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驸马》 第1章 梦魇 洛一晨八岁以后总是喜欢做一个相同的梦,梦境定格在她八岁寿筵当天:草原的夜晚令人心旷神怡,的她父王、母后,还有族人正欣赏着精美的舞蹈,品尝着柔和的细酒··· 每每这个场景,沉睡中的小一晨嘴角都轻轻勾起,梦里的洛族的姑娘单手微微举起,优雅的弧度美过天空的月狐,可是—— 转眼间,血腥色的火焰从四周亮起,野狼尖叫声扑面盖来,小一晨瞬间从睡梦中惊起,额头汗滴如雨下,而抚摸塌下,寒冷的冰块已被自己滚烫的身躯融化的陷下去一片,明显比四周低很多。 哎,今晚,她怎么又睡在了冰窖里。 第2章 出关 按照洛一晨的话说,八岁以前,我什么都有,八岁以后,我剩下一座寒冰冷窖。 八岁那年所发生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或许说,她刻意选择去忘记,除了那片血珀色如恶魔般吞噬天空的火焰。混战中,死士奉命送她到禁地,那是洛城最后一道秘密。 里面没有金碧辉煌,有的是坚固的岩石,长长的石道,唯一可以看到太阳的地方是石道尽头的一片稍稍宽阔的空地,可也被四周通天高耸的石墙和一颗千年古树遮挡的严严实实,依稀散落些许余光,再往深处拐入,便是那座寒冰冷窖。 洛一晨初入古窖时,便被寒气所伤,从头至顶的进入,仿佛心肝脾胃肾都被冻结,直到死士从那千年古树上摘下一颗火红色的果子喂她服下,才讲寒气退出。 死士告诉她,果子可以用来充饥,吃一颗好几天都不会觉得饥饿,洛城的武士将所有的武功精髓都刻在了冰窖里,当有一天她学会一二的时候,就可以从这里走出去了。 死士交待完就离开了,并且封锁了最终的石门,与外界彻底的隔绝,也切断了宁城的追踪。 洛一晨试过各种方法从这里走出去,包括爬树,攀藤···,可最终都被机关打下来,经常满身是血的落到地上。 最奇怪的是,冰窖里的寒冰有疗伤的奇效,无论伤成怎样,静坐数小时后,伤口便能够自动愈合。搏斗数日后,洛一晨最终认命了,她开始省下力气去学习冰墙上的武功,她终于知道,原来每年的比武大会上挑选出来的第一高手都被送到了这里,历代先皇都在延续着这个使命,怕是他们早就占卜出洛晨会有此一劫,只是估计他们没想到的是,救国的大任竟然落到了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身上。洛一晨怎么也想不透她的父王是因为大业还是因为私心所选中的她,她唯一知道的是,她要走出这里,她想知道她的父王,她的母后,她的族人怎么样了。 年复一年的练习,年复一年的殊死搏斗,终于在十年之后开出了果实。 十年,洛一晨用了十年的时间学完了墙壁上的最后一套招式,此时的她,已经能够对周围的寒气运用自如,所有的机关暗器已不能近她身,她知道,她是时候出去了··· 寒窖里有她从小到大的衣服,她不知道是碰巧还是刻意,她挑选了最素然的一身白装,而后站在古树旁,仔细环顾了一眼困她十年的牢笼,一拂衣摆,便运用轻功向上飞去,当手触碰到红果时,她不自觉地摘下一颗放进衣袋,十年了,靠这小小的果实,养活了她竟十年。 洛一晨双脚踏上崖面的一瞬间,回头看了一眼脚下,千年古树已经完完全全如蝼蚁般消失在视线里了,洛一晨想,如果从这里掉下去一个人,怕摔的连响声都听不见。 回过神后,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晒的刺眼,赶忙用衣袖挡住眼睛,她有十年没有见到过这么强烈的光亮了啊。 一路上用手遮眼走了半天没有看到一个人,她已经认不出这里到底是不是洛城的境地,竟然荒芜成这样,荒草横生,萧凉的令人发寒。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已经离冰窖悬崖很远很远了,她的轻功早就是江湖罕见的了。 洛一晨试着去回想洛城的位置,正搜寻着儿时的记忆,旁边树木的轻动打断了她,在悬崖生活了十年的她,孤独的连风起时几片树叶在动都能够分的一清二楚,更别说是异动了。 洛一晨侧耳辨别着草木异动的位置,找准方位,一挥衣袖,运用内力便一掌打过去,立即,草木中滚出来一个人,一个男子,束发,穿着一身道士袍,一边从地上爬起,一边双手哈着气,双脚跳动着,口中喃喃叫着,“好冷,好冷啊,啊···” 洛一晨斜着头看着他,有点惊讶,也有点好奇,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见到的一个人,否则走了这么久,她还以为人都已经灭绝了呢。男子也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位身高与他不相上下的人,炎夏天气,他穿的严严实实,头发杂乱的挽在头上,皮肤白如冬日白雪,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洛一晨终年不见太阳的原因。 男子先开口,说,“喂,你是谁?干嘛偷袭我?” 偷袭?洛一晨在心里感到好笑,明明是他跟踪她才对。正欲开口反击,洛一晨突然觉得喉咙里说不出话来,不知是太久时间没说过话还是什么原因。洛一晨试着张了张嘴,还是出不了半点声。 男子疑惑的看了洛一晨半天的举动,才恍然大悟般拍掌道,“哦,原来你是哑巴不能说话呀?” 洛一晨皱眉瞪了他一眼,男子反倒不以为然,他好奇的围绕着洛一晨转了一圈,手摸着下巴说,“这么好的武功,可惜是个哑巴呀”想了想他突然两眼放光,拉住洛一晨的衣袖,兴奋的说,你师出何门呀?告诉我,我也拜师去,就学,就学你刚才那一招”,说完,他还做了一个挥掌的手势。 洛一晨摇了摇头欲走,没想到出来之后见到第一个人,竟然是个疯子,唉··· 男子见洛一晨要走,就赶忙伸开双手挡在前面,他说,“要不你教我也行啊” 洛一晨见他挡路,欲出功打开他,男子也是练武之人,一看便知惹怒了这位奇怪的高手,立即伸手制止说,“别,别这样,你要走我肯定拦不住你,但是你现在这样出去,人家肯定以为你是疯子,而且你又不能说话,会被宁国的人当成乱民抓起来的” 宁国?洛一晨听到这两个字眼便全身上下的神经紧绷起来。男子看到洛一晨的犹豫,便知道他的话开始有说服力了,他紧接着说,“要不这样吧,我用我师父的万能丹治好你的嗓子,你呢,教我你那一招,怎么样?” 洛一晨还在为刚才的“宁国”二字未缓过神来,男子以为洛一晨答应了,便拉着洛一晨说,“你不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走,去我住的地方,我帮你找丹药。” 洛一晨被动的被带到男子住的地方,正是刚刚男子掉落的地方,男子指着树上的半截木板,说,“看,我刚在上面修房子呢,你就把我打下来了” 洛一晨疑惑的看着他,心想怎么有人把房子建在树上,男子看懂了洛一晨的疑惑,回答道,好了,好了,我被我师父赶了出来,又不想被我父王抓回去,所以我就一路逃到这里来了。 父王?洛一晨张了张嘴,做出这两个字的口型,男子一边在树下布袋里找东西,一边说,是啊,我父王啊,你别看我现在这么落魄,我可是湘城王的大王子,我那父王一直想让我去那宁国什么公主的,我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就对武功有兴趣,我才不想入赘到他们宁国,我可是堂堂男子汉” 男子絮絮叨叨的讲着他的身体和远大志向,而这些对洛一晨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洛一晨从男子翻落散在地上的瓶瓶罐罐中捡起一块木牌,上面雕刻一直老虎的形状,背面有一个“湘”字。 男子看洛一晨对木牌感兴趣,便说,“这个呀,是我10岁离家学艺的时候,父王给我的,算是我的身份吧,不过现在成为我的负担了,宁国皇帝在根据这个木牌找我呢” 洛一晨把木牌握在手里,计从心生。 男子见洛一晨一直握着木牌,好生奇怪,便说,“你这人倒是奇怪了,怎么这么喜欢这木牌呀?难不成你想当宁国的驸马?” 洛一晨若有所思的看着男子,那表情似乎传递着某种讯息,男子也停止手上找东西的动作,静思了一下,说“也好,我现在还不想回家,更不想去当这个驸马,要不是父王找人包围我师父的住所,我也不至于被赶下山,你要想做那个驸马你就拿着木牌去吧,他们都没见过我,见牌如见人,日后等我学艺成功再回去见我父王,我相信他也会原谅我的。” 男子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清明,不想有所阴谋,洛一晨想赌上一把,说不定这身份能够派上大用场。 男子继续翻找丹药,终于在一个石盒里找到了丹药,他递到洛一晨面前,洛一晨想了想,他没有害自己的动机,相信他一次,即使有毒,自己也已经百毒不侵了,便服下丹药。 男子说,“这药不能立即见效,要七日后才能够生效,你放心好了,我师父的药最灵了” 洛一晨点了点头,男子才想起交换的条件来,“喂,你可不能反悔,说好的,你得教我武功” 洛一晨尽管没答应过他什么,可是毕竟得到了别人这么多的帮助,一招半式的武功,当然没什么问题,只是她不能说话,她也从没教过任何人,她只能把墙壁上的那招“寒冰冷凝掌”画下来,留给他自己去学。 第3章 初遇公主 那夜天色已晚,洛一晨便留在山间过夜,她平躺在男子铺的草垫上,仰望星空。 她第一次觉得夜空中的星星是那么清晰那么静谧,就恍惚是当年的草原,微风吹过,洛一晨闭上眼睛轻嗅··· 这一幕落在旁边正在学图比划招式的男子眼中,他突然觉得有点呆,有点晃神,有点醉··· 他看着她,看了良久才觉得自己失控了,他说,“小兄弟,你要不要换套衣服?我这里有一套新的,我父王让人送过来的,让我穿着见宁国皇帝的,我现在用不上了,送给你吧,你看你身上的衣服···太陈旧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有些不好意思,苍天可见,他没有瞧不起他的陈旧,只是觉得面前的这个少年,有着一股别样的气质,应该配上更好的装束。 洛一晨扫了一眼自己的着装,不以为然,毕竟这衣服十年甚至几十年没人穿过了,只是被这样一说,反倒觉得周身不是很舒服了,她并未接过男子毕恭毕敬送上的衣服,而是环顾一下四周,现在···她想要找条湖,这样,可以洗个澡。 这样一想,她便这样做了,稍用轻功,她便朝树梢上飞去,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任凭身后男子举着衣服的呼唤声,“喂,你去哪?” 飞了一段,把男子重重甩在身后,她找到了一条小溪,溪水由上而下缓慢的流淌着,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的轻快。 她褪掉衣服,跳了下去,没有冰冷刺骨的感觉,反倒柔软的像花瓣抚摸自己的身体,是这样的舒服,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侍女们伺候她更衣沐浴,里面有花瓣和清香,她们会逗她玩,抓她痒痒,在她求饶的时候放开她。只是美梦不长,噩梦便袭来,她进入冰窖后的一个月才敢下水洗澡,冰寒入骨,仿佛要吞噬她的每一根神经。 咚的一声巨响,洛一晨从意识中唤醒,运用内力,一掌将岸上草丛里的异动吸入溪中。是一个人,洛一晨很快便用手指掐住那人的脖子,眼中透出凶狠的目光。 “你干什么?是我,是我”男子呛了几口水,惊慌的解释道,心想这个小兄弟这是个怪人,防御意识那么强,差一点自己都送命了。 洛一晨审视了面前一脸惊慌的人,慢慢松开手指,但是眼神的凶狠仍然没有缓和。 男子看出洛一晨的不满,解释道,“我看你跑那么快,还以为你要干嘛呢,才跟过来看看的,我绝不是故意偷窥你洗澡的,再说了,我们都是男的,我虽然对公主不感兴趣,可我对男的,也没那种癖好的” 说到洗澡,说到男人,洛一晨骤然一紧,下意识的一掌推开眼前的人,将他推出几米开外,在他惊叫不已之时飞身上岸,穿好衣服。 好一阵,男子从水里挣扎爬起,这次他真的生气了,他不是遇上了一个怪人,而是,而是遇上了一个疯子。 他正欲发火,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直直的看着岸上,那个少年让他惊为天人,他没曾想过,一个脏兮兮的疯子,一身破旧的素衣,竟然显出如此高贵的气质,少年站在岸上,背着手冷漠的看着前方,但并不是在看他,仿佛是自己在沉思。 他竟沉迷于这样的感觉,拼命的将岸上少年的沉醉尽收眼底,他觉得少年的眼、鼻、唇、五官,都是那么的天工雕刻,再加上他天生冷冽的气质和忧伤的表情,这些统统让他迷醉。 男子从溪水里爬起来再游到岸上,他说,“夜里有点冷,你,你会着凉,我们回去吧” 洛一晨回头,碰上男子纯清的双眸,她的怒气骤然消失。 那一夜,洛一晨睡的很香,她听到大自然最亲切的声音,这些声音让她的心觉得很安静,让她唯一觉得不和谐的是,旁边的男子总是奇怪的看着她,偶尔自言自语、喋喋不休。 第二天一早,洛一晨便在刺眼的阳光中醒来,她知道今天她要赶路。醒来时,没有看到男子,洛一晨觉得这是万幸,她不想被这个絮絮叨叨的人纠缠着。 刚准备起身,便听见远处的欢呼声传来,“你醒了呀?我抓了鱼,烤好了,你看”。男子的惊喜瞬间停住,看着洛一晨的行头,他知道他要离开了,他有一种难过涌上心头,表面却还要掩饰住,强装笑容,说,“你这就要启程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 洛一晨摇摇头,她不饿,她吃的红果能够让她抵御饥饿数十天,甚至根据她内力的增长保持更久。 “哦,那——”男子似乎不知道再往下说些什么了,他面露难色,想了想他初次见到他时,他用衣袖遮住额头,他怕强光,便摘下挂在树上的自己的一顶斗笠送过去戴到他头上,对他说,“这斗笠四周都缝上了布,我逃避父王侍卫的时候戴的,你拿去挡挡阳光,等慢慢适应了,就可以摘下了。” 洛一晨点点头,她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其实,她想说感激。男子似乎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他把手从他头上的斗笠上收回,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的嗓子不用担心,再过几天就会好的,如果没好,你可以到铭山找我,我会求我师父治好你”。男子知道他后面的话都是多余,少年吃了他师父的丹药一定会好的,师父的药从未失灵过,可是,他抱着万一的态度,无论是哪种万一,有可能他会去找他呢,所以他潜意识里告诉他一个地址,留下一份念想。 洛一晨走了很远,少年仍在山上目送,突然他像又想起什么一样,挥手大叫道,“喂,我叫幕青衣,我叫幕青衣···” 幕青衣,洛一晨心里重新了一遍,她跟自己说,我记住了。 又赶了半天路,天气开始变寒,与刚刚的春暖花开恍于隔世,越往前走,越进入一种天寒地冻中,洛一晨知道,她已经走进了宁国的国土,洛一晨从小便听父王说起过,宁国是这块土地上最大的霸主,它几乎统治着整个世界,宁国以冰寒著称,每年至少一半的时间都在寒冷中度过。 前方的风雪在逐渐扩大··· 突然,一阵兵马声卷着风雪袭来,洛一晨看不清前方的路,只是隐隐觉得有红色的火焰在靠近,有一个小红点,慢慢变大。 “小姐,我们怎么办?不如回去吧”“住口,住口,闭上你的乌鸦嘴”“辰明,抓住她们”“记住不要伤害到她们”“小姐,我们回去吧”··· 马蹄声,风沙声,叫喊声,齐齐钻进洛一晨的耳朵里,她不禁心烦的皱了皱眉眉头。而眼前那个小红点却越来越近,如同一团火焰向她奔来。 她克制着童年的恐惧,呼吸开始紧蹙,手中青筋突起,拳头一点一点握紧。终于,她打出那一掌,随之听到一声凄叫,“啊——” 这一声叫声将洛一晨从迷失的心智中唤醒,不好,她一惊,“自己误伤了人!” 对面更是炸开锅的嘈杂声,“谁?”“怎么了?”“有人偷袭”“小姐出事了”“快去看看公主出了什么事?快去!” 洛一晨不禁有些懊悔,自己竟然伤了人,看样子,伤的还是一个女人。她速运轻功,穿过人群,朝那个红色火焰飞去,瞬间便到了她身边。 地上躺的果然是一个女人,一身红衣格外鲜艳,怪不得她会认错。她抱起地上的女人,一刹那间从人群中消失不见,留下漫天雪沙。 “我怎么在这里?”女子醒来,看着眼前这个头戴斗笠,脸被遮住,正在生火的人问道。 洛一晨想说,是我误伤了你,也是我运功救了你。但想想还是算了,一是太唐突,二是她现在还说不出话。所以,她保持沉默。 “我问你呢?”女子不依不饶,两只大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洛一晨,她真有冲动一把掀开帘布看看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想当年,她在宫中就是这样一把摘掉辰明的面纱,才知道一直陪伴自己长大,陪伴自己玩耍的黑衣人,竟然是父王的大内侍卫,可是如今,他却要亲手抓他回去,把她送给其他人。 想到这里,灵儿觉得挺难过的,她吸了吸鼻子,很自然的靠在了洛一晨的肩上,洛一晨一僵,挑动柴火的手停住了,只听见旁边沙哑的声音说,“借我靠一下,一会儿就好” 就这样,两人静静的坐在山顶,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听,仿佛什么都没有,没有过去,没有烦恼,没有爱恨,没有情仇,只有这空灵的山顶,和寂静的两人。 转眼间太阳落山,洛一晨醒来,动了动手臂,发现手臂已经酥麻,而靠在她肩上的人,却还在安静的享受着梦乡,她不禁观察起身边这个女子来,眼角还挂着泪,精致的脸庞,就算放在她们洛城,也绝对算得上是天香国色。一阵冷风袭来,女孩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洛一晨觉得她有些冷,她用手臂环住她,希望能够抵挡一些严寒,也不知道为什么,同为女子,她竟有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女子被手臂环抱的动作惊醒,她摸了下嘴角,发现有口水流出,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赶忙抬起袖子擦拭着洛一晨的肩膀,“对,对不起,我刚才梦见鸡腿了”,女子脸红的解释着,刚刚她确实梦到了一大桌的饭菜,还有一大盘鸡腿,可是她还没拿到,就一盘一盘消失了,最后只剩下一个白馒头,她想她是饿了,逃亡了三天了,她所带的,就剩下一个白馒头了。 女子翻动着口袋,找到那个白馒头,放到嘴巴又拿了出来,递到洛一晨面前,洛一晨摇了摇头,女子便自己食用起来,可是刚咬了一口,眼泪便流了出来,继而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她想把这几天的苦全部都哭出来。 洛一晨看着她,摇了摇头,如果哭能够解决问题的话,她的眼睛早就瞎了,有时她又羡慕她,能哭出来,其实是件好事,不是么? 女子看着洛一晨的反应,停止了哭泣,转而奇怪的问道,“你不觉得我很可怜么?”。洛一晨摇头,她不觉得,真不觉得。 女子撅起嘴,想了想,说“你刚才能够从那么多人面前救了我,你应该是个世外高人吧”。洛一晨还是没回答,因为她没有见过世外高人,所以不知道自己算不算。 女子一连问了几十个问题,都不见回应,最后不得不下了一个定论,那就是,“你是个哑巴?”。洛一晨终于点了点头,她心想,是的,我是哑巴,起码现在是,这样,你可以安静了吧。 但是她错了,她被女子奇特的想象力打败了,“那你一定是个世外高人”,女子笃定以及肯定的说,“凡是武功高强的人,一定在某一方面有所缺陷,比如说,有独臂大侠,瘸腿大侠,等等等等。 是么?洛一晨笑了笑,难道正常人就注定平庸么?她觉得这个女孩挺天真的,有点像,像小时候的自己,总是问父王,“父王,父王,嫦娥住在月亮里么?” “真的可惜了”女孩转作悲伤地语气,“我还想听听你的声音呢,你的声音应该很像我的父亲,但是他不要我了”,女孩忧伤的看着面前的篝火,火光印在她脸上,显得极其柔和,洛一晨扫了一眼自己,她这身陈旧的穿着,配上一顶陈旧的斗笠,还真像一个老者。 洛一晨突然很想做点什么来化解她的忧伤,她抓住她的手,运功,她运用腹语,同时使用自己父亲的语调对她说,“不要难过,总会过去的” 女子听到她的话,先是震惊,后是雀跃的跳起来,“我能听到你说话了!我听到了!你果然是个高人,我就说我遇到了一个世外高人了” 女子手舞足蹈的跳跃了一阵,然后握住洛一晨的手,说,“我能不能拜你为师?这是我从小的愿望,如果我学会了绝世武功,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女子的目光很真挚,很小心,洛一晨不忍拒绝她,她点了点头。 那一夜,洛一晨置身为一位人师,手把手的教着面前这位如同精灵般的女子学习剑术,她们可以灵活的运用腹语对话,交流心得。 “师父,我还能再见到你么?” “嗯” “师父,我不想嫁人” “嗯” “师父,你会帮我么?” “嗯” “师父,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么?” 久久没有回音,女子蓦然起身,整个山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第4章 凤鸣楼如若溪 洛一晨下山,运用轻松行走半天,到达宁国城门,她想想自己这身衣物容易引起怀疑,且不久前才因救人与人交手,便找一僻静的地方换上幕青衣给她的衣物,这才进城。 城里热闹非凡,街市上繁花似锦,虽然天有些寒,但是大家都显得精神十足,摆摊的叫卖声,杂技表演的吆喝声,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洛一晨觉得好久没有这么置身人群中的感觉了,有些嘈杂,却满满的踏实。 洛一晨走到“凤鸣楼”时被几个衣着花俏华丽的姑娘拉住,“哟,小公子,这么俊俏,上去玩玩呀”“是呀,好久没见到这么俊的公子哥了”“来来来,里面有好酒好菜,让我们几个伺候伺候您” 几个人东拉西扯,争风吃醋,洛一晨见是女人,也不好动手推开,正是为难之际,手臂处衣物被一女子撕开,露出一朵梨花状的烙印,这一幕几个尚在拉扯的女子倒没注意,却被“凤鸣楼”的头牌如若溪看在眼里。 准确的说自从洛一晨进门,“凤鸣楼”的姑娘们便盯上了她,她的束发虽然有些蓬乱,但是长相却相当的出众,白皙的皮肤,分明的棱廓,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冷冽的贵气,即使在人才辈出的宁国城内,这种人也不多见。 如若溪从二楼一步一步往下走,脚步缓慢,却显得雍容华贵,鲜红色的衣摆长长的铺落在地上,姣好的面容,高高挽起的发髻,额头上一枚美人印记无不牵动着“凤鸣楼”内的每一个人。 当所有人的眼睛都停留在这位花魁头牌身上的时候,这位花魁已经走到了门外洛一晨身边,她轻声说了句“放开公子,这位公子是我的客人”,门外的几个姑娘住下手来,嘴里虽有怨气,却不得不退下,她们都知道如若溪很少说话,只要开口,便得罪不得。这几年“凤鸣楼”能够在宁国城内各大妓院排行居首,跟眼前这位卖艺不卖身的头牌花魁脱不了关系,所以老鸨对她也是珍爱加敬畏,一切都依着她,顺着她。 可是今天这位花魁头牌当着众人的面出来抢客人,这真是新鲜了,想必马上就将成为街头巷尾谈论的热点了,想想在这之前,就算是见花魁一面都需要千金散尽还得排队竞争才行。 洛一晨看着这楼内一屋子盯着自己的人们,又看了看眼前这位相貌出众的女子,开始好奇起来,她尚不明白这儿的风俗人情,也不便有所行为,想通了这些,她便要离去。 “公子等等”,如若溪开口,“这里不便说话,请公子随我上楼一叙” 洛一晨回头,如若溪轻轻弯腰行礼,言语中亲切随和却具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威严感。如若溪看了一眼洛一晨便回头往楼梯走去,洛一晨出于好奇,也跟在后面上了楼。 “凤鸣楼”的布置喜庆非凡,连楼梯上都铺满上等红绸,洛一晨跟在如若溪后面进了房间,砰的一声,众人的目光连同羡慕、惊讶一同被重重的挡在了门外。 房间内就洛一晨和如若溪,洛一晨观看房间的布置,十分别致温馨,贵而不俗,她眼前不禁浮现出母后的寝宫,也若这般温暖。 “你是洛城人?”如若溪背对着洛一晨开口道。 洛一晨一惊,心里便防范起来,眉头开始收紧。 “别担心,我也是洛城人”,如若溪回头看着洛一晨,然后挽起自己的衣袖,出现了同样形状的梨花印记。 洛一晨吃了一惊,不想今天竟有这等奇遇,她觉得嗓子有点哽咽,她知道洛城人一出生,手上便被烙上他们的图腾—梨花印记。 如若溪拉着洛一晨坐下,跟他讲了很多关于洛城的事情,洛一晨知道了当年的皇宫沦陷,皇族人被株连,洛城人民大部分成为降民,赐给了一些王公贵族做奴隶,而若溪那时已经十岁,姣好的外貌已经外显,在宁国押送降民进城的时候,被妓院的老鸨花了十两银子买了回去。 知道亲人被杀,当然气愤不已,可是这毕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好在族人多半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洛一晨深深的叹了口气。 由于洛一晨的嗓子尚不能说话,她用纸墨简短的写了自己的身世,她告诉若溪,自己也是洛城普通人家的孩子,洛城沦陷时被人救走。如若溪一早就看出洛一晨并非简单人物,但是既然她不想多说,她也便不再多问,只是留洛一晨在“凤鸣楼”多住些时日,待熟悉了周围的人和事,且嗓子好了再离开。 转眼间,七日已过,这七日,洛一晨每日坐在“凤鸣楼”内,听着里面各类人诉说着城内大大小小的事情,大概也都了解这里的情况,如今的皇帝有十九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宠若掌上明珠。目前周边各个城国番邦都已归顺宁国,只有湘国尚未合并,所以皇帝将他最宠的女儿许给湘王的儿子,想以这场政治婚姻结盟,不料湘王的长子幕青衣年幼便拜师学艺,至今还未到宁国提亲,很多人都在暗测其中的局势,如若湘王太子再不提亲,一场战争恐怕难以避免。 洛一晨倚在二楼窗边,轻轻的品了口杯中的茶,她说,“若溪,你可知道京中的皇榜张贴在何处?” 若溪停下手中的正在拂动的琴弦,回味着刚才说话的声音,追溯到窗前,才发现这是从洛一晨嘴中发出的,她顿时惊喜万分,站起来道,“你的嗓子好了?你终于可以说话了?” “嗯”洛一晨点了点头。 如若溪看着他,此时的眼前人,穿着一身紫衣,倚着窗户,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微风吹着他的衣摆,俊朗的外形,儒雅的气质,他真的温婉的像个风一般的男子,轻轻的吹打在如若溪紧扣的心门上。 可是,这个男子在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知道他要离开了。想到这里,如若溪显得有点忧伤,喜悦的表情逐渐暗淡下去。 洛一晨看出了她的不舍,她只是说,“若溪,可以帮我束发么?” “好”若溪照例行了个礼,便拉洛一晨坐到镜前,一梳一梳的帮他挽起秀发,每一梳都寄托着她的情她的义。 束好发后,如若溪吩咐丫头小翠取来洛一晨来时穿的衣服,衣袖处已被缝住,洛一晨穿好衣服,看着如若溪,说道,“谢谢” 如若溪笑了笑,说,“青楼女子,命薄如纸,受不起这谢谢二字,如果公子有心,常来看若溪便是” “若溪—”洛一晨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轻叹了口气,说,“等我几日,我会带你出去” 若溪两眼含泪望向洛一晨,正欲开口,洛一晨便下楼离去。 “公子——”若溪轻唤。 “我叫洛一晨”。 洛一晨如同风一般消失在“凤鸣楼”。 皇榜张贴在城中城墙上,内容大概为湘王之子幕青衣近日内迎娶宁国天宁公主,两国结为谊邦之类。 洛一晨大致扫视一眼皇榜内容,一把揭下皇榜,守榜官员立即过来验证身份,待看到洛一晨提交的湘国王子令牌后,便立即带洛一起进宫面圣。 洛一晨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跟随着众人走进了皇宫,皇帝在正殿召见。 与皇帝的对话当中,洛一晨始终抬头直视着皇帝,旁边的太监不停的咳嗽示意他不能这样不敬,皇帝倒是毫不介意,反而哈哈大笑,他说,“朕听说你从小在外习武,不理宫中习俗,果然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呀,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够降住朕的灵儿,朕才放心把女儿交给你” 洛一晨点头答谢,皇帝批示婚礼三日后如期举行。 公主这边,得知湘王之子揭了皇榜,三日后迎娶她,顿时急的火烧眉毛,来来回回的在屋子里打转,自从上次在山上遇到师父,她便不想再在这皇宫生活,且料师父弃她而去,辰明等大队人马在山上找到了她,她一声声的叫唤着“师父—”,像是在寻找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一声声的叫唤如同铁锥般敲打在辰明的心上。 “公主,你别转了,皇上都调了八队侍卫守着你的寝宫了,你现在就是变成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了,别想办法了,没用的”,侍女小云用手撑着下巴,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泼着冷水。 “放屁,我想要逃出去的话,还在乎这八队的侍卫”公主停下来狠狠的说,说完又开始踱步。 “公主,我听说驸马长得很英俊耶,连正殿的刘公公都这样说”小云一脸花痴样。 “要是我师父在就好了,师父,师父,师父,快来带我离开这里···”公主絮絮叨叨的念着像咒语一般的话。 小云奇怪了,自从上次回来之后,公主都变了很多,经常一个人盘坐着,跟她说话也不理,像是着了魔一般的,说是练习腹语。 第5章 洞房花烛 公主想尽办法,也未能改变父王的想法,大婚如期举行。 深夜,宫内张灯结彩,红绸灯笼布满皇宫的每一个角落,连冷宫都被布置的喜庆非凡,因为这位公主是已逝的年丰皇后诞下的唯一的孩子,年丰皇后在皇上未统一天下,还是一个小族长的时候就嫁给了皇上,跟谁他征战南北,出谋划策,危难时披甲上阵,使得士气大增,打下节节胜仗,皇帝当年立下誓言,有朝一日统一天下,定与皇后共享,可是战后皇后却不愿参与任何朝政之事,她潜心研究农民粮食种植之术,她说,“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臣妾最大的愿望不是打赢多少胜仗,而是看到天下百姓年年丰收,安居乐业”。故皇上赐名为“年丰皇后”,只可惜这位皇后在宁国安定天下后的第二年,生下天宁公主后,便旧疾复发,身体虚弱不支,不久后便离开人世,自此,皇上便再也没有立过皇后,他想把对皇后所有的爱都投放在这个小女儿身上,而公主也不负所望,从小便灵气逼人,所以皇上为她取名为“天灵公主”,认为她的灵气源于上天所赐。但是公主也有她不足之处,她虽然漂亮却不知书达理,小时候用弹弓打走了许多教她读书的师傅,还差点烧了藏书阁;她虽然聪明却不愿意按照常理行事,她从未遵守所谓的宫廷戒律,她寝宫的丫鬟个个如同主子一般,毫无等级尊卑之分;她虽然明理却不认错服输,经常打扮成小太监或小宫女去妃嫔宫中捣乱,有一次还偷了二十多个妃嫔的珠宝首饰用于朝廷赈灾的募捐。这种种的任性,让她在宫中树敌不少,可是皇上却每每都一笑了之,有时还跟她一起装傻,唯独这次的赐婚,皇上没有随她的意,无论她是逃跑还是扮死,皇上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要她出嫁,按照皇上的话说,“即使你母后还在世,她也会支持朕的做法”。 可是天灵公主就是想不通,她不愿也绝不能嫁给一个自己连见都没见过的男人,她把感情当做她一生中最圣洁的东西,她绝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的幸福,想到这里,公主便气不打一处来,她吩咐寝宫的丫鬟,“把门关紧,每人手上都必须抡起一根竹棍,如果今年那个不知好歹的臭男人进来,就直接用乱棍打死!”,丫鬟太监们面面相觑,眼看这位小公主是当真发了脾气,不好惹怒她,便按照吩咐去做了,只有一旁的李嬷嬷,从小看着小公主长大的,便不得不唠叨几句,“公主呀,你也不小了,都十八了,许多女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出嫁或生子,你这是闹哪般呀” “要嫁你去嫁,本公主现在就给你赐婚”天灵气呼呼的说道。 老嬷嬷也不生气,只是循循善诱的说道,“你现在嫁也是嫁了,不嫁也是嫁了,现在普天之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天是你的婚事,如果你今晚把驸马乱棍打死,明日你便成了寡妇公主” “你—”公主气结,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一把推翻桌上所有的珠宝首饰,失控般的喊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从未看过公主发这么大的火,立马扔掉了手上的东西退了出去,李嬷嬷还准备开口,也被张公公从身后捂上了嘴巴,连同小云一起把她架了出去。 不一会,寝宫便空了出来,地上狼藉一片,公主踉跄的走到桌前,扶住桌边,看着镜子里泪流满面的自己,失声痛哭道,“母后,是不是儿臣太过顽劣,惹父王生气了,父王不要儿臣了?可是母后,别人都有娘亲,儿臣没有呀,如果儿臣不顽劣,不闯祸,父王就不会注意儿臣的存在了,那么儿臣不是连父王都没有了么?” 公主正在悲伤之际,房门吱的一身被推开。 “滚——”公主吼道。 来人还是站在那里。 “我叫你滚没听见么?今晚本公主吃人的心都有了,不想死的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公主背过脸去,怕让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摸样,她转念一想,这个时候恐怕是没人可以帮她了吧,连父王都不要她了,如果师父在,可能···可能··· 想到师父,公主又像看到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上次的相遇让她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是她一直在追寻的,宁静的爱,寂寞中相依的两人,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化成了无。 “师父,你在哪里?快来带我离开”。天灵公主用腹语念道。 幕青衣却吃了一惊,原来这个公主就是上次她救下的那个人。幕青衣笑了笑,本能的想戏弄一下她,便用腹语回道,“这个世间,苦的可不止你一个”,这次幕青衣用的是她自己的声音。 “师父!”公主一惊,想想声音又不对,回头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个人,只见他一身红色锦衣,身材消瘦,比自己略高一头,一手背到身后,眉宇间有股让常人不易察觉的傲气,长相却是一副能够让万千少女花痴的模样,此刻,他正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讨厌这种眼神!但目前她想知道,“你是谁?你怎么会用腹语?” “雕虫小技,需要如此惊讶么?想必公主是身份金贵,少在江湖走动,对这些江湖伎俩,过于大惊小怪吧”,幕青衣踱步走到屋子中间的木椅上坐下。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师,父,是,江,湖,伎,俩”,公主一字一句狠狠的说道。 “你凭什么不允许?说话是我的权利,况且—”幕青衣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是公主,我是驸马,无论从哪种意义上讲,我都是你的夫君,就算你不懂诗词,不明事理,也应该懂得三纲五常吧”,幕青衣很奇怪自己为何这么想激怒这位任性的公主,或许她潜在的觉得,她今天的一切都是当年她父王踩在别人的痛苦上得到的。 “原来你就是驸马”公主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露出凶意,“果然没让我失望,今天我还一直在想,如果你是个胆小鬼或者一个可怜兮兮的人,我把你打死了,我还觉得太过残忍,但是看到你是这样的人,我果然放心了,你就是把你碎尸万段我也不会犹豫半分”,说着公主就上前动起手来,她自小在皇宫跟随不少将军和江湖术士学过武功,学的虽然杂乱,功夫底子还是不错的,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九哥外,其他十八个哥哥都不曾是她的对手。 公主使尽全身内力打过来一掌,却被驸马很轻易的夹置住手臂,并瞬间化解她传过来的力,她又另一只手打过来,但依然不费吹灰之力的被夹置住,公主气急,试着撑开,却动弹不得。幕青衣双手制住公主的双手,任凭她毫无意义的挣扎,她只是轻挑眉头看着她,看她着急的样子,看她生气发怒的样子,她倒觉得痛快很多,难道这就是与人交手的乐趣么?幕青衣笑了笑。由于她靠着公主很近,嗅到她身上的香气如同她初次下山躺在草地上,呼吸到大自然清香的那种感觉,让人赏心悦目,她不禁低头靠近了她一些,去轻嗅这种令人沉醉的香气。 而公主也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无理,她感觉到脖子处有人呼吸的温热,顿时觉得又羞又怒,无奈挣脱不开,只能大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放开你?”幕青衣反问道,继而点点头,“好,那我们首先说清楚,我娶你,只是娶你公主的身份,就像你嫁我,是在完成你父王的任务一样,所以今后,我不想一直陪你胡闹,你也不要干预我的事情,如果你执意跟我过不去,我可以奉陪,不过,吃亏的一定是你自己” 公主没想到幕青衣能够如此大胆的开门见山,这令她惊讶,也让她觉得宽心很多,毕竟对方已经挑明了来意,这样也好,并且现在自己受制于人,不得不同意道,“好” 幕青衣对这个答案极为满意,她抬眼看了看公主额头上的汗水和逐渐平复的表情,心想她不会耍什么花招了,便暗自点点头,松开了她。 公主活动了下手臂,仍然用杀人的眼光看向幕青衣,幕青衣却把目光移开,独自走过她身边,来到床前,以一种最放松的姿态躺下。 “你—”公主指着床,“那是我的床,你不能睡!” “为什们不能?我是驸马,我本来就应该躺在公主的床上”,幕青衣着重强调“本来”两字。 “那好,我把这里全部都让给你,我出去好了”公主气冲冲往外走,幕青衣却使用内力,一掌打向门的方向,门被重重合上。 “你干什么?”公主问。 “你不能走,你忘记了,我已经娶了你,今晚是我们大婚之夜,就算装,你也得陪我装过今晚,你既然自诩江湖人,就得讲江湖道义”幕青衣知道用江湖道义去挟制她效果最好。 公主气鼓鼓的看着悠闲的躺在床上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想把他碎尸万段,可是他刚刚说了,既然是江湖人,就不能破了江湖规矩,是的,她是一个江湖人,她得讲规矩!于是公主深深的呼了口气,试着逐渐去平复自己的心情,她问道,“那我睡哪里?” “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幕青衣侧过头,像是很认真的看着公主说。 “什么?你以为我——要跟你睡?”公主觉得嗓子纠成了一个结,连话都说不清了,连手脚都气的不听使唤,她一边跺脚一边在心里暗骂道,疯子,疯子,简直就是个疯子! “你不跟我睡更好,那你就睡在地上”幕青衣说着就扔过去一床被子,直接扔到天灵的手上,天灵本能的接住被子,想想又不对,转而扔到地上,“凭什么我睡地上?” “凭什么?”幕青衣将手从额头上拿开,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哦”她想到了,“你是想要再比试么?” “我——不需要”公主气馁的说道,思考再三,也想不出反驳她的话,只得乖乖将地上被子铺开,躺在上面,再卷成一团,她心想,对付疯子的办法有很多种,以后我再慢慢想,想着想着,她觉得脑子开始模糊,可能今天闹的太累了,她很快就呼呼睡着了。 幕青衣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儿,直至她呼吸均匀,她方才起身,走下床到她跟前。 幕青衣红了眼圈,是她么?是她,除了她,还有谁会让她这样难过流泪呢? 幕青衣伸出手,手指在快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停住,八岁那年,她就是这样看着她的,离的再近,她都触摸不到她的脸,她的心· ·· 夜已深,公主寝宫的蜡烛被吹灭,几个丫鬟笑容满面,不怀好意的把脑袋贴在墙上,试图去偷听里面的声音,远远处水池前,身穿黑衣的带刀侍卫暗暗的握紧了拳头,他的眼中,剩下了落寞。 第6章 闺房之密 第二日清晨,幕青衣便早早起床,穿戴好衣物,倚在窗前欣赏着外面的雾景。公主睁开眼睛,从睡梦中缓缓醒来,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朦朦胧胧看着倚在窗边的人,心里不禁叹道,“哇,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呢?仿佛从天上下落凡尘一般”。 幕青衣一身白衣,消瘦得体的身材显得素雅尊贵,白色的束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他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沉思,脸上有着淡淡的忧伤,衬着窗外的雾色,整个人安静的像是定格在一副画中,公主看的痴迷。 “你醒了”,幕青衣扭头,轻描淡写的问候,把公主从迷雾中唤醒,公主使劲摇了摇脑袋,啊——的一身叫了出来,本能的伸手把地上的被子卷到身前挡住。 幕青衣走过来,弯腰,把手伸向地上的被子,公主紧张的问,“你···你···你干什么?” 幕青衣没有回答,一把将被子从公主手中夺走,公主做出双手抱胸自我防卫状,幕青衣命令道,“到床上去” “你干什么?你敢动本公主一下,本公主马上让你五马分尸”公主伸出一个手指极有威胁力的指向幕青衣。 幕青衣弯腰将头低到公主面前,眯着眼睛审视着公主的脸,好一会儿才说,“你以为,我会对现在蓬头垢面的你有所企图?” 幕青衣问的极为坚定,公主一大早起床便被呛了个无话可说,还没想好反驳的词,便被幕青衣拖到床上,刚定下神,门便被敲响,幕青衣答了一声,“进来”,李嬷嬷,小云,梨儿,张公公,小安子等十几个人便端着洗具,衣物以及点心走了进来。 张公公先给驸马和公主请了安,再禀告道,“驸马,公主,稍后洗漱完,用膳之后,驸马跟公主就要去给皇上请安了” 幕青衣点头。李嬷嬷跟云儿上前为公主梳妆。 一切都进行的相当顺利,公主的配合出乎所有人意外,只是她的两颗大眼睛转呀转呀,似乎在想着什么好主意。待一切收拾妥当后,公主第一个冲出门外,心情挺不错的冲幕青衣眨了下眼睛,说,“我在花园等你哦,驸马”,幕青衣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一边喝茶,一边回了一个“好”字,看的仆人们面面相觑。 小云推了下梨儿,小声说,“公主这是怎么了?昨个跟今个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会是中魔了吧?” 梨儿的眼睛还在驸马身上花痴,附和了一句,“这么俊美的驸马,谁不动心呀,敢情是公主早就被驸马收服了” 小云半信半疑道,“会么?依咱们主子的性格,不会这么快吧” 李嬷嬷看屋子里都在交头接耳的不知礼,便让众人退了出去,单单留下小云伺候驸马,并嘱咐小云不得像平时待在公主身边时那么随意。 驸马饮完一杯茶,起身往外走,路过小云身边的时候站住,对于刚才屋子里的讨论,他当然不是丝毫没听见。 驸马看了一眼小云,小云立即低头道,“驸马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幕青衣想了想说,“小云,你猜公主见到皇上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小云吃惊的睁圆两眼,没想到驸马竟冒出这样个奇怪的问题,“这个,奴婢哪里能猜的到” 幕青衣笑着说,“我猜她会说,父王,驸马昨晚欺负了我” 幕青衣说完径直走了出去,留下小云还沉浸在他刚刚那不经意的一笑中,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哪个男子笑的这般好看的,像春日里的清风。 公主在花园旁一边等驸马一边逗兽兽玩乐,兽兽是一匹狼,是两年前公主在狩猎山上从九皇子宁天赐的箭下救回来的,如今已没了野性,被公主放养在公主府的花园里,训练的相当通人性,会根据公主的要求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必要的时候也会帮公主吓吓那些她讨厌的妃嫔。 此时公主正在将一只绣球甩在高处让兽兽去抢,兽兽一张嘴便将绣球含在嘴里,逗得公主哈哈大笑。 不知不觉间,一个人便走到了公主身边,迟疑的道了声,“公主——” 公主回头,对上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和一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是辰明。 “你怎么来了?”公主转过脸去,冷冷的问。 “公主,你,你还好么?”辰明还是一样的优柔和寡断,连问候都显得犹豫和迟缓。 “我很好”公主回过头对辰明笑了笑说,语气仍然透着冷淡。 “公主,当初——” “驸马——”公主笑着打断了辰明的话,朝他身后迎了过去,一把挽住刚刚走过来的驸马的胳膊,满脸的幸福一览无余的照应在她的脸上,在外人看来,这果真是一对无可挑剔的佳偶。 幕青衣知道公主的把戏,她现在需要挡箭牌,那么很好,他陪她演,幕青衣笑着摸了摸公主的脸,问道,“穿的这么少,冷不冷?” 被她这么一呵护,公主反倒是开始不适应,脸瞬间就红到耳根,从来没人调戏过的她,今天踏踏实实的被调戏了一把,且这关怀的眼神,简直能够将她融化掉,还有刚刚那只手,从她脸上掠过的时候,她好像觉得心也被掠过了一下,全身上下都酥麻了。 直到走到离开了辰明的视线,驸马才将手臂从公主的手臂中抽走,语气也瞬间恢复了平淡,甚至有些刻薄,“已经走远了,不必再演了”驸马不屑的说。 “啊?哦”公主一回神,反而接不上话来,她觉得奇怪,这个人怎么变脸比宁国变天还快,刚刚还一副腻死人不偿命的表情,现在又摆出一副厌恶她的臭脸。 两人各怀心事的走到了正殿,听到曹公公宣进见,公主才想起来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从进门见到皇帝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上,公主便飞奔进去,也不管在场的满朝文武,大声喊道,“父王,驸马昨晚欺负了我” 公主满腹委屈的跑到皇上的龙椅旁,皇上宠爱的拉这位掌上明珠坐在自己旁边,公主一心想借皇帝的威严镇压一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驸马,让他知道自己的威力有多大,敢欺负她的后果有多严重,不料听者却都会错了意。 众大臣们听后交头接耳的议论了一番,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把公主笑的莫名其妙,摇着皇上的手臂要求皇上一定要为她做主。皇上一边应着“好好好”,一边问公主,“跟父王说说,驸马是怎么欺负你的?” “我现在腰酸背疼的”,公主想起昨晚让她睡在地上的事情就一肚子火,现在有机会告状当然是大吐苦水,公主一边按揉手臂一边瞪向驸马,幕青衣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殿下,众臣又是一片笑声起。 皇帝知道这个小女儿自小单纯,不懂儿女之事,况且在大殿之上便不便多问下去,免得闹出笑话,便佯装训斥驸马几句,“灵儿自小娇贵,以后驸马不得再欺负她了,知道么?” “在下遵旨,以后定当对公主爱护至极”幕青衣答道。 “父王,这样就算了呀?”公主不满道。要知道她是来告状的,例如以往的任何一次她来告状,皇上都是为她出气到她满意为止。 “好了,灵儿,闺房之事向来就没有个对错,驸马已经允诺今后好好待你,你就原谅他一次,朕和众臣还有事情要商议,你先退下吧,如果还想找人说话的话,不妨去跟后宫的妃嫔们聊聊”,皇上拍拍公主的手道。 “哼,我才不找她们呢”公主气哼哼的跑出去,路过驸马身边的时候,还忍不住停下来瞪她一眼。 “好了,现在我们说点正事”皇上开口道,“如今驸马已与公主正式完婚,并且驸马是湘王的子嗣,代表着湘国与我宁国结千年之好,关于驸马的职务,朕已经想好了,右相张贤明年老体弱,已经告老还乡多日,右相这个位置一直空虚,就赐予驸马吧,今后驸马就是朕的左膀右臂了,要好好为朝廷效力” “微臣领旨”驸马只是淡淡的回道。 “驸马还不赶紧答谢主隆恩?”一旁的老太监伏公公赶紧提醒道,心想这位驸马真是不识好歹,这个大一个大馅饼掉到头上竟然无半分欣喜之态。 “罢了罢了,驸马自幼在外学艺,尚不懂宫中规矩,对名利没有太多想法,这也是他的优点,只要以后好好待朕的灵儿就好了”皇上帮他解困道。 “驸马,恭喜恭喜啦—” “驸马这么年轻便荣登右相一职,实为了得”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道贺道。幕青衣只是定定的站着,同时根据她的察觉,始终觉得有一道目光从她进殿开始就落在她身上没有移开,幕青衣抬眸寻着目光找过去,便对上了一双深沉的眼,那人穿着讲究,衣服以及腰带上均绣有长龙图案,身材高大,长相俊朗,此时正探究似的看着幕青衣,幕青衣心想,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是皇帝的第九个儿子,坊间传言太子虽然已立为皇帝长子,可是皇子间争夺之势仍然此消彼长,其中第九子宁天赐更是为皇帝宠爱,自小便参与政事,为朝廷效力,且立下了不小的汗马功劳,坊间也一直在猜测皇帝是不是想改立太子,让这位第九子建功立业,为大家所认可,以便名正言顺的登上太子之位。 这边,朝堂之外,公主在御花园遇上了前来赏花的一群妃嫔,她们都围在一起说笑,有的更笑的前俯后仰。 “小云,她们在干什么?平时她们都勾心斗角的,今天怎么这么要好?” “公主,她们好像是在说你”小云小声的提醒道。 “说我?”公主诧异了,慢慢走到她们身后探听。 “我听正殿的小李子说呀,公主今天在朝堂之上诉说闺房之事,真是不害羞呀,哈哈···”柳妃哈哈大笑道。 “我也听说了,好像公主是说驸马能力太强,弄的她腰酸背疼”成妃也凑合道。 “你们说这公主,平日里皇上说她单纯不懂事,没想到也这般——”尤妃撇撇嘴,“况且还耐不住将那事拿出来说道,真是不知羞耻” “我倒觉得那驸马呀,真是不错,能让公主这般回味的”谢妃附和道。 站在她们身后的公主此时已经听的面红耳赤,没曾想到她们竟然将她的话歪曲成这样,正想发火,又想起朝堂上大臣和父王说的话以及大臣们哈哈大笑的表情,顿时感觉天崩地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然后让小云给她埋上土,埋的踏踏实实,与世隔绝。 “啊——”一身拖长尾声的吼叫,众妃嫔们震的赶紧捂住耳朵,感觉地面都晃了几下。 “什么呀?”众人朝身后看去,什么都没有看到。 “没人呀” “不会是鬼吧?” “大白天的哪有什么鬼” 的确是没鬼,站在远处树后的小云也被弄得云里雾里的,只看到刚才一阵风从眼前过,公主就不见了。 第7章 我将誓死保卫你 小云回到公主宫时,到处找不到公主的身影,只得找人寻回驸马一起找。 驸马赶回宫,直回公主寝宫,推开门,小云也跟着走了进去,驸马走到公主闺床前,掀开床帘,便独自转身走到屋中的方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细细品饮起来。 小云倒是惊讶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这才发现在公主的闺床上,七八层厚被褥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哎呀”小云惊呆了,“公主这是闹哪般呀?”,小云赶紧去拨被褥,“这样闷着怕是要闷坏了呀”,小云边说边用力拉被褥,可是这被褥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一般,拉都拉不下来,小云越是使劲,下面攥的越紧。 “她不想出来就让她呆在里面吧”,驸马喝了一口茶发话道。 “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滚出去!”被褥里传来闷闷的声音,虽然隔了几层被子,力度仍然很大。驸马知道公主指的是她,也知道是为何事,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说,“公主既然不想见到我,我走便是”,说完便走了出去。 直到驸马脚步声走远,小云才慢慢将被褥拉开,露出公主的身影。 “哎呀,我的小祖宗呀,你这是闹哪般呀,驸马好心紧张你,从朝堂下来就赶回来,这才刚找到你,就被你骂走了,这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跟仇人一般?”小云絮絮叨叨的数落着公主的不是。 “不要说了,再说本公主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公主趴在床上,手抱着头埋在枕头里,脚还不停的蹬着床,跟着了魔一般的喃喃说道,“我以后没脸见人了,没脸见人了···” 驸马这边被公主赶了出来,直接出了宫门,来到皇上新赏赐的驸马府,驸马府建的大气磅礴,琉璃砖瓦都颇有讲究,不难看出皇上对公主的宠爱非凡,守府的小李子问道,“对于府中的摆设,驸马可否满意?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奴才立即叫人来改” “不必了,只是个住人的地方罢了”,说完驸马便转身出了门,小李子不禁挠挠头,“这驸马也真够奇怪的,来了看一眼就走了,这是满意呢?还是不满意呢?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好伺候的主?” 驸马从驸马府出来,一会儿工夫便来到了“凤鸣楼”。 “凤鸣楼”的姑娘一眼便认出幕青衣,连连拉着她嘘寒问暖,昔日里幕青衣一直住在二楼客房里,由头牌花魁照料着,她们想关心都找不到机会,这次逮着机会了,便一个劲的献上殷勤来,希望眼前这个俊雅如玉的男子能够多看上自己几眼。 “我是来找如姑娘的”,幕青衣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哦”众人一阵失落,但还是把幕青衣带到老鸨面前,“妈妈,公子来找如姑娘” “公子几日不见,看这气色好多了呀”,妓院老鸨本就是会察言观色之人,昔日“凤鸣楼”头牌姑娘不需分文收留男子居住在贵客房,老鸨就已经颇有微词了,但是碍于如若溪的面子也没说什么,今日再来,又见锦衣富贵,必然要将之前的都补回来才行。 “在下来见如姑娘”幕青衣简短说明来意。 “好好好”老鸨一边应承着一边面带难色的说,“可是这如姑娘可是咱们凤鸣楼的活招牌,等着排队见她的公子老爷们可是能从门前排到城门外呀,昔日姑娘说公子是之同乡,我这个老妈子也就没多问了,可是您看我这开店也就是要做生意的,什么事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才行,要是一直坏了规矩,敢情是人家还在排队的公子老爷们岂不是要怨恨咱们了,——” “够不够?”幕青衣拿出了一个翡翠镯子打断了老鸨的滔滔不绝,老鸨赶紧拿到手里辨认了一番,镯子成色极好,手感圆润,加之上面细印了一个“贡”字,一看便知道是宫中贡品来着,如此珍贵,老鸨本来还对来路心存疑惑,转念一想,这来到“凤鸣楼”的人,什么样的达官贵人没有呀,区区一个镯子,收了便是,于是便将镯子收进衣带里,又抬头往楼上喊了两声“小翠”,将小翠唤了下来。 “妈妈什么事?”小翠赶紧走下楼来。 “带这位公子上去见见你们家姑娘”老鸨说道。 “妈妈,姑娘今天不便见客,身子有些不舒服”小翠替如若溪婉拒道。 “这位可是贵客,你们家姑娘的同乡,之前见过的”老鸨笑盈盈的说。 “哦?”小翠寻着老鸨的介绍看了过去,表情一下子由冷淡转为喜悦,“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小姐天天念着公子呢” “带我去见她”幕青衣说。 “嗯,跟我来”,小翠领着幕青衣上楼,顺便说道,“公子,自你走后小姐都不怎么开心,她虽然嘴上不说,眼睛却时时往窗户外面看,我估摸着小姐是想再看到公子呢,前日窗外风大,小姐偏要坐在窗前不愿关窗,这不,沾染上风寒了,这两天都不怎么舒服” 说话间,便到了二楼如若溪房前,小翠推开房门,便传开如若溪轻轻的责备声,“翠儿,我说过今天不见客的” “小姐,是公子来了”小翠答道。 “我今日身子不适,什么公子我都不见,请回吧”如若溪在屏风后面下了逐客令。 “是我”幕青衣开口。 如若溪骤然起身,走出屏风,四目相对间,小翠知趣的退出了房间。 “洛公子——”如若溪刚开口又顿住,转而说道,“公子能否在屏风外稍坐片刻,待我梳妆一番,这样见客太过失礼” “不用了,姑娘这样才显得清雅脱俗,况且在下并不是客人” “不是客人?”如若溪看着幕青衣,突然显得莫名的心跳加快。 “是的,我从来都不认为我是凤鸣楼的客人,是姑娘收留了我疗伤,最重要的是我们都是洛城人” “嗯,公子说的对”,如若溪有些失望的收回期许的目光,招呼幕青衣坐下,幕青衣见如若溪一直闷在屋中轻咳,便提议陪她出去走走,散散心,上次匆匆一别,幕青衣是欠了如若溪很多的交待。 出了“凤鸣楼”,两人慢慢走到山间,宁国的天色一直不好,平日里就算无风雪也总是雾气蒙蒙,现在转眼间反而下起了雪粒,幕青衣将披衣脱下帮如若溪系上,如若溪又是一阵感动。 看着这茫茫青山,转眼间铺上了一层白衣,幕青衣不禁感慨道,“洛城一年四季如春,断然不像这宁国,如此冰寒” “是呀”如若溪宛笑道,“宁国素以风雪之国著称,天气变幻莫测,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这风雪中度过” “这种天象,怕是朝廷根基不稳之象”幕青衣哼笑一声道,她也很奇怪,在如若溪面前,她觉得很亲切,或许是族人的原因,她反倒觉得放松而无戒备。 如若溪扭头看了看幕青衣,想了想还是继续前行,在青楼的那么多时日教会了她不要过多的询问不该询问的话。 幕青衣觉得自己的话题有些不宜,放于普通百姓间,说出这些话的实属大逆不道,搞不好还连累他人,继而转移话题,“姑娘的双亲曾在洛城是做什么的?” “我父亲曾是洛城的死士”如若溪说道。 幕青衣脸色突变,转而定定的看着如若溪。 如若溪浅笑了一下,笑容显得凄宛,或许是多年以来这个秘密都深深压在她的心底,无人可以诉说,恰好幕青衣问起,回忆便立刻涌上心头,“死士是国家危难时的最后一道城墙,那年我十岁,是已经懂事的年龄,王宫被攻破,父亲接到密旨,我跟母亲站在门边,父亲的刀挥起的时候,母亲跪在地上求他放了我,说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坏不了事,父亲虽然穿了盔甲,带了头盔,可我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眼泪跟母亲一样在往下流,我记得他捧着母亲的脸,手还在抖,他说‘素儿,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一生去陪伴你们,但是这一天还是来了,皇上供养我们多年,该是我们报答的时候了,历代的死士在国难时都不可以留下牵挂,今生我欠你们的,下辈子我加倍还你们’” 如若溪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她接着说,“不过最后母亲还是救了我,她在与父亲说话间推了父亲一把,拉开门将我推了出去,否则我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你恨你的父亲么?”幕青衣忧伤的问。 “不恨”如若溪摇了摇头,“我知道他是一个大英雄,即使他不杀母亲,母亲也很难幸免,面对敌军的拷问,或许还会受到更多的凌辱,我后来依稀听到存活下来的族人说起过父亲,他在拉下禁地的石门时,刚好敌军追来,石门还未落下,父亲被万箭穿心仍然挡在门前,直至石门完全落下才倒地,在我心中,他是一个英雄”如若溪坚定的说。 幕青衣一直低头克制着自己的悲伤,直到如若溪说完,她才缓缓抬头,看着如若溪,如若溪从未看过这样的表情,无论从幕青衣身上还是从其他人身上,幕青衣的双眼透着深深的悲伤,如此疼惜的神情让如若溪有些惊讶。 幕青衣轻轻的抬起双手放在如若溪的肩头,缓缓的靠近,将如若溪抱在怀里,她说,“今后,我将誓死保卫你” 如若溪的身子颤了一下,她将头慢慢的靠在幕青衣的肩上,眼泪掉了下来,她以为在青楼多年,她早已不相信这样的誓言,可是如今,这样的一句话还是如此有分量的敲打在她的心里。 良久,幕青衣扶如若溪坐下,问她,“想不想看你父亲当年的剑术?” “嗯”如若溪狠狠点头,她对幕青衣的信任源于她在“凤鸣楼”看到他的第一眼起。 幕青衣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便开始舞起剑来,她学过洛城历代死士留在石碑上的武功,她也不难猜出如若溪的父亲应该是最后一代死士,于是她挑选了最后一块石碑上的剑术舞起来。 风雪越下越大,幕青衣的剑术仿佛与这冰雪浑然天成一般,招式伸收间雪势追随,气势磅礴,如若溪不知不觉间站起身来看的痴迷,当年父亲舞剑时也是这般英姿飒爽,母亲常常笑意盈盈的站在远处这样看着。如若溪觉得好像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身边的冰雪瞬时不见了,自己正身处辽阔的草原,十岁的她坐在绿草间,看着父亲在舞剑。 如若溪不禁捡起一片树叶,应情应景吹了起来。 幕青衣听到叶音声,暮然回首,漫天风雪如同烟花般洒落。 第8章 公主我愿意完成你一个心愿 幕青衣将如若溪送回“凤鸣楼”,此时天色已晚,如若溪仍是依依不舍,吩咐小翠端来热茶,让幕青衣暖暖身子。 “你的赎身契约多少?”幕青衣想了一下问道。 “嗯?”如若溪不曾想幕青衣竟然问出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下,答道,“黄金万两,公子可否舍得?” “好”幕青衣点头,“等我三天,我定帮你赎身,还你自由”,说完,幕青衣便下楼离去。 “小姐,你为何骗洛公子呀?你的契约明明是无价之约”小翠疑惑的说。 “身处青楼多年,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如若溪反问道,“那些口口声声要为我赎身之人,你又见过有谁真正依约赶来过?即使我知道他们谁都赎不了我,但我还是想试试他们的真心,若是黄金万两都不舍,又怎会有真心呢?” 小翠点点头,“姑娘说的是,可是我觉得这位公子跟其他人不一样,我觉得他一定会赶来赎小姐的” “但愿如此”如若溪看着窗外的暮色,她多么希望三天后可以看到幕青衣前来,即使无黄金万两,只要他敢回来,她便敢跟他走。 幕青衣回到宫中,公主府的灯光已经灭了,幕青衣知道这是公主故意不想让她进屋,她便在府外的花园里吹起箫来。小时候被关在冰崖中,无所事事打发时间时,她就会用父王教她的方法折竹枝做成箫,虽没人听她吹箫,可是树枝上的鸟儿却非常喜欢,到后来她每每吹箫都会吸引大量的鸟儿前来捧场。 幕青衣的箫声很快就传到府中,一片漆黑中,公主坐在屋子里问道,“小云,去看看外面是谁在吹箫?” “不用看都知道,自然是驸马了”小云打着哈欠答道。 “看来他的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厚,看不出灯已经灭了呀!”公主粗声粗气的说,又走到大门前开始一个个的数落着仆人们“喂,喂,喂,你们几个给我精神点,就你们这样能保卫公主府么?本公主就是被人杀了你们都不知道” 仆人们一个个都在打哈欠,耷拉着脑袋歪歪斜斜的并排站着,每个人肩上都背着一根木棍,人虽不少,可是乍一看,一点士气都没有,连公主都有些看不过去。 “我怎么养了你们这一群饭桶?”公主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平日里惯着他们,喊着人人平等以待,这到关键时候一点也不用上啊! “公主,你也不能怪我们呀,如果是有刺客要杀你,让我们怎么防我们就怎么防,可是,可是你现在是在防驸马呀,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小云委屈的说。 老嬷嬷连连点头,因为公主让人拿布条封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开口说话。 “算了算了,都给我滚吧,看着都生气”公主话刚说完,两排队伍瞬间凭空消失,公主由衷的叹道,“这,这也太迅速了吧,轻功 比我学的都好” 驸马的箫声仍然继续,公主找了几团棉花塞在耳中还是能够听见,不禁心烦起来,走走坐坐,几乎转遍了府中每一个角落,更让她生气的是,这样一直吹下去,待会惊扰了父王和那些妃嫔,指不定又被传成什么样呢。 想到这里,公主便更加坐立不安了,她起身拉开公主府大门走了出去。 “别吹了!”公主站在身后吼了一声,“姓幕的,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借这箫声传遍宫廷,让皇上,皇子,妃嫔,侍卫,甚至太监宫女们都知道,我并没有在夜晚欺负公主,而是公主在欺负我,让我在这寒天之中独处府外,以证公主清白” “你——你——谁让你来证明我的清白了?你这是想让人认为本公主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公主气急,怎么每次跟他狡辩起来,说话都不利索。 “公主现在最在意的不就是你的清白么?”驸马反问道。 公主被看穿了心事,顿时落了个大红脸,想想自己近日来受的委屈,不禁心里感伤起来,首先是嫁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其次是此人事事都让她受气,再次是朝堂之上闹了个众人皆知的大误会,自己的一世清白就这样给毁了,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驸马不想刚才的话说重了,现在又把她惹哭了,顿时没了主意,也不知如何劝说,只是怔怔的站着看着她,和着这暖暖的月色,衬的人心都有些柔软了,驸马下意识的抬起手来,触到公主脸上,试图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不料公主一惊,反而伸手给了他一巴掌。 “无耻!下流!”公主骂完就跑进了公主府。 驸马叹了口气,自己好心,竟被当成妄人。 尽管挨了一巴掌,可是有事相求,幕青衣还是不得不走进公主府,公主的闺房门窗紧闭,幕青衣站在门前犹豫着还是没有进去,想起她刚才哭了的模样,怕是不能再惊吓到她了。 幕青衣只能用腹语传音,“公主,对于刚才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为表示诚意,我愿意完成你一个愿望” 愿望?公主听到了幕青衣的腹语,思考着自己该不该相信他呢?如果真能完成一个愿望倒是不如试一试,就当他欠她的,于是回腹道,“此话当真?” “当真”,幕青衣笑了笑,她还真是好哄。 “那么,如果你完不成我的愿望呢?”公主为难他道。 “任凭公主处置”对于公主的愿望,幕青衣一眼便能看的透彻。 “那好,我要见我师父,你能把找来么?”公主故意找了一个她认为不可能完成的愿望,宫廷守卫森严,何况幕青衣根本没见过她师父。 “好”幕青衣干脆的答道。 “什么?你确定?”公主从床上坐起来,这次没用腹语,而是说出了声。 “我确定”幕青衣也用嗓音回答,“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公主没好气的问,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黄金万两”幕青衣开出条件。 “没问题”公主轻松的答道,同时也在心中鄙夷了一番幕青衣,说到底还是个俗人,就为了几个臭钱。 “好,那公主早点休息,我回驸马府”幕青衣告辞。 “滚吧滚吧”公主甩了甩手,继续回到床上睡觉,对于刚才的愿望,她压根没报任何希望。 第9章 王城午夜梦回 三更时,公主睡的正香,睡梦中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在唤她,“灵儿——” 公主惊忙从床上翻身坐起,“师父?” 拉开门,果然是师父穿着如往常,头戴斗笠面纱站在她面前。“师父,我不是在做梦吧?”公主掐掐自己的手臂,挺疼,看来真的不是在做梦,顿时欣喜若然,跳起来抱住师父的手臂就是一阵晃悠。 “师父,你怎么来了?”公主用腹语问。 “我接到千里传音,有人请我过来看看你”,师父用腹语答道。 千里传音···那是驸马咯,公主心想,转而问师父,“千里传音,师父也可以教我么?” “你内力不够”师父转身,无视公主的撅嘴和不满。 “好吧,我慢慢练习,总有一天你会以我为荣的,就连那姓幕的小子也会拜倒在我的脚下”,公主仰起头骄傲的说。 洛一晨恰好回头看到公主的侧脸,月光下分外娇柔,洛一晨低头轻轻一笑,喜忧参半,这样的无忧无虑恍若十年前的她,可是这样的人,自己却注定要伤害的彻底,想到这里又不自然的叹出一口气。 “师父,你怎么了?”公主捕捉到这声哀怨,关切的问。 “没事”洛一晨将愁思收回,用腹语说,“灵儿,月色这么好,告诉师父,你此刻最想做的是什么?” “最想做的?”公主想了想,突然兴奋的答道,“有了,我想变成一只鸟,飞到天空好好看一看这宁国王宫,看看这皇上、王子、嫔妃们现在都在干些什么?” “好”洛一晨将手臂搭在公主的肩上,“我带你去” “啊?”公主还没缓过神来,身体已然离开地面,此时师父正揽着她在王宫的上空如履平地的行进。 放眼看去,宁国的王宫果然气派,红墙绿瓦,高耸楼阁,林木别致,一队队御林军如同蝼蚁在地面行走,公主不禁咯咯的笑出声,再往前经过凌烟阁便是她九皇兄宁天赐的寝宫,好久没见这位唯一与她亲近的皇兄了,公主瞪大眼睛盼望搜寻到他的身影,果然在凌烟阁的莲花池旁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想平时雷厉风行的、气势夺人的皇兄此刻正坐在池旁往池中掷石子,多么落寞的一道风景。不一会儿,九皇兄的身影便被抛在了身后,随之出现在眼前的是金玉阁的气派非凡 ,两条金黄色的金龙攀爬在金柱之上,一看便知这是到了太子的行宫了,公主一仰头,她倒真不愿意看到这位霸道的皇兄,洛一晨一眼便了然公主的心思,稍用内力便加快了凌空飞行的速度。 行到一处偏僻处,公主才回过头继续欣赏着王宫的景色,这里林木密集,草木皆不成形,看来是许久无人打理了,如果没猜错,这里便是冷宫了,公主心想。 正要略过眼前的风景时,公主突然发现草木下有异动。 “师父,师父”公主摇动着洛一晨的手臂,示意他下去看看。 洛一晨无奈,摊上个好奇心强又爱多管闲事的公主,若是平时她一定不理会她,可是现在自己是慈祥的师父身份,不得不依她要求,停落在异动旁边的树梢上。 “三皇子,你真讨厌,怎么带本宫来这阴森森的地方”。下面传来柳妃娇柔的声音。 “香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王宫耳目众多,除了这冷宫,我们还能在哪见呀?快点宝贝,我都想死你了”三皇子将柳妃按压在树上,如同饿狼般扑了上来,公主本就听着面红耳赤,不料树下俩人缠绵中恰巧碰到公主与洛一晨站立的那颗松木,洛一晨倒是无恙,公主却“啊”的一身叫了出来。 “谁?谁?”三皇子宁天佑惊慌了起来,柳妃也吓得花容失色,洛一晨立即随机应变,一掌打落树上零碎树枝和残叶,挡住树下视线,同时迅速带公主离开此地。 直到回到公主寝宫,公主还惊魂未定。 “我三皇兄跟我父王的王妃,他们俩怎么苟合到一块了?”公主迷惑的看着洛一晨,似乎期待着一个明确的答案。 “这个世界本就如此,你还是不要看的太清的好”洛一晨看看身后,以她的耳力,刚才离去的时候似乎就已经惊动了御林军,想必今夜宫中定不太平。洛一晨回过头对公主用腹语说,“今夜的事,你所见所闻都不要轻易向人说起,三皇子在宫中势力非一般,你见机行事,懂么?” “嗯”公主点头,转而嘱咐,“师父,你赶紧离开吧,估计御林军很快会赶到这里” “好”洛一晨点头便飞上屋顶,瞬间不见了踪影。 公主回到房间,却再也睡不着了,想想今晚的一切,感觉就像梦一般,可是这个梦,似乎真是应了驸马的承诺。 第二日,天一亮,公主便把小云叫进来,吩咐道,“小云,快去驸马府,把驸马召进宫” “驸马她——”小云还未说完,驸马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不用公主劳神,在下不请自来” 驸马大步走了进来,今天看上去他倒是容光焕发,没有穿官服,也没穿驸马服,倒是着了一套富家子弟的紫衣,头上还戴着一顶松茸帽。 “姓幕的”公主坐在床上歪着脑袋打量着驸马,一大早,她便有了跟他斗嘴的闲情,“你倒是穿什么衣服像什么样啊,穿成这样,是准备做什么买卖,还是去勾引什么富家小姐呀?” “公主见笑了”驸马轻笑,“在下倒是不知道公主从何时起开始关心起我的装扮来着,我既不是昔日陪伴公主朝夕相处的大内侍卫辰明,也不是公主关山奇遇、魂牵梦绕的神仙师父,公主何必对我挂心呢?” “你——”每次斗嘴都以她哑口无言而终结。 “好了”驸马走到公主床边,伸出手,“今日我不与你争辩,我认输便是,但昨日你与我打赌的事情,是否该与我兑现了?” “打赌?”公主转动眼珠想了想,故意抚着额头说道,“唉,我这头呀,最近有点晕,一般的小事我都不记不太清了” “是吗?”驸马知道公主的伎俩,收回手,背到身后,“那好,我听说昨晚大内在查刺客惊扰御花园一事,想必我可以给出一些线索来”驸马说完便往外走去。 “等等,你想干嘛?”公主跳下床,挡住驸马的去路。 驸马抬眸,答道,“我想干嘛,还等公主明示” “哼,不就是想要钱么,给你便是”公主从桌上拈起一张兑票,晃到驸马面前,驸马刚伸手去拿,公主又迅速放到身后,驸马顿时落了个空,公主踮起脚尖,凑到驸马耳边,小声说,“我师父的事情,你如果说出去,我要你好看” “是么?”驸马回头,不料两人挨的太近,驸马的唇无意间触到公主的脸上,透着温热的气息。驸马倒是不动声色,公主却心慌起来,迅速拉开距离,坐到窗前,佯装梳妆起来。 “你拿了钱,还不赶紧走”公主下了逐客令。 “谢公主,在下告退”,驸马退出公主府。小云端着布巾和水盆走了进来,“公主,你怎么了?”小云看着公主异常发红的脸,伸手摸了摸公主的额头,“哎呀,莫不是发烧了,我找御医去”,小云拔腿就往外跑。 “找什么御医呀?本公主没病”公主拉住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心想我这宫中的丫头怎么一个比一个笨呀! 回想起驸马今个一早就过来拿兑票,公主不禁好奇起来,虽然看他不顺眼,可是横看竖看,他也不想是个贪财的呀,那他费尽心思要这么多钱干嘛呢? 公主想着,便有了行动,“小云,去给我找套便装来” “公主,你又要干嘛?” “我要出宫——” “可是——” “没有可是” 宁国王宫外,两个小太监模样的身影亦步亦趋的走了出来。 “公···公子···等等我”小云穿的全身别扭,感觉衣领处卡着脖子,卡的自己快喘不过气来,公主却像一只从笼子里面放出来的小鸟,此刻跑的比兔子还快。 “我们去哪里?”小云好不容易追上公主的步伐。 “驸马府”公主答道。 “啊?公主,你之前不是讨厌驸马么?”小云摸不清头脑了。 “错!”公主纠正小云的话,“不是之前,是我现在、以后,我都讨厌他!” “那你还去——” “废话那么多,走啦”公主丢下一头雾水的小云,跳跃的跑了起来。 驸马府离王宫不远,不一会儿工夫便赶到了。 “小李子,姓幕的在哪里?”公主一进门便看到在园内给花儿浇水的小李子。 “谁,谁叫我?”小李子回头,看到两个陌生的身影,放下水壶,走到跟前,大声训斥道,“你们,是谁呀?怎么擅闯驸马府呀?” “哟,小李子,你才离开公主府几天呀,就胳膊肘往外拐呀?”小云扶了扶头上的帽子,一路上帽子被风吹掉了好几回。 “哦,哦,是公主和小云姑娘呀”小李子这才认出来,着实吓了一跳,公主怎么装扮成太监的样子了? “姓幕的呢?”公主又问了一遍。 “啊?”小李子一时对这个称呼有点陌生。 “公主问你驸马呢?”小云解释道。 “哦,驸马一早便不在府中”小李子答道。 “那他平时都去哪里?”公主好奇。 “估计是在凤鸣楼吧”小李子记得他随从过一次,后来驸马就没让他再跟了,说自己喜欢独行。 “凤鸣楼是哪里?”公主问小云,小云也摇摇头,宫外她一个丫鬟走动的少,自然不知了。 “凤鸣楼就是咱们宁国最大最红火的青楼呀”小李子自豪的解释道。 “青楼?”公主、小云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小李子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跪倒地上请罪。 “好个姓幕的,再不济他也是顶着个驸马身份的人,竟然敢堂而皇之逛妓院!”公主不仅生气,更是吃惊。 “你个小李子”小云一把揪住了小李子的耳朵,小李子立即痛的嗷嗷叫起来, “驸马逛青楼你都不看着呀,看来在宫外把你们胆都养肥了” “小云姑奶奶,驸马不让奴才跟着呀”小李子喊冤道。 “还不赶紧带路”小云松开小李子的耳朵,一脚踹到他屁股上。 第10章 公主大闹凤鸣楼 洛一晨到“凤鸣楼”的时候,如若溪早已恭候多时,不待洛一晨下楼,她便自己从楼阁上下来,雍容华贵的打扮瞬间吸引了所有在座的人。 只见如若溪缓步下楼,红色的绸丝拖在地上形成了一朵娇艳的牡丹,发髻依旧是高高挽起,发钗别致,串珠错落有致的搭配在发饰上,一颗朱红美人痣衬托着无上的高贵,脸部轻施粉黛,皮肤娇嫩柔滑,衣服虽穿在身上,却时时鼓风而起,好似衣不沾身,众人不得不叹一句绝世佳人! 洛一晨索性倚靠在门边,等待着宁国第一艺妓如若溪的最后一演。 如若溪下楼走到一半停住,含笑娇媚的看了一眼洛一晨,洛一晨也回之一笑,之后便低头悠闲自得的伸手从旁边桌上的果盘中拿起一粒花生米扔到嘴里,如若溪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阵,其实她很奇怪,相处数日,她却始终看不透眼前这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觉得别有气韵,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关心,却也能够察觉到他的距离,就像现在,他如约带着黄金万两来赎她,却在她倾国倾城的打扮下显得有些漠然。 我就不信我走进你的人,却走不进你的心!如若溪一伸手便拉住悬落在楼梯中央的一根红色绸缎,顿时身体飞到半空,众人一阵惊呼,连丫鬟酒肆们都停止了窜动,定住眼球抓住这美妙的一幕,如若溪的目光始终未从洛一晨身上收回,直至洛一晨抬头,如若溪才开始空中起舞。 凤鸣楼悬梁上到处悬挂着大红丝带,如若溪在这些丝带间翩翩起舞,犹如一只轻盈的凤凰,高贵而美丽的在空中盘旋,忽然翠儿从二楼扔过来一把琵琶,如若溪身体横成“一”字形接过琵琶,下面又是一阵惊呼,如若溪将手中两条丝带连成一条,轻坐其上开始弹唱:我梦见有人剑舞在山间,雪花飘洒在额前,我醉闻有人愿为我梳妆,满赋情义在心间,君不见整十年,我为你长守凤鸣阁,期待与君来相见,君不闻宿命里,我期待与你共一程,唯有今生与你相见了却我平生夙愿,唯有今生与你相守我愿重修几世姻缘,谁说青楼女子命薄,我亦可与君共进一杯合欢酒,谁言青楼女子福弱,我愿与君共谱一曲长相守··· “好曲子呀!”掌声如雷鸣般响起,众人不禁倾尽腰包,将银票银两抛于丫鬟们的手持银盘中,顿时银票如雪花般在上空飘散。 “公···公子,她唱的真好!”躲在众人间的小云也忍不住赞道。 “唉,唱的好有什么用,可惜所托非人”。宁天灵的一身重叹,很快便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待看到叹声发自墙角一身朴素装扮的弱小身躯时,众人便露出愤怒的眼神来,洛一晨也注意到了这突然发生的事情,更一眼便认出公主的装扮,他只是稍稍皱了下眉头便冷静下来,依旧抱着手站在门边,静观其变。 此时如若溪已顺着绸丝落到地面,轻轻的走到宁天灵面前,“请问公子何出此言?公子又怎知我所托何人?”,平时所见妄人不少,听过的诬言碎语也不少,可她偏偏就对这句话上心了。 “姑娘真想知道?”宁天灵看到如若溪点头,接着说,“好,那我先告诉你第二个问题,姑娘今天演奏的舞叫做‘凤飞扬’,当年的年丰皇后也曾表演过给当今皇上看,舞的用意是在表达着女子面对这心爱男子的喜悦之情,实为托付真心之意,如若在场没有姑娘所托之人,姑娘又岂会演绎的这么动情?” “啊?原来如姑娘在托付终身呀?” “不知道是谁有这个殊荣?” “此人真是三生有幸呀,娶这样一位国色天香回家”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起来。 “公子果真见多识广”,如若溪不动声色的接着问,“可公子还是没有说出我所托何人?” “这个嘛,其实很简单”宁天灵踱了几步,又突然有些欲言又止,挠了挠头,先解释道,“如姑娘,本公子并非不近情理之人,不想坏姑娘好心情,可是听到姑娘如此真情的弹唱,若是我不说出来,恐怕日后那妄人伤姑娘更深” “公子请讲吧,不必出言伤人,那人是不是妄人并不能由公子来评断”如若溪脸色稍变,语气加重,她虽对洛一晨存有疑惑,也不愿听到有人这样中伤他。 “好”宁天灵见她这般执着,也不便多言,就快步走到门边,一把拉住洛一晨,对如若溪说,“如姑娘心倾之人无非就是这一位啰” “你怎么知道?”如若溪被人猜中心思,顿时脸色有些微润,只得轻轻的低下头避开洛一晨的视线。 “这又不难,姑娘自从下楼起视线就没有离开过门边,当时门边就站着几个人,姑娘凌空飞舞后,大家都拥到中间去看,门边只剩下这一人,而姑娘的视线还在这里,很明显,就是他啰”,宁天灵指着洛一晨,笃定的说道。 “公子果然细心”如若溪的声音变弱,显然是认可了宁天灵的分析。 “不是我细心,而是姑娘表达的太过明显了”,宁天灵一一指了下面前这一群涌动的人群,鄙视道,“只是这些来喝花酒的男人们都垂涎着姑娘的美色,迷了心智罢了” “即便如此,我的第一个问题公子又如何解答?”如若溪想起宁天灵说她所托非人。 “这个嘛,就有点复杂了”宁天灵犹豫着,怕说出来如若溪承受不了。 “公子请讲吧”如若溪笑了笑,“小女子愿闻其详” “好吧”宁天灵将脸凑到如若溪面前,“那我就说啰”,见如若溪表情坚定,继而走到洛一晨身前,来回打量了一圈,指着洛一晨对如若溪说,“因为这个人,他已经成婚了” “成婚?”如若溪的眉间抖动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种失落,可是转念一想,这又何曾不是自己内心逃避过的一种答案呢?初遇他时,他身无分文,对宁国的一切都陌生的如同一张白纸,可短短数日他可以衣着华丽,手持黄金万两过来赎她,或许,或许他和她的命运一样,都不容自己掌握呢?那么既然这样,成婚如否又有何重要?只要他真心待她便可,她又怎能要求他独属她一人,况且她虽一直卖艺不卖身,可毕竟生长于青楼之中,不如大家闺秀般名正言顺。 “怎么样?”公主为她戳破了幕青衣的伪君子面目而骄傲,跳到如若溪面前,问道“姑娘现在明白我说的所托非人吧” “公子所言差异”如若溪抬头直直的看着洛一晨,面色坚定,“如公子所说,我既已是真心托付,又岂会在意对方是否成婚,只要他心里有我,让我伴她左右便可” “你怎么这么傻呢?他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做,再说了,你也不能伴他左右啊”宁天灵既无奈又生气,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执着的女人,知道了对方骗她,还相信他的真心,骗都骗了,哪里还会有真心,她可不能看着她这样往火坑里跳,况且这种事情传出去,她就是死路一条了,姓幕的那家伙死了倒是无所谓,关键这么一个真心的女子,她还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送死。 “值不值得是我的心意,与公子无关,公子这样苦苦相逼,倒是让小女子怀疑公子的意图了”,如若溪逼近宁天灵,敌视的看着他。 “唉,你怎么就说不通呢?”宁天灵气极,看了看四周人多嘴杂,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深吸口气,待情绪平缓才说道,“姑娘可否愿意到楼上听在下一言,到时姑娘若还是对他死心塌地,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如若溪看了看洛一晨,洛一晨一脸平淡,仿佛面前所发生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如若溪想了想,好奇心唆使她跟随宁天灵到楼上。 众人见俩人上楼,也欲蜂拥而上,却被小云统统拦住,挡在了楼下。 二人走进房间,关上门,如若溪开门见山,“公子为何咄咄逼人,逼我离开洛公子?” “洛公子?”宁天灵刚坐到桌前拾起一个苹果,才咬一口,就被如若溪的话给堵住了,呸的一口将口中苹果吐出,跳到如若溪面前,有些气愤的说,“看来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呀,这样的人你怎么能断定他能够对你真心?” “公子有话请直说,如果公子引我上楼,只是为了中伤洛公子的话,断可不必多费口舌,小女子还有事在身,孤男寡女不宜长时间独处,还请公子谅解”如若溪说完便转身欲离开。 “他叫幕青衣,是当今驸马,所以你不能伴他左右,那是杀头之罪”碰上这样个死心塌地的女人,宁天灵不得不直截了当了。 “你说什么?”如若溪顿时面若冰霜,脸色凝重,脚步却再不无法迈前一步。 “我说他不是什么洛公子,他叫幕青衣,是当今驸马”,公主又回到圆桌旁坐下,她知道这个打击对如若溪的重大,可是现在救她还来得及,痛一阵或许就过去了,如果任凭她这么痴心下去,不仅可能被骗了色,还有可能惹上杀头之罪,看着如若溪不吭声,宁天灵又补了一句,“如果你不信任我说的话,你可以去城头看皇榜,皇榜都下多时了,哦,你也可以直接问他,事到如今,如果他还是个男人的话,我想他也就没有再欺瞒你的意义了” “我不信”如若溪回头倔强看着宁天灵,此刻她已是强忍住泪水,“我要等他亲口告诉我” “她说的没错,我是宁国的驸马”,洛一晨推开门走了进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如若溪看着洛一晨,终于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我没有骗你”洛一晨将兑票从衣袖中拿出放到如若溪手上,“这些可以为你赎身,还你自由” 如若溪狠狠的盯着洛一晨,她真的不敢相信,从这个人脸上,她竟看不到丝毫的欺骗,他还是以往的表情,还是以往的眼神看着她。 “你从未告诉我,你是驸马”如若溪一字一字的说道。 “我没有对你说的,都是你没有必要知道的”洛一晨看着如若溪,真诚而坦然的说。 “是啊”如若溪踉跄的走了几步,抽泣着说“驸马大人说的对,我一个青楼女子,当然无需知道任何事” “若溪”洛一晨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却被如若溪一把推开。如若溪笑了笑,笑的有些凄凉,泪珠依旧从脸颊滑下,她举起手上的兑票,对着宁天宁大声说道,“这位公子,我想告诉你,你刚才猜错了,我并未所托任何人,所以也不存在所托非人” 宁天灵不语,她知道她这是在维持着自己最后一点自尊。 如若溪又转身面向洛一晨,说“驸马以为小女子的身价就值这黄金万两么?我人在青楼多年,又岂会轻易送出真心,我只不过试探你罢了,即使你拿这黄金万两前来赎我,也是赎不走的,我如若溪从十岁起就不再相信任何人,我签下的是无价之身” 如若溪说完,重重的将兑票扔到洛一晨面前,洛一晨看着兑票从他衣领间缓缓向下飘落,他并未有伸手抓住它的冲动,他只是叹了口气,说,“那要如何才能还你自由?” “不劳驸马爷费心”如若溪自嘲道,“我本就从未想过离开这里,我在这里呼风唤雨,岂不快哉,干嘛要去过自己动手的劳苦生活” “好,既然如此,在下不必多言,倘若今后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请姑娘差人到驸马府通信,在下一定尽力”洛一晨说完,转身走向门边,又似忽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看向宁天灵,说,“还不舍离开么?——公主” 洛一晨的“公主”二字,明显加重语气,宁天灵和如若溪都吃了一惊,未等二人反应过来,洛一晨就开门走了出去。 如若溪看着宁天灵,讥笑了一声,宁天灵赶忙解释道,“如姑娘,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她可以向老天发誓,她真不是一妒妇。 可是,可是她知道她怎么解释,如若溪都不可能听的进去了,她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窗前看着窗前,淡淡的说,“世人如何,都不重要了” 第11章 驸马府一决高下 公主跟在驸马身后走出凤鸣楼,俩人一前一后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一路上,公主都打量着驸马的反应,她想她搅黄了他的“好事”,他一定会有反应的,可能是报复也不一定,陷入自己思绪的公主一直设想着自己该怎么应对驸马的爆发。 可是走了半个时辰,驸马仍旧没有什么行动,公主推了推身边的小云,“你说,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小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公主咬了咬嘴唇,继续跟着。 不知不觉走到了驸马府前,公主转念一想,不对呀,明明错的是他,是他去喝花酒,破坏皇家声誉,是他勾搭青楼花魁,欺骗人家感情,可现在理亏的怎么反而是她呢?公主拍了拍脑袋,想来是刚才思路理错了。 于是公主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刚到门前,就被洛一晨合上的大门重重的挡在了驸马府门外。 公主傻了眼,自言道,“好险啊,我的鼻子差点被门夹掉了”,难道这就是他的打击报复?明人不做暗事,姓幕的真是小人! 这样想着就来气了,吩咐身后的小云道,“你在外面等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公主一脚踹开门,在小李子的示意下直奔驸马房中。 不料一推开门便看见驸马在系衣带,这么快的速度便换好了一身官服,看着还颇显几分威严。 “什么事?”幕青衣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向宁天灵站立的方向走过来,语气显得有些不经意,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宁天灵眨了眨眼睛,想看清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刚才出现在“凤鸣楼”的那个人,却无意间看到幕青衣还未整理好的衣领处露出线条清晰可见的锁骨,顿时有些脸红,本能的用双手挡住眼睛不敢直视,其实她一直都不否认,幕青衣是个极好看的男人,他有着男人的俊朗飘逸,又透着女人的清丽秀雅,消瘦的身材,白皙的皮肤,长长的睫毛,低头抬眸间让人恍神的一瞥。 “怎么?做错事了?”幕青衣轻声。 “我做错事?”宁天灵拿开双手,斗志立即被挑逗起来,她瞪了一眼幕青衣,“姓幕的,以前我只当你是讨厌,从没想过你还能跟无耻下流连一块,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是吗?”幕青衣整理好衣服,走到旁边的方桌前坐下,倒一杯茶,“在下没有听明白,还请公主明示” “明示是吧?”公主一脚踩在凳子上,一手按住驸马的茶杯,居高临下说道,“那你听着,你不顾皇家颜面到青楼喝花酒,这是其一;你欺骗如若曦感情,害人伤心欲绝,这是其二;你揭穿本公主身份,让人觉得我是一个妒妇到青楼争驸马,这是其三。就凭这三样,你说你是不是无耻下流?” 幕青衣用手托住下巴,好似思考了一阵,问道,“如果这三样没有一样属实呢?” “你还敢狡辩?”公主瞪大眼睛,心理骂着一遍又一遍的厚脸皮。 “我没有狡辩”驸马正色道,“首先,我到凤鸣楼一口酒都没有喝,我是去救人;其次,我从来都没有骗过如溪,我们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最后一点,我本意不在让你变成妒妇,但一时没想到合适的称呼,所以直呼你公主,你觉得哪里不合适?难不成我要叫你娘子?” “你敢?”公主被激怒,抓起水杯想泼过去,却被幕青衣眼疾手快压制住,公主又迅速挥过来另一只手,又被幕青衣折住手臂挟制住,俩人很快拳脚相加··· 忽然,公主一个不注意,腿脚被桌旁的凳子阻了一下,身子没有把持住平衡,迅速后倾,幕青衣赶忙拉住她。 等公主惊恐未定的回过神时,自己已坐在幕青衣的怀抱里。 俩人都停下了争斗的局面,空气开始沉寂起来,公主斜躺着枕在幕青衣的手臂上,她能清楚的看到幕青衣的耳垂,眉毛,侧脸,甚至那长长睫毛下的微微触动,魅惑的气氛在俩人之间流淌,就连心跳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公主看着幕青衣微微跳动的睫毛,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洞悉那睫毛下的风情。幕青衣微闭着双眼,就在刚刚她还在想着怎样去挨她的一巴掌,索性侧过脸闭起眼睛让她打,可是过了良久都没有动静,幕青衣不禁回过头看向公主,她的脸颊有些红润,睁着两颗水灵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公主,你没事吧?”幕青衣关切的问,以为刚才那一瞬间的倾倒吓到她了。 “公主——”幕青衣晃了晃胳膊,再次唤了声。 “啊?我怎么了?”公主被唤醒,发现自己躺着幕青衣的臂膀里,慌忙起身,脚上刚使劲就向下倒去,生疼的喊了出来,“啊——” “怎么?你的脚扭伤了?”驸马起身扶公主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蹲在她面前,抬起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一边查看她的伤势一边说,“你刚刚差点摔倒,吓坏了” “哦”公主小声回答了一句,看到幕青衣脱下她的鞋,赶紧欲将腿往回收。 “别动!”幕青衣命令道,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人感觉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感。幕青衣撩开公主腿上的衣物,发现她刚刚扭到的脚裸边已经肿起很大的一个包。 “我没事,以前我爬树的时候常常摔下来,肿两天就好了”公主敷衍着说,只是不好意思道出以前摔伤往往是因为习武不精湛。 幕青衣皱着眉头看向公主,公主刚想说“没事的”,可看到幕青衣的表情,这三个字被活活憋了回去,她还没见过他把眉头拧成结,这是第一次,还真有些吓到她了。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伤不及时医治会伤及筋骨,到时你的脚都要废掉”幕青衣有些生气的说,她也不明白自己这莫名的情绪,在冰谷的那十年,自己早已养成了沉默的去应对生活,所有的愤怒、生气似乎早已耗尽在那暗无天日的石墙上,可是今天,面对着公主的不爱惜自己,她还是有些发怒。 “没那么严重吧”公主反驳的声音开始变小,小到她自己都听不大清楚。 “你忍一下”驸马说。 “等等等等”公主赶紧喊停,声音有些哆嗦,一字一字的说,“你,难道不打算给个什么东西让我咬住?万一我疼的咬住舌头死了怎么办?”公主想起太医给六皇兄接骨头的桥段,那喊声惨不忍睹。 幕青衣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笑了笑,说,如果让你疼的你咬舌自尽了,我负责” “你怎么负责?那时我都死了”,公主不信。 “那我陪你死”幕青衣脱口而出。 俩人又愣住了,公主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就抬起手扇了扇,看到幕青衣也同样陷入尴尬,就故意大声说道,“还不快动手为本公主疗伤,要是没治好本公主,或者是让本公主感觉到那么一丁点的疼痛,我就让父王把你打进大牢” “好”幕青衣点头,开始运功,抒发内力到公主脚上,去疏散她的淤血和肿块,而后使用寒冰之气封住受伤的部位,使公主感觉不到疼痛,最后使用内力接上错位的脚骨。 片刻后,幕青衣拿来药膏替她上好药,又将公主的鞋子穿上,告诉她,“好了” “嗯?”公主不敢相信,“我,我以为你还没开始为我疗伤呢” “起来试试”幕青衣站起身。 “哦”公主先是扶住椅子站起来,松开椅子后立即扶住幕青衣的手臂,刚才的痛彻心扉还是让她心有余悸。可是这整个站起来的过程却一点痛都没感觉到。 公主轻轻的用了用力,也不痛,抬起脚来,也没异常感觉,于是她又尝试着跺了跺脚,都没事,不禁高兴的跳起来,“我好了,我好了,真的一点都不痛” “好了就好”幕青衣欣慰道。 “姓幕的,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公主将手搭在幕青衣肩膀上开心的说。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幕青衣笑了笑低下头,不经意间看到公主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公主顺着幕青衣的眼神看过去,迅速将手抽了回来,尴尬的说道,“那,刚才,谢了” “你没有打我一巴掌,我就满足了”幕青衣想起刚才那一幕。 “本···本公子恩怨分明”公主仰起头,傲娇的说道。 “好吧”幕青衣拍了拍公主的肩膀,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说,“我现在叫人送你回去” “不用送了,我脚都好了,我能自己回去”公主跳动了两下,幕青衣知道她倔强,从小就倔强,只能依她,“那好,你可以留在这里休息一下,我现在要出去一下” “出去?你去哪里呀?”公主看幕青衣穿戴整齐,又身着官服,一时好奇起来,上下打量着他转了半圈,转到他身后,踮起脚尖在她耳边调侃说道,“你不会拿你驸马身份去凤鸣楼救如若溪吧?” 幕青衣轻笑着挑眉道,“你若好奇,跟来就是”,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第12章 大殿初遇 幕青衣走进皇宫,直达正殿等候面圣。 “原来是父王召见”公主站在远处恍然大悟道。 “公主,你不说你不跟来么?”小云不识好歹的问。 “我跟着谁了?你没看到我是回宫呀”公主辩驳着走开,走了几步又冷不丁回头冒了句,“云儿,你猜本公主现在脑子里盘算啥?” “当然是盘算驸马了”小云朝公主挤了挤眼睛。 “错,我是在盘算明个把你送到柳妃宫中,听说柳妃前几天才割了一个宫女的舌头”公主也朝小云抖了抖眉毛。 “别呀公主,我可是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小云自肖··”小云泪眼汪汪的开始求饶,主仆一个笑一个哭的朝公主府走去。 幕青衣站在正殿外良久不见殿里的公公出来传话,也未曾见到殿外有守宫的侍卫太监,好生冷清,心想是不是小李子听错了传召?想着又不便离去,只得径自走上台阶。到了大门前,发现门尚未闭合严实,竟留出一条很大的缝,而门内又有声音传出,似乎是有人在里面。 幕青衣站在门外朝里看去,一个年轻男子坐在皇帝的龙椅上写字,不时抱怨,“伏公公,你能不能让我出去玩会儿,我都看老半天了” “不行不行”伏公公点头哈腰,好声好气的劝慰道,“皇上说了,今天这些奏折,十九皇子您都得披完才能出去” “哎呀,我都累死了”年轻男子放下笔墨,伸了个懒腰,捧着脸开始发呆,不管公公怎么劝说,死都不肯动手了。 正在这时,幕青衣推开门,阴冷的大殿迅速被一缕阳光斜射进来。 龙椅上的年轻男子看着幕青衣走进来的身影,仿佛是披着金色的光圈,不由的来了精神,正准备从龙椅上站起来,却被伏公公拦住了,伏公公走到殿下,弓腰道,“驸马真是守时呀,来的早了半个时辰” “微臣看今天天气尚好,脚上步伐不由的轻快了许多”幕青衣回答,又不禁想起刚刚她用轻功把公主甩在身后的事情。 “哦,那驸马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传告皇上”伏公公陪笑了几声,又走回殿上在年轻男子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年轻男子点点头,伏公公这才放心离去,离去之时还不忘将大门合上。 整个大殿就剩下两个人了,年轻男子伸长脖子看了看殿门的方向,确认伏公公真的走远,便立即跑了下来,来到幕青衣面前,“你就是灵儿的驸马?” “微臣正是,请问——” 幕青衣刚若发话,就被年轻男子打断,“我是宁天游” “嗯?”幕青衣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一般身为皇族中人,身份远远摆在姓名和字号前面。 “哦,我是父王最不争气的小儿子”宁天游温和的补充道。 “原来是十九皇子”幕青衣不得不感慨宁国皇帝子嗣的众多,其中大部分自己都已见过,不过这个不认识也不为奇怪。 “你叫我宁天游就可以了,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父王说我体弱多病,整天让人看着我静养,就一直养到现在,不过还是这个样子”宁天佑耸了耸肩,自调自侃的说。 “十九皇子的身体看起来并无恙,只要多出去走走,散散心,应该很快会好起来” 幕青衣看到十九皇子体型稍显清瘦,脸色较为苍白,可总带着乐观的笑容和轻松的神态,猜测他身体应该无大碍。 “是吗?”宁天游露出开心的笑容,说“谢谢你驸马,灵儿有你这个驸马,我也就放心了” “十九皇子夸奖了”幕青衣笑着答谢,转而一想又问了句,“敢问十九皇子寝宫在何处,在下常走宫中,却不常见到十九皇子”,幕青衣想到就连她大婚之日也不曾见到这位十九皇子,不禁感到奇怪。 “驸马有所不知,父王他不允许我随便走动,除了这大殿和藏书阁以外,我就只能待在我的寝宫”宁天游露出些许落寞,转过身自语道“我甚至连我的哥哥们都认不全,也只有灵儿偶尔来路过冷宫的时候来看看我陪我玩” “冷宫?”幕青衣惊讶的皱了皱眉。 “哦,驸马别误会”宁天游赶紧解释道,“我并不住在冷宫,只是我的寝宫跟冷宫挨在一处而已” “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幕青衣气愤道,心想当今皇上侵杀她族人也就罢了,不料连自己儿子也这样对待。 “父王说那里安静,适合我静养”宁天游像是一个落寞的小孩,低下头自我劝慰道,“其实父王对我挺好的,他只是担心我” “冷宫阴冷潮湿,附近常年无人打理,又怎会适合静养?你也真会替他开解!”幕青衣不屑道。 “驸马,不是这样的——”宁天游刚想往下说,大殿的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宁天游本能的握拳放到嘴边,咳嗽了起来。 皇上走了进来,身穿龙袍,面上的皱纹已经颇深,但稳健的步伐和魁梧的身躯仍然显露着威严。幕青衣与宁天游皆跪下接驾,皇上审视了一下他们,起手示意平身,之后径直走向殿堂座椅上。 “游儿功课是否完成?”皇上随手翻阅了几份桌上的奏折。 “差不多了父王,儿臣今天从早上批起,累了一天了,再说了,你常说儿臣身体不好,不宜过度劳累”宁天游撒娇道。 “你就是贪玩,还给自己找这么多借口”皇上斥责道,语气却透着宠溺。 幕青衣奇怪了,听这两父子的对话颇显亲昵,完全不像刚刚宁天游所说的皇帝怎样亏待他,如果他没说谎,这其中必有蹊跷。 皇上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幕青衣,挥袖道,“好了,伏公公先将游儿带下去,送回寝宫,不要让他到处乱跑” “是,皇上”伏公公领命,逐带着宁天游从里侧门退了出去。 幕青衣看着他们离去,心里却有了个未解开的迷,这十九皇子跟皇上到底是何关系,封锁在冷宫,从后门离去,与兄长之间接触不多,又能够坐到龙椅上批改奏折··· “驸马近来可好?”皇上站起身来问道。 幕青衣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答道,“微臣一切都好” “嗯,知不知道朕今天召见你所为何事?”皇上往殿下走来。 “微臣不知”幕青衣低头道。 “驸马,朕既已将女儿许配给你,你与朕便是一家人,不用太过拘谨”皇上走到幕青衣右侧停下,说“朕一直想跟你私下谈谈,朕就一个女儿,你是朕唯一的女婿,今后必将是朕的左膀右臂” “微臣何德何能?”幕青衣心里冷笑道,你又怎会把我当做你的左膀右臂,我自当上驸马,又被封右相,但从未交予我任何权利。 “驸马,你的心思朕明白”,皇上拍了拍幕青衣的肩膀,说“朕自从征服四方,打下这大宁江山以来,周围各族虽俯首称臣,却心思暗涌,朕打的过明兵,却难保斗得过暗将啊,所以朕不能轻信于人,你是湘王的儿子,朕把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你,不仅仅是希望她找到一个好的驸马,更多的寄予于两国的友好共处,这点驸马应该很清楚了。” “微臣自然心知肚明”见皇上开门见山,幕青衣也直截了当,“皇上从未见过我,把公主许给我,出发点自然不是为她找一个好驸马” “驸马只说对一半,倘若朕初见你时,你其貌不扬、秉性不善,朕是断然不会将女儿许给你”皇上捋了捋胡子,“这世上的事,能够两全其美,当然最好。” 幕青衣笑了笑,说,“这世上的事,从来就难两全” “嗯?”皇上看着幕青衣,皱了皱眉眉,突然大笑道,“好!朕就欣赏你这股傲气,不为权贵而折腰” “皇上过奖了”幕青衣弯腰行礼答谢道。 “幕儿起身”皇上亲手扶起幕青衣,说,“幕儿,既然话已说明,那朕就告诉你,起初朕不信你,因你是湘王的儿子,朕不知道你突然揭榜目的何在,可是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你当上驸马后并未与湘国有任何往来,所以朕相信你了,你原先的右相一职实为虚职,而现在朕给你真正的权利!”,皇上将重点落在‘权利’二字上,见幕青衣并未有所动容,便拿出一枚金牌,说“这是宁国的‘如意令’,在你任职期间,可用此令牌调动十万精兵,但在你得到这块令牌前,朕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幕青衣看向皇上。 “帮朕找一个人”皇上神情严肃的说。 “谁?”慕青衣好奇,堂堂大宁皇帝让她帮忙找一个人? “她”皇上拿出一张画像,幕青衣接过打开,画像已很陈旧,面目有些模糊,只是上面的字还清晰可见,“婉玲珑” “单凭这些?”幕青衣皱眉,就凭一张废旧看不清的画像与一个名号去找一个人毕竟大海捞针,如果好找,皇帝早就找到了,何须现在。 “就凭这个”皇上看了一眼幕青衣,叹道,“这么多年,朕用各种方法搜寻她,却始终没有找到,朕相信朕没有看错你,你定能帮朕找到她” “那么皇上搜寻的有何线索么?”既然想找,那就代表一定认识,既然认识,就肯定不止一张旧画像与这样一个简单名号,幕青衣心想。 “朕近年听说墓陵一带失踪了很多年轻男女,找回的尸体上有针孔和烙有咒符,朕知道她善用巫术,猜想是她”,皇上背着手看着大殿说道,语气里并无留念或其他感情,倒是有几丝恨意在里面。 “墓陵一带?”幕青衣觉得有些头绪了,便应承下来,“好,微臣试试” “你还没承认我这个父王么?”皇上佯愠道。 “啊?”幕青衣一回思,立即领略皇上话中含义,俯首道,“儿,儿臣领旨” “嗯”皇上点头,笑道“你能明白朕的心意固然是好,只是朕找婉玲珑的事,朕希望你能够暗中搜寻,朕不希望过多的人牵涉这件事情” “那公主呢?”幕青衣突然眼睛看向窗外示意道。 皇上顺着幕青衣的视线看过去,旁边的一扇窗上果然有个人影,“灵儿——”皇上压沉声音喊道。 窗户被咚的一声推开了,公主气鼓鼓的从窗户外翻了进来,“一点都不好玩,姓幕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外面了?” “公主轻功这么好,在下怎么发觉的了?”幕青衣面带笑意。 “你敢讽刺本公主?”公主指着幕青衣,却突然想到自己还不是他的对手,看到一旁站着的皇上,立马像搬到了救兵,抱住皇上的胳膊,“父王,你看他欺负我” “灵儿,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连父王召见都敢偷听”皇上板起脸。 “我没故意偷听”公主解释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召这姓幕的干嘛,我想听听他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公主斜眼仇视的看着幕青衣,有父王在,我可不怕。 “那公主听到什么了?”幕青衣问。 “坏话我是没听到,不过我听到一个好玩的”公主眼中开始放光,对着皇上讨好的说,“父王是不是让他去办案呀?我可不可以跟着一起去?” “不行!”皇上简单无情的拒绝她,“要搜寻的人生性歹毒危险,朕怎能让你去涉险?你生性好动,好惹是生非,你婚后朕把你寝宫保留着,就是怕有人危害你的安全” 驸马低头笑了笑,心想皇上这一点倒是没错,挺了解他的女儿。 第13章 我们是夫妻 公主瞪了一眼幕青衣,讨厌他幸灾乐祸的表情,转而对皇上说,“父王,他那木头脑袋办案一定不行的,指不定出什么差错,我只是去当军师,一遇到危险我就撤,好不好?” “不好——”皇上仍然拖长声音拒绝道。 公主知道皇上的脾气,谁让她是他的女儿,于是悲切的说,“父王,你可曾记得你答应过灵儿,只要灵儿出嫁,你就答应灵儿任何的要求” “朕记得,只是——” “父王一言九鼎,不可言而无信”公主直视着皇上,表情严肃显示着她的决心。 “好吧”皇上长叹一口气,轻轻抚摸着公主的头,说,“灵儿,父王希望你明白,父王是为你好,你从小就像一只活跃的鸟儿,想要把你一辈子关进笼子里是不可能的,父王只是希望等你羽翼丰满时再放你高飞,现在不是时候啊” “我知道”公主动情的点点头,她何曾不明白父王的话,只是她讨厌这皇宫,一直都讨厌,但是她爱她的父王,父王老了,真的老了,老到她不忍心驳斥他,让他伤心,“父王,我只是想出去走走,透透气”,公主小声说。 “好,好,那你一定要听驸马的话,不要闯祸”皇上拍拍他小女儿的头,满是疼爱的说。 幕青衣看着他们,她想,在这一刻,面对皇上,她没有恨,这只是一个父亲在呵护一个女儿,就像当年她父王抱着她那样,卸下威严,剩下柔情。 幕青衣跟公主一起走出大殿,公主问,“姓幕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 “那我们带多少人马去?”公主开始盘算着公主府的人,小云可以带着,虽然口没遮拦,可已经教训了一顿,老嬷嬷就不带了,啰嗦,还有··· “一个都不带”幕青衣打碎了公主的梦,“就我们两个人” “就我们两个?”公主惊愕。 “也可以是我一个”幕青衣抛下这句话就转身往宫外走去。 “不带就不带,欺负我胆小,我偏不信了”公主对着幕青衣的背影做了一个揍人的手势,“这人真是欠揍!” ··· 第二日清晨,幕青衣一身便装入宫,直达公主寝宫,刚被迎进屋,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面前的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袱,初略一下也有二十来包。 “你这是要出家么?”幕青衣随手拾起一件还没装好的尼姑袍。 “你才出家呢”公主回骂道,“我这是连夜让宫中制衣坊赶出来的,我们要微服出巡嘛,各种身份的装束都要备着,到关键时候能够用的上”,公主找了一会儿,找到一个包袱打开,“你看,你的装束我也都备好了,想的周全吧” “的确周全”幕青衣先是赞同,而后问道,“公主可知墓陵是什么地方?” “管它是什么地方”无论在哪,这些东西总能用的上吧。 “是黄沙地带,人烟荒芜”幕青衣解释道。 “那客栈呢?”公主试问。 幕青衣摇头。 “饭馆,总有吧” “离那里不远的曾县有”幕青衣说。 “那,我这些东西——” “用不上!”幕青衣斩钉截铁的说。 “可是——”公主还没想清楚,幕青衣便转身走了出去。 经过几天的赶路,两人终于在一片黄沙前停住,一阵风吹过,沙土很快向两人这边扬了过来,幕青衣抬手用袖子挡住黄沙,公主却被吹得满脸是沙,沙子打在脸上的感觉让从小娇生惯养的她感觉到了不一般的疼痛。 “呸呸···”公主吐着嘴里被吹进的沙子。 幕青衣下马,走到公主的马儿前,问“怎么了?” “我的眼睛睁不开了”,公主感觉狼狈极了。 “先下马,让我看看”幕青衣伸手将公主扶下马,背对着为她挡住吹来的风沙。 “沙子进了你的眼睛”幕青衣轻轻的说,然后抬起公主的下巴。 公主本能的后退,被幕青衣搂住了腰,“不要动”,一股清香温暖的气流吹在了公主的脸上,痒痒的麻麻的感觉,公主觉得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好了,你眨眨眼睛试试”幕青衣松开公主,公主低着头,咬着嘴唇,羞涩的眨了眨眼睛,“还是,还是有点疼”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幕青衣回答,之后转过身去看这张牙舞爪的黄沙,说,“这样吧,我们先去曾县” 幕青衣跟公主来到曾县,了解到关于墓陵的一些情况,墓陵原本是皇陵,后来这一带风沙蔓延,人都迁徙到曾县了,在这边的人就很少了,但是墓陵也是曾县到邻县的一条近路,穿过这里比绕过这里要节省一天多的路程,所以还是有些人带好干粮和水从这里穿过的,其中有些人到了邻县,有些人则失踪了。 “到邻县的人在哪里?” “失踪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幕青衣与公主异口同声的问出来,前者是公主的问题,后者是幕青衣的。 讲故事的店小二楞了一下,公主斜着脑袋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店小二识趣的回答起第一个问题。 待店小二回答完后,公主开始主导式的拍拍幕青衣的肩膀说,“好了,我知道怎么查了?你跟着我走就行了” 幕青衣看了看公主,淡然的说,“我还想听听第二个问题” 店小二看了看宁天灵,宁天灵示意告诉他吧。 从店小二口中,幕青衣得知,失踪的人差不多都是年轻的夫妻,想着绕近路去邻县的。 幕青衣点了点头,道谢离开。 “喂,你怎么往那边走?我们去邻县”公主对着幕青衣的背影叫道。 “皇上有没有告诉你谁负责这次案件?”幕青衣反问。 “你!”公主气结,看着他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只得跟着他往墓陵走去。 “我们从这里穿过去”幕青衣从马上卸下水壶。 “就这样走过去么?这么大的风沙,找一个人多难呀”公主抱怨道。其实她的抱怨不无道理,这么大的风沙,看都看不清人,怎么找? “我们不找她,等她来找我们”幕青衣说完,揽着公主的腰开始往前走。 “你干什么?”公主吃惊道。 “我们是夫妻”幕青衣解释。 “谁跟你——”公主刚想破口大骂幕青衣的轻佻,突然想起店小二解释的第二个问题,顿时心领神会,转而笑着说,“姓幕的,原来你也不笨呀”。 “笨人能做你的驸马么?不早就被你大卸八块”幕青衣还嘴。 “哼!”公主白了她一眼,“不顶嘴会死呀,改天回宫本公主把你跟小云一块送给柳妃” “你不怕她笑纳了?” 两人轻松的开着玩笑,亲昵的揽着一起,很快就走了大半的路。 “姓幕的,其实你人还蛮不错的,如果不是因为你做了驸马,或许我们——”, 公主正说着,幕青衣突然拉过她,一掌打向公主刚刚站立的方向,一声中年女的的尖叫声响起,之后两人迅速的陷了下去。 第14章 吻我就让你这么痛苦么 幕青衣晃了晃公主的胳膊,见她没醒过来,又拍了拍她的脸,公主微微睁开眼睛,对上的是幕青衣那一双清澈却具有魅惑的眼眸,顿时惊醒过来。 “我在哪里?”公主坐起身叫起来,才发现刚刚是枕在幕青衣的手臂上。 “我也不知道”幕青衣淡然的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观察了一下四周说,“我们应该在一个地窖里,不过这个地窖铸造的的确不错” 公主也环视了一下四周,空间不大,却装扮的极其蛊惑,四周墙壁上的花儿像长了眼睛一样忽闪忽闪的发着光吐着成圈状的气体,旁边的香炉上散着淡淡的清香,地面是各种奇形怪状的透明石头铺成,上面散落着大红色的花瓣,中间是一张很大的床,红色细帐包围在四周,连床单都是红色的,若不是整个房间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定会让人觉得温馨喜庆。 “我们莫不是被——”公主想起婉玲珑的巫术,正欲叫出来,就被幕青衣捂住了嘴巴。 “请问这里有人么?抓我二人来此何意?”幕青衣开口道。 “呵呵呵呵···”一阵恐怖的女人的笑声飘来,同时也伴着几声轻咳,幕青衣警惕的觉察到,是刚才她一掌打伤的那个人。 “公子好身手”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幕青衣眯起眼睛,细闻声音来源,可是四周的墙壁都像是会吸声一般,声音一传过来就开始回荡,无法判定声音来源的方位。 “请问前辈是何人?为何抓我们到此?”幕青衣继续问话。 “两位可是夫妻?”神秘人答非所问道。 “当然”幕青衣看了看公主答道。 “怎么证明?”神秘人严肃的问。 “前辈需要我们怎么证明?”幕青衣反问,同时觉察到该神秘人的声音虽然在回荡,却依然能够分辨出是个中年女人,估摸着跟自己暗查的对象接近了。 “你们面前有一张大床,如果你们是夫妻,就可以开始圆房了,呵呵呵呵···”神秘人的笑声盘旋在整个屋子的上空,震的公主耳朵开始嗡嗡响。 “我们凭什么听你的?”公主喊道。 “那可由不得你!”,神秘人被显然不喜欢被激怒,话声刚落,上下左右的墙壁便开始移动,像中间挤过来,公主抬起手推向左边的墙壁,却发现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手臂很快就被墙壁上的花朵藤缠住,刚刚还绽开鲜艳的花朵,此时却不断变幻变大,直到变成一个扭曲的人形,张开血盆大口往公主手上咬来。 “救我!”公主呼喊。 幕青衣一把抓过那朵花的根部,用力一捏,花儿开始回缩、变小,并发出惨痛的叫喊声,就像婴儿的哭声般撕心裂肺,听得人胆战心惊。 幕青衣拉过公主,问道,“灵儿,你没事吧?” “没事”公主甩了甩被弄疼的手臂,心想,好险! 眼看着四周的空间越来越小,两人不自觉的退到床边,幕青衣不得不想出权宜之计,“前辈,我们既是夫妻,圆房又有何难?”说完,幕青衣便拉着公主翻身上床,很快四周的墙壁也回归了远处。 “喂,姓幕的,你干什么?”公主小声惊呼道。 “你不想活着出去么?” 公主动了动嘴唇,最终没再说什么了,只是心里开始暗骂,没想到你姓幕的也有屈人淫威的时候。 幕青衣明白公主的抱怨,只是大局为重,如果现在就放手一搏,婉玲珑必然容易逃走,这里的地势她比谁都熟悉,只要打草惊蛇,被人识破身份,到时再抓人可就难了。于是幕青衣拉过公主躺下,而自己翻身在其上方,四目相对,公主尴尬至极。 幕青衣缓缓往下靠近,两人从未有过这么近的距离,身体的气息都混淆在了一起,公主想动弹,却发现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动都动不了了,脑筋里昏昏沉沉的,身体像是麻木了,幕青衣一边俯身,手掌一边往上滑动,公主觉得全身异热,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时间像是停止了,四周的花瓣在空中飞舞,旁边香炉的香气开始弥漫,公主看着幕青衣逐渐靠近的脸,长长的睫毛在那心型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眉毛轻轻轻轻的抖动着,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公主看的痴了,轻启双唇,眼神里充满渴望的气息。 两人的鼻尖很快的挨在了一起,公主轻轻的闭上眼睛,幕青衣眉心突然一皱,脸颊轻轻别了过去,错过了双唇的交接。幕青衣将下巴靠在公主肩膀上,他可以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可以嗅触到她颈项清新的体香,幕青衣紧紧的闭上眼睛,紧紧的抱住公主的肩膀,公主被抱的呼吸困难,忍不住咳了起来,幕青衣骤然清醒,有那么一瞬间的迷惑,刚才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是周围的毒花还是香炉的毒气迷失了她的心智,可是她清楚记得早在很久以前她就百毒不侵了,难不成是——? 幕青衣摇了摇脑袋,不敢再想下去,她深深的叹出一口气,把自己的思绪拉回现实。一提真气,将滑到公主胸口的手掌轻曲两指,点住公主穴道,在她耳边小声说,“你中毒了——” “啊?”公主的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微眯的双眼只能看到幕青衣趴在自己身上。 幕青衣触到她耳边,继续说,“你别动,我在帮你解毒,你屏住呼吸,周围的香炉和墙上的花瓣都在散发毒气,它们在吞噬你的意志”,幕青衣将指间的真气一道道输入公主体内,公主觉得昏沉的脑袋渐渐清明。 “难道你没有中毒么?”公主小声问。 幕青衣抬起身子,公主看见她脸上的汗水如同珍珠般滚落到下巴处,一滴一滴滑下,心想她一定是在中毒的情况下还在救自己,顿时心生怜惜,抬起手臂抚摸到幕青衣的脸上。 触碰到公主手心的温热,看着她眼中的怜爱,幕青衣突然晃了神,身体顿时如同她的决心一般倒塌,她快速的俯下身体吻住公主的唇,轻轻的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公主曾经一万次的幻想着将来与心爱的人必将完成的这一幕,却不料就出现在了这一刻,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房间里,在这样一种尴尬的气氛中,而面前这个人,竟然是她发誓最为讨厌的幕青衣。 幕青衣的唇微凉,却无比柔软,公主显然被这一举动杀了个措手不及,只能睁大双眼看着幕青衣与自己贴在一起的脸,他的眼睛微闭,脸上显露出来的并不是沉醉或者享受的表情,反倒像是视死如归。 吻我就让你这么痛苦么?公主心想,身体不自然的从幕青衣的吻中挣扎开来,她撅着嘴,有些不开心,于是偏过头去。 幕青衣有些心凉,她看着公主的侧脸,突然就觉得心里开始莫名的疼痛起来,于是自嘲的笑笑,然后收起落寞的眼神,冷淡的说,“我刚刚中毒了” “哦,我,我也是”公主侧着脸答道。 “现在既然我们都清醒了,我们要开始行动了”幕青衣说完就用力点向公主肩膀的穴道,公主立马痛的尖叫一声,同时幕青衣屏住呼吸,闭上眼睛感受着四周的动静,在冰窟里她静坐的时候连树上有几片叶子在动她都能清楚知晓。 果然,伴随着公主的尖叫,在她们对面的墙上有一朵花瓣悄悄伸长了身体,幕青衣抓住机会一跃而起,一掌击到对面的墙壁上,一声惨叫传来,对面墙壁应声倒塌,一个长发盖脸的女子倒在地上。 公主也迅速跟了过来,训问道,“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婉玲珑?” “你们是皇帝派过来抓我的?”女子披散的头发下传来令人发麻的声音。“他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婉玲珑敲打着地面痛苦的喊叫道。 第15章 你是萧年丰的孽种 “哼,本···姑娘倒要看看你这个装神弄鬼的老巫婆还有什么本事!”公主上前欲抓起婉玲珑,被婉玲珑的一个抬头吓的尖叫了起来,迅速躲到幕青衣身后,七魂差点少了六魄。 只见婉玲珑蓬乱头发遮盖下的面容逐渐呈现出现,幕青衣的眉头开始一一皱起,她形容不出来这是怎样的一张脸,脸上的皮肤干枯如同皱裂的树皮,两只眼睛深深凹下,左右脸颊分别镶嵌着两只如同蜘蛛状的怪物,爪子几乎延伸到额头,颜色呈棕黑色,恐怖之状不宜言表。 看到二人的表情,婉玲珑大笑了起来,笑声中透着阵阵凄凉,她的笑牵动着脸部的肌肉一张一合,一撑一裂,暗黑色的血液从蛛爪状四周开始涌出,看的让人毛骨悚然,公主躲在幕青衣的身后紧紧拽住幕青衣的衣服。 “前辈可是婉玲珑?”幕青衣轻轻握了握公主的手,以示安慰。 婉玲珑斜躺在地上,仍然露出狰狞的笑。 “在下不知道前辈的身世,敢问前辈可是中了‘棕蛛毒’?”,幕青衣依稀记得自己在冰窟中看过类似症状的记载。 “你们是什么人?”婉玲珑犀利的眼神朝幕青衣看过去,她知道这个年轻人不是一个普通人,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在她在黄沙中挨他第一掌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的内力深厚,可不曾知晓他年纪轻轻连‘棕蛛毒’这种被宫廷封存已久的天下奇毒都知道。 “在下奉命带前辈回去”幕青衣正色。 “就凭你?”婉玲珑挑衅道。 公主从幕青衣背后跳了出来,“怎么?老巫婆,你已经被本···姑娘”公主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幕青衣,接着说,“的仆人打成重伤你还能有什么能耐?” “小姑娘口气不小”婉玲珑看了一眼公主,突然脸色大变,声音变的阴沉,“你跟萧年丰是什么关系?” “你胆敢直呼我母后名号!”公主被激恼,无意间透露出身份。 “原来是萧年丰的孽种!”婉玲珑咬牙切齿的说。幕青衣很快就感受到了身边的气流在变幻,一股杀气迅速袭来,幕青衣下意识的去拉公主,却被四周的花草藤木缠住双手双脚,一阵烟雾弥漫开来,视线开始变得混沌,公主一声尖叫,幕青衣迅速挣断藤木,打散眼前的迷雾,可是就一瞬间工夫,刚刚还躺在地上的婉玲珑连同公主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灵儿——” “灵儿——” “灵儿——” 幕青衣奔走四处呼喊,她第一次有了如此紧张的感觉,环顾四周,却突然害怕起来,这里是婉玲珑的地盘,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况且婉玲珑性格古怪,有那么多人消失在她的手上,万一公主—— 幕青衣不敢再往下想,她脑中回旋着公主一颦一笑,一怒一惊,一娇一痴,她刚刚抓住她衣服的温度还在,而这一刻,她却丢了她,让她被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抓了去。幕青衣紧紧的抓住自己的领口,无力感强烈胡吞噬着她··· 她想起当初被关进冰窖时就是这种感觉,四周冰冷的墙壁,任凭自己怎样撞击也无济于事,只能单膝跪在地上,抓住自己的领口,感受着自己的温度,然后接受它、放下它··· 幕青衣试着呼吸,闭上眼睛—— 突然间,耳边仿佛想起了某种熟悉声音的呼唤,“姓幕的,救我——” 幕青衣眼眸一抬,仔细辨听,又是一声,“姓幕的,快来救我——” 是公主,没错,她用的是腹语。幕青衣迅速起身朝着公主呼喊的方向奔去。 “灵儿——”幕青衣找到了公主,兴奋刚刚来临,就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婉玲珑与公主竟然都被绑在了树边。 “老匹夫,你绑我干什么?”婉玲珑叫骂道。 幕青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白发老头正面对着她们笔直坐立在一块石板上,面前放着一个棋盘,此时他一边专心研究着他的棋盘,一边示意婉玲珑住嘴。 “老匹夫,你是不是疯了,放开我!”婉玲珑挣扎着。 “叫你不要吵,要不是看在我俩多年老邻居的份儿上,我把你的穴道也点上”白发老头嘟哝道,“我刚刚都快想到了破局之道,都是你们吵的,小心我把你们煮了炖汤喝” 原来这黄沙之中还不止婉玲珑一个怪人,幕青衣心想,估计是婉玲珑带走公主时误闯了白发老头的地盘,两人都被抓了起来,幕青衣决定见机行事。 “白头翁,你也说我婉玲珑跟你是多年邻居,你还不赶紧放了我,他们俩人是皇帝派来抓我的,还把我打成了重伤,你再不放了我,恐怕今天我俩都要死在他们手上”婉玲珑看着幕青衣恨恨的说。 “我说婉玲珑呀,你在我面前还打诳语,这么多年了,你抓了多少善男信女炼丹,只有你抓别人的,谁来抓你呀”白发老头啧啧的说,显然一直以来对婉玲珑的做法都颇有微词,幕青衣在想,或许他都是特意救了公主一命。 “白头翁,你不是不喜欢多管闲事么?”婉玲珑不满的说道。 “谁管你们闲事了?”白发老头扔掉手中的棋子,走到婉玲珑面前,“是你们吵吵闹闹搅了我下棋的,你看你这么多年抓了那么多人我管过你闲事么?” “我抓人是为了疗伤,是他们把我害成这样的!”婉玲珑瞪大眼睛,脸上的表情狰狞的如同两只鲜活的大蜘蛛。 “唉,你抓了那么多人,又有什么用,你脸上的蜘蛛还是长在你脸上,我都说了没用了,你又不听”白发老头叹了口气。 “谁说没用,我身上的,手上的都已经变淡了,只要抓满一百对夫妻,用他们的血肉炼丹,就能够解除我脸上的毒!”婉玲珑坚决的争辩着。 “就算你抓满一百对夫妻,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也解除不了你身上的‘棕蛛毒’,相反,到时你体内无法融合那么多人不同种类的血液,你的毒素会更加严重,甚至会毒发身亡”幕青衣看着婉玲珑,义正言辞的说。 “你怎么知道?我凭什么信你?”婉玲珑充满敌意的看向幕青衣,她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一直以来,治好她脸上的毒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记得当初她从宫中逃出来的时候,在御药房挟持了一个太医,逼着太医写下的这个解毒的方子,之后再一刀割喉的杀掉了太医。 “‘棕蛛毒’是由一公一母两只毒蛛提炼而成的,就如同你脸上呈现出来的毒蛛,此毒极其凶残,人们还没来得及研制出它的药方,此毒就被宫廷禁封了,哪里会有百对夫妻炼丹这一说,想必是庸俗之人采阴补阳,采阳补阴的想法罢了,试问,人跟毒蛛又有何关联?怎么做到以毒攻毒?”幕青衣的语气加重,她平生最恨以人试药之说。 “不可能!我身上、手上的毒明明清除了许多”婉玲珑不服,她明明记得手上的光斑已变淡,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不是清除”幕青衣解释道,“你手上的光斑只是在变幻着颜色,棕蛛是一种独特的蜘蛛,在它刚刚长成之时,它的颜色是鲜亮的,因为它的毒液尚未完全覆盖体内,慢慢的它长大,身体会变成棕色,这时它的体内血液都已融合成浓浓的毒液,也就是说,你的毒素不是在清除,而是在加深” 幕青衣的话如同五雷轰顶,婉玲珑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 “前辈如若不信,可看看自己手臂光斑的颜色,是否已变色?同时前辈也可运功一试,提气时,你必然会觉得心绞痛不已”幕青衣示意婉玲珑一试。 婉玲珑试着运功,果然一口血吐了出来,血液呈现暗黑色,婉玲珑顿时乱了心智,颓然的坐到地上,“难道,老天注定还是要我的命?我费尽心思,还是落的如此下场,到头来还是解不了这蜘蛛毒” “‘棕蛛毒’未必不可解”看着婉玲珑的凄惨,幕青衣动了恻隐之心。 “你知道怎么解?”婉玲珑手脚被绳子绑住,跪在地上爬到了幕青衣面前,“求求公子救救我,救救我···” 婉玲珑磕破了头,幕青衣赶紧扶她起来,“前辈如愿随我回去,在下可以一试” “好,我跟你回去,如同这样面目全非、生不如死的度日,倒不如让我痛痛快快的死一回”婉玲珑想起自己之前倾国倾城的容貌,在酒宴上翩翩起舞之姿,而如今的自己,连水都不敢碰,怕从倒影中看到自己这样的一张脸。 “嗯”幕青衣伸手解开婉玲珑手脚上的绳子,再欲救公主时,却发现公主被白发老头挟持到了一旁。 “前辈,你这是为何?”幕青衣不解,刚才白发老头绑了婉玲珑与公主,从他的言语中不难发现他本意在于救人,而现在怎么变成害人呢? “老夫见公子如此聪明,不知能否帮老夫破了这盘棋呀?”白发老头笑着说。 幕青衣面露难色的抬头,“在下不会下棋” “你这个年轻人,瞧不起老夫是不是,普天之下哪有不会下棋之人”白发老头生气了,眉毛与胡子都瞪了起来。 “我——”幕青衣正想说,我真的不会,却在这时候收到了公主的腹语,“让他放了我,我跟他对阵” “你可以么?”幕青衣用腹语回话。 “宫中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你说我行不行”公主颇有信心。 “好”幕青衣点头,而后对白发老头说,“在下棋艺不精,但是前辈所绑之人棋艺高超,愿为前辈解棋” “哦?”白发老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身边这个小丫头。 第16章 困局 公主面对白发老头的质疑,扬起脸庞,露出轻视的表情,见她这么有自信,白头翁又打量一番身边这个丫头,这个丫头看起来古灵精怪,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傲气在里面,老头思索良久点了点头,说道,“好,老夫倒想看看你的能耐如何”,白头翁伸出三只手指,说,“我就给你三次机会,如果你在三次内破了这局棋,我就答应放你们走,但是同样,你每失败一次,你对面的这个年轻人就会受到相应的惩罚”,白发老头指向幕青衣。 “惩罚?”幕青衣微微抖了抖眉,不知道这个白发老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对,惩罚”白发老头转身朝向对面的墙壁,墙壁上整整齐齐的插着几排飞刀,奇怪的是刀柄朝内镶在墙壁里,刀刃正对着幕青衣站立的方向,闪闪发光,颇有削铁为泥的气势,幕青衣不得不佩服道,“前辈果然内力非凡!” “哈哈哈哈···”白头翁捋了捋长长的胡须,笑着说,“那公子敢不敢一试呢?” 幕青衣看了看宁天灵,虽然自己对于她有信心的东西从来都没信心,可是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于是幕青衣答道,“不妨一试” “好”,白头翁伸手解开了宁天灵的穴道,虽然初次见面,但是幕青衣给他的感觉却是独特的,说不出为什么,他却愿意相信他的为人,再说了,这里是他的地盘,机关重重,这几个人即使想逃,也难逃出他的五指山。 宁天灵从白头翁身边挣开,活动了一下筋骨,被他点穴这么久了,全身都快麻木了。 “丫头,可以开始了吧?”白头翁坐在了棋盘对面,静候着宁天灵。 宁天灵斜视了他一眼,慢吞吞的坐了下来,心想,吟诗作对我不会,要说下棋可是难不倒我的,在宫中常跟父王对弈,每每都是战胜而归,就连相父和先生都赞扬她棋艺精湛。 面对着眼前的棋面,宁天灵只快速的扫了一眼,便看出了破绽,大喜道,“老头,你连这个棋盘都解不了吗?看来真是老糊涂了”,宁天灵说着便将一颗白棋填在了中间的空位上。棋子刚刚落下,白头翁就哈哈大笑起来,幕青衣眉头微皱,宁天灵也听出来笑意不善,再仔细查看棋面,竟发现自己落入一个巨大的陷阱中了,刚刚貌似有机可趁的白棋,此刻却四面受敌,寸步难行,简直是自寻死路。 “不不不,我刚才看错了”宁天灵伸手想要拿回棋子,被白发老头一挥手给打了回去,白头翁力度不小,宁天灵的手被打的生疼,立马缩了回去。 同时间,墙上的飞刀刀刃开始扇动起来,像鸟儿的翅膀一样扑哧扑哧的发出响声,杀气直袭,然后最中间的那把挣开了墙壁,直向幕青衣方向飞来,幕青衣看着飞刀越来越近,眉头拧成一个结,但身体并未躲闪,肩上重重的挨上了一刀。没办法,她闯的货,应该他来抗。 幕青衣捂着肩膀,一侧身,用内力逼出飞刀,刀刃之深,鲜血很快就喷了出来,宁天灵着急的跳动着脚,嘴唇微动,却没有叫出声,只能一脸内疚和不安的看着幕青衣。 幕青衣点住自己的穴位,止住血流,刀伤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白头翁的内力却是不凡,如果不是有着深厚的底子,这一刀穿身,怕是早就毙命,即使能保的住性命,五脏六腑也被震的七零八落。 宁天灵深知幕青衣这一刀受的挺重,加上这次又是因为自己,心里自然不好受,百感交集起来,像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然后再填上土埋住自己,不敢去直视幕青衣看向她的眼神。 幕青衣无奈的表情致使宁天灵的压力开始大了起来,白头翁示意她继续,提醒她还有两次机会,这次宁天灵知道自己不能莽撞行事了,开始仔仔细细的端视着棋盘。 宁天灵有个坏习惯,一到认真紧张的时候,便不自觉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像是要从手指中咬出解棋之法一般。 “小丫头,解不了吧?”白发老头嘲笑道,其实对于白头翁来说,他也是矛盾的,一方面他盼望着有人能够帮他解开棋局,让他能够从这一望无际的黄沙中走出去,另一方面如果一个小丫头就解开了困他多年的棋局,他反而有些不情愿不甘心。 宁天灵举起一颗棋子,思索再三,又再三思索,终究是盘旋在上空不敢落子。白头翁坐在对面仿佛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覆压在宁天灵的头顶,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嘲笑她、轻视她,从小被父王捧在手心,后宫嫔妃就连皇兄贵族们也都敬避她三分,除非她愿意,从没有人能够逼迫她做任何事情,而现在这个白头发白胡子老头却让她觉得众目睽睽之下骑虎难下,而她最不想最不愿意的,就是被幕青衣所轻视。 想到这里,宁天灵终于鼓起勇气,手臂缓缓往下,将两指间的棋子轻轻的落到边角的一个位置上。棋子落下后良久都没有听到白发老头的笑声,宁天灵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一眼对面,见白发老头没有动静,心想莫不是我破解了棋局? 可是兴奋未起,失望便伴随而来,只见正端视着棋局的白头翁突然间眼露异关,将一粒黑棋推到白棋旁边,瞬间又成了死路一条。 宁天灵伸出双手,还来不及阻止,白头翁的飞刀就已经脱墙而出,紧接着听到的是幕青衣的一声闷哼,单腿撑在地上,一把飞刀直直插到她的腿上。 “幕青衣——”宁天灵唤道,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竟是在这种状况下,欲跑过去扶起他,却被白发老头伸手挡住,告之道,“丫头,你就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幕——”宁天灵依旧担心的看着幕青衣,此刻再也无心恋战,刚刚的自信早就抛出了九霄云外,就连唯一的一点逞强之心都瞬间被瓦解了。 幕青衣抬起头,缓缓站起身,右腿的刀刃被逼出来了,但是仍然难以使上力气,踉跄了两下才勉强站稳。 幕青衣看了一眼宁天灵,目光迅速移开,转移到棋盘上,他开始思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会死在她的失误上,或许这盘棋本身就是死局,就算不是死局,他也坚信宁天灵是无法破解的,幕青衣开始悔恨自己,他觉得自己他早就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另谋它法,而不是让宁天灵去做这种跟脑力有关的事情。 想到这里,幕青衣懊恼的握住拳头,顶了顶自己的额头。 看到众人的反应,宁天灵感到又恼又怒,恼的是自己竟然两次都破不了这盘看似简单的棋局,怒的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曾相信过她,就连,就连她最期待能够相信她的那个人都不曾相信她! 想到这些,宁天灵转身坐下,看向棋盘,伸手快速的在盒子里拈起一颗白子。白子真要落下,被幕青衣的腹语叫住,“等一等”。 宁天灵将手臂悬在半空,转头看向幕青衣。 只见幕青衣深呼一口气,对白发老头说,“在下请问前辈为何一定要破这棋局?” “这是我师兄摆的局,破了这棋局,我就可以走出这暗无天日的黄沙洞”白发老头伸开双臂大声呼啸道。 “前辈想要破棋是为了能够走出去?”幕青衣再次提问。 “当然,我守着这盘棋已经二十多年了”白头翁说着就开始激动起来,“也因为它,我一夜间两鬓斑白,你说我想不想走出去?” “既然这样,那么这局棋在下可以破解”,幕青衣不等白发老头说话,便抬手一掌打向棋盘方向,棋盘受力顿时碎向四周,棋子散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众人愣住了,宁天灵手上的棋子依旧举在指间。 “你——”白发老头气结,一把拉过宁天灵,曲起双手掐住宁天灵的脖子。 幕青衣能够感觉到白头翁周边的气息开始异动,一股杀气逐渐外露。倘若放在平时,有人当面这么造次,损他守护了二十多年的棋局,白头翁早就动起手来,誓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如今,站在他对面的这个年纪轻轻,清雅俊逸的年轻人并无任何动手的意思,甚至从他的眼神中都读不出半点敌意,白头翁不禁好奇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幕青衣抬起眼眸,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的眼睛,但却透着一抹化不开的深沉,他说,“人生短短数十载,困住自己的从来都在内而非外,若前辈真想走出去,又岂是一盘残局能够挡的住?” “你,你什么意思?”白头翁愣住了,幕青衣的话点中了他从未思考过的领域,他的心猛烈的颤动了一下,掐住宁天灵脖子的手开始放松。 他,他不可能明白的,白头翁看着幕青衣,他突然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独特之处了,就在于他永远无法看透他的想法,就算透过他的眼睛,挖出他的心,他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正若他的师兄一般。 “我的意思是,困住前辈的并非这盘棋,而是布棋之人,所以即使前辈解了这盘棋,前辈仍然走不出这片黄沙,除非前辈能够解开布棋之人”幕青衣笃定的说。 白头翁放在宁天灵脖子处的手骤然垂下,一把推开宁天灵,整个人像失了魂一眼,落寞的转过身去,缓缓朝洞内深处走去。 “你们走吧”这是黄沙洞中,白头翁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姓幕的,你没事吧?”白发老头一走,宁天灵赶紧过去扶住幕青衣的手臂,幕青衣抬起眼眸看向宁天灵,宁天灵红着脸低下头··· “我们现在出去”幕青衣开口说道,声音中已有些许低沉,刚刚虽未与白头翁动起手来,气力却也耗费不少。 三人在婉玲珑的带领下很快走出黄沙洞,由于幕青衣伤到腿部位置,只能由宁天灵搀扶前行。 一路上,婉玲珑不禁好奇问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夫妻?” “是” “不是” 宁天灵与幕青衣同时答道,之后两人突然停下面面相觑,幕青衣不明白宁天灵为何回“是”?难道是名义上的? 宁天灵被幕青衣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对婉玲珑说,“我们是不是夫妻你管的着么?难不成你还想吃掉我们?” “如果我当初知道你是萧年丰的孽种,我早就吃掉你了”婉玲珑眼神中喷着火焰,但是想起要先治好自己的脸,只得又压了下去。 三人走出黄沙,宁天灵眼快,一眼便看见在树边休憩的两匹马儿。 “赤风——,闪电——”宁天灵唤了两声,马儿闻声,快速的跑到了三人跟前。 “两匹马怎么坐?”宁天灵率先发问。 “你跟婉玲珑一起”幕青衣兀自翻身上马。 “不行,我才不跟老怪物一起”宁天灵站在幕青衣马下,央求的看着幕青衣。 幕青衣怒气未消,当然不吃她那一套。“那我跟婉玲珑一起”幕青衣面无表情的说。 “算了算了”宁天灵阻止他下马,“你有伤在身,还是我跟她一起坐吧”,宁天灵将马儿牵到婉玲珑面前,仰着头哼了一声,婉玲珑也不多和她计较,毕竟能够医治好自己的脸比什么都重要。 婉玲珑上马坐在前面,宁天灵坐在她身后看住她,幕青衣率先拉动马绳跑到前面,宁天灵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一个大男人,这个小气!” 第17章 驸马是匹什么马 三人行进一条细狭的山崖,突然前方一阵奇风吹来,但两边树木却丝毫不动。转眼间,风聚成形,开始盘旋,盘旋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左右上下挣动着,很快就形成一头猛虎,猛虎对着马匹张开了血盆大口。 面对突如其来的猛虎,即使受过训练的马儿也备受惊吓,猛然停住脚步,长嘶一声向后仰去,宁天灵本能的勒住缰绳,险些掉了下去,山路极窄,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宁天灵探头一看,心里顿时一惊,好险!只见悬崖下面黑漆漆的一片,深不见底,估计马连人掉下去的话,上面都听不到个响声。 幕青衣这边也好不容易稳住马儿,见公主和婉玲珑安然无事,便提起一股内力打向前方幻形,很快,幻形如烟雾般散出,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年轻女子,与天灵年龄相近,甚至五官都有些相似。 “你是谁?为何挡路吓唬我们?”宁天灵问。 女子不回答,转而向婉玲珑与幕青衣看去。 “你是来救婉玲珑的?”幕青衣不动声色的问。 “你怎么知道?”女子有些惊讶。 “你刚才用的幻术与婉玲珑同出一门”幕青衣淡淡的说。 “你很聪明,没错,我就是婉玲珑的徒弟独孤烟,你是谁?”女子佩服幕青衣的一眼识破,她本是前来山间为师父采药,没想到回去的路上恰巧遇到他们一行人,想到师父平日里就被不少人追杀,估计这两个也是前来逮捕师父的,于是她便使用幻术,化成一只猛虎吓唬吓唬他们。 “他是当今驸马,奉命前来捉拿朝廷钦犯的,识相的赶紧让开”公主晾出幕青衣身份,她知道幕青衣有伤在身,不宜久留。 “驸马?”独孤烟歪着脑袋打量着幕青衣,“驸马是匹什么马?” “不管是什么马,你都牵不走”宁天灵敌视的看着独孤烟。 “那我倒要试试看”独孤烟轻功起身,飞到幕青衣跟前,与此同时,宁天灵也从马背上飞身挡了过来,二人迅速在空中交手打了起来。 独孤烟受传于婉玲珑,厉害之处在于幻术,并不擅长与人直接交手,宁天灵授业之师众多,武功杂而乱,见招拆招,二人功底相当,都属于半斤八两级别,不到一会儿工夫,两人便搅成一团,到最后双方开始撕扯起对方的头发。 “我叫你变,看你能不能变成秃头?”宁天灵扯住独孤烟的两条辫子,独孤烟吃痛的啊了一声,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倒是宁天灵的话提醒了她,于是她迅速幻化成一匹饿狼,张开大嘴,不料宁天灵不吃这一招,握紧拳头,朝向狼鼻就是一拳,独孤烟捂着鼻子被打回了原型。 “你用这种卑鄙的招数!”独孤烟见宁天灵抓住她的头发不放开,也伸手抓向宁天灵的耳朵。 两人惨叫着落到地上,继续撕扯。 幕青衣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忍直视,转而看向婉玲珑,开口说,“让你的徒弟停下来” 婉玲珑看了一眼幕青衣,他的语气显得有些低沉,可是神情却丝毫没变,眼神坚定,看不透身上的伤势究竟对他有多大影响,加之自己也有伤,不敢冒然反抗。本来一出黄沙洞,婉玲珑就有些悔意,虽然治好蛛毒对她来说很重要,可是回宫的危险甚至比身上的蛛毒更为恐怖,那个皇帝··· “烟儿,住手!”思虑再三,婉玲珑还是开了口叫停,因为宫中还有一个人是她心心念念牵挂着的,她多少次都想偷偷去见他一次。 “她住手我就住手!”独孤烟委屈的看着婉玲珑,这个师父也是相当疼爱她的,从她出生时捡到她,就把她当做女儿一样的照顾。 “灵儿——”幕青衣唤道,示意宁天灵住手。 宁天灵惊了一下,从来没听过幕青衣这样唤过她的名字,思绪顿时从打斗的乐趣中抽离,松开缠住独孤烟的手和脚,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骄傲地看向独孤烟。独孤烟没想到自己竟然败在这样一个死缠烂打,毫无章法的女孩子手上,想当年都是自己神出鬼没的戏弄别人,别人一见到她幻化的形状就吓得昏死过去,可是今天却落的如此狼狈。 “师父,他们要抓走你”独孤烟跑到婉玲珑马前,泪眼婆娑。 “他们答应治好我的蛛毒”婉玲珑安慰道。 见她们师徒两人说话,宁天灵兀自走到幕青衣跟前,本想抬起手拍拍他肩膀,小小炫耀一番,可是幕青衣面无表情的坐在马上,毫不会意。于是宁天灵拍了拍幕青衣跨在马上的腿,傲娇的说,“本公主今天表现怎么样?” 幕青衣低头伸手拂去宁天灵的手掌,扇了扇衣服上她刚才手掌停留的地方,冷视着她脸上和鼻尖的泥土,还有蓬乱的头发以及头上蹂躏的一大片的枯叶,叹了口气说道,“我答应你父王把你完完整整的带回去的” “我现在不是完完整整的吗?”宁天灵撑开双臂看了看,显示自己毫无受伤。 “你现在的样子,会让别人认为你被雷劈了”幕青衣毫不留情的说道。 “幕青衣,我是在救你,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你才被雷劈了,你全家都被雷劈了!”公主一脸黑线。 “我不需要你救我,你只要照顾好自己,不给我惹事我就谢天谢地了”幕青衣颇为无情的说完,不等公主还嘴,又回头转向婉玲珑,“该出发了!” “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独孤烟叫道。 幕青衣看了她一眼,鞭马离去,她的目的是抓回婉玲珑,取得皇帝的信任,其她的一切跟她无关。 宁天灵翻身上马,与婉玲珑同骑一匹,“你要一起去,尽管跟来吧”,宁天灵朝独孤烟做了个鬼脸,之后用力地踹了一下马肚,马儿飞快的向前跑去。 独孤烟轻笑了一声,“你以为凭着一匹马就可以甩掉我?简直做梦”,说完气提丹田,运用‘无影随行’追了上去。 公主看着独孤烟紧随其后,却一点也不担心甩不掉她,她知道轻功很消耗体力,加之独孤烟内功不佳,一会儿便会体力耗尽。 她想的没错,刚过半天工夫,独孤烟就已经觉得气喘吁吁,再这样下去她就真的跟不上他们了。正在这个时候,独孤烟突然看到前面一人独行的幕青衣,顿时心生一计,加快速度越过宁天灵,陡然跳到幕青衣的马背上。 由于体力消耗过度,独孤烟落马时身体未控制好,马儿受到惊吓,激烈后仰,独孤烟措手不及,伸手便抱住幕青衣。 瞬间两人都惊住了,独孤烟的手正落在了幕青衣的胸部! 不待独孤烟想明白,幕青衣便甩开独孤烟的手,反身扼住独孤烟的脖子,将她从马上提起,凌空飞到山壁上。 “烟儿——”婉玲珑大叫道,宁天灵赶紧将刀架到婉玲珑脖子上,呵斥道,“别动!” 婉玲珑狠狠地看向宁天灵,宁天灵反倒觉得痛快,火上浇油的说,“谁让你的徒弟不知好歹去招惹姓幕的,要知道姓幕的最讨厌别人碰到他身体了,这回也该让你那徒弟受点教训,长长记性了”,宁天灵见婉玲珑脸色渐变,脸上两只大蜘蛛的颜色开始变深,似乎有一股压抑的杀气袭来,心想这个时候激怒她会把事情变得更糟,就算她有伤在身,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于是灵机一动转变语气道,“不过你放心好了,姓幕的虽然脾气古怪,可是绝不会伤你徒弟分毫的,顶多给她点教训而已” 婉玲珑不置可否的瞪着宁天灵,良久才移开目光,朝山壁看去。 幕青衣将独孤烟抵在山壁上,山壁的石头搁着独孤烟的背,独孤烟吃痛的挣扎着,可是怎样都动弹不得。 “说!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幕青衣扼住独孤烟脖子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那你···你给我一个···一个杀我的理由”独孤烟呼吸困难的反驳道。 幕青衣抬眸看向独孤烟,眼神仿若秋水寒星,光华闪动,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便不能让你活着” “好,那你杀了我吧,但是能不能不要当着我师父的面杀我,我怕她难过”,独孤烟哽咽的低头往下朝婉玲珑的方向看去。 幕青衣加重力度的手腕瞬间松了力,一直以为自己曾经沧海,已然练就了一颗铁石心肠,可是看到独孤烟眼中闪烁的泪光和不舍的表情,她还是心软了,沉下声回了句,“好!” 幕青衣带着独孤烟落回马背上,拉动马鞭,继续前行,停在后面的宁天灵和婉玲珑顿时一头雾水,不知道闹的是哪一出。 赶了一整天的路,终于到了邻县,找到一家客栈,四人进栈休息,店主报出还有三间房,楼下一间,楼上两间。 幕青衣抓住独孤烟往楼下那间房走去,宁天灵赶紧上前拦住他们,“喂,姓幕的,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幕青衣愤然反问,今天的事情已经让她够心烦意乱了。 “你们孤男寡女,怎能共处一室?”宁天灵挣开幕青衣按在独孤烟肩上的手臂,气愤的说。 “我——”幕青衣突然语塞。 “我跟师父住一间”独孤烟对着宁天灵说,然后又走向幕青衣,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放心吧,我独孤烟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宁天灵看到他们耳语,立即打断道,“不行,你俩一间房,你们跑了怎么办?你们跟我一间,我看住你们” 宁天灵转身面向柜台,对店小二说,“给我们两间房,其中一间我要三张床” “客官,这样不合规矩呀”店小二为难的说,“本店开张起都没开过这样的先例”。 宁天灵从衣袋里拿出一张银票重重的拍在桌上,像是要把桌子劈了当柴烧一般,“这样合不合规矩?” 店小二打开银票,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笑的合不上嘴,边弯腰边奉承道,“合规矩,合规矩,客官就是要把小店拆了都合规矩,小的立即找人去办” 幕青衣定定地站在那里,见她们安排妥当,便不多言,径直走向楼下的房间。独孤烟扶着婉玲珑坐在一张空桌前,等候着店小二将楼上客房摆弄好。 宁天灵用余光扫了一眼慕青衣和独孤烟,见幕青衣已进房间,而独孤烟正在给婉玲珑倒茶,于是走到独孤烟身前,抱住双臂站立着,小声问道,“喂,你跟姓幕的一下午都在嘀咕些什么?” 独孤烟知道她想问什么,笑了笑说,“你应该问问那个姓幕的才对,你没看到刚才抓住我手臂的可是他”,独孤烟拐了拐手臂,故意气宁天灵道,“是他纠缠我,又不是我纠缠他” “你胡说,那姓幕的就跟一根木头一样,他怎么会纠缠你,一定是你用巫术迷惑他”宁天灵肯定的说。 “我就是迷惑他了,又怎样?难不成你喜欢他?”独孤烟依然笑着说,心想临死之前还能雪耻今日之仇,真是痛快! “笑话,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只是——”宁天灵语尽词穷的狡辩着。 “只是什么?”独孤烟嬉皮笑脸的凑到她面前,看她红着脸窘迫不堪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砰”地一声巨响,两人的争吵声被重重关在了门外。 幕青衣合衣躺在床上,手臂遮住眼睛。 今夜又将是一个不眠夜··· 第18章 质问□□ 次日,天刚刚亮,曙光穿过浓浓的雾气悄悄的洒在客栈的木格子窗上,搅拌成一股柔软的青光。 宁天灵微微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又缩回到被子里,惬意的看着窗沿上的木雕,享受着这一刻的恬静。 木雕上雕刻着一男一女,惟妙惟肖,女子双目含情,被窗外的青光衬的有些红润,安详的脸上透着一份恬静,乌黑的秀发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而面前的男子,面容清秀,束发高起,手握折扇,倚在斜桥之上,微风轻轻荡漾着桥下的水波,男子面向对面的女子,眼神清澈如桥下的湖水,身下白衣袂飞扬。 “那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宁天灵应景的吟了起来,而脑海中出现的正是幕青衣的身影。 “满楼红袖招···红袖招?”宁天灵骤然从床上坐起,转头看旁边的木床,婉玲珑还躺着床上,而独孤烟已然不在。 宁天灵掀开被子匆匆穿上鞋下床,打开桌上的香炉盖子,里面的香料已经燃尽,现在只剩下一堆青灰,宁天灵气愤的将盖子扔到桌上,转身开门出去。 她模糊的记得,昨晚她明明清醒的守着婉玲珑跟独孤烟,可是半夜的时候婉玲珑咳嗽,独孤烟起来燃香,那是一股很奇特的香气,香味偏淡却沁人心扉,慢慢的宁天灵觉得眼皮在打架,意识变的模糊,再后来她好像从眼缝中看到独孤烟起床走到婉玲珑的床前,又过了一会儿,便睁不开眼睛了,只听的见关门的声音,宁天灵当时动了动身子,感觉一点力气都没有,很快就沉睡过去了。 独孤烟出去做了什么,自然是不得而知,更无从考证的是后来她回来过没有,可是直觉告诉宁天灵,这件事情一定跟幕青衣有关,因为你想啊,婉玲珑还在,独孤烟断然不会深夜逃走。 难不成,她是去跟姓幕的私会? 想到这里,宁天灵加快速度,咚咚咚的跑下楼去,一脚踹开幕青衣的房门,房间内摆放整齐,床上连被子都叠的工整,仿佛没人住过一般,宁天灵摸摸脑袋,“难不成,我走错了房间?” 正准备退出去问问店小二,不料一转身便遇到幕青衣,两人近在咫尺的对立着,宁天灵的鞋尖都踩在了幕青衣的脚上,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顿时让宁天灵吓了一跳,咒骂道,“你是鬼呀,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一动不动的站在人家身后,你想吓死我呀!” 幕青衣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宁天灵,郑重的告诉她,“这是我的房间” “我,我知道这是你的房间”,宁天灵觉得有些理亏,但转瞬间想起独孤烟,又理直气壮起来,“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独孤烟的” 幕青衣避开宁天灵的视线,将脚从宁天灵的脚下抽走,走到桌前坐下说,“那你找到了没有?” “现在还没有,但是我敢确定她昨晚出去了,而且一定跟你有关系”,宁天灵肯定的说。 “你拿什么确定?”幕青衣淡淡的问,仍然没有回应宁天灵质疑的目光。 “直觉,女人的直觉”宁天灵一掌拍在幕青衣面前的桌子上,桌上的水壶水杯被震的哐当作响。 “直觉?”幕青衣皱了皱眉心,站起身来,逼视着宁天灵,“你的直觉有没有灵验过?” “灵不灵验是我的事情”,宁天灵知道幕青衣对身上的伤耿耿于怀,自知理亏,一边后退一边说,“你们孤男寡女深夜私会,就是有违皇家颜面,论罪当诛” “你一早前来捉奸,只是为了皇家颜面?”幕青衣步步逼近。 “当然!你以为什么?”宁天灵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墙边,被幕青衣抵在墙上。 幕青衣将手臂撑到墙上,圈住宁天灵,低头凝视着她的面容,一张漂亮的鹅蛋脸上沾染的泥痕尚未清洗干净,一双闪动的大眼睛此时正向上怒视着她,浑身上下的青春气息搭配着蓬乱还夹杂着枯叶的乱发,不用乔装,就像极了街边的小乞丐。 幕青衣不经意的勾起了嘴角,她开始好奇起来,面前的这个人,她没有倾国倾城、绝世无双的相貌,没有繁丽雍容的装扮,没有娇媚无骨的身姿,甚至没有含笑含俏的眼神,但是一旦靠近,竟会让她觉得此生都不想放开。 可是,拥有是一个极其奢华的词,幕青衣在心里对自己说,想要拥有是一种贪念,有贪念就会有*,有*就会有伤害,无论是伤害自己还是伤害别人,都是她不想看见和不愿面对的。想到这里,幕青衣缓缓垂下手臂,黯然转过身背对着宁天灵。 宁天灵有些懵了,就在刚刚那一刻,幕青衣透着柔情的眼神还让她想起木雕上倚靠斜桥的男子,可是下一刻,当她还在情不自禁的清点他长长的睫毛时,他已陡然变脸,清澈的眼神瞬间幻化出一抹浓浓的忧伤,像是清晨未化开的浓雾,眉心纠成一个结,忧伤的让人心疼,也变化的让人害怕。 “你,难不成是承认了?”宁天灵试探的问道,声音小如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听到哪一种答案。 “承认什么?”幕青衣还未从悲伤的思绪中抽离出来,被这断章的一问问的有些迷糊。 “承认你跟独孤烟的奸情呀,你们昨晚——”宁天灵依旧纠结着。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幕青衣气愤的打断她的话。 “什么?”宁天灵不解,“你们私通跟我有什么关系?” “呵!”幕青衣轻嘲一声,无语的看着宁天灵,愤然道,“公主,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的到只见一次面就拜师学艺,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认识不到一天就产生奸情,偷着私通,你宁天灵可以连面都没见就跟人搂抱遨游皇城上空,不代表我幕青衣也可以!” “遨游皇城?”宁天灵张大嘴巴,瞪着眼睛,吃惊的抓住幕青衣的衣袖,“你怎么知道我跟师父?你跟踪我?” “我没那么无聊”幕青衣甩开宁天灵的手。 “那你——” “原来你们在这里呀,出去吃早饭吧”,独孤烟跑了进来,扰断了她们的争吵。 “你从哪里进来的?”面对独孤烟的突然出现,宁天灵的思绪又被转移到当下。 “当然是从门外进来,难不成我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独孤烟不屑的说道。 “你昨晚出去过,你去哪里了?”宁天灵走到独孤烟面前,她的性格硬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去茅厕了,也要跟你禀报么?”独孤烟扬着眉冷哼一声。 “可是你用熏香迷晕了我,你怎么解释?” “那是用来安眠的香料,你自己贪睡还赖到别人身上” “我明明——” “明明什么?明明就是你贪睡,还疑神疑鬼,你是不是怀疑我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勾引你们家姓幕的?嗯?”独孤烟朝宁天灵挤了挤眼睛,每次戏弄她都让她觉得痛快。直到多年之后,一切谜底解开,独孤烟都不曾明白,本是同根生,为何她和宁天灵的命运会有如此大的差异? 宁天灵最受不了别人故意激怒她,这是她致命的缺陷,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看着宁天灵和独孤烟的横眉冷对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幕青衣终于开口,“去吃饭”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独孤烟的态度瞬间改变,刚刚还想一洗前耻的她,此时已无心恋战,温顺的回了幕青衣一句,“好啊”,便拉着幕青衣的手臂走了出去。 “幕公子,您先吃,我上去扶我师父下来”,独孤烟为幕青衣盛好清粥,然后跑上楼去。 宁天灵看了看独孤烟的背影,又看了看幕青衣轻启勺羹,撇了撇嘴,心想,他俩之间没问题,鬼都不信,我一定要查个究竟! 四人用完早饭后,独孤烟与婉玲珑上楼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宁天灵坐在桌前翘着腿等候,今天的任务是务必要赶回王宫。 “你就准备这样回去?”幕青衣抱手站在房门边扫了一眼坐在桌前的宁天灵。 “嗯?”宁天灵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幕青衣迟疑了片刻,还是走过去拉起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 “你干什么?”宁天灵拿起随身佩剑挡在胸前,“光天化日——” “知道光天化日你也好意思胡思乱想”幕青衣伸手按住宁天灵的肩膀,带她坐到镜子前面,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宁天灵恍然大悟,懊悔道,“我就说应该带小云出来” 她怎么遇到什么事情都有一堆的借口?幕青衣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将桌上的木梳扔到她面前,背过身去。 宁天灵捡起木梳,折腾了一阵,最终还是将木梳扔到桌上,“不梳了!”,折腾的她胳膊都酸了,居然编不好一个辫子,反而越来越乱,现在的她,像极了一头刚跟老虎打完架的狮子。 幕青衣终于叹出声,一手拂起桌上的木梳,扯下宁天灵头上的发簪,细心的将枯叶拣去,用梳子一点点把乱发理顺,之后再盘于头顶,用发钗固定住。幕青衣不会编辫子,他们洛城人活的洒脱自然,不喜将头发编起,女子婚嫁之前一般将头发披散,婚嫁之后便将发丝盘起。 宁天灵木木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任由幕青衣为她梳妆,幕青衣的手指轻柔的在她的发丝间穿过,她感觉整颗心都暖了起来。 桌上的铜镜被擦拭的干干净净,宁天灵取过铜镜,透过镜子窥视着身后幕青衣的脸,她不明白身后的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她不认识的面孔,冷漠的、孤傲的、呆板的、霸道的、忧伤的、温柔的,每一面的影像都通过手指摩擦发丝的温度,传达到了她心底。这一刻,她真的希望镜中的自己也如木雕上的女孩,拥有一张恬静美丽的脸庞。 盘好发髻,幕青衣放下梳子,轻轻的问了句,“如何?” “哦”宁天灵迅速收回从铜镜中偷窥的目光,转而看向镜中的自己,秀发轻挽,玉簪斜插,清秀典雅。 “姓幕的,你说是你梳妆的功夫好呢?还是本公主本来底子就不赖?”宁天灵起身转而面向幕青衣,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调笑着问。 “随你怎么想”幕青衣盯着宁天灵搭在她肩上的手臂,不自然的回了句。 “姓幕的”宁天灵轻唤一声,然后顿住,往前走上一步,幕青衣别了一下身子想要拉开距离,鬼知道她又要闹哪一出。 看到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宁天灵突然来了兴致,想要戏弄一下幕青衣,便踮起脚尖在幕青衣耳边轻轻问道,“你为什么连为女人梳妆都这么厉害?”。 温热的气息触到幕青衣的颈上,幕青衣的睫毛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流露出一丝心慌,回答道,“小时候我母后常这样为我梳妆,在我们家乡,婚嫁前女子多披发至肩,婚嫁后头发盘起” “你母后也这样为你梳妆?” “我母后就我一个儿子,当做女儿养是正常的”幕青衣急忙解释道。 “哦,我还以为”宁天灵释然。 “你以为什么?”幕青衣赶紧问。 “我还以为你阅女无数呢”宁天灵调笑着说,好像突然间又从幕青衣的话中琢磨出什么,颇为不满的问,“那你为什么要给我盘发?按照你家乡的习惯,我应该披发才对” “你已经嫁了!”,幕青衣扔下这句话转身拉开门走出去。 第19章 真正的幸福 快马加鞭的赶路,傍晚时分回到驸马府,辰明奉旨在府外静候。 看到辰明前来,幕青衣便放心将婉玲珑与公主交于他护送回宫,自己借口有伤在身,留在驸马府修养,暂不进宫,独孤烟,也只能暂时安置在驸马府中。 至于昨夜的事情,自此无人提起,也就很快被人淡忘,只是偶尔独孤烟会把那段记忆从脑子里调出来回想一下,顺便思索幕青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辰明将婉玲珑送到后殿觐见,之后再将公主送往公主府。 一路二人都不曾开口说话,到了公主府,公主说,“你回去复命吧,我进去了” “公主——”辰明终于开口。 “嗯?什么事?”公主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辰明,风吹着他棱廓分明的脸,几根吹散的头发在额头前拂动,他低着头,眼神依旧犹豫,今日是月圆,月光将他倒映在地上的身影拖的短短的,显得十分的孤寂和清凉。公主想起三年前,边关传开沈晟轩将军战死的消息,他担心她难过,总是在深夜时穿起夜行衣,戴上面纱,继续像沈将军在朝的时候一样,每日送来她最喜欢的山荷花放在公主府门前再悄然离去,这一送就是一年多,起初她以为沈将军没死,派人在公主府外埋伏了大半年也没发现沈将军的身影,直到有一天,她冒险从屋顶上跳下来,才逼的他现身救了她,她也是趁他接住她的瞬间摘下了他的面罩,认出了他就是父王的第一御前护卫。 本以为往事如烟,可是回想起那些过往,却历历在目,清晰的不能再清晰。 她想起自她出嫁那天起,她便没有再跟他好好说过话,那时她恨他,恨他懦弱,恨他犹豫,恨他没有担当。她记得她对她父王说,“如果随便选一个嫁了,我宁愿选择辰明哥哥,也不选择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人”,而皇上的态度也异常坚决,他笃信的说,“灵儿,你要相信父王,父王何时骗过你,父王给你选的驸马一定是最好的,无论是沈晟轩还是叶辰明,他们都配不上我的女儿,你对他们的感情也绝对不是爱” “或许父王是对的”公主抬起头,有些释然的说了句。 “对不起,公主,我知道你恨我”辰明的声音有些低沉,他想说的话,从来就无从开口,他们的身份悬殊的太过遥远。 “辰明哥哥”公主轻唤,辰明惊愕的抬起头,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唤他。 公主看到他的表情,轻轻的笑了笑,她拉着辰明的手臂,与他一起坐到旁边的台阶上,“我原先以为我会一直恨你的,其实不是这样的,我现在才明白,恨是需要爱去支撑的,我虽然贵为公主,可是我一直都是一个很简单的人,简单到只有一份爱,只能给到一个人,所以就算是恨,我也只能恨那个让我付出爱的人” “公主——”辰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在说气话么?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不是的,辰明哥哥,你误会了”公主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之后转开话题,笑着往上指了指屋顶,“你还记得那天我扯下你面纱的情景么?” “当然记得”辰明开始回想,“那天我正准备送山荷花,我躲在对面的树丛中,想找人少的机会将山荷花送过去,但是突然看到你踉踉跄跄的爬到屋顶,丫鬟太监们都在下面急的大叫,你却突然往下跳去,我来不及多想,就赶紧飞过去接住了你,不料却被你揭下了面纱,我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你,把你放下之后就赶紧跑,你却在后面喊‘笨蛋,你已经糟蹋了几百株山荷花,你把山荷花折断送来,不是很快就死了么?’” “呵呵”公主轻轻的笑了起来,“你当时还停下来愣住了,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送花的不再是晟轩,因为他是爱花之人,他送来的山荷花都是从根拔起,带着泥土,我都命人把它们栽在了面前的这一大片花园里,而你送的山荷花,都是从中间折断的,我只能养在瓶子里” “是啊,所以在公主心中,我始终比不上沈将军,即使我为皇上立下汗马功劳,成为第一御前护卫,我还是无法取代沈将军在公主心中的地位,就像公主手中的佩剑一样,三年了,也不曾离身,也正因为如此,我始终不敢开口,我不开口并非因为我贪生怕死,而是我觉得死亡会让一切凝结成永恒,只要我活着,我便无法取代沈将军在公主心目中的位置”,辰明惆怅的说道,说完终于长叹一声,这些话憋在他心里许多年了,甚至他比沈晟轩更早喜欢上公主,八岁那年他以童子兵身份进宫,看到大皇子在欺负十九皇子,抢了十九皇子的玉镯,一个小女孩捧着一捧百合花从花丛后面走了出来,看到大皇子手上的玉镯,哎呀一声叫了出来,手上的花全部散落到了大皇子的身上,只见她跑过去跟十九皇子说,“天游哥哥,昨天我不小心将你的玉镯上面粘上了鹤顶红,那玉镯咱们不要了,会烂皮肤的”,之后大皇子手上脸上便开始痒了起来,大皇子惊吓的将玉镯扔回十九皇子的手上,尖叫着往御医阁跑去,事后才知道是她手上的那一盆百合花花粉导致大皇子过敏的。从那开始,他便喜欢上那个小女孩,直到她长大。 他看着她长大,也陪着她长大,从粉嫩可人到亭亭玉立,虽然一直都是远远的观望,可是他觉得很满足,直到王侯将相请求赐婚被拒,最后他看着那个叫做沈晟轩的年轻将军每天一株山荷花,慢慢走进来她的视线,从那时开始,他便开始无休止的心疼不安,他知道他要失去她了。 老天眷爱,随着沈将军的出事,他终于走进了她的视线,可是事情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那日皇上批阅奏折,突然问他,“辰明,你跟沈晟轩相比,如何?”,他跪地回答,“沈将军战功赫赫,奴才不敢与之相比”。“好”皇上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向殿下的他,“那你知道沈晟轩为何阵亡么?”“被敌军偷袭,寡不敌众”辰明答道。“那为何苏将军安然无恙的活着回来了?”皇上目光如炬,辰明的心顿时沉了下来,恍然的瘫坐到地上。皇上继续拾起笔墨,低头说道,“朕要给灵儿找最好的驸马,年轻人血气方刚,都不怕死,其实死又有何惧,活着才是最艰难的,朕要你好好的活着,好好的保护朕,保护灵儿” 公主听着辰明哽咽的话语,觉得有些伤感,她说,“辰明哥哥,其实无论是你,还是晟轩,对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我从小就失去母后,父王虽然宠爱我,但是他陪在我身边的时间很少很少,这一整个皇宫里乃至全天下有着那么多需要他的人,我所能分到的也只是九牛一毛,所以我从小渴望有人关心我,爱我,恰好那个时候晟轩出现了,我以为这就是爱情,再后来他阵亡了,你出现了,我又以为这也是爱情,其实都不是的,真正的爱不应该只是依赖,也不应该是向外寻找的,而是自己内心真正的喜悦和幸福,我带着晟轩的这把剑,只是做一个纪念罢了,并不如你所想” “是驸马么?”辰明静静的听完公主的话,一丝丝凉意让他感到刺骨的疼痛侵袭而来,那个手捧百合花的小女孩已经在逐渐离他远去,可是他仍旧有那么一丝不甘心,他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嗯?”公主扭着头看着他,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那个能让公主感到真正喜悦和幸福的人,是驸马么?” “我不知道”公主站起身来,冷风吹着她单薄的衣服,她回头对辰明说,“但是我一定会找到那个让我内心真正喜悦和幸福的人” 第20章 王室秘密 婉玲珑被伏公公带进后殿大堂静候皇上,从一进门起,婉玲珑就变得非常不安,身体微微发颤,低着头用一块纱布遮住脸部。 伏公公朝她点头笑了笑,算起来也是老相识了,弯腰行礼道,“老奴给婉贵妃请安”。 婉玲珑不自然的用手遮了遮脸上的纱布,尴尬的说“我早已不是什么婉贵妃了” “在奴才眼中,主子永远都是主子,您永远都是婉贵妃,况且皇上还记挂着您呢,经常跟老奴提起”伏公公恭敬的说。 “是吗?皇上真的提起过我?”婉玲珑窃喜道,虽然神态无异,但亢奋的语气已出卖了她的内心。 伏公公笑着点头。 婉玲珑殊不知,伏海从皇上还是一个皇子的时候就在其身边伺候,对宫中各种各样的人察言观色已到一种境界,说话做事都已做到滴水不漏,成为这个宫中皇上唯一的心腹,所以他知道皇上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就提前布好什么样的前奏,因此深得圣心。婉玲珑当年因为摆布巫术陷害皇后,导致皇后多年不能怀上皇嗣,可见其争宠之心甚强,故投其所好,让她知晓皇上尚念旧情。 “皇上到了”伏公公轻声禀报,继而走上前去搀扶圣驾。 婉玲珑看到皇上从殿上幕布后走了出来,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伏公公安置好一切,会意的退了出去,顺便遣退了殿门外守候的太监宫女们,自己独自一人守在殿外。 “婉妃别来无恙,朕派人寻你多年,都只闻足迹不见其人”,皇帝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下面说道。 婉玲珑低头叩答,“臣妾,臣妾中毒颇深,一直在疗伤,不敢视人” “你是不愿视朕吧”,皇上声音低沉。 “不是不是,臣妾不敢”婉玲珑慌忙摆手解释。 “哼”皇上冷哼一声,踱步往下走来,“就算你不愿见朕,你也应该想见另外一个人吧?” “皇上——”婉玲珑猛然抬头,警惕的看向皇上,“天赐可是您的亲生儿子” “朕不用你提醒!”皇上目若喷火的看着婉玲珑,婉玲珑瞬间住口。多年不见,皇上也老了许多,除了刚毅的气质、阴沉的目光依旧之外,他的体态已始发福许多,早不似当年那个器宇轩昂的三爷了,原来岁月不饶人,皇上也不例外。 皇帝深吸一口气,眼神虽然鄙夷,语气却逐渐平静,“你虽然毒辣残忍,你的儿子却很争气,一直都是朕的左膀右臂,不过,若有朝一日,他被朕所弃,怪也只能怪他有你这样一个母亲!” “皇上,你就这么痛恨臣妾么?”婉玲珑悲切的问。 “朕对你岂止是痛恨,朕当年留你狗命,就是想让你尝尝这天下第一奇毒的痛苦”皇上恨恨的说。 “哈哈哈哈···”婉玲珑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摇了摇头,肆然抬头看向皇上,说“皇上,你真的认为你是在恨我么?你其实是在恨你自己呀” “你说什么?”皇帝眉头紧然皱起,额头的皱纹深陷,显得深沉而严肃。 婉玲珑也不再畏惧他的龙威,泰然的直视着这个让他爱一生、痛一生、恨一生、惧一生的皇帝,倔强的抬起了头,哀莫大于心死,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苟且活着了。 “三爷”婉玲珑轻唤了一声,就像当年她第一次在二王子府中见到他一样,除去多了几分沧桑感,她的声音倒是变化不大,那股娇媚依旧能够让人心波荡漾,“你还记得你是怎样坐上这龙椅的么?” 皇帝眼神突变,眉心紧皱,婉玲珑能够感受到一股很强的冷冽,但是心已经死了,还怕什么呢?她悲莫的笑了笑,接着说下去,“你应该记得呀,当年你们三位皇子陪先皇去狩猎,我那时还是二皇子最心爱的女人,但却亲手给自己的夫君布下了幻术,让他看到太子强迫我的假象,继而一剑射中太子的胸膛,最后落个凌迟处死的下场,他到死都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么?”。 “朕要明白什么?”皇上压低声音说,“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心狠手辣,你怪不了别人” “不——”婉玲珑紧抓住皇上的龙袍,使劲的摇着头,表情狰狞的低吼道,“是你让伏海深夜前来暗示我除掉二皇子的” “那又如何?”皇上用力拂去她抓住他衣摆的手。 “是啊,那又如何呢?”婉玲珑呆坐在地上,呆痴的说,“我助您登上帝位,您还是弃我如弊帚,您还是封了萧年丰为皇后,就算我施法还她多年不孕,你还是想办法治好了她,但是皇上”,婉玲珑的眼神变得凌冽凶狠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并没有害死萧年丰,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你,你不能原谅你自己,就把罪名嫁到了我的身上,把恨也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胡说!”皇上怒吼一声,一把抓住婉玲珑的衣领,由于怒火攻心,踉跄几下方才站稳。尽管近年来他一直在服用洛风的丹药,延缓衰老,保持康健,可是已然是上了年纪,身体大不如前,这是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 “我有没有胡说你比谁都清楚”婉玲珑力争道,“当年你听到功高盖主的谣言坐立不安,十九皇子还未出生,你就以边情告急为由派萧年丰出兵制敌,就连皇子和公主都是在战营出生,之后你派太医连夜抱回皇子和公主回宫调养,却没有把萧年丰接回来的意思,一回到宫中,你又昭告天下凌侍女为你产下了十九皇子,以至于萧年丰思子心切,积劳成疾,被新伤旧患一起折磨着,最终到了奄奄一息才派遣姚将军接替她的帅位,她回到宫中没过多久就病逝了,你就放言说是我当年施了妖法,害她毒根未尽导致身体不支,这就是你爱她的表现么?你爱的不过是你的帝位和权势!你害怕所有威胁你皇位的人!这么多年,你不光是在骗别人,也是在骗自己,但是你骗不了心底最深的记忆,那里烙着最分明的印记,你内疚了,所以你拼命的想要弥补,你修后陵、溺爱公主、册封萧氏族人高官爵位,甚至不再宠信后宫嫔妃,即使你全部都做尽了,你还是得不到内心的安宁——” “啪”的一声清响,婉玲珑偏到一边,脸上的面纱轻轻的飘落地上。 惊愕,羞辱,恐惧,袭之而来,婉玲珑慌乱的一只手遮住脸,一只手去拾地上的布纱,皇帝冷眼看着一切,漠然的说,“朕亏欠皇后的,朕会用朕的方式去弥补,可是你亏欠天赐的,你又拿什么来弥补?” 皇帝的话正中要害,婉玲珑拾起的布纱悄然从手心心滑落,“你想要我怎样弥补?” “如果你听朕的话,朕可保天赐一生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但如果你食言,朕会从天赐身上加倍讨得!”皇帝表情冷毅。 婉玲珑无望的点了点头,在她的印象中,皇上不仅表面阴郁,内心也深不可测,没有人敢去猜测他的心思,也没有人能够猜测他的心思,所以她没的选择。“说吧,你让我做什么?” “我要你们母子相认”皇上开门见山道。 “你要我跟天赐母子相认?”婉玲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天赐”皇上迟疑了一下,声音变的沧桑许多,他回过头走向殿上,叹了口气,说道,“是天合” “天合?”婉玲珑愕然,良久又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这回她不再流泪,她笑的癫狂且恐怖,她说,“皇上,你不愧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论谋略,论狠毒,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够比的上当今圣上你呢?可是也只有这样一个你,才能配的上我八面玲珑婉玲珑啊,哈哈哈哈···” 婉玲珑抛起面纱,红色的面纱在皇粱之上翩翩起舞,就像一团红色的火焰,那样的刺眼。 当晚,不得安宁的除了皇宫大殿、公主府以外,还有驸马府。 独孤烟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色,忧心忡忡,她还在担心婉玲珑的安危。 幕青衣早早清洗完毕,躺在床上,用手枕在脑后,扭头看向挂在床梁上的两块玉佩,一块是她父王随身携带的,一块是在白头翁走后的碎棋盘下拾到的,两块玉佩一阴一阳,合在一起,竟是一个完成的五行八卦图。 她记得小时她曾经问起过父王关于这块玉佩,父王的眼神满是忧郁,他摸着她的脸说,“晨儿,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无可奈何的,我想要保护好你们每一个人” “父王——”幕青衣闭上眼睛喃呢道,“保护一个人是不应该锁住他的···灵儿,如果将来我给不了你要的幸福,我宁愿放你走——” 宁国经过了漫长的风雪,终于等到了初夏,夏天因为短暂而变得珍贵,夜里不再是风沙吹打着木窗,而是和风熏人,庭院内安静清宁,那一夜,幕青衣睡的极其安稳。 一连几天的不早朝,不见客,借病在家休养,传闻瞬间布满全城。 “听说驸马病危了” “那公主不是很快变成寡妇了?” “听说驸马微服出巡去办一件奇案,被那杀人恶魔俘虏” “听说驸马不讨公主喜欢,公主跟皇上联手除了他呢” 街头巷尾充斥着各种各样离奇的传闻,甚至都有人杜撰出了新驸马的名字,就是当今左相秉之赋的儿子秉梁。 独孤烟双手撑着脑袋一边听小李子声色俱到的讲述着民间里的各种传闻,一边看着院子里悠闲浇花的幕青衣,终于按耐不住性子,从窗台跳到院子里,走到幕青衣面前,刚想开口,又想起了那晚的约定,硬生生的把话憋了回去。 “看来又要浇一天的花了”独孤烟恹恹的说道。 幕青衣抬起头,看着独孤烟在自己面前兜兜转转,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问她,“你会下棋吗?” “下棋?”独孤烟觉得幕青衣问的突兀,木木的答道“会啊,白头翁爷爷经常拉着我教导,我不想学都难” 幕青衣将水壶放到地上,拉起独孤烟的手臂,“那你教我” “好啊,可是——”,‘为什么’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已被幕青衣拉到屋内前几天就让小李子准备的棋盘前。 “我可以教你,但是前提是我有一个问题”独孤烟试探性的竖起一根手指,“就,就一个” “你想问我为什么不上朝?”幕青衣将装棋子的木盒打开,分别摆在两边,头也不抬的说。 “对呀,你怎么知道?”独孤烟猛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 幕青衣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摆弄棋盘,“你跟灵儿一样,疑问都写在脸上,并不用费心去猜”。 “我才不要跟她一样呢”独孤烟不屑的撅了撅嘴。 “可以开始了”幕青衣摆好棋子,毫无兴致去关心她跟公主之间的那点纠结。 “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不上朝呢?”,这个问题是刚刚她自己说出来的,不算是越界。 “我可没答应要告诉你”幕青衣说的清明。 “可是——”独孤烟觉得不公主,迟迟不愿伸手拿棋子。 幕青衣素来不喜强迫别人,便说道,“好,我可以回答你,不过是另外一个问题,你想知道我为何不上朝,不过是想为了让我到宫中打探婉玲珑的下落,那我现在告诉你,她活的好好的,安然无恙,皇上已经把她安置在一个隐秘安全的地方,你可以放心了” “你怎么知道的?”独孤烟半信半疑道,这几天她都跟她在一块,她不是浇花就是看书写字,偶尔练练剑,根本就没有出过驸马府大门。 “我怎么知道是第二个问题了,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你”,幕青衣说完便率先落下一个黑子到棋面上。 至于为何不上朝,幕青衣自然有她自己的原因,皇上生性多疑,如果这样轻易去表露自己的成功,反而会引起他的猜忌和防备,借伤休养倒是可以静观其势。 让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多日未曾进宫,那个人,她不知道过的怎么样。 第21章 捉奸在床 公主府内云儿跟紫竹急的团团转,公主却在悠哉悠哉的大口啃着苹果。 “公主,你真的不去看看驸马呀?”云儿是个急性子,率先发问。 “干嘛要去看他?他长的很好看嘛?”公主肆然的反问到,继续摇头晃脑的大口啃着苹果。 “听说驸马伤的很重,卧病在床,一连十几天都不能上朝呢”云儿听到宫内的传闻也是沸沸扬扬。 “哪有那么夸张,只不过中了两刀而已,应该是死不了吧”公主没有底气的自语道,显然有些愧疚,嘴里的苹果咽不下去,干脆就吐了出来。 紫竹是个极其聪慧的丫鬟,果断的捕捉到了这一点,开始曲线救国,“公主,你的腿伤好点了吧?前几天你不说出巡的时候摔到了,有点疼,让奴婢看看消肿了没有?”,说着,紫竹就为公主抬起腿,撩起衣物,检查起腿上的伤来。 这才刚一检查就惊叫起来,“哎呀公主,这肿还没消呢,看来是要请洛太医来给看看了” “洛太医正在闭关给父王炼丹,哪里有时间,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公主不以为然道,以前摔的更重的时候都有过,况且这是跟独孤烟打架导致的,好歹是赢了,也算是个胜利的印记吧。 “别看是皮外伤,也可小瞧不得,要是伤到骨头就严重了”紫竹一板一眼的说,之后又东张西望起来,望完四周似没找到什么,又看向小云,“对了云儿,前段时间不是让洛太医给调制了一瓶专治外伤的药酒么,效果可好了,上次公主从屋顶摔下来,涂了两天就消肿了” “府里的药酒药膏之类的,公主不都差人送到驸马府了嘛”小云答。 “这样啊,那我们去驸马府要回来吧”紫竹逮着机会,眼睛里发出了异样的光芒。 “就为一瓶药酒呀?”云儿摸不着头脑,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宫里的太医那么多,再找人调制一瓶不就行了嘛” “其他人调的药酒我可不用”公主了然知意,插上一句。 “是啊”紫竹赶紧补充道,“洛太医的医术是出了名的,他调的药酒无色无味,不烫不热,又见效快,我们赶紧去驸马府拿回来吧” “唉,早知道就不给他了”公主将剩下的半个苹果扔进篮子里,起身伸了个懒腰,慵慵懒懒的说,“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换件衣服出来”,一边往内屋走一边抱怨着,“这衣服穿的太松了,弄的我浑身不舒服” “公主早上还说宽松的衣服穿的舒服呢”小云郁闷了,主子的心意都摸不透。 紫竹拿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上一辈一定是跟猪结的亲”,还没等小云反驳,紫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接着说道,“快去把李嬷嬷叫进来,李嬷嬷梳的头的是最好的了” “至于嘛?又不是去选妃,公主向来都喜欢随心随意的”小云不满的嘟哝两句,还是走出来照办了,论聪明才智,她的确很敬重这位聪慧过人又照顾她的大姐姐,多少次她闯了祸都是紫竹帮她出的主意化解的。 紫竹是公主身边最讨欢心的丫鬟,聪明机灵,总能猜透主子在想什么,公主每年都破例让她回家探亲一个月,她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母亲由哥哥照料着,上次公主大婚恰巧赶着紫竹的母亲生病,她赶回去探亲,否则她留在公主身边出出主意,公主也不至于离宫出走与皇上和驸马都闹的那么僵。 小云在厨房找到李嬷嬷,刚说明来意,就被李嬷嬷推了出去,李嬷嬷生气的说,“老奴再也不给公主梳头了,想当年老奴的手艺在宫中也属数一数二的,连皇后娘娘都盛夸不已,这次公主一回来,我看她头发被风吹乱了,就好心帮她取下钗子,想帮她好好梳妆梳妆,没想到她拼死拼活的让我盘回去,折腾了我这把老骨头一个晚上,还把我贬到了厨房做粗活,让我不得靠近她十步以内,这小祖宗,我算是怕了她了” 小云好说歹说没辙,这个李嬷嬷为人忠诚固执,入宫几十载,深受皇后和皇上信任,才把她指派到公主身边照顾,现在依然到了顽固不化的地步。小云拿她没办法,只能丧气的跑回去跟紫竹一五一十的说明情况,不料紫竹听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厨房,在李嬷嬷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李嬷嬷顿时喜笑颜开的点着头,朝公主房间跑了去。 “你跟她说什么了?弄的她跟吃错药一眼,笑的嘴巴都歪了”小云问。 “没什么呀”紫竹神秘的笑了笑,卖起了关子。 “好姐姐,你说说嘛,让我也跟着学学”小云跟着紫竹后面死缠烂打,好话说尽。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紫竹拗不过她,只得如实相告,在小云耳边说,“我只不过告诉李嬷嬷两件事,一是公主那晚回来时,头发是驸马盘的,另一件事情是公主待会要去驸马府” “真的呀!”小云也欣喜起来,“你是说咱们公主跟驸马爷有戏?”,小云摆弄着两个大拇指比划着双宿双栖。 “这个嘛”紫竹顿了顿,敲了一下小云的脑袋,说“你自己想去,哈哈哈哈”,说完嬉笑着跑开了。 待公主梳妆完成,走出房间,小云跟紫竹都大大的惊艳了一把,面面相觑道,“这,这还是我们的主子么?” 只见公主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随着步伐摆动,流苏摇摇曳曳,显得落落大方。双眉经过细描,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薄唇轻抿,带着点儿羞涩。整个面庞细致清丽,如此脱俗,貌似那池中伸开的鲜荷。她穿着件红底绡花的衫子,红色百褶裙,衬的整个人都娇嫩清新。 小云打了个寒颤,“公主莫不是中邪了?” 紫竹拿胳膊肘了肘小云,“别瞎说,中什么邪了,只是有点···” “有点什么?”公主急问,“不好看呀,不好看我换回去,都怪李嬷嬷,非要把我弄成这个鬼样子” “等等等等”紫竹赶忙拉住公主,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公主你美的让我们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我真的要这样出门么?”公主跺了跺脚。 “走吧——”两个丫头迅速把她架了出去。 一路上,宫女太监侍卫们频频回头,公主羞涩的用袖子捂起了脸。 远处,一双忧沉的双眼紧紧的尾随着她的背景,直到走远,直到消失在茫茫视线中再也看不见··· 驸马府内,幕青衣正和独孤烟对弈,在这之前,独孤烟已经连输多局了,只是她并不在意,用她的话说,就是心思不在这棋盘之上,输了也无妨。 “我过几天就会去寻治愈‘棕蛛毒’的药方”幕青衣淡淡的说。 “没看出来啊,你幕青衣还挺善解人意的,我不说都能被你猜到我在想什么” “哼”幕青衣轻笑了一声,算是应了,两根手指轻轻的落下一颗黑子。 独孤烟手持一棋子倒不急着出手,只是玩味的盯着幕青衣的脸,她那宛如清风的淡雅气质,衬的整个人似不食人间烟火般,令人不禁沉迷。 “你在想什么?”幕青衣抬眸,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闪动着,配合着眉宇间的坚毅,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忧伤。 “我在想——”独孤烟用手撑着下巴,轻轻的说,“我在想如果你真是个男子,天下女子可就要遭殃了” 幕青衣脸色微变,稍瞬又低下头端视着棋盘,也仿若不经意的说道,“如果能够安然的活着,就应该珍惜活着的机会,为何又要两次三番的寻死呢,要知道死了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她的语气轻渺,过了良久,独孤烟方才反应过来,立马用手捂住嘴巴,喃喃的说,“我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没有下次了!”幕青衣伸手拨开独孤烟的手掌,在她两指间取出那粒白子,断然落到棋盘上,然后起身进了里屋。 “你干什么去?”独孤烟追问。 “上药”幕青衣答。 “我帮你吧” “不用” “你长后视眼了么?” “没有” “那还是我帮你吧”,独孤烟快步追了进去。 在独孤烟的软磨硬泡下,幕青衣最终是从了,她换了一身白色侍衣,端坐到床上,露出肩膀处的一小块,其实也就身后肩膀处让她觉得上药时诸多不便。 “如果你还想看到明天的太阳,就不要胡来”幕青衣扭过头淡淡的说。 “知道啦,我又不会吃了你,放心好了”独孤烟强转过幕青衣的脑袋,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幕青衣的背部,感受到手指间所触到的温热的体温,一股奇异的感觉顿生心头··· 再看她那双肩如削的脊背上,刀柄粗的伤口正在结疤愈合,可见她体质不错,内力较为深厚。 “还不上药?”幕青衣不悦的警告道。 “哦”独孤烟咽了下口水,回过神紧张的说道,“我是在看你的伤就快好了”,独孤烟慌乱的拿起床上的药膏,胡乱的涂抹到幕青衣的肩膀上,幕青衣吃痛的皱了下眉,自己上药都没有她这么痛过。 “姓幕的——”门咚的一声被推开了,幕青衣抬头,对上了三双吃惊的眼睛。 “哼!”宁天灵羞怒的将门用力的合上。 “等等——”幕青衣抬手时门已经重重的关上了,幕青衣迅速合起衣服,鞋都来不及穿,赶紧跑了出去。 第22章 冰释前嫌 “灵儿——”幕青衣拉住宁天灵。 宁天灵别过头,脸色铁青。 两人僵持半刻,幕青衣终于开口,“灵——,公主,有时亲眼看到,也未必是真” “那是什么?”宁天灵回过头怒视着幕青衣,知道他平时就嘴硬,可没想到硬到这个程度,都捉奸在床了,还能够狡辩出这样一句来。 “是——”幕青衣一时语塞,有些失了底气,想了想,双手搭到宁天灵的肩上,恳切说道,“她帮我上药” “上药?呵!”宁天灵觉得既荒唐又可笑,“我说姓幕的,好拙劣的一个借口啊,看来你还真是不会撒谎,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紧闭房门,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你跟我说是在上药,要上药小李子不在么?丫鬟没有么?为什么偏偏找她?” “他们——不可以”幕青衣面露难色。 “他们不可以,单单独孤烟就行?”宁天灵觉得很无语,气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你真当我是个小孩子,这么好骗” “你小的时候要比现在聪明很多,你那时候还知道怎样徒手赶走蛇群”幕青衣突然反驳。 “什么?”宁天灵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幕青衣也被自己的脱口而出吓了一跳,匆忙将目光错开。 对于刚才的话,宁天灵并未多想,回过神用力挣掉幕青衣搭在她双肩的手,“怪不得父王一直都告诫我人不可貌相” “我——”幕青衣张了张嘴又合上,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似乎有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本想自己被她蛮不讲理的骂了一通,毫无信任可言,气从心来,不料一抬眸对上她那一双光华闪动的双眼时,刹那间就心软下来,她倔强扬起的脸上悄然滑下一颗泪珠,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加上她今天的一身盛装,颇有梨花带雨的娇艳,而这种娇艳很轻易的便触动了幕青衣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幕青衣轻轻拉起宁天灵的手,将她紧抱在怀里,任凭她如何挣扎也徒劳无功,之后又强行将她的手臂抬起弯到背后肩上,由于上完药,还未来得及用布包扎,药液渗过薄薄的底衣,宁天灵的手掌上感觉到了一股温热的粘稠··· 宁天灵很快就安静下来,回想起刚才撞开门的那一幕,开始怀疑起自己最初的想法了,莫非他们真的不像她想的那样? 幕青衣轻易就揣透了宁天灵的心思,低头靠在她的耳边,轻声略带蛊惑的说道,“如果你还是不信,我可以脱给你看” “不要”宁天灵面红耳赤的推开了幕青衣,“我又不是独孤烟,我才不稀罕看” “那你要我怎么证明?”幕青衣紧盯着宁天灵,走近一步,他知道这个时候还要给她一个台阶下才行,纵使千锤百炼,历尽千帆,她仍然是他的软肋。 “你没必要跟我证明什么,我要回宫去了”宁天灵白了幕青衣一眼转过身去,见他神态自若,便知她是在戏弄她了,讨厌他什么事情都了然于胸的样子,又想到自己今天的失态,真想尽快找个地洞躲起来。 “你今天不是来探病么?”幕青衣在其身后叫住她。 宁天灵停住脚步,回头挑眉道,“当然不是,我是来看你死了没有的” “原来如此”幕青衣轻叹一声,“这就很好解释当初我为何轻易中上那两刀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宁天灵听出话外之音,“难不成你以为我假借白头翁之手故意要害你?” “不是么?”幕青衣故意反问。 “当然不是!” “怎么证明?”幕青衣抱手继续挑衅。 “你要怎么证明?” “很简单,你跟我来”幕青衣拉起宁天灵回到驸马府,穿过前堂,径直走进房间关上门窗。 大堂内,独孤烟正和小云、紫竹两个丫头六目怒对,见驸马拉着公主进房,就立即挡在屋子中间,死死的看住她们眼中这个勾引驸马的狐狸精,免得她坏了公主的好事。 幕青衣将宁天灵按在床边的棋盘旁坐下,自己坐到床上斜靠着挡壁,“这是之前白头翁摆的棋局,现在我们变换一下,你下白头问的棋,我下你的,看看这局棋是不是无解之棋” “你不是说你不会下棋嘛?还有,你怎么记住这棋局的?”宁天灵惊讶了,这满盘的棋子那么多,他竟然能够记得住! “想要记住自然就有办法”幕青衣轻描淡写的答,“至于下棋——”幕青衣悄悄的看了一眼宁天灵,知道她跟独孤烟之间有隙,不便说出是她所教,便回道,“我之前确实不会”。 “那你现在是想要我证明之前是不是故意输给白头翁让你中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我要是想害你才不用借刀杀人那么无耻的方法”,宁天灵觉得委屈,不知为何,知道这样被他误解,她的心里还是难受起来。 “我是比较小心眼”幕青衣抱起手臂,挑眉道,“那谁的心胸又比较宽广呢?是大内侍卫辰明还是你的神秘师父,抑或是下任新驸马秉梁呢?” “那些传闻你也信?”宁天灵听出幕青衣的话意里流露出一股醋意。 “空穴不来风,所以我得活的小心谨慎一点,说不定哪天进了地府,还不知道是谁从背后把我踹下去的”幕青衣略带戏谑的缓解气氛。 宁天灵被他的话逗乐了,笑着说,“如果哪天你进了地府,也只能是我把你踹下去的,不过我从来不从背后踹人,我从前面把你推下去,让你死个明白,好不好?” “好”,幕青衣看着宁天灵,目色清明、表情认真的答道。心想,或许真的会遇上这么一天也说不定。 ··· 三局落败后,宁天灵开始沮丧起来,这是幕青衣早已预料到的结局,其实她本意并非要她证明什么,只是许久没见想她多留片刻罢了,仅此而已,是她能够奢望的。 在宁天灵第四次将棋子搅在一起说‘再来一次’的时候,幕青衣将手抚在她的手上按住她叫停,“不如你陪我看书吧” “不行,我刚才没有进入状态,再来一次我一定能赢你,要不然我怎么跟你证明我不是故意输的?”宁天灵倔强的说。 “你已经向我证明了”幕青衣轻声说。 “什么?”宁天灵不解。 “你这种不服输的精神,如果不让你赢上一把怎么脱身?”幕青衣笑着说。 “当然不是!”宁天灵恼羞成怒,他竟然变相的在说她的人品差,棋品差! “好了,看在我是一个病人的份上,饶了我”幕青衣佯装出一丝疲惫。 “那好吧,下次我一定赢你”宁天灵决定这次不跟他较真,将棋盘移开,颇为通情达理道,“你想要看什么书?我去帮你拿” “都可以”幕青衣指了一下旁边的桌子,宁天灵将放在最上层的几本书一起抱了过来,堆在幕青衣的床头。 “姓幕的,今天你有福了, 本公主给你当书童”,宁天灵坐到旁边,随手拾起一本书翻开,里面的字迹自己却好像从没见过,“这些是什么?”,宁天灵又随便翻了几本,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一字不识,抬头看向幕青衣,“是天书么?” “当然不是”幕青衣白了她一眼,轻轻的拾起一本翻开,“这些都是附近各个国家的国策记录,也有地方野史” “你看这些干什么?”宁天灵不解。 “闲来无聊,随便翻翻而已”幕青衣随口答着。其实很早之前幕青衣便开始搜集起周边的文书民俗之类,这些,今后定会用上。 “我听说你从小就对江湖很感兴趣,所以湘王才将你送到山上学艺的” “或许吧” “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出去微服出巡,考察各国民俗” “好” 两人一问一答,颇为尽兴,宁天灵看不懂书上的字,要求幕青衣讲述给她听,幕青衣就挑一些有趣的民俗讲给她听,宁天灵双手叠在床边,将头靠在手臂上,不一会儿就听的睡着了。 幕青衣回过头,看着她熟睡的模样,轻轻的勾起了嘴角,合上书躺下,多少次在梦里她都希望能够一转身看到她这样安然的熟睡在自己身边,可是醒来的时候,往往都是她一个人,幕青衣闭上眼睛,既然知道是梦,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奋不顾身陷身入境呢? 可能有人陪伴身侧的缘故,这个下午她确实做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美梦。 草原夜风清寒,刚刚学会在马上驰骋的小一晨,悄悄的趁着夜色解开了马房里正在休憩的一匹小白马,翻身骑上马背,拍拍马身,“马儿,我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沉沉黑夜,万簌俱静,点点篝火的光亮也在隆隆的马蹄声中渐渐后退直至消失,小一晨喜欢这样的感觉,随风随意,无拘无束,仿佛是在遨游天际,尽管她也有担心过跑的太远,小马能否识途找到回家的路,可是既然出来了,就放心大胆玩一次,大不了等到天亮雄鹰来接她回去,顶多也就是挨母后一顿骂罢了,父王是断然不会责怪她的,父王素来欣赏她小小年纪的智勇双全。 可是预料不到的是她遇上了狼群,马儿惊吓的将她甩到地上后逃走,她爬到树上呆了整夜,狼群才悉数散去。 坏事无独有偶,刚准备从树上爬下去,又被落在枝头的毒蛇咬了一口,径直从树上摔了下去。腿上被毒蛇咬伤,脚骨又摔断,动弹不得,只得撕掉身上的披风紧勒在伤口上方,避免毒素蔓延,之后平躺在地上仰望着天,等待着她的两只雄鹰来救她。 一直到太阳升起,她都没有看到雄鹰的半个影子,而意识已在逐渐迷离。 正当模糊之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稚嫩的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好奇的目光探究式的俯视着她的脸,足足盯有半个时辰,从太阳刚刚升起研究到太阳高挂,之后好像突然间寻到什么宝藏一样,站起身来飞速的跑开了。 再过了一会儿,一大队人马便将洛一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而站在人群最中间的,除了那个粉嫩的小女孩外,她还牵着一个年龄稍长的小男孩走过来,小男孩背着手,表情颇为严肃。 小一晨很快就失去了意识,眼睛沉沉的闭上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帐篷里,这次对上的又是那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只不过这次不是蹲在树下,是趴在她的床头。 “你想吃我的肉么?”洛一晨问,面前的这双大眼睛让她想起了之前遇到的狼群,它们在树下就是这样紧紧的盯着自己。 “哈哈···”小女孩捂起嘴,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跑出了帐篷,拉进来一个小男孩,对着小男孩说,“九哥,她跟我说话了” “你离她远一点,不要总打扰别人”,小男孩一副命令的姿态,之后吩咐帐篷内的丫鬟照顾好洛一晨。 最终,洛一晨趁着夜幕降临之际悄悄逃了出去,逃回了原先摔下的那颗树下,她仔细的查看了树上的痕迹,果然有父王留下的字迹,她原先在这里留下了撕烂的披风,想必是雄鹰已经寻到了,父王也派人找到了这里,那么继续在这里等着,就一定能够等到救兵。 小一晨坐下来,看到腿上被绑的五颜六色的布条,想必又是那个小女孩的作为,小一晨想起那张脸,苦笑了一下,试着将那难看的布条解开,没想到打的都是死结,任她怎么结都结不开,只好作罢。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草丛中呼呼作响,小一晨一惊,莫不是狼群又来了,刚准备站起身,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进了她的视线。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的斜斜长长的,她的手上拿了一堆的纸张。 “你来干什么?”小一晨悄声问道。 “这里有蛇”小女孩也学着小声说话。 “所以,你赶紧回去,如果你被咬了,我可没那么好心救你”小一晨急迫的赶她离开。 “我把鹰摆好了我就走”小女孩将手上的纸张摊在地上,洛一晨放眼看去,上面竟然画满了一只只煽动翅膀、充满斗志雄鹰,画作活灵活现,一看就是画师着笔,而且雄鹰的轮廓周边都贴上一层层鸟的羽毛,上面还有些许荧火粉末,显得栩栩如生。 小女孩将纸张一张张认真的摆弄在洛一晨周边的树上,还有旁边的草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洛一晨艰难的站起身。 “你睡觉的时候一直喊雄鹰,九哥说蛇怕鹰,我就找画师画了好多鹰,然后贴上羽毛,撒上晶晶粉,这样蛇就不敢来咬你了”小女孩稚嫩的声音打破着夜空的沉寂,直落到小一晨年幼的心里。 第23章 进宫 幕青衣在休养数日后终于进宫面圣,皇帝对其赞许有加,当众宣布由幕青衣掌管宁都事宜,虽没有兵权,可也算是实权在握,不再虚挂右相之名了。 散朝后,宁天赐在幕青衣走出大殿时伸手拦住了她。 “恭喜你”,宁天赐道,目光从容的看着幕青衣。 幕青衣淡淡回道,“虚职罢了,不劳九皇子上心”,之后便径直离去,不待与他多有纠缠。 这个宁天赐每次见她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倒让她觉得有些心中没底,虽说当年有过一面之缘,可那时都还是个孩子,她尚且都觉得模糊,他在宫中日理万机,形形色色之人路眼而过,又哪里还存有那些旧碎的记忆,想到这些,幕青衣开始有些释然。 宁国的这十九个皇子,幕青衣已见过多数,太子宁天生霸道狂妄;二皇子宁天养生来慵懒,养尊处优,不喜参与争斗;三皇子宁天佑出生尊贵,贵妃所生,其舅为当今左相秉之赋,党羽众多,增长了他娇纵拔橫的气势;四皇子宁天合与五皇子宁天鸣镇守边关,未曾见过;十九皇子宁天游深入检出,性情十分单纯;之外除了八皇子宁天宇从未露面以外,其余各子皆拥簇在太子和三皇子身边,派系分明,唯独这位九皇子宁天赐形单影只的伴于皇帝左右,处理政事,独来独往,与其他皇子相交不多。 每每看到宁天赐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都让幕青衣感到有些窘迫,在众多皇子当中,宁天赐无疑最像当今皇帝的,性子阴郁,难以捉摸,从他的眼中似乎看不出任何端倪,就像那深海里的水,平静底下暗涌着一种生气,或许这就是皇上喜爱他的原因所在,若是日后她与皇上之间兵戎相见,这宁天赐怕是她最大的对手了。 这样一路思索着,便很快来到了‘上医馆’,‘上医馆’是从‘太医院’之中单独组建出来的,据说是因为一个姓洛的太医医术高明,性格古怪,喜欢独处,皇上为了让他能够专心炼丹,便为他专门建了一个‘上医馆’,里面有最齐全的药草跟医书。 对于婉玲珑的病情,幕青衣并无十全把握,当初她在冰窟里看到的医书记录当中,‘棕蛛毒’的记载在最后一页,但是不知为何,记载并不全面,半途而废,像是被人撕毁过的样子,当初不知道日后要去解这种毒,所以也未曾细心研究,而如今只能够根据记录中的一星半点去搜寻了。 “有人么?”幕青衣推开‘上医馆’的门,‘上医馆’里清冷异常,四面没有见到过一个人影,但是院落布置的却颇有新意,四下树木林立,刚入夏,竟然能有枫叶盛开,姹紫嫣红的让人耳目一新,地面也不是用皇室惯用的精致鹅卵石铺至而成,而是青绿的芳草。树上的小鸟吱吱的叫着,加上这晌午的暖阳,更显得流光溢彩,这样巧夺天工的园林胜景,像极了家乡的感觉,宁静而平和。 正当幕青衣如梦似幻的时候,一个小医童走了出来,“洛太医请驸马进去” “嗯?”幕青衣从幻想中回过神来,觉得有些奇怪,听他语气好像这位洛太医认识她并知道她要来一般,不宜多想,进去再说,于是点头补充了一句,“多谢” 小医童将幕青衣带进屋内,走到屏风后面,按下墙上的石关,墙壁立即翻转开来,从梯子走下去,通过长长的暗道,来到了一处蔽阁,蔽阁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一个个的小木格,木格里装的是草药,木格下方是刀雕刻出的草药名,从笔调来看,倒是很清秀的字体。 “洛太医在里面,驸马请稍等”,小医童说完,转身从木梯走了上去,留下幕青衣一人站在空荡的蔽阁当中。 幕青衣随处看了看,这种精致的摆设方法当年在洛城医铺也是随处可见的。 正想着,突然在最上方一个角落看到了写着‘仙蛛草’三个字的木格,幕青衣走上前去,轻使轻功向上,一只脚借力停在转折处的墙角上,伸手打开那个木格,可是格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下面三个字显得铿锵有力。 幕青衣失望的合上格子,轻身跳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驸马好轻功”,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幕青衣回头,看到一个木轮椅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披散着头发,散而不乱,可见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木头用刀在雕刻着,脸上大半部分地方用铁盔遮住了,从露出的褶皱皮肤可以看出,他的脸似乎受到过创伤,像是被火烧伤过的痕迹,因为看不到相貌,所以分不出年龄,听声音像是比较苍老了,但是看眼角又没有皱纹,深黑夜色的眼睛倒是澄澈明净。 “您就是洛太医?”幕青衣上下打量了一番道。 “我只是个半残之人,苟延残喘的活下来罢了”,洛太医答道,声音里透着凄凉。 “在下听说您医术高明,何以自弃?”幕青衣觉得不解。 “心死了,就救不活了”洛太医深深地叹了一句。 幕青衣无意再与其周折,宫中各色之人实在太多,干脆挑明来意,“在下今日前来,想跟洛太医找一种药草——” “用于何处?”,没等幕青衣说出药草之名,洛太医便打断问道。 幕青衣迟疑了一下,还是答了出来,“救人” “救什么样的人?这人又与你何干?”洛太医显得有些愤怒的斥问道。 幕青衣皱了皱眉头,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辩驳,“这是我的事” “如果是你自己的事,你可以来找我,如果是跟你无关的事,你最好少管”,洛太医板着脸教训道,之后将木轮椅转过身去。 “那仙蛛草——”幕青衣在背后叫住他。 “没有”洛太医断然拒绝,而后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往身后扔出去,幕青衣伸手接过。 “这是治刀伤的,你洒在伤口上,一日一次,三日之后便看不到任何疤痕了”,说完洛太医便打开石壁上的一个石关,走进了另外一个蔽阁。 “你怎么知道我——” 石门重重关住了。 幕青衣只得带着一无所获和更多的疑惑走出了‘上医馆’。 正值晌午十分,太阳升到最中,幕青衣想起前数日没见过公主了,便抑制不住脚步,往公主府方向走去。 为避免遇到些繁杂礼数,幕青衣选择冷宫后面的路径,这样就可以避开些不必要的人了。 谁知刚刚走到冷宫境地,便看到伏公公提着一个木膳盒走了过来,幕青衣避身到旁边的树旁,看到伏公公前后左右四周看了看,看到没人才从冷宫旁边的巷子里走了进去。 出于好奇,幕青衣随后跟上。 直到跟到一处僻静的殿宇处,伏公公敲了敲门走了进去,幕青衣抬头一看,‘宣然殿’,原来是十九皇子宁天游的寝宫。 看到门没锁上,幕青衣也随身走了进去,这院子里的布置相对来说稍显冷清,既无太子的奢华龙柱,也无三皇子的珍珠挂顶,有的是红墙和绿瓦,干净的木格子窗,与皇宫的磅礴大气相比,倒显得有几分精致典雅,旁边的几个宫女太监们正在浇花剪草,在众人低头忙作之时,幕青衣轻步快速往内殿走去。 殿内,伏公公将膳盒放在宁天游面前,躬身道,“小皇子,这可是皇上精挑细选的点心,是邻国进贡过来的,您可好好尝尝” 伏公公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盘一盘精致的点心摆放在桌面上,宁天游捧着脸,一脸愁容,“公公,父王为什么不允许我吃自己宫里的食物?” “皇上自然是思虑周全的”伏公公笑着答道。 “那我总不能每天都等你给我送饭呀,万一你哪天忘记了,我不是就得饿上一天了,要是你一连好几天都忘记了,我不就饿死在这寝宫里了”,宁天游嘟哝道。 “呸呸呸——”,伏公公连呸三声,“小皇子万万不能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老奴又岂敢忘记给您送膳呢,这是从来都不会有的事,您不用担心” “我是说万一,或者你有事耽搁了也说不定呀”宁天游继续蛮缠道。 “就算老奴有事耽搁了,还有老奴的徒弟小安子在,您就放一百个心,奴才们绝不会让主子饿到肚子的”,伏公公好言相劝。 宁天游连叹不已,只得无奈的捡起筷子,还是忍不住抬头反抗一句,“我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为什么父王——” 宁天游停住,目光落到伏公公身后站在门边的幕青衣身上,瞬间眼睛一亮,站起神来,“驸马来了!” 伏公公转身,眼中掠过一刹那的惊讶,之后又变的恭敬起来,躬身行礼,“奴才给驸马请安,听说驸马最近身体违和” “不劳公公挂心,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所以今日想到宫中来看看,转着转着就转到了十九皇子的寝宫,不料巧遇伏公公也在此”,幕青衣假装事先并不知道的样子。 “这样的”伏公公朝门边看了看,不可置信的说,“好像没有听到有人通传的” “看到大家都在院子里忙,我就自己走了进来”幕青衣笑着答道,继而又反问了一句,“伏公公又是为何到此的?” “哦,我是来送点点心给小皇子的”伏公公刚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接着补充了句,“这是邻国进贡的点心,各个皇子殿里都有,公主那里稍后也会送到的” “灵儿喜欢吃,这下有口福了”幕青衣应付道。 宁天游看到幕青衣前来看他,欣喜不已,赶紧上前拉住幕青衣的手,“驸马跟我一起吃吧,这么多,我一个人哪里吃的完?” 幕青衣有些窘迫,对于宁天游的盛情,她想拒绝都觉得有些难却,加上她素来不喜别人碰触到她的身体,被宁天游这样紧紧牵着,她反倒觉得很不习惯,只得顺他坐下,然后轻轻拂掉他拉住自己的手。 宁天游目光清明干净,为人又随和,像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与其相处,倒是可以放下芥蒂。 看到宁天游一个劲的给幕青衣夹菜,伏公公也不便多待,只得再嘱咐一句,“小皇子要多吃一点,以后想吃什么,可以写下来,差人送到小安子手上即可”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就跟父王说很合口味就行了”,宁天游甩了甩手,招呼着伏公公赶紧回去。 伏公公走出去带上门,幕青衣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伏公公每天都来送膳么?” “差不多都是他了”宁天游摆弄着手指数了起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偶尔也有那么一两次是小安子送过来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幕青衣不解。 “我也不知道”,宁天游自感委屈,“可能是父王太大惊小怪了,自从十二岁那年我吃绿豆羹吃坏了肚子,父王就不允许我再吃自己殿里厨房做的东西了” “哦,既然如此关心,可又为何让你住在这冷宫旁边?”幕青衣打量了一下这寝宫内,虽然布置精致,可是与其他皇子的贵气奢华相比还是有所差距的。 “这里很好啊”宁天游明白幕青衣的话外之意,替皇上开解道,“其实住久了也就习惯了,现在要是让我住在别处,我反而睡不着,在这里就不一样,每天晚上听着木鱼颂经的声音,我就能够睡的很安稳” “木鱼颂经?”幕青衣只吃了一小口便放下筷子。 “嗯”宁天游点了下头,“可能是前面冷宫里传过来的吧” “你不害怕?”冷宫夜晚阴森冰冷,加上木鱼的声音,确实渗人。 “小时候会有点怕,后来就慢慢习惯了,听着它睡觉,心里有种很舒坦的感觉”宁天游拍了拍胸脯坦然道,之后说着说着又来了兴致,将头往前探了探,小声讲到,“其实真的很奇怪,传过来的木鱼颂经的声音只有我能够听得见,我问过丫鬟太监们,他们都说没听到” “那或许是你在这屋子里待的太久,产生了幻听”幕青衣觉得这种可能性更高。 “唉”宁天游沮丧的叹了声,“我就知道没人会相信我说的话”。 幕青衣轻轻的笑了笑,起身道,“多谢十九皇子的盛情款待,在下还有事在身,先行告辞” “这么快就走?”宁天游站起身来,面露不舍,“你还没有吃下两块呢” “我修养多日,今日进宫,理应先去公主府的”幕青衣解释道。 “哦,原来你是留着肚子去灵儿那里”,宁天游释然开来,露出开心的笑容,“那还请驸马代我向灵儿问好,让她多来找我玩” “好”幕青衣告辞,走出宣然殿。 第24章 即使百年之后 公主府外,小云跟紫竹静候已久,看到驸马的身影,便欢快的迎了上去。 迎到府内,正准备通传,被驸马拦住了,他径自走了走进,看到公主正在厅堂里转来转去的踱着步,她没有等人的习惯,自然是烦躁不安。 “撤了撤了,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撤下去,他不来就算了,有什么好等的”,公主抓起桌上的一个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咬的咔咔作响,仿佛是把这苹果当成幕青衣的脑袋。 走的累了,便寻了桌边的一个凳子,朝背对着门的方向一屁股坐了下去。 幕青衣悄然走到她伸手,丫鬟太监们都已看到驸马,刚要张嘴就被幕青衣阻住,挥手示意大家都散去,大家面面相觑,很快就会意了,悄悄的散开了。 “怎么还不给我撤下去,就连你们也不听我的话的是吧”公主一掌拍在桌上,幕青衣抱手站在她的身后,静目以待。 “我说你们——”公主站起身,看到刚刚两边站满的人突然不见了,惊讶的转过身来,恰好对上幕青衣的正紧盯着她的双眼,瞬间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小心!”幕青衣揽住她的背部,待她站稳才放开,轻声训道,“你不要每次都这么不小心,不是每个人都会接住你,说不定还会有人借机推上你一把” “只要你不推我就没人敢推我”宁天灵随口顶了句。 幕青衣笑了笑,低头看向满桌的酒菜,今天心情颇佳,便不与她多加争执,转口说道,“这些该不会是为我准备的吧?” “这些是李嬷嬷和紫竹准备的,不是本公主准备的,你不要自作多情”,宁天灵仰起头,傲娇的说。 “既使这样,也不要浪费了,刚好我也饿了”幕青衣坐下来,拿起筷子伸手夹菜。 “你还真当这是你的驸马府呀”宁天灵提起一双筷子,伸手压住幕青衣刚要夹住的菜,“这里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吃就吃的” “既然公主府不欢迎,我回驸马府吃就是”,幕青衣放下筷子站起身来。 “你站住!”宁天灵赶紧叫住他。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幕青衣目色清明。 “我说过这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宁天灵晃动着手上的剑挡在幕青衣面前。 “那你想要我怎样?”幕青衣探究的看着宁天灵的脸。 “我——”公主张开了张嘴,犹豫了老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你刚才,去哪里了?” “什么?”幕青衣装作不明白。 “小云说你早就下朝了,你害的大家等你这么久”宁天灵大声说道。 幕青衣心中一暖,他知道她也在等他,于是将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肩膀上,解释道,“我恰好碰到你十九哥,他请我一起用膳,盛情难却” “你已经用过膳了?”宁天灵面露凶色。 “没有”幕青衣赶紧解释,“我留着肚子过来的” “这还差不多”宁天灵板着的脸终于放了下来,这才示意幕青衣坐下。 幕青衣重新拾起筷子,扫视了一眼桌上的菜,突然想起了伏公公送的点心,于是问道,“伏公公可否送给点心过来?” “嗯”公主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她真的是饿了,嘟哝着说,“让小太监送过来的” “在哪里?”幕青衣接着问。 “分给丫鬟们了,普通点心罢了,随处都是”公主不以为然。 “不是邻国进贡的点心么?”幕青衣觉得有些蹊跷。 “什么邻国进贡的?就是一些普通的点心罢了”,公主说完,觉得奇怪,又问幕青衣,“怎么?这菜不合你口味?让你对伏公公的点心那么感兴趣?” “不是,我在十九皇子的寝宫中看到有伏公公送过来的点心,有些好奇罢了”幕青衣也夹起一口菜,吃了起来,免得公主又心生不快。 “伏公公去给十九哥送点心?你没有看错吧?父王最不喜欢的就是十九哥了,伏公公怎么会亲自去送点心?”公主自然是不信幕青衣的话了。 “你怎么知道你父王最不喜欢你十九哥?”幕青衣想起之前在大殿的相遇,又想起这次去‘宣然殿’,能够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可见是足够亲信之人,而且宁天游也坦然伏公公每日都回去送膳,看他表情也不像是在说假话。 “十九哥的额娘是原先是一个丫鬟,出身卑微,十九哥出生之后就住在冷宫后面的‘宣然殿’里,父王说他身体不好,早产儿,要修养,不允许他出门,也不准外人探视,父王最重门第,这不就等同于软禁嘛,跟八哥有什么区别?”宁天灵拿着筷子的手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在碗里扒拉了两下便放下了,说起皇宫的事,宁天灵又显得无奈,脸上露出淡淡的忧伤,皇家虽然尊重,却极其复杂,身为皇家的孩子,也是有很多悲哀的,虽然兄弟姐妹众多,可是亲近的又能有几个?大家除了算计和争权夺位外便无其他,如此这样,还不如普通百姓家。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经常偷偷跑去看她十九哥,时间长了,皇上便也就默许了。 虽然有很多疑问,可看到宁天灵这样,幕青衣也不便再多问,伸手夹了一块鱼放进宁天灵碗里。 宁天灵并无吃的兴致了,拿起旁边的一瓶酒便倒上了一杯,幕青衣拦住她,“喝酒会伤身” “又不伤你的身,你怕什么?”宁天灵推开他的手,正欲饮下,却突然被夺去了杯子。 “你喝醉了,自然会伤到我”幕青衣随口说了一句,不料宁天灵却会错意,羞涩起来。 幕青衣看她的脸微红,顿时大为不解,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自语道,“难道没有喝酒也会醉?” 用完膳,在紫竹和小云的怂恿下,由公主送驸马出宫。 两人经过御花园,巧遇柳妃一行人在园中赏花,宁国暖季极短,所以颇显珍贵,大家多半喜欢把这个时节定为佳节。 公主极不喜欢后宫的这群嫔妃,特别是以柳妃为首、成妃、尤妃、谢妃这几位,由于皇上自皇后去世后就没有再宠信妃嫔,所以对这些年轻的妃子也是心生愧疚的,因此颇为放任,养成了她们骄纵的性子,即便是公主也不放在眼里。 本想拖着驸马避开这些人,可是刚刚拖住幕青衣的手臂就被她们几个给撞见了,迅速围了上来。 “哟,这不是公主和驸马爷吗?”柳妃率先发难,“听说驸马爷这次出京办了个大案子,皇上可是非常的赏识驸马爷呀” “好像公主也跟着去了,那我们的小公主也是有功劳的嘛”成妃随时附和。 “可不是吗”柳妃一双丹凤眼,眼线画的极为妖艳,斜视了一眼公主,挑衅道,“我还听说驸马府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小丫鬟呢,驸马真是艳福不浅呀” “有这等事”谢妃凑上来,“那以我们小公主的性子,不是要翻天了” “自己整天疯疯癫癫,没有魅力管住男人,当然不能怪我们这俊俏的驸马爷了,好马配好鞍,天经地义,你说呢?驸马”柳妃一个劲的往幕青衣身上撞过来。 “你们这群老妖妇”宁天灵怒了。 看到宁天灵握剑的手紧了紧,幕青衣立即张开手臂揽住宁天灵的胳膊,看向眼前这几位,说道,“有劳各位娘娘费心,既然大家对在下与公主的闺房生活如此感兴趣,在下不妨之言,我们感情很好,即使百年之后,就算是老的走不动路了,只要有一口气在,我也会搀扶着公主来逛这御花园” 幕青衣紧紧的揽住宁天灵从人群中穿过去,走到柳妃身边时,看到她还是一脸不屑的表情,幕青衣又突然补充了一句,“柳妃娘娘” “嗯?”听到幕青衣叫到她,柳妃有些惊讶和欣喜。 “我此次出宫心急,没时间拜访各位皇子,请代我向三皇子问好”,幕青衣说完便揽着宁天灵离开了,留下一脸凌乱的柳妃呆立在身后。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么?”走到宫门前,宁天灵低着头问了句。 “自然是真的,我本次出宫确是没时间拜访各位皇子”幕青衣松开拦在宁天灵肩上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不是那一句”宁天灵嘟着嘴。 “那是哪一句?”幕青衣低着头看着她,认真的问。 “你说搀扶我逛御花园那句”宁天灵小声提醒道。 “哦,那个是说给她们听得”幕青衣见宁天灵有些失望,于是又补了一句,“况且我又不是太监,怎么搀扶公主?” 宁天灵扑哧一声被逗笑了,笑着说,“想当太监还不容易,改天我奏请父王,把你变成太监不就行了” “皇上不会答应你”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要去问问” 说笑中,宁天灵又想起幕青衣对柳妃说起三皇子的那句话,顿时停住笑声,正色问道,“你为什么要柳妃代你向三皇子问好?” “我不是说了,因为我急着出宫”幕青衣扬起眉,云淡风轻的答道,之后背着手往宫外走去。 公主摸了摸脑袋,自语道“不对啊”,但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第25章 公主请驸马 幕青衣回到驸马府中,独孤烟已备好了一桌饭菜,见幕青衣神清气爽,精神不错,便笑着问了两句,“今日进宫一定受到不少赏赐吧?”,幕青衣笑着答道,“你认为我会在乎封赏吗?” 独孤烟将碗碟一一摆开,思虑了一下,猛然回过头道,“难道你已经找到了医治我师父的药材?” “还没有”幕青衣坦然,“正在找”。 “那你开心什么?眼睛里的笑意都快装不下,要溢出来了”,独孤烟肆意的调侃着,之后又细心的为幕青衣盛上一碗她花了几个时辰炖上的补汤,她一直觉得她太消瘦了,每当起风之时,风吹起她的衣袂,她都有股想要拉住她的冲动。 “没什么”幕青衣抖了抖衣袍坐到桌前,微微低头掩饰起自己的情绪。 “你该不会是去见到公主了才变得这么兴奋吧?”独孤烟斜着眼偷瞄着,试探性的问。她不喜欢宁天灵是从骨子里面不喜欢,有很多次她也在找寻原因,可是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就好像她们在前世就杠上了。 幕青衣像是被人说中了心思,心虚的吸了口气,没有接话,而是伸手去接独孤烟递过来的汤碗。 独孤烟是个细心之人,尽管微小的动作表情,却被她抓的正着,只见她骤然将汤碗一把按在了桌子上,咚的一声闷响令幕青衣不得不抬起头来看向她。 独孤烟愤然踢过旁边一个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幕青衣觉得有些莫名。 过了半晌,独孤烟开口,说了一句,“她知道你的身份么?” 话语一出,幕青衣的眉毛深深的颤动了几下,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凝固,眼神中透出了危险的火焰。 独孤烟转过头,不卑不亢的回视着幕青衣,面对着这股危险的气势,她突然间觉得并没有那么恐惧了,或许多日的相处,让她了解到幕青衣并不会真正的伤害她。在很多年以后,独孤烟回想起这一场经遇,她始终觉得幕青衣并不像众人所看所想的那般复杂,她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其实她是个很简单的人,甚至简单的有些单纯,单纯的有些傻气,在开心的时候,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澄清透明,可暗淡的时候,又忧伤的令人心疼,也正因为这样,才让不知道她身份的人们觉得是那么的难以捉摸。 对视了半刻,幕青衣的心绪终于趋于平和,她深深地叹出一口气,移开目光看向别处,眼睛里刚进屋时的明朗和后起的火焰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暗然的颓靡。 独孤烟忽然觉得不忍起来,本有很多话想要脱口而出,可是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又只能活活吞回去。 是啊,无梦难活,又何苦去打碎别人仅有的梦呢? “好啦,瞪了我半天,想必你也瞪饿了,吃饭吧”独孤烟示弱,重新将汤碗放在幕青衣面前,幕青衣看着碗中自己模糊晃动的倒影,黯然站起身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不吃了嘛?”独孤烟在背后叫了一声,见幕青衣不答一语,也气从心来,站起身收拾起满桌的碗碟,铛铛叮叮的声音透着人心底的烦躁不安。 虽然幕青衣嘴上不说,但独孤烟的话却是戳中了她的要害,一连几日进宫,她都是下朝便直接回驸马府,不在宫中逗留半刻。 公主是个性情单纯之人,虽有些郁闷,也并未多想,经常听到身边的太监丫鬟们讨论驸马爷在宫外处理宁都的一些大大小小的奇闻轶事,也听的是津津乐道,只不过除去这些闲来无聊打发时间的琐事之外,她最近还多了另外一件正事,就是常常往‘御膳房’跑,有时一天跑好几趟,没什么收获就猫在哪里坐上一会儿,跟那的膳师聊上一阵儿,至于所聊内容多半是今日是否有邻国进贡的点心?或者是邻国通常什么时候会进贡点心过来?如果这些都没有,便挨个打听哪里能够买的到那些点心? 对于公主的异常,皇帝也渐有耳闻,以为是公主是嘴馋了,便时常让人准备些精致可口的食材送过去,但似乎多半都不太合公主的胃口,每次都是没吃上两口就让人撤下去了。 经过多加揣测之后,还是伏公公提了个醒,“莫非不是公主想吃那邻国点心?”。 知女莫若父,经过这一提醒,皇上很快就恍然大悟,立即差人通知邻人进贡一些可口点心过来。 不出几日,‘御膳房’便派人到公主府通知有大量进贡点心送了过来,公主喜出望外,命令府中的太监丫鬟老嬷嬷们全数出动,像是出征的军队一般列队齐整的向‘御膳房’进军,人人手上都端上一个大圆盘,走在宫中,颇为壮观,引来频频回首。 搜集齐满满一桌的点心,丫鬟们开始猜想,公主这次该是大饱口福了,前几日都食之无味的样子。小云更是开心,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她伏在紫竹耳边说,“依公主的性子,喜闹,有这么一大桌好吃的,绝对是与‘民’同乐!” 正在大家兴奋等待公主开出金口之时,公主却坐在桌前一手托着腮帮思索,一手甩动着筷子敲打起碗碟来。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小云按耐不住,主动走了上去,连叫了两声,“公主,公主——”,这才将公主的魂魄给勾了回来。 “公主,你在想什么呀,这碗都快被你给敲烂了”,为避免乌鸦嘴事件发生,小云赶忙将公主面前那个正在受刑的碗给移的远远的。 公主看了看小云,突然直起了身子,像是茅塞顿开了一般,眼前一亮。可是才一刹那,亮光又熄灭了,兀自摇了摇头之后将目光移到其他人身上,最后扫视了一周才在紫竹身上重新找回了希望。 “紫竹,你去把驸马请来”公主说。 “是”紫竹笑着答,像是预先就做好准备一般。 看着紫竹轻快地往门外走去,公主又叫住了她,“等等等等···”,犹豫了一阵,说出了内心的顾虑,“我还没有想好你要怎么说呢?请人也是要有理由的” “放心吧公主,奴婢早就想好了”紫竹灵巧的眨了眨眼睛,信心满满的样子。 第26章 宴请 出了公主府,紫竹一路小跑到了驸马府,一推开门,小李子便热情的迎了上来,“紫竹姐姐,你怎么过来了?小云呢?没一起过来么?”小李子踮着脚朝紫竹身后望去。在公主府的时候他跟小云最是要好,小云傻里傻气的,心无城府,是个极其容易相处的朋友。 紫竹无暇搭理他,直接问道,“驸马呢?驸马在哪?” “驸马在书房看卷宗,自从驸马掌管宁都事务以来,地方官员送了不少卷宗过来,咱们驸马爷现在可忙了”小李子提高声调,自豪地连眉毛都龙飞凤舞起来。 “忙的连公主都不见了?”小云哼了一句,白了小李子一眼,之后朝书房走去。 刚跨上台阶,就被从屋子里迎面走出来的独孤烟挡住了去路。 独孤烟手里端着一壶茶和一个茶杯,茶杯是空的,但里面的热气还在往外冒,像是刚刚饮用不久。 “紫竹姑娘今天怎么有时间来驸马府闲逛了?”独孤烟轻挑眉梢笑着说道。 “独姑娘说笑了,这闲逛二字可用的不甚妥当”紫竹也笑着回道。 “哦?怎么个不妥法?”独孤烟让过身,从紫竹身边走下台阶,将茶壶跟茶杯端到院落中的方桌旁,缓缓坐下,抬手从桌上取出一只新杯,将茶壶高举倾斜茶嘴,一杯清茶如潺潺流水般注入杯中,芳香四溢。 紫竹见独孤烟颇有主人家气势,心里郁闷至极,想到公主不在驸马身边,她还真拿自己当主人了。 心里虽然不快,脸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否则也太失公主府气势了。于是紫竹微笑的转过头,看着独孤烟继续道,“‘闲逛’二字针对的是可都是些外人,驸马跟公主本是夫妻,公主府的人到驸马府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平常,谁会把回家当做闲逛呢?孤姑娘觉得小女解释的如何?是否令姑娘满意?” “好玲珑的丫鬟,果然口齿伶俐”独孤烟由衷佩服,“不过驸马今天不见客,一早就吩咐好了底下人,今天谁来都不见,当然”独孤烟顿了一下,两只手指轻持杯缘晃动了两下,抬起眼眸,接着说道,“也包括你们这些把驸马府当做自己家的人” “你—”紫竹觉得独孤烟过于无礼猖狂了。 “不信你可以去问小李子”独孤烟倒是不置气,放下手中茶杯,轻轻的欠了欠身子,站起来走到旁边摆弄起旁边的花栽来了。 紫竹看了一眼小李子,小李子低下头赶紧躲开她的目光,匆匆看向地面,两位姑奶奶,他谁都惹不起,也就只能躲得起了。 “没出息!叛徒!”紫竹朝着小李子骂了两句。 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紫竹突然眼珠一转溜,心生一计,在门口大叫道,“驸马爷,不好了,公主生病了~” “啊?公主病了么?”小李子迫切跑过来拉住紫竹的衣袖问道。紫竹白了他一眼甩开他,继续不搭理他,对着驸马的书房又喊了一声。 果然,不一会儿幕青衣便从书房走了出来。 “灵儿病了?”幕青衣问。 “是呀,上吐下泻的,都快虚脱了···”紫竹装出一副紧张模样,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事情的严重性。 幕青衣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找了太医没有?” “是啊,紫竹姑娘,公主病了不是应该找太医吗?你们当今的驸马叫幕青衣,又不叫扁鹊华佗,找他又有什么用?”独孤烟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 “我们都请过太医了,太医也束手无策,驸马为人夫,当然有权知道此事,难道独姑娘觉得这种事也会有诈?” “如果换作是小云来传话,此事还有可能是真,而紫竹姑娘就不一定了” “独姑娘此话何意?只在夸我紫竹呢?还是在贬我呢?” “紫竹姑娘这么聪明,是夸是贬还分不清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锋相对起来,幕青衣心系宁天灵安危,无心再听这两人斗嘴,匆匆走了出去。紫竹看驸马出门,终于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临走前还不忘挑高声音嘱咐小李子,“今晚就不用给驸马爷留门了,你们早些休息吧” 幕青衣快步到了皇宫,抄近路来到公主府,一推开门就看到一屋子的人忙里忙外的布置着,就连红灯笼都挂上了,颇为热闹。 “驸马来了”小云眼尖看到幕青衣进门,飞快的跑到屋内叫了起来。 幕青衣觉得莫名其妙,四顾之下,发现屋里屋外都有所布置,而庭院里更是奇特,一张大长桌上摆满了菜牒,大大小小足有上百盘,每一盘都是制作精细的小点心。 今天是什么日子?幕青衣想了想,发现并不是什么节日,可是看这阵势,又不像是普通日子,莫非,莫非是在请法师作法? 想到这里,幕青衣暗叹一声,有病不治,竟相信起巫术!正欲迈步进屋训斥宁天灵,就看到宁天灵恰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只见公主一袭鲜红色丝袍领口低开,面施粉黛,似芙蓉般娇媚,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公主髻,满头流珠似繁星朵朵,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合身的衣服勾勒出盈盈体态,却是楚楚动人,此刻由宫女搀扶低头缓步向外走来,羞涩与自信共同彰显出一种清纯与成熟的之美。 幕青衣看的痴了,待公主走到眼前时她还未缓过神来。 两人就这样近距离的站立着,良久沉默,小云纳闷,上前探头到两人中间,左边看看驸马,右边又看了看公主,刚想说话就被紫竹一把抓了回去,从两人中间抽离出来。紫竹双手撑膝大口大口喘着气,她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在驸马后面赶了回来,真不知道驸马怎么能够走的那么快,自己一路狂奔都没跟上。 休息了片刻,紫竹挥手散退院子里的人,关上府门,把空间和时间都留给这两位主子。 “姓幕的—”公主轻启红唇,幕青衣突然抬臂将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之后又抓起她的手,摸住脉络位置。 “你干什么?”公主问。 “你不是病了吗?”幕青衣反问道,一试便知刚才紫竹所说都是虚言,可自己竟生不起气来。 “谁说我病了?”公主仰起头。 “你的丫鬟说你上吐下泻,太医都束手无策”幕青衣抱起双臂,轻描淡写的说道,试要看她如何应对。 “哦,哦”公主抚了抚额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有点气虚的说道,“是啊,早上可能吃坏东西了,肚子疼,不过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没什么事了”,毕竟不常说谎,底气明显不足,说完都不敢去看幕青衣的眼睛。 幕青衣轻轻的笑了笑,“我看不尽然,现在好像病的更重了”,幕青衣转动了一下身体,挑眉四处张望了一下,“今天是什么节日吗?让你这么大费周章的布置” “没什么呀,丫鬟们说你极少到公主府,大婚那几日也闹的不愉快,大家挺过意不去的,所以想布置的隆重些,略显诚意”公主走到桌前,直接拖着长袍跨过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幕青衣暗笑着摇了摇头走过去,心想她这一身正装就被这简单的一个动作给打回了原形。 “怎么准备这么一大桌点心?”幕青衣看着面前这满满一桌堆积如山的食物问道。 “上次你不是问起进贡的点心嘛,我就跟父王讨了一些回来”公主提筷随手夹了面前一个芙蓉饼用手奉着送到幕青衣嘴边。 幕青衣看着筷尖的芙蓉饼愣了一下,公主这才觉察不妥,立即准备撤手回去,不料却被幕青衣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头张嘴咬住了下去。 看着公主一脸的红霞,幕青衣悠然的用大拇指抹掉嘴边的面渣,凑到公主耳边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小声戏道,“多谢公主赏食,味道很好” 幕青衣略带蛊惑的声音以及温热的气息传来,仿佛直接渗入人的骨髓一般,让宁天灵迅速低下头去,只觉得从耳上滚烫火热,直烧到脖子处。 看着她的娇红的双颊,幕青衣不忍移开目光,顿时觉得世界突然间安静了下来,自己这么灵的耳朵此刻也只能听到彼此不规则的心跳声了。 顺着那鲜红色带莲花绣边的衣领看下去,因为领口极低,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春色依稀可见··· 幕青衣猛然收回目光,深吸一口空气进入腹腔,眼睛无意中漂到桌上的茶杯,拿起就急急饮下,不料里面竟然是酒,着实呛了几下咳出声来。 公主听到咳嗽声,慌忙找出帕子递过去,幕青衣摇了摇头,说,“不用” “你堂堂男子汉,连酒都不会喝,算什么英雄?”宁天灵责备道。 “会喝醉就是英雄吗?”幕青衣稍显不悦。 “那倒不是,不过你既不大口喝酒,也不大口吃菜,每次就吃那么一点点,倒跟个姑娘家似的,跟我那些个皇兄一点都不像”宁天灵有意调笑道。 “我们家世代以书香传承,不喜好去打打杀杀与人争抢,当然跟你们不一样” “是吗?那你干嘛要去学武,还练的这么好的身手?” “防身” “我听说你上山拜师时才几岁模样,那时你预备要防谁呀?” “防你!” “我?—你!好你个姓幕的!”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享用美食,太阳不知不觉就落下山了 第27章 你脱光衣服我也不动容 那一晚应公主的要求,幕青衣并未赶回驸马府,而是陪着公主坐在屋顶饮酒赏月。 “姓幕的,你看今晚的月色真美,我好久都没有像这样坐在屋顶看月亮了,都不知道吴刚想我了没有?”公主仰着头,如痴如醉的看着天上的月亮,沾过酒的她面色红润,微风轻抚,几丝碎发在额前微晃。 “吴刚是谁?”幕青衣从她一堆话中提取她自己在意的那一句来。 “吴刚是跟嫦娥一起守在月亮上的人呀,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嘛”公主得意的说。 “是啊,我连月下就关心不过来,哪里有时间去关心月亮”幕青衣自嘲道。 “你不知道也难怪,你是湘过人,自然不知道宁国的传说了,这个我讲给你听吧”宁天灵将手中的酒壶放到一边,扭过身子面对着幕青衣,婉婉道来,“父王说吴刚得罪了玉帝,玉帝罚他砍倒月亮上的桂树才能够重新获得仙术,于是他就一直砍啊砍啊,砍到了现在” “是嘛?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幕青衣抱手问道。 宁天灵白了他一眼,觉得他太不懂风趣了,“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吗?吴刚借砍树之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在了嫦娥身边” “这也是你们国家的传说而不是你杜撰的?”幕青衣开始有些不信了,这个传说很显然更符合小女孩的幻想。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宁天灵心虚的辩解道。 幕青衣轻笑了一声,不再为难她,其实她并不关心那遥不可及的月色,镜花水月之事本来就虚空一场,她又何必去浪费时间在那上面。 幕青衣回过头看到宁天灵满头的流珠繁赘,伸手便触到她的发髻上,轻轻取下她头上一串一串的的流珠,再将几缕碎丝挽到发钗上,宁天灵看他的眼神极其认真柔和,心中一股暖流由然而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梦里时常梦见和他在一起的景象。 帮公主收拾完头发,幕青衣又从他的衣袋中取出一条白色帕子,折成方形,轻轻擦去她两颊的水粉。 “我的脸怎么了?”公主惊讶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粉黛施的太多,颜色稍重”幕青衣轻声说,后又收起帕子装进袖袋里。 “都怪小云这死丫头,看着是不是很吓人呀?”公主瞪大眼睛等着驸马的答案。 “白天还看的过去”幕青衣的眼睛澄澈明净,诚实的像个孩子。 “那晚上呢?”公主开始问的小心翼翼起来,害怕从他的嘴中听到一些让她无法接受的话语。 “至于晚上”幕青衣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也还好,就是有点,像—” “像什么?”公主抓住幕青衣的手臂急急问道。 “像女鬼”幕青衣脱口而出。 公主瞬间受到沉重打击,感到无地自容起来,对幕青衣的这般评价也颇为不满,盯着幕青衣反驳道“你才像鬼,我有那么难看么?” “好好好,你一点都不难看”幕青衣罕见的率先示弱,随后又警示了一句,“以后不用这样庄重打扮,你最宝贵的是你的纯朴真实,又不是红妆粉黛” “我——”宁天灵刚想辩驳,就又被幕青衣阻断,“还有,今后不要再穿这样的衣服” “我的衣服怎么了?不好看吗?”宁天灵敞开双臂自视一番,没检查出什么纰漏来,“这是我让宫中最好的大师傅帮我量身定做的,还是德贵妃帮我选的样,父王说德贵妃的眼光是最好的了” “不是不好看,是穿在你身上不合适”幕青衣皱了皱眉头,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她竟然还是浑然不知。 “到底是哪里不合适了?”公主也急了,怎么今天一番好意变的她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哪里都不好看”幕青衣斩钉截铁的说,免得她打破沙锅问到底。 “是啊,我当然不好看了,哪能有你的如若溪和独孤烟好看!”宁天灵气愤地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幕青衣叹了口气,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向后带,宁天灵脚下失衡,硬生生的向后倒去,眼看就要倒在屋瓦上,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幕青衣托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轻轻平放下。宁天灵挣扎了几下,幕青衣干脆翻身挡在她上面,双手将她的手臂压在头顶,眼睛直直的逼视着她,“你真想知道哪里不合适?” “当然”宁天灵倔强的嘟起了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吧” “好,我告诉你”幕青衣将目光向下移去,落到宁天灵的衣领处··· “姓幕的,你下流!”宁天灵顺着幕青衣的目光看过来,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变的恼羞成怒起来,用力挣开了幕青衣挟制她的双手,本能的抬手向幕青衣脸上送去。 幕青衣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一招,虽然不少挨过她的巴掌,可是今天这一巴掌她着实不像接招了,免得辜负这美好的夜色,只见幕青衣轻轻斜过头去,便躲开了公主的‘铁砂掌’。 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很快就比划了起来,但是幕青衣的功底又岂是宁天灵可以抗衡的,短短几招之内,宁天灵便又被制服了。 “你还骂不骂我无耻下流?”幕青衣压住她的手臂,又不敢用力过大,怕弄伤她,只想给她点教训罢了。 “你本来就是无耻,读过那么多圣贤书,没听过‘非礼勿视’四个字么?”宁天灵继续骂道。 “非礼勿视?别说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就算我看到了又怎样,你穿成这样,摆明了就是在勾引我,我好意提醒你,你反倒把我当成下流之人,我幕青衣向来不贪色恋权,就算你宁天灵今天脱光衣服躺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有所动容”幕青衣一口气说完,心里却难以平静,刚才显然是被她激怒了才这般生气,也不知道这番话是否会伤到她,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又怎么能够收的回来呢? 果然此话一出,宁天灵立即安静了下来,面色平静,看不出她内心的想法,只是眼神中还能看出怒气未消,愤怒的双眼斜挑了幕青衣许久,方才清冷的说出了两个字,“真的?” “嗯?”幕青衣有些迟钝,往上理了理才恍然她的意思,僵硬的回答道,“当然” “好,那你放开我”宁天灵清冷的声音,外加上清冷的眼神,令幕青衣瞬间松开了双手。 看起来,她真的生气了,而她这次真的惹到她了,幕青衣不禁心生愧疚,却又无从开口道出。犹豫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灵儿,我——” 话未说完,就被宁天灵邪魅的一笑给吓住,下一刻,他触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氛,想逃却来不及了。 只见宁天灵双手迅速抬起勾住了幕青衣的脖子,往下使力。这样早有预谋的偷袭,给幕青衣来了个措手不及,待幕青衣双手撑住身子时,宁天灵的红唇已然贴上了幕青衣的唇。 清凉,柔软,细腻,温润···,幕青衣只觉幽幽一脉暗香袭来,萦绕中令人如痴如醉,仿佛就是在梦里一般。 屋瓦下夜色清明,正值初夏的王宫花深如海,偶尔一两声蝉鸣声轻轻传来,颇为诗意,这是一个美好的季节,因为美好,所以动心。 这世间的一切都躲不过一个‘情’字,幕青衣自然也是如此,在宁天灵的双唇贴上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沉醉了,宁天灵的嘴唇只是轻轻贴着她的,并不曾如何用力,却让她觉得脸颊火烫,浑身一股热气翻腾。 还来不及闭上眼睛就突然被偷袭的幕青衣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空了,眼中看到的是公主微闭的双目,轻轻扇动的睫毛,这种楚楚动人将幕青衣脑中最后的一根防线摧毁。 这次便是幕青衣发起主动,她一只手微微弯立撑住身体,让自己不要完全压在她身上,另一只手枕在宁天灵的腰上,以免她被瓦片割到。之后便闭上眼睛轻轻的吮吻住公主的唇瓣,公主的身体轻轻的颤抖了一下,而这种反应更是挑起了幕青衣的情弦,她果断地撬开她的嘴唇··· 正在水火交融,火焰高涨之际,幕青衣的手掌轻轻的往上爬来,而如此同时,却出人意料的被宁天灵抓住了手腕。幕青衣微微皱眉睁开眼睛,对上的是宁天灵那双似笑非笑的双眼,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很明显,她此刻是清醒的,这个时候的清醒便意味着——危险! 幕青衣迅速清醒了一大半,脑子的转动当然比身体的行动要快很多,还没等身体抽离开来,她就尝到了一股血腥味,而嘴唇毫无疑问的传来了尖锐的刺痛。 幕青衣松开宁天灵坐起身来,摸了一下嘴唇,手指上立刻沾染了几滴鲜红。 “你倒是真下的了嘴”幕青衣苦笑道。 见幕青衣并不是很生气,宁天灵得逞的笑了起来,她拉住幕青衣的手臂,借力坐起,整理了一下双肩脱落的轻纱,扬起眉斜挑着幕青衣说道,“你不是说就算我脱光了衣服躺在你面前边你也不动容嘛?” “算你厉害”幕青衣淡然一笑,翻身从屋顶跳了下去,顺手弹灭了屋檐下的几盏灯笼,之后清了清嗓子,朝着坐在上面的宁天灵喊道,“夜色已晚,我要回府了,明天还要来上早朝” “这么晚了,你就在我府中休息一晚吧,我让小云给你收拾一间房间,抑或者我把床让给你睡”公主认真的建议道。 “不敢劳烦公主殿下,在下怕死,还没活够”幕青衣悠扬的转过身子。 直到幕青衣走远,公主方才发现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自己怎么从这高若城墙的屋顶上下去。 宁天灵探头往下审视了一下地形,发现底下黑漆漆的一片,这才想起幕青衣飞身下去之时弹灭了几盏灯笼,本以为他刚刚被戏弄了,心里不快想要发泄一下,不想原来是别有心思。 宁天灵赶紧抬起头,看到幕青衣的背影依然可见,就大声喊道,“姓幕的,你把我放下去再走!” “自己想办法”幕青衣回声过去,之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王宫。 第28章 荒唐的梦 幕青衣回到驸马府,府中灯已熄灭,下人们果然没为她留门。 她提气跳上院墙,再轻身落下,院子里花枝攀差,蛙声浅叫,听着颇为悦耳,她突然间不解宁国宫中为何要找一些专门驱虫赶蛙之人。大自然本是一个共存体,人可以存在,当然也得允许动物和昆虫生存,这种自私独行的想法难道不是有违天理? 因为心情舒畅,幕青衣并未再深究下去,她摸了摸嘴角,伤口已结痂,而余香犹在,不由自已的又低头笑了笑,推开门,径直走进去再将门关好。 厅堂里光线暗淡,幕青衣不由的朝窗户边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着实让她微惊了一下,一个黑影坐在窗沿上,看不清脸,也看不清眼睛。 “谁?”幕青衣问。 黑影动了一下,像是转而看向幕青衣的方向,“你回来了”,淡淡的略带嘲讽的声音,除了独孤烟绝无二人。 “嗯”幕青衣轻答。 “你那位公主没有留你过夜么?”依旧是嘲讽的语气。 “没有”幕青衣不想再继续这样的对话,直接说道,“这么晚了,回房休息吧,明天我们要赶在早朝之前采完药” “哦”独孤烟心有不甘的答了一声,之后动了下身子,忽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身体也往旁边倾去。 “小心!”幕青衣快速使用‘无影步’到窗前,接住快要倾倒的独孤烟。只见她曲着的双腿还未伸直,想必是腿麻了的缘故。 “你在这里坐了多久?”幕青衣看了看窗沿,心想若是想要赏月,何必坐在窗沿上。 “你说呢?”听到幕青衣终于有了一句关切的话,独孤烟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横躺在幕青衣的怀里并未准备下去,只是抬起头来静静的端详着她。 月光下,这个轮廓显得更加让人赏心悦目,独孤烟不禁从头开始凝视,无论是高高束起、一丝不乱的黑发,还是清亮明澈略带忧伤的眼神,都散发着与常人所不同的气质,这种干净、明朗和忧伤,不是单单一个男人或是一个女人能够完全拥有的,在这世上,在独孤烟的心里,只有一个幕青衣能够这样。 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或许就是形容你这样的人吧,独孤烟在心里想,嘴角便不自觉的露出了痴笑。 “你可以下来了吗?”幕青衣问,她不习惯这样抱着一个人,更不喜欢被这样痴迷的眼神端视着。 “我的腿还麻着呢”独孤烟耍赖道,身体更往幕青衣怀里靠了靠,“况且你也是女人,还用担心我会吃了你?” “独孤烟!”幕青衣眉头紧凝,独孤烟赶紧伸出食指挡在她嘴边,“嘘,你不用担心,这是我们俩人一辈子的秘密,就算我死了,都不会对外人说出来” 独孤烟眼中带笑,将挡在幕青衣嘴边的手轻轻上移,抚动着幕青衣凝成一个结的眉头,轻声空灵的声音传来,“我怎么舍得让你生气,让你难过呢?” “你应该下来了”幕青衣语气变得强硬,松了一只手,将独孤烟放到地上,转过身看向窗外。 “你真是铁石心肠”独孤烟弯身揉了揉还有些麻木的脚,勉强可以站稳。 “你该回去休息了,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幕青衣再次提醒道,声音依旧冷冽。 “你怕什么?你怕身份败露会有杀身之祸,还是怕宁天灵知道你其实是一个女人?”独孤烟狠声说,她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心里竟有一股无名之火四处乱窜,任凭她如何都压抑不住,只能爆发出来,直到后来想起月光下,她清晰看到的幕青衣唇上的伤口时,她才明白当时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 “这跟你无关!”幕青衣骤然转身,狠狠的抓起独孤烟的手腕,力度之大,几乎能够听到骨头折裂的声音,让独孤烟不自觉的疼出声来,而同时,幕青衣的眼神也变得极度凶狠和痛楚,“你要明白,你的使命就是救你师父,然后全身而退,其他的一切都跟你无关!” “我们是朋友,我只是关心你,不想你做这样一个荒唐的梦,陷于万劫不复!”独孤烟吃痛的说,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我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做什么样的梦只能由我自己决定,即使万劫不复,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明白么?” “好”独孤烟重重的点了点头,一滴泪水从脸颊迅然滑下,“我明白了,以后你的事情我再也不会管了!”独孤烟用力的甩开了幕青衣抓住她的手,转身打开门往外跑去。 幕青衣沉沉的叹了口气,抬头看窗外,月色依旧,她开始变得悲切起来,为什么只是一个简单的梦,对她来说却变得如此奢望? 第二日天还未亮,趁着月光,两人便起床从各自房中走出来,相视无言,独孤烟眼睛微红,泪痕犹挂,可见并未入眠,幕青衣铁着一张脸背起竹篓走在前面,独孤烟尾随其后。 早晨的雾气较大,山上晨露颇多,不到一会儿独孤烟的鞋子便湿的彻底,踩的吱吱作响。幕青衣早预料到这一幕,临行时二人僵持,自己有心提醒也不知从何说起,便将提前准备好的木质雨鞋装在背篓里,这时刚好派上用场,便从背篓里拿出,递给独孤烟。 独孤烟接过鞋子,心里一阵暖意蒙心,昨晚的不快很快就从脑中洗去了,其实女人要的都不多,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只要能够触动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便可。 两人采完药下山时,太阳刚刚升起至头顶,独孤烟随手采下一些青叶想要入茶,回过身时看到幕青衣怔怔望着一处发呆。 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长在山间的一颗矮小的树木,它不像其他树木那么高大威严,枝繁叶茂,只有几根分枝散延,且枝上的叶子也是零零散散的,如果硬是要找出它的优点,那就是它的叶子光滑翠绿,颇有几分生机。 “你在看什么?”独孤烟问。如果不是那双木鞋,恐怕一个早上两人都会像哑巴一样相处。 “那个”幕青衣指着矮木道,“是萧声草” “那又怎么样?”独孤烟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倒是名字有些新奇,既然叫草,又长得比草高比树木矮,不伦不类的。 “没什么”幕青衣轻叹一声,上前摘下一片叶子放到嘴边,轻启双唇,婉转悠扬的声音便从天而降,宛如溪水玎玲。 独孤烟闭上眼睛,倾身感悟,她仿佛看到了夕阳余辉,看到了空旷的大地了无一人,仿佛看到了悠悠岁月从指间滑过,看到了顺壁而下的水流撞在岩石上飞珠四溅,可是为什么这样的景象却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凄凉和孤独呢?就像是岁月在流逝,而四周只有这些冰冷的静物··· 箫声尽,独孤烟睁开眼睛,看到幕青衣看向前方,满眼凄凉,她不敢想象这个人的过去曾是怎样的孤寂,她只能暗自发誓,从今往后,她再也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下山后,幕青衣入宫,朝堂上,除了些日常事务外,皇上对幕青衣最近的表现也颇有夸赞,朝臣们能够看得出,皇上的这位唯一的女婿,已然得到重用。 所谓朝堂之事牵动天下,任何风吹草动,都让有心之人揣测不已,这才刚刚散朝,太子和三皇子便派人来请驸马到自己宫中饮茶,明显有拉拢之意。 幕青衣早就看透这一切,简单谢绝二人的盛意,便径直出宫回府,本想去公主府看看,现在也变得很为不易。 民间有个词,叫做心有灵犀,幕青衣之前不信,但是今日却见识了。 自己前脚踏进驸马府,官服尚未脱掉,后脚公主就带着两个丫鬟进来了。 幕青衣见宁天灵今天换了一件翠绿色的青衫,腰间用水蓝丝带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长发简系齐腰,清秀脱俗,不由会心一笑。 这时独孤烟刚将药草摘好铺开,拿出来准备晒在太阳下,正好撞见宁天灵一行人,刚想开口,又想起昨晚幕青衣说的话,便直接走到旁边石台上晒药,嘴里小声嘟哝了一句,“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堂堂一个公主,半点矜持都没有!” 宁天灵听到独孤烟的小声嘀咕,不由的不好意思起来,还是紫竹伶俐,凑到公主耳边说,“你是来见驸马的,理她干什么,她是吃不到葡萄,嘴不酸心里酸” 宁天灵被她这么一说反而逗乐了,紫竹借机,赶紧将公主推进屋里,然后将门带上,两人像门神一样守在了两边禁止妖孽闯入。 “你怎么来了?”幕青衣走到房间,将外衣官服脱掉,换了一件白色的衣服穿上。 公主跟了进去,眼睛骨溜溜的转动了两下,看到驸马换完衣服静然坐到窗前拾起桌上的卷宗阅了起来,就偷偷溜到他的身后,弯身一只手臂圈住他的脖子,笑着说,“我是来看你伤势如何的?” 幕青衣愣了一下,被她这种亲昵的举动吓到一跳。 “怎么?你怕我又害你?”宁天灵面色微润的说,脸悄悄的贴在幕青衣脸上。 “你是中毒了还是吃坏东西了?”幕青衣不适时宜的来了句。 “你才中毒了”宁天灵生气的收回圈住幕青衣脖子的手,站直身体说道“要不是紫竹和小云教训了我一个晚上,说我不该在那个时候咬伤你,我才不来驸马府找你呢” “你,你这都她们说?”幕青衣开始头疼神伤起来。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宁天灵撅起嘴巴,“我跟她们从小长大,情同姐妹,什么都一起分享的” “唉~”幕青衣叹了一声,手捂着额头。 宁天灵顿时不解,本以为他会为她的纡尊降贵而感动,没想到竟是这般苦恼困扰的表情,心里的兴奋降若冰霜,“本公主是来看你的,既然你这么不高兴,那我走好了”,说完就转身欲离开。 “灵儿”幕青衣一把从后面抱住她,拉她坐到自己腿上,叹声说,“我真的拿你没办法” “我怎么,从你这话中,听出了我父王的感觉呢?”虽然被强迫坐到了幕青衣腿上,但她却一点也不反感这种感觉,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甜腻。 “什么感觉?”幕青衣轻声问,她越来越不理解自己这种唐突的行为了,有时候她也在心里不断的问自己,“幕青衣,你是不是疯了?” “宠爱”宁天灵柔声说。 幕青衣听的有些脸红,良久没在说话,宁天灵见她不语,准备回过头看看,却被幕青衣扳住了额头,命令道,“陪我阅卷宗” “我刚才的话你还没回答呢?”宁天灵不满他岔开了刚才的话。 “回答什么?”幕青衣假装不知。 “回答我听到的感觉对不对?”宁天灵歪着脑袋,不依不饶。 “我不知道你的感觉对不对,我只知道我是另外一种感觉”幕青衣说。 “什么感觉?” “自作多情” “姓幕的,你——” 窗户外,两个丫鬟捂着嘴,憋笑不已,独孤烟生气的将剩下的半篓草药成堆倒下,扔下篓子跑进了自己房间,将门哐当关上。 第29章 萧声草梦青衣 公主看了一会儿卷宗后悄然睡着,睡的极其安稳,等到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四下望去,香炉里的檀香还在缕缕升烟,心里想到幕青衣果然是个细心之人,再回头看桌面,在她伏案的正上方,放着一张纸和一片青叶。 公主拾起纸张,上面寥寥几笔,勾勒的像是一处地域,旁边题了六个字,“萧声草,梦青衣”,公主速叫来紫竹和小云,指着纸上的地域问道,“你们看,这是什么地方?” 紫竹跟小云仔细端详了一阵,小云平时晕头晕脑,可进宫时间也算不短,加上平时各处走动的多,自然一下子就辨了出来,激动的指着纸上的楼阁叫到,“哦,我知道了,这里是‘御花园’后面的楼阁,叫做‘梁溪阁’,是为了纪念当年为皇上立下赫赫战功的梁溪大将军而建造的” “姓幕的画这个楼阁做什么?”公主越加不解了。 “好像,从驸马府可以看到这个楼阁”紫竹小声说道,也不敢肯定自己说的对不对,只是几次来驸马府的路上都仿佛看到过这楼阁。 “那又怎样?”公主看向紫竹,不明白她话中玄机。 “如果我猜对了的话,那就妙了”小云嘴角露出笑意,指着纸张上面铿锵有力的“梦青衣”三个字,说道,“也许驸马的意思是,如果公主想他了,或是要找他,就到这‘梁溪阁’上相见” “隔的这么远,就算看的到,也未必听的见呀”小云疑惑的说。 “所以呀”紫竹将手指移动旁边的青叶旁,继续说,“就有了这‘箫声叶’一说,按照字面上的解释,这种叶子既然叫‘箫声叶’,应该是能够吹出声音的,公主试试看” 紫竹将青叶轻轻的拾起,递到公主手上,公主会意的点了点头,接过青叶放到唇间,果然能够发出悠远的声音,虽然她吹的不成章曲,可也有千里传音的感觉。 公主将青叶奉在手心,一股暖流从心底最深处悄然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回去之后,一连几个晚上,公主都是在睡梦中笑醒的,有时她会梦到他的脸,俊俏淡然;有时会梦到他的眼睛,明亮忧伤;有时会梦到他的眉宇,皱成一个结;更多的时候,是梦到在跟他斗嘴。 “姓幕的,你以后进宫要常来找我玩,我不喜欢一个人” “好” “你还要帮我梳头画眉” “好” “你不许跟我吵架,不许欺负我” “好” “你什么都答应我了,还敢说你不是宠爱我?” 咚咚咚的敲门声,阻断了宁天灵的清梦。 宁天灵翻了个身,将被子胡乱拉过来蒙到头上,可是睡意既已被扰乱,就再也难续美梦,只得顶着满头乱发气急败坏的坐起身来,没好气的叫到,“谁呀,一大早就吵个不停” “公主,太阳都晒屁股了”是小云的声音,小云见公主已经醒了,就推门走了进来。 “有太阳,把窗户关上不就行了”公主睡眼朦胧道。 “公主,不是太阳”小云知道主子这几天精神亢奋,总是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才睡下,也不想一早就扰了主子清梦,可是圣衣难却呀,只能硬着头皮前来禀报,“是皇上召见你” “召我干什么?”公主一头倒在床上,脑筋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皇上肯定想你了呗,你都好些日子没去看看他老人家了”小云说。 “是呀,我很久没去给父王请安了”公主骤然坐了起来,睡意全无,为自己的不孝深感内疚,速然下床,换衣梳洗,前往后殿赶去。 殿中皇帝正埋头伏案,批阅奏折,尚未见太监禀报,就听到公主连叫几声,“父王,父王,灵儿来给您请安来了”,便闯了进来。 身后尾随进来的小太监吓的脸都白了,躬着身子瞟了一眼伏公公,伏公公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去。 “李嬷嬷伺候你那么久,怎么还没教会你‘规矩’二字呀?”皇上没有抬头,表情虽然严肃,声音里却听不出半分责备。 公主跑上殿去,从背后抱住皇上的脖子,笑意盈盈道,“父王,您有十九个儿子,却只有我一个女儿,除了我以外,其他的皇兄可都是守规矩的,但是您有父子情深的感觉么?” “嗯?”皇帝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沉思了一下,眼角的细纹已在逐渐延伸,深不可测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沧桑和无奈,只得重叹一声,拍了怕公主的手臂感慨道,“灵儿说的对,朕这么多的孩子,能够感受到亲情的却寥寥无几” “父王别难过,您还有灵儿,还有九哥呢,我们不是一直都陪在您身边么?”公主亲昵的依偎着皇上。 “不要提你九哥”皇上沉声道,“他整天板着一副脸,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哪有我的灵儿这么可爱?” “是么?那父王可就不要让我学什么规矩了,要是真让我学会了,可就变的跟九哥一样不讨人喜欢了”公主扬起眉调皮的说着。 “灵儿变成怎样,父王都会喜欢的”皇帝合起手上的折子,拉着公主坐到身边,抚摸着公主黑亮的头发,满眼溺爱却不得不感叹道,“灵儿是越来越漂亮了,像极了你母后年少时的模样,可是女儿大了,父王就留不住了” “怎么会呢?灵儿永远都会在父王身边”公主将头靠在皇上胳膊上轻轻的说。 “怎么不会?”皇上责备道,“你这些时日都不曾来看父王一眼,让父王整天一个人呆着着冰凉的大殿上” “我这些日子——”公主摸了摸耳朵,想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好了,别想了”皇上看穿公主的心思,“你整天做些什么朕还能不知道?不是爬楼阁、翻城墙就是往驸马府跑” 公主立马从龙椅上弹了起来,“父王,您又让辰明跟踪我啦?” “父王是担心你闯祸,才让人去查看一番”皇上示意公主不要激动,又拉公主坐回身边,如慈父般轻声问,“灵儿,驸马近来对你如何?” “很好啊”公主刚回答完,又犹豫了一阵,“只是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他时而温暖细心,时而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嗯,这正是幕儿的过人之处,成大事者自然要心有城府,不能什么都浮于表面”皇帝从桌角处拿过几份奏折,放于公主面前,示意公主打开来看。 公主翻开奏折,上面写道,“右相福泽于民,百姓无不为其歌功颂德”,公主又翻开另外几本,其内容大同小异,不是歌颂其功德,就是赞美其谋略,还有建议为驸马建功德碑的。 合上奏折,公主满心喜悦,凑到皇帝耳边说,“父王,灵儿想要跟您讨个赏” “赏什么?”皇上扭头问道。 公主指着奏折,正色道“就赏这几位有眼识才的官员” ··· 驸马府内,幕青衣坐于案前,手持梁仲文刚刚从皇城上揭下来的告示,表情淡漠严肃。 “仲文有何看法?”幕青衣放下告示看向梁仲文。 “学生不敢胡言”梁仲文低头道。 “仲文不必拘谨,我能从众多科考生中选出一个连续落榜三年的你作为我驸马府的门生,就定然相信你有过人之处” “多谢驸马赏识之恩,既然这样,仲文就直言不讳了,当今皇上素来行事作风严谨,很多事情都不简于其表面,这件事情想必也不例外,事出必有因,至于因起于谁,驸马肯定比学生更加清楚”仲文诚恳道出自己的看法。 “如此荒唐的行为,舍她其谁”幕青衣深叹一声,气从心来。 “驸马不必太动气,想必那人也属无心之过,好心办了坏事罢了”仲文劝慰道。 “算了,你先下去吧”既已发生之事,幕青衣也不想再深究下去了,想也知道,对于这次告示,百姓肯定议论纷纷,各地官员也会争相效仿,自己好不容易打下的根基,就这样被她简单一拳击成碎片,幕青衣深感头痛。 那一夜,‘梁溪阁’上怪声四起,驸马府墙沿上却空无一物,公主满心欢喜想要邀功,而驸马却一肚子怨气难言,早早更衣躺下。 唯一相同的就是两人都是彻夜未眠。 晨起早朝,驸马当众奏请将几位受赏官员调入边境任职,名义上职位高升,为国效力,实际上边境怎能比的上宁都的繁华?皇上对于幕青衣的做法心知肚明,也就很快便允了。 下朝走出殿外,公主很早就等在那里,见幕青衣走过来,就扬起头装作生气不去看他。 谁知幕青衣径直从她身边经过,视若无人。 “喂,姓幕的——”公主在幕青衣身后叫到,幕青衣恍若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等等!”公主追上去伸开手臂拦住他,生气的问道,“幕青衣,你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昨晚聋了,今早又瞎了么?” 幕青衣转过脸来,看向宁天灵,“你还好意思问我是怎么回事?地方官员受赏一事又是怎么回事?” “受赏?”宁天灵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哦,你说的是上奏你福泽万民的几位官员?是我让父王赏的他们呀,这又怎么了?有人说你好你还不开心?” “开心?”幕青衣背着手目光严峻的走向宁天灵,冷冽的气息,一步一步的将她逼至后退。 “幕青衣,到底出了什么事?”宁天灵从幕青衣的眼中读出,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怎么回事?”幕青衣低下头,靠近宁天灵,声音依旧冷淡如冰,“这次,你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了我幕青衣不过是一个好大喜功,攀龙附凤,贪权弄势,喜人夸赞的小人,你满意了吧?” “怎,怎么会这样?”宁天灵深感事情的严重性,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看着幕青衣拂袖而去。 第30章 强抢如若溪 驸马走后,公主跑到殿内,伏在皇上腿上哭了良久,皇帝的龙袍都湿了一层,只得佯怒道,“来人!去把那幕青衣给朕抓回来,重打七十大板,看他还敢不敢惹公主生气” “父王,你抓他干嘛?”公主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一边哽咽一边说,“又不是他的错”,说完又难过的哭了起来。 “不是他错,那是谁错了?”皇上故意拖长声调,想让公主意识到自己的草率酿成的后果。 “是父王的错”公主出其不意的回了句,“您肯定早就知道会是这样,还故意让我犯错” “哈哈···”皇上大笑了几声,抚了抚公主的背道,“好好好,算是父王的错,父王本也只是想借机试探一下驸马的为人,看他能否担的起重任,没想却委屈了灵儿” 公主听到皇上坦白讲出了缘由,就更加委屈了,哭声绕梁,眼泪如流水般哗哗躺下,皇上立即心疼起来,连忙扶起公主。一旁的伏公公立即递上帕子,皇上一边细心的为公主擦拭泪水,一边正色劝道,“好了好了,这件事父王会跟驸马解释清楚的,况且受赏官员已经明升暗降,局势已被驸马扭转,构不成多大的影响” “父王真的会去解释?”公主从皇上手上取过帕子。 “当然,父王什么时候骗过你?后日就是‘狩猎大典’,朕已经派人给驸马制了一套狩猎服,到时候,朕给你们言和”皇上坚定的语气才让公主稍稍平静了下来。 皇族的‘狩猎大典’办的极为隆重,除了四皇子、五皇子和八皇子外,其余人都悉数到场,就连平时深居简出的十九皇子也出来在队伍里,近数百人的‘旗队’和‘鼓队’走在最前方,紧随其后的‘千士骑’,再后面是高骑骏马的十六个皇子,皇子身后便是庄重威严的‘金銮御驾’,最后面是万人护卫军,庞大的队伍声势浩荡的穿过街市,数以万计百姓伏跪道路两边相迎相送。 公主坐在銮驾中拨开珠帘往外四处张望,皇帝摸了摸胡须笑道,“灵儿,朕已经派人通传了驸马,让他直接从驸马府出发,赶至狩猎场,这会儿应该上路了” “我又不是在找他,我是在看两边的百姓”公主狡辩着,并扭过头去佯装起兴奋跟老百姓挥手致意。 驸马府内,幕青衣刚刚换上昨日宫内送来的紫金祥云锦衣,独孤烟又取来一只羊脂玉发簪为其束好发,一身贵气搭配上她的云淡风轻,更加显得超凡脱俗,星河可比。 幕青衣抬手接过丫鬟送来的银色镂空玉带,刚要系上,就被独孤烟夺了去,“我来吧”,独孤烟柔声说。幕青衣也不多语,木然的伸开双臂,任独孤烟手持玉带从她腰间揽过。 “好啦,大功告成”独孤烟收回双臂拍了拍掌,不经意间抬头望见幕青衣的脸,两人竟近如咫尺,幕青衣那修长的睫毛与完美的轮廓形成了诱惑的弧度,让她不禁呼吸一紧,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只是那双眼中清淡的闪烁着一种让人想触却触不到的东西。 幕青衣穿戴好一切,正待出门时,小李子从外面飞奔了回来,灌满汗水的额头下,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不好了,驸马!”小李子大叫道。 幕青衣见他脚上的鞋都跑掉了一只,深感事情的严重性,立即问道,“怎么了?” “如姑娘被秉梁带走了”小李子顾不上喘气,瞪大眼睛,一口道出。 幕青衣心中一紧,赶紧追问,“我不是让你派人保护她么?” “秉梁是左相之子,他要强行带走一个人,我们想拦也拦不住呀,而且我们派去的人都被打成了重伤”小李子想起当时的情景,仍旧是脊背发凉,北山和北海两兄弟被打的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现在恐怕都已经一命呜呼了。 “带我前去!”幕青衣快步跨出驸马府。 ‘凤鸣楼’内依旧是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就像没有任何事发生过一般,就连门口刚刚打斗过的现场也被整理的干干净净,不见一丝搏斗痕迹,小李子甚至都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不是在这里发生的。唯独不同的是平日里八面玲珑的老鸨金凤凰没在大堂内招呼客人。 幕青衣走了进去,径直上楼,在楼道角落里看到小翠埋头蹲在那里。 “小翠,你家小姐现在哪里?”幕青衣急急问道。 小翠抬起头,满脸泪水,神情恍惚的说,“小姐,小姐,她被秉公子带走了” “他们在哪里?”幕青衣皱紧眉头。 “我,我不知道,金妈妈不让我去找”小翠这才认出幕青衣的脸,像是看到了一颗救命稻草一样扑身过来抱住幕青衣的双腿,“洛公子,你一定要救救小姐,求求你,求求你···” “那你告诉我,金凤凰在哪里?”幕青衣咬牙道。 “她跟虎哥,还有相府中的人都在那里面”小翠指着隔着木梯正对面的一个房间。 幕青衣快步前去,走到门前听到金凤凰的声音传来,“尤大人此言差矣,如若溪虽然只是一名歌妓,可也从来卖艺不卖身,况且在这宁都谁不知道我们‘凤鸣楼’头牌花魁的身价是无价的!你们区区这点银子就像打发我们,不如去施舍乞丐算了!”金凤凰拖长腔调说。 “哈哈哈哈···”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刺耳的传了出来,“不愧是‘凤鸣楼’的老鸨,就连这万两黄金也不看在眼里呀,好,那你开个价吧,只要钱能够解决的,对我们秉公子来说,那都不是问题” “这可不是价格的问题——”金凤凰还未说完,就被中年男子阻断了,“金妈妈可要想好了,你是个聪明人,肯坐下来谈,就说明有余地,不要把路给阻死了,到时候你什么都得不到,就算我们公子现在把如若溪还给你,说不定还不值这一万两了” 金凤凰沉默了一会儿,直截了当道,“一口价,十万两!” “砰”的一声,门应声而倒,门框尽裂。 一屋子七八个正围桌商谈之人惊吓的转过头来,幕青衣紧紧的盯着金凤凰,只眨眼时间,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幕青衣已扣住金凤凰的颈项,“说,如若溪被带到了哪里?” “我,我不知道啊”老鸨惊的七魂少了六魄,颤抖的指向对面坐着的相貌如鼠的中年男子,推卸道“他,他们知道”。 幕青衣扭过脸,一掌拍在桌上,桌子瞬间四分五裂坍塌下去,尤洪吓的不得动弹,幕青衣沉声道,“他们,在哪里?” “你,你是谁?凭,凭什么多管闲事,你可知道我们家公子——”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幕青衣伸手按住尤洪的肩膀,尤洪的脸上立马变了形状,他只是一个普通书生,怎能受得住经气灌顶。 “说还是不说?”幕青衣咬牙道。 “我···不···”尤洪死撑道,就连气息都开始颤抖。 “那你就先到地府为你的主子占个位置”幕青衣说完便真的加大了气力。 “我···我说···”尤洪再也撑不下去,他的左膀似乎已经废掉,痛到失去知觉。 幕青衣渐渐收力,目光紧盯尤洪,尤洪废然歪靠在椅背上,再也无心多想,幕青衣那双充满杀气的双眼有着不可言喻的震慑力,让人觉得恐怖到骨髓之中。 “他们,在,‘香—悦—楼’”尤洪一字一字说完后,颓然晕死过去。 这边,狩猎场中,众人已等候多时,还未见皇上从御驾中出来,不禁面面相觑。 “皇上”伏公公走到珠帘边轻声禀报,“驸马尚未到来,要不—” “等”皇上厚沉的声音打断他,之后闭起眼睛静坐起来。 第31章 我唯一没有骗过的人就是你 幕青衣赶到‘香悦楼’,这里显然已被包场,门外几个粗莽大汉手持宽刀抱臂而立。 见幕青衣面带杀气出现在楼前,几个大汉立马围了上来,幕青衣一皱眉,一招‘寒封掌’便冰封住正面迎来的两人,其他人发觉来者功力不凡,纷纷拔刀相向,幕青衣以刀借刀,拨过一人刺过来的宽刀推向另一人的手臂,那人立即嗷叫一声倒地捂住血流不止的臂膀··· 正在打斗之中,幕青衣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如若溪的惊叫声,立即一掌‘九层天’,用内力震飞围在身边的杀手,自己凌空而起,飞到二楼木栏旁,一脚踢开窗户,直接闯入。 屋子内,幕青衣第一次见到这个叫做秉梁的无耻小人,此刻他正光着膀子强行撕扯着被他压在身下的如若溪的衣服,男人色心一起,纵使是千军万马在眼前厮杀,他也浑然不知。 “住手!”幕青衣呵住。 秉梁惊讶的回过头去,看到屋子里不知何时站出来一个人,顿时心中一紧,指着幕青衣道,“你,你是谁啊?” “我是谁不用你管,你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草菅人命,想必你也是不想活了”幕青衣怒视道。 “呵!”秉梁肆意的笑了起来,指着自己道,“强抢民女?草菅人命?你知道我是谁么?”,见幕青衣无动于衷,他接着说,“我是当今左相秉之赋的独子,是当今贵妃的侄子,更是当今三皇子的表亲” “那又如何?”幕青衣清目一回,“难道这样就可以狗仗人势?如果你还想活,现在滚出去,之后三日内到官府自首,我暂且留你性命” “我自首?我看你真是个疯子!大爷没时间在这跟你胡扯,等大爷办了正事再找你算账,如果你小子今天想跟本大爷学学‘御床术’,那算你有眼福了”,秉梁回过头看蜷曲在床角抱住被子的如若溪,贼心又起,搓着手往床边走来,“宝贝,我来了!” “混账!”幕青衣赫然发怒,使用‘千步移’,快速挡在了床面前,然后提气,一掌打向面前的秉梁,秉梁在还未反应过来时,已被震出了窗口,随后就是一声尖叫。 楼下传来一阵慌乱,叫声,喊声,千交万杂。 幕青衣坐到床边,解下自己的风衣,试图披到如若溪身上,而如若溪似乎受到了严重的惊吓,慌乱的打开幕青衣的双手,使劲往墙角挤去。 “若溪,是我”幕青衣轻唤着,见如若溪惊慌如小鹿般失措的眼神,不禁心疼起来。 如若溪依旧是颤抖着,嘴里一张一合,失声讨救道,“不要,不要,不要过来···” “是我,没事了”幕青衣轻轻握住她抖到不行的双手。 或许是听到了幕青衣的声音,又或者是感触到他手心那熟悉的温度,如若溪缓缓抬起头看向幕青衣,一刹那,千言万语,连同百感交集,眼泪立即从那如同黑洞般决然的眼睛里一泻而下,从脸颊滑落到下巴,如同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珍珠,从天而降,又碎落人间。 幕青衣悄然摊开手掌去接住那一粒粒掉落的珠液,他实在不忍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他记得自己说过不要她难过,那时他没有做到,当她把银票洒落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已经伤透了她的心,他也记得自己说过要誓死保护她,就像当年她的父亲为了保护他,即使万箭穿心,也依然用身体挡住洞门待‘万钧石’落下一样,可是他还是没有做到。 幕青衣还沉浸在手中的伤悲,如若溪已然跃身而起,紧紧的抱住了他,如梦似幻的喃语道,“洛一晨,真的是你么?” 幕青衣觉得鼻子有点酸,他将手掌靠近,却始终没有触到如若溪光无一物,如雪般光滑的的脊背上,“是我,已经没事了”,幕青衣轻声安慰。 “秉梁呢?”如若溪像想起了什么,惊恐的松开幕青衣问道。 “他已经死了”幕青衣用披风包住如若溪的身体,如若溪的衣服多半已被撕烂,上身胸口处的衣服已经衣不遮体,露出春光一片。 “你杀了他?”如若溪深知秉梁的身份地位不一般,否则也不会名满宁都的‘凤鸣楼’也拿他没撤,任凭他嚣张。 “是他该死”幕青衣仍然是清淡的声音,没有恐惧,也没有惊慌。 “可是——” “我不会有事”幕青衣笑着阻断她的话,站起身来,从床上抱起如若溪,“我们离开这里” “好”如若溪泪流满面的笑着点了点头。 她信他,从未改变过。 ‘香悦楼’外,已是人山人海,幕青衣抱着如若溪走出来,人声鼎沸,地上血迹斑斑,幕青衣轻声对如若溪说道,“不要看!” 如若溪听话的将头侧过来,埋在幕青衣的怀里。 幕青衣看向前方,人群中不知不觉间让出了一条道,他抱着如若溪从中间中走了出去,听到有人轻声叫道,“看,起风了—” 幕青衣抬头看天,阴云如蜘蛛网般散开,很快就把明媚的太阳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确,宁国的天就是这样,变幻莫测。 如若溪觉得有些冷,就往幕青衣怀里靠了靠,风沙弥漫着她的眼睛,她看不清幕青衣的表情,但是她感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 ‘凤鸣楼’上,金凤凰从窗口处老远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清秀淡漠的男子横抱住一个紧紧依偎在他怀里的红衣女子往这边走来,女子身上盖着墨黑色的披袍,男子的衣摆被风吹的鼓鼓作响。 金凤凰意识到大事不妙,赶紧跑下楼去,幕青衣前脚已经跨进了门,屋内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就连乐队和鼓手都停了下来。 金凤凰眼珠一转,立即迎上去,关切的叫道,“若溪呀,你终于回来了,可急死妈妈了,你,你没事吧?” 金凤凰凑上去,刚伸出手,就被幕青衣冷峻的斜光给阻了回去,顿时窘迫的进退两难。 “不关她的事”如若溪轻声说。 幕青衣低头慰以一笑,抱着如若溪往楼上走,金凤凰惭愧的低下了头,站到一边,过了一会儿,找人将蒋虎叫了过来,吩咐道,“今天估计这楼里会出大事,你先去清场,让大家先散了去,进场费双倍赔给客人” 蒋虎点头前去,他跟了金凤凰这么多年,她的精明冷静他是知道的,看来今天定有大事发生。 狩猎场上,万人静候已久,几位皇子更是没有耐心,大声叫嚣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走啊,看这天都要起风了,再不走就得淋个落汤鸡了!” 站在御驾旁的伏公公倾耳避过众人的聒噪,一凝神便听见远处铁骑的声音传来,他估摸着是探兵回来了,立马从人群中悄悄穿过,来到路口旁。 过了一会儿,伏公公回到皇上御驾边,轻声道,“皇上,驸马那边,出事了” “什么事?”皇帝睁开眼睛,公主也警觉的探到窗口。 “这个···”伏公公犹豫起来,他知道公主也坐在御驾内。 “你直说,灵儿不是外人”皇帝发话道。 “是”伏公公小声禀明详情,“驸马在香悦楼杀了左相之子秉梁” “驸马为什么要杀人?”公主一把拉开珠帘,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依她对幕青衣的了解,虽然他心有城府,可也绝不会杀人犯法。 “听说是因为一个叫做如若溪的歌妓”伏公公低头禀报道。 宁天灵颓然的松开了紧拉住珠帘的手,一粒珠子从她指尖滑下,在御驾里滚动了两下,停在了皇帝的脚下。 皇帝抬眸看了看灵儿的表情,转而对伏公公说,“起驾回宫” “不!”宁天灵拉住皇上的手臂,说道,“父王,既然出来了,又怎能中途折回呢,父王不是一直说想看看灵儿跟各位皇兄的比试么?我们进场吧”,宁天灵不想扫兴,知道大家都大费周章去准备这每年一度的狩猎大赛,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脸来表明自己并不在意。 皇上知道她在苦撑,暗叹道,灵儿真的长大了。于是拍了拍她的手臂,说道,“好” 伏公公接到口谕,让人通传各处,开始前行,之后又回到皇帝的御驾旁,小声问道,“那驸马那边?” “让辰明去办”皇帝说,声音中明显带着抑而不发的怒气。 幕青衣将如若溪抱进她的房间,放在床上,示意她躺下,如若溪慌然的摇起了头,抓住幕青衣的手臂不放开,眼中的泪水也肆然的流了出来。 幕青衣没法迈开脚步,缓缓坐到床边,将床上的被子拾起包裹住她的周身,如若溪赶紧抓住幕青衣环住她的手,轻轻的再次靠近他的怀里。 “母亲曾经告诉我,不要去贪恋男人的怀抱,所以这么多年,我都封锁住自己的内心,无论是达官,还是显贵,或是一些痴情的书生,我都告诉我自己,感情,是你不能奢望的,直到遇见了你,就像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一样,你跌进了我的生活,也打乱了我的心,从第一日,我带你上楼,你侧着脸看着窗外,我坐在桌旁看着你,我就知道我再也不是以前的如若溪,我对生活开始有了幻想,对未来开始有了期待,我开始会做梦,在梦里能够清楚的看到你的影像,世事就是那么奇怪,总是喜欢在你最沉醉的时候一棒敲醒你,让你感觉到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一个梦罢了。” 如若溪幽幽的声音让幕青衣心中骤然一紧。 如若溪将头斜靠在幕青衣的手臂上,泪滴顺着眼角倾斜落下,一滴一滴的落到幕青衣干净的手背上,凉到骨里再入心。 如若溪突然间笑了,带着一丝的决然和痛楚,“我终究不能理解的是,当初你为什么要骗我?爱或不爱在你一念之间,可是为什么要从头到尾的骗我呢?” “我——” “起初那个女孩说你是驸马的时候,我并不全信,直到我带着小翠,亲自去到驸马府,我们躲在树后,看到你站在里面浇花,我才是真的信了,你是湘国的皇子,你叫幕青衣,你并不是洛城人,甚至你连名字都在欺骗我——” “我没有骗你”幕青衣一声轻叹,深望着如若溪,打断了她的话,沉声说,“我唯一没有骗过的人,就是你” 看到如若溪不可置信的目光,幕青衣接着说道,“我叫洛一晨,我是洛城人,我跟你一样,历经过那场灭国之劫” “可是——” “没有可是,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你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我也选择不了自己的身份” 第32章 我欠她一条命 幕青衣走出如若溪的房间,合上门,走向楼下。 楼下已经不出意外的被护卫军重重包围,辰明坐在中间,抬手凝望着手中的茶杯,杯中并无茶水。 “和老情人缠绵了这么久,可让我们好等”辰明抬起眼看向幕青衣。 幕青衣并不看他,只是转向站在楼角处的金凤凰和蒋虎二人,说,“照顾好如若溪,如有闪失,秉梁今日的下场便是你们明日的!” 蒋虎哼了一声,像是在说,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顾的了别人? 幕青衣一眼便看出他的心思,只身走到他面前,取下腰上令牌挂到蒋虎身后的排位墙上。排位墙上,如若溪的排位仍然是在最前方,这是花魁地位的象征。幕青衣将令牌盖于其上,指着说,“即便是我现在身份不保,我用它来保她,应该不难吧?” 金凤凰转过头看去,排位墙的挂的竟然是湘国皇族的令牌,这么多年以来,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关于政治的事情从来不敢多言,况且两国势均力敌,若引起战争,她哪里能够担当的起? 想到这里,金凤凰赶紧推了推蒋虎,低头对幕青衣说道,“驸马爷放心,我们一直待若溪如亲生女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痛心,现在失而复得,我们奉若至宝,自然会好生照顾她的” “好,好,好”辰明站起身来鼓掌道,“驸马果然是真性情呀,我都不忍心就此拆散你们了,可是圣命难违——” “不必废话”幕青衣打断他,厌恶他如此阴阳怪气的声调。 辰明见他不领情,面子上顿时挂不住了,脸色一变,呵声道,“好,来人!给我绑起来!” 幕青衣笔直而立,并不反抗,任凭护卫军将他五花大绑的押送回去。 那一天的狩猎场上气氛异常沉闷,皇帝抬弓射死两头猛虎后,大家正拍手叫好,不料皇帝却气闷的扔下了手中的弓箭,转身驱马往御驾方向去了。 御驾中,至始至终有一人未曾下来过··· 幕青衣被辰明带进了皇城天监,里面多半是关押一些皇亲国戚的,四周铜墙铁壁,内部干净宽敞,约有二十余扇大门,门上挂牌上均有被关押者姓名、身份,每一扇大门控制着四间牢房,户户独立,奇怪的是唯独幕青衣被关进的那个牢监大门上什么都没有写,里面却已经关押了一个蓬发遮面之人。 幕青衣被推进蓬面人对面的牢房,狱卒上好锁,辰明站在牢外,斜眼看着幕青衣,幕青衣轻笑道,“天监铸造坚不可摧,为尊重皇亲私隐,内部素来不需狱卒单独看守,难道你怕我遁地跑了不成?” 辰明不屑的哼了一声,目色中带着分分恨意,咬牙道,“其实你根本配不上灵儿” “那又如何?”幕青衣正面迎上他的挑衅,她现在最怕听到的,也就是她的名字,这会让她觉得心痛和内疚。 “你赢的不过是你的身份罢了!”辰明皱紧眉头,恨恨的说。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我所拥有的这个身份了?”幕青衣也抬高声量,她毕竟不想看到这里站着另外一个人毫无避讳的对灵儿表露着自己的牵肠挂肚。 “你根本就不爱她,可是为什么要伤害她?”辰明字字痛心的质问道。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无需跟你解释”幕青衣开始背过身去,不再与他纠结。 辰明气急,真想拔刀与他一决高下,可是手刚碰刀,就被牢门外的吵声扰到。 “谁在外面吵闹?”辰明大声问。 “好像是驸马府的侍女,说是来探监的”门外的侍卫赶紧进来禀报。 “这是皇城天监,她是怎么进来的?”辰明厉声道,心想这人才刚刚入牢,消息竟然传的如此之快,真是令人吃惊,想必今晚也不会安宁。 “应该是以前公主府的丫头吧”侍卫小声答。 “都给我赶走!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允许探监!”辰明一掌击到木桌上,继而转身交代身边的护卫官,“晚膳过后,安排重兵内外把守住驸马所处的牢房,如有意外,小心你们人头落地!”。 待众人走后,终于清静下来,幕青衣开始仔细观察起四周,这个‘天监’的设计还真是大费周章,四周的柱子均用黄铜铸造,地面是经过打磨的青石,四处无一不在彰显着皇城的宏大威严。 与幕青衣同一牢监的是被关押在对面隔房里的蓬面人,此时正背向盘坐着。幕青衣虽然好奇,但是也不便打扰他,便也安静坐了下来。 到了夜幕时分,从门外进来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径直走向幕青衣对面的牢房,将一个膳盒毕恭毕敬的打开,再将里面的菜一盘一盘的从柱缝里推了进去,小声说着,“八爷,该用膳了” 那人将饭菜端到前面闻了闻,立即呸了两声,嫌弃道,“这是给人吃的吗?这是给猪吃的,给我撤了,撤了” “八爷息怒,八爷想吃什么?跟小的说,小的立即去御膳房找”小太监讨好的说道,幕青衣心想,竟然还有坐牢坐出这么大气势的,想必这人身份并不一般,再加上方才进来的时候,门上什么都没有写,更显得几番神秘不可身测。 “本王今天没胃口,不想吃了,不过这牢里好像来了个新邻居,就将这个食盒给他送过去吧”蓬头之人依旧是背着身说,看不清相貌和表情,只能从衣着的陈旧和声音的沧桑判断出此人的牢狱之灾历经已久。 “是,八爷,八爷果然是宅心仁厚”小太监不急不忙的将食盒收好,站起身转向幕青衣这边。 幕青衣看着他走过来,从他脸部的表情间观察,却在不经意见察觉到他脸上显露出的一丝狡黠的笑,与刚才的卑躬屈膝显然大相径庭。 小太监似乎并不认识幕青衣,只是将膳盒轻轻放在了铜柱外,不屑的说了一句,“赏给你的,吃吧” ,说完,悠然的走了出去。 门一关上,对面那人便传来声音,“怎么?不肯赏脸?” “当然不是”幕青衣苦笑了一声,心想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刚刚还在咒骂这食盒里是猪食,这下又在逼迫她受赏,难不成是把她当成猪了?虽然心有不愿,可盛情难却,还是从容的将食盒从铜柱外打了开来。 只见食盒里菜式丰富,有鱼有肉,并不像蓬面人所嫌恶的那般不堪,幕青衣刚准备答谢,突然看到摆在最下层的一碗米饭中间露出了一个黑色的尖角,用手拨开一看,是一块布条,又见那边角粗糙,像是从衣服上面扯下来的,于是抬头看了看蓬面人,见他还是背对着自己,就将那碗米饭从柱子下方托进来,然后找了一块隐蔽的地方拿出布条,打开一看,布条上是红色的血迹画出的寥寥几笔,像是一处地域。 幕青衣见四下无人,牢门紧闭,便开口问道,“请问阁下何意?” “你可是灵儿的驸马?”蓬面人答非所问。 “在下正是”幕青衣回答。 “为什么被关进来?”蓬面人反问道。 “一笔糊涂账罢了”幕青衣淡淡回答,素不相识,自然也无需跟他交待更多。 “也是因为女人?”蓬面人的语气中一股奇怪的韵味,像是感同身受。 “难道阁下也是?”幕青衣不想被他继续逼问,逐借问反问道。 “哈哈···”蓬面人大笑,豁然回答,“如若不是,我又怎会在这了度余生?” “阁下刚刚自称‘本王”,想必阁下招惹的女人也定然不是一般人”幕青衣笑着说。 蓬面人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黯然重叹,“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前程往事,如烟似梦,早就已经物是人非了”,蓬面人说完,似又想起什么,逐交待起幕青衣,“如果你有幸出去,替我去看看她” “她?”幕青衣看了看手中的布条,思索了一下,问道,“你所指的她,尚在宫中?” “这些你自己去领悟吧”,蓬面人看了看左右,像是触碰到什么禁忌的话题一般,陡然闭上嘴巴,不再言语,斜躺着睡下了,不一会儿牢房中便传来了呼呼的酣睡声。 幕青衣不知他是否真的这么快睡着,也不知这铜墙之上是否存有耳目,只是刚将布条放进衣袋里,门外就闯进来一队守卫军站到幕青衣的牢门两边,其中一个带头的吩咐道,“上头有令,大家今晚都给我精神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咱谁都担待不起!”,其他士兵全都高声呼“是!” 蓬面人像是被惊扰到一般,动了动身体,又沉沉睡去。 午夜时分,大家的警觉性明显降低,有些士兵是临时调动过来的,白天跑狩猎场,晚上又守牢房,精神上有些吃不消,个个都打起呵欠来了。 突然间一阵邪风将牢门吹开,站在中间的一个卫兵警觉起来,连忙叫道,“谁?” “哪里有人?就是风嘛,大惊小怪的” 另外一个卫兵不以为然道。 “还是小心点好,这可是重犯,丢了的话咱是要人头落地的” 警觉性高的士兵还是走出去查看了一番,直到向门外守候的士兵们确认了没人进入才重新走进来将门关好。 可是他刚合上门,一转身便闻到一股奇香,紧接着他便觉得脑袋里昏沉沉的,眼皮开始打架··· 待所有人昏倒过后,独孤烟悠闲的从门后走了出来,手掌间赫然多出一大串钥匙来。 “你怎么来了?”幕青衣问,语气平静,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到来。 “我是怕你死在这里,所以,来见你最后一面”独孤烟并不急着开门,悠哉悠哉的走到狱卒的木桌旁坐下来,顺便再为自己倒上一杯清酒。 “最后一面你已经见到了,现在可以走了,这里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不要惹祸上身”幕青衣警告道。 “哼!”独孤烟讥笑道,“我独孤烟怕什么,生死也不过是一条性命罢了,哪里比的上你幕青衣,背了一身的风流债,今日一个宁天灵,明日又蹦出来一个如若溪,指不定背后还有多少人排队呢?” 幕青衣不语,独孤烟觉得自己总是对牛弹琴,也倍感无趣,只能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按到桌上,然后起身用钥匙打开了牢门,“走吧,再不走恐怕真的会多出事端” “我说过我不用你救,而且你也救不了我”幕青衣并没有出去的打算。 “那你等谁来救你?难不成你想死在这里?”独孤烟为他的臭脾气气急败坏道。 “会有人来救我”幕青衣看向牢门方向笃定的说道,随后神情又哀沉下去,“如果她不来,即便我出去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原来你是在等宁天灵”独孤烟有些失落,随后又仰起头肯定的说道,“她是不会来救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幕青衣听她这样说,心里不舒服起来,皱着眉头看向她。 独孤烟知道她心中所想,可是她偏偏管不住自己要继续说下去,“你瞪我也没用,即便我是宁天灵,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会来救你,女人最在乎的就是心,你的心没了,救你这个人有什么用,她应该巴不得你死在牢里算了!” 独孤烟感同身受,越说越激动起来,幕青衣不得不打断她,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我的心一直都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要为那如若溪拼命?为了一个青楼女子闹的满城风雨,值得么?”独孤烟对着幕青衣怒喊道。 幕青衣怕她惊到了门外的守卫,立即用手捂住她的嘴巴,沉声说道,“因为我欠她” “你能欠她什么?”独孤烟在幕青衣的掌中闷声道。 “我欠她一条命”幕青衣一字一字沉沉说道,见他的眉头皱的如此之深,独孤烟逐渐安静下来。 第33章 劫狱风波 独孤烟在幕青衣的倔强和坚持下不得不暂且离开天监,她的脑海中重复回放着幕青衣的话,“皇上把我关在皇城天监而不是押在官府大牢,就是在向全天下人昭示着这是一件家事并非国事,而派辰明来审问我恰好是在向我发出暗示,是在告诉我,我的生死在于公主的一念之间,所以只有灵儿才能救的了我” 尽管很不愿意,但是为了救他,独孤烟还是硬着头皮往公主府潜去。 独孤烟走后,幕青衣看着牢房内昏迷一地的人群正暗自伤神之时,牢房外响起了一阵骚动,很快一个人影便闪了进来。 来者蒙面,一身黑夜,身材消瘦,身高与幕青衣不相上下,一冲进来便挥刀斩断牢门绳锁,一把拉住幕青衣的手臂,“跟我走!” “你是谁?”幕青衣暗用内力定住脚步试问道。 “废话少说,来不及了!”蒙面人面露急色。 幕青衣一怔,好熟悉的眼神!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还不快走!”蒙面人看向门边,幕青衣趁机挥手甩开他的手臂,退后两步道,“多谢阁下冒险相救,不过在下另有打算,不能就这样逃出去,还请阁下谅解” “真是冥顽不灵!”蒙面人气急说道。 幕青衣倒不反驳,只是倾耳听了一下外面的脚步声,对着蒙面人说道,“护卫军还有百步之遥,请阁下即可离去,否则难以脱身” “你真的不打算离开?”蒙面人进退两难起来,一边是门外步步逼近的护卫军,一边是顽固不化的幕青衣。 犹豫一阵,蒙面人还是赶在护卫军到达之前从牢门处逃了出去。 蒙面人刚走,辰明一行人便追了进来,看到满地昏迷的守兵,顿时气从心来,“幕青衣,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从狱潜逃!” “如果我想潜逃,就凭你这些个看守,我不用等到现在”幕青衣辩道。 “是吗?”辰明阴蓝至黑的眸子一闪,嘴角轻弯,露出一道嘲讽的光芒,“你可知圣上有密旨,若你今夜逃走,即可处以极刑!” “可我并未逃走”幕青衣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所以驸马就是驸马,比旁人要聪明很多,只是——”辰明脸色一转,阴沉道,“依据大宁国律,劫狱者当凌迟处死,袒护着亦当受到株连,若是驸马再聪明一些的话,就赶紧供出劫狱之人,否则辰明当秉公执法!” “欲加之罪,你一心想要我死,这自然是个绝佳的机会,有什么招式就使出来吧”幕青衣淡然答道。 辰明低头笑了笑,拳头暗暗收紧,他没想到幕青衣会有如此淡定的气势,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牢门被斩断的绳锁上,目色一沉,厉声道,“劫狱之人能够如此轻易直接的潜进皇城天监,应对宫中地势极熟,若不是宫内之人,便没有那么快能够逃的出去,现在必然还在宫中,来人!派人去查宫内各处,有可疑之人立即抓回!” “不用了”一声清明阔朗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紧接着是九皇子宁天赐稳健有力的步伐迈了进来。 宁天赐身着黑色锦袍稳步踏入天监大门,辰明等人立即叩拜行礼。 宁天赐一脸漠然的看了看辰明,手一抬,沉声道,“免礼” “谢九皇子”辰明起身而立。 宁天赐走到幕青衣牢门前,抬眼看向幕青衣,眼角微动,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辰明走上前来,正准备向宁天赐禀明圣谕,宁天赐却示意他止步,背对着他朗声讲道,“驸马一事本王早已知晓,近日叛国余孽‘青峰派’在宁都走动频繁,四处拉拢在朝为政官员,恰好碰上驸马入监,本王料想他们今夜会有所行动,特派人隐藏在附近,不料果然有所收获” 宁天赐仰起头,深黑的眸子静静的直视着幕青衣,像是要窥探他的内心。 “‘青峰派’?”辰明皱了皱眉头,自然是不置信。 宁天赐扭头斜睨了辰明一眼,挥手示意下属,“带进来!” 门外一个黑衣人被五花大绑的架了进来,嘴里叫嚣着,“放开我,你们这些宁国小儿!” 幕青衣先是微怔,可听到那人一出声,便又镇静下来,仔细一查看,无论从身材上,还是眼神上,两人都无半分相像,前者劫狱之人身材消瘦,此人稍显壮硕,前者劫狱之人眼神犀利凶狠,此人目光涣散,根本不似高手,幕青衣开始明白宁天赐的用意。 “九皇子果真确定此人便是劫狱之人?”辰明的疑虑仍未消除半分,他只是想不明白宁天赐用意何在。 “本王办事,何时有过疏忽?”宁天赐沉声道。 “九皇子息怒”辰明躬身谢罪,“属下只是想确认清楚,好向皇上如实禀报” “那你现在确认清楚了么?” “既是‘青峰派’人士,属下得审问一番才知晓,万一有余党—”辰明仍不死心。 “混账!”宁天赐猛然挥袍转身,目光直指辰明,“乱党余孽一案素来由‘重刑司’处理,什么时候轮的上你一个御前侍卫插手了,难不成你想干预政事?” “属下不敢”辰明见宁天赐来意明确,寻思再争执下去反而适得其反,况且宁天赐素有‘天机心’的称号,心深似海,与他相抵抗更是讨不到任何好处,于是暂且向其俯首称是,待其走后再审幕青衣也为时不晚,幕青衣是皇上亲自下令逮捕的,量谁也不敢任意放他走!这样想着,辰明便后退两步,借着押送乱党去‘重刑司’的机会,趁机撤了出去。 辰明退下后,宁天赐也潜退了牢里其他的人,两人相对而立,中间仅隔着一扇牢门。 “为什么要救我?”幕青衣平淡问道,似乎并不领情。 宁天赐轻轻笑了笑,露出温和俊朗的容颜,他早料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他说,“我不知道,就是感觉很奇怪,我们仿佛在哪里见过” “仅仅因为见过?那九皇子该救的人也太多了”幕青衣冷言冷语道。 “是啊”宁天赐感概道,“这天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何其之多,可是我却唯独放不下那份执念,依幕兄之见,我该怎么办?” “你的心连一个小小的执念都放不下,又如何能把这偌大的天下放进去?”幕青衣试图使用激将法。 “是吗?”宁天赐也有感触,黯然神伤道,“或许你是对的,是我的心过于狭隘,就算明知道幕兄不是故人,也依然不肯死心” “既是这样,在下就更是帮不了你了,只是在下不明白,九皇子的故人到底跟在下有哪点相似?”幕青衣流露出少有的好奇心,并心存一股侥幸心态,你痴迷我哪一点?我改不就行了。 感觉到幕青衣态度稍转,宁天赐刚要冰封的心又瞬间复活过来,急急说道,“眼睛和神态都极像!” 幕青衣倒吸一口气,心想,这两样我确实是改不了了。 宁天赐见幕青衣不再答话,唯恐自己刚才说出的话过于唐突,于是自圆起来,“幕兄不必感到不安,就当是我宁天赐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来还,另外”或许是害怕听到幕青衣再次用冰冷的语气去隔开两人稍近的距离,宁天赐紧接着说道,“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幕青衣刚想拒绝,宁天赐已然借由退了出去。 幕青衣轻叹一声,这个特立独行的宁天赐,这个深不可测的九皇子,其实骨子里是那样的不安和孤独,想当初,她不过是将掉进河里的他救上来罢了。 那时他被几个皇兄戏弄,推到河里,她见他在河里翻腾挣扎,便将他救了上来,他因为喝了太多的河水,开始心律不齐,她从小试药,尝遍百草,就好心割破自己的手掌,让他喝到她的血进行疗伤,不想这件事让他记得如此之深,十几年的光阴,如果不是他反复提起,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这边,独孤烟一路随着‘御花园’往公主府找去,奇怪的是,首次溜进皇宫,她却觉得如此的似曾相识,这一砖一瓦,包括脚下的鹅卵石,都让她觉得熟悉万分,每到一处,脑海中就闪过一道光影,只是那光影稍纵即逝,总是在想要抓住的时候就又消逝不见。 最终,这种矛盾的思绪在公主府前被打住了,独孤烟开始回想起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幕青衣现在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呢,自己得赶紧说服宁天灵去救她! “宁天灵,宁天灵——”独孤烟拍打着公主府的门紧急喊道。 “是谁在这里直呼公主名讳?”紫竹打开门来,一见是独孤烟,先是吃了一惊,而后赶紧将门闭上,背挡着门说道,“这么晚了,你们驸马府的人到我们公主府来干什么?” 独孤烟听出语气中的不善,不想在此跟她纠缠,直接表明来意,“让宁天灵出来见我!” “公主早就歇下了,你别在这里喊叫了,巡逻兵马上就会巡到公主府,你赶紧离开吧”紫竹下了逐客令。 “好,果然是薄情寡义”独孤烟提高声调在门外喊道,“幕青衣一心认为你会救她,她要是看到这一幕也该死心了” 独孤烟说完便转身离去,剩下公主府沉浸在一片静寂和沉闷之中。 第34章 救驸马 独孤烟走后,紫竹走到公主房间,轻轻的敲了敲窗户,“公主,你睡了么?” 紫竹把耳朵贴到窗户上,见里面没有动静,便叹息着离开了。 房间内,斜光透过点状的窗户纸,暗淡的散落在床脚旁,仿佛是掉落凡尘的孤星,在人间四处飘荡摇晃。 宁天灵抱腿坐在床上,从狩猎场回来到现在,她都以这样的姿态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二日一早,丫鬟们刚准备好衣物和早膳前来敲动公主房间的门,门却从内自开,公主径直走了出来。 公主府的人无不惊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一是,公主从未这么早起过床;二是,公主从未自己梳妆到如此惊艳;三是,公主从未穿戴打扮的这般隆重。 头顶羊脂白玉珠冠,身穿紫色祥云锦服,亦步亦趋,落落大方。 “公主,你这是?”紫竹也不解了。 “走,去殿前请安”公主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的走出了公主府。紫竹和小云立即扔下手中的衣物跟了出去。 “公主这身衣服真霸气,但是怎么好像都没见她穿过”小云在身后对紫竹说道。 “我刚听麽麽说是先皇后的锦服”紫竹了然于胸的说,“我知道公主要去干什么了!” “干什么?” “挺身救夫!” 三人步行至前殿,早已过了早朝时间,殿门却是紧闭,大殿外聚集了上百名官员正交头接耳,指手划脚。 “出了什么事?难不成父王今天没有上朝?”公主好奇说道,寻思着从自己记事以来,父王从未缺过早朝呀! “公主莫急,我去问问小安子便是”紫竹道。 宁天灵点头,紫竹上前去打探消息。过了一会儿,紫竹像是打探到了什么,小跑着过来,凑到公主耳边说道,“小安子说九皇子带了一个女人在里面” “九哥和一个女人?”宁天灵觉得更奇怪了,便只身往前走去,想要进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脚步刚向前迈出两步距离便停了下来,当然不止是宁天灵,包括站在殿外所有的官员此刻也都静了下来。 因为宫殿内传出来悠扬的琵琶和着歌声··· ‘我梦见有人剑舞在山间,雪花飘洒在额前,我醉闻有人愿为我梳妆,满赋情义在心间,君不见整十年,我为你长守凤鸣阁,期待与君来相见,君不闻宿命里,我期待与你共一程,唯有今生与你相见,了却我平生夙愿,唯有今生与你相守,我愿重修几世姻缘,谁说青楼女子命薄,我亦可与君共进一杯合欢酒,谁言青楼女子福弱,我愿与君共谱一曲长相守···’ “好一首改编的‘凤飞扬’!”皇帝站起身来喝彩道,“你能够把年丰皇后鼓舞三军的战曲改编的如此凄婉动人,别有一番意味,朕不得不佩服!” “年丰皇后一生为国操劳,心里装的是万民,奴婢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心里期待的不过是相夫教子,普通人家的生活罢了,哪敢与之相比”如若溪怀抱琵琶跪地谢恩道。 “朕倒是希望她能够像你这样想”皇上轻叹,看向窗外透进来的光圈,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如若这样,也就好了” “圣上又在感伤了”伏公公赶紧上前劝慰。 “朕没事,朕已经很久不像今天这么心情豁然了,或许是听了这么优美的旋律的缘故吧”皇帝龙颜大悦,拒绝了伏公公的搀扶,快步走下大殿,独自扶起跪在地上的如若溪,笑着说道,“告诉朕,你想要什么赏赐?” “奴婢不要赏赐”如若溪低着头,轻声说道,“奴婢只希望皇上能够放了奴婢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皇帝侧身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九皇子宁天赐,瞬间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驸马与左相之子生死争夺之人” “皇上误解了,奴婢与驸马不过是萍水相逢,驸马持管宁都事务以来深受百姓爱戴,奴婢虽然身处青楼,但也洁身自好,只卖艺不卖身,左相之子杀死路见不平之人抢夺走奴婢,奴婢的丫鬟才不得不找到驸马府求救,如此大明大义之人却锒铛入狱,奴婢又怎能安心?”如若溪声泪俱下道。 “你所言属实?”皇帝半信半疑。 “奴婢敢以性命担保,奴婢与驸马之间清白如水”如若溪抬起头看向龙颜。 皇帝的目光瞬间被锁住,刚刚远处看她绕梁独舞,体态轻盈,却未仔细看清她的面容,秀眉如画,双目晶莹,委屈之态让人心生怜忧。他曾以为后宫佳丽三千,他早已看倦人间色相,直到见到她,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六宫粉黛无颜色’,这种美,傲而不娇,放而不荡,媚而不妖,张弛有度,收放自如。皇帝不知不觉间看的痴了。 “皇上,皇上——”如若溪清叫了两声,皇上才清醒过来,忆起刚才的失态,皇帝觉得有些失了龙威,故而握拳咳了几声以掩饰起慌态来。 “皇上——”如若溪低下目光轻唤,顺便小心翼翼的将手臂从皇上宽大的手掌中抽离出来。 皇帝顿感怅然若失,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了让他想要征服一个女人的*。 带着这种不甘心,皇上试着清了清嗓子,侧过身斜睨着眼睛试探道,“无论事出何因,驸马杀人,已成不争事实,况且此人也算是皇族贵亲,断然不能就此作罢,应当以命抵命” “皇上—”如若溪‘砰’的一声双膝并地,“既然要以命抵命,就用奴婢的命去换驸马的命” “你不怕死?”皇帝深眸一瞥。 “奴婢当然怕,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如若溪颓然道。 “你当真愿意不惜一切去救驸马?”皇帝再问。 “奴婢自当愿意”如若溪坚定的说道,“就算是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如果他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如若溪在心里对自己说。 “朕不要你的命”皇上弯下腰再次扶起如若溪纤细的手臂,见如若溪低着头,便抬手拾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清楚说道,“朕要你好好的活着,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活的好” “皇上—”如若溪有些惊恐,颤抖着说,“奴婢···奴婢不明白···” “还不明白?”皇上露出微微笑意,他试图使自己变得更加亲切,以免龙严惊吓到她,“你不是喜欢‘年丰’皇后的‘凤飞扬’么?朕让你真正的做到飞上枝头做凤凰!” “不,奴婢不敢”如若溪心中一惊,吓到身子骨都软了半截,皇帝立即伸手到其身后揽住她纤细的腰。 “若溪姑娘,哦,奴才该死,奴才掌嘴”伏公公赶紧拍了自己两嘴巴子,道歉道,“应该是若溪娘娘才对,还不赶紧谢主隆恩,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呀!” “不,皇上,我—”如若溪用力的摇着头,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皇帝一句话给阻了回去,“难道,你不想救你的恩人?还是,你心中已有他人?” “没有,我只是想,救他···”如若溪越说越小,因为她已逐渐感触到皇上言语中的威胁之气,顿时不敢再抗拒,又担心他对驸马心生疑虑,顿时搪塞道,“奴婢只是觉得自己出身青楼,配不上那尊贵身份” “哈哈哈···”皇帝大笑起来,“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这个你尽管放心,朕是天子,有谁敢说你的闲话就是对朕大不敬,罪应当株!” “这样···奴婢就放心了”如若溪缓缓跪下身去,叩头谢恩。 很多年以后,当如若溪回想起这一幕时,她仍然能够清楚忆起当时的那种感觉,当头扣到地面的那一刻,冰凉如水,寒彻骨髓,心如死灰一般沉寂。 宁天赐将如若溪带出大殿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在上空,如若溪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也记不清当时众人的表情,只恍惚记得当她走到御花园的时候看到一株‘牡丹’长在万花丛中,四周被光圈围住,显得格外耀眼和孤寂,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天,天上的太阳光芒四射,照的让人有些眩晕,她蓦然想起当初初见洛一晨时,他戴着陈旧的斗笠,抬袖遮挡额头,站在热闹的‘凤鸣楼’前,显得那样的年少青涩··· 如若溪赫然向后倒去,宁天赐赶紧伸手扶住她,心想她莫不是中暑了,便要召来巡卫送她去‘太医院’ “不用了”如若溪气息低弱拒绝道,“我没事,只是累了”,说完便咳嗽不止,直到咳出一口鲜血直直喷到‘牡丹’花瓣上,为这朵鲜艳的花儿增加了一丝更加深刻的腥红。 宁天赐立即把住如若溪的命脉,并惊呼道,“是急火攻心!” “攻心?”如若溪苦笑起来,“从此以后,我还有心么?” “对不起”宁天赐想了想,觉得这三个字毫无意义,继而又说,“或许,我该对你说声谢谢” “不必”如若溪拒绝,推开宁天赐扶住她的手臂,踉跄的走了出去,宁天赐只仿佛赐听到她轻声说了最后一句,“我并不是为你” 第35章 如若溪献身 世上之事公平与否很难一概而论,或许根本就没有对错,有的只是选择,这是幕青衣后来才领悟到的。 如若溪应了皇帝的要求,三日后进宫受封,同时皇帝也下令释放驸马幕青衣,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也就象征性的打了他三十大板以作惩戒。 此消息一出,宫里宫外顿时风云四起,宫内贵妃娘娘以及三皇子在大殿之外长跪不起,以此抵制皇上对驸马的轻判,宫外秉之赋连结亲近官员提名上书,势要以驸马项上人头祭奠其子。 可是大家都忽略了皇帝的脾性,他生性多疑,刚愎自用,不喜世人与之作对,越是人们反对的,他越要坚持! “他们还跪在外面?”皇帝一边持笔看奏章一边沉声问伏公公。 “是呀,从圣谕下达之时起,贵妃娘娘和三皇子就跪在殿外不肯起身呢,这可如何是好?”伏公公搓着手担忧起来。 “哼”皇帝突然停下手中的笔,往砚台上一掷,“啪”的一声,墨星四溅。 “皇上”伏公公小心上前收好笔墨,用袖子将桌上的墨汁擦拭干净,忽而又看到桌角处歪歪斜斜堆积着厚厚一叠奏章,正要收起,没曾想皇上一掌便将之掀到地上,并吩咐道,“去,把这些奏章送到贵妃和三皇子跟前,当场焚烧” “这个···”伏公公为难起来,焚烧官员进谏之奏折可是最为禁忌之举,但是转念一想,皇上正在起头上,不得不马上照办下去。 “等等”皇帝叫住走到门边的伏公公,“并且告诉他们,如要跪,朕不拦,若碍了朕的眼,朕就要他们跪上一辈子!” “是”伏公公退了出去,皇帝继续翻阅奏折,也继续将一本本奏请重裁驸马的折子扔到地上。 幕青衣受完刑出来,小李子早已侯在外面多时,知道主子受了杖刑,准备过来扶住他,幕青衣摆了摆手,告诉他,“没什么大碍”,转而又看了看四周,向小李子问道,“可是公主求的情?” “不,不是”小李子低着头欲言又止道。 “那是谁?”幕青衣感到有些失望,她想起宁天赐在天监里对她说过的话,她确实不希望跟他再有过多瓜葛。 “或,或许是皇恩浩荡,圣上格外开了恩也不一定”小李子面带难色,言语躲闪道。 “她还是没有原谅我”幕青衣黯淡的说,然后迈开步伐朝向公主府方向。想到她的沉默,她竟有些心慌。 “驸马爷,您还是先回一趟驸马府吧,如姑娘在府中等候许久了”小李子说的有些急,幕青衣这才察觉他今天有些反常,在平时毛躁慌乱的基础上,还增加了几分不安。 “如若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幕青衣警觉问道。 “没,没有”小李子极少说谎,越说越是汗往下流,干脆催促道,“驸马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再不见就晚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幕青衣被他闹的有些不安。 “哎呀,真的没事,驸马爷,奴才的意思是再晚了,人家如姑娘就要回去了”小李子词不达意的胡乱解释着,来的时候他答应过如若溪,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驸马,以免再生事端。 幕青衣回到府上,独孤烟赶紧迎了上来,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有没有乱用私刑?”,见幕青衣往屋内走,又继续道,“对了,屋里有个女人等了你老半天了,她是谁呀?你们有什么关系?”幕青衣直走不语,独孤烟跟在后面不厌其烦的追问。 “嘭”的一声,幕青衣合上门,所有的聒噪之声被挡在了门外。 “你回来了?”如若溪起身。褪去了往日的盛装华丽,她今天的打扮相当的清爽,一件轻薄翠纱罩体,素腰轻束,长发散于身后,用一根青色的丝带稍稍挽住,宛若一个含苞待放的少女,尽管如此,却独显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嗯”幕青衣轻答,移开视线问道,“可否有人再为难你?” “没有”如若溪走过来,递上她为幕青衣亲手缝制的披风,幽幽说道,“从今往后,再也没人会为难我了” “那就好”幕青衣心有所牵,没有细心察觉到她话中凄苦,随手接过披风,看了看后发觉不是自己的,便望向如若溪。如若溪微微一笑,倾国容貌竟让人看得有些恍惚,她说,“这件披风缝制很久了,从你刚到‘凤鸣楼’的时候我就开始着手,准备你赎我的之日送给你,后来出了变故,就一直没有机会,所以我今天带过来了,你看看合不合身?” 幕青衣微笑点头,接过披风换上,手臂回过去的竟吃痛了一下,如若溪赶紧扶住他的手臂,急急问道,“怎么了?” “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幕青衣不想让她知道他受过杖刑,便转移话题道,“很合身” “是么?”如若溪喜出望外,不知不觉眼泪便盈上眼眶,怕幕青衣察觉,立即从其侧身转其身后,说要帮他抚平身后。 如若溪轻探双手触碰到幕青衣消瘦挺直的脊背上,泪水立即溢眶而出,悲切之情,不能自已。 “怎么了?”幕青衣隐约听到哽咽之声,转过脸想要问她。 “没什么,披风,披风刚刚好”如若溪断断续续说道,又扭过脸去用衣袖擦净泪珠,然后强挤出一丝笑容,打趣道,“你是太过消瘦了,要注意身体才好” “我没事”幕青衣笑着答道。 “一晨”如若溪突然轻唤,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幕青衣对她的好与她想要的并不完全相同,即使是微笑,也带着距离和生分。 “嗯?”幕青衣回过身去看向她。 “哦,没什么”如若溪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便搪塞了句,“这屋子太沉闷了,能否陪我出去走走?” “好”幕青衣想了一下点头道。尽管心有所牵,但对于她的要求,她总是不忍拒绝,她始终觉得自己欠她的。 两人步行绕过‘凤鸣楼’,走到后面的空山上,一到山脚,如若溪就加快了脚步,快速奔至半山,闭上眼睛,张开双臂,用力的呼吸着山间的清香,太阳的光束轻盈的打在她的身上,她像极了一个无拘无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幕青衣笑着看着她,大声赞道,“原来如若溪也有轻松活泼的一面” “或许只有在公子面前,我才会有这一面呢”如若溪深吸一口气,眉目之间全然透着清爽之气。 幕青衣笑着摇头,跟在她的身后往山顶走去。 走了良久,两人终于到了顶峰,回头一看,仿若站在云端,下面雾气缭绕,犹为仙境。 幕青衣不禁感概道,“曾经有十年,我都是待在崖底仰头向上看,多少次幻想能够像现在这样站在上面看下去,但是当我走出来之时,却发现是我的期待过高罢了” 如若溪见他如此忧伤的表情,心疼不已,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站在远处,静静看着他。 幕青衣这才发觉自己刚刚是失神了,报以一笑道,“不过站在这里,心境果然开阔很多,你经常上来这里么?” “嗯”如若溪点了点头答道,“这座山叫做‘苍穹山’,我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上来看看,这次带你上来,也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幕青衣好奇道,这苍茫的山顶难不成还有奇特之处? “跟我来”如若溪又恢复了活泼的气息,拉起幕青衣的手臂往前跑去,她本也是豆蔻年龄,却被岁月磨平了棱角,过早的把成熟和风华盖在了身上。 如若溪拉着幕青衣穿过一层又一层的仙雾,来到了一个小木屋旁站定。 “这,是你的?”幕青衣不可置信,虽然房子使用简单的木头搭制,但也不是一个弱女子可以凭手完成的。 “原是一个道修之士为避世所建,我与之有缘,常来悟道,他决定云游之时便将这个房子赠予我,我们进去看看吧”如若溪拉开木门,幕青衣低头入内。 屋内摆设古朴简约,四周木壁上挂着几幅水墨画,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椅,一块盘坐石以及一架古琴,这便是全部。 幕青衣站在古琴旁,伸手抚动了一下琴弦,说道,“我好久没有听你抚琴了” 如若溪会心一笑道,“恰好,我昨日做了一支曲子想要弹给你听” “甚好”幕青衣坐到桌前看向窗外,安静等待。 如若溪深情的看了一眼幕青衣,低头抚起琴弦,清悦之声立即绕梁而起: ‘暮色起看天边斜阳,恍惚想起你的脸庞,毕竟回想,难免徒增感伤,轻声叹,我们那些好时光。夜未央繁星落眼眶,拾一段柔软的光芒,清风过,曳烛光,独舞无人欣赏,留花瓣随风飘荡。我要将过往都储藏,编一段美丽的梦想,也许幻想,到最后会更伤,假欢畅,又何妨,无人共享。你曾经是我的边疆,抵抗我所有的悲伤,西风残,故人往,如今被爱流放,困在了眼泪中央!啊···啊···啊···啊···暮色起看天边斜阳,夜未央星河独流淌,天晴朗,好时光,若你不在身边,能上苍穹又怎样,舟过空港,将寂寞豢养,旷野霜降,低垂了泪光!啊···啊···啊····啊···扬帆远航,亦不过彷徨,奈何流放,敌不过苍凉,啊···啊···啊···啊···唯有你在我的,心上’ 如若溪清婉优妙的歌声让幕青衣不由沉浸,就连窗外的一草一木,都仿佛是被笼罩其中,开始随风轻舞。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幕青衣转过头来问道。 不知是被曲子带入太深,还是自己过于沉浸在这无与伦比的凄美音符之中意犹未尽,幕青衣竟未注意到如若溪此时已走到她的身前,轻纱已剥,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滑落在胸前,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被发丝轻挡,半遮半掩,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足于地,无声地妖娆着,发出诱人的邀请··· 第36章 深度诱惑 正当如若溪散发着诱人的芳泽等待着幕青衣之时,幕青衣却漠然转过头去,如若溪心中顿时一凉,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如若溪颤抖着问出声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幕青衣声音清冷,这种冷让如若溪觉得寒彻入骨,就像寒冬的冰雪突然飞进了衣领。 如若溪踉跄的退了一步,摸着自己的胸口大声说道,“我当然知道!” “如果为了报恩,你大可不必这样,我为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觉得亏欠”幕青衣侧着脸说。 “不是这样的”如若溪赶紧解释,同时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她慢慢走到幕青衣身后,轻轻趴在幕青衣的背上,手臂圈过幕青衣的颈项,轻启双唇,透出温媚的声音,“一晨,原来你是在误会我,我并不是为了报恩才以身相许,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你就留在了我的心里,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况且事到如今,都快要来不及了,我不能再等了,我不在乎你曾经是否骗过我,只要有那么一刻,你心中有我,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如果今天我不把自己给你,我会留下一生的遗憾!” “若溪”幕青衣用力的闭上眼睛,眉心紧结,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这句话,“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为什么?为什么?”如若溪不信,她紧紧抱住幕青衣,似乎是将全身的力气都附在了幕青衣的身上,十年以来,她阅人无数,每个人的表情,眼神,甚至眉毛所传达的讯息她都能够读的懂,何况这般强忍,克制的幕青衣,心中又怎会没她? 如若溪坚信自己的想法,她将脸贴在幕青衣的脸上轻轻的蹭动着,一只手浅浅的抚摸向他的另一边脸,渴求般的说道,“我真的不信你心中没有我,如果是真的,你为什么不敢睁开眼睛看看我呢?” 幕青衣深吸一口气,心中也是一片凌乱,面对如若溪的深情温切,她的心总是狠不起来,当真是因为亏欠她么才这样的?幕青衣扪心问自己。 见幕青衣眉心跳动,如若溪趁胜追击,凄声说道,“难道你是在意我出身青楼?身份卑微,可是我一直卖艺不卖身你是知道的,我的身子清情白白···” 幕青衣摇了摇头,抬起手来握住如若溪圈在她颈项上的手臂,深切说道,“你知道我不会这样想” “那是因为什么?难道我不够美?或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如若溪转到幕青衣的前方蹲下,手臂依然是勾在幕青衣的身上,蛊惑般的柔声说道,“一晨,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既然我们心中都有对方,又何苦这样生生错过?不要让自己徒留遗憾好不好?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午夜梦回之际,我都想你想的发疯,我不信你从来没有想过我,我的那些歌那些词那些曲都是为你写为你弹的,难道你听不出来么?我对你的心如此深刻,难道你感觉不到么?除非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如若溪的声声泣问,明显的触动到了幕青衣的内心,只见他握住如若溪手臂的力气越来越大,他的额头上也逐渐渗出汗珠。 如若溪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成功了,此时的幕青衣就像是干柴,自己还差最后一把火便能够点着他,燃出灿烂的花火! 想到这里,如若溪心潮澎湃,接力说道,“我知道你来宁国有你的目的或是使命,你不必担心,我并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我只要你心中有我便足够了” 如若溪香软的身体悄悄的扎进了幕青衣的怀抱,一只手掌从颈项处移开,滑过幕青衣消瘦的锁骨,再往下触到他温热的肌肤上,然后继续移动,拨开他第一个扣子,同时口中低语道,“一晨,你要相信你自己的心,你是爱我的” “若溪”幕青衣呼吸紧促,微颤说道,“我没有资格爱你” “不,你有资格,只有你,才有这个资格,我不管你是谁,是什么身份,我爱的就是你幕青衣这个人!”如若溪仰起头,忽然向上吻住幕青衣的唇。 幕青衣赫然清醒,一手截住她往下游走的手掌,一手拉开她圈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拉她站起身来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认真说道,“对不起”,说完转身拾起地上的轻纱,帮她围到身上,之后又看向窗外定了定神,平静的说,“时间不早了,我今晚有事要办,我先下山了” “是因为公主么?”如若溪在其身后突然问道。 幕青衣停住脚步,像是想要听她说完。 如若溪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距离幕青衣一步之遥的地方,继续问道,“告诉我,你拒绝我是因为她么?你爱她么?” “身为幕青衣,我同样没有资格去爱她,但身为驸马,我却有义务去守护她”幕青衣看向前方蒙蒙白雾,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归心似箭。人有七情六欲,她差一点就弄丢了自己的心,还好如若溪吻向她时她的脑中突然闪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现在她想见她,迫不及待。 幕青衣飞快的赶下山去,甚至运用了轻功凌空跃下,她知道这样最耗气力也最危险,这座山的高度犹如当初囚禁她的深渊,再加上雾气沉沉看不清前方,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但是她等不及了。 如若溪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用力的揉紧了手中的薄纱,由于力度过大,纱上的玉珠脱线而落,掉在地上发出令人心碎的声音。 “幕青衣,你会后悔的!”空旷的山顶上回荡着凄凉的恨意··· 幕青衣回到驸马府时已是满头大汗,她取出竹箫,来到后院,腾空一跃跳上屋顶,对向‘梁溪阁’方向。这次她不单是吹响竹箫,更是使出了千里传音,她相信只要她用心分辨,就一定能够听得到。 可是月如钩,不解烦愁,几个时辰过去了,她仍然是孤单一人站在那里,即使是望穿秋水,远处的‘梁溪阁’上依旧空空落落。 幕青衣颓然放下手臂,看来这次她真的是恨他了,“灵儿~”,幕青衣轻轻的叹了口气。 皇城内,紫竹和小云翻遍了整个公主府,也没见公主的踪影。 “公主是不是在跟我们玩捉迷藏呀?小时候她经常这样藏起来等我们找到她呢”,小云说道。 “你是猪么?”紫竹白了她一眼,“公主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跟我们玩捉迷藏么?你以为她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呀?” “那也不一定呀,说不定她跑到别的宫里串门了呢”小云打着呵欠道,在她心里,公主永远是开朗的,阳光的,充满生命力的,即便是遇到再大的问题,过了一两天也就没事了。 紫竹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你先回房休息吧,我自己去找好了” “不嘛不嘛,那我还是跟你一起好了”小云挽住紫竹的胳膊,小声讨道,“你知道我最怕黑怕鬼的了,你不在,我不敢睡” “那我回家探亲的时候你一个人是怎么睡的?”紫竹好奇道。 “你猜”小云眨了下眼睛。 “你口没遮拦的,跟其他丫鬟们不太合的上来”紫竹摸了摸下巴,思索着,忽然大声惊呼起来,“你不会是跟李嬷嬷——” “呸呸呸···”小云急忙捂住紫竹的嘴巴,“你也真会想,李嬷嬷整天板着一张脸,我白天看着都烦,何况晚上,我是跑去给九皇子守夜了”,小云用手掌遮住嘴巴送到紫竹耳边小声说道。 “守夜?怎么守?”紫竹蹙起眉来。 “就是帮九皇子宫中的梅兰代守啊,梅兰晚上不太能熬夜,我就主动去代她,反正是站在门外,困了的话还能打个盹”小云将脸颊靠在手背上,比划出一副睡觉的姿态,同时脸上也闪露出一片红霞,颇为自豪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紫竹的声音透着一丝凉意。 小云完全没有察觉到紫竹的脸色变得难看,依然花痴般的做着梦,“说不定哪天,九皇子就看上我了呢?” “你爱慕九皇子?”紫竹心凉了一截。 “这有什么,在这宫中很多人都爱慕九皇子呢”小云挑起眉来,“他跟其他皇子不一样” “你别做梦了,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不知道么?”紫竹冷声道。 “哼,九皇子就不是那种会在乎身份的人”小云不满的辩驳着。 “你怎么知道?”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在这宫中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多的是,难不成他都要看上?”紫竹气愤的说着,随后甩开小云挽住她的手臂,大步向前走开了。 “喂,你去哪里呀?我怕黑呀!”小云对着紫竹的背影喊道。 “怕黑就去给你的九皇子守夜去,别来烦我!”紫竹甩下这句话就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了。 今晚的夜色清凉且宁静,王宫内各宫殿之中,灯火或明或暗,全部都被这带着雾气的暮色笼罩的严严实实,只有这头顶的月亮还清明的挂在树梢。 宁天灵平仰在屋顶之上,将眼睛眯成一条小缝,聚睛的看着天上的月亮,“怎么今晚连吴刚都不出来砍树了”,宁天灵幽声说道。 “砍了那么久,吴刚也累了”一个深沉而熟悉的声音传入宁天灵的耳帘。 “师父!”宁天灵蓦然坐起身来惊叫道,看到她师父一身素衣,头戴斗笠的坐在她的旁边,吃惊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了,你却浑然不知”幕青衣用腹语答道,心想,你不去见我,我只好来找你。 “我最近遇到一些事情,心绪受到了困扰”宁天灵有气无力的解释道。 “有时候即使亲眼看到,也未必是真的”幕青衣意有所指道,希望她能够明白。 “师父,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的”宁天灵挤出一丝苦笑,忽而觉得心中酸涩,不知不觉哽咽起来,这几日她都不想说话,没想到这才刚刚开口说了两句,便苦从心来,再也忍不住了。 “灵儿”幕青衣顿时失了神,不知不觉轻唤出声。 “嗯?”宁天灵一边哽咽一边答,忽而像是听到了什么,顿然坐直了身体,四处看了看,见还是只有她跟师父,便又难过起来,“看来我已经被他折磨的产生幻觉了” “你所说的他,你不是很讨厌吗?”幕青衣用腹语试探着问。 “原本是这样的,可是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宁天灵越说越低,慢慢的靠在幕青衣的肩膀上合上了眼帘。 幕青衣向后侧了侧身,想要让她依靠的更舒服一些,却被宁天灵抱住了手臂误以为他要走,如梦似幻般的恳求道,“师父,不要走,陪我坐一会儿,坐在你身边,我觉得很安心···我累了···” “我不会走,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幕青衣木然的挺直身体僵立着,看着她眼角的泪珠,伸出的手却无法触碰到她的脸上,顿时内疚到心如刀绞。 第37章 册封大典 次日宁天灵在睡梦中被吵醒,紫竹在外敲门,“公主,要起床了,今天是皇上的‘册妃大典’,我们要准时到达前殿” “进来吧”宁天灵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却意外的发现身上盖着一件黑色手工刺绣的披风,在前襟、后襟的下摆及袖口处均绘有博古书法和水墨兰竹。 “好精致的绣工!”宁天灵摸着披风上的刺绣惊赞道,“真是绣的活灵活现,你看这竹子和兰花多生动啊,一针不多一针不少” “上面还有字呢”紫竹也发现了。 宁天灵顺着看下去,的确是极其飘逸的字体,简直不像是绣上去的,更像是用笔墨书写上去的。 宁天灵从上到下轻声朗道: ‘引歌长啸浮云剑试天下,白衣染霜华,当年醉花荫下红颜刹那,菱花泪朱砂,犹记歌里繁华梦里烟花,凭谁错牵挂,黄鹤楼空萧条羁旅天涯,青丝成白发,流年偷换凭此情想起,驿边桥头低眉耳语,碧落黄泉红尘落尽难寻,回首百年去,镜湖翠微低云垂佳人帐前暗描眉,谁在问君胡不归,此情不过烟花碎爱别离酒浇千杯,浅斟朱颜睡,轻寒暮雪何相随此去经年人独悲,只道此生应不悔,姗姗雁字去又回荼蘼花开无由醉,只是欠了谁,一滴朱砂泪’ “好凄美的词”紫竹也跟着叹起来,可是转念一想,“公主,这披风你从哪里弄来的?” “披风?”宁天灵想了想,突然大叫起来,“师父,昨晚我师父来了,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原来是真的,他真的来过!” “公主,你在说什么呢?这可是皇宫内院,能够来去自如的那是神仙”,紫竹当然不相信,对于公主口中这个师父,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就知道你不信,但是披风为证,他就是来过”宁天灵晃动着脑袋,自豪的说,“而且还是他送我回房间,证明这个世界上关心我的人还是有的”。宁天灵小心的将披风收好,露出几天以来少有的一丝笑容。 “公主,你别多想了,这个世界上关心你的人又何止你那个神秘的师父,你有父王,有皇兄,有我们,还有驸马呢”,说起驸马,紫竹又有些担心,“听说驸马出狱前被皇上罚了板子,是辰明护卫亲手掌的刑,不知道驸马受伤了没有?” “他要是受伤了,就没有精力在那鬼叫几个时辰了”宁天灵毫不买账道。 “鬼叫?”紫竹思考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惊喜道“公主见到驸马了?公主昨晚去了‘梁溪阁’对不对?” “我哪里都没去,我才懒得去见他,他以为他是父王召见嫔妃呀,想找谁谁就得去,还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恭迎圣恩,我才没那么傻,我只不过听到他用‘千里传音’罢了,这个我师父也教过我的” “哦,原来是这样”紫竹会意了,笑着说,“不过也能证明驸马是想公主了,一出狱就念着你,这才用‘千里传音’找你呢” “他才不是一出狱就找我,从他出狱到箫声响起,起码隔了好几个时辰,指不定他去找谁了呢”宁天灵醋意大发,紫竹却在心里暗笑,公主的小脑袋越来越灵光了,现在都学会精打细算和理论推敲了。 “好啦公主,不要生气了”紫竹劝慰道,“奴婢相信驸马一定是有苦衷的,他昨日个想见公主肯定也是有所解释,我相信他跟那个如若溪之间是清白的,否则皇上也不会纳如若溪为妃,招人笑柄呀” “那可不一定,我见过那个如若溪,她对姓幕的一往情深,我一眼就能看的出”公主回想起她们初次在‘凤鸣楼’相见的情景,脑海中的画面又变得栩栩如生。 “那又如何,只要驸马不为所动不就行了”紫竹信心十足道。 “姓幕的又不是柳下惠,有那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去投怀送抱,要是不为所动也成怪事了,你看我父王自从我母后去世后,就没再纳过妃,宫中的妃嫔也是很多年没再侍过寝,连父王都为之所动,更何况——”宁天灵越说越激动,说的自己都心绪不宁起来。 “公主,你多虑了,我觉得驸马不是那样的人”紫竹转过身,踱了几步,边思边讲,“我总觉得驸马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如果公主还是不放心,今个见了,问问便知” “今天他也会参加么?”宁天灵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当然了”紫竹认真回答,“今日的大典皇上可是花了心思的,所有的环节都是伏公公亲手操办的,听说所有皇亲都要参加,就连无法赶回来的四皇子和五皇子都要派一位亲信将军赶回来祝贺,以示敬意” “看来父王这次真是动心了,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也需要有个人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了,只是希望如若溪能够理解父王的这份心,不要辜负他才好”公主看着案头皇上所赠的夜明珠,一股忧愁涌上心头,在她的脑海里,如若溪泪眼盈眶痴望幕青衣的画面仍然消散不去,她,当真能够放下那段过往,真心对待父王么? 大典如期举行,除四皇子,五皇子以及八皇子以外,其余皇子都悉数到场,皇亲大臣早已恭候前殿,由于皇帝事先并未公布所纳之人是谁,大家也都颇为好奇,很想一睹贵妃芳容。 见时辰将近,皇上朝向伏公公使了个眼色,伏公公立即点头会意走到殿外,放声高呼,“放——” 只见数百名身着喜庆红衣的侍卫军,从殿门处拉开一张张用金线缝边的红毯,两人一组,运用轻功,腾空飞起,各向其后织开,不到一会儿,整个地面就变得喜庆磅礴。 在场的各位无不拍手叫好,数百名高手手持红毯在空中来回穿梭,相互交换翻转,气势颇为壮观。 接着,伏公公继续发号施令,“鼓起——” 鼓队便开始奏起,近百名鼓手头系红巾,排列整齐庄严,挥动双臂,齐鼓飞扬。 伏公公继续一道一道的发号着施令,舞曲和童笛也都陆续上演,众皇子挤到殿外,也开始热烈讨论起来,跟这些精彩的节目相比,他们更感兴趣的是皇妃的人选。 “不知是谁家姑娘有这么大的福分?”三皇子先开了口。 “看来父王又开始近女色了,之前我还以为——”十一皇子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父王是老当益壮啊,这让我们太子大哥情何以堪啊”二皇子话中有话的调侃道。 “二弟,管好你自己那一身肥肉吧,本太子可听说你也不近女色多年了,怕是力不从心吧,记得上次狩猎,你吃进去的可比你打下来的多得多”太子也不甘示弱的人身攻击道。 “你——”,眼见二人一点就着,众人赶紧将其拉开,以免扰了皇上的喜事。 随着大典如火如荼的进行,各位皇亲大臣的讨论也都愈演愈烈。当然,并非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册妃一事上,在众皇子当中,还有两人心思并不在大殿之上,一个是宁天赐,一个是宁天游,两人都在翘首以待,静候着一个人的出现。 那个人便是幕青衣。 幕青衣是最后一个赶到盛典现场的,他发丝轻束,一身白衣,穿过人群,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安静的向大殿行来,微风吹动着他的衣摆,显得那样的云淡风轻。 “是驸马,驸马来了”小云跳起来道,前面有人挡住了她的视线。 “幕兄来了?”宁天游闻声赶紧跑上前去,留下刚刚朝前跨出一步的宁天赐,黯然收回脚步。 “幕兄,你终于来了,我有事要问你”宁天游抑制不住脸色的兴奋。 “什么事?”幕青衣站住脚步。 宁天游拉住他的手臂,“走,这里太吵,我们到一边说去” “好”幕青衣随他过去。 远处宁天赐幽深的眸子紧紧盯向宁天游拉住幕青衣的手臂,脸色变的阴沉起来。 “前几日我在宫中遇到一个姑娘,她问我公主府在哪里,我问她是谁,她说她是驸马府上的”宁天游找了一个稍稍人稀的地方停下来说道。 “一个姑娘?”幕青衣转眸略思道,“是否名叫独孤烟?” “独孤烟?”宁天游如获至宝般锤手欣喜道,“原来她叫独孤烟,果然连名字都不同一般” “十九皇子找她有事么?她是否冲撞了十九皇子?”幕青衣想到独孤烟性子孑然孤傲,怕她惹事生非,于是替她开解道,“独孤烟曾经是江湖中人,不懂宫中规矩,如有冒犯,当属驸马府管教不严,还请十九皇子多包涵” “不是不是”宁天游赶紧摆手道,“她没有冲撞我,她只是踹了我一脚,不过不打紧,我是想问问她什么时候会再进宫,我想见见她” “她踹了你,你还想见她?”幕青衣看宁天游目色清明,虽不知他跟独孤烟之间发生了什么,却能够看出他对独孤烟已有好感,便成人之美道,“好,我会代你传达” “多谢幕兄肯帮忙!”宁天游终于松了一口气,孩子般的笑容表露无遗。幕青衣心想,他的秉性是不同于其他皇子的,跟灵儿倒是有几分相似,这样想着,便也放下了几分芥蒂。 两人正交谈中,宁天赐大步走了过来,由于是侧向,宁天游并未看到皇兄走过来,只是忽而想起一样东西,便立即从衣袋中掏出来,递到幕青衣跟前说,“这个是她落下的,有劳幕兄帮我转还给她” “好”幕青衣笑着接过来,摊在手心一看,是一条蝴蝶手链,确实是独孤烟所戴之物。 或许是鼓点与歌舞的声音交错,宁天赐走到二人跟前时,都没有听清二人在说些什么,他只是看到宁天游拿出一根手链,而幕青衣笑着接了过去,也就是那样一抹浅笑,深深的刺在了宁天赐的心上。 “九哥,你怎么过来了?”宁天游一抬头便对上宁天赐那双阴郁的双眼。 “我为什么不能过来?难不成这大殿之外都是你十九弟的地域?”宁天赐开口露出敌意。 “当然不是”宁天游不解的看了看幕青衣,解释道,“九哥误会臣弟了” “我误会不误会并不重要”宁天赐转而看向幕青衣手掌的链子,意有所指道,“重要的是,驸马会不会误会?” “在下不明白九皇子的意思”幕青衣合上手掌负到身后,将视线移开看向前方,她向来不喜像宁天赐这种性格过于阴郁的人。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会是他?我那么努力都不行,他怎么就行了?”宁天赐紧锁眉心,低头到幕青衣耳边,痛心低沉道。 “荒唐!”幕青衣怒然斩断他的话,三人顿时陷入了诡秘的气氛之中,一个恨一个厌,只剩下一个宁天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和谁得罪了谁。 正在这时,伏公公一挥拂尘,朗声喧道,“如贵妃进殿——” 第38章 情敌相见 随着伏公公的宣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成了一条直线。 只见如若溪一袭大红色华衣裹身,衣领处白色锦边勾勒,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随风轻鼓,褶褶如火,明光流动,轻泻于池,裙尾蜿蜒拖地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再见其颈上三千青丝用玉钗轻轻挽起,发间珠冠点缀,使乌云般的秀发,显得柔亮润泽,脸上并无过多修饰,只是眉心之间,巧点了一粒朱砂,在大气之中衬出了一丝淡淡的忧愁,更加彰显出让人迷醉的风情神韵。 众人无不惊呆,文人骚客更是不能放过这一幕,人群中立即有人感叹出,“谁弄心间一粒朱砂痣,惹得断肠梦未还”,紧接着又有人吟出,“古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姿,今有白璧无瑕,风华绝代之美” 在众人*裸的目光下,如若溪缓慢走上台阶,走的近了,大家才发现她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面对如此宏大的场面,只是稍稍侧望了一下四周,便恢复回刚刚那面无表情,毫无期待的姿态,似乎早已看透了这一切。 “好一个冷艳的如若溪!”宁天赐也不禁盛赞道。 幕青衣本无意跟风取宠,但从宁天赐口中听到这三个字,还是猛然震惊了一下,立即看向大殿入口处,此时如若溪已在宫女太监和大臣们的拥簇下跨入了宫殿大门。 幕青衣快速往前踏出两步,宁天赐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低声道,“是她救了你,不要节外生枝,害了她也会害了你自己” “你利用她?!”幕青衣杀气外露,身下四周的气流开始聚集回旋,宁天游不明状况的被一股气力隔退了两步。 “我要救你,也是帮她,在宫外她只是一个歌妓,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在宫里,她会拥有她想象不到的荣华富贵”宁天赐冷静解释道。 “荣华富贵?”幕青衣冷笑道,“宁天赐,你当真认为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像你们宁国人这般贪婪?你了解如若溪么?对于她而言,自由比什么都重要,如今被你那自以为是生性多疑的父王纳为妃嫔,简直是被从牢笼推进了地狱,甚至比地狱更加煎熬你知道么?”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父王,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宁天赐痛心道,他不明白为何幕青衣对他,对父皇,甚至对这整个皇城都会有如此大的芥蒂。 “是么?”幕青衣冷声问道,面对她犀利如针尖般的目光,宁天赐黯然退后两步,幕青衣紧接着说道,“或许,你才是最不了解你父王的人”,说完甩开宁天赐的手臂,大步流星向前迈去。 宁天赐呆呆站在原地,脑海中开始回荡起自己从小到大的情景,从父王手把手教他写字到宣他入朝辅政,这一幕幕都让他钦佩至极,可是,可是他的父王当真无过么?这样想着,他的脑海中又充斥进另外的一层画面,他第一次问起母亲的时候,父王不明觉厉的眼神吓到他胆战心惊,还有许多次他来请安之时,都偶遇一些江湖邪士被伏公公从偏门带出,还有··· 宁天赐觉得脑袋里刺痛难受,他突然追上幕青衣的脚步,在其背后问道,“你,究竟是谁?” 幕青衣顿了一下脚步,背对着他答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待幕青衣踏进宫殿之时,如若溪已然跪在殿中,伏公公站在其跟前宣读着圣旨,皇上笑意盎然的捋着青须,目光一丝不苟的盯着殿下,这一刻,在他的身上,不再是戒备的气场和深不可测的眼神。 幕青衣悄然走到一侧,如若溪像是有心理感应般的抬起了头。四目相对间,忧伤之态溢于言表。 如若溪轻启红唇,念出两个字,虽无声,却让幕青衣心头为之剧烈一震,一股冲动的念头萌然而生,手掌逐渐收紧··· 突然,幕青衣觉得一抹细润如温玉的轻柔覆在了她的手上,她转过头,对上的公主那一双痛楚且哀求的眼神。 “灵儿—”幕青衣恍然回神。 “幕青衣”宁天灵少有的直呼她的名讳,清冷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温意,“今天是父王大喜的日子,他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我求你不要让他老人家难过” “灵儿—”幕青衣想要解释,可是语出生涩,不知从何说起。 “我真的求你—”宁天灵再次低声哀道。 “好”幕青衣硬生生的强迫自己点了点头,收紧的手掌逐渐松弛开来,她想要去握住宁天灵的手,却被宁天灵抢先一步收回了手臂,转身离开了他的身边。 如若溪失望的转过头去,也藏起了眼中最后一丝弱小的光芒,自此以后,她便是皇上的女人了。 皇帝暂封如若溪为如妃,待圣旨宣读完之后亲自下殿去扶她起身,并恩准她一同坐在宝殿之上观看歌舞。 基本的祝贺礼仪执行完毕后,众皇亲大臣开始列席归位,侍女们端上美酒佳肴,随着歌舞升起,大家也对饮畅聊起来。 太子首先抱怨道,“父王真是不该,纳了这宁城第一歌妓,也不让我们见识一下,找这么些粗枝烂叶来表演,怎么能让大家尽兴?” 三皇子立即接道,“皇兄这话可别传到父王耳朵里了,现在的如若溪可不是昔日的歌妓了,我们得尊称她一声如妃娘娘才行” 六皇子本是太子一派的人,听到三皇子这样说,也不禁打趣起来,“三皇兄真是好肚量,想想前几日吧,你与贵妃娘娘可还跪在殿外,要求父王处死如若溪呢,今天反倒替她说起话来了” “六弟此言差矣”三皇子辩驳道,“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死不能复生啊,活着的人始终要懂得向前看才好” “三皇弟说的对呀”太子抿了一口杯中的酒,不无挖苦的说道,“对于三皇弟来说,女人当然比兄弟重要了,既然如若溪进了宫,又怎能逃得出三弟你的魔掌呢?” 众人闻声大笑起来,三皇子也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不辩驳也不承认,的确,他心中也正有此意。 太子看他贼心外露,接着下套,“可是三弟呀,你有没有想过,这如若溪之前沦落风尘,现如今就算是被封为上妃,也不过是个残花败柳了,想不到三弟的品味是越来越低了” “这方面皇兄就不用操心了”三皇子听出太子是有意想要贬低他,便试着驳他一番,“皇兄常在宫中享福,不了解这外面的世界,就比如说这如若溪,虽说是名歌妓,可是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身世清白了” “如若溪清白?”太子大笑了起来,笑声肆意而张狂。 六皇子也随声附和起来,忽而又一眼瞥见旁边独自斟茶的幕青衣和坐在对面脸色僵青的公主妹妹,兴致立即高涨起来,随即说了一句,“要想知道如若溪清不清白很简单,问问我们驸马老弟不就行了,驸马老弟应该清楚的很吧?” 六皇子说着也就得意忘形,将一只手臂很随意的搭到了幕青衣的肩上,幕青衣正持茶杯的手悄然顿住,只一秒时间,六皇子的手便被反折到了背后,还没来得及喊疼,就听到从自己身上传来的“咔咔”声。 “啊~”六皇子尖叫出来,叫声划过了歌舞鼓鸣,直传到了大殿之上。 “是谁在喊?”皇上正在大殿之上跟如若溪讲话,突然被人扰了雅兴,不觉皱起眉头往下看去。 “圣上,奴才这就下去看看”伏公公轻声说。 正在伏公公走下台阶之际,殿外突然传来通报,“驻边大将军前来祝贺!”。 众人好奇的向门外看去,只见一名全身铁甲装扮的年轻人抱盔走进大殿,他的身材极为伟岸,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而俊朗,犹如一尊塑雕,幽暗深邃的眸子里,显得狂野不拘,待他站定,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气势。 “沈晟轩?”太子惊到了,手中的酒杯都没握稳,酒水从倾斜的杯中溢出,洒在了锦服之上。 伏公公也不禁愣住了,失声叫道,“沈,沈将军”。 再回过头来看皇上,皇上的表情也开始僵硬,站在后面的辰明,思绪更是复杂。 众人呆了好一阵子,终于想起了跟这个名字最相关联的一个人,那就是—公主。 不待大家巡视,宁天灵早已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轻声叫了一声,“晟轩哥哥—” 这一声轻叫唤醒了沈晟轩埋藏至深的铁血柔情,他缓缓转过身,满心的期盼甚至让他觉得有些颤抖。 或许是太久没见了,知道自己可以再回来时,他欣喜的几天几夜不能入眠,怕是醒了会发现那只是梦,在要回来的那些日子里,他一遍一遍的跟自己排练,去设想见面的场景和自己要说出来的话,可是现在真的见了,他竟连抬眼看她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想要说出的话了。 沈晟轩缓缓的抬起头来,目光终于交织在了一起。 宁天灵的眼泪随着脸庞悄然落下,她的晟轩哥哥,终究还是活生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他没死,他活的好好的,他答应过在她公主府前的水池中种满他亲手采摘的鲜荷,之前只种了一半,他怎么会死呢? 沈晟轩的嘴角有些抽搐,他用尽了力气,却还是开不了口,他曾记得他对她说过,遇见你,是我一生一世的春暖花开。 的确,每个人总会有些时候,忘了自己曾经走过和想要去走的路,那些匆匆而逝的年华,会让人不经意间记住和忘记,他本以为过了那段时光,他的思念就会随风褪去,她的身影也只会随风而曳,到最后飘零再到消散遗忘,可是不曾想到,记忆总是若即若离藏在岁月的某个角落,如幻如泡影,一触即散,却又将碎片植入骨髓,痛进心扉··· 不知不觉间这一眼相见,化成了无穷无尽令人泪眼朦胧的风景。 第39章 公主醉酒 沈晟轩的到来,给这场规模宏大的宴会增添了不一样的气氛,亦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皇上简单询问几句后便予以赐坐。 原来沈晟轩在一次破敌之后受到一队黑衣蒙面伏兵的袭击,援军迟迟未到,他孤军对战,寡不敌众跳入悬崖,后被从崖下经过的四皇子大军所救,而四皇子宁天合正是用人之际,于是便留他在军营效力,至今为止历战多场,破敌无数,被视为心腹重用。 听到这里,太子跟三皇子两派开始心怀叵测,一个劲的敬酒示好,皇上借醉酒之势揽着如若溪提前回宫休息,留下皇亲大臣们继续把酒言欢。 沈晟轩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宁天灵,直到有人向幕青衣敬酒叫了一声“驸马”他才幡然醒悟,一声叹息,两眼惆怅后,转身持杯对向幕青衣,“原来这位就是当今驸马,久仰大名,晟轩敬驸马一杯,多谢驸马这么久以来替我照顾灵儿” 幕青衣缓缓抬起眼眸,在她修长的睫毛下,是同样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睛,她怎能听不出他话中的韵意,只是淡淡答了一句,“我不饮酒”。 “驸马是看不起在下么?”沈晟轩一挑浓眉,显然他早有准备,誓要见识见识当今的驸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并不认识你,此话谈何说起?”幕青衣依然是平静的回答,从脸上到周身都丝毫看不出半点波澜。 气氛瞬间变的凝重,一边是沈晟轩双手举杯不肯放下,一边是幕青衣悠哉自若的自茶自饮。 见到这种情况,太子与三皇子开始发声了,这次他们是少有的意见一致,既然多次拉拢驸马不成功,这次当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好机会,一方面可以报了被幕青衣拒绝多次的仇,另一方面可以试着拉拢一下沈晟轩这员猛将。 太子道,“驸马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沈将军远道而来,又是为朝廷效力,无论如何也是我们皇家的贵客,他敬你酒,你怎能不喝?” 三皇子道,“驸马,你不会敬酒不喝想喝罚酒吧,于公而言,大家同朝为臣,你身为皇亲,代表皇家颜面,于私而言,沈将军曾也是内定驸马,如今你鸠占鹊巢,该有几分亏欠才对,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应喝了这一杯” “两位皇兄所言偏差甚重,驸马不胜酒力,与其他无关,天赐愿代他喝下这一杯,不知沈将军是否赏脸?”宁天赐站起来为幕青衣解围道。 “放肆!”太子一掌拍在桌上,“你是什么东西!敢来评价本太子的对错!别以为辅政几年翅膀就硬了,你别忘了你的生母就是一个宫女!” “皇兄,你何必强人所难呢,这样侮辱九哥对你有什么好处?”宁天游忍无可忍站起来说道。 “哎哟?看来你们今天吃的不是国宴,而是雄心豹子胆呀,连你一个病秧子都敢来教训本太子了?”太子将手上的酒杯砸到地上,瞪大眼睛怒喊道,“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今天本太子还真是要来个强人所难,沈将军这杯酒,谁都不能代,还非得驸马喝了不可!” “不要再吵了!”宁天灵冷着脸站了起来,“今天是父王大喜的日子,各位皇兄不是真心祝贺也就罢了,难道还要把这大殿闹个底朝天才甘心么?” 知道这唯一的妹妹生来就受父王宠爱,大家自然而然要让她三分,便都住了口,该坐下的重新坐下,该畅饮的继续畅饮,唯独沈晟轩依然手持酒杯面视着驸马,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一般。 宁天灵有些无奈,她了解他的怅然,也知道他的不甘,可是命若如此,谁又能奈何呢? “晟轩哥哥”公主走过来轻声叫道。 沈晟轩暮然抬头,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张思慕已久,恍如隔世的姣好面庞。“公主—”沈晟轩痴念着站起身来。 宁天灵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梨窝,沈晟轩看的更加痴迷,就连旁边的各位皇亲们也都静了下来,双眼睁大,想要期待着接下来将要上演的浪漫戏码。 “郎才女貌,也算是佳偶天成”,不知谁的一句感慨映入了坐在一旁安静饮茶的幕青衣的耳帘,使得她握着杯子的手轻轻晃了一下,杯中的水波荡起了层层涟漪,他静静的看着那微微晃动的水波,然后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茶是热的,而心却冰冷。 梦太真,就容易醒,这不是你一直都知道的么?为何还会觉得失望?幕青衣在心里轻轻的敲问着自己。 “驸马真是好雅兴呀”宁天灵一把抓过沈晟轩手中的酒杯,往幕青衣这边踱来,尽管他们两人之间仅隔了两个座位,宁天灵还是觉得走的极其艰难,对于幕青衣,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般。 幕青衣睁开眼睛时,宁天灵已来到跟前,幕青衣看着她的脸,觉得眼前有些恍惚,她似乎是恨她的,亦或是讨厌,否则怎有如此带着恨意且挑衅眼神呢?可是即便如此,她又能够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呢?也只能像现在一样静静的注视着她吧? 幕青衣觉得有些头疼,原来茶也可以醉人。 面对着这样的凝望,宁天灵的心里顿时心软起来,其实他的眼神并不深邃,甚至有些澄清透明,却总让人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苦涩,而这种苦涩伴随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宇,形成了一道化不开的忧伤。 难道他是为我?公主心中一动,忽而又想起了刚刚离场的那一位,稍有生息的眼神又瞬间黯淡下去,不,原是因为她—如若溪。 这样想着,也只能深深的叹出一口气,举起了刚刚夺过的酒杯,回视了一眼沈晟轩说道,“晟轩哥哥,驸马大人是何等人物,怎么会喝下一个从不相识的人敬来的酒呢?人家可是连父王的面子都不给的,所以,这杯酒,我代他喝”,说完,宁天灵仰头灌下,一滴不剩。 “公主—”沈晟轩担心的叫到。 幕青衣头疼加剧,默然低头,以手扶额。 宁天灵见他如此漠视,心里自是又凉又气,自顾自的提起旁边桌上的酒壶,接着道,“还有谁想要敬驸马的?报上名来!本公主今天一一回敬,免得有人说我们公主驸马府里净出一些自命清高的窝囊废” 宁天灵说完后回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吭声,便一个一个走了上去,悉数敬过来,且每到一桌都是先干为敬,一杯见底。 眼看敬完一圈即将回到原点,宁天灵忽然觉得身体有些飘然,头脑也变得昏沉,就连看人都是叠叠重重的。 “姓幕的—”宁天灵轻声叫了一句,幕青衣的脸在她面前晃动了一下就开始远离,越离越远,她想要伸手抓住,可是手沉的仿佛抬不起来。 “咚”的一声酒壶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下一刻,宁天灵觉得有些腿软,有些轻飘飘,有些想要睡过去。 就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呼出“小心”二字之时,公主已躺在了驸马的怀里,至于过程,在场的任何一位都没有看清,甚至有人擦了擦眼睛,怀疑自己刚刚眼花了。 “我怎么了?酒壶呢?”公主晕晕乎乎的半醒半醉状态问道。 “我们回去”幕青衣轻声答。 “等等”沈晟轩赶紧上前拦住他们,“你要带她去哪里?” “沈将军是么?”幕青衣明知故问道,“将军久经沙场,朝中之事不甚了解,在下名叫幕青衣,是当朝驸马,想必在场的各位也都认识,如果将军还有不明白之处,可向伏公公请教,本驸马现在要带公主回去休息,还请将军让路” “你,你们—”沈晟轩顿时语塞,幕青衣既已重申自己名正言顺的身份,任何人自然是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拦的。所以,也只能让了开来。 见没人再有异议,幕青衣便扶着宁天灵走出了大殿,直往公主府方向。 路过御花园时,一阵凉风吹过,宁天灵似有几分清醒,睁开眼睛大叫道,“这是哪里?怎么不喝了?人呢?都给我出来!本公主还没敬完呢···” 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兴奋劲,幕青衣握住她手臂的手猛然使上了劲,宁天灵吃疼的叫了起来,“好疼,好疼好疼—”。 “还知道疼么?”幕青衣冷眉一挑,痛心疾首道,“不过见了个旧情人罢了,值得你这样得意忘形么?” “疼死我了”宁天灵正在挣扎着,忽而又看到旁边花丛中开的正茂的‘牵牛花’,注意力迅速被转移,兴奋叫起,“酒杯···还有美酒···” 只见她跳起双脚,一边两眼放光的喊着,一边将另一只尚处于自由状态的手臂径直伸长,一把扯下了好几条花藤,放在眼前端视了一眼就往嘴里送,幕青衣赶紧将其拦下。 感觉到有人在掰自己的手臂,抢自己的东西,宁天灵立马不爽了,双手加上双脚开始还击,很快整个人都纠缠到了幕青衣的身上。 “松开!”幕青衣不得已,又重新挟住她的一只手臂,加重力度想逼她松开手上脏兮兮的花瓣。 “好好好,给你给你”宁天灵疼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握住花瓣的手缓缓递了回来,幕青衣心想,还是这一招有效,于是就慢慢放松了手腕的力度。 可是,可是,宁天灵的脸色突然就转变了,刚刚还是娇弱可怜的讨饶,现在却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幕青衣大感不妙。 “砰”的一拳,为迟已晚,幕青衣的眼睛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眼圈,宁天灵得逞般的拍手傻笑,“给你个大头鬼,哈哈···” “宁!天!灵!”幕青衣怒吼一声,一把将她扛了起来,“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第40章 公主醉酒(续) 宁天灵被幕青衣扛到公主府,紫竹和小云立即迎上来,“驸马,公主这是怎么了?” “喝醉了”幕青衣答,一边示意紫竹过来接下公主。 紫竹和小云连连摆手,躲到一边,“驸,驸马,公主喝醉了,还是您来照顾她吧,我们可没那能耐” “嗯?”幕青衣投出询问的目光,哪有丫鬟不愿意照顾主子的? “是,是这样的”小云解释道,“公主上次喝醉的时候是宫中宣布沈将军阵亡,那次醉的是又哭又闹,要把御花园的花儿全部都砍了,十六皇子过来阻拦,门牙都被打掉了一颗,还有眼睛···”小云停顿了一下,小声结巴道,“就像,像,你现在这样” 幕青衣轻叹一口气,“好了,你们下去吧” “嗯嗯”小云连连点头如获大赦,紫竹则细心的将公主房门打开才退了出去。 幕青衣将宁天灵扛到床前,重重的扔了下去,一不小心宁天灵的头磕到了床沿,吃疼的叫了起来,幕青衣站立着,抱手看着她捂着脑袋蜷曲在床角里,眼神里除了心疼还有几分莫名的怒气。 良久,幕青衣转过身去,关上房门,再坐回床前,手掌轻轻的抚在她的额头上,唤道,“灵儿,没事吧?” 宁天灵闻声抬起头来醉眼朦胧的看向幕青衣,头顶的乱发已揉成鸡窝状,就连肩上绯红色的薄纱也松松垮垮的掉落在手臂上,露出洁白稚嫩的皮肤。 “那个···”幕青衣指了指宁天灵的肩膀,示意她将衣服提起来。 “嗯?···”宁天灵晕晕乎乎的看着幕青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眼的迷茫,还是没理会到幕青衣的意思,幕青衣只得自己伸手去帮她整理。 可是他真的是不了解她的攻势,他的手刚刚触碰到她的肌肤,她的警觉性就立马提起来了,甩手一个巴掌重重的扇了过来,让幕青衣防不胜防。 幕青衣顿时怒火中烧,今天已经被无缘无故的打了两次了,黑眼圈尚未消掉,红印子又硬生生的出现在了脸上,真是郁闷之极,这让他明天怎么出去见人? 这次幕青衣不再忍她,直接翻身到床上将她双手压到头顶,“你这个疯女人,酒量不好,酒品也这么差!自己不能喝还当众挖苦我,我看你是疯了不成?” “啊~~~”宁天灵被压制住,上身无法动弹,急的大叫起来,双腿也跟着乱踢。 幕青衣免得被她误伤,低头到她的腰间,一口咬下她红色软绸腰带,再腾出一只手来系住她的双脚。 本以为宁天灵会叫的更大声,刚准备找东西塞住她的嘴,却发现她突然安静下来了,瞪大了双眼静静的看向自己。 幕青衣奇怪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劲,惹得她这样的盯着自己看,于是试着慢慢的松开了一只手,宁天灵没有反应,再松开另一只,她还是一动不动的平躺着。 “喂!”幕青衣拍了拍她的脸。 “灵儿”幕青衣又叫了一句,仍然是无动于衷。 “我根本就没有点你的穴道,你不用装”幕青衣试着再补充一句,可是宁天灵真的毫无反应。 幕青衣警惕性的抬起手臂,将手背靠在她的额头上,温度正常,无发热或发凉状况。 难不成她醉酒之后会伴发什么奇怪的症状?幕青衣想到这里,有些担心,再加上刚才小云惊恐的眼神,令他更加不安,赶紧将双手伸到她脑后,试图托起她抱去‘太医馆’。 可是,就在这时,宁天灵突然动弹了,双臂快速的抬了起来,幕青衣心中一惊,手掌被她枕住还没有来得及抽回来。 “有完没完?又来这招!”幕青衣将眉头皱成了一个结,条件反射般的闭上眼睛,准备硬生生再挨她一掌。 可是,这次不同,脸上没有疼痛感,只是觉得身子在往下倾,脖子似乎被手臂圈住正往下拉。 紧接着的感觉更加奇妙,自己的唇似乎触到了一丝甜美的轻柔,只是鼻子里有一股浓烈的酒气袭来让他觉得不是很舒服。 幕青衣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贴在了宁天灵的唇上,而对方正轻轻的闭着双眼似乎在享受着这美好的一幕。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只能清楚的看到她的眉眼,修长的眉毛微微向后翘曲,一根一根轻轻的颤动着,仿佛是在弹奏着美妙的节奏。 幕青衣的僵硬不知不觉间被这柔情融化了,他开始轻轻的回应着她的吻,对于亲吻,两人均有些生疏,宁天灵只是停留在表面的触碰,偶尔轻咬一下幕青衣的唇。 幕青衣觉得自己开始心律不齐了,这种感觉伴随着宁天灵有意无意的轻咬而愈演愈烈。 既然你要疯,那么我陪你!幕青衣在心里想,然后整个人都压在了宁天灵身上,宁天灵轻轻一声闷哼,让幕青衣觉得自己更加难以抑制了,身体里好像有股火焰在渐渐升起,马上就要扑脑而出。 随着幕青衣愈加深入的舌吻,宁天灵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动了动身子想找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幕青衣见她在挪动身体,以为她尚有抗拒意识,自然而然的停了下来,心中的熊熊烈火也只能黯然吞到肚中。 只见幕青衣才刚刚离身不到一指距离,宁天灵马上抱在了幕青衣的腰上,手臂稍一用力,便将幕青衣翻到在了床上,自己挺身压了上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幕青衣被这一出弄弄的迷迷糊糊,不知道她这是要闹哪般。 “你要···”,‘干什么’三个字就这样被淹没在了宁天灵温软的清香中,幕青衣再次被宁天灵强吻住。 但这次换了宁天灵主动,幕青衣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学好不容易,学坏却能做到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先是照搬了幕青衣的方式用舌头轻轻的撬开了幕青衣的唇,然后再更加深入的去挑逗他的舌尖。 幕青衣被吻的莫名其妙,不明白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是喝醉了一时冲动,还是受了其他的刺激? 其他的刺激?!幕青衣幡然醒悟,脑中回想起小云方才说过的话,她上次喝醉疯闹的时候是因为沈晟轩阵亡,那么这次呢? 幕青衣顿时冷静下来,心里凉了半截,看着还在他身上缠绵的宁天灵,蓦然将她撑开,严肃说道,“宁天灵,你要看清楚,我是幕青衣,不是沈晟轩!” “嗯?沈晟轩?”宁天灵迷离着半睁半闭的双眼,喃喃自语重复着幕青衣口中这个名字,“沈晟轩,沈,晟,轩···”然后突然惊喜道,“哦,晟轩哥哥···对了,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宁天灵兴奋的捏起幕青衣的双颊摇摆着双臂,幕青衣一把打掉她的手,推开她坐了起来,生气说道,“我就知道你今天发疯是有原因的,你想要吻的人是他,你大可找他去!” “你又凶我?”宁天灵委屈的哭了起来,双手拍打在床上,哭叫道,“父王,姓幕的欺负我!呜呜呜~~~” “我欺负你?”幕青衣苦笑加无奈,“你今天打了我一拳外加一巴掌,我现在脸上还在发烫,你竟有脸说我欺负你?” “父王啊,姓幕的欺负我!”宁天灵哭的更大声,也叫的更大声了,幕青衣无奈之下,只能捂住她的嘴巴,低声道,“现在已经半夜三更了,你是要闹到人仰马翻吗?” 宁天灵被捂住嘴巴憋得难受,可怜兮兮的看着幕青衣,幕青衣最是受不了她这种神情,像是受到惊吓在乞求被饶恕一般。 “你答应我不闹我就放开你”幕青衣让步道。 宁天灵点点头,眼中含泪,缩着脖子,楚楚动人。 幕青衣缓缓放开手掌,果然她守了诚信,没再叫喊,可是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这件事情的发生,让幕青衣彻底癫狂,他果断的否定了自己刚才的一切行为,他觉得自己完全不该阻止她叫喊,他觉得自己更不该靠的这么近去捂住她的嘴巴,他觉得···总之无论如何都比现在这样好很多,起码她不会因为反胃吐到他一身都是,起码他不用大半夜的还爬起来帮她换床单换被子找衣服··· 待幕青衣从头到尾思悔的肝肠寸断之后,宁天灵已经酣然入睡,留下幕青衣一人呆然若木鸡一般坐在床上,连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良久,幕青衣才明白大势已定,这残局还要自己来收拾,便叹了一声后跳下床,洗净双手,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衣服来。 好不容易找到一套男子衣装,不料打开却是一件小太监的衣服,他猜想这该是宁天灵平日里偷偷出宫的装束,否则怎会连帽子都备的齐妥呢? 见没有别的衣服,不得已只能将这件换上,衣服虽然配比他的身高显得有些短小,可是宽度确是差不多,好歹能够穿的上,比起地上那一身带着酒气混着污秽的衣服,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幕青衣再次叹了口气,紧接着又找了床单和被子去与床上的相替换,可是等这一切都完成了,却发现宁天灵身上的那套还紧缠着。 幕青衣站在床边看了良久也思考了良久,最后还是决定伸出了手臂··· 第41章 对峙 翌日,紫竹推开房门,看到的是这样一番情景:公主安睡在床间,驸马爷坐在床边矮凳上,一只手扶住额头,另一只手压在公主的被角上,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均匀的洒落进来照在他们身上,两人如同被镀上了一道金边,唯美的如同鲜存于画中一般。紫竹不忍打扰,悄悄的关上了门,退了出去。 到日上三竿之时,宁天灵微微睁开眼睛,或许是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太过刺眼,她下意识的往被子里面钻了钻,如此同时,伴随着的是一声刺耳的尖叫,“啊~~~~” 叫声尖锐无比,杀伤力大的都能连累到公主府外的巡逻兵,不到一会儿,一群丫鬟太监士兵们都挤了进来,有的人拔出了剑以为有刺客,有的人握着扫把警惕的扫视着四周···总之整个公主府的宁静祥和就被这样无情的划破了。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小云关切问道。 宁天灵躲在被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见到这么多人站在房里,顿时恼羞成怒,一只手拽紧被子拉过头顶,另一只手抓过床头的一只枕头就往门边扔去,“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紫竹见状马上会意过来,连忙驱散众人,只留下她跟小云两个,然后背过身去关上了门。 “公主,大家都出去了”紫竹汇报道。 宁天灵松开一条细缝看出来,果然就只剩下紫竹跟小云,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只能闷着头说道,“我,我的衣服呢?谁让你们帮我脱衣服了?”,关键是脱了还不帮她换上,她可从来都没有裸睡的习惯啊。 小云捂住嘴巴咯咯直笑,笑罢答道,“公主你昨晚喝的那么醉,我们可不敢帮你脱衣服,你的衣服是驸马爷脱下来的” “幕,幕,幕,姓幕的?”公主惊到从床上直直坐起,探寻式的目光马上移到了紫竹的脸上,紫竹也默认的点了点头,答道,“昨晚确实是驸马爷在照顾公主” “那,他,有没有···”公主觉得难以启齿,不知从何说起了,脑子里怎么什么都回想不起来了,真该死! “我想驸马他—”紫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 “看你不知道了吧”小云斜了一眼紫竹,告状道,“我就说今早公主一定会问起,所以昨晚我建议躲在墙角偷听的,都怪这个紫竹,硬生生的把我给架了回去” 紫竹拿胳膊肘了一下小云,示意她要住嘴,没想到小云更加肆意,接着说道,“公主呀,驸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应该最清楚的呀,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宁天灵懊恼极了,手指死劲的揉捏着被面。 “这样啊”小云想了想,“对了,今早我好像听到府里的老嬷嬷议论,说是昨晚公主房里闹腾到很晚才熄灯,她们都猜想是驸马拿下公主了呢” “胡说!”宁天灵喊道,“姓幕的他人呢?我要找他问个清楚!他竟敢趁虚而入!简直是不要命了!” “驸马一早就上朝去了,想必现在该下朝了”小云指了指前殿方向。 “把我衣服找来!”公主猛的一喊,紫竹跟小云都惊到了,连忙把衣服奉上。 宁天灵下床穿衣,刚要起身就一个重心不稳跌倒趴到在地上,连下巴都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原来她脚上的腰带还扎扎实实的缠在那里。 “幕!青!衣!”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喊叫声,带着绵绵恨意扩散开来,在公主府上空回荡着。 这边,幕青衣刚下朝走出殿门,沈晟轩便跟了上来,嘲弄调侃道,“哟,驸马今天怎么一身这样的装束上朝?不觉得有些失了礼数嘛?” 幕青衣负手而立,淡然反击道,“皇上尚未过问,沈将军何须多虑?” 沈晟轩轻笑一声,昨日宴会既已见识到幕青衣的自命清高,便也就不置气了,于是换过一种挑衅方式:放眼看向别处,轻松自若道,“不就是一个湘国的王子,哪里来的这么大气场?在下素来不打诳语,依我朝宁天合大军以及我沈晟轩的军势,不出三年,必将灭湘” 沈晟轩装作轻描淡写,想以此来给幕青衣一个下马威,不料幕青衣竟毫无被激怒之态,神情泰然自若。 沈晟轩见幕青衣油盐不进,便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将目光移到幕青衣脸上,只一刹那,便像是寻到了什么宝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笑毕大声说道,“驸马爷这眼睛怎么变青了,还有这脸上,敢情是喝花酒被女人给抓的吧?在下一直听闻当今驸马风流倜傥,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沈晟轩的大声吆喝很快就吸引了刚刚才散朝的文武百官,有如此热闹,不看白不看,看了还能够增添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幕青衣看了看四周聚集过来的人群,反倒没有觉得尴尬,只是微微一笑,承认道,“沈将军说的没错,本驸马昨晚确实睡得不安宁,将军与公主从小玩到大,该是了解公主的性子,她喝醉了就喜欢闹腾,谁都奈何不了” “你是说灵儿?”沈晟轩心里一紧。 “除了她还能又谁?你见我这身服饰,没有觉得眼熟吗?”幕青衣试问。 沈晟轩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面前这个人既不是文举也不是武将,单单凭借尊贵的出生和一副好看的皮囊就可以虏获灵儿的心吗?他凭什么? 带着心有不甘,沈晟轩继续追问道,“那你的眼睛淤青和脸上的手掌印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突然,他的脑海里蹦出来了一副公主被胁迫的画面,他的手抖了一下,骤然抬起,抓住幕青衣的肩膀,“说,你把灵儿怎么样了?你强迫她对不对?” 幕青衣撇了一眼沈晟轩的手掌,他的手背青筋暴起,以这样的力度,若是普通人,怕是早已肩骨碎裂,可见沈晟轩的功力也不一般,但是即便这样,幕青衣也丝毫提不起兴致来,况且她那么讨厌别人触碰她的身体,于是气力上运,顺着手臂攀沿,只一眨眼间,沈晟轩的脸部就开始变形,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气窝吸住,全身上下的内力被封锁了,使得他丝毫动弹不得··· 周围的人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沈晟轩已被弹出了几丈开外。 “你,你—”沈晨轩惊恐的看向幕青衣,没想他年纪轻轻,内功竟如此深厚,加之从他的脸色看来,刚刚他不过是使用两成功力罢了,而这套内力,宁天合的‘密宗全书’上是有记载的,名叫‘九层天’,是洛城人士研究的独门秘籍,况且也失传已久,他是怎么学到的? 幕青衣淡然的回视着他,以为他还在一心纠结于宁天灵的事情,便继续刚才的话题回答道,“本驸马脸上的东西不值得将军好奇,不过是儿女闺房的游戏罢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将军若还是不懂,想必是该娶一房贤妻了” 幕青衣此语一出,周围诸位皆哈哈大笑起来,沈晟轩尚在惊恐之中未能缓过神来,幕青衣见他不再咄咄逼人,便抖了抖衣袖甩手离去,并喃喃自语道,“唉,我那官服不知道小云洗的怎么样了?这身装扮确实有失礼数,我得尽快取来才好” 众人看着幕青衣离去,也就纷纷散开了。 告别了喧哗吵闹的是非之地,幕青衣独自一人走在皇宫大院里,放眼看去,这里繁花似锦,军队庄严浩荡,宫宇壮阔繁多,甚至连地面都讲究到对每一颗石子的精挑细选,可是就在这里,让她没有丝毫暖意,到处都仿佛充斥着冰冷和血腥,幕青衣看着自己手边的石狮正迷茫的看向前方,眼中早已无神涣散,不觉想到,若是在洛城的草原上,或许它可以自由的奔跑,寻找属于自己的方向,而不像现在这样被禁锢,成为别人的一尊装饰品。 幕青衣由衷的感慨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梁溪阁’,突然而来的兴致让她想走上去走走看看,可是刚迈开脚步,就被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撞的侧过身去。 定眼一看,那人正是宁天灵,此时她正头也不回的往前冲去,对于方才的莽撞,她只撂下了一句话,“给我让开!” 幕青衣摇了摇头,在背后叫住她,“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宁天灵闻声回过头来,看到站在后面的幕青衣,顿时怀疑自己老眼昏花,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是幕青衣没错,这才开始往回走。 “姓幕的,你今天玩的是哪一出呀?”宁天灵拿剑柄拨了拨幕青衣的衣袖。 “拜某人所赐”幕青衣面无表情的答道。 “哦?你穿着太监服还这么理直气壮?”宁天灵来回转了一圈,心里想道,这样一身上短下短可以说是完全不着调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反而穿出了几分器宇轩昂,可是这身衣服怎么这么眼熟呢? 宁天灵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惊叫道,“姓幕的,这为什么要穿我的衣服?”,我们有熟到可以共穿一件衣服么? “我说过,拜你所赐”幕青衣拨开抵在他胸前的剑柄。 “我就是想不起来才来问你,你说,昨晚你都对我做了些什么?”宁天灵气势汹汹的拔出宝剑架到幕青衣肩上恐吓道,“你要是不给我交待清楚,今天就别想从这里活着走出去!” “你也太高估自己的三脚猫武功了”幕青衣蔑视般的瞥了一眼宁天灵持剑的姿势,而后纠正起她刚才说的话,“况且,昨晚不是我对你做了什么,而是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对你?”宁天灵指着自己的鼻子,既惊讶又可笑,“我都喝醉了,还能对你做什么?” “你想知道么?”幕青衣负手而立,轻抬双眸盯向宁天灵,面色清淡,一步一步向前迈出,剑锋距离他的颈项不过咫尺之间,宁天灵的手开始颤抖,哪怕稍不留神,他都有丧命的危险,可是放出去的剑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如果现在收回,自己的颜面何存? 幕青衣仿佛看穿了宁天灵的想法,并不在意那架在脖子上的宝剑,只是一步一步的向前逼近,他坚信,宁天灵断然不会真的去要他的命。逗她玩,是他苦闷人生的一大乐趣!有时候早上醒来,他也会赖床,这个时候他总喜欢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闭着眼睛,想象着她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模样,不时凶巴巴,不时扮鬼脸,不时又哭又闹,这样想着,就觉得无比满足。 “你想干什么?”宁天灵看着幕青衣几近贴身的站到自己跟前,顿时乱了心绪。 幕青衣不言不语,一只手握住宁天灵的手腕,缓缓向上引导,直至贴到自己一侧的脸上,方才停止。 宁天灵呆住了,姓幕的,这是?指尖触摸到他光滑白皙的皮肤,不禁羞涩的低下了头,不敢再与之对视,虽然他总是面无表情,虽然他眼中空无一物,但是光天化日之下这般亲密举动,还是让她觉得羞涩难当,就连手心都在微微出汗··· “想起来了么?”幕青衣清淡的嗓音不合时宜的打断了宁天灵的白日梦。 “想起什么?”宁天灵恍神问道。 “你没发现自己的手掌与我脸上的掌印刚好吻合么?” “嗯?”宁天灵触电似的移开手掌,发现幕青衣的脸上赫然出现五道指印,“难道—”宁天灵不敢想象这会是自己的杰作。 “你以为呢?”幕青衣挑眉道,“不仅如此,我眼睛上的淤青也是拜你所赐” “怎么会这样?”宁天灵虽怀疑过幕青衣的风流成性,但对他说过的话却是深信不疑,因为他从未骗过自己,也从未失过承诺。 “还有,你强吻我”幕青衣最后补充了句,总算是清点完宁天灵的罪行了。 “胡说!”前面的她都相信,唯独这最后一句是污蔑,绝对的污蔑,天大的污蔑!!! “你可以不承认,但这是事实”幕青衣说完欲转身离去,宁天灵在其背后叫住他,“姓幕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强吻你?” “没有”幕青衣简短答道。 “这就对了,你没有证据证明我强吻你,我却有证据证明你非礼我”宁天灵硬气说道。 “你说”幕青衣回过头来。 “昨晚你是不是脱了我的衣服?”宁天灵问的理直气壮。 “这就是所谓的证据?”幕青衣无语了,不提他倒忘了,一提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还不算?” “呵!”幕青衣冷哼一声,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这样做?” “无论怎样你都不该这样趁虚而入”毕竟人家是喝醉了嘛。 幕青衣叹了口气,气愤解释道,“那是因为你吐了我一身,又吐的满床都是,我不方便帮你换衣服,只能先帮你脱下来” “你明明可以让小云和紫竹来做这些的,你这样,我都被你看光了”宁天灵委屈的直跺脚,虽然听着是自己理亏,可是她怎么还是觉得自己吃亏呢? “哦,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幕青衣的脸上露出微微笑意,略加思索了一下,违心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像你这种没脑没胸的女人,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没脑没胸?”宁天灵顿时大脑缺氧起来,她上前推了幕青衣一下,生气说道,“对呀,本公主没脑没胸,哪里比的上你的如若溪,既会弹琴又会作画,你找她去呀!” 第42章 泡桐树下的吻 上次与幕青衣的争吵,让宁天灵心中倍感不快,她暗自发誓,谁再搭理他谁就是小狗,可是一连几天不见幕青衣的身影,心里却突然生出了几分期盼,殊不知,爱已生根,情难自拔。 当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对于公主的心思,身边的丫鬟们早已心领神会。 一日,小云建议多采摘些鲜荷种在寝宫前的池子里,公主一边阻止一边教训道,“植物也是有生命的,有它自己选择的生长环境,就像人一样,假如把你放在柳妃身边你乐意么?”,小云瞠目结舌,觉得这种话听来熟悉,却不似从公主口中说出。 又一日,在宫中游玩时,见到几个小太监躲在墙角里下棋,遇到一步难解之局,两人憋红了脸,蹲的脚都麻了也没能想出来,公主对着紫竹讲,“若是姓幕的在,估计早就破了这个局”,紫竹会意一笑,“公主说的极是” 这样的事情逐渐多了起来,紫竹发现公主又开始患得患失了,一会儿笑的爽朗,一会儿失了魂一样的对着月亮饮酒叹气。“爱情真的让人这么痛苦么?”紫竹躺在床上看着趴在窗户上扑哧扑哧闪动着翅膀的蝴蝶,然后转过头来问小云,可是小云早已钻入梦乡,去见她朝思暮想的九皇子去了。 “真是一头猪!”紫竹笑骂道。 夜已深,驸马府内,幕青衣仍然端坐着秉烛夜读,桌上厚厚的一摞是她的学生仲文最新送过来的文献,字字如珠,句句精美,让她爱不释手,正因为这些精神食粮,使得她近日的心情宽松很多,一下朝便回到书房,一壶茶,一本书,便可以占据她一整天的时间。 门“吱”的一声被推来,独孤烟送来了一些米粥和点心,“来,吃一点,填填肚子,看你看的这么痴迷,里面是有你的黄金屋呀,还是颜如玉呀?” 幕青衣将一只青叶夹在刚刚看过的地方,然后轻轻合上书放到一边,盯着独孤烟若有所思起来。 “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么?”独孤烟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并无异常。 “没有”幕青衣低下头,拾起手边的勺羹,独孤烟将脸悄悄凑近,半玩笑半认真的说,“你不会是觉得我才是你的颜如玉吧?” “不是”幕青衣拿起勺羹在碗里搅拌了几下。独孤烟觉得有些失望,说个谎又不会死人,可他就是无趣到连说谎都不屑于,可也正因为是了解他的秉性,便不再与他置气。 幕青衣想了想,还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轻轻说道,“我想,是时候该安排你进宫了” “什么?”独孤烟惊讶了一阵,冷声说道,“你是觉得我打扰到你了,你开始讨厌我了么?” “没有”幕青衣目色清明,道出实情,“坦白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婉玲珑的消息了,直到前几日才打听到她被伏公公的人带走了” “被带走?为什么被带走?”独孤烟担忧起来。 “据说是因为她跟踪九皇子宁天赐,被宁天赐发现,当场制服,皇帝以她冲撞皇子之名关押了她,至于押在哪里,鲜有人知” “所以你希望我进宫去打探?”独孤烟问道。 幕青衣放下勺羹,从桌边走了出来,来到独孤烟跟前,“我不常在宫中,按照宁国宫律,如果没有公主传唤,驸马不得留宿宫中,因此我很难一一去查询,所以婉玲珑的下落交由你去打探更为稳妥,以你的聪明伶俐应该是够了” 幕青衣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搭在独孤烟的肩膀上,意在鼓励。 独孤烟看了看幕青衣的手臂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只要你不是因为讨厌我而赶我走,其他的我都能接受,我跟宁天灵不一样,不需要什么事情都刨根究底,只要你幕青衣敢说,我独孤烟就敢信!” 幕青衣回以浅笑,然后转身回到书桌旁,在木屉下拿出几包用牛皮纸包裹的草药,交待道,“我尚未找到‘棕蛛毒’的解药,但是我现在配的这些药材需按时按量服用,可以抑制体内毒素的蔓延” “嗯”独孤烟接过药包,忽而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速然抬起头来看向幕青衣,“你准备让我怎么入宫?以何种身份?我可不想跟宁天灵有任何干系!” “我当然不会傻到把你们俩放在一起,我已经打点好了,你安置在十九皇子宫中,他为人纯朴和善,相信不会委屈到你” “十九皇子?又是那个傻子”独孤烟一挑秀眉,似乎并不十分满意,上次见面她误入他的寝宫,从梁上飞身下来,恰好碰到踩在梯子上搭鸟窝的他,只见他整个人都惊呆了,硬生生的从梯子上摔下来,这还不打紧,关键是他爬起来后白痴的跟在她后面叫她‘神仙姐姐’,为了甩开他,她说他背后有个东西要帮他拿下来,然后等他转过身时一脚揣在他的屁股上,摔的他半天都爬不起来,等起来之后,独孤烟早就不见了踪影。 “怎么?你们有过节?”幕青衣问。 “没有,你都安排好了,就去他那吧,反正在哪做丫鬟都是伺候人,说不定人家还会感我的恩呢,不像某些人···”,独孤烟‘唉’的一声叹出来。 幕青衣没再接话,他知道这样的话越接越糟,便收拾了一下书桌上的纸墨,说道,“天色已晚,早些回去休息” “好吧”独孤烟转身往外走。 “等等”幕青衣想起一样东西,伸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递给独孤烟。 独孤烟欣喜万分,将手链捧在手里道,“我的手链,你是在哪里找到的?我找了很久呢” “不是我,是十九皇子”幕青衣撇清关系。 “哦”独孤烟的兴奋瞬间僵在脸上,眼神也随之暗淡下去,握着手链就走了出去,一出门便将链子扔进了门前的花池里。 独孤烟入宫的消息很快就从小李子的嘴中传了出去,紫竹跟小云高兴到拍掌庆祝,宁天灵也跟着一阵乐呵,通知‘御膳房’的人送来了一大桌好菜,并放出话来,“今晚不分尊卑,全府同乐,不醉不归!” 府中上下接到指令,顿时都欢呼沸腾起来。 “公主,要不要去请驸马来?”紫竹细心问道。 “请他来干嘛?让他来看我们一副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吗?”宁天灵的笑意满满的调侃着说。 “公主说的对,还是公主聪明”紫竹开心的竖起了大拇指。 趁着大家都在载歌载舞的庆祝之际,宁天灵一个人悄悄走出了府中,“外面的空气真好”,宁天灵抬起头来看向天空,“吴刚今晚的动作利索极了,要是把他放在宫里,估计宫中早就变秃头了”,宁天灵被自己这样天马行空的想法逗的笑了出来。 “痴人说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宁天灵回过头,看到幕青衣斜倚在一棵泡桐树边,抱着手,悠闲的站着,月光下,那是一张俊俏的脸,却因为异常消瘦,显得更加轮廓分明。 “你来这里干什么?”宁天灵板起了脸,装出一副并不在意的神情。 幕青衣笑了笑,“我是来看你准备怎么庆祝的,跟我所想的一样,你的脑袋能够想到的,也只剩下大吃一顿罢了” “你—”宁天灵差点被激怒,可是转念一想,每次都被他激怒所以每次都输的那么狼狈,这次说什么也要忍住,于是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反问道,“谁说我是在庆祝了?公主府内天天大吃大喝,跟着本公主混的人命好,不行嘛?” “的确够好”幕青衣继续微笑着,“如其贪一时口舌,不如分给他们赏银,让其家庭安康,这种心安比大吃一顿的惬意来的持久” “本公主不用你教!”宁天灵瞥了一眼幕青衣,幕青衣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干脆离开树干,往这边走来。 风吹着他素白的束发和衣摆,显得是那样翩然出尘,他每走进一步,宁天灵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速度在增加,“砰,砰,砰砰,砰砰砰···” “你在想什么?”不知何时,幕青衣已走到她的跟前,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没,没什么”宁天灵掩饰着自己的心慌。 “你在紧张”幕青衣略带肯定的语气轻声说道,宁天灵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吹到自己的脖子里。 “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宁天灵移开了一步,方才觉得安全许多。 “怎么?”幕青衣感到有些不悦。 “你每次靠近我,用这种眼神和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时候,我都觉得全身发麻,可是到了最后都是你在戏弄我,每一次都是演变成争吵或者直接动手”宁天灵委屈的罗列道。 “是吗?”幕青衣的脸上涌现出一股忧伤,他突然拉过宁天灵抱在了怀里,他想跟她说声‘对不起’,可是嘴刚张开尚未发出声音,宁天灵就已经挣开了她。 “姓幕的,你不是说我既没脑又没胸,你瞎了眼睛都不会看上我吗?你身边才刚走一个独孤烟,就寂寞难耐了是吧?告诉你,本公主才不是那种随便你骗的人!”宁天灵不卑不亢的正色道,其实在心里,她知道幕青衣刚刚是认真的,但是谁让他耍自己那么多次,现在是要摸清他的心意才行,宁天灵的心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交付出去的。 “呵!”这次轮到幕青衣被激怒了,他那么认真,她却丝毫不领情,倒翻起旧账来了,于是伸手到宁天灵的衣袋中掏出一块方巾甩开,对折一下系到自己的眼睛上。 宁天灵看的惊呆了,还没有弄清楚他要干什么,就被拉了过来,想要后退,腰被幕青衣一只手臂揽住,想要挣扎,手被幕青衣紧紧握住,到最后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嘴巴也被紧紧贴住,这次,她彻彻底底的被他制服了。 不同于以往,幕青衣不再是那种轻柔的吻,慢慢的去深入,而是一上来就加大力度,霸道闯入,宁天灵觉得有些措手不及,整个身体也变得柔软,她不明白为何每次亲吻,幕青衣都是闭着眼睛,而她,却喜欢睁大眼睛看他一阵,就像现在这样,她看着他,挺秀的鼻梁,倔强的表情,完美如雕刻一般的脸庞,无一不让她觉得痴迷。 端视了一阵,宁天灵轻轻的推开了幕青衣,从他放肆决然的深吻中抽离,然后抽出被幕青衣握住的双手,幕青衣愣住了,想要摘下布纱,却被宁天灵制止。 夜风中,草木轻拂,树叶间发出清脆的嬉闹声,这个季节,正是泡桐开花的季节,满树的泡桐花瓣如同洁白的棉絮般在风中飞舞,其中几片恰好就落在了幕青衣肩上。 宁天灵抬起手臂搭在幕青衣的两肩,先是轻吐兰香吹去他肩上的花瓣,,而后踮起脚尖,轻轻吻到幕青衣的嘴角。 幕青衣蓦然扯下自己的脸上的布纱,有些疑惑的看向宁天灵,宁天灵被看的有些脸红,加之笑意挂在脸上,显得更加娇艳动人。 “你刚才—”幕青衣停顿住,不似幻觉,刚刚他明明感觉是她主动吻了他,没有喝醉,也不像恶作剧。 “刚才什么?”宁天灵双眸灵动,眸中清澈明净,如同天上闪闪发光的星星。 “你说呢?”幕青衣微微笑着,飘逸俊雅的气质再度掀起宁天灵心中万分波澜。 “我又不知道”宁天灵娇嗔着,忽然又想起心中还有许多疑问没有解开,就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跟如若溪之间,有没有—” “没有”幕青衣直接答道。 “那独孤烟呢?”宁天灵心中窃喜,可还是继续追问着。 “更没有”幕青衣再次答的果断。 “为什么会多出一个‘更’呀?”宁天灵撅起嘴巴,身子不满的往后让了让。 幕青衣无奈了,松开宁天灵转身高朗道,“果然,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喂,姓幕的,你跟我说清楚”宁天灵跑上前去抓住幕青衣的手臂。 正在这时,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荷花池旁,只见那人抱着一株鲜荷缓缓走上前来。 “灵儿”沈晟轩唤道。 “晟轩哥哥”宁天灵亲近的叫着,松开幕青衣的手臂就跑了过去。 幕青衣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手突然间的抽离,觉得有些可笑,刚刚,那算什么?嘴上的温热气息仿佛还有残留,可是心中的温热却能在一刹那间冷却直至彻底封锁。 在她的心里,他到底是不如他。幕青衣苦涩一笑,转身离去。 第43章 遗失的记忆 离开公主府,幕青衣独自一人往回走,路过冷宫时突然停住了脚步,定耳一听,隐约听到敲打木鱼的声音,声音极轻,却又显得力道浑厚,这不像是个普通被打入冷宫的嫔妃在诵佛念经,倒像是个功力深厚的世外高人。 幕青衣挪动脚步,想要一探究竟,可是此时水面“咚”的一声泛起的一长串涟漪转移了他的视线,幕青衣转身一看,竟是独孤烟,一个人坐在繁茂的树木下,往湖中掷水漂,孤默的背影让幕青衣觉得有些同命相连的感觉。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幕青衣弯身坐到她旁边问。 独孤烟淡然转过脸来看向幕青衣,这一刹那让幕青衣觉得有些恍惚,她跟灵儿真是神似,若不仔细一看,当真会误认为是同一人。 “怎么?被你那可爱的公主从公主府赶出来了?”独孤烟眼神犀利,一开口便直戳幕青衣的痛处。 幕青衣露出苦涩一笑,“你的话总是让人难以消化” “那是因为我从来都不说假话”独孤烟认真的盯着幕青衣,接着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去做一个并不属于你的梦,醒来的时候你会有伤痛” 幕青衣黯然低头轻叹,这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跟独孤烟去争辩,脑海里重复的还是公主府前的那一幕,他甚至偶尔冲动的想,他该回去看看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可是理智还是让他止住了回去的步伐。 独孤烟回过头去,继续看向湖面,顺势往湖中再掷出一块小瓦片,湖水轻溅到幕青衣的脸上,有些冰凉。 “宁国短暂的暖季很快就要过去了”幕青衣有感而发。 “是啊,明知道是短暂的,就不要有太多奢望”独孤烟开门见山的说,“我来宫中不久,对宫廷琐事也不感兴趣,可是你们的事情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我总不能充耳不闻吧,对于沈晟轩,他俩亲梅竹马,这种感情你一个外人是无法比拟的—” “外人?”幕青衣不自觉的打断道。 “难道不是?”独孤烟犀利的眼神再次投射过来。 “是!”幕青衣愤然站起身来,恨自己方才为何要自讨没趣的坐下来,明知道她会毒舌一番将自己挖苦的体无完肤。 “等等”独孤烟拉住幕青衣的手臂,“好啦,我不乱说话了,你陪我坐一会儿好不好?” 幕青衣顿了顿,看她眼中充满乞求,又一次让他想起灵儿喝醉时的表情,脆弱而不安,试想当初,就算是提前预知自己会挨上一拳,怕是也依然会凑过去吧? 幕青衣这样想着,便心软下来,重新坐了回去。 “说说你喜欢她哪一点吧”独孤烟觉得这句话问的不算造次,这是她一直都想知道的,只是之前识破了幕青衣的身份,更加不敢确定他的心意才不知道从何问起。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幕青衣心有不快道,心想她这个话题仍然算的上是在乱说话。 “除了我,你还能向谁倾诉?”独孤烟目光坚定,胜券在握的样子。 幕青衣静下来了,他想她说的多少有些道理,有些东西在自己的心里压抑的实在太久了,有时候会觉得窒息的有些难以喘气,是该找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了,于是缓缓道出,“在很久以前,我就见过她···” 幕青衣慢慢的讲述着她们初次见面的情景,记忆里的时光美好而忧伤。看着幕青衣时而傻傻的浅笑,时而惆怅的轻叹,独孤烟仿佛也沉浸其中了,待幕青衣讲完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幕青衣一回头便惊讶到了,他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煽情,会把她感动到如此地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说的情景,我身临其境过”独孤烟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问道,“你怎么确定你当初遇到的就是宁天灵?那时候你们还都是个孩子” “我当然确定”幕青衣肯定的说。尽管小时候的她跟长大后的容貌有所变化,可是依旧可以一眼就能认出,况且那时宁天赐分明唤她为“灵儿—”。 幕青衣不经意间又看了一眼独孤烟,心想要是当初两人同时站在自己面前,倒是有可能让他混淆。 “难道你对自己的过往毫无印象?”幕青衣回问道,貌似从未听到独孤烟谈起过自己的曾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独孤烟痛苦的捂住脑袋,近乎失控道,“我第一次进皇宫的时候,就感觉到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好像见过一般,可是每次一想起,就有头疼欲裂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觉得痛苦就暂时不要去想,有些时候能够忘记,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幕青衣拉下独孤烟的手臂劝慰道。 独孤烟逐渐安静下来,这样的月色,这样的靠近,让她觉得自己的心就如同这湖中的清水一般,随着风起,荡起丝丝涟漪,她凝视着幕青衣,然后缓缓贴近··· “什么声音?”幕青衣推开独孤烟几乎贴到他身上的身体。 “还能有谁?”独孤烟整理了一下衣服,端身坐直,不悦道,“近来常常听到这种琴音,听人说是从‘宁安殿’如妃那里传过来的” “果然是她”幕青衣的眼中透出一股忧伤来,就如同这绵绵琴音一般,让人不觉悲从心来。 “你的心可真够大的”独孤烟借机挖苦道。 幕青衣不多争辩,站起身来,转身欲离去。刚刚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背身问道,“你可曾找到婉玲珑?” “嗯,师父她,被软禁起来了,不过她很安全”独孤烟轻声说。 “那就好”幕青衣说完便大步离去,留下独孤烟对着一湖清水幽幽问道,“幕青衣,为什么世人都不懂得珍惜眼前人呢?” 告别了独孤烟,幕青衣踏着琴音不知不觉便到了‘宁安殿’,与想象中不同,‘宁安殿’并没有那么气势磅礴,反而让人觉得有些陈旧,尽管丫鬟们把它打扫的干净整洁,可是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备受皇帝宠幸的妃子该有的住所。 幕青衣站在树后,看着如若溪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在门外抚琴,她的头发一丝不乱的盘在头顶珠钗上,美人红痣,轻点额间,略施粉黛,仪态万千,这样的如若溪依旧是大方得体,无论何时都显得雍容华贵。 幕青衣静静的看着她,从脸庞打量到手指,只见她不停的拂动着纤纤玉手,在琴弦上快速的拨动着,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然后“砰”的一声,一只手掌压到琴上,琴声戛然而止,琴弦也断了几根,其中两根更是从她的手指间抽离弹出,带着点点血丝甩到空中,而后又垂向地面,一点腥红就这样滴到地上,与泥土相拥··· “既然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当初又何苦要牺牲自己的自由闯进来?”幕青衣试图平静,可话一出口,仍然能够让人感到丝丝痛心。 “你终于来了”如若溪翻过手掌,看着手心里裂开的血痕,答非所问道。 幕青衣轻叹一声,从树后走出来,站到如若溪面前,稍停片刻,然后弯腰行礼,“驸马幕青衣,给如妃娘娘请安” “驸马?如妃娘娘?”如若溪露出凄惨的笑容来,对着身边的丫鬟们挥手道,“小翠,你带她们下去吧,让我跟驸马好好叙叙旧” “是,小姐”小翠遣散了众丫鬟后,自己也退了下去。 幕青衣从口袋中掏出刚刚遮在眼上的那块白色布巾,轻轻的包在如若溪的手掌上,轻叹道,“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我欠你的已经太多了,怕是这辈子都无法还清” “那就下辈子再还吧,这样至少下辈子我们还可以遇到”如若溪看着幕青衣曲膝蹲在自己面前,认真的为自己包扎着伤口,顿时又心伤不已,这样的一个人,让她怎能恨的起来? 幕青衣包扎完毕,正准备收回手臂,如若溪却突然合指握住了他的手,幕青衣抬眸,对上的是如若溪那张梨花带雨的倾城之貌,如若溪说,“你知道么?在宫殿之上,我说的那两个字是‘救我’,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其实我心里清楚,如果你出手,我们都会死,就算苟且活着,我也就毁了你一生,可是当时我真的抱有这样一丝毁灭的希望,就算是共赴黄泉也好,倒也觉得不枉此生” “是我对不起你”幕青衣惭愧道。 “不,你是对的”如若溪泪如雨下,“你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我如若溪永远都不想成为拖累你的那个人,人这一辈子,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幕青衣点头,“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因为,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如若溪不明白幕青衣为何这样说,但是看他眼中泛泪,想必他的内心苦涩,更加无法向外人道出,便也不再过多追问。 幕青衣自感有些失态,便慌忙站起身来,转过身去背对着如若溪,望着满树红花飘然落下,不禁感慨道,“花无百日红,你在皇帝身边要处处小心” “嗯”如若溪点头。 “还有”幕青衣看着这‘宁安殿’,皱了皱眉头,疑惑的问,“我听闻你是近十九年以来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可是他为何把你安置在这样陈旧的一处宫殿里” “这是是我自己选的”如若溪落寞一笑,显得温婉动人,“我喜欢这里的宁静,相比起那些奢华的宫宇,这里的血腥味就没那么重了,况且这里还有还有红花树,即使在最冷的冰雪天气,它依然能够开出最灿烂的花。 如若溪摊出双手,闭上眼睛,轻轻的感受着这满天红花随风飘落的感觉,就像一只自由的小鸟,有时调皮的落到她的掌间亲吻着她的掌心,有时又兴奋的在风中展翅,随风飞扬。 ··· “公公,我们还要在这里站上多久?菜都快凉了”小安子轻声提醒道,本来是奉了圣意前来给如妃娘娘送些可口小菜的,可没曾想到大老远就看到了驸马爷与娘娘在谈话,伏公公拦手示意在原地站定,可这一站就站了半个时辰了,连腿都麻了一截。 “回去”伏公公一甩拂尘转过身去,往后殿‘御安宫’方向走去,小安子马上瘸着脚跟上前去。 ‘御安宫’内,皇帝正躺在床上伸出手臂让洛太医把脉,一个小医童站其身后,为师父扶住轮椅,而洛太医的脸上依然是铁甲镶面。 “朕的身体怎么样?”皇帝闷声问道,明显气息不顺。 “并无大碍”洛太医答道,并将皇上的手臂轻轻的送回被子里。 “那为何朕总感觉气息不佳,盗汗频重”皇帝坐起身子,抓过旁边宫女手上的湿巾擦了擦手掌。 “那是皇上劳累过度,加之身体透支”洛太医直言不讳道,“敢问皇上最近是否频繁临幸妃嫔?” “是啊,朕最近纳了个新妃,甚得朕心,可是人老了,总感觉力不从心”皇帝向前倾了倾身体,靠近洛太医,低声问道,“朕这病能否治好?” “能”洛太医从轮椅下的隔板处拿出一个锦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粒药丸,“这是‘采阴补阳’丹,皇上可先试吃一颗看看效果,如若不佳,在下再做改进” “你的东西从来都没有不佳”皇上一把拿起药丸,放进嘴里,旁边的丫鬟立即递上温水,皇上慢慢吞下药丸,继续补充道,“就是炼制的太慢了” “有些东西只能求精不能求速”洛太医回答。 “老东西,你还是这样顽固不化”皇帝笑骂着。 “皇上,伏公公回来了”旁边的小太监禀报道。 “送个食盒都送这么久,让他进来吧”皇上从床上下来,看到小安子手上的食盒还是完好的拿在手上,不觉皱起了眉头,问向伏公公,“怎么回事?她不满意?” “不是”伏公公环顾了一下四周,先后遣散了守在殿里的丫鬟太监们,然后将目光对上洛太医及其医童。 “说吧,洛太医是自己人”皇上发话道。 “是”伏公公俯首道来,“不是娘娘不满意,而是奴才根本就没有送到娘娘手上” “为何?”皇上急问,见伏公公这样,就证明事情并不寻常。 “因为奴才”伏公公刚要调高的音量又低了下去,“看到了驸马爷” “幕儿在‘宁安殿’做什么?”皇上心中一紧,试图压制住自己的怒气,可还是青筋暴起,让人望而生畏。 “或许,或许是路过吧”伏公公小心翼翼的寻找着借口帮其二人辩解道,“奴才猜想,可能二人是旧相识,况且驸马救过如妃娘娘,聊上两句也属正常”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谈何正常?”皇上怒气横发,忽而又厉色道,“你可曾看到他们有不规之矩?” “没有,两人只是在谈话”伏公公答道。 “他们聊什么?” “奴才离的远,怕被发现,故而听不清他们在聊些什么”伏公公如实禀报。 “你起来吧”皇上抬手示意,然后黯然坐回床边。 “皇上”伏公公上前补充道,“奴才觉得二人并无越轨行为,况且驸马和娘娘都站在寝宫之外···”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皇上仍然怒气未消,两人之事本就传的沸沸扬扬,此时就算无事,也应避讳检点,不该如此张扬,这样一来,视皇家尊严何在? “是,奴才告退”伏公公退到门口,忽而又转过身来,犹豫了一下说道,“如妃娘娘的‘宁安殿’实在太过陈旧,奴才认为皇上如此宠爱娘娘,倒不如为她花些心思,送她到好的住所,重兵把守,这样的话一来娘娘能够承谢圣意,二来闲杂人等也不便堂而皇之的接近娘娘了” “朕早就有所安排,就看她有没有这个福分来享受到这个恩泽了”皇帝忽而眼珠一转,道“这样,你去招如妃进殿,朕今晚就要试出她的心意” “皇上,现在时辰已晚,恐怕娘娘她—” “朕敢打赌,她没睡下,你去请便是” 第44章 朱砂泪 如若溪被伏公公带到皇上寝宫,一走进尚未行礼,就被皇上揽在怀里。 “圣上宫中尚有贵客,想必是有要事相谈,臣妾明日再来吧”如若溪见洛太医在此,便心存侥幸,借故从皇上怀里抽离开来。 皇上深眸一瞥,重新将如若溪拉回身边,边走便说,“朕今日忙于朝政,一天都未曾见到爱妃,甚是想念,不知爱妃心意如何?” “臣妾自当挂念皇上龙体,望皇上能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多加休息,保重身体,皇上龙体安康才是万民之福”如若溪巧言答道。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笑毕问道,“朕听闻‘宁安殿’过于僻静,不知爱妃是否住的习惯?” “嗯,臣妾喜欢那样的住所,清新雅致,古朴宁静,是个谱曲颂词的好地方”如若溪轻点额头,挤出一丝笑容来。 “哦?那么爱妃最近都谱了些什么曲子呢?”皇上拉着如若溪坐到床边。 “是些自娱自乐的散曲,岂敢在皇上面前献丑”如若溪婉言道。 “爱妃这样一说,朕就更有兴致了。来人,上笔墨”皇上命令道。 如若溪见不便推辞,就提笔写了起来:‘引歌长啸浮云剑试天下,白衣染霜华,当年醉花荫下红颜刹那,菱花泪朱砂,犹记歌里繁华梦里烟花,凭谁错牵挂,黄鹤楼空萧条羁旅天涯,青丝成白发,流年偷换凭此情想起,驿边桥头低眉耳语,碧落黄泉红尘落尽难寻,回首百年去,镜湖翠微低云垂佳人帐前暗描眉,谁在问君胡不归,此情不过烟花碎爱别离酒浇千杯,浅斟朱颜睡,轻寒暮雪何相随此去经年人独悲,只道此生应不悔,姗姗雁字去又回荼蘼花开无由醉,只是欠了谁,一滴朱砂泪’ 笔中带伤,忧思连连,这本是写给幕青衣的词,曾经她把它绣在送给幕青衣的披风上,想等曲子谱好,一并弹奏给他听,不料时不等人,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唱给他听? 笔锋落尽,皇上拾起纸张,大为吃惊,首先惊这笔画,女子握笔,往往因为力道不够,显得轻渺,而如若溪的字却写的极为刚强有力,寥寥几笔便落成整章,字字连笔,显得一气呵成,再次惊这词韵,寓意深美,透着淡淡忧愁,仿佛是一个少女在轻声哀诉。 “朕没看错人,爱妃果然非比寻常”皇上放下纸张,吩咐伏公公收好放起来。 “皇上深夜招臣妾前来,想必不单是对臣妾的新曲感兴趣吧”如若溪开门见山道。 “嗯,朕正想跟爱妃说起此事,宁国每年都会举行一次规模盛大的‘狩猎大典’,上次的盛典因为秉梁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后日朕想重新举办一个,希望爱妃到时盛装出席,与朕一起见证这天朝盛世!” “皇上吩咐,臣妾照办就是”如若溪弯身行礼。 “好了,时辰不早了,让小安子送你回去休息吧” “臣妾告退”如若溪再次行礼退出大殿。 如若溪走后,皇上立即宣了辰明进殿,一番交待过后,皇上才放心的躺回床上。 “皇上,奴才不明白”伏公公躬身道。 “朕从来不信任何人,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同时朕也讨厌有人惦记着朕的东西,何况是朕最心爱的东西”皇上说完微微闭上眼睛,宫女们将其被子盖好,手臂踮起,洛太医继续为之诊脉。 接到‘狩猎大典’的通知,朝中诸位皇亲以及宫中皇子们颇为惊讶,伏公公只道是皇上一时兴起的安排,各位准时参加便是。 公主听闻第二次置办‘狩猎大典’,觉得有些兴奋,这毕竟是弥补了自己第一次的遗憾,可是,“如若溪参不参加?”公主问伏公公。 “如妃自当伴皇上左右”伏公公答道。 “哦,那我也得盛装出席才是”宁天灵自言自语道,然后吩咐紫竹为她搭配衣服。 “公主,这件怎么样?你平时最喜欢的,简洁清爽”紫竹找出一件公主最常穿的翠碧长衫。 “不行,太过简单”宁天灵盘腿坐在桌子上啃苹果。 “那这件呢?轻丝薄缕,可以让你身轻如燕”紫竹对公主笑着眨了眨眼睛。 “不要,不要,太过朴素”宁天灵继续摇头。 接下来可累煞紫竹了,一连拿出来十几套衣服,都没有一件能让公主满意的。 “那么,这件呢?”紫竹连同小云一起使上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将柜底这件红色锦服抽了起来。 “嗯,就要这件了”宁天灵两眼放光。 “可,可是公主,这可是你最不喜欢的一身衣服啊,本来是皇上送过来给你在婚礼上穿的,你硬是反抗,才不得已给你换过一套华服,这衣服又重又长,你穿上很容易摔跤的!”小云跺着脚喊道。 “你在质疑本公主的眼光么?”宁天灵瞪了一眼小云,一把抓过衣服,可是刚刚抬起,手臂就立马沉了下去,尽管如此,嘴中还是不愿服输,声声解释道,“没拿稳,没拿稳···” 第二次的‘狩猎大典’依然受到高度重视,皇子们各个摩拳擦掌以备佳绩。 御驾之内,皇上同如若溪坐在一侧,宁天灵坐在对面,三人均沉默以对。 皇上一只手揽着如若溪的芊芊细腰,一只眼睛却在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女儿,“灵儿今天怎么穿的如此庄重?” “父王,您终于想起女儿了,我还以为我早已透明了呢”宁天灵一挑斜眉,可别说,今天她连眉毛都画了,虽不算浓妆,可也能够一眼看出是她自己持的笔,因为那眉梢之处,还有几笔没擦拭干净的残痕。 “灵儿长大了,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了”皇上抬起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女儿的头,然后笑道,“妆容对女孩儿来说十分重要,灵儿学会妆扮自己是件好事,但好事多磨,要多加请教才是,以后你要是有时间,就多去如妃宫里走走,能够学会一二,也就很是受用了” “父王,您是在委婉说我的妆扮跟鬼一样么?”宁天灵沉着脸质问道。 皇上被呛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如若溪却“噗”的一声以袖遮面笑了出来,皇上见状,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停车”宁天灵叫道,她本就心情不悦,从一坐上这御驾开始,她就冷眼看着父王对待如若溪的各种好,就连伏公公该做的事情都被他给效劳了,然后又是婉转挖苦自己的女儿,想想心里就不平衡。 “灵儿不要胡闹”皇上赶紧止住笑容。 “我说停车”宁天灵猛的一喝,御驾立即停了下来。 “灵儿—”皇上板起了脸。 宁天灵弯身站了起来,一边往下走一边说,“既然父王看女儿不顺眼,女儿就不坐这御驾之中了,跟皇兄们一起骑马好了” “灵儿—”皇上再唤一句,宁天灵早已从木梯旁跳了下去,皇上无奈,对着如若溪说,“朕这个女儿,被朕给宠坏了” 宁天灵站在路边,四处观望了一番,这浩浩荡荡的人群当中,怎么就没有看到幕青衣的身影呢?难不成今日又有另一个如若溪等他去救? 正想着,一匹黑色健壮的骏马适时停到了眼前,沈晟轩坐在马上,一身戎装,威风凛凛,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位勇猛非凡的少将军,而此时这位少将军,正伸出手臂深情款款的看向下面的女孩。 宁天灵回以一笑,再次搜寻了一遍四周,仍然是一无所获,只得伸出手臂,借力坐到沈晟轩身后。 “灵儿,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前日晚上也是,我送鲜荷到你府上,你却拉着我四处搜寻,你到底在找什么?”沈晟轩一边驱马一边问。 “没什么,他从来都是神出鬼没”宁天灵愤愤不平道。 “你说的他是谁?”沈晟轩将头扭到一边表示不满。虽是杀敌无数的铮铮男儿,可在她面前,他再坚硬的外壳也得卸掉,剩下的就只是一颗满是在乎的心。 “是只小狗,满意了吧?”宁天灵将两只手按在沈晟轩的头盔上,硬生生的将他的脸掰回前方,命令道,“晟轩哥哥,骑快一点,超过他们!” “是,小的遵命!愿意为公主大人效劳”沈晟轩笑着挥动马鞭,快速的从众人身边穿了出去。 前往狩猎场的入口上,幕青衣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草地间,手里握的是刚刚路过集市时一个小女孩送过来的一张纸条,小女孩用稚气的声音对他说道,“哥哥,刚刚有位叔叔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幕青衣好奇接过,查看小女孩手指的方向,并无可疑人物,于是便将纸条收放到口袋之中,上次狩猎他未参加,惹得众怒,这次他早早就赶到狩猎场,不想却早了这么多,百无聊赖之际,幕青衣打开刚刚小女孩送来的纸条,上面写着‘狩猎场有诈,小心行事,切勿一时冲动” 幕青衣思索着,竟然有人知道他今天会到狩猎场并告知他要当心,此人会是谁呢? 远处飞驰而来的马蹄声很快便划破了整个狩猎场上的静谧,幕青衣不再深想,将纸条收起,重新放回到衣袋里。 “晟轩哥哥,你的营中‘第一飞骑’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一眨眼工夫就把他们甩在身后了”公主兴奋的叫着,马儿却嘶叫一声,嘎然停住。 “我说是谁站在这里挡住了去路,原来是当今驸马爷呀”沈晟轩端坐马背,居高临下道。 “姓幕的?”宁天灵从沈晟轩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你,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是不是不合时宜,扰了二位雅兴?”幕青衣负手而立,一身白衣显得清雅素淡。 “还是驸马有自知之明—”沈晟轩笑着答道。 “晟轩哥哥,你在胡说什么?”宁天灵低声打断他。 幕青衣转过身去,沈晟轩拉动马鞭。 “等等,我要下去”宁天灵见幕青衣面无表情,顿时心慌起来。 “灵儿,到了山上再下马,还有一段不短的路途”沈晟轩想要制止她。 “我自己可以走上去”宁天灵推开他的手臂,从马上跳了下去,沈晟轩无奈,狠甩马鞭,飞草四溅,很快就将二人撂在身后了。 “姓幕的,你等等我”宁天灵在幕青衣身后大叫道。 幕青衣回头斜了一眼宁天灵,冷声说道,“有马不坐,自是活该” “怎么?你吃醋了?”宁天灵轻挑眉梢,笑着看向幕青衣。 幕青衣的表情瞬间变的木然,宁天灵趁机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凑到他的脸前,肯定的说,“姓幕的,你怎么每次见到我跟晟轩哥哥在一起你就躲?你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幕青衣底气渐失,可依旧辩驳着。 “你的眉毛出卖了你”宁天灵伸出食指触到幕青衣的眉梢上,一横一横的轻抚着“你看,你一说谎,你的眉心就会跳动” “怎么跳动也比不上你”幕青衣打开宁天灵的手指,回身面对着她,往前逼近一步,反击道,“你应该好好看看你自己,华服虽美,穿在你身上显得不伦不类,还有这头上的珠钗,压的你头都快抬不起来了,再加上这眉线,画的跟鬼一样,连残痕都没有擦干净···” “住口!”宁天灵委屈极了,怎么每次都被他骂的这样不堪。 幕青衣顿时打住,刚刚说的,好像是有些过了火,可是话从口出,又怎么能够收的回来。 宁天灵瞪着眼睛看向幕青衣,良久才问出一句,“真的有那么难看么?” “也不尽然”幕青衣改口道。 “你背我上去,到山顶的营帐里”宁天灵撅着嘴命令道。 幕青衣刚想拒绝,又看到宁天灵提起的衣脚处,高高的鞋腰上满是泥土,原来她连脚都崴伤了。 幕青衣只得弯下身去,将宁天灵背在身后,狩猎场上山路崎岖,行走多为不便,宁天灵本身身子单薄清瘦,却无奈这身装备实在太过沉重,连幕青衣都不得不摇头表示很无奈。 一路上,宁天灵沉默了许久,她将下巴靠在幕青衣的肩上,将脸歪到一边,贴到幕青衣的脸上,然后用双手圈住幕青衣的脖子,或许是姿势过于舒适,不到半路,她竟酣然睡着,幕青衣轻轻的叹出一口气,继续往上走去。 第45章 是不是我吃了你你就放了我 幕青衣将宁天灵背到狩猎场的营帐当中,然后唤她“下来”,一连两声,她都没有反应,幕青衣只得将她摔到地上。 “怎么回事?我睡着了么?”宁天灵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自己有脚不走路,把别人当床,睡得舒服吧?”幕青衣讥问道,“你还记得你自己要到这里做什么吗?” “我要做什么?”宁天灵迷迷糊糊的开始想,突然兴奋起来,“哦,我记起来了,你转过身去,不许偷看” 宁天灵将幕青衣拉到一边,使之背对向她。 幕青衣面对着帐幕,一直站到脚麻都不见宁天灵唤他转身,于是问了句,“好了没有?” “没有”宁天灵简单答了一声,之后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幕青衣有些恼火,不耐烦的转过身来喊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宁天灵见幕青衣回了头,不禁捂衣遮胸,大叫了出来,幕青衣也被这荒唐的一幕给惊到了,良久才醒悟过来,立马回过身去,只觉得脑子里有些浑浊,脸上也开始微微发起烫来。 “我叫你不要偷看的!”宁天灵羞怒责备道。 “谁知道你是在换衣服!”幕青衣反驳了一句,可是脑海还是有些凌乱,这个疯女人,竟然一丝不挂的站在他的身后换衣服! “你们都说我穿的不好看,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况且这么重的衣服,我穿的都难受死了,回去我一定将它扔进火池里,永生不复相见!”宁天灵狠狠的踩了一脚脱在地上的衣服。 幕青衣见其既能骂人又能发狠,便知她心情无恙,于是戏谑道,“原来公主殿下也有妒忌她人之心” “你胡说!我才没有!”宁天灵一边嘴硬,一边捏着领口转到幕青衣的正前方,恳求道“帮我系一下最上面的那颗扣子” 幕青衣愣了一下,此时的宁天灵已经换上了一身骑射服,那服饰做工精湛,想必是为皇室宗亲专门定制的,幕青衣仔细打量了一番,宁天灵的头上戴的是铜色狮子盔,身上披的是精片铁盔甲,腰间系了一根兽面宽束带,脚下穿着一双皮制跨筒靴,衣服的左肩别的是一把玉色长弓,右边斜跨一排箭筒,整体一看,倒真有些威风凛凛的感觉。 幕青衣轻轻的勾起了嘴角,露出了如春风般温煦的笑意,他抬起手臂,将她的领口两边拉到一起,然后再将一边的扣子轻轻的扣进另外一边的扣眼里。 “还有这个···”宁天灵将头盔上下摆出来的朱红色丝带用手托起送到幕青衣眼前。 幕青衣接过丝带,交叉穿到宁天灵的下巴上,再两边拉直、回旋,系成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原来握剑习武的手也可以这么灵巧”宁天灵小声嘀咕道。 “是你自己没本事才会去羡慕别人,我可没你那么好的命,从小就有一群人跟在后面伺候周全···”幕青衣一边说一边弯身为宁天灵从上到下的整理着,殊不知此时宁天灵的内心也在发生着强烈的变化。 她抬着眼睛向上看着幕青衣,忽闪忽闪的睫毛规则有序的扇动着,像是在记载着她此时内心的起伏。从第一次见面直到现在,她对他从讨厌转变为挂念,他留给她的印象始终是无法全面概括出来的,时而易怒,时而淡定,时而明媚,时而忧伤,时而不经意间,时而又显出几分刻意··· 整理完这一切,幕青衣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挑起清眉,儒雅的点了点头,可是突然,他脸上的笑容又僵在了那里,身子往前移了移,目光专注的看向了宁天灵的脸上。 “怎,怎么了?”宁天灵被盯的两颊绯红,她感觉到幕青衣那张俊俏的脸庞在向她靠近,他的视线几乎是要照进她的心里,宁天灵赶紧低下了头,她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而此时,幕青衣并未因为她的紧张而撤离,反而是变本加厉,将搭在她双肩的手臂再次上移,直至移到了她的眉框,宁天灵顿时一阵酥麻,紧紧的闭起了双眼,就连眼皮都开始无规则的跳动起来。 幕青衣抿嘴轻笑,之后使用大拇指轻轻的抹掉了她眉梢上那眉笔残留下来的印子,然后松开双手背到身后,目色清明眼带笑意的说道,“好了,这样才像是你” “嗯?”宁天灵睁开眼睛,略加回想了一下,小声问道,“你刚才,是在帮我擦—” “你以为我在干什么?”幕青衣悠哉问道,继而又加了一句,“或者,你是在期待什么吗?” “当然没有!”宁天灵断然答道,只是声音里还透着丝丝颤意。 “那就好”幕青衣笑意依旧,“大军应该快到了,我们出去吧” “你不换衣服么?这里还有一套,要不你也换件试试,这身骑装穿在身上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我真的很想看看你姓幕的穿着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一定是比现在看起来更加英姿勃发!” 宁天灵眨了下眼睛,幕青衣顿时防范起来,他知道她想一出是一出。果然,宁天灵很快便动起手来,因为挨的极近,她一伸手便揪住了幕青衣的领口,幕青衣顿时倒吸了一口气,本能的聚集真气,可又怕伤到了她,只得硬生生的将其驱散。 “你换不换?你不换我帮你换?”宁天灵调戏起幕青衣。 “哪有女孩会像你这样蛮横无理,难道你们宁国的女子都这般的不矜持?”幕青衣无语了,害怕宁天灵的手会向下碰到他其他的地方,便抬起双手紧紧的覆在她的手背上,使她移动不得。 “我才不管其他人,反正我就是这样的,难不成你要吃了我?”宁天灵开始耍赖,要知道,她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幕青衣无可奈何,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是不是我吃了你你就放了我?”幕青衣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斜着头吻了下去。 宁天灵彻底呆住了,这个吻几乎是没有征兆的,尽管如此,她抓着幕青衣领口的手指却越收越紧,紧到幕青衣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时,营帐外传来了马儿嘶叫的声音。 “是父王到了”幕青衣将唇移到宁天灵的耳朵旁悄声说了句。 或许是心虚,抑或是羞涩,宁天灵猛地松开了手掌,幕青衣趁机挟住她的双手,弯到背后,一把将其拿下。 “姓幕的,你骗我!”宁天灵生气的大喊起来。 “灵儿,你怎么了?”营帐被掀开,沈晟轩只身闯了进来。 本来他就敌视幕青衣,现在见到他这样欺负宁天灵,他就更是怒发冲冠,收紧拳头就劈了过来。 沈晟轩力大过人,曾经单手劈倒一颗大树,幕青衣见他来势汹汹,便将宁天灵推到一边,只手与其过招。 三招过后,沈晟轩见幕青衣只避不攻,更是愤怒,逐停下攻势,宣战道,“幕青衣,有本事你就别躲,我们真正的较量一下!” “我并不欠你,为何要如你意?”幕青衣站在一旁,显得云淡风轻一般。 “那就是你不敢!”沈晟轩使出激将法。 “你也可以这样骗自己”幕青衣淡然提醒道,“只是别忘了,曾经,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手下败将?”宁天灵一脸疑惑的看向沈晟轩。 “九层天?”沈晟轩心中一惊,粒粒冷汗从额间冒出,可是即便是害怕,又岂能在心爱之人面前显露出来? 沈晟轩挺直身体,大胆说道,“幕青衣,我不管你有多么深藏不露,今日我们也要决出高下,就算是死,我也是在保护我爱的人!” 沈晟轩看向宁天灵,灼热的目光像火一样的猛烈和坚定。 幕青衣觉得有些刺眼,他转过身,不再去看他们,只是平淡说了句,“爱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而死是其中最懦弱的一种” “幕青衣,不用你来教训我——” “哟?三皇弟,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戏呀?”太子的笑声扰乱了三人的思绪。 “皇兄说的是啊,不过你这一笑,再好的戏也只能给你笑砸”三皇子惋惜道。 “什么戏什么戏?父王还没到,大家可以继续啊”二皇子跑过来凑热闹。 “要不我们来下注吧,这情敌较量起来可不简单”上次宴会之仇让六皇子记忆深刻,这次逮着机会赶紧火上浇油。 “还是六弟点子多,我赌沈将军胜”太子豪气道。心想,不为别的,单是这二人的体魄都差距颇大,更何况这沈晟轩曾是宁国第一高手,幕青衣虽说从小拜师,可也是皇子出身,娇贵之躯能成什么大器? “我也赌沈将军”三皇子瞟了一眼太子脸上的神情,心里也暗自打起了小散盘,虽然之前拉拢不成,可是双方都没得到便宜,不赢也不吃亏,现在可不能输在这小小细节上。 见到两派大的势力都倒向沈晟轩,其他的皇子也都纷纷效仿,宁天灵跑到幕青衣面前,小声耳语道,“喂,姓幕的,你的人缘怎么这么差,要是得了零票该怎么办?不如你求我吧,我可以考虑把我这票投给你” “你觉得很好玩么?”幕青衣冷眼问道。 宁天灵顿时语塞,气愤道,“人家是想帮你,你还板着脸教训人,活该你一票没有”,说完举起手来,大声喊道,“我买晟轩哥哥赢” 沈晟轩听到宁天灵的示意,立即心花怒放,信心也倍增了起来,朝着宁天灵狠狠的点了点头。 “我押驸马胜”宁天赐沉稳的声音从各位皇子的背后传了出来。 “还有我,我也,我也押驸马兄胜”宁天游跟在后面,跑的有些气喘。 其他几位皇子哼了几声,仿佛并不将他二人放在眼里。 第46章 决斗生死劫 众人纷纷下注,场面顿时热闹起来,幕青衣转过脸来看向宁天灵,她虽然也在笑,眼中却隐隐透着几许忧虑,她在担心谁?幕青衣自嘲的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想的多了。 沈晟轩浓眉一扫,掠过十一皇子手上的宝刀,三皇子立即会过意来,伸手从十一弟手中的刀鞘中抽出宝刀来扔了过去,沈晟轩跃身而起,一把握住刀柄。 “三皇兄,你在干什么?只是较量一下罢了,刀会伤人,这样不公平”宁天灵并不曾想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在她的概念里,这不过是一场关于比试的游戏。 “哼哼···”三皇子宁天佑阴冷的笑道,“皇妹,伤到驸马岂不是正合你意,你早就想和沈晟轩在一起了吧?不要忘了,你刚才这一票可也是投给了沈将军,不知道你们家驸马现在得有多伤心” 宁天灵受不了他阴阳怪气的声音,此时她已悔的肠子都青了,再看向场内,沈晟轩已双手横刀,寒光闪闪,刀气慑人,他快速的迈开了脚步,地上尘沙四起,颇有力倒千钧之势··· 可是忽然,沈晟轩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停在了距离幕青衣十步开外的地方,众人都愣住了,瞪大了眼睛,千道目光聚集到了沈晟轩的身上。 宁天灵见还有机会,恰巧此时辰明已到身边,便伸手拔出了辰明的宝剑,快速的像幕青衣扔了过去。 可是她明明用了全力,剑却同样在距离幕青衣十步开外的地方被弹落了下来,并且以弯折之态躺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是我的力道不够吗?”宁天灵看向辰明问道。 “不是,是幕青衣用了‘九层天’”,辰明说道。 “什么叫做‘九层天’?”宁天灵不可置信的看向幕青衣方向,他明明负手而立,站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啊。 “我也从来没见过这种武功,据说只有少数江湖典籍上有记载,我在藏书阁里偶尔看到过,是一种以内聚气的神功,当内气聚集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在周身形成一个结界层,外物无法近身,这是第一层;再往后就能将人弹出千米之外,轻者外伤,重者内器重创,这便是第二层;如若到了第三层,人的内力便会被吸空,轻者武功尽废,重者当场身亡——” “那姓幕的现在用的是哪一层?”宁天灵立即打断辰明急问道,虽然她对这些江湖神功很感兴趣,可现在人命关天,来不及一一听他科普了。 辰明知她着急,伸手指向沈晟轩的脚部,“你看沈将军的步伐,他脚尖向前,两只脚一前一后,跨势较大,脚底已有很深的摩擦痕迹,足以看出他在全力阻挡结界层的攻击,应该是第二层”,辰明犹豫了一下,突然叫道,“不好,沈将军使出了内力进行抵挡,结界层遇气而升,转化为第三层了,现在已将他吸入其中,你看,他的脸已在变形” “不要!”宁天灵大喊了出来,辰明见势想要拉住她,她人已从人群中跑了出去。 “别过来!”幕青衣皱紧眉头,想要阻止,却发现根本就是枉然,她仍然在飞快的朝这边跑过来。 幕青衣暗熟唇语,他分明读懂此时宁天灵口中的焦虑,她在命令他,抑或是乞求他,“不要伤他性命!” 幕青衣一阵苦涩直达心底,这场比试,从一开始都不是他想要的,是沈晟轩在逼他,是众人在逼他,到了最后,变成了她也在逼他,他又何曾想过要伤人性命,一直以来,都是他们想要他的性命啊! 幕青衣凄笑奄然,使出全身内力,将三层结界骤然收回,没有停顿,没有缓冲,亦没有过渡,众人要我亡,我岂能不如你们的意? “嘭”的一声巨响在狩猎场上轰然炸开,地掘三尺,尘土飞扬,漫天飘散,如同下了冰雹一般来势汹汹,蛰迷了众人的视线,人们纷纷以袖挡面。 重伤之下,幕青衣颓然跪倒在地,五脏六腑像是被烧透一般,灼的腥苦难当,他试图封住自己正在倒流的血脉,可是手刚抬起,就已气力殆尽,一口鲜血直喷而出,素白的衣袍上顿时红了一大片。 结界层被忽然收回,沈晟轩却由于惯性而直扑向前,刀锋直指幕青衣方向。 “不!”宁天灵纵身一跃,挡到幕青衣的跟前,撕心裂肺一般的吼向沈晟轩,“难道你没看到,是他饶了你才伤了自己,不要再比了!” “灵儿—”沈晟轩心痛唤道。他从未见宁天灵这样失控过,她眼泪横飞,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愤怒且敌视的望着自己。 沈晟轩自知不该,刚刚是起了魔心才会如此癫狂,要知道,他也不曾真的想要他的性命啊!可是此时,再好的解释也都显得苍白了,他只能退到远处,祈祷幕青衣千万别出事,“我们应该光明正大的比上一回,我只想赢你,不想杀你”,沈晟轩轻轻的说道。 幕青衣斜靠在宁天灵的手臂上,气若游丝般的说道,“你不要哭,这不像你,你也不必难过,我还不会死”,见到幕青衣在笑,宁天灵哭的更加伤心了,她听说人只有在回光返照的时候才会是这种状态。 幕青衣最见不得她哭,只得悄悄从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握在手里送到她的面前。 宁天灵摊开他的手掌,里面是一串珠坠,于是哽咽问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送我东西?” “这本来就是你的,我一直都想要告诉你,其实很早—”,幕青衣话未说完,便重咳起来,最后咳到满嘴的鲜血直流到衣襟。 宁天灵顾不上晕血,马上喊道,“太医,有没有太医?” “有”一个沧桑的声音起林子后面传了过来,众人顺着声源寻过去,看到的是坐在轮椅上的洛太医被医童推着从林子深处走了出来。 “洛神医怎么也会在此?”不知什么时候,皇帝已站在了诸位皇子的身后。 “微臣昨夜夜观星辰,发现北斗星闪烁不定,担心圣上今日出巡不利,便提前到了此地,想要勘探一下地形,不料却遇到了驸马受伤” “恩,还是洛神医思虑周到,那你看幕儿伤势如何?”皇帝问。 “驸马内力轻薄,被沈将军剑气所伤,怕是要细细诊治一番”洛太医瞥了一眼幕青衣道。 “剑气?”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沈晟轩自己都疑惑了,宁天灵先是看了一眼辰明,又转头看向了沈晟轩,没有人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贸然去怀疑洛神医的诊断,要知道他的医术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曾经宫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除了死的太久救不活,其他的,还没有能够难倒洛太医的疑难杂症”,正因如此,他才被称之为“神医” 见洛神医下了诊断,即便刚开始有些疑惑,慢慢的,大家也都信了,有人开始责备沈晟轩下手太狠,有人开始恍然幕青衣当初为何不敢接受比试。 洛神医让医童将幕青衣打横抱起,放到营帐之中,并且阻止任何人进入营帐之内。 众人觉得,既然是洛神医出了手,想必幕青衣定无大碍,便也落下一颗心来,专注应对起今天的狩猎比赛。 宁天灵站在帐外,着急的等待着,来回踱着步,这颗心,她是无论如何都放之不下的。 营帐内,洛神医将一颗火红色的果子放到药槽里捣烂,然后喂幕青衣吞下,幕青衣只觉得身体里的火势在逐渐褪却,面色开始恢复一二,体内的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从前,那时他在崖底,每当饥饿之时便摘下一颗果子,他不明白这种果子为何一年四季都挂在枝头,不掉不落,起初吃不习惯,味道苦涩,吃后会昏睡好几天,后来慢慢便能驾驭了,吃下后能够感觉到身体冰凉通透,并且一颗果子能够维持长达数月的体力。 幕青衣微微的睁开了眼睛,“洛太医,是你救了我” “我只是让着活了下来,你的五脏六腑之间仍然有两股气流在冲撞,若是无法融合,你必将走火入魔,到时候,你会发现活着还不如死了好”洛太医轻描淡写的说道,示意医童拿来笔墨。 “怎么会这样?”幕青衣试着运气,却发现心口处绞痛不已。 “为什么不会?”洛太医怒吼道,“内气急收是自毁行为,你身为习武之人怎会不知?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多管闲事,不要锋芒毕露,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你偏偏不听,这次若是我不赶过来,你就是死在了你自己的手上!”洛太医怒斥道。 “洛太医,你是专门赶过来救我的?”幕青衣深疑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每次说话都像意有所指?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幕青衣警觉的坐起身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你自己是谁,这个给你—”洛太医扔给幕青衣一张白纸,上面赫然写了“青峰派”三个大字。 “你去‘青峰山’去找一个叫做暮成雪的人,告诉她朝若青丝暮成雪,昔日恩情,是时候还了”洛太医说完,深深的叹出一口气来。 “‘青峰派’?”幕青衣端视着这几个大字,忽然眼前一亮,掏出衣袋里已经揉成一团的那张纸条,放在一起对比道,“原来早上提醒我的人就是你” 洛太医轻“哼”一声,扔下笔墨自己转动轮椅出了营帐,医童也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他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宁天灵跑到洛太医跟前紧张问道。 “已无大碍”洛太医淡然答之,之后退到一边观看起各位皇子骑射的骑射比赛。 宁天灵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钻进营帐,看到幕青衣盘坐在那里,顿时捂住胸口吓了一跳。 “怎么?见我没死,你很意外?”幕青衣轻挑眉毛斜睨着宁天灵故意问道。 “我当然意外”宁天灵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然后脚下一软,就跌倒在了幕青衣的跟前。 “你怎么了?没事吧?”幕青衣伸手想要去扶她,却见宁天灵突然间泪如奔泉,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不过是摔了一跤,你是不是撞到什么地方了?”幕青衣作势要站起来,又被宁天灵拉住了手臂。 只见宁天灵哭喊道,“姓幕的,你吓死我了···刚才我真的以为你快要死了···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说过我不会死”幕青衣温柔的笑着抚在宁天灵的脸上,轻轻的帮她擦着眼泪,他的手上有血有泥,触到她的脸上顿时花了她的妆容,他尴尬的笑了笑,想要收回手掌,却被她紧紧的压住,贴在自己的脸上。 幕青衣心中一暖,用力将她拉到身边,可是这时营帐外却是又起了一阵骚动。 “如妃娘娘被刺客劫走了,抓住他!” 第47章 如若溪被劫 宁天灵闻声,跑到帐门边掀开帐幕,马蹄擦边而过,泥沙四溅,宁天灵来不及避开,差点被撞倒,幸而被幕青衣一把拉过,后退到了一旁。 “你没事吧?”幕青衣急问。 “我没事”宁天灵见幕青衣有伤在身,犹豫片刻说道,“你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去追刺客,放心···她会没事的” 宁天灵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然后提起剑想要追出去,脚刚迈出一步,手臂就被拉住。 宁天灵转过头来看向幕青衣,幕青衣的脸色依然苍白且疲惫,可是在这张清秀俊俏的脸蛋上,全然不见了他此时本该流露出来的担心和忧愁,要知道,被劫持的人可是如若溪啊! “怎么了?”宁天灵似有不解。 “不用去追,她不会有事”幕青衣轻声说道,眼神里透着一种令人深信不疑的力量。 “你确定?”宁天灵面露忧色,不单是因为如若溪,她更多的是在担心她身边的这个人,他的心时而温柔时而坚硬,她始终是猜不透他的想法,每次都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进入到他内心的时候,他又无情的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是的”幕青衣轻轻的点了点头,松开握在宁天灵手臂上的手,然后转身回到了原先坐立的地方,闭上眼睛想要休憩一会儿。 宁天灵看向帐外,刺客掳走如若溪的马匹已经逐渐消失在了视线里,护卫军手持兵器,弓箭手弯弓备箭,大家蓄势待发··· 可是此时,皇上却是异常冷静,他漆黑而深邃的眼眸里波澜不惊,反而是将目光投向幕青衣所处的营帐方向。 “皇上,驸马他刚刚受伤了”伏公公小声提醒道。 “洛神医不是说他已无大碍了嘛”皇上沉声说道,依然是不动声色。 正在这时,三皇子宁天佑按耐不住站了出来,大声训斥护卫军道,“你们这些饭桶,如妃被劫走了,你们还不去追?” 护卫军看了一眼骑在马上的辰明,辰明冷静回答,“保护皇上安全为重,刺客可能想要调虎离山也说不定” “说不定?就因为你的一个猜测,所有的人都要按兵不动等在这里?那如妃怎么办?你们想要眼看着她去送死吗?”宁天佑恨恨的瞪了一眼辰明,掷声骂道,“废物一个!”,然后一把推下旁边的一个骑兵,翻身上马,疾挥马鞭,朝着刺客方向追了出去。 “皇上,要不要通知—”伏公公怕‘刺客’们误伤了三皇子。 “不必,他们认得出他”,皇上目色阴沉,面带怒气道,“朕还未发话,他倒是急不可耐了” 宁天佑拼尽全力,追到了树林深处,林子里草木繁杂,高树耸立,茂密葱郁,将头顶的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树枝上不时传来几声鸦叫,让人听的有些毛骨悚然。 “如妃—”宁天佑试着唤了一声,感觉头顶上方有树叶摇动的声音,心里一惊,莫不是真的落入了刺客的圈套? 来不及多想,赶紧拽起缰绳,往回撤去。 “救我—”突然一个声音在林中回荡,宁天佑不禁颤了一下,感觉毛发都要竖立起来了,都怪自己好色心切,一个人跟了过来,这下不是落到刺客的陷阱里,就是撞见鬼了,真是悔不当初! 宁天佑迫切想要离开,用力的拽动着手中的缰绳,可是马儿只是在原地转动了两下,并不前行,宁天佑急了,一边踹着马肚一边恨骂道,“还不快走,小心我回去砍了你” 周旋了几番,马儿终于动身了,宁天佑刚要松出一口气,一抬头差点没被吓的跌下去,这马儿正在往林子更深的地方行去。 “喂—”宁天佑刚要挥鞭,却看见前面不远处一个红衣魅影立在树前,他定眼一看,竟然是如若溪! 宁天佑快速从马背上跳下来,跑到如若溪跟前,兴奋道,“如,如妃,真的是你?” “一晨—”如若溪惊喜的抬起头来,笑容在刹那间凝住,有些失望道,“怎么会是你?” “一晨?”宁天佑斜了一下眉,抬起手臂触到如若溪温滑如玉的下巴上,“一晨是谁?如妃娘娘的情人可真是不少啊!” “你放尊重一点”如若溪扭过脸庞,用力拽动着手腕,无奈她的双手被紧紧绑在了头顶的粗枝上。 宁天佑抬眼看了一下她手上的绳子,笑意重新回到了脸上,并且变得更加肆意,调笑说道,“如若溪,很早我就听说宁都有个绝色花魁,可那时我看不上民间的花花草草,真不曾想到你竟如此美艳动人,是我小觑了你呀,就在你走进大殿的那一刻,我悔的肠子都青了,如果当初是我先遇见了你,你今天又怎会成为我父王的妃子?” “三皇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已经是大逆不道?”如若溪厌恶的看着宁天佑那张狂妄且骄纵的脸。 “大逆不道?”宁天佑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邪气的笑,他凑到如若溪的耳边,轻声说,“现在这里只有你跟我,我是父王最为器重的儿子,而你只是他众多妃嫔中的一个,父王为人阴郁,最恨别人背叛他,你说他若知道你我有染,他会怎么做呢?” “你真卑鄙!”如若溪讥骂道。 “那又怎样?”宁天佑抚住如若溪的手臂,顺着袖子往下探去,与此同时,他的身体紧紧的将如若溪压到树干上,刚才的惊慌恐惧此时变成了极端的兴奋充斥着他的大脑,他感觉身体当中有一股热气在流窜,很快就要破脑而出一般。“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一直以来都是他的枕边名言。 如若溪剧烈的扭动着身体,可是手被绑住,身体又被压住,就连嘴巴都被他的一只手臂紧紧封住,即便是拼尽了全力,也只是徒劳无功。 既然反抗不了,如若溪只得慢慢的安静下来寻找其他的方法,她努力的错过脸去,不时向上观望,不时看向左右,她知道通常这个时候他一定会赶过来救她,尽管她到达狩猎场时并未寻到他的踪影,可是她知道他会来,因为当初他答应过她,他要誓死保卫她! 宁天佑见如若溪放弃了反抗,反而在亲热过程中借机东张西望,顿时一种挫败之感油然而生,而这种感觉在他之前玩弄或者强迫过的女人当中从未出现过。 只见宁天佑一把擒住了如若溪的脸庞,虽然吃痛,如若溪也并未讨饶,反而不卑不亢起来,宁天佑更是怒了,鼻尖几乎贴到如若溪的脸颊上,恨然问道,“你在找谁?驸马么?” 如若溪明显动容了一下,可是很快她又镇定下来,照旧别过头去,宁天佑大为不快,继续掰过如若溪的脸庞,强迫她看向自己,义正言辞般的说道,“你不用等他了,他不会来救你的,整个大宁国都不会有人在乎你,除了我宁天佑—” “你胡说!”如若溪打断他的话,继而又紧张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你们,是不是把他怎么样了?” “果然是他!”尽管早有预料,他们之间的事,早就在宫中被传的沸沸扬扬,可是今日亲耳听到,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和气恼,“我就知道你心里一直装着那个自命清高的家伙!我真不知道那个家伙有哪点好?论功夫他败在了沈晟轩之下,论身份,比他尊贵的大有人在,说的好听点是湘国的王子,说的不好听就是我大宁国的一个人质罢了,就这样一个冷若冰霜,不讨人喜欢的家伙,怎么能够把你迷的神魂颠倒?这到底是因为什么?难不成就因为他长着一张比女人还要好看的脸?” “哼!”如若溪哼笑了一声,尽管被宁天佑捏住了双颊,她还是努力张开了嘴, “是的,他什么都不如你们,可是我就是爱他,我爱他的自命清高,爱他的冷若冰霜,我爱着他的一切一切,就算我今天死在了这里,就算你今天夺走了我的身体,都丝毫改变不了我对他的心意” 如若溪坚定的目光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的对着宁天佑的眼眶。宁天佑惊讶的发现,在他的拇指和食指中间,如若溪那绝美无双的脸庞在慢慢绽放,就像是一朵被雪埋已久的冰莲,在寒风劣土中破茧而出,将自己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转化为了一种最为高贵的傲骨,而这种傲骨往往令人望而生畏。 面对着如若溪的决然,宁天佑开始变得胆怯起来。 可是惧怕起一个手无寸铁且被束缚的女人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何况是向来狡诈且自负的宁天佑,要知道从来都是别人怕他,他又何曾怕过别人? 想要这里,宁天佑的眼角又泛起了一丝笑意,他知道,对于一个像如若溪这样的女人而言,她最在乎的,莫过于她所深爱的男人,既然这样,幕青衣便是她的死穴,于是宁天佑说道,“是啊,我当然改变你如若溪的心意,可是你呢?你又能改变什么呢?你知道为什么在你出事的时候,你那心爱的驸马大人没有出来救你么?因为他无暇顾及到你,那个时候他和灵儿正在营帐当中,孤男寡女—”,宁天佑顿了一下,观察到如若溪的眉心在跳动,于是他继续阴着声补充道,“这样告诉你吧,在你到达狩猎场之前,驸马和沈将军刚刚大战了一场,驸马还差点丢掉了性命,他们的决斗是为了争抢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就是我的妹妹天灵公主” “你说的不是真的!他如果知道我出事,他一定会来救我!”如若溪对着宁天佑怒吼道,眼泪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宁天佑摊了摊手臂,说道,“是你自己在骗自己,一直都不肯相信罢了,我们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在宫中,我都不知道撞到过多少次,他一个人站在公主府外来回徘徊,他心里根本就是没有你,不然岂会如此?” “你住嘴!不要再说了!”如若溪闭上眼睛,任凭眼泪在脸颊间肆意流淌··· “唉,好好一个美人,何必要弄成这样呢?”宁天佑趁虚而入,抬起手臂触到如若溪的脸上,一边为她擦拭眼泪一边劝慰道,“何必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伤心难过呢?其实美人配英雄,你要是跟了我,我担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到时候就不单单是一个皇妃了,就算是皇后,我也可以给到你···” “拿开你的脏手,就算我死,我也不会屈服于你!”如若溪倔强的说道。 宁天佑脸上即将要得逞的笑容立马又僵到了原处,脸也因为愤怒开始变的扭曲起来,“好你个如若溪,不过是个青楼歌妓,竟然敢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这样,我就不必好言相劝了,我宁天佑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既然暂时得不到你的心,我就姑且先得到你的人!” 宁天佑说完,俯身抱住如若溪··· 第48章 梁溪阁前吐心声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闻声可以辨出正是皇家铁骑,宁天佑暗骂道,“混帐东西!一群废物!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赶过来!” 如若溪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突然紧盯着他的脸大笑了起来。 宁天佑暂且顾不上与之计较,赶紧离开了如若溪的身体站到了一边,且顺手整理了几下他跟如若溪的衣服,然后砍断绑绳,低头在如若溪耳边说了句,“我敢打赌,下次你绝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话刚说完,辰明已带人来到跟前,先是拜见了如妃和三皇子,而后安排随行太医简单查看了一下二人是否受伤,确认二人无事后方带二人返回到狩猎场上。 众人在场间恭候已久,见二人安然无恙的归来,终于松下了一口气,今天一连两场事故,再次搅乱了这场声势浩大的‘狩猎大典’,为了加以补偿安抚大家的情绪,皇帝决定提前结束这次狩猎活动,改为晚上在皇宫前殿举办一次‘猎宴’,就以今日大家所狩到的猎物作为宴会食材。 营帐之中,幕青衣睁开眼睛,听到外面冷冷清清,而帐中只剩下宁天灵一个人,趴在他的腿上安然睡去。 幕青衣觉得有些腿麻,轻轻的挪动了一下身体,宁天灵也醒了过来,意识刚一清醒,她便骤然坐起,用双手捂住了她刚刚侧脸趴过的地方,之后尴尬的看向了幕青衣。 幕青衣无奈的摇了摇头,拂开她的手掌,上面果然是湿了一片。 “我发誓,你这衣服我帮你洗,我通常是不流口水的,这次可能是太累了,就···”宁天灵双手合掌,抿着唇,一副恳求的姿势。 幕青衣顿时心软了下来,抖了抖衣袍,拖着她一起站了起来,“走吧,大家应该都下山了” “你真的不生气?”宁天灵不可置信的盯住幕青衣的脸。 “无所谓了,反正你也不止一次这样”幕青衣轻描淡写般的说道,不待她反驳,便拨开了帐幕,门外有一队骑兵还有几个太监模样的人分别守在帐幕的前方和两旁。 “奴才给公主、驸马爷请安”一个年长的太监走了上来,躬身道,“皇上派奴才们护送公主和驸马爷回去”,说完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八人长轿’” “看我父王想的多周到,他就知道你刚受伤不宜骑马前行”宁天灵搭在幕青衣的肩膀上自豪的说道。 “那又如何?我该要感激他么?”幕青衣冷淡问道。 年长的太监见多识广,见公主、驸马的谈话开始有些凝重,便立即打断问道,“请问驸马爷,是直接进宫还是先回驸马府?皇上今晚设‘狩猎庆宴’” “送我回驸马府”幕青衣往长轿方向走去。 “我也先去驸马府”宁天灵跑上前去追上幕青衣道,“然后你再跟我一起进宫参加庆宴” “我不想参加你们的‘宫斗盛宴’”,幕青衣撩开轿幕,坐了进去。 “不行,今晚你一定要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宁天灵躲开幕青衣的目光,坐到了对面的轿帘旁,拨开轿帘看向窗外。 “你现在就可以说了” “大白天的,我说不出来” “···” 驸马府外,宁天灵靠在门边,时而向里张望时而咬指沉思,默默的等待着幕青衣从房间里走出来。 尽管‘狩猎大典’事故频发,众人所打的猎物却是不少,‘御膳房’出动了所有的大厨和帮徒,依然是忙的不可开交,与此同时,众嫔妃们也在精挑细选着自己的华服,势要在庆典之上一展芳华,这次与往日不同,皇帝不再是单单恩准如若溪参加庆典,而是要求伏公公将嫔妃级别的全部纳入到受邀名单之中。 随着短短几个时辰的准备,庆典如期举行,宫女们身着洁白轻纱,梳着统一挽髻,手托青白宫花瓷盘,翩翩起舞般的移到大殿之中,将一碟碟精美的菜肴送到各位皇子大臣们的酒桌之上,大家把酒言欢,齐声喝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幕青衣被宁天灵拖着坐到靠近门边的座位上,一抬头便对上了大殿之上如若溪那张惊世动人的脸庞。 他知道她有话想要对他说,否则她的表情不该是这般漠然,幕青衣举起杯子,里面宁天灵已经沏上了一杯热茶。 幕青衣细心发现,在如若溪的手腕上,被分别缠上了两条洁白的布纱,难道她受伤了? 可是即便这样,他又能做些什么呢?幕青衣轻叹一声,移开视线,低下头看到自己碗里已被夹满了点心和菜肴,与此同时,宁天灵还在继续为之‘精挑细选’。 幕青衣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要把我当做一个病人,我已经没事了” “我们今晚到这宴会上,就是来蹭吃的,所以你要多吃一点,你看你刚刚吐了那么多血,现在应该多补一些回来,我问过太医了,有些食物是补血的···”宁天灵认真的说。 “我知道,可并不是吃了就可以立即补回来,我也是熟读医书之人,我知道该怎样为自己疗伤”幕青衣柔声说,殊不知两人的打情骂俏立马引起了周围有心之人的注意。 三皇子宁天佑端着一只酒杯笑着站了起来,从正在起舞的宫姬之中穿了过来,径直走到对面,到了驸马跟前道,“驸马老弟,你真的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尽管是输了比赛,却能博得公主芳心,果真是用心良苦啊!” “三皇兄,你喝醉了”宁天灵见宁天佑酒气熏天,话中又带着挑衅,知道他来者不善。 “我喝醉了?我才没喝醉呢”宁天佑踉跄了两步,移到宁天灵的面前,“公主妹妹,你看看这场的各位皇兄皇弟们,哪个不是仪表堂堂、人模人样的坐在这里,但是一旦到了危险关头,也只有你三皇兄能够站出来追出去,其他人呢?都在哪?都在哪啊?” 三皇子的大声喧哗,扰到了在场的其他皇子大臣们,大家开始窃窃讨论起来,太子最好面子,当即开口阻道,“三弟,我劝你不要指桑骂槐,当时的情况大家都在场,大敌当前,在还未摸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当以父王的安危为重,不能因小失大,是你好胜逞强,不以大局为重,你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在这里质问他人吗?” “哦?那依皇兄的意思,是不是他日皇兄登上皇位,只管保住你自己的安危就不用理他人的死活了?”三皇子闻声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太子跟前,戏谑说道。 “混帐东西!给朕拿下!”皇帝一拍皇案对下喝道。 “是”辰明提剑走了下去,伏公公挥甩拂尘,示意歌舞姬暂且先行退下。 秉贵妃见状立马跑到三皇子身边,拉他一同跪下请罪。 “母妃,明明是太子他们胆怯,儿臣何罪之有?”宁天佑不满道。 “放肆!”皇上暴怒,狠掷手中酒杯,酒水飞溅,杯座重重的砸在了宁天佑的前额上,顿时,一股浓稠从额间流出。 宁天佑捂额痛吟,秉贵妃哭声连连,皇上旧怒未消又添新烦,故而站起身来训斥道,“你尊为皇子,不为朕分忧也就罢了,整天搬弄是非,扰了兄弟和睦,就你这样也有资格去教训太子,昔日你仗着出身尊贵,骄纵无礼,现如今没了秉之赋,你还能这般张狂?!” “儿臣知罪,请父王饶恕”宁天佑见皇上今天如此暴怒,与他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截然不同的态度,不禁心惊胆战起来,之前他一直以为父王已经年迈,对许多事情都不再上心了,不曾想到他又能重现出昔日龙威。 “皇上,佑儿已经认错了,还请看在臣妾的面子上,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秉贵妃叩头哀求道。 “哼!”皇上冷哼一声,调高声调道,“还有你,朕一直以为你贤惠淑良,年丰皇后去世后,朕几乎将这后宫都交给了你去打理,可是你又做的怎么样呢?整天就知道铲除异己,教训后宫嫔妃丫鬟,你们秉家先辈本都属于有功之人,秉之赋自小也是跟着朕一起维系江山的,但是如今你们居功自傲,不可一世,秉之赋名义上告老还乡,实则奔赴重兵营去拉拢军将,谋朝之心,昭然若揭!幸而朕思虑在先,一并抓获,就地正法,否则恐怕朕的皇位都要被你们秉家人给夺了去!” “什么?皇上您说哥哥他,被就地正法了?”秉贵妃听的傻眼了,泪眼汪汪的看着站在殿上那高高在上的皇上。 “这就是背叛朕的下场!”皇帝转过身去,由于太过动怒,变的有些气息不顺,伏公公立即端上一杯参茶,伺候皇上饮下。 待皇上稍稍静下心来,命令护卫军将宁天佑抬到‘太医馆’治疗,同时宣布秉贵妃从即日起不再掌管后宫事务,后宫暂且由如若溪代为执掌,与此同时如若溪由如妃晋升为如贵妃,寝宫搬至最为奢华的‘承欢殿’。 如若溪起身弯腰谢礼,皇帝亲自扶她起身,低声说道,“你受苦了,这些是你应得的” 面对着这一场又一场的宫廷闹剧,幕青衣觉得有些厌倦了,宁天灵见他以手扶额,知他不愿再待下去,逐悄悄拉住他的手臂,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姓幕的,你带你去一个地方” 幕青衣抬起头来,还未回答,就被宁天灵拉了出去。 “去哪里?” “到了不就知道了” 公主拉着驸马一路飞奔,穿过百花争艳的御花园,经过恬静优美的静谧湖,最终是在‘梁溪阁’前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要来这里?”幕青衣抱着手臂看着宁天灵,她今天的举动还真是奇怪,从他受伤之后,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一样。 “你不觉得这里很熟悉么?”宁天灵侧过身子小声说道。 幕青衣看了一眼‘梁溪阁’,大体明白她所指之意,便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问道,“你想要说什么?” “我是想说,我们讲和吧”宁天灵整了整情绪,犹豫片刻道。 “灵儿,我们本就没有什么矛盾”幕青衣以为她对自己有误会。 “不是”宁天灵低着头,“我的意思是说,我想收回新婚之时我所说过的话,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挂名驸马···” “嗯?”幕青衣怀疑自己没有听清刚才的那句话。 “其实从很早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我对你与对其他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直到你第一次吻了我,让我更加确定了自己对你的那种感觉,可是你忽冷忽热,让我觉得我根本捉摸不透你的心意···紫竹说你跟我的感觉应该是一样的,可是小云说说不出口的喜欢其实就是不喜欢或者喜欢的不够深,所以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宁天灵越说越小,到最后就只剩下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了。 幕青衣听的断断续续,不得不将头一低再低,才能听得些许声音,尽管如此,最后两句还是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伸出手抬起宁天灵已经满颊通红的脸蛋,认真问道,“不要听别人说,你自己觉得呢?” 第49章 走火入魔 宁天灵抬着头看着幕青衣,今夜的月光偏淡,但却好似格外的偏爱他,清清冷冷,零零散散的全都洒在了他的身上,衬的他白衣飘然,清逸脱俗。 宁天灵看的痴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每一注目光都能够在她的心里划下一道或深或浅的印记,而这种印记在她每每不经意间回想起他的时候总觉得莫名的心悸和窒息··· “我···”宁天灵觉得相对而视实在难以开口,于是拂开了他的手臂侧过身去,说道,“以前我真的不确定,在最初的时候,其实我是讨厌你的,讨厌你的清高冷漠,讨厌你的冷言冷语,更加讨厌你跟如若溪的不清不白,但是今天,你因为救我差点丢了性命,我才觉得生命原来如此短暂,可能会在一瞬间就消失殆尽,所以姓幕的,我不想等到失去了再来告诉你—”宁天灵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看向幕青衣,眼中秋波涌动,伴着少女的灵动和矜持,屏吸说道,“我喜欢你,我想一直都留在你的身边,不必每天爬上这清冷的‘梁溪阁’等着你的箫声出现才觉得心安” 幕青衣静静的听她说完,然后惋然长叹。 听到这一声叹息,宁天灵先是不解,而后开始逐渐失望起来,要知道她得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够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呀,她原本以为他跟她的想法是一样的,就算不一样,至少也该感动吧,可是现在他留给她的回应,就只是一声叹息罢了。 宁天灵苦涩的摇了摇头,突然间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褪去了刚刚的羞涩、不安和紧张,她开始敢于直面他的目光,甚至是紧盯着他。 “幕青衣”宁天灵冷声唤道,“原来,我对你的喜欢真的就是一厢情愿,原来,我鼓起勇气的吐露心声,换来的不过是对你的无限困扰,可是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还是征服之后就抽身离去才是你幕青衣真正的风流本性?” 宁天灵抬起头,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还好眼泪没有留下来,至少可以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见幕青衣依旧不吭声,宁天灵也算是真的死心了,有些话说出来,有些事弄明白,也终究是好事。 这样想着,宁天灵觉得自己的心里舒服了许多,既然他想沉默到底,她站在这里也只能徒增尴尬,今天就当是自己倒霉,自讨了没趣,或许睡一觉醒来就能忘了,于是她转过身子想要离开。 可是脚刚迈出一步,便被一双手臂从背后圈回,紧紧的环住了她的身子。如此力度紧到让她难以顺畅呼吸,可是她却异常的贪婪这样一个怀抱以至于忘记了挣脱,就连刚刚的羞怒和难过也全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幕青衣依旧是不言不语,只是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时不时的往她的脸上蹭几下。 宁天灵觉得有些痒痒的,她伸手摸到自己的脸上,在脸颊处竟触到了一抹湿润,她惊讶的想要回头,却被幕青衣固的更紧了,他不让她动,她便听话的任他这样怀抱着。 “灵儿”,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嗯?”宁天灵下意识的回应着。 “灵儿”幕青衣重复唤了一声,而后手臂又不自觉的紧了紧,他将脸贴在她的脸上,艰难说道,“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很害怕有一天你会后悔,后悔自己浪费了最美好的岁月,而将真心托付给了一个并不认识的人···” “并不认识?”宁天灵听的一头雾水,稍稍想过之后不觉皱起了眉头,冷声道,“姓幕的,这是你的借口吗?如果是的话,就太拙劣了” 宁天灵说完,生气的挣开了幕青衣的手臂,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梁溪阁’,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走后,幕青衣第一次落泪,哭的就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 他知道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一个回应,可是承诺这个词他给不起。 那一年,洛城在一夜之间化为了灰烬。 那一年,她被困在寒涯之下,抬头不见阳光。 那一年,她身着男装揭下皇榜变成了“他”。 无论怎样的时过境迁,他的肩上依然背负着血海深仇和复国大任,要知道宁都到现在还有成千上万的洛城虏民跪在地上像奴隶一样的生活着,他的命是用他们的血换回来的,他得还给他们一个安定的家园。 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一个怎样的结局,他只知道一定会有那么一天,她会亲口跟他说,“我恨你,恨你是女人,恨你毁了我的国家” “我恨你——恨你——恨你——”嘶喊声如同黑雾一般的盘旋在了幕青衣的上空,令他头疼欲裂,继而胃里也开始翻腾,血管像是要爆开一样··· 幕青衣吃力的迈着步伐,他知道不能在这宫中昏厥过去,否则他的身份便会败露,所以即使脚下千斤重,他还是得一步一步的走出去。 或许是因为白天伤的太重,加上刚才的伤心欲绝,导致他体内的两股真气开始飞窜,就像是两头沉睡多时刚刚被唤醒的困兽,迫不及待的想要破笼而出,撞的他五脏六腑都在颤动。 “姓幕的—” 幕青衣听到是宁天灵的声音,他回过头,身后空无一物,他现在正走在冷宫附近最为静僻的一条小道上,公主根本就不会找到这里,所以幕青衣清楚的知道自己可能产生幻觉了,倘若幻觉加重便是最坏的结局——走火入魔。 幕青衣深呼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能够挪动的快一点,然后放空脑筋,什么都不要去想,以免迷失自己。 “姓幕的,你到底爱不爱我?”宁天灵的头像依然漂浮在幕青衣的上空,他快她也快,他慢她也停,似乎是不寻答案死不罢休的样子。 幕青衣停住了脚步,疲惫万分,他说,“灵儿,我当然爱你,可是我也会害怕,我怕我不是你喜欢的幕青衣,我总是告诫自己不该让你陷入这样一场荒诞的爱情之中,可我就是那么的自私,我控制不住自己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你,可是每当你想要靠近的时候,我又只能理智的将你推开,是我把你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幕青衣觉得头疼加剧,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唯一清晰的就是头顶上空宁天灵的影像,此时她已落到了地面,笑着走进了他··· “姓幕的,如果你爱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呢?”宁天灵娇艳如花,一袭粉色的轻纱衬的她身形婀娜。 “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幕青衣,我是洛城的公主,我是你父王的仇人”幕青衣沉痛答道,这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五脏六腑中撕裂出来的。 “所以,你是一个女人?而且你是来灭我大宁的?”宁天灵面无表情的看着幕青衣。 “是的”幕青衣颓然答道,这便是他最后的气力。 “答的真好”宁天灵痛苦的笑了起来,笑声极其惨烈,幕青衣看到她的眼中竟逐渐笑出了血泪。 “不,灵儿,你不要这样,一切都是我的错,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幕青衣伸出手想要制止她,可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幕青衣还未触到她的脸上的时候,她的脸色突然一变,嘴角露出一抹邪气。 幕青衣来不及收手,宁天灵的手上已经多出一柄长剑,剑光同比如月,光芒四射,剑气横扫而来,幕青衣觉得眼睛刺疼无比。 紧接着,一道寒光,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柄长剑从宁天灵的手心向他飞快射来,重重的插进了他的身体。 “为什么?”幕青衣问。 “你忘了?”宁天灵悄悄的走近到幕青衣的身边,在与他并肩的地方停住,轻声说道,“刚才你说了,只要我活着,你什么都愿意给我,那我现在就要告诉你我想要什么,我要你死” 宁天灵说完,大声的笑了起来,笑声划破天际,最后落到了幕青衣的心上。 他伸出手,她的脸庞却瞬间化为了一团黑雾··· “灵儿—”幕青衣一口鲜血直喷而出。 第50章 公主你明媒正娶 幕青衣醒来的时候天已蒙蒙亮,他睁开眼睛,透过晕红的帐幔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无疑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而自己正躺在一个六尺宽的沉香木质雕花床上,床的不远处是一张用银珠彩贝镶嵌装饰而成的梳妆台,对面墙上挂的是七幅《百女采花图》,幕青衣认得出这是当今第一画师季之焕的作品。 再看这房间内的装扮,虽然简洁明了,可也用材不凡,显然主人并非惜财之人,一个巨大的‘夜明珠’就那样随随便便的散放在木桌之上任其熠熠生光,就连白玉嵌珠的地面上也都是些凌乱的脚印。 这倒像是灵儿的作风,幕青衣揉了揉额心,觉得稍微清醒了一点,继而往窗外看去。 这一看,他不由怔了一下,窗台上坐着的那个人身披青纱,曲腿抱膝,正侧着脸看向窗外,薄薄的雾气衬着她清清冷冷··· “灵儿—”幕青衣悄悄坐起,一声轻唤。 窗上女子动了一下,松开抱住膝盖的手臂,散慢的从窗台上跳下来,清声问道,“你醒了?” 闻声不像是灵儿,幕青衣定了定眼,“原来是你” “你以为呢?”独孤烟笑了笑,走到床边,清冷说道,“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身份败露了,说不定现在正在哪个地方下油锅呢” “多谢你救了我”幕青衣说,她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挖苦他,所以见怪不怪了,逐而将目光重新移到四周的环境上,好奇问道,“这是你的住处?” “嗯”独孤烟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幕青衣想了想,笑道,“十九皇子对你果然不同一般” “只是一间大房子而已,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驸马府的小房间,一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独孤烟轻叹一口气,怅然道。 “可是,我可给不了你如此珍贵的‘夜明珠’和《百女采花图》”幕青衣指着桌上和墙上道。 “已经被我扔了许多了,我讨厌那些金光闪闪的东西,可是那个傻瓜还是一如既往的往我这搬,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这宫里的房间太少了,需要把我这里当成一个杂物间来利用···”独孤烟一个劲的抱怨着。 幕青衣抱臂倾听,心想如果她可以有一个这样好的归宿也是不错的。 独孤烟见幕青衣听得饶有兴趣,自己反倒觉得无趣起来,一屁股坐到幕青衣旁边的空位上,盯着他的眼睛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对他没有兴趣” “你对什么有兴趣?”幕青衣冒然问道,忽而又觉得这是一个圈套,继而立刻转变话题道,“据我观察,十九皇子宁天游虽然表面不受宠爱,可实际上,在当今皇帝的心目中,地位绝不一般,如果我没猜错,他日他必担重任” “这些跟我没关系,我不愿意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改变我”独孤烟坚定的摇了摇头,然后身体前倾,靠近幕青衣,魅声说道,“你今天的话怎么突然多了起来?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我嫁出去呀?” 幕青衣避开她的视线,低头道,“我只是觉得,宁天游不同于其他皇子,他是一个好人” “这个世界上好人太多了,所以我打算喜欢坏人”独孤烟不羁一笑,坐直身子抬手拍到幕青衣的肩上,“放心吧,我不会再喜欢你了,你也不用觉得避讳,从今天开始,我们只是朋友,如果你想把我提升为知己,那就再努力一些吧” 幕青衣长吁一口气道,“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独孤烟的眼角流露出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悲伤,只一瞬间便消失不见,让人不禁觉得刚才是不是看恍了眼? 沉默了一阵之后,她洒脱的站起身来,坐到桌边随意的摆动着上面的‘夜明珠’,轻松说道,“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确实迷恋于你,可是我是独孤烟呀,我跟你,跟宁天灵,跟宁天游都不一样,我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能够得到什么,应该抛弃什么,我的人生怎么会因为一个幕青衣而停滞不前呢?” 独孤烟扭头朝着幕青衣调皮一笑,之后又低下头认真的摆弄着自己手上的‘夜明珠’,幕青衣点了点头,这是连日以来最让他欣慰的一件事情了,不知道灵儿是否也会像独孤烟这样得不到回应就慢慢放手释然了呢? 想到这里,幕青衣觉得胸口有些闷疼,头脑又开始浑浊起来,他不喜欢自己这种矛盾的心情,可是又不知道要如何摆脱的掉,一方面他知道不该再继续下去,长痛不如短痛;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宁天灵能够这么快的走出来投向别人的怀抱,这是他万万做不到的。 “你怎么了?没事吧?”独孤烟发现他捂住胸口表情有些痛楚,慌忙蹲到床边问道。 “我没事”幕青衣深呼一口气,逐渐平复自己的情绪。 “幕青衣,你的脉象很紊乱,你—”独孤烟伸手抓按住幕青衣的手脉,刚一探试,脸色立马大变。 “我没事”幕青衣想要抽回手臂,不料却被独孤烟按的更紧了,独孤烟固执的目光不可置信的投到幕青衣的脸上,“你的内力怎么消失了?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么?” “那也不见得”幕青衣右臂曲起,翻掌成抓,向上一把挟住独孤烟的手腕,另一掌折向她的臂弯,独孤烟轻叫一声便松开了手指。 幕青衣松开她的手臂,自己活动了一下刚刚被抓住的手腕,可是即便如此,还是骗不过独孤烟的眼睛,她死死的盯着幕青衣,势要逼他说出真相。 “好吧,我告诉你,我的内力暂且需要封存,直到找到治疗方法,不过我的武功还在,一般的人我可以应付的了”幕青衣坦然说道。 “又是因为宁天灵?”独孤烟皱起眉头,不等幕青衣答话,便又补充道,“你迟早会被她害死!” 幕青衣没有答话,只是走到床下开始整理衣服,是时候要上朝了,幸而昨日着的是官服,衣服上虽有少许血迹,可也被颜色遮盖的不是太显眼。 独孤烟对着幕青衣的背后叹了一声,说道,“我能够帮你一些什么?” “不要去找她”幕青衣回头报以微笑,独孤烟看的出来,他的笑意之中早已不含一丝温度,她不明白宁天灵到底有哪点好,每次提到她,他总是戒备的如此森严,怕她伤她分毫。 幕青衣走出独孤烟的房间,趁着雾气避开巡逻兵,想往后院绕去,不料却在刚出门不远的地方就碰到了恰好从‘御花园’采晨露归来的小云。 小云先是上下扫视了一遍幕青衣,然后抬头看了看独孤烟的住处,之后脸色骤变,幕青衣正欲开口解释,小云就已撒腿跑开,矫健如兔,一眨眼便消失在了茫茫雾气之中了。 幕青衣愕然,这又是件极为棘手的事情··· 朝堂之中,幕青衣借由身体不适,请求修养数日,皇上想都没想便爽快答应,之后安排左中承大人暂且接管驸马手上的事务,幕青衣知道皇帝始终对他心存疑惑,脱离朝政一段时间也是两全之计。 下朝后,幕青衣回到驸马府,简单整理了一下随身水粮,又让小李子给挑了一匹精壮的白马,便安然上路。 青峰派离这里路途遥远,最快也得两日后才能抵达,幕青衣对着地图感叹道,“看来又要日夜兼程了” 自驸马离宫后,公主府内依然是不得安宁,宁天灵待在房间里已经整整一天,任凭丫鬟嬷嬷们怎么叫门都不开。 紫竹累了,坐到一边,对着小云说,“公主现在的表现跟以前大有不同,以前难过的时候大喊大闹,而现在却安静的吓人,真是奇怪” “有什么可奇怪的,如果你去表白被你喜欢的男人拒绝,你也会难过,要是被拒绝之后那个男人又去找了别的女人,你就会愤怒,自信心受挫,再到面对现实,最后就变成公主这样——安安静静”小云漫不经心的说着,不知此时宁天灵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你刚才说什么?谁去找别的女人了?”宁天灵在其身后问道。 “唉~”小云长叹一声,因为跑神,并没有听出是公主的声音,紧跟着答道,“驸马呀,我今早看到她从独孤烟的房间走出来,当时好像还在整理衣装,紫竹你说,我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公主呀,我都想了大半天了” “你还是别告诉她好了”宁天灵一把抓过桌上的水壶,然后转身梦游一般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说的对,我还是不要告诉她好了,免得她伤心难过”小云双手托着下巴边说边思索。 紫竹用力的敲了敲她的脑袋,“你个猪脑子,还没醒过来呀,公主都已经知道了” “啊?是谁告诉她的?”小云惊叫道。 “是你呀!猪头!”紫竹骂了一声,然后跑到公主的房间,推了一下门,还好,门没锁,可能是刚才出来找水喝的时候忘了锁上,紫竹想。 悄悄的推门进去,小云也赶紧跟了来,发现公主正侧身面向墙壁斜躺着。 “公主”紫竹轻唤。 宁天灵没有着声。 “公主,你没事吧?”小云站到床边问道,见宁天灵一动不动,立马惊声叫道,“哎呀不好了,公主肯定是气晕过去了,快,快去叫太医,再晚就救不了了!” “你们给我出去”宁天灵低声喝道。 小云吐了吐舌头,对着紫竹说,“看吧,还是我这招‘激将法’有用” 紫竹揪了揪她的耳朵,把她拉到一边让她住嘴,然后抽出自己的丝帕悄悄朝公主递了过去。 宁天灵接过帕子,小云凑到紫竹耳边轻声问,“公主哭了么?不会吧?你是不是判断失误呀?” “你没长耳朵么?”紫竹用胳膊将小云肘开,然后坐到床边说,“公主,小云这人从小跟着你,你很清楚她的,她一贯的口没遮拦,小事夸大,或许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样,还有可能她根本就没有看清楚” “才不是呢,我看的清清楚楚,驸马就是从独孤烟的房间里出来的,我每天早上采晨露都从那里经过的”小云才不相信自己是眼花了,那么一个大活人站在她的面前,怎么可能是自己没看清楚。 “既然撞见了,你为什么不问问清楚?”紫竹气的直瞪眼,小云这个直脑袋,压根就是不开窍。 “我,我怕,怕驸马会杀人灭口”小云小声道。 “你—”紫竹气结,与她对话简直伤透脑筋。 “你们不要吵了”宁天灵坐起身子,脸上还依稀挂着泪痕,“姓幕的跟我,已经结束了,他要找谁就随他去,以后我不要在公主府听到‘幕青衣’三个字” “公主”紫竹拉住宁天灵的手,说道,“难道你就这样放弃了么?你想想驸马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就算是从独孤烟的房间走出来,也有一万种的可能性,你为什么不相信驸马的为人,偏偏去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呢?” “我还能怎样?他都已经狠心拒绝我了”宁天灵怒喊道。 “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弄清楚才对呀,公主你想,驸马刚刚为了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他哪有精力一转眼就去找别的女人,这根本就说不通呀,这中间一定另有隐情”紫竹肯定的说。 “那我们该怎么办?”宁天灵被动了一些。 “我们现在去找驸马问清楚,当面问清楚”紫竹拉起公主就往外走··· 终于赶到驸马府,一进门便见小李子在院内喂马,多日不曾到来,却不想驸马府内已是另一番境地,四处花草茂密,院落干干净净,仆人们也是欢声笑语,与宫内的威严冷清显然天壤之别,宁天灵不得不感概幕青衣确实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 “小李子,去通报一声公主到了”紫竹对着小李子道。 “驸马他,不在府中,一早就出门了,还备了马跟水粮”小李子答道,每次这群主子过来都是来势汹汹,让他分不清凶吉,不觉胆战心惊起来。 “他去哪里了?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小云急问道。 小李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公主,我们去十九皇子寝宫吧,或许独孤烟那里会有答案”紫竹建议道。 “我不去,要去你们去”宁天灵断然拒绝,自己可不想被当成一个妒妇。 “公主,你一定要去,你明媒正娶,还怕她独孤烟不成!”紫竹面露恨色。 第51章 兴师问罪 宁天灵一行人等来到十九皇子寝宫,宁天游兴奋的迎了出来,“皇妹,你好久都没到我这儿来玩了,我还以为是我之前怠慢你了呢” “皇兄,我今天来是想要找一个人的”宁天灵没有心情闲聊,索性开门见山道。 “你要找谁?说出来,皇兄现在就帮你找来”宁天游笑容灿烂,让人如沐春风。 “我们要找独孤烟,十九皇子现在就把她叫出来吧”紫竹正色道。 “找独姑娘?她怎么了?”宁天游心中一紧,见她三人表情严肃,面色泛青,心想难不成独孤烟惹了什么事情? “她与驸马私会通奸,我们当然要拿她问罪”小云口没遮拦,快速抢答道。 “这怎么可能?我想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幕兄不是那样的人,独姑娘更加不是”宁天游皱着青眉辩解道,打死他都不信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情。 “可我早晨亲眼看到驸马是从独孤烟的房间走出来的”小云争论着。 “这绝不可能,昨天晚上很晚的时候我去给独姑娘送茶点,那时她还是一个人在房间里,我可以作证的”宁天游据理力争。 “皇兄,你亲自去给她送茶点?”宁天灵差点没有一口气背过去。 “那,那又怎么样,皇妹不是也给驸马端过点心么?”宁天游顿时像是被人猜透了心思一般,涨了个大红脸。 “驸马和公主的关系能跟你们一样么?”紫竹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这独孤烟平时孤傲毒舌,可到哪都像是一副主子命。 “十九皇子,你还是把独孤烟交出来,我们当面问个清楚吧,现在驸马都不见了,指不定是被她藏起来了”小云也跟着还击道。 “你们的驸马没有藏在我这里”一个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众人向外看去,只见独孤烟落落大方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壶酒,径直走到宁天游寝宫中央的木桌旁坐下。 “好没规矩的一个丫鬟,依据宁国宫律,该打七十大板才对”紫竹斜了一眼独孤烟。 “紫竹,这是我的寝宫,我宫中的规矩可以由我来定,独姑娘不必拘于礼节是我之前就定好的”宁天游赶紧替她解围。 “好吧,我们是来找驸马的,其他的就不再过多纠结了”紫竹站出来,走到独孤烟面前,“独姑娘,请问昨日你可曾见过我们家驸马?” “你们家?”独孤烟轻笑一声,“不愧是公主府的人,还真会归类呀!没错,昨日我的确是见了你们家驸马,并且他还在我的房间里睡了一晚,这样行了吧?” “你说的是真的,姓幕的他果然—”宁天灵脚下一软,踉跄的后退了一步,紫竹和小云立即过来扶住。 “独姑娘,你当真—”宁天游还未问完,又被紫竹抢了先,“独孤烟,你可知道深夜私会勾引驸马是死罪,当赐白绫自缢!” “我只是说他睡在我的房里,你们怎么就能认定我们是私会勾引呢?”独孤烟双眼一翘,不屑的瞥了一眼站在她面前的这四个人。 “同床共枕难不成是盖着被子纯聊天?”紫竹气势汹汹的问道。 “既然你们早已认定了答案,又何必过来找我兴师问罪?想要赐我白绫可以,你们现在就可去请旨,我独孤烟就坐在这里静候你们”独孤烟面不改色道。 “灵儿—”宁天游轻轻的摇了摇头,哀求的看着宁天灵。 宁天灵长叹一口气,松开紫竹和小云的手臂,站直身子道,“你说吧,我相信你” “我也相信!”宁天游坚定的看着独孤烟,似是不放过她口中的任何一个字。 “想要知道真相也不难,你先喝了这壶酒,我就可以告诉你”独孤烟的手轻轻的划过桌上的酒壶,然后翻过一只酒杯,倾斜壶嘴,倒上了满满一杯。 “公主,这酒杯之中清泛碧波,恐怕不净,不能随随便便的喝了,要等太医院验过才行”紫竹警惕道。 “皇妹,我信独姑娘的为人,这酒我代你喝”宁天游说完,伸手就去拿桌上的杯子,却被独孤烟轻轻拂了开。 独孤烟左手托着酒壶,右手举着酒杯送到宁天灵的面前,说道,“这壶酒,是我用昆虫蛇引酿造而成的,健胃补脾,对人体有益无害,只是酿的时间不够长,腥味尚存,就看你有没有胆量将其喝下去?” “好,我喝!”宁天灵接过酒杯,一股腥臭之味扑鼻而来,她屏住呼吸,一口饮了下去,立马觉得胃里无比翻腾,飞快地跑到门外吐了起来。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紫竹跟小云紧张的跟了出去。 宁天灵接过二人递过的清水跟布巾,漱了一遍又一遍,方才直起身子,想起刚才五脏六腑都差点吐了出来,不禁胃里又是一阵难受。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宁天灵重新回到屋中,紫竹将其扶到椅子上坐下。 “不行”独孤烟晃了晃手上的酒壶,挑眉道“这里还有大半壶呢” “独孤烟,你不要欺人太甚!”紫竹欲冲上前去,被宁天灵给拖了住,宁天灵平了平心绪,接过独孤烟手上的酒壶,咕噜咕噜的灌了下去··· 在场的各位无不觉得动容,紫竹跟小云强忍住眼泪,心疼的看着公主吞掉这恶臭难当的半壶虫酒。 喝完之后,宁天灵将酒壶壶嘴朝下,证明这里面已经不剩一滴,然后将空壶扔到独孤烟的手上,之后又飞快的跑到门外,狂吐不已,这次真是吐的只剩下五脏六腑了,整个人都虚脱坐到了地上,紫竹跟小云不得不将其架回屋内。 “你总算做了一件有担当的事”独孤烟将手上的被子倒扣到桌上,恨色说道,“刚才那一杯是为我罚的,另外那半壶是为了你们家幕青衣罚的!” “废话少说,你现在可以说正题了”宁天灵捂着肚子咬紧牙关。 “好,那我就告诉你,昨晚是我救了幕青衣”独孤烟端坐身子坦言道。 “你救了他,为什么?”宁天灵问。 “至于原因,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独孤烟眉角一点,眼露恨意,义正言辞的说,“他在‘狩猎场’上受了重伤,内力自创,经脉紊乱,以至于昏厥在了冷宫前面的小路上,恰好我路过,便将其救下” “原来是这样”宁天游舒展开了眉头,左拳对右掌用力一击,一颗大石头终于从心头卸了下来。 “可是当时洛神医明明说他已无大碍了”宁天灵疑惑道。 “就你们宫中的这些个神医,只能治治风寒湿热罢了,难道你就看不出幕青衣的脸上毫无血色么?”独孤烟训斥道。 宁天灵陷入沉思,回想起幕青衣昨日的种种表现,不禁眼泪夺眶而出,颤抖自语道,“怪不得他醒来时气息虚弱···怪不得他说他有些累了···怪不得···可是这些我都不知道···我竟然还强求他来参加‘狩宴’,还在‘狩宴’之后对他大喊大骂,我真的是疯了!” 宁天灵捂住嘴巴失声痛哭了起来,内疚感弥漫了她一整颗心。 紫竹一边劝慰公主一边问独孤烟,“驸马他人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早上醒来就走了,或许已经被你们大名鼎鼎的天灵公主害死了也说不定呢”独孤烟火上浇油道。 “独孤烟,你—”紫竹跳上前去,被宁天游只身挡了住,“紫竹,你要相信独姑娘,刚刚小云也说了,早上她看到幕兄离开的,驸马府的人也可以作证,幕兄肯定没在我们这里的,不信的话我们还可以去问问宫门的镇卫军,或许让辰明侍卫帮着找找也可以” “不要,不要去惊动宫中,我自己去找姓幕的”宁天灵吸了吸鼻子,振作起来。 这边,幕青衣日夜兼程,前往‘青峰派’,心想一定要在自己内力冲破封界之前赶过去,否则他都无法预知自己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终于,经过了两天一夜的马不停蹄,在第三日晌午时分,赶到了地图上‘青峰派’的地域。 破旧的古庙,荒凉的草木,山风拂动着野草,不时发出轻微的沙沙之声,点缀着周围的孤宁荒寂。 幕青衣骑在马上,四处看了看,最终是在前方不远的一个地方看到一块石碑,石碑周围杂草横生,早已将石碑上的字遮的严严实实,幕青衣随手折了一根木枝,拨了拨石碑前的杂草,上面依稀露出‘青峰派’三个大字,幕青衣放眼一看,只有前面左拐的地方有一条小路,其他都是荒山一片。 于是顺着小路行去,越走越深,到了最后一边剩下悬崖,一边只有峭壁,而中间恰恰是马脚并行的距离,幕青衣轻轻的捋了捋马儿的毛发,确是难为它了! 行至半个更次,到了一个山口,往左走可以斜通崖顶,理论上说应该是回去的路,若继续往前走,则山势逐渐险恶,触目峰岭耸云,绝壑断路,甚至连一匹马都无法通过,人也只能侧步而行。 既然这样,幕青衣只得翻身下马,将马儿的缰绳搭到马背上,拍了一下马臀,示意它从山崖处往上走,自己找路回去,马儿走了两步,连连回头看了看幕青衣,幕青衣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攀壁向前。 又约行进了两个时辰,幕青衣累的满头大汗,这里当真是步步凶危,险象环生,就算是习武之人,一不小心也有可能是跌入万丈悬崖。 直到走到夜幕时分,前方道路才逐渐开阔了一些,双脚得以并行,幕青衣长吁一口气,抬头向上望去,只见高峰耸云,立壁如削,夜色中难见峰顶。 幕青衣两日以来持续赶路,人已困乏难支,加之内力封存,体力更加消耗,况且前方道路未知,茫茫无期,信心骤降,自知今日无力再走下去,只得找一稍微宽阔的地方盘坐休息,准备天亮之时再做打算。 不料刚刚坐下就听到前方传来淅淅沥沥的声响,幕青衣探头看去,因为崖壁陡峭曲折,竟看不到前方数十步之余发生的事情,不得不重新站起身来,继续往前探去。 第52章 闯青峰派 经过一番周折,幕青衣攀上了一块巨大的奇棱岩,由于饱受风沙摧残,岩石上逐渐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凹坑,而这些凹坑则更利于幕青衣的攀附。 待好不容易移到了岩石的另一面,却发现更大的困难出现了——岩面奇宽,看不清转角处的着脚点,只能试着用一只手臂伸过去摸索。 幕青衣深叹一口气,若非内力不能使用,自己哪用的着受着这样的苦难,但见这悬崖峭壁上不见顶下不见底,自己身处其中,只能觉得苍茫浩瀚,何时才能找到‘青峰派’呢? 一边想着一边摸索,突然手指触到了一个着力点,根据形状判断,这应该是个圆形的物体,可是为何会有毛茸茸的感觉,倒像是人的毛发。 顾不上多想,幕青衣一只手抱住岩石,一只手按在着力点上,纵身一翻,整个人便到了岩石的另一边。 幕青衣拍了拍胸脯,还好距离不远,否则可能真的会掉下去,正在庆幸之余,忽而目光扫到了自己的右手上,也就是岩石靠角的地方,一双幽怨的眼睛正在直勾勾的瞪着她。 幕青衣大吃一惊,两人同时瞳孔放大,像是见到鬼一般大叫了起来。 幕青衣觉得失礼,赶紧住嘴且收回按压在她头上的手掌,而旁边的小姑娘也见状停了下来,继续厌着眉毛睁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幕青衣看。 幕青衣静下心来,确定自己不是见到了鬼,便开始细细打量起身边的这个小姑娘,她约莫十三、四岁模样,身着淡绿衣衫,颈上挂着一串明珠,头发有些蓬乱,左右两边各垂一条小辫,大大的眼睛,粉嫩的皮肤,弯弯的柳叶眉,外加两个浅浅的酒窝,真让人不得不惊叹她小小年纪,都已生的如此秀丽灵动! “你是谁?怎么会一个人站在这里?”幕青衣问,想这峭壁悬崖可不是一个适于玩耍的地方。 “原来你不是鬼呀,吓死我了!”小姑娘也赶紧拍拍胸脯,松出一口气,突然她又厌恶的瞟了一眼幕青衣,“那你干嘛像一只壁虎一样的趴在石头上?”少女声音清脆,一入耳中,却有着说不出的舒服好听。 “我—”幕青衣被问的有些无语,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个小姑娘对这里比较熟悉,能够告诉他‘青峰派’的具体地址,于是问道,“你知道‘青峰派’怎么走么?” “知道啊”小姑娘爽快答道,指着悬崖对面的方向故作轻松说,“一过去就到了” “过去?”幕青衣倒吸一口气,这边距离对面的峭壁少说百余尺,就是白天看过去都是弥漫在大雾之中,看不清具体距离,何况是傍晚,想要过去堪比登天,这要比当年困住自己的寒涯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幕青衣决定要绕道而行,就算自己内力尚存,这样毫无着力点,凭空飞过去也绝无胜算。 “有啊”小姑娘狡黠一笑,回问幕青衣,“不过,你还是打算像壁虎一样慢慢爬么?” “不然呢?”幕青衣皱眉,不喜她取笑他的表情。 “我见他们都是用飞的,不过很惨的是,大多没有飞过去,也有一些绕道而行的,只是行着行着也就失踪了,看在你长的眉目清俊的份上,我不想你跟他们死的一样难看,所以你还是请原路返回吧”小姑娘从清淡的表情中挤出一丝敷衍的笑。 幕青衣顿生怒气,连日以来的疲惫已经磨去了他的耐性,现在他只想尽快赶到‘青峰派’,“既然你不愿相告,我自己去找便是” 幕青衣挪动脚步,想要继续往前走,尽管前方道路依然狭窄,有些地方只能容得下单只脚前行。 “等等—”小姑娘在背后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幕青衣双手平攀在岩石之上,扭过头来问道。 “我看你还是别再往前爬了,前面有个‘青峰潭’,你触到那儿的岩石,潭水就会一泻而下,把你冲进万丈悬崖的” 小姑娘话语随意,时而像是玩笑时而又有几分真切,幕青衣思索片刻,还是退了回来,脚下也确实无力了,于是拖着疲惫的身体找了个空地坐到了她的旁边。 两人沉默了一阵,小姑娘叹出一口气,“其实,你刚才来晚了一点,否则我可以帮你到达‘青峰派’” “什么?”幕青衣抬头,望向站在岩角的她。 只见她脸色红晕,在斜晖下衬的倍增娇艳,她吐了吐舌头,玩世不恭般的指了一下幕青衣的脚边。 幕青衣顺着她的手指看过来,脚下不远处便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看的让人有些胆颤心惊,本以为又她是恶作剧,气闷的摇了摇头,忽而又见脚下悬崖峭壁上镶嵌着一小节钢制绳索,索尖被磨的白光闪闪,打磨痕迹清晰可见。 幕青衣抑住愤怒道,“刚才是你磨断了它?” “嗯”小姑娘耸了耸肩笑着道,然后又将藏于身后的手伸到前面,手上赫然多出了一块手掌大小的火红色金刚石。 幕青衣知道这种石头坚硬无比,经过打磨炼制再加一些特殊处理,可以做到削铁如泥,削钢如土,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她为何要去割断这绳索? “你仅仅是因为好玩么?或是想试试你手上的利器?”幕青衣生气问道。 “才不是呢”小姑娘转过身去,面对着峭壁而立,挑眉道“我只是想要逃出去,不想她们追上我” “你是‘青峰派’的人?”幕青衣站起身子抓过小姑娘的手臂问。 “你可以带我出去么?”小姑娘眼前一亮,答非所问道。 “不行!”幕青衣断然拒绝,“我受了重伤,是来找‘暮成雪’救命的” “你快死了呀?真可惜”小女孩叹了一句。 “我倒是觉得你没在为我可惜”幕青衣毫不留情的戳穿她,她的表情怎么看都是一副玩世不恭,偶尔敷衍的状态,这种人感情淡薄,往往只关心自己感兴趣的人或事。 被幕青衣这样一语道破,她反倒不是很尴尬,只是撇嘴一笑。 幕青衣见从她的身上套不出任何有用的话来,于是心生一计,卸下自己所带甚少的水粮和腰间的一块玉佩,递给她道,“在下自知此行凶多吉少,可能有去无回,这些水粮和这块玉佩姑且送给你,就当是个纪念吧,你带着这些从我过来的路往回去,到前面拐角的地方再往崖山斜行,运气好的话,我的白马会等在那里,你骑马向东,两日路程,便到了大宁国境地,然后当掉这块玉佩,找个地方好好生活”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小姑娘警惕的注视着幕青衣,眉目之间依然存在几分不屑。 “因为人之将死,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幕青衣笑笑,观察到小姑娘眼中的不屑和警觉已在逐渐减少直至消失不见 “其实,或许你不用急着去死”小姑娘接过幕青衣手中的东西,抿了抿嘴唇,犹豫再三道,“我应该可以想到别的办法帮你去‘青峰派’” “什么方法?” “是不是到了外面,有很多钱就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小姑娘凑近幕青衣,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熠熠生辉。 “当然,你可以为所欲为”幕青衣又掏出衣袋里的几张银票,一并递给她,“这些够你挥霍一辈子了” “那我就不用整天面对那群冷冰冰的老妖婆了是么?”小姑娘喜极狂笑。 “当然”幕青衣顺着她的话应着。 “好,既然你对我这么好,我也礼尚往来”小姑娘将那些银票玉佩小心的收到衣袋当中,然后抬起手到自己的颈项处,摘下了其中一颗珠子,放到幕青衣的手心道,“待我走后,你含在嘴里,对着对面说‘沈凌菲在此’,就会有人过来找你的” “是么?”幕青衣微微勾起嘴角,曲起两指夹住珠子快速的放到了嘴里。 “等等等等···”小姑娘立马制止他道,“我还没走呢,等我走了再放” “等你走了就来不及了”幕青衣转身对向对面,连说两声,“沈凌菲在此,沈凌菲在此” “你个大骗子,你敢戏弄我,我要杀了你!”小姑娘怒气横生,飞身跃起,一脚接一脚的向幕青衣这边袭来。 幕青衣一边躲闪,一边尽量接招,虽说她小小年纪,可是内力却是不凡,每一招都力度深厚,脚踏之处无不飞岩走石,相比之下幕青衣反倒处于劣势,只能灵活的去躲避或是化解她的攻势。 “菲儿—”一声轻唤,小姑娘慌忙的停了下来,气急败坏的看向幕青衣,如果眼神能杀人,恐怕幕青衣早已被扎成箭靶。 幕青衣定眼看向对面,一条绳索如游龙般直飞而来,重重的镶嵌在了他脚下的岩石里,紧接着六七个体态轻盈的女子身披七彩华服,纵向排成一队,从绳索的另一边飞踏而来,在斜阳的斜晖下形成一道亮丽的色彩。 待那一行人走近,幕青衣才看的仔细,恰好是七个人,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肤色白皙,面容绝美,挽髻发点朱痣,神态镇定自若,一个个仿佛是从仙界下入凡尘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菲儿,你怎么跑到了对面?”紫衣女子慈祥问道,言语之中并无责备之意,幕青衣不禁怀疑起刚刚小姑娘所说的话,这可一点都不像是对待逃犯的态度。 “我就是想过来看看对面的风景怎么样”小姑娘一边小声嘟哝着一边还趁机斜了幕青衣几眼。 “那你又为何要割断绳索?”紫衣女子再道。 “那是因为,因为···”小姑娘挠了挠脑袋,突然指着幕青衣大声叫道,“因为这个人要闯咱们‘青峰派’刺杀暮姑姑,所以我就把绳索割断了,免得他又爬过去” 紫衣女子点了点头,小姑娘立即窃喜起来,顺便弯起手臂,对着幕青衣做出了一个壁虎攀爬的姿势。 第53章 祸起魔根 幕青衣有要事在身,姑且不与她计较,转而对着紫衣女子道,“在下幕青衣,并非有意要闯‘青峰派’,只是受人指点,前来找暮成雪求救” 紫衣女子微微点头道,“请问公子受何人指点?” “在下见到暮成雪自会交待清楚”幕青衣答。 “公子,这当今世上,想要见暮姑姑的大有人在,不是为了秘籍就是为了丹药,我们姐妹七人见公子相貌俊雅,彬彬有礼,所以未曾大打出手,若公子不能清楚说明来意,恕我们不便通传”紫衣女子细细阐述道,虽然容貌年轻,但这仪态显然有着超出年龄的沉稳和得体。 “好”幕青衣略微思索一下,“在下不便透露高人姓名,但是他让我带来一句话——朝若青丝暮成雪” “果然是他,姑姑终于等到了”紫衣女子喜出望外,身后的女子也都小声谈论起来。 “公子,我们家姑姑今日推测出会有贵人到访,所以令我们在此通上绳索,以便贵人进山”紫衣女子慢条细理的说。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姑姑以为通上绳索他就能进山么?这绳索这么窄,他哪里能够爬的过去,怕是爬到一半就摔成肉泥吧!”小姑娘笑的前俯后仰。 “菲儿休得无礼”紫衣女子歉然一笑,“公子莫要见怪,菲儿自小任性多动” “没事,她还只是个孩子”幕青衣微微一笑。 确认身份后,紫衣女子安排青衣女子和蓝衣女子各列一边,带幕青衣从绳索之上飞身过到对面,其他人员护送小姑娘紧随其后。 待到达了对面,幕青衣回头望去,身后的绳索已被紫衣女子的飞镖斩断,而对面的峭壁陡如平镜,一眼看去,遥无边际。 紫衣女子恭敬一笑,只身走在前面带路,前方同样是悬崖峭壁,只不过壁间有一道突裂的细缝,宽可即人,向里延伸而去。 紫衣女子躬身进入,幕青衣尾随其后,行至一段路程,狭小的夹道突然开阔起来,但是越往前走越是觉得炎热灼人,好像是走进了一座巨大的火炉,幕青衣的脸上开始隐隐呈现出汗珠来。 小姑娘哈哈一笑,“壁虎公子,感觉怎么样?快被烤焦了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幕青衣忍住怒气,观察了一下身边其他的人,都是步伐镇定,脸色平常,似乎丝毫不受灼热气流的影响,幕青衣试着提气,但是胸口马上传来一阵绞痛的抗议,无奈之下,只好放弃。 又前行了一段路程,只觉得那灼人难耐的炎热愈来愈是厉害,隐隐可见两壁泛起一片暗红之色。 幕青衣觉得难受至极,连连低咳起来,小姑娘跑到前面,一边逆行一边讥笑道,“壁虎公子,咱们这正是往火山里走呢,你确定你真的要走下去?” 幕青衣抑住咳嗽,问向旁边同行的青衣女子,“她小小年纪,怎能抵抗这如此灼热?” 青衣女子莞尔一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小教主并非凡人” “教主?”幕青衣皱眉,“你是说她是青峰派的当家人?” “正是”青衣女子答道。 “怎么?你不信么?”小姑娘得意一笑,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圆球形状暗黑色的物体,用力掷到右侧石壁之上,一阵滋响伴随着硝烟弥漫之后,右侧石壁上的火浆骤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阴风阵阵,左右两边寒热交加,幕青衣顿感身体极为不适,体内气流即将冲破封界,上下乱窜,痛苦不堪。 “公子,你没事吧?”青衣女子立即扶住幕青衣,紫衣女子闻声住脚,转身抬手封住他的几处大穴,幕青衣这才稍稍好受一点。 “又是菲儿任性了”紫衣女子无奈的叹了叹。 幕青衣气息低落,缓缓说道,“我没事,继续前行吧” 小姑娘邪气一笑,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散发着异样的光芒,幕青衣不禁想到“魔根”二字,这个小女孩视人生死如玩物,若到民间那还得了! 随着紫衣女子的发功解禁,山洞两边的岩浆和阴风逐渐褪去,幕青衣加快脚步,地势突呈开阔,百丈之后突然成了一片广阔的平地。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幕青衣抬头,头顶上月光轻洒,灵动夷柔,平地上景物清晰,可辨全貌。 尽管与世隔绝,可这里的一切应有尽有,遍地桃花盛开,草木错落有致,十五、六个女子欢声笑语的挤在一起舞琴弄弦,曲优人美,让人望而痴立,高山之上潺潺流水,络绎不绝··· “悬崖峭壁之间,竟有这样一番天地!”幕青衣放声感慨道。 “怎么?壁虎公子,你也贪恋美色么?”小姑娘从一颗桃花树后摊出一个小脑袋调侃着说道。 “我贪恋的,是这样一番场景,高山流水,无忧无虑,人们忘情欢歌,没有尊卑贵贱,没有世俗恩怨,如果有朝一日,我跟灵儿能够找到一个这样的地方颐养千年,那该多好!”幕青衣出神的看着前方,花解怜人花亦愁,隔帘消息风吹透。 “这么美的情景,你倒感伤起来了,真是怪人!”小姑娘觉得无趣,朝着幕青衣扮了个鬼脸就跑开了。 幕青衣也自嘲一笑,转而问道身边的紫衣女子,“请问暮前辈现在何处?” “姑姑在洞中闭关,我这就带你过去见她”紫衣女子说完,示意其他人散去,她独自一人带着幕青衣走到平地的另一边,向另一个山洞走去。 这次并无刚才曲折,紫衣女子解释道,“方才进来的路上,屏障繁多,若不是后来解禁了一些,恐怕公子难以熬的过来” “为何要设置的如此艰险?”幕青衣好奇道。 “唉~”紫衣女子长叹一声,“自青峰派立足于江湖以来,各种江湖朝野之人纷纷前来,不是为了丹药就是因为秘籍,这些年来死伤无数,后两位教主仙逝,姑姑便封了周围的出入口,要求我们这些残兵老将安守于这天险之地,除我姐妹七人以外,其他人不得出山,这样渐渐的,我们就消失在了外界的视线里,若不是菲儿贪玩,公子估计也很难探入此处” “你说的没错,此处的确极其隐秘,且地势凶险,外人要想进入,堪比登天”幕青衣点头道。 边走边说,很快便到达了一处石壁前,紫衣女子拦住幕青衣,大叫一声,“后退!” 幕青衣随之快速退到一边,再看刚才所立之处,石壁之上忽明忽暗,紫光闪耀··· 只听砰的一声大响,发声的石壁之上突然裂开了一座石门,紫衣女子这才动身走上前去,石门缓缓升起。 幕青衣跟着走了进去,这石洞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水池,池中飘散出缕缕香烟,幕青衣立即屏住呼吸,紫衣女子笑道,“公子不要紧张,这烟无毒,而且可以解百毒” 幕青衣放松警惕,试着轻轻吸入,顿感神清气爽起来。 “人到了?”一个清脆但却饱含沧桑的声音从石洞的另一边角传了过来。 幕青衣转身,见到一个容色绝世的白衣女子缓步走了过来。 故而环视四周,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已警惕的巡视了一遍,四壁完好,不见洞穴,此女突然一出现,倒是带来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姑姑,正是这位公子”紫衣女子低头道。 “嗯,你先退去,照看好菲儿,莫让她又生出什么事端”白衣女子眉心微皱,长发及腰,容貌清冷绝美,看她年龄,也不过是三十出头,但眼神之间,似有一股绝世沧桑之气,这股气质完整的掩遮了她的美艳风韵,使人一睹之下,不敢妄生邪念。 “暮,暮姑娘”幕青衣硬生生的将前辈二字吞下,本以为她是七老八十之人,不料倒如此年轻。 “公子可是受人指点来到此处?”白衣女子并不看向幕青衣,只是目光冷冽的平视着前方。 “正是”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昔日恩情,是时候还了’”幕青衣负手而立。 “哼!”白衣女子冷笑一声,“的确是时候还了,我已近暮年,等不了太久了” “暮年?”幕青衣大吃一惊。 “公子不信?”白衣女子扭头看着幕青衣,“金玉其外,是公子不能辨出罢了” “怎么会这样?”幕青衣回想起刚刚带自己进来的紫衣女子,又回想起方才在平地之间所见众人,都是三十左右容颜,难道··· “没错”白衣女子似是看穿了幕青衣的心思,“青峰派有两样东西是世上之人所无限向往的,一是长生不老术,二是武林秘籍,多年以来,总有人不厌其烦的寻找和追杀青城派,以便得到这两样东西,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那是当然,在下根本不信长生不老之说”幕青衣接道。 “的确”白衣女子见幕青衣这样说,颇为欣赏,脸上的冷冽之气也骤减了许多,“所谓长生不老术其实只是一种驻颜术,修炼青峰派武功之人,可保容颜不老,但这一切都是表象,实际上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体内在仍然在逐渐衰退,这是无法改变的” “那么武功秘籍呢?也属子虚乌有么?”幕青衣还有颇为好奇,青峰派在江湖中传言过甚,以至于皇宫之中也颇为关注其风吹草动。 “本派的武功秘籍实际上就是这池中一把‘青峰剑’,剑气威慑四方,能够召集八方邪派之人,所以‘青峰剑’一出,江湖必将血雨腥风,于是我将此剑震封在这‘碧寒池’之下,想要以这寒气冰封住它的魔利”白衣女子指着面前这个巨大的水池。 幕青衣发现这水池之中寒光闪闪,果然碧波之间一把冷剑树立其中。 “既然‘青峰剑’如此危险,断然不能落入邪人之手”幕青衣看着剑光,忧虑忡忡。 “这点恰恰不需担心,因为除了青峰派教主的后人之外,其他人根本就驾驭不了这把剑” “青峰派教主?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个小姑娘?”幕青衣心中一怔,觉得这才恰恰是最大的不幸。 “想必公子已经见识到了”白衣女子深叹一口气,愁然说道,“我最担心的也就是菲儿,她的魔根,比其她的父母,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衣女子绕着水池缓缓前行,“想当年,我随菲儿的母亲蓝无心前来中原,她本是‘五毒教’第十八代掌门,精通驻颜之术,本也是个潇洒飘逸略带几分邪性的奇女子,不料却在一次百教大战中遇到了当时威震四方的‘七星派’掌门人沈流云,两人一见倾心,很快就将两派合并在了一起,创建了‘青峰派’,当时朝廷派人四处游说,沈教主为人不羁于世,却还是被权力所撼动,最终归降于朝廷,带军四处征战,打下了大片江山,他本以为可以得到当时皇帝给他的承诺——共享江山,可是就在受封大典之上,他被一杯‘见血封喉’所害,不仅死了所有‘七星派’的教众,就连他自己也是在众人的掩护之下拖着半残之躯逃回了青峰派,在那之后的几年里,朝廷四处追杀,无奈之下,我们躲到这峭壁之中,一躲就是十余年” 白衣女子两眼泪珠直下,趟过脸颊,滴滴落入水池之中,幕青衣不禁有些撼然,大宁国今日的繁盛到底是以多少人的鲜血浇灌而成的? “那么后来呢?菲儿的父母后来如何?” “早在十几年前,他们就仙逝了,是我亲手杀了他们”白衣女子扬起脸庞,凄美而绝望,眼中透着刻苦的心痛和无奈,“当时沈教主已经完全走火入魔,他常常在睡梦中惊醒,然后举刀乱砍,许多姐妹被他砍伤或奸杀,可是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完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能因为内疚和无法自制,他也常常出现自残行为,他甚至吃掉了自己的手指,蓝教主整日以泪洗面,她知道他无法承受自己害死了所有的兄弟,她也知道他那傲视不羁的性子接受不了自己成为一个连话都不能再说且腿部有伤的废人,所以她答应他的一切请求,她帮他共同铸造了一把‘青峰剑’,并且将两人毕生的内力全部都注入剑中,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报仇雪耻。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安然度过余生,可是当他们唯一一个女儿出生之后,一切的一切都还是变了,沈教主开始行踪诡异,有一日我与蓝教主出去采药,看到山洞的一处,沈教主正在两岁的小菲儿的嘴上抹‘鹤顶红’,一只仙鹤就倒在他们旁边,我们赶紧跑过去,将孩子抢过来,那一日沈教主跟发了疯一样的站在洞中嘶吼,吼声三日不绝。 之后我们将菲儿藏在洞中,一眨眼的工夫孩子又不见了,四处都找不到,直到一个月后,我们在‘炼药池’下发现了他们父女俩,沈教主已经身重剧毒,不能动弹,他把菲儿举起了池面,他的手腕是裂开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流入菲儿的小嘴,当时菲儿的两只小眼睛已经肿到不能睁开,本以为孩子已经去了,不料她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我们抱过孩子,觉得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迟早大家都会死在他的手上,所以蓝教主恳求我杀了沈教主,我当时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下不了手,必须由我代劳,就算为了孩子。 于是我举起剑,可是就在我靠近他的时候,他猛然站了起来,双手一开,四处尽陷,我们当时感觉天都要踏了,本以为他的内力都注入了青峰剑中,没想到竟还有如此大的威力,若是像这样下去,怕是整个石洞都会拦腰坍掉。 千钧一发之际,蓝教主跳入池中,她吻住沈教主,一点一点直到他逐渐收气,我还记得当时她抚住他的脸,她说,“从第一眼我见到你,便爱上你了,我从不后悔这一生的相伴相随,如果有来世,我们还要在一起”。 我见沈教主慢慢的安静下来了,他试图想要张开嘴,我借机举起手中的剑朝他的背后刺了过去,可是力度不够,他回头看我时,眼睛怒成蓝色,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不由自主的往前吸去,小菲儿就在我的怀里安然的睡着,她的嘴角还有她父亲手腕上的血迹,我以为我们都死定了,可是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距离沈教主一步之遥,而他和蓝教主穿在了那把剑上。 我知道是她救了我,她在沈教主魔发之际拼尽全力将沈教主推向一颗大树上,剑柄借力刺入,两人最终是死在了一起” 第54章 魔根为徒 “没想到她的身世竟如此悲惨”幕青衣感慨道,白衣女子点点头,突然膝身跪下,“我有一事相求,恳求公子答应” 幕青衣没有料到她竟有如此举动,连忙弯身扶她起来,没想到白衣女子内力深厚,无论幕青衣如何用力,她都稳跪于地,不动分毫。 “前辈,你这是为何?”幕青衣不解道。 “如果公子不答应我的请求,我当长跪如此”白衣女子低头决然。 “前辈有事尽管吩咐,在下对前辈当年的事迹钦佩不已,如果我能做到,我定当不遗余力,况且我此次前来是有求于前辈的,我的命都掌握在您的手上,又何必行如此大礼”幕青衣好言相劝,白衣女子终于为之动容,慢慢舒展开了身子,幕青衣趁机将她扶起。 “公子,不瞒你说,‘青峰派’气数将尽,我跟菲儿的母亲自小情同姐妹,‘青峰派’是她夫妇二人的心血所铸,我不想就这样没落到了我的手里,还有菲儿”白衣女子抓住幕青衣的手臂激动道,“她还只是个孩子,我不能用这一座孤山来困她一生,有时候人活着,不单单就只为了存活,那是比死更可怕的,更何况她当年死里逃生,断然不是为了如今的苟且偷生” “你希望菲儿可以从这里走出去?那你何不放手让她离开?其实或许她早就——” “我知道她早就想要离开了”白衣女子洞察于心道,“我也知道她的心早已不在这里了,可是我不能让她这样孤然的走出去,菲儿虽然聪明伶俐,可是不羁于世,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人教导她,她很快就会出事,即便是隐世多年,江湖中有心之人也从未放弃过对青峰派教主的追寻,我很担心菲儿会遭到他们的毒手” “那前辈希望我怎么做?”幕青衣似乎听出弦外之音。 “我希望你可以收菲儿为徒,并且将她教导成人”白衣女子从袖中掏出一本书籍递到幕青衣的手上,交待道,“之后将我‘青峰派’两位先教主的秘世神功传授于她,让她将我派发扬光大” 幕青衣摇了摇头,反对道“前辈既然知道江湖朝野之争如此残酷又泯灭人性,又何苦让菲儿再走一遭她父母的经历?如果是在下教导她,必然要求她放下过往,重新开始属于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 “公子有所不知,我又何曾不想让她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呀”白衣女子怅然长叹,目色沧桑,让人顿时觉得她的确是个已近暮年的老人,只见她缓缓往前走了两步,沉思片刻,回头一字一句道,“她,终究是沈流云的女儿” “人定胜天,我不信宿命”幕青衣坚持己见。 “如果能够逆天命,那是最好”白衣女子转过身来,正视着幕青衣,“依公子刚才的意思,公子是答应我的请求了?” “是的”幕青衣轻轻点头,“菲儿的身世让我动容了,我幕青衣这辈子注定了无儿无女,倘若可以,我会把她当做亲生孩子一样对待,只是我不明白,前辈为何要挑中我?要知道依我目前情况,内力尽封,生死未卜,根本就无力去保护任何人” “公子过谦了,单凭指点你的那位高人,我就知道自己所托正确,再加之见到公子本人,就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 “前辈既已熟识在下的那位高人,想必也知道在下的来意了”幕青衣切入正题。 “从公子踏入洞中的一刹那我就看出来了,公子气息不稳,脸色苍白,眼露红星,想必是内力相冲所致,有走火入魔之像” “可还有救?”幕青衣向前一步。 “如果不是被‘九层天’所伤,还可医治”白衣女子犹豫了一下,伸手为幕青衣把上脉。 “可惜我偏偏被‘九层天’所伤”幕青衣苦笑一声,随之也释然了,“人各有命,如果难以医治倒不必勉强,只是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想到这里,难免感伤起来,脑海中想到的依旧是那个人儿,如果我死了,她会不会像当年惦念沈晟轩那样的难过?或许,我并不希望她难过,开开心心的生活就很好。 白衣女子见幕青衣神情忧伤,眼中刚刚浮起的犹豫也稍纵即逝了,“公子不必担心,幸而这‘九层天’所用不到三成的功力,我尚可一试” 白衣女子示意幕青衣到水池旁的一块五行八卦石上盘坐下来,幕青衣心有顾虑,不安问道,“前辈当真可救在下?在下深知自己所受的内伤并不一般,如果前辈无十全把握,在下怕会连累到前辈” “公子多虑了,我活了这么多年,死反倒成了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况且指点你的那位高人对我有恩,我也对公子有求,我必当小心谨慎,无把握我也不会冒然出手”白衣女子按下幕青衣的肩膀,幕青衣慢慢闭上眼睛,平心调息。 白衣女子深吸一口气,双手重合,手掌互搓,速度越来越快,白皙清冷的脸上热气冉冉上升,幕青衣感觉到了一股庞大的气流在自己的周身聚拢,自她习武以来,还从未感受到有如此强大的内力气场,她在医术上看过,这样疗伤的话势必会耗尽施疗者全身的内力,“前辈,你—” “公子不必担心,我能够承受的起”白衣女子尽管双目紧闭,可还是能够清楚洞悉幕青衣的一举一动包括他心里的顾虑。 为了分散他的忧虑,白衣女子边运功边岔开话题道,“‘九层天’绝世已久,相传当年洛城萧青山萧老前辈两百余岁才将此门绝世神功修炼到第九层的高度,但随后不久他便长辞于世,从此此门神功也随之失传,不知江湖之中还有谁会使用这种武功伤了公子?” “是我自己”幕青衣苦笑一声,昔日之景,历历在目,但是倘若换到今天,她依然会这样做。 “没想到公子年纪轻轻竟令人如此刮目!但是内力自收伤到自己实在难解,不需问因,想必公子也是多情之人”白衣女子善解人意道。 “幸而我的‘九层天’只学到三成,否则我早已筋脉俱断,就算神仙来了,恐也回天无力”幕青衣自嘲道,“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武功未学到顶峰反而是件好事” “其实‘九层天’要想学到顶峰也并非难事,公子的这次受伤,恰恰是一个切入口,如果日后菲儿肯相助,你定然能够登峰造极”白衣女子说完,忽然猛的睁开双眼,右手重重一掌击在幕青衣背后的命门穴上,一股热流循背而出,缓缓透入幕青衣的穴道。 幕青衣顿时痛苦万分,体内多股气流相斗,势要拼个你死我活,她努力坐定身体,感觉自己全身都快要被蒸发了一样··· 白衣女子知他难受,又将左手抬起,逐一打通他身上的另外十一处死穴,让他的内力能够从这十二处穴道之中分匀进入到他的体内。 大约有一刻钟的之久,幕青衣感觉到全身的热气在逐渐减少,而体内也慢慢舒畅起来,整个人都轻松开阔了许多。 突然,白衣女子“啊”的一声,右掌骤然离开了幕青衣的背部,幕青衣回头,见到白衣女子一头白发尽散,单手撑在地上。 幕青衣大惊,赶忙自己运力调气,快速将白衣女子的左掌从自己背上分离开来。 “前辈,你没事吧?”幕青衣转过身去扶起白衣女子的手臂。 白衣女子缓缓撑起头来,幕青衣瞬间呆住,久久不能言语,只见白衣女子脸色苍白紧皮包骨,面容枯槁如同老妇一般。 “吓到公子了吧?”白衣女子开口说话,嘴角清血滴滴流出。 “前辈何必要做如此大的牺牲?”幕青衣内疚万分。 “不必替我遗憾,这是我本来样貌”白衣女子声音苍老,气息低沉,挪动了两下身体,最终还是倒在了幕青衣的臂膀上,幕青衣僵直了臂膀,想要让她靠的舒服一些,她的眼睛耷拉了一下,又努力睁开了,静静的说,“其实‘青峰派’现有的姑娘们,都已是身体衰老了,即便是容颜依旧,我们也是时日不多的人了,若他在,或许能够为我们延命,可惜一切都变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有人爱你,你却不爱,而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又在心心念念着另外一个人,到头来,全都是一场空,一场空啊!” “前辈所说可是指点我的那位高人?”幕青衣惋惜问道。 “请你替我转告他,该还的我已经还了,另外我还想赠他一句话,不要一直背负着仇恨去生活,那样的话会很累”白衣女子气息渐弱,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幕青衣轻轻将其放下平躺到地上,伸手去探她的鼻息,还好,她还活着,只是内力全失,看来为了救他,她是拼了全力了。 安顿好白衣女子,幕青衣盘坐到了一边,轻轻叹息一声,随手拂拭下脸上汗水,也慢慢闭上眼睛,原地静坐,行功调息。 她因长期劳顿,加之刚才的补气疗伤,身体透支不少,早已困倦难支,这样静心坐着,很快便坐立而眠了。 第二日凌晨,青光斜入洞中,幕青衣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到全身空前的清朗起来,整个人如获新生,他稍稍运气,抬手掌对旁边的一块一人高的孤石,孤石瞬间炸成粉末,幕青衣惊喜的看着自己的掌心,没想到内力恢复的如此之快,而且功力所用不到一成。 “公子不要操之过急”白衣女子闻声缓缓从地上爬起,幕青衣这才全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赶紧低身扶白衣女子坐起,“前辈,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我已经没事了”白衣女子用一只手撑住身体,对着幕青衣说道,“公子的伤势还未完全复原,我只是将我的内力全部输送给你,暂时压住你体内的内力,也就是说你现在所使用的内力其实是我的,而你自己的内力要想使用就必须与我的调合到一起,但这样并不容易,倘若是将来你将你体内现有我的内力损耗了的话,你体内被压制的内力就会再次相冲,到时候你便很容易走火入魔” “那我应该怎么做?”习武之人,特别是他,有重任在身,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你需要练习本派武功”白衣女子指着地上安放的那本秘籍道,“本派武功能够对你体内的气力进行融合,如果再加上菲儿的相助,必将加快融调的速度,到时候别说是你现在的武功,就连‘九层天’的第九层,你也可以轻松练成,江湖之中,你必然笑傲群雄” “在下并非想要笑傲江湖,只是想治好自己罢了”幕青衣看着秘籍,忽而想起另外一件事,于是锁眉问道,“如果在下修得‘青峰派’武功,是不是也会像各位前辈一样,容颜封存到三十岁以下?” “那是当然,难道你不想这样?尽管这不算长生不老,可也是世人梦寐所求的驻颜之术啊”白衣女子微笑着说道,脸上的细纹一道一道的蔓延着,幕青衣稍用心思算了一下,传说中沈流云四十余岁班师回朝,为当今圣上所迫,消匿于江湖之中,想必菲儿的母亲也是四十上下诞下菲儿,如今过了十几年,这位白衣前辈也该五十有余了,可是为了救自己,用尽全力,竟也像是多老了十几岁,白发苍苍,双目暗淡,就连自豪之余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幕青衣点点头,不再辩驳,其实在他心里,他倒觉得如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倒不如与自己心爱的人一起牵手,浪迹天涯,这样长守以伴,就不会错过对方每一段时光所刻下的容颜记忆。 白衣女子交待完一切,便要求前来送膳的紫衣女子招来洞外所有的‘青峰派’教徒,自己也由幕青衣搀扶着坐到石壁边的一个巨型石椅上。 众人悉数进入洞内,幕青衣放眼看去,果然都是女子,且年龄均在三十左右,容貌清丽,长发顺然,颇有仙风侠骨,不食人间烟火之感。 “‘青峰派’没有男子教徒么?”幕青衣好奇道。 “‘青峰派’的男子当年都跟沈教主出征被害了,剩下的那一位因不愿与朝廷来往而被赶出‘青峰派’,也就是公子的那位高人了”。忆往事,白衣女子依然感慨颇深,频频长叹。 待所有人全部到齐后,白衣女子开始宣布:“从今日起,这位公子将加入我们‘青峰派’,成为我们‘青峰派’的代教主,由紫霞将‘青峰剑’奉上” 紫衣女子受命,飞身入到池中,取出‘青峰剑’,擦拭剑刃,合进剑鞘当中。 接着白衣女子再次受命:“菲儿,从现在起,你需要拜幕公子为师,听其教导,长大成人,有生之年不得违抗师命!” 白衣女子加重语气,重手一拍到石椅之上,因为武功全失,用力过猛,体力不支,她顿时手臂弯折下去,整个人都倾向一边,幸而被幕青衣扶住,众人纷纷忧道,“姑姑,你没事吧?没事吧?” “我没事”白衣女子撑直身子,双目虎视着站在众人前面那个撅着嘴正在无声抗议的小姑娘,“菲儿,我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姑姑···”菲儿跺了下脚,不情不愿的厌着眉毛瞪着幕青衣,“这只壁虎,他功夫还不如我,我凭什么要拜他为师呀?还要有生之年不得违背师命,我是不可能做到的!” 小姑娘转过脸,倔强的眼神敌意明确,白衣女子气结道,“你,你——” “前辈不要激动,在下过去与她说两句”幕青衣请求道。 白衣女子点头,幕青衣径直走了下去。 “我不会拜你为师的!也不会听你的话!”小姑娘眉眼一横。 “那你就呆在这里孤独终老吧”幕青衣甩袖转身。 “等等”小姑娘叫住他,“你是说你可以带我出去?” “当然!名正言顺的出去!” “可是—”小姑娘低头犹豫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左右乱转,似是在艰难抉择。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若你觉得拜我为师比获得自由还困难,那你可以继续安守在这里,反正这里的姑姑们都很疼爱你,风景又是如此秀丽,你大可以在这里颐养千年,待姑姑们百日终老之后,她们可以为了你的安全而为你断掉这里所有出山入山的通道,到时候你就可以彻底放心一生一世的守在这里,与青山斜阳以及姑姑们的骨体灵魂为伴了”幕青衣挑眉凑到她的耳边说道。 “闭嘴!”小姑娘捂住耳朵,身体自然的颤动了一下,小声说道,“我才不要做个活死人眼看着她们一个个的死在我面前” “那就跟我出去,你没得选”幕青衣重申道。 “出去可以,但是我不愿你做我的师父”小姑娘仰起头继续不甘示弱。 “你不就不甘心我的功夫不如你么?我答应你,待我出去之后我们随时比试,任何一次如果我输给你,我们的师徒关系就此解除” “你说的是真的?” “我幕青衣从不食言” “勾手指为证” “好”幕青衣微笑着伸出手指,小姑娘也笑容满满的伸出细嫩的小手,与其对勾到了一起。 第55章 回宫艳遇 回京的路上,幕青衣与小姑娘共乘一骑,幕青衣问她,“你都已经拜我为师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摇着两根小辫子,格外的开朗,第一次走在这么辽阔的草地上,让她倍感兴奋,“我叫沈凌菲,我爹是大名鼎鼎的沈流云,将来我一定要超越我爹,把全天下都踩在脚底下” “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得把你这种想法咽到肚子里去,因为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幕青衣轻笑着,终于可以回家了,他心情也不错。 “好吧,看在你救我出来的份上,我暂且先听你的”沈凌菲头一扬,脸上显出一抹邪气的笑,随后偷偷向后瞟了一眼幕青衣。 幕青衣知她心思,拿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这辈子都别想赢过我,就算将来有一天你赢了我,你也得答应我两件事” “你说吧,就两件事而已,我答应你!”沈凌大方道。 “好,第一件事,无论你日后练得多高的武功,你不得危害武林苍生;第二件事,无论将来你我处于怎样的环境当中,你不得伤害一个叫做宁天灵的女人” “咦?宁天灵是谁?”沈凌菲回头问道。 “很快你就知道了”幕青衣轻摇马鞭,马儿开始加快步伐,飞驰起来。 “那如果我违背了你的要求呢?” “我会亲自清理门户,如有必要,我会杀了你”幕青衣收敛笑容,认真说道。沈凌菲嘟着嘴巴,不以为然的把脸迈了回去,心里盘算着,想要杀我,可不容易,我临走前姑姑已经告诉我了,你的命可还需要我来续呢。 两人沿着原路,一路马不停蹄,片刻没有耽搁,大约行至傍晚时分,沈凌菲开始嚷嚷肚子饿,幕青衣不得不找到沿途的一个小茶馆休息片刻。 “小二,把你这所有好吃好喝的都给我上上来,快点,我都要饿死了”沈凌菲一下马就大声喊道。 幕青衣环看四周,不曾记起来的路上有过这样的一个茶馆,看着屋子都是茅草修葺而成,相当简陋,茶馆的后面有几匹马车,车上还有一些酒坛没有卸下来,看着像是刚刚搭建而成的,可是建在这荒山野岭,还真是奇特。 “来了来了”一个风姿卓韵的女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的衣制较为粗糙,领口低开,头发有些微乱,脸蛋是典型的瓜子脸,皮肤稍显黝黑,二十七八的模样,走起路来臂部扭动。尽管外表看起来风尘气十足,可是幕青衣还是觉得她并不简单如此。 “两位客官想要点什么?”风韵女子将手上的水随意的在衣服上抹了两把,将桌上的凳子拿下来摆好。 “你这店里有什么就都拿出来吧,这位大爷有的是钱”沈凌菲指了指幕青衣。 幕青衣不着声,风韵女子一边倒茶一边斜了一眼这两位,朗声答道,“好咧!我这就让二麻子去准备,公子请”,风韵女子首先将茶杯递到幕青衣面前,称赞道,“公子真是好相貌,看这小脸俊的” 幕青衣接过茶杯,在手里轻轻的晃了两下,风韵女子坐到桌上,将身子向前倾了倾,两只丰满的白桃顿时向外掉出了一半,“公子,长途跋涉实在辛苦,赶紧喝了这杯茶提提神吧” 风韵女子边说边探出两只手指搭在幕青衣的手臂上,一点一点的向前攀爬,直到攀到幕青衣的手背上,方才停止,继而覆住幕青衣的手背悄悄向前推去,将茶杯让到幕青衣的嘴边,“公子尝尝,这都是自家种的茶叶,用山泉水泡的,味道鲜——” “砰”的一声巨响阻断了风韵女子的*,一个头戴粗布白巾的魁壮男子两只手端着十几盘菜走过来,将菜碟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眼神凶狠的瞪了一眼幕青衣和那女子便转身回到屋里。 “你的伙计不高兴了”幕青衣笑着说道。 “哼!”风韵女子丹凤眼一横,转头对向草屋喊道,“他算什么?老娘爱干啥就干啥,老娘自个高兴就行!” 女子叫骂完回头,幕青衣的手中的茶杯已经见底了,正自顾自的拿起茶壶自斟起来。 沈凌菲见二人聊的火热,顿时不高兴起来,“老板娘,菜都上齐了,你该让个地让我们吃饭吧,估摸着你之前的客人都是被你这一屁股一屁股的给坐跑的,所以后来你没辙,跑到这荒山野岭没竞争的地方开起茶馆来着” “小姑娘口齿真厉害,行,看在你们二人这么养眼的份上,老娘我再给你们赠上一壶上好的女儿红,让你们今天吃好喝好,痛快痛快!”女子从桌上跳下来,拍了拍手,转身进了屋子。 “菲儿,这里的酒水你都不要喝,我们的马背上还剩一壶水”幕青衣小声叮嘱着,然后站起身朝马匹走了过去。 “为什么?”沈凌菲一边大口吃菜问。 “不用问那么多,听话就是”幕青衣取回水壶,为沈凌菲倒上一杯,沈凌菲渴了,一口气灌了下去。 “你慢点喝,小心呛着”幕青衣准备为她倒上第二杯,这个时候风韵女子又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只精致的酒壶。 这次她一点也没偏心,分别为幕青衣和沈凌菲都满上了酒。 “她还是个孩子,不能喝酒”幕青衣阻止道。 “一回生二回熟,酒量都要从小练才能练得出来,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呀,都已经持剑走江湖了,那时江湖不太平,到处都是朝廷的眼线,有时一觉醒来就听人说,不是这个被暗杀了,就是那个消失不见了,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一夜之间名门望族出了一百零八条人命···” 女子讲的神乎其神,幕青衣低头吃了一个白面馒头,没有答话,倒是沈凌菲听的眉飞色舞,每每听到关键的部分还忍不住拍掌喝彩。 “赶快吃完,我们要尽快上路”幕青衣提醒她。 可是沈凌菲此时已被洗脑,听的悠然神往,随手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下了一大口,随即觉得不适,又赶紧伸出舌头,以手做扇,边扇边叫,“好辣呀!” “你又忘记我刚刚对你说的话了”幕青衣倒掉她杯子剩下的小半杯酒,将自带的水壶里的水递过去为她斟上一杯,本想大骂她一顿,但见她脸上红扑扑的倍增娇艳,容色光丽,难以逼视,也就不忍心再说什么了,只能祈祷她不要出什么事端最好。 半夜,月光清稀,幕青衣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被绑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床上极为简陋,下面垫的是茅草,上面就是一张破旧的草席。 “你终于醒了,睡得舒服吧?”女子坐在梳妆桌旁,摘掉自己头上最后一颗发簪,头发垂直披散下来,散发着一种妖艳的美。 “为什么下毒害我们?你是谁?谁派你来的?”幕青衣抬眸问道。 “下的只是一点点蒙汗药而已,要不了你的命”女子爬上幕青衣的床,衣服松弛,香肩外露,眼神中充满着魅惑的色彩。 “为了什么?”幕青衣毫不畏惧的对上她那双秋波荡漾的眼睛。 “起初是为了求财,但是现在——”女子顿了一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见幕青衣完全不为所动,又伸手到幕青衣的领口往里探。 “你当真为了求财?”幕青衣再次确认道。 “当然!否则老娘到这荒山野岭来干嘛?”女子见他总顾左右而言他,不由的生气起来,可是转念一想,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得慢慢来,于是又娇嗔道,“公子,*一刻值千金,既然咱们有眼缘,不如你就从了我,说不定我一开心就放了你呢” 女子说着就去拉幕青衣的衣服,不料忽然被幕青衣截住了手臂。 “你,你不是被绑住了么?”女子惊讶的看着幕青衣。 “我早就知道杯中有毒,所以我一口没喝”幕青衣笑着说。 “那你为什么不早戳穿我?还要一直装到现在!”女子恨视着幕青衣,恼羞成怒道。 “因为我想看看你到底要干什么”幕青衣简略的扫视了一下四周道,“这个茶馆早在几天前还是没有的,现在却在我回程的路上遇到,我觉得很是蹊跷,还以为你是什么人派来另有目的的,所以想要一看究竟” “哼!男人都是口是心非!”女子肆意的笑了起来吗“就算你找一万个借口,无非就能证明个你比别人聪明一些罢了,其实到最后,你还不是故意的躺到了我的床上” 女子一只手被截住,另一只手妩媚的拨动了一下长发,顺势要向幕青衣身上靠过来,幕青衣一个让身,灵活的避开了她的身体,待她倒到床上,又用手臂横在她的脖子上,将她彻底压制住,靠近她一字一句说道,“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说完避开她仇视的目光,翻身下了床,边系自己领口的扣子边道,“其实你身边已有一个真心爱你的人,你该珍惜才是” 不待女子回答,幕青衣又拉开旁边的帘子,沈凌菲正躺在草铺上酣睡,幕青衣摇摇头,快速将她扛在肩上,回过来的时候,女子已从床上坐起,满头顺发铺洒在草席之上,被忽明忽暗的烛光映衬的极端妩媚,她不甘心,从未有人对她夜无央这样过,所以她想做最后一搏。 “公子,天色已晚,你深夜带个昏迷的孩子行路也不便,既然我俩已坦诚相待,不如你今晚就留宿于此,明日一早再离开” “多谢姑娘好意”幕青衣明眸清澈,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笑意,“不过在下必须要离开了,在下的家里有一只异常凶狠的母老虎,若是在下再不赶回去,恐怕她要砸了我的府邸” “公子可真是专情呀,我倒是羡慕起你们家那只凶狠的母老虎了”风韵女子也笑着道。 幕青衣抱拳致礼,之后扛着沈凌菲走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慢慢的融入到夜色当中,夜无央轻叹一声,这个世道怎么了?好男人都被母老虎给强占了,真是没有天理。 草屋外,斧头劈柴的声音一声接一声的传了进来,夜无央捂住耳朵,大喊一声,“喂!劈够了没有,都整整劈了一个晚上了!” 骂完郁闷的倒在草席上,伸手不经意的摸到一张纸,拿到眼前一看,整个人惊到从床上弹起——一千两银票。 第56章 家有母老虎 经过快马加鞭的连夜赶路,两人终于在翌日的傍晚时分赶回了宁国境地,尽管沈凌菲对宁都街市上的一切都倍感新鲜,但幕青衣还是片刻未曾停留,直接押着她前往驸马府奔去。 “幕青衣——” “叫师父!” “哼!”沈凌菲别过脸,“我才不会叫你师父呢” “为什么?”幕青衣把脸倾过去,俊颜相向。 风过流苏,荡着他素净的束发,他那认真略带木讷的表情瞬间漾出令人心悸的感觉。 “没,没有为什么,总之,我就只会叫你幕青衣”沈凌菲双颊红晕,眼波流动,幕青衣见她神情有些特异,以为是之前酒里的药份还未清除干净,于是抬起手背贴到她的额头上试探,不想刚贴上一会儿,额头却烫的更加厉害了。 “菲儿,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幕青衣关切问道。 “没,没有”沈凌菲的眼皮跳动了一下,街市上的烛光照到她雪白秀美的脸上,幕青衣第一次见到了她如此窘迫的样子,不禁暗自发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走吧,前面就要到了” “哦,咦,对了幕青衣,我在小酒馆昏迷的时候,好像迷迷糊糊的听见你说你家有只母老虎凶残至极,是真的么?”沈凌菲歪着小脑袋,瞪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回过头来看向幕青衣,此时她脸色的绯红还未褪去,可是小女孩的好奇心早已使她暂且忘记了刚刚的窘态。 “当然,我家那只母老虎不仅凶残至极,而且无理取闹——”幕青衣边下马边说,沈凌菲发现他的嘴角溢着自豪的笑意。 “有多无理取闹?比你不告而别,离家出走更严重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驸马府内传出来,幕青衣和沈凌菲同时转过头朝里看去。 几日不见,她清瘦了些许,翠碧色华衣裹体,外披白色薄纱,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皮肤光滑白皙、丝绸般的长发柔顺清丽、千万发丝用束带绑起,发梢垂到胸前,显得利落大方,只是眼神之中,神态之间略微显出几分疲惫之态。 对于这样突然地相见,幕青衣却失了神,只是这样怔怔的站着,看着,纵有千言万语,又怎么能够道的清呢? “喂,幕青衣”沈凌菲拿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还不进去?她是谁呀?” “她,她是···”幕青衣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称谓。 “是你家那只母老虎对不对?让我去会会她!”沈凌菲说着就往前走,被幕青衣一把拉住,“菲儿不要胡闹,她是你的师母” “师母?”沈凌菲惊呆了,嘴巴张成圆形,片刻之后气急败坏的跳起来道,“你,你已经成亲了?” “难道不应该?”幕青衣知她性格怪异,并不过多与她纠缠和解释,只是径自走到宁天灵面前,将她的衣服往上合了合,轻声道,“这里风大,我们先进去吧” “这几天你去了哪里?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就一直待在驸马府等,还有这个丫头是怎么回事?”宁天灵站在原地并不打算动身。 “她是我收的徒弟,总之一言难尽,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幕青衣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儿,心里既暖又伤,她说她到处都找不到他,她说她一直都待在驸马府等··· 幕青衣将为她整理完衣服的手顺势放在她的肩膀上,宁天灵咬着嘴唇,委屈感油然而生,她的手里还捏着鞭子,在他回来之前她一直在想,倘若他回来了,她一定要给他一拳或是抽他一鞭,让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不负责任的离开,可是当他真的站在她的面前,她却发现她连张口骂他的力气都没有,心中酸涩难耐。 小云见公主这样,也跟着生起气来,“驸马爷,你走了之后我们去找了独孤烟,知道那天你受了重伤而且没有康复,公主特别难过,一连哭了好几场,为了找你,差不多把宁国翻遍了,又不能让皇上知道,驸马你倒好,一声不吭的走了,又一声不吭的回来,还带回个这么奇怪的小丫头,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小云在一边生着闷气,紫竹知道她关心公主,也就不责备她没大没小了,赶紧催促着公主驸马快快进屋私谈,而自己一群下人则去张罗起晚膳来,至于沈凌菲,交由小李子看管着,无论如何,今晚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到公主驸马才行。 到了房中,幕青衣自己合上房门,脱下外衣,宁天灵见状赶紧转过身去,幕青衣身穿白色长衫底衣,套上案上的驸马锦服道,“待会你用过膳,我再送你回宫” “这么急着把我送回去?”宁天灵一屁股坐到幕青衣的床上赌气道。 “灵儿,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解释”幕青衣看着她认真说。 “那就慢慢解释,我不着急,只要你不再突然消失,只要不随随便便领一个女子到我面前”宁天灵坦然说道,纯真之态令人萌然心动。 “好,我答应你”幕青衣坐到她的旁边,“还有,菲儿只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而已” “那等她以后长大了呢?总之以后你不能随随便便收徒弟,起码你得经过我同意才行”宁天灵仰着头说。 “嗯,你说的算,谁让我不是武松呢”幕青衣笑笑,宠溺的将她额前散落的一缕头发理到身后。 “武松?跟武松有什么关系?”宁天灵疑惑道,虽知他话中有话,可一时还没想到他话中含义。 “没什么”幕青衣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对了,你既然不愿回宫,就留下好了,明早跟我一起进宫” “好啊,可是,我今晚睡哪?”宁天灵看了看四周,脸上娇霞渐起。 “跟我睡”幕青衣说完,翻身上床坐到里面,然后伸手搂在宁天灵的腰间,稍一用力,便将她放倒。 宁天灵先是平躺着枕在幕青衣的手臂上,身体僵直,连呼吸都是屏住的,可是渐渐的,她发现幕青衣并无动作,再侧脸一看,他已呼吸均匀,睡颜安详,就像一个熟睡的小孩儿。 宁天灵呼出一口气,多少觉得有些失望,自己堂堂一个宁国公主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表露心思,谁知他的回应还是让人一知半解。 难道他不是人么?抛开她的身份不说,单凭借两人昔日的朝夕相处外加几次亲吻和身体接触,也能证明他对她是有感觉的呀!可是现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睡在同一张床上,他又怎么能够做到从容入睡呢? 宁天灵越想越弄不明白,越弄不明白就越胡思乱想,越胡思乱想就越生气,这简直是对她自尊心和自信心的一种践踏呀! 宁天灵气呼呼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幕青衣。闭上眼睛,还是睡不着,如今她已确定了自己对他的心意,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明朗了,她知道自己对于这段感情的渴望,这是她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沈晟轩身上没有,在辰明身上也没有,所以她倍加珍惜,害怕失去,可是他,他是否也跟自己一样的想法呢? 宁天灵往里靠了靠,依偎在幕青衣的怀里,她觉得他的怀抱是温暖的,安全的,甚至还带着淡淡的体香,她贪恋这种感觉,并且再也不想跟任何人去分享,今日她见那个小女孩坐在马上,也是这样紧紧的窝在他的怀里,尽管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却还是让她有一些嫉妒,原来爱再无私,都无法去跟人共享。 宁天灵深叹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唉,什么时候我宁天灵竟变成怨妇一个了!思前想后的顾虑这么多!”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将幕青衣的手臂抬起来环在自己的肩上,这样一来,他就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圈在了身边。 这样圈着她觉得心里舒畅了一些,再透过窗外看天上的月亮,也觉得明朗了。房间外、窗户外,甚至整个驸马府都是安安静静的,想必这一定是紫竹的功劳,小云可是没这眼力劲。 只是在这静谧的夜晚,鸟语花香的,她总觉得还少了一些什么,人说小别胜新婚,他们的新婚之夜没过好,那么这小别不是应该补上点什么吗? 宁天灵记得前一日小云跟她讲过,说为何男人家有娇妻,却还是喜欢流连烟花之地,因为那些女子个个主动,擅长勾引,所以公主,如果驸马不主动,你就勾引他,主动将其拿下,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小云的话一遍一遍的在耳边回响,荡的宁天灵脑子里乱乱的,满脑筋就只剩下‘勾引’二字,可是要怎么“勾”怎么“引”呢? 宁天灵犹豫着,挣扎着,思索着,可是转念一想,以姓幕的这种性格,如不‘勾引’,实在‘难成大器’,于是双眼紧闭,两脚一横,舍不得孩子套不桩郎’,干脆豁出去算了! 宁天灵屏住呼吸,黑暗中悄悄抓住幕青衣的手掌弯到自己身前,探进自己的碧衫,一点一点慢慢向下,她感觉紧张到将要窒息,幕青衣的手掌离她的胸部仅有一指之遥。 第57章 同床共枕 宁天灵决心既下,持着幕青衣的手掌就要再往下游走,正在这时,那只手掌忽然挣开了她的束缚,跳过了她的胸部贴在她的小腹上。 “姓幕的,你——” “灵儿”幕青衣轻唤,动了动身子,将下巴压到她的肩膀上,自己整个人也往她背上靠了靠,贴近她的耳朵轻叹一声道,“现在我还不能这样对你” “姓幕的,你什么意思?”宁天灵掏出他的手臂重重的掷回他的身上,没想到自己这样主动牺牲,对方还是毫不领情,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是要说给谁听呢? 幕青衣长叹一声,翻过身体平躺到床上,用手臂压在自己的额头上,黑夜里,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眼神,也没有人能够体会到他此时的心情,他心里的苦要比她更甚。以前他总是逗她,然后又在关键的时候忽然抽离,她不明白他亦不解释,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这是命运,谁也改变不了。 宁天灵等了一阵,见幕青衣不着声只是叹气,慢慢的也心软下来,今天她给自己定了一个任务,绝对不再跟他不吵架,或许他当真是有难处也说不定。 “姓幕的,你心里是不是装有别人?”宁天灵冷声问。 幕青衣拿开手臂,转头看了看她,轻声答,“没有” “哦,可是为什么···是不是你的身体有问题?所以—”宁天灵缩成一只小猫状,将枕头压到头上,声音闷闷的传出。 “没有,我说没有!”幕青衣声调提高,明显不高兴起来。 “那你为,为什么,不,不行啊?”宁天灵也不满了,她多心平气和的与他谈话呀,他倒是率先喊起来了。 “我不喜欢谈论这样的话题”幕青衣抱着手臂翻过身子,面向着墙壁背对着宁天灵,谁要她怀疑他的身体有问题,他身体好的很,尽管不是膘肥体壮,可也足以带她享受鱼水之欢。 宁天灵转过头看见幕青衣背对着她,顿时气从心来,她哪里错了?哪里错了?哪里错了呀?一把抓过头顶的枕头抱在怀里,千般蹂躏万般捏扯,好歹是要发泄一下,否则今晚哪能忍的下这口气! 待到枕头被糟蹋的千疮百孔时,宁天灵终于吐出一口气,算了,公主肚里能撑船,不再跟他计较了。 这一夜过得极其漫长,前半夜的时候两人背对而眠,无论宁天灵怎样翻身弄出怎样的声响,幕青衣都毅然不动,呼吸均匀,像是已经安然入睡的模样。 后半夜的时候,宁天灵终于忍不住了,透着窗户外灯笼映照进来的漂漂散散的烛光,轻声对着空气问道,“姓幕的,你睡着了么?” 本以为就是随口一问,随空气散了得了,不想竟然意外的得到了回音,幕青衣答,“没有” 宁天灵回头看着幕青衣消瘦的背影和修长的身形,心里有些窃喜,有本公主这样一个国色天香在旁边,你幕青衣也不能那么淡定了吧? “姓幕的,既然你还没睡着,那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据实回答” “你说”幕青衣闭着眼睛应道,知她心里有事是肯定睡不着的。 “那我问了,你说你心里没有别人,那你心里有我么?”宁天灵羞涩的问,黑夜的力量是巨大的,安安静静的仿佛能够掏出人心底所有的话。 可是等待却是漫长的,漫长到宁天灵都开始怀疑刚刚自己声音是不是太小,或是太过颤抖,幕青衣根本没听见或是尚未听清楚。 一阵良久的静谧过后,幕青衣终于开口了,“你刚刚说什么?” “啊?”宁天灵讶了一下,他果真是没听清楚,赶紧重复道,“我刚刚就是问你,你说你心里没有别人,那你心里有我么?” “不是这一句,前面那句” “前面那句?前面我说什么了?”宁天灵开始回想起来,自言自语道,“我最初就是问,姓幕的,你睡着了么?,然后—” “嗯,就是这句”幕青衣阻断她,然后打了呵欠道,“我睡着了” 宁天灵眼前一片黑线,好吧,姓幕的,算你狠,来日方长,你不可能赢我一辈子! 清晨,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把宁天灵从睡梦中叫醒,她迷迷糊糊的起身下床,打开房门,紫竹与小云已候在外面。 紫竹笑着说,“公主,该起床梳洗了,驸马爷吩咐,待你用过膳之后,他与你一同进宫” 小云也跟着点头,两只小眼睛眯成月牙形,喜笑颜开的模样让宁天灵觉得诧异,这一大早两个丫头像吃了蜜糖一样。 紫竹递上准备好的衣服,宁天灵接过一看,是一件粉红色的薄衫,上面绣着莲花图案,衣服看起来尺寸差不多,只是比较密实,领口较高,长衫长袖。 “驸马府怎么会有我要穿的衣服?你们到哪个丫鬟房中帮我找来的吧?我还是回宫再换好了”宁天灵将衣服还回紫竹手上,虽然她不拘小节,可也素来用不惯别人的东西,特别是贴身的衣物。 “不是,这是驸马爷送过来的,专门为你准备的”小云凑到公主耳边,小声说,“应该是驸马爷一直给您备着的,他应该知道您会来这过夜” “什么过夜呀?我就是留宿一晚罢了,你这个死丫头,一大早说话就放肆”宁天灵敲了敲小云的脑袋,傲娇的扯过衣服,一扬头就转进了房中,将门关上。 紫竹跟小云偷偷直笑,宁天灵边换衣服边隔门问道,“姓幕的他人呢?” “驸马一早就进了书房,仲文大人天还没亮就到了,等在那里的”紫竹答。 “这个仲文真会挑时候,姓幕的一回来他就知道了,他那鼻子比狗鼻子还要灵光”宁天灵嘟哝道。 小云笑了,对着紫竹说,“公主这是在跟一个男人吃醋呢” “好歹是两人终于修成正果了,也不容易”紫竹感慨。 “谁修成正果了?”宁天灵换完衣服拉开房门,瞥了一眼正在那里热烈讨论自己的两个傻丫头。 “当然是公主和驸马,这次你们共处一室,晚饭都来不及吃,那还不是*?”小云朝公主眨了下眼睛。 “我说你们真是想多了,看来你们真是太不了解那姓幕的,就算是干柴架在烈火上,人家都有办法让它变冷却烧不起来”宁天灵靠在门框上,酸酸调侃道。 “这么说你们还没成?”紫竹皱了皱眉头。 “前人说,路漫漫其修远兮,用完早膳再求索”宁天灵直起身子就往外走,便走还边说,“这姓幕的给我挑的是什么鬼衣服呀,包的我就露出个头了,真是难受死了” “喂,公主,你有没有用我教你的方法呀?”小云追到后面叫,宁天灵回头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蔑视眼神,示意告诉她,完全不用,那人就是食古不化! 书房内,仲文站在书桌前,递给幕青衣厚厚一叠奏案,“这些都是左中承大人送来的,中承大人前日就已到了府上,被学生给拦了住,让他暂且将这些案本送到书房,就说是驸马还在休养,不宜见客” “他为何这么心急交还公务?我不过才离开几日而已”幕青衣坐在桌后的雕花红木椅上,随手拿起一个案本翻开来看,上面写着,‘失踪少女六十八人是也’。 “近日宁都出了一件大事,中承大人花了两日时间都无丝毫进展,民间怨声载道,皇上暴怒不已,大骂他无能,他便趁机凑说手上事务繁多,无暇顾及,提您已修养数日,便央求将宁都的事务交还于您,皇上别无他法,也就默许了,只是要求他在您身体康复之后再做交接,可是他现在哪里等得及,一下朝就准备好这些案本,早早的送到了驸马府”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能够传到皇上耳中?”幕青衣合上手上的案本,听仲文细细道来。 “就在您离开宁都的第二日,街市上一天之内出现数名黑衣人,专门逮抓年轻有些姿色的少女,年龄都在十七、八岁模样,大多是待嫁闺中的,据报失人口统计,那一天被抓走的,大概就有六十八人,闹得民间人心惶惶,女子多半不敢出门,左中承大人当天就派去全部兵力去查,可是即便是将宁都搜了个遍,也不见失踪少女与黑衣人的踪影,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确定没有出城么?”幕青衣翻开地图摊到桌面上,指着城门的方向问。 “可以确定是在城内,因为人数众多,要想不引人耳目的通关出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城门的守卫也被一一排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嫌疑人士” “那么此事就有些玄机了,我们需要从头查起,大批黑衣人冒然出现在都城境内,又在一天之间掳走多名少女,凭空消失如人间蒸发,这样的事情必然引发皇帝的注意,要知道这些人的目的尚未弄清楚,说不定是故意引发骚动用以制造混乱” “驸马所言甚是,当务之急我们应该怎么办?是接过宁都事务还是再借病推回中承府?毕竟这不是在我们管辖期间出的事,我们被动一些可寻得好时机再出手” “百姓是无辜的,我们现在就要接过来,恰好今日我要送灵儿回宫,顺便去见皇上” “那么驸马的身体呢?”仲文关切问道,相比于前几日,他的脸色已好了很多,看起来不那么苍白了。 “已无大碍”幕青衣站起身子,手撑桌案说道,“仲文,稍后你去少女被掳走的现场逐一询问附近的人群,看是否有可用线索” “是,学生马上去办” 第58章 感情升温 仲文刚退出书房,宁天灵便闯了进来,一脸的怒气。 “怎么了?”幕青衣问,随手将桌上的奏案叠到一起。 “你跟我来,看看你的爱徒都做了些什么?”宁天灵气呼呼的拉过幕青衣的手臂就往外拽。 幕青衣尾步而行来到前堂,见到沈凌菲一个人坐在一张大的圆桌旁正大口大口的用膳,桌上一片狼藉,满满一桌菜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尽管每盘所食不多,却被拨动的到处都是,鸡腿骨头横七竖八的扔在桌子上,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菲儿,你在干什么?”幕青衣皱眉问道。 “我不喜欢跟这些老妖怪一起用膳,所以我就自己先吃了”沈凌菲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头也不抬,继续用筷子挑起面前的馒头往另一个盘子里掷。 “你忘记我带你回来的时候跟你说的话了?”幕青衣眼中怒气渐烧。 “记得呀,反正我又没有违反约定,她不是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么?不能伤害她并不代表要喜欢她,总之我就是讨厌她们”沈凌菲瞥了一眼宁天灵以及站在一旁的两个丫鬟。 “小丫头,你小小年纪竟然出口伤人,难不成你拜这姓幕的为师,就是为了学他的毒舌而已?”宁天灵站出来反击道。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用你管”沈凌菲“哼”的一声扔下筷子,敌视的盯着宁天灵。 “灵儿,她还是孩子,以后我会慢慢教导她”幕青衣抱歉的拍了拍宁天灵的肩膀。 “这怎么行?她弄坏了驸马亲自为公主准备的早膳呢”小云抱怨道。 “算了,只要这姓幕的愿意赔给我就行”宁天灵挑眉望向幕青衣。 “算我欠你的”幕青衣吩咐下人们收拾一下桌子,与宁天灵一行人往外走去。 “幕青衣,你去哪里?我也要去”沈凌菲从后面跟了上来,跑到前面张开双臂拦住她们,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娇怜的仰视着幕青衣。 但是幕青衣并不为所动,拒绝道,“你不可以跟我进宫,但是你可以选择跟仲文大人一起去查案” 沈凌菲撇了撇嘴,想了想或许查案更加有趣,于是还是妥协,只能目送着师父与那个女人一同钻进了轿子。 “驸马老兄,回宫的路我熟到不能再熟了,今天怎么就执意要同我一起进宫呢?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宁天灵一到轿子里就将手臂搭到幕青衣的肩膀上调笑着问道。 “今日回宫你要安分些,近期内不得再出宫,待我抓到那些抢夺少女的黑衣人再论”幕青衣抖了抖金光闪闪的官袍正襟危坐道。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宁天灵心中窃喜,但表面上却装作无所谓,唏嘘道“不过本公主身不带财,人又无貌,连驸马你都看不上,更别提那些黑衣人了” 幕青衣听出话中韵味,转头端视了良久,嘴角翘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继而以手扶额撑在窗沿上,“也是,看来在下多虑了” “姓幕的!”宁天灵拉开幕青衣扶在额头上的手臂,刚要发火,忽而看见他嘴角还挂着尚未逝去的笑意,才了然他又是在逗她,狭小的空间里,四目相对,一个是谦谦俊颜,一个是傲娇可人,气氛顿时静谧起来,宁天灵的脑海中忽而闪过这样的一个画面:两人的轿子行至大街,幕青衣突然情难自已吻住自己,然后完成昨晚未曾完成的那一幕,轿子在轿夫的手中晃晃悠悠,道路两旁的人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你在想什么?”旁边平静的声音突然打断她的继续联想。 宁天灵从白日梦中惊醒,顿时红霞遍布,从脸上燃到耳根,“没,没什么,就,就是有点热,我要打开窗帘透透气” 宁天灵说着就飞快的推开了自己那一旁的轿窗,将脸迈出窗外,这个时候她哪里还敢去看幕青衣的眼光。 幕青衣兀自笑笑,幼稚背后也是一种心酸,这样的关系,这样的界限,也真是为难灵儿了。 窗外细雨纷飞,路上行人匆匆,店铺上的布旗被风吹的飕飕作响,一眨眼间宁国已将迎来了秋寒季节,宁天灵觉得与这些寒气想比,最让她觉得温暖的,还是幕青衣那温浅的脸庞,或许爱情就是这样,遇上了便再也难以自舍,即使还不能确定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即使觉得对方依旧心存顾虑,可是爱就是爱,是一种力量也是一种希望。 宁天灵趴在窗户上,脸上渐渐恢复了平静,她伸出一根手指对着窗外一片苍茫的空气,细细勾勒着。 “你在做什么?”幕青衣在背后轻声问。 “我在作画,我想看看自己背对着你能不能画出你的样子”宁天灵笑着说,她的侧脸正对上幕青衣的视线,白里透红的皮肤如婴儿般晶莹,加之淡淡的雾气笼在她的周身,显得更加动人心弦。 人说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句话能够触碰到你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以前幕青衣不信,认为那是文人墨客的矫揉之词,现在他终于深有体会,他很想说,灵儿,即使是闭上眼睛,我也一样能够勾勒出你的容颜。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只觉得眼前一片雾气,那种像水的液体在他的眼眶中涌动开来。 “我画完了,我成功了,我真的能画出来耶!”宁天灵雀跃的回头过来,笑容在目光投射到幕青衣脸庞的那一刹那间僵住了。 “姓幕的,你怎么了?”宁天灵发现幕青衣的眼眶内湿湿润润的,不由的吓了一个大跳,这不像她常日里认识的那个幕青衣,平日里他都是淡淡然然,冷冷漠漠,即便是狩猎场上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见他哼吟一句,但是现在—— “喂,姓幕的,你到底怎么了?你要是想吓我的话你已经成功了,别玩了···”宁天灵见他这般模样,愈加心痛与不知所措,只能轻轻的抱着他的手臂道,“驸马,是不是我又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么?···” 宁天灵喋喋不休的说着,忽而手上感觉到了一丝冰凉,她低头一看,一滴晶莹的液体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驸马——”宁天灵刚唤出声,自己的嘴角就被紧紧的封住,一丝一毫都不留给她说话的余地。 妈呀!难不成刚刚老天进到了我的梦里,让这姓幕的神灵附体了?宁天灵睁大了双眼,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长长的眼睫毛轻轻的刮在幕青衣的脸颊上,温柔的挑逗着他内心的渴望。 “灵儿——”幕青衣将头埋到宁天灵的肩膀上,紧紧的抱住她的身体,把她环绕在臂膀之间。 这样,就完了?宁天灵还没完全回过神,幕青衣已松开她坐直身子到自己的位置上,若不是嘴角的温热还在,她倒真的觉得刚才那只是梦了。 轿子平稳前行,偶尔路边传来几声老妇叫卖的声音,轿子里又陷入了一阵静谧··· “哦,其实坐轿子比我们走路慢太多,是吧?”宁天灵呵呵一笑,以此来化解尴尬。 幕青衣不答话,暗自忧伤起来,他从来都抵挡不住她的攻势,可是这样一来,离他的身份败露也就不远了,倘若她知道自己也是女儿身,到时又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呢?还会像现在这般欣赏和爱恋么? “灵儿,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你所认识的姓幕的,你会怎样?”幕青衣低着头恍若失神般的问道。 “我会感谢你,谢你帮我赶走了那个让我捉摸不透的姓幕的”宁天灵脱口而出。 幕青衣淡淡一笑,“好,君子一言,日后不能后悔” “怎么了?你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了?”宁天灵将脑袋凑到幕青衣的面前,安慰他道,“其实现在的你也挺好,虽然有时就像那天边的云,竹林的风,伸手难以捕捉,可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和要走的路,千万不要勉强你自己,当然,如果你能秉驸马之责对本公主好一点的话就是最好不过了” “是么?”幕青衣的手微微一颤,眼睛里闪烁出淡淡的伤,“难道以前我对你不够好?” 宁天灵想了一下,刚要答话,紫竹便上来传话道,“公主驸马,已经到前殿了” “好,就在这里停吧”幕青衣下轿,顺便吩咐紫竹,“你们送公主回宫,我要上朝面圣” “已经到了皇宫就是我的地盘了,你该把心放到肚子里了”宁天灵跟着从轿中走了出来,忽而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姓幕的,你待会下了朝,要不要到公主府来用膳?我可以让人给你准备一些可口的点心,看你这几日消瘦的厉害,要狠狠补上一补才行” “好”幕青衣说完,径直上台阶,往前殿走去。 “公主,你真是考虑周到,看你跟驸马现在都已经你侬我侬了,多么羡煞旁人呀!”小云竖起大拇指。 “你们两个就别在那一唱一和了,赶紧回府准备午膳,顺便去‘御药房’找点进补的食材来”宁天灵吩咐道。 “明白!”紫竹抡出一个响指,拉着小云飞快的往‘御药房’跑去。 看着大臣们依稀入朝,宁天灵粗略算了一下,现在离下朝的时间还早着呢,干脆四处逛逛去。 记得刚刚走在集市上还是细雨纷纷的阴沉天气,这会儿到了王宫,竟又忽然恢复了晴朗乾坤,才离宫不过数日,御花园的霜枫和秋菊已经开的遍地都是,完美的衬托着宁国王宫的奢侈华丽。 宁天灵从花间走过,觉得空气清新入肺,身体舒畅了很多,不知为何,或许是前几日担忧过多,住在驸马府的那几天,虽然万事如意,但却整晚整晚的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着又都在噩梦中惊醒,且梦里诡异非常,一连几晚都梦见棕黄色的大蜘蛛就像婉玲珑脸上的那种,实在是吓人! 还是习惯王宫的生活呀,宁天灵站在霜枫树下,一时间陶醉在这纷纷花叶中不能自拔。 她轻合双目,细细的感受着这柔软的枫叶划过脸庞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御花园中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子凄惨的叫声,“如若溪,你个妖妇,我要杀了你,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第59章 如若溪暴打柳妃案 宁天灵寻着吵叫声走过去,刚走几步就看到有一些丫鬟太监围在不远处的一个风亭边,风亭的正中央端坐着一个女子,红衣华裳正低头抚琴,琴声优雅动听,而在风亭外,一个同样身披紫纱华服的女子正被两个太监押着跪在那里,面前还立着一个宫女在那执行掌刑。 被掌刑的女子嘴里不停的叫骂着,“如若溪,你个妖妇,敢打本宫,本宫要你的命!” 宁天灵疑惑的往前走了两步,定眼一看,独自一人端坐风亭之中的果然就是如若溪,而被太监押住正被掌嘴之人竟然是柳妃! 柳妃肆意的叫骂着,一声更比一声响,但亭中的如若溪却是神态若然,温婉端庄,她的身体稍稍前倾,黛眉红颜之间早已达到忘我境界,丝毫未受外界影响,琴弦在她的芊芊玉指下尽情的遨游着,发出畅然的天籁之响。 宁天灵拨开人群走过去,从侧面清晰可见,柳妃的嘴角已经流出鲜红的血液,脸部也被扇的红肿了起来,而面前的宫女目无表情,一只手一次又一次的高高扬起来再重重落下去,每响一次连周围围着的人都不忍直视,纷纷侧过头去。 “够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再打下去她的脸都烂了!”宁天灵大喊着抓住了宫女又一次即将要落下的手臂,仔细一看,连宫女的手掌也红肿红肿的,不禁愤愤不平道,“你看,你的手都肿成这样了,何况是她的脸呢?” 宫女转头看了看还在抚琴的如若溪,低头对着宁天灵道,“还请公主恕罪,奴婢奉命行事” 宁天灵甩开宫女的手臂,命令道,“你给我站在这里,动都不许动!”,说完径直走到风亭之中,站在如若溪的古琴前,“那个,柳妃她犯了什么错?你要对她动如此重的刑?” “每个人的表述方式不同,为了公平起见,你大可以去问问她自己”如若溪头也不抬的答,声调平稳,心中仿佛没有起到半分波澜。 “你这个妖妇,本宫敢作敢当,你一个青楼的歌妓,被千人搂万人睡的妖妇,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趾高气昂?仗着一时得宠就忘乎所以,本宫骂你怎么了?本宫杀了你都没人在乎!”柳妃从嘴里吐出一口血,发疯似的骂道。 “翠儿,记得我说过么?琴声未止,掌声不停,馨儿的手肿了,你去替她,顺便把‘年丰皇后’的玉玺端上来给公主瞧瞧”如若溪轻轻的说,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平稳,可是却让人听出一种极端的威严。 “是,娘娘”小翠将玉玺送到亭间的白玉桌上,然后转身走出去回到柳妃面前,一掌接一掌的打下去,柳妃的嘴里迅速血溅四方,整个人都晕了过去,两边的太监不得不抓住她的头发用以撑起她的脸庞。 “我知道后宫现在是你在掌管,我也知道柳妃的性子经常口没遮拦,但是你教训她一下就行了,也可以罚她回去禁闭,当年我的母后就是这样以德服人的,你大可不必去要她的命,好歹她也是父王的妃子,这宫中的女人都是靠脸吃饭的,难道你不懂么?” “我不是你的母后,所以不知道什么叫做以德服人,我只知道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不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如若溪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你想救她,有两个选择在你面前,其一,砸了你面前这块玉玺,夺了我暂掌后宫之权;其二,等我琴音落下之时赶紧送她去太医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宁天灵看了看桌上锦盒中洁白无瑕的玉玺,那曾经是母后的心爱之物,据说上面的那条火凤还是母后一刀一刀亲自雕刻出来的,母后逝后,父王一直妥善保存着,连她的宝贝女儿都不允许碰上一下,这么多年来掌管后宫的贵妃换了一个又一个,大多都是口谕或是圣旨,这后宫之玺提都没被提过,现如今居然出现在了如若溪的手上,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好,我现在就选”宁天灵紧吸一口气,朝着玉玺的方向走过去,众人立即一片哗然,公主要是砸了这玉玺可当真是惹了龙颜啊! 宁天灵回头看了看早已晕死过去却还在被继续摧残的柳妃,一步一步的向玉玺方向走去,忽然她站定,脚下一抬,脚步上扬,单手一接,一个小石子就飞到了手心当中,然后她撒手一掷,石头顺指而飞,“嘶”的一声,琴上琴弦根根俱裂,力道刚刚好,没伤到如若溪,只是从她的手掌中间悄然的滑过便垂到了地上。 “好了,琴声止,掌声可以停了”宁天灵不等如若溪答话,马上吩咐站在一边正焦灼着的柳妃宫中的太监宫女们,“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送你们的主子去太医苑,等她醒了之后告诉她,下次出门记得先把嘴给封上” “是是是,多谢公主,奴才(奴婢)告退”众人赶紧扶着柳妃离开了,风亭外的人瞬间散去了一大半,只剩下如若溪宫中的一些太监丫鬟们立在那里。 解救完柳妃,宁天灵转回身子看向如若溪,她还是端坐在琴前,脸上没有一丝愠怒,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看着垂落的弦,这盏琴是她后来差人去‘凤鸣搂’取的,那里的什么她都没要,单单是要了这盏琴,想当年这盏古琴在窗边放了良久,因为断了弦,一直闲在一旁。它是她用过的第一盏琴,在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凤鸣楼’的一个姐姐被赎走的当天送给她的,她很恋旧所以一直留着,即便是请了几个琴匠来修没修好她还是一直留着,到后来的有一天她收留了一个叫做洛一晨的人,这个人起初不能说话,却细心的捕捉到了她站在窗边黯然惋惜的眼神,短短几日时间,他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帮她接上了弦,然后在她下一次走到窗边习惯性的抚摸琴弦的时候,古琴神奇般的发出了曼妙的声音,她看向洛一晨,他只是温雅的勾了勾嘴角,继续回头去看窗外的斜阳,斜阳的光辉照在他的周身··· “放心好了,这盏损坏的琴,我会命人帮你修好的”宁天灵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是盏古琴,上面墨漆都掉了不少,已经不值得修了,倒不如赔她一个新的,其实坦白说,从她第一次在‘凤鸣楼’见到如若溪,她对她的印象并不坏,觉得她不过是个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弱女子,况且她的美,当真是倾国倾城,让人望而惊叹。 “修好?”如若溪露出一丝凄然的笑意,继而抬起额头,宁天灵看到她的眼中噙着慢慢的泪花,不禁大为吃惊,不过是一盏琴,至于这样吗? “如若溪,不对,如妃娘娘,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是爱琴之人,但是你想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就是一盏琴而已,就算修不好我也可以赔你一个新的,跟一条人命比起来,它轻太多了”宁天灵见她这样伤心,也立刻慌了起来,她还从未欺负过女人呢,当即蹲到琴前急急劝道。 “哼!”如若溪轻笑一声,直视着宁天灵,“天灵公主,你跟你的父王还真像,认为什么东西都是可以赔的起了,认为新的永远都比旧的要好!” “如妃”宁天灵听出她话中恨意,站起身来说道,“虽然我知道你当初不是自愿进的宫,可是现如今父王对你宠爱有加,再多的怨也应该平了吧?” “平了?”如若溪一挑黛眉,也随着站了起来,对着宁天灵说,“你们欠我的,一辈子都平不了” “我们?你是说我也——”如若溪的话重重的印在了宁天灵的心上,难道她指的是那姓幕的?难道他们果然有一腿? “你说呢?”如若溪收起眼中的恨意,脸上又恢复出温婉的笑意,悄悄的走到宁天灵的旁边,与她齐肩而立,侧脸对她说道,“这盏古琴,本就是断弦,是你的驸马大人当年一根一根接上的,所以,除了他,没人可以修的好” 如若溪说完,径自走出了风亭,留下宁天灵一人呆呆的站在那儿,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尽管吃了一肚子气,宁天灵还是独自一人将那盏古琴给扛了回来,一到公主府,府中的丫鬟太监们就迎了上来,几天没见主子,自然是非常想念了。 “公主,听说你跟驸马爷进展的不错,在驸马府待了好几天呢”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八卦起来。 “还听说你跟驸马已经同寝同眠了呢”小太监们也来凑热闹,刚刚小云讲的大家心潮澎湃,这会儿大家都来求证来着。 “你们都瞎了是吧?”宁天灵气愤道,“本公主肩上这么重一古琴你们不帮忙卸下来,尽在那里乱嚼舌根” 经她一提醒,几个太监赶紧过来帮忙,小云问道,“公主,你烂琴,你搁哪捡来的?” “小心点,小心点,不要再磕着碰着了”心想这都已经赔不起了,再损坏就更没法交差了。 “公主,这摆哪呀?”这盏古琴已经过于陈旧失了颜色,摆在哪里都会煞了风景的。 “待会姓幕的到,就摆这院子里最明显的位置,让他忆忆往昔”宁天灵边指地方边赌气说。 “公主,你盏琴跟驸马有关系?”紫竹放下手上正在准备的碗碟走过来。 宁天灵背着手往前走了一步,在紫竹耳边气呼呼的说道,“当然有关系,这可是你们驸马爷当年的定情信物” “啥?不会吧?跟谁呀?”小云跟上来追问道,不过宁天灵已经大步流星的往闺房走去,将一切烦恼暂且关到了门外。 晌午时分,幕青衣到了公主府,放眼望去,众人之中没有扫视到宁天灵的身影。 “公主呢?”幕青衣问小云。 “不知道,她扛着一盏琴回来之后就进了房间,紫竹已经进去通传了”小云边交待边伺候驸马坐下,今天这满满一桌菜可是她跟紫竹亲自安排的,除了美味佳肴外,里面还有不少进补的食材。 “怎么幕大少爷一下朝就过来了?本公主还以为你要到其他宫里先串串门呢”声音从门后传来,不一会儿宁天灵就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紫竹,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十分友善。 “这宫中,我只认得公主府的路,其他还有哪里可以串?”幕青衣笑着拾起筷子。 “‘承欢殿’的路你也不认识么?还是已经熟到要忘记了?”宁天灵抱臂站在门边,眼向上抬,一副鄙视的模样。 幕青衣低着头顿了一下,即将放到嘴边的糕点又放回碗里,看着面前这满满的一桌菜,敢情今天赴的可是鸿门宴! “你想说什么?”幕青衣抬起头来。 “想说你快些吃完,然后把你身后的那盏琴修好,我可不喜欢欠别人的感觉”宁天灵避开幕青衣的眼神也坐到了桌旁,小云趁机为驸马盛上满满一晚汤。 幕青衣笑了笑,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立在院中的那盏琴了,方才觉得是熟悉,现在终于了然了,虽然不知道这琴怎么到了公主府,可是也终于可以解释刚刚宁天灵的态度了。 “你们都下去吧”驸马吩咐四周道。 “驸马爷,你要记得喝了这碗汤哦”小云在驸马身边嘱咐,随后又朝着紫竹使了道颜色,然后所有人都散开了,偌大的院子当中只剩下驸马与公主。 “为何你喜欢在院子里用膳?”幕青衣为宁天灵夹了一个鱼块放到她的碗中。 “因为敞亮,我就喜欢这上有天下有地的敞亮”宁天灵朗声答道。 “好”幕青衣放下筷子,“既然你要敞亮,现在就问你所想问的,我给你真实的答案,我们也不必再顾左右而言他” “行,够爽快!”宁天灵开始发问:“这盏琴是你修的么?” “是”幕青衣答了一声,偷看宁天灵的表情,她的情绪波动都写在了脸上,幕青衣怕她气到不轻,赶紧补充道,“是在进宫之前” “那么说进宫之前你们就——” “认识”幕青衣打断她,“我们非你所想” 听完幕青衣的几句简短回答,宁天灵觉得安心了许多,可是脸上还是装作明显的不乐意,“谁相信你说的话呀?” “你不信我还能信谁?”幕青衣将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宁天灵想挣,可奈何都挣不开,只能在心里暗骂道,这家伙,怎么也学会耍无赖了? “你的过去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但是今天你用了我公主府的膳,就要想办法帮我修好这盏琴,否则我要你把今天吃的都给我吐出来”宁天灵威胁道。 “好”幕青衣拿起瓷勺,喝了几口小云给他盛到碗里的汤,可是刚刚下咽就觉得味道怪异,于是问道,“这是什么汤?味道这么怪?” “应该是些进补的汤,之前我让她们去‘御药房’找了些食材回来”宁天灵回想了一下,忽然看到汤盆里有奇怪的东西露出汤面,就拿汤匙拨了拨,那东西卷成一团,奇形怪状的,“这是什么东西呀?” 幕青衣也放眼看了过去,不看还好,一看便觉得胃里翻腾四起,马上就捏住脖子吐了出来。 “姓幕的,你怎么了这是?”宁天灵一边帮他拍背一边疑惑道,“你不会真的宁愿选择吐出来都不帮我修琴吧?” “宁天灵,你竟然给我吃——” “驸马不好了,仲文大人派人传话到府中,菲儿小姐出事了”小李子从门外跑进来道。 “她出了什么事?”宁天灵抢先问,幕青衣也赶紧拿杯中的茶漱了漱口。 “她打了知府家小姐的擂台,而且把所有上台打擂的人都打败了” 第60章 擂台比武险为他人婿 幕青衣一路轻功前行,不一会儿便甩开了宁天灵与小李子半条街的距离。 这边仲文正捶胸顿足的发愁,一转眼的工夫,驸马便来到了自己跟前,“她在哪里?” “在,在台上呢”仲文往台上指了指,此时沈凌菲正坐在一张高高大大的太师椅上,双腿晃悠着,好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掌事的,比武还要多久结束啊?我什么时候能够拿到那上面的赏金?”沈凌菲吐出一口果皮,问向旁边正缩着头畏畏缩缩的知府家的大管家。 “要,要不了多久了,马上就要结束了”大管家哭丧着脸看了一眼沙漏里的沙子,都快要露底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还有没有人要比啊?再不比就提前结束吧”沈凌菲将铺在桌上的垫子拉下来,跑到另一边堆积银两的案子旁,伸手就要开始打包。 “等等,小丫头口气不小,想要银子先过了我这关再说”一个身材彪壮,皮肤黝黑的男子从擂台下跳了上来。 “你要比试,刚刚怎么不上来,害我在这上面坐半天呢”沈凌菲放下银两黑着脸问道。 “刚才嘛,看你打的起劲,想让你休息休息,免得说我以强凌弱欺负一个十三、四的小丫头”彪壮大汉摸了摸下巴笑着说。 “我看你是想耗时间吧”沈凌菲一语戳破他。 “哼!废话少说,先打过我再说”彪壮大汉说着就从背后抽出一把大刀来。 “且慢!”沈凌菲做了个阻止的动作,“我想先问你个问题,你打擂台为了什么?” “为?当然是为了娶知府家的千金了”彪壮大汉看了一眼正坐在一旁大吃大喝,头也不抬的肥硕女子,声音逐渐减小,气势骤失。 “真的呀?那刚刚好,我为了银子来,你为了娘子来,那么这样吧,天也不早了,我们就不要比试了,这边的千金归我,那边的‘千金’归你,你看怎么样?”沈凌菲两眼放光道。 “这,这,这···”彪壮大汉摸了摸后脑勺,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道,“不行!我要那个‘千金’也是为了得到这个‘千金’,所以我两个都得要!” “如此贪心,我还是让你滚下去吧”沈凌菲双目一横,一道冷光凌厉的扫在了彪壮大汉的身上,那眼神凶狠至极,让人望而生寒,幕青衣站在人群当中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小姑娘生气的时候倒是蛮可爱的嘛,看这小脸红扑扑的,真是惹人怜呀,要不等在下赢了这场比试做了知府快婿之后,把你也给纳了吧”彪壮大汉将刀撑在地面,色眯眯的盯着沈凌菲。 “好啊”沈凌菲忽然眼珠一转,眼中的波光涌动开来,小小年纪竟也娇媚百生,不得不令人望而惊艳! 只见沈凌菲边走向彪壮大汉边对着他说,“既然我们刚刚已经聊了那么久了,也算是难得的缘分,既然你什么都想要,不如——” 彪壮大汉见沈凌菲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先是谨慎的握紧了刀柄,而后见她手无寸铁,又逐渐放下了戒备,目光开始流转在她的脸庞,胸部,腹部,甚至双脚,尽管年纪不大,她确是发育的极好,皮肤娇嫩,身材高挑,到处都散发着一股灵动的气息。 仲文见状想要上台阻止,幕青衣伸手拦住他,想看沈凌菲到底要干些什么? 擂台之上,沈凌菲已缓步走到了彪壮大汉的跟前,抬手触到他宽大的胸脯上,面带笑意,一寸一寸的抚摸过来,忽然她的眼神一变,眼中掠过一道寒光,擂台之下的人们还在起哄欢呼,擂台之上的彪壮大汉也是面露ying笑忘情享受着。 但是下一秒,他的脸色开始变了,由黑到青,由青到紫,嘴角抽搐到不能言语,他低头看向沈凌菲,对上的是她那张天真无邪略带俏皮的可爱脸蛋,可是就在这纯真如天使般的面容之下,竟散发出一种魔鬼的气息,他用尽力气再低了低头,看到的是自己心脏的位置,那个地方正被沈凌菲压在手掌之下,一股巨大的气力从她的掌心输入进去,让他瞬间觉得胸闷的厉害,那颗心“砰砰砰”毫无规则的乱跳着,仿佛就快要破膛而出一般。 由于彪壮大汉是背对着擂台下的人,所以此刻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变化,他费力的将头扭到身后,台下一片哗然,许多人都指着他大笑道,“看他那熊样儿,估计是八百年没碰过女人了,被一小姑娘摸一下都激动的直翻白眼···” “驸马,那人似乎不太正常”仲文在人群中对着幕青衣道。 幕青衣冷眼看向台上二人,眉头深皱,一股杀气从他的眼中射出,忽然他凌空而起,如飞鹤疾升,一瞬间便到了彪壮大汉的身后。 众人又惊呼了一声,“这白衣人是谁呀?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小姐小姐,你的肉包子掉了”大管家急忙将地上散落的包子拾起来,又换上一盘新鲜的热气腾腾的肉包递到大小姐的面前,“小姐,吃这个吧,刚从蒸笼里面出来的,猪肉白菜馅的——” ‘啪’的一巴掌,管家被打的找不到东南西北,知府家的胖小姐拖着肥胖的身躯艰难的站了起来,胖臂一挥,胖指直指向擂台一角的那三个人道,“我要最后面那个男的!” 随着一阵骚乱声,沈凌菲也发现了立在彪壮大汉身后的幕青衣,她本能的低了低头,想要避开他那凶狠的眼神,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左转转右转转。 “救,救,救我”彪壮大汉浑身抽搐着从嘴角里挤出这几个字。 幕青衣抬手推到他的后背上,暗自运气,真气从臂端聚集而出,眨眼工夫,沈凌菲便被弹的跌坐到了地上,彪壮大汉也瞬间颓然倒下。 幕青衣跨过彪壮大汉,一步一步朝沈凌菲走了过来,沈凌菲见他表情不对,一边抬头紧盯着他一边手撑着地往后倒退。 “幕青衣,你听我说——”沈凌菲刚刚开口,幕青衣便一掌打了下来,无奈之下她只能接掌,先是拂去幕青衣的手臂,而后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开溜,可是哪里能够逃的掉,到了最后还是被幕青衣按住肩膀硬拉了回来。 “你又忘了我所说过的话?”幕青衣用手锁住沈凌菲的颈项一字一字道。 “没,我没有”沈凌菲被卡住了脖子,眼泪都急的快要出来了。 “如果你无故杀人,我便会先杀了你!”幕青衣手腕的力度逐渐加重。 “可,我,杀,的,不,是,好,人”沈凌菲艰难的说,脚尖已经将近离了地面。 “是不是好人不由你来定论,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幕青衣痛心道。 “以,前,没,有,人,教,过,我”沈凌菲的眼泪从眼角流出,直直的盯着幕青衣道,“师,父,对,不,起” 幕青衣骤然的松开了手臂,沈凌菲的眼睛向上翻了一下,迅速向后倒去,幕青衣伸手将她揽住,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小人儿,他真是又痛又气,只能叹出口气,抓起她的手臂把住脉搏,还好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放下心来,吩咐仲文找人来将她送回驸马府休养。 沈凌菲被抬走后,擂台上的彪壮大汉也已经醒了,他见之前的那个小女孩已经不在台上了,正暗自欢喜呢,赶紧爬起来对着管家掌事道,“掌事的,之前那小妖女下台了,是不是就是我赢了啊?” “这个···”管家摸了摸胡须为难的转向大小姐。 知府家大小姐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了过来,擂台上的地板顿时吱嘎吱嘎作响,只见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特大的蒸笼盖,走到彪壮大汉的面前,一盖挥了过去,彪壮大汉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两眼直冒金星,然后整个人都飞了下去。 “我就要他!”肥小姐一秒变花痴,抱着幕青衣的手臂整个人都大鸟依人起来。 “我只是来带走我那捣乱的徒弟,我不是在比武的”幕青衣慌忙将自己的手臂从她的怀抱之中抽离开来。 “我才不管这原因那原因,现在这擂台之上就剩你一个人了,你就是知府的乘龙快婿,你想逃也逃不了,这下面这么多人作证呢”肥小姐义正言辞的说,之后又往幕青衣身边靠了靠。 “小姐,在下已为人夫”幕青衣挪开一步道。 “啊?你已经有妻室了?这个世界都是怎么了?”肥小姐哭喊道,“前年这城北的赵大人家里有个帅气的公子哥,可我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他不要,偏偏跟街上画画的落魄李公子好上了,去年这城南的江大人家里有个貌美的小儿子被我相中了,但是他从小又被定了娃娃亲,为何我就要输在起跑线呢?当年我爹娘都干嘛去了?” 肥小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着,幕青衣想要趁机逃离这是非之地,刚探出左脚,就又被这知府小姐给拽住了,她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花,脸上的妆容立马像开了花似得左一块红又一块蓝,眼睫毛下面更是黑了一片,顿时吓得幕青衣不敢直视。 “罢了罢了,找了好男人太难了,我就不再纠结了,这样吧,你家那位做小,我做大,便宜你了,你看怎么样?”肥小姐朝幕青衣抛了个媚眼。 “这个我说的不算,我家那位也不是好惹的,就连当今皇帝也得让她三分”幕青衣边抽扯自己的衣袖边吓唬她道。 “不好惹?是母老虎呀?”肥小姐哈哈大笑起来,那张开的‘血盆大口’让幕青衣又是一阵骇然,希望以后晚上做噩梦千万不要梦到这一幕。 肥小姐笑声还没落下,一个碧色人影便从台下飞了上来,落在两人的身旁。 “你终于来了?”幕青衣大松一口气。 “你就是那只连当今皇上都要避让三分的母老虎?”肥小姐上下打量了一道,鄙夷的问。 “是啊,你要不要见识一下?”宁天灵抱臂对着她笑道。 “我,我才没兴趣呢”肥小姐见宁天灵也是一个有功底的人,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才不要亲自与她比试呢。 “总之,你的相公今天闯了我的擂台,他就是我的人了”肥小姐哼了一句,将幕青衣的手臂抱的更紧了。 “你说的对呀,如果他打了你的擂台,又赢了的话,他的确就应该是你的了”宁天灵想了想认真说道。 “灵儿!”幕青衣喝了一声,皱起了眉。 “我又没说错”宁天灵仰起头瞟了一眼幕青衣。 “你家这只母老虎还真深明大义!以后我们肯定能够相处的来”肥小姐赞扬的竖起了大拇指。 “只是,比赛好像还没结束不是嘛?”宁天灵挑了挑眉头,指了指旁边的那个沙漏,只剩下一点点就要见底了。 “你想怎样?你可是女人,你赢了也不算!”肥小姐松开幕青衣的手臂,跑到他的前面,伸开双臂将其挡在身后道,“刚才是因为上来的人本小姐都看不上,才默许那个小姑娘上来捣乱的,现在你别想再搅合!” “你放心好了,我没兴趣打你的擂台,况且我也打不过我们家相公呀,是吧?”宁天灵俏皮的朝幕青衣挤了下眼睛,跑到擂台边上,指着人群当中满头大汗的小李子道,“上来!” “我?”小李子吃惊的指了指自己,然后在公主和擂台下一群人的帮忙下艰难的爬了上来。 “公,主子,要我上来干嘛呀?”小李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打他”宁天灵指着幕青衣对小李子道。 第61章 以血救师 小李子哪里敢打驸马,这可是大不敬,可是公主的命令也不能违抗,无奈之下,只能轻轻的拿手沾了一下驸马的肩膀,幕青衣早已明意,顺势就向后直飞而去,片刻便落到了擂台下立定,而此时沙漏之中恰好掉下了最后一粒沙子,着实见了底。宁天灵趁机抓起擂台边上挂着的一根铜锤,“铛”的一声敲在了铜锣上,对着台下大声宣布道,“好了,方才这位仁兄在规定时间内赢得了最后的擂台比赛,大家可以祝贺他了!”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宁天灵的过人智慧赢得了观众的一致赞扬。 “公,公,公,公,公···”小李子急的舌头打结。 宁天灵拿铜锤轻轻的敲了一下他的头,“公什么公?那位公子刚刚已经被你推下去了,你就安心做你的乘龙女婿吧” “可是,我,我,我,我,我···”小李子指着自己,有苦难言,脸上涨的通红。 “放心吧,你不会有事”宁天灵对着小李子使了个眼色。 “哼!你们谁都别想走,我爹放不了你们”肥小姐圆瞪双目,看着宁天灵道,“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破把戏,来人!都给我拿下!” 一会儿,擂台的四周被官兵围的水泄不通。 “原来你们是早有准备啊”宁天灵前后左右的环顾了一番,对着肥小姐循循善诱道,“你怎么比我还不讲道理呢?强扭的瓜不甜你不知道吗?况且刚才那人就是脸长得好看一点而已,人跟木头没两样,你们不会有共同语言的” “哼!本小姐才不管他是西瓜还是南瓜,我要先扭下来再说!你们再不乖乖投降,我就派人来把你们统统抓起来!”肥小姐眼露凶光,眼睛周围的赘肉一上一下的抖动着。 “等等等等”宁天灵竖起手掌叫停道,“这样吧,在你抓人之前我先跟你和你家大管家商量个事,你看怎么样?” “你可别想耍花招”肥小姐望了一眼身后的管家,勾了勾手掌,示意他现在过来。 擂台上三个人围成一个小圆圈站立着,不一会儿管家的脸色先变了,再后来管家在肥小姐的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肥小姐的脸色也变了,她还想要辩驳什么,却被管家给强行着拉住了。 最后宁天灵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你们俩先商量商量吧,我们要先走了,反正我家在哪儿你们也都知道,要是真的想要拿人的话,就让你爹去找我爹要吧,老人家最好谈论儿女的事了,不过我爹有个特别不好的习惯,脾气暴躁,喜欢赐人红绫和毒酒,要是真去的话让你爹事先备着解药最好不过了” “是是是”大管家见多识广,赶紧恭恭敬敬的低头接受训话。 宁天灵走下擂台,用手指点了点幕青衣的手臂,“怎么?还不走呀?难不成是舍不得知府家这位美貌动人的大小姐?” “你当我什么人?”幕青衣看了看台上道,“小李子怎么办?他不能娶妻,你知道的” “他们不会为难他的,放心吧”宁天灵挽着幕青衣的手臂拉着他穿过人群和官兵,径直向外走去。 “刚才你在台上的时候,最后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们怎么会突然这么轻易放我们离开?”幕青衣边走边侧过头来问。 “我就是告诉他们一件关于你的事情”宁天灵眼中含笑俏皮的答道。 “什么事情?”幕青衣站定,眉头稍稍皱了皱,担心她又在恶作剧败坏他的名声。 “我跟他们说,其实你中看不中用,是个病秧子”宁天灵笑着答。 “你说谁不中用是个病秧子?!”幕青衣气到牙痒痒。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你也别生气,我只是把我的腰牌拿给他们看,告诉他们如果要人的话就找我爹要去”宁天灵澄清道。 “你当真没有败坏我的名声?”幕青衣半信半疑的斜睨着她。 “当真!我发誓!”宁天灵竖起三指。 幕青衣一把将她竖起的手指握在手心,拉着她大步流星的往皇宫方向走去。 到了宫门处,幕青衣停下来,站立了片刻,还是松开了宁天灵的手,“进去吧,这段时间别再往外跑,还有,今天的事谢谢你” “从你口中听到这三个字还真不容易,所以本公主也就笑纳了”宁天灵抿着嘴莞尔一笑,两边的脸颊红扑扑的,第一次听到幕青衣间接的夸她聪明,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个——”宁天灵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但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你想说什么?”幕青衣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知她一定心里藏有事情。 “前几日晟轩哥哥找过我,他明日就要离开宁都,我四哥宁天合快要班师回宫了,晟轩哥哥要赶回去接替他驻守边关” “哦”幕青衣觉得心里顿时一乱,脸上还是不动声色,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 “你,不问一下我是怎么想的么?”对于幕青衣的反应,宁天灵觉得有些失望,他不吃醋,也不生气,更不问问他为何要来找她,也不关心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似乎她的事情压根就跟他幕青衣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你的想法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幕青衣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伪意的笑容。 “晟轩哥哥告诉我,他想要我跟他一起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踏踏沙漠,看看草原,去体会那无边无际的自由···”宁天灵带着愠气提高声调道。 “灵儿,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只要听从你的内心就可以了,我说过,在我还不可以给你承诺之前,我不会去替你做任何决定”幕青衣打断她的话扳着她的肩膀正色道。 “如果我跟他走了,你当真不后悔?”宁天灵眼圈微红,不明白为何到了现在他还不肯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这样下去到底算什么?就真的有那么难以开口么?还是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爱上过她? “那是你的选择,我无权过问”幕青衣按在宁天灵肩膀上的手指紧了紧,又慢慢的松开了。 “好,我明白了,对你而言,我做任何事情都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对我的好只是因为你是我父王钦点的驸马,是大宁国官位显赫的右相,你的心里根本就不在乎我!一直都是在应付我!既然这样,我干脆跟他走算了!”宁天灵咆哮着推开了幕青衣,哭着往宫内的方向跑去。 幕青衣对着她飞速远去的背影良久的驻立着,无助的眼神在冷风中向上仰视,一阵阵酸楚顺着他的喉咙向下灌,爱比死更冷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幕青衣握紧拳头,手上青筋四起。 “砰”的一声巨响,离宫门外不远的地方陷开了一个深至数米的大凹坑,坑内泥石和松土全部都炸成了细末,驻守的官兵们赶紧飞奔过来查看,但是一片烟雾过后什么人都没有。 幕青衣不知道他自己是怎样回到驸马府的,他只是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感觉身体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一样,凉的心里都快没有知觉了,于是慢吞吞的走回屋子,拉开被子将自己卷在被芯里面,颤抖着睡下了。 “幕青衣,幕青衣,你怎么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个稚气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息在床沿边呼叫他。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转过脸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感觉面前站的是宁天灵,她正哭着喊着问他,“姓幕的,你怎么了?生病了么?快醒醒!我答应你,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发现宁天灵顿时矮了很多,连模样都变了,定神一看,原来是沈凌菲站在他的床前,哭丧着一张脸,脸上的泪珠都已经挂到了鼻尖上,梨花带雨的样子,甚是怜人。 “幕青衣,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害你受伤了?”沈凌菲拉了拉幕青衣的被边,嘴角不停的抽泣着,刚刚才忍回去的泪水又绝开了提。 “不关你的事,是师父自己弄伤的”幕青衣伸出手想要替她擦去眼泪安慰她,可是手一出被子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整个手臂连同手掌都在冒着白色的冰雾,手臂四周都结上了一层薄冰。 “幕青衣,你是不是动了自己大量的内力?”沈凌菲尖叫着问道,她记得出山前姑姑跟她讲过幕青衣的伤势并未完全恢复,只是被姑姑的内力压制了。 “没事,我自己能够修复”幕青衣将手臂慢慢的缩回被子里。 “一定是我害的,我真该死!”沈凌菲啪的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 “菲儿,不关你的事!”幕青衣想要阻止她,却真的一点气力都没有了。 沈凌菲将手掌贴到幕青衣的额头上试了一下,然后对他说,“你等我一下,待着别动,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快速的跑开了。 过了一会儿,沈凌菲端着一个汤碗跑了进来,来到幕青衣的床边,轻轻扶起他靠在垫起的枕头上,喂他一口一口喝下。 幕青衣觉得口中一阵血腥味,不禁皱了皱眉头,刚要睁开眼睛,就被沈凌菲用另一只小手掌给遮住了视线。 待幕青衣喝完药,沈凌菲扶他躺下,为他盖好被子,然后自己守在他的床边悄悄的打着盹。 第62章 沈晟轩拐走公主 幕青衣醒来的时候,沈凌菲趴在他的床头睡着了,一张粉嫩的小脸上还挂着依稀可见的泪痕,两只小辫子梳的一丝不乱搭在胸前,她发育的极好,小小年纪便有了清丽脱俗的容颜和凹凸有致的身型。 幕青衣慌忙移开目光向上,猛然看到她那白皙的颈项上,一条酱紫色的印痕清晰的彰显着,似是在提醒着那个身为人师者的残忍。 幕青衣有了内疚,他忆起当日在山谷之中,当他听到暮成雪跟他讲述沈凌菲的身世的时候,他竟然出奇的动容了,因为他知道失去和孤独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童年对于他来说已经失去了,于是他想把最好的给她,就像是补偿另一个自己一样,但是事到如今,最先伤害到她的,竟然会是他! 幕青衣伸出手来,刚想去检查她颈上的伤痕,却无意间触碰到了她压在额头下的手掌,她吃痛的叫了出来,陡然间坐起,幕青衣这才发现她的手掌是用白布包起来的,包的像个粽子一样的臃肿难看。 “你的手怎么了?”幕青衣投来凝重的眼神,难不成她还受了别的伤?可是记忆当中分明没有。 “没事”沈凌菲将手往回缩,被幕青衣一把给截住,并示意她不要乱动。 白布被一层一层解开,解到最里层的时候,深红色的液迹已经渗透其中,幕青衣叹了一口气,剥下最后一层,血肉与布纱分离,沈凌菲强忍着咬紧了嘴唇,痛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幕青衣看着那深到将要废掉整个手掌的裂痕。 “我不小心割到自己了”沈凌菲小心翼翼的回答,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毕竟她不敢再惹她生气了。 “以后不要这么不小心,弄得自己满身是伤”幕青衣口里责备着,心里却是在心疼,赶紧下床帮她找来药粉涂到上面。 “幕青衣,你生气了吗?”沈凌菲见他的脸色难看,熟不知他是既内疚又心疼。 “如果你不想我这样,就乖一点,不要再惹事,不要再弄伤自己,你是我的徒弟,我要尽到做师父的责任和义务”幕青衣认真的凝视着她意味深长的说道。 “哦,我知道了”沈凌菲觉得心里暖暖的,这一刻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种爱,一种关怀,就如同幕青衣那双忧伤的眼睛里投射出来的深切光芒一般,足以灼热她那颗小小的孤独的心。 经过了一夜的休息,幕青衣的身体已经全速复原,就连他‘九层天’的功力都增加了两成,之前所达不到的境界现在也能掌控自如。 清晨,他持剑在院中习练,时而白鹤高飞,时而飞鸟疾穿,‘青峰剑’随身随形随气随意念而行,白色的束发在风中飘拂,周围的青叶红花浅浅的衬在他的四周,朦胧的雾气将这一切笼罩其中,显得飘渺且洒然。 沈凌菲与小李子托着脑袋撑在窗台上,院子里其他的下人们也都静静的坐在石板或台阶之上,看驸马早练是一种极致的享受,比看戏台上的人表演还要精彩很多,因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行云流水,俊雅非凡。 正在众人看到痴迷之时,幕青衣忽然立到了地面之上,‘青锋剑’也颓然的插在了他的跟前,他的眼神黯淡到一种颓伤,耳边重复着灵儿昨日对他说过的话,她说,“既然你不在乎,我不如跟他走” 是的,是他而非“他”,她想要的幸福“他”给不了,而他,或许可以。 幕青衣挥袖将剑回鞘,慢慢的走回房中,将门关起来,静静的坐到床上。 今日的早朝他不打算去,仲文早早的就进宫递了折子,估摸着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 幕青衣刚想躺下,房门就被敲响,“驸马,是我” 仲文极少到他房中来找他,一般都是在书房约见,以他的性子,循规守矩,这次冒然前来,定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情。 幕青衣答了一声“进来”,仲文赶紧推开门,顾不上礼仪,急急说道,“驸马,我一早赶去前殿递上您病休的折子时,无意中听到辰明侍卫与暗兵统领的对话,皇上似乎要求暗兵在宫门处埋伏,待给沈将军践行后便放箭擒杀,不留活口!” “皇帝是当真不会放过他,想必他当年的那次遇袭也不是敌国所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直都是历代皇帝的高堂锦句”幕青衣想了一下,忽然从床边站起,“仲文,你依旧带菲儿去查黑衣人与失踪少女一案,我需进宫一趟” “驸马,学生以为您现在不宜参与这件事情”仲文实话实说,当今皇帝多疑是出了名的,驸马府刚刚才平息掉他的一些顾虑,现在更不宜多出事端。 “我自有分寸,你先出去”,待仲文走后,幕青衣开始换上朝服,快马加鞭朝皇宫走去,他担心有一个人会出事。 策马到了离宫门不远的地方,幕青衣在一棵青松下拉住了缰绳,放眼看去,此时的宫门处已经聚集了大量前来送行的官员,沈晟轩金戈铁马,一身戎装骑在马背之上,不时接过官员敬上的酒杯,不时抬头眺望。 幕青衣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站在城墙之上的果然就是宁天灵,她一身碧蓝色的轻纱,纱带随风飘荡,三千青丝挽作一个高贵的公主髻,上面斜插一支流苏扶月白玉簪与其耳坠搭配的相得益彰,粉唇如蜜,灵气动人。 他的眼前浮现出过往的种种,轻叹一声回过神来,将缰绳稍稍往后带了带,一手把在树干上,想要静观其变,期间他忍不住去看她二人的眼神,四目交织间似是有一种光芒在刺痛着他的眼刺伤着他的心。 不一会儿,幕青衣发觉城墙上有了动静,观天台,烽火口,城墙角,眺望塔上都依稀露出锋利的箭头来,呈蓄势待发之势。 说时迟那时快,沈晟轩刚刚要挥马扬鞭,利箭便脱弓而出,幕青衣迅速起身,与此同时,比他更快的,还有宁天灵。 只见宁天灵张开双臂,如青鸟般自由疾沉,城墙上的暗兵认出是公主,马上竖起白旗连抖三番,示意行动暂止。 这边,在高高的城墙之间,宁天灵刚刚落到一半的距离,几只飞箭便从两侧袭来,空中没有着力点,她顿时慌了神,本能的抬起手臂遮挡住自己的脸庞,眼见就快要变成箭靶,突然一个飞影如风驰般的来到了她的跟前,在空中一把揽过了她的腰抱在怀里,一只利箭从她的发髻掠过,闪到他的眼前,他双目一锁,暗自发气,气场紧聚强发,瞬间震散了所有飞射过来的箭器,箭头与箭身分离,撞在墙上,然后纷纷散落地面。 宁天灵睁开眼睛,见到的是一张冰澈熟悉的脸,俊眼修眉,文采精华。只是不知为何,他今天的表情格外的陌然,清冷的眼睛,清冷的脸庞,清冷的眉宇,清冷的薄唇,全身上下任何一处都冷到没有温度。 “姓幕的——”宁天灵张开嘴,轻声的唤了句又合上了,眼神之中闪烁着一种难言之隐。 幕青衣没有看她,至始至终他都是看向地面,待她与沈晟轩的马儿距离咫尺的时候便轻轻的松开她,任她自由落下,落到别人的马背之上,而他自己,只能脚踩青风,向上一跃,飞身上到城墙之上,立定而站。 这一切都发生在片刻之间,站在地面的人们还在举酒践行,尚未发觉到刚刚那惊险的一幕,沈晟轩十几杯酒下肚,有些上头,他晃了晃脑袋,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回头一瞥,大喜道,“灵儿,真的是你!你愿意跟我走?” “晟轩哥哥,此处不宜久留,赶紧离开”宁天灵一边频频抬头凝视站在城墙之上背影孤独的幕青衣,一边对着沈晟轩小声说道。 沈晟轩大喜过望,依他此时的心情,要他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了,于是赶紧挥动马鞭,马儿载着两人往城外方向飞奔而去。 “不好,沈晟轩跑了,备箭!”辰明属下第一暗兵统领张冒立马下令道。 幕青衣长袖一挥,一股冷风从前方袭来,风起云涌间,就像是有一股巨大的推力,将两边的暗兵纷纷撂倒在地,任凭如何尽力,手上的箭都无法发射出去。 “驸马为何要这样做?”辰明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问道。 “没见到公主在马上?”幕青衣微微侧脸,冷目冰眸,沉声发话道,“都给我退下!” 张冒看了一眼辰明,辰明依然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示意大家都退下去。其实这个结局对于辰明来说,他早已料到,他何曾不能理解幕青衣的所作所为?只是身为皇帝的死士,任何一个命令他都需无条件遵守,哪怕是要他去死。 “今天的事情,我会承担”幕青衣说完,径直走下城墙,前往朝堂之上负荆请罪。 “皇上,微臣失职,请求重罚”辰明将护卫宝剑横放到地上,单膝跪于地面,侧头看向驸马,在他的另一旁,幕青衣双膝跪地,一言不发。 空气当中凝集着一种压抑的气息,老皇帝站在高高的金銮殿上,背着手缓慢的踱着步,细长的皱纹中是一双深沉且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 “你确是失职,来人,将辰明拖出去重打一百大板!” “谢皇上开恩!”辰明叩头谢恩。 又是一阵沉寂,良久,幕青衣听到皇上慢慢的走下了大殿,沉稳的步伐迈向自己的方向走来,片刻之后,一双坚实的臂膀将他从地面扶起。 “幕儿,灵儿生性善良任性,做出此等事情,你还能如此宽宏大义,朕自觉亏欠于你”皇帝叹声道。 “感情之事不能勉强,臣儿努力了,却没能让公主喜欢上,是臣儿自己无能”幕青衣恭手道。 “你本是个难得的驸马,之前朕对你颇有猜忌,如今历经世事,朕已然能够看出你的忠心,大宁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朕的身边也需要你这样的贤能爱将,从今天起,朕册封你为宁国第一首相,合并左相右相之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辅助朕维系大宁万年基业!”皇帝重重的拍在幕青衣的肩膀上。 “谢父王隆恩”幕青衣跪地叩首,目光抬起之余,他注意到的是皇帝疲惫的身躯和沉重的叹息,他知道,人在愧疚的时候是最感性的,他轻而易举的利用了这个绝佳的上位机会,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还是那么失落呢? 第63章 沈凌菲的蜕变 一个纤瘦的背影在月光下被拉的修长,清晰的印在红绸满挂的屋檐之下,幕青衣怔了很久,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倒影。 屋子内传来了左中承大人与兵部尚书热情的声音,“驸马,哦不,丞相大人怎么站到外面赏月了?快进来再饮上三杯” 官场之人见风使舵,察言观色早已成了家常便饭,朝野之事更是风吹草动都在大家的焦点之内,今早皇城之上的那一幕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亲眼目睹的,但是天灵公主在沈将军马背上飞驰而去的背影却是大家津津乐道的,只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驸马竟然愈加受到重用了,不管怎样,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也是不容小觑的,所以众官员一听到消息便设宴款待,尽管知道驸马不会赴宴,可这是礼仪,人可以不到,但礼仪必须要到。 就在众人都心照不宣的时候,另一个意想不到居然发生了,驸马身着华服锦帽器宇轩昂的出现在了众人设宴款待他的‘鼎盛轩’,并且他比任何人都还先到! 见到驸马率先坐列席中,众人先是一惊,而后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又恍然回神,一拥而上,围到他的四周,抢杯相敬之。 幕青衣不推不辞,露出淡然的微笑,一杯接一杯的饮下去,女儿红原本醇香若兰芷,清冽入甘喉,可是此时入到他的口中,只觉无色无味,酒杯交错间,他看着杯中微荡的清波,一瞬间的失神,竟然看到了她的笑脸。 幕青衣黯然的站起身来,将酒杯覆在手心,杯子无声碎裂,细小的碎片扎入手心,温热的粘稠随之而出··· 竟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将手背在身后,径自走到门外,今夜的月光并不清明,整个月亮成弯刀状挂在树梢,‘鼎盛轩’的院子里有两只夜莺,脚上用风铃绑住,每每当它懒散的张开翅膀时,风铃便会一阵作响。 在他的面前也有一个人在低头凝望那两只相拥相憩的夜莺,幕青衣怔了很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是自己的影子。 两位大人踉踉跄跄的举着杯子和酒壶出来了,幕青衣回过神,淡然的微笑又重新挂到脸上,默然转身,伸出另一只手来接过酒杯,三人重新走回那一片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地方。 今夜的宁都,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鼎盛轩’了。 仲文和沈凌菲走到路上,街市两旁都冷冷清清,秋风萧瑟,一片凄凉,放眼看去,四处的店铺有一大半都已打烊,几个平日里生意红火的青楼歌苑也都还是门前清散,歌声稀疏。 “怎么会变成这样?”沈凌菲不解的问道。 “黑衣人掳走少女一案多日未破,百姓人心惶惶,一到傍晚便门窗紧闭足不出户了”仲文边走边答。 “没想到我十五岁的生日,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沈凌菲低头轻叹。 “什么?今天是你的生日?”仲文驻足,惊讶的问道。 “有什么大不了的”沈凌菲自顾自的向前走开,仲文看着她的背影,举得她似乎有些心事。 “菲儿,等等我——” “住嘴!你不能叫我菲儿,你只能叫我沈凌菲”她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纠正他。 “我听见驸马就叫你菲儿,况且你还只是个孩子”仲文辩驳道。 “他可以那样叫我,你不行!”沈凌菲斩钉截铁的说道,之后又觉得方才语气偏重了一些,想想是自己烦躁了,于是转过头低声嘟哝道,“过了今晚,我就不再是个小孩子了” “过了今晚你也才十五岁,在我们面前,你依然还是个孩子”仲文像个大哥哥一样的笑道,既然她是孩子,自然会有些小孩儿脾性,所以无论她怎样无理,都不能跟她计较的。 “你根本就不明白”沈凌菲白了他一眼,低头走开了。 尽管不知道她要去哪儿,仲文还是紧跟其后,万一她有个什么危险,说不定他还可以保护她呢。 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街巷,来到了一座丛林前,沈凌菲忽然纵身一跃,一阵清风闪过,立即不见了踪影,仲文站在原地,周身转了三百六十度,也没寻得她的人影,赶紧慌张大叫起来,“菲——沈凌菲···沈凌菲···” 山顶的冰泉呼呼的冒着冷气,让人望而生畏,如此天气,不泡温泉,跑来泡这深山冰泉,实属常人所为。 沈凌菲褪去身上的衣服,细嫩的肌肤白皙如雪,她慢慢的走下去,入到池中,寒气从四处聚集,围在她的周身,仿佛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冷罩,依据常理推算,这种寒气足以融化掉任何一处火山喷发而出的岩浆,使之瞬间结为冰块。 深水极寒,寒入骨髓,这是沈凌菲依据姑姑给她的地图花了数日的时间才找到的,这片冰泉方位奇特,恰好应了五行八卦的原理,经自然风化而成,传说中只要能借助到圆月的光芒,就能成功的完成洗礼。 这是由沈凌菲的母亲创建,后来传承至‘青峰派’姐妹受用的驻颜术,每到十五岁的女子便能够接受洗礼,吸收月光精华,用极寒的深水冰气锁住全身的肌肤,这样的话十五岁的年龄可以拥有十七八岁的面庞和身躯,并且以后的岁月里将能永久的保持到这种面貌,当然,若是未能赶上一个月圆夜就大为不同了,容颜还会有几年的变化,但最终是封锁到三十岁的面容。 “看来我又要跟姑姑们一样了,这种季节很难赶上一个月圆夜的”沈凌菲暗自忧叹。 正待她屏住呼吸,气运丹田,准备发功吸收冰寒冷气之时,头顶的月亮忽然渐明起来,那种刺眼的光芒照的泉水亮如明镜,沈凌菲身处其中,像是一只漂亮的美人鱼婉坐于湖中央,柔顺的秀发如同瀑布般一垂而下,肌肤白甚于雪,透着诱人的光泽,胸部丰腴备至,体香悠泽,再看她的面部,依旧是一张熟悉的娃娃脸,只不过变得更加妩媚动人了,那一双大大的杏眼仿佛能够勾去这世间所有男人的魂魄,还有那挺直小巧的鼻梁,完美精致的五官,无一不是上天精雕细琢勾勒而出的尤物。 仲文见到前方山顶上忽然的一大片光亮,断定沈凌菲就是在那上面,于是赶紧往山上跑去,倘若她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仲文耗尽全身力气爬到山顶,山顶的光芒逐渐消失,刚刚还大到半边天的圆月此时已经恢复了月牙状,让人有些恍然,刚刚是幻觉么?或者是眼花看错了? 顾不了那么多,仲文继续往上爬,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顶,累的瘫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呼着空气。 “真没用,这么两步就累成这样”一个熟悉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仲文一边挥汗一边扭头辩驳,“这哪里止两步,不信你爬上来试——” 声音戛然而止,仲文慌张的从地上爬起,退后两步,这个头发披散,秀发在风中摇曳的女人是谁呀?不会是遇到女鬼了吧? “怎么?不认识我了?”沈凌菲吐了吐舌头,白了他一眼。 “菲···菲儿?”仲文舌头打颤。 “说了你不可以这样叫我,再记不住我把你舌头给割下来!”沈凌菲佯装生气道。 “对,对不起,我,我又错了···”仲文脑子里一片浆糊,支吾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真正想要问的问题,“沈凌菲,你怎么变成了这番模样?” “这样不好么?”沈凌菲勾起嘴角,仲文觉得自己的心跳漏掉了半拍。 “这样···也好···”仲文低下头去,不敢再去凝视她的脸,还有她那浸湿贴到身上的衣物。 “那你还啰嗦什么?赶紧跟我下山吧,我都快要饿死了”沈凌菲说完,快步的走到前面,往山下走去。 “喂,你小心路滑”仲文回过神来,赶紧提醒道,可他不知道,依据沈凌菲的轻功,在这样的山路上,闭上眼睛都能如履平地。 仲文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弄明白,之前那个十四、五岁,扎着两个小辫子,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的小姑娘是怎样在一夜之间完美蜕变的,可是他知道,自此以后,他的心里便只能装下她一人,别无其他。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山,重新回到街市,夜已深沉,四周的店铺早已闭灯,仲文建议道,“不如我们回驸马府吧,我来下厨给你做上几个小菜,我们一起庆祝你的生日” “幕青衣回府了么?”沈凌菲答非所问道。 “应该没有,驸马今夜可能会留宿公主府吧”仲文想了想答道,他今天一天都没有回去,对宫中的事并未耳闻。 “那我也不要回去”沈凌菲赌气道,“我要到这宁都最大最好的饭店庆祝!” “最好最大的···那就只有‘鼎盛轩’了,可是,可是那里历来只招待达官贵人···”仲文犹豫着说。 “那我更要去看看了,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我沈凌菲去不了的地方”沈凌菲一把将仲文拽到前面,命令道,“走,带路” “好吧,我就舍命陪女子,陪你疯这一次”仲文一咬牙,摩拳擦掌,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沈凌菲瞬间被他给逗笑了,原来这个书呆子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于是上前拖住他的手臂,亲昵的与他并肩前行,殊不知此时的仲文已经成了一个大红脸,绯红色的火焰从耳根烧到脖子深处。 “对了仲文,你今年多大?你是怎么认识幕青衣的?” “我今年十九岁,差不多与驸马同龄,一日驸马阅卷,发现‘重考监’打下来的落榜考卷里有我的考卷,他觉得卷中所言言之在理,于是在以往的卷宗里查找了一下,结果发现我历次科考以来都写同样的文章,但是榜单已布,于是他收我为驸马府门生” “这样说,幕青衣也算是你的师父?” “嗯,可以这样说,要不你叫我师兄吧?” “让我考虑一下” “···” 两人一路畅聊,心情大好,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鼎盛轩’。 不愧为宁都第一食府,果然气派非凡,门前两头大狮子威严的耸立着,府内楼宇高聚,红墙绿瓦,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黑衣人事件闹得人心惶惶,难道没有影响到这里么?”沈凌菲不解的问。 “当然不会,这里重兵把守,又是达官显贵的聚集地,黑衣人到这里还不是自投罗网”仲文细心的解释着。 “哦,我就喜欢热闹,听你这样一说,我就更要进去看看了”沈凌菲大步往前走去,刚到门口就被门前护卫给挡住了。 “二位请报上官职!”护卫兵恭手道。 “在下乃驸马府门生,这位,这位是在下的师妹”仲文急中生智。 “门生?驸马爷没说今天会带门生前来呀?”问话的护卫兵小声对旁边的那个说道。 “幕青衣现在里面?”沈凌菲惊呼出来。 “大胆!敢直呼驸马名讳!现如今驸马可是这宁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今天是驸马爷的庆宴,你们不得造次!”护卫兵严肃的呵斥道。 “是是是,师妹,我们还是先回驸马府吧”仲文说完,强行拉着沈凌菲离开。 直到两人消失在了视线里,护卫兵们才收回警觉的目光来。 仲文与沈凌菲绕到了‘鼎盛轩’的后门,仲文觉得奇怪,“驸马平日里断然是不会参加这些鱼龙混杂的庆宴的,今日是怎么了?” “所以我们不能这样就回去,我们得进去看看”沈凌菲观察了一下地形,尽管这里有个后门,可是铁门从里向外紧锁,要想进去还得从这高墙之上翻过去,于是她纵身一跃,跳至墙上,仲文吓了一大跳,赶紧低声嘱咐道,“你要小心!” “书生就是啰嗦!”沈凌菲媚眼一横,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轻轻一落,便消失在了高墙之上,不一会儿铁门就被从里打开了,仲文环顾了一下四周,猫着身子闪了进去。 “这么多楼阁,到哪儿去找幕青衣?”沈凌菲第一次进这么大一个院子,顿时觉得跟进了迷宫一样。 “你躲到一边,我去问问”仲文做了“嘘”的手势,朝旁边一棵大树指了指。 “你不怕被抓?”沈凌菲小声问。 “只要能够进的来就安全了”仲文待沈凌菲藏到树后,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几个巡逻兵从院子内经过,只身走上前去,问道,“小哥,请问驸马爷庆宴在哪儿?我是驸马府下人,方才出来方便一下结果走丢了” “在那边”巡逻队向前指了一个方向。 “谢谢小哥”仲文赔笑着说道,然后待巡逻兵走后,朝沈凌菲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朝庆宴方向走去。 这边,灯火迷离,酒杯交错,发出热闹而寂寞的声响,屋子内歌舞升平,官员们都已喝的淋漓大醉,个个东倒西歪,随着歌姬曼妙的舞步而手舞足蹈起来。 在屋子最中央的地方,一个俊俏的公子手持酒杯,独自一人自斟自饮,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角却透着深深的忧伤。 一个舞女从他身边滑过,媚眼轻挑,一片蜜意柔情,公子轻笑一声,伸手将舞女拉入怀中,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紧紧的盯着她的脸庞,暧昧至极,众人一片掌鸣··· 舞女的脸庞被他的指尖一点一点的托起,她的脸庞能够触到他的鼻息,能够闻到他呼吸出来的酒气,甚至就快接触到他那轻薄的唇··· 第64章 碎梦愁肠 “幕青衣!”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舞曲还在继续,官员们还在把酒畅饮,大家也都在半醉半醒的状态,沈凌菲一掌推开半闭半合的门,冲到幕青衣面前,把舞姬从他的怀里拉出去甩到几米开外,然后拖着幕青衣就往外走。 “来者何人?还不赶紧拦住她?”侍郎大人赶紧招呼侍卫过来挡在门前,满是褶子的脸上气到发抖,大庭广众敢于劫走驸马,这可了得? 沈凌菲双目一横,一道凶光往两边射出,杀气太甚,两旁的侍卫黑袍被鼓鼓掀起,仿佛一股气力在将他们往两边分推,仲文见事态严重,立即上前拱手道,“各位大人,我们二人是驸马府的人,是奉了驸马的命前来接他回去的,驸马已经醉成这样了,还请各位见谅” 仲文说着就掏出腰牌,中承大人上前仔细辨了一辨,点了点头,侍郎大人即挥手示意大家都退下,沈凌菲将幕青衣的手臂扛在自己肩上,与仲文一同拖着他往回走。 夜色深凝,幕青衣只觉得头重脚轻,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压在了沈凌菲的肩上,仲文见她早已累的满头大汗,当即建议道,“不如让我来扛驸马回府吧?我是男人,力气大很多” “不用,我自己可以”沈凌菲倔强的一步一步往前走,幕青衣的头低垂到她的肩膀上,她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肌肤上流转,抚摸,轻柔而寂寞。 到了驸马府,沈凌菲命令仲文去熬解酒的汤药,她把他放到床上平着躺下,又到柜子里找来干净的衣服想要帮他换下。 窗外的风吹得呼呼作响,树上落下来的叶子一片片的飘在了窗台上,偶尔一片雷鸣声响起,天边就划出了一道闪亮的白光,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沈凌菲跑过去关上窗,连带着把门也合了一扇,然后坐到床前开始帮他换衣服。 这是一件上绣祥云的锦袍,布料上乘,做工精细,她极少数见到幕青衣穿的如此贵气逼人,通常他都是一身素白或者裹黑,平凡简单却显得气质卓然,没曾想象他也能锦袍加身,贵气俊朗堪比任何一个王侯将相。 沈凌菲看着他的脸,他闭着眼睛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像是休憩在眼睛上的两只黑天鹅,白皙的脸上透着晕红的酒气,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抚摸。 沈凌菲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的抬起手臂触到他的脸上,滚烫的肌肤灼的她的心潮也开始翻滚起来。紧接着另一只手也不自觉的抚了上去,双手捧着他的脸庞,层层涟漪泛起,就像波浪般的敲打着她那颗少女初开的心房。 沈凌菲记得当初她在‘青峰派’时发过的誓言,她说,谁能带我出去,我就跟他一生一世。后来遇见了幕青衣,她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情种,她有些后悔她曾经许下的承诺,可是后来她发现他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他的眼中永远都带着一抹忧伤,即便是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依旧只站在她的身后凝视她,可当别人一回头他又马上摆出一副满不在乎,拒人于千里的冷漠表情。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样,于是带着一颗窥探的心去求索,然后就在无数个夜晚看到窗边那个落寞的身影,不知不觉间她跟着他学会了寂寞,学会了凝视,学会了让自己的心沦陷在了别人的背影之中··· 沈凌菲看的出神,这时幕青衣的脸庞轻轻的扭了一下,她赶紧收回手臂,慌乱不安的转过身去,像是被人窥破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那般羞愧难当。 幕青衣动了动身体又安静的睡去了,沈凌菲望着腿上放着的衣服才想起还没有帮他把脏衣服换下来,于是对着幕青衣叫了两声,“幕青衣,醒醒!你要起来把衣服换下来,你一身的酒气,幕青衣——” 任凭她怎么呼叫,他也无动于衷,无奈之下她只好把他拖起来靠在床边,伸出手去解他的扣子,一颗,两颗,三颗··· 锦服褪去,剩下的是素白色的底衣,沈凌菲迟疑了一下,又开始动手帮她解开底衣的扣子,期间她觉得有些不妥,或许这种事情应该让仲文来办比较好,毕竟两个大男人即使坦诚相见也方便许多,可是又一想幕青衣平日里都比较孤僻,起居都是自己动手,极少有人可以进到他的房间,想必他是不喜生人靠近的,跟仲文想比,她到底也是他的徒儿。 这样想着也就放宽了心态,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可是扣子解到中途,她忽然停住了,第四颗扣子才刚刚松出扣眼,她就停住了,她的视线被他的胸部吸引,他的胸部竟然绑了白布,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嗡”了一下,一片空白! 她赶紧松开手,手指悬在半空不知道要往哪儿搁,突然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点,雨点敲打着窗户发出了“咚咚”的声响,沈凌菲像是被惊醒了一般,赶紧用手合住他的底衣,再将扣子一颗颗的扣回去。 忽然,他出乎意料的睁开了眼睛,沈凌菲惊慌失措,想要立即缩回手来,可是已经迟了,他一把截住了她的手腕,握在自己的手心,放到心口。 那片坚毅的眉宇之间是一双半醉半迷离的双眼,他说,“我醉了,你能不能陪在我身边?不要走···” 沈凌菲呆坐着,不安着,犹豫着,他的声音那么的脆弱,甚至还带着丝丝的乞求,那样温柔的神情瞬间就迷醉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想她终于读懂了他的恐惧、矛盾和忧伤,这个世上总有一种爱情是用来放弃的,想想都会觉得伤感。 “幕青衣,我不走,我会陪在你身边”沈凌菲低低的回应着他。 “无论,我是谁?”幕青衣缓缓的说着,眼睛里红红的,闪着珍珠般的光芒。 “嗯,无论你是谁”沈凌菲靠近他的脸庞,坚定的点了点头。 可是他却勾起了嘴角,仰起脸苦笑般着问她,“是吗?”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沈凌菲说完,膝盖跪到幕青衣的床上,双手捧住他的脸庞,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他,然后突如其然的吻了下去。 他的唇冰冷,她的唇灼热,他仰着头迷离的看着她,她捧着他的脸热情的吻着他,这是她的初吻,她尚且不懂得要怎样去开展,只知道用自己的嘴唇去碰触对方的。对于沈凌菲来说,幕青衣的嘴唇较薄,‘青峰派’有一些书籍上描述过人的面相,她仿佛记起书上说过,嘴唇薄的人较为薄情,看来写书的人过于片面了,幕青衣就刚好是个反例。 沈凌菲尽情的亲吻着,幕青衣忽然笑了起来,他说,“不是这样的,让我来教你”,然后他就一把将沈凌菲翻倒在了怀里,先是覆上了她的唇,而后撬开她的齿,搜寻她的舌尖,沈凌菲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窒息了,全身因紧张而僵硬,一股股热流从她的舌头传出,一遍一遍的袭遍她的全身,让她有种头脑昏沉,全身轻飘,近乎晕厥的感觉。 “灵儿,你连吻我都不会”幕青衣松来沈凌菲,微笑着对她说。 “凌儿?你是叫我么?”沈凌菲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嘴中喃喃道,“可是你不是一直都叫我菲儿么?” 幕青衣轻笑,温柔的挑动着眉毛,孤寂依旧在他的眉宇间绽放开来,像是一座寂寞的城池,声音轻柔而飘渺,仿佛被风一拂就没了痕迹,“灵儿,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无论我是谁” “幕青衣,你到底是在念谁?”沈凌菲有些明白过来,可是心里却还有一丝希望让她不甘心,“幕青衣,你看清楚,我是沈凌菲,你看清楚!你看清楚!” 如梦初醒,醒的太过突然,像是晴天一声霹雳要把人的心碎成粉末一样,不留一点余地,甚至没有缓冲,沈凌菲觉得更加可笑的是,她到现在还愿意相信,或许他叫的是“凌儿”而非“灵儿”。 她推开幕青衣的怀抱坐起身来,激动的摇晃着幕青衣的肩膀,幕青衣却慢慢的闭上眼睛昏睡过去,正在这时,仲文拉开了她的手臂,把她从床上拖了下来,她光着脚被拖到了门外,仲文合上门说,“我送你回房” “我还没问清楚,我不要回去!”沈凌菲哭喊着要往回走,仲文紧紧的抱住了她,痛心说道,“沈凌菲,你个大笨蛋,还不明白么?驸马爷叫的根本就不是你,他抱的不是你,吻的不是你,他的心里就只能装得下一个天灵公主,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你看到了?你都知道了?”沈凌菲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用力的挣开了仲文的手臂,转过身来恨恨的看着他,目光凌冽,杀气外露。 她往前走了一步,他本能的往后倒退,一个不小心,她的脚踩上了地上的药碗,她低下头,药碗的碎片已经深深的扎在了她的脚底,奇怪,除了感觉有一股粘稠往外涌出之外,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疼痛。 仲文叹了口气,仲文说,“如果你想杀我,我这条命你随时都可以取,刚刚我在门外准备送解酒汤药,我看到你俯□去吻了驸马,要杀要剐随你便,不过现在请让我先帮你包扎伤口” 仲文说完就拦腰将沈凌菲给抱了起来,将她送到她自己的房间,找来清水、药膏和干净的布匹,一点一点的为她清理。 爱情本是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如果碰上一个你爱的人和一个爱你的人,倘若三人都过于执着,其结果很可能就是一场碎梦愁肠。 第65章 来我给你补脑 一路奔波,行至多日,终于到了大漠,沈晟轩拉住缰绳,这一路走来自是疲惫,途遇几处客栈想要停下休息,都被公主制止,不得已只得日夜兼程。 “灵儿,出了这黄沙岭就到了边关,那里有一座城池,叫做‘合武城’,是以你四哥和五哥的名字命名的,里面居住的都是边关将士的家属,我们可以一起保家卫国,何乐而不为?!”沈晟轩目视前方,眼中散发出金子般的光芒,他相信那里将是一片乐土,承载着自由和抱负。 “晟轩哥哥,我们已经到了边关境地是吗?”宁天灵若有所思的问道,一路上她都心事重重,少有言语。 “是呀,我们离宁都很远了,不出意外的话,傍晚时分我们就能到达边关”沈晟轩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人儿,不明白她为何不像自己一样兴奋,或许是一路的奔波,太过疲惫吧。 “晟轩哥哥,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宁天灵犹豫了一下之后果断的说了出来。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是风太大,他怀疑自己方才听错了。 “我说我要回宁都了,你到这里已经安全了”宁天灵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翻身退下了马,沈晟轩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臂,却意料之外的落了空,手指颤动了几下,摊开手掌,掌心里有几粒吹袭过来的沙子,沙子被风一吹就又飞舞出去,抱成一个团,像是一缕青烟,稍纵即逝。 “为什么?”沈晟轩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不时有沙子飞到上面,又不时被吹到远方,为什么给他希望又要亲手将它覆灭? “因为你出宫当天,辰明告诉我,父王在宁都城墙之上埋伏了死士与弓箭手,势要拿你性命,如果我不跟你走,你必定会身首异处”宁天灵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不明白父王为何要杀你,但是我不想看着你死” “皇上要杀我?我建功无数,他为什么——”一个影像从脑子里忽闪而过,那日他在山谷遇袭,黑衣人的招式确实让他觉得眼熟,那一招‘阴风爪’分明就是死士张显独创的招式,当时他不敢多想,现在终于明白,原来是君要臣死,沈晟轩身子一颤,目光极其暗淡,“如果是皇上想要我的命,即便是我逃到天涯海角,又有什么用呢?” 宁天灵想了一下,分析道,“父王既然没有明着下令处决你,那就证明你不是犯人,只要你呆在边关,我想四哥和五哥一定有能力保护你的,所以你要赶紧回去,并且再也不要回到宁都了” “是呀,你说的对”沈晟轩猛然抬头,“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边关?你一直都说那个皇宫早就不是你想待的地方了,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我不能走,我出来这么久,驸马一定很担心我”宁天灵转过身去,眯着眼望着这翻转飞舞的黄沙,忆起曾经她跟驸马第一次办案去过的地方,那里的风比这里还大,但是他揽着她的腰却让她觉得脸额发烫,因为事发突然,她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事出有因,希望不要闹出太大误会,相信他一定能够理解她的救人心切。 “你心里有他,我们的曾经又算什么呢?”沈晟轩低声问道,手掌紧紧收住,青筋暴出,咯咯作响。这个问题他憋在心里太久了,久到他宁愿自己永远都寻不到答案。 “那时我们都还小,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哥哥一样依赖,希望你能够明白”宁天灵目色清明如同春日的湖水般波光清透,说出来觉得心里坦然了许多,阴郁一扫而空,终于可以呼吸新鲜空气进去了。 其实早在她飞下城墙落到沈晟轩马背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然明了自己的心意,尽管偶尔她也想过既然出来,就逃离皇城算了,可是人出来又有何用呢?她的心早就在那皇城之间,幕青衣接住她避开弓箭的一刹那给落下了,落在了幕青衣的掌心和他那近乎哀伤的眼神里。 当年她为了解救被太子欺负的九哥,一怒之下拿夜明珠砸了太子的脑袋,太子捂着脑袋上的包当着众皇子的面奚落她,“你是宁国最凶的公主,以后一定没人敢娶你!”,这时沈晟轩挤了进来,将一支鲜荷放到她的手心,举起手向众皇子宣誓道,“我叫沈晟轩,祖辈都是大将军,以后我也要做将军,我要娶天灵公主做我的将军夫人!” □□岁的孩子话语之中满是稚气,没曾想到他这一坚持便是十年,当年总是抱着荷花到皇宫来给太后请安的那个虎头虎脑的傻小子如今已是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的坐到高头大马之上,他应了诺言早早就做了将军,也失了承诺,没能娶到她做将军夫人。 沈晟轩抬头的时候宁天灵已经走远,那风中摆动的轻纱和瘦弱单薄的背影成为了他心中最后的绝唱。 ··· 幕青衣开始正式着手寻查黑衣人与失踪少女事件,仲文与沈凌菲依旧每日到现场搜寻线索,那天夜晚的事情没人提起过,幕青衣一觉醒来也不曾记起,日子就这样照常的过着,只是驸马府开始门庭若市,前来拜访的官员逐渐多了起来,从他们的口中,幕青衣掏出了一片巨大的消息网。 “师妹,我们调查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了收获,这个令牌驸马爷一定认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仲文已经改了口,他觉得直呼姓名过于生疏,私底下干脆叫她师妹,沈凌菲倒是无所谓,只要不叫她‘菲儿’,其他都可以。 “这个功劳得归我”沈凌菲一把抢过令牌别到腰里,仰起脸来看仲文要拿她怎么办,总不能来搜身吧? 仲文是个读书人,自然是循规蹈矩,这样一来他果然是拿她没办法,只是无奈的摇摇头道,“好吧,都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不耐烦吵着要回去,我怎么能在池塘边找到这个呢?是吧?” “你又在说反话讽刺我了,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沈凌菲柳眉一斜,揪住仲文的耳朵就是一阵狠拧。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女侠饶命!”仲文揖手讨饶道。 “一句错了怎么能行?错了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看!我就打了个擂台,差点命都没了”沈凌菲拉开衣领,脖子上的红印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掉,可见是掐的极深。 “那你要我怎么办?你不会也想掐我吧?”仲文赶紧作势护住自己的颈项。 “我才不要你的命,你的身体比你的命要值钱”沈凌菲上下打量了一番仲文,仲文马上就脸红了起来,口中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只卖学问不卖身!” “书呆子,你想太多了!”沈凌菲绕到他的身后,一巴掌拍到他的头顶上,仲文吃疼的叫了一声,然后就感觉到自己背上的负担重了起来。 “师妹,你这是要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仲文前后左右都偷瞄了几眼,路上的行人纷纷朝他们看了过来,有些已经开始指手画脚了。 “没干什么?我走累了,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吧”沈凌菲拍了拍手上的尘,将头靠在仲文的后背上,闭上眼睛休憩起来。 “喂喂,我们不能——”仲文还没说完,就听到耳边沈凌菲匀畅的呼吸声了。 仲文叹了口气,将她往上抬了抬,背着朝驸马府方向走去。 幕青衣在院中练剑,白衣飘然,‘青锋剑’越来越熟悉他的招数,也变得调皮起来,时而躲在草丛,时而幻化蛇形,时而散成青光,起初是它跟着幕青衣的招式和意念进行变化,后来是幕青衣跟着它的幻化去变幻招式··· 忽然,‘青峰剑’由圆月弯刀状变回本身,“嗖”的一声回到了幕青衣的手中,幕青衣愣了一下,落到地面立定,便见仲文蹑手蹑脚的从门外跨了进来。 院子内花草茂密,仲文匆匆扫了一眼,没见驸马身影,赶紧往沈凌菲闺房迈去。 “仲文”幕青衣叫住他,“菲儿怎么了?” 仲文吓了一跳,半天说不出话来,沈凌菲闭着眼睛悄悄在他背后说道,“你说我在路上晕倒了” “她,她说她在路上晕倒了”仲文抽出一只手向后指,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刚要解释,腰上就被重重的拧了一把,疼的直咧嘴。 幕青衣走过来,没有过多询问,直接从他的背上将沈凌菲接下来抱在怀里,然后径直走向沈凌菲的房间,最后又在房门处停留了一下,回过身来对仲文说,“男女授受不亲,下次不许这样无礼” 仲文低头称是,可是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抬头时看到沈凌菲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古灵精怪的朝他扮鬼脸,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幕青衣将沈凌菲放到床上,为她盖上被子,托起她的手臂为她把脉。 “幕青衣,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仲文算是我师兄,我们怎么就不亲了呢?”沈凌菲从被子里伸出小脑袋眼巴巴的望着坐在他床边的人。心想,一脸的道貌岸然,喝醉了酒还不是温柔的跟水一样,但是仲文不让她提那晚的事儿,所以她只能闷在心里。 “男女之间应循规蹈矩,就算师兄也不能例外”脉象正常,幕青衣将她的手臂放回被子里,又抬手触到她的额头上,额头清凉,并无异常。 “男女之间要循规蹈矩,是不是女女之间就不用了?”沈凌菲瞪着两只大眼睛,笑的意味深长。 幕青衣听出她话中有话,细细一想,似乎也没在她面前露出什么破绽来,或许她就是年少好奇罢了,是自己想的过多了,幕青衣抽回手臂,淡然答道,“我看你精神振奋,一点也没有晕倒的迹象” “你整天跟那些官员赏歌悦舞,都不关心我的感受,我最近觉得呀,胃里难受,肚子也不舒服,有时还会想吐”沈凌菲说的是实话,最近她借办案名义常常往外跑,几乎是尝遍大街小巷的小吃,今日她便在一个面摊前边吃混沌便听赤脚医讲医义诊,仲文前来拉她,拉都拉不走,她偏要听完再走。 想起赤脚医的事情,沈凌菲忽然紧张了起来,抱住幕青衣的手臂急急问道,“我是不是有喜了啊?” “你——”幕青衣一阵惊愕,迅速翻手重复覆住她的脉搏。 沈凌菲见他面色沉重,顿时心里没了底,脸色也变得惨白了,“你都说男女授受不亲了,刚才仲文背了我,上次我还搭在了他的肩上,今天我在路边听到赤脚医给一个女人诊脉,女人肚子很大,跟我的症状好像啊,我是不是没的救了?” 幕青衣不动声色的轻笑了一声,心想她从小与世隔绝,又顽劣不学,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无知,但是吓吓她也好,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任性! “是啊,你有喜了,为师恭喜你”幕青衣笑着收回手臂。 “不要,不要,幕青衣,你要救我!”沈凌菲慌乱无助的拉住幕青衣的手臂紧紧的抱在怀里。 “好,我去给你开药,你先躺好”幕青衣掰开她的手指,起身出门去了书房,不一会儿,抱着厚厚一摞书放在了床头,“来,我给你补脑!” 第66章 民间斗艳大赛 沈凌菲本是顽童,素来不喜被伦常约束,书本上之乎者也之类更让她觉得头疼。‘青峰派’原是两派合成,女派擅长用毒,男派擅长剑术,派中鲜有文人墨客,正因如此才导致沈凌菲从一出生就以习武见长,集众姑姑之力才勉强学得一些文字,所解之意都浮于表面,未能深究。 仲文曾经试着用说教的方式去教导她,结果失败告终,其中最理想的状态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 幕青衣区于常理,以典故去引导她自由思考,倒是让她有了几分兴致,时不时的提笔记上一些内容,当然,让沈凌菲心服口服的并非这些典故,而是幕青衣独特的思维方式,通常一个故事讲出来,他能从不同的角度给出不同的分解,且每一种都精辟至极,发人深省。 短短两日的补脑,让沈凌菲长了不少见识,起码她不会再认为男女有身体接触就会导致害喜。幕青衣见她孺子可教,便在闲暇之余让她参与炼药,婉玲珑的‘棕蛛毒’尚未找到解药,只能以寻常草药去配比,暂且缓解病情再想办法。 至于黑衣人与失踪少女事件已有很大进展,上次仲文与沈凌菲找到的那个腰牌已被幕青衣辨出是出入宫的令牌,既然与皇宫有关,就可以解释的通当初为何中承大人搜遍整个宁都都一无所获了。 有了线索,思路便清晰许多,幕青衣先是派仲文到‘宫管监’打听,最近宫中有谁重新申办了腰牌,结果‘宫管监’的记录显示为“无”,这条线索戛然而止。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幕青衣却安坐棋盘旁边,叫上仲文一同对弈,棋到半局,幕青衣突然说道,“仲文,在宁都组织一场大型的斗艳大赛,获胜的前十名每人奖励黄金百两” 仲文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知道驸马的用意,只是这比赛要办就要办的真真实实,不能让人有半点识破,否则将会打草惊蛇。 “驸马,‘斗艳大赛’断然不能由驸马府来承办”,驸马府正在调查失踪少女一案,黑衣人再大胆也不敢顶风作案。 “你找一个可信之人以富商的名义进行承办,我们在暗中监视”,幕青衣沉稳落下一子。 “那么大赛的评选人呢?”,在仲文看来,这场斗艳大赛要想办的轰轰烈烈,众所周知,评选人一定要位高权重,有说服力。 “这个我来想办法,有一个人很合适”,幕青衣第一个念头便是想到了如若溪,她是民间少有的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传奇,也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贵妃娘娘,她的出现必然话题十足,大家定会踊跃参加,况且如妃选出来的人,定然是不会差到哪儿去。 “是,学生稍后就去安排”,从棋面上看,胜负概率已十分明显,驸马爷处于下风,数招之内必能赢他,仲文信心十足。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幕青衣低着头手中玩弄着棋子,让人不知道他这是在思考棋局还是在思索‘斗艳大赛’,“为以防万一,你要找一个武艺高强的女子混在斗艳女子当中,如果出了意外,也好有个内应” “嗯,这招高明”仲文佩服至极,不过又面露难色,“要找武艺高强的女子,又要相貌出众,还得愿意支援我们这次行动的有些难度,学生得找一些江湖人士帮忙物色” “不必物色了,这个任务我来执行”沈凌菲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一袭白纱,领口绣着精致的花边,头发用细绳松松绑起,肌肤白皙,吹弹可破,脸部线条柔美精致,眉线画的恰到好处,完美陪衬出眼神的妩媚动人, 仲文看的目瞪口呆,什么时候这个呆萌的小师妹也学会点妆打扮自己了? 幕青衣轻轻的勾了勾嘴角,也看的出神,自从上次一觉醒来,他是有发现菲儿的变化的,仅隔一天,她就变的更加灵动妩媚了,像是一朵盛开半夏的娇艳花朵,吸收到了阳光的精华,散发出动人的沁香。 “走路我应该怎么走?是不是要走一步扭三扭?”沈凌菲手持红帕,一步一摇曳,身姿曼妙的从幕青衣与仲文身边走过,其姿滑稽,逗的院子里的下人纷纷遮嘴偷笑。 幕青衣摇了摇头,“灵儿,这是民间举行‘斗艳大赛’,不是青楼举办的‘竞选花魁’,不必太过造作” 沈凌菲撅起了嘴,挑着眉看向幕青衣,“我不会,那你教我”,在她心里,幕青衣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的。 “我不会教你,此事不可儿戏,十分凶险,我没有打算让你参与”幕青衣收住笑容,正色说道,说完低头再落下一子。 “幕青衣,江湖向来是男人的天下,女子年纪轻轻者学武甚少,我就不信你还能找到第二个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仲文也落一子,落毕抬头道,“驸马,学生以为师妹说的对,时间紧迫,我们再找一合适人选实为不易,露面较多的,我们认得黑衣人也认得,隐藏于世的,我们要找也要花费时间” 幕青衣捻起一颗棋子,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抬头端看了一番沈凌菲,良久才说,“好,不过你得听从我的安排,稍有不从,我会让你退出” “是,遵命!”沈凌菲高兴的弯身行了个大礼,这是跟驸马府的丫鬟们学到的,幕青衣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学习能力确实很强。 继续落下最后一子,然后起身回了自己房间,仲文低头仔细一看,棋面竟然已成定局,自己的棋子被包围在了中间,原先的局面在不知不觉中被暗度陈仓,原来驸马爷刚才是在用调虎离山的障眼法呀!仲文输的心服口服。 稍作整理,幕青衣换上一套整齐的便装,只身一人前往皇宫方向。 皇城里,承欢殿内,如若溪正在品茶,这是皇帝刚刚差人送来的西域龙井,用晨露泡制,入口清香。 小翠从门外进来,面露喜色,激动的快要说不出话来。 如若溪平淡的问了句,“有何事值得如此兴奋?”,在她看来,世间的一切早已寻常,内心也已平平静静,任万石齐溅也不会起到丝毫波澜。 “娘娘,是洛,公子···驸马爷来了”小翠紧张的舌头打结。 “什么?”如若溪幡然起身,手上的茶杯不经意间倾斜,滚烫的茶水倒在了大红色的绣袍之上,她吃疼的皱了皱眉。 “娘娘,没事吧?”丫鬟们眼尖,赶紧上面帮忙擦拭。 “没事,你们都下去吧,小翠,你去请驸马爷进来”如若溪走到镜子边,匆匆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妆容完好,仪态大方,之后又走到琴架旁边,端身坐下,手指随意的拨动起来。 “琴音不定,你心有起伏”幕青衣走近殿内便开口说道。 “你既知我心绪不宁,必然知道原因何在?”如若溪抬头,手掌按住琴弦,琴音戛然而止。 幕青衣轻叹一声,目光深邃,与之相对视,“若溪,好久不见” “狩猎场一别,便未再见”,如若溪记得清清楚楚,也记得痛彻心扉。 “你眼中有恨意,不妨直讲”,其实她不说他也猜到一二。 “你当初为何不救我?”如若溪指的是那日她被人掳到马背之上,马儿从帐幕旁飞驰而过,幕青衣就在帐幕边上,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揽住身边的人儿往后退。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有事”,因为那是皇帝的计谋。 “就因为你知道?!”如若溪觉得可笑,原来自己是那样的不重要。 幕青衣见她表情悲切,眼眶泛红,心中也居多不忍,再见她的手掌一直在用力下压,金丝琴弦即使打磨的圆润也依然有棱有角,她这样压下去必然会割伤自己,幕青衣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拉起她的手臂。 掌心已有红印,她倔强的孤视着他,眼神之中恨意凛然,幕青衣找来药膏和白布,帮她细心包扎。 如若溪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扬起脸庞,眼角的泪水注注滑下,她心中的苦他又怎么知道? 幕青衣包扎完毕,将白布和药膏放回原处,扶如若溪到旁边坐下,准备离身去为她倒些清水过来拭脸,却被如若溪紧紧的抱住,将脸贴到他的腹间,低声痛哭起来。 “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么?你说你将誓死保卫我”如若溪紧紧拽住幕青衣的衣边,沉痛问道。 此情此景,怎能让人不为之动容,幕青衣起手捧住她的脸庞,划动手指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弯身蹲到她的面前,认真的告诉她,“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是我负了你,总有一天我会还你自由,带你远离这里,正大光明的走出皇城,去过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 “你说的是真的?”如若溪深深的凝视着眼前的这个人,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一样。 “我不会骗你”幕青衣低声说。 如若溪点点头,希望之光重新燃起,“好,我等着你”。 幕青衣收回手掌,如若溪转而捧住了他的脸,自己悄然贴近,红唇烈焰,近于咫尺。 幕青衣觉得不妥,趁机起身坐到另外一边的座椅,开门见山道,“若溪,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找你帮忙” 幕青衣说明来意,将一张画像从桌上推过去,递到如若溪的面前,“这个女孩,一定让她入选” “她是谁?”如若溪仔细端详了一阵画像上的人儿,年龄看似不大,眼中含笑,面容娇美,两只杏仁似的大眼睛格外的漂亮,看来画画之人也是放了感情在里面的,不然怎会如此生动灵真? “她叫沈凌菲,是我的徒儿”幕青衣指着画像上的人儿。 “这是你画的吗?” “嗯”幕青衣点头。 “果然至情至甚,画面鲜活,就像随时能够走出来一样,一颦一笑都能动人心弦”如若溪不禁感叹,“岁月催人老啊” 幕青衣听出她话中酸意,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只是简单敷衍了句,“她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如若溪笑笑,将画像收进锦盒之中。 第67章 艳压群芳 “斗艳大赛”由各地官员竞相奏请,驸马的这个提案既能缓解当今皇帝对于民间不满的焦虑,请贵妃参加等同皇室与民同乐,又能变相拉近皇城与民间的距离,还能逢迎到皇帝的心头之爱,一举三得,妙不可言。 并且最最难得的是,功劳驸马不沾,全部赐福于亲近官员,让大家自行去奏请,福泽凭能力去争取,大家自然是妙笔生辉,纷纷动情至理前去上奏。 如妃也盛装前往,皇帝大喜,感慨道,“众多皇子,能为朕分担者甚少,还好有各位爱卿和朕的贵妃,朕颇感欣喜” 因属民间活动,大臣们听从驸马指令,上奏皇帝需走亲民路线,皇城不可过于严谨,故不能大批军队前往,只需安排几个护卫军保护如妃安全即可,谅黑衣人再猖狂也不敢公然跟皇室作对。 大家言论统一且句句是理,皇帝也就欣然应许了。 ‘斗艳大赛’择日举行,丰厚的奖金令穷人家的小姑娘们率先报名参加,贵妃娘娘的参与又让富人家的小姐们蜂拥而至,单在第一日,报名之人就从‘斗艳台’排到了城门口,其盛况完胜于任何一次盛大的节日。 比赛分为三关,琴棋书画四选一为第一关,肤态康美为第二关,争芳斗艳为第三关。 比赛前一日,幕青衣命仲文准备了一篇文章和两幅字画,要求沈凌菲在书画当中任选一样,结果第二日,她偏偏当场挑中了声乐,幕青衣与仲文站于人群当中,眉头紧皱。铜锣响起,第一组比赛正式开始。 所有姑娘们都坐到了琴架前面,只有沈凌菲依旧站在远处,神态若然自信,知府大人看了一眼如妃娘娘,如妃目视台下,见到幕青衣缓缓的点了点头,便开口下令道,“可以开始了” “是,娘娘”知府大人点完头,抬手宣布:“比赛开始!” 顿时,台上琴音四起,快慢相交,高低相衬,由于曲风多样,未经加工一发并出,短短时间过后就开始显得杂乱无章,台上抚琴的各位也都开始有些噪乱,纷纷蹙眉,责怪旁边的琴音影响到了自己,台下开始喝起倒彩,眼看第一组的比赛就要全军覆没。 正在这时,沈凌菲从口袋里掏出一片青叶,放到嘴边,忧乐随之而出,乐声低沉,像是深情之人站在湖边寂寞的倾诉着自己心中的苦楚,湖水涓涓流出,无尽哀愁化入其中,众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湖泊,太阳躲进了云层,月亮悄悄挂在了枝头,一个少年白衣束发,单薄消瘦的背影负手立于湖岸,风吹动他的衣衫,有如画景般飘逸出尘,众人不禁感慨唏嘘,白衣少年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决然的孤寞,大家感同身受的闭起了眼睛,静静的感受着这股化不开的忧愁。 一会儿,乐声止,天空又逐渐明亮起来了,大家睁开眼睛,正午的太阳强烈的有些刺眼,面前的丛林湖泊也陡然消失,仿佛刚刚就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沈凌菲的表演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大家的欢呼声震响着整个宁都的街市,也为这场民间盛宴打出了一个精彩的开门红。 一曲作罢,顾不上台下的掌声和欢呼,沈凌菲首先寻找的是幕青衣的身影,但寻了好久也没寻到,仲文身边的位置早已被别人挤占。 第一日的比赛直到傍晚才结束,沈凌菲毫无疑问的获得了第一名,拿到了第二日比赛的资格。 回到驸马府内,她俨然备受欢迎,像是比夜明珠的光芒还要闪耀,被一群下人们团团围住,大家问东问西,崇羡之情溢于言表。 “幕青衣呢?”沈凌菲问向旁边正手舞足蹈恭贺她的小李子。 “驸马爷进了书房”小李子回答。 “他回来的时候心情怎么样?”沈凌菲接着问道。 小李子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面无表情的,看不出来是好是坏” “我去看看去”沈凌菲拨开人群,走到幕青衣的书房前,小声问了句,“幕青衣,你在里面么?” 良久,里面传出回声,“进来” 沈凌菲展开笑颜,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幕青衣正端坐在书桌旁边看书,目不斜视。 “我今天凭我自己的能力得了第一名”沈凌菲站直了身子立在书桌前低着头汇报,时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扫几眼幕青衣脸上的表情,今天对她来说,既喜悦又忐忑,她渴望得到他的认可,如果他也认可,那才算她真正的成功了。 “我知道”视线依然没有从书上移出来。 “哦”沈凌菲有些失望,俏声问,“为什么我曲子没奏完你就走了?是生气我没有按照原计划进行比赛吗?” “不是”幕青衣冷淡回答。 “那是为什么?我就是在用你的方式——” “我不喜欢别人窥探我的内心”幕青衣断然打断她的话,“你出去吧,去准备明天的比赛” “哦”沈凌菲委屈的撅起了小嘴,极不情愿的转过身去,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嘀咕,“你不让别人走近你的内心,那别人要怎么靠近你呢?” 幕青衣听的清晰,却没有答话,放下书卷转过脸来往窗外看去,秋风瑟瑟,不知边关萧景是否也如此? 第二日的比赛从肌肤和体态两方面作比较,女子肤若凝脂,体如惊鸿方可堪称完美,赛方找来民间点墨大师,研磨出一种较为粗糙的墨汁,点于比赛者的手臂以及腿部,倘若肌肤真的细滑无痕,墨滴就会原样滑落到地面的宣画之上,衬上原本画上勾勒而出的景物,起到画龙点睛效果为佳。 由于墨质粗糙,许多女子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有的落于纸面位置偏差,有的滑至中间墨珠分散,有的甚至根本就凝结在了远处落不下来。 临到沈凌菲了,她站在赛台的中间,掀开手臂的衣纱,点墨自手臂处自然滑下,笔直悬于指尖,再掉落画纸之上,点墨大师拿来精细白纱,从她的手臂自上而下的进行擦拭,而后摊开白纱,纱上白净如初,不见丝毫墨迹,再拾起地上的画纸,大家争前恐后的挤向赛台,想要看看她的点睛之处放在了哪里。 众人细细查看,不愿放掉任何一处遗漏,却始终没有发现那个墨滴,不禁开始怀疑,真的是滴到纸上的么?或许是地面也说不定呢? 点墨大师笑着抚着胡须,拿起毛笔在树枝之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圈,众人恍然惊叹,纷纷指着树上的一只黄莺争相呼喊,“在那!在鸟儿的眼睛上!” 仲文惊喜的举起手臂用力的鼓掌与众人一起欢呼呐喊,幕青衣静静的看着台上,欣慰之余又有一丝担忧。 沈凌菲的目光又如期的落在了人群之中幕青衣的身上,幕青衣淡淡的点了点头,眼中掠过一丝慌乱,目光随即移开,沈凌菲抿着嘴笑了,笑容青春可人,甜美而又轻盈的落到了幕青衣的心上。 肌肤比完还有体态,赛方找来一条红纱,宽度并步可行,悬空于地面一米高度,纱布单薄,只可承载固定均匀重量,毫无疑问,这一关又是沈凌菲摘得头冠。 两天的比赛从万人之中仅筛选出来数十人,接下来就要看最后一关了,幕青衣断定黑衣人将会在这最后一天出现,于是命令仲文连夜赶到宫中,前去打听这两日宫中是否有人到护卫监查看过外派护卫军的安排记录? 果然,收益颇丰! 夜深风起,月挂树梢,幕青衣站在窗前端视良久,之后转至书桌旁,摊开桌上的一张地图,在赛台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圈的中间写上四个字“瓮中捉鳖”,圈的外面再写上四个字“引蛇出洞”。 清晨,三人前脚走出驸马府,后脚公主府的两个丫头便迈了进来,由于驸马爷和公主的事情宁都人人皆知,幕青衣平日里又对下人们善待有佳,驸马府的人护主心切,自然会将矛头指向公主府,这不,驸马心情才刚刚平复两天,这两丫头又眉开眼笑的找上门来,自然是不招人待见。 大家扫地的扫地,修草的修草,浇花的浇花,喂马的喂马,都视其二人为空气。 “驸马在哪里?”小云上前抓住小李子的手臂问道。 “男女授受不亲,请拿开你的爪子,我还要浇花呢”小李子仰起头,拿鼻孔跟小云说话。 小云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自己的手指怒问小李子,“好你个小李子,竟敢说姑奶奶我这芊芊玉手是爪子?!” 紫竹拉住她,摇了摇头,示意她暂且不要吵闹,自己走过去对小李子和颜说道,“小李子,不是我俩来找驸马,是公主回来了” “公主?她不是已经跟沈将军跑了么?全宁都的人都看到了,我们驸马府的人出门都被人指手画脚的,还有驸马爷,前几日夜夜买醉,经常醉到不省人事!”小李子言辞剧烈,说的紫竹无言以对了。 “这些我会跟你们驸马去解释,现在带我去见他”,宁天灵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略显疲惫,眼神里却充满期待。 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跪到地上开始行礼。 宁天灵顾不上那么多,径直走向幕青衣的房间,见人不在里面,继而转向书房,书房里空无一人,书桌上收的整整齐齐,这像是幕青衣的风格。 宁天灵准备出去,忽而瞥见书桌上摊开了一张宁都的地图,走过一看,地图上街市中心的位置画了一个赛台,赛台被墨笔圈住,上面写了八个小字,分别是,“瓮中捉鳖和引蛇出洞” 宁天灵回思一想,难不成这姓幕的又去办案了?逐叫来小李子一问,问到最近宁都确实因黑衣人一案闹的人心惶惶,不过小李子又说,“驸马爷今早出去不是为了办案,是去观看‘斗艳大赛’了” 宁天灵眸光一瞥,笑着对小李子说道,“你太不了解你们家驸马爷了,他才没有观看什么‘斗艳大赛’的闲情逸致呢”,说完又转向紫竹,“紫竹,你赶紧走近路赶回宫中,找来公主府上次排练棍竹阵的人,大家一起到赛台集合” 第68章 秽乱宫闱 ‘斗艳大赛’第三场,由宁都百姓评选出来的年轻才俊进行投票,得票前十位获得名次和酬金,还有当今圣上亲笔题名的‘艳压群芳’字画。 姑娘们穿戴娇艳,摆出各种优美的姿态进行拉票,赛台之上百花争鸣,台下观众大饱眼福。 评选结束,由如妃娘娘宣布获选人员,第一名自然而然的由沈凌菲摘得,获奖人员一个个的站在台前,喜笑颜开,如若溪将银票和字画拿起,一张一张的发放到各位的手上,大家各自行礼谢恩。 正在这时,一张巨大的黑网从天而降,直往赛台上铺盖下来,台下一片惊愕,皇城侍卫们纷纷跳上台去,“保护如妃安全!” 侍卫们的剑还没拔出来,就被一阵如雨点般落下的飞刀射中,有的直穿心脏,有的破喉而出,刀刀致命! 民众四处逃散,抱头乱窜,百余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隐身而出,树枝上,赛台旗帜上,城墙上,屋顶上,均有一个个蒙面的黑影在闪动。 台上早已乱成一圈,十名获选少女一并被黑网罩住,四处挣扎不开。 台下,幕青衣头戴斗笠,一身粗质素衣显得有些江湖隐士风范,他淡定的站在原地,耳闻四处风声,约莫估计出黑衣人的大致方向和数目。 突然,台上一声尖叫,如若溪面前最后一名侍卫被射杀身亡,飞刀还在不断的雨下,幕青衣飞身而起,瞬间到了台上,双臂一出,金光四射,像是一个巨大的光罩,气力倾身而出,将飞过来的飞刀原向折回,几十个黑衣人顿时掉落地面,赛台下铺着的红布被掀开,仲文带着一帮人马从幕布下钻出,很快便抓获了掉落在地上的黑衣人。 正在这场智斗黑衣人的战术将要成功之际,忽然一个意外出现了,被抓获的黑衣人不约而同的吞下了一粒药丸,眨眼之间面露火色,全身透红,幕青衣大感不妙,放声喊道,“退后!”,眼见已经来不及了,立马拉下赛台上的一条红带朝仲文扔过去,仲文很快就被卷了回来,与此同时,伴随的是一连串的巨响,地面被炸的沙土横飞,烟硝四起,血肉横飞。 紧接着,又有几个黑影从地面穿土而出,瞬间包围在了赛台之上,他们手持青笛,对准幕青衣的方向按下笛身,笛中有青鸟飞出,扇动着翅膀快速袭来,鸟的头上有暗红色的斑点。 “是青笛镖,镖上有剧毒,若溪小心!”幕青衣惊呼一声,拂袖甩开飞驰而来的飞镖,而另一边,大网已笼着少女离了地面,四名黑衣人分别抓住巨网的四个边角往城墙方向飞去。 “菲儿!”幕青衣迈步向前想要紧跟其上。 “一晨,救我!”身后如若溪惊恐的呼叫道,幕青衣回头,一只飞镖扎住了如若溪的袖口,将其紧紧钉在了座椅上。 幕青衣的眉心跳动了一下,脑中闪过如若溪梨花带雨的面容,她曾哭喊着痛问他,“你说过你要誓死守卫我,难道就因为你知道我会安全便置之不理吗?” 片刻犹豫之后,幕青衣回过身来,拔出青峰剑,小心的割开如若溪的袖子,之后将青峰剑从自己的掌心浅浅划过,剑刃上沾染了丝丝的血迹,幕青衣将剑柄交到如若溪的手上,嘱咐她道,“青峰剑有灵气,它会替我保你周全,你自己要小心,我现在要去追黑衣人,菲儿还在他们的手上” 如若溪点了点头,目光深切的望着他,“你也要小心” “好”,幕青衣转过身,凌空飞起,以寒光电闪之速往黑衣人方向追去。 倾刻之后便寻到黑衣人的踪迹,毕竟他们再快也是带着一只巨网前行,况且网中还有十名少女,负担增加不少。 幕青衣跟上前去,黑衣人顿时暗镖齐发,幕青衣拂袖挡开,由于怕伤及无辜,他不能施展‘九层天’的功力,只能紧随他们,找准时机进行制服。 就在双方你追我赶,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堆乱竹突然从地面弹来,力度极大,数目巨多,且毫无章法,让人猝不及防。 幕青衣本就分心,一边应付飞镖一边躲过乱竹,一不小心就被击中腿部和腹部,整个人在空中失去平衡,急急下落。 “抓住他!”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幕青衣的耳边响起。 宁天灵轻松得意的走了过来,命令下人们,“把这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给我抓回去!” 幕青衣想要从地上爬起,但腹间和腿部都隐隐作痛,不得已只能一只手撑住地面,宁天灵蹲到了他的面前,骄傲的说,“怎么样?任凭你武功再高,还不是被我的竹棍给打了下来?知道吗?这叫‘乱竹阵’,是本公主演练多年发明的,今天用在你身上算是便宜你了” “是嘛?”幕青衣气晕的抬起头来,斗笠下是一张俊俏非凡的脸。 “姓,姓幕的,怎,怎么会是你?不,不是黑,黑衣人吗?”宁天灵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幕青衣目露火光的直视着宁天灵,一字一句道,“黑衣人已经被你救走了!” “我不知道是你,再说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我刚刚看到有人在天上飞,我就以为——” “你再怎么以为,连黑白都分不出来吗?!”幕青衣指着自己的衣服,咬牙切齿的问道。 “在我的概念里,黑衣人只是坏人的统称,不一定要···”宁天灵小声的狡辩着,忽而站起身来,“好了,我现在给你追回来就是了” “不用”幕青衣吃力的站了起来,“已经追不到了” “那怎么办?”宁天灵愧疚的问。 “等到天黑,我自有办法”幕青衣叹了口气,回身往赛台方向走去。 宁天灵紧跟其后,见到幕青衣走到赛台下面,如若溪关切的冲了过来扶住他。宁天灵停住脚步,静静的望着他俩的身影,一瞬间整颗心都坠了下来,各种酸楚油然而生。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错,在他身边,每个人都能给他关怀,而她永远都是在给他添乱,她没有如若溪的温柔端庄,没有独孤烟的头脑清晰,更没有沈凌菲的灵艳动人,怪不得他一直都不肯说出他爱她。 宁天灵转过身,眼泪滴了下来,她记得在回程的路上,她孤身一人跋山涉水,心中唯一的信念就是能够回到他的身边,为了这个信念她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终于带着一身的疲惫赶了回来,可没曾想到,大家会是这样的见面方式。 正午的太阳异常刺眼,宁天灵抬起头来,感觉天旋地转,脑袋里像有两只虫子在攀爬一样剧痛难忍。 “公主,你怎么了?”紫竹和小云赶紧跑过来扶住她。 “我头好痛”宁天灵捂住脑袋。 “我去找驸马过来”紫竹急急说道。 “不要扰他,我回宫休息一下就好了”,宁天灵心想,可能是几天未眠的缘故吧。 直到夜幕降临,幕青衣与仲文依然站在赛台下,静静的等候着某种时机的到来。 “驸马,菲儿真的会留下线索么?”仲文轻声问道。 “菲儿从小熟悉奇门暗术,这次她本有足够的能力从黑衣人手中逃走,但她乖乖被擒,定然有因,我们细心查看,一定能够找的到”,幕青衣依稀记得沈凌菲提起过一种叫做‘夜光散’的东西,在夜光下能够发出暗淡的光,白日里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想必晚上定会有所收获,幕青衣坚信沈凌菲是聪慧过人的。 仲文点了点头,突然惊叫了起来,伸手指向一处,“快看!那里有暗光在闪!” 幕青衣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仲文,我们顺着这缕光去找” “是!”仲文兴奋的回答道,这回师妹有救了! 沈凌菲一行十人被蒙着眼睛带到了一处地下室,室内布置十分诡异,四处灯光或明或暗。 十人的手臂被绑在身后,由黑衣人押着前行,沈凌菲使劲眨了眨眼睛,然后聚精会神的瞪大开来,透过黑色的绸布,她竟然能够清晰的看到外面的情景。 这哪里是一个地下室,简直是一个巨大的低下殿宇,四周的柱子上都雕刻着龙身,红墙绿瓦,还有风亭池塘,此刻她们正被押着走在一个长长的走廊上。 穿过走廊,一群人被带到了一个巨大的屋子,屋子里摆放了很多红色的蜡烛,还有一些类似刑具的东西,再往深处,就能听到一些女人的轻叫声,那声音时而剧烈,时而轻柔,时而飘渺,时而*,听的人心惊肉跳,面红耳赤,像是有某种蛊惑的力量在撩拨着人的原始情yu一般。 接下来,一个房间的门被推开,里面是一张张挂着帐幕的大床,红色的帐幕内,一个个赤身*的女人躺在上面,面无表情!其中有几个床上还有裸身男子,男子手中持着茸毛一般的物体在女人身上撩拨,女人发出yu仙yu死的声音,甚至有的女子手上被铁镣铐在床头··· 沈凌菲突然“啊”的一声站住了,她看见在屋子的中间有几个女人正躺在木板上受刑,其状惨不忍睹。 那些女子旁边的赤身男子倾斜着蜡烛正在往女子身上滴蜡,女子发出惨烈的叫声,男子放肆的大笑着。 “怎么了?”后面的黑衣人闻声警觉的问向沈凌菲旁边的黑衣人。 “不知道”沈凌菲旁边的黑衣人看了看身边的女子,黑色绸布还完好的罩眼睛上,并无异常。 “人到了?”一个男子从幕帐后赤身走了过来。 “回主子的话,人到了,都是绝色佳丽”一个貌似首领的人答道。 “损失了多少人?”男子轻挑的抬起其中一个女子的下巴问道。 “百余人”黑衣人面色沉重。 “那不算什么”男子满不在乎的一边检查手中女子的成色一边说,“人没了可以再训练,送去黄金千两给到他们的家属用以慰葬” “多谢主子!”黑衣人首领低头道。 男子的舌头在唇上转了一圈,满意的笑了笑,挥手示意黑衣人退下。 “七哥,三哥他还没到,我们还是等三哥来一起分享吧”床上的另一个男子从帐幕里露出头说道。 “如此美味佳肴,本王都快要等不及了,等他一个时辰吧,他要是还没到,就别怪兄弟我先动手了”男子狂笑了起来。 沈凌菲涨红了脸,心想这是什么鬼地方,不知道幕青衣能不能够找的到? 这边,三皇子宁天佑收到身边太监王长安的传话,立即精神大震,赶紧换好便衣准备出门,岂料走到门边的时候碰到正往屋子里进的柳妃。 “你怎么来了?”宁天佑皱起了眉头,小声问道。 “我怎么就不能来?你不来找我,我还不能来找你吗?”柳妃媚眼一斜,哼声道。 宁天佑探头看了看四周,见没有生人,立马将柳妃拉了进来,吩咐王长安将房内的丫鬟太监都遣离,自己一路将柳妃拉进房间。 关上门,气言道,“我不是让你少到我这来找我么?要是被人撞到该怎么办?” “你怕什么?”柳妃脱去身上的大绒袍,“现在这宫中还怕谁撞见?皇上除了如妃就是如妃,早就把我们忘的一干二净了,哪还有空儿管我们?” “那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要知道——” “别找借口!你三皇子的胆子可不比我小”柳妃凤眼一抬,见宁天佑如此打扮,立马娇嗔道,“哟?准备出门呀?这么晚了,去哪啊?” 柳妃将手贴在宁天佑的胸脯上,轻轻的向里探去,宁天佑甩开她的手臂,“不用你管!我现在要出去办事,你赶紧离开!” “有什么事啊?这么急着甩开我啊?”柳妃吹了一下自己手指上一根刚刚落下的绒毛,笑着说,“最近听姐妹们说,七皇子,十皇子,十一黄子等好几个宫里的主子都是三更半夜的往外跑呢,你们不会跟民间的什么黑衣人事件有关吧?”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黑衣人?”宁天佑抓起柳妃的手臂,面色凶狠。 “我也不知道什么黑衣人,不是就更好了,前几日皇上还说想听听我们后宫的想法呢”柳妃故作姿态的抖了抖眉。 “你准备怎么说?”宁天佑手臂用力,将柳妃提的更加靠近。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柳妃面露无助的望着宁天佑,就势将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在他耳边轻声道,“不如三皇子教我怎么说吧?” “你真是个小妖精”宁天佑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了,随后一把将柳妃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第69章 剑洗暗宫 一个时辰过去了,三皇子宁天佑迟迟没有出现,各位皇子开始按耐不住了。 “七哥,三哥怎么还没来?”十皇子一脸的不耐烦道。 “本王已经找人去通知他了,他不来就怪不得咱们,咱们自己享用”,七皇子手持茸鞭,一脸轻狂痞气,一步一步的朝着沈凌菲她们走过来。 听着他的脚步声,众女子吓得颤颤发抖,七皇子走到了抖的最厉害的一个女子身边站定,用茸鞭尖上红色的毛羽在她的脸上轻轻的划过,女子尖叫不已,男子笑得更加张狂! “一群败类,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沈凌菲自言自语的说出了声。 七皇子停住手上的动作,嘴巴张成一个圆形,饶有兴趣的看向沈凌菲,“你,是在说本王?” “不单是你,这个屋子的败类多了去呢”沈凌菲淡然自若的说。 五个皇子都惊住了,心想这丫头应该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吧?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七皇子将茸鞭轻轻的拍在手上。 “是坏人的老窝”沈凌菲仰起头说。 “看来不疯也不傻嘛”十皇子走过来,兴致盎然,“七哥,这丫头有意思,归我了” 七皇子看了看,犹豫了一下,后悔自己刚刚怎么没有先下手为强,但是既然十弟先开口了,便不能为一个女人伤了兄弟和气,不值当,“你领走吧,慢慢调教” “谢七哥!”十皇子急不可耐的跑到沈凌菲的面前,伸手去拉她的手臂。 眼前恶魔的手就要落到她的手臂,沈凌菲急中生智,手腕悄然用力,身后的绳子无声断开,手掌快速反扣到了十皇子的指节上,蛊惑般的问道,“你想不想听听骨头碎裂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十皇子警觉的伸出另一只手去掰她的手指,但是晚了,随着“咔咔”两声脆响,他的右手五根指头被折成一百八十度反向。 “你,你——”十皇子瞳孔放大,惊恐的看向自己的手指,此时他的断指正在回缩,一点一点的,发出千回百转的声音。 沈凌菲扯下自己脸上的黑布,看着自己的伟大杰作,开心的大笑了起来,便笑便戏耍的指着那五根断指,命令般的轻呼一声,“落!” 五根断指垂然向下,像是一朵凋谢的残花般坠在枝头。 “十弟!”七皇子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老练的他骤然间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十哥!”十一个皇子,十五皇子,十六皇子则赶紧从床上跳下,飞奔过来扶住已经痛到痉挛的十皇子。 “来的正好,来一个打一个,来三个赠一个”沈凌菲飞起一脚,快速的踢到十一皇子的要害之处,十一皇子当场痛晕过去,跪倒在地。 接下来是十五皇子,他被沈凌菲一掌击中胸口,口吐鲜血,人往后急急飞退,重重的撞在了想要往外逃的七皇子身上。 “过来,还有你”沈凌菲勾了勾手指。 十六皇子见形势不妙,拔出旁边的一柄长剑就砍了过来。 沈凌菲不躲不避,面带笑容,静静的看向闪过来的剑光,然后轻抬手指,剑刃稳稳的落在了他的两指之间。 十六皇子用力回拉,但是剑刃好像是被镶在她的指间一样,不动分毫。 “瞧!你的头发乱了,真难看,让我帮你修剪一下吧”沈凌菲像个孩子般笑的无邪,从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歹意,十六皇子顿时晃了神,仿佛刚刚那一系列的突击完全跟她无关一样。 沈凌菲见他痴迷的望着自己,且又赤身*···顿时心生厌恶,于是加快动作,手指一弹,一截剑刃便从中间断开,剑光直向他的头顶弹去。 “啊~”十六皇子惊吓的松开剑柄,抬起双臂挡在眼前。奇怪,竟然没有疼痛感,不禁从臂缝里面张眼看了看,自上而下的检查了一遍自己,没有发现异常,随之庆幸的傻笑起来。 可是笑罢,却发现地上有依稀黑发在飘落,急忙摸向自己的头顶,束发触手而散,大把大把的掉到地上,黑鸦鸦的一片煞是惊人。 沈凌菲拍了拍手掌,轻松得意的笑了起来,边笑边拉下帐幕旁边的茸鞭,抛手一甩,鞭子如同蛇舞一般的缠向正在地上哭痛叫喊的的五位皇子,片刻便将他们牢牢的圈到一起,手脚都不能动弹。 忽然,门外一个黑影闪过,立在门边低声探问,“主子,出了什么事?” “我们——”七皇子刚要发声,一柄短刀就顶在了他的喉咙处,沈凌菲轻轻的往刀刃上面吹了口气,七皇子不寒而栗,赶紧结结巴巴的说道,“混账东西,滚开!不关你的事!” 黑衣人退开,沈凌菲将刀刃移至七皇子的脸部,轻轻一拉,刺骨般的疼痛蔓延开来,“你,你,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后果如何我不知道”沈凌菲无辜的摇了摇头,凑到七皇子的耳边,眼神邪魅的说道,“但我知道现果如何,我呢,也不是什么善类,不懂得优柔寡断,也不懂得趋利避害,我只知道如果你不听我的,我就一刀一刀的割掉你们身上的肉,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妖女,你到底是谁?”十一皇子怒声斥道。 “我有名字的,我不叫妖女,我叫沈凌菲,既然你叫错了我的名字,也是要受罚的”,沈凌菲认真的跳到十一皇子的旁边,从上到下的巡视了一遍,最后决定惩罚他的手掌。 “啊~~~”一声惨叫响起,那柄短刀直挺挺的插到了十一皇子的掌心,将他的手掌扣在了地上,鲜血顺着刀刃大沽大沽的溢了出来。 “来人!来人!要杀人了!杀人了!”十五皇子见到哥哥们的惨状立马大叫了起来,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迟早会临到自己的。 沈凌菲听到叫声,厉眼一横,杀气旁落,“你不是能喊吗?我就叫你有苦说不出!” 沈凌菲说着就探手点住了他们五个的哑穴,然后解开其余九名女子的眼罩,并交待她们去解救屋子里其余的女子。 待所有人都松了绑,沈凌菲宣布道,“姐妹们,这几个畜生就交给你们处置了,你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要是不小心弄死了就算在我沈凌菲的头上,我先出去打探消息,你们在屋子里不要出去,直到有人来解救你们,知道吗?” “是,是···”众女子一并点头,沈凌菲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一群女人每人手中端着一只粗壮的蜡烛往中间的方向围了过来,蜡烛烧的正旺,里面火红色的蜡油正此起彼伏的涌动着,沈凌菲耸了耸肩,自作孽不可活啊! 地下宫殿外,幕青衣与仲文已随着闪动的暗光追到了皇城,一入城门,御前护卫首领辰明便迎了上来,“微臣参见驸马” “护卫首领深夜在此,就是为了等候在下?”幕青衣不知来者何意。 “我来助驸马一臂之力”辰明拱手道。 幕青衣略一思索,仲文不懂武功,自己只身一人抓获疑犯确实吃力,无论辰明或是皇帝用意何在,当务之急是捕获黑衣人,有人协助也好,于是点头,“有劳诸位” 一路追至七皇子宁天成的宫邸,暗光逐渐消失,幕青衣找来灯笼,仔细查寻了一下四周,最后一点光星是在一块大的青石边消失的,幕青衣想这应该是入口吧,但是既然是地下宫室,就肯定不止这一个入口了,逐吩咐辰明,“你们到宫殿四周去查找其他的入口,有青石的地方要分外留意,找到后抛举火把传讯” “是!大家分散行动”辰明指挥两队人马分至两头,不一会儿便见到对面的方向有火把抛起。 “可以行动了”幕青衣让仲文退后数十步,自己一掌击到青石上,青石应声而碎,飞渣四起,幕青衣甩袖拂去尘烟,一缕光亮从地下涌出。 那是一个一人宽的入口,经过石梯直通地下,幕青衣率先下去,仲文紧随其后。 果然是个地下密室,建的极为隐蔽,初到之处,仿佛只是普通的地窖,四周摆放着一坛一坛的酒酿,墙壁上是一些蜡烛,闪着或明或暗的光。再往深处走便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下面是一片池塘,虽然见不到月光,但是走廊上的灯笼却摆的甚长,灯笼的光芒映射在安静的湖面上,时不时的有几只鱼儿从湖中跃起再翻滚落下,越往深处,构建越是诡异奢华,蟠龙金柱,静谧花丛,流云火焰,亭台楼阁,全都完完整整的突现开来。 行至走廊的中间,几个黑影一闪而过,幕青衣飞快的追了上去,黑衣人飞上池塘中央的风亭,幕青衣也尾随其后,半空之中一阵刀光剑影,黑衣人的飞镖一只一只的被打落到了池塘中央,眼见就要被擒,黑衣人首领打出了一个圆圈的手势,示意大家包围幕青衣。 幕青衣轻轻的环顾了一圈,气聚周身,骤光俱闪,像是电闪雷鸣一般的击向四周,众人纷纷口喷鲜血,直直坠落湖中。 幕青衣回到走廊之上,观看湖中,湖水澄清,落入湖中的黑衣人尚在垂死挣扎,暗自清点了一下,人数却好像是少了一个,刚刚指挥作战的那个首领现在不见了身影。 幕青衣心想,他一定是奔着另一个出口去了,那里有人镇守,于是无心追踪,带着仲文继续往前面走去。 走廊的尽头有两个方向,左边是一处楼宇,右边是一个花园,幕青衣迈向左边方向。 上了台阶,面前有一扇大门,门内烛光明暗,光束忽上忽下的跳闪着,发出晕红的光圈,幕青衣推开大门,不堪入目的场景立马呈现在了眼前。 其中大部分女子全身□,她们同今日被掳走的女子一起转过头来,一同看向门边,她们有的面无表情,有的惊恐万分,有的恨意凛然,每个人手上都持着不同的工具,有长矛,有短鞭,有蜡烛,还有镣铐。 幕青衣别过头去,余光扫到了被绑坐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几个男子身上,他们头发蓬乱,赤身之上血肉模糊,白骨外露,不仔细辨认,几乎看不出人形。 尽管短短一瞥,却也一目了然,这屋子里竟然没有沈凌菲的身影,担心之余不忘吩咐仲文道,“先带她们出去,与辰明汇合” “哦”仲文面红耳赤的点了点头,低头示意大家跟在他的身后,年纪轻轻的他曾经博览群书,书中确有一些野史记载过宫闱秽乱之事,但是这般惊心动魄的实战场面他还真不曾想过。 第70章 刺死封口 幕青衣走于众人身后出了地下宫室,一路上没有发现沈凌菲的踪迹,四下里也没有她留下的线索,菲儿不会遭遇什么不测吧?幕青衣眉头深锁。 宫室外,宁天成的宫邸旁,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护卫军,他们递来锦衣包裹在□少女的身上,又将七皇子一行人等抬至别处,幕青衣移开目光转向辰明,却发现辰明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幕青衣心里一紧,隐隐的痛意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或是原谅她,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只能埋在心底。 而宁天灵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一听说驸马进了宫,便急急的赶了过来,现在见着了,又只是沉默以对,远远的注视着。 幕青衣低下头朝着辰明迈开一步,毕竟他还有事情想要问他,他守在出口,可曾看到沈凌菲和黑衣人? 正在幕青衣一步一步的走近辰明和宁天灵的时候,一个兴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幕青衣——” 幕青衣回头,沈凌菲正扭着黑衣人的首领从另一个出口走了出来,黑衣人首领被打的像个猪头一样,一脸的浮肿,鼻子眼睛挤在一起,身上还刺了十余只飞镖。 沈凌菲笑着将黑衣人抛向了辰明,自己一人飞快的朝幕青衣奔来,幕青衣还来不及问话,她就像一只调皮的小猴子一样攀在了他的身上,勾着他的脖子,笑容明亮而单纯的跟他炫耀,“幕青衣,我替你抓住了他们” “你有没有受伤?”幕青衣溺爱的问道,手掌抚摸在她的头发上。 “没有,他们都打不过我,那个黑衣人被我打成了黑刺猬”沈凌菲指着辰明手中的黑衣人,咯咯的笑了起来。 “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还像个玩性十足的孩子”幕青衣笑着看向黑衣人,却不经意的扫到了站在一旁的宁天灵,她低着头,落寞且安静的站在那里。 心中又是骤然一痛,幕青衣尴尬的放下沈凌菲,“我们回家吧,还要将那些被掳少女送回家中” “好啊”沈凌菲笑着回答。 幕青衣转过身,辰明跟了上来,“驸马请留步,圣上有令,所有人等,全部带至大殿!” “原来你是奉旨在城门处候我”,幕青衣负手站定,其实心中早已料到一二。 “还请驸马跟我走一趟”辰明语气坚定道。 “好,我跟你去”幕青衣转向沈凌菲,“菲儿,待会面圣,不要乱说话” “你放心吧,我也老早就想见识一下这位圣上了”沈凌菲继续笑着,眼中掠过一丝令人不易觉察的复杂,只是片刻便稍纵即逝。 幕青衣放心的跟在辰明后面,在他的前面,还有一个宁天灵,正与辰明并肩而行。 皇宫的道路本是平平坦坦,由‘管路监’选用同等大小,材质均衡的鹅卵石铺至而成,但是刚刚幕青衣一掌击碎了青石,飞出的石渣遍地都是,宁天灵走在前面,一个不小心便扭了一下。 幕青衣一个箭步向前,岂料辰明已近水楼台先扶住了她,关切问道,“公主,没事吧?” “没事”宁天灵向后看了看,见幕青衣并无行动,仍然兀自走着,内心不免又开始失落,这心里一难受脑袋就开始炸痛,宁天灵捂住额头,辰明紧张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没事,我最近不舒服,总是头疼”宁天灵强忍着拿来手掌,尽量让自己撑住。 “如果你不舒服,我找人先送你回公主府”辰明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到宁天灵的肩上。 “不用,此事事关重大,我跟姓——”宁天灵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跟你们一起去面圣” “好吧”辰明顺从她的意思,一路扶着她的肩膀往前殿走去。 黑夜中,一双忧伤的眼睛望着前方,咫尺之间,已隔天涯。 圣殿之中,灯火宁静,皇帝高坐金銮宝座之上,目色深沉,脸上的皱纹已深至丘壑,头顶的束发依见白苍,显得愈发老态了,他静静的盯着殿门,一动也不动。 “驸马觐见,公主觐见——”宫外的小太监拉长声音禀报道。 “皇上——”伏公公低头请示。 “让他们进来”皇帝沉声说道。 “宣驸马公主一干人等觐见”伏公公朗声道。 门开了,合着冷风吹了进来,宁天灵头晕异常,又被殿阶绊了一下,辰明继续扶住她,幕青衣叹了口气,置若罔闻的走上前去。 “儿臣拜见父王”幕青衣低身跪下。 “灵儿给父王请安”宁天灵也头重脚轻的走上前去跪在幕青衣的旁边,辰明、沈凌菲和仲文跪到二人身后,其余人等候在殿外。 幕青衣轻轻的斜过脸来,看到宁天灵的侧脸,苍白而无血色。 皇帝甩了甩手,伏公公即吩咐太监小安子将殿门合上,大殿之间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老皇帝,伏公公,幕青衣,宁天灵,辰明、仲文以及沈凌菲。 皇帝的目光扫了一眼殿下,问向旁边的伏公公,“洛神医什么时候到?” “已经派人去请了,估计快到了,不如奴才到门外候着” “去吧”皇帝说完看向殿下,“辰明,是不是今晚所有的人都在这殿内殿外?” “回皇上,所有人等全部带到,一个不落”辰明恭敬回道。 “好”皇帝撑着龙椅站起身来,黄袍加身,上面祥云遍布,威严尽显。 皇帝蹒跚的走下大殿,来到幕青衣和宁天灵的面前,伸出双臂扶起他们,然后抬手示意辰明一行人等平身。 “灵儿,你没事吧?脸色这么苍白”皇上轻轻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问。 “父王,我没事,最近染了风寒,就快好了”宁天灵安慰他道。 “灵儿,以后没事不要再往外跑了,父王老了,总想看到你们”皇帝温柔慈祥的说道。 “嗯,父王,灵儿再也不会乱跑让父王担心了”宁天灵哽咽着说,抬起手臂挡在眼前,小声的抽泣起来,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个老父王如此的关爱她了,如论她犯了什么错,他依然待她如初。 “幕儿,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以后要好好照顾灵儿,你想要的,朕都给你”皇上看向幕青衣。 幕青衣低着头,无声的笑了笑,“照顾公主是儿臣的本分,不需拿什么来交换” “灵儿任性,父王知道你心有怨意,可朕就这一个女儿,无论发生过什么,朕都要求你无条件的疼爱她”皇帝拍了拍幕青衣的手臂。 “父王多虑了”幕青衣淡然回答。 “幕儿果然懂事,朕颇感安慰”皇帝缓缓的转过身去,“黑衣人事件已经告一段路,对外你们就宣称黑衣人为‘青峰派’余孽,已被全部斩杀” “‘青峰派’?”沈凌菲往前一步被幕青衣一手挡住,拦在身后。 “父王是否早就知道事情始末?”幕青衣胆然发问。 “没有,朕只知道幕儿做事沉稳,箭无虚发,朕倒是希望辰明今夜没能在城门处等到你”,皇帝一声长叹,似是在道尽半生沧桑。 “父王过奖,儿臣没有谋略,只是一些雕虫小技罢了” “你是朕见过最冷静聪明的孩子,可惜你不是朕的孩子”皇帝惋惜的回过身来。 “儿臣既为宁国驸马,就会不遗余力的为父王效力”幕青衣平静的说。 “好孩子,既然你已表忠心,朕也定当不会亏待于你”皇帝从腰间取下一块金色令牌,正面雕的是一条飞龙,背面刻着的是一个‘宁’字,皇帝把令牌交到幕青衣的手上,“这是城北三十万兵马的调动令,你拥有它,便是真正的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父王,儿臣何德何能手持兵马大权?”幕青衣佯装推辞道。 “你刚说过,你会效忠朕”皇帝目光坚定的看着幕青衣,像是要看透他的内心一般,幕青衣略一思索,之后拱手叩谢主隆恩。 赏赐完驸马,皇帝又往前踱了两步,来到辰明和仲文面前,沉声问道,“他是谁?”,仲文闻声立即跪□去。 “他是儿臣的门生,对儿臣忠心耿耿,这次跟随儿臣前来破案”幕青衣代为回答。 皇帝沉思了片刻,往旁边走去,“那这位呢?”,皇帝指向沈凌菲。 “这位是儿臣的徒儿,这次抓捕行动混进入选女子行列,为儿臣提供线索” “好一招‘请君入瓮’,也就是说她什么都看到了,来人!给我抓起来!”皇帝厉声说道。 辰明立即上前,剑从柄出,架在了沈凌菲的脖子上,沈凌菲倒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幕青衣的额头却皱的极为深沉,“父王这是何意?” “朕不光要杀她,所有今晚参与的人员,除了你们四个以外,其余人都得死,包括皇宫侍卫以及掳获的少女们!”皇帝言辞激烈,呼吸不畅,继而开始咳嗽,待到咳出两声之后心情稍为平复下来,转身对着幕青衣说,“幕儿,皇城是至高无上的象征,朕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玷污了它,你明白吗?” “儿臣明白,但不一定就要她们去死,她们也是——”幕青衣据理力争。 “做大事者应该不拘小节!”皇帝断然斩断他的话,大声训斥道,“朕已经为你留了一个门生,其他人朕不会留下,死不是唯一住口的方法,但却是最简单最利落的方法!” “皇上,洛神医到”伏公公在门外禀报。 “让他进来”皇帝回至大殿,重新坐到金銮宝座之上。 大殿的门再次开启,洛神医的药童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微臣——” “免礼”皇帝迫切的问道,“药配好了吗?” “已经配好,顶级的‘鹤顶红’,无色无味,痛苦只在眨眼之间”洛神医掏出一个药瓶交到药童的手上。 “把它递给辰明”皇帝吩咐道。 第71章 春宵一刻 辰明手持‘鹤顶红’起身,往沈凌菲方向走去,路过幕青衣身边的时候,幕青衣单膝跪了下来,一双深沉的眸子缓缓抬起,凝视着皇帝。 老皇帝猛的怔了一下,这种眼神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冷静、凌厉、极具威胁性,倘若曾经有人用这样的眼神凝视他,恐怕早被五马分尸或是凌迟处死了。现在是他跪下来求他,眼神之中竟无半点的乞求之意,难道他是想违抗圣旨?就为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 皇帝眯起眼睛开始从上到下的打量起他来,这个孩子相貌清雅,骨子里却透着一股非同常人的坚毅,从他第一次面圣的时候,他就没有像正常人一样的畏惧他,而是敢于直视,不卑不亢,有时眼神里还会掠过一些让人无法琢磨的心绪,像是仇恨,可是当要细心捕捉的时候,又完全没了踪迹。良久以来,皇帝一直认为这是他对两国联姻的不满,于是他试探他,弥补他,但是到了最后他又感觉不完全是,像是某种东西贯穿在里面,可是不管怎样,这个世上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挑衅皇权的威严! 皇帝冷笑了一声,刚想开口,忽而又见幕青衣握住令牌的手掌在慢慢收紧,铸金令牌在他的掌心无声无息的曲折着··· 稍微低头沉思了片刻,皇帝脸色阴沉,厉言问向旁边的洛神医,“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 “有”洛神医冷静回答,“微臣带来另外一种药,名叫‘忘忧草’,服了它可以洗去前尘记忆,像个婴儿一样,一片空白” “你准备的倒是充分”皇帝言语森冷的命令道,“拿给她们服下!” 语毕,拂袖而去。 幕青衣依然纹丝不动的背向跪立着,辰明将药草送到沈凌菲的面前,沈凌菲不以为然的放进了嘴里,片刻之后,晕厥过去,辰明吩咐护卫军进殿将人带走。 带至门前,幕青衣幡然起身,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拂开两个士兵的手,打横将沈凌菲抱在了怀里,径自往宫外走去。 一路上,冷风瑟瑟,虽有星许月光,但是仍让人感觉到这皇城之中的伟岸宫宇是暗沉沉、黑鸦鸦的一片,充满着冷漠和冰凉,不见一丝朝气,御花园里到处都是大红灯笼,灯幕遮的红光黯黯,四下里静悄悄的,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肃静的可怕。 幕青衣抱着沈凌菲,她的小脑袋就在自己的臂膀里,沉睡的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漂亮的睫毛,白里透红的皮肤,安稳的睡颜,冷风一吹还知道往他的怀里挤。 看着这无辜的面孔,脑海里回荡着她刚才还活蹦乱跳着向他炫耀自己厉害的情形,顷刻之间一切都被覆灭,只能这样安静的熟睡着。幕青衣觉得周身清冷,凉意透着袖口灌往心底,脚上像是被链上一块巨石,沉重无比,只能停住脚步,感受着周身被这强烈的无助感慢慢吞噬。 “原来我保护不了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颓然颤退两步,对着沈凌菲的身躯声音抖涩道。 沈凌菲睁开眼睛,黑漆漆的大眼珠直直的盯着幕青衣看,一脸的贪玩和好奇。 幕青衣看着她眼中自己的倒影,张了半天的嘴才隐约的叫出了她的名字,“菲儿——” 一声轻叹,几许惆怅,外加万分内疚,如果这是一坛女儿红,一定能够苦过黄连,涩过熊胆。 “你是谁?”沈凌菲展开了笑颜温着声问道。 “我,我是你的师父”幕青衣紧张的回答她。 “我有师父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沈凌菲摸了摸脑袋,“哎呀,头疼!” “头疼你就不要多想了,好好睡一觉就好”,幕青衣轻声劝慰她,心里却是比她还难过,剥夺一个人的记忆是一件相当残酷的事情,人的思想和快乐不都是由记忆沉淀和发酵出来了么? “我们回家”幕青衣轻声说着,像是怕吵醒了怀中沉睡的天使。 驸马府中,沈凌菲躺在床上,幕青衣为她盖好被子,她的脉象、体温都没有异常,呼吸均匀,睡的极其安稳,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或许失忆并不意味着生病吧? 幕青衣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把她的手掌合到自己的掌心,将头埋在她的手臂间,幽声说道,“菲儿,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不知何时,她已经翘起了小脑袋,瞪大眼睛好奇的对着他。 幕青衣捋了捋她的头发,眼神忧伤道,“你帮了我,我反倒害了你,所以对不起” “你害了我?害我哪里?”沈凌菲疑惑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然后耸了耸肩。 “菲儿,我害你失忆了啊,你现在不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幕青衣认真的说着。 “失忆?我失忆?那你不能帮我找回来?”沈凌菲一脸的稚气的问。 幕青衣愣了一下,心想,能么?对于‘忘忧草’他了解甚少,唤醒记忆这个说法倒是略有耳闻。 “我应该,怎么帮你找?”幕青衣不知从何入手。 “嗯···做我们曾经一起做过的事情”沈凌菲提醒他道。 “一起做过的事···”幕青衣点头,细细沉思起来。 “很难想到么?”沈凌菲撅起了嘴,“要不要我替你想?” “你?”幕青衣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我记得有人曾经吻过我”沈凌菲扬起脸庞,想了想,兀自确定的点了点头。 “那不是我们一起做过的事”幕青衣否认道,不知是否有人真的吻过她,就算吻过,那人也不是他,他确定以及肯定。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呢?”沈凌菲歪着小脑袋看着他,不依不挠的晃动着他的胳膊。 “试试?怎么试?”幕青衣觉得好笑,这孩子真是失忆了,净说胡话。 “闭上眼睛,我告诉你”沈凌菲抬起手臂挡在幕青衣的额头上。 “好”幕青衣听话闭起了眼睛,他欠她太多,要怎么才能还的清?早知当初,他就不会对她太过严厉苛刻,让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那颈项上的浅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唉——幕青衣还没来得及叹出,唇间的温热便惊住了他,柔软、芬芳,带着少女灵动的气息。 幕青衣张开眼,对上的是一双温柔的黑眸,她睁着眼睛,里面倒映的依然是他的影子。 她见他全身僵硬,满意的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一轮半月,光华闪动。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窗外静谧非凡,仿佛所有的一切生灵都在回避,怕是惊扰了这*一刻,房间里就只听到两人心脏狂动和内心澎湃的声音。 幕青衣垂下眼眸,沈凌菲趁机撬开他的唇齿,舌尖的缠绕,如同电击一般让人颤栗,兴奋随之而来,遍布全身··· 不知不觉间沈凌菲已抱住幕青衣的腰,手掌在他的背上轻抚起来,幕青衣闭着眼睛,这一幕似曾相识,貌似那日他醉了酒—— 眉心陡然跳动,一切戛然而止,幕青衣推开沈凌菲,一把将她揽到床上,摁住她的肩膀,低声道,“菲儿,你骗我,你不是在唤醒记忆,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失忆!” 沈凌菲抿着嘴笑了一下,绯红的脸颊还未恢复正常,既然被他识破,就干脆承认好了,“这当然不是在唤醒我的记忆,这是在唤醒你的记忆呢” “你敢骗我?”幕青衣锁眉,表情严肃,被一个孩子戏弄,怎能不恼羞成怒? “我又没说我失忆,是你一直在说好不好,什么‘忘忧草’,我小时候拿来熬汤喝的,在我身上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沈凌菲神气的挑起了眉。 “还敢狡辩,你说你不记得我是你师父”幕青衣也对她不依不挠,被骗的这么惨,他还是第一次。 “我是说过啊”沈凌菲坦然的承认道,“不过,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没把你当作师父嘛” “你——”幕青衣一时语塞起来。 “月亮作证,我说的都是实话”沈凌菲跪在床上,竖起三指,对月起誓。 幕青衣覆下她的手臂,叹声说道,“很晚了,不要闹了,早些休息” “等等”沈凌菲抓住幕青衣的衣边,小声哀求道,“幕青衣,今晚你能不能不要离开在我身边陪着我,因为我看到了地下宫室的那些···我害怕···” 沈凌菲断断续续的说着,双臂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膝盖,让人心生怜惜。 这次她不像是在装,幕青衣想了想,点头答应她。 沈凌菲欣喜的跳了起来,赶紧让开身边一大块位置,用手在床上拍了拍,示意幕青衣躺上来。 幕青衣当然不会顺了她的意,置若罔闻的搬过墙边的两条长凳,笔直躺了上去。 沈凌菲无奈的撅了撅嘴,轻扣双指,悄声一弹,灯熄火灭。 夜,更加静寂,衬着清清洒洒的月色,显得愈加妩媚动人,撩人心弦。 沈凌菲睡意全无,她撑着脸颊悄声问向旁边,“幕青衣,如果今天皇帝不让步,你是不是会为我掉脑袋?” “不会”幕青衣答。 “哦”,沈凌菲有些失望。 “因为我不打无把握的仗”幕青衣补充上一句。 “嗯”,覆灭的希望又重新燃起,忍不住再问一句,“如果他一定要杀我呢?你会不会冒死救我?” “假设性的问题我拒绝回答”幕青衣闭上眼睛,用手挡在额头上。 “哦”还是有些不甘心,可总比他说不会好点吧,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回想起一日之内经历这么多,也真够惊心动魄的,这可是自己有生以来做的第一件助人为乐的事呢。 说起助人为乐,沈凌菲又不禁担心起来,“幕青衣,那些女孩会怎么处置?” “辰明会送她们出宫,反正她们已被洗除记忆,不会造成威胁” “她们真的会失忆啊?那得多惨!我们要不要去帮她们恢复记忆?我知道‘忘忧草’的毒该怎么解”沈凌菲兴奋起来,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才是完整的。 “不要,你会害了她们”幕青衣阻止道,“况且这种不堪的记忆,失去了未必会是坏事” “嗯,你说的也对”沈凌菲认同的点了点头,打消了刚刚的念头,忽而又想起她在地上宫室里看到的一幕一幕,有些还是好奇的,“对了幕青衣,那些恶魔们拿着蜡烛往少女身上滴,有的人竟然不会觉得疼,还像很享受的样子,你说奇怪不奇怪?还有那些刑具——” “菲儿,你该睡了”幕青衣伺机打断她,想必那些女子已被□□了,但是这种话题并不适合在这样的夜晚被谈起。 “哦”沈凌菲知趣的躺回被子里,幕青衣均匀的呼吸声开始传出,这么快就睡着了?可是她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他呢。 “幕青衣,你睡了么?” ··· ··· “幕青衣!” ··· “我其实是想告诉你,你的唇很软”说完,把头缩进被子里。 “噗通”两声闷响在被子外面响起,沈凌菲知道这是木头撞击地板的声音,顿时捂嘴笑毙。 第72章 公主中毒 黑衣人与失踪少女案的告破,缓解了民间对朝廷的不满情绪,百姓继续安居乐业,驸马立了大功,府内依旧门庭若市,前来拜见的官员越来越多。皇城之内明静暗波,五位皇子分别以不同的理由被发配关边,整个七子帮被瞬间瓦解。 幕青衣坐在书房里伏首翻看桌案上的一大摞医书,沈凌菲趴在窗前看了他良久。 “幕青衣最近怎么了?早出晚归的,要不不在家,一回家就躲书房”,沈凌菲抱怨似的转向仲文。 仲文避开她那凶神恶煞的眼神,想要借府中还有客人要招待的理由赶紧逃离,不料刚迈开脚就被沈凌菲绊倒在地。 “说,你们最近都在背地里偷偷摸摸做些什么?”沈凌菲拿着‘青锋剑’的剑柄架在仲文的脖子上威胁他道。 “没,没什么”仲文连连摆手。 沈凌菲移开剑柄,硬的不行来软的,气的直跺脚,“连你都骗我!还说永远都会关心我呢” “小师妹,我没有啊”仲文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解释道,“其实真的没什么,我最近都在皇宫内的各大藏书阁帮驸马找医书,驸马他大概···都守在公主府吧” “他们和好了么?”沈凌菲眉头暗皱。 “应该没有吧,我好几次从藏书阁回来都看到驸马一个人站在公主府外的大树下,要是和好了,干脆直接进去算了,何必守在外面呢?”仲文细细分析道。 “原来是这样,那个公主生病了么?” 仲文摇头,“不清楚”。 “我干脆直接问他好了,才不像你们一样整天乱猜呢”沈凌菲说完,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幕青衣对着书本正在发呆,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日晚,他趁沈凌菲睡着,从她的房间走出,不知不觉就又回了皇城,走到了‘梁溪阁’,他本想走上去瞧瞧,没想在下面遇上宁天灵。 她问他,“自始至今,你对我有过一点点的喜欢吗?” 他回答,“我对你的喜欢从来都不止一点点” 她从背后抱住他,将眼泪擦到他的衣服上,“姓幕的,为什么我感觉我们已经离的很远了呢?以前再怎么争吵,我们都会和好的,可是为什么现在,我感觉你要放开我了呢?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跟晟轩哥哥走,而是为了救人才那么做,你为什么就不能够原谅我这一次呢?” 她声泪俱下,他也泪眼朦胧,心里痛的千回百转,但他忍住了,他抬起头,背对着告诉她,“我曾以为上天待我不薄,夺去了我的童年却补给我难得的幸福,后来我才知道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我的心早在十年之前就已冰封,你不该去开启它,你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想清楚了很多事,我看到在这繁华的大宁国里面同样存在着许多惨无人道的事情,有些人在喝酒,有些人在赏乐,还有一些人只能被铁链链住脚腕跪在地上行走,我想我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我不能再将自己迷失在那虚幻的幸福之中了,你离去,我不怨你,别人嘲笑,我更不在乎,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过,如果我给不了你要的幸福,就不该剥夺你寻找幸福的权利,我早已看透了自己的未来,别人不给我的,我不会伸手去要,这就是我,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挣开她的手,冷酷的迈开自己的脚步,听到她在身后喊,“既然无情无爱,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这是梁溪阁···” ‘梁溪阁’三个字在空中漫长的回荡着,要做到无情无爱,又何曾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我们之间,隔着的岂止是国恨家仇,还有那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所以只能借着这次短痛去断了长痛的根,痛一次会麻木,痛久了会心死。 唉,幕青衣轻叹一声,眼睛被雾气遮住,看不清书上的文字。 沈凌菲歪着脑袋挡在书本上,“幕青衣,你怎么了?” “你怎么来了?”幕青衣扭过脸,慌乱的揉了揉眼睛,“没事,沙子吹进了眼里” “我来帮你吹,这个我最在行了”沈凌菲自告奋勇道。 “不用,我自己可以”幕青衣推来了她凑上来的小脑袋,忽而想起一件事情,“菲儿,你知不知道有什么病会让人头疼欲裂?脑袋里就像有虫子在爬,像是要炸开一样” “不知道,我会用毒,但不懂行医”沈凌菲坦白的说,见幕青衣还在发呆,觉得无趣,就自顾自的跑到外面去跟青锋剑玩了。 “驸马,你今晚还要进宫么?”仲文将昨夜搜集到的医书继续呈上。 “有什么事吗?”幕青衣放下撑住下巴的手臂,将视线转移到了书上。 “明日四皇子和五皇子班师回朝,今晚宫门会被封锁,避免有闲杂人等混入,当然驸马您并非闲杂人等,学生只是多加提醒,免得会有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谨慎些妥当”仲文顾虑忧忧道,由于近日驸马爷都是很晚入宫,又不再公主府留宿,且宫中尚不太平,难免会惹人猜忌。 “我知道了”幕青衣并不抬头,只是平静答了句,其实他入宫,并不一定要走宫门。 是夜,月挂孤梢,幕青衣拧了一包最新调配的草药,披了一件黑色的披风走出了驸马府,从‘梁溪阁’的城墙上翻身进入皇城,一路往公主府探去。 今日宫中果然是变了样,到处张灯结彩的,就连树木都被修剪的整整齐齐,地上的石子被重新铺了一道,走到路上随处可见的都是‘房管监’的人,他们深夜还在搬动着木材和瓦片来来回回,可见明日将要回宫的两位皇子是有多么的希贵啊! 为了避人耳目,他依旧选择走冷宫那条路,那里树木茂密,杂草丛生,让人不易察觉。 幕青衣穿梭在树木与杂草之间,忽而一根刺条刮到了他的手臂,由于是冷宫,宫外长期没人修整,一根根的刺条竟长的如树干般粗壮,上面的厉刺更是尖锐,直接能够划破人的衣服。 幕青衣撩来袖子,见手臂上长长的一条血印,血还在往外流,于是伸手掏向衣袋,通常他都会放一条白色的帕子到衣袋里。 果然,帕子找到了,幕青衣庆幸的抖开,想要绑到手臂上,指尖不经意的触到了一张小纸片,打开一看,是张地图。 “怎么会有纸片?”幕青衣回思一想,哦,原来这个纸片是早前在牢里的时候,一个蓬头垢面的怪人给他的,当时面临着许多的事情,他也就把这事给忘了,纸片依旧躺在他的口袋里,可是为什么没有洗坏呢? 幕青衣用手指搓了搓纸面,上面比较光滑,比普通的纸张要稍厚一些,较有韧性,应该是某种动物皮制作而成的。 再看纸面,这确实是一张地图,但画工较为粗糙,不像是识画之人所做,故而呈现出来的景物比较模糊,难以辨认,只能依稀的看到有池塘,有房屋,有树木,有杂草,还有,还有盘缠在树干上面的刺条! “刺条?”一种奇怪的巧合感油然而生,幕青衣将地图上树木和刺条的部分绷开,发现被刺条缠绕的树干上面依稀有一个“萧”字。 合上纸片,又往回倒了两步,目光停留到旁边的一颗大树上,这颗大树要比画面上的大许多,枝干也粗壮了好几倍,长的更加笔直和□□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画面上的那颗小树苗。 但是如果加上‘时间’这个前提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幕青衣约莫估算了一下,飞身跳到一根树干上,自言自语道,“依据比例,应该是这里了” 随着树干环视了一圈,除了粗糙的树皮外,似乎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在上面,正准备放弃之余,手指突然触摸到了一点不同,仿佛是有一些凹凸,像是雕刻过的痕迹。 幕青衣调整距离,仔细平视过去,上面竟然真的有一个“萧”字出现,随着岁月的洗礼,这样的一个刻字早已被镀上了厚厚的一层粗大衣,若不是刀功极其深厚,恐怕早就被覆盖的没了痕迹,可见刻字的人当时投入了多重的情感在里面。 地点已经找到,确认就是这冷宫附近,可是传纸之人所想表达的心意如何呢?一时之间他还没有头绪。 既然一起坐过牢,又收到了纸片,且在无意之中还找到了地点,这确实是一种难得的缘分,幕青衣试着去解开这纸面之谜。 除了这些池塘、树干和杂草之外,这里唯一剩下的,就是一片孤寒的宫宇了,幕青衣决定进去看上一看。 来到门前,发现大门已被封锁,‘冷宫’两个烫金大字的牌匾上结满了灰蒙蒙的蜘蛛网,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陈旧萧条。 只能从墙壁上翻身跃入,到了院子中央,里面看起来跟外面区别不大,依旧是破破烂烂,水桶翻倒在地,被灰尘埋住了半截,四处的桌椅也都是横七竖八的,院子里没有一盏灯笼,冷风吹的各个房间的门都摇摇欲倒。 不像是有人住的痕迹,但是这也奇怪,冷宫本是关押后宫弃妃的,也不该完全的没人住啊!幕青衣朝着院子后面走去,走着走着隐约能看到一点光亮,停住脚步,竖起耳朵静听,貌似还有敲打木鱼的声音。 脑海之中陡然闪过很久之前十九皇子宁天游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他在深夜的时候常常能够听到木鱼的声音,旁边的人都觉得他是幻听,但是他自己却觉得非常的真实。 十九皇子的宫宇就靠在这冷宫的旁边,一前一后,挨的极近,看来他真的不是幻听,而是当真有人在深夜敲打木鱼。 幕青衣顺着亮光走过去,那是建在最后面的一个小房子,木窗虽旧,窗沿上的纸却遮的严严实实,木门紧闭,矮檐上还有飞虫盘旋,可见主人也不常打理。 幕青衣谨慎的敲了敲门,轻声探问,“有人在么?” 木鱼声止,“驸马请进” 幕青衣蓦然惊住,屋子里的人竟然已料到他的身份,真是不可思议! 推开门,里面四壁空空,仅在中间的位置盘坐着一个中年道姑模样的人,头发用白布裹住,一身素衣,脸色清白,素丽淡雅,她的面前有一支蜡烛和一个木鱼,家里连张椅子都没有,只有墙角的地方有一些茅草和一床薄被。 “在下幕青衣”首先自我介绍道。 道姑模样的女子点了点头,仪态端庄,笔直盘坐道,“我知道,你是当今大宁国唯一的驸马” 女子声音清朗,若没猜错,却也是有内功底子的人,幕青衣开门见山道,“在下今夜到此,是受一个故人所托,想必他想要我替他来看看你” “如此镇定自若,年轻俊雅,驸马比我想象之中要好很多,只是可惜···”女子止住声,又轻轻的叹息一声。 可惜什么?幕青衣兀自笑笑,没有问出声。是未卜先知还是装神弄鬼他无从知晓,这宫中阴暗之处甚多,不是每一个话外玄音都有必要去探寻的,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被冷锁宫门的女子罢了。 幕青衣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片,弯身放到女子的木鱼旁,平静的对她说道,“这是故人留下的墨画,既有一面之缘,我会想办法传达您的安危给他”,幕青衣说完,转身欲要离去。 “驸马,请去看看公主吧,她中了毒”,女子在身后叫住他说道。 “中了毒?什么毒?”幕青衣立刻转过身来,急切问道。 “‘棕蛛毒’”女子一字一字答道,关切之情也全都展现到了脸上。 幕青衣颤抖了一下,脸色一下子白的吓人,声音微颤道,“你确定?” “我确定”女子点头道。 “你凭什么?”幕青衣猛的问出,这不是一个那么好让人接受的事实。 “凭我今日敲打木鱼引你到此”女子站起身来,“我虽不出冷宫,但宫内的事情我并非一无所知,许多人都误以为公主生来任性好动,其实不知她也有心情难过的时候,她每次一难过就会坐到这冷宫门前,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近段时间她来的多了,我先是察觉她气息不对,而后发现她经常头痛欲裂,几次都昏倒在了宫门外” “那你怎么能够判定她是中了‘棕蛛毒’?”,其他毒可解,偏偏这个他到现在都还解不了!中了这种毒,就等于是要了她的命! “因为‘棕蛛毒’是一种秘宫禁毒,因为过于毒辣,当年本——”女子停顿了一下,“是年丰皇后下令禁了它,如果驸马不信,可以去查看公主的手腕,看她的经络处是否有红色蜘蛛状斑点隐现出来” “如果你骗我,后果会很严重”幕青衣说完,快速转身,离地而起,飞快的往公主府方向奔去。 公主府内,宁天灵深夜头痛欲裂,呕吐不止,现起身到浴房重新沐浴更衣。 幕青衣跃身落到公主府院内,见到浴房的烛光还亮着,小云又站在门外守候,断定宁天灵就在里面,于是他径直走近,不顾小云的阻拦,推门闯入,一把捞起正在浴缸里的宁天灵,宁天灵被惊的木然,来不及抓衣遮体,只能双臂护胸。 幕青衣强行拉开她的手臂,拉扯之间,宁天灵顿感羞涩难当,一巴掌响亮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和着温热的水珠,幕青衣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了五根指印,衬着他煞白的脸色,倒是显的白里透红了。 丫鬟们见这阵仗,赶紧一一退了出去。 门被重新关上,幕青衣拉着宁天灵的手臂呆立在原处,脸被扇向一边,面无表情的样子倒是徒曾了许多忧伤。 宁天灵慢慢的哽咽出来,抬起另一只手抚到幕青衣的脸上,来回轻轻的抚摸着,她不止一次的扇他巴掌,但是每扇一次就像是扇在了自己心上一样,痛的无以复加。眼泪悄悄落下,一滴一滴的砸进了浴缸,声音里也还带着几分凄然的恨意,“姓幕的,这么快你就忘了刚刚伤我的话了么?你当我是什么?你想出现就出现,想怎样糟蹋我就怎样糟蹋我么?” 幕青衣喉咙发涩,她每一次哭泣都像是在用刀挖他的心,他不是冷血,也不是没有感觉的,但是又能怎么办呢?不能爱她是上天注定的,是后天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的,于是他只能沉默以对,不声不吭的任她打任她骂,就像现在,她手腕的七颗若隐若现的红点就这样清晰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只是匆匆一瞥,却同样达到触目惊心。 “姓幕的,你说话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一定要这样羞辱我么?”宁天灵哭闹着靠到了幕青衣身上,她全身湿润,他也全身浸湿。 “既然你无话可说,你就给我出去,以后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宁天灵几近奔溃,面对着这个口口声声说不能爱她却又不愿放她的人。 “灵儿,是我的错”幕青衣声音发涩,几次开口却终究可以出声,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僵硬的揽开双手抱住还在挣扎的宁天灵,喃喃说道,“是我的错,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不要激动···” “幕青衣,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我?”问完这句,宁天灵猝然倒了下去。 “灵儿!”幕青衣赶紧将她再次提起,脱下自己的披风裹在了她的身上,将她抱出浴室,送入房间。 接下来,幕青衣一刻也没停留,他径直冲出了公主府,前往‘良绣宫’赶去,他早先就打听到婉玲珑被送往了‘良绣宫’看管。 “砰”的一声闷响,‘良绣宫’的大门被击倒在地,宫门处正在打盹的两个太监被吓的魂飞魄散,惊叫一声就四处逃散了。 幕青衣踏到婉玲珑的床前,手持‘青峰剑’,剑光闪闪的指到了她的喉咙上,厉声问道,“我一心为你解毒,你为何要迫害灵儿?” “我没有害她,也没机会害她,年轻人,不要被冲动蒙蔽了头脑”婉玲珑躺在床上,脸上遮着红色的布纱,风从门外吹进来,鼓的布纱飘飘欲起,里面的两只大蜘蛛已经凸起成型,显得更加活灵活现了起来。 “除了你,这宫中没人中过‘棕蛛毒’的毒,你让我怎能信你?”幕青衣失控般的怒喊道。 “让你信我一点都不难”婉玲珑声音平静,“我若加害宁天灵,你又怎会继续为我配药?你不为我配药,我不就会五毒攻心,很快就自取灭亡了么?其中利害我心知肚明,你说我会那样做么?” “你——”幕青衣紧紧的握住剑柄。 “你回去想想,倘若你还是觉得是我做的,你大可再回来找我,我的命一直都在你的手上”,婉玲珑闭起眼睛。 幕青衣收剑离去,心里一片慌乱,现在,此时此刻,他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昨晚最后一章上榜字数不够,现在修改过来,敬请原谅! 第73章 棕色蜘蛛劫 退出了‘良绣宫’,幕青衣心烦意乱的一个人走回了冷宫殿前,公主的笑颜如花与婉玲珑的恐怖之相一直交叉回旋在他的脑海之中,她手上那七颗红斑清清楚楚的烙在了他的眼睛里,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幕青衣一声长叹,‘青峰剑’颓然的矗到了地面,剑刃上锋利的金光瞬间隐退,像是一只躲进壳里的乌龟,偷偷的窥视着主人的迷茫和忧伤··· “喂,姓幕的···”一个女子的清脆的叫声在他的一侧响起,是那样的熟悉入耳。 幕青衣抬袖拭到眼前,女子冒然的跳至他的背后,轻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速然回身,然后一把将其拉入怀中,“灵儿!”,一声低唤,似是带着三生的眷恋,手臂贴在她的肩膀上,紧紧的收力,像是要耗尽全身力气将其镶进自己的怀里。 “我不是她,你认错人了!”女子声音转冷转淡,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欣喜和欢快。 幕青衣幡然醒来,慢慢的松开手臂,这才发现在他眼前站着的女子并不是宁天灵,而是独孤烟,只是方才那一晃神间的凝视竟让他产生了如此错觉! “对不起,是我认错”幕青衣踉跄的后退两步,头脑依旧昏沉。 “坐下聊聊吧”独孤烟率先走到了一颗孤树旁坐下,脚下就是一大片碧绿的荷塘。 “你怎么会在这里?”良久,幕青衣跟了过来,坐到她的身边。 “这冷宫旁边不就是那个失宠的皇子宁天游的宫室嘛,深夜的时候,我经常会过来这里坐坐”独孤烟轻描淡写的说着,边说边随手从地上拾起一颗石子,掷手扔到荷面,水波之上立即荡起了层层涟漪。 独孤烟回过头来问他,“你怎么也在这里?听说你最近都很少进宫了,怎么?你们闹了矛盾吗?” 幕青衣望着这一池秋水,眼中哀愁尽显,现在,他倒是真的希望他们能够跟从前一样,只是单纯的闹闹矛盾。 “是因为那个什么将军的事吗?”见幕青衣依旧沉默着,独孤烟按耐不住了,仿佛是自家的小孩受了欺负还要三缄其口一般,自己立马摆出了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数落起他来,“幕青衣,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去做那种天际之梦,宁天灵不是一个能与你白首相依之人,你的痴心一片,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她还不是被人家三言两语就给拐跑了?没错!她现在是回来了,肯定是她那个什么将军受不了她的公主脾气不愿要她,她就跑来吃回头草了,好吧,就算你现在肯原谅她,担保不到哪天她还是耐不住你的沉闷,跑出宫与别人私奔,到那时你就真的“美名满天下”了!” “我不在乎别人说我什么”幕青衣果断扰断她的话,幽幽说道,“我倒是希望自己可以亲眼见到那一天,如果她快乐,如果那个人是可托之人,这倒是个最好的结局···” “你真是比我还嘴硬!”独孤烟板着脸回击道,“既然你说的这么豁达,现在这幅模样又算是什么?难道是因为喜极而泣?” 幕青衣摇了摇头,眼帘上的雾气如同是结了一层白色的蜘蛛网,看似微小却又难以挣破,原来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的坚强,悲到浓处,连一丝伤心的情绪都无法管理。 “独孤烟,我难过,不是因为她曾经的离弃,而是因为她现在病了”尽管不想解释,但是被人火上浇油的滋味也不好受。 “病了?”见到幕青衣的眉心皱成了一个结,独孤烟忽然愣了一下,一丝慌乱从她的眼角滑过,瞬间便化为乌有。“什,什么病?” “‘棕蛛毒’,你应该知道它,对于一个女孩来说,这是世上最残忍的一种毒!”幕青衣绷紧下巴,悲伤欲绝道。 “哦···”独孤烟若有所思的转过头去,顺便用手捋了一下自己额前的被风吹散的乱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刚刚,我亲眼见到她手腕上的七颗红斑···”幕青衣忽然话锋一转,“可是我不明白,到底是谁在加害灵儿?正如婉玲珑所说,她若害她,是得不偿失的举动,那么还会有谁呢?” “你去找过我师父?”独孤烟顿然起身,站到了幕青衣的面前,手掌扳住幕青衣的肩膀,目光严肃的审视着他。 “当然,你师父嫌疑最大,因为她比谁都了解‘棕蛛毒’!”幕青衣狠然说道。待他查明真相,他一定要将那个下毒者碎尸万段! “幕青衣,你不可以去为难我师父!你要相信我,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我师父做的!”独孤烟急急的解释着。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虽然我不了解婉玲珑,也不知道她所说的话有几分真假,可我知道在这宁都奢宫之中,每个人都不简单,婉玲珑曾经犯下的事你我心知肚明!” 面对幕青衣的恨意凛然,独孤烟也变得慌乱了起来,她站起身踱了两步又转回去坐下,沉思了一下对着幕青衣说道,“我,我觉得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师父脾气暴躁易怒但思想并不深沉,如果她要是想害宁天灵也不会这么引人耳目的利用‘棕蛛毒’去害,以她的武功要想逃离那几个小小的宫女太监简直是易如反掌,但是她依然不逃不离,愿意留在这皇城之内,可见她是害怕那个皇帝的,比失去自由还要害怕,所以你说,她怎么胆敢去伤害他最心爱的女儿呢?” 独孤烟句句如珍,幕青衣也不禁沉下心来进行思索,独孤烟将手覆到幕青衣冰凉的手掌上,浅笑一声安慰他道,“你平时低沉惯了,一碰到宁天灵的事儿就你就慌张,宣泄出来也好,宣泄之后就能够静下心去思考,这未必是件坏事,现在你能坐在这里安静的听我说话,说明你还是很理智的,不要着急,事情会一层一层剥开,到时候你就能够找到你要的真相了” 暮幕青衣还在低头沉思,独孤烟继续旁敲侧击道,“对了,我离开驸马府之后是谁陪你采药炼药的?” “是菲儿”幕青衣说完,突然猛地抬起头来盯向独孤烟,眼神之中各种复杂情绪交织而来。 独孤烟被吓得惊了一下,小声问道,“你,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菲儿她——”幕青衣咬了咬嘴唇,面露难色,似乎并不希望事情就如他所想。 “她怎么了?”独孤烟坚持追问。 “她擅长用毒,并且,她知道‘棕蛛毒’可以通过毒血感染,可是我并不认为菲儿会去伤害灵儿”幕青衣站起身来,面对着一池碧波,缓缓说道,“菲儿她答应过我,此生既不会去伤害苍生万民,也不会去伤害天灵公主,她明明答应过我的” “你为什么要她答应你呢?还是你早有预料她会伤害她?”独孤烟直言不讳道。 幕青衣身体一颤,他现在思绪颇为混乱,都已然记不清当初他为何要她许下那样的承诺,可是凭借直觉,他还是不愿相信这事会与沈凌菲有关,无论如何,她还只是个孩子而已,一个孩子哪有那么狠毒的心思呢? “幕青衣,你无法回答我的问题,索性我换一个问题问你”独孤烟掂了掂手上的一块石子,不假思索般的问道,“你口中的那个菲儿,她伤害过苍生万民么?” “她——”幕青衣一回头,眼前骤然闪过那次擂台的情形,那是他最为担心的沈凌菲,一脸的媚态,妖艳的足以蛊惑众生,而她对面的男子在她的温柔注视下逐渐被吸噬真气,如果不是他及时上台阻止,恐怕他早就变成干尸,这样还不算是伤害苍生吗? 幕青衣无声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突然说道,“尽管如此,她依然没有伤害灵儿的动机,她们鲜少见面,双方无法建立过于深沉的矛盾甚至仇恨” “动机是无法用矛盾和仇恨去衡量的,或许是不经意间的触犯,或许是背地里的明争暗斗,亦或许只是一个让人不爽的眼神,这些都会导致动机的出现,更有甚者什么都不需要,就是恨她,恨她所拥有的一切,权利、宠爱和安逸的生活···”独孤烟感同身受的说着,苦涩之情难以自抑制。 幕青衣没有多想,独孤烟的孤傲毒舌他是一直都有领教的,于是只能安静的听着,偶尔也会产生一丝疑惑,虽然这些都是设想,可是从独孤烟的口中说出来,它竟变得那样的逼真,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信的魔力! 独孤烟说的多了,回思一想,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继而回头对着幕青衣调侃道,“其实你幕青衣身边的女人,互相伤害,向来都不需要动机的” 幕青衣皱眉,对着独孤烟道,“我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说完转身离去,消失在这茫茫夜色当中。 利用‘云中夜步’的上好轻功,只一眨眼工夫,幕青衣便回到了驸马府中。 夜深人静,下人们早已安睡,只身一人走到沈凌菲的屋前,浓色弥漫,空气当中飘散着一股沉闷的气息,树枝上的几只黑鸦时不时的扇动几下翅膀,仿佛是在营造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轻手推开房门,房门微闭未锁,这是沈凌菲的习惯,以前每次幕青衣被请去饮酒赏舞,回来的时候都发现她的房门未锁,他告诫过她,“女孩家不能这样,要懂得闺房之私,免得招人话柄”,沈凌菲则总是笑着答,“我不怕招人话柄,我就怕你夜深归来感觉不到有人在等待,没有等待就不会有期待,时间一长,你就越回越晚,到最后你索性就不想回家了” 这样想着,陡然觉得胸口有些堵塞,或许那些猜测都是错误的呢?这段时间菲儿很乖,她会每天练剑,习字,准时上交功课给他审阅··· 幕青衣走进房间,燃起烛台上的蜡烛,沈凌菲的床铺上干干净净,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寒风之天,她竟一个人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着了,由于趴的时间太久,她不自觉的换了一侧手臂,脸上的大红条印立马显露了出来,像是一只可爱的大花猫。 幕青衣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是她,当然不是!她就是一个孩子,睡的这样安稳才能够代表问心无愧,没有人能够手握人命还可以安心若然的,除非是个魔鬼! 幕青衣抬起沈凌菲的小脑袋,想要将她抱到床上,忽而脚步绊到了椅脚,椅子被挪动了一下,撞到了墙角的一个铜钵,铜钵里面两只巨大的棕色蜘蛛迈着健壮的步伐爬了出来—— 第74章 恩断义绝师徒情 两只蜘蛛肆意的爬到了幕青衣的脚边,幕青衣没有让开也没有抬脚,只是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它们的身体丑陋而邪恶,肥硕的肚皮,细长的黑爪,周身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药草味。 看来这是培育已久的,幕青衣再也忍耐不住了,他抬起手臂,将青峰剑高高的扬在半空,然后重重的落了下去,地面在剑光石火间被钻出了一条深深的裂缝,剑气光芒四射,像无数花火在眼前绽放··· 沈凌菲醒了,在这巨大的声响中惊醒过来,她抬起头看到幕青衣,满眼的欢喜洋溢出来,刚想开口就被他脸上的阴森表情给吓住了,幕青衣低着头,眼眸向下。 沈凌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他的手掌里,紧紧的抓着青峰剑的剑柄,而剑刃被重重的镶到了地面上。 沈凌菲细细查看,赫然看到剑刃上有两只巨大的棕色蜘蛛被从中穿透,正在垂死挣扎··· 沈凌菲惊呆了,嘴巴张开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幕青衣,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杀它们?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少精力才培育出它们?我——” “你记不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幕青衣低着头阴着脸答非所问道。 “只要你要求,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但是现在你必须放开我的蜘蛛,或许我还可以救活它们的”沈凌菲尚未到察言观色的年龄,幕青衣板着脸对她说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通常她都不会去深思他的弦外之音,就像此时,她只当是她的蜘蛛无意间冒犯了他,于是自己蹲下去,想要检查一下它们的伤口,看还有没有救活的希望。 幕青衣没有心思跟她玩笑,当即愤怒的拉住她的胳膊,将其提起到他的面前,再次重申问道,“你记不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什么呀?你弄疼我了”沈凌菲扭动着胳膊吃痛的说。 幕青衣用力的抓住她的胳膊,下巴紧绷,直到她安静下来不再挣扎才缓缓抬头去看她的眼睛,脸上带着倦意的苍白,隐忍着说道,“你当初答应过我,你不会伤害灵儿” 声音虽缓,却极具威慑,沈凌菲有些愕然,她知道这样的幕青衣不是在跟她开玩笑,他的四周没有杀气聚集,但他的眼中却已泛红星。 于是沈凌菲用力的去想,想了半晌也没想到自己是什么时候伤害过那个宁天灵了,她虽然讨厌她,但还没讨厌到要伤害她的地步。 见到沈凌菲摇头,幕青衣更加失望了,他用力的捏住她的手臂,将她再一步拉紧贴到自己跟前。 他俯视着她扬起的脸庞,慢慢逼近,在近乎挨到她鼻尖的地方停住了,沈凌菲有些紧张,她第一次这样安静、被动的贴近幕青衣,他所有强势、霸道和冷漠对她造成的伤害在她看来都能化为一种独特,她喜欢这种独特,虽然有时也会害怕。 幕青衣正视着眼前这张他太过熟悉的脸庞,微笑时骄阳失色,目光流转时又似妖异般魅惑,她此刻面对他的凶狠,既不讨饶也不解释,倒是静静的看着他,眼神里充满无辜和询问,两只眼睛亮的出奇,像是在等待着他的解释。 幕青衣冷笑一声,一把将她撑离自己一步开外,自己也黯然的后退了两步,脚步踉跄,显得有些落魄。 沈凌菲疑惑的凝视着他,眼中仍是询问的目光。 幕青衣摇了摇头,有些颓然的问道,“沈凌菲,到底是你太会伪装还是你魔根未净根本就不把人命当做一回事?” “幕青衣,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沈凌菲难得的皱起了眉,想想还真是自己少壮不努力,书读的太少,现在跟幕青衣对起话来开始有点难度了。 “好,你不知道也好,不在意也罢,现在临到我来唤醒你的记忆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炼这‘棕蜘蛛’,是不是在研制‘棕蛛毒’?”幕青衣愤怒的指着这青峰剑上串起的大蜘蛛问道。 “是呀,可我是为了——” “你是为了加害灵儿!”沈凌菲来不及解释就被幕青衣给打断了。 “我没有!我都很久没有害人了!”沈凌菲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深更半夜跑来她的房间,不是为了关心她,而是为了冤枉她来着。 “你说你很久没有害人?但你知不知道被你教训过的那几个皇子躺在宫中半个月不能翻身,太医说全身经骨已断,皮肤大面积烧毁,其实就算发配关边也等于提前拿走他们的命”,幕青衣痛心说道。 “他们都该死!碎尸万段都不为过,能保一条命算是前世积福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可怜起这种人了?”沈凌菲据理力争。 “我从来没有可怜这种人,我只是对你很失望”幕青衣无力的叹出一口气,调低声调说,“菲儿,我一直都以为人定胜天,认为我可以改变你的本性,因为有与你相似的经历,我的童年也是被困、与孤山为伴的,故而我格外的珍惜这份师徒之情,我相信我可以让你眼中不再只看到自己,也能装的下别人,可我还是错了,是我自恃清高、自以为是,到头来不仅害你学会了心思算计,也让灵儿受到了伤害,早知这样,我还不如让你继续待在青峰山上,这样起码你不会害人害己” “你后悔了?”沈凌菲冷淡的问道,其他的她都不在意,冤枉她也好,不听她解释也好,这些都没有关系,唯独他的那句“不如”戳到了她的心。 “是的,我后悔了”幕青衣自嘲的笑笑,“我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在后悔中度过的,我的国家亡了,但唯独我苟且偷生活了下来,一个我亏欠那么多的女人,在我还没来得及弥补她的时候就已经背上了负她的罪名,另一个我深爱着的人我不敢靠近,我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你要知道你是谁!’,还有一个我一心要想改变她,想她忘弃仇恨快乐生活不用再步我后尘的人,到头来还是空茫一片,她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也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过师父对待,或许这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无缘,都是我不该遇见的,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宁愿在一开始就跟着我的国家一起覆灭,这样就什么恩怨都没有了···” 幕青衣颓然的坐到椅子上,用手撑住额头,沈凌菲慢慢的靠近他,蹲到他的旁边,抬起头来看着他疲惫的倦容,其实对于幕青衣她也是有疑惑的,因为她知道他的性别,故而知道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驸马,那么他是谁?为什么要做驸马?这就变的耐人寻味了,但是她不像其他人一样那么看重这背后的答案,她告诉自己只要知道她是他,就够了。 只是令她不曾想到的是,他竟也有与她相似的童年,且还经历那么多的无可奈何,怪不得他一直都不快乐,即使在笑得时候都显得几分落寞。 沈凌菲想要去安慰他,她想告诉他,她没有加害他的灵儿,因为她不屑于这样得到,她也没有祸害苍生,是那些畜生想要先欺负她的,还有她不叫他师父,是因为她不想那样定位他们之间的关系,同时她还想告诉他,你是谁都没有关系,只要你是你,就不用害怕别人的眼光,因为爱你的人不会去在乎你的躯体,她应该去爱你的灵魂··· 她想了很多,但是出口却变成了,“没关系,有我在,我们一定可以——” ,可以什么她反倒没有想好。 “你走吧”幕青衣双目紧闭,声音轻渺,空荡的犹如从天际传来,不愠不怒,也不带一丝温度。 “你放弃我了吗?”沈凌菲仰着脸,可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曾经发过誓言,她要霸道的活着,将来如果有人让她流泪,她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但是这次她食言了,女孩儿只有长大了才会明白,真正让自己流泪的人,你是无法将其碎尸万段的。 幕青衣没有答她,也没有睁眼,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甚至连不该说的也都说了出来,他原本以为自己查清真相后会亲自手刃她,但是到底还是下不了手。 “你说,你真的不要我了么?”沈凌菲有些失控,她抱住幕青衣的双腿哭喊着哀求道,“你说过你会教我念书习字,你说过你会亲自教我青峰剑,你说过你不会不要我的!” 眼泪滑过她曲线优美的脸颊和下颌,水滴浸湿到幕青衣的衣摆上,从一滴一滴蔓延至一圈一圈,但是还是无法湿润他到的内心。 “你走吧”幕青衣重叹一声,用手拂开她的身体,站起身走到青锋剑的旁边,一把将剑拔起扔到地上,“带上你的青锋剑,再也不要回来了” 幕青衣转过身去,沈凌菲立即在他背后叫住他,“幕青衣,你不能这样对我,只有我可以炼制‘棕蛛毒’,或许我可以找出解毒的方法,你赶我走,宁天灵就没救了” “我会救她”幕青衣站住脚步,眼睛看着前方,声音冷漠道,“拼尽全力我也会救她,我不会再相信你,希望你好自为之,在我未改变主意之前离开驸马府,否则——” “否则什么?”沈凌菲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明明夜静无风,她却觉得凉意袭身。 “否则我会杀了你” 第75章 大敌将近 那天夜晚,倾盆大雨铺天盖地的下了下来,雷电交加,一声一声的巨响敲打在师徒二人的心上,无比的疼痛。 沈凌菲跪在院中,正对着幕青衣的窗户,雨水瞬间将她淹没,从头到脚,衣衫尽湿。 仅那一次,她哭喊着叫他,“师父···” 幕青衣站在房内,窗外的一切他都了然于心,他回想起第一次他带沈凌菲出山的情景,他伸手将她拉到马上,她窝在自己怀里,一脸的玩世不恭,但是他知道她很紧张,只有他知道,因为每到一处,她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指都在不自觉的用力下嵌,他感觉到了微微的疼,直到走进了宁国城,她的指甲几乎嵌进了他的肉里,那时他想,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小女孩,不要让她像自己一样内心充满不安表面却佯装镇定,活的那么的累! 可是现在,再不忍又能怎样呢?她伤害了灵儿,用了一种无比残忍、不留后路的方式,所以他不能原谅她,更加不能原谅他自己。 第二日清晨,幕青衣睁开眼睛,他迎上了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空气中飘着芳草清新的味道,这是雨后特有的福利,万物像是重新被洗礼过一样。 幕青衣轻轻的挪动了一下脚步,发现双腿有些微麻,他竟是在窗边站了整整一夜。 推开了门,下人们已在院子里劳作收拾这场暴雨所带来的残局,驸马爷喜欢草木,这是宁国人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大家都乐于将自己采摘的珍花异草敬送到这里,但是偏偏驸马爷爱好特殊,他偏于喜欢北方的植物,尤其是生长在洛城一带的,这令大家都有些费解,不过也罢,驸马爷管制宁都事宜期间,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破了许多奇案,因此大家也都愿意不辞辛苦的为其效劳。 望着这满地残枝碎花,幕青衣面无表情,一步一步的踩在上面,下人们开始用扫帚进行打扫,想要将院里的水往门外赶,由于积水颇深,那些碎花飘在水面上就像是一只只五颜六色的小船,落寞的被驱赶着悄悄的往前。 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或许就是这个道理吧。 幕青衣闭上眼睛,脚下的每一处都已成狼藉,他分不清昨晚沈凌菲究竟是跪在了哪里,他只知道雨水在一注一注的敲打着窗户,和着她的哭喊声,她说,“师父,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会乖乖听话,乖乖念书,乖乖练剑,不再任性和胡作非为,但是如果你执意要赶我走,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来的痛快···” 不知不觉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她的房门,房门紧闭,忽然让人有种错觉,菲儿还在里面睡懒觉,即使太阳晒到屁股都难以将她叫醒。 幕青衣准备敲门,手举在半空,想想还是没有落下去,于是轻轻推了推,门“吱”的一声响了,屋子里干干净净,床上的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桌子的中央放了一把‘青峰剑’,剑入鞘中,安安静静,地面上的陷缝已用泥土填充完整,乍一看去了无痕迹。 幕青衣有些晃神,此情此景让他觉得昨晚的一切都恍如梦境,今早双眼一看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此时他真的希望沈凌菲能从柜子里或桌子下跳出来,咋呼的大叫一声,“哈哈,幕青衣,找不到我吧?!” 下意识的往桌子下面看,在一只桌角的后面,赫然发现了一个铜钵,幕青衣将桌子推开,向下望去,铜钵里面果然有两只巨大的蜘蛛趟在里面,钵上有依稀血迹,蜘蛛一动也不动。 重重的叹出一口气,究竟不是梦,自己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的。 “驸马,您在里面么?学生有要事拜见”仲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幕青衣走出沈凌菲的房间,发现仲文此时正站在院内,面向自己的窗户方向。 “我在这里”幕青衣跨下台阶。 仲文愣了一下,一大早驸马爷怎么从师妹的房间走出来呢?心中有些郁意,但表面仍是毕恭毕敬道,“驸马爷今日得去城门了,四皇子和五皇子今早班师回朝,朝中皇亲重臣都前去迎接了” “他们去迎便是”幕青衣径直从仲文身边走了过去,这种事情他向来不喜参加,慢慢的,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尽管开罪了不少人,但也出其不意的化解了老皇帝不少的忧虑。 仲文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称“是”,驸马爷平日里喜怒不行于色,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这点他不怀疑,但实际上,今日的迎接他是非去不可的,四皇子不同凡人,他功高盖主,这宁国有大半个江山是他打下来的,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驸马既已封相,自然就是百官之首,这样的场合,丞相不到,于理不合,可是眼看着驸马脸色阴沉,面若冰霜,想必是多说无益,只能暂且退下。 “等等”仲文正欲离去,忽被幕青衣从背后叫住,“公主也会前去吗?” “对,公主一早就同众皇子一起出了宫,想必现在快到城门口了吧”仲文恭敬道。 “备马”幕青衣速声命令道,然后自己进屋去洗漱更衣。 四皇子和五皇子的回归如同昨夜的轰隆雷鸣,将本不平静的宁都再次掀起了千层巨浪,自从上次的五子事件,皇宫之中闲言碎语甚多,尤其这五位皇子都是三皇子的亲近之人,又都在发配边关的途中忽然身亡,令大家遐想不已,因此宁天佑为平息是非,一直沉寂至今,只在自己宫宇里走动,鲜有出门。 权势就像一杆平衡秤,一边下沉一边就会高升,因此三皇子的沉寂,自然就带动了太子的迅速膨胀,短短几日内,□□就聚集了不少党羽,在各处频繁走动。 “太子大哥,你说这四哥和五哥这个时候回来是什么意思啊?”站在一旁的十二皇子贼眉鼠眼的在太子身后小声嘀咕道。 “反正是不会让你们捡了便宜”二皇子一向心宽体胖,直言直语,他无心恋位,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资质,所以仗着自己年长一些,谁的账他都不屑于买。 “你——”太子甩了甩袖子,指着二皇子的鼻子,气急败坏的对他威胁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跟我作对,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二皇子嗤之以鼻,“哼”了一声道,“等你有了以后再说吧,反正我早就放弃皇位了,也用我的赤诚换来了父王御赐的‘免死金牌’,你们谁登基都与我无关,只是相比老四,我更不想看到我们大宁国落到你这样的败类手上,毕竟这大半个国家都是人家打下来的,怎容得你坐享其成” “你,你,你,你——”太子气结,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他好,气的手指发抖,五官拧作一团。 “别你你你了,不会说话就到学堂去找太傅教你,在这丢什么人现什么眼呀”二皇子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慢吞吞的说道。 “我跟你拼了!看我今天不撕乱你的臭嘴!”太子气的跳起脚来,众人赶紧将其拉住,二皇子趁机抬脚对着其屁股就是一脚,然后跑的远远的对着他扁嘴,看着他被周围的人拉住一身的怒气发泄不出来的样子就觉得畅快。 “四哥,我们还没到,他们倒是先起内讧了,果然是一群饭桶,我们再不回来,这大宁就要亡国了”一个声音从众人头顶飘了下来。 众人抬头,见到的是两匹高头骏马,马儿全身亮黑,长鬃披散,头颅高高扬起,目视前方,四蹄踮起,像是随时准备风驰千里,而马上的两个男子更是气势夺人,其中一个金盔铁甲,另一个灰衣便装。 金盔铁甲之人便是方才发话的那位,只见他身姿□□,剑眉下面一双寒星,脸上有条长长的刀疤,如百爪蜈蚣般盘旋在他的左颊,更加彰显出他的凛冽气息,就连眼神之中也充满嘲弄,而另一位则大为不同,他面容俊美,一袭长发飘然的垂于脑后,嘴角微翘,显得有几分邪魅的气质,他用孤淡的目光大略的扫了一下四周,最后落到了人群之中他唯一的妹妹身上,淡光散去,顷刻之间变的柔和而沉静。 太子发话,“五弟也未免太大不敬了,刚刚回来就如此气焰嚣张!就你方才那话要是传到父王的耳朵里,那是要灭九族的!” “哦?九族啊!”五皇子大笑起来,反问太子道,“父王和太子不是也包含在我的九族之内吗?如果要灭的话,太子你想讨个什么样的死法?” “放肆!”太子没想反被将了一军,顿时怒上心头,呵斥道,“别以为立了几个战功就目中无人,本太子我当年协理政务的时候你们俩都还不知在哪个烂宫女的肚子里,连个名分都没有,看你们能够嚣张到哪里去!” 四皇子的眉心忽然抖了一下,脸色在悄然的变化,他抱歉的对着宁天灵挤出了最后一丝笑容,然后回过眼眸望向太子。 太子说的没错,在皇帝的众多儿女当中,只有太子宁天生和二皇子宁天养是在皇帝登基之前出生的,他们虽不同母,但母妃都是妾室,出生还算高贵,只是一直到后来都没被立后,皇帝的第三个儿子是宁天佑,他晚了两个皇兄十年出生,恰好是生于皇帝登基那年,生来逢时,母亲的娘家更是位高权重,所以皇帝颇为看重,当即下令封其母妃为第一贵妃,协管后宫事宜,所以在宫中,这三位是得天独厚的,直到萧皇后出现,那个奇女子在一次骑射比赛中被一眼皇帝挑中,没过多久就被册封为后,没有人知道当时已入中年的皇帝既然如此看中背景名分,又为何在后位空缺了这么久后却执意册封给了一个毫无背景,相处不到半月的女子,或许这便是缘分,你见到那个人,只需一眼,你便会在心中对自己点头,“对,是她了,没错,就是她”。 灵儿的出现获得了皇帝所有的宠爱,他唯一的小女儿,眉目之中显露的都是她母亲的聪明和倔强,只不过好景不长,灵儿出生不久萧皇后便仙逝了,据说当时还夭折了一个小皇子,随军整治的太医都被满门抄斩了,此事导致皇帝伤心欲绝,自此不再宠信后宫,直到前不久才听说又纳了新妃。 除了以上几位,在这皇城之中,其余的皇子都稍显暗淡,要不母妃并不得宠,要不就是宫女所出,生了孩子之后就过继给那些没有子嗣的妃子领养,皇帝心思深厚,每一步棋都走的沉稳,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他一个庶出的皇子能够一步一步踏着皇兄的鲜血走过来是极其不容易的,他将他的江山稳稳的握在手中,就连自己的后宫也组成了一张巨大的政治网,一刻都不敢松懈。 四皇子宁天武和五皇子宁天合都属无名无分的皇子,他们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萧皇后见其在宫中常常受人欺凌,便奏请将两位过继到自己宫中照顾,那时她比他们大不到几岁,她不像一个母亲那样严厉的教导着孩子读书习字,相反她常亲自教他二人舞剑,她本是江湖儿女,自幼跟随父亲押镖,见识到了大江南北的各色人物,这也为她日后的带兵打仗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萧皇后的死是对他最大的打击,那一次他打了平生唯一的一次败仗,在战场之上,两军交战之际,他收到了探子送来的书信,信上要求他代为照顾她的孩子,他握紧信纸,呼喝五弟跟他一起,掉头东离,连将士都来不及交待就尘飞而去,导致军心大乱,吃了一次彻彻底底的败仗!只可惜当他们赶到的时候,萧皇后的遗体已被运去了皇陵,他们也是到了后来才在宫中见到了这个聪慧可人的妹妹。 死亡能让一切凝结成为永恒,此后的许多年,兄弟二人也常常回宫,他们多半都是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去,为的只是看到小公主一眼,便觉安心。 让他们感到欣慰的是,皇帝是宠爱公主的,且宠爱到极致,这也难怪,她跟母亲近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性格稍显任性了一些。 第76章 狭路相逢 未等哥哥宁天合发话,五皇子宁天武率先从腰间抽出了‘天蝉软剑’,剑光如蛇行般快速的朝着太子方向刺去。 太子眼尖,慌忙躲闪,不料这‘天蝉软剑’真如一条柔软的金丝蛇,且还是长着眼睛的,无论他躲向哪个方向,它都能准确的找准他的位置,不偏不倚的对准他。 事发突然,众人一时惊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左躲右闪的往后退,所避之处皇弟们纷纷让开。 “啊!”一声尖叫,太子重重的踩到了宁天灵的脚上,如此同时,一道白光闪到了他的眼前,‘天蝉软剑’不偏不倚的对准了他的眉心,近在咫尺,寒光闪闪,颇有蓄势待发之势。 太子心中大骇,来不及多想,伸手将自己背后的妹妹拉到跟前,挡在了‘天蝉软剑’和自己的中间。 剑气发出凶猛,眼看就要刺到宁天灵的额头上了,忽然一条飞鞭从天而降,重重的击在了‘天蝉软剑’的剑身,顿时火花碰溅,‘天蝉软剑’被迫偏离方向,从太子的珠冠间穿驰而过,太子吓的惊慌失措,立即抱头乱窜,差点连公主都给绊倒在了地面上。 混乱之中,一只手掌落到了宁天灵的腰上,揽住了即将要失去平衡的她。 “姓幕的——”宁天灵惊声一呼,回头间,欣喜之色僵到脸上。 “灵儿,你没事吧?”对上的是一张俊美英邪的脸庞,正是她的四哥宁天合。 “我,我没事”宁天灵立身站稳,发现四哥的柔软的目光还在自己的脸上凝视,顿时觉得极不自在,当年他笑着将年少的辰明倒挂在城墙上任五哥当箭靶乱射的情景直到现在她还历历在目,那次辰明不过是将蛐蛐装在竹筒里送给她时,不小心的碰了一下她的手,他竟惩罚到他差点断送掉性命。 宁天合的笑容对她来说是恐怖的,他不管怎样愠怒或是伤心,面对她的时候他总能换上那千篇一律的温柔笑容,若是旁人,绝对愿意溺死在这种独一无二的宠爱当中,可是在她看来,这种笑容并不和煦,反而有一丝捉摸不透的冷意,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没,没事”宁天灵伸手想要拂去宁天合握在她手臂上的手,不料他并没有松开的意思,反倒是握的更紧了。 “灵儿,刚才天武鲁莽,差点伤到你,回头四哥帮你教训他”宁天合语气平和,依旧面带笑容,“你小时候最喜欢骑马,四哥给你找来了草原上最健壮的马儿,它比风跑的都要快,让四哥带你上去试试” “不用,我同其他几位皇兄一起就行,无需劳烦四哥和五哥了,父王还等着见你们呢”宁天灵赶紧推辞道。 “父王迟早都是要见的,并不急于一时,四哥断定你会喜欢这匹马,它叫‘风驹’,我们一起上去试试,我好久都没回宁都了”宁天合笑着将宁天灵拉到马边。 宁天灵一百个不愿意,但是她的力气哪里比的上他!只能闭起眼睛任由他‘挟持’! 宁天合见她不再与他辩驳,满意的勾了勾嘴角,他认为她终究还是会听他的话,她是他唯一的妹妹,他要将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给到她,他是真心为她好,所以她不应拒绝。 宁天合将双手环在宁天灵的腰间,准备抱她上马,这个时候突然有一股力气冲隔在了他的双臂间,力道之剧让他猝不及防,只一刹那,他的双手便被迫骤然脱离。 宁天灵这才刚刚抬起一只脚,忽然间没了支力,顿时有些疑惑,于是睁开眼睛往后看了一眼,她恰好看到了宁天合趔趄地往后退了一步,表情严肃的望向她身后的一侧。 她将脚放回地面,一转身,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不由心中窃喜。 “你干什么?”宁天合表情平静,声音里却带着一些隐忍的怒气,他甚少发怒,特别是在她的面前。 “你没听见刚刚她说了‘不用’?”幕青衣负手而立理直气壮的反问道。 “‘用’或‘不用’是我跟她的事,与你无关”宁天合重新将笑容挂到脸上,这次他的目光中还带了一丝审视,“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幕青衣低头一想,转过脸来看向宁天灵,似是自己也想从她这儿得到答案。 看到幕青衣的眼神里似有期待,宁天灵忽然觉得心中甚是畅快,敢问他幕青衣平日里一脸漠然,经常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何时会用这样的眼神来看她。 她心下一横,是时候该教训教训他了,于是微微侧头看着幕青衣,嘴角上扬,“对呀,你是谁?” 幕青衣没想到她会这样反问一句,顿时脸色有些微变,若是平时他会转身离开,不去找这没趣,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他不能跟她置气,也不能让她心中有气,她的心情不畅会造成毒素的迅速扩散,所以他需要接近她,讨好她,让她能够乖乖服下他延缓毒素的药草。 幕青衣看着她双颊微红,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担心她出来久了身体会有不适,当下淡然一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带你走” “走去哪里?”宁天灵继续仰着头难为他。 幕青衣倒也不生气,将手掌搭在她的肩膀上,“哪里都行,我陪着你,任你差遣” 宁天灵无话可说了,这算不上情话,可是此时此刻,从幕青衣的嘴中说出,让她觉得无比暖心,更是甜到心底。 “灵儿——”一声彻彻底底的愠怒在她的耳旁响起,她从蜜罐中苏醒过来,转头望向宁天合,脑子里有些混沌尚未化开,索性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宁天合压抑住全身的怒气,转而将目光锁定在面前这个小子的身上,此时他的一只手掌正搭在灵儿的肩膀上,而灵儿呢,竟然抿着嘴一副娇涩的模样,方才他那一句话就像是勾去了她的魂魄一样让她变得痴痴呆呆。 对于宁天合的目光,幕青衣心中一片了然,曾经他站在城墙之上,也是这样盯着沈晟轩的马背的,那时他会在意她的手是否抱在了他的腰上,不过幸好她没有,抑或是他没看见,但终究会有一丝欣慰。 现在换做了宁天合,面对着俩人的暧昧关系,他当然毫无欣慰可言,不过泰山压顶尚能保持毅然不动的清醒头脑告诉他,可以这样理直气壮的出现在他面前,且能够让她言听计从的,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莫非··· “你就是驸马幕青衣?”虽是问号,可宁天合的心里已经有了十分的答案。 “当然不是”幕青衣意外的拒绝了这个称呼,惹的宁天灵的心里都咯噔了一下,他话锋一转,笑着面向宁天灵答道,“在公主没有承认我是驸马之前,我只是当朝的丞相罢了” 宁天灵又撅起了嘴,直直的盯着幕青衣那白皙清淡的脸庞,真没想到这样讨好的话会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宁天合冷笑一声,仔细端视了一番眼前的这个人,他身材消瘦,长相不错,有着一双比他还要冷静的双眼,除此之外他看不出他的优点,“你跟我想象中不同,但你同样配不上灵儿” “对”出乎意料的是幕青衣竟然点头,毫不否认的回答道“你说的对,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姓幕的···”宁天灵兀自摇了摇头,此时幕青衣的脸上已显得有几分颓然,眼眸不自觉的垂了下来,显然宁天合的话刺中了他心中的某个地方。 听到公主唤他,幕青衣很快就回过神来,快速的牵起了宁天灵的手,“走,我送你回宫” 两人刚迈开脚步,五皇子的高头大马就悄无声息的挡在了他们面前,宁天武一脸霸气,挑衅道,“四哥没有允许,你们就要走,这样不太好吧?” 幕青衣漠然,充耳不闻的拉着宁天灵绕过他的马,宁天武有了几分怒气,挥手就要扬鞭。 “五哥休要放肆,在你面前的可是当朝丞相!”宁天赐见事态恶化,立即站出来解围。 “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宁天武转而将手中的鞭子对向宁天赐。 “五弟,九弟说的没错呀,你跟四弟虽然有功,但也不能这样张狂,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你们的功劳也未必就比我们大嘛,干嘛一回来就要闹个人仰马翻呢?你可别忘了,你刚刚那样对太子就已经是大不敬了”二皇子也看不过去了,忍不住站出来指责几句。 众皇子见状纷纷开始发言,矛头多半指向宁天武,宁天武讥笑一声,似乎是毫不放在眼里,“好一个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有本事你们这群废物去打呀!” “多次出言不逊!来人!拿下!”九皇子宁天赐忍无可忍,直接从腰间请出辅政金牌来。 见金牌如见皇上,随行而来的护卫军立刻上前将宁天武围到了中间。 “哈哈哈···”宁天武大笑道,“九弟果然是英勇非凡,把你放在他们之间真是太可惜了,只是我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情,我们这次不是回来探亲,而是班师回朝,明白吗?” 众人纷纷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只不过放眼看去,站在这里的就只有他们二人而已,并无军队跟随。 “没找到呀?”宁天武故意的问了问大家,而后诡异的伸手指指了指城门方向,“五十万大军正在城门外候着呢” 第77章 真相大白 幕青衣护送宁天灵到达公主府,一路上都是紧紧的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双方均无太多言语。 到了公主府,幕青衣问她,“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出去一天也累了” 宁天灵摇头,悄悄从他的手心抽出自己的手掌,独自一人坐到院子里的秋千上,表面上闷闷不乐。宁天灵心想,她再无脑,面对感情也是认真的,他这样忽冷忽热算的了什么?她要一个说法。 幕青衣注视了一会儿她的表情,兀自踱步走了过去,一屁股重重的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秋千被震的剧烈晃悠了几下。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已经回来了,你赶紧回驸马府去陪你的小徒弟吧”宁天灵跳过他的目光望向别去说。 “菲儿她···”幕青衣的眼眸垂了下来,但很快又抬了起来,脸上换上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侧脸端视着宁天灵,转移话题道,“承认我是你的驸马有那么难么?” “嗯?”宁天灵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苦笑一声答道,“恐怕是让你承认你是我的驸马要更难” “灵儿,如果曾经我伤害了你,我现在向你道歉”幕青衣拉住宁天灵的手臂郑重的说道,“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着” “姓幕的,为什么你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每次都弄得我的心都七上八下,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宁天灵生气了,爱与不爱对她来说是最干脆的两个词语,她不想总是去跟他打哑谜。 因为话一出口,说的太急,宁天灵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最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每次咳嗽都觉得脑袋里有裂开的痛。 “灵儿!”幕青衣紧张的望向她的手臂,她轻薄的臂纱被风吹的鼓鼓作起,手腕上的七颗红斑若隐若现的跳动着,幕青衣心中骤然收紧,表面却要表现的极为镇定。 “灵儿,我送你回房休息,这里风大”幕青衣张开手臂。 宁天灵拂开他的手自己走开了,“我不用你这么好心,你既然不爱我,就不必装作关心我,你不知道你的态度、你的表情总是让我产生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但每当我认可这种感觉的时候你就开始避开我,我真的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宁天灵叹息的摇了摇头,幕青衣从她的背后站起身来,开口道,“我疏远你是因为我嫉妒!” “你说什么?”宁天灵猛的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幕青衣。 幕青衣咬了咬嘴唇,看着宁天灵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我说我嫉妒,我嫉妒你叫辰明哥哥,我嫉妒你跟沈晟轩青梅竹马,这些都是我无法企及的,就如四皇子所说,我配不上他的妹妹,所以我恨我自己,比你对我的恨还要来的沉重,我——”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跟他们都只是兄妹关系啊”宁天灵红着脸打断了他的话,心中的低郁很快就被一扫而光了,换上的只是少女的羞涩,原来他心中是这样想的啊! 幕青衣开始懊恼,他没想到这样的谎话竟然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可是转念一想,也不算是完全说谎,总之能让她宽心,不再纠结和难过,这是他目前唯一必要做到的。 幕青衣走上前去,将宁天灵轻轻的揽入怀中,闻着她身上淡淡清凉的芳香说道,“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不知道要怎样解释,但是在你难过的时候,我的难过绝不比你少” “姓幕的···”宁天灵轻轻的唤着,终于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了,自己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幕青衣捋了捋她被风吹散的长发,温声说道,“所以,以后你千万不要伤心,因为这样我就不会难过” “嗯”宁天灵点了点头,用轻若蚊鸣的声音娇嗔道,“姓幕的,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喜欢我的,但你就是不愿说出来,总是喜欢让人猜” 幕青衣低头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将她抱的更紧了,嘴上也退让一步道,“好吧,是我错了”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补偿吧”宁天灵快速的补充道。 “你想要我怎样补偿,我不是都以身相许了吗?”幕青衣也半开玩笑的说道。 宁天灵不答,忽然抬起了头,踮起脚尖,飞快的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这些动作来的太快,幕青衣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被强吻的这一天,他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反应过来,立即捧起她的脸庞,快速的迎了上去,尽情的封住她柔软湿润的双唇。 四皇子的接风宴照例在皇宫前殿举办,幕青衣趁着歌舞时间独自一人退了出来,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表面上欢声笑语,背地里各怀鬼胎、明争暗斗,其中让他最不舒服的,还是这个今日才刚刚蒙面的四皇子,他的目光从始至终的都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极不自在。 大殿外的气氛静谧很多,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泥土气息,那是昨日刚下过的一场暴雨所留下的馈赠。 幕青衣来到了洛神医的太医苑,面前的门是虚掩的,他推门进去,院子内空无一人,但是整个布局的摆放,树木的种植却让人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幕青衣抚过一种植物,认识这是洛城特有的‘芳青’,是一种秋冬季节的植物,株干不大,叶子却出奇的翠绿,生命力极强,幕青衣几次想找,都没能在宁国城内找到这种植物,没想到竟然在洛神医的院子里找到了。 “有人在么?”幕青衣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幕青衣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前堂的走廊上,走廊上依稀有几盏灯笼,里面的烛光被风吹的阵阵摇曳。 幕青衣敲了敲前堂的门,门依旧是虚掩着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主人知道会今夜有人造访这里,像是在默认和引导他的进入。 幕青衣还记得自己上次的兀自闯入,地下药室里的木格上是有一格标示为‘仙蛛草’的,但是不知为何,当时格子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绝望中人们总是渴求希望,哪怕这种希望再过渺茫,仍然让人能够不惜一切代价的前去搜寻。 于是幕青衣继续推门入内,依据之前的记忆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地下药室,抬头看去,墙上的药格依旧摆列有序,‘仙蛛草’的那个格子还在原来最上方的位置。 幕青衣气息一调,飞身跃至药格最上层,伸手抽开‘仙蛛草’的格子,顿时眼前一亮,里面不再是空空如也,而是放置了一本‘棕蛛毒’的卷宗。 幕青衣拿到卷宗,借着微弱的烛光忍不住翻阅了起来,里面内容全面,详解了‘棕蛛毒’的各个阶段以及传播方式。 原来‘仙蛛草’是西域‘马奇山’上的一种富有灵性的生物,它百年生的一株,最近的一株被宁国采药使者采回,之后两国交战,宁国火烧‘马奇山’,从此这种生物便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了。 “那这最后一株又在哪里?”幕青衣一目十行,迫不及待的继续往下找去,突然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地方,‘棕蛛’的长成需要三年时间,幼蛛虽有着与‘棕蛛’相同的体格,但是它的血液并不是棕褐色,也就是说它并不具备‘棕蛛’的毒素,‘棕蛛’需要从幼蛛开始培育,然后喂养它们喝毒蛇的血以及鹤顶的汁液,这样才能让它蜕变成为最终带着暗毒的‘棕蛛’! 三年时间?棕褐色的毒液?幕青衣顿时大震!这么说来,他是误解了菲儿的,她并不是伤害灵儿的凶手! 幕青衣悔恨至极,昨晚他自己的激烈言行现在都一幕一幕的回荡在他的脑海当中,他是那么的狠心,对她说着那么残忍的话,且还不听她的解释。 我是疯了么?幕青衣想起那个彻夜跪在雨中的孩子,泪水劈天盖地的敲打在她的额头上,她哭着说,“师父,我错了,求你不要赶我走,你说过不会不要我···” “我说过不会不要你,菲儿,我对你犯下了弥天大错!”卷宗从他的手上黯然滑下,幕青衣来不及多想了,飞快的跑出了‘太医苑’,当前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她,哪怕是把宁国翻个底朝天。 深夜到处都是漆黑的一片,幕青衣断定沈凌菲不会走远,他叫醒府上所有的人,命令大家在驸马府附近去搜寻。 仲文是最积极的,当他得知沈凌菲从昨夜就失踪的事情,他的一整颗心都沉了下去,快速的坠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渊崖,他发誓他要找到她,并且要告诉她,他爱她,是唯一一个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在所不惜的人,无论今后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她愿意,他都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哪怕全世界背叛了她抑或是她负了全世界,他都不在乎,他都不会不要她。 搜寻行动快速的展开了,幕青衣与仲文商量分头行动,都从沈凌菲最常去的地方入手。 仲文找了一些茶馆和客栈,幕青衣则是来到了‘苍穹山’,这座山离驸马府不远,之前如若溪带他来过,他有一种特别的感应,他觉得沈凌菲不会走的太远,他甚至能在驸马府感觉到她的目光,只不过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臆想,但是他却清楚菲儿从小在山上生长,她不会独自一人去住客栈或是茶馆,她不会在一个那么容易让人找到的地方,这次他伤透了她的心。 第78章 窒息的爱 ‘苍穹山’地势险要,高不见顶,从下往上看去有些耸入云霄的感觉,幕青衣一步一步的往上走,黑夜中狭窄的石阶颇为光滑,加之黑暮笼罩,仅有清清散散的月光铺照开来,一路上山极为艰难,有几次他都差点滑倒,幸而揪住了旁边的细藤。 “菲儿···”幕青衣边走边喊,四下里漆黑一片,偶尔会惊醒几只熟睡的野兔,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菲儿···”幕青衣并不放弃,想要施展轻功直跃山顶去找找看,想这半山腰的地方应该不是藏人之处吧。 突然,就在幕青衣刚刚准备提气之时,一个黑影跳动了一下,他朝着黑影的方向定眼看了过去,发现黑影刚刚跳过的地方有一丝红光隐隐显了出来。 幕青衣不假思索,飞身跃到了石阶旁边一米开外的的地方,用手一拨才发现那些红光是从一个黑洞里透出来的,与此同时,黑洞之中还透着阵阵寒气,想来是因为刚刚那只没被看清的小家伙掠动了洞口的深草,才导致这个山洞被人发现。 拨开面前的深草,幕青衣惊讶的发现,这个山洞其实并不太小,只是洞口做的极为隐蔽,放眼看去,里面数米过后就是一片宽敞的地域。 幕青衣弯腰进去,数米后直起身杆,可以自由前行了。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寒冰池,池中冷气外散,池中水为火红色,衬着这寒光闪闪的冰面,颇有冰火两层天的诡异。 幕青衣四处扫了一眼,忽而余光落到一个角落,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沈凌菲正依偎在墙角的岩石处,眼睛紧闭,身体瑟瑟发抖,头发上豆大的冰珠直往下滴,她整个人都快被结成冰了! 在这寒气笼罩的冰洞中,这样的一个女孩显得是那样的无助,她用双臂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膝盖,眼角有哭过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如琉璃,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揽进怀里,用温暖融化她一辈子。 幕青衣站了良久,他的心里有一种东西在肆意蔓延,像是春风吹动涟漪,终于有那么一个人,轻轻的扣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场景,也一辈子都无法放开眼前这个让他如此愧疚和怜惜的女孩儿。 “菲儿···”幕青衣轻唤一声,他想说,你怎么睡在这里?这么寒气极重,很容易刺伤身体,是师父的错,你跟师父回去。可是他张了张嘴,却只唤出了她的名字,他对她一次又一次的误解和伤害岂是现在短短的几句话语就无法弥补的?于是他只能一步一步的靠近她,同时朝她伸出一只手臂。 沈凌菲听到脚步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睛沉的厉害,她的视线几乎是模糊的,在面前弥漫的雾气当中,她隐约见到了一个人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他的脸庞由远及近,眼神中似有一抹化不开的忧伤存在。 这个人,我好像···见过,沈凌菲觉得头脑昏沉,她动了动身体,全身似乎已经冻僵了,随便挪动一下都有冰块撕裂的“咔嚓”声,尽管这样,她还是努力的支撑着自己的意识,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这个朝她走来的人,他一素白衣,束带悄悄的垂到身前,面容清白忧郁,周身笼了一层寒光,在这种光雾中朝着自己坚定的走了过来。 “幕青衣,是你么?我是不是快死了?我的魂又飘回来了么?”沈凌菲喃喃自语道,她记得闲聊时听到一些年长的老妇讲过,人快死的时候会灵魂出窍,或是回光返照,那时可以看到一些自己想要看到的虚幻场景。 幕青衣没听清她说什么,只见她在很艰难的挪动身体,可是手上的力明显的不够用,几次挣扎都还是没能起身,于是幕青衣快步的走了过去—— 突然,洞中暗角处的一只金禅蜴被惊醒了,它双眼前凸,头额翘起,跃起身体朝沈凌菲的脸上扑了过去,沈凌菲尖叫一声,还没来得阻挡眼前便是一片黑幕··· 一阵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她当然认得这是幕青衣身上独有的味道,曾经她也奇怪,为何一个年级轻轻的少年整天郁郁寡欢,屋子里总喜欢点些檀香,后来她明白过来,这种香味与他身上独有的特质极为相似,清淡甚至带点苦涩,就因为这样,后来她总是在帮他收拾衣物的时候,将一粒粒香壳落入他的衣袋里,这样他一抬手便能闻到自己喜欢的味道。 想到这里,沈凌菲顿时清醒过来,她用力的摇了摇脑袋,抓住幕青衣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手臂怔的坠下,她看到幕青衣的表情变的极其痛苦,此时他正在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而他垂下的那只手臂上赫然出现了一大片的血迹。 糟了!他被金蝉蜴咬了!这种金蝉蜴是极少出现的,一般都是生长在极热或极寒的地方,它们可以吸收到周围戾气,以此来加固自己的毒性,然而当这种毒素释放出来的时候是非常剧烈的,它会令人觉得全身发热,麻痹,呕吐,甚至死亡。 沈凌菲害怕极了,前一秒她看着幕青衣望着自己的眼神里还装着满满的愧疚,后一秒的时候他已经无力的跪倒在了地上,只能用一只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仍然捂在自己的胸口上,只不过手指已经由掌变爪,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一般。 “幕青衣!”沈凌菲飞快的扑了过去,她捧住他的脸,他刚要抬头就体力不支,侧身倒在了她的怀里。 “幕青衣,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我!”沈凌菲声音发抖发涩,吓得七魂少了六魄。 “扶我去冰池”幕青衣气若游丝的说。 “幕青衣,你不要出事···”沈凌菲六神无主,她忽而想起自己其实是可以救她的,她慌忙的开始四处摸索,想要找到一把匕首或是其他尖锐一些的利器,可是没有,周边只有较钝的碎石。于是顾不得多想,她伸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就朝着自己的手臂砸了下去,手臂立马紫了一大块。 “菲儿,不要,不要···”幕青衣用尽最后的力气去夺她手上的碎石。 “不行,我要救你,你喝了我的血就好了”沈凌菲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眼中是慢慢的坚持。幕青衣狠狠的抓住她的手臂,她蓬乱的头发随意的搭在额前,脸上冰滴和泪滴交织,那种紧张到失魂的眼神一下子就瓦解了他心中最后的一道防线。 幕青衣猛然将她抱入怀里,他的手臂圈在她的肩上,他的脸上同样是冰珠密布,他听到了他自己的心跳声,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是那种绝然的,挣扎的,强烈,窒息的,甚至没有理智的心跳。 他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对一个孩子动了这样的邪念,可是他越是挣扎越痛苦,就越是没办法松开她,反而将她抱的更紧,直到逼的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去看沈凌菲的表情,金蝉蜴的毒在他的身体内快速的扩散,由原先的四肢无力变成现在的烈火焚身,他觉得自己就快要失控了。 他闭上眼睛,慢慢的调整呼吸,慢慢的松开了圈在沈凌菲肩膀上的手臂,他说,“菲儿,快扶我进冰池” “不行,那里的水——”沈凌菲看了一眼水里的红光,满心的担忧。 “没事,全都结成了冰,它们可以救我”幕青衣试着自己站起身来,但不成功,沈凌菲只得爬起来扶住他,将他扶到那冰面之上。她不知道幕青衣从小就是在冰窟之中长大的,寒冰实际上是他疗伤的最佳场所。 沈凌菲从来都没有坐在过这极寒的冰面之上,她从小到大试过各种药毒,也到过一些奇怪的地方,但是像这样寒到极致的地方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两日她在洞中,即使离这个冰池再远,她也是被冻的牙齿打架,更别说现在直接坐在这冰面之上了,简直是冰寒入骨,刺痛的厉害。 “菲儿,你先出去”幕青衣盘坐好身体,开始闭目调息。 “不,我要陪你”沈凌菲看到幕青衣的额头上开始冒出汗珠,她感觉到了他中了很重的毒,她心想他现在一定非常的痛苦,而自己只能坐在一旁束手无策, 沈凌菲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多想现在能够分担他的痛苦,他是为她受伤的啊! 一股暖流不期然的爬上了她的心头,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幕青衣也有犯傻的时候,他应该知道即使金蝉蜴咬了她,她也是不会有事的,因为她的血液是独特的,能够化解百毒,甚至可以以毒攻毒,难道他明知道却仍然不想让自己犯险么? 沈凌菲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她望着幕青衣那张苍白的俊顔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忍不住抬起手臂为他擦拭。 突然,正当沈凌菲的衣袖触摸到幕青衣额头的时候,幕青衣意外的抓住了她的臂膀,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的斥道,“不要靠近我,你走!” 沈凌菲怔了一下,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刚刚明明他还将自己抱的那样的紧,现在却突兀的要赶自己走,难道他体内的毒无法调治吗? “我不会走,我要留下来照顾你”沈凌菲毫不听劝,反而挣开幕青衣的手掌,将两只手紧紧的贴到幕青衣的脸上。 “菲儿,我不可以···”幕青衣难受的挤出了这几个字,他的眉头痛苦的皱了一下,嘴角有些抽搐同时伴随着眼神的躲闪。 就是这一丝躲闪,令沈凌菲幡然醒悟!她猛的抱紧幕青衣,坚定的说道,“我不走,我永远都不会走,是你在怕,是你不敢,其实你心里是有我的——” “住口!”幕青衣的呵斥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他开始试着推开她,但是明显力度不够,他只能任由她贴在自己的身上,他被她的重量压的向后微仰,本能的张手抱紧她的身躯,她的香气在他的头脑中萦绕,第一次他觉得面对一个人的时候会有一丝窒息的快感。 “菲儿,我不能这样”幕青衣黯然的张了张嘴。 “幕青衣,你看着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是你不能,还是不想?”沈凌菲自己脱开了他的身体,笔直的跪在他的面前,双手从他的肩上移到他的脸上。 “我,我不能”幕青衣苦涩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能?是因为你心里有了别的女人,还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女人?”沈凌菲表情认真的问。 幕青衣眉头狠触,像是被人揭穿了一个隐藏在心中的巨大伤疤,难堪、愤怒,甚至有些无助,他用力的去推开沈凌菲,而自己试图撑起身子想要转身出逃。 “幕青衣,我早就知道了”沈凌菲在他背后大声说了出来,幕青衣无力的保持着快要站起的姿态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该要说些什么,他只是静静的听着,所有的情绪都慢慢的化成了一股忧伤,浓烈的,绝望的忧伤。 沈凌菲见他尚存理智,于是姑且一搏,赶紧爬到他的对面,将手重新抚在他的脸上,表情真挚的说,“我早就知道,但是我不在意,因为我不在意,所以你也别逃避,好吗?” 良久,幕青衣颓然的坐了回去,他抬起手臂,重重的覆在沈凌菲的手掌上,他想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因为他觉得自己冰冷至极,他的眼泪黯然的落了下来,原来他也会累,会哭,会迷茫,会害怕。 他说,“菲儿,我没有资格去爱任何一个女人,尤其是你” “那宁天灵呢?你也不爱她么?”沈凌菲泪眼朦胧。 “不”幕青衣摇了摇头,“你跟灵儿不一样,我们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遇见了,我和她是命中注定的,我不该选择” “幕青衣”沈凌菲哽咽的轻唤着,然后清醒的笑了笑,她有些伤心的问他,“难道爱是可以预定的吗?为什么我觉得不是呢?” 幕青衣的内心被狠狠的震了一下,这是一个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啊。 池底的红色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时而腥红,时而灰暗,照的人内心狂乱不已,幕青衣看着沈凌菲紧咬的薄唇和她脸上绝望的泪滴,他开始觉得自己是着了魔境。 他抬起沈凌菲的下巴,想要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滴,可是手还没碰到她的脸庞就自然的抽离开来,继而换上了自己冰冷的双唇。 他吻她,渴望而热烈的吻着她,从脸颊到双唇,再到颈项,最后伸手探入她的衣底··· 隐约中,他听到沈凌菲的喘息,近似于低吟,“不···菲儿,我不能这样对你,我不能···” “我愿意,我愿意听到你说你不能,因为是不能而不是不想,所以我愿意···”沈凌菲双手紧紧的勾住幕青衣的脖子,她禁止他的犹豫,禁止他的逃避,她要让他直面自己的内心! 第79章 鱼水之欢 幕青衣再也抵制不了这样的诱惑,年轻的*强烈的像一团篝火一样的燃烧在他的体内,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体内的毒素所致,还是他本身就积压已久的,总之他的防线在沈凌菲妖娆的躯体面前彻底的崩塌了。 幕青衣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它铺盖在这寒冰池面之上,之后又将沈凌菲抱置到上面,他倾□体,闻到了沈凌菲身上那股少女特有的芬芳气息。 他慢慢的咬住她的唇,再辗转的移到她的下巴,锁骨,最后落到了她那傲人的柔软上,沈凌菲的肌肤胜似白雪,这点她跟幕青衣很像,她们自小就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鲜少见到阳光。只不过不同的是,沈凌菲发育的极其完美,是清纯中带着妖娆,成熟中带着灵动,往往让人欲罢不能。 就像此刻,幕青衣俯身望着她,她那原本就白皙的脸上展演一笑,仿佛散出了玉色的光。有那么一刻,幕青衣还在犹豫,他将头埋到沈凌菲的耳窝处,气息沉重的说道,“可是···你还小” 沈凌菲当然不肯认同他的观点,她将自己的手环在他的腰上,侧过脸贴到他的脸上,肌肤相抚间如沸水一般滚烫,“幕青衣,其实你心里清楚,你大不了我多少,所以你不老,而我也不小,我只是刚刚好” 幕青衣的意志被彻底瓦解,就连最后的理智都被她轻轻一戳,击碎于无形之中,他只能任凭着自己内心的感觉去放任。 沈凌菲的衣物被他的手指轻轻的拨开了,她那雪色的肌肤上只剩下一小块粉红色的肚兜,这完全不足以覆体,只是将她那撩人的身躯衬托的更加诱惑。 幕青衣将手指触到她的腿上,再继续往上游走,指尖所到之处都是极其轻柔,沈凌菲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幕青衣有些手足无措,他咬着下唇看着沈凌菲的反应,其实在他的脑海之中,这种场面往往不该如此,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手法过于青涩? 沈凌菲看出了他的窘迫,她笑的更加妖娆了,等到笑完,她用力的勾住幕青衣的脖子用以将自己吊到他的耳边,对上他那双迷离而又雾湿的眼睛,悄悄的吐出了一个字,“痒!” 幕青衣带着窘意低头一笑,贴着她轻声的说,“菲儿,我难受” 沈凌菲眼含笑意的抿着嘴,双颊浮出两片绯霞,看着就像一朵是绝艳的嫩芽,正在向往开出灿烂的花。 她弯手扯下自己的肚兜,弓起身子送到幕青衣的眼前,那一刻天地为之暗淡··· 鱼水之欢对于二人来说都是初次尝试,尽管不够娴熟,但却足以挂昧一生的。幕青衣偏于强势,过于隐忍,所以至始至终,他更在意沈凌菲的感受,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做到了,他只是清楚的记得在他吻在她身上敏感位置的时候,她的脖子用力的后仰,蛊惑人心的脸上有一种辨不清痛苦还是欢悦的妖异。 幕青衣双手撑于冰面,脸上的汗珠顺着下巴蜿蜒滴下,落到了她的胸前,滚烫的如同刚煮沸的茶水,尽管过于隐忍,幕青衣那温文俊雅的脸上还是显出了一丝涟漪,他在足以焚烧自己的快乐和绝望中强烈的战粟着,身下潮湿的披风被揉扯的缩为一团,只觉得天地都在混沌,而意识慢慢的开始模糊,他觉得很轻松,也很疲惫,在他恍惚的那一瞬间,他突然的抱紧她,“菲儿,我···” 最后的声音低到了嗓子里,沈凌菲丝毫没有听到他说的是什么,只是她不想过于追究,也不想把他逼的太紧,无论他想说什么,该说的时候他依旧是会说给她听的。 第二日天明的时候,洞口有阳光斜射进来,幕青衣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寒池冰面之上,而沈凌菲就依偎在他的怀里,甜美的熟睡着。 幕青衣皱了皱眉,悄悄的打量了一下自己,此时的自己只是穿着一件素色的底袍,外衣在沈凌菲的身上,披风铺在二人的身下。 幕青衣有些慌然,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努力的回想,终于想起了昨晚的那一幕,滚烫的身体,潮湿的披风和那带着窒息的喘动,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 心头蔓上了隐约的罪恶,他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沈凌菲,心里恨骂自己,“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你怎么能够···?” 幕青衣猛的坐起身子,由于动作太大,带醒了身边的人儿,沈凌菲揉了揉眼睛,极其平常的问“你已经醒了啊?” 幕青衣侧头看向她,心里沉重万分,难不成真是着了魔怔,自己今后该要怎样面对她? “你怎么了?”沈凌菲也跟着坐了起来,见到幕青衣怔怔发呆,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突然抱着他的手臂喊了起来,“对了,幕青衣,你身上金蝉蜴的毒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幕青衣不自在的拂开了她的手臂,早在昨夜,这冰面就已稀释了他身上的余毒,他现在唯一困恼的是昨晚的那一夜之情。 “既然没事,那我们下山回府吧”沈凌菲轻松愉快的开始穿衣,似乎昨晚的事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似得,幕青衣不禁皱了皱眉头。 “好吧”,站起身子,幕青衣无意间瞥见沈凌菲那粉红色的肚兜还在自己的脚下,一时间窘促到不行,这些人证物证无一不在提醒自己昨晚的‘兽行’。 “能帮我递过来么?”沈凌菲从自己的身上褪下了幕青衣的外衣,一边抬臂递了过去,一边目光指向幕青衣的脚下。 幕青衣极不自然的弯了下腰,捻起肚兜上的两根肩绳侧着脸递了过去,沈凌菲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接了过来,脸上依旧是挂着单纯的笑容。 出了山洞,早晨的潮湿和雾气扑面而来,沈凌菲本就在昨晚已经着凉,加之现在的风雾,让她觉得更加的难受,所以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你怎么样了?能不能走?”幕青衣关切的问,手臂不自然的按在了她的肩上,但只一瞬,他便又觉察不妥,于是木然的拿开。 “不能,我不舒服”沈凌菲抿着嘴闭上一只眼睛斜睨他的表情。 “那你想怎样?”幕青衣对她没辙。 “我想你背我走”沈凌菲快速的仰起头,展颜一笑,如同骄阳般灿烂。 “好”幕青衣背对过去蹲了下来,沈凌菲开心的贴到了他的背上。 一路上,她兴奋不已,他却暗自叫苦,她的手脚和身体没有一刻是安分的,刻意或是不刻意的摩擦都让他的神经极度的敏感起来,毕竟就在昨夜,他们刚刚才经历完彼此的第一次鱼水之欢。 “幕青衣,你说是不是应该我来背你呢?昨晚你还中毒了呢”沈凌菲晃动着双脚半开玩笑似问。 “不用,我比你力气大”幕青衣抓狂,他祈祷她不要一直在他的背上乱颤。 “仲文也总这么说的,可他就只是一文弱书生”沈凌菲漫不经心的来了句。 幕青衣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他明明看到面前有一只蜜蜂隔身飞过,可为什么感觉它好像是在自己心上蛰了一下呢? “怎么不走?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我下来?”沈凌菲将脸蹭到幕青衣的肩膀上。 “我说不用!”一丝莫名的气恼涌上心头,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愠怒来的莫名其妙。 沈凌菲被他的严厉震了一下,悄悄的吐了吐舌头,终于安分了一会儿。 等幕青衣带着沈凌菲回到驸马府的时候,沈凌菲已经趴在他的背上酣然入睡了,显然昨晚的折腾她也累的够呛! 想到这里,幕青衣又极不自然的面红耳赤,他吩咐下人们将沈凌菲送到了房间,而自己独自一人进房更衣,今日早朝,皇帝事先吩咐过,他必须准时参加。 依旧是从近道进宫,在之前的许多次,他都是平安的抵达,偶尔也会遇到几个巡逻兵,不过最终是没怎么惹人注意。 可是这次不同,在他刚刚跃过城墙落到地面的时候,一只手臂就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幕青衣稍一震惊,迅速向后翻手擒住了‘偷袭者’的手臂,再往上用力一抛,那人立马被摔了个四脚朝天,叫苦不已。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幕青衣厉声问道面前这个身穿太监服的人,宫中的太监他不能说是全部都认识,可是太监与一般男子的姿态仍有差距,所以他断定,刚刚与之交手的这个人肯定是假扮的。 “我是幕青衣啊,你看你把我的手给拧断了”,‘小太监’痛苦的抱着手臂道。 “一派胡言!快说,是谁派你来的?”幕青衣蹲上前去,一把扼住他的脖子,想要看清他的面容。可是这一看,竟然让他怔住了,这墨黑的长眉,清亮的眼睛,还有外露出来的简单粗麻衣衫,让他不禁想起他初次下山遇到的那个唠叨鬼。 对,他才是幕青衣,真正的幕青衣。 气氛一下子有些凝重,幕青衣开始揣摩他的心思,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会找过来?难不成是后悔了当时的赠牌调换? “你记起来了吧?”,男子用他能动的那只手掌在幕青衣的眼前晃了一下,想确定他的意识是否还尚存。 “你为什么下山?”幕青衣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个问号,“并且进宫” “还不都是因为你”,男子红着脸委屈道,“你的一个小包袱落下了,我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还给你,就带到了山上,没想到被师父发现了,里面都是些女人的东西,师父说我是个登徒子,就把我给赶了出来” “这一年多以来,你都在哪里?”幕青衣试着分散他的注意力,将手从他的脖子慢慢转移到他那只脱臼的手臂上。 “我都是一边流浪一边找你呀,之后在客栈碰到了一个宁国的将军,我们一起喝酒,无意间从他的口中听到了‘幕青衣’这三个字,所以我就断定你在这里了,恰好我当时在客栈待了几天,又遇到了宁国的几十万大军班师回朝,所以我就混在里面跟过来了···”讲到这里男子两眼放光,“诶,我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做了宁国的驸马——啊——” 男子一声惨叫,幕青衣赶紧捂住他的嘴巴,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他分散精力的叙述间突然接上了他的胳膊。 “好了,你没事了”幕青衣松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背了过去。 “诶,你要去哪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完呢”男子在背后叫住他。 “第一,我们虽是旧识,但我对你说的话不感兴趣;第二,我不知道你来找我目的何在,但我敬告你,宁宫之中凶险异常,不是你可以随意行走的地方,况且你的装扮和言行让明眼的人一眼就能辨的出来;第三,你师父说的没错,你根本就是不学无术,我方才为你接臂,感觉不到你功力的半点长进”幕青衣没有回头,背对而立,晨光之下,他单薄的衣衫被风吹的有些飘然,这个情景让‘他’不禁想到当初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个晚上,他把‘他’打入湖中,他裹着袍子立到岸边,月光映在他的脸上,晶莹剔透,好似带着一块冰冷无暇的美玉。 男子看的失神,幕青衣听闻他没在言语,站了一会儿就径直走开了,直到走远,才仿佛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你放心,无论我在哪里,我都是不会伤害你的···” 皇帝的早朝开的有些沉闷,都是让各地官员汇奏一些当地的情况,例如丰收、灾难、百姓的生活和城内的太平,皇帝在大殿上面聚精会神的听着,但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批下任何决定,让人不自然的想到他到底是听进去了没有。 到了末了,伏公公宣读了圣旨,四皇子和五皇子被封了王爵,一个被封为宁南王,一个被封为宁西王,用以奖赏他们多年以来金戈铁马、征战沙场的贡献。这种封赏虽不常见,但在众官员的心目当中,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让大家最为关心的是,皇城之外那几十万军队该要如何安置。 终于,皇帝将话题转移到了军队上面,他说军队长途跋涉,苦累不堪,一定要尽早安置方能稳住军心,所以需将军队纳入宁国现有的战兵营中,并且因为数目巨大,故而要分散安置,但是尽管这样,他们的衔位不变,待遇更享双倍。 “那么我们的军队改由谁来统管呢?”宁天武耐不住性子,率先问了出来,他是一介武夫,不懂文人墨客的弦外之音和拐弯抹角,方才父王说出的那番话,字面意思听起来是合情合理,但他仍然从中听出了几分不对味。 “武儿觉得应该由谁来统管?”皇帝将身子往前倾了倾,脸上换上了慈祥的笑容。 “当然应该由四哥统领,这么多年以来,四哥近乎是打下了大宁的半壁江山,如果不是他灭洛城,平藩夷,父王也不能够威震四方,安稳的坐在这金銮宝座之上吧?”,宁天武素以莽撞凶悍而闻名,此话一出,顿时掀起了满殿窃语,大臣们褒贬不一的小声讨论着,其中绝大多数的人会认为这是犯了龙颜。 “驸马,您怎么看?”左中承大人凑到幕青衣的耳边小声的问道,近段时间皇城多变,多名皇子出事,皇帝心思难测,加之幕青衣立功无数,又几次博悦圣颜,且已能融入官场当中,令官员们纷纷向之攀附,驸马一派迅速的庞大起来。 中承大人还没有等到驸马爷的回复,大殿之中就突然起了一阵冷风,冰寒入骨,大家齐齐看向殿门的方向,殿门紧闭,似乎找不到风源,可是大家的袍子被吹的鼓鼓作响,这确是不争的事实,伏公公见状,立马使眼色示意旁边的几个宫女太监去检查门窗,看是否合的严实。 冷风持续了一会儿,渐渐的消散了,与此同时幕青衣拳住的青筋暴起的手掌也开始逐渐松开,他侧头望向宁天合,此时宁天合的目光正不出意外的盯在了大殿之上。 “驸马,你怎么了?”左中承大人见幕青衣脸色出奇的难看。 “没事”幕青衣淡然的答他,眼中似乎凝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让人望而生寒。 “武儿说的极好”皇帝在一阵讨论声中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示意伏公公扶他下殿,来到宁天武的面前,略一思索说道,“可是城内的战兵营一直都是秉大将军在统领” 宁天武低了下眸,他知道皇帝口中的秉大将军,其实就是他三哥宁天佑的外公,当年他父王登基,得益于宁天佑母妃家庞大的军队实力,“可是父王不是已经亲手斩了秉大将军的儿子么?” “朕做事情泾渭分明,秉之赋谋逆,与其父无关”皇帝说完,抚了下须,斜睨着宁天武,平静的表面看不出任何的心思,倒是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愈来愈显浓烈。 “可是秉大将军已经年迈,剩不了几年活头了”宁天武的声音开始变小,显然他也被这种气势给震慑到了,原本那颗所向霹雳的心此刻也开始变的谨慎。 “所以你们连这这几年都等不了么?”皇帝眉头一锁,语气中透出了一股冷冽! 第80章 情迷怡红散 宁天武的莽撞最终是被宁天合给遏止了,他极其恭敬谦和的跪在皇帝面前,“父王,儿臣的军队就是父王的军队,都为大宁效力,由谁统领又有什么关系呢?秉大人德高望重,三哥又是出身尊贵,理应由此二人担当大任,儿臣跟四弟多年在外征战,现在边关太平,又有精兵把守,天下四方皆对我大宁俯首称臣,儿臣也就放心了,目前我们兄弟俩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好好回宫休息一段时日” 宁天合说的字字诚恳,皇帝颇感欣慰,逐吩咐伏公公传旨下去,将宫中最为壮阔的‘永合宫’赏赐给此二位皇子,并赐新晋秀女百余名伺候于二位宫中。 宁天合微笑领旨,宁天武却满脸不快,只能在四哥震慑的眼神下硬着头皮跪下接旨。 此后的一段日子,宫中风平浪静,幕青衣常常在上完朝后就去洛神医的‘太医苑’,不过一连数日都是无收而归,他只能打听到洛神医今日出去采药,但没有人知道他是去哪里采药,在这个皇宫之中,皇帝给了他足够的特权和自由,所以他无需跟任何人交待自己的行踪,即使是皇帝也不例外。 除了去找洛神医,幕青衣第二个要去的地方就是公主府,他每天都亲自为宁天灵把脉,然后又亲自给其喂药,待这一切完成之后他就陪她下棋,即使她赖棋偷子他也不生气,只是假装自己没看见,傍晚时分,他会在院子里为她抚琴,他跟如若溪学的一手好琴艺,却没有机会与其切,这次终于派上用场了。 月光下,宁天灵的心情总是很好,同时还带有一丝不安,面前的这个人忽然之间就变的温润如玉,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头发一丝不乱,身杆挺直,琴弦在他手下灵动的摇曳着,就像一只听话的精灵,他的目光柔和,身着玉色祥云锦服,束发在风中轻飘,咋一看去,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人一般。 宁天灵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捧着脸,总是花痴的看着他,心想如果能这样看一辈子就好了,想到这一辈子,她又不禁涌现出了那丝不安,现在的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他什么都依着她,什么都对其说“好”,不再与之争辩,也不再摆张臭脸,可是她却突然间不习惯了,仿佛自己更看不懂眼前的这个人了。 深夜时,幕青衣会回到驸马府,他每次都在沈凌菲的门前站上一阵子,替她将虚掩的门合好,然后回身走进自己的房间,自从那夜,他再也没有进入她的房间。 貌似一切都过的极为平顺,唯一的波澜也只是那个湘王之子的再三叨扰,他似乎很快就适应了皇宫的生活,在一次扮小太监被伏公公抓住之后,他意外的被宁天武收归门下,成为一名禁宫侍卫,这样他就更加理直气壮的行走于宁宫各个地域了,也就因此,幕青衣饱受他的“摧残”! “喂,喂,喂,你走慢点,我都快跟不上了···”幕青衣在前,他在后。 “我告诉过你,不要再跟着我!”幕青衣皱着眉头道。 “我没有要跟着你,我只是想把你之前的东西还给你”他又是一脸委屈。 “不用,拿去扔掉”幕青衣加快脚步,想要尽快甩开他。 “可是里面好像还有···” “不管有什么都扔掉!”幕青衣快步走到‘梁溪阁’,提身一跃,整个人都不见了踪迹,心想这下终于能够摆脱他了。 为了以防万一,幕青衣在‘梁溪阁’中待了良久,看到他左找右找、一无所获之后才沮丧着转身离开。 待他走远,远到融入那浓浓的夜幕当中的时候,幕青衣才从一棵大树的树枝中探头出来,轻叹一声刚要跃身下来,就又听到几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幕青衣只得重新委身于那棵足以隐藏一个人的浓密树枝里,想等那来人走远再出来,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时辰,来人似乎没有打算离开,只是站在树下悠闲的立着,手里把玩着一颗纯白的夜明珠,偶尔抬头张望一下,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似的。 终于,半个时辰过后,另外的一阵脚步声赶过来了,与刚才的悠哉稳健不同,此时的脚步声显得慌乱而急迫,像是小跑而来。 “怎么样了?”树下的男子开口说话了,这一出口便被幕青衣辨出是三皇子宁天佑的声音。 “三爷放心,一切都办好了”一个嗲声嗲气的小太监谄媚的答道。 “你是看着她服下的?不要出了什么岔子?”宁天佑眯着眼谨慎道。 “奴才亲眼看到如妃娘娘服下,整整的一包‘怡红散’呢,大约半个时辰药性就上来了,到时任凭神仙下凡都阻挡不了了,三爷今晚可要受累了···”小太监奸笑了起来。 “哼!今晚是萧皇后的忌日,父王去了‘清真寺’斋戒,明日午时才能赶回来,本王当然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宁天佑将手指根根握起,捏成拳状,指节咔咔作响,他的声音也变的自傲而冷酷,两只眼睛发出了异样的光,“如若溪,任凭你是孙悟空,也逃不出我如来佛的掌心” “那是当然,三爷您想要的女人哪有得不到的道理,这不,就连皇上也开始重用您了,辅助三军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兵权在握呀,普天之下,还有谁能与您争锋呢?”小太监继续奉承着,可是转念一想,似乎还有一件棘手的事儿,于是凑上前去,低眉哈腰道,“对了,三爷,要是柳妃娘娘今晚来找您怎么办呢?” “今晚谁都阻挡不了本王的好事”宁天佑目光冷酷,忽而语气又柔和了下来,“还别说,上次要不是柳妃,恐怕本王也难逃一劫了,所以本王不想对她不义,你去柳妃宫中守着,无论如何,要确保她乖乖呆着宫中,知道吗?” “是,奴才遵命”小太监低身弯腰,之后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离开了。 小太监走后,宁天佑在树下抖了抖衣服,一身轻松,笑意盎然的背着手也离开了。 幕青衣从树上翻身下来,快速的运气使用‘无影步’消失在了‘梁溪阁’。 月夜清冷,柳妃正在宫中饮用御膳房送过来的暖身酒,突然一张纸条从屋顶飘下落到她的脚下,她疑惑的抬起头,四处望了望,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命令丫鬟将地上的字条捡起,拿到手中摊开一看,顿时勃然大怒,重重的一掌拍到桌上,站起身来吼道,“前去‘承欢殿’!” 这边,宁天佑刚刚来到‘承欢殿’前,就被一群宫女太监们包围了,柳妃杏眼一横,脸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道,“三皇子深夜前来‘承欢殿’所为何事?” “你怎么来了?”宁天佑皱着眉瞥了一眼挤在人群中的那个小太监,小太监吓的慌忙低头往后躲,柳妃顺着他的眼光看了过去,目光变冷,“吃里扒外的家伙!来人!把小贵子给我挂到树上,等到晒成干尸再取下来!” “娘娘,娘娘饶命啊,奴才不敢了···”小贵子颤颤巍巍的跪到地上,脸色惨白,全身发颤。 “你这是在干什么?深更半夜的,要家法也得关起们来执行,在别人的殿前不是惹人笑柄嘛”宁天佑知道柳妃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冲动起来连命都能豁出去,自己也是拿她没办法,只得暂且先哄着。 “别人殿前?”柳妃呵笑了一声,涂满胭脂水粉的红润脸蛋因为愤怒而慢慢变得狰狞,“你害怕人家笑话啊?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惨重吗?你差一点就——” “够了!”宁天佑上前用力的捂住柳妃的嘴巴,隐忍着在她耳边低声呵斥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我?”柳妃张嘴咬了一口宁天佑的手掌,掰开他圈在她脖子上的手臂,怒目以对,“我还想问问你今天到这承欢殿来干什么?那小妖精就那么迷人,能把你勾的顶风作案呀?” 面对着柳妃的大吼大叫,宁天佑顿时没辙了,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估摸着巡逻兵很快就会闻声赶到了,于是凑到柳妃耳边,息事宁人道,“我的好柳儿,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事着急上火,其实你完全误会了,我是路过‘承欢殿’,我正准备去你那儿呢,你知道的,原先走的那条路经过‘永合宫’,现在四弟和五弟在那安置,有重兵把守,我不方便出现,于是到了离你宫中最近的‘承欢殿’,想从这里拐到你的宫中呢” “你说的是真的?”柳妃半信半疑的问。 “当然是真的”宁天佑将柳妃拉到一边,尽管他知道柳妃宫中的人早已变成了自己人,不过他还是心存谨慎,每次跟她亲近都要避开周围的人。 “要是真的的话,你现在就去我宫中”柳妃仰着头,死盯着宁天佑的眼睛,誓要探个究竟。 “我现在···这样···大家都看见了···还是避讳一下吧”宁天佑往身后看了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支吾道。 “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柳妃毫不罢休。 “好好好,今天我就豁出去了,你可要跟丫鬟们交待好,不要出了什么乱子”宁天佑一把拧过柳妃的胳膊,拉着她并肩前往她寝宫方向。 “承欢殿”外,仅留下柳妃银铃般的笑声,以及那天上铺洒下来的暧昧月光。 第81章 解救如若溪 幕青衣到达‘承欢殿’的时候,殿院里一片安静,守夜的宫女太监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被人预先支开了。 幕青衣没有想到那宁天佑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仍然贼心不死!早知今日,就该在当初少女失踪案的时候一查到底,一并将其拿下,而不该听从皇帝的暗示,适可而止的草草结案!可是当下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这个,而是要找到如若溪。 于是他快速的跨进了如若溪的房间,此时她正倒在地上,月光照在她晕红的脸上和鲜红的锦袍上,绽放出一种醉人的美。 幕青衣走过去扶起她,她浑身滚烫,气息紊乱,看来是药性就要发作了。‘怡红散’是一种阴阳之毒,传说中此毒药物与外力都不能解,需以男女之气结合方能解除,如果不能配合,便会被欲结所撑,在一个时辰之后七孔流血而死。 幕青衣大骇,触摸到她臂脉的手开始发抖,在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时候已被如若溪截住,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脯上,眼睛微微睁开,有些迷离,半醉半醒,“一晨,是你吗?还是我在做梦?” “是我,你没有在做梦”幕青衣将手臂托在她的后脑处,让她用一个舒服的姿势依靠着,他清楚的知道,他是救不了她的。 “我倒希望这是一场梦,这样的话,起码黑夜你都陪在我身边”如若溪凄然一笑,倾国倾城的脸上显出了绝美的光。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幕青衣难过的捋了捋她的秀发,她的发丝极其柔软,亮黑稠密,顺着幕青衣的手臂垂下,竟能够铺到地面。 听到他这样说,如若溪笑着摇了摇头,她仿佛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要恨他,但是似乎从未做到过,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你是恨不起他的。 “你瘦了”如若溪心疼的抚住了他的脸,“你的表情总是这么忧伤,我最怕你这样看着我了,你会让我很难过,可是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你” “那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幕青衣轻轻的叹着,感觉到这样躺着地上不妥,于是想要抱她到床上,可是手臂刚要抽开,就被她紧紧抓住,翻身抱在了她的怀里,全身柔软的近乎要钻进他的身体里。 “一晨,你别走,我不要你离开我”如若溪着急的乞求道。 “我没有要走,我只是想把你放到床上,地上很凉,况且···况且···”幕青衣犹豫不定,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将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她。 可是即便是不告诉她,毒性依然是发作了,凶猛而又剧烈的发作了,“一晨,我难受···我很热···”如若溪一边说一边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若溪,你听说我,你保持冷静,我试着给你运功”幕青衣不知道这样做是否会有作用,但是如论怎样,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她受的苦难已经太多太多了。 “不···”如若溪娇哼一声,一股温热的气息在幕青衣的脸上漫散着,她将他的手掌探到自己的衣服里,嘴里呢喃似的恳求他,“一晨,你要了我吧,让我成为你的女人” “我不能”幕青衣眉心紧皱,汗滴一粒一粒从他的额头绽出,他咬紧牙关,用低到嗓子里的声音告诉她和自己,“我做不到” “不,只有你可以,只有你能做的到,我日日夜夜都在期盼着这一刻,当初你拒绝我,几乎是要了我的命,我用着仅有的信念活下来,是因为我还要救你,我不能看着你被皇上处死,我不能···”如若溪痴狂的贴到幕青衣的身上,脸上,她的衣服已被自己撕去了一大半,上身几乎是□的,胸前的白皙一呼一吸,发出令人窒息的邀请。 突然,院子里传来了一个声响,像是有谁踢到了什么东西,幕青衣大惊,如若溪已经完全失控了,她正在撕扯着他的衣袍,他捂住她的嘴巴,想要制止她的举动,可是她已然不受控制,竟然还咬上了他的唇。 幕青衣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挣开如若溪的身体,为了以防万一,他点住了她的哑穴,自己整理了一下被撕坏的衣领,谨慎的探到门边朝外看,想要查看一下是谁深夜到此,倘若真的被人看到方才那一幕,那么他二人的性命可是难保了。 “诶,你真在这里呀?”一个惊喜的声音从他的侧面传来,幕青衣吃了一惊,本能的抬起胳膊抵了过去。 他将来者挡在了门上,撞的门框“哐当”一声,来不及多想了,无论来的人是谁,这个时候若是真撞见了,那就是死路一条,幕青衣第一次打算对一个无辜的人开启杀戒。 “是我啊”黑暗中,被扼住喉咙的人痛苦的挣扎着,“怎么每次遇到你都有生命危险?到底是这皇宫凶险还是你比较凶险呀?” 听闻他这么说,幕青衣突然怔了一下,全身的戾气也逐渐逐渐的疏散了一些,想必刚才是太紧张了,以至于还没有看清来者的面貌就已经动了杀心。 “你怎么跟到这里来了?”幕青衣没有打算放开他,依然把他挡在门框上。 “我看你进来,我就好奇了,这里既不是公主府又不是驸马府”来人悄悄的侧头想要往里探个究竟。 可是头刚扭到一半就被幕青衣止住了,“我是问你跟着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难不成你后悔了?想要回这本属于你的身份?” “没有,没有,我才不想当什么王子驸马呢”来者边摆手边解释,“再说了,我也不喜欢什么宁国公主,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他低声说出了最后一句,由于是被抵在了月光的阴影处,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羞涩和矜持,但是却能够感觉到他目光的灼热和心底的渴望,披上这身男装,做了这么久的驸马,他突然觉得男人比女人更易读懂,因为他们的眼神和气息总是那么轻易的出卖他们,就如宁天赐,抑或这个真正的‘幕青衣’。 世间的关系让他觉得混乱,而感情这种债偏偏是最沉重的,该爱的爱不起,该把持的却未把持住,就连说好要保护的人此时正在承受着最为刮心的痛苦和煎熬,可能过不了多久,他连她的生命都要保不住了,想到这里,几滴清泪潸然落下。 “你怎么了?”来者的手背遭遇到了一丝垂落的清凉,月光似乎是条分界线,他们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他能很清楚的看到她的眼角的细痕,就如同她内心的脆弱,当年她从湖里沐浴之后起来,回到树林里,头发湿漉漉的躺在他铺好的地方,他趁她睡着帮她梳头,躺到离她不远的地方偷看她皱着眉头的睡颜,他觉得自己是第一次有过那样的感受,渴望照顾一个人,然后整颗心温柔的像团棉花一样。 “是我害你难过么?那以后我不跟着你好了”他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臂触到她的脸上,帮她擦拭了一下泪水后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幕青衣在身后叫住他,“如果你真的关心我,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只要你肯说,我拼了性命也帮你做到”男子惊喜的转身,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好,你过来”幕青衣一把将他拉到一边,食指中指并拢点在了他的哑穴上,然后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乖乖的点了点头,幕青衣又从口袋当中掏出了一条黑纱,系在了他的眼睛上,然后将其带到了如若溪的房间里,此时如若溪正翻滚在地上,痛苦难耐。 幕青衣慢慢的松开了他的手臂,自己悄然退到了一边,他看到他正张开双臂摸索着前行,很快他感受到了地上的她,他将她抱在怀里,她扑到他的身上,两个人的身体*般的燃烧到了一起,在稀薄的月光下,她匍匐在他的身上,快速而又急剧的拨开了他的衣服,他的双手在她□的身上欢快的游走着,直到他再也按耐不住的握住了她的腰重重的迎了上去,她修长的腿夹住他的身体,他俊朗清秀的脸庞变的快乐而扭曲··· 门轻轻的被合上了,幕青衣靠在门外的墙上,弯曲双臂紧紧的抱住了自己,慢慢的蹲了下来,他还记得如若溪那一张一合的嘴型,她分时是在叫他,“一晨,一晨,一晨···” 清晨,天刚蒙蒙亮,如若溪睁开眼睛,她发觉自己是躺在床上,头脑昏昏的阵痛,她扭过头,看到了躺在一旁的幕青衣。 他的睡颜极好,头发一丝不乱,面容白皙,身上的白色底袍密密实实的包裹着自己,双臂安分的搭在腹上,平平的躺着,气息安定。 如若溪笑了,她依稀记得昨晚的一些事情,直到前一刻,她还以为那只是一场春梦,可是现在她踏实了,闭上眼睛,脑海中的一切都值得她尽力的去回想。 幕青衣睁开眼,他能够感觉到如若溪已经醒了,因为她的脸上还挂着笑意。 “一晨,你醒了?”如若溪睁开了她那双美到极致的眼睛。 “若溪,昨晚···是我”幕青衣想了一下,最终决定将此事揽到自己的身上,毕竟这样她能好受些,不至于再一次将她逼到绝境。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如若溪羞涩一笑。 “对不起,是我没有···把持住”幕青衣僵硬的道着歉。 “这不怪你,我愿意”如若溪将手指甜蜜的止在幕青衣的唇边,不想看到她满脸愧疚的样子。 第82章 换回女装 出了‘承欢殿’,幕青衣刚刚准备从僻路出宫,就遇见早早等在那里的湘王子。 “昨晚,我还没有弄清楚,就糊里糊涂的···”湘王子咬了咬嘴唇又摸了摸后脑勺,有些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心中有太多的疑团想要解开,他想问她昨晚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也想问她,为何一觉醒来自己会在‘梁溪阁’的榕树下···正因为有这么多的疑惑,以至于他还没有想好该从哪方面开始开口询问。 “已经过去了”幕青衣冷淡的打断了他正在纠结的思绪,侧身想要从他的身边离开。 “我,我会对你负责的”湘王子涨红了脸跑上前来挡在幕青衣的面前信誓旦旦道。 “为我负责?”幕青衣愣了一下,低眸一想却了然了他的意思,当下心生一计,抬头对他浅然一笑,“好,既然你愿负责,我想请你继续留在宫里帮我,不过你必须对我的身份守口如瓶” “行,没问题,我愿意任你差遣,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就行,我从小跟着师父积善行德,害人的事我做不来,除此之外我都听你的”湘王子爽朗的笑着,其实在他心里,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只要她不赶他走就行。 “我差遣你的第一件事就是以后你不要再跟踪我”幕青衣收敛笑容,漠然的从他的身边走开了,直到远离数步方才驻足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事,我会找你” 湘王子刚才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两人既已经历了昨晚的一夜*,幕青衣为何对他的态度还是这么不理不睬,这下听到她说会来找他,一下子所有的疑惑和阴郁又都消失不见了,他本就是一个简单而快乐的人。 “嗯,以后我会···少跟着你”他调皮的对着她的背影嬉笑道,这个请求当然不能完全答应她,只是忽然之间又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认识这么久了岂能连她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对了,我们以后该怎么称呼对方?” “随便”幕青衣对此并不在意。 “这样吧”湘王子一边捏着下巴一边盘算道,“既然你用了我的名字,干脆我也用你的名字吧,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他眼放异光,充满期待的等着她的回应。 幕青衣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淡淡丢了一句,“洛青风”便跳身一跃,瞬间不见了踪影。 他当真希望自己能像一缕清风,自由的吹过,不带走一丝的牵挂,也不背负任何的仇恨。 回到了驸马府,幕青衣首先是进了书房,他召开仲文,要求仲文去帮他收集这几年以来诸皇子在‘太傅院’留下的文笔字墨,经过了这件事后,他决定再也不会手软。 沈凌菲听说幕青衣回到了府上,慌忙从房间里跑出来,等在他的书房门口。 幕青衣从书房出来,看到沈凌菲的时候眼眸垂了一下,低下头从她的身边让过了,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 沈凌菲要跟上去,仲文拉住她,她用极其怒视的眼神逼迫仲文不得不松开了她的胳膊。 幕青衣走到房间,脱下外衣和靴子,掀开被子想要躺进去,正在这时,沈凌菲闯了进来,站在他的床沿望着他。 “你昨晚没回府”她知道自己不能质问,所以她以平静的语气陈述这个不争的事实。 “我知道”幕青衣显然不想解释。 “仲文说他打听过,你很早就出了公主府”沈凌菲继续陈述着,语气里却慢慢的有了波动,她毕竟是个孩子,哪里有他那么能沉得住气。 “菲儿,你不该过问”幕青衣提醒她。 “我不会过问你去哪,但是你不能不回家,如果你在宁天灵那里我就不说什么了,因为你说那叫‘宿命’,你们先遇到,所以我无权过问,但是你不在公主府,那么你就没有理由不回家了呀”沈凌菲充满疑惑的脸上挂着满是费解的表情。 幕青衣沉默以对,只是呆呆的坐在床上,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异常的疲惫,事情一件一件的接踵而来,每次受到伤害的都是身边的人,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沈凌菲很快就感受到了幕青衣周身散发出来的忧伤 ,她用近乎低吟的声音在他身边小声说道,“其实昨晚我该去找你,我跟仲文说你这个时候要回来了,你会要到我的门前站上一会儿然后进自己的房间,可是你没来,所以我想要出去找你,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可是仲文不让我出门,他总是骗我,说你很快就会回来,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一整夜都没有等到你···” 沈凌菲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我一直以为家对于我和你的概念是一样的,就像我被你赶走,我一个人上了‘苍穹山’,其实我很怕黑,但是我想到在那里可以看到驸马府和你,于是我还是决定要留在那上面,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家···” “菲儿”幕青衣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小腹上,低声泣然,“是我错了,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睡着或是要清醒,总害怕一眨眼你们就出事,世事太过难料”,幕青衣抬起头,将沈凌菲的手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两眼通红,充满无助和乞求,“你要答应我,无论今后怎样,你都要好好的活着,不要到处乱跑,不要跟人打架,不要受到伤害,要健康快乐的活着” 沈凌菲坐到床沿,对幕青衣点了点头,同样是一双泪眼,她很认真的回答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再突然彻夜不归,我就不会到处乱跑,只要世人不惹你,我就不会跟人打架,只要你肯关心我,愿意在我身边陪我,我就不会受到伤害,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健康快乐的活着···” 经过了这次的倾心交谈,幕青衣与沈凌菲的关系变的愈加扑朔迷离,在外人看来,驸马爷有一个乖巧可人的女徒弟,但是他却从不主动跟外人谈起她,就算被当年问起他也往往不愿多言,他们更多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与世无争。 幕青衣仿佛一夜之间变化很多,他不再喜欢自己独自一人练剑,他开始习惯站在高高的屋檐看着沈凌菲舞剑,看到她一天一天的长进,他的眼中时而透出欣慰时而又有些黯然,冷风骤寒,吹着他素白的束发飕飕的飘起,他抬头望天,大片大片的乌云斜压过来。 宁国是时候该变天了,幕青衣想。 仲文不负众望,将从‘太傅院’收集过来的诸皇子笔墨字画一一交给驸马爷,于是幕青衣闭关数日,直至如妃宫中的宫女小翠前来拜见方才走出书房。 “是不是若溪出了什么事?”幕青衣将正在行礼的小翠扶了起来。 “娘娘一切安好,只是娘娘说驸马爷数日没去看她了,她有要事相商,平日里公主府人多嘴杂,不便去请您,所以今日我直接到您府上来找您”小翠言简意赅的说明来意。 “若溪有没有说是什么要事?”幕青衣知道小翠跟随如若溪多年,他们早就把她当作自己人了。 “驸马爷去了便知一二”小翠不便多言,简单说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幕青衣略一思索了一番,转身欲要回到书房,却看见沈凌菲正目不转睛的站在他的背后盯着他··· 宁天灵体内的‘棕蛛毒’在幕青衣的精心调理下,控制的相当顺利,毒素没有加速蔓延,但幕青衣知道这只是暂时,当下最重要的是要等到洛神医采药归来,他那株‘蛛仙草’的下落势必关系着宁天灵的性命。 皇城在风平浪静中又度过了一些时日,幕青衣将如若溪的邀请牢牢的记在了心里,但是他却没能做到尽快去见她,他想他对她是过于愧疚的,有些记忆就像是陈年旧疤,你不碰它就不会觉得疼,一旦面对还是会刺骨锥心,所以为了减轻这种痛楚,他决定为她做一件事情。 一日,幕青衣下朝后意外的主动来找‘洛青风’,他让他替他办一件事情:偷一套宫女的服装和头饰。 ‘洛青风’楞了半晌,最终还是照办了,两人约定在‘梁溪阁’会面。 幕青衣接过衣服,到‘梁溪阁’内进行替换,待替换完毕后走下阁楼,‘洛青风’顿时目瞪口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面容白皙,身姿风逸,目光清冷的女子,一件简单的彩花宫女服穿在她那消瘦高挑的身材上,竟然显出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就连头上的贵俗头饰都衬得光彩熠熠,但是尽管如此,仍然觉得有些违和,看管了她的男装,突然换回女装,总是让人觉得有些男扮女装的韵味,特别是她眉宇间的那股英气和眼神的清冷与女子的柔情似水实在是不太能搭上边。 “很难看?”幕青衣端了端手臂,自己初略审视了一下,觉得尚且得体。 “还好,就是···”‘洛青风’捏了捏下巴,在幕青衣的身边转了一圈,突然恍然大悟,伸手将幕青衣自然端起的右臂重重的压了下去,“这样就像了!”于是他又开始语重心长,“其实做女人比做男人简单,你不能端架子,而且不要走正步,你看这宫中的女人,哪个不是走一步扭三扭的” ‘洛青风’说着就示范了起来,他先是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而后开始边走边扭动,动作夸张滑稽,看的幕青衣连连皱眉,偏过头来不忍直视。 ‘洛青风’正在兴头上,不仅边演示边讲解,而且还自创了许多风骚的姿态,他自编自演了一会后回过头来,口中喋喋不休道,“其实女人跟男人最大的不同在于···在于···人去哪了呀?” 洛青衣四处张望,却再一次在眼皮子低下弄丢了幕青衣。 第83章 夜袭宁天合 幕青衣离开‘梁溪阁’后不久,皇宫内就发生了一件血雨腥风的大事,五皇子宁天武一手握着血淋淋的剑一手提着三皇子宁天佑的人头走进了前殿。 据说是宁天武在‘永合殿’门外散布的时候,一个宫女侧身而过,行色匆匆,宁天武连连叫唤数声,她不但没有止步,反而越走越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宁天武觉得蹊跷,就随着她刚才的方向寻觅了一段距离,结果在宫墙拐角的地方发现了落在地上的一封书信,打开一看,顿时怒从心来。 当天晚上,宁天武独自一人埋伏在宁天佑的殿外,看到前来赴约的柳妃,还未等到二人相会,他便将柳妃当场擒住,之后又押着柳妃进了宁天佑的宫邸,在一顿怒骂对峙后,宁天武被彻底激怒,他想起宁天佑自幼仗着出生尊贵,总是高高在上的将他跟四哥踩在脚下,就连这次二人班师回朝,军队的入编统领权依旧是被宁天佑的娘家抢走,他气不打一处来,双眼火星并冒,手指不自觉的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当时宁天佑浑然不知自己已落入绝境,于是背着手仰着头继续奚落着,从宁天武那名不见经传的卑微母亲开始说起,再到他小时候被他打骂欺负的经历··· 看着宁天佑的嘴巴一闭一合,嘴角扬出嘲弄的弧度,宁天武像着了魔怔,木然挥起长剑,快而狠的朝着宁天佑的颈项砍去。 顷刻间,血溅四方。柳妃摸了一把脸庞,拿下手掌放到眼前一看,当即“嗷”的一声闷叫昏死过去。 那个旁晚,夜空中大片大片的霞光,呈现出了刺眼的腥红色,幕青衣负手立于‘承欢殿’的屋檐下抬头仰望,良久的沉默。 如若溪坐在屋内,听完小翠急急忙忙的进来禀报,当下立即走了出去,将这一切转告给了幕青衣,不料他面无讶色,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扶住她的肩膀将其送回屋内。 “这样不是更好了吗?你再也不用担心他打你的主意了”幕青衣蹲在如若溪的座椅前抬头望着她轻声慰道。 “的确是可以宽心了,不过这件事情也发生的太过突然,听说皇帝见到三皇子的人头后,慌忙转身要求伏公公扶他回宫,没走几步就一口鲜血吐到了地上,可是从始至终,他都没表态要如何发落五皇子”如若溪露出疑惑的表情,清秀的黛眉悄悄的皱了皱。 幕青衣略微低头,然后抬起,嘴角依旧是淡淡的笑,转变话题道,“皇帝心思颇深,我们无需揣测,只不过今晚恐怕他会传召你过去侍奉” “我不能再侍奉他了”如若溪两颊有着淡淡的晕红,端庄大方的装扮下是一张充满幸福的脸。 “若溪,他会起疑”幕青衣担忧的摇了摇头。 “我顾不了这么多了,那晚之后,我再也不能忍受有别的男人碰我,况且···”如若溪声音变小,羞涩的拉起幕青衣的手臂,轻轻的将它贴到自己的腹上。 一切尽在不言中,幕青衣先是一阵疑惑,而后快速的翻手扣在了如若溪的手脉上,脸上表情千回百转的变幻着,可唯独没有如若溪料想中的那一种——幸福或是开心。 “怎么了?你不开心?”如若溪微笑道,“这是你的孩子,我们洛城有后了” 幕青衣的手掌微微抖动,他忍住心底的复杂,抬头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舌头打颤道,“我,我只是觉得太过意外了” 如若溪并未在意他的恍惚表情,现在的她沉浸在了前所未有的幸福里,她抱住幕青衣的肩膀,将他的头拉贴到自己的肚子上,满足的说道,“我倒是不觉得意外,上天欠了我那么多,现在终于一次性还给我了,我有了属于我们的孩子,以后再也不会感到孤单和痛苦了···” “若溪”幕青衣眉心紧皱,表情痛苦,在心底轻轻的唤着,“对不起” 出宫前,他再三嘱咐如若溪,要审时度势,不能强行违抗皇帝的命令,一旦有事要立即想办法找人通知他。 如若溪笑着点头,她第一次觉得被人唠叨其实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出了‘承欢殿’,天色晚了许多,幕青衣趁着夜色转到了‘梁溪阁’,里面有他事先准备好的夜行衣,他换好衣物,戴上面纱,准备潜进‘永合殿’,他知道今晚‘永合殿’内必然会有所动静。 果然,刚踏到屋顶,就看见‘永合殿’内门庭紧闭,戒备森严。 幕青衣从屋顶上空行走,寻得宁天合的寝宫驻足,向下张望,发现门室同样紧闭,屋内灯火通明,门外却无人把守,估计兄弟二人为谨慎起见,支开了宫中的守卫和宫女。 幕青衣四下探视一番,确定周边无人方才倒身悬于屋梁处,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四哥,你到底在怕什么?我今天不过是为父王斩除了一个皇族败类,父王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慌了!”宁天武抱着手臂不以为然的哼嗤道。 “为什么你就不能听我的话,拿着这张令牌乖乖的回到边关呢?四哥我难道会害你不成?”宁天合神情严肃,一脸的不安和担忧。 这是极少会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就连战争告急的时候他也能够表现的泰然自若,但是很明显,此时的他慌了。 “四哥,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不知道你到底害怕什么?说的坦白一点,这个大宁国有一半的江山都是我俩打下来的,除了班师回朝的军队,我们手上还握有百万雄师,就算父王生气,他也奈何我们不得,何况父王并未表露任何态度,他也没说要责罚我呀”宁天武抓住宁天合的胳膊用力的握了握,希望他可以冷静的宽下心来。 可是宁天合却不是那样思虑的,他轻叹出一口气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担心,父王的心思不是你我能够揣测的,当年‘年丰’皇后立下赫赫战功,却因朝中哪个官员私下里一句随意的‘功高盖主’而被父王猜忌防备,最终落入孤立无援,惨死营中的下场,此事后来还导致了八哥叛乱被囚,这都是父王身边最亲近最尊贵的人,他们都会如此,又何况是我们呢?” “四哥,这你就多虑了,那时的父王气息正旺,对权力*强烈,可现如今他已入暮年,就算有心也无力为之了,他今天是受了点激,可说不定他一觉醒来想明白了,就清楚宁天佑这个败类是死有余辜的呢”宁天武声音微颤,旁晚一时冲动所做的事情现在想想其实他是有些后怕的,可是事情既已发生,再去害怕也于事无补,所以只能多往好的方面去想,给自己壮胆。 “天武,你还是···” “四哥,你不要再说了”宁天武转身,语气坚定,“我是死也不会离开你的,我们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经历过那么多的风雨,我的命是你救的,就算死我也要死在你的身边,我不会后悔” “天武——”宁天合上前一步,正欲继续开口,忽而发现墙角处烛光映衬的地方有一个黑影,于是立即呵斥了一声,“谁?” 幕青衣察觉被人发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径直破窗而入,闯进了宁天合的房中。 “你是谁?好大的胆子!”宁天武星目一横,将宁天合挡在身后,自己率先上前迎战。 面对着宁天武的赤手空拳,幕青衣只是轻轻躲闪,待到宁天武步步落空,力气耗尽之时,他才趁机一掌劈在他的左颈上,力度不轻不重,但足以令之昏迷倒地。 “天武——”宁天合望了一眼地面,在确保宁天武暂无生命安危之后抬头盯向了幕青衣的面纱,“江湖人过招讲究一个因,兄台武艺高强,深夜偷袭,敢问原因何在?” “哼!原因得问你自己,当年你灭洛城,不也是深夜偷袭吗?洛城数以万计的孤魂可曾问过你原因何在?”幕青衣怒喝道。 “原来是洛城人”宁天合的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他用拇指轻轻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往后退了两步,泰然的坐到了墙边的椅子上,两手摊开撑于椅衬,狭长的眸子扬起了更深的笑意,“我还当是这皇城中人呢?只不过你的眼睛我很熟悉,若是真的要报仇,不妨以真面目视人” “废话少说!”幕青衣不受他的激将法,拂袖起身,一道飓风直接袭来,宁天合所坐的椅子顿时被击的四分五裂。 眼见幕青衣的手掌就要劈了过来,宁天合的嘴角又勾起了一丝冷酷的笑,“你真的以为你能杀我?” 幕青衣两耳紧闭,不闻不语,只是聚精会神的运气上身,而后又凝结于掌,最后重重的击在了宁天合的胸前。 他果然不躲不闪,神态自若的让人心生疑惑。 但是很快幕青衣就明白过来,自己的确是掉进了他的陷阱。手掌刺骨般的疼痛迅速的蔓延开来,一股焦糊的味道随之扩散。 “啊!”幕青衣极其吃力的收回右臂,发现右掌掌心已经血肉模糊,手掌上的皮肉像是被或火燎了一样,还冒着星星点点的火光,而宁天合的身上却完整无缺。 “你——”幕青衣用左手紧紧的握住自己的右手,发现手掌中间模糊的血肉里有一个一个的针孔。 “我就说了,你杀不了我”宁天合抬手抖了抖自己胸前的衣服,极其优雅的笑了笑,“现在临到我收拾你了” 第84章 捉拿刺客 宁天合飞身向前,幕青衣略微一怔,便发觉他袖中已有五道寒光显出,本能的想要运气发功,可是气行一半刚到手臂就觉得力不从心,胸口堵得发疼,而此时宁天合的短剑已如毒蛇吐芯,直指向他的眉心。 幕青衣来不及多想,迅速的后仰避开,同时凭借二人身体靠近的时机,一掌打在了宁天合的腰间。 此掌力度不大,但也是拼尽了幕青衣最后的气力,收掌之时他下意识的将手臂回到身后,因为他知道手臂接触之处必然会被扎的血肉模糊。宁天合没曾想到此人胆量如此超然,明知自己身上有金丝针甲,依然敢舍身犯险。 因为没有防备,突然受了一掌,宁天合顿时立身不稳,也不知对方功力如何,所以不敢冒然出招,只是将五指间的短剑一一射出,剑速快而凶狠飞向了黑衣人。 幕青衣的武功本也是登峰造极,但现在有伤在身,不宜久战,于是趁着翻身击落五支短剑之隙,脚尖轻点地面,腾空而起,直奔窗户而出。 宁天合迅速追出,刚到门外,就听到躺在屋中地上的宁天武在细声呼唤他,于是不得不停住脚步折回室中,毕竟弟弟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幕青衣一路握着自己的右臂,踉跄撤逃,皇宫内到处都是巡卫,他不得不左躲右避,悄然赶往‘梁溪阁’方向。 就在即将到达之际,一阵急促脚步声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耳边,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暂且侧身躲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墙沿处,不巧的是那一队脚步声也停在了不远的地方,只听见一个粗憨的男声大声命令道,“大家分为四队,掘地三尺也要把刺客给我找出来!” 眼看自己即将被发现,幕青衣无奈的看了看墙顶,不知自己现在还有没有能力跃到上面去,可是就算自己能够跃上去,也定然会被人发觉,到时能不能逃脱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就在他准备冒险一试之际,一个人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 由于来者并不知他手臂有伤,所碰之处又刚好是他受创的地方,顿时疼的他叫出声来,外面的追兵听到声响,迅速朝他这边围集过来。 来者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拉着他躲到了拐角处的一个小门旁,轻手推开小门,带着他弯身低了进去,而后又将小门轻声合住,再用木棍横在门栓上。 幕青衣被带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进门的时候他不经意的碰到了房中的木桌,发现了木桌上的一个白瓷碗里有一颗明晃晃的夜明珠,他觉得这样的摆设有些熟悉。 普天之下除了独孤烟,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暴殄天物的了! 幕青衣倒坐在床铺旁边,依靠着床木,借着窗外零散的月光定眼一看,果然搭救他的人就是独孤烟。 “你会把追兵引进来”幕青衣疼的额头绽出了汗珠,可还是不得不要提醒她。 “嘘!”独孤烟将手指放到嘴边做了一个止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所以我不能掌灯,这里是十九皇子的寝宫,估计他们不敢冒然,但要以防万一,我们先要静观其变,观察一会儿再说” “嗯”幕青衣点了点头。 二人静待了一会儿,没有听到门外有什么异样,独孤烟这才放下心来,起身走到桌边点起一支蜡烛,用手护着送到了幕青衣旁边,自己也盘脚坐到了地上他对面的位置。 “出了什么事了?”独孤烟看了幕青衣一眼,较为冷静的问道。 “我方才与宁天合过招,不料他的身上穿有金丝针甲”幕青衣摊开掌心,手掌上早已鲜血淋漓。 独孤烟的眉头迅速皱了起来,刚要为他检查伤口,又顺眼瞥见他的手臂处也是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渍,于是快速的撩起了他的袖子,发现他的手臂上也是千疮百孔的。 “有没有白布?”幕青衣收回手臂,不想让她看到这么丑陋的伤口。 “已经伤成这样,大概已经废了,干脆剁掉得了!”独孤烟语气生硬,扭头站了起来,往墙边的壁橱走去。 幕青衣皱了皱眉,她的刻薄真是从未改变,即使在任何时候任何环境下。 独孤烟走到壁橱旁边,将上面的瓶瓶罐罐都摇了摇、晃了晃,索性叹出一口气,将其全部兜了过来扔到床上。 “你不会又是为了某个女人吧?这次又是谁?宁天灵还是如若溪?又或是哪个不知名的小宫女?”独孤烟站直了身子俯视着幕青衣,轻嘲般的问他道。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么生气的原因莫不是因为她痛心,可是她向来孤傲惯了,她无法做到像其他女人那样双目含泪,娇然如滴的去表达自己的情绪,于是她对他怒斥。 “与她人无关,我上完药便会离开”幕青衣也语气清淡的答她。在他看来,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大部分事情的人,于是在某一种程度上,他觉得她是知己,在她面前他可以坦然面对自己,可以有真实的倾诉,可是事实却并不是如他所想,她的尖锐和刻薄总是让他觉得不是那么的舒服,所以他们的谈话往往以不愉快告终。 独孤烟见事实并非自己所想,顿时气也消了大半,她斜睨着幕青衣,发现他正咬开一瓶药散胡乱的往自己的胳膊上倒,便知道他又被她气到了,于是弯□子抢过他手上的瓶子,语气缓和道,“亏你还熟读医书,伤口不清理就用药,你还不如直接剁掉算了,你等等,我打清水过来” 幕青衣白了她一眼,扭过头气闷的别到一边,没有搭理她。 独孤烟也不理会他的置气,看到他这样落魄的样子反倒还来了几分兴致,于是低笑了一声起身端着盆子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水打回来了,独孤烟要求幕青衣将外衣脱掉,自己亲自动手帮他处理伤口,幕青衣迟疑了片刻,独孤烟含笑问他,“难不成你怕我吃了你呀?你的身份我又不是不知道,同是女人,看你我还不如看我自己” “是吗?”幕青衣清眉一挑,嘴角起了几分笑意,眼光故意的探向了独孤烟的胸口,同时身体也向她倾了过去。 第一次见到这样‘不怀好意’的幕青衣,独孤烟一下子变的慌乱了起来,迅速的收回了与之相对视的目光,低下头,两片红霞爬上了脸颊。 幕青衣抿嘴一笑,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哪里来的兴致想要捉弄别人,定心一想还是收敛了起来,于是坐直身子,脱去了自己的外衣,将底衣的袖子卷了起来,伸到了独孤烟的眼前,“有劳了” 独孤烟回过神来,“啊?”了一声,当即明白了幕青衣的意思,想起自己刚才的浮想联翩,不禁面红耳赤起来,一面慌乱的探到水中揉搓着布巾,一面将自己的头发撩到耳后,想要尽量的去掩饰自己的不安。 “你为什么要去刺杀四皇子?”独孤烟打破尴尬的气氛问他道。 “因为他杀了我的族人”幕青衣低声回答,他转头望向窗外,月光泠泠澈澈,如同他心底的温度。 那一夜,幕青衣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她只是恍然记得她做了一个异常清晰的梦,在梦里她看见了大片大片的草原,她的父王抱着她骑在马上,他们在草原上尽情的驰骋,看着蓝天和白云,呼吸着带着泥土气息的新鲜空气,可是一转眼天就变了,原先明朗的天空呈现出了一片腥红色,如同一头凶猛的怪兽正张开着它那血盆大口,很快四周就响起了敌人的号角和呐喊声,她看不清人影,只看到数以万计的火把在闪烁,烟味呛的人喘不过气来,眼看身下的草很快就被燎燃了,马儿的脚都被烫的四处乱踹,她紧张的拉着父王的衣袖说,“父王,快跑!快跑!” 父王拉动了缰绳,马儿飞快的迈开了脚步,可是她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父王柔软的衣料是她最熟悉的,可是现在怎么变成了金戈铁甲呢?于是她抬起头往上看,马背上面抱住他的人竟然变成了戴着面具的铁甲死士。 “我父王呢?我父王呢?”她用力的掰扯着死士的盔甲想要挣开他,但是不行,她的力气太小,无论怎样用力,都依然是被紧紧的环在了死士的怀里。 于是她放弃挣扎,扭头看向身后,残忍的一幕清楚的呈现在了她的眼帘里,此时她的父王就站在草原的中间,他用剑撑着自己的身躯,她看不清他的面部,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与此同时,还能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一个少年,少年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她的父王,而后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笑毕他从袖中弹出五支短剑,掷手甩了出去,五支短剑横成整齐的一排,并列有序的从她父王的腿间穿了过去,然后她看见她父王整个人都塌了下去,他的双腿被齐齐锯下,他的目光痛苦而深邃,他看向她的方向,嘴角一张一合··· “父王——”她放声痛哭了起来,她哀求着死士让他放自己下来,可是死士仍然无动于衷,就在泪眼模糊之际,她又看到了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冲上来抓着马儿的尾巴在跑,她边跑边对着马背上的死士唤道,“爹爹,爹爹···” 死士就像聋了一样,不理不睬,马儿跑了一阵子,小女孩还是跟在马后,死士突然间狠心的掏出长剑,一剑砍下了小女孩的手臂,小女孩很快就甩到了身后,可是这时人群追了上来,将她跟死士紧紧的围在了中间,死士掉头后退,可是后面被封的更死。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死士突然间凭空消失了,马背上瞬然就变成了自己一个人,她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庞,竟成了成人的样子,他抬头望向自己的眼前,在那包围着自己的千军万马当中,一个男子的面孔尤为清晰,他面容绝美,手中开着一把白色的折扇,悠闲而又轻蔑的笑望着她,小手指在挑动的向她勾示,“过来呀,有种你就过来呀” 她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父王和那断臂奔跑的小女孩以及周围的尸横遍野,毅然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最后一滴眼泪,然后恨然的拉动了缰绳,马蹄如风驰电闪般的飞了起来,瞬间变成一道白光,朝着白扇男子射了过去—— 可是就在马蹄即将要踏到男子头上的时候,另外一个意外发生了,一个抱着一大叠纸画小女孩突然间挡在了白扇男子的面前,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澄澈··· 幕青衣试图拉住缰绳,可是此时马蹄已经快而狠的往小女孩的头顶踏去—— “灵儿——”随着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叫,所有的一切都幻灭在了自己的眼前。 幕青衣气喘吁吁的坐起身来,心里依旧是起伏不定。 “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独孤烟从他床边直起身子伸了伸懒腰,这样趴了一晚弄的浑身都是酸痛。 “我梦见了灵儿”幕青衣大汗淋漓,心有余悸道。 “那还用说,除了她你还记得什么?”独孤烟撇了撇嘴起身走到桌边去提起水壶倒水。 “我是说我梦见了小时候的灵儿,她抱着一叠纸画站在我面前···”幕青衣试图去回想那个清晰的梦境。 独孤烟怔了一下,握住水壶的手忽然的发颤,壶嘴倾斜倒下,水珠淋到了自己的手上。 “你怎么那么确定那个小女孩就是宁天灵?”独孤烟漠然的问了句。 “嗯?”幕青衣没有弄懂她的意思,扭过头来望向她。 “没什么,我是说你赶紧起床吧,天马上就要大亮了,到时要出宫会比较引人耳目”独孤烟将水杯递到幕青衣的面前,之后又将案边的一件衣服取了过来,“你那身夜行衣我收起来了,你今天暂且穿这件出去吧” “谢谢你”幕青衣定了定神,换上衣服,同独孤烟一同走了出去。 天才刚亮,雾气颇为深厚,独孤烟心想,这样走出去应该是安全的吧,于是带着幕青衣依旧从来时的小门出去。 可是门刚打开,二人刚迈出脚步,一队人马便围了上来,顷刻之间数十把钢刀就抵到了二人的胸前。 “驸马爷别来无恙”,站出来说话的人名叫武郅,幕青衣认出他是宁天合的幕臣,人称‘笑面虎’,官至中将军。 “武将军既然知道本驸马的身份,这样做又是何意?”幕青衣背着手不动神色。 “呵呵···”武郅满脸恭笑,将手指点到自己的脑袋上,做出思考状,“奴才当然知道驸马爷的身份了,可是奴才觉得奇怪呀,这一大早上,驸马爷不从公主府里走出来,怎么跟一奴婢从十九皇子的府中走了出来呢?” “本驸马与十九皇子私交过深,昨晚过来讨了两杯酒喝,喝多了就留下歇了一晚,我想这种事情不必跟一个中将军汇报吧?” “当然不必,当然不必···”武郅立即摆了摆手,又是“呵呵”两声恭笑,笑毕眉头又锁了一下道,“但是驸马爷为何要从侧门行走呢?奴才觉得奇怪” “武将军,你在怀疑什么?”幕青衣不做解释,他知道面对这样的人不是解释可以解决的,干脆单刀直入的反问他。 “呵呵···恕奴才直言”,武郅弯腰恭手道,“昨晚有刺客潜入四皇子的府邸,奴才追到这里人就不见了,四皇子教导过奴才们要懂得宫中的规矩,不能擅自闯入其他皇贵的寝宫,于是奴才们就在外面等了,可是没想今早等出来的竟然是驸马爷您” “那你认为我是刺客?”幕青衣沉声问道。 “奴才不敢,奴才万万不敢呀”武郅又是摆手,继续一脸堆笑,“只是最近宫中大事频发,奴才们不得不谨慎保护主子们的安危呀” “那么,既然你无法证明我是刺客,又准备要如何发落我呢?”幕青衣不怒反威道。 “诶···”武郅思索了一下,“驸马爷,依奴才看不如这样吧,四皇子和五皇子现在正在御花园用早膳,刺客昨晚与他们二人过过招,不如你们见上一面,让两位主子辨上一辨便是了” 幕青衣“哼”笑一声,他心想那宁天合虽然昨晚不命人搜十九皇子寝宫,却派人整晚守在这里,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只是有一事他还在思考,到底是那地点暴露还是他的身份暴露还不得而知,不过事已至此,他只能够跟着他们走一趟了,说不定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糟呢。 “好,我跟你们去,可是这名宫女只是送我出宫的侍女罢了,她不必跟着前去”幕青衣目不斜视的冷言道,丝毫不带商量的余地。 “驸马爷,那可不行”武郅出乎意料的拒绝了幕青衣的提议,“她得跟您一块去” “你——” “好,我去,我跟他一块去”独孤烟打断了幕青衣的话,她知道他为她好,但是跟他一起去,她会更放心。 “果然是个懂事的丫头,等这事儿弄清楚了,本将军为你讨赏去”武郅笑容满面的讨好着。 “够了吧,笑面虎,看你的脸都已经笑成面瘫了”独孤烟斜了一眼武郅,蔑视道,“我最讨厌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小人了” 武郅的嘴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笑了出来,“丫头好性情,那就跟着我们走一趟吧” 武郅在前面带路,幕青衣和独孤烟被侍卫挟持着走在了后面。 第85章 御花园之战 武郅一行人带着幕青衣与独孤烟往御花园方向走去,一路上幕青衣没有言语,倒是独孤烟逐渐话多了起来,一边跟武郅说笑,一边四处张望,想要找寻逃离的机会。 “我说这位笑大哥,哦,不是,是武大哥,你到底想要带我们去哪里?难不成你现在还有心情带我们来赏花?”独孤烟见没有合适的逃走机会,于是失了耐性,没好气的挖苦了起来。 “丫头,跟着我们走就对了”武郅露出一脸阴冷的笑,像是早已将独孤烟的小伎俩看穿在了眼里。 “哼!”独孤烟鄙夷的斜了他一眼,刚想反驳就发现了前面不远处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雄武,身穿金色龙纹锦服,目光放肆且得意飘向这边,而另一个人是背对而立的,他一身白衣裹体,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花池中的水荷。 “四哥,他们到了”宁天武对着宁天合的背影抬了抬下巴道。 宁天合回过身,手中一纸折扇“唰”的一声舒展开来,扇中写着四个大字—“灵为天合” “哼!一直听说宁国有这样一号响当当的人物,今天得以一见,不过如此罢了”独孤烟带着嘲弄的口气小声言说道。 “何出此言?”幕青衣对她独特的视角产生了兴趣。 “你看”独孤烟边走边指着宁天合手上的折扇道,“连自己的名字都写错了,不是一介武夫是什么?” 幕青衣饶有兴趣的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恰好此时宁天合已收起折扇,背手到了身后。 “驸马爷别来无恙”宁天武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幕青衣面前,面带挑衅之色。 “五皇子似有弦外有音,不妨直说”幕青衣对上他的视线,不卑不亢。 “好吧,既然话说开了,我也不多绕弯子了,昨晚有人入宫刺杀我跟四哥,想必驸马爷听说了吧?”宁天武将身子往前躬了躬,挑了挑眉凑近幕青衣。 “在下昨晚醉酒昏沉,在十九皇子寝宫入住了一宿,加之十九皇子宫中素来清静,仆人们也都安分守己,不喜打听外界是非,我又怎知四皇子和五皇子宫中发生的事情?”幕青衣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好,既然如此,本王为何没能查到驸马你的入宫记录?”宁天武眯着眼持续盘问。 “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在下从小跟师学武,偶尔兴致上来了,喜欢练个两手,就算凌空而过也不无可能,在下就靠这个才经常赢了跟公主的打赌,就连父王也都常常默许,五皇子又何时起了雅兴,开始研究起宫规来了?”幕青衣句句在理,到头来反倒将了宁天武一军。 “你—”宁天武一时语塞,面部也开始慢慢涨红,只见他沉思了一瞬,抬头厉色道,“那你又怎么会从十九弟寝宫的后门出来,要知道我的人昨天就是在那跟丢刺客的?” “在下不擅繁文礼节,固而不愿一大早继续叨扰别人,所以想从后门悄然离开,试问这又有何不妥?”幕青衣继续神态若然,语句间也没有太大波动。 宁天武开始气急败坏,双目中逐渐显出杀机,只见他伸出食指,直直指向幕青衣的眉心,“幕青衣,你别以为几句花言巧语就可以蒙混过关,我四哥早就看你不对劲了,你就是昨晚潜入‘永合宫’的刺客!” “呵”幕青衣不怒反笑,“好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三皇子事件今日要在我的身上重新上演了” “你是在说我冤枉你?”宁天武一只手慢慢向下探至腰间,绑在其腰间的软剑若隐若现。 “难不成五皇子可以拿出证据证明在下就是那个刺客”幕青衣轻轻挑了挑清眉,丝毫不被他的杀气所影响。 “那就试试看——”五皇子大喝一声,剑柄刚刚拔出半掌,就被原本站在其身后的宁天合快步上前给挡了回去。 “四哥——”宁天武疑惑的扭过头,情绪之中带着不满。 “幕丞相”宁天合勾了勾嘴角,露出儒雅的笑意,“我的这个弟弟从小行事鲁莽,不受管教,还请丞相大人见谅” 宁天合说着躬了下腰,看的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其实不单是他的行为让人意外,单单是他开口那句‘幕丞相’就足以让人吃惊的,当然幕青衣心中也有掂量,这种先礼后兵的伎俩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于是幕青衣淡然答了句,“五皇子初回宁都,自然需要时间适应,在下不足为奇” “你——”宁天武往前冲了一步,再一次被宁天合拉住了手臂。 “怎么?你想动手不成?”独孤烟笑着往前迈了一步,走到离宁天武最近的位置仰着头对他说道,“刚才针对你哥哥说的话,驸马爷的回答算是客气的了,要是换作我,我肯定得对你说‘如果狗咬我一口,我自然是没有兴趣咬回去的’” “哪里冒出来的疯丫头?”宁天武的眉毛拧成一个结,原本已怒气满盛的他再受一激,顿时变的怒不可揭,就连按在他胳膊上的宁天合的手臂都被他给愤然甩开了。 只一瞬间,宁天武的手掌便劈然的出现在了独孤烟的头顶,幕青衣没有料到他堂堂一个皇子会对一个女人下手,所以提前并未防备,现在想要出手阻挠想必也是为时已晚了。 正当独孤烟仰着头准备挨上这一掌的时候,宁天合的手臂快速的挡在了她的眼前。 “砰”的一声,手掌与手臂的接触泛起了沉重的闷响,看样子,宁天合是硬生生的挡住了这一掌,而且不带任何反击。 看到这一幕,就连幕青衣也惊住了,他不知道宁天合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而当事者独孤烟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说到底她也是女孩子,倘若宁天武这样劈头一掌打下来,就算不受伤,她的颜面自然也是不好看的,这么长久以来,她为了师父留在宫中,虽然自己性格孤傲,可既然受制于人,还是得事事忍让,幸而她入的是宁天游的寝宫,宁天游对她也是百般讨好的,可是除了宁天游以外,在别人的眼里,她依然是个身份卑微的小宫女,仅此而已。 但是今天,竟然有人会为了这样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宫女以臂挡力,实在让人费解。透过宁天合净白宽大的衣袖,独孤烟对上的是一张俊逸潇洒的脸,他的五官轮廓分明,鼻梁□,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王者的霸气,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独孤烟,似乎是要看到她心里去。 独孤烟第一次被人这样近距离的凝视着,她觉得有些别扭,脸也不知不觉的红润起来。 “四哥,你···你···为什么要替她···”宁天武惊呆到半天说不出话来,而宁天合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了独孤烟的脸上。 良久,他才吐了句,“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独孤烟幡然回身,慌忙扭过头低了下去。 宁天合也收了收神,稍稍用力抬了抬胳膊,轻松的将宁天武的手臂给挡了开去,之后踱步走到了一旁的花草边,随手捻起一朵秋红,对其说道,“幕丞相,本王在外行军时时常听到关于丞相的一些事迹,其中多半是百姓的歌功颂德,于是本王心想若是有朝一日可以见到,一定与其切磋一二,恰好今日神清气爽,不知幕丞相能否愿意了了本王这个心愿?” 宁天合一句一个‘幕丞相’,听的幕青衣有些别扭,虽然他的确官至丞相,可是依照惯例,大家都还是习惯叫他驸马的,可是‘驸马’这两个字好像从来就没从他的口中听到过。 幕青衣忽然觉得宁天合的心思似乎比老皇帝更加难以揣测,可是无论如何,那些都得先放置一边等日后再作思虑,目前当务之急是解决这个比武之事,若是放在平时,他自然可以应了他的要求,甚至于他自己更渴望这样一场较量。 可是现在他的手掌受伤,一旦二人切磋,势必会露出马脚,但是不应战,将会更加招人话柄,而且想那宁天合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了他的,幕青衣心知肚明。 “说起比武,哪里能少的了我宁天武!四哥,你的功夫比我好,对付这样的人就不用你出手了,你就把他让给我吧,要知道我可是一直都盼着跟这位‘大名鼎鼎’的驸马爷一较高下的”宁天武摩拳擦掌道。 “也罢,既然五弟有此美愿,为兄也就只好成人之美了,不知道驸马爷意下如何?”宁天合勾起嘴角,眼睛下意识的看向幕青衣负在身后的手臂,颇有一股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韵味。 “好”幕青衣无奈的沉默了一阵,刚想要豁出去一把,就被独孤烟给抢了先,独孤烟深知幕青衣此时的困境,于是站出来道,“既然五皇子可以代四皇子比试,那么我独孤烟也可以代师出战咯” “师?你们是师徒?”宁天武毫不相信的打量了她一眼,忽而又想起刚才被她激怒,就连四哥也为她挡掌让自己变的十分难堪的场景,顿时计从心来,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丫头,于是点头道,“既然你想送死,我何不成全你呢?这次我倒要看看有谁能够救的了你” 说罢宁天武退后三尺,笑着说,“疯丫头,我让你三十招” “是吗?那承谢了”独孤烟说罢飞身化成一股风顷刻消失在了原地。 宁天武大觉不妙,四处张望寻找独孤烟的身影,却不料一个回头就看到一头猛虎正张着血盆大口对着自己,嘴里獠牙骇人,吓的宁天武惊慌失措的后退了几步,待到站定,才发现原先的猛虎不见了,换成了独孤烟完完整整的站在他的面前大笑着,笑的前赴后继,嘲笑意味颇浓。 “旁门左道!”宁天武气急败坏的冲上前来,伸手用力的擒向了独孤烟,可是令众人难以料想的是独孤烟竟然丝毫没有退避,站立不动的等着他的进攻。 宁天武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双手按住独孤烟的肩膀,力度之大仿佛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似的。 “疯丫头,你现在讨饶还来得及”宁天武嘿嘿的笑着。 “讨饶的应该是你”独孤烟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第86章 智戏宁天武 宁天武征战沙场多年,凭借一个‘勇’字过关斩将,立下战功无数,所以定然他不会轻易被一个丫头所恐吓到,于是他也报以蔑视一笑,抬起手掌就要朝着独孤烟扬过去。 可是就在大家闭上眼睛,不敢去直视这可怕的一幕之际,宁天武却自己停了下来。 众人等了良久,没有听到响声,慢慢的都睁开眼睛看了过去,只见宁天武正抬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掌心。 原来他的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墨绿色。 “疯丫头,你做了什么?”宁天武低下头来怒视着独孤烟问道。 “我没有做什么,只是等着你讨饶而已”独孤烟抖了抖眉,耸耸肩笑道。 “看我不宰了你!”宁天武两眼喷火,手掌作势又要往下甩过来。 “你中了‘蚀骨散’还这么嚣张,不怕变成一堆白骨吗?”独孤烟仰着头赶紧说道。 “你说什么?”宁天武开始有些迟疑,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蚀骨散’都没有听过,还敢说行走江湖立下赫赫战功?”独孤烟撇了撇嘴,“还是让我给你讲解一番吧,这种药散江湖名叫做‘三步归’,在江湖上已经失传多年了,至于失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它的药引已经灭绝了,至于药效嘛,就更是厉害了,凡是沾染上的人动了三下,就会毒染全身,蚀骨而死,你刚才中毒后手掌抬起,中间停顿又向上扬起了一次,总共动了两次,也就是说你再稍稍动一下,就会毒发身亡,一命归西” “你妖言惑众!”宁天武大喝一声,尽管不愿相信这样离奇的事情,但是在发怒的过程中,他的身体却不自觉的保持了僵直,就连扬起的手臂也保持了原状没有再动。 独孤烟见自己说的话已收到了成效,于是轻松的后退了一步,离开了宁天武的挟制,“如果你不信,就再动一下试试,我保证在顷刻之间,你会变成一堆白骨,到时候就连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来人!把这个妖女给我抓起来!”宁天武大声叫道,身体仍保持奇怪的姿态没有动摇。 “你们谁想跟他一样就过来试试”独孤烟环视了一周,见士兵们都在原地面面相觑,就连武郅也在偷偷后退,心中自然一阵窃喜。 可是就在刚想偷笑之际,突然间目光又扫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抱臂站在宁天武的后面,表情悠然的审视着她,仿佛丝毫没有担忧的意思。 难道被他看穿了?独孤烟心中暗自犯嘀咕。 “四哥,救我!”宁天武想要回头,却又不敢。 宁天合放下手臂,走了上来,可是却绕过了宁天武直接走到了独孤烟的跟前,“姑娘,本王的这个弟弟天性鲁莽,刚才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高抬贵手” 宁天合的眼睛里透着意味深长的光,他望着独孤烟轻轻的勾了勾嘴角,脸上的五官精致的让人窒息。 不知为何,面对着这样的他还是让她始料不及的,于是她很快的避开了他的视线,转而说道,“方才是五皇子咄咄逼人,我才出以下策的” “听姑娘这样说,天武的毒也并非是无药可解吧?”宁天合趁机问道,表情还略显了几分认真。 “那当然”独孤烟怕被他看穿,于是转过了身体皱眉思索了片刻继续答道,“‘蚀骨散’的解药虽然已经灭绝了,可是有幸当年我的师父还保留了一副,只要我回去加以炼制,他也不是非得死路一条的” “那就有劳姑娘了”宁天合表情真挚般的答谢道。 “四哥,你别信她!谁知道这个疯丫头会不会在解药里面再加什么毒药,她跟这个幕青衣根本就是一伙的,你快找人把他们抓起来,然后请御医来帮我解毒”宁天武怒吼着。 经过他这一吼,独孤烟刚刚才平复下去的心情瞬间又被点燃了,她转过身来面对着宁天武,“好,你既然不信我,那你就另请高明好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你只要稍微动一动,就神仙难救了,况且就算你现在不动,毒素也会开始蔓延的”,独孤烟继续加大力度恐吓他,“不信你试着屏住呼吸,运气到你的丹田,感受一下是不是现在已经开始气息不顺了?” 宁天武敌视的盯了一会儿独孤烟,终于还是相信了她的话,于是在保持僵直不动的状态下,试着提气,果然几次都没有成功,颇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疯丫头,我四哥和我父王都不会放过你的!”宁天武咬牙切齿道。 “我也知道,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用我的命换你的命,我算赚到了,况且现在不是你威胁我的时候,我觉得你应该央求我才对” “哼!你都说了,即使我不动,我身上的毒也会开始蔓延,即使你炼制出了解药又有什么用?”宁天武开始急了,他可不想这样平白无故的死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疯丫头手上。 “怎么会没用?我独孤烟能够解的了‘蚀骨散’的毒,自然也能够缓解毒素的蔓延,这有何难?”独孤烟斜了一眼宁天武。 “既然你知道,那你还不赶快——” “我不喜欢你用命令的方式跟我讲话”独孤烟打断他的话,并且再次提醒道,“现在是你在求救,在讨饶,不是我” “你想要怎样?”宁天武表情凝重,尽管极不情愿,可是当务之急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 “我要你求我救你”独孤烟想都没想便说道。 “你休想!我不会向一个疯丫头低头!”宁天武怒气的移开了目光。 “那你就留在这里等死吧”独孤烟说完想要转身离开。 “等等!”宁天武慌忙叫住她,瞪着她低声道,“好,我求你!” “声音这么小,显然就是没有诚意,加之我平时耳朵不是很好,根本就没听见你刚才在说什么”独孤烟假装竖起耳朵道。 宁天武现在全身都快被气炸了,从小到大,就算被兄弟们欺负他也是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不管输赢,先拼一把再说,又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可是现在命在他人之手,他只能暂时打掉牙齿往肚子里面吞了,于是大声说道,“我求你救我——” “嗯,这下我听到了”独孤烟满意的笑了,侧过身来对着站在一旁的武郅,“‘蚀骨散’是极寒之毒,越是身体冰冷,毒性发作的就越快,想救你的主子就赶紧去搬来一些火盆,里面加满炭火,摆在他的四周,火势越大越好,让他身上的毒气都散出来,这样就能够阻止毒性的蔓延了” “这样,五皇子的身体会不会受不了?”武郅心想四周摆满炭火,像这样蒸烤着,正常人哪里受的了。 “我都快死了,你还在这里废话!是不是存心想害我!还不赶紧去照办!”宁天武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是,是,我现在就去”武郅慌忙弯身受命。 “等等”独孤烟叫住他,嘱咐道,“记着,蒸烤的时候千万不能进食进水,一定要烤足三个时辰,让身上的毒气尽量散出来才行” “是,是”武郅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宁天武,赶紧退出去张罗了。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独孤烟安心的回到了幕青衣的身边,拉着他准备离开。 “两位请留步”宁天合跟了上来阻拦道。 “我要给你的好弟弟去炼制解药了,你不是想说你不想救他了吧?”独孤烟道。 “本王是想告诉姑娘,姑娘可以先行离开,但是幕丞相还要稍等片刻” “等什么?”独孤烟又问。 “等十九弟和公主前来”宁天合铺开扇子,在胸前轻轻的扇了两下道,“幕丞相不是说昨晚与十九弟共饮喝醉了嘛,本王想找十九弟问问清楚,加之丞相进宫,宫门守卫无丝毫记录,本王也想一并跟公主问个清楚” “我的医术都是我的这位师父教给我的,他不走我什么药都炼制不成,既然你们想耗,我们也只有奉陪了”独孤烟见事态不妙,便再次拿宁天武的性命进行要挟。 “我想即使我现在放你们走,解药也一定不会在三个时辰之内快炼制成功吧”宁天合像是已经看透了独孤烟的伎俩似的似笑非笑道,“还不如先让我问个究竟的好” “你——” “不用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驸马昨日进宫是来探望我的”,宁天灵从后殿方向走了过来。 “灵儿,我正准备派人去请你”宁天合看见妹妹,马上笑着迎了过去。 幕青衣没有料到宁天灵的突然出现,也没有料到她会这样的为自己解围,于是从她一出现,他的目光就一直投射在她的脸上,今日的宁天灵显得有些疲惫,脸色颇为苍白,幕青衣不禁担忧起来,是不是她体内的‘棕蛛毒’又开始蔓延了? “我昨夜一直守在父王的寝宫,没有时间陪驸马,才请十九皇兄帮我招待驸马的,这位独孤姑娘也是我们相识之人,所以四皇兄可以安心放人了吗?”宁天灵轻轻扫了一下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幕青衣的身上。 “既然如此,四哥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但是四哥还是想劝告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还请皇妹看清眼前人才好”宁天合说完转身离开了,留下在一旁手忙脚乱搬弄火盆添加炭火的士兵们以及一个站在其中摆着奇怪姿态满头大汗的男子。 独孤烟见幕青衣已经安全脱险了,于是也借着炼制解药的事先行离开了,剩下幕青衣跟在宁天灵的后面往公主府方向走去。 “你不是要出宫吗?”走了一段路程,宁天灵转身问了句。 “先送你回宫,你脸色不好”幕青衣背着手,他的手掌受了伤,幸而刚刚独孤烟帮忙解了围。 “昨晚我一直在陪着父王”宁天灵回过身去,边走边伤感的说道,“三哥和柳妃的事情让父王受了不小的打击,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父王也是脆弱的,以前小的时候我总认为他是一棵永远都屹立不倒的参天大树,能够一辈子都为我们遮阴挡雨” “皇上鸿福齐天,不会有事的”幕青衣安慰道。 “是啊,昨晚十九哥也是这么说的”宁天灵突然间接道。 幕青衣愣了一下停住脚步,宁天灵转身笑了笑,挽住他的手臂继续走,“没错,十九哥昨晚跟我一起照顾了父王一整夜,我也很奇怪,为什么父王难过的时候总是喜欢留我们俩在身边···” “灵儿”幕青衣唤了一声,欲言又止。 “姓幕的,我相信你”宁天灵抬头望着幕青衣,两只眼睛亮的出奇,“不然,我刚才就不会出言解救你了” 幕青衣会意的点了点头,出手紧紧的环住宁天灵的腰,将她一把揽到了怀里,心中苦涩的自语,自问,我不值得你信任。 第87章 空城计 因为相信了独孤烟的话,宁天武整整经历了一整天的烈火蒸烤,以防身体毒素蔓延。 就在宁天武苦不堪言,体力逐渐衰竭之际,独孤烟依照约定出现了,她拨开人群,眼角溢着满满的笑意站到了宁天武的面前。 宁天武满头大汗,眼神涣散,似是早已精疲力尽,狼狈不堪到了极致。 “救我···”宁天武动了动喉咙,从中干哑的扯出这样两个字。 “哟哟哟,五皇子还真是听话呀,看这姿势还真的动都没动一下耶”独孤烟见好不收的跟周围挤满围观的人群解读道。 “少说废话,还不拿出解药来救五皇子,这太阳下山月亮都已经出来了,别跟我说你这个疯丫头到现在还没炼制出解药来!”站在一旁护主心切的武郅率先替主子喊了出来。 “怎么?解药就在我身上,难不成你们敢上来抢?”独孤烟挑起眉毛使起了激将法。 “你——”武郅想了想,还是犹豫着不敢上前,要是自己也中毒了,恐怕自己的命就没皇子的命那么值钱了。 “我什么我,要想救你主子的命,就赶紧掌你自己的嘴!”独孤烟发威了,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最受不了这笑面虎的嘴角了,早上她跟幕青衣被抓获的时候,这只笑面虎就是摆出了两幅不同的面孔在对待她们两人,到现在了还敢端个架子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实在太可气了! “哼,你也有资格命令我?你以为你是——” “掌···嘴···”宁天武气若游丝的话语从他低垂的乱发中飘了出来,语气不重,却能够让人听出其中的威慑力。 武郅顿时慌了神,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是着了独孤烟的道,差点就犯下了害主的弥天大罪,于是赶忙抬起手臂补救,一掌一掌十分响亮的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独孤烟见他是个明白人,这一掌一掌的当众‘自赏’本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况且是当了这么多人的面,于是好生解了一口气,也就不再继续为难他了。 此时的宁天武已经彻底精力透支,高举的手臂开始微微发抖,众人一阵惊呼,生怕这个时候他会毒发身亡,一命呜呼。 正在宁天武处于极度危难的关头,独孤烟开口了,“好了,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本姑娘这就来救你” 话音一落,独孤烟就快速的走到了宁天武的面前,众人纷纷踮脚,想看看她是怎么帮他解毒的,可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既不是将什么药丸塞到他的嘴里,也不是给他输入什么真气内力,而是抬手轻轻的推落了他举起的手臂,宁天武应力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身体僵硬的如同一具干尸,四周旺盛的火焰映在他泛白的眼珠里,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已经没有了知觉。 “五皇子没事吧?”不知哪个宫中的小太监偷偷探出头来小声问道。 “去端盆水来”独孤烟蹲下来用手触了一下宁天武的脉象道。 “哦、哦”小太监赶紧点头挤了出去,不一会儿,一盆水被端了进来。 “不是说不能进食,不能饮水吗?”在旁边看了一天热闹的小丫头们忍不住好奇道。 “这水又不是给他喝的”独孤烟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接过旁边的水盆,劈头倒了下去。 众人又是倒吸了一口气,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呀! 就在众人在心底为独孤烟默默祈祷之时,地上那具狼狈不堪、满身泥泞的干尸却渐渐的有了动静。 “五皇子醒了!五皇子醒了!”武郅赶紧扑过去扶起了宁天武,这个建功的机会他可不愿放弃。 宁天武慢慢的顺过气来,他张了张嘴,嗓子里吱嘎两声却说不出话来,于是他捂着嗓子仰头望着独孤烟,一脸的惊恐。 “你再去打一盆水来”独孤烟继续吩咐旁边那个动作伶俐的小太监。 “是”小太监细声细语,接过盆子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是一盆水出现在了独孤烟的面前,独孤烟细心的发现,他这次的速度要比上次还快,只不过这盆水就没上次清澈了,看那水中有些浑浊,盆口还沾了泥星,想必是就近找了个什么地方灌回来的。 独孤烟抿嘴一笑,心想这样也好,更解恨! “把嘴张开”独孤烟趾高气昂的对着宁天武命令道。 宁天武赶紧听话的张开了嘴巴,以为独孤烟要给他发放什么解药了,可是没想到独孤烟只是眉眼一翘,斜手将那一盆水给他淋了下来,他从嘴巴到耳朵都给灌进去不少,直到他受不住了为止。 “怎么样?喉咙没有冒烟的感觉了吧?这你得感激我”独孤烟得了便宜又开始卖乖。 “解药呢?”宁天武试着说了句,没想到这次还真是能听到自己发声了,想必刚刚失声是因为之前烤的太久了,身体失水过多了。 “解药早就送到你寝宫里了,你一回去就能看到了”独孤烟笑着说。 “扶我回宫!”宁天武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手臂还是僵硬的没有知觉,估计是之前举得太久了,就连现在放下来都感觉不到那是自己的手臂了,只能听到一阵“咔咔咔”的声响从自己的身体里发出来。 “是,奴才马上办”武郅赶忙找人抬来坐轿,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将宁天武扶了上去。 “等等”坐轿刚起步就被宁天武叫住,他想都没想便回过头来问独孤烟,“你不是说我丝毫不能动弹又不能进水食吗? “哦”独孤烟想起来了,灵机一动竖起食指对着月亮转了一圈道,“这不月亮出来了嘛,你已经吸收了月亮的精华了,毒素暂时给封锁住了,放心吧”,独孤烟说完捂着嘴巴偷笑离开了。 宁天武抬头望了望天,今晚的月亮可比镰刀还要弯小,会有精华被吸收吗?有那么奇怪的毒吗?越想越奇怪,加上刚刚独孤烟捂着嘴巴偷笑那样子,让宁天武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于是赶紧呵斥道,“快回宫!” 武郅一行人连忙将宁天武抬往寝宫,可是一进门大家就都被一阵刚劲有力的琴声所吸引,众人四处张望,没有发现琴声的来源,但是似乎那琴声就在耳朵边旋绕似的,不一会儿众人就感觉到头晕脑胀,脚跟灌了铅似的走不动了。 宁天武被跌跌撞撞的抬轿者们给自顾不暇的放了下来,四周乱成了一团,大家纷纷倒地捂住耳朵和脑袋,满地打滚叫饶。 “四哥,是你吗?”宁天武倒无大碍,转了一圈大声喊了一句,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周围是一片漆黑的池塘,这已是他们寝宫的地域,依照平时,这一路都是有士兵把守的,可是今天却没有,这一路上连个灯笼都不见,死寂的让人不禁出了几分寒意。 大家耳朵里听到的音乐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听的人心绪紊乱,宁天武看了看四周,忽然发现池塘中央的一个风亭上飘起了一缕白色,尽管月光稀薄,不过还是能够依稀闪现。 “四哥,别玩了,这招‘空城计’我早就领教过了,你忘了?曾经你教过我的”宁天武对着风亭方向大声喊道。 伴随着最后几个急骤的音符,这种刚劲诡异的音乐终于慢慢的停了下来,路上灯笼逐一亮起,池塘里的十几个风亭中的灯笼也一下子亮了起来,宁天武这才发现原来每个风亭中都站着几个侍女,只不过她们身着黑纱,加之月光又淡,且被帘幕遮挡,乍一看去还以为是一座座空亭呢。 宁天合从右边中间的那座亭子里面站了起来,只见他一袭白衣,风吹鼓着他的袖子,他的束冠,他绝美的让人惊叹! “四哥,你这是为何?”宁天武指了指自己身边倒了一地的随兵们。 “我在惩戒他们,也在告诫你”宁天合面容平和道。 “告诫我?告诫我什么?”宁天武不明白。 “你总是说很多东西我都教过你,但是试问你又何曾听的进去我的话,你的鲁莽铸就了下人的霸道,这在宫中并不是一件好事,可能错走一路就会丢失了性命,虚实虚实,虚虚实实你岂能把握的准确?”宁天合叹了一声,其实今天出现这样的事情本不是在他计划之内的,原本他只想派人蹲守在十九皇子的寝宫外,只想知道谁会从那里走出来,却没曾想到天武私底下吩咐了武郅,直接将人给架刀带了过来,这样一来打草惊蛇,二来处事高调,招人嘴舌,几乎是打乱了他所有的想法,甚至还开罪了天游和灵儿。 “四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次算姓幕的那小子运气好有那疯丫头帮忙,下次我非宰了他们不可!”宁天武怒气冲天。 “你没有机会伤害她了”宁天合稍一提气,背手飞至走廊上宁天武的面前,郑重其事的告诫他,“因为我不允许你这样做” “为什么?”宁天武不解。 “难道你没有觉得她跟一个人很像吗?”宁天合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温柔的浅笑。 宁天武看的呆了,“四哥说的是谁?” “你不会明白的”宁天合转过身去,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手中的折扇“噗”的一声撑了开来,自言自语般的暗赞道,“甚至连捉弄人的风格都那么像” “捉弄?”宁天武终于想起了他还身中剧毒的事儿,今天的这个捉弄可不算是小捉弄,不仅让他丢尽了颜面,还差点让他丢掉了性命,“四哥,那疯丫头送来的解药呢?她到底有没有送过来?” “她已经送来了”宁天合合起扇子,指了指前方他自己宫室的方向。 宁天武赶紧快速的跑了过去,前脚刚抬进门,就看到屋子最中央位置的一张玉桌上,放着一个金闪闪的大铜盆。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铜盆面前,发现里面除了一盆清水啥都没有。 “这里面什么都没有,那丫头骗我”宁天武脑袋里有些空白,这万一炼制不出解药··· “她没骗你”宁天合十分淡定的从后面跟了进来,抬起宁天武的两只手掌,慢慢的放进铜盆里,轻轻地帮他揉搓了一下掌心,不一会儿,他手心的墨绿色便消失不见了。 宁天武终于恍然大悟,一切谜底瞬然揭晓。 待哥哥宁天合走后,宁天武将铜盆重重的摔到地上,水溅四方,他暗自发誓,“独孤烟,我与你势不两立!” 第88章 腹中孩儿 宁天武的‘趣事’在宫中传扬了一月之久,在此期间,独孤烟不仅没有遭到报复,反而成了‘永合宫’的贵客——宁天合隔三差五便派下人到宁天游的宫中去请她来赏月听曲。 独孤烟生性孤傲,向来无所畏惧,只要宁天合敢请,她便敢去。一来二回熟了,她对宁天合的态度也开始慢慢改观,且不说他相貌堂堂,潇洒英俊,单凭他对她极为恭敬这一点就令她开始刮目相看了,少女的情窦如同初开的花朵,有一缕和煦的阳光照耀便就慢慢绽放了··· 独孤烟渐渐的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心思了,有时晚上坐在窗边对着月亮,她不禁沉思,她到底是喜欢幕青衣还是宁天合呢?倘若幕青衣注定是她生命中的‘触不可及’,那么宁天合又是否是上天安排给她的‘有缘人’呢? 看到独孤烟最近的举动跟心情都发生着巨大变化,宁天游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日他早早就候在前殿外的台阶下,边踱步边不停的向里看。 好不容易等到散朝,他便快步的跑了上去,拨开人群挤到了幕青衣的身边,拉着幕青衣的手臂就往一边跑。 “十九皇子这么急来找在下,有什么事吗?”幕青衣一边说话一边轻轻的拂去他的手臂。 “叫我天游就好了,我们是一家人,驸马对我不必客气的”宁天游挤出一丝笑容,可是眉头仍然皱作一团。 “好,我们既是旧相识,就不必拘于礼数了,在下看天游兄心绪不宁,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不妨直言”幕青衣洗耳恭听道。 “不错,我今天来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我却不知道要如何向你开口···”宁天游咬了咬嘴唇,面露难色。 “可是为了独孤烟?”宫中最近的事情幕青衣也颇有耳闻的。 “驸马老兄果然赛诸葛!”既被猜中,宁天游就说明来意,“近日四皇兄频繁邀独孤姑娘到其府上游玩,按理说上次独孤姑娘戏弄了五皇兄,他们应该怀恨在心的,可是照现在的情形看却并非如此,他们一来一往反而愈加亲密,甚至有几次还是四哥亲自送独孤姑娘回我宫中的,我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在私下相传,四哥他好像···好像是看中了独孤姑娘” 宁天游面露忧色,浅浅的清眉凝聚了无限哀愁,对于他的心思,幕青衣自然心知肚明,表面上却依旧想要试探他一番,想要看看他对独孤烟是否是真的一往情深,于是佯装说道,“一个宫女能够被皇子看上,岂不是莫大的福分,天游兄应该替她高兴才对,况且此宫女出自你的宫中,于情于理你都脸上有光才对——” “不!”幕青衣还没说完就被宁天游打断,“我从来都没有把她当做过宫女对待,在我心里她比谁都要尊贵,我希望她能够一辈子都留在我的身边,哪怕我只能站在远处看着她就足够了” 宁天游字字真切,幕青衣满意的点了点头,抬起手来拍了拍宁天游的肩膀,“天游兄所言,在下句句相信,只不过,在下什么都帮不了你,这一切还要靠你自己” “靠我自己?我应该怎么做呢?我这几天都急的心乱如麻了,只有今天才偶然想起驸马老兄跟独孤姑娘颇有私交,所以特地在此等候多时,希望你能够帮帮我”宁天游紧紧的拽住幕青衣的手臂道。 “天游兄,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幕青衣再次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转过身来想了想,之后回头对他说,“这样吧,我教你一个方法,你先可一试” “什么方法?”宁天游喜出望外。 “就是把你今天对我说的话,直接说给独孤烟听” “这个···我···”宁天游咬了咬嘴唇,为难的低下了头,低声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不需要太过复杂,你只要把你心中所想说给她听就行了,你为人真挚纯朴,我相信你的话一定能够打动独孤烟的内心,所以你尽管放心去找她就行了” “嗯”听到幕青衣这番坚定的话语,宁天游顿时信心大增,他心生一计,“再过几天就是父王的寿辰了,我决定就在那天去向父王请求赐亲,我要名正言顺的迎娶独孤姑娘” “好,既然天游兄已经有了思路,在下也不必多说了,只能在此预先恭贺二位了”幕青衣笑着说道。 “多谢驸马老兄!”宁天游恭手拜谢道,忽而想起最近一个多月以来,鲜有见到幕青衣在宫中走动,于是好奇问道,“驸马老兄最近事务繁忙吗?怎么不见你常去公主府了?只是看到驸马府的下人时常过去,难不成驸马与公主闹了别扭?” “没有”幕青衣心存内疚般的叹了口气,搪塞他道,“确实最近府上事务繁忙,不过每日都有派人去给公主请安,放心吧,我俩没事” “没事就好,父王马上就要大寿了,驸马这个时候应该多去公主府才对,依照惯例,每年父王的寿辰,各宫当中都要准备一个祝寿节目,博得父王最开心的就能够拿到头彩,在之前的十几年里,每年都是公主府拿到,希望今年也不例外,所以这个时候驸马一定要去帮灵儿参谋参谋才好” “多谢天游兄的提醒,我知道要怎么做了”幕青衣说完,快步的朝宫外走去。 有些时候,即使心里牵挂着一个人,可是依旧无法时时刻刻的守候在对方的身边,只能在心里对她说,灵儿,来日方长,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情,我再好好弥补我亏欠你的··· 驸马府内,幕青衣刚刚踏进大门,就看到正在庭院内清扫落叶的小李子,幕青衣走上前去问他道,“公主今日的用药你可送到了?” “当然送到了,驸马爷您放心好了,我小李子做事细着呢,况且驸马爷你每日都交待好几次,我想不记得都难呀,我现在就是忘了吃饭也不会忘记给公主送药的”小李子贫嘴道。 “那么,你可是看着公主喝下去的?”幕青衣丝毫不嫌弃自己啰嗦,继续例问道。 “嗯,我一直追着她喝完我才走的”小李子答。 “她会乖乖喝药?说说这次你又是用了什么计谋?”幕青衣饶有兴趣的问道,其实他的脑海中早已勾勒出了一副公主‘吃药难’的画面。 “我只是告诉了公主这药是驸马通宵熬好的”小李子探到幕青衣的耳边小声的说道。 “就这么简单?”幕青衣挑了挑眉,他知道宁天灵可不是个那么容易搞定的人。 “当然不是了”小李子露出了奸诈的笑容,接下来他又探到了幕青衣的耳边,再次小声说了句,“我还告诉公主,驸马让我带话,说他很想你” “放肆!你敢假传我的话!”幕青衣皱着眉呵斥了小李子一句,但是自己的脸上却不知不觉的布上了一片红霞。 “奴才该死!”小李子见驸马爷发火,以为是真的惹怒了主子,心想主子平时不苟言笑,这次可是死定了,于是吓的腿都软了,立刻扔了扫帚就跪到了地上,扯住自己的两只耳朵讨饶。 “算了,下次你不要再乱说话了,起来吧”幕青衣想想自己刚才的反应,倒是像极了被人看穿心事之后恼羞成怒的样子,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于是伸手将小李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奴才知错了,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小李子撇着嘴,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菲儿呢?”幕青衣转换话题,转头看了看庭院,今日怎么不见沈凌菲练剑的身影? “在屋子里”小李子谨慎的指了指幕青衣的房间,然后做了个诡异的表情快速跑开了。 幕青衣见他表情蹊跷,就大步流星的朝着屋内走去,刚走到厅门的时候,就见到小翠正与几个驸马府的几个丫头们在分享点心,于是大概明白了过来,不禁无奈的仰头看了看天,这些日子以来,如若溪隔三差五的就到驸马府,以前是她请他,他不去,后来就变成了只要他不去,她就自己过来,长此以往,慢慢的她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有时幕青衣不在府上,如若溪甚至能够等到很晚,直到他回来为止,所以为了避免引起误会和惹人口舌,幕青衣常常是一办完事情就立即回府,但是奈何如若溪觉得自己与之越来越亲近,有时甚至一进府中就直接进到幕青衣的房中等他。 幕青衣叹了口气,甚是疲惫的摇了摇头,逐一鼓作气的走上前去,推开了房门。 果然,如若溪优雅的斜倚在他的床上,但是另一个人却坐在她对面的圆桌旁,两人互相盯着对方,表情平静却包括万象,空气中无声无语,凝结出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菲儿,你怎么在这里?”幕青衣打破僵局问道,这种场面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我不该在这里吗?那我应该在哪儿?”沈凌菲转过脸来问他,这孩子现在心思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让人深究了。 幕青衣顿时哑口无言。如若溪见幕青衣回来了,慵懒的挪了挪身子走下床,来到幕青衣的面前,先是对他婉儿一笑,说道,“你回来了”,而后作势要帮他将外袍脱下来。 “我自己来”幕青衣客气的点了点头,自己快速的将身上的衣袍给换了下来。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吩咐膳房炖的汤还没有热好呢,我去看看火候怎么样”如若溪说完准备出门。 幕青衣拉住她的手臂,“若溪,等等,我有话对你说” “你想说什么,不如一边喝汤一边说,你最近公事繁忙,看着愈发消瘦了”如若溪反手覆到幕青衣的手背上,双目含情的看着他。 幕青衣被看的有些不自在,索性转头对着坐在一旁的沈凌菲说道,“菲儿,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对如妃娘娘说” “你要我去哪里?苍穹山还是青峰谷?”沈凌菲红着眼睛看着他们叠在一起的手臂。 “回你房间”幕青衣毫不留情的说道。 “好,这是你说的,你不要后悔!”沈凌菲丢下话后飞快的跑了出去。 幕青衣慢慢的回身,将房门合上,如若溪站在一边微笑着等候着,期待着··· 幕青衣这才发现如若溪是光着脚站在地上的,他放眼看向床边,却没有找到她的鞋子,他想起刚才沈凌菲坐在屋子里,于是一切了然。 “菲儿她···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幕青衣不无担忧的问道。 “没有,她只不过是将我的鞋子扔出了窗外,她说这个家里不应该有我的足迹”如若溪轻描淡写的陈述着,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气恼的成分。 “对不起,菲儿她···还只是个孩子”幕青衣抱歉般的说道。 “没关系,我很理解她的想法,在她的心里,你是她独一无二的师父,她不想与任何人分享这种感觉,她是你眼中的孩子,也是我眼中的孩子,我愿意和你一起照顾她”如若溪通情达理般的安慰他道。 如若溪话中有话,幕青衣不知要如何回应,突然想起了现在已是寒冬天气,地上冰凉,于是赶紧拦腰将如若溪抱了起来,送到床上坐下,自己蹲到她的身边。 “若溪,我们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你会很危险”幕青衣边把自己的鞋子套在她的脚上,边叹声说道。 “我不怕危险,为了你,我死都甘愿”如若溪将手掌抚到幕青衣的脸上,她的手掌以及她的身上到处都散发着温柔的清香,所触之处无一不让人沉醉。 “可是我怕”幕青衣不敢贪恋这种温柔,索性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捧到手心,低声劝说,“如果你有危险,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况且你还有了孩子” “那是我们的孩子,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如若溪抽出手掌小心翼翼的贴到自己的肚子上。 “所以,你更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所以,所以我们,要更加小心的去保护他,不要让他出现任何意外”,说起这个这个孩子,幕青衣将头埋的更深了,他对她的内疚,是噬心的。 “我知道,我一定会倾尽生命去保护他,但是如此同时,我也想你,很想很想,每时每刻,没日没夜的想,我受不了这种煎熬”如若溪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之后一滴一滴如珍珠般滑下。 “我知道,是我负你,但是无论如何,你都得先保护好你自己,然后给我时间,让我去处理” “皇帝不会知道的,他一直都在闭关养病,我们身边也都是些亲信,所以你不必担心,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事情”如若溪心存侥幸。 “若溪,你不要骗自己,皇帝的为人你比我更清楚,他心深似海,疑心又重,我们要想没有闪失,就不允许有任何破绽,你明白吗?”幕青衣抬头严肃的说道。 “但是他迟早是要知道的,其实我早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反正我们那晚之后,我是誓死都不可能再伺候别人了”如若溪委屈的泣诉道。 “你不能抱着必死的心态,你腹中的胎儿还小,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去解决今后的事情,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必须谨言慎行,不要再落人口舌才好” “好,就算为了我肚中的孩儿,我也会小心谨慎的活着,但是你也得抽空到我宫中去看我” “我答应你”幕青衣点了点头。 如若溪破涕为笑,伸手将幕青衣的脑袋拉到自己身上,让他的耳朵紧贴她的肚子,“你听,我们的孩儿正在踢我,在我不来找你的这段日子里,你首先得给她起上一个好名字” “嗯”幕青衣点了点头,安安静静的倾听着,在那里面,他似乎真的听到了一个生命的声音,鲜活的,充满希望的生命。 第89章 雪中温馨 皇帝的六十大寿备受朝野内外的关注,大家一致认为宫中最近祸事频发,应该趁此机会冲冲喜才对,于是各宫之中都开始排练节目,想要在万寿大典上博个好彩头! 只是,唯独‘承欢殿’一平如水。 “娘娘,皇上又派人来请了”小翠走到如若溪的床边小声的说道。 “就说本宫身体不适,天凉染了风寒,打发他们离开就是了”如若溪懒懒的翻了翻身子头朝里继续睡去。 “是···”小翠咬了咬嘴唇,虽然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照着做了。 宁国的冬天风雪交加,皇帝躺在床上也是不停的咳嗽,窗户外偶尔传来几声鞭炮的声音,皇帝让伏公公出去看看是不是哪个宫里出了什么事儿。 伏公公出去问了问守门的小太监,然后回来禀报道,“是太子宫中的小皇孙们在嬉戏玩耍,宫中一切太平,皇上放心好了” “朕如何才能放心的下?”皇帝示意宫女将他的枕头往上垫了垫,叹息着缓缓说道,“俗话说龙生九子,朕的一生有十九个儿子,可是到头来却没有几个能够守在朕的身边” “皇上,您还有灵儿公主和十九皇子啊,您这一对子女是会永远守在您身边的”伏公公躬身安慰道。 “是啊,朕也就只剩灵儿和游儿了,朕只是担心他们过于单纯和善良”皇帝忧心忡忡。 “陛下,这也是他们的优点,老奴相信上天会庇护善良的人” “嗯,希望你的话可以应验”皇帝点了点头,一只手撑在床上,伏公公赶紧过来搀扶。 “朕想出去走走” “可是现在外面风太大”伏公公赶紧劝阻。 “几十年风雪都经历了,这点风雪又算的了什么”皇帝不听劝言,执意要起身更衣。 “启禀皇上”养心殿的大门被推开了,几个太监走了进来跪在殿下,“如妃娘娘身体不适,无法前来伴驾” “下去吧”皇帝有些颓然,刚刚站起的身子又坐回到了龙床上,狭长的皱纹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神,让人看不出其中的明暗。 “皇上,不如让几个太医前去探望探望”伏公公想了想建议道。 “不用了,朕给她的权力足够让她调动整个太医苑,她不愿来就随她去吧”皇帝又咳了几声,之后将目光转到了伏公公的脸上,“伏海,你老实告诉朕,如妃她最近依旧频繁出宫吗?” “回皇上,如妃娘娘最近都没怎么出自己的寝宫”伏公公卑躬道。 “那幕儿呢?”皇帝的眼中掠过一丝阴沉。 “驸马倒是去过‘承欢殿’几次,不过片刻便出来了,侍奉的宫女都被支开了,娘娘只留了亲信小翠在身边···”伏公公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声音逐渐减小,直到没有再说下去,门外的风雪越来越大,发出呼呼的声响,一阵冷风肆然吹到皇帝身上,来势凶猛,以至于他不禁然的蹒跚了两步才稍作站稳。 伏公公见状,立马跑过来合上殿门,并且踹了守门的太监几脚,“该死的东西,这么没眼力劲儿,惊扰了圣驾,你们就等着脑袋搬家!” “皇上饶命!伏公公饶命!”守门的太监齐刷刷的跪下了,开始叩头讨饶。 伏公公没再理会他们,而是示意殿中侍奉的宫女们端来一杯汤水,他亲自接过递到皇帝面前,“皇上,这是湘国进贡过来的千年参汤,您喝一口去去寒” “哼!”皇帝猛的转头看向伏海手上的汤碗,目光瞬间变的极度凶狠,他抬手挥袖,一声清脆的响声砸到了地上,雪白的青花瓷碗碎的到处都是,“从来没有人可以抢朕的东西!” 公主府内,太监丫鬟们都齐齐的围在一根数米高的竹桩下惊呼祈祷,这也难怪,那竹桩的最上面便是他们的主子天灵公主,此时她正在上面来回翻腾,不时金鸡独立,又不时舞剑飞雪,那一袭轻纱在她的跳动下显得优美而灵动,她就像那天空中的飞鸟,在自由的翱翔着,周围白茫茫的雪花成了最美的映衬。 幕青衣依靠着公主府的大门,悠闲的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美景,从进门倒现在,整个公主府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驸马已经到了。 “哎呀!”突然间竹桩上的人儿一声轻呼,下面的侍从们立马屏住呼吸倒吸了一口气。 幕青衣定眼一看,原来是他的灵儿在戏弄大家,待看到大家惊慌失叫的表情时,她又对着下面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幕青衣低头一笑,兀自摇了摇头,想必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宁天灵最擅长吧,这样想着,他觉得心里异常的温暖,哪怕是在这大雪纷飞的场景下,有她在,到处都是热闹而温暖的氛围。 “啊!”幕青衣正想着,一声惊叫就再次响起了,幕青衣抬头,看到一个人影往地面坠去,同时伴随着那一缕洁白的轻纱。 来不及多想,幕青衣快速的使用‘无影脚’往前挪了两步,然后张开双手,那只‘自由的小鸟’就这样顺顺然然的落到了他的怀里。 “是你!”宁天灵又惊又喜,同时还伴随着一丝羞涩,幕青衣的侧脸格外的好看,加之他今日的装束——一身白袍外加一个米色绒帽,看起来就像一个翩翩贵公子,让她久久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他的身上转移开来。 “你又贪玩”幕青衣训斥了她一句,但是这次他丝毫没有皱眉,眼神中反倒是带了几分宠爱,语气也较为宠溺。 “我没贪玩,这是我送给父王的礼物,当然要加紧练习了”公主往驸马的怀里窝了窝,这样让她觉得既安全又温暖。 “我的手酸了”幕青衣看出她的诡计,但是不让她得逞。 “想你抱我进屋而已,那么小气”公主白了他一眼,然后别过脸佯装起生气。 “不是我小气,而是在下也身子单薄,实在承受不起公主的‘千金’之躯”幕青衣故意将‘千金’二字加重。 “你说什么?你是在说我胖啊?”公主“哼”了一声,气冲冲的从他的手臂上滑了下来。 “我没有这样说,是你自己这样想罢了”幕青衣笑着道。 “大宁国历史上都没有一个驸马敢嫌弃公主的,你好大的胆子”宁天灵伸出手来揪住了幕青衣的耳朵。 “哈哈哈哈···”周围的丫鬟太监们集体起哄欢呼了起来。 幕青衣一下子变的有些脸红,他素来不喜别人碰触他的身体,更何况是耳朵这样敏感的部位,于是幕青衣抱手咳嗽了一声,用以示意宁天灵住手。 可是宁天灵哪有那么听话,她不仅没有注意到他所暗示的动作表情,自己反而更加专注的把玩起他的耳垂来。 “咦,姓幕的,你的耳朵好像穿过耳孔耶”宁天灵不经意间好奇的来了句。 幕青衣本来就被她揉搓的心猿意马,这下出其不意的来了这么一句,让幕青衣顿时心中一惊,于是本能的抓下了她手,沉声道,“别闹了” “你弄疼我了”宁天灵用力的将自己的手臂从幕青衣的手掌中抽了出来。 “对不起,你没事吧”幕青衣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的动作实在太过了,又陡然心疼起来。 “没事”宁天灵甩了甩手腕嘟哝道,“每次你碰我都行,我这才碰你一下就不行了” “我天生不喜欢别人碰触到我的身体,这,你知道的”幕青衣有些语出词穷。 “我又不是别人”宁天灵小声的反驳他。 “那你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调戏我”幕青衣皱了皱眉头,看来自己是越来越词穷了。 “我调戏你?”宁天灵惊呼道,“我哪有?我不过是拧了拧你的耳朵罢了” “罢了?”幕青衣气的直咬牙,不知道这个笨女人是真不懂还是在装蒜,现在反倒变成自己理亏了。 说不过她,幕青衣只好转过身大步流星的往屋内走去了,谁知刚走到宁天灵的房间,她就尾随其后跟了进来,并且反过手去从自己背后合上了房门,看这情形他不解释清楚她还不依不饶了。 “姓幕的,你跟我说清楚,本公主是怎么调戏你了?” “你真的想知道?”见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幕青衣突然似笑非笑的抬起了头,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透出了一丝意味深长,只见他缓缓的朝着公主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看他的表情和语气,宁天灵顿时警觉了起来,可是此时的她完全没有了退路,因为她正背靠着房门,除非··· 除非她能偷偷逃走,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用手抠了抠门缝,但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正偷偷的试图将门撬开的那一瞬间,门又“砰”的一声合的严实了,同时还晃动了几下发出了一声闷响来。 伴随着这阵晃动,宁天灵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在顷刻之间被圈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这个空间内的气息令她心跳加快。 “你,你要干什么?”宁天灵不敢抬头去看他。 “我来跟你解释你前面的问题”幕青衣轻轻的将下巴落到宁天灵的肩膀上,故意的凑近她的耳朵魅惑般的说道。 第91章 我怀念你的味道 宁天灵开始呼吸紧促,幕青衣温柔的鼻息触到她的锁骨上,让她觉得全身像是被一阵阵电流窜过一般,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敏感而紧张,同时也倍感期待··· “灵儿”幕青衣的下巴在她的肩膀上靠了良久,却突然间深情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宁天灵从刚才忐忑的呼吸中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因为她从他的轻唤声中听出了无奈和冷却。 “为什么?”宁天灵有些难过,少女的心思并不难猜,如果爱上一个人,便希望能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而不是当他每每靠近的时候又故意远离。 “对不起···”幕青衣隐忍的说道,心中自然也是一阵苦涩。 “没关系,我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嘛”宁天灵挤出一丝苦笑,然后轻轻的挣脱了幕青衣的怀抱,并且安慰他道,“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了,我还要准备父王寿典的节目呢,我先出去了” 宁天灵转过身去,刚要迈开一步,就又被幕青衣从后面拉住了胳膊,他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低声的央求她道,“灵儿别走” 宁天灵驻足,幕青衣从后面上前一步环住了她的腰,并且再一次将下巴揉进她的颈项间,在她的耳旁朦胧而又忧伤的呢喃道,“我怀念你的味道” 宁天灵顿时泪流满面,像是所有的委屈终于得到了平反,她管不了这么多了,老嬷嬷每天在她面前念叨的“矜持静雅”也瞬间被她抛于脑后了,现在的她只想紧紧的抓住她身边的这个人,并且一生一世跟他在一起。 于是,宁天灵猛然的转过身去,她环住幕青衣的脖子,主动而热情的踮脚吻了上去。 幕青衣有些吃惊,连眉毛都惊的抖了一下,宁天灵的吻技并不娴熟,有好几次都咬疼了幕青衣的嘴唇,但是她自己却丝毫不介意这一点,她的热情来源于浓浓的爱意而非*。 幕青衣被她紧紧的贴在身上,力的作用逼迫他不得不节节后退,直至退到了床边退无可退,索性自己直接就躺到了上面。 宁天灵顺着他的姿势也倒了下去,她的唇始终不愿意离开他,她不明白一个大男人为何身上还带着淡淡的体香,同时唇还那么柔软和芬芳,于是她更加迷恋这种感觉,甚至魂牵梦绕。 幕青衣也被她吻的理智不清,双手不自觉的朝着宁天灵的腰间蛇动起来,她的腰很细,有着少女固有的曼妙身姿,这让幕青衣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有一股热气在上下窜动,让他难受不已。 宁天灵不知道什么叫做挑逗,她只是喜欢看到幕青衣眼中浓浓的火焰和他那隐忍到极致却还要紧绷住的表情,这种表情让她的热情一次又一次的高涨起来。 反复的吻遍了幕青衣的双唇,宁天灵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幕青衣领口间的锁骨上,于是她移唇于下,轻轻的蹭了上去,幕青衣顿时敏感皱起了眉头,眨眼之间便翻身将宁天灵压在了身下,并且无奈的叹言了一句,“灵儿,你不乖” “我从来都不乖,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宁天灵抬手触在幕青衣的锁骨上,在她刚刚吻过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唇印。 幕青衣低头俯视着宁天灵那绯红的双颊,她脸上的泪水还尚有残痕,眼中却已跳出了孩子般的得意。 “所以我不能助长你的气焰”幕青衣说完便俯身下去开始反击式的亲吻她的耳垂,颈项,锁骨··· 宁天灵紧张极了,虽然她早已期盼这一刻,但是现在事情正在发生着,她却突然脑子里一片空白起来,不知道该要怎样去回应他了,只能本能的拽住床单,急促而又不能自己的喘着气。 幕青衣的吻在向下游走,下巴无意间停留在了宁天灵那一起一伏的玉峰上,先前他没有注意到,宁天灵今日的衣服穿的格外的“独特”——领口奇低,剥去外面的轻纱后,整个手臂和脖子到锁骨的肌肤都露了出来,甚至连胸部的风光也半呈半现了,幕青衣用手掌轻轻的抚在她胸前那光滑而具有弹性的肌肤上,她那少女般娇嫩的芳泽立马便散发无遗。 幕青衣没敢抬头,他知道自己瞳孔的颜色一定在加深,他开始忆起曾经几时,她将他的手掌引到自己的胸前,他却克制的跳了过去压在她的小腹上,那时他说,灵儿,我还不能这样对你。可是如今,面对她一次又一次的期待和一道又一道受伤的眼神,他再也不能隐忍了,既然相爱,又为何不能疯狂一次呢? 幕青衣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同时手指向下轻轻的拉开了宁天灵腰间的软带,他没有完全剥去她的衣服,而是第一时间用手掌搜索着他那曾经错过的温暖和柔软。 宁天灵低吟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上倾了倾,那里是她最敏感的部位,伴随着幕青衣的每一次揉搓,她身体里的暖流都开始像潮水般汹涌起来。 她本以为这样就已经够让她难以承受了,但没想到接下来更让她难以自持,幕青衣的吻毫无预兆的落到了她那粉红的敏感上,他先是用舌尖撩过,而当看到宁天灵不能自已的弓起身子时,他便作势轻轻的咬在了嘴里,使得宁天灵毫无戒备的喊出了声。 “啊~”宁天灵全身上下都滚烫起来,她觉得自己身下的衣物已经湿透了,她享受这种感觉,就像是一脚踩在棉花里,软绵绵的,没有边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着地。 幕青衣的吻激烈而反复,在宁天灵一次又一次的娇呻声中继续往下探索开来··· 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时,就在他的唇即将要触碰到她的小腹时,宁天灵突然间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继而痛苦的闷哼了一声,之后一切便停了下来,身体也没了反应。 “灵儿!”幕青衣赶紧抱起宁天灵,只见她脸上的潮红尚未褪去,人却无丝毫回应,极像是昏迷过去了。 幕青衣警觉的抓起了她的手臂,脉象紊乱,所幸生命迹象尚存,只是不知何时手臂上的小蜘蛛却不见了踪影,幕青衣大惊失色,他开始细细观察宁天灵的身体,突然他在她的颈项处寻到了蜘蛛的踪影。 幕青衣面部颜色巨变——此时的蜘蛛已经不像原先那么小巧了,它的体型赫然变大了三倍有余,它的体须都已经开始成型,身体呈盘踞状趴在宁天灵那洁白的颈项上,显得活灵活现。 幕青衣瞬间便明白了宁天灵之所以突然昏迷的原因,方才因为受到刺激,导致身体血液流动加速,小棕蛛趁机便吸足血液成型变大,之前幕青衣命人每日送药,目的是要将棕蛛暂且封印在原地,不料这次却令它有机可趁了,现在它压住了灵儿颈项的神经,所以导致她突然间缺氧昏迷。 “又一次是我害了你,灵儿”幕青衣悔恨至极,他挥起手臂,支起两指,聚集起全身的真气指到棕蛛盘驻的位置上,然后逐渐向下迁移,直至逼迫它移到宁天灵背部的位置方才停手。 完成这些时,幕青衣已是元气大损,他轻轻的将宁天灵平放到了床上,然后俯身看了她良久,任凭自己额头上的汗珠一粒一粒的滴在她的脸上,其实他早已分不清哪些是汗哪些是泪了。 只是期盼当灵儿醒来的时候,暂且不要发现那只硕大的棕蛛便好,否则他不敢想象后果会是怎样——即便是一个胆大的男子,发现自己的身体里有只棕色的大蜘蛛,那也有瞬间被吓死的可能性。 为确保她不出意外,幕青衣穿戴好衣物后便静静的守坐在她的床前,曾经她的一颦一笑就这样一幕幕的闪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还记得她是小女孩的模样,大大的眼睛,粉嫩的皮肤,还有笨拙的动作,她当时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中充斥着好奇的光芒,然后再到他做驸马,他们吵吵闹闹,分分合合,直到走到今天,终于能够真心相待,她却又身中剧毒··· “灵儿,如果你不曾认识我,或许你依旧可以生活的无忧无虑,如果你当初跟沈晟轩走了,或许你真的找到了一个好的归宿,是我太自私了”幕青衣静静的握着宁天灵的手掌忧伤的自语道。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幕青衣的正在忧愁的思绪,是小云,“公主、驸马,如妃娘娘来访” “若溪?”幕青衣皱了皱眉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顺便又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准备出门迎接。 幕青衣走到门前,房门刚刚拉开,如若溪便出现在了眼前。 “你怎么来了?”幕青衣不由的问出了声,如若溪平时是鲜有在宫中串门的,更何况她与宁天灵素来没有什么交情,这样突然来访,反倒让幕青衣好奇了起来。 “我就不能来吗?”如若溪有些受伤,她没想到白日里幕青衣也会待在宁天灵的房间里,起初小翠说了她还有几分不信,但是现在却真真实实的看到了。 “找我有事?”幕青衣直视着如若溪问道,他不用去猜也知道如若溪要访的人不是宁天灵而是他。 “我是来找天灵公主的”如若溪挤出一丝违心的笑容来,她不想被人看穿,不想让人知道她在争风吃醋,当初小翠拦着不让她来,但她偏偏是找到一个理由想来看个究竟,“上次公主帮我修的古琴,我想来看看修好了没有?” 第92章 换血之计 “古琴?”幕青衣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横臂想要拦住如若溪的紫竹,紫竹知趣的快速回答道,“回驸马爷,如妃娘娘,琴已经修好了,奴婢这就命人给娘娘送去” “不用劳烦公主府,本宫既然已经来了,自己取回便是”如若溪声音清淡,眸光中透着冷意,“小翠,你带人去取琴” “是娘娘”小翠低头领命,逐随着紫竹一同退出屋内前去取琴。 “既然琴已取到——”灵儿毒性发作,幕青衣万万不想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 “既然琴已取到,本宫自应当面给公主道谢才是”如若溪率先一步抢过幕青衣的话,并大步流星的朝着房内迈了过去。 幕青衣蹙了蹙眉,站在原地转身看着她的背影道,“灵儿病了,正在休息” 如若溪驻足,脸上露出一股半信半疑的表情来,她回头斜了一眼身后的幕青衣,然后放眼朝着宁天灵床榻的方向看去,“她病了?” “是的,她病了,是我照顾不周”幕青衣叹息一声,言语中透着浓浓的忧伤。 如若溪不为所动,目光紧紧的锁在宁天灵的床榻上,良久才闭起双眼,将所有的伤痛都收到了心里。 床榻上的那个人此刻正在熟睡着,薄薄的轻纱落在一旁,秀发有些凌乱的遮于额前,她的脸色泛着潮红,额上还有粒粒汗珠在滴落,并且胸前露在被褥外的那一部分简直光无一物,这种场景也就再显而易见不过了。 如若溪咬着嘴唇,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在回放着她能够联想到的一切景象··· 幕青衣见她有些异样,正欲上前相言,这时小云突然跳了进来,“驸马爷,您刚刚说公主生病了?要不要我去找太医前来看看?” “不用!”幕青衣赶紧阻止她道,“公主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幕青衣心中明白,灵儿的病不是太医能够治的好的,况且他还不能让任何人特别是宁天灵知道这件事,否则只是徒增恐惧和烦恼罢了。 “我可以去请洛神医前来看看呢,他的医术可高明了”小云还是不放心公主的病情,最近公主总是犯头疼,也经常出现昏睡的情况。 “洛神医回宫了?”幕青衣猛的回头,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小云一大跳,于是怯怯的回答道,“是,是啊,早上刚回宫的,要,要不要我现在去请他过来一趟?” “不用,我亲自过去”幕青衣转身便迈出了屋子,留下如若溪一人独自心伤。 洛神医的医苑依旧是门前冷落,门厅紧闭,待幕青衣赶到之时,门外已然堆放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锦盒,细看之下竟叠了一米之高,幕青衣随手拿起两个,看到一个上面写着“锦绣宫李妃赠,请洛神医亲启”,另一个写着,“东宫太子赠,请洛神医亲启”。 幕青衣想也没想便将手中的锦盒放回了原处,想必这些都是对洛神医有所求的人送过来的吧,无非也就是想讨个益寿养颜或是什么生子的秘方,可是这洛神医素来以孤傲出名,又得皇上钦点只用于御前,所以其他宫中人士即使有所需求,也只能是请求和拜见而已,却无法对他直接下达命令。 幕青衣知道此人脾性古怪,之前被他拒绝过,也教训过,但是不知何种原因,“狩猎大典”那次他却又莫名的救了自己,所以综合来想,幕青衣觉得他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况且这次是救人,为医者总该有医德吧。 这样想着,幕青衣立即上前开始敲门,门响三声后,院内有声音传出,“神医闭关,改日再来” 声音极为平淡和稚嫩,想必传话之人是洛神医的医徒之类,又听闻这语气极为淡寡,想必前面已有数位来访者被拒之门外了。 但是事关灵儿,幕青衣不想放弃,“当朝驸马求见洛神医” “神医闭关炼药,皇帝来了都不见”医童拒绝的极为彻底。 “麻烦通传给神医,人命关天,请他通融”幕青衣再次扣了扣门。 “驸马请回吧,神医有令,送驸马一句话——‘大任在即,不妨借此机会抛掉儿女私情’” “他知道我会来?”幕青衣一怔,虽然事先已想到洛神医这个人脾性古怪,可是没曾想竟然能够达到神机妙算的程度,可是他送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大任在即——”幕青衣细细回味,突然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来,他莫非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其实之前的好几次相遇他都有这样的闪念出现,但是后来又被自己排除了,因为他们之间并无过多来往啊! “那么不妨借此机会抛掉儿女私情又指的是什么呢?”幕青衣越想越后背发凉,倘若前面半句他猜测正确的话,后面那句的意思也就是让他放弃解救宁天灵的念头了。 幕青衣不敢断言自己猜测的就是对的,但是不管怎样,对方现在拒意已明,倘若自己放弃,那么公主就是没救了,那只蜘蛛现已在她的体内滋长,即使被他的内力封在背后,依旧是管不了太长的时间,到时候若是公主自己发现了,不被吓死也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的,一想到婉玲珑的样子幕青衣就心有余悸,这段时间他总是不太敢入睡,一睡着就梦到灵儿痛哭尖叫的样子,他往往都是在这种叫声中被惊醒的。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救她,无论是付出多大的代价! “既然洛神医不愿相见,就恕再下无礼了”幕青衣纵身一跃就翻到了苑内,此时医童正在苑内扫落叶,见幕青衣翻身进苑,医童叹息一声,放下扫帚,对着幕青衣淡然说道,“请跟我来吧” 穿过走廊,从一间屋子进入地下通道,再由地下通道进入到地下药窟内,几番周折,幕青衣终于见到了洛神医。 此时他正坐在椅子上安静的雕刻着他手中的石头,昏暗的烛光一闪一闪的映在他的手指间,知道幕青衣进来他也没有抬头,态度似乎十分的专注。 “洛神医,在下无心一次又一次的打扰,但是事到如今,在下已经找不到第二个可以救命的人了”该想的办法他已经全部想尽了。 “救人只是一种执念,你为何不学着放下它?”洛神医声音浑厚但并不苍老,让人不得不好奇这面具下到底是一张怎样的脸? “此人是当今公主,我的结发妻子,我怎能弃她不救?”幕青衣狠皱眉头,他不理解作为一个医者为何会屡屡劝人放弃救人呢?他到底意欲何为? “驸马”洛神医吹了吹刀刻石头落在缝里的灰尘,然后头也不抬的继续说道,“如若在下没有记错,你不是第一次来向在下讨救了,上一次是婉玲珑,这次是你的公主妻子,请问下一次还会是谁吗?” “洛神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在下见死不救吗?你被人称作神医,说明你有过人的医术,你这样教导在下岂不有违你神医的名号?”幕青衣终于被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只是为了救人,你那十年困崖之苦不就是白熬了,你大可不必进宫,不必背负那家国之恨,只需要做个悬壶济世的医僧也就罢了”洛神医冷哼一声道。 “你——你知道我的身份?”幕青衣目光一沉,一股杀气瞬间就集聚到了身上。 “我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的身份?”洛神医语气加重质问他。 “你到底是谁?”幕青衣脸色一僵,一字一字的问他,他似乎每一句话都有所暗示。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洛神医放下手中的石头,转而看着幕青衣的脸,“倘若你想报仇,我会助你;倘若你想救人,我不会帮你;倘若你想杀我,悉随尊便” “我不会乱杀无辜,方才我的冒犯只是出于本能”。事到如今,幕青衣已想明白三件事情,第一,无论洛神医的身份如何,他不是敌人,因为他救过他并且反复提醒他去报仇;第二,无论他如何相求,他不会去救灵儿,因为他似乎是对这宁宫之人有着莫大的仇恨;第三,他知道他的过去,那么这个人跟他肯定有所渊源。 幕青衣边思考边收气,不一会儿,周身的戾气便悉数散尽。 “洛神医,在下不管你是谁,抑或是否知道在下的身份,但是在下可以肯定,你我并非敌对,既然阁下心意已决不肯助在下救人,那么在下请教阁下一个医术上的问题” “你说”洛神医重新抬起手臂,又将目光重聚到自己的雕刀和石头上。 “除了‘仙蛛草’可以解‘棕蛛’的毒以外,是否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去解毒?”幕青衣顿了一下,“例如,换血” “你从哪里得知的?”洛神医手指一颤,瞬间又恢复了冷静,“不可动此邪念,那是极其危险的,成功几率微乎其微,即便是成功了,也有极大的隐患,后果不堪设想” “在下从‘青峰派’沈前辈留下的医典里看到过这样一个典例,当年沈前辈的一个朋友与他一同受伤且身中奇毒,沈前辈为了救他这个朋友,不惜以身换血,起初在下不明白为何不能将毒逼出来而是要去换血,直到后来才想明白,因为那种毒是活的,已侵入到他朋友的体内并且不断侵染滋生,所以即使毒被全部逼出,他的朋友也是血尽而忘,所以他用了‘换血’的方式,将已融入一种血液的毒素一点一点的从别人的身上转换到他自己的身上,再用自己的内力和修行去化解它们,这跟‘棕蛛毒’很类似,‘棕蛛’在人体内从小长大,以吸取血液维生,所以即便是将这只‘棕蛛’逼出体内,那么血液中的余毒同样能够再滋生出一只甚至更多的‘棕蛛’来,所以要想除尽,就必须清理的彻彻底底,据说当年沈前辈的朋友被‘换血’后就成功的活了下来——” “但是你知不知道那位沈前辈后来的下场?!”洛神医大吼一声,将手中的雕石重重的砸到了墙上,幕青衣的话语也由此被打断。 第93章 我们来日方长 幕青衣走出药室时,洛神医的情绪依然是十分激动,幕青衣不明白他到底是从哪里开始惹怒了这位性格怪异的前辈了,以至于他能气到全身发抖,将一个整整齐齐的药室拂的一片狼藉。 出了医苑大门,幕青衣再次回到了公主府内,此时如若溪早已离开,而灵儿却已经清醒了过来。 见到幕青衣的身影从大门处徐徐进来,恰逢正在和丫头们一起低声窃语的公主殿下突然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撒腿就跑进了房间里。 房间的门被重重的关上了,同时被关在门外的还有幕青衣的莫名其妙。 “公主这是怎么了?”幕青衣觉得不对劲,就转过头来问小云。 “公主她——” “不许说,谁说本公主就把她的舌头给割下来!”小云刚刚开口就听见公主的怒吼从房内传了出来。 “啊?!”小云吓得赶紧捂住了嘴巴。 “灵儿,你怎么了?”幕青衣此时更关心的是宁天灵体内的毒素,他怕它会对她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我没事,只是,只是今日我不想见你”宁天灵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娇涩。 “紫竹,你告诉我,公主到底是怎么了?”幕青衣面露急色,这可不像平素里的宁天灵呀。 “驸马爷放心,公主没事,她只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怪自己没有尽到□□的本分呢”紫竹嗤笑着说。 “紫竹,你个死丫头,本公主要割了你的舌头!”宁天灵气的在房间里直跳脚,敢情这种话被说了出来,换做谁也会恼羞成怒的,方才她不过是困惑于自己竟然在与驸马亲热的时候突然晕倒了,于是百思不得其解就跟两个亲近的丫鬟诉说了一番自己的心事,没想到这话题刚进行一半驸马就进来撞个正着。 “原来是这样”幕青衣轻轻的扯了扯嘴角,这种事情当着丫鬟们的面他也不知该如何解答了,只觉得耳根也有些微微发热了起来,只能在心里暗骂道,“灵儿这个笨猪头,闺房之事竟然也拿出来跟别人讲!” “驸马爷,公主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奴婢这就下去给您二位准备晚膳,你们俩坐下来好好聊聊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紫竹意有所指的笑道。 “不用了,既然公主今日不想见在下,在下就此先行告辞了,明日我再过来”幕青衣望了一眼宁天灵紧闭的房门,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适时已是旁晚,偌大的风雪已经渐渐的将地面铺成了银白色,在这种银装素裹里,那些平日里庄严奢华的宫殿多少都显得有些空落,在远处,除了后殿依然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明日的寿诞外,其他的宫殿都已经宫门紧闭了。 幕青衣迈出了公主府的大门,回头看了一眼这偌大的公主府,觉得心里依然有些放心不下,曾几何时,他竟对这座宫殿里的女人如此的牵肠挂肚,这点是连他自己都不曾自知的。 既然不舍得离开,幕青衣只得找了棵大树来遮风挡雪了,像这样冰寒的天气,树枝上都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柱,他却是没有感到太多的冰冷,站的跟个木头人一样笔直的眺望着眼前的公主府,要知道这样的天气跟他小时候所处的寒涯比起来,那算是九牛一毛了。 夜色渐渐暗淡下来,风雪越刮越大,不知不觉的,幕青衣头上和脸上的雪花开始融化了,水滴一粒粒的往下淌,以至于渐渐的连视线都变的模糊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手探到衣袋想要去掏手帕,却无意中触摸到了一片青叶。 顿时,万般思绪涌上心头,箫声草,梦青衣,曾经,青叶在他俩之间代表着相似,这恰恰是符合了他现在的心境,于是他自然而然的将青叶触到了嘴边··· 一曲未尽,公主府的大门就被推开了,幕青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的映入了眼帘。 “笨蛋,本公主说了今日不想见你,你怎么还不走呀?不怕被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吗?”宁天灵生气的骂了出来,可是话一出口就全然成了心疼。 “亲眼看到你没事,我才能放心的离开”幕青衣忧伤的看了一眼宁天灵,尽管天色太暗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凭借气息也能够感觉到她现在的精神不错。 于是,他放心的转过身去,如释重负。 “姓幕的”宁天灵从后面叫住了他,幕青衣停住脚步,刚想回头,就被人从后面重重的撞了上来,都差点撞的他重心不稳。 “让你走的时候你不走,现在想走呀,来不及了”宁天灵将脸贴在他冰凉的衣背上,很明显他的全身已经被风雪给润透了。 幕青衣勾了勾嘴角,拉开宁天灵的手臂回过身来,“外面天寒,你赶紧回去” “我已经冻僵了,走不了了,怕是今夜要在这变成冰雕了”宁天灵一边捂手哈气一边做可怜状抬头望着幕青衣。 “真是拿你没办法”幕青衣伸手将她揽了起来,抱着她回到了公主府内。 “我拿衣服给你换”宁天灵一到房间就从幕青衣的怀里跳了下来,幸好她平日里也让丫鬟们备了几套驸马服放在她的房里,现在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好”幕青衣犹豫了一下接过衣服,目光有些闪烁,“我换衣服,你先出去片刻” “怎么,你一个大男人换衣服还害羞呀?”宁天灵来了兴致,笑意盎然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俊俏的驸马爷,只要能逮着捉弄幕青衣的机会,那便是怎么都不能放过的。 “呵”幕青衣轻笑一声,低下头来近距离的看着宁天灵的脸,蛊惑般的说道,“我是怕我脱了你不敢看” “哼!我才不会不敢看呢,之前都是我吃亏,被你看了那么多次,这次我得赚回来”宁天灵撅了撅嘴,将额头扬的老高了。 “灵儿,你一个女儿家,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知道矜持”幕青衣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佯装说道,“好吧,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愿”,语罢,幕青衣便伸手扯下了自己腰间的束带,宁天灵大吃一惊,在什么都还没有看到的情况下就本能性的“啊~”了一声背过了身去,要知道她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呢。 可是幕青衣却没有再准备给她丝毫机会了,他只是勾了勾嘴角,便趁机支起食指和中指在宁天灵的背上轻轻的叩了一下。 “姓幕的,你干嘛呀?怎么点住我的穴道了?”宁天灵挣扎了几下,丝毫不得动弹了,只能像个木头一样乖乖的站着。 “刚才让你看你不看,现在你没机会了”幕青衣得意的摇了摇头,然后坐到宁天灵背后的朱椅上换起了衣服来。 “姓幕的,你快帮我解开,刚才我是还没有准备好”宁天灵悔的肠子都青了,怎么自己每次都能被他戏弄呢? 听着她那此消彼长的抱怨声,幕青衣只是莞尔一笑,直待将自己的衣服全部更换完毕方才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然后器宇轩昂的伸开手臂站在她的面前,“灵儿,这衣服比我来时穿的那套还要合身呢” 幕青衣意味深长的盯着宁天灵,宁天灵像是被人突然看穿了心思似的,面上心虚起来,可嘴里依旧是不依不挠,“你别自作多情了,那是我备着自己出宫的时候要穿的便装,才不是为你留宿而准备的呢” “哦?原来是这样”幕青衣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既然她不好意思承认,他自然也无需跟她较真了,只要自己心知肚明就好,这份感动幕青衣自然是心领的了。 “灵儿,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安歇吧,明日我们还要参加父王的寿宴”幕青衣见她涨了个大红脸,便转了个话题想要顺势给她找个台阶下。 “嗯”宁天灵红着脸走向床边,气氛开始变的凝重起来,她现在每走一步,脑海中都是重放着白日里的缠绵场景,可是那甜蜜的情景却总是在某些不恰当的时候被终结到了那个荒唐的结局上,想想都让人觉得懊恼! 宁天灵慢慢的走过去坐到床上,方才的活泼开朗的人儿此时却变成了静谧无言,幕青衣有些失笑,她的心思他总是能够一猜便知,可能这就是身为女儿身的好处吧。 “那我睡在床上,你睡哪里呢?”宁天灵低着头小声询问道。 “我睡椅子上就行”幕青衣顺手从房间的墙沿边拿过两条长凳来,然后摆在距离宁天灵床铺一米开外的地方,吹灭蜡烛,只身平躺了上去。 “你不盖被子会着凉的,要不我把我的被子给你吧”宁天灵担忧的问道。 “不用,我旁边有炉子”幕青衣指了指桌子旁燃的正旺的炭炉。 “哦,可是你刚刚已经挨了那么长时间的风雪,怕是身体里早就沾染了寒气”宁天灵越想越担心,“不行,还是你来睡床,我来睡凳子吧” “不用,我——”幕青衣话没说完,宁天灵就下床站在了他的面前。 “好吧”幕青衣站起身来接受了她的好意,他了解宁天灵的为人,如果她认定了便一定要去尝试,否则就剩下穷折腾了。 宁天灵满意的躺在了长凳上,她心想她也是习武之人,也算的上半个江湖中人了,像这样的雕虫小技应该也算不足挂齿吧,可是就当她刚刚想要沾沾自喜的时候,脊背上却传来了阵阵酸痛来,本想待到睡着就会忘了这些不适,可没曾想到这种不适却在越来越严重的蔓延着,想想还是在自己的床上睡着舒服呀。 宁天灵不断的翻腾着身体,在那两条木凳上来回的扭动着,幕青衣置若罔闻,依旧安静的闭着眼睛,这让宁天灵羡慕之极。 终于,宁天灵扛不住了,她从长凳上起身,来到幕青衣的床边蹲了下来,“喂,姓幕的,你睡着了吗?” “嗯”幕青衣轻声的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可是我睡不着呀,那长凳太硬,分明就不是人睡觉的地方”宁天灵撅起嘴来嘟哝道。 “要不要跟我换过来?”幕青衣依旧是闭着眼睛问。 “还是不要了,我睡着都不舒服,换了你睡,也好不到哪去,唉~”宁天灵重重了叹息了一声。 “那你想怎么样?”幕青衣突然睁开了眼睛,黑夜中,他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且嘴角也勾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 “我,我···”宁天灵话还未说完,就被幕青衣一把给搂到了床上,自己从背后将她环在了怀里。 “姓幕的,你,你,你···”宁天灵被幕青衣的手臂紧紧的挟制住,想动弹也动弹不得了。 “快睡吧,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幕青衣闭上眼睛在宁天灵的耳边喃语道。 “你胡说,人家才没有那样想呢”宁天灵小声的辩驳着,语气里全然没有了底气。 是夜,窗外风雪依旧,房间里却显得异常的温暖,幕青衣将下巴倚靠在宁天灵的肩膀上,轻轻的呼吸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这样的场景是他梦寐以求的,曾经不知多少次出现过在他的梦境里,幕青衣不禁轻叹一声,感慨道,“今夜,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不用再从噩梦当中惊醒了” “噩梦?”宁天灵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幕青衣的喃语,黑夜的静谧夹杂着窗外风雪的撩动,他的声音显得是那样的忧伤和飘渺,以至于她再次忍不住小声询问他,“姓幕的,你是说你总做噩梦吗?” “没事”幕青衣轻轻的拍了拍宁天灵的小脑袋,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抱的更紧了。 “姓幕的,你困吗?”由于是背对着幕青衣,宁天灵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我想跟你说说话” “灵儿,我困了”,劳累了一天,幕青衣是真的有些身心疲惫了。 “哦”宁天灵悻悻的应了一声,本想闭嘴安歇,可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姓幕的,其实,白日里的事情···” “不是你的问题,所以你不必多想”幕青衣用力的握了握宁天灵的手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们来日方长” 第94章 皇帝寿诞 皇帝的寿诞大典隔日则正式举行,皇亲贵臣一一入席,贵妃嫔宜盛装出列,皇帝牵着如妃的手端坐在大殿之上,众卿无不叩首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如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皇帝龙颜大悦,如妃则扯了扯嘴角,象征性的笑了笑,目光随即扫到了殿下的幕青衣身上。 幕青衣抬头,对上了如若溪的眼神,他淡淡的点了点头便将视线移开,如妃眼中的光芒也随之暗淡下去。 幕青衣端坐在殿下,如妃的心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明了,她的盛装,她的瑰丽,无不是为了他而准备的,但是他又要如何承受的起呢? 心愁之际,幕青衣自顾自暇的持起了前方桌前的酒杯,一杯酒入肚,竟尝不出其中滋味如何。 “姓幕的,你早上起床之时怎么不叫上我?”寿宴一开始,宁天灵就冒然的出现在了幕青衣的桌前,一脸怒气的俯视着他。 众皇子妃嫔开始窃笑私语,幕青衣微微侧头,伸手想要拉她入座。 宁天灵不作理会,继续质问他道,“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都不叫我起床,害得我差点迟到” “公主,我叫过你,是你睡的跟猪一样”幕青衣无奈的解释了一句,周围的笑声逐渐的开朗起来。 “有吗?我怎么就不记得了?你是什么时候叫过我的?”宁天灵认真的回想了一番,敢情自己不会睡的这么昏迷吧。 “皇妹,你就放过驸马老弟吧,你没看到驸马老弟都快脸红了吗?哈哈哈···”太子大笑着调侃道。 “脸红?”宁天灵歪着脑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幕青衣,果不其然,他的脸色是有些润红。 宁天灵好奇的坐到了幕青衣的旁边,拿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真的有些许的微烫了,于是赶紧凑上去关切问道,“姓幕的,你生病了?” “没有”幕青衣果断的打掉了宁天灵当众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掌,转而对着太子回话道,“微臣是不胜酒力,让殿下见笑了” “驸马老弟,你就别不好意思了,你跟皇妹的佳话早已传遍整个宁城了,甚至有些个文人墨客还为你们写了一首诗,叫做,叫做什么来着?”太子一时想不起来了。 “叫做‘刁蛮公主俏驸马’,看来皇兄年纪大了,记忆力也开始衰退了”二皇子借机便开始讽刺起太子来。 “你你你——”太子指着二皇子,“本宫我日理万机,哪里能记得这等闺房诗赋?”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对讽,宁天灵看不下去了,她拍案而起,“是哪个造谣者说本公主刁蛮了?我非赏他板子不可!” “灵儿息怒,休要胡闹,待改日父王派人去帮你抓那造谣者,可好?”皇帝认真的哄起自己的小女儿来。 “父王这是拿我当三岁小孩哄”宁天灵撅起嘴来不满的嘟哝道。 “灵儿啊,你在父王心中永远都是个孩子”皇帝慈爱的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转而对着太子的方向道,“朕下旨,从今日起,不可有人再戏弄朕的公主” 太子和二皇子闻言立即闭起嘴来,而公主则是展颜一笑,恭手叩礼道,“多谢父王明鉴” “不过灵儿,你也要记着,女孩家的闺房之乐不可当众喧哗,以免引人笑柄,你的母后仙逝的早,朕又忙于政事,对你疏于教导,这点驸马要多担待,过几日这后廷清闲了些,朕会安排如妃经常走动公主府,前去教你一些淑女礼仪诸如此类的教束”皇帝握了握如若溪的手,如若溪本能的抽离开来,皇帝眼中的阴霾随之聚集,但又很快散去了。 “我哪里有当众喧哗闺房之乐了?父王在说什么呀?”宁天灵疑惑的看了看幕青衣,幕青衣则侧头瞥了她一眼,快速的将一块点心夹进她的嘴里,顺便在她耳边命令道,“不想越描越黑的话,从现在开始,你只管吃喝,一句话都不要去说!” 宁天灵轻“哼”了一声,心想这姓幕的才是个霸道腹黑的主儿,这民间的老百姓们竟然都被他这张伪善的脸蛋给蒙蔽了,还有没有天理呀? 一阵开场歌舞之后,各宫皇子妃嫔们开始献上寿典佳目了,这次是皇帝的六十大寿,古曰,六十为一甲子,所以这次的寿典大家格外的重视。 皇子们大多是准备了一些骑术和剑艺类的节目,妃嫔们则是准备了一些歌舞杂技,宁天灵早早就去场外准备了,这次她要献给父王一份最精彩的寿礼! 幕青衣安坐于座位之上,心事满怀,宁天灵体内的‘棕蛛毒’始终是压在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幕青衣叹息一声,持手又端起了手中的酒杯,这时,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帘——就在场外最边角的‘门生席’中,他看到了沈凌菲的身影。 幕青衣皱了皱眉头,此次宴席有着普天同庆的寓意在里面,所以与以往相比,多列出了十余个席列,而‘门生席’就是其中的一个,这个席位的列出主要是为了嘉奖那些辅佐皇子皇孙们的门客,故而每个宫中会有一个名额,而驸马府的这个名额则是皇帝爱女心切,破例赐予的。 幕青衣将这个‘邀请令’赐给了仲文,希望他可以多些见识和结交,以利于其往后的仕途发展,没曾想到,他竟然把令牌给到了菲儿手中。 幕青衣放下酒杯,刚准备起身,就看到坐其对面的十八皇子宁天翔率先起身走了过去,两人先是对饮一杯,其后相视一笑,宁天翔更是就身坐了下来,畅饮之余逗的沈凌菲哈哈大笑。 幕青衣低目,菲儿今年十五出头,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但奈何其娇美早熟,身体又发育的极其完美,特别是一双杏仁似的大眼睛,无论对着谁都是让人望而生动的。 这本是件好事,是一个女孩毕生最大的幸福资本,但是为何看着他们这样开怀笑朗,他的心中竟觉得如此酸楚难受呢? 酒过三巡,公主的节目终于上场了,她着人搬上了十八根梅花桩立于大殿之上,这十八根梅花桩呈环形排列,中间那一根尤为突出,足足三米有余。 “灵儿,你这是干什么?”皇帝有些吃惊,将这么多根木桩摆在殿上,还着实不太雅观。 “父王,昔日母后以一曲‘凤飞扬’憾震四方,今日儿臣就将自己改编的‘凤飞扬’呈现给父王,以此恭祝父王青春永驻,喜笑颜开”公主眨了眨眼睛调皮的说道。 “哦?你会跳‘凤飞扬’?这倒真是让朕好奇了”皇帝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对着如若溪道,“朕曾经见识过你的‘凤飞扬’,那确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完皇帝又将视线回到了殿上,“所以灵儿,今日你的‘凤飞扬’就让如妃来点评,你看如何?” “当然没问题,本公主敢跳,就不怕别人笑”宁天灵傲娇的扬了扬头,节目正式开始。 只见宁天灵一袭白衣拂地,头戴金冠,跃身一跳,便以旋身转体的方式站到了最中间的那棵梅花桩上,众人惊呼一声,“公主好轻功啊!” 接下来的表演则令大家刮目相看:乐声开始响起,公主府的宫女们围在木桩下面开始齐声合唱,府中的太监们则在一旁以乐器伴奏,宁天灵在一片钟鼓声中伸开双臂,翩翩起舞,十八根木桩之下本没有什么的固定之物,但是她游于上面却宛如鸿毛燕雀,肆意而自然,就像一只自由的小鸟,在自己的参天大树之间或嬉闹或栖息或辗转或翱翔。 众人忘记了言语,视线全部被其吸引,宁天灵将头埋于膝间,用手做出了一只鸟儿飞翔的形状,同时底下几个太监用口哨声分别演示出了小桥流水,鸟语花香的场景,顿时让大家觉得身临其境,惟妙惟肖。 突然,一声轰鸣鼓响将大家从梦幻之中惊醒,众人齐刷刷的将视线瞄准到了木桩上方,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木桩上的那只“鸟儿”已经褪去了身上白色的“外壳”,转而穿上了大红色的纱袍,如火焰般明艳,并且两侧轰然长出了两只巨大的翅膀来,翅膀五颜六色,颜色鲜丽夺目。 整个大殿一片欢呼,众人不知不觉就站了起来围到了木桩周围,掌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幕青衣负手站立于众人之间,仰头看着那只正忘情翱翔的火凤,她额前的那粒朱砂竟是那样温柔的入到了他的心里,他想今生今世他都不可能忘记这一幕。 他的灵儿长大了,她眉目之间的美已经绽放到令他望而生畏了,他真的害怕有朝一日他会失去,并且永久的失去,那种刻苦铭心的痛他不敢去想。 幕青衣闭上眼睛,他想象着此时此刻,窗外的青光透着薄雾而来,众人都被隔离在了光环之外,他看着木桩上起舞的人儿,他朝她伸出手臂,她冲他嫣然一笑,飞身向他扑来··· “啊~”一声惊呼让幕青衣骤然从梦境里醒来,他睁开眼睛便见宁天灵从木桩之上往下坠落,他急急出手,但瞬秒之间人已坠下,一切都已太迟,他的手掌只滑到了她衣角的红纱。 “灵儿!”幕青衣大呼一声,挤开众人跑了过去,幸而木桩四分八落的散在地上,而宁天灵却是趴在了一个人的背上。 “灵儿,你怎么样?”幕青衣伸手。 宁天灵撑起手臂抬头瞧见幕青衣,笑容顿时又重新回到了脸上,她将手放进他的手心,他稍一用力,她便被揽在了他的怀里。 “四哥,你怎么样了?”宁天武急急的蹲到了地上,去扶趴在地上的那个人。 “无碍”宁天合捂了捂胸口从地上站了起来,毕竟被从三米多高的人从上面砸下来,即使功力再过深厚也必然是身体受损的,更何况事发突然,他是的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纵身一跃挡到下面的。 “四皇兄,你没事吧?”宁天灵这才发现是宁天合救了她。 “我没事,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宁天合嘴角溢着笑容,眼中透出一抹柔情望着宁天灵。 “我没事,多谢皇兄相救”宁天灵特意的避开了他的视线,顺便往幕青衣的怀里偎了偎。 “灵儿,你怎么样了?你可是差点吓到朕了”老皇帝来不及要人搀扶,就急急的从大殿之上走了下来。 “父王,我没事,方才我就是想从腰间拿出这两幅寿联来,却不知道怎么会突然间脑袋“嗡”的一声,腿脚发软,就掉下来了,还弄砸了父王的寿宴,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宁天灵沮丧的低下了头。 “没事,只要朕的灵儿安然无恙就比什么节目都重要,更何况,你刚才的表演已经是让朕惊为天人了!放心好了,今年的彩头自然也是非你莫属的”皇帝双手搭在公主的肩上安慰她道。 “父王,我才不要你为我开后门呢”宁天灵挑了挑眉道,“我都从上面掉了下来,再要是接彩头那就更贻笑大方了,您还是继续欣赏后面的节目,将彩头赐给名副其实的那个人吧” “哈哈哈哈···”皇帝开怀大笑,“朕的灵儿果然是长大了!”,皇帝笑着转身走上大殿,伏公公挥手示意了一下,殿外候着的太监侍女们立即跑进来收拾起现场的木桩和被砸烂的果盘酒杯之类。 片刻之后,宴席重新被依序送上,各位皇亲大臣们也都重新回到了座位之上,皇帝龙颜大悦,当即拍案宣旨,“来人,赏赐驸马珠宝十箱,绸缎百匹,黄金千两,另加苏锦夜明珠一颗” “父王,节目是我表演的,你怎么赏起这姓幕的来了?”公主大为不解。 “灵儿,朕的女儿刁蛮任性,这是朕疏于管教造成的,朕难辞其咎,所以朕觉得朕唯一能够给你的,就是给你觅得一名好驸马,让他疼你,照顾你,虽然对选驸马一事你颇有微词,也为此怨过闹过,但是如今你有这般的成长,着实令朕欣慰,同时朕也明白,这都是驸马的功劳,所以你说,朕不赏驸马该赏谁?” “父王的账算的还真清楚,可是父王,你怎么就知道驸马他疼我照顾我了?其实他不过是个武痴是个书呆子罢了,我在他眼中说不定还不如宁城的任何一个百姓重要呢”宁天灵斜了一眼幕青衣,她还记得许多次她派人去驸马府请他,他不是在公堂之上就是躲在书房看书。 “灵儿,照你这么说,驸马最近是因公务繁忙而冷落你了?”皇帝故意拉长声调质问道。 “嗯”宁天灵赶紧点了点头,有机会投诉她当然不会放过,虽然自己治不了这姓幕的,但好歹自己还有个父王可以撑腰。 “幕儿,以后你要多抽一些时间来陪陪灵儿,知道吗?” “儿臣领旨”幕青衣恭手称是,他盼着这位公主大人赶紧的闭嘴,那些她所谓的抱怨和投诉,殊不知在别人耳里,其实就是公然*。 “好了,灵儿,你也听到了,驸马已当众许诺,现在你该满意了吧?”皇帝兴致盎然,继续说道,“其实驸马对你的情意朕早已知晓,就在幕儿当初进宫的时候,朕告诉过他,朕的女儿刁蛮任性,不是那么容易伺候的,驸马当时就告诉了朕,他说公主至纯至爱,至善至性,至明至孝,是这世上难得的好女孩儿,朕一听便知道朕是选对了人了” 皇帝微笑着握了握如若溪的手背,她手指冰凉,他笑意更深。 幕青衣闭目立于殿下,他觉得皇帝今日的谈吐多有异常,这等家事闺秘本就不该在这大殿寿宴之上当中谈资的,而皇帝本身也不是一个喜好闲论之人,所以今日的事情势必是有蹊跷的,他似乎是在宣告着什么,又似乎是在借话传话用以说给另一个人听。 幕青衣睁开眼睛,顿时恍然大悟,他抬头看向大殿,此时如若溪已抬衣起身,“陛下,臣妾今日身体不适,想要先回寝宫中休息” “嗯,爱妃的身体重要”皇帝点头,“伏海,你先派人送如妃回宫” “是”伏公公扶着如若溪缓慢的走出了大殿。 如若溪走后,皇帝表面上雅兴不改,示意继续上演接下来的节目,但是细心的人却不难发现,他的脸色逐渐的阴沉了不少。 直到五皇子宁天武的节目上殿,皇帝的脸上才有了丝丝的动容。 “父王,一直以来,儿臣都以‘一介武夫’四个字名列于各位皇子之中,更有甚者,称之儿臣为‘一介莽夫’的,所以今天儿臣送上的这份贺礼与刀剑骑术无关,而是一副字画”宁天武信心满满的将字画单手端起。 皇帝微微点头,示意他打开字画,宁天武笑了一笑,抬手轻轻的拉下了字画上的束纸丝带,瞬间一米多长的‘春风瀑布’图就活灵活现的呈现了出来。 旁边的几位学士一眼就辨出这幅画是当朝画师王崇锦的作品,画中笔墨寥寥却运用的行云流水,画面基调明丽通透,这是王崇锦固有的画风,只不过这样借花献佛也太过明显了吧,殿中也有人开始小声交谈起来。 未等他人开口,宁天武便自己开始澄清了,他指着手上的字画道,“这幅画本是当朝第一国画师王崇锦的作品,但是儿臣认为单单是画就过于单调了,所以儿臣在旁边提了字,这样一来整副画都变的丰富了,请父王仔细观摩一番”,宁天武底气十足。 “呈上来”皇帝动了动手指,旁边的太监赶紧下殿从五皇子的手中接过字画送了上去。 这时,人群中不知哪个方向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五皇子的‘天勾体’果然与众不同,想当年这种字体也只有三皇子能够与之相较高下了” 宁天武抿嘴一笑,他心想,果然还是有人懂得欣赏的。 宁天武的傲慢暂且还无法落的幕青衣的眼,此时他将全部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大殿之上,他相信这世间的因果,终究是要循环的。 第95章 幕溪情被识破 皇帝望着自己手中摊开的画像,脸上的表情逐渐的复杂起来,幕青衣清楚的注视到,他的手指开始有着轻微的颤动··· 皇帝收起画像,缓缓的交到一旁伏公公的手中,之后以手扶额,气若游丝般的唤道,“伏海,朕已经累了,扶朕回寝宫,宴席继续,由如妃娘娘代朕主持” “是,奴才遵旨”,伏公公照着皇帝的原话传达了圣谕,之后伏着皇帝慢慢的离开了大殿。 皇帝离开后,殿内开始有了议论的声音,有人在讨论,“方才皇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累了?”;也有人在讨论,“这皇上不在,今年的寿宴彩头由谁来裁决呀?” 殿内正议论纷纷,突然锣鼓声响,几十个如花似玉的歌妓身着七彩华服摇着轻盈的舞步扭到了舞台中央,众人的目光很快就又被吸引了过去,乐声,笑声,碰杯声,瞬间便掺杂到了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嘈杂的声浪。 宁天灵不耐烦的捂住耳朵,凑到了幕青衣的肩膀上,“姓幕的,本公主的节目演完了,父王也回宫休息了,不如我们也离开吧” 幕青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目光趁机又扫了一眼“门生席”的那个角落,此时沈凌菲正在一个装满酒的杯子上盖了一张纸片,然后将杯子倒立过来,酒没有溢出,完好无损的待在杯子里,宁天翔激动的合不拢嘴,拍手叫好。 幕青衣移开视线,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跟在宁天灵的身后走出了大殿,只是他没发现,此时大殿之上,还有一个人的目光也如他这般落寞心酸。 出了大殿,走在通往公主府的御花园里,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幕青衣深深的吸了一口,觉得酒气散了一些,不似刚才那般头晕脑胀了,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姓幕的,原来你脸红的模样是这般可爱”宁天灵突然回过身来大胆的捧住了幕青衣的脸颊调戏道。 “你又胡闹,还不赶紧放开”幕青衣斜目看了看两边,幸好此时四下无人。 “你怕什么?反正本公主的名节不早就毁在你的手上了吗?我还怕再多毁一次呀?”宁天灵露出了破罐子破摔般的痞气,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排斥到亲密,再到如今的暧昧心动,这其中的波折辛苦只有他们二人自己知晓,如今既已成了民间佳话,她再也无需畏惧世人的目光,害怕别人的嘲笑了,幸福既然就在身边,她当然是要伸手抓牢。 “哼!”幕青衣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饶有兴趣的眯了眯眼,直视着宁天灵那双漂亮闪动的眸子,然后背着手婉步向前,魅惑般的说道“公主,既然你渴望你的名节能够再毁一次,不如我现在就成全你好了” 幕青衣将宁天灵抵到了一颗泡桐树下,低下头来不怀好意的靠近她的脸颊,她开始能够听清他呼吸的节奏,甚至能够感触到皮肤轻触之下所带来的柔痒感。 宁天灵期待的闭上了眼睛,幕青衣的笑容从嘴角绽放开来,笑音轻轻的掠过宁天灵的耳膜,“但是,要令你失望了” 幕青衣笑着直起身子,快速的躲开了宁天灵的‘夺命追魂掌’,随之背后还有一声恼羞成怒的呐喊,“姓幕的,你混蛋!——” 两人你追我赶,直到公主府前才欢快的停了下来。 “紫竹~小云~”宁天灵蹦跳着推开了公主府的大门,府内冷冷清清,四处无人,她这才想起方才大家是一起去了御前表演。他们这次没有借用‘廷乐府’的任何一个人,从伴奏到演唱再到舞蹈全部都是公主府的人自己完成的,单凭这点就足以表现出他们的用心良苦了,所以虽败犹荣啊!宁天灵心情愉快,她想大家现在应该都还在前殿讨酒喝吧,不过这样也好,辛苦了这么些天,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应该放松庆祝的,更重要的是,还给了他俩一个独处的空间,多难得啊! “姓幕的,方才你又戏弄我了?说吧,你要怎么补偿?”一进大门,宁天灵就乘其不意的扯住了幕青衣的衣领翻起旧账来。 “公主想要我怎么补偿?”幕青衣明白事理,就势张臂揽住了宁天灵的纤腰。 “我要你如实回答,我今天的表演怎么样?美吗?”这次,宁天灵大大方方的问他。 “很美”幕青衣回想起她今日在梅花桩上的起舞,心悸历历在目,于是他柔声说道,“灵儿,你的‘蜕变’会比鸟儿变成凤凰还要惊艳” “你果然是看懂了,不愧是我的驸马”宁天灵打了一个响指,脸上不知不觉的挂上两朵娇红。 幕青衣看的怦然心动,忍不住迎身上前吻住了她的唇,宁天灵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呆站着任凭他的索取。 素日里滴酒不沾的幕青衣今日里带着些酒气,所以他的吻从一开始便不是温文尔雅,而是带着一些凶猛和霸道,似乎还有一丝悲切和怨恨,宁天灵自然不知他这是为何,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这所有的一切对他而言,都不能够汇成永恒,他不知什么时候他会梦醒,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徒手紧抓住现在的幸福。 正在宁天灵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激吻当中,还没来得及担心这次她会不会再昏倒之际,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同时还伴随着太监尖锐的嗓音,“圣旨到!” 两人慌忙分开,宁天灵从门边直起身子转过来的时候太监安公公已一脚踏进了公主府的门槛。 一推门就见公主驸马站在门边,安公公着实是惊了一下,不过到底是在主子身边身经百战的奴才,什么样的世面风浪都见过听过,这驸马的神色里有了一丝以往少见的不自然,加上公主殿下还在捏着领子,一看便猜晓了其中的一二。 安公公抿嘴一笑,其身后其他的几个公公也都暗自开始递眼色,幕青衣见状连忙蹙眉,干咳两声,正色道,“公公请宣旨” “哦,奴才该死,多谢驸马爷提醒”,安公公弯腰道了个歉,逐将拂尘托到臂肩上,开口道,“皇上有旨,宣驸马‘养心殿’觐见” “臣遵旨”,幕青衣领命,并吩咐安公公道,“公公请先行一步,我还有些事情需要与公主交待” “是,奴才告退”,安公公等人知趣的退了出去。 宁天灵如释重负的大呼了一口气,对着幕青衣小声问道,“刚才,他们没看到吧?” 幕青衣无奈的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表现已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看没看到又有什么区别” “你还怪我?谁让你在我脖子上咬下这么深的印子,我还以为你变成了只猛虎,想要吞了我呢?”宁天灵委屈的说着。 幕青衣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是太过冲动了,于是愧疚的注视了她一阵,轻轻的松开她的手指,侧开她的衣领看了看,“灵儿,对不起,我——” “我又没怪你”宁天灵将手指止在他的唇间,继而又帮他整了整衣服,“快去吧,父王没有等人的耐心” “嗯”,幕青衣离开公主府,径直往‘养心殿’走去,他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就在幕青衣走后约一个时辰,‘承欢殿’的小翠突然来到了公主府中,当时紫竹等人已依稀回到了府内,见小翠求见公主,紫竹便代为通传了一番。 宁天灵觉得好奇,自如若溪进宫以来,她们之间交集甚少,昨日听闻她昏迷之时如若溪亲自来府内看望,她已觉得是稀奇之事了,今日还派人前来传话,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宁天灵这样想着,便赶紧的召见了小翠,见到公主,小翠先是行足了礼数,而后将一句话传给了公主,“我家娘娘说,她有十分重要的事,想请公主殿下移步‘承欢园’一趟” “如···妃娘娘说过是什么事吗?”尽管从来都不相信她嫁给父王的诚意,但事已至此,这份尊称还是需要的。 “奴婢不知,但娘娘说您到了就知道了”小翠说完便退了出去。 宁天灵好奇心重,闻言便赶紧回房卸去了今天这身稍显隆重的装束,继而换上了平常简便的服饰,立即,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许多。 来到‘承欢园’,宁天灵才真的相信了父王对这位如妃娘娘是有多上心,此前她早就听说过这里曾在如妃住进之后而被父王大兴土木长达三月之久,将旁边的一个‘碧玉宫’夷成平地改造成了一个花园,而不遗余力完成这一切只是因为如妃是一爱花之人,并且此处所有的一切都无一不是珍奇,土壤、泉水、花种都是从各处调运过来的,为的是保证此处一年四季花开锦绣。 当时宁天灵听到丫鬟们八卦此处的劳师动众时,自己只不过听听罢了,她觉得再奢华也不过是一座寝宫前面加了一个大花园,这对一个诺达的皇宫而言不过是冰山一角,不过今日看到了还真令她叹为观止,就这规模和气势,就算拿去跟‘御花园’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呀! 大树参天,枝叶繁茂,花团锦绣,五彩缤纷,站在这里,完全都无法令人想象到这个季节已经是处在宁国的寒冬季节了。 宁天灵抚着这迎天松那粗壮的树干,心里幻想要是夏日里躺在这上面晒太阳该是一种多么惬意的享受。 正这样欢快的臆想着,突然她的耳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干净、清脆、带着一点点寡淡··· “是姓幕的!”宁天灵差点叫出了声,他不是被父王叫去了吗?原来这么快就出来了,但是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宁天灵觉得奇怪,便小心翼翼的躲在了树后,想要看看他是来干什么的? 如若溪与幕青衣一前一后的来到了一排橑木前,如若溪停住脚步,场景恰到好处的落入了宁天灵的视线内。 “皇上刚刚宣你,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如若溪随手摘下了一朵橑花放在手中触到鼻前闻了一闻。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久攻不下的金夷国想要和解,在提着一些无礼的要求罢了”幕青衣简单的叙述着,当然他隐去了皇帝要求他重新调查三皇子被杀一案。 “金夷国是一个依靠战争而生存的国家,他们以蛮横,吞并和强取豪夺来壮大自己的实力,此次要求和解所提条件定然不会简单吧”如若溪笑笑,美丽的脸上透出一股庄重的气质来,正因为她有着这样一种母仪天下的庞大气场,所以即使出生卑微又在宫中平步青云被列入众妃之首,那朝廷之上的世袭官阀也不敢在其背后道说一二。 “的确,他们要求和亲,其对象是宁国的公主”幕青衣平静的答着,脸上不起丝毫波澜,这件事情虽然棘手,但对他来说也未造成太大困扰。 “想必你已经是有应对的策略了”看到他这样的淡定,她就知道此事对他而言根本就无足挂齿。 一边交谈,如若溪一边随意的拨弄着自己手心里的那支橑花。就百花界而言,橑花是被排除在外的,因为橑树是一种奇特的树种,它常年生存在冰寒峭壁之间,它的花朵四季常开,颜色又异常的鲜艳和妖娆,所以就有了这样的一个传说,传说中它没有了百花的弱点,所以遭受到了众花的排挤,将其除在了百花之外,不过它并未因此而糟世人遗弃,相反正因为它数量稀少,且具有极其强烈的药物价值,所以它被医术界列为最为珍贵的药材之一,此次能在这‘承欢园’里看到这么多棵排列整齐的橑树,实在是让幕青衣大开眼界。 可是,如若溪仿佛并不喜爱这眼前的珍木,不足片刻的时间,这朵橑花便在她的手心之中被摧残的只剩下一支花骨,她将它那五颜六色的花瓣一瓣一瓣的撕了下来,然后轻轻一扬,花瓣便飘落到了地上。 此情此景让幕青衣稍微沉默了一阵,他静静的凝视着如若溪,然后在她准备要撕去最后一片花瓣时伸手拦住了她。 他握着如若溪的手臂,顺着她的目光拿掉了她手心里的那支只剩下一片花瓣的骨朵,轻轻的叹了口气,“若溪,何必要折磨自己?这样你只会比它更痛” 如若溪低着头,嘴角忽而一笑,她说,“会痛吗?我怎么没有感觉到呢?曾经或许是吧,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柔弱的如若溪了,你看我在帮它,我帮它解决痛苦呢,花开的再好有什么用,没有人愿意欣赏,开了还不如不开,你说对吗?” 如若溪踉跄了一步,幕青衣赶紧一只手扶在她的腰上,眸色深沉,“你是我见过的这世上最美的花儿,你会长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那宁天灵呢?”如若溪微微抬起了头,眼角有滴滴泪水在绽动。 “她···”幕青衣顿了一下,失神一般的忧伤答道,“她是一颗带了剧毒刺,我···” 幕青衣不知要如何说下去了,他回过神来,发现手背上一触冰凉,那是如若溪的泪水,此时正顺着脸颊在往下淌。 “若溪,若你心伤会有损到腹中的胎儿”幕青衣的嘴角苦涩的动了动,他想了良久,终究是将手掌贴到了她的腹上,许出了童话般的诺言,“你要知道,这是我们的孩子,也是我幕青衣此生唯一的孩子,曾经我无法兑现我的承诺保你周全,如今我定当全力以赴的保全你们母子今后的生活” “你怎么知道会是儿子?”如若溪破涕为笑,听到他这样说,不管是真是假她都颇感欣慰了,即使她不是他的唯一的爱,但是他说她怀着他唯一的孩子呢。不是每段爱情都会有一套完美的过程,所幸一切都还未支离破碎,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改变那个在她的梦中出现过一万次的美好结局。 “我当然不知道”幕青衣若有所思般的怅然说道,“我只是希望能是一个儿子,身为男儿身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无奈了”。 幕青衣明白,他与如若溪之间从来不需道的清楚明了,有时一个眼神甚至一个动作便能够让对方看清自己的想法,他喜欢这样的如若溪,但又担心她,因为太过深沉的心往往不能够让人探测到底,所以如若溪能够轻而易举的看出他对宁天灵的感情,而他自己也无需再作任何的否认,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有弥补,不能够再给她添加一丝一毫的伤害了。 “但是我希望可以是个女孩,这样的话,将来就算我不在你的身边,你看到她也会忆起昔日的我”如若溪舒眉一笑,可哀伤的表情却并未因此而褪去,反而便的更浓烈了。 幕青衣摇了摇头,凝视着如若溪的眼睛,一时间空气当中充斥着一股浓烈的伤感气息。 最后还是如若溪打破了这沉痛的气氛,她将手覆到幕青衣的手上,笑容轻松般的对他说道,“帮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这样我以后就能够经常唤着她的名字跟她聊聊天了” “好”幕青衣苦笑着点了点头,低头看着如若溪微微凸起的腹部思考了片刻道,“若是男孩,名叫幕风,若是女孩,就叫幕颜,你觉得如何?” “像风一样自由,能够时常快乐,展开笑颜,这便是咱们梦寐以求的人生,如今我们已偏的太远,希望我们的孩子可以过的轻松些吧”如若溪回视着幕青衣,一脸的柔情,她伸手想要去抚摸他的脸庞,可手指间的丝绢却不经意的滑落了下去,幕青衣示意她站着别动,自己则快速的弯下腰去。 “好一个幕风!好一个幕颜!好一副天伦之乐的景象!姓幕的,你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驸马”迎天松后,另一张伤心的脸庞逐渐的清晰开来。 第96章 你是笙箫我是夜 幕青衣正在弯腰捡丝绢,因为是低着头,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表情,而他也并不急于站起身来去解释,眉宇的搐动仅仅在一瞬之间便恢复了平常。 他知道,此时,若他抬头,便只能面对着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却不能是宁天灵。 如若溪看着幕青衣缓缓的直起身子,宛若平常一般的对着自己淡淡的微笑,然后将手中的丝绢递向自己,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很难过,他的笑容里透着那般柔软的忧伤,那是她一辈子也无法抚平的伤痛,她知道自己虽是赢了一时,却是败了一世,但即便只有一时,她也要紧紧的把握住这唯一的一次,所以她回以温柔的一笑。 如若溪接过丝绢,宁天灵泪流满面,转身跑开,这不是属于她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有四季常青的树儿,有永不凋零的花儿,但唯一不该有的,就是她的存在吧! 幕青衣没有回头去追寻那个背影,他只是轻声的告诉如若溪,“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竟没有半点责备的语气。 如若溪凄凉的扯了扯嘴角,望着他道,“你不恨我么?” 幕青衣摇头,“我说过,此生我已负你,那是无法弥补的事实,所以我发过誓,今后无论你做任何,我都不会怪你” “可是我并不期望你这样对我”如若溪将手掌抚摸到幕青衣的脸上,表情哀伤,“我多么渴望,当你看到我的时候,也会有波动的情绪和闲谈的话语,而不是永远的温文尔雅和一笑了之,因为你的温柔对我来说,是我们之间无法跨越的距离” “若溪”幕青衣轻叹一声,将她的手掌从自己的脸上慢慢的移了下来,而后又将自己身上的风衣解下来披到她的身上,最后用手抚去她脸颊的一滴泪珠,对她说道,“我始终认为,你天性善良,容貌倾国,在这个世上,没有哪个男子舍得去伤害于你,我也并不例外,所以请你无需介怀,眼下当务之急,是你必须照顾好你跟腹中的孩儿,因为那是我们的孩子” “嗯”如若溪握着幕青衣的手掌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脸上,她知道即使是谎言,她也愿意倾尽一生去相信他。 安慰好了如若溪,幕青衣不敢有片刻耽搁的直接奔向公主府,方才的冷静和淡定在此刻已全部用尽,他第一次知道心慌如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的灵儿,尽管他还没想好自己应该要怎样去跟她解释这个‘天大的误会’。 他不怪如若溪,因为爱情本身就不是一个件可以分享的东西,没有人可以在感情的道路上一直都运筹帷幄,谎言从一开始就是注定要被拆穿的,只是他没想到,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他会变得如此的焦灼不安,难道确如如若溪所说,他的情绪只会在宁天灵身上被调动吗? 幕青衣紧张的敲开了公主府的大门,府上的太监们还没有来得及行礼,他便直接往公主的房中迈去。 “驸马请留步!”紫竹面带怒气的挡在了公主的房间大门外,“公主有令,今日他不想见您!” “今日?”幕青衣眉毛颤了一下,绝望之中他还在试图去寻找着那一点点的希望。 “不光是今日,还有明日,后日,大后日···”小云在旁边掰着手指补充着。 “我——”幕青衣一脸苦楚,焦急的窜起拳头来,小云有点被吓着了,急急的躲到了紫竹的身后。 紫竹见状忙挺身而出,语气仍不和善,“驸马爷,我看您还是先回驸马府吧,公主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伤害呀!您还是让她好好的静一静吧!” “好,你二位虽是她的奴仆,但也是她的知己,请帮我转告她,事情不如她所见所想,在下今日不便明说,但能保证绝未在这件事上有负于她”,幕青衣对着宁天灵的房门一字一顿的说道。 出了公主府的大门,幕青衣在门外站了良久,最终还是神情沮丧的走出了皇宫,他想不如给她一点时间,也好让自己想清楚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幕青衣走后,宁天灵双手抱膝坐在床头,呆若木人,她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在回放着‘承欢园’里的情景,她清清楚楚的听到她的驸马与别人女人在讨论着属于他们的那个孩子,一个喜欢男孩一个喜欢女孩,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已经过深思熟虑的想好了,这是多么美丽的一个讽刺呀! 有人说这个世上最要命的一种感情就是后知后觉,也有人说这个世上最美丽的一种感情就是还来得及,所以当二者融为一起的时候,那将是何等的刻苦铭心啊!宁天灵低着头,看着从自己脸上一滴一滴掉落到地上的泪水,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咎由自取,原来她一直都是一厢情愿,原来她不是他的最爱,原来他早已心有所属,原来自己才是真正的局外人啊!孩子是两个人爱的结合,他能给‘她’却不能给她,这让一切都显得再明白不过了。 宁天灵用力的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她觉得此时自己的眼泪已经毫不值钱了,比不上那暗夜里的夜明珠,甚至不如春天里的润物雨,所以又何必躲在这里自怨自怜呢?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眼泪竟这么的与自己赌气,她越是努力克制,它就反而越擦越流,越流越多。 夜,寂静如空,就连一连几天的风雪也十分识趣的停了下来,少有的宁静似乎在刻意的去抚平着每一个人心中的烦恼和慌乱。 幕青衣落寞的坐在驸马府书房外的台阶上,抱着头,满怀心事,他想灵儿现在一定是恨死他了,可是她却不知道,她的每一刻心痛,他都要比她更痛,但是这种误会,要到何时才能够得到冰释呢? 门“吱”的一声响了,走道里依稀有脚步声传来,幕青衣抬头,黑暗里,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不知道是夜里的雾气还是其他什么不知不觉的模糊了他的眼睛。 “灵儿”幕青衣失神般的唤道,带着微微的鼻音。 身影顿了一下,而后又大步顺着过道往屋室方向走去,等到走近了,幕青衣这才看清,方才是自己看错了。 “菲儿,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幕青衣一脸疲惫的问道。 “看来驸马爷是少见多怪了,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都是这个时候回来的了”沈凌菲将脚步停在了距离幕青衣只有一臂之遥的地方,语气平淡略带一丝挑衅。 “菲儿,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生活的”幕青衣轻叹一声,近日里他鲜有回家,对于沈凌菲他也是疏于管教的,要不是白日里她在大殿宴席中的突然出现,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是有多少时间自己没有好好待在过驸马府了。 “没错,我是答应过你要好好生活,但是我没有答应过你要一个人生活”沈凌菲声音轻渺,却字字都清楚的落在了幕青衣的心里。 “我从来——”幕青衣顿了一下,本来他想告诉她,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她一个人独自生活,但说到从来的时候,一种莫名的违心感突然的涌上心头,于是他停了下来,转而问她,“驸马府不好吗?” “驸马府很好,但是已经不属于我了”沈凌菲轻叹着说,“你看到这无边的黑夜了吗?我就是经常一个人呆在这样夜晚等你的,但是总也等不到,后来我才明白,你是笙箫我是夜,太寂寞了” 幕青衣心中的弦一下子被拨动了,他红着眼睛张开手臂,将沈凌菲轻轻的拉到他的身边,然后将自己的头埋在她的身上,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十分的温暖,他独自一人撑的太久了,肩上的责任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累了,多想熟睡在这样的一个怀抱里。 “你怎么了?”沈凌菲有了那么一刹那间的心软,但又很快消失,她还是想继续再赌一把,赌他对她那份隐忍的感情,所以她随后便无辜般的问他道,“你对他们不满意么?” 幕青衣身子一僵,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突然问她,“菲儿,你爱他么?” “爱谁?中丞家的公子还是十八皇子?”沈凌菲像孩子般充满好奇的发问。 幕青衣眉头紧蹙,握在沈凌菲身上的手掌也在不知不觉间加大了力度,沈凌菲咬了咬嘴唇,若是旁人,这个时候早就痛的呲牙咧嘴了,但是于她而言,身体上的疼痛却能带来心理上的愉悦,毕竟他在意。 过了一会儿,幕青衣的手掌渐渐的放松,冬日的寒气给了他略微的清醒,他稍稍抬头望向沈凌菲,目色忧伤带着劝意,“可是他们的身边都已经有了别人” 沈凌菲愣了一下,没曾想到他的担忧竟是这个,失望加重了她的语气,于是她回道,“你的身边不也早有了别人吗?先是宁天灵,后是如若溪,一个是你自以为的挚爱,一个是你明明不爱却还要假装去爱,你都能够乐在其中,又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选择的权利呢?” 沈凌菲推开幕青衣,一双亮的出奇的眼睛中带着深深的怨和恨,幕青衣试图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毕竟自己的处境已经混乱不堪了,他又能拿什么去规划别人的生活呢,在他面前这个跟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孩,或许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女人了,但是他却只能将这份感情埋藏进那深不见底的心渊,在这世上有些爱情是不能发生的,比如时间错了,比如违背伦理,比如性别不符,这些条条框框将幕青衣紧紧的束缚在了蝉丝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破茧而出,但他明白,即便他埋藏的再深,有些东西依然在那暗无天理的地方萌芽滋生,独自痛苦又独自幸福。 等到幕青衣收敛起心思的时候,沈凌菲已经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将门关的很响,似是在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和抗议,幕青衣觉得有些时候,他这个徒弟简单的如一池清水,她能将自己所有想要表达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而有的时候她又像那一眼看不见底的深渊,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还是暂且将菲儿的事情放到一边吧,或许明天会有更难解的事情在等着他呢,幕青衣缓缓的站起身来,转身将这寂静的深夜关在门外。 次日上朝,大臣们不出意外的都在讨论金夷国的和亲提议,而大家讨论的焦点无不是到底应该派送哪位皇子的千金前往和亲,太子长女已经婚假,二女和三女尚是待嫁闺中,但这二者都是太子的掌上明珠,所以众臣也不敢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将这二位纳入到讨论之中,倒是二皇子的两位千金频频落入了讨论范围,除此以外其他皇子的子嗣年龄都不是很大,早已被排除在外了。想当年皇帝还仅是皇子的时候,恰逢当时政局动荡,所以他便在生下前两个儿子的时候便到先皇面前起誓,无功便无家,故而他其他的孩子都是在他当上皇帝之后才生下的,这样一来,太子与二皇子便比其他的兄弟在年龄上大上许多。 正在大臣们一个个据理力争的时候,一个身影走入了大殿之中,迎着清晨的雾气,她仿佛是踏着仙尘而来,红纱轻渺,玉簪玲挽,一点朱砂点于额间,其态貌装扮与昨日在木桩之上献舞之时呈现出来的近乎一模一样。 “灵儿,你怎么来了?”皇帝吃了一惊,但是脸上还是溢着溺爱的笑容。 “父王,儿臣来为您分忧来了”宁天灵走到大殿前跪了下来,这次她知礼数。 “灵儿快起来,地上凉,快起来···”皇帝连忙招手,并且往旁边挪了挪,如往常她进朝堂一样,给她挪出了一个位置来,“快坐到父王的身边来,跟父王好好讲讲,你想为父王分忧些什么呀?” “父王,金夷国提出和亲,对象是大宁的公主,您就让儿臣去吧”宁天灵没有起身,依然是平静的跪在殿上。 “胡闹!”皇帝始料不及,一掌拍在桌上,“你已与幕儿结为百年之好,又怎么能够前去和亲呢?” 皇帝将愤怒的目光转移到了站立于众臣前列的驸马身上,如今他已身为丞相,在这朝堂之上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皇帝猜想这次肯定又是二人闹了别扭,跑到这朝堂之上胡闹来了。 幕青衣知道现在自己已成为了上百道目光的焦点,可是即便这样,他还能说些什么呢?方才宁天灵上前请命的那句话一出口,就已经如一把刺刀割在了他的心上,让他痛的到现在都还有些麻木。 见幕青衣沉默着,皇帝顿时怒从心来,正准备提他问话,这时公主却又开了口,“父王,灵儿自认从小就不懂事,一直到大都刁蛮任性,为父王增添了不少的烦恼,其实灵儿一直想要道歉,但又总是碍于情面不好意思开口,今日金夷国提出两国和亲,若派一普通宫女前去,势必会影响两国交好,所以儿臣认为,是儿臣为父王分忧的时候了,还请父王恩准!” 宁天灵叩头一拜,心意决绝,幕青衣发觉,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可见他已伤她至深。 皇帝脸色阴沉,“灵儿有这种心意,朕已心领,不过今日之事,涉及甚广,甚至还牵涉到了湘国,所以朕决意,改日再议” 皇帝提及“湘国”的时候再次瞥了一眼幕青衣,身为一国之君,四方霸主,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警告和威胁。 伏公公很快便宣布退朝,公主跪在殿上没有起身,众臣见驸马也沉默未走,便都识趣的一一散去了,顷刻之间,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就剩下他们两人了。 “灵儿,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沉默的气氛僵持了良久之后,幕青衣开口。 宁天灵苦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幕青衣,你不觉得这应是我该说的话吗?” 幕青衣眼圈微红,他走过去想要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你别碰我!我嫌脏!” 宁天灵仰着脸,神色恨然,幕青衣将眉毛皱成一个死结,咬牙切齿般的问她,“难道,我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应该有?” “你不配再有任何的机会!我讨厌再看到你这幅假意忧伤,处处博人心软的面孔!”宁天灵两泪成行,身嘶力竭般的回道。 幕青衣一阵疼痛,心尖像是被什么扎了一般,他突然上前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的她,四目相对间他吻住了她的嘴角,一种无法控制的情绪在二人之间流转。 宁天灵怔怔的,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幕青衣满意的闭上了眼睛,他将手继续往她的腰间搂了搂,他想让她感受到他的真诚,不带半点虚情假意的真诚。 但是他错了,嘴唇一股刺痛让他不得不恢复意识,他本能的离开那紧贴宁天灵的身体,伸手到嘴边一探,一抹鲜红染在指间。 就如同她第一次咬他那般沉重,但不同的是,这次她不是孩子般得意的笑了,而是带着嘲弄的看着他,并且在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抬手用力的擦了擦嘴角,眼神清冷,“幕青衣,我告诉过你不要碰我,我嫌脏!” 满满的嫌弃刺痛的落入了幕青衣的眼中,他的脸色顿时沉到谷底,突然他从后方用力的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手腕的力度随着他脸色的渐沉逐渐的加大,宁天灵没有叫疼,也没有吭声,她见过幕青衣发怒的样子,她知道石头都能碎成粉片,但是现在她不怕,因为心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经过了长达半刻的沉默后,幕青衣渐渐的放开了自己的手掌,只是他在送开的那一瞬,颇为哀求的说了一句话,“灵儿,我从未恳求过你,但今日,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月下三更之时,到‘温泉宫’一见,我有话要说,到时候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第97章 情急之下表明身份 夜幕降临之际,幕青衣早早的就来到了这‘温泉宫’里,这里名义上是一座宫殿,但实际上既不住皇子也不住妃嫔,它只是各宫之中沐浴温泉的一个集散地,皇城后方有一座山叫做‘孤迈山’,此山以天然的温泉而著名于世,因为有着地理位置的优势,所以当今皇帝便命人在宫中扩造一座‘温泉宫’,用以连接和引进这‘孤迈山’的温泉,故而皇城之中,这‘温泉宫’的位置是最为悠远僻静的。 因为这座宫殿只做温泉的汇集分流使用,所以这里平日里都不需有人来看管打理,只是一些负责宫舍土木的人定期的过来勘察和修葺,幕青衣将约定地点定在这里,也是希望二人能有一个心平气和的说话机会。 这‘温泉宫’虽然鲜有人进出,但在气势上,它也有着绝对不输于其他宫殿的奢侈和华丽,毕竟当今皇帝早已坐稳天下,在他内心之中对于权力的膨胀自然而然就转移到了奢靡享乐之中。 幕青衣提着灯笼,慢慢的走在这宁静温暖的‘温泉宫’中,他先将灯笼放到一边,然后拿出里面的蜡烛,顺着两旁的扶架走过去,仔细的将上面烛台上的蜡烛一一的燃了起来,片刻之后,这宫中赫然明亮起来,上百支蜡烛的烛光环绕在这冒着热气的一池温泉周围,顿然让人有种仙气缭绕的感觉。 正当幕青衣沉浸在这奇观幻景当中的时候,宁天灵也提着灯笼走了进来,此时距离入夜三更天还差好长一段时间,故而两人一碰面便是一个欣喜一个尴尬。 宁天灵正是这个尴尬之人,所以没等幕青衣开口,她便率先说道,“我提前过来只是想早点解决我们之间的事,别无他意” 幕青衣的欣喜瞬间被她那冷淡的话语给凝固到了冰点,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讷讷的点了点头,苦涩的回了一个字,“好” 宁天灵将手中的灯笼放到了地上,今夜她穿了一件黑色的披风,衬得整个人都显得冷漠了几分,幕青衣静静的立在那里看着她决然的面孔,心中也不知不觉的伤痛起来。 “幕青衣,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过了今日,你我之间就不要再纠缠不清了”宁天灵仰着头,表情依旧冷淡,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幕青衣再也无法淡定了,他快速的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宁天灵的面前,郑重的告诉他道,“灵儿,你不能前去和亲!” “不能?呵呵,你凭什么来要求我?”宁天灵扯了扯嘴角,觉得他很可笑。 “就凭我们已经婚配,宁国驸马依然健在!”幕青衣铁着脸一字一字的说道。 “原来你果真只是在意宁国驸马这个身份啊!”宁天灵冷眸一闪,侧过脸来咄咄的回视着幕青衣,“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刚你说我们已经婚配,可是幕青衣,当我守在公主府里忙忙碌碌的为你准备晚膳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当我夜以继日的沉浸在对你的思念当中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 幕青衣僵直的站在那里,双眼布满忧伤,的确,他有愧疚。 “你在和别的女人站在‘承欢园’里柔情蜜意,并且那个女人还是我父王的女人!”宁天灵恼怒的指着幕青衣,因为气愤,她的气息有些紊乱,身体已在轻微颤抖。 “灵儿,不是你像的那样,我跟如若溪之间绝无苟且之事”幕青衣生怕她受激导致毒性蔓延,于是忍不住伸出手来扶住她。 宁天灵耻笑了一声,用力的甩开了他的手臂,“幕青衣,你一定要这么虚伪么?就连我亲耳所听,亲眼所见,你都不愿意承认是吗?你们已经连孩子都有了,你还要欺骗我到什么时候?” 幕青衣无奈的摇了摇头,宁天灵的气息随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动怒而愈发的紊乱起来,幕青衣看着她双颊的泪珠,心中自然也是痛如刀割,可是他又能如何呢?一切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将误会越缠越深。 看到幕青衣沉默了下来,宁天灵绝望的仰起了头,她觉得他已无话可说了,他们之间终于是走到了尽头。 宁天灵转身提起地上的灯笼,一迈步便被幕青衣从后面抱住,他将手臂锁在她的腰上,又将脸紧紧的贴在她的脸上,声音沙哑,用着近乎乞求的语气对她说,“灵儿不要走,你不可以嫁到金夷国···” 幕青衣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他将脸埋在宁天灵的肩膀,不一会儿,宁天灵就感觉到了自己颈窝里湿了一片,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柔弱的幕青衣,在她的印象里,他有时像是一个气质干净的书生,有时像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侠客,有时还会让人觉得这是一贵族家的公子,举止修养潇洒俊雅,虽然他的性格时而冷淡时而木讷,但每次见到都能让人有着一睑入心的感觉,宁天灵在心中落泪,因为无论她如何不舍,他们也要就此结束了,这不是她心目中的爱情,她不要一个深爱着别人的驸马。 于是宁天灵试着挣扎开来,但是幕青衣抱她抱的太紧,以至于她费尽力气也还是没有挣开他,最后她只能叹息道,“幕青衣,你这又是何苦呢?倘若我去和亲,于你而言,不也是一种解脱么?” 幕青衣的身体轻轻的颤抖了一下,环在宁天灵腰上的手臂逐渐的放松了一点,宁天灵没有看到他一直是在摇头,于是她继续说了下去,“或许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是你们的错,从我第一次去‘凤鸣楼’看到你为如若溪赎身的时候,我就该想到你们的关系了,直到后来她嫁给父王,我觉得蹊跷但是不敢多想,其实我一直都该明白的,我只是不愿意让自己明白罢了,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明了,我才是你们之间那个多余的人呀!所以无论我现在多么恨你,我都无法否认,你是一个值得去爱的人,因为即使我俩同床共枕,你也从未真正的碰过我,也从未对不起过她。因此在我和亲之时,我会要求父王将你遣回湘国,我相信你的能力,当年你能够帮她从‘凤鸣楼’里赎出来,以后你肯定也可以将她从这皇宫之中解救出去,但我希望到时,你不要伤害到我的父王,因为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宁天灵一字一句的说完,这次她已恢复了一些平静,毕竟是离别,让人变的有些伤感,幕青衣的脑中仍然空白,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在慢慢的被人拨开,只能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正在一步一步的从自己的视线里前移,可是他却无力抓住她。 “灵儿,孩子不是我的”幕青衣的声音飘如游丝,宁天灵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前走着,这样的话语早已苍白如纸。 “我没有能力生孩子”幕青衣闭起眼睛,事到如今,他只有去坦白,等待着命运的宣判了。 “你说什么?”宁天灵突然驻足停了下来,她疑惑的回转了头。 幕青衣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来轻轻的将自己的束带解了下来,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然后是底衣,最后··· “为什么会是这样?你——”宁天灵顿时傻了眼,惊的跌坐在了地上,眼前的一切让她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呢?大宁国高高在上的驸马,是一个女人?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甚至有着肌肤之亲的人,是一个女人?前一刻,她在骂他负心,后一刻,他竟然向她展示他是一个女人?这也太可笑了吧?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呀! “是我欺骗了你,要杀要剐随你便”幕青衣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开始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怎么脱下的,他又将要怎么穿回去,他不期待她的原谅,只是乞求她,“不要前去和亲,金夷是野蛮之族,你得不到幸福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宁天灵瘫坐在地上,目光涣散,神情呆滞,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那个与自己有着同样身体构造的人竟然是幕青衣!不对不对,宁天灵使劲的摇了摇脑袋,心里开始试想,一定是他用了什么障眼法,他找不出什么理由了,所以就用了这样的伎俩来欺骗自己,他武功高强,他肯定能做的到的! 宁天灵失神的抬起了头,口中喃喃的念道,“一定不是这样的,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骗我呢?并且你不是还有一个孩子么?你怎么可能是一个女人呢?” “孩子不是我的,当年你三哥给若溪下了‘怡红散’,需要阴阳结合才能救她,所以无奈之下我找了个人帮忙救她,事后我怕她知道真相接受不了,所以我就自己认下了这个孩子”幕青衣也蹲了下来,将当年如若溪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宁天灵听的半信半疑,但她逐渐明白,一切已经摆在了眼前,任她再如何抗拒,都已是不争的事实了。 第98章 赔你一个真驸马 宁天灵听完幕青衣的陈述,顿时抱头大哭,幕青衣蹲在一旁,双目通红,他几次伸手想要过去揽住她安慰她,却终究是没敢靠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泪如雨下而束手无力。 如今的自己,让他觉得羞愧,这样的身体,再也谈不上让她依靠了。 宁天灵哭了好一会儿,突然抬头带着哭腔问向幕青衣,“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我有苦衷”幕青衣犹豫了一下,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复仇的事他还不能告诉她,因为那样会变的更加复杂。 宁天灵哭泣的声音逐渐变小,到最后竟成了哽咽,她望着低着头悲伤到不能自持的幕青衣,心里不知不觉间多出了一丝怜悯,或许他真的是有苦衷呢,否则他怎么看起来比被欺骗的自己还要难过呢? 宁天灵想了想,心里赫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伴着这个念头,宁天灵试探性的问向幕青衣,“你女扮男装来做驸马,是不是因为两国战乱,需要以和亲来缓解纷争,而你们湘国皇室又没有男丁,所以你们就用这种手段来达成目的,对不对?” 幕青衣楞了一下,没曾想到前一刻还哭的肝肠寸断的她,什么时候竟有闲心来考虑这些来了? 见到幕青衣没有着声,宁天灵心想他该是默认了,她自己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虽然称不上知书达理,但有一颗向往自由和充满侠义的心,所以就不难理解民间疾苦和战事祸民的道理了,思到这里,宁天灵慢慢的觉得,幕青衣的欺骗也并不是到了一种罪不可恕的地步了,最起码他没有背叛。 宁天灵悄悄的瞟了一眼幕青衣那苍白忧伤的侧脸,心中的怨恨也随之锐减不少,要知道他也是个受害人而已,为了家国安定,为了黎民百姓,他不惜隐藏起真实的自己,他所承受的,或许要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很多呢! “姓幕的···”宁天灵咬了咬嘴角,“既然你也是迫不得已,我就不能太过于为难你,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不是你自己可以选择的,所以,所以···” 宁天灵使劲的想了想,最后下定决心说道,“所以今晚的事情我暂且不会向我父王禀报” “什么?”幕青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实打从他坦白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能够说服她不要嫁去金夷,他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故然,他不敢奢想还能得到她的原谅。 “怎么?眉头皱成这样,你还不满意呀?”宁天灵提高音量,现在被骗的是她好不好?怎么这姓幕倒像是受了欺负似的,这反过来还得她来找台阶给他下,这都什么世道呀!看我们宁家人好欺负是不是! “不是,我只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幕青衣讷讷的说道,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原谅,他又怎敢有那种奢望。 “有什么不明白的?”宁天灵在心里抱怨道,这个姓幕的,其他的都好,就是心思甚重,动不动就瞻前顾后的,婆婆妈妈像个女人一样!哦,不对,他本来就是个女人! 宁天灵立即在脑海中纠正了自己的想法,不过做了她那么久的驸马,还骗得了她朝思暮想的感情,现在又一针见血的将这些泡沫戳碎,像这样的反差,她还是得需要时间去慢慢适应才行。 宁天灵叹了口气,“唉,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就算我不接受也于事无补了,所以我姑且接受这个事实吧” “灵儿···”幕青衣感慨万分,方才那堕入深渊的心底终于看到了一点曙光。 “等等”宁天灵斜了幕青衣一眼,“我只是说我接受了你是女人的事实,我可没说我还要接受你是驸马的事实啊,我堂堂大宁国唯一的金枝玉叶,我可不想让世人笑话我嫁给了一个女人” “你的意思是?”幕青衣的眼眸又重新垂了下去,他早就知道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容易被原谅,他觉得自己原本就不该抱有这样的希望。 “我的意思是说你冒充了我这么久的驸马,现在你得补偿我”宁天灵在心里盘计,如此天资聪慧的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给骗了那么久,连同感情和最美好的青春回忆,这笔账她得好好跟他算算。 “你要我怎么补偿?”幕青衣态度诚恳,只要他能做到的,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愿意为她去做。 “很简单,你欠我一个驸马,还我一个就是”宁天灵假装轻松的说,实际上则用眼角偷偷的瞟了瞟幕青衣。 “怎么还?”难不成让他到大街上帮她找一个? “陪我到民间去找一个吧”。 幕青衣脑海中刚刚闪出这个荒唐的念头,就被宁天灵给落实成真了。 “这太荒唐!”幕青衣冷着脸说,心中的冰冷又开始冷聚。 “难道你不愿意?”宁天灵的额头稍稍扬高,“要知道你现在可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了,你骗了我,骗了我父王,甚至还骗了我大宁国的百姓,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现在只是让你帮我找个驸马而已,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当初若不是我把你当做男人倾心于你,我也不会那么狠心的将晟轩哥哥和辰明哥哥从我身边赶走,现在我连清誉都毁在你的手里了,你不负责谁负责?” 宁天灵的语气并不高,甚至是带着一些负气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在这个时刻,幕青衣却敏感的觉得他听出了一丝遗憾和悔意,原来他们的感情,无论怎样都是跨不过性别的,若是让她重选,或许现在她的驸马是另有其人吧! 想到这里,幕青衣浑身的血液瞬间像被什么定住了!他觉得自己既可笑又可悲! 宁天灵站在一旁偷窥他的脸色,只见他一双眼里满是清冷,面色紧绷着,就像是在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宁天灵心想,是不是自己方才的话说的有些重了,刺激到他了?可是方才自己又说了些什么呢? 脑海中混沌的很,谁叫自己平时说话不经过大脑的,宁天灵懊恼的举起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 幕青衣叹了口气,见她拍打自己,便立即伸手过去拉开了她的手臂,双目对视间,幕青衣勾了勾嘴角,目色忧沉,“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再伤害你自己,不再提嫁去金夷,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伤害自己?宁天灵的脑袋一下子转了过来,立马摆手解释道,“不是,我刚才不是——” “公主!”幕青衣决然的打断了她的话,垂下眼眸对她说道,“无论你现在有多后悔曾经你选错了人,我都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我选了你” 他宁愿痛楚一生,也不后悔曾经的决定,因为他知道,错过便会是一生的遗憾,能够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他也就知足了。 “你···”少有听到幕青衣这样感人的表白,倒是让宁天灵有些惊呆了,不过刚才他说她后悔当初选错了人,这又是哪门子的揣测呀? “我其实···”宁天灵觉得这其中肯定是哪里产生误会了。 “放心吧,我会帮你挑到一个合适的驸马的”幕青衣努力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拍了拍宁天灵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温泉宫’里雾气缭绕,幕青衣走在其中,早已分不清他湿润的睫毛上,是水汽还是泪滴。 从他记事以来,一共落泪过三次,第一次是洛城覆灭,第二次是沈晟轩要带宁天灵走,第三次便是他的身份揭露,曾经的他一直以为爱情对他而言是遥不可及的,故而他对她若即若离,以此来缓解心中的矛盾,但是时间久了,他慢慢的陷入其中,又开始觉得或许就算有朝一日真相揭露,她也许会用她对他的感情来包容这其中的过错,可是事实并不如此,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够接受这样的爱情! 从‘温泉宫’里出来后,幕青衣并没有直接返回驸马府,那一夜他顶着茫茫白雪站在公主府外的泡桐树下驻足凝望,他依稀想起就在这里,他第一次名正言顺的亲吻了宁天灵,那一刻,她温润的嘴唇以及微热的鼻息都是专属于他的。 宁国的冰雪天气来的凶猛也撤的迅速,待到第二日太阳一升起来的时候,天气就又恢复成晴朗和煦的模样。 幕青衣抱臂站在树下,衣服上的浸润早已被他用内力蒸干,看到宁天灵从府内走出,他先是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迈步向前。 对于突然而至的幕青衣,宁天灵先是吃了一惊,而后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不久”幕青衣平淡的回答。 宁天灵看了看幕青衣身后的那棵泡桐树,地上的积雪还未完全融化,故而树下的脚印轮廓还是清晰可见。 “你是不是···”她指着他身后的脚印,她想问他是不是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更或者是一整夜都候在那里的。 但是幕青衣没有给她这个揣测的机会,他直接打断她的话转身说道,“走吧” “走去哪里?”宁天灵跟在幕青衣的身后一路小跑,他的脚步有些快,人也是低着头一个劲的往前迈。 “你不是要我补偿你,到民间为你挑一个货真价实的驸马吗?”幕青衣侧过头,隐起眼底的幽深。 “哦,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宁天灵默了一下,嘴里小声嘟哝道,“这挑驸马又不是去菜市场里买萝卜,去的早就能捡着新鲜的,去的晚就只能吃剩下的,干嘛要急于这一时,况且出宫,人家好歹也要打扮一番才行呀” 幕青衣走在前面,没有具体听清她都有在说些什么,但是“打扮”两个字却让他听得极为不适,于是他没有顾忌她的不满,而是直接拽着她的手臂加快脚步的走向了宫门。 第99章 出宫选驸马 宁天灵尾随着幕青衣来到了宁都的街市,因为天气晴朗,微风拂动,早市上到处都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没想到一大早就有这么多人?你说他们这么早就出来溜达什么?还不如多睡一会儿”看到这人流窜动的早市,宁天灵还真有些不大习惯,平时这个时候她都是躲在被窝里面睡到自然醒的,不过昨晚的事情确实让她有些失眠。 “你久居宫中,生活无忧,自然不能理解百姓的无奈”幕青衣摇着头感慨道。这倒不能怪她,生在皇家,不懂民间疾苦的人比比皆是。 “说的好像你很懂一般,你还不跟我一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宁天灵反驳道,从现在起,她不会让这姓幕的事事都占上风了,本来都是金枝玉叶,每次站在一起,她都像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黄毛傻丫头。 “我可没你那么好的命”想起十年寒冰,幕青衣的眉毛微微的皱了一下。 “哼!说的跟你多艰苦似的,实际上你比我幸运多了,从小就获得了那么多的自由”宁天灵记起幕青衣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出了宫去跟师父学艺的。 “自由?”幕青衣冷笑了一声,眼中掠过了一丝自嘲的意味,他人生最应该自由的十年却是背着国恨家仇在万丈冰寒中度过的。 “难道不是吗?”宁天灵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但她转而一想,脑海中却又冒出了另外一个奇怪的版本,于是她快步跟上前去,追着幕青衣紧问道,“姓幕的,你当初为什么会被送去学艺呀?是不是因为你的母后生下了你,发现你是女孩,为了保住后位,就隐瞒了你的身份,后来又为了避人耳目,于是就找个借口把你送出宫去学艺,天啊!你的身份竟然连你的父王都不知道!这太可怕了!”宁天灵沉浸在了自己无边无际的幻想当中,而且还满目思忧。 幕青衣被她气的直翻白眼,于是赌气说了句,“真不知道你小的时候是不是掉到过水里没被太医治好?” “掉到水里?”宁天灵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里回想,好像没有吧。 幕青衣见她没有听出他的画外音,还傻乎乎的愣在那里瞎想,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于是就拉了拉她的手臂,“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到前面去看看,你看很多人围在那里” 宁天灵的视线很快就被转移了开来,因为在他们的前方,的确有一些人围在了一起,难不成是什么好玩的事儿?她快速的跑了上去,幕青衣也背着手紧随了其后。 “你们别想欺负我老太婆,这个地方是驸马老爷划给我的,我就要在这卖我的梨”一个弓腰驼背,穿着破乱的老奶奶正坐在地上跟旁边的一个小伙子理论道。 “驸马老爷?哼哼,人家山高皇帝远的,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享清福呢?说不定还正搂着小公主在睡大觉呢,谁有闲工夫管你这档子破事儿?人家随便做做样子,你还真当是圣旨呀?要知道我跟左中丞大人的关系那可是很铁的,我舅舅在中丞大人家里做大管家,所以这一片都是我说的算,交不出买卖费你就得滚蛋!” 蛮横小伙满嘴的脏话,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伸脚作势要去踢倒老太婆的竹篮,幕青衣眼疾手快的回了他一脚,刚好踢在了他的膝盖上,顿时痛的他跪在地上嗷嗷直叫! “是谁?是谁这么大的够胆?!”蛮横小伙龇着嘴怒喊道。 “驸马,是驸马老爷来了”老太婆惊喜万分,激动的伸出她那双干枯而粗糙的老手来。 “老奶奶,你没事吧?”幕青衣也赶紧伸出手去回握住她的手,老人老泪纵横,顿时不能言语。 周围的摊主也渐渐的围了上来,不一会儿就有很多的人辨出了幕青衣的身份,人群里依稀开始有人附和了,“你看,真的是驸马爷来了,驸马爷又出来体察民情了···” 跪在地上的蛮横小伙见众人的反应,顿时吓的说不出话来,他偷偷瞥了一眼幕青衣,心想这样一个眉目清秀的人,嘴角微勾,竟然也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威严感,于是不禁打了个寒颤。 “老奶奶,告诉我,他是不是欺压你了?”幕青衣认真的看着老奶奶的眼睛问她。 “我老太婆倔强,他这小崽子还奈何不了我”老太太硬朗的说了句。 “我不是告诉过您,不要出来卖梨了,‘天灵馆’那里没有按月拨送银两给您吗?”幕青衣稍稍蹙了蹙眉头,心想仲文应该不会犯那种错误。 “不是,是我老太婆自己闲不住,想趁自己还能动,就多做点事情,也好为驸马老爷多分担一点,驸马老爷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老太婆又是一阵泪流。 “那好吧,‘天灵馆’的银两您得照领,至于这卖梨的地方,在场的各位也可以做个见证,这块地方我划给您,您有优先使用的权利,如果再有人前来闹事,你可以到‘天灵馆’去找方仲文,他会帮你处理这些事情的,另外···”幕青衣把头转向正跪在一旁颤颤发抖的小伙子,“离这最近的府衙你应该认路,你自己过去认罪,好比我命人押你过去” 小伙子吓的身体剧颤,直接瘫坐到了地上,周围的人纷纷鼓掌喝彩,幕青衣没再多说什么了,平静的站起身来离开了。 “喂!姓幕的,‘天灵馆’是什么地方?怎么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宁天灵跟在幕青衣身后追问道。 “一个民间组织,由四方侠义人士组成,为了方便救济民间贫苦百姓而设立的”幕青衣平淡的回答。 “那为什么会用我的名字命名呢?”宁天灵想都没想继续追问道。 幕青衣微微怔了一下,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 宁天灵打量着他,半真半假的试探道,“你不会是真的对我用情至深吧?” 幕青衣心中一怔,但一瞬间就又恢复了平常,他抬起头来看着前方回答,“当然不是,借用你的名义只是因为你是公主,地位尊贵,号召力强,可以发动更多的人筹款参与” “嗯,那是当然”宁天灵十分同意的点了点头,之后便高高兴兴的冲到前面去了,看来她在民间的地位还不错嘛。 看着她的背影,幕青衣无奈的勾了勾嘴角,低声溺了一句,“猪脑子!”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到了驸马府,幕青衣迈脚进门,一晚上没有换衣服,这让有着洁癖的他感觉到了浑身不自在,所以在路上的时候他便对宁天灵说他要先回趟驸马府,宁天灵也爽快答应了下来,并随同他一起回来。 “驸马爷,您总算回来了!”小李子一见到幕青衣便扔下扫把扑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幕青衣看着满院的残枝落叶,俊秀的眉头立马便皱了起来。 “是菲儿小姐昨晚在院子里等您,一晚上没等到,她就练了一晚上的剑,这不,所有的花草树木都遭殃了”小李子急的直搓手。 “菲儿现在人在哪里?”幕青衣蹙着眉头叹了口气。 “喏,在那边的矮松丛里,这边砍完了该砍那边了”小李子抬了抬下巴向幕青衣示意沈凌菲所在的方向。 “菲儿!”幕青衣试着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一把剑如同银蛇般的飞舞到了幕青衣的身边,它先是在幕青衣的周身转了几圈,而后又直奔向站在幕青衣身边的宁天灵,剑刃高抬,直指宁天灵的眉心。 宁天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幕青衣挡到了身后。 面对宁天灵的任性,幕青衣怒气顿生,骤然抬手将‘青峰剑’弹到了地上,随着“哐当”一声脆响,一个如水仙般美妙的少女身着一袭白纱从矮松后面走了出来。 “你又胡闹了?”幕青衣板着脸责备她道,今天的事她做的实在太过了,当时‘青峰剑’的剑刃距离宁天灵的眉心不足一指的距离,而现如今沈凌菲对‘青峰剑’的灵性控制,要比他幕青衣还要娴熟,所以倘若刚刚沈凌菲稍微动了一丝邪念,宁天灵便是神仙难救了。 “你回来了”沈凌菲高高兴兴的一手挽住幕青衣的胳膊,一手指向‘青峰剑’,让它试着自己归鞘回到屋内,而对方才幕青衣的质问视而不见。 “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他想要提醒她她当初的誓言。 “我好饿呀,练了一晚上的剑,肚子都在唱空城计了,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吃碗面?”沈凌菲不动神色的打断了幕青衣的话,然后两眼发光的期待着他的点头。 “你先吃,我换完衣服还要出去一趟,晚点我会回来陪你,你想吃什么就告诉小李子,他会让膳房做给你,好不好?”幕青衣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就像是哄孩子一般的哄着她。 “你走吧,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沈凌菲的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菲儿!”幕青衣想要再劝她,但是她已经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幕青衣无奈的吩咐小李子道,“今日好好看住菲儿小姐,如果她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她” “可是这院子里···”小李子瘪着嘴,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要知道这里的树木都是幕青衣亲手挑选的,也是他一手照料的,松土、施肥、甚至捉虫子,这些树木的蔚然成长让诺大的驸马府增添了别样的光彩,可是如今,满地残枝,就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没关系,树砍了可以再种,况且有些还可以存活,你帮我照顾好菲儿就行了”幕青衣拍了拍小李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第100章 谈情说爱 待幕青衣换好衣服,出了驸马府的大门,宁天灵开始将方才憋了一肚子的话一吐为快,“姓幕的,你这样对沈凌菲,未免太过溺爱了吧?你没看到一个好好的驸马府都给糟蹋成什么样子了么?” 这样的宠爱确实是让宁天灵产生了诸多的不爽,她认为最起码的,他应该训她几句,可是他却微笑的拍拍她的头,还安排人前去照顾好她! “菲儿只是一个孩子,偶尔耍些小性子,她心不坏”幕青衣毫不犹豫的替她解释。 “哪里还是一个孩子,在我们大宁国,像她这样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有很多都已经许配人家了”,说到这里,宁天灵心血来潮,“要不我帮她找个好人家吧?” “菲儿的事不劳公主费心”幕青衣拔高了语气,断然拒绝了她的建议。 “哼,不费心就不费心,我还懒的去操这个心呢,慈母多败儿!”宁天灵也没好气的嘟哝道。 两人一前一后,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又重新回到了宁都的街市,此时的天气甚是晴朗,太阳早已绽放出了大大的笑脸,街市上的人变得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宁天灵抛开了方才的不愉快,顿时变回了之前的乐观开朗。 一路上,她逍遥快活,不时从一个小摊跳到另一个小摊,见到喜欢的东西便是拿起来就走,幕青衣跟在后面不停的安抚摊主和替她付钱。 “姓幕的,你快来看,那个男子怎么样?”宁天灵挽着幕青衣的胳膊向他指道。 “哪个?”幕青衣没好气的皱眉问她。 “就是扎风筝的那个,你看他长得眉清目秀的,面相不错吧?”宁天灵花痴的舔了舔手上的糖葫芦。 “男生女相,有什么好的?!”幕青衣白了她一眼就走开了。 “哼!你自己还不是女生男相,还好意思歧视别人”宁天灵偷偷窃语道,眼角忍不住溢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幕青衣见她还舍不得离开,不得不重新回来,一把将她给拽走了。 “那个不行,这个总可以吧?”宁天灵面对着来来往往的男子,都忍不住评头论足一番,幕青衣紧皱着眉心,眼睛都没有多抬一下,只是不住的摇头。 “喂,喂,姓幕的,你快看那个卖肉的,刀法多精准呀,一刀砍下去就能知道重量了,称都不用称一下,我猜他一定是个武林高手···”宁天灵好奇的盯着对面的猪肉摊,在那肉摊的四周已经包围了许多的大婶大妈,她们只要告诉屠夫她们所需的重量,屠夫便会一刀下去将肉切下来包给她们,妇女们个个卖完肉就走,也没有人要求过一下称,看来这手艺肯定是闻名已久了。 “连屠夫你也要?你有那么寂寞难耐吗?”幕青衣忍不住出言不逊了。 宁天灵顿时一脸黑线,她用力的咬下了一颗冰糖葫芦,在嘴里使劲的咀嚼着,心想,该死的幕青衣,这么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让本公主颜面何存! “我不过是欣赏屠夫的才···”宁天灵话未说完,幕青衣就扭头走开了,与此同时,撂下一句话来,“请公主自己在这大街上慢慢的选吧,我还有正事要办!” “喂,你答应赔我一个驸马的,你给我站住!”宁天灵气的直跳脚。 见幕青衣真的头也不回的快要走远了,宁天灵还是忍不住的追了上去,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妥协的都是她啊! 吃过炸药的幕青衣这次一点都没有再为之动容,硬是板着脸走了几公里的路,在这期间任凭宁天灵如何的逗他或是跟他搭话,他都是充耳不闻,仿佛就跟她不存在一样。 直到走到一条空阔的湖边时,幕青衣才终于的停住了脚步,而宁天灵跟着小跑了这么一大段路程,再也耐不住性子了,正欲冲着幕青衣发火,这时一个头戴斗笠的老头却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径直朝着他俩站立的方向走了过来。 “驸马又来视察河况了”老头不卑不亢的弯了弯腰,以示招呼。 “嗯”幕青衣轻轻的点了点头,背手问道,“河伯,最近河的对面可否太平?” “一切安好,我们的人打听到最近‘金夷国’的国主病重,几个皇子在明争暗斗,恐怕是要内斗一阵子了”河伯抚了抚胡须,也随着幕青衣的目光朝着河对面眺望去。 “是吗?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幕青衣愁眉满目,深深的沉思了一会儿,继而又转头问道,“听说最近河伯的名单中多增加了一些人?” “是的,之前是72人,现在变成了85人了,这样也好,他们加入,以后或许还能用的上”河伯眼睛一亮,笑着回答。 “最近河上收成如何?”幕青衣转题问道。 “与往常无异”河伯想都没想便回答道,这片水域原本就不是什么沃土,收成又能好到哪里。 “那又怎会凭空多出这些个捕鱼人呢?”幕青衣双眼微眯,河伯也朝着他的问题思考了起来。 “刚好是多出了13人,莫非是···”河伯双目大睁的看着幕青衣,仿佛想起了什么大事件。 幕青衣嘴角微勾,“找个机会将他们拿下吧,金夷十三怪最擅长的就是易容术了,这点你们得小心” “还是驸马爷高明!”河伯抚着胡须哈哈大笑了起来。 “河伯,你要记住,这片水域,水质薄弱,若非有特殊目的的人,绝对不会在这里维求生计,所以你们得提防这些个跟你们一样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幕青衣严肃的说。 “我们本就是一些江湖弃士,学了一些坑蒙拐骗的本领,在这世间苟延残喘的生存着,没曾想到有生之年还可以对国家做出点贡献,就算肝脑涂地,老朽们也在所不辞了”河伯双手作揖,对着幕青衣深深的鞠了一躬,当初他们一帮兄弟入山为盗,被幕青衣带人剿击,将他们一网打尽,在即将要被打入天牢之际,又被突然间放了出来,还被委以特职,享受官奉,这让他们顿感地狱天堂般的差别,因此他们一直感激于心。 “河伯严重了,你们是在守护着一个国家,我应谢你才对”幕青衣恭敬的将河伯扶起,微笑着对他说,“并且你们这些隐形的战士也要记住另外一件事情,那也是至关重要的” “什么事情?还请驸马指教”河伯睁大眼睛,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按时的去‘天灵馆’领取你们的俸禄,不要只付出不索取,这样我雇佣你们反倒成为剥削了”幕青衣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哈哈···驸马说笑了,老朽们一日三餐吃饱喝足就很满足了,银两对于我们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况且还有陆小姐隔三差五的亲自看望,老朽们自是感激涕零呀!”河伯大笑着说道。 “陆小姐?她来干什么?”幕青衣不解的问道。 “对我们这些老头子这么照顾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够多见上驸马爷一面”河伯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个女孩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小姐,你小心一点,地上都是石头沙子,你小心给摔了”一个穿着碎花小棉袄的女孩一手挽着个竹篮,一手扶着旁边的女子规劝道。 “没事,我没事,你别一直拉着我”另一个女子用力想要挣开她的手,脚步不停的在往前迈,正快速的朝着幕青衣的方向走来。 “陆小姐,你怎么来了?”看着近在咫尺却走的磕磕碰碰的陆秀怡,幕青衣忍不住伸手想要扶她一把,不料这陆小姐更会找准时机,恰好脚下一歪,身子不偏不倚的就落到了幕青衣的怀里。 河伯见状,遮着眼睛笑呵呵的撤开了,留下怀抱住陆秀怡的幕青衣进退两难。 “陆小姐,你没事吧”幕青衣试图想要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扶起来,但是她却越抱越紧了,双手紧紧的扣在了幕青衣的腰上,力气之大,不似一柔弱女子。 “咳咳···”宁天灵握拳咳嗽了几声,陆秀怡见有外人在,十分不情愿的从幕青衣的怀里缓缓的站了起来,并将额前的秀发往耳根后面捋了捋。 “回驸马的话,小女今天来是给河伯们送点心来着,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陆秀怡羞着脸嗲声嗲气的说。 “是呀,我们小姐经常来看望河伯的,每次都是大鱼大肉的带过来”站在一旁的丫头也随声呼和。 “你一个女儿家还是少来这种地方,荒郊野外不安全”幕青衣平淡的说道。 “人家也是想多为你分担一些嘛”陆秀怡一边说话一边不时的用胳膊撞了撞幕青衣的手臂,宁天灵站在一旁忍不住胃里直翻腾。 “你每月捐给‘天灵馆’的钱财已经够多了,无需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的”幕青衣客气的点了点头。 “那有什么关系,对于驸马,人家早已倾心相向,所以身为你的女人,为你做这么点事儿算的上什么?”陆秀怡娇声娇气的闷哼着。 “我呸!你们这对狗男女,还要不要脸呀?没看到有外人在场呀?!”宁天灵怒气爆发,大声咆哮了出来。 幕青衣皱了皱眉头,轻声斥责道,“你胡说些什么?” 陆秀怡也不爽了起来,“你是谁呀?敢这么对驸马爷说话的,不要命了是吧?” “我是谁?本公——孙小姐是公主府的婢女”宁天灵差点一气之下就暴露身份了,幸好她急转的快,连她自己都猛拍胸脯,直感万幸。 “还公孙姑娘呢,婢女就是婢女,哪有名和姓啊,一个婢女要是敢这么放肆,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陆秀怡对着宁天灵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宁天灵不得不佩服,这个白眼确实需要技术。 “我说陆姑娘是吧”宁天灵这回没有直接瞪回去,而是将恶狠狠的目光直接的转嫁到了幕青衣的身上,“我看姑娘刚才是没听清楚吧,我没说我是驸马府的婢女,我可是公主府的!” 宁天灵瞬间拔高音量,吓得陆秀怡不由得怔了一下,只得颤颤的顶道,“那,那又怎样?” “不知道陆姑娘是否了解天灵公主这个人,她为人骄纵,为人蛮横,为人任性,只要是谁侵犯了她的利益,她就会从那个人身上加倍的报复回来,别说是什么京城富商,就算是豪门旺族,得罪了她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说不定还要满门抄斩呢”宁天灵手足足蹈,抑扬顿挫的渲染着,听的陆秀怡心里直发毛。 宁天灵见她有些害怕了,便趁热打铁继续说了下去,“想当年柳妃圣宠正隆,故而恃宠而骄,因为一句话触犯了天灵公主,天灵公主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场打的她花容失色,满地找牙!所以陆小姐,你想想,一句话就令她大打出手,更何况你现在是在勾引他的男人呢,她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你吗?我猜她肯定不会,她要是知道了,肯定是会赐你一丈红或是千刀斩的,不知道你会选哪一个呢?” “我···我哪个都不绚··”陆秀怡吓的两腿发软,当即便跪倒在了幕青衣的脚下,“驸马爷,求求你救救奴家吧,奴家再也不敢对您有非分之想了” “陆小姐,你快起来”幕青衣无奈的叹了口气,准备弯腰扶起她,没曾想到却被宁天灵给抢了个先。 宁天灵用力的掰开了陆秀怡揪住幕青衣裤脚的手掌,然后用力的一把将其从地上拽了起来,推到她身边丫鬟的怀里,“我说你们赶紧撤吧,我们家公主马上就要赶过来了,你们要想活命就赶紧逃吧” 二人一听,顿时神经紧张,还没来得及跟幕青衣告别就匆匆忙忙的转身跑开了,方才还是柔柔弱弱的样子,这才不到片刻就脚底生风,倒是让幕青衣给真正的见识到了。 看到那二人抱头乱窜,仓皇而逃的窘状,幕青衣不禁摇了摇头,这世间的女子,能有几个敢于为爱不顾一切的,怕是没有了吧? 宁天灵见幕青衣还在遥望远方,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不禁又气从心来,当即便不轻不重的一胳膊肘肘到了幕青衣的胸口上。 “怎么?还舍不得走呀?舍不得就追上去呀!” 幕青衣被突然重袭,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只能捂着胸口疑惑的看着宁天灵,这突然之间她发的是什么疯呀?一会儿吓人,一会儿打人的! “姓幕的,你给我记着,我是让你出宫是来给我找驸马的,不是让你出来谈情说爱的!”宁天灵怒气冲冲的说完就跑开了,留下幕青衣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心伤和身伤同时发作,一痛俱痛! 第101章 我还你一个最好的驸马 经过了宁天灵的那场怒气爆发,两人的行程顿时变得寒气森森,一路上幕青衣都是蹙着眉头沉默的跟在宁天灵的身后,而宁天灵则是冷眼加白眼,一个劲的将头往天上扬。 好不容易二人走出了树林,幕青衣借着休息的时间闷闷的问了句,“不知公主接下来想去哪里挑驸马?” “先去‘天灵馆’看看吧”宁天灵随意的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的说道,“如果实在挑不好的话,不如就选一个拥护本公主的仗义人士” “可是‘天灵馆’的人也不一定——” “不一定什么?!”宁天灵恶狠狠的瞪了幕青衣一眼,“难不成他们不拥护本公主呀?那他们干嘛还要响应本公主的名号去募捐?能够仗义疏财的人不是青年才俊就是侠肝义胆,无论怎么样可都比你那花痴的陆小姐好多了” 幕青衣气结,他才一句话尚未说完就被堵的哑口无言了,这‘大宁国第一刁蛮公主’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啊! “那好,既然你想看,我就带你过去”幕青衣说完,大步流星的从宁天灵的身边迈了过去。 宁天灵朝着他的背后冷哼了一声,“臭驸马,让你看看本公主的厉害!” 两人一路并步无言的走到了一处商铺前,幕青衣住脚,“到了” 宁天灵抬头,面前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商铺,除了牌匾上‘天灵馆’三个木雕大字外,其余的一点都看不出它的气派之处,毕竟在宁国城内像这样的店铺那简直是比比皆是。 “这就是一路上被老百姓们奉为救世神灵的‘天灵馆’?”宁天有些疑惑的瞥了一眼幕青衣,“姓幕的,是你很缺钱还是本公主的名号不值钱?就这样的一个破地方也太寒酸了吧” “这世间有太多的东西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果太注重外表,反而容易忽略了本质,‘天灵馆’是悬壶济世的民间组织,又不是财大气粗的宁城内殿,建的那么奢华,不就贬低了它的内涵?”幕青衣背着手心平气和的说道。 “姓幕的,你的言外之意是在贬低我们皇族!”宁天灵不傻,她不明白幕青衣为何死都看不上他们大宁国的皇亲贵族。 “我没有贬低,我说的是事实,朱门酒肉臭,又哪里顾的上路有冻死骨”幕青衣淡淡的看着前方,迈步走上台阶。 宁天灵咬牙,心想你这是跟我们皇家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呀! 但是无奈,那根木头的脾气就跟茅厕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宁天灵看着他的背影,无可奈何的跟了进去。 虽然说这‘天灵馆’的外部并不怎么显眼,但是这里面也可称得上是热闹非凡,有郎中,有病人,有孤寡老人,也有落弃儿童,宁天灵眼尖,一眼就在众人当中找出了方仲文,只见他正专心的对着桌案的一个账本抚算盘,在他的前方,坐着不少个衣着鲜丽的年轻女子,有的在刺绣,有的在帮工,有的在给病人熬药煎汤,总之大家来来往往,把这间还算宽敞的铺子挤得水泄不通。 “天啊!哪来的这么多人?她们都是来干什么的呀?”宁天灵指着那些坐在一旁抚琴绣花无所事事的女子疑惑的问道,在她看来这可不像是幕青衣的监管风格,那些抚琴绣花的小姐们不是吃饱了撑着就是脑袋进水了。 幕青衣叹了口气,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摇了摇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什么?”宁天灵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刚想要反驳他个一两句,就被他的严肃给呛回去了。 “仲文,她们怎么又来了?”幕青衣毫无预兆的一掌拍在了桌案上,方仲文惊的立马抬起了头。 一看是幕青衣来了,他立刻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驸马,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这里就成了菜市场了”幕青衣皱着眉头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四周,各种声音交杂的让人头晕脑胀。 “唉,驸马爷,我也没办法,谁让她们都是来送钱做善事的,我总不能把她们赶出去吧”方仲文长长的叹了口气,显得自己倍感无奈。 “就算是来送钱,送完了也不能占着地方不走吧”宁天灵也冲过来补充道。 “公···”方仲文看到宁天灵忍不住要跪下来去行礼。 宁天灵怕露馅,赶紧捻过桌上的算盘,衬在他的胳膊下面,以此制止他正在下弯的腰,“公什么公?公主没来你就当她是透明是不?那么响亮的名号被你们弄的乌烟瘴气的,小心本丫鬟代我们家公主给你家法伺候” “学生不敢,可是学生也没有办法呀,这些个官家小姐们日日都来送银子,每天都在这里等驸马,这等不到她们不肯走呀”方仲文一脸的愁容。 “等驸马!等他干嘛!?”宁天灵拔高了音量大声的喊了起来。 幕青衣和宁天灵本是便衣打扮,在这拥挤的人群当中过来过去,本也引不起大家的注意,可没曾想到竟被这一嗓子给出卖了。 听到‘驸马’两字,大家的目光很快就聚了过来,那些个官家小姐们首当其冲的围了上来,目中带光,气势汹涌,幕青衣蹙着眉头连连的后退了好几步。 宁天灵见状,赶紧的冲到了前面,举着算盘试图阻挡她们的去路··· “驸马···” “幕幕···” “青衣···” 吵杂之声不绝于耳,宁天灵头晕脑胀的看了看头顶的房梁,心想这声浪简直能把这房梁给掀了,这女人聚集起来,气势是绝不输给男人的! 混乱之中,宁天灵手上的算盘珠子都给拽掉了,顷刻之间她手里就剩几根即将散架的木杆了,眼看就快支撑不住了,没想到自己的腰间突然一软,被人从后面环住腾空而起,直接从人们的头顶飞了出去。 逃出了‘天灵馆’,宁天灵还忍不住心有余悸,“这哪里是什么淑女,连本公主的修养都不如,明明就是一群饿狼嘛” “你还真有自知之明”幕青衣忍不住悄悄笑了出来。 宁天灵瞪了他一眼,“姓幕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那些白痴的女人都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敢情这‘天灵馆’不是依靠我的名号打响的,而是依靠你的色相发展的呀!” “荒唐”幕青衣抿着嘴角回了一句,那些是自愿筹善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哼!”宁天灵面露讽色,“这才刚走了一个陆小姐,又跑来一大群官小姐,我不出来还真不知道,原来你幕青衣生活的挺丰富呀,怪不得我之前日等夜等,等来的也是你公务繁忙,原来是忙在这了”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幕青衣颇为心碎的看着宁天灵问道。 “对,你就是这样的人,你就是一个骗子!大骗子!口口声声说着要给我幸福,结果却是一女儿身,表面上正气凛然,身边却围着不知多少个花花草草,还说用我的名号创建了‘天灵馆’,实际上跟我丝毫的关系都没有,说是来陪我找驸马,实际上是自己就想出来招蜂引蝶!”宁天灵怒气爆发,这一路上她都忍着,现在终于是忍不住了,不知为何,那些莫名的怒气就是那样痛彻心扉的撕扯着她的心脏,让她想忍都忍不住了。 “原来一直以来,在你眼里我都是一个这样的一个人”这次幕青衣没有跟她争吵,而是红着眼睛,气势低沉的望着她。 宁天灵咬了咬嘴唇,虽然说她一肚子气还未发泄完毕,但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她又一下子心软了下来,“其实···” “我带你去挑驸马吧,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这个骗子的话”幕青衣的眸光轻轻的落在宁天灵的脸上,他的每一道幽深都似乎在不经意的刺扎着她的心口,她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却像被卡住了似得,只能张嘴却出不了声。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内心。 幕青衣见她沉默,眼中的忧伤逐渐变成了失落,他转开目光空洞的望着天空,继而收起自己所有的悲伤情绪,嘴角凉凉的勾了起来,“公主殿下,我们走吧” “去哪里?” “康宁书院”幕青衣低沉的答道。 短暂的沉默过后,宁天灵轻轻的点了点头,幕青衣闭上眼睛,“这次不会让你失望” 两人随后同行来到了‘康宁书院’,这里树木整齐,院落干净,来往的人皆穿戴得体,宁天灵观看了一下四周,虽然四处都有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但是整个环境都显得格外的安静,从他们二人进门直到走到院落中间,都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他们更多的是在关注着自己手中的书籍以及案前的棋盘。 宁天灵变得有些好奇了起来,这里的氛围还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四处的门窗都是手工雕艺,有几幅窗纸上面留有画迹,画上有惟妙惟肖的牧童放牛,也有随风婉约的飘逸女子,甚至还有画风柔细的农田耕织,这些清新的画面,一幅幅如春风般的拂在了宁天灵的心上。 “画的真美”宁天灵走到一副窗画前,用手轻轻的抚在了一副春耕活画上,画上的百姓们一个个弯腰展颜,仿佛是在用自己所有的汗水栽种明日的丰收。 “学生拙作,让小姐见笑了”一个清脆的男声出其不意的传到了宁天灵的耳朵里。 宁天灵骤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俊逸的脸和一双澄澈的似乎要滴出水来的温眸,宁天灵不得不承认,一直以来她对于书生的影响多半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或是柔弱的书呆子形象,但是苏君瑜给她的感觉大有不同,他的身材高挑秀雅,衣服是墨绿色的上好丝绸,上面绣着雅致竹叶花纹,他微微勾着嘴角,笑容明媚而妖娆。 宁天灵看的有些呆然,手指不小心刮破了窗纸,为了掩饰慌乱,她指着纸上的水牛结结巴巴的问道,“这牛画的挺像的” “原本不像,现在倒是真的像了”苏君瑜若有所思的眯着眼睛看向画纸的方向。 “怎么可能?”宁天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看,这牛的眼睛原本是眯着的,现在变成了圆睁,这不是代表更有精神么?与整幅画的活力十分的相称呢”苏君瑜眼含笑意的对着宁天灵。 第102章 放手让你幸福 出了‘康宁书院’已是夜幕时分,幕青衣与宁天灵走在街上,一个沉默寡言,一个手舞足蹈、兴奋无比。 “姓幕的,你觉得那姓苏的怎么样?为人还挺有趣的是不是?” 幕青衣低着头走路,没有应她。 宁天灵拿眼角偷偷的斜了一眼幕青衣,然后勾了勾嘴角,欢声依旧,“我觉得吧,他人还不错,风度翩翩,气宇轩昂,最关键的是博学多才,你说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康宁书院’还有这等人才呢?我要是早知道的话就直接把他引荐给父王了,说不定现在已经···” “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为宁国驸马了”幕青衣冷不丁的接她话道。要知道,宁天灵那些喋喋不休的溢美之词,在幕青衣的耳朵里早已软化成了阵阵酸楚,他曾经千万次的想过他俩的未来,可他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是他亲手将她送进别人的怀抱。 若不是尚有一丝理智存在,此时的他定当站住脚步,坚决的转身将她抱在怀里,任谁也抢夺不走,又或是他低头,趁她还没防备之际吻在她的唇间,用热度和渴望来传达他最深沉的感情,再或许他直接发怒,扯着自己的衣衫告诉她,“灵儿,你是我的公主,我才是你的驸马!难道这么久以来我对你的感情你感受不到么?难道就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就要抹杀一切么?还是你在逃避,逃避一个爱上我的你自己?!” 幕青衣咬牙,表情伤痛,所有的幻想终究都是幻想,他既做不到愤怒也做不到逼迫,因为他是幕青衣,那个说过给她幸福放她离开的幕青衣,与爱情比起来,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 望着头顶上空那轮半圆的明月,幕青衣逐渐转移目光平静下来,像这样的月光,柔如清水,使他的脑海中突然的闪过了一个人影。 路边的摊位逐渐的开始减少了,夜深人静的时刻到了,行人寥寥,小摊主们开始收摊回家,忙碌了一天,大家都显得十分的疲惫,再加上路边草丛的蟋蟀此起彼伏的呼唤着,让大家的归意更加的浓烈了。 幕青衣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在了一处摊位前,摆摊的是个中年妇人,看上去四十来岁,头发蓬乱低垂,脸色苍白,正在有气无力的收着路边的桌子。 幕青衣静静的凝视着那个妇人,若有所思的皱了眉头,宁天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正抱着一个大碗,在母亲的身边转来转去,但是她的母亲却对眼前的一切毫不在意,熟视无睹,甚至还有了一丝厌烦。 小女孩张着嘴,扯着中年妇人的衣角,口中喃喃的叫着“娘,娘···” 中年妇人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揪到一边,并且大声呵斥她道,“转什么转!碍事的东西!面卖不出去咱俩一起喝西北风!” 小女孩知趣的站到一边,抬头望着在一旁忙碌抱怨的母亲,两只小眼睛怯怯的闪动着,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碗,嘴角依然微张,像是不愿放弃的样子。 幕青衣一言不发,直接走过去蹲到小女孩的身边,轻声问她道,“小妹妹,告诉我,你想告诉你妈妈什么?” “我想妈妈陪我吃碗面”小女孩低头望着碗里早已黏实的面糊低低的说着。 “为什么一定要吃这碗面呢?”幕青衣从她的眼中似乎读出了其他的内容。 “公子,您甭理她,这小妖精就会磨人,从一出门就端着一碗烂面围着我转,什么忙也帮不上,我算是白养她了!”妇人指着小女孩的额头怒骂道。 “你为什么不愿听听她怎么说?”幕青衣止住她的怒骂,转而继续询问小女孩,“小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希望你娘可以吃到这碗面呢?” “因为这碗是寿面,是我自己做的,希望我娘可以陪我吃”小女孩两眼发亮,一张嘴便露出了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幕青衣心中一怔,早上出门时菲儿挽着她的手哀求的眼神赫然的重现在他的脑海里,令他懊悔不已,怪不得他觉得这月夜是那么的熟悉,原来菲儿来到府中已经整整一年了。 看到幕青衣木然的蹲在地上,宁天灵疑惑的拿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喂,你在想什么?” 幕青衣突然起身,转而从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对着中年妇人道,“陪你女儿吃一碗面,这锭银子就是你的” “真的?有这等好事?”妇人看到这么大一锭银子两眼发亮,她怎么都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出现在她的身上。 “以后多关心你的孩子”幕青衣叹言道。 “是是是,这是当然的”妇人喜出望外,赶忙把银子装进自己的衣袋里,然后欢喜着夺下了小女孩手中的破碗,和颜悦色的对小女孩说道,“看你这面都黏成一坨了,赶快倒掉,让娘来给你煮碗热的” 小女孩高兴的又蹦又跳、直拍手掌。 这样的一幕让宁天灵有些动容了,幕青衣握着小女孩的手臂,帮她轻轻拍去身上的灰尘,微风飘然的吹动着他的束发,而他脑后的明月又仿佛是预算好了以后从中间切掉了一半,完美的半圆,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就如同幕青衣此刻和煦的笑容一般让她微微晃神。她知道幕青衣有颗善心,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多出一颗童心了,对一个陌生的孩子都能这么好,一点也不似他平日里冰冷的外形,她觉得她该重新去审视他了。 妇人很快就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她转身看到站在一旁牵着自己女儿小手的俊公子,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了,“公子,您要不要也来一碗?我煮的面可好吃了” “不用了,我要回家了,你们吃完面早点收摊吧”幕青衣轻轻的抚了抚小女孩的头发,转身离开了面摊。 “姓幕的,不如我们也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宁天灵期然的仰望着他的侧脸询问道。 “不吃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宫吧”幕青衣出乎意外的拒绝了她的请求。 “可是我还没找好驸马,我现在不回去!”宁天灵有些不爽,没曾想到幕青衣会拒绝她这样合理的一个要求。 “那你先回客栈,我还有事要做”没再理会她的不满,幕青衣说完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宁天灵指着他的后背气的直跳脚,可是这无情的暮色,很快便淹没了幕青衣的背影。 回来驸马府内,幕青衣穿过园圃,直接来到了沈凌菲的门前,他伸手敲门,却发现门是半掩着的。 正准备推门进去,就听到了方仲文的声音,“屋里没人,驸马爷不必进去了” 声音里透着沮丧还有不满,幕青衣没有时间去猜想他沮丧或是不满的缘由,也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何这么晚了仲文还蹲守在菲儿的屋门外面,他只想第一时间知道她去了哪里。 还没等幕青衣发问,仲文已提前回答道,“凌菲被十八皇子接走了” “接去哪里?菲儿怎么可能被胁迫?”幕青衣眉头皱起,他不信十八皇子光天化日之下可以来驸马府掳人,除非···除非···她自愿。 “不是胁迫,是她自愿的”仲文叹息着说道,“下午的时候十八皇子带了一队人马过来,说要为凌菲庆贺生辰,凌菲待在屋子里,直到傍晚才跟他们离开” “庆贺生辰···”幕青衣想到了一个地方,‘春满楼’,宁城最好的酒楼,但凡有皇亲贵族庆生贺寿,多半会在那里。 “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放心吧,我会把她安全的接回来,你先回房休息”幕青衣转身。 “驸马,我相信凌菲一定是在等你,直到等不到你才跟他们走的!”仲文骤然起身,追着幕青衣的背影说道。 “我明白”幕青衣顿了顿,没有回头但低声回答道。 “所以,请您善待她,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奇女子”。灌着风声,方仲文的声音诚恳到让人觉得有些哀怨。可是无奈,他终于明白,菲儿所要的幸福是他这辈子都无法给予的,从她当年那句‘你不可以叫我菲儿’开始,他便知道了。 这次幕青衣没再回答,他只是以最快的速度走出了驸马府,来到了‘春满楼’的大门前。 ‘十八皇子包场’这六个大字赫赫然然的落在了幕青衣的眼里,他刚想进入,却发现镶金玉门的两侧都有人群在打斗,场面混乱不堪入目。 “这是什么情况?”幕青衣疑惑的问向了旁边看热闹的人,虽然是幕色重重,但‘春满楼’的附近却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毕竟这里是宁都最繁华富有的地段。 “是十八皇子与左公子在抢包场呢” “听说是给一个女孩庆贺生辰” “肯定是位绝色佳人,不然也不会打成这样”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道,这话音刚落,众人就看到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怀抱着一个牌匾从人群当中一路碎步的冲到了大门前面,然后一脚踢倒了‘十八皇子包场’的牌匾,转而将自己手中‘左大公子包场’的匾额立到了那里,之后摆出了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令在场的人无不开始喝起了倒彩。 见到十八皇子的牌匾被人踢倒了,十八皇子府上的随从们当然就不乐意了,这不三三两两的人很快就围了上去,左府的管家立马就开始包头乱窜了。 幕青衣摇了摇头,自己是断然没有雅兴站在这里凑这份热闹的,于是他一个提身,便如同一道飞影般的掠过了‘春满堂’的上空。 第103章 偷心 进入‘春满楼’后,幕青衣只身走往二楼,今日的‘春满楼’异常的安静,除了环楼十八房内临窗抚琴的妩媚倩影外,几乎没有闲杂人等的出现和走动,十八房内的琴音如同这满楼飞洒的花瓣,徐徐的飘动飞扬,时而轻快时而幽悦,似是在刻意营造着一种浪漫而温馨的氛围。 幕青衣不难看出,老十八确实是用心良苦,这样的景音,简直堪称浪漫。 幕青衣继续前行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出现在面前的是层层的珠帘,每一颗珍珠都晶莹剔透,在烛光的衬托下,散发着夺目的光彩,对于这些,幕青衣也是早有耳闻的,当年西牧进贡了一批活海珍珠,朝廷为筹备攻打洛城的战粮,逼不得已将这批珍珠放卖,据说当时是卖到了天价,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这些珍珠的下落,直到五年前‘春满楼’的建立,才使得这批活海珍珠重见天日,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它们不是躺在锦盒里被人珍藏,而是挂成了珠帘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里,从此以后,‘春满楼’便成了至尊奢华的代名词,它不仅是富贵的代表,更是身份的象征。 可偏偏这样的一个地方,令幕青衣难起好感,或许在他看来,这手中清凉剔透的珍宝,个个都带着血腥,是当年洛城一役的帮衬,正因如此,自从上位以来,无论接到过多少王公贵族、富商豪门的邀请,他都是不愿踏入这里一步的,但是今天他非来不可。 继续拂过珠帘往前迈动,奇怪的是,偌大的金阁里,竟然没有一个侍卫把守,这太不像宁国贵族一向高调的风格了,看来十八皇子对菲儿也是真心实意的,不然绝不会卸下防备、抛开身份去以诚相待的。 幕青衣惭愧,想想他自己,从一开始到现在,真真切切为菲儿做过的事情,是少之又少了。 当拂过第九层珠帘的时候,幕青衣终于看到了一扇柳叶屏风,屏风眼色鲜翠,两边尖角自立,形态婀娜,像极了春天里随风舒展的柳叶,生意盎然。 透过屏风的间隙,幕青衣渐渐的听到了怒骂和厮打的声音,定眼一看,原来在屏风的边角上,有两个人倒在地上互相的按压和厮打。 一个年纪轻轻,锦衣华服,一个身材高大,气势凌人,幕青衣蹙眉,倒在地上的人竟是皇城中年轻气盛的十八皇子与宁国城内风头正盛的左中承家的公子。 只见左大公子身材高大,很快便占据着明显的优势,将十八皇子死死的压在身下。 “宁天沫,你以为自己有多高贵,你只不过是一个庶出罢了,你的母亲到现在还没有封号呢,有谁不知道她是因为当年皇上喝醉了酒才被宠幸到的,哼哼,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尊贵!”左大公子气势凌人道。 十八皇子毕竟年轻气盛,很快就气的青筋暴出,可是奈何身体被压住,动弹不了,所以他只能在手臂上使力了,“左云开,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口出狂言!不管我是不是庶出,我都是贵为皇子,你想跟我抢女人,我非杀了你不可!” 十八皇子逮着机会,赶紧用手紧紧的掐住了左大公子的脖子,两人继续撕扯僵持。 “杀了我?!”左大公子冷笑,“说好的公平决斗,咱俩的部下都在外面,你有种就自己放马过来!” 十八皇子用力的往上抬了抬身子,可是起不来就是起不来,只能继续加大手力,以至于不让对方占到太大的便宜。 幕青衣轻轻的摇了摇头,这种场面过于荒唐,他无心观战,他来这的目的是为了找人,找人而已。 想起找人,他马上调整视线,往四周其他方向看去。 果然,他在抬眼的一瞬间便看到了坐在屏风一角的沈凌菲,她很安静的坐在那里,面前摆了一张餐桌,上面放满了佳肴,在她的旁边还有另外的两个人,一个抱着普风琴的少女在闭目抚琴,琴音渺渺,一个穿着厨袍的男子在侧耳倾听,时而点头低语,时而墨笔标记,此情此景与不远处抱头厮打的画面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这就是沈凌菲!他所认识的沈凌菲!幕青衣轻轻的勾了勾嘴角,不知不觉的浅笑了出来,她竟然能够完全不受影响,淡定的盯着自己的餐桌,恐怕在这个世上,不会存在第二个这样的人了吧。 “这个有莲子的香味,也有桂花的感觉,它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呀?”沈凌菲夹起一块糕点异常好奇的仰头问向膳厨。 膳厨憨厚的笑了笑,“这种就叫‘桂花莲子糕’,两种材料混合了在一起,相互弥补,吃起来就不会觉得甜腻” “哦,怪不得我觉得吃到嘴里很鲜美”沈凌菲展颜一笑道。 就这一笑,把原本憨厚的膳厨都看的呆若木鸡了,这样净如明月的亮眸,这样纯如晨露的笑容,简直就像是刚从仙界下到凡间的少女,不谙世事又妩媚动人。 “菲儿,你喜欢就多吃点,回头我让膳房天天做好,送到驸马府上去!”十八皇子一边用手狠掐左大公子的脖子一边用力的扭过头来对着沈凌菲喊道。 “菲儿,你要是真喜欢,我直接把这‘春满楼’给你买下来!”左大公子艰难的从被掐住的嗓子里沙哑的吐出这几个字来。 “说了你们不可以叫我‘菲儿’!”沈凌菲突然板起脸来,手中的筷子也重然落到了桌上,筷子上的‘桂花莲子糕’慢慢的从桌上滚落到地面。 “那我们叫你什么?”两人停下了手上的争斗,竟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 “我叫沈凌菲,你们可以叫我的名,也可以叫我的姓,但不可以叫我菲儿!”沈凌菲黑着脸说道。 正在这时,幕青衣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越过躺在地上的两人,直接走到了沈凌菲的面前,伸出手臂,摊开掌心,对着她道,“菲儿,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沈凌菲抬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她伸出手臂,将手掌放到了幕青衣的手心,幕青衣稍一用力,便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两人相视一笑,便默契的转过了身。 “驸···驸马爷”左大公子首先反应了过来。 “驸马老兄,你也来了,赶紧过来帮我!”十八皇子当是看到了自己人,十分兴奋的喊了起来。 幕青衣没有应话,直接搂着沈凌菲的肩膀走出了屏风,直往楼下走去。 楼外月色依旧清明,门外吵杂的人群逐渐被甩出了身后,沈凌菲挽着幕青衣的胳膊静静的走在路上,两人各自嘴角微斜,低头浅笑不语。 “幕青衣,我今天走了很多的路,我去找你,但总找不到,你看我的脚都肿了”沈凌菲仰起头来撒娇道。 幕青衣微微眯了眯眼睛,煞有介事般的感慨道“可是夜深,已经叫不到轿夫了” “那我不管,你要补偿我”沈凌菲说着就松开了幕青衣的胳膊自己抱臂停了下来。 幕青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兀自蹲了下来,“上来吧,我背你” “这才是疼我的幕青衣,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沈凌菲开心的趴到了幕青衣的后背上。 幕青衣轻松的站了起来,慢慢的迈步往前走去,他逐渐开始觉得,这样的温暖和宁静,原是他心底最珍贵的奢求,如果可以,他希望一路走下去,一直都这样··· “幕青衣···”背上传来沈凌菲的喃喃细语,她始终不曾开口叫他一声‘师父’,不过他早已不再介怀了。 “嗯?”幕青衣轻声回应。 “我今天偷到了很多东西”沈凌菲闭着眼睛,将脸庞紧紧的贴到幕青衣的背上。 “什么东西值得你去偷?”幕青衣微微侧头,他能感受到她撩人的气息,所以他尽量的克制。 “很多东西都值得我偷,比如说红枣粥的秘方,我可以学会做给你吃,桂花糕的选料,我可以为你挑选,‘春满楼’的珍珠,我可以为摘来帮你救济百姓,还有最重要的···”沈凌菲再度放低声音,“是你幕青衣的真心” 幕青衣心中一颤,表面却不得不装作镇定。在沈凌菲面前,他永远都是被吃定的那一个! 经历了沈凌菲的诞辰和苏君瑜的事件之后,幕青衣明显转变了很多,除了上朝下朝,他极少的在宫中逗留,也鲜有的前往过公主府,对紫竹或是小云的邀请,也多半成了推脱和拒绝,他试图将更多的时间放回到府上。 闲暇之时,他会坐在院中,或是卧在草坪上,一壶清茶,一本著书,常常能够陪伴他一整天,因为在他品茶看书的时候,沈凌菲总会在院中开心的练习着剑法,而那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的感觉,他们默之为安心。 幕青衣慢慢学会享受这样的日子,因为遗忘也是一种逃避,而逃避终究是需要时间的。 在这近半月以来的日子里面,宁天灵往返‘康宁书院’的次数也逐渐的频繁了起来,她喜欢与苏君瑜交谈,他的幽默风趣,在某一程度上能让她获得开心,可是不知为何,她每次的满怀期待到了最后都开始变的烦躁不安,这种矛盾导致了许多次的不欢而散。 苏君瑜多次试图去了解这位宁小姐的内心,但是时间长了,他发现他还是难以琢磨她的想法,比如她在与自己聊天的时候突然的跑神,或是词不达意的冒出一些奇怪的问题。 “苏君瑜,你觉得爱情一定要区分男女么?” “苏君瑜,为什么有些人忘记一个人那么简单,有些人却又那么艰难呢?” “······” 每次提出这样的问题的时候,他都很认真的笑着回答她,但是她每次问完又几乎很难听的进回答,一般都是自己撑着下巴沉思,或是自言自语。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苏君瑜早已拍怕衣衫走人了,这样的忽略和敷衍的确让他有些气恼,想想自己,可也是‘康宁书院’的第一才子,书香世家出生,回想曾经,他有何曾受到过这样的轻视? 他不甘心,所以,他必须要弄明白这个每次来找他谈心却又分心走神,东张西望的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不信,还有他君瑜搞不定的人和事! 第104章 当遗忘成为习惯 当遗忘逐渐由一种任务变成习惯的时候,幕青衣开始逐渐适应没有宁天灵的生活,所以每每遇到小云或是紫竹拦在殿外等他下朝的时候,他都是直言拒绝的,偶尔紫竹问他,“难道驸马就不想知道公主的近况?” 这时他会驻足,她的近况,他比谁都想知道,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住了,有些事情他不愿再知道了,刻苦铭心的伤痛谁愿再去经历第二次? 于是他继续迈步,装作置若罔闻的从紫竹的身边走过,他用冷漠将自己冰封了起来,因为内心麻木了,就不会再痛了。 有时午夜梦醒的时候,他从床上幡然坐起,脑海中还能清晰的晃过苏君瑜手握一捧仙荷从后面轻轻抱住宁天灵的画面,他当时骤然转身,在草丛后面背对了过去,指边的野尾草草刃锋利,将他的五指割出了长长的血条,他握紧了手掌,血从手心迅速的流出。 他忘记了自己是怎样逃离‘康宁书院’后园的,甚至都开始懊悔当初双脚为何不停使唤的跟了过去,他已经记不清那一夜自己到底是喝了多少的酒才导致不省人事的,只知道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是睡在了沈凌菲的床上。 菲儿的剑术终于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青峰剑’再也不能跟她‘任性调皮’了,她早已能够控它自如。 每次她练会儿剑就会跑到他身边赖上一会儿,这几月以来她变的极其乖巧,总是喜欢仰着脸对他傻笑,这个时候他会觉得满足,她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他相信总有一天,这种光亮能熔化他长久以来冰冷的内心。 驸马爷上朝、下朝、直接回府的生活,把公主府的太监、丫鬟们弄得焦头烂额,李嬷嬷甚至担心道,“这不是让咱们公主守活寡吗?这叫什么事呀!” “李嬷嬷,你不要在我面前转来转去了,不来就不来了,本公主还不乐意见到他呢!”宁天灵从画架后面抬起头凶巴巴的喊了句。 “我说小姑奶奶呀,你怎么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呢?你这样让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年丰’皇后呀!咱们做女人的就要懂得三从四德,这样才能讨男人欢心,你没事就别老往宫外跑了,虽说你是去学棋的,这都几个月过去了,棋艺没见长,倒是惹了一身的流言蜚语,现在弄得驸马都不来公主府了,你说这可怎么是好?”李嬷嬷急得又是跳脚又是搓掌。 “本公主行得正站得直,不用你们给我瞎操心,都给我退下去、退下去,烦都烦死了,画个画都不让人省心的”宁天灵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挥赶她们出去。 “李嬷嬷,您就先下去歇息吧,公主有我们俩伺候就够了”紫竹陪着笑将李嬷嬷半送半推的‘请’了出去。 关上门后,紫竹终于松了一口气,“好了公主,你可以继续画你的画了,这下没人打扰你了” 紫竹知道,这段时间小主子心浮气躁的很,稍一不如意就犯头疼,严重的时候甚至嗜睡。 “你们也退下吧”宁天灵捂着头叹息道。 “公主,我们要留下给您伺候笔墨呢,您不是答应了苏公子给他画画像的吗?这都画好几天了,明天又是你们约定要见面的日子,所以今日总得画的七七八八吧”紫竹找个理由悄悄的凑了过来,她早就知道公主跟苏君瑜的事情,但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让她很容易便洞察到了事情远不是大家所看到的那么简单,她这个主子的心思她用脚趾头都能够猜的到。 “唉···”宁天灵无精打采的从画架后面将头抬了起来,突然一个激灵,问向她俩,“对了,你俩知不知道最近宫里宫外都传了我跟苏君瑜什么?” “这个···”小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想了半天才哼唧了一句,“这宫里宫外传的都是些闲话,公主的为人我俩最清楚的了,咱们清者自清,不必听那些人嚼舌根子” “那你们说这姓幕的到底有没有听到那些流言呀?”宁天灵抚着下巴思考般的探问道。 “驸马平时都在忙公务,日理万机的,哪里会理会那些呀”小云特没底气的低声回了句。 不料宁天灵猛的一推画架,“传成这样了他都听不到,你们说他到底是聋了还是哑了呀!” 看着宁天灵双手抱怀,气鼓鼓的样子,小云顿时被弄得云里雾里,她完全摸不清公主的小心思了,所以不得不拿胳膊肘了肘旁边的紫竹,小声问道,“咱主子今天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我怎么觉得她反倒是希望驸马爷知道她跟苏公子的事呢?” 紫竹抿嘴一笑,也悄悄回她道,“你这猪脑子当然是想不到了,想知道答案就去前面画架看看吧” 紫竹指了指画架的方向,小云趁着公主走神之际悄悄了走到了画架后面。 公主的这幅画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画上的人物一身白衣目视远方,束发飘然,眉宇之间微微的皱起,露出淡淡的忧伤··· “原来苏公子长这个样子呀!真好看!”小云歪着脑袋花痴了起来,“虽然我没见过他本人,却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好像···”小云想了想,突然尖叫了起来,“哎呀!这苏公子长的怎么那么像咱们的驸马爷呀?!” 宁天灵被她这一声尖叫震的立马清醒了过来,正准备回头去瞪小云,却看到小云正惊乍的指着她的画像,“越看越像了,公主你确定这苏公子不是咱驸马爷的同胞兄弟吗?” “说什么胡话呢!”宁天灵刚准备斥责她的口没遮拦,“他俩长得完全不——” 话声在宁天灵自己回转头的时候戛然而止,因为在她的余光扫视范围之内,画像之上,确实活脱脱的立着一个幕青衣啊! 宁天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使劲的眨了眨,然后瞪大眼睛凑到了画架前,天啊!这确定是出自她的手么?简直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公主,我看这画还是不要送给苏公子了吧”紫竹了然于心的笑了笑。 宁天灵被窘的满脸通红,一时恼羞成怒的将画架踢到了一边,“你们给我出去,都给我出去!” “是,我俩先退下了,是时候该公主好好想想了”紫竹拉着小云往外走去,小云一边被强拉着倒退,还一边止不住的问向紫竹,“苏公子怎么跟咱驸马爷长那么像呀?说不定真是亲兄弟呢,咱驸马爷有兄弟姐妹吗?以前怎么没听他说过···” 紫竹没有理会小云的喋喋不休,只是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又停了一下,对着门内暴躁的如同狮子一般的姑奶奶补充了一句,“公主不是想知道驸马爷为什么每天一下朝就出宫回府么?我听到一点小道消息,说是为了赶回去陪他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徒弟练剑呢,不知道这算不算金屋藏娇呢?” “他敢!”宁天灵一跺脚,手上的墨研就不知不觉的飞向了门框方向,幸而紫竹眼疾手快,赶紧拉着小云跑了出去。这公主发起飙来,可比狮子还要凶猛呀! 旁晚的驸马府一片安静,小李子将马棚里的马细心的检查了一遍也回屋睡觉了,躺在床上他不禁怀念起在公主府的日子了,那时候哪有现在这么安宁呀?经常被公主闹腾到三更半夜,有时候睡下了都被叫起来,不是去捉蛐蛐,就是又去找萤火虫,有时还去御膳房捉小贼,反正那小主子的精神充沛着呢,她没折腾累其他人就别想睡到安稳觉。 现在的生活安逸多了,驸马几乎不需要人伺候,菲儿小姐最近也都乖乖待着府里没有出去乱跑,驸马话少,也不挑剔,通常回来就是进书房或是自己的房间,有时也陪菲儿小姐练练剑或是出外散散步,府里的生活十分平静,平静到让他总感觉缺了点什么,这点缺失反而让他觉得不够踏实。 夜深了,宁天灵独自一人坐到了公主府的房顶上,经历过下午的烦躁之后,夜班的她感觉到特别的孤单,“为什么又剩下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呢?” 宁天灵平着身子躺了下来,天上繁星点点,她拿手臂遮到额头上,闭起眼睛,想要呼吸一下这寂寞的黑夜。 突然之间,她的记忆串到了很久以前,那时姓幕的也在这府顶之上,她拿话激他,他却突然将她压到身下,四目间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但是嘴上还依然不依不饶,最后他挑眉吻了下来,可是就在他的手掌探进她衣服的时候,她却恶作剧般的咬伤了他的嘴唇,气的他扔下她,独自一人跳了下去。 想到这里她不知不觉的笑了出来,他被咬伤之后气恼而又隐忍的表情直到现在都让她记忆犹新。 宁天灵轻轻的叹了口气,“唉,那时的日子多美好啊,什么都不知道,什么烦恼都没有,心里总是满满的,笑容就像这漫天的星星,灿烂无比” 第105章 我不过是个名存实亡的驸马 有人说思念会像野草一样迅速的滋生,开满内心的每个角落,让人彻夜难眠,痛苦万分。 自从紫竹口中听说了幕青衣每日赶着回府的目的,宁天灵就开始坐立不安了,原先每天她都是早早起床,在镜子面前梳妆了好几遍,但今天她却突然赌气的扯下了头上的发钗用力的拍在了桌上,差点吓傻了伺候她梳妆的老嬷嬷。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小云担忧的问道,这一大早的也没见谁招惹到这位姑奶奶呀! “梳的再好有什么用?给谁看呀?”宁天灵鼻子一酸,没有征兆的趴到桌上哭了起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傻?每天天还没亮就起床梳妆,即使遭遇漫长的等待和日复一日的失望,即使每天都发誓以后再也不等他,可是次日还是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从床上爬起来,原来有些事情并不由她。 想到这里她愈发的委屈,哭声也由呜咽变成了嚎啕,哭的满屋的丫鬟太监们都手足无措! 正在这时,十八皇子推门进来了,他没注意到屋内的异常,而是边走便喊,“皇妹,皇妹,这次你可得为我做主了!” 十八皇子风尘仆仆的跑上前来蹲到宁天灵的梳妆台旁,粗心到并未察觉她哭红的双眼,只是一味的开始讲述起自己的不幸来,“皇妹,你们家驸马爷刚刚又退了我送到其府上的聘礼!我跟凌菲是真心相爱的,他怎么能棒打鸳鸯,连自家人的情面都不给呢?” “聘礼?”宁天灵一边抬头一边偷偷拿手背擦了擦眼睛。 “是啊,我要迎娶沈凌菲,连我母妃都同意了,偏偏被驸马拒绝!皇妹,你可要为我做主,万万不能让左中丞家那臭小子给抢了先机!”十八皇子急迫的摇着宁天凌的手臂说道,他听说左中丞跟驸马的关系还算不错,加上凌菲的父母早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就由她唯一的这个师父做主,所以聘礼一退他便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 “有这样的事情?”宁天灵眉头一皱,紧接着就想起了紫竹昨天的话,心里更加不安了起来,“这样吧,今天我就找他问清楚!”宁天灵骤然起身跑了出去。 这边朝堂的大门刚刚关上,就被宁天灵给一脚踹开了,门口的太监正欲上前阻拦,皇帝就已经发话,“等等,这不是灵儿吗?灵儿你怎么来了?是来看父王的吗?快快到父王身边来坐” 皇帝说着就真的往旁边挪了挪,刚好给她空出一个位置来,自从上次她跑上朝来说她要远嫁番夷,皇帝就没敢再召见她,怕她又瞎胡闹,只当她是小孩子脾气,闹腾一下,忘了也就罢了。 “父王—”宁天灵刚喊出声,皇帝就先叫了停,“等等等等,要是旧事重提就免了,朕是不会同意你远嫁他乡的”,看到她那气势汹汹的架势,老皇帝还是有点心有余悸的,于是就先开腔断了她这方面的念头。 “谁要远嫁他乡了?本公主生是大宁的人,死是大宁的鬼,我哪都不会去的!”那次赌气做出来的事情她早就没放在心上了。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笑着捋了捋胡子,“只要不是远嫁,怎样都行!”,他就一个这么女儿,又漂亮伶俐,从小捧在手心,要是她喜欢,他都愿意把天下送给她。 “当然不会再嫁,本公主都已经嫁过一回了,父王不是老糊涂了吧”宁天灵口没遮拦的嘴贫道。 “公主,小心言辞”伏公公忍不住上前小声制止了一句。 “不碍事,不碍事”老皇帝挥手示意伏海先退下去,继续和蔼可亲的哄起自己的小女儿来,“父王是老糊涂了,不知道灵儿今天前来是为了什么呢?” “我来找驸马,借用他一个早朝的时间”宁天灵这才想起正事来。 “我没时间陪你胡闹!”站在一旁的幕青衣毫不犹豫了拒绝了她。 “幕儿听旨!”相比前些日子那个沉默寡言,目光哀绝的天灵公主,现在有情绪有脾气的宁天灵才真正是他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儿,所以她的要求,他没理由不答应。 “儿臣接旨”幕青衣无奈的拱起手来听旨。 “朕命你现在跟灵儿出去,一切要听从她的安排” “南州水患灾情告急——” “水患一事九皇子可以代劳,做驸马的最大的事情就是讨得公主欢心”幕青衣借口一出便被皇帝打断。 “儿臣领旨”幕青衣叹气转身,极不情愿的迈步出了大殿。 “那么父王,我也告退,不打扰父王处理国事了”宁天灵看幕青衣在往外走,赶紧告辞追了出去。 走出大殿的幕青衣,脚步并未停止,而是直接往宫门方向走去,宁天灵在其背后喊了几声,见他没反应,便直接冲上去张开手臂拦住了他。 “姓幕的,我说你怎么回事?连父王的旨意你也要违抗了么?我究竟是怎么的得罪你了?你就有那么不想见到我?” 宁天灵一连串的发问,终于逼的幕青衣驻步抬起了额头,“不知公主有何赐教,在下今日事务繁忙,还得尽快赶回府中” “你每天一下朝就往回赶,不过是急着回去陪你的小徒弟练剑罢了,有那么急不可耐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吧?”宁天灵怒火中烧,言辞之中也多是挖苦。 “是!我俩师徒情深,又何止三秋可以替代,在下这样说,公主可否满意?”幕青衣也怒而反击道。 “你···你···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我?”宁天灵伸出一只颤抖的兰花指,语无伦次的直指向幕青衣的鼻梁。 “我这样对你?”幕青衣冷笑了一声,目光随之黯淡了下来“公主,我不过是一个名存实亡的驸马,如今你已有你的生活,你还期望我怎样对你呢?” “其实我跟苏君瑜——”‘名存实亡’四个字让宁天凌不由的为之一颤,她潜意识的觉得幕青衣肯定是哪里误会了,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解释。 “你跟谁在一起都已与我无关,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对方从自己的记忆里消失,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幕青衣低下头来平静的说道。 “一切从未发生过?”宁天灵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声音沙哑,喉咙跟卡住了一样难受,“姓幕的,这是你说的,我请你永远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放心吧,我虽不是男儿身,但说过的话从未食言过”幕青衣说完,径直从宁天灵的身边擦过。 “等等!”宁天灵继而转身叫住他,眼睛红肿,“姓幕的,就算是你跟我有仇有怨,也不应该牵扯到我十八哥,他是个好人,你何必要棒打鸳鸯?” “我没有棒打鸳鸯,是他一厢情愿罢了,请公主代我转告他,菲儿对他从无半点心意,请他不要再做愚蠢的事了,不是每个女人都可以随便把自己交给一个刚认识几天的男人”幕青衣头也没回的说着。 “你什么意思?”宁天灵听出他话中有话,不仅如此,这些话还是句句直戳她的心脏。 “没有什么,公主不用多想,今天应该是公主与苏公子约见的重要日子,又何必将时间浪费到在下身上”想起那日撞见的拥抱画面,以及后来偶遇苏君瑜时的谈话,他是想平静都平静不下来了。 “姓幕的,你给我站住!把话跟我说清楚!”宁天灵气的直跺脚,这姓幕的这段时间是吃错药了,明明是自己移情别恋,还把别人挖苦的如此不堪,他安的是什么心呀! “我们之间不是早就无话可说了”从她当初开口要他赔给她一个驸马开始,这段感情就已经变成他的回忆了。 “姓幕的,我恨你!”宁天灵气急败坏的从地上抓起一块鹅卵石就朝幕青衣的后脑勺掷了过来。 本以为他会躲闪,她只是想逼他停步而已,可是万万没想到那块半个手掌大的大石子偏偏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幕青衣的头顶上,甚至数米开外都能听到那声闷响,但是幕青衣呢,却仿佛毫无感觉一样,丝毫不受影响的在往前走。 宁天灵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这就是幕青衣,那个曾经被她扇过巴掌却不生气,吻过她又自己脸红,拿自己的命去交换她的命的人,如今却打死都不愿再回头多看她一眼。 出了皇城大门,迎面跑上来的是个熟悉的身影,幕青衣眼睛有点模糊,但他知道是菲儿过来接他了。 “你怎么了?”沈凌菲双手捧着他的脸庞,他脸上的血迹是从头顶上流下来的,流到两侧的脸颊,还有眉心和睫毛。 “没事”幕青衣失魂落魄的回道,他的心思依旧是留在了身后,一路走出来的时候他也一直在回想最后离开时的景象,他仿佛听到她在低泣,但他没敢回头,因为他知道他给不了的始终都是给不了,过多的纠缠会让两人都陷入无休止的痛苦当中,不如狠下心来早些了断。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我要找‘他’算账去!”菲儿满眼的心疼很快便化成了熊熊的火焰。 “不要!”幕青衣死死的拉握住了沈凌菲的手臂,沉声道,“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话!” 第106章 幕青衣,我是真的爱你 “我就知道又是她,我还是先陪你去医馆吧”沈凌菲无奈的挽起了幕青衣的手臂。 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之后,师徒二人又前往了紫松林,那是幕青衣前一日答应过要带沈凌菲前去修炼的地方。‘青峰剑’练到了五层以后内力容易受阻,这时需要外气的辅助和打通,紫松林内松气旺盛,风景瑰丽,自然是个内外兼修的好地方。 两人一路步行前往,微风波动,芳草萌生,宁国城内短暂的春天就这样徐徐的到来了。 沈凌菲的心情逐渐的开朗了起来,她依偎着幕青衣,轻声的问他道,“你会恨她么?” “已经过去了,何必残留恨意”幕青衣淡漠的看向远方,喃喃的说着,“其实是我欠她的,从一开始就是欺骗,又怎么怨的了别人?” “嗯,我赞同你的话,忘记其实比仇恨要来的更加彻底”沈凌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抬起头来再次问他,“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幕青衣眼中的忧伤消散了一些。 “如你所说,我保证今生不会去伤害她,但你也要答应我,你不会再见她,也不会再想她”沈凌菲挑着眉,十分认真的直视着幕青衣道。 幕青衣一言不发的听她说完,良久才叹息着回了她一句,“菲儿,大人的世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可以不见她,但我不能保证我不想她” “可是你们之间已经过去了,她接受不了现在的你,这就证明她不爱你!”沈凌菲不服气的说。 “我们之间虽然结束,但是回忆尚存,那些过往曾经真真切切的发生过,是不可磨灭的事实,或许会被时间冲淡,但在还未彻底之前,我并不打算忘了她” 幕青衣态度坚定,沈凌菲却十分的不满,她听完便赌气似的松开了幕青衣的胳膊,脱口而出,“她会害死你的!” 幕青衣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数,如果注定她是我的劫数,我又怎么能够逃的掉?” 幕青衣的声音轻而飘渺,温和中带着一股强而坚的力量,沈凌菲知道,接下来的话她只会多说无益了,于是她只好妥协的重新挽起了他的手臂,“算了,就算将来你有劫数,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保你周全的” 沈凌菲自信虔诚的表白让幕青衣心中不由的为之一暖,在经历过重重的波折之后,留在他身边的竟只剩下这个当初他当做孩子对待的小徒弟。 “菲儿,值得吗?你该有你的生活,你还年轻,生活才刚刚开始···”幕青衣边走边感慨。‘值得吗’这三个字既是在问沈凌菲也是在问他自己,若一个人把全部的身心都牵挂到另一个人身上以至于没了自我,这样的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值得呀”沈凌菲果断的回答着,“因为你就是我的生活,全部的生活” 小女孩的笑声明朗而清澈,在这布满春天气息的紫松林中自由的穿梭。岁月如歌,风景似画,但愿所有美好的记忆永远都不会消逝,这便是此刻幕青衣心中最大的愿望了。 沈凌菲的悟性高,这跟她的天资聪慧和先天遗传有着重大的关系,因此在短短不出半日时间的时间里,她便完成了‘青峰剑’的内修和外练。 幕青衣坐在一条小河边,在指导沈凌菲练剑的同时,从衣袋里随手取出了一壶醇酒来,不知从何时起,他渐渐的养成了没事喝一点的坏习惯,尽管他的酒性一直都不好,但他觉得能够喝醉,也是一件好事,起码可以短暂的忘记一些烦恼。 就在幕青衣摇晃了两下壶身,打开壶盖,刚刚喝下一口的时候,沈凌菲从远方持剑直飞了过来,她如今的轻功或已能够与他相媲美了。 “你又贪酒”沈凌菲扔下剑,从背后环住幕青衣的脖子嗔怪道。 “为师今天心情好,菲儿的剑术又上一层了”幕青衣说着一仰脖子,又吞下了一口。 “是‘为师’么?以后可不一定了呢”沈凌菲噘着嘴嘟哝道。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这是圣人之言,你又忘了?”幕青衣溺爱的将手臂弯到身后去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样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他一点都不会感到生气,就算她再迫不及待的想要逃出他们之间的这层束缚,都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于是她只能够在语言上面挑衅挑衅他,“我当然没忘,只是想要提醒你已经快了,再过些日子,我就可以打赢你了,但是到那个时候我既不做你的徒弟,也不做你的师父,我可不想咱俩一辈子都背负着这个‘师徒’名分呢” “别高兴太早,等你赢我再说”幕青衣再次仰起头的时候已是三口下肚了,酒急入肠,脸色很快便红润了起来。 沈凌菲姿势半跪,下巴不偏不倚的支在幕青衣的肩膀上,脸也慢慢的贴了上来,他淡淡的酒气和温热的肌肤令她不知不觉间就为之迷醉了,他们有过一切最亲密的举动,可是没有一次是在他清醒的时候发生的,有时候她看着他淡然的眉眼,心里不禁害怕起来,就连最亲密的时候也感觉像是踩在云端,不够踏实,害怕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幕青衣淡淡的凝着前方,沈凌菲从后面搂住他的举动并没有让他觉得不妥,她习惯黏着他,就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黏着自己的父母。 沈凌菲则不是这样认为的,她喜欢看他长长的睫毛,和睫毛下那双时而淡然时而深邃的眼睛,她深信她能偷走他的心,一点点、潜移默化的走进他的心里。 于是她将他环的更紧了,在这个温暖的午后,清风和煦,紫气环绕,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唯美浪漫,在这种氛围下,她开始有些迫不及待了,她是真的期待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恋。 幕青衣终于发现了她的异常,他轻声唤了句“菲儿”,她没回应,他不由的侧目,看到的是她紧闭的双眼和迷醉的表情,这令幕青衣不由得心中一紧。 他们的关系是早就道不明、理不清的了,在这一点上,他无从纠结,两次的亲密都夹杂着太多的因素,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些如果式的假设:如果自己当时清醒,是否会对自己的徒儿做出那样的举动?又如果没有灵儿,他是否会一心一意的爱上菲儿?这些都是连他自己都想不清楚的,所以他只好选择忽略,因此那两次的事情他在她面前他只字未提。 他未提她也不问,这便是他俩最相似的地方,心照不宣让两人的相处显得自然而不尴尬。但是如今她情景交织,逼的她不得不旧事重提,“幕青衣,我竟然怀念起你喝醉时的样子”,沈凌菲的呼吸重重的落到幕青衣的颈窝里,如梦似幻般的呢喃着,“因为你喝醉时,是那么的渴望得到我,如狼、似虎,霸气、外漏” “菲儿,是我对不住你”幕青衣单手覆在她的手臂上,紧紧的握了握,良久怅然道,“唉···我们回去吧”,他真担心再待下去,连他自己都要把持不住了,但有两次前车之鉴在前,他想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犯第三次了,无论将来他俩会发展到怎样的地步,他都不想在内心一片混乱的时候去伤害他人,或许他该首先弄懂自己的心,然后再去抉择所有的一切,在此之前,他决不再做混账之事。 “难道你就真的不想我么?我的这个身体已经长大了,它无时无刻不在期待你的到来···”沈凌菲的引诱并未停止,她不信他一点都不为所动,于是她将吻细碎的落在了他的锁骨上,滚烫的唇香悄然的往下深探,“幕青衣,我是真的爱你···” “菲儿,够了!”幕青衣将她从自己的背上拉开,目色坚定的回头告诉她,“现在不可以!” “为什么?我早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为什么不想要我?”沈凌菲的眼眶微红,眼里充斥着羞怒还有不甘。 “菲儿,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幕青衣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臂,语气里多了几分悲哀,“你听我说,我现在的生活并非你所看到的那般平静,我的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人,倘若我现在接受你,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我必须要理清这些才能走我接下来要走的路” “你的路上没有我吗?”沈凌菲不安的眼神突然间投射了过来,就像是一只突然受到惊吓的小兔,那么的茫然和不安,她最最担心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我会恳求你给我时间,让我去想清楚”幕青衣将头轻轻的贴在沈凌菲的小腹上,他是席地而坐的,她站在他的面前,竟然有一种让他想要依靠的感觉,长久以来,戴着面具存活,撕下面具又是两败俱伤,这种辛酸有谁能够明白呢? “嗯,我等你,我愿意和你一起去面对”沈凌菲紧紧的抱住他的肩膀,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肩膀的抖动,从轻微到剧烈···原来幕青衣也有脆弱的时候。 下山的路崎岖不平,幕青衣选择的是近道,沈凌菲刚刚内修外练,身体损耗过大,不宜动用真气,所以一路上幕青衣都是背着她前行的,她躺着他的背上,就像一个听话乖巧的孩子一般安静的熟睡着。 本以为这种安静可以持续到驸马府中,可是谁知冤家路窄,不期然间便遇上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两个人——苏君瑜和宁天灵。 四目相对间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各自的脸上。 第107章 幕青衣,在你眼里我如此不堪吗 幕青衣脸色阴郁,宁天灵的目光却始终是落在他的背上,因为此时沈凌菲正安稳的趴在那里,睫毛狭长,就像一只正在栖息的小天鹅。 最后还是苏君瑜打破沉默开了口,“驸马爷今天是带着徒儿前来踏青的吧,早就听闻驸马对自己的女徒宠爱有佳,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能够背步前行,定是爱到极致,能够得到驸马这样的青睐,您的徒儿也是三生有幸啊!” 幕青衣淡笑,“苏公子不也闲情不浅嘛,有佳人常伴左右,都鲜少见你去‘韵书堂’了”。‘韵书堂’是朝廷举办,由历届状元、榜眼担任院士的官方书院,自幕青衣当上驸马后,‘韵书堂’便自动划归到了他的门下,由他监管以来,原先没落的局面很快便得到扭转,文风日盛。 幕青衣说话的同时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宁天灵,但见两人并列而行,并无过密举动,心中莫名其妙的宽松了许多。苏君瑜是书香世家,家族历代都是名门旺户,所以对于幕青衣的话中有话,他自然会反驳上两句,“‘韵书堂’不过是个名利场,只有资质平庸的人才会想要削尖脑袋往里挤,在下早就不把它放在眼里了,所以在下宁愿多抽出点时间放在灵儿身上,共游这大好河山、观赏这春光无限,实乃人生一大享受啊!” 苏君瑜桀骜的张开双臂,仰着头闭上眼睛,像是沉浸在自然的魅力当中,幕青衣本不想去欣赏他那浮夸的演技,但从他口中听到“灵儿”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中还是流露出了一瞬间的闪动,他将头转向宁天灵,声音低沉暗哑,“他叫你灵儿?” “不,不,不···”宁天灵慌忙摆手想要解释,却被站在一旁的苏君瑜迅速的拉住了手腕,“灵儿,我们走吧,紫松林就在前面,再不前行天都要黑了” “不耽误二位夜观天色了”幕青衣愤怒的甩下了一句话,然后背着沈凌菲快步的走开了。 “等等,等等···”宁天灵对着他的背影大声了喊了几句,却不见他有任何回应,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宁天灵才怒不可揭的吼向了苏君瑜,“你疯了吗?刚才你是在干什么?谁让你叫我灵儿了?你以前都不是这样叫的!你没看到他很生气吗?” “你跟我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让他生气吗?现在他怒了,你该满意了才对呀”苏君瑜阴阳怪气的讥笑着说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跟他,我们之间···”宁天灵一时心慌了起来,既羞又怒,像是隐藏很久的秘密被人一眼就看穿了一样,一时间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我奉劝你,别做白日梦了,像幕青衣这样的人,是给不了你什么未来的”苏君瑜说的直接了当。 “你怎么知道他给不了未来,难道你知道他是——”宁天灵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苏君瑜,心里扑通扑通的敲起鼓来,完蛋了,完蛋了,那姓幕的身份不会败露了吧?! “我当然知道”尽管不清楚她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苏君瑜还是按照自己的思路答了出来,“他是驸马,明有公主,暗有女徒,跟你最多也就是玩玩而已,能够给你什么名分呀?” “哦,原来是说这个啊”宁天灵重重的拍了拍胸脯,“还好,还好···” “这样都好?”苏君瑜皱着眉头,这姑娘平时见着机灵的很,怎么在感情的问题上就这么的傻呢?原本他一直想慢慢的接触她,渐渐的占入她的心,可后来发现她跟自己在一块的时候完全的不在状况,总是东张西望,黯然失神,这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挫败。 “当然是好,我现在终于明白我自己想要什么了,苏公子,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陪伴和开导,不过今后我不需要了,就像你说的,我不该找你做挡箭牌,从而刻意去忽略自己的内心感受,如果那姓幕的注定会是我的劫难,我是逃也逃不过的”说完这些话,宁天灵觉得心情豁然开朗了许多。 “挡箭牌?不需要?”苏君瑜的胸脯一起一伏,像是在极度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宁天灵觉得他扣住自己手腕的手在逐渐的加力,心中暗想不妙,就赶紧试图去挣开他,没想到这一挣更彻底的激怒他了。 苏君瑜素来自恃清高,自尊心极强,对于宁天灵的无心利用他可以忍,因为他有信心能够改变她,但是现在她却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了,这让他怎能甘心! “幕小姐,你以为自己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世间从来都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我苏君瑜的付出是不可能没有回报的!”苏君瑜目露凶光的盯着宁天灵的眼睛道。 “那你想怎么样?如果我占用了你的时间和精力,我赔银两给你总可以了吧,要多少你尽管开口”宁天灵边说边使劲的回拽着自己的手臂,眼前的这个人瞬间变得陌生和可怕了,自己还是赶紧溜之大吉吧。 “赔银两?哼!我苏家世代都是名门旺户,有的是黄金白银!你那点钱财本公子不稀罕!”苏君瑜使劲一拉,便把宁天灵整个人都拉到了自己面前,他想起上次在‘康宁书院’后院的情景,那时他看她站在一旁发呆,表情落寞,自己突然间为之一动,就摘下一捧花轻轻的从后面拥了过去,没想到他的举动不但没有讨得她的欢心,反而是激怒了她的情绪,她就像见到了鬼一样的推开了自己,力气之大,差点让他摔坐到了地上。 既然煞费苦心也是白费力气,那又有何意义再去努力呢?苏君瑜瞬间就收起了自己仅剩的那丝怜悯,他突然的低头抵住了宁天灵的额头,一字一句态度坚硬的说道,“要赔也是把你自己赔给我!” “你敢!我父···亲是···是···势力庞大”宁天灵觉得这个时候还不便搬出自己的身份,只能随便找个借口吓吓他,“你要是敢动我一分一毫,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是嘛?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势力可以对抗我们苏家,说不定到时候他还迫不及待的将他的宝贝女儿双手奉送给我呢,但是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不敢保证把你分到几房去哦”苏君瑜挑了挑眉,得意的大笑了起来。 “你个混蛋,赶紧放了本公主,否则我父王真的会灭你九族的”宁天灵见事态不妙,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逼于无奈还是报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来。 “哈哈···,我看幕小姐真的是神志不清了,爱上一驸马爷就当自己是真公主了,我看你是想幕青衣想疯了吧,既然这么缺男人,就让本公子来解救你”苏君瑜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罢便轻佻的捏住了宁天灵的下巴。 “不要,不···”面对他逐渐凑近的脸庞,宁天灵只能强行的转过脸去,想要避开他的轻薄··· 就在他沉重的呼吸即将要落到她唇边的时候,一股强大的气力将他二人瞬间的掀离了彼此的身体,她在外后倒的同时被另一只手掌揽在了腰间,那是她熟悉的味道。 “姓幕的···”宁天灵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整个人大喜过望反而成了痴呆状。 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臭脸,他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对着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的苏君瑜说话,“苏公子既是名门之后,就应该知礼义廉耻,即使再傻的姑娘你也不能强行夺取,何况她还是大宁国的公主” “公,公主···”苏君瑜捂着自己的胸口,舌头打结道,“这不可能,她说她姓幕,她叫幕灵,怎么会是公主?” “我姓幕,她冠夫姓,这很难理解吗?”幕青衣面不改色的挥动了一下手掌,几个官差迅速的从树丛后面跑了过去,上前架走了苏君瑜。 回去的路上,幕青衣照例是快步在前,宁天灵一路小跑的跟在他的后面,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安心了很多,“姓幕的,你怎么又折回来了,那些官差是你带过来的吗?你的小徒弟呢?她去哪了?”宁天灵一连串的问题跑了出来。 幕青衣没有看她,只是简单回答,“官差仲文带来的,人仲文接走了” “哦,这样啊,那你怎么知道要赶回来救我?难道你提前预知到我有危险了?”宁天灵的性格向来都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吃错药了神志不清行不行”幕青衣没好气的回答道。 “你不会是被我迷的神志不清了吧,看我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就迫不及待的赶回来,哎呀,你该不会是一直跟踪我们吧···”宁天灵惊乍了一声,看他表情严肃,本想劫后重生,开开玩笑缓和下气氛的,不料那木头并不领情,反倒是冲着她发起火来! “我想被迷到神志不清的人应该是你才对!一个姑娘家,只会点三脚猫功夫,就跟个刚刚认识不久的男人来这荒郊野岭,我看你是期待着出点事才对!”幕青衣气急败坏的冲她吼道。 “我···我···我怎么知道他会这样?他以前对我都是以礼相待的,谁知道今天他抽了什么风——” “以礼相待?”幕青衣骤然驻足转身,宁天灵毫无准备的撞到了他的身上。 “本来就是,他以前还是挺君子的——”宁天灵小声的嘟哝了一句。 “他是君子?”幕青衣仰着头哼笑了一声,然后又红着眼睛将视线回到了宁天灵的脸上,“如果他是君子,就不会在刚刚认识还没几天的时候就开怀抱你,如果他是君子,就不会在还没给你名分的时候就首先占有你的身体” 幕青衣重重的甩下了袖子,宁天灵听的云里雾里,“抱我?占有我的身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我亲眼看到!”幕青衣恨恨的说,说完转身离开,自从与苏君瑜交谈后,幕青衣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他本想将她所有的一切都从自己的生活中埋葬掉,可是今天看到他俩孤男寡女的走在一起,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内心想要回来看看,果不其然差点出事,果不其然,他再次出手救她。 “你亲眼看到他抱我、占有我?”宁天灵被这当头一棒打的晕头转向,整个人都只能待在原处傻傻的回想,抱我···抱··· 哦!宁天灵恍然大悟,原来是上次在‘康宁书院’的事情,原来这姓幕的误会她了!宁天灵一拍脑袋,赶紧飞奔着追了上去。 “姓幕的,你听我说,你看到你不是事实,我当时立马就推开他了,我们之间是清白的,我可以对天发誓”宁天灵两只手掌紧紧的抓着幕青衣的胳膊哀求道,她害怕他的失望,竟害怕到了极致!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幕青衣哽着喉咙艰难的说。 “那你宁愿信他吗?如果我已经委身与他,我今天又何必苦苦挣扎?难道在你幕青衣的眼里,我是这样的不堪吗?”宁天灵绝望的哭了出来,她渐渐的松开了幕青衣的手臂,全身无力的蹲到了地上。 幕青衣仰头看天,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了,他不能像宁天灵那样大声的嚎啕,但是真正到了伤心之处,任是谁也强忍不了的。他俯身拉起宁天灵,将她紧紧的搂入怀里,冤枉她、中伤她,他也难过,苏君瑜的为人他早该明白的,只是当时他太懦弱,在看到他抱她的那一刻就仓皇的逃走了,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奔溃,可没想到竟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 宁天灵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衫,她的指甲都快镶到他的肉里去了,但他一点都不觉得疼痛,待她的眼泪湿透了他的衣服之时,他才温柔的将她的脸庞抬起,他侧脸吻了下去,唇间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他感谢这些还未散尽的酒气,因为它让他有了新的说辞,“灵儿,我想我是醉了,不管我是男是女,对于一个喝醉的人来说,是无意识犯错的···” 第108章 给我一个自救的机会 吻和泪交融在一起的感觉是甜蜜而苦涩的,幕青衣吻的小心翼翼,就仿佛稍一用力,这梦就被惊醒了··· 回宫的路上,宁天灵破天荒的耍起了无赖,她一会儿说脚疼,一会儿说刚刚仰头太久了脖子疼,又一会儿说被苏君瑜抓的手腕疼,总之她想尽办法,目的只有一个——她不想走路了,她要他背她。 幕青衣迟疑了一下,还是弯腰蹲了下来,她高兴的一跃而上,差点就把他扑倒在地了。 “不好意思啊,我习惯把你当男人看待了,所以——” “没关系,我身体很结实”话一出口,两人都莫名其妙的沉默了,汉字的博大精深在此终于体现的淋漓尽致,等到两人都想到歪处的时候不约而同的红起脸来。 “我的意思是——”幕青衣想了想还是想要转头解释一下的好。 “我明白”宁天灵不等他说完就先会意了。 “哦”幕青衣只得傻愣愣的重新将头转了回去。 宁天灵无声的勾了勾嘴角,这个木头不扮冷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看他那脸红的跟个苹果似的,她真想低头下去咬上一口。 可是,可是她要矜持一点,这才刚和好,太过主动就会失去被动权的。 宁天灵在心里偷偷的乐呵,幕青衣的背部真的好暖和呀,宁天灵靠在上面突然就想起了沈凌菲的模样,不知不觉的心中有些青酸,她拿手拂了拂沈凌菲趴过的地方,幕青衣觉得奇怪,就问她,“怎么了?衣服脏了?”,他素来都是有洁癖的人。 “没有”宁天灵重重的拍了拍幕青衣的双肩,像是大功告成的样子,“好了,以后这里是我的地盘了” 幕青衣顿时无语,见过有人画圈圈地的,还没见过有谁在别人的背上宣告主权的,可是没等他想明白,宁天灵就将下巴靠了上去,她身上的香气跟菲儿不一样,但是更加能让他沉醉其中。 因为身体相贴,挨的极近,宁天灵把幕青衣紊乱的呼吸和强烈的心跳声尽收心底,她似乎是想继续捉弄捉弄他,又或者是想考验考验他的定力,所以她不停的乱蹭,不停的紧贴,她倒是想看看他丢盔弃甲是个什么样子? 但是她的如意小算盘打的确实不够响,如果那么容易就能勾引到,就不叫幕青衣了! 在确定自己计划失败了之后,宁天灵逐渐的失去了继续挑逗的兴致了,想想今天一天发生了多少事情啊,先是她找幕青衣兴师问罪,到后来她拿石头砸伤了他,再到四人相遇他出手相救,最后是他俩和好如初,这一切都要多折腾有多折腾! 宁天灵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之后安静的趴回了原处,真的没有精力再动弹了,她觉得连上下眼皮都在打架,看来她是真的累了。 过了一会儿,幕青衣以为她真的睡着了,没想到迷迷糊糊的又听到她呢喃了一句,“姓幕的,以后你的背上不允许再背别的女人了···好不好?” 幕青衣不忍惊扰她的美梦,只能下意识的轻“嗯”了一声,心里的愧疚感瞬间的倾袭而来,他欠菲儿的,又该拿什么来偿还呢? 送她回宫后,他几乎是被堵在了她的府上,丫鬟嬷嬷们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李嬷嬷端水,王嬷嬷拿鞋,张嬷嬷传菜,孙嬷嬷摇扇,丫鬟们也都高兴极了,纷纷围着驸马爷问长问短,有的甚至帮他按起摩来。 幕青衣趁着吵杂低声问了宁天灵一句,“你确定我是走进了公主府而不是怡红院?” “你经常去怡红院吗?” “没有”幕青衣被莫名其妙的堵了一句,心想她还真会挑词捡句,以后跟她说话得注意了。 “那还差不多”宁天灵傲娇的白了他一眼,回头又想到他说的不对,“但是你以前经常去‘凤鸣楼’呀,两者性质还不都是一样的” “你都说了是以前”幕青衣也逮着机会回击她一次。 “可是···你得给我保证以后!”宁天灵较起真来,那也是绝不含糊的。 “等有了以后我再保证,现在我饿了,开膳吧”幕青衣将身体转回了桌前,低头拿起了筷子,试图将自己埋进这一桌佳肴里面。 “哦,那也可以”宁天灵也回过身来准备动筷,幕青衣终于松了口气,可是气刚松完,自己的脖子就被她狠狠的掐住了,她的声音几乎划破了整个公主府,“姓幕的,你又耍我!!!” 出了公主府的大门,他开始庆幸自己终于是有命活着出来了,这一群女人跟他玩什么酒后吐真言,差点就把他灌的伶仃大醉了,还好他用内力将酒从指间中逼出,否则今晚还指不定玩出个什么幺蛾子。 幕青衣踉跄着摸到池边洗了把脸,感觉自己一下子清醒了很多,倘若放在以前,他肯定早就不省人事了,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借酒消愁,他的酒量明显的提升了许多。 ‘梁溪阁’的那条路他是一如既往的熟悉,伴随着一阵风吹过的时间,幕青衣已然站到了驸马府的门前,他抚了抚自己的脑袋,推门进入,一个纤瘦的小影赫然的映入了眼帘。 “菲儿,你蹲在这里干什么?”幕青衣赶紧将她拉起。 “你回来了”沈凌菲的声音透着淡淡的疲惫。 “嗯,你回房睡觉吧,外面有些凉了”幕青衣拍拍她的肩膀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你为什么要从‘梁溪阁’的方向回来?你们和好了么?”沈凌菲不像别人,她有一双洞彻世人的眼睛,幕青衣也不例外。 “菲儿,这是我跟灵儿之间的事情,我说过大人的世界——” “不堪!”幕青衣话未说完就被沈凌菲给斩断了。 “你说什么?”幕青衣侧过头来沉声斥责,“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们的世界是不堪的!”沈凌菲毫无畏色的直视着幕青衣的眼睛,“她既不接受你又不放过你,你既然接受我又不能离开她,这就是你们大人的世界,复杂多变,混乱不堪!” “住口!”幕青衣脸色铁青,“你还知不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你到底懂不懂得尊师重道?” “尊师重道?你有把我当做过徒弟对待吗?”沈凌菲理直气壮的问他。 “我当然有”幕青衣苦口婆心的说道,“全大宁国的人都知道,你都是我的徒弟,我不仅把你当做徒弟,还把你当做唯一的亲人在对待” “你会跟你的亲人接吻吗?你会跟她们上床么?”沈凌菲的话语就像一把利剑一样刺进幕青衣的心脏,顷刻便把他伤的体无完肤。 幕青衣踉跄着后退,直到背部抵到了一棵书上才勉强站稳,“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沈凌菲眯起眼睛,充满恨意的打量着幕青衣,月色下她的目光总是太过刺眼,逼的他不得不偏开头去。 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是丢盔弃甲的那一方。 “菲儿”幕青衣的声音显得疲惫而苍凉,“你知道吗?我出生在一个没落的皇族,从我懂事起便开始背负起皇族的希望,我的父王和母后表面上相敬如宾,实际却心各一方,这让我很小就对感情产生了失望。母后抱着我在夜里的叹息声就像是一个个魔咒一样紧紧的箍住我,让我变的惶恐而冷漠,就当我的世界一片漆黑看不清前路的时候,我遇见了灵儿,那天我被毒蛇咬伤,是她救了我,当时我躺在地上看着她傻乎乎的在我的四周转圈,暮色中的萤火虫在她的身后环绕,不知道是不是我中毒太深意识模糊了,我竟然觉得她像一个长了翅膀的小天使,飞呀飞,一直飞到我的内心深处,让我看到了生命中久违的那道曙光,那种感觉温暖了我很久很久,后来我困入冰窟,在那里暗无天日的生活了十年之久,久到我都忘了要怎么出声,自己是谁,该高兴还是难过,可是每当我快要被麻木和绝望淹没吞灭的时候,我都能想起有那么一刻,有那么一个人给过我温暖的感觉” “所以,你不要我了是吗?”沈凌菲绝望的眼神中透着哀求的伤,她双手相互,抱住自己的胳膊,小小的身躯在飘然的夜风中显得格外的单薄。 “菲儿,我没有不要你”幕青衣赶紧将自己的披风脱下裹在她的身上,他感觉到她在发抖,于是情不自禁的将她搂到怀里,“菲儿,你别这样,我答应过你,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你已经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会竭尽一生来照顾你” “我不要这样的照顾···”沈凌菲抓住幕青衣环住自己的手臂,泪如雨下。 “菲儿别哭,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这段时间我们虽然过的平静且自然,但我心里总会隐隐觉得不安,因为我总担心我对你的包容和溺爱,最后会变成对你致命的伤害” “如果我说,我愿意承担这种伤害呢?如果我不介意你有宁天灵呢?”沈凌菲猛然的抬头望向幕青衣,抱着这最后一丝希望哀求他,爱到深处原来仅剩下卑微和让步。 “不,这对你并不公平”幕青衣摇头,眼神温柔而坚定。 “可是我可以不介意”沈凌菲仍想做出最后的努力。 “可是我介意”幕青衣忧伤的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的告诉她道,“菲儿,梦终究是会醒的,我们是在混乱之中抓住了彼此,相互依靠,觉得温暖,以为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得到的爱情,其实不然,这只是一种错爱,不过是在对的时间遇上了错的人罢了,终有一天当你遇上对的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那些过往,那些自以为会刻苦铭心一辈子的事情,不过就是一场错爱罢了,时间总会冲淡一切” “我不信,我知道你没有我可以好好的生活,可是你也该知道,我没有你会生不如死的,幕青衣,难道你真的忍心看到我这样难过吗?”沈凌菲将幕青衣的手掌轻轻的抬起抚到自己的脸上,即使冰冷,那也是她心里最暖的温度。 “菲儿,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我们可以像普通师徒一样的生活,我教你武功,给你权势,让你有能力做一切你想要做的事情” “不,我做不到的”沈凌菲努力的抑制住自己早已绝提的泪水,她将脸从幕青衣的手掌中慢慢的抽离开来,然后站出距离他一米开外的地方,回过头来面向他跪到地上,“师父,其实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你了,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对我来说,是我过去这十几年以来最为幸福的时光,如果说它只是一场梦,我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过来,可是现在梦碎了,即使我多努力我们都回不去了,所以我决定成全你们,仲文说过,爱的最高境界不是在一起,而是看到对方脸上最真实的笑容,或许这是我永远都给不了你的,所以离开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到的” “菲儿——”幕青衣试图上前去扶起她,可是她却伸手制止他的靠近,“师父,给我一次自救的机会吧,从明天起,我会搬离驸马府,十八皇子曾经送给我一座府宅,我想在那里安心修炼‘青峰剑’,所以请你答应我,不要再来找我了” 第109章 迎娶孤烟 沈凌菲的离开显得那样的悄无声息,幕青衣从朝中回来的时候,她的房间已经空无一人了,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衣物都在柜子里放着,‘青峰剑’被搁在床头,花草都浇灌好了摆到窗台上,叶子上面还有粒粒细珠在绽放,放眼看去,这里近乎没有半点离别的气息。 幕青衣抱着‘青峰剑’坐在沈凌菲的床上,‘青峰剑’果然乖巧的依偎到他的怀里,发出幽暗而哀伤的光,幕青衣感同身受的拍拍它的剑壳,安慰它道,“放心吧,菲儿会回来的,我不会让她流离失所,一个人待在外面” 没有了沈凌菲的驸马府,陡然之间变得沉闷了许多,毕竟一年多的相处,使得大家都已有了亲人般的感觉,驸马府的老嬷嬷甚至在她走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还保持着去她房间帮她打扫和整理的习惯。 幕青衣性格内敛沉稳,故而从表面上看来并无太多异常,不过细心的仲文还是能够发觉到驸马爷身上的细微变化,比如他经常发呆,经常伫立在沈凌菲的门前,经常独自一人擦拭着‘青峰剑’··· 直到有一日,清晨时分,仲文路过菲儿门前时,幕青衣从他背后叫住他,他这时才发觉,在众木丛中立着一个人,他几乎被清晨的雾气所缭绕,看不清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此处站了多久,只听到他说,“帮我找到菲儿,我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之后便是驸马爷那单薄落寞的背影,原来他还记得她提出过的最后要求——她叫他不要找她。 就在沈凌菲失踪后的第三天,皇宫之中也出了一件奇事——宁天合要迎娶独孤烟。 幕青衣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收到请柬的,只是在他刚刚摊开合页还没有来得及缓神的时候宁天灵就闯了进来。 她骑着高头骏马,身着侠士服,头冠乌纱帽,一身黑色的披衣被风吹的鼓鼓飘起,看的驸马府内下人都目瞪口呆了。 幕青衣示意小李子不要再花痴,赶紧过去将公主扶下来,可是没等小李子伸手,宁天灵就自己从马上飞了下来,动作轻盈洒脱,令幕青衣也不禁嘴角微勾起来。 本想等她飞到自己身边再夸她两下,可不曾料到她那三脚猫功夫到底还是经不住推敲,由于起速太快,落地不稳,导致她在第二层台阶的地方就被绊倒了,幸而幕青衣眼疾手快将其拉入怀里,才侥幸躲过一难。 “好险···好险···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宁天灵使劲的拍着胸脯心有余悸道。 “有时间就练好功夫,别再显摆那些花拳绣腿了”幕青衣皱着眉头轻斥她。 “我师父云游去了,你也不常去公主府,哪里有人教我功夫呀!你以为每个人都跟沈凌菲一样的好命,能够遇到一个爱徒如子,可以手把手的教着练剑的好师父”宁天灵的话语之中醋意了然。 幕青衣敲了敲她那冠即将盖住眉眼的乌纱帽,感叹道,“其实你比菲儿幸运多了” “才不是呢,她有你这么宠她,我有什么?”宁天灵心酸的撅起了嘴角,“听说她走的这几天,你跟丢了魂似的,不吃不喝,也不来宫中看我了” “灵儿,你何必跟菲儿较劲,你生来什么都有,有权势,有地位,有荣华富贵,百姓万民,还有父王兄弟,天底下所有女孩梦寐以求的东西你都有了,可菲儿只有我,如果我不关心她,还有谁会在意”幕青衣将手挽到身后,一脸的严肃,似乎没有任何开玩笑的兴致。 宁天灵知道戳到他的伤心处了,便也不再过多的争执下去,幕青衣的臭脾气她比谁都要清楚明白,于是转开视线,目光毫无意识的便扫到了幕青衣的手掌上,宁天灵这才恍然想起自己今天风尘仆仆的赶来驸马府的目的何在了。 “哎呀,我差点给误了大事!姓幕的,你赶紧跟我进宫吧,恐怕我十九哥要出事了!”宁天灵扯着幕青衣的袖摆急迫的说着。 “他能出什么事?”幕青衣想起宁天游坐在金銮殿上批阅奏折以及伏公公亲自给他端送膳食的情景,便断定他不是个普通皇子。 “我十九哥从昨日夜里就开始绝食了,一个人跪在父王的‘长生殿’外,风吹雨打的,就他那小身板,单薄的跟张纸似的,怎么能承受的了啊!”宁天灵面带忧色的捏紧了拳头,仿佛是要将幕青衣的袖子给硬生生的拽下来。 “他是为了独孤烟?”幕青衣眯着眼睛问,没想到皇城之中还真的有情种存在。 “是啊,昨天我跟九哥都去劝过他了,可他就傻跪在那里,一句话都不应我们,所以我们都没辙,只能找几个人日夜在旁边守着”宁天灵叹息着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知道是为了独孤烟的事情,你来找我又有何用?”爱恨情仇,各随心意,又岂是外人可以插手解决的。 “可是我十九哥一直都很敬重你,我常听他说起你的时候都是满脸的赞意,如果你去了,他肯定能听得进劝的,况且独孤烟跟你又是故交,说不定这事儿还有转机,姓幕的,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十九哥这么难受过,以前他一直都扮演着一个隐士的角色,住着最偏僻的宫殿,不常出门,不喜惹事,为人谦和忍让,既不争名又不逐利,这次他敢跪在殿外与父王和四哥抗衡,可见他真的是豁出去了,他没权没势没后台,如果我们不帮他,他就真的孤立无援了”宁天灵目露哀色的紧握着幕青衣的胳膊恳求道。 “好吧,我跟你进宫”幕青衣拉着宁天灵的胳膊,往上一提,便将她一起带到马上,飞鞭一扬,马儿便跟起了灵性一扬,转过头就往皇宫方向奔去。 “姓幕的,还好你有人性,看来我十九哥这回有救了,我昨晚担心了整整一个晚上,我还真怕父王他一怒之下下令斩了他呢”宁天灵窝在幕青衣的怀里安心的说道。 “我进宫不是为了你十九哥,也不是因为独孤烟”幕青衣脸上的表情呈现出一种高深莫测来。 “那你是为了什么?”宁天灵不解的回过身来仰头问他,高高的乌纱帽不偏不倚的抵在他的额头上,逼的他不得不别过头去远离她的身体。 “为了这件事情本身的蹊跷!”幕青衣再次高起飞鞭,两人如风驰电掣般的往皇宫方向赶去。 第110章 除非情非得已,不要轻易出卖自己 幕青衣与宁天灵一路畅通的驾马进入‘养生殿’,此时的宁天游正跪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摇摇欲倒。 幕青衣勒绳将马儿拉住,然后飞身跃下,直往殿前走去,待宁天灵玉手方伸的时候他已经跨步走到了宁天游的面前。 宁天灵忍不住小声怨骂道,“死木头,臭木头,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骂完只能自己从马上跳下来。 ‘养生殿’是皇帝的寝宫,所以来往之人多之又多,宁天游跪在‘养生殿’外最为显眼的地方,自然就招来了众人各色的目光,但是他面如死灰的脸,又仿佛是在向外界做着最无声的反抗。 雨后的地面冰冷且潮湿,衬着宁天游此时的心情真是再恰当不过。 幕青衣立地而思,片刻之后才开口对他说,“你父王是不会收回旨意的” 宁天游闻声抬头,眼中闪出了仅有的一丝光华,“驸马,你来了,快去帮我求求父王,独孤姑娘是断然不能嫁给四哥的” 宁天游带着哭腔的嗓音听的幕青衣黯然叹息,他沉默了一下,看向‘养生殿’的方向对他说道,“如果事有转机他早就召见你了,既然让你跪到现在,就说明他心意已决,任谁去求都徒劳无力” “可是我不能失去独孤姑娘,我做不到···”宁天游握紧拳头哀痛的捶向地面,滴滴血迹很快就被污水给化开了。 “十九皇子,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件事情,主因不在于你父王,赐婚只是一个形式,你忽略了最重要的因素” “什么因素?”宁天游面带泪水仰起了头。 “独孤烟” “独孤姑娘?”宁天游失神般的愣了一下,仍然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问向他,“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又岂能抵抗父王的旨意?” “你错了”幕青衣坚定的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理由,“第一,独孤烟并非是个弱女子,她在你府上那么久,她的性格你该明白,倘若她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够逼的了她,就连皇帝也不例外;第二,凭着宁天合的性格,虽不算光明磊落,也断然不会强娶一个女子,所以——” “所以是她愿意的”宁天游的身体狠狠的晃了一下,若不是用手撑住,整个人都会倒到地上。 “如果你还有疑虑,应该去找她当面问问清楚”幕青衣自然是不忍看到他这个样子,毕竟在所有原因里面,这样的一条是对他伤害最深的。 “不用了,我不想给她带去烦恼,我当初站在她的窗前偷偷的许过承诺,此生我不会让她为我忧思半分”宁天游气力全无的看着幕青衣,“驸马老兄,我知道你是对的,其实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我就是一个废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守护不了” “你还年轻,人生中仍有无限的可能,又岂要这样妄自菲薄”幕青衣将他从地面上用力拉起,又示意路过的太监过来将其扶住,然后意味深长的对他说道,“我相信这也是你父王想让你明白的,要成大事者必先舍弃小情,请你相信我,你绝不会是个无用的皇子,将来你会大有作为” “大有作为?”宁天游苦笑着摇了摇头,幕青衣见他全身发软,面无血丝,逐吩咐太监们迅速将其护送回府。 站在远处的宁天灵见不出一会儿工夫这姓幕的就将其十九哥给劝了回去,当即心情大好,立即蹦跳着跑到了幕青衣的面前,搭住他的肩膀便嬉笑道,“驸马老兄,我发现我越来越崇拜你了!” 幕青衣推开她的手臂,整了整衣服,向她正色道,“要崇拜也等你换身衣服再来崇拜,这样不伦不类,不男不女像个什么样子!” “我这样怎么了?你不也——”宁天灵还没说完幕青衣板着脸走开了。 “喂!你去哪里?”宁天灵在其背后追喊道。 “去解开谜底”幕青衣背着手头也不回的回道。 宁天灵猜不透幕青衣的心思,独孤烟却早已心有所知,所以没等幕青衣传约,她就早早的等在了冷宫旁边的乱木林里,记不起多久以前,他们曾多次在这里偶遇过。 约是一盏茶的时间,独孤烟便感觉到了幕青衣的到来,尽管许久没见了,他给她的感觉她还是能够清晰辨认出来。 “你来了”独孤烟没有回头,语气平静似她前面的一汪池水。 “你既然知道我会来找你,那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吧”幕青衣一听她的语气便马上心中了然了,独孤烟的孤傲和聪明从来都是一把利器,隔断着她跟幕青衣之间的距离。 “呵!不过是为了十九皇子那个傻瓜罢了,你幕青衣的心思于我而言不难猜到”独孤烟勾了勾嘴角冷笑着。 “不”幕青衣缓步走到她的面前,侧头看向她,“这皇城之人与我又有何干系?我此次前来是为了你” “为我?”独孤烟注视着池面上四处漂浮的烂木枝,心中早已溅不起半点涟。旁边的人曾让她痴过,等过,失望过,可是最终还是到了现在这般结局,所以她早已淡然,就算他现在抱着她说不要离开,都已经是太晚了。 “你是最早揭穿我身份的人,是我迷茫时候,唯一一个可以与我开诚布公的人,我视你为知己,所以不想你嫁错人”幕青衣继续注视着独孤烟,不知为何,从侧面看去,她的棱廓竟与灵儿如此相似,这种相似让幕青衣在一瞬之间闪过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 “你怎知我会嫁的不好,说不定我也能得到幸福呢”独孤烟的声音有些凄凉。 “你在赌?”从她的话中,幕青衣似乎听出了几分不确定。 “你不也曾赌过吗?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说不定我生命中那仅有的一次幸福,就被我抓住了”独孤烟终于回过了头,面部早已恢复了平淡。 “如果你真的仅仅想要得到幸福,那便是再简单不过,宁天游性情单纯,待你如珍似宝,可是你却抛开他选了宁天合,难不成你真的爱上那个人了?”幕青衣皱了皱眉头,这个结果倒不是他想听到的。 “是啊,如果驸马爷想要规劝我的话,那真是太晚了,我确是已经爱上他了”独孤烟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语气也随之怅然了起来,“其实幕青衣,如你所说,我们都是彼此最初的知己,可是即使我不表白,你也早该明白,最初的时候,我是喜欢过你的,就像现在的沈凌菲一样,心中充满渴望,却总是陷入无尽的黑暗当中,在等待和绝望之间徘徊,现在我想通了,我的人生不能就这样结束,我必须要寻找新的出路,尝试接受新的人,去感受自己是否还有能力去爱和被爱,在这个时候宁天合闯入了我的生活,他和宁天游不同,他能让我觉得安全,当然他也能给我至高无上的权力,在这皇城之中,没有权力是无法存活的” “是吗?”幕青衣觉得有些惋惜,“我记得富贵和权势从来都是你所厌恶的” “是啊!”独孤烟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感慨的叹息着,“你不都说那是曾经嘛,曾经的那个独孤烟早就已经死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将是一个权倾天下的皇子妃!”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可是我想告诉你的是,除非情非得已,不要轻易出卖自己”幕青衣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每个人都有选择幸福的权利,既然他给不了她什么,又何必去剥夺,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说不定,他和宁天合之间的仇恨与宁天合与独孤烟之间的爱情毕竟不该牵涉一起,只是他隐隐觉得,这其中的一切并不如独孤烟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离开了乱木林后,幕青衣自然而然是去了宁天游的府邸,那个少年单纯的笑容、悲伤的哭泣在某一种程度上都曾经触动过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知道自己帮不了他,但是最起码应该安慰两句,就如公主所说,在这皇宫之中,他最敬重的只有他了。 那天旁晚幕青衣喝了很多,宁天游握着酒壶的手都已颤抖的对不准杯子了,两人相视而笑,直接扫掉了桌上的酒杯,拿起酒壶自饮了起来。 宁天游说,“驸马老兄,你知道吗?我以前小的时候就经常被哥哥们欺负,有一次父王赏赐了我一盒点心,我还没吃到嘴里就被五哥给抢走了,他把点心放到自己的胯下,说我钻过去就可以吃到,我当然不应他了,可是他却强迫我跪到地上,用膝盖压着我的背部,再拿绳子勒我的脖子,逼着我从他的胯下钻过去,我当时就想,兄弟之间为何要如此残忍呢?” 宁天游边讲边泪流满面,“那时父王不经常来看我,我总是偷偷的躲到御书房去看书,因为那里是几个哥哥不常走动的地方,可是有一次我还是被逮了出来,五哥把我抓到他的府邸,绑到架子上面,让我给四哥试飞镖,我还清楚的记得有一记飞镖插进了我的头发里,拔下来的时候扯掉了一大块的头发,当时围观的哥哥们笑的前俯后仰,他们还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做‘秃头皇子’” 宁天游大笑着趴到了桌上,眼泪横飞,“你知道吗?后来多亏灵儿她救了我,她举着一根火把跑到了五哥的面前,在五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他的头发给点着了,害的五哥抱头乱窜,好几个月都躲在府里没敢出门” 宁天游边拍桌子边问,“你说我是又多窝囊呀?让一个妹妹保护着我平安长大,所以我有什么能力去保护独孤姑娘呢?你说我有什么能力···” 宁天游喃喃自语,边哭边笑,幕青衣见他已经醉成这样,就示意旁边的下人将他抬进屋里,自己一个人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可是毕竟是喝酒的时候没用内力把酒逼出来,这才刚走两步就已经脚下发软了,跟踩在棉花上似的,完全没有着力点,只能伸手摸向旁边。 “怎么喝这么多?”宁天灵一推开十九皇子的宫门就遇上了满身酒气的幕青衣。 幕青衣眯着眼睛看她,声音含糊不清,“你回来了啊?我都说过不会让你一个人···” 宁天灵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嗔怪他,“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我十九哥是傻了,你也陪他一起傻是吧?” 骂他归骂他,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将他扶到了公主府中。 下人们早就睡下了,她将他扶进房间,拿来纱巾轻轻的擦着他的脸庞。 幕青衣闭着眼,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额角凸凸的疼。 脑海里突然之间就想到了很多事情,那是他和宁天灵吵架的时候,他也经常酗酒,沈凌菲就是这样照顾他的,她总是在为他擦完脸的时候轻轻的趴在他的胸口,他的脑袋就会一片空白,整个人便失去理智··· 想到这里幕青衣觉得有些燥热了,他喝的酒并非烈酒,但是后劲十足。 第111章 毒发入魔 幕青衣握住宁天灵正在为他擦脸的手,空气瞬间变得凝聚起来。 “那个···你要不要喝点水?”宁天灵抚着发烫的脸颊压低声音问向他。 幕青衣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将她揽到怀里,而后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宁天灵窝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动的听着他的心跳声,这种感觉,紧张而又很期待···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幕青衣都没有反应,宁天灵不得不抬起头来惊愕道,“你不会是睡着了吧?” 幕青衣闭着眼睛,叹息着“嗯”了一声。 宁天灵迅速的从幕青衣的怀里弹了起来,翘着兰花指气愤的指着他的额头道,“你,你,你,你···这样都能睡着?我刚才明明看到你眼中的火快喷出来了!” “我不是你,我能控制我自己”幕青衣翻身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可是,可是···”宁天灵气急败坏的噘起了嘴,其实她想说,可是她已经准备好了呀! 幕青衣见她紧蹙眉头、表情沮丧,内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于是支身从床上坐起,将她的手指握到手心,“灵儿,我现在还不能那样对你,我怕日后你会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你?我既然选择了跟你在一起,我就能接受你的一切···包括身体,所以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宁天灵恨不得敲烂幕青衣的脑袋,看看他里面都装的是些什么。 “可是我接受不了”幕青衣的神智恢复到异常的清晰,他松开宁天灵的手,转身准备下床。 “你根本就不爱我是吧?”宁天灵低着头,在其背后一字一字的问道。 幕青衣背对而坐,表情平淡而忧伤。 “既然你不接受我,当初又何必从苏君瑜的手中救下我?苏君瑜是个混蛋,那你跟他又有什么区别?”宁天灵红着眼睛哽咽道。 “灵儿,你错了”幕青衣眼神哀伤,“我对你的感情是他永远都无法比拟的,我之所以说我不能接受,并非是指不能接受你,而是不能接受我自己” “接受不了你自己?”宁天灵有点不敢相信她自己的耳朵,她不理解一个那么骄傲自信的人,怎么连自己都接受不了呢? “是啊,我接受不了我自己,我恨我的女儿身”幕青衣闭上眼睛,陷入深深的痛楚当中,他真的害怕她只是一时的好奇和长久的习惯,待到坦诚相见之后会是失望至极,毕竟她生命中的种种曾经都无一不在表明,她爱的是男人。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宁天灵心痛的从背后抱住了幕青衣,“我没你那么多的想法,但我以为我的心意你早就领会了呢,没想到你直到今天还在纠结这个,既然你这么担心,我不如直接跟你表了诚意算了” 宁天灵松开环住幕青衣的手臂,转而开始松解自己的衣扣,幕青衣虽未回头,却能够大抵感知到她的所为。 美好的事情总是没能那么顺利的进行,就在幕青衣准备回头坦然面对的那一刻,耳边突然响起了宁天灵那划破天际的尖叫声。 幕青衣慌忙转身,宁天灵早已晕倒在了床上,身上的薄纱已经脱掉,底衣散在了四周,红色的锦绣肚兜十分显眼的落入了幕青衣的眼帘,可与其同时落入的,还有她手臂间的那只肥硕的“大棕蛛”。 原来,棕蛛趁着宁天灵血液沸腾之际冲破了幕青衣之前对其的内力封锁,逐渐的从宁天灵的背部转移到了手臂之间,这才使得刚刚解衣卸纱的宁天灵被吓的晕了过去。 情况紧急,幕青衣再也无法忍受这只“大棕蛛”在他灵儿身上作威作福了,既然已经被她看到就无法隐瞒了,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再去研制药物方法了,今日势必要将这只棕蛛拿下才行! 幕青衣来不及多想,就迅速的拂过了桌上的一把短刀,在宁天灵和他自己的手腕上分别划上一刀,然后手腕相贴,使得血液相溶。 自从沈凌菲走后,幕青衣就反反复复的翻阅着之前沈凌菲留下的一些东西,其中便有她对“棕蛛毒”的破解,可是尚未研制成功菲儿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些写到一半的东西。他清楚的记得沈凌菲在书中强调,‘若无外力介入,施力者便会百毒攻心,血液逆流,毒液深入,走火入魔’ 可是这种关键时刻,让他到那里去找内力颇厚的外力应援呢,只能靠他自己铤而走险了。 幕青衣想着便开始运功,他先是使用内力将‘棕蛛’从宁天灵的手臂逼到她的手腕处,而后割开宁天灵和自己的手腕,以己之血作诱饵想要引诱‘棕蛛’的出来。 怎奈这‘棕蛛’在宁天灵的体内生存过久,已经适应了她的身体环境,所以任他怎样出力都无法将‘棕蛛’逼出,反倒是内力过猛,使得宁天灵浑身颤抖,难以承受了。 幕青衣见宁天灵满头大汗,衣衫尽湿,迫不得已只能将她的衣衫褪去,以此来保证她的气息畅通··· 终于,在幕青衣的再三努力下,‘棕蛛’开始抵御不了幕青衣一波又一波的内力冲击了,它从宁天灵手腕的裂缝中悄悄的钻了出来,爬向幕青衣的手臂。 幕青衣趁机散开宁天灵,转而双指用气,指向‘棕蛛’满身鲜血的额头,‘棕蛛’迅速被瓦解,很快便化为了一滩污血,污血顺流而入,像是有股魔力一般,直接被吸进到幕青衣的手腕里,而他手上的伤口也奇迹般的瞬间愈合了。 幕青衣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一般,体内仿佛有一千只虫子在攀爬,让他头痛欲裂。 这种剧痛,是他从未承受过的,就像一个人真真切切的在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肉在一层一层的脱剥落,血在一滴一滴的抽离,而心肝脾胃肾正在一颗一颗的被吞噬,这种痛苦让他有一种想要把自己撕开的冲动。 幕青衣终于知道,他不仅是中了‘棕蛛’的毒,而且是中到最深的那一层了,想想婉玲珑和宁天灵,虽然体内养蛛,但是‘棕蛛’存活,蛛毒释放的并不多,而不像他现在这样,化为一滩毒血渗入体内,让他承受着人间炼狱的折磨。 幕青衣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所以他凝气闭神,想要静下身来,最后在看一眼宁天灵,他想如果能替她死,于他而言,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幕青衣看向宁天灵,见她趴在床上,雪白的身躯上透着滴滴汗珠,他艰难的抬手,轻轻的抚在她的身上,从背部到手臂,顺滑柔软,再也没有‘棕蛛’的痕迹,他终于可以还她一个完美无瑕的身躯了。 幕青衣闭上眼睛,一股辛甜味翻涌而上,他来不及捂住胸口便血喷而出,深褐色的血液落到地上,地面都被烧的沸腾了起来。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过后,幕青衣逐渐的昏迷了过来,直到宁天灵醒来。 她起初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后逐渐的回想起了自己手臂上的‘大蜘蛛’,慌忙惊叫着自查起来,可是从上到下的看了一遍,又将手反到背后摸了一通,都没有发现‘蜘蛛’的存在了,难道是那姓幕的··· 想起幕青衣,宁天灵赶紧回到床上将他扶起,只见他脸色苍白如薄纸,嘴角还在依稀滴着黑血。 宁天灵吓的不轻,她几时见过如此虚弱的幕青衣,这让她不得不将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里。 “姓幕的,你别吓我!”宁天灵边喊边轻拍他的脸庞,可是幕青衣却丝毫没有回应。 “姓幕的!姓幕的!你不能这样抛下我!你不能!···”宁天灵紧紧的抱住幕青衣,眼泪急急的落了下来,如泉水般的注入到了他的颈窝里。 渐渐的,她的轻拍和摇晃成了剧烈的敲打,她的声音也从轻唤哽咽变成了猛烈的哭喊。 她害怕极了,自己刚刚仿佛就是经历了一场梦境,在梦里她看到了一只巨大巨丑的蜘蛛正在张牙舞爪的吞噬自己,就在关键的时候他来了,他一剑斩在了蜘蛛的身上,转头对着自己微笑,“灵儿,别怕,我在这里···” 他的笑容那么好看,白衣飘飘,云淡风轻,让她不禁贪恋起来,她想一直这样看着他,直到地老天荒··· 可是她没想到,梦醒了,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他的奄奄一息。 她手足无措,头脑一片空白,待到泪水快要哭干了她才想到,不行的话就跟他去了吧,如果他死了,自己还有什么可活的呢? 就在宁天灵即将心如死灰的时候,她忽然的觉得有人在撑开她。 她惊愕的清醒过来,迅速的从幕青衣的身上弹开。 “姓幕的,你···”宁天灵还来不及惊喜,就被幕青衣的眼睛给吓到了。 不知为何,他的眼睛散发着焰红色的光芒。 “你···你没事吧?”宁天灵再次捧住他的脸庞追问道。 可是幕青衣仿佛是听不到她的话语一样,他只是在关注着自己手上的东西。 他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她的手臂,而后是颈项、锁骨··· 宁天灵的身体一阵颤抖,身子不知不觉的就软到了他的怀里,他的表情清淡,像是在做一项仔细的探究,可是她的肌肤却在他的手指之间发生着悄然的变化。 终于,他的指尖触到了她胸前的两颗花蕊,她颤抖着低呻一声,他便低头吻了上去··· 第112章 藏金阁 宁天灵睁开眼睛,小云和紫竹已经站在她的床边。 “你们干什么?”宁天灵扭了扭盖在被子里的身体,觉得浑身腰酸背痛,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宁天灵伸出手来锤了锤自己的肩膀,这才发觉自己是光溜溜的、□□的躺在床上的,当下立即抱住被子护住自己。 “公主,昨个晚上,你跟驸马···那个了?”小云眨了眨眼睛,一脸坏笑的跟宁天灵比划着。 “当然没有,我们纯洁着呢,比白雪还纯”宁天灵红着脸辩解道,可是话刚说完,就原形毕露的又冒出一句,“哎哟,好疼啊,全身都疼,小云你过来帮我揉揉,后面我够不着” “奴婢遵命!”小云笑着坐到床边,宁天灵背过身去侧躺着。 没想到侧了一会儿,都没等到小云的动作,反而是听到了她的啧叹声,“啧啧啧···你看咱们公主跟驸马多白呀,真的是比白雪还白呢” “说什么胡话呢”宁天灵转身瞪向小云,紫竹却笑着走开了。 片刻时间,紫竹拿过来一面镜子,宁天灵好奇的看了一眼,顿时秒变乌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闷进了龟壳里。 “出去,都给滚我出去!”被子里传来了恼羞成怒闷吼声。 “公主,好了,我们不笑你了,赶紧出来吧,这样会被闷坏的”紫竹试着扯了扯被角,被子却被越卷越紧了。 “别管她,谁让她不诚实了,平时什么都告诉咱们,却唯独把驸马说的那么高冷,你看那些‘草莓’种的,她不腰酸背痛才怪”小云抱着手臂嗔怪道。 “好了,少说两句吧,咱们赶紧出去,否则她真的会闷坏的”紫竹推着小云往外走。 “等等···”被子里面露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来,“姓幕的他人呢?”宁天灵这才想起,她一觉醒来,这张公主床上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天还没亮就离开了,气势汹汹的,小云上前搭话他都没理,低着头就往外走,还差点撞倒了上前递茶的老嬷嬷”紫竹回想到她们采晨露时偶遇驸马的情景,现在想想都还觉得有些不解,驸马平素里都温文尔雅,什么时候也没见他这么鲁莽过。 “怎么会这样?不打招呼就走了,脸上还不高兴···”宁天灵若有所思的念道着。 “公主,不会是你昨晚没伺候好咱们驸马爷吧?才让他如此不满意的离开”小云一脑子邪念,使劲往歪处想。 “我···我哪里记得”宁天灵卷着被子沮丧的坐了起来,那些场面她现在稍微回想一下都会心惊肉跳。 “别听小云瞎说,驸马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紫竹上前解围。 “始乱终弃?”宁天灵一听就毛发直立,“他敢!我现在就去找他问个清楚去!” 宁天灵带着一帮人马同样气势汹汹的闯到了驸马府,小李子告知她,“驸马爷正在休息,听方学士说,不知是昨晚还是今晨什么时候回来的,反正进去后就没再出过房门” “我进去看看”宁天灵拨开小李子跑了进去,小云紧随其后想要跟上,结果却被小李子给拦住了,“让公主自个儿进去就行了,咱们驸马爷睡眠浅,一会儿给吵醒了就不好了” “才离开公主府几天你就胳膊肘拐到塞外去了,以前都没见你这样护过咱们公主的”小云没好气的白了小李子一眼。 “小云姑奶奶,真是冤枉呀”小李子满脸委屈,“你没在驸马府长待你不知道,就咱驸马爷这样爱民如子的官儿,在咱大宁绝对找不到第二个,百姓们都指着他呢,我能不护吗?” “哼!就你们家主子好行了吧”小云懒的跟他斗嘴,直接坐到石桌旁吃□□心来。 小李子也不跟她计较,见小云开吃了,立马上前去斟茶赔笑。小云的脾气他知道,猪脑袋直肠子,平日里跟公主斗斗嘴什么的,但是却见不得自家的小公主吃上半点亏,要比护主心切,在这皇城里,她可算数一数二的。 宁天灵推开门进了幕青衣的房间,见他果真平平整整的躺在床上,呼吸匀称,面色平静,心想他昨晚确定没事了吧。 幕青衣的功力宁天灵也见过一二,能导致他吐血晕倒到那种程度,当真是第一次出现,所以她今天来,名义上是兴师问罪,实际上也是真真切切的担心他的安危。现在看到他没事,她终于可以稍微安心了。 宁天灵坐到他的床边,用手指轻轻的摸着幕青衣的脸庞,他的轮廓十分完美,即使睡着的时候,都让人有心生悸动的感觉。 还有唇部,宁天灵将手指触在他的唇间,指尖的温度快速的传递到她的神经,使她不禁又回想起了昨晚的情景来:他的吻温柔而又热烈,狭长的手指,在她的肌肤间轻快的游走,让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身体也会说话,否则她怎么会如此不能自已,发出那些让她自己都听不下去的娇吟声呢··· 宁天灵不敢再想下去了,滚烫的双颊提醒她赶紧收回迷失的意识,她哑然失笑,幕青衣那张千年冰山一样的面孔最终还不是熔化在了自己的*当中,他用战粟的身体告诉到她,再高冷的驸马也抵不过公主的温柔乡。 幕青衣在她的轻触和低笑声中,逐渐的醒了过来,不过这次不如宁天灵所想,他没有温柔的凝视,也没有深情的问候,只是骤然间从床上坐起。 “菲儿!菲儿!”幕青衣迅速的抓住了宁天灵的手腕,动作之快、力度之大,简直吓了她一跳。 可是惊吓过后却是冰入心底的失望。 “姓幕的,你刚刚是在叫谁?”有那么一刻,宁天灵在想,或许是她失神了,听错了也说不一定。 “灵儿,你有没有看到菲儿?我刚才好像听到她——” “够了!”宁天灵怒吼着打断他的话,“姓幕的,守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你心中想的却是她!你太让我失望了!” 宁天灵气愤的站了起来,幕青衣低头沉默,脸色阴郁。 驸马府外,大家听到了房间内的争吵声,都快速的冲了进去。 “公主,你没事吧?”小云见到公主在哭,赶紧过去扶住她。 “我们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宁天灵甩开小云的手就哭着冲了出去。 “大家都散了吧,小俩口吵架很快就会好的”小李子赶紧过来打圆场,将大家一个个都往外请。 “仲文留下”幕青衣低头开口道。 “学生遵命”仲文拱手称是,小李子会意的将门从外面带上了。 “沈凌菲现在何处?”幕青衣开门见山的问他。 “学生无能,尚未查到”仲文简明扼要的回答。 “你骗我!”幕青衣面色阴沉,一字一字的说。 “学生不明白驸马爷的意思”仲文心中一怔,仍然保持着冷静的回答,其实他内心也十分犯怵,因为幕青衣鲜少对人发怒。 “菲儿她来过!”幕青衣看着地板,极为肯定的咬牙说道。 “不可能,我翻遍了整个宁都,都没有她的消息,她不可能出现在驸马府的”仲文立即辩解道,此时他已看到幕青衣手中的拳头在逐渐的握起。 “可是‘青峰剑’明明不在!”幕青衣知道除了沈凌菲没人可以悄无声息的拿走‘青峰剑’的。 “原来驸马就凭这个断定凌菲来过这里”仲文终于松出一口气,“驸马明明知道‘青峰剑’是有灵性的宝物,它自己躲起来或是飞出去,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事情” “不,我知道她来过”幕青衣握紧的拳头慢慢的舒松开来,语气也变的哀和,“否则我不会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 “学生不知道凌菲是否真的回来过,只是学生确实不知她的下落”仲文无奈的摇头,“但是我会加派人员再去找的” “仲文,帮我找她回来吧,就说我想见她了”幕青衣说完,深深的闭上了眼睛,面色疲倦,仲文见势,不再多说什么,赶紧退了出去。 驸马府的后院有一个‘藏金阁’,这是每个官员府上都必可不少的隐秘之地,可是幕青衣却从不涉足,一来是他两袖清风,二来是他有了‘天灵馆’。 出了驸马的房间,方仲文首先穿过前院,来回绕了三次,确定身后无人随行,才放心走向后院。 ‘藏金阁’的位置处于地下石室,当初建造者的本意是为了钱财的保管和安放,所以四周都用巨石铺成,便于防火防水防潮。 方仲文进入阁门后便拉下石板将石门封锁,里面顿时幽黑一片,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蜡烛点燃,然后借着光亮找到封口走下阶梯。 这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四面空墙,冷冷清清,因为是机密之地,没人敢于靠近,实际上它已荒废很久了,有些石阶的地方开始松动,上面的灰尘一脚踏过都会留下深深的鞋印,方仲文叹息着摇了摇头,走着走着,便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在他昏暗的烛光照射下,一个青衣白发女子抱膝而坐的身影赫然的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他腿脚一软,差点从石阶上面摔了下去。 “值得吗?”方仲文声音颤抖,悲怆的头靠石墙。 女子从膝盖上抬起头来,面白如纸,神态疲惫,他还记得他初次跟她到树林时的情景,皓月当中,她美如星辰一般的仰头望月,月光一洒而下,她被笼在其中,轻灵绝世。 可是如今,却披着一头白发孤独的坐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所以他才痛彻心扉的问出那句,值得吗? “他醒了?”女子依旧如往常,只关心自己心中所想。 “醒了”仲文叹息,“他想见你” “嗯”女子平淡的将头转回,继续埋在膝盖当中。 “难道你不想见他吗?”仲文疑惑的走到她的面前。 “我见过了”沈凌菲颇为认真的回答他。 “可是,可是···这样就够了吗?那你耗尽真气换血给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仅仅是成全他跟别人吗?”方仲文气急败坏的将手上的蜡烛丢到地上。 沈凌菲看着蜡烛的星星火光,从垂扎到彻底熄灭,才逐渐将视线收回,转而望向方仲文,“我在等他看透自己的心” “你等不到!”方仲文伸手指向沈凌菲,咬牙切齿的说,“因为他根本就不爱你!枉你还跟傻瓜一样痴痴的等在这里!” “你不也一样嘛”沈凌菲懒懒的挪了挪身子,目如星辰,看的方仲文顿时语塞,没错,她就有这样的一双带着魔力的眼睛,仿佛能够洞彻到人的灵魂当中。 沈凌菲不想难为他,于是继续将头靠到膝盖上,她很累也很疲惫,昨夜那场拯救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精气。 第113章 舍命救师 “是的,凌菲,我也是一个傻瓜,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你呢?”方仲文红着眼睛苦笑,“可是我从来都没有为自己的爱而后悔过,只要能看到你幸福快乐我就知足了” 沈凌菲将额头贴在膝盖上,双目轻闭,很显然她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方仲文忍不住蹲到她的身边,眼泪瞬如雨下,她太虚弱了,现在的她,恐怕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吧,自从离开幕青衣,她就总是抱膝坐在墙角,不言也不语,让人在她的身上感到了无边无际的孤独,很多次他看着她的身影都想告诉她,其实她没有被抛弃,有一个人一直都站在她的身后,只要她回头,就一定能够看到他的存在,但是他始终都没有等到那个转身,他知道,自己是永远都等不到了。 驸马中毒的时候,是跌进驸马府的。府里的前院入夜时分已无人走动,这是驸马的规定,他说他不需要人伺候,于是要求下人们都搬到后院居住,因此整个前院他只保留了沈凌菲的房间。 而他的菲儿是第一个扶住他的,在他一进门即将昏倒的那一瞬间便扶住了他,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从未离开过驸马府,也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每天夜班她都躲在花丛里等他,有时到晚上,有时是深夜,他不回来她就一直等到他回来为止。 有时方仲文真的觉得不可思议,若是驸马没有回来,她便能够整晚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若不是看到她那两只灿若星辰的大眼睛时不时的眨两下,他当真以为她石化了! 昨天是唯一一天驸马彻夜未归的,方仲文再三劝她回去,她都不闻不理,直到他威胁她要将她的行踪告诉驸马,她才站起身来与他争吵,她很肯定的说,“他不会不回来,这里是我们的家,再晚他也一定会回来!” 方仲文恼了,温文尔雅的他少有的发起火来,他讥笑道,“你以为他会为你每天准时归来?他有公主,他是驸马,他凭什么?难道凭他爱你?”,方仲文指着沈凌菲,言辞激烈,“如果他爱你,他就不会彻夜不归,让你等到天明!你说这是你们的家,可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不回家?如果你说不出,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因为他还有另外一个家!” “你胡说!”沈凌菲冲了上去,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在了方仲文的脸上,使的他的束带都偏到了一边。 方仲文侧着脸,冷冷的笑了笑,嘴里的血腥被他重重的咽了下去,“沈凌菲,你真的很可悲,你知不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你明明知道今晚他不会回来,却还在自己的心里给他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他现在是在干什么吗?小李子早就进宫打听到了,驸马旁边时分进的公主府,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过,你说他们在做什么呢?” “别说了!我不要听!不要听!”沈凌菲捂住耳朵,痛苦的摇着头,她没想到方仲文会毫不留情的撕开她那血淋淋的伤口,然后再一把一把的往上面洒着盐。 “凌菲,该是你面对的时候了!”方仲文拉下她的手臂,郑重的看着她道,“我知道他一直很宠你,但那不是爱,他跟公主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对,你必须要接受这个事实,这样你才能长大,才能真正的活下去” “不!不是这样的!我要去找他!他不能在她那里过夜!他得回来,这是我们的家!”沈凌菲挣开方仲文的手想要出去。 方仲文一把将她拉住,“你现在去就是自取其辱!难道你要将他从她的身体中分离,还是哭着乞求他,亲热这么久也够了,留点体力回家吧” “你再说下去,我会杀了你!”沈凌菲稍一提气,便手如闪电,锁住了方仲文的喉咙。 “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要让你看清事实”方仲文决然的闭上了眼睛,如果今生能够死在她的手上,他便也无憾了。 “你!”沈凌菲刚刚开口,就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惊扰,待她回过头来的时候,幕青衣已经东倒西歪的撞了进来。 他双目泛红,即使是在稀散的晨光下,依旧闪发着幽红的光茫。 糟了!他走火入魔了!沈凌菲赶紧松开方仲文跑了过去,起初幕青衣不能近身,他全身散发出一种戾气,尽管人已站立不稳,但谁靠近他都发出攻击,导致沈凌菲和方仲文都被双双震飞了好几次。 最后还是沈凌菲止住了他,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在他抓住方仲文悬到半空的那一刻趁机冲上去吻住了他。 他吸到她的血,从惊愕到贪婪,再到最后眼中红光的消散··· 最终他倒在了她的怀里,她隐约听见,他叫了一声“菲儿···” 不是每种爱情都有结局,方仲文亲眼看到她一夜黑发到白头的过程,也亲自目视着她在他即将醒来之际转身离开的背影。所以,在驸马醒后,他表现的异常的平静和冰冷,因为这个苏醒,是用一个美丽女孩的青春甚至性命换回来的。 方仲文泣不成声的将沈凌菲拥进了怀里,温柔的对她说道,“小傻瓜,你怎么能这么傻呢?他可一点都不知道啊!” ··· 苏醒后的幕青衣,经过多次的运功测试,身上的‘蛛毒’确已清理干净,他依稀记得为灵儿解毒的事情,可是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却一点也记不清了。 走出房门,他下意识的往沈凌菲的房间看了看,那里门窗紧闭,显然是他多想了。 叹了口气之后,他走出府门,直往皇宫方向走去。 今个一早他就惹恼了公主,指不定她现在都已经怒的烧了皇宫御花园呢,为了安心起见,他觉得自己是该负荆请罪了。 幕青衣走到宫门口,远处的张公公眼尖,赶紧小跑着迎了上来,“驸马爷,您终于来了呀!早上到你府上,下人们说你生病了,不便打扰” “公主她——真的——”幕青衣皱着眉头,不会真如他所想吧? “公主?”张公公疑惑了一下,当醒悟过来的时候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公主,是十八皇子” “十八皇子?”幕青衣立马松出一口气,兴致缺缺的问了句,“十八皇子有什么事?”他与他交情不深,且印象不好。 “十八皇子今天大婚”张公公喜滋滋的跟幕青衣说道,“这几日宫中都在准备,难道驸马爷不知道?” “我从不关注这些事情”幕青衣抬头看了看天色,“对了,我忘了今日还有事务要处理,我就暂且不进宫了,贺礼稍后我会派人送到” “驸马爷,您不参加吗?十八皇子派老奴专门来请您呢”张公公满脸皱纹,为难的说道。 “我身体不适,大病初愈,相信十八皇子会理解的”幕青衣拍了拍张公公的肩膀劝慰他。 “可是···” “我先回去了,劳烦公公转告”幕青衣转身想要快速的折回。 可是刚走两步,他又突然停了下来,‘十八皇子’‘大婚’‘特意请他’,这几个词像是有着某种特定的关联,而这种关联竟让他猛然的想起一个人来——菲儿。 “张公公,请留步”幕青衣重新回过头去叫住正耷拉着脑袋,面带失望之色的老公公。 “驸马爷改变主意了?”张公公喜出望外,这个主子交待的任务自己能够完成了! “请问公公知不知道王子妃是谁?”幕青衣希望千万别如自己所想。 “老奴也不知道,听说是十八皇子在宫外认识的” “她叫什么名字?”幕青衣心中一紧,赶紧追问。 “回驸马爷,老奴记性不好,全名记不起来住了,好像听到十八皇子叫她什么菲儿···”张公公用力的敲了敲自己的笨脑袋,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十八皇子喝醉酒的时候,皇子妃坐在床边照顾他,他拉着她的手,一直在叫,“菲儿···菲儿···” “好,我这就跟你进宫,去参加十八皇子的大婚”幕青衣面色沉重,如同这旁晚的天气一般,灰暗低沉。 张公公当然是再高兴不过,当即连连点头,一路小跑带着驸马爷前往十八皇子的殿宇走去。 皇宫的喜事向来都比较隆重,十八皇子虽为庶出,但文才武略出众,也颇深受皇帝宠爱,所以这桩婚事,自然是办的体体面面。 幕青衣找了个较为隐蔽的的位置坐下,环顾了一眼四周,朝中的皇亲国戚基本都已入席,大家举杯观舞,欢笑之声,鼎沸入耳。 正在幕青衣百无聊赖之际,余光忽然扫到坐其对面另一角落的熟悉身影,此时的宁天灵正在耷拉着脑袋,毫无意识的往自己的嘴里扔葡萄。 幕青衣本能的将身子往后仰了仰,尽量利用身边的这个庞大的身躯来挡住自己,以躲避宁天灵那时不时就环射四周的目光。 早上的一幕还没消退,他知道宁天灵是不会那么容易就放了他的。 第114章 陌如路人 就在幕青衣顾望回头之际,十八皇子已经悄然站到了他的桌前。 “驸马老兄,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那张老头请不动你呢”十八皇子举着酒杯笑言道。 宁天灵的目光随即刺来,幕青衣虽没侧目,却能够完完全全的感受到她的寒光,于是,他更加目不斜视了。 “今日十八皇子大婚,微臣理当前来道贺”幕青衣微微点头,淡淡的应道。没曾想自己躲到这么一个角落的地方,都能被他给找出来。 “是啊,托驸马爷鸿福,本皇子今天大婚!哈哈哈···”十八皇子开怀大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一丝自嘲和苦涩。 “恭喜十八皇子···”左大人首先起身拱手。 “祝十八皇子早生贵子,为皇室添枝散叶···”其余的大臣也纷纷行礼。 四周欢贺声此起彼伏,大家的兴致一下子就高昂了起来,歌舞鼓乐也随之响起。 幕青衣再次趁扫四周,奇怪的是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皇子妃’的身影,难道菲儿知道他会列席,所以躲起来了? 不行!幕青衣决定出去去找找看,十八皇子的府邸不大,要想寻得一个人并不困难,何况这个人是今天喜宴的主角。 幕青衣放下茶杯,趁着众人醉酒起舞之际,悄悄起身离去。 出了厅门,外面的空气果然清新很多,幕青衣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走去。 “驸马老兄这么快就离场,还真是给我老十八面子啊!”一阵肆笑声音从背后传来。 幕青衣回头,见宁天沫站在他的身后,正挑眉看着他,同时陪在他身边的还有两名衣着暴漏的歌舞女子,浓妆艳抹,妖舞蛇形,两人的身体几乎是黏在了宁天沫身上。 幕青衣见他举止轻挑,与两名女子搂腰勾背,顿时就沉下脸来,“十八皇子觉得自己的举动对得起‘皇子妃’吗?” “‘皇子妃’?”宁天沫立即大笑了起来,“哈哈哈···驸马爷何时关心起我的‘皇子妃’来了,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你醉了!”见到十八皇子挑衅的表情,幕青衣脸上的寒冰一层一层的正在冰封。 “我醉了?是吗?”十八皇子边笑边问向两边的佳人,“两个小美人儿,你们说本皇子我醉了吗?” 十八皇子的手从佳人的脸颊轻抚到胸线,两位佳人的胸口随之起伏,三人的挑逗动作令人无法直视。 幕青衣转头沉默了一阵,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心中的怒火想要离开,却又被宁天沫的话给拦住了,“驸马爷不会是要去夜访我的‘皇子妃’吧?今天可是本皇子的新婚之夜啊” “你知道是新婚之夜你还把她冷落宫中?你知不知道菲儿从小便失父丧母,她害怕被抛弃,表面坚强,心里却敏感脆弱,这些你知道吗?!”幕青衣终于忍不住回身揪住宁天沫的衣领,铁着脸一字一句的向他质问了起来。 宁天沫见他真的发怒,反而会心一笑,笑罢他转头的看向幕青衣,正色对他道“原来这些你都知道?” 幕青衣被他这么一问,整个人都愣住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既然你对她那么了解,却为何还要伤害她?”宁天沫回以同样的表情问向幕青衣。 “我跟你不同,我们之间···”幕青衣眉心一紧,突然觉得语塞起来,他略一思索,沉声回道,“这些都与你无关,更不能作为你伤害她的借口!” “是吗?”宁天沫冷笑一声,“时至今日,我才终于明白,你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 “你说什么?”幕青衣声音冰冷,手指的力度也逐渐的大了起来,勒的宁天沫开始不住的咳嗽。 “我说···你是一个无比自私的人···你明知道凌菲要的是什么···自己给不起···却还要抓住她不放···你为什么不肯把她嫁给我···”宁天沫的喉咙一起一伏,他强忍住快要窒息的痛苦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 幕青衣的眉心紧紧的崩在一起,眼中杀光外漏,“你没有资格去评判我们,就凭你今晚的举动,我都有权利押你到菲儿面前去负荆请罪!” 幕青衣这样说着,手心便越收越紧,宁天沫顿时两眼上翻,双额酱红,呼吸也越来越弱了··· “你们住手!都给我住手!”正在幕青衣即将失去理智之际,宁天灵从树丛之中跑了出来,原来是那两个歌姬见形势不对,就赶紧跑回殿中向公主禀报了。 幕青衣怒火中烧,一时间哪里听得进劝,手中的力气不减反增,眼看着宁天沫呼吸紧促,性命危在旦夕,宁天灵再也顾不上什么了,赶紧飞奔过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推开了幕青衣,把宁天沫从他的手中救了下来。 “十八皇兄,你没事吧?”宁天灵扶住差点跌倒在地上的宁天沫关切的问。 宁天沫捂住脖子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慢慢的松开了手,颈项之间已经变成了紫红色,“没···没事···”宁天沫声音嘶哑。 “灵儿——”幕青衣话一出口,就被宁天灵一巴掌给扇了回去。 他的束发飘到一边,脸上五指清明,衬的他白皙的脸庞更加的苍白。 “你是疯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宁天灵红着眼睛对他怒视道。 幕青衣没说话,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让他逐渐的清醒,外界的感知开始慢慢变的清晰,不像刚才那般混沌了,不知为何,那团火的确烧的他失去理智。 “十八皇兄,我送你回去吧,倩儿还在殿里等着你呢”宁天灵叹气说道。 幕青衣的眉心又微微的抖了抖,是‘倩儿’吗?还是他听错了? 十八皇子轻轻的点了点头,撑着宁天灵向寝宫方向走了去。 幕青衣站在原地,半晌没有移步,他的思维有些混乱,脑海中宁天灵的眼神和宁天沫最后擦肩时的话语还在重复的回放着。 宁天沫说,“如果我娶的是凌菲,我又怎会舍得让她独守空房?驸马,今夜我宁天沫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证明你的内心,哪怕我因此死在你的手上也是无憾,毕竟这是我今生能为凌菲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幕青衣闭上眼睛,回想着宁天沫那最后一瞥,眼中的哀色让他无地自容,或许真的就像宁天灵所说那样,他是疯了!失了心智! 恍恍惚惚的走出皇宫,幕青衣意识迷糊,直到清晨的时候,他才猛然发觉自己是已经回到了府中,躺在了菲儿的床上。 “驸马,是我”门外的声音异常的熟悉,是仲文。 “进来”幕青衣从床上坐起。 “驸马你醒了,昨夜你烧的厉害,这是学生给你熬的汤药,请你赶紧趁热喝下”仲文弯着腰双手递过药碗。 “我生病了?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幕青衣下意识的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来,但是仿佛从他出了宫门觉得头晕之后,就再也忆不起其他的事情。 “驸马赶紧喝了汤药吧,你中毒初愈,身体还虚的很”方仲文再次将汤药递到幕青衣的面前。 “好”幕青衣看着汤药里若隐若现的蓝花,若有所思的接了过来,一饮而尽。罢了,将碗还给仲文,闭目道,“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是,学生告退”方仲文见驸马要休息了,接过碗便合门离开了。 幕青衣睁开眼睛,眸色出奇的深沉··· 方仲文离开前院,径直走向后院他自己的房间,屋内药气缭绕,他走到门前,四处张望了一圈,方才敲门进去。 幕青衣从树丛中侧身而出,对着方仲文的房门久久伫立,他终于明白沈凌菲常说的那句话,“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是的,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包括他赶走她的那一次,他一直都生活在她的视线里面,所以即使她不出现,也不曾离开过,这是他本该想到的一点,却时至今日才后知后觉。 幕青衣慢慢的向前走去,短短的几步台阶,却让他走的异常沉重,那个小女孩从稚嫩到娇艳时的画面都在他的脑海中一一的呈现,短暂的离别让他觉得内心无比亏欠,多日的不见又让他压制不住心里的想念,就像她常常黏在他的身边对他说的那句话,‘我想念你的味道和贪念你爱我的感觉’ 静静的停在门边,幕青衣突然紧张了起来,他感觉到脑海之中已完全被四个字所占领——从未离开。这四个字更像施了魔法一样,让他的内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悸动。 静静的闭上眼睛,待睁开之时门已被自己轻手推开。 幕青衣想过无数种两人再次相遇的情景,却没有一次是这样的:屋内的男子正握着女子的手,在桌前执笔做画,男子浓眉黑目,女子倩笑温婉,紧紧的窝在男子的怀里。男子半弯着腰,轻柔的拢着女子,目色怜爱,就连手中的笔也变的生动起来。 好一副温馨的场面!幕青衣觉得心里闷沉,曾几何时,菲儿也曾窝在他的怀里灵动的撒娇,那种幸福的画面无论过了多久他都能历历在目,可是如今,幸福依旧,只是再也无需他给。 尘封的记忆总是伴着说不尽的遗憾和无奈,幕青衣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菲儿——” 沈凌菲抬头,方仲文也随之停下了手中的笔作,即而两人同时来到驸马跟前,弯身行礼。 “菲儿——”幕青衣本能的伸手扶她。 “师父——”沈凌菲突然的开口,令幕青衣的手臂瞬间僵空。她变的生分,他却心中彻凉。 幕青衣收回手臂,沈凌菲和方仲文都已起身。 “驸马爷,学生有罪,隐瞒了菲儿的下落”仲文打破僵局,率先开口。 “你叫她‘菲儿’?”幕青衣低着头,微微侧脸问向方仲文,他总能抓住他想要听到的重点。 “回驸马,其实我们,已经···”方仲文悄悄的看了一眼幕青衣,口中的话最终没有完整说下去。 “是这样的吗?”幕青衣冷着脸直勾勾的看着这个在他面前毕恭毕敬,形如陌人的女孩。 “回驸马——”仲文刚要开口就被打断。 “我要听她回答!”幕青衣的语气突然的拔高,令两人都震惊了一下。 “师父,如你所见,你就是我要的生活”沈凌菲声音平淡,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 “你骗我,竟用这样低劣的伎俩!”幕青衣咬着牙,心中闷痛,尽管他们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可是见她这样对他,他还是无法适应。那个从不在他面前掩饰,难过时能够扯着他的衣服哭的撕心裂肺的女孩在久别初见之后竟然如此平静甚至冷漠的面对他。 “师父,不管你信或不信,以前的我真的累了”沈凌菲抚了抚仲文的手臂,仲文会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去到房内。 沈凌菲笑着看了看幕青衣,她拉他走到桌边坐下,面色平静,如同老友相见,“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不肯叫你师父,因为我从来都不愿意承认我们的关系,我认为只要有朝一日我能赢你,我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世俗的束缚,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在于师徒名分,而在于你并不爱我···” 幕青衣的手指抖了一下,沈凌菲继续说道,“我经历过漫长的等待,在那无边无际的黑夜当中,我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快要变的麻木了,所以我开始害怕和不安,我越想抓紧,就越是痛苦,因此我选择了离开,这对你我来说都是一种解脱,你的心里本就容不下两个女人,何况你原本爱的就是她,我不过给你徒增烦恼罢了” “可是,你爱他吗?你说过感情不能将就!”幕青衣声音苦涩,手掌义无反顾的覆在了沈凌菲的手背上。 “我不是将就,我是学会了珍惜”沈凌菲悄悄的将自己的手臂抽出,然后覆到了幕青衣的手上,安慰他道,“师父,我长大了,终于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我想要一个家,一个爱我的人和一份温馨的感觉,这些仲文都可以给我,现在回想起来,无论我走到哪里,当我一回头的时候,站在我身后的永远是他” 幕青衣看着沈凌菲的脸庞,久久的凝视着,倾听着,她的每一个表情他都在细细观察甚至揣测,可是为什么那份淡然他怎么也否定不了的? 是的,她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一份浅浅的幸福,包括她抚过方仲文手臂时的默契,这些无一不落入幕青衣的眼里,扎进他的心里。 “菲儿,你真的确定这就是你想要的幸福?”幕青衣落寞的低下了头,她的幸福正在慢慢的刺痛他的双眼。 “恩”沈凌菲有一瞬间的哽咽,随后她立即咳了两声,连忙用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脸庞,对着幕青衣说道,“抱歉师父,我最近染上伤寒,就在刚刚你进门前仲文还在给我熬药,我现在该去服药了” 沈凌菲说着就要起身,幕青衣没有拦她,只是在她身后轻声问向道,“菲儿,那天夜里是你吗?” “哪天?”沈凌菲疑惑的回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染上风寒的这段时间,都极少出门” “我知道了”幕青衣勾了勾嘴角,惋惜的转身离开。 第115章 成全 幕青衣离开后,方仲文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离,才终于关上房门,靠着门背长长的吁了口气,“好险啊!我还以为今日他会杀了我呢,凌菲,你有没有看到我刚才握笔的手都是抖的?” 沈凌菲坐在桌边,静静的沉默,整个人像是呆了一般。 方仲文这才回过神来,方才的那场戏作并不适合用于现在的谈资。 “凌菲,你没事吧?”仲文坐到她的旁边,小声的问她。 “没事”沈凌菲低下头来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腰间露出的‘青峰剑’,刚刚幕青衣站在门外的时候就是它发光发亮报的信,那时候她正在给他熬调理身体的汤药。 沈凌菲看着剑鞘当中的亮光从剧烈到幽暗,直至逐渐的消退,眼泪不知不觉的掉了下来,她一边抚着‘青峰剑’,一边哀声的问它,“你也想他了,对吗?” 方仲文自然见不惯她这样折磨自己,他皱了皱眉头,带着几丝触怒的问她,“既然这么舍不得,却又为何要那样对他?难道相互折磨就是你们深爱对方的方式吗?” “我不能让他看到这样的我”沈凌菲拉下肩上的黑色披纱,方仲文清楚的看到在她背上被发丝抚过的地方,墨迹斑斑。 方仲文担忧,“凌菲,你的身体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我要怎样才能帮的到你?” “任何人都帮不了我,以命换命,能活着已经是老天的眷顾,我早已不奢求什么了”沈凌菲抚着‘青锋剑’幽幽的说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方仲文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一边问一边痛心摇头,“不,不,凌菲,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内功深厚,自幼体内就带有异毒,区区一只蜘蛛又怎么奈何的了你?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沈凌菲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将手覆在方仲文的手背上,气息低沉,“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身体,我是好不了的了,我们都别再自欺欺人了,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帮我细心的照料他,我就是死也觉得无憾了” “不!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方仲文拉过沈凌菲的手臂,将其紧紧抱进怀里,“凌菲,就算豁出性命,我也会找到助你恢复的方法!你一定不能放弃自己!” 屋外春风依旧,经历了漫长的风雪季节,宁国终于迎来了浪漫且短暂的春季。 幕青衣踩在宽敞干净的街道上,脑海中回响的还是方才的情景,菲儿对他怎会如此淡然?这是他怎么也想不通的。 在外面晃荡了整整一天,不知不觉又到了旁晚,街市两边的灯笼都已经挂起来了,各式各样的物品开始售卖,幕青衣漫无目的的踱着步,直到被一个熟悉的身影给吸引住。 那个陪着母亲卖面的小姑娘又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了,许久没见她长高了一点,头发梳理的很整齐,不像上次那么蓬乱了,她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破破烂烂了,而是换成了一套崭新的小花衫。 幕青衣走过去,刚准备找个位置歇歇脚,就被小姑娘给认了出来。 “公子,公子,你来了?”小姑娘笑容满面的跑了过来,咧出一张大大的笑脸仰视着他。 “你记性真好,这么久了还能记得我”幕青衣勾了勾嘴角,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我当然记得公子了,上次你给了我娘一锭那么大的银子,我娘还高兴的给我做了一碗寿面呢”小姑娘看着幕青衣,两只小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你开心就好,你娘现在还好吗?”幕青衣温和的看着她道,同时也朝着她的身后观望了一圈,但是没有看到她娘,只看到另外一个模样陌生的妇人在那里招呼客人。 “我娘她去别的地方了,我现在跟婶婶住在一起,婶婶···婶婶···你快过来,这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那个公子”小姑娘摇着手,兴奋极了。 “来了来了,这就来了···”妇人用擦布擦了擦手,笑着迎了过来,“公子,您真的来了?小花常念叨您呢” “小花?”幕青衣想了一下,虽然意外,但很快接受了这个乳名,“小花···她娘呢?” 妇人怔了一下,摸着小女孩的脸,弯下腰来对她说,“小花,婶婶给你做了一碗面,里面有葱花和鸡蛋,你快去吃吧” 小姑娘摸了摸肚子,望着幕青衣依依不舍的走开了。 妇人见小花坐到了桌旁开始吃面,方才扭过头来告诉幕青衣,“小花她娘改嫁了,她们家环境一直都不好,前段时间她爹病死了,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实在照顾不了她,所以就将她托付给了我” “托付?她怎么能这样对她?这跟抛弃有什么分别?”幕青衣情绪莫名的激动了起来。 “公子,您别生气”妇人着急安抚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弄得手忙脚乱起来,“您听我说,我身子不好,生不了孩子,我把小花当亲生闺女对待,我不会对她不好的” 妇人急的直咳嗽,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幕青衣刚要开口,就看见小女孩从远处的木桌前跳下,飞奔了过来,直接扑进了妇人的怀抱,“婶婶,婶婶,你怎么了?” 小女孩问完又看了看幕青衣,“公子,我婶婶她怎么了?” 幕青衣望着她那既担忧又惊慌的眼神,顿时心软了下来,他蹲下身来将小女孩拉到跟前,“小花,你告诉我,你现在过的好吗?” “嗯”小花认真的想了想,而后重重的点头。 “那跟婶婶在一起,你开心吗?” “开心”小花依旧是认真在想,然后认真回答。 “为什么?”幕青衣拔高音量,不惑的问道。 “因为···因为···”面对幕青衣突然而来的情绪,小花有些紧张,但她还是低头思考了一阵,然后抬头回答幕青衣,“因为婶婶对我好” “比你娘对你还好吗?”幕青衣不可置信的继续问她。 “嗯”小女孩牵起幕青衣的手掌,拉着他来到了她的饭桌旁,指着她刚刚吃到一半的那碗面,“公子你看,婶婶每次都给我打两个荷包蛋,比客人还多一个呢” 幕青衣定眼一看,果然在小女孩的碗里,安然的躺着两个完完整整的荷包蛋。 幕青衣恍然大悟,深叹一气,然后静下情绪轻轻的抚了抚小女孩的头发,“两个荷包蛋,你怎么一点都没吃呢?” “我要留给婶婶吃,她从来都不舍得吃的”小女孩懂事的仰起了头,两只小眼睛又弯成了一弯小月牙。 “你真懂事!”幕青衣笑着将她提到了凳子上坐下,“快吃吧,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看着小女孩开心的拿起了筷子,幕青衣方才转过身来向妇人道歉,“方才是我无礼了,我向您赔礼” 幕青衣弯腰拱手,妇人立即拦住了他,“公子快别这样,您也是为了小花好,小花有您这样的贵人是福分,我有小花这样的女儿也是福分,我会好好待她的” 妇人的真诚让幕青衣觉得很欣慰,他没有留下什么就点头告别了,因为他觉得她们拥有的已经够多了,爱是一种力量,能够强大到无穷无尽,任何物质性的东西在它面前都将变得渺小和不堪一击。 回去的路上,幕青衣背着手,且行且思索,今夜的夜空格外的轻柔,望着湖边的月色,幕青衣忽然觉得身心舒畅,或许他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他的菲儿可以获得幸福,即使是在没有他的情况下。 幕青衣觉得有些空落,但一瞬间他便恢复了过来,他想从今往后他都不用再困惑了,因为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他认为的并非就是对的,菲儿有了仲文,就像小女孩有了婶婶一样,她们原先得不到的情与爱,如今都可以获得更多,这何尝不是一种成全呢。 回到府中,幕青衣走到沈凌菲的房门前,紧紧的坐了一会儿,夜深人静,他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对着背后的房门说道,“菲儿,无论此前我对你是何种感情,如今看到你幸福,我都该放下了···” 房门被轻轻合住,幕青衣终于身心轻松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枕着手臂,侧着身子悄悄的看着窗上的月影,直到安睡···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就有丫鬟过来敲门,幕青衣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进来” “什么事?”丫鬟们很少过来叫他起床的,她们知道驸马平日里都睡的少,巴不得驸马爷能够多睡一会儿呢。 “驸马爷,公主府过来人了,正在院里等着见您呢,说是有急事儿”丫鬟细气柔声的说道,这样睡眼朦胧的驸马爷还真是少见,简直萌萌哒。 “你先下去吧”幕青衣眨了眨眼睛,无奈的从木架上拿下外衣。 “奴婢告退”小丫头一边退下一边偷偷的再瞄几眼驸马爷,天啊!他竟然在闭着眼睛穿衣服! 幕青衣穿洗完毕,迈步走出房间,院里春光明媚,一个碧衣女子亭立其中,原来是小云。 “你怎么来了?公主府出了什么事吗?”幕青衣知道宁天灵的哼哈二将,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驸马爷怎么不盼我们公主府点好?难不成公主府出了事才能来找驸马爷吗?”小云一脸的挑衅,看来来者不善。 幕青衣愣了一下,简短回答,“自然不是” “那驸马爷干嘛还要这样对待我们家公主呢?我们家公主都快要被你折磨疯了!”小云红着眼睛巴不得一口盐水喷死他。 “灵儿疯了?”幕青衣一时脑袋转不过弯来,心想她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于是着急问道,“小云,到底怎么回事?” “没错,公主是疯了,不过不是其他原因,是被你给折磨疯的”小云越说越气。 “你要告诉我是什么事情,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心急”幕青衣知道小云的性子,听她说话,通常都听不到重点,有时候她说着说着连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事情?”小云摸了摸脑袋,果然她把自己给气迷糊了。 “你要是记不清,就稍后再议吧”幕青衣早就料到小云前来,必定事不严重,要是重要的话,就该是紫竹过来了。 “喂喂,你别走,我想起来了”小云揪住幕青衣的衣袖,“我想起来了,我们家公主自从十八皇子婚宴上回来,就一直躲在房里哭呢” “她哭什么?”幕青衣掰住小云的肩膀,正色的问她。 “肯定哭你负心啦,你们俩手也牵了,嘴也亲了,床也上了,结果第二天你就把她给抛弃了!”小云掰着手指数落起幕青衣的‘兽行’来。 “胡说!我们什么时候——”幕青衣看了看四周,眉头偷偷的皱了起来,他把小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她,“我们什么时候···上床了?” “你还不承认?我就知道你始乱终弃!你是陈世美!”小云跳起脚来骂道。 “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幕青衣继续压着声音反驳。 “就你生病的前天晚上,‘喜帕’还在我们手里呢”说到这里,小云自豪起来了,她背着手踱了两步,“不过是我从老嬷嬷那里偷来的,我要拿着这个去逼公主‘招供’呢,竟然有事瞒着我们,哼!” “‘喜帕’?”幕青衣越听越迷糊。 “就在这里啊,给你看一眼,敢不认账我就到包大人那告你去!”小云飞快的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绣包来。 幕青衣使用‘无影手’一把抢过,“都什么朝代了,还想着你的包大人” “喂喂喂!臭驸马,你怎么能这样?你强抢民女···的绣包”小云追着幕青衣的背后夺,幕青衣懒的跟她纠缠,只一个飞身,便消失在了驸马园内。 第116章 负荆请罪 幕青衣打开‘喜帕’,思维瞬间凌乱了起来,他再傻也不会不明白眼前那抹红的意思,他使劲回想,可为何从解毒到被解毒之间的事情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他对灵儿,虽用情至深,但却从未越出雷池,就算是情到深处也会刻意克制,无论如何,他都还是有着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顾虑。 可是那次,又是怎么发生的呢?幕青衣倚在斜桥之上,方寸大乱,结合他这几日的行为,他真的觉得自己是禽兽不如了。 捏着绣帕的手微微开始颤抖,幕青衣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愧疚,就在不久前,他还因为一个并未发生过的梦境,就将所有的目光和担忧都聚集到了沈凌菲的身上,用忽略和无视去伤害一个爱他的人,这是何等的残忍! 灵儿最后看他的眼神近乎充满了悲痛,她是那么的绝望,而他却置若罔闻! “幕青衣!我恨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悲怆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来回的撞击,让他再也按捺不住压制的心绪了,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就算是被打死骂死他也心甘! 皇宫的大门随时随地都会向他敞开,但公主府却不同以往了。 当幕青衣来到公主府的时候,他看到了两边的御林军守卫,个个手持宝剑,身披黄马褂的林立门间,与此同时,门前还摆放着皇帝的龙撵。 幕青衣往前走了两步,起初并未有人阻拦,但是当他走到门前的时候,一把剑柄却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幕青衣抬头,原来是辰明。 “御前一等侍卫”幕青衣冷眼相对。 “我说过,你敢令她伤心,我就将你碎尸万段!”辰明咬牙切齿的瞪着幕青衣。 “我也说过,伤不伤是我俩的心,放不放是我俩的手,与外人无关”幕青衣抬手拂开剑柄,他最讨厌被人威胁。 辰明继续怒视了他几眼,但是终究没有再去上前拦他,他不明白为何幕青衣身上总有一股庞大的气场,就连犯错也显得凛然。 公主府的门被轻手推开,幕青衣看到府中的丫鬟都站成一排,正在回头张望。 “公主呢?”幕青衣直接走到小云面前。 “在房间,皇上也在”小云抬了抬嘴角。 幕青衣长叹一气,抬步上了台阶。 “驸马,皇上今天很生气,公主已经两天没进食了,这个时候你还是···”紫竹忍不住跟上前来偷偷提醒他。 “我是来请罪的”幕青衣执意的看着紫竹。 紫竹想了片刻,嘴角微微动了动,“好吧,你小心” 幕青衣点头,毫不犹豫的推开了公主的房门。 皇帝在下棋,公主在与其对弈,幕青衣暗松一气,看来气氛没他想的那么恶劣。 见到幕青衣进来,宁天灵先是一愣,而后低头继续面对棋盘,皇上专注棋局,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灵儿,该你了”皇帝见女儿迟迟发愣,忍不住咳声提醒她。 “嗯”宁天灵轻应一声,心不在焉的落下一子。 幕青衣随即跪到了棋盘一侧。 “哈哈哈哈···你又赢了,我的灵儿真是越来越聪明了”皇上捋着胡须溺爱的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对着跪在一旁的幕青衣直接置若罔闻。 “嗯”宁天灵又是心不在焉的应上一声,明明已是胜局,她却托着腮帮继续落子。 “灵儿,这局你已经胜了,就陪父王再下一局吧”皇上试图去逗女儿开心。 “哦”宁天灵开始捡子,黑子白子一起往棋篓里捡。 “父王,儿臣来向二位请罪”幕青衣终于开口。 皇帝前一秒还对女儿慈祥开笑,后一秒便冷眼斜向了幕青衣。 “你来干什么?”皇帝那双布满皱纹的深眸瞬间瞪的和铜铃一般大。 “儿臣——” “住口!我大宁国没你这个驸马!”皇帝龙袖一甩,语气冰冷强硬。 “父王”幕青衣继续坚持,郑重的再喊了一遍,随后表明来意,“儿臣前来请罪” “好一个前来请罪!我看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能向你这么理直气壮前来请罪的!”皇帝气急败坏,宁天灵在一旁低头不语。 “儿臣有话想对灵儿说”幕青衣将目光转到了宁天灵的身上。 “来人!”皇帝沉声叫道。 门外侍卫太监应声而入,众人纷纷将幕青衣围到中间。 “请罪就要有请罪的态度!你休想再博取灵儿的同情心!”皇帝挥手示意侍卫将其带下。 “父王是要态度吗?”幕青衣抬手制止两旁正欲上前的侍卫。 皇帝皱着眉头,冷颜冰语,“你敢违抗圣明?” 幕青衣没有答话,只是起身走到宁天灵的衣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根‘金丝鞭’,托到手上,然后折回原地,继续跪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帝冷哼。 “父王上过战场,做过武将,这根‘金丝鞭’是先皇专门找人为您打制,跟随了您很多人,因为疼爱灵儿,您当嫁妆送给了她,今天我伤了她的心,所以甘愿受到惩罚”幕青衣低下头双手奉上了‘金丝鞭’。 “‘金丝鞭’是用九十九条特殊金丝制成,每一根都自带锯齿,其利无比,“你以为我不敢打你?我告诉你,我早想这么做了!”皇帝气恼的抓过金鞭。 幕青衣闭上眼睛,脊背挺的直直的,一动不动。 皇帝举起了‘金丝鞭’,整条鞭子闪闪发亮,利齿鲜明,众人屏住呼吸,纷纷看向悬在半空的鞭子,宁天灵坐在原处,低头不语。 幕青衣勾了勾嘴角,“灵儿棋技拙劣,劳烦父王退让,后续我会教她,有朝一日她一定能凭自己能力取胜” ‘金丝鞭’立马落了下来,一下一下,鞭鞭生风,落背见血。老皇帝是卯足了劲,眉头紧皱,青筋外突。 幕青衣咬着牙,背上传来阵阵灼热的疼痛。 公主的房间里只有噼噼啪啪的声响,站在四周的下人简直不敢直视。 幕青衣的背上早已血肉模糊,皇帝却依旧不肯手下留情,“你身为宁国驸马,却对朕极为不敬,现在你改口叫我‘父王’,你对的起朕,对得起大宁吗?你身为公主的夫婿,却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皇子争风吃醋,差点闹出人命,你对得起灵儿,对得起你驸马的身份吗?” 幕青衣的额角慢慢的渗出了冷汗来。 “住手!”安静坐在一旁的宁天灵突然低喊了出来,声音不大,却足够震慑,令皇帝和幕青衣都不知不觉的看了过去。 “别打了”宁天灵哽咽的夺下了皇上手上的鞭子。 “是他自己送上门的!”皇帝冷声说道。 “要打也是我打,你们出去,都给我出去!”宁天灵站起身来推赶众人,连老皇帝都被她连推带赶的给请了出去。 幕青衣满脸的冷汗,脸色苍白,他咬牙道,“我该打,父王如有不满就请继续” 宁天灵把最后一个太监推出房门,然后将门从里面闭上,瞪着幕青衣道,“你不要命了?!” “你都没了,命有何用?”幕青衣努力的从嘴角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你找徒弟的时候怎么没有管过我的死活?”宁天灵恨恨的瞪着他。 “灵儿,如果当真是菲儿救我,她便危在旦夕”幕青衣气息薄弱的望向宁天灵,目色沉痛。 宁天灵见他可怜,还是忍不住上前将他扶起,可怜他背上的衣服,都已染成鲜红。 “你刚救我不久,身体虚弱,何必上演这等苦肉计?要是被打死了——” “你心疼我?”幕青衣身子一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重量就压到了宁天灵的身上。 “果然是苦肉计!你死了算了!”宁天灵一生气,手一甩就幕青衣推到了一边。 幕青衣踉跄一下,垂手扶到桌旁。 宁天灵一边生气一边偷偷看他,没想他撑着桌子,血滴却从嘴角一滴一滴的滴到手背上。 “姓幕的,你怎么了?我父王把你打出内伤了?”宁天灵赶紧过去扶起他。 幕青衣脸白如纸,气力全无,宁天灵稍一用力,他便整个人倾到了她的身上。 宁天灵不负重力,连连后退,最终是退到了床边,两人连在一起,倒到了床上。 “压死我了!”宁天灵拖开幕青衣的手臂,才勉强呼吸通畅,继而又想起他的伤势,于是赶紧捧起他的脸庞,“姓幕的,你到底怎么样了?要不我叫御医?可是你的身子···” “灵儿”幕青衣闭着眼睛呢喃的唤着,边唤边从衣袋里掏出一条绣帕来,“救你之后我走火入魔,什么都想不起了,我们真的···那个了吗?” 宁天灵打开喜帕看了一眼,随即抽气,“怎么可能!” “难道这是你跟别人——?”幕青衣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让人不禁吓了一跳,颇有回光返照的感觉。 “当然没有!你当我是什么了?”宁天灵再度生气,他竟然恶人先告状,跑来诬陷她? “那我们还是那个了” 幕青衣哎哟了一声。 宁天灵赶紧问道,“你怎么了?” “背疼”,换成其他人被打成这样,估计早就挂了。 第117章 再一次‘始乱终弃\’ 看着他皱眉的样子,宁天灵嘴上骂“活该”,心里却心疼起来。 幕青衣这个人素来都不浮夸,所以即便是谎话,从他口中说出,都有让人非信不可的魔力。 宁天灵找来药匣,从里面取出‘冰雪散’,自言自语道,“你终于派上用场了!”,据说这种‘冰敷散’是洛神医独门秘练出来的,涂在伤口上有瞬间愈合的神效。 “什么?”幕青衣侧脸问她。 “脱吧”宁天灵对着药瓶不经意的说道。 “现在?”幕青衣有些愕然,心想这光天化日的,他还身负‘重’伤,她怎么就··· “快点”宁天灵在背后开始催他了。 “哦”幕青衣讷讷的应着,手上的动作却极为缓慢,在这么清醒的情况下‘坦诚相待’,他可还没有准备好呢。 “你这人怎么这么迟钝呀”宁天灵不满的抬手,开始帮他宽衣解带。 “你还是不是个女人?怎么一点矜持都没有?你这么着急——”挣扎之中,幕青衣突然看到了宁天灵手中的药瓶和她那双觉得莫名其妙的大眼睛,声音戛然而止。 “矜持?”宁天灵被他弄的莫名其妙,她楞了半刻,看到幕青衣捏着自己的衣领,一副自卫的模样,顿时张大嘴巴,表示秒懂! “姓幕的,你,你以为我——”宁天灵涨了个大红脸,恼羞成怒的朝着幕青衣背上就是一掌! “咳···”幕青衣痛苦的闷哼了一声,宁天灵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是失手打在他伤口上了。 她看着自己手掌中的血迹,懊悔不已,“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刚才误会我···” 宁天灵急手足无措,幕青衣觉得好笑,打人的反倒委屈起来了,他无奈的笑笑,松开握住领口的手掌,慢慢将衣服宽解了下来。 一件···两件···一点···一点···的解了下来。 天色逐渐的黯淡下来,旁晚悄悄来临。 微弱的光线下,宁天灵第一次看到幕青衣的裸背,虽然除了束布绑住的地方,其余各处都是皮开肉绽,血迹斑斑,但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宁天灵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加快,呼吸紧促。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氛围里,四处无一不都弥漫着紧张而暧昧的气息。 宁天灵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紧抽一口气,悄悄的将手覆到他的伤口上,这里的每一条刺痕都是既深又狠的,像是要把他的肉生生剥掉一般,看的让人触目惊心。 在宁天灵的手指抚摸之处,幕青衣微微的颤抖着,他不是怕疼,而是不太习惯。 宁天灵知道他的为人,伤的再重都不会轻易说出,可是她自己清楚,这样伤在他身上,会让她更痛。 “你怎么这么傻呢?”宁天灵一边哽咽一边为他涂药,“你再倔能倔的过我父王吗?你就不怕他真的打死你?”,想想那年八哥犯事被执行的鞭刑她就后怕,八哥整整在床上躺了四个月。 “不怕”幕青衣淡定的勾了勾嘴角,“如你所说,像我这样的人,被打死也是活该” “你被打死我怎么办?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宁天灵一上完药就生气的跳下床准备离开。 幕青衣来不及穿衣,只一伸手便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我上次走火入魔,乱了神志,你要我怎么负责?”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宁天灵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无情无义,说出这样伤人的话,于是就想要挣开他,却在挣扎中无意间看到他流露出的那抹暧昧笑意。 “我的意思是——”幕青衣弯身将嘴巴凑到宁天灵的耳边,轻声说道“你想我负责也可以,但是必须在我清醒的情况下” “清醒···”宁天灵眨了眨眼睛,嘴角开始哆嗦,“你,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幕青衣稍一用力便将宁天灵带到床上,他弓起身子,将被子裹在自己身上,撑在床上俯视着她说,“灵儿,以前我不敢,是怕你后悔,会恨我,如今既然上天注定我们在一起,我又岂能不懂珍惜?那个噩梦我整整做了十年,直到遇见你,我才得以告别它,获得短暂的宁静,我应该谢你,也应该恨我自己,是我一直伤害你” 宁天灵瞪大眼睛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和那微动的嘴角,脑海中竟然没有听清他那感人肺腑的话,这不奇怪,谁让他长了这样一幅吸引人眼睛的好皮囊呢。 没等宁天灵这种花痴反应过来,幕青衣便先发制人,一说完就弯身吻了下去。 她吻技不高,没等几下就被他弄的意乱情迷,他由内而外,从上而下的探索着,宁天灵记得前一秒他俩还在唇齿交融,可后一秒,他的吻就落到了她的锁骨上,痒润缠绵··· 经过他这一折腾,宁天灵算是彻底折服了,幕青衣这功力还真不是盖的,人家前面才为她解毒散尽大半内力,后面又拖着还未恢复的身子挨了她父王的‘刺鞭’,这要旁人哪折腾的起呀?可人幕青衣就是不一样,不仅不养病,还能这样生龙活虎的折腾她! “你在想什么?”幕青衣从被子里面钻出来,两只略带忧郁的大眼珠十分不满的注视着她。 “没什么”她咬着手指呵呵的笑。 “这样你都能跑神?宁天灵,你还是不是人啊?”幕青衣自尊心严重受损,额头上的汗珠成颗粒状顺流直下,再加上他那皱的跟蝴蝶结似的眉心,弄的他整个人就像一头动怒的狮子。 “我没跑神,我就是在想,你既受伤又受鞭的,身体这么虚弱,能撑得住吗?”宁天灵解释。 “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幕青衣赌气般的再次吻住她,这次不像刚才那般轻柔了,他霸道的撬开她的唇齿,用牙齿轻轻的咬住她的舌尖,让她觉得有种细腻的微痛,宁天灵勾住他的脖子,有意的回应起来。 她原以为她这样回应他,能够为刚才的失神做出点补偿,可没想到她越是讨好,他就越是猛烈,像是拿她当仇人似的。 “姓幕的,你是有多恨我呀”宁天灵含糊不清的呢喃着。 “嗯?你方才说什么?”幕青衣顺着她的身体吻了上来,趴在她的肩膀上,将耳朵靠在她的嘴边。 尽管这样,他的手掌也丝毫没有停顿下来,他弄的她面红耳赤,身体发烫,连话都说不大清楚了,“我说···其实我很饿,饿的头晕眼花了” 她没说谎,她确实是要饿晕了,跟他闹别扭的这几天,她近乎粒米未进,下午的时候父王来劝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他俩和好,连带她的胃都恢复正常,开始唱起空城计来了。 可是当她呢喃不清的说出实话,告诉他自己不在状态的原因的时候,他的脸色瞬间变的高深莫测,更加暧昧不明。 “马上就好”他挨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 “哦”宁天灵以为幕青衣会放过她,或是下床去为她做上一块饼或一碗粥,那样的话她真是感激涕零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不是这样的,而是先吻了吻她的额头,就又重新钻进了被子里,这次他比刚才还要来的凶猛了! 经过了一番折腾,幕青衣终于精疲力尽的趴到了床上,他背疼,不便躺着睡,便只能趴在她的身边,宁天灵累极了,看到他背上还有血迹,想要帮他查看查看伤口,可是刚想起来,自己就有气无力的迷糊过去,睡着了。 睡梦中,她梦到了一张大饼,她很开心的跑过去,想要捧起它,却发现大饼长了翅膀,学会飞了,于是她就跟在它后面追,等到终于快追到的时候,大饼从空中掉了下来,直接落到了油锅里,发着滋滋的响声,香气宜人··· 整整一夜,幕青衣都是迷迷糊糊的听到宁天灵在喊,“饿——” 整整一夜,宁天灵都是梦到自己变成了那张饼,在油锅里翻来覆去的被炸,炸的五脏六腑都散架了。 第二日天明,宁天灵从睡梦中逐渐苏醒过来,她回想起昨晚的点点滴滴,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的便溢了出来,她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宁天灵真怕这只是一场梦,万一梦醒了,人没了怎么办?于是她下意识的闭着眼睛去摸索这个折腾了她一晚上,弄的她骨头都快散架的‘大恶人’。 可是当她前后左右将整张床都摸个遍的时候,她才突然惊醒,睁开眼睛从床上骤然坐起,“姓幕的,你个乌龟王八蛋龟孙子!你竟然敢又一次对本公主始乱终弃!” 宁天灵胡乱穿上衣服,踩着鞋子就往外跑。 清晨的雨露还未散尽,空气当中到处都弥散着芳草的清香,宁天灵披着衣服跑到院子当中,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背影,她的脚步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 那个站在荷池旁边的男子,一身白衣,衣角翩翩,他墨黑的头发整齐的束起,束带在微风中轻轻飘荡,宁天灵痴痴的笑了起来,她不否认,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比幕青衣更加优雅入画的人,尽管他不是男子,却又一种比男子至坚至美的气息流露出来。 宁天灵悄悄走近,想要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让他猜猜自己是谁? 可是当她刚刚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却突然间自己转过身子,面对着她,鬓若刀裁,眉目如画。 “灵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他握住她的双手,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忧伤。 “什么地方?”她好奇,也不安。 “我们遇见的地方” 第118章 白首相依 遇见的地方,这句话从幕青衣的口中说出,便成了宁天灵听过的最美的诺言。 为此,她捧着脸痴笑了好几天,丫鬟们没辙,太医换了好几拨,驱魔法师也没少来过,可是愣是没有治好她这傻毛病。 而‘罪魁祸首’幕青衣是几天后才过来接她的,这次他不是步行前来,而是骑了一匹高头骏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就这样半晕半迷糊的被他带上了马背。 他说,“灵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宁天灵将脸贴到他的背上,用手臂将他的腰紧紧的环住,自此他便是她的方向,她连去处都不必知道。 他说,“灵儿,太紧了,勒的我喘不过气” 她噘着嘴不愿松手,她说,“我害怕” “怕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骑马”幕青衣侧过脸,溺爱般的浅笑。 “我怕这是一个梦,梦醒了,一切都会烟消云散”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感觉心里突然空了一下,这种感觉真的很恐怖,她怎么又变得这样患得患失了? “堂堂大宁国公主怎么变成一个傻姑娘?”幕青衣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背,是自己没有给到她足够的安全感,他觉得抱歉。 “要是能像现在这样傻一辈子,那可是莫大的福气”宁天灵突然间张开双臂,兴奋的喊道,“姓幕的,我看到幸福的模样了!” 呐喊声如声波回旋,穿梭在皇城那庄严而又压抑的空气当中,给这座奢华而寂寞的皇城呈现出了一道久违的彩虹。 幕青衣骑着马,一路畅通无阻,直出城门,宁天灵奇怪,这姓幕的这次怎么就有时间带她出来散心呢? “我们这是去游玩吗?”宁天灵这才想到该问他。 “去我们遇见的地方,我告诉过你的”幕青衣轻声答着。 “遇见的地方?”宁天灵低头想了想,“那不就是在皇宫吗?我还记得你揭榜时提亲的模样,当时你跪在大殿之上,可你不知道,我就躲在皇帐的后面” “不对,那是我们长大之后,其实在很小的时候,我们就曾遇见过”幕青衣十分笃定。 “很小的时候,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宁天灵反复去回忆,可是始终没有半点印象,幸好以她的性格并不善于坚持,于是她转而继续问道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不过,你是在那个时候就喜欢上我的吗?” “什么?”幕青衣装作没听见,他可要比她矜持的多。 “怪不得父王说我从小就人见人爱了”宁天灵捧着脸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小时候是比长大可爱许多”幕青衣调笑道。 “那是!···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宁天灵反应过来,狠狠的掐了幕青衣一把。 她本以为这是一趟浪漫而美妙的游玩,殊不知幕青衣是下定决心要带她远走高飞。 那夜之后,幕青衣站在荷花池旁,他的脑海中错综复杂,从小到大的经历统统在他的脑中翻转,一阵冷风吹过,他突然间睁开眼睛,觉得大脑异常清醒,荷花池中的荷花多半已经凋零,留下荷叶的残躯漂浮水面,他开始记不起这荷花盛开时的面貌,只觉得一眨眼工夫就香消玉殒了,于是他终于明白,其实幸福一直就在他的眼前,而他素来顾虑太多,伤害太多,到最后失去太多··· 二十岁以前他为别人活,为仇恨活,二十岁以后,他想为自己活一次! 长途跋涉的路程并未让两人觉得疲惫,可是逐渐降临的暮色却让他们不得不停下马蹄,找个地方休息了。 “有人吗?”宁天灵轻轻的敲响了山间一处农户的门。 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这么晚了,是谁呀?”,一处苍老的声音首先传了出来。 “老人家,我们路过这里,是来借宿的”幕青衣下马。 “哦,好俊的公子呀”老人家提着灯笼朝着幕青衣呵呵的笑了笑,转而回头喊向屋内,“老头子,有位公子和姑娘前来借宿”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老大爷走了过来,和老妇人一起将门拉开。 一阵寒暄过后,两位老人给幕青衣他俩安排了一个房间,说是房间,其实只是茅屋的另一边,中间隔了一层草帘。 宁天灵躺着床上,幕青衣铺草直接睡在地上。 宁天灵翻身压低声音问向幕青衣,“地上冷不冷?要不你睡到上面来?” “不冷,不用”幕青衣闭上眼睛,简短的拒绝了她的要求。 “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宁天灵不满的瞪着他。 “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幕青衣翻过身来背对向她。 宁天灵见他无意搭理自己,心里一阵失落,竟控制不住自己悄悄的跳到床下,躺到他的身边,从背后环臂抱住他。 “姓幕的,为什么我总是看不穿你的心思呢?”宁天灵贴在他的背上喃喃的问。 “你想看穿什么?”幕青衣侧过脸来问她。 “我想看穿你在想什么?”宁天灵低声,“你总是忽冷忽热,让人捉摸不透” “比如呢?”幕青衣继续问她。 “比如你现在就有意疏远我,还背对过去,就像怕我吃了你不成”宁天灵坦白说道。 “嗯,我确实担心这个”幕青衣猛的转过身来,四目相对间,他轻轻的凑到她的耳边,“其实···我是担心我会吃了你” 宁天灵刹间脸红心跳,幕青衣眼中有火星在跳动,她知道自己要惹火上身了··· 果不其然,幕青衣的手已悄悄探入她的腰间,细纱之下,他的抚摸由下到上,她屏住呼吸,紧张之余也不忘这简陋的环境和毫无隔音的茅草房间。 幕青衣的手掌终于是探到了上面,宁天灵脸色潮红,呼吸逐渐的紧促起来,她完完全全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上在发生变化··· 幕青衣跟着她的变化,悄悄的拨动着指尖的‘琴弦’,宁天灵闷哼一声,幕青衣赶紧倾身过去吻住她,以避免她出现各种‘扰民’的行为! 第二日天明的时候,宁天灵被鸡叫声唤醒,她睁开眼睛,意外的发现幕青衣竟然还熟睡在她的旁边,瞧那睡颜,乖巧的像个孩子。 宁天灵撑着脸颊,难得有机会这样近距离的,安静的去观察他,这次她能一饱眼福了! 于是她将视线从幕青衣的额头处往下移动,她发现他的睫毛很长,熟睡的时候像两只正在栖息的小天鹅,均匀的闪动着两只小翅膀,再往下看,他的皮肤很白,甚至比白雪还要无瑕,怪不得有那么多女人前赴后继的拥在他的四周,想想都让人嫉妒。 宁天灵趴到他的身边,轻轻的吻在他的脸颊上,呼吸着他的体香,幕青衣在被她有意无意的扰醒后,竟意外的展颜一笑,他觉得清晨的阳光格外的柔和,如同他此时的心情。 他将宁天灵揽在怀里,轻声问她,“你方才是不是咬我了?” 宁天灵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貌似是吧” “为什么?”幕青衣挑眉看她,而后将手探到她的腰间,颇有威胁的意味。 “因为你拈花惹草,处处留情,我恨不得把你吃到肚子里才放心”宁天灵恨恨的说。 “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形象,那既然你把罪名定了,我不犯罪实在是对不起自己,所以就让我再惹一次吧”幕青衣说着就加大了手掌的力度,宁天灵痒到不行,却还要咬紧牙关,不能吭声,只能默默挣扎,用眼神哀求他的放过。 正在两人嬉戏玩耍之时,草屋外老奶奶的声音传了进来,“公子,姑娘,该起床了,早饭已经煮好了” 两人这才记起自己是身处何处了,不禁觉得脸红起来。 “都怪你,多不好意思,人家还以为我们在干嘛呢”宁天灵白了幕青衣一眼。 幕青衣无奈的闭嘴,他快速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和束带,就赶紧出去了。 老人家表情平常,桌上的饭菜都已盛好,幕青衣一出来,便招呼他坐下,一点也不生分,“公子,趁热吃” “多谢二位款待”幕青衣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 “公子不必拘谨,我们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总喜欢跑江湖,到处闯荡,这不老了,还是要落叶归根,回到我们最初见面的地方安顿下来”老人家喝了一口清粥,“公子呀,我们两个老家伙已经在这里隐居多年了,能遇见你们,确是稀客,所以你不必见外”,老人家说着又拉宁天灵坐到旁边。 “是呀,我们家老太婆一直觉得跟你有眼缘,后来我想想,那是因为我们年轻的时候长的像···” “谁说你俩长的像了?你年轻的时候晒的黑不溜秋的,站在乌鸦堆里都揪不出来,你怎么就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呢?”老大爷话未说完就被老奶奶泼了一碗冷水。 宁天灵被他们逗的乐呵呵的,觉得这两个老人家可爱极了! “你看人家这姑娘,多听话多乖巧,哪像你啊,整天跟个母夜叉似的!”老大爷被损了面子,感觉多有不爽。 “你说我是母夜叉,当初若不是我救了你,恐怕你早就冻死在这山沟沟了”老奶奶拿棍子敲了一下老大爷的头,但是显然还是力度尚轻,老大爷只是白了她一眼,并未生气。 “夫妻相处,重在和睦,两位就不要为这等小事起干戈了,能够白发到老,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的缘分”幕青衣握住宁天灵的手,笑着说道。 “公子真会说话,姑娘有福气了”老奶奶羡慕的说。 “其实他也很禽兽的,经常欺负我——” 宁天灵话刚出口,就被幕青衣拦住了,“多谢两位老人家的款待,叨扰了一宿,我们该告辞了” “现在天下不太平,敢问公子这是去哪呀?”老奶奶站起身来,好心问道。 “去找我们遇见的地方”幕青衣拉着宁天灵飞身落到马上,“老人家,我们后会有期,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也能够像二位这样,白首相依!” 第119章 软禁如若溪 过日夜兼程的赶路,两人终于到达了一片峡谷,幕青衣将白驹留在树边,自己拉着宁天灵继续前行。 峡谷的边上只有一条小路,崎岖蜿蜒,宁天灵一边走一边欣赏风景,兴趣盎然,殊不知此时幕青衣的脸色则越来越沉重··· 没错,这里承载着他的记忆,痛苦和噩梦。 往事历历在目,恐怖而绝望的心情也在一步一步的侵袭,许多影像都或虚或实的开始呈现:暗淡无光的月夜,凄声阵阵的乌鸦,漫天绯红的火焰,哭喊倒地的人群,血染满地的草原,还有身穿盔甲的死士···最后统统幻化为一道虚无缥缈的月影。 一个小女孩坐在崖底,就这样抬头看着那道月影。模糊的,清淡的,她只能根据记忆去描绘它的形状。她慢慢忘记时间,忘记世人,最后忘记她自己。内心从激烈到平淡,再到绝望··· “姓幕的,这是哪呀?我在宁国的地图上都没有看到过这么高的山呢”宁天灵紧拖着幕青衣的手,一开始她好奇,到后来越走越紧张,这里太高太窄,她甚至都不敢低头往下看了。 “这不是宁国的地域”幕青衣心情有些沉重,往事的乌云依旧没有散去。 “那这是哪里?”宁天灵刚一问完,就不慎崴了一下,整个人都往悬崖倾倒了,“啊~” “灵儿小心!”幕青衣赶紧跃身下去拉住她,用力把她带到怀里,然后凌空使出轻功,揽着宁天灵踏空而行。 宁天灵惊魂未定,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安然的躺着幕青衣的臂膀里,而且自己已然能够在风中前行,这种感觉简直如梦似幻,美妙极了! “姓幕的,你轻功真好,简直能跟我师父相媲美了”宁天灵看着幕青衣并指前方,姿势潇洒,心里花痴的不得了。 “你师父?”幕青衣低头睨了她一眼,“你还记得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做徒弟的怎么能忘记师父呢?”宁天灵想起她逃婚的第一天,就遇见了那个可以借她肩膀依靠的‘高人’。 “是啊,可是偏偏她就忘了”幕青衣无意的回道。‘沈凌菲’这三个字像一根刺一眼的扎在他的心里,总在他快要忘记的时候,冷不丁的让他痛一下。 宁天灵没有听出幕青衣的言外意,也没有注意到他眼中掠过的那一丝失落,她依然沉溺在她梦幻的世界里,傻傻的认为幕青衣是在吃她的醋。 “哼!谁说我师父忘了我呀,前几天他还来皇宫找过我,他还找我谈心,教我练剑呢” “是吗?那他真失败!”幕青衣不想拆穿她的谎言,但也不肯放过戏弄她的机会。 “怎么讲?” “越教越傻” “你——”宁天灵刚想驳他,就突然觉得重心下沉了,迫使她不得不分心站稳。 原来短短时间,二人已经飞跃悬崖,到了宽敞的陆地。 “哇,好美呀!”宁天灵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不仅有广阔的草原,还有茂密的树林,树林中奇花争艳,百草夺香··· “这里四季如春吗?”宁天灵捧着漫天落下的桃花瓣吃惊的问下幕青衣,这个季节可不是桃花该盛开的季节。 “是的,这里有很多常青树,四季开花,常青不老”幕青衣想起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族人,他们曾经在这里扎棚,在这里游牧,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这里有的树我好像在哪见过”宁天灵仔细想了想,“哦,我在你府上见过,你不会是把这里的树给移过去的吧?”宁天灵张大嘴巴,的确有些吃惊。 “我很久没有回来过了,那些花草是我嫁接培育的”幕青衣叹气,这几年,无论他有多想念,都没有勇气再回来看上一眼。 “这里这么美,怎么会没有人居住呢?”宁天灵看着空寂的草原,觉得有些遗憾。 “都是过去的事了,说来话长”幕青衣走到宁天灵的面前,悄悄的拉起她的手,“灵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幕青衣说完,便带着宁天灵飞快的朝前方跑去。 在草原上驰骋的感觉,如同自由飞翔的鸟儿,风在耳边经过,两人持子之手,觉得自由而幸福。 “到了”幕青衣减慢速度,慢慢的停了下来,他望着宁天灵,眼中充满柔情和期待。 “这是什么地方?”宁天灵前后左右看了看,这里没有什么特别呀,除了一颗歪脖子树以外,连花花草草都少了许多。 “你再想想,小的时候你来过这里”幕青衣循循善诱,他相信她只是长大了,一时记不起了。 “小的时候?我没有来过这里呀”宁天灵觉得奇怪,“在我十四岁以前,父王都不允许我出宫的,他说世道不稳,怕我遭遇危险” “不对,在你很小的时候,你跟九皇子一起来过这里,你再想想,当初——”幕青衣想说,当初你还在这里救过我,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爱上你的,那个傻乎乎,托着一张张画纸的小女孩,曾经充斥着他童年的梦想,在黑暗之中为他增添了一道明亮的彩虹。 那个时候,她是万人敬爱的洛城公主,洛王唯一的掌上明珠,所有人都羡慕她生来尊贵,相貌出众,却没人能够理解她内心的孤独。 她的母后,虽然人人羡慕,却内心凄苦,常常在月圆之夜背过身去低声抽泣;她的父王,虽然相貌英俊,能文善武,却总将心思飞到那草原的尽头,大漠的深处。 “晨儿,长大以后一定要走自己的路,千万不要重蹈母后的覆辙了···” “晨儿,父王这辈子负了很多人,最对不起的莫过于你的母后,今后你要帮我照顾她,还有我们的族人···” “父王,你总是这样抱着晨儿,为什么就不能抱抱母后呢,她总是一个人偷偷的哭” “晨儿,你不明白,父王这辈子,怕是再也不能拥你母后入怀了···” 幕青衣从长长的叹息声中忆醒,一只飞鸽已然落到他的臂膀之上。 “北归燕??你怎么也跟来了”宁天灵惊讶的将信鸽从幕青衣的手臂上捧走。这是幕青衣喂养的一只小鸽,它总是喜欢偷偷跑出去,但几日之后又能悄悄飞回来,沈凌菲不知何故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北归燕’,明明是鸽子,却取名叫‘燕’,宁天灵几次想改过来,幕青衣都说,“不必了,留着吧,名字而已” “它是来送信的”幕青衣取下绑在信鸽腿上的字条,他走的时候交待过小李子,必要时刻可以用‘北归燕’传书给他。 “信上怎么说?”宁天灵看到幕青衣的脸色开始变化。 “如妃出事了”幕青衣合上字条,眉毛骤然一拧。 “如妃不是在为我母后敬孝期间吗?”为了纪念‘年丰皇后’,皇帝早年就颁布宫法,要求每年从后宫妃嫔中选出一名自愿为‘年丰皇后’敬孝的妃子,闭门敬孝九个月,以此来表达对皇后的敬重和思念,往年无自愿的人站出来,都是皇帝进行钦点,今年如妃意外的站了出来,要求自己为前皇后敬孝,皇帝虽不乐意,但毕竟合情合理,也就默认同意了。 “但愿她不要出事”幕青衣脸色一变,拉起宁天灵就往回走。 对于幕青衣而言,如若溪永远都是他心底最为愧疚的人,她爱他至深,用自己的自由去换回他的命,他却以一片谎言予以回报! 为前皇后‘敬孝’,是如若溪怀孕期间,为了避开皇帝,所想到的最后一招,幕青衣带宁天灵出宫之前本已安排好了如若溪的去处,他用三天的时间设计了一条密道,由他雇佣的江湖忠将帮他打通,如不出意外,两月之后密道便通往‘苍穹山’脚,幕青衣在那里安排了人员进行接应··· 但是为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出事呢?幕青衣心中的预感越来越不妙! 回程的路上,除了快马加鞭,他几乎不言一语,宁天灵知道事态严重,也就乖巧的贴在他的背后,没去打扰他。 经过几日的飞奔,很快就到达了宁国的边境,宁天灵疲惫不堪,幕青衣不得不停下来找家客栈让她休息一晚。 “姓幕的,你别担心,如妃她没事的,父王那么爱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房间里,宁天灵坐在床上,握着幕青衣的手臂劝慰道。 “爱?”幕青衣终于冷笑出声,这是几日以来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冰冷无比,“你父王知道什么是爱吗?” “你什么意思?我不允许你诋毁我父王”宁天灵反驳,她不明白为什么幕青衣一直对他们皇室心存芥蒂,对她父王如此,对她四哥五哥也是。 “我的意思是你父王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如若溪进宫可是自愿?难道爱一个人就是不折手段,强取豪?” “姓幕的,你怎么能这样说话?诋毁圣上的是大逆不道,何况他也是你的父王,如若溪当年进宫虽是为了救你,但这么多年,我父王处处让她,金银珠宝赏赐不断,后宫特权随她使用,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父王这么宠爱过哪个妃子的,尽管那个人心里从来就没有他”气到极处,宁天灵也反唇相讥。 “荒唐!”幕青衣讥笑着打断她,“听起来合情合理,实际上就是荒唐,灵儿,你真正了解过一个人吗?你有用一颗怜悯的心去对待一个人吗?” 幕青衣挣开宁天灵的手,起身站到窗前,看着窗外那颗清冷的月亮,这像极了十几年前自己在崖底时仰望的月影。 回忆逐渐让他心情平复,他这才缓缓开口,“一个小女孩,亲眼看着自己的父王在兵乱之中扔下自己,怀抱着另外一个孩子躲避追兵,待母亲领她回到家中等回父亲的时候,父亲竟然为了死忠保密要求殉葬全家,她在母亲的庇护下逃了出去,成了别人的俘虏,在脚链手链的限制中匍匐生存,直到被人买走做了歌妓,你明白这其中的痛苦和心酸吗?” “你说的···是如若溪?”宁天灵不可置信,“她的过往···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是——”幕青衣咬牙,但话未说完,一道碧影就从窗前掠了过来。 “是谁?”幕青衣一掌打开窗幕。 碧影顺着打开的窗幕飞了进来,“是我”,独孤烟落地站定。 “你怎么来了?”幕青衣,宁天灵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来通知你宫中出事了”独孤烟将手掌重重的拍到了幕青衣的肩膀上。 “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不劳四皇嫂多跑一趟”宁天灵赶紧走上前去,轻轻的拨开了独孤烟搭在幕青衣肩上的手臂,他俩吵归吵,可不能让外人趁虚而入。 “我猜到你们早就得到消息了,所以特意前来阻止你们进宫的”独孤烟狭长的眉眼斜了一眼宁天灵,目光随即又转到了幕青衣的脸上。 “为什么?”幕青衣表情凝重。 “如若溪被御林军软禁了,若你得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冲进宫救她,就算你武功非凡,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凭着你俩之间那千丝万缕的关系,你都难逃干系”独孤烟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仍旧回扫宁天灵。 宁天灵脸色难看,幕青衣顾不上那么多,直接问她,“你的意思是···?” “你先别光明正大的进城,今夜便随我偷偷入宫,外人只知你带着刁蛮公主出城游玩去了,等救出了如若溪,就算皇帝对你怀疑,也多半是证据不足”独孤烟底气十足的分析着。 “你说的对,是我心急则乱了,我们今晚就行动”幕青衣赞同她的说法,但仍有些迫不及待。 “现在还不行,现在是月满时分,宫中御林军太多,我们需等后半夜方能行动”独孤烟指着幕青衣头顶的那轮清月,“从夜相来看,今晚后半夜必定会阴云密布,到时便是我们出行的最佳时机,那时御林军也身体疲惫,是最为懈怠之时,我们一定有机可趁” “没看出来,你还是一算命的,不遵妇道!”宁天灵气鼓鼓的坐回床上,如若溪这事她本就是站在幕青衣这一边的,倘若幕青衣真要救人,她宁天灵是第一个愿意鼎力相助,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陈咬金,还这么热心的紧贴着她的人,她的心中难免气恼。 “你说我不遵妇道?”独孤烟冷笑,“那要问问你的好哥哥了” “你都已经名正言顺的嫁给我四哥了,衷谟峙艹隼次奘孪滓笄冢恢滥惆驳氖鞘裁葱模 “我安的是什么心,你知道又怎样?”独孤烟抱臂走到宁天灵的面前,抬了抬眉,“我的心就算不纯净,也比你们兄妹之间混乱龌龊的关系干净的多” “你胡说些什么?”宁天灵受不了她过激的话语,眸光一闪,剑鞘在指间抖动。 “我说——” “住口!”幕青衣呵斥一声,推门而出,“等我出去再吵!” 第120章 红颜梦碎 幕青衣走到屋外思考良久,正准备回屋之时,恍惚看到一个人影从树后一晃而过,他本能的上前追了几步,但半途又担心是调虎离山,于是停住脚步赶紧转了回去。 所幸独孤烟房间蜡烛的光还在亮着,幕青衣松了一口气,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是奇怪的是,宁天灵并不在房内。 幕青衣坐在桌旁等了一阵,越想越不放心,心想应该出去找找,但身体刚一站起,就觉得头昏脑涨,他扶着额头走了几步,觉得脚步愈发沉重···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天明,幕青衣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躺在客栈的床上,他闭眼回思,之后骤然坐起。 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宁天灵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还不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这可不像您驸马爷一贯的作风呀”宁天灵拧了拧毛巾递给他。 幕青衣讷讷的接过毛巾,拿眼睛斜了一眼宁天灵,心想端茶送水,也不像姑奶奶您的作风。 宁天灵从幕青衣的眼神中多少都看出点不自然来,于是故作轻松的半调侃半解释道,“我是看你昨晚睡的沉,就没好意思叫醒你,我这不也是刚洗漱完,看楼下人多嘛,于是就顺手帮你端上来了” 宁天灵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这是她一贯撒完谎的小动作,幕青衣看在眼里没有吱声,他当然不知道宁天灵之所以这样殷勤是因为恰好在楼下碰到了端水上楼的独孤烟,女人应对情敌的技巧可要比男人高明许多! 说起睡的沉,幕青衣倒是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情,于是赶紧下床,走到桌边。 “你怎么了?在找什么呢?”宁天灵看到幕青衣目光专注的在桌上巡了一道又一道。 “没什么”幕青衣将手停在一盏香橱上,抬眼看向宁天灵,“这香哪里来的?” “你闻出来了呀?”宁天灵做了一个大大的吃惊状,“哎呀,姓幕的,你确定你这鼻子不是狗鼻子吗?连我换掉橱香都能闻的出来呀!卖香的先生说了,这种香料是特制的,特别有助睡眠,我看平日里你都睡的少,所以想着给你试试呢”,宁天灵颇为得意的在幕青衣面前抖了抖眉毛,“怎么样?有效吧?我看你昨晚可是睡的像头猪一样哦!” 幕青衣面无表情,无意争辩,只是翻开橱盖,捏了一点香灰在手上,手指一拨,继续问道,“昨晚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房间,是去哪了?” “我去看楼下的客人下棋了,在房间等了你那么久你都不回来,我就也随便出去走走了”宁天灵低着头答道。她是公主,她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是去监视独孤烟了,想想虽然他二人的房间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可是幕青衣没回房,那就指不定是去哪叙旧去了,于是她不放心,就借观棋的缘故在楼下独孤烟的房门口待了大半夜,可怜那两个长途跋涉的客人,硬是为了她这一锭银子的赌注,坐在冷椅上陪她耗了大半夜,等她喊道“结束”的时候,二人直接倒头就睡到了棋盘上面。 “是吗?”幕青衣抬头,眼中掠过一丝疑惑,但是很快便转瞬即逝,因为此时独孤烟已然推门进来了。 “宫里传来消息,曼罗国国主已经进宫,今晚宫中大量的侍卫都会被调去庆典,所以今晚应该是个进宫救人的好机会”独孤烟看着幕青衣说道。 “好,那就今晚行动,我们先来部署一下”幕青衣摊开手上的地图,三个人围到一起商量起来。 按照幕青衣的部署,到午夜时分,独孤烟率先进入‘承欢殿’,想办法将侍卫引开,而后幕青衣使用轻功潜入殿内,乔装从皇宫后门将如若溪带出,宁天灵在地外接应,随后二人乔装护送如若溪去往‘苍穹山’暂避。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出现,这,便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计划。 好不容易等到午夜,三人快马加鞭分头行动,到了国宴时间,殿门的御林军如期被撤走,只留下几个看守无精打采的守在大门外打瞌睡。 突然一席黑衣飘过,伴随着细碎的铃铛声,守门的几个赶紧追出去查看,幕青衣趁机从树上飞下,直接落到了‘承欢殿’内。 殿内灯光昏暗,连灯笼都没掌上一盏。幕青衣凭着记忆走往如若溪的房间,隐隐的,他听到了一些咳嗽声,再走近些,他看到了一帘一帘的红曼落在床上、地上以及金柱上,显得凌乱无比。 幕青衣轻手推开房门,依靠着房内微光闪烁的灯烛,他寻得一名女子。 曾经,他们在‘凤鸣楼’相遇,她在人群一眼看中他,她光彩夺目,众人所想,却唯独钟情于他,甚至赠诗他曰: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杏招。 如果当时他能回应她: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恐怕她此生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 想到这里,幕青衣颇为伤感,他蹲下身子,他能感觉到自己扶起如若溪的手都是颤抖的。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幕青衣将如若溪从地上扶起,靠在自己的手臂上,只见她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 “一晨···是你吗?”如若溪用力的张了张眼睛,气若游丝般的说道,“人之将死,其梦也真” “不,你没有在做梦,是我来了,我来救你出去”幕青衣握紧如若溪的手,“对不起,我来晚了,走,我这就带你出去。” “不,一晨”如若溪眼中闪着单薄的雾气,声音逐渐低沉,“我已经不行了,我不能拖累你,你快走吧” “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别忘了,你肚中还有孩子”幕青衣顿了顿,“是我们的孩子”。 “对呀,我肚中还有我们的孩子呢,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要看着他出生,养大他,看着他成为像你一样杰出的人”如若溪的眼中渐渐有了亮光,她看着幕青衣,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我们现在就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幕青衣缓缓的扶着如若溪站起,他不知道她是被软禁了多少天,或是受过怎样非人的虐待,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带她离开。 原先准备的地道,因为还要两月才能挖通,所以目前他们只能从大门出去,幕青衣身着黑衣,戴上面罩,揽着如若溪悄悄的往殿外走。 幸而独孤烟的调虎离山计,殿外的几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幕青衣看了看天色,现在的时辰恰好是国宴进行到一半的时间,御林军也没有那么快赶回来,所以他们刚好能趁这个时间从宫中后院离开。 想到这里,幕青衣扶着如若溪加快了脚步,经过了一段停停走走,两人好不容易才到了‘梁溪阁’。 这个地方对于幕青衣来说格外的熟悉。 “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吧”幕青衣将自己的外衣披到如若溪的身上,她的手掌冰凉,额头似乎还在冒冷汗,因为担心被人看到,她一直是忍住咳嗽的,直到停住步伐,她的身体都还在颤抖。 “若溪,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幕青衣号了号她的脉,脉象显示,她的身体非常的虚弱。 “没事,我可以坚持,你不用担心我”如若溪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来,月光之下,她十分憔悴,但依旧怜惜动人。 “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幕青衣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扶住她。 “我也不知道,我为‘年丰皇后’敬孝期间,皇帝突然宣我侍寝,我借由身体不适推辞几次后,他便派人包围我的宫殿,还令太医送来汤药,我担心他已经知道我有身孕,就没敢去碰他送来的任何东西” “所以你这几日滴水未进”幕青衣终于明白她为何这般虚弱了,可是有一事他还是想不明白,“不过他怎么会知道你有身孕呢?你的事情,只有我——”幕青衣话未说完,便被噎在喉中,因为毕竟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一晨,你在想什么?”如若溪看到幕青衣眉头紧锁,赶忙忧心问他。 “没有,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恐怕‘梁溪阁’已经不安全了”幕青衣看了看四周,继而重新戴起面罩,扶起如若溪继续赶路。 终于,两人走到了后宫宫墙处,胜利即将在望··· 二人还来不及庆幸,身后便光亮如昼,幕青衣转身,火把的光刺眼的袭来,如同十几年前一样,红的让人眩晕。 如若溪一阵惊慌,幕青衣忙将她置于身后,若是平时,他只需飞身一跃,任凭后面千军万马,也是难以追上的,可是今天,他带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只能谨慎行事了。 “大胆刺客!竟敢劫持如贵妃!还不束手就擒!”领头的是御林军首领辰明的部下——江莽。 “一晨,你快走,不要管我”如若溪回顾四周,看到埋伏重重,就连久置空弃的‘梁溪阁’内也藏满了弓箭手的身影。 “不用怕,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你”幕青衣拧紧眉头,手中的拳头逐渐的握起,他本不想大开杀戒,可是形势所逼,他不得不这样做了。 就在众人开始围攻过来的时候,幕青衣身上的披风陡然鼓起,众人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力在推开他们,使得他们节节后退,幕青衣的‘九层天’虽未到顶峰,但也练到了最为上层的境界,用以对付这些个普通兵将以及弓箭手简直绰绰有余。 眼看着众人都被弹出了数米开完,弓箭手的箭也都被原路折回,幕青衣这才放心的收起了散出的功力,转而拉起如若溪的胳膊,“走,我带你离开” “好”如若溪放心的点了点头,她的眼中散发着无限的柔情和坚定的信任,即使披着凌乱的头发,她的面容仍然可与日月同比。 幕青衣望着她,终于有了小小的满足,这么多年,他对她的愧疚早已在他心中扎了根,如今能够再救她一回,倒也让他心安许多。 可是美好终于难以永恒,就在幕青衣刚刚露出微笑之时,如若溪的脸上却突然变了颜色,她是那么的惊慌甚至夹杂着难过··· “一晨,小心!”话音未落,如若溪便背身挡在了幕青衣的面前。 身若轻丝,幕青衣还没来得及伸手,她便倒在了他的脚下,如同一张画纸,飘然而又绝艳。 “若溪!”幕青衣心中大骇,愤然抬头时才发现在他的对面,人群当中,毅然站着两个人,一位手摇书扇,一位手持弯弓。 “你们逃不了了,还是乖乖投降吧”宁天武挑着眉毛,得意盎然的笑着。 “五弟,你伤了如妃,她可是有孕在身”宁天合略微责备的摇了摇胸前的书扇。 “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呢,我这可是在为父王清理门户,他感激我还来不及”宁天武一脸的不以为然,他望着带着面罩的幕青衣,嘴角轻哼一声,挑衅道,“你说是吧?驸马爷” 幕青衣握起拳头,眼中赤红,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十几年前的场景,同样的火光漫天,同样的仇人立面,同样的族人被屠,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可能还牵扯着背后的欺骗··· “一晨···”幕青衣感觉到自己脚下有人在扯他的衣角。 他抑制住身体的愤怒,慢慢的弯下身子,扶起如若溪,脑中顿时混乱如麻,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即使他的手掌早已沾染她的鲜血。 “你真傻,你明知他们伤不了我”幕青衣的声音充满悲痛,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宁愿自己牺牲,也不愿冒险让人伤他一毫。 “我们的孩子···”如若溪缓缓的伸手覆到自己的腹上。 “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幕青衣将头埋到她的肩上,两年以前,‘苍穹山’下,大雪纷飞之时,他也是这样跟她说的,“我会誓死保卫你!” “一晨,带我走吧,我要离开这里”如若溪虚弱的说着,眼中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悄悄流下,她从未怪过他,能为他死,她不后悔,只是遗憾未能陪伴他的孩子长大成人,这是她一直以来,唯一的希望和支撑,可是如今一切都已化为泡沫。 “好,我们这就离开”幕青衣抱起如若溪,径直朝皇宫出口走去。 身后,大军紧追而上。 “一晨,我一直都厌恶这个地方,就算是死,我都不愿意死在这里”如若溪的声音越来越弱。 “若溪,你愿不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即使我的承诺从未兑现过”幕青衣决然的望着前方,后方刀剑齐飞。 “我相信,我永远都只相信你”如若溪扯了扯嘴角,用尽力气,终于露出一缕安慰的笑容。 “好,那你还记得上次我救你时的场景吗?跟上次一样,你闭起眼睛,抱紧我”幕青衣温柔的看着她,尽管眼中无限悲伤。 “嗯”如若溪温柔的闭起了眼睛,艰难的抬手,环在了幕青衣的腰上。 “九层天之悲魔疾风掌——”幕青衣语声未落,就听见一声嘶喊,“啊~啊~四哥救我~” 宁天武如同被一股带着魔性的气力给吸了出去,直挺挺的翻滚到了幕青衣的面前,众人全部目瞪口呆,眼看着黑衣人并未出手,五皇子却自己扼住脖子,直翻白眼,跟中了魔咒似得。 宁天合注意到了黑衣人的手掌,看见他手掌的角度在逐渐的收紧,与此同时,宁天武也是越来越痛苦难耐他的脖子几乎快与身体分家了。 “住手!”对面的宁天合赶紧出手制止,“休要伤他性命!” “骏马一匹,令牌一张,若不听从,我让你们见不到他全尸!”幕青衣咬牙切齿的说。 “好,你要的我立即给你”宁天合迅速下令,侍卫们牵来一匹高头骏马,宁天合随手摘下自己身上的腰牌,挂到马鞍之上,然后一拍马背,马儿乖巧的向着幕青衣的方向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幕青衣真的想过要了宁天武的命,可是每到他决下杀心之时,就有一个人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不得不将握紧的拳头再慢慢的松开··· 当骏马飞驰宫门的时候,皇宫恢复了以往的庄严和肃静,风在耳畔吹过,冰冷而又苍凉。 幕青衣觉得,这两年多以来,自己仿佛同如若溪一样,从未融入过这里。 第121章 愿下一世我们生在普通人家 ‘苍穹山’终年都弥漫着浓浓的雾气,因为地势高寒,宁天灵不得不在屋外砍柴生火,幕青衣守在室内,修葺着一把已经破旧的木椅,曾几何时,他听如若溪说过,她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是小时候躺在睡椅上听爹爹讲故事··· “一晨···”一盏香的时间,如若溪从床上醒来,她气息不稳,表情却尤为平静。 “你醒了”幕青衣赶紧走到床头握住她想要伸出的手,沈凌菲炼制的药香竟然真的在关键的时刻起到了续命的作用。 “这是在哪里?”如若溪靠在幕青衣的怀里,努力的睁了睁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她身上的断箭已伤及要害,所以箭头无法拔去,幕青衣只能暂时封住她部分穴道。 “苍穹山,你该记得它”幕青衣将搭在她身上的披风往上遮了遮,她身体冰凉,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 “当然记得”如若溪闭了闭眼睛,又努力睁开,气若游丝般的说道,“这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我一直认为这里会是我们的家···在我刚刚睁开眼睛看到你做木工的情景,我仿佛觉得是在梦里,男耕女织···”如若溪看着墙上的那幅墨画,重重的咳了几声,幕青衣看到她的唇角分明有血渍滴出,赶紧掏出手帕帮她拭去,而后将手帕偷偷藏于身后,以免她担心。 幕青衣看着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孔,心里纠成一团,其实就在她进宫的最后一天,她带他来过这里,只是当她将身体完美的呈现于他面前时,他只能忧伤的看着她,然后帮她将衣服拾起。对于她最后的请求,他婉转拒绝,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有愧的,“若溪,其实···” 其实什么,他停住了,因为他无从解释,说自己有苦衷吗?但是即便他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世和身份,恐怕还是不能接受她的爱意吧,他的心本来就不大,何况早已装进了两个人。 “你不需要解释,也不必内疚,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如若溪的眼泪悄悄的流了下来,她将幕青衣的手覆到自己的小腹上,轻声哽咽,“我原以为,一切都会变好,可我还是没能为你保住她···”如若溪的泣声由低变高,最后泪如决堤,“一晨,我不敢相信我们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这个小生命在她的肚中已经整整六个月了,这曾是她所有的希望和憧憬,她幻想着洛一晨抱她的样子,幻想着她胖嘟嘟的小脸蛋,幻想着她长大之后有着他们俩的轮廓··· 幕青衣也眼眶通红,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如若溪的痛楚,可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在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显得无比苍白。 于是他只能将如若溪搂在怀里,轻轻的抚着她的发顶,小时候他难过时,母后总是这样安慰他,他的心里往往觉得舒服很多。 等到如若溪哭罢的时候,她几乎已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晨,抱我到睡椅上好吗?” “好”幕青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将视线迈到地上那张刚刚才修葺好的睡椅,“我抱你过去” “可以把窗户打开吗?”如若溪躺到睡椅上,侧头看向窗外。 “可以”幕青衣起身走到窗前,将木窗轻轻推开,恰逢现在是日出时分,暖暖的微光从山顶洒下,空气当中透着芳草的气息,幕青衣站在窗前,回头张望如若溪。 他本想告诉她,日出东方——这是‘苍穹上’一天当中最好的景象,可当他回视时才发现,如若溪早已悄悄的闭上了眼睛。 “若溪”幕青衣轻唤一声,声音卡在喉咙当中,一阵酸楚。她拥有这世上最美的容颜,却愿意这样卑微的爱着他,“若溪···是我对不起你···” “一晨···”就在幕青衣悲伤痛绝之时,如若溪的手指却又突然动了动,幕青衣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一个箭步走过去,蹲到她的面前。如若溪早已虚弱的连张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她仍然试图去握住幕青衣的手心。 “若溪,你不可以···”幕青衣将她的手掌牢牢的握到手心,泣不成声,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当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他眼前逐渐香消玉殒的时候,他的内心绝望无比,其实他远没有自己表面上那么坚强。 “一晨,你哭了吗?是为了我吗?”如若溪用力的扯了扯嘴角,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掌顺着他的手臂抬到他的脸上,她抚着他的泪水,那样的轻柔,她说,“我从不舍得让你难过,今生能够死在你的怀里,看到你为我落下的泪水,我已经死而无憾了···一晨,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吗?你希望咱们的孩子是个女儿,你还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洛颜’···我曾经无数次的梦到咱们的小颜颜,而现在我就要去陪她了···她还那么小,一个人上路好可怜···” “不!若溪,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亏欠你那么多,我还没有偿还你”幕青衣脸颊上的泪水早已染湿了如若溪整个掌心。 “下辈子再还吧,来生我跟颜颜一起陪你到老,我们都生在普通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若溪的手终于慢慢的垂了下来,随着她逐渐消逝的声音。 “若溪!”看到她尚在起伏的胸脯,幕青衣赶紧拿来床前的香炉,送到她的鼻前,直到最后一刻,他仍然无法接受眼前即将来临的事实。 “一晨···”如若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你想对我说什么?”幕青衣将头低到他的嘴角处。 “昨夜在宫中,你进‘承欢殿’前,我看到一个人影···” 红颜易逝,原本只是一种遗憾,可此时放在幕青衣身上,却远远不止于此。 ‘苍穹山’四季浓雾,伴随着宁天灵取火而起的浓烟,把这小小的木屋紧紧的环绕其中,就连天空都变的灰灰蒙蒙,只剩如若溪身上的那袭红衣,依旧鲜红亮丽。 幕青衣抱着如若溪,弯身走到屋外,此时的宁天灵还在生火,因为风大雾大,加上她打小就没干过这种活,所以在屡战屡败中,她已把自己弄的一脸漆黑,只剩两只眼睛在转溜了。 “如妃她——”宁天灵放下手中的木柴,急忙的跑了过来,可是当她看到躺在幕青衣怀里的人儿时,她还是愣住了。 幕青衣没有顾上呆若木鸡的她,只是横抱着如若溪,撞过她走到了那个火堆旁,然后顺手捡起一根木棍,在火堆中随意的拨动了两下,火星逐渐的燃了起来,越烧越大··· 冷风骤起,眼看火势将要蔓延到了木屋旁边,宁天灵赶紧上前想要扑救,可她不曾料到,她刚出手,幕青衣手上那根燃的正旺的木棍就从窗户直接飞到了屋内,瞬间整间屋子都燃了起来··· “姓幕的,你这是——”宁天灵担忧的看向幕青衣,他不言一语,转身离去,至始至终,他的表情都透着冷漠,以及决绝。 “姓幕的,你这是干什么?这可是通往皇宫的路,难不成你要带她回宫?”一路上,无论宁天灵说什么,幕青衣都不回应,迫于无奈,宁天灵只要拉住他的手臂,试图阻止他。 幕青衣盯着她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好一会儿才抬头,“是的,我要送她回去” “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我们好不容易才救她出来的”宁天灵在说到‘救’的时候,幕青衣的手明显的抖了一下。 幕青衣侧着脸,表情阴沉,目光不偏不倚的直盯着宁天灵的手背,宁天灵被吓到了,手掌悄然的松了开来,幕青衣这才迈步离去。 通往皇城的路漫长而沉默,幕青衣骑在马上,风从他耳边吹过,仿佛是在一遍一遍的向他重复如若溪临死前的那句话··· 来到前殿,御林军和朝中官员早已等候至此,皇城之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官员们可是一点都不敢怠慢,纷纷来给皇上出谋划策。 “皇上,老臣以为——” “皇上,驸马,驸马他——”齐公公慌忙的跑进大殿,声音颤抖的指向殿外。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快说,驸马又怎么了?”右将军胡漠是个急性子,于是立马大声问道。 “驸马···他···他···带着如妃···进殿了!”齐公公双腿一抖,瘫坐到了地上。 “什么?”胡漠顿时傻了眼,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殿门。 前殿的大门逐渐的打开,两旁的御林军们手持长矛。阳光从门外射入,彰显出一种冷冽的白,幕青衣从御林军的长矛中缓缓的走了进来,阳光照在他的身后,他的周身仿佛是被镀了一层银边。 没有通传不得入殿,这本是皇宫的规矩,又何况他的怀里抱着的是如妃娘娘,这让御林军们立马就警惕起来,长矛刷刷拦起。 幕青衣面部清冷,脚步稳健的目视着前方,在他的身上环绕着一种令人畏惧的抑杀之气,令两旁的御林军不得不悄然后退。 当所有人都还沉溺在惊讶以及畏惧当中的时候,幕青衣已然是走到了殿前,辰明手中的剑逐渐的握紧··· “父王,儿臣前来为您解忧”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幕青衣直接抬头,直视着金銮殿上那个眼睛深邃,脸色阴郁的老皇帝。 “解忧?”皇帝眯着眼睛,一脸戒备的打量着殿下的人。 “是的,听说昨日如妃被人劫走,儿臣与公主连夜赶回宁都,从劫匪手中救出了如妃娘娘”幕青衣将目光随之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上,而后他将手中的人儿轻轻的放在地上。 “你救了她?”老皇帝踉跄着起身,伏公公马上伸手前去搀扶。 “是的,只可惜儿臣救下她的时候,她已是香消玉殒,我听刺客说,她是被人暗箭所害,命不存矣”幕青衣的眼中闪过了一瞬间的哀伤,可是很快便恢复如常。 “如妃她···”皇帝踉跄了一下,撑着伏公公的手臂走下台阶,来到幕青衣的面前。 皇帝盯着如若溪头上的那缕红纱,嘴角抽动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开口,“是谁放的箭?” “父王,如若溪不能留,她跟这幕青衣——”五皇子宁天武上前疾言道。 “可是朕没让你刺杀她!”皇帝抢过伏公公手中的拂尘,颤抖的走到宁天武的面前,抬手用力的鞭笞着他。 “父王,跟皇弟无关,是儿臣捉人心急,误伤了如妃娘娘”宁天合赶紧上前替宁天武求情。 “皇上,人死不能复生,请息怒!请保重龙体啊皇上!”众人纷纷跪地请命。 打了一阵,老皇帝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他转头看着地上的如若溪,满眼哀息,他不是一个什么事情都蒙在鼓里的傻瓜,其实很多事情他早就知道了,皇宫说小不小,说大也就这么大,他在这里住了数十载,早已将这里面的一切都看得彻彻底底,如若溪的心不在他的身上,这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的事实,可是他仍然愿意给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让她去挥霍,他在心里跟自己打了一个赌,他赌这辈子他从来都不会输。 年轻的时候,为了争权夺势,他甚至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陷害了,人越到老的时候,就越容易恋旧,回想起那些往事,逐渐的开始觉得自己这大半辈子都被耗费掉了,所以即便是现在坐拥后宫三千佳丽,他仍然觉得孤独无比,直到看到如若溪,他才觉得自己眼前的黯淡在消退,心里也敞亮了很多。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自认为是举世无双的英雄,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也需要这世上最倾国倾城的美人在身边陪伴,如若溪的芳华绝代无疑是在他逐渐老去的心上点燃了最后一丝火焰,为了能够持续这种光热,他甚至开始迷恋丹药和星向。 可是无奈,无论他做何努力,至始至终她的心都不曾停留到他的身上。 所以当他得知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躲避他是因为她已有身孕之时,他恼怒的将她禁足在‘承欢殿’内,他告诉她,“如果你愿意喝下这碗汤药,朕就可以原谅你,如果你不喝,朕就要将这一片统统变成冷宫!” 他本以为他拿出了男人最大的度量去原谅和包容她,她一定会屈服和感恩,没曾料到直到死,她都不愿向他求饶。 “来人”老皇帝阴着脸沉声叫道,御林军迅速的跑入殿内,四皇子宁天合皱了皱眉毛,本能的将宁天武挡到身后。 “将当朝驸马拿下!” 第122章 最后的温存 皇帝一声令下,御林军便气势汹汹的带人围上了大殿。 众人愣了片刻,而后纷纷望向立于殿中的驸马爷。 他不慌,亦不乱,眸子里却透着一股令人近而生畏的冷意。 就在众人以为他该束手就擒之际,他突然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轻嘲的笑,“父王,恕儿臣愚钝,不能从命” “你想抗旨?”老皇帝眯了眯眼睛,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的凝结起来。 “父王可否想知道,如妃临死之前,对儿臣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幕青衣抬起头来直视着老皇帝,眼中的清淡恢复如初。 “朕不想知道!”老皇帝咬着牙,杀意骤起。在他看来,幕青衣这小子就是公然在向他发起挑衅,当今朝堂,各宫各院,甚至民间巷落,无人不知,无人不传他跟如妃之间的那些事儿,他竟然还敢毫不避讳,亲自将她送回宫里,送到他和众臣的面前!不仅如此,他还要炫耀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还问他想不想知道自己的爱妃临死之前有多么的不舍自己的情人! 真是荒唐至极!简直活腻了!老皇帝自认为其一生遇人无数,却从未发现过像这般自命清高的,即便他是湘王之子又怎样,他的皇权是至高无上的!是不允许有任何人抵制的! 就在皇帝准备发话把驸马带走的时候,幕青衣却又突然开口了,这次他没那么清高,也没那么冰冷,言语之中只是透着一种淡淡的凄凉,“如妃弥留之际曾告诉儿臣,她这辈子爱过一个她认为自己永远都不会爱上的人,他给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却从来不懂她的内心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她不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女人,从不讨好和辩解,自始至终她拥有的不过是自己最卑微的那点尊严,所以即便是被误解,她也从不想开口讨饶,因为她认为这世上最真挚的感情应该是没有地位等级的,她自小就是这样执拗的一个人,可没曾想到,她的这份孤傲,直到最后也未能得到他的信任,原来在他心里,她仍然只是一个替代品罢了” “荒唐!你以为你编出这样的谎话,朕就会相信你?”老皇帝冷冷一笑,转身指向如若溪躺在地上的躯体,咄咄道,“如果她的心在朕这里,又岂会坏上你的孩子?” “驸马的孩子???”朝中一片哗然,尽管坊间早有传闻,可是大家还是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听听而已,不料这等丑事竟在大殿之上公然给拨开了,还是令大家十分吃惊的。 “敢给皇帝带绿帽子,看来驸马爷这次真是两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唉···” 有人叹息,有人遗憾,亦有人心中窃然。 “父王,您一世英武,却唯独生性多疑,如妃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会将她于死地,所以才在怀上皇子之际频繁托人联系儿臣,恳求儿臣给她们母子一条生路” “死到临头,你还敢嘴硬!”老皇帝丝毫未对他的话产生兴趣,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辰明开始动手吧。 辰明接受旨意,冷眼一横,当即“哐当”一声,手中的宝剑便伸出了剑鞘,‘剑起头落’对御林军来说是再频繁不过的一件事情,但是放在幕青衣的身上,却让他这个御林军首领觉得既兴奋又期待。 他一直恨他,恨他得到却又不好好珍惜,一次又一次的令她难过。 “我说过如果你伤害到她,我会亲手杀了你!”辰明一身戾气的徐步而来,持刀而起,刀风阵阵··· “住手!”一个飘渺的声音从大殿外有力的传来,尽管隔着一道门,但殿内的人们无一不听的清清楚楚,真真切切,足见其内力之深不见底。 众人顺着声源,迎着光看过去,在遥远的殿柱外,一个穿着朴素的药童推着一个脸戴铁具,散发披肩的人,缓缓走来。 此时的殿上,除了木椅转动的声音外,别无它响。 “洛神医!”众人吃惊,什么风把他这个怪人也吹过来了? “神医,你怎么来了?”皇帝亦觉得吃惊。 “微臣是如妃娘娘的侍医,如今娘娘已死,微臣也想送她最后一程”洛神医说完,没等皇帝开口,便示意药童将他推到殿上,如妃的尸骨前。 “洛神医,你的意思是,你在如妃生前,就已经知道她有身孕的事情了?”皇帝的脸色铁的更青了。 “启禀皇上,微臣确实早就知道,过来碍于当时宫中的形势,微臣不得不隐瞒于心”洛神医神色淡定而又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宁天合与宁天武站立的位置,视线快速收回。 “洛——”皇帝刚要开口,洛神医却伸手示意他暂且不要说话,而是从袖筒中取出一根银针,在药童的帮助下弯身扎进如妃的小腹当中,片刻之后才将其取出。 “洛神医,你这是——”伏公公不甚明了。 “皇上,如妃娘娘的孕脉最早就是微臣诊断出来的,只是她一再哀求,微臣才尊重她的意愿,未曾及时向圣上禀报,其实要想验证娘娘腹中孩儿是否是皇室血脉,并非毫无办法,早在古医书中就有过类似记载,如果皇上不信微臣,也可传召其他太医前来询问” 洛神医语气平稳,目光镇定,见众人没有异议,接着说道,“‘滴血认亲法’,失传已久,今日老夫就在大家面前献一次丑” 说完,他示意药童端来水盆,他先是将银针上的血滴到水盆内,而后要求皇帝跟驸马分别滴血入内,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围观而上,纷纷观看这旷世传奇! 随着两滴血的一一入盆,众人看到了这样一种现象,皇帝的血在盆中与如妃腹中的血逐渐的相融了,而驸马爷的血却始终独立,从两侧扩散。 “你的意思,如妃怀的是朕的龙种?”皇帝表情凝重的望向洛神医,心中虽开始动摇,但表面还是十分肯定的强调,“朕不信” “皇上,待微臣这就证明给您看”洛神医又往人群中扫了一眼,“中承大人请先站出来” “是!神医有何吩咐?”左中承赶紧恭手走了出来。洛神医医术高明,连皇帝都敬他三分,特赦他不受宫中礼节拘束,所以朝臣们也就对他更加尊重了。 “令公子左侍郎是否也在殿中?” “回神医,是的,犬子也在朝中效命”左中承弯腰答道。 “那就有劳二位为圣上做个验证吧”洛神医将手一摊,指向金盆处。 “这···”左中承一时没有明白洛神医的意思。 “你还啰嗦什么?按照神医说的去做!”皇帝一把拂起桌案旁的匕首,朝着左中承的方向扔了过去。 “是···是···微臣遵命”左中承战战兢兢的捧起那把匕首走到了金盆旁边。 随着左中承和左侍郎二人的血滴入金盆,殿中的大臣几乎又是一阵惊呼,就连素日里最不爱管闲事的伏公公都不例外,直接拨开面前的两个大臣围了进去。 金盆一瞬之间便被围个水泄不通。 “快看,快看,融了,血融一起了!”众人惊呼道。 “哈哈,哈哈哈···”左中承得意的捋着胡须,笑了起来。 “恭喜中承大人啊!”围观的人群当中竟然有人道起贺来。 “咳,咳···”伏公公忍不住轻咳两声,大家这才想起自己还是在这大殿之上,于是纷纷退让开来。 “伏海”皇帝唤来伏公公,“滴血验亲,可否属实?” “回皇上,确实属实,洛神医医术高明,着实令人信服”伏公公将金盆端起,送到皇帝跟前,“请皇上过目”。 “这么说如妃腹中——”皇帝顿时扶住额头,脚步踉跄了两下。 “皇上,保重龙体啊!”众人纷纷下跪。 皇帝缓缓转身,对着躺在地上的如妃伸手迈出步伐··· “皇上万万不可”伏公公急忙放下金盆前去阻止,“万岁爷,人死不能复生,切莫再让其惊了圣驾” “大家都退下吧,驸马留下”,一阵伤心过后,皇帝的心绪逐渐的平缓下来,但是过度的伤怀早已耗散他的体力,于是他连说话都变的气若游丝般。 “遵旨!”众臣纷纷退出大殿,幕青衣立于殿中,面对皇帝背部而立。 “伏海,传朕执意,从即日起,削去驸马相位一职,剥除手中兵权,令其禁足公主府内”皇帝说完这些,深深的叹了口气,侧头对着身后道,“驸马,朕希望你今日所言属实,若你所言属实,有朝一日,你会明白朕今日安排的良苦用心” “皇上,奴才送您回宫吧”伏公公小心翼翼的扶着皇帝往后殿走去。 幕青衣盯着台阶上逐渐远处的身影,转身离去。 大门随之而开,门外刺眼的阳光冰冷袭来,一个人影慌张的扑了上来,直接撞到了幕青衣的身上。 “姓幕的,你没事吧?我父王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宁天灵急急忙忙的在他的身上打量着,生怕他受了什么鞭什么刑的。 “他能拿我怎么样,不过是夺了我的兵权,把我禁足到你府中罢了”幕青衣语气冰冷的说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宁天灵拍着胸脯开始庆幸,“方才我还以为——” “哼!这下正如你意了!”幕青衣面带嘲讽般的冷哼道。 “正如我意?”宁天灵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抓住幕青衣的袖角,“姓幕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清楚”幕青衣一拂袖,便甩开了她的手臂,扬长而去。 深夜,月如钩,斜挂枝头。 公主府内,下人们几乎都已入睡,只留下小云和紫竹伴在公主房中。 “公主,要不咱找人将驸马爷拖进来吧,他都站在这院中大半宿了,再这样下去,他非站成木头杆子不可”小云拖着腮帮,趴在公主床边小声嘀咕道。 “你们俩先回房歇息吧,这几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心里不好受,让他静静也好”宁天灵拨了拨卸饰后披散的秀发,翻开被子慢慢的躺了进去。 “可是,公主——” “公主所言极是!奴婢们这就告辞”紫竹打断小云的话,拉着她的手臂一边往外拽一边教训道,“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本来就该人家自己解决,你跟着添什么乱呀” 两人离开后,宁天灵将头埋进被子当中,眼泪不知不觉就淌了下来。 窗外的那个身影,从几何时,开始牵染她的情绪,让她变得多愁善感,日夜相思。 唉~ 随着一声叹息,宁天灵感觉自己身后的床榻轻轻的晃了晃。 她立即转身,带着惊喜,却盼到失望。 幕青衣那消瘦的脊背正靠在床沿上,似乎是刻意在与她保持着距离一般,婉拒无声。 尽管他是合衣而卧,宁天灵还是担心他会着凉,于是悄悄的将锦被盖到他的身上。 “你以后不必再对我这么好了”幕青衣轻叹一声,语气却没那么冰冷了。 “你是我的驸马,我不对你好,谁还能对你好?”宁天灵说完,悄悄的往他的背上贴了贴,“我连人带心都给了你,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不会离开你” 幕青衣的身体明显的僵了僵,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不去回应,有些事情发生的令他心寒至死。 “姓幕的,你知道吗?我今天冲进大殿的那一刻,我在想,如果父王真的要处死你,我是会跟你一起受死的,为了避免父王的阻拦,我甚至事先在衣袋里准备好了鹤顶红,其实从很早开始我就想告诉你,我宁天灵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可以承受与你同甘共苦,却不能忍受你的漠视与冷淡···” 宁天灵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眼泪很快便沾湿了幕青衣的衣袍。 这个时候,任凭再坚硬的外壳,也会被融化,幕青衣最见不得宁天灵这个样子了,每次看到她哭,他的心都痛到不行,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加上黑夜寂静的催染,幕青衣慢慢的转过了身。 “灵儿,我对你的心意不比你少?”幕青衣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轻轻的揉着她的脑袋,小声的呵护道。 宁天灵一听幕青衣的声音变的温柔,顿时觉得自己的委屈加倍了,眼泪也就流的更加肆然了。 幕青衣一边帮她擦拭眼泪,一边心疼叹息着,后来实在安抚不了,只得使出杀手锏,低头吻了下去。 感受到了幕青衣的急切和深沉,宁天灵再也无法装作矜持了,这个吻是她长久以来一直渴望的,有时在梦里她会梦里,醒来时便感觉意乱情迷。 于是,她紧紧的攀附住他,她几乎是要将他箍进自己的身体里去,理智的堤岸终于抵挡不住□□的狂潮。 幕青衣的唇齿之间有着独特的清凉气息,所以让宁天灵分外的贪恋,她甚至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他们缠绵的那一刻。 幕青衣被她的热情撩的满身发热,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般主动?这可不是他理想中的状态啊! 他是驸马,虽然是在她的府内,她的床上,他也应该随时随地的掌握主动权才对。 于是就在宁天灵将幕青衣的手掌拉到自己胸前的那一刻,幕青衣就势翻身上来,压到了她的身上。 第123章 刺杀四皇子 这一夜激情,幕青衣格外的卖力,愉悦之余,宁天灵还是能从一些细枝末节当中感觉到了他的反常。 例如,她本想试着去迎合他,可是当她刚伸出手还没有环到他的颈项时,就已经被他单手给钳制住了。 又例如,他吻她的时候,她想回吻,可是舌尖还没碰触到他的唇,他就已经移到了她的颈上。 在他的攻势下,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把额头贴到她的腹上,她能感受到他的汗水浸染着她的肌肤,她闭起眼睛,觉得那是一种极致的快乐。 殊不知此时流淌在她身上的,还伴随着另一种液体··· 宁天灵几乎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幕青衣流泪,在她的眼里,他的坚强和内敛是甚于男子的,所以她曾经设想,如果有一天,能够看到这姓幕的大哭或是大笑,该是一种多么美妙的画面啊! 她总是带着这样的设想,嘴角含笑的睡去,自然这次也不例外,她摸着幕青衣趴在她腹间的束发,她当真以为他是累的睡着了,于是她满意的开始入睡。 朦胧中,她听到一个声音,似真如幻——你不该害她,两条人命啊! 还没顾上去细想,瞌睡虫就倾袭而来,很快,宁天灵就进入了梦乡,梦中,幕青衣不仅大坛喝酒,大块吃肉,还会大声说笑。 宁天灵越看越欢乐,就走上前去问幕青衣,“姓幕的,看你笑的这么开心,我却从来都没见你哭过,你能给我现场表演个哭吗?” “灵儿,当然可以,你可要看清楚”幕青衣拿把折扇遮到脸上,像是变戏法似的片刻后拿开,宁天灵顿时惊若木鸡。 那是一张悲伤至极的脸,眼角和脸颊都浸着泪,两颗眼珠空洞无望,仿佛这世间最悲催的事情都笼罩其中,他是那么的绝望,绝望的让人看着都心疼。 宁天灵情不自禁的将手伸向他的脸额,“姓幕的,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千万别当真,我不想看到你这样,我收回我刚才的要求···”宁天灵慌乱的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可是他的眼泪像是绝了提一样,无声无息的肆意流淌着,好像无论怎样都流不尽一样。 宁天灵愈发的心痛,他的泪水沾到她的手上,不止湿润,还有粘黏,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定眼一看,手指一片鲜红··· “不——”宁天灵坐起身子,猛叫出声,这才发现刚才只是一场噩梦,此时的她正坐在自己的床上,而旁边的人却不知去向。 于是她转头看向窗户,窗外一片漆黑,远处似乎有更鸣声传来,一声,两声··· 原来已经三更了。 在这皇城之中,三更天还没入睡的,远远不止幕青衣一人。 ‘天合宫’内,主殿的灯光仍然灯火通明,殿外守卫森严,不时有士兵换班。 “四哥,你不觉得昨日大殿之上甚是蹊跷吗?如若溪那个贱人怀的怎么可能是父王的龙种?打死我都不肯相信!父王已经那么老了”宁天武顿了一下,“还有那个洛神医,他看我们的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现在我想起来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不必自乱阵脚”宁天合摇了摇手中的纸扇,淡定的看着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的宁天武。 “可是四哥,我总觉得哪里是不对的?昨天明明能置姓幕的那小子于死地,可是到头来,似乎所有矛头又都转向我们,你说父王那么宠爱那个贱人,他会对我们善罢甘休吗?”宁天武虽是一介莽夫,可对当今皇帝还有多有忌惮的,他们的父王,当年能够庶子上位,不费吹灰之力便统一大宁,称霸四方,手段也是不容小觑的。 “父王那边你不必担心,若他要动我们,我们是走不出那大殿的,目前我们要注意的仍然是当朝驸马——幕青衣”宁天合淡然自若收起折扇,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 “四哥,你说的对!”宁天武茅塞顿开,可是转瞬又开始思虑,“但是四哥,你说我们该怎样对付姓幕的那小子呢?” “天武,你听说过‘请君入瓮’和‘瓮中捉鳖’这两个词吗?”宁天合轻轻的抬了抬眼,望向殿梁。 宁天武尚未察觉到宁天合的话外之音,当真开始琢磨这两个词的含义来,可是想了半天,他还是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一知半解。 宁天合早已料到他的窘态,于是语重心长般的轻叹道,“所以,为兄不止一次的告诫你,少游荡,多读书,在这方面,你可比那幕青衣差远了” 宁天合还未等宁天武反驳,就开始仰头向上,“梁上兄,你觉得在下说的可否在理?” 宁天武这才双目一醒,明白过来宁天合的话外之音,当即拔出宝剑,警惕的望向殿梁。 只见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在宁天武还没看清的时候就已经落到了他的面前。 “既然早就知晓,何必惺惺作态?”黑衣人转身面向宁天合坐着的方向,对宁天武视如空气。 “既然是‘请君入瓮’,当然得事先做好准备,梁上兄不也是警惕之人吗?怎么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了?”宁天合似笑非笑的望着黑衣人。 二人对视间,杀气重重。 宁天武愣在远处,不明白二人到底是在说什么暗语,可是他性格急躁,非常清楚当务之急是先下手为强,于是他插话进来,“四哥,跟一个刺客废什么话,看我今天非拿下他不可!” “五弟且慢!他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刺客!洛城的‘九层天’失传多年,今天咱们兄弟俩有幸能够见识的到,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宁天合信心满满的站了起来,目光始终盯在黑衣人的眼睛上。 “你打听的倒挺详细,不如就将这个秘密埋在你的寝宫!”黑衣人咬牙说道,说完开始握拳,四周劲风聚涌而来,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在聚拢··· 宁天武开始觉得自己站立不稳,几经努力,他才勉强将手中的宝剑撑到地上。 黑衣人的披风随风骤起,窗外薄云撩动,给这无边的黑夜平添了几分杀气。 宁天合眯着眼睛背手站立,仿佛眼前的威胁跟他毫无干系。 黑衣人继续法功,宁天武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他张了张口,‘四哥’两个字卡在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他感觉自己已经快喘不过气的时候,黑衣人突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气流应声而散,结界就此消失。 黑衣人眉心一皱,单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恨声道,“宁天合,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既然我早就知道你是洛城人,学了绝世武功‘九层天’,我又怎会不提前做好应战准备呢?”宁天合抡开折扇,对于缘由娓娓道来,“方才你在梁上的时候,应该闻到我这殿中的‘紫丁香’,这是集十三味中药密练而成,当年‘九层天’的创始者就是废在这种药香之下,不仅内力全失,而且气息逆流,走火入魔,传说中内力越深者,发功后自伤越重,所以我才等你在这殿梁之上吸足了香气才唤你下来的,现在我把这些全部都告诉你了,你也该死得瞑目了吧” “哼”黑衣人冷笑一声,“我实在是太高估你宁天合了,你们宁氏一族,无论表面多么高贵风光,骨子里却还是难逃‘卑劣’二字” “‘兵不厌诈’,我以为你们洛城人已经学会了吃一堑长一智呢”宁天合勾着嘴角,意有所指。 “无耻小人!”黑衣人缓缓的放下手臂直起身子,目如刀锋般的扫过面前的两个人,“你们真以为区区药香就能瞒的过我?我悬在梁上的时候一直在屏息静气,目的就是想要等到你们毫无戒备,然后轻松取下你们的人头,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黑衣人明显的握起了拳头,“既然你们想要领教‘九层天’,那我遂了你们的心愿,受死吧!” 四周又是一阵劲风涌起,宁天合的眉头一皱一皱,对黑衣人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但是尽管如此,他仍然不敢轻举妄动。 “不可能,我刚刚明明感觉到你的内力逆流”宁天合眯着眼睛,妄图笃定自己的想法。 “那你就试试看!”黑衣人举起手臂,气流随着他的手臂形成了一条巨流,宁天合淡定的站在他的面前,他始终不肯相信此时的他还有能力伤他分毫! 可是关键时刻,宁天武却一把抱住了他,将他重重的拽到了墙角,“四哥小心!”宁天武挡在了他的前面。 黑衣人趁机向上一跃,瞬间消失在宁天合的寝宫里。 “四哥,这——”宁天武看傻了眼。 “好个幕青衣,‘兵不厌诈’,他竟然学的这么快”宁天合心有不甘。 “那我们要不要赶紧追出去?如果他受了伤,一定跑不远的”宁天武为自己刚才的莽夫行为感到内疚万分,如果不是他,四哥肯定是能抓住那姓幕的。 “不用,他内力失衡,就算躲的过今夜,也熬不过明天,明天我们再去找他也不迟”宁天合收起怨恨的视线,面上变回之前的淡然,只见他拍了拍宁天武的肩膀,温声安慰他道,“你也累一天了,早些回去歇着,天明时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 御花园内,一个黑影跌跌撞撞的闪了过来。 “你怎么样?”独孤烟扶着他,紧张的问道。 “我不行了,刚才的运功是我最后的气力,独孤烟,我死后帮我照顾菲儿,我——”黑衣人还未说完就一口鲜血吐到地上,同时整个人都坠了下来。 第124章 惊天骇浪 晨出,天尚未明,皇宫的前殿已有众人聚集,御林军重重的包围着前来的各路人马,自宁天合、宁天武兄弟俩班师回京起,他们的一举一动就早已牵动着朝廷内外所有人的视线。 就如今日,这样大批人马来到前殿,已然不是第一次了,古有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今有四、五皇子功高盖主,气势夺人,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道理,所以无论任何一次的风吹草动,都会带来御林军的高度提防。 大殿内,殿门紧闭,殿内静冷森严,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微清光,让人能够勉强辨出殿内所在之人——皇帝,伏公公,四皇子,五皇子。 此时,皇帝正坐在殿上,眯着眼睛俯视着下方,四皇子和五皇子的话一字一字的入到他的耳内。 良久,进谏完毕,皇帝微微倾身,眼中稍有探究,“你们是说,昨晚有刺客潜入你们行宫,欲图加害你俩,而那个刺客恰好是当朝驸马——幕青衣!” “是的,父王,他化成灰,儿臣都认得,更别说只戴了块面布了”宁天武十分肯定的回答。 “这么说,你们并未看清刺客模样,又谈何肯定就是驸马所为?”皇帝十分平静的询问道。 “我们当然——”宁天武刚要出声就被宁天合给制止了,他太了解他父王的为人,除了心思缜密,还擅长猜忌,倘若回答牵强,必定引火上身,自食其果,所以他决定亲自出马。 虽说大殿上下是父子关系,但是在他们之间,君臣之道是决不可怠慢的,宁天武鲁莽冲动,但宁天合却深知此道,于是他稍稍的往前迈了一步,弯腰回道,“启禀父王,江湖一直传言,驸马幕青衣身怀绝世武功,可是鲜少有人知道,其实他练的是‘九层天’,此神功乃洛城第十七代皇位继承人洛修染所创,传说当年他文韬武略,是位旷世奇才,可是没人知道为何他会在继位的当天宣告让位其兄,自己却隐而避世。有人说,他不慕权位;有人说,他与其兄关系亲切,不想伤害兄弟情义;还有人说,他早已看破天机,知道洛城会亡于此代,自己无力挽救,不想成为千古罪人;当然野史中还有一种风月传闻,说是此人有断袖之癖,无法为皇族续承龙脉。但是无论何种传言都未能得到确切证实,就连他本人也迅速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当中,后有江湖传闻,他自创绝世神功之‘九层天’,藏于洛城古崖当中。因为此神功从未现世,众人也就鲜少提及,直到驸马的几次出手,才让大家不得不怀疑——‘九层天’确实存在并且重现于世” “照你这么说,‘九层天’为洛城皇家之传世神功,可幕儿又怎么学得?他是湘国皇子,其师是道家名宿,跟朕也有过一面之缘,再说湘洛多年以来地处南北,极少牵连,这又作何解释?“ “父王,这就是问题所在,据儿臣所知,驸马当年是带着信物前来揭的榜,除此以外,毫无证据可证明他的身份,况且这两年多以来,他都没有跟湘国有过任何的联系,父王不觉得这很蹊跷吗?” 宁天合心思缜密,对于幕青衣的身份他早就疑惑在心,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直到昨晚黑衣人的出现,才让他将疑惑变成了笃定。 “你的意思,幕儿是洛城的奸细?”皇帝眼窝深邃,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儿臣不仅仅怀疑他是洛城的奸细,儿臣更加愿意相信他与洛城的皇室有着莫大的关系”宁天合陷于沉思,“当年儿臣攻打洛城之前,密探打听到洛城有一支神秘的铁骑,没人见过他们的面孔,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他们誓死为皇城效命,为此我们还担心进宫受阻,调来大批人马前来援助,可是攻入殿内才发现,根本就没有这支神秘铁骑的身影,当时我们也未曾多想,直到后面清点俘虏以及伤员名单时我们才意外发现,在洛城皇室败亡的名单当中,竟然少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洛城王的女儿,洛城唯一的皇嗣——晨修公主” “失踪的是洛城的公主,也就是洛王的女儿,这跟驸马有什么关系?”皇帝捋了捋胡须,表情依然没有太大的波动,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事情他没见过,能够打动和说服他的,绝对不是一两句话这么简单。 听到皇帝这么一问,宁天合有了一瞬间的迟疑,片刻沉思后他抬眼道,“儿臣还不能确定二者之间真正的关联,但是请父王相信,儿臣一定能够找到证据证明儿臣心中所想”,宁天合上前一步,继续拱手道,“不过父王,驸马夜袭儿臣行宫,这已是不争的事实,还请父王先行将其收押,以免祸害咱们大宁!” “朕虽然不清楚你话中隐藏之深意,但你们二人这次的来意,朕已略明一二,既然你们口口声声怀疑驸马,称其加害于你们,朕也就遂了你们的意,现在就传驸马前来问个清楚”皇帝示意伏公公出殿传召,自己则倾靠在龙椅上稍作休憩。 面前的这两个孩子自小就不曾讨得他的欢喜,他们身上有着过多自己当年的影子,霸道、戾气、心怀不轨,而又野心勃勃,这些是他最不愿意面对自己的那一面,他得到多少就曾失去过多少,所以他一早就已认定自己心中所想,只有游儿当上新皇,他才能安心放下一切,这是他欠皇后的,也是他要还给天下子民的,在此之前他要为他扫清一切障碍,让他接手时就是朗朗乾坤,一片新天! 皇帝还沉浸在自己的规划当中之时,伏公公就已经一路小跑的的回到了前殿,他神色紧张,甚至是撞开了宫门。 “皇,皇上···”伏公公欲言又止,气喘吁吁。 “伏海,出了什么事?”皇帝神色一沉,伏公公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很了解他的性格,如果不是大事,不至于让他慌张到如此地步。 宁天合与宁天武相互对视,会心一笑,双方所想,对方皆已心中了然。 “启禀父王,伏公公慌了,就由儿臣暂代伏公公禀报吧,驸马应该是来不了了,他昨夜夜袭儿臣寝宫之前,幸好儿臣早有戒备,在殿内燃了一种药草,是专门针对‘九层天’这种内功深厚的绝学而调制的,吸入体内后一旦发功,就会内功逆袭,一个时辰内如不能找到同等内力进行置换,就会五脏暴毙,气息崩裂而亡,儿臣想也知道,方才伏公公如此惊吓,不过在驸马身上看到了如此恐怖之相”宁天合轻轻转头,自信而又微笑般的看向站在殿门旁边的人,“伏公公,小王说的对吗?” 皇帝脸色一沉,“伏海,四皇子所言可是实情?”抛开其他不言,倘若驸马真的因此惨死,这又是一场难解的纷争,皇帝没有想到这兄弟二人的心狠手辣,于他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回皇上,惨相是实情,但暴毙身亡的,不是驸马爷,是洛神医!”伏海低着头,一口气说完自己所见。 “洛神医?”宁氏兄弟忘而失态的大步走到了伏公公面前,掰住伏公公的肩膀,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没看错吧?这怎么可能?” “老奴确实亲眼所有,现在整个太医苑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四皇子、五皇子不信,可召其他人前来询问”伏公公叹息着说道。 “洛神医···”皇帝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一个人坐在殿上,紧抓着龙椅,自言自语道,“七七四十九天,今天是第四十八天,还有一天,洛神医死了,朕的药···” “伏海,药童,药童在哪里?”皇帝声音微颤,掩饰不住的慌色显露无疑。 “皇上莫急,老奴已经将他带到了”伏公公朝外点了点头,一个身着素衣,面容木讷的小药童低着头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快带他上来,快!”皇帝招手示意。 “是”伏公公领着小伙子走到了殿上,三人一阵低语比划,小药童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最后将袖中一张藏纸呈给了皇帝。 皇帝看完后,眼中杀气尽露,整个人都变得暴躁起来,他将纸抛至殿下,怒不可歇“你们两个孽畜,生性残暴不仁,朕对你们一再忍让,你们竟在这个时候坏了朕的大事!” “儿臣二人与洛神医毫无仇怨,怎会对他起有杀心,父王,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宁天合赶紧上前捡起台阶上的藏纸,查看究竟。 “你们还想狡辩,你们派人到他府苑盗取绝密□□,想必是要残害驸马,你们的盗徒在盗取过程中丢了令牌,被人识破,逐想要回到现场杀人灭口,你们认为做的天衣无缝,没曾想洛神医夜观星象,早有所料,他自知难逃一死,就在死前把事实和为朕炼制的最后一剂药方写在这藏纸之上,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皇帝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们兄弟二人激问道。 “这不可能!这是诬陷!”宁氏兄弟面色苍白,脑中不断的搜索着事情可能出现的缘由。 “父王,据洛神医藏纸中所言,儿臣府中的盗徒将令牌掉到了洛神医的府苑,那么令牌呢?令牌在哪里?”宁氏兄弟带军多年,按照军中规矩,执行特殊命令的,一定要持令牌方可得到通行和接应,自从进宫以来,这个执行令牌就一直在宁天武身上保管,他没去过洛神医那里,令牌自然就不该落在那里,宁天合觉得这是反击中至关重要的一点。 “令牌在此处”一个清脆而又熟悉的声音从殿门外传了进来。 宁氏兄弟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去,只见幕青衣手持令牌,背着一只手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殿门大开,他背后的阳光刺眼的跟了进来,大殿之上,敞然大亮。 “这不可能!你怎会没死?”宁天武像见到鬼一样的叫了起来。 “你们在对我下药之前,恰好洛神医派药童提前过来通报,让我有了提防,可是当我赶到的时候,洛神医已经惨死府中,这块令牌就是刚刚太医们在洛神医的身上搜得,是你们的密令,你们可以自己先验验看”幕青衣将令牌丢给了宁天合。 宁天合接住一看,脸部僵硬,宁天武更是瞪大了眼睛,面容抽搐,“四哥,不是我···我没有···这令牌···” 宁天武停住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那个贱人,一定是那个贱人,我要去杀了她!” 就在宁天武的软剑从腰间拔出的那一瞬间,伏公公就一个飞身落到了殿下,“大宁前殿,天子面前,竟敢持剑放肆!来人!给我拿下!” 顿时殿外、殿内一片混乱,殿外御林军与护卫军刀光剑影;殿内宁天武殊死反抗,与伏公公正面交锋;而在另一边,幕青衣与宁天合也正在飞檐走壁中一决高下。 “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昨晚,你明明身受重伤”对决交臂中,宁天合对着幕青衣狠狠质问道。 “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也不配明白,因为自你杀害洛城十二万无辜百姓开始,就预示着你会有今天”幕青衣稍一还手,就轻松扣住了宁天合的手臂。 “你果真就是——” “你知道又能怎样?就让这个秘密跟你一起埋进天牢吧!”幕青衣低声说完,然后一掌击到了宁天合的胸口上,宁天合顿时坠落倒地,口中鲜血直流。 “四哥——”宁天武□□无力,很快就被伏公公给制服了。 不一会儿,殿外辰明也入殿启奏,“皇上,叛军已全部清除,还请皇上指示!” “将四皇子、五皇子,及其一干党羽,全部打入天牢,听候发落”老皇帝疲惫的瘫坐到龙椅之上,脸色发青,伏公公见状,赶紧招来太医。 第125章 当爱成恨 四、五皇子入狱一事很快就传播整个皇宫,有人唏嘘震惊,有人见风使舵,但也有人喜出望外。 太子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先是假意到后殿去为皇弟们请求宽恕,在被皇帝避见后,又兴高采烈的回到太子府内大摆筵席。 “来来来,大家都过来给我看清楚,这位不仅是我们大宁的驸马爷,从今往后他还是咱们太子府的贵客,你们见到他要像见到我一样尊重,知道吗?”太子指着画师刚刚为他画好的驸马像跟众人宣导道。 “殿下,是驸马爷帮咱拿下的四皇子一系,咱们今晚要不要把驸马大人请过来呀?”小太监常宽猫着腰讨好道。 “当然要请,不仅要去请,还要带着诚意去请,你去后院帮我备车大礼,备好了直接送到公主府”太子眯着眼睛,眼前仿佛出现一座富丽堂皇的金銮宝殿,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他觉得自己终于能看到曙光了。 宫中人情冷漠,这是宁天合早就看穿的事实,但是让他最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如此落魄的被关进天牢之中时,第一个来看他的,竟然是独孤烟。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我”宁天合表情清淡的盘坐在地上,头也没抬的说道。 “你没想到的事情何止这一件?”独孤烟诡异的勾了勾嘴角。 “天武的令牌是你偷的吧”宁天合动了动嘴角,漠然的看着前方地面上的杂草。 “如果我说,整个事件都是我谋划的,你会不会对我刮目相看呢?”独孤烟悄悄的蹲到宁天武的面前,宛然一笑。尽管隔着天牢的铁柱,独孤烟仍然觉得现在的他们才是最为靠近的,近到她能感知他的情绪,看穿他的内心。 “你何苦这样?是因为恨我吗?”宁天合终于扭过头来。 “是的,我恨你,我当然恨你”独孤烟咬牙切齿,“我恨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却要娶我为妻,我恨你在给我一切之后又让我瞬间失去,当然,我最恨你的是新婚之夜,你让你的弟弟替你陪我上床!” 眼泪如同决掉的堤坝,独孤烟捂着自己的胸口,“当然,我还恨我自己,我恨我那么容易就放掉初心,爱上你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你不会明白”宁天合收回视线,对于独孤烟的激动,他似乎并不动容。 “我当然不明白”独孤烟苦笑着,“我对你而言,不过是个替身罢了,这么多年你所痛苦的,忍受的,小心翼翼隐藏着的,不过是你那点难以启齿、违背伦理的私念罢了,你把她放在你的心尖上,任何人都近不得碰不得,直到你看到了幕青衣,你知道你自己的希望受到威胁了,所以你费尽心思与他为敌,想尽一切办法置她于死地,你以为你很高明,实际你的眼神早就出卖你!” “即使你知道了又能怎样?我没有败给幕青衣,我是败给了我自己,如果我当初能有一丝果断,不去思前想后,整个天下早就是我的了,灵儿也会为我感到自豪”宁天合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何不直接带兵闯入京师,直登帝位,而是把全部军队扎营,安置宫外。 “你当真是这样认为吗?”独孤烟睁圆双眼,讥笑的怒视着宁天合,“你不过是一个不敢面对真相的懦夫罢了,就算你登上帝位又能怎样,在宁天灵的心里,你永远都是她的皇兄,甚至连最亲密的那个都算不上,她的心早就死死的栓在了幕青衣的身上” “你胡说!”宁天合皱起眉头,“幕青衣没有资格跟灵儿在一起,因为他是一个骗子,你们统统都被他骗了,如果灵儿知道他——” “他是女人”独孤烟挑了挑眉,毫不留情的接过了宁天合的话语,“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灵儿也不知道吗?其实最错的那个人是你才对” “灵儿知道他的身份?!”宁天合激动的抓住了铁柱,直视独孤烟,“这不可能,她不可能这么傻,她怎么会爱上一个女人?!” “这有什么不可能?”独孤烟一把抓住宁天合身上的囚衣,“爱上一个女人总比爱上一个禽兽强吧!”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他的身份,很快就会败露!”宁天合展了展眉宇,眼中的火光还在燃烧。 “好,那我拭目以待”独孤烟猛然松手将宁天合推倒在侧,然后缓缓起身拍了拍手掌,扭头若隐若笑的望着宁天合,“我们好歹夫妻一场,既然你这么爱她,爱的失去了一切,我也应该大度一些,成全你们才对,你放心,黄泉路我一定不会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走” “你想要干什么?”宁天合慌然起身,“独孤烟,你不可以伤害她!” “原来你对我,也是可以有情绪的”独孤烟凄然一笑,笑声刺破整个牢房。 “独孤烟,我一直觉得愧对于你,我们之间虽然没有爱,但也不必用恨来填补,伤害你的是我,跟灵儿没有关系,要杀要剐你冲我来!”宁天合握紧拳头,表情异常愤怒。 “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要用恨来填补,既然我不能让你爱上我,那就不如让你恨我一辈子,这样起码我在你心中一直占据着位置!”独孤烟说完,挥着一袭红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天牢。 她本以为自己带着满腔的愤怒,可以足够坚定的去面对身后的这个男人,让他痛不欲生,悔不当初,可是她错了,当天牢的门紧紧关闭的那一刻起,她竟抑制不住胃里剧烈的翻腾,于是她撑到身旁的梧桐树上,吐的肝胆欲裂。 眼泪最终还是流了出来,她像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 记忆中的种种纷至沓来,他握过她的手,将她从轿中牵下,他告诉她荷花满池之日就是他迎娶她之时··· 原来,那些话从来都不是对她讲的,就如同那一池荷花,不是为她而开一样。 “宁天灵,你夺走过我生命中仅有的两份爱情,我不会让你好过,我也要让你尝到被爱人抛弃的滋味!”独孤烟咬紧牙关,在心里狠狠发誓。 深夜,太子府内开始歌舞升平,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是多事的一天,皇帝病倒,避见所有大臣,两位位高权重的皇子被捕入狱,大家本应谨小慎微,静观其变,可没曾想太子一点也沉不住气,竟然在这个紧张而又敏感的关头大摆筵席。 利弊瞬间在所有人的心中横起了一杆秤。 无论大家都做过怎样的心里斗争,但到后来决定要去参宴的人还是占了绝大多数,因为放眼朝中,能与太子相抗衡的人,已然不多了。 太子府的下人们没能找到驸马爷,逐将厚礼全部都送到了公主府内,黄金白银,翡翠珠玉,顷刻就堆满了公主府的庭院,惹的下人们捂嘴尖叫。 可是此时的驸马爷却已在洛神医的地窖里跪了足足三个时辰。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多的愧疚都是于事无补”独孤烟一袭红纱拖地,缓缓的从石阶上走了下来。 “他给过我很多的暗示,但我从未想过我们会有血脉关系,他会是我的皇叔”幕青衣望着壁橱里的泥雕,目然沉痛。 “倘若他还活着,也一定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独孤烟一边轻抚住幕青衣的肩膀安抚,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表情。 “我记得小的时候,我父王的寝宫中放着一个跟这一模一样的泥雕,有好几次我都想要去把玩,但都被我父王拦下了,我当时只是好奇,却不知这其中藏着一份深厚的手足情” “我以前从未听你说过你的家事,直到听洛老年辈讲起,我才知道原来他与你父王的感情那么的深厚,我仿佛能够想象出他们一起骑马,一起练剑,一起赏花的场景” “只可惜他会错了我父王的心意,我父王一心向往的,不是权倾天下,而是能像普通人一样,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幕青衣摊开手掌,掌心中出现的是一颗葫芦形状的小珠子。 “这是什么?”独孤烟好奇,仿佛觉得熟悉,又记不起来。 “这是我们洛城的圣物,一共两颗,据说是皇祖在修道时练得,后传承下来,用于保佑后世安乐,到我父王时,一颗传给父王,一颗承给皇叔,如今我见到这颗葫珠我才知道,原来自继位起,父王的心就已经不在洛城了,他的心早已跟着他赠珠之人飞走了,所以洛城的安危,我母后的幸福,又算的了什么?”幕青衣凄然的看着手中散着淡光的玉珠,当年父亲背手立在画布前的场景历历在目,他现已记不清画布上那男子的面容,只是清楚记得他那高耸的束发和腰间漂浮的葫珠。 幕青衣闭上眼睛,想象着还是孩童的自己悄然的走到了画布面前,父王的身后,平静问他,“值得吗?” “日月同剑,生死相依,晨儿,你会明白的”父王转身,目色慈祥依旧,随着时间,他与画布逐渐的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这时,他再一次看到了那张棋盘,和被那张棋盘困住的白发老人,以及老人身边放着的那把‘洛水剑’,他说,我师兄跟我约定,解不了棋局就不可以出去找他。 只是老人不知,当时洛城战争在即,局势紧张,只有他被一盘棋保住了安危,倘若有朝一日他知道了真相,又会怎样理解师兄的这般良苦用心呢? “原来洛老前辈就是‘九层天’的创始人,没想到他能这么多年一直隐匿宫中不被发现,可是他一直以面具示人,就没有人心存疑惑吗?”独孤烟的话慢慢的将幕青衣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他不是故意以面具示人,那是因为他在大火之时闯回宫里,脸部容颜被毁,差点葬身火海,后被他的坐骑‘溪鹤’所救,落到了悬崖深处,在那里,他遇到了菲儿的姑姑,只可惜他早已心灰意冷,伤好后就改名留姓,只身一人来到了洛城”幕青衣擦了擦自己眼前的泪水,洛神医临死前,将埋藏多年的秘密全部告诉了他,让他不禁感叹,他们的执着,何等的相似! “那你下步想要怎么办?”独孤烟蹲在他的面前,握住他的手臂,“洛老前辈在为你换功之前我曾让他帮我解开过一桩疑惑,就是关于宁天灵的‘棕蛛毒’的事情,据他所知,在我师父入宫前后不久,公主府的人曾经前往过我师父的禁宫取过毒血送到‘太医苑’,说是为了研制解药” “这件事情你师父不已经承认是她所为了吗?”幕青衣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他仿佛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不想听到的那一番话。 “事后我找师父确认过,她当时是赌气,是想一心寻死才说出那样的话,‘棕蛛毒’七日内发作,她当时入宫已有数日,这就是说如果她要下毒,必须是在入宫之后,但是你想想,她在禁宫之中,被‘八股钉’封了骨脉,又被御封的‘十八铜身’太监看守,她连出禁宫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跑到公主府下毒呢?” 独孤烟句句紧逼,扰的幕青衣思绪混乱,再加上之前如若溪的弥留之语不停的在他脑中回荡,让他顿感头疼欲裂,不得不瘫坐在地。 “可是···灵儿···为什么要这样做?”幕青衣痛苦的捂起了脑袋,这是独孤烟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控的他。 “因为你爱她,所以你早就忽略了她所有的缺点,我记得她以前警告过我,她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过得不到的东西,跟她抢的都不会有好下场!”独孤烟将幕青衣的手臂轻轻拿下,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不如好好想想,沈凌菲,如若溪,这两个深爱你的女人,现在都过的怎么样?死的死,伤的伤,难道你还看不清她的蛇蝎心肠吗?” 幕青衣被问的哑口无言,他一方面不愿意相信独孤烟说的话,另一方面又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她的借口。 “你要是不想像你父王一样被感情蒙蔽,就一定要看清真相,大宁害的我们家破人亡,这笔血海深仇我们必须要讨回来!”独孤烟激动的站起身来,冷静过后,她才嗤笑着低头对幕青衣说,“况且我觉得她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你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胜利的玩偶,有人争有人抢的时候价值连城,等这些争抢的人都散了,你也就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第126章 湘王进城 从洛神医的府邸出来,已是月明时分,幕青衣因为禁足的原因,不得不徒步走回宁天灵的宫邸。 尽管独孤烟的话他不会全信,可种种迹象早已让他有所动摇,他跟灵儿之间毕竟是隔着国恨家仇,他又怎能确定到时候她还会不会站在他这一边呢? 带着沉思,不一会儿幕青衣便走到了公主府的外墙。 然而他没有进去,只是在墙边拐角处站定,因为他看到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正坐着两个人。 御林军的明黄色服饰在灯笼的光圈下显得十分的扎眼。 幕青衣深呼一口气,压抑的怒火在他胸中来回的冲撞着··· 他本想就这样转身离开,不去破坏别人的“好事”,但当余光扫到两人方才握到一起的手臂时,他还是按耐不住的冲了上去,一把将辰明挥开。 “姓幕的,你回来了!”宁天灵激动的拉住了幕青衣的胳膊,仿佛并不在意刚才那尴尬的一幕。 幕青衣低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在她的眼角竟然还闪着泪痕。 好一副郎情妾意,梨花带雨!幕青衣心下一横,当即抬起宁天灵的下巴,瞬然吻了下去。 他从她的眼角吻到脸颊,再到双唇,让旁边的人都看的脸红心跳。 辰明隐忍着别过头去,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个画面,可是一个驸马一个公主,即使大庭广众下不合礼数,可也能称得上是名正言顺。 幕青衣吻完后,搂住早已气息紊乱的怀中人,轻声嗔责道,“以后这么晚不许待在外面等我,风大冻坏身子,怕是父王要责怪了” 宁天灵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还有第三人尚在现场,于是想要解释,“其实今天辰哥哥过来,是告诉我父王的身体状况,还有四哥和五哥他们···”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来问我,以后咱们家事我不想劳烦外人”幕青衣说完,瞥了一眼辰明,之后搂着宁天灵进到府内。 直到走进房间,关上房门,他才将她松开,独自一人坐到了床边。 “你怎么了?”宁天灵走到他的面前,“今天知道你差点出事,我吓得魂都没了,后来我看到四哥、五哥被关押,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也见不到父王,宫中传言纷纷,弄得我一天都惶恐不安,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 “皇城内的争夺,无非是为权、为势、为利益,我以为你早就司空见惯了”幕青衣面无表情的回答着。 “可是他们是我的亲哥哥,我不希望你们之间因为误会而结怨,我想知道真实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宁天灵回想起牢房里宁天合的落魄和宁天武的歇斯底里,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她还是无法完全的了解。 “其实你不早已知道原因了吗?”幕青衣勾了勾嘴角,冷笑道,“你想知道的,想必御林军首领早就告诉你了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宁天灵隐隐觉得幕青衣话中有话。 “或许,今晚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是我!”幕青衣站起身来叹气道。 “你是在怀疑我?”宁天灵有些气愤,“可你刚刚在外面——” “‘逢场作戏’不是你们宁家人的专权”幕青衣轻蔑的看了一眼宁天灵,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她的质问让他明白,血终究是浓于水,至于他们两个,终究还是会站在对立面,这场战争是避无可避的,如其到时二人都肝肠寸断,不如现在就逐渐疏远,他是洛城的后人,也是先辈们的希望,他们用鲜血为他搭建一条长河,将他一人送到彼岸,他不能那么自私的为了一己私欲去认贼作父,更不能让成千上万人的牺牲付诸东流。 幕青衣走后,宁天灵蜷曲在床角以泪洗面,这种状况一连持续了多日,在此期间,幕青衣鲜少再与她碰面,一般都是深夜回来,然后直接回到客房。 在四、五皇子入狱期间,太子的气焰瞬间就高涨了起来,他先是将宁天合的宫宇霸为己有,而后开始收管他的护卫以及亲信。 朝中所有人都在猜测,按照目前这种情形,太子的下一步举动应该就是统领四皇子的军队才对。 于是在朝堂议政之时,部分官员投其所好,率先提出由太子来接管四皇子安营在城外的三十万大军,皇帝表情漠然,只是望向太子,问他意向如何? 太子恭手上前,“回父王,儿臣自幼熟读诗书,偏爱以文治国,忽略骑射兵法,故而儿臣认为儿臣并不适合统兵打仗,不过既然父王问到儿臣的看法,儿臣心中确是已有合适人选推荐” “是谁?”皇帝微微动了动身子,太子近来格外的高调,突然听到他这番谦虚,皇帝还是有些意外的。 “当朝驸马!”太子斩钉截铁的大声说出这四个字来。 朝廷之上众人开始面面相觑,小声议论开来。 太子接着说,“驸马文韬武略,在民间广施善举,深受民众喜爱,加上他又是父王的乘龙快婿,所以儿臣相信他一定能够肩负此重任” 皇帝沉着脸扫视了一遍其他人,“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众人略思片刻,而后纷纷点头夸赞驸马。 有人说驸马年轻有为! 有人夸驸马学识渊博! 有人赞驸马气宇非凡! 总之,大家近乎一致的全部通过了太子的这位举荐人选。 皇帝动了动身子,示意伏公公过来搭扶。 众人看着皇帝准备转过的背影,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搞不清皇帝是高兴还是生气,是准奏还是否定。 众人又是一阵小声议论,这时太子再次站了出来,高声道,“父王——” 话声未落,一块令牌从大殿之上飞速的掷了过来,巧然的砸到了太子的头上。 “想要,就拿去吧!”皇帝重重的掀开了殿后的幕帘,哼然离去。 太子捂着头,待缓过神的时候才发现众人还是都围在他的身边满脸错愕,于是气急败坏道,“散朝了还愣在这里干嘛?滚,都给我滚!” 大家发现太子恼羞成怒了,赶紧醒悟过来往外撤,可是说时迟那时快,还是有两个腿脚不利索的老臣,被太子踢到了屁股。 “太子爷,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众人清场后,心腹们开始凑到其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哼,老家伙一直都没把我放在眼里,不过本太子倒是想看看,他还能压我到什么时候?”太子咬着牙,将手里的令牌紧紧握起。 “那殿下您真的准备将这令牌送给驸马爷吗?要知道这令牌来之不易,咱们不如自己···”心腹眯起了小眼睛,将余光贪婪的落到了太子的手上。 “我说你们蠢你们还不信,你说在咱大宁,有几个手握重兵的人不是死于非命?像那种操兵练阵,上阵杀敌的苦差事,还是交给别人的好,咱们只需要在后面提着线,那些木偶就会给咱上演一出又一出的好戏”,太子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可是驸马愿意乖乖做咱们的提线木偶吗?他向来远离权贵,就连皇上的账他都未曾买过,又怎能轻易为我们所用?”驸马的高冷是所有人都有所耳闻的,要想撼动他绝非易事。 “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是人,就有死穴,就算他驸马也不会例外”太子边笑边踱步走了出去。 于是早朝过后不久,统领三十万大军的令牌就被完完整整的送到了公主府内,当然其中免不了太子府说客的一阵说辞。 幕青衣一边练剑一边任由他们絮叨,直到剑刃闪到他们面前,他们才惊愕住口。 紫竹眼观六面,恰如其分的在这个时候送上布巾,顺便接下驸马手中的剑放入剑鞘,说客们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放下令牌,搪塞两句就告辞离开了。 望着桌上的令牌,幕青衣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小李子给打断了。 “驸马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李子脚下生风,一股烟撞门的飞了进来。 幕青衣没有抬眼,而是接过了丫鬟们递过来的清茶。 “湘王、王后很快就要抵京了”小李子一脸欢喜。 “嗯”幕青衣继续抿茶,反应稍稍迟缓。 “我是说,您父王、母后马上就要进宫了”小李子以为自己表述不清,马上大声的重复道。 “什么?”幕青衣顿然站起,手中的茶杯也被他重重的按在了桌上。 “您,您不是应该高兴吗?”小李子有些摸不清头脑,本想过来表个功,没曾想驸马听了这个消息,眉头皱的这么吓人,小李子左顾右盼,赶紧找准时机悄悄闪人。 幕青衣慢慢的坐了下来,俊俏的脸上出现丝丝疑虑,这件事定然不是那么简单,看来他的身份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了。 这时幕青衣开始仔细回想,他记得宁天合在牢房里说过一句话,“真假再难辨,都一定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到时候谁赢谁输,还尚无定论” 原来宁天合早已着手开始调查他,是他自己一直未曾察觉,过于大意了。 幕青衣捏着额头,觉得坐立不安,于是起身踱到房间,他本想去取他的披风出去找一个人,可在推门的那一刻愣住了。 丫鬟太监们几乎都挤在了他们的房间里,就连膳房的厨娘们也都过来了,怪不得一大清早他就觉得冷冷清清,鲜有人迹。 众人见驸马进来,立马停止了叽叽喳喳的嬉闹,一个个都低着头偷笑着退了出去。 大家走后,幕青衣才发现,宁天灵是坐在镜子前面,背对着他,一身红装如同娇花艳朵。 “你怎么进来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靠近我的房间呢”宁天灵将桌上最后一根金簪□□了发髻中间。 “多日不见,公主越发神采奕奕,想必你的辰明哥哥看到这一幕一定叹为天人”幕青衣打心底还在介意她跟辰明的那次私会,这段时间他们相互避而不见,他满心烦恼,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剑术上面,而她还有心思盛装打扮,这不得不令他产生他想。 “是吗?那你就不会惊为天人吗?”宁天灵转身,头顶珠坠林立,脸上略施粉黛,眼眸光彩熠熠,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娇艳动人。 幕青衣强扭过头,心中不是滋味,她几时为自己这样盛装打扮过? 宁天灵看出他的心思,婀娜的走到他的面前,贴近他的身体,“其实你说的没错,今晚是辰明哥哥的寿辰,刚才你进来的时候,嬷嬷们还没整理好我的珠钗,不如你帮我看一下还有哪里需要调整的?” “寿辰?”幕青衣眉头挑了起来,一把抓起宁天灵的手臂,命令道,“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都不准去” “你凭什么要求我?”宁天灵故意的反驳他。 “就凭我给过你后悔的机会,可你最后还是选了我!”幕青衣怒上心头。 “但现在是你不要我了,这么多日以来,我每天都出现在你面前,你却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所以你就用这样的方式报复我是吗?”幕青衣一把将宁天灵甩到了墙边,按住她的肩膀,“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说完低头狠狠的吻了下去。 从眼角到嘴唇,再到锁骨,最后直至华服里面,不一会儿地上就呈现出一片凌乱,就连珠钗都横七竖八的散落下来。 两人从坚硬的墙面战到了柔软的床上,宁天灵觉得身体早已烫到不行,幕青衣攻势凶猛,但也细致入微,他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又巴不得把她融进舌尖,总之他一次又一次的把她推上意志迷离的顶尖,又一次又一次的将她唤醒重新开始。 直到两人终于精疲力尽,不能动弹,方才停止。 二人休息了片刻,宁天灵侧身枕到幕青衣的胳膊上面,嗔责道,“赶紧起床,我装扮了一个上午的妆容,就被你这样拆的七零八落,我还得重新开始呢” “你还是打算要去为他庆寿?”幕青衣霸道的翻身,用胳膊将宁天灵环扣到床上。 “你吃醋了?”宁天灵趁机勾住他的脖子,看着他满眼的忧伤,终于不忍心再去逗他,“好啦,我不骗你了,你父王、母后马上就要进宫,我总得给他们一个好的印象吧?” “连你都知道了”幕青衣不安的坐了起来,心中的重石刚刚落下又要重新悬起。 “你父王、母后好不容易才来一次,这么多年没见,他们一定也很想你”宁天灵贴身靠在他的肩膀上,“若不是迫于两国纷争,他们肯定也不舍得让他们唯一的女儿女扮男装到我大宁来做驸马” 宁天灵轻轻叹气,幕青衣心中一软,扭身将她重新揽回怀里,“与你相识,我从不曾后悔,只求你日后也能像今天这样理解我的苦衷” 幕青衣淡然一笑,将被褥盖到宁天灵□□的身体上面,“我有事外出,你先休息一会儿” 第127章 有惊无险 幕青衣花了一天的时间进行明侦暗访,可那个真正的‘湘国王子’好像消失了一般,彻底从这皇城之中蒸发了。 “这可如何是好?”回到院子里的幕青衣仍然心绪不宁,坐立不安,难道自己真的要这样一层一层的被人拆穿而束手无策吗? 正在他眉头紧锁之时,宁天灵由侍女们牵扶着走了出来,一袭拖地红裙足足三尺开外,再加上她头上的珠帘和玉簪,幕青衣觉得日月都比之暗淡下来了。 一时之间,他回头伫立,她俏然一笑,月静夜美,才子佳人如同画幕。 “怎么样?我好看吗?”宁天灵俏皮的转了一下身子,出乎意外的是裙摆太长,刚好缠到自己腿上,眼看就要东施效颦。 这时幕青衣一个箭步跨了过来,伸手揽住了她。 “胡闹,为何穿成这样?”虽是批责之语,却藏不住其眼中满满的宠溺。 “废话!第一次见你父王、母后,总得留下一个好印象吧”宁天灵甜蜜的说道。 幕青衣身体一震,差点手抖将她摔到地上。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站稳后的宁天灵敏锐的捕捉到了幕青衣额头上微微绽出的汗珠。 幕青衣低头不语,面色愈发凝重。 宁天灵仔细的瞅了瞅他的表情,突然茅塞顿开的指到他的嘴边,“哦,我听说还有一个人随你父王母后一同而来的,是乌拓国的公主,你们两国是邦交,你的紧张该不会是来源于她吧?” “乌拓国公主?你是说塔木陪同湘王王后一同前来?”幕青衣两眼放光,突然来了精神。 “你干嘛这么高兴?你俩——”宁天灵原本只想调侃调侃他,不曾料想他俩竟然真的认识,顿时心情复杂了起来,想想这姓幕的实在太反常了,从来没见他这么喜出望外过,他俩之间,应该不会···这一定得让他解释清楚才行。 宁天灵刚一张嘴,话未出口,就不见了幕青衣的身影,丫鬟们赶紧一旁侧耳回报,“驸马爷进屋换衣服去了” “□□,□□,绝对有□□,他对我都没有这么上过心,哼!”宁天灵怨恨的看向屋内,比起那个高冷霸道的幕青衣,现在这个突展笑颜的人更加让她‘心烦意乱’! 尽管心中多有不快,皇宫晚宴开始之时,宁天灵还是娇然如花的贴在了幕青衣的身边。 两人自从踏进殿门开始,就在悄然放出视线,开始寻找同一个目标··· “幕儿,灵儿,还不赶紧过来拜见你们的父王、母后”他俩前脚刚踏进殿门,立马就被皇帝给揪了出来。 幕青衣深吸一口气,低着头牵起宁天灵,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大殿,来之前他本想向塔木寻求帮助,可没曾想连她的影子都没看到,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幕青衣低头走到最顶一层台阶,宁天灵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一起跪下。 幕青衣木然的配合着,他甚至在谋划着待会暴露身份后自己应该怎么做··· “吾儿,抬起头来,让母后看看”一个慈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这对于此时的幕青衣来说,几乎等同于白无常在呼命,“抬~起~头~来~” 幕青衣暗暗调动真气,试图迎接这即将到来的一刻。 所以当他做好准备迎接那双诧异惊愕的眼睛之时,意外出现了-湘王后始终是的慈眉善目的端坐在那里,并且凝视着他,微笑点头。 这回轮到幕青衣变得诧异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湘王和王后就亲切的将他俩给扶了起来,让其坐到二人旁边。 湘王后更是从始至终的握着幕青衣的手掌,眼泛泪珠的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他,并且口中喃喃念到,“好···好孩子···” 幕青衣一头雾水,他绝对不会相信,这身为亲娘的,才几年不见,就会忘记自己孩儿的相貌?这其中定有诡异。 幕青衣一边陪其闲话安抚,一边仔细的观察着湘王以及王后的举动,试图找出其中的端倪。 果然,他发现王后时常在打量他的同时也朝背后点头,于是他顺着王后的视线寻去。 这一寻,让他一声冷汗,同时也恍然大悟。 那个一身太监服,站在王后身后服侍的人竟然就是真正的湘王之子! 幕青衣悄悄的朝他使了使眼色,没想到这小子反倒扮起了鬼脸。 宴会在欢呼喝彩声中逐渐的落下了帷幕,湘王和王后被人护送到行宫休息,幕青衣与宁天灵全程伴其左右,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幅极为温馨的画面,而对于幕青衣来说,则充满惊险和忐忑。 好不容易从行宫中告别,幕青衣找准时机,一把揪住站在门边正在嘚瑟的湘王子,“借一步说话” “借一百步都行,反正咱俩···也不必见外了”湘王子低声笑语道。 幕青衣从不曾发现,面前这个潇洒不羁的少年,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流露过这种羞涩的目光,只是那时他在岸上,她在河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温暖的月光如柔情般的洒进了他的心里。 只可惜,王子有情,驸马却是无意。 只需一眨眼的时间,幕青衣便运用轻功将他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翻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找到你,你竟然把湘王、王后弄进宫里来了!”幕青衣拂了拂袖子,好一阵责备。 “你翻遍整个皇宫来找我?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重要啊”湘王子不怒反喜了起来。 幕青衣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世上就是有人能够从一整段话中截取自己想听到的那一段,然后自加以自解。 “我需要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经过这次事情之后幕青衣才发现,这段时间他忽略过很多很多的事情,或许有人已经在私下开始有动作了。 湘王子见他紧锁眉头,十分认真的样子,终于不忍心再戏弄他了,于是将实情娓娓道来,“早在一个月前,四皇子突然对我下达了一项任务,要求我带着密函前往湘国,我当时还奇怪为何众人之中他偏偏选中了我,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我跟他的军队相遇的地点是在湘国边境,所以他认为我对湘国比较熟悉,行动起来较为方便。因为事关湘国,我十分谨慎,当天晚上就拆看了密函的内容,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是一幅画,画像上的人恰好是你,画像旁边提了四个大字——‘宁国驸马’,我当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他是想跟我父王确认你的身份”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宁天合的猜忌让幕青衣觉得心有余悸。 “我有想过去找你,但是当时我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人监控住了,于是我只能将计就计,先潜回湘国,再向我父王、母后交待清楚” “这么说你父王、母后已经知道了我是在冒名顶替,可是他们刚刚看我的眼神,我还以为——”幕青衣差一点就以为他们是当真把他错认为自己的儿子呢。 “你还真以为我父王、母后老眼昏花呀?如果连这点辨识能力都没有,还怎么撑得起泱泱大国!”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既然一切都已明了,他们又怎会默认我们的这些行为?”要知道冒名顶替王子和驸马,这可不是一般的罪行,弄不好是会影响两国邦交甚至引发战争的。 “这个你放心,我父王、母后那里我早就搞定了,现在他们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于你呢?我母后从启程开始就一直在夸你舍己为人,居然为了保全我不做傀儡驸马,自己去女扮男装代我入宫,就连我父王也敬佩你的胆识和才能,还说将来成就大事后让我接你回宫,赐予正位,待我登基后,你就是——”湘王子迫不及待的开始展望未来··· 幕青衣见状立即将其阻止,“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宫中耳目众多,你还是赶紧回去比较妥当” 幕青衣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跃起,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回到公主府时,宁天灵已经卸好妆,沐浴完,对于今天的会面,她不禁有些失落,“你说,你母后是不是不喜欢我?从我们俩坐到她旁边开始,她一共就看了我两眼,还有一眼是余光” “相处时间尚短,就算不喜欢也很正常”幕青衣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 “可是,我还是觉得···’宁天灵心中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这时另一件事情就跳回到脑海当中,‘对了,不是说那个什么国的公主也来了吗?我怎么没有看到她?还有你刚才是去哪了?”宁天灵拽住幕青衣的手臂,一连串的问题炮轰了过来。 “等我想好再来告诉你”幕青衣拿过床边的衣物前去浴室,其实前两个问题的答案也是他一直在寻找的。 沐浴更衣后,他一身素服走了出去,小云赶紧接过他手上的外套拿去‘馆衣监’,看到驸马终于肯进公主的房间,丫鬟们也都宽心了许多。 幕青衣回到房内,看到趴在桌上酣然入睡的宁天灵,顿时心中柔软了下来,他悄悄将她抱到床上,自己则躺在她的旁边,侧身仔细的凝视着她··· 如果此生注定经历波折,他希望此时可以多看她一秒,然后将这一切的美好永远的保存在自己的脑海当中。 第128章 不如我们重新开始 因为塔木公主的事情,宁天灵觉得倍感忧心,再加上幕青衣从不解释的态度,让她的猜测从现实延续到了梦里。 由于精神受到困扰,导致她睡得极不安稳,早早便醒了过来。 窗外的天还未亮,枕边的人睡相也十分姣好,宁天灵不禁侧身端详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身为女子的关系,幕青衣的身体一直带着淡淡的体香,宁天灵撑着头凝视了一阵,见他呼吸匀称,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去。 她本不想打扰他休息,本想轻轻一吻便起身,可没想到当两唇交融的时候,她竟无比的迷恋起他的味道来,以至于渴望变得更加深刻。 宁天灵的挑逗很快就扰醒了正在安睡的幕青衣,他睁开眼睛,突然吓她一跳,于是她条件反射般的离开了他的唇,试图逃离。 可是为时已晚,她刚撤开,就迅速被他压到身下。 “你···你要干嘛?”宁天灵咬了咬嘴唇,偷吻别人被抓了现行这种情况,还是让她感觉有些羞愧难当。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吃完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幕青衣贴近她的视线,同时将身体毫不客气的压到她的身上。 宁天灵这才发现两人虽都身着底衣,可领口开敞,锁骨清晰可见,瞬间就让人遐想连篇。 幕青衣被她看的不好意思,赶紧借势吻了下去,同时手掌也隔着薄薄的底衣向上抚动,触到敏感部位时,宁天灵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之后又赶紧咬紧双唇将脸埋进了被褥当中··· 一阵激情过后,天已渐明,两人相拥而卧,精疲力尽。 “驸马,塔木公主派人来请您过去用早膳”房门被轻敲三声,紫竹的声音传了进来。 “她终于出现了”幕青衣会心一笑,迅速从床上坐起,随手拿了衣服开始着装。 “你干嘛那么激动?不是说好今早要去你父王和母后那请安吗?”宁天灵抓起身后的玉枕就丢了过去。 “我去去就回”幕青衣来不及解释,束发后立即冲了出去,塔木的出现,对他而言,绝非那么简单,何况是跟湘王一起,这其中必有蹊跷。 当然幕青衣的此番举动,宁天灵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驸马前脚刚刚走出门,公主后面就偷偷的跟了上去。 但是当她真正见到塔木公主的真容之时,她还是怒火中烧了一把,其一,因为她又黑又瘦,身着奇装异服,高大的身材还透着一股凶猛的野性;其二,因为即便容貌不占优势,但她全身攀到姓幕的身上之时,某人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反感,相反他似乎习以为常。 宁天灵站了一会儿,长纱一甩,愤然离去。 “好了,你可以下来了”幕青衣看了一眼宁天灵离开的地方,平淡的说道。 “看来假驸马和真公主相处的不错啊!”塔木识趣的从幕青衣的身上跳了下来,顺便调侃道,“我刚刚气走了你的美人,你不会怪我吧?” “我知道你的用意,你找我来一定不是叙旧这么简单”幕青衣淡然一笑。 “别把我想的那么恐怖,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子,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这次前来,还真的就是想找你叙叙旧而已”塔木用手轻轻的勾了勾幕青衣的下巴。 幕青衣倒不还手,只是微微侧目,“是吗?我可听说最近塔木王身体不适,大权几日内便落入公主之手,如果我没记错,你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其中一个还是王储,像塔木族这样的沙漠霸主,世代以野性著称,你能从你三位兄长手上夺下兵权,怎么能够屈称平凡呢?” “驸马还真不简单”塔木公主从幕青衣的身后饶了一圈,“可我也听说,你近期还在禁足之中,没想到对宫外的事情也是了如指掌” “我们不必相互客套了,虽说我们从小相斗,可长大后再见还是有种难得的感觉”幕青衣诚心说道。 “是啊,既然我这次来,就想先把话说开”经过详细的观察,在确定四周安全之后,塔木示意幕青衣坐了下来,自己则跨到他面前的石凳之上,认真说道,“当年洛城之难,身为邻国,我父王为求自保,未能援手相救,这么多年,他老人家一直心中有愧,况且近年以来,我们已自食恶果。由于深受宁国欺压,百姓抗议逐起,皇室一直饱受民间非议,我父王也因此染上恶疾,所以我们决定与湘国联手,在与湘王的谈判当中,我意外的看到湘王子手中你的画像,真没想到这么多年,我们还能再见面,这就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缘分和万民的福祉”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更不会埋怨你们,形势所迫罢了”幕青衣下意识的皱起了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他不想被人看透心思。 “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还是你早已沉浸在女儿香中,忘却了国耻家仇?” “我的事情我自有定夺,不劳你费心”幕青衣站起身来,“宁宫不想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无论你们有何举动,我劝你们三思而后行” 幕青衣说完,踏步离去。 塔木公主对着他的背影狡黠一笑,“我相信很快你就会改变主意的” 晌午时分,带着略微沉重的心情,幕青衣回到了公主府内。 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情,走了进去,却意外的发现,这府内异常的怪异,门外没有下人迎接,院中没有丫鬟问好,厅中更无午膳茶点,大家似乎有意的视他如空气一般,冷漠处之。 “公主呢?”幕青衣自己走到紫竹面前问道。 “在后院”紫竹使了个眼神,压低声音说,她可不想被人当做叛徒来隔离。 幕青衣低着头走到后院,见到空落的草坪之上那个熟悉的人影正在荡秋千。 当年修整这个花园之时,他说他要练剑,喜欢空旷,不喜俗花缭绕,她思虑再三决定前院种花,后院栽草,唯一要求就是留下这两颗槐树,她说她从小就喜欢荡秋千,这里人少,是她情绪发泄的地方。 宁天灵看到幕青衣朝着自己走来,赌气的将头迈到一边。 幕青衣走到她的身边,抬手固住绳索,沉默了一阵之后自己也坐了下去,坐到她的旁边。 她正欲开口,他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方才我跟塔木见面,你吃醋了?” “我没有,我只是——”宁天灵习惯性的想要辩解。 “我们自小认识,仅此而已”幕青衣开门见山,直接了当。 “那么亲热,鬼才相信”宁天灵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她有很多男宠,不会喜欢女人,况且我心中有人,已经装满,他人进不去了”幕青衣认真的盯着宁天灵的脸庞,不带一丝戏语。 如果有人能把情话说的一本正经,那此人非幕青衣莫属了。 宁天灵被他堵的无从反驳,只能明知故问道,“谁知道你心里装的是谁?” “你不知道?”幕青衣十分自然的拉过她的手臂,让她能够面向自己。 “我肚子饿了,早膳都还没吃呢,我这就让嬷嬷做去”宁天灵羞红着脸想要起身避开他的视线,和幕青衣一本正经的谈情说爱,还真的让她无所适从。 “你终于知道饿了,可是我还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幕青衣说完用力一拉她的手臂,轻松便将她揽入怀中,深情般的吻了下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幕青衣第一次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她进行拥吻,使她觉得既羞愧又兴奋,幸福如洪水般迅速将其吞没,她觉得自己时而沐浴在阳光之下,时而遨游在清水之中,浪漫而又温暖,与此同时他并未感受到幕青衣身上那丝隐而不发的彷徨和不安。 是夜,星空万里,微风徐动,公主府内,驸马与公主不知哪来的雅兴,双双把酒坐到屋顶之上,俯视着这大宁数以千年最为庄严和瑰丽的宫殿。 “灵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屋顶之上发生的事情吗?”幕青衣束发轻动,笑容浅和的看着宁天灵问道。 “当然记得,那次你轻薄我,我还咬了你一口”宁天灵不好意思的回想了起来,脸上的绯红煞是好看。 “是我轻薄吗?我明明记得你也很投入,若不是我主动停下来,说不定你早就从了我了”幕青衣故意逗乐道。 “你胡说,我才不是那么随便的女人,若不是你功夫比我好,你连轻薄我的机会都没有”宁天灵强势反驳道。 “灵儿,你这嘴硬的毛病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我记得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幕青衣闻了一闻自己杯中的美酒,晃悠了两下递到了宁天灵的面前。 “看吧,你不喝酒都已经醉了,现在开始说上胡话了,咱俩两年多以前才认识,你怎么会知道我小时候的模样?”宁天灵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我想知道自然便会知道,倒是你,怎么就会忘记了呢?”幕青衣自言自语般的低喃道,神情之中突然掠过一丝忧伤。 “姓幕的,你肯定是偷喝了这壶里的美酒,现在有些神志不清了,我父王在我很小的时候一直担心有人对我不利,于是将我养在宫中,是从来不准我迈出宫门半步的”宁天灵一边说,又一边自斟了一杯,饮了下去。 “好吧”幕青衣看着宁天灵脸颊的绯红逐渐的加深,也就不再与她多辨了,于是让步道,“就当是我记错了,不过无论如何,这两年以来,我们吵吵合合,身边的人也都依稀离开,在这皇城之中,我们经历过的已经太多太多,我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像今天这样与你共赏星月,共品美酒” 幕青衣话中感慨万分,宁天灵自然也听得十分动容,虽然不知他今日为何如此忧愁,可他话中之音还是让她有了隐隐不安的感觉,就好像下一刻,他要离她而去一般。 “姓幕的,我不许你再说胡话”宁天灵亲昵的挽过他的手臂,将头轻轻的靠在上面,闭上眼睛,“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可以像今天一样,共赏星月,共品美酒,就算你的轻功再好,我也不会让你逃开我的五指山的” 幕青衣欣然一笑,刚要张嘴,忽而发现宁天灵已然靠在她的肩上进入了梦乡。 她长长的睫毛,像两只正在休憩的天鹅,伴随着风率,微微闪动着翅膀,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上去。 幕青衣用手扶住她的脑袋,让她能够更加安稳的靠在他的肩上。 夜色逐渐的暗沉下来,幕青衣终于做出决定。 清风渺渺,宁天灵在半梦半醒中听到他说,“灵儿,让我带你离开这里吧,一切我们重新开始” 第129章 搭救沈凌菲 宁天灵以为幕青衣的那番话只是一句酒后醉语,没曾想到,第二日他便开始收拾行李,令她措手不及。 “可是,姓幕的,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突然出宫,父王和母后才刚刚进宫,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该在这个时候出宫才对”宁天灵被幕青衣扰的云里雾里,决定这么突然,一时之间让她难以接受。 “再晚我们就都走不了了”湘国和塔木族的意图十分的明显,城外守兵和援兵也将准备妥当,这场战争无论他是否参与,都是在所难免的,此时他若不带她走,他俩的缘分必定到此为止。 “是不是要出什么事情?姓幕的,你别吓我”宁天灵止住他正在收叠的书物,拉住他的手臂紧张的问道。 “不是”幕青衣迟疑了一下,回答她。 “我不信”宁天灵发现他在皱眉,且眼中有些许的犹豫,顿时断定他言不由衷,“反正我不走,万一宫中出事,我父王怎么办?” 宁天灵沮丧的坐到床上,她不明白他俩之间到现在这种程度还有什么是不可以明说的。 幕青衣停下手中的动作,想了想,慢慢的走到她的身边坐下,“灵儿,你想知道原因,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嗯”宁天灵认真的点了点头,期许的看着他的眼睛。 幕青衣避开她的视线,低头握住她的手掌,“灵儿,你还记得我去过‘青峰派’的事情吗?”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讲过,你是从那里将沈凌菲带出来的”宁天灵只了解大概的情况,当年沈凌菲的身世她向他问起,他也只是大概的回答了两句。 “没错,可是我不仅仅是将菲儿从山谷中带了出来,我更是深得谷主真传,练就了‘青峰剑法’,以至于我在随后的岁月里都会保持现在的容颜” “你说什么?”宁天灵狠狠的吃了一惊。 “‘青峰派’有独门秘诀,用其丹药,练其武功,便会吸收天地之灵气,永葆青春不老容颜,也就是说就算有一天我到终老,都会是现在这幅模样,而你却完全不同”幕青衣试图严肃认真的向其阐述这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当我人老珠黄的时候,你还像现在这副模样?”宁天灵不可置信的捧住幕青衣的脸蛋,愁容满面的问他。 “是这样的”幕青衣点了点头。 “那你岂不是不能陪我白头到老了?”宁天灵哭丧起来,“那等我老了,你会不会嫌弃我满脸皱纹,白发苍苍?” “如果你现在问我,我肯定会说不会,但是人心难测,如果真是到了那个时候,我整天面对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我也不知道会以怎样的心境去面对” “你的意思还是你会嫌弃我!”宁天灵张嘴嚎啕起来,女为悦己者容,想起自己今后的这番遭遇,又听到他的这番毫无自信的话语,令她感到既心伤又心寒。 “我的意思是既然不能陪你一起走到白头,那为何不带你去‘青峰派’修炼,待你学成之时,我们都可以做到容颜不老,任时光流逝,我们在对方眼里,永远都是最好的自己”幕青衣最见不得的就是女孩的哭泣,看她这样嚎啕大哭,让他心痛的一塌糊涂,可是不这样吓她,也无法骗她心甘情愿的跟随自己离开,这也是无奈之举罢了。 “你是说我也可以修炼容颜不老?”宁天灵顿时止住了哭泣,眼泪还耷拉在脸颊上,泪眼朦胧的样子煞是让人怜惜。 “你说的没错,再过几日就是‘青峰派’的开山之日,我们必须在此之前赶过去,否则就要再等上三年,到那个时候你灵气耗尽,再修炼就已经晚了”幕青衣一边说一边擦拭她脸上的泪珠。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赶紧收拾出发,我这就去跟父王请示,就说我们是去体恤民情,微服私访”宁天灵这才喜笑颜开了起来。 “好,一切依你”幕青衣暗暗叹了口气,原来说谎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有了宁天灵的积极配合,幕青衣二人很快便得到了皇上的出城许可,不过理由不是微服私访,而是改成了为两国祈福,当然这也是宁天灵花了不少功夫斟酌出来的。 幕青衣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对于细节他并不在意,尽管如此,当看到公主在向丫鬟交待府中内务时,他还是有了一种说不出且道不明的感觉。 或许,明早一别,就是永恒隔世,这里的一花一草一人一物,都是值得留恋的。 这些感触突然之间让幕青衣产生了一股冲动。 “灵儿,我出去走走,你收拾仔细,想带的东西都别落下,‘青峰派’地处遥远,短时间内我们或许还回不来”幕青衣拍了拍宁天灵的肩膀,勉强挤出笑意对她说。 “嗯,你早点回来用晚膳,明天就要出发了,咱们今晚召集所有人一起用膳,来个小小的离别仪式,你看怎么样?”宁天灵将兴奋挂在脸上,却将不舍浮在了眼中。 “好,你来安排”幕青衣微笑的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去。 他这一去,不是跟任何人道别,而是直接回到了驸马府中。 这里不仅仅是他住了两年多的地方,也承载了他生命当中最为隐忍的那份感情。 幕青衣带着复杂的心情轻轻的推开了大门,他本以为自皇上罚他禁足后,府中的佣人多半调入公主府,这里早已冷清凋零,可是当走进门的那一瞬间,他还是诧异了起来,如此干净的院落,整齐的花木,还有石桌上的棋盘,以及草丛中的白兔…… “菲儿,是你吗?你回来了!”幕青衣想都没想一个箭步跃到了沈凌菲的门前。 门是半掩着的,幕青衣在台阶前停住了脚步。 “菲儿,我知道是你,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即使我们久未蒙面,我也能感受得到你的存在”幕青衣垂下眼眸,低声说道,“师父很快就要离开大宁了,背负这么多年的恩怨,早已让我觉得精疲力尽,我能做的就是带她离开,我已经辜负了一个人,就不能再辜负另外一个……”幕青衣抽了抽鼻子,觉得嗓子有些酸楚,他想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其实离开之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看到你过的尚好,我相信仲文会照顾好你,这样即使远在他方,我也能够心安,只是即便这样,我依旧欠你一个回答” 幕青衣抬头看向房门,仿佛那门内之人正静坐床边,认真的听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倾诉。 沉默了半晌,幕青衣觉得眼睛逐渐的湿润起来,他鼓起勇气,伸出手臂,仿佛门内的人儿已经走到眼前,而此刻他正抚着对方的脸蛋,“菲儿”,他哽咽了一下,“师父对你,不仅是责任和愧疚,还有--” 房门“砰咚”一声被撞开了,仲文一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气息奄奄,“驸……马……救救……菲……” “仲文?”幕青衣跨步上前,蹲地扶起仲文,并使用真气为其复伤,“快说,菲儿怎么了?” “就在……刚刚……”仲文觉得气息顺了很多,可身体依旧虚弱,“她被九皇子……抓走了” “九皇子?宁天赐”幕青衣眉头一皱,当下心急如焚,“你留在这里,我找人来医治你”幕青衣说完,快速往皇宫赶去。 九皇子的宫邸仿佛是知道他会到来一般,灯火通明,侍卫、御林军全部守在宫门以及院落内。 “我要见九皇子”幕青衣拿出随身腰牌。 “驸马请,九皇子恭候多时”师爷将其带了进去。 宁天赐一身清黄色上龙锦袍加身,气宇轩昂的站在厅殿中间,背对着幕青衣进门的方向。 “你为什么要抓沈凌菲?”幕青衣刚一进门便怒声质问。 “驸马难得来访,就是为了这个?”宁天赐转身看向幕青衣。 “她是我的徒弟,她犯了什么罪,都应该由我这个师父来发落,我现在就要带她走!”幕青衣开门见山的道明来意,同时一身杀气尽现。 “她是沈流云的女儿,‘青峰派’的掌门,这些你可否知道?”宁天赐背着手,语重心长的对着幕青衣问道。 “我收她为徒,自然知道她的身世,如果九皇子是因为这个抓了菲儿,那我以前确是高估你了,原来你跟这宫中大多数人无异,都是将自己放在道德法理的高位,以自己的标准去判定别人的生死,而实际上,你们才是颠倒黑白,枉杀无辜的主儿”幕青衣讥笑一声,冷语相对。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是这样的人?”宁天赐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讽道,“可是即使能让你刮目相看,又能如何呢?我在你心中,连一个黄毛丫头都不如,甚至还比不上一个普通的士兵护卫” “你调查我?”幕青衣心中一紧,他这话中意有所指,只是他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调不调查又有何妨,既然你对我如此绝情,我又何必苦苦折磨自己”宁天赐抬起下巴,将身体紧紧绷住,下定决心道,“我身为大宁的皇子和守护者,对任何危害国之安危的人绝不姑息!” “如果我今天非要带她走呢?”幕青衣杀气骤起,尽管他还不想跟他走到这一步。 “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宁天赐咬牙回道。 “是你逼我!”幕青衣说完,抬起一掌朝宁天赐打去。 “保护九皇子!”一瞬之间,数以百计的侍卫手持剑刃冲进了殿中。 “退下,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恩怨,谁也不准进来!”宁天赐捂着被幕青衣击中的胸口,对着四周围上的人群怒吼道。 “一起放马过来对你更加公正”幕青衣冷淡说道。 “呵呵,你的谦让让是对我最大的侮辱!”宁天赐怒火中烧,很快便发起了进攻。 在众多皇子里面,宁天赐的为人算是最为冷静内敛的,他的武功修为也极其的低调扎实,论速度和攻势,他甚至不在幕青衣之下,但相对内力而言,他倒是差了很多,‘九层天’本是内功心法中的绝顶之作,再加上‘青峰派’的传承,幕青衣很快便占了上乘,越到后面,越是炉火纯青,宁天赐很快就败下阵来。 “你已经输了,再比下去,你会经脉爆裂而亡”幕青衣对着倒在地上的宁天赐说。 “你可以选择杀了我”宁天赐一边咳嗽一边望着地面忧伤说道。 “我们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现在的宁宫不值得你去卖命”幕青衣从口袋掏出一粒药丸,俯身塞进宁天赐的口中,之后顺住其喉部穴位,使其咽下,“这枚丹药,能助你快速复伤并且恢复功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宁天赐神情痛苦的问道。为何他总在他下定决心想要斩断的时候再让他燃起希望? “我要你带我去见菲儿,我即将要离开这皇宫了,在此之前我一定要确保菲儿无恙”幕青衣将手拍在宁天赐的肩膀上。 “好,我带你去见她,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她可能不是你以前认识的沈凌菲”。 第130章 我庆幸没有爱你 昏暗的牢房,冰冷的石阶,幕青衣知道在宁宫之中,类似这样的私牢暗室不计其数,可是他没曾想到有一天,他会在这种地方,与沈凌菲再次相见。 幕青衣试图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可是每往前走一步,他都不由自主的觉得步伐愈发沉重。脑海中都是她的画面,刚带她出山的时候,他还帮她绑过头发,她依偎在他怀里的时候像个精灵,像这样的一个女孩,连‘青峰剑’都那么宠溺她,怎能让他不喜爱呢?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他的眼神饱含深情,他担心她的偏激会伤害到其他的人,殊不知受伤最深的其实是她。 沈凌菲是纯粹的,连爱都显得透明,她说,偷一个人的心其实是快乐的。于是他像一个初恋的少年,连她的眼神都开始不敢面对了。他问她,如何才能让你放弃这样的感情?她回答,我试试看,不呼吸能不能活? 尽管他说,我不是你遇见对的那个人,因为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你会后悔。可是她依旧笑意了然,她说,你是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不过没关系,我还小,你也不老,我会陪你一起,慢慢去看清自己的心,不过到那时,你可别后悔,之前浪费了那么多美好的光阴。 她把爱他这件事情当做呼吸一样的自然,他却想尽方法越避越远··· 门‘吱’的一声开了,将幕青衣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再看前方,内心依旧苍凉。 “驸马爷,就是这里了,老奴掌好灯,就到外面候着去,您有事就大声喊我”宫奴毕恭毕敬的行礼,之后将灯笼挂到壁隔之上,悄悄退了出去,在宫中年事较久的人,对礼仪颇为重视。 “你来了”隔门关闭后,一道低哑的声音从牢房角落传了出来。 “你···”幕青衣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看清后开始摇头,“不,你不是菲儿” 他当然无法接受面前这个在地上蜷成一团,被一块黑纱紧紧裹住,白发如枯草般凌乱的人就是沈凌菲。 “你到底是谁?菲儿在哪里?”幕青衣心痛的往前踱着步伐,尽管他知道眼前就是事实,可内心仍是在强烈的排斥。 他不知道要怎么样的去审视面前的这个人,她的头几乎是抵进膝盖中间的,他看不见她的脸,眼前最清楚的是她那一头白如蓬草般的苍发,正凌乱的披散在头顶,散发着无尽的凄凉和绝望。 幕青衣走近,双手抓住牢柱,这时他才发现,眼前的人身上裹着的黑袍,竟是他带菲儿入城时,自己解下披到她身上的那件。 此时,犹如五雷轰顶,幕青衣不得认清现实。 “菲儿”幕青衣迅速的蹲了下来,用手抚上她的白发,沈凌菲惊吓的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幕青衣趁机拉开她的手臂,她想躲,被他紧紧钳住。 幕青衣红着眼睛,心如刀绞般的把她拉到牢柱旁边靠近自己,他知道她很紧张,因为她全身都在发抖,这样的她令他怜惜不已,如果不是柱子挡着,他想他应该立刻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菲儿别怕,师父在这儿,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别怕,别怕···” “你想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宁天赐命人打开隔门,背手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一身高贵,紫袍加身,目如星辰般的俯视着沈凌菲说道,“宁都近日以来,有人杀人取血,赏金猎人跟其行踪,每次都是在驸马府附近消失,因驸马被皇上禁足宫中,府门又贴了封条,外人不得进入,所以几次都未能抓到凶手,直到我收到准确消息,带人闯入你府内,才一切明了” “杀人取血?”幕青衣心中一惊,断然反驳,“这不可能!菲儿虽然顽劣,但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不会做!” “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还不明白?若不是修炼邪功走火入魔,怎会落到如此境地?”宁天赐正气凛然般的指着沈凌菲道。 “我不信!”幕青衣坚定的摇了摇头,“你所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我现在要带她出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幕青衣红着眼睛,看了一下四周的牢监和守卫,沉声说道,“挡我者死!” “你这样护着她,你愧对宁国百姓”宁天赐转身从狱卒手中接过钥匙,扔到幕青衣的脚边,“若你执意,我定然不会拦你,也拦不了你,可你要明白你是大宁百姓最为敬仰的驸马,从始至终,我都认定你跟常人不同,你有一颗怜悯苍生的心,所幸到目前为止,我都未曾失望过,生在这座皇城,我见过太多自私自利的人,能有一个让百姓真正爱戴的人实属不易,所以即便是再不放心,我也会劝服父王放权于你,我原以为你的理智和刚正会改变这个即将腐朽的朝代,可没曾想,你也会被感情冲昏头脑,被这样一个自食恶果的女魔头弄得方寸大乱!” “她是我的徒弟,她是不是魔头,不能由你来定罪!”幕青衣没有去拾地上的钥匙,而是一臂掷在了牢柱之上,柱子随之脆裂,重重的飞向牢墙,然后纷纷落到地上。 幕青衣起身踏进牢房,将沈凌菲紧紧的抱进怀里,她比以前还要瘦小,也没有了往日的灵动与朝气。曾几何时,她快乐的环绕在他的周边,一点一点的渗入他的灵魂,之后突然的抽离,令他痛到麻木,他以为只要她过得好,他可以假装一切都未发生过,就当做她在他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一样,但是如今看到这样受伤的她,他还是忍不住情绪失控起来。 她只知道他是她的药,也是她的命,可是不知,他也把她锁进了自己的命门里,任何人触碰不得! 当幕青衣心痛的抱着沈凌菲走出宁天赐宫邸的时候,殊不知危险接踵而至——辰明的御林军突然就围了上来。 幕青衣抬头看向四周,除了面前数以百计的御林军之外,在城楼之上,宫宇之间,到处都是黑压压的弓箭手和绿盾兵。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幕青衣转身杀气外露的注视着在其身后刚刚出来的宁天赐。 “不是我的安排,如果我想害你,就不会预先放你们出来”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宁天赐迈步走到辰明的面前,剑眉一扫,严厉怒道,“你们胆敢夜闯我的宫殿,好大的胆子!” 辰明低头回答,“属下是奉上圣上旨意,前来抓获逆贼叛党!” “圣上他...怎会知道...”宁天赐顿感疑惑,这消息走漏的似乎有些蹊跷。 “九皇子,天下仍然是圣上的天下,那么天下事,圣上又岂会不知?”辰明抱拳向上,不卑不亢的说道。 “好一副忠贞模样”幕青衣冷笑一声,表情随之冰冷下来,“我不管你们在上演什么内斗戏码,我今天一定要带人走!” “驸马爷可知自己怀抱之人是‘青峰派’逆党沈流云之女?”辰明抱剑而立,态度明确,表情冷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成王败寇’的道理谁能不懂?皇帝又何必赶尽杀绝?” ‘身世’这个罪名不仅不能劝降幕青衣,相反令他感同身受,厌恶至极,于是幕青衣下意识的搂紧沈凌菲,“菲儿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如要定罪,必先过我这关!”幕青衣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驸马恐怕言之过早,要论‘伤天害理’这一条,您的爱徒与其父相比,都是有过之无不及的” 辰明挥手示意御林军将一些人带了上来,里面有老弱病残,幼儿中妇,他们身着素衣,低头颤颤的跪在了幕青衣的面前。 “你们抬起头来看看,杀害你们的家人,放血取命的,是不是就是你们眼前的这个魔女?”辰明抬起头,威风凛凛的指着在幕青衣怀里缩成一团的沈凌菲。 “是···” “是她···” “没错,就是她···” “化成灰都认识···”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扑倒在幕青衣的脚下,抱住幕青衣的腿脚,哭喊道,“大人,你要为我们做主啊,孩子都还这么小,就没了爹···” “还有我的儿子,出了一趟远门,说是去做药材生意,这才刚到路上就被魔女给杀了,大人,你一定要替小民讨回公道···” “还有还有···大人,你看我这腿,也是被魔女给打伤的,幸好我逃的快,躲到一户人家里,不然命早就没了···” 众人纷纷诉苦,几个年迈的老人甚至将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幕青衣脑中一片空白,他仿佛看见漫天的黑雾,逐渐的笼向自己··· “放我下来吧”一道低弱而沙哑的声音从他的怀里传了出来,他感觉像是从他自己心里传出来一般,让他不知不觉的就放开了双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了地上。 他望着她,期待的,哀痛的,紧张的,望着她··· 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菲儿,告诉我,不是你——”幕青衣的话重重的卡到了嗓子里,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哽咽。 “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沈凌菲第一次抬头看向幕青衣,在她苍白的发丝下,仍然是那张他熟悉的颜,虽然脸色白如纸,血丝全无,可是看他的眼神仍然充满依恋。 他记得她跟他说过,这世上一切都可能改变,唯一不变的,就是她的感情。 可是这样的感情,他从来不敢去正视,他甚至觉得她的纯粹,恰好衬托了他的不堪和懦弱。 “不,菲儿,你不用怕,有我在,这里所有的人都不能奈你何,你把真相说出来,师父可以为你做主”幕青衣仍然抱有强烈的信念,他相信她曾经对他许下的承诺,“你一定还记得,进城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无辜” “人都是会变的”沈凌菲的声音愈加的嘶哑,伴随着她虚弱的表情,甚至让人觉得,她随时都有昏厥的可能,因此幕青衣不得不伸出双臂,空护其左右。 “我相信你不会!”幕青衣悲痛的摇了摇头。 “你相信?”沈凌菲轻笑了一声,一滴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幕青衣恨声说道,“那是因为你不曾变的一无所有!” “人,真的是你杀的?”幕青衣猛的踉跄了一步,感觉胸中有一口气被突然堵住。 “是的,他们说的全部都是实话”沈凌菲仰起头,疯笑了起来,她用袖间的布纱拂过地上每一个人的头顶,大声嘶哑道,“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该死,我恨他们,恨他们拥有亲情和爱情,于是我引诱他们,在与他们交欢之后就杀了他们,抽他们的筋喝他们的血—” “你个孽障!”幕青衣抡起手臂,一巴掌打在了沈凌菲的脸上,将她重重的扇到了地上。 沈凌菲近乎晕厥的躺在地面,好一阵才有些动弹。 幕青衣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臂,他感觉体内有一股力量在向外冲击,这种力量让他的眼前呈现出一团剧烈燃烧的火焰。 宁天赐见他情况不对,快速走到了他的旁边,“你没事—” 话未问完,便被一股强大的气场给冲开了,御林军们见到九皇子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迅速的拔出了宝剑。 千钧一发之际,辰明示意大家按兵不动,他觉得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如他所料,公主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可是此时幕青衣却再也无法冷静,而是直接冲到了沈凌菲的面前,颤声问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恨我!如果你不能原谅我那一次,你随时可以过来取我性命,又何必去作践自己?!” “没错,你说得对”沈凌菲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抬起撞到地上鲜血直流的额头,“我始终是无法原谅你的,我将我自己毫无保留的献给了你,你却将其称之为荒唐,试问,我岂能心甘?要知道在我的身体里流淌的,可是‘青峰派’教主沈流云的血液啊!” “好”幕青衣视线模糊的点了点头,收回手臂,后退了一步,“我终于明白,人终究是不能胜天的,是我太高估自己了,以为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到头来,却使其变本加厉!” “既然这样,你就兑现承诺吧”沈凌菲突然温和了起来,泪含眼睛,让幕青衣差点有了一刹那的错觉。 “什么?”幕青衣仿佛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你当初说过,若我危害无辜,你会清理门户,现在是时候了”沈凌菲哀伤的看着幕青衣,眼神变回了之前的深切,这种期待让幕青衣仅有的那丝理智尚在挣扎,他隐约觉得她像是在期待,期待他杀了自己。 “是的,我的确是这么说过”幕青衣先是点头,之后又开始摇头,“不过,那是因为当初我当你是我徒弟,可是从始至终,你都没有把我当作你的师父,既然我们的师徒关系早已名存实亡,我又何须再遵守之前与你的承诺” 幕青衣转过身去,他终究是下不了手,他觉得自己无比的疲惫,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如同地狱一般的地方。 “你是什么意思?你想断绝与我之间的师徒关系?”沈凌菲紧张的爬坐了起来,尽力的抱住了幕青衣的大腿,语无伦次的挣扎道。 “你我之间从一开始就不是你情我愿的师徒,再到后来越过伦常,连亲人关系都不复存在了”幕青衣长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愈加的疲惫。 “不,不,你说过,你不会抛弃我!”沈凌菲紧张的手足无措,她只能死死的抱住他,仿佛一松手,自己就彻底被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果你还想要我的性命,你仍然只需一句话便可,若你不说,从此以后,你我再无半丝牵连,我就当你在我生命当中从未出现过”幕青衣抬头看了看头顶那轮乌黑的半月,最后说道,“我庆幸,我没有爱你” 第131章 幕青衣,我只想听你一句真话 一句“我庆幸我没有爱你”,把沈凌菲彻底打入了万丈深渊,她轻轻的松开了幕青衣的衣角,突然仰天大笑。 笑声无比的刺耳,在场的人几乎都感受到了这种疯魔般的绝望。 “菲儿,你--”幕青衣刚要伸出手去制止,可又背到身后忍了下来。 “够了!你到底还想要干什么?!”幕青衣将眉心皱成一团,看到她这样疯癫,比挖他的心还要难受,可是即便这样,他也无法原谅已经疯魔的她。 他的菲儿,如仙女般美丽圣洁,他曾经想象不到世上能有怎样的男子可以与之相匹配,可是如今,她却任意践踏自己的身体,随意的取人性命,这还能是他内心最宝贵的那颗玉石吗? “我想要什么?既然你一定要我给出答案,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沈凌菲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声音颤抖,却一字一字清晰的说道,“我,想,要,你,死!” “你想好了吗?”幕青衣突然镇静了下来,点了点头,释然道,“这何尝不是我想要的?死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奢侈,如果你觉得这样可以弥补我对你的亏欠,那便是你我最好的了结” 幕青衣看了一眼辰明,看了一眼宁天赐,而后朝着那些受难者的家属跪了下来,“各位,孽徒是因为我管教不严,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子不教,父之过,他日她所做的一切,今日由我替其承担,杀人偿命,既然她杀了人,就用我的命还给你们,在我死前会对她废其武功,从今往后她便是一个废人,恳请大家念在我对大宁百姓尽过绵薄之力的份上,饶她一命”,幕青衣说完,重重的在地上磕下三个响头。 众人见其额头鲜血直流,顿时愣住不敢吭声。宁国驸马素来德高望重,这样落魄低声的跪地请求,是大家从未见过的景象。 幕青衣跪完家属,起身走到沈凌菲的面前,伸出手臂,颤抖的摸的她的头顶之上,沈凌菲抬走望着她,嘴角微微勾起,她笑着看向他。 幕青衣闭上眼睛,一咬牙,手□□力运出,耳边是她撕心裂肺的惨叫,叫声近乎划破天际…… “好了,我终于可以放下心了”幕青衣抱住奄奄一息的沈凌菲,额头上的鲜血和眼中的泪水一同滴到她的脸上,她就像一个熟睡的孩子,安静的躺在他的臂弯” 时间过了将近一刻多钟,沈凌菲终于微微睁开了双眼,幕青衣看着其苍白的面孔,放心说道,“前面我已完成对天下百姓的交待,接下来,我将完成对你的承诺” 幕青衣轻轻离开了沈凌菲的身体,起身唤出‘青峰剑’,他刚要举起宝剑,沈凌菲的声音就弱小而清晰的传了过来,“你不能就这样死,你欠我的,应该由我来讨” 幕青衣回头,微顿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将‘青峰剑’扔到她的身边,回道,“好” 沈凌菲艰难的挪动身子,拾起地上的‘青峰剑’,剑身突然亮了起来,像是有了某种感应一般。 “‘剑儿’,你还记得吗?以前我不喜欢别人帮我梳妆,所以幕青衣送给我一枚簪子,让我自己梳理,有一天我在花园练剑,不小心弄丢了簪子,我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我就看到一枚闪闪发亮的玉簪躺在床头,你总是在我最为失落的时候陪我,今天我想要你陪我最后一程,我不想在他印象当中留下这么一个丑陋的样子,所以请你再幻一次玉簪,帮我恢复之前的容颜好吗?” 沈凌菲笑着看着手中的‘青峰剑’逐渐的开始变小,直到小成一枚精致的玉簪。 她轻轻的将玉簪含到嘴里,玉簪上的亮光随之消失,只有她知道,‘青峰剑’无论何时,都是可以由她的意念来操控的。 幻化完‘青峰剑’,沈凌菲就将自己的头发一丝一丝的束了起来,挽成一个髻,将发簪轻轻的插到发髻之上。 幕青衣背着身,安静的等候着她来取他的性命。 “师父,在你死之前,我想最后再叫你一声师父,想想真如你所说,当了你这么久的徒弟,竟然没有行过跪拜礼,尽管你现在已经不认我了,我还是想要再拜你一次”沈凌菲跪在地上,朝着幕青衣行了一次跪拜之礼。 幕青衣抬起头,尽量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水掉落下来。 “另外,在你死之前,我还想问一个问题”沈凌菲无比哀伤的请求道,月光照在她沧薄的皮肤之上,显得无比的伤心落寞。 “你问吧”人之将死,如能完成她的心愿,他也觉得慰藉。 “我想知道,从开始到现在,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过我?”沈凌菲问完,看着幕青衣的背影,眼中充满害怕和期待。 “没有”幕青衣哽咽了一下,断然说道,“我一直教导你,你该有你自己人生,我们遇见的时间是错的,身份也不对,何况,我已是将死之人--” “幕青衣,我只想要一句真话!跟时间无关,与伦常无关,哪怕是有一点点,我都请求你来告诉我!”沈凌菲竭斯底里的跪在地上喊道。 “我说的都是真话,就算我不是你的师父,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会有爱意”幕青衣狠下心来说道,他知道只有绝望才会带来希望,他不能让她这辈子都活在他的阴影当中,她只有重新开始,她才能够活下去,才能够产生新的希望,拥有新的人生。 “好,我终于明白了”沈凌菲艰难的起身,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幕青衣听到声响,回过头想要扶她,没想她挥手示意他不要过来。 等她好不容易站稳,她才饱含泪水捂住自己的胸口,真切的告诉他道,“师父,你知道吗?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今生我会爱上你,我不想像姑姑们那样,留着一世青颜,与谷峰为伴,能有这样一场赴汤蹈火的爱情,就算死我也无憾了,在驸马府的那两年,是我此生当中最为开心的两年,即使这一切都是因你而生因你而灭,我也不会再怨你了,因为我这辈子,就爱过你一个人” 沈凌菲笑着说完这最后的心事,而后举起手臂,放到发髻之上,用力往下一压,额头上的血瞬间便从发束中流了下来。 “菲儿……”幕青衣震惊了,他完全没有弄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整个人都瞬间被掏空了。 沈凌菲伸出双手,慢慢向前倾去…… 幕青衣飞步向前,一把抱住她的身体,使其将额头靠到她的肩膀之上,“菲儿,为什么?”他在她的耳边愕然问道。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 “既然……是我的错……我怎么舍得……让你替我死”沈凌菲气息微弱,幕青衣将其放平躺在自己的怀里,她接着说,“我活够了……这段时间……好累啊……见不得光……生不如死……却还想撑到见你最后一面” 沈凌菲说完,眼睛轻轻的闭了起来。 “菲儿,你不能死,该死的是我,是我让你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幕青衣持起沈凌菲的手臂,用力向其输入真气。 “凌菲!”树丛中一个人影冲破御林军重重的阻挠,跑了过来,看到早已奄奄一息的沈凌菲,猛地抽出了旁边一个侍卫的宝剑,指向了四周的人,“是谁?是谁杀了她?是谁?!”仲文红着眼睛嘶吼了起来。 “是我,是我杀了她”幕青衣含泪将沈凌菲紧紧的抱在怀里,用下巴贴着她的额头,感受她仅有的温度。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她?”仲文完全丧失了理智,整个人踉踉跄跄,将剑径直指向幕青衣。 “因为她杀人取血,做尽伤天害理的事情,这种人死有余辜!你快放下刀剑,如有伤到驸马,我唯你是问!”宁天赐对幕青衣保护心切。 “杀人取血?这样你都会信?”仲文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将剑用力的砍到地上,痛心喊道,“驸马爷,你知不知道凌菲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你中了‘棕蛛毒’,走火入魔,她将毒引到了自己身上,耗尽内力,一夜发白,你知不知道?” “你说什么?”幕青衣用力的摇着头,“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菲儿,你告诉我真相……”幕青衣几近崩溃。 “还有你知道她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如你所猜,她死都不肯离开驸马府,你见到我们的那次,她知道你在门外,是我用墨汁帮她染的头发,为了避免你找到她,她将自己藏到后院的暗室下,时间久了,她害怕阳光,害怕温暖,加上毒液遍布全身,她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最疼的时候她将头往石墙上撞,因为从小她就被父亲浸毒,所以‘蛛毒’在她身体内无法成形,于是就形成了‘蛛液’,撕扯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我是偶尔从医书上找到缓解的方法,就是要不断的输入新血,稀释毒素,缓解痛苦,于是我从囚场买通侩子手,取死囚掉了脑袋的血,时间久了民间越传越离奇,说有人杀人取血,侩子手不敢卖血给我了,于是我就去府衙找那些身负命案在逃的人的宗卷和画像,因为他们本身就该死,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一点,所以至始至终我没有滥杀过一个无辜的人,更何况是菲儿。她那么信你,你却认为她会伤天害理!”仲文跪到地上,泣不成声…… 第132章 三国聚首 幕青衣抱着沈凌菲,他突然发现现在的自己是真的一无所有了,一个身负血海深仇又练就绝世武功的人,到最后既没能报仇,也没能保护住身边的人,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何存活于世?难道如菲儿所说,他是真的怕死吗? 幕青衣叹息一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抱起沈凌菲,准备离开这里,他要带她回家,他知道她不想待在这里。 可是幕青衣刚刚站起,就被御林军给团团围住,辰明示意,“你不能把她带走,她是大宁的犯人,理应交给圣上处置,圣上口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今天谁都不能动她分毫”幕青衣下意识的搂紧沈凌菲,转身继续往前走。 辰明挥手,御林军先上,弓箭手随后开始准备。 “不要!” 幕青衣仿佛听到宁天灵的声音传了过来,可是很快,就被刀光剑影所覆盖。 宁国的御林军当中弓箭手的能力是最为强大的,他们在全国挑选箭术最为高超的人进行训练,组成一支‘箭雨队’,传说当队中数百人同时放箭之时,比雨点还要密集,连一只飞虫都无法逃脱。 正当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等待扼腕当朝驸马的凄惨命运之时,幕青衣的锦服突然之间便炸开了,露出里面白色的素袍在风中劲鼓。 飞箭在距离其不到两步的距离稳稳的停住了,幕青衣单手紧握,怒吼一声,“九层天之划破天际!” 脚下石板尽裂,树木横飞,周围的御林军纷纷将剑插到地上紧握剑柄,而宫阙上的弓箭手早已被自己射出的飞箭原地返回,刺中要害,一箭毙命! 这便是‘九层天’的第八层绝学,幕青衣用强大的内力,试图来摧毁这一切的一切…… “菲儿是你害死的!”幕青衣杀红了眼睛,将手掌弯成‘五爪状’,对准在一旁苦苦支撑住的御林军首领辰明,然后用力一收,辰明瞬间便被一股巨大的气力所吸附,很快便飞到了幕青衣的面前,被其紧紧的扣住了颈项。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为什么要去害她?”幕青衣用力的收紧手掌,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手中骨头错动的声音。 “呵呵……明明……是你自己……害死她……”辰明面部扭曲的直视着幕青衣,狰狞的笑着,眼中恨意凛然,“如果……你心有所属……有什么资格跟公主……在……一……起……” 辰明十分艰难的说完了最后三个字,幕青衣却突然勾起了嘴角,讥笑般的问他,“你知道吗?你这辈子最失败的事情,是我从来不屑把你当成对手!不过今天,我还是要送你赴黄泉,去为菲儿开路!” 幕青衣说着说着就松开了辰明的颈项,继而抬起手掌,欲要拍向其头部。 辰明闭上眼睛,他能感受到的幕青衣的掌风和内力,他知道自己躲不开,并且身体在巨力之下毫无招架能力。在这一刻,他脑海中出现的仍然是宁天灵的模样,他对自己说,“灵儿,我终于—” “住手!”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解救了他这颗赴死之心。 “公主!”辰明不可置信的睁开了眼睛。 “不要再杀人了,如果你要杀光所有人为沈凌菲报仇,你不如先杀了我!”宁天灵一双泪目直直的注视着幕青衣,表达着她所有的坚持和决心。 幕青衣举着手掌,表情千变万化,面前的这张面孔是他一直痴恋深爱过的,从他八岁起就烙进他的心里,他曾经以为这就是一辈子。既然上天能让他们成为夫妻,那么他愿意抛弃所有恩怨,放下所有怀疑,带她远走高飞,给她一世幸福。 可是现在,她让他杀了她,为了面前这个使用卑劣手段害死菲儿的人,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能看到别人的苦,却体会不到他心中的痛呢? 即便是这样,满腔愤怒,怨气冲天,他还是对她下不了手,于是他一挥掌,使用三成内力将面前这一对情愿为彼此牺牲的男女远远的掷离视线! “公主,你没事吧?”辰明在被掷飞的时候有意的垫在了宁天灵的身后,以至于二人倒地之时,她不至于受到重伤。 “不,我不能让他这样错下去”宁天灵从辰明的身上爬起来,想要继续劝阻幕青衣。 辰明见状一把将其拉住,“公主别去!孟将军人马已到,魔女危害大宁,臣等誓死也不能让驸马带其离开” “你们这样不是在抓沈凌菲,你们只是想以她为诱饵去要幕青衣的命!”宁天灵一把推开辰明,起身向着幕青衣的方向跑去。 可是才跑两步,那边便被大批的人马围了上去,马蹄声,厮杀声,刀剑声,飞石声,交杂刺耳…… 突然一阵白烟在人群当中弥漫开来,接踵而来的就是一阵混乱的局面,马儿不受控制的到处乱跑,士兵有的抱头乱窜,有的摔到地上,有的甚至伤到了自己的人。 宁天灵立马冲进了人群和烟雾当中,可是除了看到倒在地上的士兵和满地的散剑,什么都没有了。 幕青衣和沈凌菲,就这样在一阵白烟当中,凭空消失了,剩下宁天灵无助的张望和奔跑…… …… “你醒了”幕青衣睁开眼,看到的是塔木合那双狭长的眉眼。 “菲儿,菲儿在哪里?”幕青衣猛然从床上弹起。 “别担心,她命大,还活着”塔木合带他来到一间小屋,屋内有股诡异的寒冰之气,幕青衣奇怪,宁国尽管气候偏寒,可这个季节还不至于感受到这般冰寒,这其中定有蹊跷。 “菲儿在哪里?”幕青衣一路追问道。 “在那边”塔木合抬了抬嘴角,幕青衣赶紧跑了过去,发现沈凌菲横躺在一张冰床之上,四周堆积的冰块散发着浓烈的寒气。 “菲儿”幕青衣抚摸着她的额头,近乎是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冰寒之气”幕青衣瞬间明白过来,将手指把在沈凌菲的脉上,“你们在用冰寒之气锁住她体内的剧毒?” “算你聪明”塔木公主轻轻的伸手轻佻的勾了一下幕青衣的下巴,玩笑般的说,“放心吧,你的小美人现在死不了” “刚才是你救了我们?”幕青衣着实没有想到。 “怎么样?想要以身相许吗?”塔木合妩媚的笑了起来,狭长的眉眼加上更为狭长的眼线,看起来妖艳极了。 “我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会来帮我”幕青衣理了理沈凌菲的头发,从进屋起,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她。 “其实这个倒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塔木合笑着指了指旁边的红衣女子,放烟幻猛虎,扰乱军马的可是她。 幕青衣抬眼,发现独孤烟竟然一直站在沈凌菲的床边,他这才注意到这一屋子除了沈凌菲和塔木公主以外,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人。 例如坐在正位上的湘王和王后,站在王后身后深情注视自己的湘王子,还有头戴素巾,肩抗白鸟的巫师,以及手持铁锤的壮汉,等等等等…… “这是哪里?你们可有方法救活菲儿?”幕青衣诚恳的乞求道。 “这是四皇子的地下宫室,目前来看御林军暂时还搜不到这里,你可以稍作休息,我们从长计议”独孤烟劝慰道。 “我没关系,你们可有方法救菲儿?”幕青衣再次张望四周。 众人沉默不语,有人叹息,有人摇头。 “在你醒来之前,我跟巫师检查过她的伤势,倘若换做别人,在废功之后头部插入金簪,定会必死无疑,而你的徒弟却恰恰相反”独孤烟指着沈凌菲的头部,娓娓道来,“你看她头顶的金簪是在发光,而她的气脉虽然微薄,但却平稳,这与‘棕蛛毒’的症状实为不符,我猜想是她在被你废功之后,体内没有内力窜扰,毒液无法扩散,反而减轻了她的痛苦,只是我无法解释为何她的头部受到致命创伤,脉象竟然还在逐渐增强?” “因为‘青峰剑’,它在守护她”幕青衣心痛的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她的脸庞,深情说道,“菲儿,‘青峰剑’在释散它的灵力保护你,你一定不要放弃,师父会很快找到解药来救你” “‘棕蛛毒’的药方虽然早已销毁,可是据我所知当年皇帝留下了其中一剂药引,好像因为那是‘长寿药’的配方当中的一种,洛神医在世之时向皇帝进送过此药,而我师父婉玲珑为了偷取此药引,时常涉险潜入皇宫,不过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可那只是其中一剂药引”幕青衣痛心疾首,“我一直研究此毒,却始终未能破解” “只要找到那一剂就足够了,我师父早已破解了其他的配方,只要能够找齐最重要的那一剂,她们两人便都可获救” “你说的是真的?”幕青衣激动的站了起来。 “我何时欺骗过你,我可不是你那诡计多端,两面三刀的公主殿下”独孤烟无论何时都不忘挖苦宁天灵。 “好,我现在就去找药方”幕青衣急迫的说道。 “等等,你先别急,既然我师父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那剂药方,你觉得你这一去,胜算多大?”独孤烟拍了拍幕青衣的肩膀,继续说道,“要想寻得药方,需要在座各位的合作” 独孤烟挥袖指向屋内的每一个人,最后目光回到幕青衣的身上,“首先,沈凌菲不能长久待在皇宫,宫中人多眼杂,况且御林军还在搜查,早晚会找到这里,我们需要为她找到一个藏身之处,并且那个地方要有寒冰之气;其次,攻破皇城,借助湘王之力,擒住宁国皇帝,逼其交出药方” “逼皇帝交出药方的方法有很多种,当中任何一种都无需攻破皇城,你们这样做,是有其他目的”幕青衣虽然心情急迫,可思维尚有理智。 “当然,如果没有其他目的,今天在坐的各位就不会聚在这里了”塔木公主走了过来,表情严肃的对着幕青衣说道,“大宁气息已尽,对临邦仍然侵犯至今,如果我们不合作,将永远无法解救万民于水火,不光是洛城,而是全天下都将被他踩在脚底,变成奴隶” “所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包括我跟菲儿在内?”幕青衣感觉到了一丝诡异和巧合。 “当然不是,只是如果你加入我们,我们胜算就大了很多,湘王的军队隐匿在城外的密树林里,我们这次的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况且如果你同意,巫师会立即献上我们塔木国的续命丸,你的小美人含在嘴里,毒解之后能迅速恢复” “好,我跟你们合作,但我有一个条件,你们去帮我找一个人”幕青衣望向沈凌菲,菲儿,即使赴汤蹈火,这也是师父唯一能够为你做的。 第133章 谋反 幕青衣连夜将沈凌菲与仲文带出了皇城,来到了‘苍穹山’上,他记得当初菲儿受了委屈,离家出走,用以藏身的那个山洞就具有天然的寒冰之气。 当然,发生在那个山洞当中的,还有他俩那段令人窒息的□□。 进入洞中,幕青衣首先是将沈凌菲放置到冰面之上,而后让仲文查看了一番四周的环境。 他告诉仲文,“即使你再恨我,在这个时候,我唯一能够信任之人,也只有你” 仲文低着头,走了出去。待回来之时,发现幕青衣躺在沈凌菲旁边的冰面之上,侧身注视着她,看似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说给她听。 他说,“菲儿,你一直都问我曾经是否喜欢过你,哪怕一瞬之间,师父现在告诉你,师父对你的喜欢,从来都不止一瞬之间……” 他叹息,“你可能不会相信,在你面前,我自惭形愧……” 他将沈凌菲的手掌放进手心,轻轻握住,“菲儿,你说你喜欢我溺爱你的感觉,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告诉你,我同样也喜欢这种感觉,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宠爱……” 他目色哀伤,“我本想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一切,无论绝世武功还是富贵荣华,可是到了最后,我却亲手将你毁灭……” 仲文站在洞外,伫立良久,最后还是将手中采摘的树叶放到地上,重新回去采摘。 他知道,这一刻,是凌菲一直梦寐以求的,他相信,无论她是醒着还是昏迷,驸马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够清楚的听见。 幕青衣在山洞当中,一待便是七日,在这七日之间,他不眠不休,日渐消瘦,连仲文都看不下去了。 “如果你真的想救凌菲,就回去皇宫吧,在你找到解药之前,我会拼尽全力照顾她,到时候我们一起看她醒过来”仲文虽然态度冷漠,可是言语当中亦有关切之情。 在他的再三劝告下,幕青衣这才决意离开,不过走前再三嘱咐,“你们二人行踪,千万不得透漏给其他任何人,如有事找我,飞鸽传书即可,万不可离开菲儿半步,直到等我回来” 交待好一切,幕青衣终于安心下山,重新回到皇城之中。 他以为迎接他的,是御林军的批捕,或者皇帝的降罪,可是走了一圈才发现,一切都风平浪静,仿佛七日前的那场恶战从未发生过一般。 入夜之时,还是回到了公主府,紫竹在门外侯了已久,“公主在屋内等你,你快进去吧” 幕青衣走入府内,紫竹送他送他来到房前,补充一句,“驸马爷走后,公主在宗殿跪了三天,不吃不喝,皇上不得已收回圣谕,改令继续禁足,公主这才安心回府,不过自此,她就没有再出过房间 ,只是吩咐奴婢,如果驸马归来,带你过来见她” 幕青衣听完,沉默的推开了房门,紫竹随即退下。 宁天灵坐在床上,面窗而坐,背对着幕青衣,听到关门之声,她轻轻问了一句,“她怎么样了?” “她已经不在了”幕青衣谨慎的留了一个心思,现在无论谁问到这样的问题,都会牵动到他的敏感神经。 “如果你不是强行带走她,我会向父皇求情,找太医替她医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宁天灵低着头,一条年轻的生命逝去,她也觉得惋惜。 “如果我不是强行带走她,现在她应该是在宁国的大牢,受尽折磨和□□!”幕青衣想起辰明那副赶尽杀绝的嘴脸就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他怎么可能让灵儿落在这种人手中! “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吗?”宁天灵深深的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幕青衣,眼中泪水盈眶,“如果不是因为我中毒,你就不必舍命帮我解毒,你的爱徒也不会沦落到如此下场,所以你理应恨我,我不怪你,可是你不能将对我的恨转移给整个大宁!” “我没有恨过你,就算换做今日,我也会是同样的选择,我只怨我自己,没能照顾好菲儿” “没能照顾好?”宁天灵冷笑一声,起身走向幕青衣,“你不是已经把她照顾到了床上吗?还要怎样才能算是照顾的好?”宁天灵由笑转泪,望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姓幕的,你口口声声说她只是一个孩子,可你又岂能分得清你们之间的界限和关系?你对一个孩子做出了始乱终弃的事情,你枉为人师!” “是的,我枉为人师,有驳伦常!可是你们呢?你们从心底怜悯过一个人吗?当你们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看着窗外朗朗明月,被人伺候着观花赏景之时,你们是否能够感受,在这个世上,某一个角落,有些人连光都见不到的痛苦和不安?因为战争,他们失去家人,躲在与世隔绝的地方,没有朋友,周围都是大她几十岁的姑姑,甚至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幕青衣陷入回忆,声音低沉下来,“我第一次带菲儿出门,走在街上,她看着来往的人群,表面上很是平静,可是我知道她很紧张,只有我知道她会紧张,因为她放在我手心的手一直都在出汗,她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不知道怎样跟别人相处,驸马府的人都是公主府里的眼线,大家莫名的排斥她,她也从来不提任何要求,只是每天等我回家,她把那里当作我们的家,我不在的时候她就跟一支剑一起玩,起初我经常看见她跟自己说话,她会问自己,你饿了吗?自己点头。你困了吗?自己摇头。你开心吗?自己回答不知道。公主,你有过这种寂寞吗?你是否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是长期的在这种寂寞当中压抑的走过来的?我们会根据天上月亮的不同形状来辨别这是一个月当中的第几天,还会根据天气严寒的状况来分析这是一年当中的哪一季” 幕青衣扭过头去,声音哽咽,“所以当我看到菲儿隐藏在灿烂笑容下的落寞时,我就告诉自己,决不能让她变成我以前样子,她需要爱,我就给她足够的爱溶解她冰冷的心,我就是这样牵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出了自己的世界,直到后来她学会交朋友,学会帮助别人,学会体验开心,我才终于放开她的手,让她自己试着去寻找未来属于她自己路,我没曾预想过她会爱上我,况且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我是因为中毒才——” “真的只是因为中毒才丧失理智的吗?”宁天灵走到幕青衣的跟前,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眼中泪珠不住地往下掉落,眼神却异常的坚定,“姓幕的,你有没有静下心来想过?你放任她对你的爱,真的只是因为怜悯吗?还是因为她早就在你心里生了根长了芽?如果当初你能想清楚这些,我们谁都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幕青衣的眉心重重地抖了一下,突然被宁天灵这样一问,他反而无言以对了,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宁天灵觉得自己的胸口揪心的疼,可是事实终究要面对不是吗?,“姓幕的,我一直坚信,真正的感情,是两个人之间坚定不移的守护和信任,很明显你早就已经开始动摇了,既然你背弃了我们之间的承诺,我们就没有再在一起的必要了,从今天开始,出了这个房间,你仍旧是大宁的驸马,进入这个房间,你姓幕,我姓宁,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如果你想离开,我不会再拦你,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会配合你演一对恩爱夫妻,但是如果你想要报仇,就算拼了性命,我也会保护我的国家和子民” 幕青衣见她泪目如珠,心中不禁纠痛起来,他抬起手,伸到一半就被宁天灵给挥开了,她推开门,带着绝望和心伤走了出去。 幕青衣黯然的坐到床头,抚着刚刚她坐过的位置,默然神伤。窗外,月色清冷,如同两人冰凉的内心,那些原以为触手可及的爱情,到头来还是镜花水月,清梦一场。 正在幕青衣伤心感怀之时,一只飞镖“嗖”的一声划破窗纸射了进来,钉到了墙壁之上,幕青衣取下飞镖上面的纸条,换上黑色披风,趁着浓浓夜色走了出去。 聚首的地方依旧是地下密室,四周门外都有便衣人探查,幕青衣递上纸条,被其中一位长相普通的男子带到了进去。 “你终于回来了,还以为你带着你的小美人远走高飞了呢”塔木公主脸上没有笑容,语气之中多了几分责备。 “你把她安顿好了吗?要不要我派人前去保护?”独孤烟略带担忧的问道。 “不用,她现在很安全,仲文可以照顾她”幕青衣点了点头,不想多提这个话题。回头见到很多人围在屋内的一张石桌旁,他径直走到墙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顺便听听湘国谋士们对于接下来这场战役的策略和分析。 “我们从东面进攻,这里的山脉最靠近皇城的后墙”第一位发言的谋士指着地图上的高位说道。 “不行,我们人马太多,地势不熟,大批人马进行偷袭容易暴露行踪,倘若对方反击,措手不及的会是我们自己”另外一名谋士开始反驳。 “大家看这里,是宁国的驻军,而这边是四皇子的‘天合军’,还有这中间是皇城的御林军,这三个地方呈现出坚固的三角构造,稳固的保护着这座城池,形成了坚固不催之势,若是三方对我们进行夹击,我们必然全军覆没”第三位谋士也表示担忧。 “照你这么说,我们带这么多人过来,就只是为了给宁王进贡和过来探亲的?”第一位谋士情绪激动,显然双方之前已经争吵许久。 “驸马有什么意见?”湘王捋着胡须望向了幕青衣的方向,眼神中颇为审视,想也知道,那位站在湘王和王后身后的鬼马王子肯定是在其父王耳边吹嘘多次了,才惹的老父亲如此好奇这位传奇驸马的聪明才智。 幕青衣没有理会王子骄傲的眼神和加油的手势,而是起身向湘王行礼,之后坐下回答,“各位谋士说的都对,湘军地势不熟,不宜偷袭,宁国三军驻立,优势强大,抛开这些不说,我们还要考虑到另外一个因素,就是宁国皇帝本人,他是踩着所有兄弟和盟族的尸体爬上王位的人,看似这几年他身体抱恙,少上早朝,可是朝野民间上下,大小之事,他都了如执掌,所以宁国的军队,是否只有这三方之势还很难说,况且宁国重军轻民,即使民心向背,军心也未必不牢,总之我们不可小觑,在未策划周全之前,不能轻取妄动” “那照驸马的意思,我们是应该班师回朝了?”第一位谋士面露讥讽之意,“早闻当今驸马,谋略天下无双,今日一见,不过如此,你所说的这些道理,连湘国种地的老百姓都明白,说出来又有何意义呢?我们现在是要打仗,怎么打赢才是我们目前需要找到的答案” “想要赢,就打有准备的仗”幕青衣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继续理智分析道,“第一步,湘*队随军粮草不足,不宜久待,战争的引燃需在粮草缺失之前完成,通知大家做好准备,到时一鼓作气;第二步,摸清宁国实力,在我们开战之前先让其内乱,看其镇压势力来自哪方;第三步,看清形势,御林军是辰明统领,他对皇帝忠心耿耿,绝无叛变可能,只能摧毁,而四皇子宁天合的军队名义上归我管控,可我一直被禁足,实权仍在太子的幕僚手中,还有这三军当中最为强大的就是宁国的驻军,是萧义将军在统领,大宁皇帝唯一信任的一个人,这支驻军直属于皇帝调配,是最难撼动的一支,所以目前我们只能从太子身上入手” “率先攻打太子的‘天合军’?”第一位谋士尚且未能理解驸马的用意。 “不是,是用太子的‘天合军’攻打皇帝的驻军和皇城内的御林军”幕青衣简明扼要的回答。 “什么?” “这怎么可能?” “真是口出狂言!” 众人面面相觑,谋士们全体摇头,觉得不可思议。 最后还是湘王沉得住气,探身问他,“太子凭什么会帮我们攻打自己的国家呢?” “凭着年龄和性格,太子年事已高,生活奢靡,身体状况远不如其他皇子,他很清楚自己在皇帝眼中的地位,太子之位的废立是迟早的事,太子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如其被人鱼肉,不如奋死一搏,或许还有机会,我想这个理由足以打动他” “好!高明!”湘王忍不住拍手叫好,湘王子更是激动的趴在王后耳边手舞足蹈。 幕青衣见大家意见统一,就最后补充一句,“你们调配好自己的军队,湘王近日需找好理由回国,太子那边我去安排,在此期间,在座各位不要相互接触频繁,更不要私自来公主府找我” 幕青衣说完望了一眼塔木公主,塔木装作没有听见,将视线移到墙梁之上,幕青衣随后起身向湘王行礼,礼毕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密室。 第134章 太子政变 有了幕青衣的游说,太子很快便发动了对洛城的攻略,他告诉幕青衣,“一直以来,我就是在等驸马你的这番话!” 太子信心十足,按照幕青衣的规划,积极安排备战。 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他却突然有了顾虑,“听说父王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三弟和四弟的威胁都已消除,再加上我的年纪早就摆在这里了,倘若能够光明正大的登上皇位,我又何必冒上这么大的风险呢?” “如果你不下定决心,今后后悔的一定是你!你要相信我,你的威胁绝对不是你的三弟和四弟,如果皇帝真把你当作储君,就不会不让你涉政,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的儿子宁夏考虑” 幕青衣背着手仔细观察着太子的表情,他清楚太子的过去,虽然由于长期娇纵奢华,身体早已被掏空,众妃削尖脑袋绕在他的身边,可始终未有好的消息传出,终于在八年前的一个夏天,一个侍妾为他诞下了一个儿子,当时他激动到痛哭流涕,侍妾从此也母凭子贵,坐上了正妃的位置,因为孩子出生于夏天,他觉得这是上天的赐予,于是取名为‘宁夏’,多年来,他对这个孩子视如珍宝,十分溺爱。 因此,当幕青衣以这个理由为推动点时,太子的手掌明显的开始收紧,终于他下定决心,一声令下,“好,就算为了‘夏儿’,我也要展开一搏!” 宫廷政变,由此掀开…… 夜,犹如宁静的湖面,风平浪静,不见一丝波澜。 幕青衣躺在公主府的地板上,睁着眼睛看向窗外的夜色,他轻轻的敲动着手指,无声的等待着三更的到临。 突然,一声叹息,宁天灵翻动了一下身体,幕青衣轻轻闭上眼睛,佯装睡着。 宁天灵缓缓的从床上坐起,下床走到他的旁边,将他旁边的被褥悄悄的往他身上遮了遮。 他以为是风声,可是仔细一听,却是她的低泣。 他心里不是滋味,她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到他的手掌上,像是烙铁一般,烧进他的心里。 正当他决心睁开眼睛,她却正在起身准备回到床上。 “灵儿”幕青衣轻唤一声,快速的拉住她的手臂,用力一带,她便跌倒在自己的怀里。 她的味道那么熟悉,以至于他吻上去的时候,很快便投入其中。 “灵儿”幕青衣再次喃语的叫着她的名字,他的吻深沉到令她难过,豆大的泪珠也同样的厮磨在她的脸上。 她抚着他的脸,想起他们之间过往的种种际遇,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悲伤变得如此彻底? 幕青衣仿佛也跟她有着同样的感觉,他将头埋进她的衣纱,想要透过这重重的悲伤,找回他们昔日的亲密。 “来不及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宁天灵突然泪雨道。 幕青衣瞬间停住了身体的动作,他用力的摇了摇头,“我不信,你连你自己都骗不了,又怎么骗的住我?” 幕青衣说完继续吸抚她的身体,可是宁天灵却异常的冷静和僵硬,她仿佛丧失了身体的一切感知,任凭他的疯狂扫荡,自己都无动于衷。 终于,疯狂变成了绝望,幕青衣渐渐的从宁天灵的身体当中抽离开来,自己抱头而坐,“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宁天灵抱膝坐在地上,衣衫凌乱,泪目横飞,“我好怀念认识你之前的我自己,整天无忧无虑,蛮横任性……” “你后悔了吗?”幕青衣凉声问道。 “谈不上后悔,只是不喜欢现在的我自己了”宁天灵仰起头,试图让眼泪不要流的那么肆然。 “你是后悔跟我在一起”幕青衣的不安逐渐转变为愤怒。 “我只是想要放弃了,爱情原本就是两情相悦,坦诚相待,而你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认识你这么久,可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如沈凌菲和独孤烟的十分之一,甚至连逝去的如妃都不如,以前我见到你的时候,总是觉得你眼中有股忽隐忽现的忧伤,我在想什么时候,我能帮你化解该有多好,于是我总在猜测在你的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时间久了,我连自己在想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可是到头来,我对你仍旧一无所知,这样的生活好累呀!我把自己给活丢了,现在我想重新找回来” “找回认识我之前的你吗?”幕青衣冷笑一声,“那时陪在你身边的人应该是辰明吧!待在他的身边你就能找到你自己是吗?” “是!”宁天灵打断幕青衣的嘲讽,“待在他的身边,起码不用感受到背叛!” “你确定他像你想象当中那么完美吗?”幕青衣拽住宁天灵的手臂,恨言道,“你错了,他是一个懦弱卑鄙的小人,如果他爱你,他早就应该站出来!” “那你呢?你又何曾是一个正人君子?辰明懦弱是形势所逼,等级所迫,他不像你,连伦理纲常都可以打破!”宁天灵狠狠反击。沈凌菲的事情,没有一刻在她的脑海中消停过,她一闭上眼睛就是他们上床的画面,每次想到她都揪心的痛。 “好一个形势所逼,等级所迫!”幕青衣将头探到宁天灵的面前,“既然你现在这么怀念你们的曾经,那就为他做好祭词,天亮之前,你烧给他,他在黄泉路上,也就死而无憾了” “你在说什么?”宁天灵用力抓住幕青衣的手臂。 突然一阵喧嚣声起,宁天灵惊吓的望向窗外。 到处火光四射,马蹄声,刀剑声,呐喊声,锣鼓声,交杂刺耳…… “外面发生了什么?”宁天灵惊恐不安的看向了幕青衣,他越面无表情,她就越是心中不安。 “驸马,公主,你们在房间吗?”紫竹紧张的敲打着房门。 宁天灵赶紧从地上爬起,打开房门立即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发动政变了”紫竹慌张的汇报道,“公主,你跟驸马赶紧离开吧!很快就要打到这里了” “太子老兄发动政变?他疯了吗?”宁天灵瞬间脑中错乱,当时只剩下一个念头,“父王,父王他现在怎么样了?” “太子的军队从后殿冲进来的,想必现在还没有攻到前殿”紫竹理智的分析了起来。 “父王的御林军呢?”宁天灵突然想起了这支劲旅,他们可是皇城多年的守卫军。 “听说太子在攻城之前就以‘以下犯上’的罪名把御林军首领给关押了。 “这么说,一切都是预谋好的?糟糕!父王现在有危险!”宁天灵说着就冲了出去。 幕青衣起身拿了件衣服,紧随其后。 皇城之中,一旦发生政变,率先逃窜的就是各宫的宫女太监,宁天灵走在路上,到处都是跌跌撞撞的人群,有几次差点将她撞倒。 “你没事吧?”在宁天灵被多次冲撞差点失去平衡之际,幕青衣上前将其托住。 “不用你管!”宁天灵照常推开他的手掌。 “你要去哪里?找辰明吗?他被太子关在天牢,你根本救不他!”幕青衣阻止她继续往前。 “太子谋反你知道?”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宁天灵的心头,她觉得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庞陌生极了,这种陌生感让她产生了尽快逃离的念头。 就在宁天灵撞开了幕青衣的阻挠,飞速跑开的时候,突然一支乱箭迎空飞来,箭头带着火光,格外的刺眼,宁天灵想躲,可是早已避之不及。 她本能的用手遮住眼睛,火光近在咫尺。 这时,一股强劲的臂力迅速的将其带离,两人重重的倒在了旁边的花林中。 宁天灵睁开眼睛,幕青衣按住手臂,箭头擦肩而过,划破了他的胳膊,血流不止。 “你怎么样?”看他痛苦的模样,宁天灵关切的问道。 “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你能救谁?!”幕青衣怒声说道,如果她这么不懂得保护她自己,那么她以后的路又该如何走下去呢? “我三脚猫?”宁天灵可笑的指了指自己,没好气的说道,“我死了活该!我又没有求你救我!”说完再次推开幕青衣朝着‘宁安宫’跑去。 “疯女人!”幕青衣一咬牙,又快速跟了上去。 “父王!父王!”宁天灵推开了‘宁安宫’的大门,宫门附近竟然空无一人。 “父王!父王!”宁天灵跑到宫内焦急的寻找着,连个太监、宫女的影子都没找到。 “父王不在寝宫会在哪里?”她自言自语的说着,幕青衣倚在门边,刚要开口,她又冲了出去,他无奈,只能继续跟上。 这次宁天灵是来到了前殿,殿门外依旧没有侍卫守候,可是殿门却是紧闭着的。 “父王!”宁天灵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大殿之上,身着龙袍,头戴珠冠的老皇帝。 “父王,你没事吧?”宁天灵飞速的跑到了殿上,一头扎进了老皇帝的怀里,嚎啕大哭。 “灵儿,父王没事”老皇帝笑呵呵的摸了摸小女儿的头,抬头的时候不经意的看到刚进殿门的幕青衣,顿时眼中掠过了一刹那的惊讶和疑惑,或许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穿过战火前来看他的,竟然还有这位驸马爷。 幕青衣站在殿下,手臂上的血早已染红了他洁白的衣襟,面对着皇帝无言的审视,他同样沉默应对。 第135章 布局 皇帝安慰好小女儿,经过深思熟虑,掏出一块令牌抛至殿下幕青衣站立的方向,幕青衣轻松接住。 令牌的正面写了一个“宁”,背面写了一个“萧”,整个形长呈金龙状。幕青衣暗想,莫非这就是宁国最大的一支军队,萧家军的令牌?可是皇帝怎么会轻易将其交到他的手中?回想他刚刚审视他的态度,丝毫没有看出有信任的成分在里面。 “皇上—”幕青衣刚要开口就被皇帝示意止住。 老皇帝一边擦拭女儿脸上的泪水一边斜视了一眼幕青衣,“事到如今,你还是难以开口叫朕一声‘父王’,不过所幸,你也不似其他王子,见风使舵,伙同太子前来逼宫,单凭这一点,朕就再信你一回。灵儿,你跟驸马一起,把这块令牌交给朕的援军,皇城危机将得以解决” “可是父王,我怎么可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还有伏公公,他怎么都不在您身边?”在宁天灵的印象当中,伏公公伺候父王多年,几乎是寸步不离的。 “傻孩子,放心吧,朕在这里很安全,你们快去快回,皇城还有一线生机”老皇帝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示意她赶紧出发。 宁天灵略微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同驸马一起去通知援军。 出城之路虽不顺利,可有幕青衣的守护,宁天灵还是多次化险为夷。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朝着驻军方向赶去。 经过一番奔波劳顿,二人在一条小溪边终于停了下来,决定小憩一会儿。 宁天灵从马上下来,第一时间跑到溪边,大把大把的捧起溪水,往口中灌去。 幕青衣坐在草坪山,看着她一身凌乱的装束和紧张的神情,心中滋味无以言明。 宁天灵饮完溪水,又走到幕青衣的身边,她没有正眼去看幕青衣,而是直接蹲下来解开他手臂上随意绑住的丝带,检查伤口。 “我没关系”幕青衣身为习武之人,这些皮外伤对他而言,倒也算不上什么大苦大难。 宁天灵沉默的清理了一下伤口,将刚刚从宫殿当中带出来的药粉打开,敷洒在了上面,而后撕开自己的衣襟,重新绑住伤口。 看她这样认真的照顾自己,幕青衣十分的动容,他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臂,刚要覆上她的手,她却似有意的挪开了,让他悬在半空又不得不收了回去。 空气当中弥漫着莫名的忧伤。 “灵儿,皇帝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幕青衣打破僵持,侧目注视着她。在她的额前,由于被水浸湿,几缕乱发黏在一起,显得几分狼狈。 “对”宁天灵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自幼没了母后,就只有这么一个父王,他对我而言,是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宁天灵绑完伤口,疲惫的坐了下来,深深的叹了口气,“在我很小的时候,看到皇室宗亲们的女孩,都有母亲宠爱,她们常常会炫耀自己母亲给绑的小辫,她们总是充满骄傲和自信,而围绕在我身边的,只有年长的嬷嬷和听话的丫鬟,她们唯命是从,战战兢兢,她们可以给我最好的发饰,却一点都不能让我感觉到开心和满足,于是有一天我把所有服侍我的嬷嬷都赶了出去,我当时扬言要把自己的一头秀发给剪了,后来父王赶到阻止了我,他用笨拙的手法帮我绑了两个辫子,虽然无比难看,却让我感觉到了满满的辛福,所以你说,他对我而言,重要吗?” “在你看来,他是一位好父亲,可是对于万民,他未必是一个好皇帝”幕青衣看着前方,面带恨意,“他欺压异族,奴役百姓,甚至残杀手足!” “你不了解我父王,就算没有他的侵略和扩张,天下照样会充满纷争,依旧有人会被欺压,有人会被奴役,他想要一统天下,从某种意义来讲,也是为了能够平息战乱,还有关于那些残害手足的传言,你没有经历过当年的场景,更无批判的权力!”宁天灵反唇相讥。 “好,我不跟你争吵,反正大宁国势已衰,至于你的父王,可以交给历史去评价!”幕青衣站起身,抖了抖衣服上的尘土,将手伸给宁天灵。 宁天灵鼓着嘴角,白了他一眼,自己起身上马,甩鞭飞驰而去。 幕青衣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微亮的天色,盘算着这个时候,太子应该是快要攻进前殿了,于是悠然上马。 眼见太阳逐渐的升起,他们二人却依旧没有到达驻军的营地,反而是越走,人烟越是稀少。 幕青衣勾了勾嘴角,他估计这个傻丫头是走错方向了,不过这样也好,水越远,火也就会烧的越旺,这样即便是援军赶到,老皇帝也是大势已去了。 两人路过一家农庄,宁天灵提议下马歇息,幕青衣将马栓在一边,然后前去敲门。 出来的是一个老奶奶,拄着木杖,幕青衣说明来意,老奶奶客气的将其二人带到后院,然后吩咐儿媳端来热茶和粗食。 简单的喝了两杯淡茶,幕青衣正欲起身告辞,突然发现从老人的屋内,传来阵阵咳嗽的声音,老人的儿媳正在晾衣,听到咳嗽声便提起院角的夜壶,老人拦住她,苍老的说道,“我来吧” 儿媳将夜壶递给老人,老人推开黑洞洞的木门,里面的景象让幕青衣和宁天灵都惊住了。 在老人的草屋内,有一张很大的木床,上面躺着三个男人,全部都头发蓬乱,衣不附体,老人进入屋内,将门掩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捧着夜壶走了出来。 “老人家,他们都是怎么了?”宁天灵关切的问道。 “唉,里面是我那三个儿子,只有老大成了亲,其他两个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抓去充军,三个人被抓到了两个国邦,最后竟然是在战场上遇到,还好老天长眼,虽然都已伤残,但好歹都保了性命,也算是老天眷顾”老人家看了看天色,“这个点,我家老头子出海捕鱼,应该是快回来了,两位如不嫌弃,可逗留半晌,尝碗新鲜的鱼汤再走” “不用了,多谢老人家款待”幕青衣从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入老奶奶的手掌当中,没等她开口,便拉着宁天灵退了出去。 一路沉默无语,直到太阳高起,空气当中逐渐有了温度,幕青衣这才鼓起勇气开口,“灵儿,如果我告诉你菲儿没死,她现在需要一剂解药救命,而这剂药现在皇帝手中,你会为我向皇帝求情吗?” “如果是为了救人,不管是谁,我都可以向父王求情”宁天灵坦诚答道。 “你知道这一路我在想什么吗?”幕青衣拉了拉缰绳,使马儿放慢速度,“看过这么多在战争中受害的家庭,我突然觉得一切都是过往云烟,或许你说的对,打来打去,受害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幕青衣见宁天灵没有回应,于是拉住缰绳,挡在她的面前,急切说道,“灵儿,我们走错方向了,按照我们现在的路线,早已远离驻军营地了,我知道一条近路,我们马上返回,或许还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了”宁天灵看向地面,表情淡漠。 “太子外表骄横,内心软弱,我相信他不会对皇帝怎样,就算驻军晚到,我们还是会有谈判的筹码—” “驻军早就到了”宁天灵抬起头看向幕青衣。 幕青衣将剩下的话哽在喉中,他有些愕然,还有震惊,他看着宁天灵的眼睛,一切重新在脑中回放:首先是她在宫殿之上抱住皇帝时的低泣私语,其次是她出宫的路线,从一开始便是与驻军方向相反,最后是她一路上的反常,从最开始的急迫和紧张,到现在的悠闲散漫……” “你用了调虎离山”幕青衣终于明白过来,全身温度将至冰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有你在,太子的胜算会大很多”宁天灵坦诚相告,面对他的质问和愤怒,她显得格外的平静。 “所以你不相信我,甚至欺骗我!”幕青衣咬牙切齿,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结局,也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伤害,为什么每一次真的付出,都要面对这样的践踏? “你离开吧”宁天灵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同样是抬头看了看天,“估计这个时候,伏公公早已带领陵县的预备军前往皇宫救驾了,父王给我们这个令牌,只是想要我们暂时离开皇城,远离骨肉相残的纷争和混乱,现在我已经将你送到远离宁都,你带着这些银两走吧,再也不要踏进宁都了”宁天灵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递给幕青衣,“我会跟父王解释,就说你被太子的伏军射中,落下山崖,生死不明,这样你也不必背负一个叛国的罪名” 幕青衣看着宁天灵手中的包袱,仰头大笑,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公主,原来你计划的如此周详!”幕青衣突然止住笑声,眼中饱含深情,“可是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就在前一刻,我还想要决定放下一切仇怨,带你远走高飞,你信我吗?” “我一直都在信你,可是我怕有一天,你会借我的手去伤害我最亲近的人,既然我们缘分已灭,不如放各自一条生路”宁天灵用力的拄着手中的包袱,她希望自己可以平和的去面对这一切,她相信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既然是缘分已灭,那么我的生死也就与你无关了”幕青衣一把扯过她手中的包袱,用力抛于身后,然后飞身从宁天灵的头顶掠过,落到马上,高高在上,俯视着她,“从今天开始,我失去的一切,和我丢掉的人生,我都要讨回来!” 幕青衣用力的挥了一把长鞭,马儿往宁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第136章 救驾 幕青衣回到宫中,意外地发现太子并未被围捕,而是带着大批的军队围到了前殿。 前殿殿门禁闭,幕青衣沿着走廊径直走入,期间太子的部下想要上前阻拦,被太子制住。 “让他进去”太子注视着幕青衣的背影,心想政变时候一直没有找到驸马,现在他出现,必定有所部署,说不定能劝服父王直接让位呢。 幕青衣进入殿内,然后将殿门重新关上,回头时发现原先空空如也的殿堂竟站满了文武百官,就连伏公公也回到了皇帝身边。 见到幕青衣进殿,皇帝终于开腔,“幕儿回来的正好,这满朝的文武百官正在为朕出谋划策,大家都在劝朕退位让贤,如此同时,朕却在等着幕儿你的好消息,不知你和灵儿是否已将援军带到?” “儿臣无能,途中遇人阻拦,无法到达驻地,因公主心系皇上安危,顾而我俩原路折回”幕青衣抱手谢罪道。 众臣一阵骚动,大家纷纷讨论事到如今,大势已去,该如何是好? “皇上,您还是退位让贤吧!太子也是您的儿子,您退了位,照样可以做太上皇,何必闹的刀光剑影,血洗皇城呢?”礼部尚书进言道。 “皇上,还是退了吧,有我等辅佐太子,太子日后定能光耀皇室,成为一名贤君!”兵部尚书进言。 “皇上,门外除了大批人马以外,还有几位皇子也参入其中,这证明太子已经人心所向,肯请皇上三思”中承大人也上前进言。 皇帝眯着眼睛,听完大家一个又一个的劝退之言,转而将视线重新落回幕青衣的身上,“驸马有何见解?也认为朕该退位?” 幕青衣抬头看向皇帝,他眼神中的淡定暴露了其充足的底气,而在一旁的伏公公也是依然,丝毫没有大难当头的不安和失措。 幕青衣想起宁天灵对他说过的话,瞬间明白了这原来是一场将计就计的阴谋。 幕青衣盯着老皇帝的眼睛,他虽然身体衰老,可与身俱来的帝王硬气在这一刻不减反增,这正是当年他在最鼎盛时期才显露出来的霸气和血腥味,怪不得他问过他,“博弈的精髓是什么?” 他现在才明白,博弈的精髓就是,能够永远想到对方前面,找准机会,一招制胜! 对视了好一阵后,幕青衣开口,“退位让贤,前提是对方贤能,而太子荒淫无度,点墨不足,实在不能称之为贤者,把江山让给这样以为不贤不孝之人,天下必将大难临头!” “哈哈哈……”皇帝开怀大笑,“你们这满朝文武,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如今为了明哲保身,就冒着明知道葬送天下的危险,也不敢对朕说句真话,倒是朕这位性格倔扭的驸马,今天站出来说了句令朕宽慰的话,你说说你们,你们惭不惭愧!?” 皇帝猛的厉吼,大家纷纷吓跪,“可是皇上,眼下太子已经围住皇城,臣等手无缚鸡,再做抗搏,也是赴死之举啊!” 大臣们声音颤抖,心有余悸。 “你们就这么怕死吗?当年陪朕打江山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惜命,如今荣华富贵享的多了,反倒变得贪生,你们说朕要你们这些鼠辈来干什么?”皇帝倾着身子,仿佛要看清这一世的人情冷暖。 “皇上恕罪,臣等愿意赴汤蹈火,誓死保卫皇宫!”众臣无奈之下纷纷表明忠心,可声音当中明显底气不足。 “好,既然可以赴汤蹈火,那你们当中谁愿意去劝服太子?”皇帝将目光扫向殿下的每一个人,他嘲弄似的等着这群忠心耿耿的人各自现回原形。 “让我去吧”在众跪地大臣当中,幕青衣站的笔直而挺立,尽管身上的素袍已被鲜血染红,可是此刻,他仿佛是众人眼中最净亮的那一道光。 “你可想好?”皇帝试探性的问道。 “儿臣心意已决,并已思考周密”幕青衣冷静说道。 “没想到最后关头,就只有你能够替朕站出来”皇帝叹了口气,“幕儿,如果今天你能化险为夷,朕将三军统帅的权力交付于你” “儿臣不为权势,身为子女,理应尽孝”幕青衣说完,看着皇帝赞许的目光,满意的转过身去,走向殿门方向。 殿门附近的官员立即打开大门,幕青衣迎着刺眼的光芒走了出去。 “是驸马—”不明情况的太子府幕僚立即示意弓箭手准备。 幕青衣看了看黑压压的人群,不禁为太子感到悲哀,一个人的性格决定其一生的命运,身为太子,从一开始便犹豫不决,使其到了最后都不知大势已去。 幕青衣闭上眼睛,冷风吹起他的衣袂,他静下心来,约摸估算了一下隐藏在太子军队当中的援军,和在这宫殿背后的御林军,当下断出,太子已是囚笼之鸟。 “我有话想与太子殿下商议”幕青衣睁开眼睛,吸了口气。 “小心有诈”幕僚上前劝阻。 “不必担心,或许驸马是来传达父王口喻”太子暗自高兴的走上台阶。 可是刚上这最后一层,就被幕青衣给扣在手中。 “太子!”幕僚纷纷拔出宝剑,欲上前救人。 “让他们退后,我告诉你真相”幕青衣在太子耳边小声说道。 “退回!全部退回!”太子疑惑的侧面看向幕青衣,“驸马这是干什么?” “听我说”幕青衣环顾了一下四周,佯装正与太子僵持,继而在太子耳边小声说道,“皇帝在前殿附近藏了大量援军和御林军以及弓箭手,还有在你的军队当中,也有大量援军混入,正在等你就范” “不可能”太子惊恐的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摇着头,“父王怎么可能知道我要谋反?” “他或许知道,也或许不知道,可能有人走漏了风声,也有可能在这宁城境内还有一直隐形的驻军不被我们知晓,总之你攻入皇宫之时伏海已去通知了援军,同时你的犹豫又给了他们充足的部署时间”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太子吓到腿软。 “若你方才进攻,必被弓箭手当场毙命,而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放弃挣扎,进殿谢罪!” “谢罪?父王不会放过我的”太子脸色惨白,与其他人相比,他更清楚他父王的为人。 “总会有一线生机,倘若能活着,就还有机会”幕青衣示意太子尽快投降,“你要明白,逼宫比弑父的罪名要小很多” “可这万一都是你的猜测”太子颤抖的看向面前数以万计的军队,他始终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详细的部署会出现破绽。 “我会让你看到事实”幕青衣斜了一眼坐在最前面高头骏马上的幕僚,“让他们上来救你” “你们过来!杀了他!”太子对着幕僚一声令下。 幕僚们举起宝剑,“杀—” 话音刚落,弓箭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幕僚们被穿喉而出,顿时军队当中一阵□□,部分士兵倒戈相向。 “为什么会这样?”太子看着面前这一大片的混乱,彻底吓傻,只得紧紧抓住幕青衣的手臂,“驸马救我!驸马救我!” “让你的人现在住手,我带你进殿谢罪”幕青衣朝太子点了点头,暗示他已无退路。 “好,我信你”太子几乎是吓破了胆,颤声放言道,“大家住手,都停下来!” 看着逐渐被制服的太子军,幕青衣终于放下心来,将太子押入殿中。 太子一进门,大臣们便纷纷让开了位置,太子缓步走到最前,抬头看了一眼皇帝,顿时双膝跪地,“儿臣该死,还请父王开恩!” “你还敢求朕开恩?就你这点魄力能够谋反,朕就已经低估你了,朕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幕后之人供出来,朕就让你死个痛快!”皇帝一双深目深不见底的投向太子。 太子缩成一团,下意识的斜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幕青衣,思索片刻说道,“是···是儿臣的幕僚···说儿臣这个太子只是一个幌子···父王根本就没有想要传位给儿臣的想法···” “他说的没错!”皇帝玩味的望着太子,像是能够看穿他的心底,“可是你太子府,根本就没有这么聪明的幕僚!” 皇帝倾了倾身子,语气变得祥和而诱导,“朕给你三天时间,把这个幕后高人给朕找出来,不然你就自己背这‘谋逆’的罪名,可是你要知道,若你就是主犯,你的儿子,朕的长孙也会以同罪论处” “夏···夏儿···”太子念完自己儿子的名字,瞬间倒地不醒。 “来人,将太子押入天牢,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监!”皇帝漠然的看着躺在殿下,已过不惑之年的太子。 众臣见势,纷纷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场突如其来的政变,就这样在驸马四两拨千斤的手段下解除了,皇城当中援军撤出,御林军开始善后,朝野当中,驸马呼声瞬间顶天,就连民间也开始佳话频传,这令原本就声势极高的宁国驸马变得更加声明鹤起。 而此时的幕青衣,不改往日习性,拒绝所有官员的奉承,从前殿走出之后便直接回到了公主府内,他首先迎接的,是公主的质问。 宁天灵是在深夜才赶回到皇宫的,在得知一切危机解除之后,她直接冲回了府内,走到房间,破门而入。 “是你押太子入殿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宁天灵气急败坏的询问,完全没有发现此刻幕青衣正坐在桌前,除了外衣,肩膀和手臂完全露在了外面,他在给自己上药。 伤势虽不是很重,可伤口却划到很深,由于之前的简单包扎,造成了些许的感染,让人看了也为之心疼。 宁天灵走到他的面前,语气稍有缓和,“你和太子明明就是同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已经知道原因了,不是吗?”幕青衣表情淡定的反问她。 “我父王不会那么傻,太子老兄也不会那么坚定,到了明天的殿审,太子一样会把你招出来,你如果现在不走,过了明天就想走也走不了了”宁天灵不明白这么聪明的幕青衣为何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哼”幕青衣冷笑一声,“你这么希望我走,是想给谁腾地方吗?” “你说什么?”宁天灵被激怒,将手上的宝剑一把砸在桌上,“如果不是为了保你性命,我就不会费尽周折引你出去,你虽然对我不忠,可我不能对你无义,好歹夫妻一场,我不想看到—” “你不想看到我,你可以去揭穿我!”幕青衣站起身子向前一步逼近宁天灵。 “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宁天灵不可置信的摇头,失望至极的说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是我在变还是你在变?”幕青衣目色深沉,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一直都认定你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姑娘,所以我忍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可是我不曾想到欺骗到了最后,统统变成背叛!”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宁天灵被逼问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你还记得如若溪吗?搭救她之前,我们住在客栈,你在我的房间壁橱当中放了奇香,导致我昏睡到第二天的早晨,那一晚你不在房内,在此之前我看到一个身形如你的人影从树梢掠过,之后搭救行动被人拦截,若溪重伤致死,一尸两命!” 幕青衣继续逼近一步,宁天灵开始后退,“再到后来,我救菲儿出九皇子府邸,却被辰明意外的堵在殿外,在我们打斗之时,我用内力将辰明震飞,他却抱着你倒在草丛边上,难道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吗?” “够了!你不要说了!”宁天灵捂住耳朵,蹲到地上缩成一团。 幕青衣见状不再逼她,而是红着眼眶重新踱到了桌旁,他握起桌上的茶杯,稍一用力,杯子从手心当中碎裂,“灵儿,你是让我变得一无所有,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所以你怪不得别人” 宁天灵捂嘴痛哭,她虽然摇头,心中暗喊,不是,不是我做的。可是嘴上却已再无反驳的力气,她知道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们的感情其实早已像他手中的茶杯,有了裂缝,只是今天把话说开,才撕裂的更为彻底。 在漫长的沉默和哭泣过后,宁天灵换上衣物准备外出,在此之前她打算给出最后一句劝告,“我去求见父王,然后去天牢探望太子,我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离开这里,找一个地方隐性瞒名,好好的生活下去”宁天灵擦了擦脸颊的泪水,转身欲往外走。 “等等,你替我将墙上的画像赠予太子”幕青衣走到窗边,摘下墙上的一副山水画作,卷起来交给宁天灵,“这是我欠太子的,他很喜欢这幅画,说是投缘,总想让我赠他一副,一直以来我不想与他惹上瓜葛,就没有理会,如今害他身败名裂,将这幅画赠予他,了他心愿” “好,我一定替你带到”宁天灵深叹一气,接过画卷,转身出了房门。 第137章 扶灵 宁天灵见了皇帝,之后带着令牌进了天牢,看望了太子,并将幕青衣的画卷交到太子手中,同时承诺,“皇兄,你放心,等父王龙体好一些了,灵儿再去向父王求情,想必父王也会对你宽宏处理的” 太子颤抖的接过画卷,待公主走出天牢,噩耗随即传来,“公主殿下,太子刚刚……刚刚……” “刚刚怎么了?”宁天灵心中一紧,只见狱官脸色发白,吞吞吐吐,顿感大事不妙,可太子方才还是好好的,这才前后脚功夫,皇兄能出什么事? “刚刚……自缢身亡了!”狱官跌坐到了地上,宁天灵瞬间呆住。 “这不可能……”她用力的回想着方才的画面,突然想起一个细节,当太子打开画卷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得尤为复杂,有惊吓,恐惧,绝望,连带伤心…… 可那明明就是一副普通的山水画卷,宁天灵静下心来,仔细的回想着这幅挂在自己房间多达半年之久的普通画卷—绿水,青山,阳光,牧童,展现的是初夏当中,一种宁静祥和的氛围。 等等,初夏!宁静!合在一起便是‘宁夏’! 怪不得幕青衣说太子曾对此画有着格外的眼缘! 所以,他以此传达信号用以威胁太子,并且假借她之手,杀死了自己的皇兄! 宁天灵奔溃了,疯狂了,她带着愤怒和仇恨跑回了公主府中。 如她所想,幕青衣是在等她,他一身素衣躺在床上,如此平静,呼吸匀称的安睡着。 宁天灵跑到床前,拔出桌上的宝剑,剑光刺眼,照在幕青衣的脸上,促使他不得不缓缓睁开眼睛。 可是面临突如其来的剑光,他并不震惊,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仿佛意料之中。 “一剑穿喉,是最痛快的方式”幕青衣勾了勾嘴角。 “说!”宁天灵大吼一声,眼泪速然流下,“太子是不是你害死的?!” “太子死了?”幕青衣平静的脸上不起一点涟漪,“他活了大半辈子,终于活明白一次” “你借我的手杀了我的皇兄?”宁天灵握住剑柄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应该说是你救了他才对”幕青衣抱臂翻动了一下身体,以背对向宁天灵,他不想看到她伤心的模样,“因为过了明日的审讯,太子谋逆就成事实,到时太子府必将全部陪葬,就连他的宝贝儿子也被牵连在内,我想你父王选择次日审讯,也是在给他时间想到这个道理” “一派胡言!我父王才不会像你这样不择手段,借刀杀人!”宁天灵重新将剑刃对准幕青衣的后脑。 “随你怎么想,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要我的命,随时都可以拿走”幕青衣说完,重新闭上眼睛。 宁天灵一番挣扎,之后将剑狠狠的摔到地上,破门而出。 幕青衣缓缓坐起身子,回头看到地上一缕断丝,心中五味杂陈,这是他早已遇到到的结局,可是当一切发生的时候,心中为何还是这般刺痛? 幕青衣捂住胸口,拿起床边的黑色披风,也起身走了出去,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儿女情长暂且只能割舍一边。 ‘永合殿’内,塔木公主悠闲的品着参茶,一旁的四王妃独孤烟则专心的饲养者盅内的灵虫。 见到幕青衣走进,塔木一脸笑意的迎了上去,用她那芊芊玉手勾在幕青衣的下巴之上,“我听说,你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定了太子,解决了危机是吗?真是枉费了我俩的一番安排呢” 幕青衣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使其吃痛,“你忘了我说的话吗?不许你自作主张,轻举妄动!” “哎哟!疼死了”塔木公主费力的从幕青衣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你别生气,我俩只是担心你” “你不过是担心你塔木族的王位罢了”幕青衣心情欠佳,斜了她一眼,禁止她的靠近。 塔木识趣的走到一边坐下,继续品起她的参茶。 幕青衣走到独孤烟的旁边,问道,“你传信于我,何事?” “明日是太子送灵之日,按照宫俗,皇帝会对其进行赐福,见他最后一眼,这时你要走到太子的灵柩旁边,将这些细虫洒在他的灵布之上,很快这些虫子会进到他的身体,到时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独孤烟笑着将玉蛊递到幕青衣的手上。 幕青衣看着这蛊中蠢蠢欲动的细虫,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这种念头令他当晚久久不能入眠。 天亮时分,太子在宫中入殓,随着太子的自缢,皇帝赐死了太子府一众幕僚,定罪曰‘幕僚挟太子以令谋反’,从而太子的家眷得以赦免。 吉时一到,宫臣门纷纷上前叩拜,完毕后皇帝及诸位皇亲上前赐福,开棺之时,幕青衣趁机将灵虫从指间弹出,落到灵布之上。 果然,意外很快出现了,就在灵布被法师掀开之时,太子原本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皇帝即将要抚到其额头上的手本能的弹了回来,四周扶灵之人纷纷吓得屁滚尿流,有的甚至当众晕倒,就连皇帝也捂住胸口,喘不过气来…… 眼看现场一片混乱,太子的灵柩因为众人的碰撞,前后失衡,貌似有从龙蟠上坠落的迹象,倘若真的坠落倒向一边,必将压到皇帝身上,就在这时,幕青衣一只手扶住头痛欲裂的老皇帝,另外一只手托住太子的灵柩,将其重新扶到龙蟠之上,然后用力一推灵盖,使其将灵柩紧紧合住,之后,法师们纷纷上前诵经。 经过这次事件,皇帝开始一病不起,除了偶尔面见几位亲信大臣之外,他见的最多的便是驸马了。 朝野当中盛传,皇帝犯了失心疯,他时而疯癫时而清醒,因为此次事件,与太子结党的六皇子,十三皇子,还有十七皇子皆被发配边疆,朝中人人自危。 与此同时,驸马势力空前壮大,皇帝除了将三军调配权交给了他,还将朝中的辅政大权也给了他,一时之间,朝野揣测四起,有人说大宁即将改朝换代,有人说,倘若驸马登基,也是上天旨意。 毕竟大宁在短短三年之内,遭遇了太多的宫廷变故,原本枝繁叶茂的皇族,现已人丁凋零,先是七皇子,十皇子,十一皇子,十五皇子,十六皇子这五位皇子涉及宫廷□□被放逐,之后三皇子被杀,四皇子和五皇子因为如妃事件被押,现在太子自缢,连带六皇子,十三皇子,十七皇子被发配,加之早年就被关押的八皇子,在皇帝的众多子嗣当中,得以幸存的就只剩二皇子,九皇子,十二皇子,十四皇子,十八皇子和十九皇子这六位皇子,其中参与过政事,得到过皇帝信任的,就只剩下九皇子宁天赐了。 可是太子事件后,九皇子并未被委以重任,这是连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的。 “依你们看,我们目前唯一的阻碍,是不是就剩下宁天赐了?”塔木公主看着面前一个个被自己削掉头颅的泥人问道。 “不能动他!” “不可轻举妄动!” 幕青衣和独孤烟突如其来的异口同音吓了塔木和一大跳,“哎哟哟!我就是随口一说,二位不必这么紧张” “我自有部署”幕青衣突然疑惑的看向还在练蛊的独孤烟,他以前不知,宁天赐对于独孤烟竟然能产生触动。 “我只是觉得当务之急,是应该把我放到皇帝身边,这样我们才能准确的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独孤烟不动声色的回视了一眼幕青衣。 “他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万事小心”幕青衣嘱咐道。 “你俩千万别旧情复燃”塔木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因为这样的话,我就显得更加多余了”,塔木揽住二人的肩膀,“说吧,我可以为你们做些什么?或者为咱们共同的大计做些什么?” “催促你的巫师,尽快找到破解‘棕蛛毒’的方法”幕青衣扭头对其正色道。 “我还以为你每日在这‘天合殿’内饮酒赏舞,纵情声色,早就忘了你的小徒弟呢,不过你放心好了,巫师那边一有进展会马上通知我的,可是除了这个,我还要送你一条消息—你的另一个小美人此时正在跟她的情哥哥花田月下呢!”塔木一双眉眼笑意盈盈的望着幕青衣。 “你派人跟踪她?!”幕青衣皱起眉头,他已许久没去公主府了,没想到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让他格外的敏感和愤怒。 “我是帮你监督她,担心有人趁人之危,乱你心智”塔木将指尖的酒杯递到幕青衣的手上。 幕青衣一饮而尽,之后将酒杯重重砸到地上,拂袖而去。 “他不能饮烈酒,你何必戏弄他?”幕青衣走后,独孤烟面容冰冷的看向塔木和。 “你不觉得对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十分无趣吗?我就是想看看在这世上,还有谁能治好这种无趣”塔木和魅惑的笑了起来。 ‘温泉宫’外,当幕青衣赶到的时候,宁天灵已从宫内出来,侍女们跟在身后,端着公主沐浴后换下的衣裳。 幕青衣正欲向前,发现站在宫外等候的,竟然还有御林军首领辰明。 “辰明哥哥,你不用每天都来保护我,照顾好我父王就行,驸马目前还不会把我怎样”宁天灵面色哀沉的说道。 “没关系,我在宫中巡视,路过这里”辰明身材挺拔,笑着看向宁天灵。 “这句话你说了很多年了,一个字都没改”宁天灵不由的抿嘴笑了一下,“从小到大,你在我身边路过了无数多次,无论我伤心之时,高兴之时,失落之时,平静之时,你都能路过,这得有多巧呀!” “这不是巧,我原本就准备在你的生命当中路过一辈子”辰明深情的注视着宁天灵的眼睛说道。 “回去吧,不早了”宁天灵有意的避开了他的目光,两颊间不经意的落下了两片绯红。 幕青衣站在一旁的树干后面,待二人走后,狠狠的一掌剁到树上。 随后,尾随着二人来到了公主府旁。 “辰明哥哥,你先回去吧,记得一定要替我保护好父王”宁天灵说完准备迈足入内。 “灵儿等等—”辰明欲言又止的拉住了她的胳膊,“这么多年,我一直很后悔当年的懦弱,可是现在—” 他话未说完,就被强行推开。 幕青衣抓住宁天灵的手臂,下颚紧紧绷住。 “你放开我!”宁天灵用力挣扎,可是无论怎样,都未能从他的手掌当中挣脱。 “你放开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辰明势要拔剑。 “御林军首领辰明!”幕青衣一边抓住宁天灵的手臂,一面转身面向辰明,“如果我没记错,三军统帅之中的三军包含御林军在内,难不成你也想谋反?!” “我—”辰明咬牙切齿的将剑插回鞘中,低头从牙缝当中挤出几个字,“属下不敢!” “公主,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辰明哥哥”幕青衣冷笑着将宁天灵拉到他的面前,“你看清楚,当年他怎样懦弱,现在依旧怎样懦弱” “你放开我!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了,你不必拿别人来羞辱我!”宁天灵恨的牙痒痒,可是奈何自己三脚猫功夫在幕青衣面前丝毫都用不上。 “你是我的发妻,在我没有一纸休书之前,我们尚有夫妻名分!”幕青衣被他二人刺激的心如火烧,加上烈酒上头,令他全身闷热,正好没处释放。 “公主好歹贵为当朝公主,纵使驸马权倾朝野,也请放尊重一些!”辰明握紧拳头,“公主已经说了,你俩已经有名无实,所以请你放开她!” “好一句有名无实!”幕青衣勾了勾嘴角,“我现在就让你见证见证我们的夫妻之实”幕青衣说完便拖着宁天灵往房间走去。 “驸马请住手!请你不要再逼我!”辰明紧紧的握住宝剑,眼中怒火中烧。 “其他人退到公主府外,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入内!”幕青衣掏出腰中皇帝钦赐令牌,众人纷纷领旨退出,幕青衣见辰明还站在原处,突然气昏头脑,“御林军首领辰明听令,今夜本驸马饮酒过多,现令你在公主寝室门前待命,寸步不得离开!” 幕青衣说完打横抱起还在挣扎的宁天灵,直接进入房内,重重关上房门。 第138章 用身体交换 幕青衣将宁天灵扔到床上,自己则狠狠脱掉外衣摔在地上,之后爬上床,直接骑到宁天灵的身上。 宁天灵不堪其辱,奋力挣扎,幕青衣望了一眼屋外挺拔的黑影,赌气之下,立即将其双手反扣到了头顶。 “幕青衣,你说过我们各过各的,再也没有关系了!”宁天灵噙着泪水咬牙切齿。 “我说过的话我不否认,但我要求你再陪我一晚!”幕青衣用力扣住她的双手,并用双腿制压她的身体,使其无法动弹。 “我不同意!我要你立即放开我!”宁天灵用力的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真觉得自己早已闪出‘万丈光芒’了将他‘碎尸万段’了!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何况门外还站着人,这让她情何以堪! “如果我不放,你又能奈我何?”幕青衣执拗的盯着她的眼睛,仿佛比她还要愤怒一般。 “不要让我再恨你!”宁天灵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她扭过头,将愤怒逐渐的转变成了祈求。 倘若放在以前,幕青衣看到这样一幕,一定会挫败或是心软,可是今天看到如此抗拒自己的枕边人,一种被欺骗和愚弄的感觉强烈的充斥到他的内心。 这种充斥在她的言语刺激下变得更加失去理智,于是他俯身反击,“既然爱一个人那么容易改变,不如就变成恨吧,恨比爱更能长久” 幕青衣说完就吻了下去,从她的脸颊到锁骨,一寸一寸的吻下去,宁天灵睁着眼睛,空洞的望着床单,她用僵硬的身体在做最后的抗拒。 很快,她的衣物在幕青衣的侵占中,全部脱落在地,她放弃了反抗,只是无声的流着泪水…… 幕青衣用力的吸允着她的身体,可她始终无动于衷,终于他也按耐不住,直接从下一跃而上,吻住她的双唇。 他知道她在抗拒,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彻底,就连嘴唇都禁闭如同封锁的城门,禁止他的入侵。 幕青衣一气之下,用手扣住她的脖子,然后强制性的伸舌撬开她的双唇,可是她马上就把牙咬的咯咯直响。 无奈之下,幕青衣只能稍稍离开她的身体,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威胁,“你别忘了,你父王现已掌握在我的手里,你若如此激怒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你想干什么?”宁天灵猛然侧头怒视他,眼中带着恐惧和不安。 “我还没有想好我想做什么,所以你最好别逼我那么快做决定!”幕青衣将目光移到别处,冷冷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的小伎俩,你以为辰明真的可以成为你的救命稻草?那你知不知道他有多久没有见过皇帝了?你果真是个没脑子的女人!” “如果你敢动我父王一根毫毛,我一定跟你拼命!”宁天灵用手扯住幕青衣的底衣领口,咬牙切齿的说道。 幕青衣见她终于有了情绪,于是借机继续俯身压到她的身上,“你不是很想见你父王吗?那就从现在开始讨好我,如果我开心了,明早我就带你去见他” 宁天灵将自己手中幕青衣的衣领拧成一团,她明白他的暗示,也心伤他俩竟然走到如此地步,可是为了父王的安危,她变的别无选择。 最终她一边流泪一边将双手缓缓松开,转而勾上他的脖子,拉他吻到自己的唇上。 他知道这并不代表她的自愿,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任何行为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羞辱和心酸,可是此刻一种带有妒忌的占有欲驱使他偏偏想要继续下去。 于是他在她的亲吻下变得更加激烈,他咬住她的舌尖,用唇齿表达出自己内心同样的不满,又用双手上下的挑动表达他对她的思念和渴望。 他那么熟悉她的身体,很快便勾起她本能的反应,他贴紧她,隔着薄薄的底衣也能感受到她炙烫的肌肤。 他知道她在忍,因为他俯身咬住峰蕾之时,她迷离的咬住了自己的双唇,可是这不是他要的效果,他希望这场暴风雨能够猛烈到有人见证。 所以接下来他更加卖力,在她有反应的每一个地方进行恰到好处的入侵,从激烈到轻盈,再从轻盈到舒缓,他饶有技巧且乐此不疲的进行着,直到她的防线攻破,□□破口而出,双手手指紧紧嵌入他的肩膀,从而带动着他也进入一个无比忘我的境地。 在这个境地里,他们心无旁骛的相爱,身心合一,无仇无恨,仿佛一切都变的纯白,面前只有一汪清水,潺潺流动…… 激情褪去后,两人疲惫的分开,幕青衣没有力气换下近乎湿透的底衣,他只是用力的拉开衣服的领口,好让自己能够舒适的呼吸几口这新鲜的空气,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沉睡过去。 这一夜异常的安稳,似乎两人都在给自己一个理由,说服自己,将仇恨抛向天明。 可惜时间无法静止,经过短暂而宁静的黑夜之后,天明如期而至。 第二天幕青衣没有食言,穿好衣物后便带着宁天灵出了房门,在经过辰明身边时,幕青衣驻足,他看着辰明握到爆出青筋的拳头和红肿的眼眶,背手望着前方说道,“昨夜辛苦大统领为我二人守夜,想必这一夜你也守得很是辛苦,应该没有睡好,所以今日特许你休息一天,不必再在宫中巡视” 说完他没去看他的反应,而是拉起公主的手,快速的走了出去。 宁天灵顿觉脸颊发烫,昨晚从后来到现在,她几乎是忘了他的存在的,她不敢相信他站在门外的感受,现在想想幕青衣的举动几乎是预谋深刻的。 可是如今见父心切,她就算在心底一万遍的问候幕青衣,表面上也得顺从到底,因为自从太子事件以来,皇帝大病一场,随后身兼丞相以及三军统帅之职的驸马便逐渐开始掌政,他以皇帝修养之名禁止外人面圣,就连辰明和宁天灵等亲近之人没有驸马的命令也难以与皇帝见上一面,因此宁天灵十分担忧其父王的安危。 幕青衣带着宁天灵一路穿过御花园,走到皇帝的‘养心殿’,方要准备进入,就听到殿内传来盆瓷破碎和大声嘶吼的声音。 “父王!”宁天灵不顾幕青衣的阻拦,慌忙的破门而入冲了进去。 可是前脚刚入殿内,一柄长剑便劈闪而来,宁天灵一声尖叫,眼看闭闪不及,这时幕青衣腾空飞起一脚,迅速将剑刃踢飞。 “你没事吧?”幕青衣握紧宁天灵的手臂,关切问道。 “父王!父王!”宁天灵没有理会幕青衣的关心,而是挣开他,抱住面前这个刚刚拿剑刺她的疯癫老人。 “伏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幕青衣看着地上一滩滩的鲜血和倒趴在地面的宫女,愤怒的质问道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伏海。 “圣上刚刚发梦,梦到一双双死人的眼睛在监视他,所以惊醒后他癫狂之症发作,说要挖掉殿中奴才们的眼睛,老奴劝解不住,宫女太监们多半惨死”伏海低头说道。 “父王,我是灵儿,你看看我,看看我……”宁天灵哽咽着抱住皇帝的胳膊,渴望他能够记起自己来。 “灵儿……”皇帝仿佛记起这个名字来,嘴中喃喃自语,整个人也慢慢开始变得安静,不像刚才那般暴躁了。 “对,我是灵儿啊,父王,你到底怎么了?”宁天灵终于奔溃痛哭,面前这个意识模糊的老人,曾经在任何时候都能给她一双坚强的臂膀,而如今却变得连自己的宝贝女儿都不认识了。 “灵儿……”皇帝还在喃喃念叨,这时一个身影从帘子后面走出,宁天灵认出此人正是独孤烟,可是独孤烟怎会出现在父王的寝宫呢? “父王,您该用药了”独孤烟一袭红纱缓缓走到皇帝面前,微笑着将手中的锦盒打开。 “灵儿,灵儿你来看朕了!”皇帝推开宁天灵,转而兴奋的抓住独孤烟的手臂,让其搀扶着走向龙床,“快来让父王看看,朕的灵儿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是啊!父王,儿臣已经长大了,您先乖乖把药丸吃下,这样您就不会再头疼发噩梦了”独孤烟笑着捻起盒中的一粒药丸。 宁天灵快速跑了上去,一把钳住独孤烟的手腕,“你给我父王吃的是什么药?” “安神药”独孤烟正视着宁天灵,脸上笑意盎然,“公主不信可以问伏公公,如若父王一日不食我调制的安神药,就会癫狂发作,痛苦至极” “此药有没有经过太医们验食?”宁天灵警惕的问道。 “正因为太医们束手无策,我才想着替你四哥尽点忠孝,这一粒药是用四十九味名贵药材熬制,用以安神养气,太医苑所有太医都可现场证实,难不成公主以为我会加害皇上?你可别忘了,现在我也叫他一声‘父王’”独孤烟轻松自如的解释道。 “伏公公,她说的是真的吗?”宁天灵向站在一旁的公公求证道,这位眉毛发白的老公公待在他父王身边服侍数十年,是她目前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之一。 “四王妃所言属实,皇上每次服药之后,就能安稳入睡”伏海低头说道。 宁天灵还在犹豫,皇帝已自己夺过药丸,开心的放进嘴里。 第139章 沈凌菲出现 从皇帝寝宫出来之后,宁天灵越想越不对劲,方才她父王身边的许多细节都让她觉得细思极恐,无奈此时皇帝已然神志不清,连自己女儿都已经认不出来了,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为何又独独对驸马信赖有佳呢?就像刚才,皇帝用药之后,是禀退了身边若干人等,唯独留下驸马一人在其身旁伺候,这在宁天灵看来,显得十分蹊跷,她怀疑其父王早已被幕青衣等人操控。 寝宫之内,皇帝躺在卧榻上,明黄色的锦绸盖住他的身体,显得十分安详。 幕青衣站在龙床旁边,看着貌似已经合眼休憩的老皇帝,静侯吩咐。 “朝中的大臣是不是都在等朕立储?”老皇帝闭着眼睛问道,气息稍重,可表达十分清晰。 “是的,众臣认为,朝中不能一日无君”幕青衣如实回答。 “幕儿觉得朕会立谁?”皇帝微微睁了睁眼睛,眼神依旧深邃,胸口一起一伏。 “十九皇子”幕青衣随口答道,面对他的注视,他从不怯场。 皇帝微微怔了怔,想笑却又咧不开嘴角,只能动了动身体,“这就是朕担心你而又不得不重用你的原因,幕儿,朕知道,你从不认同朕的做法,可是现在朕求你一件事情—辅佐游儿登上皇位吧” “父王拿什么理由来说服儿臣?”幕青衣轻蔑一笑,如今的他早可不是大宁随意利用的工具。 “游儿他跟朕不同,打江山的人要心狠,守江山的人需心慈,方为万民之福!”皇帝一口气说完,忍不住咳嗽起来。 “可我有一事不明,为何不能是九皇子?”幕青衣问出了令他困惑已久的问题,九皇子宁天赐一直以来都是人中龙凤,且长期辅政,在朝中和民间都有人脉和建树,皇帝没理由不把他考虑在内,除非另有隐情。 “若他是朕的儿子,朕也许感到欣慰”皇帝幽幽的说道,“可惜婉玲珑当年第一个背叛朕” “难怪她愿乖乖被押在宫中,原来是有把柄在您手上”幕青衣恍然大悟,想来这皇宫之中也有这么多鲜为人知的不堪□□。 “幕儿,若你愿意辅佐游儿登基,并承诺永不篡位,朕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最至高无上的权力!”老皇帝言归正传,从身下摸出一道圣旨和一块‘免死金牌’,用力抬手递给幕青衣,想要做为交换的条件。 幕青衣打开圣旨,这才明白,在他统帅三军期间,幸好没有轻举妄动,否则就中了老皇帝的计谋了,原来他一直都是在观察他,当初授他兵权的同时又给了三军一道观察令,并于令中表明,在皇帝没有亲笔圣喻之前,所有的兵权都无法直接调动,否则视为谋逆,直到观察令解除! “父王果然顾虑周全,儿臣总算领教到了”幕青衣收起圣旨,勾了勾嘴角,鄙夷的笑了笑,之后告辞退出皇帝寝宫。 “老皇帝真的想要立宁天游为帝?”‘永合殿’内,独孤烟一边喂着毒蟾,一边思索问道。 幕青衣坐在桌旁,对着桌上的棋盘,想要将黑子往前移上一步,“这应该是早有预谋,至于时间,或许是早于太子事件”,幕青衣想想觉得不对,又将准备落下的黑子再次探前,“又或许是早于三、四皇子事件”,可是细思之下又是一番犹豫,最后在经过短暂停顿之后,直接将手中持子落到最前方的位置,“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计划好一切,而我们就像他的棋子,自然而然的在他的设定中行走,为他的目标扫除一切障碍,就像他当年逼父斩兄一样” “哼!只可惜他算对了过程,却不一定能算对结局”独孤烟哼笑一声,“总之我一定不会让他得逞,我要让他尝尝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独孤烟将手中的蟾食捏碎,用力的洒到缸中。 幕青衣看着独孤烟激烈的情绪变化,心中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决定试探一番。 于是就在独孤烟转身经过他身边之际,他突然一把将其拉住,抱进怀里。 “你干什么?”独孤烟惊讶的侧脸看向幕青衣,这一举动着实让她没有想到。 幕青衣是从后面搂住独孤烟,轻松的将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将脸颊凑到她的耳边,轻声挑逗,“最近你为我的事情到处奔波,又多次在紧要关头救我性命,我该如何答谢你呢?” “这不像我所认识的幕青衣”独孤烟将头偏到一边,有意的避开了他的贴近,同时故意讥讽道,“难道权力真的可以侵蚀一切?还是我至始至终都高估了你的意志?” “两者皆错”幕青衣释然一笑,松开了独孤烟,转身安心的拾起桌上的酒杯,仔细端详杯身,“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也如此憎恨当今皇帝,现在我明白了,起码不是因为我” “原来你是在寻求心安”独孤烟朗声大笑,笑罢说道,“其实爱情对我来说早就不重要了,我要的是夺回我所失去的一切”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宁天游成为新君,或许天下真的会因此而改变?”幕青衣凝住表情,认真思考犹豫起来。 “别天真了!”独孤烟立即反驳道,“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幕青衣盯着独孤烟的侧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或许在这个女人身上所发生的事情,远不止被爱情背叛那么简单,如果九皇子是婉玲珑的儿子,那么她真的只是徒弟而已吗? 来不及一一查证的幕青衣,在获得实权的这段时间里,开始了三件事情的处理,第一,在民间颁布“释放俘虏制”,无论哪个国家的俘虏,都可恢复自由,他们与宁国人平起平坐,不可被打压歧视;第二,依据皇帝指令,让宁天游开始参与政事,用以缓和老皇帝的猜忌,同时也做为“释放俘虏制”的交换筹码;第三,发令将九皇子宁天赐调出京都,要求其保卫边疆。 前两件事情在皇帝的协助下顺利完成,但在第三件事情的执行过程中遭到了宁天灵的强烈反对。 “幕青衣,你不可以将我九哥调离京都!”宁天灵在众目睽睽之下闯入前殿,对着坐在帘后的幕青衣大声说道。 幕青衣示意伏海将众臣散退。 “这是你父王的意思”幕青衣在众人散去,殿门关闭之后,开腔说道。 “你不要把什么都推到我父王身上,他老人家明明就已神志不清,只能任由你们摆布!”宁天灵冲到殿上,用力掀开珠帘。 “若你不信,我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幕青衣头也没抬,继续批阅奏折。 “幕青衣,一向自诩淡泊名利的你,在我朝还有几位皇子的情况下,已然坐到这大殿之上,你还要我如何相信你?”宁天灵激愤的说。 “我很快就会还政十九皇子”幕青衣淡定的收好手中的奏折,抬头望向宁天灵。 “十九皇子?”宁天灵讥笑着摇了摇头,“你明明比谁都清楚他自幼就无心恋位,你还把他当做傀儡,难道不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在你心里,我竟是如此卑劣之人!”幕青衣忍住怒气,放下笔墨,“没错,你说的对,我就是这样的人,可是如今你父王一切都听从于我,单凭一个你,又能够奈我何呢?” “是!我奈何不了你,我只是后悔当初将真心托付于你,引狼入室,如果将来大宁危在旦夕,我一定首当其冲与其共存亡!”宁天灵说完,扔下当初他赠与她的金钗便跑了出去。 幕青衣看着掉落在地上折成两半的定情信物,想起当初他把金钗别在她头上的情景,一怒之下,将案上的奏折全部扫落在地。 当晚皇城最高权位者幕青衣在‘承欢殿’大摆宴席,邀请一众大臣把酒言欢,赏歌鉴舞,一时间,宫中歌舞升平,众多年轻皇妃也都见风使舵,转而向当朝驸马谄媚献技。 午夜时分,酒终人散,幕青衣禀退了所有想要留其身边伺候的人,一个人开始喝起闷酒,他坐在主席之上,看着整个殿中被风吹动的珠帘,倍感落寞。 他以为一醉便可方休,可没想到自己愈喝变得愈加清醒,这时一只飞鸽又落到了他的跟前,他取下鸽子翅膀间的布条,看也没看便直接置于烛火之上,燃尽。 他知道这些都是塔木公主和湘王的来信,意在催促他早日调兵,好来一个里应外合,一举推翻大宁长达数年的统治。 可是在这种催促声中,他迟迟未有动兵,就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弓箭,他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可是自己却临阵松弛了下来。 当所有人都认为他被权力所侵蚀的时候,一个声音如同午后的春风,清凉的吹进他的心里,将他从混乱和迷茫当中拉扯回来。 “师父—”一袭白影走了进来,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眼神,没有虚无缥缈,不是幻境重生,她真实的走到了他的跟前,按住了他手中正往起抬的酒杯,“不要喝了,别勉强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情” “菲儿?”幕青衣愣了又楞,起初他动都不敢动的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之后缓缓抬起手臂,抚到她的脸上,仿佛担心这是幻觉,一碰即散一般。 “是我,我知道你会想我,想我的时候你会难过,我不舍得留下你一个人难过,所以我回来陪你了”沈凌菲一如往常的将幕青衣的手掌贴到自己的脸上,她凄婉的笑着,窝在他的身边,倍感温暖。 “你……”幕青衣突然哽咽,“安然无恙吗?” “‘青峰剑’暂时封锁了我体内的毒素,仲文为了替我解毒,在悬崖摘寻灵芝的时候掉落崖底,所以菲儿现在只有你了” 师徒二人相依而坐,直到天明。 次日幕青衣没有上朝,大臣们相视而笑,皆言驸马爷定是醉倒在了某位美人的温柔乡中。 消息很快传到了公主府中,丫鬟们纷纷开始替公主打抱不平,只有宁天灵本人表面最为平静,她开始寻找亲信将她写给所有邦国的信件偷送出去。 与此同时,在‘承欢殿’内,幕青衣坐于床头,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已经安详入睡的小菲儿,彻夜未眠。 第140章 沈凌菲侍寝 沈凌菲的到来,分散了幕青衣绝大部分的精力,朝堂上的事情,他开始有意无意的交给宁天游去处理,他自己则带着沈凌菲开始各处的游山玩水,以前亏欠她的,他总想着趁老天还给机会,就多做一些弥补。 于是他的纵容开始招来一些闲言碎语,有人说,驸马马上将立侧室了,这在大宁历史上算是开创先河了,也有人说,如果驸马登基,此女为后的可能性都是极大的。 面对种种质疑,幕青衣几乎是从不澄清,他命人将自己的东西从公主府搬了出来,直接入住到了‘承欢殿’内,于是同时,沈凌菲也理所当然的住了进去。 尽管外人对于他俩的关系津津乐道,幕青衣仍然愿意放纵沈凌菲去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比如她可以在御花园里赏歌练舞,也可以一时兴起跑至大殿牵起他的手将他带走,他从来都不生气,只是溺爱的笑笑,拍拍她的小脑袋,对她说,“好,一切依你”。 她真的以为他可以一切都依她,所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沐浴完毕,换上软绵的薄纱,躺在了他的床上,从背后抱住他。 “你说过一切依我,今晚我不想一个人,我想你陪我”沈凌菲将清香的玉体再一次贴到他的背上,然后将手探进他的衣服。 “菲儿”黑暗中,幕青衣抓住了沈凌菲那双不安分的手,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坚定的看着她摇了摇头,“不可以” “为什么?难道你心里还有她的位置?你不是允诺要照顾我一辈子吗?”沈凌菲委屈的撅起了嘴。 “跟别人无关,是你还小”幕青衣用力的揉了揉眉心的地方,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彷徨。 “那等我长大了,你会娶我吗?”沈凌菲也从床上坐起,十分认真的问道。 幕青衣扭头,看着她胸口前敞开的一大块□□,无奈的拾起床上的被子包裹到她的身上,抚着她柔顺的秀发道,“会的,等你长大了,如果你愿意,我就会娶你” “好,那你以后要听我的,要尽快发兵,跟塔木公主联手,一举拿下大宁,到时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沈凌菲兴奋的笑了起来。 幕青衣的表情突然间凝住了,趁着黑夜不容察觉,他很快便调整过来,继而恢复正常。于是他将抚在沈凌菲秀发上的手悄悄的顺至头顶,最后扶她躺下,“外面天凉,今晚你就住在这里吧,我有一些奏章要找十九皇子商讨,天明之前恐怕不能回来,你先休息” 幕青衣起身穿好衣服,回头看了一眼沈凌菲那张笑颜如花的脸,心情沉重的走了出去。 当晚他换上黑衣,从‘梁溪阁’的后墙飞出,一刻不停的赶到了‘苍穹山’上,直到天明时分才从原路折回到了宫中。 幕青衣在‘梁溪阁’中换下黑衣,顺便绕到宁天游的殿前,准备在上朝之前与他商榷好赋税一事,可是刚刚走到拐角处,就看到独孤烟从侧门走了出来,宁天游亲自帮她把服帽遮到头上,再将她送上轿子,伫立良久才回到殿内。 幕青衣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出声叫他,而是转身离开,回到了‘承欢殿’。 沈凌菲还没有起床,幕青衣换上朝服,吩咐丫鬟们不要叫醒她,等她睡醒后给她备好早膳即可。 朝堂之上,幕青衣将赋税条例一项一项列了出来,因为快到年末,今年制定出来的条例下达到地方,便是直接关系到地方人民来年的生活。 与往年不同,这次幕青衣要求来年对农民的赋税减至最低,甚至药农们会有国补,而商铺官绅的赋税则有所增加,同时他削减了庙宇的投建和支出,此例一定大臣们议论纷纷,可是无人敢站出反驳。 幕青衣从帘后望了一眼坐在大殿左侧的辅政君宁天游,试声问道,“十九皇子觉得意下如何?” 宁天游勾嘴微笑,似乎仍是神游不在状态,幕青衣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提声,“辅政君觉得意下如何?” “啊?驸马是叫我吗?”宁天游紧张的回过头来,马上发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立即补充说道,“驸马所言极是,本王非常赞同,就这样定下来吧!” “是,臣等遵命!”大臣们齐声和道。 “都商讨完了吗?可以散朝了吗?”宁天游兴奋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色期待的看向帘后,等待幕青衣发话。 “散朝”幕青衣话声刚落,宁天游就飞身跑下了大殿,殊不知一直偷偷站在龙柱后的伏公公也随着人群撤了出去。 幕青衣坐在帘后,居高临下,看着这金碧辉煌的空殿,终于体会到了在老皇帝的深邃的目光下,那份压抑的悲哀和无奈。 果不其然,在幕青衣抚头休憩之时,十九王府的小德子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驸马爷,快去救救我家爷,他刚回宫就被皇上派人抓到‘养心殿’去了”。 “怎么会这样?”幕青衣立即随小德子赶到了‘养心殿’。 殿内一片狼藉,有破碎的盆碟,还有奏章、笔墨等散了一地,宁天游跪在地上,在他面前还有一滩鲜血,幕青衣上前定眼一看,地上竟然躺着一只白兔,可惜已被乱刀分肢。 “你没事吧?”幕青衣低头询问宁天游。 宁天游木木的看着身边惨死的白兔,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下滑。 “父王这是为何?”幕青衣不解的看着躺在龙床上愤怒的喘着粗气的老皇帝。 “玩物丧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皇帝一把夺过宫女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朝着宁天游的头上掷了过来。 幕青衣立即出手想要将其推开,可是他执意跪地不动,任凭茶杯砸上他的额头,鲜血直流。 “没用的东西,给朕滚出去!”老皇帝咬牙切齿的吼道。 “赶紧去叫太医到殿中候着”幕青衣一边吩咐颤颤发抖的站在一旁的小德子,一边用力的扶起宁天游离开‘养心殿’。 “幕兄觉得我做错了吗?”从‘养心殿’出来,宁天游松开了幕青衣的手臂,踉跄的扶住了旁边的一棵树干,低头抽泣起来,“那是烟儿的喜爱之物,我答应帮她照看……·” “错不在你,不必自责”幕青衣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看出父王对你的保护和培养,或许从你出生开始,他便定了你为一国之君” “可是我从来都不想做一国之君,我不想像父王那样手足相残,我害怕有一天我会变成一个比他还要凶残的人”宁天游将额头上的血蹭到衣袖之上,哭声更甚。 “相信我,你心性善良,永远不会变成一个凶残之人”幕青衣从口袋中掏出一条手帕递到他的手上,劝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即使你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我,将来你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 “嗯”宁天游止住了哭声,突然又面带哀色,“可是烟儿的兔子——” “你的心意比什么都重要,你喜欢的人不会是个不明事理之人”幕青衣再次好言相劝。 “幕兄,谢谢你为我解围,我现在好受多了”宁天游破涕一笑。 “我送你回宫吧,你的额头还在流血,太医正在殿里候着”说完,幕青衣扶着宁天游继续往前走去。 “对了,幕兄,最近宫中盛传你跟你的徒儿,还有辰明侍卫和灵儿的事情,都是真的吗?”宁天游边走边问道。 “口舌相传,多有失真,不必挂在心上,我跟灵儿之间,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一路相聊,很快幕青衣便将宁天游送回了宫中,尽管他依然是住在这冷宫旁边,可是他的殿里一点都不显冷清,他在院里种了很多花草,还养了许多的小动物,太监丫鬟们也没有太拘于礼数,而是对他如亲人般关心呵护,幕青衣不是第一次来到他的殿中,但是每次来都会觉得异常的温馨舒适。 宁天游并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王子,在他的殿里总是藏有各式各样的书籍,其中野史偏多,另外他喜爱吟诗作画,也好折纸鹤与做孔明灯,每次幕青衣来访都能看到在他的殿中,任何的角落都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那些基本都是他亲手制作的,他曾经用废旧的宫花拼出了一副‘百花齐放’图,只是令他苦恼的是,至今他的父王都反感他做这些东西。 “幕兄看上去很是疲惫,是不是最近忙于政务过于劳累了?”宁天游自责道,“都是我没用,才让你为我承担这么多本该属于我的重担” “与你无关,能否借个地方让我休息一会儿?”幕青衣实在熬不住了,一连几个晚上,沈凌菲都住在他的房间,导致他只能彻夜彻底批阅奏章。 “当然可以”宁天游吩咐小德子马上准备房间,带驸马爷前去休息。 幕青衣合衣躺在床上,很快便进入睡梦当中,在梦中他再次看到那张笑颜如花的脸,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可还是看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由于驸马多日未到公主府,公主府变得十分的了无生机,加上公主近日都闭门不出,府内显得冷冷清清,丫鬟们一早便收拾完回房睡觉了,只留下紫竹一人在宁天灵的房间外伺候着。 “公主,辰统领还在府外候着,外面冷风萧瑟,是否让他进来一叙?”紫竹站在宁天灵的放门外轻声说道。 “不用了,告诉他我睡下了,让他回去吧”宁天灵幽幽回答。 “公主,可是……辰……辰统领……你不能进去……公主已经睡下了!”门外传来铿锵的脚步声和紫竹的喧哗声。 门“砰”的一声开了,辰明看着坐在床脚的宁天灵,径直走了过去,“公主,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让人担心?” “我没事,夜深便于思考,我只是在想还有哪些邻邦可以帮到我们大宁?”宁天灵冷静的说道。 “你真的是在想这个吗?可是紫竹告诉我,你已经多日不曾进食了,你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怎能承受的了?”辰明看着已经消瘦的快没人形的宁天灵心疼的说道。 “没有的事,我只是一直没有想到救国之策,所以心情有些抑郁,等我想到了—”宁天灵胡乱的解释着。 “你还不愿承认?你根本不是在想着救国,你是在想幕青衣!”辰明无情的戳破了她心里的秘密,让她感觉无言以对。 “我没有,我没有……”宁天灵慌乱的摇着头。 “自从沈凌菲回来,你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你每天都在给领邦写信,可是我们的亲信根本就不知道要将书信送往哪里,再到后来宫中传出沈凌菲在幕青衣的房中过夜,你的状态就更加糟糕,你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吃不喝,你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他知道吗?!”辰明抓起她的手臂,将她从冰冷的地上带了起来。 “我没事,我不在意,他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你们出去!出去!”宁天灵用力的将紫竹和辰明往外轰去。 “你不要再骗你自己了!”辰明生气的抓住宁天灵的手臂,“你这样折磨自己,他根本就不在乎!难道你不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是没见过他这几日早朝的状态,几乎是坐下就能睡着,宫中就连太监都知道其中原因,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不想听!”宁天灵失控的想要捂住耳朵,却不料双手都被辰明紧紧扣在掌心,使其不得动弹。 “我就是想要你看清现实,他不爱你,他爱的人已经回来了,他是狼子野心,他只是想利用你得到江山,现在他得手了,你对他而言,毫无价值,所以你要赶紧清醒过来,如果你不自救,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救你了!”辰明红着眼睛,狠狠的说道。 “你胡说!我现在就要去找他说清楚!”宁天灵试图用力的从辰明手中挣脱。 “你现在去找他有什么用?你是想要把他们从床上叫醒吗?你这样做意义何在?是想恳求他回到你的身边?还是愿意容忍他身边已有别人?或者你只是想确认他一个晚上能给他的小徒弟几次?” “闭嘴!”宁天灵一个巴掌扇到了辰明的脸上,紫竹惊吓的捂住嘴巴,辰明这才安静了下来。 “灵儿,对不起,我刚才有些失控,是我错了,可是我不想看到你失魂落魄的样子,你那副模样让我的心比刀割还要难受”辰明捂着胸口抱歉道。 “带我去见他”宁天灵目色空洞,虚脱一般的说道。 第141章 挖心 公主带着辰明和紫竹深夜赶到了‘承欢殿’,整个大殿挂满了珠帘,每一根珠帘上面都系了一串风铃,宁天灵等人刚走进大殿,风铃就发出了悦耳的响声。 沈凌菲赤脚跑了出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直到见到宁天灵方才凝住。 “你们怎么来了?”沈凌菲审视了一眼站在她面前的这三个人,一男两女,全部面带怒色。 “他在哪里?”宁天灵毫不客气的问道。 “谁?我师父吗?”沈凌菲挑了挑眉,不怀好意的笑道,“我想这个时辰,他是不方便出来见客的” “让他出来,我有话要对他说!”宁天灵斥声一出,紫竹马上就往寝宫里面冲去,沈凌菲想要前去阻拦,却被辰明立身堵住。 “公主,驸马不在殿内”过了一会儿,紫竹出来报道。 “他是在躲着我吗?”宁天灵伤心的问,泪水很快便夺眶而出。 “不会,驸马不会这样的”紫竹情急之下跑到沈凌菲的面前,一个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紧接着又将其推倒在地“我听说你曾经被废了武功,可惜你这张狐媚脸却没被废掉,今天我就来教教你,怎么做奴婢!” “你敢动我?!”沈凌菲捂着脸颊冷声喝道。 “怎么不敢动你?在大宁没有改朝换代之前,驸马永远都只是公主的驸马,难不成你以为他能娶你?!”紫竹说完上前再一次揪住了沈凌菲胸前的衣服。 可是这一次她没能得逞,沈凌菲在她还没有看清之时就从腰间抽出长鞭,一鞭将其掀翻在地,然后自己一个挺身就站了起来。 辰明见状马上出剑护到了公主面前,说时迟那时快,沈凌菲的飞鞭如同闪电一般的飞驰过来,辰明很快便与其展开周旋。 沈凌菲的鞭法,力道上乘,内力深厚,这是辰明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所以起初辰明一直败于下风,直到后来宁天灵加入对战,分散了沈凌菲的精力,这才逐渐将形势扭转。 终于,在辰明和公主的并肩作战下,沈凌菲很快便招架不住,直至退倒坐到地上。 “住手!”一个声音从门外传出,四人纷纷向后看去,发现幕青衣正背手站在门边。 “师父,他们要杀我!快来救我!”沈凌菲梨花带雨般的向幕青衣求救道。 “住口!明明就是你先动手伤人,还敢在这里假装无辜!”辰明拿剑指着她。 突然,“咚”的一声脆响,辰明的剑断成两截,在场之人无不当场愣住,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门外。 只见幕青衣依旧背着一只手,缓缓穿过珠帘,直到走近,众人才看清他的脸庞,虽然面色稍显倦怠,但是衣冠发束仍然梳理的整齐有序。 “师父”沈凌菲深情的伸出手臂呼唤道。 “驸马,不是她说的那样,的确是她先出手伤了奴婢”紫竹慌忙解释着。 “我说过如果你敢伤害公主,我就—”辰明刚一开口就被幕青衣的眼神镇住。 “辰侍卫,我也说过,我随时可以取你性命!”幕青衣面容冷淡的转头盯向辰明,直到将其逼退一边。 “姓幕的—”公主直直的盯着地面,眼圈通红。 “改日我自会去公主府拜访!各位请回吧!”幕青衣直接打断了宁天灵的话,面无表情的弯身蹲到地上,皱着眉头对沈凌菲柔情责备道,“不是告诉过你,地上凉,不可赤脚随意下床走动,为何每次都让人担心” “我一觉醒来没看到你,听到风铃声响就出来找你了,恰好碰到他们闯进来……”沈凌菲一边娇嗔的说着,一边得意的瞟了一眼宁天灵。 “好了,我扶你进去”幕青衣摸了摸宁天灵的脑袋。 “不要,人家受伤了,要你抱才行”沈凌菲撅着嘴撒娇道。 幕青衣想了一下,“好,以后我不在,你不许到处乱跑了”,幕青衣说完,抱起沈凌菲头也不回的往寝殿走去。 “公主—” “公主—” 幕青衣走后,紫竹和辰明这才发现宁天灵正扶着额头,似乎快要晕倒到地上,于是赶紧上前扶住。 “快去请太医到公主府候着!”辰明一边打横抱起宁天灵,一边对着紫竹紧急吩咐道。 “我马上去”紫竹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宁天灵回到府内,一趟就是三天,除了太医以外,任何人都不肯相见,直到幕青衣来访。 “你怎么来了?是谁允许你进来的?”宁天灵虚弱的问道,谁知刚一开口,声音就哽咽起来。 幕青衣站在床边,看着她蜷缩的背影,沉默良久之后开口,“灵儿,你这样让我既难过又欣慰,原来我们之间,还没有那么容易让人释怀” “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宁天灵捂住胸口,觉得心如刀割一般,以前他俩无论如何闹别扭,都还有着回旋的余地,可是这次,当她清楚的认识到他的身心之处已有别人之时,她竟有种撕心裂肺之痛,仿佛冥冥之中有着一把无形剑,在慢慢的斩断他们之间所有的关系,她是那么的不甘心,曾经只属于她的那份柔情,就在那么一瞬间,全部给了别人。 “灵儿,我和她之间不是大家所传那样”幕青衣踱步走到另外一侧,蹲到宁天灵的面前,看到她这么难过,他也心如刀绞。 “你认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幕青衣,你利用了我的感情,来达到你侵占大宁的目的,我对不起父王,对不起大宁的列祖列宗,所以就算变成厉鬼,我也不会放过你!”宁天灵揪住床单,咬牙切齿的般的恨言道。 “灵儿,我不期望得到你的原谅,我自知对你的伤害,我永生永世都无法弥补,所以就算你将我碎尸万段,我也不会怨你分毫,可是那日深夜你去找我,确是我意料之中之事,自从我入住‘承欢殿’以来,我就一直都在‘承欢殿’等你,我想要看你对我的感情是否真的消失殆尽?” “我不会信你!再也不会!你滚!滚啊!”宁天灵伸手用力的将幕青衣推倒在地。 “那你告诉我,你要怎样才会信我?”幕青衣坐在地上,心情同样沉重。 “除非你把心挖出来!”宁天灵恨恨的看着他。 “好”幕青衣想都没想,快速从地上站起,走到墙边,随手从墙上悬挂的器刃中抽出一把,直直的扎进自己的肩膀。 宁天灵心中一紧,表面却故作镇定,她心想这不过是他玩剩的把戏而已,于是将脸转向一边讥讽道,“你是堂堂幕青衣,大可不必用这种苦肉计来博取同情” “如果我从四周这切开,掏出一颗完整的心放在你的面前,是不是···你就愿意听我解释?”幕青衣痛到声音发颤,可是手上的力度仍在加重,很快在他素白色的锦袍上,染出了一大片的鲜红之色。 “你···你真的···你疯了吗?”宁天灵慌忙从床上爬起,跑过去按住他的伤口,定眼一看,才发现在他的疯狂举动下,这短刃就只剩下刀柄露在外面了。 “灵儿,你现在可以听我解释了吗?”幕青衣趁机将手覆在宁天灵的手背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开始绽出。 “我先去叫太医,若你真的死了,谁去照顾你的菲儿?”宁天灵试图将手抽开,却被他再次握紧贴到胸前。 “不能叫太医”幕青衣气息开始虚弱,“我的身份会败露” “那该怎么办?你流了这么多血!”宁天灵着急的看向地面,地上也已染上一片鲜红。 “你帮我拔刀,如果死在你手上,就当是我赎罪了”幕青衣晃了一下身子,宁天灵赶紧将他扶到床上。 “我···我不会做这个,我从来都没有替人拔过刀”宁天灵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没关系,我告诉你怎么做,我命硬,没那么容易死”幕青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安慰她。 接下来的事情,宁天灵几乎是在全无意识的情况下完成的,按照幕青衣的指教,她先用剪刀帮他剪掉上衣,在拔出刀刃之时立即帮他按住伤口,之后将事先准备好的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上面,最后再用纱布帮其绑好,整个过程她完成的心惊胆战,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动一下。 “你休息一下,我去命人熬些药材过来”宁天灵坐了一会儿,起身说道。 “等等,你先听我把话讲完”幕青衣拉住她的手臂,示意其坐到旁边,“这是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在这宫中,我已无可信之人,虽然你也欺骗过我,可我能够理解你的初衷” 幕青衣将手掌重新握回到宁天灵的手背之上,这种温度令他觉得安心,于是稍作闭目后,他缓缓说道,“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反思我所做的一切,其实复仇之事我早就已经放下了,曾经也有过很多次,我是真心想要带你离开,可好像是上天在惩罚我的不忠不孝,用一次又一次的变故,将我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带走,逼着我不得不走到今天” 幕青衣转头看向宁天灵,“后来无意中我得知父王立储的想法,原来他一直是想立十九皇子为储君,起初我不能理解他,后来当我坐到大殿之上,隔着一道珠帘,看向殿下时,我才逐渐明白打江山跟守江山的区别,你父王想用他一生的算计和残暴,为你的皇兄清理出一条光明之道,所以从那时起我开始试着去理解他,站在他的位置去思考,倘若能把天下交到一位仁君手上,又何尝不是百姓之福” “你真的是这样想吗?”宁天灵有些触动,他说的句句在理,差一点她就真的信了。 “当然,我也会有贪念”幕青衣报以微笑,“如果你能协助我完成这最后一步,我依然想带你离开这里,去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那沈凌菲呢?你们不是已经—”‘已经在一起’的字眼就像一根长刺一样,深深的卡住了喉咙,让她的目色很快就黯淡了下来。 “那个人···不是菲儿”说起沈凌菲,幕青衣下意识的收回手掌,神情忧伤,“你跟她过过招应该很清楚她的内力,菲儿被我废功之时封锁过内功静脉,所以她是不可能有内力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那天晚上吗?”宁天灵觉得不可思议,幕青衣不仅心思缜密,而且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那天···是再次确认,怀疑是从很早之前”幕青衣一声叹息,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那么现在这个人是谁?既然你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还要留她在你身边?”宁天灵不明白他的意图。 “我自有安排,这些我都会处理,你放心吧!”幕青衣将手放到宁天灵的肩上,“现在当务之急,是三天后的‘立储大典’,我需要你跟九皇子同时出现,为新太子正名” “可是三天后不正是我九哥的出征之日吗?”宁天灵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所以你选在这个时候册立太子,一是在为新太子立威,二是疏散其余阻力” “你说的没错”幕青衣点头赞许之后详细解释开来,“十九皇子虽是‘年丰皇后’所生,可从出生开始就被皇上隐秘保护着,‘年丰皇后’当年的属下也早已被清理干净,所以十九皇子在朝堂可谓是根基薄弱,无论我多么位高权重,对于大宁来说,我始终都是一个外人,而你是大宁唯一的公主,自小深受皇帝恩宠,也拥有万民爱戴,所以你是新太子正名所不可或缺的人选,另外一个就是九皇子,他很早都辅君参政,又文武兼修,在朝中威望颇高,所以有你二人的拥护,十九皇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顶太子之位” “我明白了,原来你早已计算周全”宁天灵刚刚收起内心的不安,忽而又想到两件事情,“‘立储大典’当天的拥军你选好了吗?还有父王会参加吗?” “不用担心,拥军已经选好,是距离宁城最近的皇室驻军,因为辰明还在,所以御林军是断然不能托付重任的,另外皇上身体一直抱恙,不一定能参加‘立储大典’,但是伏公公会代为传达圣意”,幕青衣从腰间拿出皇帝给他的调兵符,交到宁天灵手上,“‘大典’期限将近,不可有半点差池,所以我最近几天都不能离开皇宫,我需要你帮我亲自将此令牌送出宫外驻军之处,交到萧将军手上,让他提前做好准备,务必在大典当日赶至皇城,代表三军之意拥护新太子代君辅政!” 第142章 真假沈凌菲 按照幕青衣的部署,册立大典前期的准备事宜,都进行的十分顺利。 而在此期间,公主与驸马的关系,也产生了一些缓和,有时幕青衣会借助商讨大典细则之类的事情前来公主府讨教,通常他会将商讨定在夜幕时分,讨论时间稍长,他便假装睡着,借故在公主府留宿,麽麽和丫鬟们一向心知肚明,只有公主本人非常的不通情理,时常将其往外赶。 “今晚你如果再赖着不走,我就走!”宁天灵瞥了一眼佯装看书的幕青衣。 “明天就是册立大典了,我需要养足精神,所以今晚,我还需留宿一宿,还请公主迁就”幕青衣放下书本挑了挑眉回道。 “你已经在我这里住了两天了,为什么放着自己的宫殿不住,偏偏要挤在我这里睡地铺呢?”宁天灵依旧对他搬至‘承欢殿’的事情耿耿于怀。 “自从住进‘承欢殿’,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幕青衣长叹一口气,十分无奈的看着宁天灵,眼神之中布满祈求。 “为什么?你不是金屋藏娇吗?就连人家没穿鞋都把你心疼成那样,难不成你现在怕了她不成?”宁天灵故意问道。 “就是因为她太黏我,天天吵着要侍寝,我才不敢回去睡觉的”幕青衣以手扶额,做出头疼状。 “出去!”宁天灵突然怒声喝道。 “我困了,今晚我自己铺地”幕青衣说完就准备起身。 “我说过让你出去!”宁天灵毫不动容,声音比刚才还要坚决,看幕青衣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干脆自己从床上下来,“算了,你不走我走!” “为什么?”幕青衣挡到她的面前,“难不成你认为我应该接受她的侍寝?!” “是的!让她为你侍寝吧!你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炫耀吗?或是想让我帮你出谋划策?像你这么精力充沛的人,刚好可以让她见识一下你的厉害!”宁天灵说完就用着蛮力开始将他往外推。 “你在干什么?你是吃醋吗?”幕青衣一下子钳住了她的双手,往前一逼,将其压到了床上。 “你放开我!以后你我说话都必须相隔十步距离,我厌恶你这种始乱终弃之人”宁天灵挣扎着说道,如果眼神能杀人,她早就将他碎尸万段了,可是偏偏每次她都败在他的手上,可能在他面前,她就只能是个三脚猫罢了,但是即便是三脚猫,也是有自尊的,而自尊绝不能被随意践踏! “你还是不肯相信我跟她之间的清白?”幕青衣咬牙点了点头,“好啊!你说我始乱终弃,我就偏偏要证明给你看我对你还有兴趣” 幕青衣说完,就将手伸进宁天灵的衣服当中…… “姓幕的,你当我是什么人?你想要就要,想丢就丢,我是堂堂大宁公主,不是你认识的那些歌姬舞妓!”宁天灵用力的扭动着身体,拒绝着他的‘侵犯’。 “灵儿”幕青衣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过别人,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女人,你可以恨我,但请你不要怀疑我,为了你我连复仇都已经放下了,知道我们之间隔阂太深,可我已在全力弥补,每天找借口看脸色赖在这里,不过是想多看你几眼,如果我不够爱你,大宁早就不复存在了”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些”宁天灵被这突然而来的表白弄得乱了分寸,语气再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硬,“如果你一定要赖在这里,就赶紧去铺地,只要你别跑来招惹我就行” “你就这么讨厌我?”幕青衣直直的盯着宁天灵的眼睛,“可是那天夜里,你为什么哭着喊着跑去找我?忍了那么久你都会失控,难道就不能体谅我现在的心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宁天灵完全受不了幕青衣在她耳朵旁边这样说话的方式,句句暧昧,字字挑逗。 “明明你也心中有我,为何要互相折磨?你要我的心,我都愿意挖出来给你,难道这样都还不够?”幕青衣说着就将头埋到了宁天灵的肩膀上,磨蹭她的衣肩,同时呼吸开始加重。 “你别这样,你的伤口才刚刚开始愈合,万一撕裂了……”宁天灵脑中一片空白,最后的理由都快要语不成句了。 “不碍事,我想你都快想出内伤了,身上的这点外伤又算的了什么?只是你待会抓我背上的时候,出手轻一点就行”幕青衣一本正经的说着,听的宁天灵面红耳赤,胸中更加燥热起来。 “你快住口”宁天灵实在听不下去了,“你是练武之人,难道就不能克制一下你自己?我看武书上说,有一种派系叫做‘禁欲系’,通常练的人用冷水—” 发现宁天灵开启了胡言乱语状态,幕青衣立马俯身下去吻住了她。只有上天知道,他对这个吻的渴望到底是有多久了! 宁天灵被他这样深情一吻,稍稍反抗了一下就很快顺从下来,因为遵从内心,她也清楚自己的思念程度,她只是不愿意说出口罢了。 在幕青衣的强烈攻势下,宁天灵很快边到达了云端,这次她也不想克制自己了,任凭身体每个部位的诚实表达。 经过一夜的精疲力尽,直到天蒙钟鸣之时,幕青衣才沉沉睡去,而此时的宁天灵却在他熟睡之后,带上之前他赠予的‘三军令牌’悄悄的走了出去。 ‘立储大典’如期而至,幕青衣醒来时发现宁天灵不在身边,可是身边的香气和温度依然还在,这让他觉得满足极了。 吃过简单的早膳,幕青衣很快便盛装出现在了大宁的宫殿之上。 宁天游正在听伏公公讲解圣典当中需要进行的过程,本来就是一些枯燥的步骤,听得他无精打采,一看见幕青衣进来,就马上兴高采烈的跑了下去。 “驸马你终于来了!”宁天游贼笑着凑到了幕青衣的面前,挡嘴说道,“我听说你最近这几日都有留宿到公主府内,快说说,你跟灵儿是不是已经和好了?” “明黄色恰好映衬出你的帝王气质,这身华服真的很适合你”幕青衣微笑着说道,虽然答非所问,但是明显可以看出他眼角所溢出的笑意。 “你跟我说说嘛,让我也替你高兴高兴”宁天游拉住他的手臂撒娇道。 “步骤都记清楚了吗?待会千万不要出差错”幕青衣抽出自己的手臂,并且随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腰摆处的卷折。 “都记清楚了,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有件喜事瞒着你,算是扯平了”宁天游挑着眉,目光清澈的笑道。 “吉时已到~”在伏公公的宣告下,大臣们有序的从殿外走进来,三番跪拜过后,宁天游悄悄侧身问向幕青衣,“九哥和皇妹会前来为我正名吗?” “当然,灵儿昨晚还答应过我”幕青衣自信说道。 “看来驸马跟公主是真的和好了”宁天游捂着嘴,了然一笑。 “九皇子,天灵公主到~”门外的公公大声传报。 幕青衣和宁天游同时向外看去,可是笑意还没绽出,脸部表情就已凝住。 只见九皇子宁天赐和公主宁天灵二人都身披盔甲,手持宝剑,径直闯到了大殿中央,随后大批士兵在辰明的带领下涌上宫殿,将整个大殿围的水泄不通。 “九哥,皇妹,你们这是—”宁天游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 “小皇兄,你不可以登上太子之位”宁天灵语气决绝的对着宁天游说道,“这原本就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如果你坐上这个位置,顶多也只是个傀儡太子或者傀儡皇帝,将来大宁一定会毁在你的手上!” “皇妹,原来你也认为我不行,我还以为—”宁天游的眼睛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 大臣们看着朝堂上的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宁天赐走上大殿,来到幕青衣的面前,“我始终都不明白我比他差在哪里?如果你现在从这里走下去,我依旧会既往不咎” “九皇子说笑了,既然是战争,就不可儿戏,你大可不必放置任何感情在里面,放手一搏或许还有胜算,妇人之仁,我也不会对你心存感激”幕青衣说完后,将目光直接落到了宁天灵的身上。 “御林军听令!将十九皇子和驸马幕青衣统统拿下!”辰明快速的发号施令,御林军集体拔出宝剑。 “等等—”宁天灵制止道,“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上去劝降他们”宁天灵让宁天赐先派人去父王的寝宫找寻父王。 幕青衣看着宁天灵一步一步的走上大殿,同时示意宁天游不要起身,坐稳‘辅政位’。 “你还是降了吧,不要连累我十九哥,我很清楚他的性格,他对皇位没有*”宁天灵直视着幕青衣,一身盔甲显得英姿勃发。 “你把令牌交给了萧将军,传达的却是救驾的信号,我猜的对吗?”幕青衣冷静说道。 “没错,以前都是你在利用我,这次是我利用了你的信任,不过不同的是,你利用我是为了害人,而我利用你却是为了救人” “你就那么笃定我软禁了你的父王,同时操纵着你的皇兄,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找一个对皇位没有企图的人登上大位,同时驱赶走大宁最有资质的九皇子,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我虽然在感情中痴傻,但也不至于彻底糊涂” “也就是说,我那晚的肺腑之言,对你而言,全然是个笑话?”幕青衣自嘲的问道。 “现在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如今你们大势已去—” “就连昨晚也是虚情假意吗?”幕青衣皱紧眉头,声音微颤,心伤之情溢于言表。 “这些以后再说,总之你们立即交出玉玺,投降吧!”宁天灵抑住心中的动容,态度继续坚决。 “放马过来吧!既然你们准备了这么久,我又怎能让你们失望!”幕青衣走到大殿龙椅前面,掀开龙案上的盖纱,“玉玺就在这里,有本事的,可以自己过来拿!” “哼!事到如今你都不肯束手就擒,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辰明威风凛凛的站了出来,挥手示意门外,“将人带上来!” 众人纷纷向门外看去,只见两个侍卫拖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白衣少女走了进来,原本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大殿,被大家识趣的让出了一块地方。 辰明示意就将少女扔到那块空地之上。 “师父~”少女满身是伤,气息奄奄的伸手手臂,遥望着站在大殿之上身着红衣,头戴相冠的幕青衣。 “菲儿—”幕青衣顿失分寸,飞身一跃来到了殿下,将少女扶至臂弯,“你怎么了?告诉我是谁把你弄成这样?” “哈哈哈……公主,你看到了吧?”辰明大笑着指向地上的两人,“我告诉过你幕青衣所言皆虚,你现在信了吧?他说这个不是真正的沈凌菲,但是如果不是真正的沈凌菲,他又怎会如此心急护她,你现在该彻底看穿他的谎言了吧?” “是你告诉他的?!”幕青衣猛地抬头望向宁天灵,情绪无比激动。 “我—”宁天灵顿时语塞,只能怒气冲冲的看向辰明,辰明逮捕沈凌菲的事情她确是一点也不知晓。 “别在挣扎了!赶紧交出玉玺投降吧!你的爱徒中了我的秘制□□,一个时辰之内没有解药就会七孔流血而死,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辰明大笑着说道。 “好,我把玉玺交给你们”幕青衣扭头对着后面坐在殿上的宁天游说道,“交给他们” “嗯”宁天游赶紧起身抱起桌上的玉玺交到宁天灵的手上,宁天灵木然的接过玉玺,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现在把解药给我!”幕青衣紧紧的抱住沈凌菲,抬起头对着辰明说道。 “果然态度坚决,看来我是真的猜对了,你这小徒弟就是你的致命弱点,不过想要解药的话我还有一个条件—我要你带着她离开大宁,从此不许再踏入大宁半步!”辰明微笑着威胁道。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幕青衣沉着脸,眼中杀意骤起。 “师父,不要再妥协了,对这些人低头,不值得……”少女气若游丝般的说道,“我没想到,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可以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少女一开口,辰明脸上的笑容就迅速的收了起来,就连宁天灵也惊住了!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到了,只是不想承认罢了”幕青衣红着眼睛叹息道,“你还记得你一直叫我‘师父’吗?菲儿是最忌讳这个称呼了,她说这是身份的象征,会有道德的束缚,所以她一直直呼我的名字,还有其他种种迹象都足以表明,你对我们的相处并不十分了解” “那为什么你一直都不道破?”少女的鼻孔开始出血,她刻意的降头埋进他的怀里,不想让他过早的发现。 “因为我还存有一丝念想,在你身上,我能看到些许菲儿的影像……”幕青衣的眼泪滴了下来,落到她的脸上,冰凉冰凉,“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就当是为了菲儿” “我明白了……你应该是爱过她的……”少女努力睁了睁眼睛,可眼前已然模糊一片,睫毛上的血液开始快速的绽出,她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挤出最后几句话来,“那个女孩如果知道了这些,一定会很幸福,倘若她已经遭遇不幸,我在黄泉路上遇见她,一定会替你转告她,你一直都还爱她,如果她还有幸活在这个世上,就请你一定要找到……”,还未说完就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第143章 给我阉了他 “你不能死!你还没告诉我菲儿在哪里?”幕青衣紧紧的搂着早已气息薄弱的少女,看着她此时鲜血模糊的面庞,内心酸楚不已,这样的场景不久前他才刚刚经历过。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少女耷拉着眼皮,摇了摇头,“塔木公主告诉我……她也没有找到……”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一起去找她,让她看到有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这样菲儿再也不会觉得孤单了……”幕青衣流泪说道。 “对不起……我没办法陪你一起去找她……”少女努力的张开手掌,攒在中间的是一锭金子,“帮我把这个还给公主吧……我没有完成她交给我的任务……” “好,我一定代你传达,可你还没告诉我你叫—”幕青衣话未说完,少女的手就已垂了下去,手中的金子滚落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幕青衣缓缓的拾起地上的金子,用力的握在掌心,然后将少女平躺着放在地上,自己猛然从地上站起,四周劲风突起,“我要你们为她陪葬!” “来人!保护公主和九皇子!抓住驸马!”辰明一声令下,四周兵士纷纷抽出刀剑,宁天游率先被人刀架四周,眼看一场血雨腥风马上就要来临。 这时,伏公公从帘后走了出来,站定一甩拂尘,“皇上驾到!” “父王—”三声齐出,宁天赐和宁天游皆喜出望外般的看向帘后。 只见皇帝由宫女太监们搀扶着从大殿后面走了出来,颤颤巍巍的走到金銮宝座之上,稍作顺气后,目光凌厉的看向架刀在宁天游四周的人,“还不退去!” 众人闻声纷纷胆怯退下。 老皇帝又重新环顾了一下四周,当看到宁天灵的时候,慈爱的向她招出手臂“灵儿快过来,坐到父王旁边” 宁天灵马上跑了上去,刚要着声,就被皇帝按住了手掌,示意她不要出声。 “辰明,萧义将军可在门外?”老皇帝单手扶着龙案沉声问道。 “回皇上,萧将军就在殿门外候着,听候差遣!”辰明中气十足的回答道。 “好”皇帝点头,“传萧将军进殿” 不一会儿,萧义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先是将宝剑放置一边,而后跪地给皇帝行礼。 “萧将军,你老实告诉朕,公主是怎样向你传达朕的意愿的?”老皇帝倾身向前,颇有威严的俯视着下方。 “回皇上,公主告诉微臣,驸马与十九皇子密谋造反,要求臣带兵前来保驾”萧将军如实答道。 “好,朕明白了,萧将军请起”皇帝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四周,忽而扬声令下,“来人,将九皇子与辰明拿下!” “父王—”公主大惊失色,正欲起身,却被皇上拍了拍手掌,再次暗示她不要出声。 “父王,你这是为何?”九皇子十分费解的看着皇帝。 “不知者无罪!灵儿虽然参与了这次政变,可出发点是为朕考虑,所以公主的罪就免了,朕罚你抄一百遍‘孝经’;而御林军首领辰明,是受公主所令,故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现撤你御林军首领职位,贬为宫内带刀侍卫;至于九皇子,从即刻起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宁国境内”老皇帝一一阐述了此次事件的处罚。 宁天灵慌忙挣脱皇帝的手掌,站起来挡在了九皇子的面前,“父王,你不能这样对九哥,他一直都很担心您的安危,在您众多皇子当中,能够德才兼备,威望俱佳,胜任大统的,就只有九哥了,不信你问问满朝文武,你问问百姓苍生!” “灵儿,正因为你九哥对朕一片忠心,朕才希望他能全身而退,明明幕儿早已安排好一切,你却偏偏闹到如此地步!”皇帝叹气说道。 “父王,灵儿就是不明白,为何九哥要全身而退?他明明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他甚至比之前的任何一位皇兄都要优秀!”宁天灵誓死抗争。 “你一定要知道原因?”老皇帝阴着脸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储君的前提条件是什么?”,没等公主回答,皇帝便自己说出,“要是朕的儿子!” “父王,你的意思是……”宁天灵惊呆的看向宁天赐,宁天赐亦用同样的目光望向她,两人同时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伏公公,去把人带上来吧”老皇帝疲惫的挥了挥手。 不一会儿,伏海便命人将捂着脸庞的一位老妇带了上来,众人投眼望去,这才发现,被带上来的人正是之前被软禁的独孤烟的师父婉玲珑。 “她是……”宁天赐的眉心挑了几下,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就是你的母亲婉玲珑!”皇帝命人松开对她的钳制,只见她趴在地上,久久不敢抬头。 “不可能!这不可能!”宁天赐惊吓的退后两步,婉玲珑的面貌他是见过的,之前在宫中时候,她还头戴面纱出现在他的府外,被他撞见揭开面纱后吓他一跳,试问这种人怎会是他的生母吗?他连想都没敢想过。 “她确实是你的生母,当初她与太医苟且诞下的你,之后两人共同研制‘棕蛛毒’,想要陷害‘年丰皇后’,被朕发现后即对太医提刑,最终太医受不了‘刀裂’之刑,对所犯下的罪孽供认不讳,同时还供出了你的身世,朕想将你们一同处死,不料皇后求情,说你天资聪慧,她甚是喜欢,要求罪不及孩童,故而朕只能将你的母亲赶出皇宫,临行前将她自己秘制的‘棕蛛毒’赐予她饮下,让她出去自生自灭” “这是真的吗?”宁天赐推开宁天灵,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婉玲珑的面前,拿剑指着她,怒吼道,“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孩子,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婉玲珑挡着脸,趴在地上转过身来,朝着宁天赐磕头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宁天赐仰天长啸,之后泪流满面的弃刀跪下,“我试想过我的母亲是个婢女,或是没有名分的庶民,我不怕身份低微,因为我有高高在上的父王,可是为什么要给我一个这样的身世?!” “九哥,你别这样……”宁天灵拉住宁天赐的胳膊,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安慰他。 “好了,该解决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朕也累了”皇帝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伏公公,‘立储大典’依旧正常进行,你留下来协助幕儿” “老奴遵命!”伏公公伸手前去搀扶老皇帝,老皇帝却突然间看向辰明,“辰侍卫,由你来护送朕回宫吧” “是!皇上!”辰明领命后马上上前扶住皇帝。 一场全部气势宏伟的‘立储大典’最终在大家的痛苦和眼泪中完成了。 大典过后,幕青衣带着几个御林军和一个老太监直接来到‘温泉宫’,宫门是半掩着的,幕青衣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对话。 “你快走吧!驸马不会放过你的,从这里密道出去就不要再回来了!” “不行!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这宫里—” “好一对儿痴情儿女”幕青衣抬脚将门踹开,眼带血丝,目色沉至冰点,“既然求死,我就此成全你!” “不要!”宁天灵立即挡在了辰明的面前,“幕青衣,你不能再染杀孽了!” 幕青衣眉头紧皱,手中的拳头攒成一团,一字一字咬牙切齿般说道,“公主,你以为你能护的了他?” “幕青衣,算我求你……”宁天灵突然之间跪了下来,“辰明哥哥跟我一起长大,我们亲如兄妹,况且他做的事情都是受我指使,如果要杀,你就先杀了我” “受你指使?”幕青衣哼笑一声,怒吼道,“他做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与塔木联手买通百姓污蔑菲儿,试图说服三军统帅策反,早就知道皇帝立储意图,却又一次次将不实讯息传送给你,这些你都知道吗?!” “不会的,辰明哥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宁天灵拉着辰明的袖子悲伤的问道。 “他说的是真的”辰明大义凛然的承认道,“可我所做的都是为了我心爱的女人,我并没有做错!若不是你与沈凌菲纠缠在前,我就不会想要置她于死地!另外关于立储,明眼人都知道十九皇子不过就是你的傀儡罢了,如果他登基,大宁就会落入你的手中,变得永无宁日!” “所以你以为你在替天行道?”幕青衣蔑视的看向辰明,讥笑道,“可是如今你大业未成,却要死在自己培养的御林军剑下,不知你作何感想?” “哈哈哈……”辰明大笑,“幕青衣,就算我害死了你心爱的女人,你也杀不了我的”,辰明从腰中掏出令牌晾在了大家的面前,“皇上有令,‘免死金牌’犹如圣上圣旨,抗旨者以谋逆论处!” “皇帝果然对你爱护有佳”幕青衣突然拔剑对向辰明,“可是如果我要杀你,抗旨又有何妨?” “幕青衣,既然是父王旨意,你就不得违抗!”宁天灵站起身将辰明往后推去,“你快点离开吧,去哪里都好,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公主,我不能够离开你!”辰明反手抓住宁天灵的手握在胸前,“以前是我懦弱将你送入他人怀抱,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好一出苦情戏!”幕青衣便踱步边点头,“既然这么难舍难分,我只能成全你们了”。 幕青衣想了一会儿,最终示意旁边的御林军上前去将辰明按住。 “我有‘免死金牌’,你不可以杀我!”辰明据理力争。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幕青衣一手拉住宁天灵,一手将刚刚的宝剑递给了站在一旁的老太监。 “你想干什么?”辰明激烈的挣扎着。 幕青衣望了望宁天灵,又看了看已经红了眼的辰明,斥声说道,“给我阉了他!” 第144章 梦醒缘断 ‘立储大典’过后好一阵子,宁天游都是处于精神低落的状态当中,他告诉幕青衣,他注定是一个不被祝福的‘储君’! 为了缓解他的情绪,幕青衣只得找到独孤烟前去劝慰。 如今的独孤烟,除了常为皇帝炼药以外,宫中少有看到其人影,就连婉玲珑与宁天赐出事当天,她也没有现过身,这让幕青衣觉得有些意外,不过尽管如此,对于幕青衣的这次请求,她还是欣然答应的。 果然,在独孤烟的陪伴和劝慰下,宁天游愈发的振作起来,他开始研读诗书,勤于政事,甚至还想立志做出一些改革。 “驸马,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宁天游将一套卷宗递给幕青衣,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幕青衣读完卷宗,鼓励道,“如果能施行下去,这便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创举” “为什么施行不下去?”宁天游站起身来,背手踱步道,“我记得上次咱们统计过,在咱们大宁有很大一部分土地是被官绅藩王们占有,这些人既不用交税,也很少将土地租给农民,这样一来,农民耕地不足,官绅荒地遍野,这就是目前最不利的状态,如果能让官绅藩王们把这些耕地开放出来,低价租给农民,农民再以粮补的形式交付租钱和税钱,三方便可全部得到利益,何乐而不为呢?” 看着宁天游眼带异彩的望着自己,幕青衣想了一下,放下手上的茶杯,跟他解释道,“大宁的江山是从你父王这代开始繁荣的,其中一部分原因在于对周边诸国的侵夺,另一部分原因是这些官绅藩王的相助,所以在你父王登上大位之后,他们便依据之前的许诺获得大量赏赐,除了土地以外,还有国家每月的补给,所以他们一直以贵族自诩,他们认为将土地租给农民是低等行为,有辱贵族荣耀,所以才有大量的土地空置,要想改变他们的想法,是极为困难的,其中触及到的,除了他们,再往上就是你父王了” “也就是说,就算明知道是对的,也无法施行下去是吗?”宁天游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 “也不是不可能”幕青衣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暗示性的对他说道,“是人就都有弱点,特别是富人,只是需要点时间罢了,但是只要你的想法是对的,你就成功了一大半” 宁天游默然的直立着,幕青衣见殿门外一袭红衣等待已久,便喝完桌上最后一口清茶,径直走了出去。 本想事情于计划中顺利进行,不料第二日早朝宁天游便公布了他的‘土地使用法’,众臣如意料之中反声沸沸,宁天游在一片吵杂声中愤然离场。 “你要去哪里?”幕青衣在一颗桐树前叫住他。 “我要去找父王赐‘准’!为什么我做每件事情,他们都要拿父王来压我?!”宁天游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养心殿’,皇帝正在那里服用独孤烟最新奉上的‘丹药’。 “父王,儿臣已经拟出了齐全的方策,大臣们说了,‘土地制’是由父王所建,只能由父王来废,只要父王肯下令,他们就愿意执行儿臣的新令!”宁天游跪在皇帝的床榻前,将今日发生之事全盘道出。 “如果他们真的那么简单,还需要你来废旧立新?”老皇帝半躺在床榻上撇了一眼宁天游,做了一个挥手的姿势,示意其退下。 宁天游失望的退了出去,出门时他撕烂了自己身上明黄色的朝袍,幕青衣站在树前,看着他激烈的行为,并未前去阻止,他知道他此时最应该得到的就是自己内心的反省。 接下来的几日时间,幕青衣写下千封信条,由飞鸽统一送出,他安排江湖人士开始着手调查各地的官绅藩王,并搜集证据送回他的手上,而宁天游又开始以倦怠的方式一连几天缺席早朝。 老皇帝安排伏公公找了几位元老大臣进殿面圣,幕青衣担心其几位对储君不利,便以请安形式前去,一旁旁听。 “老臣以为,十九皇子年幼稚嫩,处事多于纸上谈兵,思虑不周实属正常,皇上应多为其安排几位师傅进行授教,让其了解我大宁国情,便不会再有如此荒唐的想法了”一位老臣道。 “老臣也以为皇子属于资质尚浅,古人云,成家立业,若皇子可以先成家,便是对以后立业有着莫大的帮助”另一位大臣道。 “两位爱卿所言甚是,所以两位有何见解不妨直说”老皇帝饶有兴趣的听着,幕青衣借故退了出去。 多安排几位师傅的事情,幕青衣并无顾虑,有教无类,这是好事,可是成亲一事,想必一时之间他是难以接受的,想到这里,幕青衣还是决定事先与他打个招呼。 于是,幕青衣朝着十九皇子的宫殿走去,正在这时,紫竹跑了过来,“驸马,请去公主府一趟,小云出事了” “什么?”幕青衣听着这个非常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名字,想着原来自己已有几个月未见到小云了,之前公主也有提过小云回家探亲,在家里染了疾病,所以一直是告病在家,没想竟然会出变故。 “驸马快去看看吧!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要去找谁了”紫竹搓着手,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好”幕青衣叹息应道。自从上次阉了辰明之后,幕青衣就没有再踏入过公主府,若不是这次出了事故,他不知道自己会同公主僵持到什么地步为止。 到了府内,幕青衣在紫竹的带领下,直接来到小云的房间。 只见小云躺在床上,两个麽麽站在旁边,公主坐在床沿,两个小太监在一旁清扫呕吐物。 “她这是怎么了?”幕青衣上前问道。 两个麽麽面面相觑,小太监们也相互对视一下,大家都闷不吭声的低下了头。 “紫竹去叫太医过来”幕青衣吩咐道。 “不能叫太医!”公主握住小云的手发声道。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幕青衣大步上前,伸手按住小云的脉搏,眉头瞬间皱起,“怎么会这样?五月之久,是谁的孩子?” “其他人都退下吧”宁天灵示意紫竹将小云的房门关起来。 “是九哥的孩子,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宁天灵抬头看着幕青衣,四目相对间,两人都觉得百感交集。 “既然知道,为何不去找他?”再次见面,幕青衣本以为自己会满怀怨恨,可看到她满脸憔悴,他却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 “公主已经去过了,可九皇子不愿相见,说自己即将是流放之人,在这宫里的过去,早已与他无关了”紫竹站在一旁说道。 “这就是你一心想要扶持的人?他竟然说出了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幕青衣凝视着宁天灵的眼睛挑眉说道。 “所以我才让紫竹找你过来”宁天灵平静的回视着他。 “找我过来做什么?解除流放还是抓他过来暴打一顿?抑或许这一切都是你设置给我的一个陷阱也说不定”想到自己的真心已经被践踏过那么多次,幕青衣也开始变得多疑起来。 “派人找你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情应与你有关”宁天灵不与他置气,而是替小云将那日的情形述叙了一遍,“那日傍晚小云收了你的衣物送去洗衣房,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一个宫女被一群太监们欺负,她想趁着夜色不明,换上你的衣服吓走他们,没想着立即就被太监们给识破了,救了宫女反而困了自己,后来在混乱当中,她稀里糊涂的逃到了我九哥的府邸,当时我九哥正在水池旁饮酒……” “够了,不用再说了”幕青衣站直身子,他明白了宁天灵的意思,也能够想象的到事情发生的原因,“可是既然他连你都不肯相见,我去又有何用?” “他府中亲信告诉我,临行前他只愿见你一人” “好”幕青衣背过身去点了点头,“我会在他临行前去见他一面,你们好好照顾小云便是” 说完幕青衣走出了小云的房间,宁天灵随即送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凉风,跨过落叶,幕青衣感叹,“蓦然回首,感觉往日光阴如梦境般掠过,现实突然变得凄凉” “或许这就是命运,我们曾经都走进过对方的心里,却因受不了外界的干扰,最终被强行拖出,变成现在这样,似敌似友,也不知何时可以做个了结?”宁天灵将幕青衣送到府门之前驻步。 “你真的希望我们可以做个了结吗?”幕青衣回头注视着她,一步之遥,他却往回退了半步,近看之下,神情忧伤到让人心痛的地步。 “难道这不是你也希望的吗?”宁天灵不忍心去看他的表情,只能将头低了下来。 “不用忧心,很快就会有所了结了”幕青衣贴近她,轻声叹息道。 “姓幕的……”宁天灵欲言又止般的刚想开口,幕青衣便扭头走开了。 “公主,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那个关于梦与哭泣的故事吗?”走了几步,幕青衣又停了下来,背着身子大声问道。 “当然记得”宁天灵记起幕青衣曾经多次跟她讲过,一个小孩做了一场梦,醒来后大哭一场,孩子的父亲问他,是做了噩梦吗?小孩回答,不是的,是一场美梦,于是孩子的父亲不解,既然是美梦,又为什么嚎啕大哭呢? “那是之前菲儿常常讲给我听的,我也是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其中原因”幕青衣仰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轻声哽咽道,“那是因为孩子知道,这样美的梦是无论如何也实现不了的” 幕青衣说完,很快便消失在了宁天灵的视线当中。 第145章 再见沈凌菲 从公主府出来后,幕青衣将皇帝赐亲的意愿如实跟宁天游道出,同时告诉他小不忍则乱大谋,宁天游听后情绪激动,“烟儿刚刚才讥讽我懦弱胆怯,驸马这就要把诅咒变成现实吗?你们这样做,不觉得太残忍了?!” “独孤烟来找过你?”幕青衣一想不对,赶紧问道,“那你做了什么吗?” “我已经差人向父王送去‘求亲书’,我要娶烟儿为妃,哪怕不当储君,只要能跟她在一起,我就满足了”宁天游诚恳的说道。 “你上当了!”幕青衣咬牙叹息,“她这是在激你!适得其反这个词,你不懂吗?” 幕青衣说完快速的追了出去,他了解独孤烟的套路,皇帝是断然不会让一位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储君去娶一位与两位皇子有过纠缠的弃妃的,这样一来便会激化十九皇子与皇帝之间的矛盾,后果不堪设想。 终于如幕青衣所愿,送信的太监因为皇帝休息而侯在了大殿之外,幕青衣趁机将书信收回撕毁,之后他来到宁天赐的府邸,准备送他最后一程。 “九皇子可在殿中?”幕青衣问向守护在此的御林军新首领庞博。 “在,九皇子吩咐,如驸马来访,请直接进殿找他”庞博低头答道,尽管他是奉命在九皇子离宫前对其进行软禁,可如今辰明被废,驸马已是大势所向,于是他一早便听从驸马交待,对九皇子依然以皇子身份对待,不得怠慢。 幕青衣只身一人根据下人们的指引来到了九皇子的御花园当中,他惊讶的发现,这里的一草一木竟与驸马府惊人的相似。 “你来了?”宁天赐一身锦袍站在池边悠闲喂鱼,尽管如今早已失势,可他与身俱来的贵气依旧是这皇宫之中无人能及的。 “我是为小云而来”幕青衣轻描淡写道。 “我知道,我十几年前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宁天赐微微一笑道。 “九皇子说笑了,十几年前的事情又怎能记得清楚呢?”幕青衣走到池边,背手与其并立。 “是啊!驸马一直都不喜欢我的笑话,那我就不说笑了”宁天赐将手中的鱼饵全部抛向池中,然后拍了拍手,对着幕青衣直言,“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请驸马赐教” “请讲”幕青衣望着面前这一池秋水,感觉心静了许多。 “在这场变故当中,驸马是早已做好准备,想让我全身而退吗?”宁天赐饶有兴趣的问道。 “是的”幕青衣如实回答。 “倘若我是父王的亲生儿子,结局是否一样?”宁天游依然云淡风轻的笑着。 “依旧一样”幕青衣目光坚定的望着前方。 “那么驸马觉得我跟十九弟的差别在哪里?”宁天赐仍不死心。 “与血缘无关,九皇子天生贵气,气势磅礴,这也是皇帝当初愿意留你在其身边的原因之一,因为你跟他太像了,但是如果你称帝,就会和当今皇帝一样,最终走上暴虐之道,就算大宁能够安康,天下也不会太平,而十九皇子忠孝仁德,所以他才是大宁未来的希望”,说到‘希望’,幕青衣勾了勾嘴角,仿佛眼前出现了一番盛世和平的景象一般。 “我明白了”宁天赐收起了装着鱼饵的提篮,转身时在幕青衣耳边提醒道,“可是你不觉得,你正在试图把他培养成我跟父王的样子吗?” 幕青衣脸色一变,转瞬又恢复正常,“九皇子放心,即便成王之道相似,只要初心不变,他也依旧会与你们不同” “驸马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才爱上灵儿的吗?”宁天赐将手轻轻的放在幕青衣的肩上,继续说道,“当初那个善良可爱又笨拙的小女孩,在你心中装满至今,可是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当初救了你的小女孩不是灵儿,你会作何感想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幕青衣转身狠狠的瞪着宁天赐。 宁天赐识趣的将手拉开,之后摊开手臂,“我们每个人都有造梦的权力,现在我的梦已经醒了,显然驸马还想沉浸其中,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 宁天赐兀自笑了笑,提起提篮向殿内走去。 “枉我敬你是君子,小云的事情,难道你就不愿理会?”幕青衣突然想起来这的正事。 “你已知道原因所在,尽管当时我醉酒,可是她清醒,既然她存贪念,错误就不该我来承担,况且我已是被流放之人,跟着我,没什么好处,你和灵儿看着处理吧”宁天赐举起提篮,做出一个后会无期的手势,幕青衣看着他的背影,在心中暗许,希望他日真的不要再相见了,如若再见,注定是要血刃战场的。 出了宁天赐的宫殿,一支飞鸽轻轻的落到了幕青衣的臂膀之上,他拆开鸽子脚下的纸条,心想这应该是各地官绅藩王的罪状,不知今天又会是哪位倒霉的家伙撞到他的手上? 于是随意打开,时间迅然凝固…… 幕青衣当天便安排好朝中一切事宜,连夜出发往‘青峰山’方向赶去,他一遍一遍回想着那张纸条上的内容,找了这么久,终于有人在‘青峰山’脚下的闹市中看到过仲文和菲儿,幕青衣开始责备自己,为何不早想到‘青峰派’? 本以为菲儿能够安好于世,他这颗心悬挂多时的心也算是平安落下了,可是不明白为什么,马儿愈往前行,他就愈加忐忑,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还是害怕,抑或二者皆有! 经过日夜兼程的赶路,幕青衣终于在第三日的晌午时分赶到了‘青峰山’脚下的闹市当中,为其引路的是一位叫住林杨的壮士,此人之前考过武举,后来市隐开了一个猪肉铺,他告诉幕青衣他就是在这里见到过画像上面的人的。 “你确定他们二人同时出现?”幕青衣跟随林杨走到了二楼茶馆上,一抖衣袍,大方坐下。 “我确定,当时我还上去与那姑娘搭了话,那男子十分谨慎,看到后马上跟了上来”林杨一边给幕青衣倒茶一边说道。 “知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还有预计多久能够等到他们?”幕青衣急迫的问道。 “驸马放心,我都打听清楚了”林杨一拍胸脯,自豪说道,“我跟着他们到了药房,看到他们抓了几副草药,他们走后我进去打听,药房掌柜的说抓的是十天的用量,所以我估摸着这几天他们可能还会再来,咱们现在坐的这个地方,楼下就是那间药房,只需在这静候就行了!” “多谢杨兄相助!”幕青衣拱手道谢。 “别这么客气,当初我被陷害惹了官司,若不是驸马相助,我现在可能还在大牢里面关着呢”林杨憨厚一笑,“可能仕途真的是不适合我,之后我用了您给我的盘缠在这家乡闹市当中开了个肉铺,生活过的一天比一天好了,人们都说有驸马在朝,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 “是大家抬举了”幕青衣看着茶馆下药房外进进出出的人群,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一连几日的等待,让附近的人们逐渐开始注意到茶馆上面突然出现的这个清瘦俊俏的少年,他沉稳且沉静,举止大方得体,永远坐在窗边角落的位置,每日天明时过来,日落时离开,目光一直都在药房附近,这让不少经过的姑娘遐想万千,她们总是偷偷往上面瞄上一眼,然后捂嘴偷笑着缓步离开,甚至有些富家小姐还差下人送上请柬,请求府上一叙,这时幕青衣总是摆出一副漠然的姿态进行应对,久而久之,大家也便习惯。 沈凌菲的出现是在三日之后的,当幕青衣再次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快速的背过身去,他很确定自己当时的感觉就是害怕,他害怕对方看到自己时的反应,哪怕一个细微的眼神都有可能触动他全身的神经。 终于,在深呼吸之后,他回过身,想要再去看清他日夜牵挂愧疚的人儿,可是此时沈凌菲和仲文已经抓好药离开了药房。 幕青衣赶紧下楼跟了上去,他们二人走在前面,他就远远跟在后方,如若二人回头,他就立即转身装作忙于其他,如此一来,竟一路未被发现。 “菲儿,你看这个,是不是很漂亮?”仲文在一处摊位前发现了一枚小巧的蝴蝶针。 “帮我戴上吧”沈凌菲一边啃着冰糖葫芦,一边对着仲文命令道。 仲文微笑着将蝴蝶针比划到她的小脑袋上,可是突然之间又犯了难,菲儿今天辫的是两个小辫子,他要把它扎在哪个上面比较合适呢?经过一番思考,仲文先将手上的蝴蝶针扎在左边的辫子上,之后再埋头到摊位上去寻找另外一枚蝴蝶针。 沈凌菲没有过多的关注他的行为,而是很快便被旁边一位摆摊算命的老者给吸引住了,于是她蹲下去,一会儿捧着小脑袋一会儿伸出手掌,饶有兴趣的听着老者讲话,幕青衣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她,尽管有几次他发现了菲儿的回头而自己又没有来的及做出合适的掩饰,可是好在似乎她都没有在人群中发现他。 “抓贼了,抓贼了……”幕青衣正在思索着,突然闹市中的一个妇人尖声叫了起来,很快一个男子从众人中间撞了过去,朝着幕青衣站立的方向跑来,幕青衣正欲出手,继而发现沈凌菲已然追了上来,于是他赶紧退至一边菜摊,隐于人群当中,待他们二人跑远,自己再从另外一条街跟了上去。 沈凌菲没有内力,又被废了功夫,自然追起毛贼来不占优势,可是她愣是凭借一股韧劲追的小贼精疲力尽。 可是无论如何,小贼也是练过一招半式的,看甩不开后面的这个小姑娘,就干脆打算跑到拐角处翻墙逃跑,可是没曾想刚到拐角就被人绊了一跤,重重的摔倒在地,抱着膝盖哇哇直叫起来。 沈凌菲终于追了上来,本以为自己已经跟丢了,却意外地发现小贼自己摔到了地上,于是展颜一笑,伸手对着小贼说道,“拿来!” 小贼见对方就是一小姑娘,想着要做最后的反抗,于是趁扔钱袋的时候,另外一只手抓起地上一块石头欲要进行偷袭,可是不料手刚举起,手臂就被一股重力弹落,再回望时,四周并无他人,而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正捧着钱袋,也未见出手,小贼倍感蹊跷,不禁背后发凉,心想不会做了什么亏心事撞邪了吧! 第146章 寻回初心 沈凌菲将追回的钱袋还给妇人,这时仲文也赶了上来,手上还握着刚刚找到的另一支蝴蝶针,因为着急,针头扎破手掌都不自知。 “菲儿,你自己一个人跑了,怎么都不叫我一声?方才我一转眼没有看到你,差点吓昏过去,你没有武功,这要是遇上坏人该怎么办?”仲文一边责备一边担心道。 “我没事,你看,坏人不是已经被我追到嘛”沈凌菲调皮的指着躺在地上的小贼,满不在乎的说道。 “好了,总之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多管闲事了”仲文气的直跳脚,“唉,早知道我昨天就不应该心软答应你下山,这要是被姑姑知道了……” “你不可以跟姑姑告状,否则我就不回去了”沈凌菲嘟着嘴,摆出一副耍赖威胁的模样。 “好,好,好,我不告状,我答应你好不好?赶紧跟我回去吧,再晚就找不到进山的路了”仲文半哄半推的将沈凌菲劝走,临走前,沈凌菲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拐角处,尽管那里空空如也。 经过半日的返程,仲文带着沈凌菲回到了‘青峰山’上,根据现在的路线,估摸月圆之时才能到达谷中。 “我走不动了,师兄,不如我们回山下客栈休息一晚,明早再进山吧”沈凌菲撑着腿摆了摆手,吃力的说道。 “不行,万一被姑姑发现了,就会把我逐出师门了,如果我被逐出师门,我不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仲文红着脸小声说道。 “你傻呀!要是能被逐出师门,倒是一件好事,你看姑姑们头发都白了,我可不想跟她们一样老死在这山谷当中,就算不是老死,也会被闷死的!”沈凌菲说什么都不愿再走了,干脆坐下来躺在草地上闭目养神。 “我就愿意这样跟你一起一辈子老死在这山谷当中”仲文满心向往道,“外面的世界再美,都是浮云,只要能够天天看到你,对我而言,就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你别对我这么好,免得你以后伤心,老爷爷说了,你不是我要找的那个意中人”沈凌菲闭着眼睛,悠哉悠哉的说道。 “算命的说话你也信?”仲文不高兴了,“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你的意中人现在在哪里?” “他说……”沈凌菲坐起来转了转手指,突然转身指向后方,“那人就在我身后” “哦,怪不得你今天怪怪的,一边走还一边向后看,我看自作多情的是你才对”仲文故意逗她道。 “哼!我相信老爷爷说的话,我有一种预感,今天我就会遇见那个人”沈凌菲扬起下巴,满眼憧憬的抬头看向天空,仿佛意中人真的会身披盔甲,脚踩祥云的马上出现在她面前一般。 “小傻瓜,别做梦了,等再晚一点,在你身后的就只会是狮子老虎豺狼猛兽了”仲文弯腰蹲在她的面前,“所以你得趁着你的意中人没有吃掉你之前,先珍惜你前面的这个傻师兄吧!” “好吧,那你背着我吧,反正我是走不动了”沈凌菲毫不客气的趴到了仲文的背上,仲文伸手拾起地上一根粗枝,背起沈凌菲,一步一步向山谷方向走去。 傍晚时分,两人终于走到了□□之源,仲文举着粗枝,早已累的满头大汗。 突然,冷风骤起,仲文加快脚步,一深一浅的往前走去,沈凌菲在其背上睡了好长一会儿,这时路途颠簸,她也逐渐醒了过去。 “师兄,放我下来,我要先去方便”沈凌菲揉了揉鼻子,睡眼朦胧的说道。 “好,我陪你一起去,这山里夜间猛兽多,而且我们马上就要上□□了,下面是悬崖,我担心你不看路掉不去”仲文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 “不要!女孩子方便,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跟着一起去?”沈凌菲很快便从仲文的背上跳了下来,一眨眼工夫便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仲文拗不过她,无奈之下只好坐下来原地休息一会儿,要知道这一路走来,都是上坡路,尽管菲儿轻盈,可毕竟是负重前行,着实把他累得够呛! “呜……呜……”冷风之中,仿佛夹杂着怪声传来。 “什么声音?”仲文心中一惊,赶紧起身大叫道,“菲儿,菲儿你在哪里?” “啊!”沈凌菲一声尖叫着跑了过来,抱住仲文的胳膊,瑟瑟发抖,“野兽,树林里面有野兽,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是什么样的野兽?”仲文大惊失色。 “眼睛是蓝色的,会发光,还有厚厚的皮毛,很长的尾巴,个头足足有一匹马那么高,而且它朝着咱们这个方向追上来了!”沈凌菲颤抖的比划着。 “难道是豺狼?”仲文暗暗思忖道,“这□□十分狭窄,后面是峭壁,前面是悬崖,若是豺狼追了过来,我们连躲得地方都没有了,一定必死无疑!”,于是当下果断做出决定,“这样吧,菲儿,你返回到山林当中,我往前走,引开豺狼,你找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如果我安全躲过,我就立即返回来接你,如果我遇到不测,你等天明再走这条□□回到谷中,知道吗?” “嗯”沈凌菲小鹿受惊一般的眼神看得仲文十分心疼,忍不住分开之前紧紧抱上一抱,做出最后叮嘱,“菲儿,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去,知道吗?” “我知道了”沈凌菲用力的点了点头,之后在仲文的指引下,偷偷的躲回到了树林当中,而仲文则开始进入□□,独自从悬崖峭壁间前行。 待仲文走后,沈凌菲取下不远处树枝上用袋子装住的两袋飞萤虫,将其解开放飞到了树林之间,之后自己重新走回□□上面,她先把手中包裹好的药材放在一边,而后弯身坐了下来,双脚悬进悬崖里面,一边晃动双腿,一边抬头欣赏着天上的圆月。 待欣赏完后,她对着朗空笑了笑,然后一个倾身,差点掉进悬崖,幸亏幕青衣及时出手,抓住其肩膀,将其带回到安全的位置。 第147章 触目惊心的真相 暂别沈凌菲后,幕青衣日夜兼程的赶回皇城,昨日他收到宫内亲信小李子传来的‘飞鸽传书’时就已经大致料想到了宁天游已经出事,只不过他一心想要见到菲儿一面才暂且将此事搁置,现在确认到菲儿无恙,也总算了了后顾之忧了。 “告诉我详细经过”幕青衣风尘仆仆的回到‘承欢殿’,一边换下便袍,一边向小李子询问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 “驸马爷,您还是先去看看十九皇子吧,宫中传言,十九皇子已经癫狂了!”小李子着急的建议道。 “好吧,边走边说”幕青衣让小李子带路过去。 一路上,小李子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了幕青衣听。 原来,在幕青衣离宫的第二天事情就发生了,皇帝得知了十九皇子存有要娶独孤烟的想法,当天就下令将独孤烟下嫁给萧义将军的儿子做侧室,十九皇子在觐见过程中受到阻扰,冲突当中误杀了一个侍卫,被皇帝关进冷宫饿了整整三天,出来后他就开始变得疯疯癫癫,他先是命人将独孤烟从萧将军府上接了出来,之后自己穿上婚服,找人抬了八抬大轿,从萧府一路抬到皇宫,不仅自己沿途向行人撒糖,还一路高呼“这是大宁国现在的太子妃!也是大宁以后至高无上的皇后!是我孙子的皇祖母……” “十九皇子要娶独孤烟的事情,皇上是怎么知道的?”幕青衣突然站住问道。 “听说好像是十九皇子给皇上送了一封什么‘求亲书’,这才导致适得其反的”小李子回道。 “叫人备马!先去萧将军府上!”幕青衣沉声说道,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独孤烟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 “可是十九皇子……”小李子欲言又止,可是一迎上幕青衣的眼神,他还是乖乖领命了。 不一会儿,幕青衣赶到了萧将军的府上,没等管家通传,他就直接闯了进去。 “驸马爷,萧将军不在府上,公子也不在,今天是‘新兵仪式’,他们一起去了军营……”管家跟在其身后小心的解释着。 “我来找你们独孤夫人!”幕青衣一掌拍在了院中石桌上面,石桌应声而裂,管家吓的双腿之哆嗦,赶紧差人去将独孤夫人给请了出来。 “你们都下去吧”独孤烟一袭红衣从后院走了出来,身姿曼妙,眉红修长,使得面部妆容愈发妖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幕青衣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日的事情,“那封书信,我明明就已经拦了下来!” “塔木公主说的真没错”独孤烟勾了一眼幕青衣,轻笑道,“驸马终究还是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这么说你跟塔木和已经联手了?”幕青衣想不明白,“可是她要的是江山,你要的又是什么?”,宁天合与宁天武两兄弟都已经入狱,她为什么还要继续这样? “我要什么?呵呵!”独孤烟捂着嘴笑的花枝招展,“难道现在还不够明显吗?” “我不明白”幕青衣缓缓的摇了摇头,他已经彻底的看不透她了,想当初她在他心目中是个虽毒舌却心地善良的倔强姑娘,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明白了”独孤烟挑了挑眉,命人备马,与幕青衣一同回了皇宫。 紧接着,她带他来到了‘天合宫’的地下室,然后从地下室穿到了地牢,幕青衣开门一看,地牢里面关了十几个穿着士兵服的人,个个蓬头垢面,里面恶臭满蝇。 幕青衣迈步走了进去,发现在这地牢的墙上挂了许多的诗画,地上摆了一条很长的水池,而在这地牢里面,则潮湿阴暗,鼠蚁乱窜,仅有一扇高窗勉强有些许阳光可以透进来。 “他们是什么人?”幕青衣看看他们各个衣不附体,神志混乱,觉得十分的不堪和残忍。 “他们都是我的男人呢”独孤烟妩媚一笑,“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曾经我在‘天合宫’过的怎么样吗?现在你看到了吧”,独孤烟翘着兰花指,指着这一间一间牢房里面关着的人们,“他们都是宁天武的部下,每次在宁天武享用我之后,他们都可以分得一瓢羹,有时候他们抽签,有时候就干脆一起快活,你说他们那时过的多惬意啊!” “那宁天合呢?你将真心托付于他,他也是明媒正娶的你,他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妃子这样被人欺凌践踏?!”幕青衣情绪激动,毕竟他是从心底发出内疚。 “他整天都在作诗作画,你看这些诗词都是他做的”独孤烟拉着幕青衣‘兴奋’的讲解着,“你看看这些诗词写的多美,所以我把它们都挂起来了,想想这些可都是为了我写的” 独孤烟笑着笑着就笑出眼泪来,幕青衣看着墙上的诗词,突然发现在这些诗的第三行都是同样的四个人字,于是发声念了出来,“吾,心,悦,灵” “哈哈哈哈……”独孤烟听到幕青衣的诗解,又是一阵大笑,过了一会儿她将幕青衣拉到另外一边,“你看,不仅仅是诗词,他还帮我画了很多幅画,我当初倾心于他的时候就是因为他的深情和儒雅,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让我失望过,所以我把这些画像都收了起来,好时刻提醒自己,他当初是怎么“爱”我的!” 独孤烟激动的打开一个木箱,将里面的画像一幅幅摊到地上,直到将半个牢房摆满,幕青衣终于忍不住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 “烟儿,够了!”幕青衣用力的拽住她的手臂,两个人都能够感受到对方的颤抖,“是我对不起你,如果当初我不送你进宫—”幕青衣扶住额头,试图擦掉眼角偷流出来的泪水。 “与你无关,我只是学会了如何去面对人生的不公”独孤烟看着地上一张张宁天灵的画像,悲伤的情绪很快便回收了起来,眼神继续变冷,“你不觉得我现在这样很好吗?你看他们一个个被我服侍的有多痛快!” “水……水……”牢房里的人群突然间躁动起来,独孤烟一看壁隔里的沙漏,马上挣开了幕青衣的手臂,朝水池跑了过去。 “快,时间要到了,快帮我打水给他们喝,快!”独孤烟匆匆忙忙的拾起每间牢房外面的大碗,将水池里面的水一碗一碗的舀了起来,分发到各个隔间,幕青衣见她一个人来来回回,也忍不住帮她舀了几碗端过去。 牢房里的人们见到水,端起来就往嘴里倒,喝完后又惊恐不已,跪在地上哇哇直叫! “他们怎么了?”幕青衣见这些人症状反常,心中预感不妙。 果然,独孤烟的脸上露出一抹诡笑,她拉着幕青衣缓缓向后退出地牢大门,之后转动外面墙壁上的一个开关,地牢里面的牢柱自然启开了,而从另外一边,一群又肥又壮的大白猪也扭动着尾巴,成群移了过来。 幕青衣从牢门上的开口看了过去,里面景象不堪入目,这样的场面,触目惊心到令人作呕。 幕青衣正欲转身,余光却突然扫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在一只肥猪的身后,那个正在忘我扭动着身体,面容肮脏的男人,竟然是—宁天武! 突然,宁天武像是发现了幕青衣的注视,他光着身子,发疯似的朝着牢门方向跑来,用力的拍打着铁门,将嘴往开口处挤,嘴角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幕青衣看懂了他的口型,他这是在请求自己杀了他! “烟儿,你杀了他们吧!不要再这样羞辱折磨他们了!”幕青衣痛心疾首的说道。 “你是在可怜他们吗?为什么他们伤害我的时候,就没有人可怜可怜我?!”独孤烟扯着自己的衣服怒问幕青衣,“难道我就活该被弃?活该被羞辱?我也付出过真心,可我得到的是什么?我也是他的女儿啊!” 独孤烟激动万分,幕青衣按住她的肩膀,“烟儿,你冷静一点!你现在并非一无所有,你的付出也有收获,你想想宁天游为你做的那些事情,那不是真心又是什么?”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感动是吗?”独孤烟觉得可笑。 “如果宁天游能够当上皇帝,一切都会改变的”幕青衣试图劝她放下仇恨,这种畸形的报复方式,完全会埋葬一个人的真心和良知! “不!”独孤烟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他当上皇帝的” “为什么?”幕青衣疑惑的问道。 “因为他是当今皇帝最疼爱的儿子!也是他唯一的希望!”独孤烟斩钉截铁的答道。 “所以,你的目的不仅仅是报复宁天合与宁天武,而是当今皇帝是吗?”幕青衣终于有了一些头绪。 “没错!我想没有什么比家破人亡,骨肉反目更加解恨的报复方式了吧!”独孤烟睁大双眼,恶狠狠的说道。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幕青衣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可是即便这样我也要阻止你,因为真心是不可以用来利用的,如果你用这样的方式去对付爱你的人,那么你跟里面的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148章 灵儿,你相信命运吗? 从独孤烟的宫殿出来,幕青衣倚在树边深深的吸了几口空气,地下室里的炼狱情景虽然令人窒息,可他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于是他第一时间赶到了宁天游的寝宫,那里倒是相当的热闹,不仅人员鼎沸,而且钟鼓声鸣。 幕青衣越过这些奇装异服,手舞足蹈的人群,直接进入殿内,寻得一位站在旁边,一脸愁容的老麽麽问道,“十九皇子在哪里?” “驸马,你终于来了!”老麽麽眼含泪水,激动的拉住了幕青衣的手掌,一阵哭诉,幕青衣这才知道,这一殿当中这些身着异服,头戴顶冠之人,竟然都是巫师和送葬师。 “带我去见他”幕青衣紧紧的回握了一下老人的手掌。 老人带着幕青衣走入后室,那里面仍然挤满人群,甚至还有手持佛珠的僧人。 “十九皇子在哪?!”幕青衣大喊一声,诵经敲钟之人纷纷停了下来,幕青衣仔细一看,在众人最中间的位置竟然摆放的是一尊棺木。 “天游……”幕青衣瞬间心凉于水,没有任何人告诉他十九皇子遭遇不测,只是说他— “驸马回来了吗?”棺木突然从里面掀开了,只见宁天游一身白服坐了起来,发束凌乱,胡渣满脸。 下人们赶紧将他从棺木当中扶了出来。 “你们怎么不念了?继续念啊!”宁天游挥动着手臂,示意大家继续。 “都出去”幕青衣木然的说着。 “不行,你们还没有给我念完‘大慈大悲咒’,佛祖会说我不够诚心,快念,快念啊……”宁天游合起手掌,做出十分虔诚的姿势。 “我说我都给出去!”幕青衣上前一掌打在棺木上,木头飞溅四方,大家纷纷起身逃窜。 “驸马这是在干什么?”宁天游吃惊的看向幕青衣。 “我还想问你是在干什么?”幕青衣怒不可歇,“活人躺棺木,你是想死吗?” “你说的没错,我是想死”宁天游瞪大眼睛,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如其这样活着,不如死了自在” “就是因为一个女人?”幕青衣紧紧的拽住他的衣襟,十分痛心的看着他。 “不……不是的……”宁天游摇了摇头,抽泣道,“我是一个不被祝福的储君,是踩着兄长的尸骨走上大殿的,像我这样的人是会遭到报应的,老天是会惩罚我的……” “历朝历代,有皇位就会有争夺,只要你将来是一个好皇帝,就会有无数人为你歌功颂德,你到底在怕什么?!”幕青衣收紧手掌,力道越来越大,宁天游几乎开始呼吸困难。 “我怕父王,我怕我会成为像父王那样的人……”宁天游全身激烈的抖动着,他惊恐的展开了自己的手心,“你看到没有?这上面全部都是血,我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它” 宁天游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搓掌,幕青衣不得不将其放开,任其坐到地上,将手摊到地面进行摩擦。 “天游,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父王对你做了什么?”幕青衣蹲下去按住他的肩膀问道。 “他……他杀了教我作画的太傅,还杀了陪我戏耍的同伴,还有那些陪读的侍从……他把他们的头颅挂在城门上,让老鹰去啄食……”宁天游抱着脑袋,泣不成声,“他说是因为他们,才导致我有了那些忤逆的想法……” “你相信我,那不是你的错,你父王已经病入膏肓,他所做的事情或许连他自己都不能理解”幕青衣试图对他进行安慰。 “不是,不是那样的……”宁天游胡乱的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他还亲手害死了我的母后,那个时候他是清醒的” “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幕青衣怀疑独孤烟在其耳边进行教唆。 “是我乳娘告诉我的”宁天游突然眼放异彩,“驸马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每晚听到的木鱼声吗?那是我的乳母,她被关在冷宫里面,我见到她了,她说我母后诞下我跟灵儿之后,是她在母后的药中下了毒,后来她觉得愧疚,跟我父王请求出家,我父王担心她出去乱说话,就把她关进了冷宫当中”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即便是这样,你更要振作起来,你父王犯下的罪孽,他也想通过你来弥补,否则他就不会对你期望如此之高!”幕青衣用力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天游,你听着,正是因为已经死了这么多的人,所以你更要坚定的走下去,否则那些人就是白白送死了,你明白吗?” “可是我害怕……”宁天游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指,指向大殿的位置,“我试着坐过那个位置,我能看到一个比父王更加残忍的我……” “不会的,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变成一个暴君!”幕青衣坚定的说道。 “驸马,你答应我!”宁天游双手握住幕青衣的手臂,目色哀伤的祈求道,“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父王的样子,你一定要亲手杀了我!” “好,我答应你!”幕青衣点了点头。 夜色沉静,北风呼啸,幕青衣来到公主府外,静静的站在一颗泡桐树下,他记得那一年,阳光洒满屋顶,所有的人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他站在一颗泡桐树下,青涩的低头,吻在她的唇上。 可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在这场战争当中,无论谁输谁赢,都会变得一无所有。 幕青衣回过头,忽然天空有飞雪飘落,他摊开手掌,洁白的雪花落到他的掌心,纯净的令人心生敬畏,幕青衣看着自己手掌的雪花一点一点的融化,突然之间蹲了下来,抱头痛哭…… 灵儿,你相信命运吗?我真的不止一次想过要带你走,抛开仇恨,抛开世俗,去过我们想过的生活,为此我重新研读了许多医书,我觉得我们可以开一个医馆,悬壶济世,也可以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灵儿,你相信命运吗?即便年幼时救我的不是你,我想我依旧会前来遇见你,因为当我第一眼看见你时,就已明白,你是我今生不想抛下的牵挂,可是当我快要摧毁大宁王朝的那一刻,我却发现自己错的实在离谱,尽管那些人本性丑恶,可我并不具备提前取走他们性命的资格…… 灵儿,你相信命运吗?如今我想要弥补那一切,可是仿佛是在越陷越深,甚至还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难道真如你说,我现在的所作所为跟你的父王毫无差别…… 次日,幕青衣在昏沉当中高烧不退,禁卫军是在巡逻的过程当中发现昏倒在公主府外的他,当时他全身落满飞雪,人还在低声呓语。 太医们为其把了脉象,说是由于操劳过度又感染风寒所致,于是紧急通知公主府,请求立即送往‘温泉宫’疗治。 宁天灵连忙赶到‘承欢殿’,顾虑到他的真实身份,让人送其到‘温泉宫’后,其他人禁止入内,她独自一人进行照顾。 待温泉药水浸泡半日之后,宁天灵再抚幕青衣的额头,高烧已退下许多,他本人也开始清醒。 “我怎么会在这里?”幕青衣发现自己身无一物,顿时羞愧难当。 “你在我的殿外差点冻死,是太医要求将你送到这里,用药水渗入温泉进行浸泡疗治”宁天灵打开药瓶,又继续加了一些药水进去。 “我没事了,可能是太过疲惫了,你转过身去”幕青衣说完,抓起岸上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穿到身上。 “十九哥的情况你已经知道了,这是你想要看到的结局吗?”宁天灵背对着幕青衣平静的问道。 “不是”幕青衣难受的皱了皱眉头,缠绑腰带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不过我会解决这些问题” “不要继续斗下去了,离开这里吧”宁天灵转过身来,眼泛泪光的走到幕青衣的面前,一边替他整理衣襟一边对他说道,“大宁是不可能接受一个已经疯癫的国君,即使十九哥登上皇位,他也无法稳坐江山,不过是徒增杀戮罢了”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幕青衣吃惊的问道。 “萧将军已经被我九哥说服,我们从太医那里得知,父王已经大限将至”宁天灵哀痛说道。 “难道你也支持他们起兵造反?”幕青衣握住宁天灵的手臂沉声问道。 “唉,这是上天注定的,本来萧将军一直都在犹豫,可是十九哥又突然对他们做出了羞辱之事,迫使他下定决心”宁天游转过头叹息道。 “灵儿,定然不能让你九哥登上大统,否则大宁将遭遇前所未有的灾难”幕青衣皱紧眉头,忧心忡忡的说道。 “不会的,他答应我会成为一位仁君—”宁天灵立即反驳道。 “他不是皇室血统!”幕青衣果断的打断了宁天灵的话,“所以必然名不正而言不顺,为此他必定会排除异己,将有皇室血统的皇子、小皇子们清杀干净,将反对他的臣民百姓也清杀干净,那时才是大宁真正的浩劫!” “已经晚了……”宁天灵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 “现在还为时不晚,我手中拥有三军统帅之权,若只是萧义想反,我可以想办法将其调离”幕青衣庆幸宁天灵提前将此事告诉他,避免到时的措手不及。 “可是……九哥已经知道你去过‘青峰山’了” 第149章 以死换取永恒 宁天灵的消息,十分精准的扰乱了幕青衣的思绪,他恨自己为何冲动莽撞的去见菲儿,明知道国家到了生存存亡的紧要关头,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受人密切监视,却还是为了见她一面而去铤而走险,最终被人扣住了命脉,导致现在的被动局面。 幕青衣回到‘承欢殿’内,他回想着自己在‘温泉宫’时对着宁天灵的乞求,“公主,不要伤害她,算我求你” “如果她被我九哥抓住,那么能够救她的,就只有你”宁天灵也是满目忧伤,转身叹息离开,因为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心酸和难过,这个她到现在都深爱的人,竟然会为了另外一个人如此的惊慌失措和脆弱不堪,这些是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过的,所以她明白,他的心早已将她装了进去,至于自己,她还想保留最后一点尊严,毕竟她是大宁的公主。 这就是一场交易,幕青衣心知肚明,尽管心系沈凌菲的安危,可是此时此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皇宫的,太医已经言明,皇上的命续不了几日了,这也是皇帝急于拔苗助长的原因,可是如果十九皇子继位,宁国最大的一支驻军就会连同宁天赐造反,倘若届时幕青衣出手调兵,或者发起反抗,他们便以沈凌菲做为威胁,这样一来,他便陷入两难。 幕青衣摸到椅子上坐下,整个人都显得憔悴至极,之前他因为要还百姓一个公道而亲手伤过她一次,难道这次还要因为天下安危再害她一次?这不是她应该承受的命运,这样对她不公平! 正在焦虑之时,宁天游走了进来,他带了两壶酒来找幕青衣。 “幕兄,我听说你身体不适,感染了风寒,还在‘公主府’前晕倒了,所以特意从太医那里拿来两壶药酒,希望对你有所帮助”宁天游将酒壶放到桌子上,自己坐到了对面,幕青衣这才发现他今日与前几日大不相同,不仅修理了边幅,衣服也穿的整齐得体,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 “刚好,我现在正需要它”幕青衣凄然一笑,叹息一声将酒壶打开,给两人各斟上一杯。 “太医说父王已经昏迷”宁天游淡淡说道。 “是啊,再过几日,你便能光明正大登上皇位”幕青衣也饮下一杯,药酒入喉,苦涩在心。 “幕兄为何一直觉得我会是一个好皇帝?”宁天游拿过酒壶,继续给两人斟满。 “因为你与他们不同”幕青衣开始忆起他最初几次见到宁天游的情景,他躲在‘藏书阁’里看书,他将掉落在地上的幼鸟重新送回鸟窝,还有他画的‘宁国之光’等等一切无比寄托着他的美好愿望,在这充满勾心斗角的宫中,他就像一股清流一般的存在着,也就在那个时候,幕青衣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理想中的模样——轻松,快乐,不谙世事,潇洒活着的模样。 “能得到幕兄的肯定,对我而言,实乃今生最大的幸事”宁天游抬起酒杯先干为敬,两杯酒下肚,他开始感慨,“幕兄可能不知道,小时候我也是经常受人欺凌的,有时间太子老兄会把我推进水池,而其他几位皇兄则会站在一旁哈哈大笑,那时候灵儿和诺儿经常出面保护我,特别是灵儿,她那么瘦小,却会拿棍子追的皇兄们抱头乱窜,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所以我一直心存感激,我的这个皇妹,她比我要懂事多了”宁天游倚在桌案上,叹息一声继续道,“我自小体弱总是生病,父王白天当着众皇兄的面责骂我不够刚强,晚上则亲自在我的床榻前喂我吃药,那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光,直到后来他将诺儿带走了……” 宁天游木然的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偶尔有飞鸟从空中经过,可能是要下雨了。 “诺儿是你的陪读?”幕青衣自饮一杯问道。 “不是,她是我的皇姐,只比灵儿大一岁,我现在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宁天游回过神来,不知何时竟然聊到这个话题。 “她现在在哪里?”幕青衣不经意的问着,他自进宫就从未听过大宁还有一位公主。 “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宁天游觉得伤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转而询问幕青衣,“幕兄应该鲜少与人谈心吧,既然这样,今天我们就抛开身份,抛开礼俗,抛开烦恼,痛痛快快的喝个不醉不休怎么样?” “也好,难得你恢复的这么好”幕青衣举杯与其共饮。 两人一壶酒下肚,逐渐打开话匣,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坦诚相待,放下戒备的感觉是无比的轻松和惬意,末了,幕青衣告诉宁天游,“在你登基之前,我为天下而生,在你登基之后,我将独独为她而活,倘若她真的遭遇不测,黄泉路上,我也不会让她孤单行走” 宁天游没有问这个“她”是谁,只是微笑着看着幕青衣,按住他的手臂,“我觉得今生做的最对的事情,就是我相信你”,说完宁天游打开另外一壶酒··· 可能是有药草的成分在里面,在第二壶酒才下肚几杯,幕青衣就已经开始有些恍惚,过去的人和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在他的眼前晃过,让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他觉得自己可能是醉了,于是想躺下休息一会儿。 睡梦中,他听见宁天游在唤他,表情忧伤而难过,“幕兄,我长大了,不能再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为我牺牲,如果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就应该让我去结束它···幕兄,你一定要原谅烟儿,她所犯下的罪孽,都由我来替她赎还吧···” 幕青衣想听清他后面说了什么,可是酒劲太强,很快他就昏睡过去。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幕青衣在一阵紧急催促中醒来,感觉头脑依旧昏沉的厉害! “驸马爷,出大事了,十九皇子被打入天牢了!”小李子急的直跳脚。 “怎么回事?”幕青衣抚着眉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十九皇子昨夜提剑去了皇上寝宫,说要刺杀皇上,被御林军制止,现在已经被关进天牢了,皇上下旨隔日问审!”小李子激动的说着。 “他去刺杀皇上,这根本就不可能,昨晚我们整晚都在畅谈饮酒,他——”突然之间,幕青衣想起他意识迷离之际所听到的话语,整个人一下子便惊立起来! “我要马上见到皇上!”幕青衣对着站在殿外守候的伏公公说道。 “老奴知道驸马要来,所以一早便恭候在此”伏公公弯腰说道。 “十九皇子断然不会刺杀皇上,他没有武功,未带随从,选在皇上病危之际孤身一人前往‘养心殿’行刺,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皇上不能盲目将其问罪”幕青衣怀疑宁天游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才做出如此举动。 “驸马所言,你我都心知肚明,可是十九皇子当着众人之面扬言自己要弑君篡位,任凭皇上也无可奈何啊!”伏公公摇了摇头,“驸马还是先不要进去了,也不要去找十九皇子,所有一切等到明日殿审吧” 伏公公挥了挥手,幕青衣凝视了一会儿‘养心殿’,转身离开前往‘公主府’。 “你找过你十九哥对不对?!”幕青衣冲进‘公主府’,抓住公主的胳膊咬牙切齿般的问道。 “没错,我是找过他”宁天灵坦言答道。 “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他?”幕青衣手指大殿方向,怒吼道,“还剩几天,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而现在,他却背着弑君的罪名进了天牢,你有没有想过他这样做的后果?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宁天灵红着眼睛看着他。 幕青衣顿时语塞。 宁天灵挣开他的手掌,“你我都很清楚,只要十九哥登基,九哥就必然起兵造反,如今有萧将军相助,再加上九哥本身在朝野就根基雄厚,到时开战必然会血洗皇城,即便你临时调兵抵抗,也胜算不大,我不想因为一个皇位,就把父王,十九哥统统都搭进去,况且一旦开战,沈凌菲就会变成你致命的威胁,就算最后你打赢了,她出事了,我想你也不会独活于世吧” “灵儿···”幕青衣还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跟你在一起生活的这几年,我一直都觉得看不穿你的内心,可是时至今日我突然明白一点,你愿意带我走,说明可以为我而活,但是即便你和她相隔千里,你也义无反顾愿意陪她赴死,这就足以说明,你的活是建立在她安好的前提下的,人生何其短暂,既然你们早已生生相依,如其以死换得永恒,不如远离是非,好好生活下去”宁天灵凄然一笑,如今的她,只能将释然挂在脸上,可是内心的苦楚恐怕永远都无人知晓了。 “灵儿”幕青衣上前一步,将宁天灵紧紧的搂紧怀里,“无论你信若不信,我对你都是真心的” “带她离开吧,就像你说的,是朝廷就会有纷争,这本身就是无休无止的,就算你能够改变一时,也不能稳固一世,我们终有老去的一天,我不希望你变成父王的样子,在悲伤和恐惧中存活一辈子,站在最高的位置固然是好,可是背影依旧孤单落寞,回头想想,竟没有多少时间是为自己而活,这样的人生何其辛苦啊!”宁天灵贴在幕青衣的怀里,不挣不扎,只有泪水悄然落下,这一刻,她想感受他最后的温度。 第150章 皇帝驾崩 宁天游的殿审时间,次晨便到了,由于皇帝身体欠佳,殿审地点由前殿改为‘养心殿’,众位大臣早早便进殿等候,幕青衣知道,这些人因为‘土地制度’一直心怀憎恨,所以大家这次绝对是抱着隔岸观火,甚至落井下石的态度来参加‘殿审’的,这对宁天游来说,非常的不利! “皇上,十九皇子已经带上来了”伏公公弯腰在皇帝的龙榻前小声提醒道。 “朕身体不适,这次殿审,就由驸马代劳”老皇帝咳了两声说道。 “这个……”大臣们窃窃私语,“这怎么行?驸马跟十九皇子……这审与不审又有何区别……”众臣议论纷纷。 “驸马身居丞相,统领三军,难不成大家还有意见?”皇帝沉声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低头安静了下来。 幕青衣马上上前领命,他知道这是皇上在给十九皇子机会,所以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为他开罪。 “请问十九皇子在刺杀皇上之前在做什么?”幕青衣站到宁天游面前问道。 “在与驸马饮酒”宁天游跪在地上憔悴答道。 “那么十九皇子知不知道自己离开之时,我在做什么?”幕青衣继续问。 “驸马已经醉酒熟睡了” “区区一壶酒,你我二人共饮,我就已经酒醉不醒,这说明什么?”幕青衣蹲到宁天游的面前,直直的望着他,之后自己一字一字自答出来,“说明酒中有毒” 宁天游的额头触动了一下,幕青衣当机站起,继续说道,“举国上下,谁都知道皇上已到暮年,龙体欠安,太医更是预测,这几日便是大限,倘若十九皇子真的想要弑父篡位,大可多等几日便可,不会为了这短短几天时间去铤而走险,因为那样即便是成功了,也会被冠上弑父之名,一个思虑正常之人绝对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驸马的意思是有人在你二人酒中下毒?”中承大人问道。 “正是”幕青衣背着手抬了抬眉。 “有没有证据?”刑部张大人站出来问道。 “有”幕青衣让人将两人对饮的酒壶拿了上来,由太医当众查验,证实这酒中确实含有‘蚀心草’的成分,殿下又是一片哗然。 幕青衣盯着宁天游,目色示意他不要出声即可,这个对策是他万不得已而为之的,因为萧将军与宁天赐谋反之事尚未进行,倘若现在捅破,就是罪名已定,也就意味着逼迫他们就范,到时候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待众人没了争议之后,幕青衣借机宣布,“十九皇子被有心之人陷害,此事朝廷一定追查到底,还十九皇子一个清白!” “幕兄,酒是我带过去的,能否将酒壶拿给我辨认一番?”宁天游突然问道。 幕青衣皱了皱眉头,太医站在一旁察言观色。 “幕兄不必误会,我只是想查看这是否是我带过去的那壶酒,抑或是中途被人调了包?”宁天游冷静说道。 话说到这里,幕青衣不得不让太医将酒壶送了过去,幸而‘蚀心草’不是致命之毒,只是会乱人心智罢了,况且幕青衣身上带有解药,于是也就放下心来。 随之宁天游接过酒壶,看了两眼,便揭开壶盖,将壶里剩下的酒朝着嘴里灌了下去。 “十九皇子……”太医和侍卫赶紧上前夺下酒壶。 幕青衣急忙掏出解药,掰开他的嘴,用力让他咽了下去。 “没用了”宁天游的嘴角慢慢的溢出了鲜血,他望着幕青衣,笑容依旧和煦而忧伤。 “为什么?”幕青衣上前蹲到地上将他扶住。 “这个确实是我带去的酒壶,因为他是双层的,我将一层放了酒,一层盛了毒,原本有人告诉我,驸马的扶持只是想利用我进行报复,我气急败坏的想要找你做个了结,有几次我都差点出手扭动壶梢害死你,幸而当时想起诺儿,才让我如梦初醒,原来真正该了结的,是我自己……”宁天游躺在幕青衣的臂膀里,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天游,你不能死,告诉我,你放的是什么毒?我去找解药!”幕青衣焦急的看着他,悲从心来。 “不必了,你还记得我当时反复说过的那句话吗?”宁天游握住幕青衣的手臂,“我说我今生做的最对的事情就是信你,其实当时我是在试探你,可是现在我说的这些都是真心话,请你一定要原谅我,我希望我还是你心中那个纯粹的少年……” “我当然会原谅你,但是你不能就这样离开了,百姓们都想看到你实施的‘新政’……”幕青衣哽咽了起来。 “会有人替我完成的……”宁天游扭头看向皇帝的龙榻,老皇帝也正挣扎着起身望向儿子。 “父王……”宁天游跪在地上,一步一步的爬了过去,期间他拒绝任何人的搀扶。 “你这是干什么?一定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老皇帝泪眼婆娑的责问道。 “父王,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期望……”宁天游撑在地上,气若游丝般的说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啊?”老皇帝拍着床案说道。 “父王”宁天游伸手抓住皇帝的手臂,“父王,你知道儿臣这一生,最大的期盼是什么吗?”,宁天游泪眼迷离的看着皇上,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皇位,也不是儿女情长,而是父王您和煦的目光……” “游儿啊……”老皇帝泪如雨下。 宁天游毒至全身,嘴角的黑血咕咕的往外流淌,他只能将头靠在皇帝的榻沿上,喃喃的低声细语道,“不知从何时开始,您的愤怒和失望全部变成了我的不安和恐惧,可是父王,我并不想做一个受大臣挟制的傀儡君王,我时常在想,如果我不是生在帝王之家,那该有多好……” 宁天游说着说着,手便垂了下来。 宁天游的离开,导致皇帝病情的加重,他开始卧床不起,到后面进食都显得困难,在此期间,他唯一愿意接见的人,便是驸马幕青衣。 “幕儿,你恨朕吗?”皇帝睡醒了,看了一眼坐在殿阶上独自饮酒的驸马,动了动身子问道。 “我没有资格恨你,因为我们都是罪人,君王的对错还是交给历史去评判吧”幕青衣背着身子,落寞的拿起酒壶,自饮起来。 “幕儿,如果你是朕的孩子,大宁就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唉,朕没想到,朕这一生子嗣众多,可到了末了,能够守在朕身边的,却只剩下一个驸马”皇帝感慨的说着。 幕青衣侧颜,回应道,“或许这就是身为帝王的宿命”。 “灵儿呢?朕已经几日没有见到她了”皇帝今日突然话多起来,气息也强了一些,他自己深感,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听说她出宫去找九皇子去了”幕青衣叹了口气。 “幕儿,你答应朕,无论今后大宁会怎样,你都要竭尽全力去保灵儿周全,灵儿她是一个好孩子”皇帝喘声说道。 “任何时候她都是我的妻子,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会为她承担”幕青衣看着殿外随风飞舞的落叶,不知道大宁是否也到了风雨飘零的地步。 “幕儿,这是朕的玉玺”老皇帝艰难的将手举起,指向自己龙榻旁边的桌案,上面有一个用纱布盖起来的锦盒。 幕青衣起身走了过来。 “你将它带上,交到合适的手中”老皇帝又从自己的玉枕下面掏出一卷锦铂,“这是朕的遗旨,也是朕对大宁最后的交待,如果你能帮助朕完成这些,朕也就能够闭眼去见大宁的列祖列宗了” 幕青衣接过圣旨,老皇帝反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臂,双手颤抖,目光沉静的吓人,“幕儿,只有你可以救大宁了,无论开战如否,你都要记住,咱们的敌人不是萧军,也不是湘国,真正想吞掉大宁的,只有塔木族!” 幕青衣沉默的看着老皇帝,在他那张布满沧桑的脸上,早已看不见半点血色,良久他才伸出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掌,之后拿过玉玺和圣旨,转身将要离去。 “幕儿,你能不能最后再叫朕一声父王?”皇帝挺起身子,在其背后期盼道。 “我做不到”幕青衣停了一步,摇了摇头说道,“因为洛城枉死的那些亡魂不会原谅我” “幕儿···”老皇帝跌躺到了床上,巨咳不已。 幕青衣出殿之后,带着手上的东西,飞快的策马出宫。 当晚,皇帝一人躺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回想着自己这一生,用尽心思,不折手段,踩着父辈手足的尸骨踏上了高台,自以为得到了一切,却不曾想,斗完亲人还要跟儿子斗下去,到头来身边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他想起游儿中毒的时候,驸马托住他的手臂泪流满面的模样,他就已经在怀疑自己此生的所作所为,让孩子一个个离去的,其实就是他的残忍和暴虐啊! “唉···”老皇帝叹息之中,恍惚看到一个身影,一袭红衣,从殿外走了进来,由于是晚上,壁香缥缈,烛光昏淡,珠纱浮动,让他看不清来者的模样,只能估摸着唤出,“灵儿,是你吗?” “我不是你的灵儿,不过如果你想她,待你走后,我很快就会送她前来见你”红衣少女缓缓走上台阶,拨开珠纱,来到了皇帝的眼前。 “四皇妃,你—”老皇帝吃了一惊,他记忆当中,她已经被嫁出宫,进了萧府了。 “皇上很意外吗?”独孤烟妩媚一笑,“我担心您今夜驾崩,无人送终,所以特意前来送送您,好歹我也是您的子女之一啊!” “你是谁?”皇帝颤抖着声音问道。 “还记得你从十九皇子宫中找出来的那个小女孩吗?”独孤烟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她将脸倾到老皇帝的面前,指着自己道,“我明明跟宁天灵那么相似,你却不肯相信我是你的女儿,还下令让张嬷嬷将我处死!幸好那个老太婆还有一点恻隐之心,偷偷用了假死之药,把我们母女偷送出去” “你是···”老皇帝皱着眉头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婉玲珑的女儿?你是诺儿?” “亏您还能想起我的乳名,真不容易!”独孤烟大笑起来,踱步看了看四周,转身说道,“如果不是重新回到这宫里,我恐怕也想不起来我竟然还有着这样的身世,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样活过来的吗?”,独孤烟笑着挑了挑眉,突然悲伤起来,“我估计你也没有兴趣知道,反正你一直都没有当我存在过,可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确实是你的亲生女儿,所以我从小到大,替你承担了我师父对你所有的怨和恨,无论她在我身上怎样试毒或者验针我都没有抱怨过,因为至少她没有抛弃我,有几次我差点毒发身亡,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了,那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活下去!” “诺儿,是朕对不起你,有什么仇怨,你找朕来报就行,朕已是将死之人”老皇帝祈求的眼神望向独孤烟,“只是求你不要伤害无辜,当年的事情,跟灵儿没有关系,她虽然撞见了你母亲跟郑太医私会,可是她只字未提,真正告密的是她的乳母” “我不管!”独孤烟一甩袖纱,“凭什么我说的话就没人信?当年我那样求你,你也不曾有半分动容,事到如今你想让我放过她?没门!” “你要干什么?”老皇帝激动的指着她。 “死到临头你还想教训我?!”独孤烟伸手钳住老皇帝的手臂,“我告诉你,我要拿回我失去的一切!同时也要夺走她现在所得到的一切!” “你要怎样才肯收手?”老皇帝气的浑身发抖。 “除非,你现在立下遗旨,把皇位传给我”独孤烟笑着说道。 “你休想!玉玺朕都已经交给幕儿了,朕一早就料到会有人想趁机篡位,只是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你!”老皇帝气喘吁吁的说道,“朕当初一点都没看错,你果然跟你母亲一样恶毒,早知今日,当初朕就应该亲手掐死你!来人—” 老皇帝突然大叫了起来,独孤烟一听马上掀过被子蒙在其头上,然后用力下压,直到里面完全没有声息。 第151章 交换沈凌菲 幕青衣带着三军令牌和玉玺,只身一人来到九皇子的军营。 他将令牌和玉玺拿出来放在桌上,“用它们交换菲儿,我想这对于你们来说,应该算是一个公平的交易” “你当真愿意舍弃一切?”宁天赐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令牌,表情高深莫测。 “我原本就没有想过要从你们大宁获得什么,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大宁最大的敌人是塔木,无论几方内斗,损失的都是你们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一定是别人”幕青衣将令牌和玉玺推到宁天赐的面前道。 “好,我接受你的交易”宁天赐示意旁边的人将令牌和玉玺收起来,他望了一眼周围塔木族的军师和将领,目光重新回到幕青衣的身上,“我宁天赐做人有个原则,那就是知恩图报,大宁抛弃了我,我能有今日,多亏了塔木族相助,所以驸马的好意我心领了”,宁天赐抬头对着幕青衣身后的军师说道,“劳烦军师前去通知塔木公主,明日我大宁便可打开城门,邀请塔木军入城” “好,九皇子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代表公主表达其诚挚的谢意”军师弯腰说道。 不一会儿,沈凌菲被两个士兵带了进来,幕青衣看到沈凌菲,顿时松一口气,赶紧将其揽到怀里,抚摸着她的额头,“菲儿别怕,师父来接你了” “师父?”沈凌菲奇怪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师父了?” “出去再说,我现在就带你走”幕青衣将沈凌菲的手牢牢的握紧掌心,他告诉自己,这辈子他再也不想放开她了。 “姓幕的,我父王怎么样了?”幕青衣刚要转身之际,宁天灵出现在其身后问道。 幕青衣回头想了想,最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希望你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保重!” 幕青衣离开驻军的军营,与沈凌菲驾马离开,宁天灵站在军营之外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空空落落,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爱一个人就应该像沈凌菲那样,给他全心全意的信任。 “姓幕的,你也保重!”宁天灵在心中默默念道。 幕青衣带着沈凌菲一路向东,往城外赶去。 “菲儿,你累了么?”幕青衣一边策马前行,一边摸了摸她的额头。 “刚才问你话的那个女人,你很爱她吗?”沈凌菲答非所问道。 “嗯”幕青衣点了点头,突然将马儿勒住,翻身下马,走向一条小河边,看着潺潺流动的河水,沉默起来。 良久他回头对着沈凌菲温声笑道,“下来休息一下” 沈凌菲听话的走到他的身边,“我看出来你舍不得她”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幕青衣摸了摸她的脑袋,豁然开朗道,“我们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儿女私情都暂时抛到一边吧!” 两人在小河边背对背依靠着休憩了一会儿,又重新回到马上,沈凌菲问幕青衣,“你曾经,也有过对我不舍的感觉吗?” 幕青衣下意识的将下巴挨在她的头顶上,他能感觉到那里还有已经愈合的伤疤,想必‘青峰剑’是牺牲了自己化成灵气救的她。 “曾经我对你的不舍,全都放在了这里”幕青衣指着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因为那个时候我是你的徒弟?”沈凌菲继续扭头问他。 “因为那个时候你还小,我想把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给你,就算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我也担心等你长大了,你会后悔当初你对我的迷恋,到了那个时候,你可能会发现,我不如你想象当中那么美好,那时你会在内心当中感慨,为什么你的青春,会浪费在我这样一个无趣的人身上?我惶恐那时的我,已然承担不起你的后悔与憎恨”幕青衣忧伤的说着,对于自己的身份,他仍旧耿耿于怀。 “你的身份?”沈凌菲想了想,“你是指你不是真驸马还是说你身为女子?” “你都知道了?”幕青衣心中一惊,眉头瞬然皱起。 “嗯”沈凌菲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是你爱过的那个女人告诉我的” “哦”幕青衣不知所措的应了一声,心中还是存有一丝慌乱,“她还告诉过你什么?” “她说你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除了她的师父,你是她见过武功最高的人,但是她常常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她说这辈子能够真正了解你的,可能就只有曾经的我了”沈凌菲笑着说道。 “可是曾经我不懂珍惜,导致你受了很多的苦”幕青衣感慨道,“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不会那样伤害你”,幕青衣想起他废她武功的那一刻,心中至今还隐隐作痛。 “可是那些我都记不起来了”沈凌菲将自己缩到幕青衣的臂膀当中,“我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很温暖,让我有种莫名的贪恋” “以前的事情,不记得也好,人的烦恼往往都是记性太好,或许‘青峰剑’就是因为看到你有太多的痛苦,所以才会将你曾经的记忆封存住,这未必是一件坏事,或许是上天送你的礼物”幕青衣微笑着对她说道。 两人一路畅谈,不知不觉便驾马来到了城外,那里有一位少年,身穿盔甲,带着两个随从站在远处向他招手。 幕青衣飞身下马,之后将沈凌菲抱了下来。 “幕青衣,别来无恙!”少年气宇轩昂的笑着对他说道。 “看来你收到我的书信,已经说服你的父王和跟后了”幕青衣背手而立。 “当然!我父王已经决定将湘军统帅一职授于我了,现在是我们这一辈的故事了,他老人家还是回去享福的好”少年调皮的抖了抖眉毛,转而看向幕青衣身边的女孩,“这位是—” “她是我的徒弟” “我是他的爱人” 两人同时回答,而后面面相觑,幕青衣脸色微红,沈凌菲则歪了歪脑袋,不以为然。 “什么?”少年皱起眉头,不满意的询问幕青衣,“我不会又多一个情敌了吧?” “军队扎营的地方是哪里?时间紧迫,我们先去商量正事”幕青衣借机岔开话题,牵着沈凌菲往前走去。 到了军营,幕青衣了解了大概的情况,湘军本身是在湘王进宫之时就已驻扎在这里的,至今已有半年之久,粮草一直由塔木族和湘国共同供给,湘国位置较远,所有之前大部分粮草都由塔木族进行运送,但是在知道湘王将大权交给儿子之后,塔木族就立即断了湘军的粮草,这导致军队很快便陷入到被动当中,倘若再不进城,粮草就会匮乏,这将严重影响到士气。 幕青衣敲定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粮管兵,将所有粮草都清整出来,今晚让大家吃饱喝足,明日待塔木族军队一进入大宁城,便展开进攻,来个背水一战! “如果宁军与塔木军统一战线,我怕我们湘军坚持不了太久”湘王子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明知道凶多吉少,你却还要帮我?”幕青衣坐在营外的草地上,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说道。 “我不单单是为了你”湘王子平躺在草地之上,用胳膊垫在自己的脑袋下面,“我早就看出了,塔木公主的野心不仅仅是大宁,你看我们湘国在北处十六国的最前面,等他们吞了大宁,接下来就该临到我们了,如其果晚死也是死,我不如就信你一回,如果你能保我湘国永世太平,不用遭受战乱之苦,也算是我这个逃避责任的湘王子对湘国百姓的一点交待了” “我可没说能够保你湘国永世安宁”幕青衣低头看着湘王子,强调道,“我只是说,在我活着还有你活着的时候,我会竭尽全力保你湘国周全” “可是你不是修炼了‘青峰派’的不老神功吗?那你不就能永生不死不灭!”湘王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再说了,以我这体格,怎么看也不是短命相,活个百八十年,应该也不成问题,有这么长的时间休养生息就足够了,到时候家家安居乐业,还有谁会想着要去打仗呀!” “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想,早就天下太平了”幕青衣抱着膝盖,欣慰一笑。他想起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就在这样类似的环境之下,好在这几年过去了,终有这样一个人没有被‘物是人非’这四个字所征服,这太难得了! “明日一战,如果有危险,你就站在我身后,不要强出头,因为我说过,我要对你负责的,当初在皇宫……”湘王子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身边早已空空如也,当下生气跺脚道,“这人什么时候走的,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幕青衣回到营帐当中,沈凌菲正在睡觉,桌上的熏香已经燃尽,幕青衣将被子盖在沈凌菲的身上,这时,仲文从帐外走了进来。 “你来的正好,我方才在营帐中点了熏香,这一夜,她定睡得安稳,你替我好好照顾她,倘若明日我不能平安归来,你就带她回‘青峰谷’”幕青衣坐在床边细细交待道。 “你不是已经将令牌和玉玺都交给了九皇子吗?既然有机会全身而退,为什么还要涉足其中?湘国的军队何以能够对抗大宁三军以及塔木族?”仲文愤而质问道。 “就算以卵击石我也要试试”幕青衣叹息一声,道出真实原因,“我不能把灵儿一个人放在那里” “既然公主已经选择了站在九皇子那一边,就应该承担大宁国覆灭的后果,你为何还在执迷不悟呢?”仲文十分不满的握紧拳头锤在桌上,“你这样做,又将置菲儿于何地?” “所以我将菲儿托付于你,正因为她就是我的弱点,所以你照顾好她,我便无了后顾之忧”幕青衣站起身走到仲文面前,“仲文,以我对灵儿的了解,她即使不信我,也一定不会背弃她的父王,所以她此番出走出宫,定然不会如表面那么简单!” 第152章 因为我,是来杀你的 安排好了沈凌菲,幕青衣次日便随湘军从小路出发,经过‘苍穹山’底,直抄皇宫后门。 进入宫殿当中,幕青衣发现宫中各处都已挂上了白绫,经过询问方才得知,皇帝已经驾崩,此时四皇妃正在前殿发丧,并且她已经命人打开了宫门,迎接塔木族的军队进来。 “马上下令湘军包围前殿!”幕青衣深感大事不妙,独孤烟此时极有可能与塔木公主联手伪造圣令,这样的里应外合,大宁覆灭的计划很快便被他们实现! “好”湘王子宝剑高举,“众将领听命!迅速包围大宁前殿!” “遵命!”湘军统帅立即率兵前进,幕青衣与湘王子骑在马上,并肩前行。 “比我想象当中要快了许多,不愧是驸马爷的行事作风”,前殿殿门外,塔木公主身穿塔木王的服饰,头戴珠冠,居高临下,笑意满盈的对着幕青衣说道。 “我还是晚你一步,所以受不起你的夸奖”幕青衣观察了一下四周,前殿殿门紧闭,预计大臣们都被关在了殿内,而殿门外,除了站着塔木和,还有宁天赐,宁天灵,以及独孤烟,此时殿外的台阶下,早就已经人山人海,,各地的军队都已进入,整个皇城几乎被挤的水泄不通,就连城门之上,各个宫宇之间,也都是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的身影,这样看来,局势现在完完全全的掌握在了塔木和的手中,如果他们大开杀戒,别说是湘军,就连一只苍蝇都难逃出去! “今天既然大家都聚到了这里,是很难得的缘分”塔木和笑着从殿门的一边踱到另一边,她先是看了身后的三人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到了独孤烟的身上,“看来咱们人都到齐了,不妨由四皇妃先来宣读宁帝生前的临终遗旨” 塔木和朝着独孤烟使了个眼色,独孤烟逐掏出锦卷走到前面,将皇帝临终前的‘旨意’一一念了出来,大体是一些土地分割,以及大宁与塔木的结盟事宜,末了还有关于九皇子的皇位继承等等…… 念罢,幕青衣哼笑一声,“好一出里应外合的卖国大戏,我想先皇还未糊涂到这个地步!” “哈哈哈……驸马爷不愧是人中诸葛,可是你放眼看看,包括那些守在大殿宁帝灵柩前的大臣们,又有谁敢对此提出异议呢?”塔木和挑了挑眉毛,得意的眯起了眼睛。 “四皇妃从来都不是先皇亲信之人,又岂会得到先皇授令之遗旨?况且先皇在驾崩之时,早已将其亲手撰写的遗召、统军令牌,还有玉玺交给了我,如果你们想堵住悠悠之口,不妨将你们手上的遗召拿出来比对”幕青衣指着独孤烟手上的锦卷说道。 “如果我们这样算名不正言不顺,那么驸马你呢?”塔木和冷笑一声,“难道你就可以理直气壮且名正言顺的站在这上面来宣读遗旨吗?” 塔木和问完,直接走到了宁天灵的面前,伸手勾了勾宁天灵的下巴,“在这个问题上,似乎小公主更有发言的权力,对吧?”,塔木和倾到宁天灵的耳边,“你投靠我,不也是因为发现他骗了你吗?” “你放开她!”幕青衣喝声制止她的轻薄,“你敢动她一下,我会让你加倍偿还!” “哦?”塔木和挑衅一般的回头看向幕青衣,“你还真当自己是大宁驸马?竟然都变成护妻狂魔了!可惜呀!假的就是假的,任凭你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 “你在说什么!”湘王子挥剑向前,“塔木和,你不要再阴阳怪气了,赶紧滚回你们塔木去,小王姑且饶你一命!” “哟哟哟!”塔木公主撇了撇嘴,“驸马爷还真是魅力不浅,这男色才刚卖完,又要卖起女色了?也难怪,人家原本就是女儿身,都这个时候了,能利用上的,也就这点优势了,不过我想说的是,你所托非人呀,这湘国小王子,充其量也就只能在其父王母后身边撒撒娇,至于带兵打仗,他还嫩了点” “不要再说了!”宁天灵在其身后突然发声道。 塔木和挑了挑眉,顿了一下,笑意又重新浮到脸上,她回头看向宁天灵,“小公主可能还有一些不太清楚吧?既然这样,我就好人做到底,给你解开驸马真正的身世之谜吧”,塔木和指向下方骑在马上的幕青衣,“在你眼下的这位,跟你相处多年的驸马爷,实际上是洛城皇室的遗孤,也就是被你父王以结盟为由,然后背信弃义灭掉别人整个部族的洛王之女,算下来她跟你一样,都是位公主呢,他这驸马身份,不过是调包他旁边那位所得,所以你父王,一直都是她的杀父仇人” “真的是这样吗?”宁天灵询问似的看向幕青衣,神情黯然且忧伤,她终于明白为何她看不懂他的内心了,也终于想通为何以前他看她的眼神,会有若即若离的情绪在里面,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她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啊! “塔木和,我念你父君与我父王曾为世交,本想往开一面,劝你放下执念,可如今你已经在触及我的底线,我将新帐旧帐与你一起算!”幕青衣说完快速的从马上飞到了殿阶之上。 塔木公主见状,立马反手扣住宁天灵的颈项,逼得幕青衣不得不在离她几米距离的地方停止立住。 “没想到啊!现在你还是这么在乎她!”塔木和惋惜叹道,“知道你这辈子为何不能像我一样称王称帝吗?那是因为你心里有太多的不舍,所以注定你输我赢!” “谁输谁赢现在还为时过早”宁天灵斜了一眼站在其身侧的宁天赐,“九哥,现在不动手,更待何时?” “嗯”宁天赐点头,随后高举军符,大声宣道,“宁国三军听令!塔木族野蛮入侵我大宁,是可忍孰不可忍,现通令三军以及‘剑雨队’,我军将与湘军联手,共同围剿塔木族!” “什么?”塔木和大惊失色,“宁天赐,你疯了吗?今天是我助你登基的大好日子!你不是说只要你能夺回皇位,什么都可以听我的吗?” “我是有过那样的想法,可是后来皇妹让我知道,我除了是个弃子以外,我还是大宁万人敬仰的九皇子!”宁天赐大义凌然的说道。 “你敢背叛我!”塔木和的眼神变得无比凌厉,她速然回过头来,狠狠的盯着宁天灵,“都是因为你!我杀了你!” 塔木和说着就猛然的掐紧宁天灵的脖子,幕青衣赶紧上前出手,宁天赐也从侧面夹击,很快就将宁天灵从塔木公主的手上救了下来,同时宁国三军和湘*队也开始领命动起手来,城楼上的飞箭如雨点般向下飞落,大殿外的台阶下人声鼎沸,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涌来,一时之间,血流成河。 幕青衣将宁天灵推到殿门处,按住她的肩膀道,“灵儿,大臣们都在殿内,你先进去,不要出来!” “我—”宁天灵还没说完,幕青衣就转身杀入了人海当中。 “塔木和在哪里?”幕青衣挤进人海当中找到正在厮杀的宁天赐。 “我方才被她的药粉伤了眼睛,以至让她趁机逃脱,我已经安排人马向西追去了!”宁天赐指了一下塔木和逃跑的方向。 “我去追她,你多加小心!”幕青衣拍了拍宁天赐的肩膀,迅速从人群之上飞起。 “洛一晨,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我想我就算躲到天边,也会被你追上吧!”塔木和站在皇城最后一道城墙顶上,面向着幕青衣说道。 “我不会伤你性命,但我必须抓你回去受审,因为只要你在,大宁的危机就不会解除!”幕青衣亦用轻功站在城墙之上,束发流动,衣摆飘扬。 “覆灭大宁不一直都是你的愿望吗?如今为了一个女人背叛自己的皇室,抛弃自己的族人,你就不怕遭到报应吗!?塔木和长袖一甩,狭长的眉眼下仍是一张充满杀气的脸。 “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我用仇恨去解决仇恨,就算我父王在世,也不会认可我的做法,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你那位假装病入膏肓的兄长现在正在入京的路上,他将会达成和解协议,带着你的残兵剩将回去休养生息”幕青衣平静的说道。 “那个窝囊废还活着?!”塔木和又是一惊,继而愤怒道,“洛一晨,原来你早就布好局要引我进来!” 塔木和掏出飞鞭杀气冲天的朝着幕青衣扑了过来,如今她已失去一切,后路全无,剩下的就只有仇恨了! 于是她使出平生最高内力甩出飞鞭,鞭触墙则砖裂,碰壁则石飞,招招力道强劲,足以致命□□,然而全部都被对面这个人轻松的避开了,他甚至不费吹灰之力,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发现幕青衣只守不攻,塔木和更是气恼,“洛一晨,你是在羞辱我吗?” “小时候摔跤,在我们的父王面前,你时常让我三分,今天我要把这份恩情还给你” “你以为我让你是因为怜惜你吗?”塔木和哼笑一声,“我只是想让他们看到,即使我让你三分,照样能够赢你!” “可是如今,你不会那么轻松了”幕青衣说完开始出手,塔木和急忙飞出一记劲鞭,幕青衣精确的抓住鞭尾,然后开始散出内力,内力自长鞭之上游走,像一道闪电,直接击到塔木和的身上,尽管她拼尽全力握紧鞭柄,可仍然被弹到后方地上,鲜血从嘴角咕咕喷出,痛苦不已。 “你练就了失传已久的‘九层天’?”塔木和捂着胸口虚弱的问道。 “我只用了三成的功力”幕青衣背着手来到她的面前,“我会将你送回塔木族,由新的塔木王对你进行定罪” 幕青衣刚要俯身将其扶起,突然一阵劲风从城墙下面往上吹来,幕青衣住手向下看去,突然发现一只猛虎从高高的城墙下面爬了上来,气势凶猛的张着血盆大口。 幕青衣直起身子,飞起一掌将幻影打灭。 “果然是你”幕青衣看着面前的独孤烟,目色深沉,“你已经害死太多的人了” “可是还不够”独孤烟傲气的扬起下巴,红衣飘然,面容邪魅,“我要的,是你们全部的人一起下去陪葬!” 独孤烟说完,便又幻化成各种野兽之形,朝着幕青衣进攻过来。想当年初见她时,那只猛虎虽然形状庞大,可是杀气甚小,而如今不仅数量庞多,还能够长出三头六臂,可见她在幻术上面早已练到炉火纯青。 于是幕青衣只能周旋其中,见状打势,一只打灭,一只又来,完全找不到独孤烟的真身到底是附在哪一只的身上。 “师父,我来救你了”忽然沈凌菲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菲儿,你怎么来了?”幕青衣打散一只猛兽,将沈凌菲护到了一边。 沈凌菲望着他,勾了勾嘴角,突然双目圆睁,面目峥嵘,“因为我,是来杀你的!” 第152章 决战宁城之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3章 皇帝遗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4章 离宫归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5章 爱情的模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6章 夜观星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7章 师徒决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8章 虐恋情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9章 幕青衣之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0章 重出江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1章 攻占皇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2章 屠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3章 是我杀了幕青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4章 寻找幕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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