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灵纪》 第1章 初遇 “驾!驾!”身披火红锦袍的贵族男子一马当先,率领近百轻骑在月笙谷中急驰。前方不远处,一道赤色身影包裹在与身体同色的耀眼光芒中,速度奇快无比,在灌木丛中不断穿行。 作为纳兰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受万民景仰的第七百四十一任皇帝纳兰正陛下,男子清晰地记得他已有十数年未曾体验如此这般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这只罕见的赤精火灵,浑然不觉自己乘骑的乃是价值连城的圣火神驹,经过一番长时间急驰,已然与身后的轻骑渐行渐远。 赤精火灵没命般一路狂奔,倏地登上一座小山包,居然顿住身形扭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男子,眼中似有几分嘲弄之意,随后便化作一道赤色流光消失在山包前方。紧随其后的圣火神驹在主人的驱策下,纵身一跃,和火灵一样,竟也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陛下!危险!”宫廷法师团大长老古伦在纳兰正陛下消失前的一瞬间似乎感应到了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急忙大喊出声,可惜为时已晚。古伦不敢稍加停顿,只得率领大家硬着头皮朝着皇帝陛下消失的方向冲去。 毫无征兆地,一股奇大的斥力传来,古伦竟猛地被反弹了回去。再看身边众人,除了三、四名火系法师如纳兰正一样消失无踪之外,其余所有人无不被这股力量掀翻数丈之远。好诡异的结界!天底下竟然存在如此这般结界,似乎只允许火系法师通过。 “陛下乃火系法师,难道对方是有备而来?”略一沉吟,古伦益发不安起来,磅礴的精神力滚滚而出。岂料无形无相的精神之力亦无法触及这般诡异的结界,剧烈的刺痛传来,古论早已汗如雨下。情知事情不妙,古论只是略加喘息便大手一挥,组织所有在场的宫廷法师按照聚灵阵的站位一一排列好之后,随即引领大家一齐向结界发动攻击。 顷刻间,漫天的法器呼啸而出,散发着五彩缤纷的光芒,幻化成各式各样的形态,竟只朝着同一点而去,力求以点破面。可惜,众人的一次次冲击,落在结界上,竟似水珠滴落入大海,只冒了个泡便消失地无隐无踪。 “立刻向大祭司请求支援!”古伦原本光洁的额头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见众人累得够呛却不见任何效果,手足无措只是眼巴巴地望向自己,急忙厉道:“不要停,继续攻击!” 不提众法师锲而不舍的轮番攻击,且说纳兰正进入结界后,依旧是一路狂奔,赤精火灵似乎已现出疲态,似乎随时可能体力不支倒地,心中既兴奋又期待。只要能成功捕获此兽,得到其灵晶,必能一举突破困扰自己数年的修炼瓶颈。 一人一马紧随火灵绕了九转十八弯,忽然觉得眼前一亮,一洼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山谷出现在他们面前。山谷的左侧,一大片散发着药香的田圃,生机盎然;右侧则坐落着一户庭院,院内几间草屋,倒也颇为雅致自然。 乍入山谷,赤精火灵一改方才的疲态,奔驰速度猛地暴增数倍,只是“嗖”地一下便径直钻进了一间茅屋的木窗之中,眨眼便不见了。 “难不成这头赤精火灵竟是有主的,只不知其主人乃何许人也,居然有这等福分和实力收服如此罕见魔兽?若是如此,对方必定不能割爱了。实在不行,我便以重利诱之,务必将小兽得到手。”纳兰正猛地一拽缰绳,端坐在马上细细打量着这座别致小巧的院落,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逐渐恢复过来。院落的篱笆竟全部由野生的灌木围出,真真浑然天成。 倏地下意识回头一望,纳兰正这才发现众人已然跟丢了,心下有些疑惑,但皇族威严不容许自己退却,只得不慌不忙地下得马来,顺手捋了捋浑身锦袍的些微褶皱,牵着神驹缓缓走至庭院门前,开口问道:“请问有人在吗?在下可否讨口水喝?” 周围的鸟鸣虫嘶声益发显得此地清幽静谧。片刻,只听“吱”的一声,茅屋木门徐徐开启,早走出一个人来,蹁跹袅娜,端的绝代风华,如一泓秋水,又似冥海冰山,清丽无伦,实在秉稀世俊美,具绝代姿容。 “天下竟有如此丽人!”纳兰正已过而立之年,本人更非好色之人,加之常年皇家礼仪熏陶,早已历练地心静如水。然而眼前绝色丽人带给他的梦幻般的感觉似乎是自己三十几年来从未体验过的,一时间,仿佛全世界的玫瑰均已盛开,天地间只剩下暧昧的粉红色。无论是皇后还是诸位皇妃从未有人给他带来过这种体验,跟眼前的这个女子相比,她们实在毫无可比之处。 “姐姐,你看这个人好呆哦。”绝色丽人身后,又一个异常娇俏的小脑袋探了出来,嘻嘻笑道。 纳兰正缓缓回过神,急忙将火热的目光从绝色丽人身上挪开,顿了顿方道:“在下纳兰正,只因追逐赤精火灵而来,惊扰了二位姑娘,还请见谅。还请问此异兽是二位姑娘豢养的么?” “啊?纳兰正?你复姓纳兰?是火儿引你来的?”绝色丽人尚未来得及开口,娇俏少女却已忍不住惊叫起来:“太棒了,姐姐,预言师的预言全都应验了,哈哈,我们终于能够离开这里了。”娇俏少女高兴地蹦了起来。 娇俏少女三步并作两步蹦蹦跳跳来到纳兰正面前,歪着绝美的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尚不住地咕哝着:“姐姐,这人还蛮英俊的耶!气度也好,配得上你呢!” 一番话说得绝色丽人满脸绯红,忙低下螓首,杏眼却同样在偷偷打量。只见眼前男子身穿一副当下贵族最流行的墨绿色锁甲,又罩着一件精美的火红色披风,金色的滚边彰显出主人至高无上的地位,配上披风一角的皇族标志,上层人物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再看他一头浅金色短发,蓝宝石般的眼睛深邃而沉静,英俊的面容与高贵的气质相得益彰,再加上一副情窦初开的少年表情,无论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还是成熟美艳的妇人都无法拒绝这种有着致命杀伤力的型男。 娇俏少女似乎想起什么,嘟着小嘴,径直问向纳兰正:“对了,你愿意娶我姐姐为妻么?不过我姐姐这么美,想来你不会拒绝吧?”见对方一脸惊喜疑惑之色,少女嘿嘿笑将起来,又补充道:“是这样的,父亲生前曾经请云纪叔叔,一位隐居的预言师,为我姐妹俩测算过姻缘,云纪叔叔说我姐姐二十岁命犯桃花,会跟一个复姓纳兰的男人走的,而她的媒人便是火儿。果不其然,这一切今日全都应验了。” 纳兰正心中狐疑,脸上表情却未有丝毫变化,恭敬地询问道:“不知令尊是?” “说了你也没听过,父亲他向来低调,一生最瞧不起追名逐利之人,他的朋友,包括云纪叔叔在内,无一不是不世出的高人。”娇俏少女似乎很为自己的父亲自豪,继而挑眉又道:“你还没说你愿不愿意呢?” 纳兰正彻底被少女打败,依然没有答言,只是将目光投向她的姐姐,那名绝色丽人,只见对方此时亦颇有些惊慌失措,兀自轻咬着娇嫩的双唇,娇羞之态油然而生,动人无比。 隐约间,绝色丽人似乎有着一种魅力,她的眼神随时散发着一股无穷的魔力,任是纳兰正十数年高高在上,阅人无数,面对如此佳人亦无法自拔,看得他如痴如醉。 正要弥足深陷,毫无征兆地意识海中传来一阵刺痛,纳兰正感觉被什么东西猛扎了一下似的,神志顿时清醒不少。只是绝色丽人的魅力太过惊人,他实在舍不得醒转,再次沉浸其中。这一刻,他做出了一个改变自己终生命运的决定。 “美丽的姑娘,你愿意嫁给我吗?”毅然放下平日的雍容和肃穆,纳兰正单膝跪倒在绝色丽人的面前,头却高高仰起,迷离的双眼一眨不眨,英俊的两颊微微泛红。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的他还是一个气血方刚、容易冲动的年轻小伙。 “我,我不知道。”绝色丽人的声音比蚊子还细,双手紧紧遮住颠倒众生的小脸,暗地里却悄悄地张开指缝,偷偷打量着眼前的英俊男子,似乎已经认可了预言师的语言。 绝色丽人这番娇羞之态,在纳兰正眼里,更显迷人诱惑,一时间他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激动,猛地站起身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不待其挣扎,纳兰正已手忙脚乱地映着她的双唇吻了下去。丽人全身一阵抖动,紧接着便如水般化去,沉醉在令人忘记一切的晕眩之中。 “啊……”惊叫一声,绝色丽人醒转过来,拼命挣扎开了纳兰正的怀抱,双眼早已转为清明,绝美的小脸升腾起两朵玫瑰色的火焰,转身便向门外跑去,只留下身后茫然无措的纳兰正和掩面“咯咯”直笑的娇俏少女。 第2章 少女 阳春三月,一年当中最美好的时节,万物复苏,草长莺飞,绿绦拂堤,处处彰显着勃勃生机。 纳兰城,位于纳兰帝国东北部,作为帝都,拥有三万多年的建都史,荟萃了众多名胜古迹和人文景观。 一个身材窈窕有致,长相却甚是普通的妙龄少女,出现在纳兰城最负盛名的小吃街“百品巷”中。自从来到纳兰城,她便四处打听哪里可以品尝到美味,这一路吃下来,不知不觉已流连了将近四个小时。不过少女似乎仍嫌不够尽兴,只要见到造型精致、风味独特的小吃,便两眼放光,丝毫不见淑女该有的矜持。 “不错,不错,不愧是帝都,人好多哦,东西也好吃,满大街都是帅哥,呵呵。出来一年多,逛过的地方也算不少了,这座纳兰城绝对的出类拔萃,起码能进前三嘞。”少女嘴里好一通大嚼,双手拿满了各色零食,胡思乱想着。 少女脚步不停,顺着街边儿的摊位七拐八弯,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深巷。买了两块“东芝酥糕”,正待大朵快颐,却发觉这里已经是最后一个小吃摊。 少女寻思顺着原路回去,不料却无意中抬头一看,前方不远处赫然坐落着一家规模颇大的酒楼。酒楼的建筑风格颇为不俗,宛如一座小型的宫殿,且以金黄色为主调,弥漫着浓郁的异国风情,瞬间吸引住了少女的目光。尤其酒楼正中间悬挂着一块硕大的朱色招牌,上书“纳兰第一菜”五个大字,龙飞凤舞,好不气派! 五个大字下面依稀还有一行小字。“买一送一,不好吃不要钱?实在太划算了!” 少女走进看清后,口水顿时流了一地。丝毫不曾迟疑,风也似的闪身而入。 “小姐,请问您需要点什么?”酒楼侍者生得很是白净,只是脸色稍嫌苍白,眼见少女进来,微带笑容,不卑不亢。 “把你们这儿最有名的酒菜每样来一份,特别是那个什么‘纳兰第一菜’!”相形之下,少女的嗓门就高得多了。 “‘纳兰第一菜’又名‘热狗’,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此外,我们这儿的鸡尾酒也是远近驰名。” “那好,鸡尾酒也来一壶,再上个纳兰城的名菜,叫什么八王八姬啥的,我刚在来的路上听人说起过,你们酒楼有做的吧?”少女扑闪明亮至极、黑得宛如点漆一般的大眼,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只可惜除了一双眼睛,她的容貌确实平平,算不上十分的动人。 “是霸王别姬,小姐。”确定菜式后,侍者立马以他特定的嗓门和语调吆喝道:“热狗,霸王别姬各一份……鸡尾酒一壶……” 少女先是不紧不慢地将手头上的小吃彻底消灭,无奈酒菜还未上桌,只好饶有兴致地将这家酒楼的内部陈设和正在用膳的其他客人打量了一番。光从面积上看,这家酒楼的规模尚且算不上顶级,看客人的装扮,大多也是中产阶级为主,总体的用餐秩序还算井然。 看了一会儿,没觉着有啥特别的,尤其是丝毫不见帅哥的踪影,少女心下里颇有些失望。不过就这么干坐着实在不是她的一贯风格,当下便悄悄释放出精神力,偷偷窃听起人们的谈话来。一桌一桌儿听过来,奈何大部分人谈论的要么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要么自以为是的风流轶闻,少女略听了一听实在勾勒不起她的任何兴趣,正自索然无味,想要收回精神之力,不料大堂右侧角落三位食客的下一个话题吸引了她的注意。 “嘿,你们听说了没有,帝国马上要诏令大赦了。”一个浑身挂满金饰,暴发户模样的男子嚷嚷道。 “我说你小声点行不行啊,祸从口出不知道啊?”暴发户对面坐着一位皮肤粗糙,身形短小却有些粗壮的猥琐男人,听到这话连忙接过话茬:“这事儿我昨儿个也听说了,据说咱们天朝这位向来以威严、不好女色著称的皇帝陛下,竟然准备收纳第四位皇妃了,居然还要颁诏大赦天下,足见其重视程度。” “不知这位新皇妃乃是何方神圣,竟有这么大的面子?”暴发户忍不住发问。 “嘿嘿,问我,可算你问对人了。我那二侄子,就是在皇宫侍卫队任职的那个,他也认识的。”随即看向最后的第三人,端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四十多岁、身材魁梧的红脸男子。在得到对方的肯定之后,又忙着咽了咽口水,紧接着说道:“今天早上,我那侄子亲口告诉我得,这位新皇妃据说既非出身于我纳兰帝国的贵族家庭,也不是那些附属公国进贡而来的什么公主郡主,竟是个村姑。只不过,这个村姑可不是一般的村姑,那小模样长的,啧啧,真叫一个美啊,简直就是倾国祸水,标准的瓜子脸、杏仁般的大眼睛、挺秀的鼻子、花瓣一样的双唇、玲珑有致的身材,真是美的不行不行的了,啧啧。”猥琐男子兀自遐想着,两眼放光,仿佛不是从侄子那儿听来,而是他亲眼见过似的。 “呸呸,赶紧打住吧你,说的跟你见过似的,不过是从你侄儿那听来的罢了。”红脸男子嘴里打击着猥琐男,心中却信了七八分,对纳兰正陛下亦是无比艳羡。 猥琐男贼着一对儿小眼往两边直瞅,突然察觉不远处一个妙龄少女正痴痴地看向自己这边,兀自还微微点着头,那神情竟似听得津津有味。心下一紧,顿觉有些不妙,赶紧朝着另外两人使眼色。之后的三人再没多话,吃完后便匆匆忙忙地结账走人了。 “哼,美的不行不行了?这人还挺逗。不过我还真不信,她能比我更……,美。”少女撅了撅小嘴,又是一通胡思乱想,突然冒出个主意。“要不,今儿个晚上我偷偷上皇宫去见识见识这位新皇妃的无敌美貌?比比看谁更美,哼!”少女情不自禁地坏笑着:“好!就这么定了!” “您的菜来咯……”侍者人未到声先到,一边说一边将大托盘里的碟盘往少女落座的桌子上摆放:“小姐,这是您的鸡尾酒,热狗还有霸王别姬,这是我们酒楼特地奉送的可口水果。” “什么?!这就是那个什么鸡尾酒?!放了根鸡毛而已?!还有,这热的狗肉就是热狗?!”细看了看最后一道菜,少女嘴巴张得老大:“这个居然更离谱,霸王别姬竟是王八炖鸡?!” “是的,小姐,请您先结账,一共十八个金币。”侍者竟似没有听见少女的质问,依然自顾自慢条斯理地说道,表现相当的老道。显然顾客发火质疑的情况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就这点破东西,居然要十八个金币?!我算明白了,你这是欺负我外地来的是吧。不是说你这买一送一吗?那送的一呢?”眼见对方无动于衷,少女继续着她的质问。 “没错啊,这三根香蕉不就是送的吗?一个菜送一根香蕉,酒水不送。您通共点了两道菜,两根香蕉,不多不少刚刚好。小姐,您放心,我们酒楼历史悠久,绝对不会干欺辱外地人的事儿。”侍者处变不惊,脸上依然保持着优雅的笑容,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指了指餐桌上一方淡紫色的餐巾:“至于菜价十八个金币,小姐,难道您进来这么久竟没注意到这上面写的什么吗?我们这儿最低消费十八个金币,虽然您点的菜未超过这个价位,但我们还是得收取您十八个金币,小姐。” 少女一把将餐巾抓了过来,只见正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菜名,号称是本店特色菜,诸如什么“随便”啊,“辣的跳”等等,翻转过来背面也是歪歪扭扭一排小字,仔细一看,居然真的是:本店最低消费十八个金币。 少女顿觉犹如置身在怒火中燃烧,正处于崩溃的边缘,阴沉着脸好一会儿一声儿不吭,只把两个粉拳捏的紧紧地。对面的侍者眼见情形不对,心里略有些紧张,不过仔细看了看少女的模样和衣着,又定下心来,这才不紧不慢的高声嚷道:“老板,又有一个想赖账的。”话音刚落,极为适时地,四五个肌肉发达、人高马大的壮汉出场了,缓缓向少女围了上来。 面对壮汉的围拢,少女却是连头也未抬,轻咬双唇,心知对方准备来硬的,继而竟冷笑起来。 “不知死活!”身形一晃,少女早已不见了踪影。 四五个稳如泰山的壮汉惊讶中面面相觑,正自疑惑。突然,“啊!”“救命啊!”“我的妈呀!”“快逃,啊!”耳边,竟传来一系列惨叫声,此起彼伏。 酒楼门前,零星的路人各行各路,似乎对酒店充斥的惨叫声置若罔闻,连个探头探脑的人都没有。原因无它,在这家酒楼,外地来的食客被暴打、从上到下被盘剥一空的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多了,多管闲事只能陪着挨打。只是,随着惨叫声此起彼伏,路上的行人确定了一件事:今天被打的客人似乎还不少。 “啊……”数个大汉庞大的身躯凌空飞起,接二连三重重地摔落在酒楼门外。一位恰好路过的老人迅速朝远处闪开,避让中随意瞟了一眼,却见四五个大汉扑到在地,挣扎了半天,居然愣是没能起来。老人从他们的服饰打扮中,惊异地辨认出这些并非客人,而是酒楼的保镖,早已说不出话来。 正惊讶中,只见一个豆蔻少女飞跃而出,一脚踩在离她最近的壮汉背颈处,用力搓了搓手,恨恨道:“竟敢招惹本小姐,我看你们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侧头一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却张大嘴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少女轻吐香舌,一溜烟消失在深巷尽头。 第3章 无限恩宠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叶子暄进宫将近一个月了。面对她的倾国美色,皇宫上下一干人等无不哗然倾倒,但也有不少肱骨老臣颇为担心:自打叶子暄进得宫来,纳兰正陛下性情大变,一改往日的沉稳,心心念念只有叶子瑄一人,对朝政大事似乎也不太在意了。甫一回宫便十万火急地颁下旨意,疾命礼部着手迎娶新皇妃的一切礼仪事务,甚至暗中授意以纳后的规格,倾其所有尽善尽美。算算只有短短一个半月的准备时间,这道圣旨一下,顿时把礼部上上下下大小官员愁了个半死。 同样犯愁的还有叶子暄本人。素来爱静的她,如今逐项行程均被纳兰正安排地满满当当,刚进宫便在其盛情邀请下,花费了整整三天时间携手将整座皇宫游了个遍,累得够戗。谁知纳兰正仍嫌不够尽兴,紧接着又兴致盎然地提议去帝都纳兰城郊外的两个行宫游览一番,吓得叶子暄随口以头痛、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岂料这么一句明显婉拒对方的客套话随即为她带来了更多没完没了的叨扰,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宫廷所有的资深御医几乎同时接到圣旨:即刻进宫为这位国色天香的准皇妃进行诊治,甚至连精通药理的宫廷法师团大长老古伦也未能幸免。在查不出丝毫问题的情况下,诸位御医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只好开具了一大份以补品为主的所谓药方,随即逃命般地匆匆离去了,却苦了叶子暄被折腾地哭笑不得。 这一日,趁着纳兰正早朝空当,叶子暄在妹妹叶子鸢的陪同下享用完精致的早膳,由众多侍婢服侍着,携手前往锦香宫例行向皇后赵氏问安。说也奇怪,就在叶子暄姐妹进宫后不久赵皇后突然染上怪病,成天浑浑噩噩,茶饭不思,已接连十数日出不得寝宫一步。御医们试遍了各种正方、偏方,如今已是束手无策。 听闻皇帝的新宠叶子暄来访,赵皇后的心中犹如打翻了油瓶般满不是滋味,着实不愿让对方见到自己面黄肌瘦的虚弱模样,略一沉吟便微微点头示意她的近侍——一等女官文儿上前,开口叹道:“你出去接待一下,就说我这寝宫药气重,呛人,让她别进来了,招呼丫头们奉上香茗,随意作陪一会儿便罢了。另传我的话:若子暄妹妹想什么吃的、用的可尽管来找我。嗯,还有,劳烦她尽心伺候皇帝陛下。”长憋着一口气,讲话说完,赵皇后便似有些不耐烦地缓缓闭上双眼。文儿虽平日里与皇后亲近,但此刻也不敢多问,急忙退了出去把话带到。叶子暄也不在意,只是款款站起身,一一答应下来,几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便告辞了。 从锦香宫回来,叶子暄只是略作休息,即刻传令下去,召见早已在她暂住的珑心小筑门外恭候多时的礼仪师郭彬,和妹妹叶子鸢一道儿,强打精神学习繁琐的宫廷礼仪。 郭彬乃是纳兰宫廷最为资深的礼仪师,没有之一。在他的精心指引下,叶子暄通过近十天的潜心学习和研究,以其绝高的悟性,早将一整套宫廷礼仪学得是有模有样。绝俗的外表辅以优雅的举止,着实令她更添一份贵族气质。相比之下,妹妹叶子鸢满是小孩儿心性,枯燥乏味的礼仪课程实在勾勒不起她的任何兴趣。只是迫于姐姐地一再督促,不得不愁眉苦脸地陪着煎熬时间罢了。 一晃便是两个小时。面对着妹妹的苦瓜脸,叶子暄无奈地笑笑,又默默算计了一下,时间已近中午,不出意外的话,皇帝陛下就快到了,这才屏退礼仪师,重新补了补精致妆容。皇宫的日子着实不轻松啊!午膳后最多只能休息一刻钟,因为下午一时许便要陪同纳兰正出席什么角球比赛;明天,宫廷御用裁缝将前来为自己量体裁衣,制作大婚礼服;后天,前往天香楼挑选大婚佩戴的珠宝;大后天……想到这一系列无休无止的活动,叶子暄不禁愁眉深锁。 正自胡思乱想,堂下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小顺子给叶贵人请安,给叶姑娘请安!” 叶子暄缓缓转过身来,早见堂下俯首站了一人,原来是纳兰正最为宠爱的近侍小顺子。此人满脸一股机灵劲儿,甚会讨人欢心,乃是出了名的开心果。天生了一张娃娃脸,即便实际年龄已二十出头,但看上去仍是毛头小子的模样。 一见是他,叶子暄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立马舒展了几分,微微笑道:“不必多礼。” 小顺子兀自低垂着脑袋,忙道:“陛下特命小顺子传话:今日国务繁多,陛下还得三刻后方能过来珑心小筑,陪伴叶贵人用膳。又命小顺子留在这里服侍叶贵人,不必回去侍驾了。” “恩,我知道了。”叶子暄并不介意,又道:“你急着赶过来辛苦了吧,先坐坐喝杯水。” 只是叶子瑄的一番话犹未说完,原本簇立在她身旁的叶子鸢却早早走上前去,一把就掐住了小顺子红扑扑的脸蛋儿,调皮地娇笑道:“小鬼头,干嘛低着个头啊?我和姐姐有这么可怕吗?看都不敢看么?找打!” “不是,不是。叶姑娘手下留情。”自打第一次见到眼前的这个魔女,小顺子便暗自认定此人必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克星,远远瞧见都要躲着走,更别提主动招惹她。此番见叶子鸢找上自己的茬,小顺子原本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急道:“叶贵人和叶姑娘国色天香地位尊崇,小顺子怎敢亵渎,故而不敢抬头。” “哼,油嘴滑舌。”叶子鸢面有得色却仍不肯放手,眼珠子一转,又道:“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要是答得好,我让姐姐赏你,要答不好,哼哼,我天天缠着你!可明白了?”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昨天听得容若嬷嬷偶然提起,再有三个月,便是圣恩大典开幕的正日。据说此大典十年才举行一次,乃是神殿最为隆重的庆典之一。我和姐姐久居山野,倒是对这些毫不知情。容若嬷嬷说,现如今这皇宫之中,沾服侍陛下的光,亲身经历过大典的侍从屈指可数。不知你知道几分?若是了解几分,就把这个什么圣恩大典给我和姐姐好好讲一讲。”用力扯了扯小顺子弹性十足的娃娃脸,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手来。 听见说问这件事,小顺子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继而便眉飞色舞起来:“叶贵人和叶姑娘今儿问我,可算问对人了。现如今这皇宫上下数千侍从,其他人保管没我知道的多。即便容若嬷嬷比我年长一辈儿,却也比不上我亲身经历过。”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转,歪着脑袋说道:“整整十年前,小顺子当时还是个小孩子呢,却有幸得到陛下欢心,以近侍身份跟随陛下参加了那一届的大典。当日的情景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呢,实在蔚为壮观。整座神殿,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铁桶似的,除了神殿祭祀团守护在主殿之一的养心殿周围,另从帝国上下调集了数千侍卫,全是一流高手。据说,平日里称霸一方的强者,无不以大典期间,奉旨守护神殿为至高荣耀呢!” “养心殿?这么所大典在养心殿举行了?那里面的情况咋样?”叶子鸢越听越兴奋,绝美俏丽的小脸儿红扑扑的。 悄悄地咽了咽口水,小顺子不敢略加停顿,接口便道:“对极了。这养心殿在神殿中地位崇高,仅次于永心殿,据说,殿中供奉着一件咱们纳兰帝国的传国之宝。对了,这座养心殿,除现任陛下以外,可是任谁也进不去的。甚至陛下的亲生父亲纳兰海陛下,上一任的帝国皇帝,现任神殿大祭司,也丝毫不例外。嘿嘿,小顺子我当然也进不去了。小顺子只知道,大典过程中,陛下一直待在养心殿里,直到结束。至于陛下在养心殿里具体做了些什么,小顺子就不得而知了,只说说在外面看得到的吧。陛下进入养心殿数分钟之后,平日里笼罩在养心殿周围的赤色禁制竟在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紧接着一颗黑色珠子冉冉升起,散发出乌墨色的莹莹之光。随着墨芒愈来愈盛,所有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实在心旷神怡,神采奕奕。” “哇,这么神奇?”叶子鸢满脸遐想之色,目光空灵,似乎破开了当下的这个空间,喃喃自语道:“这一届大典我一定得去见识见识。”又一把搂住叶子暄的玉臂,撒起娇来:“姐姐,你得帮我求求陛下,陛下一定会答应的!” 面对此情此景,小顺子独立一旁,却忍不住偷着取乐。忽然双耳不经意地跳了两跳,顿时神色一紧,脱口变道:“陛下就要到了。”说着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服侍皇帝陛下十数年,即便对方尚且远在百米之外,小顺子都分辨得出他的脚步声。 第4章 意料之外 “皇上驾到……” 果不其然,不过十数秒时间,小筑门外已传来小顺子那声特有的大亮嗓门。 叶子暄姐妹笑意盈盈,早已垂首相待。 纳兰正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叶子暄而去,一把握住对方那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抱怨道:“早朝真是无聊得很,为了一点小事,几个大臣喋喋不休争论个没完。害得我想了你一整个上午,等我饿了吧?小顺子,传膳!” “传膳……”小顺子一如既往地将‘膳’字拖得很长。听得叶子鸢嘿嘿笑将起来,暗中朝着对方挑衅般吐了吐香舌,扮个鬼脸,吓得小顺子慌忙低下了头。两人的少年少女之态,直看得叶子暄莞尔一笑。 叶子暄这一笑,真真百媚横生,早已触动了纳兰正心中无尽的柔情爱意,怔怔地又道:“大上午的都做什么了,身子大好了吧?” “已经痊愈了,陛下不用担心。只是每天安排的事务稍嫌多了些,有些累。”被纳兰正一眨不眨直盯着看,叶子暄有些不自在,悄悄将手从对方怀里抽了出来。 “皇族就是规矩多,真真叫人没有办法。实际上我本人也不太喜欢凑这些热闹,奈何祖上便是这么传下来的,惯例如此。就说下午的角球比赛吧,表面上看不过是场竞技罢了,实质却并非如此。届时,罗恩、里尔等五个公国的君主亲自带队指挥,这便不是简单玩玩儿就算了,对整个纳兰联盟来说意义非凡。纳兰帝国要维系与附属公国的感情,平衡公国与公国的关系,就必须经常举办这样的活动。” 见叶子暄轻咬下唇,一脸茫然之色,纳兰正不免笑道:“现在就给你灌输这些,确实还早了点。等大婚之后,慢慢地自然而然你就体会到了。一旦成为皇妃,就有义务履行皇妃的使命,笼络这些附属公国的王后、王妃还有公主、贵人等等,也是相当关键的。” 叶子暄听得头大,抬手揉了揉饱满丰盈的太阳穴,满脸的不情愿。纳兰正见状,颇识时务地忙住了口,又将对方细细端详一番,怜惜道:“也罢,看你脸色还有些许苍白,若是实在不想去,下午就在这珑心小筑休息吧,这下总行了吧?” “谢陛下体恤。”叶子暄赶紧谢恩,不敢去看纳兰正满脸的不甘神色。 “皇帝姐夫!”见两人的私密话聊得差不多了,叶子鸢瞅准时机走上前来,恳切地说道:“姐姐想参加三月后举行的圣恩大典。姐姐向来身子骨柔弱,大典嘛,必然人多事杂,姐夫肯定照顾不到,须得子鸢陪伴在姐姐身边,才能保证姐姐不会累着。” “打住打住,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完全没听明白啊。”叶子鸢没头没脑、东拉西扯的一大通话,实在把纳兰正弄得有些糊涂,扭头看向叶子暄,满脸询问之意。 “噗嗤”一声,叶子暄却忍不住笑出声来,掩口笑道:“是这样的,陛下。我这个淘气鬼的妹妹,方才听小顺子把圣恩大典说得天上有地上无,气派无比。这不,早就跃跃欲试了,想去见识一下。只是不便直说她自己想去,便拿我当幌子呗。” “原来如此。这也不算什么,十年前我便能带小顺子进去,如今就更没问题了。不过话说在前头,神殿的规矩比皇宫的还多还大,到了那儿之后,可得乖乖听话。否则,倘若父皇怪罪下来,就连我也只能跪下听着。大典那天人多,你们只需和其他帝国的皇室诸人同在一起观礼就行了。”不想,纳兰正一口便答应下来。 “耶,皇帝姐夫万岁!”叶子鸢雀跃地直蹦了起来…… 夜已深,叶子暄极力将意犹未尽的纳兰正遣往他自己的寝宫,转身便禀退了左右的诸多侍女,只留下亲妹叶子鸢一人陪伴。 端坐在梳妆台前,叶子暄细细端详着镜子中绝美脱俗的自己:完美的瓜子脸,杏仁般的大眼睛,挺秀的琼鼻,花瓣一样的双唇,称之为“祸水”实在一点儿也不过分。或许红颜都逃不过薄幸的宿命吧?叶子暄痴痴地想着。 “嗯?”眉梢一凛,身子却纹丝不动,叶子暄平静地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红发晶梳子,缓缓梳理着她那如瀑般的秀发。 “你便是他们说的新皇妃,叫什么叶子暄的,是吗?”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房中响起,似乎包含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叶子暄缓缓转过身去,略抬螓首,直面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蒙面黑衣人。 黑衣人却不再言语,只是直勾勾地上下打量着叶子瑄,似乎只对她的容貌感兴趣。 果不其然,待看得够了,只听黑衣人咬着牙嫉妒羡慕恨道:“哼,果真是个美人,怪不得能把皇帝迷的这般神魂颠倒。” 叶子暄面无异色,冷冷看了不速之客一眼,不紧不慢地轻笑道:“小丫头你也不差呀,活脱脱的小美人胚子。况且小小年纪便有了这般修为,即便是我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叶子暄的声音犹如风铃般动听,绕梁不绝于耳:“咦?居然是天灵根,难怪了……” 纱巾后的黑衣人脸色剧变,忐忑不安地暗自思忖起来:怪事,这个看似柔弱的新皇妃不仅在数息间便看透了我的修为,更是洞穿了我的天灵根天赋和不俗美貌!要知道,即便纱巾之后的那张脸孔也并非我的真容啊,经过秘术的精心掩饰,就算是一等高手见到,充其量不过是个普通女子的相貌而已,对方竟能不动声色地轻易洞悉。更恐怖的是自己完全感受不到她外放的精神力波动和一丝一毫高手应有的凌厉气场,这该是什么境界才能达到的啊?即便是祖父也未必能有这般神通吧?这个名叫叶子暄的新皇妃到底是什么人?黑衣人感觉有点吃不准,素来信奉“打不过就闪”的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转身就想走人。 “既然来了正好亲近亲近,怎么这么快就想走啊?”叶子暄的声音比麻醉药剂还要管用,黑衣人再也动弹不得。 “呵呵,好可爱的小姑娘。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叶子瑄的精神之力磅礴而出,瞬间向黑衣人笼罩而下。 哪知精神力甫一接触到对方,一尾丈许长的雪螭竟凭空浮现,紧紧环绕在黑衣人周身,若隐若现。 “水灵!你,你竟然……你竟然是……是……?”在此异状下,由始至终保持着波澜不惊的叶子暄神色剧变。饶是实力惊人,见多识广如她,一时间竟也无法从震惊中舒缓过来,突如其来的情景引出她的一段段回忆,一滴清泪早已顺着洁白如玉的脸颊缓缓滑落。 良久,叶子暄从痛苦的回忆中恢复过来,向着黑衣人招了招兀自有些颤抖的玉手,幽幽说道:“小丫头,你可知道,只因火灵隶属阳元一脉,与我属性不符,实在令我束手无策,可这水灵,在我面前却占不了半点的好,快收了吧。来,把面纱摘了,再把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弄掉,过来让我好好看看。”叶子暄美妙的声音充满着无限诱惑和魔力,直抵对方的灵魂深处。 黑衣人俨然着了魔一般,素来的调皮和无赖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竟是没有一丝迟疑,完全遵照叶子暄的指令缓缓将面纱摘了下来,赫然便是在‘纳兰第一菜’酒楼胡闹的那个颇为凶悍的贪嘴少女。只见她左手小指处,一枚乌黑的戒指灵光微闪,一个湛蓝色的玉瓶便凭空出现在她的右手中,少女小心翼翼地向左手掌心滴了数滴,往脸上一抹,稍微揉搓了几下早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才是她的真容,果然甚是娇俏可人。 “呵呵,美貌天成,对比当年的我也是当仁不让,且还多了一份率真。”叶子暄微微叹道,似有些怜惜,沉吟片刻方道:“我很喜欢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赫连雪。”少女宛如木偶般,只是机械地回答着。全然不复平日里的调皮、纯真和泼辣,目光呆滞,一如房中的第三人:叶子鸢。 “赫连雪……赫连雪……”叶子暄喃喃自语:“是啊,当年的姓氏决计不能再用了。赫连雪这名字取得真好,和人一样美。今年多大了?许配人家了没有?有心仪的对象了吗?”叶子暄一口气问出三个问题。 “十七岁,尚未许配人家,没有心仪的对象。”全然没有花季少女应有的羞涩,赫连雪仍是问什么便答什么。 “十七岁,真是花一般的年纪啊!”叶子暄轻叹口气,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赫连雪,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不禁回忆起当年心仪之人死时的惨烈,心中如针扎般痛楚。清澈如井的美目溢满了淡淡的忧伤,半晌方道:“赫连雪,下面这个问题你不用立即回答我,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再说。因为这非常重要,可能会改变你的一生,一如当年的我。好吗?” “好”。 听对方回答地干脆,叶子暄摇了摇头,说道“我想问的是,你热爱生你、养你、培育你的家族吗?愿意为家族付出一切,即便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也在所不惜吗?” 赫连雪很是听话,似乎陷入了沉思,从前的她根本未曾考虑过这些。“我不知道,也许会吧。”许是联想到了某种情形,赫连雪绝美的双颊居然透发出了淡淡的红晕。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你的出现,实在我意料之外,也许这就是天意。”叶子暄怜惜地将美丽异常的赫连雪揽在怀里,眼神中透出一丝歉意:“可怜的孩子,希望日后当你知道真相时不会责怪我,我这么做并非只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的家族啊。”轻轻咬了咬嘴唇,叶子暄缓缓抬起右手,心随意动,右手小指上一枚黑曜石戒指灵光一闪,竟将赫连雪整个人凭空收了进去。 第5章 精心设计 芷心宫,香烟缭绕,说不尽的富贵风流。水晶宫灯上下争辉,好一个珠宝乾坤,金玉世界。 夜已深,一如往常,叶子暄独自端坐在梳妆台前,不经意审视着镜中的自己,思绪却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 此镜乃是罗尔公国特为敬贺纳兰正陛下新婚而进贡的宝物,通体由极其罕见的蓝炽水晶打造而成,镂空雕花甚是精致,据说有凝心静气,延缓衰老的功效。正所谓宝镜照玉人,此镜配上美若天仙的叶子暄的确是相得益彰,美轮美奂。只见镜中的她略施粉黛,娇美的身躯恰到好处的裹在一件月牙色华袍之中,圣洁而动人。 已是新婚第二天了,想起前一天新婚正日纳兰正喝了个酩酊大醉,待侍婢们将其扶上卧榻时早已不省人事的模样,叶子暄美艳无双的俏脸不禁浮现出一丝笑容。不过对方的醉酒,却也使得自己精心设计好的计划没了用武之地。 “这个家伙今日不会又喝高了吧?还有两个多月,时间可是一天比一天少了。” 叶子暄默默想着,左手不自觉抚上了右手小指佩戴着的那枚纳灵戒,被她俘获的赫连雪此刻正昏睡其中。 倒也难怪叶子暄有此担忧,这一切都是纳兰正自己惹出来的。自这位第一大帝国的皇帝暗示礼部大肆操办二人的新婚典礼起,永嘉星其它几大势力听闻风声,立时表现出了应有的诚意,纷纷派出使者携重礼前来道贺,且来人至少是亲王之流的上层人物,使得纳兰正不得不抽出时间和精力逐个接见,宴请决计是少不了的,多喝几杯也在情理之中。 正自想着,原本的静谧突然被小顺子那一嗓子独特的吆喝声打破:“皇帝陛下驾到……”顿时将叶子暄从无限思绪中惊醒。抬眼一看,纳兰正已是一副微醺模样,此时正在小顺子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朝自己走来。 一见叶子暄,纳兰正泛红的两眼立时放起光来,竟嘿嘿傻笑不已,口中不住地念叨:“爱妃……” 叶子暄三步并作两步,赶忙走上前去,一把将纳兰正搀住,又对小顺子微一点头:“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来就行了。”继而又吩咐紧随自己而来的妹妹:“小鸢,把我先前准备好的翡翠燕窝羹端上来,喂陛下喝点,也好醒醒酒。” 好不容易将纳兰正扶上床躺下,叶子暄不动声色地把一早被他紧拥入怀的右手缓缓抽出,转身接过叶子鸢递来的燕窝羹,哄孩子般柔声说道:“来,陛下,尝尝我亲手为你熬制的翡翠燕窝羹,解解酒气。”左手稳稳端着玉碗,右手轻捏着水晶调羹在碗中搅了一搅,小心翼翼地舀了大半勺,叶子暄放在嘴边先吹了吹,这才递送到纳兰正面前:“来,陛下喝一点儿吧,小心烫。” 看着纳兰正小孩子似的欣然品尝着自己喂给他的燕窝羹,叶子暄的思绪早已神游到了千里之外:那时彬儿才二、三岁吧,每天三顿饭自己就是这么端着小碗,满屋子追着给他喂饭。他是那样的可爱,总是咯咯笑着,跑着,好不容易才能追上他揽在怀里:“啊……张大嘴巴,啊唔,小老虎啊。”好了,终于喂了一口,一松手,他又跑了。再追,再喂。“彬儿,最后再吃一口好吗?吃的饱饱的,长得壮壮的,将来比爸爸还要神气,好不好?”一听说比爸爸还神气,彬儿立时挺起小胸脯摆出威武挺拔的姿势,拖长着稚嫩的童音大声回答:“好!”乘机又喂了一口。 沉静在遐想中的叶子暄是那样的柔美,尤其当她时不时流露出幸福的微笑,把个纳兰正看得眼都直了。酒劲上涌,一把便将她搂入怀中,便欲求欢。叶子暄一边挣扎,一边将剩下的半碗燕窝羹递还给身后的子鸢,面露羞涩急道:“陛下!妹妹还在这儿呢!”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咬着嘴唇道:“我去梳洗一下,陛下您先睡吧。”赶紧随着妹妹叶子鸢一并出去了。 纳兰正心满意足地仰躺在奢华宽阔的御床上,实在觉着自己真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不知上辈子做过什么好事,这辈子才能有此福分,娶到如此妙人为妻,越想越是兴奋。 突然眼前一黑,不用说,定是叶子暄用水晶罩将宫灯罩上了。直直看着一个曼妙的身影朝着自己缓缓走来,摇步入了帷帐,身上只着薄纱,性感无比,纳兰正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把将其抱住…… 一夜风月自不必说。正是:女貌男才共风流,锦帐春宵恋不休。兴破罔知来宾馆,狂魂疑似入先舟…… 次日拂晓。 “陛下可真坏,昨晚上一点儿也不懂得怜惜暄儿。人家已经求饶了,陛下却只顾自己高兴。”伏在纳兰正宽阔的胸膛上,叶子暄娇嗔连连。 大手抚上对方的香肩,纳兰正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笑道:“爱妃对我昨晚的表现可还满意?” “讨厌。”叶子暄玉脸微红,声音比蚊子还低,咬唇笑道:“不过陛下半醉的样子,似乎比平日更有男子气概。” “真的?”一把握住佳人的小脸,纳兰正狠狠亲了一口,心满意足说道“好,从今日起,每晚睡前先陪爱妃喝上几杯,保管叫爱妃满意。”情动深处,搂着叶子暄又要求欢。 “陛下,”叶子暄赶忙挣扎着起身,“马上天就大亮了,再不梳洗只怕该赶不上早朝了,若是让大臣们等急了,我可不想被人说红颜祸国。”探身便向帐外吩咐:“服侍陛下起早。” 话音刚落,方才还寂寂无声的芷心宫立时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众人疾走的声音,十数位侍婢鱼贯而入,大家忙前忙后,小心翼翼地服侍纳兰正穿衣、梳洗完毕,小顺子等近侍方才进入,一群数十人簇拥着他朝着正殿永华殿去了。 “终于走了……”叶子瑄面无表情,一点儿看不出喜忧。 第6章 皇室秘辛 天边的晚霞娇艳无比,环抱着火红欲滴的夕阳迟迟不愿离去,毫不吝惜将最后一点温暖洒向人间。 皇宫最大的内湖——凹碧湖边,纳兰正在叶氏姐妹的陪伴下,怡然自得地欣赏着满湖的睡莲。 夏天正是莲花争相绽放的季节,满湖的清莲亭亭玉立,粉嫩无暇。一望无际的片片荷叶,宛如绿色的海洋,叶面上的水珠儿滴溜溜地滚动着,晶莹剔透,状若一颗颗夺目的珍珠。真真是“一阵风来碧浪翻,珍珠零落难收拾”。 湖中泛舟的叶子鸢兴奋无比,咯咯笑声顺着习习清风,不时传向岸边的纳兰正和叶子暄耳中。 “小妹还是这样的调皮,一点儿少女的矜持都没有。这样下去却也不是办法,算来年纪不小了,不知道日后嫁了人会不会收敛一些儿。”叶子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无奈地看向身边的纳兰正。 连日来,叶子瑄的心情却是异常之好,愈发显得容光焕发。在她的一手安排下,赫连雪身怀六甲盈月有余,一番误打误撞着实带给她数不尽的意外惊喜,多年来的苦心经营总算有了圆满结局,叶子暄欣慰之余却也颇感无奈。 “早就听人说,婚后的女子无不热衷充做红娘,为他人牵线搭桥。看来的确有道理,连爱妃这般出尘妙人也不能免俗。”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的新婚妻子,纳兰正又道:“既然爱妃都开金口了,我敢不答应么?三日后,待圣恩大典礼成,紧随其后的六方和谈闭幕,我即着手办理此事。想我泱泱纳兰,人才济济,必不叫爱妃和子鸢妹妹失望的。” “嗯,有陛下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叶子暄眉梢微蹙,又道:“陛下方才提到圣恩大典,臣妾记得小顺子曾经说过,自纳兰开国之日起,这圣恩大典每隔十年便要举行一次,至今己近三万年,风雨无阻。不知这圣恩大典到底有何玄机,当年先祖怎会想到举办这样一场盛典呢?” “个中缘由说实话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只知道,圣恩大典之所以轰动、神秘,全拜养心殿所贡奉的一件传国之宝‘芷月珠’所赐。此珠神奇异常,虽因属性之故,对我纳兰皇族而言,重要性比另一传国之宝略有不足。不过,通过芷月珠施展神术‘圣恩沐泽’,治病效用甚佳,尤其治疗精神方面的疾病,效果极好,且范围极广,能同时施术于数万人。想我纳兰帝国三万年来始终如一地深受民众爱戴,声望在永嘉星诸多势力中稳居榜首,‘芷月珠’实在居功至伟啊。” “这么神奇?”叶子暄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神术,真真令人期待。‘圣恩沐泽’……这神术之名,听上去就颇有气势。” “‘圣恩沐泽’之名只是依据纳兰神殿常年所宣扬的教义而来,却算不上名副其实。其中涉及到关于‘芷月珠’的一项秘而不宣的秘辛。我告诉你无妨,却不足为外人道也。‘芷月珠’属暗,原本叫做‘墨夜珠’,隶属‘阴’系,恰与神殿所崇尚‘阳’系教义相悖,故而改名为‘芷月珠’。珠内禁制着一头强大、纯粹的暗灵,神术‘圣恩沐泽’施展开来,可暂时解除部分禁制,唤醒沉睡中的暗灵。暗灵一旦苏醒,理所当然想要挣脱禁制,拼了命般将方圆数十里范围内的暗元素吸收殆尽。暗元素即俗称的‘病气’,你想,这病气没了,只剩下万物轻灵,端的到处生机盎然。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每届圣恩大典,永嘉星无论近的、远的,前来观礼的人那是不计其数,真真热闹非常。” 叶子暄故意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询问道:“暗灵?一枚小小的珠子里居然封印了一头暗灵?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那么,‘芷月珠’如此神奇珍贵,光明正大地供奉在神殿之中,就不怕被人觊觎偷去么?” 纳兰正将杯中满满的酥酪清酒一饮而尽,呵呵笑道:“早在我纳兰建国伊始,先祖便考虑到了这个问题。这便涉及到方才我提到过的纳兰帝国另一件传国之宝:芝罘珠。与芷月相比,芝罘珠神奇之处丝毫不曾逊色。芷月珠封印着暗灵,同样地,芝罘珠也承载着一头强大的火灵。更难得的是,这头火灵早在数万年前便认可了我纳兰皇族。每隔数十年,火灵便自行在我纳兰一族辈出的新人之中挑选一主人。除却被选中之人,其他任何人无论实力高低一律无法驱使它。只是前一任主人死去或主动切断与此珠签订的血契时,新一任主人才会产生。由于其选择的唯一性及重要性,我纳兰皇族族规第一条便明文规定:凡被芝罘珠认可的纳兰族人,无论年龄,嫡、庶出,长、偏房,一律被奉为纳兰帝国新任皇帝,掌管帝国事务……” “如此说来,这一代中,芝罘珠的主人便是你咯?那……”不待对方说完,叶子暄似乎有些亟不可待地打断了他。不过瞬间她已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果断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幸而,她的这番欲言又止,看在正自沐浴爱河中的纳兰正眼里,只是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一个小妻子的惊羡欣喜,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咳,的确是的。说到底,对于爱妃和我这样的修炼者而言,掌控帝国大权的诱惑力并没有常人想象的那么大,当不当这皇帝倒也罢了。只是火灵一旦认定了主人,于修炼一途便会不遗余力地给予帮助,这其中的益处就不是一般的大了。直到主人突破九级,成就魔灵师,方可切断血契,退出皇位,接任神殿大祭司,潜心修炼,同时负责守护神殿中的芷月珠。爱妃当前的境界不过四级初期,九级法师意味着什么,未必有切身感受。这么说吧,纵观整个永嘉星,九级以上法师,总数尚不足千人,决计称得上凤毛麟角了吧。因此,芷月珠的安全,爱妃完全没必要担心,除却实力超群的九级大祭司,神殿还拥有着强大的祭祀团,其实力更是不容小觑,仅九级以上实力的长老便有七人。一般人别说偷了,若是实力稍差些即便想要成功潜入神殿都不太容易办到呢。更何况,无论大祭司还是诸位长老,在保护芷月珠一事上,都还只是辅助而已,最稳固最强大的保护依旧源于芝罘珠……” 叶子暄低垂螓首,表面上看似乎听得津津有味,心中却在暗自思忖:“这一代,火灵守护的人果然是这个家伙!难怪对此子施展‘媚惑之灵’效用甚微,只能稍稍影响他的神思,却始终无法像对付赫连雪那样,轻易便能将其操控。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想不到关于他们家族的传言的确是真实的。”回顾自己数月来身心俱疲,处心积虑地扮演着新妇的角色,还说什么尤其钟爱对方微醺时的男子气概,叶子暄苦笑不已。 “爱妃?想什么呢?”见对方陷入沉思,纳兰正忙停了下来,轻声问道。 “哦,没有没有。”叶子暄随即回过神来,娇笑道:“陛下还没告诉臣妾,‘芝罘珠’怎么能为‘芷月珠’提供保护呢?” “道理很简单。你想,普天之下仅纳兰皇帝一人可对‘芝罘珠’进行操控。当年,我开国之君纳兰涛陛下便利用这一特性,创造了一道强大而奇特的禁制法门,凝聚出来的禁制拥有惊人的韧性。只要在供奉‘芷月珠’的养心殿外布下这么一层禁制,其他不相干的人除了蛮力之外根本无计可施。记得皇祖父曾说过,若要凭借蛮力硬生生地除去禁制,所需要的力量绝非永嘉星所能承受,引发的空间裂痕足以令整颗永嘉星彻底崩溃。这一说法虽无法印证,不过,近三万年来神殿之内大大小小,少说也发生了数十起盗宝案,却无一成功,且看作案的盗贼无一不是称霸一方的绝世高手。从这一点上看,曾祖父的说法未必全对,也有八分真了。” “守卫如此森严,再加上如此独特的禁制,若是那些意图潜入神殿盗宝之人早已知晓厉害,也许就不会白费力气了。”叶子暄娇笑道。 “传世之宝的诱惑谁能抗拒,谁不垂涎三尺。对于那些遭遇修炼瓶颈的绝顶高手来说,获得一件与属性相契的宝物便极有可能帮助自己突破障碍,大增实力。只要有一丝希望,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不会犹豫的。远的不说,只说半年前,就有一位绝世高手悄然潜入了神殿,实力之高,难以想象。人都到养心殿了,父皇还有祭司团的几位长老居然没有一人有所察觉。若非来人百般无奈之下使出蛮力攻击养心殿外的禁制,估计他就是再来个八百回,也不会被发现的。” “那最后呢?最后将他击退了吗?”有了刚才的教训,叶子暄领悟到,适当的时候自己应该装装天真。 “此人独自一人对上了整个神殿祭祀团的围攻,令人感概的是,最终的结果,还是被他毫发无伤、游刃逃走了。事后父亲告之于我,按照此人的实力,早已达到堪破红尘,心如止水的境界,必是长时间遭遇修炼瓶颈,想要求得突破,这才前来盗宝的。”对于叶子暄好奇心十足的反应,纳兰正颇为满意。 满脸凝重地倾听着对方的叙述,叶子暄正要接话,突然耳边传来侍婢们的惊呼声:“不好了!子鸢姑娘掉进凹碧湖里了!” 一番呼喊过后,原本井然的秩序顿时大乱,十数名侍卫、近侍如同下饺子般争先恐后地跳入水中,奋力向落水的叶子鸢游去。 纳兰正有些担心地站起身来,正要前往查看。忽觉被人从背后拉住,忙回头一看,原来是妻子叶子暄。不过此时的她早己笑得花枝乱颤:“不用了陛下,我妹妹熟悉水性,她在戏水呢!” 第7章 大典前夕 翌日。 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徐徐清风拂面,实在叫人神清气爽,舒畅淋漓! 今日,对于纳兰帝国,乃至整个永嘉星来说,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一大盛事,十年一届的圣恩大典,将在今日,拉开帷幕! 自打第一抹阳光突破大地的束缚,将温暖洒向人间,原本静谧的街道,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三三两两的人群、马车队伍。无论纳兰皇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抑或不辞辛劳千里迢迢从各地赶来的外乡人,无不争先恐后地从自己昨日歇榻之处,接连不断地蜂拥而出。虽然人们行走的路线各不相同,可大家的目标却是一致的——那座矗立在城市最中心,神秘而崇高的纳兰神殿。 平常,在一时段早已人流穿梭、熙熙攘攘的集市、商铺,今日却十分默契地全都没有开张。商贩们心底清楚,即便开张也不会有太多生意。与其这样,还不如跟着家人亲友一道儿去城市中心凑凑热闹,开开眼界呢。 纳兰城,处处洋溢着的喧闹与激情,将作为帝都原本的严肃庄重气息,冲洗得荡然无存。 一辆马车缓缓驰行在街道上,一路向东,直奔神殿而去。这是一辆四轮篷车,空间很小,外表看上去有些破烂,显得异常的陈旧。拉车的只有一匹老马,又瘦又弱,似乎很是吃力,跑不了几步就累得直喘,不得不慢走一段儿歇歇。这辆显然并非出自富贵家庭的马车,在人群和车队中显得有些突兀,小心翼翼地不断左右避让着。 驾车的车夫,一个长相甚是普通的黑瘦中年人,风尘仆仆,一路行来沉默寡言,对于这座陌生而庞大的城市,甚至不敢乱看上一眼。 “谢天谢地!终于赶上了,辉儿的病治愈有望了。”回想起过去一个月来,他们父子俩不辞辛劳、没日没夜地赶路,如今总算是没有白费,冯毅暗自松了口气。 又是一番折腾,冯毅总算将马车赶进了纳兰城的东南广场。虽说此处距离神殿大门尚有五、六百米之遥,但再往前去已是人山人海,别说马车,即便是单个的人要挤将起去也得费上好一番功夫。 冯毅将马用缰绳套牢,自己却爬进了篷车之中。对他而言,能够占据这么一个位置,那已经相当满意了。临行前,恩人曾经说过,神术降临之时,方圆五公里范围内的人均能收获裨益。当然,距离神殿越近效果也会越好,这也是人们一大清早便紧赶慢赶,径直向神殿进发的最主要原因。不过,对于他的儿子冯辉来说,只要身处神殿千米范围之内,病症得以痊愈便绝无问题了。 马车周围,熙熙攘攘的议论喧闹声不绝于耳,冯毅一把将年幼的冯辉揽入怀中。知子莫若父,人越多越热闹的地方,他这孩子越容易犯病。 自打冯毅的妻子意外离世后,年仅十岁的独子冯辉便逐渐变得有些沉默寡言,整天一副委靡不振郁郁寡欢的样子。起初,冯毅以为孩子只是一时的丧母之痛,时间久了自然也就缓过来了。岂料,随着时间的推移,冯辉的情况不仅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愈加严重起来。到得后来,竟连自己身边的亲人也认不全了,更有几次甚至通过伤害自己,用以发泄内心的抑郁和苦闷。 直到这个时候,冯毅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病笃乱投医的他别无他法,只能四处求人为儿子诊治,淳朴的他想要弄明白,这不明不白的,原本活蹦乱跳的孩子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可叹周边村子里仅有的三四个赤脚大夫如何治得了复杂纠缠的精神疾病,好处倒是收了不少,最后却一致认为这孩子得了失心疯了,束手无策不说,更有甚者,居然不负责任地劝冯毅放弃算了。 自妻子死后,这父子俩便一直相依为命,冯辉可是他的命根子,你叫冯毅这个做父亲的怎能轻言放弃?眼看孩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冯毅心如刀绞,三十几岁的汉子,头发竟花发了大半。最后,还是村长赵老头动了恻隐之心,正是在他的资助和推荐下,从未离开过附近几个村落的冯毅这才领着孩子,直赶了整整三天的蜿蜒山路,终于抵达距离村子最近的一座小城——甫多镇,寻找到了镇子上颇有声望的治疗师——白裘老人。 心地纯善的老人热情接待了他们,对冯毅父子的悲惨境遇亦很是怜悯,施展浑身解数,当即对冯辉进行了诊断。 一系列测试之后,白裘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无奈,长叹着气告诉冯毅,孩子的病已近膏肓,以他所能,着实已无力回天。对于冯辉染病的原因,老人也尽可能地以言简意赅的方式进行了一番阐述:当初冯毅妻子离世时,年幼的冯辉不仅没有避讳,反而一直守护在逝者身边久久不愿离去。而刚刚去世的人,尸身周围通常盘旋着一股极其粘稠的死元素,活人若被大量沾染,受害不浅。不过,好在冯辉已过了幼儿期、即将步入少年,正是体内的生元素,即精元衍生物最为旺盛的时候,即便死元素侵入也会在短时间内被旺盛的生元素所克制,倒无太多妨碍。只是暗元素与死元素从来都是相辅相生,暗元素多的地方死元素便多,死元素多的地方暗元素也会相对聚集。冯辉体内精元虽然渐渐长成,但脑部的意识海却尚未形成,魂魄并不完全,抵抗暗元素的能力还很弱小。其结果便可想而知,大量暗元素乘机侵入了他的意识海中。而后冯辉又深深陷入了对母亲的思念当中,无法自拔,身体未能及时做出本能的排斥,最终导致暗元素越聚越多,如今几乎已完全控制了意识海。除非有精通暗系魔法或者光系魔法的顶级法师出手相助,否则性命堪忧。 对于法师、意识海这些自己从未听说过的新鲜词儿,冯毅没有深究。他只知道,有不好的东西进了孩子的脑袋里去了。 “那么这样的法师要到哪里才能找得到?”冯毅满怀期待,同时也有些心急如焚。 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道:“这个等级的高人,可遇不可求啊。别说是你,就连我也从未见过。而且其身价之高是你我这样的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如今别说不知道上哪里找去,即便历尽千辛万苦有幸找到了,没有极其丰厚的回报,人家也未必肯出手相助。再说,孩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根本就来不及啊。” 一番话说得冯毅手脚冰凉,绝望之色溢于言表。忠厚老实的他相信老人绝对不会欺骗自己,再也没说什么,只是衷心地对着老人拜了几拜,抱起孩子便打算回程。 “等等!”突然,老人感觉眼前一亮,继而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急道:“瞧我这记性!下个月九号乃是圣恩大典开幕之日,这现成的便宜不占,费那个劲找什么暗系法师、光系法师作甚?”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人无法抑制此刻的大好心情,呵呵笑着将圣恩大典的由来和景况一一向冯毅道来。 “只怕时间上有些赶。”白裘老人不禁皱了皱眉,细想了想又道:“也罢,打我第一眼瞧见这孩子,便觉着他相貌不俗,今后定有一番作为。我这一生无儿无女,就剩下点儿棺材本,你且拿去租赁一辆破旧些的马车,算算赶赴纳兰城也便够了,只要路上不作停留,应该还能赶上。回来的路费若是不够,你们就在纳兰城先找点儿活计做做,待凑足盘缠回来不迟。” 老人慷慨悲悯的一番话,说得冯毅不禁热泪盈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出身山野的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只是一把拉住站在自己身后,兀自呆傻的儿子冯辉,父子俩双双跪地拜了下去,偌大一个汉子竟是嚎啕大哭,任白裘老人怎么劝也不肯起来……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每每回想起这感人的一幕,冯毅便忍不住感慨万分。“待辉儿的病治好了,我们爷儿俩回去给老爷子当牛做马,披麻送终,只求报答大恩!”透过马车破旧不堪的木窗,冯毅仰望了望悬挂在天空的那轮愈来愈炽热的红日,心中着实期待不已,估摸着至少还得再等上半个多时辰。 随着正点的逐渐临近,聚集的人群更是益发地拥挤,以神殿为中心的将近十里范围内,早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数千名纳兰城护卫队的侍卫们,个个身穿精美的法师铠甲,威风凛凛,正神情紧张地维持着现场秩序。这也难怪,这么多人,稍有不慎便极容易酿成踩踏悲剧。 “那就是恩人曾经说起过的法师大人了吧?不是说这些人都是人中龙凤吗,居然也只配给神殿看看大门而已。”神殿正门外,另有一群身着华美法师长袍的侍卫,满脸肃穆,巍然不动,将整座神殿团团围住,瞧那阵势,比维持秩序的侍卫,总人数只多不少,且地位还要更高些。 “不知这神殿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这辈子若是能得上个机会进去见识见识,死了也有好处。”冯毅默默想着,只是他自己也知道,不过想想罢了。 第8章 芷月珠 伴随着庄严肃穆的钟鸣声从帝都正北的钟楼传来,纳兰城原本的嘈杂喧闹戛然而止,整座城一片寂静,人们无不翘首期盼着神术开始的那一刻。 纳兰神殿。 六大帝国的皇帝,代表着永嘉星六大势力的首脑,真真一个不落,悉数到场。诸位帝王陪伴着在他们的皇后、储君左右,端坐在圣光殿二层围廊的贵宾席中。圣光殿屹立在养心殿正对面,从这里观礼,乃是独一无二的最佳视角。只是围廊空间有限,诸如王公大臣、贵族爵士等地位略低一等的宾客则享受不到相似的此待遇,统一被安排在了位于两殿之间——望天广场的席位中间,放眼望去,几乎是清一色的男子,绅士而优雅,只略微点缀着四五位贵妇人,除了极特殊情况外,他们是不允许携带家眷进入神殿的。 最后一声悠扬而庄严的钟鼓余音已然消散。神殿大祭司,纳兰正的父亲纳兰海陛下从容起身,缓步登上养心殿前的十数级阶梯。供奉着国宝‘芷月珠’的养心殿气势恢弘,整座宫殿竟被一层泛着淡淡红光的禁制笼罩着。 站在禁制之外,纳兰海的目光依次掠过贵宾席上的诸位帝王,并在每个人身上稍稍停留数秒,一一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继而又扫视一眼端坐在下方的百千位王侯贵胄,这才朗声说道:“以纳兰神殿大祭司的名义,我宣布,第三千零六届圣恩大典,正式开幕!”由于运用了法术“震天啸”,他的浑厚嗓音在纳兰城上空回荡着,久久未曾平息。 只听“轰!”的一声,顷刻间,整座皇城到处充斥着欢呼雀跃之声,荡动九天! 感受着一片沸腾的热烈氛围,纳兰海难免也颇有些激动,迟迟未再开口。好半晌,欢呼声逐渐平息下来,纳兰海这才开始了大典例行的开幕致辞。 致辞的内容与往届相比并无太大差别,四平八稳,既没有出挑之处却也挑不出任何的瑕疵。不过,见证大典的所有人,无论是端坐在神殿里的贵族抑或是拥挤在神殿外的普遍民众似乎并不介意,此时此刻,他们感受最深的只有胸口传来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好在纳兰海的致辞简洁明了,很快便进入尾声:“最后,我代表纳兰帝国,再一次对辰东帝国侯逸群陛下、元垠帝国关宇轩陛下、罗莱帝国单子毅陛下、佳茵帝国史蒂芬陛下、圣罗帝国杰罗克陛下的亲临,诸位贵宾、以及神殿外前来观礼的朋友们的到来,表示最热烈的欢迎!祝大家在纳兰帝国玩地尽兴、愉快!”伴随着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纳兰海微微躬身,作为陈词的结束:“下面,有请纳兰正陛下引动神术‘圣恩沐泽’。”这一刻,纳兰正恰好与辰东帝国的侯逸群陛下轻声交谈着什么,忽然听闻父亲呼唤自己,忙向入座贵宾席的其他帝王略一点头,在叶子鸢、小顺子二人的服侍下,缓缓起身,沉稳地从圣光殿二层拾阶而下。 在众人崇敬而热烈的目光中,纳兰正信步走到养心殿的赤色禁制前,却不多言,只见眉心微闪,早化作一道流光遁入其内。 沐浴在淡红色的绚烂光芒里,纳兰正缓缓打开殿门,迈着坚定而沉稳的步伐走了进去。 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样,恢宏的大殿之中并无它物,单单一张由黑金神木打造而成的六角贡台,贡台上亦只摆着放一个洁白如玉的精致石盒。 纳兰正迈着大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盒盖打开。顷刻间,一颗黑漆漆的圆润珠子竟升腾而起,悬浮在他的面前,缓缓旋转着。 “‘芷月珠’啊。”虽说十年前曾经见识过一次,而且此珠与自己的属性并不相契,不过至宝的魅力是无穷的,在‘芷月珠’面前,任是一向沉稳严谨的纳兰正也免不了惊叹一番。 微微定了定神思,心随意动,在他的面前,却又凭空出现了另一枚拇指大小的赤色圆珠,流光萤萤。除了颜色与亮度不同外,竟与‘芷月珠’颇有些相似。 纳兰正不再迟疑,双手快速结印,赤色珠子早已幻化成了一只通体火红的美丽小鸟。除了头顶处有着三根长长的翎毛,体形很像活泼灵动的一级风系灵兽,专以声波为武器攻击对手的‘翠波鸟’。 朱鸟一经形成,便轻轻地扇动翅膀,牵动着一股股浓郁的火元素,扑面而来。 只听纳兰正轻喝一声:“噬!” 顷刻间,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朱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翼展宽度增至将近四米。幸而养心殿规模宏大而且极其空旷,倒也不显得突兀。朱鸟张开尖尖的鸟嘴,相当人性化地猛地一吸,顿时,笼罩在养心殿外的赤色禁制竟崩溃成点点火星,直奔它而来,数十秒时间已被吞噬地干干净净。随后,朱鸟再次缩回至本体大小,仿佛吃饱喝足了似的,欢快地在养心殿中绕着圈儿蹁跹飞舞着。 虽说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但纳兰正丝毫不敢懈怠,聚精会神地控制着磅礴而出的精神之力,将‘芷月珠’牢牢包裹住,双手刻画着复杂的印记。 随着最后画龙点睛的一点,结印完成。‘芷月珠’竟似已从沉睡中清醒,原本几不可见的淡淡墨芒突然绽放开来,宛如黑珍珠般绚丽夺目,瞬间已透过养心殿,弥漫在整座皇城上空。 墨色光芒一出,无论殿内还是殿外,人们明显感觉到周身一轻,帝都到处传来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随着墨芒越来越盛,‘芷月珠’却也益发显示出蠢蠢欲动的征兆,隐隐便要遁空而去。幸而,纳兰正对此早已心有成竹,控制精神力死死将其包裹住,却也累的满头大汗。 就这样,一人一珠兀自较量着。 殿内的情况,殿外诸人是丝毫不知情的,大家无不放松了全身的细胞,徜徉在墨色光芒之中。 “嗖!” 微弱的遁光一闪而过。 贵宾席中,叶子暄早已踪影全无,竟化作一道若隐若现的流光,径直向着养心殿的大门暴射而去。 事发突然,包括神殿祭祀团诸位长老在内的绝大多数人尚自来不及做出反应,唯有守护在养心殿门前的纳兰海似乎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一拳挥出,漫天的元素能量直直朝着疾速飞来的叶子暄笼罩而下! 一时间似乎整个空间都被挤压住了,在场诸人感受到那股狂暴的气息,纷纷避让不及。 出人意料地,面对纳兰海的全力一击,叶子暄不但毫不闪避,反而愈发加大速度,直接迎了上去。 在大家的惊呼声和殷切注视下,毫无悬念地,叶子暄瞬间已被击中。然而,颇为诡异的是,在她被击飞的一瞬间,一滴鲜红的血珠从她的口中直喷了出来,速度奇快,在空中划过的轨迹几近一条红线。 刚刚透支精神力一招击出,纳兰海根本来不及再次做出反应,唯有眼睁睁看着血珠绕过自己,堪堪朝着芷月珠激射而去。 眨眼的功夫,血珠己成功击中目标,居然透过了纳兰正的精神力,将‘芷月珠’紧紧包裹了起来。原本笼罩着整座帝都的墨色光芒随之疾收,待得‘芷月珠’恢复平静后,在场众人却惊异地发现,不但漫天的墨芒消失了,连同血珠也全然不见踪影。 血珠穿透精神力的瞬间,兀自还在施展神术‘圣恩沐泽’的纳兰正顿时感到遭受重创,‘芷月珠’似乎已完全突破了他的控制,能量反噬的巨大伤害,任他身为八级魔灵士,却也承受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脸色惨然的可怕。 顾不上精神之海的伤势,纳兰正不敢有丝毫耽误,硬生生中断了‘圣恩沐泽’,双手又急速地结出一印,只见空中蹁跹飞舞的朱鸟对着‘芷月珠’喷出无数火星,在其周围再次凝聚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禁制。 生生受了纳兰海一击,叶子暄直直暴退十数米,方才顿住了身形。幸好,如此强度的一击还不足以令她遭受致命重创。不但没有丝毫的痛苦之色,相反,她的表情居然十分的祥和。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正全心感受着血珠融入‘芷月珠’瞬间所带来的奇幻与畅然。这种感觉,无数年前她曾经体验过,如今失而复得,却也感概颇多。 “别再白费力气了。墨夜珠原本就是我叶家之物,如今我已与它重新签订血契,即便你再施加十层禁制也是无用的,哪怕是你那所谓的传族禁制。”叶子暄的眉心正中灵光微闪,一颗黑漆漆的珠子凭空出现在她的面前,正是才被纳兰正施下禁制的‘芷月珠’。 不再是方才的光芒四射,此时的‘芷月珠’并无一丝光华外放,只是不停地缓缓旋转着。感受着‘芷月珠’释放出来的暗系能量,一滴清泪,顺着叶子暄娇媚的两颊滑落而下。 “恩?绝世强者?”感受到凌厉磅礴的气息出现,在场众人的表情陡然严肃起来。人们纷纷抬头寻找,原来,半空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道人影,宛如另一轮炽热的太阳,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刺眼得令人不敢多看。一股强大恢弘的气息散发开来,令诸人压抑无比。 第9章 曾祖现身 叶子暄一脸平静,似乎对于此人的出现,早已预料到了。 不紧不慢地将‘芷月珠’收入意识海,叶子暄缓缓将目光投向对方。 眼前的这个人拥有一头红色长发,两道红色眉毛,脸上亦是红扑扑的。宽松的绣着金色花纹的红色长袍披在他的身上,愈发衬托出高大英武的身材。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那双眼眸,精光逼人,让人难以与其对视! “纳兰海见过祖父。”待看清来人后,纳兰海欣喜若狂,赶忙上前行礼。 众人方才知道,空中的这位绝顶高手竟是传说中的纳兰琛陛下,百年前执掌纳兰帝国的帝君。 “曾祖父。”纳兰琛隐世修炼的时候,纳兰正还未出生,只是看到过他的画像而已。如今见到本人,形貌似乎与画像所描绘的并不吻合。不过父亲纳兰海已上前行礼,作为曾孙,他更是不敢怠慢,紧随其后,躬身作揖不迭。 “恩。”面对三十多年未曾相见的后人,任是实力绝高如他,纳兰琛的心中难免泛起一丝涟漪。自从进入密地闭关,这还是他第一次入世。他的任务,乃是暗中保护圣恩大典圆满、顺利落幕。 领受了众人对自己的恭维和礼数,纳兰琛满意地将目光缓缓转向跟自己一样、悬浮在空中的叶子暄,却颇为意外地发现,自己竟未能察觉到对方作为一个绝世高人应有的凌厉气息,心下难免有些忐忑。 纳兰琛一改俯视众生的态度,暗中向叶子暄密语道:“‘芷月珠’是我纳兰开国之君——纳兰涛陛下历尽千辛万险,恰逢天赐运道所得到的宝物,奉为传族之宝历时己三万余年。这期间,从未有人能与之签订血契,收纳为己用。当年天赋过人的纳兰涛陛下,耗费十数年潜心研究,也不过创出了个‘圣恩沐泽’。这‘圣恩沐泽’在普通人看来,确实威力浩渺,然而在你我这等境界的高手眼中,实在难堪‘神术’之说……而后的三万年中,我纳兰也算出过不少惊采绝艳之辈,却再无一人能更进一步发掘‘芷月珠’的妙用。嗯……小丫头既有本事令‘芷月珠’认你为主,暂且抛开其出处不论,至少这“芷月珠”与你有缘。我纳兰族亦非霸道,如今你已嫁与我曾孙为妻,也算我族之人。这样吧,我做主了,日后便由你守护‘芷月珠’,并可随意借助暗灵之力修炼,何时归还神殿也随你,如何?”暗自观察着对方神情的变化,纳兰琛又补充道:“当然,前提是,今后的每一届圣恩大典,你还将其交还神殿,或者干脆便由你主持,你可答应么?” “小丫头?”叶子暄听得对方斟酌一番,竟如此称呼自己,颇有些心酸,沉默半晌方道:“说实话,你的建议倒是挺诱人的,只是你也不想想,以我的实力,怎么可能屈身去当你的什么曾孙媳妇。我费尽心机,唯一的目的是将墨夜珠带走。至于此举令纳兰一族蒙羞,大可放心,日后我必会寻找机会偿还的。”微微一笑,又用几不可查的声音自语道:“或许我已经偿还了……” 叶子瑄轻笑一声,便不再理会纳兰琛,缓缓转过身,作势就要遁光而去。 见对方作势要走,纳兰琛脸色一变,正要加以阻拦,不料对方又回过头来,摇头娇笑道:“看你为人不错,一身修为早就晋入涅槃中期了吧,只可惜锋芒太露,太过注重排场和他人的看法,这样下去可是万分不妙啊。” 叶子暄的声音媚惑无比,余音绕梁,纳兰琛身形一滞,只觉得这番话实在是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回想自己苦修十年始终无法突破壁障,进入涅槃后期,极有可能是心性境界不足所致,一时间竟陷入了沉思。 叶子暄暗中一笑,趁着对方愣神的当儿,早已化为一道流光直奔天际而去,眨眼间,众人已失去了她的身影。 “子鸢……”一声惊呼打破了众人的沉默凝思。 凡是修炼之人,无不被叶子瑄刚才的一番关于修炼的阐述所蛊惑。只有小顺子不是法师,出人意外地没有受到影响。之所以呼唤,却是因为一直粘在自己身边的叶子鸢如鬼魅一般也化为了一道流光,追随其姊去了,令他有些措手不及罢了。 纳兰琛从沉思中惊醒,却发现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着了叶子暄那个小妮子的道,不免有些羞惭愤恨。顷刻间全身气势暴涨,毫不迟疑地朝着叶子暄姐妹消失的方向直追而去…… 眼见几人踪影全无,众人的目光又重新汇聚到自己身上,纳兰正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默默将芝罘珠收回意识海,纳兰正失魂落魄呆立半晌,可恼‘芷月珠’被自己的爱妃夺走,可叹自己尚未达到鱼跃后期,无法御空飞行,就连追寻的资格都没有,心中着实羞惭不安,只是缓缓走到大祭司身边,低声唤道:“父亲……” 当着众人的面,对于这个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纳兰海并未加以苛责,而是一番密语安慰道:“你也不用太过自责,这个女子的实力如此高绝,又处心积虑地谋划多时,受其蒙蔽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只是正好被你碰上罢了。唉,不知她的真实来历、心性如何……”眼见对方依旧是满脸的懊悔神色,纳兰海语气转厉,正色道:“遇到一点小小挫折就垂头丧气起来,挺起胸膛!况且永嘉星各大势力的首脑都在这儿,拿出点儿咱们纳兰皇族的气派来!” 传音完毕,丝毫未理会大家或嘲讽或同情的复杂目光,纳兰海神色如常,微笑着低头略施一礼,不动声色地用上了震天啸:“下面我宣布,第三千零六届圣恩大典,礼成!” “轰……”话音刚落,纳兰城立时成为一片欢乐的海洋。 神殿外的普通民众并不知晓方才殿内所发生的种种异变。除了少数经历过大典的人,隐隐感到墨芒收拢直至大祭司宣布礼成,期间相隔的时间似乎较往年延长了些以外,并未引发人们的过多质疑。幸而,典礼结束后,在整座帝都热烈而欢乐的氛围下,所有的疑惑乍一出现,瞬间便被打消了。全力感受着身心由内而外的舒泰、清新,人群在纳兰城护卫队的统一调度下,逐渐消散开去。 与此同时,神殿内观礼的王室贵胄也在祭祀团的指引下井然离场。相比参差不齐的普通民众,安顿这些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贵族显然要顺利简单地多了。神殿大祭司纳兰海的亲自陪同,只耗费了盏茶功夫,近四百号人己悉数端坐在了永心主殿中,开始享用丰盛的午宴。 天际,一道流光直奔养心殿而来,赫然是纳兰琛。此时,养心殿只有纳兰正一人尚自留守于此,正苦苦等待着消息。见曾祖父归来,纳兰正赶忙迎上前去,却又不敢开口相询,只在一旁垂首侍立。 纳兰琛的脸色无比阴沉,半晌,这才无可奈何地叹气道:“没想到二女的实力如此高绝,凭我涅槃中期的境界,居然被她们甩开了。对了,你可知道其来历?”在这等情况之下,向来张扬的他难免有些丧气。 纳兰正只觉得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轰隆”一声被无情地击碎了。见曾祖询问二女来历,却不敢略有迟疑,连忙将方才早已拟好的如何追踪赤精火灵、如何遇到叶子暄等情形逐一进行了说明。 听完对方的叙述,原本面有愠色的纳兰琛冷静不少,半晌方道:“如此说来,此女来历颇为蹊跷,而且处心积虑,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纳兰帝国数万年来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威望,决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名誉扫地,眼下最急迫最棘手的便是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挽回颜面。正儿,你即刻回永心主殿去,对外便宣称我己成功将‘芷月珠’追回,供奉在了养心殿中。万不可因此事影响六方和谈,弱了我们的名声。”说完,纳兰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息声犹在,身形却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第10章 错误的诞生 缓缓从昏迷中醒来,赫连雪轻启秋波,不料,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婴儿的襁褓。 刹那间,痛苦的记忆犹如洪水般充斥着赫连雪的脑海。早已疲惫不堪的她根本承受不了无尽耻辱带来的莫大刺激,再一次晕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雪在沉静中醒转过来,怔怔地凝视着躺在自己身旁呼呼大睡的初生婴儿,一时间悲从中来,泪水恰如断了线的珍珠,止也止不住直往下落,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语:“孩子,我居然有了孩子……” 越想越感到委屈,赫连雪忍不住嘤嘤哭出声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还有何脸面回紫彤星,有何脸面回去赫连家族啊……” 待哭得够了,赫连雪挣扎着将熟睡的婴儿抱入怀中,思绪却早己飞出千万里之外,任凭眼中的泪水一滴一滴,颗颗落在婴儿那粉嫩的小脸上。 正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开门的声音。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赫连雪,在经受了这一切的不堪之后,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时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那个女人又来了?可是以她的实力,似乎根本用不着开门啊,难道是小偷?赫连雪挣扎着就要起身。 随着“叭”的一声响,门已经打开了,两个村姑模样的女子施施然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妇人,长得骨骼停匀,打扮干净爽利,看见赫连雪挣扎着要起床,急忙一路小跑着过来帮忙。 “别碰我!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赫连雪的神经早已变得无比脆弱,见下不得床来,只好抱着婴儿往床的内侧缩去,早没了当初狂扁酒楼保镖时的威风和气魄。 “小夫人别害怕。你听我说,是这样的,刚才有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主动找上我们,说是家里大姑娘刚生完孩子,让我们两个过来服侍,还预付了一年的工钱。门钥匙也是那位姑娘给的。嗯,她叫水心,还是个姑娘家,我是个寡妇,大家都管我叫容嫂。”晃眼之中,不经意看到了襁褓中的男婴,容嫂的脸上顿时漾起了满满笑意,略有些夸张地惊叹道:“啧啧,好漂亮的宝宝,新生婴儿这么漂亮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取名字了没?”伸手便想要抱过来。 看着妇人一身的淳朴,赫连雪那颗悬着的心缓缓落了下来,安心将孩子递给容嫂后,自己也慢慢躺了回去。 “水心,去烧点热水来,我帮小夫人擦一擦脸。”看到赫连雪头发乱糟糟地随意黏着,满脸污渍,早已分不清是汗渍还是泪痕,容嫂回头嘱咐身后的少女。 “嗯,容嫂,我这就去。”水心一看便是个手脚麻利的贤惠姑娘,口里答应着转身便出去了。 “啧啧,小夫人真是美如天仙啊!太美了!看这小脸长的,还有这皮肤!啧啧,水心,你说是也不是?”轻轻帮赫连雪擦洗着,容嫂实在忍不住发出赞叹,嘴里啧啧有声。 “嗯,我长了这么大,头回见到像小夫人这般美貌的女子。真是叫人羡慕啊……”水心双手捧着脸盆,痴痴看着绝美的赫连雪,也是不住地喃喃道。 少女时代的赫连雪最爱听别人夸赞自己的美貌,然而这一次,听着眼前两个村妇发自内心的赞美,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泪水慢慢地模糊了双眼…… 时光如梭,转眼间已是一年过去了。 都说时间是慰藉心灵、安抚忧伤的最好良药,随着与孩子相处日久,感情日益深厚,赫连雪慢慢地接受了既成的事实。为孩子取名赫连飞,母子俩在容嫂和少女水心的精心照料下相依为命。 夜深人静。 像往常一样,赫连雪随心所欲地轻轻拍打着玩耍了一整天的赫连飞,嘴里却哼起了家乡动人的小曲儿,哄着他入睡。 这招是容嫂交给她的,屡试不爽。果然,不一会儿,方才还手舞足蹈的赫连飞便哈欠连天、眼神迷离起来,随后便进入了梦乡。 赫连雪微微起身,帮孩子掖了掖被褥,就着微弱的月光,习惯性地朝四周瞥了瞥,便准备躺下。谁知,这一瞥不打紧,不知何时,床前已凭空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顿时便惊出了赫连雪一身冷汗,倦意全消。 虽然光线很弱,但以赫连雪的实力,却一眼看出这不请自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克星——叶子暄。生怕对方伤害自己的孩子,早已一把将赫连飞抱入怀中。对于这个女人,赫连雪实在恨入骨髓,可惜在她面前,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唯有狠狠地仇视着对方。 “不用怕。”叶子暄率先打破宁静,柔声说道:“一年了,母乳期已然过去。我这次来是专程把孩子带走的。”看到赫连雪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绝望之色,叶子暄亦是有些不忍:“难道你不想吗?我这么做,无论对你、对孩子都只有好处。” “你好残忍。”赫连雪眼泪齐流:“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只管把孩子交给我,我一定尽我所能,将孩子培养成俯睥天下的王者。而你,也能重新过上原来的幸福生活,就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若是你觉得自己实在放不下,我可以帮你将这两年多的记忆悉数禁锢起来。只是禁锢记忆,多少会对你今后的修炼产生些不利影响。如何选择,你自己决定吧。” 赫连雪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低头在孩子粉嫩的小脸上轻轻啄了一口,幽幽问道:“我和飞儿还有相见之日么?” “你放心,一定会的。待时机成熟,我就安排你们母子重聚。”叶子暄略顿了顿,又补充道:“尤其当他血脉觉醒的时候。”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 在叶子暄面前,似乎任何的秘密都不再是秘密,赫连雪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认命般地点头道:“这不用你提醒,血脉觉醒的时候我必须呆在飞儿身边,否则的话,只怕会有危险。还有,你留在我意识海里的精神烙印现在可以收回了吧?” “收回精神烙印没有问题。只是到时候安排你们母子相见,我如何知会你呢?”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只要你不阻止就行了。我在飞儿的意识海中留下了一件我们赫连家族的传承之宝。此宝己与我签订血契,凭借它,我便能感应出飞儿的大致位置。” “你确定吗?”叶子暄微笑着点了点头,不由地感慨母爱的无私。不过,这一切似乎早在她的计划之中。突然想到自己之于彬儿其实也是一样的无私,脸上神色蓦地黯然起来。 “给你们最后一刻钟时间,我在门外等着。”叶子暄转身准备出去。 “不用了。”岂料,赫连雪并不领情,怀抱着孩子快速下得床来,狠心道:“迟早都要走,多留一刻只是徒增伤感。”猛地将赫连飞朝叶子暄怀里一放,打开房门,掩面直冲了出去……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这一年来,多亏了你们的精心照顾。容嫂,这有100个钻石币,权当给你养老用吧。钱虽不多,也算我的一点儿心意吧。”赫连雪将熟睡中的容嫂和水心唤醒,无视二人的睡眼惺忪,自顾自地交代。 “100枚钻石币,我的天哪?!小夫人,怎么,您要走?您这一去就……飞少爷呢?怎么不见飞少爷?”面对突如其来的离别,容嫂的脸上写满了不解,有些无法接受。水心在她身后也是不住点头附和着。 “不用问了。”赫连雪的表情十分决绝:“有机会的话,我会回来看你们。” “可是……”容嫂依然不肯死心。 “水心,你过来。这是一块通灵美玉,还有几枚由红发晶打造的头簪,你拿着,算我送你的嫁妆。好了,你们都回房去吧,我明天一早就走,走的时候就不跟你们告别了。”赫连雪摆了摆手,强行制止了容嫂卡在喉咙里直往外冒的诸多疑问,匆匆将钻石币和美玉等物朝二人怀里一塞,继而挥手向她们道别。 知道赫连雪向来牛脾气,倔劲儿上来,八匹马都拉扯不住。容嫂亦不再多话,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半推着水心出去了。 第11章 皆是浮云 黎明的曙光突破夜幕的屏障,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朦朦胧胧的大地,仿佛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 慵懒的纳兰正独自一人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醒来己有好大一会儿了,却仍旧没有起床的意思。 自打叶子暄夺去‘芷月珠’,原本自尊心极强的纳兰正因此大受挫折。为了忘却屈辱,他特别嘱咐小顺子将自己每日的行程安排地满满当当,企图用繁忙的政务来麻痹自己,不再有闲暇回想那段不堪往事。 可惜事与愿违,很快纳兰正便发现,越是想要忘却,就越是忘不掉。两年过去了,纳兰正依旧无法释怀:向来沉稳严谨的自己怎会像个毛头小子般冲动、轻率,义无反顾地陷入那个所谓的爱情陷阱里去?若是叶子暄亲口承认对自己施用了魅惑之术,或许他的心里还好受些。 “陛下。”趁着纳兰正穿衣的空当,小顺子在好几次欲言又止之后,终于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启禀道:“昨儿夜里,芷心殿当值的侍卫们在巡逻的时候,于殿门外意外发现了一个襁褓。侍卫们不敢怠慢,连夜将襁褓送到了小顺子那里。小顺子没法子,只好细细察看一番,是个男婴……嗯,襁褓中还有一封信,信的署名竟是……是……”一向能言善辩的小顺子此刻却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心知支吾乃是对方惯用的伎俩,纳兰正沉声道:“说吧,恕你无罪。” “是,是。信的署名是前皇妃叶子暄。小顺子待看清后真真吓个够呛。既不敢擅自作主处理,亦不敢惊扰陛下安寝,昨儿个一宿都惴惴不安,难以入睡。”话一说完,小顺子赶紧垂首跪下。 纳兰正原本波澜不惊的一张脸此刻却阴沉地快要滴下水来,半晌方冷冷道:“信你带来了?” “在这儿,在这儿。陛下请过目。”小顺子两个手心里不住渗着汗,滑腻腻地好不难受。听得对方垂询,赶忙从长袖中掏出一封信来,双臂高高举起,将信托在手里。 谁知纳兰正并未伸手去接,甚至连看都未看上一眼,只提眉道:“念。” 小顺子凛然不已,熟知对方脾性的他暗道一声“糟糕”,这下子连额头都开始冒汗了。微颤着手将信拆了封,平展开来,逐字逐句念道: “纳兰陛下: 经年不见,陛下安好。首先,我就墨夜珠一事对陛下、对纳兰帝国名誉有损,深表歉疚。然此珠确为我叶氏的传承之物,因我身负国仇家恨,若无墨夜珠相助,大仇得报实在希望渺茫。不得已处还望陛下谅解,莫计前嫌。 除此之外,另有一事须向陛下禀明。大婚后,我精心挑选了一名女子,以李代桃疆之法顶替我侍奉陛下三月有余。谁知此女竟已怀下身孕,足月即诞下一子。我暂为之取名纳兰飞,现将此子送归陛下抚养。孩子是无辜的,望陛下念在骨肉情谊善待于他,万勿因我缘故报复孩子。 叶子暄呈上。” 小顺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待得将信全部念完,光洁的额头早已渗满了密密的汗珠,垂首等待对方的示下。 经过近两年的沉淀,纳兰正历练地愈加心如止水。此番得知自己竟莫名其妙地凭空多出个儿子,亦强忍住没有发作。只冷笑数声道:“我倒想看看这个女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你立即把那婴孩抱来我瞧瞧。我纳兰皇族拥有传承血脉,倘若并非我纳兰正的孩子,誓必将之碎尸万段。” “是,是。照看婴儿的女官早已守候殿外,奴才即刻命她进来。”快步后退着朝殿外跑去,小顺子暗自嘀咕:叶子鸢啊叶子鸢,你倒是一声不吭地走了,整整两年了怎么就杳无音讯了呢?若非看在你的面子上,谁愿意揽上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啊!完了完了,陛下这么丢人的事情被我知道了,不会拿我开刀吧? 小顺子领着女官赵灵儿一前一后疾步向皇帝寝宫走去。可怜纳兰飞尚在襁褓之中,岂能知道自己的命运正悬于生死一线!兴许是感受到一路急行而来的颠簸起伏,兀自在赵灵儿的怀中咯咯笑个不停。 纳兰正缓缓转过身来,却压根儿没有接过来的意思,只是远远的就着赵灵儿怀里随意打量了婴孩几眼。一看不打紧,这孩童的小模样长得还真是漂亮,浓眉大眼,目光炯炯,灵气逼人。小小年纪便彰显出了几分英气,颇有些纳兰正年轻时的影子。 纳兰正亦颇有些吃惊,沉吟片刻,终于伸出右手,略加用力,只见中指指尖蓦地早裂开一道口子,一滴殷红的血珠缓缓渗了出来。迅速将血珠滴在孩子的眉心处,纳兰正沉默不语。 异状出现了!顷刻间,血珠已悉数渗进皮肤,竟是一丝痕迹也未留下。 “居然真是我的骨血!叶子暄这个贱人,随随便便找了个女人来糊弄我不说,居然还诞下个孩子。可笑我竟不知这孩子的母亲是谁,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纳兰正已然恨极,只是当着小顺子和赵灵儿的面没有当场发作。 小顺子偷偷打量对方一眼,情知不妙,赶紧战战兢兢地垂首一旁,露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多年的相处,他已深知纳兰正的秉性,别看对方看似没有大发雷霆,事实上早已处在暴怒的边缘,这个时候的他才是最为可怕的。 可怜赵灵儿不知个中缘由,只觉着纳兰正不过是小小地咒骂了几句,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瞅见怀中的纳兰飞双眼迷离、似有困意,一时间母性大发,不住地晃荡着襁褓,想要哄他入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面对眼前的温馨场面,纳兰正逐渐平静下来。孩子的出生虽说是他的耻辱,但怎么说也是他纳兰正的骨血,若是因为叶子暄的缘故将之遗弃甚至杀戮,自己似乎还狠不下这个心来。 思虑半晌,纳兰正长叹一声,招手示意小顺子准备纸砚,缓缓道:“传我圣渝:收纳纳兰飞为朕的义子,赐封浮云伯爵爵位,圈云那行省为其封地。有生之年,除非圣渝传召,不得私自擅入帝都。” 小顺子将诏令一字不差记下了,全身早已冷汗吟吟,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停地浮现着:陛下吃下这么大的哑巴亏,不知会拿哪个倒霉鬼开刀,宣泄心中的怒火。 果然,纳兰正拟旨完毕,便皱着眉头对赵灵儿冷笑道:“看不出,你与这个孽子还挺挺投缘的嘛。那我便成全你,赵灵儿听旨:朕命你终生侍奉纳兰飞左右,除非圣渝特许,一辈子不得嫁人。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又冷哼一声,径自拂袖而去。 纳兰正的旨意对于赵灵儿来说,不啻于一场噩耗。一时间,赵灵儿恍然梦境中一般,呆立当场。旁边的小顺子则暗自庆幸,怜悯地看了看她,便紧随纳兰正去了。 第12章 罗云城 天边的云彩被即将下山的夕阳烧得火红,三辆妆饰华美的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帝国南部云那行省的官道上。中间那辆四轮马车尤为精致,全部用最上等的珍贵材料制成的。凝重而不失高贵气息的玄黑车身,还有车厢上那精美的木石雕刻,描金的花纹,无一不彰显其主人的高贵身份。马车车头处,赫然镶嵌着一枚代表皇室的御用徽章,引得路上行人纷纷投以敬畏的目光,紧紧注视着马车队伍的离去。 车队两侧各有十数名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华美法师袍的侍卫。只是行头虽然漂亮,而侍卫们却无不垂头丧气的模样。 从法师袍上镶嵌的代表境界等级的标志来看,这些侍卫们的实力可是相当不低。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看来,纳兰正虽然将他新收的义子纳兰飞殿下遣送去了遥远的云那行省,却为他配备了二十多名皇宫侍卫作为守护力量,足见重视程度。然而,事实却大相径庭。真正的原因,这些人全都隶属于宫廷侍卫团一营第二分队,当天在芷心宫附近警戒并发现纳兰飞的正是他们。趁着发配纳兰飞的机会,纳兰正索性将这二十四个无意中窥测到自己糗事的倒霉鬼悉数打发了。而且不单他们,芷心宫众多侍从、侍女同样也受到牵连,无一例外,此时已端坐在三辆马车里,至于他(她)们的头儿——赵灵儿,则被加封成为纳兰飞的近侍女官。 这支队伍人虽不少,却全然不见高谈阔论、谈笑风生之景象,甚至连窃窃私语都很少见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自己被迫追随的这位浮云伯爵,其前途实在不容乐观。虽然大家心照不宣纳兰飞乃是真正的皇子,拥有纯正的纳兰血统。然而,从纳兰正陛下对他冷淡甚至仇恨的态度来看,这个皇子的前景着实堪忧。 虽然纳兰帝国上任皇帝退位时并没有指定新帝的权利,皇位继承人是由传世国宝‘芝罘珠’挑选的,理论上纳兰飞还有一丝希望,但其中的重要前提即是获得纳兰正的首肯,同意纳兰飞参加候选。倘若直接被其否定,连最后的传承大典都无法参加,便真的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 稍微有点儿头脑的人都看得出来,纳兰正赐予纳兰飞封号为‘浮云’,含义也太明显了,想必这位年幼的伯爵决计是没什么戏了。更令人绝望的是,纳兰飞如此年幼就被发配到了自己的偏远封地,同其他几位皇子以及同一辈的族兄弟们根本没有认识结交的机会,将来无论谁继承了皇位,想来都不会对这位先皇的所谓义子念及半点兄弟、同族之谊的。 只要是人,凭你是谁,功利之心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儿,谁不希望留在繁华帝都光宗耀祖?谁愿意追随一个没有任何前途的幼子发配到遥远的边疆平庸度过一生?更何况宫廷侍卫团侍卫、宫廷侍从,绝非一般人随随便便能够混上的。尤其是想要得到个一官半职,实力、人脉甚至运气缺一不可。眼下这二十四人,哪一个不是耗尽心力,才有如今的地位,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办事?原本指望着哪天儿时运到了或者陛下一时兴起认为自己乃是可造之材,届时飞黄腾达、成为人上之人便指日可待了。唉,现在倒好,一下子从天堂直接进入了深渊。 分队长佐华德尤其感到郁闷、绝望。依仗着玄灵根天赋和近十年的辛苦打拼,佐华德好不容易才爬上这个位置。或许上天注定他的官运走到了尽头,千不该万不该,纳兰飞出现在芷心宫的当天,正巧轮到他执掌的二分队当值。早知道是今天的结果,那天晚上就该把这该死的纳兰飞或扔出宫外、或沉湖得了。可叹过着这个村就没了这座庙,即便佐华德将肠子悔青,也是于事无补了。 “真他*妈背!”一路走来,佐华德在心底把纳兰飞以及那个将纳兰飞遗弃在芷心宫门口的人咒骂了不下千百遍。 从帝都到云那行省,总共三万多公里路程,途经的名称古迹不少,只可惜大家伙儿游山玩水的兴致实在缺缺,真真辜负了一片大好河山。 除了襁褓中的纳兰飞,众人是吃东西淡然无味,做事情索然无趣,连睡觉做梦所梦见的不是天灾,就是人祸,想想都觉得郁闷。 历经近两个月,无论大家心中如何抵触,一行人总算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云那行省的首府——罗云城。 距离城门还有五六公里路程,佐华德目力惊人,遥遥望见城门口早已守候了上百人。要是没猜错的话,云那行省的总督哥隆、副总督敖拜以及上上下下的大小政要应该都到齐了吧。这些久混官场的老狐狸,即便内心里满是虚情假意,表面功夫却是做得相当到位的,对于他们来说,最怕的便是落人口实,毕竟纳兰飞明面上代表的可是皇族。 不消半刻钟,两路人马终于在城门处成功会合了。 哥隆总督颠着肥硕的大肚子,独自一人疾步跑上前来,竟似有些慌里慌张地向纳兰飞殿下请安。 紧紧怀抱着熟睡中的纳兰飞,在侍女的帮衬下,赵灵儿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自从纳兰正将她连升两级,直接由四等女官加封为二等女官,赵灵儿便一直总揽负责纳兰飞的生活起居。身份变了,通体的气派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慢慢上位者的气场也逐渐彰显出来了。 赵灵儿先是生受了哥隆总督一礼,随后又将纳兰飞小心翼翼地抱给了身旁的四等女官柳蝶儿,大大方方地赶紧向哥隆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二等女官赵灵儿见过总督大人。” “不敢,不敢。殿下辛苦了,诸位女官大人、内官大人、侍卫大人、侍从侍女们辛苦了,还请上车随我入城。”哥隆总督的一张老脸上堆满了笑容。 “今早下官特意去探访过伯爵府,府上总管大人早已上上下下准备齐全,只是恭候诸位大驾了。” “有劳总督大人了。”赵灵儿不卑不亢地答道。 前方,由总督府的车队开道,而纳兰飞一行人则紧随其后,在罗云城百姓们艳羡、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缓缓入城。 “罗云城?还行省的首府呢!比帝都也差太远了吧!灵儿姐姐,咱们下半辈子不会永远呆在这个地方吧?不知道还有没机会回帝都去?”偷偷掀开马车窗上的紫罗纱帘,柳蝶儿有些不满又颇有些好奇,四处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城市。 “人各有命,不便强求。说实话,皇宫里尔虞我诈的生活,我是一点儿不喜欢。也许,只有皇宫之外那些不知底细的普通百姓才会觉着咱们是皇帝身边的人,身份尊贵而神秘。事实上,就像我这样,要人脉没人脉,要地位没地位的人,皇宫里可是占了绝大多数。咱们活得有多么的无趣、多么的压抑,只有咱自己才领会得到啊。”赵灵儿嘴里安慰着自己,目光却忍不住沿着对方掀开的轻纱一角,瞟了瞟窗外的景致,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好了,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看。咱们从帝都来的,别让这些人觉得跟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 二人正说得热闹,忽然察觉马车已经缓缓停了下来。 “这么快就到了么?”柳蝶儿忍不住又要去掀窗纱,赵灵儿赶紧制止了她。 “启禀殿下,伯爵府到了。”果然,马车刚刚停稳,哥隆总督淳厚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第13章 伯爵府 将纳兰飞紧紧揽在怀中,二等女官赵灵儿在三四个侍女的簇拥中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 微抬螓首,首先映入眼帘的,乃是一座颇为雄伟的古城堡。 恩,不错,比想象中强多了!大气又不失精致!赵灵儿心下里甚为满意,神色却不见丝毫变化,只见她一脸平静地将目光投向总督哥隆,雍容得体地笑道:“有劳总督大人了。”随后眼波一转儿,早已瞥见一个人,不由惊叹道:“啊!想必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罗伯特大人了吧?灵儿这厢有礼了。”因怀抱纳兰飞,赵灵儿只能微微点头施礼,恭敬之色却溢于言表。 “罗伯特参见殿下!赵女官安好。”罗伯特站在哥隆的侧后方,乃是一位七十岁上下的老者,童颜鹤发,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目光清澈而沉稳,颇有大儒之风。 虽是第一见面,但对于眼前这位名叫罗伯特的老人,赵灵儿却早已闻名、仰慕多时,尤其刚进宫当差那会儿常常听宫里的老人儿议论他。据说三四十年前,现任大祭司纳兰海执掌帝印时,这罗伯特作为其智囊团不折不扣的头号人物,致力于定国安邦、修撰造册,一生未曾娶妻生子。直至十五年前,纳兰正继位,为了不给新帝留下前朝的权臣,罗伯特在纳兰海的授意下,上书求得告老还乡。鉴于其昔日的卓越功勋,纳兰正不但赐予了罗伯特子爵爵位,而且妥善安排他重返祖籍——云那行省,住进了当时尚自闲置着的伯爵府偏院,颐养天年,吃穿用度一律使的是官中的,时不时还有额外的赏赐送来。凭借这等超然地位,即便在十五年后的今天,罗伯特依然坐拥极高的威望。在他面前,赵灵儿可丝毫不敢倚仗自己二等女官的身份,更何况她向来不是作威作福之人,神色益发恭敬起来。 “诸位一路辛苦了。外头风大,还是趁天色尚早入府收拾收拾吧。总督大人,要不您今儿晚上就在伯爵府用完膳再走呗,今儿高兴,开一桶暹品酿给咱助助兴儿?你小子不是垂涎已久了吗,哈哈!!”罗伯特呵呵笑道。 “算了算了,今天就不打扰了,我那府里还有点公务亟待处理。明儿再来,暹品酿我是决计不会放过滴,哈哈。殿下刚到,大事小情尚未安顿好,老大人您忙还忙不过来呢,这个时候我要是跑来叨扰,实在是太没眼色了啊。哈哈!明日一定过来,痛饮它个一桶,今日就告辞了。”在罗伯特面前,哥隆显得颇为随意,想必平日里二人就交情匪浅。 “总督大人慢走。”见哥隆要走,赵灵儿微笑着施了一礼。直待对方的车队走得远了,方才在罗伯特的引领下,带着众多内官、女官、侍卫、侍从、侍婢们浩浩荡荡进了伯爵府的大门。 却说柳蝶儿,虽一直紧随赵灵儿其后,但年仅十六岁的她孩童心性不失,对于赵灵儿等三人之间的谈话却着实没有兴趣。在她看来,这些混迹观场的人物无一不是虚情假意,客套话、恭维话罗里罗嗦,听着都嫌累。既然如此,柳蝶儿索性将全部注意力放在眼前这座城堡上了,这里好不好、够不够气派,才是关系到她下半辈子切身利益的大事儿呢。 一道绛红色的石墙围绕在城堡周围,堡体通身由白色巨石建造而成,巨石质地细密,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廉价材料,着实颇为宏伟。不过,最吸引眼球的,还得算圆拱状大门前,分列两侧的数十位训练有素的侍卫,从每个侍卫胸前佩戴的等级标志来看,将近一半儿的人已达到三级以上,实力颇为不俗。 目光在侍卫们身上停留片刻,趁着赵灵儿三人还在客套地寒暄、谦让,柳蝶儿赶忙将注意力投向城堡左侧那一片茂密的树林,幽静地令人沉醉,不失为傍晚散步的绝佳去处。再看城堡右侧,赫然是一泊清澈碧蓝的小湖,美得如诗如画,习习微风夹杂着自然的气息,轻轻拂过脸庞,实在叫人全部身心倍感愉悦。 柳蝶儿看得心花怒放,不由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正自陶醉,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柳蝶儿慌忙睁开双眼,疾步紧跟上去。 进入城堡拱门,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柳蝶儿不敢肆意张望,可又抑制不住满腔的好奇,眼珠子滴溜溜一阵乱转,不住地左右乱瞟:主体建筑只有两座,右边的一座塔楼应为正楼,尤为高大,一眼看去至少有七八层。左边则为副楼,只有三层。想着这里便是自己未来的居住之所,而顶头上司赵灵儿待自己亲如姐妹般疼爱,柳蝶儿一阵激动开怀。 “我来介绍。佐华德大人,这位是五等侍卫、伯爵府侍卫队的斯特队长。斯特跟我一样,也是云那人,他父亲同我是发小,年轻的时候便追随于我一同去的帝都,算得上过命的兄弟,只可惜好人不长命,斯特年仅十几岁的时候他父亲就去世了。后来斯特就一直由我照顾,我告老还乡,索性把他一块儿带回来了。佐华德大人今年才二十九岁吧,比斯特要小三四岁呢。恩,这样吧,委屈你暂时担任侍卫队副队长一职吧。希望你们团结一心,今后伯爵府的安全防卫就交给二位了。”随后,罗伯特又对斯特交待了几句,内容无非是这新来的二十四名侍卫该如何如何安排等等,这才微微一笑,匆匆离去了。眼下对他而言,尽快安顿好纳兰飞的生活起居才是最为重要的。 凝望着罗伯特的背影,佐华德有点儿发懵。这老家伙甚至也不询问一下本人意见,便直接任命自己担任副手,着实老大不乐意。的确,他们这二十四人是被发配来的,可再怎么说也是在帝都摸爬滚打十数年,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过大世面的人。更何况,他佐华德和斯特一样,都是五等侍卫,凭什么做斯特的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