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送上门》 ☆、第1章 醉酒的女人 午夜十二点,自由空间酒吧。 胤阳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弧形沙发里,跟几个同伴举杯豪饮的女人。 她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扎着马尾,没化妆,一张脸清清淡淡的,跟高山上流过的泉水一样,没有一点杂质,在灯光下甚至有些惨白。或许是因为喝的太急,没等喝完眼泪就被呛了出来,将空杯倒着放在吧台上时,眼睛已经很红了。 “再来,哈哈。” 看来喝多了,虽然大笑着,声音已经是那种淡淡的沙哑,细品起来还有些压抑,身边的人劝都劝不住,索性跟她一起喝。 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在这里看到她。她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明朗干净,爱笑,玩起来很疯,加冰的啤酒一杯接一杯灌下肚,行为大胆又放肆,偏那双眼睛,像是冰冷雨夜被丢在路边淋雨的小猫,毫无防备的无辜脆弱,让人想抱在怀里细细温存。 胤阳和车宇坐在酒吧里光线昏暗的一个僻静角落,远离舞台的嘈杂喧闹和一张张纵情迷醉的脸孔,悠闲的聊着天。 “一晚上你的眼睛没离开那个座位,怎么,你认识那姑娘?”车宇给自己倒了杯酒,递到嘴边喝了口。 胤阳低头点了支烟,淡青色的烟雾在他修长的指尖上方腾腾升起,他抬手叫住一个服务生:“给c17的客人送瓶酒过去,我请。” 车宇举起的杯子顿住:“真认识啊。” 胤阳继续抽着烟,没说话。 服务生一听是胤阳请,没敢怠慢,取了瓶龙舌兰送过去,胤阳看到那边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对他打了个招呼算是感谢,而那女人微微抬头,微醺的看了看胤阳,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看不大清他的样子,抬手揉了揉眼睛,收回了视线。低头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玻璃杯,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带着虚浮的笑声:“你们,真的不行啊,哈哈,再喝,喝不痛快谁都不许走,哈哈哈。” 胤阳觉得这女人喝傻了。 片刻,那个服务生又走回来,犹豫了一下,在车宇耳边道:“宇哥,酒我送过去了,那桌客人除了点了几瓶啤酒,自己还带了两瓶二锅头。” 车宇顿时傻住:“二锅头?你看清楚没?” 服务生连连点头:“看清楚了,红星的,500ml的量。” 车宇想摔桌子:“我靠,谁许他们自带酒水了。” 胤阳磕了磕烟灰,慵懒十足的往椅背上一靠 :“让她喝。” 服务生以为自己听错:“啊?” 车宇看了胤阳一眼,灯光昏暗,他缓缓吐着烟,烟雾在他脸上弥漫出淡淡的一层白,模糊了他的表情,十几年的哥们,他对胤阳也算了解,没有探究原因,只对着服务生比了个手势,重复说:“让她喝。” 服务生这回确认了自己真的没听错,刚要走,车宇抬手叫住他:“送的什么酒?” 服务生愣了下:“龙舌兰。” 车宇:“我靠,赔大了。” c17的弧形沙发里,坐了四个人,三女一男。 喝的晕晕乎乎,摸不清南北的那个女生叫方洵,她整个人趴在酒桌上,歪着头看着杯子里的透明酒液,大着舌头问:“什么酒?” 旁边的人扶住她:“管什么酒,白送的。” 她呃了一声,然后傻乎乎的笑起来:“白送的好,哈哈,最喜欢不花钱的,哈哈,喝光它,哈哈哈。” “别喝了,欧阳不行了。”两同伴指了指倒在沙发里呼呼大睡的女人,“得送她回去。” 她摆摆手:“好,好,你们先走,我结帐,哈哈。” “你行不行啊?”音乐声太大,满场的尖叫欢呼声震耳欲聋,两同伴只能凑到她耳朵边喊。 “行,行,我没事儿,出门就有车,十块钱到家,哈哈哈,我把剩下这点喝完。” 同伴把嘴巴凑到她耳边:“快回去,别喝了。”说着把她的背包带套在她脖子上,然后架起沙发里的女人晃晃悠悠的往门口走。 方洵傻乎乎的笑着,将这句话完完全全听成了“别客气,都喝了”。 t形舞台上灯光闪烁,男男女女纵情歌舞,到处充斥着奢靡和暧昧和浓烈气息,声潮一浪高过一浪。 自由空间,破开身上所有的捆绑束缚,清醒而又放肆的释放自己,寻找生命本源。这是车宇赋予这个地方的含义。 一个穿着暴露,化着浓妆的高挑女人穿过喧闹的舞池中央,直奔昏暗角落下的胤阳和车宇走过来。 她挑动嘴角,大胆的俯下身,胸前的一对浑圆若隐若现的暴露在胤阳眼前,声音比她的妆容还要娇媚几分:“帅哥,我能坐在这么?” 车宇眯着眼睛打量这女人,刚要说话,胤阳从容打断:“不能。” 他目光平静,嘴角却微微上翘,好像在笑,又好像没笑,昏黄 的灯光在他淡漠的脸上打出朦胧光晕,他微微抬眼看她的时候,眼神有一闪而过的轻蔑,还有,淡淡的嘲讽。 女人的屁股已经贴在了椅子上,再站起来就未免尴尬,来多了这种场合,显然已经是个老手,*嘛,都是那么回事,不急不徐的递了红唇上去,对胤阳的鼻尖呵了口气,娇笑道:“给点面子嘛。” 男人越是拒绝,女人越是想贴上去,比起那种高大威猛的硬汉,或是明朗帅气的阳光少年,显然胤阳这种冷硬利落,淡漠中带着些暧昧邪气的男人更招女人喜欢。 车宇咧起嘴角,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盯着胤阳。 胤阳冷着脸深吸了口烟,然后将还剩一小节的烟头放在眼前看了看,又看看那女人,突然对着燃着火星的烟头吹了一口,那点烟灰全都吹到那女人脸上,然后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挑着眉道:“给了。” “我草。”那女人跳起来,在自己装扮细致的脸上使劲抹了一把,二话不说拎起酒桌上的酒瓶,指着胤阳的鼻子怒骂:“贱男,给脸不要脸。” “贱男。”原本在c17喝酒的方洵上了趟厕所回来,找不到原来的座,晃了一圈坐到了他们旁边的一个空位,见这边闹起来,也拎着酒瓶子晃晃悠悠的过来跟着起哄。 胤阳愣了愣,往c17看了看,那边果然空了,桌子上只剩下几个歪倒的酒瓶子,人都散了,这女人自己还留在酒吧继续喝? 车宇一看这场面,噗哧笑了,赶紧打圆场:“大家既然出来玩,就是朋友,有话好说。” 被吹了一鼻子烟灰的女人气得浑身直抖:“妈的,你问他是出来玩的么?” 胤阳修长双腿优雅的交叠身前,冷眼看她:“我是出来玩的,但不是出来卖的。”停了下,眼里多了些别的意味,“就算是出来卖,你也付不起。” “我草!!!” 那女人“砰”的在桌子上砸碎酒瓶,拿着玻璃残渣要往胤阳身上抡,被两个服务生赶紧拦住,连拖带拽的把人架走了,那女人不服,一边被架着一边破口大骂:“贱男,把老娘放下来,信不信老娘砸死你,贱男。” 车宇示意服务生收拾残局,然后揉着额头看着胤阳,不爽道:“哥,你是来捧场的,还是来砸场的,她在我这可没少消费,这种级别少说值上千万,你就这么给我得罪了。” “一千万。”他指指车宇,“买你闭嘴。” 车宇当即应承:“好嘞 。”其实那女人哪值一千万,但对于胤阳这种缺爱不缺钱的人来说,砸钱就是他的乐趣啊,作为兄弟,他决不能让他有钱没地砸,硬生生断了他唯一的乐趣。 话刚说完,胤阳就感到眼前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一下子压到了自己身上,埋头在他胸前使劲蹭了蹭,嘴里还哼唧着,软软的头发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蹭的他酥酥.痒痒,又有些发麻的温热气息,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皱了皱眉,低头一看,正是刚才喝的晕晕乎乎跟着瞎起哄的女人,不禁皱了皱眉,将她从怀里拉出来:“小姐,你喝多了。” “哈哈,秦朔。”她扒拉开他的手,再一次扑了上去,嘴里含含糊糊的嘟哝着,“秦朔,我难受。” “呵……”胤阳冷笑,“伤情伤傻了。” “秦朔。”大概是酒劲上来,哼唧声渐渐变了音调,听起来像呜咽,她抽动肩膀,开始趴在他身上哭,鼻子一抽一抽的,双手死死抓着他竖起的衣领,最后哭的嗓子都哑了,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秦朔,我难受。” “禽兽?” “秦朔。” “哦,禽兽。”让一个女人哭成这样,确实够禽兽的。 车宇为难的看着胤阳:“喝多了啊。” “恩,没酒量,还逞强。” 车宇说:“你别让她趴着,当心一会吐出来,白瞎了我的龙舌兰。” “……” 伸手去拉她起来,她哭着挣扎,沾了鼻涕眼泪的手粘乎乎的,刚放开他的衣领又去抱他的脖子,湿乎乎的蹭了他一身,胤阳微微皱眉,伸手扳过她的脸,逼她睁开眼睛:“笨女人,看清楚,我不是你的禽兽。” “唔?”她满脸泪痕,抬手要摸着他的脸,不笑的样子居然有些可怜,“你是?”话音没落,哇的一声,一大口秽物翻涌而出全都吐在胤阳身上。 胤阳想躲都来不及,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扑来,直叫人作呕,他有些生气,刚刚是眼睛被泥巴糊住才会觉得她可怜,一把将她揪起来,怒不可遏的看着她,她脸色苍白中透着红晕,双眼迷离,半梦半醒的盯着胤阳看:“额,好受了。” “……” 好,很好!!! 车宇也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方洵像刚孵化出来的小鸡一样,惨兮兮的被胤阳拎在手里,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女人,你竟然吐了胤阳一身!!你竟然真的吐了胤阳一身!!我靠,女人,干的漂亮。 ☆、第2章 被男人抱回家(修改) 从自由空间出来,已经凌晨一点。 车宇借口自己走不开把方洵丢给胤阳,又说这女人有胆子吐你一身,不能这么便宜了她,胤阳居然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半拉半抱的把方洵拖出酒吧,打开车门,然后丢小鸡一样往后车座一扔,完事。 “砰”的一声,方洵只觉得后脑勺撞到什么硬物,大面积的钝痛感蹭蹭往上冒,她哼唧着坐起身,伸手去拉胤阳的胳膊:“疼。” 胤阳扭头看了她一眼,哦,是撞在车门上了。 “忍忍。” 方洵扁着嘴,一副委屈模样,又趴下去了。 “呵呵,还挺听话。”胤阳好笑着看她,“听话的女人,你是怎么被一只禽兽甩了的啊?” 她似乎没听懂,在已经完全不转轴的脑子里用力想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什么东西叫嚣着要涌出来,火辣辣的堵在喉咙口,她猛一捂嘴,做出要吐的表情。 胤阳上去捂住她嘴巴,恶狠狠道:“你要是敢吐出来,我就把你丢大街上。” 她看了他一眼,好像听明白了,点了点头,喉咙咕噜两下,涌出来的东西又咽了下去。 “……” 胤阳皱皱眉,果断拿开自己的手:“我知道你是怎么被甩的了。” 路上没什么车,只有马路两旁的路灯静静的亮着,胤阳开足马力,飙到一百二十迈,带着醉醺醺的方洵极速奔在沉寂的午夜街头,路口等灯的时候扭头看了她一眼,难怪这么安静,这家伙睡着了。 直到车子开进地下车库,停好车,解开安全带,拉开后车门,胤阳伸手推了推睡得昏昏沉沉的方洵:“下车。” 她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没动。 胤阳只能弯下身去抱她,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头,避免她再次撞到车门上,“没量还喝,酒品这么差,难怪禽兽不要你。” 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方洵含含糊糊的骂了一声,然后趴在他怀里,又开始哭。 胤阳觉得自己没办法了,女人天生就会哭,不管认不认识都能哭得男人心里抽抽,管她吧觉得自己没事找事,不管她吧又觉得自己丧心病狂,胤阳最终还是没狠下心,稍一用力把她整个人抗在肩上,锁了车门走到电梯口,按亮按钮。 “呃,难受,晕,晕。”头朝下的姿势让她头晕脑胀,但显然已经不能清楚的表达她想让胤阳把她放 下来。 胤阳也没有意识到她的需求,他抬手拍了下她屁股:“老实点。” 几瓶生啤加冰,又灌了大半瓶烈酒,这会儿酒劲上来了,浑身燥热,太阳穴都跟着突突地跳,两具身体贴合,胤阳也能感到她身体滚烫,又摸摸她额头,也烫。 开了锁,进家门,胤阳将她使劲往沙发上一丢,准备换身衣服,她突然抓住他的手,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就把他拽倒,直接压在了自己身上,滚烫的双手抱着他的腰,眼睛半睁半合的傻笑:“秦朔。” 他的眼神有些冷淡,看着她,没动。她的脸色发白,两颊却红得厉害,目光虚渺迷离,眼底却仍有着小女孩的任性和天真,抱着他的双手在他腰上来回游动,掌心的热度不断传递到他身上,通过血液蔓延,一直到喉咙口,他猛地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她咧着嘴角笑,慢慢的,他眼里渐渐融上一层暖色,嘴角勾起,是一个美妙的弧度,他俯下身,嘴唇贴近她发烫的脸:“禽兽?既然你想要,我勉强做一回吧。” *---*---* 方洵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正好,暖色光晕透过落地玻璃窗在她身上洒下淡淡光影,却有些灼痛刺眼,她抬手挡了挡,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挣扎着爬起来,靠在床头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感到哪里不对,方洵一个激灵,急忙低头看看自己,光着?蓦地瞪大双眼看向四周,宽敞明亮的房间,简洁大方的摆设,灰白的色调空间,落地窗前盛放的君子兰,地上还丢着男人的衣服…… 三秒钟后,一声急促的惊叫划破宁静空间,叫的地板都抖了三抖:“啊……” 发生了什么事?她这是在哪里?为什么没穿衣服?谁来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方洵懊恼的抓着头,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身形高大的陌生男人出现在她眼前,他光脚踩在地板上,黑色的休闲长裤衬出他岩石般结实紧致的修长双腿,上身随意穿了件白色衬衫,散漫的系着两颗扣子,露出他线条流畅肌理分明的锁骨和大片蜜色肌肤,微微湿润的短发柔软而服帖,停在发梢处的水珠顺着耳垂滑落,流过他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滴在他衣襟大敞的前胸上,衬着左耳上一枚小巧精致的黑色钻石耳钉愈加妖异而闪亮,他一脸闲适的靠着房门,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对着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再见她一脸迷茫,嘴唇微微勾起,对她暧昧一笑。 如果不是以这样的尴尬又莫名其妙的方式相见 ,方洵发誓她一定会被眼前的美景迷惑,可现在的她完全没有心情欣赏,一脸呆愣的看着男人挂掉电话,然后“不怀好意”的朝她走来,嘴角的那丝诡笑越发让人心里瘆得慌,声音有着刚刚醒来的低沉沙哑,却极具魅惑:“你醒了?” 她突然打了个冷战,急忙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将自己全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声音抖的都分不出音调了:“你是谁?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我,没穿衣服?!!!” 他将手机丢在一边,不深不浅的笑了下:“头还疼么?” 方洵摇摇头:“你是谁?我们不认识。” 他将身子慢慢探上前,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笑容是令人猝不及防的邪魅与诡异:“我们当然不认识,不过很快会成为熟人,因为从这一刻起,我是你的人了!” 方洵感到自己的身体一僵,整个人仿佛跌入漆黑冰窖,又冷又无措,随手抓起床上的枕头丢过去。 “说什么呢?谁要你成为我的人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昨晚明明在跟朋友在一起喝酒的,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突然想起什么,她猛一激灵,喝酒???她记得昨天跟几个朋友到了酒吧,叫了几瓶啤酒,还喝了几杯白的,散场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她想着把最后那点喝完再走,之后她看到有人吵架,她好像吐了,而且吐在了谁的身上,再然后呢????方洵懊恼的抱住头,双手用力的揪着头发,再然后呢?后面又发生什么了?怎么会跟陌生人走的?怎么会被扒光衣服的……该死了不记得了,一点都不记得了… 胤阳坐在床沿,一脸闲适自在的表情:“想起来了么,昨晚你喝多了,死皮烂脸求我带你回来的,事情已经发生,现在才后悔太晚了吧,何况,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往家里带的,既然带你回来,你又对我做了那种事,就要对我负责。” 方洵觉得要被他气哭了,她扒着头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裸.露出的结实健硕的上半身,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心想就你这块头我能把你怎么样啊,我需要对你负什么责啊?但是她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占了便宜,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那种事,可是怪谁呢?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是一笔糊里糊涂的烂账。 方洵深深呼出一口气,眼圈都红了,却努力压抑颤抖的嗓音,故作镇定道:“我,我的衣服呢,把我的衣服给我。” 他为难的摇摇头:“我只负责给女人脱衣服,不负责穿 衣服。” 方洵强忍住一脚踢上去的冲动,咬着牙齿红着眼睛看着他:“你不是要我负责么,那就先把衣服给我,等我穿好衣服,我再负责。” 胤阳勾起嘴角,又是那种暧昧的笑容:“说定了。”说完转身走到客厅,将沙发上的衣服捡起来丢到卧室的床上,在一边看着她笨手笨脚的躲在被子里穿好,突然扬起眉头,重复道:“对我负责。” 她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瞬间变了脸色:“我对你负什么责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喝多了。” “你当然喝多了。”他伸手过来要摸她的脸,“不然也做不出昨晚那么疯狂的事。” “啊啊啊啊啊……“方洵打掉他的手,“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他捂着被打痛的手,表情居然有些委屈,漆黑的眼睛扫了扫她,突然开始动手解衬衫扣子,然后在她面前毫无羞耻感的一把扯下,露出自己的半个肩头,“看你把我咬的。” 方洵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左侧肩膀上的齿痕,由于咬得用力过猛,齿痕边缘已经有些红肿,微微渗透出血丝,她咽了口唾沫,没底气的反驳:“那个,不是我。” 胤阳微一皱眉:“不承认?”微微眯起眼睛,火热的目光自上到下来回打量她,直到将她看得满脸通红,浑身发热,他低声笑着,“那么,我让你重温一下。”说完就要上来抢她被子。 方洵吓得一脚踢过去,他闪避不及,险些被她踢下床,她趁机从床上跳起,将被子用力掀起压在他身上,光着脚就往外跑,他起身扯掉被子,在她跑出大门前一把拽住她,一脸的忿忿和不甘:“你还真是狠心啊,知道昨晚我带你回来有多不容易么,被你吐了一身,回来又是洗澡,又是给你换衣服,你居然做完了拍拍屁股就想走,真是最狠妇人心呐。” 方洵用力挣开他:“你别提给我换衣服的事,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挑眉一笑,嘴巴慢慢凑近她耳朵,在上面轻轻吹了口气,那声音嘶哑魅惑的叫人全身发麻:“我从来不做无偿服务,你说,我想怎么样?” 方洵顿时就傻了,一偏头正对上他看着自己,他眼睛细长,眼尾微微上挑,一双十足的桃花眼,波光不经意的一转,让你感觉荡漾在他眼里的汤汤春水就要流淌出来,这样美丽而诱惑的一双眼睛,内心居然是这么一副臭德行。方洵往后退了两步,离他远了些,然后逼得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开始飞快运转,努力回想着他说 过的每一句话并作出合理联想和假设,酒吧,男人,只会给女人脱衣服,不做无偿服务,她猛地想起昨晚有人吵架,好像谁在她面前说了一句“我是出来卖的”,她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再次看向他,那张帅的不像话的脸,那暧昧的目光,勾起的嘴角,完美健硕的身材……方洵捂住嘴巴,惊愕的说不出话。 牛郎!!! 方洵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喝个酒而已,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会跟了个牛郎回家,妈呀!妹啊!苍天饶过谁啊!!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她捂着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人,早知道左耳戴耳钉的男人十个有九个不正常,最后一个是牛郎啊,怎么这么倒霉就让她碰见了呢,方洵傻楞了半晌,然后认命的掏出钱包,哆哆嗦嗦的从里面摸出一百块钱。 胤阳低头看了看她拿在手里还犹豫着要不要给的红票子,沉默了下,突然说:“就这点?昨晚你喝酒的钱,也是我付的。” 方洵觉得脑袋更大了,想了下,从包里又摸出五十。 胤阳皱皱眉,没接:“你以为你喝的是北冰洋啊。” 方洵咬着嘴唇,觉得不能再被侮辱,一狠心把钱包里仅剩的一百块钱也掏了出来,一甩手摔在男人脸上:“二百五,不能再多了,你也就值这个价。”说完捂着心口头也不回的跑出门。 胤阳从地上捡起钱,居然十分认真的数了数,然后好笑的望着门口:“敢摔我?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为摔在我脸上的二百五十块钱付出代价,方洵!!!” ☆、第3章 胤教授和胤禽兽 方洵在s大学读研一,二十二岁,水瓶座,属于疯疯癫癫爱玩爱闹的类型,学习不太用功,好在脑子比较灵活,记忆力超群,临时抱佛脚的功力十分老练深厚,这一点连她的导师汉语言文学大师胤教授都忍不住点头称赞。他教书二十年,带过那么多届学生,真是再没有哪个人比方洵还没心没肺,但每一次考试运气都好的没话说,所以每逢考试胤教授都十分郁闷,因为她考得不好他要揪心,她考的好他更揪心。 平时除了上课,她就是写写言情小说,虽然反响平平,通常从街头扑到巷尾,架不住她心态好啊,一百万字的大长篇没两个人看还能乐此不疲的奋战到完结,后来有个善良的小天使爱心泛滥给她写了篇长评,投了上百颗雷,叫她狠狠感动了一把,后来才知道该小天使居然是她大学同学兼死党,人称周公子的豪门少爷,不要脸的富二代周阔。 但她现在不愿提周阔,因为太丢脸,他们同一年考上研究生汉语言文学的专业,才读了半年,周阔便带着本校大一新来的小学妹私奔了,到现在整整消失了一个月,音讯全无,是死是活还是被甩了也没个信儿,胤教授每天在课堂点名的时候都十分忧郁,开始还象征性的念念周阔的名字,幻想着会有意外惊喜,后来干脆放弃了。 方洵一手撑着头,一手夹着支笔塞在嘴里咬,脑子里浮现的都是今天早上自己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没穿衣服,还要被他调戏的画面,越想越觉得羞耻,越无法忍受,胤教授捏着粉笔头在黑板上写字的功夫,眼前突然飞来一张纸条,龙飞凤舞的几个字,笔锋十分刚劲霸道:“老娘头疼得厉害,你昨晚没事吧,几点到家的?怎么一脸颓废啊?” 在英明而伟大的胤教授眼皮子底下还敢丢纸条的人叫欧阳绿夏,注意,是lu夏,不是lv夏,之所以要说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如果不说清楚叫错了,欧阳大人将会十分生气,事实上她人长得端庄,看起来是个十分安静内敛的姑娘,但无奈有一颗比爷们还爷们的心,她丢了纸条之后又对方洵比了个手势,见她没反应,又丢过来一张:“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半分钟后,欧阳大人收到来自前方的回信:“被人煮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方洵抓起书包就飞奔了出去,今天一整天心情糟透了,脑袋里一团浆糊,她需要出门去转换一下心情,重塑信心。 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的角落,方洵透过窗户看外面景色,这个时间路上人不多,但是脚步匆匆,在这座繁华而忙碌的城市,很少有人 可以真正静下心来,好好看一看身边的景色,每个人都是一路匆匆,眼睛只看向终点,于是忙着奔走,忙着路过,也忙着错过。 公交车停在繁华地段的十字路口,方洵盯着窗外的眼睛突然一亮,尼玛,天理昭昭啊,早上被她甩了二百五十块钱的牛郎竟然又在当街拉客了,他穿着一件黑色双排扣短款风衣,领子高高立起,更衬得他五官端正棱角分明,只不过这回拉着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画面多少有些违和感,这女人看上去一脸富贵,瞧那圆润的大脸盘,风韵犹存的身姿,精心设计的高贵发型,亮瞎她狗眼的蓝宝石项链,和手里提着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包包,从上到下都彰显出两个字,真他妈有钱! 那女人拍拍他的肩膀,又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举止十分亲昵,之后对他摆了摆手,拿出车钥匙启动了一辆白色宾利,表情十分恋恋不舍,恨不得一步三回头。而他站在原地,双手插进风衣口袋,看着那辆车开远,脸上竟有些淡漠神情,与早上的那股子邪肆且禽兽不如的气质迥然不同。不过可以理解,要面对一个比自己大这么多的人,从心理上来讲确实有些难以接受。其实平心而论,他的相貌十分俊朗,身姿挺拔,静静站着的时候有种疏离的冷漠气质,在他身上看不出一点脂粉气和讨厌的娘娘腔,即使是挑起眼角与她调笑的时候,你都会觉得那是一种由内而外自然而生的致命蛊惑而非刻意勾引,只是可惜,方洵扼腕长叹,怎么是个牛郎呢? 方洵在路口堵了十分钟,这十分钟,她看着他转身进了路口的一家咖啡厅,在里面大约呆了七八分钟的功夫,然后走出来,启动了一辆黑色法拉利,方洵在公交车上看得目瞪口呆,一个牛郎竟然开着法拉利,苍天,这得呕心沥血的做多少年,拼死拼活接多少客才行啊?照她早上摔在他脸上的标准,他一天接十几个也得做上好几年才行吧?不过他长得好,又会*,应该很招人喜欢,做到他这个地步,想必已经是业界楷模,行业精英,后辈们顶礼膜拜的超级偶像了。 方洵正出神的想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件事,一摸兜,完了,手机呢? 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是昨晚落在酒吧了,虽然有心理阴影,再也不想去那个地方,但这手机刚换了不到一年,就这么不要了,那她才是烧包。 酒吧白天没什么人,空空荡荡的,很静,两个服务生在吧台摆酒,还有几个在擦桌子,车宇坐在吧台的一边调酒,看到方洵眼睛一亮,对她招了招手,热情的打着招呼:“嗨,又来了。” 方洵不清楚车宇为什么会认得她,想了下,估计是昨晚闹的,尽管他笑眯眯的,态度友好,方洵还是对他没什么好感,昨晚那个男人是在这里把她带走的,就是说他在这家酒吧招揽生意,车宇既然是酒吧老板,就一定跟他揽客脱不了干系,两人没一个好鸟,一对臭流氓。 方洵的脸色有些难看,慢吞吞的蹭到吧台来,犹豫着说:“那个,我手机忘在这里了。”她指了指c17的方向,“昨晚我就坐那边。” “哦,手机呀。”车宇笑着动了动手指,不知怎的袖子里突然掉出一部手机来,他握在手心里转了转,挑着眉问,“这个么?” 方洵眼睛一亮,伸出手来:“就是这个。” 他突然松开手,手机直接从他手中滑落掉在方洵的手里,他抱臂笑着看她,目光玩味:“方小姐,昨晚过得愉快么?” 方洵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有些发白的脸唰地红了,窘迫的把手机塞进口袋,没理他。想了一下突然觉得不对,赶紧问:“你怎么知道我姓方。” 车宇耸肩,没答。有人平白无故送出好几千块钱的酒,被吐了一身也没发作,还屁颠屁颠的带人回家,他能不把这女人的底细摸清么? 找到了手机,方洵也不想再跟车宇多说,扭头就走,快走出酒吧门口的时候,目光自然而然落在走廊的一面琉璃装饰墙上,上面大大小小贴满了照片,大多是来自由空间喝酒的人,还有一部分是车宇相熟的朋友,男的俊朗,女的俏丽,勾肩搭背,笑容款款。装饰墙右下方的角落贴着一张三人合影,位置不明显,不仔细看注意不到,两个男人中间拥着一个女人,表情有些拘谨的是车宇,微微抿嘴笑着的是胤阳,至于那个女人,没见过,也不认识。 那是那面墙上唯一一张胤阳和车宇同时出现在一个镜头里的照片。 有些陈旧,边缘泛黄,照片里的人却比任何时候都明朗,都绚烂。 走出酒吧门口,方洵拢了拢衣服,午后阳光温煦,三月的天,空气里还是有些凉。 刚刚走出几步,就见胤阳从路边停靠的一辆车里走下来,看到她也是一愣,然后笑了:“找我?” 阳光下他的笑容格外明朗,甚至有些刺眼,带着玩味,带着挑衅,毫不避讳。 方洵觉得自己太阳穴跳了下,别扭的转过头:“不是找你。” 他走过来,抬手敲敲她额头:“你还有钱泡别人么?” “……” 这话难听,但是事实。她现在不但没钱泡男人,就连坐公交车的钱都没有,但气势不能输,方洵往后退了步,离他远了点,皱皱眉,不客气道:“别挡路,我还有事。”见他站着没动,她有点生气,“我不是给你钱了么?” 虽然不清楚昨晚发生什么,但她不想跟他再有什么瓜葛,她觉得二百五十块钱,就是买断这男人的纠缠骚扰。 她尊重他们的行业规矩,给钱! 这男人也得识相,滚蛋!! 显然她还没意识到,二百五十块,连胤阳家门口的鞋拔子都买不到。 胤阳觉得这女人挺有意思,还想继续逗逗她:“二百五十块就想买我?”他慵懒的倚着车门,看上去有些为难,“那么点钱,只够我给你脱衣服。” 方洵想一耳刮子把这男人打马路对面去。 但她没下手,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这一巴掌打下去,这男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讹她,最后她只能像是个狼狈的落败者,落荒而逃。 结束最后一堂课,方洵从校门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天还没黑,校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进进出出,热闹的像菜市场。方洵刚走出大门口,就觉得一道黑影在眼前迅速晃过,她停住脚步,怔怔看着停在学校门口的一辆黑色法拉利,顿时吓得跳起来,是他!!果不其然,下一秒车门被打开,一个英挺俊拔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大步款款的向校门走来。 方洵猛地转过头,哆哆嗦嗦的往回走,苍天,她造了什么孽?不能被他看见,不能被他逮到,虽然她没什么英名,但不能被毁的更彻底,不管他是来干什么的,约了哪个大妈或者大爷,千万别看到自己,千万别…… 但上天的安排总是那么巧妙。 “方洵。” 胤教授推着自行车从学校里走出来,看到自己的学生正一脸魂不守舍还有点贼眉鼠眼的从自己身边溜走,连声招呼也没打,心里感到一丝不悦,不由得叫住她:“去哪啊,怎么慌慌张张的?” 方洵猛地站住:“老师?”连忙回头看看身后那人,妈呀,他走过来了,走过来了,要是被他看见,被他叫住自己,当着胤教授的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觉得早上的钱给的不够,死气白咧的赖上她,妈呀,她还想毕业呢,赶紧对着胤教授点点头,敷衍道,“那个,老师,我有事,不多说了,先走了。”说完摇摇晃晃的想要闪人。 “等下。”胤教授抓住她胳膊,抬眼看了看大步向他们走过来的人,尽量用缓和的语气道,“一天到晚毛躁躁的,什么事这么急啊?” “等不了了。”方洵急得要哭了,如果被英明而伟大的胤教授知道她敢在外面跟男人鬼混,还是跟一个做牛郎的男人,她还活不活了,传出去同学们怎么看她,老师们怎么看她,带学妹私奔的周公子怎么看她?以后在s大怎么混?方洵拼命想要挣开胤教授,苦着脸道,“老师,我尿急,来不及了。” 胤教授一脸的迟疑,“这样啊。”刚一松手,身后的男人已经大步走上前来,熟络的打着招呼,又是那种嘶哑而魅惑的声音:“这么巧?” 方洵顿时整个人僵住,正纠结要不要回头时,胤教授十分善解人意的拍了拍她的肩,她吓得一抖,只能慢吞吞的回身去看他,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脸色通红,她使劲咽了口唾沫,正要开口说话,却见他又往前迈了两步,伸出手,突然握住了胤教授。 ☆、第4章 我要去接客了 他往前迈了两步,伸出手,突然握住了胤教授。 方洵目瞪口呆。 不可思议,一天之内她见到这个男人四次,第一次在床上被他调戏,第二次在十字路口看别人调戏他,第三次酒吧门口他调戏未遂,第四次他竟然明目张胆握着自己导师的手,还不知道是谁要调戏谁?想到这儿,突然灵光乍现,原来他约的那个大爷,竟然是英明而伟大的胤教授!!! 胤教授皱了皱眉,推开他的手:“你怎么来了?” 他将手放进兜里,挑眉笑了笑:“来看看您。” 胤教授黑着脸:“有什么好看?别以为说两句好听的就能糊弄我,你在背后叫我老头子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啊,我问你,你叫我老头子,我有那么老么。” 方洵尴尬的站在那里,苍天,为什么要听他们之间这种对话,这种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对话?她有些心虚,又害怕这男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赶紧上去打圆场:“老师,就算是老头子,您也是个英明神武的老头子,看您那动人的气质,忧郁的小眼神,还有您的座驾二八自行车……” 胤教授一脸正经:“方洵。” 方洵立马吐了吐舌头闭嘴了,胤教授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指了指她,对眼前的男人说:“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学生方洵。”又指指那男人,“方洵,这是我儿子胤阳!” 头顶赫然响起一声惊雷,方洵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她一定是听错了。 胤教授双目炯炯,无比清明,看方洵傻愣着没动,以为自己说的不够清楚,于是重复道:“方洵,这是我儿子胤阳,阳光的阳。” 方洵无力的揪着头发,老师您在逗我吧,还有,他不是阳光,他是雾霾,是北京城pm2.5的重度雾霾。 但她不敢说,她甚至怀疑胤阳做这一行,胤教授到底知不知情。 不过胤教授对胤阳的态度并不友善,显然是有所不满,她猜想可能跟他的职业有关。 胤阳偏头看看方洵,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一副相熟的样子:“哦,我们已经认识了!” 方洵推开他的手,往一边躲了躲,倒不是多嫌恶,只不过多少有点别扭,他却不以为意的笑了下,知趣的收回手,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她是我客户!” 头顶再次响起一声惊雷,方洵愕然的看着他,差点想直接给他跪下,胤少 爷,你这样直接真的好吗?你已经事业有成,后宫三千,连法拉利都有了,可我还想毕业啊!还有我不想光顾你,我是被迫的好么被迫的啊!! 果然胤教授一脸震惊的看着她,颤抖着嘴唇:“方洵你...” 方洵急忙摇头解释:“老师,不是您想的那样,其实……” “如果你是胤阳的客户,那真是太好了。”胤教授笑眯眯的打断,“老师还以为你这辈子就这样了,一直为你的前途担忧啊,没想到你很有自己的方法,年纪轻轻就做上这生意了,哈哈,有前途!!” 方洵目瞪口呆,心想老师您这是气傻了么?还是,还是您要放弃我了?您是不是觉得我不争气,所以对我失望透顶,然后觉得自己的牛郎儿子跟混账学生搞在一起,从此这个世界将少一对祸害!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我们相爱,就是为民除害!! 可是,不是啊,我还想上学,我还想毕业,我不要做他的生意啊,方洵抱住胤教授的胳膊,眼圈刷的一下就红了:“老师,别放弃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做他的生意了。” “那可不行啊。”胤教授一脸沉思,“你要是不做他的生意,你们都不做他的生意,以后谁来养我啊? “……” 胤教授推着二八自行车挥挥手不带一丝尘埃的走了,临走前还嘱咐胤阳把方洵送回住的地方,方洵本想拒绝,可是看到年迈的胤教授那一脸殷切慈爱的目光,一下子不忍心了,于是在他的殷殷注视下,苦着脸上了胤阳的车。 胤阳扭头看着执意坐在后座的方洵,拍拍副驾的座位:“坐到前面来。” 方洵瞅瞅他,没理。 他笑了一下,也没勉强,扣好安全带,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胤阳开车很稳,很专注,行云流水般的平稳流畅,跟他轻佻的样子不同,他将手搭在方向盘上,突然叫了方洵一声:“方洵。” “啊?” “你刚刚答应我爸的事情,没忘记吧?” “我答应什么了?” “答应他以后经常光顾我啊。” 方洵吓一跳:“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我后来明明没有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 “默认你妹啊。”方洵被他气得炸毛,“就凭你这长相,想要包养你的人不少吧,怎么就非得赖上我啊,我长得不好看,也没什么钱, 咱俩画风不对。” 他十分认真的听她说完,然后勾起嘴角一笑:“因为,很特别。” “啊?”方洵木然的看着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敢拿二百五十块钱往我脸上摔的人,你是第一个! 我擦!!!喜欢被摔脸,这是什么怪癖。 方洵目瞪口呆的看了他半晌,最后一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大哥,我求你,别闹了……”方洵把脸凑过去,“要不,你也摔我一次?” “……” 方洵坐在电脑桌前,一手撑着头,一手搭在鼠标上,两眼发直的盯着电脑屏幕,打开的文档还一个字没写,脑子里不断蹦出的都是那天的画面,床上赤身*的自己,十字路口的富贵女人,推着二八自行车的伟大导师胤教授,还有他的逆天儿子胤阳那张十分欠揍但其实帅的无法无天的俊脸,方洵抓狂的挠了挠头,她到底走了什么霉运,遇见这么个瘟神。 手机叮的一声,方洵瞥了一眼,手机屏上显示出来自欧阳大人的信息:“你在做什么?” 拿起手机回过去两个字:“码字。” 三秒后,又是叮的一声:“老娘赌你现在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方洵哼了一声,懒洋洋的回了几个字:“你赢了。”之后依旧看着电脑屏幕。 方洵原本是住学生宿舍的,但是因为需要一个安静和谐的环境进行小说创作,而宿舍里面以欧阳绿夏为首的女汉子成天吵吵闹闹,十分不安静和谐,无奈之下,她只得搬出宿舍,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屋子,那一阵欧阳绿夏十分仗义的要跟她一起搬来,说她一个人住在外面不安全,东西都收拾好了,最后被方洵死死拦在了门口,她看着一脸茫然的欧阳,十分认真的对她说:“大人,你要是搬出来,我就实在没必要搬出宿舍了。”欧阳绿夏先是反应了一会儿,然后对她一顿拳打脚踢,最后忿忿的拎包回了宿舍。 手机又是叮的一声,有人加了她的微信,她纳闷着拿起手机,习惯性的通过验证,等了半天,却没见那人说话,于是撇撇嘴放下来继续看电脑,大概三分钟之后,手机忽然响起,简短的两个字:“方洵。” 方洵愣了一愣,拿起手机琢磨了一会儿,发过去一个问号,想了下,又发过去一条:“你是谁?” 那边突然没了动静。 方洵皱了皱眉,刚要放下,手机屏上显示几个字:“你现在在想着谁?” 方洵眼睛一亮,嗬,这开场白真是别致叫人神清气爽,虽然有些戏谑味道,但对方既然知道她的名字,应该是认识的人,而且听这口气十有八.九是带着学妹私奔的周公子,于是调戏道:“想着你怎么了?” 那边发了个得意的表情,附了一枝花:“我也这么觉得。” 哼哼,方洵对着手机屏幕哼笑两声,几乎可以肯定这人是周阔没错,于是起身离开电脑桌,一咕碌翻上床:“公子爷,你什么时候回来,走了一个来月了,也该放肆够了啊,老头子都发飙了,现在一提你就浑身发抖,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啊,我见着都不忍。”话尾处一个哭脸。 那边沉默了一下,回道:“你跟一个人讨论他爸爸的头发问题,不觉得很失礼么?” 方洵盯着手机屏幕愣怔了三秒,蹭的坐起来,妈蛋,胤阳???!!!他怎么有我微信号的?? 紧接着又来了一条:“老头子来电话了,我先接电话。” 方洵赶紧抓起手机解释:“不是啊,我说的老头子不是英明而伟大的你爸爸胤教授,是我们家楼下卖鱼食的,我刚才以为你是我弟,我弟上次去他家买鱼食没给钱,老头气的脸都绿了,你千万别在老师面前胡说,拜托嘴下留情,嘴下留情。” 大概一通电话的功夫,那边发来一个亲亲的表情:“放心,我对你不但嘴下有情,别的地方,也都有情。” 方洵觉得要被他气吐血了,想都没想就发过去五个字:“你个死牛郎。”刚发完就后悔了,这么说会不会太过分了,虽然是事实,但是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多少都会有些伤人自尊,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胤教授的儿子…… 想了想,还是决定道个歉,又发了一条过去:“对不起。” 方洵趴在床上等了十分钟也没等到回复,心想完了,这下真的把他惹生气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她不该随意去触碰的,他不过手贱在嘴巴上占占便宜,有什么大不了,她干嘛手欠要去侮辱人家,心里正惆怅,胤阳发了信息过来,她瞪大眼睛一看,差点直接背过气去:“来活了,我要出去接客了,改日再聊,拜~~”【娇羞】【娇羞】【娇羞】 一把将手机飞出去,方洵恼得双脚跺地:“死牛郎。” ☆、第5章 我包养你(小修) 周六,天气很好,外面阳光充足,有些微微的刺眼。 胤阳离老远就看到了一个人站在山顶吹风的方洵,只是没有叫住她,而是悄悄注视着她一举一动,她穿了件纯白色粗线毛衣,大领,围着浅灰色围巾,遮住小巧的下巴,更衬出她一张鹅蛋脸精巧细致,休闲裤,帆布鞋,看起来轻松而随意,如她本人。他看着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目视前方一动不动,许久,她微微踮起脚,微仰着头,张开双臂,慢慢闭上了眼睛。 像是在享受,也像是在痛苦。 像是在追忆,也像是在忘记。 胤阳缓缓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你在做什么?” 方洵掏出手机,看到信息呵呵两声,没回。 过了会儿又来了一条:“我饿了,请我吃饭。” 方洵看看手机,又是呵呵两声,重新放回兜里。半晌,拿出手机回了一句:“没心情。” “看来真的很没心情,不然也不会一个人在山顶喝西北风。” 方洵盯着手机足足愣了三秒,才想到回头去看,初春的山里尚有些冷清,枝桠光秃的松树显得格外寂寥,苍白而微微刺眼的阳光下,穿着黑色风衣的胤阳笔直的站在她面前,双手随意插兜,眉梢眼角都带着暖暖的笑意,没说话也没动作,只是微抿着唇静静的望着她,半晌,勾起嘴角展颜一笑,对着她勾了勾手指。 那个笑容,真的耀眼的有些过分了。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竟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直到他薄薄的唇角弯出一道好看却邪肆的弧度,与印象中的那个他完全重叠,才被一下子拉回现实,方洵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那个,这么巧,我来寻找灵感,你呢?”想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不会是约了客户吧?”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带着玩味:“我今天的客户,是你。” 方洵吓了一跳:“别开玩笑了,我可没钱光顾你。” “那我光顾你好了。”胤阳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亲昵道,“走吧,我请你吃饭。” 方洵有些小小的诧然,他们什么时候熟到这地步了? 用力挣了挣,没挣脱,方洵微微皱眉,生硬的拒绝:“那个,我有事,就不去了。” 他没说话,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问道:“你看不起我?” 方洵心想这该怎么解释。 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讲规 矩。 你跟他讲规矩,他跟你讲尊严。 钱也给过了,话也说明了,他现在觉得不被尊重了。 方洵心酸不已,二百五十块啊,怎么还会有遗留问题啊。 风有些凉,她慢慢抽出手,绷着脸认真解释:“我没有看不起你,我尊重每一个行业,以及为了生存和生活而认真努力的人。只是,虽然可以理解,但还是,不能完全接受。” 他微微皱眉,双手放进口袋,眼神冷冷的:“还是看不起我。”说着低头笑了下,用一种自嘲的口气,“看来你之前的道歉是假的,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死牛郎。” 方洵心想,得,更没法解释了。已经上升到人格侮辱了。 这年头,喝个小酒而已,怎么就搞出这么多事? 这人脸长得好看,嘴巴也不饶人,三言两语就能让别人无言以对无地自容,这种极品不做牛郎还真是可惜。 方洵碰了碰他胳膊,十分无力道:“走吧。” 他挑眉笑:“你家还是我家?” 方洵觉得,自己要被他气吐血了。 两个人下了山,胤阳载着方洵到了市区一家中餐厅,这家餐厅装修风格简约,色调黑白为主,单一,还有些淡淡的冷,这个时间人不多,安安静静的,方洵看着餐桌上铺叠整齐的白色桌布,然后扭头看看玻璃窗外面的景色,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胤阳将果汁递给她,看着她一脸的不自在,笑着道:“别别扭了,那晚什么都没发生。” 方洵回过头来看他,犹豫了下,说道:“我知道。” 他似乎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果汁,然后慢慢的放回到桌子上:“后来察觉的,如果发生那种事……”她看着他,脸色微微泛红,“会疼!” 胤阳强忍住笑,故作平静的喝了口水:“哦,是么?” 方洵尴尬的拿起杯子,一双漆黑的眼睛转了又转,有些闪躲,想要转移话题结果还是绕了回来:“那个,因为我吐了一身,所以你帮我换了衣服?” 他嗯了一声,抬眼看到方洵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心有不忍的安慰道:“放心,我闭着眼睛换的。” 她安心似的深深呼出口气,低头又喝了口果汁,突然觉得不对:“闭着眼睛怎么换?” “边摸边换!” 方洵 一口果汁呛在了嗓子眼。 胤阳赶紧给她递纸巾,看她擦完嘴角又擦衣服,气急败坏,手忙脚乱,他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 方洵抬头狠狠瞪他一眼,然后指了指桌上震动不停的手机:“你手机响了。” 他拿起一看,方才还笑着的脸,突然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方洵挖苦的笑:“咋了,又来活了?” 他没说话,起身走到她身边,将手搭在她肩膀上,说了句“等我。”便拿起外套走出餐厅。 方洵心想,等你?你都来活了还有闲心管我么,傻子才等你。 三月的天,虽然阳光温热,还是有些微微的凉。 胤阳双臂抱胸倚着停在路边的黑色法拉利,身上带着些慵懒散漫的味道,神色冷漠而疏远的看着此刻站在他面前暴怒抓狂的女人,听她发了会儿飙,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姿态从容的仿佛是看一场无关紧要的个人表演,夕阳的余辉穿过沉默枝头洒在他身上,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半晌,他突然换了个姿势,似乎开始有些不耐烦:“说完了?” 那女人愣了一下,被他极度骄矜不屑的语气和态度气得浑身直抖,不由分说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胤阳顺势偏过头,用手蹭了蹭嘴角,有些轻蔑的笑了声,重复道:“说完了?” “你……”女人血压不稳的撑住后脑勺,“你好啊,好啊。” 方洵吃得心满意足准备开溜,刚刚走出餐厅就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这女人她见过,就是之前那个脸庞圆润,与胤阳当街拉拉扯扯的富贵女人,在她看来,这女人该是胤阳的最大客户,跟他之间或许还有些什么特殊约定补充协议之类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牛郎织女,打情骂俏嘛,本来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她没什么好说的,但当街打人,这未免太侮辱人了吧。眼前的胤阳一巍巍男子,高大帅气,气质也好,被这女人拍了一巴掌就像是被一头母猪拱了自家的白菜地,想想都窝囊。再想想课堂上那个精神矍铄,却已经头发花白的伟岸身影,突然就觉得不能容忍,虽然她常常将胤教授气得血压不稳,但却是从内心真正的尊敬他,如果让他看到眼前一幕,不知道作何感想,而眼前长牙舞爪的富贵女人,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不但厚着脸皮拱了白菜地,还想一拱到底,不就是仗着有几个臭钱么? 方洵往肩上提了提包,三两步走过去横在两个人中间,看看那女人,又看看胤阳,用肩膀碰 了碰他肩膀:“嗨,这么巧。” 胤阳没想到方洵会走出来,一时间有些诧异,看了看她,又看看身边的女人,伸手把方洵拽到身后。 方洵十分不老实的从他身后探出头,不满的盯着那女人:“大姐,有话好好说,干什么打人啊?” 那女人面带不善,睨了她一眼,厉声道:“谁是你大姐?” 她声音很厚很稳,虽然在气头上,说出的话不假思索,不客气,不友善,但是中气十足。 方洵突然觉得这女人很像最近热播的一部宫斗剧里的太后,长得像,说话也像,既端严,又雄武,不可冒犯。 但她不该把胤阳当做奴才一样怒骂呵斥,甚至动手打他。 方洵摸了摸鼻子,装模作样道:“不好意思,我眼拙了,看您这年纪,也当不了我大姐,在称呼上把您叫年轻不高兴了吧,我看您这岁数,称呼您一声大娘您看行么?” 女人气得脸都绿了,急道:“谁是你大娘?从哪冒出来的东西?滚远点。” 方洵干笑两声:“不叫就不叫呗,喊什么啊。”又对着胤阳小声嘟哝,“脾气这么大,不知道是不是内分泌不好。” 女人抬手指着方洵:“你……” “其实您完全没必要发这么大火,对一个年纪可以做您儿子的人,何必呢?您看您打他他都没还手,说明他把您当作大娘一样尊敬,而且你看他人好,修养也好,对您也是百般顺从,一个电话就马上赶到,端茶送水,陪吃陪聊,就算您亲儿子也做不到这样吧?” 女人血压不稳的晃了两下,撑着后脑勺,怒道:“我儿子怎么对我,关你什么事?” 方洵也有点生气,她儿子怎么对她,当然不关她的事,可胤阳不是她儿子,凭什么就得被随意打骂呵斥。 她是给了钱,但也要给人起码的尊重吧。而且看胤阳的样子,对他这个大客户也不是很满意。 方洵从胤阳身后走出来,整个人挡在他面前,眉头拧起来,脸色有些发白,想上去跟她大声辩驳,好好问一问她,是打算怎么拱这一片新鲜水灵的白菜地,还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却突然被身后的人拉住,紧接着一只手腕被用力握紧,方洵愣了下,回头看看胤阳,他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却对她摇了摇头。 有些淡漠,有些冰冷,目光却是真挚的。 那一刻,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翻涌,撞击,燃烧 ,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她咬了咬嘴唇,反手将他握得更紧。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握他的手,很厚实,很暖。跟秦朔的不同,秦朔的手指很冰,十指交握的时候凉进骨头,让人心疼,而胤阳的这双手,却充满韧性和力量,让人想要依靠。 她看着他,专注的,认真的,然后低声说了句:“别担心,有我!” 简单不过的一句话,不假思索的说出来,甚至没有温度,却好像穿透他皮肤,烙在他坚硬的骨头上,胤阳怔了怔,脸上出奇的平静,眼里却流淌过莫名的情绪。 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很涩,很柔,辨不出味道,呵呵,真奇怪! 女人看着两个人紧紧握着的手:“你们……” “我们什么?”方洵扭头看着女人,“别以为只有你才能光顾他,我也是他客户,所以他不是你一个人的,他是属于我们大家的,我不知道你出了多少钱,但我跟他之间……”想到胤教授,她一下子理直气壮起来,嗓门也大了,“并不是完全用钱衡量的,你呢,你除了钱,还有什么?” “哈……”女人被气的笑出来,“你们?还之间?不是用钱衡量的?那是用什么衡量的,啊?你不就是冲着他的钱么?这点鬼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我在这里讨论他的所有权问题。” 方洵气得手一抖,还想继续辩驳,胤阳用力攥住她腕骨,对着那女人微微皱了皱眉,目光淡漠到透明:“您失礼了。”说完不再与她纠缠,拉着方洵就走,掏出钥匙启动车子,打开车门一把将方洵丢了进去,自己也上了车。 胤阳修长手指轻轻搭在方向盘,专注的开着车,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方洵微微偏头去打量他,干净利落的短发顺着额际服帖的贴在耳侧,衬出他冷隽眉目和棱角分明的侧脸,明明是那样精致而冷硬的一张脸,有着戒备和疏离,可那微微抿起的唇角,却在此刻死一般的沉默中透出恬淡和温暖的味道。 “那个。”方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心问出口,“你们这行,是要往上面交钱吧? 胤阳一愣,回过头来看她,好笑着问:“你连这个都懂?” 方洵心想废话,我是写小说的,更多的我都懂。可話到嘴巴转换的十分认真:“我觉得人活着,不管做哪一行,都要有自己的原则和尊严,这个东西虽然看不见也摸不着,更换不来金钱,但不能被无视,更不能随意践踏,今天之后,那位可能 再也不会光顾你了吧?” 胤阳没说话,平静的目光却多了些别的味道,目视前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方洵咳了一声,继续道:“影响你做生意,对不起啊,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想,如果让你爸看到你被打,他得多心疼,估计又得掉不少头发。”停了一下,鼓足勇气道,“你知道我是学生,没什么钱,比起刚才那位,我能给的很少很少,但你告诉我一个最低标准,我包养你!!!” 胤阳猛地将车停在路边,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她:“你说什么?” 这个决定是突然做出的,刚刚冒出这个想法时,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但她却在最短的时间内,很认真很仔细地想过这件事,胤阳很好,气质,修养,家庭背景,一切都好,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一行,但是,她想帮帮他。 当然不是用钱,但钱是第一步。 方洵摸了摸身上的包,一脸认真道:“我包养你,但不需要你付出什么,只是纯聊天而已,我虽然还在上学,但我不花家里钱,我在打工,我还在写小说,每个月有稿费,除去学费生活费,还能剩下一些,我可以帮你,只要你不是觉得我自不量力...” 胤阳冷硬的眉目忽然变得柔软,眼眸漆黑,如一滩化不开的浓墨,你看不见里面流动的情绪,也读不懂那些内容,半晌,他倾身过来,靠近她的脸,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轻声笑着:“你刚才说行业规矩,我们的规矩是,就算盖着被子纯聊天,也要收上床的钱,所以只是聊天的话,你就太亏了。” 方洵将脖子缩了一缩,诚恳道:“你太贵了,我上不起!” 他有些失望的看着她。 方洵下意识避开他目光,扭头看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声音却有些飘渺:“如果你觉得我亏了,那我有一个条件。” “哦?”说话的声调和那嘶哑魅惑的嗓音真是恰到好处。 方洵清了清嗓:“两个月为期,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帮我忘记一个人。”她回过头来,眼神很认真,“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是你没本事,浪费了我的时间和金钱,那么,约定自动解除。” 他抬眼看进她的眼里,看着她清澈眼眸融合着不灭的火光一般的笃定和渴望,轻笑着道:“如果我能做到,你包养我一辈子。” 她嘴唇动了动,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似乎在嘲笑他的大言不惭:“我用两年时间都没能忘记,你只有两个月……” 他一把将她抱住,按在怀里狠狠吻上那两瓣唇,那动作是不留余地的完全占有,有些倨傲,有些霸道,眼神淡漠中带着一点热度,她突然惊住了,以至于没有反应不懂反抗似的瞪大眼睛看他。 他吻她,他居然真的在吻她! 她有些惊措,他却是清醒的。 许久,他终于满意的放开她,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修长手指在她小巧的鼻尖上轻轻划过,得逞般的微笑:“成交!” ☆、第6章 养我,一个月只要两万 方洵是被一阵鬼哭狼嚎的电话铃声叫醒的,顶着鸡窝头噌地一下翻身起来,以为是闹钟,下意识去关,突然想起今天是周日,睁着惺忪的眼睛看看手机,一串陌生的号码在眼前来回晃悠,纳闷的按下接听键,半梦半醒的接起电话:“喂。” “起床了么?” 方洵扒着头发:“你谁啊?”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口气有些不悦:“你没存我的号?上次不是让你存下来么?” 方洵这回听清楚了,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重新趴回到床上,闭着眼睛懒懒道:“我忘了。” “忘了?”此时站在楼下倚着车门吹风的胤阳咬牙切齿,“好,很好。” 那边突然没了动静,像是又睡过去了。 ??? 胤阳将电话从耳侧拿开,对着扬声器大喝一声:“方洵。” 趴在床上睡着的方洵再次被惊醒,艰难的睁开双眼,迷糊道:“啊?” “起来,我们去看日出。” 方洵抓狂的揪着头发,恨恨道:“看你妹啊,这才几点啊,我还没睡醒呢。” 那边气定神闲,底气十足:“给你十分钟,十分钟等不到你,我上去抱你下来。”说完果断挂掉手机。 方洵呆呆的盯着屏幕看了会儿,三点二十?尼玛,她到底造了什么孽,惹上这么个祖宗,唉声叹气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身起来,洗漱,穿衣,胡乱扎了个马尾,拎包就往楼下跑。 天还没亮,胤阳就站在冰冷的车门前,影子黯淡,带着丝凉意。 他低头点着一支烟。眼睛透过淡青色的烟雾静静看着前面,不时低头看下腕表。 “十分钟。” 方洵气喘吁吁的站定,伸手过去让他看时间,他握住她的手,装模作样的在她手腕处看了会儿,然后微微勾起唇角,轻笑着道:“诶,你这手表不错啊,送我吧。” 她用力将手抽回来:“大哥,你差不多点,我虽然同意包养你,但是以最低标准的,供你吃供你住就不错了,您还想连吃带拿啊?拜托你长点心吧。” 他眯起眼睛打量她,目光带着玩味,嘴角的笑似有似无,有些阴森森的冷:“供我住?你的意思是,我今晚可以……” 她哆嗦了下,急忙解释:“我就是打个比方,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胤阳打开车门,“上车。” 方洵哼哼两声,一扭头扫见被丢在地上的几个烟头,皱着眉头问:“你怎么随地乱扔烟头。” 他面不改色:“为了让你捡。” “……” 方洵睡了一路,车开到南山脚下的时候,天还没亮。胤阳解开安全带,扭头看向她,这家伙歪着脑袋大咧咧的靠在椅背上,头发乱糟糟,微微张着嘴巴,口水就要流出来,他忍住笑,轻轻拍了拍她肩膀,严肃道:“方洵,上课了。”她立马睁开眼睛,蹭的坐直:“到。”回头见是胤阳,才缓过神来,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吓死我了,还以为又被点名了。” 他探过去给她解安全带:“看你这模样,在我爸课上没少睡觉吧,都条件反射了,回去我得跟老头子好好说说。” 她心虚道:“不是,我昨晚熬夜来着,才睡了两个小时,困死了。”她揉揉眼睛,怨念道,“看我这黑眼圈。” 他摸摸她的头:“好吧,原谅你。” 方洵心想,你原谅我?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啊还要你原谅,不要脸。 胤阳保持着给她解安全带的姿势不动,身体却无意识地贴近,方洵感到他在自己身上的力量越来越重,轻微的喘息声撩的她耳根发热,她按住他肩膀,本能的往外推:“你干嘛,少借故占便宜。” 他微微拧眉:“卡住了。” 方洵:“……” 好不容易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在迷蒙暗色中依稀瞧见眼前拾阶而上的千个石阶,山道两旁耸立的百年云松,山顶上缭绕在云山雾海里那个模糊的白色灯塔,方洵微微皱眉,不能理解的看向胤阳:“为什么来这里?” “你还记得这是哪么?”他没看她,只是淡淡问道。 她没好气的瞪着他:“废话,这里是南山,我们昨天才来过,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我问你的是,还记得这是哪么?”他依旧没看她。 “啊?”方洵迷怔的看着他,又四处瞅瞅,“这里不是南山么?” “这当然是南山。”他终于望向她,眼里微微带笑,“你不是要我为你疗伤么?我听人说,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方洵呆愣着看他,有些没底气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这里跌倒的?” 他笑了笑,锋芒目光穿透凉薄雾霭,定定望向山顶那头灯塔的微光,用一种笃信而又肯定的口气说 道:“定情的地方,往往就是伤情的地方,而定情之处,除了山头,就是海边,在海边的人通常比较浪漫……” “那山头的呢?’她急着追问。 他瞅瞅她:“傻了吧唧!” “……你妹。” 胤阳上前握住方洵的手,拉着她往山上走,方洵使劲挣了挣,他却握得更紧,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她杵在那里不动,黑着脸瞅他,他纳闷的看看她,又低头看了看两人握着的手,若无其事的笑道:“牵个手而已,又不要钱,算是我免费赠送的,你既然说要包养我,总要让我有些被包养的感觉吧。” 方洵觉得,这世上绝对找不出比他还厚脸皮的人。 两人爬到山头已经五点多,眼前山雾缭绕,烟波渺渺,云松耸立,层云推移,一点橘红微光穿透稀薄雾霭慢慢映入视野,将眼前一片微白山景镀上融融暖色,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在这一片浩渺苍茫中显得厚重而绵长。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来,方洵才想起一直握在她手心里的温度,偏头看看他,这一刻他没了之前的暧昧轻佻,而是站得笔直,目光平静,就如挺立在他身后的那株高大松树,沉默而骄傲。 眼前的场景与从前相似,他却与那个人完全不同,看着他,突然有一种什么东西近在咫尺,却恍如隔世之感。 胤阳突然松开方洵的手,将手随意放在兜里,微微抬头望着头顶带着微赤之色遥远而迷蒙的日光,问道:“跟他看过几回日出?” 方洵看着自己被放空的手,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听他这么一问,整个人僵了一下,呆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的回答:“一回也没看到,来过几次,都赶上阴天。” 胤阳哧地笑了,又是从前那种邪恶带着调笑的口气:“看来一开始就注定没有好结果,分开是对的,你还有什么想不开?” 他没看她,口气也是漫不经心,却听得她心里一拧。 她从来没听过还有这种道理。 这种道理隐含的意思是,每天都有车祸的,何必出门?食物也有中毒的,何必吃饭?早晚也是要死的,何必活着? 小说开篇没写好的,你还不草草完结? 你妹啊,如果是这样,我那么没毅力,不懂得坚持的意义,今天也养不起你。方洵心想。 她转过头来看胤阳,眼睛一弯,绽放在阳光下的笑容明媚耀眼:“我不这么认为,因为没有谁会在还没开始 的时候就想到会有结果,也没有谁会在两个人在一起之后想到没有将来,爱情从来就不是能够预料的,即使能预料得到,也做不到。”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不以为然的笑了下,没有反驳,只是话锋一转:“我饿了,请我吃饭。” “我请?” “当然,是你包养我,难道要我倒贴?” 方洵犹豫了下:“那吃面吧,这附近就有一家,还挺好吃的。”抬眼看了看胤阳,理直气壮道,“我只说包养你,没说提供什么标准,你要是不想吃那就……” “那就怎么?”他笑着问她。 “那我就省了呗,因为包养你的钱是有数的,是我正经花销之外的闲钱,也就是说要仔细,要慎重,要节省,如果你想大鱼大肉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早早花完了,我就没钱包你了,所以说,吃的便宜点,我就能包的长远点。” “哦?怎么长远?”他的笑意更深。 方洵决定给他算一笔账。 “你看啊,如果咱俩去吃顿好的,至少也得一二百块,一个月吃上两三回,再加上你平时的吃喝,就差不多一千多块,但是一碗面才十块钱,我包你一个月,也就三百块钱。” 胤阳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算帐,她的意思说,除了每天一碗面,就不打算负责别的了,这叫包养? 胤阳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我不可能每天只吃一碗面。” 方洵:“啊?” “其实我吃得不多,要求也不高,一日三餐是不可少的,算下来一天不能低于一百块,这是基本。” 方洵:“啊?” “我每个星期都要购置新装,这个费用每个月差不多上万。” 方洵:“啊?” “保养品我倒是不怎么用,只是偶尔护肤,这个一千块就够了,而且我不用香水。” “……” “对了还有我的车,这个是重点,门面嘛,一个月的油费,保养费也不少。” “……” “还有,今年的物业费还没交。” “……” “健身俱乐部的会员卡也该续费了。” “……” “这么算来,你想包养我,一个月至少两万块。” “……” “怎么不说话,两万块买到我, 是不是觉得很划算?” 方洵目瞪口呆,她觉得她已经算不过来这笔账了。 她说包养他的那句话,还能收回么? “不过如果是你。”胤阳将嘴唇凑近她耳边,暧昧的笑着,“一天一碗面,我认了,一个月三百块,我也认了,只要你不甩了我,我都认了。” 方洵觉得头发有些发麻。 明明是问她要钱,说出来却甜言蜜语一样动听。 她觉得他完全可以靠嘴吃饭,奈何他偏偏靠脸。 如果不是她中间插一脚,他真的十分有潜力成为日后的“牛郎界之父”,“牛郎界大神”,就这么被迫从良,太可惜了。 胤阳走过来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山下走,方洵看着自己突然又被握住的手,有一种完全居于被动和弱势的挫败感,凭什么你想抓就抓,想放就放啊,她凝着眉头用力挣了下:“干嘛?” 他抓着她紧紧不放:“怎么?是你说,无论我用什么方法,只要让你忘了那个禽兽。” 她怔住,忍不住纠正道:“他不叫禽兽,他叫秦朔。” 他理直气壮:“有什么区别么?” “你……” ☆、第7章 我是你的人 南山脚下就有吃饭的地方,简简单单的面馆,还有一家水果摊和卖纪念品的商店,两个人一路吵吵闹闹走下来,到山脚已经快十点,路过纪念品店时,胤阳脚步停了停:“诶你看那里有卖纪念品的,你看那个泥雕小人真不错诶,你送我一个吧……”话没说完,直接被方洵拖进面馆。 叫了两碗牛肉面,几分钟的功夫,老板已经把面端上来,笑眯眯的搁在两人面前,方洵将筷子递给胤阳,他看看筷子,没接,而是张开嘴巴:“啊……” 方洵拿着筷子的手一抖,端起碗想泼他一脸面汤。想了想还是忍了,直接将筷子丢过去,没好气道:“自己吃。” 他失望地叹口气,极其不情愿的拿起筷子,嘴里念叨着:“要包养还不包的彻底点,从前跟客户在一起时,从来没自己拿过筷子吃饭,真不习惯。” 方洵再次忍住将面汤泼过去的冲动,怒道:“你吃不吃?” 胤阳递到嘴边的筷子一顿,抬眼扫了扫她:“你再对我喊一个?” 方洵一摔筷子,蹭的站起来:“老子不干了。我是你客户,我花钱包养你,给你吃给你喝,你还那么多事,你是不是故意找茬?” 春日登山的人多,又赶上周末,不大的一家面馆已经全部坐满,方洵这一嗓子吼出来,整个屋子吃饭的人都呆住了,齐齐扭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有个小孩被吓得筷子“啪”的掉在地上。 那些投来惊讶目光的人,有曼妙少女,有曼妙少男,还有两个曼妙未遂的猥琐大叔。 面馆太小,场面太大,万众瞩目的焦点也不是那么好当,方洵再厚脸皮都有点拉不下脸,只能羞恼的重新坐下来,抬眼看了看胤阳,他却没事人似的,不但没生气,反而有些沾沾自喜的得意表情,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都怪你,你还笑,笑个屁。” 他笑得十分欠抽:“我就是在笑个屁啊。” 方洵觉得,必须要重新考虑对他的饲养——包养问题了。 一个月三百块虽然不贵,但架不住心里堵得慌。 她开始有点同情胤教授,跟这么个逆天的祸害玩意儿一起生活了二十来年,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老师就是老师,意志力果然非同一般,叫人敬佩。 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方洵重新拿起筷子,看了半天自己的面碗,然后开始一点点往外夹香菜。 他抬头看看她:“你不吃香菜? ” 她懒得看他,生硬回道:“不喜欢吃。” “那为什么还要放?” 她的筷子顿了下,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半晌,若无其事的说:“是习惯吧。以前每次来这吃面,都会往里面放很多香菜,我不爱吃,但是有人帮我挑出来,虽然折腾人,但我享受那过程,看着他为我一点点往外挑,那种认真专注的样子,我就觉得他是因为喜欢我,才愿意为我做很多事,后来,他走了,我就一个人来,还是习惯来这里吃面,习惯往碗里放香菜,不过,要自己挑了。” 胤阳微微皱起眉头,沉默好一会儿,突然问道:“放了香菜又不吃,我想知道,你这么浪费,这家店的老板知道么?” 方洵迷茫的看着他:“啊?” “看来不知道啊。”胤阳看着她,突然撂下筷子,端起方洵面前的面碗,起身往面馆后厨房走去。 “喂。”方洵想拉没拉住,“你不是吧,给我回来。” 那两个曼妙未遂长成猥琐的大叔再一次看了过来,目光火辣辣的,方洵吞了吞口水,赶紧扭回头。 大约三分钟,胤阳端着面碗从里面走出来,方洵坐立不安的看着他,又往他身后看了看,见老板没跟着出来,才稍稍安心。对他比划两下,咬牙切齿道:“大哥,你不是跟老板说这事去了吧?” 他将手中面碗重新放回到她面前,然后坐回到座位上,声音平静没什么起伏:“吃吧。” 她疑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碗,里面的香菜全没了,不是被人挑了出去,而是重新换了一碗新的,还多加了几颗油菜,她抬头看看胤阳,不解道:“这个?” “你是我客户,拆你的台,谁来养我?”他眯起细长的眸子,带着玩味注视着她有些含糊闪烁的眼神:“其实有些事情,根本没那么复杂,有些回忆,也根本没有那么难忘,所有让自己陷入从前的记忆走不出来的人,都是作茧自缚。我从来没见过谁像你,把回忆当作未来在活,自己狼狈不堪,”他抬手指了指虚空,有些轻蔑的笑,“那个人却好好的。” 方洵放下手中的筷子,抿着唇不说话,有种难以言说的东西在心里来回翻腾,却辨不出究竟是什么情绪。 胤阳眼里的意味很深,目光很沉静,嘴边噙着微微的笑,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沉淀了经年风霜,淡漠从容却又无比寂寞,就像冬日里挂在天上的太阳,是并不刺眼却苍白的一个光圈,寂然,遥远,在冰冷 中释放出热度,不动声色的灼烧人心。 胤阳看着一脸思索望着自己的方洵,蓦地笑了:“怎么这么看着我?你在想什么?” 那笑容很深很好看,是如同冬日暖阳般的恬淡温暖。 方洵有点理解,胤教授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她眼睛骨碌碌转了转,然后慢慢将脸凑过去,挑衅的扬了扬眉,狡黠笑着:“我想,换这碗面的钱,你来付。” “好。”他爽快答应,倾身过来,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带着些暧昧口气轻声道,“晚上住的地方,你出。” 方洵咬着嘴唇,努力将眼泪吞进肚子里,艰难道:“还是我付吧。” 方洵被胤阳霸占了一整天,上午爬南山,下午要她陪着去看画展,她不懂那些,于是一言不发的跟在胤阳身边,看着他专注看画,自己在脑子里构思小说情节,好不容易陪他看完,又被他拉着去吃晚饭,这一番折腾,回到住的地方已经傍晚。 天色渐暗,马路两旁街灯昏黄,映出初春时节寂寞梧桐长长的树影。方洵撑着疲乏的身体正准备开门下车,却被胤阳一把拦住,握着她的手腕,暧昧的朝她勾起嘴角,露出调笑般的表情:“不请我上去坐坐么?” 方洵挣开他的手,果断拒绝:“我家里小,没你坐的地方。” 他有些失落的看着她:“我屁股有那么大么?” “……” 最后胤阳还是死皮赖脸的跟着方洵上了楼,进了家门,看了看门口的鞋架,问道:“没有拖鞋么?” 方洵无语的看着他:“你还真把这当自己家了?你是来作客的好么作客,请摆正自己的位置。” 他抿嘴笑了笑:“好吧,下次来,我自己带一双。” 方洵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大哥,你是打算常来常往么?” 他满是认真:“我是你的人,早晚也是要住进来的。”说着,将身体慢慢探过去,凑近她耳边,低语道,“你知道我为了你拒绝了多少客人么?你知道我这半个月少赚了多少钱么?我就要连拖拉机都开不起了,你倒好,连双拖鞋都不给。” “我……”方洵斜眼瞅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方洵被噎的无言以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慢吞吞的脱下一只鞋,抬手甩给他,一脸诚恳道:“一人一只,行么?” 胤阳: “……” 方洵是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因为不在市区,价格相对便宜,四十来平的面积,一室一厅,虽然不大,却收拾的干净整洁,与她平时鸡飞狗跳的性格不大相符,此时她正在厨房烧水准备泡茶,胤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意翻着她搁在茶几上的书,页面有些旧了,看样子她翻过很多遍,翻到最后,突然从里面掉出来一张相片。 相片上的她,穿着白色t恤,扎着马尾,笑容干净而明亮,歪着头靠在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肩上,那男生面容清冷,眼睛里带出几分沉郁,虽然不如她笑的张扬而肆意,但微微凝着的眉间却隐约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胤阳修长手指慢慢滑过那张俊脸,最后停在他额间用力戳了下,嗓子里冷冷逸出两个字:“秦朔。” 方洵端着杯子出来,往茶几上啪的一放:“喝吧。”一抬头,胤阳正以手指夹着那张照片,在她眼前晃了晃:“他是禽兽?” 方洵愣了下,伸手就要去抢:“给我。” 他手腕一转,灵巧躲开,重复着问:“禽兽?” 她看着他,闷闷的点头:“嗯。” “长得也不怎么样啊。”他止不住嗤笑了声,不屑中带着几分讥诮的口气,“人都走了,还留着照片做什么?诅咒他啊?” 她低下头,静静看着茶几上那杯热茶,在空气里蒸腾出袅袅水气,视线有一些湿润的模糊。 “我也不知道,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回不来,这个道理我明白,他虽然走了,可我常常在想,或许有一天,他还会回来,我还能再见到他,我想问一问他为什么离开我,连个理由都没有,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就算他回来,我也……喂,你干什么??!!!”方洵话刚说一半,胤阳双手分别夹住相片两角,稍一用力,直接将照片撕成两半。 ☆、第8章 你敢摸我 胤阳双手分别夹住相片两角,稍一用力,直接将相片撕成两半。 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方洵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又看看他左右手中拿着的半张照片,觉得头顶上什么东西轰的塌了下来:“那是我唯一一张合影。” “是么?”胤阳将方洵的那半张照片塞进自己里怀,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悠悠的往窗边走,方洵不解的跟着他:“喂,你做什么?干什么去啊?”他走到窗前,漫不经心的推开一扇窗,然后回头看了看她,眉头一挑,嘴角一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猛地抬手将攥在手里的另半张照片挥手丢了出去。 !!!!! “胤阳!!!”方洵抓狂的跑到窗边,探出头瞪大眼睛往窗外瞧,那半张照片已经被风卷出老远,落在一片模糊的沉寂夜色里,寻不着半点痕迹,她愤怒的转过头,狠狠的盯着胤阳,“你……” 他倚着窗子,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手滑了。” “你是故意的。” “哦。”他仍笑笑,“好吧,我是故意的,然后呢?你要怎么样?” 方洵看着他,觉得自己要气死了,那张照片是她跟秦朔唯一一张合影,虽然他不告而别,是他辜负这段感情在先,可跟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对她的好,他虽沉默不喜言语却偶尔对她展露出的笑,仍是她这一生无法割舍的珍贵记忆,可现在,没了,全没了,连点渣渣都不剩,苍天,她到底造了什么孽,上天派了这么一个人下来折磨她,吃她的,花她的,还给她气受,明明是她花了钱,为什么会这么累,这么气,这么憋屈呢?方洵懊恼的抱着头,隐隐觉得自己吃亏了。 她指指门口,无力道:“请你圆润的走出去。” 他仿佛没听见似的,重新坐下来,悠闲的喝了一口茶:“唔,好烫。”又抬头看看她,“生气了?” 她揪着头发,怒不可遏的瞪着他:“大哥,我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折磨我?” “是你说,要我用尽一切方法,让你忘了那个禽兽。” “你别找借口。”方洵气呼呼的指着他,“胤阳,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喜欢过一个人,你有没有为了一个人全心付出过?不在意回报,不计较得失,只是因为喜欢。”她冷笑一声,“没有吧,像你这种人,哪里懂得真心的可贵,哪里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你甚至,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懂。” 他坐在那里,渐渐 收起唇边笑意,微微抬高了眼眸,凌厉眸光毫不避讳的看进她的眼里,话语冰冷如刀锋:“你说的对,我这种人,确实不懂得真心的可贵,也不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更没有尊重过谁,但我知道的是,你喜欢的,钟情的,想要尊重的人,未必喜欢你,钟情你,像你尊重他那样的尊重你。” 她突然怔住,无言以对。 她觉得他在强词夺理。 可她连这种强词夺理都反驳不了。 他站起身来,一步步的走近她,不说话也没有生气,可周围的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变化,她后退一步。 胤阳伸手拉住她,让她紧紧的贴合着自己,沙哑中稍带魅惑的嗓音撩在她耳侧,轻蔑,甚至是带着些嘲讽:“我不知道你们从前经历过什么,但我要告诉你,回忆只能是回忆,越是美好的回忆越伤人心。那些你在意的,舍不得放手的东西都会流逝,你拼尽力气也未必抓得住,如果他真的爱你,就不会走,既然已经走了,就不会再回来,就算有一天,他回来了,跪在你的面前求你原谅,也不要稀罕,就当他是一棵空心菜,把一颗空心菜从你的世界里拔除,这有多难?” 他笑了笑,手掌慢慢攀上她后背,隔着层薄料,从背脊轻轻的抚摩到腰窝,最后停在她的腰骨,有一点暧昧,有一点炽热。 “既然要忘记他,那么,就要全部,一丝一毫都不要留下,包括,回忆。” 他的掌心很热,方洵觉得一股电流从他手心腾地冒起,流光一样飞速窜进自己的身体,她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下,嗓子干涩的厉害,耳根发热,心跳声砰砰砰。 这感觉有些陌生,但是很奇妙。 她呆愣着沉浸在他的话里,半天没有回神,胤阳从沙发上拿起外套,从她身边无声擦过,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记得准备拖鞋,你家地方不小,但是地上太凉。”说完还补充一句,“光脚站久了,肾虚。” “……” 周六写了一天的小说,一直熬到凌晨一点多,凌晨三点又被胤阳叫起来看日出,折腾了一天,连胤教授留给她的命题作业都没写,睡眠严重不足的方洵只觉得一整天昏昏沉沉,到了晚上偏偏没了睡意,于是趴在床上想这几天的事情,想晚上胤阳说的那些话,想着想着觉得他实在可恨,可又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如此反复,简直要把自己搞得精神分裂。 拿起手机,找到他的头像,快速打上一句话,发送。 “你爸给我留的作业没完成,都怪你,耽误我一天时间,怎么办?”【愤怒】 那边很快回复:“别担心,有我。”【得意】 方洵心想,有你?有你顶个屁用啊!!哼了一声,一头扎进被子里,没回复。 手机又叮的一声,有人发来信息,方洵从被子里爬出来,滑开屏幕,果然还是胤阳,点开一看,竟然是今天登山的一张照片,照片的角度是她的一个侧身,淡淡光影下,她静静站在那里,白毛衣,浅灰围巾,束着简单的马尾,双手自然垂下,神情专注的看着自地平线缓缓升起的一抹灿烂初阳,远景是白色灯塔,近景有百年云松,就在那样一个略显迷蒙和悠远的画面里,她静静的站着,令人惊叹的纯净与美好。她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完全想不起他是什么时候照的这张照片,手指移到屏幕上,迅速打出几个字,完成,发送。 “照得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就是有个地方不和谐,破坏了整体美感。”【叹气】 不和谐?? 方洵赶紧又看一遍,那山,那树,那灯塔,那完美的侧颜,高挺的鼻梁,忧郁的小表情,没什么不对啊,于是发过去一个问号:“哪里不和谐?” “腿太短了。” !!!!! 混蛋胤阳!!!方洵蹭的坐起来,嗖的将手机丢了出去。 周一一大早,方洵顶着两个吓人的熊猫眼晃晃悠悠的下了楼,两个晚上没睡好,脚步有些虚浮,走出楼梯口的时候,不稳的晃了一下,左脚绊到右脚,一个踉跄差点直接趴在地上。 “方洵。” 走出小区大门,隐约听见有人叫她,方洵四处看看,没看见什么认识的人,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刚要抬起脚步,前面又传来一声,无比清晰无比响亮的:“方洵。” 马路对面的胤阳,一身西装笔挺,白衬衫,最上面两枚扣子没系,露出修长脖颈和流畅的锁骨线条,干净利落的短发梳成了张扬而放肆的狼奔,左耳那枚黑色钻石耳钉在阳光照耀下异常魅惑闪亮,此时他正倚着法拉利的车门笑容款款,一面对她摆手,一面暧昧的投来一个眼神,见此情景,方洵脚步不稳的晃了一下,急忙扶住大门,苍天,这是要干嘛?大清早的打扮成这样,不是来开口要钱的吧! 她愁眉苦脸的走过去,瞅瞅他,下意识抓紧自己的包,一脸防备:“你来干嘛?” 他脚步移开, 打开车门:“上车。” “啊?” 一把揪过方洵将她丢进车子,自己也跟着上去,油门一踩,直奔s大学而去。 看着前面这条熟悉的马路,方洵才稍稍安心:“你来送我上学?为什么?” 胤阳将手搭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道:“你不是说老头子留给你的作业没完成么?我送你去,他不敢为难你。” 方洵瞟了他一眼,撇撇嘴道:“不敢为难我?他要是真为难我了,你还能把他怎么着啊?” 他扭头看看她,笑道:“我是不能把他怎么着,不过,我可以给你收尸。” “……” 快到s大学门口的时候,不知从哪个路口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把着辆二八自行车慢悠悠的往前骑,这条路比较窄,所以自行车完完全全挡在他们前面,车子开不起来,而胤阳表现出了相当高的素质和修养,不但没生气,还勾了勾嘴角,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抬手按了按喇叭,“滴”的一声,前面的人却完全没反应,还是慢悠悠的骑着,胤阳将手按在喇叭上,“滴”“滴”又是两声,前面的人似乎终于有了点反应,慢慢的转过头来,这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将方洵吓了一跳。 老师?? 方洵急忙趴下,拽了拽胤阳的袖子,急道:“你爸,是你爸。” 胤阳跟没听见似的,又是“滴”的一声长响,胤教授无语的再次回头,认出那辆黑色法拉利后,气得胡子直颤。 方洵吓得肝胆俱裂,一把按在胤阳的手上:“别按了,那是你爸,完了,又被他看见我跟你在一起,还试图超他老人家的车,我完了。” 胤阳却没事人似的,只是看了看她死死按着自己的手,突然来了一句:“你摸我。” “……” ☆、第9章 禽兽回来了 s大学校门口,方洵耷拉着脑袋,苦着脸听胤教授一顿教育:“方洵啊,老师看你是挺老实一孩子,怎么老跟这种人混在一起呢?你还小,应该好好念书,以你的聪明,如果再勤奋点,刻苦点,是一定会有前途的。对了,老师上周交给你的命题作业,完成了么?一会拿来给老师看看。” 胤教授口中的“这种人”自然是指追在他屁股后面,试图超他车的逆天儿子胤阳,此时他正靠着车门,撑着下巴听胤教授一顿絮叨,然后咳了一声,打断老人家的话:“爸,你留的作业方洵没写,昨天我们折腾的太晚了,哪还有力气写作业,直接睡觉了。” 方洵猛地抬头,目瞪口呆的看着胤阳,胤教授也目瞪口呆的看着胤阳,然后血压不稳的晃了两下,还好扶着他的座驾二八自行车,不然估计得直接趴下,只见他一脸的绝望,颤抖着嘴唇道:“你们……” 方洵急忙解释:“不是的啊,老师你听我解释,其实我们昨天去爬山,回来的晚了,并不是像您想的那样。” “解释什么?”胤阳没羞没臊的一把搂过方洵,对着胤教授介绍道,“来,重新认识一下,爸,这是方洵,我女朋友,以后对她好点,不然不养你。” 方洵已经傻的说不出话。半晌,结结巴巴问:“你是认真的么?” 他一脸正经:“不,我是开玩笑的。” 方洵想上去踹他,但考虑到胤阳他爸——英明伟大的胤教授在场,只能默默忍了。 胤教授觉得嗓子一阵发紧,浑身上下的火一阵阵往上冒,恨不得卸了车链子上去抽他:“你个臭小子,你想气死我啊,看你这是什么样子,看你那糊了一头强力胶的头发,看你那跟小痞子似的大耳环,你,你这副样子,哪里像个霸道总裁,你简直丢我,丢你妈的脸啊。” 方洵吓得更说不出话,胤教授连霸道总裁都用上了,可见他被他这个逆天儿子气成什么样了。 胤教授气得哆嗦,方洵吓得哆嗦,一个劲用手指戳胤阳的腰,让他闭嘴。胤阳直接抓着她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亲:“别怕,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何况你不丑。” 胤教授脸色发青,抖着嘴唇道:“好啊,好啊。” 三个人正说着话,方洵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拿出来看了眼,是白桐。 白桐是方洵大学同学,室友,大四毕业就离开了g市,到邻近的城市工作,不到一年的工夫,已经混上了一个小公司的部门 主管,东北姑娘,爽直,敢拼,说话办事利落,给自己取个外号叫“浪里白桐。” 方洵借口接电话赶紧躲开胤阳和胤教授,她跟白桐好久不见了,从前关系好,毕业之后就很少见,上次通电话白桐说要来g市看她,估摸是订好日期了。 “喂。”方洵一脸喜悦的接起电话:“哪天来?我去车站接你。” “方洵。”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严肃拘谨,甚至是带着一点忐忑,“大事。” 从来没见白桐这么正经,方洵心里一急:“咋了,被炒了?” 她现在已经是个穷神,还要养着胤阳,此时的她觉得天大的事,地大的事,钱才是最大的那件事。 只要不是借钱,那就好说。 如果是借钱,嗯,她可以甩了胤阳接济白桐,几年的姐们,也好说。 但白桐想说的却不是这个问题。 她犹豫了半天,才谨慎道:“姐们昨天收到一张喜柬。” “呵,我当什么事。”方洵松了口气,扭头看见胤教授正准备推着车子走,她赶紧讨好地摆了摆手,意思是您老慢走,胤教授余光瞟到她,被她那虚伪又谄媚的笑惊住,扶了扶额,飞快的骑上二八自行车溜了。 胤阳靠着车门点着一支烟,见她看过来,勾了勾嘴角,对她一笑。 虽然方洵不想承认,但胤阳那种在骄矜和淡漠中偶尔呈现的慵懒十分有味道,阳光下他微微眯着眼睛,嘴唇弯成微妙的弧度,手指间夹着烟,安安静静又漫不经心的样子真是俊朗好看。 七分淡漠,三分雅痞,骨子里却有十足的贵公子气质。 她突然觉得一个月三百块来包养他,有点暴殄天物了。 “方洵,你在听么?”见方洵没动静,白桐忙追问了声。 “听着呢。”方洵收回目光,笑着问道,“好事啊,谁结婚了?” “不是结婚,是订婚。”白桐深吸进一口气,“那张柬,是秦朔的。” 方洵觉得自己没听清白桐的话:“谁?” 白桐沉默好一会,重复道:“秦朔。方洵,他回来了。” 她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空白,拿着手机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白桐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 “我收到请柬之后,也拿不准要不要告诉你,但我想你可能还想见他一面,毕竟当初他一句话没说就走了,他那件事做得 不厚道,把你坑苦了,我是不想你再跟他纠缠不清,但我想了下,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让你自己选择,哪怕是问一个原因,做一个了断也好,顺便看看他那个倒霉老婆长什么样。方洵,你要不要去?我可以陪你一起。”停了一下,咬牙切齿的补充,“我保证不打死他。” 方洵感到嗓子发紧,说不出话来,浑身虚浮无力,额头冒出一层密密的细汗,眼睛也有些干涩的疼,想要伸手抓住些什么,却找不到任何东西来扶住。胤阳踩灭了烟头,靠着车门耐心等她,却发现她看过来的样子十分不对,仓惶,迫切,无助。凌锐的光掠过眼眸,他突然从路边冲过来,稳稳接住了方洵要倒下去的身体。 电话还没挂断,白桐的声音越来越急:“方洵,姐们你别吓我,说话啊。” 胤阳将浑身瘫软的方洵紧紧搂在怀里,接过她的电话:“喂。” 突然出现的男声将白桐吓一跳,还以为串线,拿下手机看了看,确定还是方洵的号,于是犹豫着问:“请问你哪位,方洵呢?” “我是她的男朋友,我想知道,什么事情,把我的女朋友吓成这样。” 胤阳一句“男朋友”直接把白桐打懵了,她想这事她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她停顿了大概只有三秒钟,然后迅速做出一个决定,让现任打脸前任,绝对没有比这个更合适,更刺激,更振奋人心的戏码了。 果然那么多小说也不是白看的,说,必须说!! 说完之后又补充了句:“方洵又冒汗了吧,别紧张,她那不是吓的,是低血糖,上学的时候经常犯,你给她吃块糖或者巧克力就好了,还有,帅哥,友情提醒下,秦朔这小子虽然不厚道,但长得挺帅,请你打扮的用心点,祝你打脸成功,姐挺你,加嘞个油!” 胤阳将手机塞进方洵兜里,又用袖口给她擦了擦汗,看着她稍稍好转的脸色,笑着说了句:“看来我以后,要每天在你兜里备一块糖了。” “我没事。”她摆摆手,“白桐说什么了?” “她说祝我打脸成功。” “……” 方洵低头想了下,总觉得这事不该把胤阳牵扯进来,一个月三百块已经很贫瘠,还要他倒贴帮她打脸么?况且她从来没想过要打秦朔的脸,她甚至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去。 方洵正想着,胤阳突然握住她的手,然后对她一笑,大步流星的往车门走。 打脸? 呵呵,那是个什么浅薄玩意儿? 我要扒开禽兽的皮,看看那张人皮面下,究竟长了什么样的骨头! ☆、第10章 前任的婚礼 晚上十点,自由空间酒吧。 远离热闹嘈杂的舞台中央,胤阳坐在欢笑场斜后方一个灯光偏暗的角落里,玻璃桌被服务生擦得很干净,隐隐约约映出他淡漠的脸。 他姿态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右手夹着一支烟,左手翻开一张溜边烫金的大红请柬。 “送呈胤阳先生台启 谨定于二零xx年公历x月x日 农历x月x日(星期日) 为新郎:秦朔先生 新娘:胥日小姐于胥氏集团十六层宾客宴会厅举行订婚典礼。 恭请光临。” 标准化的请柬格式,简单,干净的页面,冰冷的语言,一切都显得庄重刻意,就像那个人的脸。 车宇拿着一瓶伏特加走过来,又从身边服务生手里接过两个玻璃杯,往胤阳面前一递:“喝两杯吧。” 他没说话,在烟火缸里按灭烟头接过酒杯,看着六十度的伏特加像白水一样哗哗的倒进去。 “胥日回来了。”车宇在胤阳对面坐下,是肯定的语气。 “我知道。”胤阳手一松,夹在手里的请柬就掉在了桌子上。 车宇拿起看了看,笑了:“你的名字是她亲自写上去的,我的是代写。”他笑的有些玩味,“厚此薄彼。” 胤阳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没理车宇,嘴角不经意的弯了下,那弧度十分微妙,有些轻蔑,有些嘲讽。 车宇看着他:“打算去么?” 胤阳修长手指摩挲着冰凉的杯口,垂眼看着里面的透明酒液:“请柬都给了,不去就太说不过去了吧。” 车宇鹰隼一样精锐的目光带了些思索的味道,“七年,绕了大半个地球,终于还是回来了,可惜,她要嫁的人,不是你。” “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要她?”胤阳冷淡的笑,往杯子里加了块冰,“七年前是她执意要走,七年后也不是我将她拱手送出,车宇,我对她没有遗憾,别用那种眼光看着我。” 爱情不是崇拜,也不是折辱。 爱情中有一个人先走了,就没有资格要求留下的那个原地等他。 方洵是个傻子,他胤阳不是。 七年?呵呵,七天他都不会等。 “行行行。”车宇主动上去碰了碰他的杯子,“是我话多,咱们喝酒,不提那些破事儿。” 胤阳仰头将一整杯伏特加喝下去,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车宇低头看看,哧的笑了:“呦,这不是那天喝多的小妹妹么,叫方洵啊,这么快就被你拐到手了?” 胤阳低头笑了下,跟刚才的淡漠轻蔑不同,是柔软的,兴味的,带着点甜腻的味道:“不是我拐她,是她拐我。” 车宇被胤阳的笑刺激的够呛,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我草,你那是什么表情。” 胤阳没理他,接通电话。 “想我啊。”酒吧里声音很大,他几乎是将嘴唇贴在话筒上,声音魅惑而温醇。 “那个。”方洵的声音有些犹豫,“我……” “怎么?” “我有点紧张。” “恩?” “那个,我上网查了一下,原来跟秦朔订婚的那个胥日是胥氏集团的千金小姐,人长得漂亮,气质也好,刚刚游学回来,能说好几国语言,还是个画家,不像我,长得一般,也没什么钱,勉强写个小说,还是会扑街的货,这么一比我好像从泥巴里爬出来的,就算打扮的再漂亮,气势上也会输掉一大截……” 胤阳沉默了会,突然问:“你是为了跟她比较才去的么?” “啊?”方洵认真想了下,“不是。” “那还担心什么?”胤阳止住笑,几杯烈酒下去,喉咙口有些灼灼的热,他的声音就显得比平时更厚重了些,“你只要记住,你很好,你比她好。” 方洵有点不习惯胤阳的一本正经。 但他的话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把她心里的紧张,和那些躁动不安的情绪都压下去,她突然觉得有了些信心。 胤阳重新拿起桌子上的喜柬,看着工工整整印在上面的“秦朔”两个字,有些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况且,就算你比不过她,还有我呢,我保证把你的禽兽比下去,如何?” 方洵很清楚,如果可以对胤阳的职业忽略不计,无论从长相,气质,还是谈吐,他绝对能够完胜任何一个与他比肩的男人,就连那股子放肆到极致的嚣张,那勾唇一笑的邪佞魅惑,那慵懒十足的点烟姿势,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致命利器。 他是锐利的,倨傲的,鲜活的,连秦朔都比不了。 但她并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她觉得那是她跟秦朔两个人的事,无关别人,甚至无关胥日。 “那个,我自己去吧。”方洵的声音很软,但很坚定,“我一个人。” 胤阳沉默了下:“你确定?” “确定。” “方洵。” “恩?” “勇敢点。” “……嗯,放心吧,我能行,你也知道,我这人脸皮挺厚的。” “是挺厚的。”胤阳拿起杯子,示意车宇给自己倒了半杯,递到嘴边浅浅喝了一口。 “不过,那种场合确实麻烦,如果你发现应付不来,就回头看看,或许,我恰巧在你身后。” 一瞬间的沉默,方洵握着手机没说话。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呛了一下,从喉咙口到鼻尖一阵发酸,半晌,她答:“好。” 放下电话,胤阳发觉车宇看着他的表情很古怪,像是在仔细琢磨,带着点探寻的味道。 “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胤阳重新点着一支烟,冷着眉深吸一口,缓缓吐出淡白色的烟雾:“你今晚的话太多了。” “最后一句。”车宇郑重的伸出一根手指,嘴角噙着笑意,眼神里却带着他少有的认真:“你这么帮她,究竟是为什么?你是想帮她打脸,还是,”车宇倾身过去,逼近胤阳淡漠到透明的脸,对上他冷飕飕的目光,“想利用她帮你打脸呢?” 车宇微微眯起眼睛,叹息着冷笑出来:“胤阳,你还是忘不了她。” 两个人几乎是脸贴着脸,气氛有些诡异的沉默,胤阳不说话,黯淡光线下烟雾袅袅,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大早,方洵就被一阵短促的敲门声惊醒。 “咚咚!” “咚咚咚!!” 声音铿锵有力,还带着节奏。 方洵在床上翻了个身,抬眼看看时间,还不到六点,她伸手揉揉眼睛,披了件外套去开门。 胤阳拎着几个纸袋站在门口,对着脸没洗头没梳的方洵热情的打着招呼:“洵洵。” 方洵瞪了他一眼,就放了他进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我一个人去么?” 今天是秦朔和胥日订婚的日期,方洵好不容易治好的失眠昨晚又犯了,凌晨四点的时候才睡着,这会儿觉得脚步虚浮,脑子里昏昏沉沉,看着胤阳的时候,总觉得他身边有个白晃晃的影子要附他的身。 胤阳把手里的一堆纸袋丢给方洵 :“给你的。” 方洵在袋子里随意翻了翻,然后掏出一条白色的裙子来。 她看着胤阳怔了怔:“这个?” 他笑着坐在沙发里,给自己倒了杯冷水:“人靠衣装,气质这种东西不是三五天就能养出来,何况有些人是天生的。”他摸了摸下巴,微微眯起眼睛,“虽然你没什么气质,但我听我爸说你临时抱佛脚的功力不错,好好打扮一下,就算气质差得远,气势上也不能输。” 方洵抱着衣服冷着脸看他,不甘道:“我气质上也没有差好远吧。” 胤阳耸肩一笑:“恩,凑合吧。” 方洵个子不高,一米六二左右,体型偏瘦,看起来是属于娇俏型的女孩,长裙衬不出她的气质,反而显得拖沓罗嗦,所以胤阳给她选的是一件纯白色露肩小礼裙,长度刚好遮住膝盖,可以露出她好看的小腿腿型,料子质地很好,款式简单素净,没什么繁复花纹,很符合她,配一款同色手提包,包的左下角有一小块精巧的金属logo,闪亮却不张扬,与裙子相得益彰,一双十厘米高的跟鞋,没有钻,很简洁大方,除此之外,袋子里还装着一个十分精致的小发夹,是一个蝴蝶欲飞的形状,周围镶着几颗水钻,十分配她那件白色礼裙。 方洵将头发挽起来,别上发夹,露出她好看的鹅蛋脸,浅浅笑来还有两个酒窝,这一套衣装穿在她身上十分合适,连尺寸都这么合适。 方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露出一个笑来。 笑得有些勉强,但还是很好看。 胤阳站起来,双手放在她肩上,对着镜子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边,然后满意的点头:“不错。” 她保持着那个笑容:“谢谢。”顿了顿,“我现在,有点信心了。” “还有一样东西,会让你更有信心。” 方洵有点糊涂:“什么?” 他突然就笑了,只是那笑容十分暧昧狡黠,甚至带着一丝邪恶。 她有点害怕他那样的笑,经验告诉她,每当胤阳露出这样的笑,总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突然松动,然后顺着她的手臂缓缓下移,最后停在她的手腕上倏地握紧,不等她反应过来,低头狠狠吻上她光洁而弧线美好的脖颈,在那片细嫩肌肤处不断的辗转吮吸,用舌尖和贝齿仔细描绘,微微的轻咬带来的酥麻痛痒让傻愣在那里的方洵瞬间醒过神来,缩了缩脖子赶紧 将他往外推:“喂,你干嘛,放开。” 胤阳头也没抬,一只手将她的两个手腕反剪在后,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嘴唇沿着她的脖颈开始向下游移,想要更深的吻下去。 方洵觉得一股火蹭蹭往上冒,一边用力推拒着他,一边大声叫着:“胤阳,你够了啊,别以为我好欺负你就没完没了,大清早的,请你做回人类,别这么禽兽。” 他终于放开她,微微偏着头挑起眉毛好笑的看着她:“哦?我是个禽兽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咱们第一次见不就是这么“水深火热”的场面么,再说……”他看着自己在她脖子上故意留下的那道明显刺眼的红色吻痕,得意的勾起唇角,指着那痕迹说,“你不觉得还挺好看的么?去给那只禽兽看看,他能有我画得这么好么,他看到这个,一定会觉得自卑,羞愧,就算我不去,他的脸也打了一半了。” 方洵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抬手使劲蹭了蹭脖子,又上去狠狠踩了他一脚:“变态。” ☆、第11章 道行高深的女人 车子开到胥氏集团楼下,胤阳将车停在路边,回头看了方洵一眼,她并没有意识到要下车,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紧紧抓着手里的包,嘴里背台词一样的念叨着什么。 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中考高考论文答辩都没有难倒她,现在竟然被早在心里嚼了千遍万遍的话哽住了,她的手心冒出细汗,心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胤阳探身过去,一只手搭在了她肩上,然后抚弄了下她的头发,笑的甜腻而温醇:“紧张?” 方洵摇头,牙齿有些轻微的打颤:“我不紧张,不紧张。”她吞了吞唾沫,“就是喉咙有点干。” 胤阳从座位前的抽屉里拿了瓶矿泉水给她:“你不是说,你脸皮挺厚的么?” 方洵接过矿泉水没说话,她确实是脸皮挺厚的,但是今天这事,脸皮再厚都有点绷不住。 胤阳另一只手也探过来,顺着她的鬓发绕到她耳后,双手撑着她的后脑勺,一双漆黑的眼睛深深注视着她:“不要介意别人说的话,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该羞愧的那个人不是你,方洵,挺胸,抬头,淡定点。” 方洵终于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很深邃,很沉静,带着点深不见底的神秘,但就是莫名的叫人安心,她点点头,对他露出一个笑来:“好。” 胤阳微微笑了,他的身体又往前探了探,然后“铮”的一声,安全带在他手中解开:“下车吧。” 方洵走到旋转门的时候,回头看了胤阳一眼,他摇下车窗,笑着对着她摆了摆手,那笑容好看到绚烂,她也回过去一个灿烂的笑,然后转回身,微微闭上眼睛,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如此反复三遍后,好像也没那么紧张了,反而觉得自己超凡的有点要飞升。 胥氏十六层就是婚典宴会大厅,天花板垂下巨大的欧式水晶灯,橘黄色的灯光照耀着整个大厅流光溢彩,给人的感觉很暖很醉人,大厅的整体布置雍容典雅又不失明亮。大厅里人很多,男的穿着剪裁得体的高档西装,举止绅士,女人大多穿着曳地的裹身长裙,优雅的举着酒杯,走起来腰肢一扭一扭,偶尔传来几声欢笑。 但方洵的视线都不在这里。 大堂里明快而带着些暧昧暖意的灯光下,一道修长身影掠过身边想要上前攀谈的人,不急不徐的向她走来,修长身躯衬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透出自信与威严的深沉味道,冷峻而端凝的一张脸孔有些憔悴神色,眉宇间倏然一现的成熟与强悍之气,已不 同于当年,看不出喜悦也看不出悲伤,反而有些沉默的凌厉。 他在她跟前站定,沉默着看了她好一会,缓缓开口吐出两个字:“方洵?” 这世上总是有一些人,有一些事,你以为过了千年万年也不会改变。 就如眼前这个人,她还是有着灵动的眼睛,小小的下巴,灿烂美好的笑容,看起来永远是那样干净明亮,纯粹的如同一块流光溢彩的琉璃,珍贵的要你捧在掌心好好呵护,但换来的就是绽放出更绚烂璀璨的光芒,透明着,又耀眼着,两年的时间,她一点都没变。 他就那样平静而贪婪的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细腻而柔软的味道,那样清浅的双眉,灵动的眼睛,精巧的鼻子,红润的唇瓣,目光再往下,烙印在白皙脖颈处的浅红色痕迹。 他皱了皱眉。 方洵感到自己的指尖有些冷,是从心底骤然涌出的那种寒意,仿佛回到两年前,冰冷的十字路口,昏黄的街灯下,她一个人固执的站在雨里,无数次被大雨冲刷的那个绝望瞬间,却再也等不到他的温润回眸。她咬了咬嘴唇,两眼发直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什么都可以,好像什么都不合适,原来所谓最熟悉的陌生人,不过如此。她在心里冷笑,两年的时间,原来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叫着她的名字,口气很淡然,甚至有些冷漠,这样的冷漠方洵从前很喜欢,现在很想要抽他。 他走上前一步,那张冷峻的脸带出小小的诧然:“你怎么会来?” 在进到会场之前方洵还觉得自己超凡,现在听了他的话觉得有些呕心,她咬了咬嘴唇,有些轻蔑的笑了声:“不是你让我来的么?” 他微微拧起眉头,额心处一道浅浅的痕。 方洵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继续道:“你把请柬给了白桐,不就是希望她告诉我,来参加你的婚礼,好好看一看现在的你是什么样子么?” 他没说话,眉头皱的更深。 方洵抬高眼睛,毫不避讳的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如果说你想让我来,就直接下帖子给我,如果不想我来,就没必要给白桐,你知道她一定会告诉我,可你不知道该不该让我来,不确定是不是想要看见我,所以你把这个难题抛给我,秦朔,你还是老样子,这么点小事都要跟我计较,都要算计。”她顿了顿,嘴边露出一丝浅笑来,只是那笑刻意又疏远,“但我没有你那么多的心思,我做人很坦荡,我不但来了,我还想 对你说一声,恭喜你。” 方洵觉得作为一个被甩了的前女友,她的落落大方一定会让他自惭形秽。 果然,他晶亮的眸子变得黯淡,半晌,发出低低的一声叹息:“方洵。” 方洵有些生气,你看这人,明明他辜负别人在先,现在却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样子,除了皱眉就是叹息着叫她的名字,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不会做了。让人想打脸都下不去手。 然后,就开始了诡异的沉默。 欢笑场中,一个头发高挽,穿着深红色v领长裙的高挑女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她一只手端着盛着红酒的玻璃杯,另一只手优雅的对着方洵递出来:“你是方洵吧,你好,我是胥日。” 方洵觉得心倏地一紧,不禁抬高了眼眸仔细看她,老实说她的长相并不是那种惊艳的美,但绝不艳俗,她的目光很凌锐,看着人的时候具有侵略性,仪态却很端庄,嘴边噙着淡淡的笑,一举一动皆是优雅规整,胤阳说过,有些人的气质是天生的,说的大概就是胥日这一类人。 就算气质差得远,气势上也不能输,方洵礼貌的伸出手来,客气道:“你好,我是方洵。” 胥日点头微笑:“洵有情兮,是诚实美好的意思,方小姐的名字真好,气质也好,很可爱,让人想放在手心里保护。” 方洵心里五味杂陈,一般当别人夸你气质好,很可爱的时候,基本上就是觉得你的长相很难点评。 她确实没听别人夸过她长得好看,秦朔没有,胤阳也没有。 她掩嘴咳了一声,笑着回道:“胥小姐真有才,是学诗的?” 方洵心想,你要是说你是学诗的我就告诉你我是研究汉语言文学的。 胥日嫣然一笑:“不,我是学画的。”顿了顿,又说:“其实我认识一位长辈,非常喜欢研究汉语言文学,所有的诗词乐赋他都很喜欢,写过很多民间文学和美学的文章,我偶尔会向他请教,如果方小姐也感兴趣,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方洵笑着回绝:“胥小姐客气了,我就是学汉语言文学的,我们一家子都是研究汉语言文学的,我未来公公还是研究汉语言文学的大家,所以,不麻烦了。” 说完在心里十分不好意思的默念了句,老师对不起了,情况特殊,只能借您老人家出来用一用。 胥日有些惊讶:“方小姐有男朋友了?” 方洵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的长相已经到了连男朋友都不能有的地步么? 看出方洵明显的尴尬,胥日赶紧打圆场:“哦,不好意思,其实方小姐这么漂亮,有男朋友是我早就该想到的事。”她歉意的点了点头,“胥日失礼了。” 方洵突然觉得胥日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优雅,大方,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众多爱情阴谋论的小说告诉她,像秦朔这种冷漠又木然的男人身边总会围着一个绿茶婊心机女,但显然胥日这个女人道行太深,无论用心机女还是绿茶婊来形容,都言之尚早。 可惜她没什么机会继续深究了,她跟她之间的相逢和际遇,也就只有这一瞬。 胥日笑着抿了口红酒,没再说什么。没举杯的那只手十分自然的搭在秦朔的臂弯处,秦朔默契的弓起手肘,胥日就挽住了他的胳膊,那动作十分流畅自然。白桐说让方洵好好看一看秦朔的倒霉老婆长什么样,要好好的嘲笑一番,可方洵觉得,眼前的男女,十分登对,是郎才女貌。 秦朔也没再对方洵说什么,他的目光仍是冷漠的,但他看着胥日的时候,却多了一点温度,方洵心里有些发酸,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呛过,是那种想要哭却哭不出来的酸。她想找秦朔做一个了断,所以她来了,她以为所谓了断一定要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一定要说一句冰冷决绝的狠话,原来都不是,其实了断很简单,是那个人就在你面前,却再也不会向你伸出的手,再也不会对你露出的笑,再也不会穿过汹涌人潮,只专注望着你一个人的目光,什么是了断,这就是!! 宴会厅很大,空调吹出一阵阵的凉风,方洵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冷,手心里的汗也是带着冰凉的潮润,她把手包用胳膊夹在腰间,双手在裙子上用力抹了一把。 想要抹掉那粘腻的汗液,也抹掉生命中再也承受不起的东西。 灯光下游走的人越来越多,有些热闹的大厅突然奇迹般安静下来,商业精英的高谈阔论,豪门小姐的娇声笑语,全都变成了在角落里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大厅的入场处走进来一个人。 黑色西装微敞,解开两颗扣子的领口下衬托出被高光打亮的两片锁骨,性感而充满懒散味道,头微微地抬着,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齐齐梳向耳后,露出光洁额头,看起来恣意而张扬,左耳上的一颗黑钻耳钉在追光的映照下,闪亮的近乎嚣张,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略显冷硬,狭长双眸有几分淡漠疏离,可微微勾起的 唇角却泛着玩味的笑意,只是那笑,分明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讽,还有,刻意。 他的脚步很稳,很慢,在一群西装革履和血红大口中缓缓走来,一旁的窃窃私语声突然提高声调,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唏嘘惊叹。 方洵顺着大家的视线转过了身。 很久以前,她在看大话西游的时候,就记住了紫霞仙子的那句话:“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娶我……” 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金甲圣衣,没有七彩祥云,也不是个盖世英雄,他糊着胤教授口中的强力胶,带着小痞子似的大耳环,甚至连衬衫扣子也不系,可他却在万众瞩目之下,那样玩味的,慵懒的,带着笑意的朝她走来。 ☆、第12章 嚣张的男人 方洵看着胤阳走进来,一直紧紧绷着的一根弦,突然松动了。 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的表情都在胤阳走进来那一刻变得诧异,想了一下,觉得大概是因为他那张帅到目无王法的脸,和那让人想一脚踹死他的嚣张。 胥日整晚都很端庄持重的脸在看到胤阳的一瞬变得微妙,她静静的站在那里没动,端着酒杯的左手还是稳稳的,挽着秦朔的右手却不自觉的握紧了他的手臂。 秦朔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没说话。 大堂的气氛突然有了奇妙的变化,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商界精英和门第高阔的千金小姐们脸上呈现出难以掩饰的喜悦,甚至是兴奋,先前还友善交谈的面孔突然变得彼此戒备,眼睛里放出精光,其中一个眼睛很大的女孩尤为迫切,眼看就要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和冲动,不顾一切的扑上前去。 没扑上来的原因不是她露怯,而是她看到胤阳突然停在方洵面前,向她递出了手。 “不是让你等我么?跑那么快干什么?”他微微垂眼看着她,嘴角边带着笑。 方洵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她说的,可是他们明明说好了她一个人来,他只要在外面等着就好,这还不到半个小时,他怎么突然上来了? 见方洵呆愣着没动,胤阳将手往前递了递:“方洵。” 那声音很温醇,有些淡淡的沙哑,还带着一点他独有的甜腻味道,他的目光很深邃很亮,那是一个鼓励的眼神。 她左手拿着包,右手放在了他手心里。 胥日微微垂眼看着两个人十指交握的手,很优雅地笑了:“方小姐,他就是你的男朋友?” 两个人突然握手这一动作引起一阵不小的唏嘘声,先前要扑上来的大眼女孩将眼睛瞪得更大,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她身边还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啧啧两声,其中一个提高声调:“啊,那不是……他有女朋友啊?” 方洵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这里有人认出胤阳来了,早就知道他干这行,认识的社会各界名流不会少,搞不好还有他以前的客户在,让他在楼下老实呆着吧,这人怎么这么爱得瑟啊。 胤阳余光瞟了瞟旁边的两女孩,没说话。方洵舔了舔嘴唇,将胤阳的手攥得更紧,肯定地说:“对啊,他就是我男朋友,他叫胤阳。”顿了顿,“阳光的阳。” 胥日脸上的表情微妙到无法形容。 他叫胤阳,她 当然知道他叫胤阳,他是她爱了十年的人,是想握着他的手跟他走过漫漫人生的人,是无论走了多久多远,只要想到他还等在那里,就迫不急待想要回来拥抱他的人。 她想过很多次,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第一句话要对他说什么?说好久不见,还是这么多年过去,你一点没变。其实她最想说的是,胤阳,我回来了,回来你身边了。可就在看到他们的手在自己面前紧紧交握的那一瞬,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就连想要给他一个久违的拥抱,一次简单的握手,都做不到。 她原本很期待看到他再次见到自己的样子,伤心或是绝望,愤怒或是不甘,哪怕是说出刻薄又决绝的话,但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样冷淡漠然,像个陌生人。 在这样的他面前,她无法继续坦然下去了,无法若无其事的对他说一句“好久不见”,她端着玻璃杯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赶紧将杯口递到嘴边,浅浅的抿了一口。 胤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也没有像个老朋友一样与胥日寒暄,他左手握着方洵,右手递向了秦朔,嘴角挑出淡淡的笑:“禽先生。” 从胤阳走进来的那一瞬,秦朔就沉默的像座石雕,不说话也不动作,眼里的味道深沉到凌厉,看着胤阳递过来的手,脸上有一瞬间的迟疑,然后,也伸出手来。 胤阳这号人物,他当然知道。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个弹指间就能叫整个商界风云变色的人物,让人敬畏又忌惮,除此之外,他还十分有女人缘。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胤阳本人,跟想象中的样子不大相符,他以为他是个世故老道的人,心狠但处事低调,现在一看,这人嚣张的有些过份了。 有些人深沉到泥土里,于是不喜欢见到阳光,所以他很不喜欢他这种闪亮到刺眼的嚣张。 而且,他怎么会跟方洵扯到一起的,在疑惑的同时,也有些隐隐的担心。 “胤先生是怎么认识方洵的?”秦朔木然的脸上带着一点探寻之意。 方洵顺着秦朔的话认真的回想了下跟胤阳的认识,然后脸上一红,有点窘迫的看了看胤阳,使劲给他递了个眼色,他完全没看见似的,坦白道:“在床上认识的。” 胥日刚刚喝下的一口酒猛地呛在了嗓子眼,躬着背剧烈的咳起来。 方洵吓了一跳,使劲瞪了胤阳一眼,然后装模作样的上去帮胥日拍了拍背:“不好意思啊,他这人说话一向 这么直接,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是我喝多了……” “你喝多了这事就不要提了,怪丢人的。”胤阳伸手刮了下她鼻尖,“但是很可爱。” 方洵想一脚把他从十六层踢下去,但是想到大局为重,给忍住了。 旁边的大眼女孩终于憋不住了,趁着胥日咳嗽的功夫快步走上前来,在胤阳跟前摆了个好看的站姿,一脸娇笑道:“胤哥哥,我是唐嘉,我父亲是兆嘉集团的董事,我们之前见过的。” “哦。”胤阳拖出长长的音调,礼貌性的微笑,“唐嘉小姐,我记得你,你的钢琴弹得很好,人也漂亮,如你父亲所说是美丽与智慧并存。” “是么?”美丽与智慧并存的唐嘉小姐顿时一脸惊喜,“既然这样,一会儿能否一起跳一支舞呢?” 虽然是秦朔和胥日的订婚礼,各界人士作为宾客前来观礼,但说白了不过是以观礼为契机的一个大的交际场,谁都想在这样的交际场中捞到好处,所以都是卯足了劲,而在唐嘉小姐看来,她的好处就是能与胤阳跳上一支舞,那么今后就可以更近一步。 方洵本以为以胤阳的性格会拒绝,没想到他欣然答应:“好。” 唐嘉乐得要去挽胤阳的胳膊,却被他礼貌的挡开:“不过今晚邀请我跳舞的人太多了,你得排队。” “……” 美丽与智慧并存的唐嘉小姐讪讪地走开了,方洵强憋住笑,在胤阳手背上狠狠掐了一把。 胥日将手中的酒杯放在身边走过的侍应生的盘子上,十分优雅的对着胤阳伸出手来:“想邀得胤先生跳舞,不知道我是否也要排队呢?” 胤阳扫了一眼沉默着的秦朔,脸上露出公式化的笑容:“胥小姐的未婚夫在这,邀我跳第一支舞,不合适吧。” 胥日脸上荡漾出优雅明媚的笑:“他不介意。” 胤阳低眉一笑,声音很低,却极具穿透力:“胥小姐,你理解的重点错了,就算你的男人不介意,你也要问过我的女人介不介意。” 胥日递出的手尴尬的顿在半空,目光望向方洵。 秦朔也望向她,那目光很平静,里面却隐约有一些东西在静静流淌。 方洵看着胥日递出来的手,五指纤细白皙,修整过的指甲透着晶莹的微光,一看就是长期精心保养过的手,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胤阳握着的手,突然就有了一种把他的手送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的可 怕感觉,她清了清嗓,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啊胥日小姐,别的事情都好说,但是这事,我还真有点介意。” 秦朔眸色一沉,突然伸手将胥日递出的手拉了回来,声音冷冷道:“我也介意。” 四个人都没再说话,场面僵的就要撑不住,甚至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这气氛让方洵十分不舒服,她甚至在想刚才是不是不应该拒绝胥日,正想着,突然感到胤阳握在她手心里的力量重了很多,然后她整个人被拉进了舞池。 方洵一手被他牵着,一手搭着他的肩,有些尴尬道:“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了,胥日好像生气了。” 胤阳笑了笑,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担心她生气?” “其实她人还不错,很礼貌周全,也没有给我难堪。” “她从来都是这样。”胤阳低声笑着,声音里却有着淡淡的嘲讽,“礼貌周全,对每个人都好,在所有人心里,是个完美女神。” 方洵有些诧异:“说的好像你跟她很熟。” 他摇头:“不,我跟她一点都不熟,我甚至,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方洵觉得这话越听越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没再接话。只是感到旁边一道目光冷冷地瞟了过来,她扭头看了看,是美丽与智慧并存的唐嘉小姐。 方洵把脸凑过去一点,小声问道:“刚才那个女孩怎么会认识你的,眼睛很大的那个,叫唐嘉嘉。” 胤阳将她揽近了一些,仔细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干嘛给人家的名字多加一个字啊,那姑娘叫唐嘉,之前参加一个活动的时候认识的,小姑娘挺可爱,第一次见我就说我长得像他哥,之后见着我,不管我乐不乐意都管我叫哥。” 方洵心里涌上无名火:“你这个人……你到底认了几个妹妹?” 他低低的笑:“怎么?吃醋了?”他微微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喜欢到处认妹妹的那个是车宇,我就这一个,还是被迫的。” 方洵想了下,觉得自己有些吃亏:“我怎么觉得我花钱养你,到头来是给别人养的呢?” 胤阳继续厚颜的笑:“你放心,世间自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现在你养我,以后,换我养你。” 方洵扑哧一笑:“这还勉强像句人话。” 胥日端着酒杯游走在各个前来观礼的人群中央,一刻不得歇,甚至连一支舞都没有时间跳,她一 面与那些人谈笑风生,一面投来关注的目光。 秦朔就站在一旁,看着舞池中央的一对男女有说有笑,胤阳偶尔俯身在方洵耳边说些什么,那动作温柔又亲昵,然后方洵一脸羞恼的狠狠瞪他一眼,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样子,那样的笑容很恬淡很柔软,像开在九月的秋海棠,明媚又动人,可看在他的眼里却太过刺眼,刺眼到他觉得自己黯淡的世界完全承受不住。他曾经希望她不会变,而她真的没有变,她还是那个在阳光下灿烂笑着的方洵,只是,存在她内心的光明太强大,所以,即使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她也依然鲜活明亮,触不可及。 他就那样看着她,专注的,细腻的,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那样。 舞跳了一半,胤阳突然放开了方洵的手,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落在了她的脖颈,拇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那道吻痕,看得有些出神。 方洵咳了一声,对他表示善意提醒,他没动。方洵皱皱眉:“你干嘛呢?正经点,旁边有人看着呢。” 他的视线从她脖子上移开,静静望进她的眼睛,然后,突然诡秘的一笑。 “我想亲你。” ☆、第13章 任性的胥小姐 “我想亲你。” 方洵吓一跳:“别闹了,这么多人呢,你看那个唐嘉嘉一直看你呢,那个唐嘉嘉身边的谁谁谁也在看你呢,唔……” 方洵话没说完,就被胤阳直接堵住了嘴巴。 唐嘉以及她身边的一小群观众惊讶的捂住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幅画面。 方洵感到自己原本冰凉的嘴唇瞬间火热,灼人的热度从胤阳微烫的唇上一点点传递过来,那样温醇的,甜腻的,带着一点急切。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人老是硬来,不给别人任何的准备机会,就这么被勾住下巴狠狠吻住,有一种被霸王硬上弓的羞耻感。 她瞪着眼睛骨碌碌的乱转,然后无力的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胥日停止了与别人的交谈,秦朔递到嘴边的酒杯猛地顿住,美丽的唐嘉嘉小姐已经开始揪头发了。 感受到方洵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硬,胤阳微微张开眼睛,嘴唇离开她的唇瓣只有短暂的一秒。 “闭上眼睛。” 他略显低沉的嗓音有着淡淡的沙哑,很魅惑,很温软。她受到蛊惑似的,收回到处乱飘的视线,对上他漆黑的眼睛,他的眼神流淌出细腻柔软的味道,看起来包容且温暖,但同时充满了企图的霸道,让人无法也不能拒绝,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好像有着致命的诱惑,深不可测中带着玩味 的笑意,可她却莫名的觉得那样的笑意很认真,甚至比他一本正经的时候还认真。 她闭上了眼睛。 与秦朔不同,秦朔的吻是细腻而绵长的,胤阳的却很炽烈,带着浓浓的热度,像经过高温蒸馏的烈性酒,强劲,霸道,她感到嗓子发紧,脸上火辣辣的烧,全身的血液像烧开的水叫嚣着沸腾,甚至有一种要冲破皮肤流出来的可怕感觉,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心砰砰的跳着,似乎就要从紧涩的喉咙口跳出来!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紧张,兴奋,还有一点期待,想要推拒,又想要的更多! 如果这是喜欢,那她好像从来没有喜欢过秦朔。 一直静静看着这一切,目光冷淡到寂寞的秦朔终于有了一点动容之色。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要眼睁睁看着方洵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快乐,看着她握着他的手,吻着他的唇,露出仿若阳光打过蜡一样的灿烂微笑。 那样的笑容,从前是他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属于了另一个男人。 还是这种嚣张到让人生厌的男人。 不明白方洵为什么会对这样的男人有爱的感觉,但压他心里的心烦意乱越来越难以抑制。 舞池中的胤阳终于放开方洵,然后对她魔性的一笑:“很配合嘛,我现在有点被包养的感觉了。” 方洵涨红着脸,偏头躲开他目光:“你给我正经点。” “胤阳哥哥。”在一旁郁闷了大半天的唐嘉见胤阳和方洵终于停了下来,赶紧见缝插针的扑了过来,然后有些委屈的撅着嘴道,“我等了好久了,该排到我了吧。” 方洵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猴急呢? 胤阳摸了摸下巴,一脸为难:“这个……” “呦呦呦,这谁呀?这不是美丽与智慧并存的唐嘉小姐么?嗬,一阵子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与胤阳沙哑中带着魅惑的声音不同,这人的声音很随性惬意,又带着一点调侃的味道,离老远就飘了过来,众人回头一看,只见车宇一手端着酒杯,一手遥遥的对着唐嘉打着招呼。 唐嘉微一皱眉:“你是?” “我呀,你宇哥哥呀,之前咱们见过的,你还说我长得像哪个明星的,怎么,这么快忘了?” 唐嘉有点反应不过来似的,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好像,是有点印象。” 车宇赶紧递出手去,不由分说一把握住了唐嘉,笑得十分阴险:“正好,我今晚一个人,正愁没人陪我跳舞,不知唐嘉小姐是否愿意……” 唐嘉着急的看着胤阳,生怕吃亏似的:“我得先跟他跳完。” “哦,你说你愿意啊,那来吧。”车宇十分厚颜的拉着唐嘉就进了舞池,唐嘉被他拉着,急得连连回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胤阳,一脸不情愿的嘟哝:“哎呀,我还要跟胤阳跳舞呢,好不容易才排到的呀。” 看着唐嘉被强行拖走,方洵十分好心的替这位单纯的大小姐担心了一把,总觉得有一种小红帽被大灰狼拐走了的恐惧感。 倒是胤阳有些失落:“车宇一出手,我这白来的妹妹要移情别恋了。” 突然的,一只手十分优雅的送到了胤阳面前,伴随着一个悦耳温醇的声音,声调很稳,客气中自带着一股熟络:“胤先生,陪过了女朋友,能否给今晚的女主人一个薄面,赏脸跳支舞呢?” 胤阳嘴角的笑突然顿住。 方洵也不太 明白,为什么胥日会对胤阳如此执着,被拒绝了一次还不够,还要巴巴的扑上来寻求被二次拒绝的刺激。 或许是天生的优越感,让她无法忍受这种被人漠视和拒绝的冰冷感觉? 富贵人家的小孩啊,怎么都这么脆弱呢? 胥日近乎偏执的邀请让方洵不好再说什么,她决定把这个难缠的问题丢给胤阳,不过这人天生的好女人缘,应该不会再拒绝,其实跟胥日跳支舞也没什么,大不了再认个妹妹呗! 但显然胤阳并不这么想。 他任由胥日递出的手在半空顿了很久,都没有上去握住的意思,那只手芊芊如玉,微泛着一股冷意,大概是停顿的时间长了,指尖有些微微的颤抖,仿佛再没有人上去扶住,下一秒就要无力的垂落下来。 胥日一直举着胳膊,胤阳一直没动,胥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固执的不肯放下手来。 周围有不少人看热闹似的围了过来,虽然都保持了豪门世家最起码的涵养,没有出来指指点点,但眼神里流露出的诧异和鄙夷,让本就诡异的气氛僵到了极点,方洵都替胥日感到尴尬。 秦朔也走了过来,可他没有阻止胥日,反而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胤阳,那眼神很冰冷,带着一丝不屑。 方洵在一瞬间发觉,其实在这一场尖锐的对峙中,真正尴尬的人不是胥日,而是胤阳。 胥日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固执的在等一个答案,而胤阳是在被迫做选择,他现在被一种蒙尘的目光逼到了死角,仿佛上去握住胥日才是理所当然,才是最儒雅的绅士,而这样冷硬的僵持着,让一个落落大方的女主人就这样被一直晾着,被漠视和侮辱着,他就成了不解风情不识抬举的混蛋臭流氓。 而且,刚才唐嘉已经认出了胤阳,除了她,或许还有别人也知道胤阳,如果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胤阳这个台阶就更下不去。 或许胥日很单纯,并没有要对胤阳使出这样的心机,可她却将胤阳置于两难之地。 而对于这种或许无心的“刁难”,胤阳表现的过于平静,他只是淡淡的看着胥日,脸上的表情冷淡到生硬。 下一秒,他凝固的表情突然松动,原本握着他的那只手突然脱离了他的手心,转而握住了胥日发颤的手。 气氛有了诡异的变化,所有人面面相觑,然后纷纷用无比期待的目光看着胥日,以及,突然握住了她的方洵。 “胥小姐,让你见笑了,我男朋友不善交际,更不喜欢和除我之外的人跳舞,如果你执意如此,我可以陪你跳,只要你不怕我会踩到你的脚。” 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凉凉的笑意,两颊抿出浅浅的酒窝,就像冬日里的太阳花一样绚烂温暖。 那样的笑容,男人会动心,女人也会嫉妒。 胥日觉得心跳声砰砰砰,和着她的血液脉搏在身体里疯狂的跳动,很久没有过的感觉,这一刻在胤阳无声的抗拒下得到了新生。他这是在拒绝她,即使被所有人当作笑话一样在看,他也要拒绝她。 是啊,他这样的人,喜欢就会一直喜欢,拒绝也会一直拒绝,一次,两次,无数次,直到你绝望。 这个男人的心太狠,她早就知道,只是她觉得自己是个例外,原来,她从来不曾是例外,在他冰冷的世界,没有人是例外。 可是眼前这个叫方洵的小姑娘,好像成了他冰冷世界的一抹亮色,让他想要保护,也想要保护他。 这样普通到尘埃里的小姑娘,貌不出众,话不玲珑,长得瘦瘦的,却有着这样大的勇气,她的眼神很强韧,充满力量。 胥日将有些发麻的手从方洵温热的手心里缓缓抽出来,然后慢慢地放下,手心里有些黏腻,全是冷汗。 围观的人见没了下文,渐渐的散开,举着酒杯各自寻找新鲜事物去了,一直在一旁紧张看着这一幕的唐嘉也终于松了口气,那双大眼睛不满的瞟了瞟胥日,口气里带着一丝侥幸道:“紧张死我了,看到胤阳也没跟她跳,我就放心了。” 秦朔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了胤阳面前。 他的目光还是那种凌厉的冷,透着刀锋一样的寒意,他抬眼看了看胤阳,口气很淡:“胤先生也是生意场上的人,却不懂生意场的规矩。” 方洵十分反感秦朔刻意加重的“生意场”三个字,不就是没给他这个要强的未来老婆面子么,说话至于这么尖酸刻薄,咄咄逼人么?她抬头看了秦朔一眼,没说话,却握紧了胤阳的手。 胤阳直视着秦朔,微微挑起了唇角,露出浅淡而隐含嘲讽的笑意,一字一顿道:“我就是规矩。” 秦朔深深皱眉,眼前这个男人相貌堂堂,但言谈举止实在令人憎恶。 胥日快速平复了心态,然后从侍应生的盘子里拿过两杯酒来,一杯递给胤阳,对着他嫣然一笑:“既然胤先生不愿赏脸跳舞,就赏脸陪胥日 喝杯酒吧,这点面子你不会也不给吧?” 方洵觉得她简直要被胥日打败了,这女人怎么这么固执呢?是有强迫症么?自己的未婚夫好好的站在身边,还偏要自我挑战去倒贴另一个男人,有钱人家的小孩不但脆弱经不起一点打击,还任性的无法无天啊! 胤阳看着那杯酒没动,方洵突然伸出手接过酒杯,仰头一口就灌了下去。 然后她抹抹嘴,把杯子往胥日跟前一递,豪爽的一笑:“给了。” 胥日:“……” ☆、第14章 女人的心机 两个人从宴会场走出来,已经下午两点。 很奇怪的,下了“战场”,还是大获全胜,两个人都没有表现出很兴奋,胤阳双手轻轻搭在方向盘上,神情专注的开着车,一贯淡漠的眼神里有几丝虚无和飘渺,方洵歪着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中有一丝诡异的沉默。 直到车子开到方洵所租的小区门口,胤阳靠着路边停车,然后回头看了方洵一眼,声音淡淡的:“到了。” “哦。”方洵才回过神来,准备开车门才发觉安全带没解,通常胤阳十分乐于做这件事,今天却有点反常,眼睛直视着前方没动,方洵也没说什么,自顾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的时候看了眼胤阳,“谢谢你送我回来。” 胤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得意的调笑,他的表情很淡,眉宇间透着股浓浓的倦意,这是他极少会表现出的一种状态,不耐的,恹恹的,有些慵懒的疲惫。 他突然之间的态度转变让方洵有点不自在,猜想可能今天的事情让他不顺心,毕竟是来帮忙的,却被胥日跟秦朔两个人一起揪着不放,方洵低头想了下,有些歉意的说道:“那个,秦朔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不是故意要你难堪,他那个人挺笨的,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 胤阳没说话,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似乎在等着她关车门。 照他这种拽得二五八万的态度,换作以前方洵一定会一脚踢过去,但现在她显然做不出来这事,想着让他先冷静冷静,也就没再说什么,关上车门之前,胤阳突然说了句:“谢谢。” 方洵有点发懵:“谢我干嘛呀。”她露出个灿烂的笑,“你陪了我一天,应该是我谢谢你。” 他又不说话了。 方洵有些窘迫的沉下脸,你看这人,到底吃错了什么药,高兴的时候使劲撩拨你,不高兴的时候就不搭理人,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啊。 方洵刚关上车门,胤阳就一脚油门开车走了,那速度起码有一百二十迈,好像早就迫不及待似的,方洵郁闷的在小区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抬步往大门里走。 这个时间小区里人很少,显得有些冷清,梧桐树和树下的长椅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暖意融融。方洵在椅子上坐下来,抬起头看着上空并不刺眼却苍白的太阳,慢慢张开五指挡住阳光,在她有些发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在那片黯淡阴影下,她的表情有些模糊。 她不想对自己在刚刚那场宴会的表现做评价,她没有刻意去做什么,也没有想要去打谁的脸,她只想做个真实的自己,以最直接坦荡的心情,来面对那个人,面对那样一件让人难过到死的事。 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当面问一问秦朔,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想分手就分手连个理由都没有,他走的干净,她却像个傻子,但是就是那一瞬,当胥日十分自然的挽住秦朔的胳膊,而他举止亲昵的扣住她的手,附在她耳边与她低声耳语的时候,她突然就什么都不想问了,那个一心想要秦朔给出的理由,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那个动作很简单,却是除了时间之外连爱情都无法达成的默契。那个动作告诉她,秦朔不再属于她,当年那个站在海棠树下对着她静静笑着的人,已经不在了。 胥日这个女人气场很强大,她不需要刻意做些什么,她不说话也不动作,静静的站在那里都有一股自内而外自然而生的自信与优雅,任何人站在她面前,都会觉得自己变得卑微渺小,即使表面装得满不在乎,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很无措,就像是暗夜里迷了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方向,那一刻她觉得他们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而她就被拒绝在那个世界冰冷的大门之外。 是胤阳的突然出现让她摆脱这种尴尬,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瞬间,明亮而带着暧昧暖意的灯光下,那个男人一身西装,眼里是自信和洒脱的味道,他在万众瞩目之下朝她走来,把她从那扇就要让人承受不住的门前拉开,他就那样站在他面前,握住她的手,笑着对她说:“不是让你等我么?跑那么快干什么?”那个声音很温柔很暖,却充满了鼓励的力量。 方洵微微抬高眼睛,她感到眼里有些湿润的东西在涌动,赶紧抬手遮住双眼,过了会儿,手指缓缓移开,眼角处有了浅浅的泪痕,她用手使劲擦了擦,努力抿出一个笑来。不管在那些既陌生又冰冷的目光下她如何出尽风头,心里到底是难过的,就算努力不去表现出来让别人知道,但心里的难过,她自己最清楚。 这一场重逢是一次尖锐对峙,在那场对峙中,没有谁输谁赢。 她低头翻出手机,打开相册,手指来回滑动,最后停在一张底色单调的照片上,背景是学校小操场的篮球架下,照片里的人穿着件白衬衫,牛仔裤,头发剪得很短,手里握着瓶矿泉水,正在看同班同学打篮球,阳光下他身材颀长,静静的站立,有些木然。 他的表情很淡,甚至是僵硬,他很少笑,虽然笑起来的样子 好看到绚烂。 触动手机屏幕,想要删除那张照片,看着上面跳出的“确认”和“取消”,突然不忍心再按下去。 秦朔不喜欢拍照,唯一的一张合影被胤阳撕了,现在就只有留在手机里的这一张,删了就没了,连残存的唯一一点记忆都没了。 他让她难过,也给过她温暖。 曾经听谁说过,过去的记忆很重要,就算并不美好,想起来会伤会痛,也很重要。 最后长长叹了口气,轻轻按下了取消键。 晚上十点,自由空间酒吧。 胤阳侧身坐在舞台中间的转椅上,丝质的黑色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他修长脖颈和性感的锁骨线条,头微微的低着,暧昧的橘色灯光下黑色的短发柔软而服帖,眼神里充满着企图和魅惑的味道,略微冷硬的脸部轮廓在稍暗的光线下敛起锋芒,变得深沉柔软,袖子随意的挽起,一手扶着麦,一手自然的搭在腿上,嘴唇漫不经心的开合: “苍天不解恨怨,痴心爱侣仍难如愿, 分开虽不可改变,但更珍惜一刻目前, 可知分开越远,心中对你更觉挂牵, 可否知痴心一片,就算分开一生不变……”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暧昧的沙哑,更有些成熟的慵懒味道,酒吧里的人不多,很安静,大家一边喝着酒一边专注的听着他唱。 胥日跟着车宇走进来的时候,胤阳一眼就看到了她。 与她白天的精心打扮不同,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丝质的深蓝衬衫,衬衫很宽大,下摆随意的收束在腰带里,看起来很简单自然,但就是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和贵气和优雅。 车宇给胥日找了个正对着舞台的位置,然后抬手叫住一个服务生让他送杯冰水过来,胥日自带温度的炙热眼神毫不掩饰的看着舞台上那个身影,淡淡道:“我喝酒。” 车宇先是一愣,笑了:“你喝多,可没人送你回去。” 胥日看着胤阳不说话,车宇也扭头看了眼胤阳,然后笑着摇头:“别指望他,他从没送过女人回家。”停了下,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笑意更深了,“哈,不对,倒是送过一个。” 胥日目光一冷:“方洵?” 车宇在她身边坐下,又是那副随性惬意的样子:“胥日啊,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天刚刚订婚,就这么丢下未婚夫不管跑来找别的男人不太合适吧?而且, 方洵的事跟你没关系,我劝你一句,别打她的主意。” “呵……”胥日笑了,“我能打她什么主意,其实我今天见到她,觉得她跟一般的女孩不太一样,说实话,我挺喜欢她的。” 车宇跟着点头:“胤阳也挺喜欢她的。” 胥日挂在嘴角的笑容一顿,用一种纳闷中带着些探寻的目光看了看车宇,很快的,又恢复了之前的笑意:“酒呢?” 服务生送了一瓶伏特加过来,车宇接过酒瓶,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看胥日:“真要这个?酒劲挺大的。” 胥日笑着接过:“就要这个。” 舞台中央,胤阳还在专注的唱着,他的目光很淡漠,脸上也没什么多出的表情,这首一生不变七年前他唱给胥日听过,那时候他的声音还很清透,而且带着点少年的青涩和温软,不像现在这样沉厚沙哑,有着成熟男人的韧性和力量。 灯光下他的眼神冷淡到透明,且透着一股漠然和疏离之色,无论声音如何的起伏,眼睛里的温度始终不变。胥日轻轻晃动着玻璃杯中的透明酒液,优雅的坐在弧形沙发里看着他,凌锐的目光仔细捕捉着他脸上每一个不易察觉的细微表情,现在的她已经不急,胤阳还在唱这首歌,就说明他心里还有她,他没有完全忘记她,既然是这样,那就不急。 她举起酒杯来,一边看着胤阳一边浅浅的喝了一口,嘴角边泛着淡淡的笑意,那是一张十分精致端庄的脸孔,是因掌控一切而满足微笑的脸孔。 胤阳唱到最后,她抬起手来想要鼓掌,就在那时,一个人影突然闯入,个子不高,却完完全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第15章 你是为我而生 方洵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胤阳。 今天下午回去之后,她换下了礼裙,洗干净了脸,准备早早上床睡觉,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数星星数月亮都不好用,索性又换了平时的衣服出来。 她走进来的时候胤阳已经快唱完,看到她的那一瞬,眼神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他静静的看着她,眉梢眼角带着愉悦的笑意,灯光下那个笑容真是迷醉动人。 她之前觉得他光是靠脸或是靠嘴就能很好的活下去,现在看来,似乎靠嗓子也能混得不错。 方洵就站在正对着舞台的地方,专注的听着他唱,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倨傲,也嚣张,偶尔也透出深沉的味道,但剥除了表面的这些,他的目光既淡漠又冰冷,看着人的时候没有温度,似乎有一种刀锋一样的凌厉在骨子里慢慢的厮磨,却不被任何人看见。这个男人,跟她从前遇见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他这个人很矛盾,好像有着很多故事,又好像简单到透明,既泛着一股冷意,又是恬淡的如同冬日暖阳般的存在。 胤阳唱完这首一生不变,并没有急着站起,直到所有的音乐缓缓停止,酒吧里各个角落或相识或陌生的桌边响起一阵掌声,才微笑着起身。 他一站起来,那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就更接近灯光,暧昧的光影落在他脸上,映出额前的碎发在眉宇间忽高忽低。 他从舞台上走下来,高大的身影停在了方洵面前,挡住她眼前的所有光线:“你怎么来了?” 方洵保持着鼓掌的动作,笑着回答:“睡不着,反正这里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就来坐一会儿。” 胤阳突然笑了,眼里有了之前那种戏虐的味道,有些倨傲的挑起了眉:“你还敢来啊?” 听出胤阳话里的意思,方洵摸了摸鼻子,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怕什么,我都已经认识这儿的老板了,有车宇罩着我,我不怕。” 胤阳一米八七的个头,比方洵整整高出一个头,他凌锐的目光绕过方洵耳侧,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车宇和胥日,然后拉过方洵的手往里面的一处空位走。 “你怎么肯定他会罩着你?” “他要是敢不罩着我,我就敢去告密,说他这儿有非法经营。” 胤阳扑哧笑了:“哦,那你快去吧,我早就想看他在里面蹲着了。” 方洵大吃一惊:“你这么不讲义气!!” “他又不养我,我跟他讲什么义气?” “……” “方小姐。” 方洵正在跟胤阳说话,听到后面有人叫她,回头看了看,一看就纳闷了,这胥日不是上午刚刚订婚么,这会儿不是应该忙着别的事情,就算没有在忙也应该在家里休息吧,怎么也睡不着跑出来喝酒啊? 胥日站了起来,一边举着酒杯一边热情的打着招呼:“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方小姐,真是太巧了。” 方洵礼貌的点头:“是呀,太巧了,哈哈。”再定睛一看,除了胥日,沙发里还坐着车宇呢,这下就明白了,胥日的婚礼也邀请了车宇,这样看来两个人应该是旧识,原来这女人大半夜不睡觉是跑来叙旧来了。 “相请不如偶遇,如果方小姐不介意,一起吧。”胥日说着对方洵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那动作很简单,却是从骨子里带出的优雅。 方洵下意识的看了胤阳一眼,他的表情很淡,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方洵有点犹豫,胥日这个女人气场很强,说话又过于礼貌周到,总是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想了下,十分客气的拒绝:“那个,还是不耽误胥小姐了,其实我来找胤阳是有点事。” “方洵,一起吧。”胤阳突然开口截断方洵的话,然后对着服务生比了个手势,“再拿两个杯子。” 方洵黑着脸瞪了胤阳一眼,又在心里狠狠骂了声,混蛋,装大方,倒显得我小气了。 方洵和胤阳坐下后,胥日笑着问方洵:“方小姐是哪里人?” “黑龙江,牡丹江。”方洵老实回答。 胥日优雅的笑着:“好地方。” 方洵眼睛一亮:“胥小姐去过么?” 胥日笑着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是个好地方?” “……” 看出胥日的尴尬,车宇十分仗义的跳出来解围,先是干笑了几声,然后举着酒瓶给四个人的杯子全满上,不由分说自己先干了一杯。 胥日端起酒杯,意态从容的说:“我虽然没去过,但也知道在中国最北方,我听说北方的姑娘都长得高。”她轻轻笑了声,有些惋惜地说,“方小姐真不像。” 方洵被刚喝下去的酒水猛地呛了一口,连着咳嗽好几声,赶紧擦了擦嘴。 真不像?真不像什么?不像北方姑娘?这是在变着法的讽刺她矮么? 虽然对于北 方姑娘来说,一米六二确实不算高,但也确实有不少姑娘的身高就在这左右,没见谁因为这个苦恼或是觉得惋惜,高有高的气质,矮也有矮的气质,而且,一米六二很矮么,随便穿个高跟鞋就一米七了好么?配个一米八几的男生简直是绝配,是最萌身高差,胥小姐你这一眼望过去足有一米七五的个头是不会懂得这种萌萌的身高差所带来的快乐的。 但她的表情又很无辜,很从容,好像完全没有取笑的意思。 方洵决定向胤阳寻求一下心理安慰,好歹花钱养着他,这个时候应该跳出来给她长长脸吧?她眼巴巴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渴望:“你也觉得我矮么?”她摇了摇他胳膊,努力将他往正确方向引导,“我自己觉得还好啊。” 胤阳微微皱了皱眉:“什么还好?” 胤阳话没说完,方洵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这家伙想怎样?他是想当着大家的面,尤其当着刚刚讽刺她矮的胥日的面拆她的台么,他是嫌一个月三百块的包养费太多了,小日子太滋润于是想寻求一下刺激,借机挑战她的底线是么? 她伸过手一把掐住他大腿,咬牙切齿的问:“你说什么?” 胤阳垂眼看了看她死死按在自己腿上的手,淡淡的说了句:“你又摸我。” 车宇一个没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 见方洵涨红着脸一副吃瘪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胤阳突然觉得她这个表情很可爱,他装模作样的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道:“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我想说的是,什么还好,简直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一直希望自己的女朋友个子在一米六二左右么,其实我很喜欢娇俏一点的女孩,不要太高,一米六到一米六五之间最好,这样的高度我就可以把她完全拥入怀里,还可以微微俯身抵住她的额头,贴着她的鼻尖,这种感觉很好,我非常喜欢,所以你看,你是一米六二,这样的高度刚刚好,简直就是为了我而生。” 方洵觉得自己被他说的五迷三道,不知道该不该信,但这家伙这么会说话,不去拜师说相声真是浪费人才啊。 胥日举着酒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直到胤阳说完,她突然笑了:“胤先生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还真特别,不过,如果有哪个女孩长得太高不符合你的标准,是不是要剁了自己的双脚才行呢?” 车宇递到嘴边的酒杯猛地顿住,拿眼瞟了瞟胥日,她话说得轻描淡写,味儿可是有点不对了。 早就倒好的酒胤阳一口没 动,他低头点着一支烟,冷着眉深吸了一口,没回答。方洵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白色烟雾,上去接了话:“胥小姐你理解的重点又错了,如果这个女孩砍了自己的双脚,就没办法再站着了,那样胤阳就要蹲下来跟她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那样就失去了美感,也不是他理想中的最萌身高差了。” 胥日看着方洵,突然沉默了。 这个女孩跟她从前认识的人不同,过于单纯和过于心机来形容她,都不对,她看起来很简单,有着温暖的笑容,像一杯冷却的白开水,捧在手心里没有热度,可身上却有一股劲儿,很火热,很炽烈,越是压抑,越能爆发出潜在的巨大力量,就像手中的这杯伏特加,看似温醇,实则霸道,在不动声色中灼烧人心。 她略微发凉的手指摩挲着冰冷的杯口,慢慢垂下了眼眸。 胤阳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拉着方洵的手站起来:“晚了,我送你回去。” 车宇也站起来,他先是看了看胥日,又看向胤阳。 胤阳明白车宇的意思,看了胥日一眼,然后对车宇说了句:“你也喝了酒,还是叫人送她回去吧。” 胥日仿佛没听见似的,靠在沙发里没动,不紧不慢的喝着杯子里的酒。她的头发全散了下来,没有染色,是乌黑的大波浪卷发,脸色有些微醺,灯光下说不出的妩媚。 方洵好心的上去劝了一句:“胥小姐,这个酒后劲挺大的,我上回喝了半杯就不行了,你少喝点吧。” 她笑着点头,却没放下杯子。 胤阳拿起外套,拉着方洵往酒吧门口走,走到吧台那头的一个拐角,由于光线昏暗,一个喝多了的客人晃晃悠悠的撞上来,差点撞到方洵,胤阳伸手揽住方洵肩膀往怀里一带,避开了那人,那客人瞪着溜圆的眼睛看了看他们,迷迷糊糊的骂了一声,走了。 胥日一手撑着头,一手有节奏的敲着玻璃杯,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副画面,然后很优雅地笑了,从包里翻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她的声音稍显慵懒,还有些淡淡的沙哑,却很笃信,很肯定。 “我要追回我爱的男人,所以,我要结束约定。” ☆、第16章 今晚,我留下(修改) 胤阳将方洵送回到住的地方,已经快十二点。 小区里静得吓人,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叫,方洵本来还很清醒,折腾到现在,已经困得快睡着了,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觉得浑身上下轻飘飘的,有一种要得道成仙的飘渺感觉,她使劲揉了揉眼睛,懒懒的说:“到了啊,我得赶紧上去睡觉了,困死了。”说着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她没下去。 没下去的原因是感到有人在用力拽着她,而且十分迫切的样子,方洵头也没回,伸手过去拍拍胤阳的大腿:“别闹了,我真的困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完就使劲往外挣。 还是没挣出去。 方洵有点生气,她今天本来就够郁闷的了,喝了点酒更是把憋在心里的那点情绪发挥到最大,她猛地扭过头,恶狠狠的看着胤阳,一张嘴全是酒气,醉醺醺的冲他喊:“大哥,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有话就说,别老拽着我。” 胤阳没说话,他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又低头看看她肋下,方洵愣了下,他的两只手都放在方向盘上,完全没有在拽她,她赶紧低头看了看,安全带?? 方洵觉得太丢脸了,赶紧解开安全带跳下了车。 胤阳靠在椅背上,微凉的目光投入眼前的漆黑,方洵的脚步有点摇摇晃晃,走到楼下的时候,没急着进去,她站在单元口借着一点月光在包里翻钥匙,翻了半天也没翻出来,胤阳看着那个低着头,距离他越远就越显得冷清而单薄的身影,按亮了车灯。 突然而来的强光让方洵下意识伸手挡住眼睛,待适应那道刺眼的光,她才慢慢放下手,回头看了看,胤阳就在那束光影中缓缓朝她走来。 “我送你上去吧。”他的语气很淡,听起来就跟夜里的空气一样凉。 她本来想说不用了,可胤阳已经开始往楼梯口走,脚步踏进狭窄的楼道,感应灯亮了起来,方洵要出口的话就咽了回去。 两个人进了门,方洵开了客厅的灯,不是很亮,却有一种暖暖的温馨,她先换了拖鞋,然后扭头看着脱了鞋光脚站在地上的胤阳,皱着眉嘟哝:“你这人怎么老是不穿袜子?” 胤阳看了看自己的脚,十分自然的说了一句:“不习惯。” 方洵哼了一声,边往房间里走边说:“你等我一下。”然后她趴在地板上从床底下的小柜子里摸出一双拖鞋来,浅蓝色的棉布面,上面有一只呲牙咧嘴的灰太郎,她把外面的那层透 明塑料包装拿掉,随手丢给了胤阳:“给你。” 胤阳接过拖鞋后有些吃惊,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半天,那样简单的一样东西,他却像看不可思议的事物一样,然后他用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方洵。方洵一看那眼神,心想完了,这人一定是想歪了,于是赶紧解释:“你别误会啊,我是给朋友准备的,正好今天你来了,就借给你穿吧。” 他突然笑了,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只是那笑跟从前任何时候都不同,不是那种倨傲中带着玩味的笑,也不是冷漠的,嘲讽的,你说不出那样的笑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但就是觉得很真实美好。 他把拖鞋穿在脚上,然后双脚并拢在一起来回看了好半天,最后撇撇嘴道:“真丑。” 那模样像个孩子,有些天真的可爱。 方洵正往杯子里倒水,见他这副样子不禁发笑:“德行,你爱穿不穿。”说着拿起水杯咕噜咕噜的往下灌了好几口。 胤阳没理方洵,他跟进了自己家似的,把外套丢在沙发上,然后像大爷一样往沙发里一躺:“有吃的么?我饿了。” “饿了?”方洵放下杯子,盘着腿坐在他身边,“你吃面么?我昨天在楼下超市买的手擀面还有,家里还有鸡蛋,我给你做西红柿鸡蛋面吧,放点葱花和海鲜酱油提味,特别好吃。” 他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吩咐:“那就快去吧,十分钟做不完,我就不吃了。” 方洵心想你爱吃不吃,跟欠了你似的,不但花钱养着,还得跟伺候大爷一样忙前忙后,老娘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现在居然沦落到对一个“鸭鸭”奴颜婢膝,真是够了。 不过看在今天帮了她的份上,勉强忍了。 方洵从沙发上站起来,拿眼瞟了瞟闭着眼睛装死的胤阳,扭头捡起他的外套一把丢在他脸上,然后就进厨房忙去了。 胤阳拿下西装外套,露出漆黑的一双眼睛,微光下他微微偏头,眼眸略低的垂下去,有些出神的看着脚上的灰太郎棉拖鞋。 等方洵端着面碗从厨房走出来,胤阳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方洵把面放在沙发旁的桌子上,蹲在胤阳面前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他的呼吸声很轻,额心微微皱着,好像藏了很多心事,连睡觉都不安稳。平时倨傲又嚣张,偶尔也会透出疏离之色的一张脸,此时卸下了所有防备,变得恬静淡然,方洵蹲在他面前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狠下心叫醒他,她轻叹了口气, 把外套重新盖在他身上,然后去脱他的拖鞋,想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就是那样简单的一个动作,胤阳突然醒了。 他看着方洵蹲在沙发边脱他的拖鞋,反射性的收回脚:“你干嘛?” 胤阳的突然醒来把方洵吓一跳,她保持着给他脱鞋的动作,微微的张着嘴巴:“面好了。” 胤阳坐起身来,眉宇间有些疲惫的样子,揉了两下太阳穴,然后拿起筷子准备吃面,一边吃还一边问了句:“你没下毒吧。” “下了,毒死你。” 他笑着看了她一眼,继续吃,等吃完了面,又是懒洋洋的往沙发上一躺:“我今晚不回去了。” 方洵正在收拾桌子,听他这么一说手一抖直接把筷子摔地上了:“不回去?我这没你住的地方。” 他突然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胃,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方洵看着他的胃,小心地问:“怎么了?” 他呵了口冷气:“胃疼。” 方洵抱着面碗,感觉自己无比混乱,既不知道他是真胃疼还是假胃疼,也不知道如果真胃疼,是因为一整天没好好吃东西,还是因为刚刚吃了她给做的东西。 所以混乱之余,她还有点小小的内疚。 胤阳一直按着胃赖在沙发上不走,呲牙咧嘴的装可怜,方洵就站在情感与道德之间左右挣扎,情感上她想把胤阳赶回去,道德上她觉得应该把他留下来,最终情感活活的被道德打死了,她决定妥协:“行吧,你就睡在沙发上吧,我给你拿一床被子,夜里还是挺冷的。” 胤阳继续闭着眼睛按着胃:“不行,我怕冷,得睡床上。” 方洵觉得她的情感死的太不值了,简直就是廉价,它应该重生,然后反过来活活打死道德。 但是看着呲牙咧嘴装虚弱的胤阳,又有些于心不忍,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眼前这个男人,总是狠不下去心。 或许是因为他充满着霸道的企图又蛊惑人心的眼神,或许是因为他被剥夺尊严之后无声的反抗,又或许是他玩味一笑后随之而来的淡漠和冰冷。 这个倨傲的男人啊,其实他需要的温暖比谁都多。 方洵看着胤阳不说话,而胤阳仿佛察觉到什么,突然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的灯光并不刺眼,两个人却都微微眯起了眼睛,带着思索和探寻的目光看着对方,直到彼此脸 上的表情变得紧绷僵硬,方洵捧着面碗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一面觉得对方可爱,一面觉得这样的场景温馨中又带着点尴尬的陌生感,于是都傻傻的笑了。 方洵把碗重新放回到桌子上,蹲下来托着腮看着她,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好吧,你睡床上,我睡沙发。” 胤阳将双手枕在了脑后,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面露不忍道:“让你睡沙发,我不忍心啊,算了,我还是回去睡吧。”说着从沙发上坐起来,拿起外套往门口走。 “啊?”方洵赶紧站起来跟着他到门口,不知怎么张嘴就来了一句,“你不住了么?” 胤阳扑哧笑了,一边笑一边打趣:“我不住,你好像很失望似的。”说着将换下的拖鞋塞到方洵手里,一脸严肃道:“不许给别人穿。”说完披上外套就往楼下走。 方洵傻呆呆的站在门口,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感应灯一层层的灭掉。心里突然就有了种空落感。 这人怎么这么能撩拨人呢! 一觉睡到大天亮,上午还有一节课,方洵洗漱完换好衣服,刚走出小区口就看到了胤阳,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穿了一身纯白的运动装,斜着戴了一顶f的帽子,脚上一双白底荧光绿的运动鞋,手腕上一款超大表盘的时尚运动表,倚着车门往那一站,真是要多晃眼就有多晃眼,要多得瑟就多得瑟。 方洵扶着大门,觉得自己就要养不起他了。 她无法形容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上了胤阳的车,这一路她都在盘算自己在他身上到底花了多少钱,不算还好,还觉得自己真的是个老板,一算下来,吃惊地发现花在他身上的钱每天还不足十块,撇开她这点可怜的包养费不说,这家伙每天悠哉悠哉的开着法拉利,一天十套八套的换着衣服,又是正装又是潮装,加上喝酒抽烟健身的钱,呵,这家伙积蓄不少啊。 直到胤阳将车子停在了学校的路口,方洵还没算完。 两人刚下车,就看见胤教授推着二八自行车从后面走了上来,方洵眼看躲不了了,赶紧热情的上去打招呼:“老师。” 胤教授看着方洵点了点头,一不留神看到了她身后的胤阳,赶紧撑住了自行车头。 岁数大了,眼睛受不了这刺激啊。 胤阳十分欠抽的上去给胤教授捋了捋头发:“爸,头发又掉了不少啊。” 胤教授心想,有你这混蛋成天气 我,我能长出头发来么? 但他实在不想跟胤阳说话,于是又开始教育方洵,无非又是那一套说辞:“方洵啊,老师看你挺老实一孩子,怎么又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了呢?你还想不想好了,想不想毕业啊?” 胤教授还没教育完,一辆白色宾利突然停在了学校门口的路边,然后从车上下来一个富贵女人,黑色风衣,西装长裤,手提着包,踩着高跟鞋十分优雅而肃穆的走了过来,方洵正歪着头听胤教授教育,时不时的嗯呐两声表示认同,一见这富贵女人,顿时一个激灵,使劲戳了戳胤阳,压着嗓子道:“完了,你老主顾来了,怎么办。” 女人将脚步停在胤阳跟前,看看他,看看胤教授,又扫了一眼方洵,冷哼一声:“原本是来找你的,没想到你们都在,好,很好。” 方洵听的迷糊,这女人说的“是来找你的”,应该是指胤阳,至于她怎么知道胤阳会来s大学——他们还没断? 胤教授沉着脸看着这女人没说话,女人拿眼瞟了瞟胤阳和方洵,十分严厉的吩咐:“你们两个,跟我上车。” 方洵有点犹豫,又不能当着胤教授的面跟着女人撕逼,于是抬眼看看胤教授,询问他的意思,他对她点了点头,意思是,“你去吧。”方洵一脸的绝望,因为她将这眼神理解成,“你去死吧!” 稀里糊涂跟着上了车,一路没说话,偷偷打量胤阳脸上神色,发现他一如往常,方洵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与他,以及他跟这女人的关系,车子没开出几百米,女人忽地将车一停:“下车。” ☆、第17章 我的男闺蜜 车子没开出几百米,女人忽地将车一停:“下车。” 呵,这口气,像极了霸道总裁,还是个女总裁。 三个人就站在路边,谁都没说话。女人双臂环胸的打量方洵,那目光锐利且带着不明的敌意,然后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生硬问道:“小姑娘,我想知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这声音雄浑充满力量,方洵觉得自己的气势一下子矮了一截。 她看了眼胤阳,是想询问他的意思,他没说话,只是一脸肯定的看着她,一副“靠你了”的表情。方洵吞了吞唾沫,早晚也是要摊牌,横竖躲不过,干脆把心一横,豁出去了,于是挺起胸脯大声道:“您好,不确定您跟他是什么关系,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已经被我包养了,所以,请以后不要再来找他了。” 胤阳揉着额头不说话。 “被你包养?”女人的声音更加雄浑,眼睛也瞪得浑圆,一脸的不可思议,“小姑娘,你的口气太大了,我想问问,你用多少钱包养他的?” 方洵抬高了头,心想就等着你这句话呢,你想用金钱压倒我,我就用尊严来羞辱你,她清了清嗓,冷冷一笑:“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用钱衡量的?他没问我要钱。”停了一下,补充道,“他是自己送上门的。” 胤阳继续揉着额头不说话。 女人惊愕的看向胤阳,她极力控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尽量用和缓的语气问道:“胤阳,你确定要这样对我么?你想气死我么??我给的一切你都不稀罕,你从来不稀罕,却愿意为一个没礼貌的小丫头跑前跑后,你,你这样你爸他知道么?” 胤阳没说话,方洵先点了头:“知道。” 女人感到肚子里的火蹭蹭的往上冒,她实在有必要发一发飙了。 但胤阳没给她这个机会。他似乎非常清楚这女人的脾气秉性,在她要发飙还没发飙的短暂一瞬,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上车谈。” 之后胤阳和这女人在车里足足谈了一个小时,方洵就那样在外面站着,等着,风中凌乱的郁闷着。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是模模糊糊的看到有黑影在来回比划,不知道胤阳有没有再一次挨这女人的巴掌,她有点担心,有那么一瞬她想直接打开车门把胤阳从里面给拖出来,但想到要留给他身为一个男人起码的信任和尊严,硬是给忍住了。 一个小时后,车门终于被推开,胤阳没事人似的走了出来,上前搂住她肩膀 ,笑着道:“对不起,等烦了吧,今天不上课了,我们去吃小笼包。” 她大为吃惊:“你们谈妥了?” 他伸手划过她鼻尖:“当然谈崩了。” “……” 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气呼呼道:“那还吃个屁小笼包,她想怎么样。” “想我听她的话,心甘情愿接受她给的一切,偶尔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胤阳漫不经心的说着。 “不行。”话一说出口,连方洵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行?”胤阳弯起眼睛笑着看她,“为什么不行?” 方洵看着胤阳,心头突然涌上一种莫名情绪,这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却在你身体里来回乱窜,让人压抑,焦躁而又难耐。她慢慢伸出手来,突然大胆握住他的手,抬眼对上他漆黑双眸,一直看进他眼睛深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执着这一行,其实你长得很好,有智商有情商修养也不错,你完全可以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养活自己,那样,你才能活的轻松,老师也会比现在开心。” 他平静无波的眼里突然多了一丝异样情绪,仿佛是期盼,渴望,以及难以言说的感动在一起缠绵交织的完美相融,这情绪就那样静静的流淌在他漆黑的眼底,他心头一动,突然展臂抱住她,微有凉意的嘴唇贴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轻声问着:“你为什么那么关心我?” 她身子僵了一下,却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嘴唇却有些微微的颤抖:“这个世界的人,活着很容易,但快乐的活着很难,虽然我不能认同你做的一些事情,但你是个不错的人,也帮过我,我想你快乐的活着!” 他用力将她搂得更紧,下巴蹭了蹭她颈窝,安心似的低语:“方洵,我很快乐!” *---*---* 转眼到了五月,天气渐渐暖了起来,这几日下过几场小雨,屋檐,地面都是湿漉漉的。今天是周五,天气终于放晴,方洵心情也不错,下午的课结束的比较早,晚上约了胤阳吃饭,当然,还是她请。 从第一次见面,两个人认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约定也执行了一个来月,这期间胤阳的表现她基本满意,上下学车接车送,吃饭爬山看电影随传随到,一天两个电话,一个打给她嘘寒问暖,一个打给胤教授威逼恐吓,于是方洵有好几次作业没完成,胤教授都默默的忍了。 唯独有一点不好,无论两个人做什么,他从来不掏钱。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两个人的关系十分明确,就是包养与被包养,一个负责貌美如花,一个负责花钱养他。而他也十分不厚道的将这种被包养的精神贯彻的十分彻底,时间久了,难免叫方洵有些肉疼。 但肉疼归肉疼,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却十分愉快,他虽然不像胤教授一样是个庄严学者,但懂得的东西绝对不少,跟他聊天不用担心会有乏味或冷场的时候,他这人十分有职业素养,会很认真的听她说话,听她讲学校里那些逗比的事,有时候会说起她的小说,说到兴奋的时候唾液横飞,而他就静静的坐在一旁笑着看她,两个人偶尔谈起电影,谈到画展,然后到汽车,财经,金融,往往进行到这里,方洵意识到就要跟不上他的脚步时,果断打住:“诶,你不觉得跑题了么?我们还是说说那谁出轨的事情吧,要不说说xx恋也行,你们男人怎么那么靠不住啊?” 他回她一句:“靠得住还是男人么?” 她一脸黑线,然后挑衅的笑:“我要告诉你爸。” 他慢悠悠的来了句:“你现在连老师都不叫了,一口一个你爸,我爸不是你爸么?” 那时她竟没有反驳,看着他冬日暖阳般的笑脸,突然有了一瞬间的错觉,她以为他们是在谈恋爱,而非一场游戏,一个心血来潮的口头之约。 今天天气好,下了课她想一个人走着过去,就没让他接,两人约好在吃饭的地方碰面。刚走出校门没多远,一辆十分抢眼的宝石蓝敞篷跑车突如其来的停在她身边,里面的人摇下车窗,摘下墨镜,对着人行道上因为惊诧而驻足的方洵摆了摆手,嘴角一弯,以一种久别重逢后的微笑给了她一个虚空的拥抱:“hey,howmuchimissyoubaby!” 方洵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下巴差点掉下来,俯下身往前凑了凑:“周阔?”说完啪的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舍得回来了?” 周阔啊的一声惨叫,捂着自己被打痛的头,恨恨道:“你下手太狠了吧,我刚从鬼门关逃出来,好几天没吃饭,浑身一点劲都没有,你一巴掌差点把我拍死。” 方洵顿感内疚,赶紧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对不起啊,我太兴奋了。”她趴在车门上,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不过,这么些天你到底去哪了?该不会真的私奔了吧,对了,你的小学妹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啊?” “私奔个屁。”周阔扒拉开方洵搁在自己头上的爪子,“也不知道 是不是年纪太小,完全听不懂我的话,我说我这人交女朋友很有原则,你遵守规则,我才跟你玩,她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一个月之后我说分手,她死活不同意,哭得稀里哗啦,我心软啊,这事只能又拖了一个月,结果她还没有分的意思,我就开始躲她,出门全副武装只露两眼睛,不敢开车,连学校都不敢来,好不容易甩掉她,妈的前女友又找来了,还带了一帮人,我又开始躲她啊我靠……” 方洵黑着脸听他说完,只给了他两个字:“活该。” 周阔认同的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方洵又道:“既然喜欢人家就好好交往,干什么两个月就分手啊。” 周阔深以为然:“你说的太tm有道理了,我就该坚持一个月分。” 方洵使劲戳了下他额头:“不要脸。” 他往前凑了凑,笑着道:“对了,你最近怎么样?”说着伸手要去摸她的头,“我看着是不是长高了点啊。” 她一把打开他的手:“滚,我的头是随便摸的么?” 他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她一番,然后不怀好意的笑道:“你的意思是,除了头都可以……嘿嘿。” 她又是一巴掌拍过去:“你怎么没被砍死呢,这副德行,早晚死在女人手里。” 他摊手笑,不置可否。 她哼了声,又道:“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上课去,老师因为你操碎了心,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周阔懊恼的一捶头:“我对不起他老人家。” “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我纳闷的是,你带人私奔这事闹得这么大,怎么就没被处分呢,我听说胤教授本来要请你爸来学校喝茶,结果你爸没来,你二哥来了,在胤教授的办公室坐了十分钟,又在校长的办公室坐了十分钟,事情就摆平了,我说你们家到底什么背景啊,你二哥什么来头啊?他是不是威逼恐吓咱们校长来着,这么大个事,竟然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你还能悠哉悠哉的继续上课?” 周阔不满道:“什么意思啊,看你那表情巴不得我受到多大处分似的,而且你把人想得太阴暗了吧,就算我二哥恐吓得了校长,也恐吓不了英明伟大的胤教授吧。” 方洵认同的点头:“有道理。”说完抚慰的拍了拍他的肩,“我还有事,不跟你说了,周一记得去上课。” “方洵。”周阔急着叫住她,“我好几天没正经吃顿饭了,陪我吃晚饭吧。” 方洵头也没回,摆了摆手回了一句:“去找你的小学妹吧,我晚上有约啦。” 后面远远的又传来一句,带着几分急切的气息:“约的谁?我靠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吧?” 方洵没回答。倒不是不想回答,只是该怎么说呢,总不能坦白从宽的说是跟自己包养的小白脸吧。 她怕周阔一巴掌拍死她。 ☆、第18章 奇葩的女生 话说方洵是怎么认识周阔的呢? 这件事其实十分值得追溯。 两个人是在同一年来到s大学报到,但是不同专业,虽然偶尔会在校园碰见,却相互不认识,所以留给彼此的不过是匆忙而短暂的一次又一次擦肩。 直到,那一次。 s大学有三大奇观。爬上篮球架偷窥男生宿舍的奇葩女生,牛仔裤配尖头皮鞋的学生会长,一年四季来回换个不停的男女生浴室。 直到现在方洵也不明白s大学的公共浴室为什么要一个星期轮换一次,原本一个空间隔出两间浴室,男左女右,结果有一天,突然变成了男右女左。 于是提着洗浴用品完全没留意到门牌信息改变的方洵就那么直冲冲的闯进了男生浴室。 于是刚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周阔就那么赤.裸.裸的暴露在一个陌生女生眼前。 于是两个人留给彼此永生难忘的第一眼就这样开始。 到底是画面过于刺激,她不看也已经看了,方洵啊的一声跳着脚尖叫出来,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周阔看,脑子里一片空白,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变态……” 周阔急急忙忙的扯过毛巾挡着下半身,怒不可遏的瞪着哆哆嗦嗦的方洵,大声道:“这是男生浴室。”说完见方洵一脸呆愣,怒道,“还看。” 方洵猛一激灵,连忙转过身去,捂着眼睛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说完抱着澡筐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跑出去之后她特意看了眼门牌,然后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直到跑出老远,终于憋不住蹲在地上就是一阵狂笑,笑得没力气了,回到寝室后又把这件事跟室友一二三四五分别讲了一遍,方才觉得心满意足。 当然,周阔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后续。 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也没想过会再次遇见方洵。直到有一天,校园里偶然碰见,方洵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强忍住内心的狂笑,而是微微弯起嘴角,对他礼貌的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刚好那天天气不错,他的心情不错,眼前方洵的笑容又格外晃眼,而且看她那微微泛红的耳根,猜想她应该很不好意思,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女生实在没什么好计较,于是对着她点了点头。 但他不知道的是,方洵的耳根泛红压根就不是什么不好意思,而是憋笑憋到内伤。 他一直不知道她 的名字,也没有留意过。后来知道她叫方洵是因为她突然变得很出名,整个学校从南大门传到北大门,连校门口卖凉皮的大爷都知道,因为她每天下了课都会跑到学生宿舍前面的小篮球场,不是去打篮球,而是爬上篮球架偷窥男生寝室,不知道窥的是谁,但从此,她一窥成名。 而那个十分荣幸被她偷窥的302寝室,也因此成为传说。 校园里,两个人仍然只是偶尔碰到,交集少之又少,后来会成为朋友,是因为一件血淋淋的事。 那是大二的下学期,五月的一天,天气很好,校园的林荫道上栀子花开。方洵和室友白桐准备去吃午饭,刚走出大门,就看到几个不像学生的社会青年手里拎着长刀急急忙忙的跑远,校门口的一角熙熙攘攘的围了一群人,原本在那里卖凉皮的大爷推着小车匆匆忙忙换了个地方,方洵上前一看,周阔正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五月的天,阳光温煦,她却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板蹭的冒上来,整个人都跟着哆嗦,来不及多想,急忙上前扶起周阔,看着他一身的血,吓得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你怎么样,能,能走么?我送,送你上医院吧。” 周阔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自己要挣扎着起来。 方洵看他能动,松了口气,赶紧小心扶住他:“你别动,我扶你。” 白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拉了拉方洵的胳膊,还没等说话,方洵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没事,我送他去医院,你去找秦朔,他在图书馆。” s大学建在郊区,比较偏僻,附近没有公交,也没有出租车,校门前只停了一辆三轮车,还写着自用,方洵也顾不上那么多,扶着周阔跌跌撞撞的走到三轮车前,一脸急切的说道:“大爷,帮帮忙,我同学受伤了,麻烦送我们去中心医院。”说着拖着周阔就要上车。 看着周阔一身的血,大爷顿时急了,连连摆手:“哎哎哎别别别……” 方洵急的满头是汗,一手扶着周阔,一手撑着三轮车的车把,几乎是哀求的口气道:“大爷,求您了,你看他伤这么重,也不能看着不管啊,您好心帮帮我们。”说着将周阔扶上车一屁股坐下去,大爷一拍脑门,一脸的绝望:“我新换的垫子啊……” 方洵安慰大爷:“大爷,垫子我赔您,快走吧,争取时间,快快快。” 最后大爷一咬牙一跺脚,一副豁出去的架势:“算了,你扶好他,我这车速度快啊,一会儿就到,说完握住车把,一蹬脚蹬子,三轮车嗖 地蹿了出去。” 周阔浑身上下七八处刀伤,胳膊肘都能看见露出的骨头,血一直在流,方洵用纸巾给他捂着伤口,并不时的给他擦额头上的血,来回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尽量不让自己碰到那些伤口。 “疼不疼?”她问。问完自己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可能不疼。 周阔摇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的路,出奇的镇定,仿佛受伤的人不是自己,一点痛苦和害怕的表情都没有,而她却吓得脸色苍白,给他擦血的手一直在抖,还一直安慰他说,“就快到了,没事,没事啊……” 他扭头看看她,还有些玩笑的口气:“终于追到了?” 她一脸茫然:“啊?” 周阔没再说话。而她一直不知道周阔说的是什么,后来渐渐忘了,也就没有再问过。 将周阔送到中心医院,对大爷道了谢,然后挂号,帮忙送病房,看着医生给他清洗,缝针,包扎,方洵急出了一头的冷汗,手心冰凉始终没暖过来,后来秦朔来了,辅导员来了,系主任也来了,她看他没事了,心里一放松,两腿一软直接昏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秦朔守在病床前看着她,一贯沉静的脸看上去竟然有几分焦虑。 她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问道:“周阔呢?” “没事了。” 她又问:“我怎么了?” “晕倒了。” “怎么会晕的呢?” “医生说你晕血。” 她不信似的反驳:“那一开始怎么没事?” 他沉默了一下:“可能是,后反劲!” ☆、第19章 舍命陪君子 周阔回到学校这件事,引起不小轰动。 毕竟是带着学妹私奔,且这一奔就奔了两个来月,行为恶劣不说,还给一众学弟学妹们带来十分严重的负面影响,就在大家默默为他捏一把汗的时候,他居然大摇大摆的走进了s大学的校门,且没受到任何处分,这在s大学的历史上绝对史无前例,于是众校友纷纷猜测不是他爹的背景硬,就是他干爹的背景硬,为了一睹这位背景硬的周公子的绝世风采,三两成群的跑来汉语言系的门口进行观瞻。 这些前来观瞻的校友有的是为了讨教,比如想带着学妹私奔又不敢的学长学弟们,有的是为了看脸,比如想跟人私奔又没人带着的学姐学妹们,总之几十号人唧唧喳喳的挤在门口扒开门缝往里瞧,讲台上的胤教授揪心的看着周阔,捧着本书连连叹气。 周阔耷拉着脑袋,心虚的避开胤教授愁云满布的脸,拿起笔在纸上哗哗写了几个字,趁胤教授叹息的功夫嗖的丢给了方洵。 方洵打开一瞧,一脸的黑线:“你说的对,老师的头发果然更少了,我造孽啊。” “周阔。”胤教授气得胡子直颤,“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丢纸条,真以为我老眼昏花了?” 周阔浑身一抖,将脑袋埋的更深。 “方洵。” 方洵跟着一激灵:“啊?” “把纸条拿上来。” 周阔一拍脑门:“完了!” 今天是周一,课多,听课的人也多,方洵拿着纸条,一脸愁容的站起来,瞟了周阔一眼,然后在大家“幸灾乐祸”的目光下慢吞吞的走上讲台,把纸条往胤教授手里一递,心里想的也是,完了! 胤教授看着纸条,脸都绿了,往讲桌上啪的一放,咬牙切齿道:“好啊,好啊,你们俩下课后留下。” 方洵耷拉着脑袋走回到座位上,郁闷的拿起手机,点开胤阳的头像发了条信息过去:“我完了,被老师知道我在背后议论他的头发,要我下课后留下,怎么办?”【哭脸】 胤阳仿佛时刻盯着手机似的,永远都能在第一时间回复:“我搞定。”【亲亲】 简短的三个字,她突然就觉得很安心,看着那个表情,哧的一声笑出来。 胤教授放下书看她:“方洵,大家都在听课,你突然笑什么?” 方洵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解释道:“老师,那不是笑来着,是我,嘴角抽筋了。” 胤教授扶着额头无语的看着她,正要再说些什么,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只见他眉头一皱,条件反射的敲了敲桌子,声音沉肃道:“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上课的时候手机调成静音,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听课,是谁的手机?” 欧阳绿夏站起来:“老师……” 胤教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你下课后也留下。” 欧阳绿夏哭丧着脸,一脸的委屈:“是您的手机……” 胤教授不稳的扶住了桌角:“啊?”顿了顿,“你给我坐下。”说罢从包里掏出手机。 方洵双手撑着下巴,偷偷打量胤教授脸上神色,他拿起手机看了看,额前青筋忽地跳了一下,表情变得十分复杂,掩嘴咳了一声,扫了眼教室,然后走下讲台,推开门接起了电话。 “呼。”周阔长长一声叹息,“吓死我了。” “呼。”欧阳绿夏捂着心口,“也吓死我了。” 大概半分钟的功夫,胤教授便挂掉手机,重新走上讲台,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方洵,又看了眼周阔:“老师晚上有事,你们下课直接回去吧。” “是。”两个人异口同声,之后又十分默契的给对方投去一个眼色。 方洵重新滑开手机屏幕,喜滋滋的发过去一个得意的表情:“我下课不用留下了,你跟老师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亲亲】 方洵对着屏幕哼了一声:“这周五去看电影吧,听说银河护卫队很好看。” “周五不行,我有事,改天。”【亲亲】 方洵微微皱眉,噼里啪啦迅速打上一大段话:“我是你客户,你敢推我的约?当心我不养你,到底什么事那么重要,非要周五么?坦白从宽。” “没那么重要,只是日期已定,不能陪你了,要想我。”【亲亲】 方洵突然想到什么:“你该不会是约了别人吧?是上回那个女人?她又找你了?” “当然不是,放心。”【亲亲】 方洵一股火冒上来:“少给老子发那个破表情,你这属于无故旷工,推我的约,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从良。”【亲亲】 方洵:“……你赢了。” 胤阳放下手中电话,敛起唇角笑容,微微偏首看向站在他面前耐心等待的人,漫不经心问道:“周五的庆功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那人恭敬的回道:“一切妥当,请您放心。”说着将手上的一叠资料递过来。 他看也没看,接过直接丢在了办公桌上:“知道了,出去吧。” 办公室门被轻轻带上,胤阳重新拿起手机,修长手指轻轻戳了戳映在他眼里那张傻傻的笑脸,屏幕上跳出来一个签名,恶狠狠的一句话:“我要笑着看你哭!” 他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突然就笑了,嘴边弯出了浅浅的弧度:“傻瓜。”简短的两个字,却是带着笑意的叹息,凉凉的,无奈的,还有一点他独有的甜腻。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胤阳微微抬高眼睛,目光朝着窗外更广阔遥远的地方望去,大千世界,人来人往,情侣手牵着手,走过这凡尘喧嚣。 平凡世界,也有自己的平凡幸福。 方洵拎着书包走出校门,周阔从后面追上来,啪的一下拍在她肩膀上:“干什么去?” 她扭头瞪了他一眼:“回家,干嘛?” “一起吃饭吧。” 方洵摇摇叹气,一脸的纠结:“不行,我赶着回去码字呢,这周还差八千任务哎呦我头好疼。” “那也得吃饭啊,饿着肚子哪来的灵感,吃饱了再写,我给你万字长评。”周阔说着往前凑了凑,伸手要去摸她的脸,“诶你这脸怎么了,怎么冒痘了。” 她一下打开他的手:“别碰我,还不是因为熬夜么,哎呦头疼脸也疼,脖子疼,屁股也疼,怎么浑身上下不舒服啊。” 他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我说你年纪不大怎么把自己搞得一身病啊,你给我差不多点,你没听说有个写小说的长期趴在电脑跟前不停的写啊写的,结果把自己写死了么?要学会放松啊小姐。” 方洵揉着太阳穴,小声嘟哝着:“又不是只有自己要养活了。” 周阔目光一寒:“你还要养谁?” “没谁。”方洵拍拍他肩膀,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抬步要走。 “方洵。”周阔一把拉回她,“这周五没事吧,陪我去参加个庆功会。” 方洵纳闷的看着他:“什么庆功会?我不去。”说完狠狠瞪了周阔一眼,眼神里带着深深的鄙视,“你还是学生呢,参加什么庆功会啊,谁的庆功会?” “还不是我家老头逼的。”周阔一脸的郁闷,“启天集团为新项目的圆满收尾庆功,我说不去,老头说不去就没收我的车,我靠没车我跑着上学啊,那画面对得起 我这张脸么?没辙,只能听他的,但我没女伴,你陪我。” 方洵连连摆手:“我不喜欢那种场合,一个人都不认识,太尴尬了,还要举着酒杯不管认不认识的见人先碰一个,陪着笑脸,虚伪,诶不去不去。”说罢就要走。 “别呀。”周阔赶紧拦住她,那急切劲儿跟揪着救命稻草似的,“就当陪我吧,我也不喜欢那些地方,可老头说要我跟二哥学做生意,这次是露脸的机会,我二哥也让我去,没办法,我能违背老头子,可不敢违逆我二哥,方洵,咱俩快四年的交情了,就这么点小事你都不能舍命陪君子么?” 方洵觉得再拒绝下去周阔就要翻脸了,想想这几年来他对自己也算是十分仗义,陪吃陪聊,陪玩陪闹,有祸一起闯,有课一起逃,出事了他一力扛下,什么都为她担着,再加上那让人神清气爽的万字长评,她一咬牙一跺脚,只能应了:“好。”说完又一脸沮丧,唉声叹气道:“不过要穿什么衣服啊,我可没钱买衣服。” 周阔立马讨好:“有我,有我。” “还有鞋子。” “有我。” “包包。” “有我。” “首饰神马的。” “都有我呢,放心。”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 “这些东西用完之后,我能卖了么,钱归我。” “……” ☆、第20章 胤教授的混帐学生 这个周五,周阔的装扮很是不同。 平日里习惯于运动系列的周公子,总是阳光帅气,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突然改变风格,一身黑色西装,白衬衫,靛蓝色丝质领带,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尖头皮鞋,头发用胤教授口中的强力胶糊成贝克汉姆,走下车的那一刹,一手悠闲插兜,一手拽了下脖子上的领带,大步流星的往校园里走,这一画面成功吸引无数眼球,路边排队买包子的学弟学妹纷纷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然后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展开想象,如此不走寻常路,不是要勾引小学妹,就是要带着已经勾引到手的小学妹再次私奔。 方洵压根忘了要陪周阔参加庆功会这事,没刻意打扮,只穿着平时的衣服,悠哉悠哉的上着课。直到周阔走到教室门口,再一次成功吸引眼球,她才一拍脑门:“完了,怎么把这事忘了。 胤教授总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因为他自问没有谁比他的儿子还逆天,所以看到周阔还好,完全没被刺激到,将他从上倒下仔细打量一番,给出了以下评价:“胶水糊的太多了,跟三天没洗头似的。” 周阔郁闷的顶着一头“强力胶”走进教室,走到方洵身边的时候对她使了个眼色:“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下课咱们就走。” 方洵一脸的纳闷,什么东西准备好了,你该不是要我穿大开叉或露背装吧,大哥那不是我风格啊。 教室里静悄悄的,胤教授手里捧着几篇论文唉声叹息,偶尔抬起手撑着后脑勺,看起来一副血压不稳的样子,方洵胆战心惊的看着他有些清瘦的面容,暗自揣摩着老人家应该是气着了,只是不知道是被他的逆天儿子,还是在背后议论他掉头发的混帐学生,还是二者都有。 胤教授带过的优秀学生很多,混帐学生也不少,今年带的这几个已经混出新高度,胤教授放下手中的论文,意味深长的看了周阔一眼,又看了方洵一眼,捏着粉笔头在黑板上写下“浮躁”两个字,要大家对于该命题做出深刻思考。方洵咬着笔头盯着那两字,觉得胤教授一定是故意的,用两个这么不含蓄矜持的字来侮辱她,摆明是公报私仇。 周阔心不在焉的坐在那里,不时的拿出小镜子摆弄一下头发,再低头看看腕表,偶尔抖两下腿,钢蹦在他兜里哗啦啦响,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胤教授黑着脸看着他,越看越揪心,最后一拍桌子,厉声道:“毛毛躁躁的,周阔,你给老师解释一下什么叫浮躁。” 周阔一脸的茫然:“啊?” 胤教授脸更黑:“你站起来。” 周阔赶紧站起来,由于起身太急,腿砰的一下撞到桌角,顿时疼得不行,一边捂着腿一边呲牙咧嘴的看着胤教授。 胤教授本来正黑着脸,看他撞到了腿又有些于心不忍,只得恨铁不成钢的瞅着他,尽量用慈爱的口气道:“周阔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就是心思不放在学习和研究上,老师真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考研啊,其实你对于文学研究完全没兴趣。”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道:“老师觉着,以你的聪明,跟着家里做生意也是条好出路,行行出状元,没必要一定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真是白瞎了。” 周阔一脸的感动:“老师,您的意思是,白瞎我这个人了?” 胤教授一脸正经:“你想多了,老师的意思是,白瞎这个专业了。” 周阔:“……” 胤教授往一侧捋了两下头发,继续一脸慈爱:“来吧,我们现在说回正题,你给老师解释一下什么是浮躁。” 周阔拉着脸:“老师,我现在就挺浮躁的,不对,不是浮躁,我现在挺暴躁的,我想打人。” 胤教授:“……” 在胤教授发飙把周阔打出去之前,方洵突然站了起来,她先清了清嗓,然后装模作样的说道:“老师,所谓浮躁,其实就是,一颗驿动的心,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一颗驿动的心,也就是说每个人都会有浮躁的情绪,很多人在内心深处渴望平静,但却很少有人能真正守住孤独,寂寞和平淡生活。包括老师您也是一样,好比上一回,您说您儿子在背后称呼您是老头子的时候,您的心里,多少也会有一些浮躁情绪吧?”停了一下,补充道,“我见您的脸都气红了呢!” 教室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周阔扭头给她递了个眼色,暗暗竖起大拇指,有才,不愧是写小说的,我的万字长评没白写。z 胤教授一脸愁容的看着方洵,然后颤抖着嘴唇纠正:“那不是气的,是容光焕发。”然后摆摆手示意周阔坐下,又看看方洵,“老师觉得你对该命题还有更深刻的思考,周末写一篇文章,周一交上来。” 方洵苦着脸坐下,在英明而伟大的胤教授面前,她果然还是太爱耍小聪明了,这样不好的印象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扳回来。 一整天方洵的状态不错,周阔却没什么心情听课,除了胤教授一看到他就唉声叹息,耳边还充斥着叽叽喳喳的声音和怪异眼光, 上课的时候有人看他,中午吃饭的时候有人看他,连上趟厕所也有人看他,好不容易挨到下午课程结束,大家终于忍不住要围上来,他赶紧收拾东西二话不说拉起方洵就往校门跑。 启天集团的庆功晚会是七点开始,最后一堂课结束已经快六点,从这里赶过去至少半个小时,时间实在太紧。周阔想起他老爸的最后通牒,想起他二哥果断决绝的目光,眼看着自己的爱车在眼前忽地飞过,从此每天要跑着上学,周阔咬紧牙,拉着方洵的手气喘吁吁的一路狂奔出s大学校门,完全没听到后面响起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唏嘘惊叹声:“艾玛,周公子果然又带人私奔了。” 一路狂飙,终于在六点二十五分开到启天大厦的楼下,又绕到地下停车场停车,找车位就找了十分钟,然后找电梯,这一顿折腾,等两人迈进一楼大厅已经六点四十分,周阔捂着心口长长呼出口气:“车终于保住了。”说着丢给方洵一个大纸袋,“去换衣服,快。” 方洵拎着纸袋找到洗手间,一进去就看到几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有说有笑,穿露背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鞋上镶着水钻,其中一个还涂着血盆大口,几个人看见她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将她从上倒下打量一番,脸上多少有些鄙夷之色,好在没说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在镜子前修饰了下妆容出去了。 不得不说启天大厦的整体设计以及内部装饰实在是,高调奢华,就连洗手间的天花板都悬着让人眼花缭乱的水晶罩花灯,四面墙壁也都打着高光,刺的人眼睛生疼,可见这家公司的老板不是个暴发户,就是老板娘是个暴发户。 正准备换衣服,又走进来两个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的女孩,比起刚才的几个大浓妆,这两个的妆容明显清淡许多,但气质却十分出众,都是浅色裹身的长裙,身姿曼妙,没有高傲的姿态,说话的声音也不大,看到她只是微怔了下,继而礼貌的点了点头,对着镜子修整了下,也出去了。 方洵不由得一声叹息,同样是来参加晚会的,同样打扮得光鲜亮丽,这两位像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之前的那几个,怎么看都跟唱戏的似的。 一面想着一面一拍大腿,完了,还没换衣服呢。 大纸袋里又装了好几个小袋子,衣服,鞋子,包包,饰品,该有的一样不缺,方洵一面赞着周阔贴心,一面七手八脚的开始穿衣服。 几年的同学兼死党,周阔十分了解方洵个性,也知道什么更适合她,他给她选了一件裸粉色裹身礼裙,裙子的质 地很好,没有过多图案,看起来素雅又干净,简单中带出几分灵动之气,用一条镶满水钻的纤细腰带做简单修饰,再配一双裸色漆面高跟鞋,两根丝质的绸带在她脚踝处绕了两圈后在外踝打上好看的蝴蝶结,既衬出了她匀称好看的小腿腿型,又显得整个人俏丽活泼,站在镜子前,方洵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恩,除了个头不太高,还是十分有潜质靠脸吃饭的! 整装完毕,从洗手间走出来,虽然鞋子的做工不错,穿起来也很舒服,但始终还是不习惯这样的高度,方洵几乎是用蜗牛的速度一拐一拐的蹭到大堂,周阔已经等的火急火燎,原地直打转,直到转身看到方洵的那一瞬,愣了一下。 “怎么样啊?”方洵走过来,有些担心的看着周阔,又看了看自己的脚。 周阔有一瞬间的恍惚,没有回答她,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怪异,仿佛在看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大堂里的灯光晃的人眼睛直疼,可他觉得眼前的方洵,比那缭乱的灯光还要晃眼。 方洵心想完了,果然男人和女人的眼光不同,不好意思咳了一声,纠结道:“我知道男人的眼光和女人不太一样,我自己觉得还行,你要是觉得不行,我换回来吧,今天你要露脸,我不能给你丢脸啊。” 他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将手搭在她肩上,十分认真的看着她:“不用换了,方洵,你这样很好。” 她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停了一下,又道,“你不知道,我刚刚看到几个女孩,都很漂亮,又很会打扮,真是要前有前要后有后,我当时紧张的啊,心想完了,这下要被人比下去了,那时很失落来着,但我一想到今天对你很重要,你要在你二哥面前好好表现,于是我坚定信念,一定要给你长脸,你看我对你多好,咱们真是革命感情情比金坚,啊对了,你的万字长评什么时候写?” 周阔原本还很感动的脸突然沉了下来,抑郁道:“哎我说你能不老惦记你的万字长评么?看你今天表现吧。” “那好吧,还有一件事。”方洵指了指自己,嘿嘿笑道,“今天这一身,你不会还要我还吧?我可没这打算,说实话这身衣服我还挺喜欢的,就是鞋子不太习惯,但我勉强可以留着,而且你看这裙子和鞋子的尺码,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啊,就算不给我,你也送不出去了,诶,等等……”话没说完,方洵蓦地停住,难以置信的看着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一个女人,霎时瞪大眼睛,指向电梯口,“怎么是她?” ☆、第21章 脚踏两只船 方洵看着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一个女人,霎时瞪大眼睛,指向电梯口,“怎么是她?” 周阔看过去,找了半天也没明白方洵说的是谁:“谁啊?” 她没敢接话。因为实在没勇气跟周阔解释说是之前包养胤阳的富贵女人,现在是她的“情敌”。 方洵怔怔的站在那里,迅速展开联想,今天是启天集团的庆功会,这么大的活动,应该有很多圈里圈外的人前来参加,比如集团总裁啦,集团总裁他儿子啦,集团总裁他老婆啦,而这女人,气势这么猛,如果不是哪个总裁的老婆,就是个名正言顺的真总裁。 方洵往周阔跟前凑了凑,心想不管这女人是谁,千万别跟她碰个正着,根本说不清,于是在他跟前小声道:“我们赶紧走吧,要来不及了。” 周阔却站着不动,看了看她的手,弓起了自己的胳膊,对她使了个眼色。 方洵也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胳膊,一脸的茫然:“干嘛啊?” 周阔黑着脸:“你怎么那么笨啊,挽着我。” 方洵扑哧笑出来,十分听话的伸手挽住他胳膊,笑着道:“逗你的,唉,不过要是被老师看见咱俩这副德行,咱们就得双双滚蛋。” 方洵把脸往周阔胳膊上埋了埋,跟着他往电梯口走,准备坐电梯上二十二层,周阔突然看到什么,诶了一声:“那不是……” 方洵一激灵,心想他不会是认识那女人吧?赶紧把脸埋的更深,她知道周阔是豪门少爷,见过的有钱人肯定不少,会认识这女人不足为怪,但千万不能叫这女人看见自己,于是一面不停地打断他,“我们走吧,走吧。”一面拉着他摇摇晃晃的往另一边走,还没走出几步,突然眼风里一扫,顿时傻在那里。 胤阳!!! 方洵绝对没有看错。 眼前的胤阳,一身黑色西装,里面一件黑衬衫,仍然开了两颗扣子,不打领带,冷淡中有些慵懒的味道,正在电梯口跟那个富贵女人说话,虽然没什么表情,更没有讨好神色,但看起来显然不是偶然碰见打个招呼那么简单,方洵皱起眉头,恨得咬牙切齿,好啊,跟我说有重要的事,推我的约,原来是来见老相好的了,好啊你胤阳,好!!! 周阔原本被挽着的胳膊突然被方洵狠狠掐了一下,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用力甩开她,捂着胳膊道:“你掐我干嘛。” “啊,对不起对不起。”方洵赶紧给周阔揉 了揉胳膊,然后恨恨的看着胤阳和那女人离开电梯口,才拉着周阔往电梯那边走,将手里的纸袋丢给他,怒道:“拿着,我打个电话。” 电话拨通,却没人接,方洵火冒三丈,这是胤阳第一次不接她电话,在她看来,这件事简直没有悬念,这富贵女人应该不是哪个总裁的老婆,她本身就是个总裁,还是个单身的女总裁,今晚也是作为受邀嘉宾参加庆功会,但是跟周阔一样没有伴,于是提前约了胤阳来,她果然说到做到,绝不轻易放手,真是个任性的女人。 可让人愤怒的不是这女人,而是胤阳这个不要脸的,明明说好不再理她,跟她断绝一切关系,谁知道一眨眼居然又见面了,还是背着她,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包养标准低得可怜,可他完全可以拒绝她,但他没有,还信誓旦旦的说钱不重要,只要你不甩了我,一个月三百块我认了,他还很享受似的跟她说说笑笑,打情骂俏,这是什么,是欺骗! 这人到底有没有职业操守,知不知道什么叫包养啊,包养就是无论钱给的多少,只要他接受,就不能再向别人伸手了。 这点道理都不懂,怎么做行业翘楚,怎么当超级偶像啊。 方洵越想越窝火。 大厦二十二层是庆功晚会的场地,会场布置十分奢华,与启天大厦的整体风格很是相符,周阔跟着他二哥去见了几位前辈叔伯,方洵自己在一旁吃东西,一边吃一边咬牙切齿的咒骂:“说好了要转行的,说好了重新开始,你偏自甘堕落,无可救药,不要脸……” 本就生着气,再加上吃了点东西,觉得喉咙里一阵阵的噎得慌。方洵赶紧拿起摆在餐桌上的红酒杯,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电话突然响起来,方洵拍拍胸口,拿起来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起来:“喂。” “给我打电话了?对不起,刚刚没听到。” “我没给你打电话。”方洵的口气多少有些不快,努力控制着情绪不爆发出来,声音却是冷冰冰,“我拨错号了。” 尽管方洵这么说,胤阳还是一下听出了不妥:“生气了?” 方洵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心里清楚,今天她是陪周阔参加晚会的,无论如何要控制住情绪,不能闹出笑话来。并且,她虽然自认为花钱养了他,但那点微薄的钱根本不能帮到他什么,他还是随时会扑向可以给他更多的那个人……而她跟胤阳的关系仅仅是一个口头之约,他从来就不是她的什么 人,尽管如此,但她心里就是堵得慌。 她的钱是不多,但心意是真的,她想帮他,用摒除金钱在外的所有真心和诚意,只要能打动他。 可他不要。 或许在他心里,只有钱才最能让人动容,可她偏偏缺钱。 方洵不再说话,胤阳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十点半银河护卫队最后一场,我陪你看,等我一个小时,我去接你。” 方洵叹了口气,声音隐隐有些委屈:“你在哪?”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他答:“我来参加一个活动。” 她心里终于好受了些,总算这还不算一骗到底,于是又问:“跟谁?” 那边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像是来了很多人,过了会儿又安静下来,他说:“人很多,方洵,晚一点我再打给你。” 听着电话那头响起的嘟嘟声,方洵皱着眉头撂下了电话,重新拿了杯红酒,又拿了块蛋糕继续吃。 是那个混蛋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点会叫人心情变好,除了满嘴的甜腻,心情根本就没好半分。 她举起红酒杯正要再喝一口,突然觉得眼前晃过一个身影,那身影看上去有些熟悉,黑西装,黑衬衫,深色的丝质领带,灯光下从容而自信的游走在人群中,身形有点像胤阳,但是不好确定,她记得刚刚见到胤阳,他好像没有打领带。 方洵举着红酒杯往那头走。 眼看那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方洵心里一急,加快了脚步,完全没注意到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人扭着腰肢在她身边晃过,紧接着就听“哎呀”一声,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将那女人撞了个趔趄,手里的红酒洒了一半出去,直接泼在那女人身上。 啊!!!!!!! “啊,对不起对不起。”方洵赶紧上去道歉,七手八脚的要给她擦胳膊和衣服上的红酒渍。 那女人穿着红色的深v长裙,涂着大红嘴唇,一张嘴说话跟开了血盆大口似的,指着方洵暴跳如雷的骂:“你没长眼睛啊,往哪里撞呀?” 方洵心里实在是歉疚,毕竟来参加这样的晚会,人家是花了时间精心打扮过的,被她这么一泼,别说要被别人看笑话,这身衣服也是糟蹋了,她一脸的歉意,连连道歉:“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看到一个朋友想叫住他,不小心就撞到了你。” “对不起就完了,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怎么办,你知道我 这件衣服多贵么,它是世界顶级设计croix先生为我量身设计的,只此一件,有钱都买不到。”那女人气得胸口直颤,眼睛睁得大大的,气呼呼的瞪着方洵。 方洵也有些无奈,她确实不是故意的,但这女人说话真是太难听了,她这辈子最讨厌两件事,一是小情侣秀恩爱,二是那些装逼犯在她面前嘚吧嘚吧,一口一个你知道么,那股欠抽的劲儿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狂扇大嘴巴,但今天这事怪她自己不小心,而且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她是无所谓,但不能叫周阔为难,她往下压了压火,继续诚恳道:“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的衣服到底有多贵,也不知道你说的拉扣先生是谁,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其实咱俩在这里耗着真没意义,你不是还要参加晚会么?这样吧,你把这件衣服换下来,穿我的,然后你的这件我帮你洗干净行么。” 那女人像是被方洵的话惊住了,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将她从上倒下扫了一圈,鄙夷的笑了:“穿你的?”停了一下,像是发现什么一样,伸手指着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不是刚刚在洗手间换衣服那人么?呵……”她冷笑一声,“真有意思,穿上漂亮衣服就以为自己是公主了,像今晚这样盛大的庆功晚会,你这种人是怎么进来的。” 方洵觉得实在没必要再给她好脸了,她把剩下的那点红酒喝完,挑着眉毛咧嘴笑:“你怎么进来的,我就是怎么进来的,用走的呗。”她笑着看她,“怎么,你用爬的?” 那女人愣了一下,抬手就照着方洵的脸打过来。 方洵下意识往后躲了下,那女人的手落空,却被另一个人紧紧握住。 ☆、第22章 前任的女神 淡紫色的裹身长裙下,露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臂,灯光下她的皮肤晶莹到透明,手指尖芊芊如玉,泛着股说不出的冷意,她握着那女人的手腕,微微弯起嘴角,礼貌而优雅的笑着:“厉小姐,几年不见,你的脾气还是丝毫不见收敛。” 方洵看着突然出现的这张脸孔,愣了一愣,胥日?! 她身后不远站着两位身材高挑的端庄女子,一人举着杯酒,在礼貌而亲切的交谈,偶尔看过来两眼,看起来跟胥日是一起的。 被称作厉小姐的女人也愣住了,她几乎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看胥日,半晌,扑哧笑了:“呵,我当是谁,原来是胥大小姐啊,你不是出国了么,怎么,国外混不下去,又回来了?” 厉抒甯语气里明显的鄙夷和嘲讽并没有让胥日生气,她仍是礼貌地一笑,松开了她的手:“厉小姐真会开玩笑,胥日确实到过许多国家,也在不同的地方生活过,那些地方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底蕴和异域风采,可是在我看来,还是留恋这里更多一些,厉小姐这样说,难道是认为我们中国比不上外面那些国家么?” 胥日轻描淡写却意味深长的一句话立时叫厉抒甯闭了嘴,她气呼呼的瞪着胥日,不说话了。转而将目光重新望向方洵,忿忿道:“好,不说这些,不过她撞了我,弄脏了我的衣服,说话还阴阳怪气的,我想教训教训她怎么了?胥小姐出面拦着,是想要替她赔我一件新的么?” “我没有说要代替方小姐赔你,你的衣服只是脏了一点,完全可以洗干净继续穿,为什么要赔给你新的?何况,厉小姐不是说这件衣服croix先生为你量身设计,只此一件么,胥日自问请不croix先生再为厉小姐重新设计。”胥日仍是优雅的笑,口气却已经慢慢转冷,说出的话听着和风细雨,一字一句却是铿锵有力,“厉小姐,你身上的这件衣服确实漂亮,但无论它有着独一无二的设计也好,是顶级设计师的亲身打造也罢,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衣服,可以贵过人的尊严,厉小姐出身名门世家,又有厉伯父亲身教导,熟读孔孟圣贤,定然也是知晓书中大义,如此,为了一件衣服对方小姐诸多为难,未免有失你大家闺秀的风范。” 厉抒甯被胥日说的有些脸红,旁边已经有几个人投来异样眼光,她下意识地偏头躲了躲,今天这种场合,来的都是社会各界名流,有熟人,也有一些新面孔,虽然时间已经过了七点,但今晚的主人还没到,晚会没正式开始,所以这些人三两成群的聊着天,并没 有太多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启天十九层有个专门为贵宾准备的化妆间,里面有一些高档服装专门提供给临时有需要的贵宾,她还有时间,再纠缠下去,谁都不好收场,厉抒甯想着,从旁边餐桌上拿起几张纸巾擦了擦衣服,没再跟方洵和胥日多说,就赶着去十九层换衣服了。 “方小姐。”胥日仍是那样优雅的笑,“没事吧。” “没事。”方洵扭头看了眼匆匆往外走的厉抒甯,“其实我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是我撞了她,而且我看她那衣服,确实挺贵的。”说着又转过头来看胥日,笑着道,“胥小姐,刚刚谢谢你,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如果一直闹下去,一定会很难看,到时就要连累我朋友了。” 胥日的目光有些疑惑:“你朋友?”顿了顿,“胤阳?” “不是。”方洵笑着摆手,“是我的大学同学,他说今天有个重要的活动,但是没女伴,我们是几年的好朋友了,就陪他一起来了。” 胥日更加疑惑,她不禁重复着方洵的话,像是在疑问,更像是在进一步确定:“你的朋友受邀参加今晚的庆功会,你作为他的女伴出席……方小姐,你今晚来,胤阳他知道么?” 方洵摇头笑:“当然不知道,那个,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今晚的事情别跟他说。”话刚说出去方洵就后悔了,胥日跟胤阳本就不熟,当然没必要特意去说这事,她这么一嘱咐,好像胥日很八卦似的,方洵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赶紧补充,“我是说,如果以后,咱们还有机会碰到的话。” 胥日的脸色变得十分复杂。 “啊对了,胥小姐怎么会在这呢?”晚会一直没开始,周阔也没找过来,方洵便继续跟胥日聊着天。 刚问出口就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你看我,居然问这么傻的问题,胥小姐是胥氏集团的千金,将来也是要纵横商界的,当然是受邀前来。” 胥日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所了解的,跟方洵所说的,好像不在同一个频道,她认真想了下,突然问道:“方小姐知不知道今晚的主人是谁?” “啊?”方洵有些诧异,似乎没想过胥日会问这个问题,她想了下,回道,“不是启天集团的么?我听说他们的董事长姓欧阳,临来的时候我朋友告诉我的。” 这下胥日确定了她们确实不在同一个频道。 “方小姐,不看财经新闻么?” 方洵被胥日突然的一句话打懵了,完了,这是要聊 经济啊,豪门世家的下一代们,怎么都这么爱往经济和金融上面凑呢,其实弹弹琴画个画,或者像我一样写小说不也挺好的么?方洵掩嘴咳了一声:“不,不怎么看。” “跟胤阳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说给你听么?” 方洵更懵了,怎么又把胤阳扯进来了,虽说他这个行业需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也没有规定说一定要懂经济玩金融啊,他只是卖个脸就已经是行业翘楚,再跨行去搞经济,做个投资,那简直太可怕了,人类会无法阻止他的。她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笑着回道:“我们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说这些。” 胥日显然来了兴致:“那聊些什么呢?” 方洵也来了兴致,终于把话题从经济上成功转移了,她开始侃侃而谈:“聊xx出轨啊,聊xx恋啊,偶尔他会讲冷笑话给我听啊。” 胥日一直端着的优雅笑容终于绷不住了。 方洵显然没察觉有什么不妥,她完全忽视掉了胥日那苍白而紧绷的脸,凑上去还要继续聊,就在那时,周阔终于结束跟一群叔伯大爷的交谈,走了过来。 “方洵。” 周阔边走边对着方洵招了招手,方洵知道这是要开始了,赶紧跟胥日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往周阔这边走去。 等她走过去,她才发觉周阔身后站了个男人。 周阔笑呵呵的拉过方洵,兴冲冲的将身边的男人介绍给她:“这是我二哥周翦。” 方洵顿时怔住,这不是刚刚被她误认作是胤阳的那个男人么?黑西装,黑衬衫,深色的丝质领带,这男人虽然身形跟胤阳相仿,气质却完全不同,她没见过他,可刚刚看他的时候怎么会觉得眼熟呢,方洵认真想了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这个看脸的世界,她在潜意识里想要跟一切有型有脸的帅哥很熟。 这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比起周阔身上的阳光和朝气,周翦要沉稳庄重许多,面容冷肃,眸色深沉,看她的时候,平静目光中隐约多了些别的东西,却看不出那是什么。 “你叫方洵?”方洵还在怔神,周翦已经礼貌的伸出手来。 方洵赶紧去握住他,郑重道:“你好,传说中的二哥,我是方洵。” 看着她一脸的谨慎认真,目光中还有些探寻的味道,周翦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虽然笑的有些隐忍,还是把周阔吓了一跳,在他印象中,他二哥是个深沉到任何人都辨不出喜怒的人,他很少会 在陌生人跟前这样笑,那样的笑容,虽然努力克制,但落在他的眼里,分明凌厉刺眼,且危险。 方洵也有些莫名其妙,赶紧抽回自己的手,讪讪笑了笑,没再说话。 周阔将他周翦拉到一边,脸色有些不好看:“二哥,你要是不满意我今天的女伴,回家再说,别把我朋友吓到,你那是什么表情。” 周翦笑得越发深沉:“我没有不满意。”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赞许道,“你做得很好,我要有好戏看了。” 周阔:“……” 那一头人影攒动,原本有些热闹的会场突然间安静下来,灯光忽地转暗,追光打在会场的一角,几个衣着讲究,精神高涨的精英面孔拥着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几十双眼睛顺着光线望过去,瞬间聚焦。 ☆、第23章 事闹大了 深黑色的西装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纯黑的丝质衬衫,随意的解开了两颗扣子,线条流畅的两片锁骨在高光映照下性感而充满懒散味道,薄薄的一层衣料紧紧贴在他身上,服帖的几乎可以清晰看见他胸膛的起伏,那束强烈到刺眼的追光下,他微微抬着头,扬起的那道弧线恰是一个探寻和审视的高度,一双锐利双眸漫不经心的扫了扫四周,而后唇角一勾,那张半开半合的薄唇下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满员的会场仿佛空了似的完全安静下来,他接过话筒。 “感谢众位今晚莅临fti的庆功会,说起来今晚的贵宾名单是金秘书照着欧阳董事长的意思拟定,我没看,所以你们当中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的,但我相信各位的存在与到来都是与我息息相关,并且在不久后的某一天,我们还会有进一步的合作,fti结束了,但启天新项目的研发与启动将层出不穷,我期待看见更多的新面孔,也期待与众位在下一个路口更好的相遇。” 声音低沉中带着暧昧的嘶哑,致谢词简短利落,客气又十分不客气。 原本精神饱满,情绪高涨的精英们顿时一脸黑线,纷纷埋下高傲的头。这是哪个无知的混蛋助理写的感谢词,还敢叫他们的总裁大人当众念出来,要是被他们脾气火爆的欧阳董事长听到这番话,这助理就得直接打铺盖卷回家。 周阔举着酒杯,鼻子里哼了一声:“真欠抽。”说着推了推方洵,“你觉得呢?” 方洵没说话,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聚光灯下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压抑着颤抖的嗓音问他:“你知道他是谁么? “当然,今天来到这的人,有谁不知道他啊?启天集团的执行总裁,商界巨擘欧阳叶卿的独生子,一上台就把反对他的那些老古董全部逼下台,雷霆铁腕,杀人不流血的商界第一贵少胤阳。我刚才在电梯口就看见他了,你偏不让我说话……”完全没注意到方洵已经发白的脸,周阔越说越兴奋,“诶你知道他老爸是谁么?”他啪的一下拍在她肩膀上,“就是汉语言文学大师,咱们英明伟大的胤教授,没想到吧,哈哈哈!” 方洵觉得浑身上下凉透了,嘴唇都微微颤抖:“是没想到。” 周阔又凑上来:“你看他那德行,够嚣张吧,他以前比现在还嚣张呢,经常把他老爸老妈气个半死。”周阔喋喋不休的说着,“他跟我二哥是大学同学,死党,现在是生意伙伴,我跟着二哥见过他几回,听他说话那样我都 想揍他,最后都忍了。” 方洵不知怎么突然冷笑了声:“为什么要忍呢?” 周阔叹了一声,很有几分沧桑的语气:“能不忍么?跆拳道空手道泰拳,哪一样我行啊,我怕被打死。”顿了顿,有些忿忿道,“听说从前跟他在一起练跆拳道的人,有几个不知死活的给他下过战书,结果都被他踢残了。” 方洵瞪了他一眼:“你不会挠他么?” 他碰了下她的杯子:“那是你。” 两个人正说着,后面低低的传来两个女人的对话。 “他是胤阳?” “怎么?” “很帅。” “呵,气质也不错。” “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哦?你有什么想法?” “你没有么?” “还是算了,看他的样子,太过嚣张,太难驯服。” “确实嚣张,不过,那张脸,对得起嚣张。” 伴着珠玉般悦耳的笑声,两个人默契的碰了碰杯子。 方洵紧握手中的玻璃杯,感到浑身上下的血液不停叫嚣着往大脑涌去,头开始发晕发胀,身体却冰冷。她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胤阳,她看着他的脸,还有那双会蛊惑人心的眼睛,冰冷的指尖敲打着杯身,就像一遍一遍地在心里仔细勾勒,直到灯光有些暗了,视线里有一些湿润的模糊,周围的一切声音慢慢消弭,唯有眼前的那张脸,那个冷硬中带着几分热度的年轻轮廓,才愈显得清晰可辨。 这个男人,这个在万众瞩目之下微微笑着的男人,他曾一本正经的对她说“我从来不做无偿服务。”他说“两万块买到我,是不是很划算?”他说“方洵,你要养我一辈子。” 这个轻而易举说出这些谎话的男人,甚至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更没有羞愧半分,他就那样恣意傲慢,又理所当然的,把她所谓的“摒除金钱在外的所有真心和诚意”像泥土一样狠狠踩在了脚下。 胤阳,我的好心,就这么一文不值,活该被随意践踏么? 因为失意,所以惧怕孤独;因为晦涩,所以渴望阳光; 曾以为他是冬日暖阳般的存在,谁知剥裂表面的那层温暖外壳,骨子里竟是淬了冰一样的寒。 方洵看着胤阳微微扬起头,面无表情的脸,明明还是熟悉中倨傲又嚣张的模样,此刻却显得冷淡而陌生。 胤阳就站在那束高光之下,并没有看到方洵。会场中有不少人拥了上去,亲切而礼貌的与他攀谈,胥日独自站在一个光线稍黯的角落,没有一窝蜂的拥上前,而是优雅的举着杯子,偶尔浅浅的抿上一口。 此刻方洵脸上的表情,与她心中所想,别无二致。 惊诧的,错愕的,愤怒的,还有一丝容华谢后转瞬残败的苍凉感,胥日突然有点同情方洵,这样的胤阳,连他自己都不曾看清自己,你又有什么本事,可以真正认识到他。 她自认不是个小人,但在爱情面前,也无谓去做什么君子。她不会拆穿胤阳,因为她确信,所有的谎言和骗局,都会在命运的操控下不攻自破。 我从来无意跟你争胤阳,他本就是我的,就算途中走远了,走散了,他终究会找到回来的路,而在那条路上等着他的人,是我不是你。 胥日看着手中的红酒杯,里面的红酒只剩下了一点,她晃了晃残存的一点酒液,看到厉抒甯换好衣服重新走进了会场。 胥日仰头将最后的一点红酒喝掉,然后往餐桌那边走,想要再拿一杯新的,从那个方向走过去,正好跟厉抒甯走了个擦肩。 “厉小姐。”胥日笑着叫住厉抒甯,那双带着慧黠笑意的眼睛扫了扫她,十分诚恳的夸赞,“这件的裙子真不错,穿在厉小姐身上很合适。” 厉抒甯面露轻蔑的瞥了胥日一眼,然后傲慢的哼了一声,没说话。 胥日下意识偏头,视线从厉抒甯身上移开,看到会场那一头,周阔笑着跟方洵说了些什么,又亲昵的拍了拍她的肩,十分熟络的样子,胥日容色淡淡的看了会儿,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空杯子,漫不经心道:“原来方小姐的朋友是周家三少爷。” 厉抒甯傲气的秀眉凌厉的皱起,顺着胥日的视线看了过去,方洵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表情,周阔却是一脸的眉飞色舞,她不禁将眉头皱得更深,厉家跟周家是世交,在生意上又是多年的合作伙伴,她对周阔一直有好感,但周阔就是不理她,每次见着都是一副“别烦我,老子很忙”的样子,前一阵双方父母商量着要给两人订婚,日子都挑好了,谁知周阔竟然不声不响的跑了,周家老爷子急得不行,最后还是周翦给找了回来,这事闹得挺尴尬,厉家也是要脸面的人,拍桌子让周家给说法,偏偏周老爷子气性大又爱面子,直接气得进医院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订婚的事只能作罢。厉抒甯没想到今天会在这碰着周阔,而且他身边还 挽着一个女人,看到这儿她的火气简直不打一处来,于是扭着腰肢就走过去了。 胥日自顾走到餐桌前,随手又拿起一杯酒,然后轻轻靠着餐桌的一角,一面优雅的品着酒,一面向高光下那个倨傲的男人望去。 他的表情很淡,甚至是不屑一顾,嘴边却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正颇有兴味的与人交谈,不时低头看下腕表,似乎是约了人。 胥日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玻璃杯,仿佛正在静静的等着什么发生。 她距离所有人都很远,却清楚地看到每一个人的表情。 方洵看着聚光灯下那张微微泛着笑意的脸,从前觉得温暖恬淡,此刻只觉得苍白刺眼,胸口有什么东西就要涌上来,喉咙仿佛被掐紧,连呼吸也困难,她轻轻戳了戳周阔的胳膊,闷闷的说了句:“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 “哪儿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吧。”周阔担心的看着方洵已经明显发白的脸。 “周阔。” 还没等周阔拉着方洵往外走,厉抒甯已经走过去拦住了他。 她先是一脸防备的看了看方洵,然后双臂环胸怒气冲冲的往周阔跟前一站,大声道:“为什么躲着我?” 周阔一看是厉抒甯,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按说两人认识七八年了,怎么都该有些交情,偏偏周阔不爱搭理她,在他眼里,这女人就是家世好点,有个有钱又爱面子的老爸,时时事事都爱给女儿捧场,所以把本来就爱张扬的厉大小姐惯得愈发跋扈嚣张,目中无人,其实平心而论,这女孩心眼不坏,更没什么心机,但就是那股子蛮横任性劲儿,让周阔很不喜欢。 周阔下意识把方洵往身后拉了拉,微皱着眉看厉抒甯:“我还真没故意躲着你,大概就是咱俩没有缘分,你没听过有一首诗这么写么,世界太大,就是碰不着你,世界太小,还是碰不着你。” 厉抒甯沉着脸瞪着周阔:“你少唬我,我从来没听过这首诗。” 周阔装出一副深沉模样,撇了撇嘴:“那只能怪你读书少了。” 厉抒甯气得直跳脚,又不知道怎么发作,于是一双带着怒气的眼睛直直的盯向了方洵,问周阔:“她是你带来的?” 周阔霎时一脸戒备:“她是我朋友。” “你朋友?”厉抒甯盯着方洵,认真想了想,却从脑海中搜不出这号人,于是猜想她大概不是混这个圈子的,于是傲慢的哼了一声,厉声道,“好啊,你 朋友刚刚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害我当众出丑,说话还不干不净,衣服我不在乎,但这口气我咽不下,我要她当众给我道歉。” 厉抒甯这一嗓子可不低,周围已经有人饶有兴味的凑了上来。 周阔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正要上前一步却被方洵按住了肩膀,然后借着在他肩上的力量把他往后带了一步,自己走上前,她看了眼厉抒甯,礼貌而友好的一笑,落落大方的道了个歉:“厉小姐,弄脏了你的衣服,是我的疏忽,对不起。” 周阔脸色一沉,贴在方洵耳边小声道:“不用怕她,有我在这,没人能逼着你道歉。” 方洵伸手使劲戳了戳周阔的腰,小声道:“闭嘴,你二哥在后面看着你呢,别惹事。” 眼瞅着周阔和方洵在她眼皮子底下推推搡搡,眉来眼去,一副熟捻又亲热的模样,厉抒甯更气了,她抬手从身边走过的侍应生托起的盘子上拿了杯红酒,不由分说对着方洵就泼了过去。 周阔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挡,大半杯红酒全都泼在他身上,还好穿的是黑色,酒渍并不明显,但里面的衬衫已经全湿,紫红色的酒液顺着他前胸中线往下淌,连身后方洵的裙子都未能幸免的被溅上几滴。 厉抒甯当时就傻了,手里还拿着杯子,愣怔的看着突然挡在方洵前面的周阔,气得嘴唇直颤:“你,你什么意思?” 周阔面无表情的看着厉抒甯,然后开始动手解西装外套,又用力扯下了原本打得规整的领带,之后连着外套一起往地上使劲一摔,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我今天怎么把方洵带出来的,我就会怎么把她带回去,谁想欺负她,冲我来。” 周阔这架势一摆出来,厉抒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一直被她留在会场外时刻留意她一举一动的两个保镖就快步走了过来。 方洵一看这场面收不住了,担心周阔惹麻烦,于是使劲把他往后拉,不停的在他耳边重复:“你二哥在后面看着呢,二哥在后面看着呢。” 周阔的心情有点复杂,他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周翦,一脸的歉意,那意思分明在说,哥,对不住了,我要大干一场了,你放心,砸了场,我一个人担着,绝不连累你。 一直冷眼旁观的周翦终于有了点动容之色,仿佛完全读懂了周阔传递给他的内容,他看了周阔一眼,淡淡的说了句:“砸了场,我担着。” 周阔眼睛一亮,于是更加坚定了要大干一场的决 心。 围上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厉抒甯的两个保镖足有一米九的个头,生龙活虎的往在她身后一站,跟一堵墙似的,凶狠彪悍的样子看得周围的人都有些发怵。 方洵感到喉咙发紧,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就在那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手机一震,她下意识抖了一下,赶紧拿起来一看,脸霎时就绿了。 ☆、第24章 我叫方洵 周阔也挺紧张,一面想为方洵出头,一面又不想真的砸场,今晚是谁家主场大家都心知肚明,在这里闹事就是不给胤阳面子,不给胤阳面子的下场不是被他踢残,就是被他老妈踢残,但泼出去的水就收不回,架势都摆出来了,他不想打也得打,于是听到方洵的电话响短暂的松了一口气,心想你赶紧接电话,我好趁机调整一下状态,做做战前准备。 但是方洵任由电话响个不停一直不接就让人比较烦躁,他一把抢过来,嘴里还念叨着:“怎么不接电话啊,谁啊。” 话刚说完定睛一看,立时怔在那里,难以置信的抬眼看了看方洵,又低头去看看手机。 宽大的屏幕上十分清晰的跳跃着一个名字,胤阳!!! 方洵不接电话,周阔抢过电话也不接,两个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古怪,周围好事的人就憋不住了,纷纷上前想要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情况,这不看还好,一看全都愣在那里。反应过后赶紧抬眸四顾,却都没有发现胤阳的身影,于是脸上的表情更加莫测。 周阔把手机递回给方洵,一脸的不可思议:“什么情况?” 方洵没理他,她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 “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胤阳的声音一如既往,沙哑中带着些甜腻温醇的味道。 方洵有点恍惚,但很快反应过来,她握着电话沉默了会儿,突然叫了声他的名字,“胤阳。” 方洵的反应让胤阳有些诧异,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嗯?” “你发誓,你从来没有骗过我。” 方洵的声音很清透但是很稳,口气是带着笃信和肯定的,可这样的一句话,分明又透着质问和犹疑的味道,胤阳对着话筒沉默了只有短暂的三秒,之后他终于清楚的意识到,坏事了。 方洵这一句话问出来,在旁围观的人一颗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是想要确定什么,却不能马上得到答案的那种紧张,伴着小小的忐忑和莫名的兴奋,那感觉就像被猫爪子轻轻划过心尖,抓心挠肝的痒。 没有等到胤阳的回答,方洵觉得她的心霎时凉了一半,突然就什么都不想问,也不想说了,那感觉就像那日她看到胥日挽住秦朔的手,而他默契十足扣住她的那一瞬,那种感觉是陌生的,是冰冷的,是一种凌厉到她单薄的身体和灵魂所无法轻易承受的东西。她把手机缓缓拿下来,按下了结束键。 周 围的目光变得既炙热又期待,伴着低低的私语声。方洵没有理会这些,她弯腰把周阔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塞在他手里,然后抬起头,看到眼前苍白而微微刺眼的灯光之下,一身西装的胤阳正朝她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精英面孔。 没有了倨傲的姿态,没有了调笑的意味,他的步子很慢,有些沉重。 所有人都在沉默,包括厉抒甯,也包括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胥日,她的表情很淡,姿态很优雅,目光却凌厉似刀子,从容又耐心的等待着众目睽睽下即将上演令所有人心潮澎湃的一幕好戏。 胤阳就在距离方洵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可以预料得到接下来还将发生什么,方洵会打他一巴掌,然后怒气冲冲的质问他,她会问他要一个理由,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要利用她,把她像傻瓜一样耍得团团转,以她的性格,一定会坚持得到一个真相,就像她曾经想要秦朔给出答案一样。他清楚这些,甚至想好了如何解释,但是很奇怪,方洵什么都没说,没有发怒也没有质问,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偏过头去。 胤阳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很快又恢复如常。他锐利又微有审视的目光看了看方洵,看了看周阔,最后淡淡的瞥过厉抒甯手中握着的红酒杯。 胤阳往前走了几步,目不转睛的看着方洵,修长手指漫不经心的划过她衣服上的红酒渍,声音淡淡的:“谁干的?” 他的声音很冷淡,似乎不以为意,但是又很沉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方洵没说话,厉抒甯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也没敢说话。 胤阳凌锐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瞟过厉抒甯,然后对着身后的两个精英打了个漂亮的手势:“赶出去。” 厉抒甯吓了一跳,跟着胤阳的两个精英也吓了一跳,赶出去?把堂堂厉家的大小姐厉抒甯赶出去?没听错吧?这是在自己家门口砸自己的场啊,总裁疯了,疯了!! 两个精英明显的迟疑使胤阳皱了皱眉,他偏头看看他们,声音仍是淡淡:“或者,你们从启天大楼滚出去。” 两个精英二话不说直奔厉抒甯就走了过去,精神饱满气势汹汹,没错,在自己家的地方,就是要勇猛彪悍,想赶谁就赶谁,谁不服气就连他一起赶,就是这么任性,就是这么霸道,嗯,总裁大人永远是对的,我等凡人只能膜拜。 两个精英刚走过去,还没等开口说话,就被厉抒甯身后 的一个保镖一手一个揪着领子给摔回来了。另一个身形更加魁梧彪悍的,见自家的大小姐被人当众羞辱欺负,觉得不能忍了,于是二话不说上来就要拽胤阳,一只大手刚刚按住胤阳肩膀,只听嘎嘣一声,是骨头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只听嗷的一声惨叫,大家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被胤阳拽着一只胳膊一个过肩摔掀翻在地,紧接着一个回旋踢,直接把另一个要扑上来的保镖踢到了餐桌下,直接滚到了胥日的脚边,那人疼得不行,在地上滚来滚去哼哼唧唧的装死。 胥日下意识退后一步,微有凉感的红酒杯还稳稳的握在她的手心,她垂下双眸,平静的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许久,像是在走神,更像是在认真思考,然后她慢慢的,慢慢的抬起头。 眼前的一切,仿佛与她最初设想,不太一样。 一系列动作从发生到结束只有短暂的十几秒,所有人都被震在当场,大气不敢出,方洵微微张开嘴,怔怔的看着胤阳,厉抒甯吓得直抖,哆哆嗦嗦的指着胤阳,底气不足的问:“胤阳,你,你什么意思,你这样给我难堪,叫我下不来台,是想跟我作对么?” 胤阳掸了掸自己的袖口,扭头看了眼厉抒甯,啧啧两声,眼神里流露出讥诮的意味:“厉小姐,你长得这么漂亮,说话却不经脑子。”他凌锐的目光扫了扫她,极其轻蔑的一笑,却字字冰冷如刀子,“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胤阳跟你作对。” 厉抒甯气得说不出来话,仍然伸手指着他:“你,你...” 胤阳也不再跟她废话,他对着身后的两个精英摆了摆手,口气已经不耐,“赶出去。” “胤阳。”厉抒甯终于无法忍受一样的大叫起来,“就算你不把我厉抒甯放在眼里,也要顾及我们厉家,我父亲是盛世集团的董事长,掌握盛世的最高权力,你们启天有多少项目也是依靠盛世完成,以我们厉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就连欧阳董事长见到我都要和颜悦色,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她气得浑身直颤,指向胤阳的手转而指向了方洵,“你,还有周阔,你们,你们都欺负我,就为了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她,她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们这样维护,不惜跟我们厉家撕破脸皮?” 胤阳掩在眼底的眸光越来越冷,周阔气得火冒三丈,怒气冲冲的要上去辩驳,却被方洵突然按住了胳膊,他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她笑着对他摇摇头,走了出来。 “厉小姐,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方洵的声 音十分冷静,诚恳,还带着丝温醇的笑意,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满场嘉宾都围了上来,像是在看戏一样,热切又满怀期盼的等着她说。 “我叫方洵,二十二岁,水瓶座,家乡是中国牡丹江,我在老家上完了小学,初中,高中,现在在g市s大学读研,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我的父母是普通工人,我没有殷厚的家境,没有强悍的背景,也不像厉小姐一样出身豪门世家,受最高等的教育,穿最漂亮的衣服,时刻展现一个上流社会的文明人该有的自信和优雅。但我懂得做人的道理,我知道什么是礼貌,什么是涵养,什么是宽容,什么是分寸,我知道怎样尊重别人,也知道怎样捍卫自己的尊严。你问我是个什么东西,那我告诉你,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东西”,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不虚伪,不做作,俯首无愧天地,这个人她叫方洵,记住了么?” 厉抒甯怔怔的看着方洵,沉默了。 那些在一旁优雅的端着酒杯细细品酒看戏的文明人,也沉默了。 对待厉抒甯,方洵仍是礼貌地一笑,然后她坦然大方的转过头面向胤阳,天花板垂下巨大的水晶罩花灯,那灯光苍白凌厉微微刺眼,她迎着那道刺眼的光,毫不避讳的抬高了眼睛,笃定而真诚看着他,一字一顿:“你也记住。” ☆、第25章 咱俩散伙吧 方洵记不大清那天是怎么走出启天大楼的,她只记得当她说完那番话,全场静得出奇,气氛有着诡异的沉默和尴尬的陌生感。好像什么东西重重压在了心口让人呼吸都困难,她就回头看了看周阔,给了他一个歉意的眼神,半玩笑半认真对他说了一句:“怎么办,砸场了,你的万字长评不用写了。”之后就匆匆离开。 她知道身后有人在看着她,周阔,胤阳,厉抒甯,还有她叫不出名字的无数陌生脸孔,那一双双眼睛凌厉而充满探索味道,如同芒刺一样牢牢附在她的背上,看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或许在等她回头,或许在等她出丑,但她就是抬高了头,自信的,从容的,坦坦荡荡的走了出去,没有片刻的停留。 她原本以为胤阳会追出来,然后她就可以把憋在肚子里的话全说出来,问一问他为什么,再狠狠打他一巴掌,然后潇洒的对他说一句,胤阳,刚刚没有在所有人面前打你这一巴掌,是我对你最后的尊重。 他一定会感到内疚,羞愧,然后悔恨不已的抱住她大腿求她原谅,说事实不是这样的啊,我是不得已的啊,你要相信我啊,用他神一般的演技和寡廉少耻的厚脸皮精神。 那样她还可以说服自己,至少他还愿意解释,他还在乎她这个朋友。 可他没有,谎言被揭穿的那一刻,他无比镇定,无比从容,也没有想过要解释,可见他压根就不在乎什么谎言,不在乎什么欺骗,也不在乎这个傻傻的相信他,一心想要帮助他的人。 于是好好的一个周末,方洵就是在极度郁闷中度过。 能不郁闷么?没心没肺的活了二十来年,头一回觉得自己有心有肺,义薄云天,侠骨柔情,充满正能量,结果就这么被狗吃了,这要是还能吃得好睡得香,跟没事人似的,那得多大的心啊? 她自认还没达到那个境界。 手机调成静音,被远远丢在了一边,方洵穿着家居服,靠在床边,闭着眼,在地板上盘腿坐着,想要静静思考一下人生,为了营造意境,还特意泡了杯热茶放在面前,她已经不冷静了一个晚上,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终于睁开眼睛打算做点什么,是因为,太tmd饿了。 爬起来拿过手机看看时间,18:10分,屏幕上显示十六个未接来电,刚刚淡定下来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赶忙打开一看,一个是胤阳的,三个是周阔的,剩下十二个是欧阳绿夏的。 她在心里琢磨了会儿,胤阳打给 她,应该是终于想明白,想要解释,周阔打给她,应该是想不明白,需要她来解释,至于欧阳绿夏打给她,还一下打了十二个,纯粹是因为周末不知道怎么过,闲的蛋疼了。 可不知怎的,看着未接来电显示的胤阳(1),她心里莫名堵得慌。 就只打了一个么?骗吃骗喝博取同情,把人耍得团团转,起早贪黑呕心沥血梗着脖子拼命码字养活他,结果就只打了一个电话来道歉么?你的诚意就只是这么一点点么?方洵气得把手机啪的丢在床上,不原谅你! 手机叮的一声,她没好气的再次捡起,上面显示一条信息,来自暴躁的欧阳大人:“你怎么不接电话?干嘛呢!” 她触动屏幕,漫不经心的回过去两个字:“打坐。” 三秒后,手机又是叮了一声,十分简短的两个字:“我擦!” 一整天没吃饭,饿得抓心挠肝,冰箱里没什么吃的,连方便面都没有,方洵坐在床上纠结了会儿,最后决定去附近的超市买些吃的,先填饱肚子再说。于是换衣服,梳头,拿起钱包和钥匙匆匆下了楼。 虽然已是傍晚,天色还亮着,只是没风,空气中有些沉闷。 她所在的小区其实是一个职工家属楼,已经建了几十年,统共十几栋楼,都是六层,没电梯,小区楼下有几个大爷大妈凑在一起聊天,不远处小卖部的老板娘一边看店一边嗑瓜子,偶尔大声插上两句,来往还有遛狗的,方洵刚走出楼口,就听见两个六十来岁的大妈一边遛狗一边闲聊天。 “诶,门口那个小伙都站了一天了,也不知道等谁?” “我先前出去买菜就看见他了,还以为他找不到人呢,我就好心问他找几号楼的,他说知道怎么走,结果我下午下了趟楼,他还在。” “等女朋友的吧,估计两人闹别扭了。” “等一天了,等不到还不走啊,在那杵着,这女孩也是,多大的气性啊,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能较劲呢。” “人家也没说等女朋友,看你急的。” “那还能等男朋友啊?!!” “行了行了,不说了。” 眼看着方洵走过来,两个大妈突然嘘声了,方洵多少听到他们的话,心里有些想笑,但总算忍住了,仿佛没看到也没听到似的,若无其事的从她们身边走过,直到走出小区大门,不经意的一抬头,她终于知道大妈口中的小伙是谁了。 黑色法拉利就停在小区门口的马路边上,而他倚着车门,双手插兜,脸上没什么表情,望着她的目光十分平静,穿着很随意,头发也不像从前一样刻意梳理,模样多少有些颓唐,而且看样子真的等了很久。 方洵只觉得心倏地一紧,不知道继续向前还是往回走,原地愣怔了片刻,突然转过头,快步往回走去。 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叫住她。 方洵只觉得一股火瞬间冒了上来,这算什么?要是诚心来道歉,就拿出道歉的姿态,偏跟以前一样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让人恨得牙痒痒,要是不诚心,就干脆不要露面了,大家一拍两散,她的良心就当是喂狗了,可他偏偏只打了一个电话就没了动静,然后巴巴的跑来大门口干等着,终于等到她下楼又不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洵觉得自己要被气炸了,还没走回去几米,又蓦地转过头来,气冲冲的朝胤阳走过去。 “你到底什么意思?”方洵涨红着脸,连耳根都跟着泛红,“有话就说,你这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的杵在这里,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放在兜里的手突然拿出来,伸到她面前,递出两张电影票:“银河护卫队,去看么?” “看你妹。”方洵火冒三丈,“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那你可以滚蛋了。” 他递出的手没收回,没说话,也没有走的意思。 方洵被他气的说不出话,但偏偏有些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她努力控制住暴躁情绪,尽量用平缓的口气与他道:“胤少爷,大总裁,好吧,我承认,是,是我自己误会在先,可你并没有否认啊,你还死皮赖脸的让我养你,我原本不想跟你有什么关系的,可那天我看到你被打,我心里真的很不好受,我就想,如果我能帮帮你,哪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都有可能让你重塑信心,有勇气走出从前那些泥泞和不堪,我希望你好,也希望老师开心一些。你知道么,虽然我的那点包养标准在你看来少得可怜,可对我来说,就连那一点少得可怜的钱都要花费力气一点一点去积攒,为了养你,我原本一天写三千字就可以了现在要写六千,可我每天都要上课,我只能下了课回来再写,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手指头都抽筋了,我不抱怨这一切,因为我帮到你了,我觉得这是我这几年来做过最好的一件事。可你呢,除了欺骗,就什么都没有了,胤阳,你怎么好意思呢?” 这番话是心平气和的,没有责备也没有质问,可当方洵说完这一段话, 一向能言善辩的胤阳沉默了,他的脸色发白,那双总是对她殷殷笑着的眼睛,此时充满了少有的一丝焦虑和歉意。他看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睛,突然间觉得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如同百口莫辩绝望到只能等待审判的犯人。 胤阳递出的手终于慢慢放下,他清楚,从自由空间他带她回家开始,她误会他,完全是因为他一个无心且没有丝毫恶意的玩笑,所以那个误会很简单很透明,随时可以化解,但他没有,他还清楚记得那个夜晚,那个喧嚣嘈杂的巨大声潮中,她抱着他不肯放开的固执,她流着泪一遍遍重复着那个陌生的名字,他突然就觉得这个误会是好的,所以他任由这个误会一步步发展,直到造成今天这种解不开的局面,这个局面失控了,在他手中失控了,而失控的原因,不在于他对事情本身的把握出现偏差,而在于,他的心,出现了漏洞。 “方洵。”他突然轻轻叹了口气,“我想对你说的话其实很多,我甚至想好在什么地方,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对你说,可是没想到,我迟了一步。是,我骗了你,我知道你是好心,我却利用了你的好心,原本我想要自己打破这个谎言,没想到最后却是由你来戳穿,那天我看着你走,我就想,是我自找的,我活该。” 方洵愤懑的表情转为诧然,僵在那里看着他,没说话。 “可是……”他突然话锋一转,瞬间变了味道,“我错了,但不觉得后悔。” 方洵瞪大眼睛,心想你tmd是在逗我么? ☆、第26章 丢脸的女人 方洵瞪大眼睛,心想你tmd是在逗我么? 他突然扣住她肩膀,将她瘦削双肩紧紧握在掌心,以一种在他脸上极少会出现的认真,沉着嗓子问:“方洵,我们的那个约定,还作数么?” 方洵瞪着他,皱着眉头说:“作数个屁,你答应的事没做到,钱还我。” “没做到么?”他突然笑了,眉宇间渐渐有些放松:“我以为,一个人一生中大概会喜欢很多人,但一次只能爱一个,因为心太窄,装不下,所以当你认真想着一个人的时候,一定会放下另一个,这些日子,如果你的所有情绪,因一个人而起的喜怒哀乐,全部是因为我,那么,你是不是就已经忘记他了?” 方洵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握的生疼,却想不起来要去挣脱,她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唾沫,没说话。 他将她的肩膀扣得更紧,一字一句都透着刀锋般的凌厉和紧迫:“方洵,你听好,无论两个月,两年,还是以后的长长一生,我不与你做什么口头之约,也不听那些趁虚而入非君子的废话,我会牢牢地守住你,让你再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着别人,爱着别人,没有期限的等着别人,我要你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想着我,睡前的最后一秒钟想着我,寂寞或是孤独,失落或是无助,开心或是不开心,你所想到的人,永远是我。” 方洵被胤阳这一番话完全震住了,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珠子骨碌碌的转,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家伙是在表白么?这是表白么?她这辈子没听过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秦朔也没有,可是这混蛋应该是来道歉的啊,为什么变成表白啊,为什么在谎言被戳穿之后跑来表白啊,话题转变的这样快,她是应该继续上一话题对他撒谎的事情要个说法,还是应该认真思考他突然表白的问题,到底应该怎么做啊? 胤阳没再说话,他目光灼灼,黑曜石一样的眸子里跳跃着不朽也不灭的火光,矛盾的充满着柔软情愫和最原始的征服*,用一种赤.裸裸的想要侵略又想捧在手心好好呵护的眼光,像要杀了她那样狠狠的看着她。 在那样的目光下,方洵突然忘了自己为什么生气,只是觉得胸腔里那颗躁动的心已经不受控制似的越跳越快,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有些无措和抗拒的推了推他,声音有些压抑的嘶哑:“你说什么,我没听懂,我昨晚没睡好,现在脑袋里一团浆糊,我要回去了,回去了。” 落荒而逃,明明眼前的人才该羞愧,她却像个落败者一样落荒而逃。 因为她可怕的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所有的情绪,一切的喜怒哀乐,所有的起因都是他。短短两个月,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暧昧笑容,甚至是他不经意的一个回眸,竟然占据着她整个身心,让她连秦朔的样子都快想不起来了,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她捂着耳朵,无法承受似的快步跑回家,摸出钥匙,大力推开门,等不及脱掉鞋子,跑进卧室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在不冷静了一个晚上之后,她现在的心跳更是剧烈加速,砰砰砰的在身体里撞击,她抱着头在被子里闷了半个小时后感到有点缺氧,于是张开嘴巴用力的呼吸,之后艰难的发现在被子里呼吸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于是一把掀开被子,露出脑袋来。 胤阳的那些话还响在耳边,沉重又凶狠的撞击着她的大脑神经,赶都赶不走,方洵无力的趴在床上,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电话打来,也没有未读信息,点开胤阳的头像,呆呆的看着他发过的最后一条信息,“我要从良。”【亲亲】,突然感到嗓子发干,浑身发热,百爪挠心般的难受,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觉得就要被身上这股奇异的热度烧死了。 胤阳这个王八蛋居然还是没有打电话来。 这个混蛋怎么这么会撩拨人啊? 表白之后不是该趁热打铁,乘胜追击的么?怎么可以半途而废,不闻不问啊? 这个混蛋到底有没有诚意啊? 方洵盯着手机屏幕,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面的路灯次第亮起,楼道里传来狗叫声,应该是哪家的大爷或大妈刚刚遛狗回来,随着狗叫声越来越大,楼下的住户和对面的住户养的狗十分呼应的跟着叫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阵容十分强大,方洵在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中静静的思索了会儿,之后做出一个决定,她要去找胤阳这个混蛋说清楚,他首先得把他撒谎骗人那件事说明白,然后再解释一下突然表白这件事,当然解释完他得把这些日子蹭吃蹭喝的钱还给她,最后他得郑重道歉,她再考虑原不原谅他。想到这儿方洵噌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为了给自己压压惊,顺便壮壮胆儿,还把晾在桌子上用来营造气氛的那杯凉茶一口气喝了,接着抓起沙发上的包就跑出了家门。 周末酒吧的人多,方洵刚走到自由空间的门口,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架着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女人往外走,那表情,那眼神真是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他从方洵身边走过的时候,从上 倒下扫了她一圈,然后露出嫌恶的表情,方洵心里那个凉呀,连长得这副尊容的猥琐大叔都嫌弃她,她到底是有多差劲啊。 她在里面转了一圈,没看到胤阳,照理说每个周末他都会在这儿,音乐声有些吵,方洵伸手拦住一个服务生,在他耳边大声问了句:“胤阳在么?” 那个服务生年纪不大,看样子像个新来的,他对着方洵愣了一下,然后伸手往里面的一个角落指了指:“在里边喝酒呢。” 方洵顺着他的手势往里面一个光线稍暗的角落走过去,一个紧靠着墙壁的弧形沙发里果然坐着一个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两个人正旁若无人的贴面热吻,其实方洵也不确定是不是热吻,但那动作真是相当激烈,他的整张脸都覆在了那女人脸上,一只手还不安分的探进了那女人的衣服下摆,由于光线太暗,两个人又抵死纠缠着,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但那身形与胤阳真是有几分相似。 方洵咬着嘴唇站在旁边看了会儿,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人不是胤阳,他不是胤阳,胤阳不会这么没品,在这种地方公开跟女人亲吻,还动手动脚,但一想到胤阳平时的做派,那副目中无人的德行,觉得他还真就是这么没品的人。 但不管怎样,她不会没礼貌到直接扑上去把那人拽起来看个究竟,万一不是,岂不是影响人家美好的心情,影响酒吧特意营造出的温馨气氛,以及影响社会和谐?于是方洵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胤阳的号码。 然后她眼前那个黑色玻璃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上面欢快的跳动着方洵两个字。 那男人还没放开那女人,只是百忙之中腾出一只手来,在桌子上来回摸了摸要拿起手机,但不确定是要接听还是要挂死,方洵看着手机火冒三丈,她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不要脸的混蛋就是胤阳。 “胤阳。”方洵一嗓子吼出来,沙发里的男人身体一顿,猛地一回头,方洵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对着他的那张脸就泼了过去。 扑的一下,那人一张无辜的俊脸上红色酒液流淌,灯光下真是迷醉又妖娆。 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抽搐着嘴角看向方洵,牙齿咬的咯咯响:“什么情况?” 方洵吓了一跳:“车宇?!!!” 被车宇抱在怀里的女人急得跳起来,对着方洵就是一顿鬼哭狼嚎:“呀,你干什么呀?往哪里泼呢?”说着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拿纸巾给车宇擦脸。 方洵一看那女人,更加震惊,这这这,这不是强行要认胤阳当哥哥的那个大小姐唐嘉嘉么,这么快就被车宇勾搭到手了?? 方洵无比尴尬,无比内疚,赶紧放下杯子,然后从自己的包里拿纸巾要上去给车宇擦脸,被唐嘉嘉一把推开,一双大眼睛满是戒备:“你的手往哪碰呢?离我宇哥哥远一点。” 方洵哭笑不得的看着唐嘉嘉,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一个月前还围着胤阳胤哥哥胤哥哥的叫,那个亲密啊,那个迫切啊,笑得那个甜啊,这才几天啊,就开始宇哥哥了,这女人真是太没原则,太没主见了,这女人简直就是金庸书里的那个柔弱姐姐王语嫣,前一秒还深情款款的叫表哥,后一秒就梨花带雨的喊段郎了,朝秦暮楚,水性杨花。 但唐嘉嘉是不是水性杨花不关她的事,车宇莫名其妙的被泼了一脸就是她的不对了,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耷拉着脑袋连连道歉,装出可怜又无辜的样子,通常这种情况下都能得到男人的原谅,但此番行为令唐嘉嘉很是不满,于是一边给车宇擦脸一边使劲瞪她。 车宇挡住唐嘉的手,无奈的看了眼方洵,又掠过她往她身后看了看,突然笑了:“我说什么事情要搞成这样啊,害我在美女面前丢脸,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不要连累无辜啊。” 方洵本来耷拉着脑袋说是,转念一想觉得哪里不对,赶紧回头一看,胤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他双臂抱胸,正颇有意味的盯着她看,嘴边还噙着一抹笑意,似调侃又似讥诮。 方洵觉得太丢脸了,这混蛋怎么神出鬼没的,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他就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笑得阴森森。 方洵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沸腾,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她完全忘记了为什么来这里,在看到胤阳的那一瞬间她想到的不是要一个解释,也不是要回她的钱,她想得到的仅仅是,太丢脸了,她在他面前太丢脸了,竟然以为他在跟别的女人亲吻就泼了人家一脸酒,还泼错了人,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事了。 方洵顾不上再跟车宇道歉,也顾不上唐嘉嘉还在瞪她,她头也不回的跑出了自由空间。 外面漆黑一片,路上的人和车都很少,方洵抱着包往前跑,直到跑得没力气了,才渐渐放慢了脚步,这一慢下来,就感到后面有人跟着她,她停下脚步认真感受了下,这感觉真是太怪了,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呼吸声,只觉得灯光晃眼,猛一回头,发觉跟着她的不是人,是一 辆黑色的车子。 方洵赶紧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太丢脸了,太丢脸了,她现在无法面对胤阳,她要赶紧跑回家去,泡上一杯热茶,她需要打坐,她需要冷静。 缓了口气之后她又跑起来,后面的车子就跟着她慢慢的往前开,她跑一路,他跟一路,那感觉像是在飙车,只不过人家是四轮,她是用两条腿,还是两条短腿。最后方洵觉得自己实在跑不动了,就靠着路边的树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那辆车缓缓开到她跟前,车灯晃得她眼睛疼,她下意识的伸手挡了挡,再定睛一看,居然不是法拉利,这跟着她跑了一路的家伙竟然不是胤阳? 大半夜的,跟着路边的小姑娘这么执着的跑,不是要追她,就是要载她,所以她估摸这人只能是黑车司机了。 黑车司机摇下车窗,对着方洵冷冰冰的说了两个字:“上车。” ☆、第27章 我把他吃了 黑车司机摇下车窗,对着方洵冷冰冰的说了两个字:“上车。” 方洵看着他的脸,愣住了,只觉得如果全天下的黑车司机都能长这么帅,估计所有的良家少男少女都乐意大半夜的在路上狂奔。 是秦朔! 秦朔的脸很冷,似乎还带着点怒气,方洵站在路边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被甩了的前女友,已经能够落落大方的去参加前男友的订婚礼并笑着祝福,现在就没有理由再小肚鸡肠的翻旧账,何况大半夜的,真的很难打到车。 方洵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秦朔等着她系好安全带,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他一路没说话,只是专注的开着车,方洵也没话说,从前两个人在一起,都是她说秦朔听着,就算他不回应,她也说得很开心,分开了这么久,她已经不知道可以跟他说什么了。 他开着车,方洵微微偏头看他,两年的时间,他的样子没什么变化,气质却有些不同,他似乎比从前更沉默了,这种沉默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沉郁,更冷,仿佛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静静看了他很久,几乎忘记移开视线,这并不是她在被甩了之后还想继续倒贴,只是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她习惯了去仰望他,在人群中寻找他,甚至是在他身边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偷瞄他,这是跟他在一起之后落下的后遗症,还没来得及改。 车子直接开进了住宅小区,停在了方洵的楼下,秦朔扭头看了她一眼,声音还是冷冰冰:“到了。” 方洵看了眼漆黑的楼口,纳闷的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他没回答,探身过去给她解开了安全带,声音有些疲惫:“下车吧,早点休息。” 方洵觉得他这股爱装深沉,动不动就撩拨别人的死德行跟胤阳一样一样的。 果然天下男人一般黑。 进了家门,洗了个澡,方洵刚钻进被子里,胤阳的信息就到了。 “到了么?” 方洵看着手机深呼了口气,还好是信息,如果直接打来电话,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很快回复过去:“到了,准备睡了。” “怎么回去的?” 这话问得真是意味深长啊,方洵想了下,回他:“打的黑车。” “确定是黑车?” “确定,怎么了?”方洵看着胤阳的信息,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头一回说话这样简洁 又生硬,一连三个问句,像是在无声质问,而且这家伙怎么不发亲亲的表情了,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她盯着手机屏幕,等他回复。 “我把黑车司机截住了,他不承认开黑车,你来做个证。” “……” 方洵被胤阳一句话吓懵了,赶紧穿上衣服拿上钥匙就往楼下跑,由于跑的太快脚步声咚咚咚,以至于她跑到楼口的时候,整个楼里的狗都叫起来了。 方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明明没做错什么,但就是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就像是做了不该做的事被人当场捉了个现形,而这个人还刚刚对她表白过。 呵,这感觉真是奇妙。 天已经黑透了,天边零落的挂着几颗星星,在岑寂的暗色下散发着幽幽的微光。方洵在小区里转了半天,终于借着天上那一点微弱光亮找到胤阳的身影,他正倚着车门,嘴里叼着一支烟,凝着眉头略带思索的看着她。 方洵赶紧跑过去,一双漆黑的眼睛在他前后左右来回扫视了半天,然后气喘吁吁的问道:“人呢?” 他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淡淡的问了句:“谁?” 方洵啊了一声,他这副茫然又无辜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不是说截住黑车司机了么?她刚才下楼的时候还狠狠担心了一把,生怕两人在外头因为她打起来,大半夜的,多不好看啊,现在这么一看,她还真是想多了。 “那个。”方洵摸摸鼻子,“你不是说……” “哦,黑车司机啊。“胤阳终于反应过来似的,他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淡淡道,“走了。” “走了?” “怎么,舍不得啊。”胤阳凌厉的眉头微微挑起,带着些狂傲和挑衅的意味,还没等方洵反应过来,他一把捞过她死死按在了怀里,一低头就抵在了她微微泛红的鼻尖上,那股温热的气息轻轻呵在她的脸颊,嗓音有些沙哑,“早知道你这么迷恋黑车司机,我就去开黑车了。” 方洵感到耳根有点热,赶紧把他往外推,皮笑肉不笑道:“呵呵,你要是开黑车,说不定能带动整个黑车行业的蓬勃发展,到时候就没有出租车再敢拒载。” 胤阳微微眯起眼睛看她,呵,给个杆就顺着往上爬,这家伙挺能装啊。 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将方洵整个人紧紧箍住,一张俊脸越凑越近,就附在她耳边笑嘻嘻道:“哦,那我去试试看好 了。” 方洵被他撩拨的没办法,红着脸使劲挣扎:“哦,那就去试试看吧。” 胤阳继续眯着眼睛看她,话语中有了些凌厉味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把黑车司机怎么样了?” 方洵一激灵,一下子忘记挣扎,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小心地问:“你把他怎么样了?” 胤阳没说话,眼里流露出几分调侃的意味,不是故作镇定么?你倒是再接着装啊! 方洵实在装不下去了,她抓着他的胳膊,急着问:“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啊?” 胤阳看了看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眼里的调侃突然变了味道,有些凌厉,且伴着隐隐的怒气,他就那样沉默了会儿,说道:“我把他吃了。” “……” 方洵目瞪口呆的看了他半晌,然后慢慢把手从他胳膊上拿开,平静的笑着:“吃了就好,千万不要留下线索,被发现就不好了。” 胤阳眼底的怒气随着方洵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他一双结实的手臂将她箍得紧紧的,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用下巴蹭着她的头,暧昧的在她耳边道:“说说看,你今晚去酒吧干什么?” 方洵使劲缩了缩脖子,想要避开他的骚扰,又吞了口唾沫,故作镇定道,“你没看见么?我去酒吧泼车宇。” “为什么泼车宇?”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干嘛告诉你。” “呵……”胤阳笑了,他一手握住她的腰,一手指指她的鼻尖,微微眯起眼睛带着审视的看着她,啧啧道:“跟你有恩怨瓜葛的男人还真多。” “对。”方洵一下来了气势,“跟我有瓜葛的男人很多,但欠我钱的,就你一个。”她用力挣开他,然后在他面前摊开手,没好气道,“赶紧还钱。” 胤阳十分不客气的把脸贴在她手心里,懒洋洋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方洵赶紧收回手,黑着脸无语的瞪着他,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呢? 他还要贴上来,方洵赶紧往后退,又狠狠瞪过去一眼,“以后别做这么无聊的事,这么喜欢截黑车司机,去马路上截个够吧,我要睡觉了。”说完不等他说话,头也不回的跑进楼梯口,咚咚咚的跑上楼,又是引起一阵激烈的狗叫。 周日方洵特意起了大早,其实与其说起得早,不如说根本没有睡好,昨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在被子里滚来滚去一直折腾到后半夜还是全无 睡意,眼巴巴看着天际一点点泛出白色,才不得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双眼迷离一脸颓废的坐在床边,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总结,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之所以睡不着,一个是气的,一个是饿的。 翻出手机看了看,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不由得叹了一声,仿佛松了口气,又仿佛有些落寞。 洗漱完毕,收拾好房间下了楼,才发觉天色有些阴沉,看样子是要下雨,可她实在懒得回去取伞,于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一咬牙一跺脚, 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虽然是周日,但赶上阴天,山上的人比往常少了很多,方洵也不着急,本就没打算看日出,只是出来透透气罢了,所以慢悠悠的往山顶爬, 石道两侧云松耸立,岩石缝里冒出的草尖也比前一阵绿了许多,前面有一对情侣手拉着手往上走,男的走得快些,女的一边爬一边不停的抱怨:“哎呀累死了,走不动了,你背我吧,真的走不动了。” 方洵停在原地歇了一会儿,暗骂了声“矫情”,便一鼓作气超过那对情侣走到前头去了。 山顶的风有些凉,方洵不禁拢紧了衣袖,目光定定望着远处的那座灯塔,天色越来越阴,那微弱的一点光在这片阴沉中显得模糊而黯淡,在那片黯淡中,她突然想起胤阳那张隽秀的脸,还有他说的那些话,虽然想要极力否认,却不得不在心里认同,他说的是对的,这两个月来,无论他们之间以怎样的误会开始,他又是否恶意欺瞒,但她确实越来越少的想到秦朔,她甚至觉得,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彻底的忘记他,其实她要求胤阳做的,他已经做到,只是她不愿意接受,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忘记了从前长长的等待和思念,何况在这短暂过程中,还伴随着欺瞒和谎言。 她一个人在山顶站了许久,以一种遥望和静默独处的姿态,望着远处的那座灯塔,仿佛望着自己已经快抓不住的虚渺人生。 快到中午的时候,已经下起蒙蒙细雨,方洵从南山走下来,准备到山脚下的面馆吃点东西,却在一家纪念品商店停住了脚步。 她拿起摆在店门口的一对泥雕小人,一男一女,握在手心里分量还有些重,这一对小人穿着白色的秋装,裹着红围巾,头上戴着简单的毛线帽,男孩是利落的黑色短发,女孩则是棕色披肩长发,发梢有些微卷,很是可爱,两人的动作都是直直站立,双手递出,仿佛要努力握住彼此。她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很喜欢 ,于是叫老板给包了起来,小心放进背包。 面馆里坐满了人,相信有一半是真饿了,一半纯属是避雨来的,面馆老板看看方洵,用十分抱歉的口气道:“姑娘,没空桌了,跟人拼下桌行么?”说着就将她引到一张四人桌前。 ☆、第28章 我喜欢你 那里面对面坐了两个人,恰是上午爬山的时候在她前头腻歪的那一对情侣,女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动,倒是男孩主动往里面坐了坐,给方洵让出地方来,客气道:“可以,坐这吧。” 左右看了看也实在没别的地方能坐,而且外面还下着雨,她又没带伞,想想也只能凑合了,放下背包坐好,要了一碗牛肉面,老板正准备去下单,她突然叫住他,想了一下,补充道:“不要香菜。” 老板扑哧笑了,打趣道:“姑娘,放不放香菜还用想这么久啊,行,一碗牛肉面不放香菜,马上好啊。” 同桌那女孩看了看她,然后开始对着男孩抱怨:“哎呀,累死了,我都说了不来,你不听,结果还赶上下雨,倒霉。” 那男的一脸的无奈:“不是你说要来的么?” 女孩嘴唇一撅,理直气壮道:“是我说的么,不是你说的么?”说完瞪了他一眼。 男的不好意思的看了方洵一眼,只能点头平息:“行行,是我说的。” 女孩终于满意,伸手去揉了揉脚后跟,小声嘟哝道:“疼死了,不知道是不是磨破了。” 方洵瞟了瞟她那双足有十公分的高跟鞋,实在没忍住:“肯定破了。” 女孩:“……” 胤阳推开面馆的门走进去的时候,方洵正拿着筷子准备吃,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刚递到嘴边的面顺着筷子滑了下去,直接掉进碗里,溅出几滴面汤来。 同桌的女孩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她赶紧拿过纸巾擦了擦嘴角,又检查了下自己的衣服,脸有些红,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看,只能低着头,双手捧着碗沿,恨不得将脸埋进面汤里。 老板乐呵呵的迎上去,客气道:“先生,今天人多,没空桌了,拼个桌行么,那边还有个空位。”说完就领着胤阳往这边来。 胤阳今天穿了身纯白色的休闲装,更衬出他棱角分明的精致五官和明朗气质,往那一站,即使外面阴云密布,你都觉得那是穿透这漫天阴霾洒落大地的一束阳光。 他看了看那对情侣,又看看埋头不说话的方洵,问道:“可以么?” 又是那熟悉的带着暧昧的嘶哑嗓音,直听的人浑身发麻,方洵慢吞吞的抬起头,还没等说话,同桌的女孩抢先一步道:“当然可以,你坐吧。” 男孩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刚才还是一脸苦相,这会儿却眉飞色舞的对着胤阳比了个请坐 的手势,顿时拉下脸来,没吭声。 方洵用筷子搅着碗里的面,也不说话。 那女孩看着胤阳,抿着嘴角露出好看的笑容:“那个,外面现在还在下雨么?” 胤阳瞟了她一眼:“下着。” “大么?” “还行。” “不打伞行么?” “不怕湿就行。” “……” 女孩一张白皙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努力解释道:“那个,我看你衣服没湿,就随口问问。” 他看也没看她,只漫不经心道:“防雨的。” 女孩尴尬的笑了一下,正要再说些什么,方洵啪的一撂筷子,皱着眉看了那女孩一眼,突然道:“你脚不疼了?” 那女孩被方洵吓一跳:“啊?”反应过后狠狠瞪过来:“我脚疼不疼跟你有关系么?” 方洵将眼睛瞪得更大:“他湿不湿跟你有关系么?” 女孩更加暴怒,尖声道:“跟你有关系啊?” 方洵拍案而起:“当然有关系,他是我男朋友。” 这一嗓子吼出来,那女孩顿时呆住,坐在她对面的男孩也呆住,整个面馆的人连同胤阳,也一同呆住。 胸腔里那股莫名的情绪叫嚣着要涌出,浑身的抑郁难耐,怎么都不舒服,方洵将桌子上的面碗往前一推,狠狠瞪了对面的胤阳一眼,拎起背包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呆住的老板瞬间醒过神来,赶紧去追:“姑娘,面钱还没给呢。” 胤阳拦住老板,眼睛却是看着方洵的背影:“我女朋友的钱,我付。”一边掏钱夹一边下意识的看了看那碗一口没动的面,突然愣住,迅速从钱夹里翻出零钱递到老板手里,便急忙追了出去。 在面馆里才坐了十几分钟,外面雨势却骤然转大,方洵一跑出来就后悔了,漫天的雨幕冲刷着大地,一时片刻停不了的阵势,但她实在没办法厚着脸皮跑回去,从这山脚下到公交车站还有一段距离,她站在面馆门前踌躇了会儿,正在犹豫,胤阳突然推开门快步走出来。 方洵回头一看,突然觉得心里一沉,这下更没有退路了,这感觉就像过周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感觉,所以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前走。 “你还想去哪儿?”胤阳的声音在雨中低低传来,带着几分冷雨的冰凉气息落进她耳里,“这么大的雨,连 把伞都不带。” 他的语气很平和,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相反还透着几分担心,可她听着偏偏觉得不爽,胤教授对她说教因为是她的导师,父母对她说教因为生养了她,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她好,可他是她的谁?也跑来说教? 她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站在雨里大声道:“忘了。”想了想又转过头来,用一种好笑的眼神看着他,“而且,我带不带伞,关你什么事啊?” “当然关我的事。”他伸手将她拉过来一点,无奈的笑了一笑,“你是我女朋友,我能不管么?” 他嘴角微微勾起的那丝笑意实在耀眼,方洵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将自己骂了一遍,然后用力挣开他,想要努力撇清关系:“你别误会,那女的实在太吵了,我只想堵住她的嘴巴,安静的吃点东西,所以就算不是你,换做别人也一样。” “换做别人也一样?”他低声重复,然后将嘴唇凑到她耳边,贴着她容易泛红的耳垂,轻笑着问,“你是这样认为的?” 豆大的雨点噼啪砸落地面,胤阳的嗓音有些破碎,雨水顺着他发梢末端流下,在他隽秀脸上划出一道细腻而流畅的美好弧度,顺着下颌钻进衣领,身上有微凉之感,他却全然不顾,而是莫名的嗤笑一声,伸手将她被雨水打湿的一缕头发挽在耳后,露出她清晰好看的眉眼,然后在雨幕中大声问道:“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为什么要来这里?这个问题真是问得好! 方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步,故作镇定的偏开头,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解释给自己听:“你不觉得你问的很多余么,从前没有认识你的时候,我也是经常来这里,我来爬山,我来吃饭,都跟你没有关系。” “是么?”他却根本不信,深邃目光带着灼热气息一点点逼过去,“那是从什么时候起,你来这里吃面开始不放香菜了?”顿了顿,抬手攫住她下巴,逼得她看过来,“方洵,你别告诉我是因为不想浪费。” 方洵顺着他手上的力度微微抬起了头,无力的感受着被人居高临下看着的那种挫败感,雨越下越大,他却仿佛根本不在意,微微挑着眉,略有薄茧的拇指轻轻摩挲过她饱满的唇,带着几分留恋的味道。方洵啪的打开他的手,仿佛要让所有人都听见那样的声嘶力竭:“我就是怕浪费。” 嘴上虽然强硬着,但其实方洵心里很清楚,两年,秦朔离开整整两年,从来没想过要 回来,也没尝试着联系她,现在通讯设备这样发达,如果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找到她,何况她还一直等在原地没有走远,可他却好像人间蒸发,彻底从她生命中消失了,是他选择逃跑,率先做出辜负和背叛的事,却连一个理由也没有,两年后他突然出现,却是站在了另一个女人身边,扣着她的手,与她谈笑,看着她的时候,也不再像从前。其实胤阳说的对,在这段感情里,从始至终想不开也放不下的,只有她自己。 可怜她用了整整两年时间,到现在才真正看明白。 胤阳双手握住她的肩,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了戏虐和调笑的漆黑双眸如坚韧的黑曜石一样烁烁动人,他说:“你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我以为你是个勇敢的姑娘,会正视自己的感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但是不要紧,人最初的时候都会莽撞无知,无知的时候最勇敢,可是时间越长,我们经历的越多,反而就越脆弱,越是不敢面对,就像一个无情的杀手面对一百个将死的人都不会心慈手软,更不会觉得害怕,但是当他开始面对第一百零一人,第一百零二人,越来越近的嗅到死亡的味道,他会变得恐惧,他会害怕,越是在黑暗中走得久了,越是不敢面对阳光,因为害怕失去。勇敢这种东西,拥有的人总会更累些,既然你不愿意,我来替你。” 她看着他握着自己肩膀的手,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挣扎,只是呆呆的站着不动。 他没有放开她,目光是少有的专注和认真:“其实我不是存心要骗你,那晚我看你一个人,喝多了酒,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那个样子我看着不放心,所以我带你回家,你一连吐了好几次,一直嚷嚷着头疼,抓着我的胳膊,不停的哭,我被你弄得没办法了,像哄小孩子那样的哄着你,方洵,我一生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将陌生女孩带回家,听着她大哭大闹,大声叫着另一个陌生的名字,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后来你醒了,看着你精神高涨长牙舞爪跟前晚完全不同的样子,我突然就想逗逗你,没想到你会误会,其实那是我一个无心的玩笑,我想过跟你解释清楚的,可是那天,我在那个路口被打了一巴掌,你站出来挡在我面前,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别担心,有我。”那一刻我的感觉好奇怪,好像不再是自己,而是附在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身体里,所有的情绪都不受控制,你说你要养我,要我努力改变自己,希望我快乐的活着,那时我就对自己说,胤阳,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你要好好珍惜她,你一定要像她希望的那样狠狠快乐,并且,给她快乐!”他放 开她的肩,双手转而捧住她脸颊,在雨声中抬高嗓音道:“我承认,骗了你是我不对,你骂也骂过了,气也气过了,就这一次,原谅我吧,方洵,没有下一次,永远不会有下一次。” 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严肃认真的模样,方洵有些惊诧,而他的这一番话,就像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携着凉风的劲力一点点狠狠砸向她灵魂深处,她抬眼看着他,声音比之前缓和很多:“其实,我真的很生气来着,那时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做的不是那样的工作,如果你也跟我一样,愿意靠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那该多好。但是,这两天我想了想,不管你是不是骗了我,终究你不是个……我真的替你开心。”顿了顿,“也替老师开心。” “所以你不生气了?”他笑着问她。 “生气还是有一点点的。”方洵的表情有些不情愿,“毕竟养你的时候,花了我不少钱。” “我还。” 她推开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那就快点吧,我马上就要交房租了。” “交什么房租。”他又厚颜去握她的手腕,“搬来跟我住,这钱就省了,你一天至少可以少写三千字。” 方洵又用力想要挣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不用了,我住不起。” “不要钱。”他认真的看着她,“方洵,那里会是你的家。” 她有些诧然,却没说话。一只手不自觉的去摸了摸装在背包里刚买的泥雕小人,半晌,小声问道:“你这算是表白么?” “是。”他语气肯定,“我在表白,方洵,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第29章 霸道的吻 “方洵,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很久以前,她就想着会有那样一个人,他有着冷冽的眉目,分明的棱角,笑起来的样子天地都动容。他会在她生命最好的年华里出现,会怀着所有的真心认真对她说一句“方洵,我喜欢你。”那时他会露出这世上最好看的笑容,那是比阳光还要绚烂温暖的存在。 她曾经以为那个人会是秦朔,所以她一等再等,可他没说过,从来没有。 所以她从来不知道,被喜欢的人表白是什么感觉? 是觉得心突然像吸满了水的海绵,丰盈着柔软了下来,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眼前这个人,他的眉眼,他的笑容,他的一切。 雨一直在下,偶尔有路人撑着伞从他们身边走过,然后投来好奇又古怪的眼光,甚至有人走到他们身边时故意放慢脚步,竖着耳朵偷听一番,再若无其事的走开。这些人都是来登山的,大多是情侣,男的撑伞,女的就小鸟依人,两个人紧紧贴着,却总有一个人要淋湿半边肩。 方洵的目光追随着一对撑着深蓝色雨伞的情侣飘出很远,从前她跟秦朔一起来登山的时候,遇上下雨天,秦朔也会做淋湿半边肩的那个,那时她会故意把伞往他那边推,因为会心疼,现在,突然觉得自己那自以为是可以感天动地的喜欢,愚蠢至极。 她沉默许久,在那片深蓝色逐渐变小,最后完全消失在她模糊视线的时候,她终于开口:“如果你也可以那样做,你也可以为我淋湿半边肩,我就答应。” 胤阳俯首狠狠吻住方洵,在她生涩而又冰冷的唇上反复辗转吮吸,带着他的霸道和烈焰般的汹涌热烈,毫不留情的侵犯着已经冷到有些僵硬的唇舌,方洵没有挣扎,在压迫感袭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嘴唇上是有点湿润又火热的触感,夹杂着冷雨的冰凉气息,一点点萦绕在鼻尖,沁入她心骨。 她感到全身紧绷,却丝毫没有抗拒的任他抱着,吻着,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烧得通红,眼里似乎弥漫出水雾来,掺着雨水一起滑落脸颊,但她知道,那不是因为难过或是可怜自己,而是因为感动,因为心里的快乐和愉悦。眼前的这个人,毫不避讳的对她说我喜欢你,这是一句情话,无关诺言,虽然不确定会不会听一辈子,但只在这一刻已经觉得很好,已经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圆满。她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腰,使他更加的贴近自己,眼角仿佛有湿润的东西流下,心却被充满。 两个人回到市区雨还没停,胤阳 熄了火,扭头看了看睡着的方洵,安心地一笑,将身体小心探过去,凑近她的脸,在她微凉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就在那时,她突然睁开眼睛。 两个人一上一下,以一个交颈而卧的亲密姿势叠在一起,这样一个动作在这方狭小空间尤显得暧昧旖旎,方洵窘迫的偏头躲了躲,尴尬道:“到了么?” 胤阳将身体靠得更近些,几乎跟她完全贴在一起,那样的距离可以清晰听见她胸腔里迫切而有力的心跳声,他突然轻笑了下,在她讶然无措却故作镇定的目光下啪的解开安全带:“下车吧。” 方洵急忙扭头避开他暧昧目光,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 但他这种动不动就亲上来,想亲就亲,不让他亲也亲,以为他要亲又不亲的混乱风格还真是很难让人不多想。 胤阳撑着伞给方洵打开车门,方洵走下车的一瞬,仓皇的四下看了看,顿感惊诧:“这不是我家啊。” “我知道不是你家。”胤阳笑着将她揽过来,拥在怀里,“这是我家。” 看着胤阳一脸的笃信和春风得意,方洵心想完了,就算自己接受了表白,这进展也太快了吧,她往后缩了缩:“那个,我还没准备好呢,我还是回自己那吧,而且,我这两天过的很蹉跎,没洗澡也没刷牙……” “没事,上去洗吧。”胤阳倒是大方,拉着方洵就要上楼。 “等等。”方洵死死抵住胤阳宽阔胸膛,让他停下脚步,“我真的没准备好,你让我先冷静一下,而且一会看见老师,我该说点什么啊,我上周的作业还没写完呢,都不知道怎么交代,而且被他老人家知道我色胆包天敢勾引他儿子,我就死定了!!还有,你妈是什么性格啊,好不好相处啊,容不容易对付啊,婆媳矛盾你会站在哪边啊?!怎么办,我还是头一回见家长,好紧张啊!!!” 胤阳直接上去吻住她嘴唇,堵住她的喋喋不休,她丝毫没反应过来,还在微微张着嘴巴,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该如何推拒,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急得眼圈都红了,胤阳才放开她,伸手划过她鼻尖:“放心,他们不住这,我一个人住。” 她瞪了他一眼:“不早说,吓死我了。” 刚说完就觉得哪里不对,她猛地伸手捂住嘴巴,犹豫的看着他:“所以就是说……” 他及时补充:“就是说我可以随心所欲。” 方洵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无数颗星星在眼前转悠,还没反应 过来,已经被胤阳连拖带拽的拉上楼。 她不是第一次来胤阳家,事实上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这里,只是那日的场面实在够大够震撼,让她足足反思了大半个月,所以那时根本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他住的地方。 视线落在了客厅的一面装饰墙上,上面一组油彩画排成层次分明的布局,将墙面分隔成黑白两半。画面上大多是风景少有人像,有些充满历史文艺感,有些显得浓烈厚重,不知道出自谁的手,但可以看出画这几幅作品的人心思的细腻和沉厚,方洵认真的看了会儿,突然指着其中的一幅画问道:“这幅画好像跟我们上次在画展上看到的一样,是你买回来了?” 胤阳微微抬高眼眸看着那幅画,眼里有着难掩的认真,嘴上却漫不经心道:“不是买的,那本来就是我的。”说着走进卧室拿出干净衣服递给她,“去洗澡吧。” “你画的?”方洵没接衣服,只是难以置信的看了看他,又扭头看向那些画,啧啧几声,不由自主的赞叹道,“看不出来,你画画这么好啊,虽然我不懂这些,但好的作品就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看着就舒服。”顿了顿,小声嘀咕道,“如果拿去卖的话,大概能卖不少钱。” “卖?”胤阳看着那些画,“我没想过要卖。” 方洵没理他,仍然自顾看着,半晌,她问道:“如果真的卖出去,你说大概能卖到多少?” 胤阳瞅瞅她:“十个你吧。” “你妹。” 将衣服塞到她手里,贴在她耳边说了句:“去洗澡。”然后他径自走去另一间浴室。 方洵意犹未尽的看了看那些画,才想起来看看手中衣服,不看还好,一看脸色唰的变了,扭头冲着那头大声质问:“你家里为什么会有女人的睡衣?”停了一下,似有不满道,“还是这种幼稚的带着兔耳和尾巴的。” “给你准备的。”那头传来胤阳不咸不淡的声音。 方洵被他堵的无话可说,将手上睡衣翻了翻,看了看标签上的s号,又皱皱眉头:“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秦……那谁订婚那次我就奇怪,你给我准备的礼服怎么那么合身?你是不是偷瞄我了?” 那边沉默了下,突然推开门,胤阳已经脱了上衣,只留一条长裤,神情懒散的倚在门口,双手交叠胸前:“上次给你换衣服,我就想,大概是这个号。” 看着胤阳突然暴露在眼前的结实胸膛和健硕腰身,方洵一瞬间涨红了脸,赶 紧扭过头,垂死挣扎道:“你能别提给我换衣服的事么?” “不是你问的么?” 方洵继续扭着头:“……你能穿上衣服再跟我说话么?” “洗澡穿什么衣服。” “……” 半个小时后,浴室的水声停了,方洵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湿着的发丝是那种有着致命吸引的深黑色,一缕一缕的滴着水,划过她线条美好的脸颊,顺着脖颈钻进领口。 她将头发擦的半干,然后将吸了水的毛巾丢在一旁,走到厨房门口叫了声:“胤阳。” 胤阳从厨房里探出半个头:“洗完了?”看到顶着两个兔耳朵,粉粉嫩嫩的方洵扑哧一笑,“呵,还挺可爱的。” 方洵黑着脸,她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啊,通常小说里的女主人公到了男主家里,不都是会因为没衣服换,被迫穿上男主的衣服么,而且是那种宽大松垮的白衬衫,穿起来既小鸟依人,又可以展现出性感的锁骨线条和修长的双腿,虽然她没有性感的锁骨,也没有修长的双腿,可是好想体验一把那种在小说中才会有的白衬衫诱惑啊!! 为什么不给她这个机会,胤阳你混蛋,竟然剥夺我做小说女主的权利。 她一副小动物无辜受虐的表情看着他,见他不为所动,她又叫了一声:“胤阳。” “恩?”他在厨房里忙着,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方洵慢吞吞的转过身体,将侧面展现给他看,又指了指自己的屁股:“为什么要穿这个啊,太幼稚了。” 胤阳拿着铲子强忍住笑:“哦,你不喜欢啊,那脱了吧。” “咳,难道就没有……”方洵清了清嗓,然后伸手在胸前来回比划了下,想要勾画出一个致命的衬衫诱惑。 胤阳一脸茫然:“什么?比基尼啊?!!”说完两眼放光,“有!!你穿么!!那我可没办法安心做饭了!!要不要现在就给你找出来?!!” 方洵无语的看着他,咬着牙齿道:“算了,你还是做饭吧,不然吃什么!” 他拿着铲子,暧昧的一笑:“吃你!” ☆、第30章 甜蜜生活(捉虫) 胤阳在厨房里忙了会儿,方洵走过去打算帮帮忙,可看着他有条不紊一样样熟练的做着,顿时觉得只会煮方便面的自己有些多余,所以就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他。他换了条黑色休闲长裤,白色紧身背心,露出他修长的颈部线条和好看的锁骨,沐浴过後的潮湿水气衬得那张贵气的有些距离感的脸少见的柔和温润,左耳的那枚黑色钻石耳钉被大雨冲刷过后,异常的妖异闪亮,衬出他仿若神工雕刻的一张脸孔,无与伦比的契合。 所以,即使不是外貌协会,都会忍不住给这张脸多打上几分,何况,她本来就是个外貌协会呢。 胤阳一共做了四个菜,白灼虾,糖醋排骨,香菇菜心,清炒四季豆,最后还炖了一锅汤,方洵看得目瞪口呆,堂堂一个集团总裁都能做出四菜一汤来,她却只会煮方便面,拌两个简单的凉菜,这不是太羞辱人了么? 方洵殷勤的将菜端上饭桌,然后对着一桌子菜做出流口水的表情,抬头看看胤阳,一脸的崇拜:“你说你长得这样好,还会做饭,又有钱,怎么到现在都没人要呢?” 他将筷子递给她:“不然怎么便宜你了呢?” 她接过筷子,看着满桌子的菜,没动,而是在心里酝酿了会儿,最后忍不住问道:“那个,有一件事,就是之前我误会包养你的那个女人,她到底是谁啊?” 他夹了口菜到她碗里:“先吃饭,吃完再说。” 可是等两个人吃完饭,胤阳也没说要告诉她的意思,方洵心想这事或许另有隐情,深挖下去必定涉及个人*,他既然不想说,她也没必要非得知道个究竟。 不得不说胤阳的手艺实在是好,方洵的饭量不算大,却吃了整整两碗米饭,又把菜打扫个精光,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这两天没怎么正经吃饭,肚子已经快饿抽了,吃得心满意足后她拿过纸巾擦了擦嘴角,一抬头恰看到胤阳支着下巴看她,一脸思索的意味,见她抬头,他将身体慢慢探过来,凑近她的脸,将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细扫了一遍,笑的十分阴森且不怀好意:“唔,秀色可餐。” 她使劲咽了口唾沫下去,下意识抓紧自己领口:“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不过吃的太腻了,想品些甜点,你呢?”说着还用舌尖舔了下嘴唇。 这样性感暧昧带有挑逗性的动作一出来,方洵立马觉得嗓子发干,一股难耐的燥热感顺着喉咙口蹭蹭的往上冒,整个人要烧起来,她使劲咬了下嘴唇,强忍住要扑上去的冲动,猛 地一甩头,咬牙拒绝:“我不,我吃饱了。” 他却不打算放弃,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一把拉起方洵:“那陪我吧。” 方洵吓得挣开他就要跑,不行,虽然她现在确信自己也喜欢他,彼此心里互通,但这毕竟是一件很严肃正经的事,需要慎重,需要谨慎,需要心理准备,怎么能这么草率呢,怎么可以说做就做呢?她是想过“衬衫诱惑”,但她只是想过一把女主的瘾啊,她不是真的想要勾引他啊,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么?四菜一汤就把自己给卖了?!! 胤阳一把把方洵捞回来,然后搂在怀里笑着看她垂死挣扎:“吃个甜品也能有这么大反应,至于么?”说着用胳膊紧紧箍住她走到厨房,示意她打开冰箱门,然后他伸手从里面拿出一小块抹茶慕斯放在盘子里,方洵立时瞪大眼睛,一偏头正好瞧见挂在他嘴角似笑非笑的一丝戏谑。 妈蛋,真的是吃甜点!!! 看着她一脸窘迫的认真劲儿,胤阳哧地笑了:“诶,你想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小说写多了,这想象力简直丰富到泛滥啊。”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方洵窘迫的别过头,妹的,我恨抹茶慕斯。 胤阳将手中甜点放下,伸手敲敲她额头:“唉,你可真是傻的可爱。”突然手指一顿,仔细看了看她脸色,然后将手背贴在她额头,正色道:“你头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啊?”方洵迷迷糊糊,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逞强道,“没有啊。”其实两人被雨淋了一场,回来的路上她已经觉得不舒服,尽管洗了热水澡,换上干净舒爽的衣服,还是觉得身上有些冷,刚刚吃过饭,喝了碗热汤已经觉得好多了,没想到头还是这么烫。 “还说没有。”胤阳棱角分明的面孔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恼意,他微微俯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再次确认了她身体滚烫的温度,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走进卧室放在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 她挣扎着要起来:“真的没事。”却被他一把按住,盯着她的眼睛严肃道,“你再乱动一下试试。” 方洵本想说,试试就试试。她的这种固执和反叛是藏在骨子里的,表面顺从,内心却埋着不安分的躁动因子,越是不让她做什么,她越是好奇,越是非做不可,从前经常把秦朔惹的生气,他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可不知怎么,她没办法对胤阳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如果真的尝试挑战他,那么败下来的一定是她自己, 因为胤阳一定不负她所望,做出叫她痛惜悔恨哭天抢地的事来。 她老实躺在床上,眼睛一闭,双手一摊,做出任君采撷的样子:“好吧,我不动,你随心所欲吧,咳咳,不用顾及我是个病人,放手来吧,咳咳咳。” 方洵的样子很得意很自信,她一副要咳出老血的模样,他还能做出什么来? 不能老是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得教他知道厉害,得有所顾忌才行。不给点厉害瞧瞧,他就要凌驾在她身上了。 等了半天没动静,没有失落的叹息声,也没有隐忍不发的怨气,她有些纳闷的张开眼睛,胤阳果然没有一句废话的凌驾在她身上,无限放大的一张俊脸眼看就要贴下来。 !!!!!!!! 她还是个病号啊!!他居然这么残忍?!!对一个病人也下得了手?!!上辈子是欲求不满死的吗?!! “啊!!!”方洵赶紧伸手撑住胤阳要压下来的身体,惊恐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他薄薄的唇角突然勾起一个微笑,轻巧的挪开她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漆黑如墨的头发下有些茫然和仓皇的眼神,不禁轻笑出声:“你不是让我随心所欲么?” “我……”方洵苦着一张脸,瞬间败下阵来,“我开玩笑的。” 他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伸手划过她鼻尖,有些宠溺的笑,“看你还不老实。” “老实,我老实。”方洵赶紧讨好的笑着。 胤阳敛起笑,修长的手指放在她清浅的眉上,从眉头到眉梢一遍一遍仔细勾勒,像是在认真描绘一场遇见的圆满和美好。慢慢俯身,在她额头温柔的落下一个吻,然后埋首在她颈间,贴着她滚烫的锁骨,低低的喘息着,感到她柔软的身体不自觉的收紧,抓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他的呼吸乱了,心绪也乱了。方洵滚烫的身体紧紧贴着胤阳,他的心跳急促而有力,一股温热的气息瞬间在她全身蔓延,酥酥痒痒,又充满甜腻温暖的味道,那是胤阳的专属味道,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清楚感受得到。许久,他才慢慢起身,看着她的眼睛没有汹涌的占有欲,满满的都是疼爱。 心里一股暖流淌过,她几乎要在那样的目光下弃械投降。 “胤阳,我……” “别说话,我去找药。”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仿佛刚刚经历一场寂寞难耐的煎熬。 方洵眼巴巴的看着胤阳下了床,看着他从抽屉里翻出退烧药来 ,又去倒水,看着他为自己忙前忙后,觉得发烧这件事真是来得太没有公德心,太混蛋王八蛋了。 胤阳看着方洵吃了药,然后扶着她重新躺好,又摸了摸她额头,才发觉她眼圈有些泛红,眼底渐渐弥漫上一层水雾,虽然极力控制,却还是叫嚣着要流下来,这一刻的她仿佛卸下所有坚强,取而代之的就是浑然不加修饰的软弱,胤阳微微一怔,抬手拂过她眼角,指尖移开处有淡淡的泪痕,一贯沉着的心猛地收紧,他急道:“怎么哭了?” 她急忙摇头,咬着嘴唇不肯多说,其实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这些年在外面求学,身边虽然有同学陪着,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嬉闹玩笑,但一个人在外面的日子永远都是未曾经历的人无法想象的寂寥和辛酸。 那时她便懂得,孤独,并不是无所事事的夜晚一个人看着电影吃着泡面的那种感觉,而是病了的时候没人知道,痛了的时候没人知道,已经支撑不住将要倒塌的身体与灵魂,却找不到任何一个人来扶住那种冰冷的恐惧感。从前她有秦朔,她觉得那是出现在自己平淡生活里的一抹亮色,后来这抹亮色消失了,她又重新回到孤独的彼岸,辛苦等着岸上凋零的枯枝再开出新的花朵,却忘了瞧见,原来岸的那一头,太阳花早已成片的绚烂。 像这样病了的时候有人陪,有人照顾,摸着她的额头关切的问一句:“怎么这么烫,是不是病了?”已经有多久,多久没听到这样的声音了?她的身体往下陷了陷,将脸深深的埋进被子。 胤阳将眉头皱的更深,却没有再问下去,这个女孩是这样,表面装的坚强,其实心里比谁都脆弱,都需要关心和呵护,却从不肯表现给别人知道,总是倔强的想要自己守住自己的那一点坚持,让人心疼却又没有办法。他将被子往上拉了一点,将她盖得严实,然后在她额头极轻的落下一个吻:“睡一觉,明早醒来就好了。” ☆、第31章 婆媳见面(捉虫)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毫不吝惜的洒进屋子,在床上酣畅睡着的人脸上拢上一道淡淡光影,在那道光影里,她睫毛微动,似乎有些不安稳,即使脸庞消瘦,极为白皙的肌肤仍然显得十分光滑润泽,她的眼睛不大但很漂亮,类似柳叶,是狭长的古典美,微微开启的唇瓣没有明显的棱线,而是略为丰满,透出秋日落英般怡人的恬淡和微微浅樱色。 此时的胤阳就是这样半跪在地板上,抵着下巴,安静的看着床上熟睡的人。 看看表,已经快八点,胤阳拿过手机,找到胤教授的号拨出。 “喂,爸,今天方洵有些不舒服,请一天假。” 那头沉默了一下,突然道:“方洵不舒服,怎么是你来请假?”顿了顿,“你在哪?” “在家。” “方洵呢?” “也在家。” 胤教授怔了下,有些不解的追问:“在谁家?”刚问完突然意识到这话题一旦进行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于是赶紧打住,“好吧,下午下了课,我去你那看看,顺便给你带点东西。” “不用了,晚上我们带东西去看你。” 胤教授突然血压不稳的撑住后脑勺,心想,好啊,这是要挑明态度,直接见家长了,你小子速度果然够快,糊着强力胶带着大耳环都能追到姑娘,好,你狠。急忙挂掉电话。 胤阳这头刚刚结束和胤教授的通话,那头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放下电话去开门,还没走到大门口,只听咔嚓一声,门自动被打开了。 胤阳微微皱眉,看着不请自来且主动拿钥匙开他大门的人,不悦道:“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大清早就是焦躁到近乎暴跳如雷的声音。 “您当然可以来,但敲门是最起码的礼貌,就算是您也不该例外,欧阳董事长。” 不速之客眉头一挑,那自信到嚣张的姿态还真是与胤阳有几分相似:“我敲过了。”语音未落见胤阳眉头皱得更深,她才略微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好吧,下次我会注意。” “胤阳。” 方洵穿着睡衣迷迷糊糊的推开门走出来,揉了揉眼睛含糊问道:“几点了,怎么不叫我。”一抬头猛地顿住,“额……这是谁啊?” “谁啊?”难得冷静片刻的欧阳董事长觉得必须要暴躁了,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指着方洵怒声呵斥:“胤阳,你给我说说,这丫头是谁? 大清早的怎么会在你房间?穿成这个样子,你想要干什么,啊??” 方洵瞪大双眼,终于看清眼前这女人样貌,这不是之前她误会包养胤阳的富贵女人么?与此同时,那女人也终于认出她,两人不约而同愣了一下,然后凝起眉头细细打量彼此,用一种女人面对女人那样充满敌对和防备的眼光,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对峙了好一会儿,胤阳突然走上前来。 他安抚的拍了拍欧阳董事长的肩膀,示意她冷静,然后把方洵拉过来,用一种十分认真的口气道:“来,认识一下吧。”他指指方洵,“这是我女朋友,方洵。”又指指那女人,有些漫不经心的语气,“这位欧阳叶卿女士,我妈。” 你妈? 你妈! 你妈!!! 方洵发誓,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胤阳他妈暴躁的欧阳叶卿女士那时的表情和自己的心情,而那心情太复杂实在无法细述,惊惧,错愕,愤怒,茫然,无措,最后只能化作一声苍白无力的怨念,狠狠掐住他的胳膊,极其压抑的一声:“你妹啊。 如果不是还穿着睡衣,她一定会头也不回的跑出去,可现在,只能耷拉着脑袋满面愁容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胤阳他妈一脸纠结怀疑的盯着自己,那目光探寻中带着凶狠,恨不得把她撕成两半仔细分析一下她的内部构造,到底是怎样逆天的一个女人,竟敢在自己男朋友她老妈面前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包养了他啊。 而且,她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在人家母亲面前说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用钱衡量的,他是主动送上门的,他不是你一个人的,他是属于我们大家的,这些话是多么的恬不知耻厚颜至极,方洵抓狂的揪着头发,无力的接受欧阳女士目光中*裸的敌意和鄙视。 胤阳拉过方洵的手,在欧阳董事长怒目圆睁下把她带回卧室,让她再睡一会儿,其实方洵十分想说,睡你妹啊,发生这么大的事我还睡得着这得多大的心才能做到啊,你真当我没心没肺了,但看到胤阳有些歉意的目光和安慰眼神,她什么都没说,乖乖的躺回去了。 房门被轻轻掩上,那一瞬她清晰的感到自己被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而她亦可悲的发觉,有什么东西,似乎又要离自己远去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方洵却听的很清楚。 “胤阳,你了解她是什么人?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把人带回家来,我们家是随便让外人进来的么?” 胤阳沉默,仿佛在思考,片刻后 平静开口,语气疏离:“抱歉,我想您有些误会。首先,她不是外人,她是我的人;其次,这不是我们家,是我家。” 胤阳送走欧阳董事长是半个小时后,他们后来说了什么方洵不清楚,她将脸深深的埋进被子,告诉自己不要去听,不要去看。 当胤阳推开房门,她的心开始莫名的紧张,双手抓紧了被角,仿佛害怕他一开口,就要说出什么伤人的话语。 可他却什么也没说,而是静静走到床边,把她从被子里拉出来,又伸手摸了摸她额头,然后露出只属于他的冬日暖阳般的干净笑容:“退烧了,太好了,来,起来喝点粥吧。” 她有些无措的看着他,终究还是问出口:“那个,你们说什么了?”她咬了咬嘴唇,有些懊恼的捶了捶自己,“算了,你还是别说了,我知道她对我印象肯定不好,是不是要你……”嗓子一紧,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要你跟我分手?她没有勇气问出这样的话。 胤阳点点头,诚恳道:“确实不好。” 方洵觉得眼前忽地一黯,心倏然收紧,她不确定胤阳怎样想,但她绝对不想分手。一个人的心一旦柔软下来就没法再硬回去,所以多希望,他的爱不但宽容,还可以更坚强一些,比她想象中坚强,她刚刚离开繁花颓败的彼岸,找到了这一片漂亮又生机勃勃的太阳花,怎么就要被再次推开呢,真要滚到泥巴里去么。 她不要做泥巴里的女人啊! “可是,我没打算分手。”仿佛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他突然握住她不知该放在哪里的手,捕捉到她躲闪的目光,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找到那些她企图藏在里面,想要努力掩饰住的凄惶无措。 “管她说什么,她对我不满的地方太多了,总不能全部按照她的要求去做,我喜欢谁,想跟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任何人无权干涉,包括她。” 心里有些东西在努力翻涌,仿佛要穿破厚重的束缚从泥土里开出花来,她微微抬眼看他,心里在渴望,眼神还是有些犹豫,她知道得不到父母认同和祝福的感情,即使过程再美好,也是霜打过后的太阳花,转瞬残败。他似乎看出她的顾虑,掌心微微用力,厚实的手掌将她微颤的手握的更紧,一字一顿的说着:“方洵,我不确定你如何定义爱情,但我要告诉你,也希望你牢牢记住,如果你真心爱一个人,那么没有任何人能将你们分开,除非是这个人自己。若你不想,我不想,那么,我握着你的手,就是一辈子了! ” 他的表情很认真,专注着看她的时候眼睛尤其的亮,她再也无法避开这样的目光,于是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包括秦朔。“一辈子”这三个字,太沉重了,有人说一辈子的承诺,很多人不会轻易说出口,因为要仔细斟酌,反复比较,总想着留给更好的人。于是胤阳留给了她,而秦朔,将留给别人。 她抿了抿嘴唇,抽出自己的一只手,然后对着客厅指了指:“把我的包拿来。” 他有些疑惑,还是照做了,将背包递给她时,她却没接,而是示意他打开,他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外面裹了几层旧报纸,捧在手里沉甸甸的,胤阳纳闷的看了方洵一眼,小心拆开,露出泥雕小人的两张笑脸。 胤阳微微一愣,然后轻轻摩挲了下那个女孩的脸,笑着看向方洵:“这是什么意思?” “送给你。”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之前你不是说还不错么,我昨天看到就买下来了,不过老板说没有包装盒,只能用报纸包起来,但没关系,没被雨淋到也没磨损,还是跟新的一样。” 他有些诧异,声音低低的:“你还记得?” “我记性好。”方洵伸手拿过泥雕小人,一手握着一个然后递给他瞧,“你要哪个?” 他直直的盯着她,不假思索就答:“我都要。” 她瞪他一眼:“太贪了吧。” 他从她手里接过一对小人放在床头摆好,然后重新握住她的手,理所当然道:“这不是贪,是成全,他们本来就是一对,怎么能分开呢,所以我都要了。”他又将身体探过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笑道,“连同你,我一并接收,永不退货。” 方洵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就笑了出来。 胤阳见她笑,也跟着笑。 两个人就这么傻傻的对着笑了一会儿,方洵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白桐,乐呵呵的接起来。与此同时,胤阳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蓦地僵住,短暂的犹豫后,起身走出卧室按下了接听键。 ☆、第32章 酒后乱性 胤阳没有想到胥日会打电话给他。 自从那日在酒吧分开,两个人就没有再见面,没想到她离开七年,还在用原来的手机号。 电话接通,胥日的声音很愉悦,带着几分熟络,亲切的仿佛是昨天才见过面的老朋友:“胤阳?”她顿了顿,“是我。” 没有报自己的名字,却自信他一定知道那个人是她。 胤阳没有让她难堪,只是沉默了下,低声回道:“胥小姐,有什么事么?” 她的声音更加的柔软,带着笑意,寥寥的四个字:“我想见你。” 胤阳没回答,短暂的沉默后,挂断了电话。 再次走进卧室的时候,方洵已经满血复活的从床上跳了起来,见胤阳走进来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抱着他的脖子兴奋道:“白桐来g市了,今天晚上我们有个同学聚会,你送我过去吧。” 胤阳把她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握住她的手狠狠地看着她,故作生气道:“不行,我跟老头子说好了晚上去看他,你敢临阵脱逃。” “啊?”方洵懵了,“要见家长呀?这么快?可是我还没准备好,而且刚刚不是见过你妈了么?”又低下头自言自语,“糟了,不知道我是不是有见家长恐惧症,刚刚被她看了一眼,我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她又不是怪物,怕她干什么?”胤阳将方洵重新放回在床上,摸摸她的头发,“你再躺一会儿,我去把粥热了,你吃点东西,晚上我送你过去。” 方洵抓着被角,弯着眼睛,一脸感动的看着胤阳推门走出去,关门之前他回了下头,对她眨了下眼,又投来一个飞吻,方洵伸手接住,撅起嘴回报他一个,然后脸一红,蹭的钻进被子里。 哎呦,二十来年都没干过这种事,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傍晚的时候正赶上下班高峰期,路上车很多,马路两旁霓凰闪烁,主行道上车水马龙,两个人在这一个路口堵了大半个小时。 胤阳双手轻轻搭在方向盘上,听着周围不断响起的鸣笛喇叭声,以及车主们的哀怨咒骂声,没什么烦躁情绪,他微微偏头看了眼方洵,漫不经心的问道:“下午答应我的事情,还记得么?” “额?”方洵霎时瞪大眼睛看他,面如小动物一般无辜可怜。 不让她喝酒,不让她招蜂引蝶,她是记住了,但她不想答应啊。 胤阳微微皱起眉头:“很好,你果然不记得了 。” 他伸手勾住她脖子,想要拽过来好好欺负一番,方洵猛一激灵,立时没了底气。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她跟胤阳之间,本来是他先追的她,照理说她才是掌握主动权,占据制高点的那一个,可事实刚好相反,她就像一只小兽,陷入胤阳为她量身织就的一张无形大网,在这张网里,她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永远没有可能说不。他那简洁明了,又饱含深意的“很好”两字,真是有一种魔性的力量,让她不由自主的心虚忐忑。 方洵赶紧抓住胤阳的胳膊,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看着他的眼睛大声道,“不许无视你的存在,有电话要第一时间接起来,不许喝酒,傻了吧唧的样子不能叫别人看见。” 胤阳捏了捏她的脸,勾起嘴角笑了笑:“good,继续。” “不许……”方洵犹豫一下,一脸失落,“不许招蜂引蝶,给你添堵。” “。” “可是,怎么可能呢?”方洵的表情很不情愿,“你没听过花若盛开,蝴蝶自来么?我现在开得这么茂盛,就算不去招惹别人,也要有人来招惹我啊。” 胤阳目光一寒,透着股狠劲儿:“叫他试试。” “……” 宽敞明亮的酒店包间里,几个女同学早已等在那里,几个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一边聊一边等着其他人到场,女人的话题永远都是那一套,无非谁找到什么好工作了,谁交了什么样的男朋友了,谁结婚了,谁连孩子都有了……白桐穿了件纯白色的过膝长裙,聊得正嗨,唾液横飞的,见到方洵走进来眼睛一亮,提着裙子就奔过来,跌跌撞撞跑了两步差点被自己绊倒,上去就是一个熊抱:“方洵!!!哎呀妈呀,你可终于来了,等你半天了,你不知道我在这等的啊,抓心挠肝啊,你说你要是不来,谁来衬托我呢?” 方洵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哈哈大笑:“你大老远的都赶回来了,我怎么能不来呢?哈哈哈,小样,还穿上裙子了,来来来快让我取笑一个先。” 白桐跟着她哈哈一阵大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扯住她,贼眉鼠眼的问:“对了,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啊?太突然了,把姐吓一跳。”一边说一边作沉思状,“我虽然没见着人吧,但小伙声音挺霸道啊,啪啪两句话就把我干没电了,有魄力,有前途。后来我一忙吧,就把这事忘了,你跟我说说,这件事后续如何?打脸成功没?我靠不会是被秦朔给打了吧??” 方洵不想再提这事,敷衍 的打着哈哈道:“没有。” “没有啥啊?没有打脸成功,还是没有被秦朔打啊?你说清楚点,艾玛你急死我了。”这一急,白桐突然想起什么,眼睛往包间外瞅了瞅,小声说了句:“对了,一说秦朔我还得提醒你一下,你一定要稳住。”说着咳了两声,一脸复杂的看着她,“秦朔也来了,刚刚出去了,一会你们准能撞见。” 方洵突然笑不出来了。 这下白桐急了,拽着她胳膊:“别这样,来都来了,见见呗,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说几个要好的朋友出来聚聚,谁知道他怎么来了,这不是添堵么,不过你说好几年没见了,他又是大老远从美国飞回来,咱们也不能赶他走啊,你出息点,有什么大不了的,是他欠你的,凭什么你得躲着他?都有了新欢的人了,过去那点破事还放不下。”话还没说完,直接被方洵捂住嘴巴:“别说了,他回来了。” 秦朔一如既往的穿着深黑色西装,黑色领带,看起来很深沉,也很规整。他脸上的表情很淡,甚至是僵硬,脚步放的很慢,却眨眼近至跟前。 气氛一瞬间凝固,两个人面对面,谁都没有说话。 还是白桐率先打破尴尬气氛,开口说了句:“秦朔,那个,又高又帅了啊。”想了一下,突然觉得这话可能会让方洵堵得慌,于是连忙改口,“不过这一脸颓废,没有从前精神了。” 秦朔点头笑笑:“回来之后,总是睡不好。” “哦,可能在外面呆久了,水土不服,那你什么时候走啊?”白桐直截了当的问出口。 秦朔愣了一下,看了看方洵,又看看白桐:“还没打算。” 白桐咳了一声:“没打算?”瞅了眼方洵,“还是尽早打算吧,那个,我怕火车票不好买。” 秦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没事,我坐飞机。” “……” 既然两人碰面了,方洵也觉得没必要刻意避开,偌大的酒店包间里,许久不见的老同学凑在一块,难免喝得有些疯。白桐性格豪爽,又实在开心,一个挨着一个的敬酒,立志要把眼前这一群同学全喝趴下,两巡下来,方洵喝得有些晕晕乎乎,或许是开心,或许是不开心,她自己也不清楚,拎着酒瓶子与白桐砰砰撞了两下:“再来。” 而秦朔坐在一边看着她不说话。 白桐抱住方洵,将她手里的酒瓶子抢下来,顺便把桌上响个不停的电话递给她:“你电话响 了,是胤阳。”说着把电话强塞给她,又大着舌头问,“谁是胤阳啊?男朋友啊?我靠这名字挺别致呀,还有姓胤的呢?” 方洵直接把手机一按,往桌子上一丢:“谁呀,让他边去。”又举起瓶子大声喊,“继续。” 一桌子男男女女喝的都有些懵,方才还装的礼貌客气,一个个走斯文优雅的这回全露馅了,哭的闹的,背诗的,砸酒瓶子的,站在凳子上唱歌的,拦都拦不住,也不知谁嘴欠嚷了一句:“秦朔,秦朔你真不够意思,当初一句话不说就走,把我们这群哥们当什么了?” 下面立马有人接话:“你瞎掺和什么啊,秦朔走连方洵都不知道,你嚷嚷,嚷个屁啊。” 那人一拍方洵:“方洵,你说,他是不是不够意思。” 有个清醒的一把扯住那人,劝道:“诶诶,喝多了啊。” “没多,我说他不够意思,哥们那时候跟方洵一个班,那阵子这丫头哭得死去活来,一上课就哭啊,哭得老师都没办法了,哥们我瞧着心疼。” 之前的人一拍桌子:“老子也一上课就哭啊,妈的看见数学老师更想哭。” “秦朔你他妈的不是人。”有人打抱不平的嚷了一句。 方洵蹭的跳起来,用酒瓶敲桌子,跟着大叫起来:“秦朔你不是人。”l 后面又有凑热闹的跟着喊起来,一时间,整个屋子陷入一种此起彼伏的“秦朔你不是人的”的巨大声潮中。 “砰”的一声,也不知道是谁从洗手间回来不小心撞到门,原地转了两圈后指了指站在门口一个人影,口齿不清道:“谁啊,堵在门口干嘛呢?” 白桐回头一看,也有点发懵,门口那个小伙长得挺帅,就是脸色难看了点,她瞅了瞅他手里握着的手机,又扭头看看方洵摔在桌子上响个不停的手机,顿时吓傻了,“胤,胤阳?”反应过来后赶紧去拉拎个酒瓶子鬼哭狼嚎的方洵,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完了,你家胤阳来了,完了,快给老娘醒醒,别连累无辜。” 方洵眨了眨眼睛,含糊道:“谁?” 看着胤阳杀气腾腾的眼神,白桐简直要哭出来了,在方洵耳边大声重复:“胤阳,胤~~~阳~~~” 大家喝的晕晕乎乎,还有几个勉强保持清醒的目瞪口呆的看着胤阳沉着脸走进来,上前一把拽过方洵,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声音冷的叫人心生寒栗:“谁?你看看我是谁?” 她伸 手摸着他的脸,傻乎乎的笑了笑:“白桐?” 胤阳目光一寒:“很好,这笔帐,我们回家好好算算。” 白桐急忙上去拉住胤阳:“胤阳是吧,那个,今天我们同学聚会,方洵喝的有点高,不怪她,主要是因为……“ “因为秦朔这混蛋来了。“之前喝懵的哥们十分合时宜的又嚷了一句。 从刚刚站在门口,胤阳就看到秦朔了,一屋子的人连喊带闹,就他一个无比清醒的坐在那里冷眼旁观,比起之前那次见面,他似乎放松许多,眉眼间却冷淡依旧。凌厉之色掠过眼眸,却化作漫不经心的一瞥,胤阳勾起唇角冷笑一声,没说话,拖着方洵就往外走。 白桐脸都绿了,急忙上前拦着:“胤阳,别生气啊,怪我,今天这事怪我,不该让方洵喝多的,那个,既然来了,你吃点东西再走吧。” 胤阳看了看她,又偏头看了看方洵,笑着有些危险:“不用了,我回去吃她。” ☆、第33章 我想要你 晚上的风有些闷热,像是要下雨,胤阳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的开着车,心情简直糟透了。 后座上的人折腾了一会儿,突然哭起来,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念叨着:“我见到他了,呜呜,我见到秦朔了,大家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他一句话不说,一句话都不说,呜呜。” 额前啪的爆起一条青筋,胤阳阴测测问:“然后呢?” “我以为我不会难过,可我原来还是这样难过,呜呜。” 额前又爆起一条青筋:“再然后呢?” “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还忘不了他?” “……” “呜呜,胤阳……” “很好,你还知道我是谁。” “……秦朔……” “……很好,你果然不知道我是谁。” 车开到一半,胤阳将车子停在路边,熄火下车,将醉倒在后座的方洵连拉带拽的拖出来,半扶半抱的将她带上人行路,不顾路人异样的眼光,硬是把她拽到树下让她靠着乖乖站好,然后突然一松手:“哭吧,就站在这里哭,哭不痛快不许回家。” “呜呜。”方洵伸出手去拉胤阳,“胤阳。” 胤阳冷冷看着她:“还知道我是谁么?” 她摇摇头,表示以她此时完全down掉的大脑,已经彻底辨认不出眼前的人,只能呜呜的抽泣着,习惯性地喊着:“胤阳。” “那就哭到你认出我为止。”胤阳瞪了她一眼,转身靠在车前,点着一支烟。 天气闷热,但看热闹的人实在不少,很快围成一圈,男女老少,三两成群的看着他们,站在一旁指指点点,叽里咕噜说什么的都有,胤阳好像没看见也没听见似的,把周围的人完全当成了空气,凝着眉头一边吸烟,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方洵,大家围观了会儿,感觉剧情没什么进展,于是挥挥袖子走了,仍有几个不甘心的坚守原地死等下一步进展,彼此正僵持着,人群中间一位好心的大妈实在看不下去,犹豫着走到胤阳跟前,好言劝道:“小伙子,这是干什么呢?天这么热,当心姑娘一会儿中暑。” “她不会中暑。”胤阳依旧冷眼看着她,“她只是中毒了,我给她洗洗脑。” 大妈:“……” 方洵开始还哭得很大声,这会儿渐渐没了力气,变成低低的呜咽,一边哭一边不忘将手递向胤阳,一副无辜受虐的表情就 像被家长抛弃在路边的可怜小孩,需要大人的疼惜和怀抱,胤阳看了看时间,走到她面前,声音缓和很多:“哭完了么?” 她点点头。 “知道我是谁么?” 她怔了一下,赶紧点头。 “那好。”他用指腹掐灭烟头,“我们回家。” 方洵晕晕乎乎的还没清醒,一进家门就歪歪倒倒的摸进了卧室,直接趴在了床上,呼呼大睡。胤阳脱下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跟着进了卧室,看了眼已经睡死过去的方洵,觉得自己要气炸了,她居然还大大咧咧的直接睡了,一句废话没有直接上前一把将她拽起来拖到地上,自己掀开被子靠在床头看着她。 方洵下意识嗯了一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看了胤阳一眼,又看看自己,双手搭上床尾就要往床上爬。 胤阳瞬间从床头转移到床尾,一把打掉她的手,喝成这样还想上我的床?没门。 方洵痛呼一声,捂着自己被打疼的手,一脸迷茫的看着胤阳,见他没什么动作,再一次试探着伸出手,搭着床沿又要爬。 胤阳再次上去一把打掉。别以为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我就会心软,你去见老情人的时候想到我了么?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想到我了么?现在才知道错了,晚了!! 方洵委屈的看着胤阳,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嘟哝一声,重新趴回地上,睡着了。 ??? 等了半天见她动也不动,没有再往上爬的意思,胤阳的火气更不打一处来,遇到这么点困难就放弃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翻身下床,猛地拉起她一只手搭在床尾,喝道:“继续爬。” 他一回身的功夫,方洵嗯了一声,将自己搭在床尾的手收了回去,垫在脖子下面当枕头,调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完全没有再往上爬的意思。 胤阳简直要气爆,她却没事人似的呼呼大睡:“很好,很好,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居然不珍惜,我就在这里,你居然敢不爬上来?你在地上睡吧。” 她朦朦胧胧中翻了个身,嘴里嘟哝一句:“唔,好冷。” 胤阳纠结而又矛盾的看着她,三秒之后,果然掀开被子再次跳下床,将方洵从地上捞起,重新丢回到床上,她毫无意识的嘻嘻笑了两声,抱紧他的胳膊,嘴里嘀咕了声:“胤阳。” 不知她是不是清醒,胤阳看着她,觉得自己好好一棵大白菜,就这么被一 头猪给拱了,还是拱过烂菜叶子的猪,真不甘心。 闭上眼睛,想抱着她安稳的睡一觉,她却开始不老实了。 迷迷糊糊地,他感到旁边的人更深的埋进了自己怀里,有些发烫的脸颊贴上他衬衫清凉的布料,似乎觉得不够舒服,于是不耐烦地动手去解他衬衫的扣子。 胤阳被方洵这一举动吓一跳,下意识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动作,她却模模糊糊的张开眼睛,有些委屈地看着他,似无声的抗议,噘嘴的样子真是无辜可怜。 她的脸微微泛红,醺醺然带了几分醉意,头发完全散了下来,凌乱的铺陈在雪白的床单上。墨色的头发下那双细长的眸子尤其的亮,嘴巴微微张着,只要轻轻呼吸,就能嗅到她唇齿间淡淡的一缕酒香,那是独属于她的明明充满诱惑却总有些清纯羞涩的味道。 这幅画面很美,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在她身上得到更多。 胤阳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弯起眼睛带着几分狡黠的笑着,稍显笨拙的一颗颗解开他的扣子,然后满意地把自己的手伸了进去,贴着他的胸口发出极轻的一声赞叹:“唔,手感好好。” 方洵的手很热,滚烫的掌心从胤阳结实的的胸膛到线条美好的腰线,一寸寸轻轻摩挲,那感觉细腻而丰盈,像是要揉进自己心里,无声无息的甜蜜与美好。然后,她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胤阳。” 听着她微微沙哑,却无比清晰的叫出自己的名字,胤阳本来沉着的心蓦地一动,全身上下像是被一把火顷刻点燃,浑身的血液叫嚣着沸腾,一股强烈的力量冲破了心中的所有防备,在他滚烫胸口混着这股热流蓬勃而出,那种感觉十分奇妙,却也十分清晰,他想要眼前这个人,她的身体,她的意识,她的一切。 他突然翻过身压住方洵,狠狠吻上她的唇,那动作有些难耐的迫切,甚至有点粗鲁,腾出一只手把她的一双手举过头顶牢牢按住,另一手猛地扯开她本就单薄的衣服,露出她里面的黑色内衣和胸前的大片雪白肌肤。然后他火热的唇移到她的耳廓,顺着她白皙的脖颈和锁骨一路向下。 方洵的头无力的向后仰着,完美的下颔线延伸着尖尖的下巴,胸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性感味道,她的手紧紧抱着胤阳的腰,身体有些难耐的微微躬起。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也从没有过的体验,两个人对彼此的身体并不熟悉,却意外的十分契合,像是分开了很久之后的长长思念,一见面就迫不 及待的想要融合。 胤阳抬起头来,疼惜的抚摸着方洵有些凌乱的头发,看着她企图藏在眼底的小小忐忑,嘴角却带上了笑意,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爱上她,但是这种爱的感觉十分清晰,就像是烙在了骨子里,这个女孩,有着自己的小小倔强,明明紧张却故作坦然的样子真是可爱。 他修长手指顺着她的头发划过她的脸,灼热的鼻息扑在她敏感的耳垂上,声音沙哑道:“怕么?” 方洵摇头,眼里却渐渐弥漫上一层水雾,似紧张,又似喜悦。 他在她的额头落下细碎的吻:“知道我是谁么?” 她静静的看着他,然后点头,眼里是无比的肯定。意识是模糊的,甚至不清楚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眼前的这个人,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每一次呼吸,她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她勾住胤阳的脖子,对着他露出的肩膀用力啃咬了一口,有些挑衅的在上面留下一排清晰的齿痕,然后她满足的看着自己的恶作剧,得意的笑出声。 “看,给你盖上我的印章,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的目光迷离充满了致命吸引,眼神水波荡漾,嘴唇半开半合的轻笑。胤阳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样的温柔里,想要疯狂占有的*叫嚣着冲破他的最后一点理智,在再没有一丝犹豫,他的手抚上她光洁的后背,从后面解开了她的内衣扣子,连同她的衣服一同丢到了地上,肌肤接触到空气的微凉之感,方洵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胤阳看着眼前的人,一双眼睛已经通红,呼吸声越发粗重,他埋首在她胸前,一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一手覆上了她胸前的娇嫩肌肤。 方洵只觉得一股电流激窜而上,想要哼出来却强压着隐忍不发,胤阳微微抬头,满意的看着方洵两颊绯红,头脑昏昏然的任凭自己上下其手,他将她越拥越紧,双手狂热的探索她每一寸滚烫的肌肤,霸道的不给她一丝呼吸的缝隙,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燥热而旖旎。 ☆、第34章 同居 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燥热而旖旎。 “嗯,胤阳……” 方洵的声音羞涩中带着绵软,仿佛整个人在这场欢悦中塌陷,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了微妙的变化,她一瞬间红了脸,有些害羞的将头埋进被子,不去看他。却被胤阳勾着下巴扳过脸来,吻了吻她的眼睛,沙哑道:“看着我。”他的眼睛很深邃很亮,染了几分情yu的味道,看着她的时候满是纵容和疼爱,让人忍不住要在那样的目光里沉沦。 他望着那双无辜中带着几分脆弱,却固执看着他的眼睛,坏坏的笑了笑,不由分说吻上她的唇,舌尖撬开她的牙关,在她温软的唇舌间纵情驰骋,狂风暴雨般吞没她的所有理智。 方洵闭上双眼,在胤阳湿热的吻中感到他褪下了她的最后一层防备,又难耐的去解自己的腰带,他的呼吸很急促,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近乎忙乱,似乎跟她一样有着小小的紧张和忐忑,方洵突然张开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他光洁的额头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在方洵睁眼的一瞬顿了顿:“紧张?” 方洵老实的点头:“有一点。” 他吻了吻她额头:“放心,我会很轻。” 方洵有些顽皮的挑眉,带了点取笑的意味:“你也紧张?” “没有。” 方洵握住他有些发颤的手,笑得更厉害了:“你不会是,第一次吧?” 胤阳羞恼瞪着她,“当然……不是。“ 方洵弯着眼睛笑:“骗人。” 胤阳腾出手在她身上狠狠揉捏了下,看着方洵吃痛的皱起眉头,于是带着报复的快感得意的笑:“你不是么?” 方洵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反驳,就感到一个东西死死抵在了自己的小腹,那里火热的温度让方洵下意识地拢紧双腿,本能的将他往外推,而此时的胤阳已经没有多少理智,也知道自己的忍耐快要到了极限,纵然是没有欢愉过的身体,在喜欢的人面前,却诚实的表露了自己的真实心意,渴望着那种畅快淋漓的快感,想要一直拥抱她。于是他用自己滚烫的身体紧紧贴合着她,碾转厮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廓,努力去给她多一点安抚,让她可以在自己的怀里安心快乐,这种安心会成为一种依赖,一种习惯,会让她无法轻易放开,这是他藏在心里的小小计谋,他不会满足于一个心里还藏着别人的方洵,一个把过去当作未来在活的方洵,他要完完全全的拥有她,喜欢一个人所以连她的悲伤也要拥抱, 一个真正强大的男人从来不会只是懦弱的选择被爱,爱得起一个人,守得住一个人,才是男人的本事。 胤阳很温柔,也很强悍,他已经忍得双眼通红,□□就要烧灭他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然后他看到方洵迷蒙的眼睛怯怯又满是期待的看着自己,身体也慢慢轻松下来,才试着想要进入,却被方洵突然抓紧手臂。 她的眼神炙热,眼波荡漾若秋水,却带着一丝不确定:“那个,我们不用那个么?要是有孩子了怎么办?” 关键时刻还能想到这些,胤阳确定她已经完全清醒。 他强忍着疯涌而上的□□,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又亲了亲她嘴唇,似诱惑,更似鼓励:“如果有了孩子,我们就结婚。” 方洵愣住了,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她,仅凭着最后一点意志力细细咀嚼着他的这句话,一瞬间的失神,反应过后是诧然,是感动,是充满欢喜的甜蜜。 曾听人说过,如果一个男人愿意娶你,他一定真的爱你。 什么都不想了,除了想要紧紧拥抱眼前的这个人,所有的一切,她都不愿意再去想了。 当胤阳进去的时候,方洵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贯穿,痛的直抽冷气,艰难的感受着不属于自己身体的东西正满心欢喜的想要侵略,痛却不舍得拒绝半分。橘色的灯光下,她看着胤阳那张倨傲的脸,他因情yu而微微湿润的眼睛,明明已经发疯作狂却夹杂着疼惜和包容,就像冬日里冷冷的阳光,苍白却有着温暖味道,这样好看的人,这样风流的姿态,就是胤阳,她的胤阳。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方洵咬紧了唇,紧紧抓着胤阳的后背,将指甲深深嵌进他的皮肉,所有的感觉,都想与他一起感受,痛,但心里的愉悦,他们自己知道。 夜很深,很沉,精疲力尽的两人相拥着深陷在柔软的大床,胤阳枕着白色的枕头,方洵枕着他。 “胤阳。”方洵将脸埋在胤阳胸前,轻轻呓语。 “恩?” “胤阳。” “恩?” “胤阳。” 一瞬的沉默,胤阳搂着他的胳膊紧了紧,用下巴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头发:“干嘛?” “去洗澡。”方洵推推他。 胤阳闭着眼睛:“不去,好困。” 方洵撇撇嘴,真不卫生。 半分钟后。 “胤阳。” “恩?” “胤阳。” 胤阳在方洵光裸的肩上轻咬了一口:“你最好真的有事情叫我,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给我讲个笑话吧。” “……讲什么笑话,困死了。” “讲一个吧。”方洵用头发蹭了蹭他的胳膊。 胤阳被磨得没办法,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三只小蝌蚪到饭店吃饭,当服务员为隔壁桌端上一盘红烧牛蛙时,三只小蝌蚪抱在一起,伤心的唱:“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 方洵噗哧笑出来,然后无法控制似的捂着肚子哈哈笑个不停。 胤阳睁开眼,纳闷的看看方洵:“好笑么?” 方洵点头,表情认真:“好笑。” 那一瞬,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心头涌上来,就堵在他的喉咙口,紧紧的,涩涩的,直呛得他鼻尖发酸,轻轻拍了下她的头,声音沙哑道:“睡觉。”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方洵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酸痛,头要裂开一般的疼,整个人要散架了,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胤阳正推开门走进来。 “醒了?起来吃点东西。” 方洵一看到胤阳,猛地想起昨晚的事,脸唰的红了,赶紧缩进被子里,只露两只眼睛,警惕而戒备的看着他。 胤阳见她这副模样,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鄙视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我很无耻,但其实昨晚是谁先开始的?” 被说中心事,方洵羞恼的抓起被子,连最后两只眼睛也遮住,含含糊糊道:“我不知道,我,我喝多了。” “又来这一套。”胤阳上去抢过她被子,逼得她正视自己,“喝多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啊,喝多了就可以做过不认账啊?你想得美。” 方洵心虚的抓着被角,没底气道,“我也没说不认账啊。” “认账就行,来,给我亲一下。”胤阳一把拽过方洵,对着她的嘴唇就是一口,“唉,你还是喝多的时候更可爱,又乖巧。”说着又亲了亲她手指,暧昧的一笑,“还很性感。” 方洵一脚踢过去:“滚球。” 胤阳做了一锅海鲜粥,又煎了两个溏心鸡蛋,还在蛋清上滴了几滴海鲜酱油调味,然后装在盘子里端上餐桌,送到方洵面前。 方洵看了看眼前的鸡蛋,又看胤阳只端着一碗粥 ,于是问他:“你怎么不吃鸡蛋,是没有了么?我吃不了两个,我们一人一个。” 他没抬头,漫不经心说了句:“我不爱吃。” “不爱吃为什么要买?” 他端着粥碗的手顿了顿,短暂的沉默后,淡淡开口:“邻居送的。” 寥寥的四个字,竟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味道。 方洵知道他在敷衍,却没继续问下去,谁家的邻居会这么闲得慌,没事往你家送鸡蛋啊。 两个人吃完饭胤阳就换了衣服去公司,临走之前叮嘱方洵在家里休息,方洵挣扎了半天,已经休息好几天了啊,再休息下去胤教授就要发飙了啊,老人家对她已经很不满了,再不挽回的话要做他老人家的儿媳妇十分堪忧啊!!不管怎样先把下午的课上了再说,于是也换了衣服,拿着钥匙出了门。 午后的风有些闷热,太阳恹恹的挂在天上,将大地蒸腾出腾腾热气,路旁的柳树叶子被晒得卷起来,浓荫后的夏虫偶尔发出几声鸣叫,听起来既疲乏又无力。 胤阳住的地方距离学校有些距离,方洵抬手叫了辆出租车,本来兴冲冲的想去上课,却在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透过车窗望见马路一侧已经发旧褪色的“工人体育馆”五个大字,突然叫停。 这个地方有些破旧,却仿佛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吸引着她,她付了车钱,鬼使神差的下了车。 ☆、第35章 初恋 她听过的第一场明星演唱会就是在这里,那时偌大的场馆里坐了浩浩荡荡上万人,此起彼伏的尖叫欢呼声震耳欲聋,满场明黄色的荧光棒交相辉映,打着各种logo的灯牌却只闪耀一个人的名字,那样绚烂的舞台,那个人感动的泪水,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陌生又熟悉的拥抱,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很多画面,那还是在大三的时候,每天除了上课,爬篮球架偷窥秦朔,就是跟室友一起追星,她也曾因此逃课,也曾在大雨中举着灯牌只为在那人走过红毯时遥遥的喊一嗓子,也曾电脑前奋战几天几夜不停歇只为他能得到一个奖项而努力投票,也曾为了他的第一张专辑,第一次电影感动的大哭大笑,那时听说他要举办第一场演唱会,她激动的跳起来高声欢呼,对秦朔软磨硬泡让他陪她一起去看,可秦朔不喜欢那些,怎么都不肯答应,后来她一个人去了,演唱会结束已经夜里十一点,她从体育场走出来,外面下着雨,秦朔就坐在正门前的一张长椅上等她,浑身淋透了,不知道等了多久,回头望见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抱怨,只是淡淡的问了句:“结束了?” 她错愕的看着黑暗中那张有些苍白却故作若无其事的脸孔,只觉得喉咙一哽,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微微皱了皱眉,走过来摸摸他的头,漫不经心的说了句:“给人补课回来路过这里,想到你之前说要来看演唱会,就等了几分钟。” 他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可后来她听白桐说那天秦朔特意问过她知不知道演唱会的场地,他一早就来了,只是方洵只顾着跟外地来的一些朋友说笑,没有看到他,而他也没有走上前。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沉默不喜言语也不善表达,为人冷淡又严肃,用白桐的话来说,是个超级无趣的人,除了长得帅点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取之处,不知道她怎么就看上了他,其实方洵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那日的阳光特别好,或许是她那日的心情特别好,她在校园的林荫道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绽放在阳光下的明朗笑容,他对她笑了,她以为这就是一见钟情,后来白桐十分仗义的提醒她:“人家哪里是对你笑,人家是对着你身后的系主任笑啊,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大姐。” 但她觉得,不管那个笑容是不是因为她,但她恰巧看到了,这是什么?这是缘分。 然后白桐彻底败下来了。 然后她就彻底陷进去了。 然后她开始注意他,打听他的名字,专业,兴趣爱好,有没有女朋友,总是刻意制造一些偶遇,借机搭讪, 最后靠着几个要好的同学关系顺利打听到了他的宿舍,知道那就是学校小操场正对着的302寝室。 于是她开始了没羞没臊的偷窥生涯。 她不知道秦朔怎么看她,但是对于她明目张胆的喜欢,明目张胆的偷窥他并没有很生气,在她刻意出现,刻意搭讪的时候也没有对她摆脸色,所以她觉得秦朔并不讨厌她,这是个很好的开始,而事实也是如此,即使大家已经开始议论纷纷,看到他会不经意的投来古怪眼神,他也没有在意,照常上自己的课,过自己的日子,对方洵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不拒绝也不主动靠近,可是越这样越撩拨的方洵心里痒痒,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他的想法。 她还记得那天的天气特别好,她像往常一样趴在篮球架上偷窥传说中的302,那时本该像往常一样在寝室啃书本的秦朔突然出现在篮球架下,他穿了件白色的t恤,衬得他那张冷淡到发白的脸孔十分明朗干净,他就那样站在篮球架下,眉头微皱,一脸思索的看着她。 她吓得差点从篮球架上掉下来,无措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俊脸,完全不知做出什么反应,趴在那里愣怔了好半天,最后还是秦朔先说话:“爬那么高干什么,我住一楼,102……” 方洵手一抖,直接从篮球架上掉了下来。 所幸秦朔接住了她,没伤没残,但是受惊不小,秦朔扶着她去学校的医务室检查了下,确认没什么问题才稍稍放心。看着没心没肺的傻笑着,一直说没事没事的她,他突然就有些生气,脸色十分不好看:“以后别爬那么高了,不知道危险么。” 她终于止住笑,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试探着问道:“其实,你为什么会来呢,我以为我这样偷看你,你会很生气,根本不想理我。” “是很生气。”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但实在忍不了了。” “忍不了什么?”方洵激动的看着他,心想不会是要对我表白吧。 他一脸从容:“你太笨了。” 一盆冷水泼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失落道:“唉,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傻人有傻福,这次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接住我,我可能就摔瘸了,那样的话……” 他生硬打断:“那我只能抱你过来了。” 她惊愕的张大嘴巴,第一反应就是,还得再摔一次。 后来秦朔走了,她站在医务室的门口,呆呆的望着那个英挺俊拔的身影,不舍 得移开视线,那日阳光很好,洒在他身上,像一束追光,她想那一刻他若是回头,阳光下他的笑容一定很好看。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突然停住,犹豫了一下,他回过头来,没笑,可一贯冷淡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羞赧表情。 那日阳光正好,海棠树上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开出粉色花苞,她的笑容很是明媚耀眼。 那天之后方洵再没有爬篮球架,但她实在想把放假消息存心想看她出糗的混蛋找出来,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如果没有那人的恶作剧,秦朔就不会出现,她也不会掉下来,秦朔不会接住她,他们就不会开始…… 算来算去,她怎么都该好好谢谢人家。 后来,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她就会陪他上课,他认真听课的时候,她就在一边偷偷吃零食,翻看娱乐杂志,或者支着头看他专注的模样,下了课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周末一起爬山看日出,那些日子很简单,但是很快乐。 她从不怀疑秦朔是否真心喜欢过她,他的关心,他的拥抱,他只对她展露的笑,都是真的,而那些回不去的时光,它是属于她和他的独家记忆,连胤阳都给不了。 如果不是他的离开,他们本来会很好的走下去。 可惜,没有如果。y 一辆黑色奔驰忽的停在了马路边,与方洵不过几步距离,听到明显的刹车声,方洵慢慢回头,平静目光在望见走下车来的那个高大身影时变得闪烁,有些无措的转过头来,心虚的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他看着她,又看了看体育馆已经刷过新漆的大门,有些唏嘘感概,“这里没怎么变。” 她没回头,而是定定看着前方的一处角落:“我也没想过你会回来,怎么,终究是美国的饭不好吃吧?” 他苦笑一声,没答。顿了片刻,突然问道:“学校门前卖凉皮的摊子还在么?” “在,还是一样味道。” 肯定的口气仿佛给了他继续下去的勇气,冷淡的脸上竟有了一丝喜悦之色。 “那……” “可是涨价了。”她突然截断他的话,接着笑着叹了口气,“终究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他微微垂下眼睫,黑亮的眸子里有一闪而逝的歉疚,声音却强自镇定:“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么?” 方洵嗤笑一声, 还是漫不经心的模样:“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又不欠我钱,当然可以想走就走,我没理由惦记,也没理由生气。” 他走过来,站在她面前,身形高大的可以完全遮住照在她身上的一束阳光,将她拢在自己的阴影里,然后直视着她想要躲闪的眼睛,语气肯定道:“那为什么不敢看我?方洵,其实你还在意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不到阳光,却感到眼里一阵刺痛,她皱了皱眉,偏头躲开他目光:“你太高估自己了吧,而且……”她顿了顿,自嗓子里发出极低的一声冷笑,“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 一瞬间的沉默。 她知道这样的话很伤人,尤其是对秦朔这种不善言辞又内心敏感的人,她从前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当然,从前他也不会做出让她说出这番话的事。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是想要确认一件事最后却被人狠狠戳穿的那种无力,阳光在他背后,他的脸有一些冰冷的陌生感和极度沉寂的阴暗,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似乎想到什么,他突兀的笑了一声,那笑声有些冰冷,也有些厚重:“方洵,你一点都没变。”他伸手扣住她肩膀,“喜欢说谎,但说谎的时候从来不看着人。” 方洵感到自己的身体紧绷的近乎僵硬,眼前好像是白花花的一片,他的声音比从前沉厚,但听在耳里却觉得支离破碎,微微垂眼看着他扣着自己肩膀的手,半天没说话。 身边偶尔有人经过,投来好奇目光,然后撇撇嘴走远,她紧紧咬着嘴唇,压抑在心底那些躁乱的情绪就要按捺不住,在身体里疯狂的翻涌,啃噬,叫人无所适从却避无可避。眼睛有些涩涩的疼,她抬手揉了揉,然后慢慢看过来,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突然冷笑一声:“别以为你很了解我,秦朔,你就是这样自以为是,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别人都是傻瓜,所以可以想丢就丢。可我告诉你,从你丢了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对自己说一定要忘了你,我要忘记跟你在一起经历的所有事,也忘记你对我的好。两年,我已经记不清你的样子了,很快我会连你的名字也彻底忘记,如果这个世上有一个人值得我珍惜在意,那一定不是你。你问我为什么不看你?假设,曾经你不小心被电线杆撞到过,虽然后来忘记了疼痛,但还是习惯性的绕着它走,你觉得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你放不下电线杆么,不过是因为人都有逃避疼痛的本能罢了。” 他按在她肩膀的双手突然变得无力,然后慢慢垂了下去: “是么?” “你刚刚说这里没怎么变,呵……怎么会没变。”她伸手指指远处,“那个“馆”字上面的灯,晚上的时候不亮了,也一直没人想过修理。你以为没变,其实只是因为自己看不见,便可笑的以为全世界都看不见,你从前说我天真,其实你自己,才是最天真的那一个。” ☆、第36章 凶残的大学生活 在这座城市最繁华地段的一家咖啡厅里,静静坐着两个人,一样的优雅,也一样的沉默,手中握着杯子,眼睛却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景色。 似乎过了很久,一个人才缓缓开口:“你没变。” 胤阳放下杯子,拿出一支烟点着,冷着眉头深吸了一口后,姿态随意的笑了笑:“没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轻笑中带着几分调侃,“七年前,我不抽烟,不喝酒,怀里也不会抱着别的女人,现在,我吸烟,喝酒,怀里不抱着这个女人会睡不着觉,你还敢说我没变么?” 胥日挂在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半晌,然后凝住的表情蓦地松动,她慢慢的,慢慢的将脸靠近胤阳,固执的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地重复:“没变。胤阳,你看我时的眼神,没有变。” 胤阳微微皱眉,带着几分思索的打量她,没说话。 胥日抿起嘴角笑,低头喝了口咖啡,又笑着看向胤阳:“听说你会讲笑话,给我讲一个吧。” 胤阳在烟灰缸边缘磕了磕烟灰,然后姿态慵懒的往沙发里一靠:“好啊。” 胥日听得很认真,也没有打断,却在胤阳讲完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回应,直到她看着胤阳勾起嘴角笑,那笑意似讥诮又似嘲讽,她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脸不解的看着他:“讲完了?哪里好笑。 胤阳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哪里好笑,但是方洵就会笑得停不下来。” “……” 叮的一声,胤阳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他拿起一看,老头子三个字格外显眼的映入眼帘。 “方洵今天没来上课,你看着办吧。” 告状这件事胤教授这一阵子绝对没少做,因为实在奏效,管不住胤阳就留给方洵来头疼,管不住方洵就丢给胤阳来教训,一天二十四小时八万六千四百秒,实实在在省了不少心,自从两人在一起,胤教授觉得自己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头发也不掉了,从前动不动就血压不稳现在全好了,教学楼里爬六层,林荫小道飚二八自行车,逆行,超速什么的完全无压力,日子别提多惬意了。 胤阳利落回复:“她没上课,因为忙着在家里造人,为了能早点跟你孙子见面,你这个做爷爷的应该多通融。” 正在房间整理论文材料的胤教授看了一眼胤阳的回复,差点直接从凳子上厥过去。 而此刻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迅速掠过各色风景的方洵,悄悄用袖子擦去了眼角的一滴泪。 她曾真心喜欢过秦朔,现在却要逼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冰冷决绝又充满嘲讽,但其实天知道现在她心里有多堵得慌。 手机叮的响了声,屏幕上显示出一条信息。 “在哪?赶紧回家,晚上给你做排骨汤。”【亲亲】 看着那个熟悉的表情,一颗绷到极点的心突然就松动了。 刚一推开家门,就闻见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方洵使劲吸了吸鼻子:“做了什么?” 胤阳系着围裙拿着铲子探出头来:“回来了?洗手,马上就好了。” 方洵看着胤阳那灿烂到近乎刺眼的笑容,不由得怔了怔,难以想象,一个男人穿着围裙拿着锅铲围着厨房打转都可以这么帅气,除了天生丽质,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而这个天生丽质的男人是她的,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饭桌上方洵几乎没怎么说话,一顿饭吃的出奇安静,胤阳本来就吃得不多,只顾给她夹菜,偶尔对她笑笑,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心虚难过,匆匆吃了几口便撂下筷子赶紧回屋去了,留下胤阳收拾饭桌。 打开电脑,呆呆的盯着屏幕半天,然后打开文档,接着之前的故事准备写下一章。 过了一会儿,胤阳推门走了进来,然后将下巴轻轻搁在她肩窝,吐出一阵阵温热的气息,眼睛盯着屏幕,嘴里还念念有词:“他的嘴唇轻轻覆上她颈间肌肤,然后向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地方游移。”他摸着下巴,纳闷道,“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地方,是哪里?” 方洵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他:“你怎么能偷看呢。” 他不以为意的诶了一声,拖出长长的声调,“这怎么是偷看呢,这是光明正大的看啊。”说着还不怀好意的看了看她,挑着眉道,“你不告诉我,那我受累点,自己找找吧。”说着低下头开始亲她脖子。 方洵又要推他,却被他紧紧箍住双手,怎么都挣脱不了于是她低头照着他的手臂就是一口,这一口咬的又猛又狠,胤阳微微皱了下眉,没放手,反而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直到两具身体完全贴合。 “唔。”方洵被他双臂紧紧箍着,脖子又被弄得酥酥.痒痒,越是挣脱不了越是不服气的想要挑战,不住的扭动身体想要摆脱这纠缠,可是两个人本来就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她这一动,将胤阳浑身上下 ☆、第37章 真相 待胤教授走出门,方洵才松了口气,然后扭头看看周阔:“你没事吧,脸疼不疼?嘴疼不疼?屁股疼不疼?” 他深吸一口气:“先别管我疼不疼,我就问你我刚刚摔倒的样子帅不帅。” 方洵竖起拇指点赞:“帅,一对三,他们都没占到便宜,我这辈子都没见你那么帅过。” 周阔抬手扒拉了下头发:“我一直很帅,只是你眼神不好。” “得了,还拽上了,啊对了。”方洵瞅瞅欧阳绿夏,“你有什么话对周阔说啊,趁还活着,赶紧说吧。” 欧阳绿夏看看周阔,漫不经心说了句:“昨天借我的笔记,别忘了还。” 方洵不确定的看着她:“就这个?我还以为你要表白。” “上面有我银.行.卡密码。” 方洵:“你赢了。” 连着上了两堂课,方洵什么都没听进去,脑子里一团浆糊,只看见胤教授嘴唇一开一合,完全不知道他讲了些什么,低头翻出手机,打开相册,手指来回滑动,最后停在那张底色单调的照片上。 那是秦朔。 冷淡,木然,偶尔也会开怀笑着的秦朔。 她轻轻触动手机屏幕,想要删除那张照片,看着上面跳出的“确认”和“取消”,又有些犹豫。 有些东西总是无法轻易放下,任凭岁月在指间的缝隙里流动,流转,却仍流不过陌上的繁华三千。 “方洵。” 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捏着粉笔头的胤教授看着一直走神的方洵,终于忍不住点名。 方洵啊了一声,猛地抬头,手一滑,直接按在了“确认”的按钮上,叮的一声响,删除成功。 方洵:“……靠!” 胤教授吹着胡子:“什么?” 方洵一脸悲苦的看着胤教授,无力的摇头,内心却深深觉得胤家父子一定是上天看不惯她在人家撒欢作孽,于是派来收拾她的。 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直到欧阳绿夏啪的推开教室门,一脸复杂的走到她身边说了句:“秦朔来了。” 方洵猛地抬头:“啊?” 刚一出教室门就看到周阔脸红脖子粗的要跟秦朔动手,一只手拽着他的衣领,一只手要抡拳头过去,幸好被几个同学拦了下来,还是一副气势汹汹:“你他妈的来干什么,还嫌害人不够啊,老子警告你赶紧走,不然废 了你信不信。” 秦朔面无表情:“我有话要跟她说。” “说你妈啊,没人听,赶紧滚。” 秦朔看了周阔一眼,没理他,自顾往教室门口走。 周阔急了,一把甩开拦着他的同学,上去扳过秦朔肩膀,二话不说抡起拳头用力打过去,直接打在他的嘴角上。 方洵被周阔的暴怒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拦下他还要挥上去的拳头,急道:“怎么动手呢,还没被罚够啊。”又扭头看看秦朔,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他擦擦嘴角,仍没什么表情:“方洵,跟我出去,我有话说。” 方洵无力的撑着头:“你走吧,我没什么跟你说的。” 他沉默了下,上去握住她的手,坚持道:“有些话,我一定要说清楚,不管你恨我也好,怪我也好,有些事情,我想让你知道。” 周阔立马急了,冲上来扯住他领子:“那你从前怎么不说,现在装什么孙子,给老子松手。” 周围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在一边比比划划说什么的都有,方洵赶紧按住周阔揪着秦朔领子的手,一脸认真道:“周阔,你别管,先放开他。” “不放。”周阔红着眼睛吼,“你的事我就得管。” “放手。” “不放。” “你放手。” “你先放。” “我不放。” “我他妈的也不放。” 刚刚从厕所回来的胤教授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方洵按着周阔,周阔揪着秦朔,秦朔拉着方洵。三个人围成一小圈,看热闹的围成一大圈,你看我,我看他,他看他,大眼对小眼,谁都不让步。 胤教授感到好不容易稳下去的血压蹭蹭的往上蹿,赶紧颤颤巍巍的走过来:“你们俩,才刚说过你们,又不长记性,想干什么,又想动手?”扭头看到秦朔,突然怔了下,惊讶道,“秦朔?你不是出国了么,怎么在这啊?” “胤教授。”秦朔歉意的看着他,“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哎呀,都松手松手,像什么样子。”胤教授上前分开三个人,然后对方洵和周阔比划了下,“你们俩,家长来定了。” “老师,是他先找麻烦。”周阔不服气道,“他家长来不来?” “人家已经毕业了。”胤教 授无语的看着周阔。 “毕业就有特权了?老师您没看到他刚才要强行把方洵带走么,好歹也是您未来儿媳妇,这事您老人家管不管啊?您要不管,我打电话给胤阳。”说着就要掏手机。 胤教授血压不稳的晃了晃:“别。” 方洵赶紧把周阔的手机抢下来,急道:“你疯啦,你把胤阳叫来,我死定了,我们大家都死定了。” 周阔看看方洵,又看看胤教授,胤教授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死定了。” 看着眼前无比混乱的局面,胤教授拍拍秦朔肩膀:“秦朔啊,我虽然不是你导师,以前也带过你几堂课,老师对你一直印象不错,有什么事情好好解决,别冲动。”然后又看看方洵,摆摆手道,“跟他去吧。” 方洵难以置信的看着胤教授,“老师,您又叫我去死。” 周阔也急了:“老师您确定么?这混蛋是您儿子的情敌啊,他要拐您儿媳妇啊。” 胤教授一脸严肃:“确定,有什么事说明白,不要在学校拉拉扯扯的,我看着头晕,年轻人,要给自己选择的机会。” 周阔已经目瞪口呆:“老师您这么任性您儿子知道么,您这是大义灭亲啊,不行我得给胤阳打电话。” 胤教授皱起眉头:“不许打。” 方洵苦着脸,心想胤教授肯定生气了,赶紧拽了拽他的袖子:“老师。” 他没理。 “公公大人。” 胤教授抖了一抖,然后咳了一声郑重道:“去吧,说清楚,晚上来家里吃饭。” 午后阳光正好,两个人坐在学校小操场的台阶上,看着篮球架下几个男生你追我赶大汗淋漓的打着篮球,偶尔发出爽朗的笑声,就像曾经的他们,青春充满阳光的味道。 “那个篮球架换了啊,你从前经常爬的那个。”秦朔率先开口。 “恩,坏了,就换了新的。” 然后开始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方洵终于看向秦朔:“你不是有话要说么,那就说吧,别再找一些无聊的话题了,这里的东西很多都跟从前不一样了,没什么好说的。” 他脸色有些发白,半晌,才默默念了一句:“是啊。” 然后,继续沉默。 篮球赛结束了上半场,几个女生跑上来送水送毛巾,一脸崇拜的看着喜欢的男生在面前侃侃而 谈,一双双眼睛里跳跃着热烈的火花,喜欢一个人,就是毫无保留的倾心付出,想陪他哭陪他笑,想跟他一直到老,谁也不会想到多年后,站在她们面前的,根本没几个还是当初的那张笑脸。 “对了,你母亲的身体还好吧?”方洵拧开纯净水的瓶盖喝了口,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她知道秦朔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带着她去医院探望,后来他母亲去了美国医治,就没再见了,老人家是很和善的一个人,话不多,对她称不上喜欢,也称不上不喜欢。 “她不在了。”他的目光出奇的平静,声音很轻,有些疲惫的低哑,仿佛不愿提起却又忍不住想要宣泄。母亲是他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给他最多的鼓励和温暖,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是因为母亲的突然离去。 方洵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那双平静无波,也曾含笑望过她的眼睛就那样永远的阖上了?她抬起矿泉水瓶的手猛地一顿,讶然看他,“怎么会?” “是两年前的事。”他微微抬起眼睛,往更远的地方望去,“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我现在还清楚记得她对我说的那些话。秦朔,跟胥日结婚,接手家业,照顾好你父亲,我就能走得放心。” 方洵蓦地瞪大眼睛。 太阳很大,秦朔觉得有些刺眼,赶紧低头揉了揉眼睛,还是有些干涩的疼:“那时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糟糕,我不知道做些什么能让事情变得更好,和胥日结婚是双方父母的决定,连我们自己都无法反驳,那天我牵着胥日的手到母亲病床前,她笑得很开心,我很少见她那样放松的笑了,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那么做其实是对的。每个人的人生轨迹注定不同,方洵,我终究不能只为自己而活,就那样丢下你,对不起。” 他一直揉着眼睛,没抬头,方洵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阳光下他的轮廓却是那样寂寞冷淡充满悲伤的一个剪影,她突然就有些不忍。 她将瓶盖拧紧,再拧开,拧紧,再拧开,反反复复,然后低低问了句:“不管你那时多么为难,怎么能连一声再见也不对我说,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强撑着快要崩溃的自己,不分白天黑夜等你的日子多难熬么?” 他终于抬起头,眼睛有些红,嗓音哑的分不出声调了:“我不敢,不敢对你说分手,我怕你会哭,怕你会挽留,我没有办法对你说出那样狠心的话,那样,不管之前下了多大决心,我都没办法真的丢下你走。” 方洵平静地听着,突然咧着嘴角冷笑出来:“自以为是。秦朔,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固执的等待不是因为确定了自己还有多爱,只是因为不甘心,所以三年五年甚至十年的等下去,宁愿错过更好的,也要守住最初的坚持。如果当初你肯把这些事情告诉我,我不会留你,更不会一直以来像个傻子一样无谓的等待,等你回来给我一个说法,秦朔,你根本从来没有了解过我,也不懂得什么叫做喜欢,就如你在我对你动心之前喜欢上我,却迟迟不肯开口承认一样。” 秦朔垂下眼睛:“是啊,是我先喜欢上你,却先听到你的表白。” 方洵知道秦朔不善言辞,从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秦朔就在一边听着,偶尔应承两句,她说什么他都说好,从来不会拒绝,也不会反驳,不知道他是真的觉得她什么都对,还是根本不去跟她计较。 方洵拧开矿泉水瓶咕噜咕噜灌下去半瓶子,然后擦擦嘴角的水:“既然走了,为什么又回来?你从前送我的东西,我都扔了,别指望我还能还给你。” “我不会跟胥日结婚。”他偏头看向她,语气很肯定,“过去的人生,我为母亲而活,现在她不在了,我想为自己。” 方洵惊讶的看着他,觉得好笑,就真的笑出来:“你还真是很任性,想爱就爱,想不爱就不爱,秦朔,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跟你一起,凭什么?” 篮球场上又开始了下半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女生,随着篮球被扣进篮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尖叫声,秦朔看着那画面,一字一句的道:“凭我有信心,还可以让你像从前那样笑。” 方洵站起身来,一步步走下台阶,没有回头,声音却无比清晰的传入秦朔耳里:“能让我像从前那样笑的,早已经不是你。” 这话很伤人,她当然知道。 但这也是事实,她希望他知道。 “方洵。”似乎有些犹豫,他还是叫住了她。 “不和胥日结婚,是我的意思,也是她的意思,这是我们曾经的约定,完成一个婚礼,我们就分开,但是现在,约定提前结束了。” 方洵回过头,不能理解似的看着他。 ☆、第38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 方洵回过头,不能理解似的看着他。 他的目光很平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你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我解除约定么?” 方洵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 “你知不知道胥日是谁?” “你知不知道胤阳是谁?” 秦朔顿住,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其实多想说出来,多想不顾一切的告诉她,告诉她他们两个的过往,告诉她胤阳所有的隐瞒和欺骗,却怕看见她因惊措而受伤失望的眼神,于是不忍说出口。他终究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何况此时面对的是方洵。 一瞬的沉默,方洵微微抬高眼睛,毫不避讳的对上他有些凌锐的目光:“我不在乎胥日是谁,我只在乎胤阳,我知道他是我男朋友,是我最喜欢的人,假如,我以后有一个孩子,我希望我的孩子叫他爸爸,他们会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别的,我都不在乎。” 她语气平静,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反而有些骄傲的样子。 ---*---*---*--- 走出学校大门,一眼就看到了胤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却好像等了很久的样子,他穿着黑色长裤,纯白衬衫,臂弯里搭了件西装外套,阳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划出一道清晰弧度,那张俊脸在那道光影里呈现两面,一面明朗,一面晦暗,高大的剪影静默在阳光里,不言不语,不动声色,见方洵投来目光,他嘴角一弯,不深不浅的笑了一笑。 方洵扑了过去,在他怀里使劲蹭了蹭,然后笑嘻嘻地仰头去看他的脸:“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放学。”他抱住她,又用手揉了揉她头发,“怎么这么晚?” 方洵止住笑,苦着脸埋进在他怀里,装出可怜的哭腔:“我完了,我闯了大祸,你爸要我爸妈明天来学校。” 胤阳把方洵从怀里拉出来,一脸诧然:“我爸要见你爸妈?呵,老头子动作挺快啊,这么快就要见你家长了?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方洵黑着脸瞪了胤阳一眼,怒道:“你理解错了,你爸要我家长来学校,是为了告我的状,什么跟你商量一下,你想到哪里去了?” 胤阳安抚地拍了拍方洵的头,露出玩味的笑:“最近不知怎么,脑子不够用,听说有采阳补阴这回事,你是不是把我炸的太干了?” 方洵一脚踹过去:“滚。”之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你给我正经点,我问你怎么办,我爸妈又不在g市,难道真的叫他们过来啊?” 胤阳顺了顺被方洵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底气十足:“不用来,我搞定。” “你能搞定么?你爸今天差点被我气死。” 胤阳拉开车门把她塞进车里,笑着安慰:“我爸身体好着呢,我都没把他气死,你那点道行,还差得远,放心,有我。” 方洵刚想说,有你?有你有个p用啊,就听胤阳啪的一声关上车门,没出口的话直接被拍了回去。 晚上胤阳在厨房忙着做饭,方洵趴在床上玩了一会手机,觉得没意思就打开电脑写小说,写累的时候起来在卧室跟厨房之间来回转两圈,偶尔给胤阳捏捏肩膀,表达一下不成敬意的慰问。 胤阳把菜倒进锅里,用屁股顶了顶在他后面打转的方洵:“有烟,你出去玩。” 方洵一把勾住他脖子,在他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夸赞道:“嗯,真贤惠。”一扭头瞧见胤阳没穿拖鞋,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于是嘟哝一声,“你怎么又不穿拖鞋。”说着走出去拿了拖鞋进来递给他,“地上凉,把鞋穿上。” 胤阳看了她一眼,没接:“不穿,不习惯。” 方洵抬脚踢了他一下,然后弯腰蹲在他跟前,抬起他的脚把鞋给他穿上,又狠狠的威胁一句:“不许脱下来,不然晚上睡觉掀你被子。” 胤阳有一瞬间的愣神,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他拿着锅铲看着蹲在地上,一边嘟哝一边给他穿鞋的方洵,眼里有一点湿润,他放下锅铲去摸她的头,有些宠溺的笑:“知道了。”顿了顿,又故作调笑,“你还真是可爱,这么关心我的脚啊。” 方洵呸了一声:“我不是关心你的脚,我是关心你的肾。”说着一甩头,回屋继续写小说去了。 吃过饭,天色将晚,空气里布满阴沉,似乎有雨将至,天边堆积的铅云像一面墨色的缎,扯开夜幕的一角,一点点压了下来。 胤阳往床上一躺,然后对着在电脑前奋斗的方洵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身边的地方:“过来。” 方洵头也没回:“干嘛。” “你这么关心我的肾,现在让它来回报你一下。” 方洵扭头瞪了他一眼:“没空。”接着埋头苦写。 那头沉默了一下,慢悠悠道:“看来我爸确实该跟你爸妈见见面了。” 方洵不禁抖了一 抖,赶紧把写好的段落保存好,然后对着胤阳十分殷勤地一笑:“哎呦不要这样嘛,我来了。”说着扑过去直接压在了胤阳身上。 胤阳一把抱住方洵,得意的笑了笑,正要亲上去,突然被方洵捂住嘴巴强行推了回来,然后她侧躺在床上支着头看他,一脸正经 的问道:“你认识胥日么?”顿了顿,补充道,“在她跟秦朔订婚之前。” 胤阳突然沉默下来,跟刚刚的玩味不同,这一刻他的表情很淡,眸色深沉,平静的看不出真实心意,他就那样沉默着看了方洵半晌,然后淡漠的一笑,摇了摇头。 方洵没再问下去,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胤阳跟胥日两个人是认识的,或许是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神,或许是他们一见面就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但他们面对彼此时的那种疏远和客气,又好像根本不认识,今天秦朔的话好像意有所指,可他偏偏也没有说明白,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胤阳说不是,她就信他。 她的信任很容易,但只给她在乎的人。 ---*---*---*--- 欧阳绿夏看着自己的老爸黑着脸从胤教授的办公室走出来,顿时一哆嗦,老人家果然二话不说,一出来就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拎走了,方洵胆战心惊的看着,然后对她比了个手势,挺住,姐很快就来陪你。 方洵在办公室门口哆嗦了一会儿,周阔也跟着哆嗦了一会儿,两人正在哆嗦,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提着大包小包就走了过来。 方洵定睛一看,呵,这不是周阔的精英二哥么?他怎么又来了?胤教授不是点名不要见他么?这可好,不但来了,还大包小包的要上门送礼,啧啧,二哥果然不走寻常路,敢给胤教授送礼,这是活腻歪了在找死啊!! 方洵给周阔投过去一个他看不懂的眼神,然后满心欢喜的期盼着见到二哥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样子,于是用一种既敬佩又同情的目光目送二哥进了办公室。 胤教授的办公室很宽敞,只摆了两张办公桌,另一张桌子前还没人,周翦一进门,就热情的跟胤教授打了声招呼:“嗨,伯父,一阵子没见,您老精神依旧啊。” 胤教授觉得这简直就是一种魔性的声音,听的人骨头都发麻,赶紧抬头往门口望了眼,不看还好,一看赶紧撑住桌角:“周翦啊,你怎么又来了。” 胤阳和周翦,两个人是高中同学,十几岁就认识,上学那会儿成天混在一起,胤阳不爱学习 成天闯祸,动不动就跟人打架,周翦成绩好,每回写完作业都大方的让胤阳抄,但胤阳从来不抄,他压根就不写,连抄的功夫都省了,于是他的班主任天天找胤教授去训话,胤教授觉得自己的老脸都快被训没了。所以那时候胤教授很喜欢周翦来着,这孩子爱学习又懂礼貌,说话办事跟小大人似的成熟稳重,不像胤阳,没礼貌又爱得瑟,简直是个不良少年,他简直怀疑他不是自己亲生而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后来两个人毕了业,胤阳开始跟母亲学做生意,周翦也接手父亲的公司,并打理得井井有条,两个人在商场亦敌亦友,私下里却是密不可分的朋友。 后来周翦或许是在商界摸爬滚打太久,说话办事越来越圆滑世故,他的口才很好,很会说话,经常把人说的五迷三道,不分南北,但越是这样,胤教授越是怀念从前那个单纯又稳重的阳光少年。 周翦把手里的东西往胤教授手里一递,笑呵呵道:“伯父,这些东西您拿着。” 胤教授吓一跳,这是做什么?把他当成什么人了?这家伙,什么时候跟胤阳学的这么混蛋,以为花钱送点东西他就没脾气了?想得美! 胤教授把东西往外推了推,一脸正气:“周翦啊,你既然知道我的脾气,就该知道这些东西对我没有用,你什么时候学会搞这些小动作了?快拿回去。” 周翦把东西往办公桌上一放,仍是笑呵呵:“伯父,这里面是一些补品,有血燕,红参,蜂王浆,还有两瓶壮骨酒。” 胤教授脸一黑,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拿回去,来我们说说周阔的事。” 周翦没理这茬。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盒参来,开始一一介绍:“伯父您看,这是红参,补元气,固本培元,可以提高人体免疫力、抗疲劳、治虚脱,很适合老人家用。”说着又从袋子里拿出几个瓶罐,“伯父您再看,这是蜂王浆,这东西营养价值极高,你血脂高,喝这个,可以降血脂,血糖,还可增强记忆力,强化大脑,喝了这个,对付胤阳,绝对不费劲儿!!您再看...” 胤教授无语的看着周翦:“你第二职业是卖假药的吧?”说着把一堆东西都重新塞回袋子,义正言辞,“行了,我们开始说周阔。” 周翦把东西又往胤教授跟前推了推:“您拿着。” “我不要。” “拿着。” “不要。” 周翦凝着眉头看着胤教授,一脸的不解:“为什么不要,我刚从胤阳公司过 来,他听说我要来,让我捎给您的。” 胤教授被自己的一口唾沫呛在了嗓子眼。 回过神后赶紧把东西抢过来塞在了办公桌下:“……你不早说。” “对了。”周翦见胤教授收下东西,立马止住笑,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我来,其实是想跟您说说胤阳的,他最近,不太消停。” 胤教授一拍桌子,火气就上来了:“这混蛋又干什么事了?” 于是周翦十分卖力的把胤阳从头到尾告了一状,什么他在办公室把新来的小姑娘骂哭了,在庆功宴上把别人带来的保镖揍扁了,因为这事还差点被告了,等等等等,听的胤教授头发都竖起来了。 结果最后周翦走出来的时候,胤教授只顾生气,愣是把他为什么会来这件事给忘了。 周翦前脚刚走没五分钟,胤阳就进来了。 胤教授一见他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问他:“你来干什么?” 胤阳往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一坐,理所当然道:“你不是要叫家长么,我就是方洵的家长,您有什么赶紧说吧,晚上我约了方洵吃饭,不能迟到。” “你个混蛋!!!”胤教授拿起桌上的笔记本要打他,没等打着,又觉得这样不好,这样太暴躁,太不斯文,于是叹了一口气, 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瞅瞅胤阳,咳了一声道,“正好家里没菜了,我晚上也不想做了,能不能……” 胤阳果断回绝:“不能!我们想二人世界。” 台阶没下去,还摔了个趔趄,顾教授一脸绝望,抄起笔记本就抡过去:“……你个混小子。” 胤阳跟胤教授聊了一会儿,出门直接把方洵带走了,两人在外面的餐厅吃了饭,方洵说要回租的房子拿换洗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于是胤阳开车载她过去。 刚一进门,胤阳就喊着要拖鞋,方洵就纳闷了,怎么他在自己家从来不穿拖鞋,一来这儿就盯着那双灰太郎的拖鞋不放,她只得给他找出来,没好气的丢给他。 方洵在房间里找东西,胤阳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一会胤教授的电话就来了。 “儿子,那个红参怎么吃啊,是炖汤还是跟枸杞一起煮啊。”胤教授的声音格外的慈祥,一接通电话就迫不接待的笑眯眯问。 胤阳被胤教授这一声儿子吓了一跳,赶紧拿下电话看了看,确定是胤教授打来的没错,顿时迷糊了,这老头 从前只会叫他混小子,今天竟然破天荒的叫他儿子,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胤阳不适应的咳了一声,问道:“什么红参?” “红参呀,就是你今天让周翦拿来给我的,补元气,固本培元,对老人家最好了。”胤教授振振有词。 胤阳微一皱眉:“我没让他送过。”顿了顿,“要送的话我直接拿过去了,叫他费事干嘛?” 胤教授看着已经被自己丢进锅里的参,惊愕的张大嘴巴:“啊?!!!” 周翦!!你敢诳老子!!! 胤阳刚撂下电话,门铃又响了。 方洵在屋子里收拾东西,于是叫胤阳去开门:“应该是欧阳,她今天刚被你爸训过,应该找我撒气来了。” 胤阳起身去开门,门刚一打开,站在门里的人跟站在门外的人,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方洵拿着收拾好的衣服走出来,随口问了一句:“谁呀。”边说边漫不经心往门口看了一眼,差点吓趴下。 “妈?!!!” ☆、第39章 逗比老妈 门口站着的女人,四十多岁,高个头,盘发,穿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左手挎着包,正一脸狐疑的看着胤阳。 胤阳也愣住了,第一眼看见这女人还以为是来收房租的,但是感觉又不大对,直到方洵突然叫的这一声妈,把他吓一跳,有些拘谨的看着这女人,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那女人看到胤阳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直到方洵跳出来,才拍了拍胸口,一脸的惊魂未定:“什么情况?” 方洵赶紧迎上去,把胤阳往旁边一推,把人让进了屋子,一边接过她的包一边小心地问:“您怎么来了?您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呀?” “你不是在电话里告诉过我地址么,我出火车站直接截个出租就过来了,就是还没吃饭,饿死我了。” “您一个人来的?“我爸呢??” 女人优雅的往沙发里一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老惹我生气,被我罚闭门思过呢。” 方洵赶紧给倒了杯水递给她,又给胤阳递了个眼色。 那个眼色十分的模糊意味不明,以至于胤阳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她是叫他坐下来一起聊天,还是抓紧时间滚蛋。 胤阳正纠结,女人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招手让他过来坐:“站着干嘛,过来坐吧。”等胤阳挨着方洵坐好,她一双眼睛牢牢盯着胤阳,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看了好半晌,才慢悠悠问道:“小伙,你是方洵的同学吧,是拿作业来给她抄,还是来抄她作业的?” 方洵正想着该怎么解释,胤阳突然十分客气的来了句:“伯母您好,我叫胤阳,我是方洵的男朋友。” 这话一出,方洵没被吓到,方洵的妈先被吓到了。 她不可思议的看了方洵好半天,又看了胤阳好半天,然后不受控制的哈哈大笑起来,方洵使劲瞪了胤阳一眼,赶紧去扶她那个已经笑的东倒西歪的妈:“妈,笑成这样,你至于么?” “哎呦,笑得肚子疼,你扶一扶我。”方妈妈笑的天昏地暗,最后好不容易止住笑从沙发上重新坐起来,眼里带笑的看着胤阳,啧啧两声:“小伙,你是认真的么?阿姨年纪大了,受不了这刺激,快,别跟阿姨开玩笑了。” 胤阳往前凑了凑,嘴角一弯,露出一个好看的笑:“伯母,我没有开玩笑,我是方洵的男朋友,其实早该去拜访您,是我疏忽了。” 方妈妈突然止住笑,又是好一番打量,没再说什么,眼里的意味却 很深沉。 因为方妈妈没吃晚饭,所以方洵准备下楼买点菜回来做,胤阳赶紧抢上前,说要方洵留下和妈妈在客厅聊天,一个人拿上钱包就出门了。 方妈妈盘着腿坐在沙发里,一边吃方洵刚洗好的苹果,一边忍不住夸了句:“这小伙不错呀。” 方洵咬着苹果回应:“话都没说两句,你从哪儿看出他不错的?” 方妈妈使劲咬了一口苹果,给出了四字箴言:“长得不错。”说完往方洵身边凑了凑,一脸老奸巨猾地问,“来,跟妈说说,他家是哪的,有没有正经工作,一个月挣多少钱,有没有车,有没有房...算了,没车没房也勉强能忍,关键是这张脸太优质了,牵出去溜溜,也能吸引不少眼光,到时我就跟你三姨说,我这女婿是做模特的,带不带劲。” 方洵苦着脸看着她妈,“妈你是认真的么?” 方妈妈一脸正经:“当然是开玩笑的。”又抚慰的拍了拍方洵的肩膀,叹了口气,“你妈我的幽默,你二十年都没能理解,这孩子智商这么低,到底是随谁呢?” 方洵气得没处发泄,只能咔嚓咔嚓地咬苹果:“我随我爸。” 胤阳拎了几个大袋子回来,有青菜木耳,有鸡蛋,有排骨,还有一条鱼,说要做糖醋排骨和清蒸鲈鱼,方洵赶紧凑过去,笑嘻嘻道:“多做点,我也吃。” 胤阳看看她:“你不是刚吃完?当心撑着。” 方洵继续笑:“陪我妈嘛,我少吃点,少吃点。” 胤阳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忙,方洵就陪着方妈妈在客厅继续唠嗑,方妈妈吃了一个苹果,又拿起一个继续吃,边吃边问:“说吧,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家是哪的,家里是什么情况,他多大了,现在是上学还是已经工作了?” 方洵咬着苹果想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回答:“其实也没有多长时间,也就三四个月吧,他家就是g市的,他爸是大学教授,我的研究生导师,老人家特别好,对我也好,至于他妈妈,嗯,自己开了家公司,是个事业型的女强人,对我不太热情,但是也还好,胤阳已经毕业了,他现在在她妈妈的公司上班,赚得还行,反正养我足够了。” 方妈妈放下咬了一半的苹果,用一种十分耐人寻味的眼光看了方洵半晌,然后啧啧两声:“照你这么说,他家条件挺好啊,那他怎么看上你了呢?” 方洵黑着脸瞪了她妈一眼,气呼呼道:“怎么就不能看上我啊,我比 他差在哪啊?我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人品好又会赚钱,跟着他是他捡到宝了,还敢嫌弃?” 方妈妈又往前凑了凑,继续意味深长:“三个月?住在一起了??” 方洵吓得差点把苹果掉地上,不由得哆嗦了下,咬着牙道:“没,没有。” 方妈妈重新坐回去,止住了笑,换上一副严肃又认真的表情,用那双布满岁月沧桑端严又凌锐的眼睛静静看了方洵半晌,然后一脸正色道:“方洵,你长大了,这些事我也管不了,妈妈也不是保守的人,不会强求你做什么,不做什么,但你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也要能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只要你觉得,这些事情是值得的,你能够对自己负责,妈妈不阻止你。” 方洵愣了愣,似乎沉浸在这番话里没缓过神,方妈妈已经站了起来,朝着厨房乐呵呵的走过去,边走边道:“阳阳啊,阿姨来帮你了。” 菜一道道端了上来,胤阳只顾着给方洵和方妈妈夹菜,自己却吃得很少。 看得出来,他有些拘谨,但挂在嘴角的那丝笑意却很真实,有些甜蜜的满足。 方妈妈一边吃一边称赞胤阳的手艺好,又埋怨方洵和方爸爸不会做饭,笑眯眯地说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一顿,比外面的饭店做得还好,最重要的是心意到位。 方洵撇撇嘴没接茬,胤阳笑着附和,说他在家里很少做饭,因为做饭这件事讲究心情,心情好的时候才做,因为那样才能发挥好,自己一个人吃没意思,要大家一起吃才开心,方妈妈听了乐得嘴都合不拢,直嚷着要在这住一个月,让胤阳天天过来做饭。 方洵一听就傻眼了,赶紧撂下筷子,急着问:“妈你要住一个月?不行啊,这房子马上到期了,然后我就退房回学校住了。” 方妈妈一脸的嫌弃:“你是害怕我赖着不走才想要退房的吧,死丫头,敢嫌弃我,谁在你这儿赖着,我还约了你三姨去爬山呢,过几天就走。”说着又一脸期盼的看着胤阳,“阳阳,你不会也嫌弃阿姨吧。” 胤阳赶紧讨好的笑:“不会不会,您想住多久就多久,随您高兴。” “真会说话。”方妈妈一脸赞许,又夹了块鱼到胤阳的碟子里,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弯着眼睛笑了笑:“来,吃鱼。” 胤阳看着盘子里那块白嫩嫩的鱼肉,突然觉得嗓子一哽。 从前,也会有一个人习惯性的在饭桌给他夹菜,不管他爱吃还是 不爱吃,都一股脑的夹给他,对他说吃这个身体好,要多吃一些才行,虽然絮叨,但是很温暖,那是家的味道。 已经记不得从什么时候起,那个被称作是“家”的地方少了一个人,房间里,厨房里,再没有那个人忙碌的身影,再也闻不到她手上洗洁精的味道,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他跟胤教授两个人吃饭,两个人话都很少,很寂寞,很冷清,胤教授偶尔给他夹两口菜,却不说什么。 那是一种冰冷的孤独感,是想要努力抓住什么却如论如何都抓不住的怅然和无力,那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感觉。 后来他搬出了那个家,不是不想要面对胤教授,是因为两个人面对彼此的时候总会不可避免的难过,就像心口被残酷的现实狠狠剜了一刀,逼着他们去想念,逼着他们去面对。 他搬出来之后,两个人反而都轻松很多。 胤阳用筷子夹起碟子里的鱼肉,慢慢放进了嘴里,这道菜用料少,味道比较清淡,却呛得他心里发酸。 吃完饭,方洵把残局留给胤阳收拾,然后进厨房洗了一大盘水果出来,方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着胤阳忙来忙去的身影,有点不忍:“唉,阳阳这小伙真不错呀。” 方洵把水果递过去:“哼哼,又是哪里不错?” “手艺真不错呀,清蒸鲈鱼做的真棒,我就爱吃鱼,你爸做的那叫一个难吃,以后他成了我女婿,我要他天天给我做鱼。” “妈。”方洵终于忍不住上去提醒,“又不是倒插门,怎么天天给你做鱼?” “你傻呀,干嘛倒插门,你俩结了婚,我跟你爸住过来就行了。” 方洵吓住了:“妈你不是认真的吧,你过来跟我们住,我还有好日子过么?” 方妈妈拿起一颗草莓塞进嘴巴,撇了撇嘴:“别紧张,我还是开玩笑的,唉,我的优良基因,你只遗传了百分之三十,你爸的不良基因,你遗传了百分之七十,所以你说你长成这么个熊模样,能摊上这么个帅小伙,是不是挺可喜可贺的。” 方洵把水果盘抢了过来:“你是我亲妈么?” “我也怀疑呢?咋一点都不随我呢?还好我的未来女婿像我,长得好又会说话,我心甚慰。” 胤阳收拾完厨房,出来拿起外套就说要走了,方洵当然没敢留,也没敢跟着走,站起来送他到门口,两个人就在门口依依惜别了大半天,一副难分难舍的样子,结果方妈妈实在看不过去,就说了 一句:“我看外面天色挺晚了,要不你就留下来住?不过得委屈你睡沙发了。” 胤阳顿时眼睛一亮,刚要回话,被方洵直接捂住嘴巴:“别上当,我妈那是试探你呢,她才没那么好心。” 胤阳一听,顿时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那个透心凉啊,于是又跟方妈妈客套了两句,恋恋不舍的走了。方洵眼巴巴的看着他下了楼,然后关大门,回头看着她那个窝在沙发里咔嚓咔嚓啃苹果的妈,郁闷道:“妈,你能不能别老开玩笑啊,我们跟不上你的节奏。” 方妈妈一边吃苹果一边笑眯眯的看着方洵,一脸无辜道:“我没开玩笑啊,我这回是认真的,看,你果然不懂我的幽默。” “……” ☆、第40章 小别胜新婚 方妈妈在方洵这住了一个星期,期间每天都让方洵叫胤阳过来吃饭,其实大家很清楚,吃饭只是个借口,做饭才是真内容嘛,于是胤阳每天光明正大的这边跑,一天换着样的给两人做菜,吃完饭就陪方妈妈聊天看电视,或者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袭方洵。 方妈妈呆到第八天,方爸爸终于忍不了了,开始一天好几个电话狂轰滥炸,成天催她早点回去,方妈妈一番深思,决定再呆一个星期就走,于是方洵和胤阳一边在面子上表达了一下不忍分别的心情,一边掰着手指头算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该怎么熬。 好不容易熬到这个星期过去,方洵就迫不及待的给她妈买了火车票,帮她收拾了行李,一大早就给胤阳打电话来接她们去火车站。 方妈妈看着自己那早早就被收拾妥当的包,有些不乐意:“我怎么觉得我是被扫地出门的呢? 方洵赶紧解释:“妈,竟瞎说,我巴不得你不要走呢。” 方妈妈老怀安慰的拍着方洵的头:“这样啊,那我再呆一个星期吧。” 方洵差点跪地上,赶紧催促:“妈你还是走吧,我怕我爸等不及了。” 方妈妈拍着方洵肩膀哈哈大笑:“我开玩笑呢,看把你吓得,唉,我的幽默你什么时候能懂?” 胤阳开车到了楼下,然后再载着她们到火车站。一路都是一副要解放的精神面貌,情绪十分高涨。 虽然没有赶在节假日高峰期,火车站的人还是很多,再加上天气热,三个人刚下车就出了一身汗。 方妈妈握着方洵的手,一副不舍的样子,胤阳看出她有话要对方洵说,于是借口去买水,方洵和方妈妈就一边排队等候进候车大厅一边说话。 “我没看错人,阳阳这小伙真是不错。”方妈妈一边望着胤阳的背影一边说。 方洵也紧紧盯着那个身影,弯起嘴角笑:“是不错,所以你就放心吧。” 方妈妈抬手给方洵顺了顺被吹乱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要不是你爸催得紧,我就再呆几天好好陪陪你,你看你离家这么久,也没照顾好自己,还是这么瘦。” “妈,我胖了。”方妈妈一句话说得方洵心里发酸,脸上却勉强挂着笑,“胤阳每天都做好多菜,我一顿能吃两碗饭,这些日子胖了好几斤,你别担心我,还是回家陪我爸吧。” 方妈妈叹了口气,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方洵好半晌,突然扑哧笑了:“我是看出来了 ,你是迫不及待的想撵我走呢,胤阳是很不错,你对他也有心,但妈想说的是,你们这个年纪就是容易冲动,容易莽撞,也容易有摩擦误会,他是不是你的白头人,不要用眼睛去看,要用心去感受,这一点要你得学学你妈我,虽然你爸缺点很多,长得不帅,不会说好听的话,闷葫芦似的经常惹我生气,但你妈从心里感受到,他就是我的白头人,所以,我可以容忍他,包容他,凡事不与他计较,这么一看,你妈是不是很伟大?” 方洵扑哧一笑,连连点头:“伟大。” “先别感动,妈的话你要记心上,别只顾情啊爱啊的乱了分寸,要擦亮眼睛看清人,还有,既然是真心喜欢,就要认真对待,凡事耐心点,宽容点,多想想人好的地方,少点埋怨。”说着又长长叹了一声,“你妈的境界,你一时片刻达不到,还是慢慢领悟吧,我得赶紧回去给你爸做饭了。” 胤阳和方洵本来要送方妈妈上火车,但是被拦下了,方妈妈一脸嫌弃地说我又不是小孩,我会走丢么,你们俩赶紧回去,于是在进候车大厅之前就把两个人打发走了。 天气虽然闷热,阳光却很好,照在人身上明朗又干净。人潮汹涌中胤阳紧紧搂着方洵,用胳膊挡开拥挤的人群,两个人不紧不慢的往回走,胤阳偶尔用手顺一下她被吹乱的头发,而她仰头笑。 那样的画面,方妈妈觉得是自己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一幅画。 两个人从火车站回来直接回了胤阳的家,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换鞋,方洵就被胤阳一个拦腰抱起,直接走进卧室丢在了床上,然后他狠狠地压上去,吻住她的唇。 两个人都有一种感觉,而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每天都见面,却好像总有一股刻骨的想念,这种想念在两人心头撩起了一把火,烧得浑身难受,于是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用力拥抱,狠狠厮磨。 这个吻很绵长很热烈,甚至让人窒息,当胤阳结束这个长长的吻,两个人都有些意乱情迷。方洵看着胤阳被情yu染红的眼睛,饱满的唇角突然勾起一个微笑,双手抓住他胳膊,一个灵巧转身,坐在了他的身上,笔直的双腿紧紧夹住他窄而结实的腰,用身体有意无意的去磨蹭他的敏感部位,还在他薄薄的唇上热切的吻了一下,然后她得意的在胤阳眼中看到小小的诧然,并且清晰的感受到他某个部位已经不自觉的开始凸起,于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胤阳瞳孔中的颜色更深,他按捺住心中的那份燥热,双手来回抚摸着她柔软的身躯, 闻着她身上散发出只属于她的甜蜜馨香,声音嘶哑的不成调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方洵歪着头笑,不同于唇上的火热,她的声音很凉很好听,带着几分恶意的挑逗:“我知道。”边说边低头去亲吻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下巴,然后在他突起的喉结上调皮的轻咬了下,再游移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她要在他身上每一处都留下湿润火热的吻,都留下自己的专属味道,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只有眼前这个人,只有想要用力拥抱他的甜蜜与欢喜,果然相爱的人都有着这样的本能,知道如何才能让对方快乐。 胤阳觉得自己要炸了,眼前的方洵已经不像开始那样紧张又羞涩,这一次她十分直接大胆,一举一动都是热情的挑逗,都是霸道的挑衅。胤阳感到胸口的一把火涌了出来,内心的躁动与对她的渴望似乎突破了极限,他猛地一个翻身,再一次将她死死压在身下,用力按住她不安分的双手,一把扯开了她的衣服。 房间里的景致甜蜜旖旎,窗外却星辰寥寥,似有风雨将至。 第二日,天色大亮。方洵懒洋洋的从床上翻了个身,然后挣扎着爬起来,下意识的偏头看了看身边裸着半身睡得正沉的人,他侧着身子,半张脸埋进被子里,露出的侧面是一个深沉而俊朗的完美弧度,薄唇微抿,带着浅浅笑意,只是静静的睡着却自有一段风流姿态。 方洵侧躺在床上,支着头看着他半晌,然后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地吻了下,才蹑手蹑脚的下床,洗漱好穿衣服,然后背起背包出门去学校。 门被轻轻带上,胤阳缓缓张开眼睛,一动不动的抱着枕头若有所思,仿佛沉浸在昨晚的画面难以自拔,想着想着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将脸深深埋进枕头,傻傻的笑了。 再次从被子里爬出来是十分钟后,他的手机响了,从床头摸索到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市中心一家有着超强设计感的欧式餐厅里,胥日坐在靠窗的一个僻静角落,正静静的欣赏着这家餐厅的独特设计,古式复兴风格,色彩华丽浓烈,且有着厚重的历史文艺感,装饰精美的墙壁上,挂满了名家的大小画作,虽不得知出处,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她正出神的看着,就见胤阳走了进来。 “叫我出来,有什么事?”胤阳面无表情的往胥日面前一坐,开门见山地问。 胥日没回答,只是优雅的笑。然后她端起桌上已经开启的红酒,给胤阳倒了半杯,将杯子递给 他,眼睛一弯,眉梢眼角都带着愉悦的笑意:“你还记得这里么?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就是在这儿,就是现在这个位置,这里的一切都没变,你看……”她往一侧的墙壁优雅的一指,“那几幅画都还在,那时你还说,这些画画的不好,说要我画一幅挂在这里,呵,真怀念那时候。” 胤阳接过酒杯,没喝,只是不深不浅笑了一下:“物是人非,没什么好怀念的。” 胥日愣了一下,然后略显尴尬的端起杯子浅浅的抿了一口,嘴角边仍保持着她一贯优雅的笑:“胤阳,我想去看日出了,你能陪我么?” 胤阳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摩挲着冰冷的杯口,听着胥日的话,突然笑了:“对不起,我答应过别人,这辈子只陪她看日出!” 胥日端着的酒杯一顿,仿佛终于意识到什么,她止住了嘴角的笑,若有所思的看了胤阳半晌,突然换了个话题:“下周欧阳董事长亲自筹办的慈善晚会,带你女朋友一起来吧!” 胤阳端起杯子品了口酒,仿佛对酒的味道有所不满,微微皱了下眉:“她不喜欢那些场合!” “见识一下嘛!” “没什么好见识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那或许是跟你截然不同的世界,在那个世界,她懂得比你多,也比你有见识,你知道什么是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地方么?” 胥日微微愣神,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胤阳却有些得意的笑了:“你不懂吧?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参加那些她不喜欢,又伤神费力的什么晚会,她只要在她的那一方世界,快乐的活着,我已经满足。” 这几日天气闷热,所以餐厅里的空调开得很足,胥日方才还觉得这种温度很舒服,这会儿却觉得冷,她下意识抱了抱肩膀,勉强的笑了下:“你很疼她!” 胤阳回她以笑:“谁家的女人,谁不疼呢?” 然后两个人之间开始了长时间的沉默。 胥日重新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然后她看着透明杯子里的深红色酒液,静静的问:“胤阳,你爱她么?” 胤阳不再喝酒,而是把玩着酒杯,颇有兴味的问:“想听真话假话。” 胥日垂下眼睛,似乎有着对自己的不确定:“假话。” “爱。” 她猛地抬头,心里有什么东西就要涌上来,端着杯子的手颤了颤,她满心欢喜的问:“真话呢?” “也爱。” 刚刚绽出的笑容一瞬间凝固,尴尬的僵在嘴角,她手一抖,杯子里的酒洒了几滴出来。 胤阳的脸色很平静,没有调侃,也没有讥讽,而是很严肃,很诚恳,他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的说出来:“我没有想要戏弄你,就算是假话,我也不想说出我不爱她这种话。” 胥日觉得胤阳今天的这番话让她无法承受了。 她无法继续泰然自若下去,无法继续装作无所谓,装作不在意,装作只要你幸福就好,我可以大方的微笑祝福。 是的,是她离开在先,是她辜负他在先,既然当初她选择了放弃,就没有资格再管他爱谁不爱谁。 可是,她的心不是这样想的,她可以跟胤阳分手,甚至可以跟别的男人结婚,但她接受不了胤阳不爱她! 她慢慢的放下杯子,收起之前努力做出来的公式化笑容,声音凉凉的,流出一股悲伤的味道:“那我呢?” 一瞬的沉默,胤阳也放下了杯子,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胥日,看着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里终于流露出一丝异样情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情绪。 是的,他没有见过,在他眼里,胥日不会悲伤,她只会平静的笑,优雅的笑,公式化的笑,然后笑着看别人哭。 胤阳轻轻叹了一声,然后端起杯子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你还记得上次给你讲的笑话么?我再给你讲一次。有一个人坐黑车,被交警拦下,交警怀疑是黑车,司机就说:我们俩是朋友,我知道他号码,说着,便打他手机。这个人呢因为常坐他车,所以互相留下号码。这时,这个人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交警一看,只见他手机屏幕上显示——黑车司机……” 等他讲完,却发现胥日的表情一如之前,她在很平静很耐心地听着,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的触动。胤阳摊手一笑:“你看,你还是没有笑,没错,这个笑话根本不好笑,而你想到的也仅仅是不好笑,可方洵却笑得很开心,明明不好笑还是会装作很好笑很有兴趣的样子,因为她从来不会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事情,她很容易快乐,也很容易满足。一个故事,我愿意讲,有人喜欢听,这故事本身才有意义。同样的一件事,就算我想要讲给别人听,听的人不喜欢,我便没有兴趣再坚持下去。我跟你也是一样,胥日,我对你已经没有爱的感觉,所以,无论你怎样想,我不会回头。” 胥日没再说话,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她跟胤阳只 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却仿佛隔了天长地久,想要伸手去够,却怎么也够不到。 ☆、第41章 拆穿 从餐厅出来,胤阳去了公司,下午四点的时候,开车去s大学接方洵下课,两人还跟胤教授一起吃了顿饭,之后回家。 晚上两个人相拥着躺在床上,胤阳随意的翻看财经杂志,方洵就趴在他身上玩手机看一些花边新闻。 “胤阳你快看,俨燃公布恋情了,她的男朋友居然是个蹉跎的富二代。”方洵吃惊的叫出来,然后把手机递到胤阳面前给他瞧。 胤阳头也没抬,声音淡淡的:“俨燃是谁?” “俨燃你都不知道,就是大明后宫里演俪妃的那个演员,长得漂亮演技又好,现在超级火啊。” 胤阳漫不经心的将手里的杂志翻了一页:“没听过,没兴趣,不知道。” “哎呀你快看看嘛,好漂亮的,我之前看过她的一个专访,我觉得她挺傲气的,说话一点都不客气,感觉挺真性情的,怎么也找了个富二代啊。”方洵把脸搁在胤阳身上,对着手机唉声叹气。 “富二代怎么了?富二代也不全是败类吧。”胤阳收起手里的杂志,拿过方洵的手机看了看,似乎觉得上面的照片不够清晰,又特意凑近看了看,然后笑了:“哦,是他呀。” “对吧,你认识吧,我挺喜欢她的。”方洵滑动着手机屏幕,“你看这张,还有这张。” “我没说俨燃。”胤阳抬手敲了下她额头,“我说他的男朋友,蹉跎的富二代顾珩。” “顾珩?”方洵赶紧抢过手机,又认真的看了一遍,“没有啊,没写这男的叫什么名字啊,你怎么知道他叫顾珩?你认识他?” “岂止认识。”胤阳勾了勾嘴角,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的确不是所有的富二代都是败类,但顾珩这个富二代,绝对是个极品败类无疑,哪个女人碰到他,都要栽跟头了。” “……” “好了,不说他们了。”胤阳夺过方洵的手机放在床头,然后从上到下将她仔细打量一番,又在她身上摸了一把,不满的皱着眉问,“你是不是瘦了?” “你看出来了?”方洵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我瘦了两斤。” 胤阳摇头叹息:“都瘦在胸上了。” 方洵跳起来要去打他,被胤阳一把捞回来按在怀里,用下巴蹭着她毛茸茸的头发,得意的笑:“哎呀,你要谋杀亲夫呀,你好狠心。” “我先杀了你,然后找个小白脸私奔。” “你敢。” “那就试试看。” 两个人在床上来回翻滚闹了一会儿,胤阳突然止住了笑,他拨了拨方洵有些乱了的头发,然后用一种深思的目光看着她,片刻后,认真问道:“下周有一个慈善晚宴,我想带你一起出席,你愿不愿意去?” “慈善晚会呀?”方洵用两只手掌支着自己的头,眨着眼睛问,“如果我不去,你是不是要带其他女伴?” 胤阳摇头笑:“不带。” “这样啊。”方洵认真想了一下,“那我还是去吧,反正我一个人也没意思,万一你不老实在外面招蜂引蝶呢?” 胤阳拍了拍她的头,“到时,欧阳董事长也会在,你没问题么?” “啊?”方洵立马缩了一下,“那我要好好想想。” 胤阳一看方洵的紧张劲儿,也不敢拿主意了:“好,你想想。” 话音刚落,方洵蹭的从床上跳起来:“我决定了。” 胤阳纳闷的看着她:“这么快就想好了?” 方洵上去抱住他脖子,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一口:“我决定,我要陪你一起去。” 胤阳的表情有些不确定:“你确定?” “我确定。我想好了,早晚也是要见面的,早死早超生,而且我相信你妈也是有分寸的人,应该不会为难我。”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凑到胤阳跟前,有些不解的问,“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她是你妈妈啊,为什么我很少听你这么叫她,你都是叫她欧阳董事长,你们之间,要这么生疏么?” 胤阳突然沉默下来,像是在认真思考,是啊,他们之间,要这么生疏么?可又是谁,让他们变得这样生疏? 他重新躺了下来,然后伸手揽过方洵,让她靠在了自己怀里。 “我父母在很早以前,就离婚了。” 似乎过了许久,胤阳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可他眼里的意味,分明不是如此。 方洵觉得自己的身体不自觉的僵了一下,转头看了胤阳一眼,他没有看过来,漆黑的眼睛只专注看着一个地方,方洵把自己往他身边凑了凑,没有打断,只是静静的听着。 “那一年我大概十三岁,或者十二岁?记不得了,我只记得那天他们吵得很厉害,其实我爸是一个很稳重,话不多的人,可他那天气得全身发抖,几乎把家里的东西都摔了,最终也没能拦下我妈,她就那么走 了,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好像对我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也不想记得。” “她不在乎我们,她只在乎她的事业,只在乎是否成功,为了成功可以抛下我们,可以抛下一切,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胤阳调整了个姿势,有些不屑的笑,“为了事业,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到头来还是我爸心疼她,帮她一起劝我接手她的事业,接手她打下来的江山,呵呵,什么狗屁江山,毁了我们一家,却妄想要我来守住?太可笑了。” 怎么会这样!!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漏了洞灌了风,一抽一抽的疼。胤阳的口气很平静,很冷淡,可是也很伤人,在刀锋一样冰冷尖锐的话语里,他伤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方洵把头又挪过去一些,完完全全枕在他起伏的胸口,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力气大的像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想给他所有的温暖,想他不要那么难过,这个男人啊,总是得意又充满讥讽的笑着,企图用表面的强硬来掩饰他内心的孤独和脆弱,从前以为他对一切都不屑一顾,但其实他不屑一顾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想要的东西得不到,他就逼迫自己全部丢掉,争来抢来的他不要,施舍来的也不要。 胤阳和方洵,一个需要很多的温暖,却没有人给予。一个有着许多的温暖,却不知给予谁。 方洵悄悄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然后从胤阳身上爬起来,看着他黑白分明却半丝情绪也无的眼睛,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埋头在他的耳侧,贴着他一碰就容易泛红的耳垂,温柔地笑笑:“别难过,有我呢。” ---*---*---*--- 欧阳叶卿亲自筹办的慈善晚会就在启天大厦顶层举行,因为这一次的慈善活动投资庞大,参与者众多,各家媒体和新闻频道争相报道,所以引来了社会各界热切关注,今晚应邀前来的人几乎坐满了整个会场。 主席台上的欧阳叶卿持着话筒侃侃而谈,不同于之前的雷厉暴躁,这一刻她十分持重从容,一言一语,一举一动皆是大气规整,皆是气势磅礴,即使停顿下来不说话的时候,周身也缠绕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摄人气魄,不容进犯。 胤阳就坐在她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她偶尔转过头拍拍他的肩膀,说几句夸赞的话,寥寥几句,却掩饰不住眼底的骄傲,胤阳静静的听着,脸上的表情淡漠到透明。 坐在嘉宾席的方洵悄悄抬手,对着正对面的胤阳比了个心形的手势,才逗得 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他笑,她也跟着笑,却突然感到一道冷飕飕的目光从一个方向投了过来,定睛一看,是胥日,她的旁边,坐着秦朔。 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面,方洵觉得有点尴尬,礼貌性的点了点头,收回视线。 几场象征性的发言结束,接下来是自由交流的时间,胤阳迫不及待离开了他的座位,过来嘉宾席这边找方洵。 两个人刚聊了没几句,就见胥日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虽然面对她的时候总觉得不舒服,方洵还是很快克服这种心理,率先打了招呼:“胥小姐。” “方小姐,没想到你会来。”胥日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看了看胤阳,又看向方洵,笑着打趣道,“我还以为方小姐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不会来。” 胤阳微微皱了下眉,没说话,方洵却有点惊讶:“我也没想到胥小姐会特意研究我喜欢什么,今天会不会来,哈哈,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不过我的兴趣本来就很广泛,没什么好奇怪的。” 胥日抿唇笑笑,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然后不经意的一瞥,恰看到欧阳叶卿一脸阴沉的走过来。 方洵顿时紧张起来,又不能装作没看见,深呼出一口气后赶紧上前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我是方洵。” 欧阳叶卿淡淡扫了方洵一眼,自鼻腔里哼了一声:“不用跟我打招呼,你是谁跟我没关系。”顿了顿,眼里的意味更加沉肃,“你怎么会在这?” 胤阳拉起方洵的手,平静回道,“我带她过来的,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既然是你带来的,你就看好,别给我惹麻烦。” 胤阳瞬间变了脸色,正要再说什么,方洵突然握紧了他的手,然后点头笑着答应:“阿姨,你放心,我肯定不惹麻烦,我……” “闭嘴。”欧阳叶卿不耐烦的打断,“阿姨也是你叫的?少沾亲带故的。” 方洵顿时脸色苍白,尴尬的僵在当场,眼里的眸光微微黯淡,下意识垂下头,没再说话。 胤阳脸色一沉,拉着方洵就要走。却被方洵死死按住,略显苍白的脸抬起来,笑着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一旁的胥日也觉得场面尴尬,赶紧上前打圆场:“伯母,您别生气,方小姐她只是……” “你也闭嘴。”胥日话说一半,也被冷硬打断,欧阳叶卿用一种自带审视的目光看着胥日那张殷殷笑着的脸,觉得 心里堵得厉害,于是拧起了眉,言语里充斥着愤怒的质问和不屑的嘲讽,冷冰冰的砸落下来,“一个丢下我儿子跑了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划脚。”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仿佛连空气都死了。 ☆、第42章 分道扬镳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仿佛连空气都死了。 什么意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方洵感到手足无措,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欧阳叶卿那张鄙夷又冰冷的脸,又扭头去看胤阳,他的表情很生硬,局促不安,好像她一样慌乱又无措,仿佛是埋在心里的秘密被人狠狠拆穿的那种恐惧,她突然觉得被他握着的那只手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冷意一点点蔓延过来。 欧阳叶卿似乎没想到场面会这么僵,也有些诧异,她看了眼方洵,冷着脸问:“怎么,你不知道?” 是啊,她不知道,仿佛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唯独她不知道,还天真的以为他对她再没有秘密,再没有隐瞒,于是就那样傻傻的相信傻傻的想要维护。 欧阳叶卿突然笑了,她指了指胤阳,眼里流露出不甘:“呵,看你身边这两个人,一个比猴还精,一个笨得要死,你脑子坏了才会喜欢她们。”说着冷淡又轻蔑的扫了胥日一眼,迈着大步走开。 方洵觉得自己在这段话里做了一个梦,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醒过来,眼前胤阳的样子依旧,望着她的眼神依旧,也有疼惜,也有包容,可为什么,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那样陌生,那样遥不可及呢? 明明前一秒他们还有说有笑,想当着所有人的面不顾一切的狠狠拥抱。 那样亲密的爱人,为什么连最基本的真诚都给不了,连最起码的信任都做不到? 胤阳啊胤阳,你就是这样待我的么?你对我的感情就是如此么?充满着谎言和欺骗,每一次都是由别人来揭穿! 一点点挣脱他的手,方洵抿了抿嘴唇,不知怎么就做出了一个笑的表情,声音压得低低的:“不是说不认识么?不是说从来都不认识么?” 或许觉得因为自己才捅破了这件事有所歉意,胥日准备上前解释,方洵瞟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打断:“胥小姐,我在跟我男朋友说话,请你不要插嘴。” 她看着她,眼睛泛红,眼神里带着透骨的冷意,甚至是敌视,是凶狠。 胥日望着方洵的那双眼睛,突然觉得无话可说,只能偏开了头,她的脸色平静中透着一点苍白,仿佛剥裂了那层从容自信的外表,露出来的就是她浑然不加修饰的本真。 她觉得歉意,方洵看得出来,但是无法原谅,他们两个人明明有着一段过去,却装作不认识,在她面前拘谨又客气的充当熟悉的陌生人,玩什么你不属于我我不属于你 的恶心游戏,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傻子一样无知的笑,无知的成全,从来没觉得这样委屈,这样尊严扫地。 三个人僵持了好半天,秦朔走了过来。 他似乎想要拉走胥日,却突然被方洵按住胳膊,她探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久,仿佛发现什么一样,松开了秦朔,丢下僵持的场面,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秦朔微一怔神,急忙追了出去。 胥日抬眼看看胤阳,眼里带着歉意:“对不起,怪我。” 胤阳抬手打断她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望着方洵决然而去的背影,眼底流过悲伤的味道:“不怪你,不怪任何人,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隐瞒,在她开口问的时候还要欺骗,是我的错,是我一个人的错。”说着就要追出去。 会场里一个眼尖的精英急忙上前拦下:“胤总,董事长交代,今天这个场合您不能离开。” 他冷冰冰看他:“董事长也交代,我前行的路上,谁敢拦着,都可以一脚踢开。” 精英:“……” 方洵跑出启天集团的大楼,到路边截了一辆出租车,给了司机师傅自由空间的地址,就催他赶紧开车。 因为是晚上,又赶上周末,自由空间的人很多,连酒吧门口都堆满了人,方洵拨开人群急冲冲的闯了进去,不顾旁人异样眼光,在走廊那面贴满了相片的琉璃装饰墙上来回翻找,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找了大半天,却没看到那张照片。 怎么都找不到,一定是被人藏起来了!一种被人耍得团团转的羞耻感瞬间涌上来,方洵觉得肚子里的火蹭蹭的往上冒,正要进去里面找车宇,就见一个女人从里面哭着跑了出来,看见方洵也没让一下,猝不及防的撞过来,两个人都被对方撞的一个趔趄,方洵正在气头上,正要开口骂,那女人抬起哭花的一张脸狠狠瞪过来,方洵一看那张脸,愣了,是唐嘉。 唐嘉见是方洵也愣了一下,没说话,也没骂人,不能自己的抽泣了几声,捂着脸跑出了酒吧。 哭成这个德行,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八成是失恋了。 方洵长舒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火气压下去,然后在一片嘈杂的音乐声中走到吧台,看到车宇一边捂着脸一边唉声叹气。 方洵直接把手往车宇跟前一递,语气平静道:“相片呢?” 车宇揉着肿胀的脸看了方洵一眼,不解道:“什么相片?” “那面墙上的相片呢?” “不是都在那么?” “你跟胤阳一起的那张,中间有一个女人的。” 车宇揉着脸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却没说话,过了会儿,又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揉。 方洵一下子就火了,伸出手啪的一下用力拍在吧台上,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拿出来。” 方洵这一吼把车宇吓了一跳,围在吧台的几个客人也被吓了一跳,大家面面相觑后小声嘀咕起来,方洵完全不顾,她一双眼睛红红的,狠狠瞪着车宇不放,等着他回应。 车宇觉得自己也无奈了,相片确实在他手里,还是胤阳上回来的时候让他收了起来,方洵现在来要,说明她已经知道怎么回事,已经知道相片里的人是谁,瞒是瞒不下去了,况且这件事胤阳早就该说明白,那样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被人牵着鼻子走,连解释都无能为力。车宇叹了口气,从吧台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翻出相片,递给了方洵。 方洵接过来仔细的看,确实是她之前见过的那张三人合影,两个男人拥着一个女人,相片虽然泛黄,有些模糊的痕迹,上面的人她却看得很清楚。 方洵把相片递给车宇让他看,然后平静的问:“她是胥日么?” 车宇看着相片上那个花容灿烂的女人,仿佛看破了眼前所有虚浮的光影,重新回到了那一年太阳花开的火热夏天,记忆里的画面模模糊糊,那个人的笑颜他永远都记得清楚。 方洵猛地加重语气:“她是不是胥日?” 车宇捂着脸的手终于放下来,露出清晰而微微泛红的巴掌印:“是!” 方洵静静的看了车宇好久,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无奈,有些歉意,眼神带着几分同情和怜悯,那样的眼神你可以说是慈悲的,同时也是耻辱的。方洵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没有让那张相片掉下去,她不能让它掉下去,不能那样软弱,连接受现实的勇气都没有。 她看着上面的那个女人,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我听说胥日是个画家?她擅长画什么?” 车宇沉默了一下:“西方油彩。” 走出自由空间,方洵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十几个未接电话,轻轻一按,拨了回去。 “方洵,你在哪?”胤阳的声音很急,就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想要迫不及待找回来的那种急切和忙乱,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告诉我你在哪 ,我过去找你。” “胤阳。”出乎意料的,方洵并没有暴躁的大喊大叫,也没有哭闹,她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都捕捉不到。 “我在,我在。”胤阳赶紧把手机拿得更近些,不敢打断,只能忐忑又充满期待的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你不用过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方洵握着手机,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边心平气和的问道,“你家里的那幅画,是你画的,还是胥日画的?”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落在湖面甚至不起波澜,落在胤阳心头却仿佛重重一击。一瞬的沉默,不知是忘记了回答,还是不知该怎样回答。 方洵觉得她的心都凉了,脚步停在了十字路口,她抬头看了看马路对面的交通信号灯,把手机换到了另一边,咬了咬唇继续道:“你不用回答了,回答我下一个问题。那天你陪我参加秦朔的订婚礼,你对我说的话,你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我,是为了帮我做给秦朔看,还是做给胥日看的?” 不等胤阳说话,方洵冷笑着继续:“你也不用回答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抱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着的人是谁?” “你都不用回答了。”方洵看着对面的绿灯亮起,缓缓抬起了脚步,声音不大不小,不深不浅,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胤阳,我们结束了。” ☆、第43章 四角关系 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嘟嘟声,胤阳只觉得心一沉,拿着电话的手无力的垂落下来。 撂下电话没多久,车宇的电话就过来了,他的语气很平静,带着点无奈:“方洵刚才来了,问了胥日的事,我都招了,你要是真的喜欢她,赶紧去追回来吧。” 胤阳的脸色越来越白,挂掉电话就赶紧往方洵住的地方赶去。 天色已经很晚,小区里没有照明灯,黑漆漆的一片,方洵任由手机在手里响个不停,就是不接,这一刻无论是谁都好,要说什么都好,她谁也不想见,什么都不想听。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平静,明明心里已经凉透了,牙齿都打颤,全身上下也止不住的跟着颤抖,想哭却哭不出来,想不明白很多事,胤阳为什么要骗她,他究竟有没有喜欢过她?哪怕只是一瞬间。 走到单元楼口,她下意识去翻大门钥匙,在包里翻来覆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猛然想起早上整理东西的时候好像拿出来放在胤阳家的床头柜上了。这下好了,连她自己的地方都回不去了。方洵茫然的抬头四顾,小区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连平时熟悉的狗叫声也没有,什么动静都没有,仿佛连她的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这样安静,安静的不寻常,安静的让人害怕。 方洵长长叹出一口气,又缓缓挪动脚步往回走,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所以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在梧桐树下的那张长椅上坐了下来。 心很乱,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刚刚的画面,欧阳叶卿鄙夷又冰冷的目光,胥日充满歉意的目光,车宇同情又怜悯的目光,还有胤阳那慌乱又无措的目光,突然想到那日秦朔的欲言又止和那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原来连他都知道,只有她一个蒙在鼓里,如果不是今晚欧阳叶卿无意之中说出来,或许胤阳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她。还记得她曾在胥日面前无比骄傲的说“他是我男朋友,他叫胤阳。”那时胥日的表情,虽不说什么,心里仿佛在嘲笑,她还傻傻的跟胤阳跟胥日面前天真的装甜蜜,秀恩爱,不知道胥日觉得她多可怜,不知道胤阳心里又是怎么想她。她觉得自己真是可悲又可怜,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是给所有人取笑和嘲弄的,想到这儿心里一酸,再也抑制不住的失声痛哭出来。 夜很沉很静,只有树叶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轻响。方洵的哭声凌厉的割破了夜里死一般的沉寂,听起来悲戚又怆然,撕心裂肺的不成样子了。她深深的埋下头,把脸贴在她不住颤抖的膝盖 上,双手紧紧抓着下面的藤木长椅,仿佛要用尽所有力气,骨节凌厉的突起,那样的苍白和尖锐,仿佛在嘲笑人心的莫测和她的天真愚蠢。 秦朔在方洵跑出会场的时候就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赶紧跟了出来,看着她上了出租车,也截了一辆车紧紧跟着,过路口的时候跟丢了,然后他就直接来她住的地方,没找到她,又去s大学找,也没找到人,急得满头大汗,打电话她又不接,于是无功折返再次回来这里,一进小区门口就看到方洵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放声大哭,胤阳不在她身边,没人在她身边,四周那么静,她的哭声听得人心都跟着颤抖。 他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沉,痛的就要收不住,他从来没见方洵哭过,在他的记忆里,方洵不会哭,她只会笑,她的笑容是明亮的,是纯粹的,比九月的秋海棠还要绚烂温暖,还要光芒四射。或许在他离开的那两年,她也曾失声痛哭,也曾努力寻找,就像现在一样,也曾因为找不到他而失魂落魄,痛得无边无际。可是现在他更清楚,今天的方洵会哭,已经不再是因为他,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紧紧抱住她,即使他的怀抱再也不能让她温暖。 他在她跟前蹲了下来,一只手轻轻覆在了她的头上,声音很轻,带着凉凉的叹息:“方洵。” 方洵因为痛哭而抽动的肩膀一顿,猛地抬眼看他,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脸上全是泪水,妆也已经哭花了,头发被抓的乱糟糟,形象全无,可她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笑,相反透着几分脆弱和无辜,让人忍不住想要抱在怀里好好心疼。 “你来干什么?”方洵伸手在秦朔肩膀上使劲一推,“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他动也不动,固执的看着她:“方洵。” “说了不想看见你。”方洵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凶狠的盯着秦朔,他不告而别两年,她怎么可能不生气,怎么可能轻易原谅,重逢后她总是极力说服自己,说他不是故意的啊,他是有苦衷的,他也只是为了他母亲而已,可他们两个曾是恋人啊,为什么发生事情不能共同面对,共同分担,他就可以那样一声不吭的走,说什么迫不得已,说什么不想伤害,给出的理由那样冠冕堂皇,让人连反驳都难,可他是救世主么,凭什么他自己高高在上,却把别人当做傻子。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的爆发出来,方洵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力气越来越大,恨不得要把自己的手一点点握碎,秦朔也站了起来,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方洵,眼角微微湿润 。 “我让你走。”方洵大声喊出来,泪水噼里啪啦的往下落,“走啊,听见了么,你走……” 方洵的话在她凄厉的声调中显得支离破碎,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用力拉进了一个怀抱,嘴唇也毫无防备的被压住,唇上冰凉的触感一点点蔓延过来,是秦朔吻住了她。 她蓦地将眼睛睁大,脑子里昏昏然,一瞬间的错乱,仿佛分不清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人是谁,由着秦朔在她唇上反复□□,却一点感觉也没有。直到他抑制不住内心的火热想要撬开她牙关,更深的吻下去,方洵才终于反应过来,她猛地抓住他肩膀,将他使劲往外推。 秦朔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挣不开,从前他不会用这么大的力气,也不会强迫她做什么,这一刻好像疯了一样,仿佛谁都不能破坏不能阻止,他就是要狠狠抱住她,再也不想看见她为另一个人难过落泪。 方洵觉得就要喘不过气了,她的脸色发白,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似乎就要瘫软在秦朔坚硬的怀里,不是还有留恋,不是舍不得,而是因为难过,因为伤痛之后更深的失望。感到怀里的人渐渐变得温顺柔软,秦朔抽痛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刚刚想要放松,下一秒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硬拽开,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见眼前一个拳头挥过,直接打在他的左脸上。 他下意识的偏过头,怀里的方洵就被抢了过去。 胤阳气得脸色发白,他把方洵拉进自己怀里,仿佛要对全世界宣告主权一样霸道的牢牢抱住,不给任何人可趁之机。秦朔一看也急了,他敌视胤阳,这件事毫无悬念。如果不是他,方洵不会这样难过,她更不会哭,是他给了方洵这样大的伤害,凭什么还要来霸占她,还要不知羞耻的妄图抢走她。秦朔觉得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他曾经错了,他现在要努力挽回,他要和方洵回到从前,他还会慢慢解释,让她重新接受他,但是这个过程中,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出来搅局,不许任何人再来扰乱方洵的心,尤其是胤阳。 秦朔二话不说,直接冲过去要拽方洵,胤阳一急,猛地打开他的手,再一次挥出了拳头。 方洵被胤阳放在了一边,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看着两个人为了她打得热火朝天,觉得既可悲,又可笑。 明明是他们自己伤害了她,现在仿佛觉得是对方的错。 “不要打了。”方洵低低说了句。 他们谁都没听见,两个人已经打红眼了,秦朔连着挨了胤阳好几 拳,嘴角都被打破了,可越是这样越是不甘,越是紧紧抓着胤阳不放,方洵很清楚这样打下去秦朔必然要吃亏,胤阳气极的时候根本就不管不顾,他甚至会把秦朔的骨头都打断,最重要的是他们这样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两个人理解的重点都错了,今天这种难堪的局面根本就不是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造成的,而是因为他们自己。 方洵提高了声调:“不要打了,我说不要打了。” 还是没停下来。 方洵觉得难过,从来都没有这样难过,就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发泄不出,憋得她就要疯了,就要崩溃了,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曾经那样珍惜过的两个人这样对待。她紧紧按着抽痛的心口,终于无法自抑的大声哭喊出来:“不要打了,我说不要打了,住手,给我住手,你们两个混蛋,住手。” 胤阳挥出去的拳头终于顿住,仿佛想到什么一样,他猛地回头,一片漆黑下,方洵单薄的身影仿佛要被夜色吞没,孤零零的靠着树干站着,因为心痛而难过的再次大哭出来,边哭边伸手指着他和秦朔,连身体都在颤抖。 “你们,你们两个混蛋,你们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这样对我,一个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却每一天都在骗我,你们这些混蛋,自以为是,我才不要喜欢你们,也不想再看见你们,你们俩都给我滚,给我滚。” 胤阳觉得他的心都跟着方洵颤抖的嗓音在抽搐,他不安的上前一步,想要去握住她。 “你给我站在那,别过来。”方洵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胤阳,嗓音嘶哑的不成调了,“谁允许你过来了,谁让你跟来了,你这个混蛋,谁让你跟着我了,你不用解释,我不听,我什么都不听,我让你滚,滚。” 胤阳的脚步定在那里,不敢上前,也不走,他看着方洵在他面前撕心裂肺的哭,心里跟着疼,眼圈一瞬间红了。 秦朔的嘴角流出血来,他顾不上去擦,慢慢的挪动着脚步,也想要过去拉住方洵。方洵眼睛一寒,狠狠指着他:“站在那,你敢过来,我就敢出去撞车给你看。” 秦朔吓得腿都软了,赶紧止住了脚步。 ☆、第44章 失恋 方洵看看秦朔,又看看胤阳,觉得又可恨又可笑,她无力的仰起头,用手捂住脸,想要用力吞下不停流出的眼泪,却怎么都无法让它倒流回去。又觉得自欺欺人的自己比他们更可笑,于是自嘲的冷笑了一声,然后扭头看了胤阳一眼,缓缓抬起脚步,无力的往小区门口走。 那个眼神很冷漠,遥远的像要把他冰封在她的世界之外,从此再不相干。 胤阳突然就愣住了,在已知的人生里,他第一次这样不安,这样害怕,仿佛什么东西从他的手指缝悄悄的溜走,他看得见,却抓不回来。 抬起脚步要追,方洵猛地回头:“不许跟来。”她的眼神很凶狠,带着无可名状的凌厉和痛意。 胤阳不敢再动。 秦朔也不敢动。 方洵精神恍惚的走出了小区门口,在马路边傻傻的站了会儿,然后抬手截住一辆出租车。 司机大哥大约四十来岁,面容慈和,说话也很客气:“姑娘,去哪?” 方洵将头靠在车窗上,有气无力道:“随便吧,开到哪是哪。”一边说一边觉得心里堵得慌,眼泪又掉了下来。 司机大哥有点懵,通常说出这句话的人潜在危险性都挺大,指不定就要出大事。司机大哥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方洵,试探着问:“失恋了?姑娘,别想不开呀。” 方洵没说话,还在继续哭。 司机大哥叹了一声,启动了车子,边开边劝:“不就是个男人么,到哪还找不着一个?怎么非得一棵树上吊死啊,我告诉你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啊呸,男人也有好东西,但是少,姑娘你运气不好,这回碰着王八蛋,被甩就被甩吧,下回保准有好的。” 方洵边哭边反驳:“男人是没好东西,但是不是他甩我,是我甩他。” 司机大哥:“……你狠。” 方洵哭着摸出手机,拨通了欧阳绿夏的号码。 “姐们,怎么想起我了?你最近潇洒的啊,课都不上,胤教授他老人家可问你好几次了啊,我告诉你,别潇洒太过头,不然去掉潇,你就剩傻了。”欧阳绿夏盘腿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边啃着苹果边劈里啪啦来了一通。 方洵听到欧阳绿夏亲切的调侃声,心里一酸,哭的更厉害了:“我是只剩傻了,我失恋了!!!” “……” 欧阳绿夏的苹果直接从嘴巴里掉了出来:“什么情况?谁甩谁??” “别管谁甩谁了,我无家可归了,你收留我吧。” “丽港新城花园小区a座2301。”欧阳绿夏二话不说先报上了家门,“我爸妈出门旅游了,家里就我自己,你现在打车过来,我下楼接你,妈的你先别哭,你一哭我就急,有话见面再说。” 欧阳绿夏挂了电话就赶紧爬起来换衣服,因为起得太急一不留神左脚绊了右脚,直接来个趔趄啪的撞在了门上。 下楼接到方洵,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 方洵一见到欧阳绿夏就抱着她哭,在她半搀半扶下艰难地爬上了楼,一进门就瘫倒在沙发上,抽动着肩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整个人都垮掉了。欧阳绿夏被她哭得心慌意乱,赶紧把她从沙发上扶起来,一边递她纸巾一边急着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怎么就失恋了啊?” 方洵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又擦擦鼻涕,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跟欧阳绿夏说了一遍,为免她过于暴躁,直接冲出去杀人,没敢添油加醋,只如实说了。 欧阳绿夏听完就沉默了。 方洵靠在沙发上继续哭:“我,我是不是太傻了,我简直就是个白痴,被骗了一次又一次,就连我问他的时候,他也不说实话,你说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我,所以想骗就骗,觉得骗了我也没什么,也不会内疚,更不会心疼,是不是?” 欧阳绿夏思考了好一会儿,拍着她肩膀安慰:“我觉得,不是。” “那,那是什么?”方洵边抽泣边问。 “可能,可能他真的太在乎你了,所以怕坦白之后你会多想,就,就不敢说。大姐你别哭了,你一抽我都跟着结巴了。” “那为什么,看着我走了,他也不跟过来,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走,大晚上的,他不怕我出事么?” “不是你说他要敢跟过来你就出门撞车么?” “我那是跟秦朔说的,不是对他说的,可他也不追我,他不在乎我。” “……” 欧阳绿夏也无奈了,她又抽出两张纸巾递给方洵,然后拿起之前吃剩一半的苹果继续吃,一边吃一边听她断断续续的哭,痛诉胤阳的各种罪状。 “你别吃了,我该怎么办啊?”见欧阳绿夏只顾吃不发表意见,方洵上去要抢她苹果。 欧阳绿夏嫌弃的一躲:“你别用你那擦了鼻涕的纸碰我的苹果。”三两下啃完之后,调 整了个坐姿,准备给方洵好好分析一下目前形势。 “我觉得,胤阳还是在乎你的,不然也不会跟着你跑出来,他这么着急的想要解释,就是怕你生气,他骗你肯定是他不对,他现在来找你说明他还想挽回,想跟你在一起,所以就看你怎么想,现在你的态度是关键,你是真心的想要分手么?” 方洵抿着嘴唇看着欧阳绿夏,不说话。 “你看啊,虽然说那个旭日东升是胤阳的前女友吧,现在毕竟没有关系了,他们俩就像你跟秦朔,已经一刀两段很彻底了,至少你没看到他们私下里有什么亲密接触吧,对不对?从这一点来看,胤阳对待前女友的态度,是不是还挺果断的。” 方洵沉默了一下,纠正道:“她叫胥日。” “行,胥日。还有,我觉得吧,这个胥日刚回来的时候,胤阳可能是有一点迷茫,就是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往哪边走,但是可以理解,对待前任,换谁都狠不下心啊,秦朔回来你不也哭了么?所以你不能只许自己放火,不许别人点灯吧?更何况胤阳很快就找到了方向,他真正喜欢的人是你,所以他根本就没管这个前女友回来是干什么的,他已经把她摆在过去式了,现在你还纠结,说什么分手,硬要把他往外推,他真跑到旭日东升那边你就该哭了。” “是胥日。” “行行行,爱什么日什么日,我的话,你听进去没有啊?”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原谅他?” “不是要你原谅他,是要你静下心来,好好地想一想这件事,他有所隐瞒是不对,但是是不是就不能被原谅,再也不能挽回呢? 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如果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一巴掌拍死了,你这样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方洵不说话了,似乎在认真思考,过了好半天,她才咬了咬唇,一脸不解的问道:“你又没谈过恋爱,这些道理从哪儿听来的?” 欧阳绿夏顿时气的想摔桌子,瞪着眼睛冲她喊:“……没谈过恋爱怎么了,老娘看的书多。” 方洵又擦了擦鼻涕,平静道:“好吧,我读书少,我要好好想想,不过我有点饿了,你去给我洗个苹果。” “……大爷的。” 胤阳一连给方洵打了十几个电话,一直关机。 时针指到十二点零五分,家家户户都熄了灯,胤阳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外面一片漆黑,连个人影都没有。明明 是夏夜,却觉得凭空生出一股阴森诡异的冷。 胤阳觉得他要崩溃了,那把钥匙还静静的躺在他的床头柜上,方洵回不去她租的地方,学校的宿舍也关门了,这么晚,她还能去哪? 唯一想到的人就是欧阳绿夏,可他没有她的手机号,于是拨通胤教授的电话求助。 胤教授一听胤阳要欧阳绿夏的电话号有点纳闷,却也没问什么,在手机里翻了半天结果发现没存她的号,然后就把周阔的号码给了胤阳,让他问周阔。 胤阳也顾不上是半夜还是凌晨,急忙拨了号出去,周阔很快接了电话:“喂?” “我是胤阳。” 周阔有点懵,不理解胤阳怎么会打他电话,还是大半夜,他看了看外面的天,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知道欧阳绿夏的电话么?” “你要欧阳电话干嘛?” “方洵不见了。” 周阔停顿了大概只有短短一秒钟,然后蹭的从床上跳了起来:“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胤阳你个混蛋是不是欺负方洵了?你把她气跑了?” “不是。” “不是你大爷。”周阔急了,肚子里的火蹭蹭的往上顶,压都压不住,“老子告诉你,你要是敢欺负她,或者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让她伤心难过的话,老子就算拼着书不念了,被学校开除,也先废了你。” 胤阳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厉害,就像随时要裂开一样,他心里惦记方洵,于是不想多跟周阔废话,只是平静道:“在你废了我之前,告诉我欧阳绿夏电话。” 周阔顿了一下,怒道:“老子不知道。”接着只听啪的一声,他摔了电话。 周阔挂掉电话就赶紧给方洵打,大半夜的,她到底去哪了?刚才胤阳的声音都变调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虽然生气,不想再跟胤阳多说一个字,可他的担心一点都不比胤阳少,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周阔不敢再想下去,打了几遍都是关机,于是又赶紧给欧阳绿夏打,彩铃响起来,总算打通。 欧阳绿夏见周阔的号在闪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看方洵:“周阔,估计是为了你。”说着就接起来。 “欧阳,方洵跟你一起么,她有没有去找你。”电话一接通,周阔就无法控制的高分贝喊了出来,急的就跟火烧眉毛一样。 欧阳绿夏瞟了瞟方洵,慢悠悠道:“她在我家呢。” “她没事吧。” “没事,吃苹果看海绵宝宝呢,怎么了?” “吓死老子了。”周阔使劲按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口,长长舒了一口气,“刚刚胤阳给我打电话,说找不到方洵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胤阳给你打电话了?哦,没事,就是分个手。”欧阳绿夏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周阔更懵了:“分手??你你你,你给我叫方洵。” 欧阳绿夏给方洵递了个眼色,然后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你给我忍住,不许在周阔跟前哭,不然老娘废了你。”说完把电话给了方洵。 方洵接过电话,尽管十分努力的强忍着,声音还是有些变调的哭腔:“喂。” “方洵,哭了?” “没有,我刚刚吃苹果,噎着了。” “欧阳说你要跟胤阳分手,是真的么?” 方洵忘记了周阔看不见她,下意识的点了下头:“恩。” “可他现在到处找你,我觉得他挺担心你的。” 方洵沉默,久久不语。 周阔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是恨铁不成钢,又是暗自心疼,他不了解事情原委,也不管誰對誰錯,他只清楚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站在方洵这边,从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 “方洵,我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闹到这个地步,你就告诉我,你还喜不喜欢他,想不想跟他在一起?” 方洵还是不说话,却不自觉的抽泣了一声。 她什么都没说,周阔却心领神会,他轻轻拍了下话筒,就像拍在她肩膀上,是一种最体贴的安慰:“行了,我知道了。你把电话给欧阳。” 欧阳绿夏接过电话,没等说话,周阔率先开口:“一会挂掉电话后,就关机。” “啊?”欧阳绿夏迷糊了,“为什么?” “如果只是找不到,他当然难受,如果知道在哪还找不到,他就更难受,我就是要让他难受,让他知道心疼,还有……”周阔的声音顿了顿,有些沙哑道,“你就骗我吧,看海绵宝宝,方洵什么德行我会不清楚么?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哪来的心情吃苹果看海绵宝宝?哭的一塌糊涂了吧?” 欧阳绿夏一声苦笑:“你可真了解她。” “你看好她,别让她做傻事,她这个人,看着没心没肺,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但其实她特敏感,我怕她出事。” 欧阳绿夏觉得心里一酸,低低道:“我知道了。” 周阔结束通话,盯着时间等了一会儿,才找到胤阳的号拨了过去。 他的声音很急很燥,毫不客气:“欧阳的电话,老子只说一遍,记不住你就去死。” 胤阳在屏幕上输入一串数字,迫不及待又怀揣忐忑的拨了出去。 他已经要急疯了,觉得脑子一片混沌,心跳声砰砰砰,号一拨出去,就紧张的等待着,期望可以听到方洵的声音,哭也好笑也好,破口大骂也好,但是要让他听到,知道她还好好的。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 ☆、第45章 nozuonodie 胤阳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被今晚消耗尽了。 他甚至觉得,如果方洵此时就在楼下,只要她招招手,他立马就会打开家里的窗户从楼上跳下去表决心。 可他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欧阳绿夏关了手机就给方洵拿了床薄被,又给她找睡衣,方洵哭得稀里哗啦后去洗澡,在里面呆了半个多小时一直没出来,欧阳绿夏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过去敲门,催命似的终于把方洵催了出来,看了眼浴室里氤氲的水汽,又看了看头发上还滴着水的方洵,忍不住吼了一声:“小姐你怎么用冷水洗澡啊,会感冒的。” 方洵用毛巾擦着头发,漫不经心回了句:“我火大,降降温。” 欧阳绿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然后抢过毛巾给她擦头发,边擦边嘟哝:“降个屁温,手都冰凉了,一会你睡我屋,别胡思乱想,闭上眼睛赶紧睡。” “不行。”方洵义正言辞,“我不能让你睡沙发,你睡床,我睡沙发,要不咱俩睡一张床也行,你不嫌弃我吧?” “我嫌弃你。”欧阳绿夏把她的头发擦的半干又去找吹风机,“而且谁说我要睡沙发,我睡我爸妈那屋,你睡觉不老实,我可不想半夜被你踹醒。” 方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讲义气。”却默默弯起了嘴角。 欧阳绿夏一晚上没睡好。夜里接连起了三次,每回都是蹑手蹑脚进了方洵的屋,掀开她蒙着头的被子,检查她的脑袋有没有撞过墙,她的手腕有没有被割破,每个小时检查一次,检查完一面觉得安心一面觉得自己真他妈有病。 方洵睡得并不安稳,她脸色泛红,整个人蜷成一团缩进被子里,是要把自己小心藏起来的样子,秀气的眉头紧紧拧起,双手用力抓着被角,嘴里不停的呓语,嘴唇半开半合,含含糊糊的念着胤阳的名字,就像在梦里见到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留住他一样。 欧阳绿夏下意识的伸手到她额头探了探,嗬,烧得厉害,难怪睡得这么不安稳,嘴里还委屈的哼唧着,果然病了的人,总是对一切都毫无防备,也会比清醒时更加柔软脆弱一些。她现在这个模样真该让胤阳看看,让他好好心疼一下。 叹了一声,欧阳绿夏走出房间去找药,倒水,回来叫醒方洵吃了退烧药,又拿了条冷毛巾给她敷在额头上,然后就坐在地板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等方洵也睡着,她又爬起来给她换了两回毛巾,来来回回这么一折腾,天都快亮了。 欧阳绿夏困的要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睁着熬红的一双眼睛,坐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的天,一种深深的悲哀感油然而生。 这哪里是在折磨胤阳,这分明是在折磨她,而且她知道,除了她,还有另一个人,在黑暗空间的另一头,也在忍受着,惦记着,跟她一样红着眼睛煎熬着。 这是什么道理?失恋的那个人睡得好好的,身边的人被折磨得半死。 天渐渐亮了起来,天边已经呈现鱼肚白,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破晓的微凉。看了眼时间,五点五十九分,欧阳绿夏拿起手机,按动了启动键。 胤阳的电话在开机的一瞬分秒不差的打了进来,出人意料的,他的声音并不十分焦急狂躁,而是有一些沮丧和疲惫的沙哑,看来也是一夜未眠。 欧阳绿夏响亮的报出了自己家的住址,又附了句:“方洵现在在我这里没错,但我不保证一会儿你来的时候一定能见着她,她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了。”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她发烧了,三十九度八。” 胤阳一晚没睡,他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呆呆的看着窗外看了一整个晚上。欧阳绿夏的电话关机,那时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不顾一切的冲下楼启动车子到处去找,在午夜寂静的街头极速奔驰,连着闯了几个红灯,一边开车一边尝试着给方洵打了两个电话,还是关机,打欧阳绿夏,关机,奇怪的是连周阔也十分默契的一同关机。他把马力加足,车窗敞开,一阵冷风猛地灌入他大脑,他突然就清醒了,他们是在整他,是在替方洵打抱不平,想通这件事后,急速奔驰的车子慢慢减速,就像他的心一点点缓了过来,悬在喉咙口的一颗心终于落地,这样就好,在整他就好,至少这样说明方洵没有失踪,她现在好好的,她没有孤单的一个人,没有无家可归,而是有人陪着,拍着她的肩膀给予安慰,即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样也好。 胤阳敲开眼前冰冷的防盗门,原本以为看到的会是方洵那张或嗔或怒的脸,他甚至想好了怎么解释,没想到探出头的是欧阳绿夏,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略显尴尬的咳了一声,生硬道:“胤阳?你来晚了,方洵走了。” 胤阳挺拔的身躯瞬间僵硬,他一双锐利双眸微有审视的盯着欧阳绿夏看了会儿,没说话,直接拽开门走了进去。 欧阳绿夏吓了一跳,赶紧跟在胤阳后面拼命拦着:“喂喂喂,方洵真的不在,她一听你要来就走了,你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胤阳,你这是私闯民宅,我 告诉你我脾气不好,趁我发火之前你赶紧给我out。” 在欧阳绿夏拼命拉扯下胤阳在整间屋子来回扫视了一圈,没找到方洵半个影子,当即觉得心下一凉,平静的说了声:“抱歉,打扰了。”便走出了门。 那个背影很落寞,仿佛阳光被阴云遮住的忧伤。 欧阳绿夏把大门啪的一下关上,然后对着屋子没好气的吼了一声:“别藏了,给老娘滚出来。” 方洵拿着牙刷慢吞吞的从洗手间走出来,看了眼欧阳绿夏,小声问:“他刚刚什么表情,有没有很生气?或者,很伤心。” “伤心个屁。那副样子要杀人了,眼睛红得跟炭烤过似的,都冒火了。” 方洵低下头,无力的刷着牙,不说话了。 “行了,看你那副德行。”欧阳绿夏把方洵拉到沙发上坐,自己也挨着她坐下,“眼睛是红得厉害,一看就是一晚上没睡,生生熬红的,你看看我。”欧阳绿夏边说边往方洵跟前又凑了凑,拨了拨自己的眼皮,忿忿道,“你看我熬的,你看我什么德行,他就什么德行,不对,他比我颓废点,头发没理胡子没刮,嗬,这个沧桑。” 方洵还是不说话,眼泪啪啦啪啦地掉了下来。 “你怎么又哭了?真是个熊德行,不舍得就去追呀,躲在我这掉眼泪算什么本事,行了,别哭了,我下楼去给你买药。”说着站起来,拿了钱包要出门,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扭头看了眼,“你给我去洗手间刷牙,别把老娘家的沙发弄脏。” 方洵站起来往洗手间走,边走边嘟哝:“不是你拉我坐下来的么?” 欧阳绿夏直接把拖鞋丢过去,一边开了门一边大声怒喝:“还敢顶嘴,三十九度八,烧死你。” “烧死谁?” “烧死你。” 欧阳绿夏咬牙切齿的回了一句,然后突然一个激灵,这不是方洵的声音,这这这,这是谁的声音??猛地抬头一眼,顿时傻在那里。 胤阳?!!! 他怎么没走?!!! 妈呀!!什么情况?!!无间道啊!!!太阴险了!!! 欧阳绿夏一脸窘迫,她刚刚换好鞋,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手里把着大门的门鼻没关门,眼前的胤阳靠着走廊的墙壁一脸思索的盯着她看,她该怎么办?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办?这个时候她应该若无其事的下楼,还是赶紧滚进屋啊? “怎么了?”方洵牙刷了一半,见欧阳一直把着大门不关还以为她忘了东西,于是走出来问,她这一探头,胤阳漆黑的眸子就在那时抬起。 方洵手里的牙刷连着装满水的杯子啪的全摔在了地上,欧阳绿夏懊恼的一拍脑门,完了,被逮个正着。 欧阳觉得自己的大脑飞速运转,拼命在想该怎么解围,还没想出来,就见一个黑影迅速从眼前掠过,紧接着她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带动了握在自己手里的门鼻,而她一个趔趄被远远甩出了门外,耳边啪的一声巨响,大门被人从里面用力关死。 欧阳绿夏当即傻眼,没带钥匙,进不去门,里面是要发生怎样惊天动地的巨变呀,于是砰砰的敲着大门,急道:“放我出去,不是,放我进去,大哥,这是我家,你要干嘛呀?开门!!!” 方洵呆呆的看着被关死的大门,听着欧阳绿夏发狂暴躁的嚎叫声,不由得吞了口唾沫:“你干嘛呀,你把她放进来。” 胤阳一双眼睛牢牢的盯着她,不说话。 方洵又吞了口唾沫:“你不要发疯,这是别人家,人家家里有人的,你快把欧阳放进来,然后你走。” “有人。”胤阳一步步走近方洵,声音沙哑道:“对,有人,你和我,只有我们两个。” 胤阳的眼睛通红,脸色却发白,并且透着一股阴沉的青灰色,好像经历了长时间的压抑与疲惫。方洵见胤阳一步步逼过来,有些着急,却故作镇定的指着他:“你你你,你干嘛,你站在那里,不许过来,你给我站住。” 胤阳却根本不听她的,走到她身边一把把她捞进怀里,一手紧紧抱着她,一手贴在她额头上,感受到她身体传递来的滚烫温度,低低叹了一声:“怎么这么烫,吃药了么?” “你放开我。”方洵没理他,用力的来回挣扎,见他紧紧箍着不放,她一生气,低头在他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胤阳微微皱了下眉,没松手,只是重复问她:“吃药了么?” “没吃,不吃,不喜欢吃,我的事不用你管,是死是活也跟你没有关系,你放开,放开我。”方洵拼了命的用力挣扎,急得脸都红了,胤阳还是不放。 急出一头汗的除了方洵,还有被关在自己大门外的欧阳绿夏,胤阳和方洵在屋子里抱得火热,欧阳绿夏砸门也砸得火热:“开门,胤阳,方洵,你们两个干什么呢,给老娘开门啊,胤阳,方洵病了,你不能强来啊,你不能对一个三十九 度八的病人霸王硬上弓,还是在别人家,你会给别人留下心理阴影的,老娘真的不能忍了,快开门。” 胤阳无奈地看着就要被欧阳绿夏砸破的大门,又低头看了看怀里小脸苍白,还一直咬牙切齿拼命挣扎的方洵,突然一个用力把她抱起来扛在肩上,直接走到大门前开了门。 欧阳绿夏砸门砸的气喘吁吁,她红着眼睛瞪着胤阳,有气无力道:“胤阳,你真够可以的,本来我是站在你这头的,现在,老娘要倒戈了,你,你现在彻底被孤立了,不要怪我die。” 方洵被抗在肩上还蹬着腿挣扎:“放我下来,欧阳,打他,让他把我放下来。” 欧阳绿夏气得捂着心口:“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你要我打他,可是是谁昨天晚上烧糊涂了,做梦还喊人家名字呢,我打完他,回头他要找我算账,胤教授要找我算账,就连你个白眼狼翻了脸也会找我算账,那时我去找谁诉苦啊?你们两个,赶紧走,要打回去打,胤阳,赶紧把她给老娘弄走,不过我得提醒你,三十九度八,可不是开玩笑,回去赶紧喂药,千万别烧死。” 方洵本来长牙舞爪的在挣扎,一听欧阳绿夏说她做梦都在喊胤阳的名字,立马蔫了。 胤阳扛着方洵下了楼,方洵不说话也不挣扎,老实的跟睡着的小猫,心里却暗自盘算,她还没盘算完,就感到胤阳开车门的手突然顿住,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秦朔从一辆车后走了出来。 ☆、第46章 误会 方洵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下就大了。 她整个人被胤阳扛着,眼中的秦朔是完全倒过来的,尽管如此,她还是在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焦虑和不安。 那是他很少会出现的一种情绪,近来,她却越来越多的看到。 可能是发烧的关系,她感到浑身难受,脑袋昏昏沉沉的,嗓子干得厉害,眼前有一种白花花的眩晕感,于是伸手掐住了胤阳的大腿:“放我下来。” 胤阳看了方洵一眼,终于意识到这个动作会让她晕的更厉害,于是打开车门,将她塞了进去,给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就要关车门。方洵一急,直接用胳膊卡住了门不让他关,不放心的看了看他,又看看秦朔,嘴上没说什么,眼里的不安却很浓烈。 “不许打架。”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方洵终于开口,口气很强硬,根本不是商量,而像是在下一道命令。 胤阳摸了摸她额头,点头道:“你不出来,就不打。”说完轻轻关上车门,把自己和秦朔留在了外面。 方洵透过车窗看到胤阳和秦朔走远,面对面站着,初升的太阳透过繁茂的枝叶洒下斑驳光影,落在同样俊拔的两人身上,仿佛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看起来渺远而又暖意融融,胤阳低头点着一支烟,而秦朔皱了皱眉,离他远了点。 方洵知道,秦朔讨厌烟的味道,所以他从来不吸烟。以前两个人在一起,如果身边走过哪个男生身上带了烟味,他都会下意识的避开。那时方洵笑着问他,你们男生不都喜欢吸烟么,觉得那样很有男人味,他却说,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从来不觉得烟的味道可以代表一个男人。慢慢的,方洵也开始习惯性的讨厌别人吸烟,讨厌烟的味道,她会靠着秦朔的肩膀对着一群吐着烟圈的自大男生指指点点,撇撇嘴说你看他们真的很没品诶,以为自己很帅,其实一点都不帅。可不知怎么,跟胤阳在一起之后,她再也没有讨厌过烟的味道,更不反感他吸烟,相反她还会觉得胤阳身上的那股冷香融合着淡淡香草味,很独特,也很好闻。 这是所谓的爱屋及乌么?方洵靠着车窗苦笑,这么说,她还真是个没主见的人。 胤阳和秦朔在外面谈了很久,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是并没有要动手的迹象,方洵一面觉得安心一面又想不明白秦朔为什么会来,正在纳闷,胤教授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方洵啊。” 方洵自知理亏,赶紧解释:“老师,我知道我今天没去上课,因为… …” “因为碰到一些个人的问题要处理,可以理解。”胤教授的声音格外和蔼可亲,“但老师想说的不是这个问题。” 方洵觉得自己感动的要哭了,虽说胤教授平日对她严厉了些,对她的感情问题更是格外关注,让她的精神总是因此高度紧张,但不可否认的,他一直对她很好,无论是作为他悉心教导的学生,还是作为他或许并不合格的未来儿媳妇。 方洵吸了吸鼻子:“那是什么问题啊,老师,您说。” “老师想问你,看见秦朔了么?他今天一大早就来找我,说找不到你,问我你可能去哪儿,我想你最好的朋友就是欧阳啊,不过老师没想告诉他,后来看他一脸诚恳,眼睛都急红了,我就心软了,现在他应该已经过去了,你见着他了么?老师给你打电话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做好心理准备,如果见着了好好说话,千万别冲动啊。” 方洵刚刚的感动被胤教授一番话直接拍死在肚子里,她现在恨不得用脑袋去撞车门,电话那头胤教授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 “唉,这个秦朔啊,成绩好人品好,我一直看好他,虽然比起我儿子还差那么一小截,不过也算可以了。” 胤教授这句话抑扬顿挫的恰到好处,方洵一下就听出重点了,虽然他的话很含蓄很委婉,但意思已经很明白,就是秦朔无论怎么好,相比胤阳始终还是差了一截,这一点连他这个平时专挑胤阳毛病的人都看出来了,没道理方洵看不出来,除非她眼神不好或者是疯了傻了,否则绝不可能放弃胤阳选择秦朔。 “老师,您这个电话来得太晚了,我们已经碰着了。”方洵看着车窗外一直僵持着的胤阳和秦朔,无力道,“秦朔来了,胤阳也来了,他们两个把我丢在一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搞不好一会就动手了。” “啊?”胤教授顿时紧张起来,“千万拦住,别叫他们动手。”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真的动手打起来,你拦也拦不住话,那你一定要告诉老师谁输谁赢啊。” “……老师,您到底是什么做的?” “这个没研究过啊,应该是山羊座的吧。” “……” 胤阳和秦朔终究没打起来,大约又过了一支烟的功夫,胤阳熄灭了烟头就往回走,秦朔被留在原地动也不动,在胤阳关上车门启动车子的一瞬,他才远远的望了过来,一贯漠然的脸上没有多出的表情,阳光温热,他的眼神很冷,也很伤。 方洵很安静,没有喊着闹着要下车,而是跟着胤阳去了他家,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此原谅了他,只是她得过去取钥匙。 一路无话。 方洵的头越来越沉,迷迷糊糊的跟着胤阳上了楼进了家门,刚刚走到卧室就觉得浑身发软,四肢无力,她想着拿了钥匙马上走,眼睛一扫,床头柜上的钥匙却不翼而飞。 方洵回头瞪着胤阳:“我的钥匙呢?” 胤阳从抽屉里翻出感冒药来,又出去倒了杯水,声音淡淡的飘了过来:“吃了药,在这里睡一觉,退烧了,钥匙就给你。” 方洵气呼呼的往床上一坐,看着胤阳拿着水杯走进来。 “吃药。”他把杯子递给她,摊开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两片白色的药片。 方洵赌气的一偏头:“不吃。” 胤阳低低的叹了一声,挨着她坐在床边,手里的药又往她嘴边递了递,耐心道:“先吃药,吃了药再跟我生气,如果你不吃,我只好抱你去医院了。” 方洵用力咬了下嘴唇,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堵得慌,扭头看了胤阳一眼,他眉头微皱,眉宇间拧起一道浅浅的褶痕,双眼通红,眼底布满血丝,俊朗的脸庞透出苍白之色,无奈中带着几分倦意,仿佛一夜间憔悴许多,再不是之前那个倨傲嚣张,总是玩味笑着的胤阳了。突然就觉得不忍心,她抓起他手里的药片,没喝水,直接咽了下去。 然后她把手在他面前摊开,不耐烦道:“钥匙。” 他没说话,而是把杯子送到她嘴边,碰了碰她发干的唇,强迫她喝了两口水下去,然后站起身来,慢慢的走了出去。 胤阳刚一出门,他放在床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方洵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刚压下去的火一下子冒了上来,胥日胥日,又是胥日。 他就不能把她的号删了么,就不可以拉进黑名单么,不可以永远都不要理她,再也不见她不接她的电话么,已经分手的人为什么还这样阴魂不散,藕断丝连呢,看了别人的笑话还要继续耀武扬威,前任前任,真是受够了他的王八蛋前任! 方洵气得一把抓起床上响个不停的电话,朝着卧室虚掩的门用力的摔了过去。 而听到电话铃响来接电话的胤阳恰好推开门,直接被手机狠狠砸在了脑门上。 他猛地捂住头,发出极低的一声闷哼,方洵被胤阳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站起来,想 要去看看他的头,他却低下头,看到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不许接。”方洵的脚步顿住,狠狠的盯着他。 铃声忽地停止,胤阳似乎松了口气,正要走过来,手里的电话却再一次响起,明明是轻快的铃声,这一刻听起来却觉得烦躁而急促,他脚步停住,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下。 “不许接。”方洵气得浑身发抖,眼睛边缘红红的,她几乎是用一种看待仇人的眼光看着胤阳,充满了愤怒和敌意,而怒火未消的眼底还有一丝莫名的惊慌和小小的委屈。 “喂。”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眼里的那些情绪,胤阳还是接起了电话。 方洵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这算什么?谎言被戳穿,他就可以当着自己的面肆无忌惮的接前女友的电话了?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跟别人说说笑笑,目中无人了?明知道她会委屈,会生气,他也可以全然不顾,那个抛下他一个人走了的狠心女人真的那么重要么?比她还重要么?他现在还把她放在眼里么?他真的还在乎她的感受么?他还,还爱她么?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胤阳却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她没事,你放心。” 方洵觉得自己太悲哀了,居然沦落到要自己男朋友的前女友来好心问候,然后他的男朋友还要为她的无理取闹解释,为她安抚别人,这个前女友这样大方,这样从容识大体,相比之下,她真的好小气,好会嫉妒,好上不去台面,好给他这个男朋友丢脸啊! 方洵觉得自己要窝囊死了,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她按着剧烈颤抖的胸口对着胤阳大声喊出来:“我有没有事,关她什么事?谁要她虚情假意来问候,告诉她,我的事不用她操心,我们的事情也轮不到她管,叫她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有多远走多远,少来假惺惺装好人。” 胤阳愣住了,他几乎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方洵,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听到了什么,连着叫着胤阳几声,胤阳才回过神:“哦,没事,是方洵,病了,在发脾气,好好,我会哄她。” “谁要你哄,我要你挂电话。”方洵快步跑过去,一把抢过胤阳手里的电话,对着话筒一顿狂轰滥炸,“叫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了,如果你还听的懂人话,如果你还有做人的道德和底线,就离我们远远的,别再自讨没趣,我们好坏都跟你没有关系,听到了么?”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方洵把嘴巴 对着话筒又吼了一声:“我问你听到了么?说话,你的本事呢?怎么只会玩阴的,怎么只敢招惹胤阳,对我怎么不敢说话了?啊?表里不一,你到底是什么做的?” 一瞬的沉默,电话那头响起两声尴尬的咳嗽声,低低的,有些沙哑:“我是山羊座的。” ☆、第47章 解释 方洵猛地顿住,电话那头胤教授的声音很客气很慈和,笑呵呵的又说了几句,方洵却觉得那样温暖的笑也没能缓解她全身的僵硬,她感到鼻尖发酸,嗓子涩涩的,努力了半天,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胤阳把电话接了过去,又跟胤教授说了几句,便匆匆挂了电话。 方洵紧紧盯着胤阳手里的电话,紧抿着唇,半晌,低低道:“帮我跟老师说一声,对不起。” 胤阳把电话随意丢在床头,声音淡淡的:“然后呢?” 方洵抬头看了看胤阳,他的额头被坚硬的手机外壳砸出一个清晰的红印,额角边缘肿的老高,那个红印在他傲气的眉毛上方凌厉的凸起,衬着他苍白的脸色越发憔悴而凝重。 方洵往他跟前走了两步,不自觉的伸手去摸他额头,眼睛泛红,声音也哑的不成调了:“疼么?” 他忽地握住她冰凉的手,然后缓缓贴在自己的胸口,漆黑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嗓音跟着他起伏的胸口微微颤抖:“这里疼。”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深不见底的悲伤,像一块大石牢牢压在了方洵的胸口,一种就要窒息的压迫感瞬间蔓延全身,紧紧抵在了肿胀干涩的喉咙口,再不能说出什么狠心的话,方洵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她咬了咬唇,用力抽回了手。 从那天晚上她说胤阳,我们结束了开始,她就一直在问自己,她真的想要分手么?胤阳是不是真的不能够被原谅,她所做的一切究竟值不值得,就这样草率分手,以后想起来,又会不会后悔呢? 最重要的,是她究竟爱不爱他,她的爱到底有多少,是否足够到愿意为他妥协,对他的欺瞒和谎言,可以当作一次无心的失误,然后不顾一切的原谅和承受。那他呢?他爱的是谁,是她?还是那个抛下他一走了之,现在迷途知返一心想要全力挽回他的女人呢? 她记得,胤阳从来没有说过爱她,他只是很喜欢她,他的喜欢或许很温暖很难得,但就像对待一只可爱的小猫小狗,就像对待一件美好的事物一个美好的人,抑或是他家墙壁上的那些油画,都没什么不同。 脑袋里一片混沌,头疼得厉害,心也疼得厉害,现在的她似乎不能想得太多也不能够承受太多,她希望她只是在做一个梦,一个很深很沉带点苦涩的梦,梦醒之后,梦中如何,便忘干净。 胤阳看着自己突然被挣脱而显得空落落的手,一阵恍惚和惘然,刚刚燃起的期待和盼望一点点 跌落下去。他慢慢地抬起手,指了指客厅那面装饰墙上的一幅油画,语气很平静:“那幅画,是我画的。” 方洵只觉得心神一荡,猛地抬头,胤阳的手指着那幅画,眼睛却在看着她,他的眼神很深邃很沉静,像月光下荡漾着的湖水,温柔缱绻中带出一丝微澜。 “参加订婚礼的那一天,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眼里看到的人是你,我想吻的人也是你,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内心的想法,不是为了做给任何人看。”他指着油画的手放了下来,眼睛仍是看着她,“方洵,我亲你,不是为了帮你做给秦朔看,也不是为了给胥日看,只是我想那么做,我就那么做了。” “还有什么?”胤阳的脸往前靠了靠,额头贴着她滚烫的额头,垂眸看着她诧然又无措的眼睛,微微弯了眼睛,笑意未至眼底,却在唇角绽开,“我抱着你的时候,心里想的人是谁?” 他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灼热的气息一阵阵扑过来,撩在她耳侧,酥□□痒,就跟从前一样,甜蜜又叫人全身发麻。然后他的声音无奈的响起,有些涩然:“方洵,你怎么问出这样的问题?那天你问我,我没有回答你,不是因为我觉得亏心或者歉疚,不是无从解释,我只是不明白,记得我对你说过,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从那时起,我的心里,就再没有别人了。如果抱着你,心里还不知足的想着别人,那个人一定不是我,可是,我却让你有了这样的误会,我让你觉得其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私心,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这不怪你,是我做的不好,我以为你明白,但其实,我从未做的叫你足够明白,足够安心。” 方洵低下头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相信他,心里很乱,耳边响起无数个声音,却没有一个可以告诉她准确答案,“我很乱,你让我好好想想。” 胤阳按住她肩膀,又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微微皱眉:“还是烫。你先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睡醒了,烧退了,我们再说,好不好?”说着扫了一眼床头,轻声道:“钥匙在抽屉里,如果你还是想走,我不拦你。” 胤阳走出了卧室,从外面轻轻带上了门,然后一个人在厅里坐了很久,四周很静,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微微起伏,他就那样静静坐着,目光定定的看着卧室的门,方洵一直没有走出来。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时间一点点过去,胤阳的眼睛一直牢牢盯着那扇门不敢移开,仿佛害怕下一秒方洵就会推开门走出来,她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像个陌生人一样无动于衷的走出去 ,冷漠又决绝。 他害怕那样的离开,那是他这一生都无力承受的重量。 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推开门,房间里很静,只有匀称的呼吸声,方洵蜷缩着身体缩在床的一角,睡着了。 胤阳压抑了很久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俯下身半跪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就那样平静而又近乎贪婪的看着眼前那个人,她睡得并不安稳,整个人蜷成一团,眉头微皱,眼睫一颤一颤,巴掌大的小脸深深埋进被子,侧脸被披散下来的头发完全遮住,仿佛不愿被人看到现在的样子,胤阳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了她挡在脸上的头发,修长的手指疼惜的抚过她鬓发,然后贴在她微微发烫的脸颊。 这张脸,并不如何的惊艳,也不是倾国倾城,在他见过的众多明艳绝伦的女人之中,这张脸甚至很普通,不会让你轻易记住,但她的那双眼睛,却有着异于常人的灵动和明亮,就像暗夜里的一颗寒星,黑白分明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一眨眼一回眸,明媚又动人,让你忍不住要在那样的目光里深陷,想给予,又想要得到更多。 于是想要紧紧抱住,于是不舍得放开。 从来没有那样渴望一个人,也没有那样想要留住一个人,这种感觉就像是很多年前,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把他从怀里推开,他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抱住她不放一样,那是一种最深最彻骨的留恋,一种来自本能的不舍,一生中只那样哭过一次,声嘶力竭,苦苦哀求,最终却没能留住她。后来他就不会哭了,他知道哭不能解决问题,眼泪留不下他想要留住的人,那时他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也没有人可以永远留在你身边,所以胥日走了,他看着她走,他没有哭,也没有留。 如果真的爱他,她就不会走,如果不爱,又有什么值得留下? 同情和怜悯,是用来施舍给可怜人,他从来不需要。 可是这一次不同,方洵和胥日不同,说不出来哪里不同,可他就是不能让她走,他就是想要不顾一切的留下她,即使,她最终没有推开那扇门走出去,仅仅是给他的一点怜悯。 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得非常敏感,非常卑微,变得不像自己。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l 爱一个人,本来就是自己再也不能够独自圆满,要完全包容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变? 这样的改变很卑微,也很骄傲。 胤阳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完全放松,他慢慢爬上床,轻轻的揽过方洵,让她蜷着的身体渐渐打开,一点点融入自己怀里,看着她皱着的眉头开始舒展,手也伸了过来,下意识的抱住他。 什么是圆满? 当你抱着你爱的人,那个人恰好也愿意抱住你。 阳光很好,一道道光影透过落地玻璃窗投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胤阳搂着方洵,却不敢抱得太紧,方洵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虽然被抱着,却一直埋着脸。 胤阳有一瞬间的错觉,他怀里的这具身体很紧绷,并不是完全放松下来的顺从柔软,他觉得方洵或许根本没睡着。 他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把她完全纳入怀中,眼睛有些干涩的刺痛,他微微偏了偏脸避开阳光,闭上了眼。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胤阳缓缓张开眼睛,心里却咯噔一下,原本被抱在怀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离开,一种倒塌的空虚感席卷而来。 还是,不能原谅么? ☆、第48章 僵持 卧室的门是敞开的,可以一眼就看到空空荡荡的客厅,整间屋子静寂如死,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也寻不着半点那个人的痕迹,胤阳颤抖着双手打开了床头最下面的抽屉,里面的钥匙果然不见了。 方洵走了,她真的走了,没有打一声招呼,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在他冰冷的世界消失。以后不会再有人没日没夜的熬在电脑前打字,不会有人在他把菜一道道端上饭桌的时候,伸长了脖子使劲闻着饭菜的香味,露出赞赏的表情,也不会有人时时刻刻提着拖鞋追在他的身后,一边抱怨着他不知道爱惜自己,一边弯下身来抬他的脚。 心里空落落的,伴着隐隐的痛,这种感觉胤阳并不熟悉,现在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努力承受。 方洵回到了租的地方,之前胤阳总是劝她把这地方退掉,然后搬来跟他一起住,不是不想时时刻刻见到,也不是有所保留,只是想在这一场感情之外,还可以有一点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是租来的,哪怕是借来的,也是她不小心遭遇风雨时的一处避风港,如果哪一天她累了想要回来,不至于没有地方栖身。 现在想想,不知是她懂得未雨绸缪,还是命运注定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无终无果。 方洵把屋子从头到尾仔细收拾了一遍,又把堆积起来的衣服全部洗了,然后搬了个小凳子到阳台,随意翻了本书来看,午后三四点的阳光正好,不刺眼又很舒服,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她看了一会儿觉得犯困,于是闭上眼睛,把书摊开了遮住脸,仰着头沐浴在温热的阳光下,整个人看起来既慵懒又疲惫。 过了会儿觉得眼睛有些疼,她眨了眨眼,眼角渐渐涌上湿润,转瞬,泪水顺着她微颤的睫毛啪嗒滑落,一点点浸湿遮在她脸上的那页纸,她把书拿下来,重新翻了一页,若无其事的继续往脸上一遮。 第二天天气依旧晴朗,方洵起得很早,在厨房做了双份早餐,自己吃了一份,另一份被留在餐桌上,从头到尾没有动过。 从楼口刚走出来,就看到了胤阳。 他穿着很随意,头发也没有用发蜡精心打理,甚至左耳的那枚黑色钻石耳钉也不像从前那样在阳光下大放异彩,而是显得落寞至极,眼前的这张脸隽秀依旧,但模样多少有几分颓唐。 方洵在楼口只是短暂的停顿,然后把背包往肩上提了提,没有理他,自顾往小区门口走。 不是看不到他的颓废和眼里的心疼,但现在的她,确实说不出什么贴心体己安慰人 的话。 “你去上课?我送你。”方洵与胤阳走了个擦肩,脚步没有片刻的停留,胤阳感到心一沉,在她从身边走过的那一瞬急忙叫住她。 “不用了。”方洵没有回头,声音很冷淡,“我习惯走路的。” “方洵。”胤阳看着她纸片一样单薄的背影,声音沙哑中带着低低的叹息。 方洵仍旧没回头,边走边说:“从这儿去学校的路就一条,你想跟就跟着吧,但我跟你没什么话说。”顿了顿,又道,“胤阳,我说过了,我想静一静,我给你机会解释,你也给我机会重新考虑。” 胤阳不再说话,他看着方洵走出小区门口,然后默默的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往s大学的方向走。 方洵从前觉得这条路并不长,只是路口很多,运气不好的时候赶上几个红灯,那样就要等很久,如果是走路去学校,二十分钟的功夫刚刚好,如果是坐车,除去等灯的时间,十分钟也到了。今天她却觉得这条路很长很长,好像没了尽头,一直延伸到她想象不到的地方。这一路,她在前面走,胤阳在后面跟着,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即使一个人开口,另一个人一定可以听得到。 这种感觉像是温吞的水,耐着性子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煮沸,而这个等待的过程太漫长,太难熬。她仿佛可以清晰的听到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坍塌碎裂,她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停下脚步,等他走上来与她并肩,或者,回过头不顾一切的抱住他。 风有些闷热,太阳恹恹的挂在天上,将大地蒸腾出腾腾热气,路旁的柳树叶子被晒得卷起来,浓荫后的夏虫偶尔发出几声鸣叫,听起来既疲乏又无力。 一辆十分亮眼的敞篷跑车忽地停在十字路口,里面的人缓缓摇下车窗,对着站在路边愣怔着看他的方洵摆了摆手:“上车。” 方洵定睛看了眼车里的人,然后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后面的胤阳,有一瞬间的犹豫。 车里的人直接把车门给她推开,不耐烦的催促:“磨蹭什么呢,上车。” 方洵想了一下,拿下背包随手往车座上一扔,然后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上,车门被关上的一瞬,她清楚地看到后面的那个身影顿了一顿。 “不舍得啊,要不要我倒回去拉上他?”周阔一边开车,一边皮笑肉不笑的的说。 方洵没吭声,她微微偏头,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就那样沉静又 落寞的站在那里,微微抬眸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车子越开越快,而他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记忆中那张清晰的轮廓一点点在她的视线里黯淡消失。他身边车辆人潮川流不息,他却定格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整个繁芜世界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像尊雕塑一样默默地望着,方洵觉得一辈子也没见过那样悲伤的画面。 “怎么,还没和好啊?” 方洵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还在生气?” 方洵点点头,想了想,又摇头:“没有。” 周阔突然笑了,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心不在焉的轻轻叩着,脸上却写满认真:“方洵,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也不做评价,但我清楚的是,现在的你,无论怎样都比过去的两年里失魂落魄的等待一个人好很多,而把你从过去的那段沼泽中解救出来的人,是胤阳。你知道么,其实你跟他在一起之后,你真的快乐多了,甚至比从前跟秦朔在一起更快乐,你经常笑得很开心,很满足,我记不得有多久没见你那样笑过了,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胤阳真有本事,可以让你笑得这样开心。” 方洵有些茫然的扭头去看周阔,她没有想过一向吊儿郎当的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今天的他,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你这是在帮他说话?你不是不喜欢他么,干嘛这么挺他?” 周阔手中的方向盘打了个漂亮的转弯,车子驶进通往s大学的小道,他偏头看了她一眼,眉梢眼角都带着满足的笑:“兄弟嘛,谁对你好,我就挺谁。” 上午上了两节课,下课的时候,方洵正在收拾东西,胤教授就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方洵有点犯糊涂,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样的立场来面对胤教授,心里有些打鼓,胤教授笑呵呵的看着方洵收拾书包,十分慈爱的问了一句:“方洵啊,听说你感冒了,好点了么?” “好,好点了。” “哦,最近天热,要多注意身体啊,老师给你拿了些感冒药来,一会你带回去。” “额,谢谢老师。”方洵低着头,咬着嘴唇小声回了句。 “那个,晚上来家里吃饭吧。”胤教授依旧笑眯眯,“我今早逛早市买了很多菜,有排骨,有鱼,海虾,还有一只乌骨鸡,已经洗干净斩成块就等下锅了,人参枸杞都备好了,就等你来,我给你炖个大补汤好好补补。” 方洵倒吸一口冷气,胤教授今天 的画风跟往常太不一样,太盛情,一时间真是难以接受,又是拿药又是炖补汤,怎么感觉跟她刚生完孩子要坐月子似的,方洵使劲吞了口唾沫下去,赶紧拒绝:“老师,不用了,不麻烦了,我晚上还有事,还是改天再喝汤吧。” “这样啊。”胤教授一脸的失望,“那你说改到哪天,我好提前去买乌骨鸡。” 方洵哭笑不得,其实就算不看胤阳的关系,单纯跟她尊敬的导师坐下来吃个饭也很正常,可为什么一定要喝补汤啊,还是乌鸡汤啊,瞬间有一种升华到为人妈的感觉。 胤教授硬是逼着方洵定了个日子,然后才一脸心满意足的放她下课,刚刚出了校门没多远,方妈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闺女啊,怎么好几天不打电话啊,瞎忙什么呢?怎么不知道想家啊,不知道你妈惦记你么。”电话一接通,方妈妈的声音就高分贝的响了起来。 “我知道,就是这几天事情比较多,就没打。”方洵拿着手机,边走边说,“你惦记我你怎么不给我打?” “嗬,我不给你打你就不给我打啊,死丫头,有了男朋友连老妈都不管了?对了,跟阳阳处的怎么样了?我前天把这事跟你爸说了,你爸不太同意,他说有钱人的孩子靠不住,让你长点心眼,别被骗了,不过你妈义正言辞了反驳了他,我说就咱们家闺女这样的,谁骗呀?本都回不来,而且阳阳这小伙我看着就是挺不错的,你好好处着,你爸就交给我摆平...” “妈,我们分手了。”方洵低着头,压抑着颤抖的嗓音说了句。 “啊,分手了,啥?分,分手了??”方妈妈嗷的一声叫出来,“怎么分手了呢??”一边问一边在电话那头吼了一声,“你把电视给我小点声。” “没什么,就是分了?” “怎么回事啊?” “妈你别问了,我不想说。” “不想说个屁,都说一半了,你现在跟我说不想说,我堵不堵得慌啊?赶紧交代到底怎么回事,这才几天的功夫啊,你当你妈是礼拜天过呢?怎么说分就分啊?” “就是他之前有个女朋友,回来了。” “然后他就把你甩了?” “不是。” “那是他站在你跟前女友之间左右摇摆,不知道选谁了?” “也不是。” “那是什么呀,你想急死我呀?” “他之 前这个女朋友,后悔跟他分开了,所以现在回来,是想跟他和好的,她本来已经跟别人订婚了,现在要退婚呢,就是想跟胤阳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个屁,好马不吃回头草,她这根草有什么资格来抢我未来女婿啊,啊?长什么熊样?” “长得还行。” “有钱么?” “有钱。” 方妈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气:“那你确实危险了。” ☆、第49章 吃醋 方妈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气:“那你确实危险了。” “妈,你到底是不是我妈?” “废话,我当然是你妈,好吧,这根草要回头,胤阳怎么说?又没有要跟你分手,又没有左右摇摆,那他是个什么态度?” “他说他不会回头,他还想跟我在一起。” “那不就完了么?怎么还会分手呢?” 方洵长长呼出一口气,在心里酝酿了会儿,然后把这件事从头到尾给方妈妈讲了一遍,方妈妈开始听得很激动,听到最后,突然沉默了。 “妈?怎么不说话了?我现在心里挺乱的,不知道怎么办,其实我不是真的想分,但是我心里的那股火儿,就是下不去,后来我一直在想,他肆无忌惮的隐瞒和欺骗,大概是因为我开始的原谅太容易了,你说是不是?” 方妈妈没回答,而是突然转移话题:“方洵,你告诉我,胤阳是不是跟家里的关系不太好?”停了一下,犹豫着问道,“或者,单亲家庭?” 方洵十分震惊,这件事她根本没提,她妈妈怎么知道,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涩涩的说:“他父母是离婚了,妈,怎么这么问? 胤阳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但他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他不是有心理阴影的人,他,他很阳光。” “看,还帮着说话呢?我不是说他有心理阴影,我只是觉得他缺乏安全感。我上次去你那儿,他在厨房做饭,我就在旁边跟他聊了一会儿,从跟他的聊天中我看得出他是个很有责任心,也很果断的人,但他心里某些地方,会有点敏感,这可能就是受家庭环境的影响,但他的心态很好,很健康,就像你说的,很阳光,他不是个阴郁的人,这一点很好,那天你们送我到火车站,我看着你们两个走,他拉着你的手,你笑得特别开心,就像你小时候,妈妈拉着你的手,带你出去玩的时候,你也是那样笑着,特别满足,那时我就想,这个男孩子真不错,如果他能一直让我的女儿笑得这么开心,我一定要对他很好,就像对待我的亲儿子一样,方洵,妈妈的这种心情,你能明白么?” 方洵一直没开口打断,她心里酸酸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良久,才抽噎着回了一句:“嗯。” “妈妈不是对你说过么,他是不是你的白头人,不要用眼睛去看,要用心去感受。他是不是真心对你,他的话能不能够相信,你一定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对么?说实话,妈不觉得他的错误是不可原谅的,既然你 还喜欢他,他也喜欢你,那你为什么要白白错过,把他重新推给那根回头草呢?你傻不傻?我记得你刚上大学那会儿,追你们学校一个叫秦朔的,那时候脸皮多厚啊,撵都撵不走,成天跟我炫耀,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怂,遇到真心喜欢的,反而不敢上前了,犹豫着要退缩呢?你这副德行,果然一点都不随我啊。” 方洵听到最后,突然忍不住扑哧笑了:“我怎么不随你呢,我就随你,就随你。” “行了,你舅随我,你不随我,妈的话你好好想想,别干叫自己后悔的事儿,你爸追着我问这事呢,我先挡挡,回头再给你打吧。” 撂下电话,方洵已经进了家门,背包往沙发里一扔,整个人也陷了进去。 闭着眼睛躺了很久,似乎想了很多事,被丢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猛地睁开眼睛,赶紧拿过来查看。 拿起手机的一瞬,心里是有着期待的,她甚至想着如果是胤阳的电话,她一定不会再按掉不接,如果是他的信息,她一定要认认真真的看完,然后心平气和的回复他,绝不说出伤人的话,可滑开屏幕一看,竟然是一条垃圾短信! 心里莫名的失落,脑海中突然浮现早上的一幕,周阔载着她走远,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和扬起的沙尘,他一个人被远远的留在后面,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直到轮廓一点点模糊,深邃的眉眼也渐渐远去。 她打开手机相册,手指在屏幕上来回翻动,可翻到最后,恍然发觉里面竟连胤阳的一张相片也没有。 思念,是当你突然想起一个人,却找不到片丝痕迹追寻跟他的记忆。伤的痛的都没有,连微笑也没有。 没什么心情吃晚餐,方洵很早就睡下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背起书包出了家门。 天色有些阴沉,看样子要下雨,方洵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下意识摸了摸书包,犹豫了下,还是没回去取伞。 因为不是周末,又阴天,所以山上的人不多,方洵也没打算一定要看日出,于是慢悠悠的往山顶爬,每爬上几步都不自觉的回头看看,像是在等什么人,她的脚步已经放得很慢,后面跟上来的除了几对情侣,还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打打闹闹的从她身边走过。 已经是八月署中,空气中带着焦灼的热气,山顶的风也是闷闷的,薄雾笼罩下的那座灯塔,隐约透出一点微弱光亮, 像是要在沉寂的黑夜尽头,给不小心迷路的人指出一个方向,就算那道光那样渺远,微不足道,却像一团熊熊烈火,可以焚毁心中的一切腐朽和黑暗,寂寞的,却坚挺的亮在那一方。 这样的固执,有时甚至比一个有思想有意识的人,更加清楚心中的信念,也更加懂得坚持的意义。 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但是天边却积了厚厚的一层铅云,看不到日出,并不觉得如何失落,因为那个人不在,所以阳光都不出来,这样的因果关系,仿佛是理所当然的。 手里握着的手机突然响起,方洵心里咯噔一声,顾不得拿起来看,心里的期待却一瞬间冲破所有枷锁,真真切切的浮现在她眼前。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胤阳就站在她身后! 那一回,他就是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身后,黑色的风衣,双手随意插兜,眉梢眼角都带着暖暖的笑意,没说话也没动作,只是微抿着唇静静的望着她,阳光下,那个笑容真是耀眼到过分。 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按捺住心里的迫不及待,于是一个转身的时间她用了很久很久。 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笔挺的西装,深沉的面孔,眉眼间有几分难掩的焦虑和疲惫,看到方洵转身的那一刹,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是啊,他不说话,也没笑,他没有那个人那样耀眼到过分的笑容,也就不会笑得肆无忌惮。 方洵眼里燃起的火光瞬间黯淡,她不自觉的垂下眸子,声音淡淡的:“怎么是你?” 秦朔在捕捉到方洵眼里的失落后,心猛地沉了下去,脸上却强自镇定:“你很失望?” “失望?”方洵摇头,为什么要失望。 “突然想要来看日出,没想到在这看到你。”秦朔往前走了几步,与方洵面对面。 方洵有些无奈的笑了:“今天阴天,看不到的,秦朔,你为什么老是要在阴天的时候出来看日出,以前是,现在还是。” “可以看到的。”秦朔并不认同方洵的话,他抬起头,目光沉沉的望着山的那一头,语气平静,却很痴念地说,“就算是阴天,也有可能看到的。” “有可能看到?”方洵低低的重复了句,然后蓦地笑了,“可我们从前来的时候都是阴天,却一次也没看到,你总是自以为是的相信着自己,相信只要你认为可以就可以,其实你看,命运并不总是站在你那头,阴天看到日出的几率是百分之几,而这 百分之几,却不眷顾你。” 秦朔慢慢的垂下眸子,声音也低了下去:“同样的话,我母亲也说过,阴天是看不到日出的,就像我跟你,活在不同的世界,一个想要的快乐很简单,一个要承担的责任很沉重,所以我们两个在一起,不会有结果。” 方洵诧然的看着秦朔,突然说不出话,他却自顾说下去:“可我不信,我对母亲说,万一呢,万一阴天可以看到日出,万一我可以把我们拉进同一个世界,你是不是就会答应,可她没说话,她只是无奈的笑,我知道她根本不信,所以我想要证明给她看,可惜,她终究没能等到那一天。” 方洵低下头:“那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从来不说?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每个阴天都跟你来,那样或许她能看到.....” 或许? 是啊,那时候的她,仅仅为了一个或许,也一定愿意为了他这样做,但是,已经回不到那时候。 心里突然有点泛酸,方洵拍了拍胸口,努力把涌上喉咙口的那股酸涩吞了回去,然后抿出一个浅浅的笑来:“饿了,去吃饭吧,山下的那家面馆还在,我请你吃面。” 秦朔也笑了,是很放松也很坦然的笑:“还是我请你吧。” 小小的面馆里仍是爆满,面馆老板看着方洵和秦朔一起走进来,于是一边笑着迎客一边用抱歉的口吻询问着是否可以拼桌,方洵点了点头,老板就将他们引到一张四人桌前。 那张桌子面对面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一边吃面一边说话,见有人过来拼桌,不约而同的往里头挪了挪,那个女孩大概被辣到,一边伸手拿纯净水,一边抬头瞟了方洵一眼。 她这一瞟,方洵也正好看过去,两个人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不由得同时愣住了。 也不怪方洵吃惊,这一对男女恰是上回跟她拼桌的那一对,那时她正在跟胤阳闹别扭,心情不好,嘴巴也不好,觉得这女孩太矫情,就忍不住跟她呛了几句,没想到这回又撞见,她对面坐着的还是上回那个男的,而她身边,却换了人。 那女孩显然也认出她来了,把她从头到脚仔细扫视了一遍,又把秦朔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似乎看出来秦朔不是胤阳,鄙夷的哼了哼鼻子,却没说什么。 老板殷勤的拿着本子请方洵和秦朔点餐,两个人都要了一碗面,方洵想了下,又补充,“我的不要香菜。” 秦朔正在拿筷子的手顿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没说话。 老板很快去下单,方洵跟秦朔面对面坐着,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题,都觉得有点尴尬。 同桌的那个男孩一边吃面一边问:“走了这么长时间,脚疼不疼?” 女孩摇头回答:“不疼,还是平底鞋舒服呀,来回爬了两个小时一点都不累,下次再也不穿高跟鞋了。” “那是,不能光顾漂亮,鞋子穿在自己脚上,舒不舒服自己知道。” “知道了,还是老公疼我,亲一个,mua!晚上给你吃。”顿了下,觉得哪里不对,赶紧改口,“晚上做饭给你吃。” 方洵坐在他们身边,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得往外挪了挪,瞟了秦朔一眼,他弯着嘴角低头笑。 方洵拿起筷子敲了下他的头:“你笑什么?” 秦朔正要说话,方洵搁在他头上的筷子猛地顿住。 面馆老板又是十分殷勤的迎到门口去,嗓门贼亮:“先生,吃面呀?现在没空桌,您看等五分钟可以么,五分钟,保准有空位。” 秦朔顺着方洵愣怔的视线望过去,一身白色运动装的胤阳就站在面馆门口,冷着脸盯着他们看。 见胤阳不说话,脸色又难看得厉害,面馆老板赶紧解释:“先生,这每天来南山的人都很多,无论平时还是周末,来这吃面就没有不排队的,您看现在吃着的客人,那都是之前等了一会儿的,要不,你也等会儿?” “不用了。”胤阳冷声打断,“您家的面,也未见得好吃,值得我等。”说完一转身,还不等面馆老板反应过来,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第50章 我想要 方洵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就像那扇门一样,被冷冷的拍死,她有些坐不住了,双手下意识的紧紧抓着桌角,刚要站起来就被端上来的两碗面拍了回去。 “面好了,两位慢用。” 方洵看着摆在眼前的那碗面,皱了皱眉:“我说了不要香菜。” 端面上来的小哥有点诧异,搓着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秦朔拿起筷子,淡淡道:“我给你挑出来。” 方洵没理,她仍是盯着那碗面,重复说道:“我说了不要香菜。” 秦朔刚要放进她面里的筷子顿住,不能理解的抬头看了看她。 方洵把面碗往小哥面前一推:“换一碗。” 小哥为难的看了看方洵:“额,小姐,如果你不吃香菜,真的挑出来就好了。” 方洵抬起头,十分认真的看着因为窘迫而满脸通红的年轻脸孔,客气道:“对不起,这碗面的钱我付,麻烦给我重新换一碗吧。” 小哥叹了一声,十分无奈的拿起面碗,转身进厨房了。 坐在里面的那个女孩撇了撇嘴,暗自念叨了一声:“矫情。” 坐在她对面的男朋友赶紧给方洵投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眼色,然后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女孩:“吃好了么?走吧。” 女孩跟着站起来,看了眼坐在她外面的方洵,尽量用客气的口气道:“麻烦让让。” 方洵看着面馆的门,没动。 女孩皱皱眉,不耐烦的加重语气:“我说,请让一让。” 方洵猛地回过神来,仰头看了居高临下的女孩一眼,默默良久,突然说道:“我见过你。” 那女孩愣了一下:“啊?”她知道他们彼此见过,但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有必要说出来么? “那时候,我们也是拼桌。” 女孩的眉头越拧越深,完全不知道方洵想要说什么。 “那时候,我身边还有一个男的,你记得么?” “……” “我记得那回,你特别热情的招呼他坐下来吃面,还跟他聊了好一会儿。”方洵顿了下,眼里带上几分笑意,“那个人,是我男朋友。” 女孩茫然的看着方洵,又看了定定坐在那里,脸色已经十分难看的秦朔一眼,无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方洵站起来,她跟这女 孩的身高差不多,面对面就是一个平视的角度:“刚刚进来的那个人,你也看到了吧,他是我男朋友,可是你,为什么没像上回一样招呼他过来坐呢?” 女孩彻底崩溃了:“你男朋友,你为什么不自己招呼,他走了你就去追呀,关我什么事?” 似乎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方洵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放松,缓缓漾出笑意来,仿佛一直郁结在心里的东西终于得以纾解,她看着刚才那个小哥重新端了碗面走出来,他看着方洵,露出无奈的笑,那样子却很真诚。 方洵对着秦朔歉意的一笑:“对不起,我不吃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谢谢你的面。”说完抓起书包就跑了出去。 她这一跑,把刚刚送面过来的小哥吓了一跳,赶紧要去追:“小姐,面好了,没有香菜的。” 秦朔从钱夹拿出钱来,往桌子上一放,说了声抱歉,就跟了出去。 山脚下人不少,却看不到胤阳的身影,方洵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圈,也没看到人,以她对胤阳的了解,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至于看到她跟秦朔一起吃个饭就发这么大脾气,但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就走,又是怎么回事? 秦朔跟在方洵身后,看着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叫了她一声:“方洵。” 他的声音很无奈,带着点心疼。 方洵猛然回头的样子有些恍惚,而那双黑亮的眸子转瞬黯淡,仿佛带着巨大的期盼想要看见那张倨傲的脸,得不到便转为深深的失望。 她心里的感觉很清晰,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 秦朔是平静湖面,喜欢他再深也能认清自己,这种感觉是清晰的,甚至分得出输赢对错,胤阳却是一个漩涡,深不见底,用尽所有力量疯狂的吞噬着你,迷乱你的心智,让你甘愿沉陷,无路可逃。 “他已经走了。”秦朔平静的说。 方洵看着秦朔,感觉自己突然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冷静,都要认真:“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在气他什么,说谎骗我,还是跟胥日暗暗联系,但其实我没有资格怪他,我也一样,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也会想到从前,想到你,其实我也没有全心全意对他,我对他很刻薄,却很纵容自己。” “其实我很清楚,我还是喜欢他,我还是常常想到他,我不可能过没有他的生活,至少不能像从前一样快乐的去过,我知道他还喜欢我,甚至是爱我……我一直在纠结的,不 是我们是否彼此相爱,而是他究竟对我隐瞒多少,以后还会不会骗我,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但是未来的事情还没发生,我又怎么知道他会不会继续骗我,那样我又怎么判断这一回是不是可以原谅他呢?” 方洵默默的说了一会儿,却突然笑了:“但今天我突然想明白了,我确实不知道未来的他会怎样,我会怎样,我们是否可以完全以诚相待,再没有谎言和欺骗,但是,我想要去相信他,相信他再也不会骗我,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秦朔,这就是我的答案,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但是我想要相信他,你清楚么,我想要,这是我心里的意愿,而我想要遵从……” 秦朔微微皱了皱眉,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方洵,似乎不能理解。 “你想要?你就这么在乎他,不顾一切也要跟他在一起?”秦朔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似乎是痛,又似乎是不甘,“我不信,你跟胤阳走到一起,只是一个机缘巧合,他未见得爱你,你也未见得爱他,方洵,或许你只是很感激他,仅此而已。” “感激?”方洵想了好一会儿,然后默默点头,声音带着些痴念,“是啊,我是很感激他,但那并不代表我不爱他,虽然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但是,我的心里一直都是那样想的,就像今天我来到这里,我一直想要寻找和等待的那个人是他,在我的手机震动的那一瞬,我想到的人也是他,不是你。” “秦朔,我爱的人,早已经不是你,这话即使伤人心,我也要清楚地告诉你。你知道么,我曾活在寂寞冬日的冰冷路口,是他带给我一米阳光!那时,我还没有爱上他,我只是爱上了他带来的温暖,我曾以为那是上天对我的另一种补偿或是施舍,许久之后我明白那不是施舍,而是馈赠,生命中无比珍贵,可遇不可求的馈赠,而当我习惯这种馈之后,我爱上了他!” 胤阳照例坐在自由空间的最角落,砰的开了一瓶龙舌兰。 会去南山,其实只是突然想去走走,并没有想过会遇到她,更没有想到会遇见他们。 其实不该一走了之的,他应该冲过去把方洵带走,或者将她狠狠拥入怀里,而不是那样转身就走,像个落败者一样,心怀愤懑的走,毫无风度的走。 可就是突然想到那日秦朔对他说的一番话,让他再没有勇气走上前,那样理直气壮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真的觉得方洵爱你?她只是很感激你,就像我也曾感激胥日。” 只是感激? 呵呵,感激! 他记得他回了秦朔一句狠话:“即使是感激,现在她也是在我的怀里。” 那时秦朔的脸色都白了,目光冰冷又凶狠的盯着他看,像要杀了他一样,而他只是漫不经心的吸着烟,表面装作不以为意,心里却早已惊涛骇浪。 无法理解。秦朔曾伤她那样深,她都可以原谅他,心平气和的跟他坐下来吃顿饭,他只是太在乎她,害怕她想得太多,害怕她沉浸在他跟别人的过往里胡思乱想,就是这样一个好心的,善意的欺骗,却无法得到原谅。 终究还是因为,她对秦朔是刻骨铭心的爱,对他只是感激? 所以他们之间的信任才这样脆弱,经不起一点打击。 恍然想起那一日,她站在雨中说的那句话,“如果你也可以那样做,你也可以为我淋湿半个肩,我就答应。” 终究是在拿他跟别人比,终究不是因为喜欢。 嗬!胤阳在玻璃杯中倒了满满的一杯酒,仰头就灌了下去。 胥日走进来的时候,一瓶龙舌兰几乎只剩了个瓶底。 胤阳却仿佛没有半分醉意,他抬眼看看她,对她晃了晃杯子,声音淡淡的:“来一杯么?” 胥日没说话,自顾坐了下来。 胤阳对着服务生比了个手势:“再拿个杯子来。” 胥日看着胤阳继续往杯子里倒酒,上去拦住他:“喝太多了。” 胤阳抬眼看了看她,她眉头微皱,脸色有些苍白,看着他的目光既歉疚又无奈,胤阳突然笑了声,然后拨开她的手:“晚了,你还是回去吧。” “胤阳。” “回去。”胤阳冷冷的重复。 胥日不说话了,抿着嘴唇固执的盯着他瞧。 这样落寞,这样憔悴,这样大的愤懑情绪,真不像他! 邻桌坐了几个男人,一边砰砰的碰着杯子一边扯着嗓子叫闹,尽管酒吧的音乐声足够嘈杂震耳,但显然不能跟那几个男人粗旷又难听的叫骂声比,胤阳抬手叫住一个服务生:“叫隔壁小声点。” 服务生刚走过去说了两句就被骂回来了,唯唯诺诺的退回到胤阳跟前不敢说话,那里面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手拎着个酒瓶子,一手拍着桌子叫嚣,蹬着溜圆的眼睛吼得很大声:“妈的老子花钱来玩,就是来找舒坦的,还没听过到了哪儿要闭嘴 不许说话,怎么,你们这儿是什么地方,呆着天王老子还是供着哪尊佛,敢叫老子小点声,老子不依怎么着?你们能把老子怎么样?” 那个服务生见他理解偏了赶紧解释:“先生您误会了,不是叫您闭嘴,只是……” “没误会。”胤阳突然站起来,冷飕飕的盯着那男人,鄙夷的哼了一声,“就是叫你闭嘴。” “我草。”那男人被胤阳一句话激怒,拎着个酒瓶子就抡了过来。 胤阳一闪身,上去就抓住了那人的手腕,猛地一攥,那人嗷的一声,疼得赶紧把酒瓶子掉地上,呲牙咧嘴的嗷嗷直叫。 跟他一起的几个同伴见打起来了,赶紧过来帮忙,砸瓶子的砸瓶子,摔桌子的摔桌子,几个人围了个圈,一下就把胤阳围在了最中间。 照理说胥日一个女人,见到这种场面难免会紧张害怕,但她显然不是一般女人,见此情形只是微微拧起眉头,有些担心的看着胤阳,并没有手忙脚乱的嗷嗷直叫,她拉过刚刚的服务生,把他往里头一推:“去叫车宇。”然后站在了胤阳身后。 场面很快乱成一团,胤阳的力气大,身手好,再加上心里憋屈正想找人撒火,于是三两下就把眼前的几个男人撂倒,几个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直哼唧。 胤阳终究是猛灌了一瓶白酒,脑袋多少有点晕,于是当趴在桌角的那个男人悄悄爬起来,举着凳子朝他使劲砸过来的时候,他完全没留意到。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胤阳的身体惯性的往沙发里陷进去,身上却没有多大的痛感,只是压在身上的力量很重,他扭头看了眼,胥日紧紧贴在他的身上,脸色越发惨白,额头也冒出汗来,那把凳子在她身上狠狠砸下之后,凳子腿都断了。 胥日痛的只吸冷气,胤阳赶紧把她扶了起来,她却一动不能动,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断了哪根骨头,那个发狠的男人还想拿东西继 续往下砸,胤阳拎起一个酒瓶子,照着他的脑门就砸了下去。 然后他抱起胥日,急冲冲的往门口跑。 方洵刚一走进自由空间的大门,就看到胤阳抱着胥日从里面走出来,胥日靠在胤阳怀里,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方洵的心猛地一沉,刚喊了一声胤阳,他却看也没看她,到她身边跟她走了个擦肩,就连一丝丝的温度也没留下。 方洵愣怔的看着跑出门口的胤阳,脑子里昏昏然,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到 一个犹如鸭嗓的难听嗓音响在耳畔,她一 回头,就见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拎着一个酒瓶子骂骂咧咧的走过来,看见她二话不说,猛地一挥酒瓶,那个还盛着半瓶子透明液 体的容器就朝自己的脑袋狠狠砸过来,砰的一声,瓶子四分五裂。 她感到自己的头好像一瞬间裂成无数碎片,再也无法思考甚至无法呼吸,有温热的液体汩汩冒出,成片的滑过她额头,顺着她的 眼睛和脸颊一直往下流,一片血色模糊中她看到胤阳抱着胥日上了车,他根本没有回过头看她一眼,而酒吧的另一头,车宇那张 惊得惨白的脸慌慌张张的朝自己靠近,他伸过来的手都是血色的,模糊不清,她想她的样子一定很可怕,居然会把他吓成那个样 子。 最后一点意识也渐渐消失,方洵只觉得浑身一软,整个人倒了下去。 ☆、第51章 被甩 最后一点意识也渐渐消失,方洵只觉得浑身一软,整个人倒了下去。 宽敞明亮的病房里,微风轻轻拂动着窗前的轻纱,百合花在雪白的瓷瓶中盛放,八月的署气弥漫着整间屋子,病床上的已经昏睡了很久,她的头被纱布左一层右一层的紧紧绷住,眼睛紧闭,嘴唇紧抿,脸色几乎比头上的纱布还要惨白。 周阔和欧阳绿夏站在床边熬红着眼睛看着她,又是焦躁,又是担心。 “虽然头部受到重创,流血过多,但是幸运的是,头骨没有受到损伤,只是脑组织轻微震荡,属于脑外伤,没有大碍,只要加强休息,过了今晚就会醒的。” 这是昨天给方洵诊断的医生说的话,但是从诊断完到现在,一整天了,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周阔跟欧阳绿夏在屋子里急得直打转。 直到下午快三点的时候,病床上的方洵才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动了动眼皮,然后艰难的张开双眼,似乎感到光线刺眼,下意识的闭上眼睛,顿了片刻,重新张开。 一旁的周阔和欧阳绿夏等她醒来等的都快把自己的头发抓掉了,见她终于张开眼,赶紧围上来。 “方洵,醒了?怎么样?头还疼么?”欧阳绿夏紧紧抓着她冰冷的手,将她扶着坐起来,然后压抑着自己颤抖的嗓音问。 周阔双手撑着病床的一角,也一脸紧张的盯着她看。 方洵漆黑的眼珠来回转了转,先是看看欧阳绿夏,又看看周阔,嗓音又哑又无力:“你们是谁?” 欧阳绿夏吓得差点直接坐地上,不可思议的用手捂住嘴巴,扭头看了眼周阔,周阔脸色瞬间煞白,也吓出一头的汗。 方洵又眨了眨眼,继续问:“我又是谁?” 这下连周阔也站不住了,撑着病床的胳膊一下子瘫软下来。 欧阳绿夏眼泪唰的掉了下来,紧紧握着方洵,忍不住抽噎了一嗓子:“姐姐,你别吓我,这是傻了吗?还是失忆啊?流了那么多血,我就知道好不了,还说没事,什么狗屁医生啊。 方洵偏过头去,给了欧阳绿夏一个大大的白眼:“没意思。” 这下周阔醒过神来了:“你装的?”紧接着在方洵虚弱无力的胳膊上狠劲掐了一把,“你想吓死我啊?” 方洵痛呼一声:“我没有想要吓死你,我头真的很晕。”说着反手握住了欧阳绿夏,眼睛下意识的往房间的各个角落瞧。 周阔微微皱眉,低声问:“你在找胤阳?” 方洵飘忽的视线转投在周阔脸上,眼睛里满是期待,仿佛要在他脸上得到答案。 周阔有些不忍的偏过头去,声音忿忿:“他在陪胥日。” 方洵低头想了下,是了,她记得她去自由空间的时候,胥日确实受伤了,脸色白得吓人,虽然不清楚情况,但那时胤阳正抱着她往外走,原来也来了这家医院。 “那他知道我在这吗?”方洵伸手抓住周阔的胳膊,气息不稳的问,“谁送我过来的?” “不知道。我们就是接到医院的电话就过来了,听说是个男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胤阳,我没看见他进来,刚才出去买东西,看见他在另一个病房,我就问了下护士,受伤的那个女人是胥日,听说断了两根肋骨,但是还好,没什么大碍。” “那我呢?”方洵着急的问,“我不是被砸中头了么?我的头有没有哪里裂了?头骨有没有事啊?身上断了几根骨头?胤阳知不知道我受伤?如果他知道我的骨头也断了,应该会过来看我的。” 周阔静静的看着她的脸:“你的骨头没断。方洵,你希望他来看你?你原谅他了?” “我...”方洵语塞,接着红着眼睛道:“你就告诉我,他知不知道我在这。” 一瞬的沉默。周阔将目光望向窗外,仿佛在故意避开不愿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过头来看方洵,他握住了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点了点头:“他知道。” 方洵的表情一动不动,仿佛没听懂。 周阔只能加重口气,重复道:“他知道你受伤了,但他没过来看你。” 方洵感到她的心一下子凉了。她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撑着自己的身体没有倒下去,天气那么热,空气中充斥着灼热的气息,闷的让人喘不过气,但心却是冷的,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窖,冷意一寸寸蔓延,在心头冻结成冰。 良久,她才低低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傍晚的时候,欧阳绿夏出去给方洵买晚饭,周阔也被打发出去买水,方洵就轻手轻脚的从病床上爬了起来,走出房门。 她的头还是有些晕,脚步也有些虚浮,一边贴着墙边慢慢走,一边伸手拦住一个护士问了句:“你好,我想问一下,有一个叫胥日的病人,她在哪间病房?” 同楼层转角处的一间独立病房里,胥日静静的靠在床头,而胤阳 坐在床前用水果刀削苹果。 削好一个,他就递给胥日,然后又拿起一个继续削。 胥日静静的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你削那么多,我又吃不了。” 胤阳头也没抬,淡淡道:“慢慢吃。” 方洵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馨又暖人的画面。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瞬间毁坏崩塌,痛的就要承受不住,她的身体顺着冰冷的墙边慢慢滑了下去。 胤阳真的就在这里,寸步不离的陪着胥日,他知道她也在,而且仅仅隔着几间病房,不足百尺的距离,却一眼都不肯去看她,他们之间怎么会变得这样,从前无比亲密无比依赖的恋人,一夜间就形同陌路,甚至连个熟悉的陌生人都做不成。 是不是她真的做得太过,让他寒心,还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过胥日,所以当她们两个同时倒在他面前,他被迫做出选择的时候,就遵从了自己的真实心意,所以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就是他真正爱的那一个? 早就该想到,那天当她选择坐上周阔的车,将他一个人远远丢在后面的时候,他的心就凉了,他再也不会原谅她,再也不会想要继续爱她了! 她曾经想要给他很多温暖,她曾经想用尽所有力气好好爱他,于是她努力回头,想告诉他她的答案,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不再需要她了! 心从来没有这样痛过,就像是一丝一丝被生硬地从身体里强行拔出。当初秦朔一声不吭一走了之的时候,她找了他那么久,哭得那样可怜,她的心也没有这么痛过。 她撑着已经快站不起来的自己,沿着刚才的路,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回走。 可这条路突然变得漫长,远远比她走来的时候多出了几倍不止。原来投入太深了,能够承受的力量就不够了! 病房里,胤阳还在坚持不懈的削苹果,胥日手里拿着一个,床头的桌子上摆了三四个,他把手里刚刚削好的放在桌子上并排摆着,又拿了一个继续削。 胥日已经吃不下去了,她无力的看着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的胤阳,实在忍不住问道:“既然这么担心,为什么不去看看? 为什么这样折磨自己?你给我削这么多苹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思在我这里,胤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这样软弱,这样畏首畏尾了?” 胤阳没抬头,手里的动作也没停:“医生说她没事,不用去看。” 刚说完他眉头一皱,手里的水果刀在他的食指上尖锐的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血霎时就流了出来。 胥日赶紧把他手里的刀抢下来,抓着他的手,胡乱的抽出纸巾给他擦血,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胤阳由着她握着自己的手,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眼神里有几分无奈,几分思索,又有着几分莫名的遗憾。 胥日看着胤阳的手,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双手她也曾紧紧握着,与他十指紧扣,也曾温柔抚过她的脸颊,摸过她唇角,想到从前,不由得扑哧笑出来,有些满足,又带着些自嘲的口气:“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两根肋骨换你坐在这里削苹果,很值得。” “那要换我整个人,你的两根肋骨,远远不够。” 胥日诧然的抬起头,不明白他的话。 “胥日,你我做不成情人,难道不能做朋友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胥日给胤阳擦伤口的手猛地顿住,眼光变得阴骛且不能理解。 半晌,她抿了抿略显苍白的唇:“你说什么?” 胤阳平静的目光变得凌锐且森冷,他将身体微微探上前,几乎是贴着她的脸,一字一顿沉沉道:“我说,以后不要这样做了,否则,下一回被打断的,就不只是几根肋骨。” 胥日抓着胤阳的手终于忍不住微微颤抖,却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都知道了?” 胤阳将身体收回,也抽出了被胥日紧紧握着的手腕,随即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咬了一口,嗓音淡淡的:“昨天晚上那些人,是你找来的吧?你找他们来干什么?闹事?想教训我,还是教训方洵?” “胤阳。”胥日的声音带着惊慌,眼睛也瞪得大大的,“我从没想过。” “从没想过?那现在的情况是谁造成的?胥日,你一向爱惜自己,什么时候对自己的骨头这样不在意了?”胤阳顿了顿,声音越发淡漠疏远,“你对自己的骨头不在意,对方洵的命也不在意么?” 胥日狠狠地盯着胤阳,连胸口都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双手用力抓着被角,咬着牙齿道:“我在不在意不重要,你呢?你如果在意,为什么不去看她?如果不在意,现在对我摆出这副恼人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胥日说着冷笑出来,从前的那分优雅和自信一下子消失无踪,反倒有些哀怨的样子,“胤阳,其实你也是个自欺欺人的人,你明知道这一切,却陪我在这里演这一场 戏,你做给谁看?” 胤阳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的眼神很平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可他的话就是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不容有拒:“我跟她之间的事情,没有必要跟你解释,但是我要告诉你,就算这次真的是个意外,你因为我受伤,我会心存内疚,甚至是留下来照顾你,但这不是因为我对你还有所留恋,其实我很抱歉,因为就算是你自作自受,但你的骨头断了是真,你的疼痛也是真,但我的爱,已经没有了。还有,方洵是无辜的,你该庆幸现在的她还完好无损,否则,我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任何人,我一定……”他顿了顿,似乎咬紧了牙齿,果断又残忍的说出来,“要你们所有人的命。” 胥日看着胤阳漠然离去的背影,紧紧抓着被角的手蓦地松动。 “无辜?在一场爱情里,如果有一个人受伤,那么另一个,就一定不会无辜。” 刚刚走出病房,胤教授的短信就一条接一条的发了过来。 “方洵今天又没来上课。” “这是第几次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公公放在眼里?” “你们在一起吗?还在冷战?” “什么时候回家?我今天买了乌骨鸡……” 胤阳无奈的看着那些短信,直到手机停止了震动,才迅速打上几个字,回复过去。 “她一直把你这个公公放在眼里了,她只是没把我这个老公放在眼里。” 三秒钟,短信再次响起:“那还好。” 周阔买了矿泉水回来,推开房门却没看到方洵。 正想出门去找,欧阳绿夏拿着一袋子饭盒正走进来。 “看见方洵了么?”周阔劈头盖脸的问。 “没在床上么?”欧阳绿夏伸长脖子往里头瞧了瞧,“诶,人呢?是不是去洗手间了?” 周阔急了:“你快去找啊?” 欧阳绿夏放下饭盒,急冲冲的推开房门往洗手间跑,在里面来回找了两遍,也没见着方洵的影儿,于是又往回跑。 周阔瞪大眼睛看着她:“人呢?” 欧阳绿夏也懵了:“没回来么?” “回来我还问你么?” “我也不知道啊。” “是不是去找胤阳了。”欧阳绿夏急的脸都红了,“刚刚你就不应该骗她 。” “我骗她什么了?你不也没反对么?” “我是没反对么,我是没来得及反对。” “别说这些了,找着人要紧。”周阔迅速扫了一眼床头,然后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草,连手机都没带。” “完了!!不会想不开吧!!!” 欧阳绿夏这话一出来,两个人不约而同愣住了。 想不开?!! 周阔直接从原地跳了起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对着欧阳绿夏吼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啊。” 欧阳绿夏被自己一句话吓得眼泪唰的掉了下来,撒腿蹭蹭蹭就往医院顶层跑,边跑边哭:“不会跳楼吧,我受不了这个!!” 周阔又气又急,一嗓子给欧阳喊了回来:“跳个屁楼,她要死也是吃安眠药,她就这么一点本事,别哭了,你去找胤阳。” “你呢?” “我去找卖药的!” “……” ☆、第52章 破镜重圆 住院部来往的人很多,方洵坐在楼前柳树下的长椅上,看着人进人出,一个个脸上都是焦虑神情。 天气炎热,身上却冷得厉害。方洵微微抬头,看着上空苍白到刺眼的太阳,慢慢地张开五指挡住阳光,闭上了眼。 说不出是什么时候爱上胤阳,或许是那日订婚礼上,他一身黑色西装,嘴角带着张扬的笑意,在万众瞩目之下朝她走来的时候。或许是那日南山山顶,阳光下他站得笔直,眉梢眼角都是融融的温暖,抿着唇对她勾勾手指的时候。又或许是那日暴雨倾盆,他站在漫天雨幕下,紧紧扣着她肩膀,大声地对她说方洵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的时候。 那时候的胤阳,多么倨傲,多么嚣张,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迷人的味道,她却让他的眼里布满阴霾,让他连笑容,都那样疏远陌生。 方洵低下头,头顶的阳光太刺眼,刺眼到她已经冰冷的世界完全承受不住。 直到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一股冷香,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那个人慢慢的,慢慢的,朝她走来。 她猛地抬起头,逆光下,看清了胤阳那张沉静中有几分苍白的脸。 方洵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更怕他一开口,就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胤阳在她跟前蹲下来,看着她焦急的脸,还有那双因为迫切和委屈就要掉下眼泪的眼睛,缓缓伸出手来,握住她的。 天气这样热,她的手却凉得厉害。 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嗓音淡淡的,带着压抑的沙哑:“我们回家吧。” 方洵的心蓦地一酸,被胤阳握着的手止不住微微颤抖,她固执的望着他黑亮的眼睛,一字一字认真地问:“是谁送我到医院的?你,还是车宇?” 胤阳一手握着她,一手抬起来去抚摸她的头,眼神里带着温醇宠溺的笑:“你说呢?” 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里防线一瞬间决堤,再也无法忍受无法控制的扑进了胤阳怀里,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背,嘴唇都被咬破了,伴着低低的呜咽声:“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胤阳紧紧抱住她,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双手拍着她不住颤抖的背,低低的说:“你是我这辈子,唯一不能放开的人,我就算不要我自己,也不会不要你。” 这一道风景,很温馨很美,在色彩单调又沉闷的医院里,更显得暖意融融。 不远处的周阔和欧阳绿夏,站在那里看 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过了好久,欧阳绿夏才拍了拍周阔的肩:“别看了,走吧。” 周阔没动。 他的目光静得不起波澜,脸上的表情既安心又落寞,欧阳绿夏看着他,觉得心里堵得慌,不由得狠狠拍了下他后背,不解恨的骂道:“舍不得就说啊,在这里看着算什么,看了那么多年,一步也不敢靠近,周阔,这世上谁会像你一样,傻到这个地步,喜欢一个人又不说,眼巴巴的把她往别人怀里推?” 周阔静静看着那个画面,摇着头苦笑,有些自嘲的意味:“我没有把她从过去的痛苦中拯救出来,是我没本事,既然别人做到了,我就应该笑着成全。她曾经那样难过,我用两年的时间都没能让她忘记,可胤阳只用两个月就成功了,什么是注定,这就是注定。” 说完他慢慢地转过身,往回走去。 欧阳绿夏看着那个背影,暗暗的骂了句:“傻瓜。”骂完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更好笑,于是就那样低低叹了声,“我也是个傻瓜。” 胤阳带着方洵回了家。 这房子这样大,却空旷的很,从前一个人住不觉得什么,可当有一天,猝不及防地闯进另一个人,就觉得突然多了很多味道,而这个人来了又走,就连这间屋子都脆弱到无法承受。 房间依然干净整洁,方洵留在这里的东西都在,胤阳把这些东西洗好收拾好,放在柜子里,等她回来用。 方洵拿了睡衣去洗澡,胤阳就在厨房做饭。 做好饭,胤阳把菜一道道端上饭桌,方洵还没出来。 方洵的头上有伤,还绷着纱布,不能淋浴,所以躺在大大的浴缸里泡澡,热水氤氲出腾腾热气,全身的毛孔都打开,四肢完全放松下来,很暖很舒服,方洵泡了将近半个小时,身体干净了,但是头发就没办法,正想着该怎么解决,结果胤阳推开门就走了进来。 方洵吓一跳,下意识的往浴缸里一缩,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胤阳:“你进来干嘛?我,我没穿衣服。” “我知道你没穿衣服。”胤阳伸手拿下喷头,又把洗发露拿过来,对着方洵眨了眨眼,极其温醇的一笑,“你身上还有哪儿,是我没看过的?” 方洵使劲咽了口唾沫下去,红着脸不说话了,脸更深的埋下去,只露两只眼睛。 胤阳笑着走过来,在浴缸前蹲下,上去揽过方洵往后缩的脑袋:“别动。” “别 ,别。”方洵一阵紧张,赶紧到处找东西试图遮挡自己,徒劳无功之后,就只能拼命往水里缩。虽然两个人曾裸呈相对,但这毕竟不是在床上,总觉得有点尴尬,何况自己虽然光裸着,胤阳还穿着衣服,不甘心,不公平。 胤阳一把将她捞起来,身体探过去,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然后贴着她的耳朵说:“有什么好怕,你都是我的了,何况我只给你洗头发,不会做禽兽不如的事。” 方洵抿着嘴唇,老老实实的趴在了浴缸边沿,胤阳一手撑着她的头,一手提着喷头给她洗头。 “嘿嘿。”洗了一会儿,方洵用手撑着下巴,不自觉的笑出来。 “笑什么?” “我想起我爸,小时候,他也这么给我洗头。” 胤阳也笑了:“我可没这待遇,我小时候不爱洗头,老头子就追着我跑,把我的头往盆里按。” “老师哪有那么暴躁,他很温柔好不好。” 胤阳哼了一声:“他那是装的,你没看见他追在我屁股后面打的样子。” “那也是因为你太皮了。” 胤阳撑着方洵头的手突然滑下去掐了下她脸蛋,然后又去挠她的下巴:“你长本事了,这么快就跟老头子统一战线对付我了?嗯?” 方洵被胤阳挠得直痒,连连缩脖:“别闹了,头,头疼。” 胤阳一听头疼,吓得立马松手,方洵低着头咯咯笑了两声,得逞似的抬头瞅着他,眼里露出顽皮的笑:“唉,你真好糊弄啊。” 嗬,这是挑衅呀!! 胤阳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目光扬起来:“我是很好糊弄,你等着。”说完竟然不再折腾她,而是耐心专注的给她洗好头,然后把喷头放回去,拿起准备好的干毛巾给她擦头发。 方洵正闭着眼睛享受,胤阳突然将吸了水的毛巾丢在一旁,方洵睁开眼看他,他也在望着她,伸出手指,小心地划过她有些清淡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与噙着笑意的饱满嘴唇,就像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般珍惜爱护,带着完全拥有她的欢喜和满足,温柔的手轻轻摩挲着她肩膀,抚过她光滑的脊背,一寸寸下移,最后停在她纤细滑腻的腰上,然后他的手微微用力,撑着她更深的贴近自己,低头就吻了下去。 他的吻很温柔,似乎害怕弄痛她,于是动作放得很轻,同时又很火热,带着深深的渴望,仿佛要冲破禁锢在心里的刻骨思念,像要把她整个吞掉那样,狂 热又贪婪的吻着她。 方洵没有推拒,只是在他吻住她的那一瞬有微微的愣怔,反应过后也迫不及待的热切吻着他,带着无尽的愉悦和感动,这一刻他们什么都不想,除了本能的想要得到彼此,想要身体的愉悦和心理的满足。氤氲水汽下,他们热烈的亲吻,紧紧拥着彼此,是如此的亲密贴近,近到不能阻隔两颗跳动的心脏互相传递彼此深深的爱与理解。 方洵在胤阳的舌尖灵活撬开她牙关,想要更深更不知魇足地吻下去的时候,有些气息不稳的推开了他,她双颊绯红,嘴唇半张半合,眼里想要得到的yu望已经很浓。 “你刚刚说,不会做禽兽不如的事。”方洵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怯怯的嘶哑,响在耳侧,脆弱又煽情。 胤阳修长的手指插~进她湿漉又漆黑的头发,不肯放过她似的摇了摇头,啧啧两声,带着蛊惑的味道:“这你也信。” “……” ☆、第53章 闹心的船戏 胤阳到底是不肯放过她的,他一把将方洵从水里捞了起来,回头拽了条浴巾裹住她,拦腰一抱走进卧室。 分开了这么久,藏在彼此骨子里的深刻想念和想要拥抱对方的yu望就像鼓胀的皮球,就要撑不住身体的巨大负荷爆裂开来,再也无法忍受无法按捺,只想耳鬓厮磨,好好相爱,像从来没有分开那样。 胤阳将方洵直接放在床上,手指轻轻抚摸着她还有些湿润的头发,嘴唇迫不及待的吻了下去。 那个吻很温柔也很炽热,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因为担心她头上的伤,所以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是不断用温热的唇舌吮~吸着她饱满的唇,追逐着她略带羞涩的舌尖,用手来回抚摸着她线条美好的肩线和光~裸的后背,再滑到她双~腿间,一遍一遍,爱不释手。 两个人正吻的火热,方洵突然张开了眼。乌黑的眼眸深深望着眼前这个将她拥在怀里小心对待的男人,眼角有了一点湿润。 在她睁眼的那一瞬,胤阳虽不舍却还是放开了她的唇,用指尖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怎么了?” 她咬着嘴唇摇头,眼里带着点小小的委屈,嘴角却含笑:“就是想你了,好久没有看到你,我想好好的看看你。” 漆黑的头发凌乱的散在雪白的床单上,充满着妩媚又煽情的味道,偏偏眼神带着温柔清澈的光,单纯透明到没有一丝欲~望,只是满怀着喜悦和感激,整个人都跟刚刚不同了。 一阵阵刺痛,一阵阵抽搐的心,在胤阳起伏的胸膛疯狂跳动。 他涩涩的笑,双手环过她纤细的腰,将她更紧的拥进怀里,声音低低的:“我在这里,再也不会离开了。” “真的?” “真的,打我也不走,骂我也不走,我就赖在这里,就赖在你身边,我不会再说谎,不会再骗你,无论发生什么事,好的坏的,对的错的,我对你都不会再有隐瞒,我都会是最诚实的那个胤阳,我会...”胤阳话音未落,方洵直接上去堵住了他的唇。 心里有一点泛酸,感觉却是最真实的,这个男人她相信,他的一切她都信。 胤阳只是片刻的愣怔,很快反客为主,他加重手上力气,将方洵紧紧搂着,几乎要勒断她的腰,与她紧紧融合密不可分,他贪婪而又卖力的吮~吸她的唇,迫使她嘴里流泄出动人的呻~吟声。 绵长的吻越来越火热,由嘴唇辗转到肩颈,再到起伏的胸口,密密麻麻,像火一 样激~情炽烈的燃烧,方洵的头无力的向后仰着,露出她线条流畅美好的颈部曲线,温软的身体在胤阳火热的双手一寸寸的温柔抚摸下,有些难耐的扭动着,仿佛想要推拒却又受用无比,乌黑的发丝下,她紧敛着双目,咬着下唇,显然已经耽于情~欲,无法自拔,这番既清纯又充满诱惑的妩媚模样撩得胤阳一阵气喘,他恨不得把自己整体化进她身体里去,用全部的热情来取悦讨好她,于是他的手更加殷勤的抚弄,嘴唇更加卖力的四处点火,直到满意的看着她的身体因为情~欲而泛出迷醉的粉红色,仿佛在向他发出热切的邀请渴望品尝,而他亦清晰的感受到身体某个部位有了明显变化,肿胀难耐的无法抑制,表明它已经急不可待的想要攻城掠地,与她抵死纠缠。 他稍一用力,将她半抱起来,一只手往上一带提起她的腰~臀,然后将自己的火热欲~望抵在了她的两腿间。 方洵一声低呼,突然用手撑住了头。 胤阳以为自己将她弄疼了,急忙停下动作:“怎么了?” “头,有点晕。” 胤阳一手抱着方洵,一手握着自己的欲~望,正准备进入她的身体,与她紧密结合,她这话一说出来,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保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一动不敢动,顿了片刻,使劲吞了口唾沫下去:“真的假的?这个时候,你别骗我。” 方洵诚恳点头:“确实有点晕。” 胤阳狠狠咬着牙齿,艰难的看着她,眼底想要得到的欲~火愈烧愈旺,身体的某个部位已经蓄势待发,这个时候,告诉他不做了?!!! 可是方洵只是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什么都没说,似乎在等做决定。 这个痛苦的决定,这个折磨人的决定,这个混蛋王八蛋的决定呀,胤阳揪着头发,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做过这么艰难的决定。 他死死看着方洵,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眼底跳跃着的欲~火慢慢收敛,渐渐化作平静的一池春水,没有了迫切想要得到什么的欲~望和企图,然后,他从她身上爬起来,将被他甩出老远的那条浴巾捡了回来,一挥手就盖在了方洵身上,遮住了可能再次激发出他兽~性的所有诱惑,然后他拿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重新穿好,背过身去,郁闷地坐在了床脚。 方洵看着那个离自己远远的,还在细细喘气平复心绪的胤阳,突然就感到一丝歉疚,她爬起来蹭过去,从他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贴着他坚韧结实的后背,小声道:“生气了?其实,也不是很晕。” 胤阳没说话。 “真的,已经不晕了,现在好多了。”方洵实在不忍心让胤阳承受这种折磨,于是小心劝解,“要不,再来一次吧,我保证不晕,不要生气啦。” 胤阳转过身来,将方洵重新揽进怀里,吻了吻她头发,叹息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气我自己,明明知道你身体不舒服,还要强迫你做这种事,是我不好。”他抬手抚过她绷着纱布的额头,“现在好点了么?” 方洵贴在他怀里点头:“恩,不疼了。” 胤阳放开她,笑了一笑:“先吃饭吧,菜应该还热着。”说着站起来往外走。 方洵在后面叫他:“那你呢?你不吃么?” 胤阳回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古怪,仿佛很为难的样子:“有些问题不解决,我没办法坐下来吃饭啊。”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下面的某个部位,对着方洵暧昧的一笑。 方洵的脸唰的就红了,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去吃饭:“哦,那你赶紧解决吧,憋坏了就不好了,我先吃饭,不打扰你,你慢慢解决。” 医院的病房里,胥日靠着床头静静地看书。 胤阳带着方洵回家后,再没有来看过她。秦朔来过一次,两个人没说什么话,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沉默,偶尔发出低低地叹息。 天气很好,虽然炎热却有微风拂面,胥日放下手里的书,偏过头往窗外看去,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里也少了往日的神采,不再自信笃定,而是多少有些落寞悲凉的味道。 因为爱一个人而变得卑微,连胥日这样的女人都不能幸免。 车宇推开病房的门走进来的时候,胥日看窗外看了很久,在听到脚步响起的那一瞬惊喜的回头,然后,整个人微微愣怔,乌眸里那丝喜悦的光也黯淡下去。 看到这样的表情,车宇多少有点受伤,却还是扯动了唇角,打趣地问:“怎么,不是胤阳,你很失望。” “失望?”胥日笑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失望了。”她指了指房间的一张椅子,“坐吧。” 车宇没坐,而是直接走到她面前,用一种沉沉的又意味不明的眼光看着她,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更不是看见她苍白着躺在这里却无人问津的鄙夷和嘲讽,那种眼光很特别,很绵长,就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惋惜和遗憾。 然后,他慢慢开口。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那时你十七岁,你明媚,端庄,知书达理,比起许多的名门闺秀,你才是一个真正的千金小姐,不媚俗,不浮夸,你的美丽是浑然天成的,你的优雅是与生俱来的,你身上所散发出的光彩,无人可比,我相信胤阳喜欢的,也是这样的你。” 胥日目光平静的看着车宇,并不说话。 “我见你第一眼就喜欢,却一直不敢说出口,我心里的胥日,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没有一个男人可以配得上,包括我自己。可是,那时的我,胆小,自卑,就连看你一言也会脸红,所以我只能拼命的低着头,怕你看见。你当然不会喜欢这样的我,你喜欢的是胤阳,他就跟你一样,哪面有阳光,就喜欢朝着哪面,自信,骄傲,霸道,无论何时都仰着头对别人不屑一顾,或许在你心里,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你,才可以拥有你。” “是我胆小懦弱,没有率先一步牵住你的手,我承认,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但胤阳是我兄弟,看到你们在一起,我愿意收起对你的所有感觉,只笑着祝福。其实比起胤阳,我喜欢你要早得多,甚至在你离开之后,我比他等得更久,胥日,这一点你知道,你一直知道,对么?” 胥日紧紧抿着唇,眼圈有些微微泛红。 “我一直在想,离开以后,你会去到哪里,会不会偶尔想起我,会不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留恋和不舍,我一直在心里描绘着你的样子,这样我就不会忘记,所以七年后当你回来,我所看见的还是从前那个你,我真的很开心,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车宇说着傻傻的笑了,又有些惋惜的叹息,“可是胥日,你为什么变得这样多,让我就要认不出来了呢?” 胥日牵动唇角淡淡的笑了笑,声音隐隐哽咽:“是啊,我也没有想到,现在的我变得,连自己都厌弃。” “胤阳是什么性格,我们都清楚,他不会为任何人牵绊,也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胥日,从你狠心离开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你走了他绝不会等你回来。” “那方洵呢?”胥日终于忍不住激动的哭喊出来,“为什么对她就不同,如果不是那样的区别对待,我心里不会这样难过,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竟然比不上他们短短几个月的相处,我不得不怀疑,他究竟有没有真心爱过我,他有没有?” 车宇微微皱眉,他往前走了几步,蹲下来握住了她因为心寒而冰冷发颤的手:“你怎么还不明白,当初执意离开的 是你,既然走了,就没有资格再要求他什么,无论你为什么回来,他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胤阳,他有了更爱更想要留住的人。如果他还在意你,你今天不会躺在这里,如果他已经不爱你,那么你为他伤心他不会知道,你为他断几根骨头他也不会心疼,他的狠你应该最清楚!” 如果不是心爱的女人,男人就是这个世界最狠心残忍的动物。 不要觉得不公,不要觉得委屈,谁让你不是他爱的女人。 胥日定定的看着车宇,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她的眼睛通红,仿佛彻底绝望一样完全没了光彩,声音也哽咽的不成调了:“那你呢?你有没有变,你心疼的那个人是谁,你想要留住的那个人是谁?”她将他的手猛地攥紧,一字一句狠狠地问他,“如果我要你爱我,就像你身边那些女人一样,你会不会开心?” 车宇愣住了,他几乎难以置信的看着胥日,看着她苍白脸色和眼角不断落下的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下抽搐的疼。 他从来没看过胥日哭,原来心爱的女人哭起来是这个样子,原来看到心爱的女人哭,他的心会痛成这个样子,是啊,痛心,更寒心。 他一点点抽回自己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就像她从前看他那样,脸上是受伤的表情,声音也已冰冷:“胥日,你跟她们不同,别作践自己。胤阳说的对,你太自私,你爱的人不是他,更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只愿意看见别人离开你后痛苦,却见不得他放下你去跟另一个人快活!” “你错了,你太自以为是,你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胤阳,也不曾了解我,七年前你已经输了他,今天,你输了我!” ☆、第54章 解开心结 从医院回来已经两个星期,方洵头上的伤养得差不多,可以拆纱布了,这一阵子胤阳的表现令她十分满意,一日三餐好吃好喝的供着,洗衣服,收拾屋子,每天晚上两个小时的全方位按摩,日子过得甜甜蜜蜜。 只是每次给她按摩的时候,总要上下其手,借机占占便宜,这一点让方洵很是不齿。 这会儿他去公司了,方洵一个人在家里趴在床上看看书,外面的阳光好极了,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将她整个人都镀上一层淡淡的光圈。 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漫不经心的拿起来看了看,是一个陌生的号。 “喂。” “方洵,我是胥日。”胥日的声音很稳,听不出情绪,直呼她的名字,没有了从前那样刻意的客套。 “额。”方洵短暂的停顿,接着礼貌的问了句,“你好,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么?” “你现在有时间么?我想见见你。” “...好。” 因为方洵的伤在头上,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是没有大碍,所以很快就出院了,胥日断了两根肋骨,遵照医生的建议至少要休息两个月,所以仍然留院观察。 阳光明媚,病房里出来晒太阳的人不少,胥日就在一张长椅上静静的坐着,她的头微微抬起,看着头顶那个绚烂到耀眼的光圈,虽然觉得刺眼,却没有闭上眼睛。 方洵慢慢地走到她跟前,没有说话。 她不太明白胥日为什么想见她,她要对她说些什么话,和气的还是伤人的,所以她并不想来,不愿跟她共同回忆过去,听她谈跟胤阳的过往。但不知怎么,突然想到那日胤阳抱着她从自由空间跑出去,她脸上苍白又痛苦的神情,想起她也曾友好的对着她笑着,在她尴尬的时候替她解围,看着她的时候,偶尔也会露出真诚的歉意的目光,于是她想,这个女人或许并不那么令人讨厌,所以突然的,就想来看看她。 胥日抬眼看了看方洵,淡淡笑着:“方小姐,要你来这里看我这个病人,真是抱歉。”说着在自己旁边的位置拍了一下,“请坐吧。” 虽然在笑着,也难掩饰她脸上的苍白和憔悴,仿佛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跟初见她时的那份自信和优雅完全不同了,可这样的她,都显得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坦然,都平静。 方洵走过去坐下,下意识的看了看她胸口:“你的伤,好些了么?” “好多了。”胥日笑着答, “本来也没什么,自作自受而已。” 方洵心里也不好受,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胥日静静看着她,突然就笑了:“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普通的女孩,至少在胤阳心里,你不是。” 想起第一次相见,方洵也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时候,你大概觉得我很傻,很自以为是吧,居然拉着胤阳的手说他是我男朋友,我觉得那个时候,你一定在心里笑我。” “当然没有。我只是很吃惊,可是后来想想,也就清楚了,如果不是因为胤阳喜欢你,他也不会容许你说出那样的话,做那样的动作,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方洵抿着唇角笑了笑,不说话。 “其实回来之后我找过胤阳,我想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他把我,把你,放在什么样的位置,是否还像从前一样,可是他对我说,他爱你,无论真话还是假话,他都说爱你,他还说,同样的一个笑话,你听了会笑得停不下来,我听了却没有丝毫感觉。”胥日眼角带笑的看着方洵,有些挑衅的扬了扬眉,“方洵,你告诉我,那个笑话真的好笑么?” 方洵忍不住笑了,之后诚恳的摇头:“一点都不好笑。” “那为什么会笑得停不下来,仅仅是因为想要逗他开心么?”胥日不解。 “啊,不是啊。”方洵认真想了下,“我笑并不是因为这个笑话本身多好笑,但你不觉得他这样嚣张又爱得瑟的人,一本正经的给人讲笑话逗人开心,这个画面光是想想都很好笑么,所以我笑,他也跟着笑,其实我们笑的都不是笑话,我在笑他,而他笑的是我,我们两个互相逗来逗去而已。” 方洵说完自己也感觉有点绕,果然,胥日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微微的愣怔,仿佛没听懂,半晌,终于理解似的轻轻地笑了,“原来是这样,可是即便知道,我也笑不出来。所以他才说,我们回不去了,他的爱,已经没有了。” 看着胥日自顾说着伤心的话,却仍努力保持着一张笑脸,方洵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酸了一下。 “我怎么会这么傻呢,怎么会天真的以为以为无论走了多远多久,他都还会在原地等着我呢?”胥日低低的叹了声,带着几分自嘲,“人人都说我聪明,我也那样认为,可到最后才发现,其实我是最傻的那一个。 方洵越听越酸,一个女人千方百计的爱着一个男人,无论因为什么失去,都是一件叫人悲伤到死的 事,就跟她当初一样,以为自己被狠心的放弃了,那时她也是这样难过,仿佛天塌了下来,她整个人一下子被击垮,可是到头来,是秦朔被放弃,而她成了伤人的那一个。 原来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破镜重圆。 庆幸的是,她遇到了更好的那一个。 胥日平复了下心绪,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仔细看了看方洵的额头:“你的头没事吧,那日我见你流了好多血,当时真的把我们都吓坏了,胤阳都吓疯了。” “胤阳?”方洵低喃,“我之前还以为是车宇送我到医院的。” 胥日顿了一下:“车宇?”接着又了然的笑了,“怎么可能,胤阳怎么可能把你交给别人,那天很乱,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伤重不重,只是觉得疼得受不了了,我们准备上车的时候,车宇突然抱着你从酒吧跑了出来,直接挡在了车前,他看着胤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当时你的额头一直在流血,嘴唇抿得紧紧的,整个人完全晕了过去,胤阳看着那样的你,他当时就把我放下了,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把你从车宇怀里接过来,我看见他眼圈都红了,脸白得吓人,他是着急,又是害怕,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那样的表情,我简直不敢相信,后来是车宇把我扶上了车,他开车,胤阳就抱着你坐在后面,不停的袖子擦你脸上的血,他用力亲你的脸,叫你的名字,发疯一样对车宇吼着让他快点开,真的,看着那样的他,我突然觉得我不疼了,真的,没有感觉了,就像完全死掉了一样,原来胤阳,还可以因为一个人变得这样,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他可以变得这样,当年我离开他的时候,他连一滴泪都没掉,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可是面对你,就算叫他以命换命他都会马上答应,那时我才知道,人和人不能比,真的不能比。” 方洵觉得她的心就像被凭空而来的一只巨手狠狠掐住,一抽一抽的疼,那天的事胤阳没对她说起,她也没有执意去问,原来他是那样的,因为担心和害怕失去她,不顾一切的疯狂,可她竟然会怀疑他的感情,竟然以为他不够爱她,那样好的胤阳,却一直珍惜和在乎她这样蠢蠢的人,蠢蠢的爱。 胥日沉沉的叹了口气,似乎难以启齿,却还是努力笑着说出来:“其实我应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但你原不原谅我都不重要,其实没关系,我所做的一切,终究都要自食恶果。” “跟你没关系。”方洵往胥日身边挪了挪,一双漆黑的眼睛认 真地看着她,“那日看见你从自由空间出来,我就知道事情不好,那些人喝多了闹事,又赶上胤阳心情不好就打了起来,结果连累你受伤,听说你断了两个骨头,很疼吧?” 胥日偏过头看方洵,脸上的表情有些困惑:“胤阳没告诉你么?” “告诉我什么?”方洵笑着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他说怪他不好,害你受伤。” 方洵的表情一样困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而且迫切地等着她的答案,胥日觉得心头泛酸,是一种浓浓的悲伤在心里泛滥,收都收不住。 即使她做了那样的事,即使胤阳说出那样的狠话,终究还是珍惜她的,还是珍惜他们曾经的感情,所以他在方洵面前,才给她留了最后的颜面。 胥日抬起头来,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终究是失败,她伸手擦了擦眼角,声音也有些哑了:“我好像错了,我好像真的错了,其实车宇说的对,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胤阳,从来都没有,我太自以为是,我太自私,是我狠心要走的,可在他不爱我之后,我又拼命地想要找回,没想到最后找不回他,还丢了自己!” 方洵从长椅上站起来,低着头静静的看着胥日,然后,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比阳光还温暖灿烂的微笑:“我能明白,我曾经也像你一样,觉得受伤,觉得难过,觉得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但其实都已经过去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一米阳光,不是胤阳,也会是别人,只是在那个冰冷的路口,他遇到的恰巧是我,我遇到的恰巧是他,所以我和他,就是恰巧而已。你今天叫我出来,对我说这些话,其实你已经想得很明白,想要重新开始了,你还是从前的胥日,自信优雅,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文明人的礼貌微笑,所以,要相信现在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你怎么知道不是?” 方洵说到最后,竟然歪着头对她俏皮的眨了下眼睛,灵动的,活泼的,还带着些挑衅的味道,就像头顶的那束阳光,绚烂多彩,生机勃勃。 从医院走出来,手机又响了起来,因为跟胤阳说好了晚上去胤教授那儿吃饭,所以她以为是胤阳,看也没看就开心的接了起来。 “方洵。” “额。”显然不是胤阳的声音,方洵才拿下手机看了看,“秦朔?”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可是我下午有课。” “就一会儿,不会耽误你的课,我一定要带你去。” 方洵有 些犹豫,她是不应该跟秦朔再有牵扯的,但上一回在南山似乎跟他说的不够明白,而且她刚刚见过胥日,压在心里的一些郁结完全解开,一瞬间豁然开朗,所以她想着这一回,应该跟秦朔完完全全的说清楚。 十分钟后,秦朔的车停在了医院正门口,方洵开门坐在了副驾上。 他的目光很沉静,表情却多少有些急切,仿佛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什么。 大概七八分钟的路程,车子停在马路的一侧,秦朔主动探过身给方洵解开了安全带:“下车吧。” 方洵推开车门走下来,看着面前正对着她的“工人体育场”五个大字,有些微微的愣怔。 为什么带她来这里?看演唱会?门前可是萧条的很,并没有哪家的粉丝早早等在那里,也也没有代表哪个明星的专属logo和各式各样的周边在卖。 方洵不解的扭头看着秦朔。 秦朔并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眼神充满期待。 方洵有些着急,这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不说话,也不解释,叫她来这里到底看什么啊? 看着方洵一脸的困惑不解,秦朔眼里有些小小的失落,接着他深沉的目光往正门的方向望去,慢慢的抬起手,指着“工人体育场”五个字给她看:“看到了么。” 方洵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看什么?” 秦朔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抑或是更深的失落,他静静看着那几个字,缓缓开口:“你上次不是说,那个“馆”字上面的灯,很久都不亮了么,也没有人想过修理,你说我们的感情就像它,已经改变而我却看不见,可是你看,现在它亮了,就跟从前一样,跟别的字也没什么不同,看到了吗?” 这个体育馆上面的灯是晚上才亮的,白天亮起来不明显,方洵也没有留意,听秦朔这样一说,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走过来些,跟她面对面,用一种充满着期待的眼神望着她,那个眼神是深沉的,同时也是惊涛翻涌的,他双手按着她的肩膀,紧张又满怀欣喜的等她回答,不可思议,这个男人,这个冷静又睿智的男人,竟天真的以为这个字上面的灯重新亮起来他们就能回到从前,就能把这两年发生的一切抹得干干净净,就像从一场梦里简单又干净的醒来,他是太痴傻,还是太绝望。 方洵看着秦朔,觉得心一下子酸得厉害,那些理智又伤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第55章 车祸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还会那样以为? 眼前的秦朔,还是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透出成熟与威严的深沉味道,只是那张脸略显疲惫,带着微微疼痛之色,不同于当年的冷漠木然,这一刻的他是酸涩的,局促的,眼神里流露出想要努力抓住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的慌张。 天气突然变得沉闷,刚刚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儿天边却布满阴云,一层层的墨色铅云完完全全遮住头顶的日光,天色渐渐沉了下来,空气沉闷中带着窒息的压抑,接着,只听轰隆一声,震耳的雷鸣声割破重重叠叠的云层破空而来,须臾,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两个人都没有撑伞,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也是始料未及,于是就那样木然又狼狈的在雨里站着。 只是片刻的功夫,雨势骤然转大,漫天的雨幕无情的冲刷着大地,将两个人原本清晰的面目浇得模糊,连一点点想要看清的情绪也捕捉不到,秦朔一直在等方洵的回答,可她就是那样沉默安静的看着他,不说话。 雨下了很久,路上来往的人行色匆匆,偶尔投来古怪的目光,他们都全然不顾。 两个人正僵持着,方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突兀地打破了眼前尴尬又死寂的沉默,她掏出来看了一眼,是胤阳。 秦朔皱了皱眉头,哑声道:“下雨天,不要接电话。” 方洵回他一个安然的笑:“不接他会担心。”说着赶紧接了起来,还没等胤阳说话,她直接道,“我没带伞,你猜对了,恩,在工人体育场,你来接我吧。” 短短的一句话后,方洵利落的挂了电话,而秦朔硬朗的眉头皱得更深。 方洵伸手拨开遮住眼睛的一缕头发,露出她清晰好看的眉眼,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从前我们两个在一起,下雨的时候我也不喜欢带伞,都是你想着,然后就抱怨我记性不好,老是忘记带,其实不是,只不过我觉得,如果我也带了伞,就没办法跟你靠得那么近了,你会把我推出来,让我自己撑伞的,所以,我不是真的健忘,那只是我藏在心里的小计谋,而你从来没发现罢了。” 秦朔看着方洵,有些微微的愣怔。 “那时我觉得,虽然是我厚脸皮追得你,但是你也不是不喜欢我,所以你才会答应的那么快,其实你一直对我挺好的,虽然在感情上比较迟钝,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逗人开心,但你真的对我挺好的,虽然你不说,但我都知道,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你 会一声不吭就走了,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愚蠢,很失败,因为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好像都没办法真正打动你,所以在你离开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完全失去了自信,连走路的时候都不敢抬头,我不想看见那些熟悉的地方,那里到处都有你的影子,也不想看到别人同情的眼光,看到他们惋惜叹气。” 雨越下越大,方洵有些破碎的嗓音不由自主的开始哽咽,她顿了顿,认真的看了看秦朔,然后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你走了两年,可胤阳也是两年后才出现,所以你不会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来的,这段空白对我来说是这一生最灰暗的日子,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承受不住了,可就在我要倒下的时候,心里却渐渐出现曙光,让我的日子不再那么辛苦难熬,其实我也奇怪,不知道曙光是从哪里来的,但我想,时间真的是很好的东西,再伤再痛都可以慢慢恢复,只要时间够久,只要我有足够的勇气耐心等待,那些伤终归会好......” “秦朔,我从没想过,你还会回来,有一天我们还能重新站在这里,你可以面不改色的对我说一切都没变,我们还可以回去,呵呵,命运真是讽刺。” 方洵一番话安安静静的说出来,没有起伏的情绪,却像一块大石重重的压了下来。秦朔在雨中模糊而僵硬的脸孔更加苍白,她的话一字一句都像针尖一样密密麻麻的扎进他心里,他也心痛,他也懊悔,他也无地自容,但他这一刻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像说什么都是无力的,无用的。 大雨没有一刻缓势,方洵的目光下意识的瞥向体育场的大门,秦朔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工人体育馆”五个大字上面的灯晃了几晃,灭掉了。 在那排灯灭掉的一瞬,两个人都有些愣怔,那只是一个简单的画面,却是一个最残忍最无情的宣告和提醒。 他们之间走到了尽头,无论如何都回不去,就算再怎么努力修补,小心呵护,也是回不去。 秦朔感到自己的心就像那一排灭掉的灯,彻底的没入黑暗,再也亮不起来了。 豆大的雨点噼啪砸落地面,远处的一切都已模糊不清,十足路口亮起了红色警示灯,被大雨残暴肆虐的沥青混凝土路面上,一辆黑色的车子正在焦急的等灯,绿灯一亮,就迫不及待的开了过来。 方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她的嗓音破碎得厉害,一张嘴说话的时候,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淋淋漓漓灌进嘴里,样子十分狼狈,可她的眼光偏偏很笃定,很认真。 “你 说我是因为感激才爱上胤阳,或许是吧,那你何尝不是因为一点不甘才固执的站在这里,就为了要一个你早已清楚的答案? 秦朔,我想告诉你,我对你没有后悔,也没有恨,我还能想起,那一年演唱会,雨下的特别大,你就坐在前面的那张椅子上,没有撑伞,全身都湿透了,你在雨里整整等了我三个小时,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却骗我说是路过,很多事情,或许你早就忘了,我却每一件都记得清楚,你不会知道那件事带给我怎样的惊喜和感动,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在那一刻才真正爱上你,所以,无论你后来如何选择,三年后,我能记得的,是你曾经对我的好。” 秦朔定定的看着方洵,抿紧了唇角,他的胸口一下下剧烈起伏,肩膀也在微微地抽动,眼睛很红,但因为脸上全是雨水,根本分不清他是不是流下了眼泪,但不重要,方洵知道,她的话,他已经清楚,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也应该可以放得下了。 胤阳的车停在马路一侧,他撑了把黑色的雨伞,匆匆忙忙下了车,朝这边走来。 没有用戒备敌视的眼光去看秦朔,也没有说什么伤人的话,胤阳直接将伞撑在了方洵头顶,把她有些瑟缩的身体往怀里拉了拉,看着她被淋成落汤鸡的狼狈模样,恶狠狠的训了一句:“又不带伞,跟你说过多少次,出门要带伞,不然背这么大的书包干什么?你别告诉我是为了装书?” 方洵吐着舌头笑:“真的是为了装书啊,老师说文化人都这样,到哪都要看书。” 胤阳哼了一声:“看了你也记不住,你的脑袋,只知道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地方...” 方洵急得伸手就去打胤阳:“闭嘴。” 看着方洵跟胤阳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就像一对真正的情侣,甚至是最密不可分的亲人,秦朔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再说了,再做了,答案他早就知道,只是不愿相信,这一刻他终于甘心完完全全的信了,也死心了。 他的脚步下意识的往后退,离他们越来越远,没有再说一句话,方洵和胤阳就在伞下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走回到自己的车前,恍惚的拉开车门,坐进去,启动车子的时候,他们才收回目光,方洵抱着胤阳的腰,往他怀里蹭了蹭,有些沉默。 “走吧。”胤阳缓缓开口,“我爸今天买了不少菜,叫我们过去吃饭,我们现在回家换衣服,晚上过去。” “有乌鸡么?”方洵靠着他的肩,谨慎的问了句。 “你怎么知道?他说已经收拾好,准备下锅了,要给你好好补补。” “唉。”方洵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一直不知道像我这么大的女孩吃乌鸡补什么?看来逃不掉了,走吧...” 方洵话音刚落,只听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强烈刺耳的吱~~,是轮胎与路面剧烈摩擦的声音,仿佛是紧急刹车,那声音焦躁刺耳的叫人心慌,忍不住心惊胆颤,方洵下意识的捂住耳朵,赶紧扭头去看,漫天雨幕下,一辆白色的货车从十字路口另一头横穿过来,直接将一辆准备过马路的黑色轿车撞出了防护栏,砰的一声巨响,那辆车当即飞了出去,后视镜被撞掉,前风窗玻璃整个撞碎,车体完全掀翻,在地上猛地翻了两翻,倒着停在了一边的马路牙上。 被撞翻的车悬在那里不动,里面的人也走不出来,马路上的车陆续停了下来,那个肇事的货车司机也颤抖着双腿从车上爬下来,颤颤巍巍走上前去查看情况,方洵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一幕,看着那个掀翻在路旁仿佛死了一样的车和里面的人,觉得自己的腿一下子就软了,若不是有胤阳扶着,她就彻底瘫了下去。 没有看到秦朔从里面走出来,也没有血迹流出来,或许是视线太模糊,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是觉得自己整个人,在车祸发生的那一瞬轰的坍塌,再也没有任何意识了。 ☆、第56章 豁然开朗 秦朔被推进手术室,已经整整两个小时。 手术间外的那条走廊在死一般的寂静里显得森然而漫长,仿佛横亘在生与死之间的既慈悲又充满罪恶感的生命长桥,多跨出一步就能闻到死亡味道。 胤阳静静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沉默的看着自己的脚下,而方洵靠着一侧墙壁,眼神有些呆愣的看着手术室上面亮着的灯,等着它灭掉,然后有人走出来告诉她答案。 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等得越久,越是不能承受,方洵紧紧贴合着冰冷的墙壁,仿佛失去支撑下一秒她就会无力的倒下来。 她突然觉得后悔,她今天不该对秦朔说出那些话,如果她不说,他心里就不会那样难过,开车的时候不会走神,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他终究是她用心喜欢过的人,他也曾给过她温暖,给过她满足的快乐,如果不是为了回来找她,他本可以好好的呆在美国,他会跟胥日结婚,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就算不是胥日,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他值得一个好女人。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两扇门紧紧关闭,仿佛要将他们完全阻隔在两个世界,一步也不能靠近,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苏打水味道,既沉闷又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方洵用力咬着嘴唇,两只冷得发麻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指甲深深嵌进皮肉,疼得流出血来,她也全然不顾,这一刻的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愿去想,她最怕的,是那扇门一打开,就有穿白大褂的人走出来,摘下口窄,然后一脸遗憾地对她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见惯了生死,医生的心理是强大而麻木的,那一句话他可以说得简单,连一丝的情绪也没有,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稀疏平常,却是她完完全全无法承受的,她甚至想,如果上天真要与她开一场玩笑,不肯给这个让人心疼的男人一个机会,她宁愿手术室的门一直不开,永远没有人走出来,她宁愿在这里等上一辈子,一辈子也不想知道那个残忍到令人绝望的答案。 胥日匆忙赶到的时候,胤阳仍然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上,表情沉重到难以形容,方洵靠着墙壁,眼睛没有望着手术室,而是定定看着眼前的一处虚无,脸上挂满了泪水,嘴唇被咬的渗出血来。 听到身边响起的脚步声,胤阳和方洵不约而同的望过来。 胥日的脸色吓得惨白,她一面望着手术室上面一直亮着的灯,一面看了看他们,然后压抑着颤抖的嗓音,尽量用平缓的口气问:“发生什么事?为什 么会这样?” 胤阳看了看她,声音有些压抑的沙哑:“他是正常行驶,是对面的人超速,又闯红灯,他解释说雨太大没看清信号灯,现在医生在做手术抢救,结果还不知道,我们联系不上他的家人,就叫了你来。” 胥日用手捂着胸口,脚步不稳的晃了晃,半晌,才低低道:“她母亲不在了,父亲在美国,他在这里,没什么亲人,她只认识我们,他的亲人……”胥日顿了顿,平静的说出口,“也只有我一个,谢谢你们叫我过来。” 胥日说着看了一眼一直在恍惚愣神的方洵,然后用一种询问的眼光看向胤阳:“方洵没事吧?” 胤阳看着方洵,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沮丧道:“一直不说话,也不理我,除了在这里陪着她,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胥日了然的点了点头,也沉默了下来. 方洵黯淡的眼神在手术室的灯忽地灭掉的那一瞬亮了起来,几乎是颤抖着跑了上去,一张脸满是期盼又揣着小小的忐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已经上了年纪的主刀医生,声音抖得厉害:“医生,我的朋友怎么样了,他,他没事吧?” 那位老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端严肃穆的脸,他认真地看了看方洵,脸上的表情果真不带一点情绪。 方洵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紧张而又期待的等着答案,站在她身后的胤阳和胥日也走了过来,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 “手术很成功,病人现在已经过了危险期,不过还需要好好休养,其实他的伤势很重,能挺过来很不容易,大概是他的意志足够坚定,再加上几分运气,总之你们不用担心,等麻醉药效过去,就差不多会醒了。” 胤阳和胥日连连道谢。 方洵只听到了一句话,手术很成功,后面的话就完全没听到了,只是反反复复的想着手术很成功,他活过来了,这个男人终究还是没有让她失望,他没有死,他还可以好好的活着,他也给了她一个好好活着的理由,上天对他,对他们多么眷顾,如果他真的醒不过来,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好好的过下去了。 一辈子都会歉疚,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在他活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竟然说给他那样残忍自私的话。 还好,他还活着。 一直紧紧绷着的一根弦蓦地放松,两腿一软,整个人直直的要倒下去。 胤阳赶紧过去接住 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心疼的摸着她的头,一遍遍地低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方洵趴在他怀里,双手紧紧抓着他的后背,声音哽咽的听不出调了:“吓死我了,如果告诉我救不活,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我可能再也不想看见你,也不能原谅我自己了。” 胥日也长长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然后无力的往墙壁上一靠,闭上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对于秦朔的感觉,很微妙,他们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订婚,他们是彼此的未婚夫妻,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可事实上他们不是情人,不是亲人,甚至不是朋友。 他们的关系,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其实她对于秦朔这个男人并不排斥,他是一个很睿智,很优秀的男人,他的话不多,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言而有信,掷地有声的,他的性格很沉稳,不像那些浮夸的公子哥儿一样虚浮浪荡,他不争不抢,不慌不忙,却能把一件事办得妥帖又漂亮,让人放心,如果不是胤阳,她真的有可能爱上他。 其实他们真的是同一种人,都曾自以为是地放弃最爱的那个人,一面觉得心痛,一面又满怀期待的渴盼着那个人会在原地苦苦等候,当有一天他们终于觉醒想要努力挽回,却再没有了重来的机会,于是被伤的体无完肤,其实真正让他们受伤的不是别人,也不是命运,而是他们自己。 他们都是自私的人,也都是可怜的人! 秦朔被推出了手术室送到病房,胤阳出去买水,胥日就跟方洵在病房口聊了一会儿。 “真羡慕你,有胤阳对你掏心掏肺,还有秦朔对你念念不忘。”胥日弯着嘴角看着方洵,唇边的笑意却很真诚。 “羡慕我?”方洵有些恍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道,“其实谁也说不清,被两个人同时爱着,那样是好还是不好,其实我只需要一个人,从前跟秦朔在一起的时候,我不需要有一个胤阳,哪怕他再优秀,现在我有胤阳,我同样不希望再来一个秦朔,爱情容不下第三个人,胤阳说过,人的一生大概会喜欢很多人,但一次只能爱一个,因为心太窄,装不下,所以我真的只要一个人就够了,在我爱他的时候,他正好也爱着我,那样就可以了。” 胥日静静的看着方洵,突然问道:“刚刚你很害怕,如果,如果他真的死了……你会怎么样呢?” 方洵微微垂眸,久久不语,长长的沉默之后,寥寥的六个字:“我也活不好了。” 我也活不好了! 是的,这是她心里最直接的想法,她曾真心喜欢过他,她曾为他不顾一切,她曾为他笑,为他哭,为他不顾形象,她也曾伤害他,对他说出最自私残忍的话,她将他从她的世界彻底推开,然后亲眼看着他在自己眼前倒下,如果他死了,在他还没来得及走出悲伤,没来得及遇见更好的人,就在最崩溃最绝望的一刻无辜死去,她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安心地活下去了。 胥日往病房里看了看,轻声道:“一会他醒了,应该想要看见你,这个时候是他最脆弱的时候,所以就算有什么狠心的话,也请你不要急着说出来。” 方洵点头,接着想到什么,有些不解的看着胥日:“其实你也很关心他。” 胥日轻轻地笑了:“你就当我们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吧。” “那你们还会结婚么?” “结婚?”胥日有些微微愣怔,为了两个家族之间的约定,他们被迫结婚,尽管那个约定在他们看来荒唐可笑,却还是依照家人的意思举行了订婚礼,之后为了追回各自的爱人,他们私下达成协议,要结束这个约定,也结束这一段荒谬又尴尬的关系,可是,他们似乎只忙着追回生命中那个最重要的人,他们忙得心力交瘁,他们忙得不可开交,却忘记了他们那场即将在美国举行的结婚盛典并未取消…… 胥日突然笑了,她伸手揉了揉额头,有些含糊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会,可能不会。”顿了顿,目光又向病房里探去,她的目光很柔和,声音也低了许多,“其实我们两个人,从来没有好好认识过彼此,我们心里装得太满太满,满到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容纳另一个人,庆幸的是,作为彼此将来的另一部分,我们之间有很大的共鸣,我们能够很好的理解彼此,所以我想,无论我们是否会结婚,但是,我想要重新认识他,我想重新认识这个叫秦朔的男人!” 胤阳拿着两瓶水,静静地站在走廊的拐角处,没有走过来,他看着胥日和方洵站在病房门口说话,看到她们两个人往病房里望去,然后不约而同露出轻松诚恳的笑,脸上除了苍白没什么多出的表情,眼神里却是意味深长的味道。 ☆、第57章 见家长 秦朔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而外面阳光正好,有些微微的刺眼,午后的风拂过,窗前的白色纱帘被吹了起来。 房间很静,只能听见柳叶被风轻轻吹拂的沙沙声,胥日拉了把椅子坐在一边,撑着头一脸思索的看着他。 她曾经以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铁打的,永远都自信沉着,永远都不会倒下,他很少会表露出情绪,告诉你他开心或是不开心。可是,就在刚刚,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他就那样安静地睡着,仿佛卸下了将自己紧紧箍住的坚硬外壳,整个人跟从前完全不同了,每个人都有脆弱经不起风雨的时候,而这个男人,他再冷硬执拗,再沉默如石,也不过是个平凡男人,会受伤会落泪,也会痛得流出血来,即使他从来不说。 阳光照在雪白干净的被子上,他努力掀动眼皮,觉得眼睛有些干涩,视线里晃动着一道道模糊的光影,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实,于是又合上眼,过了会儿,重新张开。 “醒了?”胥日放下撑着头的手,轻声问道。 秦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眨了下眼,算是回答。 胥日站起身来,走过去一些:“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你。” 秦朔摇头,然后要从床上坐起来。 胥日扶着他,让他靠在床头,然后看着他的目光一直在病房的四个角落来回扫视,他的表情很平静,目光中多少带着点期盼之意。 胥日扶他坐好,然后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你伤得很重,是方洵和胤阳叫了救护车,送你来医院的。” 秦朔微微垂眸,一直保持着沉默,似乎过了很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那双深沉而冷静的眼睛慢慢投向窗外,那里微风拂高木,艳阳暖晴天,一朵朵流云浩渺而悠远。 “我好像听见方洵哭了。”沉默很久,秦朔突然开口说道。 胥日不语,静静的听着他说。 “她哭得很厉害,好像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我想要醒来,想要看看她的脸,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我想,如果我能醒来该多好,她就不用一直那么害怕的哭,哭得叫人心疼。”可能是刚刚醒来的缘故,他的声音略微沙哑,带着一丝倦怠疲惫。 胥日微笑:“还好你醒过来了,她真的哭得很厉害,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你知道吗,你把我们大家吓坏了。”她说着轻轻拍了拍他胳膊,带着几分打趣地说,“如果你真有什么事,我们的婚礼就真的要取消 了,说起来好笑,取消婚礼这件事,从前我们两个人都迫不及待,可现在想想,我还真的觉得有些可惜了。”说着唇角一弯,笑了起来。 秦朔微微愣了一下,也跟着低声笑了起来。 方洵推开房门走进来的时候,秦朔和胥日正愉快的聊着天。 见方洵走进来,秦朔原本看着胥日的目光转移过来,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抱怨,没有愤怒,也没有痛苦,反而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欣慰。 “你醒了?”方洵快步走过来,“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疼或者难受?医生说你伤的很重。” 虽然方洵没有对他说抱歉或者对不起之类的话,但秦朔还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歉疚和不安,他撑着身体又坐起来些,淡淡笑着:“没事,我很好。” 方洵咬着嘴唇看着他,眼睛突然就红了。 秦朔微微皱眉:“你这是干嘛?我又没事,哭什么?”他抬手叫她走过去些,又道,“虽然你拒绝了我,但我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难过,其实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释然,就像一直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突然被搬走,整个人都轻松了。方洵,那只是个意外,并不是你的错,不是因为你的拒绝,让我想不开要去找死,那真的只是个意外,你不要放在心上。” 方洵定定的看着秦朔,他的话她都懂,却还是不能不感到内疚难过,于是微微垂下眼睛,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秦朔无奈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你会把所有错误都归结到自己身上,一直一直说对不起,如果我死了,你会一直内疚让自己也不好受,所以,我只能拼命的醒过来,因为我想对你说一句,没关系。” 方洵的眼睛通红,却一直努力压抑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可听了秦朔的话,觉得心里五味杂陈,酸涩不已,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胥日赶紧递了纸巾给她,然后下意识往她后面看了一眼:“胤阳呢?” 她这一问,方洵也愣住了,她跟胤阳是一起来的,她一直以为他就站在她身后,要不是胥日这么一提醒,她还没发觉胤阳根本没进来。 秦朔往门口看了一眼,平静道:“请他进来吧。” 方洵赶紧去推开病房的门,胤阳就站在她对面,眼眸微垂,身体贴着雪白的墙面静静地站着,见她探出头来,缓缓抬头,目光定定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很淡,却总感觉有一股悲伤的味道要流出来。 方洵知道他在想什么,赶紧走出来上去抱住他:“不许乱想。” 胤阳一低头,额头就贴上了她额头,他抱住她的腰,低低地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知道。”方洵静静看着他的眼睛,“就是因为知道,才不许你乱想,我怎么会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又怎么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呢?”说着拉住他的手,“秦朔醒了,叫你进去呢。” 胤阳安心地笑了,用力蹭了蹭她额头,点头道:“好。” 秦朔看着方洵拉着胤阳走进来,两个人手挽着手,并肩站在他面前,动作并不如何的亲密,但看在他眼里,那画面就是莫名的和谐美好。 秦朔扭头看看胥日,对她笑了一笑:“你跟方洵出去走走吧,我想跟胤阳说几句话。” 胥日跟方洵走出去,房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两个男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气氛有些微妙,却不是从前那样的生硬和剑拔弩张。 秦朔静静的看了胤阳一会儿,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歉意:“上回见面,我的话太失礼了,想跟你说声抱歉。” 胤阳弯了弯唇角,露出不以为意的笑:“不用道歉,你说过什么我已经忘了,况且我的态度也不好,不过我不准备跟你道歉。” 胤阳有些倨傲的挑了挑眉,“我这人很讨厌道歉,却跟方洵说了很多次,现在实在不想再说了。” 秦朔突然笑了,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松释然:“其实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也谢谢你可以好好照顾方洵,虽然你不是为了任何人,但我觉得安心。其实,车祸发生的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那一刻我唯一想到的是,还好方洵有你,你一定会好好照顾她,我希望方洵快乐,即使给她快乐的人,不是我。”他顿了顿,微微抬高了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很沉着,很明亮,“那一刻,我突然就想明白了,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没有什么比她的快乐更重要,既然我已经不能,当然应该把她交给更好的人,何况,她还很喜欢那个人。” 胤阳沉默良久,低低回道:“你说的对,我爱她不是为了任何人,但是,我想我更应该感谢你,感谢你能活着,如果你死了,她这一生都不会活得快乐,到时候我真怕,会因为想要给她轻松和自由,不得不放开紧紧握着她的手,所以,谢谢你。” 方洵和胤阳从医院走出来,已经下午五点多,太阳渐渐落山,天边荡漾着一片绚烂的嫣红色,就像薄雾里裹了一层烟霞, 美不胜收。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方洵拉着胤阳的手,挑着眉毛问。 胤阳没去看她,只淡淡道:“不告诉你。” 方洵切了一声:“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之间应该没有隐瞒,没有秘密。” 胤阳嗯了一声:“你说的对,我们之间确实应该没有隐瞒,没有秘密。” 方洵赞同的点头:“对啊,” “但是,我还是不想告诉你。” “……” 两个人回到家,胤阳准备做饭,方洵拿了换洗的衣服准备洗澡,电话就响了起来。 胤阳一直在厨房忙着,听着房间里的方洵连着三个高分贝的“啊?”“啊?”“啊?”之后,便挂了电话。 “怎么了?”胤阳拿着锅从厨房探出头来。 方洵手里抓着电话,一脸的困顿和犹疑不决:“我妈说,让我带回老家,说我爸想看看你,怎么办?” 胤阳也顿住了:“你爸?” “对啊,但我爸跟我妈不一样,他的性格比较古板,不爱说话,老爱挑东挑西,最重要的是……”方洵顿了顿,一脸认真道:“他跟我的眼光差很多,往往我喜欢的,他都看不上。” 胤阳一下子紧张起来,赶紧放下手里的锅,走出来跟方洵共商大计,是真的紧张,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见方洵父母是早就在计划中的事,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去拜访,老人家已经急不可待的叫他过去要给女儿把关了,怎么办,他还没准备好啊。 方洵也跟着紧张:“要不,我跟他们说这学期的课程太多,老师不给假?” “你老师就是我老爸,别把他说得这么不近人情,万一你爸对老头子印象不好,我就难办了。” “要不,我说你最近病了,上吐下泻,爬不起来床?” 胤阳眯起眼睛看她:“你能不这么咒我么?” “那要不,我说最近又有别人在追我,我现在有点摇摆不定,所以想再观察观察?” 胤阳上去抱住她脖子,用手挠她的颈窝:“哈,你怎么不说有人在追我呢?这个可能性更大吧。” 方洵痒的不行,赶紧使劲挣扎:“那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们就听长辈的话,直接去你家啊!”胤阳不再挠她,而是把她抱在怀里,认真道,“女儿都是父亲最放不下的人,你爸 担心你,所以急着见我很正常,我们下周就去吧,正好,我也想见你爸妈了。” 方洵微怔:“你是认真的?” 胤阳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下:“我说我是开玩笑的,你会不会打死我?” “会。” “哦,那我是认真的。” “……” 两个人说好回方洵老家,就在网上定了火车票,又当着胤教授的面说了这件事,胤教授倒是答应了,只是表情有些犹豫,方洵估摸着他是不大情愿,胤阳解释说,他不是不情愿,他只是想跟着一起去。 周末的时候,两个人到市中心的商场还有一家大的土特产店买了一堆东西,准备带回老家,方洵一个劲劝胤阳不要买这么多,一是拿不动,二是他们两个回去见家长,重要的是心意,只要心意到了,拿多少东西不重要。胤阳的意思是,心意当然重要,但礼数不能少,礼物是敲门砖,也是起码的礼貌,两手空空的回去连大门都敲不开,还谈什么心意啊!方洵听后做了深刻反思,自己果然还是不够妥善周到! 因为是第二天一早的火车,所以晚上方洵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准备睡了,却看见胤阳从衣帽间拿出了十几套衣服,不断的在镜子前换来换去,摆各种pose,对着镜子各种微笑,调整站姿,坐姿和表情,方洵觉得眼前的画面很养眼,于是趴在床上静静的看,过了没一会儿,实在困得不行就睡过去了,中途醒来上洗手间的时候,发现胤阳还站在镜子前,似乎已经确定要穿哪件西装,于是开始尝试搭配不同款式的领带了!! 方洵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你还不睡么?我困死了,别换了,就这一身挺好的,你看你换来换去,最后还不是穿的第一套么?” 胤阳对着镜子摆造型,慢悠悠道:“这不是第一套啊,这是第十九套,你没发觉有什么不同么?” 方洵在他身后停下,努力瞪着惺忪的眼睛使劲瞧着:“啊?有什么不同?” 胤阳抬起一只手臂,用眼睛瞄了瞄袖口,得意道:“袖扣的颜色还有材质。”说着转过身给她看侧面,“肩线的设计,腰线的收束,这些都是细节上面的差别,感觉怎么样??” 方洵含糊地点头:“好吧,感觉不错。”其实什么感觉都没有,在方洵看来,所有的西装都长得一样,只是胤阳的气质和身材好,所以可以将一件普通的西装穿出很多不同的味道,怎么搭配都格外好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方洵揉着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伸手去抱胤阳,却捞了个空,于是睁眼一看,又把自己吓一跳。 胤阳还站在镜子前前后左右照着,似乎对自己各种不满意,床上,地上,沙发上的衣服堆积如山,各个款式的西装,各种颜色的衬衫,光是领带就有上百条,方洵无语的抓着头发看着屋子里一片狼藉,又看看喷着一头强力胶在镜子前晃来晃去的胤阳,觉得她要崩溃了! 只是见个家长,他能少得瑟一点么?!! ☆、第58章 悲催的一路 方洵从床上爬起来一些,用手支着头,看着在镜子前忙前忙后的胤阳,懒懒地问:“你别告诉我你一晚没睡。” 胤阳对着镜子弄了下头发,然后露出一个深沉稳重又不失优雅的微笑:“当然不是。” 方洵抬头看了下时间,还不到六点,他们是早上八点多的火车,还有时间够他得瑟一会儿,于是也不催他,翻了个身下了床,准备洗漱。 洗漱之后还简单化了个淡妆,又整理了下行李,等她收拾好的时候,回头一看,胤阳还在打领带。 抬头一看已经快七点钟了,这家伙在镜子前折腾了一个小时还没把自己收拾好,方洵有些急了:“你能快点么?要晚了。” “快了。”胤阳一边应着,一边把领带往上拽了拽。 “今天是周末,路上肯定堵车,从这过去至少要半个小时,而且现在火车站的人超级多,你赶快啊。” 胤阳一边说着快了快了,一边又把领带往上拽了拽,他手上的动作又忙又乱,急得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心跳声越来越快,紧张,真的紧张,方洵一催,他更加紧张。 “哦对了,我一会得给我妈打个电话,她之前说要跟我爸一起来车站接我们,我得告诉她抵达时间。” 胤阳一听方洵她爸也来,手一抖,领带猛地往上一拽,直接死死勒在了喉咙口,脸立马就憋红了。 方洵被胤阳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过去给他解开,边解边笑骂:“你干嘛?你要把自己勒死啊?”说着把领带拉下来丢了出去,“别系了,这么热的天,而且你不是从来不系领带么?” 胤阳弯着腰连着咳嗽好几声,然后红着脸道:“不是显得正式吗?” “不要紧啦,别系了,看着不习惯。”方洵上下打量了胤阳一会儿,然后拍着他的肩膀狡黠的笑,“其实你不适合打领带,你最适合穿一件黑衬衫然后不系扣子,露出你的脖子和小锁骨,看起来真是任性又性感。” 胤阳伸手搂住她脖子,贴着她的脸颊亲了一口,笑眯眯道:“我的任性和性感你知道就好了,如果让你爸妈看到,他们会觉得我没有安全感。” 方洵赞同的点头:“有道理。” 于是等胤阳穿戴完毕,两个人拎着行李出了家门。 原本定好了日期准备买票的时候,胤阳的建议是坐飞机,那样既方便又快捷,可方洵不答应,偏偏要坐火车,给出的理由是飞机不安 全,而且,她很喜欢坐在火车里看着窗外的景色,感受着自己离家越来越近,就有一种心都要跳出来的亲密和幸福感。 当然,这是大多数的时候,而这一回,似乎不那么顺畅。 胤阳吐了一路。 难以想象,一个帅出新高度的男人死死抓着一个纸质的垃圾袋,低头弯腰的吐得天翻地覆,方洵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给他递水,坐在旁边的乘客已经被这画面深深地惊住了,于是捂着鼻子走开老远,之后一直没回来,前座的和后座的有好事的人伸长脖子看热闹,也有几个好心的实在忍不住纷纷上前表示关心,也有送来晕车药的,过道处左一层右一层围了不少人,场面一度无法控制,毫无悬念的,这一幕成了这趟火车上最为独特以及令人乍舌的一道风景,来往的人都止不住投来同情目光,就连车上的乘务员都几次三番的停下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 “先生,需要晕车药么?” “先生,需要热水么?” “先生,塑料袋给您准备好了,您不用担心供给不足。” “先生,您吐得,还好吗?” 胤阳吐得脸都白了,头也没抬地对着好心的乘务员礼貌的摆了摆手,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涌,又吐了起来。 方洵后悔死了,这一路风景没看好,还把胤阳折腾个半死。 八个小时的路程,火车到站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钟,方洵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拖着快要崩溃的胤阳,放慢了脚步往出站口走,胤阳觉得自己吐得腿都软了,眼前白花花,这简直是他此生最惨痛最难忘的一次经历。 好不容易走出出站口,方洵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她爸妈身影,于是又往外走了几步,快走到路口的时候,只见一辆白色面包车的车门突然被拉开,紧接着几个人迅速下了车,一阵小跑堵在了他们面前。 眼前一共站了六个人,四男两女,其中还有个两三岁左右的小孩,胤阳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是方妈妈,站在她身边那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应该是方洵的爸爸,至于其他人,完全不认识,但站在最前面的女人跟方妈妈真是有几分相像。 如此的气势强大,阵容华丽,两个人都有点懵,方洵正要说话,站在最前面的女人对着身后两个年轻小伙一摆手,气势铿然:“动手。” 此话一出,站在她身后的两个小伙猛地冲上前,二话不说抢下了方洵和胤阳手中的行李,然后迅速搬上面包车。 胤阳更懵了,偏头看看方洵,方洵终于缓过神来,一脸不解的问道:“三姨,你怎么也来了。” 被称作三姨的女人豪爽地一笑,上去死死抱住了方洵:“这不你回来了么?还带了人,三姨为了给你撑场面,就亲自来了,为了接你,我连瑜伽课都没去上,咋样,给不给力?!” 方洵被她死死抱着,差点喘不过气来,赶紧应承:“给力,给力。”抬头一眼她爸妈都是一脸无奈的表情,尤其是她爸,表情严肃,眼神里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 方洵和胤阳在大家热烈欢迎下上了面包车。 八个人坐一辆车,多少有点挤,方洵跟方爸爸和方妈妈说着话,三姨手里抱着那个小男孩,一双眼睛牢牢的盯着胤阳来回打量,那眼睛用力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然后开启话痨模式,不停的问东问西,胤阳就笑呵呵的跟她聊着,没一会儿方妈妈和方洵也加入进来,于是变成大家聊,方洵陪着聊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还没给胤阳正式介绍车上的人。 方妈妈胤阳肯定是熟悉的,三姨刚刚也聊得差不多,介绍到方爸爸的时候,他老人家十分深沉的看了胤阳一眼,胤阳下意识就要站起来,被方妈妈拦住了,“阳阳,别紧张,方洵她爸爸就是看着严肃,实际上可好相处。”说着瞟了方爸爸一眼,递了个眼色过去,“是吧,我说的对吧?” 方爸爸瞅了方妈妈一眼,没说话,半晌,闷闷的嗯了一声。 方洵嘿嘿笑了两声,又给胤阳介绍那两个年轻小伙,先是指了指三姨对面的那个,声音嘹亮:“这是我表哥,我三姨家的。” 那男孩看着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跟胤阳差不多,于是胤阳对着他点了点头,亲切的叫了一声:“表哥。” 表哥也十分热情的过来握手:“你好,你好,哎呀,长得真帅呀。” 方洵又指了指正在开车的年轻小伙,一脸骄傲道:“那个是我小舅。” 胤阳一下就呆了,开车那男孩看着还没有表哥大,居然已经混上了舅舅当,这家族的辈份够乱的,他在心里酝酿了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咬着牙根想叫一声小舅,可一张嘴,从嗓子眼生涩的迸出两个字:“你好。” 小舅十分性情中人,对着胤阳竖起拇指称赞:“太帅了,我之前以为我就很帅了,今天看到你甘拜下风,外甥女真有眼光……” 胤阳原本还想谦虚的客套两句,他一句外甥女蹦出来,直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 他正郁闷着,突然感到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袖子,低头一看,是三姨抱着的那个小男孩,他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也不怕生,嘟着小嘴对着胤阳傻笑。 这一笑简直要融化到人的心里去,胤阳拉着他的小手,亲切的问着:“你叫什么名字呀,几岁了?”又指指方洵,“管她叫什么呀?” 男孩咧着嘴角嘿嘿的笑,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我叫娇娇,两岁半了,这个叫姐姐,我是弟弟。” 胤阳终于松了口气,可算逮着个弟弟,万一这个小不点是表舅,以后的日子真的没法过了。只不过一个男孩叫娇娇,这名字实在够傲娇。 车子开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家门口,表哥和小舅主动帮忙拿行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上了楼。 方洵的家不大,两室一厅,三个人住刚刚好,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一进门三姨就嚷着要做饭,说要给胤阳接风洗尘,于是方妈妈跟着她进厨房忙活,表哥带着他亲弟弟娇娇到一旁去玩,客厅里就剩下方洵,胤阳,方爸爸和小舅四个人。 方爸爸不像方妈妈跟三姨那样健谈,一见面就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于是就安静的坐在那里,面带思索的盯着胤阳看。 胤阳已经努力放松自己,还是有些拘谨,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这样紧张,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他在别人面前一向是倨傲的,有时候也会被看作是傲慢无理,这一刻却完全没了底气,仿佛在一场漫长的时间里艰难的等待审判一般,突然开始理解方洵见到他妈妈时的心情。 场面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方爸爸突然开口说话:“你叫胤阳啊?” 似乎条件反射似的,胤阳下意识的又要站起来,方洵一愣,赶紧拉他坐下,然后把手轻轻放在他手心里,让他安心。 “伯父您好,我是叫胤阳。” “哦,听方洵的妈妈说,你的父亲是方洵学校的导师啊?” “是的。” “哦,蛮好。”方爸爸似乎放心的嗯了一声,沉默了。 方洵凑到方爸爸身边去,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道:“爸,我的导师对我很好很好,胤阳也对我很好很好,你不觉得这回看见我胖了么,因为心情好,吃的就多了。” 方爸爸终于笑了,他歪着头看看方洵,替她捋了下散下来的头发:“是胖了,蛮好。” 小舅也乐颠颠地凑上去:“ 姐夫,你看外甥女婿简直一表人才啊,这也太帅了吧,配方洵太够了,我很满意啊,最重要的是二姐也很满意啊,三姐也很满意啊。” 胤阳被这一声外甥女婿叫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嘴边还挂着微微的笑。方爸爸听了小舅的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道:“恩,蛮好。”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方妈妈跟三姨已经准备了一桌子菜,一家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吃得很开心。 饭桌上三姨的话最多,端着饭碗滔滔不绝,小舅便在一边不停的高声附和,一口一个外甥女婿,表哥则是给娇娇喂饭,没怎么说话,最沉默的还是方爸爸,他的表情很严肃,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方洵很开心,胤阳也很开心,除了小舅动不动就叫他外甥女婿这一点让他心塞,但这一家人真的很好,很热情,也很有人情味。 吃过饭,方妈妈终于把三姨一家子并小舅送走了,三姨临走前还老大的不情愿,约了方妈妈明天过来搓麻,方妈妈答应下来,她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三姨一走,家里就静了下来,方爸爸叫住准备换衣服要睡觉的方洵,让她过去陪方妈妈聊聊天,他叫过胤阳,拍了拍他肩膀,突然笑了笑:“我看你晚上没吃多少,都是被她三姨闹的吧?走,我们出去吃点好东西。” 胤阳完全被方爸爸搞懵,一会风一会雨,一会是闷雷,这老人家到底是什么画风? 两个人下了楼,走出小区门口,方爸爸领着胤阳在路口的一个摊子前停下。 不大的一块地方,摆了十来张桌子,满满当当坐了几十号人,几乎都是大背心配大短裤,一边兴高采烈的喝着啤酒,一边吃着烤串。 方爸爸显然跟老板很熟,热情的上去打了招呼,然后跟胤阳在一张小桌子旁坐下来,他的笑容很浅,但是很诚恳:“街边摊,吃过吗?” 胤阳老实回答:“我看人吃过。” “呵呵。”方爸爸笑出声来,“你不要看这里地方小,但是生意很好,老板也很实在,我经常过来。” 过了几分钟,老板亲自端了两个盘子上桌,还拿了两瓶雪花啤酒。 方爸爸拿起一个烤串递给胤阳:“吃吧,看看吃不吃得惯。” 胤阳拿着那个串来回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伯父,这是什么?” “腰子。” 胤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下去,原来这就是老人家说的好东西,他愣愣的看了它半晌,没动。 “怎么不吃啊?你先尝尝,有些东西卖相不好看,但你尝过之后,才知道好不好,尝尝看吧。”方爸爸不遗余力的推荐着。 正是九月,北方的天已经有了秋意,晚上的时候有些凉,但大家基本还是穿着短袖短裤,整个小摊位上只有胤阳一个人穿着西装,皮鞋擦得锃亮,头发用发蜡梳的服帖利落,再加上他那张帅的无法无天的脸和卓然超群的气质,就算是明星也未必比他出彩。难以想象,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烟熏火燎的街边摊上,坐着一张半尺高的塑料小板凳,左手拿着一瓶啤酒,右手拿着一串黑乎乎的烤腰子,一阵风吹来的时候,腰子上落了一层土渣…… 然后他看到方爸爸张开嘴照着手里的腰子咬了一大口,露出赞许的表情:“嗯,蛮好。” ☆、第59章 孤枕难眠 胤阳觉得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手上的这个东西,他真的没吃过,黑乎乎的还流着油,光是看看已经没什么食欲,还要夹着北风和土渣一起吃进嘴里,真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纠结了一会儿,他仰头将手里的啤酒一口气灌了半瓶下去,然后咬了咬牙,似乎在做什么艰难决定,一张嘴对着那串黑乎乎的东西猛地咬了一口,那表情那动作,就跟豁出去半条命似的。 方爸爸被胤阳逗得笑出来:“怎么样,不习惯啊?呵呵,方洵很喜欢吃烧烤,以前她没离家的时候,我经常带她过来,现在回家少了,我就一个人来。” 胤阳将卡在喉咙口的东西用力咽了下去,然后艰难的看了看剩下的半串,又看看方爸爸,笑着问道:“她喜欢吃这个?伯父,这东西,我真不习惯。” “呵呵,不习惯就不要吃了,我再给你要两个鸡脖子。” 胤阳赶紧去拦:“伯父,不用了。” 方爸爸顿住,他扭头看看胤阳,眼睛一亮:“要不,鸡头怎么样?” 胤阳:“……” 结果方爸爸一个人吃了五六个烤腰子,四个鸡脖子,又啃了两个鸡头,灌了一瓶啤酒,胤阳就在一边看着,不时给他递几张纸巾,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吃,老人家吃得很满足,一边吃一边给胤阳讲方洵小时候的事。 “方洵这个丫头,小时候太顽皮了,成天跑上跑下疯个不停,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跟学校的小朋友打架,还把邻居家的葡萄都偷偷摘光了,男孩子淘气起来干的事,她一样不少干。上课的时候,她不好好听课,把红领巾塞进了同学的裤子里当尾巴,轮到她值日,她就装肚子疼不扫除,出了校门就跟大家疯玩疯闹,小学的时候,很多小朋友都得父母接着上下学,她从来不用,她胆子大,遇着高年级的欺负人她比人家还横,晚上也敢一个人走夜路,她小时候个子不高,比同龄的小朋友都矮一点,所以上学之前我和她妈妈还担心她会被同学欺负,然后她妈妈就教她谁敢欺负就揪头发,踹屁股,照着大腿根使劲掐,这孩子真是学到了她妈的精髓,把几个男同学掐的不像样了,大腿都青了,家长带着孩子上门来骂,开班会的时候,我就坐在下面被她的班主任点名批评,那时候真丢脸啊,方洵不像别的小姑娘文文静静,爱干净,和女孩子玩布娃娃,过家家,她呢,就爱跟男孩子玩,跟他们一起爬树,弹玻璃球,和泥巴,还敢抓蜘蛛。”方爸爸边说边用手在虚空比划了下 ,啧啧道,“这么大个儿,我们大人看着都害怕,她就敢拿着到处吓人,我们家里的孩子多,她是女孩,大家都让着她,她有一个堂哥,比她大三个月,两个人小时候总一起玩,她堂哥怕蜜蜂,有一回不知道怎么惹着她了,她就抓了好几只蜜蜂放在一个塑料袋里,套在她堂哥的脑袋上,堂哥当时就吓哭了……” 胤阳觉得浑身一抖,下意识摸了下头。 方爸爸笑着叹了声,眼神里静静流淌着温柔和宠爱的味道:“那时候,我从来没想过我的女儿会喜欢上哪一个人,会为了这个人做出什么改变,在我心里,她一直就是个孩子,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一辈子都要在我的身边撒娇耍赖,对我说爸爸是这个世界最好的人,可怎么……“方爸爸顿了下,沉沉的嗓音竟然有些哽咽,“怎么突然就有了男朋友,我就不是那个最好的人了呢?” 方爸爸的身上有一种气质,很质朴很稳重,他的笑容是真实而诚恳的,声音很敦厚,带着沉淀了岁月痕迹的饱满和沧桑之感,这 一番话他说得很轻松,字里行间却莫名的让人心酸落泪。 胤阳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有一瞬间的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伯父,我不知道说些什么能让您完完全全的相信我,我从来没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这些话,但是今天在你面前,我想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其实我很羡慕方洵,因为我没有她那样自在又洒脱的童年,也没有你们一家三口那样和谐美满的家庭,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所以比起一般的小孩,我可能过早的成熟,过早的就要学会承担,曾经我想过我这一辈子干脆不要结婚,那样就不会伤害别人,至少不会伤害到孩子,一个人的日子过久了,便也不惧怕孤独,惧怕的是曾经有过谁的陪伴,最后仍免不了一个人孤独终老。可现在我不这样想,是方洵的出现让我有了想要跟一个人好好走下去的勇气,再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她是我生命里的阳光,只要她在,我就想随时随地的看到她,伯父,我一定会好好对待方洵,我会好好地疼她,珍惜她,照顾她,就像您跟伯母一样,把她捧在手心里,让她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犹豫也不用顾忌,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想到有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说去做,去拼搏去梦想,就像一个孩子那样,就像永远不会受到伤害那样,您不用担心她在我身边会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我们之间有没有矛盾,她会被我的家人怎样对待,因为我会用尽一切力气,让她成为最幸福的那个人,就像时时刻刻在您身边,有着小女孩 的单纯和天真,她不会变,她永远都是您最爱的女儿,是那个会调皮捣蛋,爱蹦爱跳的方洵,是会抱着您的大腿说爸爸是最好的人。” 胤阳一番话平静的说出来,方爸爸微微的愣怔,半晌,别过脸去,偷偷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胤阳递了一张纸巾过去,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擦了擦有些泛红的眼睛,然后他扯开纹路已经很深的嘴角,就那么轻轻地笑了。 “唉,这么大的人了还……真是不好意思,方洵啊,我的女儿我最知道,如果不是真的放在心里了,是不会带回家给我们看的,她妈妈也跟我说起过你,她很喜欢你,胤阳,能得到我们家两个有地位的女人的喜欢,说明你做得很好,以前只有我能做到这样,现在,你也做到了,所以,你做好准备要成为我们家的一员了么?” 方爸爸的眼睛不大,但是很真诚,很笃定,带着鼓励,嘴角微微弯起,静静等着他的回答。胤阳觉得坐在这吹了一晚上风,吸了一嗓子浓烟,灌了大半瓶啤酒,就是为了等这句话。 这句话很简单,很平实,却意义重大。 那代表着信任与理解,宽容与接纳。 心里突然酸得厉害,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他挪了挪那个已经歪掉的塑料小板凳,调整了下坐姿,然后微微抬起头,目光扬起来,就那么紧紧盯着那双虽然已经深陷却炯炯有神的眼睛,笑着点头:“时刻准备着。” 男人跟男人之间的对话,一生总要有那么一回,不是谁跟谁之间的战争,而是一个幸运的女人此生最大的圆满!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方洵跟方妈妈坐在沙发上聊得正欢,见胤阳走进来,方洵光着脚就扑了过去:“你们去哪了?” 胤阳摸了摸她的脸,笑着道:“伯父带我去吃了好东西。” 方洵一脸狐疑:“真的么?什么好东西?为什么不带我?” 胤阳抿了抿嘴唇,低低地说:“腰子。” 方洵:“……” 半晌又看向方爸爸,嘟哝着嘴,“爸,你干嘛让他吃那个啊?他今天吐了一天,胃不行啊。” “呀呀呀,看看,这就维护上了。”方妈妈撇了撇嘴,“啧啧,真是寒你妈的心啊。” “晚了,赶紧睡吧。”方爸爸突然打断,然后就遭了方妈妈一个白眼。 方妈妈瞪完方爸爸,带着点思索的看着胤阳,犹豫道:“我们家太小了,只有两间 卧室,所以我看。” “伯母,我睡沙发就行。”方妈妈的话虽然很含蓄,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胤阳当然懂得分寸,于是十分坦然的提出极具建设性的宝贵意见。 方妈妈果然马上赞同:“好主意,就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胤阳笑呵呵的答。 方洵倒是没吱声,只不过眼里的意味有几分不情愿,还有几分不舍得。 几个人洗漱好准备睡觉,已经快十一点了,方妈妈给胤阳找了一床薄被子就跟着方爸爸进了房间,方洵跟着也进了房间,只不过一步三回头,表情十分恋恋不舍。 她心疼胤阳啊,他今天吐了一路,晚餐也吃得很少,又出去吹了半天风,要不是顾及她爸妈,她真想把他弄进房间去睡,哪怕她自己睡沙发呢?就是睡地板也行啊! 但是不能这样任性,在父母眼皮子底下至少要懂事,要听话,要按照他们的意思行事,否则等他们两个走了,她爸妈肯定要不放心了。 时针嗒嗒地走着,方洵抱着被子望天,她根本睡不着,从前都是让胤阳抱着睡的,她通常都是紧紧贴在他怀里,抱着他坚韧结实的腰,要么就是抱着他胳膊,从前一个人睡了那么多年,突然多一个人也没有觉得不习惯,可两个人睡一起不过短短几个月,竟然已经不习惯一个人睡了,人有多犯贱,方洵觉得自己真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还是全无睡意,她猛地翻了个身,蹑手蹑脚的爬下床,偷偷拉开房门。 客厅里很静,胤阳似乎已经睡着了,想到这方洵一面觉得放心,一面又不由得郁闷,没有她在身边,他居然也可以睡着,还睡的那么香,相比之下她的孤枕难眠是多么的掉价啊!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手肘驻在沙发上,撑着头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和那一双深邃又隽秀的眉眼,突然忘记了之前心里的郁闷,竟有些知足的傻笑起来。 她的笑声很轻,却仿佛触动了胤阳的耳膜,他突然睁开眼睛。 ☆、第60章 麻中之霸 方洵被胤阳的突然醒来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缩了一下,差点磕在茶几上,而胤阳抬起双手枕在脑后,勾着唇角得逞的看着她笑,他的眼睛很亮,像一颗光芒璀璨的黑色钻石,就算沉在夜色里,也要拨开那一层黑暗固执的发光发亮,熠熠生辉。 “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偷窥我啊?”胤阳微微挑起眼角,笑意盈盈的看着方洵。 “偷窥个屁,你吓死我了。”方洵使劲拍了胤阳一下,“你没睡啊?” “睡不着。” “干嘛睡不着。”方洵往他身边凑了凑,然后偷瞄了眼她爸妈的房间,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没你在身边,我睡不着啊。”胤阳眨了下眼,表情居然有几分委屈,“不然你以为我的心有多大,就这么两步的距离还要两地分居,看得着吃不着,我这心里难受啊。” 方洵扑哧一声笑出来,又往他身边靠了靠,把脑袋枕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声怦怦怦,然后一只手伸过去,搂住他的腰:“你晚上跟我爸出去,你们说了什么?” 胤阳腾出一只手出来摸着她的后脑勺,轻声道:“说的可多了,你爸把你小时候的事情讲给我听,没想到你看着人模人样的,小时候这么疯癫啊?” 方洵哼了一声:“我才没有。” “你爸说你把男同学的大腿根掐青了,你可真够狠的,还好是大腿,这要是跑偏了,不小心掐到什么重要部位,这男的这辈子就毁了呀?” 方洵从胤阳身上爬起来,看着他抿在嘴角那一抹暧昧笑容,也弯起眼睛狡黠的笑:“不会的,我的手摸得很准的,你要不要试试?”说着一只手伸进被子,就要去掐他的大腿。 事实证明胤阳的担心不是多余,方洵这一摸果真就摸偏了,只觉得手探过去的时候,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有点硬,温度也比其他地方的皮肤烫很多,突然想到是什么,方洵刚才还笑着的脸一下就红了,作乱的手赶紧退了出来。” 胤阳一脸无语的看着方洵,闷声道:“摸到什么了?” 方洵红着脸:“那个……” “我就知道你摸得不准,老实交代,你当初掐人家小男孩,到底掐没掐对地方?你是不是也不小心掐了人家的那里,所以他的家长才无法容忍,领着人来你家要说法。” 方洵不好意思的往胤阳怀里蹭了蹭,用手来回摸他的脸,以示她不成敬意的安慰:“我不记得了嘛,小时候的 事情,谁还记得啊,而且那个时候,我也不懂那么多,我哪里分得清大腿根跟那个,那个地方,它们有什么区别啊。” 方洵说的半半磕磕,但胤阳真的是听得很明白了,他紧紧抓着她灵活作乱的手,恶狠狠道:“你果然……” “嘻嘻,嘻嘻。” “你从小就是个小色魔呀!” “还行吧,我爸还说什么了?” “说你小时候抓了十几只蜜蜂放在袋子里,套在了大表哥的脑袋上,你真干过这事么?” 方洵抬起头来,一脸真诚道:“不是大表哥,是堂哥。” 胤阳不禁翻了个白眼,表情实在难以形容:“你还真干过。” “不过那都是小时候干的事,我现在不干了,你看我认识你以后,我干过这么缺德的事吗?”方洵把脑袋往胤阳身上使劲蹭了蹭,讨好的笑着,“我现在从良了。” 胤阳伸手划了下她的鼻子:“原谅你。” “但是有件事,我挺想问问你的。” “问!” “就是那个,嗯,我刚刚在里面摸到的那个,嗯,很硬的东西,嗯……你是又欲求不满了吗?”方洵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无邪。 胤阳的脸瞬间涨红,强忍住将她的脑袋拧下来的冲动,无力的解释:“不是欲求不满,是热胀冷缩,我太热了。” “哦,那我帮你把被子拿下来,让你凉快一点,赶紧缩下来。”方洵说着就要去抢被子。 胤阳死死抓住被角:“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我看你敢不敢。” “你看我敢不敢。” “我看你敢不敢。” 两个人正在来回抢被子,就听卧室的门啪的一声开了,然后有人轻手轻脚的走出来,两个人同时吓得一怔,方洵立马就松开了手里的被子,十分灵活的滚到了沙发底下,整个人夹在了沙发跟茶几之间,胤阳把被子往下拉了拉,正好盖住方洵。 走出来的是方妈妈,好像是要出来喝水,又好像是要上卫生间,总之她按亮了客厅的壁灯,那盏灯啪的一声轻响,霎时散发出幽暗的橘色光晕,不像白炽灯一样刺眼,却可以清楚看见四周的一切,方妈妈用那双自带量尺的眼睛来回扫了一圈,然后笑眯眯的看着胤阳:“阳阳,还没睡呢?” 胤阳揉了揉眼,笑着回答:“睡了, 刚刚醒了,伯母,您还没睡?” “哦,我也睡了,睡到一半渴得慌,就出来喝杯水,呵呵。”说着慢悠悠的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又慢悠悠的走回来,临进屋前,又给了胤阳一个灿烂又慈爱的微笑。接着啪的关上壁灯,一副安心的样子回去睡了。 大约过了三分钟,方洵才敢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从被子里冒出脑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拍着胸口暗暗唾弃:“什么渴了要喝水,我妈这就是在搞突然袭击啊,她出来看你有没有老实的睡沙发,还是偷偷溜到我房间去了,啧啧啧,我妈真是老谋深算,老奸巨猾……” 胤阳听罢思索了会儿,然后把盖在方洵身上的被子拿下来,抬脚踢了踢她屁股:“你还是赶紧回去睡吧,我现在就是在取经,前面的八十难都过了,不能死在最后这一步,所以你别再出来勾引我,你要是敢影响我修成正果,我就敢回去xx你一百零八遍。” 方洵的表情极为不情愿,眨巴着眼睛扮可怜:“你说真的?你确定不要我勾引你?” 胤阳无比坚定:“确定,为了我们以后能随时随地毫无顾忌的相互勾引,今晚就忍了吧,乖!!” 方洵抓着被角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妥协:“好吧,那你早点睡,今天一天折腾坏了,对了,你们刚刚出去的时候,三姨来电话说明天来家里搓麻,让你陪她打八圈。” 胤阳一脸迷糊:“谁是八圈?” “什么谁是八圈,打麻将,你不会啊?” “我不会啊。” 方洵一脸狐疑:“真的不会?” “真的不会。” 方洵啊了一声:“我们家可是麻将世家,从上到下,从老到小就没有不会打麻将的,你不会你怎么做我们家的女婿啊,学!!” 胤阳赶紧上去堵住她嘴巴,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小声点,我学八圈没问题,你千万别断了我的修行,我今晚还在你爸跟前信誓旦旦,你可别叫我的誓言,变成一个蛋啊。” “知道了。”方洵扒拉开胤阳的手,一脸不舍道:“那,睡吧。” 胤阳突然握住她手腕,眼神也满是不舍:“亲一个。” “不要。”方洵咬咬牙甩开他,“既然不能勾引,就坚持到底吧,要不然,我后半夜没法睡了。”说着果断扭头,回了房间。 方洵这一觉直接睡到大天亮。 她是被房门外的笑声吵 醒的,抬起头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她昨天坐了一天火车,晚上睡觉的时候,心里总是惦记胤阳,怕他睡不好,又怕他夜里冷,于是半夜偷偷起来好几次打开房门看他,见他睡得安稳,这才放心去睡,结果自己折腾到很晚才睡着,本来想一觉睡到自然醒,没想到睡了七八个小时还是被吵醒的。 方洵换好衣服,准备到浴间洗漱,这房间的门不开不要紧,一开吓一跳。 客厅里满满当当坐了一群人,男女老少,大人小孩,少说也有十几号,一群人把胤阳围在了最中间,跟看稀有动物似的盯着他打量。 这些人方洵当然认识,都是她妈妈那边的亲戚,光是姨就来了四个,舅舅来了两个,表哥若干,孩子半打,还有一个已经很大岁数的白发老太太,方洵赶紧走过去,拉了拉方妈妈的手:“妈,什么情况?怎么都来了?连舅姥姥都来了,我的妈呀。” 方妈妈用胳膊捅了捅方洵:“赶紧过去打招呼,本来我想叫你起来,你舅姥姥说让你多睡会。” 方洵赶紧过去给舅姥姥两个舅舅四个姨以及大表哥二表哥打招呼,其中三姨最为热情,她一直拉着胤阳的手,跟他聊东聊西,又一脸遗憾的说自己没有闺女可惜了,要不也让胤阳介绍一个他这种水平的当女婿,胤阳被她紧紧攥着手腕,挣脱不出,只能一边陪聊一边求助的看着方洵。 方洵拼命将胤阳解救出来,然后跟他一起给几个长辈行礼问好,又说了几句话。方妈妈一边让方爸爸和方洵招呼大家,一边准备下厨做饭,三姨则拉着胤阳要跟四姨跟小舅打麻将,舅姥姥年纪虽大,眼神却好,又爱玩,于是跟大姨大舅还有大表哥打牌,几个小的就满地爬着玩,一大家子人把卧室,客厅,厨房,就连厕所都占据了,有说有笑,热闹极了。 方爸爸给大家沏了壶茶,方洵切了水果拿上来,然后就坐在胤阳边上看热闹。 三姨不愧是麻将世家的头号继承人,气场强大,牌技高超,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豪爽霸气,那自两颗门牙缝里挤出来的高分贝的成升调趋势不断扩大的“哈哈哈”三声爽朗大笑,简直是玩家中的战斗机,麻中之霸,叫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撼拜服。 “打麻将要讲究牌品,才能玩得轻松,玩得高雅。”这是三姨对自己麻将人生的精辟总结。 胤阳确实不会玩,但胜在天资聪慧,一学就会,并且有三姨这位麻霸级的资深玩家免费教学,很快就上手。 ☆、第61章 如果人间有胤阳 胤阳确实不会玩,但胜在天资聪慧,一学就会,并且有三姨这位麻霸级的资深玩家免费教学,很快就上手。 很快一圈过去,大多都是三姨在赢,越赢斗志越高,越是踌躇满志,胤阳则是不紧不慢,输也不急,点了炮也不急,他就是心平气和,根据三姨的指点跟自己的领悟慢慢摸门道,期间还不小心自摸了一把,正赶上三姨坐庄,狠狠赢了她一笔,很快的,越玩越熟练,越顺畅,渐渐的,赢的次数竟然越来越多。 小舅一边码牌一边啧啧感叹:“打麻将主要就是看运气,还看心态,胤阳的心态好,运气也不错,这不,都开始赢过三姐了。” 三姨啪的一拍桌子,不以为然的反驳:“谁说只看运气,打麻将是智慧的较量,智慧懂吗?我是咱老李家最有智慧,最具情趣的人,所以往常跟你们打,回回我赢,现在阳阳开始赢了,这说明什么?” 她的声音很大,底气十足,小舅认真想了一下,试探着问:“说明他的智慧比你高?” “错。”三姨摆了摆手,一脸正经,“说明我教的好。” 满屋子的人哄堂大笑。就连正在地上玩的几个小孩看着大人笑,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三姨也笑了,然后拍了拍胤阳肩膀,一脸高深道:“阳阳,三姨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哈,我们老李家的人就是幽默,你得慢慢适应。” 胤阳笑着附和:“三姨,我懂您的幽默。” 三姨满意的点头,赞许道:“孺子可教,跟着三姨学,以后必成麻将大家。” 胤阳连连点头,反正他这辈子没成过什么大家,有朝一日真成了麻将大家也不错,不过估计胤教授得直接厥过去。 半个小时后...... “碰!” “碰!” “碰!碰!碰!” “四姨不好意思了!!就要您这张!!” “三姨不好意思了!!让您点着了!!” “哈哈哈,就是你了!!” 四个人总共打了两圈,胤阳的手气开始越来越旺,越来越顺,要糊哪张牌,十有*能自摸,跟别人糊一样牌的,他肯定是别人上家,把把截他的牌,他记得住别人打过的每一张牌,出牌又谨慎,一个炮都不点,倒是被小舅点了无数个,惹得小舅叫苦连连,三姨则是越打越急,没一会儿就把赢来的钱都输了回去,她连着叹了两声,不甘心的看着胤阳 ,眼睛都急红了。 她不在乎钱,但名声不能丢啊,这只学了半天的黄毛小子是要抢她麻霸的称号么?!! “阳阳,你之前真的不会打麻将吗?你告诉三姨真话,你真的不会打吗?”三姨一脸的困顿。 胤阳老实回答:“三姨,我真的不会,我就是运气好。”说着手里的牌霸气的往麻将桌一放,砰的一声脆响,“就是你。” 小舅抓狂的直揪头发:“靠,又摸了!” 胤阳仰头大笑三声,显然已经全情投入,乐在其中了:“太有意思了,麻将太好玩了,三姨我真应该早点认识你,这样我过去的二十年绝不会这么空虚。” 三姨张大着嘴巴看着桌子上的那张牌,又看看胤阳手里的牌,实在笑不出来了:“你要是早一点认识我,就该我空虚了。” 方洵看着胤阳各种碰,各种糊,糊了之后那副张扬和得瑟到欠扁的德行,不禁为他深深担心一把,之前没发现,这家伙有嗜赌成瘾的潜质啊! 厨房里方妈妈已经做好了饭,招呼着大家洗手准备开餐。扑克牌那边舅姥姥正玩的高兴,不愿意动地方,连着三声“我炸”“我炸”“我再炸”,好好的老太太几乎炸到癫狂,麻将桌这头三姨输得眼冒金星,誓要拼力反扑,大概是她的这种精神感动了上苍,抑或是她搓麻多年,经验和技巧毕竟丰富,于是接下来的一圈打得顺风顺水,渐渐把输掉的钱赢了回来。 第三圈最后一局结束,三姨再一次赢得盆满钵满,将四姨,小舅和胤阳狠狠踩在了脚底下,然后她潇洒的翘起二郎腿,看着一脸苦相的小舅得意洋洋道:“知道玩麻将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小舅想了一会儿,无力的摇头:“三姐,我真不知道。” “这么没悟性呢?”三姨啧啧两声,又看向胤阳:“阳阳,你说。” 胤阳将赢来的钱输个精光,脸上却没半点怨气,相反还十分谦虚的向三姨讨教,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煞有其事道:“一个字,稳,三姨,我总结了,我呢就不够稳,我太轻敌,太大意了,所以最后输得精光,您就稳得住,输了时候不急不躁,也不气馁,稳稳摸牌,再稳稳出牌,结果这不是吗,就全给赢回来了,您果真不愧是麻将大家,玩得轻松,玩得高雅,这里头全是智慧,得细品呀!” 三姨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知音,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说得好!打麻将其实就是讲究一个稳,处理好庄家与非庄的关系 ,眼睛要尖,脑子要活,以不变应万变,敌变我不变,万变不离其宗,这就是麻将的真谛,你得掌握要领,方成大器啊。” 方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打断了三姨的滔滔不绝:“别敌变我不变了,一会菜凉了,赶紧过来吃饭。” 三姨没聊尽兴,眼神里流露出依依不舍,于是一边起身准备吃饭,一边又继续道,“来来来,咱们先吃饭,都别饿着,阳阳,三姨一会再慢慢传授你精髓。” 胤阳对三姨抱拳以示敬意,接着扭头看了方洵一眼,露出一丝暧昧狡黠的笑。 方洵走过去狠狠拍了他一下:“不错嘛,我们家的人都要被你收买光了。” 胤阳得意的挑眉:“如果我愿意收买一辈子,你愿不愿意?” 方洵哼了一声,嘴角却带着笑意:“那个,我考虑看看吧。” 屋里十来个人一张桌子坐不下,于是坐了两张桌子,三姨强行拖着胤阳一起,吃饭的功夫又说了不少话,主要是凭着自己的感悟解读麻将真滴,为他指点迷津,方妈妈看着胤阳光顾陪着三姨说话,也没怎么吃饭,于是不停的往他的碟子里夹菜,提醒他多吃些。 一顿午饭大家吃得热热闹闹,其乐融融,下午的时候两个舅舅和表哥送了舅姥姥回去,剩下三姨几个继续在屋里玩牌,方洵和胤阳说中午吃得太多要出去走一走,还没等出门,三姨就把她玩得无聊的小儿子塞了过来,让他跟着出去透透气,别在屋子里闷坏了! 于是方洵和胤阳两个人,一左一右牵着孩子,放慢了脚步在湖边走。 “你怎么不玩了?上午不是玩的很开心吗?”方洵一边走着,一边笑着问。 “不玩了,本来就是图大家一起乐呵乐呵,毕竟是赌,而我不喜欢赌,人要管得住自己,不能太放纵,就算忍不住好奇心想去了解,也要有随时抽身出来的本事。”胤阳淡淡的说着,语气是波澜不惊的,没什么起伏的情绪,丝毫不是刚才玩到兴致盎然的振奋模样。 方洵抿唇笑笑,接着扬起眉毛有些挑衅的问:“你刚刚是故意输给三姨的对不对?你开始玩的很开心,觉得新鲜,于是想要赢几把过过瘾,后来你知道怎么玩了,就失去了兴致,又不想三姨不开心,所以就故意输回来,是吧?” 胤阳扭头看了方洵一眼,又望了望远处那一汪微微起伏的碧色湖面,清亮的眼睛里有温热的笑意,那笑意一点点蔓延,渐至眉梢眼角:“其实家人在一起,开心是最重要 的,输了赢了,又有什么关系?跟对手可以一较高下,跟家里人,没必要一定争个输赢长短,而且今天大家玩的很好,三姨也很开心,这已经足够了。” 胤阳的话不轻不重,漫不经心的说出来,敲在心头,却荡起一层层的涟漪。方洵突然止住脚步,定定的看着胤阳,她的表情很平静,眼神却像那片湖面有着一丝荡漾着的微澜,仿佛动容得就要落泪,良久,她咽下了嗓子里的细小哽咽,轻轻的说出口:“胤阳,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其实我不是你的阳光,你才是我的阳光,照耀着我,温暖着我,有你真好!” 胤阳微微愣住,他偏过头来看着方洵,对上她温情又澄澈的目光,两个人谁都不动,就这样泊在时光里,静静相视。 直到感到手里一直握着的那只小手不满的晃了晃他们的手,身体往前倾,小嘴使劲撅着:“走呀,走呀。” 方洵笑了,蹲下来捏了捏他胖嘟嘟的脸蛋:“走走走,你这个傲娇的小屁孩。” 胤阳也笑了:“他说他小名叫娇娇,太女孩了。” 方洵一边捏着他的脸蛋,一边摇头:“他小名不叫娇娇啊,他叫傲娇。” “傲娇?” “对呀。”方洵说着又去捏他的小鼻子,“你说是不是呀,你这个小傲娇?” 那个小男孩得意洋洋的点头。 胤阳哼了一声:“那我儿子以后叫傲狂。” 方洵抬头:“那会被人打死的,我想好了,我儿子的小名要叫呱呱。” 胤阳不干了:“为什么叫瓜瓜?还果果呢!这么弱智,经过我同意了么?” “干嘛经过你同意,我已经决定了,就叫呱呱。”方洵说完牵着傲娇就往前走,傲娇紧紧抓着方洵的手,开心的跟着她往前跑,而他因为个子小,腿不够长,跟不上方洵的脚步,就只得跟在她身边不停的小跑着,小屁股一拱一拱的,偶尔扬起头来冲着她傻笑。 胤阳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他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被那个画面打动了,方洵牵着一只小手,在初秋的柳荫树下静静漫步,她不再蹦蹦跳跳,而是很温柔,很耐心的停下来跟他说话,就像个大人模样。而他紧紧攥着她的手,笑着跟她耍赖撒娇,往她的身上扑,要她背,要她抱,他们之间那样亲昵,那样欢快,仿佛从来密不可分。他就驻足在那里,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就像看着她和他们自己的孩子,而那个孩子 叫“呱呱”。 心突然像吸了水的海绵,细腻的柔软了下来,他觉得他不再满足于他跟她的二人世界,他们应该有一个家,一个真正的家,而这个家里,现在正缺席着一名重要成员! 从前没有想过的事,这一刻却变得迫不及待,仿佛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迎接他的到来! 那两个影子越走越远,就要走出他的视线,他正要追上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按下接听键,眼睛仍然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画面,不只是现在,回到g城他也想看到,就在家门口那片葱郁的草地,就在s大学繁茂的林荫小道,就在胤教授日渐伛偻的肩背上。 方洵已经走出很远,才察觉胤阳没有跟上来,于是止住了脚步,想要回去找他,她刚一回头,就看见胤阳握在手里的电话不知怎么突然掉在了地上,他却没有低头去捡,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整个人都很僵硬,很木然。 小剧场: 方洵:“如果我们有一个孩子,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胤阳:“女孩!”(无比坚定) 方洵:“为什么?” 胤阳:“女孩的话,像你一样漂亮,活泼,像个小太阳时时刻刻开朗的笑,我会很喜欢她,我要带她去很多地方,吃很多美食,穿最漂亮的衣服,就像个公主一样,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无限幻想中) 方洵:“听你这意思,我要是生个儿子,你就恨不得掐死似的。” 胤阳:“倒也不会掐死,不过就那样吧。”(摊手) 方洵:“哪样?” 胤阳:“就那样!” 方洵:“你说清楚,你要对我儿子哪样?我从前没看出来呀,感情你是个重女轻男的,我生了儿子你就要虐待他,顺带着也不待见我是不?我怀胎十个月辛辛苦苦生孩子就换来这回报,大爷的,我不生了!!” 胤阳:“没说虐待啊!我错了!我没想好,我重说!”(宽面条泪) 方洵:“那你说,我生了儿子你会怎样?” 胤阳:“儿子的话,像我一样帅气,有型,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是人见人爱的万人迷,我会全力把他打造成第二个我,他将拥有着完美的外貌,优雅的气质,迷人的笑容,最重要的,最让人无法取代的,是他拥有这个世界所有人都羡慕,都嫉妒,都可遇不可求的,独一无二的完美老爸!怎 样?是不是很*?!!啊,突然感到压力好大,我儿子以后要风靡全球,我该给他选个什么样的老婆啊?!像你这样的太影响下一代了!!” 方洵宽面条泪:“我还是生女儿吧!” ☆、第62章 母亲 方洵跟胤阳当天就回到了g市。 只不过这一回没有坐火车,而是定的最快的一趟航班,除了照顾胤阳晕车,最重要的,是他们必须马上回到g市。 从胤阳的手机从他手中掉下来那一瞬,方洵就知道事情不好,事实证明果然如此,电话是胤教授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告诉胤阳,他的母亲,暴躁的欧阳董事长重症入院了。 胤阳一路没说话。方洵也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于是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胤阳的手一直很温暖很有力,这一回却是冰冷的,连指尖都在颤抖。 两个人从机场走出来,已经半夜,月色荒寒如水,夜风微微拂面,万籁俱寂中透着股幽幽的冷意。 机场有人来接,是欧阳叶卿的专属司机,他接过胤阳手中的箱子,利落的放上了车,然后启动车子,载着胤阳和方洵直奔中心医院。 医院很静,来往的人寥寥,胤阳走在那条通往重症病房的既灰暗又死气沉沉的走廊,觉得这条路太长太长,似乎花尽一生的力气也走不完。 胤教授独自坐在病房门前的一张椅子上,他的双手无力地搭着膝盖,身体有些疲惫地靠着冰冷的墙面,仰着头,微微阖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胤阳轻轻地走到他身边,在他跟前蹲下去,握住他瘦削而苍白的手,嗓子里有着淡淡的沙哑:“爸……” 胤教授缓缓张开眼睛,看了看胤阳,又看看站在他身后,一脸紧张的方洵,勉强地笑了一笑:“回来了?”说着用手撑着胤阳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来,起来。” 方洵走上前去,也拉住了胤教授的手,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眶,眼睛也跟着红了:“老师,阿姨她?” 胤教授拉着方洵坐下,又指了指胤阳:“你也坐下。”接着他那张端严沉着,永远都稳如泰山的枯瘦面容定定的朝着病房,声音压得很低,很慢,“已经没事了,其实是老毛病了,医生早就嘱咐她多休息,少操劳,她就是不听。”说着低低地叹了一声,“她就是这样,太倔强,谁的话都不听,可是你们看看,现在真的熬不住了,病倒了,真正关心她的,害怕失去她的,还不是只有 她的家人么?这个道理,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方洵紧紧握着胤教授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下意识地去看胤阳。 胤阳就静静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 胤教授扭头看看胤阳,他很沉默, 脸色也是淡淡的,眼里却早已掩饰不住惊涛翻涌,可他偏偏什么也不说,就是那样沉默,那样固执。 良久,胤教授缓缓开口:“你还在生她的气?还是不愿意原谅她吗?她是你妈,看到她这样躺在你面前,难道你还能无动于衷吗?” “你已经长大了,是非对错分得明白,但是亲人之间,永远没有谁对谁错,这些年来,你就是在赌一口气,可你怎么不想想,如果,如果今天她真的没了,这口气,你还要继续赌下去吗?到时候就算你想后悔,这世上也再没有一个人让你叫她一声妈了。” 说到最后,胤教授的嗓音突然哽住,再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了。 胤阳突然站起来,将胤教授也扶了起来,给他捋了捋有些蓬乱的头发,又拍了拍他肩膀的灰:“爸,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胤教授似乎有些愣怔:“可是……” “回去吧,你今天累坏了,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顿了顿,“我,我在这里守着,妈醒了,我告诉你。” 胤教授有点没反应过来,猛地一怔,“啊?”接着又迅速反应过来,眼角蓦地爬上一丝欣喜的笑,双手因为激动有些微微的颤抖,却不知该往哪里放,只好蹭了蹭自己的衣角,然后,他说,“好。” 方洵也反应过来了,她跟着站起来,给了胤教授一个安心的眼色:“还有我呢,我也在这里守着,您放心吧。” 胤教授走后,胤阳拉着方洵重新坐下来。 方洵握着他的手,靠着他的肩膀,觉得有点困,使劲揉了揉眼睛,胤阳偏头看了看她:“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吧。” 方洵摇头:“不,我要在这里陪你,胤阳,你跟我说说话吧,你一说话,我就不困了。” 胤阳摸了摸她的头:“好啊,说些什么呢?” “就说说你小时候吧,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胤阳微微停顿了下,抬高了眼睛,下意识地看着病房,仿佛要透过那道冰冷的门和那扇密闭的窗,看到静静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良久,他低低道:“其实我小时候挺快乐的,跟大多人一样,我也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我小时候很淘,经常跟人打架,我爸管不了我,经常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我妈……我妈是一个很严厉,也很急躁的人,但她从来没有打过我,在我爸责骂我的时候,她经常是护着我的,或许是觉得亏欠吧,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因为要忙自己的 工作经常不回家了,晚上也是睡在公司,她很拼命,想要不顾一切的取得成功,后来她越来越忙,就更没时间管我了,我的一切都是我爸照顾的,他一面照顾我,一面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个家,其实我爸真的很爱我妈,就算她从来没有尽过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的义务,没有照顾好我们这个家,但我爸从来不怪她,也没有说过一句她不好。后来,大概是我妈觉得太烦了,又或者是我爸觉得太累了,他们开始无休止的争吵,我爸觉得无论他再如何的退让,再小心翼翼也无法将这个家继续维系下去,我妈就走了,我那时真的很恨她,我觉得是她让这个家散了,所以我拼命恨她,不想提起她也不想见到她,就这么过了好多年,她又回来找我爸,说要把公司交给我,要把她的一切都给我,我爸答应了,那时,她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但她还在硬撑,她就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认输……” 胤阳默默的说着,方洵没有打断,他停下来一会儿,看了方洵一眼:“睡着了?” 方洵摇头:“没有,我在听。” 胤阳沉沉的叹了一声,揽住方洵的肩膀,让她舒服些,然后,继续道:“我爸说我的性格像我妈,我从来不这样认为,可现在却不得不承认,我真的很像她,我恨她自私,因为她放弃了我,因为她没有为了我留下来,可是现在想来,我为了自己有一个完整的家,要她放弃她的事业,放弃她一直拼命追求的东西,我何尝不是自私?” 方洵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动了动身子,离他又近了些。 “或许是病了的原因,她的脾气越来越不好,那一天在咖啡厅门口,那是她第一次打我,那么巧被你看见了……我知道她身体的问题,却还是经常惹她生气,好像那样我就很开心,很痛快似的,就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可是今天,我接到我爸的电话,我觉得整个人都懵了,好像没有知觉了,刚刚,我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一下子变得这样苍白,憔悴,好像连呼吸声都没有,仿佛随时都会离我而去,我突然觉得一座山倒了。”说到最后,胤阳的声音越来越沙哑,他深深的埋下头,紧紧的闭上眼睛,眼角的泪啪的掉了下来。 方洵赶紧伸出双臂紧紧抱住胤阳:“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我爸说的对,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事,她真的不在了,我一定会后悔,其实我心里早就原谅她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认,她是我最亲的人,可我却这样自私怯懦,连一声妈都不敢叫,我不配做她欧阳叶 卿的儿子,我甚至不配做个人。” 方洵紧紧的抱着胤阳,抱着他因为痛恨和悔意而剧烈抽动的双肩,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不是你的错,胤阳,不是你的错,阿姨不会怪你的,没有人会怪你,只要等她醒过来,你把你的心里话跟她说说,那样就好了啊,真的,那样就好了。” 夜越来越沉,越来越静,方洵和胤阳就这样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守了一整晚。 欧阳叶卿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醒了,医生检查了下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要她多休息,再不能劳累,然后在她的坚持下,转到了普通病房。 胤教授几乎天天来送汤,但大多都是在欧阳叶卿睡着的时候,每回见她要醒,都是赶紧放下了汤扭头就跑,如此反复,胤教授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跑起来跟脚下生风似的,一溜烟就没影了。 来医院探望的人不少,但都被胤阳以病人要好好休息为由,一个个打发了。这几天他倒是陪着欧阳叶卿说了不少话,但那晚他在方洵面前哭着讲出的那些话,却一直说不出口。 方洵知道欧阳叶卿不喜欢她,但她要努力得到她的喜欢,她是认定了胤阳的,她这一辈子都要跟他在一起,所以就必须摆平这个看她不大顺眼的婆婆,否则以后的日子就是鸡飞狗跳,根本没法过。 方洵推开病房的门走进来的时候,胤阳正在跟欧阳叶卿说话,见她走进来,胤阳对她招了招手,欧阳叶卿冷着脸看了她一眼,方洵立马被这冰冷的眼神唬住,她想她是过去呢,还是不过去呢? 想了想还是先尊重老人家的意思,万一人家要跟儿子说心里话,她不识趣的站在那里,岂不尴尬。 转身要走,欧阳叶卿的声音却在背后冷冷的响起,十分有震慑力的两个字:“站住。” ☆、第63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 欧阳叶卿的声音却在背后冷冷的响起,十分有震慑力的两个字:“站住。” 方洵立马呆住,怔怔的站在那里,不敢动了。 欧阳叶卿微一皱眉:“傻愣着干什么,过来。” 嗓门好亮,好威风霸道。方洵看了胤阳一眼,慢慢地挪了过去。 她有些茫然,欧阳叶卿的口气不善,不知道叫她过去做什么,是不是像上回一样,说一些刻薄又伤人的话,让她难堪,想她知难而退。 她是不会退的,她已经想好了,就算死缠烂打,也要留在胤阳身边,也要收服他这个难搞的老妈。 虽然这件事在她看来,难上加难。 欧阳叶卿一双凌锐的眼睛上下左右来回打量着方洵,目光里闪过困顿和费解:“你叫方……” “方洵。”胤阳忍不住提醒。 “啊,方洵,你这个丫头,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我儿子对你死心塌地的,我真是想不明白,我欧阳叶卿的儿子这么优秀,天下难求,他到底是看上你哪了?我横看竖看,看不出你有什么特别,丫头,你能告诉我,你有什么可取之处,值得胤阳这样对你吗?” 胤阳还要插话:“妈……” 欧阳叶卿抬手打断:“我想听她说。” 方洵微微垂头,很长的时间都没有说话,像是在认真思考,欧阳叶卿的话问到她心里了,她有什么本事,有什么可取之处,她自己也说不出来。 气氛有些沉默的尴尬,胤阳不忍心看到方洵为难的样子,于是硬着头皮准备继续接话。 “我,我很诚实。”沉默了良久,方洵突然开口。 胤阳和欧阳叶卿都有些微微的愣怔,方洵却很坦然,似乎终于想明白,她抬起头来,嘴唇轻抿,一双漆黑的眼睛笃定的回视着欧阳叶卿,没有难堪,也没有挑衅,只是有些骄傲的样子。 胤阳看着她,安心又满足地笑。 “诚实?”欧阳叶卿狐疑的看着她,似乎并不觉得如何。 “对啊,她很诚实。”胤阳笑着接话,“不但诚实,不会说谎,还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没有怨言,最重要的,是她厨艺好,做的饭好吃,我一顿能吃两大碗,还有……”胤阳笑了笑,“她能帮我摆平老头子……” 欧阳叶卿疑惑的看着胤阳,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半晌,生硬地笑了一下,有些无奈:“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胤阳深切的点头,表情很认真,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我这辈子需要两个女人,可以一起帮我摆平老头子,一个是她。“说着视线转向欧阳叶卿,目光变得莫测,“现在还差一个。” 欧阳叶卿不自然的咳了两声,赶紧岔开话题:“说了这么多话,都饿了,今天没有排骨汤吗?” “有,有。”方洵赶紧去拿餐盒递过去,“还是热的,老师刚刚送来的。” 欧阳叶卿一听是胤教授送来的,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接了,手顿在半空,有点尴尬。胤阳眼尖手快,立马接了过来,一边打开餐盒一边啧啧赞叹,“嗬,老头子炖汤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果然是用了真心,情意满满啊。” 欧阳叶卿脸色一沉,重重的咳了一声,更不好意思接了,十分傲气的往胤阳手里一推:“不饿了,拿走。” 欧阳叶卿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实在住不下去了,三番两次闹着要出院,都被胤阳拦住了,胤教授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不敢进病房,每回都把餐盒交给方洵,再嘱咐两句,接着就闪人了,以至于欧阳叶卿住院这十来天,两人硬是一面都没见上。 眼看着欧阳叶卿这几天脾气越来越大,脸色就要绷不住了,方洵就拿着手机在病房门口,偷偷摸摸的给胤教授打电话。 “喂,公公大人……” 胤教授被这一声公公大人叫的浑身直抖,赶紧撑住了桌角,神色紧张:“方洵,什么事啊?是不是胤阳他妈病情反复了?” “不是,医生说恢复得很好,不用担心,就是,就是这一阵,我未来婆婆有事没事就念叨你,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心里真的很希望你能来看看她。” 胤教授咳了一声:“我不是去了吗?” “您那不叫探望啊,您每回来都神神叨叨的,连人影都没见着,忒没诚意。” 胤教授又咳了一声:“反正也没什么事了,我看不看都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她希望您来看她啊,昨天还说呢,叫你炖好汤亲手端到她跟前,不然她就不吃。” “这样啊。”胤教授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为难,“这话是她的风格,好吧,那我就勉强去看看吧。” 方洵赶紧附和:“对啊,您就勉强来看看吧。” 放下电话,方洵推门进了病房,看了正在病床休息的欧阳叶卿一眼,有些为难道:“阿姨,刚刚老师打电话来,问您的身体好 些了吗?其实他心里一直放不下您,这回您病了,他更急得不得了,一直都想来看您,但怕您不高兴,就没敢露面。” 欧阳叶卿哼了一声:“想来就来啊,谁也没拦着他。” 方洵赶紧应承:“好嘞,我这就去回话……” 方洵出了病房正要给胤教授打电话报喜,一抬头正看到胤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接电话,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到她时笑了一笑。 然后,他挂了电话,朝着方洵走过来:“是胥日。”顿了顿,“她要回美国了。” 方洵一时间有点恍惚:“是吗?” “明天的航班,她想见我一面。” 方洵沉默了下:“那就去吧。” “认真的?”胤阳带着些探寻的目光。 “认真的!像个老朋友那样,好好的送一送她吧,下回再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 胤阳张开手臂给了她一个拥抱,不是要把她融进身体那样的用力与霸道,却莫名的让人安心。 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里,胥日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一个僻静角落,已经等了很久。 这次回来,本意并不是想要挽回什么,似乎只想回来看一看,看看胤阳好不好,是把她记在骨子里,还是已经忘了她。 她的想法很单纯,却忘记了思考,如果是前者,她会怎样,是后者又会怎样。 可是,好像都不是。 他的心那样平静,再见她的时候没有泛起一丝微澜,她本该觉得欣慰的,因为他还好好的,就像从来不曾受伤。可就是这样的平静搅乱了她的心,让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走,又为什么回来。 胥日微微抬高眼眸,看着胤阳走进来。 对他笑了一笑:“喝点什么?” 胤阳摇摇头。 胥日沉默了下,低低道:“我要走了。” 胤阳嗯了一声。 “其实这次回来,只是想看你过得好不好。” 胤阳唇角一弯,露出轻松惬意的笑:“你看到了,挺好的。” 心里突然涌上酸涩之感,胥日垂下眼眸,定定地看着餐桌上铺得平整的雪白桌布,低低地说:“我一直觉得,自己欠你很多,其实我早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却太过执着在这场感情里的得失,不知道何去何从,忘记了原本是我选择放弃的,我却怪别人……” 胤阳看着胥日,极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扭头看向墙面上的几幅画,突然笑了,“其实,你走的那几年,我偶尔会来这里,看着这些画发呆,也会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登山看日出,出海垂钓,互相点评彼此的画作,那些年其实挺开心的,虽然过去了,但是你在我的回忆里,不全是悲伤的,也有美好的,所以你不用抱歉。” 胥日抬眸,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胤阳,她曾伤了他,他却可以不计前嫌,笑着说出原谅的话,比起他的豁达和包容,自己那些那微不足道的痛,是多么的渺小至极,不值一提。 胥日低低的笑了,眼里再没有了多余的意味,而是平静又从容,转瞬又是从前那个优雅自信的端庄女子:“七年前我选择放弃这段感情,七年后就没有资格后悔,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对与不对,我都会走下去。” 胤阳低低的笑了:“这才是你的性格。” 胥日微微抿着唇角,有些打趣的笑:“我走了,或许不会再回来了,这一回,你不留我么?” 胤阳面露难色,笑着摇头:“比起你,我现在有了更加想要留住的人。” 两个人突然间沉默下来。 胤阳的手机叮的一声,在桌上跳动了下。 “你爸来了,现在跟你妈说话呢,完了,一会穿帮了怎么办?我还说我很诚实,你妈会不会杀了我……” 胤阳忍住笑,快速打上去几个字:“等着,很快回去救你!”【亲亲】 胥日看着胤阳,如水的目光里没了从前的贪恋和因掌控一切而得意满足的笑,而是静静地流淌,夹杂着一丝感动,一丝不舍。 她还爱这个男人,但不是爱就能得到,这个道理七年前她不懂,七年后,一种陌生的痛清晰地叫她醒悟明白。 她静静地看着他,他狭长的双眼微垂,表情掩映在阴影里,肩膀微微抽动,明明想笑却努力忍着,可隽秀眉宇间的笑容,仿佛从沉寂的内心深处发出的巨大愉悦和满足,那样的表情,她从没见过。 胥日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是方洵?” “嗯。” “你要把她宠坏了。” “不会。”胤阳头也没抬,笑得一脸满足,“无论我如何宠她,她始终是她自己,没有自以为是,没有无法无天,她还是最初的那个方洵!” 回完了信息,胤阳抬头看了看胥日:“明天的航班是吗?我就不送了,保重 !” 胥日只是微笑。笑着看他起身告辞,笑着看他大步的往门外走,黯淡的灯光吞没不了他那张帅得无法无天的脸,还有那个独自行走也不会觉得苍白孤寂的高大背影,他一点都没变,还是从前那个潇洒俊朗的胤阳,可惜,已经是别人的胤阳。 “保重!”胤阳走了很久,胥日才望着他离开的那个方向,低低地说。 又是一周过去,欧阳叶卿已经可以出院,医生叮嘱了几句,又开了些药,胤阳拎着收拾好的行李准备接她出院。 还没走到医院门口,方洵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胤阳将行李装进后备箱,看着胤教授他们上了车,回头看了看方洵,她放下电话,慢慢的走过来。 “怎么了?” 方洵想了下,有些犹豫道:“是秦朔,他也要回美国了,约我看一场演唱会。” 胤阳没说话。他看得出方洵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去,他也看得出,方洵并没有直接拒绝。 他走过来抱了方洵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去吧。” “可是……” “去吧。”胤阳重复道,“他是个有执念的人,或许今天之后,他可以彻底的放下了。” 工人体育馆外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人,粉丝们早早的到场,有围在一起聊天的,有坐在地上卖周边的,有撑着易拉宝,举着灯牌拍团体照的,还有黄牛在门前来回晃悠,随便拉住一个人就问要不要票……十月的天已经微凉,眼前的场面却是十分火热。 方洵走到场馆外挂在横栏上的一个巨型条幅前,看着上面熟悉的人影,有些怅然,条幅上烫印着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组织logo,从来没有听过的应援口号,有那么一瞬,突然就觉得自己老了。 她买了一个应援用的黄色小旗子,上面印着很简单的logo,是秦朔付的钱。 体育馆里人山人海,欢呼声鼎沸,似乎要把棚顶整个掀翻,坐在他们身边的粉丝激动地大哭大笑,有一个一边哭着一边扭过头来看方洵,抽噎着说:“我是妹妹团的,喜欢gg两年了,你呢?” 我啊? 方洵想了下,有些感慨的回道:“六年了吧!”真的很久了,甚至在秦朔之前。 那个粉丝立马激动的拉住方洵胳膊,鼻涕一把泪一把,抽噎的不成样子了:“我是从y市过来的,坐了一晚上的火车,昨天参加了一个活动,今天来看 演唱会,本来买了明天的票回家,但是突然不想走了,听说后天还有活动,我想参加完再走。” 心里突然有点泛酸,是藏在心底很深很熟悉的一种感觉,沉寂了那么久,终于被哭声唤醒,密密麻麻的爬了上来。 方洵弯着嘴角点头:“那就参加完再走吧,过来一趟挺不容易的。”一个人一生也没多少这样疯狂的岁月,也没有可以一直疯狂下去的勇气和力量,她当年也曾疯狂,她能理解她。 那粉丝又是一声抽泣,然后卖力的挥舞着手中的灯牌,又开始疯狂呼喊,“gg,我们永远支持你!!!” 秦朔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下:“你以前也这样?” “嗯。”方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还好没让你看到,不然就太丢脸了。” “那天我该陪你来的。”秦朔突然低喃,眼底蓦地闪过酸涩和失落,“那样就可以看到你丢脸了。” 他的话是玩笑的意味,听在方洵耳朵里,却不由得一酸。 整个场馆像要炸裂一样的欢呼沸腾,舞台上的那个人哭过笑过,撕心裂肺的叫喊过,这会儿收敛了情绪,坐在舞台上的矮阶上静静地唱。而方洵和秦朔静静的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但两个人知道彼此谁都没有听进去。 演唱会结束已经夜里十一点半了,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方洵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前那张长椅,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秦朔静静的看着她:“我送你回去吧。” 方洵收回视线,目光不经意的一瞥,看到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车子,于是摇了摇头:“不用了,胤阳来了。” 秦朔没再说什么,他似乎已经觉得很满足,很圆满,不需要再去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就已经足够了。 他回过头,定定看着从场馆不断涌出的粉丝,一边兴奋着一边因为没有带伞有些微微的懊恼,在门口左顾右盼来回张望,就像那个时候的方洵,她就是那样看了看外面的天,然后双手遮着头,一副认命的架势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叫:“啊啊啊,怎么会下雨啊,我好倒霉啊,死秦朔,不陪我来!!” 眼里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湿润,心里有些抽搐的疼,秦朔慢慢的转过头来,低低的说:“我想抱一抱你,可以吗?” 却不等方洵点头,他已经张开双臂将方洵拥进了怀里。 没有很大的力气,没有霸道的想要禁锢和束缚的企图,他的手臂甚至 是有些空虚的环着她,然后才一点点慢慢收紧。靠近了他的胸腔,才感到他的心在剧烈的跳动,身体也有些微微的颤抖。 “我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忘了你,但我会努力,努力做到你希望看到的那样。”秦朔的嗓音有些低哑,带着涩涩的紧绷,就那样默默的抱了她好久。 原谅我,不能继续看你幸福下去!原谅我,不得不离开了!简单说爱多么容易,放手才是疼痛至极,不止会撕烂我的皮肉,还会搅碎我的心!方洵,原谅我,就让我这样静静地抱你一会儿,因为即使只能多留你一分一秒,那也是失去你后,会陪伴我长长一生的回忆! 天地静寂,只有雨声淅沥,良久,方洵听见凄凉的四个字。 “我要走了!” 身体突然变得空虚,那个结实的怀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冷意就一点点灌了进来。 方洵木然的站在那里,有些失神地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地,目光转向从前他等她时坐过的那张长凳。那夜细雨蒙蒙,他的背影寂寥而沉默,昏黄街灯下他转过头来,对她笑了一笑:“结束了?” 那时,她心里闪过狂喜和小小的诧然,忘记了下雨,就那样飞奔过去抱住他!那时她想,这个人,我要对他很好很好,我要喜欢他一辈子!其实没有谁可以轻松的说出一辈子,因为做不到。 雨又下的大了些,方洵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连同雨水和泪水一并擦掉。已经看不到秦朔了,他高大的背影完全淹没在沉寂的夜色里,连个模糊的轮廓也没留下。眼角的泪水越来越多,但她知道,那不是难过,更不是难舍,而是感动,因她曾经认真喜欢过这个人而感动;因她们回不到从前却还是没有后悔,没有怨恨,还是可以理解和尊重彼此而感动;更因为她现在有了更好,更值得她全心对待的一个人而感动! 胤阳推开车门,撑了把黑色的伞,慢慢的走过来。 刚刚的一幕他看得清楚,却没有打断,这会儿却有些懊恼的将她抱在怀里,嗔怪道:“不撑伞这个毛病,你什么时候改?” 方洵不说话,紧紧箍住他的腰,尖尖的下巴抵着他肩膀,生怕他跑了似的,用力的往他怀里钻:“有你在,我一辈子都不想改。” 起了风,雨越来越大,一把伞不足以遮蔽风雨,两个人都淋湿了不少。 方洵觉得有点冷,又往胤阳怀里缩了缩,而她那件针织衫外套的口袋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塞进了一 张纸条,只是淋了雨,字迹一点点被水浸透模糊,看不出本来面目!而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曾有人在她的口袋里留下了那样一张纸,虽不起眼,却写着他毕生所愿。 愿无岁月可回头,但有良人可白首。 方洵,你要快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