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卿狂》 第1章 相见不相认 那一天,我终于见到了曹琬,等我真正见到她时,却只剩下震惊——她裹在一袭被单里,目光呆滞地望向落地窗外,倪正同我的出现没有引起她丝毫的反应,甚至不能令她稍稍转动眼球。 “你的朋友来看望你了。”倪正轻声在她耳边说:“张晓岚,你记得吗?” 我的名字报了出来她都没有回头,我正失望,她却还要给我更大的打击。 “不记得,不认识。”她不带感情色彩地说。 我相信我当时只是被她的话气得昏了头脑,才会猛然窜上去,没有理性地揪住裹在她身上的被单,对着她大叫大嚷:“你说什么?!你太过份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为了见你!为了见你……我花了多少心思?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怎么可以?!”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的抢白没能让昔日的好朋友在心灵上与我产生半点的共鸣,她直愣愣地凝定我,如痴似呆。 深感受伤的我放下拉住她被单的手,没想到那被单也被连带着顺势滑了下来。更令我受惊的是,被单下的她竟然不着寸缕! 她一动不动地任由我手忙脚乱地再度将她裹紧后,又转开头,去看向落地窗外,好象只有那里才是她视线值得流连的地方——我捂紧嘴,狂奔出门,虽然听到倪正在我身后喊,让我不要跑,我还是不能停下。 左奔右突之下,我来到一个四处无人的长廊里,让积压了几个月的迷惘,悲伤,委屈等等等等都渗和着泪水,一起汹涌而出。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总之后来,我因眼睛肿痛得厉害,加之发泄之后,胸口也不似先前那么郁闷疼痛了,才试着慢慢收泪——先是改为抽抽达达,最终悄无声息地拿了模糊的眼去看天上的云…… 曹琬——我的好朋友,这么艰难才见到了她,相见她却说不认识我!不认识我?! 为什么?!我想不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曹琬——大半年前,莫名地自我面前消失,而我从那不久就开始了寻找她的困难历程,虽说一开始别有目的,但后来却真心真意只为见到她——如今好不容易才见到,然而…… 我——很喜欢我的朋友曹琬。她是那样的细致小巧,有着莹白如玉的肌肤,可爱的笑容,喜怒形于色,从不做作、自然而丰富的表情,聪慧的心灵。 她还精通英、日、法、德四国语言,但只能做文字翻译。她的翻译文笔流畅优美,很得原作的精髓,然说起口语却结结巴巴,还常是发音错误。弄得我们老板从来不敢让她出任任何与口译有关的工作,还头痛地拍着脑门说:“这就是中国式教育下培养出来的哑巴外语人才,真叫人头痛呀!” 她是一个迷——没有家人、朋友,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即使还算是她朋友的我 有时我会不自觉地翻转着眼珠胡思乱想曹琬会不会是来自于外太空?她不知道汤姆*克努斯,不知道麦克尔*杰克逊还有贝克汉姆,也不知道哆啦a梦和尼罗河女儿也就算了!但她居然也不知道刘德华和张曼玉?!让人无法理解!而她又不象来自闭塞农村,她有读书过万卷的修为——对中外名著如数家珍,熟悉里面的人物和剧情,她可以将李白、雪莱、泰戈尔等诸多诗人的诗倒背如流。她坐计程车从不须别人替她开关车门,进西餐厅用起刀叉来,比我用筷子还熟练! 我和她同事一年多,一年多里我们融洽的程度足以比拟为没有血缘的亲人。我有她住所的钥匙,可以随时到她那里休息玩乐,我们互相关心,谁受了欺付,另一个一定会帮助“报仇”。可她走了,走之前连告别的话都没和我说一句。 老板说她是辞了职的,这令我分外的气愤!而且就象所有悲惨的事,为了怕人还不够悲惨而要相约在几乎同一时间,集中到同一个人身上来显示它们的威力一样——我的男朋友,在她离开一个星期后也消失无踪,联系不上——这两个除了家人外我最关心、最在乎的人,象约好了似的,一前一后凭空不见!教我怎能不抓狂? 气归气,可我还是禁不住去担心曹琬。我的男友姚杰,是个有能力的男人,不论去了哪里,我相信他都能活得很好。但曹琬?怎么让人不担心…… 我闭上眼眸,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 第2章 再见男友 半年前: 半年前我去归还钥匙给房东时,那位房东却说:“还有半年的租约呢,钱不是都付过了吗?你要还钥匙,还给她不就好了?” “可是她已经走了。”我没有好气的知会她。 “不可能吧?” 我们说着说着就一齐上了二楼曹琬的住处欲知究竟。 打开门后,我意外的看到房间里的摆设一切如旧——卧室里我送她的叮当猫大布偶也还安然摆在床头,被子叠得很整齐,床单也平整干净,床边梳装台上,梳子还有洗发水、面霜等等似乎都在等待着主人回归——房东溜到客厅边的小厨房看了看,就笑着出来道“哪个人搬走会连厨房也还收拾得这么干净?小姐你是弄错了吧?她可能是有事出门了。”说罢她笑着离去,独留我在房内搜寻她还会回来的理由——桌子,椅子都是原样的摆放着,就连抽屉里的证件、存折还有一些零碎的现金也都在。 难道她只是想换工作?!我于是惊喜的留了条表示我来过,还请她一定要联系我。然而都过去两个月了,每次我来,都看到字条还放在原处。屋里的灰尘已被我打扫过几次了,曹琬的出现却只象个梦幻的泡影。 这一次我又来打扫房间,一边扫一边幻想曹琬是外太空人的故事情节,幻想她回来后,用她外太空的先进设备陪我去寻找那个伤了我的心的男友,然后好好教训了他一顿,让他再也不敢随便丢下我——记得二个月前,我还向警方报了案,他们公事公办的处理和收集了一些资料后再无下文。接着我只要去稍做打听,便只能听他们拿话堵我道“中国人口和城市又这么多,全国叫曹琬和姚杰的何止几千个,而且每天都会有失踪人口,我们哪能保证一定找到?且又这么快找到?再说,他们又不是没有成年。他们有行动的自由,小姐,你真要找他们,我劝你最好在全国各大报纸上登寻人启示。” 他们所说的未尝不是个好办法。可我哪有那么多的钱? 就在我一边幻想一边叹气的当儿,忽地听到楼梯口传来似曾相识的脚步声,在我屏心静气的侧了耳细听时,脚步声已停在了曹琬的房门前。 随着钥匙的一阵旋转声后,门吱呀一声被人打了开来——由于屋内的窗子早被我大大地洞开,室内有充足的光线,所以我一眼就看清了来人。 修长的身材,穿一身质地考究休闲装,配上光洁的额头和脸,与直挺的鼻子一起已经让人觉得目眩了,却还要命地生就一双明亮而有神的双眸,发散着戏谑的又似能洞穿一切的光彩,教人神迷。 我的眼睛在看清他的刹那间就又被泪水模糊了,心脏更象擂鼓一般的在跳动,同时又疼痛得令我全身的经络都似乎在发抖,各式各样的怀疑和猜测象蜘蛛网一样在我心里四面八方的伸展开来——我希望他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个同我交往了半年多的男友姚杰,在曹琬消失后也自行消失的姚杰!如今却出现她家里?!还有她的钥匙?! 姚杰一进门,就看到了我,那也是当然,我就站在正对大门的客厅中央。他当时好象吓了一跳,以至退了半步。但只有几秒,他的神态就恢愎了正常,双目中的戏谑也更浓了:“是你?”他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好象抢了我的台词。”我说。 “哦,呵呵。看来我们很有缘,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说完就当我是透明人一样自行到房间里收拾起东西来。 “你是小偷吗?”我气不打一处来,他明明欠我一个解释,却悠然自得,象没有事的人一样?! “真会说笑,我可是受人所托来取东西。不然怎么会有钥匙?”他笑着说。 “曹琬呢?她怎么没有同你一起来?”我旁敲侧击。 姚杰不答,只是随意地耸了耸肩。 “她在哪?我要见她!”我激动地大声说。 我不想在猜疑和妒忌中度过我的余生——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的男朋友难道会有苟且?那古老而丑陋的戏码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在我的记忆和印象中,曹琬最初对姚杰总是态度冰冷,无论他怎么寻她的麻烦和是非,她都不理他。后来又忽然彼此相斗,象前世结了仇似的,互相之间很少有好言好语的时候。她甚至恶作剧还给他喝掺了辣椒水的咖啡,又在他背上贴“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韩寿爱偷香。批:我色狼也”几行大字,惹得路人无不在其背后指点窃笑,惹得他生起气来,竟当街逗弄她,出她洋相,弄得不欢而散。我曾为此很是头痛,然而劝了一箩筐的话也没能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难道单纯的曹琬,会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游戏?而且赢了?!不然何以理解姚杰此刻反过来替她收拾东西? 第3章 降临我吧!爱女神 “她现在很好。你放心。”姚杰说,同时也一刻也不停地在房间里搜罗:“只是你们可能没有机会再见了,这也是没法的事,人生总是有聚有散。对了,她还要我代她和你说声再见,请你多保重。” “为什么她自己不同我说再见?哪怕打个电话也行?”我狐疑地问。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太忙了。”他说。 他没有多久就往手提箱里放进了一堆东西:身份证,银行存折,学历证明之类的有效证件和曹琬留下的一些零用钱,再加上一本上了锁的日记本,接着还有一些贵重饰品,其它的,除了将我送给曹琬的叮当猫布偶玩具拿了去,都原封不动——发梳,洗发水等等都还放在那里,床单还有被子他更是碰都不碰,就连衣柜里的衣服,有些价钱不菲的也还挂在衣柜里。 最后他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已收拾好的物品后,就预备要离去了——我有一种感觉,这次如果让他走掉,我同他还有曹琬,将终身不会有机会再见面。因此就在他伸直腰移动脚步时,我迅速地攫住了他后背的衬衫衣角。 他并不惊讶,只是眸中的嘲讽、戏谑的光彩加重了。 “我要见她!”我说。 “我可能帮不了你。报歉。”他说:“对了,另外,我也祝你将来能幸福。” “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我愀然问,心脏象是被人揪住般痛——他的话,分时是在传达同我分手的讯息。他是因为同曹琬在一起了,才如此绝情吗?没想到姚杰听了我的话后,竟然哈哈大笑,不可抑止,完全不理会我的恼怒和悲伤。 “女孩子就是小心眼,没事也要给自己想象出个情敌来。呵呵……所以有时还真让人讨厌。说句实话,我真的只是受人之托来这里拿一些东西回深圳。信不信由你。”说罢他瞅向我死抓着他衣服的手道:“拜托能不能放开我?我可不喜欢纠缠不清的女人,何况我好象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吧?不会因为我曾经拉过你的小手,你就想要我对你负责任?” 我承认我被他的话刺伤,他一定不是第一次这样的说话,不然他哪能说得这样流利自然,全无惭愧?我还猜他不是没有被人伤过就是曾被人伤得太深,不然也不会出言如此重!也可能我真的很贱,他都这样讲了,我还是舍不得放手。这个男人,圆了我关于白马王子的梦想——俊美,多金,聪明有能耐,外加能说善道,言语风趣。可现在只要我一松手,我的梦就会是一个真正的泡影。 “你到底要怎样?”他腾出一只手来,想要掰开我拧紧他衣服的指爪。 男人真的非常的狠心,两个月前最后一次约会时,他还曾对我甜言蜜语,两个多月后的今天,不光翻脸不认人,还恶语相向。可怜我却连还击的余地都没有,我不敢吵,不能闹,这个世上男女分手已成了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何况,他除了对我说些动听的话,给我卖了一些贵重的小礼物,拉过几回我的手,开车带我去兜了几次风外,没有对我做任何出格的事。 “我要见曹琬。”我说,我相信她是唯一能让我还能与姚杰有所牵扯的关键所在。而且,我真的想见她!我有太多的事,想向她讨教个明白。 “你怎么这样?”他真不耐烦了道:“我说了,我帮不了你!我跟本就不知道她在哪。” “你撒谎!”他的衣裳被我抓得更紧“我只是去见我的朋友!你却来同我说这样拙劣的谎言,有必要吗?你们真要没有什么,你就带我去见她!不然我绝不放手!” “我没有那本事带你见她。”他眯细眼睛皱了眉毛瞅着我,忽然露出古怪的笑容,明亮的眼睛也随着这笑容一起闪烁出灼灼的光来,随即说道:“不过,你一定要见她的话,说不定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但那要看你自己的能耐!” “什么意思?”我无法理解他的话。 “这是我的名片,你要真想见她,你就打名片上的电话给我。”说话时他递给我一张印有他身份的卡片道:“不过,你要想清楚,在这之前,你得辞掉工作。” “辞掉工作?!为什么?” “舍不得工作就算了,当我没提过。”他又谑笑起来,接着趁我错愕地接来他递过名片的机会,迅速摆脱了我的手指对他衣服的掌控,然后道:“你自己考虑清楚。那么,张小姐,再见了!” 说罢潇洒地将手在额侧挥了挥,并将他那晶亮的眸光随意地在我脸上扫了扫后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只留下我在这里欲哭无泪,默默祷告: 降临我,爱的女神,解除 这份强劲的重负, 成就我全心 所渴望的成就, 你且来做我的同谋! 我诚挚地向爱的女神祈求—— 第4章 我要见曹琬 给姚杰打电话,他永远在忙碌中,三言两语后就会挂断。台词也总是那么几句:“哦?你好!有事吗?” “没有什么事,只是想谈谈。”我会说。 “对不起,我现在很忙,没有时间同你聊天!报歉,先挂了。” 而打他办公室电话,接电话的也永远只有他的秘书小姐,电话从不曾转到姚杰那里。他的冷淡态度有时真的令我怀疑,他之前对我的热情是否全是装假?就算感情真的会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时候,也不应如此之快,且不留一丝痕迹?如果他从没喜欢过我,那他让我做女朋友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曹琬?! 曹琬究竟在哪?在做什么?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我要见她非得辞掉工作这么奇怪?又有可能是姚杰那样讲只是为了委婉地拒绝我?丢给我名片也只是为了好尽快摆脱我?真的好头痛! 一个多星期后,我的辞职了。递交辞程时,老板用象是要杀人的眼光狠狠盯了我一会后,又假腥腥地展开浓稠得能把人的脑子扰得昏乱的笑容对我说:“你别怪我,你是个难得的翻译人才,特别是在口译方面,所以,我真的很舍不得……那么,如果哪天你想通了。随时欢迎你回来!” 在他的肯定和赞誉声里,我没有动摇是不可能的。为了一句不知是真是假的话,就辞了目前前景还算不错的工作真的值得吗? 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我是横了心了! 这一次,我又打了他留给我的办公室号码,秘书小姐照例推说他不在。 “麻烦你不要急着挂我电话。”我说:“请你转告他,说我辞职了,如果他再不接,你告诉我一声,然后再挂行吗?” 秘书小姐迟疑了一下,象是敷衍又象是无奈地说道:“那好,请稍等。” 才过一会,她就拿起电话来对我说:“您好!请稍等,我为您转接!”那声音里透露出来的尴尬、慌乱还有意外令我十分开心,虽然,一直欺骗和推委我不是她的过错,但我还是小器地记了仇——我这么做就是想告诉她,我不是每次都只会被拒之门外!虽然明白,同一个不相识的女人这样较劲实在很无聊,但我还是很开心!这好心情使我在面对接下来姚杰无礼的诘问时,依旧能轻松自如。 “为什么?”他问 “我要见曹琬。”我说。 “就这么简单?” “不然为了什么?” 他一阵沉默后说:“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只为了见到你那个朋友,那你准备一下,我明天就去上海接你。但你若有其它想法,我劝你打住,不要浪费时间。” “你来接我吧。”我说。 他一阵沉默,良久才道:“好!到了给你打电话。手机号没有换吧?” “没有。” “好。”他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我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明天不知会怎样?但至少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第5章 我的新工作 姚杰没有食言,他果然亲自来接我。且定好了我和他的返程机票。当日晚八点,我就住进了他给我预定的大酒店里。 我们一路上无言,他只是在刚坐在飞机时说过一句话:“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可以想办法令你复职。” “我想好了,我不会回去复职的。”我坚定地说:“这样,我可以去见曹琬了吗?” 见他许久不应答,我便抬眼瞄过去,但见他的目光定定地在一个地方,深远、绵长——我了解那种目光,它表示这个男人的心已飘到同我无关,我也无法触及的位置去了。我于是不再同他谈话,一心想象着再见曹琬时要说的话。 第二天一早,我刚起床,姚杰就给我来了个电话。他说为我安排了一个他十分信任,又很牢靠的人代替他来见我,而那个人将为我介绍一份工作。 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做一个有钱人家的管家助理。 真气人!我难道是来找工作的?! “这份工作,你一定要做!因为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知道你的朋友曹琬在哪里,那就是那家的男主人倪正。另外,我不得不事先警告你,除了在倪正,请你不要在那座大宅里的任何人面前提到曹琬这个名字,否则,只怕你一辈子都休想再见曹琬了。” “你是不是在故作神秘?!怎么总说些奇怪的话?!你给我搞清楚!我是光明正大的来看望我的朋友的!可被你一说却象个准备做间谍的人一样?!麻烦你给我讲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真有意思。”姚杰冷不丁地在电话那头嗤笑一声道:“我叫你辞了工作是为了哪桩?你不会猜想只是为了请你来玩的吧?你要是真心诚意的想见到你的朋友,就照我的话做,当然你现在也还有机会可以同我打声招呼,请我送你回家。如何?” “喂!姚杰!你太过份了!我都说了,我已经辞掉工作!只是麻烦你至少应说明一下非得这样做的原因?这样也不行吗?有必要小器到再而三地提及愿意送我回去的话吗?”我真觉得胃痛。 “我已经说了,曹琬的所在,目前只有一个人知道——就是那家的男主人。但是他常年在国外工作和生活,可能一年也回不了大陆两三次。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等他回来再找机会问他曹琬在哪,而等他最好的地点,则是在他家。” “但我们不也可以在打听到他回来之后,再找他问吗?” “没人确定他什么时候回大陆来,又回来住多长时间,有可能一天,也有可能一个晚上或几个小时他就会离开。而且,如果你不是倪家的工作人员,那么就算他回来了,你也无法见到他,我还可以保证,倪家的人会让你连看到他的背影的机会都没有。我已经说解释这么多了,你好好考虑。记住!若不愿意,就同那个来带你去应聘的男人说一声,不要勉强自己。” “可,究竟为什么关于曹琬我只能问那个男主人?不光如此,还要对别人讳谟如深?为什么呀?!” “这个问题等你有本事见到曹琬后,再自己问她。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先挂电话。” 我无法理解,只不过想见到一个相识近两年的好朋友,怎么会如此复杂? 因此,姚杰的电话挂了很久后,我还在愣神,直到听到敲门声,我才有如大梦初醒一般跳将起来——我还没有刷牙,洗脸,换衣服!但领我去应聘的人可能已经来了,就在门外。要命呀! 我名义上的介绍人是一个中等个子的中年人,戴一副宽边眼镜,给人一种正直憨厚的印象,我一路上都因为初见面时形象不雅而羞窘,都因为他敲门太急,我才只好穿了睡衣打开门。可他好象比我不拘小节,似乎并不觉得我失礼,从我们出门后坐上他的车起,他就很随和且主动与我攀谈。说得最多的,便是我即将应聘的那家女主人的脾气,以及我应聘时要注意的一些细节。 没多长时间,车子就驶入了一个浓阴密布的车道内,已见惯了都市的繁华和喧嚣的我,很快就被车道两边高耸的树木吸引,它们象冠盖一般地遮在水泥路面上,为它撒下道道清凉,而这条路竟是这样的宁静,难得有几辆车经过,道边零零散散的只有几位悠闲散步的行人,另有一些小灌木和不知名的花草在这些树木的间隙处勇敢的生存着,同时也可这条路增添了无限野致和情趣。穿出车道,我们又经过了一块由一条水泥路分成两片的绿色大草萍,紧接着大草坪后一座带有欧式风格的豪华府第便亮闪闪进入眼内。我的介绍人,笑着告诉我,我就是要到那栋房子内工作!只看它的外观,我就能了解住在这所大宅的主人的身分一定非富则贵——曹琬难道曾住在这里吗?还是……究竟为什么,我不能问这所宅子除了男主人外的人关于她的事呢? 第6章 我的新老板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我已随着介绍人,来到了屋子女主人的面前。 她是个极美的女人,有点象个混血儿,皮肤莹白透亮,又有如欧洲人的高鼻凹眼,睫毛吏长得让人怀疑它的真假。她让人不自觉地想起芭比娃娃,并凭直觉认为如果以她为模特来制作芭比娃娃,一定会在市场上大受欢迎——虽然她坐在那里一直没起身,我也能看得出她绝对修长而苗条,既使只穿最简洁的便装,也同样显得高贵而优雅。 “你会英语,法语还有日语?”等到女主人问到我的脸上时,我才停止了关于芭比娃娃的畅想,对她点点头。她用法语随意地问了我一些问题,我都照实答了。她上下打量我一会,又用英语与我交谈了一下,我本就是译局里最好的英语口译人才之一,所以,我更是对答如流。 “很好。”她微笑着对我说:“我这里常常要来很多外国客人,以后接待的事,我就交给你好了。因为这些客人中有很多都是重要客户,所以,在你工作之前,我们还是要对你进行一定的礼仪等方面的培训。如果你愿意的话,你明天就可以来上班。” 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应聘成功?!我还当会被折腾一番,所以竟有点傻了。 “恭喜你!”我的介绍人如释重负又万分欣喜的向我表示祝贺“你要加油!好好做,一定会前途无量的!” “朴先生,看你说的哪里话?”女主人虽表示谦虚,可眉眼表情却肯定了我的介绍人的赞誉。我同女主人约好第二天早上八点再见后,便与我的介绍人一起回酒店收拾行李。介绍人说她姓于,以后,我可以称她为于小姐——虽然她结了婚,可还是比较喜欢别人将她喊年轻一点。 第二个向我祝贺的人是姚杰,他祝贺的方式非常实际,当晚将我带至当地最高级的餐厅吃饭。 “看来,你还真有些能耐。祝你能早日成功!”他的神情让人不能不怀疑是他得了胜利。我注意到最近见他,他都穿着长袖的衬衫。现在可还是夏季!他居然不嫌热。 “你怎么在这么热的天穿这么长袖子的衣服?”我口无遮拦地随意问。 “哦——是工作需要,穿长袖更正式。”他说。 “可你不会连晚上也工作吧?”我问。 “只是职业病,长袖都穿习惯了。”他笑着答。 他在撒谎,我还是他女友时,明明见过他穿着短袖的衬衫,而那时天气还有点凉。 “那么,让我来改掉你的职业病吧。”说着时,我已动手去为他捋起袖子。原以为会看到奇怪的刺青之类的东西,正欲好好取笑他一番,结果印入眼内的赫然是两排极有深度的齿印!从它的大小来看象是一个女人的,她那时一定用了全力,所以齿痕才如此深。 “你看够了没有?”姚杰说话时,我颓然坐回椅内。 “你当时没有处理过吧?”我郁闷的问。 “处理?不用……它可是一个极奇珍贵的人,留给我的纪念品。为什么要处理?”我看着他,发现他注视着齿痕时的目光竟前所未有的温柔——我的内心已清明一片,这种令我绝对心痛的了悟,破坏了我所有的食欲和心情,所以当服务员将餐厅里最有特色的西餐端上桌时,我已咽不下去。 “是谁咬的?”我装作不经意的问。 “女人,女人,你的名字叫好奇。”姚杰放下袖子又恢愎了他惯有的眼神和微笑道:“所有女人都好奇,你就不能特别一点不要好奇心太重吗?” “不能问你就直说。”我没有好气地说。然后心不在焉地用刀切着牛排,又食不知味地嚼完它。被他形容为珍贵的女人是谁?我是不是真的一点机会都不会再有了?不知为什么,此刻我脑子里,既然令人惊奇地闪现了泰戈尔的一首诗: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明明知道我爱你 却丝毫没有把我放在心里 这首诗,是多么,多么地象我此时的心绪。伟大的爱之女神啊!等一个人要等多久,才可停止等待?爱一个人,到底要伤到什么程度,才能死心? 第7章 不能提曹琬 新工作对于我来说,是较为轻松的。打扫不是我的事,厨房与我不相干,我只用负责接待来到这座毫宅的外国贵宾就行了,其中特别是说日语的客人——我专管负责翻译和照顾他们的需要。 女主人显然是个极为好客的人,所以家里经常宾客盈门,另外她还时常举办聚会或派对。而每次都会换上不同的衣服,象个孔雀一般周旋在众人之中。这其间,我常听到人们提到一个名字,那就是她的丈夫倪正。因为姚杰的关系,我对这个名字极为敏感,大家都盛赞倪正的能力,财力,还有外表,也时不时的问及倪氏公司的发展动态,所有的人都用羡慕至极的语气同于小姐攀谈,却对他几个月不在家的事实视而不见,安之若素——后来我才知道,就连于小姐也不是总待在中国的,她一年中有大半时间,是在美国或其它的国家度过的。只是近两年一反常态,象是定居了般地,除了寒暑假会去美国看望她的儿子们,就基本上留居中国了。 也因为她留居中国,大家才有机会能见到倪正,他如果不忙,就绝对会过来与她相聚,同她一起度过难得有闲的时间。又听闻,倪正对妻子的好是出了名的,不管多忙,他妻子生日那天,他都雷打不动地会陪她一整天。平日里,即使没见面,每天一束花却从未间断过。还有,见到过他们在一起相处的人都不二话地说,倪正对妻子真的是极其宠爱的!因此所有的人都能谅解因为事业庞大、工作繁忙而无法天天陪着妻子的他,认为他那是无可奈何,而对他的妻子当然更是只有羡慕和嫉妒份。 我是多么希望能有人也谈到曹琬,哪怕是谈及倪正时对她一语带过也行。从姚杰的语气中,我分明感觉倪正同曹琬关系匪浅,然而古怪的是,我从没有听人提及她的名字,别说一次,连半次也没有。 久而久之,我不由地有一种幻觉,曹琬只是我凭空杜撰的人物,这世上都没有这个人!不然为何无人提起她?哪怕只言片语?再不然就是姚杰撒谎!这里根本没人认识曹琬。 每当这种不安出现时,我都会打电话给姚杰,他听了总是笑我没有耐性,容易动摇,且叮嘱我千万不要问人,只专等倪正回家问他就好。 就象当初预计的,我同姚杰因为曹琬而再也断不开联系。他不再拒接我的电话,哪怕是半夜三更打去的,他也照接不误,而且不管我有理无理,也绝不因为我骚扰了他而对我出言不逊。除此之外,他还对我有求必应,从不拒绝我的邀约,有时甚至会主动约我吃饭,也不介意我对他发脾气。 我心知肚明,他会如此,绝对不是因为我本身魅力无穷,只有可能是为了曹琬——有一种直觉告诉我,他比我更渴望获知她的消息,但又似乎比我更不方便询问她的下落。 他因为将有求于我,才对我格外礼遇。有时,我甚至怀疑那齿印就是曹琬的!可我不敢问明真相,也不敢追问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已了解他们之间并非如我曾想象的那样有苟且,但我仍害怕——害怕只要问明了,我的梦就到了非醒不可的时候,我的心也会随着梦醒而化为碎片。 第8章 绝色少爷回家了 我工作半年多后的一天,总管突然兴高采烈地四处宣扬,说倪少爷要回家!那是我第一次见这个近五十的老伯失态,象个小孩子一样的客厅里跑出跑进,指挥大家把本就很干净的房子又再擦洗打扫了一遍。 本约了人在偏厅打麻将的于小姐听到消息后,风一样地直奔楼上自己的卧室,再次出现时,已打扮得更为素净优雅,美得如同九天玄女。 她的牌友们象是全被感染了兴奋的情绪,不再在偏厅打麻将,而是聚在主客厅内喝茶聊天,热烈地谈论倪正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名段、佚事。 有这样热烈的情绪不止他们,这所屋子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欢欣异常,好似要过节。一个平日里和我要好的阿姨咯咯地笑着,小声又骄傲地对我说:“你是第一次见少爷吧?我保证你见到他一定会很惊讶,说:天啊!这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我告诉你,我们少爷不光长相美得惊人,脾气还特别好!既温柔又体贴……” 我微笑着听她唠叨,其实我比她更兴奋更期待,当然,我的兴奋不是为了回家的少爷,而是为了我即将得到曹琬的消息,兴奋自己有可能很快就能到她!不管怎样,做为好朋友,我还是非常想念她的。 那天傍晚,我和所有人一起在大门前等待倪正的到来,然后,我便见到了传闻中的倪正,其后几小时,我的脑子都不能太正常的思考问题。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就象被那个预言击中一般,我的心不由自主总是这样呐喊——如果姚杰在世人眼内也可称得上英俊,那么同倪正一比,他也只能算作太阳旁的星星!我承认,我在看他第一眼时,就已象标准的花痴一样,差点连呼吸都停了!连曹琬这个一直记挂在脑海中的名字,也蓦地消失得只剩一片空白。直到倪正走过后,有人将我拉回屋里,我才稍稍清醒。还好的是,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反应,除了那个拉我回屋并事先向我预言的阿姨。但她一点也不觉得我有什么地方不妥或奇怪,她只是得意,并细了声问我道:“我说得没有错吧?多美的人呀!象不象童话里的王子?” 两天,足足两天,我没有找到任何同倪正交谈的机会。他同妻子成天腻在一起,极少分开。而且就如传言中的,他还对她好得不可思议——哪怕是一杯水,他也要先尝一下味道,感觉还不错,才会递给妻子。 第三天清早,机会还是来了,他好象要单独出门去办一件事情,就在管家将手提包递给他的当儿,我鼓起勇气,喊住了他,在众人利箭一般射过来的眼光中,我面红耳赤,却不愿退缩。 “你找我有事?”倪正虽略显惊讶,却还是很和气地招呼了我。 “是的,我只想耽误您几分钟的时间。”我朝他稍稍弯了个腰。 “那么,我们边走边谈。”他拿上公文包,向我温柔地展开笑颜。 第9章 大家都有病 我点点头,内心说不出的感激——被周边的人象蛇盯着青蛙似的盯着,我着实不知如何开口询问才好。 等到了确定不会有旁人听到我们的谈话地方,倪正才开口道:“你有什么问的,就问吧。”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洞察力,不知他怎么看出来的?可能是我太过简单,脑子里的东西都显摆在脸上了吧,我想。 “我。”我抬起头来,正对上了他的脸,那明亮得有如闪动着月亮光辉的眼眸,朗朗的修眉,还有刚毅优美的唇型,都象画一般清晰而灵动地展现在我的眼内,让我不由自主地目眩神迷。 “小姐。”他迷惑地喊了我几声,我才回过神,并为着自己的失态再度面红耳热。 “您,认识曹琬吗?请问她在哪?”我终于问出口,而回答我的只是一阵岑寂,四围静得呼吸可闻。由于惊慌,我赫然抬首,再度映入我瞳仁内的那张脸上的笑容早已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迷惑与怀疑。 “你是?”他问。 我想起自己是多么地失礼,都没有自我介绍。 “我叫张晓岚,是她的朋友,我们一起在译局里工作,都近两年了。”我兴奋地回答——以他说话的方式,我相信,他是认识曹琬的!而且就象姚杰说的,他一定知道她在哪! “朋友吗……”他目光迟疑地在我脸上巡逡,接着声音清晰而缓慢地又问:“是谁让你来问我,关于她的去向??” 我一楞,但还是遵照姚杰教我的说法道:“她从前告诉过我,要是她突然去向不明,就来这儿找您。您会带我去见她的。” “是吗?”他再度露出微笑,然后越过我,大踏步向前走去。 “倪先生!”我惊慌地追上前去:“您还没有告诉我,曹琬在哪?” “你很不善于撒谎,张小姐。”他脚步不停地迈向停在不远处等候他的汽车:“既然你做不到坦诚,我也不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任何事。” “倪先生!”我加快脚步,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道:“是不是我说了是谁让我来问您,关于曹琬的去向,您就告诉我她在哪?” 倪正但笑不语。 我见他面色柔和,于是想说是姚杰,然而话到口中,又吞了回去——姚杰分明是不想被牵连进来才教我骗人。我如果说出他的名字,算不算是一种出卖? “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我低下头,心中全是沮丧:“可,那有什么关系呢?我是曹琬的朋友,我只是想念她,我很想去看看她!如此而已!所以请你告诉我,她在哪好吗?” “嗯——”他眉毛向高处挑了两下,莫测高深地对我笑了笑,转开身再度越过我大步走向前去,而这次无论怎么喊他,他都没有再停下。 望着载着他渐渐远去的车不见影时,我蹲下身子,将头埋进臂弯里,欲哭无泪,第一次感到拿不定主意,没有主张,惶恐无助。 “张小姐,张小姐——”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背后低唤才抬起头来,而下一秒,便从蹲的地方跳了起来。 “于——于小姐——”我手足无措地看着和颜悦色向着我微笑的于小姐。 “你怎么哭了?”她柔声问:“你找我先生是有什么事呢?他很忙的,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跟我说说吗?说不定我可以帮帮你——” 从倪正那里打听曹琬的下落,似乎有些不可能了。做为被疼爱的妻子,她会不会有可能知道曹琬呢?就算不知道,只要她去问的话,他也应该会告诉她吧?我在这优雅的女人身上看不到任何危险之处,她也似乎是个可以去相信的人。 在她那一脸的关怀中,我不再记得姚杰的警告。 “请问,您认识曹琬吗?”我可怜兮兮地问:“她是我的一个朋友,您认识她吗?” “曹——琬——曹琬——曹琬——”霎那间,她的脸色已如同六月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而她低喃这个名字时,眼光更象着了魔一样,渐渐几近狂乱。 我还没有来得及再说话,便听到于小姐忽然爆发出的大声尖叫:“管家!管家!管家!”在她那歇斯底里的尖叫震得我的脑子还来不及对突发的状况进行反应之际,她已若受惊过度的兔子般飞快跑回大宅里面去了。 感染到她神经质的我,呆呆地立在原地,指关节更由于握拳太紧而发白。 没过多久,管家就来找我,并怜悯而同情的叫我和他一起去结算当月工资——我正式被解雇了!不是我疯了,就是这里的人都疯了! 我下了结论。 第10章 不见曹琬不罢休 傍晚时分,姚杰来旅店找我。他平静地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后就不再言语,半个多小时后,他就说可以帮我联系一家很好的公司去上班,还问我想要去哪种类型的公司。 我还当他会说什么?没曾想却是一些不着油盐的浑话!我于是气不打一处来道:“曹琬是我的朋友,我光明正大的来找她!而且已经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来等候她的消息!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我一定要见到她!” “她很好!”他对我说:“真的很好,因此你不用如此执拗非见她不可。” “我觉得她一点也不好。连朋友想见之一面都如此难的人,我一点也不觉得她会很好!”我移开目光不再看他,喃喃道:“我只是想问候她一下,都要面对象大山一样的阻碍……而我所遇到的,没有一个人的表现、更没有一件事是正常的……所以,我担心她,非常非常地担心。” 不见姚杰表态,我还当自己让他生气了,于是又去看他,却见他那双精光澄亮的眼睛也正凝视着我,目中并无任何不悦的表示,反而透露着几分欣喜。 “那你有什么打算?”他问:“你很难再接近倪正了。” 我不说话,我准备到倪府门前去围追堵截,死缠烂打。可这样丢脸的事,我不愿对姚杰言明。 第二天清早,东方才翻起鱼肚白,我就起床了——我不信倪正他就不再出门!等穿戴收拾停当,又对着镜子做了个加油的姿式后,我打开门——两秒之后我退回门内,手中的皮包也咣地一声掉落地上,而心脏更因为受惊而卟嗵不止——我当然知道站在门外的不是鬼,天已亮! 无论如何,我都不曾料想得到,我要去围追堵截的人会就站在我门外! “因为现在太早了,我还想要不要敲门?你就将门打开了,真是巧。”倪正在门外对着我微笑,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平和,那么宁静。反而是我,大惊小怪! “那么,我可以进去坐坐吗?”他对又面红耳赤的我问道。 “当然……”我慌乱地应声。 他于是安静地走进来,捡起我掉在地上的包递给我。接着眼睛向四围里溜了一圈,自行找了一张适合他的椅子坐下。 我去关了门,就听见他说:“昨天的事,我听人说了。很报歉,没想到会这样。” “没有关系。”我说:“可您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一个下属见你走得离奇,就自动跟踪了你,你不见怪吧?”他问。 我摇摇头,深为自己的警觉性太低汗颜,我居然没有一丝丝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 “你是曹琬的朋友?”他的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眼睛:“你能同我讲讲你们一起时发生的事情吗?” 虽然一年多来的确发生了不少值得提及的事,但被他忽然问到,我反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因此当即愣住,象傻瓜一样直了眼。 “你就从你们如何认识的说起好吗?我想听听——”他含笑道。 我点点头,既然有了话头,我便说起了从认识到她忽然失踪之间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情。说她那让我们老板头大的口语能力,让人跌破眼镜的中外明星认知力,还有就是她和几个向她表示亲近的男同事之间发生的可笑故事,又说到我一个大款同学,拚了命地追求她,她却从来不记得他的长像……再就是我同她相处的一些点点滴滴,还有她的不易亲近……开始时,我还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说着说着,到最后却忘乎所以,指手画脚——鼓励我变成如此的,就是倪正凝神倾听的表情,还有他不时露出的莞尔微笑和愈来愈亲切友好的眼神。 直到我口若悬河地讲完,他才抬腕去看了看表,笑容满面地说:“那么张小姐,现在时间已到了下午一点多了,我是否有幸请你吃顿饭呢?” 我蓦地脸红,在他面前,我似乎特别容易脸红——我居然同他说了一个早上的曹琬,不仅说得忘乎所以,更忘了时间和饥饿。 “那么倪先生,您现在可以告诉我曹琬在哪儿吗?还有她过得还好吗?我是不是可以去看望她呢?”我哑了嗓子问。 “是的……”他起身笑着说道:“我想她会非常欢迎你去看望她,如果你愿意的话,吃完饭,我很乐意派人同你一起去办理出国的签证。” “出国?!出……”我舌头打结。 “是的。”他说。 第11章 都古古怪怪的 我不是没有出过国,但每次都因为工作原因匆匆忙忙。这一次只是为了看一个朋友,没有工作的拖累,心里别提多轻松。 由于办签证太过忙碌,结果我都没有来得及同姚杰打声招呼就上了飞机赶往荷兰。荷兰风景如画,但我无心欣赏,全身心里都是要同好友再度相会的兴奋与期待。 而我真正见到她时,我们的出现没有引起她丝毫的反应,甚至不能令她稍稍转动眼球…… 曹琬…… 我低下头,揩净面上的泪水,就听到一个声音道: “看样子,你是哭好了。”是倪正在我背后叹息:“女孩子真是厉害,哭也能哭一个多钟头,我腿都站软了,你却还能哭得下去!” 我知道他说那话,不是在讥讽或调侃我,他只是想逗我发笑,让我放松心情。可我着实笑不出来:“她不认我。”我听到自己变得嘶哑的声音在说:“我们做了那么久的朋友,她最后却连认都不认我。” “她没有不认你。”倪正当即说。 我诧异于他那肯定的语气,于是不看云了,转而看他。他的形象在我红肿的眼里,变得朦朦胧胧的,象是被蒙了一层雾水般不清晰。倪正对着我的眼看了一会又叹息了一声,我才想到自己肿兮兮地一定丑得不行,连忙别开脸去。 “你要原谅她,她会如此,是有难言之隐。”他说:“希望你不要生她的气,也不要介意刚才的事。” “难言之隐?是什么?”我想别过头去同他说话,终究还是忍住了。 “这个我希望等她自己来告诉你。如果你没有事了,我们就先回去吧。”他说完也没等我,就自顾着走开了去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小琬的表哥。很高兴认识你,小琬的朋友——张晓山岚。” 我没有随他一起回去,而是坐在长廊里浮想联翩。 我仔细回忆了从曹琬相识到现在发生的所有离奇的事件,就认同了倪正的话。 但——是哪种难言之隐才让她连朋友都不认呢?想起她直愣愣的,没有光彩的眼睛,现在,它只让我感到心疼。没多久,一个说中国话的阿姨给我送来了一瓶药膏,怯生生地说是倪先生请我擦在眼睛四周,那样眼睛就不会再难受,肿也很快会消。 在国外遇到中国人,是件极让人欣喜的事,所以,我很想拉着她聊一会,顺便也可以问问她所知晓的一些关于曹琬的事。但她明显地没有同我交谈的欲望,交待完要交待的事,就找借口急急地走了。 “都古古怪怪的……”剩下我只好咕哝几声以示不满,然后心怀感激地打开倪正送给我的药,涂在疼痛的眼圈上。 第12章 她是关心我的 曹琬依旧不理我,但她的行为已经不能伤害到我。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冲她展开笑脸,但她没有一次不是立即转开头,冷冰冰地走掉的。 我不灰心,不难受,我们是朋友!我相信,她的内心深处绝不象她所表现的那样否认我——很快,就证明了我是对的! 那天,喝完下午茶,我就在大宅子里四处溜达,这房子真大,装饰得也很美。正面门外还有一个大草坪,草坪西面最为平整的地方,有几株大树,下面摆了供人休息的桌椅,而草坪外围则用了高高的栅栏围着,栅栏边满是荆棘花丛。另外还有一处大花房,里面种了各式的花,都健康漂亮得教人着迷。当然,这都是前院的风景,后院还没有来得及参观。 我流连得最多的还是房子里面——这里什么现代的设备都有,室内游泳池、健身器、楼顶甚至还有一台天文观测仪,然而却没有电视机!更别提dvd、家庭影院之类的与现代媒体有关的东西——我对曹琬为何不认识任何一位中外明星终于有所了悟。等到吃完了晚饭,我就询问倪正关于电视机的事。 “如果你想看电视之类的,我可以让人在你房间里安装一台电脑。”他不在意地说。 “不是这样的。”我说:“我是说,这里这么多的工作人员,工作了一天,也会想休息,并轻松一下的,如果那时能看看电视或电影或用家庭影院唱唱歌,心情就会轻松很多,接下来工作时也会愉快些不是吗?还有小琬,她也会想看电视的。” 别的倪正没有反驳,可提到小琬他却说:“小琬不看电视。” “您又没有问过小琬,您怎么知道?”我抗议。 “这个不需要问。”他说:“这样吧,这事交给你,你明天将工作人员集合一下,要是有一半以上的人同意你的主张,你就叫管家买一套家庭影院,放在工作人员的休息室里。” “为什么不放在客厅里?或者偏厅也行,那样小琬也可以看的。”我说。 “小琬不看电视。”他再度重复,专制至极。 “可您又没有问她?对不对?小琬,其实你也想看电视的吧?你也愿意同外界接触,了解外面的世界是不是?那个时候在你的租房里,我不也教过你上网看电影吗?你还说你很喜欢看《红楼梦》呢,因为演得象真的。是不是?”我不甘休地我将脸转向在我们的争执中未曾表态的曹琬。于是我看到了,至我们见面后,她首次展露出的一丝笑容,她一定是听进去了我们的谈话,所以在不经意间,展开了这丝微笑,这微笑象是冲破了严寒而来的春天一样,不仅令她的面容变得生动,也温暖了我的心。 倪正在曹琬面前弯下腰,凝视着她的眼睛说:“你果然是很喜欢她的,对吧?就象我料想的一样。所以,你不用再压抑、再伪装了,已经没有必要了,明白吗……” 曹琬象被烫到一般时飞速起身,然后一声不吭地扭头就走。被突发状况弄瞢了的我,凭直觉想要追过去,然而抬起脚才跑几步,没提防却撞到了楼梯边柱子上,由于我是卯足了劲追她的,因此撞到柱子的我,被反弹的力道冲击得猛地往后倒。我于是“啊!”地惊叫着,虽然被横冲过来的人影,向前带了一把,还是没能阻挡我那丢脸的往下栽倒的势头。 我自认为这次一定会结结实实的摔到,弄不好还会滚下小台阶,不是肿就是伤,但意外的是,我不仅没有受伤,我倒下的地方还很柔软。 “你没事吧?”倪正站在我身边问,并伸手扶起我,我因为身下的异样而向后瞄了瞄,于是惊赅地看到做了肉垫,此刻因为疼痛而皱着眉头的曹琬——她好快的动作,明明离了我有好几步路,还抢了回来,挡在我了身后!倪正在我起身时,也将手伸向她,可她没有顾上自己,才爬起来就扑到我面前,一迭声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碰到哪里?有没有哪里痛?” “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我喃喃细语,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 第13章 物以类聚 曹琬抓住我,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见没有伤,才呼出一口气,由着倪正挽着她一拐一拐地到偏厅去。在这之中,没有我插手的余地,早有一堆工作人员将她围在了中间,井然有序地替她处理淤伤和其它,我只能在一边紧张、着急。 等到一切处理完毕,倪正似乎有意让我们独处,因此同其它人都退了出去,仅留我和曹琬在偏厅里。我坐在她身边,拿眼去瞧她手臂上及掌心处新涂上的药水。 “没事的,不疼。”我听她轻声说。 “你终于肯理我了?”不争气的泪雾又遮挡了我的视线。 “我如果还不理你,你会走吗?”她问。 我摇头,然后用力地再摇头。 曹琬叹息道:“小岚,你走吧,你现在来的这个地方,是个是非圈。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天空那么高,你又如此有才华——所以,趁现在还来得及,快走吧。” “你愿意同我一起走吗?”我问她。 “我想。”她垂下螓首低声道:“可是我不能了。” “所以,我不走。”我说:“因为你在这里,我们是朋友。” “小岚……你回去。”她突然上前来拥紧我:“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要你被我连累!不要你有事!我不要!所以,你回去,回去好吗?” “我不回去。”我坚决地说。 当天夜里,倪正找到我说:“过些天,我会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但小琬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以至我很担心我离开之后她的情形。所以……若你不觉得冒昧,我是否可以请你做她的私人陪护?工资是六千。” “就算您不请我,我也会留下来的。”我说:“而且六千太多了!我不要。” 倪正面露微笑温和地道:“这世上恐怕只有你会嫌工资多。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小琬,但首先,你得生活不是吗?先给六千,就这样说定好吗?” “不”我说:“如果您一定要给我开工资,我也不反对,就象您说的,我必竟要生活。我曾在您家工作过,您就照那样的工资给我就好了——我认为还算合理。” 他着实楞了一下,尔后柔声道:“世人都说物以类聚,你果然是她的朋友。” 第14章 无理取闹 曹琬得知我留定了,整一个多星期都没有给我好脸色看,如此也罢了,还动不动朝我扔动西,叫我滚。如果不明究里,我自然会伤心,可惜我已知端的。所以,她的行为不能给我丝毫打击。她丢东西,我接,接完了还笑;她骂我,我听,听完了也笑。最后,曹琬只能举旗投降,安静地同我说话,也不再瞪我。 倪正——不,我已改称他为倪先生,必竟他现在是我的衣食父母,我的老板了!多少要尊重点,呵呵…… 民意调查的结果是,这里所有的工作人员听说可以在有空时娱乐一下都高兴得要命。于是曹琬就伸手找倪先生要钱。 如果早知她会那样要钱,我绝对不让她去开口。 她先是直嗵嗵门也不敲地就闯进了倪先生的书房,进去后,立马伸出手来对他说:“我来要买电视机的钱。” “多少?”倪先生好脾气地问。 “不知道,不如你开张签了名的支票给我吧。”她说。 我听了咋舌,倪先生却照办不误,从书桌屉子内拿出支票签了名,交给她。 “可能一张不够,你不如把那叠支票本给我好了。”她说。 倪先生于是埋下头一张张的签名。 “算了,不要支票了,你将你的银行卡给我用好了。”她简直是在无理取闹了! 倪先生二话不说,连钱包一起交给她。 “这我也不要了,干脆将你手头的倪氏的股份给我好了。”她没休没止了! “你可以去找郝飞,只要你愿意要,我就同意在法律文书上签字。”倪先生说。 “小琬!”我忍不住喊她,觉得她着实有些过份了! “可恶!讨厌!”曹琬忽地尖叫道:“我讨厌你!讨厌你!”说着将手中的东西都扔到地上,也不知生什么气,就那样冲出了书房。 我瞅着倪先生无动于衷的表情担忧地问:“您没事吧?” “没事。”他代曹琬解释道:“她一定心情不好,所以又闹气了,希望你别见怪。” 那一刻,我好感动!被曹琬那样对待,还要替她说话,他的心胸多宽大呀! “对了,你们还是拿银行卡好了,用起来方便些。”说着,他捡起钱包里又抽出一张银行卡来道:“除了电视机,你们还想买些什么都可以用它付帐。” 我拾起曹琬扔在地上支票还有支票本,交给倪先生后,就拿了他给我的银行卡去找曹琬和我一起去买电视机。经不起我的强拉硬攥,她只好同我一起出了门,才来到大门外,就已有司机开了车在那里等候。曹琬本来拒绝司机相送,奈何他摆出一副要怜相,说不送的话,将如何如何被处罚,听得曹琬只得拉着我上了车。 第15章 我是中国人 不久,我们就被司机送到一家大百货公司门前,到了这里,我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离家乡很远了!来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发色各异、皮肤白白、高鼻深目的外国人,操着我不曾学过的语言互相交谈。 我们很快就来到了电视机专卖处,一位漂亮的女工作员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可惜她英语水平不是极好,我们谈了一会谈不出所以然来,她便找来一位中年人男子同我们沟通。那位先生看样子可能是管理层的人,穿了黑色的西服,体面而大方。他的人也很热情,一上来就用英语和我们问好。又说: “你们是日本人吗?”他大概是想卖弄自己会多国语言,所以说:“如果是的话,我们同样也可以用日语交谈。” 我们摇摇头。 他于是笑问:“那么是韩国人吗?” “也不是。”我们说。 他现出为难的样子,且有点难堪。 “我们是中国人。”我告诉他。 “啊!啊!东方古老的民族。”中年男子勉强笑着道:“这么说,你们是香港人?” “你错了,我们是大陆的。”曹琬说。 “大陆!我知道!”中年男子强颜道:“北京、上海?” “不对,我是湖南人,她是湖北人。”曹琬解释。 中年男子闻言尴尬地不语,他显然不知道中国内陆地区的湖南和湖北,而曹琬报出家乡后,他的热情也就明显地淡了下来——世态炎凉,原来哪里都一样! 曹琬也不介意,在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下和我一起挑了几台彩电和一套大的家庭影院,临到付款却又刁钻起来。 “如果您肯亲自将电视抬上货车,并送到我家去,那刚才挑好的我就全买了。”说着时她调皮地拿出银行卡来在那男子的眼前晃了晃。 中年男子干笑道:“我们有送货员。” “那好吧,我只能去别家百货公司看看了。”曹琬收起卡:“那么打扰了。” “小姐!”中年男子一脸汗地问她道:“您不会是开玩笑吧?” “没有,我只是想:那些负责搬运的工人天天扛重物一定很累,所以我想让他们休息一次。最主要的是,我觉得您应是极细心的人,如是您来搬,一定不会弄坏那些电视机还有音响设备。当然,您动手的话,以后您的形象可能就……”曹琬掩嘴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亲自搬运和送货。” 我们选定的电视机有近十台,外加音响设备不算就已经是笔不少的钱——就要到手的钱财,哪有不想赚的?虽然……那男子流汗的模样虽令人同情,可谁让他先犯了曹琬的忌,看不起中国大陆人。 “原来你们公司不是以顾客的要求或需要为第一,而是以你们自己为第一。”曹琬作出不屑的表情,抬腿欲走,此时已有几位闲逛的顾客勾了头向我们这边好奇的张望,那男子见情形,更是目红耳赤,却无言以对。 “小姐们,您们好!”就在我们要动身之际,一位更年轻的、也戴着工作员证,穿西服的男子用了并不纯正的中国话,先笑着向曹琬打声招呼后又用英语道:“诚如您所说,顾客才是上帝,为上帝服务本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搬送东西这种小事。不如我来为您效劳吧。可以吗?” 边上有人鼓起掌来,一定是为他的急智所折服。 “如果我一定要他来做呢?”曹琬指着呆立一边,脸孔时青时白的中年男子问。 “他只是经理。”年轻男子笑道:“而我是总经理,由我来做,您会更有面子。” “很好!”这次连曹琬也笑了:“等您做完了,我希望能请您留在我家一起喝杯下午茶,可以吗?” “非常乐意……”那年轻人笑答。 就这样,生意谈成了,大家的心情也都变得轻松愉快,除了那位经理。 下午一起喝茶时,倪先生听说这件事,也笑了。而那年轻的总经理,得知顾客是倪先生后,竟有些受宠若惊,说起话来也变得格外尊重和小心。没过多久,他们就去一边似乎在商谈某桩生意,曹琬见状,悄悄掇了我手腕,将我带到宅里大家轰闹不休的偏厅里,看人安装家庭影院,那热烈劲象过节似的。 第16章 荷兰的新朋友 只卖一台大家庭影院并放在偏厅是我要求的,这样所有人都有机会去听歌或看电影———只要是他或她休息时就可以,绝无人管束。 只是,倪先生一次都没有来看过电视节目。曹琬则偶尔来,倪先生说得对,她对电视并不感兴趣。 荷兰的电视台,多以说英语为主,再配以荷兰语的字幕,所以对我来说,观看它们并无困难。而这里的工作人员也不难相处,我们一同看了几晚电视混得很熟了后,他们便亲热地唤我小张。 绝好的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还有很多都是中国人,沟通起来并不困难,就算有几位的语言我真听不懂,也立马会有人自动充当翻译。 另外我发觉虽然很多房间都安装有电视机可大家还是比较喜欢围在一起用家庭影院来看电视,一则因为屏幕宽大,二则也热闹。有时遇到大家都喜欢的节目或电视剧,我就会去拉曹琬过来一起看,然后告诉她,节目里的明星都姓甚名谁,又拍过哪些有轰动效应的电影或电视,有时还附带说那些电影或电视的情节。有些我喊不出名字的国外明星,也会有人来告诉我们他们的事和所拍的一些片子。就这样,渐渐的,大家便混得更烂熟。 我知道的,倪先生对我很满意,这一点只要看他瞧着我们时,时常欣喜的表情就能了解。曹琬和我很少出门,去得最多的是芳姐那儿,芳姐就是那天给我送眼药的四十多岁女人,她性格较为孤僻,不爱与人交往,且独自住在后园门栅处的一间小屋里,只在做事时才去大宅。芳姐话不多,只是碰到曹琬时才说得多些,她得知我是曹琬的好朋友,渐渐地也肯同我友好地交谈了。 由此,我才知道她其实是位颇值得同情的中国女性。她丈夫好吃懒做,因此一直都是她出外打工养活一家人,可她赚的那点钱除去吃喝用度后就经常不够儿子交学杂费。眼看着儿子上了高中,就要读大学,正在发愁之际,她听闻邻居有人在外国赚了大钱回去,她于是去求邻居,邻居则爽快地答应帮忙——帮她偷渡去美国,并将美国吹得天花乱坠,遍地黄金。她心动之余,千求万求才向亲戚朋友借来了几万元给了那位邻居和那邻居介绍的一位蛇头。 “你不知道,结果有多惨。”她说:“我们很多人一起被关在一间密闭的小仓内,吃喝拉撒都不能出来,在那里连透口里都困难,身体弱的人中,也有死在里面的。这还不算,到了美国才知道我们要被送进黑工厂做苦工。我们在那里没日没夜的做活,还不给吃饱。” “后来呢?”我心惊胆战地问。 “我同几个不甘心等死的人商量着逃跑,但跑掉的大概只有我一个。”她伤感地说:“那天还是我运气好,逃跑时撞倒了文森少爷,他刚好在附近有事。不是他,我只怕死了。” “文森?”我念着这个我不曾听过的名字问:“是我认识的工作人员中的一位吗?” “不是,文森在美国,长年和老爷待在一起。”小琬说。 “老爷?”我迷糊了。 “老爷就是我们少爷的爸爸。”芳姐噙了泪道:“文森少爷请老爷收留了我,少爷后来又将我调用到荷兰来了。” 我无言,芳姐没细谈,但可以想象得到她曾面临的生与死的挑战,其中的凶险不是我们这些没经历过的人所能体会的。 “不管怎样,现在一切都好了。”芳姐撇了泪道:“倪家给我的工资,不光让我可以把孩子的学费交清,还能有剩余还债,估计过不几年我还能在家乡盖一栋大房子。”芳姐一边流泪一边又笑着说。 在我们交谈的时候,曹琬不曾插进几句话来,告辞出来后她也很沉默,我才想要说哪种话缓解一下伤感,就听她突兀地道:“一个人或几个人富裕,根本不能改变什么。只有国家整体经济实力增强,民族富强,我们所有人才会被尊重,不受欺辱。这就是为什么在清朝时,外国的穷人来中国受优待,而中国的富豪去外国反遭冷遇的原因。” “什么?”我一惊。 “没什么?”曹琬笑一笑道:“只是突然想起老爷的话来。” “老爷?”这是我第二次听她提起了。 “老爷是象神一样的,我最尊敬的人。”曹琬笑。 “那么这个老爷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我不由自主地景仰起来。 “是啊!非常了不起呢。”曹琬肯定的说。 因为还没到吃饭的时间,所以她拉了我上到顶楼去,我们坐在楼顶泳池边晒太阳,又边喝果肉果汁边闭目养神。我正暗暗求神让我一生都能过得悠游惬意时,就听曹琬略为伤感地轻轻道:“……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我眯眼瞄向站在顶楼扶拦边的曹琬,正想细细体味她话句中的含义,却忽地听到一男子爽朗的笑声自风中传来道:“咱们小琬才来荷兰才多久?就想家啦?” 我们几乎同时向发声处撇头看去,霎时,我眼前一亮,进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位衬衫白得象雪,脸也白得象雪,然而头发,眼睛却若乌炭般发亮的漂亮男子! “小琬!好久不见!”男子满面笑容将双臂大大张开道。 第17章 今天例外 曹琬象小鸟投林般扑入来人怀里,欢声道:“李治!你怎么来荷兰了?!” “小琬……咱们最最可爱的小琬……”男子紧拥着她笑道:“好久没见,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不想。”曹琬在他怀里摇头。 “你真没情趣!别这样不给面子嘛。”叫李治的男子哈哈大笑,全不介意。 “咳、咳……”才笑闹了几句,一个咳嗽声便适时阻止了他们。我定睛看去却是倪先生,他不知怎么也来了。 “煞风景呀。”李治笑着放开曹琬道:“倪少爷,你就不能让我和小琬多聊几句吗?” “我只是来叫你们一起下去吃饭。”倪先生道。 “那么,我们下去吧。”李治挽了曹琬的肩道。 “等一下。”曹琬拂开他,前来拉上我向李治介绍道:“她是我的好朋友张晓岚。” “哦,交了新朋友了。”李治对我友好地笑笑道:“你好!张小姐。” “你好!”我略拘束地回应。 “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曹琬指着李治道:“他叫李治,象个古人的名字对不对?”她笑。 “可恶!”李治敲了她一记响指佯怒道:“不许拿我的名字来调侃。” 大家说说笑笑就下了楼,我突然想记,最近听曹琬说英语,明明一级溜! “小琬!”我不解地问:“你明明英语口语能力那么好,为什么以前在老板面前吞吞吐吐呢?” “什么?”曹琬还没答,李治倒先好奇地偏了头来问:“什么老板?” “啊……”曹琬摸了头道:“说来话长。我只是不想做口译工作呢。” “你一定要对我讲讲你的新经历。”李治拍着她的脑袋说。 “哦,好。”曹琬应道。 说着时,我们已来到餐桌边,李治才要坐下,就听有人唤了他一声:“李先生!” 我愣了愣,李治却搔了首对那人感激地道:“谢你了。差点忘了,咱们小琬最调皮不过——不会象她小时候一样,放了图钉在椅子上吧?” 他的话音还未全然落地,忽听有人啧了一声,大家寻声望去,却是倪先生,他正在皱眉头。没给大家猜想的余地,曹琬已“噗”地笑出来,似是极为开心,看情形,中招的是倪先生。李治见状,放心地坐了下去,偏了脑袋一边偷笑。倪先生站起来,大踏步迈向曹琬,曹琬才吓得止住笑,下一秒已被他腾身抱起。 “你怎么可以这么调皮?”他说:“该打屁股!” “不要!”曹琬白了脸哇哇大叫:“我都这么大了!你快放我下来。” “少爷!”李治起身道:“只是开开玩笑,你就算了吧。” “是呀,快放我下来!你这个讨厌鬼!”曹琬皱了眉头大声说。 “你叫我讨厌鬼?!”倪先生不由分说地将她抱上楼梯,也不管她在那里怎么叫唤、挣扎个不停。大家见状又去将他们围了一圈,好话说了一箩筐,都没动摇倪先生要打曹琬屁股的决心,且已抱着上楼去了。 我呆了半晌,再去看倪先生的坐的椅子时,只见上面放了一个极薄的、受了挤压绝对会破的的塑料袋,里面应是被装了水,已至皮椅上湿了一大片。 “没事的,没关系,你们先给少爷换张椅子就行了。” 我一抬头,就又见李治笑吟吟地在安慰大家。没多一会儿,又见曹琬铁青了脸,摸着屁股一拐一拐地下楼来,后面跟着换上新衣的倪先生,他还是一脸和气。 “小琬,吃饭了,大家都在等你呢。”李治迎上去欲扶住她。 “不吃了。”曹琬扁了嘴说,才预备滑过李治,去大厅,肩就被倪先生的右手扣上,他虽平静却不容反抗地道:“去吃饭。” “不要。”曹琬说:“除非让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嗳。”倪先生没出声,李治却道:“不行的,小琬太挑食了。” “又来了一个管家婆。”曹琬道,说得大家都笑了。 “行了,今天例外,都随你。”倪先生一锤定音。 “太好了!”曹琬拐了腿坐回餐桌边。 李治见了笑着摇头不已,管家则命人撤了曹琬面前专属她的装满各式菜的盘子。 “小琬!”下一秒李治已跳回桌前,大叫道:“那个、还有那个,我也爱吃的!你怎么可以那么贪心!全放到你面前去?!” 说得大家又全笑起来,倪先生则哭笑不得。 管家悄悄地来到我身边给了我一个大盘子好意道:“张小姐,请别介意,都是自家人在,所以不用讲规矩了。对了,你快去把你喜欢吃的菜也抢了来盛入这个盘子里来好了。” “什么?”我一惊,瞧着象我一样拿了空盘子去小琬面前抢菜的李治,哑然失笑。然而没多久我就受到他们热烈气氛的感染也加入了战争。结果,这餐饭吃得最没拘束,最开心,也最饱。 第18章 在阿姆斯特丹 两个多星期后,倪先生因公务要回国一趟,同时带走了好几个工作人员。走之前,他千叮万嘱要我好好看顾曹琬,虽然那些话其实多余又婆妈,与平日里干脆利落的他全不相称,但我没觉得有何不妥,反而感动——他只是小琬的表哥,却对她百般呵护,千疼万爱,如此就是亲哥哥,也不一定做得到。 曹琬待他走后,就给李治打下手分担了他一部分工作,而我亦分担了他们文书方面的工作。而这其间我们在百货遇到的荷兰小伙也常来拜访,他同李治惺惺相惜,很快就成了要好的朋友,还一起拟定了几个合作计划!看得出来,那个荷兰小伙很喜欢小琬,所以最爱缠着她说话。另外李治理所当然地同我们住在了一起,代替倪先生成了曹琬的管家婆。他比倪先生还恐怖,包括几点起床,几点睡觉之类的小事,他都细致入微地管到堂。 这一日难得闲暇,我便同曹琬一起在后院绿荫掩映的回廊内喝柠檬茶,五月的荷兰春风徐徐,空气里处处浮动着郁郁花香。曹琬捧了一本德文小说坐在阳光和煦的地方阅读,瞧着她那安详宁静的神情,我格外快乐和满足。也就在这时,我忽地想到,由于这些天的事情太多太乱,我居然把要联系姚杰的事忘了!想到他在中国一定对我咬牙切齿,我一口茶差点全数喷出来。 在曹琬诧异的目光中,我红着脸对她连连摆手,示意她不要介意。她笑了笑,又去看书。我则跑去自己卧室,从包包里掏出一直关机,久违了的手机,慢慢回到曹琬看书的地方——考虑到国际长途的费用问题,我决定给他发短信。 “姚杰,久没联系了,你还好吗?我是张小岚。”我一边走一边将信息发出,然后心绪不宁地等他回言。比及来到曹琬所在的回廊才几秒钟,我手机便响起了铃声。 一看是姚杰的手机号码,我就挂断了,真希望他会自觉点!使用短信功能。 结果——我这头才挂断,他那头迅速又拨回来,我愈挂,他愈打,没完没了,弄得连曹琬都无法安心看书,只能好奇地瞧着我。 无奈之下,我只得面孔绯红地接了来电,并且一开口就尽显小家子气的本能:“你知不知道?是国际长途!国际长途啊!很贵的,我们短信联系好吗?!” 姚杰明显没有将我哇啦啦的诉苦听入耳内,劈头只管说他要说的话:“臭丫头!你跑哪里去了?!你不是同我约好了要及时报告你的行踪吗?!混蛋!突然玩失踪!而且一失踪就是一个多月,一次也不联系!手机也关机!发信息也不回?!太不象话了!都这么大了,还要让人担心!你怎么不说话了?……” 也许,接了电话也不错。虽然国际长途加漫游真的很贵,姚杰又一反斯文常态,竟然在电话那头暴跳如雷,还骂人,但不知怎地我却很开心,象吃了蜜糖一样——是因为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了他真真切切的关心罢……总之我很高兴他终于能体会到当初他和曹琬无故消失时,我的心情。 “你在哪?”见我久不言语,他又抢白完毕,竟似平静了些。 “荷兰。”我说。 “荷兰哪里?”他又问。 我被他问得瞢在了那里,嗫吁着出不了声。说实话,我来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想到要去问别人,自己在荷兰哪里? “我是说,具体地址?”姚杰解释,大概是误会我没听懂他的意思。 我求助地瞟向曹琬,她收拾了书正预备偷溜,我知道她不想打扰我谈话才如此,可正由于她不注意我,我才只得张口问过去:“小琬,你知不知道,我们处在荷兰哪里?我说的是,具体地址是哪?” “小琬……”姚杰低声念了一下名字后,沉寂无言。 曹琬眨动着睫毛,似乎努力地追忆着什么,然而最后却只能报歉地对我道:“有人告诉过我,但我没留意,所以记不确切了,只知道在阿姆斯特丹,真对不起。” 她话音才落,我就听到电话那头姚杰痛苦的呼吸声:“我……真的很佩服你们。这样吧,你去找人问清楚,然后记得给我发短信,打电话更好,谢了。” 等他挂断电话,我立即打开手机短信留言箱。果然!里面堆满了未读的信息……我一条条地翻开来,都是些询问我在哪的话,差不多有三四十条,难怪他叫嚷得那么厉害。 第19章 再相见 在我告诉姚杰具体地址之后几天后,我接到了他再度给我打过来的电话。他说已在荷兰我所在的城市,让我去见他。 我告了假,心急火燎地赶到同他相约的咖啡店外时,无意间瞥见他正同一位金发美女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悠闲地聊天。而那女人更是时不时在有意无意地凑近他,不是在他脸颊上摸摸就是往他身上蹭蹭,姚杰一定觉得很受用,因此一径地只在那里卖弄他迷人的笑颜,任凭女人对他“胡作非为”。 瞧着他们你哝我哝的亲热样,醋意和怒火让我只想立即走掉!可才调转头,又念起他是万里而来……就在我颇为踌躇、进退两难之际,他发现了我,并示意侍者请我去他那里。我因此只好随了侍者走向他们,才近桌前,就见他正拍着金发美女的肩背,且嘀咕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那女郎听了就识趣地站起来,用她那风情万种的眼斜睨了我一下,并耸了耸她本就不低的胸部,才扭腰摆臀去了别的桌子。我在姚杰对面坐了下来,却不愿拿正眼瞧他,反望向窗外熙来攘往的人潮——他的到来本令我有十二分的兴奋,我也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现在,我除了郁闷再无其它。 “看来,你过得不错,好象还长胖了一点。”他并不介意我的态度,嘻笑如常。 我不则声,只听他又道:“小琬呢?她还好吗?” 我顿了一下,觉得还是礼貌地回答他的问题最好,于是说:“还好。” “我不同你拐弯抹脚了。”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见见她,但我不确定她是否肯见我,因此,我可不可以麻烦你,事先不告诉她,先直接将她带出来。” “你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想见她吧?”我一阵心酸。虽然早清楚我在他心里不占分量,仍旧莫名难过。 “当然,我也想来看望一下你。”他笑着说。 虽然明知他的话只是敷衍,我还是有点开心。 “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定带她来见我?”他又说。 我回眸去看他的眼——那里面流露的期盼还有真诚和决心让人不忍拒绝——我不惊讶,因为早就怀疑他和我一样渴望再次见到曹琬——他的行为只印证了我的猜测。 “我可以带你去我们住的地方。”我说“你直接去拜访她就好了。” “不行。”他说:“我希望你能先将她带出来,你一定做得到的,对吗?” “我不理解。”我说 “不用理解,只如此帮我就好了,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我想问原因,话到唇边,却见他的眼目已飘过我,去了另一张桌子,我随着那目光瞟过去,便见刚才那位金发女郎正在那里对他挤眉弄眼且媚笑连连,又做出各种撩拨的姿式引诱他注目。 “我看,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我腾地一下站起来,身体里燃烧起来的嫉妒和心痛使我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不要。”隔着桌子,他一把拉住我道:“我们好不容易见面,话又没说完,不要走。” “你去同那个美女说不就好了。”我挣动两下,然而扭不过他的气力。此时又有别的客人朝着我们桌看过来了,为了不惹人注目,我只得负气地再次坐下。 “别生气”他讪笑着放开我:“那女人是我在这咖啡店里认识的,她可能热情过了头,所以你实在没有必要生气。” “我只是不愿意打扰你的艳遇”我嘴硬。 “咱们言归正传,你带曹琬来见我。行吗?”他有些急切地说。 我瞄向邻桌的金发美女,嘴里道:“你为什么要见她,我可以知道吗?” “我暂时不想说,等见了你就知道了。”他说。 “我帮了你,我能有什么好处?”我心不在焉地问。 “你要什么?只要你开口。”他爽快地说。 我再次看了看那斜了眼瞅我,以瞧不起人的表情端起饮料啜饮的女郎。 “我今天请了一天的假,晚上才用回去。”我说:“所以,我要你挽着我从这间店走出去,然后陪我逛一天的街。” 姚杰的嘴张成了一个“o”字型,半晌才道:“就这么简单?” “还有什么?”我没好气地反问。 “真是个单纯的女人。呵呵”他开怀地笑着站起来,将手伸向我:“来吧,逛街去。” 我站起来,让姚杰挽着我的肩膀,最后盯了一眼大失所望,气极败坏形于色的金发美女,这次轮到我得意了! ——这就是女人间的战争,姚杰永远不会懂。 而看他的行为便明白:当他起立的那一刹就已将那女人忘去了九宵云外,所以乐呵呵地带我出了店门,连回首半瞥的动作都没有。我为此感到心满意足,快乐了一整天。 第二天,我忐忑不安地将曹琬带到了同姚杰相约的公园——头一天我对她提起时,她就笑着答应了,还说早该带我游一下荷兰最著名的花园。 没有事先同她打好招呼姚杰会来,让我对她多少有些愧疚——象做了亏心事一般。 这天曹琬很安静,全心全意地欣赏着四周美丽的风景,她最爱的莫过于花圃内姹紫嫣红、各式各样的郁金香,它们在微风吹拂下朵朵都美丽醉人。 “你知道吗?”她说:“郁金香是荷兰的国花,也是美好、庄严、华贵和成功的象征。关于它还有一个动人的传说。据说有一位美如天仙的少女,同时被三位勇士爱上,勇士们献上了王冠、宝剑、和黄金来求婚,少女由于不忍伤害任何一位勇士的心,于是求助于花之神,花之神就将宝物变成了郁金香——王冠变成了郁金香花朵、宝剑变为叶片、黄金则成为球根。由于郁金香是勇士们的宝物变的,而这些宝物亦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所以,郁金香也是寓示着爱情的花朵。” 第20章 来告三件事 荷兰的郁金香,世界知名,我自然也有所耳闻,只是我并不知它的寓意,也没有听过那种传说。今天在这一片花的海洋里,听她缓缓道来后,我不由得竟有些神往,且如痴了一般。直到听曹琬说:“我们走吧。”我才发现到一位头戴黑色帽子,帽沿压得很低,眼睛又被一副太阳镜罩住瞧出不庐山真面目的男人不知何时竟来到了我们近前。 他的身材倒很似姚杰,可我不能确定。这倒罢了,更古怪的是我们的身后,居然不知从哪里昌出了两个穿着便服的精壮男子,在我还没有弄明状况之前,已将曹琬和我一起挡在了他们身后。 男子象是吃了一惊,停了一会,又不甘心地向前再进了一步,惹得我们面前的两名男子更加戒备和紧张。 “你们好象太过敏感了吧?我没有恶意的。”那男子用英语突然道:“你们看,我只是捡着了首饰。我刚才看这两位小姐走过那地方,所以想问问是不是她们丢的。”他干笑着伸平手掌让我们看他掌心中的那根项链,它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姚……”我低声惊呼,又立即捂紧嘴,他的声音我做梦也不会忘记,所以他一开口我就能确认他的身份。我虽不能理解他何以要做那种古怪打扮,但想得明白,他一定是不想让人认出他。因此我不得不捂紧了嘴。 曹琬侧目朝我瞥了一下,她一定是听到了我发出的低呼。我惴惴难安地望向她静如止水的明眸时,她已看向姚杰。 “没事的。你们退下吧。不要在大众面前做奇怪的举动。”她说。 我的确是听到有行人窃窃议论,有的还拿眼睛四处瞟,象是寻找什么,可惜我不懂荷兰语,不知他们私语的话题。正巧又有几个用英语交谈的人走过,而他们的话,我懂,他们只是在那里嘀咕“在拍电影吧?东方人呢。”,“那戴眼镜的男人真酷?一定是东方的大明星吧。” 幸好二十一世纪的人们已不再凡事大惊小怪,且还都会自圆自说,所以怪亦不怪——只要解释为拍电影就好了。 “小姐。”两个男人不甘不愿地地说。 “我说过,我可以不反对你们跟在我身后,但你们好象忘了,要离我五公尺以外。” 两个男人再次看了看姚杰眼镜后嬉皮士般的笑脸,还有他掌中闪亮的项链。他们朝曹琬鞠了个躬,却不肯退后。我只能干着急。 “没事的,这里不是中国。何况他要想杀我,早开枪了,不用等到你们跑过来再动手。”曹琬安慰他们的话,在我听来心惊肉跳,她说起来却平静无波。然而她的话很有道理,两个男人听了只得退去。 “姚杰,欢迎你来荷兰,还有非常感谢你将我遗落在上海的重要物件都拿去交给了郝飞。”曹琬在保镖离开后说:“那么,我也不打扰你们了。” 她果然是听清了我的话! 在她转身的刹那,我同姚杰同时喊住了她。 “不用谢!而且我这次来是为了见你的。”他说:“所以,不要走。” 曹琬转目不解地瞅了瞅他,又再看了看我,我只好低下头去羞愧地说:“他怕你不见他,所以不肯让我事先告诉你。对不起……” “那么?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她站定了问:“所以要这种打扮?” “我来,是有三件重要的事情对你说。”姚杰收敛笑容,摘下眼镜,表情变得分外认真:“我从易到难地说好了。第一件事是:丁家宝现在很好。他现在在做建材方面的生意,还包工程,生活日益富足。还有,就是他已娶了妻了,他妻子是一个工厂的工人,长得很普通,但很勤劳,朴实,他们如今已生了个女儿,才四个多月,名字取了,叫思琬。” 我听着他说话,只觉得莫名其妙!但曹琬很激动,半晌不言,良久才问:“你怎么知道丁家宝的?” “第二件事是——”姚杰不答,接着说:“我想同你交个朋友。我是认真的。” 曹琬道:“朋友?”她的情绪似乎还没有完全调整好,声音也哽咽。 “是的,请你给我机会。”他认真地说。 “可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丁家宝的?”她又问。 “我认识了你妹妹,你妹妹告诉我的。”姚杰道。 曹琬迟疑了一会道: “可我才不需要不敢见光,藏头露尾、居心叵测的朋友!不过还是非常感激你带来的消息。”她恢复了从前待他态度道:“而我现在只要有小岚这个新朋友就好了。” 瞧着她毫无做作,不见伪装的神态,又想起自己曾经对她的怀疑,我真羞愧难当…… “呵呵,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变?”姚杰不介意地笑道:“我不是要藏头露尾,我只是想看看你被监护到哪种程度。”他一边说一边又摘下帽子、脱下黑风衣道:“果然很严密哪,光我注意到的就有六个人:两个刚才跑过来的,两个在左近处的树荫里散步,另外右边在赏花的那两个男人也是。”我随着他的话,前后左右看了看,四周都是人,有的坐着亲密交谈,有的拿着相机在照相,更有些人在一起散步、赏花,而单身行走人的也有不少。由于这个公园是荷兰的游览胜地keukenhof柯肯霍夫花园,所以来来往往的人又都肤色各异,不看脸的话,我无论如何认不出这些人中还有谁会是保镖。 “你不是有三件事情要同我说吗?”曹琬转开话题道:“请问第三件事情是……” 第21章 第三件事的结果 “你看!”姚杰将那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项链送到我们的眼前道:“第三件事,就在这个项链的坠子里。” 曹琬伸手接过项链后就听姚杰道:“坠子里有张你妹妹写给你纸条,至于它的”内容“,我希望你能回家后再去看。” 曹琬迟疑了一下才对我说:“你在这里陪他四处逛逛,我先回去好吗?” 我还没来得及有所表示,姚杰已然道:“至少你应尽点地主之谊吧?邀我去你家里喝杯茶对你来说也有困难吗?” “希望你不要喜欢自找麻烦。”曹琬说。 “小琬。”我终于找到可以插嘴的机会:“请你不要这样,你知道,我一直希望你们也能成为朋友。希望我们都是朋友,才带他来见你的。”我以期待的目光巴巴地望着她——既然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当然渴望能对我的错误有所弥补,而且也相信只要小琬愿意,姚杰就会是个很好的朋友。 “还是小岚够意思。”姚杰咧开嘴,伸臂揽住我的肩,又拍拍我的头,象哄小孩一样。 曹琬为难地注视了我们一阵,最后道:“那么,我们回去吧。” 我在楼下客厅中同姚杰一起喝着咖啡——曹琬说有事失陪了一下,我们都知道她急着想去了解项链坠子里的“内容”,因此我们也不挽留,只目送她上楼,然而不知为何她一直都没有再出现? “她的妹妹是什么样的人?”眼看都过半个多小时了,我只得找话题问姚杰。虽然他不曾开言,且举止悠闲,气度安祥,我还是为曹琬的失礼深感不安,但不好意思上去寻她,只盼她能早点下楼来。 “是个很漂亮的女孩,比小琬还要漂亮很多。”姚杰笑着说。 “我不是问她的长相,你就只会注意女孩子的脸吗?”我没好气地说。 “男人看女人,当然先看脸。我现在也只不过是告诉你我最先注意到的事物。”他若无其事地笑,并抬腕看了看表道:“不如我们上去看看她好吗?” 我正求之不得,于是依言陪了他一起上楼,然而到曹琬的卧室门前去叩门时却不见里面有所响动——我明明见工作人员说,她是进了房的! 姚杰推开我,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后退开一步,用力撞开了门。我正想出言责备,猛然间又看见到昏倒在地毯上的曹琬,以至傻了——还是姚杰反应迅捷,一个箭步窜上前,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床上,且在我犹自发愣时,已帮她盖好了被子。 我所做的,就是走过去,坐在床前,对着曹琬发呆,心里完全没了主意。她一定是昏倒的——只是原因呢?还有既使已失去知觉,却残留在她脸上的痛苦至极的表情,也让我难于安宁。 “你最好出去叫人请医生来看看。”姚杰摸了摸曹琬的额头后说。 第22章 你怎么了? “哦”我跳将起来,失魂般忙不迭地跑出门。然而还没有来得及走下楼梯,就见到倪先生匆匆赶上楼来,见了我微微颔首后,也不多言,只问:“小琬在房间里吗?” 我万料不到他会如此快地回来!想到姚杰现在正在曹琬的房间里,我下意识地不愿他对他们有所误会,便道:“小琬好象病了。” 我不说还好,一说就只见他三步并做两步直奔曹琬的卧室。 我只好跟了过去,倪先生到了门前果然停了下来。我在他背后,瞧不见他的表情,所以只能干着急。 “啧,啧,比我预期的还要更早回来嘛。”姚杰说话的语气里竟然全都是嘲讽。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倪正的声音更是浸透着寒意。 “当然是来带小琬回家。”姚杰玩世不恭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我的额头似乎沁出了冷汗——他们两位对彼此都不友好! “小琬这两个字好象不是你应叫的。”倪先生冷冰冰地说着时已向曹琬走去。由于他让开了挡住门的身体,所以我的视野变得比先前开阔,总算能见到屋内的全景。 “这话要是小琬说的,我就不叫她小琬。”姚杰讲起话来一如既往地洒脱,一丝不比倪正的气势低。 倪先生极尽疼爱地将曹琬从被子里抱出来,拥在怀里,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要是识趣的话,姚杰此时应从房内退出来,但他偏忤在那里不见动静。 我暗地里着急,只能陪了他杵立在那里。 “小琬没事。”倪先生轻声对站在门前的我说,然后目光如炬般地直落姚杰无可无不可的古怪笑脸上。 我正要开口请姚杰同我一起下楼,只是还未启齿。倪先生已将曹琬又抱入被中并对我道:“小岚,你在这里照看一下小琬,我同姚公子有话要谈。”说完他忽然起身揽住姚杰的肩头,仿佛他们其实非常友爱,适才的口角龌龊,只不过是一个小玩笑。且他脸上甚至已漾开了笑容,那笑容极温柔,所以连带声音里也透着温柔:“姚公子。我们难得见一面,不如我们出去谈谈。” 姚杰回首看了眼曹琬,又对我点点头,便和倪先生一同出了房门。我出于担心很想跟着去看究竟,但又不敢逆倪先生的意,只得坐了下来,看顾着曹琬——我多少也有些不能放心她,她究竟为了什么突然晕倒?我坐下来再次盯着令人挂心的,她那悲伤的脸孔,这才发现,她其实已醒来了,然而只在那里闭了眼睑默默流泪。 “小琬!”我惊骇地摇了摇她纤细柔软的双肩:“小琬,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曹琬在我的呼喊下,缓缓张开了眼帘,然而仍泪流不止,她的神情是那么悲伤,教人触目之下倍感揪心。 “你怎么了?”我轻抚她的面颊,拿手帕想擦干她的眼泪,却只将手帕弄得湿无可湿。 第23章 零乱的回忆 “我爸爸是湖南人……”曹琬终于哽咽着张口道,但说出的话全不着边际:“他父母早亡。因为太穷所以他没有读完初中,十多岁就不得不独自出了农村,四处谋生。 爸爸说在他十五六岁时有一段时间,乡下很多年轻人都被保举到城市里做了工人,他一来因为年龄不够,身体又瘦弱;二来又绝不认识可保举他乡干部,所以当不了国有企业的工人。然而他不怕,因为那时人们还吃着大锅饭,所以走到哪里他都不怕会被饿死。 只是后来渐渐不灵光,食堂的饭票慢慢地只会发给特定的一些人,油粮票也是,于是他只好又到处做零工来养活自己,吃了很多很多苦。 后来爸爸听人说,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一些年里,有五个开放了的城市里慢慢聚集了一些海外和港澳台的富商,他们在那里办了很多厂,每年都要招收大量的新工人。爸爸为了生存,就去了当时中国人认为是极苦之地的沿海城市之一深圳。 到深圳后他突然变得很幸运,而这些幸运最初的起因是因为捡了一个装满了钱的钱包,他又设法归还原主,没想到失物的原主是一位香港富豪!他由于拾金不昧而受到了那个港商的特别礼遇——他请人教他驾驶技术,让他当他的专用司机。后来,爸爸又被一个漂亮的女人看中,生了一双女儿。 爸爸很知足,还说他是天下最幸运的人!他认为他之所以会如此幸运就是因为他有好心肠——他因为不贪意外之财而得到好工作,又因为善良而娶到美人归,这都是好心有好报的最佳证据。为此他常常做好事,并以此为乐。是的,他应开心才对,他两个慢慢长大的女儿都很争气,在学校里成绩都不错,尤其是二女儿,非常的出类拔萃,简直就是一家人的骄傲。 爸爸没有大志,然而也有梦想,他的梦想就是:女儿们能够学到够多、够强的知识和本领来报效他那恩同再造的港商。是的——他每天都在盼望女儿们长大,盼望她们自尊,自强,盼望她们能成为栋梁之材,象凤凰一样飞舞于九天……“ 我没有打扰曹琬,我知道她已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无论说什么话,她都不能听得进去——我同时还隐隐感觉一定是她的父亲出了事,所以她才如此悲伤!可究竟出了什么事?我认为她最后会自己说出来。然而很明显的,我估计错误。 她的目光在悲伤中,渐渐地变得狂乱,在我还没自她的陈述中清醒过来时,她突然推开了我跳下了床来,赤着脚跑了出去。我跟在她后边追,但不管怎么喊,她都不停下。她虽赤了脚,跑的速度却象风一样快又象羚羊一般轻灵,至使几个上前想拦住她工作人员都没无功可获。 我们见此只得拚了命地追,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她越来越远。眼见着,她就要冲至大铁门前,说时迟,那时快,忽然地从斜刺里窜出来一个速度更快的人影,跑上前伸臂将曹琬截住——她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后,就被那个人搂紧在怀中。 我们喘息着拖动双脚向他们挨近,老远就听到曹琬有那贯穿云宵最终却又消失于空气里的悲鸣:“放开我!让我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然而无论她如何嘶喊,都似不能撼动紧搂着她的人分毫,他象箍在她身上的铁筒一般一动不动。等我靠近,曹琬已不再喊了,由此我才看清,抱着她的人赫然是倪先生。 他背对着我,我虽不能看到他的脸上的表情亦倍受震撼——曹琬双脚离地在他怀里,暂时绝了声息,张嘴紧紧咬住了他的肩膀,那狠劲仿如对待仇敌一般。而他在那里仍是不言不动。几分钟后,她象是绝了指望,也可能是咬得累了,所以放松他,呜呜地哭个不住。他见她安静了些,便将她打横抱起,等他转过身来,我看到他的目光温柔如常,象没事的人一样朝我微微一笑。 其时已有许多工作人员赶到,但大家都只远远地瞧着,不似我这般走近,见着没事了,一些人各自散开,一些人同我一样,跟在倪先生身后往回走。 曹琬没有言语,只是哭,象心碎了似的……我们一行人走近宅门时,我又看到拖着双足延挨过来的姚杰,他象是受了伤,且伤得不轻。我捂紧嘴,万分惊讶地盯着他,他没有注意我,只望着在倪先生怀里的曹琬哑声道:“她没事吧?” 曹琬听了他的声音,象遇到救星一般全力挣脱了倪先生,步履蹒跚奔向姚杰,揪着他的衣襟哭道:“带我回家,请你带我回家。” 而姚杰身后的几个年轻大汉都喘着气,低头着,象做错了事一般局促不安。 第24章 迷了方向 “你怎么了?”尔后我听到曹琬哽声道:“这是什么?你……受了伤?”她颤抖着拉开他的衬衣,一连片的血淤立时横在众人眼底——我想不通原因,无论如何想不通为他何以伤得如此之重?! 曹琬泪水涟涟地轻抚他胸前的伤痕,姚杰温柔地凝视着她,全不阻止,等她再次抬起臂肘,指掌之间竟沾染上了不少红色的血迹。我呆呆望着他们,脑中一片空白…… “行了”倪先生步到曹琬身后,伸手捉住她的双臂:“我们回去。” “是你打他……是你……打的他。”曹琬颤声问:“为什么打他?” “因为他嫉妒,嫉妒每一个接近你的异性。”姚杰咧齿冷笑,还待再说话,不提防腰间又挨了倪先生一拳,我忍不住地冲上前护住因为疼痛而弯腰的姚杰,且抬了泪眼望向还在微笑的倪先生,平时我会认为他那笑容很和蔼可亲,现在却只觉得恐怖。 “倪先生,他是我让小琬请回来的客人。如果他有什么错,我愿意一起受罚。”由于心痛姚杰的伤,我几乎语不成声。 倪先生收敛笑容,也不说话,只是再度将泪眼迷离的曹琬扣入怀内。 “不可以打他……”曹琬悲痛欲绝地道:“他是小岚的朋友,你不可以伤害他……让他回去……不要伤害他……”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带你回家的。”姚杰咬了牙道:“只要你说想回去,那么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你回家!刚才我就是这么对倪先生表明来意的——” 不等曹琬有所表示,倪先生已强行将她抱起,不由分说向屋内走去。 “我想回家!想回家!”曹琬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在大门即将关起的那一刻响起,与此同时,我看到姚杰本自渐渐暗淡的双眸瞬间闪烁出灼人的光彩,唇边亦漾开神秘的笑纹。 我相信,这里每个人都很清醒,很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我——我象个站在一座诡异的大森林里孩子,迷了方向,不认识路,更不清楚身在何处,除了胆颤心惊和迷惘再没有其它的感受。 “你喜欢她对不对?”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忽然在说:“你果然很喜欢她,对不对?”我可能真的是神志不清了,所以才会挑这种时间,来追问自己最害怕面对的问题。 “你在说什么?”姚杰注视着关严的大门,没有回头瞧我半眼的意思。 “面对拳头也面不改色,还吹牛说大话。”我真恨不能将自己的舌头割掉,好让自己说不出这些话:“你的肋骨都被人打断了吧?这样还说要带她回家?”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姚杰撑着欲站起,可惜稍稍动作就痛得呲牙咧嘴。 “如果你喜欢曹琬,我劝你死心比较好,她的表哥一定不会让自己最疼爱的表妹同一个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有瓜葛。”我说。 “表哥?”姚杰终于肯转头望我一眼,只是那表情象是被披了一头雾水。 “对,就是倪先生。”我说:“这世上再不会有哪个表哥象他一样关心和疼爱表妹。” “笑话!真他妈的混蛋!”姚杰听罢竟破口咒骂:“还是同从前一样,没担当的乌龟王八蛋!” “你说什么?”我心惊莫名,无法想象斯文俊秀的他也会语吐脏言,破口大骂。 “我说!你不是瞎子就是笨蛋!”姚杰咧了嘴吃痛地道:“喂!看不到我受了伤?你不会出去找辆的士然后送我去医院吗?为什么反要在这里东拉西扯,罗里罗嗦、胡说八道,胡思乱想个没完?” “我看你的样子很好。”我倍感受伤地跳起来道:“哪个受了伤的人能会象你一样能大声说话?大声骂人?” “你——”他不再看我,只是艰难地将手抬起去衣袋内摸索。 我四周看了看,哪里看得到半个人影?然而又没有胆量去请求倪先生派辆车给我送他去医院。姚杰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其实是送他去医院,而不是在这里有如浑身长刺似的想打探他的内心世界。我才欲站起到外面找的士时,就见一辆红色的豪华跑车,在似已无人的别墅大门前方,风驰电掣地向我们的方向开来,眨眼的工夫后就稳稳地停在了我们面前的石板路上。 车门打开后,一位西装革履、相貌斯文,架一副茶色窄边眼镜的年轻男子就下得车来,一边扶起姚杰一边一迭声说:“你真正是太乱来了……真是太乱来了……” 姚杰没回应他,只是虚软地在那里笑,但他也没有忘掉临行前对我说:“谢谢你,小岚,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好了……” 我目送着他离去,心中感叹万千。 第25章 面对倪正 面对倪正——是我非过不可的一关。他请我坐下后就一直不曾开口,只全身心地关注着在他怀里曹琬的动静,她一直没有停止过流泪——以她那种哭法,非弄瞎双眼不可……我想安慰她,可找不到适当的语言,因为不知究里,怕语言不当反弄巧成拙。而此时开口询问则又更为不智,无非要她去自揭伤口——可怜一向口齿伶俐的我只能有如锯了嘴的的葫芦一般郁闷、难过地坐在他们对面。 “不要哭了……”倪先生有如投降似的终于道:“不要哭了……我带你回家……”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温柔地低声道:“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所以不要哭了……” “不行!不能让她回国!”已下班回家,久立于一边的李治反对道:“我们都知道,现在去深圳太……” “你难道不清楚小琬的脾气吗?”倪先生打断他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但我还是认为想办法将乔宁调开会比较好。”李治沮丧地垂了头。 “我等会就去打个电话向dora解释一下,然后明天回国。”倪先生轻抚着曹琬的发,柔声问道:“这样可以吗?小琬?” 他们的对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只能坐在沙发上暗自流汗。 曹琬也不答话,只是流泪不止,倪先生见状转而恫吓道:“你若哭得双眼坏了,回去了如何见家人?十分钟,你如不再哭了,我才带你回家。十分钟之后,你还流泪,我保证将你送往阿拉伯的绿洲,让你永生永世哪里都去不了……” 这些话,在我听来都象是顽笑话,在曹琬却十分见效。他才说完,她就咬紧唇,用力地吸气,七八分钟后,嘴唇咬出了血,泪也奇迹般地止住。一见她唇上的血渍,我都吓坏了,急忙去找来药箱递给倪先生,他一边温柔地为她拭去血迹,一边心疼地道:“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 曹琬似已哭得极累,更有可能是因为得到了确切答复而多少有些放松,没一刻便在他的怀中昏昏欲睡。 倪先生见状转而对我道:“我先送她上楼休息,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有话说。” 我点点头,目送他抱了曹琬同李治一道上楼去,心下惴惴难安。 我还记得自己护向姚杰时,告诉所有人,他是朋友!这么一来,之前我刻意隐瞒的一些事情就已不言而喻,彰然若揭——倪先生如此睿智的人当然会猜到我是他的教唆来的!想起姚杰那一身的伤,我的心里就一阵惊怕,他会不会也将我打一顿?我哑然失笑。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儿,倪先生已独自下得楼来,我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他发怒,结果他只对我笑了笑,就道:“我要带小琬回家一趟,也想趁这个机会放你一个多月的假……” “不要,我和她约好要在一起。”不等他说完,我就心慌意乱的驳回他的意见。 “只是放一个多月的假,不是要你们分开。”他温和地解释道:“我只是希望你趁小琬回家探亲的机会也去和家人聚聚,因为以后就算是新年,也有可能回不去了……” 他分明是体贴的,好意的,一时之间,我无言以对,只有默默感激。 “可是,我不想在小琬伤心难过的时候离开她……”我说。 “我会陪着她的,你放心。”他微笑着说,尔后又诚挚地道:“还有,张小姐,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又是谁让你来到这里,我都衷心地欢迎你的到来。另外就是很报歉伤害了你的男朋友……” 我万料不到他会向我致歉,想起自己适才自己还妄加揣测,更是羞愧难当地截住他的话峰道:“您一定是认为,他是来追求小琬的,且为他是花花公子而生气,对吗?其实您应放心,小琬对他无意的。” 一番抢白后,我面孔就如柿子似滚红。而倪先生张大了眼睛,半晌才道:“你是这样想的吗?好吧,也可以这么解释。” 听弦外之音似还有别的解释,我深悔接茬太快,而他又不愿再谈,只道:“那么,回家记得玩开心点。” “嗯”我感激地回应,才想要问关于曹琬父亲的事情,倪先生竟已离去,我追赶过去时,恰巧又有工作人员找他事相询,我只得作罢。 第26章 回乡见趣事(一) 我的老家在湖北。八年前迫于生存,我背井离乡同十多个伙伴一起勇闯上海。几年之后,除了一个在上海做生意发了财的男同学和我在那里扎下根,其余伙伴尽皆风流云散了——有三四个回了家乡,或嫁或娶;另外一些又辗转流落北京,广州等其它城市;还有两个音讯全无,竟如失踪了一般。 八年里,我通共回家乡过两次,一次是因为哥哥结婚,另一次是为了妈妈在电话里哭得实在是太伤心——我知道,她其实并不怪我。 为了在上海这个大城市里生存下来,我所受的苦只有自己最清楚:别人玩乐的时候,我都在挑灯夜读;逢年过节,大家相约回家,我因为要补习总不能成行;别人的工资都用来寄回老家或吃喝玩乐,我的则是用来买书,有时,因为书买得多了,或是辅导费太贵,使得我没有多余的钱来生活,我就啃馒头,只求充饥即可——诸如此类的其它苦处,不胜枚举,我也不愿再去回忆。再后来,我到译局工作,因为工作能力强,因此差使格外多,每天都忙,结果又回不了家。这些家人都知道,所以从未责备过我。 不回家,并不表示我不想家。八月十五,对着月亮时,或是春节,别人最喜庆的时节,对我来说都是最痛苦的时候——思乡,思亲之情常常折磨得我整夜不能成眠。 说实话,我很感激倪先生肯放我一个多月的假让我同亲人团聚,但又很不安,虽然他说曹琬也是回去和家人团聚,可想想总不妥当——我头一遭见她那么悲痛!一念及此我回乡的兴奋也被担忧冲淡了大半。还好的是,自从曹琬大闹一场后,倪先生便寸步不离的看顾着她,极其体贴入微,这令我多少得到些安慰,有他相陪应不会有问题的。 我于是和倪先生他们同一天动身,第四天便回到了故乡小城。 先是激动了一阵,然而下车后,见惯了脂粉和西装又在洁净的环境里生活得久了的我竟突然之间感到有点不适应——路面上纸屑垃圾随处可见;苍蝇更是四处飞行,百无禁忌。街上的大多数女人都素着一张面孔行走(曹琬虽不化妆,却极其干净清爽,而家乡的女人们可能在四处飞扬灰尘里待久了以至面上都似蒙了一层薄薄的灰,让人看了都不舒服)。且才近六月而已,家乡就已很热了,于是又有些男人在太阳下打着赤膊横冲直撞。再就是街道两边,破旧低矮的平房同簇新的高楼“相映成趣”。 我自嘲——再怎么说,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啊!居然嫌弃故乡吗?但这样的自嘲在一辆破旧的小巴士忽然停在我身边,扑了我一身一脸灰土后消失贻尽,我站立的地方分明不是站台,它居然随意停车揽生意?! 在街上转了一圈后,我终于拦着了辆的士,请司机载我回家,这位司机见我说普通话,便当我是外乡人,竟然开了车子带我在小城里兜圈子又花言巧语的想多收车费。我哭笑不得,我只不过是因为在久在外地,一时之间憋不出方言来说话就被老乡当面前弄巧…… 最终我还是来到了家门前。拖着衣箱、行李硬着头皮爬上了六楼后,我几乎精疲力竭(我想给家人一个惊喜才没有通知他们,所以没有人来接我)以前我爬楼一口气就上来了,这次就只差没有断气。这对我来说多少有些打击,自认体力大不如从前,倒忘了自己早就在旅途上折腾过一番。 歇息了一会后,我拿出全副精神敲了敲自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个面孔姣好的女人,我瞧她眼生,恍惚间还当是弄错了楼门,正自懊恼,只见那女人张着嘴将我上下打量了一气后,竟惊喜地大叫起来:“上海的小姑回来了!妈!爸!快来看呀!”我这才想起,站在面前的是我的嫂子,我们曾在哥哥的婚礼上见过的。 父亲,母亲没一会就来到门前。 母亲一见我,就赶出门外抱着我立时哭了。嫂子一边厢里劝她不要难过,一边厢里将我的行李都搬了进门。父亲则扶着我和母亲,他倒是没有哭,却也激动得厉害。我终于感受到久违的、专属亲人的温暖!荷兰那边的郁金香花海,曹琬,倪先生,姚杰,回故乡后看到的漫天尘土,街面的垃圾,行人……一桩桩一件件都在面前缓缓退去,不再重要,我的眼里心里,只剩下我年迈的父母、我的亲人…… 第27章 回乡见趣事(二) 自从到家伊始,嫂子就对我格外殷勤。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然而我总不是滋味,又难于喜欢她。她顶爱的就是我的一身衣服,我的发型、打扮,并对它们问长问短。她这么问时,我便想起自己是给她买了一套高级化妆品的,立时拿出来给了她,她喜滋滋地接了回房间,不多久又出来道:“这么好的化妆品,可惜没有好的衣裳配它们,就只能光在脸上漂亮漂亮了。呵呵……” 我顿时脸热,惭愧没有给她带几套高级时装。她不介怀地过来笑嘻嘻摸着我的裙子道:“妹妹这身裙子真是越看越漂亮,瞧瞧,多光手的料子,一看就知道是高级货呢,究竟在哪里买的?嫂子我也好想买一件呢。” 我脸一红回道:“在荷兰买的,早知嫂子喜欢就多买一件了。” “哎呀!”她听后叫起来:“荷兰?!我做梦都不敢能去的国家!我要是有一条荷兰裙子,穿给同我要好的那些姐妹们看,不知她们会多羡慕我。一定会说:哎呀,原来是外国衣裳,难怪看起来就是不同。啧啧……” 被她如此一说,我更加不安了道:“可惜这件我都穿过了,不然就送给嫂子。要是嫂子喜欢,我以后再从国外寄几件给你。”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送给我?”我的这位嫂子象是极会断章取义的:“没有关系的,瞧着多新呀,我小时在家姐妹间常换穿衣服,你不也算是我的姐妹吗?我不介意穿你的衣服。” “可是……”我为难。 “不如你现在就去房里,脱下来给我穿试试,好吗?”她兴奋地连推带拉,要我去房里换衣服,我只好去衣箱里找别的衣服来穿,然而她跟了过来,又在我箱子里搜罗去了两套洋装去才欢欢喜喜地去了我母亲那里炫耀。幸而两位老人家象是了解她的脾气的,也不以为忤,而且在我们内地,姐妹间换衣服穿,本属平常。然而我内心总有丝不快,并不是为了几件洋装,真正的原因我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她的行为让我象吞了只苍蝇一样浑身不舒服。 我回来两个多小时后,哥哥就在厂里请了假也回家里来了,我们兄妹间自有一番亲热,倒不必细述。然而不多时四邻八舍不知哪得来的消息亦都来看我,足足挤了一屋子的人,后来连门廊边都围满了。嫂子不厌其烦地对众人炫耀她才刚到手的几件衣服还有化妆品,听说她的裙子不光是高级料子,还是荷兰制造,大家都睁大了羡慕的眼,有人想拿手去摸摸它,嫂子却不依,生怕他们将裙子摸坏了。就这样,众人闹到晚上七八点才散,我吃晚饭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我料想一两天后,大家就会退烧,不再闹腾,我便可以同家人安静的相聚、相守一个多月,另外也可以去看望我一些还在故乡生活的老同学们。因此在最初两天,我忍了,任家里人群川流不息,任人当我不存在一般地对我指指点点、品头论足我都保持礼貌的笑脸。然而,第三天,第四天也还如此,我就真吃不消了——旧友中有消息灵通的来看望我,我接受,而且开心。但是,不知为何,市里有几位并不相能的官老爷居然也来了?!还送来了礼品!真正叫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还不算最古怪的,最古怪的是,另外还有几个不知打哪冒出的阔太太,大小姐,竟然同嫂子交上了朋友!嫂子本赋闲在家,自从认得几个阔太太后,没出几天就找了份薪金高,又舒适的工作。 再来又有些公司领导人莫名地要邀请我们全家到他们家吃饭?这样还不算,哥哥竟然忽然受到单位领导的“赏识和重视”从普通工人一跃成为工段长不说,还被许诺为有机会还会再升…… 老实说,如果这些事情,是一桩桩一件件,慢慢发生的,我勉强可以接受。离奇的是,它们集中出现于我回来后的半个多月里,因此我怎么也想不通。 象是所有奇巧的事注定是爱凑到一块儿,好让人为了思索它们而头脑爆炸一样。我那位在上海立住脚跟的男同学居然也回了故乡,按他的说法,他还比我早到一个多月。不过,他的目的不同,他是想在故乡再建一个生产基地,并为此极积奔走。我回来五天后,他听到消息来探望我。 第28章 回乡遇奇事 说真心话,其实我蛮佩服他的——有理想、有见地、有能耐!他在上海一开始也是为别人打工,三年后勇气可嘉地开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公司。且本领不小,生意做得极红火,以致于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他在上海本有一个生产基地,可现在又把眼光投入内地来了。在我所有的同学中,他真算是最有出息的! 在上海的头几年,我们还常常联系,后来我唾弃他有了钱就变坏!最主要的是他拿女人当玩物——平均一个星期就换一次女伴!我们也因此渐渐疏离。 这次在家乡再见他,他又有变化:虽然头发还是那么油光发亮,穿着也仍然时髦夸张,然而身材由于酒肉穿肠过的原故已发福,头顶更因为纵欲过度有早颓迹象,脸上的皮肤倒是油白,却暗淡无光——他看去完全是一暴发户的形象了。 乍一见我,他就双眼发亮,直夸我变漂亮、更有女人味了,又做出许多殷勤相来。其它有些奉承着想同他搭腔的家乡人,他则爱理不理,眼睛只差没瞟到天上去,甚至对我们的几位同学,他亦一样不给太多好脸色。 眼见他的低俗下作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已是不喜欢,何况他还极力批评我们家的拥挤、窄小。 “一家四口加你五口人,一齐住在这两室一厅的房间里……啧啧啧,怎么过呀?而且还兀地小呦,我们家一间厕所都和你家客厅一般大了咧。”他大概认为大家是相识已久的同学,所以说话不必客气,然而我真是气坏了,居然拿我们家客厅同他家的厕所比?! 说完了房子他又道:“小岚,你怎么没有带男友一起回来呢?你要早些结婚呀才是,女人容易老,看着老了些,就难得嫁出去了。” 幸好,他止来过一次,我亦懒于回拜。原本只当与他再无相见之期,谁知世事难料。有一天,我家里忽然来了一群人,说是要接我们全家去看房子,且连拉带哄,将惊惶失措的我们全家带到了一座市里新盖起来的、最好的大楼里,然后指着有五六个卧室,两间客厅,两个厕所的屋子,说是我们的新家。吓得我的父母连连摆手,认为是弄错了人。我本也如此做想,直到那位曾陪着我一起办理出国手续的律师匆匆赶来,一边致歉一边询问我们对房子是否满意时,我才明白那房子真是我家的。 “这房子是早就定下的,我来只是为了办理落户手续。”他微笑着说。 我们家人听了他的话,全都傻了。我急得拿出手机来拨倪先生的手机,想要问缘由,好在他立即就接了并道:“房子的事,我全权交给郝律师了……房子你先收了,等你回来,我们再谈好吗?” “不行!”我急道:“我不能要的!” “都已付过款了。”他柔声地道:“代我祝你们全家好,我有事,先挂了。” 我还待再争辩几句,可惜耳边只剩手机挂断后的嘀嘀声。 “我……”我欲同律师再争辩,一回头忽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房子里又昌出了一群人,正在那里同律师点头握手言欢。 且通毕电话,就有一位留着光滑平头的中年男人官派地踱到我面前,却谦恭地向我伸出右手道:“我们已在龙华酒楼定好位子,想请郝律师还有您和全家一起去吃顿饭。务必赏光,务必赏光。呵呵……”我傻愣愣地同他握了握手,但听郝律师在那里介绍道:“张小姐,这是你们市里的李局长,专管财务的。”我只得僵硬而勉强地朝他笑了笑。郝律师接着又向我介绍其他的人,无非这个局长,那个经理,我还能勉强应付,可怜我的家人,一个个脸全骇青了,以至于事情都过去两天后,我妈还止不住地手脚发抖,然而又禁不住向人炫耀:“哎哟,我这一辈子第一次那么多市领导,还同他们一块儿吃饭,害得我吃起饭来,手不晓得往哪放,脚也不知摆哪里的好。嗬嗬……” 嫂子那天闷葫芦一般一言不发,事过境迁却是吹嘘得最厉害的一个,除了向来我们家的客人吹嘘不算,还出了门去宣扬。爸爸和哥哥则追问送我房子的老板的身份、地位还有目的,我并非故意隐瞒,而是真不清楚。结果一问三不知,哥哥气得差点赏我一个爆栗。 这件风波过后,我们家就莫名的来了几个上门求亲的,其中表现得最热烈的要属我那位上海的老同学。原本见过后有十多天没有联系的他,自我们家人同市领导吃过饭后的第三天起就天天往我家里跑,大包小包的礼物不算,又极尽甜言蜜语之能事,甚至厚脸皮的对我家里人说希望我能嫁给他。妈妈听了差点没当场晕过去,爸爸还算冷静,说是一切由我做主。哥哥只是沉默,嫂子则当即表示陶醉和羡慕:“哎呀呀,能嫁一个有钱的好男人,是女人一辈子最大的福气呀。妹妹还犹豫什么?” 而我好容易忍着没有吐,又总算耐住了性子给我的同学留了面子没有当场将他扫地出门。他明明看出我是不愿意的,到了晚上仍聒不知耻打电话来约会我。 我气得拿着电话去了楼顶,见左右无人才怒吼:“你搞什么鬼?!” “我听人说了,你没有男友。我也没有女朋友。我们凑成一对不是正好吗?”他嘻嘻地笑着说。 “你那话留着哄别的女人吧!你的女朋友还少了吗?!”“呀呀,只要你肯跟了我,我就将她们全打发了。呵呵……” “你少来!”我气得直叫。 “一万个她们都比不得你一个的,我想好了,只有你能同我夫唱妇随。”他说。 “什么?!”我除了气得发抖之外好象做不了其它的事。 “说真的。”他可厌的笑声又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你是怎么认识倪正这个了不得的大人物的?等我们结婚后,你带我一起去拜访拜访他如何?” “你给我听好!”我怒火穿心地道:“我们以前是同学,以后也是!永远不会有什么改变!请你不要乱说结婚不结婚的事好吗?”说罢了就挂掉电话,然而是还不到一分钟,我手机铃声就又响起来了,我没好气的接了就吼:“都同你说了,我不会同你结婚的!我和你的婚姻态度不一样!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哎呀呀!我没有说要你和我结婚呀?别这么大的火气嘛。呵呵……耳朵都炸痛了。” 这声音……这声音,无论是梦着还是在醒着的时候我都在思念—— “姚杰……”我吸吸鼻子,泫然欲泣。 “怎么了?很吃惊吗?呵呵……” 第29章 交托手中的日记 “嗯……”我低声地回应。从荷兰一别后,出于担心,我常打他的手机,但从没有能联系得到他,此时能接到他的电话,真让我有说不出的喜悦。 “还有让你更吃惊的呢。”他说:“我现在就在你们市里的火车站内,你能不能来接我?嗯?”他笑问。 “什么?!”我差点跳起来:“你怎么会来?!你的伤好了吗?” “还是那么喜欢问问题。呵呵……” “可恶!”我说,却又控制不住地欢欣鼓舞,连连跑下了楼,用了几乎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火车站,接着没有多久就见到了他鹤立鸡群的身影——见到了我,他笑得很开心。 就着火车站明亮的灯光,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他,他好象真没有事了,至少他脸面上除了嘴角还有点淡淡淤痕,其它都无大碍。我兴奋地问他能留多长时间,他的回答多少让人有些失望,他说他明天就要离开,他还说要去办些公事,途经湖北,因此,顺道来看看我。我没有问他怎么知道我回家乡了,又为何知道我的家乡在哪?因为我了解他如果想打听消息,从来都有门路去打探。 我们聊天时,我将半个多月来发生的诸多怪事都同他说了一遍,他听后告诉我,做倪正的手下,待遇本就如此,无须大惊小怪。 “为什么?”我问:“他到底是什么人呀?” “你问我,不如去问小琬。”他说:“不管他是什么人,你都只用做好份内的事,照顾好小琬就行了。其它的事就以平常心看待,不用想得太多。” 我听了后,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他说得对——不管什么事,以平常心对待最好……第二天,他礼貌地拜访了我的家人,他的到来,无疑是给我家里投了一枚重磅炸弹!他那无可挑剔的外型,无可挑剔的言行举止,以及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着实让我家人受惊不小,以至诚惶诚恐了一整天,我的妈妈甚至错误地将他当成了我的老板。 临分别时,他问我为何留下曹琬独自回家?我说是倪先生的决定,他希望我回家与家人聚聚。他又问我清不清楚曹琬家里的状况?我回答说不清楚,并且告诉他我几乎每天都有在给曹琬打电话,她的精神状态很好,料想不会有大事。 他则说,小琬的父亲去世了,她其实一点也不好,然后,他又递给我一本日记。 “这是小琬的日记,你记得还给她。当然,还那之前,最好先看看里面的内容,它可以帮你更了解她……也更明白如何去照顾她才最好。” 我被他告知的噩耗打击得差点立不住脚跟,竟然忘了问他为何会有曹琬的日记?又为何此时归还?而且一直到他上了火车,我都没有能从那打击中清醒过来。 姚杰走了很久后,我还站在送他成行的火车站里发呆。也不知究竟呆了多久,最后总算恍惚过来要去买火车票!我得去找她!然而等我排了半晌队,临到售票员问我要去哪里时,我才发现,我并不知道她的行踪!于是臊红了脸,只好让排在后面的人先买票,我则打电话询问姚杰—— 家人听说我就要走,都苦了脸。尤其是妈妈既然在我出门前死拉着我的衣角不放行,又问我为何明明说好回来一个多月,却忽然走得这样急?我只能含糊地告诉她我有急事,瞅着她发间那些藏不住的银丝,我的依依不舍亦象抽丝一般地抽了出来,游离在想早一刻见到曹琬的心情之外——同样令我酸涩心痛,难以割舍。最后我还是狠下心来拖着箱子出了门,家人见事已至此,只能随在我身后,硬要送我去火车站。 在临行前的十多分钟,嫂子气喘嘘嘘地跑了来,手里提着一大堆吃食,强拉了一张笑脸,叫我在路上吃。她一听我要走,就急着出了门,原来是置办这些,我才要有点感动,她就又送了一包东西,请我务必要交给我的老板,切记切记。虽然有丝疑惑,但情绪低落又被各种伤感充斥心间的我也不及细思,只由着她将那些要给倪正的东西塞到我包里。她才将东西都放好,齐巧候车室的工作人员就在那嚷着教排队检票上车。 第30章 再见小琬 其实是我太笨,早就应想到的,曹琬的那天是那样的悲伤—— “你应多在故乡玩些天的。”倪先生叹气:“还有,那个房子,你的家人已盖章接受。所以你还是将钥匙先收回去。” “可我并没有答应。”我蓦地脸红,因家人的行为无地自容:“我很感激你,可我真的不能接受……也没有资格接受……” “你的到来,让我看到了希望,更看到了小琬的笑容……那笑容,不是金钱能换得来的,所以是我应感激你……”我愣在那里,想不通那些句子背后的缘故,而他停顿了一下,又转移了话题道:“听郝律师说,他那天去湖北,无意间惊动了一些消息灵通的当地官员,所以他们应有托你带某些东西给我吧?怎么没有见你拿出来?” 我又呆了一下,忽地忆起火车站里嫂子递给我的一包东西,便请他让我去拿,我又顺便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嫂子,她说新屋子正在装修中,而所有的材料,家具都无需自己掏钱去买。她说话时兴奋得象驾了云一般,我却气得只差没有去撞墙,才说了句她不应该的话,她立即就反驳回来:“我嫁给你哥哥到现在,这才开始瞄到好日子的眉目,不是嫂子说妹妹你,你老板给房子,便表示他看得起你,你也不要太顽固不化不近人情了……”我还待再说几句,她就借故将电话挂了。我无可奈何地只能去找倪先生要的东西,等递它们给他时,他轻轻地笑了道:“偶尔,这里面也会有好的企划或点子。辛苦你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您要的东西,我都没有打开看过……家乡那套房子,我一定会想办法慢慢还钱……”我蹩红了脸孔说:“还有,现在可以去看看小琬了吗?” 他微笑道:“房子的事,你不要太过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它只是我表达谢意的小小礼物,如果给你带去了困挠,真是报歉……”接着他不等我表态,就将曹琬住址告诉我,叫我快去找她。事以至此,我只好躬身退下,并暗下决心,如有可能,这份人情一定要还,钱也一定要还。但是天啊!就算内地房价相对便宜,但那套房子的花费估计也有六七十万!我真得还得起吗?这么想着时,我心里五味陈杂。 穿街绕路,又向几个人作了打听,我终于来到曹琬的住所。它是一座仿古的欧式旧建筑,有着尖尖的屋顶,和雕花的窗阑。 曹琬居丧未满一定还很悲伤,所以我不能让她瞧到我表情惨淡——要笑,一定要笑着象无事的人一般,我鼓励自己,然而推开工作人员指给我的她卧室的门,我那好不容易挤兑出的微笑刹那间就凝固了——眼前的景象让我失去了转换表情的能力,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第31章 触目惊心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手背上插着吊针,昏昏睡着,边上一个模样齐整的女孩子,正小心翼翼地看护着她,一丝声响都不敢出。 房间里的光线昏昧不明,但仍可以看出曹琬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变化极大,由其脸更是消瘦苍白。真奇怪!我每隔几天就有给她打电话,在电话里她明明很正常,有时我发牢骚或说见闻给她听时,还分明听到她轻轻的笑声……难道那只是我在做梦?我没有惊动房间里的人,只轻轻的虚掩上房门,颤抖着拿出手机,拨了我在故乡时常打的那个号码。不久,我听到在曹琬接电话前,一直充当传报人的女孩子的声音,安静了一会儿,就听到曹琬的声音。 “你今天比平时更早打来电话呢……”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是吗?姚杰去看你了呀,呵呵……那你一定很开心了。” “不,不,你不要来……我好久没有回家了,有好多亲朋旧友要见的,可没有时间同你玩。而且你应同家人再多聚聚,特别是父母……”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许多:“他们年纪大了,相处一天少一天,所以,要尽可能的多陪陪他们……嗯,你要在故乡开开心心的多玩些天,记得和我一样开心!” 电话挂断了,我又听到房间里那个女孩子焦急的声音在说:“你没事吧?不要乱动……为了你那个朋友能在家开心点,你老是接电话……以你现在的虚弱状况,就算只是说一句话都很吃力,还跟她聊那么久……”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的快乐只是假象,是曹琬为了让我同亲人能开心地多聚一些天而制造的假象。我曾信誓旦旦的要成为她的保护人,但又真正为她做过些什么?什么也没有,反过来要让虚弱痛苦的她抚慰我…… 我真的配做她的朋友吗——我有如石刻泥塑一般在她门前回廊里站了不知多久,清醒过来的第一个冲动念头就是要去找倪正算帐。是他支开了我!曹琬都病成这样了,他都不通知我!太过份了!但是……我轻声叹息。 再推开小琬房间的门,就见她又在昏睡了——等她醒来再找她罢,我内心酸楚地带上房间的门,下得楼来。可才走到大厅,就见一位年轻保镖扭了一位哭闹不休的女人向侧厅而去。细看之下,她的面貌同曹琬既然有几分相似。我正疑惑,就已听她在那里叫嚷道:“你这混蛋!放开我,听到没有?我要见我的姐姐!我是她的妹妹为什么不能见她?!”可惜无论她怎么抗议,如何挣扎,都没有能改变只是被拖入侧厅的命运。 真奇怪,如果她真是曹琬的妹妹,那么不让一个妹妹去见姐姐的理由是哪种?莫名的担忧与不安又令我双脚不听使唤地跟去侧厅,然而走了几步,又忽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正欲离去,侧厅里忽然传出的女子尖叫声,我来不及细思,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扭动门把手企图闯入,但门竟然是反锁着的?!然而门内的谈话却可清晰地传入了耳内。 第32章 不该知道的秘密 “你!你居然对一个女孩子动手?!”女子的声音恨恨地道。 “你最好将老实说出实情,不然,就不光是动手了。”那分明是倪正的声音!他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只给她留过条,告诉她爸爸去世了,其余什么也没说!”女人怀恨的语气让我机灵灵打了个冷颤:“我还可以告诉你,是我妈不小心说漏了嘴,让我爸知道她和你在一起的。我爸当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晚上突然离家出走了。第二天傍晚,保安打电话让妈妈去火车站认人,我们赶到时——他躺在血泊中,缩作一团,样子可怜极了,但没人可怜他,大家都在一旁看热闹,还如同谈戏文一般谈论着爸爸的事……而那保安就站在他身边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嘀咕说自己倒霉,又埋怨轮到他值勤时竟出麻烦事……那保安后来告诉我,他来时我爸还能说话,是爸爸将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他才能找来我们认人。接着不愠不火的又告诉我,我爸是被人打劫了,爸因为反抗才受了伤。我问他有没有叫救护车,他老兄居然说只记得找来家人,所以忘了——” 女子的话还未说完,我又听到“咚”地象是硬物撞击的声响,接着又听到那女子的哭声道:“姐姐想知道爸爸是怎么去世的,但我没告诉她!我真没说!” “曹仪,你不要在这里装疯卖傻的演戏。”但听倪先生冷冷地道:“你同过去一样,一点都不能大意……真令人厌恶……” “你害怕了对不对?真好……我就想看到这一天……”曹仪似哭还笑地说:“我明白为什么你今天竟然会动手打我了……因为你太害怕了,姐姐她不要你了,对不对?姐姐如果知道爸爸是怎么去世的,又说了些什么,就更不会要你了!呵呵……” “你父亲的死,真像究竟如何,都……改变不了任可事。”倪先生不带感情地道:“只有一点你要记住:你若敢在你姐姐面前胡说八道,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我惊惶失措地听着本不该知道的秘密,心中的迷雾越来越大。 倪先生的声音过后偏厅里一片岑寂,好一会,我才听到曹琬的妹妹曹仪颤声道:“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是一个多么恐怖的人……差点忘了……你想怎样?” “我只当你结了婚,就会比从前正常一些……既然你打定主意终生与我做对,你认为我会怎么样?” “我要出了事,姐姐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原谅!”曹仪惊恐地大嚷大叫。 倪先生后来的话,我没能听清,并不是我不想听,而是脖子突然被一只手狠命掐住,又连同衣领一起被人往上提,我因无法呼吸,也就转移了注意力。 “你!好大的胆子!敢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偷听?”一个似曾相识的、严厉而又凶狠的女人声音在我背后冷喝,这声音让我不由自主地背脊发毛,冷汗岑岑。而她好象并不期待我的回答,说完话就径自去敲偏厅的门。那门一被打开,她立即象扔沙袋似的将我往地上一丢,我立时趔趄着跌倒在地。 “你请的工作人员真是越来越有水平了。”女人冷笑道:“这个丫头在门外偷听,竟没人管。” 第33章 我是小偷?! 我大着胆子向说话的女人瞟去,她赫然就是于小姐——倪先生的妻子!而这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也半跪在地——是曹仪! 倪正双手拢在西装裤袋里,分明没有将我们中的任何一位搀扶起来的意图。我羞愧地低下头,又因为恐慌而忘了要从地上爬起来。 下一刻,就听倪先生笑道:“今天不知吹的什么风。居然把我亲爱的夫人给吹了来。” “听到丈夫回国的消息,我就差没有日夜兼程赶来侍候。”于小姐做戏一般地说,顿了一下又恨声问:“不过,这两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不如夫人亲自去问。”倪先生不冷不热地建议。 于小姐踌躇了一下,步到我面前道:“是你?真是阴魂不散……” 我相信我此时一定面孔惨白,一方面是为了羞愧的心,一方面是为了于小姐露骨的厌恶。她瞪了我一会就昂起高贵的头,走到倪先生跟前纠缠他道:“我不是都跟你说过吗?那天管家逮到她偷我的钻石项链,我就解雇了她。这讨厌的女人!她怎么会在你这儿呢!不会你又请了她吧?千万不要!这没规矩的下三滥女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刚才还在门外偷听呢!你怎么能要这种员工?!” “于小姐!”听罢她的陈述我气不打一处来,竟然忘了羞愧气恨地道:“因为担心小琬的妹妹,所以在这里偷听是我不对,我任打任罚。但您无中生有,胡乱污陷罪证的行为只怕与您高贵的身份不相称,更降低了您的人格,教人不齿。” “瞧瞧,多利的一张嘴?”于小姐一个箭步冲到我身边,劈手给了我一巴掌道:“我会凭白冤枉你吗?我有什么必要来污陷你?不是你手脚不干净,我也不会撵你走。你好大的胆子!只当已没有了证据就想倒打一耙吗?”她还待举手再打,却被倪先生当空拦下。 “你护着她?”于小姐尖叫一声后夸张地流了泪道:“难道你不相信我?不信去问问李管家,你现在就打电话去问……” 我曾在她手下工作过一段时间,在我心里,她一直是高贵、美丽的象征,更是我叫羡慕景仰的对象。而她今日的所作所为,无疑是颠覆了她在我心目中有如女神般的地位——我此刻的心情真象一个虔诚理佛的人,忽然看到佛象在眼前坍塌似地万般不是滋味。 “好了,好了。”倪先生轻轻着拥她入怀道:“我怎么会不相信你?我只是怕你的小手打得疼了,我会心疼……” “你要相信我快就辞掉她。我讨厌她——”于小姐撒娇道。 我正欲做垂死挣扎般的辩解,打于小姐进门后就一直不曾开口的曹仪却抢在我前面冷笑道:“你们两个假惺惺的鬼样真令我作呕!” 大家于是一齐注目言语狂妄的曹仪。而她并不慌,只死死地盯着于小姐道:“你的丈夫真的对你疼爱备至,深情无限,怎么到现在还不能因为你缘故放我姐姐自由?好歹这里没有外人,所以麻烦你们别在我跟前做戏,教人看着恶心!” “你!”于小姐能言善道,原不是肯在言语上吃亏的人,可怜她此刻却拿不出话来反驳曹仪,只能恨恨地圆睁了双眸。 此情此景,让我不由得疑窦从生——倪先生真的只是曹琬的表哥吗?不然是表兄妹乱伦?怎么曹仪对他这般态度?但我又立即否认了各种情况的可能。 第一:倪先生没有欺骗我的必要,他说他是小琬的表哥,我无条件相信他。 第二:小琬并不是没人追求的人,她身边漂亮而优秀的男人那么多(当然,倪先生最好看,但她又不是花痴)她有必要去抢了已婚的表哥上演乱伦之恋吗?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以近两年的相处得来的了解,曹琬绝不是那种愿做别人情人的人!绝对不是! 就在我疑虑重重时,书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倪先生拿起它听了一会,唇角即缓缓地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道:“那么,你将人带进来吧。” 他朝那两个正在互相敌视的女人眄了眄,他那眼光明明象是不经意扫过去的,然而怒目相向的两个女人却怪异地一齐刷白了脸孔,她们极有默契地偃旗息鼓,彼此交换了个眼色后——曹仪瘫坐在那里象是呆了,于小姐强打精神,手却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第34章 刺杀?什么世界?! “看来你们的计划失败了……”倪先生笑笑道:“我就说嘛,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居然让两位在同一天,同一时间气急败坏地来找我麻烦……夫人,你这次似乎真的做过火了,让我很生气呢……”他嘴里说着生气,声音却还相当的温柔,而于小姐却承受不了这种温柔,颤声道:“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倪先生也不计较,若有似无地淡淡一笑,不多一会,侧厅门又被人推了开来,立时进来两个保镖,其中之一还是那个曾扭送曹仪进来的保镖,这次他们手里提的却是两个受伤的男人,看样子他们还伤得还不轻。 “让我瞧瞧,这是哪位和哪位?”倪先生上前去用脚拨了两拨,两个扑倒在地的男人被他弄得翻了个身,倪先生看着其中一个道:“这不是正是乔宁?你如今不是我夫人的私人秘书吗?怎么改行做剌客了?” 没人回答他,空气里飘着死一样的寂静。 “夫人,边上的那位我不敢说,但乔宁你总认识吧?”倪先生又将目光再次落在于小姐身上,后者惨白了一张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我望向仰面躺倒在地上的年轻男子,但见他果然很面熟,我还在于小姐身边做事时,也常见到他,他着实是一个英俊又斯文的人,我怎么也想象不到他也会做刺客?刺客——杀人?! 我好希望自己是在梦中,我从前的生活同这里比起来原来是那么地单纯,同事间也会勾心斗角,但绝不会如此恐怖、诡异……我、我到底进入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不……不关于小姐的事……”乔宁哑了声终于开口道:“刺杀这件事都是我安排的……” 倪先生轻轻摇头道:“没有她们的协助,你此刻就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进得来这里……” “我没有骗你……”乔宁虚弱地说。 倪先生不再驳斥他,一瞬不瞬地只是去瞧于小姐,良久又转头来道:“那么,我是不是将你交给大陆公安比较好?谋杀罪可不轻……” “我死不足惜……”乔宁的脸上泛出凄苦的笑容:“只可惜没能杀了她……” 倪先生蹙了眉道:“乔宁……你……真叫我失望。看来是我太姑息你们了,你们才敢越来越大胆。” “少爷……”乔宁虚弱地道:“您要么今天一刀将我痛快解决掉,要么就和小琬从此一刀两断——不然,象今天这样的事,只会没完没了的发生……” “你似乎管得太宽了——”倪先生不悦地蹲下身捏紧他下巴道:“你认为以你现在的行为和身份,你够资格管我吗?” “是你!是你先不遵守承诺!”在一边面孔涨得紫红的于小姐忽然插嘴尖声责备道:“你明明答应过我,有我在的地方,绝不会让她出现——是你先不遵守承诺的!” “我和你打过招呼。”倪先生说。 “是啊,你打过招呼,可我还没同意,你就带她出现在这里,击碎了我仅有的自尊、仅有的骄傲,仅有的幻想……我就只剩下那么一点可怜的自尊,那么一点点骄傲……” “于小姐……”乔宁挣扎着还想说话,然而没来得及有所表达,就痛得昏死过去。 “你给我等一下。”久未开口的曹仪面色苍白地插口道:“于小姐,我们好象是商量好了的,只是想法弄走我姐姐……请问你们所说刺杀是怎么一回事?” 刺杀?姐姐?我轻喃着曹仪嘴里吐露的几个名词,被惊恐、迷惑笼罩着的昏昧心内忽地闪出一束明明白白的光。这束光线,让我忘了害怕,忘了礼貌更顾不得膝盖的摔伤一咕噜从地上爬起,象疯了般地直奔三楼曹琬的卧室。 当门砰地被我推开时,小琬床上已空空无人而地上的斑斑血迹却是那样的鲜艳刺目,我一时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卟”的一声晕倒在地…… 第35章 是非之地 等我醒来,已躺在了一张柔软的大床里,照顾我的阿姨见我醒来,便过来示意我不要起床。我挣扎着问她曹琬的情况。照乔宁的说法,刺杀失败了,可是那地上的血迹是谁的?小琬的吗?!她现在在哪? “小姐你放心。”阿姨笑着说:“那帮人的到来,我们这里早有准备——他们一大早就来闹事,又派人来厨房动手脚,下迷药,我们都装作不知道——他们也不想想,我们的守备人员可都是一流的保镖啊!那些鬼鬼碎碎的行为,能逃得过他们的监视吗?而照顾琬小姐的阿玉可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呢。那两个傻瓜,见到屋里屋外躺了许多”昏迷不醒“的人,就当计划成功,自信满满地溜到曹小姐的卧室去,都不知道那是保镖故意放他们进去的,其实我们早就暗地里将琬小姐转换的地方,而阿玉就在床边等着他们呢,另外还两个保镖躲在床底下,你知道哟,哎呀呀那两个笨蛋被揍得只差没有断气。嗬嗬……那么笨还想做什么杀手和我们少爷做对?” 听她絮絮叨叨地说来,我大致明的了是怎么一回事,而表情那么得意,仿佛她就是那些保镖,打倒敌人的也是她一般。不过——倪府真是藏龙卧虎,平常人面对刺杀时至少会象我一样面孔苍白,手脚无力,她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却能安之若素,谈笑风生!不过,按她的说法,曹琬总算是平安无事!谢天谢地! “您……您不觉得很可怕吗?”我最后忍不住还是问过去。 “小姐……”阿姨格格地笑道:“倪家家大业大,怎么可能太平无事?做了这些年,我们对于风风雨雨早就习惯了。何况还有少爷和老爷呢,他们是不会让我们有危险的——” 听她的口气,她及其它员工对于倪先生是绝对信任的——多么了不起的领导艺术——接着,又听阿姨又继续道:“小姐,久了,你就会知道,虽然也有危险,可也是开心的,我们互相照应,一起商量对策,一起走过大风大浪,这种感觉都真的很好!而且你也可以去打听打听,没有个三两三,哪能在倪少爷手底下做事?我们全都是经过严格考验选出来的人呢……再说了,你到哪里都难再找到象我们老爷、少爷这样好的雇主了——佣金优厚,象关心家人一样关心我们——”瞧她在那里得意洋洋,我想对她莞尔一笑,然而一想到曹琬却笑不出。 “阿姨,你可以带我去见见小琬吗?”我问。 “可医生讲了,要你好好休息的。”那位阿姨颇为难地道。 “就看一下,见她真没事就好。但我不知她在哪个房间里……拜托了……”我双手作揖哀求道。 “哎……”阿姨叹口气:“那好吧。”听了这话,我赶紧起身,她带着我在楼道里拐了几个弯,来到一间较为僻静的房门前,然后敲开门。 我一进门,就看见曹仪,她正伏在曹琬的床头哭,给我们开门的是适才在曹琬房里见过的女孩。阿姨一见她,就一脸崇拜地喊她阿玉,并跟她说明我们来此的缘由。女孩礼貌地对我笑笑——她身材娇小,长相普通,衣着朴实,我怎么都想象不出她是武术高手。 但我也无心对她多留意,对她点点头就直奔曹琬身边。她仍在吊点滴,只是这次不知为何,我轻唤了几声都不见她有动静。我又想对曹仪打个招呼,询问一些情况,然而曹仪只知在那里哭个不止。 最后还是叫阿玉的女孩子过来说道:“打将小姐转移到这个房间开始,她就一直昏迷,不过医生说不会有事,应会醒的。”带我来此的阿姨听到她如此说,不胜唏嘘,而我则呆若木鸡。 就在我们各怀心事,愁眉不展之际,倪先生也进来了,他首先到曹琬的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尔后不顾众人耳目就着薄毯拥她入怀。 曹仪忽地起身,耸着肩,愤怒得象是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倪先生也不理会她,他的目光四向里滑了一圈后,就落到我身上道:“小岚,你醒了吗?太好了,我正要找人通知你,看来不用了——我们明天要去英国,你快去将你的行李准备好。” 我来不及说话,就听带我来的阿姨道:“可是……少爷,琬小姐身体太虚弱,禁不起长途旅程的……英国不比故乡,万一又水士不服……” “但我们非走不可了,只好到了英国再想办法。”他无限怜惜看着曹琬。 “你从来都只顾你自己。”曹仪忿忿道:“我姐姐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现在你还要带着这种情况的她远走它乡,你分明是想害死她!”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倪先生忽然抬起头来盯着她道:“曹仪,是你故意写纸条把你姐姐弄回来,再伙同外人危害她的性命——不是吗?” “乔宁是姐姐的伙伴,是关心和爱护她的人,不是外人……” “可是你看到结果了——” “只要你肯放手……” 大家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进退两难……曹仪的话未完又听倪先生又道:“看来,你真是死都不会悔改……” 曹仪流泪道:“不管怎么说,我都——真的从没有想过要姐姐死,从没有想过……”看着她沉痛的模样,我正想去劝慰,但见倪先生怀里的曹琬细细地呻吟了一声,大家于是又将注意力全数转向了她,果然,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曹琬缓缓睁开了眼眸,她四散无神的眸光落到我身上时,陡然清明。 “你……小岚……回去!回去!”她气若游丝地道:“这里是是非之地……回去……” 我的眼睛湿润了——正待回绝。她的目光已滑向流着泪一迭声喊她姐姐的曹仪那儿。 第36章 下定决心 “小仪……”曹琬唤了一声,亦流下泪来,悲伤地呢喃着:“我对不起爸爸……是我对不起爸爸……对不起爸爸……我有罪……” “姐……”曹仪呜咽,伸臂拉了曹琬的手相对而泣,见者无不伤感。 倪先生让我们先下楼吃饭,除了曹仪,我们全顺从地出了曹琬的休息室。 我则只好等她出来——时间就象沙漏里的沙,缓慢而又滞重,让人心焦。可我又不能去敲门,因为倪先生说,不想有人再打扰他。 等待真让人心烦意乱——各式各样的迷团纠结在心里,象一团解不开的麻,欲理还乱,然而去问人,倪家所有人又都违谟如深,能寄以希望就只有曹仪了。 在我象热窝上的蚂蚁一般在走道里来来回回打旋时,我的手机响了。 听到姚杰的声音,我便如抓到了救命草也似地呜呜哭了,且告知了他曹琬的情形,还告诉他我已六神无主——可也只肯透露这些,因为再来就有可能涉及家族丑闻,出于一种奇妙的想要保护倪家声誉的潜意识,我不愿意将它们抖出来。姚杰先是安慰我了一番,然后让我一定要想办法,将曹琬留在中国。 “就算一个健康人,都有可能因为水士不服,或不适应气候等原因而生大病,何况小琬身体已虚弱成那样。”他说:“还有,你不必担心,我这趟差出完了,就能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我一定会陪你一起守候到她康复。” “倪先生不会同意的。”我忧心忡忡。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不会同意,而是不放心。小岚,如果你真的关心小琬,就不要害怕被拒绝。不管我怎么不喜欢他,都不能否认,他极其珍爱小琬。你对他晓以利害,他必然会考虑你的提议……” 说毕他又再安慰了我一番,直到我心绪稍稍安稳了才挂断电话。电话一断,我便鼓起勇气去敲小琬休息室的门。开门的是倪先生,虽然表情还算详和,但明显的,他并不高兴见到我。 我硬着头皮对倪先生说我找他有事。 倪先生于是走去关了门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心慌意乱地垂下头,思忖着要如何措辞,当再度抬起时,已下定了决心。 “我希望您能将小琬留下来让我照顾一段时间。不带她去英国。”我说,然后将姚杰所说的理由复述了一次,其实这个隐忧刚才那位阿姨也曾提及。 “我又凭什么相信你能让她康复?你要知道,这种事情连医生都不敢说自己有万全把握。”倪先生单刀直入的话直令我的脸孔绯红。 第37章 错误的决定 “凭做为朋友的真诚和绝不放弃的决心。说没有万全把握的医生只是站在客观的角度来说明病情,而没预备付出主观的努力,但我会。”我说。 倪先生的唇边勾起一丝浅笑,略停一下道:“我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罢。” “最好不要考虑了,而是相信我,将曹琬的事情全权交由我处理——”我说。 “相信你,你就能还我一个同从前一样健康活泼的小琬吗?” “事在人为!”我又说。 “好,如果你认为你能在半年内让她回复健康活泼,我就将她交给你,并答应在这半年里,不干涉你的行动,一切由你做主。”见我认了真,倪先生亦爽快地道:“只是有一个前提条件——如果三个月后小琬的精神状态还这么低迷,那三个月后,我就带她去英国,而半年之约取消——” “行。”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就这么说定了。” “好!”倪先生道:“就这么说定。” 看来,被姚杰说中了——对倪先生晓以利害,再陈述决心,那么只要他肯信任你,他就会愿意留小琬在中国,而非冒险带她去异国它乡。 “还有一件事。”我忽然记起于小姐对我的冤枉:“我不是小偷!绝没有偷于小姐任何东西。我那天只是向她打听小琬的事,就被莫明其妙地赶了出来——” “dora那么做不过是为了借题发挥、拖延时间,这我再清楚不过,所以代她向你致歉,所以也请你不要梗梗于怀了好吗?”倪先生柔声安慰我。 “嗯。”我哽声道,心中只觉无限感激——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真的好好! 第二天,倪先生带了些工作人员急匆匆地去了英国,这些人似乎是固定跟着他的,他到哪,他们一定就到哪。但这些不是我要操心的事,我现在要操心的,就只有曹琬。 曹琬得知她得以留在中国的始末,对我很是感激,却仍不赞成我待在她身边。 “因为,会惹麻烦上身。”她说。 “如果我们的情况调换过来,你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我吗?”我问她。 她于是无语,只是握紧了我的手。 倪先生走后,曾和我打过几次交道的郝律师就住了进来,他是个惜字如金的人。比方说:用“好”字就能表达情楚时,他就绝不会在后面加“吧”或其它的字。他又绝不象荷兰的李治那样,对曹琬事事都管,但也有夸张的地方,就是干脆将工作室搬到了她的卧室隔壁,除了会客,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办公。 曹琬抗议无效,就又开始恶作剧。几天之中,将他的内线电话都快打烂了——等他赶来,她就说没事,他一走,她又打。谁知折腾了几天后,他更没有要搬离的意思,还说:“如此也方便,正可随传随到。” 投降! 倪先生走后,我就天天在等曹仪再来,然而她毕竟没来。问起时,也只有郝律师肯告诉我,曹仪和母亲随着倪先生一起去了英国,其它再不愿多说。本想还问问曹琬,但她在我面前对妹妹却又绝口不提,我只好将疑惑埋在心底——曹仪和她母亲怎么会舍得丢下身体尚虚的曹琬,去英国呢? 曹仪没来,几天后却来了个年近五十、不怒自威的女人,人人都毕恭毕敬地喊她赵姨。对于她的身份,倪家的工作人员都津津乐道:她原本在美国,是倪先生特别调来照料曹琬饮食起居的,又听说她是倪家三大最有实权的管家之一。 她一来,我们这里果然就有些不一样——家具什物被擦洗得纤尘不染,且无论什么事都更井然有序,就连饮食也不再是曹琬想吃什么就做什么,而是经过严格的营养搭配。曹琬好象很听她的话,只要是赵姨亲手呈上的饭菜,明明挑食的她都会不问喜好尽量吃完。 当然,曹琬也不是事事都听话,比如说这日,她向赵姨请求让她出门走走,赵姨以外面危险为由严辞拒绝,曹琬于是象小孩子赌气一样不肯吃饭。 “我会紧跟在她身边的。”我对赵姨说。 “不行。”赵姨断然拒绝:“出了事谁担待得起?” “我担待!”我微怒道:“倪先生走前已将小琬的事全权交给我,所以她的事我说了算!” 赵姨于是沉默,她找郝飞商量了许久,最后决定尊重我的决定。何况曹琬不吃饭,他们也头痛得很。但也有前提——就是让小玉贴身保护。 我们一出倪家,曹琬便给司机指路,转了几个弯后,我们就来到一栋由绿树掩映的独门小户前,曹琬告诉我们,那就是她的家。她在门前站了一会,就拿了钥匙去开门,然而打不开。 “换了锁吗?”她伤感的低喃。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妇人的声音在惊异地道:“这不是曹琬吗?” 第38章 打开日记 我们一齐看去时,就只见一位穿了棉质短袖t恤、长筒裙、样貌普通的胖大婶,隔了老远将曹琬上下打量。 “童阿姨。你好!”曹琬显然是认识她的,所以回了声招呼。 “哟!我差点认不出来了!”中年妇人见曹琬认出她就兴高采烈地走过来。小玉职业性地挺身挡在了曹琬身前。 “请别这样。”曹琬说:“她只是我家的邻居。” “对不起!”小玉上前对中年胖妇人道:“为了安全起见,请让我检查一下。” “什么?”妇人吃了一惊。她还没会过来,小玉就已如警查搜身一样,将她上下一搜。也不管曹琬是否在不悦地轻叱:“小玉!” “你这是做什么?”那中年妇人惊讶地望着小玉。 “非常对不起!”小玉见无利器在身,便鞠了身道:“只是例行公务。” “报歉。童阿姨!”此时曹琬已挺身上前扶了中年妇人道:“没吓到你吧?” “她谁呀?”中年妇人不解地侧了头看小玉,问道。 “是……”曹琬还未回答,小玉已接了口道:“保镖。” “保镖?!”中年妇人一听立即兴奋起来:“哎呀,我只在电视里见过,这还是头一回见真正的保镖呢。”说罢将小玉上下一瞅又感叹道:“同电视里不一样呢。电视里的都是高头大马的男人,穿了身黑衣,她怎么一个小小个子的女孩子也做保镖?” 高头大马的男人?我看看停在我们车后的两辆黑色轿车——那里面坐的保镖都是高头大马的男人不错,可也不是黑衣。 “哎呀呀!”中年妇人接着格格笑道:“看来小曹你是发达了,连保镖也都有了!” 我将小玉拉去一边轻声道:“你在这边看着,我去买些饮料来。” 小玉点点头。见如此,我便安心地如飞而去。等买了饮料回来,就见曹琬的家门前已乱做一团,车子里的保镖们都出来了,保镖队长更是打横抱起了曹琬恨声道:“小玉!问清楚这女人都说了些什么?又出于什么目的?是不是有人唆使她的?然后你们几个等会来,我和石基先送琬小姐去医院!” “我没有!没有!”胖妇人看来被惊吓过度,已如杀猪般地叫唤道:“我只当她爸爸死,她都知道!谁晓得她不但不知道,还这么受不了打击!” 一听她的话,我只觉七魂飞了六魄,连身上的血也被不知名的东西抽去了大半。 “赵小姐!先和我们一起去医院吧。琬小姐醒来一定需要你!”保镖队长远远地向我说道。 我心情沉重地和他们一起上了车,回眸只听那被围在一堆人中(其中有不少是看热闹的)的胖女人惨声大叫道:“她爸死得那么惨!所以关于他的死,我们这里早就传开了,还有,我和好几个人都亲眼看到他临死前躺在血水里哀求他二女儿带大女儿回家!” 小玉他们也不理会她如何叫唤,已同两个男保镖一起架了她上车,围观的人七嘴八舌,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的心则七上八下,唯愿曹琬早些醒来。 已经第二天了,曹琬没有一点即将苏醒的迹象。医生见了只是摇头道:“她的身体还没调理好,本就虚得很……又因急痛攻心而倒致深度昏迷,唉……难呀……” 小玉负疚地道:“琬小姐说要借过一步,到边上去和那女人说说话,早知会……我就不该没跟去。” “这事不怪你,谁也不怪……怪我……都怪我……就不该让这孩子出去。”赵姨亦极其自怨。而郝飞则垂头不语。 其实当初是我坚持要让小琬出门的——因为不忍见她总闷在家里。可没人责怪我,这只能使我更自责,更心痛。 耐不住痛苦,我最终给姚杰打去了电话,他立刻就接了抢了话道:“就两天吧,我的事就办完了,可以去你们那里。你们还好吗?” “不好。”我流了泪说。 他静默一会沉声问:“怎么说?” “已经二天了……小琬还没醒来。”我呜呜地哭着将事情的始未大致说了一遍。 “笨蛋!”姚杰咬了牙,有如低咒般地骂了一句。 “是啊……我真是笨蛋!”我哭道:“我现在六神无主了,真的六神无主了。” “我看明天能不能赶去你们那里。”他说:“对了,我让你看的曹琬的日记你看了吗?” “日记?”我一惊,这才想起他是曾给过我一本日记,可我早将它忘到九宵云外去了。 “你搞什么?!”姚杰在电话里大声责备道:“你不会忘了吧?!那么重要的事!我还那么郑重地将它交托给你!你要真想帮她,现在就去看!现在!” 几小时后: 我拿着一本厚厚的日记,左右为难地站在昏迷不醒的曹琬的床前,还没有翻开它,已愧疚满怀:“对不起,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这么说着时耳边又响起了姚杰的教训:“你大话都讲完了,就更要好好努力!而你若想要她真有精神,就要治好她的心病。治好心病的方法,就是先找到她的心结,而找到心结最佳捷径之一就是去看她写的日记,从中了解她。话说到这里,其它你自己决定吧。” “我……一定要找到让你再次真正开心快乐起来的方法……”我低声发誓:“这是我对自己也是对你的承诺——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去看你的秘密,真的很报歉,等你好了,你可以因此赶我走,可以不认我做朋友,然而现在,现在……” 第39章 小羊的愤怒(小琬日记) 我心情复杂地翻开了曹琬的日记——这本由姚杰交到我手中的日记,应是始写于小琬高中时期。开篇满纸童言稚语,时时流露出成长时特有的感性——她会同一户人家养的鹅赌气;会为面临暴风雨的鸟儿们担心;会幻想宇宙的无穷,感叹生命的渺小,也会记录一些充满稚趣的师生或同学、朋友间发生的小故事……翻着翻着,然后就发现有一章节的内容格外费思量,日记内容如下: 窗外正在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快要期未考试了,老师在加紧给我们复习功课,并着重复习了鲁迅的《纪念刘和珍君》她反复阐述分析了这篇杂文的写作手法,表达方式,以及中心思想,最后又拿出她那套陈词老调:“生在新中国的你们何等幸运!现在你们已感受不到旧社会里压迫,剥削等不平等的境遇,你们象活在蜜罐里一样,因此你们可能无法完全的领会鲁迅文章里的那句”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意义。但——你们至少要明白,你们今天可以穿漂亮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就是过去那些真的猛士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同学们要懂得感恩,要好好学习来报答那些用生命来换来了大家美好生活的革命先烈们……” 这就是我们语文老师的特点,碰到可以用来教训和教育我们的时候,就绝对不放过,哪怕有时都有点牵强附会。而到最后又往往归结为:要好好读书——这句让耳朵都快要起老茧来的话上来,我真佩服她!不过,老师这次说的话,我有很多都不能认同。最主要的我不认为我们如今的生活里就一定没有压迫,人和人之间更不见得就那么平等——这一点在我八岁那年就已深有体会。 我忘不了那年发生的事,永远不会忘的,因为那件事伤害到我,一直伤到了五脏六肺里。 那天爸爸告诉我们少主人到大陆来了,让我和妹妹去拜见他。我不喜欢少主人,不想去见他,可爸爸说这由不得我们,并让妈妈给妹妹和我穿上了我们平时难得一穿的漂亮裙子。 那天,爸爸没有领我们去见到老爷,就直接送我们去了后花园。我们到那里时就见已经有二三十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孩子在一起玩耍,他们年纪大小不一,其中有我认识,也有不认识的小朋友。爸爸把我们放在那里就走了。妹妹很开心,一去那里就一头扎进同她年纪相仿的那一堆里去玩她的家家酒。我都上小学三年纪了,对那游戏已不再感兴趣,于是准备偷偷溜走,可惜,还没有走上三步,就被少主人一双长臂拉住了不放,眨眼工夫他蟹钳一般的手指又狠银地拧在了我的脸颊上道:“胖姑娘!我等你好久了!怎么现在才来?” “少主人!”被骇得哇哇大叫的我,听到周围传来的大笑声——所以我才讨厌他们!更讨厌他们玩的荒唐又无聊的游戏——那次他们分为两队玩篮球,由每队队长指定两个女孩子做主要啦啦队员,我则被指定为少主人这一队的啦啦队员之一。玩游戏我没见少主人输过,然而意外的是,少主人带领的那一队这次却偏偏输了球,另外一队虽然鬼使神差地赢了,却没有一个人敢欢呼或呐喊,大家都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只有他们队的队长古菩提还算镇定。 但见不多一会少主人向我勾指道:“你——过来。”虽然百分百不愿意,我还是过去了。 “你——做为我们队的主要啦啦队员为什么连一次加油都不喊?”他气呼呼地道:“所以要罚得先罚你,你先趴在地上让我当马骑一圈,以示惩罚!然后,我会遵守约定让他们队的小莲骑在我背上爬一圈。” “不要——”我立即反对:“事先没有说过,不喊加油就要被当马骑的。” 我明明只听他们商量,说哪一队输了,哪一队的队长就要让对方队的啦啦队员中的一个当马骑一圈的,只有这个约定而已。我无法想象被比我高几个头的少主人当马骑会是哪种滋味,至少他一定很重—— “那么,看看大家的意思吧。赞成为了惩罚胖姑娘麻木不仁地不给自己的队加油,所以先让她当马被骑一圈的人举手。”他的话才说完,除了几乎要哭出来的妹妹外,所有的人都举起了手表示赞成。 接下来,竟管我大声表示不愿意,还是被大家七手八脚地按在地上,直到少主人骑到我背上来了他们才肯罢手。因为吃不住他身体的重量,他一上来,我就趴倒在了地上。他们于是又挤作一团拉起我来,让我依然跪在地上,并按做马的姿式再让少主人骑上来,他一上来我又气力不支地趴倒了,如此反复几次后,大家就吵闹着说我是故意的,少主人气呼呼地抬起脚来使劲地踹了我一脚,当他第二脚又要过来时,不提防却被我一把抓住了脚踝,我当时也不知当时哪来的力气,抬手用力一拉一扯后,他当即向后栽去。趁大家全都惊得呆了,少主人亦没有来得及起身的当儿我又迅速地窜起来扑到他身上,狠狠地照他头上脸上给了几拳还打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接着发生了什么呢?我记不清楚了,因为头脑和场面都变得实在太混乱。但我记得少主人好象在大喊大叫:“臭丫头!你敢打我?!”另外还有好多人都来拉扯我,制止我,而我不要命地尖叫着只顾乱挥双手和拳头,象疯子一样。应该是吧,没一会,我的行为就被大孩子们制住了,而在这当中还很挨了几巴掌,他们下手真重,半个多月后我的脸颊才逐渐消肿。而后园的喧闹好象也惊动了大人们,因此不多时,我就被闻讯赶来的爸爸带回了家。 我天真的认为爸爸一定会安慰我,会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他没有,一出少主人的家,他就不由分说地打我,一边打还一边骂:“你这丫头疯了吗?疯了吗?少主人你也打?” 我就这样回了家,回家后,妈妈开始还安慰我的,后来听说我是同少主人打了架的,便也来揍我,一边揍还一边哭着说:“你这这孩子是怎么了?你怎么能同少爷打架?你怎么回事?”母亲同声一气的责备声让我发疯地只想挣开了她的掌握,只想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