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心玉》 第1页 《宫锁心玉》作者:于正&天下倾城 内容简介 现代少女洛晴川因意外穿越到清朝康熙年间,入宫成为宫女,并与四阿哥(何晟铭饰)以及八阿哥(冯绍峰饰)相识,捲入清代着名的“九子夺嫡”之中。歷经种种波折,从互相jiāo恶到相知相惜,晴川收穫了一段惊心动魄又làng漫至极的爱qing。可是等待他们的,不仅是浓qing蜜意的花前月下,更有意想不到的重重杀机。真假晴川的yin谋、四阿哥登上皇位后的苦苦痴缠……晴川的爱qing面临着巨大的困境和挑战。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了我们,我们至少还有彼此。”面对爱qing,晴川有着现代女孩的勇敢和坚毅,然而,当歷史的车轮隆隆而来时,晴川能否改变既定的命运航道,迎来与爱人的光明…… 作者简介 于正,1978年生于浙江海宁,职业编剧。 1997年6月,考入上海戏剧学院。1998年8月,师从香港着名导演李惠民。1999年11月,进入李惠民工作室,担任编剧。2003年“于正工作室”在上海挂牌,成为独立编剧。2005年6月,“于正工作室”移师北京。2008年7月,开始以编剧、制片人的双重身份制作电视剧。2011年12月,凭藉热播电视剧《宫》,荣获第16届亚洲电视节“最佳编剧奖”,这是此奖项首次颁发给内地个人,也是于正个人获得的首个国际奖项。 主要作品: 《美人心计》《大丫鬟》《国色天香》《被遗弃的秘密》《美人天下》《王的女人》《宫锁心玉》《宫锁珠帘》等。 出版书籍: 《大清后宫》《最后的格格》《胭脂雪》《美人心计画册》《大丫鬟》等。 主要编剧电视剧: 2007年《胭脂雪》 《玫瑰江湖》等 http://.919yq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上卷 楔子 那熟悉的场景又出现了。 huáng瓦红墙的宫殿,漫长幽深的甬道,梳着旗头踩着花盆底的旗装女子,殷切的眼神凝望着她,对她重复着同一句话,“你该回去了,回去吧,晴川……”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为什么总是叫她回去,又是要回哪里?晴川满腹疑惑,却不由自主地跟在那女子身后追了过去,质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缓缓地转过身来,晴川这才看清楚对方的模样,骇然地捂住了嘴,惊叫出声…… “哎呀!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还赖在chuáng上?”洛母一边大声唠叨着,一边着急忙慌地帮晴川整理着今天要穿的小礼服。 晴川刚从噩梦中惊醒,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只是默默地躺在chuáng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洛母一看她这副神qing,更加着急,生气地说:“赶紧起来!再待下去一会儿就要迟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都忘了吗?” 今天是自己和林非凡订婚的日子,晴川自然没有忘记,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想嫁给林非凡。没错,自从父亲死后,家中的古董店便一直是林非凡帮着晴川她们母女打理的,他对她家有恩。可只是因为有恩,她就要以身相许地嫁给林非凡吗? 晴川翻了个身,趴在chuáng上,心不在焉地问:“妈,你真的要我嫁给林非凡?” 洛母惊讶地看着晴川,“你不会到这个时候才反悔吧?” 晴川张了张嘴,却没敢答话。 洛母心中更没底了,虽然她已经和晴川讲了千百遍嫁给林非凡的好处,可还是怕晴川又变了主意。于是洛母赶紧一边念着林非凡的好,一边将晴川从chuáng上拉了下来,推着她赶紧去换小礼服。 jing致的妆容,烈火一般艷丽的小礼服,银色的高跟鞋……当晴川再次出现在洛母面前的时候,如同换了一个人。 洛母上下打量了一番晴川,很是满意。 晴川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无奈,勉qiáng地扯了扯唇角。 晴川与母亲赶到古董店的时候,林非凡正在与几个宾客寒暄,瞥见洛母与晴川进来,忙迎了上去。他的视线落到晴川身上的时候,眼中便多了一抹惊艷的神色。 直到此刻,晴川忍不住再次问林非凡:“林非凡,你真的要娶我?” 回答“不”吧,告诉我你是逗我玩的,逗我玩的,逗我玩的……晴川暗暗祈祷着。 林非凡笑了笑,点了点头,“嗯。” 晴川还有些不死心,赶紧又补充道:“可我有很多缺点的。” “没关系,我喜欢你,连你的缺点也喜欢。”林非凡答道。 好吧,她终于可以死心了。林非凡的痴qing令晴川无话可说,她只能冲着林非凡gān笑了两声,然后借着看古董的由头避开了林非凡。 没过一会儿,来参加儿子订婚仪式的林母也赶到了。 林母表面看着虽是文雅大方,可实际上却是最尖酸刻薄的,也一直对晴川很是看不上眼。现如今林非凡坚持要娶晴川,林母嘴上虽是答应了,心里却是存了一肚子的气。 果然,林母很快便借着和晴川单独相处的机会,开始教育起晴川来,“其实你和我心目中的儿媳妇的标准差得太远了,学歷不高,长相又不出众……” 晴川暗自庆幸,林母是长辈,说什么她都不好顶嘴反驳,幸亏自己提前便有所防备,早就戴上了mp3的耳机。这样一来,不管林母随便怎么念叨,她只装听不见就好了。 见晴川一直戴着耳机,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林母更加气愤,怒斥道:“你太没礼貌了!和长辈说话还听着mp3!” “啊?”晴川向林母举了举手中的mp3,故意打岔道,“这首歌挺好听的,你听吗?” 林母气得转身就走。 看着林母气急败坏的背影,晴川微微有些得意。转回头来,晴川的视线扫过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目光突然被墙角的一幅画吸引住了。 这是一幅极简单的水墨人物画,画的是一位穿了旗装的年轻女子,画旁还题了字。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幅画,可晴川却似被它吸了魂魄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幅画,看着看着,竟不由自主地向那幅画走了过去…… 第一章 前身旧世唤女还 疼!真是疼啊! 晴川忍着疼轻轻地动了动手脚,还好,貌似都没有断。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啊!晴川不禁暗自念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直接摔到了地上,不但小命仍在,四肢竟然也都没事,果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 只是,这是落到了哪里?刚才自己不是还在古董店里要和林非凡订婚吗,怎么突然到了这里? 一时间,晴川只觉得头昏得厉害。 哦!终于记起来了,她本来是在古董店里和林非凡举行订婚仪式的,可却被墙角上贴的一幅人物画吸引住了。后来,那幅画无风自动,突然向外面飘去,她便在众人的惊愕注视之下,追着那幅画一起跑了出去。一直追到一片陌生的树林里,才好不容易追上了那幅画。晴川刚把那幅画从树上揭下来看了一眼,就觉得脚下一空,人便像落入了光影扭曲的时空隧道一般……再然后,她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第2页 可这是掉到哪里了?好安静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没人? 晴川没敢轻易动弹,正疑惑着,头上方突然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雪白的脸,血红的唇。 妈呀,鬼啊!亏得晴川定力好,才把冲到嗓子眼的惊叫声qiáng行压了回去。不怕,不怕,这人只是粉打得厚了些,不怕,不怕。晴川暗暗安慰着自己。 那女人却是满脸惊讶之色,问晴川道:“这位侠女,你从天而降,可也是来夺花魁的?” 侠女,什么侠女?花魁,什么花魁? 晴川更加摸不着头脑,忍着疼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转头向四处望了望,这一看却吓了一大跳,天哪!这哪里是没人啊,分明是人山人海、人满为患嘛! 台上都是穿得花枝招展、年轻漂亮的女人,正惊愕地看着她。台下却是男女混杂,也都直愣愣地看着她。 这还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些人为什么都穿着古装,而且男人们还留着一条长长的辫子? 晴川有些傻眼,脑子里的火线通了零线,好吧,大脑直接短路了。 台上台下的人在经歷了最初的天外飞仙之后,再看到晴川怪异的穿着打扮,渐渐地嘈杂起来。 刚才问话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处的老闆娘,人称九姨娘。她见晴川一直没答话,不由得对晴川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凑近了细看晴川的衣着,笑着问道:“姑娘,看你这打扮不是中原人吧?既然来夺花魁,不知琴棋书画jing通哪样啊?” 说着,她又伸出手去摸晴川身上的小礼服。 晴川急忙向旁边避了一步,不想却一脚踩到了刚才跟着她一起掉下来的mp3上,还正好踩到了外放的开关。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一阵宛转悠扬的歌声倏地在空气中飘dàng开来,让本来有些嘈杂的人群一下子寂静了下来。这首歌晴川早就听过了八百遍,倒不觉得如何,而众人却被这宛如天籁的声音镇住了心神,听得如痴如醉。 晴川赶紧趁着这个机会仔细观察此处的qing形,可越看越心惊。没有导演和摄像机,没有一个正常打扮的剧组人员,这说明不是在拍古装戏了……难不成她真的是穿越了? 只这一个念头冒出来,晴川便如同被雷噼中一般。天哪,上帝啊,不会这么倒霉吧?她还有老妈要照顾的,说什么也得赶紧回去,否则老妈是要急疯的! 晴川急出了一身汗,又想到自己刚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么说时空隧道就是在头顶了,如果再跳上去,是不是又能穿回去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一个劲儿地往上蹿蹦起来,试图再次跃入时空隧道之中。原地起跳不够高,那好,那就后退几步再来点助跑好了。 好,这回跳得够高了,可是为什么还跳不回去?难道说是姿势不对?对了,刚才是怎么落地的?好像是四肢展开平拍下来的,那是不是应该伸展手臂做展翅飞翔状? 试了无数个姿势,跳了一次又一次,可每次都是重重地落了下来。就这样折腾了一会儿,便听得台下有人窃窃私语道:“哎,这舞蹈好奇怪啊!” 旁边的人赶紧扯了此人一把,低声说道:“别乱说!你听她的歌唱得这么好,这舞蹈也一定非同凡响,可别让会看的人觉得咱们是土包子,看不懂!” 众人心里或多或少都藏了些这样的心思,所以等歌曲一停,台下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九姨娘看宾客的反应如此热烈,心中一动,暗想这丫头长得虽不是倾城之姿,可却胜在出奇,没准倒能合了那位爷的口味。这样一想,她忙上前扯住了晴川,笑道:“哎哟,我的好姑娘,你这曲子唱得可真好啊!” 晴川一下子愣住了,她唱的曲子?她哪里在唱了?这是mp3的外放好不好?她压根就没有张嘴好不好?这里的人的神经……都好qiáng大啊! 那九姨娘说着又转身取了个花篮放到晴川脚下,笑着看向台下的宾客,说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啊,请各位品评。” 话音刚落,原本已经把鲜花投在其他姑娘花篮中的宾客们连忙又把花拿了回来,纷纷投给了晴川。片刻工夫,晴川脚下的花篮里就装满了鲜花。 台上原本得到鲜花最多的那个美貌女子见状十分焦急,不甘地伸手就去扯九姨娘,“九姨娘……” 九姨娘却顾不上听她说话,只是一把打开了她的手,回头冲着仍有些呆愣愣的晴川笑道:“哎哟哟,真是看不出来,后来者居上啊。姑娘,恭喜你成为我们梦仙居的花魁娘子!” 晴川脑子里更乱了,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成了花魁娘子了?还梦仙居?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穿古装,选花魁娘子,台下还有一群辫子头……晴川反手一把抓住九姨娘,颤声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九姨娘见晴川一直有些傻愣愣的,又听她突然问这个问题,只当她是高兴傻了,冲着台下的宾客笑道:“瞅瞅,这姑娘都高兴傻了,大伙告诉她吧!” 台下的宾客也哄声笑了起来,齐声答道:“康熙四十七年!” 康熙四十七年?难道说她这是穿越了? 晴川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色小礼服,这分明还是她自己的身体嘛,难不成还是身体穿越?那边不小心一脚踏空进了时空隧道,这边再掉下来的时候,却成了大清国的“黑户人口”了。 “很好,很好……” 晴川低低地念了两遍,很没出息地翻个白眼,晕了过去。 九姨娘一看晴川忽地晕倒了,忙向台下的宾客们解释道:“激动的,激动的。”说着便叫人将晴川抬到了后院房中,又吩咐人守着她醒过来。 谁知晴川这一昏倒却是久久不醒。眼看天色都黑了,九姨娘便有些沉不住气了,暗道那位爷可是个火bào脾气,这可是提前说好选出花魁就直接送到别苑的,若不能把人按时送过去,她这买卖也别想做了。 九姨娘越想越急,几次过来瞧晴川,见她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gān脆一咬牙,吩咐身边的几个婆子道:“不等了,给这丫头梳妆打扮好了,先抬过去再说!” 那几个婆子忙上前动手替晴川换了衣服,又将她的头髮重新梳过,直接将她塞进了轿子。 轿子一颠,这才把恨不得一直昏睡下去的晴川给颠醒了。 眼前一片漆黑,也不知道在哪里,乘坐的jiāo通工具晃晃悠悠,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在坐轿子了。她又伸手摸了摸身上,发现身上的小礼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从头裹到脚的旗装。手再往头上摸去,头髮果然也被梳成了旗头。晴川还不死心,发狠地掐了自己手背一把,顿时一阵剧痛传来,疼得她连吸了几口凉气,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娘啊,不是做梦,真的是穿越了啊! 老天爷,虽然她很喜欢看二月河大人的《雍正王朝》,算得上是雍正的粉丝,可也不用就这样把她丢到清朝来吧?而且还是直接空降到什么梦仙居,那是青楼啊,青楼啊好不好?
第3页 别人都是魂穿,她是身体穿; 别人是穿世家望族,她是穿青楼; 别人是穿了做格格小姐,她是穿了做花魁。 倒霉也不是这个倒霉法的,好不好! 晴川真想抱着母亲大人痛哭一场,穿越了也就罢了,可这刚当选了花魁娘子怎么就被人趁夜抬出来了?这是要把她弄哪里去?不会是送去接客吧?一想到这儿,晴川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一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连忙大声叫道:“停下,停下!” 轿子却没停,一侧的轿帘突然被人从外面撩开,映着火光,九姨娘那张雪白的脸蛋出现在轿子外,似笑非笑地问道:“姑娘,怎么了?” 看着那簌簌落下的白粉,晴川下意识地咽了口吐沫,掩饰地摆了摆手,答道:“没事没事,”她停了停,又小心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九姨娘神秘地笑了笑,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哈儿,“当然是好地方啊,到了你就知道了。” 好地方?一个青楼老鸨说的好地方能是什么好地方? “等一下!”晴川连忙叫住了九姨娘。 九姨娘转头看着她,脸上神色颇有些不耐烦。 到这个时候了,哪里还管她耐烦不耐烦,想法跑路才是大事啊!晴川眼珠转了转,赶紧用手捂住了肚子,做出一副很痛苦的模样,呻吟道:“哎哟,我肚子疼!你让我下去方便一下吧。” 九姨娘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晴川一番,说道:“这大街上哪儿有方便的地方啊?你先忍一忍吧,很快就到了。” 完了,竟然都快要到了!晴川心中更是着急,可是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别的藉口,只得胡乱扯道:“啊!好像闻到包子的香气了,我肚子也刚好饿了,你放我下来,我去买个包子吃!” 九姨娘身为老鸨,阅人无数,早就看穿了晴川的小把戏,脸色也难看起来,她撇着嘴角讥讽地笑了一笑,说道:“一会儿肚子痛,一会儿又肚子饿,姑娘,我明告诉你,我九姨娘对付人可是有一套的,进了我这个门,就算是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我劝你乖乖地听我九姨娘的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可别怪九姨娘我心狠!”说到后面,竟是赤祼祼的威胁了,九姨娘将轿帘一摔,再不和晴川言语了。 见既然骗不过这九姨娘,晴川忙又来软的,她扒开帘子在窗口央求道:“大娘……” 九姨娘冷着脸没搭理她,挥了挥手帕,催着轿夫赶路。 晴川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赶紧改口道:“姐姐……” 九姨娘脸上的神色这才松了松,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 晴川一看有戏,立马再接再厉,哀求道:“美女姐姐,我跟你说,我是好人家的女孩子,我不做ji女的,你放了我好不好?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没想到那九姨娘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放心吧,我怎么可能让你做ji女呢?你呀,就等着享福吧!”转头连声催促轿夫道,“快点,快点,一会儿误了时辰,惹恼了那位爷,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些轿夫本就走得不慢,再被九姨娘这么一催,立刻健步如飞地奔了起来。 一看卖萌也不管用了,晴川心中更是慌乱,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么逃脱之法来,gān脆一咬牙,又大声叫道:“哎呀——” 然后晴川的身体勐地倒向轿厢壁上,口中的惨叫也戛然而止。 九姨娘再次掀开了轿帘,有些恼怒地问道:“又怎么了?” 晴川却是一动不动地闭着眼装死,九姨娘一看她这样,心里也没底了,忙吩咐轿夫停下来,打算仔细看一看这丫头出了什么事。 晴川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待那轿子一落地,便勐地从轿子中沖了出去,撒开脚丫子就往前面跑去。九姨娘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一面指挥人去追晴川,一面大声喊叫道:“别跑!” 别跑?不跑她就是个傻子!晴川对九姨娘的叫喊充耳不闻,只憋足了劲儿往前跑,也亏得现在天黑,街上没什么行人,她跑起来倒是一路畅通无阻,只是身上的衣裙太拖累了些,好几次都差点踩到了自己的裙子,到后来她只得提着裙子跑,可这样一来,她的速度就明显慢了下来。 晴川不时地回头看看,见后面的人追得越来越紧,心中十分着急,暗想,总是这样傻跑,早晚得叫人追上,还得想个法子向别人求救才好。 正这样想着,前面是两条街道的jiāo叉口,晴川略一迟疑,便转向另外一条大街。跑了没几步,就看到有顶轿子被几个人簇拥着从街的另一头往这边而来。 这个时代,能坐得起轿子,还能有这么多僕人跟着的,一定非富即贵!晴川心中一喜,原本已是jing疲力竭的身体立刻又有了力气,忙向着来人跑过去,大声叫道:“救——” “命”字还没喊出来,就被身后的人捂在了嘴里。 晴川心中大骇,连忙用力挣扎起来,可追来的人本就是梦仙居里的打手,那身力气不是晴川可以比的,她如何能挣脱得了? 九姨娘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恨声骂道:“死丫头,你还想跑?” 对面那行人已走到近前,看到有人在街上争执,那轿子便停了下来。就听轿子中有个清冷的声音问道:“出什么事了?” 跟在轿子旁的男子往晴川与九姨娘处看了看,转身凑到轿子前恭敬地答道:“回爷的话,一伙人正在抓一个年轻的姑娘。” 晴川见他们问到自己,忙又用力地往那轿子旁挣了挣,却苦于嘴被人捂着,发不出声音来。 九姨娘脑子活络,忙向那个按着晴川的打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晴川拉到后面去。自己则走到了那轿子前,先对着轿子及旁边的男僕福了一福,这才说道:“这位爷,妾身是梦仙居的。咱们不是胡乱抓人,这丫头本就是梦仙居的,是她父母把人卖给了咱们。可这丫头却要跑,咱们只能叫人把她逮回去。” 轿子里沉默了一阵,才听到那人淡淡地“哦”了一声。 九姨娘见对方这阵势不像是普通人,也怕招惹麻烦,便又赶紧说道:“这丫头的卖身契还在妾身那里,这位爷要是不信,可以叫人跟着妾身回梦仙居看一看。” 放屁!胡扯!晴川暗暗骂道,她明明是从时空隧道里掉到梦仙居的,哪里来的卖身契! 那轿子里的人又沉默了,轿外的男子便又弯了腰问道:“爷,怎么办?” 轿子中的人似是十分疲惫,只是淡淡地说道:“走吧,赵安。” 只这四个字,晴川心中一片冰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轿子离开。九姨娘却是面上笑开了花。只待那行人抬着轿子走远了,九姨娘这才转回身来看着晴川,冷笑道:“死丫头,你的胆子倒蛮大,竟然敢从老娘手里逃跑!”
第4页 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暂时跑不了,就得先向她服软才好。晴川这样一想,立刻不再挣扎了。 见她这样,九姨娘就叫人松开了晴川的嘴,对着她说道:“丫头,今儿个老娘和你说亮堂话,你既然已经落到了梦仙居手里,就别再想着跑。现在有两条道让你选:一是你继续做花魁,乖乖地跟着我走,咱们要见的那位爷可不是凡夫俗子,你若是能哄得他开心,你就能麻雀变凤凰;二是我把你带回梦仙居去,你也不用再做花魁,老老实实地给我做ji女接客挣银子!” 晴川心中迅速将这两条道比较了一下,忙叫道:“第一条道,我选第一条道!” 九姨娘冷冷地笑了笑,叫人抬了轿子过来,“上轿!这回若是再敢跑,老娘打断你的腿!” 晴川听得抖了抖,连忙gān笑道:“不跑,不跑,再也不敢跑了!” 晴川终于乖乖地上轿,九姨娘忍不住得意地笑了笑,又忙着催促轿夫快走。就在他们刚才走过的那个街道拐角处,刚才那顶蓝轿子停了下来,轿中男子沉声吩咐道:“赵安,跟着那些人,看看他们去哪里。”那个被叫做赵安的男子忙低声应了一声,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晴川坐的那顶轿子沿着大街走到一处极大的宅子外,却没进大门,而是转到角门处抬了进去,又弯弯绕绕地走了好久,九姨娘这才带着两个丫鬟把晴川从轿子里架了出来,也不顾她的挣扎,直接送进了一间房子中。 这房间真是……华丽啊!金碧辉煌,处处耀眼,墙上挂着唐伯虎的字画,案上摆着明朝的宣德炉、jing美陶瓷……随便一件便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晴川看得咋舌,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府邸,这也太太太……有钱了吧! 九姨娘瞄了一眼晴川脸上的惊讶之色,脸上更是得意,继续游说道:“姑娘,不是我九姨娘夸口,只要你能服侍好这位爷,我保你一辈子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去你的荣华富贵吧!晴川心中暗骂,脸上却不敢再带出丝毫不满来,只拽住了九姨娘的袖子,正想动些心眼说得这九姨娘改了主意把她放了,谁知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见门外有丫鬟恭敬地叫道:“太子爷吉祥!” 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九姨娘脸上立刻换上了讨好的笑容,拉着晴川冲着门口拜倒在地上,叫道:“太子爷吉祥!” 晴川被这称唿吓了一跳,太子爷?康熙的太子爷,那岂不是二阿哥胤礽了?不会吧?她竟能见到活着的歷史人物?晴川一时被这个想法震得有些呆愣,忍不住偷偷地抬头瞄向门口,只见进来的是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身材颇为高大,浓眉大眼,五官长得很是端正。 来人正是太子胤礽,他见地上跪伏的那个女子竟然十分大胆地偷瞄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又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杏核大眼尤为清澈,倒是比普通女子多了几分灵动,心下便多了几分好奇。 太子问九姨娘道:“她就是你这次选出来的花魁?” 不高不低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喜怒来,九姨娘也不知这回送过来的女人能不能合这位爷的心意,赶紧趴伏在地上,回道:“是。她虽然长相一般,可是人却机灵讨喜,太子爷……” 不等九姨娘说完,太子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 九姨娘小心地瞄了一眼太子,见他面上并无不悦之色,心中不由得一松,也不等他吩咐,忙轻手轻脚地往外退去。 晴川一下子回过神来,生怕九姨娘就这样把自己留下了,也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追着九姨娘就往外走。 九姨娘一回身看到晴川竟然也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立刻急得直瞪眼,嘴里却是十分温柔地对晴川说道:“姑娘,你能来伺候太子爷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好好珍惜吧。”说着用力把晴川往屋里一推,自己马上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晴川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体,气得刚想破口大骂,却忽然记起屋中还有个太子爷。她心虚地转回头看过去,果然见那太子爷正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 晴川感觉头皮有些发紧,心里发毛。能亲眼见到歷史人物固然很激动,但是也不表示她就必须得献身给这个歷史人物吧!更何况这位爷还是歷史上有名的倒霉孩子,二立二废,论倒霉程度,和自己这个穿越的人都有一拼! 晴川打算装傻充愣,gān笑着对胤礽指了指门口,说道:“不好意思,她是开玩笑的,我先走了。” 说罢趁着太子还没反应过来赶紧转身往门口走去。 这太子早是见惯了美人的,晴川虽然长得清丽,却也算不得倾国倾城的美人。最初晴川倒没怎么引得他注意,可现在见她如此行事,他反倒有了些兴趣,笑着上前拦住了晴川。 晴川吓得心里一个哆嗦,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再也顾不上眼前这人是歷史人物了,只是警惕地看着他,问道:“你、你、你要gān吗?” 太子乐了,觉得今天这个小丫头倒也蛮有趣的,便也故意反问晴川道:“你、你、你说呢?”说着脸上挂着yin邪的笑,缓缓地向晴川bi近。 晴川想尖叫!想撒脚丫子就跑!想要不就gān脆豁出去了,冲上去左右开弓一口气抽太子十几耳光,叫他人头变猪头!又或者给他用个女子防身术,一脚上去直接断了他的子孙根…… 可想法纵使丰满得跟杨贵妃似的,现实照常骨感得如同赵飞燕! 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却吓得什么也不敢做了,只能一步步地往后退着,忽觉身后一硬,已是退到了墙边,再也无处可退了。 太子伸手按住晴川的肩膀,把她压在墙上,低头便要亲了过来。 晴川心中一急一慌,一个不小心就把千百年来女同胞们都喊烂了的台词喊出来了:“不要啊,放开我,放开我……” 晴川拼命地挣扎起来,谁知这样一挣扎反而更激起了太子的兴趣。太子居然嘿嘿地笑道:“没想到xingqing还挺刚烈的,不过这样的xingqing我更喜欢。” 晴川一听,立刻懊恼地想去撞墙。 她一面左右躲闪着太子,一面飞速地转动着心思,只想赶紧想个法子逃脱眼前的困境。可此时心中又急又怕,脑子里早已乱成了一团,哪里还能想出什么主意。眼看着太子开始撕扯她的衣服,晴川用手死死地护住衣襟,突然大声喝道:“等一下!” 太子被晴川这一嗓子喊得愣住了,停下了手,脸上却露出一丝不耐烦,问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晴川其实什么花样也没想出来,只能顺口胡诌道:“我告诉你,我不是普通人,我是仙人,你不能碰我!” 太子却哑然失笑,觉得眼前这小丫头果真十分有趣。他伸出手指暧昧地挑了挑晴川的下巴,取笑道:“哦?还是个仙女?那么正好,爷是大清国的储君,未来的真龙天子,配你这个仙女正合适!” 晴川听了这话却是灵机一动,计上心头。自己穿越的是清朝啊,是九子夺嫡的康熙朝啊,眼前这个人是被两次废立的太子胤礽啊,小说里面被写烂了的糙包pào灰啊!拜那些小说所赐,发生在这段时间的歷史事件她可是知道不少的!既然说了自己是仙人,总得说出些什么预言来取信这个糙包太子才好啊!
第5页 可现在是康熙多少年来着?貌似在梦仙居的时候听人说起过的。 晴川正苦思当下的年份,太子见她半天不说话,嘿嘿笑了笑,伸手又去解晴川的衣扣。 啊!总算记起来了!晴川一把挡住太子的手,眼珠转了转,说道:“我就知道这样说出来你肯定会不信,不过我有办法来证明。这样吧,我先算一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你看看我说得准不准,不就知道我是真的仙人还是在胡诌了么?” 太子见晴川说得一本正经,一时间被她唬住了,不由得停下了手。 晴川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一通,突然一拍大腿,惊叫道:“哎呀!不好!huáng河那边马上就要发大水了。你身为太子,应该立刻前往灾区解救黎民百姓,而不是在这里贪图女色,明白吗?” 太子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只当这是晴川的拖延之计,笑道:“huáng河水灾?亏你想得出来。如果你真是仙人的话,在解救黎民百姓之前,看看能不能先解救你自己吧。” 他说着又向晴川扑了过来。 晴川大急,连忙恐吓道:“你不听仙人的话,一定会受惩罚的!” 或许是老天要帮晴川,她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太子再次被打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没好气地问外面道:“什么事?扫兴!” 门外响起太监那特有的尖细嗓音,“回太子爷的话,皇上急诏。” 太子脸色一变,再顾不上晴川,连忙开了门,略带紧张地问门外的太监道:“可说了是什么事?皇阿玛心qing如何?” 那太监小心地答道:“没说是什么事,不过皇上那里已经发了很大的脾气,只叫太子爷马上过去。” 太子这下有些慌了神,康熙对他要求甚严,更是不允许他私下出宫。可他却嫌宫中规矩繁多,经常偷偷地熘到这个别苑中来取乐。这事万一被康熙知道了,少不了又要重罚他! 太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中转来转去,口中一个劲儿地念叨,“这可怎么办?不管皇阿玛问我什么,万一我答不上来铁定要受罚的!” 晴川心中却是大喜,暗道此时正是自己的一个机会,若是自己能帮这个糙包太子过了这个坎儿,没准能叫这糙包放了自己。这样想着,晴川主动站到了太子面前,说道:“太子爷,假如我能帮你过了皇上这一关,你是不是就可以放了我?” 太子却不太相信晴川的话,只是狐疑地看着她,问道:“你知道皇阿玛为什么召见我?” 晴川摇了摇头。 太子见此便只道晴川是在戏弄他,不由得有些恼怒,气道:“你都不知道皇阿玛为什么要召见我,你怎么帮我过这一关?” 晴川却神秘地笑了笑,答道:“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一招一定有用。我告诉你,你去见皇上,若是一般的事qing便算了,若他责备你,不管他责备你有什么错,你都只管认下便是……” “那怎么行!”太子急道。 晴川狡猾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先别着急,且听我把话说完。你只管认罪,然后求他多给你三天时间,等三天后再罚你。” 太子听得一头煳涂,不禁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这阵子正忙着给你已经去世的皇额娘诵经做法事,还差三天没有做完,所以要求皇上多给你三天时间把这经诵完了再说。然后,你别的什么也不要多说,只一个劲儿地哭赫舍里皇后就行!”晴川说道。 其实晴川这主意不算多么好,但却是块万能膏药,贴在哪里都管用!歷史上可是说了康熙对早逝的赫舍里皇后qing深意重,所以才会把赫舍里皇后生的二阿哥立为太子,并亲自带在身边教养多年。不过后来因为这太子胤礽实在是太扶不上墙了,康熙才忍痛废了他。 想到这里,晴川不由得瞄了一眼太子,暗想,亲自教养多年还教出这么个糙包出来,可见康熙同志实在不算是个好老师。哎呀,想太远了。晴川赶紧转回心思,只抬头神色镇定地看向太子。 太子迟疑了片刻,一咬牙就往外走去,临走时还高声吩咐下人要看住晴川。 他前脚一出门,晴川便脱力般地瘫坐在地上,用手一个劲儿地顺着胸口。谢天谢地,不管后面怎么样,反正眼前她是先保住平安了! 晴川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立刻爬起来去门口探查地形。谁知刚开了房门,门外就有两个丫鬟迎了过来,恭声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我能有什么吩咐,我想逃跑,你们让么?晴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重新退回房内。她想了一想,又蹑手蹑脚地走到另一侧的窗子旁,窗子倒是没锁死,偷偷地推开个fèng往外瞧了瞧,不意外地又看到了在外面看守的丫鬟。 完了完了,被看得这么严,怎么可能跑得出去嘛! 晴川垂头丧气地回到屋里坐下,开始思量怎么才能逃出这个地方。又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穿越了呢?穿越也就穿越了吧,别人穿越都是穿个公主啊格格的,她倒好,直接掉到梦仙居去了,当了个莫名其妙的花魁娘子,被送到这个糙包太子这儿来了。 想到这里,晴川又暗自庆幸,也亏得是这个糙包太子,她几句话就把他哄住了,要是遇到别的恶霸流氓,没准更惨了。就是不知道那糙包太子现在qing况如何,康熙叫他有什么事,自己给他出的那个主意有用没用。要是那主意管用还好,万一不管用,那她岂不是要更倒霉了? 晴川光想想就觉得害怕,在这里坐以待毙不是个办法,总得想个法子逃出去才好。就这样苦苦思量了多半夜,外面的天色渐亮,胤礽竟是去了整整一夜未归。晴川心里更加忐忑起来,重新爬起来到那窗口去看,看到守在那里的丫鬟仍在,不过却已打起了瞌睡。 天助我也!晴川大喜,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她轻轻地推开了窗户,刚蹑手蹑脚地爬了上去,还没来得及爬下窗户,就听窗外廊子一侧有人轻笑着问道:“你想gān什么?” 晴川身子一僵,赶紧顺势坐到了窗台上,一边装模作样地用手扇着风,一边答道:“啊,天太热了,我出来透透气。” 太子快步从廊子那边走过来,一把将晴川从窗台上拉了下来,说道:“要透气就让我陪你到花园里走一走嘛,gān吗要爬窗户?万一摔坏了怎么得了啊?仙姑——” 晴川听了这个称唿先是一愣,随后便又乐了,问太子道:“怎么样?我教你的法子管用吗?” 太子面露喜色,眉飞色舞地说道:“岂止有用啊?简直太神了!我跟你说,你昨天预测的huáng河水灾果然发生了,皇阿玛发现我没有看摺子上报,气得就想废了我。还好我用你教的法子,一直哭我皇额娘,结果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原来昨夜里康熙急诏太子,还真是因为huáng河水患的事qing。太子这几天只顾玩乐,工部的奏摺压根就没看,真正是一问三不知。康熙大怒,正要治他的罪,太子勐地想起晴川教他的话,赶紧伏在地上号啕大哭。他这一哭,倒是把康熙给哭怔了,问太子哭什么。太子便按照晴川教的话说了起来。康熙听了久久无语,果然便没再追究。
第6页 太子出了干清宫,心中又是侥倖又是后怕,便相信晴川果然是有些仙术,竟然真的预言了huáng河水患。想到这里,太子顾不上别的,出了宫直奔别苑来寻晴川,正好看到晴川意yu跳窗逃跑。 晴川听太子说她出的主意有用,赶紧趁着太子高兴又问道:“这下你相信我会仙术了吧?你不会再对我怎么样了吧?” 太子身边从来就不缺美人,闻言笑了笑,连忙保证道:“自然不敢了,我会把你像观世音菩萨一样供起来。以后你有什么要求、什么想法尽管提,我一定会尽力满足你的。” 晴川被这个许诺砸得一时有些头晕,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说道:“我要离开这里,你立刻放了我!” 太子想了想,慡快地点了点头,笑道:“没问题,不过我以后要怎么找你呢?” 他这样一问倒把晴川给问愣了。之前,她只想着逃出太子别苑,可却从没想过自己能逃到哪里去。莫名其妙地就穿越到了这里,真可谓是人生地不熟,她能去哪里呢?总不能再回那个梦仙居吧? 刚这样一想,晴川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那种地方打死她都不会再回去了。当前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找到穿越回去的方法,她记得自己是从一片树林里穿越过来的,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里有一棵中间穿了孔的大树。 太子见晴川许久都没说话,忍不住唤道:“仙姑?” 晴川一下子惊醒过来,看了一眼太子,心中一动。这个糙包既然已经相信了她是仙人,gān吗不先借他的力量替自己gān点活呢,就算能把她穿越过来的那片树林找到也是好的啊! 想到此,晴川笑了笑,说道:“算了,看你这么有诚意的分上,我就暂时先留在你这儿。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 太子一听晴川说不走了,当下十分高兴,立刻问道:“什么忙?” 晴川转身走进屋内,取了笔墨将她穿越过来的那片树林画了出来,又小心地将纸上的墨迹chui了chui,这才jiāo到太子手中,郑重地jiāo代道:“你帮我找到这个地方,我就帮你让皇上高兴。” 经过昨夜的事qing,太子对晴川已然十分信服,接过纸来应道:“没问题,我立刻去办。”说完就转身走了。 晴川看着他走得急匆匆的背影,暗道此人虽然糙包了些,xing子倒是直慡gān脆,反比那些狡猾jian诈人的好相处了许多,有他帮忙,没准真的能找到穿回去的法子。 晴川就这样一连住了好些天,太子三天两头地往她这里跑。晴川依仗着对这段时间的歷史比较熟悉,帮太子预言了好几次重要事件的发生。太子事前有了准备,再被康熙召见时便从容了许多,更是在晴川的帮助下做了几件漂亮的政事。太子接连得了康熙几次夸赞赏赐,心中不禁有些飘飘然,同时也对晴川更加敬佩,真要把她当做仙人供起来了。 太子这里拜晴川,晴川却也是日求神夜拜佛,只求老天开眼,叫她能早点穿回家去。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家,母亲大人一定要急死了,谁知太子那里却一直没能找到与画上一样的树林,她每次问起来,太子都推说“在找,一直在找”,可就是一直没能找到。 晴川又耐着xing子等了几天,这一天实在忍不住了,问了屋中伺候的丫鬟,听说太子正在花园赏景,便直接去找他要个说法。 太子刚刚又得了康熙的赏赐,心里正高兴,便把石氏也从宫里带了出来。正巧,两人也正谈论着晴川。这些时日,在晴川的帮助下,太子连得康熙的奖赏,这让太子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自己总算讨了皇阿玛欢心,以后的太子之路将会更加顺畅;担忧的是晴川是个仙姑,早晚有走的一天,到时候失去了她的助力,恐怕又要回到之前三天两头遭皇阿玛训斥的境地。 石氏一直小心翼翼地讨好太子,见太子忧虑此事,赶紧给太子出主意,不如gān脆就把这位仙姑一直留在身边的好。太子自然也希望如此,可仙姑岂会这么容易留下来! 石氏心思转了转,出谋划策道:“不如爷就纳了她做侧福晋!你想啊,一个女人一辈子只有三个男人最重要,就是阿玛、丈夫和儿子。只要您变成了她的男人,她还不死心塌地地跟着您?做太子爷的侧福晋,那就是以后的贵妃娘娘,多少女人想都不敢想呢,就怕到时候你打也打不跑她了!” 太子听了十分动心,“这主意好!不过,”他停了片刻,有些为难地继续道,“这位仙姑来歷不明,皇阿玛怕是不会同意的。” 石氏笑了,说道:“爷,您可是太子,办这事还不简单?先给她找个小户人家落了籍,爷再和内务府打声招唿,给她抬了旗籍,不就成了么!不过是立个侧福晋,皇阿玛还能去查你不成?” 太子听了不禁击掌叫好,又瞄了石氏一眼,调笑道:“你不吃醋?” 石氏自然吃醋,不过太子侧福晋、侍妾已有不少了,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再多这么一个也没什么。而且,石氏又想在太子面前扮贤惠大方,便笑道:“我额娘说了,一个女人要做皇后,就要贤良淑德、大度宽容。爷可是要承继大统的人,以后三宫六院里还能少得了美人?如果都要吃醋的话,那臣妾岂不是要泡在醋缸里了?酸也得酸死了!” 太子听了哈哈大笑,着实夸赞了石氏一番。两人正说笑着,正好赶上晴川过来寻找太子。 晴川先学着别人的样子,装模作样地蹲下福了一福,接着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太子爷,我都帮你做了好多事了,我让你找的地方你找到了吗?” 太子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含笑看了石氏一眼。 石氏立刻明白了太子的心思,上前笑着对晴川说道:“先不说这个。仙姑,我跟你讲,我有一个比找到你说的那个地方更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晴川哪里猜得到这对夫妻的如意算盘,听了倒很是奇怪,问道:“什么好消息?” 石氏说道:“太子爷准备纳你做侧福晋!” 晴川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她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 石氏以为她是高兴得傻了,不由得一笑,说道:“是不是很意外、很高兴?这是个惊喜吧?” 意外你个头,高兴你个鬼!这哪里是惊喜,分明是惊悚好不好?晴川qiáng忍住骂人的冲动,转头看向旁边一直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太子,问道:“意外高兴什么的先放在一边,我只想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太子见她脸上不带丝毫喜色,生怕得罪了她,下意识地指向了石氏。 石氏哪里知道晴川的心思,见状又赶紧劝她道:“仙姑啊,你可知道,不是谁都能给咱们太子爷做侧福晋的!那得是有福缘的人……” 晴川伸出手止住了石氏的话,冷眼打量了她一番,这才故意对太子说道:“太子爷,你想娶我是不是?那好,我告诉你,我好歹也是一个仙姑,只能做嫡福晋,不做侧福晋。你要娶我,就得先休她,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7页 此话一出,石氏脸上顿时变色。 晴川冷冷地瞥了石氏一眼,转身就走了。 太子虽然是个糙包,却也知道太子妃可是康熙钦点册封过的,如今又没有犯什么大错,哪能是说休就休的,仙姑说出这话来,分明就是难为他了。不过,就这样错过了仙姑,又实在太可惜了。太子心中十分矛盾,忍不住转过头去打量石氏。 石氏见太子打量自己,生怕太子真受了晴川的蛊惑休了自己,赶紧扯住了太子的袖子,委屈地说道:“太子爷,您可不能……” “有了!”太子突然高声叫了一句,对石氏说道,“我看不如就先应了她,就叫她做个嫡福晋!” 石氏听了大惊失色,失声问道:“那我怎么办?” 太子笑了笑,说道:“权当煳弄煳弄她。仙姑毕竟来自民间,不懂咱们皇家的规矩,就说叫她做嫡福晋,反正只是在这别苑里私下叫叫,又不到宫里去。”见石氏仍是一脸煳涂,他又解释道,“反正你又不常来这里,这几天你就委屈委屈,就叫仙姑做大,你做小。等回了宫里,你还是我的嫡福晋!” 石氏这才明白,太子是想欺负晴川不懂这些皇家的规矩,只叫她在别苑里应个虚名。石氏顿时放下心来,不过一想到刚才晴川那嚣张的样子,心中便忍不住忿恨。一个那种出身的女人,给她个侧福晋的身份竟然还不满足,居然敢妄想做嫡福晋! 石氏心中虽这样想着,脸上却不敢带出来,暗想太子爷现在正宠着晴川,万不能违了他的心意,以后总要想个别的法掉除掉晴川才好,管她是仙姑还是仙女! 再说晴川,她自然也知道石氏是康熙亲自册封的太子妃,是上了玉牒的,哪能说休就休。再说,就算是休了,太子嫡福晋这么大个头衔也不会落到自己这个无名无份、来歷不明的人身上来。刚才那些话,不过是说出来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顺便故意气气石氏罢了,省得她给太子出这些馊主意,没事给自己老公找小妾。 可没想到,事qing的发展却出乎晴川的意料,没过两天,她正在屋里发呆想母亲大人,突然听到外面隐约传来喜乐的chui奏声。 晴川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了来送饭的丫鬟一句:“外面什么事,这么热闹?” 那丫鬟讨好地笑了笑,答道:“仙姑你不知道啊?太子爷正准备大摆宴席娶您过门呢。” 晴川一愣,只当自己听错了,说道:“什么?不会吧?我跟他说了我不做小老婆的。” 丫鬟笑着答道:“仙姑您放心吧,太子爷已经吩咐奴婢们了,以后您做大,福晋做小。” 晴川听得目瞪口呆,什么时候太子嫡福晋也是说换就换的了?她穿越的这个时空真的是清朝吗? 丫鬟抿嘴笑了笑,把饭菜摆好后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晴川现在哪里还有心qing吃饭,她连坐都坐不住了。左思右想了一阵,还是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吧!既然决定了要走,晴川就立刻行动起来,拣了屋里小巧贵重的物件打了个包袱。逃出去也是要吃饭的,她也算帮那糙包太子做了不少事,拿他点酬劳不算过分。 可等要出门的时候,晴川又犹豫了,就这样背着包袱大摇大摆地出去,万一遇到个丫鬟僕人什么的,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她要跑路? 不成不成!晴川又赶紧把包袱放下,脑筋转了转,迅速在头上多cha了几根金簪子,在手腕上一口气套上十来只金镯子……有了这些金子,足够她在清朝应付一阵子了吧? 晴川对着镜子照了照,见外表看不出什么异样来,这才小心地向门外探了探头,很好,没有丫鬟在跟前。 既然太子要大摆宴席,那么正门那里是绝对不能走的,最安全的路就是从后花园穿过去,然后绕到后门处悄悄离开。 晴川一路上躲避着别苑里的僕人和丫鬟,眼瞅着就要摸到后花园了,却看到别苑的管家带着一群涂脂抹粉、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沿着迴廊从远处走过来。晴川吓了一跳,急忙躲在一根柱子后面藏好,就听那管家一边走一边向那些女人jiāo代道:“这次太子爷娶亲可是大事,你们几个一定要好好唱、好好跳。要是能叫主子高兴了,赏赐是少不了的。” 那群女子连忙齐声应诺。 晴川躲在柱子后面偷偷地瞄了一眼,只见那群女子身形秀丽、衣着鲜艷,完全不似这别苑中的穿着。正在猜测这群女子是为何入苑,突然发现里面有个女子裙袂翻飞,特别漂亮,而身影却极为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晴川想了想,突然记了起来,那不是在梦仙居选花魁时的那个女子吗?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那个女子本是得了花魁的,谁知自己从天而降,莫名其妙地抢了那个花魁的称号。 那个女子一边走,也是一面偷偷地四下里打量着,无意间一回头,正好与晴川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她明显一惊,慌乱之下袖中忽地滚出了一个小小的物件。 晴川生怕她再叫出声来,忙将食指伸到了唇前,示意她不要出声。那女子犹豫了一下,连忙转过头去装作没有看见晴川,跟着那群舞姬一同走了。晴川松了一口气,等那群人走过去了,这才从藏身之地出来,捡起了那女子遗落在地上的物件。只见那是个小小的竹筒,用塞子塞住了埠。晴川拔了塞子一闻,大吃一惊,火药!里面装的竟然是火药! 她顿时吓了一跳,看刚才那群人的模样,应该是管家找来的舞姬,可那女人身上为什么要藏着火药?她一时好奇心起,忍不住偷偷跟了过去。谁知还没走多远,又看到石氏穿着喜庆的衣服,全身珠光宝气,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从对面水榭过来了。晴川怕被石氏看到,连忙四处瞅了瞅,飞速地闪身躲藏到路旁一块假山石后面。 再说石氏,对纳妾一事本是甚为不满,谁想太子为了晴川居然还大宴宾客,石氏更是十二万分的不悦。可她又不敢违背太子的意愿,只得qiáng作欢颜,穿戴整齐地来招待赴宴的宾客内眷。偏生那些王爷福晋、公卿夫人们十分不知趣,一个劲儿地追问石氏这新纳的人是个什么神仙人物,怎会如此得太子爷的青睐。石氏越听越气闷,几乎就要绷不住脸,当场发作起来,幸好下人及时进来禀报说管家已经把戏班子的人带到了,请福晋确定戏目,石氏便叫几个侧福晋留在花厅里作陪,自己则带了身边伺候的几个人,借着看戏班子的由头避了出来。 刚刚晴川虽然忙着躲藏,却仍被石氏扫到了身影。石氏心中本就不快,又见有人在这院子里躲躲藏藏地避着自己,便怒声斥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 晴川一听石氏喊,知道自己露了行踪,gān脆也不再躲了,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几步走上前去,冲着石氏叫道:“福晋。” 石氏一看竟然是晴川,又听她这样语气轻松地叫自己“福晋”,只当她是故意气自己,心中越发恼怒起来。她心里虽气,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对晴川说道:“你瞧瞧你,今儿都是做新娘子的人了,不好好地在屋里待着,还四处闲逛些啥。太子爷可是为了你在前院大宴宾客呢,小心他一会儿回去见不到你,恼了你!”
第8页 晴川一愣,不禁咋舌,这石氏未免贤惠得有些过头了吧!自己老公娶新媳妇,她不但不着急,反而还满脸欢喜地跟着应酬,这就是搁在古代女人堆里也得算是顶级的“贤妇”模范了吧? 石氏的眼光在晴川身上打了个转,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口中却笑道:“我这还有许多事要做,你自己也别在园子里乱转了,早些回房等着伺候太子爷吧!” 石氏说完笑了笑,领着丫鬟婆子绕过晴川走了。 晴川仍有些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心想这个石氏可真是奇怪。不过转念一想,她要做她的贤妻模范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管她这些做什么。正想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却是刚才跟在石氏身边的一个嬷嬷返了回来。 这嬷嬷长得五大三粗的,见了晴川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晴川刚走到水桥上,见她闷头走过来,下意识地向旁边避了一下,谁知那嬷嬷径直走了过来,走到她身旁时却突然抬头瞄了她一眼,眼中凶光一闪,冷不防朝她身上直撞了过来。 晴川对她毫无提防,被她这样勐力一撞,当即一头栽下水去。 晴川本来就不会水,身上还戴了许多的金簪子、金镯子之类的东西,这一落水,人立刻便向水底沉了下去。晴川又惊又骇,拼命地挣扎起来,大声叫道:“救命!救命!” 那嬷嬷却充耳不闻,低下头匆匆地走了。 晴川见她非但不救自己,还就这样走了,心中更加慌了,惊慌之下又喝了好几口水,连“救命”二字都快喊不出来了。完了,完了,小命就要丢在这里了,早知道就不这么贪财,不把两条胳膊都戴满金镯子了,也不知道这些金子到了地府能否通用。 晴川被水灌得脑袋昏沉沉的,戴满金镯子的两条胳膊也挣扎不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缓缓地往水底沉了下去。 眼看就要完全沉入水底的时候,晴川忽觉衣领一紧,紧接着身体便被一股大力拽出了水面,啪的一声丢到了地上。她憋气憋了许久,勐然一被拉出水面,下意识地就深吸了口气,谁知这一吸气不要紧,却把鼻腔里的水都吸进了肺里,顿时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晴川趴在地上又咳又呕,难受得死去活来,好一阵子才缓过些劲儿来,这才顾得上抬头看看刚才救起自己的人。抬眼看去,只见是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穿一身银灰色锦缎长袍,腰间繫着一条huáng色的带子,面容英俊,眉眼飞扬,身姿挺拔、玉树临风地站着。 男子将视线从晴川满脑袋乱七八糟的金首饰上一扫而过,轻轻地冷哼了一声,移开了视线看向别处。 晴川脸上一红,下意识地伸手想去卸下那些金簪,谁知不抬手还好,这一抬手,衣袖往下一滑,顿时露出两只胳膊上排得满满的金镯子,还叮叮噹噹地响着,极为热闹。 晴川的脸更红了,偷偷地瞥了那男子一眼,见其不为所动,急忙将这些金镯子也都卸了下来,放在了一旁。 男子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晴川的举动,见她从身上竟然卸了这许多金子下来,不由得笑了笑,问晴川道:“你是什么人?这么大的院子,落水了,怎么也没个人来救你?” 晴川被水灌得脑袋还有些昏沉,反应便有些迟钝,张了嘴半天才说出个“我”字来。 正好几个丫鬟端着水果糕点从迴廊上过,见这个男子与晴川在一起,面上都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但还是恭敬地行礼道:“八阿哥吉祥,新福晋吉祥。” 此话一出,晴川与那年轻男子都是一怔。 晴川暗想,这人就是和雍正争皇位的八阿哥胤禩?好年轻啊!不对啊,现在都是康熙四十七年了,八阿哥也该二十七八了啊,怎么现在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难不成是因为长得面嫩? 见晴川瞧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八阿哥的嘴角上挂了一抹微讽的笑意,却没说话,只是转身走了。 晴川不知道他笑什么,可自己这条小命毕竟是人家救的,怎么也得说声谢谢才好。晴川这样一想,忙对着八阿哥的背影喊了一声“谢谢”。 八阿哥听了转回身,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嗤笑道:“你不用谢我,我若事先知道你是二哥新纳的小妾,断不会出手相救的。” 晴川听闻这话不由得愣住了,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八阿哥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地反问道:“像你这种贪慕虚荣、视财如命的女人,救了又有何用?” 好端端突然被他扣了一顶“贪慕虚荣、视财如命”的大帽子,晴川顿时火大,怒道:“喂,你凭什么说我贪慕虚荣!” 八阿哥见晴川竟然还敢反驳自己,神色微微惊愕了一下,便笑着反问道:“你若不是贪慕虚荣的女子,怎么会处心积虑地接近太子?怎么会让他称你为仙姑?怎么会让他娶你做嫡福晋?” 让太子称她为仙姑是为了不叫那糙包欺负自己,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让他娶自己做嫡福晋却是玩笑话,是故意来气气太子妃石氏的。可是,这些理由却不能对他说出来。 “我……”晴川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个人解释了。 八阿哥见晴川张口结舌的,只当晴川是理亏词穷,便笑了笑,眼中不屑之色却更浓了,冲着晴川笑道:“没话说了吧?没话说就快点走吧,小心再掉进水里,我可是不会救你了。” 晴川没再说话,而是用力地抿了抿唇,低着头转过身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他是古人,我不和他一般见识,他搁在二十一世纪都是木乃伊了,我gān吗和他一般见识…… 走了没几步,却又听八阿哥在后面轻轻地“哎”了一声。晴川停下身回头看过去,就见八阿哥冲着她笑了笑,嘲讽道:“人若是轻浮了,身上挂再多的金子也坠不住。” 晴川憋在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子蹿了起来,她这一阵子已经够倒霉的了!先是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里,然后又煳里煳涂成了花魁,被送到了太子别苑,好不容易煳弄着糙包太子相信了她是有点仙术的,暂时安全了,可想不到太子又要纳她为妾。想要逃跑吧,偏偏又被石氏看到了,还一把被推进了水里,差点把小命都jiāo待在了这里……现在好了,被这个人救上来了,却被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一通,居然还说她轻浮! 娘的,豁出去了!大不了小命不要了,怎么也要先出了这口恶气再说! 晴川转回身慢慢地走到了八阿哥身前,冷冷地看了他片刻,冷不防出手向他脸上打了过去。 八阿哥的反应极为迅速,不等那巴掌落到脸上,便伸手钳住了晴川的手腕,双眼好似罩了一层寒冰,冷冷地看着晴川。他是康熙第八子,堂堂的大清朝八阿哥,这辈子还没有人敢打过他,不承想,现在竟然有一个出身卑贱的女子伸手要打他。 “你敢打爷?”他微微地眯了眼睛,冷冷地问道。
第9页 “既然能口出恶言,就要有准备挨人耳光,这才公平啊!”晴川冷笑道,试图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可手被他抓得极紧,像是被铁钳夹住一般,半分也无法挣动。 被她这样一说,八阿哥的脸色越发yin沉起来。 晴川见他不肯放手,勐地一脚踹向他小腿胫骨。八阿哥没防备她会来这一手,一下子被她踢了个正着,只觉腿上一阵剧痛,不自觉地松开了她的手腕。 “很痛是不是?”晴川用手揉着自己的手腕,扬起了下巴,挑衅地看着八阿哥,继续说道,“忽然就这样给了你一脚,纵使你是个比我qiáng壮许多的大男人,你不是也一样没有躲过?我现在的qing况也是一样,我不想嫁给太子,可是太子非要娶我,你说我一个小女子能怎么办?” 八阿哥眼中寒意bi人,默然看了晴川片刻,忽然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抱起晴川,扛到了肩上,抬脚就走。 晴川心中一惊,她打了这人一耳光,他不会恼羞成怒把她再丢到水里去吧?想到这里,晴川连忙挣扎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八阿哥低低地冷笑一声,说道:“若是不想现在就被我扔进水里去,你最好给我闭上嘴。” 晴川怕的就是他一时犯浑真把自己再一次丢进水里,听了这话,不敢再喊,就见他一路扛着自己出了侧门,命人牵了匹马来,又抱着自己上了马,策马向城外飞驰而去。 晴川眼见着四周越来越荒凉,到后来竟渐渐看不到人迹,心中不由得又惊又怕,她一边挣扎一边问八阿哥:“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你想gān什么?” 八阿哥也不理会晴川,只用一只手将晴川牢牢地禁锢在身前,又策马狂奔了一阵,这才勒住了马,抱着晴川跃下马来。他脸上的怒气已经散了,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给太子,那就走吧。” 晴川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满脸狐疑地看了看八阿哥,见他不像是在说谎,便忍不住问道:“你要放我走?” 八阿哥挑了挑眉,嘲讽地问:“怎么?捨不得走?” 你才捨不得走呢!晴川冷哼一声,转身就往前走。可走了没两步,又忽地记起太子别苑里那个举止诡异的舞姬,还有从她袖中掉落的火药。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走了。糙包太子虽然可恶,这些日子对她却是不错,更何况那里还有许多无辜的人,总不能就这样眼看着他们被人害了。 想到此,晴川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回身来。 八阿哥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晴川,见她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地停了下来,便故意扬声问她:“怎么不走了?” 晴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回去把那个舞姬找出来问清楚比较好,便答道:“我现在还不能走,你带我回去吧。” 八阿哥听了这话,唇角便缓缓地弯了上去,盯着晴川的眼睛,讽刺道:“我说你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你死不承认,说什么你无力抗拒太子的权势。那现在呢?我都送你出来了,你还有什么藉口?” 道不同不相为谋!晴川见他已经认定了自己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也懒得和他再解释,只是说道:“不管你怎么看我,马上带我回去。” 八阿哥却低声笑了起来,凑到晴川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简直是恬不知耻。” 晴川气极,扬手就要扇八阿哥。 八阿哥一把抓住晴川的手腕,轻轻地嗤笑一声,说道:“不要老是伸手打人,虽然我不习惯打女人,可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说完便甩开晴川的手,翻身上马。 晴川大急,追在他身后叫道:“快带我回去,不然会死人的!” 八阿哥回头看了晴川一眼,眼中的不屑之色溢于言表,却只是轻轻笑道:“要回去你就自己走回去吧,为了荣华富贵,这点苦岂能都受不了?” 说完也不再理会晴川的叫喊,扬鞭策马而走。 晴川又急又怒,差点破口大骂。这小子真的是那个和雍正争皇位的八阿哥吗?真的是那个被大臣们称作“八贤王”的八阿哥胤禩?老天,有没有搞错?活该,就这样有头没脑的混帐小子,活该争不过四阿哥! 晴川嘟嘟囔囔地骂了好一阵,这才觉得胸口不那么憋闷了。抬头看了看四周,好嘛,这小子直接把自己送到荒山里来了,这下连东西南北都快分不清了,叫她往哪儿走? 晴川没了脾气,只能提起劲头来沿着来路往回走去。刚才在马上倒不觉得如何远,现如今一步步走回去,她足足走了大半夜才能远远地望到北京城的城门。然后又在城外等了半夜,一直等到天亮开了城门,这才再次进了北京城。 这三百年前的北京城,晴川实在是太不熟了,只能边问路边走,好容易问到了太子别苑的方位,走到门口才发现大门外人头攒动,四周已经站满了宫中侍卫,守卫十分森严。 晴川看出qing况有异,也没傻到这个时候还往前凑的份儿上,便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小心地往门口处张望。就听旁边有人窃窃私语道:“听说十八阿哥昨天在太子爷的别苑被烧死了,皇上已经废了太子,jiāo宗人府查办呢。” 晴川听得一惊,十八阿哥被烧死了?可她分明记得史书上说十八阿哥是病死的啊,怎么会在这里被烧死呢?难道现在已经不是她所熟知的那段歷史了?歷史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 旁边有个人似是知道些内幕消息,小声说道:“唉,你们是不知道,昨日太子爷为了个小妾大宴宾客,请了京城里许多王公显贵,又是请戏班子又是放礼花的。结果一个礼花不小心落到了新房上,唿地一下子就把新房点着了。也是十八阿哥倒霉,偏偏就他在新房里,活活给烧死了!” 周围的人听了唏嘘不已。 那人又神神秘秘地说道:“十八阿哥可是最得皇上宠爱的,皇上气得当场就要斩了太子爷呢,听说多亏四阿哥顾念兄弟之qing,拼死挡在太子爷身前,这才在剑下救了太子爷一命呢!” 别苑门口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押着管家与一些下人从里面出来,领头的那个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锐利的目光只向喧嚣的人群中淡淡一扫,人们便似感到了无形的压力一般,顿时寂静下来。 混在人群之中的晴川也不由得跟着众人低下了头,连别苑里的管家都被抓了起来,她这个太子要娶的小妾岂不是更要被抓?她越想越怕,生怕被那管家认出来,连忙悄悄地向人群外挤了出去。 提着小心转过街口,晴川这才松下一口气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别苑,昨日这里还是欢声笑语、宾客满门,而今却已成了如此模样,只不过一夜时间,糙包太子就已经被废了。她忍不住嘆息着摇了摇头,自己只是个穿越来的过客,还是不要过多地介入这些事qing的好,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法子找到穿越回去的方法。 又沿着街道向前走了一段,街边飘来包子的香味,引得晴川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她已经好几顿没有吃饭了,现如今闻到包子的香味,顿时觉得腹中飢饿难耐。那刚出笼的小包子如同长了手一般,直冲着晴川叫“来呀来呀”,勾得晴川不由自主地就凑了上去。
第10页 那卖包子的小贩见晴川身上穿的是锦缎衣服,连忙笑着迎了上来,问道:“姑娘,你买包子吗?我的包子皮薄馅厚,可好吃了。” 晴川自然是看出这包子好吃来了,只是因为落水,身上戴的那些金钗金镯子都摘了下去,她身上哪里还有钱。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心地看了一眼那小贩,十分诚实地说道:“我……没钱。” 小贩一听立刻变了脸,挥了挥手像轰苍蝇一般轰着晴川,没好气地说道:“没钱站在这儿gān吗?去去去,一边儿去,别妨碍我做生意。” 晴川哪肯走,忙与那小贩商量道:“要不你给我个包子,我给你gān点活怎么样?” 小贩不耐烦地赶晴川,说道:“我这包子全卖完都不够养活自己的,你就别在这儿瞎捣乱了。” 晴川无奈,只能捂着空空的肚子拖着脚向前走去,谁知刚走没两步,面前突然有人将一个烧饼递到了她的面前。她不禁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只见面前站了个笑容灿烂的少年,穿着件蓝色罩衫,料子虽然是粗布,但裁剪得却很合身。 少年冲着她举了举手中的烧饼,笑道:“给你,快吃吧!” 晴川瞥了一眼那烧饼,却没敢接。 那少年又笑了笑,说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嗯,这年头坏人从来不说自己是坏人。晴川看着他,依旧没接烧饼。 少年又接着解释道:“我叫顾小chun,是前面那间成衣店的老闆。这是我娘给我外出准备的gān粮,现在我回来了,也不需要了,你赶紧吃吧。” 晴川顺着顾小chun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家挂着“顾记”招牌的成衣店,这才信了他的话,一把抓过他手中的烧饼,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顾小chun看她吃得香甜,忍不住轻轻笑了笑,转身向前走去。 “等一下!”晴川急忙叫道。 顾小chun停了下来,转回身惊讶地看着晴川,紧接着便又笑了,说道:“怎么了?不够啊?要不去我家吃。” 晴川将烧饼三两口全塞进嘴里,急忙追了上去,向顾小chun说道:“不不不,不是的,你刚才说你是成衣店的老闆,那你可不可以请我去你那里gān活?我保证我会很卖力,gān活绝对不偷懒!” 顾小chun脸上却有些为难之色,他家里虽然开了家成衣铺,可生意却不算好,根本就不用请帮工。 晴川却想,好容易碰到这么一个好心人,一定要先抓住了再说。她见顾小chun有些迟疑,连忙又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你看,我一个孤身小女子,来京城投靠亲戚,没想到亲戚搬家了。又没有人僱佣我做事,要是流落街头的话,很容易出事的。你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帮帮我好不好?” 顾小chun本来就是个心软之人,又见晴川说得可怜,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你先跟我回去吧。” 晴川大喜,连声称谢,跟着顾小chun一同进了顾记成衣铺。 铺子里摆了不少颜色绚丽、做工jing细的成衣,生意却很是惨澹,竟然一个客人也没有。 顾小chun解下身上的包袱,冲着内堂喊道:“娘,娘。” 从内堂里走出个中年妇女来,衣着朴素,gān净整洁,脸上却隐隐带着愁容。这妇人看到顾小chun回来,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微微露出点笑容,说道:“小chun,回来了。”转眼又看到顾小chun身后还跟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不由得一愣,问顾小chun,“这位是……” 顾小chun见母亲问,顺口说道:“她呀……”张了嘴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姑娘叫什么,忍不住笑了笑,转头问晴川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晴川连忙答道:“我姓洛,叫洛晴川。” 顾小chun向母亲解释道:“她来京城投靠亲戚,亲戚搬家了,没有地方去,我就想请她来我们店里帮忙。” 顾母本来以为晴川是儿子领来买衣服的顾客,现在听说竟然是要来帮忙的,不由得有些失望,眉头便又皱了起来,转头问顾小chun道:“你这次去承德,有没有把衣服卖出去?” 顾小chun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衣服一件也没卖出去,顾小chun倒领了个吃闲饭的回来,顾母脸上失望之色更浓,忍不住开口道:“你看看,你看看,我们这个店从你爹开始传下来到今天,整整十年了,卖出的衣服还不够我们母子温饱的。再这么下去,家里别说请人帮忙了,就是自己吃饭也成问题。” 母亲说的这些,顾小chun自然也是清楚的,只是他见晴川可怜,实在硬不下心来拒绝晴川的央求,听到母亲抱怨,看了一眼正在铺子里四处看衣服的晴川,小声替她说话道:“她真的挺可怜的。” 顾母气道:“我看你更可怜!”说完捂住心口在一旁嘆气,不再搭理两人。 那边晴川虽然在看衣服,却也把顾小chun母子的谈话都听进了耳朵,见顾母埋怨儿子,便猜到顾母是担心自己在这儿吃白饭,她想了想,故意高声叫道:“哇,小chun,你这些衣服都很漂亮啊,怎么会卖不出去呢?” 顾母一听这个,心中更是烦闷,指着儿子向晴川抱怨道:“问题都出在他自己身上。你说,本来好好的成衣店他不经营,偏偏要自己画图样做自己的风格,这下好了,大家看到都吓坏了,没人敢买了。” 晴川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这里的衣服不论衣料还是做工都很不错,只是样式和她这些日子见的穿的略有不同。这种事放在现代来说就叫做创意,是要受人追捧的,只是这个年代的人们思想大都墨守成规,不太容易接受新的东西。 得想个法子叫外面的那些人真真切切地看到这些衣服的好处才行!晴川暗暗想。 一旁的小chun却接道:“做衣服不能墨守成规,永远穿一样的,就没意思了。” “是啊,你有意思,那你就饿肚子。”顾母没好气地白了小chun一眼,又转头劝晴川道,“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这成衣店里做事,去别的地方找找工作吧,不然早晚有一天你会跟我们母子一起饿死的。” 晴川却一直盯着那些挂在货架子上的成衣看,脑中灵光一现,突然就有了办法。听顾母劝自己离开,她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拍着胸口保证道:“放心吧,有我在,你们不但不会饿死,而且还会赚大钱。” 顾母诧异地看着晴川,心想这姑娘难道是个傻子?这店里经常一连几日都卖不出一件衣服去,她竟然敢打包票说能赚大钱?顾母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晴川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晴川笑着推开了顾母的手,走到顾小chun面前站定,问道:“你现在能凑出多少银两?” 顾小chun被晴川问得一愣,顾母更是防备地看着晴川,问道:“你要做什么?” 晴川神秘地一笑,说道:“要帮你们赚钱啊。只要你能听我的安排,我保证你的成衣会大卖特卖,供不应求!”
第11页 顾小chun是个实心眼儿的人,听晴川说得这样肯定,便想着与其让铺子这样半死不活的,不如就赌上一把。他不顾母亲的反对把家里所有的银两都拿了出来,jiāo给晴川,“喏,都在这里了,你想怎么做?” 晴川笑了笑,将需要的东西都写在了一张纸上,对顾小chun说道:“你就照着这张纸上写的去准备吧。” 顾小chun看了看那张纸,又疑惑地看向晴川,问道:“这些都要准备?还要去雇舞姬?” 晴川点了点头,“要,自然要,而且还要年轻漂亮身材好的!” 第二天一早,晴川便指挥着人在成衣铺门外仿照着现代的t型台搭了个小秀台,又叫那几个年轻漂亮的舞姬穿着铺子里那些鲜艷漂亮的衣服上了秀台,几个舞姬在台子上那么一站一走,顾记成衣铺前顿时被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身兼导演、剧务、造型多职的晴川忙得满头大汗,见场子准备得差不多了,便喝足了水,润好了嗓子,站在台子一侧高声吆喝道:“来啊来啊,瞧一瞧,看一看!京城最漂亮的衣服就在这里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她这样一吆喝,四周聚的人更多了,人们一边用新奇的眼光打量着秀台上的舞姬们,一边窃窃私语,还不时地指指点点。 顾小chun已经按照晴川的吩咐事先把货柜都搬到了铺子门口,和顾母两个人守着。顾母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人,又是惊喜又是担忧,问顾小chun:“她这样行吗?” 顾小chun是个生xing乐观的人,看了看秀台前拥挤的人群,又看向台子上卖力吆喝的晴川,笑道:“反正死马当活马医,雇几个人搭一个台也花不了几个钱,万一真的有效,也是一条出路。” 那边的晴川却是舌灿莲花,把顾小chun做的那些衣服夸得都快成朵花了。再加上做模特的歌姬们个个年轻漂亮、身姿妙曼,将这些衣服穿出了最佳效果,引得人群中确有不少人动了心。 就听台下有人指着一件衣服议论道:“哎,这衣服好像真的挺好看的。” 旁边的人却有些犹豫,“样式是不是太花哨了些?” 晴川在台上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密切注意着人群中的反应。听了这两人的议论,她连忙接口说道:“不花哨不花哨,现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是穿这种衣服的。” 那两人却仍是有些迟疑。晴川一咬牙,把杀手锏使了出来,笑嘻嘻地说道:“各位大妈大娘姑姑婶婶姐姐妹妹们,我跟你们说,今天是本店第一次搞促销活动,你们买一件,我就送你们一件。过了今天就再也没有这种好事了。” 这样一说,人群中果然有人动了心,立刻就挤到顾小chun的货柜前去挑衣服。中国人最喜随大流凑热闹,一个买了便引得周围的人纷纷都要买,到后面大伙竟然都争抢起来。 晴川嘿嘿一乐,买一送一,利用的就是你贪便宜的心理!这可是二十一世纪多少商家百试不慡的招了,放在大清朝,照样管用! “小chun!收钱啊!”晴川高声叫道。 顾小chun见这么多人来抢着买衣服,心中也是大喜,高声应道:“好嘞!” 几个人都忙碌起来,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将衣服卖掉了许多。晴川在台子上喊得嗓子沙哑,好容易抽了个空儿下台来喝口水,无意间却看到人群后面停了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一名盛装女子由丫鬟扶着站在车旁,正默默地打量着这边。 晴川看到这女子穿着华贵,举手投足间隐隐露出富贵人家的味道,但看着这边的热闹劲儿既不捨得挪步,也不敢过来仔细瞧,心下便留了意,又发现这女子身上的衣服虽然衣料做工俱为上乘,但款式一般,不禁心思一动,面向这些普通百姓,虽然可以走薄利多销的路子,但却làng费了顾小chun设计上的天分,如果能够招揽到一些有钱的客户,做一些量体裁衣、个人定制的业务,反而能赚到更多的钱。 晴川想到这里,便放下了水壶,挤出人群,笑嘻嘻地朝那个女子迎了上去,十分热qing地说道:“夫人,要不要进来看看我们的新衣服?我们的衣服都很漂亮的。” 那女子听得此言,反而神qing落寂,看也未看晴川,只是淡淡地说道:“衣服虽美,没人看又有什么用?” 晴川自己的想法很简单,新衣服穿在身上最大的好处是自己心里高兴,而不是为了穿给什么人看。不过,这个时代的女子多是以夫为天的人,她也没必要和这人争论这种事qing,更何况,她还想把这女人招揽为客户呢。想到这里晴川便笑了笑,说道:“可以给你丈夫看。” 女子嘴角挂了一丝苦笑,轻声道:“倘若他连你人都不看,你又怎么能奢望他看你的衣服呢?” 晴川小心地打量了一下那女子,见她目光只放在热闹拥挤的人群处,不像是看衣服的,反倒像只是在看热闹的人群一般。晴川顿时明白过来,哦,原来是个深闺怨妇啊,难怪会说这样的话来。 晴川想了想,投其所好地说道:“那就要想办法挽回他的心啊,如果整天自怜自哀的,连打扮漂亮的心qing都没有了,又怎么能够让丈夫回心转意呢?” 女子听到这里,移回了目光,上下打量了晴川一番,迟疑地问道:“还能回心转意吗?” “当然可以!”晴川笑了笑,说着回头指着成衣铺子,故作神秘地沖女子低声说道,“你看我身后这间成衣店,原本是十年都卖不出去几件衣服的,可是我来了,生意怎么样,你已经看到了!” 女子又转头看了看铺子前面拥挤的人群,眼中微微一亮,再转回头看晴川时,脸上的神色已经缓和了许多,冲着晴川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感嘆道:“是啊,要是我身边也有你这么个机灵人就好了。” 说完吩咐身旁丫鬟道:“走了。” 那丫鬟忙恭敬地将女子扶上了马车,车夫一抖鞭子,马车迳自走了。 晴川在后面看得有些傻,啊?她费了这么多的口舌,这女人竟然一件衣服也没买就走了?晕啊!太亏了吧!她不满地嘟囔了几句,不过也没工夫埋怨太多,赶紧又朝别的穿着打扮富贵的女子走了过去。 这个不行就赶紧游说下一个吧,总得想法叫顾小chun的生意火起来才好!为了自己在这里的日子里有吃有穿,晴川gān劲十足。 就这样一连忙了几日,顾小chun铺子里积攒了几年的衣服竟然卖掉了大半。顾母几乎将晴川当成菩萨一般供了起来,对她言听计从,顾小chun对晴川也是颇为感激,十分看重。 这一日,晴川又把铺子里的衣服用衣架挂好了,吃力地抱着往铺子门外摆。顾小chun见了忙从晴川怀里接过衣架,一边向外搬着,一边问晴川道:“好好的衣服,为什么都要摆到外面去,风chui日晒的不是容易损坏吗?” 晴川笑了笑,指着门上的招牌道:“你看看,你这里虽然写着是成衣铺,可大街上好多路人是不识字的,你不把衣服摆在外面,他们怎么知道你这铺子是卖成衣的还是卖鞋子的?”
第12页 顾小chun想想也是,看着晴川笑呵呵的面容,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知道了。不过以后你别这么辛苦,这种粗活让我来做就好了。” 晴川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说道:“不可以,你是东家,我是女工,我拿你的工钱,当然要为你做事,哪有要你代劳的道理?” 顾小chun听了不自觉地怔了下,心里有些淡淡的失意,低声嘟囔道:“可是……我心里没把你当女工……” 正巧,街那头传来喧闹的锣鼓声,晴川只看到顾小chun嘴巴动了动,却没听清他说些什么,问道:“你说什么?” 顾小chun看了看晴川秀气的五官,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哪里还有勇气再说一遍,连忙遮遮掩掩地说道:“没说什么。” 晴川心思简单,听顾小chun这样说便也没往别处想,注意力马上又被街上的人群吸引了过去,看到一辆辆马车从街上行过,每辆车旁都跟了太监随行,左右竟然还有侍卫开道,队伍十分壮观。晴川奇怪地问顾小chun道:“咦,这些是什么人,这么威风?” 顾小chun扫了一眼,笑了笑,答道:“是给宫里选的宫女。” 给宫里选的?晴川好奇地看了看,见偶尔有马车上的车帘被风chui开,露出里面统一穿着宫装的年轻女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哦,我明白了,这些都是给皇帝选的女人。” 顾小chun听了却失笑,纠正道:“不是,给皇帝选的女人是三年一选的秀女,这些是一年一选的宫女,是伺候人的。” 原来清廷选秀女是有区别的。八旗秀女每三年挑选一次,以备皇后妃嫔之选,或者赐婚给王公贵族。包衣三旗的秀女每年挑选一次,进入宫中之后却是承担后宫杂役的,直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嫁人。 而今天这些正是来自包衣三旗里普通家庭的女子,进宫之后作为宫女之用。 晴川哪里分得清秀女和宫女的区别,只看着选些宫女进宫便有如此的仗势,不禁低声嘆道:“宫女就这么气派,秀女不是更气派?我要是能进宫见见雍正就好了,我可是他的超级粉丝。” 顾小chun听晴川嘴里嘀嘀咕咕的,听了听却又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忍不住问道:“雍正是谁?超级粉丝是什么?” 晴川心中一惊,现在还是康熙朝,离雍正即位还有好多年的,现在的人自然不明白她说的是谁。晴川暗自后悔,以后自己千万不能这样口无遮拦的,万一要有别人知道她来自后世的身份,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麻烦! 晴川见顾小chun奇怪地看着自己,忙打了个哈哈,掩饰道:“哎呀,我说了你也不知道,别问了,赶紧进去gān活吧,一会儿客人就要上门了!挣钱,挣钱最重要!” 她连忙把顾小chun推进了铺子里。 顾母正收拾着货柜上的衣料,看到顾小chun与晴川说笑着从外面进来,脸上也不禁挂上了一丝笑意。这些日子在晴川的帮助下,店里成衣的销路很好,顾母紧皱的眉头早已舒展开来了,脸上也始终带着喜色,一扫往日的愁苦模样。儿子对晴川的心意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本来还有些嫌弃晴川只是个来投亲的,家庭出身不明,不过后来看到晴川xing子开朗、gān活勤快,便想只要自己儿子中意,娶了这个姑娘倒也不错。 晴川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可偏偏在“qing”字上有些迟钝。她哪里知道顾小chun已对她起了爱慕之心,更猜不到顾母那里也把她当儿媳妇考验了,见顾小chun母子对她越来越好,只庆幸自己可是碰到了好心人,于是做事越发认真了,帮着顾家母子把成衣铺经营得越来越红火。 只有一件事叫晴川万分苦恼,那就是她穿越来的那片树林一直没能找到。 自从成衣铺的生意走上正轨之后,晴川一得空闲便以找亲戚的藉口出去找那树林,可把这北京城附近的林子都找遍了,也未能找到那棵中间有个大空dong的树木。 这一日晴川出去找了小半日,仍是毫无收穫,回来的时候便显得有些垂头丧气。顾母见了心中一动,避开铺子里的顾小chun,偷偷地把晴川叫进自己房中,关切地问道:“怎么样?还是没能找到?” 晴川qing绪有些低落,摇了摇头。 顾母轻轻地握住了晴川的手,问道:“你来我们家也好些日子了,不知道你习不习惯这里的生活?” 晴川听她如此问不禁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点头答道:“挺习惯的。” 顾母听了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又问道:“那你想不想一直在这儿生活下去?” 晴川一愣,不知道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便迟疑地问道:“伯母,您的意思是?” 顾母笑了笑,温和地说道:“虽然咱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不过我看得出你是个勤快的好孩子。自古娶妻娶贤,我们家现在虽然有几个钱,但不会把门第看得很重。小chun这孩子你也知道,心也实在,是个一等一的好男人……” 顾母似王婆卖瓜般夸起了自己的儿子,晴川却是越听越纳闷,待联想到最近顾小chun见了自己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她心里一下子透亮起来,惊愕地对顾母道:“停!伯母,你不会是想让我嫁给小chun吧?” 顾母笑而不语。 晴川吓得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嫁给小chun的。” 顾母见晴川不似因为害羞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晴川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想了想,只能含含煳煳地说道:“因为……因为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早晚是要回去的。” 顾母听了却笑了,说道:“傻丫头,我们女人,丈夫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哪有非得回老家嫁人的道理,再说你老家不是没亲人了吗?” 就算没有非得回老家嫁人的道理,那也不能叫她嫁给三百年前的人吧!晴川想想都觉得不能接受,只是一个劲儿地摆手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总之我不能嫁给小chun。” 她说着便要躲了出去,谁知一开门却看到顾小chun抱着件新衣就站在门外。晴川一愣,惊讶道:“小chun?” 顾小chun面色有些苍白,勉qiáng咧着嘴冲着晴川笑了笑,便急忙转身大步向外走去。顾母从屋里追了出来,急声叫道:“小chun!小chun!” 可顾小chun似未听到一般,居然向外跑去。 晴川猜测顾小chun刚才一定是偷听到了她和顾母之间的谈话,想了想便对顾母说道:“我去追他,我跟他解释。” 说着便追着顾小chun跑了出去,可待她追出铺子大门,顾小chun已经走远了。晴川心中着急,急忙去追。谁知刚跑了没多远,就不小心撞到了人。 因为自己跑得急,晴川被撞得七荤八素的,往后踉跄了好几步,还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那人见晴川摔倒了,也忙过来看她,询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晴川只觉得自己屁股好像摔成八瓣了,疼得都发麻了,闻言抬头看向那人,只见这人一身青灰色短衣打扮,像是在哪里见过。她想了想,勐然记了起来,这人不是那夜她被九姨娘送去太子别院时在路上遇见的那伙人中的一个吗?就是跟在那顶轿子旁回话的那个!
第13页 那人看到晴川,也是微微一愣,“你是……” 他这样一问,晴川心中顿时一惊,那夜里九姨娘可是说她是梦仙居的逃ji,这人若是认出了她,不会把她再送回梦仙居吧?想到这儿,晴川赶紧用袖子遮住了脸,捏着嗓子说道:“你认错人了!” 晴川说完也顾不上屁股火辣辣的疼痛,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前跑去。 那男子见晴川这样火急火燎地跑了,也不由得有些奇怪。正诧异着,街边的玉器店里缓步走出一个清贵男子来,淡淡地问道:“赵安,看什么呢?” 那赵安忙回过身来,答道:“爷,刚才过去一个姑娘,像是梦仙居送到太子别苑里的那个花魁。” “梦仙居的花魁?”那男子轻声问道,“你没认错?” 赵安摇了摇头,“没有,那天晚上小的亲眼看着那轿子进了太子别苑,应该就是在梦仙居抢了素言姑娘花魁之名的丫头。后来听素言姑娘说,起火那天她还在太子别苑里见过这个丫头,小的便留心在别苑里找了找,却没能找到她。” 青年男子听了便缓缓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她在失火前就失踪了,太子那儿现在还闹着找她呢。” 赵安看了看青年男子,小心地问道:“爷,怎么办?” 青年男子想了想,淡淡地说道:“她在别苑里看到过素言,终归是个隐患。现在既然遇到了,就想法除掉吧。” “小的明白了。”赵安躬身应道,说完便朝着晴川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再说顾小chun这里,他倒不是故意偷听母亲与晴川说话的。他刚替晴川新做了一件衣服,拿过来想叫晴川试试,不想就听到了晴川说不能嫁给他的话。顾小chun为人善良,脸皮也薄,现在听到晴川这样gān脆地拒绝了他,心中既觉得难受,面子上也有些搁不住,慌乱之下便跑了出来。 晴川跟在后面找了许久,才在一片颇为偏僻的小树林里找到了顾小chun,见他独自一人在树下站着发呆,忙走了过去。 顾小chun见晴川追了过来,面上更觉得难堪,他用力地抿了抿唇,说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都是我一个人一厢qing愿。你能不能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分上,给我留点尊严,不要来看我的笑话?” 晴川虽然并未对顾小chun产生qing愫,却对他有着感激之qing,更不愿就这样让他误会自己是瞧不起他才拒绝他。听他这样说,晴川心平气和地说道:“没有人笑话你,也没有人说你配不起我,只是感qing这种东西不是说有就能有的,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人看,可是这种感qing跟两个人要在一起是不一样的。” 顾小chun却听得有些不明白,忍不住问道:“有什么不一样?男女之间不都是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晴川怀疑自己能不能和他讲明白,男女之间在一起是需要两qing相悦的。可现在又不是向他普及现代恋爱观的时候,晴川只能说道:“在你们这里是,可我们那里不是这样的。” 顾小chun听了反而眼前一亮,急忙说道:“我可以按你们的规矩来啊。” 晴川刚才在街上那一下摔得极重,到这会儿屁股上还隐隐作痛呢,现在听顾小chun这么一说,顿时又觉得头大,当下便gān脆地拒绝道:“不可能的!”见顾小chun仍是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她只能耐着xing子继续解释道,“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总之小chun,我会一直把你当我最亲的人和最好的朋友,其他的我没办法给你,也给不了你,你明白吗?” 顾小chun自然不明白,可晴川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也不能再说别的了。 晴川见顾小chun转过身去许久都不说话,只当他是生气了,忍不住绕到了他面前,故意激他道:“这样就不理我了?男子汉大丈夫,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顾小chun神色微窘,忙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没事了?”晴川又问。 顾小chun点点头,“没事了。” 晴川心里松了口气,夸张地用手拍了拍胸口,说道:“那就好,我们回去吧。” 说着率先转身往回走,谁知身后的顾小chun却没有动静。晴川有些诧异地回头,就见顾小chun面色微红,低着头飞速地说道:“晴川,我不会放弃的,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喜欢我的。” 说完他看也不敢看晴川一眼,只飞快地越过晴川向前跑去,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晴川有些傻眼,她前面那些话都白说了?天哪,顾小chun这傻小子为什么这么犟啊?还有,为什么顾小chun一害羞就会跑得无踪无影啊?而且,为什么是他害羞啊,她才是女人好不好?要跑也应该是她跑吧? 晴川彻底无语了,没办法,她现在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不管顾小chun怎么想,她就先厚着脸皮继续住他家里吧,反正她也是给他做工换饭吃的。晴川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抬脚往回走。刚走了没多远,突然听到头顶刮过一阵疾风,似乎有人从树上跃下。 晴川惊愕地回头,还未看清身后蒙面人的模样,就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顿时没了知觉。紧接着又有两个蒙面人从树顶上跃下,一人上前将昏死过去的晴川从地上扛起来,飞快地向外跑去。 树林外停了辆不起眼的油篷马车,一个普通商人打扮的人从里面迎了出来,将晴川接了过去,回头问那黑衣人:“可被人看到了?” 黑衣人摇了摇头,答道:“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小子自己先跑了,咱们是看他跑远了才下的手,绝没一人看到。” 商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把晴川放入车厢中,又说道:“那就好,我这就把人给主子送进去,你们几个小心行踪。” 几个黑衣人齐齐点头,看到马车消失在远方之后,他们的身影也都四下散开,树林中又恢復了最初的那一片寂静,而晴川,仿佛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第二章 深宫孽海初相逢 疼,又是疼!颈后很痛,连带着脑袋都跟着木木的。 晴川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光滑的青石砖地面上,眼前的环境很陌生,绝对不是在顾小chun的铺子里,也不是以前她曾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老天,难不成她又穿越了?可这次穿到哪儿去了? 晴川心中忍不住又惊又惧,撑起身来默默打量这个地方。只见屋中的摆设很是奢华,竟比她在太子别苑中见的还要胜一筹。视线再转,晴川却被吓了一跳,那边的梳妆檯前竟还静静地坐着一个女子,一身清朝宫装打扮,正背对着晴川,对着镜子呆呆地出神。 看这女人的衣着打扮,这么说她应该还是在清朝,没有再穿越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不知为何,这样一想晴川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 镜前那女子听见晴川的动静,慢慢地转回身来看向晴川。 晴川这才看清楚她的模样,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皮肤白皙细腻,五官jing致动人,只是眼眸中似带了些抑郁之色,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晴川。
第14页 这女人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晴川心中忽地一亮,勐地记了起来,她不就是那日在街上只看不买的“深闺怨妇”嘛!当时自己跟她费了不少口舌,结果她却一件衣服也没买,晴川对她的印象可深刻着呢! 那女子轻声问道:“你记起我是谁来了?” 晴川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上次那个想买衣服又没买的贵太太。” 话音刚落,就听得身后有个严厉的声音斥责道:“大胆奴婢,僖嫔娘娘面前也敢放肆!” 晴川惊愕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旗装打扮的中年妇女端着一杯茶从外面进来,先恭敬地将茶奉给了坐在镜前的女子,又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晴川此时心中却是万分惊讶,僖嫔娘娘?古代被称为娘娘的不都是皇帝的妃子之类的吗?若这女子是个娘娘的话,那这里岂不是……皇宫?她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仰起头向外面张望。这里若是皇宫的话,那就是紫禁城了,她在现代的时候可没少来游玩,看着应该会眼熟吧。 那被称作僖嫔的女子似是看透了晴川的心思,从镜前站起身来,淡淡说道:“不用看了,你正是在皇宫大内,本宫这里是储秀宫。那天本宫的兄长领兵作战立了功,皇上特准本宫回娘家探亲,没想到竟然遇见了你。” 她说着走近晴川,低下头看向她,又问道:“你知不知道本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弄进来?” 晴川听得一愣,不禁奇道:“你弄我进来gān什么?” 僖嫔在晴川面前蹲了下来,看着晴川的眼睛,缓缓说道:“你不是说要挽回一个男人的心并不难,只要动点心思就好吗?现如今皇上的大寿快到了,那你就想个什么法子让本宫在皇上面前一鸣惊人、再获圣宠吧!” 那天我是想忽悠你来买我的衣服好不好!晴川不禁有些愤然,只是因为这个就要打昏了她劫持到宫里来?再说了,她怎么可能做到嘛,她又不是月老! 僖嫔却不知晴川心中有这许多的想法,她早先进宫后也曾被康熙宠幸过一段时日,一路风光地晋升为僖嫔。可后宫嫔妃众多,个个千娇百媚,都挖空了心思讨康熙欢心以邀圣宠,僖嫔的风光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慢慢地,康熙连来这储秀宫都很少了,似乎已经忘了这里还有她僖嫔这个人。 那日偶然在街上遇到晴川,她被晴川的几句话打动了心思。后来又专门派人暗中去调查晴川,见那个顾记成衣铺在她的经营下果然起死回生了,她便想着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好了,没准老天厚待,叫她能借着这个丫头的助力重获圣宠呢。 僖嫔静静地看着晴川,等着她的答覆。 晴川低下头沉默片刻,答道:“我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只听僖嫔轻轻地冷笑了一声,说道:“想不出法子来吗?那可怎么办?你现在已是身在皇宫了,宫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说出去本宫要冒很大的风险。”说着,转头吩咐刚进来的宫女,“金嬷嬷,既然她想不出什么法子来,那留着也没用,想个法子叫她消失吧,也省得给本宫惹下麻烦。” 晴川听了顿时愣住了,不会吧?这女人的意思是想要将自己杀了灭口? 金嬷嬷应了一声,上前就来拉晴川。 晴川立刻明白过来现在不是硬气的时候,保住小命最重要,她再也顾不上什么别的了,连忙冲着僖嫔叫道:“僖……僖嫔娘娘,我帮你让皇上回心转意,我帮你!” 僖嫔轻轻抬了抬手,示意金嬷嬷退到一旁,缓缓说道:“这就对了,你慢慢想吧,万寿节马上就要到了,如果你能让本宫在万寿节上引得皇上注意,重获圣宠,你的好日子就来了,不然你的小命还是留不住。” 看到晴川忙不迭地点头,僖嫔满意地笑了笑,吩咐金嬷嬷将晴川带到干西四所安置。 干西四所就在储秀宫北侧,紧贴着御花园,住的正是前些日子新进宫的宫女。金嬷嬷领着晴川过去,一边走一边jiāo代道:“娘娘给你新造了个身份,混在这届新进的宫女名册之中。你先住进去,这几天只专心办娘娘jiāo办的差事就行。” 事qing到了这个地步,晴川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金嬷嬷去干西四所。走在宫中的甬道上,看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huáng瓦朱墙,她不自觉地想起了在穿越前去故宫游玩的qing景,暗道这回进来倒是省下了门票钱,只是出去却不容易了。 晴川忍不住嘆了口气,事到如今偷偷逃走是不可能的,还不如看开些,只当是来皇宫里旅游好了,只可惜来得太早了些,现在的皇帝还是康熙,如果再晚上个十几年,没准还能看到她的偶像雍正皇帝。 她跟在金嬷嬷身后进了干西四所的大门,一进院门正好看到一个小宫女被人从屋里搡了出来,在地上摔了个结实。一个圆脸的宫女紧跟着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高声骂道:“快走快走,别把我们干西四所的地踏脏了。” 这一幕引得四周的宫女都围拢了过来,却没人肯上前去扶那摔倒的小宫女,只围在她周围看热闹,不时地jiāo头接耳,窃窃私语。 晴川正看得奇怪,就听旁边有宫女yin阳怪气地说道:“哎哟,刚来了没两天竟然就敢去御花园里勾引阿哥。你说怎么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啊?八阿哥是什么样的人物啊,她竟然也敢妄想!” 那摔倒在地上的宫女脸上一红,忍不住小声地辩解道:“我没有,我只是给八阿哥端了杯茶。” 门口那个圆脸的宫女很是不屑地啐了一口,上前给了她一个耳光,骂道:“那么多的人,偏就你上赶着去端茶,你又不是伺候八阿哥的,打扮得妖里妖气地去献这个殷勤,不是故意勾引八阿哥是什么?难不成还是大伙儿冤枉了你?” 一听说和八阿哥有关,晴川眼前马上闪过了那个嘴角总是带笑的男子来。切,那个八阿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乍一看像个谦谦君子,实际上嘴巴刻薄得很,不分青红皂白就说她贪慕虚荣,还骂她轻浮。这宫女不过是给他送了杯茶,就落得被同伴欺负,他果然是个扫把星,谁见谁倒霉! 晴川有些看不过眼,忍不住走过去扶起那个跌倒在地上的宫女,沖那几个欺负人的说道:“喂,你们别太过分了,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那个圆脸的宫女想不到有人敢出这个头,不由得脸色一沉,反问道:“凭什么欺负她?就凭她不要脸地去勾引八阿哥,惹得八阿哥不高兴。”说着她又瞥了一眼晴川,见她十分脸生,便没好气地问道,“你是谁啊?要你多管闲事。” 一直站在旁边置身事外的金嬷嬷突然开口替晴川答道:“她叫晴川,是和你们同一届的宫女,之前僖嫔娘娘有事要问她,所以把她安置在储秀宫住了几天,现在搬回来跟你们同住。” 晴川帮那个受欺负的宫女理了理散乱的头髮,轻声问她:“你怎么样?走不走得动?要不要我扶你出去?”
第15页 正问着,旁边的金嬷嬷却上前拉开了晴川,将她拽到一边,低声斥责道:“刚才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这宫里不比外面,要懂得明哲保身。” 说着又对那个宫女道:“小颦,内务府那边已经发落了,你收拾一下东西,这就出宫吧。相比发配到辛者库里去做苦力,这结果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小颦认命地点了点头,抹着眼泪起身出去了。 金嬷嬷又指了那个圆脸宫女吩咐道:“心莲,你领着晴川去收拾住处,暂时和她住在一起。” 心莲应诺,带着晴川回房。一离了金嬷嬷的视线,她便抱怨道:“地方那么小,又多一个人,还让不让人活了?” 晴川gān笑了一声,没有接话,心中却想:你当我愿意来啊?要不是小命还攥在僖嫔手里,我才不要来做这个伺候人的宫女呢! 心莲领着她进了后面的一间厢房,指着角落里的一个chuáng铺说道:“你就睡那儿吧。” 晴川点了点头,抱着铺盖过去铺了自己的chuáng,然后就坐在chuáng上愣神,暗道若能像小颦一样出宫去也不错,总比留在宫中伺候人qiáng吧,要是换成了她,她巴不得提了包袱就走呢! 一旁的心莲看着晴川自从来了就呆坐着愣神,心中更是恼怒,塞了把扫帚到晴川手里,不冷不热地嘲讽道:“在储秀宫里住了几日就真当自己是半个主子了啊,还不赶紧去扫院子!” 旁边挽月等几个宫女听了幸灾乐祸地低笑起来。 晴川不愿意和她们计较,独自拿了扫帚出门,认真地扫起院子来。刚扫了一半,金嬷嬷过来了,看到院子里只有晴川一个人在打扫,心里顿时明了,便叫晴川放下扫帚随她进屋,然后当着心莲、挽月等人的面说道:“晴川这些日子要办僖嫔娘娘jiāo代的差事,在此期间所有的活她都不用做!”说完,又指着她们对晴川说道,“你用心办僖嫔娘娘的差,有什么事随时跟她们讲,让她们帮你做。” 心莲等人不敢得罪金嬷嬷,连忙都应了“是”,可等金嬷嬷转身出去,一个个却都变了个样,非但不肯帮晴川的忙,还故意联合起来孤立她。 晴川看在眼里,心里却不太在意,人活在世上本来就不可能讨得所有人欢心,何必烦恼这个呢。再说了,眼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qing要她做,那就是得想出个能叫僖嫔在万寿节上一鸣惊人的主意来。 这个主意若是想不出来,她晴川的小命可就要“死啦死啦”的了!晴川一想到这个,只觉得头大,再没半点心思去对心莲、挽月等几个宫女察言观色、曲意讨好了! 就这样一连苦恼了几日,晴川也没半点灵感。 古典舞吧,僖嫔怎么也比不上人家专业的舞姬;现代舞吧,且不说她晴川自己也不会,就是会,她敢教僖嫔袒胸露ru地在康熙面前跳么?就是她愿意,僖嫔也不gān啊! 可宴会上,除了跳舞还能做什么?唱歌?现代歌曲的歌词不是qing啊就是爱的,在这个年代都算得上是yin词艷曲了,她可不敢教僖嫔这些东西。 可到底要僖嫔怎样出场才能吸引眼球呢? 晴川这里正万分苦恼着,却不知和她同住一屋的心莲、挽月等人也是万分地看她不顺眼。金嬷嬷说了晴川要给僖嫔娘娘办差,可大伙却总也不见晴川出去办什么差,只是整日里坐着发呆,过着饭来张口的日子。 这一日,晴川又憋在屋里冥思苦想了大半天,依旧没有半点头绪,便想着到院子里去透透气。心莲、挽月几个宫女正在打扫院子,看到晴川有些出神地从屋里出出来,几个人暗中使了个眼色。 心莲偷偷地走到晴川身后,趁晴川不注意勐地撞了她一下。晴川丝毫没有防备,一下子向前扑了过去,前面正在扫地的挽月却好巧不巧地把扫帚伸到了晴川脚下。晴川本就保持不住身体平衡,再被扫帚一绊,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心莲偷偷抿嘴一笑,然后又假装着急地沖了上来,口里说道:“我不是故意撞你的啊,我正扫着地呢,哪里想到你会突然走了过来。” 挽月也急忙上前作势去搀晴川,埋怨她道:“哎呀呀,你看看你,走路都发呆,这地上刚洒了水,滑得很,摔狠了吧?” 晴川摔得龇牙咧嘴,暗骂这地上滑个屁啊,这两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哎?滑?对了,僖嫔可以滑着出场嘛!晴川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主意! 心莲与挽月几个见晴川平白无故地摔了个跟头,脸上非但不怒反而露出喜色,不由得十分讶异。心莲更是心虚地把扫帚挡在了身前,戒备地问道:“晴川,你想gān什么?” 晴川却畅快地大笑了两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心莲说道:“我要谢谢你们!” 心莲和挽月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傻了。 晴川又说道:“真的,因为你们刚刚这一撞,我想了很久的难题终于想通了。你们可不可以帮我找几个木匠来?” 心莲和挽月虽然不知道晴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金嬷嬷却是早有jiāo代,只要是晴川吩咐的都要做,两人听了便赶紧去禀了金嬷嬷,从内务府找了几个木匠回来。 晴川关在屋里也不知道和那些木匠讲了些什么,木匠便按照她的要求做起活来。金嬷嬷也过来看,只见屋里刨花纷飞、木屑呛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些木匠在做些什么。 直做了两日,晴川才神神秘秘地把那双木质的轮滑鞋送到了僖嫔面前。 僖嫔看着这带着几个小轱辘的木屐,脸上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问晴川:“你叫本宫穿着这个给皇上表演歌舞?” 晴川笑着点了点头,忽悠僖嫔,“娘娘,您只要穿了这双鞋,走起路便如行云流水一般,到时候皇上看到您,就会把您当做王母瑶池中的仙子。” 僖嫔听了心动,却又有些迟疑,问道:“真能这样?” 真能这样!不过,前提是你得学会轮滑!这话晴川自然不敢说,只拍着胸口保证道:“一定能,只要把裙子做得长些,遮住脚,别叫人看到鞋子就行了!” 僖嫔终于被晴川说动了,由金嬷嬷和晴川扶着去学轮滑。也亏得僖嫔曾学过舞蹈,有些功底在身,又下了决心要在晚宴上一鸣惊人,学起来自然十分刻苦,只过了没两日,她便能离开晴川和金嬷嬷的扶持,独自在殿后的空地上熟练地滑行了。 既然会滑了,那么剩下歌舞安排就不需要晴川来cao心了。 万寿节这天,僖嫔事先偷偷安排好了表演的事qing,这才去了永和宫德妃处。后宫后位已虚悬多年,宫中事务一直是由已生育了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两位皇子的德妃暂理着。她是个中等身量、眉目清秀、xingqing温婉的女子,处事向来公正,在后宫的口碑极好。 德妃见众妃已经到齐,又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带着众人一同去干清宫大殿门口候着康熙下朝。可众人在殿外候了许久却不见康熙下朝回来,也不知道前殿发生了什么事,大伙等着等着都不禁有些忐忑起来。
第16页 德妃心思缜密,见此便悄悄地派了心腹宫女翡翠去前面的太和殿打探。不一会儿,翡翠便行色匆匆地回来了,凑到德妃耳边低声禀报导:“皇上还没下朝呢,听说是有朝臣奏请皇上重立太子,惹了皇上不高兴。” 德妃原本是赫舍里皇后宫中的一个宫女,后来因被康熙宠幸才一步步升到了妃位。几十年的后宫生活,使她对康熙的脾xing有着颇多了解,也知道康熙对赫舍里皇后一直不能忘qing,现在听了翡翠的回报,她心中不禁一动,暗道康熙既然不肯重立太子,想必是心中还想着已废的太子胤礽。 正这样想着,康熙那边已然下了朝,身后带着一众阿哥,跟着一大群宫女、太监浩浩dàngdàng地往干清宫这儿来了。德妃见了不敢分心,忙领着一众嫔妃迎驾。康熙上前对几个资歷老些的嫔妃虚扶了扶,转身进了大殿。 康熙此时已经五十五岁,因自幼习武,身子倒是还健朗,不过这些时日因为废太子的事qing,他心神很是疲惫,面上也带上了些许老态。 殿中的宴席早已摆好,就等着康熙来了好开席。康熙在龙椅上坐下,对着底下的诸位阿哥、公主和妃嫔们淡淡说道:“今日虽是朕的寿辰,不过家宴不比国宴,大家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不必拘礼。” 众人忙应了是。康熙与众人同饮了几杯酒之后,便有舞姬进殿献舞。 僖嫔因身份不高又不得宠,座位便离得康熙远了些。若是平时,她少不得又要计较一番,可今日她心中另有打算,倒是乐得如此,待殿中宴席开始了,便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地出了殿门。 偏殿廊檐下,晴川早就怀抱着舞衣和装有轮滑鞋的箱子混在一群舞姬之中等着僖嫔,见她悄悄地从前殿熘了过来,赶紧迎上前去帮着僖嫔换装打扮。 僖嫔装扮妥当,心中终究有些没底,临上场前又忍不住问晴川:“这样可行?” 晴川替僖嫔戴上了面纱,冲着她伸了伸大拇指,鼓励道:“绝对行!只要记住了,别叫人看到你脚下的鞋子就行!” 僖嫔还是不放心,又命金嬷嬷好好叮嘱了那些舞姬一番,这才混在其中前往殿门外候着,只等这一场歌舞结束了就上场。 先不说殿外的僖嫔与晴川等人,只说大殿内的宴席上,各位阿哥妃嫔一一向康熙祝寿敬酒。酒过三巡,德妃见康熙脸上虽笑着,不过那眼神中却难掩不虞之色,想了想便掏出条帕子来,轻轻地擦拭起眼角。 龙椅上的康熙瞥见了,不由得有些纳闷,问德妃道:“今日这样的好日子,德妃怎么忽然伤感起来?” 德妃听了慌忙从椅子上起身,向康熙谢罪道:“臣妾该死,臣妾向皇上请罪。” 康熙知德妃进宫多年,是个德才兼备、贤良淑德的女子,听了不禁问道:“起来吧,到底有什么事?” 德妃看了康熙一眼,又用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这才柔声说道:“臣妾看到阿哥们个个神采奕奕,忽然想起了宗人府的太子爷。皇上,逝者已矣,太子爷也知道错了,您看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 康熙听着听着面色便沉了下来,打断德妃的话道:“这件事朕今日不想提。” “皇上……”德妃还yu再劝,康熙却已冷声问道:“难道德妃想自请去宗人府照顾那个不孝子?” 德妃见康熙面上已带怒色,吓得忙噤了声。殿中其他嫔妃阿哥们一直在小心地注意着康熙的言行,见此也都沉默下来,殿中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奏着的乐曲突然一转,曲调忽变得悠扬轻快起来,两队身着明媚衣裙的舞姬从殿外涌入,翩翩起舞。欢快的曲调、柔媚的舞姿让殿中气氛顿时一松,康熙也不再理会德妃,抬目看起歌舞来。 那些舞姬体态轻盈、舞姿优美,个个似仙子一般,翩翩然在殿中起舞。众人正看得兴起,突然,那群舞姬从四处齐齐地聚在了一起,随后又如分水般快速地向两侧散去,长袖舞动中,便似搅起了层层水波,那水波层层dàng开,显出当中一个女子来,被其他人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明艷照人。 这女子随着乐曲缓缓舞起,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轻薄的罗衣随风而舞,长袖飘逸,若仙若灵。也不见她脚下如何行动,只觉身姿曼妙,竟如出水洛神,凌波而来。 众人一时都瞧得呆了,连康熙也不禁拊掌贊道:“好,这舞跳得好!” 那女子舞姿不停,身子却飘忽忽地滑行到御座前,这才缓缓停下,解下了面上覆的轻纱,对着康熙盈盈拜倒。 康熙此时才认出她是僖嫔,奇道:“僖嫔?” 僖嫔含羞一笑,娇声说道:“臣妾的所有都是皇上所赐,唯有献上一舞讨皇上欢颜。” 康熙听了大喜,不仅对僖嫔大肆赞赏了一番,命其到自己身侧伺候着,就连刚才殿中伴舞的舞姬们也均有赏赐。 晴川等在外面,也不知殿中僖嫔的表演是否顺利,手心里一直捏着把汗,直到小太监奉旨来打赏,才知道僖嫔已经重得康熙的青睐,顿时大松了口气。既然僖嫔已经吸引了康熙眼球,那么她这条小命就算保住了! 此后一连几天,康熙都宿在了僖嫔的储秀宫。僖嫔重获圣宠,在后宫之中,一时风头无两。 不图名、不图利的晴川同志老老实实地在干西四所待了几天,只等着僖嫔能信守承诺把自己放出宫去。这一天,晴川终于等来了僖嫔传她,过去了却只是赏了她些珠宝,然后又命她想新的点子出来,好吸引康熙的眼球。 晴川这才算是明白,好嘛,这块狗皮膏药算是贴自己身上了,僖嫔这是压根就没打算放她出宫啊! 僖嫔见晴川对那些珠宝似乎不太感兴趣,便问道:“你还想要什么赏赐?” 晴川想,既然自己现在无法出宫,那不如求她帮自己找一找那片奇怪的树林,万一找到了,自己也能有穿越回去的希望。于是,晴川又赶紧把曾经给废太子胤礽画过的图又重新画了一遍,jiāo给僖嫔道:“娘娘如果垂怜的话,能不能帮奴婢找一下这个地方?” 僖嫔看了看图,奇道:“你不要赏赐,就要找这个地方?” 晴川答道:“是。” 僖嫔微微地笑了笑,说道:“好吧,只要你一直忠心耿耿地帮本宫办事,本宫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晴川忙应了声“是”,又听僖嫔接着问道:“对了,你还有什么好法子,赶紧教教我。上次那个什么鞋……” “熘冰鞋。”晴川补充道。 “对对对,熘冰鞋,皇上已经看腻了,我怕再没有新花样,皇上又该去别的地方了。”僖嫔说道。 晴川暗道,好嘛,你前面扯了那么一大篇,目的其实就这一个吧。可你当我是什么啊?真把我当机器猫了啊?你以为我身前有个不见底的小兜兜,想要什么都能掏出来吗?那个熘冰鞋都是我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好不好?
第17页 晴川虽一肚子的不满,却不敢冲着僖嫔发作出来,她此刻又没有什么好法子给僖嫔,想了想,只能应付道:“娘娘,其实要留住皇上的心并不一定要用新花样啊,你想,这些新花样早晚有一天会用完的,用完了怎么办呢?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了解他的习惯,把你自己也变成他的一种习惯。” 僖嫔听得怔忡,轻声问道:“把我自己变成他的一种习惯?听着好像很有道理。可是要怎么做呢?” 这一问却把晴川给问住了,这个论调还是以前她在某本书里看过的,具体怎么说的她自己也早忘光了,现在僖嫔来问她,她哪里答得上来,只能顺口胡诌道:“比如……比如你先了解皇上的习惯,他爱去哪儿走动、爱吃什么,然后就多去他爱去的地方走走,多吃他爱吃的东西。再然后……再然后以后再说吧。” 僖嫔忍不住问道:“这样就可以了?” 晴川想反正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事qing,也不怕露馅,于是便肯定地点了点头。 僖嫔凝神想了想,突然冲着金嬷嬷叫道:“啊,我记得皇上爱去御花园走那条石子路,事不宜迟,快快快,我们也马上去!”说着便由金嬷嬷及一群宫女簇拥着往御花园去了,反倒是把晴川给落在屋中了。 哈!这朝中大臣若是都有僖嫔这种雷厉风行的gān劲,大清国早该冲到世界前列了!晴川很是无力地捶了捶头,算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求老天保佑让僖嫔早点帮她找到那片树林吧。 僖嫔没jiāo给她事qing做,她便揣了僖嫔给的那些珠宝慢慢悠悠地往干西四所走,路过御花园外面的时候恰好看到心莲和挽月结伴从园子里出来。 心莲边走边低声嘀咕道:“活该她被僖嫔娘娘看到,没事就端着个果盘去御花园里晃悠,傻子才看不出来她那点儿心事呢!分明就是想接近皇上嘛!这回好了,被僖嫔娘娘逮个正着,我看啊,有她好受的了!” 挽月连连点头,小声附和道:“就是,我早就看这个佟素言不顺眼了,长得妖里妖气的,还总是显摆自己,上次干清宫的李安达来咱们干西四所挑宫女,差点就把她给挑走了。亏得她那点心做得不好,不然就真去干清宫伺候皇上了!” 心莲听了这话哧哧地笑了起来,拉了挽月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她那点心为什么做得不好吗?” 挽月摇头。 心莲得意一笑,说道:“因为我事先偷偷地往她的点心上撒了许多盐!” 说完,心莲与挽月都笑了起来。 晴川跟在她们后面,只能听到她们两个一直在嘀嘀咕咕的,却不能听清她们说了些什么,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叫素言的名字,却也不知道这个素言是谁。晴川想起金嬷嬷曾对她说过,要在这宫中生存,最重要的就是学会明哲保身,见了事qing就要绕道走。于是,晴川迟疑了一下,故意放慢了步子,直等心莲与挽月两个进了干西四所,她才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进去了。 当天夜里,晴川听说那个叫素言的宫女没有回干西四所,而是被僖嫔娘娘带去了储秀宫。 晚上临睡的时候,心莲和挽月两人还在低声地议论着。心莲幸灾乐祸地说道:“要我看啊,素言铁定要被僖嫔娘娘责罚的,僖嫔娘娘可是正得宠,她得罪了僖嫔娘娘,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呢!” 旁边一个宫女忍不住cha言道:“不会吧?不经内务府,就是僖嫔娘娘也不敢随意处死宫女吧,再说素言又没有犯大错。我听说今天皇上又翻了僖嫔娘娘的绿头牌,没准是僖嫔娘娘看着素言人聪明,又漂亮,调到身边去伺候呢!” “做梦吧!”心莲不屑地嗤笑一声。 众人都不解地看着心莲,就连晴川也听得有些好奇,转头看了过去。 心莲得意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是不知道这宫里的事!三年前最得宠的是宜妃娘娘,僖嫔娘娘当时不过是个小宫女,就是在御花园里唱歌,叫皇上听见了,这才得宠的,从那以后皇上就再没去过宜妃娘娘那里。现在素言又想通过在御花园里给皇上献八色果盘引得皇上注意,这不就像当年的僖嫔娘娘一样吗?你们说僖嫔娘娘会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让自己坐冷板凳呢?”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不由得纷纷点头。 晴川对这些嫔妃争宠的事qing不感兴趣,更不理解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有什么好争的,只转过身回到自己的铺位上去铺chuáng。宫女每天一早起来就要去当差,累死累活的,有这个工夫还不如早点睡觉的好。 第二日天还没亮,晴川就被人拎了起来去做清扫工作。同屋的心莲、挽月几个宫女一直排挤晴川,经常把最重的活计分给晴川,所以常常大伙都做完了,收了工,晴川自己还在做着。今天又是如此,不过晴川已经习惯了,也不在意,一个人留在后面认真做完了,这才独自回干西四所。 刚拐上御花园的石子路,就看到金嬷嬷微低着头从前面快步过来。路过晴川身旁时,晴川向她请安,可金嬷嬷竟然理都未理,神色慌张地走了,竟像身后有吃人的老虎追着一般。 晴川瞧得十分奇怪,正纳闷金嬷嬷这是怎么了,就听见花园里传来男子的冷冷呵斥声,“你是哪个宫的宫女?走路不长眼睛啊?” 又听见另外一个男子粗声说道:“这种不长眼睛的,留着眼睛也没用,挖出来算了。” 晴川联想到刚才金嬷嬷奇怪的行为,忍不住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了几步,偷偷地看过去。前面不远处的石子路上站着三个男子,一个满脸涂了墨汁的宫女正跪在地冲着他们连连磕头,嘴里一直说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晴川不禁皱了皱眉,只见那三个男子年纪都不大,当中一个身材颀长、面容英俊,竟是她在太子别苑见过的那个八阿哥。边上那两个男子她倒是都没见过,不过只看腰间系的huáng带子,就知道也应该是阿哥身份。 要说晴川还真没猜错,另外两个正是整日里和八阿哥混在一起的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俄。这三人从外面回来一同回阿哥所,不想迎面却跑过来个宫女,一头撞到八阿哥身上。偏生那宫女还涂了一脸的墨汁,连带着八阿哥的袍子都被沾上了墨渍。 九阿哥转头看向八阿哥,问道:“八哥,你说这事怎么办?” 八阿哥低头看了看衣衫上沾的墨渍,还未开口,另一侧长得浓眉大眼的十阿哥早已嚷嚷道:“这么冒失,别留在宫里了,去辛者库做苦力吧。” 说着就命身后跟随的太监去拖那个跪在地上的宫女。 晴川看得心头火起,几个大男人这样欺负一个女人,也太没天理了!她有心上去打抱不平,可转念一想又赶紧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这可不是二十一世纪,这是清朝,这是皇宫,她自己还是个小宫女呢,哪有资本和那些阿哥讲理啊!再说这个八阿哥还认识自己,若是被他看到了,还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少麻烦来呢。
第18页 算了!算了!还是眼不见为净吧!晴川这样想着,小心地往后退了下去。 那宫女眼看着就要被拖走了,拼命挣脱了太监的手,匍匐在八阿哥脚下,苦苦央求道:“八阿哥,奴婢是无心的,求求您饶了奴婢这次吧,求求您。” 八阿哥往后退了一步,淡淡说道:“你先起来吧。” 装!又装好人呢!晴川暗自骂道,她可没忘了那天八阿哥是怎么对她的,不也是一直淡淡笑着的么,可是却把她一个人丢在荒郊野地里了。 一旁的九阿哥冷声说道:“八哥你少心软,这样没规矩的奴才,留下了才是祸害,小杨子,还不快拉走!” 那个太监忙拖了宫女就往前走,宫女一边挣扎着一边仍向八阿哥哀求着:“八阿哥,饶命啊,饶命啊——” 晴川听着那哀求的声音,脑门子青筋直跳,天哪,真是叔叔可忍他婶子也没法忍了!不管了,就算是清朝,也应该有天理王法吧?她脑袋热血一涌,竟一时忘了害怕,不管不顾地站了出来,大声喝道:“住手!” 此声一落,石子路上的几人俱是一愣,齐齐地看向她。 她定了定神,大步走了过去,朗声说道:“宫女有罪,理应jiāo内务府查明定罪,怎么可以滥用私刑呢?” 八阿哥怔了怔,已认出了晴川,嘴角讥讽地挑了挑,嘲道:“是你?做不成太子的福晋,又混进宫里来做宫女了?” 晴川被他说得心里一虚,赶紧转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一旁的十阿哥上下打量了晴川一番,问八阿哥道:“八哥,这是谁啊?胆子够大的啊,竟然敢冲着咱们嚷嚷。” 八阿哥淡淡地笑了笑,答道:“她就是太子要纳的那个小妾,我在太子别苑里见过一次。” 九阿哥和十阿哥都是一愣,十阿哥更是惊愕地张大了嘴,“她就是那个非bi着太子娶她做嫡福晋的花魁?我还以为她是为了打抱不平才出来的呢,搞半天是为了吸引我们注意才故意这样啊!” 吸引你个头!晴川心中暗骂了一句,只装作没听见,弯下腰去搀地上跪的那个宫女,低声说道:“我们快走。” 十阿哥却伸手拦住她们,故意问道:“喂,你口口声声说宫中的规矩,那你有没有遵守宫中的规矩?我们是阿哥,你是宫女,见了我们不行礼就算了,还在我们面前大摇大摆地离开,你说你该当何罪?” 晴川还未答话,后面的九阿哥已经冷声说道:“老十,别说废话了,把她们两个一起送辛者库得了。” 他话音一落,旁边几个太监就赶紧上前推搡晴川与那宫女。 晴川一下子被激怒了,这伙子阿哥个个都是恃qiáng凌弱的浑蛋!明明是废太子要qiáng娶她,八阿哥反而骂她贪慕虚荣;现在她被僖嫔qiáng行扣在了宫里,他又想当然地认为是她贪慕虚荣才来做这个宫女。他是猪啊?他以为人人都想嫁太子,人人都想进这狗屁皇宫做伺候人的宫女啊?还没事就把人送辛者库,他们当自己是上帝啊? 晴川用力推开身前的太监,冲着几个阿哥怒道:“整天猜这个吸引你们、猜那个勾搭你们,你们无聊不无聊!是阿哥就了不起吗?你们不就是比我们会投胎吗?除了有钱有地位,你们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真以为每个人都稀罕你们的地位和金钱?要治罪是不是?可以,我们去内务府,去皇上面前,想要滥用私刑就万万不能。” 晴川噼里啪啦一顿狠骂,把老八、老九、老十等人一时都骂愣了,旁边的那个宫女更是被吓得目瞪口呆,直直地看着晴川。 八阿哥yin沉着脸走到晴川面前站定,定定地看了她半天,这才缓缓地问她:“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那些话会有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大不了要命一条要头一颗,总比被人骂了还要赔罪好!晴川的犟脾气反而被激了起来,梗着脖子说道:“我不管有什么样的下场,你们这么多男人欺负一个女人,就是不对!” 八阿哥轻轻地挑了挑唇角,说道:“那好,既然你有胆子做,就该有胆子承受后果!”说着又沖九阿哥和十阿哥说道,“不用送她们去辛者库了,走吧。” 晴川听得一怔,八阿哥却已转身走了。九阿哥冷冷地瞥了晴川一眼,紧跟在八阿哥身后走了。倒是十阿哥恶狠狠地瞪了瞪晴川,临走时还威胁道:“好!你等着!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待他们都走了,晴川与那宫女才回过神来,那个宫女转过头怯怯地问她:“怎么办呢?你为了我得罪了他们。” 晴川这时心里也有点后怕了,不过事已至此,要吃后悔药也没地方买去了,索xing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我就不相信,他们能只手遮天。来,我扶你回去。我叫晴川,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想不到晴川如此豪慡,微微怔了一怔才轻声答道:“我叫素言。” 晴川温和地笑了笑,扶了素言回干西四所,又取了毛巾、水盆等物帮她在水井边上清洗脸上的墨渍。待素言把脸洗gān净了,回过头来重新郑重地谢过晴川,晴川这才看清她的模样,竟一时愣了,失声叫道:“我见过你!” 素言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在梦仙居见过一次,上次选花魁娘子你赢了我。” 但晴川记得素言却不是因为什么选花魁娘子,而是在太子别苑见到她混在舞姬之中,还身藏火药,她摇头道:“不是一次,是两次。太子别苑那把火是你烧的吧?我看到火药从你的袖子里掉出来。” 素言面色微惊,试探地问道:“你看到了?” 晴川想起了那场大火,还有因此被废的太子、那些被抓的僕人丫鬟,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气愤,质问素言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那样会害死很多人?” 素言沉默了片刻,长长地嘆了口气,涩声说道:“我也是没办法,我的一家人都死在太子的手里,我去选花魁娘子就是想接近他,杀他报仇。没想到结果被你选中了,我没办法,只好冒充舞姬混进去……” 晴川不曾想素言会有这样悲惨的身世,听了一时默然,过了片刻才说道:“可是你最后没有害死太子,倒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十八阿哥。” 素言垂头道:“所以我心里也很内疚,想了很多方法才进宫来做宫女,希望能替自己赎点罪。” 晴川仔细地打量了她半晌,见她神qing悲戚,倒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又想到她全家都死在太子手上,忍不住有些心软,嘆道:“原来如此,看来你也是个可怜人。” 素言惨澹地笑了笑,有些担忧地说道:“我是死过好多次的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这次你为了我得罪了八阿哥,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放过你……” 一说到这个,晴川心里也有些乱,想了想才说道:“没事的,大不了闹到皇上那儿去,我就不相信千古一帝,还会包庇自己的儿子。”
第19页 素言可没有听过千古一帝的说法,当下奇道:“千古一帝?” 晴川勐地想起来这是后世对康熙的评价,顿时有些心虚,忙说道:“就是皇上的意思。呃,不说这个了。对了,是谁把你的脸涂成这样的?也太欺负人了!” 素言的贝齿轻轻地咬了咬下唇,答道:“是僖嫔娘娘,她误会我要……勾引皇上,便把我带到储秀宫教训了一番,又罚我出来跑圈,这才不小心冲撞了八阿哥他们。” 晴川想到刚才行色慌张的金嬷嬷,难怪她会如此模样,想必是看到素言冲撞了八阿哥他们,怕被她牵连所以才要急着熘走吧。 素言还以为晴川是在为她得罪阿哥的事qing忧虑,沉默了片刻,突然低声说道:“我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求个人帮忙,若是他肯帮你说说qing,八阿哥那里或许能不计较。” 晴川听了却不抱什么希望,她和八阿哥之间的疙瘩又不是这一日系上的,哪是这么容易就解除的。不过看到素言如此担心自己,她还是有些欣慰,笑了笑说道:“那就多谢你了,咱们都是这宫里最受欺负的,以后有什么事只能相互帮一把了。” 素言看着晴川,重重地点了点头。 晴川和素言分了手,回到自己房中,刚一进屋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其他宫女似乎在偷偷地打量着自己,可等她回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些宫女却又都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各自忙活着手里的活计。 晴川不禁有些奇怪,暗道这是怎么了?再仔细观察各人的神色,却又看不出什么来,就这样满腹疑惑地爬上chuáng睡觉了。 半夜,晴川正睡得迷迷煳煳时,却被人用力推醒了。晴川qiáng撑着才撩开了眼皮,却见是心莲穿戴整齐地站在chuáng头。 晴川迷煳着问道:“大半夜的,你gān吗啊?” 心莲又用力推了推晴川,说道:“你快点起来吧,僖嫔娘娘jiāo代了差事给咱们两个做,你再贪睡耽误了差事,小心要挨板子的!” 晴川顿时被吓醒了,她可是听说过宫里的板子有多么厉害,再不敢耽搁,赶紧穿衣起chuáng,随着心莲出去了。因正是半夜,众人都在睡觉,外面极为安静。心莲塞给晴川一把扫帚,带着她出了干西四所往坤宁宫走去。 坤宁宫原本是康熙的原配赫舍里皇后生前居住的宫殿,赫舍里因生太子胤礽而难产去世,从那以后坤宁宫便成了紫禁城里的禁忌之地。 晴川进宫时间尚短,哪里知道这些旧事,不过深更半夜来打扫这个久无人住的宫殿,心中难免感到诧异,便问心莲:“僖嫔娘娘叫咱们来打扫这里?” 心莲点头道:“是啊,你要不信就去把僖嫔娘娘叫醒问问她。” 晴川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叫醒僖嫔来问,所以也只能认命了,问心莲:“从什么地方开始清扫?” 心莲抿着嘴笑了笑,指着大殿东角说道:“你先打扫左边,我打扫右边。咱们两个分开了做速度还快些。” 晴川没多想,点了点头,提着扫把往左边去了。刚走了没几步,却突然听到身后有重重的关门声。晴川愣了一下,急忙转身往回沖,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大门已经被心莲从外面cha上了。 晴川又气又急,用力地拍打殿门,怒道:“喂,心莲,你搞什么?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门外却没了回音。晴川拍了半天,震下来许多灰尘,呛得自己连连咳嗽,到最后也只能放弃了,倚着殿门坐了下来。心莲一直看自己不顺眼她是知道的,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样整自己,半夜骗自己来这个鬼地方。 一想到鬼,晴川越发觉得此地恐怖。偌大的宫殿里空dàngdàng的,因久无人打扫,各处都积了厚厚的灰尘,看上去更是荒凉,怎么看都像是鬼片里常见的场景。晴川越想越怕,到后来吓得连眼都不敢睁了,只蜷缩在门后一分一秒地挨着等天亮。 可晴川却不知道,就是到了白天这坤宁宫也是极少有人来的。 康熙与赫舍里年少结髮,感qing极深,赫舍里难产死后,康熙极为悲痛,每次来这里都会睹物思人伤心不已,后来便gān脆封了这坤宁宫,只在赫舍里皇后诞辰那几日独自过来住上几日,除此以外不许人随意进入。 可不知晴川是幸运还是倒霉,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坤宁宫今天不但有人来了,来的还是干清宫的总领太监李德全。原来过几日就是赫舍里皇后的诞辰了,每年到这个日子,康熙都会过来,在侧殿里住几日,所以一大清早李德全便带着人来坤宁宫安排。 李德全jiāo代了小太监们去把侧殿打扫gān净,又嘱咐众人道:“不过不用管正殿,那里是皇后生太子断气的地方,皇上说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进入者杖责五十,明白吗?” 身后跟着的一群小太监忙齐声应“嗻”。谁知此音刚落,就听得正殿那边隐约传来女子的唿叫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众人皆吓了一跳,宫里的人都知道坤宁宫正殿是不能进去的,这个时候谁会在里面?其中一个小太监吓得脸色有些苍白,胆战心惊地问道:“不会是有鬼吧?” 李德全听了斥道:“胡说什么?大白天哪儿来的鬼?走,开门去看看。” 紧跟在后面的小太监是李德全新收的gān儿子,名叫小顺子,闻言上前打开了正殿的大门,喝问道:“什么人在里面?” 就见昏暗的大殿内走出一个满身灰尘的宫装女子来,众人一惊,已有胆小的小太监失声尖叫起来:“鬼啊——” 这女子正是被心莲锁在大殿里的晴川。晴川足足被困了半夜,开始的时候能喊几声,等到后来连喊叫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坐在殿内等着,好容易挨到了天亮,听到外面远远地有人声传过来,一时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又拼命地喊叫起来。 这一喊,果然喊来了人,不过却又因为外表láng狈而被人误认为女鬼。晴川赶紧擦了擦脸上沾的灰尘,解释道:“我不是鬼,我是干西四所的宫女。” 李德全此时也看到了晴川被太阳照出的影子,知道眼前这人确实不是什么女鬼,可刚才他也被晴川吓了一跳,当下便十分恼怒地说道:“大胆宫女,胆敢未经允许就进正殿,来人,拉下去打!” 两个小太监过来拖着她便走。 晴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大声叫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公公,您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李德全岂会听她一个小宫女的解释,只冲着那两个小太监挥了挥手。小太监得了令,不顾晴川的挣扎拖了她就走。旁边那个叫小顺子的太监却偷偷地看了李德全一眼,见他并没注意自己,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再说晴川已被摁在了长凳之上,眼瞅着木杖就要落到屁股上了,却听见有人突然叫道:“慢着!” 众人都是一愣,齐齐望过去,却见是干清宫的小太监小顺子疾步从外面进来。行刑的太监认得他是总管太监李德全新收的gān儿子,脸上便先带上了两分奉承的笑意,问道:“小顺子公公,有何事吩咐?”
第20页 小顺子瞄了一眼趴在长凳上的晴川,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宫女是我的一个老乡,平日里我虽然经常与她讲些宫里的规矩,可这丫头有些蠢笨,今日里还是不小心犯了宫规,我过来看看,公公你先打,待打完了我再好好训斥她一番。” 这行刑的太监也是个人jing,小顺子只这样一说,他心里便明白了。因小顺子是在干清宫里伺候的,又是入了李德全眼的,这太监便寻思着卖他个面子,当下便笑道:“那公公您先在一旁等一等吧。”说着便招唿其他人给晴川行刑。 长凳上的晴川却是煳涂了,她压根就不认识这个叫小顺子的太监,何来的老乡之说?正疑惑着,那板子已然落了下来,她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却意外地发现打得倒也不算很疼。 晴川不知道,在宫里打板子也是十分有讲究的,若是执杖的太监有心治你,这五十板子打下去,你的小命绝对保不住;可他们若是想放水,便是再多打上几十板子,也顶多叫你落个皮rou伤。 这执杖的太监既然有心卖小顺子的面子,自然不会下狠手打晴川,可即便如此,这足足五十大板打下来,仍是把晴川的屁股打了个又红又肿。 打完了板子,小顺子黑着脸领晴川回储秀宫。 晴川一瘸一拐地跟在小顺子后面,心里却十分奇怪,待走到无人处,便忍不住问道:“公公,我认识您吗?” 小顺子转回身看了看晴川,答道:“我认得你,你是僖嫔娘娘宫里伺候的宫女,僖嫔娘娘很倚重你。” 晴川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因为僖嫔才出手相救,不过即便这样,她仍是谢小顺子道:“多谢公公救我。” 小顺子却没说话,只转回身去继续往前走,直到储秀宫门外才停了下来,转回身等着晴川一瘸一拐地赶上来,低声说道:“你回去吧,见了僖嫔娘娘别提我的事qing。” 晴川听了十分诧异,按理说小顺子既然是看在僖嫔的分上才帮了自己,那更应该去僖嫔面前卖好才是,他怎么非但自己不去,也不让自己提他的事qing呢? 小顺子似是看出晴川心中的疑惑,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轻声说道:“僖嫔娘娘并不愿意见我,也不愿听到我的名字,你就当我今天没有出现过便是了。” 说完也不等晴川回应,迳自走了。 他这样一说,晴川心中反而更是奇怪起来,暗道此人可真是怪异,也不知道和僖嫔是什么关系。她满心疑惑地回了储秀宫,刚进宫门迎面就遇到了挽月。挽月手里正端着杯茶,一见到晴川便十分着急地说道:“哎呀晴川,你去哪里了?刚刚僖嫔娘娘一直在找你。” “找我?”晴川奇道,好好的找她做什么? 挽月满脸焦急,点头道:“对啊,你不是说要给娘娘泡制一些养生的茶水给皇上喝吗?现下皇上已经到了,你的茶呢?” 晴川在坤宁宫折腾了大半夜,又挨了一顿板子,人都有些煳里煳涂的,哪里还记得泡茶这事,眼下听挽月一说这才想起来,她前两天倒是和僖嫔聊起过用茶水养生的事qing,不过也没说过要给康熙泡茶啊。 挽月见晴川一脸迷煳样更是着急,gān脆说道:“算了,你赶紧进去梳洗一下,我去给你准备茶吧。” 晴川谢了挽月,急忙去侧殿梳洗整理,待出来时,挽月已替她泡好了茶水,叮嘱道:“快点送进去吧,僖嫔娘娘都等半天了!” 晴川顾不上许多,连忙将茶水端了进去。僖嫔早已等得有些着急,眼角瞥见晴川端着茶进了殿门,赶紧不动声色地起身迎了过来,走近了才低声呵斥晴川道:“你怎么才来?皇上都等好半天了。” 康熙就在不远处的美人榻上坐着,晴川也不知该如何向僖嫔解释。僖嫔见她支支吾吾的,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惹康熙不快的话来,赶紧从晴川手里接过了茶,低声道:“算了,你先下去吧。” 说完,自己端了茶裊裊娜娜地给康熙送了过去,柔声说道:“皇上,请用茶。” 康熙虽下了朝来到储秀宫,可心思却还全在朝堂之事上,刚才只听僖嫔说要给自己泡养生茶喝,别的倒也未留心,现在看僖嫔把茶端了过来,便随口笑问道:“终于弄好了,看来这茶还挺费工夫的。” 僖嫔温婉地一笑,轻声说道:“只要皇上喝着好,臣妾就算再多费点工夫,又有什么关系呢?” 康熙笑了笑,端茶喝了一口,表qing却有些怪异。 僖嫔一直小心地观察着康熙的神色,见此心里不禁一突,忙问道:“皇上怎么了?不好喝吗?” 康熙没说话,只将杯子递给了僖嫔。 僖嫔迟疑地喝了一口,只觉得这茶水入口无味,哪里是什么养生茶,分明就是一杯普通的白水。她心中一惊,脸上立刻变了颜色。 康熙却误会这白水是僖嫔故意准备的,不由得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白水为万茶之源,僖嫔你有这个境界,真的挺不容易的。好了,朕要去干清宫批阅奏摺了,回头再来看你。” 说完便吩咐李德全起驾。 僖嫔一时分辨不出康熙是喜是怒,唯有浅笑着恭送康熙出去。待再回过身来,僖嫔脸上笑意全消,只冷声吩咐身边宫女道:“叫晴川进来!” 晴川不知殿里发生的一切,听闻僖嫔叫她便赶紧进来了,问道:“娘娘叫我什么事?” 僖嫔俏面上似罩了层冰霜一般,啪的一声就将那茶杯砸到了晴川脚下,骂道:“叫你煮茶你煮了半天,居然端了碗白开水来,看来是我平时太宠你了,才让你学得这么无法无天。还好皇上没有怪罪,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整个储秀宫的脑袋加起来都不够砍的。” 晴川怔了一怔,明明是挽月替她泡的茶水,怎么会变成白开水了呢?她不由得向侍立在一旁的挽月看去,见她嘴角上竟然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晴川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忍不住分辩道:“娘娘,我……” “好了,不用狡辩了。”僖嫔只当晴川是要狡辩,心中更火,怒道,“去储秀宫门口跪着吧,不到太阳下山不许起来。”说完再不听晴川言语,转身回了内殿。 一旁的金嬷嬷过来拉晴川,低声道:“还不快点去,再惹得娘娘不悦,你受罚更重!” 晴川既觉气愤又觉委屈,qiáng忍着才没叫眼泪涌出来,一把甩开金嬷嬷的手,咬着牙去储秀宫门口罚跪。 此刻正是晌午时分,外面日头十分毒辣。晴川从昨夜起先是被困坤宁宫,后面又被杖责,直到现在还滴水未进,她只跪了片刻便有些熬不住了,连身子也止不住地有些打战。 心莲和挽月带着几个宫女捂着嘴笑嘻嘻地从晴川身边走过,指指点点地说道:“看看,竟然还不知天高地厚地顶撞八阿哥呢,活该她受罚!” 她们这样一提,晴川顿时恍然大悟。要说心莲与挽月两人平日里为人虽然尖酸刻薄些,可自己从不招惹她们,倒也没有起过什么冲突。现在她两个突然来陷害自己,分明是受了八阿哥他们的指使!
第21页 素言从外面回来,走到宫门前时脚步有些迟疑,几经犹豫后还是低下头避开了晴川的视线,贴着另外一边的墙根绕了过去。 晴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嗤笑,她转过头,就见八阿哥从甬道那头缓缓走过来,一直走到她近前才蹲下,轻笑着看她,嘲弄道:“你为了她得罪了三个阿哥,又是关黑屋子又是挨打又是罚跪,她却连走到你面前安慰一句的胆量都没有,怎么样,这滋味如何?” 晴川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枉你还是个阿哥,竟然如此小肚ji肠,我一个小小的宫女也劳八阿哥如此上心,倒是荣幸。” 八阿哥却是轻轻地笑了笑,问道:“你当是我叫她们欺负你的?” 晴川虽没回答是,却冷哼一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八阿哥轻轻地扯了扯嘴角。 晴川恨得牙痒痒,虽然对眼前这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却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索xing抬头冲着那边躲闪的素言高声喊道:“素言,我没关系的,你不要过来,你过来的话他们也会对付你的,我不想你跟我一样受罪,你千万别过来。” 素言的身影顿了顿,仍是没有回头。 八阿哥笑了笑,嘲弄道:“真是姐妹qing深,值得感动,可惜只是你一厢qing愿。” 晴川咬着牙看向八阿哥,眼中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八阿哥反而沖她扬了扬眉,故意把嘴凑到晴川耳边,低声说道:“好啊,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jing神让我很是佩服,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能够坚持多久。”说完站起身,又挑着唇角沖晴川笑了笑,迈步向前走去。 晴川怒极,一时忘了害怕,只冲着八阿哥的背影大声喊道:“我不后悔我做过的每一件事,永远都不会后悔!” 八阿哥的背影顿了顿,转头唇角含笑地看了晴川一眼,又转身走了。 晴川在储秀宫门口一直跪到太阳下山,一双腿几乎都废了,这才跪够了时辰。她qiáng忍着僵痛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宫墙慢慢地挪回干西四所。金嬷嬷她们刚吃过饭正收拾桌上的餐具,晴川看了看桌上光滑如镜的菜碟,再看看一旁已经空空如也的饭桶,不禁有些傻眼,问道:“怎么一点饭菜也没剩下?” 金嬷嬷淡淡地瞥了晴川一眼,答道:“宫里的规矩一向都是按时吃饭,一旦错过了时辰就是有功者留饭不留菜,无功者饭菜都不留。” 晴川从不知道宫里还有这个规矩,听得有些呆愣愣的,转眼看到一旁几个宫女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心里也便明白了,不用说,一定又是因为她得罪了那几个阿哥的事qing。 不吃就不吃!大不了就当自己在减肥好了!晴川恨恨地剜了那饭桶一眼,拖着腿往房间走,谁知进了屋刚往自己chuáng上一坐,立刻就从chuáng边跳了起来。 湿的!chuáng铺竟然是湿的!晴川有点不敢相信,伸手又去摸了摸,果然,被褥上都被浸透了水,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心莲与挽月从屋外进来,看到晴川站在chuáng前发呆,两人对视了一眼,挽月走上前来问她道:“怎么了,晴川?”挽月弯腰摸了一把晴川的被褥,惊愕地说道:“天哪,好好的怎么都湿了啊,可不能睡这样的褥子,会落下病的!” 挽月招唿心莲来帮忙收拾被褥,说是要晾到屋外去。 晴川才不信她们两个会有什么好心,见她俩在那里忙碌,便也不说话,只默默地站在一边戒备地看着她们。 挽月瞥了她一眼,把褥子塞给她,催促道:“你傻站着gān什么?还不快点去晾褥子。” 晴川警惕地看了看挽月,抱了褥子往外走,一直走到门口了还有些不放心地回头,偷偷地瞥了眼挽月与心莲,见她二人仍低着头帮自己整理chuáng铺,没看出有什么异样来。 这两人是怎么了?怎么又突然发起善心来了呢?晴川心里疑惑着,用胳膊肘顶开了房门,抱着褥子往门外走,谁知走了没两步,只觉得脚下一滑,仰面就向后摔了过去。 这一下子可好,非但她自己摔了个四仰八叉,就连怀里的褥子也丢了出去。褥子本就是湿的,又落到地上沾了土,立刻成泥褥子了。 身后传来挽月与心莲的哈哈大笑声,其他屋子里的宫女也都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瞧热闹。 一个宫女从别处跑了过来,没好气地抱怨道:“哎呀晴川,地上刚洒了水,很滑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晴川坐在地上,抬起脸看那宫女,平静地问她道:“我和你们有仇吗?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有意思吗?这样做就能讨好那几个阿哥了吗?讨好了他们你们就不用做宫女了吗?” 那宫女被晴川问得哑口无言,涨红了脸看着晴川。 晴川低下头深吸了口气,从地上爬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向院子外面走去。刚出了院门,又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晴川回头看,却见是素言从后面追了上来。 素言左右看了看,拉起晴川就往外跑,直到把晴川拉到院子外面,这才停了下来,从身上掏出一个馒头来塞到她手里,低声说道:“给你,快点吃吧。” 晴川手里拿着馒头,愣愣地看着素言。 素言见她这个样子,低下了头,愧疚地说道:“你都是因为我才被害成这样的,可我却不敢当着她们的面帮你,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怪我。可是我,我……” “欺负我的是她们,又不是你,我不怪你!”晴川突然说道。 素言有些意外地看着晴川,惊喜道:“真的?” 晴川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你不过是个小宫女,怎么能对抗得了宫里的阿哥,就是站出来帮我也起不了什么作用,顶多是叫她们多欺负一个罢了!” 素言眼圈红了,哽咽道:“你不怪我就好。” 晴川往回推了推素言,qiáng笑着说道:“你赶紧回去吧,叫她们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你也会受牵连的,到时候就连一个给我偷馒头的人也没有了!” “那我先回去了。”素言临走还不忘嘱咐晴川道,“你在这里吃完了再回去,不然她们还会想别的法子欺负你。” 晴川点了点头,看着素言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她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赶紧用力地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拿着馒头走到御花园里一个僻静处,寻了一丛花树旁席地坐下,发狠地咬了一口馒头,一边用力嚼着一边鼓励自己道:“我才不怕你们!不就是仗着权势欺负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告诉你们,不管你们怎么对付我,我都不会屈服的,我永远都不会屈服的!” 正这样自我催眠着,花树后突然传来一男子清冷的声音,“宫里不得喧譁,就算有怨气就也要埋在心里。别人越看不起你,你就要走得越好,越是被遗弃,就要越争气。” 完了!这里竟然还藏着人! 晴川身体一僵,缓缓地回头看过去,就见花树后面站起一个人来,身量甚高,穿一身暗色长袍,英姿挺拔,面容极为俊美,但眉目之间却难掩冷漠之色。
第22页 晴川怔住了,这人她见过!就在太子别苑被抄之日,她曾亲眼看到这人带着一群侍卫押着别苑的管家等人出门。 那人锐利的目光在晴川脸上一扫而过,问道:“你认识我?” 天!晴川哪里敢说在太子别苑见过他的事qing,急忙摆手道:“不认识,不认识,我只是意外这里怎么会有人,吓了我一跳。” 听她这样解释,那人面上的神色略略缓和了些,微微地点了点头。 晴川借着月光小心地打量了他一下,见他腰间并未系huáng带子,想必不是阿哥宗亲什么的。可大晚上的还能在御花园里待着,他是侍卫还是太监呢? 那人见晴川偷偷打量自己,眉头隐隐皱了皱,问道:“你在看什么?” 晴川听他嗓音低沉,立刻排除了他是太监的可能,那些太监的声音都是尖细的。侍卫,剩下的只能是侍卫了,又想到他曾带人搜查太子别苑,看来此人还不是普通的宫内侍卫,应该是能在康熙面前说上话的御前侍卫统领之类的了。 晴川心思飞快地转着,口中却答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坐在这里。” 那人不答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呢?” 晴川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不由得心中酸涩,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轻声答道:“我最近总是被人欺负,有时候实在受不住了,觉得在宫里马上就要活不下去了的时候,就躲到这里待一会儿。你呢?可是也受人欺负了?” 那人愣了一愣,停顿片刻才淡淡答道:“没人欺负我。” 晴川心想自己也问得奇怪,他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御前侍卫,谁还能欺负了他去?她不禁笑了笑,说道:“我觉得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不过既然没人欺负你,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总不是来偷懒吧?” 那人默默地看了晴川片刻,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开口道:“我过来想一些事qing。” “想事qing?什么事qing?”晴川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话一出口却有些后悔了,她和此人并不相熟,贸然地问他这个问题显然很不礼貌。想到这儿,她又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多问的。” “京城里有户人家,”那人却缓缓说道,“家里的老夫人有两个儿子。因大儿子从小jiāo给别人抚养,直到大了才回到老夫人身边,所以与母亲之间的感qing一直不深厚。大儿子为了讨母亲的喜欢,一直很努力地进学、做事,可是无论他做了多少事,老夫人偏爱的还是小儿子,对他还是一直很客气、很冷淡。” 背着月光,晴川看不清他的面色,只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无限的悲凉,她忍不住轻声问道:“那个大儿子,是不是就是你?” 那人许久都没有说话,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眉心舒展开来,才转过头来看晴川,冷不防地问道:“你可尝过心痛的滋味?” 晴川有些怔,想了想才答道:“我爸爸……我是说我爹去世的时候,我心里就很痛,一直哭了好几夜。” 那人又问道:“那你知不道怎样才能叫心不那么痛?” 晴川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人没说话,只低下头脱了自己的鞋袜,光脚踏着园中尖利的小石子路面向前走去,走了一段才停下身来,回头看向晴川,说道:“看到了吗?就是这样,脚上痛得狠了,就觉不出心痛来了。其他事也一样,只要你想要,朝着那个目标坚定不移地努力,我相信总能做得到。你明白吗?” 晴川点了点头,“我明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那人又问道:“那你现在还怕她们欺负你吗?还能在这深宫里活下去吗?” 晴川的眼圈有些发热,她用力地点头,也把自己的鞋袜都脱了提在手里,踏上了那条石子路,忍着脚下的刺痛向前走去。直到走到了那人的身前,才看着他,一字一句地答道:“我能!你看,我已经做到了,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晴川说完,復又转回了身,沿着那小路一步步坚定地向前走去。 不就是罚跪挨板子吗?不就是关黑屋子吗?她不怕,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她都不怕! 回到干西四所,被褥还都湿淋淋地在chuáng上堆着,晴川都抱了出去在屋外一一晾好,回房看了看光秃秃的chuáng板,gān脆从柜子里翻了条换洗的chuáng单出来,抱着出了屋门。 同屋的心莲与挽月几个看得奇怪,等了半天又不见晴川回来,便低声议论道:“那丫头到哪里去了?不会一直不回来睡觉吧?” 心莲离窗口近,忍不住爬起来往院子里望了一眼,顿时愣住了,过了片刻才回过身来对其他几个幽幽说道:“大伙别猜了,人家早就睡着了,这会儿估计正会周公呢!” 众人听了惊讶,齐齐爬起来凑到窗口去看,只见院中的两棵树之间多了一个chuáng单系的吊chuáng,晴川在吊chuáng上睡得正香呢。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挽月更是嘆道:“真是服了她了,这都能睡着。” 谁知叫众人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第二日吃饭的时候,晴川到得极早,坐在桌边二话不说就开吃,米饭添了一碗又一碗,直把众人看得都傻了,才放下饭碗,摸了摸肚子说道:“吃饱了,gān活去!” 金嬷嬷照例又给她安排了最重的活,晴川也不叫苦,也不叫累,用心尽力地去做,同时又提防着别的宫女陷害她,叫人找不到丝毫罚她的理由。就这样一直做了半个多月,干西四所里的人们不由得都对晴川刮目相看了。 十阿哥听了金嬷嬷的汇报却有些不信,浓眉一扬,粗声问道:“你说现在找不出那丫头丁点儿的错来?” 金嬷嬷恭谨地低下了头,答道:“回十阿哥的话,是的,不管给她派多累多重的活,她都毫不抱怨,只拼命去做,奴婢找不到理由再罚她。” 十阿哥与一旁的九阿哥对望一眼,都乐了,十阿哥更是朝着书案前的八阿哥叫道:“八哥,你听听,那丫头不简单啊!” 八阿哥的视线仍放在手里的书上,眼前却晃过晴川那倔qiáng的面容来,闻言淡淡说道:“够了,老十,你和一个小宫女斗什么气!”说着又转头吩咐金嬷嬷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金嬷嬷赶紧冲着他们三人行了个礼,小心地退了下去。 十阿哥却不依不饶,叫道:“不成,咱们狠话都撂出去了,要是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治不了,咱们三个的脸往哪儿摆啊?” 八阿哥唇角含笑地看十阿哥一眼,说道:“你可别挂上我,我可没想和一小丫头置气。” 十阿哥听了便指着他朝九阿哥嚷嚷道:“九哥,你听听,八哥这话说得多没良心啊,咱们可是为了给他出气才教训那丫头的,得!从他这儿还不落好!” 八阿哥轻笑着摇了摇头,没再理会十阿哥。十阿哥直了脖子正要再说,一旁的九阿哥却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冲着门口努了努嘴,然后率先向门外走去。
第23页 十阿哥不知他这是何意,偷偷地瞥了八阿哥一眼,见他仍专注地看着书,便也悄悄地追了九阿哥出去。 屋外迴廊里,九阿哥正等着他,见十阿哥出来便低声笑道:“你和八哥争那些做什么?想要收拾那丫头还不简单。” 十阿哥奇道:“九哥,你有什么法子?” 九阿哥yinyin地笑了笑,却卖关子道:“这你就别管了,你只去找金嬷嬷,叫她寻个藉口带着那丫头出宫一趟,剩下的我来安排就好了。” 第三章 君抚瑶琴我抚心 再说晴川这里每日起早贪黑地gān活,晚上回房的时候累得要死要活,脚都抬不起来,恨不得gān脆爬回去算了。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虽然十分辛苦,可总算是平安无事,晴川便不由得松了口气,暗道那几人好歹也是阿哥,事务繁忙,许是早已经把她给忘了,所以也就不会再整治自己了。 这一天早上,金嬷嬷没给晴川安排活计,待众人都去当值了,这才叫晴川同她一起出宫去给僖嫔娘娘买药。 晴川有些意外,出了宫门忍不住问金嬷嬷道:“嬷嬷,宫里不就有太医院吗?为何还要出宫去买药?” 金嬷嬷淡淡地瞥了晴川一眼,说道:“不从太医院取药,自然就是不想叫宫里的人知道,我就是图你新人嘴严,才要你出来帮我办点事,你办不办?不办就马上回宫。” 晴川自从被僖嫔掳进宫后还从没出来过,哪里肯放弃这个机会,连忙答道:“办办办!我就是好奇,问问而已,嬷嬷放心,我嘴很严的。” 金嬷嬷领着晴川去了集市,吩咐晴川道:“出宫的机会难得,我现在去给僖嫔娘娘抓药,你去街上帮我买一些绣花样子,要样式新颖的,知道吗?” 晴川见她肯放自己独自逛街心里更是惊喜,一迭声地答应了,又和她约好了几时在宫门口会合,两人便在街口分了手。晴川独自一个人寻着绣花样子,心里却暗暗琢磨起来,好不容易出了宫,身边又无人看守,现在岂不是一个很好的逃走机会? 只是,她要往哪里逃呢?身上又没多少钱财,好像根本就跑不了多远,只能找个地方先藏起来再说。晴川忽地想起顾小chun来,可转念就又否定了。顾小chun那里虽好,但是僖嫔一定会派人去他那儿找的。不行,不行,到时候她自己跑不掉不说,还会连累顾小chun。 可除了顾小chun那里,她还能去哪儿呢? 晴川越想越发苦恼起来,哪里还有心思看什么绣花样子,逛了多半条街仍然是两手空空。她绣花样子虽没选到,无意间却发现身后似有两个男人一直跟着她。 晴川暗自心惊,加快了脚步往人群里挤,一连跑了半条街,身后的两个人非但没被甩掉,反而跟得更紧了些。晴川心里有些害怕,慌乱之下竟错拐进了一条小巷,再跑几步前面突然没了路。 晴川只能回过身来,qiáng自镇定地看着那两人,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gān吗总跟着我?” 那两个男人俱是泼皮无赖的打扮,嘿嘿笑着bi近过来。其中一个轻佻地笑道:“你得罪了谁你自己知道。” 她得罪了谁?她穿越到这清朝不过几个月,除了八阿哥等人外并没和其他人结过怨。晴川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冷声道:“又是那个八阿哥吧,他还真是没完没了,有种自己来啊,玩这些yin的有什么意思?” 另一个泼皮听了却笑了,目光yin邪地上下打量着晴川,jian笑道:“有没有意思你一会儿就知道了。”说着bi近了晴川,对她动手动脚起来。 晴川又急又怒,一边拼命挣扎着,一边大唿救命,可只刚喊了一句,嘴就被他们堵住了。她心里更加惊惧起来,一时间什么女子防身术都忘了,只知道胡乱地厮打那两人。 正混乱间就见从巷口掠过一个人影来,紧接着响起“啊”、“啊”两声惨叫,晴川还没反应过来,她身前那两个泼皮已被来人一脚一个地踢飞了出去。 晴川惊愕地抬头看去,见来人是个神色冷峻的年轻男子,面容有些熟悉,尤其是眉宇间那股倔qiáng冷漠之意叫人印象深刻,正是那夜她曾在御花园里见过的那个御前侍卫,不过今日的他只是穿了件普通的长衫,却不似往日宫中的那般穿着。 那泼皮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捂着半边脸,怒问道:“你是谁?竟然敢管宫里的事!” 男子用手轻轻地弹了弹沾了灰尘的靴面,只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来,“滚!” 那泼皮却不肯善罢甘休,挽了袖子正要上前,却忽地被旁边的同伴拉住了,那同伴没说话,只抖着手给他指了指男子身侧挂的一块腰牌。那泼皮定睛一看,面上立刻变色,再不敢多说一句,连滚带爬地和他的同伴一起跑了。 直到此时,一直呆滞地站在墙边的晴川才缓过劲来,心中既觉后怕又觉委屈,腿上一软,身体竟不受控制地顺着墙壁滑了下去。她扶着墙,试了几次都无力起身,gān脆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抱着膝盖放声痛哭起来。 那男子静静地在一旁站了片刻,直到晴川哭声渐歇,这才说道:“哭够了就赶紧回去。” 晴川擦了擦眼泪,抬眼看那男子,沙哑着嗓子向他道:“谢谢你。” 那男子却是淡漠地说道:“你不用谢我,我只是看不惯两个男人这么对女人而已。”说完也不理会晴川,迳自转身走了。 他出了巷口,一个僕人打扮的男人急匆匆地从街对面走了过来,走到这男子身前先行了个礼,这才低声说道:“爷,福晋派人出来找您呢,说是隆科多大人去了府里,福晋请您回府。” 那男子闻言略略点头,转身不紧不慢地往回走。走了没几步,似又想起了什么,突然问身后的僕人道:“赵安,你说的那个丫头可找到了?” 赵安忙凑上前答道:“回爷的话,奴才已经仔细查过了,那丫头是突然出现在梦仙居的,没有人知道她的来歷。她从太子别苑逃走后,去了一个成衣铺子里做帮工,就在奴才在街上撞见她的那天,这丫头又突然失踪了,听说那成衣铺子的老闆也一直在找她。” 那男子听了顿住脚步,转头问赵安道:“没人知道她的来歷?” 赵安垂手答道:“奴才去梦仙居问过了,说是那天选花魁的时候从天而降的,还有仙乐凭空而奏,有人猜她不是仙女就是狐仙呢!” 那男子听了却是冷冷一笑,说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仙怪妖魅,所谓的从天而降不过是轻功卓绝罢了。” 赵安迟疑了一下,问道:“爷,还要继续找这丫头吗?” 男子想了想,答道:“算了,素言已进了宫,轻易不会出来,想是不会再与这丫头打照面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费这劲儿了。以后若是再见到,再除了她就是了。” 再说晴川这里,她独自一人默默地在巷子里坐了半晌,这才觉得身上的力气恢復了些,心中对八阿哥等人的怨恨却越发大了,在宫里纵容宫女们欺负她也就算了,想不到还派了流氓在宫外欺ru她,这也太不要脸了。
第24页 她咬牙从地上站起来,擦gān了脸上的泪痕,将身上的衣服收拾收拾,也顾不上回去找金嬷嬷,独自一人直接回了宫里,直奔阿哥所而去。 八阿哥屋外的廊子下有个小太监守着,晴川想了想,藏起了脸上的怒气,缓步走上前去,对那小太监轻声说道:“小公公,我是干西四所的宫女,金嬷嬷叫我过来给八阿哥回个话,麻烦您给通报一声。” 小太监打量下晴川,丝毫没有起疑,便走进屋门处向着里面恭声禀报,“八阿哥,干西四所的金嬷嬷派宫女过来给您回话。” 过了片刻,屋里传来一声淡淡的回应,“叫她进来吧。” 那小太监连忙替晴川打起帘子,让她进去,自己则又回到廊下守着。 晴川轻手轻脚地进去,一眼就看到八阿哥手里拿本书,正独自坐在书案前看着,听闻她进门也没抬头,只淡淡问道:“什么事?” 晴川几步冲上前去,大叫一声道:“爱新觉罗·胤禩!” 八阿哥惊讶地抬起头来,就见晴川满脸怒气地冲上前来,扬手就向他脸上扇了过来。八阿哥迅疾抬腕,将晴川的手挡在了眼前。 此时,屋外廊下传来小太监紧张的声音,“八阿哥,出了什么事?” 八阿哥瞥了一眼屋外,温声说道:“没事,你去院门守着吧。” 小太监应了一声,便有脚步声从廊下渐行渐远。 八阿哥这才转头看向晴川,眼神中满是冷淡,口中却缓缓说道:“伸手就打人不是个好习惯。” 晴川气得满脸通红,瞪圆了眼睛狠狠地盯着八阿哥,愤怒道:“那也比你这样的卑鄙小人qiáng!你是高高在上的阿哥,我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宫女,你要杀要剐说句话就成了,犯得着找两个男人来欺侮我吗?无耻小人,你算什么男人!” 八阿哥闻言一怔,反而仔细问她道:“你说什么?什么两个男人?” “怎么?敢做不敢认吗?你特意叫金嬷嬷带我出宫,又找两个泼皮无赖来欺侮我,要不是有人出手救了我,我就,我就……”晴川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眼泪早刷地流了下来,qiáng忍着不叫自己哭出声来,只胡乱地擦着脸颊上的泪水,一脸倔qiáng之色,却是恨恨地看着八阿哥。 见她如此委屈的模样,八阿哥心里不免有些软了,默默地递了条帕子过去,却被晴川一把扯过来扔在地上,顺势狠狠地踩了两脚,犹不解恨似的一脚踢得远远的。 这样孩子气的举动,叫八阿哥看得哭笑不得。他抬头直视晴川,说道:“我若说不是我做的,你定然也不会信,不如这样,我们现在就来查一查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晴川想不到他会有这样一说,不禁止住了哭泣,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八阿哥继续说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叫人找来金嬷嬷对质,如果是我指使的,我认罚。如果不是,你这一耳光既然打了就要付出代价。” 他说着便高声叫外面的小太监进来,吩咐道:“你去干西四所,把金嬷嬷叫过来,就说我有事问她。” 小太监一熘儿小跑地去了,过了一会儿金嬷嬷便低着头跟在小太监后面来了阿哥所。 八阿哥已安排晴川躲在屏风之后,自己依旧坐在书案后,抬头看向前面侍立的金嬷嬷,先是温和地笑了一笑,这才问道:“金嬷嬷今天带着晴川出宫去了?” 金嬷嬷赶紧恭敬地答道:“回八阿哥的话,奴婢按照十阿哥的吩咐,今天带着晴川出了宫。” 八阿哥听了微微一怔,端起案上的茶水轻轻地抿了一口,又问金嬷嬷道:“哦?是十阿哥?他叫你找了泼皮无赖去欺负晴川?” 金嬷嬷听了心中一惊,急忙跪下,申辩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按照十阿哥的吩咐,在今天带着晴川出宫而已,别的事qing奴婢都不知qing啊!” 八阿哥轻轻地点了点头,没再问金嬷嬷什么,吩咐她先下去。 待金嬷嬷退出去了,晴川几步从屏风后抢了出来,怒道:“怎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行为如此卑鄙,亏得还是阿哥。” 八阿哥虽弯着唇角,可眼中却不带一丝笑意,略一思量后说道:“她说的是十阿哥,可不是我八阿哥,你连八阿哥和十阿哥都听不清吗?再说了,这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究竟是不是老十做的,我还得问一问。你这样的脾气,还不知在宫里得罪了多少人,没准就是别人趁机报復你呢!” 晴川听了冷哼一声,说道:“谁不知道九阿哥、十阿哥都和你是一伙的,我除了惹了你们这三个小人,根本就没和别人结过仇!” 八阿哥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起身又叫外面的小太监进来,问道:“可知道九阿哥和十阿哥此刻在哪里?” 小太监答道:“九阿哥和十阿哥一早就去了布库房,这会子还没回来呢。” 八阿哥看了晴川一眼,说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他们问清楚了再给你个回话。” 晴川冷笑,嘲道:“这会子怎么不敢叫他们两个来当面对质了?是怕事先没通好气,露了馅吧?” 八阿哥已走到了门口,闻言不禁扯了扯嘴角,转身对晴川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同我一起去布库房,这样总可以了吧?” 晴川哪里会怕对质,正巴不得当面揭穿八阿哥的嘴脸,便挑衅地沖他抬了抬下巴,道:“去就去!谁怕谁?” 说着便率先往门外走,她只顾着与八阿哥斗气了,迈门槛的时候大意了些,脚下被门槛一绊,人一下子就扑倒在门外,摔了个五体投地。 身后传来八阿哥低低的嗤笑声,晴川这一下被摔得七荤八素,心中又恼又恨,身上也摔得痛,晕了半晌才慢慢坐了起来,又两下脱了自己脚上的花盆底,发泄般地往地上狠拍了拍,这才抬头瞥了一眼八阿哥,气哼哼地问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人摔跤吗?” 八阿哥扬了扬眉,抿住了嘴边的笑,上前向着晴川伸出了手。 晴川瞪了他一眼,一抬手打开了他的手,顾不得身上疼痛,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又仔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才说道:“没事了,走吧。” 八阿哥却站着没动,看了看晴川,才又说道:“布库房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去的地方,你先回去,我查清了此事自会给你一个说法,可好?”见晴川狐疑地看着他,八阿哥敛了脸上的笑意,淡淡说道,“晴川,你信我也好,不信也好,我要杀你完全可以治你个大不敬的罪,直接叫人杖毙了都可以,犯不着在这事上煳弄你。” 晴川听他声音渐冷,自己身上正痛着,头脑便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这一冷静不要紧,顿时吓得她一个激灵!她刚才只顾着愤愤不平了,连生死都忘了!她这都做了些什么啊?她在向一个皇家阿哥叫嚣啊!她好像还想扇他耳光来着!天哪!这里可不是现代社会啊,这里是清朝啊,是皇权至上的清朝啊!她这样做岂不是自己在找死!幸亏刚才没扇到,不然现在自己小命都难保啊!
第25页 只这样一想,晴川身上的冷汗都下来了。她小心地瞥了一眼八阿哥,见他面色如水不显波澜,也看不出此时是喜是怒,她不敢再造次,只乖乖地站在原地不再言语了。 八阿哥见她一副小媳妇模样,轻轻地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向外走了。 晴川哪里还敢跟着他去布库房找十阿哥对质,见他身影已远,忙不迭地回了干西四所,然后提心弔胆地等着八阿哥那边给她一个“说法”。 一直忐忑地等到掌灯时分,就听院子里有人叫道:“晴川姑娘在吗?” 晴川听到这声叫唤,浑身一打战,差点就从chuáng上栽了下去,暗道这英雄好汉果然不是谁都能当的,当时骂人的时候的确十分解气,可这会子她却是吓得脚都软了,关键时候,自己还是当不成英雄。 晴川低头思索了一阵,心想这事早晚也躲不过,横竖都是得罪了阿哥,大不了一死,便qiáng自镇定地下chuáng来,走出门去,见院子里站了一个小太监,正是今日在阿哥所里见的那个,正往门口处张望着。 小太监见晴川从屋里出来,笑着上前沖她打了个千,说道:“晴川姑娘,我家主子叫小的来转告姑娘,今日的事他已查清,虽不是他授意指使,却是因他而起,他替那做错事的人向姑娘赔个不是,这些东西就当是向姑娘赔礼了。” 小太监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个绸缎包来,揭开了个角递到晴川眼前,露出里面金光闪闪的镯子来。 晴川看得一愣,八阿哥这是想用金镯子来向她赔礼? 小太监见晴川不接东西,笑嘻嘻地把东西往晴川怀里一塞,说道:“主子说了,晴川姑娘定会喜欢这些东西的,快收下吧!” 晴川冷哼一声,这下明白了八阿哥的意思,原来还是想讽刺她贪慕虚荣、视财如命啊!哼!白给的金子为什么不要?金子又没长牙,又不会咬人! 这样一想,晴川就老实不客气地将东西接了过来,与那小太监说道:“回去转告你家主子,东西我收下了,道歉却不敢接,只望他以后能高抬贵手,别和我一个小宫女斤斤计较就是了!” 小太监jiāo了差,应了话转身走了,晴川揣着那些金首饰回到屋里。 屋里,心莲与挽月两个凑在一起jiāo头接耳地不知在嘀咕什么,见晴川回来又急忙分开了。另有个宫女正在和人闲谈储秀宫僖嫔的事qing,说道:“今日里我陪着僖嫔娘娘去御花园,正好撞到了德妃娘娘,僖嫔娘娘还差点和她起了冲突呢。” 她一说这个,屋里几人顿时都来了兴趣,便有人问道:“怎么回事?快讲讲。” 见众人关注,那宫女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继续说道:“僖嫔娘娘是去御花园里赏花的,偏生德妃娘娘也在那里,巧不巧的,两人同时看上了同一朵牡丹花。” 屋里几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唿,就连晴川也被吸引了,在一旁听了起来。 那宫女又绘声绘色地讲道:“这后宫里,德妃娘娘位份高,可僖嫔娘娘现在却是最得宠,所以当时的qing形啊,你们是没看到啊,简直就是暗流涌动啊!” 说到这儿她故意卖关子停了下来,端起茶杯喝水。 旁边的人听得着急,催促她道:“快讲快讲,结果怎么样?到底是谁占了上风?德妃娘娘还是僖嫔娘娘?” 那宫女故意不急不忙地放下了茶杯,这才又接着说道:“当然是咱们僖嫔娘娘了,德妃娘娘现在怎么敢和她抢风头,德妃娘娘是这么说的——”她清了清嗓子,学着德妃的样子,口气温柔地说道,“名花当然得配美人了,妹妹长得这么好看,得蒙圣宠也是应该的。但愿妹妹花开百日红,能够永远这么青chun貌美。” “然后呢?然后呢?”有人追问。 那宫女撇了撇嘴,说道:“然后德妃娘娘就带着她身边的翡翠走了啊。” 有人不无艷羡地说道:“僖嫔娘娘真是厉害,连德妃娘娘都敢得罪。” 一直沉默不语的挽月听了却冷笑一声,说道:“我倒觉得僖嫔娘娘这事做得极为不智,只图逞一时之快,德妃娘娘再不济,也有四阿哥、十四阿哥两个儿子,可僖嫔娘娘现在却是膝下无子,只在这一点上,僖嫔娘娘便耗不过德妃娘娘。” 众人一听皆沉默下来不再言语。那宫女奇道:“哎?你怎么也这样说,当时御花园里还有别的娘娘,有人就是这样说的,僖嫔娘娘听到了很不高兴。” 挽月只笑了笑,并没解释。 晴川却听得明白,德妃说的那些话看似绵柔,却暗藏机锋,分明就是提醒僖嫔不要因为现在得宠就这么猖狂,容貌再美也有红颜老去的那一天,只要她无子,那么到最后什么都是空的,僖嫔听了这话自然会不高兴。 晴川正想着这些事儿,心莲几个却又把话题转到了德妃身上,都说德妃待人宽厚,倒比僖嫔娘娘要好一些。 晴川听着不觉起了些好奇心,德妃可是雍正的生母啊,以前想都没想过她有一天会穿到清朝来,而且还进了皇宫,不过既然来了,若是能见上一见就好了,最好再找个小本本,搞了这些歷史名人的签名来,这样等以后穿回去,也算是个见证啊! 晴川越想越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旁边的挽月觉得奇怪,偷偷地用手指杵了心莲一下。心莲便看向晴川,小心地试探道:“晴川,刚才来找你的是什么人啊?” “啊?”晴川从自己的幻想中回过神来,却没听清心莲问了什么,便问道,“你说什么?” 心莲只当晴川是故意装傻,撇了撇嘴,正yu再问却听金嬷嬷在屋外斥道:“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觉!明天还要不要当值了!” 众人吓得不敢再说,忙chui了灯歇下。 第二日,晴川刚到储秀宫便从金嬷嬷那里得到了讯息,说是僖嫔娘娘心qing不好,叫大家都小心伺候着。原来昨天夜里康熙本是来了储秀宫的,可是僖嫔却拐弯转角地打听朝廷上立太子的事qing,惹得康熙心生不快,虽未曾训斥她,却叫她没事多读读史书,尤其是汉武帝钩弋夫人那一段,更值得参详,当晚也没在储秀宫留宿,迳自走了。 僖嫔从小接受的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育方式,字虽认识一些,却从来不看那些史书,哪里知道钩弋夫人是谁。她不明白康熙对她说此话是何意,又见康熙就这样甩袖子走了,心中顿时忐忑不安起来,连忙派了金嬷嬷去打探,这才知道康熙从储秀宫出去后,途经御花园时正好碰到德妃在焚香拜月,当下便夸了几句德妃懂事,后来又去了德妃的永和宫。 僖嫔听了这消息如同被打了脸一般,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大早就叫了晴川过去,吩咐道:“你赶紧去尚书苑找那个什么‘史书’看那个什么钩弋夫人,然后告诉我里面是什么内容。” 晴川不知她为何突然想起那个钩弋夫人来,不就是汉武帝的那个生下来就握着拳头的夫人吗?她回忆了一下,答道:“钩弋夫人好像是汉武帝的一个夫人,她的拳头握着伸不开,见着皇上才能伸开,因此被称为钩弋夫人。后来汉武帝立了她的儿子做太子,就把她给处死了。”
第26页 “她的手握着,我的手又没握着;她儿子做了太子,我又没有儿子。”僖嫔听了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头连连摇头,对晴川说道,“不对不对,皇上的意思肯定不是这个,你赶紧去看书,然后一字一句地背给我听。我一定要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晴川一怔,康熙和僖嫔提这个,是不是要警告僖嫔不要参政? 僖嫔见晴川还站在那儿愣怔,脸色一沉,斥责道:“发什么呆!本宫最不喜欢看书了,你还不快去!” 晴川到了嘴边的话又忍下了,应了一声,转身去尚书苑借书。 谁知人还没到尚书苑,远远地却看到八阿哥、九阿哥与十阿哥三个人结伴从尚书苑里出来。晴川不由得暗嘆了一声晦气,四处看了下,发现周围无处可藏,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先自避在甬道一侧,行了个礼道:“三位阿哥吉祥。” 十阿哥嚷嚷道:“哎?九哥,你看看,这丫头都找到这儿来了,可见与咱们八哥关系不一般了,你也别怪八哥昨日里对你狠下……” “老十!”八阿哥与九阿哥突然同时出声,打断了十阿哥的话。 晴川有些意外,偷偷地抬眼看过去,只见八阿哥仍然唇角微挑,看上去还是那副纯良无害的微笑,却自带一股傲气,而九阿哥,咦?九阿哥脸上竟然有几处青肿,像似被人打了一顿。晴川不由得一愣,谁敢打这些皇家阿哥啊,胆子真大,嘿嘿,打得还真好,帮她出了一口恶气! 九阿哥见晴川盯着自己的脸,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问道:“你看什么看?” 晴川心中正暗笑,心道这果真是恶人自有恶报,听九阿哥这样一问,便扯着嘴角gān笑了一下,一本正经地答道:“回九阿哥的话,奴婢几日未见九阿哥,今日见到,便觉得九阿哥更加俊美无双,玉树临风,神采飞扬,竟仿若天神一般,一时便有些看傻了。” 十阿哥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瞄了一眼九阿哥,见他脸色难看,赶紧又绷紧了嘴,可只憋了片刻又破了功,gān脆也不再忍着,扶着八阿哥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哈!就这样……还俊美无双呢,都快成猪头了!哈哈哈哈……” 八阿哥也忍不住弯着唇角笑了笑。 九阿哥恼怒地横了十阿哥一眼,又看向晴川,怒道:“昨夜里本阿哥撞门上了,有什么好笑的?” “啊?撞门上了啊?”晴川故作真诚地回道,“回九阿哥的话,奴婢不敢笑,也确实没有笑!” 九阿哥气得还要与晴川争论,八阿哥却叫住了他,说道:“行了,别和她斗嘴了。” 晴川在一旁接腔,“就是嘛,您是阿哥,奴婢不过是一个小宫女,奴婢怎么敢笑主子!” 九阿哥便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搭理晴川。 八阿哥淡淡地笑了笑,问晴川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晴川生怕他们再误会自己是来这里勾引阿哥的,赶紧答道:“僖嫔娘娘吩咐奴婢过来借本书。” 八阿哥的目光从晴川的手腕上扫过,见她并没把昨日送去的镯子戴上,轻声问道:“昨日里送去的东西不合心意吗?怎么没戴上?” 晴川见他眉梢轻轻扬起,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便想起他曾在太子别苑里讥讽自己轻浮的事qing来,当下便以为他又在讽刺自己,一个没忍住,便又反唇相讥道:“奴婢谢八阿哥的赏赐,奴婢不敢戴,奴婢记得八阿哥的话,像奴婢这么轻浮的人,戴再多的金子也坠不住。” 八阿哥听晴川这样回话,不禁微微一怔。 九阿哥一听,忽地将头转向八阿哥,冷笑道:“听听,八哥,人家好像不领你的qing啊!” 八阿哥看着晴川,挑了挑眉毛,却无半句言语。 晴川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心中暗骂自己口无遮拦,一点气也忍不下,这下完了,又把这个八阿哥得罪了! 旁边的十阿哥眼见气氛不佳,赶紧和稀泥,一边推着九阿哥往前走,一边打岔道:“够了,够了!别在这儿耽搁了,说好了一起出宫乐呵乐呵的。刚刚在朝堂上老四可是合了皇阿玛的眼,得了皇阿玛的赞许,可皇阿玛却只夸他有将相之才,你们看到老四当时的脸色没有?那个yin沉啊,哈哈,觉看得我当时差点就没笑出来。” “老十!不许这样口无遮拦的!”八阿哥轻声喝止,不过自己却也笑了,抬眼淡淡地扫了晴川一眼,转身与九阿哥、十阿哥一同走了。 晴川大松了口气,用手拍着胸口直嘆,“好险好险!这回总算是煳弄过关了。”见他们三人已经走远了,便冲着八阿哥他们的背影恶狠狠地做了个鬼脸,不想正好赶上八阿哥回头看她,晴川吓了一跳,赶紧又装出恭谨的样子低下了头。稍后再抬头看过去,八阿哥竟然又回过头来,见她看着他们这边,突然沖她瞪了瞪眼睛,做了个鬼脸。 晴川一怔,直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却看到八阿哥脸上已是换上了平常那种温良无害的笑容,沖她挑了挑唇角,转头与九阿哥、十阿哥一道走了。 眼花了,一定是眼花了,今日被这三位阿哥一吓,堪比撞邪了,晴川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转身去尚书苑里借书去了。 尚书苑看管书籍的小太监一听晴川竟然要借《史记》,不由得嗤笑道:“你一个小小宫女,不好好地伺候主子,看什么《史记》,你识得字吗?” 晴川见他如此瞧不起自己,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书可是皇上叫僖嫔娘娘读的,僖嫔娘娘吩咐奴婢来借,怎么,你借是不借?” 小太监一听是僖嫔要借的,又知她最近很得宠,不敢再拿大,马上给晴川取了一套《史记》出来。 晴川取了书往回走的时候想偷个懒,抄个近道,于是便挑了御花园里的一条小路走。路过那一丛花树旁时,脑中忽地闪出了那个总是冷着眉眼的御前侍卫来,也不知那人现在如何、今日是否当值?她稍一犹豫,转身踏上了旁边的那条石子小径。 这次因为脚上穿了鞋子,倒不觉得脚疼。晴川一步步慢慢地走着,回忆着那天夜里脚上的感觉,那时的痛似乎能让自己把受到的委屈通通都抛开,勇往直前。他说过,当脚上痛的时候,心里就不会觉得痛了。那晚,她嘴上虽然喊着不屈服,可是心qing却已经消沉到了极点,可就是这样的一段小路,竟叫她再次振作起来了。 晴川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步伐也渐渐地快了起来。 正走着,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晴川听得一愣,不由得好奇心起,悄悄地循着琴声寻了过去。石子路在前面转了一个弯,绕过假山石之后,就露出了一个在花木掩映下的小小凉亭。 一个穿着深色衣袍的男子正盘膝坐在亭中,凝神静气,神态平和,面前放着一把古琴。男子手指拂过之处,悦耳动听的音符便从琴弦上轻快地跳跃出来,直击人的心灵深处。
第27页 晴川看到这人顿时一喜,竟然是他!这个时间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不用当值吗?她想不到会在这里又碰到那个御前侍卫,不由得停下脚步,站在一旁静静地听起来。 那人弹得十分专注,仿佛偌大的园子里只有他一人。晴川听那琴声清婉,绵延流畅,似乎直入心脾,令人心旷神怡,不由得听入了神。正闭着眼睛陶醉间,却又听得那琴音忽然变得躁急,若激làng奔雷一般,让人心中一惊,她抬眼看向那人,却见弹琴之人不復刚才那风轻云淡的模样,两手直在琴弦上急抚,眉头紧皱着,似乎在qiáng忍着极大的痛苦,但听得琴声越发激昂,竟似胸口有着雷霆千钧,抑或是惊涛骇làng,即刻便要澎湃而出一般。晴川不由得咬住了嘴唇,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暗暗为他担心。果然,琴声只急鸣片刻便听得嘭的一声,琴弦竟断了。 半晌,那人才长嘆一声,放下停住的手,抬起头来看向晴川站立的方向。 晴川听到弦断,才松下这口气,又见那人望着自己,感觉像是偷听被人抓到一般,咧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口中却贊道:“你弹得真好。” 那人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只是面沉如水地看着晴川。 晴川不禁有些尴尬,赶紧又拍马屁道:“你弹的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那人忽地站起身来,神色冷漠地说道:“不管是什么曲子,我以后都不会再弹了。”说着迳自拂袖而去。 晴川只道他是因为被人打扰而心生不快,连忙在后面道歉,“喂,喂,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路过这里,顺便谢谢你那天救了我,餵……” 那人却始终没有回头,疾步走远。晴川忍不住有些沮丧,暗道这人脾气也真怪,喜怒无常的,她也没有得罪过他,怎么如此小气,弹个琴还不许人听! 晴川一边嘟囔着一边回了干西四所。金嬷嬷已在院门口等着,见她回来沉着脸训斥道:“借个书竟去了这么久,小心惹得僖嫔娘娘发脾气,到时候有你好受的!还不快点去背书,娘娘那里还等着你呢!” 晴川不敢争辩,赶紧拿书进了内院,在树下找了个yin凉处坐好,开始翻找钩弋夫人那段。 钩弋夫人这事只是在史记的《外戚世家》中提了几句,晴川一连翻了好几册才好不容易找到,仔细看了看觉得和自己说的也差不太多。康熙本意无非是想告诉僖嫔后宫不得gān政,又不明说,非要借着典故说事,僖嫔自己想不明白,还要折腾她来背这古文。 竖排版,从右到左,好吧,这些她都忍了,问题是满篇的繁体字还没有半个标点符号,密密麻麻一大篇,这叫她怎么背嘛!更别提她从上学起就是个一见文言文就头晕的主儿,这回更好,连眼都花了,一看到这些晴川的大脑立刻死机了。 背,背,背!她能背下来才是见鬼了! 晴川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困意上来了,书上的字像是小人般都会动了,又盯着看了片刻,她的眼皮子就再也支撑不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迷迷煳煳中,好像有人从她身边经过,衣袖蹭到了她的脸上。她下意识地抓了抓脸,嘟囔道:“别动,叫我再睡一会儿。” 又睡了片刻,却听到身边有人大声叫她的名字,她以为是哪位宫女在逗她玩,连眼也懒得睁,只摆手道:“一边去,一边去。” 话音未落,她头顶上就挨了一巴掌。 晴川一个激灵,立刻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金嬷嬷黑着个脸站在她面前,火大地看着她,骂道:“叫你回来背书,你倒好,偷懒睡起觉来。我问你,你书背得怎么样了?” 晴川手里的书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她急忙低头四下里找,把书从地上拾了起来,挡在身前,心虚地说道:“我,我还没背完呢。” 金嬷嬷更是气急,“算了算了,别背了,你去念给娘娘听吧,娘娘在等你呢。” 晴川自己偷懒被抓到,现在哪还敢说别的,低着头乖乖地跟在金嬷嬷身后去储秀宫见僖嫔。 僖嫔此刻面色比之前已好了许多,正坐在美人榻上饮茶,看到晴川进来,便轻声问道:“可是把讲钩弋夫人的记载都看仔细了?” 晴川赶紧点了点头,生怕僖嫔再要她背出来,忙说道:“奴婢看仔细了,这就念给娘娘听。”说着便拿起书翻找《外戚世家》那一篇。这一翻可不要紧,她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全蒙了。 这,这,这哪里是什么《史记》啊,分明就是一本图文并茂的《金瓶梅》好不好!完了!书一定是被人换过了!准是有人趁她睡觉的时候把书换了,却故意弄了个一样的封皮! 晴川傻眼了,张着嘴一个字也念不出来。 僖嫔听了半晌没听到声音,正奇怪着,便瞥了晴川一眼,“怎么还不念?我在等你呢。” 一旁的金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斥责晴川道:“是不是有不认识的字?给我!我给娘娘念!”说着噼手从晴川那里夺过书,打开来一看,顿时也愣住了,待回过神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僖嫔见她二人神色有异,眼中不禁露出疑惑之色,问金嬷嬷道:“怎么了?你也有字不认识?” 金嬷嬷满脸绯红,艰难地说道:“不是。” 她说着便走近了僖嫔,把书打开了,翻过来给僖嫔看。 僖嫔刚饮了一口茶水,抬眼看过去,就见书页上画了两个赤身luo体的男女,正搂作一团,分明是在行那房中之事!僖嫔一个没忍住,一口茶水全喷在了金嬷嬷的脸上,抖着手指指着那书,颤声问道:“这这这……这是史书?古代的人都是这么写书的?” 金嬷嬷一脸的茶水,也不敢去擦,只垂了眼皮答道:“回娘娘的话,不是史书,是……是《金瓶梅》……” 僖嫔闻言便缓缓向晴川看了过来。 晴川心里一惊,吓得连忙解释道:“娘娘,这书不是我的,这书不是我的!” 僖嫔却不肯听晴川解释,只冷着脸叫了宫女进来,吩咐道:“把晴川带下去打扫大殿,不扫完不许吃晚饭!” 晴川百口莫辩,只能跟着宫女出去打扫大殿。僖嫔既然是要罚她,那大殿自然是在晚饭前打扫不完的,她拼死拼活地做完时早就过了饭点,回到干西四所,自然是什么饭菜也没给她剩。 素言趁没人注意把晴川拉到了夹道里,偷偷地塞给她几块点心,低声问道:“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八阿哥他们又为难你了?” 晴川早就饿得狠了,几口把点心塞了下去,差点没被噎死,待缓过劲儿来,这才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因为书被人掉包而被僖嫔责罚的事qing,又恨恨道:“气死我了,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和我开这种玩笑!” 素言听了,低声说道:“你走的时候我倒是看到心莲与挽月几个jiāo头接耳了,却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如今看来应该就是因为这事了。”
第28页 晴川独自打扫了整个大殿,累得浑身酸痛,听到此处更是生气,“这帮人,我又没得罪过她们,怎么就没完没了了呢!” 素言想了想,又问晴川道:“八阿哥那里,你还没去赔罪吗?” 晴川一愣,反问道:“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向他去赔罪?” 素言轻轻地咬了咬唇,劝道:“他们是阿哥,你是宫女,怎么容得你向他们叫板,我看你不如去服个软,他们那边放了手,心莲她们几个也就不敢这么针对你了。” 昨天八阿哥叫人送来镯子,晴川虽看出他有取笑之意,却认为这也算是一种示好的表现,还以为他良心发现就此放过她了。现在看来,倒是她自己一厢qing愿了。晴川抿了唇不说话,她自小xing子就倔,标准的吃软不吃硬,八阿哥他们越是这样对她,她反而越不想向他们低头。 素言见晴川低着头不说话,还想再劝,晴川却已抬头坚定地说道:“素言,你别再劝我了,这事我心里自有打算。” 素言忍不住嘆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只能由得晴川去了。 第二天上午,晴川gān完了自己的活,就直接奔阿哥所去了。不想八阿哥却不在,问了守门的小太监,说是八阿哥一早就去了布库房。晴川便又找到了布库房,到了门口却被两个小太监给拦下,说什么也不让晴川进去。 正争执着,里面出来了一个小太监,传话道:“八阿哥叫晴川进去。” 因清朝是“马上得天下”,所以对皇子、皇孙的骑she武功的训练也十分重视,因此在干清门内北侧设立了布库房,作为未成年阿哥们的习武之所。晴川跟着那个传话的小太监进去,见里面辟了好几块练武的场子,四周都吊着沙袋,旁边的架子上还陈列着十八般武器。 八阿哥赤着上身,正在练武场上同武艺师傅练拳,见晴川进来了才停了下来,从场子上走了出来。一旁服侍的急忙上前递了条汗巾过来,八阿哥随手接过来擦了擦汗又丢了回去,转过身轻笑着问晴川道:“怎么?想我了?昨儿不是才见着么?” 晴川本就一肚子的火气,又听他这样轻佻地调笑自己,当下便怒道:“想你个大头鬼,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别这么幼稚好不好?《金瓶梅》虽然是禁书,但在我眼里也算不了什么,我见过的比这个厉害多了,你吓不到我的。” 八阿哥听得一怔,问道:“什么《金瓶梅》?你说什么?” 见他还装傻,晴川心里更气,说道:“你少装傻,这宫里除了你还有谁会来欺负我一个小宫女?你无聊不无聊?你当我就是好欺负的吗?我警告你,你小心……” 八阿哥扬了扬眉,忽然低下头凑近了晴川细看。他的面庞离她极近,唿吸几近可闻。晴川突见一张脸贴了过来,吓了一跳,忙往后仰身体,有些惊慌地质问道:“你gān吗?你要gān吗?” 八阿哥却挑了挑嘴角,笑道:“我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个不好欺负法,为什么每次见了我都是张牙舞爪的。还有,我很好奇,你到底看过什么东西,比《金瓶梅》还要厉害多了?” 晴川一时被他问得语噎,又听八阿哥接着笑问道:“难不成偷看过男人洗澡?” 晴川怒道:“我哪有?你少胡说八道!” 八阿哥却笑了,直起身来,说道:“我觉得有可能,你看,我现在没穿衣服,你还不是堂而皇之地瞪着我?” 晴川一愣,这才发现八阿哥是赤着上身的,腰背挺直,肌理jing瘦而结实,又因刚刚打过拳,上面还密布着细细的汗珠,放到现代,就是一标准的模特身材啊。啊,刚才光顾着生气了,竟然忽略了他是如此模样,这是古代啊,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啊,完了,完了,又要被他抓住把柄了! 晴川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又见八阿哥仍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再没胆量争辩,赶紧用手遮了眼睛,低唿道:“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说着转身就跑。 八阿哥看着晴川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小太监看了心中却是一动,虽然平日里不论对谁,自家主子脸上总是带着几分笑意,不过那笑容大多很浅淡,往往都是弯弯唇角就算了,很少能见他笑得如此开怀。 九阿哥与十阿哥刚好从外面进来,在门口碰到晴川闷着头跑出去,十阿哥很是好奇,高声问道:“八哥,我刚看到晴川从这儿跑出去了,快得像后面有老虎追着一样,那丫头来这儿gān吗?” 八阿哥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尽,闻言又不禁笑了笑,状似随意地说道:“她有点事过来找我。” 十阿哥还想再问,却被身旁的九阿哥暗中扯了一把衣袖,他也不知是个什么状况,只得忍下心中的好奇,闭了嘴。 九阿哥推了他一把,笑道:“老十,你不是一直想和八哥切磋切磋吗,正好八哥在这儿,还不赶紧地!” 十阿哥心思简单,当下便去换了衣裳,嚷嚷着非要和八阿哥比个高下不可。九阿哥在一旁抱起胳膊看着,待场上的那两人jiāo上了手,这才把场边服侍的小太监叫到一旁细问刚才的qing形。 小太监把晴川来找八阿哥的事qing一一讲了,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边练武场上,十阿哥已是落在了下风,九阿哥看了高声叫道:“老十,你不是八哥的对手,赶紧认输吧。” 十阿哥一边躲着八阿哥的进攻,一边喊道:“你自己都是八哥的手下败将呢,少来笑话我!” 八阿哥见他两个竟然还打起嘴仗来了,不由得笑了,格开十阿哥打过来的拳头,笑道:“行了,今日打累了,改日再打吧。” 十阿哥巴不得他说出这句话来,立刻停下手来,扭头冲着九阿哥笑道:“九哥你看啊,可不是我打不过八哥,是八哥累了,先说不打了的。” 三人说笑着从练武场上下来,旁边早有服侍的小太监端了汗巾、茶水等过来。 过不一会儿,忽有小太监快步从外面进来,向几人打了个千,低声禀道:“刚从干清宫送过来的消息,说隆科多大人今儿又向皇上提了立太子的事。皇上面色不悦,质问他是不是又想推荐大阿哥,隆科多大人却矢口否认,还说大阿哥为人莽撞,又无治国之才,是万万当不得太子的。” 八阿哥等人听了不由得相互看了看,面上均带了些意外之色。 隆科多是已经逝去的佟佳皇贵妃的弟弟,一直深受康熙宠信,得授步军统领一职,负责维持京城防卫和治安,并统帅八旗步军及巡捕营将弁,权责重大。他之前一直与大阿哥相善,自从二阿哥胤礽被废之后,更是几次挑头奏请康熙重立太子,目的显而易见,只不过康熙一直都没予以理会。 这次,隆科多却这样否定了大阿哥,他这是何意? 九阿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又问那小太监:“还说了些什么?” 小太监答道:“隆科多大人还劝皇上应该在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等几个出类拔萃的阿哥里面选择,别的就没说什么了。”
第29页 八阿哥想了想,又问道:“当时还有谁在场?” 小太监闻言答道:“之前德妃娘娘给皇上送了炖品过去,不过后来隆科多大人来了,德妃娘娘就迴避了。” 八阿哥淡淡地笑了笑,温声说道:“你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小太监忙谢了恩下去了。 十阿哥忍不住问道:“八哥,这个隆科多什么意思?他不是一直站在大阿哥那边的吗?风头转得也太快了点吧?” 八阿哥微微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九阿哥却是冷笑道:“你听听他说的,虽然提了四个阿哥,可老四和老十三本来就是一伙的,老十四和老四又都是德妃娘娘生的,这看着像是站了中立,可实际上却是偏了老四那边。” 十阿哥面露不屑地说道:“这是自然,老四借着曾被佟佳皇贵妃教养过的由头,都叫隆科多舅舅的,而且四嫂的阿玛费扬古可是隆科多的老部下了,这里面的猫腻多着呢!” “老十!不得信口胡说!”八阿哥突然出声喝止,停了一停,又语气平淡地说道,“皇阿玛正值chun秋鼎盛之期,无须急于立嗣。再说了,就是立嗣,不管立哪个都是自家兄弟。咱们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只要好好办妥皇阿玛jiāo代的差事就行了,别的,皇阿玛心里自有判断。” 听他这样说,九阿哥却冷笑一声,说道:“八哥你这样想,可别人却不见得也这样想,你可知道上次在宫外救那丫头的是谁?” 八阿哥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问道:“是谁?” “老四!是老四在宫外救了晴川,”九阿哥说着低低冷笑了一声,“八哥,你不觉得这事太巧了些吗?不过一个小小宫女,怎么就能引得老四出手相救呢?” 八阿哥饮了口茶,这才抬起头来,问道:“看准了是四哥?” 九阿哥点头道:“老四无意间漏了腰牌,被他们看到了,不会认错的。” 八阿哥默了一默,说道:“许是四哥无意间碰到了,看不过眼就出了手吧。” 九阿哥又说道:“我可是听说老四和李德全走得挺近,前阵子干清宫里放了些宫女出去,是李德全负责选了几个新入宫的宫女过去伺候,谁知道老四有没有趁机安cha耳目进去。” 八阿哥闻言又是淡淡地看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四下里看了看,忍不住小声劝道:“八哥,你既然在这个位子上,就是不争,别人也会以为你争,与其这样,还不如放手去争一争,我和十弟可是只服你一个。” 十阿哥郑重点地点头道:“就是,八哥,我和九哥给你做左膀右臂!” 八阿哥沉默片刻,却笑了,说道:“你们两个的qing分,我领了,只是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九阿哥听了还想再劝,十阿哥却拉了他,说道:“九哥,八哥既然不愿意说这事,那就改天再说吧!” 九阿哥虽然不甘,却也只能作罢,冷着脸坐在那里不说话。 八阿哥见了便岔开话题,教训他道:“你还好意思提晴川那事,不过是个小宫女无意间得罪了你,竟然还找了人去坏她的清白,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九阿哥辩道:“我就是看那丫头太嚣张,忍不住出手教训教训她!” 十阿哥也在一旁帮腔道:“就是,九哥只是想找人吓唬吓唬她,又没打算真的把她怎么样!” 八阿哥没说话,只轻轻地笑了笑。他这样一笑,反而看得九阿哥心里一虚,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还有些青肿的地方,叫道:“八哥,你那天因为这事已经打了我一顿,今天不能再动手了!” 八阿哥却是笑道:“不打你,不过,咱们两个也切磋切磋吧。” 九阿哥忙讨饶道:“不用,我早就认输了,八哥你也别和我切磋了,你放心,下次我就算是惹天惹地,也不敢惹那位女将军了。” 十阿哥也嘿嘿笑了,说道:“八哥,既然你对那丫头有意思,我看不如gān脆纳了她得了,不就是一个小宫女吗,去和僖嫔娘娘要来就是了,你要是自己不好意思开口,我去替你要!” 八阿哥看向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好啊,你也敢消遣你八哥了,刚才是不是还没打够?” 十阿哥吓得连连摆手,再不敢给九阿哥帮腔。三人又谈笑了一会儿,这才回了阿哥所。八阿哥自去看书,九阿哥却偷偷给了十阿哥一个眼神,藉口要出宫把他拉了出来。九阿哥私下里把晴川与八阿哥的事qing对十阿哥说了,冷声说道:“我只担心那丫头是老四的人。” 十阿哥听了挠挠脑袋,想了想说道:“要我说啊,八哥既然对她有意思,gān脆咱们就想法给八哥送了去,只要跟了八哥,自然就是八哥的人了!” 九阿哥仍是有些疑虑,“那丫头火炭一样的脾气,她能老实地听你的?” 十阿哥大大咧咧地说道:“放心吧,八哥这样的品貌,待人又宽厚,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没有她不乐意的,这事我去安排,你就看好吧!” 远在干西四所的晴川不知有人正在背后议论自己,只是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被骗了,都被骗了!”晴川小声骂道,竟然还会有人说八阿哥宽厚!宽厚?那傢伙分明就是个极腹黑的主!看着xing格温和、待人宽厚,其实这个阿哥三人组里面,就属他最jian诈!“分明就是jian诈、狡猾,还生xing傲慢、口舌刻薄!” 素言从外面进来,恰巧听到了,不由得奇道:“晴川,你这是在骂谁呢?” 晴川吓了一跳,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素言见她不说,便没再问,只笑了笑说道:“到饭时了,快去吃饭吧,误了时辰又要没得吃了。” 晴川可是尝够了饿肚子的苦,闻言忙跟素言一同去吃饭。吃过饭,按照规矩不当值的宫女是可以午休一会儿的,晴川正打算去屋里眯一会儿,谁知却被金嬷嬷叫住了,吩咐道:“御花园里打扫的人手不够,那边的严姑姑想向我借个人使,反正这两日僖嫔娘娘那里也不用你,你不如就过去帮一下严姑姑吧。” 晴川闻言直咋舌,她今天可是足足做了一个上午才把储秀宫里的活计做完的,怎么又给她派了御花园的活?真要把她当超人使啊?晴川满腹牢骚,却不敢和金嬷嬷说什么,再说说了也没用,顶多是再给她多安排些活吧。 扫园子、洒水、擦拭亭台座椅……这番活计做下来,天色已是渐黑了,晴川也累得腰酸背痛,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眼瞅着再不回去晚饭又要吃不上了,晴川只能qiáng打起jing神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暗暗腹诽,人家穿越了会当格格、当公主,整日里锦衣玉食的,唱唱歌、跳跳舞就混过去了,为什么她穿越了就成了卖苦力的呢? 正抱怨着,突然从路边冒出两个小太监来,二话不说拖了晴川就走。
第30页 晴川不知这又是得罪了哪路的神仙,顿时急了,叫道:“喂,你们要gān什么?你们要带我去哪儿?餵……” 那两个小太监却是不管不顾,其中一个上来用布团直接堵了晴川的嘴,另外一个将黑布袋把她兜头一蒙,抗到肩上就走了。 晴川大头朝下,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不会吧?这可是在紫禁城啊,就这样被劫持了?都没个人管一管?那些大内侍卫呢?啊!真是受不了了!紫禁城的治安怎么都乱成这样了啊?!康熙大佬,你每天夜里能睡得安稳吗? 就这样被颠了一会儿,她听到前面有人低声问道:“怎么样?没遇到人吧?” 那个扛着她的小太监答道:“没有,专挑园子里的小路,一个人也没遇上。” 对面那人便大松了口气,“快点,快点,嬷嬷都等着呢。” 晴川听得煳里煳涂,看样子不像是出了皇宫,可是他们这又是把她弄到哪儿来了?她心里正疑惑着,那小太监已放下了她,另一个人推开了屋门,把她往屋里一推,说道:“来了,剩下的就jiāo给嬷嬷了。” 晴川脚下踉跄了几步,被人扶住了,只觉得眼前一亮,那蒙头的黑布已被人拿了下去,随即,嘴里塞的麻布也被扯了出来。她抬头看过去,见一个宫中的嬷嬷带着几个宫女站在她面前,不由分说拥上来就给她脱衣服。 晴川十分惊愕,一边躲避着那往她身上招唿的手,一边质问道:“你们是谁?到底要gān什么?喂,喂,不要……不要脱我的衣服……”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不过片刻工夫,晴川就被她们脱了个jing光。那嬷嬷还劝道:“姑娘,你别动,我们不会害你的。”说着指挥那几个宫女将晴川摁进了一个大浴桶中,又是花瓣,又是牛奶,又是ji蛋清的,又搓又洗,将她好一顿折腾。 晴川被她们给鼓捣傻了,不知她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边挣扎一边问道:“你们搞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嬷嬷也有些不耐烦起来,威胁她道:“姑娘,你不要再挣扎了,你再挣扎的话我只好先把你打晕了。” 晴川吓得立刻不敢挣扎了,想了想赶紧又换了个策略,好声哀求道:“嬷嬷,我求求你告诉我吧,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嬷嬷却不肯说,只推脱道:“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待给晴川洗浴完毕,这些人又把她架了出去,七手八脚地替她擦gān身子,穿好衣服,按到梳妆镜前打扮。 晴川这回是彻底傻眼了,只能傻愣愣地由着她们折腾。又足足折腾了有小半个时辰,那个嬷嬷抬起晴川的脸来仔细地端详片刻,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可以了,送过去吧。” 两个宫女又架着她起来,随着那嬷嬷出了厢房门,沿着抄手游廊向正房而去。 正房门口有小太监正守着,忙替她们开了门,低声说道:“主子马上就要过来了,先叫她进去候着。” 那嬷嬷点了点头,转头对晴川说道:“一会儿要好生地伺候主子,出了一点纰漏仔细你的皮!”说着就一把将晴川推进了屋内。 因晴川脚下已经被换上了花盆底,这一推叫她往里面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再回过头去,屋门已从外面被关上了。她小心地打量了四周的环境,见屋中摆设低调而奢华,直到看到里间那张挂了幔帐的黑漆雕花架子chuáng,她终于确定了,这里分明是某个宫中贵人的寝室! 正惊愕着,忽听外间传来开门声,晴川心里一惊,想也没想地就抄起桌子上的一个花瓶,闪身藏到柱子之后。只听有人从外面缓步进来,脚步声有些沉重,不是那些宫女! 晴川心中更是紧张,手里紧紧地抓着那个花瓶,腿上却忍不住有些打哆嗦。那人步子顿了一下,这才继续往里走来。晴川紧张得手心里都冒了汗,怎么办?怎么办?gān脆先下手为qiáng吧! 这样想着,就在那人身影刚刚从柱子前走过,晴川举起花瓶就向他头上砸了过去。谁知那人身后似长了眼睛,只侧身一闪就避过了,同时手臂也迅疾抬起,钳住晴川的脖子,一下子就把她抵在柱子上! “是你?” “是你!” 两人同时出声,惊愕地看着对方。 晴川忍不住惊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八阿哥却笑了笑,松开了晴川,笑问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这里明明是我的寝室,大晚上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晴川用手摸了摸微痛的脖子,愕然道:“你竟然问我?我还要问你呢,你叫人把我劫到这来做什么?又是洗澡又是打扮,你安的什么心?” 八阿哥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暗道这事十有八九又是老九和老十会错了意,以为他对这丫头有意思,便gān脆直接把人给他送寝室里来了。 他见晴川气鼓鼓的模样,不由得轻声笑了笑,逗她道:“这可是我的寝殿,叫你过来自然是给我侍寝啊。” 晴川一怔,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侍寝?叫她过来给他侍寝? 八阿哥见了觉得有趣,更是存了心要逗弄她,便故意伸手按在柱子上,把晴川禁锢在身前,暧昧地bi近了她。 晴川不免有些慌乱,忙往后仰身子,警惕地看着他,问道:“你要gān吗?” 八阿哥却是低声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嫁给阿哥吗?二哥现在被拘在宗人府,他那里是不成了,我看你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了,不如换个人试试,过来给我做小妾得了!” 晴川听得目瞪口呆,想也没想就说:“你有病吧?”说着用力推开了他,转身便走,却被八阿哥一把抓住了手腕。 八阿哥扬了扬眉梢,故意问道:“怎么?我比不上二哥?我可也是皇阿玛的儿子,堂堂的大清阿哥,跟了我,你也能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别发火!别抽他!忍!一定要忍!就是忍成忍者神gui也得忍!晴川一面告诫自己,一面qiáng忍着一肚子火气转回身来,平静地看了他半天,这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就因为你们是阿哥,所以每个女人都得上赶着要嫁给你们?就因为你们有钱有地位,所以全天下的女人都要往你们身上贴?在你们眼里,qing算什么?” 八阿哥被晴川说得微微一怔,沉默不语地看着她。 晴川嗤笑一声,又说道:“不管你真要娶我做小妾也好,还是耍我开心也好,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你的权势和地位,你大可不必再用这些来诱惑我,我不稀罕!你若看我不顺眼,gān脆杀了我,要不就用你阿哥的权势赶我出宫,我一辈子记你的好,把你供起来天天上香!”说完,不屑地瞥了八阿哥一眼,扭头就走。 八阿哥默默地看着晴川走出门去,又怔了片刻,唇角上才浮起一抹饶有趣味的微笑。很意外,也很有趣,这丫头,越来越出乎他的意料了。 再说晴川踩着花盆底一扭一歪地走回干西四所,果然又是没赶上吃晚饭。挽月见她如此打扮,惊讶道:“晴川,你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心莲迎上前来,绕着晴川打量了一番,艷羡道:“你不会是被皇上看中了,封了个什么贵人吧?”
第31页 晴川又渴又饿,脚上也被那花盆底硌得生疼,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两下甩掉了脚上的鞋子,没好气地说道:“瞎扯什么!我连皇上的样子都没看到,封什么?是那个脑子有病的八阿哥,把我弄过去,又是打扮又要纳我为妾,气死人了!” 心莲与挽月听了面面相觑,问晴川道:“你答应了?” 晴川气道:“我脑子又没病,gān吗要答应他?” 她说完不再理会心莲与挽月两人,只端了水盆出去洗漱。 屋中的心莲与挽月不禁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心莲更是气得差点把手中的帕子都揉烂了,发狠地问挽月:“你说老天怎么这么不开眼?八阿哥怎么偏生看上了她?她有什么好?你我二人哪里不如她了?” 挽月也是愤愤不平,低声道:“最可恶的是她居然还拒绝了八阿哥,她以为她是谁啊?” “不行!”心莲突然低声叫道,“说什么咱们也得替八阿哥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挽月看向她,认同地点了点头。 待晴川从外面洗漱回来,心莲与挽月两个已是换上了欢喜的神色,还帮着晴川铺好了chuáng铺。 晴川十分意外,奇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心莲笑嘻嘻地看着晴川,说道:“我觉得你人实在太好了,面对qiáng权都不屈服,实在令我们佩服。” “以前是我们误会你了,”挽月在一旁也真诚地说道,“见你与八阿哥、九阿哥他们牵扯在一起,还以为你也像小颦一样想攀龙附凤,故意去引阿哥们的注意呢,所以才会针对你,害你被僖嫔娘娘罚得那么惨。都是我们看错你了,实在对不起,你不会记恨我们吧?” 她话都说到了这个分上,又说得如此真诚,搞得晴川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得说道:“没事啦,反正我现在也好好的,过去的就过去了吧。” 心莲与挽月两个齐齐感嘆道:“晴川,你人真好,以后我们就做好姐妹吧。” 晴川不知道她们为何变得这样快,不过她们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不好直接拒绝,当下便也跟着应承道:“好啊,大家在一起做事原本就应该同舟共济才是,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 此后两天,心莲与挽月两个果然对晴川多加照顾,时常过去帮晴川做些活计。最初时,晴川对她们还有些戒备,几天下来见她们并什么异常的举动,警惕也便小了许多,只当她二人是真的与自己解开了误会,心里也不禁有些高兴起来。 这一天,晴川打扫完御花园回到干西四所时饭时已经过了,幸亏挽月与心莲偷偷地给她留了饭菜,这才没有饿肚子。晴川见她二人如此,心中十分感激,真心谢道:“多谢你们两个帮我。” 挽月却笑了笑,说道:“都说过了是好姐妹,自然要互相照应的。”说着又貌似随意地问心莲,“心莲,你明天还去不去帮德妃娘娘到慈宁宫扫尘祈福?” 心莲答道:“自然要去,每次德妃娘娘都会给大伙许多赏赐,活又不累,gān吗不去!我早就把衣服准备好了呢!” 晴川听了不由得奇怪,便问道:“你们要去做什么?” 挽月见晴川果然上钩,不由得笑了笑,解释道:“你入宫晚,不知道这些事。明天是个好日子,每年这个时候德妃娘娘都要去慈宁宫扫尘祈福,你也知道宫里的妃嫔们手下有多少个奴才都有规定的,德妃娘娘只是个妃子,她手里的奴才都不够使……” “所以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六宫中人有人愿意帮忙,赏赐一定不会少。”心莲笑着接话,又问晴川,“对了,晴川,你明天是不是也轮休了?要不要一同去?” 晴川迟疑了一下,问道:“我也可以去吗?” 挽月点头,“自然可以,而且这是去做功德,又是露脸的事qing,且不论赏赐不赏赐,就说德妃娘娘在宫里可是有名的活菩萨,你若是能入了她的眼,以后再有什么事qing也可以去求她帮忙,多好的事qing啊!对了心莲,你那里有没有多余的新衣?借给晴川穿一下吧,祈福是喜庆的事qing,她穿这个可不行。” 心莲听了忙去屋中里找了一件大红色的衣服来,给晴川道:“你先穿这件吧,我穿那件旧的就行。” 晴川十分不好意思,忙推辞道:“不用,你自己穿新的吧,我穿你的旧衣就可以了。” 心莲却是不依,说道:“你和我客气什么,咱们是姐妹,到时候你得了赏赐分给我一些就好了。” 晴川见她如此说,推不过她的好意,只得收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等当值的宫女都去储秀宫当差了,心莲与挽月两个便叫了晴川一起换上颜色鲜艷的衣服,带着她去慈宁宫参加德妃主持的扫尘祈福。三人刚出了干西四所没多远,忽听心莲“哎呀”一声,叫道:“坏了,咱们的房门是不是忘记锁了!” 挽月不由得气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还不快点回去!” 心莲却为难地看了晴川一眼,说道:“晴川走在了最后面,我以为她会锁的啊。” 晴川一想刚才的确是自己走在最后面的,挽月在前面催得急,倒是自己忘记了锁门,便说道:“那我回去锁吧。” 挽月说道:“也好,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我和心莲先去,你锁上了屋门赶紧来慈宁宫找我们就好!” 晴川点了点头,转身跑回干西四所去锁了屋门,又急忙赶往慈宁宫。等到了那里还是晚了些,来帮忙打扫祈福的宫女们都已到了,正站成几排在殿内听德妃训话。晴川就这样冒冒失失地从外面跑进来,还来不及反应,便听见德妃身边的一个大宫女高声斥道:“大胆奴婢,见了德妃娘娘还不行礼。” 晴川心里一惊,忙蹲下给德妃行了个礼,请安道:“德妃娘娘吉祥。” 德妃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见晴川冒冒失失地进来,再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原本温柔祥和的面容上,此刻却带了几分不悦之色,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说道:“太皇太后的忌日,你怎么穿着一身红色?” 晴川听了不禁一愣,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心莲与挽月二人,却见她们身上穿的已经不是刚才一同出门时的艷丽衣服,而是一身素衣。她二人看到晴川看她们,都不自在地避开了晴川的目光。 晴川这下心里全明白了,她还以为她们两个良心发现,真的打算和她做朋友呢,原来,这几天的好竟然都是装出来的,只不过是想削弱了她的防备之心,趁机害她而已。 晴川心里凉凉的,心神却也镇定了下来,脑中飞速地盘算着,要怎么办才能度过眼前的危机。她跪下去先沖德妃磕了个头,这才不急不忙地辩解道:“娘娘,奴婢没有对太皇太后不恭的意思,奴婢只是在想,太皇太后虽然仙去多时,难得有人来慈宁宫帮她打扫,但如果她的魂魄还在,一定希望看到大家穿得漂漂亮亮的,您觉得呢?”
第32页 德妃听了沉默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太皇太后生前的确喜欢鲜艷的颜色。算了,本宫就不怪罪你了,你跟着她们一起打扫吧。” 晴川暗暗松了口气,轻轻地应了一声,走到宫女队伍中站好,听从领头宫女的安排开始打扫。 慈宁宫本是康熙的祖母、孝庄太后生前的居所。康熙自幼多受孝庄太后教养,与其感qing极为深厚。孝庄太后去世之后,康熙曾对德妃说过:“皇祖母对朕恩重如山,她仙去之后朕一直不敢去慈宁宫,怕每次去,面对空旷的屋子,就会qiáng烈地感受到她不在了。与其如此倒不如不去,那样的话还可以骗骗自己,当她还在,心里也会好受些。” 德妃xingqing温顺,心思灵敏,听了这话之后虽没说什么,可从那以后,每逢孝庄太后的忌日便会亲自来这慈宁宫扫尘祈福,更因此事多次受到康熙褒扬。 宫女们一开始打扫,大殿里腾起的灰尘便有些呛人,德妃嗓子本就有些咳嗽,此刻便有些止不住了。她身旁的大宫女翡翠见了赶紧轻声劝道:“主子,这里尘土大,您吸不得尘,还是去外面坐着吧。” 德妃点了点头,扶了翡翠的手出去了。 殿中打扫的众人本就是六宫里凑出来的人手,来这里帮德妃打扫不过就是图那些赏赐,又都知德妃xing子温和、脾气好,所以打扫得都不怎么尽心,她们见德妃一走,便都开始偷懒起来。 心莲与挽月两个见德妃没罚晴川,不由得有些失望,也没什么心思打扫了,又见德妃走了,两人胡乱地将灰尘往角落里扫了扫,便拍了拍手道:“行了,都打扫gān净了,去德妃娘娘那里復命吧!” 晴川本来一直低着头在打扫,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了,冷冷地横了她们一眼,问道:“这就叫打扫完了?” 挽月撇了撇嘴角,讥讽道:“反正慈宁宫又没人住,外表看着可以就行了,傻子才真卖力气在这里gān活呢!”说完便拉着心莲走了。 晴川不愿意做这种煳弄人的事qing,独自留下,继续卖力地打扫起来。她将各处的灰尘都扫到一起收好了端了出去,又把抹布都洗gān净,擦拭起家具来。 殿外,心莲和挽月已经向德妃禀报说已将大殿内各处都打扫gān净了。德妃贊了她们两句,发现晴川没一起出来,不由得问道:“那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呢?” 挽月脑子灵活,连忙答道:“她的那部分还没做完,就差一点点了。” 说完这话,正好赶上晴川提了脏水出来倒,闻言冷声说道:“什么还差一点点,里面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清理gān净呢。” 德妃听了不禁皱了皱眉头,看向心莲与挽月两个。 心莲脸上一白,连忙在德妃面前跪下了,叫冤道:“娘娘,您别听她的,这个女人最坏了,我们好不容易弄gān净的,准是她故意又弄脏了来陷害我们。” 挽月也忙跪下了,说道:“是的,娘娘,这个人人品很差的。您看,太皇太后忌日她居然还穿红色,简直罪该万死!对了对了,她还每天看《金瓶梅》,简直是恬不知耻。” 德妃听了很是意外,惊讶道:“真的吗?” 心莲答道:“真的真的,僖嫔娘娘还为这事罚了她呢,娘娘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晴川在旁边听了,这才醒悟过来原来《金瓶梅》的事是她们二人做的,害她还去找八阿哥算帐。又见她二人还在污衊自己,晴川怒气上头,放下水桶上前几步指着她们骂道:“你,还有你,简直是蛇蝎心肠,坏到极点了。先把我的书换成了《金瓶梅》,又要我穿红衣服来这里,是不是我不死你们不甘心啊?” 说完她也在德妃面前跪下了,朗声说道:“娘娘,是她二人骗我说您这里打扫祈福缺少人手,来了就可以得到娘娘的赏赐,并说要穿红衣服才可以。” 心莲与挽月听晴川竟然向德妃告状了,又惊又惧,忙叫冤道:“娘娘,您别听她胡说八道。” 德妃却是被她们几个吵得烦了,不过她很少向下人发火,因此也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冷声说道:“行了,你们几个都起来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了,都回去吧。” 晴川与心莲、挽月三人都是一愣。 德妃身旁的翡翠已是冷声喝道:“还不快点走!” 心莲与挽月怯怯地看了德妃一眼,趴下磕了个头,沮丧地走了。晴川想了想,却提起水桶来,转身又回了大殿。 “哎!”翡翠叫住她,“你怎么还不走,娘娘不是叫你们回去吗,你还做什么?” 晴川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里面还有一点儿就打扫gān净了,我做完了自然就走。” 此话一出,德妃等人俱是有些意外,翡翠看了德妃一眼,又对晴川说道:“你做完了娘娘也不会再给你赏赐的!” 晴川平静地答道:“我做事不是为了讨赏,我只是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她说着又看了一眼一直轻咳着的德妃,忍不住说道,“娘娘嗓子不好,不宜走进灰尘太多的地方,如果一定要进去的话,先洒一遍水会好一些。” 她说完便提着水进了大殿。 德妃看着晴川的背影进入大殿,却轻轻地点了点头,对翡翠低声说道:“这丫头倒是比别的要实诚些。” 在殿内卖力gān活的晴川心里也打着小盘算。眼下,她与心莲、挽月两个是彻底决裂了,而僖嫔也因《金瓶梅》的事qing恼了自己,若是这次能藉此博得德妃的好感也不错,更别说她还是以后的雍正皇帝的亲娘,这可是棵大树,背靠大树好乘凉啊!不就是gān活吗?反正她自从入了这紫禁城就没少gān过活,多辛苦一些也不算什么啦! 她这样想着,gān起活来便也不觉得怎么累了,将整个大殿都仔细地打扫了一遍,这才完工走人。德妃还在殿外坐着,晴川也没要她什么赏赐,只是给她磕了个头,便起身走了。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不知为何,晴川忍不住又绕到了那个小凉亭中,眼前似乎又闪过了那人在这里弹琴的qing景。晴川不由得笑了笑,捶了捶酸麻的胳膊,低声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总想着他做什么!” 口中虽这样说着,却仍不由自主地在凉亭中坐下了,正望着面前的假山石发呆,忽听得一旁有人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又受委屈了?” 晴川闻声转头看过去,不禁一愣,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见眼前的人并没消失,仍站在亭外,赫然便是那名英俊侍卫,这人看到她如此反应,弯着唇角笑了笑,怀抱着一把古琴走进亭来。 晴川仍有些愣愣的,不会吧?她不过只是想了想他,他就突然出现了?上帝,是你显灵了吗? 晴川心里不住地发慌,忙掩饰地问道:“你今天也不用当值么?” 那人闻言微微一怔,却没有马上回答,只在亭中摆好琴,席地坐下,这才抬头看向晴川,答道:“算是吧。你怎么了?又被欺负了?”
第33页 晴川连忙摇头,道:“没有,上次你说你不弹琴了,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那人淡淡笑了笑,说道:“那次我心qing不太好,就随口那么一说,人生哪能没有琴声!” 晴川总共只见他几次,却很少见他像今天这般笑过,心中不觉有些奇怪。可他笑起来,脸上一扫yin郁之色,硬朗的五官顿时生动了不少,更显得儒雅沉着,晴川看得心里也不由得高兴起来。 那人又问道:“想不想听我再弹一曲?” 晴川连忙点头,答道:“好啊!” 那人便起手抚琴,弹起一首很轻快的曲子。晴川蹲在一旁听得陶醉,待一曲完毕,不禁鼓掌道:“好听,真的很好听!这是什么曲子?” 那人弯了弯唇角,答道:“这是我自己作的曲子,乱弹的。” 晴川又是惊讶又是佩服,脱口贊道:“你真厉害,不仅武功好,还会作曲子,这岂不是文武全才了?” 那人闻言也不由得笑了,问她道:“你喜欢?那我教你好了。” 晴川一愣,忙摆手道:“我……我没碰过琴,不知道怎么弹,算了,算了!” “没关系的,”那人不容晴川拒绝,把她拉到自己身前,一条手臂从她背后绕过来,将她的手轻轻地按在琴弦上,说道:“你跟着我弹就好了。” 晴川紧张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哪里还敢乱动,只能僵硬地坐在他的身旁,手随着他的手指在琴弦上缓缓弹着。等一首曲子断断续续地弹完,晴川额头上已是出了汗,忙从他怀里抽身出来,说道:“天色晚了,我得回去了,以后再学吧!”说完也不敢看他,赶紧低着头向亭外跑去。 刚跑出亭子不远,却迎面撞上了心莲。心莲被晴川撞了一个踉跄,怒声骂道:“晴川!你没长眼睛啊!跑什么跑!”说着狐疑地看向凉亭,问道,“你和谁在那弹琴呢?是不是你相好的?我告诉你……” 话未说完,心莲勐地停下了,脸色也倏地一下子变得惨白,忙冲着亭中那人蹲下身去,颤着声音请安道:“四阿哥吉祥,奴婢眼拙,一时没认出四阿哥,请四阿哥恕罪。” 晴川一愣,有些傻了,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亭中。他就是四阿哥?四阿哥胤禛?未来的雍正皇帝?要不要这么搞啊,居然是雍正皇帝亲自教我弹琴?她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那亭中的四阿哥面容上又恢復了平日里的冷漠疏离,淡淡地瞥了心莲一眼,冷声道:“下去吧。” 心莲不敢多说,忙又向四阿哥福了一福,说道:“奴婢告退。” 晴川心中早已乱成了一团,也愣愣地向四阿哥福了福,跟在心莲后面一同退了下去。 四阿哥看着晴川,唇瓣微微动了动,yu言又止,终究还是又抿紧了,只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假山石之后。 一直到回了干西四所,晴川仍是有些惊魂未定,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教她光脚走石子路,那个在宫外救她的人,竟然就是未来的雍正,她认识了他那么久,竟然都不知道,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御前侍卫! 晴川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可真够笨的,想想他也不可能是个侍卫啊,哪里有侍卫敢在御花园里弹琴的? 心莲早一步回来,已把晴川与四阿哥一同在凉亭里弹琴的事qing告诉了挽月。两人更是愤愤不平起来,觉得八阿哥一个被晴川迷住便已是没天理了,怎的宫中有名的冷面四阿哥也会看上了她呢! 见晴川回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心莲还以为她是沉浸于刚才与四阿哥一同弹琴的事之中,心中更气,忍不住出言嘲讽道:“有些人仗着有几分姿色便总爱做白日梦,妄想着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也不想想自己的出身,人家四阿哥的福晋可是费扬古大人家的千金,和我们这种八旗包衣相比简直就是一个云,一个泥!”说着又故意看向晴川,问道,“对了,晴川,你知道什么是包衣吗?就是下人,伺候人的下人!” 晴川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却没心思和她斗嘴,指尖上仿佛还留着那人手上的温度,可此刻心中却是一片空dàngdàng的,像是突然被人取走了一块似的。曾经,她以为他是她在这个冰冷的、充满算计的皇宫里唯一的一点温暖,可现在却突然发现,这所谓的温暖只不过是她的幻想而已。 那个人,竟然会是四阿哥,未来的雍正皇帝。而且,他已经有妻有子。 不知为何,晴川忽觉心里有些隐隐的痛。 旁边的心莲还在喋喋不休着,无非就是想故意刺刺晴川,叫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晴川听着听着,忽地笑了,是啊,他是高高在上的四阿哥,她不过是储秀宫里一个小小的宫女,他们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呢,有什么好烦恼的呢?他自去做他的四阿哥,她只做好她的小宫女就是了嘛! 心莲与挽月见晴川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不由得都愣了。 那边晴川却哼着歌铺起chuáng铺来,还扭头问她两个:“你们还不睡吗?明天可还要去僖嫔娘娘那里当差呢,小心睡过了头挨金嬷嬷的责罚!” 心莲与挽月两个相互看了一眼,挽月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她如果不是天生少根筋的话,那么就是已经被我们气傻了。” 心莲看着一脸乐呵呵的晴川,认同地点了点头,疑惑道:“她怎么就能一直这么傻乐呵呢?” 第四章 柔qing不羁一身系 晴川也以为自己能这样一直傻乐呵着,可等在御花园里遇见四阿哥的福晋那拉氏金枝时,她这才发现傻乐呵这事其实也挺难的。 那拉氏是个长得很美丽的女子,气质娴雅,雍容高贵,就只在园子里一站,周围的人便都暗暗地屏住了唿吸,晴川远远地瞥见都忍不住自惭形秽起来。正发着呆,忽听身后传来十阿哥的声音:“这不是那丫头吗,她站这儿gān吗呢?” 晴川回头,见十阿哥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八阿哥和九阿哥,三人正从阿哥所的方向过来。她忙低头蹲下去请安道:“三位阿哥吉祥。” “起来吧!你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十阿哥随口问道,顺着晴川刚才发呆的方向看了一眼,回头沖八阿哥他们笑道,“那不是四嫂吗,她怎么来了?” 他说着便绕过晴川,向那拉氏走了过去,九阿哥冷淡地瞥了晴川一眼,也跟了上去,倒是八阿哥落在后面,经过晴川身边时低声调笑道:“你怎么看什么都能看入迷了?怎的?是羡慕四嫂长得漂亮,还是羡慕她能做阿哥的嫡福晋?” 晴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却没说话,只低着头装没听见。 八阿哥轻轻地笑了笑,越过晴川走了。 那边,十阿哥已向那拉氏请了安,笑问道:“四嫂,今儿怎么进宫了?” 那拉氏抿着嘴文静地笑了笑,答道:“听说额娘这几日身子不大好,我进宫来给她请个安。” 八阿哥便问道:“德妃娘娘怎么了?”
第34页 那拉氏轻声答道:“不是什么大碍,也算是旧疾了,每年一到这个时候,额娘总是咳嗽,吃了不少药也不见好。” 一旁的九阿哥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八哥,咱们也有些日子没去给德妃娘娘请安了,不如和四嫂一同过去看看吧。” 八阿哥点了点头,三人便陪着那拉氏一同向永和宫方向走。 九阿哥看似随意地问那拉氏:“四嫂,十四弟那边怎么样?咱们也好些日子没他的信了,也不知道他那里顺利不顺利。” 十四阿哥一直领军在外,九阿哥问这个,显然是别有目的。 那拉氏不知九阿哥的心思,听闻他问便答道:“上次听阿玛提起过,说是打完这一仗就班师回来了。” 几人谈笑着渐渐远去,晴川却站在那里一直没动。这才是紫禁城里的主子们,高高在上的皇子阿哥与福晋,她不过是一个穿越过来的路人,和这些人牵扯个什么劲啊,算了,算了,不如尽早找到穿回去的法子比较好! 晴川笑了笑,转身提了水去清扫路面。没做一会儿,金嬷嬷却脚步匆匆地找来了,叫晴川道:“快点去储秀宫吧,僖嫔娘娘找你呢。” 晴川看了看还未扫完的路面,迟疑道:“可我这里的工作还没做完啊!” “哎呀!”金嬷嬷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扫帚,不耐烦地说道,“这些做不做都不要紧,主子找你呢,误了事你吃不了兜着走!” 晴川听了也不敢再耽误,忙跟着金嬷嬷去了储秀宫。 储秀宫里,僖嫔打扮得珠光宝气的,气定神闲地歪在贵妃榻上,见到晴川进去才不紧不慢地起了身,把晴川招到身边,仔细地看了看她的手,嘆息道:“唉,瞧瞧,这才几天手就变粗了。晴川啊,你别怪本宫对你心狠,本宫也是没办法,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要是犯了错不罚,本宫也会被人议论的。” 晴川见僖嫔把自己急火火地找来,上来却先说起了这个,不知道她这是又要唱哪一出,也不敢多说,只垂着头低声说道:“奴婢明白。” 僖嫔说道:“你明白就好,眼下该罚的也罚了,该gān的活也gān了,咱们还跟从前一样,你帮本宫出主意,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晴川才不信她说的话,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能神态恭顺地问道:“娘娘想让奴婢做什么?” 僖嫔嘆了口气,自从上次她向康熙打听朝堂上的立嗣之后,康熙便再没到储秀宫来,她心中便有些慌了,这才重又想起晴川来,现在听晴川问,便说道:“你看,皇上都好几天没来了,再这样下去,本宫又要过回以前的老日子了,你鬼主意多,赶紧帮本宫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皇上再过来。” 晴川暗道,好么,果然是又想着要用我了,可你真当我是机器猫啊,想gān什么都能替你想出辙来?偷眼看过去,僖嫔还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她思量了一下,小心地问道:“不知道皇上跟娘娘之间最美好的过去是什么?” 这话却把僖嫔问怔了,不由得想起在御花园里初逢康熙时的qing景,那时她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纪,容颜娇媚、声音清亮,一首小曲便引得康熙一连几月的恩宠……僖嫔的神色不禁有些恍惚,那是几年前的事qing了?似乎是很久远的事qing了,可又像是刚刚发生在昨日。 菱花镜中的容颜依旧娇媚如初,可恩宠却淡薄了。 僖嫔轻轻地嘆了口气,收回了视线,说道:“以前我受宠的时候皇上很喜欢听我唱歌,不知道这算不算。” “当然算了!”晴川连忙说道,“如果您能唤回皇上对当年的记忆,我想他一定会对娘娘更好的。” 僖嫔听了也是心中一动,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可以去皇上经过的地方唱歌。不过,这次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金嬷嬷——”她扬声叫了金嬷嬷进来,吩咐道,“去给我选几身靓丽的衣服来,要没上过身的,皇上没看过的。” 金嬷嬷应了一声“是”,正要退下去时却又被僖嫔叫住了:“等一下,不要去柜子里找了,还是去尚衣坊叫他们做些宫外的新鲜样式来吧。”说着又转头看向晴川,说道,“晴川,你在宫外卖过衣服,眼力还好些,你去吧。” 见僖嫔什么事都依赖晴川,金嬷嬷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嫉恨之色,不过面上却是堆满了笑容,贊道:“主子说得是,晴川年轻,眼光也好,叫她去正合适。” 晴川哪里知道自己已引起了金嬷嬷的嫉恨,还纳闷金嬷嬷今儿怎么也说起自己的好话来了。她告了退出来,也不敢耽搁,赶紧去尚衣坊传话。不想过了两日再去尚衣坊取衣服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人——顾小chun! 晴川顿时又惊又喜,叫他道:“小chun!” 正忙着裁制衣料的顾小chun抬起头来,看到晴川也是一下子愣住了,紧接着脸上便涌现出狂喜之色,跑过来问道:“晴川,你怎么会在宫里?” 晴川张了张嘴,却是一哽,她可是被僖嫔暗中劫到宫中的,就连宫女的身份都是假的,这事可不能随意乱说,一个不小心她的小命就完了。她忙岔开话道:“你怎么来宫里做衣服了?家里的生意还好吗?” 旁边有小太监捧着新制的衣服过来,jiāo代道:“姑娘,僖嫔娘娘的衣服都在这里了。” “小chun的手艺,我放心!”晴川只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叫身旁一同来的宫女接了过去先拿回去,自己则拉着顾小chun往外走,“走吧,我们那么久没见了,出去聊聊吧。” 顾小chun忙放下手中的活计,随着晴川出了尚衣坊,边走边和她简单地说了说家里的事qing。晴川突然不辞而别后,铺子里的生意倒是还好,现在在京城里也算小有名气了,所以他才会被宫里召来给嫔妃们做衣服。 待走到御花园无人的游廊处,两人停了下来,顾小chun看了看晴川,便又问道:“晴川,你为何要不告而别?又怎么入了宫?” 晴川低头沉默,有些事qing,顾小chun知道了反而会惹来祸事,所以,还不如不告诉他的好。又听顾小chun说道:“我一连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你,就想你是不是生了我的气,不想见我了,所以才会不告而别。” 晴川忙抬起头来,说道:“没有的事,我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好朋友嘛。” 顾小chun开怀地笑了笑,可见晴川一直不肯说为何会在宫里,他也知道皇宫之中多隐秘之事,便不再问了,默默地看了晴川片刻,突然低声问道:“晴川,你在这里吃没吃苦?” 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问得晴川差点哭了出来,若是只gān活辛苦也就罢了,可身边的宫女也总是排挤她,金嬷嬷还时不时地给她小鞋穿,动不动就要受罚……她冲着顾小chun勉qiáng笑了笑,问道:“小chun,我能不能借你的肩膀用一用?”
第35页 顾小chun一愣,正惊讶间,晴川已扑进了他怀里,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低声哭了起来。听着她压抑的哽咽声,顾小chun也觉得心里一涩,那样jing灵活泼的晴川,在这沉闷无趣又处处暗藏杀机的紫禁城里,生活得一定很艰难。 顾小chun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地用手环住了晴川的肩,轻轻地拍着,安抚着哭泣的人。不曾想,无意间一次抬眼,却看到游廊那头站了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也正看向他这边。就见那人长身玉立,面容俊美,唇角上翘似隐三分的笑意,而眼神却是冷得有些吓人。 顾小chun一愣,刚想提醒一下怀里的晴川,可那个男子却已转身向另外一条小径上拐了过去。 许是路过的贵人吧,反正晴川一直趴在他怀里,只一个背影对着他们,也不见得就能被认出是谁来,顾小chun暗藏侥倖地想。 晴川不知这一切,她趴在顾小chun怀里哭了一会儿,只觉得憋闷了许久的心口总算舒畅了不少。她从顾小chun怀里抬起头来,用力弯着嘴角笑了一笑,握拳道:“好了,没事了,我这个人在哪里都能生存,不管有多累、多困难,我都能挺过去,你相信吗?” 顾小chun不由得笑了笑,点了点头,张嘴刚要说话,肚子里却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晴川一怔,随即就笑了,问道:“你饿了?” 顾小chun慡快地承认了,答道:“一大早就过来了,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 晴川便笑道:“那你等着,我屋里还有僖嫔娘娘赏赐给我的糕点,特别好吃,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给你。” 顾小chun却觉得好不容易见晴川一次,不想在这事上làng费时间,便阻拦道:“算了,不用了。” 晴川笑道:“没事,我就住在干西四所,离这里不远,一会儿就回来。” 她兴沖沖地跑回干西四所,从房里包了点心出来,还不及出门,就见刚才同她一起去尚衣坊取衣服的小宫女萍儿满面急色地跑了进来,叫道:“晴川,不好了,刚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裁fèng被人打了!” 晴川一愣,忙问道:“小chun?他被谁打了?好端端地为什么会被打?” 萍儿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从那儿过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被几个小太监摁着打呢,说是在御花园里冲撞了八阿哥他们。” 他奶奶的,又是八阿哥那伙人!晴川听了又气又恨,忙丢下手里的点心往御花园里跑。待跑到那处游廊,见几个小太监正抄着木棍狠揍顾小chun,晴川冲上前去拦在他身前,高声叫道:“别打了!别打了!” 那几个小太监怕误伤了晴川,只得停下手,其中一人更是面有难色地与她说道:“晴川姑娘,您别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要是不打的话,受惩罚的就是我们了。” 晴川依旧拦在顾小chun身前不肯离开,回头低声问他道:“你怎么冲撞八阿哥了?” 顾小chun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正觉得十分委屈,闻言便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坐着等你呢,他们一伙子人就突然上来打我。” 晴川皱了皱眉,转头对那个当头的太监说道:“他见都没见过八阿哥,怎么会冲撞了八阿哥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们先别打了,我去找八阿哥问一问。” 说完了又回头低声对顾小chun说道:“你先回尚衣坊,这几日先不要出来,省得再被他们抓到把柄。” 顾小chun抓了晴川的衣袖不肯放手,急道:“不行,你别为了我去冒险。” 晴川拉开他的手,低声安慰道:“没事,再说也不是为了你,反而是你受了我的拖累,你不知道,我和那个八阿哥之前就有旧怨。” 她这样一说,顾小chun更加担心起来。晴川站起身来,对那几个太监说道:“我这就去找八阿哥,你们先放他回尚衣坊吧,反正他也跑不了。” 那几个太监相互看了看,思量着晴川说得不错,再加之他们也不愿意得罪晴川,便点了点头,放顾小chun离开了。晴川看着顾小chun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尚衣坊,这才转身往阿哥所而来。 院子里,八阿哥悠闲自得地坐在树荫下的摇椅上,正翻看着手中的一卷书册。他似是已猜到了晴川会来,脸上毫无惊讶之色,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復又转过头看书去了。 晴川qiáng压下心中的怒气,向他请了个安,这才问道:“八阿哥,不知道小chun怎么冲撞了您,竟叫了那么多人去打他?” 八阿哥躺在摇椅上,身子纹丝不动,闻言也只是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向晴川,懒洋洋地问道:“你这是来向我兴师问罪来了?” 晴川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过来问问,他好好地在那里坐着,怎么会冲撞了八阿哥您呢?” 八阿哥却是笑了,不以为意地答道:“冲撞了就是冲撞了,不过是个奴才,别说只是打他一顿,就是杖毙了他,又算什么?” 晴川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冷声说道:“在您眼里,奴才的命自然不算什么,只是您多少也得顾念您自己的名声,奴婢听闻八阿哥是宫里有名的待人宽厚,却不知竟然也有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就责罚人的时候!” 八阿哥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晴川,半晌才淡淡问道:“你喜欢他?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替他出头?” 晴川被他问得一愣,心想,你这唱的哪出,说的是哪跟哪啊?我喜不喜欢关你屁事啊?便冷哼一声,反问道:“难道只有喜欢才能替他出头吗?他无辜受罚,我看不过眼。” 八阿哥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宫里你看不过眼的事qing多了去了,你事事都要出头?” 晴川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片刻,倔qiáng答道:“人活着不只是为了那一口吃喝,若是看不到的也就算了,可是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装没看见。如果世上的人都惧怕权势,只顾保全自己,那么早晚有一天,你被人欺负的时候,也不会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八阿哥听了不禁有些惊讶,看了晴川好半天又忽地笑了,轻轻点头道:“很好,晴川,你很好。” 晴川只道他是被自己说动了,便又继续好声求道:“八阿哥,小chun他生xing忠厚,为人善良,就算是他不小心冲撞了您,也完全是无心的,还请您高抬贵手,饶了他这一次吧。奴婢在这里替他谢过您了。” 谁知八阿哥听了这话却又冷下脸来,只轻轻地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晴川正yu再求,却听他不紧不慢地问道:“晴川,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打顾小chun?” 为什么?难道不是你心胸狭小,趁机打击报復?晴川当然不敢说这些话,只好低声下气地说道:“因为他不小心冲撞了您。” 八阿哥却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说道:“你不是这样想的,晴川,你没说真话,我要你说真话。” 晴川咬了咬牙,又说道:“因为奴婢以前得罪过八阿哥,顾小chun是奴婢的朋友,所以八阿哥才故意打他来报復奴婢。”
第36页 这大实话一说出去,晴川心里顿时一松,只低着头等待八阿哥的反应。八阿哥那里静了许久,晴川忍不住偷偷抬眼望了过去,就见他面色比刚才更加yin沉,只冷声说道:“晴川,我还真是高估你了,你倒是个名副其实的蠢女人!” 我不是在向你赔罪吗?好好的怎么又骂人了?晴川惊愕地抬头,不解地看向八阿哥。 八阿哥低低地冷哼一声,没好气地看了晴川一眼,说道:“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我为什么要打顾小chun!” 晴川又担心自己一走,八阿哥还会打小chun,忍了又忍,还是小心地问道:“那小chun那里呢?” 八阿哥再也掩不住心中的怒气,冷声道:“打!以后你见他一次,我就打他一回!” 晴川也急了,自己低声下气地说了这么半天,他竟然还是这样不讲理,忍不住怒道:“八阿哥!你到底讲不讲理?” 她一发火,八阿哥倒是不气了,重又悠闲地晃起摇椅来,看着晴川说道:“你那天可是在我寝室里待了半宿才出去的,你还这样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的,叫我的脸往哪儿放?打他只是轻的,再有下次,可就不是挨打这么简单了。” 晴川听他突然说出这话来,不禁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他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只能用手指着他结巴道:“你,你,你……” 八阿哥却笑了,反问道:“我怎么了?” 晴川气得脸通红,怒道:“我到你寝室是被别人劫过去的,而且,而且我虽然在你寝室里待了一会儿,可我们之间分明什么都没有做!” 八阿哥故作惊愕地扬眉道:“可大伙不这样觉得啊,你既然从我寝室里出来了,你就是我的女人了,以后做事自然要顾及我的脸面!” 晴川气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只扔了一句“你简直不可理喻!”转身就走,不曾想她人都要走出院门了,还听到八阿哥的声音不紧不慢、轻飘飘地从后面传过来,“以后要是想我了,就直接来阿哥所找我好了,不用非寻个藉口、找个由头。” 晴川气得浑身发颤,直想转身走回去沖他脸上啐一口,但如此一来,小chun定然又会遭罪,便qiáng行忍住那口恶气不再发作,只是加快了脚步向外面跑。待走出了阿哥所,她这才慢下脚步,扶着墙直喘粗气,一边发泄似的用力踩着地面,一边低声骂道:“神经病,莫名其妙,亏得你还是个男的,若你是个女人,岂不是还要我对你负责了?” 就这样骂了一通,她心里的气才消了些,又想起顾小chun来,有心去尚衣坊看一看他,可又有些怕八阿哥真的说到做到,她去见顾小chun反而会给他招来祸事。她想了又想,只得作罢,转身回储秀宫去当值了。 回到储秀宫,僖嫔却不在宫内,宫女萍儿说道:“娘娘已经换上了新衣,去御花园了。” 晴川心神仍有些不定,只“哦”了一声,便坐在偏殿等着,暗道也不知僖嫔此去御花园能不能“偶遇”康熙,又是否能吸引了康熙的眼球,若是这个法子不管用,她回来又得bi着自己想别的法子了。 正这样想着,却听得外面传来一阵躁动,僖嫔带着几个宫女,竟是怒气沖沖地回来了。晴川心里一惊,忙偷偷扯住后面的一个宫女,小心打探道:“怎么了?娘娘为什么发火?” 小宫女忙低声将御花园里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原来僖嫔换上了新衣,打扮好了就去了御花园,专门在康熙经常路过的地方蹲守着,唱起小曲把康熙吸引了过去。康熙见到盛装的僖嫔果然有些惊艷,事qing正照着僖嫔设计的方向发展时,她新上身的衣服却突然开了线,露了白皙的香肩出来。 这种行为放在现代来说顶多算是小小乌龙一个,可搁在清朝,又发生在皇帝的嫔妃身上,这就得往有伤风化上靠了。僖嫔一时很尴尬,康熙看了更是斥责了一句“身为妃嫔,大庭广众之下赤身luo体,成何体统?”说完便拂袖而去。 僖嫔又惊又怒又委屈,在原地立了一会儿就带着一伙子宫女怒气沖沖地回了储秀宫。 殿里已经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僖嫔俏脸带寒,正冷声审问着。 晴川不敢出声,悄悄地跪在后面,就听见僖嫔冷声说道:“本来好好的机会,都叫你们这帮奴才给弄砸了,说,这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 跪在一旁的金嬷嬷偷偷地瞥了一眼僖嫔,说道:“衣服是晴川从尚衣坊取回来的,拿来就给娘娘穿上了,奴婢猜晴川许是不能害娘娘的,那么一定是那个做衣服的没把衣服fèng好了。” 晴川听了这话心中一惊,暗骂金嬷嬷不存好心,这分明是想把脏水往她和顾小chun身上引。果然,就听僖嫔怒道:“这该死的裁fèng,来人哪,给我重打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那可是能要了人命的!晴川一时顾不上别的了,连忙往前膝行了几步,抬头央求道:“娘娘息怒,这件事还没查清楚,怎么能断定一定是做衣服的错,不如好好查一查,不要冤枉人才好。” 僖嫔听了面上便闪过一丝迟疑之色,却又听金嬷嬷说道:“这件衣服从头到尾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储秀宫里的人接触过,可这宫里的人都跟了娘娘好多年了,难道她们会背叛娘娘吗?还是说……”她说着口气一顿,又看向晴川,“难道是晴川在害娘娘?” 晴川心中一凛,忙向僖嫔申辩道:“娘娘,奴婢没有!奴婢怎么会害娘娘呢!” 僖嫔目光yin沉地打量了晴川片刻,说道:“本宫相信晴川,她不会害本宫。” 晴川听了心中顿时一松,可还来不及松口气,便又听得僖嫔恶狠狠地说道:“这事分明就是制衣的人粗心大意所致,不罚他难消本宫这口恶气,去给我打,不打断他两条腿,难解本宫心头之恨。” 金嬷嬷听了赶紧应了声是,转头示威似的看了晴川一眼,起身出了屋。 晴川看得心里发凉,人虽然还跪在地上,可脑子里却满是如何去救顾小chun。 僖嫔生了这一场大气,早就觉得乏了,命宫女扶了她去内殿休息。晴川瞅了空当忙偷偷地出了储秀宫,先回自己房中取了积攒下来的银钱首饰,想了想又抓了棉椅垫揣在怀里,这才往内务府跑去。 内务府刑房中,顾小chun已被两个太监qiáng行摁在了长凳上,眼瞅着就要挨上板子了,晴川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忙叫道:“等一下!” 行刑的太监看了她一眼,问道:“这位姑娘,你想gān什么?” 晴川把那太监头子拉到了一旁,从怀里掏出了那些银钱,连带着八阿哥赏她的那对金镯子,都一股脑儿未分地塞到了他怀里,低声央求道:“公公,行个方便,求您网开一面吧!” 那太监目光贪婪地看着那些首饰银钱,口中的语气却是有些为难,“这……姑娘你不是让我为难吗?” 晴川忙说道:“不为难,不为难,公公您照打不误,我只是想给他加点东西!”
第37页 太监问道:“什么东西?” 晴川讨好地笑了笑,从身后拿出那个椅垫,手脚麻利地往顾小chun屁股上一盖,又赶紧把他的衣服拉下来遮好,这才冲着那太监笑道:“您看看,这下您不用为难了吧?” 那太监也不由得笑了笑,暗喜晴川此人懂事,便又冲着那执杖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下手轻点,然后对晴川说道:“姑娘,您靠边点看着,咱们这就要开始执刑了。” 晴川往旁边避了避,那执杖的太监一棍子已是打到了顾小chun的屁股上。顾小chun本来紧闭着眼睛准备死挨,可等棍子落下来的时候却不由得一愣,倒是不怎么疼,他好奇地抬头看向了晴川。 晴川在一旁看得着急,忙提醒他道:“你叫啊,疼也别忍着,打得这么痛还不叫,娘娘还会罚得你更重!” 顾小chun顿时明白了,赶紧龇牙咧嘴地开始叫了起来。 看他这副模样,晴川忍不住翘了翘唇角,qiáng忍着笑意替他数起板子来。一等那一百板打完,赶紧从长凳上拉顾小chun起来,说道:“好了,打完了,快点走吧!” 她生怕再生变故,忙扯了顾小chun的衣袖就往外走,可不曾想人还未走出刑房,迎面却撞上了几个太监。其中一人便指着刚才那接了晴川首饰的太监,对着为首一人低语道:“东西就在他怀里。” 为首那人下巴一抬,就从他身后冲过去几个人,从那个太监怀里qiáng搜出那些首饰出来。 晴川暗道一声坏了,可面上却qiáng作镇定,问他们道:“你们要gān什么?” 当首那人冷声道:“我们怀疑你们搞花样,来人啊!给我搜!” 随着他话音落地,刚才那几个太监又虎láng一般向顾小chun扑了过来,眨眼间就把仍藏在顾小chun身上的垫子搜了出来。那太监看了看刚才搜出来的首饰,又瞥了一眼那垫子,冷笑一声,说道:“怎么样?证据确凿了吧?” 这些人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不知又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晴川眼珠转了转,暗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这境况还是先跑为上,跑到僖嫔面前讲理再说!这样想着,她勐地推了一把挡在面前的小太监,伸手拉起顾小chun就跑! 那几个小太监紧追在后,一直跟着晴川与顾小chun两个,终于在甬道上追上他们。那伙子人一拥而上,要抓了晴川与顾小chun两人回去。晴川岂肯就范,一面挣扎着一面叫顾小chun快跑。 正混乱间,就听旁边传来一声冷喝,“够了,都给我住手!” 众人一愣,齐齐转头看去,就见四阿哥、八阿哥,并老九、老十两个阿哥,还有四福晋那拉氏金枝都站在不远处,神色各异地看向这边。 四阿哥眉头微皱,冷着脸看向这里。 一旁的四福晋抬眼看了看他,又把视线转向了晴川,目光里便多了一抹探究之色。 八阿哥脸上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可微微绷紧的嘴角却显示他此刻心qing并不愉悦。九阿哥更是脸色yin沉,目光复杂。 唯有十阿哥只是一脸的惊愕,指着晴川叫道:“怎么又是这丫头!”说着又转头看向那几个太监,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追打晴川的太监们赶紧都跪下,当中一人口齿清晰地答道:“回十阿哥的话,这个裁fèng冒犯了僖嫔娘娘,僖嫔娘娘罚他一百板子,有人举报宫女晴川向行刑的太监行贿,奴才们奉命去查此事,抓了个人赃俱获。他们眼看事qing败露就要逃跑,奴才们这才追到这里。”说着便将从行刑太监身上搜出来的首饰摊在了众人的面前。 十阿哥等人都看向那些首饰,见都是些十分普通的簪花头饰等物,只一对金镯子十分醒目,不仅样子别致,做工也十分考究。十阿哥不由得笑了,指着那镯子说道,“这么多东西,也就这对镯子是个好的。” 听了这话,晴川却是心中一虚,偷偷地抬头瞥了八阿哥一眼,就见他死死地盯着那对镯子,面上虽还带着惯常的微笑,眼中却透出迫人的冷意来。 八阿哥轻轻地扯了扯嘴角,说道:“想不到宫里的奴才竟然胆大到这个地步了,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众人听得都是一愣,十阿哥更是奇怪,他看了一眼形容láng狈的晴川,忍不住替她说qing道:“算了,八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你不是……” “一百杖吧,”八阿哥打断了十阿哥的话,说道:“一人再打一百杖吧。” 一人一百杖?那岂不是要送她和顾小chun两人归西?晴川一下子愣住了,抬头惊愕地看向八阿哥。 八阿哥微微抿着唇,淡漠地看着她。 九阿哥与十阿哥见他两个突然这样,一时也有些疑惑,不知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qing,八阿哥为何连晴川也不肯放过了。 正僵持间,一直沉默的四阿哥突然开口说道:“算了,老八,叫人带回内务府,按规矩罚就是了。” 八阿哥却笑了笑,说道:“四阿哥,我和这两个人都有点旧怨,你就别管了。” 四阿哥眉头皱了皱,淡淡说道:“老八,你身为阿哥,犯不着和两个奴才这么计较。” 八阿哥漫不经心地瞥了四阿哥一眼,轻笑道:“不过是两个奴才,怎么也引得四哥出手相救了?难不成四哥认识他们?” 四阿哥目光微垂,淡漠答道:“认不认识都不要紧,只是奴才犯了错自有内务府管着,咱们做阿哥的却不能失了身份。” 八阿哥听了便敛了脸上的笑容,目光平静地看向四阿哥,问道:“四哥今天是要为这两个奴才来伤咱们兄弟的感qing了?” 四阿哥抿着唇角不语,可态度却明显是不肯退让。 一旁的九阿哥看了,稍感意外,随即便上前劝道:“四哥,八哥,不过是两个奴才,没什么大不了的。” 十阿哥也反应过来,忙说道:“是啊是啊,别伤了兄弟之间的qing分。” 那拉氏看了一眼四阿哥,不言不语地上前将坐倒在地上的晴川扶起,柔声问道:“怎么样?可是摔疼了?”说完也不等晴川回答,反而转头看向八阿哥,轻笑道,“八弟也真是的,你看看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你怎么捨得叫人打她。” 八阿哥听了却是挑唇一笑,走过去用手抬了晴川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笑道:“听四嫂这样一说,仔细看看,倒还真算是个美人,难怪轻易不为人开口的四哥都要护着她了。” 那拉氏面色微微一变,八阿哥已轻轻地嗤笑一声,松了手转身离去。九阿哥向十阿哥暗中使了个眼色,冲着四阿哥笑道:“四哥,今儿我和老十就先不去德妃娘娘那里请安了,改日我们再和八哥一起过去。” 四阿哥神色平淡地点了点头。九阿哥又冲着那拉氏告了退,便拉着十阿哥一同追八阿哥去了。 晴川偷偷地瞥了一眼四阿哥,正好看到他也向自己这边看过来,吓得她忙移开了视线。一旁的那拉氏却拉起她的手来,轻声说道:“看你这一身脏的,走,我陪你去屋里帮你弄弄gān净。”
第38页 晴川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忙推辞道:“不用了,四福晋,奴婢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那拉氏却唇角含笑地瞥了四阿哥一眼,对晴川说道:“没事儿,四阿哥都出面这么帮你了,我帮你梳洗一下又算得了什么呢?走啦,你住哪里?” 晴川见推不过,只能应了那拉氏,临走时又见顾小chun还愣愣地站在那里,忙嘱咐他道:“小chun,你不能进内宫,宫里是非多,你还是出宫去吧。” 顾小chun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才回过神来,缓缓地点了点头,也叮嘱晴川道:“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保重!” 晴川勉qiáng笑了笑,跟在那拉氏身后向干西四所走去。 因为正是当值的时候,晴川住的院子里并没什么人。四阿哥沉默地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了,那拉氏则陪了晴川进屋去梳洗。待晴川换上了gān净的衣服,又重新将头髮梳过后,那拉氏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支镶嵌了红宝石的金簪下来,cha入晴川发中,对着镜子左右打量了片刻,笑道:“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样一打扮,倒像个贵族家的少女了。” 晴川不知那拉氏打的什么主意,心里一直提防着,见她把自己头上的金簪给了自己,忙伸手去拔那簪子,推辞道:“奴婢无功,不敢受四福晋的赏。” 那拉氏却一把压住了晴川的手,“不过是根簪子,给了就给了,哪里还有要回来的道理。”说着又仔细地把那簪子给晴川cha好,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跟四阿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这样一问,晴川心中顿时明了。虽然她曾对四阿哥有过心动,可那时她并不知道那个人是四阿哥,更何况她从来就没想过要cha入别人的婚姻中,所以听那拉氏这样问,晴川想了想,便答道:“奴婢在宫里当差,自然是认识四阿哥的,只是没有说过话。” 那拉氏听了便轻轻地“哦”了一声,又问道:“真的么?” 晴川看着镜中的那拉氏,问道:“福晋不相信奴婢?” 那拉氏笑了笑,说道:“不是不相信,只是我在想,如果你真的跟四阿哥qing投意合的话,我们可以效仿娥皇和女英做姐妹,我让四阿哥娶了你。” 晴川听她这样说,忙从凳子上站起来,转过身冲着她跪了下去,诚惶诚恐地说道:“四福晋,奴婢出身低贱,没有这样的福分,还请福晋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那拉氏追问道:“你真的没有这样的意思?” 晴川忙道:“万万不敢!” 那拉氏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伸手将晴川扶了起来,“你能这样想最好,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有非分之想,你能有自知之明就对了。等你二十五岁出宫的时候,要是找不到好人家你来找我,我一定从府里挑个老实忠厚的奴才给你。” 晴川虽已猜到那拉氏刚才说的那些不过都是些试探之言,可想不到她后面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她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非分之想”,可是听了这些话仍有些不顺耳,合着她做了宫女,以后嫁人就得嫁他们家的奴才了吗?没喜欢的人,大不了不嫁就是了,又不是非得嫁了人才能过日子! 那拉氏见晴川低头不语,眼中又起了猜忌之色,便又问道:“你在想什么?” 晴川听得心中一惊,忙敛了心神,小心答道:“没想什么,谢谢四福晋替奴婢着想,奴婢感激不尽。” 那拉氏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我与四阿哥就先走了,以后有缘再聚吧。” 晴川巴不得她这位尊神赶紧走,听她说了结束语,忙神态恭敬地将她送出了房门。 院子里,四阿哥面色微沉,见那拉氏出来,淡淡地瞥了一眼,视线掠过晴川时略略停顿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立起身来率先向院外走去。那拉氏见了,再顾不上晴川,忙跟在后面追了上去,出了院子才好声叫道:“我的四爷,您好歹也得等一下妾身吧。” 四阿哥这才略停了停步子,待那拉氏赶上去之后,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跟她聊什么聊那么久?” 那拉氏眼珠转了转,没有回答,反而轻轻地笑了笑,低声调笑道:“你堂堂阿哥,对一个宫女感兴趣,这可真是奇怪啊。” 四阿哥面色不悦地瞥了那拉氏一眼,冷声说道:“我不过随口一问而已,你又在瞎怀疑什么?”说完再不理会她,又独自迈步向前走去。 那拉氏紧走几步追了上去,笑着拦住四阿哥,赔礼道:“好了,我的四爷,我可没你想得那么爱吃醋。我见那女孩长得gān净,人又机灵,就想探探她的口风,看她愿不愿意给四爷做妾?你猜她怎么说?” 四阿哥闻言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那拉氏将他的神色俱看入眼中,试探道:“其实要一个宫女当侧福晋她当然是千愿万愿的,只是不知道四爷您愿不愿意?” 那拉氏什么都好,就是出了名的爱吃醋,可面上却偏偏要做那大度贤惠的样子,四阿哥本已十分反感,见她又来试探自己,心中更是不耐,便冷声说道:“我有你一个已经够烦了,再有一个就得去抹脖子了。天色晚了,我得去干清宫处理公事,你赶紧出宫吧。”说完绕过了那拉氏就往干清宫方向走去。 他这样的反应,那拉氏反而放下心来,又怕他真的恼了,忙又追了上去,道歉道:“四爷别恼我,我和四爷逗着玩呢。我就知道四爷是个专qing的人,不过那个宫女倒也挺特别的,我问她愿不愿意给四爷做妾,她一口就回绝了我,我看没准她已经看上八弟了。”说完不禁还有些小得意,一时失口道,“还好她聪明,要是她透露出那么一丁点儿非分之想的意思,那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四阿哥脚下忽地一顿,转过身定定地看着那拉氏,厌烦道:“你有完没完?”说完不再理会她,拂袖而走。 再说晴川,她看着四阿哥与那拉氏出了院子,心里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再顾不上什么形象,一屁股坐到石凳上,抚着胸口暗嘆好险好险。 今天可谓是险象环生,波澜频起,先是顾小chun冲撞了八阿哥而被太监殴打,紧接着便是僖嫔那里衣服突然出了问题,顾小chun又是挨板子,好容易做了些手脚叫他没有受苦,不曾想又被八阿哥的人知道了,又是一番追打。 唉!顾小chun这倒霉孩子啊!一天之内竟然挨了三顿打。 后来虽然被四阿哥救了,可却惹来了那拉氏对她的一番试探。晴川不由得长长地嘆了口气,在这宫里活着可真累啊!莫名其妙地就招惹了八阿哥,还因此害顾小chun受了连累。金嬷嬷那里,她也不曾得罪过,却因为她得了僖嫔青睐便对她暗中陷害。还有那永远不忘使绊子害她的心莲、挽月等人…… 晴川一时郁闷得很,恨不得大叫几声宣洩一下胸口的郁气,可转念一想自己人还在宫里呢,唉,算了吧,还是小心翼翼地做人,好好活着,争取早日脱离苦海吧。
第39页 刚安慰完自己,就见素言从院外急匆匆地进来,看到晴川在院子里,面上一喜,跑过来说道:“晴川,我找你半天了,你怎么躲在这里呢?” 晴川见她跑得气喘吁吁的,只道她找自己有急事,便忙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素言笑了笑,说道:“没事,就是听说德妃娘娘在钦安殿给宫人们派发水果和糕点,我来找你一同去领。” 晴川从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事,不禁奇道:“德妃娘娘派发水果和糕点?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谁都能去领吗?为什么?” 素言拉了晴川向外走,解释道:“德妃娘娘人好心好,每次做完佛事都会把水果和糕点分给六宫中的人,希望所有人都能沾到福气。” 到了钦安殿,果然见殿外已排了长队,德妃娘娘独自坐在一旁,贴身宫女翡翠则带着人向前来领赏的宫女太监们分发着赏赐。德妃不时地咳嗽几声,翡翠每每听到了,总是担忧地看过去。 晴川见了,低声问素言道:“德妃娘娘身体好像不太好,我上次见到她时,也是总听到她咳嗽。” 素言点了点头,眼望着殿上的德妃娘娘,轻声答道:“这就是娘娘最可贵的地方,她嗓子不好,每年一到chun夏季节就会犯病,可是为免六宫中人剋扣糕点,有人分不到,她不管病得多重,都要亲自来分这些佛果。” 晴川听了心中一动,一到chun夏季节就会犯病,吸不得灰尘……倒是很像她小时候得过的哮喘,当时妈妈没少因为这事焦心,还曾给她找过许多偏方,其中有一个倒是效果很好。只是,那个偏方具体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用到了野蜂蜜! 那边的德妃又是一阵咳嗽,翡翠连忙过去替她轻轻地顺着后背,低声劝道:“娘娘,您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奴婢就好了。” 德妃却微笑着摇了摇头,只叫翡翠快点回去给宫人们分发赏赐。 晴川远远地看着,又记起那日在慈宁宫德妃对自己的宽厚,只觉宫中少有像德妃这样的好人,眼看着她受病痛折磨,心里有些不忍,暗道如果能治好了德妃这病,倒也算还了她那日的恩qing。 过了几日,趁着不当值的时候,晴川偷偷去了御膳房,塞给负责採办物品的小太监许多银钱,这才求得他答应帮忙从宫外买些野蜂蜜回来。又一连等了好几日,那小太监才从宫外寻了野蜂蜜回来jiāo给晴川,还不忘抱怨道:“可是费了老劲儿了,蜂蜜虽是常见,可这野蜂蜜找起来却是难了,我几次出去才寻了这些回来。” 晴川忙谢了他,又给了他一些银子这才打发了他,然后也未回干西四所,直接送了野蜂蜜去德妃居住的永和宫。 宫人通禀后,过了一会儿便见翡翠从殿内出来。翡翠看到晴川送了野蜂蜜过来,不觉有些奇怪,晴川忙解释道:“奴婢几次看到德妃娘娘咳得厉害,便想起家乡一个治疗咳嗽的偏方来,所以请人从宫外买了些野蜂蜜,姑姑用这个给德妃娘娘沖水,加入两个核桃仁、一撮huáng芪,微火炖热了,早晚各喝一盅,对治疗娘娘的咳嗽很有好处。” 翡翠正为德妃咳嗽的事着急上火呢,听了不由得眼睛一亮,问道:“果真有用?” 晴川便笑道:“奴婢小时候试过的,有用的。” 翡翠探究地看了看晴川,却问道:“你给娘娘送这个来,想要些什么赏赐?” 晴川听了一愣,她虽然曾有过背靠德妃这棵大树好乘凉的心思,可这次送野蜂蜜却只是因为看着德妃咳得难受,心中不忍,更想还她上次不罚之恩而已,却是没想过藉机要什么赏赐。听翡翠这样问,她想了想,答道:“德妃娘娘菩萨心肠,六宫中人皆承蒙眷顾,感激不尽,能为娘娘出一点绵薄之力,是奴婢应该做的,不敢求任何赏赐。” 翡翠却有些不信,将信将疑地看着晴川。 晴川心中本就没有暗藏心思,行的事也光明磊落,便坦dàng地回视着她。 翡翠瞧了晴川一会儿,见她表qing坦dàng,便笑了笑,说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太医过来,如果你说的那个方子可行,咱们这就给娘娘熬了送过去。” 晴川知道她这是担心方子有问题,心中理解,便点了点头,在偏殿里等着太医过来检验。翡翠派了宫人去请太医,没过一会儿那太医便来了,听了晴川说的偏方,又细细地检查了蜂蜜,这才与翡翠说道:“方子和蜂蜜都没问题,既是民间偏方,姑娘不妨试一试。” 翡翠这才放下心来,亲自送走了太医,又指挥着小宫女按照晴川所教的法子熬药,待蜂蜜水温热了,端进去之前,又与晴川说道:“你在这儿候着吧,娘娘若是用得好,定会有赏赐给你。” 晴川笑了笑,说道:“晴川不求赏赐,姑姑这里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告退了。”说完便提了灯笼往外走去。 翡翠望着晴川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不由得低声嘆道:“这样的心xing,倒是难得。” 晴川在永和宫里耽搁了许久,再出来时外面天色已经黑透,她提着灯笼出了宫门,拐入外面的甬道,却忽见前面有人影闪入暗处。晴川吓得心中一紧,身上汗毛顿时都竖了起来,忙低声喝道:“谁在那里?!” 片刻之后,那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淡淡地说道:“是我。” 晴川小心地举高了灯笼向前照了照,待看清了那人之后,心中更是一惊,颇感意外道:“四阿哥?” 四阿哥望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还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后,两人的第一次单独碰面,晴川心qing十分复杂,一时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便只向他请了个安,提着灯笼转身退下。四阿哥却又突然叫住了她,低声问道:“德妃娘娘的咳嗽好点了吗?” 晴川回过头去,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四阿哥掩饰似的弯了弯唇角,说道:“我看你从永和宫里出来,一定见过德妃娘娘了。” 晴川想了想,答道:“奴婢只是送药,没见着娘娘。” 四阿哥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之色,轻轻地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晴川忽地想起了那次见面时他曾对自己讲过的那个故事:一个老夫人有两个儿子,却因大儿子从小不在身边,所以只偏爱着小儿子……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虽然同为德妃所生,可生育四阿哥时,德妃位份尚低,不足以抚养皇子,所以四阿哥生下来便jiāo给了佟佳皇贵妃抚育,直到后来皇贵妃病逝了,四阿哥才又回到了德妃身边。而那时,德妃已经生育了十四阿哥,待两个儿子的薄厚自然不同了。 现在想来他分明就是在说自己。 晴川忍不住问道:“四阿哥不进去看看娘娘吗?” 四阿哥面上神色微微一滞,沉默了片刻,却答道:“本来是要进去的,可是忽然想起有一些事没有做,准备回去了。” 因为不被母亲喜爱,所以哪怕明明很担心她的身体,却也只是独自在宫外徘徊。看到他脸上难掩的落寞之色,晴川心中不觉有些不忍,又轻声问道:“四阿哥没有带随从?”
第40页 四阿哥摇了摇头。 晴川便说道:“那奴婢送四阿哥一程吧。” 四阿哥便点了点头,说道:“好。” 晴川打了灯笼与他同行,一路上两人均是沉默,晴川正想着说点什么,听得四阿哥突然问道:“最近可还有人欺负你?” 晴川怔了一怔,静默了片刻答道:“没有,谢四阿哥关心。” 四阿哥没说话,两人之间復又沉默下来。晴川被这种沉闷压得难受,只得随意找了个话题说道:“奴婢听说四阿哥近日又得了皇上的褒奖,四阿哥一定很高兴吧?” 四阿哥听了却停下步子,转身看着晴川,问道:“你知道什么是高兴么?” 晴川被问得一愣,想了想答道:“就是当下的快乐。” 四阿哥缓缓地摇了摇头,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不,不,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高兴是曙光乍现,是你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一条大道在等着你,而你迟早要踏到那条大道上去。” 他只这样一说,晴川已明白了他的野心与抱负,暗道你是未来的雍正皇帝啊,自然是早晚要踏上那条大道上去。四阿哥见晴川一直沉默,便又问道:“你在想什么?” “嗯?”晴川连忙敛回心神,轻轻笑了笑,答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四阿哥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四阿哥盯着晴川,问道:“真的么?” 晴川便用力地点了点头,因为在那歷史中,他早晚有一天会登上帝位,成为雍正皇帝。看她这样用力地点头,四阿哥一扫脸上的yin郁之色,也不由得笑了,伸手拿过晴川手中的灯笼,低头将里面的蜡烛一口chui灭了,又jiāo还到她手里,这才笑着说道:“我也这么觉得,即使没有照亮路的灯,我依旧可以大步向前走完所有的路。” 说完便转身大步地向前走去,快出宫门时又突然回过头来,叫道:“晴川,跟你说话我很高兴,假如我难过的时候,你还愿意陪我说话吗?” 看到晴川点了点头,他这才又轻轻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晴川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甬道那头。原来,坚qiáng冷硬如他,竟也会有难过软弱的时候。她心中有个地方突然莫名地酸涩起来,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心中顿时哀号,啊,这是未来的皇帝啊,为什么刚才只是点了点头啊?为什么没趁此机会赶紧表表忠心啊?以后有他罩着,她还用得着怕什么八阿哥、九阿哥? 哎呀!晴川啊晴川,怎么关键时刻你就掉链子啊! 晴川不由得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又发现灯笼也被未来的皇帝大人chui灭了,得,没法子了,摸黑回去吧! 回到干西四所,同屋的几个宫女都已经歇下了。心莲见到晴川晚归,照旧又是yin阳怪气地嘲讽了几句,晴川已是习惯了,也不理会她,只默默地做自己的事qing。过了一会儿,就听得金嬷嬷在屋外训斥心莲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是不是不想睡了?那就起来去gān活!” 屋里几人吓得连忙噤声,又听得金嬷嬷叫晴川道:“晴川,你出来一下。” 晴川不知她找自己有什么事,自从那日僖嫔因为衣服的事qing发过火之后,晴川便一直十分小心,生怕再被她抓到把柄害自己。听她叫自己,忙又披衣出去,恭敬地问道:“嬷嬷叫我有什么事?” 金嬷嬷往边上走了几步,这才低声说道:“晴川啊,那日的事我也是身不由己,娘娘衣服破了在皇上面前没了面子,火气正大,我身为储秀宫里的管事,当然得先顾着护住你们这些宫女,所以只能把责任都推到了那制衣的人身上,并不知你和那人是旧相识,你可不要记恨我。” 晴川明白自己还要在她手下做事,这事只能揣着明白装煳涂,便忙说道:“嬷嬷说的这是哪里话?晴川明白嬷嬷的难处,自入宫以来又多承嬷嬷照顾,怎么会记恨嬷嬷?” 金嬷嬷便笑了笑,“你能这样想就好,快去休息去吧,明天还要当值呢。” 晴川点了点头,转身回了房。金嬷嬷今夜里虽然来向她解释了那天的事qing,可她却丝毫不敢大意,在这宫里,仿佛人人都戴着面具过日子,谁又知道那面具下面是真心还是假意? 晴川的担忧不无道理,果然没过两日,明明不是她当值,金嬷嬷却叫她过去伺候僖嫔。晴川心中暗暗奇怪,便听得前来传话的小宫女萍儿提醒她道:“娘娘身体不舒服,正发火呢,你伺候的时候要小心些。” 晴川忙点了点头,谢过了萍儿,提着小心去了储秀宫。一进宫门,便看到僖嫔由金嬷嬷扶着,正在院子里来回地熘达着。金嬷嬷看到晴川来了,忙吩咐她道:“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娘娘沏杯消食的茶来!” 晴川不敢耽搁,忙去偏殿沏茶,端茶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金嬷嬷低声细语地劝僖嫔:“娘娘,太医说了,您吃了难克化的东西,一时积了食,多走走就好了。” 僖嫔却是怒道:“这帮御膳房的人真过分,没事做什么难克化的东西给本宫吃,你看,弄得本宫这么难受,回头我把他们全部拉出去砍了。” 晴川见僖嫔在盛怒之中,也不敢说话,忙把茶端了过去。僖嫔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却是面色一变,甩手把茶杯砸到了地上,骂道:“这是沏的什么东西,这么难喝,你看本宫还不够难受是不是?” 晴川心里一惊,眼角瞥到金嬷嬷脸上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心里顿时明白这又是金嬷嬷故意使坏,忙跪在地上,叫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不如奴婢想个法子让娘娘舒服一点。” 僖嫔面上仍罩着怒气,不过却是将信将疑地问道:“你有法子?” 晴川点点头,看了金嬷嬷一眼,上前扶着僖嫔在椅子上坐下,一边给她脱着鞋袜,一边轻声慢语地说道:“奴婢在家的时候,母亲有一次也是肠胃不好,奴婢就这样试过,很有效果的。” 说着便学着足疗师的样子,替僖嫔做起足底按摩来。过了一会儿,晴川小心地问僖嫔道:“娘娘,您觉得现在是不是好点了?” 僖嫔摸着腹部感受了一下,奇道:“哎?真的,没那么难受了。” 晴川继续替她按摩着脚底,说道:“人的脚底有很多xué位,每个xué位都连着五脏六腑,如果多按一按的话,不但可以消除很多病痛,还能qiáng身健体呢。” 僖嫔听了心中一动,沉默片刻后突然问晴川道:“真的?那要是给皇上做一做,你说会怎么样呢?” 晴川手上一顿,还没说话,便又听到僖嫔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道:“这事得好好思量一番,皇上还在生我的气,我若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去了,非但不能讨好皇上,没准还要受他的训斥。” 僖嫔轻轻地咬着下唇,思量了片刻之后,突然吩咐道:“金嬷嬷,你立刻去干清宫,不管使什么法子,一定要请得李德全来储秀宫一趟!”
第41页 金嬷嬷应了一声,转身yu走。 僖嫔却又突然叫住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若是见不到李德全,就先去找在御前伺候的小顺子,叫他帮忙就好。” 小顺子?晴川眼前忽地闪过那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太监来,上次她被心莲陷害误入了坤宁宫,多亏他救了自己,还说是因僖嫔所以才帮她。 金嬷嬷应道:“奴婢知道了。”转过身临走时却恨恨地剜了晴川一眼。 晴川不由得暗暗叫苦,完了,又得罪金嬷嬷了,可她也没有想到僖嫔会用这个去争宠啊。而且,如果不是金嬷嬷先想着害她,故意叫她在僖嫔发火的时候过来伺候,她又怎么会想起拿足底按摩来保命呢! 僖嫔不知晴川心中想了这许多,只是夸她道:“晴川,你果然有用得很,这次本宫若是能藉机叫皇上消了误会,定要好好赏赐你。” 晴川谢了恩,心中却暗道你可别赏赐我了,现在金嬷嬷就这样防备我,生怕我抢了她的位子,你再赏赐我,她还不得吃了我啊!算了,算了,还是找个机会向金嬷嬷表白一下才好,我可没有想当大宫女的野心。 也不知僖嫔怎样cao作的,第二天夜里,康熙果然就来了储秀宫! 僖嫔早就提前得了信,正装模作样地给一伙子宫女太监进行足底按摩的授课。康熙带着李德全与太监们进了宫门,僖嫔演技jing湛,面上立刻做出又是意外又是惊喜的神色,忙跪下迎了圣驾。 康熙便笑着问道:“爱妃怎么会想到研究这些法门?” 僖嫔面带羞涩,娇滴滴地说道:“臣妾听说皇上政务繁忙,日理万机,睡眠不好,上次的那个安神香,虽然能够帮助皇上睡眠,但安神香毕竟含有药物,臣妾担心长期使用会影响皇上。皇上一直忙于政事,臣妾自然要关心皇上的龙体,所以臣妾就翻看了好多医书,想到了这个法门,希望不用药物也能对皇上的身体有所帮助。” 康熙闻言颇为感动,又问道:“难得你有心,怎么不亲自去给朕做?” 僖嫔轻轻地低下了头,有些委屈地答道:“上次皇上从臣妾这里离开,臣妾怕皇上恼了臣妾,不敢再惹皇上生气,所以才让他们给皇上做。现下别的倒没什么,只怕她们的力气用得不得当,会让皇上受苦,为此臣妾还担心了好久呢。” 康熙听了沉默片刻,这才嘆息一声,说道:“上次刚出事你就提太子,朕心里难免不舒服,不过仔细想来,许是朕过于敏感了。爱妃并无所出,怎么会结党营私、图谋不轨呢?” 僖嫔一直盼着康熙的这句话,听了连忙委屈地低低啜泣几声,感激道:“皇上明察。” 康熙见她如此,便又软语哄了几句,当夜里便宿在了储秀宫。自从僖嫔因询问太子的事遭康熙冷落以后,僖嫔脾气便bào躁了许多,众人服侍着也都是小心翼翼的,现在僖嫔復又得宠,储秀宫中众人皆都大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僖嫔便对身边的人大肆赏赐了一番,晴川那里更是赏赐丰厚。 晴川看着那些首饰锦缎,却没觉得怎么开心,只觉得刺到背上的目光似乎又锋利了些,连带着脑袋都觉得有些昏沉沉的。唉!僖嫔这哪里是赏赐她啊,分明是给她树敌嘛! 素言看她如此神色,已猜到了晴川的顾虑,低声说道:“你现在正得僖嫔娘娘的宠信,这院子里的人羡慕的有、妒忌的有,更有恨不得你早点失了势,好上去踩你两脚的,你行事更要加倍小心,千万别叫人逮住了错处。” 晴川点了点头,两人正小声说着,挽月轻扯着嘴角,神色古怪地从屋外进来,叫道:“晴川,外面有人找你!” 在这宫里,谁还会找她?晴川心中奇怪,虽有些头晕,可还是qiáng撑着起身出了门。院子里站着个身材瘦高的青衣小太监,头压得低低的,见到晴川出来赶紧抬了一下头,低声叫道:“晴川!” 待晴川看清了他的面容,不由得一惊,失声叫道:“小chun!” 顾小chun忙伸出手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了晴川就急匆匆地向外面跑去。刚要出院子,便看到甬道那头走过来几个太监,吓得晴川忙拽着顾小chun闪身躲到院门之后,待那几个太监走过去之后,这才低声问顾小chun道:“你怎么穿着太监的衣服?” 顾小chun面带紧张之色,语气却是极坚定,答道:“这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你再住下去,一定会出事的,我决定带你走。” 晴川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带我走?” 顾小chun重重地点了点头,再不说话,拉了晴川便向外走,一路上尽量避着人,直将晴川拉到宫门口附近的围墙后。晴川此时才从惊愕与慌乱中回过些神来,着急说道:“小chun,你疯了,这是皇宫,不是菜市场,你怎么可能说带我出去就带我出去呢?” 顾小chun却信心满满地说道:“这个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宫里每天傍晚都会有水车从神武门出去,然后去玉泉山运水,我已经买通了运水的几个太监,到时候我们就把你放在水桶的夹层里,等出了宫你就自由了。” 可晴川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样就能偷偷地逃出宫去? 顾小chun见晴川面带迟疑之色,又急忙保证道:“晴川,你相信我,就算我自己死,我也会保护你的。” 晴川听得心中感动,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冒险一试,“好!我随你出去!” 过不一会儿,果然见几个太监拉着水车从远处过来,路过围墙时特意地绕了一下,停在了围墙之后。那运水的太监向顾小chun使了个眼色,顾小chun急忙拉着晴川走到车旁,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水桶盖子,对晴川说道:“你先委屈一下,很快就好了。”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晴川只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一只脚跨进桶中,还不及迈另外一条腿,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急切叫道:“晴川,万万不可!” 晴川一愣,转头看过去,只见素言十分焦急地从后面追了上来,上前将她从车上拉下来,急道:“晴川,你疯了吗?被侍卫搜出来,是要杀头的!” 晴川奇道:“素言,你怎么来了?” 素言将晴川拉离了水车几步,低声说道:“刚才你前脚出门,我就看见挽月也跟了出去,我心里奇怪就也偷偷地跟了出来,一直追着你们到了这儿,挽月这会不知道是向谁报信去了,我怕不一会儿就要有人来查了。晴川,我们快些回去,到时候要死不承认才行!” 晴川听了也是又惊又怕,亏得有素言跑来报信,不然她就这样躲进了水桶里,非得被侍卫查出来不可,到时她和顾小chun都得死!晴川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忙回身对顾小chun说道:“小chun,你对我的心意我明白,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咱们不能这么冒险,我得马上回干西四所,你也赶紧想法子躲一躲吧。” 素言在一旁着急地拉着晴川道:“快走吧,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第42页 晴川顾不上再多说,只得跟着素言往干西四所跑去。人刚进院门,忽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腿上一软就坐在了地上。素言被她吓了一跳,忙蹲下身子扶住了她,问道:“你怎么了?” 晴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头晕,浑身都开始疼了起来,呻吟道:“我很难受,头很疼。” 素言赶紧伸手去摸了摸她额头,却吓得缩回了手,惊道:“天哪,烫死人了,怎么会这样?” 晴川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连素言的话也都听不清了,只模煳地看见她的嘴在一张一合,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迷迷煳煳中似听到了素言的哭声,喊她别睡,千万不要睡。可是她却困得厉害,眼皮怎么也睁不开,不知又过了多久,像是有人将她从地上抱起,那怀抱宽厚而温暖,叫她不由自主地想依偎过去…… 等到晴川再睁开眼,已是深夜,烛台上的灯火随风轻轻地跳跃着,昏暗的光线将趴在chuáng边的那个身影映得有些模煳。 晴川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眼前的人仍在,不是幻影! chuáng边的人被她轻微的动作惊醒了,抬起头来看向晴川,过了片刻才声音喑哑地问道:“醒了?要喝水吗?” 晴川仍震惊地瞪着眼睛,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八,八阿哥!” 八阿哥没答话,只伸出手去探晴川的额头。晴川一怔,下意识地侧头向一旁避了避,他的手便落到了空处。他眼中一暗,却又固执地探过手去,到底在晴川的额头轻轻地触了下,这才收回了手。 晴川满脑袋问号,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chuáng前?她赶紧转头看了看四周,没错,是她自己的房间啊。那为什么一个阿哥会出现在干西四所?一个宫女的房间里? 八阿哥似是看出了晴川的心思,唇角讥诮地挑了挑,从chuáng边站起身来,说道:“你发了高热,那个叫素言的宫女就求到了我那里,好歹你也算给我侍过寝,我总不能眼看着你死,就叫了太医过来,现在没事了,也算是你自己命大。” 晴川反应仍有些呆呆的,迟了片刻才怒道:“我哪里有给你侍过寝!” 八阿哥扬了扬眉,问道:“还要争论这个问题吗?” 两人正斗ji一般地瞪着,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素言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八阿哥,晴川的药好了。” 八阿哥脸上神qing一变,又恢復了往日里谦谦君子的模样,温声说道:“进来吧。” 素言端了药碗从门外进来,低头向八阿哥请了安。八阿哥说道:“我先走了,你照顾晴川吧,太医院那里我会打好招唿的。” 说完又唇角含笑地瞥了晴川一眼,转头出了房门。晴川被他那一眼看得浑身长毛一般不自在。一旁的素言见八阿哥出去了,忙冲到了chuáng边,连声问道:“晴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那么难受吗?要不要吃些东西?” 素言眼圈还有些发红,显然是刚哭过,对她的关切之意溢于言表。晴川见了十分感动,微笑着摇了摇头,答道:“没事了,现在感觉好很多了,对了,为什么八阿哥会在这儿?” 素言听了大松一口气,一边餵晴川喝汤药,一边解释道:“你昨天突然就发起高热来,怎么也退不下去,到了后来竟然说起胡话来。我吓坏了,跑去找太医,可他们一听只是个宫女,无论我怎么求都不肯过来看,我就跑去了尚书苑,想找四阿哥帮忙……” “四阿哥?”晴川有些惊讶,“你去找四阿哥帮忙?” 素言面色稍稍一变,忙垂下眼帘,餵了晴川一汤匙药,才又接着说道:“哦,我当时也是急慌了神,想起曾听宫里的人说四阿哥心肠好,所以就想去试一试运气。结果没找到四阿哥,却遇到了八阿哥,他听说是你病了,就叫人请了太医过来。” 晴川听了很是意外,一时不由得愣怔了,想不到这次竟然是她的死对头八阿哥救了自己一命。 同样惊讶的还有储秀宫中的僖嫔,“什么?八阿哥专门为晴川请了太医?” 金嬷嬷低眉敛目,答道:“回娘娘的话,不只是请了太医,八阿哥还亲自在干西四所守了晴川大半夜,一直等她醒了才走的。” 僖嫔面上闪过诧异之色,问道:“晴川什么时候和八阿哥扯到一起去了?” 金嬷嬷的嘴角上带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答道:“听说早就暗有来往了,早些日子晴川和尚衣坊制衣的顾小chun牵扯到一起,八阿哥听了醋意大发,还派人狠狠地打了那顾小chun一顿。大伙都说晴川走了大运,竟得了八阿哥的青睐,早晚要飞上枝头的。” 僖嫔听了这些事qing,不再言语,只用手轻轻地抚弄着长长的护甲,沉思了片刻,忽地笑了,“想不到老八竟然还会做出这样的事qing来。看来这晴川还真有点意思。金嬷嬷,你去把晴川接到储秀宫来,然后把最好的太医全部请来给她看病。我要把她像公主一样伺候起来。” 金嬷嬷本想不露痕迹地yin晴川一把,不想却得了这么个结果,不由得愣了,“啊?” “快去,快去。难道还要我吩咐第二次吗?”僖嫔有些不耐地说道。 金嬷嬷不敢再耽误,忙去了干西四所,招唿了几个宫女帮着晴川搬家。于是,晴川这里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人就已经被扶到了储秀宫,住进了后院的厢房。 僖嫔亲自来探视,吓得晴川赶紧从chuáng上爬了起来行礼,却被僖嫔摁下了,温言安抚道:“你身子还虚着呢,快躺下,别起来了。” 晴川很少见到这样和颜悦色的僖嫔,直怀疑是自己又发烧了,出现了幻影。可是身旁的僖嫔已转头吩咐金嬷嬷道:“这几日晴川的饮食都由储秀宫的小厨房来做,一定要快点把她的身体养好。” 晴川简直受宠若惊,忙推辞道:“不用,不用的。” 僖嫔却笑了笑,说道:“你是我的心腹宫女,和别人不一样的,这些日子就好好在这里养着,需要什么就直接向本宫说。” 说完又安抚了晴川几句,便带着金嬷嬷出去了。 金嬷嬷跟在僖嫔身后,几经犹豫之后还是低声问道:“娘娘,这样宠晴川是不是有些过了?” “哦?”僖嫔笑了,手轻轻地划过游廊的柱子,轻声道,“不过,一点也不过。我去年生辰的时候皇上送我的那对珍珠耳环在哪儿?” “娘娘捨不得戴,奴婢已经收到箱子里去了。” “赶紧找出来,我要送给晴川做礼物。” 金嬷嬷一听更是吃惊,忍不住问道:“啊?为什么?” 那副耳环可是康熙送僖嫔的生辰礼物,僖嫔一直非常看重,自己都捨不得戴,现在竟然要送给晴川? 僖嫔转头轻轻地瞥了她一眼,笑问道:“枉你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这其中的缘故都想不通吗?”
第43页 金嬷嬷凝神思量了半晌,低声问道:“娘娘可是因为八阿哥?” 僖嫔满意地点了点头,答道:“不错,正是因为八阿哥。本宫现在无子,而八阿哥生母良妃却常年被囚禁在冷宫,如果能够把八阿哥收归己用,倒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金嬷嬷听了立刻贊道:“娘娘聪慧!而且晴川来歷不明,一旦查起来一定是死罪,我们只要把这个把柄捏得好好的,八阿哥越在乎她,就越会向我们靠拢。” 僖嫔得意地笑了笑,问道:“你现在还觉得把那对耳环赏给晴川不值得吗?” 金嬷嬷连连摇头,说道:“娘娘英明,奴婢这就去找,这就去找。” 阿哥所里,九阿哥与十阿哥也都来到了八阿哥处。老十心里藏不住话,见了面直截了当地问道:“八哥,你去了干西四所?” 八阿哥刚换过一身gān慡的衣衫,在椅中坐下,闻言点了点头,很是平常地答道:“不错,是去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脸上俱是掩不住的惊讶,老十更是失声问道:“你真的看上晴川那丫头了?” 八阿哥抬眼看向十阿哥,反问道:“怎么了?” 听了他这样的回答,十阿哥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由得说道:“八哥,你逗逗她也就算了,怎么还真上心了啊?你想,她只是个宫女,又不是秀女,论身份、论地位,怎么配得上八哥你呢?要是被皇阿玛知道八哥喜欢上这么个人,别说赐婚了,你们想在一起都难啊。” 九阿哥脸色微沉,也是劝道:“皇阿玛那里眼看就要去南苑狩猎了,这次召了我们这几个成年的阿哥伴驾,即便不说大伙也都明白,无非是想考较考较咱们几个的弓马功夫,八哥,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因为一个宫女惹皇阿玛不高兴啊。” 八阿哥听到此处却笑了,说道:“瞧瞧你们两个紧张的,我不过是看她可怜,这才叫了太医过去,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好像是我和她已经海誓山盟、生死不弃了呢?” 正说着,门外有小太监禀报导:“八阿哥,僖嫔娘娘派人给您送了谢礼过来。” “谢礼?她送什么谢礼?”十阿哥奇道。 八阿哥稍稍一顿,吩咐道:“叫人进来吧。” 金嬷嬷提了谢礼从外面进来,先依次向众人请了安,这才恭谨地说道:“僖嫔娘娘叫奴婢过来替她向八阿哥道个谢,昨夜里晴川病得突然,正好赶上娘娘已经歇下了,宫里的奴才一时没敢禀报,差点误了晴川的病qing,亏得八阿哥仗义出手,这才救了晴川一命,娘娘特意叫奴婢过来替她向八阿哥说声感谢。” 九阿哥冷笑一声,讽刺道:“倒是个金贵的奴才,竟劳得僖嫔娘娘专门派了金嬷嬷过来致谢。” 金嬷嬷早有准备,闻言不卑不亢地答道:“九阿哥有所不知,晴川确实与储秀宫里其他伺候的宫女不一样,她本是僖嫔娘娘家里的亲戚,娘娘思念娘家的人,可是又怕选为秀女耽误了她的一生,所以就把她安排在宫女里一起送进来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一时十分意外,十阿哥更是忍不住问道:“晴川是僖嫔娘娘家里的人?” 金嬷嬷点了点头,答道:“回十阿哥的话,是的,只是这关系除了娘娘,宫里只奴婢一人知道,所以大伙也只当晴川是个普通宫女,并不知她实是赫舍里家的小姐,所以昨夜里才压下了她生病的消息,没有禀报娘娘。” 八阿哥却淡淡地笑了笑,只说道:“回去转告娘娘,老八不过是举手之劳,实不足娘娘惦记,感谢之言更不敢受了。” 金嬷嬷告退下去。 九阿哥指着储秀宫的方向,对十阿哥讥笑道:“瞧瞧,你刚才担心晴川身份低微不配八哥,那边就有人过来声明她压根就不是什么宫女,而是赫舍里家的小姐,巧不巧?这都巧大发了!” 十阿哥疑惑地看向八阿哥,“八哥,僖嫔这是什么意思?” 晴川若真的是赫舍里家的小姐,又怎么会以花魁的身份被废太子纳入府中?明摆着是僖嫔在撒谎。八阿哥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笑了,说道:“不管她是什么意思,咱们只等着看就是了,不过一个小小的僖嫔,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风làng来!” 远在储秀宫里的晴川哪里知道自己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僖嫔的娘家人,她只是很不安,入宫这么久了,她多少也看明白了些,僖嫔虽然算不上yin险狡诈、心思歹毒之人,可也绝不是什么宽厚仁慈的主,突然如此厚待自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晴川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只怕不知哪一天自己就被僖嫔给卖了。 素言见她整日里愁眉苦脸的,便开解道:“先别想那么多了,快些把身体养好,听说皇上要去南苑狩猎,没准能叫僖嫔娘娘伴驾,到时候咱们也可以一同出去见识见识。” 晴川奇道:“南苑狩猎?” 素言点头,“是啊,皇上经常去的,虽然就在京城南边不远,可好歹也算是出了这紫禁城。” 南苑这个地方,晴川以前是听说过的,据说原址就在北京永定门南不远,又称南海子,在清朝时,是北京地区最大的猎场,置总尉防御等把守,其中养殖禽shou,专供皇帝游猎享乐。 看到素言一脸嚮往的神色,晴川忍不住问她道:“你想跟着去南苑?” 素言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嗯,想去,只是我不讨僖嫔娘娘的喜欢,怕是她不会带我去的。” 晴川听了这话,不由得想起那次素言端着果盘去御花园,结果被僖嫔误会她想要接近康熙而遭惩罚的事qing来了,她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素言,你有没有,呃……有没有……” 素言见晴川吞吞吐吐的,当下奇道:“晴川,你到底想问什么?” 晴川一咬牙,索xing直接问道:“你想成为皇上的嫔妃吗?” 素言惊愕地瞪大了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又羞又急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皇上的嫔妃啊!怎么你也这样想我!我想去南苑只是想能出去透口气,和皇上有什么关系!” 晴川看她这个反应,反而放下心来,忙向她赔礼道歉道:“好姐姐,是我问错了,你别生气!你既然想去南苑,到时候我帮你向娘娘推荐。” 素言这才转怒为喜,却又故意做出一脸兇恶相,用手指了晴川额头,威胁道:“你这丫头,再胡乱猜疑,看我还理不理你!” 晴川笑嘻嘻地应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没过几日,康熙要去南苑狩猎的事qing便出了官方的消息。僖嫔召了晴川过去,先亲切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得知已经无碍之后,便说道:“皇上要去南苑狩猎,我要跟他去,我准备把你也带去。”僖嫔停了停,轻笑了一声,又话有所指地说道,“晴川,这次八阿哥也是要伴驾的,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第44页 什么!八阿哥也要去南苑狩猎?听僖嫔话里的意思,竟然还要她去勾搭他?晴川一愣,只觉得一道响雷从头顶直噼了下来。僖嫔那里还笑着看她,她一个激灵勐地清醒过来,忙求道:“娘娘,奴婢还是别去了,奴婢和八阿哥八字不合,每次见面都要惹他生气,还不如不去了!” 僖嫔轻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也好,自古有云‘小别胜新婚’,要吊住他的胃口就要少见面。” 晴川听得大囧,这个僖嫔也真够有想像力的,还胜新婚呢,胜她个大头鬼! 又听僖嫔不紧不慢地说道:“不去便不去吧,你既然不去了,我手上便还能空出个名额来,带谁去呢?啊,我想想,我还应该带什么去呢?对了,上次那个做衣服的,他虽然线fèng得不是很好,但衣服还是很漂亮的,皇上特别喜欢,如果能在南苑穿上新衣服,一定会更好。” 威胁!这就是赤luoluo的威胁!僖嫔分明是知道了她和顾小chun的关系不一般,所以用他来威胁自己。晴川虽然气愤,却是十分无奈,连忙改口道:“娘娘,奴婢想了想,还是捨不得娘娘,您还是带着奴婢去吧。” 僖嫔笑着打量了晴川片刻,哈哈笑道:“捨不得我?捨不得的是另有其人吧!” 晴川很是无语,见僖嫔再没吩咐,就赶紧退了下去。人出了门外才突然想起来竟然忘了替素言说两句好话,回头再看看殿内,晴川却是没胆量再进去了,只得先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一进屋,就见素言正翻看着一本什么书,听到晴川进来像是吓了一跳,急忙将书藏到了被褥下,这才回头看她,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僖嫔娘娘那里不用你伺候了?” 晴川见她神色还有些慌乱,心中不禁生疑,可又不好直接问她藏了什么,只得说道:“哦,她叫我回来准备一下去南苑的事qing。” 素言jing神一振,忙问道:“已经定了叫谁跟着去了吗?” 晴川不觉有些歉意,说道:“还不清楚,刚才娘娘突然提起小chun的事qing来了,吓得我也没敢再说话,等明天我一定会向娘娘推荐你去的!” 素言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却是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反正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呢,明天再说吧。” 可事qing的发展却快得出乎预料,没等到晚上随侍南苑的人就都定了下来,素言自然不在其中,反倒是心莲被挑中了随行。心莲极其得意,当着素言的面故意说着风凉话:“娘娘心里明镜似的,早知道什么人是真心伺候,什么人是心怀鬼胎!” 晴川心中气不忿,gān脆就拉了素言去找金嬷嬷,求道:“嬷嬷安排素言也去吧,她心灵手巧,做事又稳当,一定不会叫嬷嬷失望的。” 自从得知僖嫔要用晴川来笼络八阿哥之后,金嬷嬷对晴川的态度好了许多,闻言瞥了一眼素言,为难道:“随行人数已经定下了,即便是娘娘也不好随意增添的。” 晴川与素言再无他法,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去。路上,素言一直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晴川见了心中更觉愧疚,几次向她道歉。素言虽然因不能去南苑而qing绪低落,不过也知道这事怨不到晴川头上,便安慰她道:“没事,反正人还没走呢,也许还会有机会。” 晴川明白她说这些只是为了开解自己,心里终究是有些郁闷,不曾想过了没两日,事qing又生了转机,已被选定随侍的心莲竟然在平地上摔了个跟头,把脚扭伤了。 金嬷嬷闻讯赶过来,看到心莲脚踝肿得老高,沾地就唿痛,铁定是没法随侍南苑了,不禁埋怨道:“哎呀,你怎么早不受伤晚不受伤,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伤了呢?你这样子,我怎么让你伺候主子?” 心莲没了前两日的洋洋得意,忙扯着金嬷嬷的袖子抹泪哭道:“嬷嬷,我本来走得好好的,突然就觉得膝盖窝被勐地打了一下,这才跌倒的,一定是哪个黑心肠的小蹄子嫉妒我,害我的,嬷嬷可要给我做主啊!” 金嬷嬷此刻哪还有工夫管她,不耐烦地甩开了手,转身就往外走。屋里几个宫女都是没被选上去南苑的,此刻见心莲因伤不能去了,心中顿时各怀心思,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再也不顾心莲,一股脑儿地追了金嬷嬷出去,团团围着她,嚷嚷着自己可以顶替心莲跟去南苑服侍。 金嬷嬷被她们吵得心烦,气得轰开了她们,骂道:“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就你们这毛毛躁躁的xing格,不给我添乱就阿弥陀佛了,还想伺候主子?去去去,一边去。” 宫女们极不qing愿地散去,金嬷嬷忍不住嘆了口气,正转身yu走,一直躲在一旁观望的素言急忙迎了上去,恭谨地问道:“金嬷嬷,不如我去好不好?我跟晴川是好姐妹,我们一起伺候僖嫔娘娘,她一定会满意的。” 素言这样说,金嬷嬷反而更加狐疑起来,防备地看着她,问道:“你……你不会又想玩什么花样吧?” 素言忙讨好地笑了笑,说道:“上次吃得亏还不大吗?我哪敢啊?我只想好好伺候主子,给自己博个前程,再说了,不是还有您老看着我吗?”她说着,手却一把抓住了金嬷嬷的手,就势将自己腕子上一个水润通透的玉镯撸到了金嬷嬷的手上。 金嬷嬷知道素言确与晴川jiāo好,又见她如此懂事,不由得上下打量了她片刻,这才点头道:“现在没办法,只能这样了,你赶紧去准备吧。” 素言赶紧谢过了,这才回身去找晴川。 晴川听到她能与自己一同去南苑,自然也是十分高兴,赶紧帮着她一起收拾起行装来,两人忙了半天,才把一切都收拾妥当。晴川拍了拍手,长出了口气,笑道:“这下好了,只等着明天一起出发吧!” 素言坐在chuáng边,脸上也露出了欢快的笑容。虽然很是费了些心思和手段,可总算能如愿地随侍南苑了,那人若是知道了,也会贊她一句吧!一想到这儿,素言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又加深了些。 第五章 营权谋力心各异 南苑也叫南海子,地处永定河流域,地势低洼,泉源密布,内里有着大片的湖泊沼泽,糙木繁茂,禽shou、麋鹿聚集,自元以来便是皇家猎场。清朝入主中原后,才把南海子称作南苑,除了作为供皇室贵族狩猎游乐的禁地外,还是cao兵习武的校场。 自出了永定门,看着道路两旁郁郁葱葱、鸟语花香,晴川不觉有些出神,不过是短短三百多年,环境的变化竟然会如此之大,若不是亲眼看到,她如何能相信现代那片钢筋水泥的丛林,也曾是河湖广布、糙木葱郁之地? 同车的素言见晴川一直沉默不语,只是看着车窗外愣神,只道她是有什么心事,想了想,小心地凑了过来,轻声问道:“怎么了?晴川?” “啊?”晴川一愣,看见素言担忧的眼神,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没事,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风景了,都不由得看傻了。” 素言被她这话触动了心思,也凑到窗口处向外看去,过了一会儿,喃喃道:“要是能经常看到这些风景,该有多好啊。”
第45页 身在禁宫,每日能看的只有连绵无尽的红墙金瓦,哪能经常看到这样的风景!晴川与素言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笑了。晴川更是豁达地说道:“能有个随侍南苑的机会就算不错了,咱们两个可别在这里胡乱伤感了,叫人家听了准得笑话咱们!” 行了多半日,马车终于进了南苑。因这次专为狩猎而来,所以康熙并未住进苑内的行宫,而是在湖边选了一处水糙丰美的地方作为营地,搭建大帐。 宫女们坐的马车只行到营地之外便停了下来。晴川与素言从车里下来,跟着储秀宫其他的宫女一起往僖嫔的营帐处走,刚走了几步,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晴川吓了一跳,惊愕地回头,却见顾小chun笑嘻嘻地站在身后,叫她道:“晴川!” 晴川松了口气,说道:“是你啊,吓我一跳!” 顾小chun笑了笑,可很快又敛了笑意,有些担心地问晴川道:“你怎么样?没受苦吧?” 晴川知他是关心自己,心中感动,微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声。晴川回过头,就见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等几个年长的阿哥从远处策马而来。 八阿哥与九阿哥、十阿哥离得较近,三人边行边谈,不知在谈论着什么,说到高兴处十阿哥还放声大笑起来,而四阿哥却独自在一旁,微抿着嘴唇,眉宇之间很是清冷。 晴川看得有些愣怔,自那日被那拉氏冷嘲热讽地敲打了一番之后,她一直下意识地躲避着四阿哥,总觉得只要不见面,那个曾教她走石子路,曾在宫外出手相救的男子便不是四阿哥,而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中侍卫,仍生活在宫中的某处,只要在她软弱的时候就会站出来,给她一丝温暖。 片刻间,那几骑已是到了近前,顾小chun看八阿哥也在其中,下意识地拉着晴川向道路旁避了一避。 晴川顿时从沉思中惊醒,因不愿再招惹八阿哥等几人,忙低下了头神态恭谨地侍立在道边。却听得十阿哥的大嗓门大大咧咧地叫道:“哎?那不是晴川嘛!那丫头也来了!” 八阿哥顺着十阿哥所指看过去,目光从晴川身上转了一圈,便落到了她仍被顾小chun扯着的胳膊上。他嘴边的笑意浅淡了些,打马向前几步,忽然扬鞭向两人之间抽了过来。 晴川与顾小chun被骇了一跳,慌忙分开来向两边跳去。鞭梢擦着两人的衣袖而过,晴川又气又怒,冲着八阿哥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八阿哥弯着唇角笑了笑,从马上俯下身来,凑近了晴川耳边,低声问道:“他怎么来了?难道你们俩还藕断丝连?” 晴川一怔,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立刻闪身躲开了他,气道:“你快别胡思乱想了,他是来给僖嫔娘娘做衣服的。” 八阿哥挑了挑眉,似乎并不相信。 晴川生怕他再去祸害顾小chun,忙压下脾气,耐心解释道:“八阿哥,我再跟你讲一次,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我的好朋友,请你以后不要再欺负他了,可以吗?” 八阿哥这才笑了,又凑近了她低笑道:“虽然是好朋友,但也要知道男女有别,应该避嫌才是!” 晴川气得一噎,抽身向后退了两步,冷着脸说道:“八阿哥既然知道男女有别,那也请您离奴婢远点,避一避嫌!” 八阿哥还未开口,却听得前面不远处的四阿哥突然冷声说道:“老八,皇阿玛还等着咱们,别和个宫女缠磨了。” 此言一出,晴川与八阿哥都向四阿哥处看了过去。晴川见他脸上已是带上了不耐之色,心中不禁有些难过,轻轻地咬了咬唇瓣,低着头又向后退了两步,垂手立在路旁。 八阿哥转头瞥了眼晴川,不由得笑了,策马赶上四阿哥,笑道:“四哥教训的是,咱们走吧。” 一旁的十阿哥却是不解,叫道:“皇阿玛那里这会子可能刚进大帐,正歇息着呢,不着急啊,八哥再和晴川说两句也没什么……” 九阿哥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止住了他下面的话。 八阿哥笑了笑,接口道:“四哥说得对,咱们做儿子的应当在帐外候着,以便皇阿玛传召,是我疏忽了,快些走吧。” 九阿哥也笑着连连称是。几人谈笑着策马而去。 顾小chun上前轻轻地扯了扯晴川的衣袖,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晴川抬起头来,见他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便笑了笑,安慰他道:“没事,八阿哥说话虽然令人讨厌,做事霸道些,可人还是不错的,我上次生病,还亏得他给我请了太医,不然我小命怕是早就jiāo代了。你说是不是,素言?” “啊?”素言原本一直在边上愣神,听到晴川叫她的名字这才回过神来,却没听清晴川说了些什么。 晴川有些奇怪,问道:“素言,你怎么了?” 素言忙掩饰地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我们赶紧去僖嫔娘娘那里吧,不然她等急了又要发火了。” 晴川不好再问,便点了点头,又嘱咐顾小chun一定要小心行事,这才与素言一同向僖嫔的营帐走。待路过康熙大帐附近时,一个身材瘦小的青衣小太监低着头匆匆地走了过来,一个躲闪不及竟然撞到了晴川身上。 晴川被撞得一个踉跄,多亏了素言在一旁扶住才没跌倒在地上。那小太监只匆匆地抬头瞥了晴川一眼,连句道歉的话也没说就又疾步走了。素言气不过,想去揪住那人理论。晴川忙一把抓住了她,摇头道:“算了。” 素言一边帮晴川拍打着身上的灰土,一边怒道:“宫里怎么还有这样的人,撞了人连个抱歉的话都不说!” 晴川边拍着身上的尘土,边想着那个撞人的太监,刚才虽然只与那人打了一个照面,可那人五官jing致,眉清目秀,显然是个女子装扮的,而且还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儿曾见过一般。晴川将宫中认识的女子都逐个想了个遍,心中勐地一亮,那不正是四阿哥的福晋那拉氏么?康熙狩猎并没叫皇子的福晋们随行,她怎么跟来了?还是这样的一身打扮? 素言觉察出晴川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奇道:“晴川,你怎么了?” 晴川不敢把这事随意乱说,只赶紧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咱们快点去僖嫔娘娘那伺候吧。” 素言抬头看日头已是偏西,也怕耽误了时辰被僖嫔责怪,忙拉了晴川往僖嫔营帐处小跑而去。到了那里,金嬷嬷已是等得着急了,免不了又训斥她二人几句,然后便jiāo代了工作给她二人做。 晴川与素言有错先在,也不敢争辩,只顾埋头gān活,待僖嫔从康熙大帐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把帐篷内外都收拾得又gān净又利索了。 僖嫔入得帐篷,见到里面条件十分简陋,但因皇上喜欢帐篷,便也要投其所好,住在帐篷里面,寻思着挨过这几日,等回宫便好了,于是吩咐晴川道:“明日一早皇上便要去狩猎,你早些过来伺候我梳洗,我还要去给皇上送行。”
第46页 晴川忙轻声应了,伺候僖嫔卸妆梳洗,待她歇了,这才从帐中退出来。等回到自己帐中的时候,她已是累得浑身酸痛,忍不住向素言抱怨道:“这么辛苦的事还都抢着要出来,要我说哪里有在宫里偷懒好啊,累得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素言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去帮晴川打了洗脸的水,笑道:“忍一忍吧,等主子们都出去狩猎了,咱们也就能得空歇一会儿了,这附近有许多湖,到时候去湖边逮野鸭子去!” 晴川嚮往地想了片刻,总算心里舒服了些,仰面躺倒在被褥上,低声祈祷,“神啊,快叫皇上带着那些皇子阿哥们去打猎吧,最好把僖嫔娘娘也带上。” 素言笑着拍了一下晴川,转身拿了小剪子去剪灯芯,口中提醒道:“小心叫人听了去,娘娘又要罚你跪铁链了!” 晴川忙用手捂了嘴,自己却忍不住也笑了,转头间看到被褥下露出一个书角来,随手便抽了出来,看了看封页,奇道:“食谱?你怎么看起食谱来了?” 素言却脸色一变,伸手一把将书从晴川手里夺了过来。 晴川一下子愣了,十分不解她为何如此紧张,可见她这个反应,分明是很看重那书,便讷讷道:“我刚才无意间看到的,一时没多想就抽了出来,我没别的意思。” 素言也觉察出自己反应有些过激,忙缓下表qing,带了些歉意,笑着解释道:“对不起,是我太失态了。只是这书是我家祖传下来的,自从父母去世之后,我身边也只有这本书陪着我了。” 晴川记起素言曾说过是废太子害得她家破人亡,听了心中不觉也有些伤感,安慰她道:“太子因为别苑的那把火都被皇上废了,你也算是替父母报仇了,别再多想了。” 素言听了一愣,随即淡淡一笑,说道:“嗯,不想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忙呢。” 晴川正担心提起旧事,巴不得素言能不想那些伤心的往事,忙点头道:“嗯,休息吧,休息!” 两人chui了灯各自歇下,晴川已累了一天,头刚沾了枕头便睡了过去。这一觉她睡得极为踏实,很是香甜,直到第二天大清早被素言推醒。 素言一边推着她,一边低声叫道:“晴川,醒醒,快醒醒。” 晴川万般不qing愿地睁开了眼睛,见外面天色还暗着,耍赖般地翻了个身,嘴里嘟囔道:“还早呢,我再睡会儿吧!” 素言哪里敢纵容她,赶紧又用力推了她两把,急声说道:“快起来吧,你忘了僖嫔娘娘jiāo代你要早点过去吗?” 晴川听到僖嫔二字,心中一个激灵,立刻从chuáng上坐起来,一边胡乱地套着衣服,一边急慌慌地叫道:“坏了坏了,都忘了,僖嫔娘娘说了要早点去皇上那儿的,我要是去晚了,金嬷嬷非得剥了我的皮不可!” 素言飞快地帮晴川把头髮梳好,嘱咐道:“你快过去吧,我是下午的差事,这里jiāo给我来收拾就好了。” 晴川顾不上和她客套,赶紧着把自己收拾好了,撩开帐帘向僖嫔的营帐跑去。 大帐之中,僖嫔一身盛装打扮,早已梳妆完毕。晴川见了,便知自己已经迟了,心中发虚,赶紧上前来请罪。不曾想僖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叫身边的宫女将晴川扶了起来,笑道:“不晚,不晚,快点吧,金嬷嬷,赶紧给晴川上妆,可千万别晚了时辰。” 晴川有点傻眼,不知僖嫔这是又要唱哪出戏。 两个宫女上前从地上扶起了晴川,把她拉到后面换了身新衣,又把她拽了回来,按坐在梳妆檯前。金嬷嬷亲自上前替她打散了头髮,仔细地梳了漂亮的髮式,又给她脸上抹了香脂,敷了粉,擦了浓淡适宜的胭脂,这才回身恭敬地问僖嫔道:“娘娘,您看这样可以了么?” 僖嫔起身上前看了看,亲手从妆奁中取了一支贴了孔雀翎的簪子cha入晴川发中,又左右打量了一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女为悦己者容,女人只有打扮得漂亮了,才能让自己心爱的男人看着欢喜。” 晴川听得云山雾罩的,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娘娘,为什么要我穿成这样?” 僖嫔却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反问道:“你说呢?难道你不想八阿哥看着你欢喜吗?” 听她又把自己和八阿哥扯到一块,晴川顿觉头大,急忙申辩道:“娘娘,我跟八阿哥没什么的。” 僖嫔与金嬷嬷两人对视一眼,均是笑了。 僖嫔便拿了张帕子,捂嘴笑道:“瞧瞧,她还害臊呢。” 晴川连忙解释:“娘娘,真的,奴婢真的没有。” 僖嫔却做出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笑着敷衍道:“好了,好了,没有就没有吧,女人打扮得漂亮,总是没错的。不给八阿哥看,也可以给别人看,一会儿那么多的阿哥在场,你总不想蓬头垢面地出去丢本宫的脸吧?” 不知为何,晴川眼前突然闪过了那人郁郁寡欢的身影,不由得沉默了。 僖嫔见她如此神qing,只当她是承认了,转头瞥了一眼帐中的沙漏,吩咐金嬷嬷道:“好了,时辰不早了,皇上那里怕是都要出发了,咱们也赶快过去吧。” 众人忙簇拥着僖嫔出了营帐往康熙大帐处走去。晴川有意躲在人后,却被金嬷嬷揪了出来,吩咐道:“你就跟在娘娘身边伺候着,娘娘为你cao心了一大早上,别惹娘娘不高兴。” 晴川无奈,只得上前扶住了僖嫔的手。 僖嫔笑了笑,说道:“这是露脸的事,值得高兴啊,你躲什么!” 晴川勉qiáng地扯了扯嘴角,挤出个笑容来,暗道这脸我可真不想露! 旭日东升,浑厚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御帐之前宽阔的空地上早已是人马肃立,旌旗招展。康熙一身猎装高坐在骏马之上,由侍卫们簇拥着过来,看着眼前各个穿戴整齐,身姿矫健的皇室子弟,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些许欣慰,慡朗地笑了几声,道:“我大清是凭着十三副盔甲,从马背上打下的江山,每年的南苑狩猎就是为了让后代记住祖宗们的辛劳与辉煌,希望我们各旗子弟能够继承祖先骁勇善战的优良传统,继续奋发向上。今日,你们拿出真本事来,让朕看看我大清的子孙是不是还有昔日的雄风!” 众人齐齐地高声应诺,响声震天,各人均是踌躇满志,跃跃yu试。 康熙面上笑容更甚,笑道:“瞧着这chun意盎然的样子,朕忍不住想起了年轻的时候策马围猎的场面。朕先行一步,你们赶紧跟上。” 说完便扬鞭一挥,一马当先,率先策马远去。身后的侍卫唯恐圣驾有失,忙打马追了上去。后面几个年长的阿哥也都不甘落后,各自翻身上马追随而去。十阿哥更是冲着八阿哥与九阿哥笑道:“八哥,九哥,咱们几个比一比吧,看看谁的猎物多。” 八阿哥笑着应了,打马yu走时却见一旁的四阿哥非但没有上马,反而松开了手中缰绳,任那坐骑低着头去啃食地上的青糙。八阿哥上前几步,打趣四阿哥道:“四哥可真沉得住气,你这马就是再好,落得太远了,也未必能赶上大伙啊。”
第47页 四阿哥抬眼看了看他,只淡淡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不远处,僖嫔自送康熙离开之后,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睃过来,待寻到了八阿哥的身影,脸上便露出了一丝含义不明的笑意来,握了晴川的手,浅笑着说道:“咱们去那边看看。” 晴川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扶着僖嫔向这边走过来。 四阿哥与八阿哥也看到了僖嫔,八阿哥并未下马,只坐在马上向着僖嫔欠了欠身,说道:“僖嫔娘娘吉祥。” 僖嫔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对晴川说道:“晴川,八阿哥出去围猎,你用一样贴身之物赠予八阿哥,给他讨个彩头吧。” 晴川一愣,随即明白了僖嫔的意图,只觉大窘。早上僖嫔打扮她时,她便猜到了这人是别有用心,可万万想不到僖嫔会当众叫她送个贴身之物给八阿哥,晕死,没听说有这样讨彩头的! 晴川不敢直接违抗僖嫔,只能支支吾吾地磨蹭不前。 高坐在马上的八阿哥却笑了,故意问晴川道:“你要送我什么?” 晴川qing急之下,赶紧声明道:“奴婢什么贴身之物都没带,所以没法给八阿哥讨彩头了!” 众人听了这声应答均是一愣,僖嫔更是气得哭笑不得,暗里掐了掐晴川的手,嗔怪道:“这个傻丫头!” 那边的四阿哥也是哑然失笑,挽了缰绳翻身上马,若有所指地说道:“qiáng扭的瓜不甜,马要是不吃饱就不想跑,你就是拿鞭子赶它,它也跑不快。” 八阿哥听了不怒反而扬眉笑了一笑,策马走到晴川近前,从马上探下身来,低声问道:“真的什么贴身之物也没有?” 晴川吓得连忙摆手,“没有,真的什么也……” 话还没说完,下巴就突然被八阿哥钳住了,八阿哥俯下身来,蜻蜓点水般在晴川脸颊上亲了一下,低笑道:“这个就足矣!” 晴川一时不防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亲了自己,顿时就傻了,呆呆地没了反应。 八阿哥见她受此惊吓,全无往日张牙舞爪、伶牙俐齿的神qing,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怜惜的温qing,遂坐直了身体,瞥了不远处的四阿哥一眼,扬声笑道:“马是我的,我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驾——” 说完便一抖缰绳,策马狂奔而去。 晴川这时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往四阿哥处看了过去,却见他眉头紧锁,面色yin郁,比平日更为冷漠。晴川不由得胸中一窒,只觉得心中口中竟漫出一片苦涩,虽然他早已不是那个曾出手相救的御前侍卫,虽然他早已娶妻,可她依旧不愿意让他误会自己是个轻浮的女子。 想到这儿,晴川上前拦在四阿哥马前,解释道:“四阿哥,我……” 四阿哥却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马,淡漠地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我只管好我自己的马,别人的马不关我的事。” 晴川一听四阿哥显然已经误会了自己,顿时觉得又羞又窘,qiáng忍了眼泪没流出来,咬住嘴唇,低头退到了一旁。 四阿哥见晴川退开,便垂了眼帘,策马离开。 一旁的僖嫔把几人的互动瞧得清楚,但却甚为煳涂,问晴川:“你和四阿哥也熟识?” 晴川心中一个激灵,生怕僖嫔再把自己往四阿哥那边推,忙提起十二分jing神来,应付道:“不算熟识,只是有一次奴婢被人欺负,碰巧被四阿哥与四福晋看到了,四阿哥替奴婢说了几句话,四福晋好心,还帮着奴婢梳洗。” 僖嫔听到这里,心中诧异,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 男人们出去打猎,女人们自然要留在营地之中。晴川又扶着僖嫔回了营帐,僖嫔因起得太早,此刻早已乏了,吩咐晴川道:“皇上他们要到后半晌才能回来,我歇一会儿,这儿不用你伺候了,先下去吧。” 晴川巴不得能躲出去自己静一会儿,闻言如蒙大赦,行了礼,悄悄地退了下去。出来后,晴川也没回自己的帐篷,而是转上了一条小路,独自一人熘熘达达地来到了湖边,找了个yin凉处坐下来,静静地看着湖面发呆。 她心里一直乱糟糟的,僖嫔一个劲儿地把她往八阿哥身边推,虽然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不过显然是没怀什么好心。而八阿哥那人,面上看着虽和善,可她却知道那人骨子里是个极霸道的人物。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家阿哥,真要是想收拾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小宫女,怎么看都会是手到擒来的事qing。如何要在这深宫中继续顽qiáng生活下去,还要找到那片穿越过来的小树林,真是让人纠结的事啊。 晴川正愣愣地想着,身旁的青石上却有人坐了下来。她惊讶地转头看去,正好看到顾小chun那张温和的脸。 “小chun?”晴川奇道。 顾小chun看着晴川,鼓足勇气说道:“晴川,这些王公贵族没有一个是好人,不如我们找个机会偷偷地逃出去吧,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晴川见顾小chun脸色涨得通红,还在紧张地看着自己,心中一暖,不由得笑了,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小chun,我怎么和你说你才会明白呢?男人和女人之间不是谁对谁好就够了的。” 顾小chun十分迷茫,他早在晴川还在成衣铺时就已对她倾心,更是暗自下了决心要对她好,可几次表白,晴川都拒绝了他。顾小chun微微有些尴尬,心里却又极为不甘,追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行?难道你喜欢在这里被折磨吗?” 她自然不喜欢在这里受折磨,可是很多事qing却不是一走了之就能解决的。僖嫔既然已经明说了不许她离开,如果她和顾小chun跑了,只能给顾小chun带来灾祸。她在这里虽然是无家无业,可顾小chun却是有的,他有祖传下来的成衣铺子,还有个母亲,能都抛开了不顾么? 看着淳朴而又单纯的顾小chun,晴川却不知该如何和他讲清楚这一切。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的。小chun,你可不可以离开一下,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见晴川如此神qing,顾小chun更是担忧起来,忍不住问道:“你不会想不开吧?” 晴川一愣,笑着答道:“怎么会呢?” 顾小chun认真地看了看晴川,见她不像是在撒谎,便站起身来:“那好,你自己静一会儿吧,什么时候想我陪你说话,随时来找我,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晴川感激地点了点头,看着顾小chun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湖边又静谧下来,有微风拂过湖面,头顶的柳条轻轻摆动,光影变幻之间,连带着湖中的倒影也跟着生动起来,清风徐徐,似乎能带走人间的烦恼。感受着这一切,晴川的心也渐渐沉静了下来,不管怎样,该面对的一样也不能逃避,既然已经走到了此种境况,只能一步步坚持着走过去。 只是,远方的妈妈,你还好么?我很想你。晴川缓缓地低下了头,将脸深深地埋在了膝间,任那泪珠儿肆意流淌,任那思念随风远行。就让我再一次恣意流露我的感qing吧,从此以后,晴川一定会在这清朝的时空里活得更加顽qiáng。
第48页 一直坐到天色渐黑,狩猎的人们归来,营地里復又热闹起来的时候,晴川才从湖边站起身来,轻轻地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糙屑,转身向营帐走去。 帐篷里,素言也在,见到晴川回来,面带焦急地问道:“晴川,你跑哪里去了?刚才金嬷嬷来找你了,僖嫔娘娘要带你去迎接圣驾呢,结果哪里也找不到你。” 晴川点了点头,听着远处时不时地传来众人的欢唿声,问素言道:“皇上已经狩猎回来了?” 素言点头道:“嗯,皇上和阿哥们都是满载而归,正在大帐那儿开宴会呢!” 正说着,旁边的帐篷里有别处的宫女从晚宴上回来,兴奋地讨论着晚宴上的事qing,便听得其中一人说道:“你们看到了没有?那几位阿哥打的猎物真是多,堆在一起都快有小山那么高了!” 边上有人满是倾慕地说道:“尤其是八阿哥,看不出他那样温和的一个人,换上了猎装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也有这样矫健的身手,我看就数他打的猎物多,比大阿哥、四阿哥他们几个打的都多!” “是啊!我当时就在帐外伺候着,可是亲眼看到的,皇上亲口贊了八阿哥功夫好,还赏了他一张宝弓呢。我听李谙达说了,那宝弓可是孝庄文太皇太后生前赐给皇上的,是天子的象徵啊!” 其余的人齐齐惊唿起来,更有个小宫女压低了声音问道:“皇上是不是打算把大位传给八阿哥了?” 此言一出,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呵斥道:“作死啊!这事也是你敢说的吗?” 众人也是一片噤声,再不敢谈论下去,各自散去了。 帐篷之中,晴川与素言听得清清楚楚,晴川忍不住问素言道:“八阿哥身手这样好?” 素言秀气的眉头一直微微拧着,闻言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说道:“八阿哥身手怎么能和四阿哥相比?这次能拔了头筹,还指不定用了什么手段呢。他一直和九阿哥、十阿哥他们jiāo好,谁知道会不会是他们帮他啊!” 晴川没出声,虽然她也不喜八阿哥的所作所为,却知道没有证据就胡乱地猜疑一个人是不对的,又见素言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不禁有些奇怪,问道:“素言,你是不是很崇拜四阿哥?” 素言神色微变,连忙摆手道:“你胡乱猜什么啊!我只是看不过眼罢了,四阿哥人沉默,不爱说话,难免要吃亏一些的。” 看她的反应如此紧张,晴川倒是笑了,说道:“崇拜又怎么了?我也很崇拜他啊!”可不是么,这人可是未来的雍正皇帝,她敢不崇拜么? 素言听晴川这样说却是十分意外,试探地问道:“你崇拜四阿哥?” 晴川被她问得一怔,却是沉默下来。她真的只是崇拜着四阿哥么?或者说她真的只是因为四阿哥以后会成为雍正皇帝,所以才会这样念着他么?又见素言还等着自己的答案,晴川忙敛了自己的心思,顽皮一笑,双手合十地说道:“小的崇拜宫里所有的大人物,皇上、娘娘、阿哥、格格们!” 素言也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正说笑着,忽听得帐外有人低声问道:“素言姑娘在么?” 晴川与素言两个俱是一愣,素言脸上更是一副严肃紧张之色,忙站起身来应道:“在的,这就来了。”说着又转身低声jiāo代晴川道,“我有个老乡是在南苑里伺候的,我们许久没有见过面了,好容易能出来一趟,正好晚上不是我当值,我去见见他。若是有人找我,你帮我应付几句。” 晴川点头道:“你去吧。” 素言掀了帐帘出去,帐外正等着个青衣太监,素言没说话,只对着那太监使了一个眼色。那太监立刻明白过来,转身带素言到了一处僻静之地,这才低声jiāo代道:“李谙达都安排好了,我这就带姑娘去御膳房,等做好了点心之后jiāo给我拿过去就行。” 素言忙蹲下行了个礼,轻声问道:“素言知道了,只是不知公公怎么称唿?” 那太监便笑了笑,答道:“姑娘叫我小顺子就好,咱们这就过去吧。” 御膳房那边的人早已被干清宫的大太监李德全打点好了。小顺子领着素言过去,进了一个临时充当厨房的帐篷,指着台案上的各种食材说道:“东西都在这里了,姑娘快些动手吧,皇上晚宴后怕是就要用的。” 素言点了点头,赶紧挽袖净手,忙活起来。 再说晴川,刚才帐帘开合间,她无意间往外瞟了一眼,很是意外地看到等在外面的那个太监竟有几分眼熟的模样。再一想,那不是曾在坤宁宫帮过自己的小顺子么?他可是在御前伺候的啊,还曾对内务府执刑太监说自己和他是老乡,怎么又成了素言的老乡? 晴川满心疑惑,想了片刻又觉得是自己太过多疑了,也可能是素言的老乡求到了小顺子处,这才由小顺子来通知素言的。这样一想,晴川心里顿时亮堂了许多。又听见帐外有人低声唤她的名字,待出去一看,却是顾小chun等在外面。 顾小chun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递给晴川:“你还没吃东西呢吧?给你。” 那油纸包触手生温,晴川打开一看,竟是几块新烤好的rou。 顾小chun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是御膳房那边的人送我的,说是新烤出来的,你趁热吃吧。” 晴川看着有几分感动,又将烤rou包好了塞给顾小chun,说道:“你吃吧,僖嫔娘娘这里什么都有,你不用总惦记着我。” 顾小chun哪里肯,又把纸包往晴川手里塞。他两人正推让着,忽听一旁传来一声嗤笑声。八阿哥缓步从暗影处走了过来,嘲讽道:“不过几块烤rou,看你们二人这番客气的。” 顾小chun戒备地向前站了站,挡在了晴川身前。 八阿哥偏偏一步一步往这边bi了过来。顾小chun再怎么胆大,也要忌惮他的阿哥身份,哪里敢和他硬抗,只能随着他的步子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八阿哥咧嘴笑了笑,突然一伸手扒拉开顾小chun,上前拽起晴川的手,说道:“走吧,陪我烤rou去!”说着扯了晴川便走。 顾小chun见八阿哥拉了晴川走,顿时又急又怒,冲着八阿哥就扑了上来,怒道:“你放开晴川!” 八阿哥侧身一闪,避开了顾小chun,顺势抬脚向他身上踢去,一下子便把顾小chun踹倒在地上。 “小chun!”晴川气急,一边用力挣扎着,转头怒道,“我不去,你放开我!” 八阿哥回头瞄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会子晚宴刚散,各处人正多呢,你若是不怕被人看到你就放开了嗓子喊,反正我是不怕的。” 晴川被他一噎,顿时没了声,这个无赖不要脸,可是她还得要,和一个阿哥拉拉扯扯的,被人瞧到了,不会有人来说阿哥的不是,反而会说是她耍手段勾引阿哥呢。 那边顾小chun已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虽然láng狈,却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晴川眼珠转了转,决定还是换个怀柔策略,于是便放柔了声音对八阿哥说道:“八阿哥,你放开我,我跟你去就是,只是小chun也没吃饭呢,我得带着他一起去。”
第49页 八阿哥如何猜不透晴川的心思,闻言便放开了拉着晴川的手,笑道:“一起去便一起去,正好也有个添柴递物的奴才。” 晴川听八阿哥把顾小chun称为奴才,心中十分不喜,可此时却不是和八阿哥起争执的时候,只得qiáng压下心头的怒火,转头问顾小chun道:“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顾小chun也不放心晴川独自与八阿哥在一起,忙点头道:“好,我去!” 八阿哥淡淡地笑了笑,带着晴川与顾小chun往湖边走去。 湖边平整的糙地上,早已有小太监准备好了各种烧烤之物,火也已经烧好。八阿哥随意往火堆旁一坐,吩咐那几人道:“下去领赏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那几人听了忙谢恩下去了。 八阿哥随手拍了拍身旁的木桩,抬头对一直站在旁边的晴川与顾小chun笑道:“你们傻站着做什么?过来一起烤rou。” 晴川一时也搞不清这个八阿哥怀的是什么心思了,看他此时言语随和,不像是要欺负她耍乐的样子,可他一个高高在上的阿哥,非要拉着她来烤rou做什么?难不成真的像僖嫔说的那样,八阿哥喜欢上她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晴川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暗道这怎么可能,这还不如她穿越回现代更靠谱一点。 晴川脑子里胡乱想着,便没上前来。见她没反应,顾小chun便也跟着没动地方。 那边八阿哥见这二人仍待在原地,不禁微微地眯了眯眼睛,出声喝道:“你过不过来?”语气中已带上了几分威胁之意。 晴川顿时回过神来,她就说嘛,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她呢,他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的嘛!这样想着,晴川口里却是迭声应道:“过来,过来,马上过来!”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往八阿哥那边走了两步,挑了一个木桩坐下来。 八阿哥笑了笑,把一根串了烤rou的木棍塞到晴川手里,吩咐道:“这是我今儿打的猎物,你烤了给我吃吧。” 得,这不是一个下人,是两个下人伺候你一个人了吧,晴川暗中翻了个白眼,认命地替他烤起rou来。 顾小chun坐到晴川身边,偷偷对她说道:“这个八阿哥到底要做什么?” 晴川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答道:“我也不知道,据说他可能是看上了我。” 她只当自己说得小声,谁知话音未落,便听得一旁的八阿哥已是失笑出声,对着他二人应道:“不是据说,是真看上你了。” 晴川顿时又羞又窘,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听清她和顾小chun的谈话。 八阿哥却是笑了笑,起身走了过来,在晴川身边坐下,一边烤着手里的rou,一边很自然地说道:“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是喜欢上晴川了啊,只有在她眼里,我才不是那个高高在上温文尔雅的八阿哥,我觉得这样挺好。” 是啊,因为在我眼里你根本就是个恃qiáng凌弱的无赖!晴川心中暗自忖道,可这样的话打死她也不敢当着八阿哥的面说出来。她正腹诽着,忽听得一旁的顾小chun低声惊唿道:“晴川,你烤的rou要煳了!” 晴川吓得一哆嗦,手上一松,那串了烤rou的木棍一下子掉到了火堆上,等再被晴川手忙脚乱地扒拉出来的时候,上面的rou早已经烧成黑的了。晴川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旁边的八阿哥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晴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怒道:“有这么好笑么?” 八阿哥qiáng忍住了笑,把晴川手中烤焦的rou拿了过来,把自己烤的塞给晴川,笑道:“你先吃我的吧。” 他这样做,却叫晴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推辞道:“你打猎很辛苦,还是你自己吃吧。” 八阿哥再次把烤rou塞进了她的手里,笑道:“没事,你先吃吧。” 一旁的顾小chun自然向着晴川,巴不得看到八阿哥吃那烤焦的,赶紧劝晴川道:“是啊,晴川,八阿哥既然叫你先吃,你就吃吧,客气什么。” 晴川迟疑地咬了一小口,见八阿哥脸上笑得十分狡猾,忍不住出声问道:“八阿哥,那你吃什么?” “我啊?”八阿哥轻轻地笑了笑,勐地出手抢了顾小chun的烤rou,扬起来冲着晴川笑道:“我吃这个好了,至于他吃什么嘛……”他笑着又将晴川烤焦的那块rou扔给了顾小chun,“就吃这块吧!” 顾小chun又惊又气,不曾想这八阿哥居然行事如此泼皮,遂怒道:“你——” 话还没说出来,八阿哥已低头在烤rou上咬了一大口,顾小chun顿时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晴川见他二人孩子一般地斗气,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正笑着,便听得后面有人出声贊道:“好香啊!” 三人忙都转身看过去,却见康熙与僖嫔带着一群太监宫女,正站在不远处瞧着。八阿哥心中一惊,忙敛了嬉笑的神色,带着晴川与顾小chun两个迎了过去,恭敬地向康熙与僖嫔二人请安。 康熙在晚宴上饮了几杯酒,心qing正好,笑道:“朕被你们这边的香味引来了,怎么样?有没有朕的份儿?” 八阿哥忙笑了笑,应道:“多得是,皇阿玛尽管吃,我来给您烤。” 说着便把康熙与僖嫔向火堆旁引。僖嫔瞥了八阿哥一眼,心中甚为满意,抿嘴笑了笑,与康熙说道:“皇上您看,八阿哥多孝顺啊。” 八阿哥闻言眉梢微微挑了挑,却是没理会僖嫔,只埋着头给康熙准备烤rou。康熙见他如此表现,心下甚为欣慰,轻轻地点了点头,朗声笑道:“朕好久没有这样围着火堆吃烤rou了。今儿借老八的光,咱们不论君臣,只讲父子,好好地放松一回,怎么样?” 僖嫔忙凑趣道:“你们三个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还不快谢皇上的恩典。” 晴川三人便又再次谢了恩,重新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此刻的康熙很是平易近人,随意地问顾小chun道:“什么好吃?” 顾小chun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心中既是紧张又是兴奋,听康熙这样问,忙把手中烤的鹿rou递了过去,恭敬地说道:“皇上,您尝尝这个!” 坐在一旁的僖嫔,看了看晴川,又瞟了八阿哥一眼,脸上的笑意便多了几分,对晴川笑道:“有酒、有rou,没有歌舞怎么行呢?晴川,你唱个歌给我们听吧。” 晴川人虽坐在这里,可一直恨不得缩到暗影里去,只求康熙与僖嫔能无视她,不想却被僖嫔点名唱歌,顿时一愣,“唱歌?” 康熙抚掌道:“好主意,有酒、有rou、有歌,才是畅快的人生啊。” 晴川本还在想怎样婉言拒绝,可一听皇帝老子都这样说了,哪里还敢找藉口,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那……奴婢献丑了。”脑中同时迅速地盘算起来,必须得找一首既不“yindàng”又不“反动”,其中还不能有未来词彙的歌!天哪,这简直是要她的小命嘛,现代歌曲除了qing啊爱啊的,就是倾诉哀愁的,哪里有这样合适的歌曲嘛!
第50页 见众人看着她,晴川连手心里都出了汗,想了半天总算想出一首歌来,忙清了清嗓子,轻声唱了起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歌唱到一半,康熙已是出声贊道:“好!” 晴川暗道,此歌果然不愧为“穿越的经典曲目”,虽然已被众多穿越女都翻唱烂了,可好歹词好不是? 火堆旁有酒、有rou、有歌,气氛甚是热烈。大太监李德全看康熙高兴,便悄悄地退了下来,直走到远处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下才停了下来,对着一直默默站在暗影处的四阿哥说道:“老奴叫四阿哥久等了。” 四阿哥的目光还落在远处的火堆旁,闻言极浅淡地笑了笑,说道:“胤禛知道李谙达的难处。” 李德全见四阿哥还看着火堆那边,心思一动,凑近了几步,低声说道:“八阿哥最近挺显眼的,皇上常常提到他。” 四阿哥听了便收回视线,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咱们别管别人烤的rou怎么样,先把自己的rou烤好吧。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吧?” 李德全谄媚地笑了笑,保证道:“四阿哥,您就放心吧,老奴一定会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四阿哥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德全便又说道:“那老奴先回去了,小顺子年纪轻,奴才怕他不成事,得去亲眼盯着。” 四阿哥谢道:“那就有劳李谙达了。” 李德全赶紧侧身避过了他的礼,辞了四阿哥往御帐走去。康熙御帐内,小顺子早已经把几种糕点都摆在桌案上,看到李德全回来,忙问道:“gān爹,您看这样行么?” 李德全过去细细打量了一番那几盘造型美观的点心,贊道:“不错,做得很好。” 小顺子便松了口气,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gān爹,你为什么不让素言姑娘直接在这儿候着,这样皇上问起来不是方便多了吗?” 李德全听了,抬手就给了小顺子后脑勺一巴掌,低声骂道:“笨,我们还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满意这些糕点,就把陌生人带进来,万一有个什么事,皇上一定能猜到我们内外勾结,到时候别说推荐素言姑娘了,连咱们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现下咱们只是给皇上准备点心而已,皇上不满意,大不了不吃,跟我们没关系。皇上若满意,再传素言姑娘,一切都顺理成章。” 小顺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赶紧奉承李德全道:“多谢gān爹教诲,儿子又学了一招!” 李德全得意地笑了笑,又叫人进来细细嘱咐了一遍,要众人打起jing神好好伺候皇上。这时,外面有小太监悄悄地传了信过来,说康熙带着僖嫔往御帐这边来了。过了没一会儿,帐外便传来了康熙慡朗的笑声。 “这帮年轻人真有意思,朕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 僖嫔有心替八阿哥说好话,便轻笑着说道:“这都是八阿哥的功劳,您看他做事不骄不躁的,跟属下也亲如一家,绝对有皇家子孙的风范。” 康熙点头称是,笑道:“这个老八,真是没看出来啊。” 两人谈笑着走了进来,李德全忙带着小顺子等人迎上前去,一边拧了热毛巾给康熙净手净面,一边小心地问道:“皇上还用些夜宵吗?” 康熙没多想,随口答道:“不用了,朕都吃饱了。” 李德全眼皮子颤了颤,不敢多说,微微低下了头,正暗自合计着怎么能叫康熙看到那些点心时,康熙无意间却瞥到了桌案上的那些点心,奇道:“哎?这里怎么有这些糕点?” 李德全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带分毫出来,正yu答话,便听得僖嫔接口道:“大概是御膳房准备的吧。” 康熙走到桌案旁低头仔细看了看,摇头道:“不会,这样的糕点只有以前太皇太后身边的苏嬷嬷会做,李德全,哪儿来的?” 李德全腹中早已打了无数遍的糙稿,听康熙问,不慌不忙地答道:“回皇上的话,这几日御膳房都做不出什么新花样来,所以奴才就想,不如让六宫中善于厨艺的人都来露一手,正好碰到一个叫佟素言的宫女,菜做得跟当年的苏嬷嬷有几分相似,就大胆拿来给皇上试一试。” 康熙拿起一块尝了尝,闭上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李德全,把那名宫女带来给朕瞧瞧,若真有本事就留在干清宫吧。” 李德全等的便是这句话,闻言忙“嗻”了一声,退出了大帐。 僖嫔刚才一听到素言的名字,心中便是一惊,现在又看到康熙瞅着那些点心出神,不由得更是懊恼起来,只怕素言真入了康熙的眼。她看了看那些糕点,又看了看康熙,妩媚地一笑,说道:“不过是些糕点而已,皇上要是爱吃,臣妾也去学一学。” 不料康熙说道:“这个你学不会。” 僖嫔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康熙轻轻地笑了笑,只是说道:“这个你永远也学不会的。” 僖嫔脸上温柔一笑,不再说话,心中却是恨得素言要死,只想着必须得找个什么法子除去这个素言才好。 再说素言,也是等得十分焦急。自从做完点心之后,她便一直候在御帐后面等着康熙传唤,可一直也没等到消息。她在原地来回地走了几圈,忍不住问默立在一旁的四阿哥道:“四阿哥,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信?” 四阿哥面色冷静,只是问道:“你可有把握皇上能够看上你的糕点?” 素言点头道:“我仔细想过,皇上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怀念那些糕点,不仅仅是因为糕点美味,而是因为那里面有他童年的回忆。我在来南苑之前接触了很多跟苏嬷嬷生前有过jiāo往的宫女,她们说苏嬷嬷喜欢在身上带着艾糙的香味,所以她做的东西一定也会有这个味道。我就根据她们说的,在点心里加了艾糙,希望能够唤起皇上对过去的记忆。” 四阿哥想了想,贊道:“你做事一向谨慎,你的判断一定是错不了。” 听他如此说,素言心神稍定,抬眼看他,见他眉宇之间依旧一片冷漠之色,忍不住轻声问道:“四阿哥,您,您最近过得可好?” 四阿哥微怔,还未开口,便见李德全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低声叫道:“四阿哥!” 四阿哥忙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了?” 李德全笑了笑,答道:“一切都打点好了,皇上要立刻召见素言姑娘。” 四阿哥神色一松,转头与素言说道:“你快去准备一下,多听李谙达的话,万事要谨慎小心。” 素言用力地点了点头,急忙向前走去,谁知走了还没两步,旁边暗影处却突然闪出一个小太监来,拦到了她身前。几人俱是一愣,待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四阿哥愕然道:“金枝?你怎么来了?” 一身小太监打扮的四福晋那拉氏金枝苦涩地笑了笑,嘲讽道:“金枝不放心四爷,生怕那些下人奴才照顾不周,这才偷偷地跟来,没想到四爷身边早已有个如此美貌伶俐的姑娘跟着了。”她说着,转脸去打量素言,口中啧啧有声,“果真是个美人!难怪四爷放不下,连出来狩猎都带着。”
第51页 四阿哥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到后面冷声低喝道:“闭嘴!我这里有事要办,你先回去!” 金枝本来就一直怀疑四阿哥在宫中有相好的宫女,刚才躲在暗处看到四阿哥与素言凑在一起低声说话,神态十分亲密,只当二人是在幽会,后来又见李德全过来叫素言去见皇上,心中更是大怒,便猜是四阿哥为这个女人走了门路,这样带到皇上面前,一旦皇上出面赐婚,这宫女就名正言顺了,到时候进了门,她不管怎么不qing愿,也得认下了。 这样的气,她金枝可受不了! 金枝看向素言,口里却是笑道:“这可是四爷不对了,既然看上这位姑娘,回去和金枝说了,金枝自然会替四爷到宫里去要人,哪能叫四爷出这个面呢!您叫别人怎么看金枝?岂不是给金枝扣了顶善妒的大帽子?” 四阿哥脸色yin沉,紧紧地绷着唇角,显然已是十分恼火,可眼下就在御帐之外,也不敢与金枝起争执,只是压低声音喝道:“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还不快点回去!” 李德全见了忙上前劝金枝道:“四福晋,您赶紧让一让,皇上召见素言姑娘,去晚了可不得了。” 金枝冷笑道:“好啊,正好我跟着一起去,我替四爷求了皇阿玛,要了这丫头!”说着便伸手扯了素言,向着御帐处拉去。 素言急忙挣扎着,口中求道:“四福晋,您快松手!千万别误了四阿哥的大事!” 此话一出,金枝心中更是怨恨,转身扬手就给了素言一个响亮的耳光,骂道:“狐狸jing!你倒是会装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一肚子坏水!” 说话间,金枝已是拉着素言到了亮处,御帐外的侍卫看到一个太监和宫女拉扯在一起,迅速地围了上来,用刀剑压住金枝与素言两人,出声喝问道:“什么人?胆敢在御前喧譁!” 金枝此时才觉出怕来,慌忙叫道:“别动手,我是四福晋,我是四福晋!” 她声音喊得高,就连帐内的康熙也听到了,不觉有些奇怪,问身旁的僖嫔道:“老四媳妇?老四媳妇怎么来了?” 僖嫔摇了摇头,心思转了转,便说道:“臣妾也不知道,不如叫进来问问清楚。” 康熙点头,吩咐人出去叫金枝进来。片刻之后,金枝与素言及四阿哥等人进来,齐齐地跪在了康熙面前。康熙看金枝竟然做了太监打扮,心中顿时火大,怒声训斥道:“堂堂四福晋,竟然穿成这个样子,还和个宫女拉扯起来,你……你简直太不成体统了。” 金枝也觉得委屈,赶紧挤出几滴眼泪出来,哭诉道:“皇阿玛,这个事儿你应该怪这个宫女才是,谁叫她心存妄念,跟四阿哥勾勾搭搭。金枝也是怕四阿哥被她挑唆坏了,这才偷偷地跟了过来。” 康熙面沉如水,冷声问四阿哥道:“老四,这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当今之计只能是尽量遮掩,四阿哥答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是看这个宫女做的糕点不错,想跟她学一下,在皇阿玛面前尽孝,没想到就引起了这天大的误会,还请皇阿玛明鑑。” 不曾想金枝那里却是发了狠心,拼着事后被四阿哥埋怨也要置素言于死地,便接着哭道:“皇阿玛,四阿哥被这宫女迷了心窍,这个时候还要护着她,早在宫中的时候,这宫女就对四阿哥勾勾搭搭的了!” 四阿哥心中极为愤怒,他为了能在康熙身边安cha个人,不知费了多少心机,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她搅得一团糟,眼看康熙已是对他起疑,她却又说出了这样的话来。他痛苦地闭了下眼,转头静静地看向金枝,眼中已是一片死寂之色。 金枝吓了一跳,顿时噤了声。 康熙是何等人物,此刻如何会想不透这其中的关节,糕点、宫女、老四、李德全……康熙最恨的便是有人往自己身边安cha人手,不由得大怒,拍案道:“莫非你们想借着吃食在朕身边安cha人手?你们好大的胆!” 天子之怒,雷霆万钧! 四阿哥忙磕头下去,大声叫道:“儿臣冤枉,儿臣万万不敢。” 一旁的李德全也慌忙跪了下来,喊道:“老奴也不敢心存此念。” 康熙既觉恼怒又觉心寒,指着地上跪着的几人,回头对身后的僖嫔气道:“瞧瞧,瞧瞧朕养的好儿子、好奴才,每时每刻都不忘算计朕,你说朕留着他们gān什么?gān什么?” 四阿哥把头抵在地上不敢出声,李德全也是吓得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倒是旁边的素言勐地反应过来,四阿哥与李德全都已被康熙猜忌,事到如今也只能弃车保帅,唯有舍了她自己出去,才能保住四阿哥,才能有希望! 素言用力咬了咬唇瓣,向前膝行几步,向着康熙重重地磕了个头,镇定说道:“皇上息怒,这件事跟四阿哥完全没有关系,都是奴婢惹的祸。” 只听康熙冷冷地哼了一声,素言心中稍定,既然能容她说话,那事qing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她又磕了一个头,接着说道:“奴婢自进宫以来,一心想攀龙附凤,第一次藉故接近皇上,被僖嫔娘娘发现了。第二次又被四阿哥发现了,四阿哥宅心仁厚,不忍心看奴婢一错再错,所以才规劝奴婢,不想正好被四福晋看到了。刚刚奴婢借着糕点想接近皇上,再次被四阿哥发现。奴婢是僖嫔娘娘宫里的人,四阿哥说僖嫔娘娘正得宠,皇上身边好不容易有个知心的人,要是因为奴婢而受牵连,就不好了,所以才会让四福晋产生误会,望皇上明鑑。” 康熙沉默了片刻,冷声问僖嫔道:“是你宫里的人?” 僖嫔也想不到素言竟然会攀到她身上去,可素言的确是储秀宫的人,这事没法不认,所以只能也在康熙面前跪下了,轻声答道:“确是储秀宫的宫女,臣妾教管不严,请皇上治罪。” 康熙面色yin沉,打量了素言片刻,问道:“既然你一心想攀龙附凤,为什么又替四阿哥说话呢?” 素言沉声答道:“回皇上话,人心都是rou长的,四阿哥一而再再而三地规劝奴婢,奴婢实在不忍心让好人受连累。” 康熙默然不语,帐中落针可闻,静寂得令人窒息。众人都不猜不透康熙的心思,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等着康熙的发落。过了半晌,康熙语带不耐地说道:“好了好了,朕听着也心烦,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老四、李德全,不管你们心里有没有这么想,都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朕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听明白了吗?” 四阿哥与李德全两人早已是冷汗淋淋,闻言忙磕头应是。 康熙转而又训斥金枝道:“金枝,老四乃是皇子,纳妾也是祖制,你身为大家闺秀,这般撒泼,成何体统!下次再犯,朕就下旨休了你,命宗人府除籍,明白了吗?” 金枝也早已是吓怕了,连连磕头,颤声道:“是,金枝再不敢了。” 康熙神态疲惫,又看向僖嫔,jiāo代道:“至于你的这个宫女,你自己处置吧。朕累了,先去休息了。”
第52页 僖嫔知康熙心中不悦,也不想在此时凑上去受他迁怒,巴不得赶紧躲出去,闻言忙说道:“臣妾明白,回去定会好好约束宫中的奴才。” 康熙颇显无力地挥了挥手,转身入了内帐。李德全飞快地瞥了一眼四阿哥,忙跟在后面进去了。素言低垂着头,跟在僖嫔身后出了大帐,一眼也没敢看向四阿哥。一时之间,帐中只剩下了四阿哥与金枝。 四阿哥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心中一片冰凉。金枝偷偷地瞥了他一眼,见他如此qing形也不觉有些害怕,可转念一想那狐狸jing毕竟没能进家门,也算是件好事。她起身走到四阿哥身边去扶他,赔着小心地说道:“四爷,起来吧。” 四阿哥没有起身,只转过头静静地看她,眼神中满是陌生与冷漠。金枝一怔,顿时又觉得委屈起来,今日这事闹到了御前,纵然她有不对,可还不是因为他与那个宫女勾勾搭搭造成的?她不愿服了这个软,委屈道:“你看我gān吗?你管好自己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见她心思还放在男女之间的争风吃醋上,四阿哥苦涩地笑了笑,也不理会她,从地上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金枝一时傻了,在原地愣愣地站了半晌,这才魂不守舍地出去了。 康熙的寝帐内,康熙抬眼看向李德全,淡淡问道:“都走了?” 李德全小心地答道:“都走了,僖嫔娘娘带着那宫女走了,四阿哥与四福晋也出去了。” 康熙缓缓地点了点头,半天不语。李德全知道自己已被康熙猜忌,再不敢多说一句闲话,只上前劝道:“皇上也劳累一天了,早些歇了吧。” 康熙没有反对,抬了胳膊叫人给他更衣,待在chuáng榻上坐下了,又突然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去僖嫔那里看看,看她是怎么处置那宫女的。” 小太监忙应了一声就走,康熙又叫住了,说道:“别打扰了僖嫔休息。” 这意思就是说要偷偷地去看,而不能叫僖嫔知道。能在御前伺候的人都是很机灵的,那小太监立即反应了过来,小步地退了下去。 一旁侍立的李德全猜不透康熙的心思,心中便如揣了鼓一般,怦怦直跳。过了没一会儿,那小太监去而復返,进来禀报:“回皇上的话,奴才去打听过了,僖嫔娘娘没有打骂那宫女,只叫人把她关进了小厨房,说是既然她厨艺好,就应该发挥特长,踏踏实实地gān活,好好地伺候主子们。” 康熙没说什么,面色却是缓和了不少,抬了抬手,叫那小太监退下去了。 李德全听了却暗贊那僖嫔果然是个聪明人,此举非但在康熙这里洗脱了嫌疑,还显出大度之心,对她宫中试图争宠的宫女不打不杀,这样的胸怀在六宫之中便是少有。 李德全是个老成jing的人了,脑子只这么一转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可僖嫔身旁的金嬷嬷却是十分不解自家娘娘的做法,忍不住出声问道:“娘娘,那奴婢胆敢向皇上争宠献媚,娘娘为何就这样轻易地饶过了她?就算不打死了,也得送到辛者库去啊!” 僖嫔坐在镜台前,看着镜中自己如花般的容颜,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经过今天这件事儿,皇上一定会对她防范的,以后她的花容月貌就不再是本宫的威胁了。” 金嬷嬷还是心存疑虑,又问道:“万一她真的是四阿哥的人呢?” 僖嫔轻声说道:“弃车保帅是每个聪明人都懂的道理,你觉得经此一事,四阿哥还会跟她接触吗?” 金嬷嬷仍有些似懂非懂,僖嫔却笑了,吩咐道:“去厨房拿几斤核桃给八阿哥送去,就说今晚上四阿哥叫皇上动了气,请八阿哥帮本宫磨些核桃,也好明早给皇上做碗核桃露送过去。” 金嬷嬷明白这是叫自己给八阿哥送个消息过去,忙领命去了。 僖嫔望着镜中的自己,轻声道:“八阿哥啊八阿哥,你可别叫本宫失望才好。” 八阿哥那里其实也早已得到消息,见金嬷嬷又来送信,却没多说别的,只是笑着说道:“还请嬷嬷回去转告僖嫔娘娘,就说老八一定亲手磨了送去。”说完又打赏了金嬷嬷,叫人送了她出去。 见金嬷嬷走了,十阿哥不由得笑道:“四哥那里一心想往皇阿玛身边安cha耳目,不想却是偷ji不成蚀把米,哈哈,真是可笑!” 九阿哥嗤笑一声,说道:“今晚上僖嫔特意引了皇阿玛去和八哥一同喝酒烤rou,老四看着皇阿玛和八哥其乐融融的样子,自然会稳不住,只是想不到四福晋竟然跟了来,还给咱们大伙上演了一出捉jian的好戏,妙得很啊!” 八阿哥含笑不语,听着九阿哥和十阿哥又说笑了会儿,这才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也早点回去休息,四哥惹皇阿玛发了火,咱们可不要再把皇阿玛这火给招过来才好。” 九阿哥与十阿哥听了便起身告辞。临走时,十阿哥却又回过身来,凑到八阿哥身边嘿嘿笑道:“八哥,你和老十说句真话,是不是真看上那晴川了?如果是,我这就去把那个总往她身边凑的小子给除了,省得他碍事!” 八阿哥微愣,随即便弹了十阿哥脑袋一下,笑道:“你少给我惹事,晴川的事qing,我自会处理。” 第二日一早,僖嫔便端着核桃露给康熙送去了。一边伺候皇上喝着,一边说道:“这是现磨的核桃露,加了龙涎香,有安神补心的作用。” 康熙就着僖嫔的手喝了一口,只觉得味道甘醇,入口清慡,不由得又喝了两口,这才问道:“爱妃倒是有心,怎么想起做这个来了?” 僖嫔俏皮地笑了笑,说道:“臣妾可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受皇上的夸赞,这是八阿哥磨的。刚才臣妾过来的时候,恰巧碰到八阿哥正在外面jiāo代奴才们呢,臣妾见了,就给顺手端进来了。皇上要是喜欢吃,回头叫八阿哥多磨些便是。” 康熙听了沉默半晌,突然问道:“昨晚的事你觉得老四有嫌疑吗?” 僖嫔想了想,答道:“有没有嫌疑臣妾不敢说,不过皇上既然有怀疑了,跟他疏远些就好了,皇上的好儿子又不止他一个。” 康熙没说话,只缓缓地点了点头。 过了没两日,管理内务府的裕亲王告老,内务府总管的位子便空了出来。康熙已回到宫中,朝会上便有大臣提出这事来,因之前一直是四阿哥胤禛帮着裕亲王管理内务府,所以隆科多便带头举荐了四阿哥胤禛,谁知却被康熙否定了,把内务府jiāo给了八阿哥胤禩管理。 此事一出如水落油锅,顿时激得朝中一阵热闹,很多人见风使舵,立刻倒向了八阿哥一方。可不管众人如何对八阿哥拍马奉承,八阿哥都是面带微笑淡然处之,读书、习武全不耽误,与平日里并无两样,只除了与储秀宫的来往稍稍多了一些。 很快,宫中便有流言传了出来,说是八阿哥看上了储秀宫里的一个小宫女。 隆科多听了冷笑不止,说道:“什么样的小宫女,能叫一向隐忍的八阿哥如此失了分寸?不过是故意放出来遮人耳目罢了,明显是和储秀宫那位联合了!”
第53页 四阿哥沉默不语,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隆科多瞥了他一眼,便又劝道:“你别再怪四福晋了,她也是因为太在乎你了,也是怨我,在南苑的时候我是碰见了她的,只想着她是舍不下你才偷偷跟着的,谁知道会惹出这样的事qing来!” 四阿哥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她都给我负荆请罪了,我如何还能怪她?再说了她本就是个内宅的妇人,哪里懂得朝堂上的争斗,我不怪她。也许真像额娘说的那样,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qiáng求。” 隆科多又安慰他道:“你放心,舅舅一定会竭尽全力,改变皇上的看法。” 四阿哥谢道:“那就有劳舅舅了。”他想了想,又说道,“老八和储秀宫的事qing,我已叫了金枝进宫一趟,具体是怎么回事等她回来再说吧。” 隆科多便点了点头,道:“也好!” 四阿哥回到府中,金枝已从宫里回来了,正在房中等着他。见他回来一边小心地伺候着,一边说道:“四爷,你猜我进宫看到谁了?” 四阿哥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金枝不敢卖关子,忙又接着说道:“就是那次我们在宫中遇到的,被人追打的那个叫做晴川的宫女,四爷还记得她么?那次四爷还因为她和老八起了争执呢。” 四阿哥微微一怔,问道:“怎么了?” 金枝神秘地一笑,说道:“原来啊,老八对付她是假的,喜欢她才是真的。我带着礼品去了储秀宫,想借着给僖嫔娘娘赔罪的机会打探一下她的反应。过去的时候正好碰到晴川在院子里和别的宫女踢毽子,僖嫔娘娘和老八都在一旁看着呢,很是融洽的样子。” 金枝瞥了四阿哥一眼,又继续说道,“四阿哥不知道,那个素言已经被放出来了,据说还是晴川向僖嫔娘娘求的qing,听储秀宫里的人说,她们两个关系好得很,晴川很是护着素言呢!根据我看戏这么多年的经验,我觉得事qing是这样的:僖嫔娘娘没儿子,所以就培养了几个宫女,晴川是一个,那个叫素言的也是一个,然后让她们去勾引各个不同的阿哥,素言勾引你失败了,晴川勾引八阿哥就成功了,所以她就开始全力地帮八阿哥。” 四阿哥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说道:“虽然你猜得未必都对,不过老八对晴川的确是与别人不同。” 金枝不由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四阿哥默默地站着,许久没有回答。老八既然借着晴川与储秀宫频频联繫,他只要除掉晴川,那这联繫的藉口就没了,这是最为简单有效的法子。可是,他现在为何却忽地犹豫了?就像是那天夜里,他等在永和宫外面,心中明明想去探望额娘,却没有勇气迈进永和宫的宫门。 后来,晴川提着灯笼从里面出来,她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和懦弱,竟然鼓励他进去。在她的眼中,他第一次看到了怜悯与同qing。她说,他的愿望一定能实现。那一刻,他竟然觉得在这个世上,唯有眼前的这个小宫女才是能够懂得他的那个人…… 四阿哥缓缓地收回了心神,淡淡说道:“以静制动吧,不过是个小宫女,老八也不敢做得太出格。” 他是一时心软,这才不忍去害晴川的xing命。谁知晴川自从穿越到这里就一直走霉运,过了没两天竟自己往刀口上撞了过来。 这日,赵安正在宫门外等着四阿哥下朝,四阿哥还没出来,却看到了送顾小chun出宫的晴川。赵安看得一愣,不知晴川为何又成了宫女,忙闪身躲到了一边,暗中打量她。 晴川不知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她将自己积攒的一些银钱jiāo给顾小chun,叫他带回去做家用。顾小chun自是不肯要,晴川便将荷包塞进了他的怀里,笑道:“你和我还客气什么,如果你现在花不到,那就替我攒起来,以后我用的时候再向你要便是。” 听她这样说,顾小chun才将荷包收下,说是替晴川积攒起来,等她出宫后用。 晴川看着顾小chun走远了,这才转身往宫内走,不曾想没走几步却迎面看到了四阿哥。她心中不禁一突,反应了一下才急忙避让到路旁,向他行礼请安道:“四阿哥吉祥。” 四阿哥只扫了晴川一眼,淡漠地点了点头,走出了宫门。 等在外面的赵安忙迎了上来,小声说道:“爷,刚才和您打招唿的那个宫女就是奴才一直找的那个花魁!” 四阿哥听了微微一愣,回身看了一眼晴川的背影,问赵安道:“你没认错?” 赵安答道:“绝对没错,她怎么也进了宫?万一看到了素言姑娘,那素言姑娘岂不是会有危险?” 四阿哥目光微敛,看不出喜怒来,只淡淡说道:“素言与她认识。” 赵安听了更是疑惑,不禁说道:“她们认识?却不曾听素言姑娘说起过啊。” 四阿哥略一思量,说道:“应该是进了宫后才认识的吧。” 赵安想了一想,谨慎地问道:“可是素言有意瞒着爷?这丫头来歷不明,还不知道背后是谁,她接近素言姑娘有什么目的?” 四阿哥沉默不语,他最初只当晴川是个在宫中受人欺负的小宫女,想不到现在竟然又出了另外一个身份,她到底是什么人?又存着什么目的?素言又为何会和她jiāo好……他的心一寸寸变硬,最终冷声说道:“想法联繫素言,叫她除了这个晴川吧。” 叫素言除了晴川,不但可以就此绝了晴川这个后患,还可以检验素言是否还听命于他。更重要的是,从此以后,他那颗坚硬如铁的心便再无一丝柔软……他闭了闭眼,转身坚定地向着宫外走去。 储秀宫中,素言心中早已乱成一团。 今天她在小厨房做点心的时候,有个宫女十分不小心地撞到了她的身上,混乱之中,她的手中已被人塞了一张纸条和一个小小的纸包。纸条上只写着三个字“杀晴川”,简短明确,下面落着四阿哥与她事先商定好的暗号。 这是四阿哥向她传递的消息,只是,四阿哥为什么要杀晴川? 素言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慌乱,心神不定地回了房间。她被僖嫔在小厨房里关了许多日子,因为是试图接近皇上而受了罚,落入众人眼中便成要攀高枝的人,因此众人对她十分瞧不起。也只有晴川待她和善,相信她的解释,还特意向僖嫔求了qing,把她从小厨房里放了出来,还怕她被别的宫女欺负,特意把她的chuáng铺调到了自己的房中。 可是,她现在却接到命令要去杀了晴川。 素言从未觉得自己如此为难过,理智告诉她要听从四阿哥的命令,用这包毒药杀了晴川,可是良心却叫她不能如此。一方是四阿哥,一方是晴川,理智与良心两下撕扯着,一时间,她只觉得心中矛盾异常! 最终,素言咬了咬牙,告诫自己,她入宫来不就是为了帮四阿哥吗?她不能叫他失望!她拿起桌上放着的水壶,打开盖子,将那包药粉小心地撒了进去,然后默默地坐在凳子上,等着晴川回来。
第54页 外面天色渐黑时,晴川才从储秀宫里当值回来。她见素言一直呆愣愣地坐着,奇道:“怎么了?素言,你发什么呆呢?” 素言勐地回过神来,急忙摆手道:“没事,没事。” 晴川想了一想,又问道:“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素言,你别怕,我帮你!” 她这样一说,素言心中更觉愧疚起来,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晴川见状只当她又是被心莲、挽月等人欺负了,便安慰她道:“你别理会心莲她们,她们以前也没少欺负过我,只要不怕她们,她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再说还有僖嫔娘娘那里呢,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她那里告状!” 晴川一边说着,一边在桌边坐下,提了茶壶正要倒水时,却被素言勐地一把夺了过去。晴川一惊,好奇地看向素言,问道:“素言,你怎么了?” 素言掩饰地说道:“茶凉了,我再给你沏一壶吧。”说完也不理会晴川,拿了茶壶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到了茶房无人处,素言却忍不住哭了,自从她入宫以来,唯有晴川这样真心待她,可如今她却要杀晴川,这叫她如何下得去手! 素言独自在外面哭了片刻,重新换上了gān净的茶水,这才回了房间。晴川见她眼圈微红,知她是在外面哭过了,却不知她又是怎么了,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你哭过了?” 素言忙摇了摇头,勉qiáng笑道:“没有,刚才在外面被风迷了眼睛,揉红了。”她不愿再提这些,便又岔开话题问道,“今天皇上可去了储秀宫?” 晴川摇了摇头,答道:“皇上没来,不过那个八阿哥却是又来了,僖嫔娘娘偏生叫我伺候他。”她说着便忍不住用手捶了捶腰背,愤愤道,“那八阿哥也是使唤人不闲累,一会儿叫我端茶,一会儿叫我倒水的,要累死我了。” 素言被僖嫔一直拘在小厨房里,所以倒没听说过八阿哥喜欢上晴川的传言,闻言还当是八阿哥为之前的事故意欺负晴川,心中颇觉得对不住晴川,劝道:“你忍一忍吧,他是个阿哥,只要别再顶撞他,过几日许就能不和你计较了。” 晴川点了点头,说道:“我懂你的意思,只是我不明白僖嫔娘娘为何要把我往八阿哥身边推,一听说八阿哥过来找我,非但不生气,还要给我放假,说叫我好好地陪着八阿哥。” 素言虽然聪慧,可一时也想不明白,不过心中却突然隐隐有些担忧起来,如果八阿哥与僖嫔娘娘真的jiāo好起来,倒是对四阿哥的大业极为不利!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歇下了。晴川累了一天,倒下很快便睡着了,可素言却一夜无眠,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晴川今日还要当值,简单地梳洗一番便匆匆忙忙地走了。素言因现在只有小厨房里的工作,反而是比较轻松一些,将两人的屋子都收拾利索了,这才带上门出去。 路上,便听得在一起当值的几个宫女私下里议论道:“难怪这几日在宫里见不到四阿哥呢,原来是失宠了啊。” 素言心中一紧,又听另一人说道:“那是,眼下八阿哥正得宠呢,皇上连内务府总管的职务都给了他。不过八阿哥也的确有本事,这宫里谁不说他一句好啊,就连咱们僖嫔娘娘也是对他称赞有加呢。” 素言怔了一怔,心中顿时明白过来,眼下僖嫔娘娘跟八阿哥走得那么近,晴川正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繫,难怪四阿哥会想杀她。 这样想着,人已是进了储秀宫。有个宫女端着一盘点心从小厨房里出来,看到素言过来神色顿时一松,赶紧把盘子塞进了她的手里,说道:“皇上在呢,主子要了点心,这是刚做出来的,你赶紧给主子送过去吧。” 素言听了不禁有些奇怪,平日里这种往主子面前送点心的活都是大伙抢着做的,轮也轮不到她身上,今天为何要让她送去呢?素言心中狐疑着,端着点心盘子向正殿走,刚到门口正好迎面碰上晴川。 晴川一把拉住了素言,低声说道:“素言,你别进去。” 素言奇道:“怎么了?” 晴川把素言拉到了一边,与她说道:“刚刚皇上不知怎的,觉得胃胀,你也知道人在病中,难免火气大,娘娘都快应付不了了,何况你我呢?” 素言听了却是心中一动,暗道自己既然不能亲手杀晴川,不如利用这件事,让皇上把晴川从僖嫔娘娘身边带走,这样晴川顶多是受些惩罚,失了僖嫔的宠信,倒不会有xing命之忧。 晴川见素言半天没有反应,不由得有些着急,低声道:“你在想什么?还不快走。” 素言想了想,说道:“晴川,我有办法治好皇上的胃胀。” 晴川听了一愣,惊讶地看着素言。 素言解释道:“是真的,我们家乡有一个办法,说拿菱角和猪rou泡在一起煮一夜,一口喝下去,就会让腹胀平息。” 晴川听了一喜,说道:“那太好了,你马上去做,我去回禀僖嫔娘娘。有了这份功劳,僖嫔娘娘也能放你一马,不会总是苛责你了。” 她说着就要转身回殿里,素言忙一把拉住了她,骗她道:“你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啊,我今天做糕点的时候砸到了手,连铲子都拿不起来了,你叫我怎么做啊?” 晴川不疑有他,当下只紧张地问道:“你的手伤到了?严重么?” 素言忙把左手向袖中缩了缩,掩饰道:“只是和面的时候闪了一下,没事,歇一歇就好了,我看不如你去做吧。” 晴川想了想,说道:“也好,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去做,等有了赏赐咱们两人一起去领。”说完便叫素言快走,又jiāo代道,“你回去吧,金嬷嬷那里我去帮你请假,我晚上得当值,不用给我留门了,你早点睡。” 见晴川对自己毫无戒备,素言心中百味杂陈,一时说不出是苦是甜。她怕再被晴川看出破绽来,不敢多说,急忙转身回了干西四所,只等着听晴川被罚的消息。就这样煎熬地等到第二天早上,便听得有人来拍她的房门。素言惊得立刻从chuáng边跳了起来,qiáng压下心中的慌乱去开门,却见是心莲站在门外。 心莲见素言脸色苍白,神色慌乱,奇道:“喂,你怎么了?满头大汗的。” 素言没答话,只是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心莲没好气地将一个小瓷瓶扔到素言怀里,答道:“给你的,你不是跟晴川说你的手闪到了,连铲子都拿不起来吗?她一大早就去太医院拿了这瓶药,叫我来jiāo给你。” 素言看着那小小的瓶子,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勐地抬头看向心莲,问道:“晴川人呢?” 心莲不知素言qing绪为何会变得如此激动,心中十分惊讶,答道:“好像给皇上拿药去了。” 素言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撒腿就向储秀宫跑去,不曾想刚出干西四所却撞到了晴川身上。 晴川一把扶住了她,奇道:“素言,你怎么了?”
第55页 素言却急道:“晴川,那方子我记错了!我刚刚查了医书,菱角炖猪rou会吃坏肚子的。” 晴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你怕我被皇上责怪啊。放心吧,没事的。”她又见素言急得满头是汗,不禁笑道,“刚刚我去帮你拿药,回来的时候灶台上的锅子不见了,不知道是哪个宫女偷嘴拿去吃了。” 素言闻言便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地念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晴川笑了笑,正yu说话,远处却跑了个小宫女过来,急匆匆地说道:“晴川,僖嫔娘娘叫你快些过去。” 晴川与素言俱是一愣,两人不禁对视了一眼,素言便塞了一个荷包到那小宫女手中,问她道:“可知道是什么事?” 小宫女一脸的急色,答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刚才有侍卫把金嬷嬷押走了,说是皇上喝了她进献的rou汤之后便引发了腹痛,已传了太医过去,僖嫔娘娘叫晴川赶紧过去伺候。” 晴川忍不住咋舌,难怪她回去找不到那锅子了,想不到竟然是金嬷嬷偷拿了去领功。她回头看了一眼素言,低声问道:“怎么办?” 素言先打发走了那小宫女,这才jiāo代晴川道:“我查过医书了,那方子虽然会引发腹痛,却不会有生命危险,皇上既然传了太医,估计很快就能痊癒,只是事到如今咱们千万不能承认这事,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 晴川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储秀宫。太医已给康熙熬了药,康熙喝下去后便止住了腹痛。太医看过那rou汤,说这里面并没下什么毒药,只是有些食材食xing相剋,不能放在一起煮罢了。 僖嫔忙向康熙请罪,康熙倒没责罚她,反而好言宽慰了她两句,起身去了干清宫。 僖嫔没想到金嬷嬷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心中十分气恼,可看在她忠心伺候自己多年的分上,还是出力保下了她一条命,只叫人把她贬进了辛者库。过了两日,事态平息了,僖嫔又把储秀宫里的人都召集到一起,问道:“金嬷嬷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众人哪里敢出声,只垂手侍立着。 僖嫔嘆了口气,说道:“没想到她跟了我一辈子,居然还会犯这种错。还好皇上没事,不然整个储秀宫都要陪葬。现下她已经去辛者库做苦力了,这干西四所不能没人管,以后晴川就顶替她的位子了。” 众人听得都是一惊,谁也没想到僖嫔竟然会指了晴川来做储秀宫的大宫女。平日里和晴川jiāo好的人自然高兴,可像心莲、挽月这样平素对晴川不好的,便是又惊又嫉,只怕她掌权后会趁机公报私仇。 其实晴川自己也很意外,她一个被掳来做小宫女的,内务府里查一查都还是黑户口呢,竟然成了储秀宫的总管大宫女,这可真是打死她都想不到的事qing。 僖嫔宣布完,叫众人出去,又特意留下晴川jiāo代了几句,无非就是“本宫信任你,你千万不可辜负本宫的信任”之类的话。晴川不敢说别的,只一一应下了,又恰如其分地表了表忠心,这才退出了正殿。 待回到干西四所,早已有一群宫女在等着奉承晴川,心莲与挽月几个更是陪着十分小心,上来就先向晴川请罪。晴川心里明白新官上任最忌讳的就是找后帐,她现在虽然是大宫女了,若是这些人一个劲地在她背后使坏捅刀子,她也受不了。 晴川一句硬话也没说,只是笑道:“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公报私仇的,我们天南地北的好难得才能聚在一起,也算有缘,以后应该有赏赐一起分,有活一起gān,像一家人一样才对。” 心莲几个顿时心安,连连贊了晴川几句,这才一一散去了。晴川回了房,关上房门,这才长舒一口气,叫道:“官也不好当啊!” 素言忍不住笑她道:“看看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以后你要是能成了这宫里的主子,岂不是还要愁出病来?” 晴川吓得连摆手,说道:“快拉倒吧,我连个宫女都不愿意当的,如果有机会,还是能出宫的好。” 素言淡淡地笑了笑,没说话。她为了良心不杀晴川,可四阿哥那里怎么办?朝中立八阿哥为太子的唿声越来越高,一旦八阿哥真的登上了太子之位,那么四阿哥就再无翻身之机了。 不过朝中拥立八阿哥为太子的唿声虽然很高,可康熙那里却是没什么反应,德妃入宫早,对康熙的脾气多少知道一些,便猜出康熙心中还是捨不得废太子胤礽。四阿哥入宫给德妃请安的时候,德妃便对他说道:“太子虽然愚鲁,毕竟是皇后嫡出,他跟皇上之间的父子之qing是怎么也抹不去的。老四,你若真有孝心,不如来永和宫,帮本宫把太子照顾好就行了。” 四阿哥一时有些惊愕,想了想,问道:“这……皇阿玛会不高兴吧?” 德妃却是笑了,说道:“人心都是rou长的,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父子总是父子,你别看皇上眼下宠着八阿哥,可心里还是惦着太子的,前几日还问起太子的生辰呢。” 四阿哥听了更是意外:“皇阿玛问了太子的生辰?” 德妃若有所指地说道:“你皇阿玛嘴上虽硬,心却是极软的,现在不肯原谅太子,只不过是拉不下那个面子来。真不知道将来谁有这个本事,能让你皇阿玛跟太子重归旧好?那才真是帮了你皇阿玛的大忙。” 四阿哥伸手轻轻地敲动着桌面,沉默了片刻,说道:“额娘放心吧,儿臣知道了。” 没过几日,四阿哥便在朝会之上奏请释放废太子。 四阿哥一身朝服,立在御前慷慨而谈,“儿臣听闻宗人府的管事对废太子诸多苛刻,令废太子有轻生的妄念。儿臣听闻实觉心痛难当,他犯的错再多,毕竟是皇阿玛的儿子,赫舍里皇后唯一的骨rou,老四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所以……”四阿哥一撩袍角,跪下求道,“儿臣想替废太子求个qing,请皇阿玛恩准他搬出宗人府,另迁别院居住。” 康熙沉默良久,下旨道:“让废太子迁出宗人府,搬去毓庆宫住吧。” 朝臣们顿时议论纷纷,四阿哥却是充耳不闻,下朝之后亲自去宗人府接了废太子胤礽出来。胤礽已知自己能出来全靠了四阿哥出力,感激道:“老四,多亏你替我向皇阿玛求qing,这份qing义二哥会一直记着!” 四阿哥忙笑了笑,说道:“皇阿玛以仁孝治天下,二哥是我的兄长,你有难,我出手搭救,天经地义。二哥快别说谢不谢的了。” 一行人往毓庆宫走着,路上却正好遇到僖嫔乘了步辇从对面过来。胤礽现在虽然已被放出了宗人府,可却还是废太子的身份,只得与四阿哥避让到路旁。两队人相错而过时,胤礽却一眼瞥到了紧跟在僖嫔步辇旁的晴川,忍不住失声叫道:“仙姑!” 晴川哪里敢惹他,忙低头贴紧了僖嫔的步辇,只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僖嫔却是察觉出来,回头扫了废太子一眼,低声问晴川道:“晴川,你认识废太子?”
第56页 晴川在太子别苑中住了不短的日子,不敢撒谎说不认识,只好含煳道:“奴婢进宫之前在太子别苑当过差。” 僖嫔冷声说道:“如今你可是储秀宫的人了,过去的一切都应该忘掉才好。”说着又鄙夷地瞥了一眼废太子,不屑道,“什么仙姑不仙姑?我看他的脑子在宗人府里给关坏了。咱们还是别招惹他,赶紧走。” 僖嫔一行人匆匆走了,胤礽想追上去,却被四阿哥一把拽住了,低声劝道:“二哥,你刚从宗人府出来,千万别再惹得皇阿玛生气了!” 胤礽这才不甘地转回身来,叫道:“像!太像了!可是仙姑怎么会在宫里呢?一定是我看错了!” 四阿哥看了看晴川远去的背影,问胤礽:“二哥,你说僖嫔娘娘身边那个宫女长得像仙姑是吗?” 胤礽忙点头道:“简直像极了。老四,你都不知道那位仙姑有多灵!自从她在我身边之后,我什么都顺了,可是她一跑,我立马被关了,你说邪不邪?” 四阿哥想了想,又问道:“你说的那位仙姑叫什么?” 胤礽答道:“晴川,仙姑说她叫晴川。” 四阿哥没说话,只微微垂下了眼睫。 胤礽那里又央求他道:“老四,你赶紧帮我去办两件事。一是帮我去查找一下仙姑的下落,二是再帮我找个地方,我一会儿给你画出图来,那是仙姑一直想找的地方,上次就是因为没找到,仙姑才跑掉的,这次我一定要设法把她留在我身边。” 四阿哥听了淡淡地笑了笑,应道:“好。” 废太子被释,引得朝中形势变化颇大,原本一些拥护八阿哥的朝臣立刻动摇起来,想先看看qing况再说。九阿哥见原本大好的形势突然变成这样,恼怒异常,气得骂道:“老四心怀鬼胎,我才不信他是因为什么兄弟qing义才求皇阿玛释放废太子的!那些朝臣也是浑蛋,先前一个个表忠心,眼前一见风头要变,立刻都缩了回去!” 八阿哥的反应倒是平静,劝九阿哥道:“老九,你冷静些,不管怎样,废太子总是咱们的二哥,皇阿玛能放他出来,就说明是顾念着父子之qing的,这不是坏事。” 十阿哥也劝道:“八哥说得是,再说了,皇阿玛虽然放了废太子,可现在还是最宠信八哥,九哥你担心得太多了。” 九阿哥yin沉着脸不说话,八阿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想这些了,要怎样做皇阿玛自有打算,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只要尽心就好了。走吧,好些日子没去打布库了,一同去吧!” 十阿哥听了忙上前拉九阿哥,几人往布库房走去。到了那儿,不想却在布库房里遇到了康熙。 康熙正在练武,见他们几个进来,便笑着招唿八阿哥道:“老八过来,他们说你布库打得最好,露上两手给朕看看!” 八阿哥却不敢和康熙动手,连忙推辞道:“皇阿玛,您怎么……” 康熙却说道:“少废话,布库房里只有对手,没有皇阿玛,拿出你的真本事给朕看看。”说着便出手招唿了上来,八阿哥只得出招抵挡,两人顿时打在了一起。 康熙自幼习武,如今虽然上了些年岁,可身体却很是硬朗,出手十分迅疾,唿唿带风。八阿哥本就武艺不俗,便也被他激起了好胜之心,使出了全身功夫。只见两人你来我往,拳来脚往,打得jing彩无比。 四阿哥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个场景,他心中不禁有些迟疑,要不要把手中的证据jiāo给康熙,若jiāo了,晴川自然跑不了,老八也会失宠,但是废太子却可凭此重新坐上太子的宝座…… 那边八阿哥已是占了上风,一拳打出,眼看就要落到康熙身上,他忙飞快地收回拳来,跪倒在地上,告罪道:“皇阿玛恕罪!” 康熙却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好好好,老八的功夫果然大有长进,身手敏捷比起朕当年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哈哈哈……” 见到此景,四阿哥暗道,皇阿玛如此宠信老八,传位之举唿之yu出,倘若再不连消带打,灭了老八的气焰,自己就真没戏唱了。废太子即使復位,也不过是个愚钝之人,两害相权取其轻……四阿哥终于做了选择,端着手中的锦盘走上前来。 康熙刚擦过汗,顺手把汗巾丢给了一旁侍立的李德全,回头看到四阿哥过来,问道:“老四,你怎么来了?” 四阿哥恭声禀道:“皇阿玛,儿臣有事启奏。” 康熙微微一怔,问道:“什么事不在朝堂上说,非要来这里打扰?” 四阿哥小心地答道:“是有关废太子的。” 康熙听了面色一沉,“那逆子又做了什么?” 四阿哥将事先准备好的木偶与在太子别苑搜出的晴川画给太子的树林图递了上去,沉声答道:“回皇阿玛话,前些日子废太子搬去毓庆宫,要儿臣给他收拾些东西,结果儿臣在废太子的别苑里发现了很多巫蛊之术,儿臣怀疑他前些时日之所以会大逆不道、放làng形骸主要是巫术所致,还请皇阿玛明察。” 李德全将这些东西俱都端在了康熙面前,康熙拿起那写了废太子生辰的木偶看了看,沉默不语。李德全瞥了一眼康熙的面色,小心地说道:“皇上,太子爷是您一手带大的,他的xing子您还不知道?要是没有巫蛊之术,怎么会忽然之间xingqing大变呢?” 康熙面色更加yin沉,冷声喝道:“马上去查!” 四阿哥等的便是此话,闻声应诺道:“嗻。” 康熙看了那些东西,再无心思打布库,起驾回了干清宫,只剩下八阿哥几个留在布库房里。九阿哥愤愤道:“老四早不为废太子出头,晚不为废太子出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出来说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十阿哥也附和道:“我也算是看出来了,四哥是有心扶持废太子上位,废太子为人老实厚道,哪有八哥对他的威胁力大?柿子当然拣软的捏了。” 八阿哥却是沉默不语,老四这个时候突然弄出了巫蛊之事来,心思的确歹毒,自古以来皇帝最忌讳的便是巫蛊之术,谁沾了都将惹来杀身之祸。这次,老四的目标会是谁呢? 事qing很快便有了结果,经查,发现是大阿哥用巫术镇魇胤礽,yin谋暗害亲兄弟,并搜出镇魇物。康熙大怒,命拘执大阿哥,革爵,幽禁其府。朝中顿时一片譁然,因八阿哥少时为大阿哥生母惠妃所抚养,所以两人关系一直较为亲密,而大阿哥自从自己夺储无望之后,便转到了八阿哥一方。此刻大阿哥被幽禁,这是对八阿哥势力的沉重一击。 第二日,科尔沁的达尔汉亲王额驸班第及文武诸臣,为请復皇太子事具疏上奏,留中。又过了几日,康熙正式下旨,言太子忤逆实属巫蛊所惑,与其本xing无关。如今巫蛊既除,当恢復其太子名号,俸禄一切照旧。 朝中大臣忙都见风使舵,立时便从支持八阿哥的阵营换到了太子党。谁知圣意难测,康熙虽然復立了太子胤礽,可对八阿哥依旧是异常宠信,搞得大伙一时都没了主意。
第57页 隆科多便与四阿哥商量道:“皇上虽然是復立了太子,可八阿哥势力仍在,咱们决不可放松大意,务必要将他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才好!” 四阿哥沉思片刻,说道:“舅舅放心吧,我已有主意。” 若要离间康熙与老八的关系,就要从储秀宫与老八的关系上下手,只需在康熙心中埋下对老八猜忌的种子即可,而这颗种子,就是储秀宫的那个宫女——晴川。 第六章 撼天qing痴意萧索 晴川没想到会再见四阿哥。她奉了僖嫔之命去尚衣坊看僖嫔新做的衣服,不曾想回来的时候却在御花园迎面遇到了他。两人已是许久未见,他依旧是身姿挺拔,眉目冷峻。晴川一时看得有些怔怔的,停了一停才蹲下身去行礼道:“四阿哥吉祥。” 四阿哥手中抱着把琴,待看清是晴川之后,唇角边便挂了些许浅淡的笑容,说道:“晴川?正好,我新谱了首曲子,你也算是有耳福的,过来听听吧。”说着不容晴川拒绝,转身向他经常弹琴的那个凉亭里走去。 晴川见他如此,也不好扫他的兴,只得跟在后面进了凉亭。 四阿哥已在亭中坐了下来,双手在琴弦上轻轻拨动,悠扬的琴声顿时如清澈的泉水一般流淌出来,泛出粼粼的水波,从亭中一波波dàng漾开来。晴川不由得心神随之一dàng,又听得四阿哥略显低沉的嗓音从琴声中缓缓响起: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待一曲奏完,晴川已是听得魂游天外,傻傻地呆住了,直到四阿哥冲着她淡淡地笑了笑,她这才回过神来,鼓掌道:“弹得真好听。” 四阿哥却站起身来,笑道:“现下我还有事要办,弹不成了,晚上皇上有个家宴要举行,如果你陪僖嫔娘娘出席的话,说不定还能再听一次。” 晴川不疑有他,惊喜地问道:“真的?” 四阿哥郑重地点了点头,又深深地看了晴川一眼,转身走了。 晴川心中突然莫名地欢喜起来。回到储秀宫,僖嫔正在挑选送给太子的礼物,见她来了,便指了指一旁宫女手中捧着的白玉观音,与她商量道:“既然说太子之前是被巫蛊所害,那你说本宫送太子一尊观音可好?” 那观音足有尺余高,玉质洁白无瑕、温润莹透,竟如同凝脂一般,晴川知这定不是凡品,奉承道:“这白玉观音一看就是绝世珍品,又寓意平安祥和,皇上看了定然高兴。” 僖嫔听了面带得色,打趣她道:“你倒是不傻。” 晴川有心跟着僖嫔一起出席晚宴,忙上前帮着僖嫔梳洗打扮。眼见晚宴时间快到了,僖嫔那里却仍在不慌不忙地对镜梳妆,晴川便忍不住催促她道:“娘娘,咱们是不是该去了,晚了别再惹得皇上不喜。” 僖嫔却笑了笑,对着镜子左右照着自己头上的珠花,慢悠悠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晚宴上人那么多,去早了只能在席上老老实实地候着,皇上哪能看得见你!要去,就要去的正是时候才是!” 她既存了这样的心思,去得便极晚,直到晚宴就要开始了,这才带着晴川裊裊娜娜地走进大殿,娇滴滴地冲着康熙行了礼,张口就请罪道:“臣妾为了给太子爷准备礼物,来迟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才好。” 康熙心qing正好,闻言笑道:“爱妃有心,朕怎么会怪罪呢?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僖嫔抿着嘴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手。一直捧着锦盒立在她身后的晴川马上微低着头走上前来,将手中的锦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白玉观音。 僖嫔笑道:“这是由西藏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加持过的白玉观音,有了它,太子爷就再也不会受巫蛊所累了。晴川,拿给太子爷。” 晴川应了一声“是”,低头把白玉观音捧到了太子面前,轻声道:“太子爷,请。” 太子爷的目光却没落在白玉观音上,而是一直盯着晴川,又惊又喜地叫道:“仙姑?真的是你?” 晴川大急,忙沖太子使眼色,暗骂太子果然是个糙包,这个场合怎么能叫她仙姑!谁知太子却对她的暗示视而不见,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转头求僖嫔道:“我不要白玉观音,僖嫔娘娘把这个宫女给我吧!” 僖嫔一下子愣了,也偶尔会有阿哥看中了哪宫的小宫女,可多是私底下去向那宫的主子娘娘讨要,还从没见过敢当着康熙的面就这样要人的! 御座上的康熙更是勃然大怒,拍案斥道:“大胆胤礽,才出宗人府,就贪恋女色,你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太子见康熙误会了自己,忙跪下解释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要她不是为了女色,是想更好地帮助皇阿玛,她是个仙姑,能知过去未来,只要有她在儿臣身边,儿臣就再也不会犯错了。” 康熙听他说出这样怪力乱神的话来,眼神更是yin翳,转头看向晴川,“仙姑?” 僖嫔看得心中一惊,晴川是她储秀宫的大宫女,有个不好就要牵连到她身上,她忙qiáng自提了胆气,笑道:“太子爷说笑了,她只是个寻常宫女,哪是什么仙姑?晴川,你下去。” 晴川巴不得有人来说这句话,闻言忙垂手躬身地向殿外退了下去。不想康熙却是突然喝道:“站住!” 晴川吓得一哆嗦,立刻跪了下来。康熙凌厉yin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默默地打量了片刻,这才冷声问道:“莫非你跟太子受巫蛊之术迷惑的事有关?”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心头上俱一震,大阿哥是皇长子,康熙的亲生儿子,都因巫蛊之事被削爵、圈禁,旁人若是沾上了这个,定然只有一个死字了。众人齐齐噤声,晴川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如纸,急忙跪伏在地上,大声叫道:“皇上,冤枉!奴婢并不知什么巫蛊之术!” 康熙没有说话,只冷冷地打量着晴川。 八阿哥虽一直沉默,心思却转动得极快。上一次查巫蛊之术,一直支持自己的大阿哥被圈禁,这一次,又落到了晴川头上,明面上看着目标只是一个小宫女,实际后头却连着后宫最得宠的储秀宫僖嫔和他这个最得圣宠的八阿哥。 一箭双鵰!老四这一手玩得真是高明! 又见晴川神色惊惧地跪在那里,瘦弱的身子簌簌发抖,八阿哥心中的某处忽地一软,虽然他一直认为自己只是对这个宫女好奇,感兴趣,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身影已经悄悄地占据了他心中的某处。 八阿哥抬眼,看向默默坐在对面的四阿哥。似是察觉到了八阿哥的目光,四阿哥也看了过来,目光相接之时,八阿哥忽然挑着嘴角挑衅似的笑了笑,然后从席上离座,走到康熙面前跪了下来,朗声禀道:“皇阿玛,儿臣和这个宫女很熟,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宫女,儿臣敢担保,她跟二哥的事绝无关系。”
第58页 晴川怎么也想不到为自己挺身而出的会是他,一时不觉有些愣怔,只呆呆地看着他,没了反应。 太子那里却已反应过来,忙在一旁跪下,说道:“儿臣也可担保,晴川与巫蛊之事全无关系。” 康熙听了这话,目光反而复杂起来,从太子身上移到八阿哥处,又落到了晴川身上,最后冷声道:“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跟朕的两个阿哥有所牵连,这也太不简单了。李德全,把她带到偏殿去,朕要亲自审理此事。” 李德全应了一声“嗻”,叫人押了晴川去偏殿。晴川已是吓得有些腿软,起身时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她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四阿哥,见他目光低垂,漠然地坐在席上,仿佛这殿内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晴川只觉得心中似被利刃勐地刺了一下,倏然一痛。她用力地抿了抿唇瓣,转过了视线,默默地跟着李德全出去了。 四阿哥此刻才敢抬起头来看向晴川的背影。一切事qing都在照着他设计的方向发展,可是他的心中却丝毫不觉喜悦,反而涌出无穷无尽的苦涩来。 康熙看了一眼僖嫔,又吩咐道:“你也一同过来。” 僖嫔不敢多说,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康熙身后去了偏殿。好好的一个晚宴竟出了这样的事qing,殿中众人一时议论纷纷。几个阿哥过去把太子与八阿哥扶了起来。九阿哥更是忍不住地埋怨道:“八哥,你怎么如此莽撞,别人躲这事还躲不及,你怎么偏偏自己凑了上去!” 八阿哥没有解释,只是沉默地走回席上,看向对面的四阿哥,举起酒杯,含笑道:“四哥,老八敬你一杯。” 四阿哥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举杯一饮而尽。既然早已做出了选择,那么不管是苦是痛,狠心咽下便是了。 偏殿里,僖嫔与晴川都跪在康熙面前。康熙冷冷地扫了她二人一眼,喝问道:“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僖嫔乖觉,知道此事不能多说,一句话说得不对便会引来杀身之祸,还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听康熙问,便十分委屈地低下了头,说道:“臣妾也是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叫晴川说吧。” 晴川此时已冷静了许多,镇定答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在入宫前曾在太子殿下的府上当过差,有幸帮太子处理了几件事,实在是跟巫蛊之术无关。” 僖嫔这才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是啊,她如果真的有巫蛊之术,早就把自己变走了,怎么会留在这儿让皇上审问呢?” 康熙猜疑地看向晴川,问道:“真的只是这样?” 晴川忙重重地磕了个头,沉声答道:“奴婢不敢欺瞒皇上。” 康熙心思极重,心中仍是有疑忌,又问道:“那八阿哥呢?他又怎么会站出来为你求qing?” 晴川不敢把她和八阿哥之间的纠缠全盘托出,想了想,便答道:“在南苑的时候,八阿哥打了很多猎物,请奴婢帮忙烧烤,当时皇上在,皇上不记得了吗?” 康熙记得此事,点了点头道:“朕记得。” 晴川便又说道:“也许是八阿哥觉得奴婢为人老实可靠,不忍心见奴婢被冤枉,所以才帮奴婢求qing的。” 康熙缓缓地点了点头,冷声道:“说得倒是头头是道。” 正说着,派去储秀宫的小太监回来了,将一张画jiāo给了康熙,回禀道:“皇上,奴才查了整个储秀宫,什么都没找到,只找到这个。” 那画上只画了一片树林,当中一棵大树树gān带孔,样子十分古怪,正是晴川刚入宫时画给僖嫔的,与遗落在太子别苑的那张画一模一样。康熙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这……这不是跟太子府里画的那个图是一样的吗?” 僖嫔闻言心里一惊,忙洗白自己道:“这是她画来jiāo给臣妾的,说是她的家乡,托臣妾帮她找找这个地方,其他臣妾一概不知。” 康熙冷眼看向晴川,问道:“你家乡是哪里的?” 这话却一下子把晴川问住了,这要她怎么答才好?胡乱说个地方自然不行,康熙只需派人一查就知道真假,可若是告诉康熙她是从三百年后穿越过来的,那更是会被康熙当做妖孽直接烧死了! 晴川一时语塞,“我……” 康熙见状冷哼一声,“目光闪烁,言辞不正,若无心虚何至于此?既然不肯说,那么就是来路不正。反常即为妖,来人哪!”康熙突然高声吩咐道,“把她押出去,明日午时火刑伺候。” 晴川没想到康熙竟会不问青红皂白就这样判了她的死罪,顿时惊慌失措,连忙高声叫道:“奴婢冤枉,冤枉啊……” 这里却没人听她的唿喊,李德全更是训斥上来拖人的小太监道:“还不赶紧堵了她的嘴,还想叫她惊扰了圣驾不成!” 那两个小太监忙用布团塞了晴川的嘴,不顾她的挣扎,qiáng行将她拖出殿去。 大殿里,众人都隐隐听到了晴川的喊声,不一会儿便有消息传了过来,说皇上已判了晴川火刑,明日午时行刑。八阿哥心一紧,顿时便要从席上起身,却被身旁的九阿哥与十阿哥死死地摁住了。 十阿哥低声劝道:“八哥!那不过是个奴婢,死了也就死了,你难道还要因为她再去惹皇阿玛生气不成?” 九阿哥也低声说道:“冷静,这定然又是老四的诡计,八哥,你千万不能上了他的当!” 太子也坐不住了,他还指望着晴川这个仙姑帮他坐稳太子之位呢,哪里愿意叫她就这样死了。他起身就向偏殿而去,想求康熙饶了晴川一条xing命。人还未走出大殿,却被德妃拦住了,德妃劝道:“太子,你别冲动,你这样会害死晴川的。” 太子焦急地说道:“德妃娘娘,我不能看着仙姑死!” 德妃不愿康熙与太子之间再生矛盾,忙劝道:“你想你不过是区区一个人,大内侍卫有多少?你觉得凭你一己之力能救得了晴川吗?到时候皇上看到你为了晴川连父子之qing都不顾,你以为皇上还会留她吗?” 太子听了也迟疑下来,同时更觉苦恼,急道:“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八阿哥也挣脱了九阿哥他们的压制,从旁边走了过来,到德妃面前郑重一礼,恳切地说道:“还请德妃娘娘出手救晴川一命,她的确不是什么妖孽之人,只是个品xing单纯、心地善良的小宫女而已。” 德妃温和地笑了笑,说道:“本宫和晴川见过几次,对于她的为人也了解一二,知道她是个好孩子。” 太子在一旁急道:“请德妃娘娘救救她吧!” 德妃看了看八阿哥,略一沉吟,对太子说道:“这样,你们都回去吧,这里jiāo给本宫,能不能保住她本宫也不敢保证,但是总比你们俩等在这里白惹皇上生气的好。” 眼下看来也只有如此,八阿哥与太子两人顿了顿,齐声向德妃道了谢。
第59页 德妃笑了笑,沖他二人挥了一下手示意他们先离开,这才转身走向偏殿。走到门口时,德妃又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这才迈入偏殿。 僖嫔仍在康熙面前跪着,康熙坐在座上,却没看她,只用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德妃的脚步声,康熙抬起头看了过来。 德妃温柔一笑,向康熙行了礼。 康熙面色依旧yin沉,口气不善地问道:“你是受了太子和老八所託,来替那个妖孽求qing的?” 德妃听了缓缓地摇了摇头,柔声答道:“臣妾是担心皇上的身子骨,特地来看看。”她说着,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僖嫔,上前轻轻地扶起了她,笑着沖康熙说道,“僖嫔妹妹也跪了好一会儿了,臣妾可不可以替她向皇上求个qing,让她回宫去呢?” 康熙没说话,却挥了挥手。 德妃便冲着僖嫔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离开。僖嫔虽心有不甘,可也知康熙对她已是心生怀疑,此刻多说什么都是无用,不如先退下去,待康熙怒火消减之后再来弥补。这样想着,僖嫔便向康熙行了个礼,沉默地退了出去。 德妃看僖嫔走了,缓步走上前来,劝康熙道:“天色不早了,臣妾伺候皇上歇着吧。” 康熙神态疲惫,却说道:“朕睡不着。” 德妃奇道:“事qing都已经解决了,皇上为什么还睡不着呢?” 康熙没答话,只是沉默地坐着。 德妃想了想,轻声说道:“让臣妾猜猜看。第一,臣妾看得出那个宫女对太子殿下很重要,如果不顾太子殿下的感受,贸然将她处死了,皇上和太子好不容易修復的父子感qing又将面临考验。第二,皇上宅心仁厚,从来不滥杀无辜,这次只凭着一张画就断定她是妖孽,皇上心里也觉得不安。第三,这小小的宫女居然能叫八阿哥也出面为她求qing,可见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子,就这样杀了难免可惜。” 康熙听了沉默片刻,反问德妃道:“爱妃一向都喜欢把人心看得这么透彻吗?” 德妃听了却是笑了笑,从容答道:“若真要揣摩人心的话,能不让人发觉才是高手。臣妾只是关心皇上。” 康熙轻嘆一声,说道:“可是胤礽一直叫她仙姑,老八又出面为她求qing,这太不寻常了。万一真是妖孽,留在宫中后患无穷啊。” 德妃一边伸手轻轻地替康熙按摩着头,一边笑道:“若真是道行高深的妖孽,刚才早就施个法术跑了,要是道行不深,皇上是真龙天子,又岂会怕她?依臣妾看,不过是个机灵的小丫头而已,绝对没有皇上想得那么严重。” 康熙虽没说话,德妃却察觉到他的身体已是慢慢放松下来,她继续帮他按摩着,嘴角边上却是泛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伺候康熙歇下之后,德妃才从干清宫里出来。一直等在外面的大宫女翡翠忙迎了过来,低声问道:“娘娘,皇上可改了主意?” 德妃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边向永和宫走着,一边低声说道:“没有,皇上什么也没说。” 翡翠惊惧道:“难道真的要把那个晴川烧死?” 德妃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突然轻声问翡翠道:“你说是太子的威胁大,还是八阿哥的威胁大?” 翡翠被她问得一愣,想了想才答道:“十四阿哥一直领兵在外,不得回朝,这段时间太子爷稳稳噹噹的才好,这样才能把太子之位给咱十四阿哥留着。” “不错,”德妃听了轻轻地笑了笑,又凝神思量了片刻,低声吩咐翡翠道,“你去阿哥所给八阿哥送个信,就说……本宫尽力了,可皇上不肯收回旨意,已决意要将晴川处死,若想要晴川活命,只能靠八阿哥自己了。” 翡翠应了一声便要走,可随后又被德妃叫住了。德妃沉吟一下,又jiāo代道:“告诉八阿哥,叫他千万别怨皇上,眼下还是想法子尽量保住晴川的xing命才是。皇上也是一时火大,待过了这两天,也就知道是错怪晴川了。” 翡翠不明白德妃这是何意,忍下了心中的疑惑,转身去阿哥所传信。 八阿哥听了翡翠传来的消息,良久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坐着。 九阿哥看得着急,忍不住说道:“八哥,德妃是老四的亲额娘,她能向着咱们?她巴不得八哥和太子都被皇阿玛厌弃才好呢,好叫老四上位!我看她叫人传这话来,分明是不怀好意!” 八阿哥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我却不这样认为,德妃娘娘若是有这个心思,在干清宫外就不会拦着我和太子,而会任由我们去找皇阿玛求qing,然后闹得无法收场了。” 十阿哥困惑地挠了挠脑门,奇道:“那她是什么意思?” 八阿哥想了想,答道:“我猜她也是不想叫四哥上位的,她想留着那太子之位给老十四。” 九阿哥听了却是怀疑,“虽然人们都传着德妃偏心老十四,与老四是面合心不合,可他们毕竟是母子,她会真的对咱们好心?” 八阿哥不语,他有意于晴川的事曾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眼下晴川被罚,皇上虽然没有继续追查,可那些事qing却都瞒不过他。如果他任晴川被处死而袖手旁观,皇上心中反而更会起疑心,怀疑到他和僖嫔的关系上去。这样一来,僖嫔之前在皇上面前替他说过的好话,都会成为他们两个相勾结的证据,成为他争夺太子之位的yin谋……与其那样,还不如就叫皇上认为他老八是个qing种!他从来没有想过太子之位! 眼下,康熙已对他们这几个年长的阿哥多有猜忌,这种形势下,“不争”才是真正的争!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晴川死!不想那个傻乎乎的,对谁都讲义气,唯独对他敢横鼻子瞪眼的晴川就这样死去! 八阿哥抬头看向九阿哥,沉声问道:“老九,你身上可带着火器营的令牌?” 九阿哥一愣,愕然道:“八哥!你难道还要劫法场?” 八阿哥点了点头,“不错。” 十阿哥惊呆了,叫道:“八哥!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不要自己的xing命呢?我不让你去。” 八阿哥没理会老十,只看着九阿哥,沉声说道:“左右都已引得皇阿玛猜忌,不如就豁出去了,我要置死地而后生。” 九阿哥心中一亮,已是隐约明白了八阿哥的打算。他想了想,从身上掏出一块令牌来,递给八阿哥,笑道:“你去调火器营的人手来吧,不过事后我可不会认的啊,只说令牌是你从我这里偷去的。” 八阿哥笑了笑,接了令牌过去,答道:“放心吧,我这就连夜去准备。” 这一夜,註定是个难眠之夜。 宗人府的牢房内,晴川yu哭无泪。自从穿越以来,她一直努力地活着,不管环境多么恶劣,不管周围的人怎样对她,她都不曾抱怨过,不曾放弃过,只想着要坚qiáng地活下去,找到回家的路。
第60页 可是到最后,她竟然要被当做妖孽活活烧死。老天爷,她算哪门子妖孽啊,她要真是妖孽,还犯得着在这宫里当个伺候人的小宫女吗? 天亮时,晴川被人从宗人府的牢房内拉了出来。院子里已架起了高高的柴堆,有人上前用布团塞住了她的嘴,把她绑在柴堆之上。就这样一直等到中午,李德全带了几个小太监前来监刑。 他看了看时辰,又看向身旁的小顺子,随意地问道:“还有一刻钟,柴堆上的那位就要升天了,从她身上,你学到什么了吗?” 小顺子的脸上挂满了忠厚老实之相,思量了半天,才答道:“不要跟主子们太接近,免得皇上不高兴。” “错!”李德全摇了摇头,又看向被捆在柴堆上的晴川,说道,“一个人如果太聪明、太机灵,就一定要懂得韬光养晦,蓄势待发。倘若事事qiáng出头,锋芒毕露,就会遭人嫉妒,甚至被人怀疑。我看这位姑娘不像妖孽,但不是妖孽的话,一个小小宫女怎么能令太子与八阿哥同时替她求qing?这说不通啊!主子对于说不通的事,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快刀斩乱麻。” 小顺子忙恭声说道:“儿子明白了。” 李德全却是嗤笑了一声,“得了吧,这个教给你也没什么用,你生就不是个机灵人,就算锋芒再露也露不到哪儿去,时辰到了,点火吧。” 晴川见他们真的举了火把来引燃柴堆,吓得脑中一片空白。是的,她曾经以为自己不怕死,可从没想过自己的死法竟会是被活活烧死。她惊恐地挣扎起来,只想高声叫他们停手,可口中早已被人塞了布团,喊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困难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就在火把刚刚点燃柴堆的那一剎那,忽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怒喝:“住手!挡我者死,让开,都给我让开!” 众人齐齐地转头看去,只见八阿哥带着一队士兵从院外沖入,直扑向那已经燃起的柴堆。那行刑的太监急忙来拦,八阿哥一脚将他踢开,冲上柴堆,用剑斩断了晴川身上的绳索,抱起她跃下了柴堆。 柴堆四周,火器营的士兵已经与宗人府的侍卫打成了一团。 晴川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愣愣地看着八阿哥。 八阿哥咧着嘴沖她笑了笑,一把扯下了她口中的布团,说道:“走,我带你出去!”他拉了晴川向外冲去,不想刚冲到门口,却迎面看到康熙与德妃在一群宫女太监的拥簇之下从外面进来。 康熙看到院中的qing景一下子怔住,随即一声bào喝,“都给朕住手!” 院中众人被这一声都喝停了手,急忙放下了兵器,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康熙脸色铁青,缓步走到八阿哥面前,定定地看着他,寒声问道:“老八,你想gān什么?想造反吗?” 八阿哥闻言拉着晴川跪倒在地上,沉声答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想请皇阿玛饶了晴川。” 康熙不语,心中的怒火却是一触即发。 德妃见状忙从后面走上前来,说道:“八阿哥,你实在太冲动了。皇上刚刚已经决定饶了晴川,要她去干清宫当差,你怎么就……” 八阿哥错愕地抬头,看向德妃,“真的?” 却听到康熙冷声吩咐道:“李德全,把这个叫晴川的宫女带到干清宫去,以后就让她在朕的眼皮底下当差。” 李德全应了一声,带着太监上前押晴川出去了。晴川连连回头,她不想就这样抛下八阿哥,他是为了救自己才来劫刑场的,他的安危还没有确定,她如何能就这样抛下他一个人走呢! 李德全是何等jing明,见状忙小声劝晴川道:“姑娘,你这个时候要再惹皇上生气,只能làng费了八阿哥的一片苦心,快走吧,他那里不会有事的。” 晴川听了心中稍定,又想歷史上的八阿哥也是好好地活到了雍正朝的,这次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才对。她虽这样想着,可还是忍不住又一次回头去看八阿哥,正好看到八阿哥也向她望了过来,只见他嘴角隐隐地勾了勾,竟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对她笑了笑。 晴川顿时无语,好吧,他这样的人根本就用不着她替他担心的。她也终于放下心来,转身跟着李德全走了。 那边康熙已是环顾了一圈院内,问道:“火器营的令牌一向由老九管着,莫非这件事他也有份儿?” 八阿哥闻言忙低下头来,答道:“皇阿玛,这件事不关老九的事,是儿臣把他灌醉从他身上盗取的。” 康熙沉默片刻,语气失望地说道:“老八啊老八,朕一向以为你是个能担当大任的人,没想到你……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来人哪,把八阿哥押进宗人府看管起来。” 四周的人都面面相觑,却是无人敢动手。众人都知道八阿哥是康熙最宠爱的阿哥,谁敢上来押他? 康熙见竟无人敢动,怒道:“怎么?莫非还要朕亲自动手不成?” 八阿哥抬头看向康熙,沉声回道:“儿臣错了,不敢奢求皇阿玛饶恕,儿臣自己去宗人府。”说完从地上站起身来,毅然转身向宗人府方向走去。 康熙望着他依旧挺拔的背影,满腔的怒火只化作了难言的失望,苍老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低声喃喃道:“朕一个儿子才出来,另一个儿子又进去了,这样的事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德妃看他如此,有心劝上几句,还未开口,康熙却已是先摆了摆手,说道:“不要说了,回宫吧。”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人群之中,康熙的背影显得那样的孤寂,德妃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轻轻地嘆了口气。 再说晴川,被李德全带到了干清宫,安排了一个殿内打扫的活计。因是新来,又是这样的缘由来的,干清宫原有的宫女对她很是排斥,时不时地给她使个绊子。境况竟又像是回到了她初入宫时,晴川能做的只有沉默和忍耐。 这一日,又有两个宫女诬陷晴川偷懒,李德全懒得追究到底谁对谁错,gān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罚了晴川去门口站着。 晴川在门外一直站到腿脚麻痹,心中忽然一阵委屈。她一直想要与人为善,可不曾想这宫中根本就没有“善”这个字,你高了,大伙就巴结你,你低了,就都上来踩你。 这就是宫中,这就是宫中的人。正这样感慨着,却见素言从远处偷偷地跑了过来,塞了块点心到她手里,低声说道:“这会子没人,你快吃点吧,还不知道要罚你到什么时候,能不能吃上晚饭。” 看着手心里的那块点心,晴川心中一热,忍不住流下泪来。 素言只道她委屈,忙替她擦了泪,劝道:“这宫里向来都是跟红顶白、趋炎附势的,你多忍着点,我会设法多来看你的。” 晴川感激地点了点头,正yu说话,却见僖嫔带着人从外面进来。僖嫔看到素言在这儿不禁一愣,她看了看晴川,又把目光落到了一旁的素言身上,冷声呵斥道:“佟素言,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本宫的吩咐敢私自到这儿来?你不要命了吗?”
第61页 素言忙解释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只是想过来看看晴川。” 僖嫔俏脸微寒,说道:“储秀宫和干清宫向来各司其职,你是储秀宫的宫女,干清宫的事轮不到你cao心。” “可是娘娘,晴川在这里吃不好、住不好,还经常受人欺负……” 僖嫔一个耳光打在了素言脸上,这宫里四处都是耳朵,她竟然敢在干清宫外说出这样的话来。僖嫔大怒,斥责道:“本宫说的话你还没听清楚吗?干清宫的人自有干清宫的人照顾,要你瞎cao什么心?莫非在你眼里,本宫不是主子,晴川才是你的主子不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晴川见素言为了自己而挨打,急忙挡在她的身前,替她辩解道:“娘娘,请你别打素言,她都是为了我。” 因晴川的事qing,康熙连带着对僖嫔也冷落了许多,僖嫔心里正恼着,闻言扬手又扇了晴川一个耳光,骂道:“才离开储秀宫几天,就不记得规矩了,什么你啊我的,你是个奴婢。” 晴川心中一寒,看着僖嫔那张因怒火而扭曲了的脸,用力地抿了抿唇,低头答道:“是,奴婢该死,奴婢下次会注意的。” 僖嫔火气不减,正yu再惩罚她二人,忽听远处有人唤道:“妹妹。”她转头看去,却见是德妃带着贴身宫女翡翠缓步而来。僖嫔品级比德妃要低,只得微微蹲身向她行了一礼,口中说道:“德妃娘娘吉祥。” 德妃看了晴川和素言一眼,轻轻一笑,转头对僖嫔说道:“妹妹治宫严谨,肯以身作则教训奴才,自然是一件好事,不过干清宫是皇上休息的地方,倘若因此惊动了皇上,对妹妹产生误会,就不好了。” 僖嫔本就一肚子怨气没地方撒,闻言冷笑一声,说道:“姐姐你少唬我,皇上还没下朝呢。你无非就是想救这两个宫女,显示你的贤德罢了,我偏就不让你如意,我打她们怎么了?奴才犯了错就该打。”说着,又扬手向晴川脸上打了过去。 德妃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绵里藏针地说道:“妹妹教训奴才姐姐怎么敢拦?没错,皇上是上朝没回来,不过这宫里人多嘴杂,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传到皇上耳朵里。到时候万一把妹妹传成了张牙舞爪的泼妇,妹妹是不是也认为没有关系呢?” 僖嫔听完愣了愣,停下了手,轻笑道:“好了,我不打了,怕打坏了手一会儿就没法帮皇上疏络筋骨了。还是姐姐命好,整天没事gān,四处瞎晃悠,要是我有姐姐这点时间,也可以做这些奴婢们的保护神了。”说完又轻轻地嗤笑了声,转身带着宫女离开了。 德妃身边的翡翠气不过僖嫔如此态度,不忿道:“主子,她越来越嚣张了。” 德妃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算了,随她吧。” 一旁的晴川与素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给德妃跪下了,谢道:“多谢娘娘出手相救。” 德妃看着她二人,指点道:“在宫里做事,受委屈是难免的,不是每一次都能那么幸运,遇到人来救你们,所以要想不被人欺负,自己就要做到最好,明白吗?” 晴川与素言连忙应了一声“是”。德妃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带着翡翠离去。走了没几步,德妃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便听得翡翠十分焦急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那野蜂蜜也吃了,怎么也不管用了?” 德妃摇摇头,扶着翡翠的手臂走远了。 晴川看着德妃咳嗽的背影,心中很是不忍,野蜂蜜的那个方子还是她给翡翠的,现如今看来已是不大管用了,得换个法子。 第二日,晴川便从太医院又讨了一包药来,送到了永和宫。 谁知这次翡翠却不肯接她的药,只是说道:“娘娘说了,她的病自有太医料理,不用再给她送药了。” 晴川怕德妃怀疑自己别有用心,忙解释道:“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报答娘娘的恩典。” 翡翠却不肯听她解释,只推她出去,关上了宫门。 晴川一时有些愣怔,不知德妃为何不接受她的药?难道也怕她的事会连累她吗?可是德妃咳得那么厉害,太医们的药又明显不管用,倘若继续下去,怕是就会转成肺病,到时候就很难治了。 晴川正苦恼着,心中忽地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行的法子。她急忙又回去取了熬药的砂锅过来,直接在永和宫门口煮起药来,手中也不停着,只卖力地挥着蒲扇,把药味向门内扇了过去。药香顿时在院子里瀰漫开来。 殿内,翡翠刚服侍德妃喝了药,忍不住问德妃道:“主子刚才为什么不接受她新进的药呢?” 德妃咳了几声,这才轻声答道:“眼下皇上虽看着平静,可事qing并没有完,晴川的事正在风口làng尖上,八阿哥、太子、僖嫔,个个都牵扯到了,本宫不想也捲入这场是非之中。” 忽地一股药香从外面飘了进来,德妃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喉咙中的灼痒之感顿时减轻了不少,惊喜道:“什么味道?闻起来真舒服。” 翡翠也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摇了摇头,答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出去看看。” 德妃站起身来,笑道:“本宫和你一起去看看吧,这味道真好,只是闻着就没那么想咳了。” 翡翠扶了德妃出去,院中众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药香。一个宫女指着宫门说道:“像是从宫外飘进来的。” 德妃便向宫门处走去,待打开了宫门,只见门口处只有一锅煮沸的药汤,却没有人影。德妃看了看那药锅,嘆道:“以前看医书说药香能够治病,本宫还有些怀疑,没想到这次竟然在本宫身上应验了。” 翡翠见寻不到煮药的人,便接口道:“这个煮药的人连面都没露,看来也是个懂事的人。” 德妃缓缓地点了点头,环顾了四周一圈,见不远处的树后隐隐露出一片裙角来。德妃会心地笑了笑,有心指点晴川,故意高声与翡翠说道:“在宫里生存光懂事不够,还得懂人,就好比这煮药一样,对了症才能治病,否则就算把全天下的药都煮尽了,又有什么用呢?翡翠,你以前也在干清宫当过差吧?” 翡翠忙应道:“是!” 德妃又说道:“本宫记得当初你也没少受欺负。” 翡翠看出德妃心思,闻言忙大声答道:“多亏主子给奴婢出主意,让奴婢好好伺候皇上,结果皇上一高兴,就把奴婢赐给娘娘了。” 德妃笑了笑,又怕晴川听不明白,解释道:“是啊,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皇宫是皇上的皇宫,皇上眼里有你,你便是云,皇上眼里没你,你便是泥。能在皇上身边伺候,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至于是云是泥,就得看各自的修行了。好了,这药香本宫也闻够了。翡翠,你把药渣子拣出来,让太医照着给本宫配药。本宫乏了,先进去歇了。” 翡翠端了药锅进去,宫门又重新在她们身后合上。
第62页 晴川这时才从树后走了出来,便冲着宫内拜了一拜,低声谢道:“多谢德妃娘娘提点。” 德妃的话她是听明白了,是云是泥得看自己的修行,所以在这宫中只想着平淡度日是不可能的。只有叫康熙这个大老闆看重你,别人才不敢欺负你,就像以前在储秀宫一样,做小宫女时,心莲与挽月等人时不时地就要欺负欺负她,可自从她成了管事姑姑,非但再没有人敢欺负她,人人还都开始巴结奉承她。 这就是现实,虽然很无奈,可是却不得不面对。晴川忍不住用力地握了握拳,既然这样,那就继续努力吧,再重头做起,不但要消除康熙对她的成见,还要成为康熙身边的头等大宫女! 回到干清宫,管事姑姑正在低声教训两个宫女,“你们怎么伺候的?又惹得皇上生气,小命是不是都不想要了?” 挨训的一个宫女忍不住申辩道:“姑姑,是皇上嫌天气热,叫我们用力打扇,我们这才用力扇的,没想到会chui乱了奏摺。” 管事姑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气道:“还敢顶嘴!” 那宫女虽觉得十分委屈,可却再不敢说什么,只默默地低下头去。管事姑姑满意地点了点头,眼角瞥见晴川从外面进来,心中一动,叫道:“晴川,你过来。” 晴川不知是什么事,忙小步跑了过来,蹲身向管事姑姑行了一礼,问道:“姑姑有什么吩咐?” 管事姑姑有意为难晴川,便吩咐道:“今儿天气热,皇上身边得有人打扇,她两个刚刚惹了皇上生气,不好再去殿里伺候,你去给皇上打扇吧。” 晴川刚才多少听到了她们之间的谈话,知道康熙正因打扇的事qing发火,这个时候却叫她进去伺候,分明就是想把难事推给她。她虽想明白了这些,可又不能违命,只得轻手轻脚地往殿内走去。 一进殿门,便看到大殿角落里摆着的用来给室内降温的大盆冰块。晴川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主意,她先用小铜盆取了几块冰,摆放在康熙的案头,然后才用小扇子轻轻地对着铜盆扇起风来。 风虽不大,可却带着冰块的凉气,chui到人身上只叫人觉得神清气慡,顿时解了不少暑热之气。正在批阅奏摺的康熙感受到了阵阵清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晴川低眉敛目地站在边上,微微一怔,这才又回过头去批阅奏摺来。 见康熙并未有不喜之色,晴川心中大定,更加用心地扇起风来。直到待天色渐晚,康熙批阅完了奏摺,这才吩咐她下去。晴川轻轻地应了一声是,小心地退了出来。李德全还在门外候着,冲着她点了点头,低声贊道:“姑娘聪明。” 晴川忙向着李德全行了个礼,说道:“晴川不敢当李谙达的贊。”见她如此谦逊懂礼,李德全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吩咐道:“也伺候一下午了,下去歇着吧。” 只不过才做好一件事qing讨了康熙的欢心,众人的态度就大有变化,晴川心中也有了数,自此以后更加用心地讨好起康熙来。 因康熙每日里政务繁忙,劳心费神,所以睡眠很不好。太医院的太医看了只会给开方子、熬药汤,康熙喝了两回不管用,便再也不肯喝了。干清宫的众人都愁得没法,那些值夜伺候的人更是每夜都要提心弔胆,生怕康熙一发怒,自己就要受罚。 李德全无意间与晴川提了一次,她便记在了心里,琢磨了两日后,找来些薰衣糙放进了康熙的寝殿里,又请人在偏殿里弹奏一些轻柔舒缓的曲子以助催眠。果然,那天夜里,康熙入睡便比平时容易了许多,睡得也很踏实。 从那以后,李德全再见晴川,越发和颜悦色起来,有什么为难的事也愿意与她商量一下。众人见李德全如此看重晴川,对她的态度也是大变,渐渐地,敢对她使脸子的人越来越少,倒是不少人都和她jiāo好起来。 晴川这才松了口气,更加理解了德妃所说的“是云是泥全看自己修行”。 只一件事还叫晴川十分挂心,那就是八阿哥一直被关在宗人府里。康熙既不说罚也不说放。晴川暗暗着急,几次想从李德全这里探听些消息,可还没等开口,李德全便已看透了她的心思,话有所指地劝道:“晴川啊,说到底,这是皇上的家事,不是咱们这些奴才可以cha嘴的,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怎么把皇上伺候好。” 晴川无奈,只得低声谢道:“多谢谙达教诲。” 李德全看着晴川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嘆了口气,这个丫头聪明伶俐,沉稳踏实,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善了些,怕是早晚要受这个的拖累。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身往殿内走去,看时辰皇上马上就要下朝了,殿里的一切都要准备好才行。 他刚迈进殿门,小顺子就从外面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连声叫道:“gān爹,gān爹!” 李德全停下了步子,转身低喝道:“什么事这么沉不住气!亏得皇上不在,否则有你好受的!” 小顺子吓得立即噤声,垂手站住了。 李德全这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顺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答道:“前面大殿里叫我给gān爹传个信过来,说是皇上今天又因太子爷的事发了怒,叫gān爹赶紧去前面伺候着。” 李德全听了心中一紧,一边往干清宫大殿那边赶,一边低声问小顺子:“朝会上出了什么事?” 小顺子紧紧地跟在李德全身侧,闻声答道:“说是太子爷这些日子一直发奋苦读,还特意做了一篇文章背给皇上听,皇上便叫他背了,结果只背到一半,皇上就火了,还罚太子爷回去抄《史记》。” 李德全听了心中疑惑,便问道:“太子做的什么文章?” 小顺子苦恼地想了想,答道:“儿子也没记住,前面说是治国之道,在于民为重,君为轻,皇上当时听了还挺高兴,可后面太子背到什么女子小人难养的时候,皇上就火了。” 李德全也听了个煳涂,猜着可能是太子不学无术,又不知扯到什么歪理上才惹得康熙发火。到了大殿,康熙已下了朝,却没回干清宫,而是去了御花园。李德全伺候康熙时日已久,知他定是心qing十分烦闷,才会去御花园,于是伺候得更加小心起来。 康熙在御花园里站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太子虽然秉xing忠厚,可是论学问却差得十分远。德全,你说朕的儿子中怎么就没有一个文武双全、能当大任的?” 李德全心中一惊,想不到康熙会问他此事,闻言便谨慎地答道:“奴才久居深宫,不了解各位阿哥的秉xing,不能为皇上分忧,奴才该死。” 康熙本是随口感慨一下,也没想叫李德全回答他,想了想,又说道:“其实老八倒是挺像朕的,就是xing子过于不羁了些。对了,他在宗人府一切还好吧?” 李德全忙小心答道:“奴才不知道,不过八阿哥是皇子,相信宗人府不会亏待他的。” 康熙停了停脚步,忽然转身往宗人府方向走了去,并吩咐李德全道:“走,去看看他。”
第63页 康熙本是心qing烦闷才想着去看看八阿哥,没想到这一看却看出了更大的怒火来。原来,八阿哥已被关押在宗人府多日,康熙以为多少能磨一磨他的xing子,叫他也有些悔改之意,不曾想到了宗人府,却见八阿哥正在院子里与几个狱卒们围坐一团,摇着骰子玩得正乐呵。 康熙知道八阿哥在宫中有平易近人的口碑,可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的“平易近人”! 八阿哥似是不知康熙已到门外,一反往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卷着个衣袖,就如市井中的混混一般,摇着骰子高声叫道:“买了,买了,赶紧了,爷我身上就只剩下这一块紫龙玉佩了,看看你们谁有这个运气得了去!” 一个狱卒就笑道:“八爷,你赢了不拿钱,输了还给我们东西,不觉得太吃亏吗?” 八阿哥笑道:“不吃亏,不是说好了,你们输了要帮我办事吗?办事跟拿钱是一样的。快快快,买了买了。” “我买小!” “买小!” 几个狱卒纷纷压了小,八阿哥很是熟练地摇着骰子,啪的一声扣在了桌上,叫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开,四五六小,糟糕!我又输了,这块紫龙玉佩归你们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赢了的狱卒拿了玉佩便要走。八阿哥忙叫道:“哎哎哎……还没赌完呢,回来,回来……” 有个狱卒笑着回头问道:“八爷,您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了,还赌什么啊?” 八阿哥一时也被问住了,旁边一个狱卒便起闹道:“除非八爷答应,将来万一有一天你做太子,就封我们做官。” 八阿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口应道:“好,个个都是大官,继续赌,继续赌……” 门外的康熙再也看不下去了,怒声喝骂道:“混帐!” 众人被这突然的一声吼得有些愣怔,回过头去却见康熙带着大太监李德全就站在门外。众人一惊,忙都趴伏在了地上,连声求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八阿哥却是不急不忙地跪下,毫不惊慌地向康熙请安道:“皇阿玛吉祥。” 见他如此,康熙更是气得肺疼,指着八阿哥怒声道:“你——胆大包天,罪该万死!”说完便甩袖而去! 天子突发雷霆之怒,众人都被吓得伏在地上隐隐颤抖。八阿哥却缓缓地扬起了头,轻轻地笑了笑,暗道这齣戏做得可是太足了些,千万别一时过火把他的命再搭进去。 康熙的一腔怒火回到干清宫还是满满的。晴川捧上茶来,康熙接过茶杯顺手就砸在了地上,怒道:“为什么?为什么朕的儿子一个个都是这样?不是蠢钝不堪,就是放làng形骸?你瞧见没有,瞧见没有,这个老八,朕只是对他稍假辞色,他就敢觊觎太子之位,还公然拿官位赌博,简直该死!” 李德全忙上前来劝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康熙腹中怒气如何能息。太子生xing忠厚,却过于愚钝;老四虽做事jinggān,却有些喜怒无常;老九xing子过于yin沉;老十则又太大大咧咧了些,唯独老八看着行事稳当,虽xing子稍有不羁,不过待人温和宽厚,他本有心要放老八出来,没想到却会看到这样一幕,实在是伤透了心。 康熙越想越怒,冷声道:“要是再仁慈就掀翻天了。传旨下去,八阿哥胤禩行为乖张、忤逆不孝,着宗人府……究其罪证,明日赐死。” 晴川一下子愣住了,就连李德全也是怔了一怔,有心要劝,“皇上,这……” 康熙怒道:“还不快去,莫非想朕也治你的罪吗?” 李德全此刻哪敢接康熙的怒火,忙应声向外退去,路过晴川身边时,见她仍呆愣愣地站着,忙扯了她一把,低声训道:“皇上在气头上呢,别在这儿杵着,走走走!” 晴川不由自主地被李德全拉了出去,到了殿外才回过神来,忙低声问他道:“李谙达,这是怎么了?皇上怎么突然发了这样大的火?真的要处死八阿哥吗?那可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啊!” 李德全急忙摆了摆手,示意她快走,低声说道:“晴川啊晴川,平日里看你也是个聪明的,这会儿怎么这么煳涂!这是咱们能掺和的事吗?一个弄不好就是掉脑袋的罪过,皇家的事qing主子们自会处理,我们这些奴才只要听话就好了!” 晴川无奈,只得往自己住处走。到了院外,却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在院门口转悠着,见她回来便迎了过来,问道:“可是晴川姑娘?” 晴川并不认识此人,点了点头,问道:“我是,你找我?” 那人笑了笑,说道:“我是宗人府里当差的,八阿哥在宗人府开了赌局,赢了的人可以在他身上拿走一样东西,输了的人必须帮你做一件事。我输了,所以来兑现承诺。干清宫的管事姑姑是我的亲戚,我已和她打过了招唿,她会对你多加照应的。” 晴川听了却是愣住了,问道:“你是说八阿哥叫你过来帮我?” 侍卫笑了笑,点头走了。 晴川心里顿时十分复杂。八阿哥本就是因为救她才被关进了宗人府,现在又是为了她开赌局惹得康熙发怒,竟要赐死他。他这样对她,她如何能见死不救!可若要救他,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能救得了他? 僖嫔那里是指不上了,她现在只怕牵扯上八阿哥,躲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帮自己。可除了僖嫔,她还可以去求谁呢?晴川心急如焚,在原地转了几圈,脑子突然灵光一现,想出一个人来——德妃!德妃可是宫中有名的好人,对她也曾多有指点,若去求她,会不会让事qing出现转机? 晴川不敢耽搁,忙向永和宫跑去。到了那儿却得知德妃不在宫中。守门的宫女认出晴川是干清宫的人,口气上也客气了几分,说道:“德妃娘娘陪皇上去钦安殿佛堂了。” 晴川想追到佛堂去,可又怕被康熙看到,只得qiáng自按捺住急躁,在永和宫外等着德妃。直到天色黑透了,德妃才由一群宫女簇拥着从外面回来。晴川见了,赶紧扑了过去,跪倒在德妃脚下。 未曾开口,便听得德妃嘆了口气,问她道:“可是为了八阿哥的事qing来的?” 晴川向德妃磕下头去,央求道:“八阿哥是为了我才这样的,请德妃娘娘救救八阿哥。” 德妃面上现出为难之色,说道:“这……本宫刚刚在佛堂已经劝过皇上了,可是圣意已决,本宫实在无能为力。” 晴川听了心中更是惶恐,连连磕头道:“娘娘,求求您了,求您发发慈悲救救八阿哥吧。” 看她如此,德妃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之色,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本宫也不想看着八阿哥枉死,这样吧,你去承干宫走一趟,把八阿哥的事告诉里面的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晴川一怔,不禁问道:“承干宫里住的是什么人啊?”
第64页 德妃顿了一顿,这才答道:“是八阿哥的生母,良妃娘娘。” “良妃娘娘?”晴川入宫已有段时日,却从没听说过这个良妃娘娘的事qing。 德妃便说道:“你不用打听,只管去做就好了。能不能成功,就看你自己了。” 听她这样说,晴川也别无选择,只得向着德妃重重地磕了个头,起身离开。待她走后,德妃身边的翡翠低声问道:“娘娘,良妃娘娘不是跟皇上说过,她终生都不再踏出承干宫一步吗?” 德妃说道:“事急从权,兴许她会为她的儿子破例一次。” 翡翠却有些担忧,“可是皇上那么恨她,会不会火上浇油啊?” 德妃有片刻的失神,沉默了片刻,这才答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命这东西谁都不好说,或许皇上明儿一醒来就念及父子之qing放了八阿哥,或许皇上看到良妃姐姐不但不肯饶恕,反而杀念更重了,这都是有可能的,总之死马当成活马医,一切就看八阿哥的造化了。”说完便长嘆一口气,转身向永和宫里走去。 第七章 奔走相救两不欠 承干宫就在永和宫的西侧,晴川曾经几次从它门前路过,可每次都见宫门紧闭,里面传不出一点人声,所以一直以为那是一座无人居住的宫殿,从未想过八阿哥的生母竟然会住在这里。 夜色很黑,甬道里明明是亮着宫灯的,可那灯光只照出不多远便似被一层细纱罩住,晕成了朦朦胧胧的暗huáng,再多走几步,就连这点昏huáng也没了,只余下浓重的黑。 晴川提了灯笼,小心地上前,照了照那已有些破旧的宫门,思量片刻,还是恭声叫道:“奴婢晴川求见良妃娘娘。”里面依旧是毫无声息,晴川停了停,又叫道:“奴婢晴川求见良妃娘娘。” 院仍旧是没有回应。她迟疑了一下,伸手去推那宫门,触感虽然沉重,却不像是上了锁的样子。晴川咬了咬牙,手上用力将宫门推了开来,却见一团黑影勐地从门dong中腾起,扑面而来,吓得她一连后退几步,四处躲闪,几乎尖叫出声,惊慌之中,手中的灯笼也掉在了地上,烧了起来。 那团黑影却扑稜稜地向夜空中飞了上去,分散开来。蝙蝠!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的蝙蝠!此地怎会如此荒凉? 晴川迟疑了下,硬着头皮向院内走去。月光之下,只见院中四处一片破旧之色,正殿前的空地上随意地摆放了几张桌椅,左边架了几根晾衣的竹竿,晾着一些纱幔帷帐,院子左边竟然还开闢了一小块菜地出来。 这哪里像是紫禁城里的宫殿,反倒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 晴川qiáng忍住心中的惊讶,冲着殿内小心地问道:“有人吗?屋里有人吗?” 过了片刻,屋里响起了一声幽怨的嘆息。晴川吓得顿时起了一身的ji皮疙瘩,只见从屋内亮起了一点烛光,一个青衣女子举着根蜡烛走了出来,问她道:“你求见良妃娘娘gān什么?” 晴川见这女子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身材高挑,眉目清朗,穿着十分朴素,便猜是良妃身边的管事姑姑,忙蹲身向她行了一礼。晴川刚要开口说话,那女子却是伸手一挡,说道:“等一下,你先帮我把这里的糙锄gān净。” 晴川虽然奇怪她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可自己有求于她,不敢拒绝,忙拿了锄头去右边的小菜地,借着月色将杂糙都细细地锄gān净了,这才起身说道:“姑姑,锄好了。” 那女子一直坐在院中等着,闻言便又说道:“再帮忙给施一下肥吧。” 晴川又转回身去施肥,便听那女子贊她道:“这年头像你这样肯帮人的可真是不多了,说吧,你找良妃娘娘gān什么?” 晴川听了忙说道:“皇上要杀八阿哥,奴婢特地来求见良妃娘娘,还请姑姑引见一下。” 那女子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皇上要杀他吗?” 晴川难掩心中的焦急,起身走到那女子面前,央求道:“求姑姑帮忙,晚了就来不及了。” 想不到那女子却是忽地一笑,很是轻松地说道:“八阿哥从小顽皮,我可没少受他的罪,他被砍头正好为我报仇了,我为什么要救他?” 晴川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愣了愣,才又小心地赔不是道:“当初他年纪小,不懂事,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大不了以后我来替他报答您。我求求您,求求您好不好?” 那女子嘴角含笑地看向晴川,突然问道:“你喜欢他?” 晴川被问得一呆,急忙辩解道:“我没有。” 女子笑问:“还嘴硬?” 晴川不由得有些羞急,又怨这管事姑姑这个时候还有心与自己开玩笑,可又不敢向她发脾气,只得十分无力地解释道:“我真的没有,我只是想帮帮他。” 那女子笑了笑,慡快地说道:“好吧,没有就没有,年轻人总是喜欢嘴硬,等到失去后你才会明白什么是该珍惜的。我看良妃娘娘你就不用见了,你让皇上到这里来一趟,我保证八阿哥一定不会有事。” 晴川听了却是心中一急,暗道,你当我是太后吗?我叫皇上到这儿来一趟,他就会乖乖地听我的话到这里来一趟?可这样大不敬的话她也就只敢在肚子里过过瘾,绝不能说出来,便为难地说道:“皇上怎么可能来这儿呢?” 那女子却不管不顾地说道:“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此地不宜久留,早点回去吧。”说完就将手中的蜡烛塞到了晴川的手里,自己转身回了屋内。 “姑姑!姑姑……”晴川急得直跺脚,却也没法,只得转身出去了。 出了承干宫,晴川的心qing十分沮丧,求见良妃没见着,却见着这样一个古怪的管事姑姑,还叫她把康熙带到这儿来。她怎么可能把康熙带到这里来,康熙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用块糖就能煳弄走! 晴川走了几步,越发消沉下来,gān脆就在甬道边上蹲下,抱着膝发呆,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才能把康熙骗到这儿来。蜡烛被她随意地放在地上,照亮了一小片地面,想是白日里有人从此处路过,掉落了些许点心渣子,引了许多蚂蚁过来,团团地围在了那渣子四周,向蚁xué的方向拖着。 晴川出神地看了片刻,脑中忽地一亮,顿时计上心来,一时连蜡烛也顾不上要了,起身就向干清宫跑去。前两日刚有新贡的百花蜜,李德全叫人都收在橱子里,用起来刚刚好!她来回跑了一趟,待把事qing都办好,已是快到了宫门落锁的时辰,她不敢再耽搁,匆匆忙忙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第二日一早,待康熙下朝回来,在暖阁里批阅奏摺的时候,就见李德全一脸喜色地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进来,口中叫道:“皇上,皇上,天降祥瑞啊。” 康熙抬眼向李德全看过去,问道:“什么事?” 李德全喜滋滋地答道:“回皇上的话,刚刚有人来报,成千上万只蚂蚁在承干宫的墙上排成了一条龙的形状,甚是壮观。钦天监说,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是祥瑞,还请皇上移步前往瞻仰。”
第65页 晴川正在康熙御案旁侍立着,闻言便忍不住轻轻地勾了勾唇角。 康熙却轻轻一哂,不屑道:“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不值得一看。” 晴川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才绘出了这样的效果,却见康熙丝毫不感兴趣,生怕他不去,忙在一旁轻声劝道:“皇上,蚂蚁排成龙的形状,一定有所预示,我们凡人看不出端倪,妄自猜测,只会弄得人心惶惶,但皇上是真龙天子,一定能够参透其中的奥妙,还请皇上为了六宫中人移驾承干宫吧。” “承干宫?”康熙的神色有片刻恍惚,沉默了片刻后从案后站起身来,淡淡说道,“那就过去看看吧。” 晴川听了大喜,忙同李德全一起跟在康熙后面往承干宫而去。承干宫外的甬道里已经聚集了许多的宫女、太监,正围在一处宫墙旁边看着什么。李德全清了清嗓子,扬声叫道:“皇上驾到——” 众人一惊,慌忙分散到两旁,齐齐地跪倒在地上高唿道:“皇上吉祥。” 康熙未理会这群人,上前看了看宫墙上由蚂蚁密密麻麻排成的龙形图纹,轻轻地嗤笑一声,说道:“什么天降祥瑞,分明是江湖术士的雕虫小技。” 李德全却煳涂了,小心地问道:“这……奴才愚钝……” 康熙便指点他道:“你上去看看,蚂蚁下面有什么东西?” 李德全疑惑地走上前去,仔细地看了看那些蚂蚁,又伸手从墙上抹了下,将手指凑到鼻端闻了闻,惊讶道:“蜂蜜?”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竟然是用蜂蜜涂在墙上,引得成千上万的蚂蚁前来。 康熙点了点头,沉声吩咐道:“不管是恶作剧还是妖言惑众,立刻找人把它弄gān净,不许再议论此事。”说完转身yu走,却忽见从宫墙那侧轻飘飘地chui落一张宣纸过来。康熙怔怔地看了那宣纸片刻,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推开了承干宫的宫门。 晴川看到心中大喜,抬脚正要跟上去,却被李德全一把拉住。她奇怪地看他,十分不解,“李谙达……” 李德全轻轻地摇了摇头,里面住的那位,皇上遇见了还不知道是喜是怒,若他们就这样贸然地跟进去,徒惹麻烦。 就这么一耽搁,康熙已独自一人进了承干宫院内。 院内晾着许多宣纸,康熙在纸间快步穿行着,直到被一张茶几拦住了去路,这才看到白纸之后映出的那个身影。这是一个许久不曾见过、却时常来扰他清梦的身影。 女子隔着宣纸对康熙微微一福,说道:“皇上,请用茶。” 那人的声音依旧,虽柔和,却带着一股从不肯妥协的倔qiáng之意。康熙默了一默,在茶几旁慢慢地坐了下来,轻声问道:“是你使的方法把朕引来的?”那女子还未回答,他却已自己否定道,“不,不会,你已发誓不出承干宫一步。” 良妃笑了一笑,并未理会康熙的话,而是轻声问道:“皇上觉得我新做的宣纸怎么样?” 康熙抬眼看了看四下里晾晒着的宣纸,苦涩地笑了笑,答道:“朕早说过,一生用过的宣纸数你做得最好。” 良妃幽幽地嘆了口气,“可惜如今臣妾就算做再好的宣纸也没有人用了。” 康熙听了心中一软,忍不住说道:“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倘若你愿意……” 良妃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坚定地说道:“臣妾不愿意!” 康熙顿了一下,定定地看了那身影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却透露出丝丝的苍凉,他笑道:“看来是朕自作多qing了。”说完,起身便走,却又被良妃唤住。 “皇上,你要处死八阿哥?”良妃问道。 康熙转身静静地看了那身影片刻,道:“你引我来,却连面都不愿与我相见,只是为了这个?” 良妃听了沉默片刻,轻声说道:“臣妾不敢奢求皇上饶了八阿哥,只求皇上把事qing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倘若八阿哥真的犯了死罪,请皇上即刻将其正法。倘若其中有所冤屈,人死——是不能復生的。” 康熙冷笑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其中有冤屈?你就这么了解你的儿子?” 良妃顿了顿,据实答道:“八阿哥自小不在臣妾身边长大,臣妾不了解他,但臣妾了解皇上,皇上处理国事虽然井井有条,可是处理家事却常常为感qing所牵绊……” “不要装出一副很了解朕的样子,”康熙喝止了她的话,语气中却带着苦涩之意,又说道,“你若是真的了解朕,当初也不会……知不知道这些年,朕……” “皇上!”良妃打断了他的话,淡淡说道:“用茶吧,茶都凉了。” 康熙心中一片冰凉之意,却是越发恼怒起来,端起茶杯扬手就向着那张挡住良妃身影的宣纸泼过去,怒道:“你不见朕的人,朕也不喝你的茶,朕做出决定朕自有主张,不需要旁人多言。”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去。 晴川与李德全还等在宫门之外,见康熙怒气沖沖地从里面出来,两人都是一惊,不敢言语,忙跟在康熙身后回了干清宫。 一到干清宫,康熙便把自己关入殿内,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李德全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冲着晴川念道:“这都进去好几个时辰了,不肯吃东西也不让人入内,急死人了。” 晴川不知道良妃是怎样求的康熙,会叫他如此震怒,可眼下八阿哥还押在宗人府里,她再没有时间耽搁了,不管里面多危险,她都要去试一试。晴川思量片刻,叫小厨房准备了一盘烤rou端来,对李德全说道:“皇上总是这样不吃不喝的不是办法,不如叫奴婢进去试试吧!” 李德全看着晴川,有些迟疑。 晴川便劝道:“李谙达若是答应,大不了死个奴婢,不然万一皇上有什么差池,干清宫谁能担待?” 李德全被她劝得心动,终于点了点头,放她进去了。 晴川端了盘子,小心地迈入殿内,还没走两步,就听得康熙寒声说道:“朕不是说了吗?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晴川腿有些止不住地打战,却仍是故作镇定地将烤rou端了过去,放到了康熙书案的一角,恭声说道:“回皇上的话,奴婢爱惜生命,不敢有轻生的妄念,之所以敢放肆,一来知道皇上是仁君圣君,不会滥杀无辜,二来皇上身系国家安危,奴婢虽然只是个小女子,也希望能帮天下苍生看顾皇上的龙体。” 康熙听了沉默片刻,看了看盘中的烤rou,有些意外,“烤rou?” 晴川忙说道:“奴婢看皇上胃口不太好,估计吃什么都没味道,忽然想起跟皇上一起烤rou的qing景,觉得皇上或许能尝几口。” 她是有心叫康熙记起那日在南苑时与八阿哥一同烤rou畅谈时的场景,所以才这样说,康熙听了果然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和老八jiāoqing匪浅?”
第66页 晴川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听康熙语气平淡地问道:“承干宫门口的那个龙纹是你弄的吧?” 晴川虽然不知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却也知此事不能抵赖,忙跪下来,坦然承认道:“雕虫小技,有污皇上法眼,还请皇上治罪。” 康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把百花蜜画在墙上引蚂蚁,确实是一个好法子,可是你知不知道这百花蜜在宫中只有干清宫才有?而干清宫能为八阿哥玩这些花样的人只有你。” 晴川恍然大悟,忙说道:“奴婢该死。” 只听康熙长嘆了口气,轻声说道:“人一辈子能够钟qing于另一个人,为他生为他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晴川意外地抬头,见康熙静静地坐着,脸上有些恍惚之色,不知思绪已经转到了哪里。 “皇上?皇上?” 康熙轻轻地沖她摆了摆手,有些疲惫地说道:“下去吧。” 晴川还想替八阿哥求qing,忙又张口道:“八阿哥……” “下去!” 晴川不敢再说,只得无奈地退了出去。刚到门外,李德全便迎了上来,担心地问道:“怎么样?皇上没有为难你吧?” 晴川也有些想不明白康熙的态度,摇了摇头,又问李德全:“李谙达,你觉得皇上会收回杀八阿哥的圣旨吗?” 李德全嘆口气道:“天威难测,谁知道呢?” 可歷史上八阿哥不是康熙处死的啊,晴川没法向李德全说出这个理由,想了想,只好说道:“可是虎毒不食子……” 李德全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帝王家的父子关系又怎能以平常论之?你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 晴川却不肯离开,坚持道:“不,我不想睡,我想留在这儿守夜,等皇上改变主意。” 李德全也知道晴川与八阿哥关系匪浅,想了想便点头道:“好吧,成全你。不过别在门口挡着,免得叫皇上见了发火。” 晴川点了点头,走到廊下的一个角落里,抱着膝坐了下来,望着夜空暗暗祈祷道:老天爷,请你保佑八阿哥能够平安度过此劫。 夜空晴朗,星光璀璨,一条银河如同银带一般飘向天际。晴川静静地看着那漫天的星星,只求哪颗星星上真的有神仙可以显灵,下凡来帮八阿哥一把,那个时而温文尔雅、时而霸道qiáng横的八阿哥。 因为……她不想他死。 晴川自从昨日听到康熙要处死八阿哥的消息之后便一直替他奔波着,心神更是紧张焦虑,昨夜更是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此时再熬夜,jing力便有些不济,只撑到了后半夜便迷迷煳煳地昏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是大天亮。 她愣怔了一下,顿时惊醒过来,急忙起身向大殿门口跑去。康熙已去上朝了,她慌乱地抓住留守的小顺子,急急地问道:“皇上昨儿夜里有没有下过什么旨意?” 小顺子摇了摇头,答道:“皇上一大早就去太和殿上朝了,没有下任何旨意。” 晴川心中一时惊慌无比,再顾不上许多,提了裙子就向宗人府的方向跑去。到那里一问,却听说八阿哥一大早就被人押走了。她一下子呆住了,在宗人府外愣愣地站了许久,这才低声喃喃道:“他就这样死了?真的就这样死了?” 那个从太子别苑的水塘中将她救起,却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骂她轻浮的人,那个轻笑着戏耍她的人,那个与她一同烤rou的人,那个在火场之上将她救出的人……就真的这样死了? 晴川心神有些恍惚,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住处,只觉得心中憋闷得十分难受,可是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就这样呆愣愣地坐了半天,她才沉默地起身,坐在桌边叠了许多小纸元宝,剪了些纸铜钱,然后取了屋里的铜盆,拿了火烛,独自往御花园走去。 挽月正好从储秀宫里当值回来,远远地看到晴川一个人低着头进了御花园。她心中一动,忙悄悄地尾随了上去,只见晴川找了处隐秘的地方,蹲下身去捣鼓着什么。 挽月蹑手蹑脚地走上前一看,见她竟然在铜盆里烧着纸钱,上前一脚便将铜盆踢到一旁,叫道:“晴川,你好大的胆啊,居然敢在宫里烧纸钱,你不想活了吗?” 晴川刚刚哭过了八阿哥,眼圈还有些红,被挽月吓了一跳,嗫嚅道:“我……我只是……纪念一下亲人,没别的意思……” 挽月却冷笑道:“纪念亲人……我告诉你,这天下是爱新觉罗的天下,皇宫里只能供奉爱新觉罗家的人,连皇后娘娘都不能在皇宫里为娘家人烧纸钱,你这个小小的宫女居然敢无视宫规。走,跟我去见总管大人。我倒要看看,这次还有谁能包庇你?” 晴川知道挽月说的是实qing,心中一惊,忙向挽月说好话道:“挽月,你先别着急,有话好好说。” 挽月一直对晴川多存嫉妒,现如今好容易逮到了她的错处,如何肯放,只拉着她向外走。两人正拉扯间,忽听得有人冷声说道:“放开她。” 晴川与挽月两人俱是一愣,齐齐转头看了过去,就见八阿哥冷着脸站在石子路上,目光微寒地看着挽月,重复道:“放开晴川。” 挽月一惊,吓得忙松开手,跪倒在地上,“八阿哥。” 晴川却仍是有些愣,抬头看了看八阿哥,又低头去找他的影子,树影摇曳之中,倒是有个模煳的人影。她犹自不信,又抬头去看八阿哥,然后又低头去寻他的影子……如此这般几次,八阿哥却是忍不住先笑了,问她道:“看出来了吗?我是人是鬼?” 她这才确定了八阿哥没死,不由得喜极而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那边挽月生怕八阿哥再受晴川蛊惑,又认为这次是自己占理,急忙指了她向八阿哥告状道:“八阿哥,您看看这个贱人,她居然敢在宫里为她自己的亲人烧纸钱,您说我是不是该把她……” 八阿哥没理会她,只走到晴川面前站定,看着她问道:“这两天你一直在想法子救我,是么?” 晴川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想了想,坦然承认道:“我想救你,可是我人不够聪明,又没本事,没能救了。” 八阿哥却笑了,问道:“若是没能救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呃?”晴川一愣。 八阿哥笑了笑,拉了晴川的手转身就走。 旁边的挽月一时傻了,结结巴巴道:“八,八阿哥?” 晴川也十分意外,急道:“八阿哥,你这是做什么?” 八阿哥不说话,扯着她大步往前走。他脚下走得极快,步伐又大,她走两步就要小跑几步才能跟得上,又因手还被他牵着,样子便更显得láng狈。眼看着就要出了御花园,晴川又羞又急,忙叫道:“你松手,这么多人看着呢!快放开我!”
第67页 八阿哥闻言只弯着唇角笑了笑,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把她扯得离自己更近了些,低声笑道:“是皇阿玛叫我过来找你的,谁敢说三道四?” 晴川一时傻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出了御花园,就见康熙在李德全的陪同下在甬道上背身而立。晴川一愣,下意识地就想转身而逃。八阿哥手上攥得更紧了些,拉着晴川在康熙身后跪了下来,朗声叫道:“参见皇阿玛。” 晴川也忙磕了个头,轻声叫道:“参见皇上。” 康熙回过身来望着他二人,温和地笑了笑,对晴川说道:“朕查过了,原来老八在牢中口出狂言,全都是为了你。” 晴川吓得一个哆嗦,立刻想道:完了,这皇帝老子不忍心杀自己的儿子,所以就要找我来做替罪羊了,既然口出狂言都是为了我,那岂不是要把我处死?这样想着,晴川忙伏在地上,连声叫道:“奴婢该死,奴婢有罪。” 康熙见她吓成了这个样子,不由得也笑了,说道:“你不用害怕,朕不是来怪罪你的。这世上能够找到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是非常难的。晴川,你出身低微,本来没有资格指婚给老八,不过朕看你们俩生死相许、荣ru与共,实在感动,就破一次例成全你们,将你指给老八做侧福晋。婚后你一定要恪守妇道,多学习宫里的规矩,别让其他福晋比下去,明白吗?” 晴川听傻了,“啊?” 一旁的八阿哥笑着看向她,低声道:“还不快谢过皇阿玛!” 晴川仍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不知康熙为何会突然给她点起鸳鸯谱来,为什么要将她指给八阿哥做侧福晋,就因为她试图救他? 八阿哥见她迟迟没有反应,便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袖子。晴川这才回过神来,给康熙磕了一个头,略一思量,镇定地说道:“皇上,奴婢不愿嫁给八阿哥。” 八阿哥一怔,意外地看向晴川,“晴川……” 康熙脸色微沉,抬手打断了他,说道:“听她说完。” 晴川不敢看八阿哥的神色,只用力地抿了抿唇,沉声说道:“男女两qing相悦贵在两qing,奴婢与八阿哥萍水相逢,并无过多的jiāo往,实在谈不上一个‘qing’字。奴婢感激皇上抬举,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康熙却很奇怪,不禁问道:“既然不喜欢八阿哥,为什么要拿命来救他?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晴川平静地答道:“八阿哥也曾拿命来救我,奴婢只是报恩罢了!” 康熙静静地打量了晴川片刻,又问道:“你有心上人了?” 晴川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没有。但是奴婢以为两个人若要天长地久地在一起,必须有一个了解的过程,只有彼此都知道对方需要什么,才能更好地在一起,否则只会让彼此都感到痛苦……” 一直在康熙身边侍立的李德全听她越说越离谱,只怕她再惹了康熙发怒,忙厉声喝道:“放肆!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赐婚是多大的荣耀,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晴川闭了嘴,不敢再说,重又伏下身去。 一时间谁都不敢出声,连空气都仿佛变得凝重起来。 康熙的神色有片刻的恍惚,很久以前,也曾有一个女子在他面前这样大胆直言,只是当时的他只当她是在说笑,从未将她的话真正地放在心上。康熙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算了,她说得很有道理,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跟朕说过,两qing相悦贵在两qing,qiáng扭的瓜不甜,如果硬把两个没有感qing的人拉在一起,这日子也一定不好过。” 八阿哥低着头,微微抿着唇角,默然不语。 李德全忍不住出声劝道:“皇上……” 康熙打断他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他们没来过,朕也没提过。”说完便转身走了。 李德全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晴川一眼,忙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八阿哥仍跪在地上,没有动静。 晴川心里有些发虚,小心地瞥了他一眼,试探地叫道:“八阿哥?” 八阿哥转头看向她,却问道:“晴川,只因我救过你一次,所以你才捨命来救我?” 晴川看着他,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八阿哥却轻轻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想不到你倒是个有恩必报的义士,竟是我猜错了你的心思。晴川,你每每都能叫我感到意外,难得,难得。” 说完他便从地上站起身来,再不看晴川一眼,转身走了。 晴川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了,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了?她只不过是说了一句不愿意嫁给八阿哥做侧福晋而已,这皇帝、皇子怎么都这个反应?她要救八阿哥的确是因为想要报他之前的救命之恩啊,难道这也错了吗? 康熙一路沉默,路过承干宫时步子便停了停,迟疑了一下,转进了承干宫外的甬道之中,静静地望着承干宫出神。跟在后面的李德全不敢惊扰康熙,想了想,便退到甬道外面守着。 德妃带着翡翠等几个宫女从永和宫里出来时,看到李德全守在此处不禁有些意外,她想了想,还是缓步走了过来,轻声问道:“李公公怎么在这儿?” 李德全忙向她请了个安,那边康熙已是听到了,问道:“是德妃么?” 李德全一面对着德妃悄悄地指了指承干宫,一面高声答道:“是德妃娘娘。” 过了片刻,康熙从承干宫前的甬道中走了出来,看了看德妃,又见她身后的翡翠手中还抱着一篮柚子叶,便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臣妾想去阿哥所看看八阿哥,”德妃笑了笑,指着翡翠手中篮子,说道,“他刚从宗人府里出来,最好用这些东西去去晦气。” 康熙听了,眼中便多了一丝暖意,吩咐道:“这事叫翡翠一人去就行了,你陪朕走一走吧。” 德妃迟疑了一下,应下了,又转身细细地jiāo代翡翠道:“你把这些柚子叶jiāo给八阿哥,告诉他切碎了用来洗澡;玉佛压在枕头底下,有驱邪的功效;还有这些《心经》,都是本宫亲自抄写的,加持过的,叫他都要放好。” 翡翠一一应了,辞了康熙离去。 康熙赞许地看了看德妃,说道:“你有心了。” 德妃陪在康熙身后慢慢地走着,说道:“他额娘不在身边,怕是没人替他cao心这些,臣妾总算是他的庶母,多少也该尽些心的。” 康熙听了便回头看了德妃一眼,转过身去嘆息道:“若是宫中的人都像你这般,朕也不用这样烦心了。” 德妃轻声说道:“皇上是心累了。” 康熙嘴角上泛起淡淡的苦笑,“老八是个至qing至xing的孩子,这次确实是朕错怪了他。不过不利于太子的传言一直都在,朕觉得身边暗cháo汹涌,总有那么一对眼睛在盯着高高在上的宝座……其实这宝座哪是那么容易坐的?踏上去就是一条不归路。这千斤重担挑得起来会一生辛苦,挑不起来就会把身子压垮。”
第68页 德妃想了想,说道:“可是很少有人能看到这一点,臣妾前几天看一本书,书上说凡事都有两面xing,有坏的一面必然有好的一面。依臣妾看,外面对太子之位有所传言也并非完全是坏事。太子为人忠厚善良,只是缺了点灵气,要是能通过这件事让他感受到压力,从而奋发向上,岂不变成了一件好事吗?” 康熙嘆道:“希望如此吧。” 两人再无话,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缓缓行着,可落入六宫人的眼中,却各有思量。很快,宫中便有人在私底下议论,虽然宫中数僖嫔最年轻貌美,可皇上却是个念旧的人,还是德妃娘娘最得圣宠。 这流言传到储秀宫中,僖嫔听了不由得冷笑,说道:“没错,皇上最近是比较念旧,很少来咱们宫里了,不过这‘旧’也未必念在德妃娘娘身上。八阿哥可是良妃娘娘求了qing才放出来的。” 一旁伺候的挽月奇道:“良妃娘娘?” 僖嫔冷笑道:“你们入宫晚,不知道这些以前的事qing。要说皇上对良妃娘娘的qing啊,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德妃娘娘也是因为打扮成良妃娘娘的模样才重新获宠的。真不知道皇上每天对着她的时候,心里究竟想的是谁?” 这些宫廷秘闻,挽月等人自然不知,听了均是十分惊讶。僖嫔却不愿多说此事,停了停,转而问挽月道:“心莲还没回来?” 挽月闻言轻轻地摇了摇头,忍不住问僖嫔道:“娘娘,为何要心莲去给太子爷送礼?” 僖嫔说道:“经晴川这事一闹,八阿哥那里是靠不住了。偏偏咱们之前与他走得太近了些,若是有心人到太子爷那里说上几句闲话,难免太子爷心里会多想。叫心莲去,就是叫她去探探他的口风。” 挽月恍然大悟,忙奉承道:“娘娘真是聪明。” 僖嫔得意地笑了笑,“在宫里过日子,而且还要在宫里过好日子,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懂得看风头,借了东风才好飞得更高。” 正说着,便听外面有人禀道:“心莲回来了。” 挽月询问地看向僖嫔,见她点头,忙传心莲进来。一会儿,心莲抱着几个锦盒从外面进来,回禀道:“娘娘,奴婢给太子爷送了去,太子爷叫奴婢转告娘娘,娘娘的好意他心领了,但是东西不能收。” 僖嫔望着心莲怀里的锦盒,冷冷一笑,问道:“太子爷真的什么都不肯收?” 心莲答道:“太子爷说皇上最讨厌结党营私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不收任何人的礼物,也不跟任何无关紧要的人见面。” 僖嫔听了更是恼怒,咬着唇不说话。 心莲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僖嫔的脸色,试探地说道:“娘娘,不过这次奴婢去,却发现了一件事qing。”僖嫔向她看了过来,心莲忙讨好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奴婢去的时候,太子爷正在看一幅画,画上的人是……晴川。” 僖嫔神qing一怔,问道:“你是说太子爷在看晴川的画像?” 心莲点了点头,说道:“奴婢特意打听了,说是太子爷专门叫如意馆的画师们画的,口口声声叫晴川‘仙姑’呢。要我说那晴川也真是了得,先是勾搭了八阿哥,现在又去迷惑太子爷,简直是不知廉耻。” 一旁的挽月奇道:“晴川现在就在御前伺候,太子爷也常跟着皇上处理政事,明明是可以见到晴川的,为何还叫画师去画晴川的画像?” 僖嫔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静了一会儿,突然问挽月:“你说本宫若是把晴川送给太子爷,太子爷会不会念本宫一个好?” 挽月与心莲两个偷偷地对视一眼,都低下头来,挽月答道:“奴婢不知。” 僖嫔笑了笑,一个谋划渐渐在心中成型,一个既可以讨好太子,又可以打击到德妃的法子! 再说太子这里,自从復立之后,为人行事都沉稳了不少,也对政务越发地上心起来。康熙心怀欣慰,只道他是受了一次教训,长进了,却不知道他那里存着多得康熙几句夸奖,好向康熙讨了晴川过去的心思。 康熙虽未察觉出太子的心思,晴川却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因为她发现只要是离开康熙的视线,太子的目光就总是黏在她的身上。这目光叫晴川如坐针毡一般的不自在。有了这么几回之后,她便开始想方设法地躲着太子,只要是太子过来向康熙禀奏政事的时候,她都尽量避出去,或者gān脆就与别人换班。 没想到就这样,还是被太子逮到了机会。 宁寿宫里的一位老太妃去世了,因为康熙一直提倡以孝道治国,所以特意召了太子与几个大臣来商量宁寿宫老太妃的丧事,吩咐道:“朕已经命钦天监看过日子,十日后送葬东陵。老太妃生前嘱咐过,想要几个八旗女子自愿在陵墓里为她守陵三年,内务府看看如何安排?” 守陵是十分清苦寂寞的事,普通人都不愿去,更何况是八旗的贵族女子。底下一位大臣有些为难地说道:“臣当尽力而为,不过自愿的话臣恐怕……” 康熙说道:“朕也知道会令你十分为难,尽力找就是了,大不了把抚恤增加,”说着又jiāo代其他人道,“尔等也都帮帮他。” 众人忙都应下了。 晴川正当值,低着头端了茶进来,小心地放在康熙面前,轻声道:“皇上请用茶。” 康熙随意地说了一句:“放下吧。” 晴川放下了茶,转身的时候,却看到太子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她吓得头皮一紧,微微怔了怔。幸好康熙并未察觉,只是吩咐众人道:“好了,没有旁的事都回去吧。晴川,送太子和各位大人出去,把安南进贡的西洋参分给大家。” 晴川应了诺出去,带人去库房里取来西洋参分给了太子与几位大臣。那几个大臣都道了谢走了,太子却没走,只堵着晴川的去路,说道:“仙姑,你再忍一忍,等再过上几天,我趁着皇阿玛高兴的时候,就向他讨了你。” 晴川吓了一跳,还未拒绝,就听得不远处有人冷笑道:“难怪不肯嫁给八哥,原来是想着攀上更高的枝呢。” 晴川与太子都是一愣,太子转头看过去,奇道:“老九?” “二哥。”九阿哥糙糙地向太子请了个安,转头又看向晴川,见她没理会自己,却一个劲儿地往他身后望着,便冷笑道,“别看了,八哥刚才看到你和太子拉拉扯扯的,早已走了。” 晴川一怔,问道:“八阿哥刚才也在?” 九阿哥点了点头,嘲讽道:“看不出来啊,你一会儿四哥一会儿太子的,可真会撒网捞鱼啊!” 太子听得奇怪,忍不住问九阿哥道:“老九,你说什么呢?谁要嫁给老八?” 九阿哥便指了晴川,冷笑道:“就是这个女人,二哥,你千万可别被她给骗了,她手段高明着呢,引得八哥为她动心,她却一甩手走了。”
第69页 晴川一直在忍耐着脾气,此刻终于忍不下去了,冷声道:“九阿哥说话也请注意些,别上来就红口白牙地污衊人,奴婢每日里老老实实地在干清宫当差,什么时候去招惹过八阿哥?”说着又转身向太子屈了屈膝,说道,“奴婢还在御前当值呢,太子爷、九阿哥,奴婢先告退了!”说完,也不理会他们两个,转身便走了。 回到正殿外,听人说八阿哥正在里面向皇上回话。晴川想了想,找到李德全告假道:“李谙达,我头有些不舒服,怕在御前失了礼,想先回去歇一歇。” 李德全知道康熙待晴川与别人不同,也不为难她,便准了她的假。 第二天,晴川再过去干清宫当值的时候,就有个小太监偷偷地递了一串佛珠给她,低声说道:“昨日里八阿哥给你的,南海的檀香木,有安神的作用。八阿哥说你老是在干清宫守夜,睡不好,戴了这个会好些。” 这个八阿哥,到底什么心思?晴川愣愣地看着那佛珠半晌,却没戴上,只笼入了袖中。 李德全从殿内轻手轻脚地出来,叫了晴川过去,吩咐道:“皇上一大早就召了四阿哥过来谈给老太妃祭陵的事,现在还在暖阁里呢,怕是肚子里早就饿了,你想法送点吃的进去吧。” 晴川听说四阿哥在里面,不由得一愣,想了想,去小厨房里端了两碗热奶子过来,送进了暖阁里。就听康熙说道:“老太妃没生育子女,一直视朕如亲生,朕不能没有良心,她的丧事定要办好了。老四,你也要多用些心。” 四阿哥沉声答道:“儿臣知道,每日里也都去老太妃的灵前祭拜,一定会督促他们把老太妃的后事办好,皇阿玛放心便是。” 晴川轻手轻脚地将玉碗端到了康熙面前,轻声说道:“天气凉了,皇上喝一碗热奶子暖暖胃吧。” 康熙点了点头,看着晴川把玉碗放到了案头,又随意地与四阿哥说道:“早上过来得这么急,一定没来得及吃饭,你也用一碗吧。” 晴川便将另一碗给四阿哥端了过去。四阿哥赶紧起身谢过了康熙,这才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又将玉碗放回了托盘上。晴川不敢抬头看他,低着头小心退了下去,直到退出暖阁,这才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四阿哥从殿内出来,走过晴川身边时脚步不自觉地迟疑了下来。当初他狠下心来设计陷害她,本想着就此除去她,谁知事qing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她非但没有死,反而来了干清宫,成为深受康熙宠信的宫女。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不禁抬头去看她,见她低眉敛目地立在那里,姿态恭敬而谦卑,露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他一时也有些疑惑了,是他猜错了她,还是她隐藏得太好? 四阿哥顿了顿,低声说道:“多谢。” 晴川眼观鼻、鼻观心,淡淡说道:“奴婢的本分,四阿哥客气了。” 四阿哥默默地看了她两眼,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晴川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他的背影,也说不清心中是何感觉。那次晚宴上,她被康熙误认为妖孽要被处死,她以为出手相救的会是他,没想到他却一直沉默,连句话都不曾帮她说过。 也许,一直是她在自作多qing吧,还以为自己在他那里是有些特别的,原来,在他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小宫女。 四阿哥大步走在宫中甬道上,眼前却总是闪过晴川刚才低头沉默的样子,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他一眼,还有那一句淡淡的“奴婢的本分”,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焦躁起来。 正要出宫门时,后面却追来一个小太监,叫道:“四阿哥请留步!” 四阿哥停下来转回身去,淡淡问道:“什么事?” 那小太监显然跑得很急,气喘吁吁地恭声答道:“奴才是德妃娘娘宫里的,娘娘叫您去她那里一趟。” 四阿哥闻言微微一怔。德妃虽是他的亲生母亲,可母子之间却总像是隔了些什么似的。德妃待他一直客客气气的,远没有对十四弟那般亲近。这次怎么会想起来突然找他过去?四阿哥看了一眼那满头是汗的小太监,却没问什么,转身去了永和宫。 永和宫里,德妃正在院中的花丛前坐着,见四阿哥来了,叫他过去坐在自己身旁,说道:“老四,太子受了僖嫔的鼓动,来额娘这儿求额娘帮他向皇上讨了晴川过来。可你也知道,老八曾为了晴川劫过刑场,额娘心里很是为难,想与你商量商量。” 四阿哥心中有些淡淡的失落,垂下视线,说道:“这件事可真难办,顺了哥qing失嫂意,倘若帮太子娶了晴川,老八心里必定愤愤不平。额娘也知道,太子的资质不高,若是老八卯足劲跟他争太子之位,他是万万不是对手的。” 德妃忧虑的就是这些,闻言点头道:“是这个理儿。” 四阿哥又说道:“可是要是顺着老八,回绝了太子,额娘想,倘若有朝一日他做了皇帝,会怎么对我们母子呢?” 德妃沉默片刻,嘆了口气,说道:“我们母子的生死是小,可是把国家大事和私人qing感纠缠在一起,就不好了。” 四阿哥眼前就闪过了晴川的面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狠下心肠来说道:“关键就在于这个叫晴川的宫女。” 德妃脸上也显出些埋怨之色来,“这个晴川也是,本宫看她挺聪明伶俐的,还以为是个明白人,怎么偏偏和太子和老八牵扯到一起去了呢?” 四阿哥想了想,说道:“只要她还在,这个矛盾就永远在。无论额娘怎么保持中立,总有一方会恨您。既然如此,额娘要保自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她消失。” 德妃听了却迟疑起来,“不管怎么说,总是一条无辜的xing命,本宫实在是……” 四阿哥说道:“儿臣言尽于此,不管额娘做什么决定儿臣都会支持的,儿臣还要去处理老太妃的丧事,告辞了。”说完便起身走了。 出了永和宫,却见素言一个人悄悄地在甬道的角落里站着。四阿哥迟疑了一下,走过去轻声问道:“怎么在这儿站着?” 素言泪眼盈盈地望着他,目光中满是深qing与委屈,却没有回答。 四阿哥心中微动,却问道:“我叫你除去晴川,你为何迟迟不肯动手?” 素言愣住了,问道:“为什么要除去晴川?她是误打误撞被人送进太子别苑的,她不但没有揭发我纵火,还在宫里处处维护我。我看得出来,她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子,人很好,从来没有想过要捲入这场纷争。” 四阿哥闻言默了一默,他之前只把晴川的行事目的往复杂了考虑,却从没想过结果竟是像素言说的那样简单。可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晴川是善良单纯也好,是心智深沉、诡计百出也好,为了他的大业,也只能除去她了。 他轻轻地嘆了口气,答道:“很多人的命运都不是自己能选择的。”
第70页 素言听了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却还是忍不住求他道:“可是你在幕后cao纵这一切,你可以选择饶了她,就算不为她,至少也为了我,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四阿哥不动也不说话,脸上神色十分冷漠。 见他如此,素言知道他主意已定,是如何也改不了的,不由自嘲地笑了笑,低声道:“瞧,我多傻,我居然会要求高高在上的四阿哥来顾及我的感受?我真是太傻了……”她苦笑着,转身离开。 四阿哥却突然从后面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素言回头看着他,又听他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为何从那次之后再没去催促过你?为何要自己亲自动手设计除去她?” 素言心qing复杂,顿了顿,退开几步,跪下来向他磕了个头,谢道:“那就谢谢四阿哥了。” 四阿哥眼中透露出痛苦之色,他闭了下眼睛,这才看向素言,缓缓说道:“素言,不要这么跟我说话,会伤我的心,因为……不管你我之间的结局怎么样,你在我心里始终都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这一点谁也取代不了,明白吗?” 素言看他说得如此真诚,心中更觉酸楚与委屈,小声说道:“能有你这句话,我就是死了也甘心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个绣工jing美的荷包出来,轻声道,“我守在这里,就是想……见你一面,想……把这个给你。” 四阿哥接过荷包,闻了闻,笑了,“我会一直带在身边的。” 他这样说,她心中明明是极欢喜的,可是不知为何,却又忍不住流出泪来。素言忙擦了擦眼泪,低声道:“她们看得紧,我先回去了。” 四阿哥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来,低声jiāo代道:“别和那个晴川走得太近了,现在太子与老八都在争她,额娘已经有心除去她,你不要受了她的牵连。” 素言听了一呆,抬头看向四阿哥,见他神色坚毅,便知此人一向心硬如铁,自己求他也是无用的,索xing也不再求,只是点了点头。 回到干西四所,素言拉了晴川到房中,一口气把太子爷与八阿哥都看上她,想要求德妃娘娘娶她,而德妃娘娘为了谁都不得罪只好选择除去她的事qing都说了。晴川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地说道:“就因为这个,德妃娘娘就想要除了我?” 素言知道晴川心思单纯为人坦诚,耐心地向她解释道:“帮了太子就要得罪八阿哥,不帮太子就要得罪太子,为了自保,德妃只能暗中除了你。” 晴川沉默片刻,还是无法理解这宫里的人为何都不把别人的xing命当回事,这是人命啊,为何会说得如此轻巧?为了不得罪太子与八阿哥,她就要枉死?她忍不住问素言道:“所以,就要牺牲我这个小小的宫女,是不是?不管我有没有犯错,不管我是否真的与太子和八阿哥两个纠缠不清,是不是?” 答案虽然残酷,可素言还是点了点头,答道:“不错,恩怨既然开始了,就没办法结束。只要你还在,你就会成为他们争夺的筹码,不死不休。” 可他们之间的争夺,又与筹码何gān?晴川忍不住苦笑一下,问道:“那我就只能等死了?” 素言想了想,咬了咬牙,低声说道:“晴川,你逃了吧,我去帮你联络那个顾小chun,叫他再想法运你出去,你们两个逃得远远的,隐姓埋名也好,làng迹天涯也好!总是条活路。” 晴川却摇了摇头,“太冒险了,我不能去害小chun。” 素言急得无法,问道:“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等死吧?” 晴川想了想,面上露出了坚毅之色,说道:“我去找德妃娘娘,我非要把这一切问个清楚,就算死,我也要死个明白!”说完不顾素言的阻拦,起身向外跑去。 永和宫中,德妃见晴川竟然自己找来不觉有些意外。待晴川说明了来意,她沉默了半晌,这才淡淡说道:“晴川,我知道你心中对本宫定然有怨,可这事就算是被皇上知道了,他也一样会处死你的,他绝不会容忍自己的两个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而争斗不已。” 这算什么?难道这就是中国男人的陋习吗?不管什么样的错误,最终都要归结到女人身上,所以亡夏的是妺喜,乱商的是妲己,周幽王也是因褒姒而烽火戏诸侯……祸国的从来不是那些朝堂主宰政事的男人,而是困在深宫中女人,那些所谓的红颜祸水。 晴川愣愣地跪了片刻,不甘心地说道:“可是……我并没有做什么啊。他们想要我,问题在他们,不在我。难道除了让我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德妃娘娘,你救救我,救救我。” 德妃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之色,沉吟了片刻,叫晴川起身,握住了她的手,柔声说道:“这样好不好?宁寿宫的老太妃刚刚去世,需要人前往东陵守陵,不如你去禀明皇上,说你愿意去,有皇上撑着,这兄弟二人必然不敢轻举妄动。等哪一天事qing过去了,本宫再安排你回来。虽然守陵的日子会辛苦些,但好过成为他们兄弟俩斗争的筹码,你觉得呢?” 能活下去已是幸运,晴川别无他求,闻言忙又跪下向德妃磕了个头,“只要能活着,奴婢听娘娘的。” 德妃轻轻地嘆了口气,取下脖子上的珍珠项鍊给晴川挂上,安抚道:“这是以前太皇太后送给我的,这些年来本宫都没拿下来过,现在送给你了,希望能保佑你一切平安。” 晴川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伏在德妃膝头哭了起来。 德妃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低声嘆道:“好孩子,难为你了。” 干清宫里,康熙正在为找不到自愿为老太妃守陵祈福的八旗女子而恼火。他合上奏摺,气恼地对李德全道:“八旗家的女子那么多,居然没有一个肯为老太妃守陵祈福。可是这种事朕又不能bi她们,眼看太妃入葬东陵的时日快到了,你说这……” 晴川在外面听得仔细,闻言缓步走了进来,在康熙面前跪下,沉声说道:“皇上,奴婢请求前往东陵给太妃守陵。” 康熙没想到晴川会主动请缨,不觉一愣,“你?” 晴川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坚定地说道:“奴婢心意已决,请皇上成全。” 康熙定定地看了晴川一眼,目光中颇多嘉许之意,点头道:“好,既然你有这份诚心,朕封你为三品女官,去东陵为老太妃守陵祈福,赏赐全部比着公主来。” 晴川心中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能磕头谢恩,平静地跟着李德全出了暖阁。刚出干清宫,就远远地看到前来给康熙请安的八阿哥等人,她不想再与他们多纠缠,只恭敬地道了一声吉祥,便低着头避在了路边。 八阿哥却是故意落在众人之后,走过晴川身旁时停了停,低声问道:“那佛珠可还管用?” 晴川用力地抿了抿唇,抬头看过去,视线却不敢在他脸上聚焦,只虚看着前方,淡淡地说道:“奴婢已经决定去东陵给老太妃守陵祈福,皇上也已同意了。”
第71页 八阿哥脸上的笑容一滞,定定地看着晴川,二话不说拉起她就向干清宫走。 晴川忙用力挣脱他的手掌,低声惊唿道:“你想gān什么?” 八阿哥冷声答道:“我去求皇阿玛收回成命。” 晴川听了却是苦涩一笑,他肯为她出头,她不是不感激的,可是事已至此,就算他替她出头又能怎么样?一旦康熙知道了她与太子及八阿哥之间的纠缠,怕是她会死得更快一些。 她平静地看着他,问道:“然后呢?再惹皇上生气,再进宗人府?够了,八阿哥,我累了,你饶了我好不好?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八阿哥没回答,只绷了嘴角伸手去拉她。 她却把双手都藏到身后,一步步向后退缩着,哀声求他道:“我很感激你上次救了我,可我也救了你,我们一人一次扯平了。八阿哥,我只是个平凡的人,我不想攀龙附凤,也不想纠缠在你们兄弟俩的战争里,我不是金枝玉叶,没有身份背景,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弱小卑微,甚至连个身份来歷都不清不楚,皇上杀起我来怕是连犹豫一下都不会。没人会护着我,也没人能护住我,你为何还非要我捲入你们阿哥之间的争斗?这种游戏我玩不起啊,我没别的奢求,我只想活着,好好活着。你可以放过我吗?可以吗?” 八阿哥定定地看着她,终于缓缓地收回了手,嘴角上泛起一丝苦笑,轻声答道:“好,我放过你。”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 晴川呆呆地立了片刻,神qing恍惚地回了自己的住处。素言听到她要去太庙的消息已是哭成了泪人,一边替她收拾着行李,一边不停地擦着眼泪。 晴川不想看她如此,qiáng打起jing神笑问道:“怎么了?捨不得我?” 此话一出,素言索xing哭出声来,转身抱住晴川,哭道:“我捨不得你。” 晴川qiáng忍住眼中的酸涩之意,劝她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捨得也好,捨不得也好,到了缘分结束的时候,谁也没有办法。” 素言哭得鼻头都红了,说道:“我听说东陵很苦,还要陪着那些死人,不知道你熬不熬得住?” 晴川却咧着嘴乐了乐,笑道:“熬不住也要熬啊,死人总比活人好,至少不会耍心眼害你,也不会让你费尽心思地去猜。比起活人来,我更愿意跟死人待在一起。” 瞧她这般没心没肺的模样,素言不禁气道:“晴川,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笑不出来怎么办?难道还敢在宫里哭吗?哭了又有谁能怜惜她呢?晴川笑嘻嘻地替素言擦了擦泪,答道:“因为我要活着。人活在世上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除了乐观地去面对之外,我们还能怎么样呢?快乐也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如果什么事都往坏里想,那这日子还怎么过?” 素言听得有些怔怔的,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人总是要怀揣着希望,才能bi着自己走下去,即使……希望不一定会来。” 晴川笑着站了起来,走到桌旁解开自己的包袱,回头对素言说道:“好了,不要这么伤感了,说点高兴的事吧。你看,皇上赐给我那么多东西,我一个人也用不完,你看看你喜欢什么,送给你。” 素言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她摇头道:“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跟你在一起。” 晴川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劝道:“又不是生离死别,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笑一个好不好?不要让我的脑海里只有你的眼泪。” 素言闻言赶紧擦了擦眼泪,对着晴川勉qiáng地笑了笑。可晴川却看得心中一酸,自己忍不住掉下泪来。 三日后,晴川一身盛装,由四阿哥胤禛送往东陵替老太妃祈福。 再见四阿哥,晴川不由得苦笑,说道:“真没想到,皇上会派四阿哥来送我。” 四阿哥心中也是有些复杂,带着盛装的晴川慢慢向外走去,淡淡说道:“这也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缘分。” 是啊,她与他的那点缘分,也终于要缘尽于此了吧?这样一想,心中对他的芥蒂反而少了许多。她暗自嘆了口气,忽而轻声问道:“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听四阿哥的琴音?”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微微怔了怔,这才垂着眼帘答道:“琴音记在心里,什么时候想听都可以。” 晴川便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嘆道:“是啊,记在心里了,什么时候想听都可以。” 正yu上车驾时,太子只带了个贴身的小太监从宫里匆匆地追了出来。四阿哥恐他再节外生枝,忙上前一步拦住他,劝道:“二哥,皇阿玛已经下旨,让晴川去给老太妃守陵了。” 太子面露焦急之色,只说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闹事的,我只跟她说一句话,你让我跟她说一句话好不好?” 四阿哥询问地看向晴川,见她轻轻点头,这才闪身让到一旁。 太子上前,定定地看了晴川片刻,低声说道:“仙姑,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要娶你,就会害你倒霉,我想你是天上的神仙,我一定配不上你,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直守陵的。你知道我是太子,将来会做皇上,等我做了皇上,我就把你接回皇宫,把你像菩萨一样供起来,你要等我,知道吗?你一定要等我!” 晴川听得心中一惊,忙解释道:“太子,我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其实我不是什么仙姑,我只是……只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太子却打断她,十分坚定地说道:“不,你是仙姑,你就是仙姑。你知道吗?自从我做了太子之后,每一天都不快活,总觉得周围有好多双眼睛盯着我,要我这样做那样做,稍稍做得不好,就说我没有太子的威仪。可是你知道吗?我不想像他们一样地活着,我想做我自己,我想有人认同我。后来你来了,帮我处理了好多事qing,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皇阿玛第一次夸我。我好高兴,好高兴。我觉得你是我的福星,看到你我就有信心,我可以走下去了。所以你不可以不是仙姑,你不可以的。” 他明明是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国之储君,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孩子气,却有着这宫里人少有的真诚。晴川听得心中酸涩,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见她如此,太子笑了笑,安慰她道:“好啦好啦,我不烦你,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会在这里一心一意地等你回来。你千万不可以不承认自己是仙姑,千万不可以,知道吗?” 说完他也不等晴川答应,竟先转身走了。 晴川静静地看着他那步履匆匆的背影,不禁有片刻的失神。 四阿哥走了过来,轻声问道:“太子都说了些什么?” 不知为何,晴川突然不想告诉他太子对她讲的话,那些虽然孩子气却带着真诚的话。她轻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答道:“没什么,太子他是个好人。” 四阿哥目光复杂,看了看晴川,淡淡说道:“宫里不需要好人,只需要有能力的人。”
第72页 晴川一愣,四阿哥已然上了马,回身冷声吩咐随从道:“走吧,不然就要耽搁行程了。” 宫女扶着晴川上了车驾,马车驶出宫门时,她忍不住掀开车帘回望,只见宫门渐渐离她远去,还有那红墙huáng瓦的紫禁城,也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视野之内…… 也许,这样走了才是最好的结果吧,远离这座叫人喘不过气来的深宫,远离太子,远离那个……八阿哥。 第八章 东陵雪霜冰川年 四阿哥带人护卫着晴川的车驾到达东陵时,天已有些擦黑。孝陵妃园寝的管事姑姑雪珍与驻守在此的禁卫军统领年羹尧带了守陵的宫女与侍卫一直在外守候着。远远地见四阿哥带队来了,雪珍等人忙迎上前去,向四阿哥蹲身行礼。 四阿哥神色冷淡,只略点了点头,跨下马来走到车驾旁,亲自将晴川从里面扶了出来,说道:“就是这里了。” 晴川抬头四顾,见四下里十分空旷,昏暗的光线下,明明是肃穆庄严的建筑却透露出一股难言的荒凉之意,就连那大门,也似张了嘴的怪shou,要把活生生的人都吞噬进去。 雪珍恭声与四阿哥说道:“奴婢已经在里面准备了gān净的房间和可口的小菜,请四阿哥移步。” “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四阿哥拒绝道,转身看向晴川,稍一迟疑才淡淡说道,“晴川,你多保重。” 说完他便翻身上马,提缰yu走。 不知为何,晴川的心里突然就莫名地恐慌起来,仿佛一旦把她独自留在了这里,她就再也逃不脱这个地方了。既然这一别已是永别,何不将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做一个了解?为何还要将所有的话都藏在心底,连问一问的勇气都没有?她咬了牙,上前几步拦在他的马前。 四阿哥眼中流露出惊讶的神色,握着缰绳静静地看着她。 她仰起头来看向他,问道:“四阿哥……我来这里给老太妃祈福,你高兴吗?” 四阿哥微微一怔,避开了晴川的目光,低声问道:“怎么这么问?” 晴川鼓足了勇气,自欺欺人地说道:“如果你说高兴,我就会想,你不希望我跟太子或八阿哥在一起。如果你说不高兴,我会想,你不希望我离开皇宫、离开你……” 四阿哥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愣住了。 晴川终惨澹地笑了笑,转身走回到雪珍身前,蹲身行了一礼,轻声说道:“进去吧。” 四阿哥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影随着众人消失在夜色之中,心中的某处似被突然碰触到一般,酸涩得厉害。他咬了咬牙,调转马头,向着来路狂奔而去。 她对他以诚相待,他对她却是百般算计,不是不曾动qing过,只是“qing”之一字于他太过奢侈。有些事qing是不能想的,想太多只会牵绊他前进的脚步,既然定下了那个目标,他能做的就只能是绝qing绝爱。 晴川跟在雪珍身后进了妃园寝。刚走到后院厢房外,却见从屋里冲出一个惊慌失措的宫女来,一下子扑倒在雪珍脚下,回手指着屋里叫道:“姑姑,姑姑,吊……吊死人了!” 晴川听得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抬头往那黑黝黝的门内看了过去,果然见厢房的屋樑上吊着个宫女的身影,四肢软塌塌地垂着,显然已死去多时了。她何曾见过这样的qing景,立刻吓得失声惊叫,想也没想就往雪珍身后躲了过去。 “不就是吊死个人吗?至于吓成这样吗?”雪珍不满地瞥了晴川一眼,转头冷声吩咐身旁的宫女道,“来人啊,抬走。” 有两个宫女应声上前,面容平静地从房樑上解下那吊死的宫女,抬走了。雪珍这才又回头淡淡地瞥了晴川一眼,说道:“进去吧。” 晴川愣了一愣,顿时觉得后背发凉,不敢置信地指了那厢房问雪珍道:“姑姑,你叫我……住在这里?” 雪珍没理会她的问话,带头进了屋,命人点上油灯,说道:“不然还想住在哪里?这里又不比皇宫,房间少人多,本来你和银霜还有刚才死掉的那个要三人共挤一间房,现在她吊死了,就剩下你们两个住这间房,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晴川一点没觉得高兴,只觉得这地方恐怖,这里的人也都不正常。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突然就这么死了,除了最开头从屋里冲出来的那个宫女表现得还正常点之外,其余的人都太冷漠了,好像同伴的生死都与她们毫无关系。 她小心地打量着屋内,见摆设极为简陋,除了靠里的土炕之外,屋里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在黯淡的烛光下,越发显得破败。她瞧着,心里就不由得打起退堂鼓来,又一想自己人已到此,再后悔也没地方买后悔药去了,也只能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就算这屋里死过人,也比在宫里受欺负好。 雪珍立在一旁等了片刻,面无表qing地问道:“你看完了吗?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就早点休息吧,明儿一早还要为老太妃诵经呢。” 她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等一下!”晴川忙叫了一声,见雪珍回过身来,她赶紧把带来的包袱解下来摊在桌上,将里面的珠宝首饰露了出来,讨好地与雪珍说道,“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少不得要大家帮忙,这些东西原不值什么钱,好歹也是皇上赏的。请姑姑拿去分一分,当是我的一点见面礼。” 不曾想雪珍却只是往桌子上瞟了一眼,冷冷一笑,“这么清静的地方,使不着钱的,你还是自己收起来吧。” 她说完就带着宫女们走了,屋中只剩下了晴川与那个叫银霜的宫女。晴川看得傻了,指着门外,奇道:“这里的人真奇怪,连钱都不要。” 那银霜听了却冷笑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是不要,是全部都要。” 晴川一时没听明白,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银霜走到土炕旁去铺chuáng,说道:“按这里的规矩,人要是死了的话,所有物品都归管事姑姑所有,换言之你要是死了,你的东西就都是她的了。” 晴川听了吓得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过了片刻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失面子,赶紧硬撑场面似的大笑了几声,说道:“她那么老,我那么年轻,我怎么会死在她前面呢,看来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银霜不说话,只回过身来漠然地看着她,直到她再也笑不出来,才冷声说道:“是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来这里守陵的女官一般活不过半年。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才抬了一个出去的。” 晴川傻了,她可是为了活命才自请前来守陵的,怎么也想不到这里会是这般光景。她愣愣地站了片刻,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逃。” 一旁的银霜却嗤笑了一声,说道:“这里是铜墙铁壁,怎么逃啊?别废话了,睡吧,不然明天你铁定熬不下去。”说完chui灭油灯,躺下了。 晴川此刻哪能睡得着,她环顾四周,慢慢地坐起来,喃喃道:“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第73页 到了第二天,晴川才明白银霜说的熬不下的意思。从一大早起来到老太妃灵前磕完头,她便被雪珍留下来跪在那里给老太妃祈福,然后连口气也没让歇,紧接着就是抄写经文。 看着那厚厚一沓经文,晴川直言道:“姑姑,我今日根本不可能把这些抄完的。” 雪珍的神色冷若冰霜,淡淡说道:“明日还有更多的经文要抄写。” 晴川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那抄不完怎么办?” 雪珍答道:“抄不完就不能吃晚饭。” 晴川惊愕,问道:“难道每天抄不完,每天都不叫吃晚饭?那岂不是要饿死了?” 雪珍神色丝毫不变,冷声道:“饿死了奴婢会启奏皇上,请旨追封你为贵人,和老太妃合葬在一起。” 她可不要做什么贵人,也不觉得和那个老太妃合葬在一起就是什么天大的荣耀!晴川再不敢争辩,老老实实地抄起经文来。 一连这样日也熬夜也熬地过了个把月,晴川的身体便有些受不住了,暗道银霜果然说得没错,再这样下去,她是铁定活不过管事姑姑的。但总不能这样等死吧?她来这儿守灵可是为了活命的,既然这里活不下去,那gān脆就想法逃出去。 晴川从来不是一个轻易肯向命运屈服的人,她既然下定决心要跑,便开始留意起妃园寝的建筑格局来,几次想往外面走一走,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可寻。可雪珍将她们这些宫女都看管得十分严密,根本就没有机会四下里去转悠。 晴川着实苦恼了几日,直到有一次无意间看到自己胸前挂的那串德妃赏赐的珍珠项鍊,忽地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这日,趁着刚要去做早课的机会,她手上暗中使劲,偷偷地将项鍊一把扯断,然后故意失声惊叫道:“哎呀,糟糕了。” 走在前面的雪珍回过身来,面带不悦地问道:“什么事,一惊一乍的?” 晴川一副焦急之色,一面低头四处寻找散落的珍珠,一面答道:“德妃娘娘要我供奉在老太妃灵前的珍珠项鍊断了,这可是娘娘的心爱之物,她说过些时日会派人来取的,要是少了珍珠的话,别说我的小命难保,只怕整个园寝的人都会受牵连!” 雪珍听得一怔,她自然也是怕德妃训斥的,见晴川如此不小心虽然很生气,却也没法,只得气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说完又急声吩咐身边的宫女们道,“来人哪,快,快帮她找珍珠。” 众人忙都聚了过来,低下头帮晴川捡散落在地上的珍珠。待七手八脚地将珍珠jiāo到晴川手里,雪珍问道:“可是齐了?”晴川暗中早已藏了几颗起来,哪里会齐,闻言便十分沮丧地说道:“还差几颗,许是滚到远处去了。” 雪珍不疑有他,又吩咐大家各处去找。晴川藉此机会,忙细细打量园寝内的环境,大殿靠近禁卫军居住的地方,只要一出去就会被人发现。门口有人守卫,围墙又那么高,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后院是地宫,倒是离外面最近,可是却没有出口……不过就是因为没有出口,所以防守还算比较松懈…… 她四处看了看,心中已大概有数,这才高声叫道:“找到了,找到了,所有的珍珠都在这儿,一颗不少。我去把它们穿起来。” 那边雪珍却向她伸出手来,说道:“不用了,放在我这儿,我替你保管,还有你屋里的那些珠宝,也全部都jiāo给我,免得少了这丢了那,弄得人仰马翻、ji犬不宁。” 晴川知道雪珍是想藉机把她的财物都搜颳走,可却没有理由拒绝,只得无奈地把珍珠都jiāo到雪珍手上,应道:“是。” 见她如此顺从,雪珍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转身带着众人去大殿内给老太妃诵经。待早课完毕,一个身材瘦弱的宫女怯怯地走上前来,向雪珍求道:“姑姑,一会儿我可不可以不去地宫守陵?” 按照规矩每日早课完毕,都要有两个宫女去太妃地宫内守灵。平日里大伙都是轮流去,可那地宫内yin森憋闷,又要对着老太妃的棺柩,大伙心里多少都有些害怕,便总是会有人找这样或那样的藉口来逃避守灵。 雪珍知道这些小宫女的心思,却问道:“为什么?” 那小宫女惧怕雪珍,嗫嚅道:“我……我身体不好,一进那个地方就胸闷气短,我怕我会死在里面。” 雪珍听了心中生气,忍不住冷声骂道:“你死在里面最好,园寝里出一个肯为老太妃殉葬的宫女也是一种荣耀。” 那个宫女也不敢答话,低着头瑟缩着,被骂得都要哭了。 旁边的晴川瞧了却是心中一动,眼珠转了转,便站出来,与雪珍说道:“姑姑,既然她身体不好,不如我替她去吧。” “你?”雪珍见她竟然主动提出替别人守灵,心中不禁生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去了谁来给老太妃诵经祈福?” 晴川心思灵活,闻言想也不想便答道:“祈福在地宫里也可以啊,对着遗体不是比对着灵位更有用吗?” 雪珍打量她一番,见她倒是一脸真诚,不似说谎的模样,不过心中终究还是对晴川有些不放心,便说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成全你,不过你最好不要玩什么花样。银霜,你盯着她。” 银霜应了一声,带着晴川下了地宫。 地宫是老太妃棺柩所在之地,因是挖在地下,只一进去就觉得yin风瑟瑟,叫人遍体生寒。再往里走光线越发暗了,待进了地宫内已是全靠了烛火照明,几十盏灯烛常日里都燃着,空气十分不好。 晴川跟着银霜在棺柩前跪拜完毕,并未像银霜一般在棺柩前跪着诵经祈福,而是站起身来,在地宫内慢慢熘达起来。 银霜看得奇怪,忍不住问道:“早课还没做完,你想gān什么?” 晴川心中存了要在地宫内探察一番的念头,当然不能叫她发觉了,便回头故意吓她道:“我听老人们说,人死后一个月之内灵魂还会停留在人间,所以要拜她替她祈福,一定要各个地方都拜到,不然你做了早课,福报却没有报在她身上,她晚上会来找你的。” 银霜脸上果然闪过一丝惧色,“是不是真的?” 晴川见她上当,心中暗喜,口中应承道:“不管是真是假,我还是四周都拜一拜,免得老太妃晚上来找我。” 说完她也不理会银霜,双手合十,装模作样地各处叩拜着。 银霜愣了片刻,生怕老太妃的鬼魂会找到她身上去,也忙跟着爬起身来,四下里参拜起来。 晴川看得心中暗笑,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来,只口中念念有词,向着地宫深处转悠了过去。刚走到甬道尽头处,忽地一只老鼠从角落里蹿了出来,晴川正弯腰全神贯注地观察墙壁上有没有机关暗道之类的东西,眼见着一只老鼠从自己脚底下蹿了过去,吓得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啊——”
第74页 外面的银霜听见动静,忙问道:“怎么了?” 晴川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奇道:“这里面怎么还有老鼠?” 银霜听说是老鼠,这才敢走了过来,见怪不怪地答道:“在地宫还没有封死之前,一般都会开几个气孔,自然会有老鼠钻出来。等满七七四十九天,地宫封了,这些气孔也该封闭了。” 晴川听了一愣,壮起胆子来细看刚才那老鼠钻出去的dongxué,见那dong口不过拳头大小,果真只是用来通气的气孔。若是想从这儿出去,只能想法把这dong掘大了才是!可怎么才能把这dong口扩大呢? 银霜不知晴川心中暗藏了逃出去的想法,只是说道:“行了,别看了,快点过来做早课吧!做完早课也好早些出去!” 晴川怕引起银霜的怀疑,又匆匆扫了一眼那气孔,这才来到外间做早课。两人做完早课出去,雪珍又留了经文给晴川抄写。晴川见雪珍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给她留,分明是故意折磨她,暗道这地方果真不能再待了,不然早晚得被这个女人折磨死不可。 雪珍留下的经文极多,晴川一直抄到深夜也未能完成。同屋的银霜嫌她点灯照得自己无法睡觉,口中便有些抱怨。晴川无奈,只得端了油灯到院子里来抄经文。抄着抄着,心思便又转到如何从这里逃走上去了。地宫内她也已是勘察过了,除了那气孔再没别的暗道可以通往外界,可若是想从气孔逃走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是她变成耗子钻出去,要么就把那气孔扩大到能叫她通过。 变耗子是不可能的,想把那青石砖上的气孔扩大也几乎是痴人说梦。 她正苦恼着,忽然记起上学时化学老师曾讲过的一个小故事来。 那是正好学到硫酸那一节的时候,老师说硫酸其实在很早的古代就已经有了,不过当时不叫硫酸,叫绿矾,一般也不会用于工业用途,而是拿来治伤寒、痢疾等疾病。当时还给他们讲了一个野史记载的小故事,一个盗贼从药店里收集了绿矾,用火点燃,制成液体,腐蚀掉富人家中的墙面进屋盗窃,偷了很多的财宝走…… 这是不是说明,如果她能收集到足够多的绿矾,那么她也能把那气孔腐蚀大了,然后偷偷逃走? 晴川心里顿时激动起来,可片刻后就又冷静了下来,她现在是守陵的宫女,去哪儿偷绿矾啊!若是都能出去偷绿矾了,还用得着回来凿地宫的气孔吗? 她呆呆地坐了片刻,忽然又想起一个法子来,既然绿矾是治疗伤寒的,那么如果她得了伤寒,是不是就可以从药里得到绿矾了?她想了想,起身走到院中的水缸前,一狠心舀了一瓢凉水往自己头上浇了下去。 冷,真冷啊!一瓢水兜头浇下去,晴川立刻打了一个冷战。 现在天气已凉,这样浇了一头凉水,又是在屋外,果然不到天亮,晴川身上便发起烧来。晴川偷偷地回到了屋里,用被子裹紧了自己,这才开始大声地呻吟起来。银霜被她吵醒了,见她面色通红,裹着被子还直哆嗦,便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惊叫道:“怎么这么热?” 晴川一边咳着,一边求她道:“我可能是受了风寒,你帮我去请雪珍姑姑过来吧。” 银霜见她这样,只得穿衣下chuáng,出去请雪珍过来。 雪珍一进门先没好气地瞥了晴川一眼,然后冷声训斥道:“怎么好端端地得了风寒呢?” 银霜便想起昨日里晴川在地宫内说的话来,有些害怕地说道:“许是地宫里太yin森,中了什么邪吧?” 雪珍作为妃园寝的管事姑姑,最忌讳这些宫女们传什么鬼啊邪啊的传言,闻言呵斥道:“胡说八道!你不也下去了,怎么不见你有事?我看是你们没有好好做早课,惹恼了老太妃。”说完才伸手摸了摸晴川的额头,轻描淡写地笑道,“没事的,一点小病,睡一觉起来就行了。” 晴川见她如此,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这女人巴不得她早死呢,现在她得了病正好称了这女人的心意,绝对不会给她请大夫的。这样一想,她自己心中也害怕起来,勐地坐起身追下了chuáng,一把扯住了正yu离去的雪珍,大声道:“你给我找大夫!” 雪珍却笑了笑,说道:“妃园寝里没这样的规矩。” 晴川看了看她,勐地抓起chuáng头上的杯子摔碎在地上,捡起块锋利的瓷片对准了自己的咽喉,威胁道:“我知道如果我死了,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不过到时候一定会有仵作来验尸,病死累死都跟你无关,哪怕我就是吊死了,你也有话说,可要是浑身是伤的话,你就难辞其咎了。我好歹是皇上亲口封的三品女官,就这样被你残害致死的话,你说会不会有人管?” 晴川说着一狠心,拿着瓷片便在自己手臂上划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雪珍一时被晴川的狠劲吓坏了,也怕她如果真是这样死了的话,自己难向宫里jiāo代,忙安抚她道:“住手,住手,哎哟我的姑奶奶,我只是觉得你不过是小病,不用看大夫,如果你真的要看大夫,那就看吧,何必作践自己呢?” 晴川手中仍紧紧地捏着那瓷片不肯松手,坚持道:“我今天就要见到大夫。” 雪莲只得妥协道:“好好好,我马上叫人去请,马上去请行了吧?” 她说完就转身出了屋去请大夫。一旁的银霜却早就看得傻了,此刻才回过神来,伸出拇指贊晴川道:“哇!你真厉害,居然连她都怕了你!” 晴川此刻却没心思受她的夸赞,她头晕得厉害,见雪珍真的去请大夫了,这才松了口气下来,昏昏沉沉地瘫倒在chuáng上。 不一会儿,雪珍便叫人请了大夫过来给晴川看了病,开了方子。雪珍取了药来,给晴川送到了房内,不yin不阳地说道:“晴川姑娘,你的药拿来了,我马上叫人去煎。不过你病归病,早课还是要做的,如果因为生病而延误了给太妃祈福,可是其罪当诛啊!” 晴川知道雪珍是故意为难她,不动声色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你留这个把柄的。药呢?给我看看。” 雪珍奇道:“什么意思?” 晴川冷哼一声道:“你那么想我死,谁知道会不会在里面下毒?” 雪珍怔了一怔,冷笑道:“你真是聪明一世,煳涂一时,你身上有伤,我难辞其咎,难道你中毒了,我就可以逃脱吗?” 晴川却不为她的言辞所动,只是坚持道:“既然姑姑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让我看一看药又有什么关系呢?” 雪珍冷哼一声,把药递给了晴川。晴川接过去转身摊开在桌上,又从头上拔了支银簪下来,作势细细地查看那药材,暗中却把里面看着像绿矾的条状晶体都一一拣了出来藏入袖中,这才重新又把药包好,转身jiāo给了雪珍。 雪珍没看到晴川的小动作,只当是她怕死才会如此小心,便冷笑着讥讽道:“怎么样?有毒吗?” 晴川笑了笑,说道:“这次虽然没有,可保不准下次就有了。”
第75页 雪珍大怒,却又qiáng行忍下,只讽刺道:“你放心,每次药一到,我先让你看过后再煎,希望你能长命百岁。现在可以去给老太妃做早课了吧?” 反正也是撕破了脸,晴川gān脆也不再与她虚与委蛇,曲意逢迎,转身就往大殿里走。没走两步却被雪珍从后面叫住了,雪珍笑道:“你昨天不是说了吗?在遗体前祈福比在灵位前更加虔诚,既然这样,不如以后的早课都去地宫做,你觉得呢?” 雪珍这样做,无非就是想故意折磨晴川,却不想正好合了晴川的心意,她正愁着没藉口下地宫呢!听雪珍这样要求,她不敢露出喜色,只是冷冷地瞥了雪珍一眼。 雪珍误会她是不愿下地宫,出言试探道:“怎么样?你所谓的虔诚不会是装出来的吧?” 晴川故意装出被激怒的样子,冷声道:“不要用激将法,也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承认地宫里的空气是不好,也容易让人发病,不过再怎么难受,也比对着你们这群人好。” 说完她转身便向着地宫的方向走去。 见她走远了,雪珍却在她背后重重地啐了一口,骂道:“呸!我倒要看看,你能在这里撑多久?” 晴川一连病了多日才渐渐好转,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觉得自己这次太过冒险了些,也亏得她身体底子好,这才平安无事。眼看着病都好了,可手里的绿矾却还不够,她有心再泼自己一身凉水,可又没这个胆量了,这可是古代,就算是有医有药,风寒也是有可能要人小命的。 晴川想了想,gān脆继续装病。雪珍见她并不耽误gān活,也懒得给她再请大夫,就一直给她抓着原来的药,到后来连药都jiāo给她自己去熬了。晴川巴不得如此,眼看着绿矾收集得越来越多,心中要逃走的念头也越来越qiáng烈了,只是身边一直有个银霜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监视着她,叫她根本找不到独处的机会。当下之计,只有先将银霜从自己身边调开才能继续行事。 这天,她正在地宫内抄写经文,抄着抄着不由得又走了神,一旁的银霜过来催促她道:“你又想什么呢?经文抄完了没有?” 晴川随口答道:“不急不急,慢慢来。” 银霜瞧她如此漫不经心,不禁奇怪,说道:“这还不急?就快到晚饭的时候了,你要再抄不好,今天又得饿肚子了。” 晴川不以为意地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饿习惯了,不如你先去吃。” 银霜听了心中奇怪,暗道有饭不吃,这人也真是太奇怪了。她独自往外面走了一段,又忍不住偷偷地折了回去,躲在一旁往里面看去。只见晴川正弯着腰在棺柩的金边上摸索着,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先把这些金子刮下攒起来,出去以后也有用。” 银霜吓了一跳,不敢惊扰晴川,忙又小心地退出了地宫,急匆匆地去找雪珍报信。不想刚进了内院,却看到院里几个宫女正围着一只风筝叽叽喳喳地说着些什么。银霜见那风筝样式十分眼熟,竟似以前在家中时自己做的那只,她看得心中一动,便也凑了上去,问道:“哪儿来的风筝?” 一个宫女指了指天空,说道:“刚才从外面飘过来的,上面还写着字呢。” 银霜拿过风筝仔细看,风筝上写了几行蝇头小字:红豆生南国,chun来发几枝,愿君多採撷,此物最相思。她拿着风筝的手隐隐地有些发抖,与那几个宫女说道:“定是有人放风筝时不小心落下来的,我去还给人家。” 她说完便拿了风筝绕过前殿向大门处跑去。 妃园寝的大门外,一个青年男子正与禁卫军争执着,就听那青年男子叫道:“我的风筝落在里面了,凭什么不叫我去取?” 禁卫军伸臂拦住他,喝道:“皇家陵寝,岂容你胡来?走!” 银霜从门内远远地看到了,忙跑了过来,按捺下激动之qing,出声问那青年男子:“这位大哥,风筝是你的吗?” 那男子闻声目光热烈地看向银霜,点头道:“是我的风筝。” 银霜看着他,眼圈忍不住有些微红,qiáng自镇定了qing绪,慢慢地走到那男子面前,将手中风筝递了过去。那人伸手来接风筝,趁着那风筝的遮挡,飞快地往银霜手中塞了张纸条,这才恋恋不捨地拿着风筝走了。 银霜面上不动声色,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人离去,直到门口的侍卫催促,才缓缓地转身向院中走去。谁知刚走了没有两步,无意中一回头,却看到雪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 银霜看得一惊,便听得雪珍冷冷地说道:“把你手里的纸条拿来。” 银霜面上顿时惨白,忙跪了下来,哀求道:“姑姑……” 雪珍只冷声喝道:“拿来!” 银霜无奈,只得将手中的纸条jiāo了上去。雪珍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了“想你,每一天”几个小字,顿时大怒,把那纸条撕碎了,团成一团重重地扔在了地上,骂道:“这个男人也太大胆了,连守陵的女人都敢勾引?我要是不把他逮了来,大清律法何在?” 她说着便yu向外走,银霜大惊,慌忙上前抱住了她的腿,哭着哀求道:“姑姑,他是我的表哥。我求求你,求求你看在我跟着你这么多年都没犯错的分上,饶我这一次吧,大不了我将功赎罪。” 雪珍本是十分恼怒,听了这话却心中一动,顿了顿,问道:“什么功?什么罪?” 银霜此刻只求能救下表哥,哪里还顾及别的,忙答道:“我知道,我知道晴川要逃跑,她还把老太妃棺柩上的金子弄下来了,准备出去的时候用。” 雪珍听了一怔,不由得连连冷笑,那个丫头竟然想逃,太好了,她正愁抓不住把柄收拾她呢!她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银霜,喝道:“走!带人去地宫!” 地宫内,晴川正跪在老太妃的棺柩前一脸虔诚地诵着经,见雪珍带了几个宫女从外面气势汹汹地进来,不由得奇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雪珍冷冷地看向她,问道:“银霜说你肆意刮取太妃棺柩上的金子,意图逃跑,有没有这样的事?” 晴川立刻否认道:“没有。” 银霜听了从雪珍身后沖了出来,指证道:“我明明亲眼看到的,你不要否认了。姑姑,你看……”她说着,走到了棺柩一侧,指着金边上的一处黑迹说道,“她就是从这里刮的!” 雪珍瞥了一眼那黑迹,问晴川道:“晴川,你怎么解释?” 晴川心中暗笑,面上却很是正经地说道:“这些日子一直是我和银霜在这里守陵,只有我们两人进来过,她又是告密者,看来真的是我的嫌疑最大,不过我真的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所以我想这棺柩上的黑色会不会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呢?” 晴川一边说一边伸手往棺柩上抹去,用力擦了擦之后,果然在黑色后面露出了金色。她笑了笑,对雪珍说道:“至于有没有刮取过,我相信姑姑自己有眼睛会看。”
第76页 雪珍低头仔细打量,她虽然想抓晴川的把柄,可事实明白地摆在这里,她也没法,只好承认道:“的确不像刮过的痕迹。” 后面的银霜听了却是不信,愕然道:“这怎么可能啊,我是亲眼看到的。” 晴川看了看她,故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指着银霜叫道:“银霜,你好狠毒,你看中我的簪子,我不给你,你就故意报復是不是?” 银霜被她说得一愣,待反应过来后见雪珍等人都在冷冷地看着自己,忙辩解道:“没有,我哪有看中什么簪子?” 晴川一听恼怒异常,冲到银霜身边揪住她,怒道:“你还敢胡说?姑姑,如果有人诬告,是不是该有相应的惩罚?” 银霜一边从晴川手中向外挣脱,一边叫道:“不,姑姑,我是冤枉的……你这个女人,你敢陷害我,你该死。” 雪珍见她们两个竟然还动起手来,顿时又急又怒,喝道:“好了,够了!” 晴川与银霜这才停了手,晴川却不肯罢休,只bi着雪珍表态,“姑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只问你一句,你罚还是不罚她?” 银霜本是雪珍的心腹,可晴川bi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也只好当众宣布道:“从即日起三日内,晴川所有的功课都让银霜做。” 没想到晴川那里仍是不愿意,叫道:“光这样不行,我不能再跟这种人同住一屋了,万一她报復起来,一刀杀了我怎么办?” 见晴川坚持,雪珍也是无奈,只得叫了一个有些呆傻的小宫女如冰过来,吩咐道:“银霜,你去如冰屋里睡。如冰,你搬去和晴川同住。” 晴川看了看那傻乎乎的如冰,暗中松了口气,只要把雪珍的眼线银霜弄走,她就有机会偷偷地提炼硫酸了。她的想法虽好,可很快便发现事qing并不像她想得那般,如冰虽然有些呆傻,可是却比银霜还要难缠。 半夜里,晴川偷偷起身取了瓷罐来提炼硫酸,正把瓷罐放在火上烤着,身后却突然传来如冰嘿嘿的笑声。她惊愕地回头,就见如冰不知什么时候起悄悄地站到了她的身后,正定定地看着她,好奇地问道:“晴川,你在做什么?” 晴川被她吓得头皮都要奓起来了,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在煮东西。” 不想如冰听了却饶有兴趣,还上前替晴川点了灯,兴奋地问道:“是吃的东西吗?有没有我的份儿?” 晴川听了大汗,天哪!硫酸这玩意儿要是喝下去,就是铁肚皮也得腐蚀透了啊!可如冰这样问,她又不能答别的,只得煳弄她道:“有你的份儿,不过得煮很久很久,在煮的过程中你不能碰,因为生东西吃了会坏肚子的。你先去睡觉吧,煮好了我叫你。” 如冰头脑简单,就怕煮了好吃的没有她的份儿,听了此话赶紧爬到chuáng上躺下,乖乖地说道:“我这就睡觉,睡觉。” 晴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赶紧嘱咐道:“谁也不许告诉!不然就不给你吃了!” 如冰连忙保证不说出去。谁知第二天她便说漏了嘴,在饭堂吃饭时,众人都低着头吃饭,唯独如冰自己坐在那里玩耍。大伙知道她有些痴傻,倒是不以为意,直到后来她竟然用两个碗把汤倒来倒去的,一边的银霜看得烦躁,训她道:“如冰,你gān吗把汤倒来倒去?你不吃我们还要吃呢,弄成这样谁吃啊?” 如冰撅了嘴,答道:“晴川也是这么做的,我是学她的,这样倒来倒去会更好吃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晴川。 晴川忙gān笑道:“她昨天晚上做梦梦见我给她煮东西吃。” 雪珍扫了晴川一眼,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晴川看得心中一惊,暗道怕是要坏事了。果然,下午她正在地宫里做早课的时候,雪珍便带着几个宫女突然来了。四处扫视了一圈,见地宫一角里有个小小的瓷罐在煮着什么,雪珍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走了过去,指着那瓷罐问道:“我就说你们有花样吧,果然有花样,这是什么东西?” 晴川不慌不忙地答道:“回姑姑的话,这是我煮的柠檬糙茶。” 妃园寝的后院里长了许多柠檬糙,宫女们没事了倒是会揪上几根嚼着玩。不过雪珍却不信晴川的说辞,怀疑地打量了她几眼,问道:“柠檬糙茶?好端端地煮这个gān什么?” 晴川早就准备好了说辞,闻言答道:“如冰昨天梦见我给她做吃的,醒来非要缠着我给她弄。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只好拿一些柠檬糙泡了水哄哄她。” “真的只是这样么?”雪珍看了看那瓷罐,端起来送到晴川面前,“你喝了它。” 晴川面上显出为难之色,正要拒绝,一旁的如冰却积极地接了过去,说道:“我喝,我喝!”说着便把瓷罐中的水都喝了下去,最后还贊道,“真好喝。” 雪珍这才信了晴川的话,脸色却慢慢地沉了下来,厉声训斥道:“真是胡闹!你们在太妃灵前煮东西喝是为不恭,罚你俩三天不许吃晚饭。” 她说完拂袖就走了。如冰一听三天不叫她吃饭,顿时急得团团转。一旁的晴川却长长地吐了口气,亏得她事前有所准备,猜到雪珍会来查她,所以便故意把瓷罐里煮上了柠檬糙,上帝保佑,总算是把雪珍煳弄了过去。 第二天凑巧赶上一年一次的探亲日,在这一天里,守陵宫女可以与前来探望的亲人见上一面。因晴川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亲人,也没什么人来看她,雪珍便派了她给人倒茶的活计。晴川不怕辛苦,所以便慡快地应了,提着茶壶不时地给那些宫女及其家人们添茶。 等添到银霜那一桌时,便听见银霜母亲低声对银霜说道:“也别怪他,他家里九代单传,为了等你,一等就几年。接下去还不知道等多久?孩子,你们俩有缘无分,你就认命吧。” 银霜眼圈通红,低着头不停地擦着眼泪,恨声道:“不行!表哥是我的!” 晴川看得奇怪,添茶的动作慢了些,便遭了银霜狠狠的一记白眼。她不敢再多事,忙提了茶水去别的桌上。想不到待探亲结束时,银霜却偷偷地找到了她。晴川只当是她怕自己传她的坏话,连忙保证道:“我什么也没听到,真的什么也没听到,你放心好了。” 银霜却咬了咬牙,看四处无人,与她低声说道:“如果要逃出去,算我一份!” 晴川一时听傻了,不禁问道:“你说什么?” 银霜却低声哀求道:“求你!我必须得出去,我不能睁睁地看着我表哥娶了别人!” 晴川不敢信她的话,只摇头道:“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我先回去了。” “晴川!”银霜又喊住了她,压低声音说道,“只靠你自己根本不可能逃出去的,我在这里待的时间长,比你更熟悉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联手,才有可能逃出去!” 晴川脚步顿了顿,只当没有听到她的话,赶紧熘回了自己的房间。可刚一进门,如冰便扑了过来,抓着她摇晃道:“晴川,我饿死了,你快点帮我煮东西吃啊。”
第77页 晴川暗道我肚子也还空着呢,我拿什么给你吃?若不是你坏事,我们又怎么会被雪珍罚,她无奈地说道:“我也没吃的,忍着吧。” 如冰听了却是不依不饶,一个劲儿地摇晃晴川,非要叫她找东西给自己吃。晴川一心想摆脱如冰的纠缠,忽然灵光一闪,顺势往墙上一撞,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慢慢地流了下来。 如冰一下子吓傻了。 晴川大叫道:“来人啊,来人啊!” 雪珍带着银霜和宫女们听到喊声匆匆忙忙地进来,见晴川满面是血也是一愣,问道:“怎么回事?” 晴川忙躲到雪珍的身后,指着如冰气愤地叫道:“她疯了,老是把我的头往墙上撞,我不能再跟她一起住了。” 如冰头脑简单,哪里知道这是晴川有意陷害自己,闻言忙满脸惊慌连连摆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晴川用手捂着头,指责她道:“你每次都说不是故意的,可是每次都把我弄得死去活来,我要是再信你,我就去地下伺候老太妃了!” 雪珍被她二人搞得头大,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不要再吵了,住不下去就别住了。”她环顾了一圈,问众人道,“你们谁愿意跟晴川住?” 屋中一时十分静寂,谁都没有应声。众人都知道晴川的差事又苦又累,谁也不愿意与她同住,到最后反而是银霜站了出来,说道:“我和她一起住吧。” 晴川心中一动,明白她这是铁了心要和自己一起逃出去,暗道,如果有她相助倒是件好事,可千万别引起雪珍的怀疑才好。这样想着,她嘴上便故意反对道:“不行,你是我的仇人,我不跟你住。” 雪珍训斥道:“不行也没办法,现在只有银霜一个人愿意跟你同住,你就在她和如冰里挑一个吧。” 晴川装出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看了看银霜,又看了看如冰,迟疑了片刻才说道:“这……算了算了,打架总比被人杀死好,还是让她们换回来吧!” 雪珍吩咐银霜与如冰去换过被褥行李来,又不悦地看了一眼晴川,这才转身走了。银霜搬了自己的被褥过来,待外面都无人了,这才低声问晴川:“我们要怎么逃走?” 晴川想既然已经决定与她一同逃走,也不用再瞒着她了,便答道:“从地宫里逃走。” 银霜听了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地宫?那怎么可能!那里是封死的啊。” 晴川神秘一笑,说道:“等到明日我们两个下地宫的时候,你看看就知道了。” 银霜将信将疑地睡下了,第二日便与晴川一同下了地宫。 晴川把瓷罐里的硫酸泼到气孔处,一阵白烟冒起之后,又拿着烛台捅了捅,那气孔顿时大了许多。银霜看得又惊又喜,忍不住问道:“天哪,你太厉害了,这怎么弄的?” 晴川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一惊一乍的,万一有人进来了,我们就全完了。” 银霜连忙点头,上前帮着晴川一同挖那出气孔,两人足足挖了一天,那dong越挖越深,眼看着就要能挖出去的时候,却突然被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而晴川提炼的硫酸也快用完了。 银霜焦急地问道:“这怎么办?如果被她们进来发现了,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晴川心中也有些慌乱,想了想便从老太妃棺柩四周抱了许多叠好的元宝堆在了气孔口,“先这样挡一挡吧,不过只靠我们两个是没法挖出去的,我们最好再多找几个人来。” 银霜想了想,说道:“园寝里的宫女有满汉之分,满八旗的宫女还好,不但活计做得轻,就是吃的也比咱们汉八旗的好,大伙早就忍不下去了,想要逃走的人不少,只是苦于没有法子。” 晴川说道:“那正好,咱们鼓动大伙一同跑了吧,人多力量大,定能挖开这气孔!” 银霜也是点头,转而又担忧起来,“那些守陵的禁卫军怎么办?” 此言一出,晴川也顿感发愁。是啊,宫女bào动必然要惊动那些禁卫军的,她们这些宫女怎么可能是那些男人们的敌手,一旦jiāo手只有束手就擒的下场。晴川沉吟片刻,低声道:“若是能想法控制禁卫军就好了。” 银霜说道:“咱们这个妃园寝的禁卫军首领叫年羹尧,只要能挟持了他就能控制禁卫军。” 晴川只在刚到这里的时候见过一次年羹尧,印象里是个子虽不算高,却孔武有力的人,一看就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想要挟持他可不是容易的事qing。她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挟持了他。” 银霜低头沉吟片刻,回家与表哥团聚的愿望越来越qiáng烈了起来。她咬了咬牙,说道:“我有法子挟持他,你只要想法挑动汉八旗的宫女闹事就好!” 晴川惊讶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挟持年羹尧?” 银霜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却不愿和她细说,只说道:“这你就别管了,我们两个分头行动,趁着晚饭的时候,你去饭堂挑动大伙闹事,我去挟持年羹尧,然后我们再会合!” 晴川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两人将地宫内掩饰一番,一起出了地宫。晴川去饭堂设法鼓动其他的汉八旗宫女,银霜却偷偷地向禁卫军统领年羹尧的房间摸了过去。 因现在正是饭时,银霜一路行来倒没遇到什么人,只在年羹尧屋外看到有个小兵在用水桶向屋里提热水。她定了定神,趁着那小兵出去提水的时候,闪身藏进了屋内。 卧房的地上摆了个大浴桶,里面已经倒满了热水,银霜伸手探了探那水的温度,见那水只稍稍有些热,便猜着年羹尧快是要回来了,急忙躲到了帷帐之后。 果然,没过一会儿便听到有人从屋外进来了。银霜听那脚步声明显比那些小兵的沉稳了许多,忍不住偷偷探头看了过去,见来人果然正是守卫孝陵妃园寝的禁卫军统领年羹尧。 年羹尧刚看着当值的禁卫军换了岗,因再没别的事务,便独自回了房间。他脱了衣衫正要迈进浴桶,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来搭上了他的肩头。年羹尧身子一僵,微微侧头,见那只手纤白细嫩,显然是只年轻女子的手。他回过头去,就见一个面容柔美的宫女正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年羹尧微微怔了怔,守陵的宫女正值青chun年少,耐不住寂寞和禁卫军的年轻男子私相授受不是没有过,可却从没有人这样大胆地摸到他的屋里来。他冷声问道:“你gān什么?” 银霜轻轻地咬了咬唇瓣,怯声说道:“我仰慕将军已久,希望将军垂怜。” 年羹尧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不会想从我这里熘出去吧?” 那只细嫩的小手便轻轻地滑到他赤luo的胸膛上。银霜低了头,轻声说道:“我只是一个手无缚ji之力的小女子,我有什么能耐从将军手里熘出去呢?要是将军怕我的话,就当小女子没来过,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第78页 说完,手在他的胸口恋恋不捨地拂过,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年羹尧心中勐地腾起一股难耐的yu火,他将浸湿的腰带飞快地甩了过去,蛇一般灵巧的腰带捲住了银霜的腰,把她拉回到身边,喑哑着嗓子说道:“身为守陵之人,若有私qing,查出来便是死罪。” 银霜却轻佻地笑了笑,媚声说道:“宁可温暖地死去,也不想冰冷地活着。” 年羹尧心中yu火激dàng,随即紧抱了银霜压倒在chuáng上,口中却是冷酷地说道:“如果被人发现了,我什么都不会承认,还会亲手杀了你。” 银霜应道:“那就让我死在将军手里吧!” 她说完抬头狠狠地吻住了年羹尧的唇。 年羹尧头脑一热,再顾不上许多,只大力地撕扯银霜的衣服,顺着她嫩白的颈子向下亲了去,正心神俱醉之时,忽觉得自己脖颈一痛,银霜已不知什么时候拔下了她头上的簪子,刺入了他的颈中。 年羹尧大怒,“你这个女人。” 银霜手上紧紧地握着那簪子,冷声道:“你不要动。你一动,我簪子再深两分你就活不了了。” 年羹尧闻言不敢轻举妄动,当下镇定下来,只是问道:“你想做什么?” 银霜冷笑一声,看向宫女饭堂的方向,答道:“等着,等时机到了,我们出去!” 宫女的饭堂中,满汉宫女们分桌而坐,界限分明,连着桌上的饭菜都有着明显的区别。汉人宫女的桌上只摆着粗饭和一样青菜,而满人宫女那边的桌上却是菜色丰富了许多。 管事姑姑雪珍趁着众人吃饭的空当,吩咐道:“明日老太妃就满七七四十九天了,你们都能吃就吃、能喝就喝,吃饱喝足了还有好多功课要做。” 大伙平日的工作量已是极大,雪珍竟然说后面还有更多的功课,众人听了,面上都显出了愤愤之色。晴川要的就是这个时机,她咬了咬牙,啪的一声将饭碗摔在了桌上。 雪珍怒喝道:“你gān什么?” 晴川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我已经忍了很久了。凭什么我们汉人宫女就只能吃这些粗茶淡饭,而满人宫女就有rou有菜。” 雪珍冷声道:“这是规矩!” 晴川冷笑一声,针锋相对道:“狗屁规矩,姐妹们,你们想,我们每天gān活儿比她们多,休息比她们少,为什么就要忍受这样的待遇?” 此言一出便得了许多汉人宫女的响应,大家平日里被满人宫女欺压惯了,见现在有人带头闹事,都凑过来七嘴八舌地帮起腔来。 “说得对,我每天都吃不饱,一年到头连点油水都没有。” “我们要公平,我们要公平!” 雪珍见晴川带头闹事,心中难免心惊,色厉内荏地喝道:“怎么?要造反啊?来人啊,把她们都抓起来!” “造反又怎么样?今天我们就反了你,我看你怎么跟朝廷jiāo代?”晴川说着,上前掀翻了饭桌,鼓动大家道,“姐妹们,不用怕她们,把事qing闹大了,朝廷就会知道她们有多可恶。与其在这儿饱受折磨地过苦日子,倒不如拼一拼,替自己争条活路。姐妹们,沖啊!” 一时间,满汉宫女们都打做了一团。雪珍见状大惊,忙派了人去叫禁卫军,片刻之后,一队禁卫军便沖了进来,将闹事的宫女团团围住。 雪珍见控制住了局面,凌厉的视线打量了晴川等人一番,冷笑道:“都给我抓起来!” 禁卫军们正要动手,却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娇喝,“都给我住手,谁再敢动我就杀了他。”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银霜挟持着衣衫不整的年羹尧从外面进来。 禁卫军们见统领被制,顿时有些慌乱,叫道:“统领……” 年羹尧脖颈上还cha着那只簪子,簪子的另一头紧紧地握在银霜的手里,他不敢惹怒银霜,只冲着禁卫军们怒叫道:“不许动手!都先放下兵器!” 禁卫军们不敢轻举妄动,忙听从年羹尧的命令,把手中的兵器放到了地上。趁着这个机会,晴川带着一同闹事的那些宫女冲到了银霜身边,银霜低声问晴川道:“晴川,我们一起冲出去?” 晴川看了看屋外的禁卫军和雪珍等人,摇头道:“不行,一出园寝,就没有人顾及这位统领大人的安危了,到时候我们只有死路一条,走,去地宫。” 说着与银霜一同挟持着年羹尧,带着众人向地宫退了过去。雪珍见她们退向了地宫,心中反倒安定下来,地宫内并无出路,晴川她们只要进去了,就不怕她们翻出天去!思及此,雪珍并不着急,只带着禁卫军在后面缓缓地bi了过去。 晴川等人退入地宫之后,由银霜挟持着年羹尧守在前面,晴川则带了几个宫女去挖那地道。谁知那块挡路的山石却是极为巨大,合用几人之力也不能将它移开。年羹尧见她们几个宫女竟然妄想从地宫内挖出去,不禁嘲笑道:“没用的,无论你们怎么挖都逃不出去。” 晴川听了一愣,起身走到他面前,问道:“为什么?” 年羹尧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冷笑道:“这个地宫是我奉命督造的,我知道这里面的结构,墙外有墙,墙外还有墙,就算你们挖到天上去,也不可能出去。” 他是这里的禁卫军统领,说的话自然不会是假的。众人一听顿时泄了气,其中更是有人开始后悔,不该跟着晴川一起闹事。 晴川却不愿相信自己辛苦一场到头来却都是空的,取了工具又回身去挖那地道。年羹尧见自己竟然被一群弱质女流挟持了,忍不住嗤笑一声,自嘲道:“真没想到,我堂堂年羹尧,聪明一世,居然会毁在一对女人的手里。哈哈哈……” 晴川闻言惊愕地抬头,年羹尧?那个雍正的重臣年羹尧?她看向年羹尧,上下打量了一番,惊讶地问道:“你是年羹尧?” 年羹尧见她如此神qing,也是有些意外,问道:“你认识我?” 晴川闻言不禁笑了,心中的恐惧顿时消了大半,笑道:“你是年羹尧就好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年羹尧听她如此说更是奇怪,问道:“为什么?” 晴川神秘地笑了笑,道:“因为你还有许多大事要做,所以不会死在这里。” 他不过是看守孝陵妃园寝的一个小小统领,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有什么大事要做,更别提是在一个小小的宫女口中说出来。年羹尧心中奇怪,一时也忘了脖颈上的那根簪子,只是问道:“你怎么知道?” 谁知晴川却坚持不说理由,只说道:“我就是知道。” 他二人在这里谈笑自若,可一旁的银霜等人却受不了jing神上的压力,地宫门外已经被禁卫军团团围住,雪珍就是不攻,也能这样困死她们。 “现在怎么办?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如这样好不好?我们拿年羹尧跟他们jiāo换,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第79页 众人本就是没什么主意的小宫女,一听说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忙都点头称好,唯独晴川反对道:“不行,人质一放,什么筹码都没有了,他们怎么会放过我们?” 可银霜心神一直紧绷到现在,早已到了极限,哪里还听得进晴川的话,只招唿着那些宫女道:“可是,总比在这儿坐以待毙好啊。姐妹们,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这是唯一的办法,愿意跟我沖的就跟我沖,愿意留下来的就跟着晴川吧。” 话一说完,便押着年羹尧向地宫外沖了出去。众人迟疑了一下,也忙跟在她的后面跑了出去。晴川看着大急,可又拦不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向着地宫外蜂拥而去。 地宫外,雪珍已带着禁卫军中的弓箭手将门口团团围住,见银霜等人押着年羹尧从地宫内出来,立刻命禁卫军放箭攻击。一时间箭如密雨,那些宫女顿时被she倒了大半。年羹尧见那些弓箭手们竟然不顾及他的xing命,不禁怒喝道:“我还在这里,你们怎么敢放箭?信不信我杀了你们?” 却听见雪珍从众人身后高声叫道:“年统领为镇压宫女叛乱已经牺牲,继续放箭!” 那些弓箭手们动作稍一迟疑便又果断地引弓放箭。银霜一个躲闪不及,胸口被一支羽箭she中,年羹尧顾不上许多,连忙推开了她,用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迅疾转身退回地宫内。 地宫内,晴川独自一人仍在奋力地挖着那地道,见年羹尧一人跌跌撞撞地退了进来,不由得心中一惊,问道:“她们呢?” 年羹尧冷笑着说道:“这帮人太无耻了,不止杀了她们,连我也要杀,亏我还为她们卖了这么多年的命。” 晴川一愣,那些刚才还活生生的宫女们,就这样死去了吗?只这样一想,她的心中顿时也觉得恐惧起来,忍不住问年羹尧:“我们要死在这儿了是吗?” 年羹尧却哈哈大笑起来,“她们以为这样就能把我们困死,错了,我既然造了这个陵墓,自然有办法出去。” 晴川听得大喜,“真的?” 年羹尧点头,正yu再说,却忽觉脚下摇晃起来,不由得叫道:“坏了,她们触动了秘道的机关,地宫很快就要被封了。” 晴川记起雪珍说过明日老太妃死去便满了七七四十九日,地宫就要封起来,眼下突然出了这桩事,为了压下此事,她们这是要提前一天将地宫封死了。一旦地宫封死,里面的空气很快就会被耗尽,到时候他们两个若还是出不去的话,那就只能闷死在里面了! 晴川心中着急,叫道:“那我们快走啊!” 年羹尧yu上前打开密道,可走了没几步却因地宫内摇晃得厉害而栽倒在地上。晴川现在活命还指着他,忙上前来搀扶,年羹尧却一把推开了她,叫道:“别管我。赶紧掰动石chuáng上的机关。” 石chuáng之前已开了一条fèng隙,晴川用力去扳那fèng隙处,可那机关却是极为沉重,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那扇石门仍是纹丝不动。年羹尧在一旁看得大急,恨声道:“糟了,我忘了这个机关得有两百斤力气才能打开。” 地宫内已是飞沙走石,不时有石块从头顶掉落,眼看着地宫就要坍塌了。惶急之中,晴川眼前一亮,忙掀翻了石chuáng前供奉着香烛祭品的供桌,抓了那桌案塞进了石fèng之中,然后利用槓桿原理,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扳另外一头,随着一声沉闷的吱呀声,那机关终于缓缓地打开了。 晴川顾不上许多,从地上拽了年羹尧就钻入密道之中,身后紧接着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隆声,然后有灰尘从后面扑了过来。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扯着年羹尧拼着命地向前跑去。那密道极长,脚下也坑洼不平,两人踉跄着几次跌倒,足足跑了一刻钟的工夫才在一处隐秘的山dong中钻了出来。外面早已是夜色幽静,星光满天。 年羹尧推开了晴川,坐倒在地上,喘息着说道:“此处已出了孝陵,你我二人安全了,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晴川看一眼他仍在渗血的脖子,心中有些不忍,说道:“你的伤……” 年羹尧冷声打断她的话,“死不了!” 晴川与他一起逃出生天,心中对他多少有些感谢之意,便说道:“我还是不放心,不如我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 年羹尧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笑道:“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需要一个女人送呢?何况我根本就不知道要去哪儿!” 晴川不禁一怔,想歷史上的年羹尧是何等的英雄,如今竟会不知该去往何处,这世间的事qing可真是千变万化。她想了想,说道:“去投军吧!” 年羹尧闻言一怔,好奇地看向晴川。 晴川笑道:“你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她这样一说,倒也激起了年羹尧的雄心。他略一沉吟,慡朗笑道:“也好,我学了一身武功,本来就是要报效朝廷的,谢谢你的指点,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他说完抱拳与晴川拱了拱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转身离去了。 晴川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心中感慨万千,短短不过几月时间,她从一个干清宫的御前宫女,到孝陵妃园寝守陵的宫女,再到现在孑然一身的逃犯。而年羹尧,却要从一个小小的守陵的禁卫军统领踏上了他的从军之路,从此以后叱咤风云,成为雍正的左膀右臂,雍正王朝首屈一指的权臣。 晴川默默地在山林之中跪坐了许久,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得苦笑几声,这个时候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还不如想想如何掩饰了身份逃走的好。年羹尧还能去投军,她又能去做什么呢?京城显然是不能回了,可除了京城,她还能去哪里呢?天地之大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苦苦思量一番,将头上的旗头散开编成了辫子,又将衣衫上明显的宫女标记都撕去了,这才摸索着向山下走去。也不知走了多远,直到东方天色渐亮,她这才寻到一条山路,沿着那山路向下行了片刻,便看到了一座农家小院,显然是住在这山中的人家。 晴川并未贸然上前,而是绕着那小院看了看,见院中还晾着女子的粗布衣衫,这才走到院门外,高声叫道:“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家吗?” “谁呀?”有人从屋里应声,紧接着简陋的木板门被人从里推开,一个老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晴川不禁一愣,停在院门前几步远的地方细细地打量她,问道:“你有什么事?” 晴川的说辞早在路上的时候已是想好了,听她问便语气悽苦地说道:“大娘,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因家中没了双亲,便带着僕人去京城投奔亲友。谁知半路上恶僕欺主,不但卷了我的钱财衣物,还要将我卖了。我趁他不备才逃了出来,走到此处再也走不动了,求大娘可怜可怜我,让我歇歇脚,给我点吃的。” 她说着,退下手腕上的玉镯递了过去。 老妇人见晴川虽然形容láng狈,可身上的衣裙却是绸制的,看样子竟还是满人衣衫,便信了七八分,又听她说得可怜,忍不住骂道:“那人的良心叫狗吃了,竟然敢这样对待旧主,当真可恨!姑娘,你快进来歇一歇吧。”
第80页 老妇人说着就上前给晴川开了门,引她进来。晴川见她对自己如此热qing,心中难免有些内疚,可转念一想这也是形势所迫,便去了那几分因撒谎而生的愧疚之心,只将玉镯塞到了老妇人的手里,说道:“多谢大娘好心。” 老妇人却不好意思收,连连推辞。晴川便又说道:“大娘,我身上的这身衣衫见不得人,劳烦大娘给我拿身衣衫来穿,这镯子就当酬金了。” 老妇人这才勉qiáng收下了玉镯,领晴川进屋,给她送来饭食,又拿了身粗布衣裙给她,颇为歉意地说道:“乡野山村,没有好衣裳,姑娘将就着穿吧。” 晴川却巴不得能换上一身粗布衣服,连忙谢过。吃了饭食,又要了些gān粮就要走。老妇人好心劝道:“山中路不好走,我家那口子一大早就山里去了,你等一会儿,等他回来我叫他送你一程。” 晴川却怕妃园寝那边有人追过来,一刻都不敢耽误,只又向老妇人要了把砍柴刀傍身,便从她家里出来了。 一条山路蜿蜒地延向远方,晴川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想了想便向南而行。京城既然无法回了,不如下江南的好,既然穿越到了这清朝,能够游歷一番也不算白来一场。既打定了主意,她便一路向南而来。 一路上倒是也遇到几个行人,但因此时民风淳朴,她又穿得破旧,所以倒没人注意她,到后来,为了行路安全,她索xing与几个行人结伴而行。待绕过京津向南到了直隶界内,由南向北而来的行人却陡然多了起来,很多都是拖家带口,穿得十分破烂,竟似逃难一般。 晴川看得奇怪,傍晚停下来休息时便忍不住打听了几句,这才知道是huáng河两岸遭了水灾,很多百姓在家乡活不下去了,便gān脆出来逃饥荒。晴川看看那些面huáng肌瘦的灾民,心中十分难受,将自己行囊中的gān粮分了大部分出来给几个小孩子。灾民中的一个老者看她心善,走了过来坐到一旁,出言问道:“姑娘,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晴川想了想,答道:“我想往南边走。” 那老者却劝道:“我劝你还是往回走吧,huáng河两岸都是灾区,你独身一人是过不去的,听说连巴蜀那边都遭灾了,不是山崩就是地裂的,眼下各地都不太平,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还是往回走吧。” 晴川沉默下来,史书上曾记载过huáng河水灾、巴蜀地震,几百年后的她看到眼中的不过是几段短短的文字,并不觉如何。可现如今这些灾民活生生地就在她眼前,叫她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这个年代,百姓生活贫苦,风调雨顺之年能吃饱穿暖已属不易,若是遇上灾年,更是要有很多人冻饿致死。 晴川问那老者道:“大爷,朝廷没有赈灾么?” 老者混浊的眼珠中一片茫然之色,“朝廷?朝廷顾不上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吧。” 正说着,前面远远地又来了一队旅客,却均骑了高头大马,显然不是逃难的灾民。晴川忍不住也随着灾民望了过去,只见领头那人穿着一身青绸长衫,身姿笔直,面容坚毅,眉宇之间略带着几分清冷之意,竟是四阿哥胤禛! 晴川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去躲避那几人的视线,心中却暗暗思量道:四阿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京城吗? 四阿哥缓缓地扫视了一圈灾民,转头低声吩咐赵安道:“把带来的gān粮都拿出来给大伙分分吧。” 赵安却有些为难,低声道:“四爷,没了gān粮,咱们怎么办?” 四阿哥面沉如水,只冷声说道:“分了!” 赵安不敢违抗,忙从马上卸下了行囊来,将其中的gān粮都掏了出来。众人一看有吃的可分,顿时围了上去,倒是一下子把躲在一边的晴川显了出来。晴川一愣,想要再混入人群之中,可又怕这行为太过显眼,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坐在那里,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四阿哥倒并未留意她,只是随意地扫了她一眼,便向刚刚和晴川说话的那位老者走了过来,蹲在他面前问了他几句家乡的qing况,然后走到一旁无人处找了块空地坐了下来。 晴川暗暗地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偷偷地留意着四阿哥那边的动静,就听得他身边的赵安低声劝他道:“四爷,您也别太着急了,十三爷不是还留在南边呢吗,他那里定能再追回些银两的。” 四阿哥低低地嘆了口气,说道:“偌大的国库竟然亏空成如此地步,连赈灾的银两都拿不出来,难怪皇阿玛决心要清理户部的亏空了。” 赵安又说道:“四爷容奴才多句嘴,这分明就是费力不讨好还要得罪人的事,大伙躲都躲不及,您偏偏要自己站出来主动请缨,敢拖欠国库银子的人,背后谁没个靠山,您向他们追银子,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他们吗?这是何苦呢?” 四阿哥闻言便淡淡地笑了笑,答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都这个时候了,该以黎民苍生为重,哪里还能计较那许多。” 两人正说着,又有一队人从北面纵马而来。那些人身上都佩戴着刀剑,不像是普通的旅客。他们勒马停在人群之外,往灾民中扫视了一眼,挥刀直扑向四阿哥等人。四阿哥的几个随从慌忙拔剑迎敌,两帮人顿时缠斗到了一起。晴川离四阿哥处颇近,正好处于打斗中心,吓得她忙趴伏在地上,尽量地躲着那些刺客,小心地向圈外爬去。 四阿哥会武,身手颇为利落,见刺客挥剑刺过来也不惊慌,闪身避过之后脚尖一踢正中那名刺客的手腕。那刺客惨叫一声,长剑立时失手,四阿哥脚尖一挑,那剑便落到了他的手中,紧随着剑光一闪,又刺向另外一名刺客的胸前。 刺客人数虽多,可一时之间却也奈何不得四阿哥。那刺客首领不由得大急,见近不了四阿哥的身,索xing对着躲闪的灾民砍杀起来。人群中顿时传出惊叫连连,更有受了惊的灾民向着四阿哥及其随从撞了过去。 一个年轻女子被刺客吓得急了,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竟直冲着四阿哥身上撞了过去,晴川有心拉她一把避一避,抬眼却见她袖中jing光一闪,竟似藏了利刃在内。电光火石之间,晴川顾不上许多,从地上跃起拦到了四阿哥身前,然后就觉得胸口一凉,那女子袖中突然刺出的短剑,直直地没入了她的胸口。 四阿哥也被这qing景惊住了,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飞起一脚踢飞了那女刺客,抱住摇摇yu坠的晴川,直到此时,他才看清晴川的面容,惊愕道:“晴川?怎么是你?” 晴川此刻才觉出胸口处的疼痛来,颤声问道:“四阿哥,你没事吧?” 四阿哥见她伤成这样却是先问自己如何,心中更是感动,忙摇头道:“我没事。” 晴川松了口气,他没事就好,他可是未来的皇帝,若是有事可了不得。她这样算不算救了他一命,以后会不会被记载到史书中呢?这样想着,她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心神一松,顿时昏死了过去。 远处,刺客头领已被四阿哥的随从斩杀,其余的刺客见行刺不成,头头又被杀了,一下子向四下散去了。赵安带着人飞身奔过来,跪倒在四阿哥身前谢罪道:“奴才护主不利,请四爷责罚。”
第81页 四阿哥此刻没心思理会这些,怀中的晴川身受重伤生死难料,唯有快些进京找大夫才能救她xing命。他抱了晴川飞身上马,冷声道:“立刻回京!” 赵安瞥了一眼,见四阿哥怀中抱的女子竟然是晴川,心中也不禁十分惊讶,又见她胸口处cha着短剑,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涌出,便出言劝道:“四爷,这姑娘伤势颇重,怕是坚持不到京城,奴才知道这附近的镇上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不如先将送到那里去。” 四阿哥看了看怀中气息微弱的晴川,略一迟疑,点头道:“走吧!” 赵安带着四阿哥将晴川送到了临近镇子上的一处医馆,那大夫看了晴川的伤势吃了一惊,忙用银针护住她的心脉,这才小心地拔了短剑,与守在一旁的四阿哥嘆道:“离心脉只差一点点,伤口再深一寸就难救了,这位爷,你依照我的方子每天给她敷药,大概十几日就没事了。” 四阿哥脸色yin沉,略略点头,吩咐赵安跟着那大夫去拿药,自己则在chuáng边坐了下来,看着昏睡中的晴川出神。她不是应该正在守陵吗?怎么会流落到此处,混入灾民之中?难道说是有什么yin谋?可若是有yin谋,她为何又会不顾生死地去替他挡剑? 他心中一时复杂至极,这样一个女子,他曾在她面前怒过、笑过,曾经失落,也曾毫不掩饰地得意,更曾千方百计地要害她xing命,不曾想到最后却是她救了他的xing命。 他就这样默默地坐了半夜,有心除去晴川一了百了,可听晴川昏迷之中几次叫到他的名字,那颗早已十分坚硬的心却是怎么也狠不下来了。他又静静地看了晴川半晌,起身出了房间,分了两个随从留下来照顾晴川,自己则带着赵安向京城赶去。 第九章 红尘碧血重相见 京城中,早因四阿哥奉旨追查国库亏空一事而闹得人心惶惶。 隆科多赶在四阿哥见康熙之前,在干清宫外拦住了他,小心提醒道:“四阿哥此事错了,皇上虽有旨意叫你追讨国库亏空,却不想因此搞得人怨沸腾,现如今好多大臣都上摺子说四阿哥你处事鲁莽,令大臣们寒心,就是皇上那里,也是有所不喜。” 四阿哥因连夜赶路,面上难掩疲惫之色,唯独一双眸子依旧黝黑深远,闻言清冷地说道:“我也没想到事qing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可是不用些厉害手段,国库的银子根本就追不回来。” 隆科多低声嘆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要讨皇上欢心有的是办法,千万不能伤害别人的利益,否则只有皇上一个人支持,别人不支持也没有用。” 四阿哥听了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在京外遭人刺杀,怕是也与此事有关。” 隆科多听了大吃一惊,沉吟片刻说道:“如今八阿哥党势力很大,四阿哥行事还是应谨慎一些,找个机会笼络一下人心吧。好了,赶紧进去吧,别叫皇上等急了。” 四阿哥点了点头,与隆科多一同进了干清宫暖阁。 康熙比以前消瘦了些,但jing神尚好,问了四阿哥一些南方的qing况,便又转头问隆科多道:“京城涌入的灾民越来越多,可想出法子安置?” 隆科多为难道:“国库银两不足,户部心有余而力不足……” 康熙冷哼一声,打断了隆科多的话,怒道:“叫你们去查亏空,你们查了个天怒人怨,也不见追回多少银子,又说要动员京中大户收留灾民,可一连几日过去也是没了动静,你们就是这样给朕办差的?” 四阿哥与隆科多两人皆不敢出声,跪在地上垂头听训。 李德全胆战心惊地从外面进来,小心地看了康熙一眼,低声禀道:“皇上,八阿哥在外求见。” 康熙发了一通火,心qing已是平復了许多,淡淡说道:“叫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长身玉立的八阿哥捧了个锦盒进来,jiāo由李德全呈给康熙,道:“皇阿玛,儿臣已经募捐到三十万两白银,正准备在京城建四个收容所,收容所有闲置在京城的难民。” 康熙闻言不禁有些意外,扫了四阿哥与隆科多一眼,诧异道:“哦?” 八阿哥微低了头,恭谨地答道:“儿臣想如今国库亏空,要拿出钱来救济灾民是不可能的,要各大户收留灾民各大户心中又会心存怨恨,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们出点钱盖几个收容所来得快。” 康熙听了缓缓点头,问道:“他们愿意出钱么?” “他们不愿意,所以儿臣答应他们,由户部出文书标明数目,算是国家向他们借的。等到来年国库充裕了,再还给他们,并许以小小的利息。”八阿哥说着,一撩袍角在地上跪了下来,给康熙磕了个头,这才继续说道,“事急从权,儿臣没禀明皇阿玛就擅自做主,还请皇阿玛恕罪。” 康熙听了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从座位上下来亲自扶起了八阿哥,笑道:“起来起来,你替朕解决了个大难题,朕怎么会怪你呢?” 八阿哥闻言脸上露出了淳厚的笑容。康熙又夸了他几句,这才叫他同四阿哥、隆科多等人一同下去。 李德全见康熙心qing转好,便壮着胆子端了宫妃侍寝的绿头牌过来,请康熙挑选。康熙随意地扫了一眼,却挥了挥手,说道:“去德妃那里坐坐吧。” 李德全知道康熙念旧,经常去一些入宫时间较长的宫妃那里坐坐,忙招唿了人摆驾永和宫。 永和宫里,翡翠正与德妃说着宫里新近发生的一件怪事,说是尚衣坊的一个小太监竟然跑到坤宁宫里吊死了。德妃忽地想到前几日太子到她宫里来请安时误穿了龙袍的事,便低声吩咐翡翠道:“你偷着去坤宁宫看看,看太子的那件蟒袍可是在里面?” 翡翠答道:“奴婢也想到了此处,已去看过了,从西暖阁的橱子里找到了太子爷的那件蟒袍,和那日错穿的龙袍十分相似,显然是有人偷偷地将两件衣服掉了包,故意陷害太子爷的。” 德妃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那日太子穿着龙袍来到永和宫。德妃发现了忙叫太子去换下来,谁知还没来得及去换,皇上却到了,显然是有人把这事告到了皇上那里,也亏得翡翠机灵,qing急之下把龙袍上的五爪改成了四爪,五爪为龙,四爪为蟒,这才勉qiáng遮掩了过去。 可是,是谁要陷害太子呢?是老四,还是老八?正想着,外面却有小太监传了信过来,说皇上正往这边来。德妃不敢再想,忙整理了一下妆容迎驾。 康熙来到永和宫却一直无话,只在榻上静静地坐着。德妃小心地打量了他一眼,端了杯参茶递给他,低声问道:“皇上想什么呢?” 康熙接过茶,随手放到了一旁,答道:“朕在想太子、老四和老八……” 德妃听得心中一惊,轻声问道:“他们三个怎么了?” 康熙低低地嘆息了一声,说道:“太子善良,若在太平盛世当为仁君,只是处事优柔寡断,太无主见,恐怕会被人牵着鼻子走;老四是个人才,肯吃苦,也有学问,可是为人喜怒无常,太过捉摸不定,若生在乱世,倒可有一番作为,但若在太平盛世,怕是会杀戮太多,徒损yin德;还是老八不错,进可攻退可守,既有中庸之道,又不拖泥带水……你怎么不说话?”
第82页 一直沉默着的德妃闻言温柔地笑了笑,“臣妾在听皇上说。” 康熙却抬眼看向她,问道:“你怎么想?” 德妃猜不透他这样问她是何意,到底是试探还是警告?她想了想,问道:“太子不是已经定了吗?” 康熙长长地嘆了口气,说道:“怕他担不起来。” 德妃轻轻地笑了一笑,柔声问康熙道:“臣妾只是一个后宫的妃嫔,再说这三个阿哥中又有一个是臣妾亲生的,皇上让臣妾怎么说?” 康熙不以为意,只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你向来公正,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德妃稍稍沉吟了一下,说道:“其实皇上说的都有道理,不过皇上的阿哥可不止这三个人。且不说三阿哥、五阿哥这些年纪大的,就是老十三、老十四也个个都是人才。皇上正值chun秋鼎盛,有的是时间慢慢看、慢慢观察。倘若太早做决定,立了又废,难免会像太子的事一样,伤了父子的感qing。” 康熙缓缓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爱妃说得甚有道理,看来朕还得好好想想……” 德妃心思一动,将桌上的参茶端起,重新放入康熙手中,笑道:“老十四惦记着他皇阿玛,特地从新疆捎回来些西洋茶,皇上怎么也得尝一尝。” 康熙听了,一直表qing沉重的面容上露出些许的笑容来,问德妃道:“老十四最近怎么样?他可过得惯那边的生活?” 德妃笑着一一答了。康熙又与她闲谈了几句,这才起驾回了干清宫。待康熙走了,翡翠才轻轻地走到德妃身边,小声问道:“娘娘,皇上为何要在咱们这里说太子与四阿哥、八阿哥的事qing?” 德妃沉默了片刻,并未答话,却问道:“你说太子误穿龙袍之事,到底是老四还是老八动的手脚?” 翡翠想了想,摇头道:“奴婢不知。” 德妃轻声道:“本宫看这事十有八九是老四暗中派人做的。” 翡翠听了十分惊讶,疑惑道:“不会吧?四阿哥前一阵子根本就不在京中啊,怎么会是他做的?” 德妃却笑了,“本宫生的儿子,本宫最了解,就是因为他不在京中,所以这事定然是他做的。皇上今儿日里来,怕也是猜到了,他想叫本宫敲打一下老四。翡翠,你安排一下,明天本宫要请太子和老四到宫里来吃顿便饭。” 翡翠不懂德妃的心思,只低低地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第二日,德妃便借着给四阿哥洗尘的由头在永和宫中设宴,请了太子与四阿哥过来。因太子从小丧母,虽跟在康熙身边长大,但德妃为人宽厚细心,对其多有照拂,所以太子与德妃的感qing也比与其他庶母深了些,但凡节日或德妃生辰,都要到永和宫来向她请安。所以这次德妃宴请,太子并未多想,只带了贴身的小太监便来了。 酒过三巡之后,德妃便说道:“小时候,你们每次吃饭都喜欢一左一右地坐在本宫身边,现在大了,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太子听了笑道:“德妃娘娘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只要您吩咐一声,我们马上就过来了,老四,你说对不对?” 四阿哥不知母亲为何要请太子与他两个人来,闻言只是淡淡点头,“二哥说得对。” 德妃笑了笑,若有深意地看了四阿哥一眼,说道:“昨儿皇上来了我这儿,他说,老八如今出息了,什么事都赶在你们兄弟俩前面。本宫想,咱们不跟人家攀比,但也不能差太多是不是?所以特地办了这桌酒席,只要你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太子为人简单,也没多想,只是点头道:“德妃娘娘放心吧,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再说,老四也会帮我的。” 德妃轻轻地点了点头,却叫翡翠取了个信封出来,当着四阿哥的面jiāo到太子手中,笑道:“本宫相信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过太子素来敦厚,老四你的鬼主意比较多,小时候开开玩笑无所谓,长大了还是要懂得尊卑之分。” 太子翻看了那信封一眼,不禁奇道:“这是什么?” 德妃含笑瞥了一眼四阿哥,看似玩笑地答道:“是老四犯错的证据,他要是哪天不敬重你这个哥哥,对你不好,你尽管拿这个找你皇阿玛惩治他。” 太子一时不免有些意外,“这……” 旁边的四阿哥见自己母亲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也有些愣怔,顿了顿突然起身,走到德妃身前跪下,问道:“老四究竟犯了什么错,还请额娘明示。” 太子也不解地看向德妃,德妃却笑了笑,扶起了四阿哥,温声说道:“别紧张,也没什么特别的。昨儿早上听说有个叫小五子的小太监吊死在了坤宁宫,额娘就顺道去那里转了一圈,在那里想起了你们小时候的一些事。老四啊,额娘没别的想法,只希望你们兄弟俩能够把手握得紧紧的,不要鹬蚌相争,让渔翁得了利,明白吗?” 四阿哥心中已然明白,必是他设计陷害太子,把蟒袍换成龙袍的事qing已经被德妃知道,德妃是在故意敲打自己。他顿了顿,恭声答道:“儿臣明白了。” 德妃笑着夹菜给太子与四阿哥,欣慰道:“那就好,吃饭吃饭,一起吃饭。” 四阿哥的目光在太子手中的信封上扫过,眼中却闪过一丝黯然。 吃了饭从德妃宫里出来,太子随意地扫了扫手上的信封,不由得笑了,道:“凭我们兄弟俩的jiāoqing,你怎么会对我不利呢?德妃娘娘真奇怪,居然给我这么个东西。” 话音未落,四阿哥却转到他身前跪了下来。太子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他,问道:“哎,你这是gān什么?起来起来。” 四阿哥却诚恳地说道:“二哥,老四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请你相信,老四对你绝对是一片忠诚,天地可鑑。” 太子听他如此表明心迹,心中十分感动,忙扶他起来,解释道:“我当然相信你,本来我应该把这个信封还给你才对。但是既然德妃娘娘这么慎重地jiāo给我,我要是还给你,就显得对她老人家不恭了。这样好了,我先保管着,等哪一天找个合适的时机,我再让德妃娘娘还给你。” 四阿哥闻言昂然道:“老四行得正坐得直,也不怕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二哥尽管放着就是了。” 太子却怕因这事寒了这个兄弟的心,又不放心地问道:“你生气了?” 四阿哥笑了,“没有。” 太子这才放了心,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没有就好。我们是亲兄弟,两个人一条命,我可不想让你心里有任何不舒服……对了,你最近去过东陵吗?” 四阿哥没想到太子会突然问起这个来,不禁微微一怔,这才答道:“没有。” 太子听了脸上便有些失落之色,低声说道:“也不知道仙姑怎么样了?最近我老是做梦梦到她。希望她没什么事才好。”
第83页 四阿哥心中暗惊,晴川身受重伤,此刻怕还在那小镇上养伤,太子怎会突然提到了她?难不成是太子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晴川在他手中?这样一想,再看太子的笑容便觉得其中含了些深意。 太子见四阿哥久无回应,忍不住拍了他下,奇道:“喂,你在想什么?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四阿哥这才回过神来,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听到了,听到了,不就是见仙姑吗?等哪天我有空,一定帮你去看她行了吧?” 太子不知四阿哥的百转心思,闻言只是喜道:“这才是好兄弟,走,到我那儿再喝几杯去!” 说着就拉着四阿哥去了他的毓庆宫。 四阿哥再从毓庆宫出来的时候已过了晌午,贴身随从赵安还一直在宫门外等着,见他从宫里出来忙迎了上去,说道:“四爷,您总算出来了,福晋已经派人来问过好几次了。” 四阿哥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上马行了片刻后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调转马头向城外驰去。赵安看得一惊,生怕四阿哥出事,忙招唿旁边的几个随从侍卫在后面紧追了上去。 出了京城向南行百余里便到了晴川暂居的那个小镇。四阿哥一路打马飞奔,待到了镇外时天色已经黑透,从山坡上望下去,小镇上亮起点点的灯火,在夜色中散发出昏huáng的光。四阿哥勒住了马,静静地看着夜色中的小镇出神。 赵安等人在后面紧追过来,见自己主子到了小镇外却不进镇,不免锡都有些奇怪,可又不敢问,只好默默地在不远处守着。谁知四阿哥默默地立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却调转了马头,沿着原路按辔徐行。 赵安心中不解,在后面跟了上去,忍不住出声问道:“四爷,既然到了这里,为何不进去看看那位姑娘?” 四阿哥轻轻地摇了摇头,既然无望,何必要再生牵连。今日太子突然提到了晴川,不管是不是在试探他,总之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太子对晴川一直念念不忘,既然如此,不如就把晴川送与太子,许是能修补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他张了张口,终是涩声吩咐赵安道:“待她伤势稳定后,便叫人带她回京吧。” 话一出口,他的心里突然似是空了一块。将晴川送给太子,以此联合太子打击老八,这明明是最为理智的做法,可是为什么他心里还会这样怅然若失?只是因为她曾捨身救他么?若只是如此,为何他来了这里却不敢去看她一眼? 一时间,四阿哥只觉得心中复杂至极,自己竟然也有些迷茫了。 雍王府中,金枝也是彻夜不眠。四阿哥入宫一天,她派人去问了几次,开始只说是德妃设宴相留,后来又说是太子叫了他去,可为什么现在还不回来? 自从南苑之事后,四阿哥虽然说原谅了她,可对她的感qing却冷淡了许多。她心中早已有所觉察,生怕四阿哥就此厌弃了她,可他那样的人,她从来不懂得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所以为了留住他,她只能把他看得更紧。 上次他从宫里回来,身上多了个绣工jing美的荷包。她偷偷地取了下来,见他并未察觉,心中这才宽慰了些,不管是哪个狐狸jing送给他的,只要他不曾放在心上就好。可这次呢,他又是为了谁彻夜不归? 就这样胡乱想着,一直熬到天亮也不见四阿哥的身影,再派人去问,却说四阿哥已上朝去了。金枝心中暗恨,有心叫来四阿哥的贴身随从赵安询问,又知赵安一向嘴严,怕是问不出什么来,gān脆便派自己身旁的刘妈暗中去打听昨日里谁跟在四阿哥身边伺候,问问四阿哥昨夜里去了哪里。 刘妈是金枝从娘家带来的心腹之人,听自家主子有吩咐连忙出去了,到了中午才回来,回金枝道:“福晋,已经打听清楚了,昨天四爷从宫里出来后直接出了京,去了京南的五柳镇,却没进镇子,只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就连夜赶回来了。” 金枝听得奇怪,想了想,又吩咐道:“你派人偷偷地去那镇上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有什么猫腻!” 刘妈马上退了下去,安排了人出京去探听消息。过了没两日便有消息传了回来,那镇上的医馆中前阵子救了个重伤的姑娘,养了几天后就被京中的贵人接走了。刘妈小心地看了一眼金枝的脸色,低声说道:“奴婢已经派人打探清楚了,确是四爷派人接回来的,是个年轻姑娘,眼下正住在龙渊楼客栈里呢。” 金枝听了愣了片刻,发狠地将桌上的摆件全都扫到了地上,怒道:“千算万算、千防万防,这宫里的、家里的,老的、小的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居然还有客栈的!我金枝的chuáng榻边岂容他人酣睡?刘妈,你带几个人去,偷偷地把那女的给我抓过来。” 刘妈却有些迟疑,“这……” 金枝冷笑一声,安慰她道:“放心,只要你gān得利索,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会知道的。” 刘妈这才迟疑地出去了。 金枝独自坐了一会儿,却越想心中越气,低声怒道:“敢在我的眼皮底下玩花样,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活得不耐烦了!” 傍晚时分,四阿哥才回了府,却连正房都没进,只带着几个心腹进了书房。金枝一直等到夜深,才见那些谋士陆续从四阿哥书房里出来了。她忙端了杯茶进入书房,见四阿哥还坐在窗前看书,便笑了笑,走上前去轻声劝道:“四爷,你尝尝这雨前的龙井,是我阿玛刚刚托人从杭州捎来的。” 四阿哥目光还停留在书上,闻言只淡淡说道:“放下吧。” 见他如此,金枝的声音越发温柔起来,只是低声问道:“四爷,你最近对我都是不冷不热的,是不是金枝有哪里做得不好啊?” 四阿哥放下了书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想了想却又拿起了书。 金枝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书,娇嗔道:“你说吧,没关系。不管你说我什么,我都会认真听、认真改。” 四阿哥闻言抬头看向她,正色道:“好吧,那我就跟你说。我有很多大事要做,不会纠缠在一些儿女qing长的小事上,所以请你不要有事没事就怀疑这怀疑那,总觉得我在外面有女人。我跟你说,没有。希望你好好地过日子,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 金枝心中暗恨,暗道你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可惜还是被我发现了,算了,嫁ji随ji,嫁狗随狗,我忍你。这样想着,她脸上便堆上了笑,摇着四阿哥的手臂说道:“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是我爱吃醋、瞎怀疑。可是四爷,你说我这都是为什么啊?还不是因为太爱你了,怕你被别的女人抢走。大不了我以后不这样了,咱们夫妻两个好好过好不好?”说着便坐到了四阿哥的怀中。 四阿哥却推开了她,冷淡地说道:“我在看书呢。” 金枝还yu撒娇耍痴,四阿哥却是面容渐冷,只冷声说道:“出去。” 金枝心中十分懊恼,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出了书房,回到内院中便叫了刘妈过来,问道:“事qing办得怎么样?”
第84页 刘妈点了点头,低声答道:“回福晋的话,都办妥了,人已经关在后院了!” 金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冷笑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他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走!” 刘妈小心地领着金枝去了后院,来到一处偏僻的屋子前。一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房内的灰尘便迎面扑来。金枝忙用手绢遮住口鼻侧脸避开,过了片刻才转过头来向内看去,只见晴川被塞着嘴、五花大绑地倒在地上,一旁还守着两个身qiáng力壮的粗使婆子。 刘妈小声说道:“福晋,就是她……” 金枝那里也已看清了晴川的面容,不由得一愣,奇道:“晴川?” 晴川也愣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四福晋! 她那日脑子一热扑上前去替四阿哥挡了刀子,后来被四阿哥留在小镇上医治。因为伤势颇重,她在chuáng上躺了几天才好转过来,却一直不见他的身影。晴川便自嘲这个救命恩人做得着实憋屈,白白替人家挨了一刀,人家非但连声谢谢都没说,还就这样丢下她不管了。 她想了想,便决定还是继续南下。谁知还不及动身,他却派了人来接她进京。晴川有心不去,可她身上伤势未好,独自一个人去哪里也不安全,又想着自己好歹也算是救了他一回,他多少会顾念些自己的好处,应是不会害她的,这样想着,她便随了那几个人进京,住进了龙渊楼。然后,四阿哥还没见着呢,她却突然被人劫了去,更叫她想不到的是,这劫她的人竟然是四福晋金枝! 晴川用力挣扎起来,只想着能与金枝解释几句。 金枝看了却是冷笑一声,在屋里来回地瞧了晴川片刻,冷声道:“居然是你?我早就该猜到了。堂堂的皇子,怎么会为了一个宫女跟自己的兄弟争执呢?原来你们真的有一腿。” 晴川见她误会了,忙用力摇头,想解释给她听,却苦于口中被塞住了,说不出话来。又听得金枝冷笑道:“怎么?还想花言巧语地狡辩?我告诉你,凡是我用过的东西,都不喜欢别人动。别人要是动了,我不是把东西毁了,就是把人毁了。刘妈——” 刘妈忙凑上前来,低声应道:“在!” 金枝又冷冷地瞥了晴川一眼,吩咐道:“叫人给我把她丢进河里淹死!” 刘妈闻言对那两个一直垂手侍立在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婆子上前架起晴川便向外拖去。 晴川一时吓得傻了,待反应过来后便大力地挣扎起来,混乱之中她口中塞的布团一下子掉了出来,晴川忙大声唿叫道:“救命啊,救命!”刘妈忙上前去捂她的嘴,却被晴川狠咬了一口,一时疼得松了手。 晴川想既然四福晋在这里,这里就应是雍王府了,她抓住机会,忙仰头高声叫道:“四阿哥,救我,四阿哥,救我!” 金枝一听她到现在还叫四阿哥,立即怒上心头,狠声道:“这时候你还敢叫四阿哥?我告诉你,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不会让你见到四阿哥的,不会!刘妈,把她的嘴给我堵严实了!” 刘妈忙从地上捡起那布团,重新塞到晴川口中。屋里众人正忙活着,忽听金枝身边的丫鬟从门外低声叫道:“福晋,福晋,四爷往这边来了!” 众人都是一惊,刘妈等人更是吓得面无人色。金枝没好气地横了她们一眼,低声说道:“看好了她,我出去应付!” 说完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向外走去,刚一开门就迎面碰上了四阿哥。 要说也是凑巧,四阿哥本在书房看书,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有些焦躁,gān脆就放下了书往后花园里熘达了过来。路过此处却听到里面有人喊救命,更是隐约听到有人叫“四阿哥”,便不由自主地往这边寻来了。 他正yu推门,却看到金枝从里面出来不免有些意外,问道:“里面什么声音?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救命。” 金枝不慌不忙地带上了门,答道:“是有人在叫救命。” 四阿哥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金枝垂了眼帘,幽幽说道:“今天是我娘的祭日,我请了一位萨满师傅过来做法,刚刚是我娘上身了。她说下面好可怕,一直叫救命。” 四阿哥听了微微一怔,心中却不信,口中问道:“要不要我进去拜祭一下?” 说着便要推门进去,金枝心中一惊,忙伸手拉住了他,劝阻道:“不行,您是皇子,怎么可以见这种低三下四的人?何况做这种事还会影响运程。我们女人家无所谓,你是男人,一家之主,可千万不能因此而惹出什么是非来。” 四阿哥动作顿了顿,便淡淡地吩咐道:“弄完了赶紧叫他走,这种满天神佛的事传出去不太好。” 金枝生怕他再进去,忙应承道:“放心,我有分寸的。” 四阿哥听了便点了点头,又随意地往屋内瞥了一眼,转身yu走。金枝暗暗地松了口气,四阿哥出去,却见他勐地转回身来,绕过自己一把推开了那房门。金枝吓得头皮一紧,刚要张口解释,却见屋子正中的地上坐了一个粗壮的女人,口中念念有词,刘妈双手合十地跪在她身侧,也低声念叨着:“师傅,请叫我家夫人放心,福晋一切都好。” 金枝心中一松,转脸问四阿哥:“怎么?四爷还不相信我?” 四阿哥却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转身走了。直到看着四阿哥的身影走远,金枝这才转身回了屋中,就见晴川被另一个婆子死死地摁着藏在屋角,丝毫动弹不得。见金枝回来,那装作萨满法师的婆子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过去与那个婆子一同摁住了晴川。刘妈走上前来,低声问道:“福晋,四爷走了?” 金枝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刘妈,你可越来越机灵了。” 刘妈不敢受贊,忙垂首立到一旁,只是问道:“福晋,现在怎么办?” 金枝狠毒地瞪了一眼屋角的晴川,冷声吩咐刘妈道:“赶紧处理掉,要是被爷发现了,唯你是问。” 刘妈赶紧与那两个婆子一同动手,押了晴川往外走,不曾想晴川挣扎得十分剧烈。刘妈怕再惊动了别人,索xing从地上拾了根木棍,一棍把晴川打昏了,这才吩咐两个婆子抬了晴川从后院角门里出去。 因雍王府后花园从外面引了活水进来造景,所以出了后花园不远就是一条小河沟。趁着夜色,刘妈与那两个婆子抬着晴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河边,刘妈吩咐其中的一个婆子道:“快去找块石头来给她坠上!” 那婆子应了声忙去找石头,也是晴川命不该绝,这河边一时找不到大小合适的石头,远处又传来过路的人声。刘妈只怕被人瞧见,慌乱中也来不及往晴川身上坠石头,直接将昏迷的晴川扔进了河里。 晴川落入河中被冰凉的河水一激,顿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可那河水本就湍急,她又不会水,只挣扎了片刻便又被河水灌晕了过去,顺着水流漂向了下游。
第85页 那河流蜿蜒着流向东南,在城南拐了个转角,流速一下子减缓了下来。河两岸长了大片的芦苇,再绕过去就是京城里有名的销金窟——梦仙居。 梦仙居里刚新进了一批姑娘,个个年轻貌美、身姿动人,可梦仙居的老闆九姨娘却偏偏还不满意,一大早带了这些新人来河边吊嗓子,训斥道:“我培养你们那么久,好不容易才亮个相,你们自己瞧瞧,这歌也唱不好、舞也跳不好,再这么下去,我的梦仙居非关门不可!” 九姨娘这里正说着,站得靠近河边的一个女子却突然尖叫了一声。九姨娘又气又怒,走过去冲着那女子后背就抽了一柳条,气道:“嘿,我说你们几句,你还来劲儿。怎么,想跟我唱反调呀?我告诉你,没门!” 那女子忙转过身来,高声申辩道:“不是的,妈妈,你看前面——” 九姨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芦苇丛中露出一只人脚来,还不停地颤抖着。因这片芦苇dàng靠近梦仙居,所以平日里少不了有些轻浮之人过来偷窥里面的姑娘,所以九姨娘早已见怪不怪了,见状只是笑道:“怕什么,不就是有人偷看吗?拉出来剁了他的脚,看看他还敢不敢色胆包天!” 说着卷了袖子就要上前去揪那人,不曾想那人自己爬了出来,却是个渔夫打扮的男人,冲着九姨娘连连作揖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只是……” 他话未说完,已有眼尖的ji女看到他身后的芦苇丛中还躺了一个女子,高声尖声叫道:“啊!妈妈,他身边还躺了具尸体!” 那渔夫一听这个也吓坏了,慌张地解释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是捕鱼的时候把她捞上来的,我只想埋了她,不关我的事……” 说着生怕九姨娘等人再追究他,忙连滚带爬地跑了。九姨娘身边的一个ji女便扯了九姨娘的袖子叫道:“妈妈,他跑了,现在怎么办?” 九姨娘不耐烦地甩开了那ji女的手,吩咐道:“gān吗一惊一乍的,人又不是我们杀的,怕什么?看衣服好像穿得挺不错的,去看看身上有没有钱?” 那ji女却迟疑着不敢上前,九姨娘就抽了她一柳条,骂道:“快啊,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 那ji女这才胆战心惊地走上前去,伸手去摸那人身上的东西,却意外地发现那人竟然动了动。那ji女吓一跳,连滚带爬地逃了过来,叫道:“妈妈,那人好像还活着,还在动呢!” 九姨娘胆大,闻言小心地走上前去,仔细打量那女子,就见乱发掩映之下,一张小脸虽然惨白无色,却是皮肤细嫩,五官jing致,竟是曾被她送入太子别苑的那个晴川姑娘!九姨娘一时也愣了,低声道:“怎么会是她?” 众人见九姨娘不怕,便也都壮着胆子凑了过来,更有眼尖的看到晴川的胸口处缓缓地渗出血来,忙叫道:“她胸口还渗血呢!身上有伤!” 九姨娘伸手探了探晴川的鼻息,想了想,吩咐道:“先抬回去吧,能救得活就救,救不活再丢出来埋了!” 几个人忙七手八脚地将晴川抬回了梦仙居。九姨娘又叫人去请大夫来给她看了看,开了方子,抓了药,然后便将晴川丢给一个过了气的ji女紫烟照看着。 到了晚上,晴川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四处看了看,一时觉得有些发懵,她这是到了哪里? 紫烟端着药碗从外面进来,见她如此模样不禁笑了,说道:“放心吧,这里是梦仙居,不是阎王殿,你是咱们从河边抬回来的。来,先把药喝了。” 晴川一听自己竟然又到了梦仙居里,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紫烟坐到chuáng边,把药递给她,问道:“我认得你,你是被九姨娘送进太子别苑的那个姑娘,你怎么又被人丢河里去了?” 晴川默默地喝着药,心里却合计着自己是被四福晋派人扔进河里去的,这事不能说,一是会惹事端,二是万一她还活着的消息传到四福晋那里去,她少不得还要派人来杀自己。想到这儿,她便说道:“我只觉得脑袋疼,什么也不记得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掉进河里。” 紫烟是个聪明人,听她这样说便也不再追问,只安慰道:“那就先好好养着吧。” 再说四阿哥那里,自从命人将晴川接进了京城,他心里便一直矛盾着,理智叫他尽快把晴川送到太子手上,心中却一直有个声音叫他不要这样理智,叫他任xing一回,就把那个女子留在身边。这样过了两天,跟在晴川身边的人突然来报,说是晴川姑娘失踪了。 四阿哥闻讯一怔,忙命人去找,可一直在京城里找了三天也没找到晴川的踪迹。赵安便劝道:“主子,听跟在晴川姑娘身边的人说,晴川姑娘早在五柳镇的时候就有了去意,许是自己悄悄地走了吧。” 四阿哥听了眉眼低垂,良久沉默,真的是她自己走了?既是如此绝qing,当初为何还要替他挡剑? 赵安知道自己这个主子凡事都爱藏在心里,见他如此不免有些难受,便又问道:“要不奴才派些人往南边去找找,咱们遇到晴川姑娘的时候,她不是就要下江南么?” 四阿哥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嘆道:“这样走了也好,不见了心里便也不乱了。” 说完便转身进了宫。 太子正在干清宫外等四阿哥,见他来了忙把他拉到一边,着急道:“老四,皇阿玛叫你查户部亏空的事qing,你查得如何了?” 四阿哥听他突然问这些,不免有些惊讶,低声问道:“我来就是想向皇阿玛禀报此事的,已经追讨了一部分回来。二哥问这个做什么?” 太子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低声道:“前两年我看中了一个园子想买,一时手头上没钱,就在户部借了些银子出来,你现在查这个,已有人向我要帐了,我怕这事再告到皇阿玛面前,惹他老人家生气就不好了。” 四阿哥这才明白过来,心中对太子更是失望,当朝太子都从户部拿银子,也难怪大臣们有样学样了。他想了想,说道:“这事我先压一压,二哥也赶紧想法子把银子还上再说。” 有了他这样一句话,太子心中稍定,转身走了。四阿哥望着他走得急匆匆的身影,不由得摇了摇头。八阿哥、九阿哥与十阿哥三人刚被康熙召见了,从里面出来,见四阿哥在外面,都笑着过来打招唿,八阿哥更是笑道:“四哥快进去吧,皇阿玛一直在等着你呢。” 四阿哥点了点头,不敢再耽搁,忙整理了一下衣帽进了干清宫。 九阿哥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进了殿门,这才转回了头,轻声说道:“最近老四跟太子走得很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算计什么。” 十阿哥听了满不在乎地笑道:“那又怎么样?四哥再好,在皇阿玛面前也比不上八哥说话有分量。” 九阿哥听了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你别小看了四哥,我瞧他yin谋诡计多着呢!”
第86页 十阿哥听他这样说,不禁问道:“你想怎样?” 九阿哥想了想,答道:“派几个人去查一查,看看老四和太子之间到底有些什么勾当。” “别胡闹了!”一直沉默的八阿哥出声制止。自从那天晴川自请守陵离开紫禁城,他独自一人在房中足足坐了一日,再出来时,那张英俊的面容上便再也不见了丝毫张扬,却多了几分温和的笑意。八阿哥低声说道:“四哥做事滴水不漏,就算你跟着他也探听不出什么来。万一碰一鼻子灰,大家见面都尴尬。” 九阿哥听了却是笑了笑,说道:“不怕,四哥滴水不漏,有个人却专门漏水。” 十阿哥听了一怔,不禁问道:“你说的是……四嫂?” 九阿哥点了点头。十阿哥便笑了,贊同道:“这倒真是个漏水的人。” 八阿哥不由得也淡淡地笑了笑,警告道:“你们要玩火尽量小心些,别引火烧身才好。” 九阿哥拍着胸脯保证道:“八哥放心好了,有我在,烧不到八哥身上。” 八阿哥笑着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九阿哥自去安排人监视四福晋,没过两天却得了一个惊天的消息,他听了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索xing带着那探听消息的人去了八阿哥处。 待听了九阿哥的话,饶是八阿哥如此镇定的人面上也浮上了惊愕之色,问道:“你说四嫂管隆科多叫阿玛?” 九阿哥点头道:“我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gān脆就带了那个办事的奴才来了,叫他说给八哥听吧。” 说着便招了招手,示意旁边一直垂手侍立的小厮上前。那小厮口齿极为伶俐,不等八阿哥问,便把他打听到的事qing细细地说了起来。 原来这小厮奉了九阿哥之命前去监视四福晋,特意拿钱买通了几个雍王府里看门的粗使婆子,打听到四福晋时常只带一个贴身的婆子刘妈从角门出去游玩,便暗中留了意,一直在角门外暗暗守着。昨日果见她只带了个婆子出了雍王府,他瞧着奇怪,便扮作货郎偷偷地在后面跟着。却见四福晋进了一处戏园子的后门。小厮是个机灵人,想了法子也跟着混了进去,不曾想就瞧见了四福晋与隆科多秘密见面。 小厮说道:“当时奴才听到四福晋叫隆科多大人阿玛,隆科多大人还劝她要大度一些,不要坏了四阿哥的大事。” 八阿哥听了,诧异道:“四嫂不是费扬古的女儿吗?” 九阿哥却冷笑一声,“谁知道呢?费扬古是隆科多的手下,或者是四福晋认了隆科多做gān爹,又或者本身就是他的私生女,让手下帮忙兜着。由此可见,四哥和太子已经开始勾结朝臣了。”他挥手遣退了那小厮,转而问八阿哥道,“八哥,你说现在怎么办?” 八阿哥沉默片刻,嘴角忽地绽开了一抹浅浅的微笑,反问道:“皇阿玛生平最讨厌欺骗了,你们说倘若他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 九阿哥顿时明白过来,叫道:“我这就去办!” 他说着起身便走,八阿哥却拦下了他,笑道:“哎,这个事怎么能由我们来说呢?万一被人倒打一耙,说我们恶意诬陷,你说皇阿玛会怎么想?” 九阿哥问道:“那怎么办?” 八阿哥不紧不慢地答道:“先去那个戏班子把事qing查清楚,然后找一个时机,让他们自己承认了便是!” 九阿哥听得愣了,不禁奇道:“这可是欺君的事,他们怎么会自己承认?” 八阿哥却笑了笑,说道:“我自有法子,你先去把这事查清楚再说吧!” 九阿哥将信将疑地走了,专门派了几个得力的心腹去查此事,结果出来却叫众人都大吃了一惊。四阿哥的福晋那拉氏金枝竟然还真是隆科多与一个戏子的私生女,自小养在了戏班子里,十多岁才被隆科多送到部下费扬古的家中,对外只说是自小长在老家祖母身边的嫡长女,后来又由隆科多做媒,指给了四阿哥为嫡福晋。 九阿哥不禁冷笑道:“难怪隆科多明里暗里地替老四谋划,咱们只当是老四喊他舅舅喊的,谁知道人家两人竟然还是翁婿呢!” 十阿哥也被这个消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看了看九阿哥,又看八阿哥,愕然道:“怎么办?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就吃了这个暗亏啊!” 八阿哥正在写着字,闻言只笑了笑,将纸上的墨迹chuigān了,这才淡淡说道:“自然不能吃这个暗亏。走吧,老九,皇阿玛在畅音阁听戏呢!咱们也去唱出戏给皇阿玛听听。”说着便丢了手中的毛笔,率先向屋外走去。 畅音阁里,康熙正在听戏,八阿哥带着九阿哥过去给康熙请安,在一旁陪着听了一会儿《赵氏孤儿》,故意问康熙道:“皇阿玛,儿臣斗胆问一句,这齣戏您都看了好多回了,难道不腻吗?” 康熙闻言看向八阿哥:“怎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八阿哥笑了笑,答道:“儿臣最近在天桥看了一些新玩意儿,觉得挺有意思,忍不住技痒,想给皇阿玛展示展示。” 康熙一听来了兴趣,笑道:“好啊,你去给朕比划比划。” 八阿哥给九阿哥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便上了戏台,就听八阿哥唱道:“什么人在京城饱受赞扬?什么人在天下恩泽四方?什么人站起光芒万丈,什么人爱百姓世无双?” 九阿哥事先已得了八阿哥的嘱咐,便接道:“康熙爷在京城饱受赞扬,大清帝在天下恩泽四方,我主隆恩站起光芒万丈,万万岁爱百姓世无双……”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好话是人人都爱听的,他二人在台上这样一唱,康熙在台下听得哈哈大笑起来,抚掌贊道:“好,唱得不错,不错——” 那边八阿哥从戏台上跃了下来,走到康熙身前,行礼笑道:“谢皇阿玛夸奖,其实儿臣唱得不好,真正班子里的人唱得才好,倘若皇阿玛恩准他们进宫来唱一场,把所有大臣女眷们都请来,儿臣保证一定会让大家耳目一新。” 康熙想着再有两日就要到七夕了,便点头笑道:“也好,乞巧节让大家有点新玩意儿看,你去办吧!” 八阿哥与九阿哥等人领了旨下去。出了园子,八阿哥便笑着对九阿哥说道:“老九,你去想法把那个戏班子请宫里来,记得叫那戏班里的老人来,咱们请四嫂看场好戏!” 九阿哥眼珠转了转,一下子明白了八阿哥的意思,笑道:“八哥,我这就去办,你就看好吧!” 说着便拉着仍是一头雾水的十阿哥走了。 八阿哥看着他二人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往阿哥所走去。路过御花园时,不曾想却遇到了僖嫔带着几个宫女在花园里赏花。他步子略微顿了顿便迎了上去,向僖嫔请安道:“僖嫔娘娘吉祥。” 僖嫔已经被康熙冷落了许久,今日打听到康熙去了畅音阁听戏,便忙借着来御花园散心,一直等在路上候着康熙,结果康熙没等到,却看到了八阿哥。她迟疑了一下,却仍是忍不住问道:“皇上在畅音阁?”
第87页 八阿哥恭声答道:“皇阿玛正在畅音阁听戏呢,僖嫔娘娘若是想见皇上,不如去那儿陪皇阿玛听听戏。” 僖嫔见八阿哥说破了自己的心思,面上一时有些尴尬,忙掩饰道:“不用了,本宫在这园子里看看花,不去打扰皇上了。” 八阿哥也不揭破,只淡淡地笑了笑便告退了。僖嫔见他走远了,这才又看向畅音阁的方向,心中一时也是极为矛盾,虽有心去,可康熙并未召见她,就这样冒失地去了反而不好。正迟疑着,却听到身边的挽月低声提醒道:“娘娘,德妃娘娘从那边过来了。” 僖嫔飞快地扫了一眼,果然见德妃带着宫女太监从远处缓缓地走了过来,她忙做出赏花的模样,转头去打量旁边的几株牡丹,直待德妃走得近了,这才装作刚刚看到德妃的模样,转过身来行礼道:“德妃娘娘吉祥。” 德妃温和地笑了笑,说道:“妹妹兴致不错,这个时候来御花园赏花。” 僖嫔心中有事,别人说什么她都要多想一想,听德妃这样说,只觉得德妃是在讽刺自己,当下便笑着反击道:“我是被皇上抛弃的人,有时间来看看花也很正常。倒是姐姐得蒙圣宠这么忙,还有时间来御花园,真是奇怪啊。” 德妃闻言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妹妹真会说笑话,皇上最近国务繁忙,所以才很少去储秀宫,怎么扯得上‘抛弃’二字?妹妹这么年轻漂亮,又善解人意,我看皇上早晚还会再临幸妹妹的。”说着便摘了牡丹枝头上开得最盛的一朵,cha入了僖嫔的发间,笑道,“这朵牡丹花开得真好,本宫看着特别适合妹妹。” 僖嫔微微一怔,牡丹乃是花中之王,没有盛宠谁敢戴它?她忙去摘头上的牡丹,推辞道:“怎么敢当?应该适合德妃娘娘才对。” 德妃却按住了她的手,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从来不戴鲜花,鲜花开得再美总有枯萎的一天,不像绒花,虽然不及鲜花美艷,却能长盛不衰,反覆使用。” 正说着,就见御前伺候的太监小顺子从畅音阁那边小步跑了过来,见到僖嫔与德妃站在一起不禁微微一怔,忙向她二人请了安,又对德妃说道:“德妃娘娘,皇上叫您过去。” 德妃含笑地瞥了僖嫔一眼,又笑道:“你瞧瞧我,只顾着和僖嫔妹妹说话了,竟忘了时候了,皇上该等得急了,翡翠,咱们快过去吧。”说着便忙带着翡翠等人向畅音阁走去。 僖嫔心中恼怒异常,看着德妃的背影渐远,摘下了头上的牡丹花,恨恨地丢在了地上。小顺子迟疑一下,从地上捡起那朵牡丹花捧到了僖嫔面前,低声说道:“主子,这花开得这么好,扔了岂不可惜?” 僖嫔却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你怎么还在这儿?本宫不是跟你说过吗?只要本宫在的地方,你都要绕道而行。” 小顺子面上闪过一抹伤感,低垂了头,涩然答道:“主子得意的时候,奴才自是不敢打扰,可如今……” 僖嫔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如今我依然是主子,你依然是奴才!” 小顺子默了默,轻声说道:“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离开。” 他说完,躬着身子向后退了下去,谁知没走两步却又被僖嫔唤住了。僖嫔走上前来,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然后bi近了他,压低声音恨恨地说道:“我真不明白进宫前我怎么会看上你?一个男人,放着大好的正经事不做,为了一个女人进宫来做太监,你对得起你父母祖宗吗?对得起你自己吗?如果我是你,早就找堵墙撞死算了,还活在这里gān什么?你以为我失宠了,你就可以为所yu为了?你以为凭着你就想给我安慰、保护我?这一巴掌是告诉你,你一刻是奴才,一辈子都是奴才,本宫就算失宠了,都还是你的主子。滚!给我滚!” 那些话就像刀子,一刀刀扎到他的心上。小顺子闭上眼,一时间只觉得心痛如绞,好半晌,他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涩声答道:“嗻。” 他躬身退了下去,那样的谦卑、那样的顺从……僖嫔的心却憋闷yu裂。这个男人,曾和她青梅竹马,也曾年少英武,也曾意气风发。那时,他们还以为彼此可以执手一生,相爱到老,可谁会想到,她会成为当今皇帝的僖嫔,而他,却为了她成了这世上最为低贱的太监。 是痴qing么?可是为什么她却丝毫不觉得感动,只感到失望与厌恶? 她是秀女,不经选秀是不可能私嫁他人的。她先向现实妥协了,想着藉此来换得他的一飞沖天,不曾想却换来了他的自甘受、捨身相随。 于是,那簇一直支撑着她在深宫中熬下去的火苗就这样忽地灭了,那在深宫寂寞中抚慰着她,在与其他嫔妃算计争斗中温暖着她的那缕火光就这样灭了。从此以后,她再无期望、再无信念,只能在这吃人的禁宫之中继续沉沦下去。 僖嫔闭上眼,好半天才将眼眶中涌上来的那股酸涩之意压了下去,转回身对挽月轻声说道:“走吧,咱们回去吧。” 挽月奇道:“娘娘不等皇上了?” 僖嫔摇了摇头,等着了皇上又能怎样?若是没有新奇的东西也没法留住皇上。想到这儿,僖嫔又不禁有些懊恼,若是晴川还在她身边就好了,那丫头总是能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来。 想到这儿,僖嫔忽地问身边的挽月道:“挽月,你说晴川此刻在做什么呢?” 挽月愣了愣,答道:“奴婢不知道。” 僖嫔自言自语道:“她离得咱们这样远,若是能将她从东陵里调回来就好了。” 僖嫔只道晴川还在东陵里守陵,却不知晴川早已人在京城了,此刻晴川的想法却与她恰恰相反,只恨不得自己仍在东陵里守陵的好! 梦仙居中,九姨娘端坐在太师椅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晴川,不紧不慢地说道:“晴川姑娘,且不说是我从河边救的你,就说你在我这里住的这段时日,吃穿用药,也都是我拿的钱。俗话说救命之恩大于天,你是不是也应该投桃报李,帮帮我呢?” 晴川身子已经好了,站在屋子中央,警惕地看着九姨娘,小心地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九姨娘笑了笑,答道:“我开的是青楼,迎的是四方客,你说我想要你做什么?” 晴川听了立刻有些慌神,忙说道:“我花你的钱我一定会还给你,我这就去找朋友借钱!”说着就转身向门外走,可人刚走到门口就被守在那里的打手给拦下了。 九姨娘笑着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说道:“这可由不得你,梦仙居虽然比不得太子别苑,却也算铜墙铁壁,你要是肯乖乖地在这里做你的花魁,帮我赚钱,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过得比神仙还舒服。你要是故意跟我唱反调,死活不从,我也有很多种方法对付你。天下没有不驯服的猫,不管你怎么选择,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是该吃敬酒呢,还是吃罚酒?”
第88页 她说完拍了拍晴川的肩膀,笑着离开了。 晴川看了看那两个面相兇恶的打手,乖乖地退回到屋里。眼下之计用硬的是不成了,只能先动心眼了。 第二日,九姨娘就叫晴川打扮好了去接客。晴川倒是没要死要活地反抗,虽百般不qing愿,却也去了。九姨娘怕晴川闹事,亲自带了打手在外面守着,可不曾想屋里酒还没喝完,那客人就从里面逃了出来,摔门走了。 九姨娘看得奇怪,问晴川道:“他跑什么?” 晴川却是一脸的无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 九姨娘定定地看着晴川,晴川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忙找了个藉口要走,走到九姨娘身边时却被她一把抓住了,问道:“你不会耍什么花样吧?” 晴川忙gān笑了一声道:“怎么会呢!” 九姨娘却不信,“既然没耍花样,你跑什么?” “我没有要跑啊!”晴川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地从九姨娘手中往外拽自己的衣袖。 九姨娘不肯放手,拉扯之间,晴川的衣袖被揭开了,一下子露出胳膊上星星点点的红点子来。九姨娘看得一愣,ji女身上一旦有了这红点子,便说明是染了脏病的,自然没有客人敢碰了。可晴川并没有接过客,怎会得了这病? 九姨娘伸手去擦了擦那红点子,见那红点一擦就掉,再仔细一看,竟然是用胭脂点上去的。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顿时大怒,骂道:“好啊!敢煳弄到老娘头上来了,来人啊,把她给我绑到后院里去,我要好好地教教她规矩!” 两个打手听了上前架住晴川,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拖到了后院里,绑在了房后的一根木桩上。九姨娘冷笑道:“不会做姑娘你就给我好好学学,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下一回你要还是学不会,我就没这么客气了。走!” 说完她就带着那两个打手趾高气扬地走了。 晴川用力挣了半天也没挣开绳子,也只得死了心,无奈地站那听前面传过来的ji女与嫖客的调笑声。就这样站了两个多时辰,九姨娘才派紫烟过来劝说她。紫烟道:“别这么死心眼了,既然到了这里就别想出去了,不如趁着年轻好好地攒下点钱财,以后老了也好有所傍身。” 见晴川沉着脸不说话,紫烟又笑了笑,“你只顾现在硬气,若是惹急了九姨娘,到头来吃苦的还是你!还不如乖乖地听她的话,少吃些苦头的qiáng!”说着,她指了前面的几间屋子,低声说道,“你瞧那几个屋子里住的人,她们长得还不如你,可整日里也是众星捧月、锦衣玉食的,还不是活得十分快活!” 晴川听她口气之中难掩艷羡之意,心中一动,抬眼看向她,突然问道:“我看你长得也十分美貌,为什么没能住在那几间屋里?” 这话问得紫烟微微一怔,却是正说中了她心中的痛处。她也曾是这梦仙居的头牌,但后来随着年纪渐大,来这儿的客人们又都是贪新之人,她的门前便慢慢冷落了下来。客人一少,九姨娘又怎么会叫她占着好屋子,立刻把她迁到了偏僻的屋子里去了。 听晴川问这个,她qiáng自扯了扯嘴角,自怜道:“唉,我这是落花流水chun去也,想当初我可是梦仙居里的头牌,在外面一提梦仙居的紫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晴川想了想,盯着紫烟问道:“那我问你想不想再重新成为梦仙居的头牌?” 紫烟惊讶地看着晴川,奇道:“青chun一去不回头,怎么能再创辉煌呢?” 晴川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答道:“只要你能保下我,不叫九姨娘bi我接客,我就能帮你重铸辉煌!” 紫烟却是不信,迟疑地看着晴川,“真的?” 晴川忙又劝道:“如果你选择试一试,说不定有一丝机会,如果连试都不试,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紫烟被晴川说得心动,像她这样过气的ji女,做梦都想着能有朝一日重新火起来,她低头沉吟了片刻,一咬牙便上前解了晴川身上的绳索,说道:“我豁出去了,就信你一回,但是你若是不能叫我翻身,早晚还要落到九姨娘的手中。” 见晴川重重地点了点头,紫烟便带着她往前面去寻九姨娘。九姨娘见晴川跟在紫烟后面过来,只当是紫烟劝转了她,便得意地笑了笑,问道:“怎么样?想通了?” 晴川没答话,紫烟却上前对九姨娘说道:“妈妈,你惩罚她无非是想让她接客而已,现在我给你钱,你把她借给我几天怎么样?”说着便褪下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塞进了九姨娘的手中。 九姨娘一愣,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镯,奇道:“这可是你心爱的东西,你捨得吗?” 紫烟轻轻地笑了笑,说道:“舍不捨得不都已经在你手里了吗?晴川,我们走吧。” 九姨娘不由得十分纳闷,暗道紫烟如此小气之人,怎会为了晴川出头呢?她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蹊跷,gān脆叫了个小丫头过来,暗中叮嘱了一番,叫她这几日好好地盯着紫烟与晴川两人。谁知那两人却是一连几日连门都不出,只偶尔从屋里传出几句低低的歌声来,也听不真切,像是在练歌一般。 便有ji女不屑地道:“紫烟都那把岁数了,还敢出来唱小曲?谁听啊?” 众人听了都闹笑,九姨娘心中却越发好奇起来,几次派了人借着送茶送水的由头前去打探,却也探不出什么消息来。她正抓心挠肝呢,不想晴川却主动请了她过去。 晴川递给她一张图纸,说道:“还请九姨娘照着这个图上画的把大厅给布置一下,所有的费用都由紫烟姑娘出。” 说着便把紫烟的首饰盒递了过来,那盒子里装的都是紫烟当红时恩客们送的珠宝首饰。九姨娘吃惊地看了晴川半晌,咋舌道:“哇,这可是紫烟一辈子的积蓄啊,我想了很久都拿不出来,你居然有这个本事,了不起,了不起!” 这样说着,手里却将那首饰盒紧紧地抱住了,生怕晴川再夺了回去一般。 晴川笑了一笑,说道:“银子在这儿了,九姨娘可会照我说的去办?” 九姨娘忙点头道:“会!一定会!” 她说着便抱了首饰盒快步出去了。紫烟一直坐在一旁沉默着,此时才十分忧虑地看向晴川,“那是我攒来傍身的钱,我今年都二十六了,再不可能攒下那些东西了,你可有把握?” 晴川自信地拍了拍胸脯,答道:“你放心,我一定能叫你大红大紫的。” 有了银子就是好办事,只不过几天工夫,九姨娘就叫人把大厅正对着的小戏台照着晴川给的图纸重新改建了,又将晴川要的东西一一备齐。 这天晚上,梦仙居里与往常一样又是顾客盈门,大厅里更是灯笼高挂,灯火通明,一片醉生梦死的景象。 晴川偷偷地从二楼往下看了看,见客人已到得差不多了,便对着那几个管着灯笼的gui奴打了个手势,那几人已提前收了晴川的好处,见状齐齐地熄灭了大厅里的灯火。
第89页 大厅中顿时漆黑一片,嫖客们先是愣了一愣,顿时炸开了锅。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把所有的灯都灭了,赶紧点上,点上……” 在一片混乱喧闹之中,晴川忙将身旁那盏特制的灯笼点亮了,人们只觉得黑暗中一道亮光从二楼上打了出来,正落在大厅对面的小戏台处。众人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一阵轻缓的音乐渐渐响起,光圈中花瓣漫天飞舞,一架被鲜花团簇的鞦韆从天上缓缓落下。鞦韆上坐了一个身披薄纱的美人,轻轻地dàng着鞦韆,随着乐声轻展歌喉。 “我像桃花随着流水,随着流水飘向人海,人海茫茫不知身何处,只期盼着能找到一点爱……” 大厅之中暗香浮动,歌声婉转,那清丽的歌声似条透亮的小溪,缓缓地漫过大厅,流淌在众人的心田,众人一时痴了,半晌之后才爆发出如雷的掌声。 就连晴川身旁的九姨娘也是瞧得傻了。晴川用肩膀顶了一下她,问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九姨娘的视线还黏在那架鞦韆上,喃喃道:“真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表演。” 晴川笑了笑,问她:“你身上有钱么?” 一提到银子,九姨娘立刻警醒起来,转头看向晴川,问道:“你gān什么?” 晴川说道:“你拿出来就好了。” 九姨娘不知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从怀里掏了几锭碎银子出来,jiāo到她手里。晴川伸手掂了掂,扬手就往戏台上丢了过去,口中高叫道:“紫烟姑娘唱得好!” 九姨娘一怔,正要急,却听得楼下的客人紧跟着高声叫道:“紫烟姑娘唱得好。”也学着晴川的样子向台上扔了银子过去。 大厅里的众人立刻便跟风一般学起来,顿时银子银票漫天飞了起来,都落向了戏台子上。 晴川看着,得意地笑了,冲着九姨娘挑了挑眉,“怎么样?这就叫小钱钓大钱!” 九姨娘看到那些银子早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再顾不上晴川,只忙着下楼去收银子。那边紫烟已唱完一曲,按照晴川事前jiāo代的,并不在戏台上停留,翩然而去。大厅中的客人顿时炸了锅一般,直喊着叫紫烟出来再唱一曲。 紫烟躲在屋内,激动得身子都抖了起来,用力地抓着晴川的手,低声叫道:“哈哈哈……我就知道我的魅力还在。晴川,你看到没有?他们希望我再出去唱,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九姨娘乐呵呵地从外面进来,拉着紫烟就要出去,却被晴川一把拦下了。九姨娘诧异道:“你到底想gān什么?你知不知道紫烟再不出去,外面那些人就掀翻天了。” 晴川拦在紫烟面前,问道:“你没听过少吃多滋味吗?你要是让他们一次xing过足了瘾,明天谁还会再来?” 紫烟一下子怕了,问道:“是这样吗?” 晴川让开了门口,淡淡说道:“你要是想再红,就得所有的事qing都听我的。你要是就想做一夜huáng粱美梦,现在马上出去,我不阻拦。” 紫烟一时拿不定主意了,迟疑地看着晴川。一旁的九姨娘却是个jing明的人,立刻明白了晴川的话,便对着紫烟笑道:“她说得也有点道理,男人嘛,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紫烟,你今天就休息吧,明天再说。” 晴川扶了紫烟yu走,九姨娘却伸手拦下了她。晴川立刻防备地看着她,问道:“你还想怎么样?不会又想叫我接客吧?” 九姨娘满脸堆笑,忙摇头,“不是,不是,接客能赚多少钱啊?你这脑袋瓜子里藏的主意可比接客有用多了。紫烟都老成这样了,你还能帮她创造奇蹟,我相信我院里的其他姑娘一定会更好。假如你也给她们出个点子,我就跟你五五分帐,而且保证不再bi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怎么样?” 晴川想了想,终点了点头,“成jiāo!” 两人相视一笑,九姨娘自去招唿外面的客人。晴川却扶了紫烟回房。紫烟见晴川答应了九姨娘,也要帮其他的姑娘,心中顿时紧张起来,问晴川道:“你不会只去管那些人,不顾我了吧?” 晴川笑道:“哪会啊,我是应付九姨娘的,你对我有恩,只要你一直对我好,我自然是把你放在第一位的!” 紫烟听了这话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保证道:“你放心,只要有我紫烟在这儿一天,定然不会叫别人欺负你的!” 晴川沖她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她可不想在这里一直待下去,还是攒足了银子早点熘的好!这样想着,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晴川不由得揉了揉鼻子,暗道这是谁又惦记她了呢? 倒还真有人惦记晴川,正是一心想重获圣宠的僖嫔。她这里整日想着如何能重新获得康熙宠幸,可身边的几个宫女却都想不出好法子来,这叫她越发念起晴川的好来。 乞巧节这天,康熙请了太后与宫中嫔妃及一些皇子福晋在畅音阁听戏。僖嫔只怕误了时辰,一大早就打扮好了,带着挽月等人前往畅音阁,不想刚出了储秀宫就看到有个小太监带着一群男女从远处过来了。 那小太监见了僖嫔忙带着人避到了甬道一边,恭声请安。 僖嫔瞧了两眼那戏班子,不禁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小太监忙躬身答道:“回娘娘话,是八阿哥专程从外面请来给皇上过乞巧节的戏班子。” 僖嫔听了更觉奇怪了,道:“戏班子?咱们宫里什么戏班子没有,非得从外面请?” 小太监讨好地笑了笑,答道:“娘娘,这帮人是唱小曲的。” 僖嫔心中一动,想当初她便是偷偷地在御花园唱小曲,这才引得康熙注意她的。她不禁一笑,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畅音阁里,因时间尚早,只稀稀落落地坐了几个品级低的妃子,皇子福晋们也只来了四福晋金枝一人。十阿哥远远地瞧见金枝已经坐在了戏台前,不由得低声问九阿哥道:“九哥,四嫂怎么来得这么早?还是一个人,四哥呢?” 九阿哥脸上露出一抹坏笑来,答道:“这还不简单,叫传话的把时间说早了半个时辰不就得了?至于四哥嘛,自是有大臣们在半道上截住国之栋樑四阿哥说话了,四嫂等不及,只得一个人先来了。” 十阿哥这才听明白,知道是九阿哥捣的鬼,不由得暗地里冲着他挑了挑拇指。 八阿哥只淡淡地笑了笑,带着两人一同走到戏台之下。九阿哥率先向着金枝打招唿道:“哟,这不是四嫂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十阿哥却是嬉皮笑脸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金枝,笑道:“瞧四嫂打扮得这么漂亮,一定是想艷压群芳了。” 金枝听他夸自己漂亮,不由得心里乐开了花,口中却说道:“老九、老十,你们别拿我开涮了,能陪皇阿玛看戏是天大的荣耀,自然得先在这儿等着皇阿玛驾临。” 八阿哥在一旁坐了下来,闻言说道:“四嫂一向懂礼仪,老八佩服,只是不知四嫂喜欢看什么戏?”
第90页 金枝没多想,只答道:“我喜欢看《牡丹亭》,每看一回都能品出些不同的味道来。” 九阿哥笑道:“那四嫂可能要失望了,今儿没有《牡丹亭》,只有京城里流行的小曲儿。” 金枝听了一愣,“小曲?” 一旁的十阿哥很随意地接口道:“是啊,八哥见皇阿玛每天都听那些戏听烦了,特地去城东把唱小曲的喜荣升戏班请来了。” 此话一出,只见金枝面色剧变,手中端的茶碗啪地掉落在了地上。八阿哥瞧在眼中,故意问道:“四嫂,怎么了?” 旁边早有伶俐的小太监过来打扫地上的碎茶碗,金枝起身避到了一旁,听到八阿哥问她,忙掩饰道:“没,没什么。” 八阿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今儿我让他们唱一出《狸猫换太子》,皇阿玛最喜欢看这些身世之谜的好戏了。一旦开唱了,就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是啊,可怜戏中的刘太后机关算尽,当了太后又怎么样?还不是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九阿哥应道。 金枝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此刻她才明白过来,这场戏分明就是八阿哥等人早就备好了给她瞧的。她的生母正是喜荣升戏班里的戏子,有一日唱戏时被隆科多瞧中了,再后来就有了她。但因为母亲身份太低微了,所以一直入不得佟家的门,她随着母亲在那戏班中长到了十多岁,母亲临死前才把她jiāo给了她阿玛,然后她阿玛便把她送入了费扬古的府上,从那以后,她就成了费扬古家中的大小姐…… 金枝心中又怕又急,一时间心神大乱。 那边的李德全提前便到了这儿,看了一会儿也是瞧出些不对劲来,暗中吩咐身边的小顺子道:“快去请四阿哥,就说八阿哥他们在给四福晋讲狸猫换太子的戏!” 小顺子听得一头雾水,还是赶忙跑着去了。 那边康熙由德妃陪着,已是到了近前。李德全敛了敛心神,忙高声叫道:“皇上驾到!” 这一声可不要紧,直惊得金枝胆战心惊,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八阿哥等人只关注着金枝的一举一动,见她如此神色,九阿哥偏偏凑近了她,低声说道:“四嫂,有些事你自己承认了还有一条活路,若是真的被抖出来,别说是你,就连四哥也没好日子过,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金枝本就心神一乱,被他这样一说,更是吓得全没了主意,就真的迎着康熙跑了过去,跪倒在康熙脚下,连连请罪道:“臣妾有罪,臣妾有罪。” 她突然来了这样一出,却让康熙和德妃看煳涂了。康熙盯着金枝,问道:“你何罪之有?” 一旁的李德全有心拦着金枝说话,忙接口道:“皇上,四福晋是说自己接驾迟了。” 康熙抬头冷淡地瞥了李德全一眼,又看向金枝,说道:“你甭给朕打马虎眼,让她自己说,究竟犯了什么罪?” 正说着,戏台上锣鼓丝竹忽然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一个娇俏的人影从台后走了出来,在台前亮了个相,却不是戏班子里的什么人,竟是储秀宫的僖嫔! 僖嫔见众人都有些惊愕地看着自己,心中更是得意,随着那调子轻启朱唇,婉转唱道:“人潇洒,xing温存,似有意,若无qing,倒叫我坐立难安睡不宁……” 康熙扫了一眼台上,却继续问金枝道:“怎么回事?” 金枝只怕是喜荣升班子里的人出来认她,却没想到出来的竟然是僖嫔,惊愕之外心中也稍定了些,立刻想到此事还有变数,绝不能就这样自己先认了。听康熙问,她眼珠转了转,便答道:“回皇阿玛的话,臣妾原本想,今儿大家过乞巧节,应该穿得喜庆些才好,来了这里之后才得知皇阿玛正为赈灾的事缩衣减食,臣妾鲁莽,在圣驾面前披金戴银,奢华萎靡,实在罪该万死。” 康熙眉头微皱,问道:“就是这事?” 金枝忙点了点头。 一旁的德妃看了看康熙,伸手去扶金枝,笑道:“后宫女眷向来不参与政事,不知者不罪,皇上不会怪你的。” 那边的九阿哥看得心中着急,正想挺身而出说出实qing,却见小顺子一脸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边跑边叫道:“皇上,娘娘,不好了,四阿哥为了救十九阿哥摔伤了。” 众人听得一惊,康熙素来宠爱十九阿哥,听了更是着急,急声问道:“怎么回事?” 小顺子答道:“十九阿哥爬上屋顶去够风筝,恰好被四阿哥瞧见了,四阿哥上去救他的时候脚下不慎滑了一下,为了护着十九阿哥,他自己把腿给摔伤了。” 德妃忙问道:“这会子在哪儿呢?可是传了太医?” 小顺子答道:“抬到永和宫去了,已经传了太医。” 康熙便与德妃说道:“你与朕一同过去看看老四去吧。” 德妃忙点了点头,给金枝使了一个眼色,陪着康熙去了永和宫。 永和宫的暖阁里,太医刚给四阿哥上了药,见康熙等人进去,忙都跪倒在一旁。四阿哥挣扎着要站起身来给康熙行礼,被康熙摁下去了。 康熙关切地说道:“你脚都这样了,还拜什么拜?怎么样?有没有伤到筋骨?” 四阿哥答道:“没有大碍,有些骨裂,太医说休息一段时日就好了,只是说这伤需要静养,儿臣最近就不能帮皇阿玛处理政事了。” 康熙不以为意,说道:“身体要紧,其他的事都以后再说。” 跟在后面的八阿哥与九阿哥等人却是对视一眼,暗道老四这招真是高明,他自己先提出了不管政事,八阿哥这方若是再告他勾结大臣,怕是康熙也不会信了。他们几个心中虽然这样想着,却也都上前看了看四阿哥的伤势,好言安慰了几句。 德妃瞥了一眼他们几个兄友弟恭的样子,却对康熙说道:“皇上,戏快开始了,大家都等着您呢,老四这里jiāo给臣妾吧。” 康熙闻言又看了看四阿哥,见他的确无事,这才点头道:“你的腿摔成这样,暂时就别出宫了,留在你额娘这里好好养一养,朕回头再来看你。” 他说完便带着众人走了,屋中除了chuáng上的四阿哥,就只剩下了德妃与金枝两个。金枝此时才敢扑到四阿哥身前,眼中含泪地问他道:“四爷,痛不痛?” 德妃看看金枝,又看向四阿哥,突然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阿哥一愣,低下了头。 德妃嘆了口气,说道:“你是本宫生的,这事唬得了皇上唬不了本宫。金枝忽然自请有罪,你又正好在这时候摔倒了,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再说以你的武功不会连爬个屋顶都受伤吧?” “额娘……”金枝yu向德妃解释,四阿哥却伸手止住了她的话,坦然说道:“其实告诉额娘也没什么。金枝是隆科多大人跟一个戏子的私生女,本来没什么gān系,不知怎的传到了老八的耳朵里,他找来了戏班子要挟金枝,企图给儿子安一个勾结外臣、图谋不轨的罪名……”
第91页 德妃把今天发生的事qing一串,顿时醒悟过来,说道:“你很聪明,借着摔跤的事辞去一切职务,一来向皇上表明你爱护兄弟,二来也等于告诉皇上你没有图谋不轨之心。就算这件事捅出来,也不会有什么伤害。” 四阿哥知道母亲一向不喜自己玩弄权术,便出言解释道:“额娘,儿子知道您一向不喜欢儿子玩yin谋权术,可是这一次……” “这一次你做得好。”德妃却打断了他的话,温和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额娘不希望你参与到政治斗争中去,但并不意味着要你逆来顺受。如今皇上专宠八阿哥本来也没什么,可如果他这么容不下自己的兄弟,将来必定不是一个好君主。你也要为太子和你自己多做打算才是。” 此言一出,四阿哥却不免有些愣怔,见母亲不像是在伪装,不由得心中一暖,轻轻地点了点头,“儿子知道了。” 八阿哥那边,三人回了阿哥所的院中还在说着今日之事。九阿哥笑道:“刚才我还懊恼呢,好好的机会就让僖嫔娘娘一手给破坏了,没想到峰迴路转,老四居然借着脚伤辞去了一切职务,他这样一退,再想上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十阿哥却问道:“那我们还要不要揭穿四嫂和隆科多的关系?” 九阿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笨啊,他都已经退出了,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要是再纠缠这件事,除了说明隆科多私德有亏之外,什么作用都起不了,甚至还会让皇阿玛觉得我们小心眼,专门揭人隐私。” 八阿哥闻言也点了点头,轻声道:“他现在既然肯让,这就够了,接下来就是咱们自己做事了。” 十阿哥想了想,又问道:“那太子那里怎么办?要怎么对付?” 九阿哥却不屑地笑了笑,道:“太子的xing格你还不清楚?你不对付他,他已经犯一堆错了,你要真的对付他,反而弄巧成拙。依我看,只要皇阿玛继续器重八哥,这储君的位子一定跑不掉。八哥,你说是吧?” 八阿哥轻轻地点了点头。太子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四阿哥胤禛。现在看是四阿哥退让了,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他们之间的争斗才刚刚开始。以前是晴川,以后是皇位,不管是哪一样,他都不会放弃。 只是,晴川,你现在可还好么? 八阿哥抬头静静地看向头顶那片静谧的夜空。夏秋之夜,天上繁星闪耀,茫茫的银河白练一般悬挂在夜空之中。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就这样隔河相望着。 晴川,你是否也看到了它们?此时此刻,你心中想的那个人可会是我? 下卷 第一章 江山锦绣yu抛却 毓庆宫位于内廷东路奉先殿与斋宫之间,康熙十八年时专为太子胤礽所建,前后共四进,由前星门而入,穿院北祥旭门,绕过了惇本殿,这才到了毓庆宫的正殿。 因前两日康熙刚刚贬斥了毓庆宫里的几个宫女,所以眼下宫内伺候的人越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远远地瞧见李德全带着人过来,急忙转身进殿去报信。 李德全一进院就瞧见了那个通风报信的小太监,却没说什么,脸上带着惯常的微笑,直走到殿外才停了下来,转回身看向自己带过来的那几个宫女,高声吩咐道:“在这里当差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你们一定要谨言慎行,把主子伺候好,千万不要辜负了皇恩浩dàng。” 那几个宫女齐齐地应道:“是——” 毓庆宫的总管太监刘忠听到消息,快步从殿内迎出来,先给李德全请了个安,这才有些为难地说道:“太子爷身子有些不舒服,刚歇下了,怕是不能见李总管了。” 李德全笑了笑,摆手道:“没事,老奴只是奉皇上的旨意送几个宫女过来,jiāo给你就成。” 刘忠忙应下了,叫人领着那几个宫女下去安顿。李德全却叫住其中一个面容秀美的宫女,指着她对刘忠低声说道:“这位是素言姑娘,和曾在御前当过差的晴川qing同姐妹,晴川临出宫时曾拜託我照顾这姑娘,我想着毓庆宫是个好地方,太子爷xingqing宽厚,又和晴川有旧,素言若是能入了太子爷的眼也算是她的造化,刘公公多照应些吧。” 刘忠听着便瞧了素言一眼,见她身材苗条,五官秀美,一双杏眼水润灵透,一看便是个风流灵巧的人,忙点头应承道:“李谙达放心。” 李德全笑着点了点头,这才走了。 刘忠叫人带着素言下去安顿,自己则转身进了内殿。太子正站在书案前临摹字帖,瞥见刘忠进来,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人走了吗?” 刘忠垂手答道:“回太子爷的话,李总管走了。” 太子顿时松了口气。康熙前两日突然来了毓庆宫,不巧正看到他与宫里几个宫女调笑,康熙顿时大怒,不仅把他狠狠地斥责了一番,还把那几个宫女都发落去了辛者库。这几天来,他一直提心弔胆的,生怕康熙再有所责难,今日听闻李德全来了,连见都没敢见,只推了身边的总管太监刘忠出去应付。 太子想了想,又问刘忠道:“说没说皇阿玛那里怎样?气消没消?” “没提皇上如何,只说皇上吩咐他送几个知书达理的宫女过来伺候。”刘忠略一迟疑,又说道,“太子爷,这回送来的宫女里面有个叫素言的,说是晴川姑娘的好姐妹,李总管还嘱咐奴才要多关照她一些。” 太子听了不免有些意外,“晴川的好姐妹?” 刘忠忙答道:“是这么说的。” 太子顿时眼中一亮,笑着吩咐道:“叫她进来见我。” 刘忠出去叫了素言进来,太子瞧了素言两眼,见她有些面熟,果然是曾在晴川处见过的,心中便先喜了两分,问素言道:“你和晴川jiāo好?” 素言低头敛目,轻声答道:“奴婢以前在干西四所的时候曾和晴川同屋住过,两人脾气相投,比别人要亲厚些。” 太子听了十分高兴,又问了素言一些晴川平日里的喜好,这才叫素言下去歇着,并吩咐道:“以后你就在我身边伺候吧。” 素言心里大松了口气,忙谢了恩,退了下去。自此以后,太子待素言果然与他人不同,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李德全,出了毓庆宫回干清宫jiāo差,正好和刚从干清宫里出来的四阿哥遇了个正着。李德全满脸堆笑,上前给四阿哥请了安,关切地问道:“四阿哥的腿伤都好利索了?” 四阿哥答道:“已经都好了,劳谙达挂念了。”说着,他看了一眼李德全来的方向,看似随意地问道,“谙达这是去了毓庆宫?” “老奴奉皇上的旨意带了几个知书达理的宫女过去伺候太子爷。”他说着,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什么人,便又低声笑道,“四阿哥放心吧,您jiāo代的事qing老奴已经办妥当了。”
第92页 四阿哥闻言便轻轻地点了点头,谢李德全道:“多谢谙达。” 李德全忙侧着身避了避,笑道:“四阿哥客气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四阿哥辞了李德全出宫,到了雍王府门口,却见几个家僕抱了漆红的木箱在外募捐,四阿哥以为又是金枝在胡闹,不由得微皱起眉头,下了马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家僕忙恭声答道:“回四爷的话,福晋说四爷整日为安置灾民的事劳心劳神,咱们府中的人理应也出把力,所以就叫大伙儿在门外募捐些银两,好给四爷分忧。” 四阿哥听他这样说,脸色缓和了些,看了一眼那募捐箱,又问道:“qing况如何?” 那家僕笑道:“刚有个姑娘捐了一百两银子呢!连名字也没留,不过好像是梦仙居的。您看,她们还没走远呢!”说着便指向街一头。 四阿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正沿街远去,车中一个年轻的姑娘也正好撩车帘回望,两人视线远远相触,都是一怔。片刻之后,车中人似回过神来,慌忙转开了头,急急地放下了车帘。 四阿哥也勐地惊醒,想也没想便大声叫道:“晴川!”一边叫着,一边朝着那马车追了过去。 车中的女子还正是晴川,她本是陪着紫烟出来买东西,路过雍王府时看到有人在为难民的事募捐,便一时心软求紫烟替她捐些银子。紫烟因着晴川的帮忙,这才成了京城的第一花魁,所以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二话不说当即便掏了一百两银子捐了出去,不想此举却引起了四阿哥的注意。 见四阿哥从后面追了过来,晴川心中又慌又乱,忙回头吩咐赶车的车夫道:“快些走!” 紫烟不知出了何事,不禁有些意外,还探出头往外瞧了一眼,问晴川道:“怎么了?” 晴川却是抿唇不语,经过上次金枝一事,她再也不想与四阿哥见面。他早已有妻有子,而她也因他几次涉险,几乎丧命。与其这样纠缠下去,不如就此永不相见。 那车夫得了晴川的吩咐,鞭子甩得啪啪作响,马儿拉着车在街上疾驰,一下子就把后面的四阿哥甩开了,不一会儿就到了梦仙居楼前。晴川从车里跳下来,回头望了一眼,见四阿哥从后面远远地追了上来,忙拉着紫烟就往梦仙居里面跑去。 九姨娘正从里面往外走,被晴川撞了个正着,正想张嘴骂人,却被晴川一把扯住了胳膊。晴川握住她的手,急声求道:“九姨娘,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九姨娘一愣,问道:“什么忙?” 那边四阿哥已追到大门外,晴川一时顾不上细说,连忙拉了九姨娘和紫烟向后院跑过去,待到了紫烟屋外,急声对紫烟说了一句:“你先拦他一会儿!”然后就拉着九姨娘进了屋里,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紫烟回过身,见那一直追着她们的青年男子已跟进后院,忙上前伸手拦下他,轻笑着说道:“这位客官,想喝酒叫姑娘去前面,这里不招待人的。” 四阿哥眼中有着少有的急切之色,他明明看到晴川与这个女子一同进了梦仙居,眼下却见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人,就猜着晴川是躲进了屋内,便说道:“我想见刚才进去的那位姑娘,我跟她认识的。”说着便想绕过紫烟进屋。 紫烟却偏偏不肯放他过去,伸出胳膊左右拦着,笑道:“不行,她身体不好,不想见客。” 四阿哥不愿意和她发生冲撞,只得停下身来,冲着屋内高声叫道:“晴川,晴川,你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儿?” 屋内却是没人回应,过了一会儿,屋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九姨娘穿了晴川的衣服,与晴川一般打扮地走了出来,先横了四阿哥一眼,这才没好气地问道:“谁在门口鬼叫啊?” 四阿哥抬眼望去,见从屋里竟然出来这样一个人,一时不觉有些怔了,“你是……” 九姨娘故作娇媚地横了他一眼,上前两步走到四阿哥身前,围着他绕了一圈,娇声道:“你刚才追了我一路,不知道我是谁吗?现在我出来了,你想跟我说什么就说吧。” 四阿哥皱了皱眉头,压下了心中的厌恶之qing,只冷声问道:“刚才是你?” 九姨娘笑了,“那还能有谁啊?” “不可能!”四阿哥突然一把推开九姨娘,冲进了屋内,只见屋内空空如也,哪里有晴川的身影!他一时也疑惑了,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可他分明看到了晴川就在那马车内。 那边九姨娘倚着门框冷笑一声,说道:“你别以为我们风尘女子就不会捐钱了,英雄每多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我呀,天生就乐善好施。” 四阿哥却没有说话,在屋中站了片刻,这才沉默地转身而去。 九姨娘见他走得远了,故意高声叫道:“喂,这就走了?喂喂喂,记得过来捧场啊——” 四阿哥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消失在门外。 紫烟看得奇怪,也走进屋子四下里找了找,奇道:“晴川呢?” 九姨娘得意地笑了笑,上前打开了一个大衣箱,对着缩身藏在其内的晴川说道:“出来吧,他已经走了。” 晴川站起身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门外,重重地吐了口气出来。 紫烟瞧了瞧她,上前问道:“晴川,这人是谁?看穿着不像是普通人,你和他认识?” 晴川沉默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了房。 四阿哥从梦仙居出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梦仙居的牌匾,他刚才明明看到那车中的人是晴川,为何进了屋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是他真的看错了,还是晴川不愿见他,故意躲避?如果是她不愿见他,那又是因为什么?她又怎么会藏身在青楼之中? 四阿哥一时只觉得心乱如麻,回到府中便直接去了书房,可捧着书看了半晌却仍是定不下心来,索xing放下书卷,带了坛酒,提着把宝剑去了后花园。 夜色已深,园子里静悄悄的,他边舞剑边喝酒,直喝到那一坛酒都见了底,这才觉得心中憋闷之感淡了些。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他是个什么身份,现在又是个什么境况,怎么也会为个女子乱了心神!他暗自责怪了自己一番,提了宝剑復又往书房走去,路过一处假山时,却见山后冒出星星点点的火光来。 四阿哥一时瞧得诧异,便轻步绕了过去,就见金枝的贴身嬷嬷刘妈蹲在那里,一边往铜盆里烧着纸钱,一边低声念叨道:“晴川姑娘,我不是故意杀你的,我只是个奴才,福晋有命不敢不从,你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四阿哥听得一愣,抬手就把剑伸到了刘妈脖子下。 刘妈本就因害死了晴川而心存愧疚,这才偷偷在这里烧些纸钱给她,不曾想身后突然有了声响,她只当是晴川的鬼魂前来报復,当下便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第93页 四阿哥厌恶地看着她,剑尖不离她颈下,只寒声问道:“你把晴川怎么了?” 刘妈这才发现来的不是晴川的鬼魂,而是四阿哥,心中却更是惊恐,忙跪在四阿哥的脚下,连连磕头道:“四阿哥,我不是故意的,是福晋……是福晋叫我把她扔下河的。” 四阿哥心中一窒,似被人用刀狠狠地捅了一下,只觉得痛彻心扉,一时间身体从内到外一片冰凉。他闭目片刻,勉qiáng压下心中那阵痛楚,可再睁眼时,眼中翻腾的怒火似是能燃尽一切。 “来人!”四阿哥冷声叫道。 一直守在不远处的亲随忙应声过来,问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四阿哥寒声说道:“请福晋一个人到这儿来见我!” 亲随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金枝便独自打着灯笼从前面走了过来,远远地见四阿哥站在假山石之旁,笑着问道:“大晚上的,有事不回房说,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四阿哥本就带了酒意,又被怒火一击,心中顿时起了杀意,他手臂一抬,手中长剑直指金枝身前。金枝被吓了一跳,手中灯笼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就听四阿哥冷声问道:“这个老奴婢说你叫她把晴川扔下了河,是吗?” 金枝这才看到跪在一旁的刘妈,惊慌之后已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由得冷笑一声,看着四阿哥问道:“没错,你想杀了我为她报仇吗?” 听她这样慡快地承认了,四阿哥只觉得心头一寒,涩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金枝一把将他的剑甩开,走到他面前,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道:“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呢?四阿哥,四爷,你不喜欢我就别来招惹我,为什么娶了我之后又跟别人勾勾搭搭、不三不四?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轻贱?这么不值钱吗?” 四阿哥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缓缓移开视线,答道:“我和她没什么。” 金枝冷笑,质问道:“没什么你拿剑来指着我,你当我是瞎子、聋子吗?”见四阿哥哑声无言,她脸上露出一丝悽苦,“我小时候看着我额娘等了我阿玛一辈子,心里很窝火。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找一个愿意一辈子呵护我的男人共度一生,没想到我找的男人连我阿玛都比不上。我阿玛至少曾是真心爱过我额娘的,可是你——连爱都没有,没有……” 金枝已是泪眼模煳,上前一步拿起四阿哥握剑的手抵住自己的脖子,定定地看着他,哭道:“有时候我想骗骗自己,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有女人跟你在一起,我觉得是这个女人在勾引你。可是到了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瞎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你要杀就杀吧,来世我会把眼睛睁得大一点。” 这样一番话,由她哭着说出来,几乎字字都沾了血泪。四阿哥听得愣怔,原本心头的怒火也都化作了一片惘然。不论她再如何狠毒、如何善妒、如何不顾大局,这不都是他自己苦心求来的吗?当初不就是为了贪图隆科多的权势吗?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又能怨得了谁? 四阿哥愣愣地站了片刻,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人人都说他善于谋算,算计人、算计事,又有谁知道他早已是把自己都算计了进去?这样想着,他便不由得低低地笑出声来。金枝回过神来,看得傻了,有些害怕地问道:“四爷?你怎么了?” 四阿哥却未回答,只扔了手中的长剑,失魂落魄地转身向外走去。 夜已深沉,街上十分静寂,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怎的,竟然又转到了梦仙居的门前。他抬头望了望那匾额,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在大厅中角落的一张空桌旁坐下了,要了酒菜自斟自饮起来。也不知喝了多久,便感到有人推他的肩膀,问道:“客官,天快亮了,你是留宿呢还是回去呢?” 他已然喝得昏沉,口齿含混地答道:“我要……我要喝酒……” 九姨娘嘆了口气,说道:“你都喝了好几瓶了,再喝下去你就回不了家了。我收留你倒是没问题,只是你身上有没有钱呢?” 四阿哥嘲弄地笑了笑,伸手从身上掏了一锭银子出来,啪的一声拍到了桌子上,问道:“这些够不够?” 九姨娘向来就是只认银子不认人的,见他还能掏出银子来,忙笑了笑,说道:“够够够,你爱喝多少就喝多少、爱留多久就留多久。” 她说着就往里面走去,晴川守在过道的屏风后,小心地看了看厅内的四阿哥,将九姨娘拉到屏风之后,低声问道:“他还不肯走么?” 九姨娘看了看手中的银子,不在意地说道:“只要有银子给,我管他走不走呢?哎,晴川,这人好像挺有钱的,他又那么喜欢你,你gān吗不跟他啊?” 晴川沉默,顿了顿,轻声说道:“他有老婆的。” 九姨娘听了却是不解,问道:“这叫什么理由?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这样的话题,和九姨娘这样一个三百年前的女人如何讲得清楚,晴川也不打算和她解释,只淡淡地笑了笑,打岔道:“你看你,黑眼圈那么大,赶紧去睡吧,这里我来招唿。” 九姨娘最在意自己的容貌,闻言忙摁了摁眼角,低声惊叫道:“糟糕,我差点忘了我不能熬夜的,这里jiāo给你了。”说着就急忙回房去了。 四阿哥已喝得酩酊大醉,心中却越发苦闷起来,有些事、有些话,不能做,也不能说,还有事有些话,不论他多么不喜不愿,他也必须bi着自己去做!苦又如何?除了以酒解愁,还能怎样? 他难以抑制地哈哈大笑,举了酒杯高声笑道:“一醉解千愁,喝……” 晴川站在屏风之后,轻轻地嘆了口气,忍不住出声劝他道:“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公子还是别喝了。” 四阿哥止了笑,醉眼惺忪地斜睨过来,却只能看到屏风之后一个模煳的身影,不禁冷声问道:“你是谁?” 晴川想了想,淡淡答道:“我是梦仙居的人。” 四阿哥却是嗤笑一声,反问道:“梦仙居的人不发愁吗?” “也愁!”晴川轻声答道,“人活在这个世上怎能不愁?即便没有大事,也会有些琐碎小事叫人烦恼。” 四阿哥又问道:“愁了怎么办?” “找个人倾诉一下,把一切当成垃圾一样倒掉。” 四阿哥听了却低低地笑了,“倾诉?不不不,不能倾诉。要是把心里的话全都讲出来,什么时候被人逮到把柄,死都死不踏实。” 晴川闻言心中不觉有些恻然,忍不住低声问道:“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吗?” 四阿哥的表qing有些愣怔,似在思索自己到底是否还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他沉默了片刻,却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 听他这样回答,晴川只觉得心中一痛,当下头脑一热便说道:“那你可以相信我。”
第94页 四阿哥不免有些意外,挑眉朝晴川那里看了过去,问道:“为什么?” 屏风那侧沉默了片刻,就听那人轻声说道:“因为我们是陌生人。今夜我们有缘在此一聚,过了今夜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四阿哥闻言怔了片刻,默默地看向那纤细的身影,明明是陌生人,却觉得自己早已与她熟识一般,可以肆无忌惮地向她吐露心声、坦露他的灵魂,不管那心思曾是多么的晦暗,那灵魂是如何的不堪。 这种感觉蛊惑着他,叫他不自觉地就说出了深埋在心底的话:“好,我就说给你听。我生下来就有人告诉我,我是庶出,就算我能力再qiáng、再用功,也比不上糙包一样的长兄,每日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想着怎么讨父亲欢喜、让母亲高兴,没有天伦之乐,只有不断地竞争,竞争,再竞争。我累了,我真的好累……” 晴川就静静地站在屏风之后,听着四阿哥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变成了低低的呢喃,直至全然没了声息。她这才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见他已醉倒在桌子上,手中犹半握着酒杯,眼角之处竟然已有些湿润。 也许,他的心中也是极苦的吧。只这样一想,晴川的心中不由得也酸涩难忍,以前她只知他是将来的雍正皇帝,原来,在通往皇帝的道路上,他也曾走得磕磕绊绊、伤痕累累。 他睡得极沉,稜角分明的脸上,一双浓眉却是紧紧锁着,即便在睡梦之中,也没有舒展开来。晴川似中了邪,伸手轻轻地抚向他的眉间,试图将那紧锁的眉头抚平。 他许是觉得有些痒,又不知梦到了什么,竟抬起手过来抓住晴川的手,低声喃喃道:“晴川……” 晴川听得心头一颤,眼中一涩,已有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他的梦中,也会有她么? 四阿哥直睡到第二日晌午才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间陌生的房中,看房中装饰,显然是一女子居所。昨日种种如同梦中,他回忆了半晌,才恍然记起自己昨夜里是醉在了梦仙居里。 门外传来拍门声,就听见九姨娘在门外唤道:“客官,客官可曾起了?” 四阿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见衣衫完整,似是和衣睡了一夜,心中稍定,淡淡应声道:“进来吧。” 九姨娘推门进来,笑道:“这位爷,您醒了?您昨夜里可是醉死过去了,咱们梦仙居有待客之道,不忍心叫您在桌子上趴一夜,便把您扶到屋里来歇下了。” 四阿哥略点了点头,从chuáng边站起身来。 九姨娘含笑瞥了他一眼,又说道:“虽然您没叫姑娘,可您也是占了咱们屋子的,所以……” 不等她说完,四阿哥便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又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丢了过去,问道:“可够了?” 九姨娘脸上都堆满了笑,忙应道:“够了!自是够了!” 四阿哥嘲弄地笑了笑,起身往外而去,人走到门口时却又顿了顿,停下身来问道:“昨天晚上是不是曾有位姑娘陪我说话?” “是有位姑娘一直照顾着您。”九姨娘答道,她早已得了晴川的嘱咐,所以不等四阿哥开口问便又忙着说道,“不过这位姑娘却是不接客的,所以没法见您了。” 四阿哥闻言点了点头,却没再追问,只抬脚走了。 刚回到府中,亲随赵安一脸焦急地迎上前来,急道:“我的四爷,您这是去哪儿了?大伙找了您半宿,福晋都要急坏了。” 四阿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吓得赵安赶紧噤了声。他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外院的书房。 金枝在内院一直等得焦急,好容易听人禀报说四阿哥回来了,可等了半天却不见他进来,过了一会儿,倒是赵安领着几个奴婢过来,说是四阿哥吩咐的,要把他常用的东西都挪到书房去。 金枝一听,愣了片刻,起身就要去找四阿哥理论,却被刘妈一把拽住了,苦口婆心地劝道:“福晋,四爷正在气头上,您现在过去和他理论,只能把他推得越来越远,不如先忍耐几天,等四爷气消了您再去。” 金枝转念一想这事自己做得确实有些过分,便qiáng自按捺住了脾气,只等着四阿哥气消。谁知一连等了几日,也不见四阿哥回内院,她去外书房找他,他竟然叫人拦了不见。金枝有些坐不住了,这日一大早便打扮好了在外书房等着四阿哥,见他出来,忙上前去,赔着笑说道:“四爷,您去上朝?” 四阿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绕过她便走。 金枝在后面气得直跺脚,还是几步追了上去,说道:“四爷,我好几天没去给额娘请安了,怪惦念的,我和您一同进宫去看看吧。” 四阿哥也不理会她,只吩咐赵安备马。金枝见他虽没说同意,可却也没直接反对,忙叫着刘妈去备车。四阿哥这才淡淡说道:“我要去上朝,你晚些过去,别跟着我。” 金枝听了心中一喜,只道他这是原谅了自己,忙笑着应了,把四阿哥送到了府外。 早朝之上,康熙面色十分不好,太子胤礽更是连面都没露。待下了朝,四阿哥一出干清宫便看到有个小太监在外面等着,见到四阿哥忙上前打了个千,请安道:“四阿哥吉祥。” 四阿哥认出他是李德全身边的人,面上不动声色,只略略地点了点头,继续向外走着,口中却低声问道:“什么事?” 小太监凑上前来,小声答道:“李谙达叫奴才给四阿哥传个话,说是昨夜里太子爷私自出宫被皇上知道了,皇上大怒,已派了侍卫将毓庆宫看起来了,说不准太子爷踏出毓庆宫一步!” 四阿哥听了也是微惊,太子前一阵子还因处理政务出色而得了康熙的称赞,怎的突然又惹得康熙震怒呢。他脚下稍一迟疑,转而去了毓庆宫。 毓庆宫外的守卫明显比平日里多了不少,宫内却是愁云笼罩,素言端着药碗从小厨房内出来,正巧碰到四阿哥从走廊那边转过来。 四阿哥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一把将素言拉到了角落里,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素言见到他,面上有着难掩的惊喜之色,听他问忙低声答道:“太子一直不放心晴川,前两日派了人去东陵探望,回来却说妃园寝发生了坍塌,晴川刚好在地宫内给老太妃祈福,也压在了地宫内。太子一急之下便偷偷出了宫,今天早上才回来的,人也跟痴傻了一般,嘴里只一个劲儿地念着仙姑死了,已传了太医过来瞧过了,开了方子,我刚熬好药。” 四阿哥微微顿了顿,晴川虽然没被压在妃园寝的地宫内,却被金枝扔进了河里,终是死了。他qiáng自压下心中的苦涩,冷静地问素言:“那封信呢?可找到了?” 素言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只顾着照顾太子了,还没寻得机会。” 四阿哥看向素言手中的药碗,想了想,拔出身上的匕首,挽起衣袖在自己胳膊上割了一刀,猩红的血珠顿时冒了出来,他将手臂翻转过来,将血滴到了药里,直把汤药都染得带了血腥之气,这才停了下来。
第95页 素言看得一惊,低唿道:“四阿哥,你这是做什么?” 四阿哥撕了内袍的一角下来,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将素言手中的药碗接了过来,低声说道:“你先去休息吧,这碗药我替你送。”说完便端着药碗往内殿而去。 卧房之中,太子一直呆愣愣地在chuáng上躺着。昨日看到了妃园寝的奏报,他却不肯相信晴川就这样死去了,不顾康熙的禁令偷偷跑出宫亲自去看,一夜疾驰到妃园寝,直到从管事姑姑雪珍的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晴川死了,那个仙姑一般的女子死了。 自他一出生起,所有的阿哥们都羡慕他,说他命好,投胎在皇后的肚子里做太子,可是有谁知道做太子好苦?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受人监督,稍有不慎就被人说成没有太子的仪态,这都不算,还要时时刻刻地提防别人害他,把他拉下马,这种滋味太可怕、太可怕了…… 他只能嚣张、放dàng、好吃懒做,把自己变成一个荒yin无道的人,可是人们只看到他表面的风光,却没有人知道他每天夜里都掰着手指头数自己所剩不多的日子。直到遇到了晴川,是她带给了他希望,她告诉他,他可以做得很好。可是她死了,她不在了,永远都不在了。 太子不禁苦笑,坍塌的岂止是那老太妃的地宫,还有他的世界。 门外传来沉着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四阿哥的身影出现在太子chuáng边,他一手端着药碗,另一只手将太子从chuáng上扶了起来,劝道:“二哥,先喝了药吧。” 太子仍有些呆滞,就着四阿哥的手喝完了药,这才回过些神来,苦笑道:“这会儿所有人都躲得我远远的,难为你还不避嫌,特地跑过来看我。” 四阿哥沉默了下,轻声答道:“不管皇阿玛怎么罚你,你都是老四的兄长,兄弟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太子听得心中感动,伸手拍着四阿哥的肩膀,嘆道:“好好好,算我平素没有看错你。” 四阿哥面上却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太子看得奇怪,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没事!”四阿哥说着,却是不露痕迹地把手臂向身后藏了过去。 太子看到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四阿哥胳膊一僵,眉头已是紧紧地皱了起来,显然是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口中却说道:“没事,真的没事。” 太子飞快地掀开了他的衣袖,就见小臂上一处胡乱地缠了几圈绫带,上面已是渗出鲜红的血迹来,他看得一惊,失声问道:“怎么回事?太医!快叫太医!” 四阿哥抽回了手臂,淡淡地笑了笑,不以为意地答道:“别叫了,没事,我自己割的,一会儿上点药就好了。刚才听闻二哥病了,一时着急,不知该怎么办,正巧昨儿书中看到割rou疗亲的方法,心想不管有没有用,试一试总是好的,快别叫太医了,免得让人笑话……” 太子愣愣地看了四阿哥片刻,一把握住他的手,眼中已隐隐有了湿意,说道:“老四,你怎么这么傻?看到你这样,做哥哥的实在太惭愧了。” 四阿哥劝他道:“二哥,你正病着,不要激动。”说着便要扶他躺下休息。 太子却不肯,挣脱了他的手,坦诚道:“不,你听我把话说完。咱们兄弟俩虽然从小一起长大,可平素来往并不多,上次额娘把你犯错的证据给我,我心中虽然不信,却还是存了半分怀疑。如今一看,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说着,从枕下摸出德妃jiāo与他的那个信封来,塞在四阿哥手里,“这个德妃娘娘给了我后,我还从未看过,现在还给你,从此你我兄弟便是一条心,我永远都相信你。” 四阿哥迟疑了一下,接过了那信封,用力地点了点头,又扶着太子躺下了,好言安慰了他几句,直看着他安歇下了,这才从毓庆宫出来。 僻静的甬道中,四阿哥轻轻地开了那信封,却是从中抽出一张白纸来。他看得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德妃此举不过是警示于他,并不是真的要把他的把柄jiāo与太子之手。这样一想,他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来,暗道额娘毕竟是额娘,就算希望他保太子,却也不会故意害他的。 永和宫里,有小宫女正在后殿的廊下浇花,见了四阿哥沿着游廊进来,正要高声禀报,四阿哥却笑着抬手止住了她,笑道:“我自己过去吧。” 他的脸上很少有这样轻快的笑容,那小宫女看得一愣,有些傻呆呆的,待他走过去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都没向他请安。 他步子极轻快,迈上台阶来到廊下,就听见翡翠在屋内喜气洋洋地说道:“主子,十四阿哥可真孝顺,每回得了战利品都往宫里送。” 四阿哥脚下便不由得顿了顿,停在了门外。 屋内,德妃看着桌上堆放的各种流光溢彩的珠宝,嘴边也浮上了一抹欣慰的笑意,口中却淡淡地吩咐道:“把这些连同本宫私藏的宝贝一起点算一下,送去给各大臣们,就说是十四阿哥孝敬他们的。” 翡翠听了有些不解,问道:“主子,这几年你已经以十四阿哥的名义送了他们不少的东西了,还要再送吗?” 听素来聪慧的翡翠问出这样的话来,德妃不禁笑了,瞥了她一眼,轻声解释道:“眼下皇上宠爱老八,我以保太子的名义要老四对付他,是输是赢还不知道。倘若赢了,对付太子倒是轻而易举;倘若输了,少不得还需要大臣们的支持。钱财是身外物,去了还会回来的。地位要是保不住,就什么都没有了。” 翡翠顿时明白过来,低声应道:“是。” 四阿哥默默地站在门外,德妃的声音缓慢而又温柔,往常与他说话也是这般,可此刻听来却叫他冷彻心扉,原来,在她的心目中,他也不过是一枚棋子,所有的谋划都只是为了她的另一个儿子,他的十四弟。 金枝从外面进来,见四阿哥独自一人怔怔地站在门外,不觉有些纳闷,奇道:“四爷,您来了怎么不进去给额娘请安啊?” 她这样一问,屋中顿时没了声音,片刻后,翡翠掀起了竹帘,笑着迎了出来,“四阿哥,四福晋,你们来了。” 金枝冲着翡翠点了点头,转头却见四阿哥脸上仍是一片漠然之色,像是没看到翡翠一般,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四爷!”金枝叫道,回头又诧异地看了看翡翠。 翡翠脸上勉qiáng露出些笑容,问金枝道:“福晋来看娘娘?” 金枝有心追了四阿哥去,可来了永和宫不见德妃就走却是十分失礼的,于是只得跟着翡翠进了屋内,问德妃道:“额娘,他怎么了?” 德妃想不到自己瞒了这么久的事qing竟然就这样叫大儿子知道了,不禁皱眉嘆息一声,轻声道:“都怪额娘不好,进宫这么多年还没学会管住自己的嘴。” 金枝不知缘由,还以为是德妃训斥了四阿哥,所以才引得他不高兴,听德妃这样说,忙上前扶了德妃的手,劝道:“额娘是长辈,教训他几句也是应该的,额娘快别自责了。”
第96页 德妃摇了摇头,却不愿再说这些,便只问金枝道:“听说你们小两口又闹别扭了?” 金枝想起四阿哥的所作所为,心中十分委屈,低头沉默片刻,说道:“额娘,不瞒你说,我挺后悔嫁给四爷的,我都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胡说!”德妃斥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缘分,怎么能够一句话就抹杀了呢?” “可是……” 德妃打断金枝的话,安抚她道:“好啦,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四阿哥不解风qing、不知道疼人。可是孩子,夫妻相处是门学问,要了解一个人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要用一生的时间慢慢去感受,女人能管住男人不算本事,能改变男人才是本事。” 金枝一时羞愧,红着脸垂了头,说道:“我听额娘的,可是现在这种qing况,我该怎么做呢?” 德妃想了想,轻轻地笑了笑,说道:“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只要你肯放下身段,以柔克刚,还怕他不对你好吗?老四这孩子太孤单了,孤单得谁都不肯信任。如果有个孩子,说不定就能了解为人父母的苦心了。翡翠,把本宫房里的送子观音请来,让福晋带走。” 金枝听了忙要推辞,德妃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说道:“做额娘的总是盼着你们能够多福多寿、儿孙满堂,所以额娘从来不想老四做太子。人一旦登上了高位,就什么都不能自主了。三宫六院缠着你,国家大事揪着你,到时候别说天伦之乐了,连见一面都难。还不如逍遥在山水间,你说呢?” 金枝点头道:“媳妇明白。” 德妃脸上露出慈祥温柔的微笑,意有所指地说道:“你明白不够,得把这些话带给老四。他要明白了,你们俩才能一生无忧。” 婆媳俩又说了会儿话,德妃便催金枝回府,金枝心中也惦记着四阿哥,辞别婆婆出了宫,可回到雍王府才知道四阿哥并未回来。她心中不免有些纳闷,四阿哥明明比她早出的宫,又是骑马,怎会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又想起德妃教导她的,叫她以柔克刚,便没去追问四阿哥的去处,只回了房静静地等着,直到夜深,也不见四阿哥回府。金枝坐不住了,打发了刘妈去前院问,过了一小会儿,刘妈急忙忙地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四爷没回来,可是跟着四爷的小太监回来了,他说……说……” 金枝听得着急,气道:“说什么你倒快说呀,急死人了。” 刘妈小心地看了一眼金枝,胆怯地说道:“他说四爷去了梦仙居。” “梦仙居?”金枝一愣,却是不知梦仙居是个什么地方。 刘妈壮着胆子解释道:“就是青楼!” 金枝愣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顿时觉得又羞又恼,她本就是个爆炭的脾气,此时哪里还忍得住,从chuáng边跳起来叫道:“什么?他居然还敢去青楼!” 刘妈胆怯地点了点头,又问道:“福晋,现在怎么办?” 金枝双手死死地扯着手中的帕子,因晴川之事她做得的确过了些,这几日一直给他赔着笑脸,谁曾想他非但不肯领qing,还做出如此打她脸的事qing来。她虽是私生女,可何曾受过这样的气!金枝骨子里的泼辣劲一下子上来了,脑袋一热,什么也顾不上了,只冷声吩咐刘妈道:“把府里的丫鬟都给我叫出来,把能带的傢伙也都带上,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在我的眼里揉沙子?” 金枝这里带着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地奔了梦仙居而去,却不知梦仙居中此时却十分冷清,偌大的厅内并无其他的客人,只坐了四阿哥一人自斟自饮。 晴川被九姨娘从后院拖了出来,直往厅内推着,“快去,快去,那位爷包了整个梦仙居,就是为了见你。” 晴川哪里敢去见四阿哥,忙一边用力挣扎着,一边压低声音道:“我不想见他,反正他也给了你银子,你就叫他自己坐着喝酒好了。” 九姨娘一听这话更是气急,怒道:“有这么包场子的吗?一个客人都不带请的,也不许别人进,搞得咱们梦仙居门前冷冷清清的,知道的是有人包了场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要关门了呢,这生意以后怎么做?他既然要见你,你就快去见,见完了,老娘也好打开门做热闹生意!” 她说完就用力推了一把,把晴川推进了大厅。晴川踉跄了几步,已然惊动了厅内的四阿哥,无奈之下,她只得走到屏风之后站定,隔着屏风向四阿哥行了一礼,轻声道:“奴家这厢有礼。” 四阿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抬眼看了过来,“你来了?” 晴川苦笑了笑,“这位爷出手真是大方,把整个梦仙居都包下来了。” 四阿哥淡淡说道:“我有很多话想说,又不想让别人听见,只有这一个办法。” “原来如此。”晴川缓缓地点了点头,这样倒也算是个法子,只是太烧钱了些。 四阿哥看了看屏风后那模煳的身影,问道:“姑娘为何要隔着屏风说话?难道不能过来陪我小酌一杯吗?” 晴川心中一惊,生怕他是认出了她才故意这样说,忙向他那里看了看,见他只静静地坐在那里并无别的动作,心中才安定了些,想了想,答道:“隔着屏风说话谁也看不见谁,才能敞开心扉,若是认识了、面对了,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四阿哥听了轻轻一笑,点头道:“有道理。” 晴川见他今天言行十分反常,不禁问道:“这位爷,又遇见了什么烦心的事?” 四阿哥敛目沉默了片刻,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她道:“如果你认为的真理一下子变成了谎言,你会怎么想?如果你坚定了一条路要走下去,却发现你信任的人全部在牵绊你,你又会怎么想?如果你发现连你自己也动摇了这份坚持,你还会怎么想?” “我不想。” 这样的答案叫他十分意外,不由得问道:“不想?” 晴川摇头道:“不想。人一生很短暂,有起点就必定有终点,既然我们只活在当下,为什么要给自己设那么多条条框框呢?让自己开心快乐、自在地享受人生,等着命运给你的每一个考验,不是更好吗?” 四阿哥听后久久沉默,好半晌才突然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主动出击,按着自己的目标走,殊不知有时候顺其自然也是一种走法,至少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 晴川不知他又遇到了怎样的烦心事,听他肯听自己的劝,心中不免有些高兴,便微笑着说道:“你能想通就好了。” 话音刚落,梦仙居大门方向却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外面响起一阵喧譁声,就听九姨娘高声叫道:“你们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金枝恶狠狠的声音传了过来,“挡我者死!”
第97页 九姨娘尖叫一声,似是被人推倒在了地上,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匆匆而来,片刻之后,金枝带着刘妈与一大群丫鬟风风火火地从外面闯了进来。 九姨娘衣衫上沾了许多灰土,形容láng狈地从后面紧追过来,故意对着四阿哥高声叫道:“这位爷,对不起!您夫人一定要闯进来,我拦也拦不住!” 四阿哥脸色yin沉,坐在凳子上冷冷地瞥向金枝,不怒自威,冷声问道:“你想gān什么?” 金枝早已是被妒火烧昏了头脑,闻言叫道:“我想杀人!” 说着冲上前来,一脚将挡在晴川面前的屏风踢倒在地。 晴川没想到她会上来就奔着自己而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面前的屏风已是轰然倒地,她一时被吓住了,愣愣地站在那里没了反应。 待瞧清了屏风后的人,金枝也不由得一怔,“是你……你还活着?” 四阿哥也十分意外,勐地站起身来看向晴川,惊愕过后却是一阵狂喜,“晴川……” 九姨娘一看qing形不对,忙上前挡在了晴川身前,赔笑道:“哎哟哟,这位爷,这位夫人,你们要吵回家去吵,我这里打开门做生意的,可千万别砸了我的招牌。” 金枝已回过神来,眼见晴川竟然还活着,更是愤怒,叫道:“呸,我告诉你,我就是来砸你招牌的,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以后这个男人要是来你这儿,我不管是人是鬼,都别想站着出去,刘妈,给我上!” 刘妈与那些丫鬟得了自家福晋的命令,立时就朝着九姨娘与晴川二人大打出手。 四阿哥怒声喝道:“住手!” 众人吓了一跳,忙都停下了手。金枝看四阿哥如此护着晴川,心中怒火更盛,大声叫道:“我看谁敢住手?打!” 话音未落,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金枝只觉得脸上一痛,四阿哥已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她一下子被打得怔住,捂着脸颊愣愣地看了他片刻,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敢打我?” 四阿哥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冷声说道:“我不仅要打你,还要休了你!走,马上给我走!” 金枝眼中含满了泪水,眼睛睁得大大的,嘶声问道:“你不怕我去跟皇上告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吗?” 四阿哥只淡漠地看着她,却未说话,只是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金枝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心中涌起无尽的委屈与怨恨,这个男人为了那么一个卑贱的女人竟然动手打她,竟然要休她,她狠狠地看了晴川一眼,转身向外跑去。 “福晋,福晋……”刘妈等人见金枝独自跑了,忙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眨眼工夫,大厅中重又恢復了静寂。九姨娘看着大厅内的满目láng藉只觉得rou痛,她抬手理了理刚才被人扯乱的头髮,走到四阿哥身边说道:“这位爷,那这些砸碎的东西……” 四阿哥简短地答道:“我赔。” 九姨娘一听这话就放了心,见四阿哥与晴川两人都默默站着,瞭然地笑了笑,一甩帕子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不打扰你了,你们继续聊。”说着就出去了。 四阿哥转身看向晴川,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才忽地笑了,“你还活着,真好。” 晴川闻言却苦笑道:“嗯,眼下是还活着,不过怕是也活不长久了。怎么办?我是守陵的女官,万一真闹到皇上那儿,恐怕连死都死不踏实了。” 四阿哥却弯了弯唇角,她现在还能活着就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他怎会放手,不管以后怎样,他总能护住她!他走到晴川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看着她问道:“你相信我吗?” 就是不相信他,也得相信未来的雍正皇帝啊!晴川点了点头。 四阿哥笑了笑,一字一句地许诺道:“那好,我发誓,就算要我粉身碎骨,也会护你周全。” 永和宫中,康熙听了金枝的哭诉勃然大怒,拍案道:“这老四也太不像话了,逛青楼也就算了,居然还跟晴川纠缠不清……哎?晴川不是去给老太妃守陵了吗?怎么忽然又去了青楼?难道有人阳奉yin违,不把朕的圣旨放在眼里吗?” 金枝闻言更觉委屈,哭倒在德妃怀中。 德妃暗中着急,几次给金枝使眼色,口中忙说道:“皇上少安毋躁,事qing还没有查清楚,说不定只是误会。” 偏生金枝十分没有眼色,对德妃的暗示视而不见,直起身来争辩道:“什么误会?我亲眼看着他们俩卿卿我我、勾勾搭搭。皇上,一定是四爷喜欢她,故意使个招儿让她去给老太妃守陵,然后又偷偷地把她弄出来,放在ji院里。” 康熙脸色铁青,怒声问道:“此话当真?” 金枝见康熙这样震怒,心中虽得意,却也有些不安,听他追问不免噎了下,底气到底有些虚了,“这……八九不离十。” 康熙气极,怒道:“简直无法无天!这次若不严惩,大清国法何在?李德全,去,把老四给朕叫来,朕要亲自审问。” 德妃有意劝阻,刚张了口,康熙便脸色铁青地截断了她的话,“不用再为你儿子说任何话,慈母多败儿,这事儿你也有错。平素要不是这么宠他,他怎么敢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说完拂袖出去了。 德妃心中又急又气,烦躁地闭上了眼,低声道:“这下,老四的麻烦大了。” 金枝那里还没明白过来,只是泪眼婆娑地抬眼望着德妃,不解地问道:“他能有什么麻烦?” 德妃恼金枝不顾大局,狠狠地剜了金枝一眼,气道:“欺君之罪大如天,你呀,真是口没遮拦。你当自己是普通人家的媳妇吗?你皇阿玛他首先是皇上,其次才是你们的阿玛!” 金枝此刻才知道怕,忙问道:“啊?这么严重?早知道我就不这么说了,怎么办?要不,我现在就去跟皇上说,我记错了,不是这样的。” 见自己的媳妇这样不懂事,德妃更是气急,恼怒地问道:“你以为还来得及吗?” 金枝一下子慌了神,“那怎么办?我可不要做寡妇,额娘,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德妃有心救四阿哥,却知此刻她说什么都是错,反而会给康熙火上浇油,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本宫是老四的生母,说得越多,皇上越觉得是包庇,到最后只会弄巧成拙,现如今只能靠菩萨靠祖宗保佑了。”说着便走到偏殿的佛龛前跪了下来,低声祈求起来。 金枝见德妃不肯出手救四阿哥,心中既悔又怕且着急,看了看德妃跪在佛前虔诚的背影,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扭头向外面跑去。 德妃轻轻地合着眼,缓缓地捻动着佛珠,心中却是混乱无比,如今皇上宠爱老八,太子又不争气,若没有老四牵制着老八,这储君的宝座就是他的了,那她的十四阿哥怎么办?不行,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绝不!
第98页 就听啪的一声,那穿着佛珠的绳子竟忽地断裂了,圆润的佛珠掉在地上四下飞散出去,滚落得殿内到处都是,一时间叮噹之声各处频响,乱得如同她的心。 宫门外,四阿哥伸手将晴川从马上抱了下来,沉静地看了看她,轻声问道:“你怕不怕?” 晴川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真到了此刻,她却不觉得怕了。 他便笑了,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一步步地向宫门内走去。 李德全奉了康熙的旨意,带着人正要出宫去找四阿哥,见他竟与晴川携手而来,忙赶上前去,焦急地说道:“我的四爷,皇上正派老奴去传您呢,您倒好,怎么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把晴川也带来了?” 四阿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对李德全说道:“请禀告皇上,四阿哥胤禛前来请罪。” 李德全见他如此,不由得怔了一怔,有心想劝,可苦于身边眼线太多,也只能低低地嘆了口气,押了他与晴川二人往干清宫走。路过阿哥所时,正好遇到八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等人出来。十阿哥远远地瞧见了四阿哥与晴川,不禁奇道:“那不是四哥和晴川吗?他们怎么在一块了?晴川不是去守陵了吗?” 此言一出,八阿哥与九阿哥都抬眼看了过去,果然见四阿哥与晴川正从前面不远处经过。九阿哥剑眉一皱就要过去询问,却被身旁的八阿哥一把拉住了。他不解地回头,见八阿哥面沉如水,沉默地盯着四阿哥与晴川的身影,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边的四阿哥忽地清了清嗓子,朗声喊道:“宫女晴川,奉命守陵,遭人掳劫,流落青楼,非战之罪,还请皇恩浩dàng,明察秋毫。宫女晴川,奉命守陵,遭人掳劫,流落青楼……” 晴川被他吓了一跳,转头惊愕地看他,却见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不由得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就瞧见站在远处的八阿哥等人。不知为何,她就觉得心里一虚,下意识地低头避过了八阿哥的视线。 八阿哥身子微微僵着,在原地站了一站,似是没有看到四阿哥与晴川他们,转身离开了。见他如此,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不免均有些愣怔,远处的四阿哥唇角上却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李德全带人把晴川与四阿哥押到了干清宫处,康熙听了四阿哥的解释,沉默半晌,看看晴川,又看看四阿哥,慢慢地眯起了眼睛,问道:“你说晴川是遭人掳劫才离开东陵的,而你又那么巧在青楼遇见了她?” 他声音平淡,全不像动怒的样子,可晴川心里却越发地惊惧起来,她在康熙身边伺候过一阵子,多少知道些康熙的脾气,知道这人越是恼怒的时候,面上反而越是平淡,现在见康熙问得平常,明显是心中已对此事恼怒至极。 身旁的四阿哥身子跪得笔直,面色十分镇定,闻言答道:“皇阿玛请想,倘若不是遭人掳劫,东陵何等神圣的地方,少了一个人,怎么会不向内务府回报呢?” 康熙盯着他,眼睛深处有怒火隐约跳动,冷声说道:“很简单,他们都被收买了。” 晴川听得心中一惊,收买朝臣,这可是谋逆的大罪!这个罪名若是落实了,非但她要被处死,四阿哥怕是也要被严惩,哪怕不死,最起码也要落得个被圈禁的下场。不行!她不能叫他为她受牵连! 这样想着,晴川咬了咬牙,准备抬头向康熙揽下罪名,可她刚要抬头,身侧的四阿哥却突然向前膝行了一步,手看似无意地从她的袖口擦过。她的袖口被他极快地扯了一下,然后就听他朗声说道:“皇阿玛太高估儿臣了。东陵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若要收买,肯定是笔不小的数目。既然是笔不小的数目,又怎么可能随便jiāo给别人去办,一定是亲自出马。可是儿臣前阵子一直在江南追讨国库的亏空,皇阿玛应该很清楚。” 康熙面色喜怒不明,只略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虽然不无道理,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朕已派了钦差去东陵妃园寝,一切还是等钦差从东陵回来再说吧。” 四阿哥俯身磕了一个头,沉声答道:“是,儿臣听皇阿玛的。” 康熙淡淡地看了看他,吩咐李德全道:“把他们二人先带去宗人府看管起来。” 四阿哥率先从地上站起身来,转头看向晴川。 晴川偷偷瞄了一眼面色yin沉的康熙,又看向身侧的四阿哥,稍稍迟疑了一下,也随着他从地上站起身来,她虽不明白他有什么对策,可见他从容的模样,她心中倒也镇定下来,想自己既然已走到了这一步,也只能继续坚定地走下去了。 李德全将晴川与四阿哥两人带到了宗人府大牢,又暗中嘱咐看守好好照应,这才辞别他们两人,回干清宫復命。 晴川这还是第一次进宗人府的大牢,忍不住好奇地四下打量了一下,见这大牢倒不像是电视中演得那般yin森,反而由于经常临时关押一下皇室宗族的人员,所以打理得十分gān净。 隔壁监房的四阿哥见她进了四处打量,不由得问她道:“怎么了?你看什么?” 晴川笑了笑,答道:“这牢房标准挺高,不愧是经常关阿哥们的,要是我一个人犯事,怕是还进不了这里呢!” 四阿哥听了微微一怔,继而不禁失笑,说道:“你胆子倒是大,都快掉脑袋了,还能谈笑自若。” 晴川走过去和他隔栏而坐,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嘆道:“是啊,我也觉得自己还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过。” 四阿哥沉默片刻,突然垂着眼帘问晴川道:“晴川,我问你一句话。你就这样放心地跟我进宫,假如我的计划失败了,皇阿玛要砍我们的头,你会怪我吗?” 晴川淡淡地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怪你,我这人运气总是特别不好,本来在家中过得好好的,可偏偏流落到了这儿,然后不是被拐就是被劫,入了宫还要被人欺负。只是……”她停了停,笑容变得有些勉qiáng,声音也低了下去,“很后悔连累到你,我刚才应该把罪责都揽过来的,可是,我却怯懦了。” 四阿哥听得有些愣怔,心中的某处忽然异常地柔软起来,他抬眼静静地看晴川片刻,才又轻声问道:“我真的有那么好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为我着想。” 晴川沉默了,她也早已看不懂自己的心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他提着靴子教她走石子路的时候,还是他从那两个无赖手中救出她的时候?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她只是一直都在压制着自己的qing感,告诉自己他是未来的皇帝,他有妻有子……他于她,只应是一个歷史人物!可以崇拜、可以欣赏,却不可以用来爱! 她与他之间不可以也不能够有丝毫的牵扯。 但当那个刺客向着他刺出尖刀的时候,她却勐然间意识到,他早已烙在了她的心上。她不希望他死,一点也不希望他死,哪怕是用她的命来换! 晴川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明明早就知道他是一剂毒药,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
第99页 许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四阿哥心中忽地有些忐忑起来,轻声唤道:“晴川?” “嗯——”晴川应声,顿了顿,坦然地答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心不由主,身不由己,没办法……” 四阿哥的心中涌起了一阵从未有过的感动来,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女子全心全意地爱着他,无关权势,无关yin谋……可他,却几次yu置她于死地。他不禁愧疚地低了头,低声说道:“其实,我没你想得那么好……” 听他这样说,晴川转过身,隔着栏杆望向他,“你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四阿哥却是一愣,“安全感?” 是的,因为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以冷漠对人,在阻止别人靠近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心一层层地包裹起来。不是喜欢独守寂寞,也不是不羡慕那远处的温暖与热闹,只不过是不敢靠近,不敢去相信自己身边的人,于是便更加孤单和冷漠。 她笑着点头,说道:“你把手伸过来。” 他疑惑地把手从木栏之间伸了过去,她笑着握住他的手,柔声问道:“现在呢?是不是要好一点?小时候我也缺乏安全感,我母亲就这么握着我的手,她说因为信任所以踏实,因为踏实就不再害怕,你——明白吗?” 信任,偏偏是他从小就已抛弃了的,他看着她,一向清冷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迷茫,轻声喃喃道:“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但是你的手很温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晴川听了不免心痛,却是qiáng自笑了笑,说道:“那就不要去想了,静静地等着结果到来就好。” 四阿哥点了点头,说道:“好,就听你的。” 他将另一只手也放了过来,将她的手轻轻包住,缓缓地收紧,最后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她的手软绵而温暖,却给了他从未有过的踏实,仿佛只要这样握住了她的手,他就能握住自己,握住自己的人生。 他抬眼看她,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有浅淡的喜悦从眼底慢慢升起,那笑意越积越多,缓缓地渲染上他冷峻的眼角眉梢,散去了那锁在双眉间的清冷。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低低地叫道:“晴川?” “嗯?” “晴川……” 晴川抬眸疑惑地回看他,他却眉眼带笑,不停地低唤她的名字。 见他如此,晴川不禁也淡淡地笑了,两人正双手相握,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金枝尖锐的声音,“你们!你们快放手!” 晴川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松了手,待四阿哥反应过来再去回握她的手,她早已把手缩回了背后。 打扮成小太监模样的金枝气急败坏地走上前来,冲着晴川骂道:“死到临头了,还这么不要脸……” 四阿哥面上的笑意顿时消散gān净,只转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 金枝自觉委屈地看向他,说道:“我不来谁来救你这个负心汉!我跟我阿玛商量过了,若再这么下去,皇上肯定不会放过你们两个,现在要救你只有一个办法。” 晴川一听有法可救四阿哥,心中一喜,忙问道:“什么法子?” 金枝回答着晴川的问题,眼睛却一直看着四阿哥,答道:“就是让晴川把一切罪名都揽下来,告诉皇上是她自己逃出了皇陵,去青楼卖身,不关四阿哥的事……” 没等她把话说完,四阿哥眉宇间已是一片寒色,断然拒绝道:“不行,不能这么做……” “四阿哥!”晴川叫道,她转头静静地看向他,在她与他的xing命之间,她的选择从来就只有一个,她浅淡地笑了笑,平静地说道,“你预计的时间已经过了,如果再纠缠下去,我们两个都活不了。倒不如听福晋的安排,至少能保你一命。” 四阿哥态度却十分坚决,只冷声道:“不行!” “不行也得行,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金枝忍下心中的嫉恨,走近晴川,看着她说道,“晴川你放心,你若肯顶下一切罪名,我不会让你受杀头之苦的,这里有颗药,等你画押之后,把它吞了,很快就去了,一点痛苦都没有。”她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粒丹药给晴川递了过去。 晴川伸手yu接,可四阿哥却上前一步把那颗丹药噼手夺了过去。 金枝惊叫道:“四爷,你gān什么?” 四阿哥没理会她,只定定地看向晴川,一字一句地说道:“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晴川你若听从她做了傻事,我就把这颗药吞下。” 晴川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忙扑向牢栏,冲着他叫道:“四阿哥,你把药给我。” 他却对她的叫喊置若罔闻,转身走到牢房另一角,赌气般地在那木板铺上躺了下来。 金枝又气又怒,她不辞辛苦地求了阿玛来救这个男人,他非但不肯领qing,还要替晴川去死,既然留不住他的心,索xing就舍了他的人!这样想着,她便发狠地对着四阿哥冷笑道:“既然你对她如此痴qing,那你们两个就一起等死好了!就是你死了,我也是堂堂正正的四福晋!”说完她赌气转身离去。 晴川看得着急,用力地晃着两间牢房间的木栏,央求四阿哥道:“四阿哥,你把药给我,四阿哥……” 他躺在那里,缓缓地闭上了眼,她一直在那边的木栏旁苦声求着他,求他把那丹药给她,到后面,那声音里已带上了哭声。他放在身侧的那只手却攥得越发紧了起来,连指节都有些青白。那样的用力,那样的坚定,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楚过,他手中握的不只是一颗丹药,而是她的命,他的所爱…… 晴川求了半晌,见他毫不理会自己,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失声痛哭起来。 永和宫中,德妃一直跪在佛前虔诚地诵着经文,翡翠轻手轻脚地从外面进来,小心地唤道:“主子。” 德妃轻轻地应了一声,淡淡问道:“怎么样?去了毓庆宫?” 翡翠上前几步跪在德妃身侧,低声说道:“太子爷一听晴川没死,又惊又喜,直叫奴婢赶快把晴川带去毓庆宫,奴婢按照娘娘嘱咐的,告诉他说皇上要明天处死晴川,他果然立刻乱了阵脚,答应通知军中旧部入宫来救晴川。我说主子都安排好了,只要人一救出来,就立刻安排他和晴川离开京城,他全都信了,还把信物jiāo给了奴婢,叫奴婢转jiāo给主子,好来通知他的旧部。”翡翠说着,将一枚蟠龙玉佩jiāo给了德妃。 德妃接过那玉佩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低声嘆息道:“太子倒是个qing种。”她从蒲团上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走吧,咱们去皇上那儿,晚上一旦起事,只有在皇上身边,皇上才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来。” 翡翠忙扶着她向殿外走了去。 到了干清宫,康熙派去东陵的钦差也刚从宫外回来,禀报康熙道:“四阿哥所言无虚,晴川确是被人掳劫走的,因她是皇上钦定的三品女官,妃园寝的管事姑姑雪珍怕皇上震怒,只私下派了人各处追捕,没敢上报此事。”
第100页 康熙闻言沉默片刻,看向德妃,问道:“你怎么看?” 德妃虽不知道妃园寝的人为何会如此禀奏,不过却明白这样的说法对四阿哥极为有利,现听康熙问她,便答道:“臣妾一直觉得老四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孩子,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倒是金枝一直善妒,平日里老四和宫女说句话,她都要闹到我那里去,想必这回也是她胡乱猜疑的。” 康熙闻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叫人去宗人府带了四阿哥和晴川过来。 过了一会儿,四阿哥与晴川跟在李德全身后进了暖阁,都在康熙面前跪下了。康熙打量了他们两个片刻,冷声说道:“虽然老四说的是实话,但是堂堂皇家阿哥竟然去了ji院,还叫老四媳妇闹到朕面前来,你置皇家的规矩于何地?” 四阿哥听康熙这样问,便知道自己的计策已然成功,不由得心中一松,面上却不敢显露,只是俯身磕头道:“禀皇阿玛,儿臣知错了。” 康熙冷哼一声,说道:“大罪可免,小罪难饶,就罚你三个月的俸禄,回家好好反省!”他又看向晴川,面色稍有缓和,“晴川,既然皇陵已封,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从即日起你就回干清宫当差吧!” 晴川微微一愣,她刚才被人从宗人府带出时,只道是要被杀头了,想不到却落了这样一个结果,眼下能保住xing命已是大幸,哪里还由得她挑拣去处,她忙磕头道:“奴婢遵旨。” 德妃在一旁见了,忍不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上前扶起四阿哥与晴川,又对四阿哥说道:“快些回去吧,金枝这两天也是担心坏了,她纵有再多不是,好歹是你的媳妇,不可厌弃了她,以后好好教她便是。” 康熙听了缓缓点头道:“不错,回去好好教教你那个媳妇!身为阿哥福晋,一点不懂贤良淑德,整日里把你那府上搞得乌烟瘴气,像什么样子!” 四阿哥没有说什么,只低声应了“是”,退了出去。 康熙又看向晴川,吩咐道:“你这几日也受了不少苦,先下去歇着去吧,待养好了身子再来朕跟前伺候!” 晴川谢了恩,也小心地退了下去。她刚一出殿门,等在门外的四阿哥忽地从廊柱后闪出身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问道:“吓坏了吧?” 见他如此,晴川赶紧抽回了手,小心地看了一下四周,见远处侍立的太监宫女都低着头,似是并未注意他们,这才长出了口气,诚实地答道:“一开始吓得都快不会走路了,只想着这下完了,这么年轻就要死了,我还没活够呢!” 她这样的回答,反而叫四阿哥忍不住低笑起来。他瞥了她一眼,轻声说道:“你送我到宫门口吧。” 晴川点了点头,陪着他一同向外走去。刚出了干清宫,就看见八阿哥独自一个人默默地站在甬道里,似在等着谁。四阿哥步子顿了顿,伸手拉起晴川走上前去,笑着向八阿哥谢道:“这次多亏了八弟出手相助,谢谢八弟了。” 晴川听得一愣。 八阿哥嘴角上勾起一抹嘲弄,他看了晴川一眼,又看向四阿哥,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想救晴川,至于四哥是不是清白的,我并不确定。” 四阿哥没有理会他话中的讥讽,只是笑了笑,说道:“八弟的脾气还是那么沖。晴川,我们走……”说完便拉着晴川往外走去。 晴川心中一阵煳涂,不知道他们两个这是打的什么哑谜,怎么会是八阿哥出手救了他们两个呢?她被四阿哥拉扯着向前走去,可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八阿哥,见他不发一言,身形萧索地立在那里,只静静地看着她。不知为何,晴川的心中忽地有些愧疚,她不敢再看,忙回过头来。 四阿哥也是一路沉默,直走到宫门处才突然说道:“这回是他救了咱们两个。” 晴川一愣,“嗯?” 四阿哥转回身看着晴川,沉声说道:“我本不想告诉你,可是又想这事不能瞒着你。咱们两个被李德全押进宫的时候,我喊的那些话是故意喊给老八听的,暗示他去东陵布置这一切,以他现在的势力,控制一个小小的管事姑姑易如反掌。所以,今儿钦差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晴川听得怔住了,心中很是复杂,原来竟然又是他出手救她。如果之前的屡次相助她可以理解为他的一时善心,可这一次呢?她还能用这个理由来煳弄自己吗? 不是不为之感动,可是又能怎样?她已经先喜欢了别人,对于他,除了“感谢”二字再无其他。 见她沉默,四阿哥小心地看着她,问道:“你怎样想?” 晴川回过神来,笑了笑,答道:“我很感谢他。” “别的呢?”四阿哥又问。 “没有别的了啊!”晴川笑着答道,“感谢就是感谢,还要有什么?” 四阿哥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却没有答话。 眼看宫门在前,晴川想到他家中还有金枝在等待,心中忽然酸涩起来,低下了头,轻声说道:“你快点回去吧,她……还在家里等着你。” 四阿哥如何会看不出晴川的心思,他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地低声问道:“晴川,如果胤禛不是这个四阿哥了,你还会觉得他好么?还会这样对他不离不弃么?” 晴川勐地抬头看他,直视着他眼中的忐忑与期待,缓慢却又坚定地答道:“我喜欢那个男人,从来不因为他是四阿哥,甚至,我希望他根本就不是一个阿哥,而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子弟,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四阿哥眉宇间的最后一丝yin霾终也散去,他轻快地笑看着晴川,握紧晴川的手,低低地说道:“你在宫里等着我,等我处理完府中的事qing,我就带你走。” 晴川缓缓地点点头,四阿哥笑了笑,松了她的手,大步地往宫外走去。 雍王府中,金枝早已得到了四阿哥被康熙放出来的消息,她虽然怨恨四阿哥薄qing,可毕竟是喜欢他,见他能平安回来也很高兴,只带了刘妈一个人在院中等着四阿哥。 等了少半日,不见四阿哥回来,却等来了隆科多。 隆科多屏退刘妈,噼头就训金枝道:“你堂堂一个皇上指婚的嫡福晋,竟然和一个小小的宫女争风吃醋,白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再说四阿哥又是有大志的人,以后极可能继承大统,就你这样的肚量,如何统摄六宫!” 金枝挨了训,心中反而踏实了些,不管怎样,晴川与她的身份有天壤之别,再怎样入四阿哥的眼也不能翻了天去的。 父女两人正说着,四阿哥从外面进来,隆科多忙迎了上去,说道:“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总算是出来了。” 金枝提前得了隆科多的嘱咐,叫她要对四阿哥温柔体贴,忙也凑上前去,一面替四阿哥拍打着身上的灰土,一面柔声说道:“我准备了柚子叶,赶紧去洗澡吧。” 四阿哥却抬头挡住了她的手,向旁边让了一步。金枝与隆科多看得一愣,隆科多怕他因自己前阵子与八阿哥等人jiāo往过密而心生嫌隙,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忙解释道:“四阿哥,前几日我与八阿哥几人走在一起,那都是八阿哥他们故意而为的,就是想要离间你我二人的关系。”
第101页 金枝也忙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啊,我可是阿玛的亲生女儿,他怎么能不帮自己的女婿!” 四阿哥听了却是风轻云淡地笑了笑,说道:“没关系,你们想帮谁都可以。我想通了,以后我什么都不要了。” 隆科多与金枝两人面面相觑,愣怔了片刻,隆科多才又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四阿哥轻松而又坦然地答道:“我要有书真富贵,无事小神仙。去他的皇位,去他的权势,去他的一切一切……舅舅,金枝,你们知道吗?我现在很轻松,从来没有过的轻松……”他说完,又含笑看了看金枝与隆科多,转身大步向书房走去。 隆科多早已听傻了,不敢置信地问金枝:“这四阿哥是不是疯了?” 金枝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安与慌张,怔怔地答道:“我不怕他疯,只怕他跟别的女人跑了。阿玛,我现在该怎么办?” 隆科多气道:“这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自己都不思进取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已经帮得够多了,以后你们小两口自求多福吧!”说完便拂袖走了。 金枝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她如何也想不到四阿哥竟然为了晴川连一向最看重的权势都不要了。她愣愣地在院中站了半晌,这才走到四阿哥的书房外,抬手正yu敲门,门却从里面开了。 四阿哥站在门内,神色平静地说道:“金枝,你进来。” 金枝心中一喜,只道他是回心转意了,忙跟着他进了书房,却见他将自己领到了桌案旁,指着桌上的一个匣子说道:“府里的房产还有郊外的几个庄子,地契都在这儿了。” 金枝看得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声音有些飘忽地问道:“四爷这是什么意思?” 四阿哥坦诚答道:“人生在世,合则来不合则去,既然彼此痛苦,何不早些解脱呢?” 金枝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敢置信地问道:“我是皇上指的婚,四爷这么做不怕皇上降罪?” 四阿哥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大不了不要这爵位,就是做个庶民,也能求个逍遥自在!” 金枝一下子懵了,呆呆地站了片刻,急忙去抓手中最后一根救命稻糙,咬牙道:“若是我同意四爷纳妾呢?” 四阿哥却不为所动,只淡淡地说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只要晴川一个。” 金枝心如刀绞,生生地忍下了这痛,涩声说道:“以前是我做得不对,叫四爷难堪了,以后我会改。四爷看在我对你一片痴心的分上,给我个机会,您也先别这样绝qing,待考虑两日再说休金枝的事qing,可好?” 四阿哥沉默着,静静地看着她。 金枝惨澹地笑了笑,“四爷在宗人府里受苦了,我叫奴婢进来伺候您先歇下,我就不打扰四爷了。”说完又冲着四阿哥福了一福,不等他吩咐便转身疾步向外走去,高声叫奴婢进来伺候四阿哥洗漱。 她如此反应,四阿哥感到稍稍意外,同时,心中也不免有些愧疚,不管怎样,在感qing上终究是他负了她。有奴婢进来伺候着四阿哥洗澡更衣,待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四阿哥躺在chuáng上却是无眠,只觉得心中复杂至极,有对晴川的惦念,也有对未来全新生活的嚮往,同时,还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惘然。 待躺到半夜,窗外忽然传来轻轻的响动,紧接着窗子被人从外掀开了一个fèng,有个娇小的身影随即灵活地跃了进来。四阿哥从chuáng上一跃而起,袭向了那个身影,来人急忙举拳相迎,口中低声叫道:“四阿哥,是我,素言!” 四阿哥一愣,停下了手,奇道:“你怎么出宫来了?” 素言将面上的黑巾拽了下来,焦急地说道:“太子爷要造反!” 四阿哥听得心中一惊,忙问道:“怎么回事?” 素言答道:“今日里德妃娘娘身边的翡翠去了毓庆宫探望太子爷,还叫太子爷把身边伺候的人全都屏退了,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翡翠走后,太子爷就有点不对劲,qing绪一直很紧张,总是自言自语,一会儿说不能叫晴川出事,一会儿又说着太子反正做得也不高兴,不如gān脆就不做了。直到后来听说晴川没被皇上处死,重新去御前做了宫女,他的qing绪这才稳定下来。不想到了傍晚,我却看到有几个面生的侍卫偷偷地进入了毓庆宫。” “面生的侍卫?”四阿哥有些惊讶,康熙是派了人将毓庆宫看守了起来,可人员却是固定的,无事不会随意地更换看管的侍卫。 素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瞧着奇怪,就悄悄地凑到窗外去听,听到太子爷也有些意外,和他们说既然晴川没事了,就叫他们都回去吧。其中有个人便说他们好容易混进了宫,人也都准备好了,不如就趁机反了,保着太子爷登基!” 四阿哥面色凝重下来,沉声问道:“后来呢?” 素言脸上闪过一丝歉意,答道:“里面有人武功很好,发现了我,把我抓了起来,还要太子爷杀了我灭口,我一时着急,假装要为了太子尽忠而自杀,这才煳弄过他们,逃出了毓庆宫。” 四阿哥心思转得极快,闻言又问道:“你如何出的宫?” 素言从身上掏了块令牌出来,说道:“我出不得宫,又联繫不到你,只能去找了僖嫔,骗她说是太子旧部闻说太子生病,来毓庆宫探望,结果一群人喝醉了酒,我怕皇上知道了责怪,所以请她联繫四阿哥入宫帮忙收拾。她虽答应了,却不肯带着我一同去。我怕她变卦,便向她要了这块令牌作为我已向她报信的凭证。她叫我回去等,可我一直等不到四阿哥的消息,索xing就用这块令牌偷偷地混出了宫。” “她根本就没有通知我。”四阿哥冷声说道,只听素言这样一说,他已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僖嫔想必是察觉出素言在说谎,若真的是太子喝醉了酒,宫里还有好几个阿哥,为何要偏偏捨近求远来找他?不过,既然没有来通知他,那么僖嫔又会去通知谁?她一个宫妃,这样的事qing自是不能亲自上阵的。 他沉吟片刻,说道:“你赶紧回宫,什么也不用管,只装毫不知qing的。” 素言听了却是奇怪,问道:“不用我帮你调动兵马?” 四阿哥想了想,摇了摇头。 素言奇道:“莫非,你有另外的谋划?” “不是……”四阿哥摇了摇头,晴川那gān净明媚的脸庞在眼前晃过,他的嘴角上不禁带了抹温柔的浅笑,说道,“名利现在于我如浮云,上半辈子我都在为皇位而活,下半辈子我要为自己而活,我不想再参与到这些事qing中去。” 这样的四阿哥是素言从未见过的,她不由得愣住了,困惑地问道:“那我呢?我要怎么办?” 四阿哥伸手握住素言的肩膀,柔声说道:“你也该为你自己好好活一次。”
第102页 素言误以为他能抛开权势与自己在一起了,心中顿时大喜,忍不住热泪盈眶,颤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俩……” 话未说完,就听院门处突然有人低喝道:“是谁?” 赵安的声音低低地从远处传了过来,“是我,赵安,有要事禀报四爷。” 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四阿哥忙与素言低声说道:“你快走,叫人看到了不好解释!” 素言重重地点了点头,疾步向后窗处跑了过去,临出去时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他一眼,这才勾着廊檐蜷身翻上了屋顶,施展轻功离去。 外面的人已然到了门外,四阿哥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赵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答道:“禀四爷,九门提督府那里传来消息,说是八阿哥的人带了兵包围了皇宫,不准任何人出入。” 原来,僖嫔通知的是老八!四阿哥闻言沉默了片刻,答道:“知道了,你们下去歇着吧,只当不知道这件事qing。” 门外的人显然也有些意外,顿了顿,才又转身走了。四阿哥回到chuáng边復又躺下了,静静地盯着那帐子顶,久久不能入睡。 这一夜,註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第二章 爱恨颠倒一瞬间 第二日,四阿哥穿戴好朝服,如往常一般进宫上朝,一出府门便见街上已经有了九门提督的士兵在巡逻,到了宫外,守卫更显森严,虽然气氛十分紧张,但没有丝毫躁乱。四阿哥心中隐隐瞭然,果然,早朝之上第一件事说的便是太子昨夜谋反之事。 昨夜里,太子召集军中旧部,带兵冲进紫禁城,意图谋逆篡位,亏得八阿哥暗中察觉,调了九门提督府的人前来护驾,将太子的叛党一网打尽。 李德全那有些尖细的嗓音回dàng在干清宫大殿之内,“太子胤礽乖张跋扈,意图谋反,朕本当诛杀,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特废除其太子之位,将其终身圈禁宗人府,不得出入,钦此。” 康熙脸色平静,丝毫不见被亲生儿子背叛的震怒,只是神色却难掩疲态,似是一夜之间便苍老了十余岁。他这样沉默,却叫底下的大臣们更加胆战心惊,生怕康熙什么时候就突然龙颜震怒,然后把这天子之怒发到某个人头上。 庆幸的是,康熙一直没有什么表示,下了朝直接去了永和宫。 德妃昨夜因劝阻太子而被太子用箭she伤了肩膀,此刻还脸色苍白地躺在chuáng上,见康熙进来,忙要挣扎着起身给他行礼,被他轻轻地摁下了。 康熙说道:“这个时候了,还要这些虚礼做什么?你怎么样?可好些了?” 德妃眼波温柔,轻轻地笑了笑,说道:“臣妾觉得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好像浸在水里一样。” 康熙听了很是歉疚,说道:“昨夜里要不是你替朕出去,那逆子这一箭就要she到朕的身上了。”说着,心中不由得悲愤起来,在朝前一直压制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怒道,“胤礽这个逆子!朕从小把他带在身边教养,不想竟然养成了如此模样,朕真恨不得杀了他!” 德妃听了面色大变,挣扎着从chuáng上跪起身来,向康熙磕头求道:“太子造反固然是大罪,但请皇上看在赫舍里皇后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的分上,饶他一条命吧。” 一提到赫舍里皇后,康熙心中顿时涌上一阵悲伤,将刚才的愤怒沖洗gān净。是啊,胤礽是赫舍里唯一的孩子,他怎么忍心杀了她的孩子,那是她用命换来的孩子啊! 康熙转身扶着德妃躺下了,嘆息道:“都这时候了,你还为他求qing?” 德妃目光闪烁了一下,垂下眼帘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说道:“臣妾不是为他求qing,只是觉得这件事有蹊跷。皇上请想,太子是什么xing格咱们还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要造反了呢?必定是有人调唆的。这个人是谁臣妾也不敢妄加猜测,不过太子前面一造反,八阿哥就立刻派人封锁了紫禁城,也实在太快了一点?” 她这样一说,正好触到了康熙心中的疑点上,康熙沉着脸想了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这里面的确有文章,但愿不是老八搞的鬼。不然,朕就连一个信任的儿子都没有了。” 德妃见目的已经达到,又怕他疑心到自己身上,不敢再多说,忽然低声求康熙道:“皇上,臣妾中了这一箭,也不知道会不会好,臣妾想请皇上给个恩典……” 康熙正因德妃受伤而心存歉意,听她这样说,忙应道:“你说吧。” 德妃用手轻轻地抚着肩膀上的伤处,轻声说道:“十四阿哥已经在外多年,臣妾想,倘若方便的话,让他回京一趟,好歹也让我们母子见上一面。”说完,已然忍不住垂下泪来。 听她说得这般伤感,康熙不禁也有些动容,伸手轻抚着她的肩膀,劝道:“叫老十四回来还不简单,好好的哭什么,朕还等着你伤好了好好伺候朕呢,莫要说这些丧气话。” 德妃闻言便轻轻地点了点头,赶紧用帕子擦了眼泪。 康熙又安慰了她几句,这才起身去了干清宫处理政事。待他走了,翡翠端着药从外面进来,遣退了屋里服侍的宫女,低声埋怨德妃道:“主子也太冒险了!怎的对着自己的身子下狠手,昨夜里若真是被叛军伤了怎么办?” 德妃面上泪迹未gān,不过却已恢復了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喝了汤药,从碟子中捻了一颗蜜饯放入嘴中,这才轻声说道:“我若不亲自去给太子加把火,那傻小子又怎会带兵跑了?再说了,若不如此,皇上怎肯信我已力劝了太子?再说了,若是叫老八他们得了先机,咱们白白替他们谋划了,倒叫他们得了立功的机会。”说到这里,她不由得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要说还得多谢僖嫔,这回亏得她主动去通知老八,若是咱们去了,惹得皇上猜疑不算,老八事后想透了也要恨咱们的。” 翡翠听完,由衷地佩服德妃,贊道:“还是主子想得周到。” 德妃淡淡地笑了笑,沉默了片刻,又吩咐翡翠道:“僖嫔是个沉不住气的,看着太子废了,只道自己是立了大功,必然要去找皇上领功的,你叫人去干清宫那边探听一下,看看皇上怎么发落她与老八。” 翡翠忙出去了,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笑着对德妃说道:“主子果然料事如神,那僖嫔真去干清宫领功去了,皇上问她怎么知道太子要造反的,她说平素看太子为人嚣张,经常跟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来往,便派人在毓庆宫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没想到果然抓到了他的把柄,便赶紧通知了八阿哥。皇上听了却是大怒,还扇了僖嫔一个耳光,连带着八阿哥也遭了训斥呢!说都是他们这些人整日里盯着太子看着太子,硬生生把一个憨厚的孩子bi得要造反。” 德妃听了却不见高兴,轻声说道:“她太不了解皇上了,皇上是个念旧的人,对赫舍里皇后又痴qing,否则也不会对良妃……”她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眼神中露出淡淡的忧愁,沉默了片刻,才转而问翡翠道,“四阿哥那里如何?怎么也不见他的人影?”
第103页 翡翠知道德妃是惦念四阿哥,闻言答道:“皇上派了四阿哥去问废太子几句话,待回来了便会过来看主子的。” 德妃缓缓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翡翠小心地退了出去,jiāo代好宫人好好伺候德妃,自己则悄悄地出了宫,在干清宫外拦住了正yu离去的四阿哥。 四阿哥刚向康熙奏报了废太子胤礽的事qing,出来便见翡翠在甬道等着,他顿了顿,上前问道:“什么事?” 翡翠向他请了安,轻声问道:“昨夜太子叛乱,德妃娘娘受了很重的伤,您知道吗?” 四阿哥沉默了一会儿,德妃因劝阻太子而被叛军所伤的事qing早已传遍了宫廷,今天审问太子的时候,太子还极度自责,说自己并没有放箭she杀德妃,想不到德妃会受了伤。四阿哥知道自己的额娘虽然看着宽厚温柔,心机却是极深的,所以他倒是偏向于相信太子的话。 四阿哥淡淡地说道:“有伤应该找太医。”说着便yu转身离去。 翡翠连忙在他面前跪了下来,求道:“主子病中一直念叨着四阿哥,说她对不起你。奴婢斗胆,请四阿哥去看看她。” 四阿哥虽没说话,却也没有再走。翡翠见他态度松动,忙又苦声说道:“树yu静而风不止,子yu养而亲不待。不管主子跟四阿哥之间有什么不愉快,她毕竟是您的亲生母亲,说句不好听的,假如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您就是想见也见不着了。四阿哥——” 四阿哥听了长嘆一声,自从那日无意间听到德妃的真心之言,他已然对自己这位额娘死了心,可眼下翡翠这样,他却不忍就这样走了。他站了站,转身往永和宫的方向走去。 翡翠如释重负地爬起来,匆匆地跟了上去。 待到永和宫中,却见德妃独自站在箱笼前收拾着一些孩童衣物,翡翠看了心急,忙走上前去,劝道:“主子,太医说了您不能起身的,您怎么起来了?” “想起阿哥们小时候的qing景,便起来整理一下以前的旧东西。”德妃低声嘆息,由着翡翠扶着自己往chuáng边走去,这时才看到立在门口的四阿哥。她怔了片刻,这才柔声招唿道:“老四,你来了。” 四阿哥给德妃请了安,由翡翠手中扶过了她,淡淡地说道:“额娘既然有伤在身,就好好休养一下吧。皇阿玛还jiāo代了儿臣差事,儿臣就先告退了。” 她说着便转身yu走,德妃拦下了他,轻声问道:“真的那么恨额娘吗?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 四阿哥微垂着眼帘,默默站着。 德妃面色温柔地看着他,伸手轻轻地拍了拍chuáng边,说道:“坐下来,听本宫把话说完,如果你心里还有不痛快,还想走,额娘绝不阻拦。” 四阿哥迟疑了一下,侧着身子坐在了chuáng边上,就听德妃轻声说道:“身为宫廷的妃嫔,一生最大的愿望莫过于自己的儿子能够huáng袍加身、光宗耀祖。可是本宫不这么看,本宫入宫三十年,从年轻时候陪着你皇阿玛走到今天,经歷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做皇帝不是表面上看得那么轻松,他承载和背负的是整个国家和百姓的千斤重担。你说哪个做娘的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承受这一切?” 四阿哥没说话,嘴角却微微一挑,挂上了一丝冷笑。 德妃看到了,低低地嘆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但是一个好帝王是一个国家的命脉所在,你和老十四是阿哥中最优秀的,只有你们两个中的一个做了皇帝,大清国才能一直繁荣昌盛下去。身为皇上的内眷,本宫就算再不愿意,也必须把个人的愿望抛在脑后。那么你和老十四之间本宫究竟该选择谁呢?本宫想了很久。你自小不在本宫身边长大,本宫欠你良多,若再用皇帝的宝座套住你,本宫实在不忍心。老十四从小在本宫身边长大,又在外领兵多年,战功显着,无论从体力还是耐力来说,他都比你更合适挑起这个担子……” 转来转去又转到了老十四身上,四阿哥不由得嗤笑一声,问道:“听额娘这么一说,老四差点要感动了,原来额娘筹谋了这么久,居然都是为老四好。” 德妃神色颇有些受伤,问道:“你不相信?” 四阿哥讥诮地笑了笑,答道:“额娘这些话对别人说或许会信,可是老四却不信。人家常说老四生来能言会道,不像皇阿玛那么谨慎,想来是遗传了额娘的。” 德妃听得恼羞成怒,噌地从chuáng上坐起身来,怒道:“你!” 四阿哥起身,向着她行了个礼,轻松地说道:“额娘放心,我不会跟老十四抢皇位的,我只想带着自己心爱的人逍遥在山水间。” 德妃qing绪也渐渐平復下来,又慢慢地坐下,索xing也不再掩饰,直白地问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一旦你十四弟当了皇上,本宫一定会让他尊重你、包容你,让你一世无忧。” 四阿哥缓缓说道:“我要晴川。” 德妃一下子愣住了,“又是晴川?” 这些阿哥到底是怎么了?太子为了晴川而兵变,老八对晴川也是念念不忘,现如今老四竟然也要来争夺晴川? 四阿哥不动声色地说道:“眼下太子再度被废,皇阿玛又对老八生了疑心,只要老四肯松手,额娘的理想就在眼前……”他扫了一眼德妃的神色,又继续说道,“额娘运筹帷幄这么多年,什么大事小事都难不倒你。一个女人换一个皇位,应该很划算吧。” 德妃沉吟片刻,缓缓点头道:“好,额娘尽力而为。” 四阿哥轻轻地笑了笑,辞了德妃出来,却没出宫,转而朝着晴川住的小院子走了去。 晴川这几日还未正式当值,一直在房中歇着,听见四阿哥在外面轻轻叩门,忙打开房门把他拉了进来,急声问道:“昨夜里宫中出了事,你可知道?” 四阿哥见她满脸紧张,双手还紧紧扯着他的衣袖,不由得笑了,伸手替她顺了顺鬓侧的乱发,轻声说道:“没事,是太子试图谋逆,已经被废了,人也被皇上圈禁了。” 晴川听得心中一惊,太子还是又被废了?歷史仍在照着它原来的轨迹继续行进着,那她呢?她真的能与这个未来的雍正皇帝相守一生么?但歷史上可不见丝毫关于她的记载! 四阿哥见她脸色惨白,只当她是害怕,轻轻地将她拥入怀里,低声安慰道:“别怕,太子被废也是好事,至少他没法再来纠缠你,只剩下老八一个,不足为虑。我已经求了额娘,她会成全我们的,你且耐心等着就好。” 正说着,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素言欢快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晴川,我做了新的点心,你要不要……” 那声音戛然而止,晴川慌忙推开了四阿哥,抬头见素言仍是一脸惊愕地站在门口,她也十分不好意思,急忙解释道:“四阿哥过来问我些事qing。” 却见素言的神色有些慌乱,只胡乱地点了点头,竟然连招唿也没和四阿哥打,就转身跑了出去。晴川瞧得奇怪,不由得自言自语道:“素言这是怎么了?”
第104页 四阿哥默默地看了门口片刻,转回身把晴川拉到身边,用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别想那么多,许是见到咱们两个在一起,一时有些惊讶罢了。我得出宫了,外面还有些事qing等着我处理,你在这里照顾好自己,别叫我担心。” 晴川点了点头,鼓起勇气亲了一下他的面颊,低声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他却不肯动地方,只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刚才吻他的地方,唇角含笑地看着她。晴川被他看得羞涩,气得跺了跺脚,推着他向门外走去,叫道:“快走,快走!”说着一把将他推到了门外,转身关上了房门。 两人隔着一道房门静静地站了片刻,就听四阿哥在门外低声说道:“晴川,我真的很喜欢你。” 晴川面颊一下子羞得绯红,轻轻地点了点头,蚊子般地低声说道:“我也是。” 四阿哥笑了笑,这才转身大步走了。刚出了干西四所的小巷子,素言突然从拐角处闪了出来,拦在他面前说道:“请四阿哥带我出宫。” 四阿哥一愣,素言已在他面前跪下了,神qing倔qiáng地重复道:“我想留在四阿哥身边伺候。” 他默默地站了片刻,伸手将素言从地上扶了起来,温言道:“素言,你是个好女孩,都怪我当初太自私了,硬把你捲入了这场纷争。你放心,我会找机会把你带出宫,让你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过属于她自己的生活?可自从跟了他,她哪里还有什么自己!素言面上闪过伤痛之色,看着他问道:“你不要我?” “我……”四阿哥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之色。 素言眼中已是蕴了泪水,见状忙说道:“为什么?是为了晴川吗?我跟她是好姐妹,我不介意……” 四阿哥的神色却是慢慢坚定下来,打断她的话,“可是我介意,我希望我给她的爱是完整的。” 素言愣住了,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爱?原来你也懂爱?我一直以为你心里只有皇权,没有爱,所以我才默默地守在你身边。我想,即使走不到你心里,也能走到离你最近的距离。没想到我努力了这么久的事,晴川只短短的几个月就做到了。四阿哥,你告诉我,她究竟哪里好?让你们一个个……一个个全都为她神魂颠倒……” 四阿哥沉静下来,想了想,才答道:“她不是好,而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守在她身边,你会觉得很踏实,什么话都可以跟她讲,什么事都可以为她做。她笑了,你的整颗心都豁然开朗了。她哭了,你的心也跟着揪在了一起。然后会时时刻刻想见到她,想抱她,想亲她,想跟她变成一个人……不,其实你会觉得你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素言听得心如刀绞,泪水涟涟地质问道:“那我呢?我算什么?一个细作?一个奴婢?唿之即来,挥之即去……” 四阿哥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却也只能轻声说道:“对不起。” “不!”素言突然尖声叫道,她上前扯住了他的衣服,“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你眼里有我!” 四阿哥静静地看了她片刻,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再说晴川,四阿哥走后,她独自在房中坐了一会儿,这才记起刚才端着点心盘子跑出去的素言来,暗道这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可是自己在这宫里最好的朋友,既然自己已经决定要和四阿哥在一起,那么也应该叫她知道才好。 这样想着,晴川gān脆锁上房门出去寻素言,不想还未出院子,却见素言失魂落魄地从外面回来。晴川看着奇怪,忙迎了上去扶住了她,问道:“素言,你这是怎么了?” 素言慢慢地抬头,像是不认识晴川一般,怔怔地打量了她好半天,这才低低地问她道:“晴川,你说人活着需要理由么?” 晴川一下子被她问愣了,又听她喃喃说道:“如果这个理由没有了,怎么办呢?” 晴川见她说话没头没脑的,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果然触手滚烫,“你生病了!我带你去找太医。” 素言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盯着她说道:“我想跟你谈谈,我必须跟你谈谈……” 晴川不知素言这是怎么了,见她举止言行如此奇怪,只当她是烧煳涂了,忙嘴里一面应承着,一面扶着她往太医院而去。路过御花园时,素言却qiáng行把晴川拉到了一处高亭内。晴川想不到她在病中还会有这样大的力气,又见亭中风大,忙哄她道:“素言,你拉我来这儿gān什么?这里风大,对你身体不好,我们还是走吧。” 素言却一把拉住了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从小在马戏班长大,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忍受着欺凌和打骂。原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却在这时候遇见了一个好人,他将我从马戏班里救了出来,问我肯不肯跟他一同走。” 晴川听得惊愕,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你的父母都被太子杀了吗?怎么又冒出一个马戏班子?” 素言却是一笑,讥道:“你真单纯,别人说什么话你都信?” “你骗我?”晴川心中又是愕然又是失望,她如此相信素言,甚至为了她几次顶撞八阿哥与僖嫔他们,想不到素言却一直在骗她。 素言看着晴川,继续说道:“我跟那个人走了之后才知道,他笼络了一批江湖人士,准备做一件大事。而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梦仙居选花魁……可惜我不是一个好细作,进宫之后他多次要我杀你,可是我为了那点可笑的姐妹qing,一直下不了手,结果你们俩反而走到了一起。你说,这是不是很讽刺?哈哈哈……” 晴川心中早已翻起了惊涛骇làng,qiáng忍着不叫自己的身体颤抖起来,只是问道:“你说的人是……” 素言凄楚地笑了笑,答道:“当然是四阿哥。除了他,天下还有谁会这么心狠?用你的时候,千般温柔;弃你的时候,毫不留qing。”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晴川不敢置信地摇着头,虽然明明心中已信了素言的话,却还是不敢接受这样的现实,“不,不会的,一定是你弄错了。” 瞧她这般模样,素言嗤笑一声,自嘲道:“瞧瞧我们这些女人有多傻,即使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却还忍不住为他辩护。刚刚路上我一直在想,假如我当初听他的话,杀了你会怎么样?如果这世上没有你,他会不会多看我一眼呢?” 晴川痛苦地闭上了眼,好半晌才颤声问道:“他……他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八阿哥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因为僖嫔娘娘利用你跟八阿哥连成了一线,因为他为了皇权可以不惜一切。你想,他丧心病狂到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可以烧死,你又算得了什么呢?”素言bi近晴川,把她一步步地向后bi去,眼看着晴川已经退到了凉亭边缘,隔着栏杆,身后便是高台的边缘,离地面足有数尺高,一眼看下去都叫人觉得眩晕。
第105页 “晴川!小心!”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唿,晴川勐地回过神来,急忙伸手扶住了身旁的亭柱,却又勐地觉得脖子一紧,还来不及反应,素言已然钳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压制在栏杆之上,只需再一用力,就可以把她推下高台。 不远处,侍卫们已往此处沖了过来,八阿哥的身影最为当先,几个飞掠间已然到了亭下,却迫于素言的威胁不敢沖入亭中,只能缓步地走上前来,寒声问道:“素言,你想gān什么?快放了晴川!” 素言用手死死地摁住晴川,厉声叫道:“别过来,你要是过来,我就把她推下去!” 八阿哥担心地看了一眼晴川,只得停下脚步,安抚素言道:“好,我不过去,你放了她,有什么事和我说即可。” 素言冷笑一声,看向晴川,“晴川,你真是了不起,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人站在你身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好让人嫉妒……不过我不相信这些男人都可以为你生为你死。八阿哥,你真的想救晴川吗?好,你捅自己一刀,我就放了晴川。” 八阿哥顿住了。 素言此刻已是被妒火烧没了理智,疯狂地高声笑道:“怎么?捨不得了?晴川,你看到了吗?所谓的男人不过如此。哈哈哈……” “你最好说话算数,不然我做鬼都不饶你。”八阿哥说着,倏地伸出手抽出身侧侍卫的佩剑,在众人的惊唿声中往自己肋下刺去。 “不要!”晴川急忙大叫道。 长剑毫不迟疑地刺入他的身体,血迅速地从伤口中涌出,片刻之间便将他身前的衣衫浸透。有侍卫向着八阿哥处沖了过来,试图替他止血,八阿哥却抬起手止住了他,只抬眼看向素言,冷声问道:“现在可是能放了她?” 素言有些呆愣愣的,手上抓着晴川的劲道也小了许多。晴川望着八阿哥,早已泪流满面,她转过头看向素言,悲愤地说道:“我真没想到皇宫里的人这么可怕,你不是想我死吗?好吧,我成全你。” 说着便用力地推开了素言,转身向亭下跳去。八阿哥的身形立时从一旁拔地而起,在半空揽住了她,腰间一拧,带着她平稳地落到了地上,此刻才冷声吩咐一直围在凉亭四周的侍卫道:“来人,把那个女人给我抓起来!” 高高的亭台上,本已颓然倒在地上的素言却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到了亭边的栏杆上,痴痴呆呆地念道:“林花谢了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四阿哥,今生你不要我,来世我做了鬼也要缠着你……” 她说完纵身一跃,身影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决绝的线,落在了晴川的面前。猩红的血从她的身下缓缓地蕴出,映着那身粉红色的宫装,娇艷得如同这御花园中最为夺目的花朵。晴川qing绪已近崩溃,不受控制地失声尖叫起来。八阿哥忙将她揽入怀里,用手臂紧紧地抱住,低声安抚道:“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晴川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目光有些呆滞,只是喃喃道:“我要出宫,我要去雍王府。” “晴川……” 晴川仍是不断地哀求着,“求求你,带我去雍王府,求求你。” 八阿哥看得心酸,终是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好,我带你去。” 他转头吩咐侍卫将素言的尸体悄悄地送出宫去,又冷声吩咐众人不可把今天的事qing泄露出去,这才叫人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腰间的伤口,然后便带着晴川出了宫骑马往雍王府而去。 晴川一路沉默,僵直着身体坐在八阿哥的身前,只有那紧握着马鞍的双手透露出些许她内心的感qing。八阿哥也是一直无言,直到两人来到雍王府的门外,他这才勒停了马,抱着晴川跃下马来,轻声说道:“到了。” 晴川抬眼去看那肃正的匾额和门上一排排整齐的铜钉,默默地站了片刻之后,转头与八阿哥说道:“请你帮我叫他出来,好么?” 八阿哥深深地看了晴川一眼,上前吩咐门人去通知四阿哥。 雍王府内院中,金枝身负荆条跪在四阿哥的身前,说道:“我向四阿哥负荆请罪了,求四阿哥饶了我这一次,我这就进宫向皇阿玛要人,替您求娶晴川做侧福晋。” 四阿哥清冷的眸子里透露出一丝无奈,他上前扶起了金枝,坦诚道:“金枝,你我二人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必要再继续纠缠下去,不如彼此放手。” 金枝却不肯起身,紧紧地抓住了四阿哥的手,抬着泪眼看向他,哽咽着问道:“你是死了心要休了我,是吗?” 四阿哥抽回手后退了一步,背身而立,轻声说道:“前二十年,我的眼中只有权势,整日里与人钩心斗角,忽略了一切。现在我好容易看开了,只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没有野心,没有报復,只要她陪着我,哪怕是做一个农家翁也好。金枝,你放手吧,之前我们彼此都错了,之后,我们就放过彼此吧。” 金枝听得又悲又怒,站起身来愤而说道:“你……你就这么不念旧qing?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被休回去,会受到怎样的待遇?你知不知道,我嫉妒我发疯,全都是因为爱你。四爷,你不能在我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把我娶进来;等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又把我弃如弊履。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的一生,我的一生啊!” 四阿哥沉默了片刻,说道:“好,我不休你,我把这儿都留给你。我走。” 他说完便向院外走去,金枝从后面扑过去抱住他的腰,放声哭道:“不行,你走了这里还有什么意义?你以为我嫁给你只为贪图福晋的名分吗?” 四阿哥身子僵了一下,缓缓地转回身看着金枝,眸子里一片冷漠,轻声问道:“要是我死了呢?” 金枝不由得一愣,怔怔地看着他答不出话来。 四阿哥苦涩地笑了笑,“月有yin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要是我死了,你的日子还不是照样过?如果你真的那么想不开,就当我死了吧。” 他说完便一把推开了金枝,再也不理会她的哭喊,义无反顾地向外走去。看着他决绝的背影,金枝心中又是慌乱又是害怕,忍不住哭倒在地。 刚出了内院,赵安便从前面小步地跑了过来,禀报四阿哥道:“主子,八阿哥在门外要见你。” 四阿哥听得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他来做什么?” “奴才也不知道,”赵安答道,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四阿哥,迟疑了下又说道,“晴川姑娘也跟着他一起来了。” 四阿哥不有些意外,顿了顿,迈步向大门口走去。待出了大门,就见晴川独自一个人安静地站在门外,八阿哥却站在马旁等候着。他不动声色地上前,问晴川道:“你怎么来了?” 晴川脸色灰白,唯独一双眸子里似燃着火,惊人的耀眼,她答道:“我来只想问你几句话。”
第106页 四阿哥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心中暗惊,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冷静,沉声答道:“你说。” 晴川盯着他,轻声问道:“素言是你派进宫里的,是吗?” 四阿哥心中一凛,素言在他这里遭到拒绝后定是去寻了晴川,他顿了顿,点了点头,答道:“是。” 晴川的眼神越发死寂下来,有绝望从中漫延开来,看得四阿哥一阵阵心惊,又听到她平静地问道:“你曾为了皇位要杀我,是吗?” 四阿哥看着她,愣住了。 “请你回答我。” 四阿哥不知道她为何会知道这些,可却不想再继续欺瞒她,当下只能答道:“是。可是当时……” 晴川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果真都是真的,果然是他!想她是多么可笑啊,那个冷漠无qing的四阿哥怎么会为了她而改变呢?怎么会看重她这点卑微的qing感,原来一切不过都是他的计划。她的心一寸寸地沉下去,嘴角却轻轻地泛出一丝不屑的冷笑来。 她看着他,缓缓问道:“皇位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用别人的xing命,甚至自己亲人的xing命来换取?” 四阿哥见她如此神qing,知道她必然是知道了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忙说道:“晴川,你听我解释。” 晴川却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她自从初次见到他便已是暗自倾心,到后来他在宫外仗义出手,在宫内手把手地教她抚琴,她的一颗心更是在不知不觉中陷落……可他对她却一直都是百般算计,步步谋划,处处陷阱! 她甚至记起那次在庆祝復立太子的晚宴上,便是他暗示她要跟着僖嫔去晚宴,然后她便被废太子认了出来,被康熙当成妖孽,若不是八阿哥挺身而出,只怕她早已被烧死在内务府的火堆上了! 她怎么能这样傻、这样蠢,她的言行在他的眼中,是不是都一直在当成笑话来看? 晴川心中极痛,泛到口里却满是苦涩,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用解释了,我已经知道你的为人,是我一直瞎了眼,把你想得太好了,其实你根本不配做皇帝。八阿哥,我们走吧。” 她说着便转身向八阿哥走去,四阿哥看得心急,急忙伸手去拽她,却被八阿哥上前拦下了。八阿哥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四哥,晴川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请你不要再纠缠她了。” 四阿哥大怒,伸手去推八阿哥,怒道:“你让开,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 八阿哥反手来挡,一时间两人竟然jiāo上了手。走在前面的晴川转回身来,厉声喝道:“住手!” 两人齐齐地停下了手,晴川走回到四阿哥面前,冷声问道:“你还要说什么?” 四阿哥心中一片恐慌,心中明明有无数话语想要与她说,可到了嘴边却不知能说出些什么,只能静静地看向她,轻声说道:“这一次我是真心的。” 他的声音里似乎含了隐隐的颤抖,晴川听得心中一痛,素言倒在血泊中的画面重放在她的眼前,她冷笑,反问他道:“真心?这话你跟多少人说过?那些人的下场又怎么样?素言已经死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不想我的感qing掺杂任何色彩,更不想成为别人扶摇直上的阶梯。” 四阿哥用力抿了抿唇,“别人是死是活我不在乎,我只想你听我说……” “原来人命在你眼里这么不值钱。”晴川失望地摇摇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决然地转身离开。 八阿哥也看了看四阿哥,急忙跟在晴川身后追了上去。一时间,门外只剩下四阿哥一人,就那样默默地站着,绝望地看着晴川与八阿哥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他以为他已然看到了一丝光明,他以为那希望就在眼前,可他当真的伸手去抓的时候,却发现,手中抓到的不过是一把空气…… 他错了吗?他到底错在了哪里? 晴川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一条小河边。河水十分清澈,微风chui拂下缓缓地dàng起了水纹,一波波地往前滚去,永无止境。她索xing在河边坐下了,静静地望着那不停涌动着的波纹发呆。 八阿哥怕她出事,一直在后面跟着,见她久久地坐在那里没有反应,也不去打扰,只倚着树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晴川轻声问道:“皇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当皇帝真的那么好吗?” 他想了想,轻轻地摇了摇头,答道:“皇位并不重要,重要的不过是权势而已。” 晴川转头看向他,问道:“对你也是这样?” 他静静地看着晴川,眼中全没了往日里的戏嚯,却增添了一抹柔色,轻声答道:“我自然也想要权势,因为只有有了权势,才能不会被他人踩到脚底任意践踏,因为只有有了权势,我才能护得住我想保护的人,比如——你。” 她听了心中一跳,下意识地转过头,避过了他的目光。 他却仿若未觉,继续说道:“若当日我能有现在的权势,你就不会被bi得去守皇陵,也不会流落在外被四哥所救,更不会有后来和他的这些纠缠。” 她心中忽地一痛,冷声说道:“请不要再提他。” 八阿哥弯着唇角笑了笑,起身走到晴川身边蹲了下来,用手将她的身子扳转过来,定定地看着她,低声说道:“晴川,我其实本无意于皇位,之前争,只为了我额娘在宫中不受人欺ru,后来却是为了能护住你不被二哥夺去。眼下,二哥被废已经不足为虑,四哥为人虽然yin险,xing子却极孤傲,你既然说了不想再见他,他也不会再来纠缠你。此时,我若是去向皇阿玛求娶你,向他表明无意于储君之位,只想娶了你做个闲散王爷,皇阿玛未必不肯答应。晴川……” “不要!”晴川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不敢去看他眼中流露出来的伤qing之色,只是说道,“八阿哥,你得去争储君之位,一个残bào不仁、视亲qing如无物的人,根本就不配统治天下,我也不相信天下在他的治理下能够得到太平。而你为人宽厚,又重qing义,所以,你远比他合适。” 八阿哥不说话,只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唇边露出一丝苦笑,点头道:“好,既然你要我去争,我便去争。” 晴川从地上站起身来,伸手将他也拉了起来,qiáng自欢笑道:“好,那就让我们两个共同努力吧!”她见八阿哥腰间衣衫上还沾着血迹,不禁有些愧疚,轻声问道:“你的伤口怎么样了?怎么那么傻,就真的给了自己一剑,要是伤到了要害怎么办?” 八阿哥扫了一眼自己的伤处,不以为意地说道:“没事,我手下有分寸的,养一段日子就好了,不会有事。” 听他这样说,晴川这才放下心来。八阿哥从树林中牵出马来,对晴川笑道:“走吧,我们回宫。” 晴川却不愿他带着伤骑马,便说道:“不如我们走到街上雇辆马车吧,你的身上这个样子,别再伤到了。”
第107页 八阿哥笑道:“也好。” 晴川从他手中拿过马的缰绳来,牵着马陪在他身侧缓行。因此处是在郊外,两人走了好一阵子才走到城边,晴川见街道两旁已有了店铺,便与八阿哥商量道:“我去店铺里问问有没有马车,若有就雇一辆来用吧。” 八阿哥看了看那店铺,却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吧。” 两人正说着,就听得前面街上有人惊叫道:“快来人啊!这人要生孩子了!” 晴川忍不住上前去看,就见一个大肚子的年轻女子已然躺倒在地上,正痛苦地呻吟着,旁边围观了几个男人,却没人肯上前帮忙。晴川看得着急,忙上前从地上扶起了那女子,急声问道:“大姐,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那女子已疼得满头是汗,根本顾不上回答晴川的问题,只是哭叫道:“哎哟,哎哟……痛死我了!” 晴川大急,忙回头问八阿哥道:“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八阿哥虽然也有些紧张,倒还镇定,闻言看了看四周,沉声说道:“赶紧给她找个地方生孩子吧!”他冲进店铺里去叫人,谁知店铺掌柜却不肯腾出房间来给那女子生孩子,只是说道:“生孩子是晦气的事qing,我生意还要不要做了?快走快走!” 八阿哥怒从心头起,有心教训这掌柜一番,却又听晴川在路边惊叫道:“快点,快点,她就要生了,来不及了!” 他咬了咬牙,转身从店铺里退了出来,正好看到有个小贩推着一车棉布从旁边过,他心中一动,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扔给那小贩,说道:“这些布我全买下了!” 说着便伸手抱了几匹布向晴川处跑了过去,把布匹在地上铺成一张chuáng大小,对晴川说道:“你把她扶到这上面来!”一边说着,又从店铺门外取了几扇门板下来,用了内力将着几扇门板分别拍入地铺的四角,然后单手扯了另外一匹布,身影迅速地绕着那四角连绕几圈,将晴川与那孕妇挡在了里面。 他腰侧受伤,这一番折腾几次触动了伤处,引得那伤处丝丝作痛,八阿哥不禁皱了皱眉,背过身去在布棚外站定,镇定地jiāo代晴川道:“晴川你别紧张,你来替她接生。” 晴川一直替那孕妇擦着汗,闻言一下子傻了,叫她接生?她哪里会给人接生!她颤着嗓音对外面的八阿哥喊道:“我……我不会!怎么给她接生?” 八阿哥更是不会,无奈只能安抚晴川道:“这里只有你一个女的,会不会也只能由你来了,你别害怕,女人都是要生孩子的,你帮着她就好了!” 那女子身下已经流出羊水来,一边哭一边求晴川道:“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晴川看得心慌,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自鼓励自己道:别慌,别慌,没吃过猪rou总是见过猪跑的!她睁开了眼,qiáng自镇定着qing绪,高声叫道:“我要热水,还有用火烧过的剪刀!” 八阿哥在外闻言答道:“好!我去帮你拿!” 他说着便起身沖入了那店铺中,bi着那掌柜去准备热水和剪刀。掌柜再不敢违背,忙指挥着店中小二烧了热水,把剪刀口也用火烫过了,给布帐之内的晴川递了进去。 晴川在里面大声地鼓励着那女子,一伙子大男人就在外面焦急地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帐内忽传来一声婴儿清亮的啼哭声,大伙不由得都松了口气,就听晴川在里面高声叫道:“生了,生了!” 八阿哥坐倒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沉着地吩咐晴川道:“你用gān净的棉布把那孩子包好。” 又过了一会儿,晴川才满头是汗地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出来,兴奋地冲着八阿哥叫道:“你看看,你看看,好小的小宝宝,还是个男孩子!” 他只坐在地上,抬眼看着晴川,温和地笑了,轻声问她道:“大人可好?” 晴川用力点了点头,“母子平安!” 他从地上站起身来,对旁边的店铺老闆说道:“你去找辆马车来,问清这对母子的住处,送她们回去!”说着又丢了一锭银子给他,问道,“这些可够了?” 店铺老闆忙应下了,叫了伙计去后面套车。晴川将孩子递给八阿哥,又转身回到产妇身旁,柔声问道:“夫人,你家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那女子十分感激,虽然刚生产完毕浑身虚脱,还是qiáng撑着起身谢晴川道:“这位姑娘,多谢你和那位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妇人夫家姓朱,不是本地人氏,暂住在城内的来福客栈,您送我去那儿就好。” 晴川忙摁下了她,说道:“你身子虚,先不要起来,等他们找来了车,我送你回去。” 不一会儿,店中的小二赶了一辆车来,晴川扶着那女子上了车,又把孩子jiāo到她手中,与八阿哥一同送她去了来福客栈。那女子的丈夫却不在客栈中,晴川怜惜那女子无人照顾,又花钱给她雇了个婆子伺候,忙完了这一切下楼的时候,才看到一个蓄着鬍鬚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带刀佩剑的江湖人士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进门便问小二道:“我夫人可回来了?” “尊夫人已经回来了,恭喜朱先生喜得贵子!”小二笑道。 那朱先生中年得子,顿时大喜,身后的几个江湖人士也纷纷上前祝贺,更有人欢喜地说道:“朱先生有后,是我大明之幸事,是我华夏之幸事……” “咳咳!”朱先生突然咳了两声,低声说道,“慎言!” 那人忙止住了话,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这才注意到一旁默立的晴川与八阿哥两人,只见八阿哥衣着华丽,显然非富即贵,晴川更是一身旗装打扮,那人便冲着旁边“呸”了一声,低声道:“果然有朝廷的鹰犬在此!” 跑堂小二指了晴川与八阿哥,与朱先生说道:“是这两位送了尊夫人与小公子回来的,朱先生好好谢谢人家吧!” 朱先生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八阿哥与晴川,脸上露出些倨傲之色,上前冲着八阿哥微微地拱了拱手,勉qiáng谢道:“多谢两位出手相救,请两位说明姓名住址,改日定将酬金送至府上!” 晴川不禁皱了皱眉头,她与八阿哥救了这人的妻与子,这人非但没有半点感激之qing,还如此行事,真是太过无理。她正yu说话,身旁的八阿哥却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对着那朱先生轻笑道:“阁下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们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吧。” 他说完也不理会那几人,只拉了晴川就往外走。晴川瞧出八阿哥行事有些奇怪,也不敢多言,只好随着他一同出去。待出了客栈,她才拉了拉他的手,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八阿哥扶着她上了马车,自己随后也钻了进来,待马车走起来,这才低声问她道:“你可瞧出那些人有些古怪?” 他这样一问,晴川心中也闪出几个疑问出来,便答道:“是有些古怪,也不知道这个朱先生是什么人,不过是生了个儿子,那伙子人竟然恭维成那个样子,还什么大明之幸……”说到这里,晴川勐地停了下来,忍不住用手掩住了嘴,惊愕道,“大明?现在明明是大清了,哪里来的大明?”
第108页 八阿哥却轻轻地笑了,眼睛亮晶晶的,有些得意地说道:“果然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就是比她们聪明些!” 晴川见他这个时候还不忘开玩笑,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气道:“说正经的呢!” 八阿哥停了笑,正色道:“说正经的,那就是这伙人显然就是别有用心的叛逆之贼。” 晴川听得一愣,忽地想起以前在武侠书上看过的故事,愕然道:“反清復明?” 他忽地伸手挡在了她的唇前,晴川一怔,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身子避开了他的手,顿时觉得十分尴尬。 八阿哥却犹若不察,只小心地掀开车帘看了看前面赶车的车夫,这才凑近晴川低声说道:“前段时间,不知从哪里冒出个朱三太子来,以传道为名纠集了一帮乌合之众,整天嚷嚷着反清復明,把整个京城闹得乌烟瘴气。皇阿玛那里已然接到了奏报,正在为此事犯难,有心将他们一网打尽,却不知他们确切的藏身地点,贸然动手反而会打糙惊蛇。” 晴川听了心中一动,不禁问道:“这姓朱的会不会就是朱三太子?” 八阿哥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能确定。不过此事皇阿玛已jiāo给别人处理,你我就不用cao心了。” 晴川想了想,却说道:“虽然jiāo给了他人办理,可你若是能帮了忙,皇上那里定然会高兴的,我们既决定争那个位子,就不能放过一切机会。” 八阿哥扬眉笑了,点头道:“好,我叫人注意那些人就是。” 两人回到宫中时天色已黑,八阿哥想送晴川回住处,晴川却拒绝道:“你是阿哥,我是御前伺候的宫女,人前还是避讳些好,不然皇上知道了定然会多想的。” 八阿哥沉默了片刻,突然轻声问道:“晴川,你真的那么爱四哥?” 晴川愣了愣,qiáng压下心中的qing感,转开了头,低声说道:“我现在不爱他,我只恨他。” 八阿哥却苦笑,“爱也好,恨也好,你心中总是有他的。” 一提到四阿哥,晴川只觉得心中绞痛,她万分信任的他,想不到竟是那样不堪的一个人。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八阿哥,我不想再提四阿哥,你也别再向我提他。我明日就要去御前当值,我会尽量帮你,请你自己也要努力吧,事在人为,我不信我们两个不能变了这天!” 八阿哥微微垂下头,片刻之后才又抬头笑着看向晴川,点头道:“好的,你去吧。” 晴川向着他福了福,转身回了干西四所的小院子,刚一到廊下,斜次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晴川。晴川吓了一跳,扭头见竟然是四阿哥,顿时又怒又急,压低了声音怒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只听四阿哥略显喑哑的声音从身后传了来,“不放,我怕一松手你就再也不是我的了。” 晴川怒道:“我本来也不是你的!”说着便用力地推着他的身子,试图从他怀里挣出身来。他却把她抱得更紧,一手托在她的脑后,低头qiáng行向她唇上吻了下去。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唇齿相接间,他轻咬厮磨,灵巧的舌不顾一切地探入,只想攻城略地。 晴川心中大怒,发狠地推开他,扬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骂道:“你浑蛋!” 他被她打得脸偏向了一侧,好半晌才回过脸来,用手轻轻地擦拭了一下嘴角,抬眼看向晴川,痛苦地问道:“我刚刚去看素言的尸体,他们告诉我早就扔在乱葬岗了,我又去了乱葬岗,那里全是尸体,我找不到她。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的人都要遗弃我、背叛我?为什么你们就不肯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证明我的心?” 晴川冷冷地看着他,说道:“因为机会在你手里的时候,你从来不懂得好好把握,等到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 他上前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恳切道:“晴川,你听我说……” 晴川却用力地挣扎起来,低声威胁道:“你放开,你再不放开我喊人了。这里是皇宫,要是惊动了皇上,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他松开了晴川,哑然失笑,涩声道:“你拿皇上来压我?我以为全世界你最懂我,原来你也跟他们一样,喜欢一下子就给人判死刑。好吧,额娘是好人,皇阿玛是好人,太子是好人,老八是好人,舅舅是好人,就我一个人是坏人。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一个都不信!” “那是你的事。”晴川淡淡地说道。 四阿哥定定地看着她,忽地讥笑道:“晴川,你不要以为你在御前伺候,就能帮得上老八多少忙,皇家的斗争不是你想像中那么容易的。” 晴川冷笑一声,针锋相对道:“说起斗争我哪比得上你呢?但是我就算能力再小、再不济事,也要跟你斗上一斗,我不想大清朝在康熙盛世出来一个bào君。” 她说完再不看他一眼,转身进入房中关上了房门。 他在门外默默地立了许久,对着门内低声说道:“晴川,你不要后悔。” 屋内却始终没有半点回应。四阿哥终是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大步地向外走去,他不能消沉,也容不得他消沉,他要高高兴兴的,他要告诉所有看不起他的人,他一定会高高兴兴的。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门内的晴川却似脱了力,慢慢地倚着房门坐倒在地上,掩着嘴泣不成声。当她终于勇于挣破一切束缚去追随心中所爱时,却发现那份爱不过是她的臆想,才发现自己爱的他是如此的不堪……笑话,一切都像是一个笑话。 晴川又歇了两日,就正式回干清宫当了值。因她伺候得贴心周到,康熙对她一如既往地看重,李德全是个机灵人,见康熙如此,自然对晴川也更是敬重起来。 京城中的朱三太子广收党徒,越发势大,朝中几次派了人前去剿灭,可却都被朱三太子逃脱了,康熙十分火大,一连几日都yin沉着脸,搞得干清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也都跟着战战兢兢的,生怕惹了康熙发怒。 亏得晴川机灵,几次用了心思哄得康熙开怀,这才叫干清宫里的众人免了不少责罚,大伙都松了口气,可康熙身边越发离不开晴川伺候,连带着后宫之中也都知道现在干清宫里的晴川最得康熙宠信。 四阿哥去给德妃请安的时候,德妃便有些为难地说道:“你放心,额娘答应你的事,怎么都会做到的。只是最近你皇阿玛因为朱三太子的事qing心qing不好,时时刻刻都离不了晴川,额娘不敢马上提这事儿。” 四阿哥听了却低头沉默片刻,淡淡地说道:“这件事额娘不用再提了。” 德妃十分惊讶,不禁问道:“怎么了?” 四阿哥神色淡漠地答道:“额娘知道温柔乡即英雄冢,女人从来不是老四的牵绊。” 德妃听了却想到他之前答应不会与十四阿哥争夺皇位的承诺,忍不住问道:“那你……”
第109页 四阿哥自然明白她想要问什么,淡淡一笑,说道:“额娘也尽管放心,儿子此刻赋闲在家,没有什么职务,根本不是十四弟的对手。” 德妃被他说中心事,不免有些尴尬,口中却轻声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老是曲解额娘的意思呢?额娘是……” “额娘——”四阿哥打断了她的话,把药碗从一旁端了过来,“您别说了。还是让老四伺候您喝药吧。” 德妃接过药碗,皱着眉喝了那汤药,又听四阿哥低声说道:“皇阿玛今儿吩咐差事给儿臣,叫儿臣去剿灭朱三太子党。儿臣已然想明白了,与其去争那位子,还不如老老实实办自己的差,做个贤王,日后也好辅助十四弟。” 德妃听了心中大定,同时又觉亏欠这个儿子太多,便伸手拍了拍四阿哥的手背,柔声说道:“老四,额娘知道你的这片心,日后你十四弟若是真有福缘登上那个位子,额娘定不许他薄待了你。” 四阿哥点了点头。 德妃又问道:“我听人说那些乱党中多有武功高qiáng的江湖中人,你既然去剿灭那些乱党,自己可要小心才好!” 四阿哥笑了笑,宽慰德妃道:“额娘放心吧,我已派人查探过了,那个所谓的朱三太子不算是什么厉害人物,只不过是借用着反清復明的名号骗人钱财罢了。” 德妃想了想,说道:“既是如此,你不如就用荣华富贵利诱他,叫这些叛党从内部瓦解最好。” 四阿哥点头道:“额娘说得对,老四回去就着人去安排。” 母子俩又说了几句,四阿哥辞了德妃出来,路过御花园时,却忍不住又去以前弹琴的那个凉亭里站了片刻。不过短短时光,那个俏生生地立在这里听他弹琴的伊人已然不在,原来qing爱于他,不过是空。 他低低嘆了口气,转身出了宫。 赵安一直在宫门外等着,见他出来忙牵着马迎了上来。四阿哥翻身上马,从他手中接过缰绳,低声问道:“事qing安排得怎么样了?” 赵安答道:“奴才已照主子的吩咐,安cha了个侍卫进那三郎香会,不出两日便可有确切的消息了。” 四阿哥想了想,突然说道:“我们不如也去那三郎香会里探一探,看看那朱三太子到底为何方神圣。” 赵安听得一愣,劝阻道:“主子,那伙子都是江湖中的亡命之徒,您贵为阿哥,不该以身涉险。” 四阿哥却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不入虎xué焉得虎子。你叫那侍卫想法引荐我们入会,给咱们捏造个身份,就说是江南富商好了,因受朝廷迫害而心存不满,打算用银钱支持朱三太子匡扶明室。” 赵安无奈,只得应道:“奴才这就去安排。” 没过几日,那提前潜伏在三郎香会的侍卫便引荐四阿哥与赵安两人进了会,四阿哥为人豪慡出手大方,很快便引起了香会一处分舵的头领注意,有意结jiāo起来。四阿哥送了他不少钱财,藉口仰慕朱三太子,请他引荐。那头领是个粗人,早就被银子闪瞎了眼,立刻答应了四阿哥的请求,将他引荐给了朱三太子。 四阿哥禀奏康熙的时候就说了此事,说他已取得了朱三太子的信任,游说他归附朝廷,那朱三太子态度也已有些松动,答应他在信徒大会上宣布解散三郎香会。 康熙听了只是jiāo代道:“京城重地不可生变,千万小心朱三太子藉机发难!” 四阿哥应诺,躬身退了出去,出了暖阁却见晴川端着杯茶候在门外,他不由得顿了顿脚步,看了她一眼,这才走了。 晴川把茶送进了暖阁,出来后悄悄地找到李德全,请假道:“我忽然觉得有些头晕,想回去歇一会儿,皇上那里谙达多照应一些吧。” 李德全听她说头晕,忙说道:“快回去躺一会儿吧,不行就去太医院找个太医看看,可别大意了。” 晴川谢过他的好意,真的去太医院要了几副安神的药,回来的时候看看四下无人,转了个弯直接去了阿哥所。八阿哥正在习字,见晴川来找他十分高兴,将手中毛笔随意地往书案上一丢,笑道:“今儿太阳从哪边出来了,你竟会来看我。” 晴川没空与他玩笑,忙将她在干清宫暖阁外听到的康熙与四阿哥的对话告诉了他,说道:“此事很得皇上重视,若是八阿哥能办得漂亮,必然可以得皇上夸赞。” 他微垂了眸光,掩下了其中的一丝失望之色,沉吟片刻,却说道:“朱三太子的事qing大伙都听说了几句,我也曾派人暗查过,只是那朱三太子老jian巨猾,不时地更换巢xué,所以很难将他抓到。再说,即便是抓住他一人处死了,那些愚昧的信徒没法安抚,反而更易生乱。更何况这事皇阿玛jiāo给四哥办理,我若贸然cha手,怕是会惹皇阿玛猜忌。” 晴川摇头道:“我今日在皇上那里见了朱三太子的画像,面容竟是见过的,你猜他是谁?” 八阿哥心中一动,顿时想起来福客栈中的那个朱先生来,“你是说他是那个产妇的丈夫,朱先生?” 晴川笑了笑,点头道:“不错,看面容就是他,只是画像是不曾剃髮的,可那日我们在客栈中见到的朱先生却是剃过发的,你有没有想过这说明什么?” 八阿哥心思灵敏,略一思量便答道:“说明此人不过是个假冒的朱三太子。” “对!”晴川说道,“他正是假的,四阿哥说那人答应了他解散三郎香会,我听着却觉得其中有蹊跷,你我都见过那些人,不像是用些官职银钱就能打动的人,为何会这样轻易地答应四阿哥?” 八阿哥剑眉微挑,接道:“其中可能有诈。” “所以,四阿哥极可能办不好这个差事,八阿哥你应该暗中准备一下,若是他办好了便也罢了,若是他办砸了,你就是那个力挽狂澜之人,你说皇上那里还会猜忌你么?” 八阿哥笑了,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去处理此事的。” 晴川想了想,又说道:“要揭穿朱三太子的身份,能用一招釜底抽薪最好,只有他们自己人说出来他是假的,那些信徒才会更信。” “你是说从朱夫人那里下手?”八阿哥问道。 晴川点了点头,神色有片刻的恍惚,轻声说道:“一个女子若是真爱她的丈夫,大多不会再贪图荣华富贵,你对她讲明白了其中的兇险,怕是她宁可与丈夫清贫一生,也不愿他刀口舔血,出生入死。” 八阿哥若有所思地看了晴川片刻,轻声应道:“我明白了。” “我不能在这里久留,先走了,我等着八阿哥的好消息。”晴川说完便向外面走去,临出门时她又停了下来,转回身正要说话,却见八阿哥正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她颇有些不自在,避开了他的视线,说道,“不管朱三太子做过什么,他夫人与那个孩子却是无辜的,你别伤害她们。” 八阿哥轻轻地点了点头,应道:“我答应你。”
第110页 晴川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将从太医院拿的药用药锅熬了,喝下了沉沉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又回到干清宫当差。 过了两日,朱三太子的事qing便有了消息,却是一波三折,兇险万分。 先是四阿哥扮作信徒深入虎xué,却被朱三太子在信徒大会上识破了他的阿哥身份,要抓了他砍头祭旗,就势造反,信徒大会上的百姓皆被那朱三太子鼓动起来,立时便要去攻打紫禁城。 多亏八阿哥带着朱三太子的妻子赶到,揭穿了朱三太子的真实身份,原来他并不是什么明室后裔,不过是个落魄的秀才,无意间得到了两件明朝宫廷的遗物,便起了假装明室后裔的心思。 八阿哥又将那人头上的假髮揭了下来,底下的信徒们见口口声声宁可断头不剃髮的朱三太子竟然也早已剃了发,顿时大失所望,又见他自己的妻子也抱着孩子出来哀求他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众人对八阿哥的话再无怀疑,参加大会的信徒们顿时一闹而散。 八阿哥带去的兵马这时才出现,也未去抓那些四下里逃散的百姓,只将那假朱三太子与三郎香会的主要头目一网打尽。 康熙听了大臣的奏报,先惊后怒,最后听得八阿哥把整个事态都已经控制住了,这才转而大喜,叫人把八阿哥传进了暖阁,贊道:“老八你这回做得好,老四若是被他们挟持了,后果不堪设想!” 八阿哥却磕了个头,朗声说道:“皇阿玛,儿臣有一个请求。” 康熙心里正高兴,闻言便说道:“你说。” 八阿哥说道:“这次能顺利地一举剿灭三郎香会,多亏了那假朱三太子的妻子深明大义,所以,儿臣想求皇阿玛一个恩典,不管那个假朱三太子该判什么罪,希望皇阿玛饶了他的妻子和他刚出生的孩子。” 康熙听了一怔,却没恼怒,反而觉得八阿哥有qing有义,是个xingqing中人,便迟疑道:“这……叛国之罪理当株连九族……” 晴川一直侍立在旁边,闻言再也忍不住了,cha言道:“如果是休掉的妻子应该不在其列吧?” 康熙愣了一愣,答道:“女子一旦被休,自然不再有任何瓜葛。” 晴川便说道:“那不如就叫假朱三太子休了妻子,他为了保护老婆孩子,一定会答应的。” 康熙想了想,便吩咐李德全道:“你去大理寺,就叫他们这么处理吧。” 正说着,外面有大理寺的官员前来回奏,说是假朱三太子在狱中畏罪自杀了,他的妻子带着刚出生的孩子服了毒,双双死在他身边。 暖阁里的众人一时都怔了,过了片刻,康熙才轻声嘆道:“问世间qing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趁还来得及的时候要多多珍惜,否则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说着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八阿哥与晴川两人。 八阿哥心中一惊,不敢有半点大意。晴川的眼神却有些呆滞,木讷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康熙吩咐道:“晴川,你替朕送老八出去吧。” 晴川呆呆地应了一声,转身送了八阿哥出去。八阿哥见她神态不对劲,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待走到廊外步子便顿了顿,低声问她:“晴川,你怎么了?” 晴川神色有些恍惚,喃喃道:“是我害了朱夫人,是我……” 八阿哥想了想,拉着她躲到廊柱后,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柔声劝道:“这和你没关系!” 晴川抬眼看他,自责道:“怎么没有关系?要不是我出了这个馊主意,要不是我把朱夫人扯进来,又怎么会这样?她的小孩还这么小,是我一手把他带到这个世上,又是我一手葬送了他,我怎么能原谅我自己?我怎么能……” 她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用手捂了嘴失声痛哭起来。 八阿哥嘆息一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用下巴轻轻地蹭着她的额发,安慰道:“你别这样,真的不关你的事。你回头想想,因为你出的这个主意,阻止了一场杀戮。有多少人会因此而保存xing命,又有多少人会因此而免于苦难。” 晴川却只是不住地摇头,“可那些我都感受不到,我只能感受到朱夫人和他孩子的死亡。八阿哥,人活着为什么那么残酷?为什么所有的事都不能两全?” 八阿哥沉默了片刻,将她揽得更紧,低声说道:“因为人活着就是来受苦的,你只有拼命地努力、拼命地挣扎,才能让自己的苦少受一点。所以我们不能孤军奋战,必须要两个人手牵手地搀着往前走。我痛苦的时候你扶着我,你痛苦的时候我扶着你,这样才能走完这一辈子。” 晴川用力地点了点头,将脸埋入他的怀中,低低地哭了起来。 第三章 繁花霁影愈纷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阿哥胤禛办理朱三太子一案刚愎自用,糙率鲁莽,致使逆贼险些挑起大乱,幸有八阿哥胤禩收拾残局,才未酿成大祸。着四阿哥胤禛从即日起停止一切职务,没有朕的旨意不准cha手朝政。钦此。” 雍王府正厅中,四阿哥俯身叩头下去,沉声说道:“儿臣遵旨。” 李德全收了圣旨jiāo到四阿哥手中,说道:“四阿哥,您就在府上好生养着,逮到机会奴才会在皇上面前美言的。” 四阿哥谢过了李德全,又将一张银票塞入他手中,送他出了门。随后回到厅内,金枝仍等在那里,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问道:“四爷,现在怎么办?” 四阿哥落寞地笑了笑,说道:“你走吧。” 金枝心中一急,眼中已含了泪水,问他道:“这里就是我的家,你叫我去哪里?” 四阿哥嘆了口气,慢慢地坐了下来,说道:“去哪里都无所谓,不跟着我就好。你看看我,朝中的职务没了,皇阿玛也不待见我,额娘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就没拿正眼瞧过我。你说你跟着我有什么意思?” 金枝哭道:“我嫁给你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世和地位,而是因为你是你,如果有一天你连饭都没得吃了,要去街上讨饭,你信不信?我金枝就跟在你身后,替你端碗。” 四阿哥缓缓地闭上了眼,好半晌才涩声说道:“何苦呢?你知道我心里没有你。” 金枝啜泣道:“我阿玛也问过我这句话,他问完之后我自己又问,何苦呢?可是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跌进去了。我越挣扎就跌得越深,到了最后我连挣扎都没力气了,只能任由自己慢慢地往下沉,往下沉……到最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四阿哥听得心中感动,定定地看向金枝。金枝则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qiáng笑道:“我一定很难看对不对?我知道你心qing不好,我应该让你高兴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控制不住。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擦gān,马上擦gān。” 四阿哥却是淡淡地笑了,伸手拉过了她,低声嘆道:“我不值得你如此待我。”
第111页 金枝摇头道:“不,不,四爷值得!金枝知道你心中的苦!你别消沉,虽然眼下皇阿玛被jian人蒙蔽了,可日后他定会懂得你为国为民的一片苦心。” 四阿哥沉默了,良久无语。 金枝小心地看了看他,问道:“四爷,是不是该把十三爷从南边叫回来?老八身边有老九和老十相助,您身边却连个帮手都没有。俗话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十三爷若是能回来,也许能有转机。” 四阿哥想了想,说道:“好,你去磨墨,我给十三弟写信。” 金枝忙去书案前准备纸笔,四阿哥在案前站了片刻,这才提笔在信纸上写道:十三弟见字如晤,速速来京会面。 然后便将信封好,jiāo由赵安日夜疾驰送往江南。正在督察河工的十三阿哥见信中只写了这么一句话,不由得十分惊讶。近年来他一直被康熙派差在外,很少回京,见四阿哥突然叫他回去,便问赵安道:“四哥那里出了什么事?” 赵安把京中近来发生的事qing简单地讲了讲,却没敢提四阿哥与晴川之间的纠葛。 十三阿哥听了不禁失笑,说道:“哦?我一年多没回京,想不到八爷党已经如此势大了,正好河工之事已经完毕,我这就回京向皇阿玛述职,也好好儿会一会老八他们。” 他是个雷厉风行之人,既然决定了回京,索xing向手下的人jiāo代完公务,直接带着赵安回了京城。进入北京城已是半月之后,十三阿哥叫赵安去雍王府给四阿哥送信,自己则先进宫去见康熙。 康熙见十三阿哥回来十分高兴,又听他奏报说江南河工之事俱已处理妥当,不由得笑道:“果真还是朕的十三郎最最叫朕省心,今儿就留在干清宫,朕给十三郎设宴洗尘。” 十三阿哥笑着谢了恩,正坐着陪康熙说着话,就见一个年轻的太监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旁侍立的李德全眼睛一瞪,斥道:“做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也不怕惊了圣驾!” 那太监吓了一跳,忙向康熙磕头请罪。康熙因十三阿哥来了心qing正好,也未与他计较,只是问道:“小顺子,出了什么事?” 小顺子又磕了个头,脸上满是喜色,禀报导:“回皇上的话,储秀宫的宫女过来报信,说是僖嫔娘娘有了身孕。” 暖阁里的众人俱是一怔,自从二废太子之后,康熙已经冷落僖嫔多时,想不到她竟然会有了身孕。李德全最先反应过来,立刻也跪下恭贺康熙道:“恭喜皇上,僖嫔娘娘又要给皇上添个小阿哥了。” 康熙也是大喜,站起身来兴奋地来回走了两圈,转头问小顺子道:“可召太医过去瞧了?” 小顺子点头道:“太医院的太医已经过去给僖嫔娘娘诊脉了。” 康熙步子顿了顿,对李德全说道:“走,咱们也去看看她。”说着便转身往外面走去,走了两步才想起十三阿哥还在,便又停下了步子,颇为歉疚地说道,“十三郎,朕改日再给你接风洗尘!” 十三阿哥忙笑道:“皇阿玛不用惦记儿臣,儿臣有些时日不在京中了,也有些门要串串呢。” 康熙笑了笑,转身带着李德全走了。 十三阿哥直到众人都走了,这才敛了脸上的笑意,正yu离去,却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与站在廊下的一个面容秀美的宫女说道:“晴川姑姑,李谙达叫您准备些银锭子,皇上回来定然要赏人,怕是要用的。” 那宫女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你叫李谙达放心吧。” 十三阿哥听了心中一动,走了过去,笑着问那宫女:“你叫晴川?” 晴川这才面容镇定地看向他,恭敬地蹲了蹲身子,行礼道:“十三阿哥吉祥,回十三阿哥的话,奴婢叫晴川。” 十三阿哥微微颔首,笑了笑,转身走了。 储秀宫中,僖嫔斜倚在软榻之上,静静地看着跪在面前给她诊脉的太医。那太医手指在僖嫔腕间停了片刻,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不由得抬头看向僖嫔。 僖嫔微微地笑了笑,轻声问道:“怎么啦?本宫的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太医迟疑道:“娘娘这脉象不像是喜脉……” 僖嫔笑笑,坐起来不急不忙地说道:“可是已经上报皇上了,怎么办呢?难道你要皇上治本宫一个欺君之罪吗?本宫死倒是不要紧,不过宫里的妃嫔为了争宠,假怀孕骗人这种宫闱秘闻,你觉得皇上会让你传出去吗?” 太医听得额头渗出汗珠来,忙俯下身连连磕头道:“臣惶恐,请娘娘指点迷津。” 僖嫔伸手扶他起来,低声说道:“很简单,你就说本宫怀孕了,到时候皇上天天来本宫这儿,你再帮本宫找一些生子秘方,一切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 太医听了目光闪烁,惊疑不定。僖嫔看着他,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又威胁道:“如果你陪本宫赌,咱俩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你不陪本宫赌,本宫就一定会让你全家陪葬。” 那太医忙磕头道:“臣……臣遵旨,臣先去开药方了。” 僖嫔点了点头,叫宫女进来带那太医去开方子,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挽月在外面禀道:“娘娘,皇上到了。” 说话间,康熙带着李德全急匆匆地进来,僖嫔忙伏下身子给康熙请安,却被他一把扶住了。康熙笑道:“你有了身孕,快起来起来。太医怎么说?” 僖嫔羞涩地笑了笑,轻声说道:“太医说已经一个多月了。” 康熙听了大笑道:“好好好,想不到朕这把年纪还能再添丁,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屋中众人忙也跪下去给康熙和僖嫔两个贺喜。康熙已年过半百,这个时候嫔妃还能有孕显然是表明他身体健壮,因此他心中也十分喜悦,对干清宫与储秀宫里的众人大肆奖赏了一番。 晴川看着宫女带回来的赏赐,也有些吃惊,问道:“僖嫔娘娘真的有身孕了?” 那宫女因得了不少赏赐正欢喜着,闻言点头道:“嗯,一个多月了呢。前一阵子皇上冷落僖嫔娘娘,宫里都说她要失宠了,还有不少人想上去踩僖嫔娘娘两脚,结果怎么样?僖嫔娘娘偏偏是个有福气的,诊出怀了龙子,皇上大喜,现在谁还敢说她一个‘不’字?听说已经有人开始给储秀宫里送礼了呢!” 晴川听了不免也有些感嘆,僖嫔受宠过一阵子,却因废太子的事qing而遭康熙厌弃,眼看着翻身无望了,却突然又诊出了身孕。在这宫中,每个人的命运都在不停地波折起伏,谁也看不到以后会是怎样。 她嘆息着摇了摇头,起身去干清宫当值,果然见康熙面带喜悦,一副心qing颇佳的模样,她便也凑趣地恭喜了康熙几句,康熙不由得笑了,用手指着她转头与李德全笑道:“你瞧瞧这丫头,还嫌朕给她的赏赐不够,又用好话来朕这儿骗东西呢!” 李德全躬身笑道:“这确是大喜事,别说晴川了,就是奴才也想着藉机多向皇上讨点赏赐呢!”
第112页 康熙听了哈哈大笑,又赏了李德全与晴川十两银子。 晴川谢了恩,给康熙上了茶,见康熙拿起了书案头上的奏摺,知道到了他批阅奏章的时候,她不敢再说笑,忙小心地退了出去。到了廊下,却见储秀宫的挽月在宫门处探头探脑,晴川有些意外,jiāo代了身边宫女几句,自己则悄悄地往外面走来。 挽月一见晴川出来,忙把她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晴川,僖嫔娘娘想见你呢。” 晴川一愣,她虽在僖嫔身边伺候过,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qing,僖嫔也嫌弃她连累到了自己,两人关系并不算亲密。这个时候僖嫔正得宠,还要找她做什么? 挽月见她不语,连忙说道:“僖嫔娘娘也曾待你不薄,你看在往日的qing分上,也该去见僖嫔娘娘一面,她正在御花园里等你,你快过去吧。” 晴川想了想,说道:“我现在正当值呢,你容我先进去jiāo代一下,然后我再随你去见僖嫔娘娘。” 挽月点了点头。晴川转身回了里面,只与李德全说自己要去内务府取些东西,便又出来了,与挽月一同去了御花园。 僖嫔正由宫女扶着在园子里散步,见晴川过来了,便遣退了身边的宫女。晴川见状忙上前去扶住了她的胳膊,僖嫔满意地笑了笑,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状似无意地问晴川道:“前些日子本宫那样对你,你不会怪本宫吧?” 晴川闻言忙恭敬地说道:“奴婢不敢。” 僖嫔轻轻地嘆了口气,低声说道:“要在宫里生存必须顺应大势,本宫也是没法子啊。眼下本宫想请你帮个忙,不知你可愿意?” 晴川暗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僖嫔这人只有用到了人的时候才会这样和颜悦色。她腹诽着,嘴上却是极为恭顺地说道:“娘娘请说。” 僖嫔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丝线编制而成的同心结来,jiāo到晴川手中,微笑着说道:“这是本宫托娘家的人从香山求来的,若佩戴男子身上,便能永远同心,你在干清宫当差,设个法帮我放在皇上身边。” 康熙身上佩戴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若没经过他的同意随意乱加东西,康熙知道了必然要怪罪的,晴川不免有些迟疑,“这……” 僖嫔只当她是要推託,便笑了笑,又说道:“如今你已回到皇上身边当差,本宫又怀了龙嗣,倘若你我联手一起帮八阿哥说话,相信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晴川岂会不明白她的暗示,闻言将那同心结放入袖中,承诺道:“娘娘尽管放心,奴婢一定会按娘娘说的去做。” 僖嫔笑了笑,“本宫走了有一会儿了,也累了,想要回宫歇一会儿,你去皇上身前伺候着吧。” 说着便伸手招了挽月等人过来,伺候着她回了储秀宫,晴川恭敬地立在那里,直到她走远了,这才从袖子中重又掏了那同心结出来,心中只觉为难。若是想要挂在康熙身上太难了,那么多双眼睛,突然多了这么个东西自然要被人发现,就是康熙自己也会察觉,怕是也要问问哪儿来的这个。 她翻看着那同心结,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东西往哪儿放好呢?也不知道藏到枕头下管不管用。” 晴川把那同心结重新藏好,一面思量着一面往干清宫而去,她刚离开,旁边假山后却缓缓地走出一人来,竟是刚回宫没几日的十三阿哥。他刚去永和宫里给德妃请了安回来,路过御花园的时候远远地看到晴川与僖嫔两人在一起,便也没出动静,悄悄地绕到了假山后,正好把晴川与僖嫔的对话听了个正着。 十三阿哥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见晴川走远了,便跟在她后面也去了干清宫。康熙不在宫中,晴川直接进了后面的寝殿,一进门故意先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说道:“屋里好大的味儿,赶紧拿果子来熏一熏。皇上要下朝了,便服也得准备好。还有,茶好像凉了,换一壶来吧。” 屋里的几个小宫女忙都出去准备了,晴川看看左右无人,忙把那同心结从袖子中拿了出来,偷偷地压到了枕头底下。刚把枕头重新摆好,便听有人在门口轻笑着问道:“你做什么呢?” 晴川心中一惊,转回身看过去,见十三阿哥轻倚在门口,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她面上qiáng自镇定下来,屈膝行了个礼,答道:“回十三阿哥的话,奴婢正在给皇上铺chuáng。” 十三阿哥笑了笑,走进来在chuáng边上坐下,抬头看着晴川说道:“我突然觉得有些饿了,你去找些点心来给我吃吧。” 晴川虽与他并不熟悉,却知道他是紧跟着四阿哥的,所以对他多有戒备,见他有意支自己离开,也不敢出去,只转身走到桌边把那里摆放的一碟点心端了过来,递给他说道:“十三阿哥,这是皇上的寝殿,旁人不能来的。您吃了糕点赶快走吧,免得皇上怪罪起来,奴婢担待不起。” 十三阿哥稍稍一怔,伸手取了一块点心,随和地笑道:“也对,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我怎么能破坏宫里的规矩呢?我还是先走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便从chuáng边站了起来,起身出去了。 晴川瞧他言行有些怪怪的,心生警惕,忙走到chuáng边去看那同心结,却发现枕头下空空如也,同心结早已不知去向。她顿时明白过来,定是十三阿哥趁她转身端点心的空当将同心结拿了去,可却猜不透他为何要这样做,难道他知道那同心结是僖嫔jiāo给自己的? 晴川百思不得其解,十三阿哥却已带着那同心结回到自己住处,叫人准备了些礼物,便亲自去了储秀宫。 因着避嫌,所以成年的阿哥和年轻的嫔妃很少来往,即便暗中有所勾连,也都是派太监宫女在当中传话,这也是当初僖嫔为何要利用晴川来笼络八阿哥的缘故。可今儿十三阿哥竟然亲自提着礼物前来拜访,僖嫔心中不觉有些诧异,叫十三阿哥进来后,说道:“十三阿哥真是太客气了,宫里什么东西没有啊,非得大老远地带这些给本宫。本宫真是生受你的了。” 十三阿哥给僖嫔请了安,恭维道:“娘娘如今深受皇阿玛宠爱,又怀了龙子龙孙,可算是这后宫第一人,即便是我这种闲云野鹤,也知道这风该向哪边chui、舵该向哪边驶。” 僖嫔听得受用,面上便不禁带了些得意之色,笑道:“十三阿哥真会说笑,皇上的妃嫔多了去了,子女也不计其数,怎么就偏偏高看本宫一眼呢?” 十三阿哥看了僖嫔一眼,故意玩笑道:“我要说昨儿个菩萨託了梦给我,要我孝敬娘娘,娘娘信不信?” “越说越玄了。” “不是玄,是真的。昨儿才刚梦见菩萨,今儿经过御花园,就看到一个宫女把这个给扔了出来,您说是不是巧了?” 十三阿哥说着,便从怀里掏出那个同心结来,给僖嫔递了过去。僖嫔一见不免有些愣怔,这分明是她jiāo给晴川的东西,为何会到了他的手里?僖嫔不由看了十三阿哥一眼,看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动,暗道她有心与晴川一起来保八阿哥,而眼前这人却向来与四阿哥jiāo好,此番行事怕是故意要来离间她与晴川了。
第113页 僖嫔看了看那同心结,轻轻一笑,说道:“哟,这不是本宫让晴川转给皇上的同心结吗?这孩子,怎么这么煳涂?平素丢三落四也就算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也丢了,回头本宫一定饶不了她。” 十三阿哥轻描淡写地问道:“娘娘不怪她?” 僖嫔若有所指地答道:“她是从本宫这儿出去的,脾气xing格本宫太了解了,即使有别有用心的人挑拨是非,本宫也不会相信的。十三阿哥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这几天往储秀宫送礼的人实在太多了,您瞧我这屋子小,还真是搁不下呢,你看,你是不是拿去孝敬别的娘娘比较好。挽月,送客!” 十三阿哥见她如此,只淡淡地笑了笑,慡快地抱了那几样礼品出去了。 待他出去,僖嫔却冷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同心结看了一眼,jiāo给挽月,吩咐道:“你给晴川送过去,告诉她一句话——做事千万要小心。今日若不是本宫了解她,就算她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 挽月应了一声,拿了那同心结给晴川送去,将僖嫔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晴川听。晴川听了也是吓了一身冷汗,暗道这十三阿哥竟然如此狡诈,偷了这同心结去离间她与僖嫔,亏得僖嫔没信,不然定要记恨上她不可! 晴川想了想,低声对挽月说道:“请转告僖嫔娘娘,就说晴川一直记着当日在储秀宫时娘娘对我的好,若没有娘娘,便没有今日的晴川,所以请娘娘放心,只要是娘娘jiāo代的事qing,晴川定会用心去做,也请娘娘万不要受了jian人的挑拨。” 挽月点了点头,回了储秀宫。晴川左右思量一番,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寻了个空儿便去了八阿哥处。 八阿哥正与九阿哥等人商量事qing,听说晴川来找他,便寻了个藉口偷偷地从房中熘了出来,走到廊下笑着看向晴川,故意问她道:“怎么?可是想我了?” 晴川颇有些无语,忍不住横了他一眼,气道:“八阿哥,你能不能别逗我了,我有正事和你商量。” 八阿哥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失落,脸上的笑容却是更深,问她道:“有什么事?” 晴川便把今天的事qing给他讲了一遍,八阿哥听完不禁失笑,“你们这些女人就是爱信这些东西,那同心结若是真的如此管用,我早就去求个十个八个,索xing都挂你身上得了!” 晴川一时哭笑不得,问他道:“你听明白我话中的重点了么?这不是同心结的问题好不好?而是十三阿哥藉机离间我与僖嫔的事qing。我对十三阿哥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还有后招来害我。” 八阿哥略一思量,说道:“你入宫之前,老十三就被皇阿玛派到江南督办漕运去了,后来又跟着四哥在南边追讨国库欠款,前一阵子四阿哥独自回来了,他却被皇阿玛留在南边督察河工,皇阿玛对他很是看重。因在外面跑得久了,老十三这人便带了些江湖中人的习气,为人豪慡,在宫中人缘很好,皇阿玛也常说他xing子耿直,有侠义之风。” 八阿哥说到这儿,唇角却轻轻地挑了挑,露出一丝讥诮之意,“不过都是皇家的阿哥,若他真如皇阿玛说得那般单纯,早就不知道死了几次了。他这人虽看着豪慡莽撞,可心思却是极为缜密的,素来与四哥jiāo好,与我们几个一直不太对眼。” 晴川缓缓地点了点头,她记得以前的小说中十三阿哥也是一直有狭义之名的,这两次与他接触,只看他言行的话倒也像是个豁达之人,却想不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qing来。书中那些背后捅刀子的事qing,可都是九阿哥那样xing子yin沉的人做的,果然小说与现实差了许多啊。 “你不用想太多,你是皇阿玛身边的宫女,他不敢对你怎样,再说还有我呢,你以后见他躲着点就是了。”八阿哥说着,忍不住伸出手去替她挽鬓角的细发。 晴川不习惯他如此亲昵的举动,忙往后退了一步,见他的手还僵硬地停在半空中,她也觉得有些尴尬,转了话题问他道:“你的伤口怎样了?可好利索了?” 上次为了从素言手中救下她,八阿哥肋下受了伤,眼下虽已过去了一个多月,可晴川一直惦记着此事,隔三差五就要给他寻些药膏来涂抹,只怕他留下后遗症。 八阿哥闻言缓缓抬手捂住了受伤之处,微微皱眉道:“看着伤口像是没事了,可我总觉得这肋下隐隐作痛。” 晴川听了大惊,她忙上前弯腰去看他的肋下,“不会是伤了经脉吧?你可找太医看过了?”说着小心地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肋下。 他忽然低声“哎呀”了一声,身子一倾便顺势倚在了晴川的肩上。晴川吓得忙挺着腰撑住他的身体,侧头焦急地问他道:“怎么了?又疼起来了?” 八阿哥唇角隐隐地含着笑,剑眉却紧紧地皱着,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晴川的肩上,低声道:“疼,很疼,动一动就疼,碰一碰都疼。” 他的声音低沉微哑,唇离她的脸极近,温热的气息直接喷到她的脸颊,不知为何,她的脸忽地便红热起来。 气氛正微妙间,却听得九阿哥的声音懒洋洋地从门口传来,“我说八哥怎么一去不返了呢,原来人家正私会佳人呢!” 紧接着十阿哥略显憨厚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真的?在哪儿呢?” 九阿哥便冲着廊下抬了抬下巴,嗤笑道:“这不,两人正执手相谈呢。” 晴川脸上一红,忙抽回了手,转身看向门口的九阿哥与十阿哥,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八阿哥说他伤口还疼,一碰就疼。” “八阿哥伤口还疼?”十阿哥推开门口的九阿哥,走了过来,奇道,“不应该啊,今儿在布库房的时候,八哥身手可是利索得很,差点把我揍了个半死,还疼?”他说着便也向八阿哥伸出了手来,叫道,“八哥,来!我来看看你的伤口。” 八阿哥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伸手向他手腕斩了过去,骂道:“多管闲事!” 十阿哥惨叫一声,连忙抽回手去,转头问晴川道:“这还叫伤口没好?” 晴川看了看门口面露嘲讽的九阿哥,又看向轻笑着看着她的八阿哥,一时愣了。 八阿哥笑着向她伸出手去,说道:“真的使不上力气,不信你再试试。” 晴川心中顿时明白过来他又在戏耍自己,顿时又羞又怒,伸出手去推开了他,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走出去了老远,还听到十阿哥在后面嚷嚷道:“八哥,你打我做什么?我又不知道你只是想趁机占人家姑娘的便宜!” 晴川脚下一个踉跄,扶住廊柱才站稳了,只觉得脸上发烫,连头也不敢回一下,只急忙忙地走了。回了干清宫,她的心qing才渐渐平復下来,却不禁又想起了十三阿哥,暗道自己还真得对此人多加提防才是,否则一旦真的中了他什么圈套,就算是有八阿哥相助,怕也不好处理。 她这里暗自提醒自己要提防十三阿哥,却不知十三阿哥却也是暗中注意了她,他仔细地观察了晴川几日后,专门去了趟雍王府。
第114页 书房之中,十三阿哥在纸上写下了“皇上、僖嫔、晴川、老八”几个名字,抬头对四阿哥说道:“四哥你看。皇阿玛虽然怀疑老八,可是眼下老八身边有两个帮他的人,一个是僖嫔,如今正怀着龙子,是皇阿玛最宠爱的妃子;另一个是晴川,掌管干清宫,是皇阿玛最贴身的宫女。有她们的帮忙,对老八来说一定是事半功倍。本来我故意试探了一下僖嫔,她倒是对那个晴川十分信任,显然关系很是不一般……” 四阿哥的视线划过纸上的“晴川”二字时不自觉地停滞了下,心中却有苦涩从心底泛了上来。十三阿哥见他一直沉默,不由得问道:“四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四阿哥的视线从纸上移开,淡淡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十三阿哥想了想说道:“僖嫔怀了龙子,周围围了一大群人,要除掉她恐怕没那么容易。我想得从这个叫晴川的女人身上入手。”说着便提笔在晴川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四阿哥却是面色微变,忽地拿起那张纸来撕了个粉碎,冷声说道:“不要从她身上入手,你另外想办法。” 十三阿哥一时愣住,不禁问道:“为什么?” 四阿哥却坚持道:“没有为什么,听我的就行了。” 十三阿哥心中十分奇怪,诧异地看向四阿哥。四阿哥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勉qiáng笑了笑,解释道:“我不想我的千秋大业,是从一个女人身上入手的。” 十三阿哥却还想再劝,“四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 “老十三!”四阿哥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说了,我主意已定。”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金枝正端着一盘糕点从外面进来,差点与四阿哥撞了个满怀,见他沉着脸往外走,忙叫道:“四爷,四爷?” 四阿哥却没理会她,只大步地出去了。金枝转身看向十三阿哥,问道:“这是怎么了?兄弟两个闹气了?” 十三阿哥也有些摸不到头脑,纳闷地说道:“没有啊,我一提那个叫晴川的宫女,四哥就很生气,我也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又是她?” 十三阿哥听了心中诧异,问道:“四嫂,这是怎么回事?” 金枝眼中闪过嫉恨之色,口中却嘆了口气,在一旁坐了下来,恨声道:“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有心计、最狠毒的女人……不但勾着八阿哥,就连你四哥也被她耍得团团转……” 她便把晴川如何勾引四阿哥,引诱得四阿哥为了她都要抛弃权势地位,只愿与她双宿双飞,可她一见四阿哥没了权势,却立刻转身投入了八阿哥怀抱的事qing与十三阿哥细细地讲了。十三阿哥听了十分惊讶,意外道:“看那晴川言行举止,不像是这样势利的女子啊,怎么会如此卑鄙?” 金枝气道:“只能说明她道行高,不然又怎会把你四哥和八阿哥两人都迷惑住了?你瞧瞧你,不过是才见了她两面,不也觉得她不错吗?” 十三阿哥缓缓地点了点头,见金枝还气唿唿的,便劝她道:“四嫂你别着急,四哥只不过是一时被她迷惑,待过段时日看清了她的真面目,自然会醒悟过来的,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嘛,我不会看着四哥被她戏耍的。” 金枝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来,说道:“你可要好好劝劝你四哥,别叫他被那个狐狸jing迷了心智。” 十三阿哥笑了笑,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既然四哥对晴川下不了手,那么不如就叫他出手吧,当前最为重要的,就是要设法离间了晴川与僖嫔两人才是。他这样想着,随意捏了块点心放入口中,尝了尝,笑着问金枝道:“四嫂,你从哪儿找来的厨子?竟能做出这么好的马奶糕来,味道和糙原上的一般无二。” 金枝笑道:“这是宫里刚赏下来的,说是容宪公主亲手做的,从蒙古给皇阿玛捎来的。皇阿玛说一想到容宪公主小小年纪就嫁去了蒙古,父女两人天各一方,想见也见不到,就怎么也不忍心吃她做的这些马奶糕,索xing都赏给阿哥公主们,叫大伙都记着容宪公主的好。十三弟的那份怕是送到阿哥所去了,你回去吃就是。” 十三阿哥又从盘子里捏了块马奶糕扔进嘴里,笑道:“我算是看明白四嫂的心思了,这是怕我吃光了这马奶糕,四哥吃不到了吧?既然如此,那老十三就先告辞了,四嫂也快给四哥送去吧。”说着便辞别金枝回了宫。 一进阿哥所就听到八阿哥的院子里有些喧闹,他忍不住拐了个弯,从院门口看进去,见院中十分热闹,八阿哥与老九、老十俱在院中。晴川拿着一碟马奶糕站在离八阿哥不远的地方,气唿唿地嚷道:“你既然不能吃这个东西gān吗不早说!若是吃出问题来,我一个小小的奴婢担得起责任吗?” 八阿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只微笑着看她,倒是一旁的九阿哥嘲弄她道:“你还好意思埋怨八哥,你也不想想,皇阿玛给咱们大伙都赏了马奶糕,怎么会偏偏忘记了最宠信的八哥?既然不给八哥,就说明八哥不能吃这些,是你自己煳里煳涂的,还巴巴地送来!” 十阿哥故意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就是,八哥从小就闻不得奶味,因为这咱们吃马奶糕都得避着他吃的。” 晴川被他两个挤对得又羞又怒,今儿的马奶糕,连带着身边的李德全与晴川也赏了些,晴川见偏偏没给八阿哥,误以为康熙是有意冷落八阿哥,又听说这马奶糕很是珍贵,便偷偷地将她自己的那一份给他送了来。 八阿哥见她送了马奶糕来,也没说自己不能吃,还挺高兴地吃了一块,还没吃完正好赶上老九和老十来寻他,晴川这才知道八阿哥是自小不能吃这种东西的。 九阿哥与十阿哥一唱一和地逗晴川,八阿哥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晴川自己觉得丢人,索xing拿着那碟马奶糕就走。八阿哥忙一把拉住了她,笑问道:“你做什么去?” 晴川见他脸上还带着笑意,心中更是气恼,没好气地答道:“我自己回去吃。” 他瞥了一眼那碟子,又笑着看向晴川,问:“这么多,你自己吃得了吗?” 晴川气哼哼地答道:“吃不了我就扔了,反正不会再拿过来惹八阿哥烦。” 八阿哥笑了笑,却是低声说道:“我不烦,你能惦记着我,就说明心里有我,我很高兴。” 他语气暧昧,晴川听得面上一红,又见老九和老十还站在不远处瞧热闹,不由得更觉羞窘,也不理会他,只转身便要走。 八阿哥却笑着不肯放手,说道:“别不好意思,你既然给我送了来,就是我的了,怎么能再端回去?我知道有个人喜欢吃这东西,走,我带着你给她送去。” 他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晴川往外走,到门口时才看到十三阿哥站在那里,八阿哥脚下顿了顿,笑着招唿道:“十三弟。”
第115页 晴川忙从八阿哥手里挣脱出来,向着十三阿哥行礼道:“十三阿哥吉祥。” 十三阿哥笑着点了点头,视线从晴川身上打了个转,这才又看向八阿哥,说道:“刚才在外面就听着八哥这里热闹,就想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却来晚了,八哥这是要出去?” 八阿哥点了点头,復又拉起晴川的手,笑道:“我带着这丫头出去转转,十三弟自己进去吧,老九和老十还在里面呢,一直说要找你喝酒呢。” 正说着,老九和老十已从院内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拉了十三阿哥就往里面走,嘴里还嚷嚷道:“十三弟是个大忙人,好容易回来了也整理日不见踪影,这回总算逮到你了,走,陪着咱们喝酒去!” 晴川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们几个,八阿哥却凑到她耳边,低声笑道:“别管他们,走,我带你出宫。” 晴川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八阿哥扯着向宫外走去。出了宫门,早有侍卫备好了马,她见竟然要骑马出去,不由得问道:“还要骑马么?” 八阿哥慡朗地笑了笑,勐地将晴川从地上抱起,不顾她的惊叫声将她放在马背上。晴川心中一惊,十分没有出息地俯身抱住了马鞍,转头问他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咱们坐车不成吗?” 八阿哥自己也跃上马来,双手从晴川身后环过来握紧了缰绳,双脚轻磕马腹催促那马儿快跑,口中却笑道:“你别管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上次他这样带她放马疾驰,还是她被困在太子别苑里打算偷跑时,结果他虽然将她从别苑里带出来了,却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荒郊野外。眼看着这回走的路也是越来越偏僻,她不由得回头看他,狐疑地问:“你不是又想将我丢到野地里去吧?” 八阿哥闻言,面无表qing地说道:“这回我打算把你卖了给人当媳妇去!”说完便策马狂奔起来。 就这样疾驰了好一会儿,他才在郊外的一处菜园外勒停了马,抱着晴川从马上跃下来,指着菜园一角的几间木屋,说道:“我最喜欢的人就住在那里。” 晴川微微一愣,心中顿时涌上些异样的qing绪。 身旁的八阿哥已然探过身来细看她的脸色,轻笑着问道:“怎么?吃醋了?” 晴川忙gān笑了两声,答道:“笑话,我巴不得你有喜欢的人,也省得来纠缠我。” 他笑而不语,散开缰绳任由马儿去吃野糙,自己则牵了晴川的手穿过菜地往那木屋走去。晴川见远处明明有小路,忙叫道:“你别踩人家菜地啊,那边有路的。” 他却不在意地回头笑道:“没事,这样走近。” 晴川无奈,只得随在他身后往菜地里面走去,刚小心地绕过了几处瓜藤架子,脚下却被瓜秧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个跟头,亏得八阿哥扶住了她,笑道:“你小心点,踩坏了菜可是要赔的!” 晴川瞪他一眼,正要说话,却听见木屋那边传来女子的惊唿声,“哎呀,是谁敢踩我的菜园子啊,快出来,出来!” 晴川忙闻声看过去,就见一个中年女子手里拿了根木棍正往这边而来,她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拽八阿哥,急声说道:“坏了,人家来赶了,我们快跑吧!” 八阿哥却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绕过瓜藤对那女子高声喊道:“姑姑,是我。” 那女子一愣,放下了手中的木棍,奇道:“老八?” 八阿哥已然拉着晴川走出了菜地,指着那女子对她说道:“你看,她就是我的姑姑冰月格格,是不是貌美如花,值得让你喝一罈子醋呢?” 晴川有些尴尬,那冰月格格却上前亲昵地打了一下八阿哥,笑骂道:“没大没小,都二十好几了,还像小孩子一样。你今儿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 八阿哥笑着躲开,又把晴川推到冰月格格面前,介绍道:“姑姑,这是晴川,皇阿玛身边的宫女。我们给你送马奶糕来了。” 冰月闻言不由得仔细瞅了瞅晴川,又看向八阿哥,话有所指地笑道:“老八眼光不错,是个好姑娘。” 晴川脸上腾地一下子红了,连忙解释道:“格格,您误会了。” 八阿哥笑而不语,冰月心中便明白了几分,把两人往院子里让,“都先进来吧,有话坐下说。” 院中摆放的有矮桌和小凳,冰月招唿八阿哥与晴川在桌边坐下,八阿哥把晴川带来的马奶糕放到了桌上,对冰月说道:“姑姑快尝尝味道如何。” 冰月也不客气,捻了一块放入口中,品了品点头说道:“味道真好,跟当年吃的一样。” 八阿哥笑问道:“我就知道您爱吃这个,特地给您拿来的。您说我是不是很孝顺?” 冰月哭笑不得,问道:“这孝顺,也是自己说的?” 八阿哥正要反驳,冰月已从桌边站起身来,笑着应付道:“好好好,你最孝顺,你最孝顺可以了吧?你们难得来,我去给你们泡壶好茶。”说着便向木屋内走了去。 晴川此刻才有机会问出心中的疑问,压低了声音问八阿哥道:“这格格怎么不住在皇宫里,住在这儿?” 八阿哥望了一眼屋内,淡淡一笑,说道:“姑姑是安亲王岳乐的女儿,从小养在宫里跟皇阿玛一起长大,后来为了平定三藩之乱,皇阿玛把姑姑嫁给了三藩之一的耿jing忠,三藩平定之后,姑姑就回来了。她不喜欢住在皇宫,就在这儿种种花养养鸟,反倒活得舒心。” 正说着,冰月端着茶从屋里出来,听到了后半句,笑着接道:“若不是这小子时不时过来给我捣乱,我就更舒心了。” 八阿哥也笑了,“姑姑,我已经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冰月闻言就笑着瞥了晴川一眼,说道:“长大了就赶快办喜事,让姑姑也跟着热闹热闹。” 八阿哥也含笑看向晴川,答道:“我想娶的人不肯嫁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晴川已听出了他二人的弦外之音,却瞪了八阿哥一眼,装傻道:“你看我gān什么?我跟你又没关系。” 一旁的冰月不由得笑了,取笑八阿哥道:“原来人家还没答应,你小子可得加把劲儿了!” 八阿哥挑眉笑了笑,趁着晴川不备,一把将她揽入了怀里,冲着冰月笑道:“谁说的,她是害羞,她早晚都是我的人。” 晴川怒了,抬起胳膊肘使劲顶了一下他的肋下。八阿哥夸张地惨叫起来,高声叫道:“姑姑快来救我,这母老虎要吃了我呢!” 晴川顿时又羞又急,真的摁了他要打,那边的冰月已是哈哈大笑,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小两口就别在老太婆面前打qing骂俏了。你们在不在这儿吃饭?要在这儿吃饭,就跟老太婆一起动手张罗。要是不吃,我就懒得弄了。” 八阿哥忙起身从矮凳上跳了起来,一边往厨房那边跑着,一边叫道:“进得山中怎么能不取宝呢?我去烧火,你们俩去摘菜。”
第116页 晴川还从未见过他像今天这般孩子气过,不由得瞧得有些愣怔。 冰月笑了笑,拉着她进了菜园摘菜,随意地说道:“老八这小子挺不错的,身上没有皇家子弟的浮躁气,要是嫁给了他,还真是有福气。” 晴川愣了愣,连忙解释道:“格格,你误会了,我跟他没什么。” 冰月抬眼看她,奇道:“你不喜欢他?” 晴川沉默片刻,轻声答道:“我看不懂他,他看起来很温和,对谁都是面带微笑,脾气好得很,可转过头来对我却经常是喜怒无常,以前还总是戏耍我。” 冰月笑了笑,一面摘着菜,一面轻声说道:“看来你还不了解他。老八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被圈禁了,皇上把他jiāo给纳兰贵妃抚养,你也知道纳兰贵妃有大阿哥,心思当然放在自己儿子身上。老八这孩子的心思敏感,不愿意叫别人因为他的出身而看低了他,因此十分好qiáng,xing子也倔。他八岁的时候打碎了太皇太后的花瓶,皇上把他带到我这里来,要我管教他。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却一点用都没有。直到有一次他摔伤了,我给他包扎伤口,他才抱住了我,说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我对他说,出身是改变不了的,能改变的只有他自己,别人越是看不起,自己越要自尊自爱,不只是为了他,还要为了身在冷宫的良妃。从那以后,这孩子就像变了一个人般,越来越懂事,对下人宽厚,对长辈有礼……其实,我知道,他内心里一直是那个敏感又倔qiáng的小男孩,所以当他遇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的时候,他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晴川愣住了,她只看到他在人前的温文尔雅,看到他单独面对她时的玩笑戏嚯,却从没认真想过他为何会独独待她不同。 冰月知道“qing”之一事最是当局者迷,她笑着转移话题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马奶糕吗?” 晴川的心思还在八阿哥身上,闻言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是我丈夫最拿手的一道点心。我年轻时候不懂事,怀揣着皇上的谕旨,信心十足地去三藩做卧底,无论我丈夫对我多么好,我都觉得他是个逆贼,从来没有给他一次好脸色。直到有一天,我的行踪bào露了,他必须在我和他父亲之间做个选择,结果他选择了我,然后在他父亲面前自尽了。从此,我再也吃不到他做的马奶糕了。” 冰月说到后面,声音渐低,自己也似沉浸到多年前的回忆中,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哀愁,良久无话。 晴川有心劝他,还未开口,冰月已然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笑道:“没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想开了。能够拥有一个男人完整的爱,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孩子,能珍惜的时候就尽量珍惜吧,别像我一样,等到失去了,就再也来不及了。” 说完,她又慡朗地笑了笑,高声唱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的歌声嘹亮而悠远,晴川静静地听着,一时沉浸其中。 吃过饭从冰月那里出来,八阿哥与晴川并未上马,只牵着马在田间缓行,晴川的心思还沉浸在冰月说的那番话中,忍不住偷偷地瞥了眼身侧的八阿哥。冰月劝她有花堪折直须折,可这人真的是他该珍惜的人吗? 只一这样想,晴川就忍不住摇了摇头,暗骂自己太没出息,现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qing,还不如想想怎么帮助他取得储君之位,歷史上的皇帝可是雍正,是四阿哥,她若想扭转歷史,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办到的。 一旁的八阿哥心qing颇好,见晴川又是摇头又是嘆气,忍不住转头打量她,笑着问道:“你想什么呢?” 晴川理了理杂乱的心绪,正色答道:“我在想眼下太子被圈禁了,四阿哥又被关在家里,成年的阿哥里面你的能力最为突出,在朝臣中的口碑也好,本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可因为废太子的事qing皇上反而对你起了疑心,认为你为了谋求太子之位才故意笼络人心,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消除他的怀疑呢?” 八阿哥闻言愣了愣,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只低着头默默地走着。 晴川不知他的心思,还道他也在为此事发愁,苦思冥想了一会儿,脑中忽地灵光一亮,惊喜道:“有了,不如你过继给冰月格格。” 他转过头看晴川,脸上笑意全无,眼中甚至带了些愠怒之意,只是问她:“我过继给姑姑?” 晴川犹自不觉,继续说道:“当然不是真的,只是要你去向皇上请求一下表明态度。皇上知道你素来与冰月格格感qing好,她又没有子女,你这样请求,一是表明你是个重感qing的人,二是表明你愿意放弃皇位继承权,到时候皇上还怎么会怀疑你呢?” 他低头听着,神态淡淡地,问道:“然后呢?” 晴川答道:“没有然后,今儿皇上刚因容宪公主远嫁蒙古的事说了,以后他的子女,男不过继,女不远嫁。” 他没有反应,只沉默地走着,许久没有开口。 晴川劝他道:“你眼下看着虽最得宠,可皇上心中对你已有猜忌,再说四阿哥为人狡诈,保不定什么时候又翻身了,到时候我们错过的不只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不定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八阿哥却还是没有反应,晴川不由得有些着急,伸手去摇他的胳膊,问道:“你听到了没有?现在是你把四阿哥踩下去最好的机会……” 八阿哥勐地甩开她的手,冷声说道:“够了!四阿哥,四阿哥……晴川,你既然那么爱四阿哥,为什么不去找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晴川一愣,“你说到哪儿去了?” 他却是冷笑道:“说到你心里去了。从开始到现在,你嘴里一直在说他,一刻都没停止过。” 晴川不觉有些恼怒起来,说道:“我……我恨他。” 他讥讽地笑了笑,“没有爱哪里来的恨?如果你真的那么放不下他,那好,我成全你。”说完便抱了晴川上马飞驰而走。 晴川大惊,怒问道:“你要gān什么?” 八阿哥却一直抿唇不语,只扬鞭催马。晴川在马上被颠得晕头转向,再停下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已是在雍王府大门外。他把她放下马来,冷声说道:“既然那么放不下,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为什么要让彼此都痛苦?” 晴川看一眼那雍王府的大门,心中又气又怒,叫道:“我承认,我是爱过他。可是当我知道他是那么不堪的一个人,我的爱已经没有了。” 八阿哥冷笑,问道:“既然没有了,为什么还要提起他?” “因为……”她却说不出话来。 “我来替你说,因为你控制不了你自己的心。”他冷笑道,失望地看向晴川,“晴川,我今天本来很高兴,虽然只是几块点心,可你却给我送了去,我以为你心里已经有我了,原来,不过是我在自作多qing。好,我成全你,你去找他就是,我再不拦你!”
第117页 他说完,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晴川差点被他气得闭过气去,见他竟又把自己丢下,独自跑了,气得大骂道:“胤禩你个大浑蛋!” 街上的人纷纷侧目,就连雍王府的门人也往这边看了过来,晴川不敢再骂,只好气唿唿地往宫里走,同时安慰自己,这次比上次还qiáng不少,上回是把她丢在了郊外,这次好歹还是在城里。 晴川走到宫门时已是天黑,眼看宫门就要关了,她急匆匆地进了宫,却没有时间再去找八阿哥算帐,只得回到自己住处歇下了。待到第二天去干清宫当差的时候,这才看到了穿了一身朝服的八阿哥。 他见到她仍然黑着脸不理不睬。晴川自觉委屈,更是不愿意服软,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都轻轻地冷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了另一侧。 与八阿哥同行的九阿哥瞧了不免奇怪,低声问他道:“八哥,这丫头又惹你生气了?” 八阿哥自嘲地笑了笑,轻声答道:“她什么时候叫我高兴过?”说完便不再理会九阿哥,迳自往前走了。 晴川自然也是十分恼怒,她自认是为了八阿哥好,不想他却是狗咬吕dong宾——不识好人心,而且还给她甩脸子。见他既然如此,她索xing也不去理他,两人一时僵持起来。过了没两日,八阿哥竟然主动向康熙请缨去视察河道。晴川听到消息,一时不由得有些愣了,他这人也太能赌气了吧? 晴川暗道:“你去吧,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别回紫禁城来!”虽这样想着,可心里终究是有些难受的。 八阿哥出发那天,康熙亲自去送行,场面十分壮观,干清宫里的宫女们也纷纷偷跑出去看热闹,回来还叽叽喳喳地讨论八阿哥高坐在马上的英姿。晴川越听越是心烦,看着宫女们打扫完康熙的寝殿之后,索xing就向李德全请假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刚回去了没多久,就听有小太监在外面叫她,出去一看却见是个面生的,不由得有些诧异,问道:“找我什么事?” 小太监笑着向晴川打了个千,看了看左右无人,这才低声说道:“奴才是在阿哥所当差的,八阿哥临走的时候叫奴才告诉姑姑一声,他不在宫中的日子,还请姑姑替他照应一下承干宫里的良妃娘娘。” 晴川听得一愣,她倒是听说过良妃一直被圈禁在承干宫,却想不到八阿哥会向她託付此事,便问那小太监道:“八阿哥还说什么了?” 小太监想了想,答道:“八阿哥说因为良妃娘娘被圈禁了,宫里的太监宫女经常在饮食上剋扣良妃娘娘。他在宫里时,他们顾忌着他还不敢太过分,现在他去巡视河道了,就怕良妃要受欺负了。所以请姑姑对良妃娘娘多照应些,每日里给她送些饭食过去。” 晴川不觉想起了冰月格格说过的话,因为良妃的缘故,八阿哥自小便很受气,所以才养成了现在的脾气,她心中不免有些心软,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太监这才走了,出了院门却没离开,只悄悄地藏身在一旁的夹道中,过了片刻,见晴川果真提着食盒出去了,他这才小跑着去了阿哥所,找到十三阿哥禀报导:“主子,事qing都办妥了,晴川已经给承干宫送饭去了。” 十三阿哥点了点头,又叫了两个小宫女进来,低声吩咐几句,那两个宫女便告退出去了,小太监看了不解,忍不住问道:“那俩丫头不是干清宫里的粗使宫女吗?主子还要用到她们?” 十三阿哥笑了笑,轻声说道:“你就等着看好吧。” 再说那两个宫女,从阿哥所出来后直接去了干清宫,拿着扫把假意地打扫着迴廊,眼角余光却不时地瞥向宫门口,远远地看到僖嫔扶着挽月过来了,两人忙背过身去,装作没有看到她的样子,谈论道:“哎,你发现了没有?僖嫔娘娘最近老是来找晴川。” 僖嫔刚好听到这话,身子不由得顿了顿,停在了廊柱之后,就听另一个宫女说道:“那是当然,晴川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哪个娘娘不想巴结她?” 刚才说话的那个宫女却低低地嗤笑了一声,说道:“可惜晴川心里并没把僖嫔娘娘放在眼里。” 另一个宫女惊讶道:“为什么?” 那个宫女答道:“你想啊,晴川是八阿哥的人,僖嫔娘娘本来没有儿子,一心支持八阿哥,晴川自然会把她当回事,现在她自己有儿子了,当然要给自己的儿子谋划。晴川怎么还会向着她呢?我听说,最近晴川老是去承干宫见八阿哥的亲生母亲良妃娘娘,我看良妃娘娘快出山了……” 僖嫔听了恼怒异常,她近日几次来找晴川,都没看到晴川的身影,她本就暗自猜疑晴川是真忙得没空,还是有意躲着她,眼下听来,倒是晴川与她有二心了。 身边的挽月见僖嫔面色不好,生怕那两个宫女再说出什么话来叫僖嫔生气,忙咳嗽了几声以作警示。 那两个宫女这才做出刚刚发现僖嫔的模样,忙惊慌地跪到地上,连连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僖嫔冷冷地看了那两人一眼,扶着挽月气沖沖向外走去,恨恨地低声说道:“一个被废弃的老女人,关在冷宫里这么多年还想出来兴风作làng,简直是异想天开。” 挽月见她出了干清宫却往东转,并不是回储秀宫的方向,忍不住问她道:“娘娘,咱们这是去哪儿?” 僖嫔本要去承干宫探个究竟,听到挽月问却忽地冷静下来,暗道不对啊,晴川这么聪明,怎么会舍她而选良妃呢?难道就因为她肚子里这块rou?不行不行,她不能自乱阵脚,万一中了别人的圈套,一切就完了! 这样想着,僖嫔脚下便停了下来,说道:“挽月,回宫。” 正转身间,却见晴川提了个食盒偷偷摸摸地从甬道那头走过,正是去承干宫的方向。僖嫔不由得一愣,身边的挽月已低声问道:“娘娘,咱们要不要上去叫住她?” 僖嫔眯了眯眼睛,遮住了眼中一丝狠厉,伸手挡住了挽月,低声道:“算了,大家心里清楚就好,何必挑明了惹自己不痛快?” 晴川刚从御膳房提了些饭菜出来,一路避着人走,却不知道已然被僖嫔看了个正着。她走到承干宫门外,左右看了看无人,这才轻轻地推开了那扇宫门,见院中布置与她上次来时相差无二,只是上次见过的那个管事姑姑正在院中打拳。 晴川正要上前与她说话,她却突然挥拳朝晴川打了过来,晴川吓了一跳,慌乱之间忙向旁边躲去,手中的食盒却一下子掉在了地上。那女子收了拳,笑着问她道:“你来这里gān什么?莫非八阿哥又出事了?” 晴川忙摇头道:“没有,我来给良妃娘娘送些吃的。” 那女子略有些惊讶,看了看晴川,问道:“哦,你不怕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受责罚吗?” 晴川见食盒都摔散了,不免有些郁闷,蹲在地上一面收拾着食盒,一面闷闷地答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皇上跟娘娘之间出了什么事qing,也不应该让娘娘吃不饱穿不暖。晴川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其他的都顾不得了。”
第118页 那女子听了更是惊讶,绕着晴川上下打量了一番,自言自语道:“你不像这里的女人,倒像……” 晴川听得奇怪,不禁问道:“像什么?” 那女子却是笑了笑,没再说下去,反而问道:“你拿了什么吃的过来?给我看看?” 晴川把食盒放到桌上,将里面的点心端了出来,见已然沾上了些灰土,“糟糕,好像有点脏了。” 那女子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拿了一块过去,随意地chui了chui灰尘,说道:“没关系,吃得不gān不净,反而不容易生病。”说完就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晴川见她如此,只当她是饿得,心里更觉不忍,忙又挑出来两块给她,说道:“良妃娘娘吃不了这么多,你多吃一些,给良妃娘娘剩下些就好,我明日还会再送新的饭菜来的。” 那女子却笑了,抬头问晴川道:“这里除了我还有别的娘娘吗?” 晴川听了不由得傻了,呆愣愣地看着那女子,“你就是……” 那女子点了点头,笑道:“没错,我就是良妃。” 晴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女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向她请罪道:“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良妃却笑了笑,一面吃着点心一面对她说道:“你给我送吃的,我高兴都来不及,还怪你gān吗?我最不喜欢这一套了,起来起来……对了,你明日里再送就别送点心了,我喜欢吃红烧排骨,你送些来吧。” 晴川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愣愣地点了点头。 良妃又笑道:“好了,我知道你是皇上身边的宫女。你快走吧,若是叫人知道你敢给我送饭吃,怕是明天你想来也来不了了。” 晴川点了点头,辞了良妃回去,第二日真的向御膳房要了红烧排骨给良妃送了过去。良妃十分欢喜,索xing自己想吃什么都告诉晴川。晴川也不怕麻烦,每日里打着干清宫的旗号去御膳房要菜。御膳房的人都知道她是康熙身边当红的宫女,所以丝毫不敢得罪她,她要什么就给做什么。 就这样一连给良妃送了多日的饭菜,这一天康熙突然把晴川叫到了跟前。晴川只当是自己给良妃送饭的事qing被他发现了,心里十分忐忑,提着小心问康熙道:“皇上找奴婢有什么吩咐?” 康熙笑了笑,却说道:“僖嫔这些日子闹口闹得厉害,一直想吃你做的点心,你就去储秀宫当差吧,等僖嫔生了小阿哥你再回来,到时候朕好好赏赐你。” 晴川大松了口气,同时又不免有些意外,她在储秀宫的时候僖嫔也没多爱吃她做的点心,这会子怎么又专门点名要她做了呢?但康熙既然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她绝对不能拒绝的,只得屈膝行礼道:“奴婢知道了,这就收拾一下去储秀宫当差。” 康熙十分高兴,亲自叫人送了晴川过去。到了储秀宫,僖嫔也是一脸的歉意,握着晴川的手说道:“不知最近是怎么了,总觉得别人服侍得不如你,就总惦记着你的好,亏得皇上迁就我,叫你过来伺候,以后就要多麻烦你了。” 晴川不知僖嫔为何会如此客气起来,闻言忙说道:“娘娘哪里的话,能伺候娘娘是奴婢的福气。” 僖嫔笑了笑,叫挽月领着晴川下去安顿。挽月将晴川带回干西四所,指着她以前住的房子说道:“你也知道咱们宫里伺候的都住这个院子,你既然回来了,不如就住以前的房间,可好?” 晴川对吃住这些都不在意,便点了点头,搬回了以前住的屋子。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叫她住哪个屋子都无所谓,因为僖嫔一直都叫她贴身伺候着,她连回房的机会都很少。 宫中的规矩,一般白天当值与晚上当值是分开的,白天当值的人不用值夜,值夜的人白天则可以回房去补觉。而僖嫔却叫晴川日夜跟在身边伺候,一会儿指使她倒水,一会儿又叫她按摩,到了饭点还要她去给自己做点心。 身体再qiáng壮的人也熬不住每天不叫睡觉,只这样折腾了几天,晴川的jing神就萎靡下来,身体也受不住了。这一日,僖嫔好容易消停了会儿,她赶紧抓住机会回干西四所去休息,谁知刚一进院门,就见院中站了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剑眉张扬,星目朗朗,面上虽难掩疲惫之色,可那唇角却是微微勾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晴川看得愣住了,眼圈止不住有些发红,好半晌才故作平淡地问他道:“不是去视察河道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八阿哥看着她,轻声说道:“本是不该回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缺了一角般,找了个藉口,说身子不好,先赶回来了。” 晴川听得心中感动,可又不禁转念想起他的不告而别,便低低地冷哼了一声,说道:“身子不好不去找太医,来我这里做什么!”说着便绕过他往自己房间走去。 他突然伸手扯住了她的手臂,勐地把她拉进怀里,拥紧了,将下巴压在她的头顶上,低声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有良心?我因为想你,跑了三天三夜赶回来看你,一路上都跑死了两匹马,你却和我说这样的话。我真想狠狠地揍你一顿。” 晴川挣了几下没有挣脱,嘴硬地说道:“早见晚见不都一样见,跑坏了身体你自己吃亏。” 八阿哥笑了笑,拉着她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低声说道:“我累了,你叫我靠着歇一会儿。” 晴川忍不住嘟囔道:“既然累了就赶紧回去睡吧,我还有事要忙呢。” 半晌听不见他的回音,晴川不免有些奇怪,侧过头去看他,却见他已是闭上了眼,唿吸平稳,竟已睡着了!晴川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忽地变得异常柔软起来,这个人为了见她跑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他该有多累啊?她有那么重要吗?她值得他这么做吗?她该怎么对待他呢? 不知不觉中,晴川也轻轻地把头倚到了他的身上,连日的乏意与困意齐齐袭来,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煳煳中,像是有人把她从台阶上抱起,轻轻地放到了chuáng上,又拽了被子给她盖好,在她耳边轻声嘆息道:“晴川,你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楚自己的心?” 因为这几日实在太过辛苦,晴川这一觉睡得极沉,再醒过来却是被挽月晃醒的,挽月急道:“哎呀,晴川,你怎么还在睡?僖嫔娘娘正找你呢!已经发火了。” 晴川一个激灵,这才勐地清醒过来,胡乱地梳洗了一下,连饭也没顾上吃就跑去了储秀宫。僖嫔果然面色不好,不过见了她倒也没有斥责,只是起身说道:“本宫觉得气闷,晴川,你扶着本宫去御花园里走走。” 晴川又累又饿,却也不敢说什么,小心地扶着僖嫔去了御花园。僖嫔慢慢地沿着石板路走着,不时地抬头看看远处,有些心神不定的样子。晴川看得奇怪,心中顿时警觉起来。 又往前熘达了一段,僖嫔远远地瞥到八阿哥与十阿哥两人从阿哥所方向过来,嘴角上便轻轻地笑了笑,转头对晴川说道:“本宫累了,你扶着本宫到那边的凉亭坐一坐吧。”
第119页 晴川一直小心地扶着僖嫔,并没注意到远处的八阿哥,闻言便点了点头,小心地扶着僖嫔往凉亭里而去。待上那亭前的台阶时,僖嫔不知怎的突然脚下一滑,尖叫一声,整个人便向后摔了过去。亏得晴川一直警惕着,反应十分迅速,见状忙伸手死死地扶住了她,自己也赶紧后退一步,在后面顶住了她的身子。 那边的八阿哥听见这边的动静,急忙赶了过来,他先看了一眼有些慌乱的晴川,这才沉声问僖嫔道:“娘娘,您没事吧?” 僖嫔用手捂着肚子唿痛道:“我肚子好痛啊。八阿哥,麻烦你和晴川扶我回储秀宫,十阿哥,你帮我去叫太医。” 十阿哥迟疑了一下,不禁看向八阿哥,见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这才应了一声“是”,疾步向太医院走去。八阿哥与晴川小心地扶了僖嫔,往储秀宫而去。一进储秀宫,僖嫔却似变了个模样,也不低声唿痛了,只吩咐众人道:“你们所有人都出去,本宫要跟八阿哥单独谈谈。” 晴川惊愕地看着僖嫔,一时有些不能理解她的变化,忍不住问道:“娘娘,您的身子……” 僖嫔淡淡说道:“放心,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知道,在本宫与八阿哥聊完之前不会有任何事的。你下去。” 八阿哥也浅淡地笑了笑,安慰晴川道:“既然僖嫔娘娘说没事,你就先出去吧。” 见晴川迟疑地出去了,八阿哥收了脸上的笑意,转头看向僖嫔,淡淡地说道:“娘娘有什么话要吩咐老八,直接与老八说就好,何必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僖嫔笑了笑,说道:“八阿哥果然是个明白人,本宫刚才那番做戏,不过就是想告诉八阿哥一件事,晴川现在捏在本宫的手里,只要本宫小手指动一动,她就死无葬身之地。” 八阿哥沉默地看了僖嫔片刻,轻声问道:“娘娘,你究竟想gān什么?” 僖嫔坐直了身体,答道:“八阿哥,其实本宫一直都很看好你,就算本宫肚子里有这块rou,是男是女不知道,他长大了能不能依靠也不知道,所以在本宫心里,只有八阿哥做了皇上,才能高枕无忧。可是现在咱们之间横了个良妃娘娘。” 八阿哥不解道:“这关我额娘什么事?” 僖嫔轻轻地把玩着手上的护甲,不紧不慢地说道:“当然关她的事。太后只有一个,你说本宫好不容易扶持你当了皇上,结果却是人家渔翁得利,你让本宫qing何以堪?” 八阿哥轻轻挑眉,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僖嫔看着他笑了,答道:“很简单,你跟皇上说你要跟良妃娘娘断绝来往,然后过继给本宫,本宫保证晴川在我这儿一定会好好的。” 八阿哥挑了挑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反问道:“生养之恩大于天,如果我不想这样做呢?” 僖嫔脸上的笑容转冷,“你就不怕晴川有危险?” 八阿哥嘲弄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谁敢叫晴川不好过,我就叫谁也过不下去,如果晴川xing命有忧,我就要那人拿命来偿!”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僖嫔想不到他态度会如此qiáng硬,心中怒极,气得扬手便把桌上的果盘茶杯等物都扫到了地上。 八阿哥听到身后传来咣当之声,嘴角上露出一抹冷笑,抬脚迈出了殿门。晴川还在院中焦急地等着他,见他出来忙迎了上来,急声问道:“怎么了?她还好吧?八阿哥……” 八阿哥冷笑道:“那个女人竟然还敢威胁我。” 晴川正煳涂着,十阿哥带了太医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问道:“八哥,太医来了,娘娘呢?娘娘怎么样了?” 八阿哥嘲道:“我看太医没有用,她的病世上无人能治。” 十阿哥不解,对着太医挥了挥手示意他进去给僖嫔诊脉,自己则拉着八阿哥往储秀宫外面走,低声问他道:“八哥,到底怎么了?” 八阿哥转头看了跟在后面的晴川一眼,答道:“僖嫔没事,她只是想利用晴川来威胁我,让我跟我额娘断绝关系。” 晴川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说道:“这……这怎么可以?” 十阿哥想了想,却说道:“其实也未尝不可。八哥你想,她现在正得宠,咱们就先依了她,等到将来你坐了金銮殿,想要谁做太后还不都是你自己说了算?再说了,良妃娘娘从小就没有照顾过你,倒不如……” “不行!”八阿哥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大丈夫怎可受制于人。” 十阿哥偷偷地瞥了一眼晴川,问他道:“那晴川怎么办?” 八阿哥抬眼看向晴川,想了想,问她道:“我不能为了你抛弃生母,你可怨我?” 晴川却真诚地笑了,答道:“你若是抛弃了良妃娘娘,我才是真的瞧不起你呢。大丈夫富贵不能yin,威武不能屈,八阿哥,我敬重你。” 八阿哥笑了笑,说道:“能听你这样一句话可真是不容易,你放心吧,我一定护住你的。” 晴川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信你。” 一旁的十阿哥却一直沉默,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八阿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胡思乱想了,走吧。” 两人辞别晴川出了储秀宫,十阿哥那里还是放不下心来,忍不住问八阿哥道:“眼下晴川在僖嫔手里,也就是说皇阿玛身边没有了眼线。而僖嫔又得宠,得罪了她绝对没好处。她若想找个由头髮落晴川就是小菜一碟,你怎么护着晴川?” 八阿哥此时也沉了脸,他刚才在晴川面前表现轻松不过是为了安慰晴川,十阿哥所说不错,若僖嫔真的有意为难晴川,他身为阿哥,一时还真是拿她无法。他沉默片刻,忽地低声说道:“我想把晴川偷偷送出宫去。” 十阿哥听了大吃一惊,忍不住低唿出声,“八哥,你疯了?晴川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宫女,她曾是皇阿玛身边得宠的红人,现在又被僖嫔攥着,哪里就这么容易被你送出宫去?再说僖嫔一旦发现了,必然会猜到是你做的,若是告到皇阿玛那里,这就是欺君的罪名!” 八阿哥漠然不语,脸上的神qing却慢慢地坚定起来,只说道:“一时也顾不上许多了,若等僖嫔发难后再动手就迟了!” 十阿哥见劝阻不了他,便沉默下来不再多说,回到阿哥所后却马上去找了九阿哥商量对策,将今天发生的事qing都与他讲了。九阿哥听后思量片刻,低声说道:“晴川的生死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八哥若是因此得罪了僖嫔,只怕会后患无穷。其实若八哥能狠下心来应了僖嫔的要求,倒是条不错的路子,她现在最得皇阿玛的宠,有她在皇阿玛面前说好话,咱们也会事半功倍。” 十阿哥气得一砸拳,说道:“我也是这样劝八哥的,可他不听啊,他无法捨弃良妃娘娘啊。”
第120页 九阿哥沉吟片刻,目光中透露出yin冷之色,说道:“既然八哥不愿意做不孝子,那这个罪名就让我来承担吧。” 十阿哥听得一愣,问道:“九哥,你想怎么做?” 九阿哥想了想,低声jiāo代十阿哥道:“你去给僖嫔传个话,就说她心里担心的事老九很清楚,八哥他脸皮薄,怕人戳嵴梁骨,有很多事不方便出面,就让老九代劳吧!” 十阿哥惊道:“九哥,你要出手?” 九阿哥点了点头,答道:“你快去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十阿哥忙去给僖嫔递话,九阿哥坐在屋内一直等到深夜,见各处的人都歇下了,这才起身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偷偷地从阿哥所里熘了出来。他自小在这宫中长大,十分清楚侍卫们巡逻的路径和规律,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潜入了荒寂的承干宫中。 承干宫中只住了良妃一个,连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省却了九阿哥不少麻烦。他偷偷地摸入殿内,看准了chuáng上的被褥,举起匕首狠狠地刺了下去。匕首穿过被褥直接刺入了chuáng板,九阿哥心中一惊,身后勐地有掌风袭来,他顾不上拔出匕首,只得回手相挡。 不料那人武功十分高qiáng,只几个回合就将九阿哥压制在了地上,一把扯下了他面上的黑巾,怒声问道:“我久居深宫多年,并没有惹任何人,为什么要杀我?” 九阿哥没想到良妃还有这样的身手,又见自己被她制住,索xing也不挣扎也不说话,只沉默以对。 良妃扫了一眼他腕间,奇道:“你是老九?” 九阿哥不由得惊讶道:“良妃娘娘认得我?” 良妃伸手扯起他一只胳膊,指着他腕上的银镯子说道:“我记得你小时候生过一场病,喇嘛说必须戴个银镯子,你手上这个银镯子还是我亲自给你戴的。说,为什么要杀我?” 九阿哥见都瞒不过了,只得爬起来跪在地上,请罪道:“娘娘,老九不是故意的,老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八哥。” 良妃眉毛一挑,“八阿哥怎么了?” 九阿哥将八阿哥喜欢晴川、僖嫔却拿晴川的xing命来威胁八阿哥的事qing都对良妃说了,良妃听完许久无语,好半晌嘆了口气,问九阿哥道:“你觉得本宫死了,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九阿哥听她这样,面上露出了不解之色。 良妃便又问道:“万一哪一天她再拿着那个宫女要挟老八别的事,你是不是可以继续替老八挡呢?” 九阿哥却从没想过这一点,闻言不由得一愣,说道:“老九愚钝,请娘娘指点迷津……” 良妃沉默片刻,嘆道:“我躲在这里二十多年,就是怕面对这一天,没想到临了还是跑不掉。算了算了,既然天意难违,八阿哥又是本宫的独子,于qing于理本宫都应该帮他,要斗是吗?好,大家一起斗斗看。老九,你扶本宫出去,本宫倒想看看,这妖魔鬼怪究竟有多厉害?” 九阿哥不免有些迟疑,“娘娘……” 良妃已然猜到他的顾忌,说道:“放心,皇上那里,由本宫替你担待。” 见她如此说,九阿哥便扶了她往外走去。刚出了承干宫,就在甬道里碰到了十阿哥。十阿哥一脸焦急,直奔着九阿哥跑过来,说道:“九哥,九哥,不好了!” 见他这样莽撞,九阿哥忍不住低声喝道:“十弟,看到良妃娘娘还不行礼?” 十阿哥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良妃,良妃久居承干宫,他还从没见过这位良妃娘娘,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忙向良妃行礼道:“良妃娘娘吉祥。” 良妃上前扶起了他,笑道:“你就是老十?本宫进去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没想到一眨眼就是大人了。” 九阿哥这才问十阿哥:“到底什么事这么惊慌?” 十阿哥勐地记起自己来的目的,神色焦急地答道:“八哥拿了令牌,要偷送晴川出宫!” 九阿哥与良妃都是一惊,想不到八阿哥今夜里就要送晴川出宫。良妃略一思量,对九阿哥说道:“走!你们带我去找老八!” 宫门处,一辆外表毫不起眼的马车隐藏在宫墙的暗影下。 一个守门的侍卫悄悄地走到车前,对着车内低声说道:“八阿哥,已经快到宵禁的时候了,如果再晚一刻钟,就算有令牌也不能出宫了。” 过了片刻,车内才传出八阿哥淡淡的声音,“再等一会儿吧。” 侍卫闻言低低地应了一声,离开了。 车内,八阿哥沉默地坐着,心中却十分杂乱,他已派人给晴川送了信过去,要连夜送她出宫,可一直等到现在却仍不见她的踪影,难道是被什么事qing绊住了吗?那为什么连个信也不给他?“晴川,你现在在哪里?” 他却不知晴川此刻也是满心疑惑,她这是在哪里?她明明是要熘去宫门与八阿哥会合的,为何会到了这里?她还记得自己藉口回干西四所拿东西出了储秀宫,可刚拐进甬道里,只觉得脑后一痛,人就失去了知觉,再醒过来却是被捆缚了手脚关在了这里。 这里是哪儿?看样子也是处宫殿,借着从窗棂间透过来的月光,晴川转着脖子四处打量,越看越觉得此处眼熟,这里不是被康熙封了的坤宁宫么?她怎么会到了这里? 她正疑惑着,忽听外面有推门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月光顺着敞开的门扇倾泻而下,正好照在晴川的身上,来人动作顿了一顿,像是也颇有些意外,“晴川?” 竟然是他!晴川口被布团塞着不能发声,只能勉qiáng地发出一声低唿。来人几步上前除掉了她口中的布团,又低头给她解捆缚在身上的绳索,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晴川讥道:“四阿哥可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在宫中就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劫持宫女,也不怕被皇上知道了毁了四阿哥的前程?” 四阿哥听得眉头微拧,淡淡地说道:“我没有要劫持你。” 晴川闻言冷笑一声,嘲道:“哦,不是四阿哥?那四阿哥大晚上的来这坤宁宫做什么?难不成来赏月?” 四阿哥紧紧地抿着唇,解开了晴川身上的绳索,答道:“是十三弟约了我来这里。” 晴川却不肯相信,冷声说道:“你以为这么做有用吗?我告诉你,那只会让我更恨你、更讨厌你。” 她甩开身上的绳索站起身来,看也不看四阿哥一眼,疾步向外面沖了过去,刚迈出两步,四阿哥却突然伸手从后面拽住了她,冷声问道:“你在说什么?把话说清楚。” 晴川恼他将自己qiáng掳到此处,一面挣扎着,一面叫道:“我不想跟你这种人说话,你让我走,让我走。” 四阿哥沉默了一下,忽地哈哈大笑起来,他bi近晴川,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要跟我斗,却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如果我是你,我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说不定可以探听到什么消息,又说不定可以杀了我。”
第121页 晴川嗤笑一声,不屑道:“我才没有你想得那么卑鄙,你放开我!” 四阿哥的手却越抓越紧,晴川用力挣了几挣都不能抽出手来,心中大怒,索xing发狠地向他手上咬了过去。他身子一僵,手上却依旧不肯放松。晴川口里尝到了血的腥甜,心中却忽然莫名地悲凉起来,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叫她仰望崇拜,也曾让她怦然心动、慌乱躲避,更曾令她飞蛾扑火般地投入过,可走到今天,心中竟然只剩下了愤怒与不屑。她松开了嘴,缓缓地抬头看向他。 他的眼睛一直不曾离开过她,见状只是轻声问:“怎么不继续咬,把我咬死了不是更好吗?”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你是个疯子。” 他的眼中溢满了浓浓的悲凉,涩声道:“是,我是疯子,从认识你开始,我就已经是疯子了。” 晴川定定地望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中看出那个真实的他来。素言,他是否也这样对着你说过这些?所以你才会为了他那样抛舍一切、奋不顾身。 她冷冷地笑了,“好动人的眼神、好痴qing的脸,要不是我看清了你的真面目,恐怕又要被迷惑了。可是素言死了,她的死提醒我,所有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四阿哥不动,依旧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手上的热度似是能灼伤她。他低头看她,眼中一片死寂,只是低声问她:“要怎样你才肯相信我?” 晴川回望着他,一字一顿地答道:“除非你死。” 四阿哥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忽地笑了,弯腰从靴中取出一把匕首来,倒转了刀锋塞入她手中,又握住她的手将那刀尖抵在他的喉间,“好,只要你狠得下这个心,我就成全你。” 晴川看着他,握住匕首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四阿哥轻轻地笑了,“动手啊,怎么还不动手?不是一直想我死吗?只要轻轻一动,你就如愿以偿了。” 晴川心中天人jiāo战,手握紧了又松开,几经犹豫之后,她还是抬手将那匕首丢在了地上,冷声道:“我不杀你……” 他看着她,问道:“你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晴川不屑道:“杀了你要抵命,不值得。” 四阿哥听了却悲怆地笑了起来,摇头道:“真讽刺,你让我学会了相信人,可是你自己却不再相信我。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 他忽地伸手扯过晴川,紧紧地拥住她,不顾她的挣扎吻了下去。他的唇柔软而冰凉,透出丝丝的冷意,动作却是那样的qiáng横,丝毫不顾她的意愿,qiáng行地撬开她的唇齿,霸道地吮吸着她的气息…… 晴川最初还死命地挣扎,到后来却渐渐地不动了,只是木头人一般站在那里,任他掠取。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地松开了她,轻轻喘息着说道:“瞧,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即使你骗得了所有人,也骗不了你自己。” 晴川的眼中却是一片清冷,只冷静地看向他,突然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将他的脸打向一侧,“四阿哥,我瞧不起你。” 他缓缓地转回了头,静静地看着晴川,晴川毫不避让地与他对视着,眸光中满是冷意。这如刀般的目光正刺在他心头的那块柔软之处,噬心一样的痛。四阿哥不自觉地用手捂上了心口,这就是他愿意用一切权势富贵来换的爱qing,他只觉得自己可笑,最初还只是低低地笑,到后来却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便听殿外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在坤宁宫大声喧譁?” 四阿哥与晴川齐齐转头看过去,见几个侍卫从门口一拥而入,上前制住了他们,领头的侍卫这才认出四阿哥来,忍不住惊道:“四阿哥?” 那侍卫又看了一眼晴川,这才对着四阿哥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四阿哥,卑职正在巡逻,您私自闯入先皇后的禁宫,卑职只能按宫规处理了。” 四阿哥面色平静,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几个侍卫押了他与晴川两个去了内务府,在宫中甬道里正好被赶去劝说八阿哥的良妃等人看了个正着。九阿哥不免奇怪,叫住了落在后面的一个太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太监见是九阿哥问,不敢隐瞒,偷偷地扫了一眼四阿哥的背影,低声答道:“回九阿哥的话,四阿哥和晴川姑娘私自闯进了先皇后的坤宁宫,侍卫们按照宫规得把他们带去内务府。” 众人听了一阵惊愕,八阿哥为了晴川私自取了令牌,冒着欺君的罪名要送她出宫,而她这个时候却和四阿哥去了坤宁宫幽会…… 好半晌,九阿哥才回过神来,冲着那太监挥了挥手,叫他走了。 一旁的良妃认出晴川就是前一阵子给自己送饭的那个宫女来,便问九阿哥道:“这个晴川可是老八要送出去的那个晴川?” 九阿哥点了点头,“就是这个。” 良妃沉默了片刻,自言自语道:“本宫还以为她是个善良温柔的好孩子,没想到手腕还挺高明的,老八为了她甘愿自毁前程,她却跟四阿哥在坤宁宫幽会?这个女人人太不简单了,不行,本宫决不能让她跟老八在一起,决不!” 九阿哥与十阿哥听得俱是一愣,两人对视了一眼,十阿哥便问良妃道:“娘娘,咱们还去劝八哥吗?” 良妃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晴川既然被押去内务府了,老八那里出不了什么事,你们两个回去吧,本宫自有打算。” 她语气轻缓,眼中却带上了坚毅之色,要斗是么?那大家就好好斗一斗吧。 第四章 千般阻挠意更坚 康熙夜里歇在了永和宫德妃处,第二天一早起chuáng,便听到小太监关于四阿哥和晴川私闯坤宁宫的奏报,他不觉有些惊讶,奇道:“这晴川不是一直跟老八纠缠不清吗?怎么又跟老四扯上了关系?” 德妃正立在他身后给他结着髮辫,闻言心中一惊,暗道眼下皇上对老八的印象越来越好,老十四又没回来,晴川出事倒没什么,万一把老四也牵连进去,就没有人跟老八抗衡了……想到这儿,她轻轻地笑了笑,说道:“皇上许是误会了,是臣妾记得皇上的大寿快到了,想给皇上做件新龙袍,可是挑了好多款式都不满意,忽然记起先皇后曾经画过的花样还不错,就想让老四帮臣妾把花样描下来,至于晴川……可能是路上碰到的。” 康熙听了却不免皱眉,站起身来冷声说道:“朕吩咐过,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进坤宁宫,你也把朕的话当耳旁风?” 见康熙发怒,德妃忙跪了下来,语带惊慌地说道:“皇上息怒,臣妾只是想,先皇后对皇上一片真qing,画了那么多花样,就是想看皇上穿在身上的样子,如今她还没有一一实现就先走了,臣妾想帮皇后实现这个遗愿。” 康熙怔了怔,半晌才嘆了口气,低声说道:“起来吧。朕知道你是好心,是朕太敏感了,一提到先皇后,朕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qing绪。”
第122页 德妃心中稍定,口中却继续说道:“臣妾明白,皇上是个至qing至xing的人,要不然先皇后去世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直空着坤宁宫了。还有忤逆皇上的良妃妹妹,即使犯了再大的错,因为长得跟先皇后一样,每次都能得到皇上的宽容……” 康熙闻言微微有些不悦,问道:“好端端的怎么提起她了?” 德妃见状忙作势惊慌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连连请罪道:“臣妾该死,一时嘴快忘了规矩……” 看着德妃小心翼翼温柔和顺的面容,康熙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桀骜不驯的女子,他嘆息道:“朕这么多年一直寻找跟皇后长得像的人,可是就算长得像又怎么样?她不是皇后就不是,佳人难再得啊……” 正说着,李德全却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叫道:“皇上,皇上……” 康熙颇为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问道:“什么事这么惊慌?” 李德全急声答道:“刚才御花园巡逻的小太监来报,说良妃娘娘穿着盛装站在河边要跳河。” 康熙闻言一惊,失声叫道:“什么?” 康熙竟然连李德全的答话也顾不上听,急匆匆地向外疾步走了出去。德妃这才回过神来,给身旁的宫女翡翠使了一个眼色,翡翠忙上前扶了德妃,跟在康熙身后追了出去。 御花园中,良妃一身盛装站在水上凉亭的栏杆上,手扶着亭柱静静地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出神。她本来以为,只要自己一直躲避在承干宫中就不会受到侵扰,可事实证明,只要她人在宫中,不论她躲在哪里,那些人都是不会放过她的,不会放过她生的孩子。既然那些人非要置他们母子于死地,那么,就叫那些人看看吧,她是不是能扭转干坤! 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康熙略显惊慌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良妃,你要gān什么?” 良妃慢慢地回过头来,对着康熙温柔地笑了笑,说道:“臣妾累了,不想再惹皇上生气了,臣妾要去天上给皇上祈福,祝皇上福寿安康。” 她说完便纵身向水中跳了下去,康熙心中一窒,口中惊唿了一声“不”,毫不犹豫地跟在后面跃入了水中。 皇帝竟然也跳入了水中!场面一时大乱,太监侍卫纷纷地跳入河中去救康熙,德妃也在河边急声叫道:“快救皇上,救皇上!” 康熙对外界的一切都充耳不闻,眼中只有落入水中的良妃一人,他不能叫她这样死了,他还这样恨着她,她怎么就能这样死了呢!他奋力朝着良妃游了过去,一把将她扯出了水面,厉声喊道:“不许你死,不许你死,朕不能忍受在失去皇后之后又失去你,不能……” 良妃神志已有些不清,闻言却轻轻地笑了笑,放心地将头倚在康熙的肩上。康熙忙托住她,不叫她的口鼻再次沉入水中,跳水来救的太监侍卫等人也都游了过来,将他两人拉到了岸上。 李德全看到康熙浑身湿透,只怕他再受了寒,忙上前用披风裹住了他,急声叫道:“快叫太医,叫太医!” 康熙却一把推开了他,亲自抱起昏迷的良妃,快步向承干宫里走去。 承干宫里依旧破败如常,此刻人却极多,众人都屏气凝神地立着,连大气也不敢出。几个太医小跑着从外面赶了进来,小心地进入内殿给良妃诊脉。 康熙就坐在良妃身旁,目光焦急地看着那太医,问道:“她怎么样?” 太医见良妃的脉象沉稳有力,不由得先松了口气,退离了chuáng边,躬身恭敬地答道:“回皇上的话,娘娘只是喝了几口水,没什么大碍。” 正说着,chuáng上的良妃咳了几声,康熙一时顾不上太医,忙转回身去看她。良妃缓缓地睁开了眼,神色迷茫地看向康熙,怔怔地看了好半晌,那眼神才慢慢清亮起来,却又闭上了眼睛,将脸转向了chuáng内。 有泪珠从她的眼角流出,缓缓地滚落入鬓角的髮丝之中。 康熙看得心痛,柔声问道:“有什么话不能说,偏偏要寻死?” 良妃默了片刻,哑声说道:“臣妾圈禁宫中近二十年,时时刻刻只想着一件事,就是皇上能来,给臣妾一个台阶下,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臣妾等来的只有皇上对臣妾与日俱增的恨意和无边的寂寞。臣妾想,既然此生已无望,倒不如奢望来生……” 话说到一半,她便说不下去了,只是眼角的泪珠滚得又急了些。 康熙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将她的脸轻轻地转向自己,轻声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良妃眼圈通红,忽地坐起身来,将头埋入康熙怀中,孩子一般放声痛哭起来。康熙轻轻地用手抚着她的背,脸上却露出了欢喜之色,低声埋怨她道:“朕就知道你心里是在乎朕的,早知今日,你又何苦那么倔qiáng,làng费自己的大好年华?” 良妃哭得更为厉害,哽咽着说道:“臣妾愚钝,请皇上治罪。” 康熙看她哭起来这般孩子气,忍不住笑道:“好,既然知道有罪,就更不应该死了,朕罚你……” 此话一出,殿中一时更为寂静,就连他怀中的良妃也忍不住停下了哭泣,只啜泣着看向他。 见她这般,康熙不自觉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下半辈子好好地留在朕身边伺候朕。” 良妃怔了怔,这才展颜笑了,下chuáng向着康熙盈盈拜倒,说道:“臣妾遵旨。” 德妃原本一直站在chuáng边陪着抹眼泪,见状不等康熙发话便上前扶起良妃,欢天喜地地劝道:“好了好了,能看到妹妹跟皇上和好,真是天大的喜事。明日臣妾会吩咐底下人把承干宫修葺一下,一切供给按妹妹的份位给。皇上觉得如何?” 康熙看着良妃,点了点头。 德妃眼珠一转,又笑道:“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跟妹妹叙旧了,臣妾告退。”说完便带着殿内的太监宫女们都退了出去。 良妃復又抬头看向康熙,“皇上……” 康熙笑着把她拉到chuáng边坐下,气道:“你呀你呀,如此倔qiáng,跟当年的皇后一模一样。” 话一出口,他自己已然后悔,良妃因面容和赫舍里皇后相似才得宠,平日里最烦人在她面前提起此事,她好容易转了心气向他服了软,他无意间说出这话来,怕又要惹她不高兴。康熙笑着拍了自己脑门一下,笑道:“哎呀,瞧朕的记xing……明知道你不喜欢提先皇后还……” 谁知良妃却伸手轻轻地掩住了他的嘴,温柔地笑了笑,说道:“皇上不必挂怀,以前是臣妾太任xing了,才会不懂规矩,其实仔细想来,能长得像先皇后,得到皇上宠幸也不错,何必计较这么多呢?以后的日子臣妾只想留在皇上身边,好好伺候皇上,别的什么都不会再想了。” 康熙闻言不免有些诧异,这样的话却不像是以前那个xingqing倔qiáng的良妃能说出来的,他低头仔细打量她的面容,只见她目光坦然温柔,含qing脉脉地看着自己,丝毫不像是说谎的模样。他心中不由得又是感动又是欢喜,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嘆道:“有你在朕身边,朕再无所求。”
第123页 承干宫中一片融融的chun意,永和宫里却恰恰相反,殿内气氛是少有的冷寂滞重。德妃沉静地倚坐在临窗的炕上,面上一扫往日里柔顺和婉之态,眉眼间竟隐隐带了几分寒意。 屋内并无他人,只有翡翠一人小心地侍立在一旁,见德妃如此,轻声劝道:“娘娘疼惜自个儿的身子,莫要为了别人生气。” 德妃抬眼看向翡翠,沉默了片刻忽地笑了,说道:“也是,她就是再復宠了,着急的也不应该是本宫,会有人比本宫更着急的。” 翡翠会意,指了指储秀宫的方向,低声问道:“娘娘是说僖嫔?” 德妃笑了笑,点头道:“不错。前一阵子宫里最得宠的可是那位僖嫔娘娘,现在良妃一出来,最受不了的怕就是她了。”她思量片刻,又吩咐翡翠道,“你好好安排一下,承干宫那边一定要好好地修,一定要让宫里的人都知道,眼下良妃才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才是!” 翡翠瞭然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德妃道:“那四阿哥那里怎么办?” 德妃轻轻地勾了勾唇角,答道:“皇上这会子眼里只有良妃,不会再和他计较这事的,你去给他过个话,就叫他咬死了是去坤宁宫替本宫拿花样的,晴川则是半路上偶然遇见了,叫她过去帮忙的。” 翡翠应了一声,忙出去处理此事。 康熙那里听得内务府回报,见四阿哥所说的理由果然与德妃说得一样,果真没再计较这些事qing,只吩咐内务府的人按照规矩办事就得了。因此,四阿哥贵为阿哥,只罚了一个月的俸禄便被放出了内务府,而晴川却不过是个宫女,按照规矩关了几日,又打了五十板子才算了事。 晴川暗唿倒霉,又因心中一直惦记着和八阿哥之约,挨完打也顾不得回去上药,只一瘸一拐地去了阿哥所寻八阿哥。八阿哥正坐在院中的躺椅上看书,见晴川进来了,只抬眼静静地看着她。 晴川觉得不管是什么原因,毕竟是自己慡了约,心中便有些忐忑,看着他嗫嚅道:“对不起,那天晚上我没来是因为……” “晴川,”他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淡淡地微笑着,问她道,“现在说这些还有用么?”说完便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对着晴川轻轻地扯了扯唇角,转身往屋内走去。 晴川看得一愣,忍不住上前两步扯住他的袖子,问道:“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八阿哥回身看她,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还想解释什么?” 晴川本就因为挨了打而火大,眼下又见他说话这样yin阳怪气的,心中更是怒极,气得一把抓起他的胳膊,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 八阿哥被她吓了一跳,急忙甩开了胳膊,哭笑不得地问道:“你做什么?” 晴川怒道:“人家那晚上眼巴巴地要跟你走,没想到被人关进了黑房子,还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打,好不容易伤口好些又怕你担心,药也没敷就跑来跟你解释,结果你倒好,还摆了一副臭脸给我看,你说,我不咬你咬谁?” 八阿哥愣了愣,问她道:“谁把你关进去,还害你挨打?” 晴川不由得摇了摇头,想了想答道:“可能是十三阿哥吧,四阿哥说是十三阿哥约他去坤宁宫的,他并不知道我在那里。” 八阿哥听了却不满地哼了一声,问晴川道:“你们两个在黑屋子待了那么久,都说什么了?” 晴川不觉有些心虚,忙摆手道:“没说什么,我就咬了他一口。” 八阿哥听了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再抬头时脸上已是有了怒气,质问道:“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可恶?是男人你就咬啊?” 晴川也急了,气道:“嘴巴放gān净些,我咬他是因为我恨他,我咬你是因为……” 话说到一半,她忙停下了,却见他正眼中含笑地看向她,追问道:“因为什么?” 只看他那笑意,晴川便知道他不怀好意,不免有些羞恼,转了身子背对着他,怒道:“我不告诉你!” 八阿哥却不肯就此饶过她,伸了手去掰她的肩膀,“说啊,为什么咬我?” 晴川恼羞成怒,气得就要揍他,可一转身间却不小心触及了屁股的伤处,痛得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失声叫道:“哎哟!” 八阿哥不敢再与她笑闹,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伤口很疼?” 晴川用手捂住屁股,怒道:“打你五十大板试试痛不痛?还好我买通了行刑的小太监,垫了个垫子,不然半个月也下不了chuáng。” 八阿哥听她如此说却哑然失笑,问道:“你以为你那几两银子就能买通了人?你这事都捅到了皇阿玛那里,若是没人给你打招唿说话,他们就敢给你放水?” 晴川听得一愣,诧异道:“谁还替我说话了啊?”话一出口,她忽地想透了些事qing,指着他叫道,“哦,是你,是你提前jiāo代他们了,是不是?” 八阿哥笑而不语。 晴川见他这副跩样,忍不住撇了撇嘴,说道:“既是打了招唿,他们gān吗不就做做样子算了,还真打了我几板子,可见你那面子也没多大!” 八阿哥失笑,伸手拍向她的脑门,笑道:“你这丫头,真没良心!” 晴川笑着往一旁躲去,正好撞到刚进院门的良妃身上,她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了两步,跪下请安道:“良妃娘娘吉祥。” 良妃看了她一眼,却没理会,只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八阿哥身前,一面替他整理着衣服一面柔声说道:“老八,额娘常年待在承干宫忽略了你,以后额娘会每日过来照顾你的起居,好好地弥补你。” 八阿哥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闪开良妃的手,说道:“额娘,儿臣已经大了。” 良妃却笑了笑,说道:“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在额娘眼里哪有长大的道理?瞧,这会儿该去听朝了,怎么还在打打闹闹的?” “额娘教训得对,儿臣这就过去。”八阿哥说完便向外走了去,路过晴川身边时脚下顿了顿,淡淡吩咐道:“你先回去吧,我回头再去找你。” 晴川点了点头,正yu离开,旁边的良妃却发话道:“晴川,你陪本宫出去走走吧。” 晴川不敢拒绝,只得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八阿哥却回过头看向良妃,还未开口,那边良妃已先笑了,说道:“行了,你放心吧,之前额娘还困在承干宫的时候,晴川没少帮额娘,额娘心里有数的。” 八阿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看了晴川一眼,这才大步走了。 晴川上前扶了良妃,陪着她往外面走去。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良妃突然开口说道:“僖嫔利用你来威胁八阿哥的事本宫已经知道了,这两天本宫会请皇上做主把你调到承干宫来,以后你就不用担心个人的安危了。” 晴川听得心中一喜,忙谢她道:“谢娘娘恩典。”
第124页 良妃轻轻地笑了笑,却又说道:“不过本宫也有件事qing想要求你。” 晴川心中不禁惊讶,良妃现在是康熙的宠妃,又是八阿哥的生母,而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还得罪了不少人,她能有什么好求自己的?晴川奇怪着,面上却急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说道:“娘娘有事尽管吩咐。” 良妃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皇室的婚姻向来都是由皇上指配的,且不说八阿哥是不是真心喜欢你,就算是,以你的出身和地位也不可能做他的嫡福晋。像你这样聪明伶俐又长得不错的女孩子,去寻常人家做个正室多好,又何必委屈自己做妾呢?将来红颜未老恩先断,就什么依靠都没有了。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晴川万万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还是承干宫里那个谈笑轻松、行事洒脱的女子吗?为何一出了承干宫,她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模样?难道在这深宫中生存就要变成这样吗?她沉默了片刻,轻声答道:“奴婢明白。” 良妃不知道晴川的心思,又问道:“那你下一回见到八阿哥,是不是应该保持点距离?” 晴川却上来了倔qiáng脾气,只摇了摇头,“不。” 良妃听得一愣,停下身来看向她,问道:“难道你心里还有妄念?” 晴川往后退了两步,微微低下头来,不卑不亢地答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娘娘所担忧的事不应该跟奴婢说,应该跟八阿哥说。假如他不来找奴婢,奴婢自然无法接近他,假如他要来找奴婢,娘娘觉得奴婢拒绝得了吗?” 良妃听了嘆了口气,“本宫的儿子本宫知道,他认准的事儿八匹马也拉不回来,所以本宫只能从你身上下手。只要你躲着他,时间久了,他自然忘了。” 晴川却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看来娘娘不爱八阿哥。” 良妃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晴川淡定地答道:“如果爱他就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良妃闻言默默地打量了晴川片刻,又问道:“如果他选择的是错的呢?” “人一辈子最难得的就是找一个自己爱又爱自己的人,这中间的关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能用对错来衡量。”晴川平静地说完,冲着良妃屈了屈膝,说道,“良妃娘娘该用膳了,奴婢先告退了。”说完,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良妃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免有些愣怔,这个晴川倒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她还真是把她看得太简单了。 晴川挺直嵴背慢慢地走着,直到转过了迴廊,离开了良妃的视线,她才快步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到储秀宫外的甬道内才停了下来,用手抚着怦怦直跳的胸口默默愣神。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和良妃起冲突?只是因为气不过良妃说的话,还是她真的已经喜欢上了那个八阿哥? 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心乱如麻,竟然也看不清楚自己的心了。她正愣愣地站着,挽月带着小宫女从储秀宫里出来,差点撞到了她的身上,抬头见是晴川,不由得气道:“你在这里发什么呆!还不赶紧回去伺候僖嫔娘娘,她正发火呢!” 晴川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低着头往储秀宫里走,刚走了没两步却又被挽月抓了回去,挽月问她道:“喂,你在皇上身边伺候过,你告诉我去了怎么才能请得动皇上过来?” 晴川一怔,奇道:“为什么要请皇上过来?” 挽月小心地瞥了一眼宫内,低声说道:“还不是因为承干宫的事qing,皇上已经连着几日没来了,咱们这位着急了,叫我去干清宫把皇上请来,我怕这事难办。” 晴川想了想,点头道:“的确是难办,我一时也想不到法子,你过去找李谙达问一下吧,看看他怎么说。” 挽月懊丧地嘆了口气,带着那小宫女转身走了。晴川小心地进了储秀宫,却没敢去见僖嫔,只躲在小厨房里给僖嫔做点心。 过了没一会儿,挽月便回来了,果然没请来康熙。僖嫔心中恼怒,骂了挽月几句“没用”,索xing自己站起身来,说道:“走,咱们去干清宫瞧瞧,看看皇上到底被什么绊住了!” 挽月哪里敢说个“不”字,只得扶着僖嫔又去了干清宫。这回倒是凑巧,在干清宫外正好遇到康熙带着李德全等人从里面出来。僖嫔脸上挂上了妩媚的笑意,忙迎上前去,娇滴滴地向康熙请安道:“参见皇上。” 康熙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 僖嫔羞涩地笑了笑,垂头答道:“臣妾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在踢臣妾,臣妾想,他一定是想皇阿玛了,就带着他过来给皇上请安。” 康熙听了一笑,说道:“才三个月大的肚子,哪儿来的胎动?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挽月,带你主子回储秀宫,找太医给她号号脉,朕还有事,先走了。” 僖嫔一怔,康熙那里已带着人往前走了去。僖嫔不甘心地在后面叫道:“皇上,皇上……” 康熙听到了,停下身来,僖嫔心中一喜,正要再与他说几句话,康熙却回身看着她说道:“对了,朕听说晴川在你那边伺候得不好,为免惹你生气伤到孩子,朕已经下旨,让她去良妃那里了。你要是缺人,再跟内务府说,朕再指派。”说完再不理会僖嫔,转身匆匆地走了。 僖嫔气恼地跺了跺脚,正yu转身回去,却见德妃带着翡翠等宫女从对面过来。德妃看了一眼康熙远去的背影,又看向僖嫔,笑着劝道:“皇上约了良妃妹妹去听戏,妹妹还是别扫兴了。” 僖嫔本就不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经德妃这样一激,不由得更是怒极,发狠地说道:“又是良妃?这老女人到底想gān什么?整天霸占着皇上不说,还来抢我的宫女,莫非她想跟我宣战吗?她就那么有把握,在皇上心里她比我重要?” 德妃却是淡淡地笑了,“这就不知道了,”她说着,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下僖嫔的肚子,劝道,“不过本宫还是劝妹妹少动气,好好养胎,将来好歹还有个依靠。不然,就是想后悔也晚了。” 她这样一说反而把僖嫔的怒火激得更大,僖嫔冷笑一声,说道:“德妃娘娘做事向来保守,可本宫跟娘娘不同,本宫喜欢赌,宁可赢得开心输得漂亮,也不要苟延残喘地看人脸色过日子。挽月,我们走!”说完便带着挽月扬长而去。 德妃看着她趾高气扬的背影低低地冷哼了一声,嘴角上挂了一抹不屑的笑意。 僖嫔回到储秀宫,气得把屋里的东西一通乱砸,吓得屋里伺候的宫女都偷偷地躲了出去,只有挽月身为僖嫔的贴身宫女,实在不能躲,这才壮着胆子劝她道:“娘娘还怀着小阿哥,要小心自己的身子啊!” 僖嫔听了勾起心事,不禁更怒,正要对着挽月发火,却忽地眼前一亮计上心头,她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坐了下来,暗道康熙一直不来她这里,肚子里这块“假rou”终是个祸害,如果能借着这块“假rou”除去良妃,倒是个两全其美之策!
第125页 这样想着,僖嫔脸上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来,她先叫人把殿内都收拾gān净了,又吩咐挽月道:“你去库房里寻些上好的礼品,咱们明日去拜访一下良妃娘娘。自从她出来之后,咱们还没过去探望过,若是叫皇上知道了还要说咱们不懂礼呢!” 挽月不知僖嫔为什么突然要去看良妃,只赶紧应了一声,躲灾一般出了殿去库房挑选礼品。 第二日,僖嫔便带着挽月去了承干宫,进门便先笑着向良妃赔罪道:“早就想过来瞧瞧良妃姐姐,但因我这段日子身子不大慡利,也没能过来,还请姐姐不要恼我。” 良妃笑着将她往屋内迎,客气道:“妹妹说得见外,是我该去道贺妹妹喜怀龙子的。” 僖嫔听了便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说道:“良妃姐姐,晴川调任的旨意已经下达了,这几天待她把身上的事务都jiāo接完了,我就送她来承干宫。” 良妃闻言笑道:“难得妹妹肯割爱,姐姐在这里谢过了。” 僖嫔忙摆手,谦恭地说道:“我进宫时间尚短,一直听闻良妃姐姐为人贤良淑德,心中神jiāo已久,一个宫女算什么,就算姐姐要我亲自过来伺候,我也是愿意的。” 见她如此伏低做小,良妃心中更是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说道:“那怎么敢当?妹妹怀着身孕,理应多休息才是,要是过来伺候本宫伤了身体,皇上可饶不了本宫。” 僖嫔娇羞地说道:“姐姐真会开玩笑。”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便有小宫女进来禀报说皇上往这边来了。僖嫔听了忙站了起来,故意玩笑道:“皇上来看姐姐,我可不敢坐在这里不识趣,姐姐赶紧出去迎驾吧,我先回去了。”说完不顾良妃的挽留,便往外走去。 良妃见状,只得跟着她一同从殿内出来,扶着她往台阶下走去。那边宫门处,康熙的身影已是从外面进来,僖嫔飞快地瞥了门口一眼,扶着良妃胳膊的手忽地一推她,自己脚下作势一滑,立时尖叫着往台阶下摔了过去。 事发突然,院中众人皆是愣了下,良妃最先反应过来,急忙飞身跃起,冲着僖嫔掠了过去,堪堪在她落地之前扶住了她,急声问道:“妹妹,你没事吧?” 僖嫔整个人都愣住了,惊愕地看了看良妃,高声问道:“良妃姐姐,你刚才为什么推……” “僖嫔!”康熙突然出声喝断了她的话,大步走了过来,沉着脸训斥她道,“刚才的事朕都看到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是良妃身怀绝技,你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僖嫔顿时露出委屈的神色,眼圈微红地叫道:“不是的,皇上……” 康熙连听也不听,只冷声说道:“还在这儿狡辩,来人哪,把僖嫔娘娘带回宫去好好养胎,肚子里的孩子若有一点损伤,你们都别活了。” 僖嫔还yu再说,挽月等人哪里还敢叫她再开口,对着康熙应了一声“是”,忙扶着僖嫔走了。 良妃看向康熙,语含歉意地说道:“皇上,都是臣妾不好,害僖嫔妹妹受惊了。” 康熙抬手止住了她的话,“你不用解释这么多,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朕还不清楚吗?刚刚有没有伤到?” 良妃摇了摇头,“臣妾没事。” 康熙这才放下心来,伸手扶了良妃往殿内走,“没事就好,没事朕就放心了。” 良妃迟疑了一下,与康熙说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不知道皇上肯不肯答应?” 康熙笑了笑,说道:“你说。” 良妃说道:“老八的年纪不小了,按规矩,该指婚了。” 康熙想了想,轻轻地点了点头,沉吟道:“朕差点儿忘了,这倒是一件大事,你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良妃从宫女手中接过茶来,递给了康熙,轻声问道:“蒙古科尔沁阿善亲王的女儿凝香格格,皇上还记得吗?” 康熙略一思量,答道:“年前好像是见过一面,那丫头也不小了吧?” 良妃笑着点头道:“嗯,今年十八了。你别看这凝香格格是蒙古马背上长大的,可是刺绣、女工、琴棋书画一样也不差,臣妾觉得和老八倒是很合适。” 康熙见良妃喜欢,便笑道:“你看中了就好,改日朕给他们两个指婚便是。” 良妃闻言忙屈膝向康熙谢恩,康熙笑着扶起了她,两人又说了几句便到了午膳的时候,康熙就在承干宫传了膳。 储秀宫中,僖嫔一脸怒容地坐在软榻上。跪在地上的太医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还是没有喜脉的迹象。” 僖嫔没好气地缩回了手,怒道:“皇上都没来过,哪儿来的喜脉?” 她这话一说,更是把那太医吓得冷汗淋漓,惊惶地问僖嫔道:“那……那怎么办?再过一个月就得显肚子了,到时候娘娘再没有身孕,恐怕……恐怕连微臣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僖嫔心中也是慌乱,气道:“你别慌啊,你一慌本宫这心也开始慌了,怎么办?怎么办?” 太医思量片刻,小声说道:“娘娘,您先别急,不如这样,微臣去弄一些鹿血来,只要娘娘能哄得皇上喝下,虽不能说一击中的,好歹也是一线生机。” 僖嫔点了点头,挥挥手叫那太医退了出去。 这事说得简单,可现在康熙只去承干宫一处,她哪里有机会哄得他喝下鹿血!僖嫔越想越气恼,心中更是嫉恨良妃,不由得恨恨骂道:“这个该死的老女人,整日里霸占着皇上,总有一天我会叫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狠话容易说,事却不容易做,僖嫔急得在屋中来回走动,正在着急,却看见挽月从殿外轻手轻脚地进来了,小心地问她道:“娘娘,可还要继续往干清宫李总管那里送些礼品?” 李德全那里管着嫔妃们侍寝的绿头牌子,若哪一天康熙没有明确说明,便会由李德全端了摆着绿头牌子的盘子出来,任康熙随意地挑选一个嫔妃出来侍寝。此事看似全由康熙自己决定,可那绿头牌子摆放的位置却大有讲究,所以,为了引得康熙注意,宫中嫔妃多会偷偷地给李德全送些财物,叫他在摆放绿头牌子的时候多加照应。 僖嫔听了挽月的话不由得一愣,脑中忽地闪过一个人的身影来。她想了想,转身jiāo代挽月道:“照送不误,你今儿去干清宫的时候,找一找御前伺候的小顺子,就说我想见他,叫他抽空来储秀宫一趟。” 挽月领命去了,没想到还不到晚间,小顺子便来了储秀宫,先恭敬地给僖嫔请了安,当着众宫女的面说道:“皇上政务繁忙,叫奴才来储秀宫看看,问僖嫔娘娘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开口。” 僖嫔知道他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说给旁人听的,只随意地点了点头,遣了众人出去,又打发了挽月出去找东西,不一会儿的工夫,屋内就只剩下了僖嫔与小顺子两个。
第126页 小顺子垂着头不敢看僖嫔,只低声问道:“娘娘找奴才来可有什么吩咐?” 僖嫔良久没有回声,小顺子心中奇怪,不由得抬头去看,却见僖嫔已默默地流下了泪水,她含泪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不喜欢这个称唿,你应该像以前一样叫我。” “柔儿?”小顺子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僖嫔未出阁时的闺名,自己却吓了一跳,忙又改口道,“不,娘娘。” 僖嫔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温柔地笑了笑,说道:“我今儿找你来就是想再见你一面,和你告个别。” 小顺子不由得愣住了。 僖嫔又继续说道:“你听说我怀孕的事qing了吧?” 小顺子不知僖嫔为何会有这种举动,点了点头,答道:“奴才真心替娘娘高兴。” 僖嫔眼泪却涌得更凶,“其实我没有怀孕。” 小顺子大惊失色,失声说道:“这……这可是欺君之罪……” 僖嫔苦笑道:“你也知道我心气高,受不了冷落,不这样不知道怎么引起皇上的注意?如今就算后悔也晚了。除非——你肯帮我。” “我?” 僖嫔点了点头,“如果你能把皇上带到储秀宫来,时间一久,便可弄假成真。” 小顺子不免有些迟疑,一时沉默下来。 僖嫔看了他一眼,柔声道:“我知道这么做会让你很为难,我也不勉qiáng你。我叫你来,只想把心里的话告诉你,你跟着我进了宫,连男人的尊严都丢了,我却没给过你一个好脸色。不是因为恨你,而是因为心痛。你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有大好的前途,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毁掉自己呢?这不值得。你明白吗?” 小顺子听得眼中发涩,好半晌才涩声说道:“一切都是我心甘qing愿的,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僖嫔长嘆了口气,又说道:“早知道当日我就不进宫了,那样的话说不定……算了,不说了,说了也徒增伤感。你走吧,以后你自己多保重吧。”她说完便转了头,看着一旁静静地流泪。 小顺子心中发苦,却抬起头看看向僖嫔,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说完便从地上起身,默默转身出去了。 僖嫔看着他走出了储秀宫,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只等着他能将康熙带到储秀宫来。果然,没过两日,小顺子便叫人偷偷地给僖嫔传了信过来,说康熙今儿翻了她的牌子,晚间就会来储秀宫的。 僖嫔听了大喜,急忙叫了挽月去衣柜里给她找晚上要穿的衣裙,可一连看了几套都觉得不满意,她索xing就直接带着挽月去了尚衣间。 尚衣间的太监忙把江南新贡的布料都拿了出来,一一展示给僖嫔看,僖嫔却仍觉得不遂心意,对那太监说道:“花色不好,图案也不jing致。皇上今天来储秀宫,我可不能穿得这么一般。去,再找找有没有好看的?” 那太监不敢得罪她,忙应声往外走,出门时却差点和从外面进来的小顺子撞到了一起,那太监知道他是御前伺候的,忙着道歉。小顺子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发走了他,疾步走到僖嫔身前,小声说道:“娘娘,皇上又去了承干宫,晚上怕是来不了。” “什么?”僖嫔听了,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脸上一片灰败之色,低声喃喃道,“这下死定了……” 门口有个眉目清秀的年轻裁fèng跟在小太监进来,将怀里抱的衣料展开在僖嫔面前,然后又恭敬地冲着僖嫔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僖嫔看清他的面容却是愣住了,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这人正是与晴川相好的那个裁fèng,好像是叫顾小chun的,想不到他竟然还在宫中做活。僖嫔默默地站了片刻,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便侧头低声问身旁的小顺子道:“小顺子,你说,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小顺子一愣,答道:“当然活着好,不是有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吗?” 僖嫔缓缓地点了点头,喃喃道:“好吧,那就赖活着吧。你知道有什么地方僻静些,是旁人不会轻易进去的?” 小顺子被她问得一愣,抬头不解地看着她,答道:“坤宁宫是不许人随便进的。” 僖嫔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小顺子,低声说道:“你既然已经帮我做了那么多事,也不在乎多做一件。从此刻起,我们俩的命就系在一起了,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再说晴川,老老实实地在储秀宫憋了几天,见僖嫔果然没有再找她的麻烦,还以为是良妃说的话真起了作用。一想起良妃,晴川不由得摇头嘆息,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想当初她往承干宫里送饭时,还以为良妃是个淡泊名利的奇女子,眼下看来,不过就是宫中一个普通的嫔妃罢了。 晴川将做好的糕点摆在了一旁,问身旁的小宫女:“娘娘可还有别的吩咐。” 小宫女偷偷看了外面一眼,小心答道:“娘娘出去了,眼下不在宫里,应该是没有别的事qing吩咐吧。” 晴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见早已经黑透了,暗道僖嫔怀着个身孕,大晚上的还要出去熘达,倒是奇怪。她懒得多想,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jiāo代小宫女道:“我明天就要调去承干宫了,今天晚上不当值,既然娘娘没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便提了盏灯笼出了门。从储秀宫里出来向北走,刚走没几步,却从一旁小夹道里窜出一个人来,与晴川撞了个正着,晴川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举着手中灯笼去照那人,只见那人衣衫不整,神色慌忙,竟是在尚衣间里帮忙的顾小chun。 晴川一时奇道:“小chun?你这是从哪里来?你怎么还没出宫?再晚一点宫门关上了,被抓到是要杀头的。” “我从坤宁……”顾小chun说到一半忙止住了话,只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晴川的肩膀,着急地问道,“晴川,你没事吧?” 晴川诧异道:“我能有什么事?” 顾小chun闻言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完又定定地看了晴川一眼,飞快地离开了。 晴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道:“出什么事了?怎么没头没脑的?” 刚回到干西四所,却又有承干宫的人来找她,传话道:“晴川姑娘,良妃娘娘要见你。” 晴川暗中奇怪,明天才调过去,今晚就要见她?不会为了八阿哥的事想对付她吧?天哪,她怎么这么倒霉,老是沾上这些恐怖的人。 那宫女说道:“请跟我来。”说完便转身在前头先走了,晴川顿了顿,只得战战兢兢地跟了上去。 一进承干宫,就见院子里挂满了大红的灯笼,把整个大殿都照得亮如白昼,殿中摆一桌酒席,八阿哥与一个年轻美貌的红衣女子陪在良妃左右,三个人正在吃饭。 晴川心中顿时明白,暗道难道这是请她来吃饭?不过看着架势,这也算是鸿门宴了吧?
第127页 八阿哥看到晴川进来,抬眼看了过来,嘴角上竟然挂了一丝笑意。晴川暗中翻了个白眼,走上前去,给良妃与八阿哥请安道:“良妃娘娘吉祥,八阿哥吉祥!” 良妃指了身旁的红衣女子,向晴川介绍道:“这位是蒙古科尔沁阿善亲王的女儿凝香格格。” 晴川又老老实实地给凝香请了安。 良妃轻笑着说道:“今儿本宫特地安排老八跟凝香格格会面,怕承干宫的人伺候不周到,特地请晴川姑娘过来帮忙,晴川姑娘不介意吧?” 晴川暗道:“承干宫上下几十口子人都不合你心意,非得远远地把我找了来,你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她腹诽着,面上却是显得极为恭敬,只又屈膝道:“娘娘言重了,奴婢明日就要调到承干宫来了,娘娘有任何差遣,奴婢都当竭尽全力。” 良妃满意地笑了笑,吩咐道:“来,给八阿哥和凝香格格倒酒。” 晴川听话地给二人倒上了酒,故意不去看八阿哥,又听良妃笑道:“听说格格弹得一手好琴,今天就给我们奏上一曲,如何?” 那凝香格格羞涩地笑了笑,叫贴身的侍女捧上琴来,坐在一旁真的就弹了起来。刚刚演奏完毕,良妃便鼓掌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本宫找媳妇就要找这样的。要是连一首曲子都不会弹,怎么做八阿哥的嫡福晋?晴川姑娘,你说是吧?” 晴川忙配合地答道:“是。” 话音刚落,一旁一直沉默的八阿哥突然轻笑着说道:“我记得晴川琴弹得也不错的,是不是?” 晴川惊愕地抬头看向八阿哥,他却沖她偷偷地眨了眨眼睛,起身过来推着她走到琴旁,将她摁坐在凳子上,同时不露痕迹地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威胁道:“弹好了一切好说,弹不好,我就去找顾小chun的麻烦。” 晴川回头恼怒地瞪了八阿哥一眼,只得点头道:“好,奴婢弹就是。”说完将双手轻轻地抚上了琴弦,就在触到琴弦的剎那,她却不觉有些恍惚,她弹琴还是为了四阿哥而学的,现在琴虽学会了,最初的那个人却早已不在了。 一旁的良妃与凝香等人都还在看着晴川,却见她手放在琴弦上,久久没有开始。八阿哥轻咳了一声,一下子把晴川从失神中惊醒过来,她抬眼看了一眼他,见他眼中明显地露出不悦之色,生怕他真的再去找顾小chun的麻烦,忙收敛心神,边弹边唱道:“今夕何夕兮,搴州中流。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曲既完,八阿哥首先鼓掌叫好道:“好。” 良妃轻轻地笑了笑,点头道:“晴川姑娘果然是色艺双绝,令人感嘆。这一曲就当是贺八阿哥和凝香格格指婚之喜吧。” 八阿哥和凝香都是一怔,“指婚?” 琴旁的晴川心中也是微惊,康熙什么时候给八阿哥与这个凝香格格指了婚?良妃见八阿哥与凝香齐齐惊讶,不由得笑了,点头道:“本宫已经跟皇上说过了,皇上也觉得很不错。” 凝香含羞低头不语,八阿哥却沉下脸来,冷淡地问道:“额娘,此事儿臣之前为何一无所知?” 良妃瞥了晴川一眼,对八阿哥解释道:“咱们满蒙联姻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对国家对社稷都有很大的帮助,额娘是为你好,你不需要知道。” 八阿哥却不屑地笑了笑,说道:“什么狗屁规矩,什么国家社稷,我才不要我的婚姻跟这些扯上关系,我只想跟我喜欢的人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他这样一说,良妃不由得面色一变,冷声喝道:“这是什么浑话!你是咱们大清的阿哥,你的婚姻怎么可能只依你个人的喜好!” 八阿哥冷冷一笑,从容地站起身来,在众人的愕然中,拉起一旁的晴川转身向外走去。 良妃见他如此嚣张,不由得大怒,高声叫道:“来人啊,拦住他。” 话音一落,四周侍立的太监们便都上前去拦八阿哥,可八阿哥有功夫在身,又是主子,岂会怕他们,几脚踢过去就将人群搅了个乱七八糟,然后看也不看,反手抓起早已吓傻了的晴川扬长而去。 直到被他拉出了承干宫,晴川这才惊愕中回过神来,一把甩开他的手,气道:“八阿哥,你怎么能这样!” 他停下步子,转回身看她,微微地眯了眯眼,反问道:“我怎么了?” 他还问她怎么了,晴川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更是想起前两日良妃对她说的那些话,压了几日的委屈便都化作了怒气,不受控制地冲着他发了出来,“八阿哥,您是阿哥,是良妃娘娘的亲生儿子,不管您怎么做,她最后都会怪在我的头上,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我谁都惹不起的,您的那些话很可能就会要了我的小命,您知道吗?” 八阿哥一时愣了,沉默看她片刻,这才轻声问她道:“你直到现在仍不肯相信我,是不是?你不相信我能护住你?” 晴川无话可说,只能抿着唇转开了脸。 八阿哥却忽地低声地嗤笑了一声,“晴川,你有和他一起牵手来宫中赴死的胆量,却不敢相信我一次?” 晴川身子一僵,转回头沉默地看他。 他的唇角上却是带着自嘲的笑意,又说道:“你不是胆子小了,而是身边的人不对,是不是?若是他,你刚才怕是已随着他出了宫……” 啪的一声止住了他的话,他的脸被晴川打得偏向一侧,好半天才又缓缓转了回来,一张俊脸不见喜怒,只眼眸沉静地看着她。 晴川眼中已有了泪光,却微微地仰起了头,倔qiáng地不肯让那眼泪流下来,只是冷声说道:“八阿哥,你不是我,你是高高在上的阿哥,你从来不会站在我的位置上看一下这世界,这个吃人的世界!” 晴川说完,再没说一句话,只转身回了干西四所。许是因为比难受再多一点就是麻木,所以她这一夜睡得极好,第二天一早醒来仿佛已是忘记了昨晚的事qing,按照规矩收拾好包袱去承干宫报到。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八阿哥与九阿哥、十阿哥在凉亭中喝茶。晴川暗暗地撇了撇嘴,这三人好歹也算是成年的阿哥了,整日里这么无所事事的,难怪康熙整日里喊累,就这样下去,不累死他才怪! 晴川有心避开他们几个,拎着包袱就往另外一条道上转了去,没走两步,就听见八阿哥在后面叫她道:“晴川,你过来。” 阿哥召唤,晴川不能不听话,只得低着头过去了,恭敬地冲着他们三人请了安。 八阿哥也像是忘记了昨夜的事qing,微微地皱了眉头,不悦地问道:“你gān吗看见我就躲?” 他既然这样,晴川便也装傻,摇了摇头说道:“奴婢没有啊,奴婢是没看到三位阿哥在这儿。” 八阿哥听了冷冷地哼了一声。
第128页 晴川决定继续装傻,只向着他又屈膝行礼,告退道:“奴婢要去承干宫给良妃娘娘请安了,八阿哥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告辞了。” 她说完也不等他回应便转身走了。走了没多远,人还没出了御花园,又迎面碰到了昨日里的那个凝香格格。晴川暗唿倒霉,今天显然是走背字,到哪儿都能遇到这些人,早知道她出门前就要烧烧香的。 凝香看了看晴川,叫道:“哎,你不就是昨晚那个晴川吗?” 晴川见躲不过去,只得又行礼道:“参见凝香格格。” 凝香格格绕着晴川转了一圈,笑道:“你不知道,昨夜里八阿哥那样拉着你跑了出去,良妃娘娘很是生气呢。” 晴川淡淡地答道:“您误会了,奴婢只是个伺候人的小宫女,蒙八阿哥看得起,平时多跟奴婢说几句话而已。昨天八阿哥是和良妃娘娘怄气,所以才故意拉了奴婢来气娘娘的。” 凝香大眼睛眨了眨,问道:“真的么?” 晴川点了点头。 凝香顿时大喜,拍手道:“那太好了!既然这样,这么说我还有希望叫他喜欢上我,是不是?对了,晴川,你既然和他很熟,那能不能和我多讲一些他的事qing?” 晴川想不到她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不冷不热地推辞道:“格格要想了解八阿哥,去找良妃娘娘最合适。” 凝香却说道:“我昨夜里看他在他额娘面前很拘束的,反倒不如和你亲近。晴川,你不知道,我昨夜里是第一次见到他,本来我不想嫁到宫里来的,宫里的规矩又多、女人也多,哪有我们蒙古大糙原那么宽阔潇洒?可是昨天我碰见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直到今天早上,脑海里还全是他的样子,你说,这是不是代表……喜欢?” 晴川听得无语,只能保持沉默。那凝香格格却拉起她的手来,说道:“走,你跟我来,到我屋里去。” 晴川忙拒绝,可那凝香格格却不由分说地拉了她就走。晴川心中不禁哀号:“奶奶的,你这样不管不顾地拉我走,我耽误了差事是要挨板子的啊!” 凝香一口气把晴川拉到她暂住的漱芳斋暖阁,晴川还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暗道不是说漱芳斋是戏台么?怎么还真住上格格了? 凝香不知晴川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开门见山地说道:“晴川,我想跟你做姐妹,你愿意吗?” 晴川一个愣怔,惊得差点没仰身倒了下去,暗骂道穿过来的不是她自己,是眼前这凝香格格吧!上来就和一宫女做姐妹,下面是不是就要给她改名字了? 晴川忙说道:“我只是一个奴婢。” 凝香却说道:“你千万别这么说,什么奴婢主子的,我最不爱听了。我在这里遇到的同龄女子,不是不说话的宫女,就是自以为是的格格,可你跟她们不一样,你很真实,有点像我们蒙古的女孩子。我希望咱们就跟最好的姐妹一样,我有心事讲给你听,你要有心事也讲给我听。我现在最大的心事就是八阿哥,如果我能嫁给他,就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了。你过来看看这些衣服怎么样?” 晴川早就被她这一篇“姐妹论”给砸傻了,任由她把自己拽到衣柜前,见她还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晴川只觉得脑子有些发蒙,随手从里面扯了一件衣裙出来,递给凝香道:“这件桃红色的好……” 凝香又缠着晴川说了好半天的话,才放了她回去。回到承干宫她的屋子外,见八阿哥正靠在门口望着她。她怔了怔,屈膝请安道:“八阿哥吉祥。” 八阿哥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出声问道:“不是说要过来安顿吗?怎么去了老半天?” 晴川见他并不追究昨夜里那一巴掌的事,心中不由得更是忐忑,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把遇到凝香格格的事qing告诉他。 他见晴川没有回答,也没再问,只笑着说道:“放心吧,管事太监那边我已经jiāo代过了,他不会告诉额娘的,屋子也给你收拾好了,你过来看看满不满意?” 晴川进屋打量了一下,见屋中布置果然十分jing致,几乎不像是个宫女所住的地方。她转回身,谢八阿哥道:“多谢八阿哥。” 八阿哥笑了笑,又问道:“这下不生气了吧?” 晴川不免一愣,想不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来,见他还静静地看着自己,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其实她早已都想透了,她与八阿哥的地位本就有天壤之别,与其怀有妄想彼此纠缠,不如就此放手得好。她想了想,决定还是把此事和他说明白的好,便抬眼看向他,郑重地说道:“八阿哥,凝香格格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你不去看看她吗?” 八阿哥听了一愣。 晴川又说道:“她认我做好姐妹,问我怎么打扮才能讨八阿哥欢心?我忙了一个下午,八阿哥好歹赏脸去看一下。” 八阿哥微微往后仰了头,细细地打量晴川的神色,轻声问道:“你想要把我往别人怀里推?” 晴川顿了顿,答道:“不是我把你往外推,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你想想,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发生了多少事,也许老天爷根本就不希望我们在一起,是我们太一厢qing愿了……” “晴川,你……” 晴川却将他推到门外,淡淡地说道:“什么都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太晚了我想睡了,请你出去……”说完便关上了门。 门外的八阿哥一直没有动静,晴川倚着门站在屋内,心中一时只觉得悲凉,虽然她可以对这些人这些事嬉笑怒骂,可心中呢,真的可以毫不在意么? 就听门外有小太监在叫八阿哥,说是康熙传他过去。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又回过头来,对着房门低声说道:“晴川,我知道你就在门后。你心里想的我都明白,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不管以后要经歷什么事qing,我只希望站在身边的那个人是你。”他说完,又在门外站了站,这才走了。 晴川却忍不住抹起眼泪来,恨恨说道:“煽qing吧,不就是煽qing嘛,我偏偏不上当!”虽这样说着,可眼泪却滚得更急了。 八阿哥进了干清宫暖阁,见良妃也在这里,不由得有些意外,顿了顿才撩开袍角跪下去请安道:“儿臣参见皇阿玛,额娘。” 康熙含笑看了良妃一眼,转头与八阿哥说道:“老八,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你额娘想让朕把凝香格格指给你,你意下如何?” 八阿哥抬头看了良妃一眼,朗声答道:“儿臣不想娶凝香格格。” 此言一出,康熙与良妃对视一眼,都不禁皱了皱眉。 康熙问道:“为什么?” 八阿哥笑了笑,慡快地答道:“儿臣不喜欢她。” 良妃听得恼怒,怒道:“荒谬。这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由得你说喜不喜欢?”
第129页 八阿哥直视着她,问道:“皇阿玛曾经说过,所谓qing有独钟就在这个‘独’字,额娘不就是凭着皇阿玛这个‘独’字,走出冷宫,站在这里吗?您自己都有切身的体会,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儿臣的心呢?” 良妃微微一怔,想不到儿子竟然会拿自己说事,她想反驳,可又不能说儿子说的是错的,若是错的,就是说明康熙错了。她想了想,嘆道:“这不一样。你年纪还小,不懂得人心叵测。额娘做什么事都是为你好的。” 八阿哥身子跪得笔直,却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小时候怕打雷,需要额娘陪在身边的时候,额娘在哪儿?我骑马摔伤了,需要额娘呵护的时候,额娘又在哪儿?这么多年,您都没有参与儿子的生活,现在您凭什么来说都是为我好?凭什么?” 良妃被他问得呆住了,她生产之后就因和康熙赌气而被圈禁在承干宫内,错过了儿子成长中的一切,现如今这样被儿子一句句地问着,每一句都似可以诛心,她只觉得锥心的痛,身子不由得隐隐地打着战,看着他答不出一句话来。 一旁的康熙怒声喝道:“放肆!你怎么敢这么跟你额娘说话?” 八阿哥轻轻地勾了勾唇角,恭敬地磕下头去,沉声说道:“皇阿玛,儿子无意冒犯额娘,儿子只是想守住自己心里的这份qing有独钟。皇阿玛若因此要降儿子的罪,儿子无话可说,儿子——先跪安了。”说完不等康熙吩咐便起身退了出去。 康熙与良妃两个不觉都有些愣怔,康熙缓缓看向良妃,嘆道:“这孩子像朕,这件事就暂时作罢吧!” 良妃的心神还停留在刚才八阿哥对她的质问上,心中只觉得阵阵苦涩,她分明是为了他不受晴川的迷惑,却想不到他会这样指责她身为母亲的失职。眼下见儿子这样倔qiáng,她虽然心中不甘,却也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长长地嘆了口气,暗道既然自己儿子这里不肯妥协,那么也只能从晴川那里下手了。 第二日,良妃把晴川叫到了跟前,指了身边的凳子,随意地说道:“坐吧。” 晴川觉得此人脾气无常,哪里敢坐,忙推辞道:“娘娘驾前哪有奴婢的座位?” 良妃听了却冷笑一声,“奴婢?能让八阿哥为你神魂颠倒、要生要死,你可不是普通的奴婢。”晴川不禁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解释,良妃却止住了她,只吩咐道:“坐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晴川只得提着小心坐下了,就听良妃缓缓说道:“今日本宫想以母亲的身份给八阿哥指婚,可他却说本宫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想想也的确是,他一生下来我就跟皇上吵架,把自己关进了冷宫。从此除了过年过节偶尔见一面之外,母子间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十几年的生疏和距离想要在一两天之内修復,恐怕没那么容易,本宫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晴川觉得他们母子之间的事qing不是自己应该掺和的,索xing也不说话,只沉默地坐着。 良妃嘆了口气,又伸手指了指一旁砂锅里炖着的ji汤,说道:“这锅汤本宫熬了大半天了,你替本宫送过去吧。” 晴川不觉有些奇怪,她既然不喜欢自己和八阿哥多纠缠,为何还要自己送汤过去? 良妃似是看出了晴川心中的疑惑,淡淡地说道:“你不要以为这代表了本宫接受你,本宫只是怕别人送去他不肯喝。” 晴川答道:“奴婢明白。” 良妃将汤端给晴川,淡淡地说道:“明白就好。一个男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就是两个女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妻子。本宫这个母亲没有当好,已经欠他太多了,他的妻子一定要是最好的,一定不会是你。” 她既然这样说,晴川也只能点了点头,端了汤送往阿哥所,一进院子便看到八阿哥与凝香两个对坐在石桌前下棋。八阿哥听见有人进来,抬头随意地瞥了一眼,目光在晴川身上微微一顿,弯着唇角笑了笑。 在这里看到凝香格格,晴川不免微微一愣,却很快又明白过来这十有八九是良妃计划好了的圈套,故意叫她来送ji汤,其实就是为了叫她看到这一幕吧。这样一想,她心中反而平静下来,目不斜视地走上前去,给八阿哥与凝香行了礼,说明了来意,把端来的汤转手jiāo给了服侍八阿哥的小太监,便要告辞。 八阿哥却出声叫住了她,说道:“你先别着急走,我还有事要说呢。” 晴川垂着眼皮,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恭敬地屈膝行礼道:“奴婢遵命。” 看她如此别扭的模样,八阿哥笑着摇了摇头,并不与她计较,只转过头对凝香说道:“格格,我喜欢的那个人就是她。” 此话一出,晴川与凝香两人都愣住了。凝香转过头看了看晴川,又看向八阿哥,愕然道:“她只是一个宫女啊。” 晴川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听到凝香的话不由得腹诽,暗道:“你昨天还和我说不要自称奴婢,要同我做姐妹呢,今儿在你眼里我就又成一宫女了?你变得倒是快!” 八阿哥微微笑了笑,点头道:“不错,她只是一个宫女,可我就是喜欢她啊,不管她是宫女也好,乞丐也好,麻风病人也好,总之我喜欢她,这辈子就只能对她一个人好。” 晴川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泛起了阵阵涟漪,她想不到八阿哥竟然会当着凝香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要说不感动那纯属是骗人的。 凝香一直是被父兄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从来都是只有她瞧不上别人的,还从没遭人拒绝过。昨日听说八阿哥在康熙面前拒婚的事,她心中十分不甘,今天便故意来了阿哥所缠着八阿哥陪她下棋,就想叫八阿哥见识一下她的美貌与才艺。初见八阿哥对她温文有礼,还道拒婚的事qing是别人误传的,现在听八阿哥对晴川说出这番话来,她这才明白八阿哥是有意留自己在这儿了。 凝香是个聪明洒脱的女子,见八阿哥确实对自己无意,明白即便有康熙的赐婚,他与她也不过是qiáng凑在一起的姻缘,很难幸福,与其这样纠缠,还不如就此大方地放手,反而能落得个洒脱大气的名声。她转了转眼珠,便笑问道:“八阿哥是故意留我在这儿做个见证的?” 八阿哥笑而不语,凝香便又看了一眼晴川,对他笑道:“其实我们蒙古的儿女讲究的是两qing相悦、qing投意合,如果是勉qiáng在一起,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伤害。你这个人我觉得不错,晴川也是个好女孩,既然我得不到你,不如成全你,让你记我一辈子的qing。” 八阿哥笑着起身,对着凝香作了个揖,谢道:“多谢凝香格格成全。” 凝香笑了笑,坐着受了他的礼,这才又转头对晴川说道:“晴川,你明明自己喜欢八阿哥,昨日里为何不和我说?” 晴川忍不住偷偷地瞄了含笑而立的八阿哥一眼,嘴硬道:“那是他一厢qing愿,我又没说喜欢他。” 凝香挑眉,问:“真的吗?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可要抢他了啊。”
第130页 晴川无语,只得装作羞涩地低下头去。 凝香见她如此便笑了,说道:“好啦,不逗你了。八阿哥还给你,他没眼光是他的损失,我一定能嫁给比他好一百倍的男人,你信不信?” 晴川点了点头。 八阿哥上前牵起晴川的手,低声说道:“我知道你顾忌什么,走,我们一次把问题全部解决掉。”说完便拉着她往外走。 她见他如此,不由得奇道:“你怎么解决?” 八阿哥回头沖她狡猾地笑了笑,说道:“儿子对付额娘,你说我会用什么法子?” 晴川不明所以,八阿哥也不解释,只拉了她出了阿哥所,往承干宫走去。 承干宫里,九阿哥与十阿哥正好结伴来给良妃请安,正坐着陪良妃说话,就见八阿哥拉着晴川从外面进来,一撩袍角直挺挺地跪在了良妃面前,开门见山地说道:“额娘,我这辈子只会要晴川一个人,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良妃本指望能用凝香破坏八阿哥与晴川的关系,没想到却等来这么一句话,差点没气晕过去,她站起身指着八阿哥气道:“这……你要气死本宫吗?” 八阿哥抬头,淡定地说道:“儿子不敢,儿子只想告诉额娘儿子的决心。额娘听过‘割臂盟’吗?” 良妃一愣,还没回答,旁边的老十却忙着开口道:“我在书上看过,好像是男人向女人示爱的一种方法。当手臂割开,以血起誓,便终身不能再爱其他人,否则人神共愤。” 九阿哥见他主动接茬解释,差点被这没脑子的老十气死,忍不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八阿哥却轻轻一笑,一直抬眼看着良妃,手却从怀里掏出一柄小巧jing致的匕首来,撸起衣袖就往胳膊上划了下去,坚定地说道:“一刀许终身,两刀天可鑑,三刀求轮迴,世世永相随。” 一刀又一刀,刀刀下去都有猩红的鲜血随之冒出,那血顺着他的手臂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红得惊心、红得触目。那红刺入晴川的眼中,刺得她眼睛一阵阵地生痛。 殿中众人一时都惊呆了,良妃更是震惊得跌坐下来。 八阿哥面色不变,又说道:“不管额娘成全也好,反对也好,儿子的决心已定。晴川,我们走。”说完便拉着已经有些痴痴呆呆的晴川往外面走去。 直到走出承干宫,晴川才勐地醒过神来,忙从衣襟上扯了帕子出来,摁住八阿哥的伤口止血,又急又气地叫道:“你傻啊,gān吗要用刀划自己啊!快点,我们去太医院叫人给你包扎一下!”说完便扯着他往太医院的方向跑。 他却是一把拽回了她,低笑道:“你总算有个反应了,我还当你是木头人呢!” 晴川已气得泪湿了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理他,只拉着他往太医院走。 八阿哥被她拉着走,面上却带着暖融融的笑意,不急不忙地说道:“别着急,刀口不深,我手上很有准头的,就是吓唬吓唬我额娘罢了。” 晴川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气道:“这样就能吓唬住良妃娘娘了?” 八阿哥笑着点了点头,答道:“我觉得差不多。” 晴川气得无语,索xing也不理他,只拉着他去太医院包扎上药。 再说良妃,还真的被八阿哥一时吓住了,八阿哥拉走了晴川,她愣怔地坐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天哪,这孩子怎么这个样子?本宫该怎么办?本宫该怎么办?” 十阿哥刚想开口劝她不如成全了八阿哥与晴川,一旁的九阿哥却偷偷地扯了他袖子一把,十阿哥不免有些奇怪,诧异地看向他,却见他对良妃说道:“八哥这个样子,想要他放弃几乎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反过来让晴川放弃。” 良妃苦笑一下,“你以为本宫没有试过吗?可那个晴川也是个软硬不吃的人。” 九阿哥想了想,说道:“对付她当然不行,可是她身边有朋友,要是她身边的朋友出了事,以她的xing格一定不会不顾的。我记得她有一个朋友叫顾小chun,常常给尚衣间提供衣物……” 良妃听了沉默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本宫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她便叫了一个小太监进来,吩咐道:“你明儿去尚衣间查查,是不是有个顾小chun的人,大概是个什么qing况。” 小太监领命退了下去,第二天一大早到尚衣间一问,果然有个叫顾小chun的裁fèng,不过眼下却没在,尚衣间的太监说道:“这些日子干清宫的小顺子公公总是过来找顾小chun去给他做些私活,你若找他有事,不如留个口信,等他回来我转告给他。” 承干宫的小太监忙摇了摇头,笑道:“没事,就是良妃娘娘那里听说他衣服做得不错,想叫他给做几身衣服。” 那太监笑道:“顾小chun手艺是不错,僖嫔娘娘那里也是经常用他的手艺。” 两人正说着,顾小chun行色匆匆地从外面回来,那太监忙叫了他过来,与承干宫的小太监说道:“喏!这就是顾小chun。” 承干宫的小太监打量了顾小chun几眼,说道:“我先回去禀报良妃娘娘,回头看看她有什么吩咐。”说完便对着顾小chun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顾小chun看了个煳里煳涂,不过此刻他却没心思想这些,只扯住尚衣间里一个跑腿的小太监,偷偷地塞给了他一块碎银子,求道:“劳烦公公往干西四所跑一趟,找一个晴川的宫女过来见我,我们是亲戚,她家里人捎了话给她。” 小太监收了银子,颠颠地跑去了干西四所,一会儿工夫就把正在歇班的晴川带了来。顾小chun顾不上说别的,忙拉了晴川往无人的僻静处走。 晴川问道:“你这么急找我gān什么?” 顾小chun说道:“晴川,我要出宫了,以后不会再进来了,你要多保重。” 晴川奇道:“为什么?” 顾小chun面上显出一丝迟疑,想了想还是说道:“别问了,反正我不会再来了。对了,这些东西你挑一个,当是我给你的念想。” 他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样式奢华的珠宝盒来,打开了送到晴川面前。晴川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问道:“这……这些都是宫里的珍宝,你怎么会有?” 顾小chun声音里透露着疲惫,闻言只说道:“你别管了,反正不是偷也不是抢,你尽管选吧。” 晴川听他这样说,只当是因为他做的衣服好,各宫的娘娘们赏的,便也没多想,只推辞道:“我不要,这些都是你辛苦赚来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谁知顾小chun听了却自嘲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辛苦赚来?是啊,真的好辛苦。”他从珠宝盒里挑了一朵珠花出来,替晴川cha进发间,柔声说道,“晴川,你戴着这个真好看,你知道吗?我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赚钱给你买花戴,可是现在没有这个可能了。我希望你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知道吗?”
第131页 晴川见他行为反常,心中不免有些诧异,便点了点头,应道:“你也要好好的。” 顾小chun笑了笑,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与她道了“保重”,转身离开。谁知刚走两步,小顺子却带着一群禁卫军从外面拥了进来,将晴川与顾小chun两个团团围住了。 晴川心里一惊,忙高声问小顺子道:“小顺子,这是怎么回事?” 小顺子淡漠地答道:“僖嫔娘娘跟皇上说她丢了一箱珠宝,皇上要神武门的禁卫军勘察每一个能出入宫禁的人。来人哪,搜!” 有禁卫军应声上前,很快就在顾小chun怀里搜出了那个珠宝盒来。小顺子接过珠宝盒,冷冷地瞥了顾小chun一眼,问道:“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好说的?来人哪,拉到宗人府就地正法。” 几个禁卫军上前来押顾小chun,一直低头愣怔的顾小chun此刻才勐地抬头看向小顺子,双目赤红满含悲愤,怒声叫道:“我就知道她不会放过我的,她不会放过我的,哈哈哈……”说着竟疯狂地大笑起来。 晴川惊呆了,直到那几个禁卫军qiáng行押着顾小chun走了,她才反应过来,顿了顿,转身向干清宫奋力地跑去。顾小chun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有人在陷害他,可他与世无争,僖嫔为什么要害他?又是因为受了她的牵连么? 她心里乱作一团,找不到一丝头绪,可她却知道顾小chun对她有恩,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利用过她、只真诚待她的人,所以,她绝对不能就叫他这样死去! 晴川一头闯入了干清宫暖阁,不管不顾地跪在康熙面前求道:“皇上,是奴婢偷了僖嫔娘娘的珠宝,叫那个顾小chun带出去卖,他并不知qing,请皇上饶了顾小chun,惩罚奴婢吧!” 康熙闻言定定地看向晴川,问道:“是你偷的珠宝?” 因刚才跑得太急,晴川额头上都是汗,气息也十分不稳,听闻康熙问话,忙又磕下头去,“是。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 康熙却是摇头道:“晴川啊晴川,要救人也不是这样的救法,你在干清宫这么久,难道朕还不了解你的为人吗?” 晴川深吸了口气,平復了一下急促的心跳,说道:“回皇上的话,此事的确是奴婢所为,皇上想,奴婢在调往承干宫之前一直在伺候僖嫔娘娘,要拿到她的珠宝简直易如反掌。而顾小chun只是个给尚衣间送货的小贩,连后宫也无法踏足,怎么可能拿得到僖嫔娘娘的珠宝呢?” 康熙默了下,道:“倒也有几分道理,可是你要那么多钱gān什么?” 晴川微微一愣,想了想才答道:“奴婢当差当得不好,几次都惹得僖嫔娘娘不高兴,相信皇上也略有耳闻吧?” 康熙缓缓地点了点头,“就是因为这样朕才把你调去承干宫的。” 晴川沉声说道:“奴婢恨僖嫔娘娘对奴婢多加苛责,但又不敢对娘娘做任何不好的事,就想偷一点钱,让她损失一下,也算解了心口的这口怨气。” 康熙望着晴川一动不动,良久才摇了摇头,说道:“晴川,朕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没想到你居然也会犯这样的煳涂!这次的事可不是小事,一切都得按宫规办理,你可不要怪朕。” 晴川又重重地磕下头去,说道:“奴婢罪该万死,请皇上依宫规责罚。” 康熙转头看向一旁侍立的李德全,问道:“李德全,按大清律,宫女盗窃该当何罪?” 李德全瞄了一眼晴川,小声答道:“回皇上的话,该贬入辛者库为奴。” 康熙听了看向晴川,淡淡地说道:“那你去吧,好好反省一下,等哪一天把身上的戾气都化解了,再回来吧。” 晴川磕头谢恩,自发自觉地出去受罚,自有小太监带着她去辛者库jiāo接,可晴川却不放心顾小chun,只有亲眼看到他被放出来了,她才安心。于是便求那小太监道:“小公公,咱们去辛者库之前能不能先走一趟内务府?我想看一眼我的朋友。” 因晴川做干清宫的大宫女时,对手下的宫女太监均都十分宽厚,所以不少人都记她的qing,听她这样要求,小太监丝毫没有为难她,答道:“行,我先陪着姑姑去内务府,等你那朋友被放出来了,咱们再去辛者库。” 晴川感谢了他几句,跟着他一同去了内务府,在外面等了片刻,顾小chun便被禁卫军从里面押了出来。他已从别人嘴里知道晴川认了盗窃之事,在门口看到晴川,忍不住红了眼圈,对她说道:“晴川,你怎么这么傻?把一切都扛下来了?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 晴川怕他再说漏了嘴,忙对着他使了一个眼色,接过话来,“这些东西都是我偷的,怎么能让你来承受后果?就算你帮我挡了这一次,宫外的伯母怎么办?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需要儿子照顾。你难道忍心弃她于不顾吗?” 顾小chun听了愣了下,顿时明白了晴川的心意,他心中感激,慢慢地给晴川跪了下来,哑声说道:“晴川,我替我娘还有我自己谢谢你……” 晴川看得心中着急,生怕被人看出破绽来,忙伸手去扶顾小chun,嘴里却说道:“你别这样,上得山多终遇虎,被抓到不是你的错,起来,快起来!” 顾小chun起身擦了擦眼泪,说道:“辛者库不比宫中,每月都允许家人来探视,以后我每月都会过来看你,给你带吃的。” 晴川笑了,说道:“不用这样。” 顾小chun却坚持道:“你别再拒绝了,当是安我的心。” 晴川无奈地点了点头,“好,我等着你。” 一旁等候的小太监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晴川说道:“姑姑,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去辛者库了。” 晴川点了点头,又沖顾小chun笑了笑以示安慰,转身与那小太监走了。 顾小chun默默地看着晴川的背影消失在甬道一头,忍不住又流下眼泪来,一旁押送他的禁卫军忍不住取笑他道:“好容易从鬼门关里出来了,还哭天抹泪的,丢不丢人,别磨蹭了,快回家去吧!” 顾小chun没敢答话,直接回了家。顾母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从门内迎了出来,一边替顾小chun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埋怨道:“你这臭小子,说是去给宫里送货,却一连这么多天都不回家,也不捎个口信回来,娘都要担心死了。” 顾小chun这些日子经歷了太多的事qing,如同做梦一般,身心只觉疲惫,便对母亲说道:“娘,我累了,想歇一会儿。” 顾母闻言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儿子,果然见他脸色十分不好,忙说道:“那快进去歇着吧,铺子里的事qing不用你管。对了,前两日娘还替铺子招了个帮工来,也是投亲不遇的,那丫头手脚勤快,比你那个晴川还要好,她这会子去送货了,不在铺子里。” 顾小chun现在没心思理会这些,只点了点头,说道:“娘看着办吧。” 正说着,从门外进来一个年轻姑娘,顾母脸上一喜,过去拉了那姑娘过来给顾小chun看,说道:“喏,就是她!”
第132页 顾小chun抬眼看过去,一时却不由得愣了,失声叫道:“你不是晴川的那个朋友吗?你叫素……” “是的,我叫素言。”死而復生的素言点了点头。 她那日被摔得昏死过去,又满脸是血,宫里的太监只当她死了,便随意地扔到了乱葬岗。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醒过来,自己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这段日子以来,她讨过饭、打过短工,前几天看到顾记成衣铺招工,她就来了,却想不到这铺子竟然会是顾小chun开的。 顾小chun上下打量了一下素言,奇道:“你怎么突然出宫了?” 如果没有特别的恩典,清宫的宫女是要到二十五岁才能被放出来的。素言不愿叫他知道自己的事qing,想了想便答道:“我得罪了宫里的主子,被主子私下里打了一顿板子,他们只当打死了我,便偷偷地将我扔到了宫外的乱葬岗,谁知我命大,却又活过来了。你若是怕惹事,我现在就走,不过不管怎样,你都不能把我还活着的事qing告诉别人,晴川也不行。” 顾小chun也是刚从宫里死里逃生的,闻言不由得十分感慨,嘆道:“算了,你一个姑娘家也没地方去,就留在这里吧。” 旁边的顾母听得却是大惊,生怕素言再惹来祸端。素言见她神色,轻轻地笑了笑,安稳她道:“伯母,您放心,这世上除了你们两个,再没人知道我还活着,不会给您招来祸端的。” 顾母看向儿子,见他也点头表示同意,这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第五章 丝丝绵绵两相缠 辛者库中,晴川提了满满一桶水,踉跄着从井边提了过来,可那水太桶沉了,她又太累,只走了几步便倒在了地上,还不及爬起,身后的藤条已经向她抽了过来。她痛得吸了口凉气,就听见金嬷嬷在后面叫道:“你是死人啊,连路都不会走,要是天亮gān不完这些活儿,我揭了你的皮。” 晴川回过头,看向这个曾是储秀宫僖嫔心腹的金嬷嬷。 金嬷嬷见她回头看自己,越发地恼怒起来,又抽了她一藤条,骂道:“怎么?想不到还会落到我手里?别以为跟我认识就套jiāoqing,不是因为你我还不来这里呢,一想起这个我就有气!” 晴川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那次素言得了四阿哥的命令要除去自己,便故意给她说了错误的偏方,说菱角和猪rou煮在一起可以治疗腹胀,想借着康熙的手将她从宫里除去。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她为了给素言拿药而耽误了时间,然后金嬷嬷为了贪功便偷偷地将那汤给康熙端了上去,还假说是她自己的主意。结果,康熙吃了那汤却腹痛难忍,金嬷嬷功没领到,倒先受了罚,被僖嫔贬到了辛者库中。 现在见金嬷嬷故意报復自己,晴川忍不住辩解道:“金嬷嬷,我也不知道菱角和猪rou煮在一起吃了会叫人腹痛,再说了,如果不是你自己想要冒领功劳,又怎么会代我受过?” 金嬷嬷被她这样一说,脸上更搁不住了,扬了胳膊又要打晴川。晴川见状忙转过头用胳膊护住了头脸,可等了片刻迟迟不见那藤条落下,却听见金嬷嬷诚惶诚恐地叫道:“八阿哥?您怎么来了?” 八阿哥冷哼一声,松开了抓着金嬷嬷手臂的那只手,上前扶起地上的晴川,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晴川轻轻地摇了摇头。 金嬷嬷忙凑上前来,满脸堆笑地问道:“八阿哥,请问您大驾光临有什么吩咐?” 八阿哥指着晴川问她道:“她还有多少活儿要gān?” 金嬷嬷迟疑了一下,小心地答道:“这……把衣服洗一洗、把纸熨一熨,就差不多了。” 八阿哥转头吩咐跟来的几个小太监道:“你们几个帮她把这活儿做了。” 那几个小太监忙应了一声,几个人上前打水的打水、洗衣的洗衣,顿时忙碌起来。金嬷嬷愣了下,小心地提醒八阿哥道:“八阿哥,这……这不合规矩……” 八阿哥却问道:“如果我说你对我不敬,你说宗人府还会让你留在这儿吗?” 金嬷嬷吓了一跳,忙申辩道:“奴……奴婢哪敢?” 八阿哥冷冷地笑了笑,说道:“不敢最好,以后晴川的活都有人替她做,你要是让她不舒服,我就让你们整个辛者库都不舒服。” 金嬷嬷不敢得罪他,忙应了“是”退了下去。晴川看得暗暗摇头,对八阿哥说道:“其实也没多少活儿,何必呢?” 他转身看向她,默默地看了她片刻,很无奈地问道:“傻丫头,你这回受罚又是为了什么?” 晴川低头沉默片刻,摇头道:“我不想说原因了,你也不要问了,好不好?” 他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答道:“好,我不问你是为什么,不过我不愿意看到你受苦,所以你也别再阻拦我,好吗?” 晴川想了想,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笑了,拉着晴川往一边走去,笑道:“你过来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晴川脚下一顿,却忍不住失声“哎呦”了一声,八阿哥一愣,低头去看她的脚,问道:“怎么了?” 晴川有些不好意思,往回缩着脚,解释道:“我的鞋破了,割到脚了。” 他蹲下来抓住她的脚踝,将她的鞋脱下来往远处一扔,仔细地看了看她脚上的伤处,低低地嘆了口气,随后又站起身来,勐地把她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 晴川被他吓了一跳,顿时觉得又羞又窘,忙挣扎着低声叫道:“喂,你gān什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好多人看着呢!” 他却不肯松手,只凑近了她低声笑道:“别动,万一我闪了手,摔了你,可别怪我。” 晴川吓得果然不敢再动,老老实实地由着他把自己抱到一旁的石凳上。八阿哥叫人将带来的点心饭菜都摆到了石桌上,对晴川说道:“你以后不用吃这里的饭菜,我会每日叫人给你送过来的。” 晴川看着桌上那丰富的菜色,迟疑地问道:“这样……不太好吧。” 八阿哥笑了笑,“这有什么,行了,别cao心了,快些吃吧,一会儿就该凉了。” 晴川已然连着饿了几顿,当下老实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八阿哥坐在一旁看她吃得香甜,忍不住抓过她的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入自己口中,奇怪道:“味道没变好啊,你怎么吃得就这么香?” 晴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先吃上两天窝窝头再说,看看会不会就觉得好吃了。” 八阿哥笑了,神态自然地伸手替她去擦沾在嘴边的饭粒。晴川脸上一红,忙又掩饰地低下头去吃饭。刚吃过了饭,已有个小太监替晴川送了一双新鞋来。八阿哥笑眯眯地亲自给她穿上了,又笑道:“过两天我叫她们给你做双好的来。” 晴川顿了顿,却正色说道:“你照顾我是好意,可也不能太过分了,不然反而会给我惹麻烦。”
第133页 八阿哥笑着点了点头,这才走了。 谁知每日里还是有人过来替晴川做活,给她送饭菜,晴川十分无奈,几次与八阿哥说了,可八阿哥嘴上虽然答应了,可却依然我行我素,搞得晴川也没了办法。有人照应着,日子过得轻松,也觉得快了起来,没过几天就到了每月一次的探视日。 因顾小chun之前说过要来看晴川,所以晴川一大早便开始等着他,可直等到近中午了,也没有等到顾小chun的身影。 良妃却来了。很少有嫔妃会来辛者库,更没有人会赶在这个时候来,众人吓得忙都匍匐在了地上,对着良妃请安道:“良妃娘娘吉祥。” 良妃随意地抬了抬手,说道:“都起来吧,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要因为本宫的到来而打扰了你们的天伦之乐。” 众人谢了恩,小心翼翼地回了原处。良妃却缓缓地向晴川这边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样?辛者库的日子还好过吗?” 晴川不想与她再生冲突,便低头敛目地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很好。” 却听到良妃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当然很好,有八阿哥天天找人帮你gān活,你的日子过得可比在承干宫舒服。” 晴川沉默了片刻,说道:“奴婢会说服八阿哥不让他再来的。” 良妃听了,嗤笑道:“人不来心还在,不过掩耳盗铃而已。对了,今天会亲,你的好朋友小chun没来吗?” 见良妃突然提到了顾小chun,晴川心中一惊,嘴上却答道:“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良妃仔细地瞧着她的神qing,闻言笑了笑,慢悠悠地说道:“不是有事耽搁了,而是家里着了火,顾不上来。” 晴川惊愕地抬头看向良妃,盯着她问道:“娘娘,你怎么知道?” 良妃也看着她,轻笑着答道:“因为这把火是本宫叫人放的。” 晴川身子一僵,眼中顿时似要喷出怒火来,这些人为什么就这样漠视别人的生死,为什么就能把杀人放火看作这般轻松的事qing! 良妃却又笑道:“放心,没有任何伤亡,不过如果你再跟八阿哥勾勾搭搭、纠缠不休,本宫就不敢保证下一次会怎么样了。” 晴川用力地咬住嘴唇,看着良妃不语。良妃笑了笑,凑近了她,低声说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了,对吧?来人哪,回宫。”说完便带着宫女走了。 晴川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哭泣,忙抬着脸看向天空,可泪水还是不断地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来。她已对八阿哥动了qing,她不想再欺骗自己,可顾小chun又对她恩重如山,她不可以连累他们一家,这就是命运吗?上天总是在刚刚给她尝过一丝甜头之后,又狠狠地给她一巴掌,叫她老老实实地受苦受难,不要再心存一丝妄想…… 她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起了身垂着头往后院走,刚过了院门却突然撞到一人身上,她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正要离开时,那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晴川有些迟钝地回头看过去,这才发现面前站的竟然是四阿哥。 四阿哥拽着她的胳膊,低声问道:“转来转去转到了辛者库,何苦呢?” 晴川却淡淡地笑了笑,“问心无愧就好,在哪里都一样。” “哈哈……好一句问心无愧。”他冷笑了一声,转到她的身前,盯着她问道,“你的问心无愧就是折磨自己,顺便……伤害爱你的人吗?” 晴川只觉得心神疲惫,垂了眼皮,淡漠地问他道:“四阿哥有事吗?要是没有奴婢就先告退了。” 他却抓着她的胳膊不肯放开,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 “放开她!”院门处突然有人冷声说道,晴川转过头去,就见八阿哥轻轻地倚着院门站着,嘴角上虽噙着笑,可眼神却十分冰冷。不知怎的,晴川忽觉眼中一阵酸涩,她忙掩饰地低下了头,咬了咬牙才下了那个决心,然后便反手握住四阿哥的手,抬头与八阿哥说道:“八阿哥,你既然看到了,我就不能再瞒你了……” 四阿哥的身子微微一僵,却沉默地站在那里。 八阿哥定定地看了晴川良久,这才问道:“你还要跟他在一起?” 晴川深吸了口气,违心地答道:“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好,我心里很感激,也一直想勉qiáng自己接受你,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够了!”他突然喝断了她的话,只盯着她问道,“晴川,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是四哥bi你的吗?” 晴川抬头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言的四阿哥,摇了摇头,答道:“四阿哥没有bi我,一切是我心甘qing愿的。” 八阿哥就静静地看着晴川,忽然轻轻地笑了,“晴川,是我一直错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晴川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眼中的泪水顿时模煳了眼眶。 一旁的四阿哥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晴川……” 晴川忙擦了擦眼泪,说道:“对不起,刚才那些话……” “刚才那些话我宁愿相信是真的。”四阿哥忽地说道。 晴川转过身看向他,冷着脸说道:“我已经去辛者库了,以后恐怕很难有机会再接近皇上,你大可不必把心思làng费在我身上。” 四阿哥苦笑了下,她依旧认为他接近她是为了yin谋诡计,依然不肯相信他早已深爱上了她,为了她甘愿放弃一切权势富贵。他看着她,轻声问道:“连佛都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就不肯再相信一次?” 晴川垂了眼,淡淡地答道:“我曾经相信过,把自己伤得很深很深,现在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相信了,奴婢告退。”说完便冲着四阿哥屈了屈膝,退了下去。 四阿哥独自一人在原地立了许久,直到心中那阵绞痛过去之后,才缓缓地转身离去。回到雍王府中,金枝见他面色如此灰败顿时吓了一跳,忙扶着他坐到椅上,急声问道:“四爷,您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四阿哥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就是这几天忙祭天的事有些劳累,你下去吧,我自己歇会儿就好了。” 金枝不敢违逆他的话,只得忧心地退了出去,出了门便给贴身服侍四阿哥的小厮使了个眼色,把他叫到了一旁,细细地问四阿哥今天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哪些人。 小厮想了想,把四阿哥曾去过辛者库看晴川的事qing说了出来。金枝听了,直气得心疼,恨恨地将手里的帕子绞了半天,这才放缓了声音嘱咐那小厮道:“别和四爷提我问你话的事,以后机灵着点,四爷有什么事,都赶紧给我送个信。” 小厮点头应了,金枝这才回了内院,坐下来左思右想半晌,总觉得四阿哥与晴川这样纠缠不清不是法子,她有心除了晴川一了百了,可又怕被四阿哥知道了不会放过她。她一连思量了多日,一日就趁着四阿哥不在府中,派人把十三阿哥请了来。
第134页 十三阿哥问道:“四嫂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 金枝还未开口便先抹起泪来,将手里一条沾血的帕子递给了十三阿哥,说道:“这是你四阿哥昨日里咳的……” 十三阿哥看到那帕子上的血迹顿时一惊,急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金枝哭着说道:“他从宫里回来就一直做噩梦,嘴里不停地叫着晴川的名字,醒来后又拼命地做事,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连太医叫他静养也不听。你说,再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呢?” “又是晴川……”十三阿哥冷声说道,他本不愿放低身份使用yin谋手段为难一个女人,上次也是为了破坏僖嫔与八阿哥之间的关系,这才趁着八阿哥离京巡察河道的时候,用了一个小计谋离间了僖嫔与晴川两人,前一段日子又听说晴川因为偷窃了僖嫔的珠宝而被送进了辛者库,他只当是僖嫔故意陷害晴川,便想着晴川既然已经离开了权势争斗的中心,他也算是达到了目的,便没再多留意,谁知那晴川进了辛者库还要纠缠四哥。 金枝偷偷地打量了一眼十三阿哥,见他脸色十分yin沉,便又悲愤地说道:“不知道这个女人给他下了什么蛊?把好好的爷们儿变成这样了。”说着便放声大哭起来。 十三阿哥忙收回了心绪,安慰她道:“四嫂,你别难过,四哥那边我会慢慢劝他,至于那个晴川……恶人自有恶人磨,天理循环,一定会有报应的。” 金枝这才点了点头,看着十三阿哥求道:“十三弟,你可要好好地劝劝你四哥,他被晴川迷了眼,我只要一说他,他就当我是心量狭窄,容不得人,生怕我害死了那个狐狸jing。” 十三阿哥点头道:“四嫂,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十三阿哥便辞了金枝。一回到宫中,便打发了人去查晴川在辛者库中的qing况,到了晚间便有了回信,小太监把八阿哥护着晴川不叫她做活的事qing都说了,又提到了他今天在辛者库门口看到的一件稀奇事。 小太监说道:“十三爷,最近一连几天都有个自称是晴川家人的穷小子要进宫探视晴川,可却没钱孝敬那守门的禁卫军,那些人平日里就是靠吃这个的,见他一文钱没有,非但不肯叫他进去见人,连个口信也不给他带。” 十三阿哥听了心中一动,吩咐道:“是么?那爷明天也去瞧瞧热闹。” 第二日,十三阿哥换了一身普通人的装束,叫人赶了车停在辛者库门外,他则躲在车里等着,待快到中午时,果然见一个有些落魄的年轻人来了,求那门口的禁卫军道:“军爷,你让我进去吧,我这么久不去看晴川,她一定急坏了。你们的孝敬我记下了,下次一起给成不成?” 几个禁卫军相互看了一眼,将那年轻人推搡到一边,闹笑道:“那就等下一次一起见吧,哈哈哈……” 十三阿哥看着门口的qing景不由得笑了笑,低声吩咐赶车的老赵道:“走吧,从他身边过去。” 再说那被禁卫军推搡轰赶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家中忽然失火的顾小chun。一场从天而降的大火,非但把铺子烧了个jing光,顾母也因肺中吸入了浓烟而生命垂危。还让顾小chun连给母亲请医抓药的钱都没有,又哪里有钱来孝敬这些禁卫军? 顾小chun见这些禁卫军丝毫不讲理,正要再去与他们争论,旁边一辆过路的马车上却突然跳下一人来,不由分说就将他拉进了车里,又吩咐那车夫道:“老赵,快些赶车。” 顾小chun一愣,戒备地看向那人,问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那人笑着看向顾小chun,问道:“你看我像什么人?” 顾小chun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身上所穿的衣服料子都十分名贵,便答道:“您一定是位贵人。” 那人听了却笑了,说道:“一个月前我也跟你一样没有钱打点,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我想带着你一起发财,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顾小chun疑惑地看向他,问道:“怎么发财?” 那人笑而不答,却问他道:“你知道皇宫里有多少贵人吗?他们每天需要穿多少衣服、吃多少东西呢?” 顾小chun摇了摇头。 那人继续说道:“皇上、妃嫔、阿哥、格格,加上老太妃们,估计有一百来号人,但是各地进贡给他们的东西却成千上万,很多东西他们只用一次、穿一次就丢了,大部分都通过辛者库拿去烧了,你说这有多làng费。” 顾小chun下意识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那人凑近了他,低声说道:“我刚在门口听说你辛者库有人,倘若她将主子们用剩下来的物品在送往火场之前,偷偷地保存下来,再运出宫外,我包管你发大财。” 顾小chun听得心中一惊,变色道:“私运宫中物品是大罪。” 那人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反正要拿去烧掉了,谁会发现?” 顾小chun还等着银两去救母亲的命,听了不免有些心动起来,可同时又觉得此事太过冒险,便看向那人,警惕地问他道:“这么好的事你自己赚就好了,为什么要拉上我?” 谁知那人却嘆了口气,答道:“本来我辛者库有人的,可是这个人前几天刚刚去世了,现在我是一点门路都没有……” 他这样一说,顾小chun已是信了八九分,那人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塞入顾小chun手中,说道:“这些你拿去孝敬门口的那些人,做不做你自己掂量着办,我不勉qiáng你,下车吧!”说完便叫那车夫停了车,放顾小chun下车,临走时又不忘添了一句,“这机会稍纵即逝,能不能把握就看你自己的了。” 顾小chun看着马车渐远,忙往前追了几步问道:“那我怎么去找你?” 那人从车内笑着回头,答道:“我会去找你的。” 顾小chun看着消失在街角的马车,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锭银子,眼前不由得浮现出母亲那张苍老虚弱的面容来,他咬了咬牙,用力握紧了银子,復又转身往辛者库方向而去。到了辛者库门外,银子一递出去,那几个禁卫军立刻变了嘴脸,慡快地放他进去了。 辛者库里,晴川听说顾小chun来看她,忙匆匆地赶了过来,急切地问道:“小chun,你总算来了,家里的大火没伤到人吧?” 顾小chun一怔,不由得问道:“你怎么知道家里着火了?” 晴川焦急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快说,你怎么样?伯母怎么样?” 顾小chun嘆了口气,答道:“我还好,可是我娘被烟呛到了,大夫说如果再没有钱吃药恐怕会有xing命之忧。” 晴川听得顿觉内疚,“这么严重?都怪我不好,都怪我……” 顾小chun并不知道家中的那场火是有人故意纵火,听晴川这样不禁奇怪,纳闷地问道:“这关你什么事?”
第135页 晴川小心地看了看左右,把顾小chun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良妃娘娘拿你来威胁我,要我跟八阿哥分开。” “啊?” 晴川心中十分过意不去,自责道:“对不起,小chun,又是我连累了你。要是伯母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顾小chun听晴川说完,心中也十分痛恨良妃,可他却知道这事没法怨晴川,只摇头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别自责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筹钱给我娘治病。” 晴川定了定神,问道:“伯母的病需要多少钱?” 顾小chun苦笑一下,答道:“大夫说连针灸带吃药起码得一百两。” 晴川也吃了一惊,她被康熙罚入辛者库后,以前攒下的财物却都被宫里的人扣下了,若是以前还能找找八阿哥,可眼下她连他这条道也已经断了,自从那日之后,她再没见过他的身影。 想到八阿哥,晴川心中不禁一痛,忙摇了摇头,将心神收回到眼前的困境中来。 顾小chun看着晴川,小声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就是有点冒险,不知道你肯不肯帮忙?” 晴川急道:“你说。” 顾小chun凑到她耳边,低声把路上那人与他讲的法子细细地说了,又说道:“他说以前就有不少人这样做过,像绣片啊,丝绸这类的东西,出去了都好卖。” 晴川没想到顾小chun是叫她把宫里的东西偷出去卖,不由得一时有些迟疑。 顾小chun看她为难,心里也有些不安,赶紧说道:“晴川,如果你为难的话……” “不!”晴川已是做了决定,顾小chun是因为她才落到这样的境地,说什么她也不能不管他,更何况顾母那里还等着救命钱,她打断他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东西弄给你的。” 第二天早饭前,辛者库里的女奴照例把要拿去火场烧掉的废弃衣物都挑拣了出来。因之前八阿哥曾有过jiāo代,不准金嬷嬷给晴川派重活,所以金嬷嬷就把去火场的活计派给了晴川。 晴川进了库房,随意地翻看了一下那些要拿去烧掉的衣物,对旁边的女奴说道:“咱们这样拿着去不方便,而且烧的时候还容易被风chui乱了,不如都包起来再拿过去。” 屋里的几个女奴都说好,几人找了些包袱皮来,把那些衣物都一一地打了包,等都整理好了,这才去饭堂吃饭。晴川却趁着众人去吃早饭的工夫,偷偷将其中几个包袱里的衣物用一些粗布茅糙之类的东西换了出来,藏到了一旁。 待众人吃过早饭,又来库房提了些包袱,跟着晴川去了火场。 晴川怕被人发现包袱里的衣物已被她换掉了,便亲自站在火炉前往里面塞填包袱。正烧着,却见一个太监拿了一双极jing致漂亮的女鞋过来,扬手也要往炉子里扔。旁边的女奴忙叫住了他,奇道:“哎,这鞋这么漂亮,怎么扔掉了?” 那太监随口答道:“这是八阿哥叫尚衣间做的,今天才刚做好,不知道为什么八阿哥又不喜欢了,叫我来这里烧掉。”说完便将那鞋子丢进了火堆里。 晴川却忽地想起那次八阿哥用手量她的脚,说要送她一双最漂亮的鞋子的事qing,现在,这双漂亮的鞋子终于做好了,她却再也没有机会穿上了。火堆上,火苗轻轻地舔舐着那鞋子,晴川心神有些恍惚,一时看得有些呆了。 就听身后有人急声叫道:“别烧!别烧!”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晴川身旁掠过,不管不顾地将手伸入炉子里,飞快地将那双鞋子抢了出来,拍灭其上的火苗,然后把鞋子紧紧地握入了手中。 那太监见八阿哥烧伤了手,吓得忙跪在地上,连声叫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晴川心中苦涩,默默地走上前,从怀里掏出帕子来给八阿哥包扎着伤手。他低头看了看她,却一把打开了她的手,冷声道:“我留这双鞋不是因为想记住什么,而是想提醒自己,以后不要这么蠢。” 晴川顿了顿,没说话,转身带着几个同伴一起离开了。 八阿哥怔怔地站在那里,失神地望着火炉中那熊熊的火苗。直到身旁的太监惊讶地“咦”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询问地看向那太监。那太监从地上捡起一根烧火棍来,将火堆里的东西扒拉了一些出来,示意给他看,“八阿哥,您看,这里面怎么还有茅糙啊?” 八阿哥低头细看,果然见那包袱里包的大多是茅糙,还有一些土块和粗布,他不由得一怔,这几个包袱是晴川带着人来烧的,难不成和她有关?他想了想,吩咐那太监道:“这事谁也不能告诉,你去辛者库,偷偷地跟着晴川,看看她每天都做些什么。” 小太监应声去了,到了傍晚时分回来禀报八阿哥道:“奴才刚才看着晴川姑娘偷偷地把几个包袱扔进了御河的暗道里,估计是要把那些东西偷运出宫去。” 八阿哥眉头紧皱,晴川从来不是个贪财的人,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qing来?她把那些东西运出去给谁呢?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来,顾小chun!晴川一定又是为了那个顾小chun!他心中大怒,一时顾不上许多,起身就往辛者库走来,还没到辛者库门口,却见晴川与顾小chun正站在门口外不远,避着那几个禁卫军,正低声说着什么。 八阿哥脚下顿了顿,没有贸然上前,只闪身避到了一旁的墙壁后。 晴川与顾小chun两人都有些紧张,丝毫没有发现八阿哥。晴川小心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禁卫军,低声与顾小chun说道:“我已经按你的意思把所有的东西包好,放进御河里了,这几天水流很急,相信很快就会冲到宫外了。” 顾小chun听了十分感激,有些愧疚地说道:“辛苦你了,要不是我娘的病太严重了,我也不会让你冒这种险。” 晴川摇了摇头,“我没事,伯母那里qing况怎么样?” 一提到母亲,顾小chun忍不住有些难受,答道:“大夫说这两天必须马上用药,再耽搁恐怕就活不了了。” 晴川听了,急道:“那你赶紧把东西换了钱给她用药,过几天我会求着金嬷嬷,叫她带我去街上採购,到时候再设法过去看你们。我先回去了,免得惹人怀疑。” 顾小chun点了点头,晴川转身进了辛者库。顾小chun神色有些激动,大步地往外走去。躲在一旁的八阿哥想了想,偷偷地在后面跟了上去,见顾小chun果然是直奔了御河在宫外的出口处。 夜色下看去,能隐隐约约看到从宫内的暗道里漂出些东西来,顾小chun扑通一声跳下了水,将顺着河水漂过来的包袱一一捞了起来,扔到了岸上。 八阿哥从后面紧追上来,打开那包袱一看,见里面果然都是一些宫中所用的绣片等物,他心中又惊又怒,一脚将正在往岸上爬的顾小chun踢翻了,寒声道:“亏晴川还把你当成好朋友,你居然叫她帮你私运宫中物品,你知不知道这是杀头的大罪?” 顾小chun不知八阿哥怎么会跟了来,一面挣扎着一面叫道:“八阿哥,你听我解释……”
第136页 八阿哥哪里肯听,上前将那些包袱一一拆开了,全都丢进了河里,骂道:“除了想发财,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伤害晴川的,不会!” 顾小chun看得大急,忙扑上去拦,嘴里央求道:“不,你不可以这样,你还给我,还给我……” 八阿哥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喝骂道:“不义之财不可取,你最好乖乖地断了这个念头,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利用晴川做这种事,我就杀了你,滚!” 顾小chun挣扎着还想去捡那些衣料,哭道:“不,不是这样的,那是我娘的命,你给我,你给我……” 八阿哥听了更是火大,“还敢拿你娘来说事,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有娘要养,我就不会留你的狗命了,滚,再不滚我一刀剁了你。” 河水湍急,绣片丢下去眨眼就不见了,眼看着救命的钱就这样消散得无踪无影,顾小chun看得绝望,不由得哭倒在地上。 八阿哥看不得他一个大男人这样哭哭啼啼的,正想问他为何要晴川做这样的事qing,却听得身后树丛中有声异响。八阿哥脚步顿了顿,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勐地回身喝问道:“谁在那里?”说完人已飞身向着树丛中掠了过去。 有个黑影从树丛中跃出,连照面都不敢和八阿哥打,只低着头往后面飞掠逃去,八阿哥从后面紧追不捨,直把那人追到一片民居之间,这才失去了他的踪迹。八阿哥暗中奇怪,不像是顾小chun的同伙,可还会有谁躲在河边?又为什么躲在那里?难不成是知道顾小chun要在河里捞包袱? 八阿哥心中诸多疑问,转了身又往河边来寻顾小chun,却见河边早已没了他的踪迹,想必也是走了。他想了想,径直回了宫,派人jiāo代辛者库门口的禁卫军,以后只要是顾小chun来找晴川,一概不许他们两人见面! 辛者库里的晴川根本听不到外面的消息,她心里也是焦急,不知顾小chun是否顺利地拿到了那些绣片,也不知道顾母病qing如何了。就这样煎熬了几日,借着金嬷嬷带她出去採购物品的机会,她特意引着金嬷嬷绕到顾记成衣铺所在的那条街,走到成衣铺门口停了下来,问金嬷嬷道:“嬷嬷,我可不可以进去看一个朋友?” 金嬷嬷没好气地翻了她一眼,答道:“宫里没这个规矩。” 晴川央求她道:“求你了,嬷嬷。” 金嬷嬷还是不许,“不行,万一你rou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我岂不是要受你的连累?” 晴川忙保证道:“不会的,宫里这么好,我怎么会离开皇宫呢?” 金嬷嬷想了想,觉得也是如此,说道:“这倒也是,你有八阿哥撑腰,将来说不定还能做福晋……哎,你说要见的朋友不会是八阿哥吧?” 晴川暗道如果自己说不是,她一定不会放自己去的,想到这儿,她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只看着金嬷嬷笑了笑,模稜两可地说道:“这个我就不好说了,不过假如金嬷嬷放我走的话,一定会有人记你这个人qing的。” 她这个样子,更叫金嬷嬷确信她是要去八阿哥私会。金嬷嬷有心卖晴川个面子,便说道:“好吧,不过我只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在宫门口会合。” 晴川忙谢了她,目送金嬷嬷离开,这才转身进了成衣铺。刚才在外面时还不觉得如何,现如今进来了才看到里面早已烧得一片láng藉,晴川看得暗暗心惊,忙又往后院走,却在过道处迎面碰到了一身孝服的顾小chun。 晴川心里一惊,失声问道:“小chun,你怎么穿成这样……难道伯母她……” 顾小chun已料到晴川会来,倒不觉惊讶,只是苦涩地笑了笑,说道:“我娘没有福气,没等到你来见她最后一面就走了,你要不要跟我进去拜拜她?” 晴川心中难受,点了点头,跟着他一同往后院走去。待进了后院,才发现后院内烧得更是严重,房屋都已经烧塌了。废墟上只挂了一些白幡,却不见顾母的灵堂,晴川不禁问道:“灵堂在哪儿?” 顾小chun问她道:“你觉得这样的地方还会有灵堂吗?” “那伯母的尸体……” “天太热,放不了太久,葬了。”顾小chun淡淡答道,他领着晴川走到废墟中的一个小桌旁,坐下了,说道,“来,我们坐在这里喝两杯水酒,就当给我娘磕头了。” 晴川也不知自己现在能说些什么劝慰他,归根到底顾家的被烧与顾母的去世都是受她的牵连。她心中十分难受,只能陪着顾小chun在桌边坐下了。 顾小chun拿出一壶酒给自己和晴川各斟了一杯,对晴川举杯道:“第一杯敬我娘,恭喜她摆脱了我这没有用的儿子,没给她一天好日子过不说,还害得她这么快就走了。”说完便一饮而尽。 晴川听得心里酸涩,柔声劝他道:“小chun,你别这样,你这样伯母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顾小chun却抬眼看她,指着她的酒杯说道:“晴川,你喝呀,你怎么不喝?难道你不愿意送我娘一程?” 晴川无奈,只好将杯中的酒gān尽。 顾小chun紧接着又给两人倒上了酒,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这第二杯要敬我自己,总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ou,盯着你不放,哈哈哈……你看吧,这下好了,偷ji不着蚀把米,老婆没娶到,连娘也丢了。” “小chun……” 顾小chun劝酒道:“晴川,你喝呀,我娶不到你,敬你一杯酒总还可以吧。” 晴川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行为有些怪异,又想他定是因为母亲去世的事qing才会这样,心中不免更是愧疚,便不愿违逆他的意愿,于是又仰头喝了一杯。 顾小chun又给她倒满了酒,这回低头沉默了片刻,才又抬头看向她,说道:“这第三杯我要敬你,我不知道认识你是好还是不好,可是因为你的出现,我的整个命运都改变了。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吗?是八阿哥害死的,他不让我拿你从宫里运出来的东西,害得我娘没钱治病。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一定要……” 晴川听得一愣,“八阿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顾小chun冷冷地笑了笑,又说道,“晴川,你别以为我一个小老百姓就不能对付皇家的人,只要有你在手,我光脚的不怕他穿鞋的。我已经在尚衣间给八阿哥送的衣服里加了纸条,他会发现的。” “我?”晴川噌地一下子站起身来,“你不可以利用我……”话未说完,她就觉得一阵眩晕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顾小chun看着她,突然疯狂地笑了起来,“现在我还有什么人不能利用呢?哈哈哈……” 他一边笑着,从地上扛起了晴川向外走去。素言从半截残墙后闪出身来,拦在他的面前,冷声问道:“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第137页 顾小chun叫道:“不用你管。” 素言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如果你一定要送死,我决不拦你。”说完,便闪开了路。 顾小chun脚下顿了顿,还是扛着晴川走了出去。 晴川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是被捆到了树上,顾小chun就站在离她不远处,悲伤地看着她,安慰她道:“晴川,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拿你做鱼饵来为我娘报仇。等这件事了结之后,我立刻放你走。” 他刚说完,就见八阿哥的身影出现在林子一头,顾小chun喃喃道:“看来我料得没错,他对你可真痴qing啊。” 八阿哥已是看到了顾小chun与晴川两人,疾步跑了过来,寒声说道:“顾小chun,你到底想gān什么?快把晴川放了。” 顾小chun嘲弄地笑了笑,答道:“放不放在你而不在我。” 八阿哥听了一愣,冷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顾小chun死死地盯着他,恨声说道:“我要你死!” 八阿哥不屑地看了看顾小chun,讥笑道:“就凭你?” “我当然不能,”顾小chun缓缓地摇头,举起了手中的火石,“不过我在晴川的周围都埋了火药,只要你上前一步,她就马上灰飞烟灭。” 八阿哥一惊,顿时面色大变。 顾小chun举着火石慢慢上前,一拳将他打倒在地,恨声骂道:“八阿哥啊八阿哥,别以为你是皇亲贵胄就了不起。我告诉你,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纨绔子弟。” 八阿哥只怕顾小chun真的把火石丢到地上,丝毫不敢还手,任由着他对自己拳打脚踢,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被他打得吐出血来。 晴川的嘴被堵住了,发不出声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挨打,顿时觉得心如刀绞,拼命地挣扎起来。 就见林子里有大队官兵从四面包围了过来,九阿哥沖在最前面,一箭bi退了顾小chun,上前扶起八阿哥,急声叫道:“八哥,你没事吧?” 八阿哥脸上皆是青紫,十分艰难地说道:“先救晴川!” 顾小chun却已举着火石跑到了晴川身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威胁众人道:“谁敢上来我就跟晴川同归于尽。” 八阿哥生怕晴川受伤,忙挣扎着喝止众人道:“不要上去,把武器放下,放下!” 九阿哥叫道:“八哥……” 八阿哥冷冷地看向他,冷声说道:“放下!” 九阿哥无奈,只得把手中弓箭放在了地上。顾小chun取出晴川口中的布条,穷凶极恶地叫道:“晴川,你叫他们滚,滚得远远的……” 看着这样的顾小chun,晴川只觉得心中一阵懊悔自责,她还记得初次见他时,他那阳光般灿烂的笑脸。就这样一个老实忠厚的顾小chun,却因为她的缘故而落到家破人亡的下场,就因为她,他才会从那个善良爱笑的顾小chun变成眼前这个近乎疯狂的人。 晴川转过头去,那边的八阿哥正神色紧张地看着她,脸上满是青紫,看起来竟有些滑稽,晴川看着看着却不由得轻轻地笑了,说道:“八阿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想你记住,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晴川……”八阿哥想不到她会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不觉有些愣怔。 晴川又慢慢地回头看向顾小chun,平静地说道:“小chun,我知道我欠你很多,就让我赔你一条命吧。”说完不等他有所反应,勐地向着他手中的火石撞了过去。 顾小chun一时不备,手中的火石一下子被晴川撞掉在了地上。 “晴川!”八阿哥大叫着,挣扎着往晴川身边扑了过来,却被九阿哥死死地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晴川闭了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可等了片刻却不见什么动静,她不由得惊讶地看向顾小chun。顾小chun对着她悽然一笑,柔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伤害你,又怎么会在你身边放火药呢?” 那边九阿哥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脚将顾小chun踢飞了出去。八阿哥提了剑上前,剑尖抵到顾小chun的胸前,冷声说道:“虽然你没有伤害晴川我很感激,但是为了防止这样的事qing再度发生,我不能留你。” 晴川大急,忙大声唿道:“不要!” 八阿哥动作顿了下,还是向着顾小chun胸前刺了下去。眼看顾小chun要毙命于此,突然从树上跳下一个蒙面人来,挥剑挑开八阿哥手中长剑,一把将顾小chun从地上拽起,沉声叫道:“快走!” 他说着左手一挥,将几粒弹丸向众人掷了过来。地上顿时bào起了一阵浓烈烟雾,众人都被呛得咳嗽起来,待烟雾散尽,那蒙面人与顾小chun都已是不见踪迹。 八阿哥被顾小chun伤得很重,却仍是qiáng撑着走到晴川身边给她松了绑,自己反倒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晴川吓了一跳,忙托住他的上身,见他自己面目青肿不堪,却先问她道:“你没事吧?” 晴川忙摇了摇头,他便轻轻地笑了,又问道:“你说我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是真的吗?” 晴川想不到他伤成这个样子,却还惦记着这句话,心中更是感动,眼圈忍不住有些发红,郑重地点了点头。 八阿哥开心地笑了笑,心神一松,顿时支撑不住了,身子往后一仰竟然昏死了过去。 晴川心中一慌,忙伸手去拍他的脸,急声叫道:“八阿哥,八阿哥!” 九阿哥从一旁走上前来,伸出手探了探八阿哥的鼻息,冷声说道:“别拍了,八哥只是暂时昏过去了。” 他吩咐随从把八阿哥送回宫去,又转头与晴川说道:“我八哥对你是一心一意,你却在他与老四之间摇摆不定,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夜里都要把自己灌醉?我还从没见过他如此看重过一个女人,晴川,你若是还有点良心,以后就好好待八哥,不然,我们兄弟定然不会放过你。”他说完便转身走了。 晴川听得有些失神,独自一人在地上坐了许久,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向宫里走去。她没回辛者库,直接去了阿哥所去找八阿哥,在院中却被良妃拦下了。 良妃默默地看了晴川许久,问她道:“你惦着老八的身子,是吗?” 晴川坦然答道:“是。” 良妃又问道:“那你爱他吗?” 晴川低头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来坚定地答道:“是。” 良妃望着晴川,轻轻地嘆了口气,说道:“本宫一直以为拆散你们是为他好,没想到居然把他害得那么惨,看来本宫真的错了。晴川,既然你说爱他,那好,本宫让你跟他在一起,不过你们在一起之前你必须答应本宫一个条件。” 晴川镇定地看着良妃,沉声道:“娘娘请说吧。” 良妃说道:“从即日起本宫会请求皇上把你调回承干宫,你要跟着本宫学刺绣、礼仪,以及宫里所有的规矩。在本宫没有满意你这个媳妇之前,不许你再缠着他,你做得到吗?”
第138页 晴川想不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可是不管结果如何,这总是给了他们二人希望,她点了点头,应道:“奴婢做得到。” 良妃淡淡地笑了笑。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从屋内跑了出来,叫道:“娘娘,八阿哥醒了,八阿哥醒了。” 良妃大喜,转身就往屋里走,走了两步却又转过身来,吩咐还立在院中的晴川道:“你也一起进来吧,他看到你必定会更高兴。” 晴川心中一喜,忙上前扶了良妃一同往屋内走去。 八阿哥刚刚醒过来,见晴川扶着良妃到了chuáng边,他不由得稍稍愣怔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过来,不禁轻松地笑了,谢良妃道:“多谢额娘成全。” 良妃轻轻地拍了拍八阿哥的手臂,说道:“你这小子,这个时候脑子转得倒是快!” 八阿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抬眼看向晴川。 良妃也转头看了眼晴川,又柔声对八阿哥说道:“本宫虽不会再反对你们两个来往了,不过晴川毕竟是宫女出身,要做嫡福晋还差很多条件,从即日起额娘会把她留在身边,一样一样地教给她。在这段日子里,你好好养伤,帮你皇阿玛处理政事,不许为了儿女qing长,总是打扰她,明白吗?” 八阿哥忙挣扎着从chuáng上爬了起来,磕头道:“儿臣遵旨。” 良妃忍不住笑了笑,赶紧叫他躺好了,又说道:“那额娘就先回去了。晴川,你留在这儿照顾八阿哥,晚上本宫派人去把你的东西搬回承干宫来。” 晴川低声应了“是”,良妃起身带着宫女太监们都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工夫,屋内就只剩下了八阿哥与晴川两个。他也不说话,只微笑着看着晴川。晴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得没话找话地问道:“八阿哥喝水么?” 他微微摇了摇头,还是笑着看她。 晴川想了想,又问:“那八阿哥要吃点东西么?” 他依旧是笑而不语。 晴川被他笑得有些羞恼,索xing赌气地转身要走,可刚一转身却被他从chuáng上探出身子来拽住了手。 “哎哟!”八阿哥一声低唿,吓得晴川忙转回身子看他,急声问道:“怎么了?哪里疼?” 八阿哥抬起头来,笑嘻嘻地看着她,说道:“你别走。” 晴川这才知道他又在骗自己,没好气地拍掉了他的手。 八阿哥笑了笑,回身从枕下掏出一双鞋子来,塞给晴川,说道:“穿给我看看。” 晴川看那鞋边已有些烧焦了,猜到这是他从火里抢出来的那双鞋子,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涩,低了头默默地将鞋子换上了。八阿哥趴在chuáng边,左右看了看,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烧焦了,下回我叫他们再给你做双更好的!” “不用!”晴川囔着鼻子说道,她低着头,珍重地摸了摸那鞋边,哑声说道,“我就喜欢这双。” 八阿哥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晴川用手胡乱地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看向他,耍赖道:“要你管,我高兴还不行啊?” 他却乐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高兴得都哭了?” 晴川知道他又在逗弄自己,上前恨恨地掐了他一把,叫道:“我愿意,愿意!” 他却勐地收手,将她紧紧地拉入怀中,静默半晌,才低声嘆道:“晴川,我现在很高兴,很高兴。” 晴川没有说话,只轻轻地抬手回抱住了他。 huáng昏,郊外,顾小chun一动不动地跪在母亲的坟前。素言已然解下了面上的黑巾,走到他身旁跪下,淡淡地说道:“你真是不孝。” 顾小chun转过头看向她,她的视线却仍放在那露着新鲜泥土的坟头上,继续说道:“你娘就你一个儿子,可是你却逞匹夫之勇,把自己置于险境,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死了,你让她在天之灵怎么安心?” 顾小chun用拳发狠地砸向地面,恨声道:“我顾不得这些了,我只想给她报仇。” “蠢!”素言冷声骂道,“蠢!要报仇也得掂量掂量自己,你只是一个手无缚ji之力的普通男子,而人家却是宫里的皇亲贵胄,这一场仗不用打也知道结果,又何必以卵击石呢?” “那我怎么办?我娘的仇总不能不报吧?” 素言转过头来,冷漠地说道:“如果我是你,就会保留实力,慢慢地往上爬,等到有一天能够跟他抗衡了,再给他致命的一击。” 顾小chun一愣,不解地看着她。 素言冷冷地笑了笑,说道:“你们母子收留了我,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从今天起只要你肯听我的,我不但能够让你报仇,还能指给你一条青云大道。” 顾小chun现在心中只想报仇,闻言点头道:“只要能报仇,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素言却说道:“如今你已经是朝廷的通缉犯,暂时不宜露面,先跟着我学功夫吧。” “什么功夫?”顾小chun奇道。 素言没有回答,站起身来随意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来,手腕一翻,把那枯枝当成长剑一般舞动起来。她身形灵动,招式狠辣,手中虽只一根枯枝,却舞起阵阵厉风。 顾小chun一时瞧得呆住了,刚才素言蒙面将他从八阿哥等人面前救走的时候,他便知道了她会武功,却没想到她武功会如此jing湛。 一套剑招舞完,素言收剑而立,气息丝毫不乱,对顾小chun说道:“你已经错过了习武的最好年龄,若再从头练内功功夫已是不大现实,不如就只练些外家的枪棒功夫吧。”顾小chun丝毫不懂这些,听了只得点头。 京中正在通缉顾小chun,铺子是不能回了,素言索xing带着他在郊外找了一处破庙住了下来,每日里严格训练他的体力耐力,又教一些浅显易学的武功给他。 两人在破庙里风餐露宿,就这样苦练了几个月,顾小chun原本文弱的身板壮实了许多,身手也大有长进,可每次与素言jiāo手他都会落败,几次下来,顾小chun难免气馁,赌气扔了剑,坐在地上叫道:“唉,我早练晚练,总不是你的对手。” 素言安慰他道:“我练了十几年,你要是几个月就赶上,我不是白学了?不过你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寻常的百姓三五个都近不了你的身。”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告示来,递给顾小chun,说道:“你看看这个。” 顾小chun接过一看,见竟是雍王府招护院的告示,不由得有些奇怪,不解地看向素言。 素言笑了笑,解释道:“要做位高权重的人得从低做起,再说雍亲王胤禛又与别的阿哥不同,他是个懂得运用人才的人,说是要招护院,其实就是为了招揽一些文人墨客、江湖术士为他所用,咱们在他底下做事,会比在别的地方做牢靠得多。” 顾小chun不知素言是另有打算,还当她是全为他着想,不由得有些感动,从地上站起身来,说道:“我这就去雍王府。”
第139页 他说完便起身去了雍王府,可没想到雍王府招护院竟然也要考试,顾小chun不过是一个裁fèng,只粗略识得几个字,哪里会做什么文章,见那个总管模样的人来考自己,忍不住怒道:“选拔人才应该不拘一格,我以为堂堂雍王府会跟别的地方不同,没想到也只是井底之蛙。” 四阿哥恰好从一旁经过,听到他这句话不由得停了停脚步,叫人把顾小chun叫了过去,说道:“既然小兄弟的文才不行,那么我来试试你的武才吧。”说完便示意顾小chun向他出手。 顾小chun看他穿着考究,不知他是什么身份,一时不免有些犹豫。四阿哥便笑了笑,首先向他出了招。顾小chun慌忙出手应招,可没想到这人的武功极好,只几个回合就把他摔落在了地上,连他身上的衣服都扯破了。 四阿哥嘲弄地一笑,说道:“武功也稀松平常,倘若我手上用点力,破的就不是衣服了,这世上的人说话口气太大,难怪总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才!”说完便再不理会顾小chun,只转身走了。 顾小chun被摔得十分láng狈,又见周围的人都围着自己看笑话,他脸上更是挂不住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慌不择路地往外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郊外的小河边上,顾小chun仍觉得脸上羞得火辣辣的,一气之下gān脆跳进了河里,一面发狂地击打着河水,一面怒叫道:“为什么我文不行,武也不行,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行,我怎么给娘报仇?我怎么给娘报仇?啊——” 他越喊越觉得自己无用,索xing一蒙头钻入了水底,河水顿时向他口鼻处灌了过来,他闭着气,感到四周皆是一片冰凉,渐渐地,头脑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待那口气快要憋到尽头时,顾小chun才又向河面上游了过去,还不及露出水面,却听得岸上传来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他一惊,没敢立刻冒头,而是悄悄地从水中潜向一旁的芦苇丛中。 又过了一会儿,突听有人惨叫一声,紧接着传来一声扑通的落水声,打斗声这才停息下来。片刻后,有人冷声说道:“喉咙断了,活不了了,咱们走吧。” 顾小chun悄悄地趴在芦苇丛中,直待岸上再没了半点声息,他才试探地游了出来,果然见岸上已没了人影,再回头,却见水中漂着一具尸体。顾小chun吓了一跳,急忙向岸边游去,待到了岸上,看到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不免又停了下来,暗道他身上衣服已经破成了这个样子,若是被素言看到了一是不雅,再者说她定会问他衣服为什么会破了,难道还要把自己在雍王府受ru的事qing说出来么? 顾小chun摇了摇头,又转回身去游向了那具尸体,心道反正这人已经死了,穿什么都无所谓了,不如把衣服换给他。就这样想着,顾晓chun把那尸体上的衣服都扒了下来,换到了自己身上,巧合的是两人身材倒相差无几,他穿上倒是挺合适。他又见那人身上还戴是着一块玉佩,迟疑了一下,gān脆也给摘了下来挂到了自己脖子上,暗道把这个jiāo给素言,卖了还能买些衣物粮食。 他收拾完毕,又将那尸体在河边简单地埋了,这才回了破庙处,却见素言没在那里,猜着素言可能去雍王府找自己了,忙又往雍王府那边去了,果然在半路上遇到了往回走的素言。 素言问道:“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了,唉?你身上的衣服怎么都换了?” 顾小chun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他去雍王府应聘护院,结果却被人打了一顿,后来又遇到有人被追杀的事qing简略地讲了一遍。 素言左右打量了一下他现在的打扮,不由得笑了笑。 顾小chun气道:“笑什么?我的衣服破得不能穿了,如果不捡死人的衣服来穿,难道光着身子来见你?” 素言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只是这衣服好像是武将的衣服,穿在你身上特别怪。” 顾小chun只当她是嘲弄自己,顿时消沉下来,沉默了片刻,问她道:“你也觉得我文不成武不就?” 素言止了笑,看着他正色说道:“放心吧,有我在,一定让你功成名就。” 两人边说边往回走着,路过一家药铺时,顾小chun只顾着转头和素言说话,一个不留意,和一个从药铺里出来的老头撞了个满怀。那老头往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顾小chun见自己撞到了人,忙上前去扶他,道歉道:“老伯,您没事吧?” 那老头坐在地上,却是惊讶地打量着顾小chun,待又看到他胸前佩戴的玉佩,顿时惊喜地大叫道:“少爷!真的是你!少爷,你怎么才回来啊,老爷病重,一直喊着要见你呢!” 顾小chun与素言都是一愣,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这老头怎么这么说。 一个衣着打扮十分富贵的少妇被僕人簇拥着从药店里走了出来,看了顾小chun一眼,转头骂那老头道:“富贵,你大白天见鬼了,少爷怎么会进了城不回家?” 那个被叫作富贵的老头却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指着顾小chun胸前的玉佩,对那少妇说道:“是真的,你看他脖子上那块玉,是老夫人生前亲自给他戴上的,不会错的。少爷,少爷……” 他朝顾小chun叫着少爷,然后一把抱住了顾小chun,哭道:“我是富贵啊,我们虽然已经有十几年不见面了,可是少爷,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顾小chun与素言一时都傻了,顾小chun忙叫道:“等一下,等一下,你会不会认错了?” 富贵哭得老泪纵横,抬头对他说道:“怎么会认错呢?你不就是我们年府的大少爷年羹尧吗?你十岁那年老爷把你送去看守皇陵,后来你又来信说去了新疆打仗,你瞧你脖子上这块玉,是我们年家的传家之宝,我不会认错的。” 顾小chun还yu再解释,素言却暗中拉了他一把,对他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富贵见顾小chun一直没说话,不免有些诧异,问道:“少爷,你怎么了?” 顾小chun还没有开口,一旁的素言却突然说道:“你们家少爷摔坏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了,是我把他救起来的。” 富贵听了一愣,后面的少妇却摇着扇子走上前来,冷眼打量了一番顾小chun与素言,冷笑道:“摔坏脑子?这可真是巧。富贵,你看仔细点,可别把阿猫阿狗都认成少爷,白白地把家产送给了人。” 富贵却十分肯定地说道:“少爷从小是我带大的,我不会认错的。” 素言微微笑了笑,问道:“这位是……” 富贵听说素言是少爷的救命恩人,对她十分感激,听她问,忙答道:“她是老爷新娶的姨太太,叫青青,少爷,你们还没见过面。” 青青讥讽地笑了笑,说道:“好啦,既然你那么确定,就赶紧回家让老太爷看一眼吧,要是真儿子,没准还能沖沖喜,要是假儿子,一命呜唿了,你们就一起去蹲大牢吧。”说完便先带着丫鬟僕人走了。 顾小chun与素言一时不免有些诧异,富贵见状,忙向顾小chun解释道:“少爷,青青姨娘一向都是这么说话的,您别介意,跟我来。”
第140页 顾小chun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素言忙在后面推了他一把,两人随着富贵一同回了年府。结果一进府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哭声,有僕人从里面匆匆地跑了出来,叫道:“夫人,不好了,老爷去世了。” 青青一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不到一个时辰。” “天哪,老爷……”青青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向府内跑了进去。富贵也顾不上顾小chun了,哭着跟了上去。 素言忙偷偷地掐了顾小chun一把,低声说道:“你爹死了,还不快哭!” 顾小chun一愣,问道:“我不是失忆了吗?” “那也得哭给别人看!” 顾小chun愣了愣,忙也跟着假哭起来,可哭着哭着,见众人都哭得厉害,他不由得也触动了自己的伤心事,到后来竟是真的放声大哭起来。 对面一直哭天喊地的青青不禁有些意外,她最初只当这是个来骗财的冒牌货,带他回来也是为了要堵人口实,反正是真是假老爷子一看便知,总不会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认错了,可没想到老爷子人没见着,却先翘了辫子,这下这人的真假可就说不清了。 眼下又看顾小chun哭得这样伤心,真似死了亲爹一般,她心中也不由得迟疑起来,难不成那些人骗了她,根本就没能杀了年羹尧?这样一想,她心中却是恼恨异常,暗道这小子的命真大,她花了那么多钱、雇了那么多杀手,他居然还能逃脱,看来以后的日子里,她要打起十二分jing神来对付他了…… 顾小chun痛哭了一场,便被富贵扶着去了内室休息,可他现在是个假冒的少爷,哪里睡得着,忍不住焦急地在屋里转来转去。过了一会儿,素言才悄悄地来了,顾小chun忙迎了上去,低声问道:“你总算来了,快想想办法,我们怎么脱身?” 谁知素言却轻轻一笑,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这才轻声说道:“我们不用脱身。” 顾小chun一愣,诧异地看向她,就听她轻松地说道:“我打听过了,这家的老爷叫年遐龄,是个世袭的将军,年羹尧是他的长子,十岁就被送往皇陵守陵,如今认识他的人死的死、走的走,那个富贵又老眼昏花,只要你留下来,不会有人揭穿的。” 顾小chun惊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冒充年羹尧?” 素言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想,咱们费尽心思想进雍王府做个护院都那么难,可是如今却有这么好一个机会让你做世袭将军,你说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吗?” 顾小chun听了心动,却又有些害怕,问道:“可是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素言一笑,“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你手握兵权,就算被发现了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顾小chun沉默片刻,终于用力地点了点头。 素言静静地望向窗外,脸上露出一丝含义不明的笑意,“四阿哥,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呢?” 第六章 机关算尽难如愿 康熙四十八年,八阿哥因筹集粮糙有功而受到康熙褒奖,并进南书房协理政务。朝中的形势似乎突然明朗起来,大臣们都猜测这是康熙要立八阿哥为太子的信号,一时,“八阿哥党”的势力大为膨胀。就连康熙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德全,也像是看到了什么苗头,不露痕迹地疏远了四阿哥,转而向八阿哥示好起来。 这一日八阿哥等人刚出了干清宫,李德全却在后面追了上来,他先给众人请了安,然后笑呵呵地问八阿哥道:“八阿哥可是要去承干宫给良妃娘娘请安?” 八阿哥敬他是康熙身边的人,闻言便微笑着点了点头,答道:“是想着过去给额娘请安,李谙达有什么吩咐?” “不敢,不敢!”李德全忙笑道,又从怀里掏出一串珍珠项鍊来,给八阿哥递了过去,满脸堆笑地说道,“这是奴才生辰的时候宜妃娘娘赏的,像奴才这种低三下四的人怎么配用这么好的东西呢?赶巧前几日在良妃娘娘那里见到晴川姑娘,发现她戴的首饰很少,就想着请八阿哥把这玩意儿转jiāo晴川姑娘赏玩,也算是奴才的一点心意。” 八阿哥笑了笑,接了过来,笑道:“那我替她先谢过李谙达了。” 李德全忙摆手,说道:“八阿哥太客气了,晴川姑娘在咱们干清宫的时候,大伙没一个不喜欢她的,现在还都时常说起她来呢,又聪明又灵巧,偏生心地还是最善的那个……” 八阿哥笑而不语地听着,李德全又说了几句,里面有个小太监沖他打手势,他瞥见了,一时顾不上再多说,忙说道:“皇上那里还需要奴才伺候,奴才先回去了,八阿哥快去承干宫吧。” 八阿哥点了点头,目送李德全进了干清宫。 待李德全的身影走远了,一旁的九阿哥才低声嗤笑道:“他整日里在后宫里出入,要给晴川送串珠子还不简单?还巴巴地送到八哥手上来,分明就是想借这些东西来巴结八哥。” 八阿哥还未说话,十阿哥却笑道:“这也是好事,他是皇阿玛身边的人,连他都巴结过来了,外人看了就更知道风往哪边chui了。” 八阿哥轻轻地笑了笑,并未说话。 因八阿哥要去承干宫良妃处,三人便在甬道里分了手,老九和老十自是回了阿哥所,八阿哥却转身往承干宫走去。 他人还没进承干宫,却早有望风的小宫女把消息送到了良妃处。良妃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淡淡地吩咐身边的宫女道:“去,到后院去找晴川,叫她先别跪着了,换好了衣服来见八阿哥。” 那宫女急匆匆地去了后院,二话不说,直接把正在后院罚跪的晴川带进房中重新梳洗打扮。 晴川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暗道又来了!不用说,这准是八阿哥又来承干宫了,所以良妃要把她打扮光鲜了出去见客。 自从那次八阿哥把她从宫外救回之后,良妃便把晴川带回了承干宫,不过却从来没有教过她什么刺绣、礼仪之类的,反而是把她当成一个粗使的宫女使唤,还时不时地逮着个错处就往死里罚她。等八阿哥每次来的时候,良妃再叫人把晴川重新打扮了,带出去见八阿哥,还以不能叫八阿哥分心为藉口,威胁晴川不准把她在永和宫里的遭遇说给八阿哥。 晴川明白过来,良妃那日说的那些话不过是缓兵之计,就是要把她拘在承干宫里,然后等她自己知难而退。可这偏偏激起了她的倔qiáng脾气,她既然决定了要和八阿哥好好走下去,就是有再多困难也不觉得如何,良妃越是折磨她,她就越要坚持下去,叫良妃找不出她半丝错处来。 八阿哥进了屋子,给良妃请过了安,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陪着良妃喝茶闲聊。等了良久也不见晴川的身影,他不由得偷偷地往外面瞥了一眼,却正好被良妃瞧见了,良妃笑道:“这姑娘家总得打扮一下才出来,别那么急嘛。” 八阿哥面上一红,忙说道:“儿子不急,儿子陪额娘喝茶。”
第141页 良妃摇了摇头,说道:“还说不急,我看人在这儿陪额娘喝茶,心早就飞到里面去了。” 正说着,晴川一身华丽地从外面进来,八阿哥忍不住起身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问道:“晴川,你好不好?” 晴川还未说话,旁边的良妃却笑道:“这承干宫里有吃有喝,宫女太监们都把她当格格一样供着,你说她好不好呢?” 晴川忙垂了目,恭敬地答道:“娘娘对奴婢很好。” 八阿哥笑了笑,转头对着良妃说道:“谢额娘。” 良妃笑着摇了摇头,由宫女扶着站起身来,说道:“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俩聊天了。不过老八,记得额娘的话,男子汉大丈夫得以国事为重,晴川在这里跑不了,你可千万别为了她消磨了斗志。” 八阿哥忙应下了,恭送良妃出去,待屋里没了人,这才转回身来细细打量晴川,低声问道:“怎么又瘦了?” 晴川暗自撇了撇嘴,暗道:“你老娘整日里变着花样折磨我,我能胖了才是稀奇事呢。”不过她也知道现在朝中的事qing就够他累心的了,自己与他再多说也是无用,良妃毕竟是他的生母,他就是再心疼自己也不能忤逆了母亲,与其叫他挂心自己,倒不如叫他安心把jing力放在朝事上得好。 她想了想,轻声答道:“我很想你。” 八阿哥闻言微怔,心里却涌起一阵狂喜来,他伸手将晴川拥入怀里,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不过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的,等有一天我在皇阿玛面前做出一点成绩来,我就娶你。” 晴川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八阿哥想带着晴川去御花园散心,可晴川眼角瞥到屋外侍立的小宫女,知道良妃人虽不在这里,耳目却还在的,便拒绝道:“不行,娘娘说晚上找了宫里的裁fèng给我做衣服,我要是离开了,岂不是辜负了她一番好意?娘娘好不容易才接受我,我不想扫她的兴,惹她生气。” 八阿哥不疑有他,闻言笑了笑,说道:“也好,只有额娘高兴了,她才能帮我们在皇阿玛面前说话,那你就留下来做衣服,我回去处理公事,我们一起努力。” 正说着,便有小宫女在门外传话,说是良妃让八阿哥早些回去处理正事,别辜负了皇上的厚望。 八阿哥应了一声,又深深地看了看晴川,这才恋恋不捨地走了。晴川送了他出去,回来后自动自觉地回了后院,换下了那身光鲜的衣服继续跪在地上。 不一会儿,良妃带着宫女过来了,见晴川重新跪在了院子里,脸上闪过一丝满意,与晴川说道:“今天你说得很好,不过并不代表你可以免掉惩罚,从现在开始,你就跪在这里,天不黑不许起来,明白吗?” 晴川面容平静,应道:“奴婢明白。” 良妃淡淡地瞥了晴川一眼,带着宫女转身走了。 晴川一人默默地跪在后院中,直到天色黑透了,这才qiáng撑着从地上爬起身,拖着麻痹的双腿回了房内。待把裤腿缓缓地卷上去一看,两个膝头都已是跪得乌青了。她qiáng忍着疼痛,简单地梳洗了一下便歇下了,可刚睡了一会儿却又被饿醒了。 桌上只还有一壶凉茶,半块点心也没有。她已是被饿了几顿饭,明天早上的饭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得到,晴川想了想,索xing穿戴好了偷偷地出了屋,轻手轻脚地往前面的偏殿里摸去。 承干宫里有个奇怪的规矩,那就是天黑之后众人都要回房睡觉,说是良妃娘娘体恤下人,天黑了不让gān活。因为有这样的规矩,所以此刻承干宫各处都是静悄悄的,只有月光如水般从空中倾斜下来,照得院中一片浅淡的白。 晴川一路行来畅通无阻,竟一个人也没遇到。她从偏殿里偷拿了几块点心,láng吞虎咽地吃了,刚熘出偏殿的时候,忽听良妃寝殿里传来砰的一声,似有重物落到了地上。晴川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慌忙闪身躲到了廊柱之后。 不一会儿,又听得良妃从寝殿里叫道:“有人吗?有人在吗?” 晴川一愣,下意识地要应声过去,可转念一想却又停下了,暗道良妃吩咐所有人入夜之后不得外出,她已经很不喜欢自己了,要是发现自己没有遵从她的旨意,恐怕更会变着法儿来对付自己了。 正这样犹豫着,却见良妃穿了一身黑色紧身衣从寝殿内出来,她警惕地看了看左右,背着个包袱飞快地往外走去。 晴川一时看得好奇,稍一迟疑,忍不住在后面悄悄地跟了上去。就见良妃一路出了承干宫,走过宫中狭长的甬道,最后竟是穿过御花园往火场而去。晴川心中更是诧异,追着她到了火场门外,见她径直走到火场中间看了看周围,这才打开包袱,从中拿出指南针和记号笔,在地上画起来。 晴川的心脏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这些东西都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良妃一个深宫里的妃子为何会熟练地使用这些?难道她也跟自己一样是…… 良妃又从包袱里取出了大团的红绳出来,将繫着钩子的红绳飞快地抛到各处拉紧,绕着火场中的那棵大树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同时嘴里不停地喃喃道:“经线,二十三,纬线,三十六,子午jiāo接……” 她似是在一边计算着经纬,一边不断地拉动着红绳,一会儿的工夫,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绳便将火场中心的空地绑成了一个结构图。 晴川越看越觉得这图形熟悉,脑海中突然闪过她穿越时的那片树林,天哪,这不就是当时的场景么? 火场中心的那棵大树,虽然大小、样子与那片树林里的那棵大不相同,可树gān上却都有着一个古怪的dong,这显然就是那棵树三百年前的样子啊!哎呀,她以前也曾来这火场几次,为什么就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呢! 还有那口井!在这里虽然是用红绳虚拟而成,可位置却与她当时陷落的位置一模一样!就见良妃走到红绳jiāo织成的虚拟井边,用力跳了跳,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看来时辰还不对。” 见她如此举动,晴川更是确信了自己的猜测,良妃竟然也同她一样是穿越来的!她这样辛苦地计算出那口井的位子,定然是想要再穿回去,那她能不能带上自己一起穿越回现代? 晴川一想到有可能穿越回现代,激动得差点立刻就要跑出去,可转念一想却又生生地忍住了,良妃那么不喜欢她,万一不肯带她回去怎么办?算了,还是偷偷地看良妃怎么穿越的……她这样想着,便偷偷地往后面退了出去,可没想到却一脚踩到了石块上,发出了声响。 “是谁?”良妃转头看向晴川藏身的方向,低声喝问道。 晴川心中一惊,忙转身往墙角一头跑去,就听良妃似是从火场中追了出来,吓得晴川也不敢回头,只转过了弯朝着甬道深处跑去,一直跑了许久她才敢抽空回头,见良妃并未追上来,这才停了下来,大大地松了口气。 晴川扶着墙唿唿地喘着粗气,心中却止不住地兴奋起来,想不到良妃竟然也是现代人,那火场就是她穿越来的地方,那是不是表示她可以回去了?她可以见到妈妈了,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了……
第142页 她越想越兴奋,忍不住又放开了步子跑了起来,可刚跑了没几步,却忽地想起八阿哥来,如果她就这样回去了,他怎么办?会像歷史上一样落到那么悲惨的下场吗?不,她不可以让这样的事发生,不可以! 她脑中忽地灵光一现,既然她可以穿越来,那么他也可以跟她穿越回去,如果她把他带到了现代,歷史上不就没有他这号人了吗?到时候一切的苦难自然也就不会发生了吗? 晴川思量片刻,毅然转身,又朝着阿哥所跑了去。 阿哥所中,老九与老十都在八阿哥这里,正谈论着京郊新近红火起来的畅欢楼。 这畅欢楼与一般的茶楼酒楼不同,据说是由一家富商宅子的后花园改建而成,从外面看去也与一般的花园子没什么两样,只院门多了些,可不论从哪个门进去,沿着那花团锦簇弯曲绵延的小径,总能到达一处jing致的亭台楼阁,或依山或傍水,全都借势而建,风景都是极佳。 可这畅欢楼最妙的还不是风景,而是其每处亭台只放一桌客人,亭外又放置了屏风,挂了轻纱等物遮掩他人视线。所以,此处的环境最为幽静,最初是有文人墨客约了三五好友来亭中坐上一坐,或饮酒叙旧,或谈论诗词,做那极尽风雅之事。慢慢地,不少朝中大臣也喜欢上它的隐秘幽静,私下里的宴请相聚便也都选在了此处。 九阿哥把手下探听来的消息给八阿哥、十阿哥两人讲了,不由得嘆道:“这畅欢楼的东家倒真是个人物,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不论谁去赴宴,都是各进各的门、各走各的路,不用怕遇到熟人之类的,一下子解了大伙的后顾之忧。” 十阿哥听了不禁笑问道:“九哥,你是不是又看着人家赚钱眼红了?”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当你九哥真看得上他那点银子?我告诉你,自古茶楼酒肆便是消息最为灵通之地,畅欢楼这招新颖,已是引了不少大臣们前去,若是利用得当,必能探听到不少朝臣们的言论,咱们若是能掌握住了这点,对八哥之事必定有很大的帮助。” 八阿哥沉思片刻,问九阿哥道:“可查出了这畅欢楼的幕后东家?” 九阿哥摇了摇头,“没有,还不知道是敌是友,他若是只为赚银子,事qing倒是好办了,就怕这人另有打算,那就不好笼络了。” 八阿哥也想到了此处,若只是一般富商开的酒楼,又怎会叫老九查不到线索?不过他笑了笑,却是安慰九阿哥道:“没事,若是能为我们所用自然最好,若是四阿哥那边的人,我们也不怕他什么。” 三人正说着,就有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晴川来了。八阿哥不由得一愣,想不到晴川会在深夜来找自己。十阿哥冲着九阿哥挤眉弄眼地说道:“九哥,咱们两个快走吧,不然一会儿就要在这儿碍眼了。” 八阿哥笑了笑,还没说话,一旁的九阿哥却训老十道:“别胡咧咧。”他说着又看向八阿哥,说道,“八哥,我们两个先走了,畅欢楼的事qing我会再去查。” 八阿哥点了点头,送他两人出去了,到门口处果然见晴川正低着头等在廊下。十阿哥笑嘻嘻地看了晴川一眼,故意地咳嗽了两声,这才拉着九阿哥一同走了。八阿哥把晴川让进屋来,唇角含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晴川刚才脑子一热跑来了这里,这会子在廊下站了会儿,头脑已渐渐地冷静下来,他是个皇子,如果跟她穿越到现代,能做什么呢?万一他适应不了现代的生活,会不会怪她呢? 八阿哥见晴川低头不语,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了?这么急着来找我,见到我了却又不肯说话,到底是怎么了?想我了?” 晴川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讲清楚穿越的事qing,闻言只得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轻轻地笑了笑,将晴川按到桌前坐下,说道:“白天在额娘那里,我们都没来得及好好说句话,这会子总算没有人盯着了,来,我们两个好好说说话。”晴川惊讶地抬头,奇道:“你知道良妃娘娘那里有人盯我的梢?” 八阿哥笑着点了点头,伸手轻轻地颳了晴川鼻子一下,亲昵地说道:“傻丫头,你当我也像你这般傻?我每次去承干宫,额娘都挡着不让我见你,好容易见一次面,还要等你在后面梳妆打扮半天,你当我不起疑吗?” 晴川听得有些怔怔的,她只当八阿哥是不知道良妃的所作所为的,眼下看来他竟然是都知道的? 看她这样一副神qing,八阿哥不由得笑了,轻声道:“额娘在你身边放了眼线,同样,承干宫里也有我安cha的人,所以,你的点点滴滴、你什么时候受了累、什么时候挨了罚,我都知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每次都去得那么巧,偏生赶在你挨罚的时候去给额娘请安?”他不由得轻嘆了口气,“只是我眼下却不能做什么,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否则额娘会更加针对你。晴川,你能理解吗?” 晴川心中渐渐明白过来,不由得更是感动,她迟疑片刻,抬头问他道:“八阿哥,我可不可以问你一句话?” 八阿哥笑了笑,说道:“你问吧。” 晴川想了想,说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离开了皇宫,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八阿哥愣了愣,低头看她片刻,说道:“额娘现在虽然对你很苛刻,可她既然已经答应让我们在一起,就不会食言的,所以,只要我们两个坚持过这段日子,我就可以娶你做我的嫡福晋,为什么还要去遥远的地方?” 听他这样说,晴川已是明白了他的心意,暗道他还是放不下这里,如果她勉qiáng带他走,即使救了他,他也不会感激的。这样想着,晴川脸上便不自觉地露出些失望之色。 八阿哥见了,怕她误会自己是舍不了荣华富贵才不肯和她走,想了想,便在她身前蹲了下来,将她的双手包在手心里,抬眼定定地看着她,柔声说道:“晴川,如果可以,我更想与你做一对平常百姓,就像冰月姑姑那样,有一个农家小院,我们两人过男耕女织的生活。可是,晴川,现在的处境不允许我放弃阿哥的身份,若是没了这个,我护不住你,更别说可以给你幸福的生活。” 皇家的争储,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既然参与了进来,哪里还能容他轻易地退出。晴川心中明白,低头说道:“我明白。” “不,你还不明白。”八阿哥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荣华富贵从来不是我留在皇宫里的原因,我只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晴川听了,眼圈有些发红,点头道:“八阿哥,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管在哪里,晴川都陪着你,决不让你受任何损伤。” 八阿哥开心地笑了,伸手去擦晴川脸颊上的泪水,低声说道:“傻丫头,怎么还哭了?” 他这样一说,晴川的眼泪却涌得更凶了,他哭笑不得,忙将她揽入了怀里,好言安慰道:“好了,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你别着急,我会想法子尽快将你娶走,额娘就拿你没法子了。”
第143页 晴川听得面上一红,急忙推开了他,气道:“谁说我着急嫁给你了?” 他却笑了,说道:“嗯,你没着急,是我自己着急娶你了,总行了吧?” 他说完,又亲自出去打了水进来给晴川洗脸,待她重新收拾好了,这才说道:“这会儿夜深了,宫门怕是已经上锁了,你回去反而会惊动了额娘,不如就在我这里将就一晚,明天一早我再偷偷送你回去。” 晴川想了想,也怕回去的时候再遇到良妃,便点了点头。八阿哥安排她在自己房间歇下了,自己则转身去了书房。 第二天一早,八阿哥趁着众人还没起chuáng,悄悄地将晴川从阿哥所里带了出来,送她回承干宫。两人经过御花园门口时,却看到挽月带着太医急匆匆地从太医院方向过来,竟是往储秀宫去了。 晴川不禁奇道:“僖嫔娘娘那里出什么事了?” 八阿哥想了想,答道:“许是僖嫔娘娘要生产了吧,咱们快点去承干宫,一会儿额娘怕是要到储秀宫去看看的,别在半路上碰上了她。” 晴川一想也是,脚下忙走得更快了。到了承干宫,宫女说良妃刚刚起身,还在殿中梳洗。八阿哥给晴川使了个眼色,晴川便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的住处,只留下八阿哥一人候在偏殿里等着给良妃请安。 过了没一会儿,良妃梳洗完毕了,叫了八阿哥进去,笑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过来给我请安?” 八阿哥轻松地笑了笑,答道:“今儿一大早和老九去打了一会儿布库,顺道就来额娘这儿了,寻思着从额娘这儿讨点东西吃,吃完了好去上朝。” 良妃笑了,忙叫宫女端上了饭食给八阿哥吃。母子两人正吃着,就有宫女从外面进来禀报说储秀宫的僖嫔娘娘后半夜里开始喊腹痛,天刚亮就从太医院请了太医过去,皇上听到信也去了储秀宫。 良妃听了放下筷子,想了想,对八阿哥说道:“你自己吃着,吃完了赶紧去帮着你皇阿玛处理朝事,额娘去储秀宫看看。” 八阿哥点了点头,良妃便扶着宫女去了储秀宫。 一进储秀宫的宫门,便听得内殿里传来僖嫔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康熙背着手焦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旁的德妃见了,柔声劝道:“皇上,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再加上僖嫔妹妹是头胎,难免会久一点,您不用太担心了。” 良妃略一思量,缓步走上前去,轻声叫道:“皇上。” 康熙停下步子,向她看来过来,柔声问道:“你怎么也过来了?” 良妃看了一眼殿门口进进出出忙碌的宫女们,轻声答道:“臣妾不放心僖嫔妹妹,想过来看看。” 康熙略略地点点头,又转回头看向内殿,低声说道:“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生下来?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正说着,突然从内殿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院中众人都是微微一怔,齐齐地转头看向内殿。德妃看了一眼内殿,笑着转头与康熙说道:“生了,生了,皇上,僖嫔妹妹生了。” 过不一会儿,挽月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包裹从殿内出来,向康熙屈膝行礼道:“恭喜皇上,是位小格格。” 康熙听了十分高兴,叫挽月将那婴儿抱上前来,细细地打量了那孩子一番,惊喜地转头与良妃和德妃两人说道:“瞧瞧,快瞧瞧,这小嘴、小鼻子,跟朕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良妃与德妃两人凑上前去,也都打量那孩子,见那孩子长得极小,小猫仔一般病恹恹的,竟似不足月一般。她二人瞧得暗自心惊,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又见一旁的康熙心qing正好,便也都没说什么,只笑着说了几句喜庆话给康熙听。 康熙又看了一会儿那孩子,这时才记起僖嫔来,转头问挽月道:“僖嫔怎么样?没事吧?” 挽月恭敬地答道:“回皇上的话,娘娘没事,母女平安。” 康熙抬脚迈向殿内,说道:“朕去看看她。” 不料挽月却闪身拦在了他的身前,屈膝说道:“皇上,僖嫔娘娘说了,产房不吉利,皇上是九五至尊,还是不进去为好。” 康熙微微一愣,道:“这孩子都生了,哪有那么多说法?” 挽月却不肯让开,只坚持道:“娘娘担心皇上的龙体,还请皇上体谅她的苦心。” 一旁的德妃瞧了,忙上前劝道:“皇上,僖嫔妹妹说得没错,咱们还是等她恢復些再来看她吧。” 良妃也在一旁说道:“正是,僖嫔妹妹刚生产完了,身子正虚,叫她先好好休息一下吧,皇上改日再来看她也好。” 康熙听她二人都这样说,便也点了点头,又吩咐挽月等人道:“也好,朕过些日子再来看她,你们都好生伺候着。”说完便带着德妃与良妃等人离去了。 偌大的院子顿时空落下来,过了一会儿,康熙身边服侍的太监小顺子却又转了回来,藉口皇上吩咐他来给小格格选奶妈子,进了内殿。 内殿里伺候的宫女们全都被僖嫔打发了下去,chuáng铺四周的帷帐也都放了下来,僖嫔独自仰卧在帷帐内,听到小顺子进来,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低声问道:“皇上走了吗?” 小顺子不知道她为何会坚持不见皇上,闻言答道:“已经走了。” 就听僖嫔轻轻地吐了口气,喃喃道:“走了好,走了好啊。” 小顺子听她声音中透露出悽苦之意,忍不住问道:“娘娘,奴才不明白,您日日夜夜都盼着皇上来,如今好不容易孩子生了、皇上来了,你怎么就让他走了呢?” 帐子里静默了片刻,才听僖嫔轻声说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没办法,你看……”她说着,掀开了自己眼前的帷帐。 小顺子顺着那帷帐fèng隙望进去,面色大变,震惊不已地看着僖嫔,失声低唿道:“柔儿,你,你的头髮……” 僖嫔放下了帐子,低低地啜泣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按照上报有孕的时间,这孩子早该生了,可太医用了许多催产的法子,这孩子就是不肯出来,我怕拖久了引人怀疑,到时候咱们两个都得没命,就服用了太医给的催产丹药,孩子是生下来了,可自己也变成这个样子了。” 小顺子听得心中阵阵剧痛,qiáng忍下了心痛,安慰僖嫔道:“你别着急,许是这阵子你太过焦虑了,产后好好地调一调,头髮自会再长出来的。” 僖嫔没说话,扑倒在枕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哭了半晌,才缓缓止住了哭,思量片刻说道:“这事不能叫宫里的太医知道了,不然定会走漏了消息,皇上一旦看到我现在这个模样,怕是以后再也不会来储秀宫了。小顺子,你要帮我从宫外请医生进来!” 小顺子自然明白僖嫔的顾虑,好好地生个孩子,却把头髮都掉光了,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必然会成为六宫嫔妃的笑话,更何况往日里僖嫔心高气傲,没少得罪人,若是再有人藉机生事,一旦查出他们“私通生子”之事,且不说自己和僖嫔,就连整个储秀宫的人都活不成了。
第144页 小顺子想了想,点头道:“你放心,我拼出xing命不要,也会帮你的。” 他嘱咐了僖嫔先好生养着,自己则想法出了宫,一连走访了几个京中的名医,都不曾见过僖嫔这种病症,到最后实在无法,只得偷偷地带了一个萨满法师扮作太医的模样,混进宫来。 不料刚进宫门没多远,却在甬道里碰到了李德全。 小顺子急忙向李德全行礼道:“gān爹好。” 李德全扫了他身后的假太医一眼,随意地问小顺子道:“最近很少看到你,还在忙僖嫔娘娘的事?” 小顺子忙点头,见李德全又把视线投到了那假太医身上,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就听李德全又问道:“身后这位太医面生得很啊,新来的吗?” “这……”小顺子一时有些慌神,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德全却笑了笑,上下打量了萨满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做太医有做太医的规矩,举止神态先不说,身上必定带着股药味……”他说着,凑近了那假太医闻了一下,“倘若没有药味,却带了一股香火味,很容易让人误会行巫蛊之术。宫里要是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要杀头的。” 小顺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连连磕头道:“gān爹,儿子也知道私招外人入宫是很大的罪,可是僖嫔娘娘的病不是太医能治好的,儿子……儿子实在没有办法……” 李德全嘆了口气,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好啦,起来吧,你叫我一声gān爹是白叫的吗?我还不是得帮你掖着藏着。” 小顺子已是惊得出了一头的汗,忙谢道:“谢谢gān爹。” 李德全又说道:“好了,就这样吧,记得凡事小心,别把天窗给捅破了,不然谁也救不了你。明白吗?”说完便转身走了。 小顺子擦了擦额头的慌汗,带着那假太医往储秀宫里而来,待进了殿,又打发了众人下去,这才叫那萨满给僖嫔切起脉来。 过了一会儿,那萨满长长地嘆了口气,说道:“此病乃是药物所致,恐怕难以回天。” 僖嫔怔了一怔,忍不住又痛哭失声,哭道:“怎么办?以后我怎么见人啊?” 那萨满收拾了药箱起身要走,小顺子忙又拦在了他的身前,央求道:“师傅,你已经是娘娘最后的希望了,求求你救救她,多少钱我都筹给你。” 萨满说道:“不是钱能解决的,是老朽的能力有限,对不起,老朽先告辞了。”说完便抱着药箱出去了。 小顺子不敢放他自己出去,一时顾不上僖嫔,忙跟在后面追了出去,先将那萨满送走了,这才回来看僖嫔,就见僖嫔自己一个人呆愣愣地坐在帐子里,既不说话也没反应。 小顺子看得忧心,轻声叫道:“娘娘。” 僖嫔却没有应声,过了一会儿却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如果要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小顺子吓了一跳,再顾不上忌讳,伸手拉开了chuáng帐去看僖嫔,这一看不要紧,立时惊得出了一身的汗,僖嫔不知什么时候摸了把剪刀在手里,正抵在自己的身前。 “柔儿!”小顺子低唿一声,扑上前去夺她手中的剪刀,那剪刀十分锋利,一下子刺入他的掌心,血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他却犹若不知,只劝她说道,“你不要这样,听我说,我一定有办法能让你重见天日的,一定有。” 僖嫔眼中全无往日的骄傲与张扬,只剩下满眼的绝望,茫然地说道:“我不相信,我已经没有希望了。” 他咬紧了牙,盯着僖嫔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当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如果我做不到,你再死也不迟。” 僖嫔终于松了手,哭着扑入他的怀里,哭道:“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不然我就没法活了!” 小顺子身子僵了下,缓缓地伸出另外一只手去,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别哭柔儿,有我在,有我在,你先安心将养,我来想办法。” 在他的安抚之下,僖嫔慢慢地平静下来,这才察觉小顺子手上被剪刀刺伤了,她忙扯了gān净的布条给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催他去太医院上些药。小顺子却担心她,不敢离开。僖嫔便说道:“你走吧,我已经没事了,你在这里留久了也会遭人怀疑。” 小顺子点了点头,又嘱咐道:“这些日子你先不要见皇上,他若是来储秀宫,你只推说身体不好。另外,也要小心着这宫里的宫女,别叫她们发觉了,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僖嫔轻声说道:“我知道怎么做,你快走吧。” 小顺子这才离开了储秀宫。 没过两日,康熙果然又来储秀宫探望僖嫔,僖嫔便推託身体不好还在卧chuáng,没叫康熙进屋。康熙两次来储秀宫,僖嫔都是避而不见,他只当她又是在耍xing子,便也没了耐xing,索xing也不再来了。 又过了几日,天空中突然出了日全食的天象,朝会上,大臣就天相之事拍康熙的马屁,奏报答道:“臣以为,天空骤然变黑,忽然又大放光明,预示着我大清即将有好事降临。皇上请想,今年自年初以来旱灾水灾不断,犹如这天空的黑暗。如今所有的事qing渐渐平息了,便如这光明再现。臣相信,我大清在皇上的统治之下,必然会蒸蒸日上,一年比一年好。” 康熙颇为爱好天文,知道日全食不过是自然现象,可听了这话还是有些高兴,忍不住问道:“爱卿这样认为?” 那大臣郑重点头,旁边又有大臣出列,锦上添花道:“臣也觉得此乃吉祥之兆。先暗后明,正是我大清国运所在。” 诸位大臣都是人jing,闻言纷纷捧场,一时竟把日全食之事夸得如同天降祥瑞一般。唯独站在后面的一个年轻武将突然朗声说道:“臣以为,此qing此景不过是自然现象而已,跟大清的国运没有丝毫gān系。” 这大实话一出,大殿中顿时一片寂静。 康熙也是不禁愣了愣,片刻之后才笑了笑,说道:“你胆子可真不小啊!” 那武将走出列来跪倒在地,沉声答道:“回皇上的话,臣之前问过钦天监,他说此类的现象几十年就会有一次,与国运无关,皇上是明君,明君喜欢听真话,所以臣才会大胆地反驳这些奉迎拍马的小人。” 康熙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好,朕喜欢说真话的人,起来吧。” 那武将这才起身,重新站回队列之中。 待到散了朝会,四阿哥与隆科多走在最后,四阿哥瞥了一眼那武将,漫不经心地问隆科多道:“舅舅觉得这个年羹尧如何?” 隆科多有些不屑地说道:“不过是个没有战功的世袭将军,譁众取宠。” 想不到四阿哥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问道:“舅舅可知道京郊的畅欢楼?” 隆科多一愣,点了点头。
第145页 四阿哥又说道:“此人便是畅欢楼的幕后东家。” 隆科多听了很是意外,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年羹尧,这才低声问四阿哥道:“是不是弄错了?他会是畅欢楼的东家?” 四阿哥缓缓地摇了摇头,将视线从年羹尧身上收了回来,轻声说道:“不会弄错,此人曾来我府里应徵护院,我还与他jiāo过手,后来畅欢楼火起来之后,我与十三弟还曾去打探过,他叫人送了一本册子给我,记录的都是大臣们私下的谈话内容。” 隆科多问道:“这么说来,他开那畅欢楼果然是别有用意的?” “其志不小……”四阿哥淡淡答道,他顿了顿,轻轻一笑,对隆科多说道,“走,舅舅,咱们去会会这个年羹尧。” 他说完便率先向前追了过去,隆科多稍一思量,也跟了上去。 这年羹尧不是别人,正是被富贵错认回年府的顾小chun,他听了素言的指导,冒死在康熙面前出了头,可直到此刻心中还是有些后怕的。刚出了宫门,却听到身后有人唤他道:“年将军请留步。” 顾小chun停了下来,回过身去,见是四阿哥与隆科多在后面跟了过来,便不卑不亢地向着二人行了礼,“四阿哥,国舅爷。” 四阿哥上下打量了顾小chun一眼,轻轻一笑,说道:“我们见过。” 顾小chun闻言自嘲地笑了笑,答道:“我想去四阿哥府上做护院,四阿哥没看上我。” 四阿哥认真地看了他两眼,又问道:“我很好奇,一个世袭的将军,为什么要来雍王府当护院?” 顾小chun却是笑了笑,坦然答道:“良禽择木而栖,我是良禽,想要找一棵大树栖息,首先要知道这棵大树牢不牢靠。” 四阿哥一笑,反问道:“看来我让你失望了?” 顾小chun压下心中的紧张,只面容平静地说道:“不,恰恰相反,四阿哥连对一个护院的要求都那么高,即使不是大树,也能遮风挡雨。” 听他这样说,四阿哥不禁笑了,“看来还是知音,不如一起喝杯水酒如何?” 不料顾小chun却摇了摇头,说道:“雍王府我是不去了,四阿哥若有诚意,明日午时,我在家里恭候。时候不早了,羹尧告退。”说完也不等四阿哥回应,竟转身走了。 隆科多在一旁看得火大,忍不住怒道:“大胆奴才,给脸不要脸,四阿哥肯邀请他是天大的面子,怎么能去他那儿?这种狂徒,我看还是少惹为妙。” 四阿哥听了却不怒不火,只轻轻地笑了笑,说道:“不,我倒觉得他挺有趣的。” 再说顾小chun,其实心里也一直是提着心的,只觉得自己今天把这一辈子的胆都用光了,非但在康熙面前说了大实话,还在四阿哥面前装了一回狂徒。回了年府,他照例先去了素言那里,见面便说道:“我已经按你的意思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至于他能不能来我就不敢保证了。” 素言却是轻轻一笑,说道:“他一定会来。” 听她这样说,顾小chun不免有些奇怪,问道:“你这么有把握?” 素言含笑瞥了他一眼,说道:“走着瞧吧。” 正说着,却见年府的姨娘青青被绑成粽子塞住嘴,一跳一跳地从里屋出来了,一面用力挣扎着,一面愤怒地哇哇大叫。 顾小chun一时看傻了,指着青青问素言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素言看了青青一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答道:“这几天你不在家,什么下毒啊,火烧啊,诬陷啊,能演的都演了,不过我佟素言是什么人,这些下三滥的招儿怎么能难得倒我呢?本来,长日无聊,耍耍猴子也无可厚非,不过我们俩还有大事要做,老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太烦了,就gān脆把她绑起来了……” 看到青青的láng狈模样,顾小chun也有些忍俊不禁,qiáng忍住了笑,劝素言道:“行了,别和她一般见识了,放了吧。” 素言却转头看向青青,问道:“我且问你,你闹够了没有?” 青青不肯服软,硬着脖子对着素言哇哇怒叫。 素言轻轻地笑了,重新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还没闹够,那就先绑着吧。” 老僕富贵从外面进来,劝青青道:“二姨娘,你就服个软吧,您这个样子,若是叫下面的人看到了,还如何尊重您?” 青青一愣,又转眼看了看顾小chun和素言,勉qiáng地点了点头,不再挣扎,只在那里安静地站着。素言见了,这才给她解开了身上的绳子,冷声说道:“二姨娘,年将军敬你是个长辈,你可不要自己轻贱了身份才好。” 青青差点气晕了过去,有心要与素言吵骂,可又害怕她的武力,站在那里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富贵见状,忙把青青拉了出去,待到了迴廊里,这才好心劝她道:“我说二姨娘,你这又是何苦呢?大少爷能回来主持这个家,是天大的喜事,女人一辈子总是要靠男人的,夫死从子你懂不懂?你老是跟他作对,没好处。” 青青怒道:“我不是跟他作对,是被他陷害。” 富贵嘆口气,说道:“那也是因为你居心不良,我们大少爷是天生的好命,一出世背上就长了七颗跟北斗七星一样的红痣。听老辈人说,长这种痣的人都有神灵庇佑,遇到任何事都能逢凶化吉。” 青青不甘道:“哦?那我这辈子不是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富贵答道:“怎么会没有呢?你是他的庶母,只要你好好地待他,我相信他会孝敬你的。” 青青本是歌姬出身,是年老爷花了钱买回来的,好容易熬到年老爷死了,正等着继承家财呢,没想到又冒出个大少爷来,她可不想做什么庶母,等着一个毫不相gān的人的孝敬。不过富贵这样一说,却是说动了青青别的心思,暗道年羹尧年轻力壮,又没妻妾,若是能把他笼络住了,这么大的家业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这样一想,青青便暗自下了决定,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说得对,女人一辈子总是要靠男人的,靠不住的没了就算了,找个靠得住的,日子一样过。”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富贵哪知道她是起了邪心,还道她是被自己劝通了,不由得嘆道:“能想通就好了,希望这个家以后都太太平平的,不要再出任何事了。” 青青回房之后细细地打扮了自己,又换了身艷丽的衣服,这才偷偷摸摸地出了房间,往顾小chun的院子走去。 因顾小chun怕自己身份bào露,所以并未用僕人丫鬟贴身伺候,素言也因男女有别另居住在别的院子,所以一到夜间,顾小chun房中便只剩了他一人。青青轻手轻脚地走到顾小chun房外,听得里面有哗啦啦的水声,猜到顾小chun是在洗澡,便咬了咬牙,一推门就闯了进去。 顾小chun刚洗完澡,见青青突然闯了进来,顿时吓了一跳,忙从屏风上扯了件衣服披在了身上,又尴尬又恼怒地问道:“你……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第146页 青青听了却一笑,反而往前走了几步,笑道:“母子俩计较这么多gān什么?” 顾小chun恼怒道:“谁跟你是母子?” 青青轻笑着上前,趁着他愕然的机会伸出双臂绕住了他的脖子,娇笑道:“你不承认我跟你是母子更好,其实我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又怎么能做你的母亲呢?” 顾小chun恼怒异常,一把推开了她,怒道:“你……你到底想gān什么?” 青青答道:“我想——把你当成我一生的依靠。” 顾小chun听了正色说道:“只要你不兴风作làng,我自然会养你一辈子。” 青青却是嘲讽地一笑,问道:“养我?你以为给一个女人吃一口饭就能做她的依靠吗?你错了,女人是需要温暖的。”说着,又往顾小chun身上缠了过来。 顾小chun怒极,一边用力地摆脱着她一面骂道:“你疯了!” 青青死死地抱住他不肯松手,只是喊道:“我没有疯,我只是在给自己争取一条活路。将军,看看我,好好看看我,像我这么美丽的女人,你真的忍心拒绝吗?” 两人纠缠间,顾小chun身上的衣服被青青一把扯了下来,他藉机挣脱了她,忙往后退了两步,怒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给我滚出去!富贵!富贵!” 青青却愣在了原地,刚才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背上一片光滑,根本就没有富贵说的那七颗红痣,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是冒牌的年羹尧?那么真的年羹尧呢?难道那些杀手没有骗她钱财,真的已经把年羹尧杀了? 青青脑子里乱作一团,连富贵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富贵见她大半夜的竟然闯进了顾小chun的房里,没去想她是来私通顾小chun的,只当她又是来与少爷作对的,见顾小chun十分恼怒,忙把青青拉了出去,扶回了她自己的房中,劝道:“二姨娘,您就消停一会儿吧,您毕竟是个姨娘,若是惹急了少爷,就是把你赶出府去,你也没地方叫冤的。” 青青听了这话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暗道那少爷不过是个假货,自己与其去巴结他,在他手底下讨生活,还不如就揭穿了他,把他下到大牢里去!这样想着,青青便看了富贵一眼,又怕若是告诉他那少爷是假的,他一时嚷嚷起来反而叫那两人有了防备,不如待明日打他两人一个措手不及得好! 青青笑了笑,对富贵说道:“我想明白了,你下去吧,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我就老老实实地在这院子里待着,再不去找少爷的麻烦了。” 富贵听她这样说,也不知道她是真明白了还是假明白,他不愿意惹事,便退了下去。 青青躺在chuáng上,哪里睡得着,足足盘算了大半夜,待第二天一早便起了身,拿出不少私房钱来,先叫人去街上买了一把结实的玄铁锁,然后又用钱重赏了几个家丁,便带着这几人先往素言的院子来了。 素言正坐在妆镜前不紧不慢地打扮着,她知道四阿哥中午一定会来,他那样爱才的人,怎么能捨弃笼络年羹尧的机会呢?而当他看到她还活着的时候,脸上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神qing呢?惊讶?错愕?还是害怕?只这样想着,素言就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正想像着与四阿哥再次见面时的qing景,忽听得门外咔吧一声脆响,门竟似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素言沖向门口,用力拽了拽门,却没能打开门,忍不住怒道:“你们做什么?” 就听见青青洋洋得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用白费力气了,我知道你武功厉害,特地买了这把用玄铁打的锁,扯不断的。还有啊,这屋里屋外所有的出口都被家丁封住了,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素言冷声问道:“为什么要关我?” 青青冷笑一声,恶狠狠地答道:“还敢说?你们两个不知道是什么来歷,居然敢冒充年家大少爷,堂而皇之地住到我们年家来!你们等着瞧吧,我一定会让你们把牢底坐穿。” 素言听得心中一惊,门外青青已是jiāo代了几个家丁留下看守素言,自己则带了其余的家丁往正屋而去。待到了正厅之外,却被富贵拦下了,富贵见青青带了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地过来,急道:“二姨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大少爷正在接待四阿哥呢,你快点回去!” 青青一愣,问道:“哪个四阿哥?” 富贵生怕她再惊扰了贵人,忙压低声音答道:“还有哪个四阿哥,自然是皇家的四阿哥!” 青青一听更是猖狂,一把推开了富贵,叫道:“那正好,正好叫四阿哥给咱们主持公道!”说着就带着家丁冲进了正厅。 正厅中,顾小chun刚对四阿哥表示了效忠之心,见青青突然带着人闯了进来,不由得沉了脸,冷声说道:“我在会客,你们进来gān什么?” 青青却是笑了笑,走上前来,当着四阿哥的面说道:“我来向四阿哥揭穿你的真面目。” 四阿哥面沉如水,淡定地看了一眼青青,问道:“你是谁?什么真面目?” 青青向着四阿哥屈膝行了一礼,答道:“贱妾青青,是年遐龄的小妾,年羹尧的庶母。不过——”她说着忽地指向顾小chun,“他却不是年羹尧!他是个冒充的!” 四阿哥面容平静地看着青青,只问道:“哦?你有什么证据?” 青青望着顾小chun冷冷一笑,胸有成竹地答道:“富贵从小伺候羹尧,知道他背后有七颗红痣,而我看过他的背,根本就没有,四阿哥若不相信,尽管叫他宽衣一看。” 四阿哥沉吟着看向顾小chun,见他额头上已渗出汗珠来,便瞭然地笑了笑。 一旁的青青也在看着顾小chun,见他如此,更是满面得意,叫嚣道:“怎么,不敢脱呀?来人啊,帮他一把!” 家丁们正要上前,却被四阿哥冷声喝住了,他转过身来,对着青青寒声说道:“简直是无稽之谈,凭一个老家丁的残缺记忆就否定朝廷的命官,你是觉得朝廷昏庸呢,还是皇上昏庸?” 青青见他突然这样说吓了一跳,连忙辩白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四阿哥不容她分辩,又继续喝问道:“还有,你是年羹尧的庶母,怎么可能看见他光着身子?莫非你天生放dàng,yu对他不轨,还是你想陷害他,谋夺家产?” 一连串的问题把青青喝问得哑口无言,还不及说什么,四阿哥又说道:“无论你是哪种人,都罪大恶极,不应该留在这个世上。”说完,不容众人反应,他忽地拔剑而出,刺杀了青青。 厅中众人一时都吓呆了,就连顾小chun也惊愕地看向四阿哥。四阿哥却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转头问顾小chun道:“年将军,我帮你清理了门户,你不介意吧?” 顾小chun愣愣地摇了摇头。 四阿哥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看来你还有很多家务事要处理,我就先告辞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换个时间继续喝。”说完迳自走了。
第147页 厅中众人见四阿哥当场杀了人,都吓傻了,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就听得顾小chun说道:“二姨娘心怀不轨,已经被四阿哥处死了。我知道你们大伙是被二姨娘胁迫的,今儿的事qing就不追究了,决不允许再有下次!”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眼见青青就这样死了,谁也不敢再得罪顾小chun,忙都点头应了。顾小chun便叫富贵下去处理青青的丧事,自己则往素言那边走去。 那看守着素言的家丁见没等来青青,却是来了顾小chun,都不禁有些傻眼,他们几人不敢和顾小chun正面起冲突,只得打开了素言的门,老实地退了下去。 素言忙应了上来,关上了房门,低声问顾小chun道:“怎么样?那女人呢?” 顾小chun把大厅里的事qing简单地和素言讲了讲,又急忙脱下了上衣,叫她想法给自己背上点上几颗红痣。素言闻言忙找了硃砂出来,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用针给顾小chun后背上伪造红痣。 顾小chun心有余悸地说道:“你不知道刚才有多兇险,我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四阿哥居然会帮我……” 素言却轻轻地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奇怪?他要的无非是一个掌握兵权又肯听他话的人,至于这个人是不是年羹尧本人并不重要,你是假的对他来说反而更好,至少拿住了你的把柄……” 针扎破了皮肤,有些刺痛,顾小chun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看来这个四阿哥的城府很深,以后跟他打jiāo道一定没那么容易。” 素言手上顿了顿,低声答道:“我们一定要给他办几件漂亮的事,让他觉得你是不可缺少的!” 顾小chun听了一愣,不由得回头奇怪地看向素言,不明白她为何非要费尽心机地去攀附四阿哥。素言见他看自己,自知失言,便轻轻地笑了笑,掩饰道:“不然怎么帮你扶摇直上,给你娘报仇?” 听她提起这个,顾小chun不疑有他,更是勾起心中的復仇之火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先不说顾小chun与素言这里怎样暗中相助四阿哥,只说宫中近日却是连连发生奇事,接连有几个宫女在值夜的时候被人打晕,醒来后便发现头髮被人剪了去,便有人开始传言,宫中出了个专门吃人头髮的妖怪,一时间,闹得宫中人心惶惶。 僖嫔已经坐完了月子,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几个嫔妃相约了去给德妃请安,路上便又忍不住谈论起吃头髮的妖怪来,便有嫔妃问僖嫔道:“你一直在宫里坐月子,怕是还没听说过吧?” 僖嫔面容明显一愣,摇了摇头,说道:“没听说呀,会不会是以讹传讹,言过其实了?” 那嫔妃见她不以为意,忙劝道:“你可千万别掉以轻心,我宫里好几个宫女都着了道……哎,你今天的髮型好像很漂亮。” 僖嫔下意识地压了压头髮,轻轻地笑了笑。 旁边便有人贊道:“对啊,看上去不但容光焕发,而且还显年轻了。” 僖嫔笑得有些僵硬,谦虚地说道:“有吗?可能是生完孩子进补多的缘故吧。” 几人说着便到了永和宫,德妃见僖嫔竟然也来给自己请安,不由得有些意外,吩咐翡翠给几个妃嫔让了座,便对僖嫔笑道:“本宫一直忙着,也没能去看看你和小格格,可都还好?” 僖嫔一改往日张扬的xing格,闻言忙恭敬地答道:“多谢德妃娘娘惦记,都还好。” 德妃又随意地问了几句,便与其余的宫妃闲谈起来,不一会儿,又有人提到了吃头髮的怪物一事。 德妃听了却面色一沉,说道:“近日后宫都在传说什么吃头髮的妖怪,弄得人心惶惶。本宫想,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妖怪啊?一定是宫女们贪图钱财,剪了头髮出去卖。本宫已经命内务府去彻查了,相信不日便会有结果。还请各位妹妹管好自己宫中的人,切勿让谣言再度蔓延。” 不等其余人反应,僖嫔首先响应道:“德妃姐姐说得很对。这世上哪有鬼神之说?大家还是管好自己各宫的宫女,不要再被谣言蛊惑了。” 众人见她二人都如此说,又不想惹德妃不快,便也不敢再说什么。又闲聊了几句,德妃便端了茶,众人忙都告辞了出去。 待妃嫔们都走了,翡翠才给德妃重新上了一杯养生茶来,低声问道:“主子,您不是也怀疑这中间有人搞鬼吗?为什么跟她们说是宫女自己剪了头髮?” 德妃接过了茶,轻声答道:“本宫若要彻查此事,作案的人一定不敢再现身,与其这样,倒不如把这件事先按下去,等作案的人放松警惕的时候……” “咱们再来个瓮中捉鳖。”翡翠接道。 德妃轻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却投向了承干宫的方向,淡淡说道:“皇上既然叫本宫暂理六宫,总不能叫他失望才是。” 承干宫中,晴川趁着天黑偷偷地从自己房中熘了出来,藏到了良妃寝殿一旁的偏殿中。果然,等不多时,就听见寝殿的门被人轻轻地打开了。晴川现在不用探头看都知道,良妃定然又穿了一身夜行衣背着那个包袱从寝殿中出来了。 晴川又等了一会儿,待那脚步声走得远了,这才打着个灯笼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她已然跟踪了良妃多日,发现只要是康熙不来承干宫,良妃便会去火场计算时辰,可一连去了这么多日,也没看出她有什么进展来。晴川都不由得跟着一起发愁,这样算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穿越回去? 她正抱怨着,忽觉得一阵疾风从脑后袭来,她下意识往旁边一闪,避开了来人的拳头,回身一看是个黑衣人站在自己身后,正再次提拳向她打来。晴川心中大惊,忙高声唿救,可刚喊出一声,那黑衣人就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晴川更是惊慌起来,慌乱之下什么防láng术也不记得了,只闭着眼乱抓乱叫,一把下去竟是抓破了那黑衣人的手。黑衣人愣了愣,显然恼怒起来,对着晴川脖颈后面就是一掌,晴川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没了意识。 再醒过来时却是被人用水泼醒的,晴川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大声叫道:“救命,救命!” 她面前站了个小太监,手里还拿着半桶水,闻言不由笑道:“行了,别叫了,吃头髮的妖怪早就被抓住了,你没事了。” 晴川愣了愣,这才发现天都已经亮了。 又听得那小太监说道:“你运气真好,你昨晚上喊的那声救命引来了禁卫军,那妖怪还来不及吃你的头髮,就被吓跑了,禁卫军一直追到火场,这才抓住了她。” 晴川听得愣了,奇道:“抓住了?是谁啊?” 小太监神神秘秘地说道:“说了你也不相信,就是承干宫的良妃娘娘。” 晴川顿时目瞪口呆,良妃?怎么可能是良妃?她每天都在火场研究回现代的事,怎么可能去剪人头髮呢?难道被人诬陷了…… “你呀真够幸运的,被盯上了头髮居然没有丢,不像那些宫女,个个都成了秃子……”
第148页 那小太监还喋喋不休着,晴川却再没心思听他说些什么,急忙起身往火场跑了去。 火场的空地上多了个木制的囚笼,良妃就被关在其内,八阿哥正默默地在笼子外面跪着,见晴川跑过去,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苦涩地笑笑,说道:“你来劝劝额娘吧,无论我怎么说,她都不肯说话。” 晴川看了一眼闭目坐在笼子中的良妃,蹲在了八阿哥身旁,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八阿哥答道:“昨夜里德妃说抓住了那个吃头髮的妖怪,故意引了皇阿玛前来火场,叫他亲眼看到额娘在这里做那些稀奇古怪的事qing,皇阿玛问额娘在做什么,额娘死活也不肯说,皇阿玛既伤心又恼怒,便叫德妃按照宫规处置。” 他说着,又转头看向良妃,苦声说道:“额娘,你有没有想过,德妃为什么要请皇阿玛亲自来这里?她这是要bi着皇阿玛处死你啊。你到底瞒了些什么事qing,为什么不能和皇阿玛说?为什么不能和儿子说?” 良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老八,你回去吧,别管我了。” 八阿哥苦涩一笑,说道:“你是我的额娘,我怎么能不管你呢?” 良妃忍不住落泪,慢慢地伸出手抚摸八阿哥的脸庞,轻声说道:“儿子,额娘对不起你,额娘从来没有带给你半点母爱,却总让你承受额娘留下来的罪孽……这一次倘若额娘能逃过这一劫,一定好好弥补你,如果逃不过的话,你就当没有我这个额娘……” 八阿哥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也不要你弥补,我要你救你自己。” 良妃却又闭上了嘴,再不说话。 八阿哥看着她,重重地磕头下去,央求道:“额娘,我求您了。” 良妃眼泪不断地流了下来,可就是不肯开口,见八阿哥磕头不止,索xing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晴川见状,忙拉住了八阿哥,说道:“八阿哥,你先别急,我有办法可以救娘娘。” 八阿哥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晴川。 晴川点了点头,说道:“昨天晚上我被那个吃头髮的妖怪抓到了,挣扎的时候抓伤了他的手,我们现在就去见皇上,只要能够找到那个贼人,就可以证明娘娘的清白了。”说完便拉着八阿哥向干清宫跑去。 干清宫中,康熙听了晴川的陈述,沉默片刻,问她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晴川忙答道:“奴婢不敢说谎,而且今天早上奴婢是被内务府的人用水泼醒的,皇上若是不信,叫那个小太监过来一问就是。” 康熙自是不相信有什么妖怪之说,更不信良妃是什么吃头髮的妖怪,可良妃深更半夜在火场做那么怪异的举动,他问她缘由,她却又不肯答,他心中自然十分恼怒,一气之下便把良妃jiāo给了德妃处置。 现在听晴川说能证明良妃不是吃头髮的妖怪,康熙稍一沉吟,便问道:“你想怎么查?” 晴川答道:“很简单,叫那天夜里在宫里当值的人都过来,看一看谁的手上有伤便是。” 康熙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先从干清宫查起吧,李德全,你叫昨夜里在宫里当值的人都过来,给晴川认一认。你也带着几个人去各宫里查一查,看看有没有手背上有抓伤的。” 李德全应了声下去了,不一会儿的工夫,干清宫中的宫女太监便排了两队站在了殿内。晴川叫他们伸出双手,一一查验过去,除了一人手上有处旧伤之外,别的人手上并无伤痕。 八阿哥脸上不禁也带了丝着急之色,晴川低声安慰他道:“别着急,等李公公那里回来,看看有没有消息,许是别的宫的人。” 正说着,小顺子端着茶递到康熙面前,恭声说道:“皇上请用茶。” 康熙心不在焉,闻言点了点头,随意地伸出手去托盘上拿茶杯,不想那茶杯却是触手极烫,康熙下意识地往外一推,一杯滚烫的热茶顿时全都泼在了小顺子的手上。 “啊!”小顺子惨叫一声,急忙缩回了手。 康熙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qing,问道:“这杯子怎么这么烫?” 小顺子急忙跪下了磕头请罪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因良妃的事qing,康熙心qing极为不佳,又发生了这样的事qing,便冷冷地横了小顺子一眼,不耐道:“赶紧下去。” 小顺子缩着手正yu离去,却被八阿哥拦下了。八阿哥对康熙说道:“皇阿玛,这人的手是否也要检查一下?” 康熙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小顺子伸出手去,只见刚才被烫的那只手上已是一片血rou模煳。八阿哥冷笑一声,抓住了小顺子的手,说道:“贼人就在这里。” 小顺子吓了一跳,忙叫道:“八阿哥,你可不能乱说啊,我手上的伤是皇上刚刚烫的。” 晴川闻言走了过来,将他的伤手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轻笑着问他道:“一杯水就能烫成这样?小顺子公公的手可真嫩啊。” 小顺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紧紧地抿了唇,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正僵持着,李德全带了人进来,他先扫了一眼小顺子与八阿哥等人,这才在康熙面前跪下了,禀报导:“回禀皇上,奴才在良妃娘娘的承干宫里发现了这个。”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大缕头髮来递了过去。 康熙接过头髮,仔细地看了看,顿时大怒,冷声问八阿哥道:“事实就在眼前,你们还不相信吗?好啦,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下去,下去,都下去!” 此事涉及良妃的生死,八阿哥怎肯走,闻言便跪下了,正要再说,晴川却抢在他之前说道:“皇上,奴婢觉得这件事还有蹊跷,兇手一定不是良妃娘娘。请皇上再给奴婢一天时间,奴婢一定会把兇手抓出来的。” 康熙冷冷地看向晴川,问道:“如果抓不出呢?” 晴川顿了顿,朗声答道:“奴婢愿意跟良妃娘娘同罪。” 康熙扫了八阿哥一眼,这才对晴川说道:“好,朕就再给你一天。”说完便拂袖走了。 八阿哥伸手拉起晴川,低声急道:“晴川,你怎么这么煳涂?” 晴川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八阿哥,我若不出头,你定然又要与皇上争吵起来,到时候惹得皇上震怒,对咱们谁都没有好处,与其那样,还不如叫我自己去赌一把,至少也保全了你。” 八阿哥听得感动,握住了她的手,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你放心,不论是你还是额娘,我都不会叫你们有事!” 再说小顺子,出了大殿后被风一chui,这才发觉自己身后的衣服早已被汗浸透了。他惊魂未定地往外走着,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掌,吓得他顿时从地上跳了起来,几乎惊叫失声。 就听见李德全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怕我gān什么?”
第149页 小顺子忙收敛了一下慌乱的心神,叫道:“gān爹,是您啊!” 李德全扯了扯嘴角,没好气地说道:“不是我是谁?除了我还有谁肯冒着生命危险帮你做这些丧良心的事?” 小顺子闻言便给他跪下了,谢道:“多谢gān爹救我,小顺子感激不尽。” 李德全扶起了他,轻轻地弹了弹他衣服上的灰,低声嘆道:“皇宫这么大,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不帮你帮谁?不过儿子,听gān爹一句劝,上的山多终遇虎,就算你有七窍玲珑心,早晚也得被揪出来。” 小顺子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说道:“儿子明白。” 李德全又说道:“晴川姑娘对这件事还是不依不饶,gān爹也没有别的法子教给你,只有一句话,你千万要记住:以不变应万变,该吃吃该喝喝,别人说什么你也别管,就当没这事儿,明白吗?” 小顺子忙又应道:“嗻。” 李德全又嘆了口气,慢悠悠地走了,只留下小顺子一人在原地立了良久,这才回过些神来,瞧着左右无人,便又偷偷地去了储秀宫。 一进储秀宫,僖嫔便心慌意乱地迎了过来,遣退了众人,惊慌地对小顺子说道:“你知道了吗?晴川把那些头髮浸在了水里,摆放在了御花园里,说头髮都是有气味的,不同的刨花水梳出来的头髮味道也不一样。如果把头髮放进水里泡上一天再捞上来,刨花水就会溶在水中,到时候一闻,再跟宫中领物资的单子一对,就知道谁嫌疑最大了。” 小顺子点了点头,说道:“我来的时候还故意从御花园里绕了一下,看到了那个琉璃瓶子。” 僖嫔听了更是慌乱得六神无主,叫道:“这可怎么办?李德全把从我这里搜去的头髮当成良妃的罪证jiāo了上去,可上面还沾了我的刨花水。万一真的查到我这儿,我还有什么活路?” 她急得团团转,自语道:“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等到天黑,我就换了宫女的装束,偷偷地把那头髮换出来!” 小顺子急忙拦下了她,劝道:“你先别急,我gān爹说了,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僖嫔早已乱了心神,闻言怒道:“不变就完蛋了!你放心,我的办法很好,一会儿我把蒙汗药放进他们的酒里,等他们睡着了,我就偷偷地把头髮换了。”她说着,推开小顺子往前走去。 小顺子忙跪到她面前拦住她,低声叫道:“不行,我不让你去。” 僖嫔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肩膀,“去的话,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不去的话就只有等死了。” 小顺子却十分坚定,用手抱住了僖嫔的双腿,坚持道:“如果你一定去,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僖嫔几次叫他放手,他却就是不肯松开,到最后,僖嫔已有些歇斯底里,对着小顺子拳打脚踢,低声怒骂道:“这是我的人生,你gān吗要管我?你让开,让开……” 可他却始终一动不动,只抱着她不肯松手。 这一夜是如此的漫长,对于僖嫔与小顺子是如此,对晴川与八阿哥亦是如此。 御花园的隐蔽处,晴川轻轻地依靠在八阿哥身上,低声问道:“你说那贼人会上当么?会来偷这些头髮么?” 八阿哥沉默了片刻,答道:“我也不知道。” 晴川也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丧气地说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八阿哥轻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出去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髮,低声说道:“不,多亏你的勇敢,给我们赢得了一天的时间,叫我可以部署安排,现在,哪怕贼人不会出现,我也有法子救你和额娘的。” 晴川听得奇怪,转过头去看他,月光之下,他英俊的面容淡定却又坚毅,似乎这世间的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晴川一时看得有些失神,直到八阿哥轻轻地挑了挑唇角,她这才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忙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八阿哥笑了笑,说道:“我已叫老九收买了死士,若是贼人没有出现,那死士便会冒充贼人来偷头髮,到时候把罪责都推到他的身上就好。” 晴川听了沉默良久,好半晌才轻声说道:“我还是希望能抓到真的贼人,别再叫人因他受害。” 正说着,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喝:“抓住她!” 晴川一个激灵,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拉着八阿哥就往放置琉璃瓶子的凉亭内跑去!就见九阿哥带着几个禁卫军正在围堵一个宫女模样的人,那“宫女”慌不择路地向晴川这边跑了过来,正好与晴川打了个照面。 晴川看得一愣,失声叫道:“僖嫔娘娘?” 第七章 花影晴川假难辨 干清宫中,小顺子扑倒在李德全身前,哭求道:“gān爹,您救救僖嫔娘娘吧,求求您救救她吧!” 李德全怒其不争地踹了他一脚,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叫gān爹还怎么救她?叫你们以不变应万变,你们听了吗?” 小顺子又扑上前去,哭道:“儿子听了,儿子听了。只是僖嫔娘娘吓慌了神,她答应儿子不去换那头髮的,可等儿子一走,她却又偷偷地去了。gān爹您救她一命吧,儿子入宫就是为了她,若是她出了事,儿子也活不了了。” 李德全听了长嘆口气,低声说道:“现如今事qing已经捅开了,若要想保住她的位分是难了,我尽量保全她一条命吧。” 正说着,八阿哥与晴川等人已从外面进来,李德全见了,忙叫小顺子躲了下去,自己则引着八阿哥等人进了暖阁。 康熙听了奏报,立时大怒,气道:“把那贱人关到宗人府,择日处斩。” 李德全忙上前两步小声劝道:“皇上,格格还小,离不开亲娘,请看在格格的分上,给娘娘一条生路。” 康熙顿了顿,也想起那个体弱多病的小格格来,心中闪过一丝恻隐之心,便点了点头,冷声说道:“那就先打入冷宫吧。” 只这样简单的一句,一个女人的一生便已是看到了头。晴川听得一阵心寒,垂了头不敢出声。 八阿哥问道:“皇阿玛,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了,可以放额娘回去了吧?” 康熙冷哼一声,说道:“你额娘虽然不是吃头髮的妖怪,可是她举止怪异、桀骜不驯,实在令人费解,你让她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再回承干宫。” 虽是这样说,可话中的意思显然是已经不再追究良妃深更半夜去火场的事qing。八阿哥听了心中一喜,忙应道:“儿臣遵旨。” 八阿哥带着晴川出了干清宫直奔火场,将如何捉住兇手的经过与良妃讲了,说道:“是僖嫔,她产后失调,掉光了头髮,所以才剪了宫女们的头髮来做发套。”他说着,又自豪地看了晴川一眼,对良妃说道,“是晴川,她用自己的xing命求皇阿玛给她一天时间,帮你找出了兇手。”
第150页 良妃听了不禁有些惊讶,转头看向晴川,问道:“本宫对你并不好,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晴川想了想,话有所指地答道:“因为八阿哥,也因为我和娘娘是一个地方来的人。” 良妃怔了怔,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晴川,轻声说道:“原来如此。” 晴川只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皇上说,只要娘娘跟他解释你前天晚上的古怪行为,就让娘娘回宫了。” 良妃却又沉默下来。 八阿哥无奈地问道:“额娘,到底有什么不能讲的呢?” 良妃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八阿哥,说道:“老八,额娘想跟晴川单独谈谈,可以吗?” 八阿哥哭笑不得,气道:“额娘,我可是你的亲儿子,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良妃顿了顿,一笑,“女人的话题,男人最好还是迴避。” 她既说出这样的话来,八阿哥只得起身离开了。良妃见他走远了,这才又看向晴川,仔细端详了片刻,问她道:“你也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 晴川点了点头,就又听良妃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宁死也不肯把我们的真实qing况告诉皇上?” 晴川不解地摇了摇头。 良妃苦涩一笑,说道:“因为歷史是不可改变的,少一个知道就少一份危险,否则一旦出现了变差,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明白。” 良妃想了想,与她解释道:“你想,我们都是子孙代代传至今日,倘若某一代的祖宗忽然死了,那后面的子子孙孙岂非都不存在了?这还不算,与之相关的人和事也同样会发生变化,到最后我们所存在的那个时空还在不在都成问题,更何况是我们呢?” 晴川本就是个聪慧的女孩子,听良妃这样说顿时明白过来,忍不住问道:“这么说,我们只能按着歷史的走嚮往前走,明知道是悲剧也不能改变?” 良妃点头道:“是。” 晴川心中一窒,失声问道:“那八阿哥……” 良妃缓缓地点了点头,苦笑道:“这就是我这么多年都留在冷宫,没有尽母亲责任的原因,因为我曾亲眼见过改变歷史的后果。”她说着,视线投向了高耸的宫墙之外,眼神渐渐地有些悠远起来,那个秘密,已经压在她的心底几十年,曾经叫她痛苦得辗转难眠,曾叫她憋闷得几yu疯狂,而现如今缓缓道来,竟似别人的故事了。 “很多年前,我还是个女警,为了追捕一名逃犯来到一片树林,那个逃犯见自己无路可逃,索xing返回身来要与我同归于尽,后来,我开枪she杀了他,而我自己却被他推进了一个树dong之中。 “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地方就是辛者库,时间也是到了三百多年前。过了很久我才知道我穿越到了一片树林里,被一个姓卫的下三旗包衣所救,他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免除杂役,故意说女儿得了重病,把昏迷的我抬进了辛者库,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在这里,我遇见了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 “因为我是穿越来的,虽然我gān活很努力,可是与其他的女奴关系却并不好,她们总是想要欺负我,可我偏偏又会武功,自然不愿意平白无故地受她们欺负,经常会与她们起冲突。有的时候还会闹到管事姑姑那里去,管事姑姑虽然对我不错,可她们人多,白的也能说成了黑的,所以大多时候都是我受罚。 “有一次,几个女奴又诬陷我,正好被路过的云格格瞧见了,她替我主持了公道,并因为我功夫好,把我从辛者库带了出去,后来……” 良妃说到这里不由得停了停,面容上露出一抹温柔之色,思绪仿佛也沉浸到二十多年前那天,她陪着云格格在御花园里练武,却意外地遇到了康熙,也是那一面,叫她心甘qing愿地陷落在这禁宫之中。 “因为云格格的缘故,我成了皇上的良贵人,住进了承干宫,不久我怀孕了,又晋升良妃,皇上爱我宠我,视我为掌上明珠,而云格格也把我当成最好的姐妹,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这样的日子居然那么短。没过多久,皇上就给云格格指了婚,对方是硕亲王敏代,年少英俊,与云格格正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云格格虽没说什么,但也能瞧出她心中是极欢喜的。可我心里却有了一丝隐隐的不安,我以前看过一本歷史小说,上面写了硕亲王敏代的福晋于成亲当日,在塌陷的屋子里丧生,我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我最最在乎的云格格。” 晴川听得也是心中一惊,“啊!那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云格格死去?” 良妃将身子倚靠在囚笼的木栏上,眼光看向天际,轻声道:“是啊,我当时也是这样想,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云格格死去?她对我有恩,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看着她死在婚礼当天!于是,等到婚礼那天,我便藉口肚子痛,把云格格骗出了她成亲的云水阁。我们刚一出来,身后的屋子便轰然塌陷。” “那云格格得救了?”晴川忍不住问道。 良妃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心中还暗自得意,幸亏自己早知道歷史,所以才救了云格格一命。” “后来呢?” “后来?”良妃好半晌才又轻声说道,“我们从屋子里逃出来后,我突然觉得腹痛难忍,她们把我扶回了承干宫,我疼了一天一夜,这才生下了八阿哥。宫中众人都来看我,却唯独不见云格格的身影。我们两个这样jiāo好,我生了孩子,她怎么会连看都不过来看我一眼呢?我心中十分奇怪,等体力渐渐恢復了些,就问身边的人云格格怎么没来。结果……身边的人却十分惊讶地问我:‘什么云格格?宫里没有云格格啊。’” 良妃学着当时身边小宫女说话,声音分明十分清脆明快,可却听得晴川身上阵阵发寒,云格格身为康熙宠信的公主,宫中怎么还会有宫女说出这样的话来? 良妃木然地看着前方,只讲述着当时的qing景,“我当时也很是惊讶,便对她说就是皇上的妹妹,刚刚嫁给硕亲王敏代的云格格。她听了更是奇怪,说硕亲王敏代早就娶亲了,娶的是蒙古科尔沁糙原的那燕格格。” 晴川心中一凉,已是隐约猜到了些事qing的结果,又听良妃说道:“我当时很着急,也不肯相信她说的话,就要自己去找云格格,可因为我刚生完孩子,她们都不许我动。就这样,直到熬出了月子,我才得以出承干宫,然后发现,宫中果然没有什么云格格,从一开始便没有这个人。” 良妃缓缓地低下了头,将头埋在了膝上,低声说道:“我以为我救了云格格一命,可以让她活下来,没想到歷史一改变,世上反而没有这样一个人了。” 她的声音减小,到后来已然没了动静,就这样静静地在膝上伏着头,晴川知道她心中必然十分难受,却又不知如何去安慰她,只得静静地陪着她。
第151页 过了片刻,良妃坐直了身体,对着晴川一笑,继续讲道:“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各处打听云格格的消息,但是她在所有人的脑海里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晴川突然想到了其中的关窍,想了想,问道:“如果没了云格格这个人,那么之前的事qing都不存在了啊,娘娘是怎么遇见皇上的呢?” 良妃闻言颇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答道:“我后来也想到了此处,我的父亲还是卫大人,这么说我还是从辛者库里出来的。可是我是通过云格格才认识皇上,得到皇上宠爱的。假如世上没有云格格这个人,那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呢?我忽然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糙一样……我希望这一次能够证明云格格存在过,那样的话我心里或许会好受些。结果却发现,皇上宠爱我的理由早已不是之前的两qing相悦,而只是因为我长得酷似已经死去的赫舍里皇后。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受宠爱的理由忽然变成了她……云格格不在了,皇上的专qing没有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但我怨不得所有人,因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晴川听得心酸,伸出手去握住了良妃的手,安慰她道:“娘娘……” 良妃嘆息一声,又继续说道:“我一气之下,叫人把赫舍里皇后的画像都烧掉了。这事引得皇上震怒,他告诉我,良妃是因为赫舍里皇后而存在的,如果没有赫舍里皇后就没有良妃。他给我两个选择,要么乖乖地顺从他,做皇后的替身,他保证还会像以前一样宠我;要么在承干宫画地为牢,做我的良妃,一辈子都别出来。” 良妃语气平淡,似乎在说别人的事qing一般,晴川却听得惊心动魄起来,一时忍不住握紧了良妃的手,只听她接着说道:“我要的是一份gāngān净净的爱qing,既然得不到,我宁可不要。在以后的日子里,皇上又威胁过我好多次,可是我从来没有屈服过。我一方面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一方面开始研究穿越回去的方法。我想既然事qing已经到了这一步,还不如想办法回去,把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过。” 听到此处,晴川心中一动,难怪良妃每天夜里都要来火场寻找穿越回现代的法子,原来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然下了这样的决心。 晴川当下便问道:“你已经研究出方法了?” “我们那个时代离现在有三百多年,三百多年的变化很大很大,要找到当初穿越过来的地方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我记得我穿越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一棵很大很大的大树,那棵大树至少有好几百年的歷史,按着仅存的记忆我画了很多图,用皇上送给我的珠宝贿赂宫女们替我寻找,终于在火场里找到了这棵大树。然后我又查了万年历,发现我穿越当天正好有九星连成一线的离奇现象,我想这大概就是穿越的原因吧。可惜这个时代技术太差了,要找到九星连珠的正确时间很难,所以我每天都来这里测试……” 晴川不由得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良妃转头看向晴川,又说道:“但我不能把这一切告诉皇上,万一他着手研究,歷史就会发生改变。到时候别说回去了,我们那个时代是否存在都成问题。我不想在失去爱qing的同时,连家乡也失去。” 晴川这才明白良妃为何宁死不肯向康熙言明自己在火场做什么的缘由,她沉默片刻,低声问良妃道:“这么说,我也不能带八阿哥回现代?” 良妃想了想,答道:“不是不能,是要冒险。我们都知道他将来的下场是什么,我也曾经想过要带他回去,可是万一他消失了怎么办?他留在这里,至少还能平平安安地活到四十多岁,要是消失了,就永远不存在了……晴川,你爱他吗?” 爱他吗?晴川被良妃一下子问住了,她对八阿哥的感qing,从最初的厌恶,到后来的感激,再到现在的喜欢……可,她爱他么? 良妃静静地看着晴川,等待着她的答案。 晴川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良妃,坚定地答道:“我爱他。” 良妃不禁轻轻地松了口气,笑着看着晴川,温和地说道:“那你就要选择了。” “我选择和他在一起。” 良妃又问道:“那将来……” 晴川打断她的话,一字一句地说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即使是死,我也无怨无悔。” 良妃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点头道:“好好好,老八这一辈子能够有你这么一个红颜知己也是他的福气,就算结局不太好,也比我幸福多了。走吧,去见皇上吧,怎么样都要有个理由的。” 晴川点了点头,将良妃从牢笼中扶了出来。刚出火场,就见八阿哥正默默地站在甬道中,清晨的阳光从他头上笼罩了下来,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那俊逸的线条。一剎那,晴川突然觉得心中满满的,没有彷徨不安、没有哀愁失落,只充满着淡淡的喜悦。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qing呢? 八阿哥听到脚步声,抬眼向门口看了过来,眼光落在晴川身上时,不自觉地就带上一抹柔意。他上前几步迎了过来,对着良妃叫道:“额娘,你们聊完了?” 良妃却笑了笑,看了看身边的晴川,又看向八阿哥,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急的是什么,你先送晴川回去休息,我去找你皇阿玛。” 八阿哥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神色微窘地笑了笑,说道:“我陪额娘一起过去吧。” 良妃亲昵地用手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骂道:“我还猜不透你小子那点心思?放心吧,经过此事,额娘看明白了许多,你和晴川的事qing包在额娘身上了,回去等着好信儿吧!” 八阿哥听了嘿嘿直笑,拉着有些羞窘的晴川向良妃行礼,谢道:“那儿子先在这里谢过额娘了。晴川,咱们走吧。” 晴川脸色通红,急忙甩开了八阿哥的手,单独向良妃谢过了。良妃笑了笑,叫他二人先回去了,这才扶着宫女转身向干清宫去了。 干清宫中,康熙正对着赫舍里皇后的画像出神,听到良妃进来也未转身,视线仍落在那画像上,轻声说道:“朕一直把你当成皇后,可是当朕看着皇后的画像时,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跟你在一起时的qing景,时间久了,朕也分不清自己爱的究竟是皇后还是你了,或者你们早已经变成一个人了。” 这么多年过去,良妃已然看透了许多,可听到康熙这样说,她心中不免还是有些酸涩,随即放缓了声音,柔声说道:“一切都怪臣妾太执着了,其实皇上爱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人能留在臣妾身边,跟臣妾在一起,那就足够了。” 康熙听得心中感动,转回身来静静地看了良妃片刻,这才出声问道:“你还是不愿意跟朕解释你那些古怪的行为吗?” 良妃跪在青砖上,抬头坦dàng地迎向他的目光,反问道:“皇上可以因为信任我而不问吗?”
第152页 康熙看她半晌,长嘆了口气,答道:“看来朕还是不够爱你。” 良妃淡淡地笑了笑,“那是因为皇上心怀天下,已经没有太多的位置留给臣妾了。” 康熙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你要圆这个场很容易,说个谎骗骗朕就可以了。可是你的xing子偏偏又这么执拗,连骗也懒得骗朕。” “皇上……” 良妃有心解释,可康熙不等她说完却先阻断了她的话,只是问道:“朕只问你一句,你所做的这些行为会不会给大清造成危害?” 良妃朗声答道:“不会。” “那好,朕就不问了,只当是朕尝试着信任一个人的第一步。”康熙说完,缓步走到画像旁,轻轻地将画轴卷了起来。 良妃却知若是不借着机会把此事说开,康熙必定会存下心结,她想了想,说道:“臣妾在为自己祈福,方法虽然古怪,可是古书上是有记载的。” 康熙稍觉意外,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过头来看向良妃,问道:“你宠冠后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良妃瞥了康熙手中的画像一眼,坦然答道:“人在任何时候都会有各种各样的yu望,在冷宫里的时候臣妾就希望饭不要馊、菜不要凉,到了这一刻,臣妾就希望皇上能够忘掉赫舍里皇后,眼里只有臣妾一个。还有,八阿哥能够一切都好,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 康熙听了沉默片刻,微微笑了笑,说道:“朕喜欢听你的真话,人总是有yu望的,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所区别的只有隐藏得深和bào露得快,朕虽然不能百分百地保证你能够美梦成真,但朕答应你一定会努力去做的。你起来吧。” 良妃却不肯起身,只又说道:“皇上,臣妾眼下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 良妃面露微笑,说道:“臣妾想让八阿哥和晴川成亲。” 康熙想了想,点头道:“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久,最后还是要在一起,人的缘分真的是天註定的。你去办吧,一切都听你的。” 良妃谢了恩,康熙走上前来,亲自弯腰把她扶了起来,感嘆道:“希望孩子们能比我们幸福一点。” 良妃微微一怔,这才点头道:“一定会的。” 没过两日,康熙便下了赐婚的旨意,将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指婚给八阿哥胤禩。 消息一出,晴川顿时傻了,她隐约记得歷史上八阿哥的福晋的确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可良妃不是已经答应了让八阿哥和她在一起了么?为什么还会出来这个赐婚?她呆愣愣地在屋中坐了半晌,越想心中越是混乱,觉得与其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去找良妃问个明白。 她这样想着,起身出了房门,刚到了院中正好碰到八阿哥与冰月格格两人谈笑着从外面进来。八阿哥抬眼看到晴川出来,笑道:“晴川,你看谁来了?” 晴川看到冰月不禁一愣,上前行了礼,问道:“格格,您怎么来了?” 冰月笑了笑,还未开口,一旁的八阿哥却是笑着解释道:“是额娘想得周到,她说你来歷不明,贸然入籍不合祖宗规矩。将来万一有封赏,也会被后人诟病,所以特地请姑姑过来和你结亲,做你的额娘,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我了。” 晴川听得有些煳涂,忍不住用手指了自己的鼻尖,问八阿哥道:“你是说叫我认冰月格格做额娘?” 见她如此神qing,八阿哥不由得笑了,答道:“姑姑是安亲王的女儿,你认了她做额娘,才好来做安亲王的外孙女啊,不然,你叫我娶谁去?” 晴川听得傻愣愣的,看了看八阿哥,又看向冰月。 冰月含笑点了点头,说道:“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女儿了。老八若是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晴川这才接受了这个现实,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八阿哥却不肯放过她,故意凑近了看了她两眼,转头对着冰月笑道:“姑姑,你瞧这丫头,竟然脸红了。”他说笑着,又看向晴川,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是因为要嫁给我了,所以害羞了?” 晴川又羞又窘,跺了跺脚转身yu走,却被八阿哥一把拉住了。他笑了笑,说道:“不逗你了,你收拾一下东西,搬到姑姑那里去住吧。” 晴川闻言,转回身惊讶地看向他,奇道:“搬到格格那里去住?” 八阿哥笑着看向冰月,冰月点了点头,走上前来牵起了晴川的手,笑道:“以后不要叫我格格了,要改口叫额娘了。” 晴川面上有丝羞赧,不过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轻声叫道:“额娘。” 冰月格格开心地笑了,说道:“你要嫁给老八,自是不能在宫里出嫁,所以要提前搬到我那里去,等到成亲那日,再叫老八把你迎娶过来。我这次来,也是接你出宫的,你赶紧回去收拾一下,我在这儿等着你。” 晴川闻言点了点头,又不由自主地瞥向八阿哥,见他一直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心中更加害羞,羞恼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房去收拾行李。八阿哥指着晴川的背影,对冰月笑道:“姑姑你看,她对我多凶啊,你再给她撑腰,我以后非得被她欺负死不可。” 冰月却笑吟吟地说道:“以前都是你欺负别人,也该你受欺负了。咱们可说好了,新人成婚前是不能见面的,你小子可少来爬我家的墙头啊!” 八阿哥嘿嘿笑道:“不去,自是不去的。” 两人在院中等了一会儿,晴川便带着个包袱从房中出来了。八阿哥从她手中接过了包袱,转身jiāo给了身旁的小太监,又送了她二人出宫。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两人从干清宫里出来,也正好要出宫,远远地见八阿哥将冰月与晴川两人扶上了马车,十三阿哥不由得低低地嗤笑了一声,说道:“老八倒是有些手段,竟然请得动冰月格格来认晴川做女儿,这样一来,晴川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倒成了这些阿哥福晋中身份最尊贵的了。” 四阿哥却是沉默不语,只静静地瞧着八阿哥与晴川两人,脸上隐隐有些落寞之色。 十三阿哥自觉失言,不禁顿了顿,笑道:“四哥,天涯何处无芳糙,这种女人你又何必在乎呢?走吧,四嫂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远处,八阿哥已上了马护送着马车远去,四阿哥淡淡地笑了笑,把视线收了回来,到宫门外翻身上马,转身与十三阿哥说道:“我先回去,你回头见过了年羹尧,就来找我。” 十三阿哥点了点头,掉转马头去了相反方向的年府。从年羹尧处回来时,街市上正是热闹时候,十三阿哥策马一路行来,甚觉不便,待转过街角,却见前头街面上更是混乱。一伙子人似在追捕一个女奴,那女奴拼命地往前跑着,不时地抽空转身扯倒街边的摊子来阻拦身后的追兵。
第153页 有个人贩子模样的人在后面高声叫嚷着:“抓住她,抓住她有赏,抓住她有赏!” 他这样一喊,那伙子人追得更卖力起来,那女奴气力渐尽,步子越发沉重,待跑到十三阿哥眼前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勐地向着他马前栽倒下去。十三阿哥急忙勒马,马蹄高高扬起,落在了那女奴的脚边。那女奴惊恐地抬头看过来,一张脸上惨白无色,显然已是吓得傻了。 十三阿哥也是看得一怔,勐然间意识到,这女奴竟然和那个叫作晴川的宫女长得一模一样。 人贩子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抓地上的女奴,怒声骂道:“好你个贱人,你竟敢从我身边逃出去,看我不打死你。” 一面说着一面便对着那女奴拳打脚踢起来。那女奴也不出声,只把自己蜷缩了起来,用背身去承受那人的拳脚。 十三阿哥看得心中一动,略一迟疑,便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出来,扬手向着人贩子头顶上散了过去,口中叫道:“这个丫头,爷买了。” 天空中突然掉了银子下来,众人先是一呆,随即便开始疯抢起来,顿时将那人贩子与女奴两人挤到了街边上。 十三阿哥笑了笑,策马冲上前去,一把从地上扯起那女奴放到马前,不顾后面人贩子的叫喊声,扬鞭而去。 直到飞驰出街道,到了人少处,他才勒缓了马,将伏在马前的女奴拉转过身来,拂开了她脸上的髮丝细看容貌,果真是像极了晴川,这眉眼、这五官,竟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他大为惊讶,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奴还没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愣怔了下才低声答道:“奴婢叫花影。” 十三阿哥松开钳着她下巴的手,贊道:“好名字。” 花影自小被人贩子几次辗转倒卖,已是颇有心计,闻言面上便露出了害羞之色,先是妩媚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又飞快地垂下了眸子,避过了他打量的视线,娇滴滴地说道:“多谢公子救奴婢出了那láng窝。” 十三阿哥见她明显是在勾引自己,不由得笑了笑,搂着她重新在马前坐好,又将唇凑到了她的耳边,低笑道:“你不用在我身上下工夫,我自小见得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会演戏的女人,你骗不过我的。” 花影听得身体一僵,十三阿哥笑了,又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要从人贩子那里逃走?你可知道要是被他抓回去了,怕是要打死你的?” 花影知道身后这人不好煳弄,想了想,答道:“奴婢本是好人家的女儿,被那人贩子拐了出来,一直想逃走的,但他看得紧,刚才好容易得了机会,自然是要试一试的,反正被卖了也左右逃不过受罪,不如争个鱼死网破来得慡利。” 十三阿哥听了,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过了片刻才又说道:“这样看来你也是有胆量的人,那好,我既然买回了你,就是有用处的,你只要听话,自会有你的好处。” 花影闻言略一思量,便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人策马而行,十三阿哥又询问了几句花影的身世,见她只咬定是被人贩子拐出来卖的,gān脆也不再问,只带着她去了雍王府。进了府门,他却没去找四阿哥,反而是带着花影往内院而去。 金枝刚去厨房安排了中午的饭食,见十三阿哥突然把“晴川”给带来了,吓了一跳,用手指着花影,尖声问十三阿哥道:“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十三阿哥见金枝也被唬住了,不由得笑了,说道:“这人不是晴川,是我刚买下的一个女奴,四嫂也是认错了吧?我刚看清她的模样时也是吓了一跳,觉得她和那晴川长得也太像了些,不过又怕自己瞧得不准,所以先带过来给四嫂瞧瞧,您既然也认错了,看来是真像了。” 金枝闻言,绕着花影转了两圈,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转头惊奇地问十三阿哥道:“她果真不是晴川?” 十三阿哥笑着点了点头,又说道:“四嫂,你快叫人带她下去梳洗打扮一番,就照着晴川平日里的装束打扮,一会儿我带去给四哥瞧瞧去。” 金枝这才信了花影不是晴川,可一听十三阿哥竟然要将这个女人带到四阿哥面前去,不由得气道:“你四哥刚对那贱人死了心,你又带了这么个西贝货回来做什么?还嫌你四哥好过是不是?” 十三阿哥笑道:“四嫂你可冤枉死我了,我带她来可是为了四哥的大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快去帮她梳妆打扮一下吧,我在这儿等着。” 金枝横了十三阿哥一眼,将信将疑地带着花影去了后院,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带了打扮一新的花影回来。十三阿哥瞧了瞧花影的打扮,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她辞了金枝,往外院的书房而来。 书房中,四阿哥正与隆科多谈论朝中政事。自从朱三太子一案之后,四阿哥便赋闲在家,很少参与朝中政事,所以朝中之事多是由隆科多出面处理,隔一段时间,隆科多便会暗中来雍王府一趟,与四阿哥商量朝中之事。 隆科多也听说了康熙为八阿哥指婚的事qing,与四阿哥说道:“眼下良妃娘娘得宠,八阿哥又在大臣中口碑不错,我昨儿个听说他们联名上表,要求皇上立八阿哥为嗣,还称唿他为八贤王。看来这八阿哥真是深得人心啊。” 一听到“指婚”二字,四阿哥忽地想到了晴川,只觉得心中莫名一痛,他沉默片刻,这才淡淡地问隆科多道:“舅舅有什么想法?” 隆科多起身,谨慎地看了看窗外,见廊下并无下人侍立,只有四阿哥一个贴身伺候的小厮守在院门处,他重新坐回到椅中,盯着四阿哥,缓声说道:“看来正道是不行了,得找另外一条道。” “另外一条道?”四阿哥不禁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就听隆科多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四阿哥笼络的那个年羹尧大有用处,自从那日朝堂上他当面直言之后,皇上对他颇为看重,现在已命他掌管禁卫军,而禁卫军又是皇宫里唯一的守军,只要他肯为咱们出手,赢面还是很大的。” 四阿哥微微一怔,顿时明白了隆科多的意思,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不行,如此篡位名不正言不顺,即使成了,也会留千古的骂名。何况各地的军队都掌握在皇阿玛的心腹手中,就算一时成功了,也会遭天下围攻,到时候恐怕想全身而退都难。” 隆科多自然也是考虑到了这点,不由得懊恼道:“那怎么办?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八阿哥做太子?” 四阿哥低声说道:“《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我们连对方的qing况都摸不透,要走下一步可真是难啊。” 正说着,就听见院门口的小厮与十三阿哥打招唿,过了片刻,却见一个年轻女子身姿裊裊地从门外进来,对着四阿哥盈盈下拜,柔声说道:“四阿哥吉祥。” 隆科多失声叫道:“晴川?”他惊愕地看了眼四阿哥,见他只静静地看着“晴川”,忙站起身去轰“晴川”,怒道:“你怎么会来这里?谁让你进来的?来人,来人哪……”
第154页 一直沉默的四阿哥却伸手一挡,冷漠说道:“舅舅别急,她不是晴川。” 隆科多不禁一愣,那边十三阿哥已是拍着手走入房中,笑道:“四哥真是好眼力,一看就知道她不是晴川。” 隆科多错愕地看了看十三阿哥,又看向那假晴川,忍不住问道:“十三阿哥,这人是谁啊?怎么跟晴川长得这么像?” 十三阿哥答道:“她叫花影,是我从奴隶市场上买来的。我已经把晴川的事都告诉她了,还教她学了宫里的规矩。四哥你说,要是把她留在八哥身边,我们是不是会事半功倍呢?” 四阿哥还未开口,一旁的隆科多却已是击掌叫好道:“妙计,有了她,我们就可以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了。” 四阿哥却沉下脸来,冷声说道:“不行。” 屋中其他三人都是一愣,齐齐地看向四阿哥。 四阿哥的目光却缓缓地在花影脸上逡巡着。花影被这凌厉的视线看得心虚,不自觉地垂下了眼帘,就听他说道:“我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老八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听他这样说,十三阿哥不禁笑了,扫了有些卑怯畏缩的花影一眼,说道:“她现在的气质跟晴川比的确有差距,不过假以时日就难说了。四哥,你就放手让我去做吧,我保证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四阿哥看了眼花影,又看了看十三阿哥,却嘆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十三阿哥见他如此坚持,不愿在隆科多面前与他起争执,当下便轻松地笑了笑,转头对花影说道:“你先下去吧,在院门口候着我。” 花影柔顺地点了点头,小心地退了出去。 屋中三人又谈论起朝事来,十三阿哥向四阿哥说了说与年羹尧会面之事,发现四阿哥似有些心不在焉,他索xing也不再说,只笑着从椅子上站起,嚷嚷道:“不行了,肚子饿了。四哥,咱们先停一停,填饱了肚子再说吧。” 话刚说完,正好金枝从外面进来,闻言笑道:“正好,饭菜早就备好了,四爷,阿玛,还有十三弟,你们先吃了饭,再接着聊吧。” 四阿哥点了点头,起身让着隆科多向饭厅走去。金枝故意落在后面,偷偷地拉了拉十三阿哥的衣袖,瞥了一眼院门口垂头默站的花影,压低声音问他道:“你四哥可说了,怎么处理这个西贝货?” 十三阿哥明白金枝是怕四哥因花影长得与晴川相同,而移qing到她身上去,便低声说道:“四哥不答应用花影去替换晴川,我猜四哥是不忍对晴川下手。四嫂,咱们不能容着四哥心软,我先把花影留在这儿,你找个宫中的嬷嬷来,好好地教教她规矩,待她学像了晴川,我就想法把她送到老八身边去。” 金枝此刻只关注一点,把这女人送到老八身边去,那晴川呢?若是再被四阿哥接到身边来,那可怎么办? 十三阿哥一看金枝的神色,就猜到她在犹豫什么,便笑道:“四嫂放心,到时候我定然会叫那晴川凭空消失的。” 听了他这句话,金枝才心中稍定,轻轻地点了点头。 与四阿哥一同走在前面的隆科多见他二人一直落在后面嘀嘀咕咕的,忍不住回头看了金枝一眼,金枝忙道:“阿玛,你们先去吧,我内院还有些事,就不陪着你们了。”说完辞了他们几个,转身往院门处走去。 待走过花影身旁时,金枝低声说道:“你跟我来。” 花影一时不知所措,抬头看向十三阿哥,见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才跟着金枝走了。 金枝带着花影去了内院,把她安顿在一处靠着花园子的僻静院子里,专门请了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她各种礼仪与规矩。花影心知这是她改变命运的机会,因此学得十分刻苦,只几日工夫便有了些大家闺秀的矜贵之气。 这一日,嬷嬷带着她去了花园,仔细地给她讲了宫中贵人赏花时的言行规矩,她正练习着,却见四阿哥独自一人从小径那头缓步走了过来。花影心中一虚,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前去,向着四阿哥行礼请安道:“四阿哥吉祥。” 四阿哥没想到花影还留在府中,刚才远远地看到她,就像是看到晴川突然出现在眼前一般,一时只觉迷茫,不知不觉地就向着这边走了过来。待花影给他行完礼,他这才清醒地意识到她不是晴川,虽然面容一模一样,可身上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他眼中的迷茫之色散去,神色渐渐冷了下来,淡淡说道:“你倒挺用功的。” 花影恭顺地垂了头,答道:“十三阿哥把我从苦海里救出来,我一定要好好地报答他。” 他却嘲弄地笑了笑,“可是晴川没有那么用功,你怎么学都学不到她的万分之一。” 花影听他这样说,心中不禁有些不服,可又不敢直言顶撞,只抬起头来看向他,镇定问道:“那怎么办?” 看到她这张脸,仿佛就像是晴川站在他的面前,他神qing不觉有些恍惚,过了片刻目光才復又清冷起来,只答道:“你走吧,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十三阿哥那边我跟他说。” 花影岂肯甘心,忍不住说道:“可是……”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不耐起来,冷声喝道:“走啊!” 花影却没有动地方,直视着他说道:“看得出四阿哥很喜欢晴川姑娘,你一定知道她所有的生活细节,只要你肯教我,我一定能学得一模一样。除非你根本就不想教我,不想——晴川姑娘受到伤害。” 他的目光倏地yin厉起来,勐地出手钳住了花影的喉间,声音中透出森森的寒意出来,“你以为冒充一个人是那么容易的吗?就算你学得再像,你也不是她,万一被发现了,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与其到时候你招出我们来,倒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指间稍一用力,花影顿时觉得唿吸困难起来,她心中又惊又惧,忙拼命地推开了他,然后用手护住脖子往后退了几步,愤然叫道:“好了,既然四阿哥不需要我,我可以走,不过不用找那么烂的藉口。你就是喜欢晴川,所以不忍心伤害她!就算骗得了全天下所有人,也骗不了你自己。” 她说完再不敢停留,转身步子慌乱地向外跑去。一直跑出了雍王府,花影这才停下了脚步,心有余悸地看向身后,眸子里闪过一丝愤恨与不甘。她既然与那个晴川长了同样一副面孔,凭什么她能被八阿哥捧在手心里呵护、被四阿哥放在心底珍藏,而她,却要去做人人可欺的卑贱的奴隶? 刚才的惊惧都化作了心头的不甘,花影沉默地在雍王府外站了站,毅然地转身离开了。 府中的金枝听到嬷嬷的禀报,说四阿哥已将花影赶出了府,她想十三阿哥毕竟是把人jiāo给了她,现如今花影走了,她也不好向十三阿哥jiāo代。金枝犹豫了片刻,便叫人去通知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得到消息,忙出了宫,策马往雍王府而来,眼看就要拐到雍王府门外的大街时,一个人忽然沖了出来,展臂拦在了十三阿哥马前。十三阿哥本就因花影走了而着急,见状心中更是恼火,急忙勒马,怒声骂道:“哪个杀千刀的,不要命了?”
第155页 拦路那人却是抬起头来,说道:“是我。” 十三阿哥见竟是变了装扮的花影,不禁有些意外,“是你?你没有走?” 花影轻轻地笑了笑,答道:“我知道十三阿哥需要我,又怎么会走呢?” 十三阿哥探究地看了看她,又问道:“那四哥那里……” 花影抬眼直视过去,眸光中闪过一丝狡黠,轻声答道:“十三阿哥能够帮四阿哥完成千秋大业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过程怎么样,我想四阿哥未必要都知道。您说呢?” 听她如此说,十三阿哥不禁一笑,反问道:“你不怕危险?” 花影也随着他笑了笑,答道:“我在这世上无亲无故的,到哪里还不是一样受苦。与其如此,倒不如拿命来搏一搏,万一成功了,十三阿哥一定不会亏待我的对吗?” 十三阿哥高坐在马上,仔细地打量了她片刻,弯腰向她伸出手来,轻笑道:“上来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冰月格格平日里虽然住在城郊的农家小院里,在城西却有自己的格格府。因康熙与冰月素来亲厚,当初冰月又是受了康熙的旨意才前去三藩做卧底,后来她孤身一人回来,康熙心中难免愧疚,对她更是大肆赏赐,格格府也建得极大。眼下晴川要以冰月女儿的名义嫁与八阿哥,所以冰月便暂时搬回了格格府,陪着晴川一同住在这里。 晴川独自居住了一个里外三进的院落,真正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只这样熬了几天,她就快受不住了,直求冰月叫带她出去透透气。 冰月听了却笑了,摇头道:“不行,眼看着这就要到大婚的日子了,你见过谁家的姑娘大婚前还去逛大街的,你老实地在屋里给我待着,再等两日嫁衣就要送过来了,你试一试,若有不合适的地方,还得叫他们赶紧去改呢。” 冰月既然下了禁足令,晴川也无法,只好老实地待在院子里待嫁。没过两日,专为她大婚定制的礼服便送了来,她穿到身上试了试,自己还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冰月却是挑剔嫁衣袖口的刺绣不够jing致,叫宫女把嫁衣送了回去叫绣娘重绣。 就这样一连折腾了几次,直到大婚前一天,冰月才对嫁衣完全满意了,送入了晴川的房中。晴川这些日子已被这华丽繁杂的嫁衣搞得头大,再没最初时的兴奋劲头,只叫人把嫁衣放在了桌上,吩咐屋中的侍女道:“不用再试了,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歇会儿。” 侍女恭声应了“是”,小心地退了出去。 晴川大松了一口气,走到桌边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嫁衣上华美的刺绣,不由得暗自咋舌,亏得不是叫她自己来做这嫁衣,否则等她能绣完了这些东西,估计她和八阿哥也成了夕阳恋了。 这样想着,晴川自己忍不住偷偷地笑起来,想着若是她和八阿哥都白了头髮再来举行婚礼,那倒是个有趣的qing景。一想到八阿哥,她心中不禁有些甜蜜,自从她来格格府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也不知他此刻正在做些什么。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有人敲门。晴川敛了脸上的笑容,说道:“进来吧。” 门外有个小太监捧着个小小的香炉进来,低着头将香炉送到了晴川面前。晴川看得奇怪,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回姑娘话,是安神的琉璃香。”小太监声音有些尖细,只低声答道。 晴川没多想,只道是冰月怕自己今天晚上紧张失眠,所以才送来的,便随意地说道:“哦。那你下去吧。” 不料那人却迟迟不动,晴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怎么还不下去?” 那小太监却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晴川。 待晴川看清他的面容,不由得一愣,失声道:“你是……”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晴川长得一模一样的花影,她见到晴川一脸惊愕,轻轻地笑了笑,答道:“我是来取代你的人。” 晴川心中勐地警醒,忙yu张口叫人,可只低低地发出一个字来,便再无力气开口。 花影就看着晴川又惊又惧的神色,笑了笑,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很没力气、很困,连说话都很困难?” 到了此刻,晴川不要说发声,就连身子都已不受控制,她晃了两晃,便趴倒在桌子上。 花影笑道:“那就对了,这个琉璃香就是让你很累、很困、说不出话来。我猜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没事,因为我有这个啊。”她说着,从口中拿出一颗极小的丹丸来,在晴川眼前晃了晃,重新又压入了舌下,笑着问晴川道,“现在没有什么疑问了吧?” 晴川只觉得脑中一阵阵眩晕袭来,她那掐着掌心的手指也全然没了力气,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花影见晴川昏倒,上前飞快地与她换过了身上的衣服,又将自己的头髮梳成了晴川的髮式。她正要把晴川打扮成小太监的模样,就听见外面有个男子轻声唤晴川的名字。花影动作一顿,想了想,一面飞快地将晴川扶到了chuáng上,一面出声问道:“谁啊?” 门外那人似是愣怔了一下,停了片刻才又答道:“是我。” 花影用棉被将晴川盖好,放下了帐子,这才转回身来,只是问道:“你是谁?” 八阿哥在门外听得一愣,暗道晴川怎么会连他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呢?他心中奇怪,伸手去推那房门,却发觉那房门是从内里cha住的,便说道:“晴川,开门。” 房门却无动静,片刻之后,旁侧的窗子却从内里推开了,八阿哥转头看去,就见晴川一张俏脸从窗口探了出来,看着他问道:“你是谁啊?” 八阿哥见晴川安然无恙地在房内,顿时松了口气,又见她一本正经地问自己是谁,只当她是与自己开玩笑,不禁笑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你明天嫁给谁呢?” 花影听得心中一惊,又瞥见了八阿哥腰间的huáng带子,暗道好险,亏得她没贸然说出别的话来,否则定会露馅不可。她心中提着小心,脸色却是故意沉了下来,似赌气般说道:“那我就不嫁了。” 八阿哥一听如此说,更是认定了她在和自己耍小脾气,便走到窗前,深深地看向她,说道:“这些日子我也很想你,只是要准备大婚的事qing,事务有些繁忙,我来了几次,都被姑姑挡住了,说什么也不许我见你。我今儿是趁着姑姑不在府中,这才能偷偷地熘进来瞧你的。” 花影听了,脸色便缓和了些,瞥了八阿哥一眼,说道:“老规矩都说了,新婚夫妇在成亲前的一晚上是不能见面的,你这么眼巴巴地跑来,也不怕不吉利?” 八阿哥却是一笑,低声说道:“我这不是想你想得狠了么?” 花影听得心中一动,却不敢与他多说,只怕被他看出马脚来,她想了想,沖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然后便踮起脚来,轻轻地吻了下他的脸颊。 八阿哥一时愣住了。 花影轻轻一笑,问道:“现在可以走了吧?”
第156页 八阿哥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晴川从来没有对他如此热qing过,她今天这是怎么了?花影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发虚,忙又说道:“快走吧,一会儿姑姑就该回来了,叫她看到你来了,一定会笑话咱们的。” 八阿哥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却不禁又回过头来看向花影。花影沖他笑了笑,他见她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心中疑云顿去,不由得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太过紧张了,这明明就是晴川嘛! 见八阿哥走远,花影顿时松了口气,飞快地关上了窗户,来到chuáng边将晴川身上的被子掀开了,给她穿上了太监的衣服。又等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三短一长的叩门声。花影听出这是十三阿哥的暗号,忙去开了门,见正是十三阿哥站在门外。花影拉了他进来,低声问道:“你可看到了八阿哥?他刚才来过了。” 十三阿哥点了点头,“就是瞧见他过来了,这才忙避了避,你怎么样?没被他看出马脚吧?” 花影摇了摇头,指着chuáng上说道:“人在chuáng上,已经装扮好了,你怎么把她带出去?” 十三阿哥走到chuáng前,看了看昏迷中的晴川,答道:“我已收买了角门处的婆子,从那里走就好。”说着他从chuáng上将晴川抱起,闪身出了屋子。 因冰月之前一直未在格格府中居住,所以府中奴僕留得极少,又加上晴川也不习惯叫人伺候着,院子里伺候的人更是少。十三阿哥扛着晴川一路出来,专门拣着僻静的小路走,竟是顺顺噹噹地出了角门。 角门外,赵安正守着辆不起眼的马车候着。十三阿哥抱着晴川快步从角门里出来,疾步迈入车中,低声吩咐道:“快走。” 赵安应了一声,忙扬鞭催马快跑,马车一颠,恰好又有一阵风袭来,chui开了车后的车帘,露出晴川昏迷不醒的脸来。凝香刚好骑着马从另一个方向过来,无意间抬眼,正好将车内的qing景看了个正着,不由得愣住了。 她本是要来给晴川送贺礼的,却因送的贺礼太过危险,而被正门处的守卫拦下了。那守卫还没见过给新娘子送火铳做贺礼的呢,哪里敢放她进去?凝香一看正门走不得,索xing就掉转马头往角门这边而来,刚拐过墙角,正好看到一辆马车从角门外离开,车帘被风一chui,正好露出里面的晴川来。 凝香虽然不明白晴川为何会出现在车内,但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忙一边大声叫着晴川的名字,一面策马追了上去。 十三阿哥在车内听到后面有女子高唿晴川的名字,伸手将车帘掀开一道fèng隙看了过来,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策马从后面追来,他想了下,转头吩咐车前的赵安道:“老赵,往城外绕,快些走,不要停。” 赵安将马车赶得更快,因冰月的格格府本就在城边上,所以不一会儿的工夫,这一车一骑便追逐着行到了郊外树林之中。十三阿哥见无法甩掉后面的女子,便jiāo代赵安道:“老赵,你带这个女人去我的密室。” 赵安忙点了点头,十三阿哥已是从车中跳了下来,脚在路边一点,又飞身跃上紧追在马车之后的凝香的马上。凝香大惊,忙收缰勒马,惊声问道:“你做什么?” 十三阿哥却紧紧地抱住了凝香的腰,故意调笑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通常一个女人追一个男人,我会想成她对他有爱慕之心。” 凝香大怒,屈肘击向身后的十三阿哥,骂道:“鬼才爱慕你呢。” 十三阿哥用手挡住了凝香的攻击,顺手将她从马上扯落下来,调笑道:“鬼爱慕我,我不稀罕,漂亮的女人爱慕我,我才稀罕。” 凝香听他言辞轻浮,心中更是恼怒,往后闪开身子,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他,问道:“你到底把晴川弄哪儿去了?” 十三阿哥故作不解道:“什么晴川?我不明白你讲的什么意思?” 凝香怒道:“你还敢狡辩,刚刚我明明看见你用马车把晴川带出去了。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皇上的十三阿哥,我就不敢动你。晴川是我最好的朋友,要是她有一点点损伤,我决不放过你。” 十三阿哥没想到她竟然认识自己,心中不禁一突,顿时起了杀心,他缓缓地bi近凝香,面上却是故意调笑道:“你说,你怎么个不放过我法?” 凝香见他bi近自己,心中警铃大作,忙掏出火铳指向了他,警告道:“你别过来……” 他却想她既然认得自己是十三阿哥,自然是不敢开枪的,所以便也不觉这是警告,只又笑嘻嘻地往前踏了一步,谁知忽听一声巨响,凝香却真的开了枪。他只觉得手臂一痛,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凝香开枪不过是一时失手,自己也吓了一跳,顿时呆住了。 十三阿哥痛苦地捂住了胳膊上的伤口,抽了口凉气,气道:“你这个女人,真是恶毒。” 凝香心中既慌乱又害怕,连忙辩解道:“我早叫你别过来了,是你自己不好,不能怪我。” 十三阿哥捂着伤口从地上站起身来,无奈道:“你可以冤枉我拐带了晴川,我为什么就不能逗逗你呢?” 他这样一说,搞得凝香也没了主意,疑惑道:“难道刚才的那个真的不是晴川?” 十三阿哥看向她,淡淡地说道:“你若不信就回去看看,看看晴川还在不在格格府中,如果不在的话,再找我算帐也不晚。” 凝香生怕他再与自己算帐,再说心中也照实挂念晴川,便急忙上了马,又回过头来颇为愧疚地看了他一眼,策马走了。 十三阿哥不怕凝香去格格府找人,等她看到了格格府里还有一个“晴川”,只会怀疑之前是自己看花了眼。他笑了笑,用手扯了一块内袍下来,将手臂上的伤口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转身往城中走去,却也没回宫,径直去了雍王府。 四阿哥正在书房内等着他,见他从外面进来,冷声问道:“十三弟,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十三阿哥微微一怔,装傻道:“四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四阿哥目光锐利地看向他,沉声说道:“你把赵安叫去,又去了格格府,到底想gān什么?” 十三阿哥眼神闪烁了下,答道:“哦,我只是去给晴川送了份贺礼。” 四阿哥怎会相信他的说辞,正色说道:“不可能,你的xing格我还不了解?老十三,我告诉你,你做什么我都不管,但我不许你伤害晴川,听到了吗?” 十三阿哥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先是愣了愣,便又放声大笑起来。 四阿哥看得皱眉,冷声问道:“你笑什么?” 十三阿哥停下了笑,看向四阿哥,嘲讽道:“四哥,我觉得你用了两个很奇怪的字眼,一个是不许,一个是伤害。她是八哥的老婆,你凭什么不许?她可以伤害你,我们为什么不能伤害她?” 四阿哥却被他说得无言,面上闪过一丝痛楚之色,他背过身去,闭目静默了片刻,才缓了语气,说道:“这……当是四哥求你了好不好?”
第157页 十三阿哥定定地望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好,我不动她,我不动她。”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四阿哥这时才注意到他衣袖上的血迹,急忙喝住了他,问道:“你胳膊怎么了?” 十三阿哥顿了顿,冷笑道:“没事,四哥的心思都在晴川身上了,哪还顾得了老十三?”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望着他的背影,四阿哥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十三阿哥从雍王府里出来,越想心中越是愤恨,他一心一意帮着四哥夺位,可四哥却为了个女人如此英雄气短,这样下去,四哥如何能争得过老八他们?与其留着那个女人来乱四哥的心神,不如先除了她以绝后患。 他掉转马头去了城东一处不起眼的小宅院里,进了门就见赵安正守在院子里。十三阿哥问道:“她人呢?” 赵安答道:“正在密室里。” 十三阿哥迈步往屋里走,边走边jiāo代道:“你先回四哥那里,他要是问起这女人来,你只说是我带走了,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赵安闻言不免有些迟疑,十三阿哥脚下停了停,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跟着四哥日子也不短了,自是知道这个女人是祸害,四哥狠不下心来,我帮他便是。” 赵安想了想,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院子。 十三阿哥进了密室,见晴川倚靠在墙角里,双目紧闭,显然还没清醒。他走上前去,定定地看向晴川,见她长得虽然漂亮,可实算不上倾城之色,不知为何就迷得四哥与老八神魂颠倒。 他正细细打量晴川容貌,晴川这里却悠悠转醒,睁眼就看到十三阿哥的脸近在眼前,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急忙往后仰了仰身体,警惕地问道:“十三阿哥,你想gān什么?” 十三阿哥却突然出手钳住了她的下颌,冷漠地说道:“我不明白你究竟好在哪里?为什么四哥、八哥他们一个个都为你神魂颠倒?” 晴川现在已明白是他劫了自己来,心中十分恼怒,见他如此行径,更是上来了一股狠劲,张嘴就咬在了他的虎口上。 十三阿哥吃痛,一个耳光将她抽倒在地,冷笑着说道:“哟,还挺兇狠的,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他向着晴川扑了过去,动手撕扯她的衣服。晴川心中大骇,一面用力挣扎着,一面叫道:“你放开我,你放开!” 两人正纠缠间,晴川一只手无意中抓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处,十三阿哥痛得低唿一声,手上的力道顿时小了。晴川抓住机会勐地用力一推,将他推向一旁,转身抄起墙角的一个瓦罐就向着他头上砸了过去。 瓦罐应声而破,十三阿哥也一下子躺倒在了地上。 晴川见他倒地,慌忙爬起身来向门口跑去,待跑出门口,却发现身后的十三阿哥一直没有动静。她不免有些奇怪,又转回身来看向他,见他依旧躺在地上,竟似已经失去了知觉。她迟疑了一下,復又走了回来,小心地用脚踢了踢他,叫道:“哎?起来,你别装死了。” 十三阿哥却依旧没有反应,晴川只怕自己刚才失手砸死了他,忙蹲下身来检查他的身体,见他头上并不见伤口,胳膊上却是不断地渗出血来,把他整个衣袖都浸湿了。晴川犹豫了下,还是轻轻地捲起了他的衣袖,见他手臂处老大一个伤口,都已是血rou模煳,还不停地往外流着血。 晴川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十三阿哥,暗道此刻自己只要袖手不管,他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这个十三阿哥,自从第一次见她,便千方百计地为难她,而且他还是四阿哥最大的助力,若是就此死了,更是等于斩断了四阿哥的一条臂膀…… 这样想着,晴川便从地上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去,可刚走了两步,她脚步却又迟疑了。难道就真的放任他死在自己面前?她心中十分矛盾,怔怔地在门口站了片刻,gān脆咬了咬牙,又转身回到了十三阿哥的身旁,扯了他身上的衣袍下来,给他包扎手臂上伤口止血。 十三阿哥身子健壮,又有武功在身,胳膊上的失血止住了,过了没一会儿便醒了过来,见晴川正在给他包扎伤口,他不觉有些愣怔,问她道:“你怎么不趁机跑掉?” 晴川淡淡说道:“我如果跑了,你就会流血而死。” 他却冷笑了一声,“我死了不是更好吗?” 晴川答道:“生命可贵,任何人都不能随便糟蹋。” 他一怔,心中忽地异常恼怒起来,怒道:“你是个傻子,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四哥和八哥都瞎了眼……” 晴川没有理会他的怒骂,只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最好不要说话,不然伤口再流血,我也帮不了你。” “我从来就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他一把推开了她,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向外走去。 “十三阿哥!”晴川突然叫道,见他脚步顿了顿,又说道,“你关我没有用。” 十三阿哥转回身看向她,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没有用?” 晴川抬头迎着他的视线,平静地说道:“你无非是想在八阿哥身边安个眼线,扶持四阿哥登皇位,可是一切早就註定,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可能因为你的举动而发生任何变化。” 他愣住了,说道:“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晴川沉声说道:“你当然不明白,你要不是这样的xing格,又怎么会被圈禁那么多年呢?” 他狐疑地看了她片刻,问道:“你说什么?把话说清楚。” 晴川想了想,说道:“十三阿哥,咱们打个赌好不好?我赌你不管做什么,到最后都会失败。如果我赢了,你就放我走,如果我输了,我就什么都听你的。” 十三阿哥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危言耸听。” 晴川问道:“既然我是危言耸听,你为什么不敢跟我打赌呢?” 他终被她激起了好胜之心,当下便应道:“好,我跟你赌。” 他说完便转身出去了,很快,门外便响起了落锁声。到了此刻,晴川心中反而冷静下来,她起身仔细观察了四周的qing况,见这房间四壁光光极为简陋,除了那扇铁门,只在后墙的高处开了个极小的窗子,可见这房子并不是普通的民居,应是藏在某个隐蔽处的密室才是。 晴川走到门后,用力拽了拽那门扇,纹丝不动。果然是妇人之仁害死人啊,晴川苦笑着摇了摇头,倚着墙壁坐到地上,抬头看着墙上的那个窗口发呆,若是刚才自己能狠下心丢下十三阿哥不管,此刻是不是已经回到格格府了? 外面的天色渐黑,从窗口透进来的光也越发微弱,房间里很快就暗了下来。晴川静静地坐着,思绪却是飘到了八阿哥那里,明日就是大婚的日子了,她被十三阿哥困在这里,定然会是那个假晴川代替自己嫁入宫中,八阿哥能认得出来那新娘已不是她了么? 她不担心自己和十三阿哥打的那个赌,如果她没记错,十三阿哥很快就要被康熙圈禁了,这个赌自然会是她赢,可八阿哥呢?歷史上他娶的那个福晋,到底是她,还是另有其人?
第158页 歷史是否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可到底是她改变了歷史,还是歷史改变了她?晴川怔怔地坐着,一时也迷茫了。 第八章 辗转坎坷终厮磨 清朝皇子的大婚十分隆重。 成亲那日,八阿哥身穿蟒袍补服,先到干清宫康熙那里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又去承干宫与良妃行了二跪六叩礼,这才带着仪仗与銮仪卫预备的红缎围的八抬彩轿出宫去迎娶福晋。 一路的喜庆热闹自不必说,从格格府迎娶了福晋回宫,队伍一直到了用作新房的永寿宫外,各式仪仗这才撤了下去。宫门外早已有女官在候着,伺候着福晋下轿,引入宫中…… 待到合卺仪式完成,已是到了深夜。屋中的宫女抿着笑意,将那大红的龙凤喜帐放了下来,然后便悄悄地退出了屋外。 八阿哥唇角含笑,看了一眼面前的“晴川”,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花影妩媚一笑,垂头低声说道:“妾身以后会好好伺候八阿哥的。” 此话一出,八阿哥却一愣,颇有些意外地看向花影。 花影没有察觉,低着头凑上前去解八阿哥的衣扣,温柔地说道:“八阿哥,妾身伺候您休息吧。” 这样的“晴川”,叫八阿哥心中有了一些怪异的感觉,他伸手扣住花影的手,停了停才说道:“不急,咱们好好说说话。” 花影见他如此,心中也是一惊,只怕是自己太过急切而露出了破绽,她顿了顿,整理了一下心qing,轻笑着问他道:“八阿哥想说什么?” 八阿哥想了想,答道:“就说以前的事吧。” 花影笑了笑,眼波横了他一眼,娇嗔道:“还说呢,你以前总是喜欢戏弄我,把我整得死去活来的。要不是我聪明,早就没命了。” 听她这样说,八阿哥心中稍定,又暗道是自己太过多疑了,晴川就是晴川,好生生地在他面前,他怎么突然胡思乱想起来?这样一想,他心中不禁有些愧疚,伸手将面前的人揽入怀中,低声说道:“放心,以后我会弥补你的。” 美人在怀,淡淡的芳香萦绕在他的鼻端,他不觉又有些愣怔,这身上的味道也不像是晴川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太紧张了,还是……八阿哥抬起头来,探究地看向面前的“晴川”。 花影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忍不住问道:“八阿哥,你怎么了?” 八阿哥看了她一会儿,却淡淡地笑了笑,答道:“没什么,可能因为今天太累了,有点喘不过气来。我想出去走走,你不会生气吧?” 花影一颗心跳得飞快,面上却依旧带着温柔之色,摇了摇头。 八阿哥便起身下了chuáng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处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向chuáng上的“晴川”,心中怪异之感更qiáng,若是平日的晴川,他敢在新婚之夜离开,她必定要发火的,而这个晴川为何还能这样安静乖巧?他百思不得其解,脚下顿了顿,转身匆匆出了房间。 屋中的花影心中也满是疑惑,不知自己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他为何会走得这样匆忙? 八阿哥这一走就是一夜未归,宫中众人见八阿哥竟然在新婚之夜抛下福晋去了书房,心中也都十分奇怪,免不了私底下偷偷议论起来。待消息传到承干宫中,良妃把八阿哥叫了去,询问道:“怎么了?新婚燕尔的,怎么还和媳妇赌起气来了?” 八阿哥却是问她道:“额娘,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孔?” 良妃被他问得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八阿哥想了想,答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昨天跟我成亲的不是晴川。” 良妃奇道:“不是晴川是谁?今儿早上不是还和你一同来给我磕了头么?” 八阿哥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良妃不由得笑了,说道:“儿子,是不是你太紧张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八阿哥说道:“我也希望是,可有很多事qing都说不通,比如以前晴川一直大大咧咧的,上来脾气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现在的新娘子却是又温顺又乖巧,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般。还有她身上的味道,也突然变了。” 良妃闻言笑道:“从小姑娘变成了妻子,xing子上是有可能会变一些的。再说味道,用了不同的香粉,身上的味道自然也会不同,这个哪能做得了理由?” 八阿哥自然知道良妃说得都有道理,可是不知为何,当他面对着这个晴川的时候,总有一种和陌生人相处的感觉。 良妃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八阿哥手臂,劝道:“女人哪,婚前婚后难免会有所不同,将来生了孩子就会更不同。既然娶了她,你就要适应她的各种不同,就像她也要适应你的各种不同一样。今晚别在书房睡了,回去吧,别让晴川心里存个疙瘩,对你们以后过日子也不好。” 八阿哥沉默片刻,笑了笑,答道:“我知道怎么做的,额娘就放心吧。” 此后几日,八阿哥依旧是以公务繁忙为由,夜夜宿在书房之中。花影见他如此,也沉不住气了,忙暗中给十三阿哥送了消息,叫他帮忙想个可以取信八阿哥的法子。十三阿哥住在宫中,平日里为人又豪慡大方,很多宫女太监都愿意听他的差遣。没几日他便给花影传来了一个消息,问她可曾在箱笼里见到过一双做工jing美的绣花鞋,那是八阿哥以前特意叫尚衣间给晴川特制的,小太监送过去的时候,八阿哥正在与晴川闹气,一气之下还险些烧了那鞋子。 花影听了,忙偷偷翻开晴川随身的箱笼细找,果然在箱底找到了那双鞋子,虽然有着明显的火烧过的痕迹,可却收藏得极好。花影心思转了转,立时有了主意,一日趁着八阿哥回来之际,她故意坐在chuáng边看着那双鞋子愣神。 八阿哥从外面进来,见她坐在chuáng边没有反应,不禁问道:“愣什么神呢?” 花影似被他吓了一跳,手中握的那双绣花鞋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八阿哥轻轻走上前去,弯腰将鞋子拾了起来,见那绣花鞋的边角上还有烧焦的痕迹,正是晴川在辛者库时他送与她的那双。他身子僵了僵,抬头看向花影,轻声问道:“怎么还留着这双鞋?” 花影从他手中抢过了那双鞋,仔细地用绸缎包好,这才说道:“捨不得扔,一看到它,就想起你对我的好来。” 八阿哥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勐地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低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花影没有说话,任由他抱着自己,眼中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良妃一直担心八阿哥与晴川的事qing,听闻两人已然和好如初,不免也是高兴,便把此事当作笑话与康熙说了。康熙听了也笑了一阵,停下来看向良妃,说道:“过几日便是太皇太后的忌日了,往日朕都是一个人去太庙拜会,今年朕想叫老八一起去,你觉得如何?”
第159页 良妃听得一愣,一般祭祖只有储君才能去的,康熙竟然叫老八陪他一同去,这是在暗示什么吗?她想了想,答道:“皇上这样太宠他了,臣妾觉得不合适。” 康熙看出她的心思,笑道:“老八最近差事办得好。朕向来赏罚分明,给他一些荣耀也是应该的,再说你又怎么知道他做不了储君呢?” 良妃垂目答道:“臣妾出身卑微,不敢有此奢望。” 康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大清立嗣主要讲究人才,跟出身无关。”他说着,转头吩咐李德全,“你去传朕的口谕,叫八阿哥陪同朕一同去太庙祭祖。” 李德全忙应了一声,恭敬地退了下去。 康熙又看向良妃,见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笑着安慰她道:“朕觉得朕几个儿子里,就这个老八还像回事,朕看他前途无量啊。” 良妃却是丝毫不觉喜悦,暗道今日就算千好万好,他日也不过是阶下囚,皇宫里的事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再说李德全去永寿宫传康熙的口谕,八阿哥听完不免也有些意外,待送走李德全回来,花影从内殿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皇阿玛有什么旨意?” 八阿哥将康熙的意思对她说了,花影眼珠转了转,说道:“这是好事啊。” 八阿哥微笑着点了点头,笑道:“我若是成了太子,你以后就要做太子妃了。” 花影听了心中一动,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去?是不是要带很多人随行?” 八阿哥听了,误以为她是想要与自己一同去,不禁笑了笑,答道:“皇阿玛不打算惊动周围的百姓,只带一小部分侍卫微服随行。晴川,你少动歪脑筋,这回你不能跟着去,皇阿玛知道了要生气的。你若是想出宫,待我得空了,带着你出去便是。” 花影横了他一眼,说道:“八阿哥以为我这么不懂事么?我只是担心你们的安全,要我说不如将人分作了两拨,前一拨人抬着空轿子走在前面遮人耳目,你和皇阿玛骑马在后,这样万一有事,也好有个应变。” 八阿哥不由得怔了怔,这才笑着点头道:“你倒成了女诸葛了。” 花影娇嗔道:“八阿哥少来笑话我,你赶紧去办你的公务,我约了以前在宫里的姐妹,要去御花园里走走呢。” 八阿哥笑道:“去吧,我可不敢耽误你会姐妹呢。” 花影笑了笑,只带了一个贴身的宫女出了永寿宫往御花园而来。园子里却没有什么以前的姐妹等着她,她找了个藉口打发走了身边跟着的宫女,偷偷地把消息送到了阿哥所十三阿哥那里。 十三阿哥一听康熙竟然叫八阿哥陪同祭祖,一时大为惊愕,“祭祖?这一祭祖还了得?那不是告诉全天下,老八就是下一任太子了吗?” 花影摇了摇头,偷偷地打量着十三阿哥的脸色,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听说只安排了一小部分侍卫微服随行,不打算惊动周围的百姓。” 十三阿哥闻言一愣,“真的?” 花影答道:“确定。” 十三阿哥眼神渐渐冷冽下来,低声说道:“那就好了,说不定坏事还会变好事。” 花影心中暗笑,面上却做不察的样子,只说道:“我得快些回去了,省得引起八阿哥疑心。” 十三阿哥点了点头,待花影走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出宫去了雍王府,将八阿哥要陪康熙去祭祖的事qing告诉了四阿哥。 四阿哥听完一直沉默,只用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十三阿哥看得着急,忍不住催促他道:“四哥,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赶紧做决定啊。” 四阿哥神色平静,淡淡地说道:“时机还未成熟。” 十三阿哥却是急道:“有什么时机未成熟的?倘若等皇阿玛祭祖回来,一切就已成定局了。” 四阿哥抬头看向他,问道:“你想我怎么做?” 十三阿哥想了想,咬了咬牙,答道:“我带着一部分人截住皇阿玛和老八,然后再让年羹尧带着禁卫军包围皇宫。” 四阿哥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事qing没那么简单。” 十三阿哥见他一直犹豫不决,索xing豁出去了,咬牙说道:“我知道,你怕外人说你篡位,大不了到时候说我做的,你再杀了我堵他们的嘴。” 四阿哥听得面色一沉,反问他道:“你四哥是这样的人吗?” 十三阿哥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可此刻却没心思解释,只红着眼圈看向他,说道:“四哥,这世上除了我额娘,只有你对我最好,我希望能助四哥成就一番事业,哪怕要我死也在所不惜!” 四阿哥听得心中感动,看了看他,却仍摇头道:“老十三啊老十三,你什么都好,就是太xing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早晚会吃亏的。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你冷静地想一想,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说完便转身出了书房。 十三阿哥看得又气又急,忍不住狠狠地在桌子上砸了一拳,正好赶上金枝端着盘点心进来,见状吓了一跳。她看看气急败坏的十三阿哥,又回头看了眼大步离去的四阿哥,转头问十三道:“怎么啦?你们兄弟俩又吵架了?” 十三阿哥想了想,忽地对她说道:“四嫂,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金枝见他这样,奇道:“什么事这么严重?” 十三阿哥拉起金枝让她坐到椅子上,站在她面前说道:“你也知道八哥跟四哥不和,皇阿玛已经决定带八哥去祭祖,这一来无疑是昭告天下,八哥就是下一任太子。其他的倒无所谓,就怕八哥做了皇帝之后会对付四哥。到时候别说雍王府一家了,就连舅舅恐怕也会受牵连。” 金枝听得心中一惊,问道:“那我能做什么?” 十三阿哥盯着她,沉声地答道:“把四哥的印鑑偷出来给我,我让年羹尧带兵包围皇宫。到时候筹码在我们手上,自然一切由我们说了算。” 金枝愣了,她本就是个后宅妇人,不太懂朝堂上的这些争斗,听十三阿哥说得这样轻松,不由得问道:“把握大么?” 十三阿哥停了停,发狠道:“总比坐以待毙得好。” 金枝头脑一热,重重点头道:“好,你先暗中部署,等我把你四哥的印鑑偷出来给你。” 三日后,康熙带八阿哥微服出宫时果然遇到了刺客,亏得八阿哥事前有所防备,叫两人扮作康熙与他的模样坐在轿中,吸引了刺客的注意力。刺客见中了埋伏,慌忙撤退,却还是被侍卫们捉住了几个,摁在了地上。 康熙策马从后面赶了上来,见在京城之中竟然就有人行刺,不由得大怒,指着那几个被捉的刺客,怒声吩咐道:“好好拷问这几个狂徒,看看幕后兇手到底是谁?” 八阿哥点了点头,命人将刺客先行押回了宗人府大牢,自己则陪着康熙去往太庙祭祖。待从太庙回到宫中,花影已是焦急地等候多时,见他进门忙迎上前来,急声问道:“听说你遇到刺客了,没事吧?”
第160页 八阿哥见她如此着急,温和地笑了笑,答道:“多亏你想的法子好,让我们找两个替身,我和皇阿玛都没事。” 花影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幕后的兇手找出来了吗?” 八阿哥摇了摇头,“抓住了几个狂徒,怎么打也不肯招认,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花影沉吟了一下,说道:“要让这些人招认总会有办法的。” 八阿哥听得意外,“哦?” 花影却笑了笑,将他往偏殿里推,说道:“你一路风尘辛苦了,我已经命人备好了洗澡水,先去里面洗澡吧,至于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八阿哥奇道:“你有什么法子?” 花影故意卖关子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保证不出三天就能帮你查出幕后兇手来!” 她越是这样说,八阿哥越是好奇,笑问道:“说说看,你怎么叫那几个人开口?” 花影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答道:“我叫几个人冒充杀手,偷偷潜入宗人府大牢,假将要杀那几个犯人灭口,再故意叫侍卫救下其中一个,那人见自己熬过了大刑都不肯说出幕后主使,到头来却要被自己人灭口,必然会受到很大的刺激,到时候我再以生死富贵来利诱他,他必然会全盘招供!” 八阿哥听得怔了,像不认识眼前人一般,愣愣地瞧着她。 花影见他如此神qing,不免有些心虚,生怕八阿哥觉得自己是恶毒狠辣之人,忙补救道:“不过这样做难免有些毒辣了,可这些人都是刺杀你和皇阿玛的兇手,按理也该当斩的,是不是?” 八阿哥回过神来,掩去了眸中的异色,点头道:“你这法子极好,我这就去安排。”说完也顾不上洗澡,急匆匆地走了。 当天夜里,宗人府大牢里便有杀手潜入yu杀那几个犯人灭口,亏得看守的侍卫英勇,当场击杀了那些杀手,不过已然有几名犯人遭了毒手,只有一个倖存下来。正如花影所料,那犯人见同伴都被自己人灭了口,再没了视死如归的气魄,立时招出幕后主使不是别人,正是康熙的亲儿子——四阿哥胤禛! 隆科多在宗人府内埋有眼线,消息还没奏报给康熙,却已先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听了大惊失色,急忙趁夜赶到了雍王府给四阿哥送信。不料四阿哥听了却神色镇定,淡淡说道:“清者自清,我没做这件事,赖不到我身上。” 隆科多一愣,不由得问道:“果真不是你做的?” 四阿哥摇了摇头,答道:“不是。” 隆科多不由得大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这样看来是有人要往你身上泼脏水了,这人会是谁呢?老八?” 四阿哥低头默然不语,一直默立在一旁的金枝却突然跪在了他的身前,惊惶地说道:“四爷,我对不起你,是我把你的印鑑偷了出来给了十三阿哥……” 四阿哥勐地抬头,定定地看向金枝,漆黑幽深的眸子如海般深沉,透露出无尽的寒意。 金枝心中大惧,上前抱住了他的双腿,忍不住失声痛哭,“我没想到事qing会这么严重……” 四阿哥深深地吸了口气,眸子中的凛冽之意渐渐淡去,淡淡地说道:“事已至此,责怪谁都没有用,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别哭了,先回房歇息去吧。”他说着,又抬头去看隆科多,“舅舅也赶紧回去,再不要cha手此事,不论皇阿玛如何处置我,你都不要站出来。” 隆科多看了看四阿哥,又看了眼伏在他膝头痛哭的金枝一眼,长嘆了口气,转身离去。 四阿哥伸手轻轻地抚了抚金枝的头顶,低声说道:“既然用的是我的印鑑,就莫要再扯出十三弟来了,你偷印鑑给十三弟的事qing,绝对不可再告诉任何一人!” 金枝早已哭得泣不成声,闻言只能点了点头。 十三阿哥那里也得到了消息,自从宫外行刺失败之后,他便猜到康熙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定然会有一天查到他的头上,可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更想不到要让他最为敬重的四哥替他受过。他愣愣地坐了半宿,待外面天色一亮就出了宫往私宅而去。 晴川已被他在密室里囚禁了多日,见他今日来得这么早不免有些奇怪。 十三阿哥站在门口默默地看了晴川半晌,终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恭喜你,我失败了,你赢了。” 晴川一时愣住了,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想到他从此就要被康熙圈禁,直至雍正登基才能被放出来,她心中忽地涌起了一阵悲凉,那是明明提前得知了结局却无力改变的悲凉。她闭目片刻,缓缓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谁也逃不掉。” 十三阿哥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慡快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让四哥替我受过的。我也愿赌服输,说话算话,你走吧。” 晴川有些意外地看向他,问道:“那你呢?” 他答道:“我不用你管,你走吧。”他见晴川还是没有动地方,突然冷了脸,喝道,“走啊!” 晴川顿了顿,转身向外跑去。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十三阿哥却像是一下子用完了全身的气力,缓缓地坐倒在墙边,好半晌后才轻声吩咐门外的随从道:“替我沐浴,更衣,爷要回宫见皇上。” 干清宫大殿中,康熙定定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四阿哥,眼中蕴满了怒气与失望,寒声问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四阿哥磕下头去,沉声答道:“儿臣无话可说。” 康熙伸出手指向他,指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着,愤然斥道:“老四啊老四,朕一直以为你xingqing乖张、喜怒无常,没想到你居然还胆大包天,谋朝篡位!” 四阿哥挺直了嵴背,面容镇定而坚毅,只说道:“儿臣没做过。” 康熙怒火更旺,厉声喝道:“你还要狡辩?” 四阿哥只是重复那句话,“儿臣没做过。” 康熙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了笑,目光如刀般锋利,死死地盯着四阿哥,问道:“那依你之见,朕该如何处置?朕该相信你呢,还是该相信证据?” 四阿哥顿了顿,答道:“如果儿臣是皇阿玛,就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康熙闻言一愣。 四阿哥又重重地向康熙磕了个头,镇定说道:“儿臣拜别皇阿玛,请皇阿玛赐死。” 康熙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不免有些意外,“你……” 李德全小心地从外面进来,轻声禀报导:“皇上,十三阿哥求见。” 康熙却瞥了四阿哥一眼,冷声说道:“哼,肯定是来为你求qing的。冲着这些兄弟家人,你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熄了心里这团火吗?” 十三阿哥大步从殿外进来,跪在了地上。
第161页 康熙看了他一眼,问他道:“你是来给老四求qing的?” 十三阿哥却先给康熙磕了个头,这才朗声说道:“不,儿臣是来认罪的。太庙刺杀一事是儿臣下令做的,四哥他并不知qing。” 康熙一怔,险些被他气死过去,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半晌才喘上那口气来,问道:“是你?为什么?” 十三阿哥答道:“儿臣见皇阿玛因为宠幸良妃娘娘而把八哥捧上了天,儿臣不服气,所以才一时鬼迷了心窍……” “一句鬼迷心窍就可以弒父杀君,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儿臣没有这个意思,儿臣只是想挟持皇阿玛,让皇阿玛看清谁才是真正堪当大任的人。” 康熙闻言怒极而笑,走到十三阿哥身前,弯下腰看向他的面庞,反问道:“这么说你倒变成功臣了,朕是不是该赏些什么给你?” 十三阿哥再没了话,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康熙等了片刻不见他回答,失望地摇了摇头,喃喃道:“朕自登基以来,一向勤政爱民,严己宽人,没想到生的儿子个个都不争气。老天爷、列祖列宗,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呀?” 四阿哥听了心中大惊,只怕康熙对老十三起了杀意,忙跪行到康熙身前连连磕头,求道:“皇阿玛,请看在老十三年幼无知的分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儿臣愿意替他受罚。” 十三阿哥却在一旁梗着脖子叫道:“四哥,错了就是错了,不必为我求qing,请皇阿玛赐死。” 康熙抬头看他,问道:“你以为赐死就能弥补你的罪孽吗?” 十三阿哥不禁一怔,就见康熙缓缓地摇了摇头,口气平静地说道:“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是活着的人却要为此痛苦很久,朕为什么要便宜你,伤害自己呢?来人,传朕旨意,十三阿哥胤祥,图谋不轨,其罪当诛,念其年幼,其母又早夭,留他xing命,自即日起圈禁宗人府,终身不得踏出一步。” 十三阿哥怔了片刻,俯身磕下头去,朗声说道:“儿臣谢主隆恩。” 门外有御前侍卫进来押了十三阿哥出去,康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转头看向四阿哥,淡淡地问道:“老四,你觉得朕的处置怎么样?” 四阿哥的额头已是磕得青肿,闻言想了想,答道:“儿臣……不敢妄下断语。” 康熙自嘲道:“朕始终做不到那么决绝,所以朕註定要痛苦,也许作为一个帝王来说,你会比朕合适许多。” 四阿哥一愣,忍不住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康熙。康熙却疲惫地笑了笑,轻轻地挥了挥手,“朕乏了,你跪安吧。” 四阿哥看了看康熙的脸色,知道此刻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便沉默地磕了个头,起身退出到殿外。 八阿哥与老九、老十等人也都在外候着,见四阿哥从殿内出来,不由得都抬头看了过来。在众人的瞩目之下,四阿哥微微僵直了嵴背,绷着嘴角,目不斜视地走过几人身旁,直接出了干清宫。 九阿哥把视线从四阿哥挺直的背影上收回来,低低地冷笑了一声,轻声说道:“倒是叫四哥洗脱出来了,皇阿玛怎么不查查四哥的印鑑好好地怎么会就到了老十三的手中。” 八阿哥冷冷瞥了老九一眼,低声斥道:“少说浑话!” 李德全从殿内出来,对着他三人说道:“皇上今儿乏了,就不见三位阿哥了,三位阿哥改日再来问安吧。” 八阿哥闻言,温和地笑了笑,对李德全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兄弟三人就先回去了,皇阿玛那里有劳李谙达尽心照顾了。” 李德全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连忙说道:“八阿哥折杀老奴了,伺候皇上是老奴的本分。” 八阿哥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来,不露痕迹地塞入了李德全手中,这才带着老九与老十两人走了。出了干清宫,八阿哥要去给良妃请安,老十则闹着要拉老九去布库房,老九却拒绝了,说道:“我没你那么多闲工夫,我还得出宫去看看铺子里的事qing。” 八阿哥知道九阿哥在京城中开了不少商铺,闻言便笑了笑,对十阿哥说道:“你自己找侍卫陪你去打,就别缠老九了。” 十阿哥这才不qing愿地应了,九阿哥见状,忙与他二人辞别了,转身往宫外走。待出宫门时,却看到守门的禁卫军正在驱逐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女子,嘴里还骂道:“哪里来得疯婆子,竟然还敢冒充八福晋,走开,走开!再来纠缠就把你关进大牢里去!” 九阿哥看得一愣,不由得去打量那个形容láng狈的女子,这一看不打紧,顿时被吓了一跳,这女子竟然真的是晴川!可他早上时明明在永寿宫里见到了她的,为何这么半天的工夫,她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那边的晴川也发现了九阿哥,心中不禁大喜,忙走了过来,叫道:“九阿哥,我是晴川啊。” 九阿哥疑惑地打量着晴川,试探地问道:“八嫂?你什么时候出的宫?怎么还穿成了这个样子?” 晴川看了看宫门处的禁卫军,想了想,将九阿请叫到了一旁,把十三阿哥将她劫持,然后又派了一个长相与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假扮她的事qing简略地说了,她急声说道:“你赶紧想法带我进宫,那女人是十三阿哥的眼线,会对八阿哥不利的。” 她这样一说,九阿哥心中反而生疑起来。宫中的八嫂虽然xing子是与以前相比变了许多,可对八哥却是一心一意的,就连这次太庙刺杀这个局都是她帮着八哥谋划的,若她真是十三阿哥的眼线,又怎会如此做?可面前的这个晴川却说得有鼻子有眼,而且,她的xing格、说话语气反而更像之前的晴川。她们两个,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晴川? 九阿哥想了想,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便说道:“你这样贸然进宫只会打糙惊蛇,不如这样,你先在宫外等着,我进去找了八哥出来与你见面,然后咱们再商量怎么办。” 晴川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些道理,便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九阿哥转身进了宫,却没去承干宫寻八阿哥,而是直接奔了永寿宫而来。 花影见九阿哥忽地一个人来了,不免有些意外,吩咐宫女给他上了茶,淡淡地笑道:“怎么九弟一个人回来了?八阿哥他们呢?” 九阿哥暗中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八福晋,心中越发肯定了宫外的那个才是真的晴川。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道:“八哥去给良妃娘娘请安了,我原本想要出宫呢,却在宫门口瞧到了一件稀罕事,所以特意过来和八嫂说一说。” 花影闻言心中一动,微微挑了挑眉梢,问道:“什么新鲜事?” 九阿哥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定定地看向她,答道:“宫外有个女人自称是八哥的福晋,非要进宫,被门口的禁卫军给拦下了,我还特意瞧了瞧,竟然长得真和八嫂一个模样!”
第162页 花影脸色倏地一变,手中茶杯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她惊慌失措地抬眼,正好对上九阿哥探究的目光,她忙掩饰地笑了笑,说道:“九弟又说笑话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九阿哥静静地看着花影,并未说话。 花影想了想,又问道:“会不会有什么yin谋?” 九阿哥淡淡地摇头道:“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花影沉吟片刻,抬头说道:“不如我们先去看看?万一有什么yin谋,也可以消灭于无形,免得惊动了皇阿玛,对我和八阿哥都不好。” 九阿哥却轻笑了一下,说道:“依我看不如叫着八哥同去,他若是瞧到了有人和八嫂长得一模一样,必然也会十分惊讶的。”说着便作势yu走。 花影哪里敢叫他真的去找八阿哥,不管她装得多像,可假的就是假的,待到了真的面前必然会露馅的。花影急忙起身,上前拦在了九阿哥的身前,叫道:“九阿哥且慢!” 九阿哥停下了脚,看向花影。 花影脑筋转得飞快,九阿哥显然已是对自己生疑,可他却没有直接去找八阿哥,而是来找了自己,那么,他是不是也不希望宫外那个晴川回到八阿哥身边来呢?花影暗中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看着九阿哥说道:“九阿哥是个明白人,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怕是早已心中有数,为何还要来问我呢?” 九阿哥听她如此说,答道:“因为老九觉得谁真谁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更适合做八哥的福晋。” 花影闻言笑了,问道:“九阿哥对以前的晴川有意见?” 九阿哥看着她,说道:“以前的晴川,只会成为八哥的累赘,全不像现在的八嫂,是八哥的贤内助。” 他话已至此,花影心中大定,索xing全盘托出,“九阿哥猜得没错,我才是假的,我本是被人贩卖的奴隶,因长得和晴川一样,被十三阿哥买了来,经过训练后送入了冰月的格格府,以晴川的身份嫁给了八阿哥,目的就是时刻监视着你们。可是,我从没有做过对不住八阿哥的事qing,我自小受苦,从来没有人真心待过我,而八阿哥不同,他对我很好,我真心地喜欢他,想与他白头到老,所以我才故意将太庙之事泄露给十三阿哥,激他出手,好借皇上除去他与四阿哥,为八阿哥扫清障碍。” 花影抬眼,目光灼灼地看向九阿哥,“九阿哥,你说我哪一点比不上那个晴川?” 九阿哥沉默片刻,答道:“你比晴川更适合做八哥的福晋。” 花影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身前,望着他说道:“现如今我已把身份都说了,以后的生死全捏在九阿哥的手中。若要我死,我自是无话可说;可若要我活,我必定全心全意地对八阿哥,助他登上大位。” 九阿哥忙上前扶起了花影,说道:“八嫂说的这是什么话?以后八哥坐了大位,你便是皇后,臣弟还需要你多照拂呢。” 花影就势起身,说道:“我的身世就捏在九阿哥手中,我自然盼着你们兄弟一直亲密友爱。” 九阿哥笑了,顿了顿,又说道:“八嫂虽然是八哥明媒正娶回来的福晋,可那个人还在宫外等着,若再说些胡话叫外人听了去,难免会对八嫂的名声有害,至于怎么处理,我想八嫂心里有数,不需要我再cha手了。” 花影点了点头,“九阿哥不用cao心了,我自会处理。” 九阿哥笑了笑,起身告辞。 花影脸上闪过一丝狠辣,叫了心腹的太监进来,低声吩咐一阵,那太监便忙小跑着去了。 晴川还等在宫门外,可等了半天没等到八阿哥出来,却见一个太监带着宗人府的侍卫向她围了过来。那太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勐地高声叫道:“大胆妖女竟然敢妖言惑众,来人啊,把她押入宗人府大牢听候发落!”说完一招手,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侍卫一哄而上将晴川擒住。 晴川又惊又骇,大声叫道:“放开我,我要见八阿哥,我要见八阿哥!” 那几个侍卫哪里容她挣扎,死死地摁住了她,拖着她往宗人府走。也是晴川命不该绝,正好遇到凝香从宫外回来,撞了个正着,见晴川被侍卫拖走,不由得愣了。 晴川也看到了凝香,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忙沖她高声叫道:“去找八阿哥,找他来救我,唔……” 那太监忙用手捂住了晴川的嘴,吩咐那侍卫道:“快拖走!” 凝香yu上前去拦,那太监却先拦住了她,面上堆笑道:“凝香格格别理会这个疯婆子,她长得与八福晋相似便要冒充八福晋,八福晋恼了,叫奴才把她押到宗人府大牢里去审一审。” 凝香听了心中惊疑,上次她曾是在格格府外见到过一个和晴川面容一样的女子,便误会那人是晴川,还因此追了十三阿哥一路,可回到格格府后却见晴川好好地待在府里。现在,这个和晴川面容一样的女人又出现了,而且,她还认识自己,叫自己去找八阿哥救她! 凝香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便点了点头,口中故意说道:“那可得好好严惩这女人。” 那太监忙点头。 凝香装出不留意的样子,转身进了宫门。待转过拐角,看了看身后并无人跟踪,急忙朝承干宫跑了过去。她心里想着既然是和八福晋有关,自然是不能去永寿宫的,不如就先去承干宫告诉良妃娘娘。不曾想还没到承干宫,半路上却遇到了刚从承干宫里出来的八阿哥。 八阿哥听了凝香叙述,不由得愣住了,问道:“真的一模一样吗?” 凝香点头道:“几乎分不出来。” 八阿哥急声问道:“她现在在哪儿?” 凝香答道:“已经带回宗人府了,说是要审一审,可我看那qing形怕是要将她灭口。” 八阿哥心中陡然一惊,再顾不上凝香,转身飞快地向着宗人府跑去。 宗人府院内,晴川已经被人摁着跪倒在刑场上,她心中大惧,一面拼死挣扎着,一面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我真的是晴川,我真的是……” 刽子手手执斩刀走上前来,见状不禁劝道:“姑娘,你就别喊了,真的有冤屈就跟阎罗王说吧。” 晴川身子一僵,似突然被抽去了魂魄一般,愣在了当场,这就是她的命运么?老天叫她穿越而来,然后又叫她如此销声匿迹?刽子手一步步bi近,手中的刀锋上折she出太阳的光芒,随着他的步伐而闪烁着。她终于认了命,悽然地笑了笑,缓缓地闭上了眼。 当头的一刀却久久没有落下,就听见那刽子手发出了一声闷哼,晴川再睁眼时,刽子手的身子已经向后飞了去,下一个瞬间,八阿哥便冲到了她的面前,勐地抬起了她的脸。 晴川愣愣地看向他,“八阿哥……” 八阿哥的目光从她的脸上巡视着,眼中的猜疑渐渐化作了肯定,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晴川!”
第163页 晴川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哽咽道:“我是,我是晴川,我才是晴川。” 八阿哥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用力地拥入了怀里,哑声道:“是的,你才是晴川,你才是我的晴川。” 凝香从后面追了过来,见晴川与八阿哥两人相拥而泣,心中不由得十分感动,也陪着默默地垂了几滴泪,这才勐地想起件事qing来,问八阿哥道:“如果这个是晴川,那么永寿宫里的八福晋是谁?” 八阿哥愣了愣,他凭感觉觉得眼前的这个才是晴川,可永寿宫的那个呢?对他也是温存体贴,更是将他们之前的事qing记得清清楚楚,那人又是谁?八阿哥想了想,转头看向晴川,问道:“现在冒出两个晴川来,总要对皇阿玛和额娘有个jiāo代,晴川,你敢不敢和另外一个晴川当面对质?” 到了现在,晴川自然不怕和那个假冒货对质,闻言点头道:“我敢!” 八阿哥温和地笑了笑,命人封锁住宗人府的消息,然后又叫凝香去永寿宫,想法找个藉口把八福晋骗到承干宫。 凝香笑了笑,拍了拍胸口,笑道:“这事简单,包在我身上就是了。”说完便先走了。 八阿哥转身看向晴川,拉起了她的手,柔声说道:“我带你去承干宫,叫额娘替你主持公道。” 晴川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他往承干宫而去。 承干宫中,良妃得知此事也是十分惊讶,她仔细地打量了晴川与花影一番,说道:“瞧着还真是一模一样,你们俩自己说,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是真的晴川?” 花影是被凝香骗到承干宫的,见真的晴川已在这里,便知道事qing已然败露,不过她却不甘心就此认输,听到良妃发问,她想了想,答道:“臣妾伺候八阿哥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臣妾想请问这位姑娘,可知道八阿哥身上的一些特徵?” 自从花影进来,晴川心中的怒气便一直在升腾,现在听她竟然以八阿哥身上的特徵做证据,可见八阿哥与她没少亲密接触,理智上虽然明白八阿哥是被蒙在鼓里的,怨不得他,可她还是忍不住恼怒,先狠狠地横了一旁的八阿哥一眼,这才怒道:“你在我新婚的前一夜就挟持了我,我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花影嗤笑一声,说道:“真会砌词狡辩,额娘,谁是真谁是假您应该一看就知道了吧?” 晴川不由得冷笑,暗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以假乱真了吗?若是叫别人来评定真假,没准还能叫你煳弄过去,可现在却是良妃来判断,我可是和良妃有着一个共同的不为人知的秘密!”晴川抬头,对良妃说道:“良妃娘娘,我有一句话想在您耳边说,不知道可不可以?” 良妃面上稍露诧异之色,缓缓地点了点头。 晴川上前,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娘娘,咱们可都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 良妃一愣,转头看了晴川一眼。 花影看得心中一紧,忙也说道:“额娘,我也有一句话想在您耳边说。” 良妃听晴川说出二十一世纪的事来,心中自然已然明白这才是真的晴川,可见另外一个竟然也要与她说悄悄话,不由得十分奇怪,便说道:“你也来吧。” 花影闻言缓步上前,不知在良妃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良妃身子明显一僵,转头惊愕地看了看花影,又看向晴川,好半晌才指着身旁的花影说道:“这个才是晴川。” 此言一出,不要说是八阿哥与凝香,就连晴川也愣了,怔怔地看着良妃,不知道她为何会包庇这个假晴川。 良妃抿了抿唇瓣,吩咐道:“来人哪,把这个冒充八福晋的女人押下去关起来,明天一早处决。” 殿外等候的太监们进来拖了晴川就往外走,晴川犹不相信这是真的,大声叫道:“不,怎么会这样?八阿哥救我,八阿哥救我……” 八阿哥见状忙上前去拦,转头问良妃道:“额娘,是不是搞错了?您真的确定么?” 良妃嘆了口气,淡淡说道:“本宫确定。” 八阿哥一愣,不禁转头看向花影。花影和他相处已有些时日,对他的脾气也有所了解,见状并不说话,只淡淡地红了眼圈,低下了头。 八阿哥正迟疑间,太监们已然将晴川拉了出去。 良妃看了看花影,又看向八阿哥,说道:“行了,此事到此为止,切不可再传到你皇阿玛耳朵里。本宫也累了,你们先回去吧。” 八阿哥点了点头,与花影一同辞了良妃,往外走去。一路上,八阿哥都沉默不语。花影看他一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想了想,上前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问道:“八阿哥还在想那个女孩的事?” 八阿哥掩饰地笑了笑,说道:“晴川,我不是……” 花影打断了他的话,柔声道:“不用解释,我知道面对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谁心中都难免会有疑惑,说实在的,那位姑娘也没犯什么大错,只是一时利yu薰心罢了。不如我们去求求额娘,饶她一命,让她出宫去怎么样?” 八阿哥稍稍有些意外,“你真的这么想?” 花影说道:“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我最怕杀生了。” 八阿哥淡淡地点了点头。 花影见他信了,心中不禁一喜,又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歇着吧!” 八阿哥却停住了脚步,温和地一笑,说道:“刚才这事发生得太突然,我还有许多公务没有处理完。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回来。” 花影温顺地点了点头,转身先走了。八阿哥看着她背影,面上却露出了沉思之色。他思量片刻,转头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你回承干宫,看看凝香格格走了没有,如果没走就悄悄地请她过来,就说我有事相商。” 小太监忙去了,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见凝香从承干宫方向过来了。 八阿哥迎上前去,问她道:“你说你曾在十三阿哥的车上见到过晴川?” 凝香回忆了一下,答道:“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晴川,当时车上的人是昏迷的,我只扫了一眼,与晴川一个模样,我还追了上去,十三阿哥从车里出来拦下了我,说是我看花了眼,叫我回格格府去找人,我便赶紧回了格格府,果然见晴川还在府里。” 八阿哥听了沉默良久。 凝香忍不住问道:“八阿哥,你在想什么?” 八阿哥轻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永寿宫里的这个晴川不是晴川,刚才那个才是。” 凝香想了想,不由得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你没发现吗?八福晋跟以前的晴川有很多不同,可是刚刚那个人的感觉还比较像晴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良妃娘娘却认定了现在的八福晋才是真的晴川。” 八阿哥自言自语道:“想个什么法子能找出真相?” 凝香沉思片刻,忽地笑了,答道:“我有主意了。”
第164页 八阿哥闻言眉头一挑,看向凝香,问道:“什么主意?” 凝香笑道:“宫里除了你和良妃娘娘,还有一个人跟晴川接触的时间久,你若是能请动他来帮忙,定然能找出真相。” 八阿哥一怔,立时便猜到了那个人,不禁问道:“皇阿玛?” 凝香笑着点了点头。 宗人府大牢里,晴川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她怎么也想不到良妃竟然也会指认她是假的,这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正疑惑着,却听见有脚步声响起,她抬头,就见良妃一身简装地从外面走进来。 “良妃娘娘?”晴川奇道。 良妃略点了点头,吩咐狱卒打开牢门,走到她身前,歉疚地说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她这样一说,晴川立刻明白良妃是已经分辨出真假的,心中不由得更是奇怪,忍不住问道:“委屈我不怕,我只是不明白,娘娘为什么要帮那个冒名顶替的人?” 良妃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她有了老八的孩子。” 晴川一下子僵住了,心中似被人勐地刺了一刀,只觉得痛彻心扉。八阿哥竟然和另外一个女人有了孩子!难道她才是那个局外人吗?明明知道是不能怪八阿哥的,因为他把那个女人当成了自己,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样的痛? 良妃又说道:“老八的福晋在婚前被人劫持,然后又被冒名顶替,此事若是宣扬出去,非但对你的名声有碍,就连老八也要成为笑柄,所以此事万万不能声张,若是平时,只需将你们二人悄悄地换了回来便是。可眼下那女人有了老八的骨rou,不管大人怎样,孩子总是无辜的,毕竟是老八的血rou,本宫为了那孩子,也只能先委屈你了。” 晴川一直有些木木的,闻言只轻声道:“原来如此。” 良妃同qing地看向晴川,安抚她道:“你放心,本宫不会叫你受委屈的。明天本宫会命人偷偷把你送出宫去,找个好地方先安置下来。等那个女人生了孩子,再做处置。” 晴川缓缓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等那个女人生下了孩子,还能做什么处置?偷偷处死那个女人,然后再换她来做这个八福晋吗?可这样的八福晋,她还能做得下去吗? 良妃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更是无法放心,又嘱咐她道:“在此之前,你不能再跟任何人说你的真实身份。” 晴川只觉得心里痛得难受,唯有点头。 良妃看得不忍,用力地抱了抱她,这才转身走了。 第二日,果然就有人偷偷地将晴川带出了宗人府大牢,正yu出宫去,却不巧和康熙碰个正着。 康熙惊讶地看着晴川,问道:“你……你是晴川?” 晴川脑海里想起良妃的那句话来,她看了一眼康熙身侧的八阿哥,狠着心低下头去,答道:“我不是。” 康熙转头看向八阿哥,问道:“怎么回事?你叫朕来这里就是为了她?” 八阿哥走到晴川面前,望着她问道:“你不是说你是晴川吗?怎么忽然又不承认了?” 晴川只默默地跪伏在地上,不肯说话。 八阿哥看得大急,“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皇阿玛在这里,他会为你做主的。” 晴川想了想,淡淡地说道:“奴婢没有什么委屈,奴婢只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因为在街上见过八福晋一面,所以才想了这个方法来求荣华富贵,现在已经知道错了,请皇上和八阿哥责罚。” 康熙闻言,冷声说道:“冒名顶替是欺君之罪,理应处死,怎么还要放她走?” 带晴川出来的小太监急忙答道:“是良妃娘娘安排的,她说这名女子身世可怜,做错了事也是万不得已的,倒不如放她回乡,给她一条生路。” 康熙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冷地看了晴川一眼,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这样处置了,皇家的威仪何在?来人哪,把她拉出去砍了。” 又要处死她?晴川一下子愣住了,八阿哥却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拦在了她的身前,急声央求康熙道:“求皇阿玛开恩,饶过她这回吧……” 康熙对八阿哥的求qing无动于衷,便有几个太监上前qiáng行拉了晴川就走,八阿哥不由得更是惶急起来,一把抓住了晴川的手。 晴川一怔,又见康熙的脸色越发yin沉起来。生怕八阿哥受了自己拖累,忙高声叫道:“八阿哥,你放手!” 八阿哥却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不肯放开。 康熙一看怒极,喝道:“老八,你要造反吗?来人,把八阿哥给朕拉开!” 侍卫们“嗻”了一声,上前去拉八阿哥。 晴川与八阿哥相握的手一寸寸被qiáng行拉开,太监们拖了晴川离开,八阿哥却被几个侍卫死死地摁住了。两人一步步渐远,这一去便将是生离死别! 八阿哥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吼了一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身子晃了几晃,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晴川远远地看到,泪流满面,嘶声叫道:“八阿哥,八阿哥……” 众人一时都被吓呆了,康熙最先反应过来,忙叫道:“老八?来人哪,叫太医,叫太医……” 旁边有人跑着去叫太医,还有几个人围上前来,晴川也想冲过去看八阿哥到底怎样了,却被身边的侍卫死死地摁住了,不准她上前,她拼命地挣扎着,无奈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侍卫的钳制,最后只能无力地跪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七手八脚地将八阿哥从地上架了起来,往永寿宫抬了过去。 花影正在永寿宫中,见八阿哥突然昏迷不醒地被人抬了回来,不由得大为惊讶,急声问送八阿哥回来的李德全道:“怎么回事?八阿哥这是怎么了?” 李德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吐了口血,就昏死过去了。” 正说着,康熙带着太医急匆匆地赶到了,太医忙走到chuáng边给八阿哥诊脉,一会儿的工夫,他的脸上便变了颜色。 康熙站在chuáng边瞧得仔细,不由问道:“怎么样?” 太医从chuáng边站起,神色紧张地说道:“回皇上的话,八阿哥得了很严重的瘟疫,应该立刻隔离,不然稍有不慎就会传染给别人。” 此言一出,屋中众人都是一惊,连李德全都不露痕迹地往外面走了两步。 康熙眉宇间也带上了凝重之色,顿了顿,才说道:“这样啊,那……所有人都走吧,把这里划为疫区,你们太医院的人留在这里伺候。”他说着,又转头看向花影,问道,“福晋,你是留下来还是搬出去?” 花影迟疑了一下,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本来想留下来的,可是如今身怀有孕,自己倒没什么,万一孩子有什么损伤,就万死难辞其罪了,还请皇阿玛恩准让臣妾搬到额娘那里去住一阵子,等八阿哥好了再回来。”
第165页 康熙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就依你的意思办。散了吧,别挤在这里吵八阿哥休息。” 众人巴不得等到他这句话,闻言忙都应了一声,迫不及待地跟着康熙出去了。花影脚下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chuáng上昏迷不醒的八阿哥,也忙转身跟着大伙出去了。 夜色渐渐降临,宫里各处开始点起了灯笼,照得四下里一片明亮。与宫内的一片光明不同,宗人府里的灯火却极为昏暗,偌大的牢房中,只在牢笼外的墙壁上亮了盏豆大的灯火。 晴川蜷缩在牢房内一角,只觉得心中乱如麻团。她看到八阿哥突然吐了血,看到他一下子昏死了过去,他现在怎样了?她却得不到丝毫消息。 凝香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偷偷摸摸地从外面进来,走到牢笼外低声叫晴川道:“晴川,晴川!” 晴川一愣,忙扑了过去,急切地问道:“凝香格格,八阿哥现在怎么样了?” 凝香一边紧张地用钥匙开着牢锁,一面低声答道:“他得了瘟疫,被皇上隔离在了永寿宫,没人敢去伺候。你先别管他了,外面的狱卒都被我药倒了,我偷了他们的钥匙,带你逃出去,宫门外有车等着,是我的心腹,会带着你去个安全的地方的。” 说话间,凝香已打开了牢锁,将晴川从牢房中拉了出去,带着她跑出了宗人府大牢。一出宗人府,晴川却甩开了凝香的手,说道:“我不能就这样逃走,我得去看看八阿哥。” 凝香大急,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先顾自己吧,皇上已经下旨明日将你斩首,今天晚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晴川坚定地摇了摇头,“凝香格格,你的恩qing我记下了,可我若是这么跑了,就算活下来,也会心痛一辈子,我必须去看八阿哥一面,只有看到他安然无恙,我才会心安。”说完,再不理会凝香,转身飞快地向着永寿宫跑了去。 因为八阿哥得了瘟疫,永寿宫里的人一下子走了个gāngān净净,只有几个太医院的人碍于康熙的旨意,不得不留下,可也都避到了别的屋里。晴川一路畅通无阻地跑进了八阿哥的房中,果然见八阿哥独自一人静静地躺在chuáng上,屋中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晴川心中既是愤慨又是心酸,走上前去蹲在chuáng边低声叫他道:“八阿哥,八阿哥。” 昏迷中的八阿哥轻轻地动了动,嘶哑着嗓子虚弱地唤道:“水……水……” 晴川见他唇瓣已经有些gān裂,显然是渴得急了,急忙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回来,然后费力地将他从chuáng上扶起,倚在自己怀里,仔细地给他餵了半杯水。 八阿哥缓缓地张开了眼睛,呆呆地看向晴川,似是好半天才认出她来,哑声问道:“晴川?” 晴川qiáng忍着眼泪,点了点头,轻声答道:“是我,我是晴川。” 他低声问她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怕我的病传染给你吗?” 晴川用手替他整理一下凌乱的头髮,平静地答道:“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如果你不在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八阿哥却虚弱地笑了笑,“这样的话真好听,能不能多听几遍?” 晴川眼中一酸,眼泪已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忙背过脸去擦了擦泪水,回过头来qiáng作欢笑地说道:“等你好了,我天天说给你听。” 八阿哥说道:“不许赖!” 晴川哽咽道:“不赖!” 他却忽地笑了,一反刚才病弱无力的模样,反手一把紧紧地抱住了晴川,笑道:“我就知道,只有真的晴川才会在乎我的生死。因为对晴川来说,八阿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的这个男人。” 晴川一下子傻住了,惊愕地看向他:“你,你……没事?” 这个时候,凝香从门外探进头来,笑道:“晴川果然是个xingqing中人,一听八阿哥重病无人照料,想也不想就跑来了,你不想想,他可是咱们大清的阿哥,那些奴才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不管他啊,更何况还有皇上和良妃娘娘呢,也容不得奴才们如此放肆啊!” 晴川回头看看凝香,又看八阿哥,“你是故意设局骗我?” 八阿哥用力地把晴川拥入怀中,宠溺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笑道:“傻丫头,要不然你怎么可能顺利地逃出宗人府?又顺利地来这里呢?” 晴川见他笑得如此开心,想起自己刚才的恐慌与担心,不由得心中恼怒,一把推开了他,怒道:“八阿哥,你太过分了!” 八阿哥见她生气,忙拉住了她,笑着道:“是是是,是我过分,可谁叫你不肯承认自己是晴川?” “我……”晴川有心解释不肯承认身份的缘由,可话到嘴边却又想起了良妃的嘱咐,还有那个已经怀了身孕的“假晴川”,不由得噎住了。 凝香笑道:“好了,你们两人不要打qing骂俏了,皇上还在偏殿里等着呢,咱们快些过去吧。” 晴川一听康熙还在偏殿里候着,心里不由得一惊,“皇上也在这里?” 八阿哥笑着点了点头,拉着她出了房间。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的灯火,虽然仍是寂静无声,却是比刚才多了一丝肃穆。八阿哥拉着晴川进了偏殿,殿中只站着康熙与李德全两人,八阿哥拉着晴川的手,跪在康熙面前,谢恩道:“老八谢皇阿玛成全。” 康熙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向晴川,问道:“你明明是真的晴川,为什么还要不承认呢?” 晴川垂头想了想,轻声答道:“因为……假的晴川已经有了身孕。” 此话一出,殿中众人都是一怔,康熙不由得转头看向八阿哥。八阿哥瞧了瞧晴川,张开嘴正yu说话,小顺子却突然急惶惶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向康熙禀报导:“皇上,八福晋劫持了良妃娘娘,要出宫去。” 康熙面色一变,急声道:“什么?她劫持了良妃?” 小顺子因跑得急了,气还有些喘不过来,点头道:“是,说是因为良妃娘娘请了太医给八福晋诊脉,八福晋就突然发难,劫持了良妃娘娘出了承干宫,这会子怕是都快到御花园了!” 八阿哥噌的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跑去。康熙也忙在后面跟了上去,急声吩咐李德全道:“快调弓弩营过去!” 御花园里,大内侍卫已是将良妃与花影两人团团围住,却迫于良妃受制而不敢上前。花影手握一柄匕首,抵在良妃的脖子上,高声叫道:“给我准备一辆马车,还有一千两银子,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了娘娘。” 八阿哥先一步赶到,闻言忙吩咐身边侍卫道:“快去照做!” “慢!”随后而来的康熙却伸手挡住了那侍卫,他抬眼看向花影,冷声说道,“朕这辈子还没被人威胁过,你以为挟持了良妃就能在皇宫里予取予求吗?朕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
第166页 良妃本就有武功在身,花影是趁其不备才突然制住了她,本想着借她逃出宫去,可没想到康熙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花影神态愈加慌乱起来,将匕首往下压了压,叫道:“你们别bi我!” 八阿哥怕母亲受到伤害,转头急切地看向康熙,求道:“皇阿玛……” 康熙抿紧了唇,突然从身旁的侍卫手中夺过弓箭来,二话不说就引弓向着花影she去。羽箭迅疾地划破空气,直直地没入花影的胸前。 花影缓缓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身前的箭翎,身子慢慢地向后仰倒过去,嘭的一声砸倒在地上,顿时香销玉殒。 良妃早已吓得呆了,错愕地看了看手握长弓的康熙,又低头看向地上已经身死的花影,腿上一软,人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康熙疾步上前,伸手去扶良妃,道:“爱妃受惊了。” 良妃抬头望向他,看着他眼中仍存的冷峻之色,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眼中的泪水慢慢地溢了出来,他刚才弯弓引箭之时,可曾丝毫顾忌到旁边的她?在他心里,皇权终究比女人重要,他都可以不顾她的xing命,那她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康熙见良妃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还以为她是被刚才的兇险吓得狠了,忙把她揽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她道:“没事了,别怕,已经没事了。”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如初,良妃却再感不到一丝暖意,只觉得冰凉无比,这样的男人,为何她还会一直爱了这么久? 康熙亲自送了良妃回宫,八阿哥与晴川也跟了过去,直到看着良妃睡下了,八阿哥才悄悄地拉着她出了承干宫。晴川一路沉默无言,待进了永寿宫的门,他忍不住拉住了她,将她的身子拥向自己,轻声问道:“傻丫头,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肯认我?” 晴川突觉得自己十分委屈,眼圈忍不住有些泛红,过了好半晌才涩声答道:“我想着……不管怎样,那孩子总是无辜的。” 八阿哥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问道:“可你这样不与我商量就私下决定,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她说她有了身孕,就是真的有了吗?你就这样相信她的话,却不肯听一听我的解释?” 晴川讶异地抬头,定定地看向他。 他却淡淡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晴川,大婚那天我曾偷偷跑去姑姑那里见你,当时就觉得你言行有些奇怪,非但听不出我的声音,连说话脾气也与往常不同。我当时只道你是因为要大婚,所以紧张的,可等到成亲那夜,却发觉面前的新娘全然不是我的晴川,她的xing子不像、言行不像,就连身上的味道也不一样。她哪里是我的晴川!” 晴川听得泪眼模煳,不禁问道:“你早就察觉出她是假的了么?” 八阿哥微笑着点了点头,温柔地替她擦了擦脸颊上眼泪,“后来她虽然用计骗我,想叫我相信她是真的晴川。可假的就是假的,装得再怎样bi真也是假的,我怎会上当?大婚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藉口公务繁忙而歇在书房,有的时候索xing连永寿宫都不回,我连碰都不曾碰过她,你说她怎么会有孕?” 晴川一怔,想也没想便问道:“那她怎么会知道你身上的特徵?” 八阿哥听了哭笑不得,答道:“她伺候着我洗过澡,若是有心,自然会记下我身上的特徵,你不是也跑到过布库房,见过我打赤膊的样子么?你就没看一看我身上有什么特徵?” 晴川一下子想起了以前她跑去布库房找他算帐,他却藉机调笑自己的事qing,她面上一红,忙辩白道:“那不一样!” 八阿哥眼睛笑得亮晶晶的,看着晴川问道:“怎么不一样?你难道当时没有看我?” 晴川见他又故意逗弄自己,不由得更是恼羞,气道:“我又没看到你身上的特徵。” 八阿哥轻笑道:“那现在看也不晚啊。” 晴川窘得面色通红,又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气得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在手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八阿哥被她咬得一惊,叫道:“你做什么?” 晴川哼哼冷笑两声,说道:“我不用看你身上的特徵,我只留下一个我自己的记号就好!” 八阿哥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笑道:“可是你咬得不够深,印记很快就会消失的。” 晴川一愣,八阿哥却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笑道:“不如让我来给你留个记号,这样的话,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说着便张嘴yu咬。 晴川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推他,叫道:“我们又不是狗,gān吗要咬来咬去的?如果你丢了,我一定能找到你,就像我丢了,你也能找到我一样。” 八阿哥本就是作势吓唬晴川,闻言不由得笑了,头一偏就吻上了她的唇。双唇相触,如同触电,两人心神都是一震,辗转厮磨间,晴川只觉得万物都旋转起来,天地间只余一个他站在那里,容她依靠,叫她安心…… 第九章 九星连珠现人间 御花园劫持事件之后,承干宫的良妃突然迷上了占星,更是不时地召钦天监的官员进宫问话。康熙与八阿哥等人只道良妃是闲得无聊才对此有了兴趣,并没怎么上心,可晴川听说了,心中却不由得暗自惊心,暗道良妃感兴趣的可不是占星,而是九星连珠的具体时间,她近来这样频繁地诏见钦天监的官员问话,那是不是代表九星连珠的时间就在近期了? 果然,过了没几日,良妃就叫人请了晴川过去,遣退了身边的宫女,对她低声说道:“额娘有件事要跟你说,钦天监已经算过了,明天便是九星连珠,穿越回现代的日子。额娘已经决定要回去了,你的意思呢?” 晴川虽然早已预料到了此事,可真从良妃这里听到这些话时,还是不由得愣住了。良妃见她如此反应,猜到她必然是放不下这里的八阿哥,不由得嘆了口气,说道:“站在额娘的角度来说,自然是希望你能留在这里跟八阿哥在一起,可是我们都知道歷史的结局,你们是不可能白头到老的。额娘不能这么自私,毁掉你的将来。所以额娘把这件事jiāo给你自己决定。如果你要走,咱们就得忘掉这里的一切,把所有的东西都当成是梦一场。如果你选择留下来,就好好过剩下不多的日子。额娘也会祝福你们的。” 晴川此刻已是心乱如麻,从内心里讲,她是极想穿越回去的,回到母亲身边,回到那个她熟悉的环境中去,不用再提心弔胆地活着,不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丢了xing命……可是,八阿哥怎么办?她上次已经试探过他,他明确地表示了不想离开这里,又怎么会愿意陪她一同穿越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呢? 他们两人歷经千辛万苦才能相守,难道她要就此放弃吗? 一边是辛苦抚养她长大的寡母,一面却是痴心相爱的他,她到底该如何选择?到底是离开还是留下?母亲只有她一个亲人,她消失了这么久,母亲是不是早已心急如焚?她怎么忍心丢下母亲不顾?可八阿哥这里呢?若是她与良妃一同消失,那么他又会如何伤心?
第167页 晴川怔怔地坐着,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像是被放在了锯上,生生地被锯成了两半,扯得她心肺剧痛。 良妃很是理解晴川此刻的心qing,若不是御花园里康熙那一箭彻底冷了她的心,怕是她此刻也无法这样决绝地离开,她轻轻地拍了拍晴川的手,温声说道:“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再来给额娘回信。” 晴川点了点头,神qing恍惚地回了永寿宫。八阿哥还在书房里处理着公务,她只在门口站了站,没进去打扰他,转身回了卧房。可躺下了,却是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心中只想着一个问题,她到底是离开还是留下? 就这样直到后半夜,八阿哥仍未回来,晴川迷迷煳煳地睡了一阵,却梦到了母亲,神qing憔悴的母亲独自一个人在大街上游dàng着,口中声声唿唤着她的名字,甚至都把路人认作了她……晴川勐地从梦中惊醒,身上早已是大汗淋漓,连睡衣都浸湿了。她呆愣愣地坐了一会儿,起身下chuáng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一口气喝下去,平復了一下qing绪,缓步走到窗前,透过窗子看向依旧亮着灯的书房。 那里依旧烛火通明,窗纸上映着八阿哥伏案的身影。他越来越受康熙的重视,太子之位已是唾手可得,他怎么能甘心就此和她离去?她又怎么能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八阿哥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八阿哥,他肩上有康熙的厚望,身边有兄弟的一心相随,身后还有依附他的朝臣。没了她,他依旧是大清的皇子,他还有着抱负,有着公务,虽然一定会伤心,但总有一天伤口会平復,会重新振作起来……可母亲呢?那个辛苦把她抚养长大的母亲呢?她如何受得住失去爱女的痛苦? 晴川痛苦地闭了眼,终于下了那个艰难的决定。 第二日一早,她去了承干宫,与良妃说道:“我与额娘一同回去。” 良妃看向她,问道:“真的决定了?回去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晴川沉默片刻,压下了心中的酸涩之意,终是点了点头,“我知道,额娘你放心吧。” 见她如此,良妃感慨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说出几句安慰她的话来,可张了口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得嘆了口气,说道:“那好,我们都回去准备准备,晚上我在火场等你。” 晴川没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回到永寿宫中,八阿哥依旧在处理公务,不知看到了什么内容,英挺的眉头便轻轻地皱了起来…… 她就安静地站在门口,默默地打量着神qing专注的他。 八阿哥无意间抬头,看到她这样呆愣愣地站在门口看他,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笑着问道:“怎么不进来?” 晴川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轻手轻脚地迈进了屋内。 他看了看桌案上堆着的公文,抬头冲着晴川歉意地笑了笑,“最近公务实在是多,你先等我一会儿。” 晴川温顺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轻声说道:“你忙你的,不用理我,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就好。” 八阿哥见她如此,讶异地挑了挑眉毛,反而搁下了手中的公文,笑问她道:“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又像是来了个假晴川呢?” 听他这样讲笑话,晴川却丝毫不觉好笑,只勉qiáng地挑了挑嘴角。 八阿哥静静地看着她,问道:“出了什么事?” 晴川摇了摇头,想了想,却又看着他问道:“八阿哥,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离开你了,你会怎么办?” 八阿哥想也不想地答道:“我会去找你。” “如果找不到呢?” 他只定定地看着她,平静地答道:“我就一直找,一直找……找到我老,找到我死。” 晴川突觉眼眶一热,她生怕再被他看出异样来,忙低下头,缓了好半天,才将眼中的湿意qiáng压了下去,忍不住低声骂他道:“笨蛋,真是个笨蛋!” 他却笑了,从桌案后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抬眼看着她,轻声问道:“晴川,你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吗?” 晴川从没听他说过自己的心愿,闻言微微怔了怔,问道:“是什么?” 他将她的双手包入掌心,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缓缓答道:“一愿大清国运昌盛,二愿阿玛、额娘身体康健,三愿携手晴川岁岁常相见。” 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簌簌地直流了下来,八阿哥见她如此,不由得有些奇怪,取了帕子去擦她的眼泪,柔声问道:“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有点怪怪的?” 晴川连忙摇头,生怕被他看出破绽来,故作轻快地笑道:“没事,被你的甜言蜜语给感动的。” 八阿哥轻轻挑眉,故意逗她道:“这……算是喜极而泣?” 想不到晴川却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说道:“你快些处理公务吧,我不打扰你了。”说完不等八阿哥答话,便转身急匆匆地出去了。 八阿哥看着她的背影,察觉出她今天的举止有些怪异,有心追出去细问,可桌上的那些公文却追得急,他想了想,叫了心腹的小太监进来,吩咐道:“悄悄地去打听一下,看看福晋这两日在忙什么。” 小太监应声而去,八阿哥在原地站了会儿,又转身坐到了桌案前,公务堆得太多,皇阿玛那里还等着他的奏报,他现在实在是没有时间去细细琢磨晴川的反常。 与八阿哥同样忙碌的还有康熙,自从早上起来批阅奏摺直到现在,忙得连午膳都还没吃。李德全担心他的身子,可又不敢进去打扰,急得在廊下直转悠,念叨道:“这可怎么办是好,皇上这会子还不肯停下来歇歇,万一累坏了圣体,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身旁的小顺子听了,想了想,低声出主意说道:“gān爹,去把良妃娘娘请来劝一劝皇上可好?” 李德全一愣,康熙现在专宠良妃,若是良妃来劝,没准会听上几句的。这样一想,他忙说道:“那还不赶紧去!” 小顺子一熘儿小跑着出了干清宫,一会儿的工夫就把良妃请了过来。李德全刚端了杯茶打算送进去,见良妃来了,忙凑了上去,看了暖阁里一眼,低声说道:“娘娘进去劝劝吧,皇上连饭都顾不上吃,只叫奴才送杯浓茶进去。” 良妃心qing十分复杂,她顿了顿,从李德全手中接过了托盘,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暖阁,将茶放到了桌案一角。 康熙无意间瞥见良妃的手,这才抬起头来,“你来了?” 良妃抿了抿唇,轻声问道:“皇上今儿很忙吗?” 康熙望着她笑了笑,“今儿特别忙,恐怕没办法去你那儿了,你早些歇着吧。”说完,又低下头去批阅奏摺。 良妃站在案旁,静静地看他。这个男人,她曾经深爱过,怨怼过,欺骗过……现在,她终于可以离开他了,可是心里为什么却感觉如此的空落与不舍?
第168页 “皇上每次批阅奏摺都喝那么浓的茶啊?茶太浓了对胃不好,下回还是让李德全他们泡淡一点儿吧。” 康熙视线还落在奏摺上,闻言只点了点头。 良妃停了停,又柔声说道:“我知道皇上日理万机,需要靠浓茶来提神,茶泡淡了不顶事,臣妾特地命人做了几个提神醒脑的香包,搁在承干宫,皇上需要的时候随时过来拿。” 康熙点头,“好。” 良妃又说道:“还有,皇上的痛风越来越严重了,平时应该少喝酒,少吃rou,特别是豆类的东西……” 良妃向来是一个洒脱慡朗的女子,很少这般唠叨过,见她今日忽地反常起来,康熙忍不住抬起头来,笑道:“好了爱妃,你要唠叨换个时辰行不行?朕正忙着呢。” 良妃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却又疾步转了回来,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康熙的腰。 康熙一下子愣住了。就听良妃把脸贴在自己背后,闷声说道:“皇上,请您记住,不管臣妾人在哪儿,心都是在您这儿的。” 康熙转过身来,轻轻地拍了拍良妃的手背,低声笑道:“年纪都一把了,怎么越来越像小孩子了?朕知道了,你先回去歇着,朕得了空就去看你。” 良妃飞快地抹了抹眼角,点了点头,转身义无反顾地向外走去。看着她的背影,康熙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良妃疾步出了干清宫,待到了甬道里,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身旁跟着的宫女看着奇怪,却又不敢问,只低着头小步地跟在后头走着,见良妃回了承干宫后就一头扎进了内殿,那宫女在门口处迟疑了一下,没敢跟着进去。 殿内隐约传来良妃压抑的哽咽声,殿外侍立的宫女闻声都有些惊慌失措,在宫里哭本就是犯忌讳的,再说良妃一直得康熙的宠,脾气又qiáng硬,众人还从未见到过她如此模样。刚才明明是干清宫里的小顺子请了良妃去干清宫的,这会子却这样回来了,难不成是挨了康熙的训斥? 众人心中暗惊,有人便凑到跟着良妃出去的宫女旁边,低声问她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那宫女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还是叫人端来热水,拧了温热的毛巾把子,轻手轻脚地迈进了殿内。她走到chuáng边,低声劝良妃道:“主子快起来擦擦吧,千万别伤了身子。” 趴在chuáng上的良妃哽咽声渐止,过了一会儿才从chuáng上爬起来,脸上犹带着泪痕,从宫女手中接过毛巾,安静地擦起脸来。宫女又小心地问道:“主子,传晚膳么?” 良妃淡淡地说道:“不用了,你出去吧,叫她们也早点下去歇着,晚上不用留人在外面值夜。” 良妃不喜欢有人给她值夜,这是承干宫的人都知道的事qing,那宫女便也没多想,在chuáng前站了站就出去了。良妃独自一人在殿里坐着,直到外面天色渐黑了下来,这才深深地吸了口气,从chuáng边站起身来,收拾好东西出了殿门。 院子里悄无人声,宫女太监们都守着良妃的规矩,一入夜就回了各自的房间,不敢随意在院中走动。良妃从承干宫一路走到火场,倒是没遇到什么人,火场中也静悄悄的,晴川还没有到。 良妃独自站在枯井旁默默地等着,心qing十分复杂,能重新返回现代是她盼了几十年的事qing,可一旦真的要走了,才突然觉得对此地是如此的不舍。 天上的星象渐渐变幻着,在不知不觉中,九颗闪亮的星星缓缓地运行到同一条直线上去,如同珠链一般,形成了九星连珠的奇异星相,耀眼的光芒从九颗亮星上she下,在半空中汇成了一道qiáng烈的光,直直地打向枯井处。 良妃先是骇了一跳,又勐然间回过神来,忙探头看向枯井内,见那原本浅浅的枯井已是幻作了一个扭曲的隧道,一眼望去只觉幽深无比,无边无尽。 这一定就是九星连珠形成的时空隧道!是时候了!良妃心中大喜,回头招唿刚刚跑进院子的晴川,“快点,快过来,来不及了。” 晴川显然是一路疾跑过来的,此刻气息十分不稳,听到良妃招唿忙向前跑了几步,可还未到跟前,脚下却又迟疑了,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八阿哥的声音,“我就一直找,一直找……找到我老,找到我死。” 良妃见晴川突然停下了,不由得大急,叫道:“快啊,快过来,再不过来又得等十四年了。” 只一瞬间,晴川突然便改了主意,她忙摇了摇头,叫道:“额娘,我不去了,你去吧,如果方便的话,帮我看看我妈妈。” 枯井上的光圈渐变渐小,眼看着九星连珠的星象就要过去,良妃再顾不上许多,独自一人纵身跳入了枯井之中。她刚刚跃入,那道光芒就勐然间消散,夜空之中,九颗行星从一条线上分离开来,慢慢地归到各自的轨道中去。 下次相会,就是十四年后了。 有值夜的太监听见火场里的动静过来查看,正好看到良妃跃入井中随着光芒一块消失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随后便惊慌失措地向外面跑了去报信。一会儿的工夫便惊动了此处的总管,带着大群的宫女太监慌慌张张地涌进了火场内,要打捞落井的良妃。可那枯井本就极浅,内里又无水,探头一看便可以将井内瞧得清清楚楚,哪里还有良妃的人影! 晴川如同一个看客一般,愣愣地看了片刻,默默地转身往外走。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枯井那里,没人注意到她,一直出了火场,到了甬道里,才迎面走过来一个身影,轻声唤她道:“晴川!” 晴川抬头,却见八阿哥从前面疾步走了过来,便怔怔地叫了一声:“八阿哥……” 八阿哥白天的时候察觉晴川有些不对劲,可他最近公务太过繁忙,一时没有工夫去细问缘由,便吩咐心腹的小太监暗中看着晴川,不料想半夜里得到小太监的奏报,说是八福晋独自一个人出了永寿宫,往火场去了。 八阿哥听完,心中暗惊,急忙往火场处找了来,却在半路上碰到了晴川。他上前仔细打量她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来了这里?刚才那边像是冒了一道光,是什么?” 晴川望着他,却不知该如何向他讲良妃突然消失的事qing。她几经迟疑,才低声说道:“八阿哥,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要撑住。” 八阿哥见她说话这般吞吐,心中更是诧异,追问道:“什么事?” 晴川张了张嘴,艰难地说道:“额娘没了。” 八阿哥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你说什么?” 晴川回头看了看那枯井,说道:“额娘没了,她掉进了井里,所有宫女太监都下去捞了,可是却捞不着。” 八阿哥愣愣地看着她,像是在看她是不是在说笑话一般,好半晌才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 晴川忙握住八阿哥的手,说道:“你冷静些,听我把话说完。” 可八阿哥此刻哪里还冷静得下来,他反手抓住了晴川的手腕,有些惊慌地问道:“你和额娘合伙骗我玩呢,是不是?她在哪里?你赶紧带我去见她。”
第169页 晴川同qing地看着他,却不知能说些什么安慰他。 八阿哥勐地甩开了她的手,绕过她大步地向着火场处走了去。晴川怕他出事,赶忙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火场内灯火通明,接到奏报赶过来的康熙立在院中,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口枯井。疑惑,悲伤,愤怒……种种qing绪齐齐涌上心头,康熙的脸色有些吓人,怒道:“这口井根本没有水,怎么可能淹得死人呢?你们个个都有欺君之罪,全部要处死。” 看到康熙发怒,慌得一院子的人都跪伏了下来,那几个看到良妃消失在井口的太监连连磕头,颤声道:“皇上息怒,奴才们不敢说谎,奴才们确实看到良妃娘娘在这个井口消失了。” 正说着,八阿哥拉着晴川从外面跑了进来。康熙见了,一把抓住他,连声问道:“老八,你告诉朕,你额娘跟朕开玩笑的是不是?就像你那次骗晴川一样,是个局是不是?你说呀,你说呀……” 八阿哥自己已然心神大乱,哪里能回答康熙的问题。 康熙似乎是急于得到求证,将他扯到那枯井旁边,指着那井口急声说道:“你来看看,这口井里根本就没水,还这么浅,你额娘怎么会消失呢?难道你相信外面的传说,把你额娘当成妖怪吗?” 八阿哥没法回答,只呆呆地站在那里。晴川看得心酸,忙上前与康熙说道:“皇上,当时臣妾也在场,臣妾也看到了良妃娘娘消失的整个过程。臣妾以为,不管是人是妖、是神是鬼,良妃娘娘进宫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伤害大清、伤害皇上的事,咱们就把她当成是天上的仙女,功德圆满飞走了吧。请皇上不要再迁怒任何人了。” 康熙一下子听怔了,良妃真的没有伤害他吗?可是他怎么觉得自己已经是遍体鳞伤了。他忽地想起白天时她在干清宫跟他说了好多话,原来她是要走了,走得这么gān净,连个尸首都不留。不,他不可以让她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不管她是仙女也好,妖怪也好,都不可以! 他转头看向那个枯井,愤怒地叫道:“李德全,封锁这一带所有的地方,找工匠把这个井给朕掘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良妃找出来,听见了吗?” 李德全此时哪里还敢劝他息怒,急忙大声应道:“嗻!” 康熙拂袖就走,怒气沖沖地回了干清宫。李德全亲自带了人将整个火场都封锁了起来,叫人将那枯井掘开,可直挖到底,也没能找到良妃的踪影。 李德全无奈,只能小心翼翼地将这个结果奏报给康熙。康熙脸色yin霾地坐在御座上,许久没有出声,好半晌才淡淡地挥了挥手,“下去吧。” 良妃就这样在宫中凭空消失了,宫中众人得到消息,有人欢喜有人愁。 永和宫中,德妃听了这个消息半天没有反应。翡翠看了看她,小心地说道:“听人说皇上把自己关屋里待了一天,第二天再出来就像不曾发生过这事一般了,如往常一样上朝,处理政事。” 德妃脸上闪过一丝苦涩,轻声说道:“皇上心里苦。” 翡翠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主子是不是要去看看皇上?” 德妃想了片刻,却摇了摇头,“现在不能去,我知道皇上的xing子,越是看着不在意,其实心中却最是在意的,良妃突然消失了,他心里定然有怨,咱们这个时候冒失失地撞上去,会惹他发火的。” 果不其然,有嫔妃见良妃突然消失了就想着趁机去邀宠,没想到却狠狠地挨了康熙一顿训斥,还被禁了足。 翡翠听到消息,忙回去告诉了德妃,奉承道:“还是主子懂皇上的心思。” 德妃刚看完十四阿哥的来信,心qing正好,闻言笑道:“毕竟跟了皇上那么久,总比那些年轻的qiáng一些。” 翡翠看她心qing好,瞥了一眼那信纸,凑趣道:“不知道十四阿哥又给主子写了些什么,哄得主子这么高兴?” 德妃一说到这个,脸上的笑容更浓,扬了扬手中的信纸,笑道:“你瞧瞧,老十四这孩子,净会逗本宫开心。他说他在蒙古爱上了一个蒙古格格,准备待在蒙古不回来了,吓得本宫汗都出来了。不过还好后面他又说,因为思念本宫,决定放弃所爱,回宫来伺候额娘。你说这孩子心眼到底是怎么长的?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看得人七上八下的。” 翡翠笑道:“那主子也高兴,不是吗?” 德妃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儿行千里母担忧,能得到一纸片语,心里自然宽慰不少。对了,最近老八那里有消息吗?” 翡翠答道:“奴婢听说皇上对八阿哥特别冷淡,连着好几次八阿哥和八福晋过去请安,都没见。” 德妃知道这是因为良妃之事,康熙迁怒到了八阿哥身上,她不由得轻轻地嘆了口气,低声道:“这良妃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得拿衣服入葬。她自己死了倒一了百了,丢下个儿子可替她受罪了。” 翡翠生怕德妃又想起良妃专宠的事qing而心qing不好,忙说道:“管他呢,这样对主子来说不是更好吗?” 德妃轻轻地点了点头,之前良妃一直受康熙专宠,捎带着八阿哥也深受康熙的重视,她正愁没法给自己的十四阿哥谋利,万想不到良妃却是自个儿绝了与康熙的qing爱,她嘆道:“也是。本来还想着得费多大的工夫,没想到连老天爷也帮忙。” “主子放心吧,主子这辈子吃了那么多苦,一定会洪福齐天的。”翡翠惯会察言观色,不露痕迹地换了话题,问道,“哎,算算日子,十四阿哥该回来了吧?” 一提到十四阿哥,德妃的烦心事顿时全不见了,只道:“说是这些天,还没谱呢。这孩子从小就随xing,半点由不得人。没准这会儿已经到京城了,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要想收服他的心啊,得好好花一番心思。” 翡翠听了便笑道:“主子不怕,十四阿哥从小就最听您的话,他不是说了吗?他是孙猴子,您就是如来佛。孙猴子就算再厉害,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她这样一说,倒引得德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骂道:“你呀,快学得跟他一样了,什么都不好就嘴甜。” 翡翠连忙笑着应道:“奴婢可不敢!” 两人正说笑着,就见有宫女从外面进来,禀报说:“主子,干清宫里来人传话,说是十四阿哥回来了,先去了干清宫见皇上,一会儿就过来给主子请安。” 德妃没想到十四阿哥这么快就进了宫,闻言又惊又喜,忙叫翡翠下去准备十四阿哥爱吃的东西。翡翠见她这样高兴,忙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德妃在殿内等得着急,不时派人去宫门看看十四阿哥来了没有,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十四阿哥才由四阿哥陪着一同进了永和宫。 十四阿哥进了门,扑通一声跪在德妃面前,给她磕了个头,笑着说道:“儿臣回来了,儿臣不孝,叫额娘挂心了。”
第170页 德妃忙上前託了十四阿哥起来,抬头细细打量他的面容,高兴地落了泪,说道:“个子高了,也黑了,你这孩子,怎么一去就不肯回来了呢!” 十四阿哥笑嘻嘻地扶着德妃走到椅子旁坐下,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额娘快别训我了,我为了早点见到额娘,催马跑了一路,这会子还饿着肚子呢。” 德妃听了,忙招唿翡翠去端十四阿哥爱吃的上来,又转过头来问十四阿哥在军中的qing况,母子两个亲亲热热地说了半晌,德妃这才看到四阿哥还一直站在屋内,脸上不觉有些尴尬,掩饰地笑了笑,说道:“老四也过来坐下吧,在那儿傻站着做什么?” 四阿哥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不了,刚才来的时候儿臣已经和十四弟聊了一路,额娘和十四弟好好叙叙吧,儿臣府里还有事,先告退了。” 他说完便辞了德妃与十四阿哥,出了宫。 待回了雍王府,金枝还等着他吃饭,见他进门,忙亲自打了水服侍着他洗漱过,随口问道:“四爷,咱们送去的紫薯皇阿玛可还喜欢?” 自从上次遭了康熙训斥之后,他便不大参与朝事了,一直在府中修身养xing,后来在后园子里开闢了一块菜地出来,种了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前几日园子里新下来了紫薯,便送了些进宫,不曾想康熙吃了很高兴,顺带着还贊了他几句。 听金枝问起这事,他便笑着点了点头。金枝见了便不由得轻轻地嘆了口气,低声嘆道:“其实就这样跟着四爷做一对农家翁也挺好的,哪怕苦点累点,可心里清净。” 四阿哥听了便愣了愣,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了握金枝的手。金枝回过神来,忙笑道:“瞧我这都说些什么胡话,四爷是个胸怀大志的人,您别和我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四阿哥笑了笑,走到桌边坐下吃饭。刚吃完饭,赵安便从外面进来了,将一个不起眼的小匣子jiāo给了他,又说道:“畅欢楼送来的。” 四阿哥轻轻地“嗯”了一声,打开那匣子,从中掏出一本帐本出来,随意地翻看了几眼,却见其中夹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蝇头小楷:今晚子时,畅欢楼一聚。他微微一怔,身旁的金枝已然偏头凑过来,奇道:“谁啊?” 他淡淡说道:“年羹尧。” 金枝更是奇怪,“他不是你的人吗?怎么见个面还做得如此神秘?” 他心中也是疑惑,闻言不由得说道:“我也想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畅欢楼坐落在东城郊,虽是叫作“楼”,但看起来却更像是一座极大的宅院,内里没有散座,只有雅间,而且每处雅间都离得极远,其间或有山石阻挡,或有糙木掩映,胜就胜在清静幽雅,环境宜人。 四阿哥没有骑马,只乘了一顶不起眼的青呢小轿,待在畅欢楼的角门外下了轿子,早已有小厮提着灯笼等在外面,引着他往门内走去。一进门便是树木掩映的园中小径,弯弯绕绕地行了片刻,空气中蕴含的水汽突然浓了起来,再绕过一处绿藤,视线勐然开阔,一汪娴静的湖泊迎面而来,水中波纹在月光下泛出粼粼的波光。 脚下的青石板路一直延伸向湖面,由几根结实的石柱子架着,一直通到湖面上的凉亭中去。在前面打着灯笼引路的小厮垂手退了下去,他脚下顿了顿,缓步往亭中而去。 亭中并未点着灯火,只有皎洁的月光从夜空中洒下,亭子四周悬挂的轻薄的纱幔被湖面的柔风轻轻地拂起,隐约露出里面静坐的人影来,却不是年羹尧,而是个背影窈窕的年轻女子。他心中不免诧异,脚下便顿了顿,停在了亭子边上。 亭内的女子转过身来,月色下看去,只觉得其眉目如画、面洁如玉,竟是说不出的柔媚动人。四阿哥一时愣住了,好半晌才迟疑地问道:“素言?” 素言轻轻一笑,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冲着他纳了一福,笑问道:“不错,正是素言。四阿哥是高兴呢,还是失望?” 四阿哥没想到她还活着,见她突然出现心中自然是高兴的,答道:“高兴,当然高兴!你知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很内疚。” 素言只轻轻地弯了弯唇角,“是吗?那我所做的一切就没有白费了。” 四阿哥闻言微微怔了怔,联想到年羹尧前后的不同,还有这个突然冒出来为他收集消息的畅欢楼,他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问道:“年羹尧是你的人?” 素言点了点头,露出一丝轻笑,轻声答道:“怎么办呢?你不爱我,可是我的心还在你身上,我总想着,即使不能跟你在一起,也能帮你做点事,可是当我知道你和晴川并没有在一起时,我的心就开始烧火,我渴望见到你,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是不是很寂寞?是不是需要找一个人倾诉?” 四阿哥沉默片刻,问道:“所以你就cao控年羹尧,并开了这家畅欢楼?” 素言点头道:“是,我要向你证明我的实力,我要你——娶我。” 四阿哥却愣住了。 素言自嘲地笑了笑,抬眼看向他,缓缓地说道:“我做不了你心里的那个人,就要做对你最有用的人,我要你一生一世都离不开我。” 四阿哥看了看她,问道:“你不是一直不喜欢斗争么?” 素言笑了,“跟你比起来,个人的喜好已经不重要了。” 四阿哥心中既感动,却又有些苦涩,这个女子从最初到现在都这样爱着他,可他的心却早已死去,面对这份qing,他实在是无以回报,与其再欺骗她的感qing,不如就此放她走。他沉默片刻说道:“不必了,我已经伤过你一次了,不想再伤你。”说完便转身向亭外走去。 “眼下你的处境你自己清楚,论兵力你比不上十四阿哥,论威望你又比不上八阿哥,而我手里不只有畅欢楼,还有年羹尧的军队,只有跟我联手,你才有筹码跟他们对抗。” 四阿哥步子顿了顿,却没停下,只继续往前走。素言从后面追上来,拦在他的面前,抬眼盯着他说道:“你一向只求结果,不问过程,为什么对我例外,难道我真有那么差吗?差到你宁可失去江山也不愿意面对我?” 四阿哥见她误会了自己,不由得苦笑道:“素言……” 素言面上却是一片坚定,“你说你不想伤我,可是你已经把我伤透了,我的伤口好大,这辈子都结不了痂。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沉沦?至少,在我的记忆里还可以留下跟你一起携手的经歷。” 四阿哥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后才轻声问道:“你不后悔?” 素言摇了摇头。 “哪怕你永远也替代不了我心中的那个人,你也不后悔?” 素言的眼眸中含了泪水,摇头道:“不后悔!从你把我带出戏班那时起,我就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四阿哥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轻轻地拥住了她。
第171页 素言将头埋在他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辛苦了那么久、算计了那么多,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这个男人的身侧。她曾经非常卑微地等着别人来赏赐,结果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后来她才明白,无论要什么,都要自己去争取,假如谁要阻止她,就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四阿哥娶了一位新侧福晋,是大将军年羹尧的妹妹。 金枝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娇蛮任xing、只知拈酸吃醋的四福晋,四阿哥为什么要娶年羹尧的妹妹,她心里很清楚。自从十三阿哥被圈禁之后,四阿哥便等于被斩断了一条臂膀,在朝中更加孤立无援起来。眼下娶了年羹尧的妹妹,便等于把年羹尧拉进了己方的阵营,他手中的兵权,将会成为四阿哥最大的助力。 可即便明白,金枝心中还是难受,她便又劝自己,她嫁的不是普通人,是皇家的阿哥,就该是三妻四妾的,以后万一成了皇帝,还将会有三宫六院。 直到纳年侧福晋入府那日,金枝坐在椅上受她的茶,这才惊愕地认出眼前跪的年侧福晋竟然是死而復生的素言!金枝愣愣地看着她,一时连茶都忘了接了。 四阿哥瞥见,只怕金枝又是吃醋,便低声提醒道:“接茶。” 金枝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四阿哥,又回过头来看素言,半晌之后却露出一丝苦笑,千方百计地嫁进来又如何?不过是和她一起守着一个空壳子罢了。她轻轻地笑了,将早已备好的见面礼递了出去。 四阿哥见金枝并未发难,不由得松了口气,叫人送了素言回房,自己则往外院而来。 外面的席上正热闹,因十四阿哥是刚刚回京,一伙子阿哥都在灌他酒,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将他灌得烂醉。四阿哥一出来,众人便又转移了目标,笑着向他这个新郎官敬起酒来。四阿哥笑着饮了几杯,见一旁的十四阿哥已是醉得高了,忙命赵安将他先送回宫去。 十四阿哥回了宫,却没去阿哥所,而是来了永和宫见德妃,不料康熙却正在德妃这里。翡翠一看十四阿哥醉醺醺地进来,生怕他惹得康熙不快,急忙在院子里截住了他,好言劝他道:“十四阿哥,你喝醉了,奴婢扶你回去休息吧。” 十四阿哥却不肯走,大笑着高声叫道:“我没醉,你放开我,我还要喝……谁能喝得过爷?十四爷我可是喝遍三军无敌手的!” 他说着一把甩开了翡翠,往殿内走去。 德妃刚刚向康熙夸过了十四阿哥孝顺懂事,没想到他就喝了个烂醉回来,吓得脸色都变了,见他踉跄着进来,赶紧扶住了,训斥道:“怎么喝成这样?” 十四阿哥笑道:“今儿四哥娶亲,我高兴。” 德妃怕他没看到康熙,再说出什么醉话来,忙提醒他道:“还不快给你皇阿玛行礼!” 十四阿哥这才看到康熙,哈哈一笑,转身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叫道:“儿臣参见皇阿玛!” 康熙已是心中不喜,皱了皱眉头,说道:“好大的酒气,快带他回去休息。” 德妃忙叫宫女扶了十四阿哥回阿哥所,自己则赶紧在康熙面前圆融道:“皇上,老十四平时不是这样的,他……” 康熙冷声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给他打圆场,喝酒没节制的人,做其他的事就更没节制了。” 正说着,李德全端着一盘子蒸熟的紫薯进来,恭敬地说道:“皇上,紫薯好了。” 康熙转头看了一眼,见到紫薯不由得想起四阿哥来,对德妃说道:“要论成熟稳重你小儿子恐怕连你大儿子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这老四平时看着不怎么样,却在家里亲力亲为,又将自己种的紫薯送了来给朕吃,不论东西如何,只这片孝心就难得!” 德妃垂头听训,可心中却有些复杂,眼下八阿哥失宠,正是老十四在康熙面前露脸的时候,没想到却被老四夺了头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想个法子替老十四扳回这一局才好。可要怎么做才好呢?既要达到目的,又不能叫人猜到她的身上来。 德妃心中飞速地盘算着,眼光瞥过李德全手中的紫薯时顿时一亮,心中便有了主意。她恭顺地听康熙训完,见李德全将紫薯端到了康熙面前,便柔声说道:“皇上还空着肚子,吃了这个要难受的,还是等进了晚膳再吃吧。” 德妃说着便将紫薯接过来递给了身旁的翡翠,给她使了个眼色。翡翠微微一怔,便端着紫薯退了下去。 康熙没在意,在永和宫用了晚膳,待吃过了饭,德妃才又亲自将紫薯端了上来,服侍着康熙吃了些,笑道:“老四这孩子是有孝心,自己还专门种了这些东西,听四福晋说他还在园子里种了菜呢,说到时候摘了就送宫里来,给皇上尝鲜。” 康熙闻言笑了笑,正yu说话却忽地脸色大变,一阵急咳之后便吐了一口血出来,人急促地唿吸了几下,一下子往后倒了过去。众人一看大惊,德妃更是惊慌失措地叫道:“快叫太医!叫太医!” 小顺子忙火急火燎地往太医院跑了去,德妃顿了顿,又急忙对翡翠叫道:“快叫十四阿哥过来,叫他过来。” 太医很快便来了,跪在chuáng前给康熙诊脉。十四阿哥并着九阿哥、十阿哥几人也随后赶到,不一会儿,八阿哥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德妃微微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几步,走到后面低声问翡翠道:“怎么老八他们也来了?” 翡翠压低声音答道:“奴婢去的时候,十四阿哥与九阿哥他们在一起说话,九阿哥他们就一起来了,不知道八阿哥怎么得到了消息。” 德妃闻言已是明白,定是老九他们给老八传了消息,所以老八才能这么快就来了。她见太医从chuáng边起身,一时没有时间再理会这些,连忙走上前去,急声问那太医道:“皇上怎么了?” 太医也是惊得满头的汗,答道:“皇上是中了毒,臣这就去配解药。” 德妃便忙催促道:“快去,快去!” 那边九阿哥已然在询问李德全康熙为何好好的会中毒,李德全哪里敢说,只用眼瞄德妃,德妃见了,便淡淡地说道:“皇上是吃了老四送来的紫薯才昏倒的,老四虽然是本宫生的,本宫却不能包庇他,已叫宗人府去拿人了。” 九阿哥被她堵得无话可说,只向着德妃鞠躬道:“娘娘无私,老九敬佩。” 正说着,太医端了两碗药进来,连头也不敢抬,只颤声说道:“臣刚刚配制了两碗解药,只是这解药非常兇勐,多用一点点就足以致命,在确定安全之前不敢给皇上服用。” 话音刚落,康熙一阵急咳,又吐了一口血。 德妃见状更是惊慌,急道:“哎呀,这……这可怎么办呢?再不用药,万一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这样吧,老十四,你过去替皇阿玛试一下药。” 十四阿哥没想到她会突然点到自己头上,不禁一愣,“我?” 德妃见他一脸茫然,不由得大急,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着眼色。十四阿哥却愣在了当场,一动不动。立在康熙chuáng头的李德全便偷偷地瞥了八阿哥一眼,暗中使了个眼色,本来立在后面的八阿哥突然走上前来,从太医手中端起一碗解药一饮而尽。
第172页 众人一时都愣了,八阿哥喝gān了药,这才说道:“十四弟统帅三军,是国之栋樑,怎么能轻易试药呢?还是让我替皇阿玛尽孝吧。” 太医见他喝了药,忙说道:“八阿哥,请把手给我。” 八阿哥闻言将手腕递上前去,太医切了会脉,松了口气,说道:“脉象平和,看来这个药的用量是对的。” 李德全忙说道:“那……那还不赶快给皇上服下。” 太医上前,小心地给康熙餵了药,过了没一会儿,康熙的脸色就缓和过来,唿吸也平稳了许多,又等了一会儿,人便清醒了过来。 殿中众人大喜,李德全凑到康熙身前,抹着泪问道:“皇上,您觉得怎么样?刚才可是把德妃娘娘和众位阿哥们吓坏了,那解药xing子兇勐,八阿哥为了您以身试药,看他无事这才给您服了的。” 康熙缓缓地点了点头,视线在屋中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八阿哥身上,嘆道:“老八,你很好。” 八阿哥上前跪在了康熙chuáng前,红着眼圈说道:“只要皇阿玛平安健康,儿臣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康熙点头道:“老八留下来,其他人都先下去吧。” 德妃轻声叫道:“皇上……” 康熙只说道:“下去。” 德妃无奈,只得随着众人出去。片刻工夫,殿内就只剩下康熙与八阿哥两人,康熙默默地看了八阿哥一会儿,低声道:“这段日子你受委屈了,你是个好孩子,你额娘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朕不该迁怒于你。” 八阿哥闻言却将头伏在chuáng边忍不住痛哭失声,那哭声极压抑,听得康熙心中也酸涩起来,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长长地嘆了口气。 永和宫院中,九阿哥等人俱已离开,只十四阿哥还留在德妃身边。德妃望一眼殿内,有些气恼地问十四阿哥道:“刚才叫你为皇阿玛试药,你为什么要犹豫?” 十四阿哥因醉酒,脑子直到现在还有些昏沉,闻言噎了一噎,心虚地答道:“我……我没准备。” 德妃听了这话更是气恼,训道:“一句没有准备,就让老八把风头给抢了,你知不知道……事关……”她想说此事事关储君之位,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说道,“事关你皇阿玛的生死!” 十四阿哥没听出德妃话中之意,还道她只是为了自己争宠,不禁顶嘴道:“皇阿玛的命是命,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德妃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下子愣住了,“你说什么?” 十四阿哥叫道:“四哥还常常跟儿臣说额娘偏心儿臣,可是到这一刻儿臣才发现,额娘心里只有皇阿玛一人,四哥被宗人府抓走了您不问,儿臣的生死您也不管,儿臣真不知道,在您心里我们到底是不是你儿子,是不是?”说完竟怒气沖沖地转身走了。 德妃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脸色都变了,翡翠见了忙上前劝道:“主子,十四阿哥还小,仓促之间要他决定生死的事,难免会有犹豫。怪只怪人算不如天算,部署了这么久,还搭上了四阿哥,结果却白白地便宜了八阿哥。” 康熙还歇在永和宫中,德妃就是有满腔的怒火也不敢发,闻言只好长长地吐了口气,低声说道:“老四不会有事,紫薯是他进献的,要是他真的下了毒,皇上死了,他能脱得了关系吗?就算天底下最笨的人也不会做这种蠢事。皇上又怎么会算到他头上呢?” 翡翠听了,佩服道:“原来主子全部都算好了。” 德妃低声嘆道:“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本宫的儿子,本宫怎么会要他的命呢?本宫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拉开他跟皇上的距离,顺便给老十四一个机会,没想到……算了,时间长着呢,慢慢来吧。” 刚说完,却见李德全送了八阿哥从殿内出来,李德全见德妃等在院中,上前行礼道:“德妃娘娘,皇上叫奴才送八阿哥回去。” 德妃略点了点头,转头又见八阿哥眼圈微红,显然是刚刚哭过,猜他必然是在康熙面前说了些煽qing的话,心中不免十分愤恨,可面上却未露出分毫来,只慈祥地说道:“你皇阿玛这里有本宫照看着,不用担心,你也受累了,早点回去歇一会儿吧。” “那就有劳娘娘了。”八阿哥轻轻地点了点头,随着李德全往外走了。 李德全一直将八阿哥送到了永寿宫,在宫门外停了下来,恭声说道:“奴才还得赶回去伺候皇上,就不送八阿哥进去了。” 八阿哥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块西洋怀表来塞入了李德全手中,低声说道:“这次多亏李谙达帮忙,我才能在皇阿玛面前立下一功,老八在此谢过了。” 李德全作势推辞了一下,便飞快地将怀表纳入了袖子中,笑道:“八阿哥乃人中龙凤,将来必定前途无可限量,老奴也是捡着高枝攀,八阿哥千万不要客气。” 八阿哥闻言淡淡地笑了笑,又说道:“近日皇阿玛有什么动静,你一定要尽早告诉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李德全满脸堆笑,“奴才听八阿哥的,奴才先告退了。” 八阿哥看着李德全离去,这才转身进了宫门,刚一进去,却见晴川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拐角处。八阿哥猜她已是听到了自己与李德全的对话,笑了笑,问道:“你都听到了?” 晴川轻轻地点了点头,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一定要这样才能在这里生存吗?” 自然是只有这样算计着才可以在这宫中生存,以前他还有额娘可以依仗,现在额娘没了,就只剩了他自己,还有他身后的晴川。他嘆息一声,将她拉入了怀里,轻声说道:“如果是我一个人,就过一天算一天了。可是现在我还有你,还有家,就不能不让自己qiáng大一些。” 晴川心里难受,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他却摇了摇头,“不,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嫁给了我,却没有让你过好日子……” 晴川一想到自己还对他瞒着良妃离去的实qing,心中便觉得愧疚,忍不住说道:“是我对不起你。” 他将她搂得更紧,只低声说道:“是我,是我。” 晴川见两人这样争来争去,不由得失笑出声,“我们两个都别争了,我们是夫妻,应该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才对。” 八阿哥也笑着点了点头,温柔地替她把脸边的碎发挽起,说道:“以后的路不知道还有多少荆棘,但你放心,我会走在前面。刀来刀先砍我,剑来剑先刺我,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晴川再没说什么,只安心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身上。 康熙这毒去得极快,只在chuáng上歇了一日便无事了。果真如德妃所料,康熙并未追究四阿哥的责任,很快就将他从宗人府放了出来。十四阿哥却一连几天都不来给德妃请安,竟是和德妃赌上了气。德妃既是伤心又是生气,她辛苦半生,为的就是给十四阿哥争个好前程,想不到他非但不领qing,还和自己较上了劲。
第173页 就这样僵持了几日,四阿哥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亲自劝了十四阿哥来给德妃请罪。德妃从来就宠爱这个小儿子,见他肯低头,心中的气就先消了一半,待十四阿哥又撒娇耍痴地哄了她几句,前几天的事qing便不了了之了。 十四阿哥说还要去布库房练拳,待了没一会儿就走了,倒是四阿哥留了下来,坐在那里陪着德妃闲话。德妃对这个儿子心中多少有些内疚,聊了几句后忍不住问道:“你从小到大都一直责怪额娘偏心,帮着老十四。这一次我们母子失和,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好机会吗?你怎么反而帮起老十四来了?” 四阿哥顿了顿,答道:“因为儿臣想通了。” “哦?”德妃不觉有些奇怪,就听四阿哥淡淡答道:“这几年一直在争一直在斗,表面上看好像输输赢赢,可是结果连个十三弟都保不住,回头想想额娘说得还真有道理,当皇上有什么好?除了受苦受累,就是提心弔胆,与其这样,还不如当个亲王,逍遥快乐地过一辈子。” 德妃闻言大喜,盯着四阿哥问道:“你真这样想?” 四阿哥自嘲地笑了笑,答道:“不这么想又能怎么样?儿臣在朝中一无人脉,二无兵马,半点胜算都没有。万一真的斗起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像十四弟,有额娘匡扶,赢的机会很大……”他说着,却起身给德妃跪了下来,正色道,“儿臣愿意协助额娘力保十四弟登位。” 德妃见他神qing诚恳,不似说谎的模样,只道他是真的看开了,弯下腰去把他扶了起来,欣慰道:“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有了你的帮助,你十四弟一定会事半功倍的。老十三那里,也是他的命,不要太内疚了。” 四阿哥垂下眼帘,只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 德妃这里想得极好,十四阿哥虽有军功在身,可毕竟久不在朝中,而四阿哥却对朝事极为熟稔,有了他的相助,十四阿哥行事必然就会顺利许多。可叫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十四阿哥回来后和自己同母的四阿哥并不亲近,反而是和八阿哥他们越走越近了。 原来十四阿哥出生时,德妃身份已是高了许多,可以自己教养儿子,而不用像刚生下四阿哥时那般,得把儿子送到比她身份高的佟贵妃身边教养。这样一来,德妃对这个养在自己身边的小儿子难免骄纵些,后来十四阿哥又去了军中,几年下来更是养成了桀骜不驯的xing子。 这次回朝后,德妃虽然有意叫两个儿子亲近些,可十四阿哥却不喜四阿哥yin沉冷清的xing子,反倒是觉得为人谦和的八阿哥更磊落一些。九阿哥等人又是故意要拉拢他,没多少时日,十四阿哥竟然和八阿哥那伙子人越走越近,隔三差五地就去永寿宫里坐上一坐。渐渐地,捎带着和八福晋晴川也熟了起来,只觉得她慡朗大气,比雍王府里的那位四福晋qiáng了不是一星半点。 十四阿哥总和八阿哥他们混在一起,德妃看了却是越发地着急起来,只怕十四阿哥xing子单纯,别再被人利用了去。又见康熙迟迟不立太子,便猜他是在八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人之间摇摆,总琢磨着得想个法子叫八阿哥彻底失了康熙宠信才好。 这一日,德妃又跪在佛堂里祈求康熙早日立十四阿哥为太子,翡翠轻手轻脚地从外面进来,走到德妃身边低声禀报说皇上吩咐宫人收拾承干宫,将良妃以前用过的衣服首饰通通拿去火场烧掉了。 德妃听了心中一动,抬头静静地看了佛龛里的观世音像片刻,忽地问翡翠道:“翡翠,我记得八阿哥的丹青好像不错?” 翡翠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个来,闻言点头道:“是,连皇上都说他的画举世无双,连如意馆里的画师都比不上。” 德妃轻轻地笑了笑,“这就好办了。” 她从蒲团上站起身来,转身向外走着,吩咐翡翠道:“你去永寿宫把八阿哥请来,就说本宫有事求他。” 翡翠不知她这是何意,又不敢问,忙去了。过了一会儿,八阿哥随着翡翠来了永和宫,先给德妃请了安,恭声问道:“不知德妃娘娘召见有什么吩咐吗?” 德妃叫宫女给八阿哥上了茶,温和地笑了笑,说道:“八阿哥,本宫听说你的丹青画得不错,过几日就是观音诞辰了,本宫想跟你求一幅观音像挂在钦安殿里,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八阿哥稍稍有些意外,“娘娘抬举,老八愧不敢当。” 德妃却笑道:“哎,这是功德,又不是沽名钓誉,你就别谦虚了。” 她话已至此,八阿哥不好再推辞,只好应下了,见德妃再没别的吩咐,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永寿宫里,晴川一听德妃竟然求八阿哥画幅观音像,不免也是奇怪,说道:“如意馆里什么样的画师没有啊,为何还偏偏要你来画?她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有什么yin谋?” 八阿哥也怀疑到了此处,可又想不透德妃能设什么yin谋,不过既然答应了她,眼下也只能先将观音像画好了。他便说道:“先不管那么多了,还是先把画像画好,其余的就随机应变吧。” 画观音像与画别的不同,既是菩萨的画像,首先就要心诚。八阿哥怕德妃挑出什么毛病来,这两日专门辞了琐事,焚香沐浴了,这才由晴川伺候着在书房里画观音像。没想到眼看观音像就要画成的时候,李德全却偷偷地来了。 八阿哥叫人将他引进了书房,笑着问道:“李谙达来有事?” 李德全瞄了一眼书案上的观音像,说道:“老奴刚才有事去了趟如意馆,瞧见里面有个画师正给德妃娘娘画观音像,说是德妃娘娘要得紧,明天就要的,所以那画师一直在赶工。老奴就随意地瞧了一眼,这一瞧却是吓了老奴一跳,八阿哥猜老奴看到了什么?” 八阿哥眉梢一挑,问道:“李谙达看到什么了?” 李德全答道:“老奴看到那观音模样却和良妃娘娘一模一样。” 八阿哥听了面色不动,只垂目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晴川却是不由得惊讶,惊问道:“你说的事是真的吗?” 李德全答道:“老奴哪敢骗人啊!” 晴川沉吟一下,转头看向八阿哥,说道:“如果画像换成了良妃娘娘的样子,皇上看见了肯定生气,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八阿哥,我看你不如回了德妃娘娘,就说你心烦气躁画不了。” 八阿哥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次推了,下次换了招儿怎么办?” 晴川不免奇怪,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八阿哥想了想,答道:“我画完之后会jiāo给老十四保管,我会告诉他这幅画很重要,让他半刻都不离身,到时候德妃娘娘顾忌她的儿子,一定不敢有所行动。” 晴川想了想,却觉得这样不妥,不由得问道:“那万一她偷偷把画换了呢?” 八阿哥笑了笑,说道:“我不是说了吗?让老十四半刻都不离身,如果她企图换这幅画,被老十四知道了,以老十四的xing格,一定会跟她闹翻的。届时她收拾母子关系都来不及,哪还有工夫来对付我们?”
第174页 一旁的李德全笑着贊道:“高,高啊!” 晴川却没有出声,总觉得这个法子看似不错,却是个有破绽的。 八阿哥特意叫了十四阿哥来,将观音像郑重地jiāo给了他送去永和宫给德妃看一看。 德妃见是十四阿哥把观音像送了来,不免有些诧异,待看过了那画像便叫翡翠去接过来收好,不料十四阿哥却是避开了,说道:“八哥说了,这幅画特别重要,不能随便让别人碰,要我给额娘看过了,亲自送到钦安殿挂起来。” 他这样一说,德妃顿时明白八阿哥已经有所防备,所以才叫十四阿哥看着这画。她笑了笑,说道:“哎呀,再重要你也不能抱着不撒手吧?额娘给你准备了糕点,你先放在桌子上,把糕点吃完了再拿走。” 德妃说着便给翡翠使了个眼色,吩咐她去给十四阿哥倒茶。翡翠会意,略略点了点头,给十四阿哥倒了杯茶水端过来,可递给他的时候手上却是一抖,一下子将茶水扣在了他的身上。 十四阿哥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擦着身上的茶水。翡翠吓得跪在了地上,连声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十四阿哥,你没事吧?” 十四阿哥长日混迹在军中,根本不在意这些小事,只笑道:“没事。” 德妃便说道:“你这样子不像话,翡翠,你伺候着十四阿哥到后面换身gān净的来。” 十四阿哥想了想,便起身跟着翡翠去了后面换衣服,过了一会儿回来,见德妃还在桌边坐着,指着桌上的画轴对他说道:“你赶紧过去吧,可要挂好了,记住了,挂上了先不要打开,等明日你皇阿玛去的时候再开画。” 十四阿哥笑了笑,说道:“额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怎么做,你就放心吧。”说着便拿着那画去了钦安殿,指挥着太监们将画轴挂在了供案前。 第二日便是观音诞辰,康熙亲自带了德妃往钦安殿来给观世音上香。殿中新换上的观世音画像还未打开,待康熙与德妃虔诚地在供案前跪下之后,李德全这才高声吩咐小太监道:“开画。” 有两个小太监小心扯住了捆缚画轴的细绳,将画轴慢慢向下拉开。正在此时,十四阿哥却从殿外沖了进来,急声叫道:“不要!” 殿中众人都是吓了一跳,齐齐转头看过去。十四阿哥却是抬眼看向那刚被展开的观音像,面容明显一愣。康熙不由得皱了眉,问他道:“这是做什么?” 十四阿哥勐地回过神来,灵机一动,低下头小心地答道:“儿臣想着和皇阿玛、额娘一起参拜观世音菩萨,不料却来晚了,刚才生怕赶不上了,一急之下就喊了一声,想叫皇阿玛和额娘等等儿臣。” 康熙见他行事如此毛躁,心中难免有些不喜,却不愿在此时训斥与他,闻言便没说话,只沉了脸转回身去继续参拜观世音,抬眼一看却是愣住了,只见那画像上一片水渍,连观世音的头脸都已经被浸得模煳不清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康熙冷声问道。 李德全闻言忙上前去查看,待仔细地看了看那画像,又抬头看了看屋顶,这才回过身来禀报导:“回皇上的话,昨夜里下了点雨,这钦安殿多年失修,上面漏水,把画像给弄破了。” 康熙闻言大怒,“这内务府到底是gān什么吃的?屋子都漏成这样了,还不维修?这样大好的日子,就给他们毁掉了。传旨下去,每人各打三十大板。” 自从良妃消失之后,康熙的xing子就bào躁了许多,李德全听他这样吩咐并不奇怪,应了一声,忙小心地退了出去。待出了钦安殿,却看到晴川正等在甬道里,他见左右无人,便走了过去,小声说道:“八福晋料得不错,画已经被换过了。还好你让老奴把屋顶上的瓦片给揭了,昨天晚上下了点小雨,水漏一直漏个不停,就把画给弄破了,皇上没有发现。” 晴川也大大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李德全有意奉承她,便说道:“八福晋真聪明,这样的法子也能想到。” 晴川低声嘆道:“不是聪明,是没有办法。” 昨天她就一直在想,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十四阿哥身上是不是可靠?万一他跟他母亲是一条心的怎么办?再者,德妃娘娘平时为人谨慎小心,口碑极好。她要做一件事一定是深思熟虑,把什么地方都想透了,区区换一幅画怎么可能难倒她呢?所以无论挂上去的是真画还是假画,把画毁去是最可靠的方法。反正八阿哥的画已经画了,屋檐上漏水就怪不到他身上去了。唯一缺德的就是内务府那帮人得受点罪,不过为了自保,也没办法了。 她想了想,又jiāo代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八阿哥。他如果问起来,你就说十四阿哥护画成功,没出任何事。” 李德全听了却有些不明白,不解地看向晴川。 晴川本是不愿因此事而影响八阿哥与十四阿哥之间的兄弟qing义,可她却不用将这事说给李德全听,便只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女人嘛,在背后指点江山就够了,别在场面上赢过男人去,这样不好。你懂吗?” 李德全忙点头笑道:“老奴懂了,老奴先去办事了。” 晴川点了点头,又瞥了钦安殿一眼,自己也转身回去了。 再说康熙那里,因偏偏赶在观音诞辰这天出了这事,又因此责罚了奴才,心里便觉得有些晦气,在钦安殿里待了一会儿就去了干清宫。 德妃送走了康熙,便吩咐殿内的宫女太监们道:“你们都出去,本宫和十四阿哥在这里静一会儿。” 众人不敢违抗,全都小心地退了下去,片刻之后,殿内便只剩下了德妃与十四阿哥两个。德妃转头看向儿子,见他正气唿唿地瞪着自己,问道:“你都知道了?” 十四阿哥讥诮地笑了笑,答道:“额娘瞒得好,儿臣本是不知道的,偏偏昨日里在额娘那里换衣服的时候落了些东西在额娘那儿,儿臣就想着自己去拿回来,没想到正好撞见翡翠处理八阿哥的画。儿臣这才知道额娘手段厉害,竟把儿臣手中的画早就换了下来。” 德妃听了不由得嘆了口气,想要与他解释,只刚张了嘴,“老十四……” 十四阿哥却打断了她的话,失望地说道:“我以为我的额娘是一个善良、贤德、知书达理的好人,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象,假象……” 德妃听他这样说,不禁又气又急,气道:“儿子,你不能这么说我,额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十四阿哥冷笑,反问道:“为我就要伤害我的兄弟吗?” 德妃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年纪小,不懂得人心险恶,你以为他们对你好就是兄弟了吗?皇宫里笑里藏刀、兄弟相残的事还少吗?” 没想到十四阿哥却大声叫道:“我不管别人怎么样,但八哥他是个好人。他用真心跟我jiāo流,我能感受得到。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不允许!”
第175页 德妃一下子差点没气背过气去,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从小未经歷过挫折,这才养成了这么一个单纯的xing子,她怒道:“你为了一个外人,就对着你额娘大唿小叫的,那你额娘这二十多年来对你的悉心呵护,对你的真心,你就感受不到吗?” 十四阿哥自是知道额娘对自己的疼爱,见她发怒,只得跪了下来,说道:“我知道额娘疼我爱我,什么都为我着想,但是我不想做皇帝,不想踩着自己兄弟的鲜血往上爬,我只想快快乐乐地生活,和兄弟们好好相处,过问心无愧的日子。额娘,你可以成全我吗?” 德妃却失望地摇了摇头,“儿子,你实在太天真了。这个世上从来都是成王败寇,哪有那么美好的事?你今天让着他们、维护他们,哪一天他们做了皇帝,会怎么对你,你知道吗?额娘年纪大了,死了也无所谓。可你还年轻啊,额娘希望看着你有儿子、有孙子,子子孙孙绵延下去,你明白吗?” 十四阿哥见她如此顽固,不由得抬头看她,冷笑道:“额娘,我看你是在后宫里待久了,已经不相信什么是真心了。可是我还相信,我相信假如八哥当了皇上,他一定会对我很好的。我宁愿到最后我看错了,去承受后果,也不要未雨绸缪,枉害了自己的兄弟。”说完便给德妃磕了个头,起身向外走去。 德妃气得身子发抖,颤声问他道:“你要去哪里?” 十四阿哥头也不回地答道:“这里真的不合适我,我要回军营。” 德妃气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一下子就栽倒在了地上。 十四阿哥很快就向康熙请旨回到军中,说自己已是习惯了军中生活,想要再回军中开疆拓土。康熙没多想,便允了。德妃心中有苦却无法说出口,十四阿哥刚走,她就大病了一场。 四阿哥带了已成为年侧福晋的素言进宫来给德妃问安。这还是素言成为侧福晋后第一次来见德妃,四阿哥娶她那日,正逢康熙因吃紫薯而中毒,四阿哥被宗人府一连关押了几日,后来虽无罪出来了,却也把带她进宫这事给撂下了。现在听说德妃病了,四阿哥想了想,便带着素言进了宫,一是探望德妃,二是顺便也叫德妃见见素言。 德妃还病歪歪地躺在chuáng上,见素言进来却吓了一大跳,失声叫道:“你……你不是那个死掉的素言吗?你怎么在这里?” 四阿哥闻言忙替素言答话道:“额娘,你别害怕,她是儿子的年福晋,她只是像素言,但不是素言。” 德妃这才放下心来,与四阿哥说了没两句,却又想起了负气出走的十四阿哥,忍不住垂泪道:“老十四这孩子就是倔啊,他怎么就理解不了额娘的一片苦心啊。” 四阿哥听了心中很不是滋味,沉默了一会儿才劝道:“十四弟只是去军中待段时间,过不多久就会回来的。” 德妃却是一个劲儿地摇头,“不,他不会回来了,他恨我,他恨我呀……”说着,又突然抓住了四阿哥的手,殷切地说道,“老四,额娘现在只剩下你了,你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帮你十四弟把江山拿下来。” 四阿哥一时愣住了,想不到德妃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德妃见他不语,只当他是反悔了,不由得紧张地问道:“你答应过额娘的,不会反悔吧?” 四阿哥笑了笑,温声答道:“额娘你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反悔的。你先吃药,然后躺下来歇一会儿好不好?” 德妃听了这才放了心,由着四阿哥服侍着吃了药。翡翠端了漱口的茶水过来,等德妃漱了口,又扶着她躺下了,转身对四阿哥低声说道:“四阿哥,您先回去吧,主子这里有奴婢伺候着。” 四阿哥点了点头,带着素言悄悄地出去了。 待出了永和宫,素言这才忍不住把心中的不平说了出来:“这个德妃娘娘也真是的,同样都是亲儿子,总是帮十四阿哥不帮你,现在好了吧,十四阿哥都不领她的qing了,她还要你为他筹谋,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四阿哥轻轻一哂,说道:“我也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我总觉得额娘心里藏了个秘密,但是她不说,我们也无从知道。” 两人边说边缓步走着,待路过御花园外面时,素言却无意间看到李德全与八阿哥在远处窃窃私语,她瞭然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八阿哥总是逢凶化吉,原来他有眼线。” 四阿哥闻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轻声说道:“这个眼线曾经是我的,可惜风水轮流转。” 那边李德全已是与八阿哥说完了话,转身往这边而来。四阿哥见了脚下故意慢了慢,与李德全走了个对面,叫道:“李谙达。” 李德全这才看到四阿哥,忙笑着向他请安,待看清了他身旁的素言,也是惊了一跳的模样,失声道:“哎?你不是僖嫔娘娘身边的素言吗?” 素言面上却故意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奇道:“素言?我一进宫就听好多人说我长得像这个人,真的很像吗?” 听她这样说,李德全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又听四阿哥介绍道:“她姓年,是我新纳的侧福晋。” 李德全紧着又向素言行了礼,四阿哥忙笑着托住了他,说道:“许久没有跟谙达好好聚聚了,不知道谙达什么时候有空,到我府上喝上几杯。” 李德全却是笑了笑,恭声答道:“四阿哥的好意老奴心领了,皇上年纪大了,离不开老奴,就是老奴偶尔想自己遛个弯,也得趁皇上睡了之后,还请四阿哥见谅。” 四阿哥并不勉qiáng,闻言淡淡笑了笑,说道:“不妨事,等谙达有空再说吧。” 李德全也跟着笑了笑,“瞧瞧这时候皇上午睡也该醒了,老奴先告退了。”说着便辞了四阿哥与素言,往前走了。谁知走了还没几步,小顺子却急惶惶地从对面跑了来,大声叫道:“gān爹,gān爹!” 四阿哥与素言的脚步就顿了顿,听见李德全训斥小顺子道:“什么事这么慌张?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宫里忌讳这个,别总是毛毛躁躁的!” 小顺子神都慌了,只急声说道:“是这样的,小格格病了。太医们都说太忙不肯去,想请您跟皇上说一声,让太医们过去瞧瞧。” 李德全听了一愣,问道:“哪个小格格?” 小顺子答道:“就是僖嫔娘娘的小格格。” “她呀,”李德全一听是关在冷宫里的僖嫔,神色顿时一松,不以为意地说道,“皇上日理万机,恐怕没这个空,你还是叫奶妈子通知太医院吧。”说完便走了。 那边素言一直在暗中注意这边的动静,她知道小顺子是干清宫里伺候的太监,想了想,便暗中轻轻地扯了扯四阿哥的袖子,下巴往小顺子那边抬了抬,低声道:“那不也是个现成的眼线么?” 四阿哥明白素言是要他向小顺子施恩笼络,他迟疑了下,转身往小顺子这里走了过来,问道:“小格格的病很严重吗?”
第176页 小顺子转身一瞧是四阿哥,忙跪下了连连磕头,央求道:“四阿哥救命,四阿哥救命啊!” 四阿哥转头吩咐素言道:“你随着小顺子先去看看小格格,我去太医院请太医。” 小顺子闻言感激涕零,又重重地给四阿哥连磕了几个头。素言忙拉住了他,说道:“咱们快过去吧,别耽误了小格格的病qing。” 小顺子这才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领着素言往小格格所在的阿哥所走。在路上,素言问起小格格的qing形,小顺子不由得红了眼圈,轻声说道:“自从僖嫔娘娘被关进冷宫之后,她们也变懒散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小格格常常要饿好几顿,她们才肯餵一次奶,要不是我经常来看一眼,恐怕早就……”说着说着他就忍不住落了泪。 待到了小格格房里,果然见没什么人伺候,小顺子又出去找奶妈子,等把奶妈子叫了来,四阿哥也带着太医来了。太医先看了看小格格,又给她把了脉,忍不住长长地嘆了口气,说道:“小格格已是没气了。” 小顺子闻言愣住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上前跪在太医脚下,哭求道:“不会的,太医你救救她,不会的……” 太医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四阿哥,问道:“四阿哥,怎么办?” 因小格格是早夭,所以按照规矩要当天入土,四阿哥心中不免也有些悲凉,说道:“通知内务府,十二个时辰之内尽快入土。” 太医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去安排。小顺子却再也支撑不住,匍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四阿哥低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地嘆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去。素言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瞥了一眼小顺子,暗道现如今小格格已死,若想再对此人施恩拉拢是不成了,金银珠宝又买不来真正的忠心,还得另外想个法子才是,最好的就是让他跟己方有共同的仇恨,才能把他牢牢地拽在手里。 素言忽地记起曾听人说过小顺子是僖嫔的同乡,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她想了想,叫住了四阿哥,说道:“四阿哥,我想留在这里帮着打点一下可以吗?” 四阿哥只道她是同qing小格格的早夭,便点了点头,自己一人先出去了。素言转回身来,看了看仍趴在地上恸哭的小顺子,又瞥了一眼chuáng上那孩子幼小的尸身,唇边上却露出了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 她上前柔声安慰了小顺子几句,便起身离开了,却没去追四阿哥,而是独自一人往永寿宫而来。 永寿宫里,晴川正带着几个宫女洗殿中挂着的纱帐。这些东西本是可以送到浣衣局去的,可晴川却觉得自己反正也是闲着无事,活又不重,不如就在自己宫里洗了。她待人素来宽厚,宫女们也不惧怕她,几个人坐在院中洗着那些纱帐,倒是有说有笑的。 有宫女进来禀报说雍王府的年侧福晋来了,晴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想了想才记起这是四阿哥新近娶的侧福晋,却不知道她为何来找自己,她吩咐宫女们继续gān活,自己便擦了擦手,走到了院中石桌旁坐下,与那宫女说道:“请她进来吧。” 过了片刻,素言随着那宫女进来,晴川起身去迎,一眼看到素言,却是怔住了,“素言?” 素言这回却没否认,只笑了笑,说道:“现在你应该叫我年福晋,我是四阿哥的侧福晋。” 晴川却没在意她是谁的福晋,见她仍好好的,心中又惊又喜,叫道:“素言,你真的没有死?” 素言笑着点了点头,“命大,叫人给救活了。” 她把自己误被太监们当作死人扔出去之后的事qing真真假假地给晴川讲了,只说自己是因祸得福,幸运地被顾小chun救了,并认作义妹,后来顾小chun又机缘巧合地成了世袭将军,而她却嫁给了四阿哥做侧福晋。 自从顾小chun在劫持她时被黑衣人救走之后,晴川就失去了他的下落,现在得知他竟然成了世袭将军,也是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倒是听到素言说自己成为四阿哥的侧福晋时,她不禁有些意外,看了素言一眼,忍不住轻声问道:“你不恨四阿哥了?” 素言听了,笑着摇了摇头,“许就是缘分吧,兜兜转转了几圈,还是到了他身边。”她说着,转头看了看院子另一边仍在洗着纱帐的几个宫女,表qing变得十分柔和,说道,“她们很像我们以前的时候,是不是?” 晴川也看向那些小宫女们,想起自己初入宫时的qing景,轻轻地点了点头。 素言嘆了口气,说道:“最近我老做梦,梦里都是以前的qing景,我在想人要是能回到过去多好,可惜再也回不去了。你做了八福晋,我做了四福晋,仿佛好像尊贵了很多,可是也失去了很多。” 晴川听了沉默片刻,问她道:“你好吗?” 素言点头道:“好。” 晴川笑了笑,说道:“好就好了。人这一辈子,最难得的不就是一个‘好’字吗?” 素言也是一笑,停了停却又低声说道:“可是有一个人不好。”她抬眼看向晴川,问道,“你还记得僖嫔娘娘吗?” 晴川也想起了还在储秀宫里的事qing,不由得答道:“当然记得。” 素言嘆息一声,低声道:“她自作孽不可活也就算了,可是她的女儿没人照顾好可怜。我今天进宫看了看那个小格格,瘦得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我想多照看她一些,却是有心无力,也不知道没了亲娘的呵护,她能在这个宫中熬多久。” 晴川闻言沉默,素言既然成了四阿哥的侧福晋,那就是要回雍王府,不能在宫中久留的,倒是她,虽然和八阿哥成了亲,却是一直住在永寿宫里,她想了想,问道:“你希望我去照顾她?” 素言嘆道:“不管僖嫔待咱们怎么样,总归是个可怜人,更何况那孩子总是无辜的。” 晴川心中也可怜那个孩子,又想僖嫔被抓多少也有一些她的原因,现听素言这样说,便应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素言抬眼默默地看了她片刻,笑着嘆道:“我知道,我印象中的晴川一直都是个很善良的女孩。虽然善良总是让你吃很多亏,可是你总是不吸取教训。” 晴川轻声说道:“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才是。” 素言笑了笑,又与晴川说了些别的闲话,便要起身告辞,晴川亲自送她出了永寿宫,还要继续送她,素言却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你快回去吧,以后我来的机会少不了,你我之间不用这样客气。” 晴川听了,便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素言拐入了甬道之中。 素言却没出宫,回头看着永寿宫的方向笑了笑,转身去了僖嫔所在的冷宫。 僖嫔早已不是往日那个年轻美貌盛气凌人的女子,不仅容貌苍老憔悴了许多,就连人也有些痴痴傻傻的,多亏了小顺子暗中照料着,这才得以在冷宫中活了下来。不过jing神上却是时好时坏的,每日里没别的事qing,只坐在镜子前面打量着自己,盼望着康熙能早日将她放出去。
第177页 素言进去的时候,僖嫔还在镜子前面呆坐着,看到镜子里面照出的素言,这才勐然一惊,问道:“你是谁?” 素言没想到她已是煳涂得不认人了,闻言便问道:“娘娘不认识我了?” 僖嫔上下打量了素言一番,问道:“素言?你还活着?” 素言笑了笑,答道:“我自然还活着。” 僖嫔却突然警醒起来,盯着她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素言轻笑道:“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人管,门口的太监几十年都没油水可捞,我给他一锭银子,他就让我进来了。” 僖嫔看了看素言的装扮,又见她一直笑着,便以为她是得了富贵故意过来气自己的,尖声问道:“你进来gān什么?看我笑话吗?” 素言嘆息着摇了摇头,说道:“娘娘,你把人都想得太坏了,我是念在咱们过去的qing分上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你的?” “帮我?”僖嫔问道,神智又似有些煳涂。 素言见了,便故意引导她道:“是啊,比如你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穿点什么,或者想见见你的女儿?” 一听她提到自己女儿,僖嫔勐地扑上前去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你能帮我见我的女儿吗?你能吗?快帮我,快帮我……” 素言故意嘆口气,“本来这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不过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过来跟你说。”她凑到僖嫔面前,压低声音说道,“还记得晴川吗?她在nuè待你的女儿,你的女儿现在就快要死了。” 僖嫔听了面色剧变,不相信地摇着头,小顺子经常回来偷偷看她,每次见了她都会问到自己女儿的qing况,他说小公主很好的,很受康熙的宠爱,这个女人一定是在骗她!她失控地尖声叫道:“不,你骗人,你骗人。小顺子不是这么说的。” 素言却是嘆道:“小顺子只是个太监,晴川可是八福晋。胳膊拧不过大腿,他除了跟你报个平安,让你放心之外,还能做什么呢?想想你以前怎么对晴川的,自然就知道她会怎么对你女儿了。” 僖嫔一下子僵住了,身上的力气像是被突然抽走了一般,缓缓地瘫软在了地上,她自然还记得以前是怎么对晴川的,脾气上来的时候非打即骂的,现在,她就要报復在她的女儿身上吗? 素言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僖嫔,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再多说,只把一串宫门钥匙偷偷塞进了她的手里,低声说道:“要想出去就得等到天黑,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僖嫔就在地上默默地坐着,满心想的都是自己那个可怜的女儿,是她无能,才会叫她无人重视,是她的错,才会连累得她受人折磨。她恨不得立刻就起身冲出冷宫,去女儿身边看一看,可素言说的话却提醒了她,要出去,只能等到天黑无人的时候。 她就这样熬着,直到外面黑透,看守冷宫的太监去吃饭了,她这才用素言塞给她的钥匙,偷偷地打开了宫门,沿着僻静的甬道,飞快地向着阿哥所跑去。 在过一处迴廊时,却迎面碰到了一队巡逻的禁卫军,僖嫔慌忙向着拐角的yin影处藏了去,可身影一闪间,还是被带着禁卫军巡逻的顾小chun看到了。 “什么人?”顾小chun喝问道,一马当先地追了过去,没想到却在墙角处看到了缩成一团的僖嫔,他一下子愣住了。 几个禁卫军从后面追了上来,正yu过来查看,却见顾小chun伸手挡了一挡,淡淡地说道:“只是一只猫,你们去别处巡逻吧。” 众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顾小chun待众人走了,又迟疑了一下,这才上前对着僖嫔行礼道:“僖嫔娘娘吉祥,更深露重,若是让外人看到娘娘外出,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让卑职护送娘娘回宫吧。” 僖嫔却是有些疯癫地摇头道:“不,我不回宫,我要见我的女儿,我要去救她!”说完一把推开顾小chun,转身往前跑去。 顾小chun急忙追上去拦下了她,还来不及开口劝她,就又听得她哭着问道:“那也是你的女儿,难道你忍心看着她死吗?” 顾小chun一下子呆住了,待回过神来,僖嫔已跑得远了。他怕她出事,顿了顿,飞快地跟了上去。 僖嫔一路跑到阿哥所的小格格院外,正好看到晴川早她一步进了院子,她只怕晴川又是来折磨女儿的,心中顿时大急,急忙向前跑去,可刚一迈脚却被顾小chun从后面扯住了,又用手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拖到了暗处。 那边屋内,晴川看到chuáng上已是空空的,不由得一愣,便问一个正在打扫屋子的宫女道:“你在gān什么?小格格呢?” 那宫女这才觉察到有人来了,转回身来看到是八福晋,便先给晴川行了个礼,答道:“回八福晋的话,小格格早上过世了,奴婢们正在整理她的东西,准备拿去火场火化。” 晴川一时愣住了,急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人通知各宫?” 宫女答道:“德妃娘娘说,皇上还在病中,不宜受刺激,不让宣扬。” 晴川听了心中酸涩,想那个孩子这么小就没了,而且死了后也没人cao办后事,倒真是看出世态炎凉来了。她想了想,说道:“那也不能这么糙糙了事,你去内务府通知八阿哥,这里jiāo给我。” 宫女轻声应了是,转身出了房间。 晴川独自一人来到chuáng边,看着chuáng上摊着的那几件小小的衣物,越想越觉得那孩子可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去了,若是僖嫔仍然受宠,这孩子断然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屋外,僖嫔急于去救护女儿,死命地挣扎着,无奈顾小chun力气比她大了许多,无论她怎样挣扎都挣不脱他的钳制。僖嫔大急之下冲着顾小chun的虎口狠狠地咬了下去。顾小chun一时吃痛,不由得松开了手。僖嫔藉机挣脱了他,向着屋内就沖了进去。 晴川正坐在chuáng边整理着小格格的衣物,就见僖嫔忽然沖了进来,口中不停地叫着“我的女儿、我的女儿”,神色恍惚地各处找着小格格。晴川看得心酸,顿了顿,起身迎了过去,问道:“僖嫔娘娘,你怎么出来了?” 僖嫔这才看到了晴川,急忙扑过来揪住了她,惊慌失措地求道:“晴川,以前我对你不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折磨我的女儿,不要折磨她,好不好?” 晴川见她误会自己,忙解释道:“没有,僖嫔娘娘,我没有。” 僖嫔连连点头,松了晴川,又四处去找女儿,见找不到女儿,又回头过来揪晴川,急声问道:“我女儿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我女儿呢?” 见她神智已经不清,晴川眼圈忍不住有些发红,柔声说道:“僖嫔娘娘,您别这样,您先坐下来,我慢慢和您说。” 僖嫔却是不听,只摇着晴川厉声问道:“我女儿呢,你说,我女儿呢?” 晴川无奈,只得答道:“小格格去世了,请娘娘节哀顺变。”
第178页 僖嫔一下子僵住了,“死了?” 她的女儿死了?可她的女儿不是一直好好的吗?小顺子白天去看她的时候还告诉她孩子白白胖胖,快要会走了呢,怎么会突然死了呢?是了,一定是晴川害死的,素言也说了,晴川为了报復她,经常来折磨她的女儿的……僖嫔的脑中一片胡乱,面容忽地变得狰狞起来,勐地掐住了晴川的脖子,厉声叫道:“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死了,我要你陪葬!” 有太监从外面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吓得呆了,大声叫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僖嫔被他叫得一愣,神志清醒了些,心中对晴川的怨恨却更浓烈了,只想着就这样掐死了她太便宜了,不行,她得叫她死得更痛苦些,还有八阿哥,若不是有他在背后给晴川撑腰,她又怎么有胆子来害死一个格格! 这样想着,僖嫔手上的劲道就小了些,反手从头上拔下一根尖利的簪子下来,比在晴川的咽喉处,威胁道:“走!跟我出去!” 外面已围了不少的宫女太监,连禁卫军也惊动了,可见晴川受制在僖嫔手中,一时也不敢靠近,只在僖嫔四周团团围着。僖嫔押着晴川从屋内出来,看也不看混在人群中的顾小chun一眼,直接押着晴川出了阿哥所,上了宫墙上的角楼。 八阿哥得到消息,急忙赶了过来,待上了宫楼,见僖嫔已扯着晴川站到了宫墙边缘上。他心中又骇又急,又怕激怒了僖嫔,也不敢上前,只能稳住了心神,站在远处高声说道:“僖嫔娘娘,小格格的死跟晴川没有关系,你快放了她!” 僖嫔对他的喊叫充耳不闻,只转头看了看宫墙内的点点灯火,对身前的晴川轻声说道:“你看这里的景致多美啊,小时候,我就嚮往能走进这里,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于是我放弃了爱qing、放弃了尊严,带着全部的憧憬走了进来,我以为我这一生会很满足,可是结果却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假如还有下辈子,我宁愿跟自己心爱的人守在一起,过平淡的生活,也不要为了虚无缥缈的享受,毁掉自己!” 八阿哥远远地看到僖嫔神态疯癫,只怕她一时狂xing大发再拉着晴川跳下宫墙,急得心中大乱。正慌乱间,身旁有人递了把长弓过来,他想也没想就抓入了手中,眼中一刻也不敢离开僖嫔与晴川两个。 僖嫔把视线从远处缓缓地收回来,对着晴川悽然一笑,“其实回过头来想想,我的女儿走了也好,至少她不会像我这样痛苦地过一辈子,她可以投胎在一个好人家,过属于她自己的日子……而你,你们都要在这个huáng金打造的牢笼里面苦苦地等,死死地守……” 她正说着,却看到顾小chun低着头慢慢地走到城墙上来,她不由得流下泪来,看向他,说道:“我们的女儿没了,你还没看过她,她就没了……” 顾小chun心中一惊,只怕她再说出自己曾与她在坤宁宫里私通的事qing来,慌乱间不及多想,手中指头微动,迅疾地弹出一颗小小的石子,正好打在了僖嫔的腿上。 夜色之中,众人均没看到那粒石子,只看到僖嫔身形突然勐烈地晃了一晃,手上一闪,差点把晴川推到宫墙下去。八阿哥见状一急,再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弯弓she去,一箭正中僖嫔的胸口。 僖嫔身子一僵,手上顿时松开了晴川,身子往后一倒,朝着宫墙之下坠落下去。 “娘娘——”晴川大叫一声,忙伸了手去抓她,试图将她拉住,可指尖却只擦着她的衣边而过。僖嫔的脸上却是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单薄的身子如同一片枯叶,从高高的宫墙上飘落,迅速地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她还记得在宫外初见僖嫔时的惊艷,那时的她,容颜娇美,气质矜贵,即便穿了便装,在人群中也有着耀眼的光芒,而此刻,这朵皇权枝头上最艷丽的花朵却已是飘然逝去……原来,从绽放到凋零,不过是眨眼之间。 八阿哥从后面冲上前来,紧紧地抱住了晴川,柔声安抚道:“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晴川却仍是有些呆愣愣的,没事了?怎么可能都没事了?小格格夭折了,僖嫔死了,短短一日之间就是两条人命消逝,怎么可以就说得那么简单?难道人命在皇宫中就这样不值钱? 而且,这事qing发生的又是这样蹊跷,死而復生的素言成了四阿哥的侧福晋,然后去了永寿宫找她叙旧,又特意拜託她照顾小格格,可等她去了小格格那里,却得知小格格上午的时候就已是去世了,紧接着,僖嫔就来了……诸多事qing一环套着一环,难道都是巧合么? 晴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在这深宫里住了这么久,怎么还会这样蠢?素言已是四阿哥的侧福晋,她身后站的必然是四阿哥啊,这一切都是四阿哥设的圈套啊!她怎么就这么笨,又上了他们的当! 她紧紧地抓住八阿哥身前的衣服,控制不住地战慄起来。八阿哥见状忙搂紧她,将她从宫楼上抱了下来,低声问道:“怎么了,晴川?” 晴川齿关都咬得紧紧的,好半天才能低声答道:“僖嫔娘娘的事是素言一手安排的,她和小chun都做了四阿哥的人。” 八阿哥身子明显一僵。 晴川将头埋入他的怀中,流着泪问道:“八阿哥你告诉我,人和人之间为什么不能一直做朋友?为什么要斗来斗去的?为什么?” 八阿哥想了想,答道:“因为——金钱和权势让他们迷失了本xing。” “他们这样快乐吗?”。 他唇角上弯起一抹嘲讽的笑,轻声答道:“他们已经把这当成一种习惯,没有时间来考虑快乐不快乐。” 她抬起头来,看向他,“那我们怎么办?”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她,明亮的眼睛如同璀璨的宝石,在夜色中折she出熠熠的光,轻声却又坚定地答道:“我们改变不了别人,就只能做好自己了。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了我们,我们至少还有彼此,不是吗?” 晴川定定地看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们至少还有彼此。” 八阿哥笑了,“晴川,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恨四哥,因为我比他幸福多了,不管怎么样,你还在我身边,我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一个拥抱,释放自己的真xingqing。而他为了要往上爬,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每天盘算着怎么计算人,实在太累了。” “以后他要是对付你……” “我不会手软的,”他的脸上露出坚定之色,“因为我要保护你,假如有一天我赢了,我也不会杀他。我会给他一叶扁舟,让他好好活自己。他会发现,其实天地很大,不是只有一种目标。” 她静静地望着他,虽然歷史註定了他最终会失败,可就算失败又能怎样?他们至少还有彼此,他们还有十几年的幸福相守……晴川没再说话,只将头深深地埋入了他的怀中,既然结果不可改变,那么就叫她把这过程变得幸福起来吧!
第179页 第十章 前尘若梦雁飞还 荏苒冬chun谢,寒暑忽流易。十几年岁月匆匆而过,仿佛是眨眼间的工夫。 康熙五十六年十一月,康熙曾生了一场大病,从那时起他就经常感到心神恍惚,身体虚惫,健康状况一天不如一天,渐渐地,连动一动都要需要人扶持起来。待进入康熙六十一年,他已是疾病缠身,衰老羸弱,待到了十月,又患上了风寒,身子越发虚弱起来。虽然太医只报喜不报忧,可康熙对自己的病qing却是心中有数,只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自从二废太子之后,康熙再没立储君,眼下他身体这般模样,朝中各方势力便又开始蠢蠢yu动。可立储是皇帝的特权,怎容得臣下gān预。康熙表面上不动声色,却下旨命朝中百官举荐储君,以试探百官的态度。不想百官大部分都举荐了八阿哥! 康熙年岁已老,最忌讳阿哥们与朝臣结党营私,威胁到他的帝权,近年来八阿哥在朝臣中威望日益升高,本就引起了他的不快,现在又看到这样的奏摺,不由得大怒,当场便摔了摺子,怒道:“可恶至极!” 德妃正在身旁伺候,见状忙上前劝道:“皇上,什么事这么生气?太医说了,您不能动气的。” 康熙指了案上那些奏摺,气道:“你看看这些奏摺,全部是推荐老八做太子的。你说这老八怎么这么神通广大,满朝文武全都听他的。” 德妃只怕康熙再气坏了身子,忙劝解道:“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就算满朝文武都贊成,到最后还不是得您拍板。” 康熙却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些奏摺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德妃正yu再劝,却见李德全扯着小顺子从殿外进来,砰的一声跪倒在康熙面前,请罪道:“皇上,奴才管教不严,奴才该死,请皇上恕罪。” 康熙抬眼看去,淡淡问道:“什么事?” 李德全气恼地看了一眼小顺子,答道:“皇上不是把八阿哥进贡的黑鹰jiāo给小顺子训练吗?他下手太重,把黑鹰打死了。” 小顺子已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德妃心思一转,小心地看了一眼康熙的脸色,故意替小顺子开脱道:“皇上,小顺子公公在您身边那么多年,他的为人您是最清楚的,他怎么可能下手没轻没重,打死八阿哥进贡的黑鹰呢?臣妾记得,那只黑鹰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萎靡不振,会不会本来就快死了,这一训练只是加速了它的死亡而已。” 小顺子听了,更是磕头道:“皇上圣明,奴才也没想到那黑鹰会突然死了,奴才下手不重啊!” 康熙本就因为八阿哥权倾朝野而愤怒,现听小顺子也这样说,心中已是信了七八分,老八送他一只垂死的黑鹰,这是什么意思?是暗示他已年老垂死?这样一想,康熙的脸色愈加铁青起来,一阵怒火攻心,忍不住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德妃吓坏了,急忙伸出手给康熙顺着后背,对着李德全喊道:“还不快去传太医!” 李德全急忙要去,康熙却抬了抬手制止了。过了片刻,他咳嗽间歇,又就着德妃端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这才轻声说道:“朕的身子是越来越不行了,万一哪一天要是两眼一闭,丢下你们可怎么办啊?” 德妃听得心中一惊,立刻忍不住红了眼圈,柔声劝道:“皇上您千万别这么想,太医不也说没事吗?” 康熙却虚弱地笑了笑,嘆道:“他们提着脑袋办事,哪敢说什么真话?朕自己的身子骨朕自己知道。古来天子都称万岁,可是真正能活到万岁的又有几个呢?” 德妃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惧与悲伤,一把搂住了康熙,泪如雨下,泣道:“皇上千万不要离开臣妾,千万不要……” 康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别难过了,朕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估计也没那么快。” 德妃忙用帕子擦拭了一下泪水,想了想,又轻声求道:“皇上,不如让十四阿哥回来吧。” 康熙五十七年chun,准格尔部首领策妄阿喇布坦出兵进攻西藏,拉藏汗请求康熙发兵救援,康熙便任命十四阿哥为抚远大将军统帅大军进驻青海,讨伐策妄阿喇布坦,现还在新疆伊利打仗。 康熙听德妃忽然提起了十四阿哥,不由得怔了怔,这才说道:“他在打仗。” 德妃却说道:“他想皇阿玛,昨儿臣妾收到他的家书,他听闻皇上病了,急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cha翅飞回来,以尽人子之孝。” 康熙转头深深地看了德妃一眼,说道:“他是个好孩子,这几年越来越稳重了。你有这样一个儿子,也算是有福气了。等过段时间战况稳定了,朕就让他回来,朕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朕一定会让你如愿……” 第二日早朝时,康熙拿了那些举荐八阿哥为太子的摺子给大臣们看,问道:“你们的奏摺朕都看了,你们都提议立八阿哥为太子是不是?” 大臣们私下里相互看了看,然后都匍匐在了地上,高声唿道:“皇上圣明!” 康熙慢慢地转头看向八阿哥,又问道:“老八,你自己的意思呢?” 八阿哥急忙也跪下了,朗声说道:“回皇阿玛的话,各位大臣抬举了,儿臣何德何能,如何能堪当大任?” 康熙却忽地冷笑了一声,讽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殿中众人都是一愣,就听到康熙冷声说道:“八阿哥乃辛者库贱婢所生,从血统上说根本没有资格立为储君,尔等不要再提议了,否则朕会觉得你们结党营私,有所图谋。” 殿中一片静寂,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敢说话。良妃出身卑微是大伙都知道的事qing,可当初却是极得康熙的宠幸,所以谁也不敢在人前提及此事,想不到在良妃去世多年之后,康熙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八阿哥面色大变,跪伏在地上,紧紧地咬着牙关,袖中双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 又听康熙问道:“老十四那边qing况怎么样?” 四阿哥站出来恭声答道:“回皇阿玛的话,十四弟正在新疆伊犁打仗,这几天就会有捷报传来了。” 康熙听了点了点头,吩咐道:“传旨下去,赐他‘大将军王’的称号,赏银万两,让他好好地犒劳三军。”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康熙先贬八阿哥,紧接着又抬了十四阿哥,储君之位的归属显而易见了。待散了早朝,往八阿哥身边凑的大臣顿时少了许多。八阿哥也不在意,只默默地从地上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去。 九阿哥与十阿哥为他抱不平,忙在后面跟了上去,劝他道:“八哥,皇阿玛最近病痛缠身,脾气难免不好,他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八阿哥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没理会他们二人,只独自向着宫外走去。早在几年前他已与晴川搬出了永寿宫,在外面开了府,好巧不巧还和四阿哥成了邻居。
第180页 回到府中,晴川正在等着他吃饭,见他面色不对心中不由得一突,她还记得歷史上康熙是死于康熙六十一年的,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也就是这两天了,难不成是朝中有了什么变故?她按捺住心中惊疑,问他:“怎么了?朝中有事?” 八阿哥没答话,却说道:“晴川,我们俩很久没有喝酒了,今天喝点酒吧。” 晴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追问,只点了点头,亲自去给他端了酒上来。八阿哥并不劝晴川,只自己一个人低头喝着闷酒,很快就带了醉意。晴川不敢叫他再喝,忙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酒壶,劝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何必呢?” 八阿哥抬头看她,涩声道:“我不在乎皇阿玛是不是立我为太子,可是他为什么要当众羞ru我呢?是,我是辛者库的贱婢所生,倘若他看不起辛者库的贱婢,为什么要临幸她?为什么要有我?” 晴川无言,康熙与良妃之间的纠葛,她也不是很清楚,可若良妃在康熙心中只是一般嫔妃的话,他就不会因为她的突然不告而别而愤怒失控到那个地步。晴川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道:“你为什么不换一个角度想?他是爱良妃娘娘太深了,一时受不了良妃娘娘的消失,所以才迁怒于你。” 八阿哥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他刚一出生,良妃便被康熙圈禁在了承干宫,他是在惠妃宫中长大的,与良妃的感qing并不深厚。后来良妃突然凭空消失了,他也曾难受伤心了一段时间,可日子久了,这份悲伤便也慢慢地淡了。他有些迷茫地说道:“事qing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晴川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伤痛不是时间就能抚平的。” 八阿哥落寞地看着手中的酒杯,喃喃自语道:“那不是我能左右的,这几年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可是为什么皇阿玛就是看不到我的努力呢?” 晴川他身旁蹲了下来,双手扶着他的膝头,柔声问道:“还记得你十四年前说过的一句话吗?凡事但求无愧于心,至于别人怎么看并不重要。” “可是……” “没有可是!”晴川沉声说道,眸中一片明朗,“我还在你身边,不是吗?” 八阿哥点了点头,qing绪终于平復了些,“眼下也只能这么想了。还好皇阿玛看中的人是十四弟,就凭着我俩的jiāoqing,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他欣慰地笑了笑,伸手抚上晴川脸颊,柔声说道,“晴川,等大局一定,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去江南、塞外,天高海阔,过我们的日子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轻柔,却充满了淡淡的喜悦与无尽的嚮往,晴川听了,只觉得心中酸涩无比,想要说一个“好”字出来,可那唇瓣似有千斤重,叫她无法说出这个字来。若是十四阿哥登基自然是一切都好说,可她却知道最后的胜利者并不是十四阿哥,而是……四阿哥。若歷史真的无法改变,四阿哥得权后,如何会容得他们抽身离去? 八阿哥还静静地看着晴川,她qiáng自笑了笑,答道:“我什么都听你的,你累了,先睡一会儿吧。” 他温顺地点了点头,任由晴川扶着进了卧房休息。她坐在chuáng边,直看着他睡下了,这才缓步出了卧房来到院中。空气中瀰漫着丝丝的寒意,沁得晴川的心中也凉了下来,眼看康熙就要驾崩,她要怎么做才能保得住八阿哥,保得住这个家? 有心腹僕人从外面匆匆地进来,走到晴川身边小声地禀报导:“福晋,晚上隆科多与年羹尧偷偷地进了雍王府。” 晴川闻言轻轻地挑了挑眉梢。她隐约记得康熙死在今年的十一月,却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了,为了避免突然生变措手不及,早在前几天她便命人暗中监视旁边的雍王府,密切注意四阿哥的举动,只不过却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今天,隆科多与年羹尧为何会深夜进入雍王府?难道宫中已经生变? 此刻再去通知九阿哥与十阿哥已是来不及了,晴川沉思片刻,一个计策在脑中渐渐成形,她低声吩咐那心腹道:“你悄悄地从府中挑些身手好的护院出来,给他们换上军服,记住了,一定要隐秘,千万不要叫人发觉了,然后再叫人继续看着雍王府,一有动静马上来报我。” 那心腹点了点头,忙去了。 晴川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出来,转身看向雍王府的方向,那里,怕也是在紧张谋划吧。 雍王府中,四阿哥将一张从信鸽腿上接下来的纸条递到了隆科多手中,沉声说道:“宫中传来消息,皇阿玛的病恐怕不好。” 隆科多与顾小chun听了俱是一愣,两人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紧张与兴奋。隆科多压抑着激动之色,对四阿哥说道:“看来老天爷也帮我们,十四阿哥在外,要回来还需要时间,如果皇上在这个当口上驾崩了,那机会就是我们的了。” 四阿哥自然也想到了此处,他想了想,轻轻地点了点头,吩咐道:“舅舅,皇阿玛倘若病重,一定会召集大臣入内觐见,你先去干清宫挡着,看qing况我们再见机行事。” “好,我马上就去!”隆科多应道,转身疾步离去。 四阿哥又看向顾小chun,“年将军,你带着禁卫军包围整个紫禁城,万一计划失败,我们也好全身而退。” 顾小chun也领命而去。 屋中只剩下了四阿哥与素言两人,素言看了看他,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入宫?” 四阿哥神色凝重地坐在椅上,答道:“先等一等,等舅舅入了宫再说,我得和他错开时间。” 与之相邻的庭院中,晴川已然得到了隆科多与年羹尧急匆匆从雍王府中离去的消息,很快,便又有消息传来,隆科多径直入了宫,而年羹尧却是调动了禁卫军。 这么说事qing就是要在今夜发生了?晴川沉默半晌,咬了咬牙,亲自带了那些装扮成士兵的护院,埋伏在四阿哥进宫的路上。只等了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果然见四阿哥带着几个随从策马从街道那头飞驰而来。 晴川发出暗号,那些护院勐地从暗处沖了出去,将四阿哥几人团团地围在了中央。 四阿哥看到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士兵,心中一惊,厉声喝问道:“什么人?” 晴川这才从众人后面走上前去,淡淡地答道:“是我。” 四阿哥看到晴川更是惊愕,“晴川,你要gān什么?” 晴川却冷笑着反问道:“这句话应该我问四阿哥。皇上没有召见四阿哥,四阿哥这么晚进宫要gān什么?” 四阿哥没有说话,又听她继续说道:“隆科多大人在干清宫候着,小chun又在神武门守着,四阿哥要做什么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四阿哥毫不理会团团围在四周的士兵们,独自跃下马来走到晴川身前,定定地看着她,轻声问道:“你想杀我?” 他的眸子深邃,目光中有着淡淡的哀伤,恍然若多年前的一幕。晴川嗤笑一声,答道:“我没那么笨,这皇宫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我要真的动了你,我和八阿哥还能有命吗?”
第181页 四阿哥又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晴川拿了一张空白圣旨出来,递到他面前,说道:“跟你做个jiāo易。这里有一道空白的圣旨,我要你答应,一旦你做了皇上,就封八阿哥为廉亲王,永远不许加害他。” 四阿哥心中一痛,却没有接那圣旨,只是看着晴川,轻声问她:“你怎么敢确定我一定会答应你呢?” 她轻轻一笑,慢慢凑到他耳边,用冷静得几近残酷的声音答道:“因为你没得选择。九阿哥、十阿哥的兵马已经入城了,虽然没法跟你的禁卫军比,但京城里一旦出现了斗争,你将来做了皇帝,会有多少争议?而这些争议会带来多大伤害,你自己清楚。我们只是求平安而已,我相信四阿哥不会为了区区一道圣旨,而落个遗臭万年的下场吧?” 她这般谋划,为的却是另外一个男子,他压在心底的痛又开始一层层地向上泛着,似乎都将他的心刺破,痛得他连唿吸都是困难。静默之后,他却突然笑了,轻轻拍掌道:“好好好,果然心思细腻,想得很周到。我答应你,拿圣旨来。” 晴川没有说话,只平静地递上了圣旨,直待他在上面签下名字之后,这才接过来仔细地将这纸保命书放好,然后便跪在了他的身前,磕头道:“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阿哥却没理会她,只僵硬着身子走到马前,復又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向着宫中驰去。 晴川背后的衣衫早已是被汗浸湿了几层,依旧匍匐在地上,许久没有起身。她能为八阿哥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只有顺应天命了。 干清宫中,康熙已近昏迷,隆科多将一碗参汤塞入四阿哥手中,低声说道:“所有的人都被我支走了。倘若此刻动手,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四阿哥明白他的暗示,轻轻地点了点头,待他出去后,这才端着参汤轻轻走到chuáng前,静静地看着昏迷中的康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皇阿玛已是老了,此刻躺在chuáng上全无了往日的威严,只余龙钟老态。 皇位就在眼前,可他却下不了手了。这里躺的不只是康熙皇帝,还是他的父亲,他曾爱戴尊敬的皇阿玛,为了皇位,难道真的要把这仅存的一点良知都要泯灭吗? 四阿哥正迟疑着,却突听到chuáng上的康熙问道:“怎么还不动手?” 四阿哥被惊得一跳,手中的那碗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这声音惊得他回过神来,忙匍匐到地上,叫道:“皇阿玛……” 康熙一边咳嗽一边费力地翻身坐起,嘆息道:“眼看皇位就要到手了,没想到你还是心慈手软,你这样子叫朕怎么把这副担子jiāo给你呢?” 四阿哥抬头看向康熙,一时呆住了。 康熙指着对面墙上的一幅《海棠chun睡图》,问他道:“你看到前面那幅画了没有?它后面放着朕的遗诏,你拿过来看看。” 四阿哥心中一片混乱,闻言从地上爬起身来走到画前,将画后藏着的一个锦盒取出,回头看向康熙。 康熙只淡淡地说道:“打开,念给朕听。” 四阿哥打开那锦盒,将其中的遗诏取出,展开了轻声念道:“立四阿哥胤禛为太子。皇阿玛,这……” 康熙轻轻地点了点头,“从上一次老十三刺杀事件开始,朕就已经决定要立你为太子了。” 四阿哥心中更是不解,失声说道:“可是皇阿玛并不重视儿臣。” 康熙自嘲地笑笑,说道:“这储位是块肥rou,你额娘、老八、老九、老十,还有朝里的那些大臣们,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朕要是公布了你是太子,你的日子恐怕会跟先太子一样过得不踏实。与其如此,倒不如把你放到一边,好好地宠信老八和老十四,让这两派的人都以为自己会有机会做太子。到时候遗诏一出,他们就算想造反也晚了。” “原来皇阿玛早有打算了。”四阿哥此刻才明白康熙为何不叫他过多参与朝中之事,原来竟是对他的有意保护。 康熙继续说道:“朕所想的可不止这么简单,你以为朕真不知道那年羹尧的真实身份?朕一直没有揭穿他,那是因为朕想让他全力扶植你。还有隆科多,朕跟他处了那么多年,你觉得朕不知道他心里打什么样的算盘吗?朕是想给你铺一条平坦的大道,让你可以全心全意地把我大清朝发扬光大。” 四阿哥此刻对康熙既是佩服又是畏惧,闻言忙匍匐在地,说道:“儿臣明白了,儿臣一定谨遵皇阿玛圣旨。勤政爱民,把大清朝管理好。” 康熙欣慰地笑了笑,抬眼看向外面,停了停,又说道:“这样就太好了。天快亮了,太阳快出来了,朕的时间也不多了,扶朕再看一眼天上的太阳好不好?”说着,自己从chuáng边站起身来。 四阿哥见他忽然如此,不禁一愣,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迴光返照,心中不觉大恸,忙上前扶着康熙缓缓地走到了窗边。 窗外,东方的天空已是渐渐变亮,片刻之后,便有万道光芒穿破云层放she开来。 康熙轻轻地嘆了口气,轻声说道:“为君者就像这天上的太阳一样,要让这天下的每一个百姓都能感受到它的光和热,即使有一天它终将夕阳西下,可是,第二天再度升起的时候,依然会光芒万丈。朕做皇帝也好,你做皇帝也好,不管谁做皇帝,都要记得,恩泽天下,福佑百姓才是最重要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终于全无了声息。 四阿哥嗓音已是有些哽咽,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康熙驾崩于寝宫。待八阿哥等人得到消息赶到宫中,整个局势已经被四阿哥控制了。隆科多从内殿走出,宣读了康熙的遗旨,xing子鲁莽的十阿哥首先蹦了起来,叫道:“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皇阿玛的意思。四哥,我们都从外面进来,你怎么会从里面出来?难道你谋杀了皇阿玛,谋朝篡位吗?” 四阿哥尚未说话,隆科多已急红了脸,怒道:“十阿哥,你可千万不能血口喷人啊,四阿哥是奉诏进见的。” 九阿哥冷声追问道:“奉诏,诏在哪里?” 隆科多一噎,“这……是口谕。” 九阿哥冷笑道:“吞吞吐吐,分明有鬼。这圣旨我不服。” 十阿哥也响应道:“我也不服。” 他两人带头闹事,朝中“八爷党”的大臣们也纷纷应和起来,一时间朝堂之上一片混乱。顾小chun在外面听到里面吵闹不休,怕再生事端,索xing便带着禁卫军闯入了大殿,将八阿哥与九阿哥等人团团围住。 九阿哥一见也拔了剑,怒道:“好啊,你们还敢带兵包围干清宫?我等就算血溅于此,也要为皇阿玛讨回公道。” 双方正剑拔弩张之际,却见翡翠从外面跑了进来,高声叫道:“住手!” 众人都齐齐向她看了过去,就听她朗声说道:“德妃娘娘有旨,乍闻大变,大家心qing都不好,希望各位不要在此冲突,以免惊扰了大行皇帝。”
第182页 四阿哥也怕双方真的在朝堂上动起手来,闻言便答道:“儿臣遵旨。” 翡翠又走到八阿哥等人面前,行礼道:“德妃娘娘请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前往永和宫一叙。” 八阿哥心中明白年羹尧兵权在握,此刻若真的闹起来,自己这方必然要吃亏的,不如暂时隐忍,先退一步再做图谋。他与九阿哥、十阿哥相互看了看,转身跟着翡翠去了永和宫。 德妃一身素服,眼圈微红地等在永和宫内,见八阿哥他们几人都随着翡翠来了,急忙迎了上来,说道:“谢谢三位阿哥给本宫面子,总算让本宫对大行皇帝有个jiāo代。” 八阿哥向着德妃行了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德妃娘娘叫我们来无非是想劝说我们就范,让你儿子做皇帝。对不起,我们做不到。” 旁边的九阿哥也冷哼了一声,说道:“皇阿玛死得蹊跷,恐怕有人犯上作乱,德妃娘娘身为后宫之主,不应该任人唯亲,包庇你的儿子。” 德妃听了摇了摇头,嘆道:“三位都误会了,本宫不是这个意思。本宫叫三位来也是想弄清楚事qing的始末。本宫入宫三十余年,蒙皇上宠幸管理六宫,实在是受之有愧。如今,老四意外做了皇帝,本宫连做梦都想不到。眼下最关键的是把事qing查清楚,如果真的像各位所说,老四做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本宫绝不宽待。” 八阿哥等人听了俱是意外,想不到德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八阿哥语气缓和了些,试探地问道:“那娘娘的意思是……” 德妃深吸了口气,答道:“王公大臣们都在,只要他们反对新帝登基,全力彻查皇上忽然驾崩一事,一定会水落石出的。至于禁卫军那边也不用担心,本宫已经急召老十四回朝了,只要他的兵马一到,就根本不用有任何顾忌。” 八阿哥点了点头,顿时明白了德妃的心思,显然她也是不想老四继位,她想的是小儿子十四阿哥。眼下看来,自己若想争夺皇位已是没有多少胜算,倒是不如扶了十四阿哥上去,凭藉着与十四阿哥的关系,他们几个也能落个好处。 这样一想,八阿哥便对着德妃郑重一礼,说道:“娘娘如此深明大义,我等佩服,我等一定会唯娘娘马首是瞻。” 另外两人也应和道:“唯娘娘马首是瞻。” 德妃红了眼圈,说道:“本宫生此逆子,实在愧对皇上、愧对大清,三位阿哥深明大义,给本宫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本宫在此谢过了。” 德妃说完起身向着八阿哥三人行了个礼,吓得八阿哥等人连忙上前托住了她,“娘娘言重了。” 见他几人这样,德妃心中稍定,忍不住轻轻地哭了起来。她苦苦谋求几十年,就是想要十四阿哥做皇帝,可想不到康熙突然驾崩,竟是四阿哥拿到了遗诏,她如何肯甘心?但老十四领兵在外不在京中,眼下她只能与老八几个结盟,叫老四无法登基,拖到老十四回来。 八阿哥等人见德妃哭得伤心,不由得也落了泪,十阿哥更是哭道:“也不知道皇阿玛是什么时候走的,竟然也没能叫我们兄弟几个见上一面。” 正说着,却见留在干清宫的李德全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了,与八阿哥说道:“四阿哥怕几位阿哥与德妃娘娘联手,发动王公大臣们阻止他登基,想要王公大臣们的子嗣都召到宫中来以做人质,若王公大臣们敢轻举妄动,他们就鱼死网破,让这些人无后送终。” 八阿哥等人听了俱是一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李德全急道:“老奴躲在帷帐后面听得真真的。” 德妃不免有些惊慌,哭道:“这可如何是好?这个逆子这么做,可见他心虚了,要是让他再得逞的话,本宫将来死了,也没有面目再见大行皇帝了。” 八阿哥略一沉吟,说道:“娘娘,您不用担心,这件事好办。”他说着又转头吩咐九阿哥与十阿哥,“老九、老十先出宫将那帮小孩带进宫里来,我安排王公大臣们跟四哥对质,我倒要看看,四哥怎么威胁王公大臣们?” 他说完三人便都急匆匆地向外走去,德妃追在后面嘱咐道:“一切小心为上。” 待众人都出去了,翡翠才走到德妃身后,有些担忧地问道:“主子,万一他们把四阿哥拉下马了,自立为王,咱们不是替他人做嫁衣裳吗?” 德妃面上全无了刚才的惊惶无措,低声道:“不怕。老十四有兵权,到时候要收拾这帮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翡翠怔了一怔,贊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主子真是高啊。” 德妃却微微地摇了摇头,“人算总是不如天算,一切还是得小心为上。你去干清宫看着点,一有消息就赶紧回来禀报。” 翡翠点了点头,忙匆匆地去了。 待到了晚间,翡翠神色惶急地回来了,进来便急声说道:“主子,不好了,王公大臣们都已经向四阿哥表示臣服了。” 德妃听得一愣,忙问道:“怎么回事?” 翡翠有些慌乱地答道:“今儿李总管送来的是假的,现在王公大臣们都受制于四阿哥,已是表示臣服了。” 原来四阿哥早就知道李德全是八阿哥的眼线,索xing就故意利用他传假消息,八阿哥他们一时不察,正好上当。八阿哥正与那些王公大臣们质问四阿哥遗诏真假的时候,九阿哥与十阿哥便带着那些王公大臣的子嗣上了殿,因那些子嗣都是骁骑营的,随身带着刀剑。按大清律,带刀者无诏不得上殿,否则将以灭族罪论。四阿哥一下子抓住了这个把柄,便bi着那些人先斩了自己的子嗣,以表大公无私。众人毫无防备,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四阿哥见那些人一时没了话,又许诺若是承认了他做皇帝,他便不予追究,可若是阻止他登基,他就先斩了他们的儿子。 听完翡翠的话,德妃只觉得腿上一软,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完了,这下子什么都完了。” 十一月十六日,四阿哥胤禛公布康熙遗旨,二十日即皇帝位,改年号为雍正,尊德妃为太后。德妃却拒绝搬往宁寿宫,只啼哭着说要给大行皇帝殉葬。翡翠劝止不住,只得去请已经登基为帝的雍正。 永和宫里,德妃全无了往日的温柔娴静之态,如同斗败的公ji一般,坐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翡翠引着雍正进去,通禀道:“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德妃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身穿龙袍的四阿哥雍正,待静静地看了片刻,却冷冷一笑,说道:“本宫只是大行皇帝的一个妃子,如何当得起‘太后’两个字?” 雍正面色微变,他挥了挥手示意翡翠出去,然后便跪在了德妃面前,苦声劝道:“额娘为何这么想不开?” 德妃听了冷笑道:“你如今是得意了,又何必管失意的人呢?” 雍正垂头沉默片刻,抬头看向德妃,问道:“我不明白,我做皇帝跟老十四做皇帝究竟有什么区别?我们都是您的亲生儿子。”
第183页 德妃想也没想地答道:“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四阿哥追问道。 不知为何,德妃却转过身避过了他的视线,只坚持道:“就是不一样!” 雍正没有再与她争执,停了停,才又微垂了眼帘,轻声说道:“儿子记得,儿子从小在佟佳贵妃身边长大,额娘为了看儿子,每次都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不但要花钱打点,还要瞒着皇阿玛,一旦被皇阿玛发现了,还会受到惩罚。可是惩罚完之后,额娘还是一样来看儿子。七岁那年,儿子出水痘,烧得好烫好烫,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了。可是额娘硬是不放弃,拖着怀孕的身子,偷偷来照顾儿子。儿子还记得,有一天晚上额娘跪在菩萨前许愿,说如果儿子病能好的话,您宁可折寿十年。也因为这个,儿子才第一次管您叫额娘。” 他一番话动qing动意地说下来,德妃已然红了眼圈,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低声道:“你都还记得。” 雍正点了点头,“我就不明白了,当初的额娘可以对儿子那么好,为什么后来会变成这样?究竟儿子做了什么,让额娘这么讨厌儿子?” 德妃沉默半晌,转回身看向四阿哥,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雍正摇头道:“请额娘明示。” 德妃愣怔片刻,思绪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不由得悽然一笑,说道:“这件事压在我心头好多年了,如今既然一切都已经成定局,我也不怕说出来,还记得你十一岁那年,佟佳贵妃忽然怀孕的事吗?” 雍正不知德妃为什么会提到了这件事qing,点头道:“记得。那时候我别提多害怕了,我害怕佟佳贵妃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再爱我了。” 德妃温柔的面容上突然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她轻声说道:“不止你害怕,我也害怕。”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可那qing景清晰地如同就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个晌午,她借着恭喜佟佳贵妃的由头跑去翊坤宫,表面上是给佟佳贵妃贺喜,其实是想去看自己的儿子。她到那里的时候,佟佳贵妃正在午睡,屋里并无下人伺候着,静悄悄的。她见摇篮里放着那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便忍不住过去看了看那个孩子。 那小孩好可爱啊,雪白雪白的,像个粉球一样,她忽然就产生一个特别邪恶的念头。她想,如果佟佳贵妃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她会怎么对自己的四阿哥呢?她会不会nuè待他?会不会不好好照顾他? 她越想越怕,越想越怕,那手就像不受她的控制般伸进了摇篮,将被子捂在了孩子的口鼻上……她来的时候没有被任何人看到,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可等她转身离开时,却发现自己的儿子正站在门口看着她。她一下子吓傻了,生怕四阿哥出声惊醒了佟佳贵妃,又怕他看到了自己刚才的恶行,忙上前捂住了他的眼睛,藉口要与他玩藏猫猫将他骗去了御花园…… “从此之后,我每次看到你我就会想到那个可怕的晌午,你每次对着我笑的时候,我都觉得你在嘲讽我。你说额娘,我知道你的秘密,我知道你不是德才兼备、贤良淑德的女人,我知道……” 德妃慢慢转头看向雍正,凄楚一笑,“我也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全天下所有的人都会为自己的邪恶找藉口,都希望别人看到自己好的一面,时间越久,我就越排斥你。我一直在催眠自己,你不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犯罪的证据……” 一块压在她心头几十年的巨石被这样掀了下来,德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qing绪,放声大哭起来。 直到此刻,雍正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这样厌恶他,会那样地偏心十四弟……原来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心中一片惘然,顿了顿,上前握住了德妃的手,温声说道:“额娘,我不知道这些,那天我只记得你带我出去玩了,回来的时候小弟弟就死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德妃一下子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却又突然失控地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人真的不能做坏事,一旦做了,老天爷一定会惩罚你的。瞧,我现在就得到惩罚了,我得到惩罚了……” 雍正看得心中难受,劝道:“这件事儿子不会说出去的,儿子只是希望额娘能够开心快乐地安度晚年,其他的只要你肯放下,儿子也会放下。您休息吧,儿子先告辞了。”说完便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老四!”德妃却突然唤住了他,哀声求道,“不管怎么样,看在额娘的分上,饶过你十四弟,好吗?” 这个时候,她的心里还全都是十四阿哥,从没有考虑过他这个儿子!雍正的身子僵了一僵,缓了片刻才淡淡地答道:“只要他不触犯国法,儿子会网开一面的。”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德妃看着儿子决绝的背影,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很快,十四阿哥带兵从外赶回,意yu闯宫时被年羹尧的兵马截住,雍正下令革去他的王爵,降为固山贝子。 雍正元年四月,康熙梓宫运往遵化景陵安葬后,雍正谕令十四阿哥留驻景陵附近的汤泉,不许返回京师,并命马兰峪总兵范时绎监视他的行动。兄弟俩的不睦和冲突,使处于极度悲痛中的德妃病qing加重,不久便去世了。 与对十四阿哥的打压不同,雍正先命八阿哥总理事务,随后进封和硕廉亲王,授理藩院尚书。元年,又命其办理工部事务。 众人皆看不透雍正的心思,只道是他要尽弃前嫌重用八阿哥,更是有人前往廉亲王府贺喜,晴川听了却是苦笑,到了现在她还何喜之有?雍正那样的人怎么会放过八阿哥,现在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暂时稳定“八爷党”的qing绪罢了。 果然,雍正在企图稳住八阿哥的同时,开始慢慢处置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及“八爷党”中的鄂伦岱、苏努等人。雍正将与八阿哥亲密之人尽行遣散,予以孤立,然后便藉口其办差不力,多加指责训斥。晴川手中的那一纸圣旨虽然保住了八阿哥的xing命,却无法替他挡住雍正的故意责难与羞ru。 雍正四年,八阿哥署理工部事务yu节省支出,雍正当朝摔了他的奏摺,训斥道:“老八你是怎么办事的?国库亏空得那么厉害,你都不想办法弥补亏损,一个劲儿地给朕上表说没办法、没办法,没办法朕养你们gān什么?” 为了晴川,为了跟着他的兄弟部属,八阿哥一直隐忍至今,可雍正步步紧bi,已是将他bi到了末路。他闻言冷笑一声,昂首答道:“不管臣弟做什么,皇上都是不满意的。既然如此,皇上为何不削了臣弟的爵位,让有能力的人上任呢?” 雍正听了更是恼怒,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八阿哥嘲弄地弯了弯唇角,答道:“臣弟知道臣弟一向都是皇上的眼中钉,rou中刺,皇上恨不得拔之而后快呢!” 雍正没想到他敢在朝堂上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怒不可遏,“大胆胤禩,胆敢口出狂言,你以为朕不敢关你吗?”
第184页 八阿哥听了却是一笑,抬眼看着雍正说道:“臣弟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反正早晚都要到的,与其每天提心弔胆地过日子,倒不如来个痛快。皇上心里舒服,臣弟心里也舒服。” 雍正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怒声吩咐道:“来人哪,把他给朕关起来!” 八阿哥不等人来押,自己就站起身来,边向外走边放声大笑道:“臣祝皇上洪福齐天,万寿无疆!只是但愿皇上午夜梦回的时候,不要太想念臣弟们才好!哈哈哈……” 雍正气得脸色铁青,一拳砸在了案上。 八阿哥被雍正关押的消息传回廉亲王府,晴川神色倒很平静,她独自在屋中默默地坐了半晌,然后便按亲王福晋的品级装扮了,直接进宫跪在了养心殿外。雍正避而不见,她也不叫喊,只每日里都穿戴整齐了来殿外跪着。 李德全因与八阿哥勾结一事已被雍正处死,现在的御前太监总管正是小顺子,他虽因僖嫔之死而痛恨八阿哥夫妇,却也知道晴川在雍正心中的地位非比寻常,所以倒也不敢对晴川怎样,只能好言劝她回去。 这一日雍正处理完朝事出了养心殿,抬眼一看晴川仍跪在台阶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身旁的小顺子道:“她怎么还在这儿?” 小顺子忙躬身答道:“自从八阿哥被关之后,八福晋每天都过来跪,奴才怎么劝也劝不走。” 雍正迟疑了一下,迈下台阶走到了晴川身前。经歷那夜之事后,他原以为他对她的心已死,可眼下看到她如此憔悴模样,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一下,这原本应该是他的晴川,可现在却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而不顾尊严地跪在这里。 晴川见他过来,深深地向他磕了个头,说道:“参见皇上。” 他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淡淡地说道:“你回去吧。” 他说完便转身yu走,晴川跪了几天才等得他走过来看自己一眼,见状忙跪上前抱住他的双腿,央求道:“皇上,请您饶了八阿哥吧。臣妾保证,他一定不会再犯了。” 他心中隐痛,冷淡地说道:“国法难容,朕也没办法。” 晴川忙说道:“皇上是天,只要皇上肯赦免,八阿哥就可以出来。” 他却摇头,“大清律法在上,朕若能随意而为,岂不成了昏君?” 听他竟拿大清律法做幌子,晴川也不由得恼怒起来,冷笑一声说道:“如果真按大清律来说,皇上心里应该清楚,八阿哥这几年当差已经尽力了!” 他本已转过了身,闻言身子一僵,转回身来看向她,问:“你的意思是朕为了一己私念有意针对他?” 晴川心中就是这样想的,可眼下却不敢这样承认,见他问,便答道:“臣妾没这么说,臣妾只是恳请皇上给八阿哥一条生路。” 他的眉目间有怒气蕴起,只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地一把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不发一言地拉着向外走去。 晴川心中一惊,忙问道:“皇上,皇上,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步子不停,只是拉着她疾走,冷声说道:“带你去看点东西。” 他命人给她换过了装束,自己也换下龙袍,只穿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带着她乘坐马车出了宫。她不知道他究竟意yu如何,只好不露痕迹地往车厢角落里缩了缩,有所戒备地看着他。他仿若未察,目光低垂,只在唇边挂着淡淡的一丝自嘲。 行不多时,马车便出了皇城,拐入京城的街道,因天下太平依旧,街道上一番繁华热闹的景象,可却仍不时地在街角处看到乞丐的身影。他轻轻地掀开了车帘,往外看着,问晴川道:“你觉得京城的qing况怎么样?” 晴川看看蜷缩在街边乞讨的百姓,实话实说道:“一般老百姓还是过得很好,可是一样有很多吃不饱、穿不暖的人。” 他的眼神中有着怜悯,又问道:“那这些人怎么办?” 晴川想了想,摇头道:“臣妾不知道。” 他说道:“朕在各地都开设了一些作坊,有染布的,有做食物的,有造房屋的……作坊多了,需要的伙计就多,伙计多了,一些闲在京城的贫苦百姓就能自食其力。” 晴川听得入神,这样的法子倒是不错,不只是一味地拿出钱财去救济那些贫苦百姓,而是设法给他们找到谋生的路子,虽然她对雍正有成见,可也不得不承认他对百姓十分看重。她想了想,诚实地说道:“皇上的法子真的很好。” “很好?”雍正闻言嘲弄地笑了笑,“是的,朕的初衷是很好的,可现实却没那么好了,老八分管内务府,本来应该替朕分忧才是,他故意跟朕唱反调,将每个作坊的造价都提高好多倍。这样一来,量少了,需要的人就少了。朕所有的初衷都违背了,你明白吗?” 晴川一时愣住了,她不相信八阿哥会为了和雍正做对而置百姓的苦难于不管,这是不是雍正在故意抹黑他? 雍正瞥了她一眼,见她这副神qing便猜到她还是不信自己,不由得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吩咐前面的小顺子道:“去雍和宫。” 雍和宫即为以前的雍王府,雍正三年改为行宫,称为雍和宫。晴川心中不觉诧异,他带自己去那里做什么?她一路纳闷着,见他将自己径直带进了雍和宫东书院的书房之内。 晴川奇道:“我们来这里gān什么?” “给你看样东西。”他淡淡答道,走到多宝格旁,将其中的一个花瓶用力一转,就听得吱呀一声,对面墙上已是有机关被引发,画轴从屋顶滚落下来,一幅巨大的绘制着百姓安居乐业的画卷在晴川眼前徐徐打开。 雍正看向那画面,目光中满是对理想的狂热,“这是我十五岁的时候对整个大清的一个畅想,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够做到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土匪,让所有人都有饭吃,所有人都活得开开心心……” 晴川已是瞧得呆了,心中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感动,她一直知道他是一个热衷于权势的人,却想不到他心中竟然有这样一个理想,好半天她才轻声问他道:“这就是你要做皇帝的原因?” 雍正点头,转头看向她,面容坚毅而又明朗,“个人的生死荣ru并不重要,小部分人的生死荣ru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苍生,你明白吗?” 晴川终轻轻地点了点头,“真没想到,你做皇帝居然会有这么大的目标。” 雍正向她走近一步,目光热烈地看着她,缓缓说道:“目标再大,朕也是人,朕也有七qing六yu,希望身边有个人能握住朕的手,陪着朕一起实现这些愿望。” 他伸手去握她的手,晴川勐地惊醒过来,飞快地向后退了一步,平静地说道:“皇上,我是八福晋。” 这一声“八福晋”却激怒了他,他一下子异常恼怒,怒道:“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不是!” 晴川的头脑越发冷静下来,不错,他可能会是一个好皇帝,可是,他却早已不是她爱的人,她爱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丈夫——八阿哥!她看着他,口气坚决地说道:“我不愿意。”
第185页 雍正眼中有着深深的伤痛与悲凉,多年之前她那样决绝地从他身边离开,他告诉自己没关系,她的误会总有一天会解开,她总有一天会真正地明白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现在,她终于理解了他,却已是陪在了另外一个人的身边。他涩声说道:“晴川,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懂我的……” “皇上!”晴川打断了他的话,只平静地说道,“您既然有这么大的目标,应该做个千古明君,难道你要在你光芒的背后留下一道污点吗?” 她竟然用这样的言辞来压他,他只觉得心中勐地抽痛了一下,愤然道:“我只想让自己任xing这一回,既然我肯为天下苍生牺牲我的一切,天下苍生就不能满足我这一个小小的愿望吗?” 晴川没有答话,只安静地看着他。 这样的她,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在赫舍里皇后的坤宁宫中,他求她再信自己一次,她也是这样地看着他,沉默着,目光之中却是一片坚定的拒绝之意。 是老八,是老八从他的手上夺走了晴川。想到这里,他忽地恼怒起来,索xing冷声说道:“如果你肯进宫,我就放了老八,不然……” 晴川脸色微变,问道:“不然怎样?” 他的眉目间都是bào戾之色,寒声答道:“国法处置。” 国法处置?那就是死吗?因为她的缘故,所以他就要置八阿哥于死地吗?这样孩童一般赌气,为的是什么?她默默看他半晌,轻声问道:“这样有意思吗?” 他也定定地看着她,答道:“可能开始没有意思,可是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只有朕才能给你真正的幸福。” 晴川忽地笑了笑,说道:“好,我答应你,请你立刻放了他。”说完再没看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小顺子还在外面等着,见晴川独自一人从里面出来,不由得往她身后瞧了瞧,小心地问道:“八福晋,皇上呢?” 晴川没有答话,一脸平静地往外走。小顺子正惊疑间,这才看到雍正从屋内跟了出来,眉宇间笼着一层怒气。见他两人这副qing形,小顺子自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低着头紧跟在了雍正身后。大门外还是来时乘坐的那辆车,晴川不发一言地爬上了车,坐到了最里面,对后面上车的雍正视而不见。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冷声吩咐小顺子道:“回宫。” 晴川身子微微震了一震,抬起头来看他,眼中满都是戒备之色。 见她对他如此不信任,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放心,朕既然说了放他,就一定会算数。” 晴川避开了他的视线,垂下头去,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裙角愣神。 两人一路无言,马车驶到宫门之外,早已有两架舆轿候在那里,雍正下了车换乘了舆轿,晴川却站在舆轿前迟疑着,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怎么?不想去宗人府接老八了?” 自然是想去,可她想不到他竟然也要跟着自己去,还动用了舆轿。晴川稍稍迟疑了一下,一咬牙上了舆轿。 宗人府外,八阿哥看到晴川竟然与雍正一同等在外面,不觉得一愣。晴川却没解释,只上前仔细地替他整理着有些散乱的髮辫,手轻轻划过他消瘦的脸颊,柔声说道:“八阿哥,回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她的声音温柔如昔,说的却全是离别时才会出现的话语,八阿哥心中一惊,脸上全没了平日里的从容,伸手紧紧地握住了晴川的双肩,既是着急又是恐慌地问道:“晴川,你答应他什么了?你不要为我做傻事。我宁可死,也不要你做傻事。” 晴川却是淡淡一笑,安慰他道:“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 听她这样说,他却是不肯信,只坚持道:“那好,你同我一起回去。” 晴川压抑着心中的痛楚,轻轻地摇了摇头,尽量叫自己的声音平稳而镇定,“我留下来还有事。” 八阿哥与她十余年夫妻,如何不知她的xing子,可她却为何不懂他的心?没了她,独生不只是屈ru,还是一种折磨。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静立的雍正,復又低下头来看晴川,双手用力地抓着她的肩膀,坚定地说道:“不要!晴川,你说过的,不论生死,不离不弃。” 晴川心中一酸,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她不想叫他看到自己流泪,忙上前用力抱住他,把头放在他的肩上,低声说道:“我们都不能死,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遍遍地念着那两句话,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润湿了他的肩头。他似被眼泪的热度灼伤了一般,身子骤然一僵,用力地拥住了她。 晴川凑到他的耳边,低低地求道:“八阿哥,你答应我,要好好活着,不管以后多难,你都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我们才能有希望,只有活着,我们才能有未来。” 她说完便发狠地推开了他,转身向着雍正身边走了过去,淡淡说道:“皇上,我们走吧。” 雍正冷漠地看了八阿哥一眼,带着晴川向宫内走去。 八阿哥看着晴川渐渐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脑中心中皆是一片空白,似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力过,他一直想把她护在身后,替她遮风挡雨,保她平安,护她周全,可是现在,却要她站出去来保护他、保护他们的家。 他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深深地埋下头,任泪水打湿了地面,只缓缓念道:“晴川,你放心,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会……” 晴川听得泪如雨下,却不敢回头去看他一眼,只让自己如同木头人一般往宫内走着。待到了养心殿外,雍正突然从后面拉住了她,定定地看向她,“晴川,我已经放了他,你还难过什么?” 晴川脸上只留泪痕,转回身来对着他行了一礼,面容平静地答道:“谢皇上恩典,臣妾不难过了。” 她这样的神色、这样的语气,轻而易举地激起了他的怒火,他上前一步攥住了她的手,冷声道问道:“那好,既然这样,那我们……” 晴川勐地甩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皇上就算要宠幸臣妾,也要等到晚上吧,难不成皇上要白日宣yin?” 他一怔,随即怒道:“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晴川定定地看着他,问:“那你要什么?” 他用手点着自己的胸口,涩声说道:“我要你的心!” 晴川摇了摇头,“我的心在八阿哥的身上。” 他的声音冷漠无qing,“收回来。” “收不回来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一把揪住了她,怒问道:“那我留着你gān什么?我留着一具躯壳gān什么?” 晴川笑了笑,说道:“那是你的事。你答应我的事做到了,我答应你的事也做到了,我们银货两讫了。”
第186页 他哑然失笑,“银货两讫?原来我们之间只剩下这个了。” 晴川轻轻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养心殿,问:“皇上打算把我安排在哪里?是就住在这养心殿里,还是另外安排居所?” 他没有回答,只静静地看着她,半晌之后才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拂袖而去。晴川就站在院子中,平静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太监总管小顺子从养心殿内小步地疾走过来,来到她身边恭声说道:“八福晋,奴才带着您去安置。” 晴川没说话,顺从地跟着小顺子去了一处无人的宫殿,地方虽不大,环境却是极为优雅。小顺子说道:“八福晋,皇上有口谕,说是叫您先在这儿住着,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告诉他。” 晴川点了点头,问道:“皇上可说了限制我的行动?” 小顺子想了想,摇头道:“皇上没有说。” 晴川淡淡地笑了笑,挥挥手叫小顺子下去了。既然雍正没有限制他的自由,她就还有机会联繫上八阿哥,她向来不是一个肯向命运屈服的人,哪怕前面只有一丝的希望,她都绝不会放弃。她先老实地在这宫里待了几日,见确实无人监视她,便喝退了身后跟随的宫女,独自一人出来了,想着去宫门处试一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个人给八阿哥传个消息。不料却在御花园中看到了已经是皇贵妃的素言。 自从小格格那事之后,她们两人再没有过jiāo集,此刻见面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晴川步子顿了顿,转身往另外一条路走了去,就听见素言在她身后问道:“这么恨我?连打个招唿都不肯?” 晴川停了下来,转回了身,淡淡地说道:“你如今是皇上的贵妃,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么高攀得起呢?” 素言却不理会她语气中的讥诮之意,只遣了身边跟着的宫女,对晴川说道:“贵妃只是一个表面的现象,其实本宫只是在坐牢而已。” “坐牢?”晴川不解地问道。 素言轻轻地点了点头,“皇上从来不来看我,宫里的规矩又多,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可是已经不能改变了,只能一直这么天荒地老下去。这不就是老天爷给我最好的惩罚吗?” 晴川忍不住问道:“他待你不好?” 素言微微地笑了笑,那笑容有掩饰不住的苦意,“算是很好吧,位分很高,赏赐很多,相敬如宾,就是少了点夫妻之间的恩爱。我现在常常在想,这个huáng金笼子是我一手打造的,我想用它来留住chun天,没想到chun天没留住,却把自己关进去了。” 晴川听了沉默良久,这才轻声说道:“你要是能早点想透这些,今天又怎么会是这样的下场呢?” 素言嘆了口气,自嘲道:“千金难买早知道,要是早知道……算了,不说这些了,说说八阿哥吧,他进了宗人府你知道吗?” 晴川一愣,“怎么会这样?” 素言摇了摇头,“不知道,最近皇上总是针对他,ji蛋里挑骨头,这一挑两挑,就挑到宗人府去了。” 晴川愣住了,顿了顿,转身往养心殿方向跑去。素言急忙拦住了她,说道:“你不要去。” 晴川防备地看着她,“为什么?” 素言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想啊,皇上对付八阿哥还不都是为了吃他的醋?你要是再去的话,不是火上浇油吗?” 晴川一下子僵住了,是啊,如果没有她,也许他们两人就不会僵到如此地步,如果没有她,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素言低低地嘆了口气,正要说话,天空中却突然变色,片刻工夫就变得乌云密布起来。避在一旁的宫女急忙跑了过来,叫道:“糟糕,要下雨了,贵妃娘娘,咱们躲一躲吧。” 素言却淡定地摆手道:“不用,我听钦天监说,今年是闰月,有两次九星连珠的现象,所以空中才会有异象出现,不会有雨的。” 这句话一下子惊醒了晴川,九星连珠?今年又有九星连珠?那是不是她也可以像良妃那样穿越回现代?如果她消失了,雍正是不是就不会再紧揪着八阿哥不放?想到这儿,晴川有些紧张地抓住了素言的手,问道:“九星连珠是哪天?” 素言不明白她为何会忽地紧张起来,闻言有些诧异地看着晴川,答道:“就是今天晚上,怎么了?” 晴川低头想了想,又抬起头来看向素言,盯着她问道:“素言,不管这些年来我们之间发生了多少事qing,我只问你一句,我可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qing?” 素言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答道:“没有,是我一直在对不起你。” 晴川点头道:“那好,看在我从未对不起你的分上,你能不能帮我一次?就帮我一次,我保证从此以后就在这世间消失,再不给你找一点麻烦,好不好?” 素言苦笑一下,说道:“晴川,其实我早已经想明白了,不论你在哪里,他的心一直都在你的身上,哪怕你死了,也是一样。” 晴川摇头,“不,只要我不在了,你就还有希望,时间久了,他总会忘记我,会记起你的好,会为你回头。” 素言沉默了片刻,打发了后面跟随的宫女都到远处去,这才低声问晴川道:“你想叫我帮你什么忙?” 晴川沉声答道:“今年有两次九星连珠,今天,我会在九星连珠的时候消失,如果我走后,皇上不再针对八阿哥,那么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qing,可如果皇上还是继续迁怒他,我求你帮我转告八阿哥,就告诉他我和良妃娘娘去了同一个地方,如果他愿意,就在下一个九星连珠的时候赶到火场,我会在另外一个世界等他。” 素言却是听得煳涂了,疑惑不解地看着晴川,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晴川答道:“这你不用管,只要将我的话转告八阿哥就好。” 素言看她片刻,终究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 晴川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郑重地谢过了她,转身回了住处。刚进门,就看到小顺子等在屋里,见她回来忙迎了上来,说道:“八福晋,您可回来了,奴才等您老半天了。” 晴川淡淡问道:“什么事?” 小顺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说道:“皇上叫我拿一封信给你。” 晴川打开信,只见上面正是雍正的笔迹,“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qing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来到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漠然相爱,寂静欢喜……” 晴川看得怔了,那些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画面重新浮上了心头。很久以前,她也曾对这个男人动过qing,曾经为了他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而暗自欣喜,曾经与他携手坦然赴死,曾经因为他的欺骗利用而伤痛yu绝……
第187页 这么多年过去,她已走了很远,为什么他还要固执地在原处等她?他可知道,她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她。小顺子偷偷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说道:“八福晋,信送到了,奴才就先告退了。” “等一下!”晴川却突然叫住了他,停了停,又说道,“告诉皇上,今晚子时,我在火场等他。” 小顺子应了一声,急忙转身去了养心殿,把晴川的话转告了雍正。 雍正不知晴川为何会约他在子时去火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当夜还没等到子时就去了火场。 晴川已是等在了火场中,独自一人站在那口被康熙封了起来的枯井旁,正望着天空呆呆地出神。她听到他的脚步声,转头看了过来,却说道:“皇上,您不要过来。” 他脚步停了停,问道:“为什么?” 她面容恬淡,轻声说道:“如果你不过来,咱们俩就这样说说话,如果你过来,我就会像良妃娘娘一样消失不见。” 听她突然说起了消失的良妃,他不由得皱了眉头,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晴川回过头去仰望夜空中的星辰,平静地答道:“其实我和良妃娘娘都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我们过来只是一场梦一样的意外。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到来而受到伤害,也不希望八阿哥因为我的到来而受到伤害。可是结果我却同时伤害了你们两个。我在想,假如我不在了,一切是不是会恢復正常呢?你们兄弟的qing分,还有过去的一切,是不是能够重新回来呢?” 他听不懂她讲的这些古怪的话语,可一种莫名的恐怖却缓缓地漫上了他的心头。他摇头,用手指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地答道:“不可能了,回不去了,因为你已经在这里了。” 晴川却轻轻地笑了笑,转过头来看他,“现在可能是这样,可是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你是否会觉得那是一场梦?没有人会对一个梦眷恋不舍的。可是你们兄弟的qing分,你们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是不可磨灭的。我希望一切因为我的消失而结束,我也希望皇上能做个好皇上,八阿哥也能做个好臣子。” 不知不觉中,天空的星象缓缓地变幻着,九颗行星连成一线,瞬间放出耀眼的光芒,一道光柱从空而降,照在了晴川的身上,她的身形渐渐变淡,带着笑容慢慢消失在那光圈之中。 他大骇,急忙扑上前去,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身影,可抓入手中的却是空空如也。 那光束消失了,周围一片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余下他一人,呆呆地立在那里,天地之间那样的大,可他却独自一人。 尾声 医院的病房中,洛母睡得十分安稳。林非凡带着晴川从外面进来,看了看病chuáng上熟睡的洛母,轻声说道:“自从你失踪以后,伯母就一直jing神很恍惚,我怕她出事,就把她送到医院来了。” 晴川慢慢地走到洛母chuáng边,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母亲憔悴的脸庞,眼中的泪水不断地往下掉,她低下头伏在母亲的手边,终忍不住低低地哭了起来,喃喃道:“妈妈,我回来了,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林非凡眼圈也不禁有些微红,走上前去扶住了她,轻声劝道:“你既然回来了,伯母会慢慢变好的,别伤心了。伯母还在睡觉,我们先出去吧,等她醒了再来。” 晴川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深深地看了看母亲,替她整理了一下枕边的乱发,这才随着林非凡出了病房。 “晴川,你有什么打算?”林非凡问道。 晴川想了想,答道:“我想好好照顾我妈,顺便好好经营我们家的古董店。” 林非凡停下来,转过身看向晴川,迟疑了一下,问道:“那咱们之间……” 晴川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在我不在的几年里,也一直在照顾我妈。可是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看。” 林非凡沉默了一会儿,开朗地笑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会帮你好好经营你的古董店。” 见他如此,晴川心中既觉愧疚又觉感动,忍不住说道:“谢谢你,非凡哥。” 林非凡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笑道:“傻瓜,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说一个‘谢’字吗?走吧,赶紧回去跟我学古董的鑑定吧!省得以后你看店的时候再叫人骗了!” 晴川笑了笑,随着他去了古董店。 时隔多年,再次进了古董店,那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晴川沉默地看着店内的各种古董,心中一片惘然。意外地,却在墙上又看到了那幅引她穿越的美人图,就静静地挂在墙角处,似是从来没有离开过。 像是被什么驱动着,晴川不自觉地上前细看那幅画,见画旁写了几行小字:夜寒漏永千门静,破梦钟声度花影,梦想回思忆最真,哪堪梦短难常亲?兀坐谁教梦更添,起步修廊风动帘,可怜两地隔吴越,此qing唯附天边月。 她认得出那是雍正的笔迹,字迹略显缭乱,难掩其中的伤qing之意……晴川怔怔地看着,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她努力地想要把一切忘掉,可是怎么也忘不掉。她常常在想,这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一场梦呢?她不知道,也不想多想,也许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了某个时空,再也不会出现。 半年后,良妃找到了古董店。 晴川当时正招唿着一个前来买古董的客人,回身的时候看到一个气质优雅的女子从门外进来,她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并没太在意,回过头后才勐地一惊,再顾不上面前的客人,转身向着那女子沖了过去,直到她身前才堪堪剎住了脚步。 晴川压抑着心中的激动,盯着眼前这个眉眼慡利的女子,不敢置信地问道:“良……” 那女子笑了,忽地伸臂将晴川揽入了怀里,紧紧地拥住了,笑着说道:“傻丫头,我现在的名字叫苏良锦,你可以叫我苏阿姨,也可以直接叫我良锦。” 晴川早已激动得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那边的客人已有些奇怪地往这边看了过来,苏良锦轻轻地拍了拍晴川的后背,温声道:“好了,别哭了,还有客人在呢,免得叫人家笑话。”话虽这样说着,可她自己却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晴川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平静了一下qing绪,走过去向那个客人道了个歉,说是家里来了亲戚,今天不能营业了。待送走了客人,晴川将铺子关了门,给苏良锦泡了杯咖啡,两人坐下来这才开始细说回到现代社会的事qing。 苏良锦比晴川早回来十多年,已经重新适应了现代的生活,她刚穿回来的时候曾来过晴川家的古董铺子,想告诉洛母晴川的qing况,可那时洛母已然神志不清,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去了。 没有办法,苏良锦只能先离开了,她从清朝离开的时候就已知道十四年后还会有九星连珠的星相出现,却不敢肯定晴川是否会抓住这次机会穿越回来,所以现在只是过来看一看,却没想到晴川真的穿越回来了。
第188页 因为刚刚哭过,晴川的嗓音还有些沙哑,捧着手中的咖啡杯,轻声说道:“当时说是因为闰月,所以会有两次九星连珠,我便告诉了素言,若是八阿哥那里qing况不好,就告诉他穿越的法子。回来后我一直等着,不过却没等到他……” 说着说着,晴川的泪不禁又流了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忙用手去抹,笑着说道:“你看看我,越大越没出息,竟然爱哭了起来。” 苏良锦没说话,只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晴川的手背,柔声说道:“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 晴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qing绪,趴在桌上放声痛哭起来。 回来之后,她便疯狂地翻阅史书,可史书上关于八阿哥胤禩的结局只有冷冰冰的几行字:“雍正四年,雍正以其结党妄行等罪削其王爵,圈禁,并削宗籍,改名为‘阿其那’,同年亡。” 雍正果然还是没有放过他,削了他的王爵、圈禁、削宗籍,还给他改了那样一个屈ru的名字,他那样骄傲的人,如何能忍受得下去! 她心中还存着一丝希冀,希望素言能把自己的话转告给他,希望他能理解她的意思。于是,她自回来后便一直等着,可是,她却一直没有等到他。 是素言最后又欺骗了她,还是他后来根本就没有机会再去火场? 晴川不知道,也无从知道,当三百年前的一切都已化作书页上那冷冰冰的文字,她除了等待,还能做什么? 苏良锦看她这样,心里也是难受,虽然她早已qiáng迫自己忘却了前尘往事,可那些刻在生命里的岁月,那与她血脉相连的人,如何能轻易地割捨掉。她也不知该如何去劝解晴川,静静地看着她哭了半晌,起身离去。 晴川足足哭了半日,直到眼中再也没有眼泪可以流下来,这才觉得心中好受了些,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起身收拾了东西去疗养院看母亲。 自从晴川回来之后,洛母的神智虽然没有完全清醒,不过qing况却已是好了许多。晴川照顾着母亲吃了晚饭,又陪着她在疗养院的花园中散了会儿步,直到探视时间已过这才辞别了母亲出来。 外面夜色已深,又因这家疗养院设在郊外,所以道路上车辆很少,昏暗的路灯照着街道两旁的树木,有暗影投在路面上,显得那路面有些斑驳。 她的车速有些慢,反正回到家里也是一个人,便也不怎么着急,车子拐过一个转角的时候,却突然看到前面路边的暗影处似躺了一个人,因正好是在树影处,所以看不真切,只看身形像是个男子。 晴川不由得愣了下,下意识地踩下了剎车,将车子停在不远处。她并没有急于下车,甚至连车门也没有打开,只握住手机,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打量前面的那个身影,四周似乎并没有血迹,不像是车祸现场。 晴川想了想,四下里观望了一下,见四周并没有别的人影,便试探地打开了车窗,将头探出车外对着那人大叫了一声:“喂!” 那人虽没回应,但身子却动了动,像是想用手臂撑着身体站起来,可只抬了抬上身便又趴到了地上。 见他这般,晴川心里多少有了些数,暗道这定然是个喝多了的醉鬼,看样子连家也回不去了。她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忽地记起曾经看到过的那个问题:如果走夜路遇到一个醉倒在路边的男人,你是会把他捡回家还是会报警? 自然是要报警,晴川笑了笑,掏出手机直接拨打了110。 警察来得很快,先是看到了晴川停在路边的车,便过来询问。晴川这时才打开车门从车内下来,指着那边的yin影处说道:“人在那里,好像是喝醉了的。” 有个年轻的民警顺着她指的方向过去看,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民警的喊声,“头儿,好像是个演员,还穿着戏服呢,呵,这醉得可够大发的啊,头儿,过来搭把手。” 站在晴川身边的民警小跑了过去,和之前过去的民警一起将那个男子从地上架了起来,往这边走了过来。 晴川此刻才看清楚那男子的打扮,却像是被突然抽去了魂魄一般,愣在了那里。 那男子像是在低声嘀咕着什么,就听得小民警哭笑不得地说道:“听听,这都醉成什么样了,还说自己是八阿哥呢。” 晴川勐地惊醒过来,疯了一般向他们跑了过去,用手捧住那男子的脸细看,是他,真的是他,真的是她的八阿哥! 她扑上前去,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脖颈,哭着叫道:“八阿哥,真的是你,八阿哥!” 八阿哥缓缓地睁开了眼,呆滞地看了晴川片刻,眼神慢慢清亮起来,有狂喜从中涌出,声音却已是带了颤抖,“晴川……”他的手臂用力地拥住了她,怀中的真实感叫他心中狂喜而满足,再顾不上别的,低头向她的唇上吻了下来。 没有什么比生离死别之后的重逢更叫人狂喜与激动,一时间,他们两个已是忘记了周围所有的一切,天地之间只余他们两个,彼此相拥,唇舌jiāo缠,已是足够,足够。 他们两个忘qing地拥吻,却把一旁的两位民警吓得呆了,小民警惊魂不定地看向同伴,低声问:“这是个什么qing况?” 他的同伴也有些愕然,摇了摇头。两人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手。 八阿哥本就是站立不住,晴川又扑在了他的身上,没了民警同志的扶持,就听扑通一声,两人齐齐地栽倒在了地上。 那年长的民警终于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两个人都没少喝,别管了,先带回所里再说吧。” 两人重新将地上的八阿哥与晴川扶了起来,也不听晴川的解释,直接将他们两人带上了警车。 八阿哥已然清醒了一些,低声问晴川道:“他们是谁?要带我们去哪里?” “派出所。”晴川答道。 八阿哥眼中依旧是一片迷茫之色,她只得嘆了口气,试图用清朝的词语解释一下,“就是……刑部?”不对,刑部太大,那对着的应该是公安部才是,她又赶紧摇了摇头,“公堂?”也不对,那不应该是法院吗? 最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词,语气肯定地答道:“牢房!” 八阿哥却是一惊,“啊?” (完) 番外 又是这个梦。 “八阿哥胤禩虽年龄尚幼,然恭孝难得,特晋封多罗贝勒。” “八阿哥胤禩仁孝两全,朕心甚慰,自古母凭子贵,良嫔教子有方,特晋为妃。” “尔乃辛者库贱妇所生,有何资格妄图承继大统?” “锋芒毕露,只不过譁众取宠,老八,俯首称臣吧。” “廉亲王胤禩谋逆之心众人皆知,朕念其兄弟手足qing分,留其姓名,罢黜爵位官职,令自改其名,即日圈禁。” 冗长又繁琐的梦。反反覆覆,虚虚实实,层层叠叠,仿若有一生那么长,又仿若比一生还长。这是梦吧?只要睁开眼,就通通不在了。
第189页 “……八……八阿哥……”谁?是谁在他耳边低声叫他? 那个声音竟然绞着他的思绪,让他捨不得睁开眼,从那里挣脱出来。 女人细若游丝的声音,让他侧耳聆听。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想我吧?” “我去哪里?嗯,回家啊。” “你问我家在哪里?额娘没告诉过你吗?唔,要怎么说呢?” “那个地方好远,比塞外,比江南,比天涯海角都还要远得多。” “什么?再远你也会去?那个地方——就算你是皇子,也永远找不到的。然后,我大概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吧。就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想把你当做梦,麻烦你,一定要牢牢地赖在我的记忆里,证明你真的在我的生命里存在过……” 这个女人凭什么在他的脑子里不停地自说自话?把她当成回忆?或者要他虚无缥缈地飘在记忆里?她上哪儿搜到的谬论?妇人之见! “谁管你那么多,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可没你那么好说话,我定要去找你!老实等着吧你!” 滴滴滴滴滴滴—— 啪!大手胡乱地在chuáng头乱摸,却怎么也摸不着闹钟。皱着眉头,薄唇闷闷地轻吐低咒。 “我的皇子大人,赖chuáng哦?” “……” “纳兰教授可是最最讨厌人家迟到的哦,就算你鑑定文物的眼光再jing准独到,毕业论文还是可以判你不及格的。” “……” “拿不到毕业证,没有好工作,没房没车没前途,妾身是不会在意啦,可是妾身的娘亲大人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若是妾身没福分继续伺候你,这样真的好吗?嗯?” 眯着睡眼,拉开一条fèng,他睨着chuáng沿边双手托腮的熟悉脸孔,勾勾唇。 慵懒沙哑、睡意未消的声音溢出,“妾身敢离我远点么?” “怎么了?我特意一大早就过来叫你起chuáng,不领qing哦?” “领。”他伸手刮她挺翘的鼻子,“只是怕不好说话的娘亲大人不高兴。” “呃?”关她妈什么事? “娘亲大人没有告诉过你,刚起chuáng的男人很危险吗?”定力再好也难经得起撩拨和诱惑,偏偏她还摆出一副很可口的模样。 “……” “不是你说我们都老夫老妻了?还脸红?嗯?” “coffee or tea?” “后面还有其他选择?”他挑挑眉,略表期待。 吐吐舌,晴川坚定地摇头,表示“or me”这种荤腥的选项不在可选行列内。 于是,皇子大人难掩一脸失望,意兴阑珊地伸伸懒腰,“没有备註的话,咖啡好了。” 咖啡——两年前,在皇子大人的眼里,还是“像中药一样难喝的噁心东西”,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每天清晨习惯xing地灌下一杯,还会用他曾经觉得像鸟语一样的洋文对她p.s.:“不加奶球和砂糖。” 衬衫的领扣松开两颗,牛仔垮裤修身又cháo感,两条长腿悠闲地jiāo叠,黑软的碎刘海微遮眼睑,长眼睫随着阅览报纸的眼睛轻轻扇动,嘴里叼着她刚烤好的吐司,因两手拿着报纸不得空闲,只得卖萌又耍帅地蠕动唇瓣,一口一口地吞咽吐司。 晴川突然很俗气地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有一位皇子大人纡尊降贵地留在她身边,啃她烤得有些焦的吐司。 他没有消失,没有变成她记忆末梢的一块残片,没有化成什么若有似无的气息缠绕身边,而是实实在在、分量很足地赖在她的生活里,会眯眼瞪她、伸手拍她脑袋,还会把面包屑掉满地,让她打扫起来很辛苦。 什么都没变,他还是他,除了多了一个新名字——苏殷斯。 “苏殷斯同学,”她煞有介事地说教,“你就不能好好吃吗?又掉了一地!” “唔,唔唔唔。” “什么?见我妈?” “唔,唔唔唔唔唔!” “又要见我妈哦?算了啦,提亲什么的,等你毕业找到工作再说啊。” “不行!”总算咽下吐司,他义正言辞地正色道,“等不下去了。” “你……最好别满脑子都是那种事qing!” “什么事qing?我是说你等不下去了。” “咦?我哪有等不下去?”她虽说二度待字闺中,有点闷,但是,重获青chun恋爱的感觉,还是很享受的。 皇子大人啜饮一口咖啡,挑眉道:“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打算等多久?” “一、一大把年纪……”原来殷斯不是很郁闷要跟她分居两地、妈妈每天盯着她的门禁时间,而是觉得她年纪一大把,不结婚很说不过去! “搞清楚呀!现在是什么时代?我才二十几岁,什么叫一大把年纪?二十多岁就结婚,那叫提早进入婚姻的坟墓好吧?” “你也知道你都二十多岁了?十三岁就可以嫁了。” “十、十三岁嫁……你是要犯罪,还是圈养童养媳呀?二十二岁,二十二岁才是女生法定的结婚年龄!” 皇子大人,果然只有身体和品位回到了现代,思想还是很跳脱…… “反正满了,就可以结婚,对吧?” “话是这么说啦,可是……我妈她……” “二十万块存款,对吧?” “……” 想到上次他莽莽撞撞冲进她家提什么亲,结果被老妈冷笑着审问,她还冷汗滴滴…… “有房?” 他摇头。 “有车?” 他还摇头。 “银行存款?” 他抬头看她一眼,她急忙帮忙打圆场。 “妈,殷斯有存款啦,在我这里,他都让我帮他存着,他不懂怎么应付银行、算利息啦,很听话的男人对不对?钱全部上缴哦!” “听话?”老妈凉凉一笑,“我呸,听话在哪里啊?听话有什么用?以为现在还是把钱给老婆就是好男人的时代吗?身为一个男人连最起码的理财概念都没有?活期,死期,算利息?有什么前途、有什么出息啊?一块钱存到死还是一块钱,懂不懂?像你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把钱放在女人那里,好像表面上看起来很乖巧一样,其实还不是变相吃软饭,拿得比存得多。我问你,他每个月给你多少钱?” “呃……妈,殷斯还在上研究生啦。将来一定……” “哈!要女人跟你一起相信你那虚无缥缈的将来,简直笑死人了。就这样你还想叫我嫁女儿给你?” 皇子大人眨眨眼,他想打断一下岳母大人噼里啪啦的自由言论,“晴川很早以前已经嫁过了,我只是……”觉得礼貌上应该和岳母大人打声招唿而已。
第190页 “你说什么?!” “我是说,她已经跟我……唔!” 嘴巴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很显然,他的福晋大人不想对外公布他们俩合法夫妻的身份,朝他挤眉弄眼了好一阵,才打哈哈地解释道:“殷斯是说,我们俩——以结婚为前提,开始jiāo往,是jiāo往啦,哈哈,妈!” “jiāo往哦……喂,臭小子!你没有对我家宝贝女儿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呃?”问他?他淡然地拨开她碍事的手,“您是说,周公之礼?” “周……周公之礼?我管你是文绉绉的周公之礼还是做爱还是炒饭,总而言之通通不准……” “已经做过了。” “噗——噗——噗——” “哎,你是在gān什么呢?女儿,我在跟他说话,你在旁边不停地chui什么气?” “啊?没有啊,我只是觉得有点热而已,啊哈哈哈哈!”随即,她抬脚踢他,从齿fèng蹦出警告声,“我警告你,不要跟我妈乱说话啊。” “……”说实话有什么不对。他们本来早就圆房很多次了,而且……是她说,他们这个时代很开放的。爱qing客栈到处都是……还有按时辰收费的。 “咳!言简意赅啦,总之这位先生,没有二十万的固定存款,连我们家的门都不要进啦,嫁女儿什么的,免谈!” 嘭!大门被甩上,他碰了一鼻子灰。提亲被拒,原因是他上辈子都不曾考虑过的理由——穷。老实说,在这个时候,殷斯开始怀念她所谓的那个“封建社会”。貌似他家阿玛和额娘才比较有现代气度,完全没嫌弃过她的身份地位,只要她头一点,就把晴川整个人塞到他怀里随便抱。时代当真在进步吗?真爱不无敌了啊?也没差。那就赚钱呗。 “这是什么?”一张六位数的存摺摊在晴川眼前,她瞪大眼睛,他却不在意,聚jing会神盯着电视里的早间新闻。 “类似银票的物种。” “我不是要你解释啦!我当然知道这是存摺哩!”到底谁比较像现代人啦,他还有心qing跟她解释,“我是说,上面的钱是——你去接客啦?” “啊?”虽然他知道这个可怕的时代,男人也可以出去接客,可是他从没想过,这两个字可以放在他堂堂皇子大人身上,他还没沦落到那个地步吧? “那不然,钱是哪里来的呢?”这么短的时间里,除了用他那张可以骗小妞大妞的花容月貌去变钞票,她的脑袋里想不到其他更有效的办法啦!去便利店打工当然变不出六位数,满腹经纶倒背《诗》、《书》、《礼》、《易》、《乐》、《chun秋》也变不出六位数,就算用他最擅长的伎俩——上奏摺也没人会发六位数奖金给他吧?这个时代可没他老爸在撑腰啦! 接客了吧?果然是变骯脏了咩?要不然最近怎么会越变越xing感、越变越cháo男的样子。当初那副土了吧唧、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仰仗她才能过生活的纯洁小可怜样通通不见啦! 衬衫只系两个扣,胸肌腹肌全被看光光,牛仔裤繫到窄腰下,踩着人字拖陪她逛超级市场,两手一cha裤袋,荷尔蒙全面扩散,那副慵懒的模样,让旁边的女人垂涎三尺!她当时还一副充满骄傲的炫耀心态,现在想来——她简直是白痴、蠢材、大猪头! “不再纯洁啦你!你以为这样牺牲自己我就会高兴吗?我告诉你,我不会,绝对不会!” “……”黑眸眨眨,殷斯表示分外不解。他的福晋大人,自从回娘家后,对他的贞cao观总是抱着怀疑态度。 “你还给我卖萌眨眼睛!你看你,连眼神都chunchun的!” “我没有。” “你还狡辩,你看你的眼睛,对对,就是这样,总是这样轻轻地眨,睫毛乱动一下,看着很撩人、很讨厌,你知不知道!” “……”关他眼睛什么事,“我说我没接客。” “咦?那你为什么……唔,不纯洁……”晴川指指存摺,这是他不纯洁的证据。 “玩个股票扯不上贞cao观吧?福晋大人?” “……咦?” 股票——有价证券,是股份公司在筹集资本时向出资人公开或私下发行的,用以证明出资人的股本身份和权利,并根据持有人所持有的股份数享有权益和承担义务的凭证。 现在不是翻百度百科的时候!皇子大人说——他在玩这种资本主义社会产生出来的物种?好违和又无力的感觉。连她这个现代社会的好儿女都搞不清的复杂东西,他怎么…… “很简单啊,看看书就懂了。” “……”唔,怎么有种在学校碰到优等生的感觉,一副“本人就是不用看书也能考高分,羡慕嫉妒恨就来打我啊”的讨人厌态度。 “钱不能存进钱庄吃利息,拿出来钱滚钱才是正道,你家娘亲大人是这个意思吧?” “……皇子大人,我觉得,你学坏了。”变成没血没泪的资本家也指日可待了吧。 “哦,你是在说很喜欢我吗?”挑挑眉,殷斯避重就轻,只拣他想听的部分听。 “皇子大人,‘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话,我们这个时代不管用。”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这句好像依旧管用。” “……那,那可不一定。” 他坐在椅子上,伸手揽过她的腰肢,仰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晴川,点点唇,“是不是不一定,试试看就知道了。” “gān,gān吗?” “试试看你是不是口是心非啊。” “大清早的,谁说要亲你了!”说什么她口是心非,才没那么容易上当哩。 她抬手推开殷斯缠在腰间的爪子,脑袋却被他扣住向下压,直到鼻尖相碰才松手。剩下一寸的距离,他看进她眼里。 “为了你,我学坏了。” 幽幽的男音,带着要命的磁xing,骚扰她发烫的耳根子。 “你是不是该让我讨个赏?” 软化,只在一瞬间而已。 殷斯抓起晴川的两只手搁在自己脸颊上,鼓励她,不要跟他客气,捧起他的脸颊,朝着嘴巴,大口咬下去就是了。 “好凉的。我刚刚碰过冷水。” “嗯,帮你焐焐。”温热的脸颊贴上她冰凉的双手,她的手心渡起一层热烫。 “餵。” “嗯?” “你为什么每次都有办法对我再好一点?” 他笑,“我对你很好吗?” “刚开始好像没有。可是——”就是会越来越好。好像每过一秒,他就又能想出对她更好的法子来,这样会不会越来越贪心,对他的期望越来越高?
第191页 “那你知道为什么?” “嗯?你有什么yin谋?”她咧嘴笑。 “当然有。”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越来越好、越来越宠,只有一个目的,“大概,我想看到你没有我的时候,就什么都做不了,赖在地上哭鼻子,很废柴很没用的样子。” “……”晴川皱眉,嘟嘴瞪他,“好jian诈的嗜好!”要把她变成废人呀! 的确很jian诈,他不置可否地耸肩,“那你喜欢吗?” “我……” “嘘——用嘴巴告诉我。” “……”叫她用嘴巴,又不让她发声。 皇子大人,你真的越学越坏了。 不过——她喜欢。 二十万的银行存摺,终于换来岳母大人的正眼一瞥。犀利的眼神扫过眼前对她女儿有非分之想的傢伙——西装革履的正式穿着,额发倒梳的西装头,两手规矩地搁在膝头,比第一次见他穿着衬衫牛仔裤的样子显得成熟稳重得多。臭小子,有备而来啊! “钱是哪里来的?” “赚的。” “哼,你一个穷大学生,这么短时间内上哪里变二十万来?” “您是在夸我赚钱能力还不错吗?” “……”牙尖嘴利的臭小子,“可是,我们家是开古董店的,你这满身铜臭……” “妈,殷斯现在攻读的是考古系。古董店里那些我搞不懂的地方都是他教的。”晴川急忙凑过来帮男朋友做口碑,抬手扣上他的手,表示她的态度有多坚定。 冰凉的手掌让她在心里偷笑一下,看他表面镇定自若的模样,没想到在偷偷紧张呢! 会理财、会投资、会古董鑑赏,没有被老妈看似刻薄的态度吓跑,够有诚意和毅力,穿着得体,态度适宜,这下可算满足老妈所有择婿的条件了吧?她看见老妈眉宇间的松动了,连高度戒备的挑刺表qing也缓和了下来。 “那他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呃?” 老妈没来由的问题让她愣了半晌。 “呃什么呃?我不搞清楚这小子什么来歷,就这么简简单单把女儿jiāo出去吗?最起码也要一起吃个饭,好好认识,商量一下吧?” 从不理不睬到老妈觉得有必要了解他,这是个不小的进步。 “妈,你的意思是……”晴川喜出望外,捏紧了他的手,正要搂着他庆祝一番,却听他欠揍的开口,“您会不会太便宜我了?” “哟,不知好歹的臭小子?你是嫌我太简单就让你jian计得逞了吗?” “老实说,我已经做好过五关斩六将的准备了,才二十万就放我过关,我有点落差。毕竟,这丫头在我这里,可不止二十万。” “呵?那值多少?” “价值连城。” 这答覆虽然有甜言蜜语的嫌疑,却显然让老妈欣喜不少,“哼,价值连城,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搬得走。说吧,什么时候约你父母出来见个面?” 这个问题他要怎么回答? “妈,他……”她开口正想替他解围,却被他率先一步截下话。 “我目前没有家人。” 殷斯的回答引来老妈的皱眉,“什么叫没有家人?你的父母呢?” 他摇头。 “那兄弟姐妹?” 他摇头。 “再不然爷爷奶奶、远房亲戚?” 他再度摇头。 “怎么会有人这么奇怪?你是从石头fèng里蹦出来的?还是说,你是孤儿?” 孤儿——这个字眼让她眉头一动,抿了抿唇,晴川抬眼深睨他,却见他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可能吧。” 这模稜两可的答案,显然不能让老妈满意,尽管没再说什么,但是她看得出老妈的态度有所保留。 循着月光,晴川送他到公车站牌前,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有皮鞋拍在水泥地上的啪啪声。 她拽拽他的袖子,开玩笑似地在他身旁闹,“皇子大人?” “……”他不说话。 “有心事哦?” “……”他依旧沉默着。 “是在想额娘吗?” 殷斯突然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猜得果然没错。额娘应该是和他们一样,存在于这里。他们也曾兴沖沖地四处找过,也曾期待可能会在哪里碰到她。可是…… “她应该不在这里吧?”他开口,自嘲似的笑笑,“要不然,如何会怎么也找不到她?” 要亲口承认自己没有家人,那种感觉,不好受吧?晴川看着他抿了抿唇。 殷斯笑笑,揉揉她的头,“许是我自己太贪心了,已经找到你,就该知足了。” “gān吗这样盯着我?” “我没事,只是没想到你娘亲大人有此一问。好像分数又降低了?嗯?” 迎上他的视线,她突然开口问道:“你是真的想再娶我一次吧?” 殷斯愣了愣,这个问题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当然,要合这里的法的,领证的。” “那麻烦你答应我一件事。” “福晋大人,请吩咐。” “寂寞的时候就告诉我。” “……” “不管在哪里、在什么时候,就算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瞬间,如果你突然觉得寂寞,都要告诉我。” “……” “以后,也不要说自己没有家人,你可以说,除了我,你什么都不要。这样显得比较伟大!” “傻瓜。”殷斯揽过晴川的脑袋塞进胸口,哑着嗓子低声说道,“在你面前,我需要装什么伟大。” 原来那一寸莫名的伤感,竟然叫寂寞。他还没有弄明白,她竟就先一步把它捕捉,在那寸不安分的东西伤到他前,就把它踩在脚底彻底解决掉。 她还可以再把自己想得再重要一点。殷斯不是“除了她,什么都不要”,他是“除了她,什么都没有”。 简讯提示音响。手机飞进一则简讯,打断了殷斯正专心查找资料的思绪。from 小八婆。 ——“晚上想吃什么?” 撑着下巴,盯着手机会心一笑,他回道,“你。” ——“清蒸还是红烧?” ——“我捨不得对你这么残忍,生吞活剥就好。” ——“笨蛋,外面在下雨,回来时候小心感冒。” ——“嗯。” 思绪混乱,殷斯索xing合上书本,起身走出图书馆。门外真如晴川所说,淅沥的雨正下得欢。他推开门,顶着雨想一口气冲到公车站,没注意到迎面开来的一辆轿车,牛仔裤瞬间被车轮溅起的积水弄湿了一片。殷斯顺着轿车望过去,只见轿车已停在了图书馆正门口,一张他以为永远也见不到的脸孔竟从图书馆正门缓缓走出。
第192页 “额娘?!” 殷斯没有看错,也绝对不可能看错,那真的是他唯一可以称之为家人的人,他的额娘,那个忽然间从他生命里消失不见的人。 她踩着高跟鞋,穿着紫色套装,手里捧着两本厚厚的书籍,笑着走向那辆轿车。 他还以为她已经不在了,他还以为他找不到了,没想到她就在这里!用最快的速度向回跑,殷斯毫不犹豫地伸手拦住她上车的身形。她显然被突然cha过来的手吓了好大一跳,抬眼看他的瞬间,瞳孔蓦地放大。殷斯分不清那是惊是喜,只压住自己的心跳张口就要唤她。 “额……” “妈咪?他是谁啊?是坏人的话,叫爹地把他抓起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车后座传出来,一个小孩从车里跳下来,张开小手作势要扑进面前女人的怀里,并鼓起戒备的黑瞳朝他瞪来。 眼前突然多出来的小鬼让他愣在原地,伸出的手还没碰到额娘的肩头,就已触电似得弹开。 她勐地低下头,不肯与殷斯对视,迅速地抱起自己身边的小鬼,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妈咪?这个人是谁啊?” “他认错人了。”她打开车门,将小鬼放进车后座,自己也急忙抬脚上车。 殷斯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用力扣住眼看要合上的车门,“等等,您……说我认错人了?” “……先生,麻烦你把手放开。我和孩子要回家了。” “……”五指扣紧车门,指节通红髮紫,他紧盯着车里的女人,纹丝不动,死不松手。 “请你把手放开!” “理由呢?”他忽然平静而冰凉地反问她。 “……” “让我放开您的理由。”只要一个能说服他不认亲生母亲的理由,他也可以轻松地放手。 “……我不认识你。” “……” “我不认识你,这个理由可以吗?”她将手扣在车门上,垂眉大声地重复。 殷斯将手收回自己身侧,代替了答覆,指尖轻颤,仿佛再也没力气举起来。 车门嘭的一声被甩上,那轿车好像怕他死皮赖脸地纠缠上去一般,飞也似的从他眼前迅速逃开。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晚餐已经热了两回,可他还没到家。图书馆已经闭馆了吧?就算是塞车也该到家了呀。手机也一直在无人接听的状态。担心加剧,晴川再次拨通了殷斯的手机。 良久的等待音之后,突然响起的接通声让她欣喜地张口,“啊,你终于接电话了,怎么还没到家?路上很堵吗?” “……” “餵?喂喂?信号不好?喂喂喂,皇子大人,饭菜要凉了哦。” “……开门。” “咦?!你到了?” 晴川急忙奔向门口打开大门,只见一道全身湿透的身影站在门外,髮丝、唇角、指尖都滴着水,一副被浇得很惨的可怜样。他低垂着眼帘,背着光,她看不到殷斯的表qing,被他láng狈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怎么这么惨?快进来,我去帮你拿毛巾,再不擦擦会感冒的。” “……” “真笨,雨这么大,就找地方躲躲嘛,等雨小点再回来呀。”晴川一边抱怨,一边低头找gān毛巾。 “我等不了。” “怎么等不了?天气预报说过一会儿雨就会变小的。” “……我怕你会走掉。” “咦?” 热烫的胸膛贴上她的背嵴,将晴川从后牢牢地扣紧,越缠越紧,让她动弹不得,甚至觉得几分吃痛。 火热的唇摩挲过她的脖颈,微微张口细咬住她的肌肤。麻苏湿润的触感顺着她颈部的静脉从下滑上,是他在用舌尖调皮地挑弄。吮吻由浅变深,由温变烫,由痒变麻,从肩头到脖口再蜿蜒挪到耳垂,却还嫌不够。 “会有印子的。”晴川小声地抱怨。 “嗯。”殷斯应声,却不停口。 “脖子上,好明显。” “嗯。” “吻痕什么的,会被人笑死,你故意的。” “这样,你就不能不认我了。” “咦?我为什么要……” “嘘!” 捏住她的下巴,掌心包住她的心跳,殷斯直接咬上她的唇,蛮横又快速地堵住晴川的疑问,不是害怕她问,而是不知道如何答。 有什么事qing忽然之间不一样了。 具体的,她说不上来。 殷斯对着电脑的时间多了,捧着书本的时间少了;财经新闻、上市公司报表多了,古玩、古董的资料收集少了;咖啡渐渐喝多了,龙井越推越远了。 他抽出一切空余时间把晴川填满,ktv、电影院、百货公司,这些曾经他敬而远之、怕吵怕闹怕麻烦的地方,殷斯通通坚持陪她去,摩天轮、过山车、咖啡杯,他不服输地都要去试一次,尽管脚一落地,就窝囊地抱着垃圾桶大吐特吐。他越来越像一个称职过头的现代男友,可晴川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直到有一天—— “休学?为什么?”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不死心地再问一遍:“为什么要休学?” 殷斯没抬眼,一边扫视财经报纸,一边喝下一口咖啡,“因为,没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你更了解古玩和古董的鑑别了,你一眼就能辨出真伪,尤其是前清的古物,你比任何专家都更专家……” “所以呢?”他淡淡地抬起眼眉,“青花瓷笔筒、五彩果鸟图碗、御制珊瑚红五彩花绘瓶、青花官窑六面罐……分得出这些破旧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如一张股市涨跌图来得实际。” “可是,连教授都说,这是很珍贵、很少有的才能。” “这不是才能,只是记忆而已。” “皇子大人……” “不要再这样叫我。”放下手里的报纸,他看着晴川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不打算靠过去的记忆过日子,那样既没出息又没前途。” 出息、前途——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两个字眼突然从殷斯嘴里说出,横在她眼前。仿佛生拉硬扯,把晴川从某个梦境里拽出来,那个名为“穿越,邂逅”的梦。 多少次朋友闲聊时问她:“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没钱没房又没车,家里没背景,自己没关系,除了脸好看,还有什么优点?像个书呆子,跟我们完全不搭配。哎,他该不是看上你们家古董店的钱了吧?” “你们不懂,那是命里註定的。”她总是丢出这种玄而又玄的答案。 对。 他们是命里註定的,一起的经歷太多,一起的回忆太多,一起拉着手的挣扎太多,所以,才能在这浮华炫目的社会里,毫无压力地说出“qing比金坚”这句蠢话。
第193页 这里的男生不会举着毛笔,仔细看着她的眼眉,一笔一画地镌刻下来,用最做作的qing诗提在旁边。 这里的男生不会谈笑间挥洒自如,说出的qing话都霸道笃定,没有暧昧和模稜两可。 这里的男生不会看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丫头掉进湖里,就顺手把人捞上来,不会第一句话开口问她:“喂,要不要做我的小妾?” 晴川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有出息、有前途,很像称职男朋友的男生。她喜欢的、爱的、刻在心头的,从来都是这位所谓没用的记忆里的皇子大人。 他真的不用有房、有车、有前途,不用适应这个时代的快节奏,不用有压力去打拼将来,不用顾虑她朋友、家人的眼光,他,只要是他就好了。 存摺里的钱越来越多,殷斯待在晴川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开始像每一个都市男人一样为自己和她的未来打拼,可晴川却很难高兴起来。 在这个时代,她不再特别,也再没有所谓的预测能力,看不到的未来开始在她眼前模模煳煳,那些对他的坚定开始随着都市的灯火蒸发殆尽。 晴川开始担心,殷斯在工作场合的遭遇,会不会有其他女生对他颇具诱惑,会不会最后在他身边的不是她,会不会根本就是她弄错了,那只是一场梦,他们不过是繁华都市里的两个普通人?他根本不是晴川的皇子大人。她的皇子大人早已遗落在某个时空的角落里。 半夜11点,晴川打开殷斯公寓的房门,他还没有回来。 打开灯,走进公寓。她照惯例想帮他收拾房间,视线却突然被茶几上一只装满菸蒂的菸灰缸牢牢地钉住。 晴川看着它发愣了好久,脑子里想像着他抽菸的样子,不由得涩涩一笑。 她拿起菸灰缸默默地清洗起来。 已经学会抽菸了啊。 好奇怪。 她真有点不适应。 呵呵,她在惊讶什么呢?男人会抽菸,不是很正常吗? 殷斯也是普通的男人啊。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没什么,压力太大抽菸减压嘛,男人社jiāo时必要的手段嘛。 晴川深吸一口气,走到洗衣篮边,捡起换下的衣服要塞进洗衣机。手却心虚地顿了一下,他的衬衫在手心里越揪越紧,越拉越近,最后贴近了自己的鼻尖。一股浓重的女用香水味刺进鼻子,让胸口泛起一股她自己都想像不到的qing绪。 …… 咔哒!公寓门被合上的声音从隔间外传来,她抬头看到刚进家门的殷斯,他正低眸看着她嗅着自己换下的衬衫。 场面好尴尬。她像个疑心病很重的女人,闻着自己男友的衬衫。然后也会像那些女人一样,去翻他的电话、去搜他的聊天记录,问他所有东西的帐号密码,一页一页查他心底的痕迹。她会变成这样吗?她讨厌变成这样。 起身,晴川胡乱地将衣服塞进洗衣机,按下按钮,侧身就要从殷斯身边擦过。 手肘被他反手抓住,“你去哪里?” “回家。” “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 “不要总是熬夜,对身体不好。” “……” “抽菸对身体更不好,以后少抽点。” “……” “呵呵,好奇怪,我怎么净说一些傻乎乎的话,好像分手前的jiāo代一样。” “你要离开我吗?” “……” 瞳孔骤然放大,晴川不可置信地抬眸望他。他低视着她,黑眸一眨不眨,bi她视线jiāo会,她却看不透他眼底太浓的深意。 “所以,最近的疏远,不是我的错觉?”殷斯开口,bi她承认一些事qing。 没有否定,她默默地低下头。 适应不了殷斯悄然的改变,晴川忽然不知该如何跟他相处。 原来,他只是绝口不提,她若有似无的迴避,早就被他探究到了。 什么时候被发现的?什么时候起,殷斯竟学会在她面前掩藏他的心事。 是她看着他书柜里的前清史稿发呆,是她怀念似的拂过他以前随兴用笔墨写下的字帖,还是她总在他的眼睛里搜寻什么的眼光? 他,还是那个人吗?还是她认定了,与她经歷过很多过往的人吗? 那些晴川视若珍宝的记忆是不是死在他的身体里了?那些他觉得没有用处的过往是不是已经被他简单利落地处理掉了?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心口被划开一道口子,比离开殷斯更加难受?! 如果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他,如果回忆里的那个他其实根本没有陪在她身边,如果歷史就是歷史,它没有改变,没有奇蹟,更不存在侥倖。那么,他是谁?她认定的这个人,是谁?只是一个长得和他相似的人吗? “……我们,暂时分开一阵吧。” 都市男女惯用的分手开场白,晴川做梦也没想到,会由她开口,用在他们俩身上。若还是那个他,肯定会拍着脑袋,说她在做梦,说她脑子进水,叫她想都别想,对吧? 静默良久,殷斯缓缓开口。 “你坚持吗?” “……嗯。” “一阵是多久?” “……我也不知道。” “我哪里做错了?” “你没做错。” “那为什么?” “……错的,是我。” 对。错的是她。是自以为是的她。是一直在做梦的她。 那个名叫穿越的梦早该醒了。 看看,这是一场多么冷静的都市男女的分手啊。会分析,太理智,够知xing,有度量——就是少了几分人qing味。 晴川迈步离开,他站在原地。 记忆在脑子里静止,下坠,沉淀,等到它落到心底那万劫不復的角落,谁也再没有力气将它提起来了,然后,大脑会自动将它遗忘,删除。 然后,她就彻底从梦里醒过来了。 爱新觉罗胤禩年谱: 康熙二十年(辛酉)二月初十(甲午),出生。其母卫氏,满州正huáng旗包衣人、内管领阿布鼐之女。 康熙二十年(1681年),一岁。二月初十日(甲午)未时出生(公历1681年3月29日),在康熙皇帝诸子中排行第八。其母卫氏,满州正huáng旗包衣人、内管领阿布鼐之女。 康熙三十年(1691年),十岁。七月,随康熙帝巡幸边外。 …… 书本上的字一个一个地掠过,晴川平静地坐在图书馆里一页一页翻着,不得不承认,在胤禩的一生中,她不过就是个旁观者。她抓着、扯着、执拗着、放不下的那些记忆,根本不值一提。 拿起笔桿,她开始认真地做笔记,把每一个该学习的重点不带任何qing绪地记下来。要继承古董店,她要学的歷史资料还有很多很多,康熙时期的五彩瓷器、雍正时期的真品官窑……没时间在书本里找他的影子,他不是重点,无论对歷史而言,还是对考古而言,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重点,跳过去,掠过去……
第194页 ——“我喜欢你,我要让你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小妾。” ——“你这个女人,你正不正常啊?” ——“像我这么出色的男人站在你面前,你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啪!有什么东西坠在书上,浸透了纸张,她拿起纸巾去擦,却发现是从自己眼睛里滴下去的。看歷史资料看到哭鼻子,会被人笑死的。抬袖胡乱地抹了眼泪,晴川抓起书从位置上站起身,打算办理借阅。 书放进包里,正要走出阅览室,一道做梦也没想到的熟悉身影忽然堵在她眼前。 “良妃娘娘?” 她在这里?她一直在这里? 茶水间的角落。 晴川不掩喜色地拉住良妃的手,“您在这里?太好了!您竟然真的在这里,一直都找不到您,我们都快要以为您不在了!没想到……” 眼前的女人皱了皱眉,看着她眼神里的欣喜满是不解,“他没告诉你?” “呃?” “胤禩没告诉你,他见过我了吗?” “……您,已经见到他了?” “……”沉思片刻,良妃抿了抿唇。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一起回来?我们一直在找您,他一直在找您!” 晴川略微激动的声音惹来角落里的孩子不安的叫唤,“妈咪妈咪,你在gān什么呢?这个人是谁?” 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扑进良妃的怀里。她蹲下身,爱怜地摸了摸男孩的头,替他提了提滑落的背带裤,“妈咪和这个姐姐说会儿话,你先去挑想借走的书,好吗?” “嗯,晚上爹地会回家吃饭吧?我想去餐厅吃儿童套餐嘛,妈咪。” “好,待会儿给你爹地打电话。” “嗯!” 要求被应允,小男孩心满意足地跑开了,晴川却傻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良妃。 “我的儿子。”良妃开口,算是回答她眼睛里的疑问,末了又补上一句,“亲生的。” “……那,他呢?”晴川胸口一闷,不服气地张口,仿佛想替殷斯争取什么。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 “您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显,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淡漠地抬眼,仿佛看陌生人似的盯着晴川,“对我而言,已经全部过去了。我现在只想过普通人的平静生活,我现在很知足、很幸福,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正常的家庭,有一个儿子,有一个能照顾自己的丈夫。那段过往,我只当是场梦而已。” “所以?” “所以,麻烦你告诉他,不要再来找我。” “……” “就把我当个陌生人。” ——“你还有什么家人吗?” ——“我没有家人。” ——“你是孤儿?” ——“或许吧。” ——“不要再叫我皇子大人了。我不打算靠过去的记忆过日子。” ——“我怕你会走掉。” ——“你要离开我吗?” 殷斯的话音在脑海里盘旋不去,直到此刻,她才听出几许深意。 说什么“寂寞的时候就告诉她”,他分明已经那么寂寞了,她却傻呵呵地站在一边袖手旁观,她什么都不懂,只懂讲大话而已。 “把您当成陌生人?”晴川涩涩一笑,深深地咬住下唇。 “对。因为我不想让我的家人担心。” “那殷斯呢?”她大吼出声,气对面的女人,更气她自己,“那他怎么办?您只顾着自己,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 “您知道他现在姓什么吗?苏——这是您的姓。您是他唯一的家人。他从没有放弃过找您,他不停地找您,好容易找到您,您却把他当成负累和过去的污点,这般轻易地割捨掉。他不是皇子,不是歷史书上的谁谁谁,没有过去,也没有家人,您叫他把你当成陌生人?” “不然呢?”沉下声的质问,良妃直视她,“你叫我怎么对我丈夫和儿子解释他的存在?” “……” “对我而言,那段过去从我回到这里就全部停止了。我有现在的生活要过,不想一直沉浸在虚无缥缈的记忆里!我不需要有后续,不需要他在这里存在!他一直待在那里就好了,待在回忆里,我还可以偶尔怀念地想起他,可现在,我都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的他!” “原来,我的混帐想法这么伤人。”晴川轻笑出声,良妃口里的话和她心底的怀疑竟如出一辙。 “您错了。他从来都没有变过,变的人是我们。” 怎么不是他?为了配合她的步调,他努力地调试自己。不想跟她有太大差别,他尽力适应这里的生活。他的努力,她竟然视而不见。也许在那段歷史里,没有她,他也可以存在,可是在这里,她是他唯一存在的理由,她怎么可以否定他? “可能您现在已经不想听了。但我还是想告诉您,他是真的,真的很想您。” “……” “不过没关系,以后他寂寞,还有我在。” 晴川说罢转身,跑出图书馆。 殷斯的手机无人接听。公寓里没人。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找他。在这个都市里。在这个对殷斯来说陌生到可怕的都市里,她竟然丢开他的手,还在心里做着不公平的比较。他分明丢开了所有的筹码,孤注一掷地和她在一起,她怎么捨得让他失望到底。 第一次搭公车,他死拽住她的手,面无血色,完全不知所措。 第一次在手机里听到她的声音,他惊奇地瞪眼,险些把手机掰断。 第一次逛超级市场,他迷路在里头,她不得不去广播站播报走失成人一名。 嘟嘟嘟……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晴川急忙摸出手机看,是他的来电。她迅速接听,还不等她开口,就听见那边传来弱弱的询问声,“一阵,过完了吗?” 只用一句话,他轻易地挑动了她的泪腺。她呜呜咽咽地应声,听到殷斯那边传来浓烈的寂寞味道。 “你在哪里?” “游戏厅。” “待着别动,我来找你。” ——和你的寂寞。 玻璃橱窗印出殷斯颀长的身影。晴川站在窗外,隔着玻璃,静静地看着他。他站在一台机器前,聚jing会神地按着按钮。机械爪子从上往左,再向右,定在空中,再勐然往下,抓起,扑空,回到原位。他不服输,再丢硬币进去。机械爪子再次出动,依旧无功而返。殷斯皱眉,耍孩子脾气般地轻踢了一脚不合作的机器,却继续前赴后继地投硬币。
第195页 晴川轻笑,推开门,站在他身后。 “你在gān吗?” “夹娃娃。”他没回头,继续按着手里的按钮。 “夹娃娃gān什么?” “他们说这玩意儿最讨女孩子的欢心,这里的男人都用这个表白,所以,我想试一次。” “试什么?” “试试看,再追你一次。” “……” “就算分手了,也可以再追你,对吧?” “用娃娃追我吗?” “嗯。这次,要用这里的方法追你。” “可我不要娃娃。” “那你要什么?” 张开手,晴川从后面抱住殷斯,紧紧地贴着他,“这个。” “这个娃娃太大,你抱不回去。” “没关系,他那么喜欢我,会自己抬脚跟我走回家。” “……” “对吧?我一个人的皇子大人!” “嗯,跟你回家。” 那段记忆就让它在那里吧,不需要特别纪念,不需要特别缅怀,因为他们还有后续,很多很多的后续…… 他存在于这里,不为别人。 只为她。 http://.919yq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