要确定苏雁回小姐和苏白笙小少爷的母子关系, 以及苏小姐是否和王天阙王大老闆有瓜葛不久行了吗?” 这一句出口,苏雁回脸上还未出现什么情绪时,反而是坐在她左手边的宋穆然首次收了脸上温润,冷冷的看向那名律师。 约翰和年娇见状, 同感气愤的同时,更清楚宋穆然是难得动了怒气。 这种做法, 不外乎是将苏雁回作为“白兰舟”的那些曾经摊开在众人面前,评头论足。 从古至今,这方面的事最后受伤害的都是女方。 这种可以直接用侮辱来形容的做法,宋穆然怎么可能不怒。 这个律师,看样子是打算打完这场官司就在上海滩消失啊? 王家律师在话出口, 立刻接受到宋穆然眼神的时候便暗叫不好。额头上瞬间出现冷汗。 ――他怎么一下子忘记了苏雁回现在和宋穆然的关系。 被宋穆然的眼睛盯上, 即便是被称为巧舌如簧的讼棍,一时之间也感到喉头一紧。后面的话一下子便堵在了口中。 但就在他还想着法子想圆一下的时候,王少轩却突然站了起来,看着苏雁回的方向大声开口, “我方律师说得有道理,虽然我身为兄弟知道不少, 但最清楚的应该是当事人才对。” 顿了顿后才众人譁然,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苏雁回的方向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时候,王少轩看向王天阙,“大哥。这种时候,你不能不站出来了。” 王天阙同样感到气怒,盯着王少轩,声音从牙齿缝间一点点的磨出来,“王――少――轩――!” 他不仅是在让兰舟难堪,更是在让他难堪! 王少轩压低声音带着怂恿和不怀好意的笑意对王天阙小声说,“都到了这里你不会还天真的以为,能抱住最后的遮羞布吧?……别傻了。” “你!”王天阙怒。 “行了,别你你我我的。我现在可是在帮你。”王少轩在他耳边低语,“虽然现在说这些确实对苏雁回的名声不太好,但哪又怎么样?只要着实了她曾经是你王天阙的女人,宋穆然就算为了宋家的门面,也不会跟你争了吧?” 顿了顿后王少轩嗤笑,“这点道理你会不懂吗?就算苏雁回现在生气,但来日方长。时间能沖淡一切,终有一天能让你将她哄好的不是?但……”
第236页 “前提是你得重新有这个机会。” 说到这儿,王少轩重重的拍了拍王天阙的肩膀。 ……他说得没错。 虽然王天阙不想承认,但这是他现在唯一“挽回”苏雁回的机会。 哪怕……手段卑劣龌龊了一些。 就在王天阙沉默,闷不吭声的时候。宋穆然至位置上站了起来,并背了双手朝窃窃私语的众人看去。 一句话都没说,但眼眸所到之处却比法官的法槌还管用。立刻让这群“长舌妇”噤若寒蝉,闭上嘴连和宋穆然眼神对上的勇气都没有。 这让拿着法槌准备高唿“肃静!”的法官有些讪讪的放下了法槌。清请喉咙后用缓和的语气对宋穆然开口,“宋先生,您请坐。” 宋穆然充耳不闻,只将刚才说小话的人一个个记下来。颇有打定主意秋后算帐的意思。 法官见状,不由将视线投向苏雁回,带了些求助的意味。 被维护的苏雁回心里暖暖的,伸手握住宋穆然的手。惹得他愣了下这才低头和她四目相接。 苏雁回抬头看着他,笑得眼角弯弯伸手拽拽他。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宋穆然见了,这才重新落座。 法官松了口气,但扭头看向还站在那儿的王少轩时语气却不太好,“王少轩先生!你再扰乱持续,我立刻让法警将你带出去!请马上坐下!” 王少轩讪讪,只要抬手做了个“哇哦”的洋人手势,这才努力保持了风度重新坐下。 并沖王家律师使了个眼色,强迫他顺着刚才的思路往下说! 律师?被宋穆然静静盯着的律师哪儿还敢乱说话。正在进退不得,陷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为难中时,倒是法官接下来的话救了他。 “刚才的辩护没有任何依据!驳回!” 王家律师松口气,并带着感激的沖法官微微欠身。 而苏雁回这边的律师则看了她一眼,见她微微点头后立刻拿出一份新的证据沖众人高声,“对方律师说的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但!法官大人,请看一下这份证明。” 苏方律师一面说着一面将东西交给旁边法警,趁着法警递给法官过目时高声解释,“前段时间我的辩护人一直深受流言蜚语的影响,不仅仅是个人,包括名下产业都有程度不同的伤害和损失。所以我代表我的辩护人提醒一句。” 律师顿了顿,学着刚才宋穆然的方式环视周围,带了点儿似笑非笑的意味开口,“我们将保留对某些人追讨名誉权的权利。” 话音落后,法官有些无奈。 虽然苏方律师现在说的和现在的案件无关,但谁叫人家靠着宋家呢,所以等对方说完后,法官也就是不轻不重的事后诸葛亮,开口提醒,“被告律师,你现在说的和本案无关,轻回到本案上来。” 说完扬了扬手上的资料。 “是。”律师欠身点头,立刻开口沖众人和法官解释,“因为有不少流言蜚语,所以苏雁回小姐和苏白笙小少爷,早在两天前便找了最专业的部门,做了dna鑑定。事实证明……” 律师故意顿住,制造出悬念,在确定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这里后才看向王天阙的方向,斩钉截铁的开口,“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句话不仅仅是王天阙一脸错愕,就连王老爷也是。王少轩甚至又站起来大唿,“怎么可能?!” 要是这样,那他不是不能看王天阙的好戏了?! 而其他人又重新窃窃私语起来,弄得法庭上又是一阵嗡嗡声。法官又敲了好几次法槌才又重新安静下来。 法官暗喘了口气,又看向苏方律师,很无奈,“请一口气说完。” 别搞悬念了。 律师欠身,再次看向王天阙和王老爷的方向,笑着开口,“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我便顺便取了王天阙、王少轩、王陌善和王老爷四人的dna,通过比对发现,苏白笙和前面三位的鑑定结果均是在百分之八十。而王老爷……” 他拖长了腔调,看向脸上已露出“突然想起什么”恍然又震惊的王老爷。一字一句的大声开口,“是百分之九十八的结果。” “事实证明!苏白笙是王老爷的私生子!但机缘巧合和苏雁回小姐相识,这才有了今天的误会。” 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啊? 原本是老子来陪着儿子认回孙子,谁知道搞到最后却发现孙子其实是自己的私生子??! 这王家……真是一团乱。 旁听席的众人又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不过这次看好戏的眼神,却投向了王家。 “看样子王老爷是想起了一点儿曾经遗忘的事情了嘛。”苏方律师看着王老爷的表情,酌定开口。 慢吞吞的扫了面色铁青的王少轩后,笑着开口,“那么我们现在要将本案认亲的对象进行一下调换吗?” 王少轩万万想不到,他原本是想给王天阙添堵。到最后却给自己多弄了个争家产的兔崽子出来。 苏――雁――回――! 算你狠! 第67章 没想到闹了一圈,到最后竟然是王老爷自己的风流债。
第237页 当然这样的结果王家当庭便表示不相信, 毕竟这只是苏雁回那边的一面之词。 但也因为这样在寻求两方的同意后, 法官直接找来专业人士, 当庭分别重新收集了王家四人, 以及苏雁回和苏白笙的dna。 两天后再开庭时, 便由法官证实了王老爷和苏白笙的父子关系。 这场由王家挑起的事, 兜兜转转一圈后竟然却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堪称闹剧。 但就算孙子变成了儿子,也改变不了王老爷对苏白笙的喜欢。只是之前举双手双脚贊成苏白笙认祖归宗的王家二少爷王少轩,却一改自己之前的态度,强烈反对王老爷认回苏白笙。 甚至威胁说老爷子要是真的打算这样一意孤行, 那就先分家再说。 总之无论如何,一定要在苏白笙回到王家之前确保属于自己那份财产, 一分都不会少。 王少轩的这点心思昭然若揭,使得王老爷异常暴怒。 他辛辛苦苦将王家发展成现在的四大亨之一,这小子竟然想分家产?! 别说是这份家业了,就连他都是自己生的!现在翅膀硬了,要叫板了是吧? 好啊!要滚就滚!但王家的东西, 一分都别想拿走! 白府能登报和苏雁回断绝父女关系, 他王家也不是不可以! 就这样,因为王家自己闹腾起来了,至于苏白笙的事却就此搁置了。 但这点对于看好戏的旁人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毕竟这齣新戏也很有意思嘛。 不过就在王家因苏白笙这个导火线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反而是苏雁回这边先一步有了动静。她以苏白笙干娘的名义,替苏白笙直接登报发表声明, 和王家断绝一切关系。 他苏白笙从出生开始便随母姓,以前不会改名,以后更不会。 至于王家。 现在不是王家愿不愿意认他,而是他苏白笙为了自己的亲娘也不会认王家的。至于王家的财产,更是半点不稀罕。 这一手不仅让王家错愕侧目,就连原本看热闹的众人也一样。 啧啧啧,正没想到这个苏白笙看起来年纪小小,但却很有血性嘛。 王家那么大的家业,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但也有人觉得这根本不是苏白笙自己的注意,毕竟才8岁不到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份果断呢?估计就是苏雁回在背后做推手。 不过也无所谓吧?王家就算被称为四大亨,但在宋家面前,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这左右比较,是个人也知道应该选哪边了。 就在外界对苏白笙登报宣布和王家脱离关系这件事,各种八卦议论纷纷时。随之而来的一爆炸性新闻更让众人震惊。 ――之前王、白两家买下的那座矿山,根本就是一座不能开凿的子孙矿! 王白两家这两百万,全数打了水漂! 两百万,那得是多少钱啊! 别说两百万了,很多人一辈子估计连一万块都没见过吧? 吃瓜群众正替王、白两家心疼这笔钱的同时,王老爷也停止了和王少轩的争吵,急沖沖的赶到白府,跨进大厅的时候朱庭一行人已先一步抵达了。 要换成平时,定是各自礼貌问好,但现在谁都没这个心情。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变成子孙矿了呢?!”王老爷带着王天阙三人冲进白府大厅,眉头紧皱的看向同样面色铁青的白老爷,最后停在朱庭身上,脱去了平时身为四大家的姿态后,现在只剩气急败坏。 指着朱庭的鼻子大声呵斥,“朱庭!这事的起因是你,你现在必须给我说清楚!一开始都好好的,怎么到现在就变成子孙矿了?!啊?!” “我……”朱庭也很冤啊。此时被王老爷指了鼻子,整个人都语塞了。 倒是坐在他旁边的白兰声听了满心不高兴,长长的“哎?”了一声后便立刻站起来替朱庭帮腔,“王老爷,你这话说得我就听不懂了。我至今都还记得当初我和朱庭原本是打算找爸借一笔钱,自己将拿张矿契买下来。” 白兰声说到这儿看了白父一眼,又重新看回王老爷,吊着嗓子继续阴阳怪气,“是谁想占便宜不请自来,一定要从我们嘴里抠食的?甚至到最后你两倒鸠占鹊巢成了王白合资竞标矿契。把我们朱庭给甩开了,还就给了那么点儿股份。” “怎么?!现在知道被骗了。哦,要来兴师问罪了?”白兰声双手叉腰,提着嗓子一个劲儿的往外喷,说到这儿头往旁边一偏,大声的“我呸!”了一声。指着王老爷的鼻子继续骂“告诉你们!这世界上就没这么好的事!” “哼哼,占便宜是吧?好啊~这便宜继续占啊!” 朱庭没想到白兰声会替自己出头,说实话心中颇觉感动,但见王老爷那表情,便赶紧站起身拉出白兰声,让她少说两句。 却被白兰声一巴掌拍开手,“起开!” 呵斥了朱庭后伸手指着王老爷,以及一直坐在那儿的白父、白大夫人等人。瞪着朱庭继续骂,“这种时候你还想着给他们留脸呢?他们给你留了吗?!呸!我算是看透了,一群光鲜亮丽,实际上比谁还龌龊噁心的东西。” 见白兰声越骂越过分,王老爷指着她“你你你!”的时候,白父一拍桌子便扭头瞪眼白兰声,呵斥,“好了!你怎么说话的!”
第238页 他以为能想以前一样呵斥住白兰声,却没想到白兰声在下意识畏缩了下后立刻又直了脖子,回嘴白父,“就这样说话的!” 这下连白父都气着了,指着白兰声不可置信的“你!” 手指一抖一抖的,半响后拍着桌面大声说着“反了!反了!” 白大夫人也皱眉看向白兰声,不贊同的开口,“兰声!你怎么说话的?” “就这样说话的!”白兰声立刻大声回去。 “你……”白大夫人也气结。 就在这时,三姨太的声音由远至近,嚷嚷着“怎么了?!怎么了?!”便跨了进来。她看看众人最后快步走到白兰声面前,偷偷扯了扯女儿的手让她少说两句,然后脸上堆了笑看向白父、白大夫人。 “哎呀……老爷~大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兰声这脾气,就是急了点儿。你们别气、别气啊。”说完又看向王老爷,沖他甩着手绢行个礼,“王家老爷,你也别气了,气大伤身。来来来,我扶您坐下?” 三姨太说到这儿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可惜热脸贴冷屁股,王王爷冷哼了一声后,轻蔑的看了三姨太一眼,傲然拒绝,“不用了。” “你……!”白兰声见他敢不给她亲妈脸,眉毛一竖就要冲上来继续骂。又被三姨太拦住了。 王老爷那表情三姨太也很不高兴。 怎么?给台阶不下是什么?给脸不要脸是吧?那谁管你。 所以三姨太拉住白兰声后,也冷了脸上表情开口,“闺女,既然人家给脸不要脸,那就别勉强了。我们自己坐。……爱咋咋。” 说到这儿三姨娘拉着白兰声重新坐下,一副“你们随便”的表情。 气得王老爷又是一阵吹鬍子瞪眼。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眼下的难处。所以王老爷一转身便看向白父,没好气的开口,“白老爷,事情变成现在这样,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顿了顿后补充,“我可是听你说了才合作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没什么要求。我出资买矿契的那一份钱,你还给我!” 这是要撇清关系啊。 白父听了慢慢扭头看向王老爷,一脸“您想得还真美”的表情,也不喊亲家了,“王老爷,我跟你说这件事之前,可是你故意起了这个头,然后确定后就一定要说合作。怎么?现在有问题了你赖在我白家身上了是吧?” “要不是你怂恿,我会改变心意不借钱给我二女婿,而是和你合作?!”白父哼笑,“现在想来撇清关系,是不是太迟太晚太天真了点?!” “好了!”见两人互相推卸责任,王天阙不得不烦躁开口,“爸!我们是来一起解决问题,度过难关的,现在是要干什么?!” 王老爷冷哼了一声,一扭头走到一边坐下,不再说话。 这边消停了王天阙便看向白父,又开口,“岳父,你也消消气,现在我们都是同坐一条船的人,谁也撇不开谁。刚才我爸就是着急了些。”说完又看向朱庭,“朱庭,抱歉。” 朱庭点点头。 他对王天阙在生意上的能力还是很信服的。 就在大厅内刚安静下来,王天阙想说什么时,白府管家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从外跑了进来。迈进门的时候甚至绊到门槛踉跄了几步,勉强站稳后连气都没喘匀便开口,“老爷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什么不好了!”白父问。 “我们、我们百货公司,来了好多人说要取钱!”白管家急得汗都下来了,“老爷怎么办啊?!” “什么?!”白老爷勐的站起来,但用力太勐却眼前一黑,摇晃了两下在白大夫人和三姨太一面喊着“老爷?!老爷你没事吧?!”,一面冲过去一人搀一边扶住,这才稳住身形。 白父“哎呀!”了一声甩开两人的手,连忙向前走了两步,瞪着管家开口,声音都不稳了,“来、来了多少人?” “不知道啊!太多了!”管家声音都带了哭腔,“老爷!再这样,就完啦!” 就在白管家拍大腿的时候,旁边的王老爷也惊觉,大喊了一声“不好!”便连忙站起身,带着王天阙往外走。 白家的储蓄部出现有人大量取钱的情况,王家也很有可能已经发生了! 现在王白两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毫无头绪。 果然是出现了挤兑。 当“王白两家矿山是座废矿”这个消息刚一传出时,之前参与投资的富商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第一时间便马上断了资金鍊,并吩咐人马上将已经投进王、白两家的钱全部撤回来。 这一动作不小,立刻让不少机敏的人觉得不对。赶紧跑去王、白两家的储蓄部将自己之前存进去的钱取出来,至于利息什么的也不要了,能本金取回就谢天谢地。 人心瞬间浮动,就在更多的人半信半疑,想着“不会有事吧?那可是四大亨也!”时,突然传出“王、白两家破产了,去晚了,存在他们百货公司的钱就拿不出来了!”这样的消息。
第239页 立刻变成最后一根压垮信任的稻草,让所有人都沖向王、白两家百货公司,闹着要取钱。 哪怕之后王老爷和白父亲自赶到现场表示这些都是谣传,向大家保证绝对没有问题也没任何作用。 原本就因为买下矿契资金鍊有些跟不上,靠着富商的加入和储蓄部的钱运转的王白两家,竟然在最困难的时候遭遇挤兑。 终于无能为力宣告破产。 原本白父还想让朱庭帮帮忙的。但朱庭虽说损失小些,可现在也自顾不暇。 因为他终于想起之前通过肯尼介绍买的那些股票了,一查才知道那些根本就是一群废纸! 三日后,王、白两家破产的消息登上各版头条,其中还包括王老爷伤重住院,王少轩被捕的消息。 原来在确定王家已经破产后,王少轩便偷偷熘进王老爷书房,打算偷了保险柜里的钱自己走掉。却不想被王老爷发现,争执中王少轩失手用镇纸敲向王老爷的头。被闻讯赶来的王天阙和王陌善抓住。 现在王公馆早没从前的威风,王天阙和王陌善遣散了所有下人,分别在医院和警察局之间来回,根本没时间管其他事。 目前对他两最重要的,就是人没事。 而另一边,同样已宣告破产的白府刚遣散了所有下人,只剩一家子人坐在通往而楼的另一处客厅里,等着出价买下白府的买主前来。 这短短几天发生了太多事,跟走马灯似的。直到现在大家偶都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白贺兰靠在白大夫人的肩膀上,两眼发直,过了半响后才开口,“……妈,我们以后怎么办?” 白贺兰前半生一直都被捧得高高在上,现在一朝跌落泥地。一想到也许自己要过着穷酸的,被人看不起,甚至还要对从前那些自己就没正眼看过的人卑躬屈膝,看人眼色的日子,她就感到受不了。 白大夫人听了,只伸手默默摸了摸白贺兰的发,安抚她,“放心,至少……我们一家人还在。” 白父坐在另一边的太师椅上,听了这话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几天的功夫他整个人却像是衰老了十几岁一样。三姨娘坐在一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什么都没说。 她可是有兰声的,等会她家兰声就会来接她到朱家去住了。 至于白父和白大夫人嘛……她才不会管。 所以三姨太只是撇了撇嘴,什么都没说。 就在白大夫人话音刚落时,从外传来的声音让坐在内里的众人一惊―― ――“是呀,你们一家人还在呢。” “不像我。”高跟鞋跨过门槛顿住,苏雁回抬眸,沖齐齐看向自己,满脸惊愕惶恐的白父几人,微微一笑。 “现在是个孤家寡人。” ---------------- 苏雁回带着崔小爱和吴小哥跨进门内。阿贾停在门口,手微扬。跟来的宋家下人便各自分散站开守在外围。 “苏雁回?!你来这么做什么?!”白贺兰和白大夫人互相搀扶着彼此站起身,怒瞪走进来后便目若旁人打量白府的苏雁回。看向白父的方向,正疑惑他为什么不出声的时候,却见白父死心一般慢慢闭上眼。 一副砧板鱼肉的架势。 这让白贺兰心中更是一惊。似已猜到些什么,却又不愿相信。 苏雁回理都不理白贺兰的质问,带着崔、吴两人看了半响后,又扶着楼梯往二楼走了几步,之后才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在台阶上旋身,单手扶着扶手,低睨白父几人后,扭头看向崔小爱,点点头,“还不错,就这个价吧。” 和吴小哥分站楼梯末端两边的崔小爱听了,反倒是挑剔的开口,“小姐,这房子虽不错,可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了。我们买下来后很多地方都要重新修葺。对了,家居啊什么的也要全部换新的。” 顿了顿后,崔小爱又说,“我觉得还可以再压压价。” “嗯。有道理。”苏雁回点点头,直径在楼梯处坐下,一副很随性的架势,根本当白父几人不存在继续商量,“那交给你吧。” “好,小姐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让您买个好价钱的。”崔小爱带着笑,意味深长的说给白父几人听。 话音刚落,一直坐在那儿没说话的白父便闭着眼开口,“不用了。” 苏雁回微挑了下眉峰,和崔、吴两人一起朝白父看去,含笑开口,“哦?白老闆的意思是?” 白父睁开眼,看向苏雁回,一字一句,“我不卖了!你们出去!” 苏雁回听了连话都懒得说,很随性的耸耸肩后抬了下手,沖崔小爱和吴小哥两人做了个“交给你们了”的姿势,便站起身又往楼梯上走。 颇为闲庭信步,那姿态那架势,早没将自己当外人。 崔小爱和吴小哥会意,看向白父的神情里带着浓浓的嘲弄,“白老闆,估计现在卖不卖真由不得您。除非……”崔小爱顿了顿,扭头看向吴小哥。 ――“除非您想去牢里安享晚年。”吴小哥接口。 这句话让白父又痛苦的闭上了眼。 因为吴小哥说的是实话,白府卖了的钱,有一大半是用来还债的。
第240页 白大夫人听了立刻帮忙自己的丈夫,“那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你们能这样随便侮辱人吧?!”说到这儿,白大夫人抬头看向已走到楼上,双手交握,将手肘放在栏杆上,在那儿看戏的苏雁回。 正色,“苏小姐。你可别忘了,就算你改了名字,可你身上的白家血脉却是抹不去的!” 苏雁回听了,脸上倒没什么变化,甚至挂了点儿笑正打算说点儿什么时,便被外面的吵吵嚷嚷吸引,再次一起朝进门处看去,便见白兰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朱庭和同样急忙赶到的王天阙。 “妈!妈!妈你没事吧?!”白兰声一进来便直奔三姨太,就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她吃了亏。 “没事没事,妈没事!”三姨太笑呵呵的,觉得自己的女儿真争气。就连看自己的女婿,也越看越觉得比王天阙好。 你看看,这人跨进来,一看见苏雁回后便傻了一样,连自己的老婆都不顾了。 三姨娘瞥了痴痴看着苏雁回的王天阙,不屑的撇了下嘴。 “嗯。”苏雁回站在高处,笑着点点头,“现在……人才算到期了。” “那。” 她偏头一笑。 “我们开始大审判吧?” 第68章 完结章 “什、什么大审判?!”最沉不住气先出声的竟然是三姨娘,她以为苏雁回要跟自己, 还有女儿算之前偷拿苏姨娘首饰的帐, 立刻就挡在白兰声面前, 沖站在楼上的苏雁回强作镇定, “我说苏雁回, 你别无理取闹啊, 你妈的东西我们可是全都还你了!” “妈!”白兰声明白苏雁回说的是什么意思,拽了三姨娘一下后让她别说话,并抬眼朝苏雁回看去。 两人四目相接的瞬间白兰声惊了一下,又随即移开。 但苏雁回早就不是从前的小丫头, 几乎一眼就看出白兰声好像知道什么。不过她除了笑笑移开眼看向白父和白大夫人外,什么都没说。 顿了顿后见两人虽心虚不和自己对眼, 却硬挺着什么都不说后,便笑嘆了口气开口,“姜还是老的辣,白老闆和白夫人竟然这么沉得住气,雁回真是佩服。” 白贺兰听了, 看看沉默不语的白父, 又看看亲妈后,抬头看向苏雁回反驳,“苏雁回!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哦,也没什么。”苏雁回回答得随意, “不过是害死我妈妈这笔帐要算而已。” 话一出口,完全不知情的三姨太、王天阙、白贺兰和朱庭齐齐一惊。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桩旧案。 “你胡说!”最先反驳的是白贺兰, 她怒瞪苏雁回,“你这是在污衊!” 说完扭头见王天阙脸上有思索之色,心中一慌,便急急开口,“天阙,你别听她胡说,凡事都是要讲证据的!” 顿了顿重新抬头看向苏雁回问,“你有证据吗?!如果没有我可以告你诽谤!” 白贺兰说完后,苏雁回脸上出现一种奇怪的神色。 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嗤笑。 “证据?”苏雁回好笑的看着白贺兰,好声好气的回答,“我不需要证据。” 顿了顿。又笑着对错愕的白贺兰说。 “我一个来报復的人……”她微微偏头,笑,“要什么证据?” 这句话不仅仅是白贺兰,就连王天阙等人均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齐齐一愣后抬头看向苏雁回,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并不似说笑后,才再一次对现在的“白兰舟”有了新的认识。 苏雁回,真的已经不是从前的白兰舟了。 “兰……”王天阙张口,但只出嘴了一个字便再发不出声。他顿了顿后,左右看看开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復仇?什么证据?!” “哦。”苏雁回看着王天阙,倒是有些意外他的天真,笑了笑后开口,手指点点,“我来做个简单说明吧。” 顿了顿后苏雁回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一遍。 其中也包括白父和白大夫人,以及白贺兰误导王天阙,让他以为当初的那个女孩就是她等等事情。 “所以说。”苏雁回一拍手,看着王天阙,耸耸肩后表示,“你被大家耍了十几年。” “原来……”王天阙有些怔忡。 白贺兰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慌得不行,忙走过去试图伸手拿王天阙的手,却被对方躲开。 “天阙……”白贺兰很受伤的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看着王天阙。她现在也顾不上苏雁回和白兰声会怎么看她了,她这个时候只想挽回王天阙。 她已经失去所有了,现在只剩王天阙。她不可以再失去。 所以哪怕这次王天阙收回了手,但她还是一个健步上前,握住了他的。带了些许乞求的看着王天阙,急急开口,“当年是有很多误会。可是、可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啊?还有……还有……对了!还有孩子!天阙你不是喜欢小孩吗?我怀了孩子,怀了你的孩子啊!” 白贺兰拿着王天阙按向自己的肚子,满眼期许的看着他。
第241页 有时候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会相信。 王天阙抽出手,看着白贺兰又退了一步,却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着实可笑。原本以为的真实其实全是谎言。 每个人都在骗他,而真正真心对他的,……却被自己亲手推开、扼杀掉了。 一想到这里,王天阙便慢慢红了眼眶,连再次抬头看向苏雁回的勇气都没有。 他王天阙识人不清,自作自受。 时至今日,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这样的眼神让白贺兰害怕,她唤了几声“天阙?”后,见王天阙还是不应声,便一转身就往楼上跑去,上了楼梯后噗通便跪在苏雁回面前,这一举动让白大夫人心疼的喊了声“贺兰?!” 好像怎么也想不到白贺兰会做到这个地步一样。 白贺兰跪着向前“行”了两步,抬头看着苏雁回开口,“苏小姐,我求你把天阙让给我好不好?你现在什么都有了,但我却只剩天阙了。你把他让给我吧?啊?让给我吧?” 说完便沖苏雁回伸出手。 但还没碰触到,便被苏雁回向后退了一步躲开。 冷眼旁观的看着,对于白贺兰跪在自己面前并没什么感觉。最后嗤笑了一声后便绕开她,站至阶梯处看着白父和白大夫人,“我不过是来欣赏一下你们现在的样子的,至于你说的什么让不让……” 苏雁回顿了顿,扭头看向白贺兰,冷言冷语,“丢掉的垃圾我为什么要捡回来。” 王天阙听闻,整个人摇晃了一下。面色惨白。 “行吧。就这样吧。”苏雁回站在原处,又细细品味一般看了看所有人的脸色,笑着拍手,“你们放心,买凶杀人这种事我还做不出来。比起死……其实我更想看你们这样。” “剩下的一二十年……”苏雁回背着双手,微微欠身,“就请诸位在懊恼悔恨中慢慢渡过了。” 白父听了痛苦的重新闭上眼睛,而白大夫人则浑身微微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怒的。 而苏雁回在说完那番话后扭头看向崔小爱,一面扶着楼梯往下走,一面开口,“剩下的事你们处理吧。” “是。”崔小爱和吴小哥点头应声。 原本跪在原处的白贺兰有些神情恍惚,但现在见苏雁回要走便像是突然醒了一般,起身就朝苏雁回追去,“等等!等等!你还没有明确回答我不和我争天阙!等……” 白贺兰踩空一层阶梯,在白大夫人尖叫着喊了声“女儿啊!”的瞬间,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等白贺兰滚下楼梯,白大夫人和白父才纷纷扑上去查看白贺兰的状况。 白贺兰面色苍白的躺在地上,感到小腹一阵绞痛,虚弱的对抱着自己的白大夫人说了句“妈妈,我……肚子痛。” 话未落,便见白大夫人和白父的视线落在她的脚边,带着惊恐慌张。 王天阙冲上来,便看见那滩血。 “啊……?啊……?”白贺兰似明白过来什么,似哭似笑的看向白大夫人,“妈、妈妈,我真的怀孕了?我……妈妈?” 说完又看向王天阙,神情略显癫狂的看着他,并伸出手希望他回握自己,“天阙、天阙!我真的怀孕了,我没有骗你……我骗你……” 这一番话下来还有什么不懂的。 苏雁回站在阶梯上,看着白大夫人抱着白贺兰哭喊着让叫救护车。只在对方对上自己时静静开口,“你还记得我妈也是从这里滚下来的吗?” 苏雁回食指向下,指指地面。 “这……就叫报应吧?” 说完。她绕开这群人,头也不回的朝白府外走去。 身后是一阵阵哭喊,其中最悽厉的是向来端庄的白大夫人。 苏雁回站在门口,微微眯眼抬头看了看天后,举步跨出白府。 ------- 之后白家的事是苏雁回和宋穆然一起,受他表弟邀请准备去表弟低阶时,听约翰和年娇一人一句零碎说起的。 大概真是报应,原本只是想骗王天阙自己怀孕了的白贺兰,真的怀了身孕。但从楼梯上滚下来后却让她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白大夫人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受了刺激,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竟变成了一个疯老婆子。 没有办法,所以白父便和白大夫人一起搬到了目前家境最好的朱家。 由朱庭和白兰声负责养老。 而三姨娘在白府被关了半辈子,到了最后反而是她翻身做了主人,开始时不时找白父和白大夫人的麻烦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 至于王家。 王老爷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人却瘫了。吃喝拉撒全要人伺候。 王天阙硬是和白贺兰离了婚,某一天便带着王老爷和王陌善,灰熘熘的离开了上海滩。 至于王少轩,被判了两年分去石头山挖石头做苦力。这种大少爷又能做什么呢?半年后便因为得罪人上工时被人阴了一把,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从石头山掉下去摔断了腿。被人丢到一边自生自灭,叫唤了三天便没了气息。
第242页 时至今日,曾经的上海四大亨,便再无王、白两家。 不过今天没了王白,明天也会窜出个李、孙。总有新的人出来,成为新的“赫赫有名的四大亨”。 但到底是谁,苏雁回却一点不关心。 她正背着双手,拿了一锦盒悄悄靠近坐在船尾躺椅上,闲散海钓的宋穆然。笑嘻嘻的凑过去沖他“嘿嘿”笑。 “穆然,我有个宝贝给你看看。” 宋穆然一愣,看向她后,又慢慢移开眼越过她看向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均衣着光鲜相当隆重的一行人。 疑惑。 约翰接收到宋穆然的眼神,无奈的沖他耸耸肩,两手一摊深表遗憾。 ――不是他们没试图掰正苏雁回,而是……从很久以前,小朋友就已经被教导得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所以…… 大老闆。我们真的帮不了你啊! “……”宋穆然看着那群满脸都写着“我们就是来看戏”的一群人。慢吞吞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苏雁回。 细细思量后便笑嘆口气后,从椅子上站起身。 背着双手俯身在苏雁回额上轻轻一吻后抽离。 笑看着她慢吞吞开口。 “雁回。有些事……” “应该是我来做。” 所以不要连求婚这件事都和他抢,可以吗? 宋穆然有些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