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了一个道观》 第1章 小道士 太古观。 小道士十八九,身形消瘦,脸色蜡黄,穿一件不合身的大青袍,更显瘦弱。 一看就是个病秧子。 “咳咳!” 他端起药罐,将刚刚熬好的药汤倒在碗里。 凉一凉,饮口入腹,味道苦涩。 须臾,小道士感觉胸腹温热,经通血畅,身体好了一些。 说起来,林易占据这副身体才三天。 三天前他从地球穿越至此,成了道观的一个小道士,道号“自在”。 其实一点不自在,小道士体虚多病,性格懦弱,经常受人欺负,被迫干重活干累活,体质每况愈下。 这不,十天前一场大病要了他的命。 是林易的穿越让他“死而复生”。 咣! 门被一脚踹开,撞在墙上,震得灰尘簌落。 一个五大三粗的道士堵在门口,叉腰扬眉,挺起的肚子和水缸差不多,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 “王八羔子,跑这偷懒来了!” 林易微微皱眉,“师兄,我在熬药。” 原来,这肥头大耳的道士是自在的师兄,号“自通”。 “熬个屁,你这病鬼也没几年活头,白白浪费老子的药钱。”自通冷笑。 他巴不得自己的师弟赶紧嗝屁拉倒。 所以小道士生病时,他不闻不问。 现在他想通了,不行,这家伙死了,谁给老子干活? 最好干几年再死! 自通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一圈,吩咐道:“赶紧烧水,老子要洗脚。” 林易置若罔闻,端起碗将药汤喝完。 心中思量着如何应付。 “王八羔子,听到没?”自通顺手抡起一根擀面杖,满脸凶相地作势要打。 “好,师兄。”林易应道,嘴角微微带笑。 开玩笑,这辈子除了爹妈,他从没给别人洗过脚。 死胖子何德何能? “欠揍的货,呸!”见林易服软,自通啐了一口唾沫,得意洋洋。 他不知眼前的小道士已不是他的师弟,仍习惯使唤,棍棒威吓。 三天来,林易逐渐融合了小道士的记忆,对于他们的过往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师兄俩是老观主捡来的孤儿,打小一起长大,按说该亲如兄弟,可自通心术不正,喜欢恃强凌弱,自在又懦弱无能,窝窝囊囊,备受师兄欺压。 老观主在时还好,自通有所忌惮。 两年前老观主仙逝,自通露出本性,夺了老观主传给自在的观主之位,将自在当作奴仆使唤,非打即骂。 道观里的大小活都是自在一个人干,还得给自通洗衣服洗脚做饭,伺候得如皇帝老子。 香客给的供奉钱,全到了自通手里。 自在一个子落不下,挨的棍棒倒不少。 林易刚刚穿越时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大大小小的伤痕淤青有上百处,起初以为小道士有什么仇家,结果都是师兄所为。 嗤嗤! 水壶开了,热气腾腾。 林易将滚烫的热水倒进洗脚盆,端出屋去。 自通住在西厢房,是以前老观主的房间。 此时,他正半躺在床上,倚着墙,手里端一盘花生米,吃得津津有味。 “王八羔子,干活越来越慢了,小心老子抽你,”自通凶横道,旋即坐立起来,翘起双脚,“脱鞋!” 林易不动声色,如小道士往常一样上前,脱掉自通脚上又厚又大的布靴。 脚上腾腾冒气。 臭味扑面而来。 这酸爽,不敢相信! 林易前世当过兵,忍耐力非同一般,也被熏得头晕脑胀。 真不知小道士怎么忍的! 臭气熏天中,自通一边嚼花生米,一边哼着小曲,别提多快活了。 瞧那模样,像有钱的土财主。 林易屏住呼吸,端来那盆滚烫的热水,放在床边,而后伸手抓住自通的小腿,果断将那两只脚摁进滚烫的热水中。 洗脚是吧,让你洗个痛快! 嗤! 热气腾腾。 双脚立时变成了红猪蹄。 “啊……” 自通隔了一息才反应过来,口中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滚身砸在床上。 洗脚盆被踢得飞起,热水飞溅。 “啊……王八羔子……你……你忘了兑凉水!”愤怒加上剧痛,让自通的脸比脚还红,扯嗓子嗷嗷大叫。 他放下腿一看,双脚布满密密麻麻的水泡,像一颗颗露珠。 晶莹,剔透,再加点红润。 自通火冒三丈,骂骂咧咧,不过当他看到林易那淡定自若的表情时,恍然大悟:“王八羔子,你……你故意的!” 林易微微一笑,“师兄,舒服么?” 自通横眉怒目,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你……你找死!” 照他的脾气,小道士如此戏弄,他真敢下死手。 可双脚全是烫泡,床都下不了,他怎么打人? “看看谁找死!” 林易道,旋即转身走出房间。 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把菜刀。 刀是剁骨头用的,锋利得很。 “师兄你说,如果我现在把你宰了埋在菜园,会有外人知道么?” 林易磨了磨刀,微笑着问。 自通浑身一哆嗦,蛮横的气势瞬间被林易压下,尤其对上那深渊般平静的眼神,更觉惊恐。 这家伙,还是那个逆来顺受,打不还手的师弟么? 难道疯了? 林易捏着菜刀,用刀面拍了拍自通的脸,啪啪作响,“师兄怎么不骂了,继续骂,别停!” “师弟,有话好说,”自通一屁股坐在床上,翘着烫红的双脚,脸上挤出难看的假笑,“咱们是师兄弟,何必动刀伤了和气,你就原谅师兄吧,嘿嘿。” 他彻底怂了。 以他的身板,平时自然不怕林易。 现在他下不了床,人家还拿着菜刀,怎么斗? 砍死他和玩儿一样。 林易威胁一番,把一向嚣张的自通吓得胆战心惊,老老实实,差点跪下来三叩九拜。 他故意如此。 前世他就信奉一条:别人对你好,你对他再好都是应该,别人对你恶,必以其之道还治其身。 恶人之所以欺负你,是因为他践踏你的底线,侵犯你的利益时,你没有反抗。 他得寸进尺,你仍唯唯诺诺。 直至被彻底踩在脚下。 对付自通这种欺善怕恶之徒,心平气和讲道理没用,低三下四更没用。 必须有一股狠劲,直接将他的气焰压住,让他看到你就瑟瑟发抖! 第2章 神像显灵 清晨。 林易如常起床,穿上道袍,洗漱后先到前面的正殿给神像上香供拜。 道观正殿供的神仙一般是“三清”,可太古观不同,供拜的是个白须鹤发,慈眉善目又不失威势的老者。 后来林易得知,这位乃是鼎鼎大名的鸿钧老祖。 按照这个世界的神仙体系,鸿钧是一位了不得的先天尊神,且真实存在,并非虚构。 穿越后,为尽快了解新世界,林易苦读道观中的藏书,方知他不是穿越到地球古代,而是有神仙有妖魔有修行人的异世。 为何他敢确定? 因为前几日他亲眼见到有一个人在道观上空飞过,脚下踩着七彩云雾,速度比飞机还快,把他看傻了。 那不是电影,不是特效。 而是真正的神仙! 给鸿钧老祖上了香,打扫下大殿,林易又走去后院,给一亩青菜浇水,打虫,除草,最后来到道观中庭。 庭中有一颗枯死的柳树,柳树旁养着八只土鸡,咯咯哒哒地叫唤。 林易喂食喂水,再把鸡窝里的蛋收走。 忙活忙活,到了晌午。 小道士的生活便是如此无聊,除了上香供拜,读经打坐,迎一迎稀稀拉拉的香客,其他的事和乡村农妇没两样。 对习惯了都市生活的林易来说,倒别有滋味。 这不,忙活完,他盘坐于蒲团,拿一本道家的《悟真经》诵读,研究其义。 在这个世界,道家是一个很庞大的修行教派,道论和教义也非凭空臆想,而是真据实论,读之可修身养性,入圣神之道。 林易最感兴趣的即是修行。 一本《吐纳法》背得滚瓜烂熟。 《吐纳法》不是珍贵秘籍,满大街都能买到,单单道观就放着好几本。 上面的内容只有区区几万字,便是通过呼吸吐纳来吸取天地灵气,简单易学。 吐纳人人皆可做,能强身健体,但算不上真正的修行。 打个比方,每个人都会唱歌,但成为专业歌手,唱出水平就是两个层次。 吐纳像抽烟,烟进烟出,感觉畅快。 实际融入身体的灵气连一成都不到。 修行像吃饭,吸入的灵气可留存大半,效果不可同日而语。 林易打坐吐纳了几天,精神滋养得不错,身体却没甚变化。 灵气进了又出,留不住。 看来,想修行得正儿八经找个师父。 他穿到异界重活一次,自然不甘心当个小道士,哪怕出于对“腾云驾雾”的憧憬,他也得试试。 作为地球人,谁不想飞呢? 像神话里的孙大圣一样上天入地,啧啧! 又过五日。 林易习惯了道观的生活,每天除了鸡毛蒜皮的琐事,即是打坐吐纳。 日子还算惬意。 过得不爽的是道观里的另一人:自通。 烫伤双脚后,自通老实了不少,见面便是一副假惺惺的笑脸。 每天,他忍着疼,踮着脚到灶房拿几个馒头吃,不至于饿死。 心里对林易又恨又怕。 林易早看破了那张肥脸下的真面目,并不在意。 他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小道士,有的是办法对付自通。 说白了,自通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窝里横的饭桶而已。 这家伙老老实实最好。 若是敢施加报复,林易不介意下杀手。 他前世在现代社会生活,对人命有所敬畏,来到这个世界可不一定。 入夜。 道观十分安静。 昏黄的烛灯闪烁。 更添幽寂。 林易独自盘坐,练习吐纳。 忽而,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有人低语。 “谁?” 林易惊起,四处查看,未发现殿内有人。 太古观只有他和自通俩人,自通烫伤了脚,不可能来正殿。 难道有外人闯入? 林易本性谨慎,在道观内转了一圈,未发现人影。 等回到殿内,又听到说话的声音,且十分清晰。 “道!无!天!法……” 像有人在念经。 一字一句,铿将有力。 林易听不懂,但不知为何,听了几句竟觉得心神安宁,浑身舒畅,仿佛有一只柔软的手在体内抚摸。 “怎么会这样!” 他不由自主使用吐纳之法,忽觉灵气如决堤之水涛涛涌入体内,胜过先前十倍。 林易惊喜,无心再查声音来源,立即盘坐入定,练习吐纳之法。 灵气随着一呼一吸进入体内,再不像之前那般流走,反而通达四肢百骸,融于血骨。 “造!极!玄!圣!” 宛如天外的声音持续不断,萦绕于殿。 每个字都像钉子,钉入脑海。 林易被其引导,不知不觉修炼了三个时辰。 似睡了一觉,几个时辰眨眼而过,浑然不觉。 其实这即是修行中的“入定”状态,普通人极难达到,真正的修行者也得苦练一两月,方可入定。 奇怪的是,听着那神秘之音,入定和睡觉一样简单。 林易省却诸多功夫,无师自通,竟悟了修行之法。 着实惊人! 到了后半夜,林易忍不住好奇,暂时停止修行,继续寻找声音来源。 找着找着,目光集中在一丈高的神像上。 鸿钧老祖威然而立,双眸如电,气势直冲九重天。 仅是一座石像,竟似真神降临。 尤其那铿锵之音,更添神威。 林易稳住心神,叠起两张桌子踩上去,趴在神像嘴边。 说话声清晰无比,附耳而喃,振聋发聩。 “是神像在说话!” 林易大惊。 他找了半天,才知是鸿钧老祖的神像显灵。 作为新社会的进步青年,林易从不信鬼神。 可来到这个世界,他的观念扭转了。 当即,林易下地跪拜,冲着神像三叩,不敢怠礼。 鸿钧老祖毫无反应,依然在念叨经文般的东西。 压根不理睬林易。 林易心想,自己在鸿钧老祖眼里不如蝼蚁,人家不屑和他说话,自己做到礼数即可,不必多虑,便起身盘坐,继续入定。 至于神像为何显灵,鸿钧老祖有什么目的?他想了也是白想,神仙之事岂是凡人能管的? 既然神像的呓语能带来莫大好处,享受便是。 也算心想事成,林易正发愁修行之难,不料借着神像的引导,竟轻而易举打开修行壁障,迈入新的天地。 几天后,他已可自由吞吐灵气,通达浑身。 借着这副最好的“药”,林易的病很快痊愈,且体质越来越好,血肉脱虚,筋骨强盛,犹如破茧重生。 第3章 三寸小人 一个月后。 自通脚上的烫伤已无大碍,可下地走动。 晌午,他一瘸一拐地路过中庭。 见林易正在井边打水,蓄积许久的怨恨登时爆发,“王八羔子!” 他一边走,一边摩拳擦掌。 看样子是想把林易教训一番,找回颜面。 此时,林易正站在井边,拽着木桶上的绳索,将桶丢入水井。 咕咚! 木桶入水。 林易把绳子一端缠在手腕上,扎个马步,曲臂用力。 砰! 木桶骤然飞出井口,像投石车抛起的石块。 林易伸出左手,稳稳抓住横闩。 满满是水的木桶,竟一滴水没洒。 劲道使得不多不少,游刃有余。 看到这幕,自通傻眼了。 他站在林易身后,满脸惊恐如见鬼。 能将一桶水瞬间提出一丈深的水井,力道的爆发何其恐怖! 莫说自通做不到,以前也从没见有人做到过。 难道师弟被妖怪附身了? “师兄,干什么?” 林易回身,笑了笑。 自通吓得一哆嗦,急忙挤眉弄眼,满脸堆笑,“师……师弟,我来看看能帮什么忙,嘿嘿。” “正好,麻烦师兄给后园的菜田浇水,”林易将水桶放在地上,客客气气,“多谢师兄。” 看了看林易那深渊般的眼眸,自通浑身一哆嗦,所有怒火和怨恨都被浇灭,赶紧提桶去后园,老老实实。 自从被林易灭了气焰,他再也蛮横不起来了。 以前是师弟见了他害怕,现在是他见了师弟惊恐。 一想到那眼神就打哆嗦。 …… 林易信步走入正殿,收起昨日的香火钱,继续打坐修炼,气定神闲。 他刚才打水使的是真功夫,并非佯装。 修行一个多月,他已脱胎换骨,不仅摆脱了孱弱多病的体质,且筋骨强横,身壮力健,加上前世当兵时训练的格斗技巧,一人对付三五壮汉轻而易举。 至于自通,完全不必放在眼里。 “师弟,菜田浇完了,我还扫了地。” 自通放下水桶和扫帚,一脸谄笑地踏入大殿,像伺候皇帝的太监。 林易点点头,没说话。 自通不敢惊扰,默默上香,然后跪于蒲团,参拜鸿钧老祖的神像。 忽然,林易睁开眼问:“师兄,可听到神像上有声音?” 自通一愣,竖起耳朵听了听,一片寂静,“没有啊,什么也没听到,师弟,你听见啥了?” “没什么。” 林易含糊道,他当然不会说听到了神像的呓语。 看来,这声音只有他一人听得见。 怪了! 难道因为他是穿越者,与众不同? 亦或小道士的肉身天生不凡? 他想不通,便不再费神,继续入定修行。 自通的脚好了以后,林易越发清闲。 因为无事可做。 师兄天天抢着干活,做饭洗衣,喂鸡浇水,小道士以前干的事他一并包了。 林易则负责迎客,收一收香火钱,除此外便是打坐修行,诵读道经。 道经虽非修行之术,但能启发心智,稳固心性,荡除心魔。 若想成就大道,必要磨练至心如止水的境界。 故而林易早做准备,多读经书,多思索圣人之言,获益匪浅。 这天清晨。 林易拿了一本没读过的经卷,前去大殿。 路过中庭,见自通撅着屁股在鸡窝里走来走去,不知干甚。 “师兄,找什么?” 自通挠挠头,“奶奶的,少了两只鸡。” 道观里一共养了八只鸡,今天剩六只。 有两只不见了。 “可能昨晚被黄鼠狼吃了。” 林易还以为什么事,两只鸡而已,并未放在心上,随口提一句便去读经了。 倒是自通念念叨叨一天,围着道观找了一天。 翌日,凌晨。 林易刚起床,就听自通在外面鬼叫:“又少了两只!师弟,鸡又少了两只!” 果然,林易出屋一看,鸡窝里的鸡仅剩四只。 “黄鼠狼又来了。”林易耸肩道。 “不是黄鼠狼,”自通捏起拳头,“昨晚我在鸡窝口下了几个夹子,如果是黄鼠狼,肯定跑不了。” 林易抬头看看那颗枯死的柳树,半开玩笑道:“不会是柳树把鸡吃了吧!” 这颗柳树在两年前就枯死了,一直没砍。 鸡窝围着柳树而建。 晚上,鸡会飞到树上睡觉。 一般的畜生还真吃不到它们。 “师弟,别说这么瘆人,树是死的,鸡是活的,树怎会吃鸡!”自通觉得好笑。 林易不置可否,默默走开。 少了两只鸡对道观来说是小事,也是大事。 因为师兄俩每天吃的鸡蛋少了。 林易无所谓,不挑食,可一向爱吃鸡蛋的自通受不了。 这不,他信誓旦旦要抓住“偷鸡贼”,于是大晚上不睡觉,偷偷埋伏在门口,死死盯着鸡窝,手里还提了一根棍子。 林易没如此无聊,继续坐在正殿入定吐纳。 “混!龙!灵!天!” 神像的呓语铿锵有力,传入耳中。 林易习以为常,借着那玄妙的力量修行,如步仙道,如饮醇醪。 一个时辰后,林易微微睁眼,忽而看见一道金光从神像头顶射出。 “咦?” 林易以为花了眼,不理会。 过一会,那金光又射出一道,分外明显。 他终究忍不住好奇,摞起两张桌子,登了上去。 扒着神像一看,林易骇然失色。 有东西! 是一个小人! 巴掌大小的人儿躺在神像顶上一动不动,泛着金光,好似在沉睡。 林易啧啧称奇。 细细观察,那小人是个白须鹤发的老头,和鸿钧老祖的神像一模一样。 侧耳倾听,一声声呓语正是从小人口中发出。 难道他就是鸿钧老祖? 林易壮着胆子,伸手摸了摸。 小人的身躯轻盈如毛,柔软如水。 用手指一戳,竟戳了进去。 林易急忙收手。 他不知小人从何来,因何生,但估计和鸿钧老祖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是神仙的化身。 想着,林易不敢惊扰,悄悄跳下桌子。 就当不知此事。 他盘坐下来,稳定心神,刚要继续修炼,忽听庭院中传来自通那杀猪般的鬼叫,“啊……有怪物……救命啊……” 第4章 柳树活了 林易快步来到庭院。 见自通瘫在地上,脸色煞白,双眼瞪得突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的是那颗干枯的柳树。 树干歪歪扭扭,摇摇晃晃,发出哗哗的抽打声。 乍看,以为是狂风吹动。 实际上一点风没有。 是这颗柳树自己在动! 怪物! 林易也被吓了一跳,他知道这世界有神仙有妖魔,但真的亲眼见到,难免害怕。 好一会才稳住心神,定睛观察。 柳树疯狂乱舞。 趴在树上的四只母鸡浑然不觉,依然缩着脖子睡觉。 忽而,柳枝伸动,竟缠住了最左边的母鸡,将其拖向树干。 “嘎嘎!” 母鸡大叫,挣扎。 这时,更恐怖的一幕出现。 树干上忽然钻出一颗黑黝黝的脑袋。 之所以黑黝黝的,是因为脑袋上披着又长又厚的头发,只露出一条缝。 缝里藏着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孔。 粗看像有个人长在树干里。 嘎吱! 嘎吱! 那人缓缓转头,转了一圈。 头发散开,露出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和一张咧到耳根的血盆大口。 啊呜! 血盆大口将鸡头咬断,嘎嘣嘎嘣嚼了两下。 鲜血呲了满脸。 “鬼啊!” 自通失声大叫,浑身瘫软,裤裆湿了一片。 尿骚味令人作呕。 或许是叫声惊动了柳树上的怪物,它吐掉吃了一半的母鸡,眼睛如碧油油的灯,盯着林易和自通。 哧哧! 磨牙声令人头皮发麻。 啪啪! 柳树的树枝也变成了飞蛇,不断延长扭曲,向二人冲来。 黑压压一片! 自通说是道士,充其量就是个混日子的饭桶,哪有驱鬼捉妖的真能耐。 至于林易,本事比自通大点,但从没和妖魔打过交道,不知斤两。 换句话说,他压根不清楚自己的道行能否与鬼怪相斗。 拿自己的命去试? 林易才不肯。 他死过一次,比谁都惜命,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跑! 林易拔腿便跑,撒丫子奔向大殿。 “师弟,等……等我!” 自通更狼狈,拖着肥胖的身躯连滚带爬,一边跑一边惨嚎。 还好并不远。 二人匆匆逃入正殿,来不及关上大门,无数的柳枝便飞冲而来,密密麻麻,漫天飞舞。 整个院子全是柳枝和藤条。 像无数的蛇在此集聚,令道观变成蛇窝。 “快……快关门!” 二人各推一边的大门。 这门钉着两层铁板,十分沉重。 林易还好,修行后力气奇大,很快就将左边的门关上。 自通这饭桶推了半天却推不动。 林易赶忙过去帮忙。 这时,他发现一件怪事,那些柳枝在门外疯狂甩动,挥舞,却不敢进入正殿。 师兄俩同时回头,看看那尊鸿钧老祖的神像,恍然大悟。 有老祖在此,鬼怪岂敢放肆! 自通擦了擦汗,爬到蒲团上对着神像叩拜,“多谢老祖护佑!多谢老祖护佑!” 他平日参拜只是例行规矩,此时定然诚心诚意。 林易也松口气,好奇地盯着门外。 无数柳枝缠绕门口和窗外,遮天蔽日,漆黑一片。 像末日来临。 他之前戏言,说是柳树吃了母鸡。 不料一语成谶。 这下好了,堂堂道观居然出现鬼怪。 传出去足以让人笑掉大牙,以后谁还来烧香拜神? 太古观怕是要毁了! 林易叹口气,坐下来静观其变。 黑压压的柳枝飞了一夜,鬼怪嚎叫了一宿。 直至凌晨。 第一道阳光照射大地。。 所有柳枝瞬间消退,院中恢复清明。 仿佛昨夜是一场梦。 原来那鬼怪惧怕阳光,白日便躲了起来。 二人踌躇试探半天,确认安全才走出大殿。 院中一片狼藉,花花草草,瓶瓶罐罐的都毁于一旦。 鸡窝里的母鸡无一幸免,全没了。 那颗枯死的柳树突然长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叶子,随风跳舞。 哗哗! 瘆得慌! “是她!她回来了!” 自通蹲坐在柳树旁,眼神惊恐,面如死灰,喃喃着什么。 “她来找我报仇了!” 自通似乎了解鬼怪的来历。 林易好奇地询问,自通充耳不闻,兀自喃喃。 他只得搜索小道士的记忆,倒真想起一件事来。 两年前,有个叫“小翠”的姑娘来道观上香拜神。 小翠十六七岁,生得一副好脸蛋,娇俏水灵,一看便令人欢喜。 自通这家伙起了色心,将小翠骗到卧房后凶相毕露,欲行强暴之事。 小翠怎肯,又是挣扎又是大叫。 自通害怕被人发现,情急之下用力过猛,将小翠活活掐死,玷污了人家的清白。 事后,把小翠的尸体用被子一裹,埋在庭院中,柳树下。 不久,生机勃勃的柳树便掉光叶子,枯死了。 小翠的事只有师兄俩知道。 自通威胁一番,以小道士的懦弱性格定不敢声张,更不敢报官。 不知不觉过了两年。 冤者长埋黄土。 恶者逍遥法外。 不料昨晚柳树忽生出鬼怪,把自通吓尿了,以为是小翠来报仇。 想起过往之事,林易冷笑一声,心道若是小翠来寻仇,倒大快人心,他绝不阻拦。 害人之人,当同罚之。 怕就怕这鬼怪凶残,见人就吃,那林易得做好准备,不能白白送了性命。 砰! 砰! 不知何时,自通摸来一把锋利斧头,冲着柳树砍伐。 “想找我报仇,没门,哈哈!” 一下! 两下! …… 自通疯狂地砍,震得手臂发麻,肩膀发酸。 足足砍了一百多下。 可柳树出奇地硬,只破了一层皮。 “血!流血了!” 自通惊恐万状,吓得丢飞斧头,瘫倒在地。 原来,柳树上被砍出的裂痕竟流出鲜红的血。 好似这颗树是个大活人。 自通被吓得不轻,半天才缓过来。 他仍不死心,又从灶房搬来一桶油,泼在树干上。 而后点燃火折子,扔了上去。 呼! 大火熊熊燃烧。 火苗沿着柳树蹿起一丈高。 可等油烧干,柳树没有丁点损伤,压根烧不透。 自通又拿了铁铲,想挖断柳树的根,结果树下的地面比石头还硬。 他绝望至极。 半跪在地上痛嚎。 林易冷眼旁观,看着自通折腾半天,并未帮忙。 一来不想帮一个杀人凶手。 二来也知道,自通做的这些毫无用处。 鬼怪岂是好对付的! 正如老爹的名言: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普通的力量对妖魔鬼怪起不了任何作用。 除非神通法术。 第5章 苏小眉(求推荐) 日薄西山。 入夜。 道观异常安宁,万籁俱寂。 林易和自通早早躲到大殿中,盯着那株柳树。 最后一道阳光消失时,柳树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尖细刺耳。 同时,柳枝如蛇群涌动,疯狂向外伸展,密密麻麻编织成一张大网,覆盖道观。 尽管知道鬼怪不敢进入正殿,自通也吓得浑身哆嗦,满脑子都是两年前被他杀死的小翠。 林易心中无鬼,倒淡定许多,兀自打坐修行。 如此,捱了一宿。 第二天自通受不了了,嚷嚷着要请个降妖除鬼的法师,灭了道观中的鬼怪。 否则夜夜提心吊胆,非发疯不可,要么就得离开太古观,远走他乡。 离开道观?自通舍不得。 他没任何手艺,饭桶一个,离开道观只能要饭乞讨。 这不,天一亮,自通就赶去附近的镇子,寻找帮手。 林易不予理会。 在他看来鬼怪固然可怕,自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故而决定“坐山观虎斗”。 一上午,他读了两本道经,又入定修行两个时辰。 听着神像上的呓语,心神益发安宁,颇有天塌不惊,泰山崩前而面不改色的心境。 “为何鬼怪会惧怕神像?” 林易半睁眼,注视着鸿钧老祖。 神像雕琢的虽是神仙,但归根结底只是一块石头。 难道真有神力? 不对。 如果雕琢一座神像就可让妖魔鬼怪退避三舍,人间哪还有它们的容身之所! 林易摞起两张桌子,又爬到神像头顶。 扒拉一看,那泛着金光的小老头仍在。 不过先前躺着,现在却盘坐着,和他打坐入定的姿势一模一样。 难道因为这小人? 林易觉得自己十有八九猜对了。 无论是神秘呓语,或是对鬼怪的震慑神力,都来自这金色小人。 此乃真正的神物! 林易壮着胆子,伸手将小人抓了下来,拿在手中。 旋即落地,跪拜在神像前。 “老祖在上,弟子遇鬼怪侵害,迫不得已借这小人一用,以震慑鬼怪,自保性命,请老祖莫要见怪!” 林易三叩九拜,再将金色小人放在身上。 他生性谨慎,如此一来就不用惧怕鬼怪了。 夜幕降临。 自通仍旧未归,看来这家伙不找到降妖除魔的修行人是不敢回来了。 林易孤零零立于正殿,盯着外面铺天盖地的柳枝,眉头紧皱。 他在想,不管鬼怪的来历是什么,必须将其除掉,否则太古观日后休想安宁。 踏踏。 林易试探着走到门口。 那些邪里邪气的柳枝纷纷退避,仿佛林易是它们的天敌。 果然如此。 这鬼怪很怕金色小人。 林易壮起胆子,走出正殿。 四周的柳枝慌忙逃窜,邪气烟消云散。 一丈内和一丈外如天堂和地狱。 当林易走到柳树旁时,那颗左摇右晃的柳树也瞬间静止,鬼怪躲藏在其中,压根不敢露头。 他心想,若是将金色小人放置在此,说不定可永久镇压这只鬼怪。 但再一想,神物如此用途,太浪费了。 况且,这玩意不属于他,而是借于鸿钧老祖,要还的。 林易溜达一圈,再无发现,便返回大殿,打坐等待天明。 …… 翌日,下午。 自通回来了。 远远传来令人恶心的笑声。 看来这家伙找了两天,终于找到了帮手。 “女侠,小人给您带路。” “女侠,小人的道观就在前面,嘿嘿!” 自通弓着腰,肥脸谄媚,像恭迎皇帝的老太监。 身后跟着个一身白素锦衣,头戴纱笠的少女。 少女十六七岁,长身玉立,白白瘦瘦,走起路来分花拂柳,优美婀娜,偏偏又带了一股不羁的野性,步伐轻快。 近了,林易看清少女的相貌,细眉星眼,挺鼻薄唇,脸蛋略显稚嫩,没有半点妆容,称得上“美俏”二字。 怪不得自通一副色眯眯的模样,笑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家伙定没安好心。 想起两年前小翠的遭遇,林易不由皱起眉头。 “女侠,这就是小人的太古观,请!” 自通指着道观的匾额,满脸得意,又见林易站在门口,不悦地介绍道:“他是我的师弟,道号自在。” “原来是他呀。”少女打量着林易,不由露出嫌弃的神色。 不用猜,一路上自通肯定没少说林易的坏话。 林易懒得去问,微微扫了一眼,见少女背后梳着一条长长的麻花辫,插着几朵花饰,十分别致。 除此,还有一个黑色剑盒,一个包袱。 剑盒镶金,包袱乃丝绸所制,由此可见少女的来处绝非乡野。 少女抱拳行了个江湖之礼,自报家门,“苏小眉!” 林易未理。 他在思索正事。 “师弟,苏女侠和你说话呢,怎如此无礼!”自通轻咳一声。 林易的眉头皱得更深,剑一般的目光射向自通,质问:“这就是你找来的帮手?” “难道你不清楚那鬼怪有多厉害?” 自通哑口,畏畏缩缩地不敢反驳。 苏小眉听这话,立时放下拳礼,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小道士,你瞧不起我?” 说着,又挺身挡在自通身前,慰道:“别怕他,本姑娘给你撑腰,量他不敢欺负老实人!” 林易哭笑不得,什么时候自通居然成了老实人? 他没置气,平静道:“姑娘,离开这吧,鬼怪非儿戏,胡来有性命之忧。” “呵,”苏小眉冷笑一声,年轻气盛道:“本姑娘最讨厌别人瞧不起我的本事,你不让我管,我就偏偏要管,让开!” 说着,一把推开林易,闯入道观。 自通像跟屁虫一样,屁颠屁颠跟上。 林易趁机揪住自通,低声呵斥:“自通,你打什么鬼主意,降妖除鬼怎么找一个小姑娘来,想害人不成!” “我哪敢,”自通拼命摇头,“是她自己说有降妖除鬼的本事,要行侠仗义什么的。” “而且……嘿嘿……这傻子不收钱。” 说罢,自通赶紧追了上去。 三人先后进入道观。 “道士,你这师弟果然令人讨厌。”苏小眉打量着道观,一边走一边抱怨。 “女侠莫生气,师弟挺好一人,”自通不敢当面说林易的坏话,“他从没见过女侠这么美貌的姑娘,所以一时不会说话,请莫见怪。” 苏小眉挑了挑眉毛,转怒为喜,“是么,我真这么好看?” “美若天仙!不,天仙都没您美!” “咯咯,还好啦,”苏小眉双颊泛红,扭过头去,“你倒会说话,比那根木头强多了。” …… 二人聊着,走到中庭。 林易跟在后面,成了局外人,索性一言不发。 看见那颗长满黑色叶子的柳树,苏小眉才正经起来,绕了一圈道:“树中有邪气,非妖即鬼!” “女侠慧眼,”自通继续拍马屁,“那怪物着实厉害。” 苏小眉摸摸下巴,“莫慌,有本姑娘在,什么妖魔鬼怪都可伏诛。” 说着,她手臂一曲,卸下剑盒和包袱。 见林易也走了过来,她翻个白眼,加了一句,“本姑娘要让某人瞧瞧,什么是真正的本事,哼!” 打开包袱,苏小眉抽出一根红色绳索,一叠四四方方的黄纸。 绳索鲜红,像在血里浸泡过。 黄纸上则画着奇奇怪怪的符文图案,歪七扭八,内含玄机。 “看好了,这叫炼妖绳,用来摆炼妖阵的,任何妖魔鬼怪进入此阵,一刻钟就灰飞烟灭,”苏小眉显摆道,“这些是阵符,本姑娘亲手画的,市面上千金难买,嘿嘿。” 第6章 炼妖阵 “女侠真厉害啊,”自通两眼冒光,“人间多几个您这样的高手,妖魔鬼怪迟早灭绝。” 谁都爱听好话。 苏小眉也不例外。 她远没到老成持重的年纪,听了自通的恭维,益发高兴,又从剑盒中拔出两把长剑,一把漆黑,一把雪白。 “好俊的兵器!”自通赞叹。 苏小眉撇嘴一笑,“道士你错了,这不是兵器,而是灵器。” 说着斜睨一眼林易,想看看林易有什么反应。 林易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好似与他无关。 “无聊的家伙。” 苏小眉以为林易会惊叹连连,不料人家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像个木头人。 其实林易相当好奇。 又是阵法,又是符箓,又是灵器,他这乡巴佬从未见过。 可脸上不会表现任何异样。 他本性持重,加上悟读道经后心性渐平,更不会将心中所想露在脸上。 倒是自通一惊一乍,口口声声奉承恭维,把苏小眉讨好得欢喜。 “道士,有没有桃木?” 聊了会天,苏小眉开始办正事。 自通想了想,“有,我去搬。” 师兄俩天天烧火做饭,要弄很多木柴,其中就有一截桃木。 自通将其搬出灶房,放在地上。 有半人高,大腿粗。 苏小眉绕着柳树转了几圈,选定两个对角的位置,踩下脚印,道:“把桃木锯成两截,埋在这两处。” “好咧!” 给美女干活,自通别提多来劲了,立马拿了锯子开干。 咔哧!咔哧! 苏小眉则摆弄那些符纸,将其一一贴在炼妖绳上,每隔一尺贴上一张。 二人忙活时,林易在一旁干看。 “用不用我帮忙?” 看看天色,还有一个时辰就天黑,林易怕他们来不及,便问道。 自是一片好心。 “不必。”苏小眉冷冷拒绝。 得,小姑娘挺记仇。 林易吃了瘪,索性退到一旁。 他本来怕苏小眉不知鬼怪的厉害,贸然掺和可能送命。 何况自通这家伙人面兽心,不怀好意。 他善意提醒,结果倒落了不是。 砰砰! 自通干活挺利索,很快就锯好桃木,将其埋在苏小眉指好的位置,踩实泥土,让木桩露出一寸左右。 苏小眉拿起黑白双剑,一边一个刺进桃木。 她力气奇大,不用锤子之类的工具,单手使力便将长剑刺了进去,只留剑柄。 林易心惊,以他现在的力气定做不到。 看来小觑了苏小眉,这姑娘是有真本事的修行人。 插好双剑,苏小眉扯起那条绳索,一头束在黑剑上,抓着另一头缠绕柳树,自上而下一圈又一圈,使得悬挂的符纸层层叠叠,形成阵法。 拉了九圈,将炼妖绳另一端拴在白剑上。 此阵终成。 阵法看似草率,实则暗藏玄机。 绳索与双剑成掎角之势,如道家阴阳二气。 七七四十九张符互通互制,隐隐吸住四周流动的灵气。 “大功告成!” 苏小眉打个响指,扬眉得意。 同时又偷偷瞄了眼不苟言笑的林易。 “女侠,这阵法一看就厉害至极,定能伏诛鬼怪!”自通媚笑道。 苏小眉十分受用,更加欢喜,“对了,晚上施阵时你要帮我的忙,镇住北边的黑剑。” 自通一愣,“我?” “是呀,”苏小眉点头,“两把法剑是炼妖阵的阵眼,若是挣出,阵法必破,我要镇压白剑,所以黑剑交给你。” 自通傻眼了,弱弱看向林易,“师弟,要不你……” 他害怕,他不敢。 林易摇头,“师兄别看我,我就是个瞧热闹的。” 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苏小眉对他不待见,哪怕自己有心帮忙,人家也不会答应。 他可不想再碰一鼻子灰,索性自己给自己台阶。 果然,苏小眉翻个白眼,“别指望这家伙,他来压阵,本姑娘一万个不放心。” “若是他临阵脱逃,炼妖阵的力量会瞬间失衡,反噬到我身上,非害死我不可。” 自通挠挠头,“行……吧!” “好样的。”苏小眉甜甜一笑。 而后细细讲解该如何压阵,如何自保。 不知不觉,日薄西山。 红通通的夕阳像一张大饼,被咬下一块又一块。 夜色将至。 林易果断跑进大殿。 虽有“护身符”,他仍十分谨慎。 反正对付鬼怪没他的事,远远看戏就好。 “胆小鬼!” 见林易跑得比兔子还快,苏小眉一脸鄙夷。 心道这家伙真不靠谱。 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师兄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片刻。 夜幕降临。 柳树骤然剧烈抖动,枝条左右摇摆,像在挣扎。 哗哗! 嗷嗷! 柳树里的怪物醒了,从树干上探出狰狞的面孔,张着血盆大口嚎叫。 因为阵法压制,它被锁在树中,无法挣脱。 暂时威胁不到三人。 自通仍吓得哆哆嗦嗦,脸色发白。 在苏小眉面前,他只得强撑,双手死死按住黑剑的剑柄。 “炼!” 苏小眉正颜厉色,双手掐诀,立时施法开阵。 黑白双剑陡然摇晃,金光乍起。 绳索哗啦啦地晃动,越收越紧。 上面的符纸猎猎而响,浮现金光。 炼妖阵,发挥了作用。 那鬼怪被束在其中,疯狂挣扎,树枝藤条像一把把巨伞拼命往外撑起,又被阵法束缚,挡了回去。 鬼怪痛苦嚎叫,凄厉无比。 幸而太古观坐落于野外,否则方圆一里内所有人都会被惊扰。 咔咔! 鬼怪挣扎得越来越厉害,黑白双剑承受的力道也越来越强,势欲拔脱,与桃木摩擦发出刺耳响声。 无数动静汇聚在耳中,自通仿佛听到小翠在喊冤,在惨叫。 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滚落。 没一会,自通感觉浑身发软,恐惧到极点。 尤其看到长剑不断往外拔脱,按都按不住,自通几乎崩溃。 “哇……” 柳树中的鬼怪愤怒咆哮,震耳欲聋。 柳树左摇右晃,几乎折断。 炼妖阵虽发挥了作用,但也激发了鬼怪的凶性。 人受到致命威胁会爆发前所未有的潜力,何况是凶猛的鬼怪! 要撑过一刻钟并不容易。 不到半刻,黑白双剑已挣出一半。 苏小眉死死压住白剑,同时维持炼妖阵,体力和精神都崩到极限,浑身香汗淋漓。 不妙啊。 她发觉,自己小觑了这只鬼怪。 太大意了。 想起林易的提醒,她暗暗后悔。 原来那家伙说的是实话呀! (新书期推荐票非常重要,求票) 第7章 阵破 嚓嚓! 炼妖绳绷紧,不停扯向柳树。 长剑被巨大的力道拖拽,渐渐抽离桃木,已出大半。 尽管有苏小眉和自通镇压,也坚持不了许久。 眼看鬼怪将出,自通终于露出本性,“我不想死,救命啊……” 顾不上苏小眉的嘱咐,他松开剑柄,撒丫子就跑,连滚带爬地跑回大殿。 见状,苏小眉差点气得吐血,大骂两个胆小如鼠的臭道士。 自通临阵脱逃,黑剑无人镇压,抽离的速度更快。 一颤一颤,向上拔起! 同时整个阵法的力量向白剑倾斜,压到苏小眉身上。 就像两人抬一件重物,一人跑了,剩下那人要承受所有压迫。 片刻,苏小眉的嘴角渗出一道血丝,面色惨白。 她既要维持阵法,又要镇压阵眼,想跑都跑不了。 只能硬撑! 如果能在阵法破灭前炼掉鬼怪,她便无事。 否则,必香消玉殒。 苏小眉不由后悔自己的托大。 她年纪轻轻便行走江湖,最喜锄强扶弱,降妖除魔,自封“女侠”。 虽常遇危急,但仗着艺高人胆大,次次脱险。 结果这回栽了跟头。 今日,她在镇上闲逛,路遇自通在寻斩妖除魔的修行人,便好奇问了事情经过。 她一向爱管闲事,得知有鬼怪作祟,赶身前来相助。 料是孤魂野鬼之类,手到擒来。 此时方知,这鬼怪怨气缠身,附着在柳树之上,非鬼非妖,乃极难对付的邪物。 咔咔! 黑剑被拖拽大半,仅剩一寸插在桃木中,摇摇欲坠。 明显坚持不到鬼怪被炼化。 此消彼长,邪气更盛。 完了! 苏小眉星眼一闭,准备认命。 霎时,有一道身影跑来,脚步声砰砰震响。 那人三步一跃,五步一跨,身法如风。 到了柳树旁,他一掌拍下,镇压摇摇欲坠的黑剑,将其揳入桃木两寸。 正是林易! 他有神物护体,不惧鬼怪近身,故而果断出手相助。 否则断不会以命犯险。 古语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林易深以为然。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此时,仗着神物护体,林易挺身压住黑剑,使得阵法平衡。 倾斜的力量重归黑剑。 “居然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 苏小眉压力大减,吃惊地看着林易,樱唇微张,说不出话。 心中五味杂陈,又是愧疚,又是感激。 “多谢!” 她咬牙道。 其实苏小眉想多了,如果没有神物护体,林易早跑得没影了,哪有闲情逸致来救她。 咔咔! 鬼怪越发凶猛,不停挣扎,甩动柳树像不倒翁一般摇摇晃晃。 无数柳枝向外挤压。 咔咔吱吱的声响像无数野兽磨牙。 尽管林易平衡了阵法,可双剑依然抑制不住地挣脱,眼看将破,无力回天。 苏小眉也怕死,只得放弃阵法,喊道:“道士,听我号令一起放开法剑,炼妖阵还能维持一会,咱们趁机逃命。” “好!”林易应道。 苏小眉咬着牙,“三,二,一。” “走!” 二人同时松开剑柄,在阵法平衡的情况下,并不会造成反噬。 苏小眉拔腿就跑,直奔正殿。 林易倒无所谓,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到了门口,二人发现不妙。 大殿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窗户也被锁死,怎么推都推不开。 “哈哈……”自通的阴笑声传出,“师弟,喜欢逞英雄是吧,喜欢出头是吧,活该送死!” 林易明白了,这家伙本性难移。 幸好他素来谨慎,早有防备。 “小王八羔子敢烫老子的脚,天天逼老子干活,告诉你,老子早想杀你了!” 自通觉得胜券在握,露出凶残面目。 刚才,他见林易去英雄救美,知是大好时机,立即把道观里的门窗全部锁死,自己躲到正殿,让林易二人无处可逃,死无葬身之地。 “混蛋,开门!” 苏小眉不停拍门,心急如焚。 “嘿嘿,小眉妹妹,”听到苏小眉的婉声,自通愈加得意,“你求救的声音真好听,像百灵鸟一样。放心,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放你进来。” 苏小眉颦眉,“说!” “做我的娘子,咱们今晚就入洞房。”自通恬不知耻道。 “王八蛋!”苏小眉气得面红耳赤,小声咒骂。 她原以为自通只是胆小,不料还是个卑鄙无耻的恶贼。 想到之前的阿谀奉承,她差点吐出来。 不过她眼珠一转,柔声道:“好,我应了,先放我进去。” 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自然也可以。 她想来个缓兵之计。 自通奸诈得很,道:“我可不傻,嘿嘿,你把我师弟杀了,再自废修为,砍掉自己的手臂,我便放你进来。” 这家伙知道苏小眉厉害,说反悔就反悔,所以有此一招。 “混账姥姥!” 苏小眉差点被气死,索性破口大骂,将自通骂个狗血淋头。 小姑娘捉鬼的本事不过尔尔,骂人倒有一套,骂得自通在屋里愣是插不上话。 自通憋红脸,憋了半天吐出四个字:全去死吧! 唯有林易气定神闲,倚在门口。 “师兄,劝你一句,里面不一定安全,小心害人终害己。” 自通哈哈大笑,不以为然,“废话,老子有神像护佑,鬼怪奈何不得,你这王八羔子在外面等死吧!” “嘿嘿,如果你跪下来磕头,磕够一百个,老子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记住,要磕得响,让老子听见!” 自通扬眉吐气,越发得意。 他压根不知,有性命之忧的是自己。 林易早将神像上的神物取走了,现在的鸿钧神像只是一块石头,对鬼怪没有任何震慑。 当然,林易不会说出真相。 哗哗! 柳树上,符纸一张张破灭,化为灰烬。 黑白双剑终于支撑不住,脱离桃木,瞬间飞起。 同时,炼妖绳断裂。 阵法破了! 鬼怪仿佛有无尽的怨怒要宣泄,怪叫一声,甩出千千万万的树枝藤条,瞬间遮蔽道观,铺天盖地。 无数“黑蛇”张牙舞爪! 苏小眉如临大敌,从剑盒中抽出一柄剑。 虽没了阵法,她亦有一战之力,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修行人。 “躲我身后!” 苏小眉向前两步,嗔喝一声,挥剑斩出,只见剑光连续划过,将漫天的柳枝瞬间切开,又快又狠。 第8章 鸿钧老祖 “混蛋!” “狗道士!” “卑鄙小人!” 苏小眉一边使剑抵挡铺天盖地的柳枝,一边破口大骂。 骂的不是鬼怪,而是自通。 在她看来,自通比鬼怪可恶多了。 既然咽不下这口气,又碰不着自通,苏小眉只好过一过嘴瘾,哪怕死了也显得自己没吃亏。 骂了半天,口干舌燥。 力气也使得七七八八。 鬼怪却越来越强,怎么杀都杀不尽。 哇! 那张狰狞鬼脸冲出柳树,脖子拉得和蛇一般,有七尺长。 它张开血盆大口,不停喷吐着什么。 使得柳枝的攻击益发凶猛。 这时,苏小眉渐渐发现不对劲。 怎么这小道士一点事没有? 虽然她有意无意护着林易,但总有挡不住的柳枝藤条冲过去,它们没有攻击林易,反而全部避开。 似乎惧怕什么。 “啊……” 还没想明白,大殿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了苏小眉的思路。 “鬼……鬼啊……救命!” 惨叫来自自通。 原来,正殿没有了神物的护佑,柳枝轻而易举从窗缝门缝伸了进去。 自通意识到不妙,急忙打开窗户,想要逃出来。 可惜太迟,柳枝疯狂缠绕,将他的身躯裹得和粽子一般。 “老祖爷爷救命!神仙大人救命!” 自通拼命叫喊,无济于事。 砰! 窗户被撞得稀碎,无数柳枝拖着自通飞出大殿。 “女侠救我啊!” “师弟救我,我知错了……” 自通吓得嚎啕大哭,求饶叫喊。 林易和苏小眉差点被这混蛋害死,怎会理他。 片刻,自通被拖到了柳树之上。 当那张狰狞鬼脸近在咫尺时,自通连叫都叫不出了,竟吓晕过去。 晕之前只说了两个字:小翠。 鬼怪两眼冒着碧光,嚎叫一声,发泄滔天的怨怒之气。 随后一口咬下,嘎嘣咬断了自通的脖子,将圆滚滚的头颅吞入口中咀嚼。 咔哧! 咔哧! 像吃一个糖人。 鲜血洒落,溅在柳树上,涂抹上一层鲜艳的红漆。 或许真是小翠来报仇,杀了自通后,鬼怪的怨气减弱不少,柳枝的攻击也没先前凶猛了。 “活该!” 苏小眉喘口气,不忘骂道。 林易也正想说这二字。 自通纯是自作自受,恶有恶果。 “道士,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宝物,为何鬼怪不敢近你的身!” 松懈下来,苏小眉问道。 林易点头承认。 苏小眉有些生气,“那不早说,害本姑娘像傻子样在这拼命,你也是个混蛋。” 林易耸肩,“你不是说要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么,说实话,我很想看。” “你……” 苏小眉哑口无言,气得想笑。 她刚对林易的印象有所改观,结果这家伙露出蔫坏的一面。 “喂,说真的,有没有办法护我过去,我趁机斩了它!”苏小眉指了指柳树,正色道。 林易当然想除掉鬼怪,以绝后患,“好,跟着我。” 他仗着神物护体,迈步向柳树走去。 苏小眉手持法剑,紧紧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 果然,那些柳枝藤条不敢靠近,只是在一丈外拼命抽打,徒逞凶猛。 林易走一步,它们便退三尺。 仿佛林易是洪水猛兽,它们是蝼蚁虫豸,一碰就灰飞烟灭。 走到树下,苏小眉看准时机,猛地一跃而起,持剑杀了上去。 柳树找到发泄的口子,开始疯狂攻击苏小眉。 枝条抽打,缠绕,穿刺! 苏小眉敏捷如猫,连连闪躲,实在躲不过的便一剑劈断。 剑气横七竖八。 枝条漫天飞舞,簌簌而落。 如果更美些,颇有天女散花的意味。 片刻,苏小眉跃到树干,玉足连点,绣丝小布鞋和树皮摩擦,发出沙沙响声。 背后的黑辫子甩来摆去,像一丛狂风中的草。 她铆足全力,一剑斩向鬼怪的脖子。 鬼怪正享受自通的尸体,吃得只剩一双脚,浑然不觉。 嗤! 法剑平削,将蛇一样的脖子切断。 一声惨叫,那颗狰狞脑袋滚落,化作一团黑气。 苏小眉还来不及高兴,便见黑气扑来。 呼呼! 她在半空没法躲闪,只得横剑抵挡,直撄其锋。 砰! 黑气撞散,苏小眉嘤咛一声,也倒摔下来。 落地后当场晕厥,人事不省。 头上的纱笠摔成两半,辫子压在身下,沾了不少泥土。 林易上前赶开柳枝,探了探苏小眉的鼻息,确认没有性命危险,放下心来。 怪得是,虽斩了鬼怪的脑袋,却没能将其杀死。 这玩意的要害并不在此。 没了脑袋后,柳树疯狂摇摆,放出越来越多的柳枝,如蝉蛹将整个道观覆盖,密密麻麻。 林易没有降妖除魔之能,只好守着苏小眉,等待天亮。 同时好奇地观察柳树。 他发现,柳树内的怨气已消散得所剩无几。 这股怨气应该来自被害死的小翠。 小翠杀死自通,报了仇,怨气自消。 但这株化为怪物的柳树依然存在。 想将其彻底消灭,极难。 除非有大能相助。 正当林易仰着头思索时,眼前忽然飘起一阵金光。 定睛一看,身上的金色老头竟自己飞了出来,悬浮半空。 老头如菩萨般盘坐,双眼大睁,盯着林易。 虽只有三寸高,却如同百丈巨人,威压一切。 林易心惊肉跳,不知这老头醒了对他是好是坏,便倒退两步。 “年轻人。” 三寸老头开口唤道,声音铿锵而缥缈,和之前的呓语一模一样。 林易急忙叩拜,“弟子自在,叩见鸿钧老祖。” 他不敢确定老头是不是鸿钧老祖,有意试探。 “呵呵,”老头笑了笑,“本座面前自称‘弟子’,你还远远不够格。” 林易大惊。 这老头没否认。 看来自己猜对了,老头的确是鸿钧老祖。 “你机缘不浅,居然能得到本座留下的法宝,”鸿钧老祖温言和色,毫无万仙之祖的架子,“以后,也算是本座的半个弟子。” 林易一脸懵,“法宝?什么法宝?” 他来到这方世界,从未见过任何法宝。 不知老祖说的究竟是何物。 鸿钧老祖呵呵一笑,“太古观,便是本座炼制的法宝。” 林易环顾四周,满脸骇然,“这法宝也……也太奇葩了吧!” 法宝不应该是兵刃或者器物么。 比如孙悟空的金箍棒,托塔天王的玲珑宝塔,铁扇公主的芭蕉扇等等。 一座破道观,也能算法宝? 林易顿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仍是冰山一角。 第9章 传宝 林易有诸多疑问,不知何解。 鸿钧老祖倒挺有耐心,娓娓道来。 他本是至高无上的先天尊神,三界任何神灵见了他都得尊称“老祖”。 至于活的年头已不可估量,肯定以“亿”为单位。 老祖生前喜欢炼制各种各样的法宝神物,有的自己留着,有的给了徒子徒孙,有的随意扔到三界之中。 这座太古观即是鸿钧老祖在几万年前炼制的法宝。 太古观没有通天彻地的神力,在诸多法宝中实属末流,后被鸿钧老祖赠给徒子徒孙,不再理会。 但太古观有一独特之处,便是供奉着世间唯一一尊鸿钧老祖的金身神像。 金身神像与普通神像有天壤之别。 凡人喜欢拜神供佛,自会塑造千千万万的神像。 但这些神像只是石头,寄托凡人的希望而已。 当神仙将自己的一道元神打入神像,神像才拥有通神之力,称为“金身神像”。 凡人参拜金身神像,祈求许愿,神仙听得一清二楚,且能获得香火和信仰。 对神仙来说,凡人的香火和信奉极其重要。 故而每个神仙都会在凡间留几座金身神像,以吸收香火。 如果听说哪座庙那座观的神仙菩萨特别灵,有求必应,供奉的一定是金身神像。 鸿钧老祖超脱三界外,已不需香火供奉,当初留下这尊金身神像是为了炼制法宝。 因为太古观的作用,即是集纳香火。 凡人进太古观参拜神像,神仙获得的香火和信奉将成倍暴涨,少时十倍,多时百倍,甚至千倍万倍。 放置的金身神像越多,对神仙的好处越大。 故而,太古观对鸿钧老祖无用,对其他神仙却是宝贝。 后来不知怎的,太古观一代代传下,竟成了沧海遗珠,流落凡间,变成一座普通道观,无人问津。 林易听完,瞠目结舌。 他穿越后曾抱怨没有“小说主角”那般的奇遇,这不,天大的奇遇来了。 但细一想,太古观对神仙有用,他又不是神仙,等于瞎子点灯,白费。 鸿钧老祖看破他的想法,温和道:“孩子,香火和信奉的确是神仙的专属,凡人无法享用,但如果你认主这件法宝,别人参拜时,太古观也会给予你一些香火,益处无穷。” “你将成为唯一受用香火的凡人,修为提升无人可比,最多百年即可成仙。” 鸿钧老祖这等人物自然不会骗他。 林易心中悸动,双眼放光。 有了太古观,他什么也不用干,只需让凡人参拜神像就可提升修为。 天大的好事啊! 鬼知道这个世界的修行有多艰难,无数天才妖孽修行千年都成不了仙。 林易则可以走一条捷径。 不过,鸿钧老祖这等大人物为何帮他一个小道士呢? 太古观遗失在人间至少几百年,单单观主就换了十几个,怎么偏偏他碰上这等好事? 林易生性谨慎,将心中疑问道出。 “呵呵,”鸿钧老祖一笑,笑中多了一丝凄凉,“此事说来话长,是本座劫数到了啊……” 林易洗耳恭听,方知内有隐情。 鸿钧老祖在三界已是不朽不灭,无敌生寂寞,便想到天外天的世界游历一番。 为此,他一直在虚空盘桓。 三千年前,老祖终于打破空间壁障,离开三界,踏入天外天。 他游历诸多世界,对宇宙有了全新的认识。 更觉宇宙之浩瀚,己身之渺小。 百年前,老祖无意间闯入天外天的更高世界,发现其中存在不计其数的强者,他的实力在这方世界只属中等。 鸿钧老祖又惊又喜,便留在天外天修行,以求至高之道。 此方世界没有任何规则,所有生灵都在为了生存而杀戮争夺,像一片原始丛林。 在一次夺宝中,他得罪了一位强者,被追杀至神形俱灭。 其中波折,老祖没细说,想来必是惊心动魄。 林易不禁骇然。 在他眼里,鸿钧老祖这个层级已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可在天外天的世界,连鸿钧老祖都被打得形神俱灭,何其恐怖! 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幸而鸿钧老祖留有一道元神在太古观,才没就此陨落。 林易眼前这三寸小人,即是老祖元神的亿分之一。 先前听到的呓语则是老祖有心帮他。 “前辈,弟子能做什么?” 林易问道。 他能踏上修行路,多亏了鸿钧老祖。 报恩是应当的。 鸿钧老祖点头,“孩子,本座的元神太虚弱,需吸收大宗的香火和信奉,所以本座将太古观传承于你。” 林易明白了。 香火和信奉是神仙最强大的神力来源,对虚弱的鸿钧老祖来说尤其重要。 林易要做的,是让更多的凡人入观参拜,供奉香火。 加上太古观对香火的倍增作用,方可恢复鸿钧老祖的元神。 至于需要多久,连鸿钧老祖自己都说不清。 毕竟这道元神只是他的亿分之一。 “前辈,我会尽力而为。”林易应道。 答应还是要答应的。 因为有了太古观,他也能受用香火。 鸿钧老祖欣慰一笑,又嘱咐道:“孩子,本座知道你来自天外天的世界,这个秘密万万不可告知他人,否则必有大祸,明白吗?” 林易愕然。 原来鸿钧老祖早看破了他“穿越者”的身份。 或许正因如此,老祖才选中了他。 “是,前辈。”林易毕恭毕敬。 “另外,本座的事情亦不可外传,”鸿钧老祖叹口气,忧虑重重,“天外天的仇人早晚会寻来,以他的能耐,可轻易探知三界一切生灵,任何凡人或神仙知晓了本座的下落,都会被他查到。” 林易摸着脑袋,“那我呢?” 鸿钧老祖呵呵一笑,“你来自天外天,天命不属三界,任他再聪明也意想不到,呵呵。” 原来老祖早有打算。 林易点头答应。 看来鸿钧老祖和他一样,都十分谨慎。 无可厚非,他怕死,老祖这种活了亿年的老怪物其实也怕死。 第10章 认主 “前辈,你有没有办法除掉这邪物?” 林易指了指那颗柳树,分外担心。 毕竟留着这鬼东西在道观,是心腹之患。 鸿钧老祖呵呵一笑,“太古观虽非攻杀伐戮的法宝,但净化小小邪物易如反掌,来,随本座念:天为地始,地为人先……” “天为地始,地为人先!” 林易一字一句学道。 “道行天理,法通万物。” 鸿钧老祖说一句,林易学一句。 “祭!” “祭!” 最后一字从口中蹦出,林易眼前忽然炸起大片大片的金光。 像一万个烟花同时绽放。 耀眼,刺目。 眼前什么都看不见。 只听得耳旁轰隆隆震响,好似整座道观忽然崩塌。 林易异常冷静,站在原地不动。 等金光渐渐消散,眼前出现了一座道观。 道观金碧辉煌,神光冲天,仿若天宫的凌霄宝殿。 观前有一道匾额,上书“太古观”三个金色大字,气势磅礴。 好似字上的一笔一划,是一条条活龙。 更奇的是,太古观只有巴掌大小,在林易眼前飘来悬去,飞上飞下。 不细看,还以为是一只金鸟。 奇怪,太古观怎变这么小了? 林易瞪着眼,想要辨认。 道观骤然拉伸,放大百倍,使得林易的视野进入其中。 先是在正殿晃了一圈,随后又转到庭院。 院中站着一人,正是林易自己,还躺着一人,乃是苏小眉。 四周的一花一草,一尘一土都在林易的眼前展现,细致入微。 直到此时,他方察觉自己是闭着眼。 刚才见到的道观,其实在他的脑海里。 好玄妙! 太古观与他的魂魄似乎建立了某种联系,成为身躯的一部分。 难道这就是老祖所说的认主? 林易睁开眼,眼前依然是黑夜,道观内一片宁静,祥和。 先前张牙舞爪的柳树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根枝条都没剩下。 太古观乃是神物,觉醒后岂容妖邪在自己的地盘撒野,直接将其净化了。 遗留的邪气和怨气迅速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金色神光,冲天而起,将四周天地炸得通明。 远远一看,仿佛此地长出一座金山。 道观内古旧的墙壁焕然一新,破损的屋顶自动修缮,灰黄的影壁重镀金漆,各方宫殿富丽堂皇,雕栏玉砌,简直是从乞丐窝变成皇宫。 明珠蒙尘,尘终拭去。 “孩子,太古观已认你为主,以后就是你的法宝,”鸿钧老祖言道,“你可以控制道观内的一切,试试看。” 林易按照老祖的指示,盯上墙壁的一块石头,心念一动。 石头立时飞起。 林易让它上,它便上,让它下,它便下。 心念再动,旁边一座殿宇也凌空飞起。 道观内的一切,皆可随心所欲挪动,就像林易在地球上玩过的沙盒游戏。 不愧是法宝。 见林易掌握得很快,鸿钧老祖满意点头,“孩子,本座乏了,要回神像上休息,记住本座的嘱托,好好利用这件法宝。” “是。”林易应道。 鸿钧老祖又嘱咐几句,让林易平时不要打扰他的元神,而后徐徐飞起,回到正殿。 元神飞落神像,渐渐融合,隐于无形。 因为认主了太古观,林易能清楚感应到鸿钧老祖的存在,如皓日当空。 “恭送前辈!” 林易拜叩在地。 起身,看了看躺在地上兀自昏迷的苏小眉,他方知这一宿仍没过去。 对他而言,仿佛过了半生。 不奇怪,这一宿将是他命运的转折点。 林易抚了抚褶皱的道袍,沉下心细想,以后他有两件事要做。 一是好好经营道观,打响名头,吸引百姓来供拜神像,这意味着他再不能做一个咸鱼小道士了。 二是设法将更多的金身神像搬入道观,因为神像越多,太古观对香火的倍增作用越强。 整个太古观所有殿宇加起来有三十六个供位,如果全部占满,倍增可达万倍。 那是相当恐怖的。 到时林易什么不用做,每天睡觉,修为就可登天。 呼! 任重而道远啊! 修行成仙和做人没什么两样,都要先苦后甜,先努力后享受。 …… 太古观以东,二十里。 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唤“青丘山”。 山顶绝峰,凡人不及之处有一座四四方方的青色宫殿。 此时,殿中走出一中年男子,身穿青衣,负手而立,颇有仙风道骨,出尘之气。 从外表看,男子与凡人无异,方脸浓眉,胡须稀朗,年纪大概四十多岁。 实际上他已活了八百年,乃青丘山的镇山之神。 与满天神佛相比,小小山神算不得什么。 可在青丘山附近的普通百姓眼中,山神即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所以多建有山神庙来供拜。 因此,这般安于一方的小仙,日子过得还不错。 山神正在打坐,忽被一股强大的神力惊动。 他飞出殿宇,双眸紧紧盯着山下,面露骇色。 他看到,山下不远竟有一道神光冲天而起。 神光非同寻常,让这位山神有顶礼膜拜之感,如上仙降临。 能散发这样的神光,必是真仙甚至天仙。 山神不敢怠慢。 等神光散去,他放眼一瞧,看到的是一座道观。 “难道是某位强大的上仙,悄悄将道场布置于此?” 山神猜测。 人间的仙人不少,大多隐居世外,安心修行。 有的仙人喜欢将道场布置为洞天福地,有的布为宫殿,有的布为道观,有的布为庙宇。 所以山神猜测,这座神光冲天的太古观极有可能是某位大仙的道场。 “我得找机会去拜会拜会。” 山神自言自语。 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既然到了他的地盘,若是不闻不问,太不合情理。 拜会一下总没坏处。 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机缘呢。 对他这种最低级的地仙来说,机缘尤为重要。 没有机缘,凭他们自己修行,千年万年都没法封为真仙乃至天仙。 有了机缘,比如被某位大仙提携,更上一层就容易许多。 甚至可能踏入天庭。 想到这,山神微微一笑,决定准备一件厚礼,改日便去太古观拜会。 第11章 黄册小本 清晨。 朝阳升空,红晖照耀大地。 太古观一片安宁,恬和。 苏小眉醒来,缓缓睁眼,感觉浑身一阵酸疼。 想起昨夜砍掉了鬼怪的脑袋,自己也受创摔落,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醒了。”林易站起身。 苏小眉诧异地看了看身边的小道士,问:“我晕了?” 林易点头。 “这么说,你一直在守着我?”苏小眉咬了咬唇。 “呃,”林易再次点头,“寸步未离,感动吧?” 再感动也不必以身相许。 作为正儿八经的道士,他可不能随随便便娶妻生子。 苏小眉鼻尖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冷。 十月天在地上躺一宿,不冷才怪,她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阿嚏……” “请问,”苏小眉揉揉肩膀,将又黑又长的辫子甩到背后,“你为什么不把我抱到床上呢,非让本姑娘在地上冻一宿?” 还有这种操作? 林易才不承认自己一直在思索鸿钧老祖的话和修行之事,早将地上这位姑娘抛到脑后。 “小道有洁癖,怕弄脏被褥。” 他理直气壮地解释。 苏小眉想骂人,看看林易那张无比认真的脸又忍住了,随后翻个白眼,对这位“钢铁直男”彻底无言以对。 算了! 她拍拍屁股起身,环顾四周,面露讶然。 明显,眼前看到的道观和昨晚不太一样,简直焕然一新。 “请问,我睡了一宿……还是一年啊?” 她问道。 林易摊手,“哦,我稍微收拾了一下。” 苏小眉才不信,她觉得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 她是修行人,能察觉到灵气的存在。 今日道观内的灵气比先前增长了十倍不止。 不过苏小眉没继续追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打破砂锅问到底只会引人反感。 她向前踱步,见那株柳树已消失无影,道:“怪物死了?” 林易点头,“被你砍掉脑袋,它就灰飞烟灭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他不好解释,索性将功劳推给苏小眉。 听到这话,苏小眉苍白的脸上终于喜笑颜开,“就说嘛,没有本姑娘解决不了的妖魔鬼怪,嘻嘻!” 说着,赶紧找到自己的包袱,翻来翻去,摸出一个黄册小本,还有一支毛笔。 苏小眉兴奋地持笔书写,边写边念:“十月十二日,太古观有鬼怪作祟,女侠苏小眉秉持侠义之心出手相助,舍命与鬼怪苦战一夜,天昏地暗,终一剑将其斩灭,除恶安良,并救下道观里的无辜小道士一名。” 林易偷偷瞄了眼,见黄册上密密麻麻写了好几页,又是除暴安良,又是降妖斩魔,又是匡扶正道。 看来这位女侠每做一件好事,便记在册中。 和写日记差不多。 写完,苏小眉将宝贝黄册收起,小心翼翼放回包袱。 随后将法剑收回剑盒,背在身上。 “小道士,妖邪已除,本姑娘要继续赶路了,保重。”收拾好,苏小眉笑道。 “吃完饭再走吧,女侠帮了小道的大忙,小道无以为报,唯有一点厨艺拿得出手。”林易客气道。 “举手之劳,何足怪齿,”苏小眉摆摆手,晃着辫子向外走去,“山高水远,咱们有缘再会,到时再尝你的手艺,咯咯。” 此话自然当不得真。 说是有缘再会,九成九再无缘分。 林易将苏小眉送出道观,拱手道:“女侠保重。” 苏小眉一蹦一跳地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什么,忽然回头看了眼林易,笑靥如花道:“对了,小道士,你的本名可否告知?” “林易。”林易淡淡道。 苏小眉念叨一遍,“好名字。” 随后头也不回,离开道观,往南而去。 须臾,只能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和一条长长的辫子,在晨雾中渐行渐远。 送走苏小眉后,林易回道观做了一顿早饭,吃饱肚子。 自通死了,偌大的太古观只剩他一人,倒清净。 一上午无话。 下午,道观终于迎来两个烧香拜神的香客。 林易打起精神,客客气气接待。 两个香客来到正殿,照旧叩拜神像,上香,上供奉,一番繁杂虔诚的礼节后,才离开道观。 这时,林易感觉道观内有一股奇妙之气,缓缓汇聚。 这股气无形无相,却如皓皓之光。 林易猜测这便是香火,也是两个香客的信奉之力。 果然,完全凝聚后,奇妙之气分化为两股,多半一股进入神像,由鸿钧老祖受用,较少一股飞向林易。 登时,林易感觉神清气爽,整个身躯轻飘飘的,如在云雾。 好玄妙! 这种状态维持了几个呼吸又瞬间消退,如潮涨潮落。 当林易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修为已增长一截,浑身血肉发出微小而奇异的声响,像无数虫子在爬。 鸿钧老祖没骗他。 认主了法宝后,香客来参拜神像时,他也能获得香火的好处。 接下来两天林易没干别的事,就等着香客上门,颇有守株待兔的意味。 可惜太古观位于偏僻之地,门可罗雀,香火惨淡,每日上门参拜的香客也就一两个,有时一个都没有。 林易不得不静下心考虑“扩展业务”的事情。 想来想去,他决心先扬扬名气,便去买了一百张白纸,奋笔疾书,把自己的太古观一顿夸赞,和地球上的小广告差不多。 弄好后,林易赶去附近的镇子,将这些告示贴在大街的显眼处。 几天过去,收效甚微。 前来参拜的香客多了三四个,聊胜于无。 其实是意料之中,太古观没有名气,没有实力,更没有拿出手的业绩,自然无人信服,小广告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 经营道观和经营买卖差相仿佛,都得脚踏实地。 第12章 广真子 这天,林易贴了告示,返回道观。 路上他发现有个人一直跟着自己。 林易走,那人便走。 林易跑,那人跟着跑。 他回头仔细瞧了瞧,发现跟着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剑眉方脸,模样俊朗,放在地球上能当个小明星。 再细看,他身上穿一件破破烂烂的道袍,背着肥大的行囊,满脸胡渣,不修边幅,倒浪费了一张不错的脸蛋。 “是个道士。” 从衣着看,这人是同行 “为什么跟着我?” 林易板起脸,颇有威势地质问。 男子咧开嘴,露出两排缺月般的大牙,痴痴地笑。 模样像极农村乡下的老疯子。 林易又问几句,男子笑而不答。 他继续往前走,男子继续跟着。 如附骨之疽,甩都甩不掉。 这家伙的腿脚比林易还快,定是修行人无疑。 林易一路忐忑地回到道观。 那道士兀自跟着,立在门口,抬头看了看“太古观”的匾额,眼睛冒光,单手持礼,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小道广真子,特来拜会观主。” 原来这家伙不是哑巴。 “好说,”林易还礼,警惕地盯着这广真子,“小道自在,乃太古观观主,不知阁下跟来有何要事?”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定有猫腻。 广真子咧嘴一笑,大牙雪白,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请问道友,你有梦想么?” 林易一愣,心想这家伙难道从综艺节目来的? 他摇摇头,“对不起,我是一条咸鱼。” 广真子并不在意,继续笑道:“小道有一个梦想,就是成为天下第一道士,为此,三年来小道行走人间,寻觅大大小小的道观,与他们进行友好比试,如今已让六十八个道观的观主心悦诚服。” 说到这,广真子脸上露出一抹得意。 林易恍然明白,原来这家伙是来踢馆的。 怪不得跟了他一路。 林易懒得和“疯子”计较,淡笑道:“恭喜你,现在是六十九个了,我太古观认输!” 广真子一脸懵,向前走了几步,“没比过,道友怎可认输!” “我自知打不过你,认输有什么问题,”林易感觉头大,“请离开吧。” 广真子摇头,甩了甩脏兮兮的道袍,“小道必须与人比过才算输赢,阁下若不和小道比试,小道便坐于门口,等待阁下。” 这家伙说到做到。 一屁股盘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不再动弹。 “随你。” 林易砰然关上大门,不再理会。 饱饱地吃过晚饭后,一觉睡去。 第二日。 他开门一看,广真子兀自盘坐在门口,一口一口吃着又干又黑的馒头。 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见林易出来,广真子咧嘴一笑,露出嚼了一半的馒头,“道友是不是决定和在下比试了?” 林易冷笑一声,再不给这家伙好脸色,故意骂道:“我已认输了,还比什么比,快滚!” 广真子不生气不着急,依然咧嘴笑,“认输是不算的,小道要正大光明地赢,既然道友不愿,那小道继续等。” 说罢,坐在地上继续啃馒头。 林易哼了一声,置之不理。 这家伙爱待着就待着,反正道观的香火本来就差,不怕这家伙拉低下限。 他步入正殿,上香叩拜,旋即盘坐在蒲团上,先读了一会道卷,半个时辰后开始闭目修炼。 灵气纳体,周转全身。 经过鸿钧老祖的指点,他已轻车熟路,修行算是上了道。 一呼一吸,有八成灵气留在体内,滋养血骨。 久而久之,林易的体质愈好,力气愈大,修炼愈快,如此形成良性循环。 先前,小道士的身板弱得连五十斤东西都搬不动。 现在他可轻易举起两百斤重物。 放在地球上,也算是个大力士。 这几日,读遍关于修行的书卷,他对境界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凡人的修行大体分为五个层级:筑基,通灵,得道,元神,成仙。 每个境界对修行者都是一道天堑,难以逾越。 有的人年纪轻轻达到通灵境界,称之“天才”。 有的人一辈子只能在筑基境打转。 后者比前者多得多。 至于得道乃至元神境界,更加稀少。 成仙不必说了,亿万生灵中,成仙的又有几个? 林易先研究了一番最低级的筑基境界。 所谓筑基,即是打基础的意思,修炼的是肉身。 分为四个阶段:脱胎,换骨,耳目,伐髓。 脱胎后,人的饭量明显减少,每天睡一个时辰即可精神饱满。 换骨阶段,人的血肉骨骼更加坚硬,一拳劈开石头轻而易举,且自身不会受伤。 耳目境,顾名思义便是耳聪目明,可夜间视物,听微望远。 最后的伐髓则是真正的焕然一新,练成后百病不侵,延年益寿。 林易目前要冲击的,自是第一个阶段:脱胎。 他不急不躁,徐徐而进。 估摸再修炼半年,即可踏入脱胎。 当然,这是最悲观的想法。 如果道观的香火旺盛起来,他能得到大量修为,脱胎指日可待。 翌日。 林易一早开门,想看看广真子走了没。 结果令他大吃一惊,那道士兀自坐在门前,右手拿了一部发黄的经书,聚精会神地阅读,左手拿了一块黑馒头。 一边读,一边啃馒头。 颇有穷苦子弟用功苦读的劲头。 林易被气笑了。 这家伙的毅力难以想象,如果不答应比道,他肯定一直等下去,等到林易妥协为止。 碰上这种疯子,林易自认倒霉。 “罢了,”林易拍拍广真子的肩膀,“不是要比道么,说吧,怎么比?” 一听,广真子激动地手舞足蹈,把手里的半个馒头一扔,来个鲤鱼打挺,“咱们都是修道之人,比的自然是道家最重要的三种本事,嘿嘿。” “一为通读道经,二为降妖除魔,三为请神之能。” “行行,随便你,”林易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赶紧比。” 不把这家伙打发了,太古观以后休想有安宁。 那就比呗! 反正他做好了认输的准备。 赢不容易,输还不简单? 况且,林易才当了一个月的小道士,本事确实不如人家。 (求推荐票,感谢) 第13章 比道 广真子摆明是来吊打他的。 也罢。 林易打定主意,自己当陪衬,让这家伙享受一下“主角”的待遇。 省得天天蹲他门口。 “小道先说清楚,”广真子无比认真,细细说来,“我们一共比试三局,如果三局小道都赢了,要从阁下道观里任意取走一样东西,若是阁下赢了任意一局,可从小道身上取走一物。” 林易挑了挑眉。 这道士够自信的,居然不是三局两胜。 果然是龙傲天小说“主角”才有的操作,霸气外露。 细想想,林易的确没多少胜算。 人家是钻石,他连青铜都不如。 怎么比? “行,你说了算。”林易无所谓道。 “多谢,”广真子咧嘴一笑,放下背后的行囊,扎了个马步,深呼吸几口,“现在,开始比试第一局,通读道经。” “规则很简单,你我各说一本道经,对方必须流畅完整地背诵下来,一字不可差,谁背不出就算输。” “行。”林易淡淡道。 “阁下先说。”广真子作了个请的手势。 “《悟道经》。”林易随口道。 广真子面露不屑,张口便背:“道在乾坤,道在苍生,道在圣贤,道在屎溺……” 这家伙口若悬河,一点磕巴没有,很快就将万字的《悟道经》背了下来。 林易心中一惊,心想这道士虽然奇葩,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该小道了,”广真子张开大嘴,笑得牙齿全露,“小道要让阁下输得心服口服,所以请移步贵观的藏经殿,小道在其中挑选一本。” 林易自然没有异议。 二人进入道观,来到藏经之处。 殿内,四面墙壁全是木头书架,架上摆满书卷,有新有旧,有正有杂。 广真子的眼神一一扫过,心中渐渐有数。 他从上层拿了一本书页发黄的《忘忧经》,笑道:“此经尚可,阁下请吧。” 林易愣住了,自己尚未读过这本经卷,自然一字背不出。 果然自取其辱了。 “我认输。” 广真子摇摇头,面露失望,顺口将《忘忧经》的内容一字一句背出,“忘者无忧,闲者无忧也,宽者无忧,适者无忧也……” 背完,他将经书放回书架,轻蔑道:“阁下可服气?” “若是不服,阁下可再随便拿一本经卷考考小道!” “小道熟记一千零八百本道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这也太能装逼了! 林易四处看了看,从书架上寻出一本最厚的经书,名为《玄妙真经》。 他随便翻了一页,道:“第三百二十页,造化篇。” 广真子着实厉害,张口便来:“造化之至,玄妙为圣人大道,不以众生为乐……” 整个篇章背诵下来,居然一字不差。 “服了么?” 广真子问。 “服了。” 林易心服口服。 这家伙简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否则不可能熟记如此多的经卷。 “唉,”广真子更觉失望,了然无趣,“阁下是小道碰到最弱的一个对手。” 林易气笑了。 他本来直接认输,广真子死活不肯,原来是为了羞辱他。 得,这就是龙傲天主角的待遇啊。 不装逼就会死! 自己就是人家装逼的陪衬。 “开始第二场比道吧,”林易不耐烦了,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嗯……我等不及被你羞辱了。” 广真子咧嘴大笑,“阁下不必妄自菲薄,虽然在道经的见识上你远远不如小道,但第二场比试是降妖除魔,你仍不是小道的对手,嘿嘿。” 这话一听就不对味。 林易脸一黑,“怎么比?” 广真子拿过自己的行囊,打开,从乱七八糟的东西中找出两把精致的桃木剑。 木剑呈现金色,灵气十足,一看就不是普通桃木。 “既然没有妖魔鬼怪,我们二人就比试剑术和法力,看谁更强。”广真子言道。 林易点头,“没问题。” 他挺期待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踏入修行之道,他从未和别人动过手。 广真子一看就是修行了十年八年的“老油条”,修为必在他之上,不过林易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想赢,只想借这场战斗长长见识。 二人各持一把桃木剑,来到庭院。 说实话,真要生死相斗,在外面林易打不过广真子,在太古观却不一定。 太古观是林易的领域,他能控制一切。 当然,既是比道,林易不会作弊。 “嘿嘿,”广真子咧着嘴,似笑非笑,“驱魔剑法,第一重!” 话音落,广真子一个闪身冲来,速度奇快。 手中木剑上下翻转,耍得如螺旋桨一般,令人眼花缭乱。 好剑法! 林易初出茅庐,不懂破解之道,便用最简单的方式迎了上去:劈! 双剑碰撞,发出咚的一声。 僵持片刻,林易的剑被压制下去,落入下风。 林易倒退两步将剑撤回,还未稳住,广真子的剑像狗皮膏药般黏了上来,连攻凌厉。 这家伙的实力果然非同一般,比试初始就打得林易毫无还手之力,堪堪招架。 “驱魔剑法,第二重。” 广真子立剑一劈,剑光瞬时化作七八道,向四面八方射出。 随后,剑光在前方汇聚,击向林易。 林易唰唰唰挥舞木剑,将剑光格挡而下。 结果第二波剑光又扑了上来。 林易手忙脚乱。 他虽有不错的格斗经验,但用剑尚不纯熟,且面对广真子这等高手,能抵挡就非常不错了。 对战中,他不停估测广真子的修为,这家伙肯定踏入脱胎阶段无疑,甚至有可能到了换骨的境界。 林易哪怕拼尽全力,亦不是对手。 很快被全面碾压! 不出意外,十招后,广真子不愿再浪费时间,猛然一刺,一挑,挑飞林易手中的木剑。 林易输了! 他摊摊手,赞叹道:“好强!” 这话真心实意,因为广真子确实很强。 广真子收起木剑,单手持礼,咧嘴笑道:“阁下太弱了!小道刚才只用了三成法力,如果用十成,阁下输得更快。” “唉,是小道高看了阁下的修为。” “若非为了比道,阁下是没有资格和小道动手的,阁下应该感到荣幸之至。” 林易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行,这逼装得我心服口服。 你是主角,你说了算。 第14章 第三场 “阁下已赢了两场,不用再比试了吧,”林易抱着手臂,似笑非笑,“三局两胜,如何?” 广真子的脑袋晃得和拨浪鼓一般,“要比要比!小道言而有信,若是第三场阁下胜了,小道甘拜下风,愿献出一宝赠予阁下。”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却毫无诚意。 广真子很清楚,自己赢定了。 但规矩还得守,走走过场,顺便在这等小角色面前装一装逼。 林易一脸无奈,“第三场比什么?” 广真子单手持礼,道:“请神。” 所谓请神,是道家一种独门技艺,顾名思义就是把神灵请入家门,显化福泽。 民间过节时,也有请神祈求平安的传统。 其实凡人哪有请动神灵的本事。 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 当然,凡人叩拜神仙的金身神像,久而久之的确会沾粘一丝神力。 这神力弱到可以忽略,并无作用。 但道家人将其视为神仙的赏赐,无上的荣耀,并找出方法将神力显化,即是“请神”。 严格来说,请神是表演,卵用都没。 顶多是一种认可,就像学生时代发的奖状。 凡人虽喜欢参拜神仙,但心里清楚神仙非是万能,不会随随便便满足他们的愿望。 他们拜神,拜的是明堂正道,拜的是问心无愧,拜的是信仰和希冀。 所以,心向正道的人拜神有用。 为非作恶者天天拜神也不会得到庇佑,因为连他们自己都做贼心虚。 请神亦是这般,请的非是神灵,而是自身的一股“正气”。 同时,想要显化神灵,必须长久参拜金身神像。 普通神像是不会有神力的。 “来吧,”林易将双手一摊,“阁下先请。” 他准备破罐子破摔,反正自己压根不懂请神。 广真子不客气地点点头。 他踱步走到一片空地上,站如松,双手纳礼,平整呼吸,身躯静如石像。 一股灵力在身上泛出,游走上下。 猛然,广真子右脚一迈,踏向斜前,左腿弓下,紧跟右脚,一前一后踏出奇异的步伐。 震地声如锤鼓。 林易孤陋寡闻,但也读了不少道经,认出广真子踏的步法乃是道家最经典的天罡步。 同时,广真子右手持起,大指掐中指指节,左手捏住右手的手腕。 在踏步天罡时,每走一步,手诀也随之变化。 林易看得啧啧称奇,像看电视上的杂技表演,差点情不自禁地鼓掌。 心想没白折腾,至少在这家伙身上长了不少见识。 这时,广真子暗运法力,与自身的步伐掐诀配合,整个人升腾出一股神神秘秘的气质,倒是挺能唬人。 “显!” 踏完最后一步,广真子眼睛一瞪,张口一喝。 登时,金光普照。 广真子头顶竟升起一层金光,浮在身后,如镜中花水中月,先是模模糊糊,而后渐渐显现。 金光中是一个长须长眉的老者,身披七色神光,手持八卦万道图,仙气翩然,面带微笑,颇有俯视众生之意味。 老者显化片刻,随之烟消云散。 广真子收起步伐手诀,擦掉额头的汗珠,得意道:“如何,小道请的乃是道祖太上!” 无疑,这家伙经常参拜太上老君的金身神像,所以才能沾上老君的神力。 林易有些吃惊。 这广真子看着不太正常,脑子有病,但来历居然极为不凡。 想想看,能经常参拜太上老君的金身神像,其出身的道观定非同一般。 面对广真子的得意洋洋,林易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场比试,他有十成把握能赢。 要知道他虽不会请神,但道观里却住着一位真神:鸿钧老祖。 若是将这位请出来,怕不是能把广真子吓死。 故而这请神的小把戏在林易看来实在不入流,街头卖个艺还凑合。 当然,随便想想而已。 他不是争强好胜之人,没必要为了一场小小比试去惊动鸿钧老祖。 “我输了。”林易坦然认输。 “咦,”广真子皱下眉头,“阁下试都没试,怎么就认输了。” “该不会连请神都不懂吧,那未免太差劲了,啧啧。” 林易无话可说。 他不是愣头青,不会因为别人一两句话就大动肝火。 “你已赢了三场,想要什么东西尽管拿,小道愿赌服输。” 林易细一想,太古观没什么值钱物件,随便广真子拿便是,只要不把神像搬走,他都能接受。 广真子对胜利品毫无兴趣,失望地连连摇头,“小道多嘴劝一句,阁下的前途实在堪忧,依小道看,这太古观还是关了为好,省得给道家丢人现眼。若是阁下乐意,小道可介绍一座正儿八经的大道观,让阁下去做一名杂役,从头学起。” 这算是好意么? 没觉的。 放着观主不干,去当什么杂役? 林易淡定吐出一字:“滚!” 广真子摇头叹气,“没救了!没救了!” “朽木不可雕!” 说罢,背起自己的行囊,摇头晃脑地走出道观。 他准备去寻觅第七十个对手。 唉,希望下一个道观能强些,别像太古观这般无能无趣。 小道喜欢有挑战性的对手。 刚出门,广真子忽觉眼前金光大盛,耀眼无比,仿佛几个太阳同时逼近。 “神光!” 广真子努力睁眼,好一会才看清,有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在道观前。 那人腾云驾雾,仙气飘飘,头顶金光,实在耀眼。 细一看,是个中年男子。 男子收起神光,微微一笑,向前走来,温柔道:“你是太古观的道士?” 广真子一愣,在男子面前竟双腿发软,浑身颤抖,忍不住想下跪叩拜,“您……您是……” 男子抬手向东一指,“我镇守青丘山八百年,乃山中之神。” “山……山神!”广真子一双眼珠差点飞出来,双腿再坚持不住,噗通跪倒砸地,“小道广真子,拜见山神!” 说着,脑门重重砸在石阶上,以示虔诚。 他激动地血脉偾张,差点昏过去。 没想到啊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真正的神仙! 小道此生足矣! 第15章 愿赌服输 惊喜来得太突然。 广真子激动地面红耳赤,“山……山神,您……您是来找小道的么!” 他心想难道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上苍,所以派了一位山神来奖赏他? 嘿嘿,成为天下第一道士,指日可待。 不料山神微微一笑,问:“你们观主可在?” 广真子愣了,回头看看“太古观”的匾额,“您……您要找……太古观的观主?” “正是。” 山神十分客气地拱手抱拳,“山神青丘,特来求见观主。” 广真子瞪着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鬼! 堂堂山神,居然登门求见那个家伙! 不对。 一定哪里不对。 此时,林易见到神光,以为出了事,赶忙走来一看。 刚到门口,听见山神自报家门,其惊骇不亚于广真子。 他见山神英姿挺拔,神光照身,令人有膜拜跪叩之感,果是神仙该有的样子。 说实话,人间大多凡人穷其一生难见神仙一面,林易运气太好,穿越后见了鸿钧老祖的元神,这又来了一位实打实的山神,称得上福星高照。 观这山神客客气气,礼待有加,林易颇为诧异,觉得山神似是将他当成什么了不起的角色,故而他不像广真子那般失态叩头。 从容走出道观,林易对山神行了道家的持手之礼,“小道自在,正是观主。” 山神抬头,一双烈日般的眼眸上下打量林易。 看来看去,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显然,他看得出林易的修为不过是初出茅庐,连脱胎境界都不到。 压根不可能放出那么强的神光。 难道搞错了? “观主,”山神不敢确定,依然客气,“请问,观内是否有其他人?” 林易摇头,“观小,并无其他道士。” 山神倒吸一口气,更觉奇怪。 他那日所见的神光连天地乾坤都可压制,绝非一般神仙。 可今日来道观一看,这位观主实在太弱小了。 好像你见到一物在挪动大山,近前看发现是一只蚂蚁,太荒谬。 难道是上仙故意扮作凡人? 不排除这种可能,因为有的神仙就喜欢到人间游历,装逼。 想到这,山神面呈笑意,“观主,青丘素闻太古观的大名,可惜一直未有机会登门拜访,今日准备了小小菲仪,专程前来,请观主笑纳。” 说着,山神从袖中取出一个雕花红木盒子。 “这……”林易再吃一惊,心道这也太客气了吧。 对方乃是堂堂的山神啊,虽在神仙等级中位列下等,但地位和凡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芸芸众生中,林易也就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山神为何如此客气,甚至携礼上门拜访? 太奇了! 他没有急于接过山神的赠礼,赶紧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山神来访,小观蓬荜生辉,请进。” “好,青丘就不客气了。” 山神正要进观一探究竟,便顺水推舟,抬步踏上台阶,行入道观。 看着林易和山神一唱一和,广真子彻底懵了。 他呆呆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 难道我在做梦? 这个破道观,这个没本事的破道士,居然让山神亲自上门拜访? 这是人间帝王的待遇啊! 他又是气恼,又是嫉妒。 林易压根懒得理他,看都没看一眼,转身走入道观。 这时,广真子却弹身而起,闪身拦住林易,脸色难看得吓人,像打了一层霜,眼睛直勾勾盯着。 “小道输了!” 缓缓,广真子从牙缝里吐出四个字。 林易皱眉,“我们不是比完了么,是我输了。” “不!是小道输了!”广真子急赤白脸道,“小道技不如人!” “阁下居然请来一尊真神,小道……小道差得太远了!” 想到之前对林易的嘲讽,广真子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易哭笑不得,心想这奇葩道士还挺认真,“山神不是我请来的,我也正懵着呢。” 他说的是实话。 谁敢想,山神居然登门造访。 且偏偏凑巧赶在此时。 一听这话,广真子脸色更暗,眼角缓缓滑出一滴泪珠,“阁下连请都不用请,山神便主动上门拜访,更胜一筹啊,小道……小道羞煞也!” 说着一声一声啜泣起来。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哭得好似丢了玩具的孩子。 “别哭了,”林易想笑不敢笑,“咱们三局两胜,你胜了两场,我胜了一场,所以还是你赢。” 得,自己输了被嘲讽,赢了还得哄这家伙。 什么世道! “不!”广真子擦掉眼泪,咧嘴咬牙,“输就是输,我广真子愿赌服输!” 他放下身上的行囊,打开,将里面的物件一一摆出,“请阁下随意挑选一物。” 看到那认真无比的眼神,林易知道不能拒绝,否则以广真子的倔脾气,又得在门前静坐几天几夜。 “好,我选一样。” 林易蹲下身,在行囊中翻找起来。 不得不说,广真子虽穿得破破烂烂,行囊里却全是宝贝,有桃木剑这般的灵器,有修行秘籍,有珍贵的道家经卷,五花八门。 估计,都是从其他道观赢来的战利品。 “这是……” 林易本想随便拿一样,忽然看到一本金黄色的书卷,躺在行囊最底下。 “符术!” 手掌厚的书卷上,印刻着两个金色大字。 林易掀开看了两眼,原来这书讲得是道家的符箓之术,比如如何制符,如何用符,以及符的分类等等,十分详尽。 “就它了。”林易将其收入怀中。 抬头一看,见广真子眼眶泛红,满满不舍,便知这书定是广真子的宝贝,所以故意压到行囊最底下,结果仍被林易翻出。 “怎么,不舍得?”林易戏弄道。 广真子咬咬牙,“愿赌服输!” 说罢,赶紧将行囊收拾起来,背在身后,生怕其他东西也被林易抢去一般。 走下台阶,广真子回头看着林易,恨恨道:“小道也要去请一位真正的神灵,到时再来和阁下比试,小道定一雪前耻!” “天下第一道士的名号,迟早是小道的。” 这话说得铿锵。 颇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意味。 林易点点头,“恭候道友。” 广真子咧了咧嘴,一言不发,扭头而走。 第16章 师父 送走广真子,林易赶忙将山神迎入客殿,上茶招待。 山神好奇地扫视道观,察觉到有一股强盛的灵气在此盘踞。 虽是小小道观,却有洞天福地之感。 这更让他坚信此地乃某位大仙修行的道场。 他又拿出雕花红木盒,放在桌上,小心翼翼打开。 “观主,小小薄礼,请务必收下。” 林易斜眼一看,心中悸动。 原来盒子里是一株黄灿灿的人参,通体灵气,金光裹身,一看即是好东西。 “此乃青丘山中长了五百年的一株灵参,服下可强身健体,祛除疾病,”山神笑呵呵地介绍道,“青丘只是一方小小山神,实在拿不出天灵地宝的珍贵之物,请观主莫嫌。” 林易哪会嫌弃。 灵参虽不是仙草灵药,却是一等一的补品,在人间价值连城。 他微微一笑,面色从容,“仙人太客气了,小道受之有愧啊,敢问仙人为何造访我太古观,总不会为赠送一株灵参吧?” 林易想弄清楚山神的目的。 不然心中始终惴惴不安。 山神轻咳一声,神色严肃起来,“实不相瞒,几日前我在山中道场修炼,忽见一道神光冲天而起,压制乾坤,我定睛一看正是来自贵观。” “这道神光了不得,非是大仙不能持有,我心想既然大仙到了青丘山附近,作为山神,我应当登门拜访,方合礼数。” 山神和盘托出,并无隐瞒。 一边说着,他一边盯着林易,想看看有何反应。 结果林易脸上纹丝不动,静如止水。 看不出什么。 林易心里却乐了,原来自己认主太古观时发出的神光,让这位山神误会了。 不奇怪,太古观乃鸿钧老祖炼制的法宝,其神光自然非同一般。 林易没有急于解释,而是在心中盘算起来。 太古观需要更多的金身神像。 他一直不知如何去弄。 这不,今天就有上门白送的。 见山神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林易忽然笑道:“果然瞒不过仙人啊。” 山神一听,立马正襟危坐,“哦?观主可否细说?” “其实仙人见到的神光非是来自小道。”废话,林易说是自己也得有人信啊。 “那是何人?” “小道的师父。”林易道。 山神讶然。 细一想,又在意料之中。 他乍见林易就看出这小道士是一介凡夫俗子。 现在知道林易有个师父,倒释然了。 山神肃然问道:“观主的师父是何方神圣?” 林易摇头微笑,“别说我不清楚师父的名号,就算知道,也不可随意告诉他人,请仙人谅解。” “不过正如仙人所想,我师父是一位大仙。” 山神耸然动容,连连点头。 神仙虽极少收凡人为徒,但并非完全没有。 当然,能被神仙看上的,资质都是人间绝顶。 “不知小仙能不能见见观主的师父?”山神忐忑问道,“实不相瞒,小仙在仙道上有颇多疑惑,想请大仙指点。 山神的言语愈加客气。 自然不是因为林易,而是林易口中的“师父”。 说起来,林易不是扯谎,毕竟鸿钧老祖算他半个师父。 林易摇头,“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几日前腾云而去,就算我答应,也寻不到他老人家。” 山神的目光顿时暗淡,垂头丧气,“可惜!可惜!” 他心想,当日看到神光就该赶紧前来拜访,可惜错过了大好机缘。 山神兀自懊悔,林易则在心中偷笑。 “不过,师父临走前曾留下一言,”林易转了转眼珠,继续忽悠,“他掐指一算,说几天后会有一位仙人上门拜访。” “我起初不信,今日才知师父所言非虚,原来这位仙人就是您呐!” 林易故作惊讶。 山神瞠目结舌,则是真的惊骇,脸色都变了,“居然能测算天机,观主的师父至少是一位天仙啊!” “呃,或许吧。”林易对神仙的境界一窍不通,随口一说罢了,好像还起到了不错的作用,让山神更加信服。 “师父还说,这位仙人既然到了太古观,便是有缘,所以留下一份礼物,赠予仙人。” 山神又惊又喜,像上课被点名的学生,猛然站起身来,激动道:“敢问大仙留下的乃是何物?” “嗯……是一个机缘。”林易神神秘秘道。 “机缘?”山神愣了。 林易并未解释,反问道:“仙人可有金身神像?” 山神点头,“青丘虽是下等地仙,但确有一尊金身神像,立在青丘山下的陈家村。” “这就对了,”林易松口气,暗暗窃喜,“师父说,机缘便是允许您的金身神像搬入太古观,享受道观的香火。” “嘿嘿,仙人,机不可失哦,我太古观的神位有限,很多仙人都想将自己的神像搬入道观,可师父一直不答应。” 山神呆了。 这算什么机缘? 他的金身神像在陈家村享受了几百年香火,一直还不错,附近的村子也有村民常来参拜,让他得了不少好处。 突然要将神像搬到太古观,山神自然犹豫。 林易口若悬河地解释道:“仙人有所不知,太古观经过师父的神力加持,早已不是一般道观,在其中供拜神像,获得的香火能十倍甚至百倍地增长。” 山神大惊失色。 太古观非同一般,他早就察觉到了,此地灵气汇聚,神光若隐若现,像洞天福地。 至于增长香火,则闻所未闻。 “当真?” 林易微笑点头,“仙人不信小道,难道还信不过小道的师父么?” “再说,仙人只需将金身神像搬来一试,便知真假。” 山神踌躇不定。 心中苦苦思索。 如果真能让他得到的香火倍增,益处自不用多说,香火对神仙而言,就和凡人吃饭一样重要。 可转念一想,他来太古观大半天,居然一个香客没见到。 道观的香火未免太差了。 哪怕太古观真能将凡人的香火和信奉倍增千倍百倍,但没有香客到来,仍是镜里观花。 山神不傻,不想做亏本的买卖。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言道:“观主有所不知,我的金身神像是由陈家村的村民捐钱立造的,如果村民不同意,我也无法擅自将金身神像挪移到此。” 第17章 合作 山神没答应,也没不答应。 他在打着小算盘。 自己不能吃亏,不能有风险。 见状,林易心中不爽,脸上笑嘻嘻道:“仙人是守山之神,施一道法术就可轻而易举将神像搬走,区区村民怎拦得住!” 山神觉得可笑,连连摇头道:“观主毕竟是凡人,不懂神仙的难处,神仙虽凌驾众生之上,但也有天规约束,也要讲道理和规矩,不可肆意妄为。” 林易耸肩不语。 理是这个理。 但他总觉得是山神的借口。 喝了口茶,他不露声色道:“仙人的意思是,要让陈家村的村民心甘情愿将神像搬到太古观?” “正是,”山神急忙点头,“观主想想,他们将神像挪移到此,定会经常参拜,能给贵观带来不少香火,岂非两全其美!” 山神不愧活了八百年,对自己完全有利无害的事,说的好像林易占了大便宜一般。 细一想,这事成了,太古观的确能获得不少好处。 一来,山神的金身神像能加持香火。 二来,让陈家村的村民成为道观的香客。 一举两得。 对山神来说,也没任何风险。 因为成或不成,他都不会损失原本的供奉。 问题是,如何让陈家村的村民心甘情愿来太古观参拜? 太古观是无名小观,林易同是无名小卒。 人家怎会信服? 山神看破林易的心思,直言道:“说来也巧,陈家村近日有妖物作祟,村民们人心惶惶,正一筹莫展,若是观主能出手降服妖邪,他们必定感念观主恩德,前来参拜。” 林易一愣。 话挺有理。 可他才不会说自己没有降妖除魔的本事。 先前那株柳树让他心有余悸。 听到妖邪二字,本能感觉有性命危险,九死一生。 他怕死。 想让他以命犯险,没门。 除非有万全之策。 “观主放心,那妖物不难对付,是一刚刚成精的小妖罢了,”山神笑呵呵道,“它从未害过人,只是天性调皮,喜欢恶作胡闹,给村民们带来一些麻烦。” 林易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这么说,我能降服那妖物?”他试探道。 山神笃定点头,“必要时,我可以助观主一臂之力。” 有山神这话,林易终于释然,“好说!好说!” “降妖除魔,匡扶正义乃修道人的本分,小道义不容辞,嘿嘿。” 三言两语,这一人一仙终达成了约定。 林易需要山神的金身神像,以及更多的香客。 山神则对林易所说的香火倍增饶有兴趣。 这场合作对他们都有很大好处,故而一拍即合。 “仙人,小道有个问题,不知是否方便解惑?”林易好奇道。 “观主请说。”山神心情愉悦,点了点头。 “既然仙人知道陈家村受妖邪所扰,为何不直接出手帮他们解决呢,”林易问道,“毕竟他们一直供拜您的神像,是您的信奉者。” 凡人供拜神仙,神仙保他们平安。 林易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哈哈,”山神大笑了起来,“观主果然不了解神仙啊!整个人间有亿万人,大大小小的麻烦数之不尽,很多人遇到事就求神拜佛,妄想神仙替他们解决,想想看,若是神仙全要管,岂不是活活累死!” “神仙们承恩天道,各司其职,方可掌管三界。拿我一小小山神来说,职责即是守护青丘山,所以极少插手凡人之事,除非有大邪魔在青丘山附近作恶,致使生灵涂炭,我才不得不干涉。” 林易似懂非懂。 倒听明白了一件事:神仙不是那么好当的,也得守规矩,也得受约束。 真正超脱规则之外的,都是鸿钧老祖这般的圣人大能。 挺合乎情理,神仙的法力神通太强,随随便便移山填海,若没有规则约束,三界早被他们灭世无数次了。 说定神像的事情后,林易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是关于神仙的。 山神一一耐心解答。 比如神仙的寿命。据山神所说,神仙并非长生不死,像山神这样的地仙,拥有的寿命是几千年,而真仙乃至天仙可达到几万年,金仙才是真正的永生不灭。 越是了解,越是向往。 林易听得眼睛都直了。 在人间,没人不想长生。 凡人的向往多是白日做梦,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无法成仙。 林易不同,他有很大的希望。 坐拥太古观这等法宝,如果成不了仙,林易自己都觉得自己废物。 “对了,仙人,”林易想多取一点经,继续求问,“要想成仙,最重要的条件是什么?” 山神笑了笑,回道:“按照凡人修炼的境界,修出元神后,领悟天地大道便成了仙人,但此仙非彼仙,只有得到仙位方可称真正的神仙。” “仙位?由何而来?” 山神面露恭敬,向天一指,“自然是天庭。” “封仙看重的有两点,一是修为实力,二是功德。” “天庭会一一考量,再封仙位。总之,修为越强,功德越大,得到的仙位越高。” 林易恍然大悟。 当修炼到仙人境界,想再进一步得到天庭封位,靠的就不止是自身修行了。 有不少修行者明明修到仙人之境,可一直无法得到封位,成不了真正的神仙,故称“散仙”。 …… 一人一仙从中午聊到傍晚。 山神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辞。 林易并未挽留,客客气气将山神送出道观。 至于山神带来的那株灵参,自是留下了。 回到道观,林易将灵参洗净,正好该做晚饭了,便切下一小块放入饭菜,烹饪食用。 灵参这玩意大补,林易不敢多吃,所以准备分七天将其服下。 至于好处,林易吃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就感觉到了,浑身舒畅无比,血脉通活,筋骨酥软,像来了一场顶级的按摩。 林易立即盘坐修炼,吸灵气入体。 灵气与人参的药效融合,益处更盛,如火上加油。 林易现在修的是肉身,所以灵参能带来可观的好处。 如果是更高境界的修行人,吃灵参就几乎没有作用了。 第18章 惊雷符 吃了几天灵参,林易的修为更进一步。 离脱胎时日不远。 且筋骨益发强健。 他试了试自己的体质,用一根手指可顶起近百斤的重物。 筋骨之硬可见一斑。 放在武侠小说里,妥妥的一指禅功夫。 除了按部就班地接待香客,吐纳修炼,林易将其余精力全放在《符术》上。 从广真子手中赢来这本《符术》,林易不想浪费,认真研究起来。 为此,甚至耽搁了去陈家村的行程。 符术在道家算不上厉害技法,但有一个最大优点:易学实用。 所有修道人基本都会画符用符,斩妖除魔时以符辅助,威力不俗。 时间紧迫下,林易想提升自身实力,学符术是最好的选择。 故而专心研究。 符箓种类繁多,功能不一。 《符术》秘籍记录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可对初出茅庐的林易来说,足够用上一段时日。 掀开书卷,他细细研读。 画符需要的材料十分简易,便是写字用的黄纸,毛笔,以及墨汁。 当然,画高级的符会对材料有所要求,那都是后话了。 林易很快就找齐三样。 一张黄纸,裁剪为三寸长,一寸宽。 毛笔是普通的兔毛笔。 墨则分为两种,一种黑墨,一种金墨。 作符最重要的不是材料,而是修行人的法力。 古语虽有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实际上,很多道家大能都拥有凭空作符的能耐,压根不需要笔纸墨。 “惊雷符!” “这符不错。” 秘籍中适合初学者的法符有十几种。 林易挑来挑去,决定先学“惊雷符”。 此符乃至刚至强的攻杀之符,释放后威力不俗,尤其对妖魔鬼怪有天生的克制作用,正合心意。 符分为三个部分。 一为符脚,相当于建一座房子的地基。 二为符胆,是符的主体,相当于房屋本身。 三为符头,是房屋的门,只有打开这扇门,符才会发挥作用。 换言之,符头即是鞭炮的引火线。 《符术》秘籍上,给出了详细的作画之法。 单看那一张惊雷符,弯弯扭扭的两种笔画四下游走,相互盘缠,就像两条长长的蛇,一条黑色,一条金色。 按秘籍所说,所有的符都要用两种墨来作画,且作画的笔锋完全相反,代表道家的阴阳二气,相克相生。 林易数了数,一张惊雷符上有一百零八笔画,密密麻麻挤在三寸长的符纸上。 令人眼花缭乱。 林易瞪眼分辨了好一会才弄清楚。 接下来,即是持笔作画。 作符最重要的是注灵入笔。 将体内修行的灵力灌注笔锋,画于符中,这张符才会有威力。 否则画得再好也无用。 正因如此,凡人哪怕是顶级的大画家,也无法作符。 林易修行入门,又吃了灵参,底子算不错。 他说干就干,立即按照秘籍上所教的方法持笔而画,将浑身灵力运转凝聚,行于经脉,落于笔尖。 此时,他将手中笔当成一柄兵器。 以力持兵,以灵御器。 二者合一。 其实对画符人而言,毛笔正是他们最锋利的兵刃,无坚不摧! 一道。 两道。 …… 起初,林易的尝试皆以失败告终。 他初学乍练,很难将体内的灵气控制好,何况凝聚到一支小小的笔上。 凝聚得不足,毫无用处。 凝聚过多,符纸承受不住。 如此练了一天,林易弄坏了十几张大黄纸,依然未成。 第二天。 林易继续练习。 从凌晨一直练到半夜。 道观里所有黄纸和墨块都被他用光才罢休。 好歹,今日有了不小的进步,他已能将自身灵力稳稳灌注笔下,只是尚不纯熟,经常出错,就像小孩子初学写字。 第三天。 林易去镇上买了足够的纸墨,回道观继续练习。 一笔一划,终于有模有样起来。 熟练后,他下笔也不再小心翼翼,而是追求速度。 不得不说,林易的天赋确实不错。 学了几日,无师自通。 第四天。 林易已掌握了注灵入笔之法,开始正式画符。 他打开《符术》秘籍,按照上面的引导,先画阵脚。 阵脚极简单,就是横横竖竖几道而已,左边用黑墨,右边用金墨。 然后是最为关键复杂的符胆。 林易运转法力,从头开始演画。 一笔一划十分小心。 这玩意一点错不能出。 相当严苛。 普通的写字,笔画出点错误不碍事,反正认得出是什么字。 符则不同,出了任何差错,整张符直接作废,有点像计算机的程序代码。 林易足够谨慎小心,全神贯注,依然免不了出错。 一天画坏了几十张符,一张成的没有。 还好林易耐性好,一张不行,那就两张。 五张不行,那就十张,一百张…… 第五天。 在浪费了几十张符纸和无数墨汁后,林易终于完美无缺地画完了一张惊雷符。 这张符,他耗费了两个时辰。 画完之后,道袍都被满身汗水浸透了。 他长呼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再不想动弹。 画符太累了! 身体累,精神更累。 不过他内心还是很激动的。 有一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取到真经的快感。 休息片刻,林易忐忑地捏起那张惊雷符。 仔细查看一遍,确认没有疏漏,林易跃跃欲试。 毕竟是第一张完美的符,林易寄予厚望。 “试试!” 林易平心静气,捏住符纸的符头部分,用右手中指掐了两下,同时运转灵力,开启惊雷符上的“门”。 开启后,林易立即将惊雷符丢出,飞落在面前的桌子上。 轰! 他还来不及后悔,符纸上陡然闪过一道蓝光,随后炸裂开来。 肉眼可见有一道雷电劈下,轰隆一声砸在桌子上。 咔嚓! 木屑纷飞! 林易傻眼了。 那张厚重的杨木老桌被劈开一个窟窿,桌面焦黑如炭。 空气里飘着一股木焦味。 “我的桌子啊!” 林易又心疼又惊喜。 心疼的是自己脑抽,在屋里试符,把最好的杨木桌子毁了。 惊喜的是第一张惊雷符居然成功了! 此符的威力果然不错。 三尺厚的木头硬是被劈出一个窟窿。 若是劈在人身上,绝对不好受。 第19章 陈家村 有了第一张符的经验,接下来就顺利多了。 林易如法炮制,又画了两张一模一样的惊雷符。 熟练后,画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第一张符,他用了两个时辰。 第三张符,用了一个半时辰。 第五张符,只用一个时辰。 林易废寝忘食,一天硬是画了五张惊雷符,累得差点虚脱。 倒不是疯了,而是为接下来的降妖除魔做准备。 这也正是他急着学习符术的原因。 以林易的性格,做什么事都要将风险降到最低,此次去陈家村除妖亦不例外。 虽然山神说那妖怪很弱,不会害人。 但林易不能当真。 他肯定要精心准备一番,以求稳妥。 这不,将五张惊雷符小心放在怀中,林易才有了安全感。 如果时间允许,他恨不得画上十张,二十张! 这玩意多了没坏处,少了有风险,说不定关键时刻就缺这一张保命。 晌午。 林易离开太古观,向陈家村的方向赶去。 走时,他并未关门,好让香客能进道观参拜。 虽然每天来的人不多,但苍蝇再小也是肉。 太古观和林易的魂魄相连,意念相通,发生任何事他都知晓,倒不怕被盗贼钻了空子。 道观往东二十里,即是青丘山。 山脚下稀稀拉拉坐落着十几个村子。 最大一个有上千人口,正是陈家村。 陈家村在方圆几十里小有名气,因为村内有一座百年山神庙,供拜着一尊十分灵验的山神像。 附近村子的百姓也常来此参拜,祈求平安。 久而久之,名气自然不小。 林易行走如风,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陈家村外。 远远,见村庄内炊烟袅袅,坯屋鳞次,外面环绕大片大片的青青农田,颇有乡村的恬静和悠闲之感。 可当走到村口时,这种悠闲被打破了。 村口围着不少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个个手里拿着工具,有的是铁铲,有的是镐头,有的是铁叉。 看这架势,明显不是在干农活,更像打群架。 他们的神色不说凶神恶煞,也好看不到哪去。 林易刚走近,几个小伙就拦住他,举着“兵器”道:“道士走开,不能进村。” “为何?” 林易甩了甩身上的道袍,悠然问道。 小伙不耐烦地解释:“我们村子有事,村长不让任何人进出,快走吧。” 果然,山神说的没错。 陈家村出了乱子。 所以这些村民才紧张兮兮的,围住整个村子。 林易有备而来,淡淡一笑,“如果贫道没猜错,你们村是有妖邪作祟吧!” 几人同时一惊,“道士,你怎知道?” 林易抬起右手,持道家之礼,“贫道有天眼神通,观到陈家村有妖魔出没,故而赶来助一臂之力,除妖守正。” 这群乡下年轻人哪有什么见识,一听这话,顿时又惊又喜,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道长,您……您真能降服妖魔?” 林易放下手掌,自信道:“手到擒来。” 几人狂喜。 “太好了!” “咱们陈家村有救了。” “道长稍等,俺去告诉村长。” 几人连忙将林易请到一旁的茶棚,捶肩捏腿地好生招待。 口中问东问西。 林易一阵胡诌,唬这群年轻人小菜一碟。 不一会,去报信的那人返身而回,还带来一个老头。 老头六十多岁,半头银发,满脸皱纹,身穿露膀子的粗衣,脚下踩着一双沾泥的布鞋。 看来他就是陈家村的村长。 一见林易,村长万分激动,上来就抓住林易的双手,不肯松开,“道长!我们村被那妖魔害苦了啊,您……您真能帮我们除掉它吗?” 林易笃定地点了点头,“贫道乃太古观的观主,近日推算到陈家村有妖魔作祟,尔等有性命之虞,故而赶身前来相助,必将妖魔收服。”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颇有逼格。 乡下村夫大字都不认一个,又有什么见识,立即信了。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村长感激涕零,当即跪下来磕头拜叩,“道长,求您一定要救我们陈家村,俺先给您磕头了!” 受此大礼,林易反倒有些别扭,急忙扶起村长。 看来,陈家村的村民受扰不轻,天天胆战心惊,吃不好睡不好。 巴不得有人能收拾妖魔,还以太平。 村长说,他之前去镇子上请了好几个法师,来陈家村做了几场驱魔除妖的法事,结果屁用没有,反倒坑了村民不少钱财。 他这个当村长的又是自责,又是心急。 这几天都快急疯了。 “道长,您降妖要收几两银子?俺们穷乡僻壤,凑的银子都给了那几个法师,再凑不出多少钱了。”村长苦兮兮道。 林易摆摆手,大义凛然,“贫道替天行道,不收钱财。” 村长一听,眼睛比星星还亮,“道长,真……真的吗?” 林易点头。 “道长果然是高人,高人呐,快请!”村长差点哭出声,急忙将林易迎入村子。 期间,林易自然要问清陈家村发生的事情。 他号称能掐会算,实际上压根没这本事,用来唬唬村民罢了。 村长没多想,赶忙将事情原委道出。 说来的确很怪,陈家村坐落山下,算不上富饶,但人人种田,自给自足,一向安宁。 半个月前,村子里有个放牛的陈二忽然失踪了,几天不归。 村民们四处寻找,找遍村里村外都找不到陈二的踪影,好似人间蒸发。 这事还没过去,两天后,村里又有一个妇人失踪。 那妇人在家,晚上照常睡觉,结果第二天早上她丈夫起床一看,没了踪影。 半夜一点动静未曾有。 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连续发生两起失踪,村民们不由心慌,去镇上官府报案。 官府派几个官差来查,结果也没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又过三日,村里一个十五岁的放羊少年也失踪了。 和前面两个差不多,丁点痕迹没留下。 陈家村彻底炸了锅。 隔三差五就有人失踪,谁受得了? 村民们猜测有妖怪作祟,这妖怪盯上他们陈家村,饿了就出来进食,吞吃村民。 失踪的人无疑是被活吃了,连骨头渣都不剩,自然找不到蛛丝马迹。 第20章 三婆婆 失踪怪事接二连三。 半个月。 陈家村先后失踪了五个人。 有老人有年轻人,有男人也有女人。 村内人心惶惶,百姓无不提心吊胆,连门都不敢出。 胆大些的年轻壮力则扛着铁锨镐头巡查村子,不让任何人进出。 好好的一个村子,仿佛变成一座监狱。 村民们怨声载道。 不解决这妖怪,他们的日子没法过。 这不,林易主动上门。 如果解决了此事,全村定对他感恩戴德,搬挪神像的事应该不难。 可听村长说完,林易心里开始打鼓。 这和山神讲的不一样啊! 山神说作乱的是个小妖怪,从不害人,很好对付。 所以林易才来捡便宜。 怎么听村长一说,这妖怪凶残暴虐,见人就吃,简直是个大邪魔。 无奈林易已来到陈家村,成了被赶上架的鸭子。 他自报家门,又夸下海口,现在逃之夭夭着实丢脸,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若是那妖怪凶残狞恶,他也得做好溜之大吉的准备。 思索着,二人走到村中。 前面不远立着一座古朴的山神庙。 庙中是青丘山山神的石像。 此庙虽年代久远,但经常有人打扫修缮,所以不显破旧。 山神像亦威风凛凛,陈而不旧,有令人拜伏之感。 “村长,我能进去拜拜山神么?” 林易灵机一动,问道。 村长连连点头,“当然,道长请。” 说着,弯腰站在门口,驻足等待。 林易小跑进入庙中,见庙里有个老婆婆,正跪在蒲团上诚心参拜山神像。 老婆婆满头白发,皮肤褶皱,眼窝深陷,脸上印着大片大片的褐斑,估计年纪有八九十了。 一把老身子骨居然还来参拜神像,够虔诚的。 老婆婆身旁站着一年轻小伙,小心搀扶,应该是她的重孙辈。 林易不知庙中有人,只得装模作样取了几根香,点燃插在香炉中,躬身参拜一番。 过了会。 那老婆婆终于起身,被小伙搀扶着离开山神庙。 林易立即换了脸色,瞪着山神像道:“山神,你是不是骗我!” “陈家村作乱的妖怪非同小可,已吃了好几人,你怎说是小妖!” “山神,如果我出了事,师父他老人家不会放过你,剥夺你的仙位也不是不可能!” 林易故意严词厉色。 他知道这是山神的金身神像,说的话山神能听见。 目的是让山神做好准备,万一他有性命危险,山神不可袖手旁观。 说完后,林易走出山神庙。 见村长在和老婆婆闲聊。 “三婆婆,又来参拜山神啊。”村长知道老婆婆耳朵不好,扯着嗓门道。 老婆婆笑着点头,“拜了八十多年了,老婆子活一天,就得给山神上一天香。” “瞧您身子硬朗,肯定能活一百五十岁。”村长大声道。 “呵呵,活一百岁咱就知足,”老婆婆乐得合不拢嘴,“对了,村里的怪事有法子了没,妖怪好不好抓?” 村长面露尴尬,正好见林易走来,赶紧道:“我请来了太古观的道长,帮咱们降妖除魔,放心吧您。” 老婆婆老眼昏花,看了半天才看清林易的模样,“行,行,道长,您帮陈家村消了灾解了难,老婆子我以后烧香拜神,一定求神仙保佑您。” “婆婆客气了,”林易也提高嗓门,喊道:“斩妖除魔,贫道义不容辞。” 老婆婆高兴地笑了两声,“好,好,老婆子不打扰你们干正事了,孙儿,咱走。” 年轻人立即上前搀扶。 一老一小缓缓挪步。 等他们走远,林易问道:“村长,她这么大年纪也天天来拜神?” 村长点头,“是啊,三婆婆打小信奉山神,六岁开始就每天来庙中供拜,从不间断,十里八村的人都对她十分佩服,说她是山神的使者,呵呵。” 林易笑了笑,“一辈子坚持做一件事,的确令人佩服。” “三婆婆是村里年纪最大的长辈,家族兴旺,村民们都很敬重她,她说句话比我这个村长好使多了,呵呵。” …… 二人一边走,一边聊。 不一会,来到村中一个小院。 “道长,这院子是我家的老住处,我们全家搬走后就一直空着,里面打扫得挺干净,您委屈几天,千万别嫌弃。”村长道。 林易点头,“没事,我不在意这些。” 走进一看,院子挺大,墙边种着几绺青菜。 屋里摆设齐全,因为不住人,桌椅蒙了一层灰。 村长立即叫来几个村妇,又将院子屋子打扫一番,添了几样家伙事。 正好到了中午,村妇们做了丰盛的饭菜,招待林易。 听说林易能降妖除魔,村民们自然热情,家家户户都抢着拿最好的东西来款待,倒让林易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情。 吃饱喝足,该干正事了。 “村长,带我去看看出事的人家。”林易道。 “行。”村长迫不及待,赶紧给林易引路。 村子里一共失踪了五个人,村长先带林易来到最东头的一户人家。 这家的男人叫陈阿狗,失踪的是他媳妇。 听村长说,几天前晚上,陈阿狗和他媳妇照常睡觉,一宿都没出现什么异样。 可早晨醒来时,阿狗媳妇就没了踪影。 “道长,这就是阿狗家。” 村长推开木头钉造的大门。 顿时,一股臭味扑面而来。 熏得林易掩住口鼻。 一个三十出头的大男人站在院子里,光着膀子,正愁眉苦脸。 见村长和林易来,他咧了咧嘴,哭丧道:“村长,俺媳妇是不是真给妖怪吃了啊,俺就这一个媳妇,呜呜!” 村长咳嗽两声,“先别说废话了,我请道长来就是消灭妖怪的,道长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听到没。” 陈阿狗摸摸满是油腻的头发,“行!救不了俺媳妇,俺也得她报仇!” 林易并未急于发问,而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陈阿狗家的院子不算大,西边是个小厂篷,放着各种各样的农具,东边靠墙垒了一座猪圈。 怪不得这么臭。 猪圈里养了十几头大肥猪,哼哧哼哧地叫着,满身都是黑乎乎的粪便。 北边是正屋,也相当简陋,是用最简单的土坯垒的三间墙,屋顶盖着厚厚的干草,地板凹凹凸凸,全是踩硬的泥疙瘩。 第21章 疯妇 向里走,里屋放了一张普通的木床。 床上的被褥团成一团,邋遢得很。 陈阿狗拍拍床,恨恨道:“俺媳妇就是在这被妖怪抓走的!” 林易“咦”了一声,“你见过那妖怪?” “没。”陈阿狗摇头。 “那你怎知是妖怪抓了你媳妇?”林易问。 陈阿狗呆了下,答道:“村民们都说是妖怪啊,那肯定就是妖怪。” “道长,你抓住妖怪一定别打死,俺要亲手宰了它,给俺媳妇报仇!” 林易哭笑不得地应承,又问了几个问题。 其实没什么好问,陈阿狗知道的不多,他睡了一觉,稀里糊涂就丢了媳妇。 若是晚上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不会没反应。 林易在屋里仔仔细细查看一番,也没发现任何血迹,更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 难道妖怪如此厉害,凭空就把人抓走吃了? 就像大变活人的魔术! 离开陈阿狗家,村长继续带着林易去下一家。 这家男人叫大柱,失踪的是他儿子小柱,刚十五岁。 说来更离奇,小柱去村外放羊,结果黄昏时羊回来了,人没了踪影。 大柱夫妇俩村里村外找了好几日,什么都没找到,急得小柱他娘大病一场。 林易询问一番,没问出个所以然,便让大柱带着去放羊的草场查了查。 不出意外,在草场也没发现丁点血迹。 林易猜想,如果是妖怪吃人,有两种可能。 一是妖怪将人抓走吞食,所以附近没有血迹。 二是妖怪体型庞大,一口将人囫囵吞下。 无论哪一种,都够吓人的。 从草场回来,林易又去了第三家。 …… 黄昏时。 林易终于查完了五户人家。 得到的线索非常有限。 查来查去,这些人都是同样地离奇失踪,同样地无声无息。 别说尸骨,连一块衣服碎布都没找到。 就像从来不存在于世上。 村民说他们被妖怪吃了,其实自始至终没人见过妖怪长什么模样,也没人发现妖怪行动的痕迹。 出事后,村长让村里的壮丁日夜巡查村子,各个村口都有人把守。 结果依然挡不住妖怪吃人。 按说,妖怪来村里作孽,总得有去有回。 可村里先后丢了五个人,巡村的一点发现没有。 林易仔细盘问巡村的年轻壮丁,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 他们日夜守村,从未听到过异常动静,也没见有妖怪进出村子,甚至连村民都不被允许出入。 这或许证明了林易的一个猜测:妖怪从未离开过陈家村。 夕阳坠山,夜幕降临。 村长跟着林易回到院子,面有急色地问:“道长,有发现么,那妖怪在哪?” 林易正色道:“贫道觉得,那妖怪应该一直躲在村里。” 村长骇然失色,“在……在哪?要不我召集村民,全村搜查?” 林易呵呵一笑,“不用了,妖怪不一定是凶神恶煞,青面獠牙,它可能会某种伪装之术或者障眼法。” “总之,你们看到它的时候,一定不会觉得它是妖怪。” 这一说,更吓人了。 村长转头看了看四周:院里狂吠的狗,屋檐上的猫,甚至门口的石雕都像妖怪。 他浑身哆嗦一下,后背发凉。 “道长,您要救救我们呐!” 村长差点跪下。 林易摆摆手,“让我好好想想,你出去吧。” “是,俺给道长准备晚饭。” 村长不敢打扰,转身出门。 院中只剩林易一人。 “混蛋山神,不是说这妖怪很好收拾么,老子查了一天连妖怪的影儿都没见到,收个鬼!” 林易心性再好,也忍不住爆粗。 他感觉自己被山神骗了。 原以为来陈家村是走走过场,那小妖怪见了他不得乖乖束手就擒? 结果被狠狠打了脸。 一连五人离奇失踪,没有丁点线索,妖怪从不露面,怎么查? 老子又不是神探狄仁杰! 抱怨几句,林易冷静下来。 他这人有点强迫症,性子也有点倔,任何事不做则已,做了就必然做到底,不然心里不舒服。 他一边踱步,一边思索今天的所见所闻。 从头到尾,细细究查。 虽没找到明显线索,但思路打开了一些。 他想,那妖怪一直躲在村里,从不敢露面。 说明妖怪的实力不怎么样,也怕村民发现。 这一点山神没骗他。 只要找到妖怪的真身,用惊雷符即可对付。 但妖怪懂得伪装,说不定会隐身之术。 这才是林易最头疼的地方。 他苦苦思索,始终没有良策。 不知不觉,天彻底黑了。 村子里家家户户亮起烛灯。 他踱步走到门口,想出去逛逛,忽见对面的一户人家开了门,走出一农妇。 妇人四十岁模样,穿着普通麻衣,头发杂乱地卷在背后,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脏兮兮的像刚从炉灶里钻出来。 “嘿嘿!” 妇人自然也看到了林易,傻呵呵地笑。 林易本来没在意,以为是一普通农妇。 可那妇人一屁股坐在门口地上,盯着他傻笑,露出两排发黄的牙齿。 是个疯子? 林易皱眉,开口问道:“大嫂,你在干嘛?” 妇人依然傻笑。 不过她能听懂林易的话,笑了两声,答道:“嘿嘿,俺在等俺的乖女儿回家。” “俺女儿叫小翠,长得老漂亮了。” “她说晚上给俺带好吃的,还给俺梳头发,嘿嘿。” 这疯妇是个话痨,叽叽歪歪说个没完。 林易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可听了妇人的话,脸色瞬间大变,“你女儿叫小翠?” 妇人手舞足蹈,“小翠!俺的小翠!” 林易倒吸一口冷气。 不会这么巧吧。 他记得两年前被自通害死的那姑娘就叫小翠。 应该是巧合。 天下叫“小翠”的姑娘太多了。 这时,村长提着饭菜回来,给林易享用。 为了招待林易,村民们下了不少功夫,把家家户户最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做出丰盛至极的饭菜。 有膏腴的红烧肉,美味的牛肉丸子,还有一条清蒸鱼。 “村长,问你个事,”林易无心享受,指了指对面门口的农妇,问道,“那妇人是疯子么?” 村长探头看了一眼,点点头,“道长,小翠娘是可怜人,若是冲撞了您,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那倒没有,”林易摇头,“她怎么疯的?” “唉,”村长叹口气,“说来话长,她有一个女儿名叫小翠,如果没死的话,今年有十八岁了。” 林易一听,心中骇然。 事情果然就是这么巧。 第22章 死而复生 “小翠命苦,出生没多久就死了爹,娘俩相依为命过了十几年,虽然日子清苦,也算平平安安。” “就是小翠娘的身体一直不好,上上下下出毛病,小翠这丫头孝顺,隔三差五到镇上买药给娘吃,还常常去求神拜佛,请各路神仙保佑。” “两年前,小翠照常到镇上买药,一去就再没回来,我估计是被恶人给唉!” “乡亲们去镇上报官,结果官府那群饭桶连小翠的尸体都没找到,更别提破案了。” “这不两年过去,官府早不管了,可怜小翠没了以后,小翠娘悲恸欲绝,日日夜夜地哭,眼睛都快哭瞎了,后来就傻傻癫癫的,变成一个疯子。” “她相信小翠还活着,天天站在村口等小翠回家,这一等就是两年啊。” 村长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林易也不知该说什么,索性闭口。 小翠的死虽与他无关,但惨案毕竟发生在太古观。 难免有所动容。 “说来也怪,”村长打开话匣子,继续道,“最近半月,小翠娘的身体和精神好了不少,以前她不换衣服,不洗头不洗脸,身上像刚在猪圈里打了滚,又臭又脏。” “你看她现在,衣服和头发都挺干净,比以前好多了。” 林易点头,“有人照顾她?” “应该没有,”村长笃定地摇头,“小翠娘疯了以后,不让任何人碰,大伙有心相帮也帮不上。” “听说,”村长的声音压低,似乎怕人听见,“听说是小翠的鬼魂回来了!” 林易浑身一震,面色微变。 倒不是怕鬼。 而是这事匪夷所思。 “道长,不是咱瞎说,”村长的声音压得更低,“村里几个农妇经常找小翠娘唠嗑,她们听小翠娘自己说的,说小翠每天晚上来帮她洗衣服,打扫房间,还给她洗头,梳头发,这事假不了!” “所以小翠娘一到晚上就坐在大门口,等小翠回家。” “道长您说,不是鬼是什么?” 林易尴尬一笑,“或许是吧。” “唉,咱也希望是小翠啊,”村长叹口气,“小翠生前是好孩子,哪怕变成鬼,也是个好鬼,咱们不怕。” 自顾自地说了一通,见林易心不在焉,村长咳嗽一声,道:“咳,道长,别管这些事了,您快吃饭吧。” “好。” 林易故作镇定,一口一口扒着饭菜。 妖怪的事没解决,小翠的事又在他心里悬起一块石头。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 鬼魂之说在这个世界当然不是虚无缥缈。 但那真是小翠的鬼魂么? 退一万步讲,就算小翠冤魂未散,她逃得过太古观的神光净化? 如果不是小翠,那会是谁? 听村长所言,小翠的鬼魂出现是最近半月的事情,妖怪吃人也是从半月前开始。 难道两者有关联! 吃完饭,村长收拾好碗筷,并让村妇送来几床新被褥,铺在床上,“道长,您好好歇息,俺去安排人手巡村。” “去吧。”林易道。 他哪有闲情逸致歇息,等村长离开,他也走出院子。 不过不是去巡村,而是盯上对面的小翠娘。 林易走远路绕到房后,悄悄爬上屋顶,躲藏起来。 他倒要亲眼看看,究竟是不是鬼魂。 林易挺有耐心,趴在屋顶一动不动,硬是等到半夜。 同时在等的,还有小翠娘。 小翠娘坐在门口,一会向左看,一会向右看,一会面露急色,一会呵呵傻笑。 等了两个时辰,林易连连打哈欠。 睡虫不停在眼睛里打转。 忽然,他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小巷传来。 一激灵,林易打起精神。 “丫头,你可回来啦,娘好想你。” 旋即,是小翠娘的傻笑声。 “娘,说了别在外面等,多冷啊。” 那人搀扶着小翠娘,走入院中。 “好孩子,娘不怕冷,娘等着你才安心,嘿嘿。” 林易趴在屋顶,瞪大眼睛,借着银白色的月光看到有一高一矮两人。 高的是小翠娘。 旁边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头上扎着两个小辫,模样清俏,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 林易融合了小道士的记忆,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小翠! 两年前被自通害死的小翠! 真他奶奶的有鬼啊! 林易再镇静,也难免吓了一跳,好一会才将心底的悸动压下去,扒着屋檐继续观察。 娘俩一前一后进屋。 小翠从身上取下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些糕点,“娘,快吃吧。” “好,好。” 小翠娘拿起一块塞入口中,越吃越香,“丫头,你也吃,娘吃不完。” “嗯。” 小翠笑了笑,随手捏起一块,咬了几口。 一共八块糕点。 娘俩很快就吃完了。 随后小翠打了一盆温水,“娘,小翠给您洗头。” “好咧,丫头真乖。”小翠娘十分乐意,弯腰坐了下来。 小翠伸手试试水温,不冷不热,便捧水洒在小翠娘的头顶,一点点搓洗长长的头发。 她洗得很慢很仔细。 小手抚来揉去,足足过了一炷香,终于把头发洗干净了。 小翠又拿来一把木梳,细细梳理。 没一会,小翠娘的头发变得又顺又亮。 别说,梳洗一番后,小翠娘还挺好看的,面容和小翠有六分相似,都很漂亮。 这对母女在屋里温存,说着体己话。 林易趴在屋顶,手中捏出一张惊雷符,随时准备出手。 他现在可以确定,所谓的小翠一定不是鬼魂。 鬼魂怎会和活人一样有呼吸,怎会吃东西,在灯光下怎会有影子! 小翠死而复生? 更不可能。 林易断定这小翠是假的,且很有可能与陈家村的五起失踪有关。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易持着惊雷符,始终没有扔出,神色越发忐忑。 因为母女二人有说有笑,一直靠在一起,贸然扔出惊雷符会伤到小翠娘。 可如果不尽快降妖,这妖怪凶性大发,也可能会害人。 林易踌躇不决。 焦急地等了半个时辰。 妖怪始终没有动作。 这时,小翠娘困倦了,脱鞋上床睡觉。 小翠便抱着她,哼着歌,哄小孩子一般。 不一会,小翠娘甜甜入梦。 小翠起身,蹑手蹑脚离开屋子。 林易愣了下,以为小翠会趁机害人,他已准备扔符,不料小翠居然走了。 新书不易,求推荐票,越多越好 第23章 大黄狗 见小翠走出院子,林易大喜,心道是个好机会。 不管这小翠是何来头,先把她降服了再说。 想着,林易从屋顶一跃而下。 正要扔符偷袭,不料小翠猛一转头,发现了林易。 黑暗中,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像狼眼一般,十分瘆人。 还说不是妖? 小翠知道林易要降她,掉头就跑。 林易暗叹可惜,如果刚才偷袭成功,这妖怪不死也得重伤。 错过良机,林易只得拔腿追去。 小翠跑得挺快,林易的腿脚也不慢,紧紧跟上。 片刻,二人一前一后跑出小巷。 小翠拐入一条狭道,旋即向南奔去,避开了前面的死胡同,看来对村里的地形相当熟悉。 林易暗运法力,凝于双腿,顿时脚下生风,呼呼跑得比狗还快。 三丈。 两丈。 一丈。 距离近了,林易果断捏住惊雷符的符头,引导符术。 随后将符扔出,砸向小翠。 “妖怪,受死!” 咔! 惊雷符在半空炸开,劈下一道蓝色闪电,威力不俗。 砰! 可惜闪电未劈在小翠身上,而是砸中前面的一堵墙。 扔符的瞬间,小翠的身形忽然消失,烟消云散般不见踪影。 那堵墙倒了霉,被劈开一道黑乎乎的裂缝。 人呢? 林易环顾四周,除了他自己,附近一个人影没有。 那妖怪居然凭空消失了! 不对。 林易弯下腰,发现墙根有一个脑袋大的洞。 这洞狭小,人是钻不过去的,也就猫能来去自如。 难道假小翠会缩骨功,从这洞跑了? 林易在附近找到一个现成的木梯,翻墙而过。 墙内是一个荒院子,久无人住,连房子都塌了。 林易四下查找一番,并未找到妖怪的踪影。 这院子全是碎砖烂瓦,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四周也没有明显的脚印。 查无可查,追无可追。 可惜啊。 让妖怪给跑了。 冷静下来,林易细细思索,为何妖怪要变成小翠的模样接近小翠娘? 难道小翠娘是妖怪的下一个目标? 很有可能。 只要盯着小翠娘,不怕妖怪不露面。 想着,林易走出荒院,准备回去。 路过旁边一户人家时,忽听到一阵惨烈的叫声从院子传出。 嗷嗷! 是狗的惨叫。 还有男人粗暴的骂声,“狗东西,敢偷吃肉,老子打死你!” 旋即,便是棍棒抽打声,和狗的嗷嗷叫。 林易近前一看,打狗的是村长。 村长赤着膀子,拎了一根棍子,愤怒抽打。 地上趴了一条大黄狗,尾巴夹在股后,口中嗷嗷惨叫。 “怎么了?”林易询问。 村长一回头,见是林易,赔笑道:“是道长啊,您还没睡?” 林易点头,并未提起刚才捉妖的事情。 “道长,您说气不气人,俺们给您准备的一锅好肉,刚才全让这狗给偷吃了!” 说着,村长又是一棍子抽在大黄狗背上,“今天老子非把这畜生打死不可!” 啪啪! 大黄狗被打得满身伤痕,趴在地上不敢动,也不敢跑。 眼神哀求地望着村长。 林易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笑道:“算了,畜生知道什么,吃就吃了,当贫道喂给它的。” 村长挠挠头,“道长这么说了,那俺就饶它一条狗命。” 说着,一脚踢在大黄狗屁股上,“滚。” 大黄狗摇着尾巴,如遭大赦,赶紧跑回窝里。 “道长,让您见笑了,”村长讪讪道,“您早点歇息吧。” “嗯。” 寒暄几句,林易未作停留,踱步回到院子。 歇是歇不成了。 他爬上屋顶,继续盯着小翠娘。 一来保护小翠娘的安全,二来等妖怪露面。 可妖怪似乎知道林易在守株待兔,并未回来。 一宿过去。 林易熬得眼圈发黑,头昏脑涨。 幸好他是修行者,稍微打坐一会便精神奕奕。 晌午,他起身探了探小翠家的动静。 小翠娘已经穿衣下床,吃了两个馒头后,揣着手出了门。 林易赶紧跟上。 小翠娘东走西逛,没有什么目的地在村里闲逛,见人就傻呵呵地笑。 有人聊天,她也凑过去听。 村民们可怜她,都会和她攀谈几句,或者给点东西吃。 小翠娘倒不客气,抓着就狼吞虎咽。 林易在后面跟了半天,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便准备回去。 刚转身,看到一个熟影。 村长行色匆匆,从家门出来一路小跑,似乎有什么急事。 “村长,”林易喊道,“贫道有事问你。” 他想再问问五个失踪者的事,说不定能找到妖怪的线索。 村长转身看见林易,惊得一哆嗦,“道……道长!” “道长,俺有急事要办,等下俺再去找您。” 村长似乎有天大的急事,急得脑门都出汗了。 难道和妖怪有关? “是不是发现了妖怪?”林易严色道,“有线索一定要告知贫道,凭你们是对付不了妖怪的。” “不是,”村长连连摇头,“是村里其他的事,不劳烦道长了。” 说罢匆匆离去,撅着屁股跑向陈家村另一头。 林易未放在心上。 他关心的是除妖,其他事没必要多管。 于是,决定只身去五户人家再查一查。 说不定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想着,林易走去最近的大柱家。 刚到门口,就听院里一群人吆五喝六的,挺热闹。 几个村民站在门外,正议论纷纷地瞧着。 “出什么事了?”林易上前询问。 “道长!” “道长好。” 见是林易,村民们立即恭恭敬敬,“回道长,是大柱家在抓羊。” 林易往院里一看,果然,大柱和几个壮丁正围着羊圈四下奔跑,堵抓一只绵羊。 那绵羊机灵得很,跑来跃去,始终抓不到,把几人耍得团团转。 “好端端的抓羊干什么?”林易问。 村民解释道:“道长,俺们村没别的好东西招待您,就养着猪啊牛啊羊啊什么的,大柱抓羊是想给您做羊肉汤。” “是啊道长,您给我们村降妖怪,我们不能怠慢了您。” 林易哭笑不得。 降妖除魔的事还没着落,这群村民倒热情,昨天是红烧肉清蒸鱼,今天是羊汤,明天岂不是琼浆玉露。 受之有愧啊! 第24章 抓羊 林易步入院中,拦住大柱,“大柱,别抓了,贫道不吃羊肉,你的好意贫道心领。” 大柱捋了捋袖子,气喘吁吁道:“道长不用客气,您给俺们村降妖除魔,费心费力,俺没别的东西报答,就给您做一锅羊肉汤。” 大柱重重喘了几口气。 “再说,这羊不是俺家的,也不知从哪跑来的野羊,不吃白不吃。” 林易闻之一笑,“是其他村民的吧,你没问问?” “问了,”大柱弯腰拾起一根鞭子,“街坊四邻都说没丢羊,估计这羊从其他村跑来的。” “前些天俺一直担心小柱,没太注意,今天抓羊才发现多了一只,反正没人来要,咱就宰了吃!” 说着,大柱吆喝其他几个壮丁堵住羊圈,继续抓羊。 这野羊的确难抓,几人按照一般抓羊的办法把它往角落里堵,可野羊压根不上当,似乎看破了村民的计策,偏偏往相反的方向跑。 不一会,搞得院子里鸡飞羊跳,一片狼藉。 这时,又有几个村民来帮忙,四下围堵。 被堵到绝路后,那野羊聪明,直接冲到了屋里。 它知道村民们不敢进屋抓,否则屋里锅碗瓢盆什么的都得完蛋。 大柱拿了一根绳子,躲在墙角偷偷靠近门口,右手甩动绳圈。 等屋里的野羊松懈下来,他猛地将绳圈一丢,正套在羊脖子上。 “套住了!套住了!” “快拉!” 几个大汉一拥而上,拼命拽绳。 咩! 野羊嘶叫,蹄子狠狠踩着地面。 可它力气再大,也大不过几个壮汉。 不一会野羊就被拖了出来,摁在地上五花大绑。 为了收拾这只羊,七八个大汉折腾一上午,累得汗流浃背,可算抓住了。 “道长,等下俺把这羊宰了,给您熬汤喝,嘿嘿。” 大柱笑道。 “咩咩……” 那野羊似乎听懂了大柱的话,吓得拼命挣扎,拼命叫唤。 两只眼睛居然湿漉漉的,像哭了一般。 万物皆有灵性。 看来这头羊开了灵窍。 杀了倒可惜。 林易刚要开口让大柱把羊放了,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件事。 小柱不就是在放羊的时候失踪的! 听大柱刚才话里的意思,这只野羊是在小柱失踪后,莫名其妙多出来的。 会不会…… 他这一想,把自己吓了一跳。 嚓嚓! 大柱已磨好了刀,走来摁住野羊的脖子,准备下刀将其宰了。 野羊闭上眼睛,似乎已预见自己的下场。 林易断喝道:“慢!” 大柱一愣,“道长,怎么?” 林易未作解释,伸手夺过大柱手里的刀,扔在一旁。 而后伸手摸了摸野羊的脖子,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果听懂了,就点头或者摇头,明白吗?” 大柱和村民们全呆了,脸色木然。 道长居然和一只羊说话,是不是疯了? 羊怎会听懂人话呢。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们舌桥不下,终生难忘。 那野羊竟真的点点头,口中发出“咩咩”的叫声,似在回应。 林易知道,他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你是不是小柱?” 这一问,更让村民们惊掉下巴。 小柱不是被妖怪吃了么? 难道这头羊…… 更惊骇的是,那野羊又点点头,一直点了好几下,似乎十分激动,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四只蹄子踢来踢去。 整个院子里,鸦雀无声。 村民一个个都变成了木头人。 大柱也完全傻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浑身哆嗦。 林易站起身,看了看惊恐万状的大柱,“他就是你失踪的儿子!” 大柱嘴唇发白,脸色发青,差点晕厥过去。 好一会,他才缓过来,“道……道长,我……我儿子怎么成了一只羊啊?” 林易不假思索道:“定是那妖怪用了妖术。” 这其实是一个好消息。 变成羊比被妖怪吃了好。 活着比死了好。 大柱上前,一把抱住小柱的脖子,痛哭流涕,“我的儿!我的儿啊!” 林易没闲心看父子重逢的感动场面,赶紧离开院子,冲向下一户人家。 既然小柱被变成了羊,那其他四个失踪者应该也是同样遭遇。 细一想,这五户人家的确有个共同点,就是家里都养了畜生,有的是羊,有的是牛,有的是猪,有的是鸡鸭。 林易先赶去最近的陈二家。 这陈二是在放牛的时候失踪的,和小柱差不多。 林易直接去牛圈里找,见圈里养了七头牛。 陈二的家人正奇怪,等林易一说,他们才发现自己家里多了一头牛。 原本,他们只养了六头。 因为陈二失踪,他们心急如焚,哪有功夫理会这群畜生,故而一直没在意。 林易故技重施,道:“谁是陈二,过来。” 果然,牛圈里的一头黄牛慢悠悠走上前,用牛角顶了顶林易。 “你是陈二?” 黄牛点点头。 陈二的家人全傻了,又惊骇又高兴,又是笑又是哭。 他们还来不及道谢,林易已迅速离开了院子。 还有三户人家。 林易一一查问。 很快就将另外两个被变成家畜的失踪者认了出来。 最后,还有一家,便是养猪的陈阿狗。 赶去的路上,林易一边走,一边思索。 这些人虽然被变成家畜,但自我意识还是有的,所以能听懂人话。 可惜它们没法说话,道不出自己的身份,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干着急。 林易不由感叹“扫除文盲”的重要性。 像陈家村之类的乡下僻地,村民们大字不识一个,遇到这事一点法子没有。 否则,他们大可写字告知自己的家人。 再不济,画画涂鸦也可以。 可惜这些村民除了种地,啥都不懂。 来到陈阿狗家,林易发现大门紧锁着。 陈阿狗不在家。 林易顾不了那么多,直接一脚把门踹开。 臭气扑面而来。 陈家村养了这么多家畜,就养猪的最臭。 吸一口,头昏脑涨。 林易捂住口鼻,强忍着走到猪圈旁。 “谁是阿狗媳妇,过来!” 林易喊道。 一群猪哼哼地叫,却都不理会林易。 林易又喊了一遍,依然没反应。 “谁是阿狗媳妇,点一下头。” 林易又道。 依然没有一头猪理会林易。 咦? 难道阿狗媳妇没变成猪? 第25章 屠宰 村中央。 空地上有个屠宰台。 平时村里杀猪杀牛都会来这,一是杀畜生方便,二是现杀现卖。 尤其是猪。 猪浑身都是宝,都可以吃。 当场将其宰杀,村民们想要啥就买啥。 要猪蹄的,要猪耳的,要猪大肠的,都会给个便宜价。 这不,今天陈家村又要杀一头猪。 杀猪的不是别人,正是陈阿狗。 昨天村里给林易准备的好肉,全让村长的狗糟蹋了。 村民们不敢怠慢道长,商量着再杀一头猪。 陈阿狗自告奋勇,在自家逮了头肥猪,一大早就拉到了屠宰台,将其五花大绑,磨刀霍霍准备屠宰。 附近的村民都赶来看。 不一会,四周就围了好几层。 嚓嚓! 陈阿狗磨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磨得锋利无比。 旁边,躺在屠宰台上的猪不断挣扎,嚎叫,和上刑场的囚犯差不多。 磨好了刀,陈阿狗拿了一个木盆过来,放在猪脖子下面接血用。 猪血也是好东西,不能浪费。 “起火,烧水。” 旁边几个年轻人来帮忙,架起一口大锅,不一会就将锅里的水烧得滚烫,等下用来烫毛。 灶后放了一张大案板,用作斩肉。 一切准备妥当,陈阿狗捋起袖子,啐了口唾沫,拿起杀猪刀走到屠宰台前跃跃欲试。 猪似乎知道自己将死,口中发出凄厉的悲鸣。 一声又一声。 两只眼睛湿漉漉的,淌出两道泪痕。 “咦!” 陈阿狗大惊,他杀了这么多猪,还没见过会哭的。 不过畜生就是畜生,迟早要宰。 陈阿狗没多想,举起尖刀对准猪的脖子。 “不要杀!不要杀!” 这时,忽然有个人挤进来,拼命叫喊。 陈阿狗放下刀,回身一看是小翠娘。 小翠娘在村里四处溜达,刚才溜达到屠宰台,见陈阿狗要杀猪,她吓得失声大叫。 “她……她是你媳妇,不能杀!” 村民们一愣,而后哄堂大笑。 没人会把一个疯子的话当真。 陈阿狗面红耳赤,道:“小翠娘,你疯了,俺不和你计较,走开!” 小翠娘急得不行,又是蹦又是跳,“阿狗,她……她真是你媳妇,你看她都哭了,不要杀啊!” 众人笑得更厉害,纷纷开起玩笑。 “阿狗,你没了媳妇,是不是耐不住寂寞,把你家的母猪给……哈哈!” “这媳妇好,又白又胖,哈哈!” 面对众人的戏弄,陈阿狗脸庞更红,“别听一个疯子瞎说,俺这就把猪宰了,给你们吃肉!” 说罢举起屠刀,瞄准猪的脖子。 “慢!” 陈阿狗刚要下刀,又听到有人阻止,顿时怒了。 老子不就是杀一头猪么,哪来这么多事! 他气冲冲回身,当看到林易那张脸时,陈阿狗一下老实了,“道……道长。” 村民们也不敢嘻嘻哈哈,纷纷恭敬起来。 刚才,林易去陈阿狗家,在猪圈没找到陈阿狗的媳妇,顿觉不妙。 问了邻居才知道,陈阿狗今天要杀猪。 他急忙赶来屠宰台,还好及时。 “道长,您不会也不让俺杀猪吧,”陈阿狗挠挠头,“刚才小翠娘说这头猪是俺媳妇,您说好笑不好笑,呵呵。” 没人敢笑。 因为林易板着一张脸,神色肃冷极了。 “她的确是你媳妇。” 听到这话,陈阿狗懵了。 看热闹的村民也懵了。 难道道长和小翠娘一样,疯了? 只有刚从大柱家出来的几个村民知道真相,上前给屠宰台上的猪松绑。 “道长,您……您开玩笑吧?” 陈阿狗拿着杀猪刀的手不停颤抖。 眼睛瞪得和铜铃般。 林易上前,拍了拍猪的耳朵,道:“如果你是阿狗媳妇,点下头。” 那头猪哼叫一声,费力地点了下脑袋。 咣当! 陈阿狗手里的刀砸在地上。 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这……这是咋了!” 村民们也都疑惑不已。 林易粗略地解释了一下,说陈阿狗的媳妇没被妖怪吃掉,而是变成了一头猪,所以失踪后没留下任何血迹和线索。 村里五个失踪者都是一样状况。 听完,陈阿狗嚎啕大哭,顾不得脏臭,上前抱住了猪的脖子。 一人一猪,相拥而泣。 “媳妇!俺可怜的媳妇啊!” “俺差点把你杀了,呜呜,对不起!” 林易感兴趣的自然不是陈阿狗夫妇,而是小翠娘。 解决危机后,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小翠娘。 此时,见夫妻团圆,小翠娘高兴地手舞足蹈,脸上笑成一朵花。 “大嫂,能跟我来下么。” 林易上前道。 “噢。” 小翠娘似乎对林易很有好感,毫无防备地答应。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远处角落。 林易的脸色忽而冷峻,质问道:“大嫂,你怎么知道那头猪是阿狗媳妇?” 小翠娘嘿嘿傻笑了两下,“是小翠丫头告诉俺的,她说阿狗媳妇变成了一头肥猪,小柱变成了一只羊,还说不让俺告诉别人,嘿嘿,俺听丫头的话。” 原来小翠娘早知道了真相。 不过就算她说出来也没人信。 谁会信疯子的话? 林易撇撇嘴角,“小翠还和你说什么了?” 小翠娘摇摇头,茫然地摆弄头发。 林易干脆直接问,“大嫂,小翠有没有说过她住在哪,贫道是小翠的朋友,想见她。” 小翠娘咬着牙使劲想了想,道:“她说自己住在山上。” 言罢,指了指村后的青丘山,“丫头还说,她白天不能下山,晚上才能来看俺,俺可想她了。” 说到这,小翠娘面露委屈,“丫头要是永远在俺身边就好了,俺就她这一个孩子……” 林易苦笑,不忍戳破小翠娘的幻想。 她怎会知道自己见到的女儿其实是妖怪。 真正的小翠早死了。 “大嫂,小翠有没有留下过什么东西?”林易继续问。 小翠娘认真想了想,而后摇头。 忽然,她眼睛一亮,道:“对了,俺有她的头发。” “前天晚上,俺趁她不注意偷偷拔的。” “嘿嘿,俺白天想她的时候就摸摸她的头发。” 小翠娘一边说,一边掏向胸口,果然拿出一块帕巾。 帕巾十分干净,折叠得整整齐齐。 和她身上的邋遢形成鲜明对比。 她小心翼翼打开,炫耀般地傻笑。 帕巾上放着几根毛发。 毛发是雪白色,茸茸的,弯弯的。 显然不是头发。 小翠的头发怎么可能是白色。 第26章 上山 小翠娘拿着帕巾,兀自傻笑。 上面几根毛发对她来说如若至宝。 盯着时,眼睛都在放光。 林易扫了两眼,越看越觉得像动物身上的毛。 “大嫂,我能借用一下么,马上还你。” 林易请求道。 小翠娘挺好说话,呲着牙道:“行,记得还俺,这是俺的宝贝。” “当然。” 林易小心翼翼接过帕巾,拿去给村民们看,询问上面的毛发是什么东西。 村里有不少猎户,经常到山上狩猎,经验老道的他们一眼就认出,说这是狐狸的毛。 “狐狸!” 林易一惊,真相渐在心中明朗。 看来作祟的是一只狐妖! 昨晚林易追杀妖怪,眼看要一击得手,却被它穿墙而去,逃得无影无踪。 墙脚那个小洞,人当然钻不过去,但狐狸可以。 一切昭然若揭。 这狐妖擅长变化之术,自己能变成人,也可将人变成畜生。 陈家村五个失踪者正是中了它的妖术。 解铃还须系铃人。 要想让小柱他们恢复原身,办法只有一个:找到狐妖。 林易将帕巾归还小翠娘,而后苦苦思索。 他不确定狐妖是否仍躲在陈家村,难以决定接下来的对策。 狐妖能变幻模样,藏匿村中轻而易举。 如果它躲在这,变成任何村民甚至畜生,着实不好找。 如果它跑了,就更难抓。 林易思索半天,没想出万全之策。 正午,阳光炽烈。 村民们听到消息,纷纷聚拢而来,讨论得热火朝天。 近千名村民,挤在村中这片空地上,挤得满满当当。 连三婆婆都拄着拐杖来了。 村民们争论的,无非是如何对付妖怪的问题。 有人说把所有人聚集起来,挨个挨个查,反正大家伙都熟得很,不怕那妖怪鱼目混珠。 有人说妖怪能变成家畜,干脆把村里的牛羊猪鸭全宰了,让妖怪无所遁形。 这下,养牲口的人自然不乐意,大骂起来。 近千人吵得像一锅开水,沸反盈天。 “行了,大家伙别吵了。”三婆婆捣了捣拐杖,站出来主事。 村民们纷纷闭了口。 三婆婆在村里威信很高,说句话果然顶用。 “照我老婆子说,都听道长的。”三婆婆咳嗽两声,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林易。 村民们再不争论,纷纷望着林易。 仿佛林易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林易一直在听他们的争论,淡淡道:“狐妖踪迹不明,可能已逃回青丘山,可能还躲在村里,大家不能放松警惕,当然也不必杯弓蛇影,一只小妖成不了大气候。” 有林易这话,众人安心许多。 “如果谁家多了牲口家畜,或者有任何异样,一定要告知贫道。” “另外,继续加强村里的守卫,不许任何人出入。” 村民们纷纷点头,振声大喊:“是,道长!” 他们之前或许对林易的能力有些许怀疑,以为林易和那些骗子法师一样来趁火打劫,现在则心服口服。 如果不是林易,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失踪的村民被变成了畜生。 后果不堪设想。 “道长!道长!” 人群中,一个农妇忽然大喊,似有急事。 林易扫了一眼,“说。” “道长,俺家今天多了一条狗,”农妇一脸懵地说,“就今儿早的事,俺起床看到一条没见过的狗趴在院里,俺没在意,刚才听道长一说才想起来,会不会和妖怪有关?” 林易皱眉,“你家人都在?” 农妇点头,“家里就俺和俺当家的俩人,当家的一早出门了,没啥事。” “你当家的是?” 林易没见过这村妇。 “道长,她当家的是村长。”三婆婆插话道。 林易脑中轰然一响,向四周看了看,才发现人群中并没有村长的影子。 今天出了这么大事,村长居然不在。 村民们也都发现不对,“村长呢?” “去哪了?” “俺晌午见到他了。” “俺也见过,村长好像有急事,跑着出村了。” 林易顿觉不妙,赶紧奔向村长家。 村民们纷纷跟在屁股后,像打群架一般,轰隆隆地挤满整个巷道。 到村长家,林易推门而入,见院中拴着两条狗。 一条是大黄狗,身上伤痕累累,应该是昨晚被村长打的。 另一条是黑狗,见林易来,它激动地上蹿下跳,口中嗷嗷叫。 “你是村长?” 林易问。 黑狗一边摇尾巴,一边拼命点头。 果然! 村长媳妇见状冲过来,伏地大哭,“哎哟,当家的,你咋变成狗了啊,今早俺还和你说话来着!” 林易冷笑,“是狐妖。” 显然,村长媳妇今早看到的村长是狐妖所化。 村民见到的,以及林易见到的,都是狐妖。 好个狡猾的妖怪! 林易立即把守村的人叫来,询问村长的下落。 两个守着村后的年轻小伙说见过村长。 今天晌午,村长着急忙慌来到村后,说要出村。 如果是普通村民,他们自然会阻拦,因为村长不让任何人出去。 可村长自己说有急事要上山一趟,他们不敢多问,立即放行。 听到此,大家都明白了,那狐妖将村长变成狗,自己变幻成村长的模样,逃之夭夭。 “道长,这可怎么办呐?” 村民们束手无策,目光纷纷投向林易。 在他们看来,这位太古观的道士便是救世主,是活菩萨。 林易镇定自若,早有决断。 既然狐妖已逃回青丘山,那只有一个办法:上山。 “我上山一趟,将它抓来。” 村民一听,纷纷露出担忧之色。 “道长,我老婆子在村里挑几个机灵的猎户,让他们跟你上山。”三婆婆言道。 刚说完,七八个年轻壮丁就站了出来,自告奋勇,要和林易上山。 他们经常去山上打猎,对地势很熟,而且擅长抓捕野兽。 林易摇摇头,“狐妖不是普通野兽,你们帮不上忙的,贫道自己前去即可。” 带着这些村民太累赘,真和妖怪打起来,反而拖他的后腿。 “道长,能行吗?” “您要小心啊!” 村民们愈加担心。 林易微微一笑,“区区小妖,贫道手到擒来。” 他倒不是妄自尊大。 如果有性命之患,不用村民多言,林易自己就离青丘山远远的。 事实上,林易和狐妖交过手,狐妖虽有变化之术,但终是不成气候的小妖。 林易捏有四张惊雷符,对付它足矣。 何况青丘山是什么地方? 那是山神的地盘。 有山神撑腰,林易更加信心百倍。 决定后,林易立即动身。 他拿了一张村民给的地图,趁天色还早,匆匆离开陈家村,踏上蜿蜒迤逦的山路。 第27章 喵 青丘山。 秋冬之际,山上多是枯木野林,一片萎黄。 林易沿着唯一一条山路,攀登上去。 爬山是累人活,不一会就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疲乏时,林易便打坐一会,借灵气恢复体力,不到一炷香即精神奕奕。 如此反复,一个时辰登到了半山腰。 放目望去,满山苍凉,唯有远处山谷中一片红彤彤,像是枫林。 当然,林易不止埋头爬山,一路上都在寻找狐妖的踪迹,可惜无所得。 山路上确有狐狸的爪印,断断续续,模模糊糊。 压根没什么用。 “可恶的山神,居然不出来见我,摆什么神仙的臭架子!” 林易暗暗腹诽。 这场伏妖是山神介绍的,说轻而易举,还说会助一臂之力。 结果林易累死累活,山神躲起来快活去了。 林易暗暗记下这个教训,以后再和神仙打交道,一定得长个心眼。 这群活了千年万年的家伙,一个个鬼着呢。 “嗷!” “吼!” 山林中,不时传来野兽的吼叫声。 有的听着像狼,有的像虎。 这山上猛兽多得很,倒不奇怪。 “瞄!” 但一声清脆的猫叫,反让林易警觉起来。 这荒山野林的居然有猫? “瞄!” 又是一声叫唤,越来越近。 这只猫应该遇到了天敌,叫声凄厉而急促。 不过野兽厮杀的事和他无关,林易只是顿了下,便继续赶路。 走了没几步,忽听林中传来唰唰的声音。 转头一看,一只猫从树上跃下,正冲着他扑面而来。 像一坨棉花。 林易心惊,急忙闪身避开。 那只猫轻巧落地,并未继续奔逃,而是盯上了林易,反向林易跑来,口中“喵喵”叫唤。 细一看,这是一只大白猫,眼睛湛蓝湛蓝的,晶莹闪亮,十分漂亮。 没等林易搞明白猫的目的,林中又冲出一物。 此物的身躯又长又粗,印着青纹花络,贴地蜿蜒爬行,一张血盆大口喷吐红信,恶臭之气扑面,却是一条巨蟒。 林易吓了一跳。 这么大的蟒蛇,一口把他吞了轻而易举。 原来,巨蟒正在捕猎,白猫即是它的猎物。 偏偏林易路过,那白猫找到救星,冲着林易奔来,口中狂喜地喵喵叫。 林易拔腿就跑。 开玩笑,被这么大的蟒蛇咬一口,不是闹着玩的。 白猫不肯放弃。 林易往哪跑,它就往哪跑。 它往哪跑,巨蟒也紧紧跟来。 “奶奶的,这猫故意害我!” 林易没见过这么有灵性的猫,又气又笑。 得! 救你一次! 别再跟着贫道了! 林易只得捏出一张惊雷符。 中指掐住符头,暗催法力。 惊雷符催动,林易果断将其丢出,砸向巨蟒。 呼! 咔! 蓝色雷电当空劈开,如一把大剑从天而降,威力不俗。 巨蟒躲闪不及,被惊雷符劈在身上,青色的身躯立马变成乌黑色,同时划开一道三尺长的伤口。 嘶! 巨蟒痛苦地蜷缩,一边保护自己的身躯,一边恐惧地盯着林易。 显然,吃了惊雷符的亏,巨蟒不敢再追。 “快滚!” 林易震喝一声,向前走了两步。 巨蟒吓得掉头就跑,逃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喵!” 被救的白猫很有灵性,磨蹭着林易的脚踝,像在撒娇。 林易轻轻踢了一脚,“卖什么萌,你也滚!” 白猫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竟张嘴咬住了林易的道袍,嗤啦啦地撕扯。 林易猛地一抖,白猫被甩飞,在半空转了两圈,落在一丈外。 “喵!” 白猫不愿离去,死皮赖脸扑到林易面前,一双小爪子在地上扒来扒去。 咦? 这时林易发现了不对劲。 白猫的爪子在地面上划过,一横一竖,一撇一捺,竟像写字。 怪了! 林易停下脚步,细细观察,发现白猫果然在写字。 嗤啦嗤啦! 白猫用三条腿撑着身躯,一只小爪子划来划去,不一会竟写出三个弯弯扭扭的大字。 第一个字是:苏。 第二个字是:小。 第三个字是:眉。 林易惊了,眉头深深皱起,“苏小眉?” “你是苏小眉?” 白猫欢喜地点点头,“喵。” 林易咧了咧嘴,差点笑出声。 苏小眉这个名字,他自然记得。 太古观闹邪物,自通从镇子请来一个修行人降妖除鬼,那修行人即是苏小眉。 林易以为再没机会见到这位神经大条的侠女,不料缘分未尽。 在这荒山野林,居然能碰见苏小眉。 更好笑的是,这家伙变成一只猫。 不用问,林易猜也猜得出,苏小眉肯定遇上狐妖,着了狐妖的道。 果然,苏小眉挥着爪子,沙沙沙在地上写字,解释来龙去脉。 一边写,一边龇牙咧嘴,以示愤怒。 原来前几日她路过陈家村,得知有妖怪作乱,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屁颠屁颠跑进村子捉妖。 苏小眉运气不错,当晚埋伏在村里,发现了狐妖的行踪,立即摆阵动手。 狐妖十分狡猾,知道非是对手,使计逃出村子。 苏小眉一路狂追,追到了青丘山上。 可她忘了这是人家的地盘,进了巢穴,她两眼一抹黑,一不小心就中了狐妖的陷阱,被变成一只猫。 若是正面战斗,林易都打不过苏小眉,更何况小小狐妖。 可苏小眉生性莽撞,硬打硬拼,吃了没心眼的亏。 这不,今天她终于逃出狐妖的陷阱,还来不及高兴,又被山林中的猛兽追杀,若不是碰上林易,稀里糊涂就被蟒蛇吃了。 写完自己的经历,苏小眉“喵”了一声,伸爪子挠挠林易的脚。 林易明白她的意思,是问林易为何到这来。 他也未隐瞒,简单将自己在陈家村捉妖的事说了一遍。 当然,他没提及山神的事。 苏小眉听完,喵喵喵地大叫,似十分激动。 她用两条后腿撑起身躯,直立而站,两只爪子拼命向前蹬,似乎在给林易指引方向。 林易意会,道:“你知道狐妖躲在哪?” 苏小眉喵喵点头。 林易大喜,“太好了,带我去!” 他正发愁呢,没想到老天对他不错,居然送了个向导来。 第28章 蛇窝 林易赶紧让苏小眉指路,说自己要除掉狐妖,保护村民。 苏小眉念兹在兹地要报仇,当然乐意。 一人一猫一拍即合。 “喵!” 苏小眉三蹦两跃,跳到林易肩上,屁股蹲坐。 而后伸着两只爪子,给林易指路。 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林易按照指引,沿山路向上爬了百步,转而向南,进入一片枯黄的山林,沿一条险峻的小路前行。 走路时,他闻到一股香味扑面而至,钻入他的鼻孔,像花香,像蜜糖,十分好闻。 荒山野岭没有花,这应该是苏小眉身上的味道。 苏小眉虽变成猫,身上的味却没变。 加上林易赶路时气喘吁吁,大口大口吸气,闻着更明显。 久而久之,有些呛鼻,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喵!” 苏小眉身躯一晃,差点从肩膀上摔下去,急忙用爪子勾住衣服。 她不满地扫了扫尾巴,索性将身子一横,趴到林易的脖子上,安全舒适。 林易哭笑不得,感觉脖子上温乎乎地一坨,像戴了条厚围巾,倒挺暖和。 穿过山林。 再往前走是一条狭窄的山谷。 按照苏小眉的指引,林易步入其中,谨慎前行。 走到一半,苏小眉忽然紧张起来,从林易身上一跃而下,浑身的毛耸然而立,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 林易近前一看,在山谷中发现一个洞。 洞隐藏在杂草间,如果不仔细找,很难察觉。 此洞有一人多高,一丈宽,黑漆漆像怪物的巨口,看着瘆人。 “这是狐妖的巢穴?”林易问。 “喵。”苏小眉点点头。 旋即,她率先走入山洞,口中喵喵叫着,一双蓝眼睛喷着怒火,嘴角下撇,似有天大的怨念。 先前栽在狐妖手上,她当然不服气。 恨不得赶紧找狐妖打一场。 林易仔细观察了一下洞外,没发现异样,这才跟上苏小眉,走入洞中。 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像下水沟。 里面又湿又冷又黑,气味着实不好闻。 仔细听还有簌簌的奇怪声响。 林易走了没多远便止步,不再向前。 他想起前世看过的恐怖片,自己毫无准备进一个阴深深的洞穴,是要领盒饭的节奏? 苏小眉昂首阔步走了会,见林易没跟上,立马怂了,喵喵喵地跑了回来,愤怒地盯着林易,用爪子写道:“跟我进去,报仇!” “里面有什么东西?”林易问。 苏小眉写道:“不清楚,之前我刚找到这个巢穴,就被狐妖偷袭了。” 林易听了,掉头就走。 “喵?” 苏小眉蹬着腿,跑到林易身前,写道:“胆小鬼,你怕了?” 林易只字不言,一把抓住苏小眉的后颈皮,将其提溜起来,任凭苏小眉挣扎,四个爪子乱挠。 离开山洞,林易将苏小眉扔在地上。 “哇哇!” 苏小眉张牙舞爪,愤怒大叫。 其状像个小老虎。 林易抱臂道:“鬼知道洞里有什么东西,我可不想白白送死。” 苏小眉哇哇大叫,看那神情,应该是在口吐芬芳。 可惜林易听不懂。 苏小眉索性闭了嘴,伸出爪子在旁边的石壁上划来划去,写了三个字:胆小鬼。 写完又写。 不一会,写了七八遍。 林易懒得理会,伸手在地上抓起一把枯草,拔起揽在怀中。 一绺又一绺。 很快拔了一堆枯草。 林易将其抱到洞中,放好。 附近有不少树,树下落了枯叶和树枝。 林易又捡了一大堆枯枝烂叶,扔进洞中。 他忙忙碌碌时,苏小眉也没闲着,在石壁上写了七八十遍“胆小鬼”,密密麻麻。 林易看了眼,差点不认识这仨字。 行,这骂人挺有创意。 写得累了,苏小眉的气也消了,转头好奇地望着林易,满脸疑惑。 林易继续捡柴火,像任劳任怨的老农民,终于,用满满的枯枝干草堵住了整个洞口。 取出打火石,点火。 火焰呼呼而起,向洞中蔓延。 浓烟滚滚,被微风一吹,飘入洞中。 苏小眉明白了,林易是用火探路。 真有什么东西,不被火烧死,也给熏个够呛。 林易继续添柴加草,让火越烧越旺,如一条火龙扑入洞中。 甚至为了生烟,他专挑湿漉漉的木柴往洞里扔。 那烟大的。 站在洞外都被呛得流眼泪。 这不,烧了一炷香时间,还真烧出点东西。 嗤嗤! 唰唰! 一条条胳膊粗的蛇从洞中爬出,拼命往外逃。 起初一两条,紧接着七八条,不一会已是密密麻麻一大群。 这些蛇被熏烤得半死不活,纷纷逃窜。 苏小眉傻眼了。 原来洞里藏着这么多蛇。 如果刚才贸然闯进去,踩进蛇窝绝对不好受。 苏小眉蹭了蹭林易的脚,尾巴直直竖起,用爪子写道:“你知道有蛇?” 林易咧嘴一笑,“不知道,就是用烟探探路,可惜没把狐妖逼出来。” 他不是神算子,当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只是出于谨慎,才未贸然进洞。 这不,用火一烧,里面的蛇群都跑了出来,也算解决一个麻烦。 可惜狐妖狡诈,没那么容易逼出来。 这在林易的意料中。 接下来,还是要进洞一探。 因为想完全规避危险,是不可能的。 等洞中的浓烟消散得七七八八,林易做了个简单的火把,小心翼翼步入洞中。 他左手举着火把,右手紧紧捏着惊雷符,随时准备出手,十分警惕。 或许受了林易的影响,苏小眉也谨慎起来,不再冲撞,反而老老实实跟在林易身后,探头探脑地走。 大概十几丈后,林易脚下踩到软软的东西。 细一看,是一条条手腕粗的蛇。 蛇群稀稀拉拉,已所剩不多,且半死不活的,没有任何威胁。 林易一脚将其踢开,继续前行。 往里走,洞中除了蛇就是蛇,倒没有其他东西。 林易不禁怀疑,这究竟是狐妖的巢穴,还是蛇妖的巢穴? 听说过蛇鼠一窝,可没听说过蛇狐一窝。 林易询问道:“女侠,你是不是记错了地方?” 苏小眉连连摇晃脑袋,眼神无比笃定。 算了。 继续找找看。 (上了推成绩惨淡,在起点认真写故事太难了,跪求多投推荐票,感激不尽) 第29章 选洞 又走了大概半柱香时间,洞内忽然变得宽敞起来。 越往前走,洞越高越宽。 形成一个小天地。 林易则越发警惕,不敢松懈半分。 因为之前的火烧和浓烟影响不到这么深的地方。 “前面有岔口。” 林易举着火把一看,面露惊讶。 不远处,山洞忽然分岔,出现了四个洞口,延伸往不同的方向。 就像巴掌上的四根手指。 其中右边的洞口最高最宽,其他三个洞口差不多,都能容人通行。 “该走哪个?”林易顿步。 “喵喵。” 苏小眉也一脸懵,坐下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林易来回扫了一眼,忽然想起一句口诀,口中念叨:“三短一长选最长,三小一大选最大,就它了!” 说罢,林易指向最大的洞口,“这一定是狐妖的洞穴!” 苏小眉以为林易念了什么高深厉害的口诀,立马支棱耳朵,精神起来,心中暗暗佩服。 来到洞口,林易转了转眼珠,皮笑肉不笑道:“苏女侠,你先请。” 苏小眉不傻,见林易那贼兮兮的眼神,便向后退了一步,“喵?” 她在地上划拉两下,写道:“你先走。” “你先!” “你先!” “苏女侠,你现在是一只猫,科学来讲,猫的反应速度是蛇的七倍,就算洞里有蛇群,你也能安然无恙逃出来。”林易试图讲道理。 苏小眉歪歪脑袋,听不懂林易说什么,又向后退了一步。 “喵?” 林易摸摸下巴,道:“好吧,公平起见,咱们来猜拳,谁输了谁去探路,如何?” 苏小眉一想,的确公平,点了点脑袋。 “来!” “剪刀石头布!” 林易伸出右手,毫不犹豫出了剪刀。 苏小眉举起爪子,出招后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出个鬼! 她这小爪子怎么出拳头和剪刀? 混蛋! 苏小眉喵喵大叫,不肯服气。 “愿赌服输,难道堂堂苏女侠要做无信无义的小人?”林易讥讽道。 苏小眉龇牙咧嘴,毛发倒竖,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晃晃屁股,壮着胆子走入洞口。 一双湛蓝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放光。 “女侠,如果有出路或者找到狐妖,你就叫唤两声。”林易站在洞外,喊道。 “喵。” 苏小眉回应着,已深入洞中。 大概过了半柱香时间,林易一直没听到苏小眉的叫声,暗暗着急。 这时,有一阵奇怪声响传出,像石块在洞中滚动。 伴随着,还有呼呼的啸声。 林易举着火把向洞中一看,正看到苏小眉撅着屁股,四爪扒地往外跑,背上的毛一根根竖起,显然受到了惊吓。 在她身后,跟着一群蛇。 有青的有白的,有黑的有花的,密密麻麻。 单单林易能看到的有几百条,后面不知跟着多少。 嘶嘶的声音此起彼伏,如狂风呼啸。 苏小眉吓得魂飞魄散,口中哇哇大叫,一路冲出洞口。 林易捏着惊雷符,见苏小眉出来,毫不犹豫将符启封,扔进洞中。 砰! 雷电乱劈。 洞顶的石块纷纷坠落。 轰隆隆! 蛇群被石头砸成了肉泥。 不一会,洞口也被堵个严严实实。 里面的蛇全出不来了。 危险过去,苏小眉愤怒地盯着林易,咔嚓咔嚓写道:“里面没出口,全是蛇,你个混蛋耍我!” 林易轻咳一声,“这不是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么,咱继续。” 苏小眉扭过头去,不加理会。 说什么她也不再信林易了。 这家伙只会坑人,不,坑猫。 林易一脸认真,看看中间的那个山洞,道:“这次一定没问题,女侠,请相信小道。” “喵?” 苏小眉连连摇晃脑袋。 一边摇,一边退。 湛蓝色的眼眸里充满恐惧和抗拒。 林易一点不懂怜香惜猫,上前抓住苏小眉的后颈皮,将其拎到洞口,抡胳膊甩了两圈,手一松,苏小眉已直直飞入洞中。 “喵……哇!” 刺耳的叫声,在洞中越传越远,直至消失。 林易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手里依然捏着一张惊雷符,耐心等待。 有苏小眉这个探路先锋在,他倒省了气力。 心想以后免不了降妖除魔,置身险境,若是把这憨憨收为队友就妙了,能给自己当个挡箭牌。 正如一首歌唱道:背黑锅我来,送死你去。 “喵!” “喵!” 过了半柱香,林易听到洞中传来两声猫叫。 他大喜,“看来这次对了。” 起身,捏住惊雷符,举起火把,林易便向洞中赶去。 踏踏! 没一会,走到洞底,他看见苏小眉正趴在洞壁上,爪子死死扒着石缝,眼睛在黑暗中幽幽放光。 “喵。” 苏小眉温柔地打个招呼,脑袋向下扬了扬。 林易低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脚下是密密麻麻的蛇群,手腕粗的蛇一条压一条,全在吐着信子。 嘶嘶! 这些蛇极凶猛,见到林易,立刻发动攻击,呼啦啦冲了上来。 “你坑我!” 林易掉头就跑。 苏小眉得意地“喵”了一声,从石壁上一跃而下,正跳到林易的肩膀上,死死抓住。 林易顾不上收拾苏小眉,暗运法力,双腿生风,赶紧往外跑。 蛇群疯狂追来,黑压压一大片。 有的贴地扭爬。 有的弹起身子,一蹦一跃。 有的张嘴露出獠牙,喷吐毒液。 林易吓得使出平生之力,终于跑出洞口。 回眼一看,头皮发麻。 这么多的蛇,一条咬一口,林易都不够它们吃的。 “开!” 林易故技重施,将惊雷符扔出,炸翻洞口。 蛇群被堵在洞中,嘶嘶狂叫。 有的寻到缝隙,疯狂往外钻。 林易搬了几块石头将缝隙堵住,这才长长松口气。 “喵!” 苏小眉跳到地上,昂首阔步,一副故意坑你的神态,别提多得意了。 “臭猫!” 林易骂道。 苏小眉不甘示弱,用爪子挠出三个字:“胆小鬼!” 一人一猫瞪着眼。 一个摩拳擦掌,一个龇牙咧嘴。 差点干起来。 “算了,正事要紧,”终究是林易先理智下来,“咱们讲和,一起进。” 说着,指了指洞口。 “喵。” 苏小眉点点脑袋。 他们刚才试了两个洞口。 还剩两个。 也没挑选的必要了,林易随便走了一个。 运气应该不会差到极点吧! 第30章 狐妖 洞中,一人一猫,小心前行。 这次运气不错,走了半天没遇到蛇群。 哗哗! 继续往前走,居然有水声传来。 难道洞中有河? 林易加快脚步,举着火把往前走。 五十步后,眼前出现一个断口,将山洞隔截而开。 断口有一丈多宽,中间隔着一道瀑布。 水从上方倾泻而下,坠入深不见底的地渊。 像一道透明屏风,隔绝出两个世界。 “我应该能跳过去。” 林易跃跃欲试,“你呢?” 苏小眉摇摇脑袋。 如果没变成猫,这点距离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现在肯定不行。 “来吧。”林易拍拍自己的肩膀。 苏小眉点头,一跃跳到林易肩上,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林易扔掉火把,先退后十步,来个助跑。 啪啪! 纵身一跃,身躯瞬时穿过瀑布,稳稳落在对岸。 虽没了火把,可林易起身一看,四周居然看得清清楚楚。 头顶上的石壁爬着一株株奇异藤条,泛着幽幽光芒。 正是这些藤条让洞穴一片通明。 一人一猫未作盘桓,小心翼翼前行。 他们发现,穿过水幕后的洞穴截然不同。 先前是又冷又潮又臭。 此处则十分暖和,洞内长满藤条绿植,甚至有奇异的花绽放着,隐隐飘香。 简直是洞天福地。 当然,越是这样,林易越警惕。 因为好看的花总是带刺。 好看的蛇总是带毒。 洞内七拐八弯,曲曲折折。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眼前忽然宽敞起来,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室。 林易蹲下身子,蹑手蹑脚前进,到拐角往里一瞄,惊得浑身一震。 石室中有一张石床,上面铺了干草,坐着一团雪白色的东西。 像个大雪球。 仔细看,其实是一只狐狸。 狐狸的体型比猫稍大一些,浑身雪白,尾巴蓬松硕大,双耳茸茸,两腮尖细,着实漂亮。 怪不得民间有“狐狸精”的说法。 没变成人都这么好看,变成人简直要命。 那狐狸正认真梳理自己的尾巴,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透着人类的情绪变化,十分怪异。 苏小眉探头探脑地看了看,挠爪在地上写道:“小心它的眼睛,施展术法时,眼睛会变成红色。” 她之前着了狐妖的道,所以好心提醒林易。 林易点点头,紧紧捏住最后一张惊雷符,缓缓向石室爬去。 他准备了五张惊雷符,用的只剩一张。 胜败在此一举。 所以林易决定偷袭,最好一击将狐妖重伤。 他用出匍匐势,趴在地上一点点前行。 像战场上的士兵。 可惜林易的运气不太好。 他刚刚爬了一丈远,还没到石室门口,那狐妖就察觉到不对劲,猛地从床上跃起,一双碧绿的眼睛扫了过来。 嘴角一撇,狐妖口吐人言:“嘿嘿,偷鸡摸狗的家伙,滚出来。” 声音又尖又细。 像摩擦铁片。 林易满脸尴尬,知道偷袭没希望了,索性大大方方站了起来。 见到林易的模样,狐妖的眼睛立即瞪大,露出些微恐惧和愤怒,“是你这臭道士!” 在陈家村,她差点被林易的惊雷符炸伤,心有余悸。 林易认真道:“贫道是道士,但不臭。” 说着,缓步走进石室。 “喵!” 苏小眉也大摇大摆走了出来,眼睛直勾勾盯着狐妖,露出怨恨之色。 狐妖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可以这么说,”林易淡淡笑道,“因为我们都有一颗斩妖除魔,匡扶正道之心!”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 苏小眉先信了,笃定地点点头,目光中露出视死如归的气势。 狐妖抖抖两只尖尖的耳朵,“你们想斩我,可没那么容易。” 林易摇头,脸上没露丝毫杀意,又上前一步,“无冤无仇,贫道不想杀你,只是你将陈家村的村民变成畜生,贫道不得不来讨个说法。” “呵呵,”狐妖冷笑两声,颇为不屑,“我就是看不惯那群村民,他们随意抽打甚至屠杀畜生,不把我们的命当命,我就让他们尝尝做畜生的滋味。” 林易微微错愕。 没想到,这狐妖挺有正义感。 可惜,狐妖站在畜生立场上的正义,是人类的灾难。 “那个叫小柱的年轻人,整天拿鞭子抽打羊群,我就把他变成羊。” “还一个叫陈二的,给牛套上重犁,赶着牛下地干活,我也让他尝尝拉犁的滋味。” “对了,昨晚那个是村长吧,他差点把一只狗活活打死,那我就让他变成狗。” …… 这狐妖喋喋不休,深有怨念。 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林易反倒哑口无言。 其实这家伙明白人类和畜生的天生不同,但它心里有气,拗不过这股劲。 “也许你是对的,”思索了下,林易平心静气道,“天地间本就存在各种各样的不公平,畜生和人比,对你们不公平,人和神仙比,对人不公平,甚至人和人也是天差地别,皇帝和乞丐比,怎么可能公平……” 林易字字铿将,把狐妖给说呆了。 每说一句,他便向前一步。 当说完最后一字,他离狐妖仅有一丈远。 正是惊雷符出动的好机会! 先下手为强! 趁狐妖愣神的刹那,林易捏住符头,催动法力。 符开! 林易用两根手指夹住惊雷符,猛地一甩,符纸飞出,正砸向狐妖。 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来不及躲闪。 不过狐妖不是吃素的。 见符飞来,它的眼睛陡然一睁,碧绿色旋即变成血红色。 林易意识到不妙,立即退身而走。 可惜还是迟了。 轰! 惊雷符炸开,闪电直直劈在狐妖身上。 哇…… 狐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躯被劈飞出去,撞在墙上。 林易也中了狐妖的招,身形急剧缩小,变化。 他懵了。 只感觉四周所有东西都在变大。 两倍。 五倍。 十倍。 …… 当反应过来,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竟披上一层灰黑色的毛,双手和双脚变成了小爪子,屁股后长出一条又细又长的尾巴。 “我变成了一只……老鼠!” 林易差点吐血。 第31章 除秽丹 狐妖被惊雷符击中,背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不住冒血,染红洁白的皮毛。 它又怒又怕,拖着重伤的身躯一瘸一拐往外逃。 见状,林易暗暗焦急,大喊:“追!快追!” 不料喊出口的是老鼠叫声,“吱吱……” 奶奶的,自己居然被变成了老鼠。 这下麻烦了。 林易郁闷至极。 更麻烦的是,他回头一看,发现一只长着湛蓝色眼睛的巨兽正盯着自己,口中发出呼噜噜的响声。 巨兽比他的个头大十倍,一双利爪比他的脑袋还大,十分恐怖。 是苏小眉! “喵!” 苏小眉叫唤一声,震耳欲聋。 旋即,庞大的身躯直扑而来。 两只爪子拍向林易。 林易忽然想起一件事:猫和老鼠是天敌。 不妙啊! 他们被狐妖变成畜生,自然也会继承畜生的部分习性。 比如牛羊喜欢吃草,狗喜欢吃屎,猫则喜欢抓老鼠。 果然,一见林易,苏小眉的哈喇子都流了出来,对着他又是抓又是咬。 “吱吱!” 林易吓得不轻,拼命扒着四条小腿,逃出石室。 苏小眉撅着屁股在后面追,两眼幽幽放光。 她也郁闷呢,看到老鼠好像守财奴看到金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只想将老鼠抓住。 这是猫的本性。 “喵!” 一猫一鼠追出石室,沿着蜿蜒曲折的山洞往外跑。 没一会跑出许远。 却始终不见山洞尽头。 林易一边逃命,一边留意狐妖留下的血迹。 一路跟着血迹跑。 他知道狐妖受了重伤,肯定逃不了多远。 问题是他和苏小眉都中了变身术,追上也对付不了狐妖。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嚓嚓! 林易在洞中左躲右闪,上蹿下跳,把苏小眉耍得团团转。 幸亏苏小眉不太聪明,变成猫也是一只憨憨。 否则林易早被吃了。 不知跑了多久,林易已精疲力尽,忽见前方出现一个巨物,拦住去路。 那巨物有三尺多长,以老鼠的目光来看,像一座高楼。 近前后林易才看清,是一个长长的黑色木盒。 “苏小眉的剑盒!” 林易认出。 剑盒旁边放着一个巨大的包袱,鼓鼓的,也是苏小眉的东西。 怎么会在这? “喵!” 正迟疑,苏小眉龇牙咧嘴地追了上来。 看那凶残模样,活像只小老虎。 林易灵机一动,迅速钻入旁边狭窄的石缝中。 苏小眉停身不及,一头撞在剑盒上,砰! 撞得她头晕眼花,两眼冒星。 清醒后,她发现了自己的剑盒和包袱,登时欣喜若狂,喵喵大叫。 几日前她被狐妖暗算,变成一只猫,身上的宝物灵器全被狐妖拿走,藏到洞中。 运气还不算坏,今天误打误撞居然找到了。 苏小眉激动不已,使劲挠开自己的包袱,翻来覆去,似在找什么重要东西。 不一会,她用嘴巴咬出一个黑色小瓶。 打开,滚出一粒青色药丸。 而后毫不犹豫吞入口中。 吃下没多久,苏小眉身上忽然泛起一阵金光。 金光迅速膨胀,拉扯着苏小眉的身躯也鼓胀起来,如泥塑一般变化。 四只爪子变成双腿双脚,眼睛变成黑色,皮毛变成衣物。 片刻,大白猫就变成一个长身玉立,肌肤雪白的少女。 “呼!” 苏小眉拍拍胸口,摸摸脸蛋,扯扯衣裳,终于长舒一口气,“姑奶奶的绝世美貌又回来了!” 林易也松口气,总算不用被这憨憨追杀了。 “吱吱!” 他跳起来大叫。 苏小眉低头一看,面露讶然,“小道士,你好可爱哦。” 可爱个鬼! 林易火冒三丈,在地上写道:“快给我解术。” 苏小眉尴尬摇头,“我吃下的是除秽丹,能解百毒和邪术,师父只给了一颗,用来保命的。” 那还废什么话! 林易写道:“追狐妖。” 苏小眉这才想起正事,急忙将包袱和剑盒收拾起来背在身后。 “小道士,上来!” 林易一蹦三跳,抓着裙子跳到苏小眉肩上。 苏小眉拔腿就追。 继续往前,洞中越来越狭窄,也越来越明亮,因为洞壁上又出现一根根奇怪的发光藤条。 藤条从石缝里长出来,每一根都有好几丈长。 地面上也铺满藤条,密密麻麻。 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地响。 跑着跑着,苏小眉骤然顿住。 她感觉自己的双脚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苏小眉垂头一看,吓了大跳。 地上的藤条竟活了过来,不断往她腿上爬,双脚已被紧紧裹住。 她毕竟是修行人,没那么虚,立即拔剑而斩。 咔嚓! 七八根藤条被削断。 苏小眉挣脱双脚,还没缓口气,更多的藤条扑了上来,像一条条毒蛇。 她不想纠缠,提剑而走,三蹦两跃,身形比猫还轻盈敏捷。 此时再看,洞中那些藤枝全部苏醒,有的在洞顶爬来爬去,有的在洞壁上互相纠缠,有的在地面拼命生长。 苏小眉几乎没有落脚之处,只能一边披荆斩棘,一边跳跃赶路。 她倒没什么。 可苦了林易。 林易坐在苏小眉的肩膀上,一晃一颠,几次三番差点掉下去。 他只能拼命抓住衣服。 四条腿都快挣断了。 这不,苏小眉纵身一跃,林易的小身板也直直飞起。 危急时,他张口咬住苏小眉的衣领,才没被甩走。 等苏小眉落地,林易吃力不住,向前打个滚,翻进了苏小眉的衣领里,一路下坠。 “嗯?” 苏小眉感觉一团软物贴着自己的后背不断下滑,顿时又惊又怒又羞,“小道士,你个天杀的,占我便宜!” 话未说完,眼前十几根藤条向她甩来。 苏小眉急忙跃起,连斩数剑,恐怖的剑气一路向前平移,将那些藤条斩得稀碎。 “快滚出来!” 苏小眉羞恼到了极点。 如果真是一只老鼠也罢了,她不是不能忍。 可这老鼠是林易变的,一个大男人在自己衣服里钻来蹭去,如何能忍? 若非要对付怪藤,苏小眉早急眼了。 林易也很苦恼,他吱吱叫着,在苏小眉的衣服里钻来跑去,不知不觉竟迷了路。 奶奶的! 女人的衣服有够麻烦! 一层又一层,一件又一件,比迷宫还复杂! 他一路往下钻,也不知钻到什么地方,只觉得苏小眉的身子越来越软乎,也越来越烫。 第32章 咬一口 苏小眉脸蛋酡红,横眉嗔目,口中连连咒骂,什么难听骂什么,却无暇顾及在她身上作威作福的林易。 四面八方的藤条扑来,如洪水猛兽。 稍一分心就会被缠住。 唰唰! 苏小眉连连挥剑。 剑气杀过,只留下一片碧绿碎藤,如天女散花。 眼看就要杀出包围,苏小眉忽然闻到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好香! 像是茉莉花。 嗅了几下,苏小眉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缓缓闭合,手脚也变得迟钝无比。 不好! 她强行睁眼,看清前方的洞顶上长着七八朵奇异的红花。 红花飘散着花粉,簌簌而落。 像下一场血雨。 苏小眉明白了,这花有迷魂的作用。 她中了招,感觉头昏脑涨,意识模糊,怕是要栽在这。 陡然,她嘤咛一声,虚弱道:“小道士,快……快咬我一口!” 林易正忙着找出路,听见苏小眉的话,顿时一愣。 他还没听过如此奇怪的要求! 不过苏小眉语气虚弱,似是遇到了麻烦,林易没多想,立即照办。 他张开嘴,露出尖牙,冲着苏小眉的皮肉狠狠咬下。 至于咬的什么地方,他稀里糊涂也不清楚。 “啊!” 苏小眉惨叫一声,只觉大腿像被刺了一剑,剧痛无比。 意识也随之清醒不少。 趁机,她跃身而起,斩出数十道剑气,将洞壁上的迷魂花全部斩碎,而后三蹦两跃向洞外冲去。 还好,外面的藤条越来越少,山洞也越来越亮。 跑了大概二十丈,终于见到出口。 苏小眉一瘸一拐地跑出洞,发现洞外是一片红通通的枫叶林。 “好疼!” 逃出险境,疼痛感席卷而来,令苏小眉难以忍受。 她低头一看,大腿上已浸出殷红色。 “混蛋,下这么重的口!” 虽然抱怨,她也不得不承认,没有林易咬一口,后果不堪设想。 “滚出来!” 苏小眉撩起下裙,使劲抖裤腿,终于把林易抖了出来。 林易翻个跟头,一头栽在地上。 爬起身,他深吸一口气,别提多激动了。 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啊! 甚至,他体会到了安迪越狱成功的心情。 一回头,看到苏小眉那杀人一般的脸色,林易不由退后几步,暗道不妙。 “混蛋道士,占姑奶奶的便宜!” 苏小眉越想越怒,越想越恼,脸颊又烫又红,拔剑向林易斩去。 吱吱! 林易拔腿就跑。 莫说他现在是只老鼠,就算恢复原形也非苏小眉的对手。 苏小眉修行比他久,境界比他高。 怎么打? 跑吧! 还好苏小眉仍有分寸,只是撒气般地砍剑,并未瞄准林易。 不然他已经被切成鼠片了。 跑出没多远,林易忽然停下,一动不动盯着前方。 苏小眉以为他放弃抵抗,冷冷一笑,准备报仇。 走近才发现,林易身前有一片血迹。 血迹十分新鲜,刚留下不久。 “狐妖!” 苏小眉神色愀然,“是狐妖的血迹,它往这跑了。” 林易点头,在地上划拉出一个字:追! 苏小眉余怒未消,哼口气,“等收拾了狐妖,本姑娘再和你算账。” 她拎得清轻重,不为已甚,赶紧循着血迹追去。 林易跟在屁股后,扒着四条小腿狂跑。 倒没落多远。 继续往前,地上的血迹稀稀拉拉,越来越清楚。 有的是一滩。 有的是一点。 直至来到一颗大树前,二人见树底躺着一个雪白色身影,白中带红。 “是它!” 苏小眉率先冲了过去,见狐妖一动不动,闭眼躺在地上,已经昏迷。 在它背上有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仍在流血。 看来它被林易的惊雷符击中,伤得不轻。 苏小眉放下剑盒,从包袱中取出那根炼妖绳,念动法咒。 炼妖绳升腾金光,如化一条金蛇。 苏小眉便用炼妖绳绑住狐妖,以求稳妥。 “吱吱!” 林易用爪子写道:“救她!” 他和村民身上的妖术需要狐妖来解。 所以这家伙不能死。 “知道。” 苏小眉翻个白眼,立即在包袱里翻找,找出两瓶药。 先倒出一颗内服的药丸,给狐妖服下。 而后将外敷的粉末洒在伤口上。 血瞬时止住。 “哼,师父给的灵药价值连城,珍贵无比。” “给妖怪用,真是浪费。” 苏小眉抱怨。 她一向杀妖,救妖则是第一次。 林易没理她,两眼直勾勾盯着狐妖。 心中祈祷狐妖千万别死,他可不想当一辈子老鼠。 不一会,狐妖果然醒来。 它睁开眼睛,耳朵微微耸动。 “啊!” 挣扎了一下腿脚,它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再看到苏小眉那张脸,顿时面露绝望,“我命休矣!休矣!” “别嚎了,”苏小眉冷笑,“死还是活,就看你听不听话。” 狐妖眼睛一亮,“要我做什么?” “简单,先解开他身上的术法。”苏小眉指了指林易。 狐妖挣扎一下,炼妖绳反而越捆越紧,它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得服从。 “好。” 碧绿色的双眼盯着林易,缓缓变成血红色。 诡异的光芒落在林易身上。 林易感觉浑身一松,四肢百骸陡然暴涨,化为本来模样,灰黑色的皮毛也变成道袍。 他抖抖袖子,伸伸胳膊,晃晃腿。 浑身舒展松弛。 果然还是做人舒服。 “能放了我吧?”狐妖紧张道。 林易摇摇头,“你自己惹的祸事自己还不清楚么,难道让那五个村民做一辈子畜生?” 狐妖立马明白了,“好,我帮他们解除法术。” 眼珠一转,他又道:“不过我有个条件,请求道长答应。” “嗯?”林易似笑非笑,“你的小命捏在我们手里,居然还敢提条件?” 狐妖垂头闭目,“那你们杀了我吧!” “呵呵,还挺硬气,”林易饶有兴趣,“说说看。” 狐妖挺了挺鼻尖,睁开眼,认真道:“我想让道长帮忙担保,让村民们容许我以后住在陈家村。” “那些村民对道长言听计从,只要道长说句话,他们肯定同意。” 林易和苏小眉相顾愕然,微微吃惊。 这狐妖打的什么鬼主意? 见林易迟迟不应,狐妖又道:“道长,我洞中长有一株灵藤,近日结出一颗灵果,吃下可增长修为,请道长收下。” 言罢,目露恳求。 第33章 神仙收徒 林易动了心。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修为。 不过这事必须弄清楚才能帮忙。 若是为一颗灵果,将来害了陈家村的村民,他于心不安。 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问心无愧”四字么! “你是妖,为何要住陈家村?”林易发问。 “是不是耍什么鬼蜮伎俩?”苏小眉亦一脸诧异。 狐妖连连摇头,“两位误会了,我是想……想报恩。” 听罢,林易忽想起一事,似乎明白了什么,道:“和小翠娘有关?” 狐妖没料到林易居然知晓此事,目露讶然,旋即点头,“三年前,小翠救过我一命,那时我尚是一只未开化灵智的小狐狸……” 原来这狐妖生于青丘山,三年前不小心踩到猎人的捕兽夹,被夹断了腿,动弹不得。 小翠上山采药,恰巧碰见,心生怜悯,便救下小狐狸,带到家中给它治伤。 一月后,小狐狸的腿治好了,小翠又将它带去山中放生,从此再未相见。 半个多月前,狐妖开启灵智,修炼有成,便想去陈家村报恩。 得知小翠已死,互绕悲恸大哭,伤心欲绝。 又见小翠娘疯疯癫癫,整日念叨自己的女儿,狐妖心生不忍,在夜时变成小翠的模样照顾安慰小翠娘,因此才偷偷摸摸留在陈家村。 至于将村民变成畜生,则是一时气不过之举。 它从未想害人性命,只想为畜生出口恶气,过些时日再将村民变回原身。 不料差点闯出大祸。 听完狐妖的述说,林易和苏小眉对视一眼。 “你信么?”苏小眉问。 林易微微一笑,“可信,可不信。” “废话。”苏小眉斜睨道。 认真讲,林易已信了八成。 因为在陈家村,他亲眼见过狐妖照顾小翠娘,简直无微不至,如亲生女儿一般。 不过,就算狐妖讲得全是实话,林易也不愿冒这个险。 “狐妖,贫道帮你说话容易,让村民们信你也容易。” “可贫道无法保证你以后不生歹心,为祸陈家村。” “这个忙,贫道无能为力。” 狐妖躺在地上,脑袋一歪,目光渐渐暗淡,随后大喘了两口气,“看来,我报恩无望了。” 林易和苏小眉默然不语。 他们知道,狐妖愿意照顾小翠娘是好事。 但让他们完全相信妖怪,万万做不到。 正尴尬时,不远处的山壁上忽然亮起一道金光。 金光聚拢,化为人形,幽幽开口道:“或许,我可以帮这个忙。” 两人一狐同时转头看去。 但见金光渐渐散去,走出一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通体仙气,神光披身,颇有浩然之意。 “你是谁?” 苏小眉问道。 “吾乃青丘山山神。” 这中年男,正是山神。 一听,苏小眉惊得花容失色,急忙跪倒在地,“修行人苏……苏小眉叩见山神!” 凡人也好,修行者也罢,对神仙自当恭恭敬敬。 尤其修行者知晓仙人之神通广大,更惧三分。 “山神大人!” 狐妖自小长于青丘山,对山神亦恭敬有加。 虽被炼妖绳捆绑,它愣是挣扎着伏拜在地,不敢失礼。 浑身瑟瑟而抖。 唯有林易,见到山神却气不打一处来。 这混蛋一直不露面,不帮忙,等他把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才姗姗来迟,果然是根老油条。 不沾因果,只占便宜。 “喂,小道士,快跪下叩拜山神,不要命了你!” 见林易站着不动,苏小眉以为他吓傻了,急忙小声提醒。 林易置若罔闻。 苏小眉更急了,心说小道士心境太差,见到神仙竟吓成这般模样。 见山神走来,她急忙替林易解释:“山神,小道士刚入修行,从未见过神仙,不懂规矩,请山神莫见怪。” 山神面带微笑,并没有生气模样。 反而神色温和地看向林易,“观主,别来无恙?” 林易心中痛骂,脸上可不敢表现,立马笑嘻嘻道:“还行,仙人怎来了!” 山神移转目光,瞧向狐妖,“这小妖本是山中灵狐,颇有修行天赋,虽恣意妄为,给陈家村惹了麻烦,好歹没害过性命,请观主手下留情,莫要杀它!” 原来,这家伙装模作样,是来给狐妖求情的。 之前让林易伏妖立威,今日又为狐妖求情,真是一番神仙操作。 林易心知肚明,山神早把一切算计好了。 活了千年的老家伙,岂是愚蠢之辈。 苏小眉一头雾水,听了山神和林易的对话,方知小道士早就和山神认识。 而且,堂堂山神居然称呼小道士为“观主”。 这绝对不是以上而下的称呼! 苏小眉更觉困惑,小道士的修为境界甚至不如她,怎会和山神有交情? 之前她还担心林易不懂规矩,会惹恼山神。 现在看来,倒多虑了。 山神呵呵一笑,侧头看她,“姑娘,麻烦松绑吧。” “是。” 苏小眉不敢不从,伸手将狐妖身上的炼妖绳取走。 狐妖感激涕零,当即跪拜在地,连连叩首,“多谢山神大人救命!多谢!” 山神上前,摸了摸狐妖的脑袋,“以后你就拜我为师,在青丘山好好修行正道,可愿意?” 狐妖一听,又惊又喜,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拜道:“愿意!弟子愿意!” “甚好,你天赋极高,拥有罕见的先天变化神通,修炼三五百年定能成仙。”山神将狐妖扶起,脸上也露出一抹喜色。 于神仙来说,收一名佳徒亦是幸事。 说不定徒儿踏上仙道,成就更高,师父则可借力登天。 见状,林易暗暗一笑,心想原来山神算计在此,借这次机会把狐妖点化了,收为弟子,有意培养成仙。 人能成仙。 妖亦可成仙。 或许百年后踏足仙道,他还能和狐狸成为仙友呢! “弟子有心愿未了,请师父务必成全!” 这时,狐妖再次叩拜,声音颤抖道。 报恩之事,它始终念念不忘。 “放心,你适才和观主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山神早有定夺,“你尽管下山,去了结这段尘缘,等小翠娘百年之后,再上山随我修行不迟。” 狐妖大喜,“谢师父通融!” “观主,那就劳烦你了,”山神笑呵呵地看向林易,“我给自己的徒儿做保,你可放心帮忙了吧。” 有山神这话,林易没什么好说。 “行。” 第34章 还形 听林易答应,狐妖立即行礼,“谢道长成全。” 林易点头。 此番结果也合他心意,皆大欢喜。 事成,山神将狐妖叫到一旁,又嘱咐几句,随后踏云而走。 “观主,莫忘了咱们的约定。”临别前,山神提醒林易。 林易哼口气,知道山神说的是“神像”之事,道:“贫道尽力。” 山神这才放心,悠悠远去。 转瞬,身影消失得无踪无迹。 苏小眉和狐妖再拜,恭送山神,随后起身。 “小道士,你够厉害的。” 苏小眉以异样的目光盯着林易,心想一个小小道观的观主,藏的秘密倒不少。 她没直接发问,知道问了林易也不会说。 故而有此言。 果然,林易没理她,转头道:“小狐狸,你说的灵果在什么地方?” “在洞中,我去取。” 狐妖摇摇尾巴,立即向山洞跑去。 林易和苏小眉一前一后跟上。 到了洞口,林易跟着狐妖进洞,苏小眉则自愿留在洞外。 一人一狐沿着弯曲的山洞深入。 走了大约一炷香,来到洞内狭处,见里面长着一株大腿粗的灵藤,盘缠石壁,估摸至少长了百年,早有灵性。 之前攻击苏小眉的那些藤条,都是从这根灵藤上生出,遍布山洞。 狐妖以此保护自己的洞府,素来无人敢犯。 近前细看,灵藤上结着一颗鲜红色的果子,拳头大小,灵气十足。 狐妖将其摘下,赠给林易。 林易当然不客气,喜孜孜地揣到怀中,准备回道观后享用。 出了洞,见苏小眉俏生生站在一块岩石旁,正苦思冥想。 她面前放了一黄册小本,右手持一支毛笔,奋笔疾书。 林易偷偷走去一瞧,见册上书道:“十一月中,陈家村有狐妖作怪,本侠义不容辞,追妖至青丘山,因一时疏忽,中了狐妖法术,变为畜生,使计逃脱。次日,本侠危中生智,潜闯蛇穴,偷袭狐妖,终将其伏绑。后山神现身,点化狐妖,踏入煌煌正道,可喜可贺。别时,山神称赞有加,道吾聪慧灵敏,狭义心肠,乃女中豪杰,年轻俊彦。” 写罢,苏小眉洋洋得意,神采飞扬。 林易则脸一黑,“贫道呢?怎只字未提?” 苏小眉挑了挑眉,微微不悦,便持笔添道:“途中曾遇一道士,胆小如豆,后被狐妖变作鼠类,倒与其貌其德相合。本侠念之可怜,救出妖穴,恢复道士原身,可叹不如鼠类顺眼尔!” 林易差点一头栽倒,“得,还是别写了。” “就写!”苏小眉也不知哪来的气,啪一声将卷册狠狠合上,塞入包袱。 日衔西山。 黄昏将至。 两人一狐匆匆下山。 来时耗了几个时辰,下山则容易得多,加上有狐妖指路,行得更快。 夕阳沉落一半时,他们已走到山脚。 不远的烟火缭绕处,即是陈家村。 一路上林易和苏小眉沉默不语,形同陌路,谁都未曾开口,十分尴尬。 这时,苏小眉倏然止步,咬唇道:“我有事要办,不进村了,你们保重。” 林易点头,不想多问,“行。” 苏小眉心中仍有气,抬头瞪他两眼,想起在洞中所遇,脸色又微微变红。 她附耳过去,喁喁细语道:“小道士,洞中发生的事最好烂在心里,若是敢说与他人听,姑奶奶割了你舌头!” 语气颇为凶厉。 林易一愣,“女侠所说何事?” 苏小眉咬牙切齿,忍气道:“就是你在我身上……那件事!” 林易恍然大悟,“呃,贫道万分抱歉,当时是个意外……” 苏小眉压根不听解释,示意林易闭嘴,转身道:“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林易一脸无奈,单手持礼,“女侠保重,后会有期。” “别,”苏小眉浑身一哆嗦,“咱们还是后会无期吧,每次碰见你,本姑娘都会倒大霉!” 得,林易倒成了扫把星。 他勉强一笑,“行,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说罢,苏小眉背紧剑盒和包袱,向南拐去。 林易有要事在身,没闲心送别苏小眉,赶紧带着狐妖进陈家村。 到村口,林易想起一事,道:“小狐狸,你变成小翠的模样。” “是,道长。” 狐妖立即施展变化神通,化作一亭亭玉立的少女。 二人进村。 “道长回来了!” “来人啊!” “快都来看看呐!” 村民们听到消息,全像疯狗一般赶来,团团围在村口。 见到林易,他们自然惊喜。 见到小翠,他们都吓得寒毛卓竖。 “小……小翠?” “小翠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鬼啊!” “不是鬼,鬼哪有影子哦!” 村民们又好奇又惧怕。 林易早有预料,笑道:“各位,她不是鬼,是活人。” 村民们面面相觑,更觉奇怪,“真是小翠?” “怎么可能!” “小翠失踪两年了啊!” 林易问道:“你们都说小翠死了,可有人见过她的尸首?” “没!” 村民们纷纷摇头。 “其实小翠没死,只是被困在青丘山的一处山谷中,”林易编瞎话也是张口就来,“今日贫道去伏妖,恰巧遇见,便将她救了回来。” 狐妖配合地点头,“道长说得没错,我在山中饮泉水,吃野果,才活到如今,是道长救了我!” 村民们本就喜欢小翠丫头,在小翠死后万分痛惜,此时见小翠依然是那副模样,加上道长作保,自然全都信了,欢呼雀跃,大为高兴,直喊“老天开眼”。 喜极之后,村民们想起妖怪之事,询问林易。 妖怪不除,他们心底难安。 林易早有谎词,道:“那妖怪已被贫道诛灭,死无葬身之地,而且贫道得了解除变身之术的法子,你们速速将村长等人送去贫道的院子。” “太好了!” “有救了!” “多谢道长!” 村民们欣喜若狂,赶紧去办。 没一会,一头猪一头牛一头羊一条狗以及一只鸡一只鸭都被送到林易的院中。 “贫道施法,不能有外人观看。” 林易随便找个借口,将村民全赶了出去。 自己站在院中,装模作样,念念有词。 狐妖则在暗中施术,解开村民身上的变身之咒。 很快,六只畜生变成六个活人。 他们面面相觑,尽皆狂喜,随后齐齐向林易叩拜,“多谢道长大恩大德!” 第35章 母女 村长六人全部恢复人身,自是喜极而泣,连连叩拜。 村民们欢呼雀跃,对林易愈加感激。 口口声声说以后要常去太古观参拜求香。 在他们看来,林易如若活佛下凡,自当顶礼膜拜。 所以说,百姓就是如此纯粹。 你帮他们,他们感激涕零。 你害他们,他们恨之入骨。 闹腾好一会,林易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带着狐妖来到小翠家。 天色将晚,小翠娘正蹲坐门口,傻呵呵地等自己的女儿回家。 冷风吹,她裹紧衣服。 肚子饿,就拿一个馒头啃。 不愿离开门口半步。 她早习惯了。 天天等,夜夜等。 古往今来,世上最有耐心的就是母亲。 “小翠丫头!” 见到自己的女儿,小翠娘起身扑来,笑得嘴巴咧开,不停用那双干瘦的手抚摸狐妖的脸蛋,“丫头,你回来啦!” 狐妖急忙扶住小翠娘的胳膊,“娘,我回来了,以后再不走了。” 小翠娘欣喜若狂,死死攥着狐妖的手,“真的?真不走了?” 狐妖点头,“女儿永远陪着娘,给娘做饭,给娘梳头,给娘缝衣服……” “好孩子,娘的好孩子,”小翠娘早已热泪盈眶,紧紧抱住狐妖的脑袋,“娘好想你啊……” 她虽然疯了,傻了,可对小翠的母爱和牵念从未变过,依然炽烈。 “娘!” 母女二人,相拥而泣。 大概死去的小翠见到这幕,也可瞑目。 林易不想打扰她们,悄悄退走。 走到村口,村长带着一帮村民拦住林易,手中有的拎着瓜果,有的抱着青菜,有的提着大包小包的土产。 村长则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铜钱和银子,呛呛啷啷,应该是村民们凑的。 “道长,请收下。” “小小薄礼,感谢道长除妖,救了我们陈家村呐!” “道长,您一定得收下。” 片刻,林易就被村民的热情淹没。 尤其陈阿狗和大柱等人更是千恩万谢,纷纷拿出家底来感谢林易。 林易一一拒绝。 他压根不需要这些东西。 “道长,您费心费力,不能什么都不要啊!” 村长急了,硬拿钱往林易怀里塞。 林易再次拒绝,笑道“村长,贫道不要钱财,但有一事,想请你们帮忙。” 一听,大家都振奋精神。 “道长请说。” “帮道长的忙,咱绝不推辞。” “说来唐突,贫道观中缺一座神像,”林易指了指不远处的山神庙,道“所以,贫道想将这座山神像搬入太古观,以求圆满。” 此言一出,闹哄哄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村民们吃惊而茫然看着林易,不知所措。 对他们来说,除了田地,这座神像即是村中至珍之物。 自百年前神像建造,从未挪动过。 他们觉得,陈家村一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即是山神护佑。 所以听到林易之言,村民们全愣了。 最终还是村长出来主事,“道长有所不知,村民们都信奉山神,每月参拜山神像,祈求平安,若是将其搬走,可能触怒山神。” 林易点头,“贫道明白,不予强求。” “不过贫道的太古观离陈家村有一二十里,不算远,乡亲们随时可去参拜。” “况且,将山神像放置于太古观,也可让更多的香客参拜神像,对你们信奉的山神有莫大好处。” “贫道想,山神不仅不会怪罪,反而要感激尔等。” …… 林易从容不迫,口若悬河一阵侃侃而谈。 虽难免添油加醋,但说的都是实话。 听罢,村长挠挠头,道“道长说得有理,乡亲们以后肯定要去太古观多多参拜,给道长添加香火,若将神像放在道观,倒免了两处参拜的麻烦。” “乡亲们,你们说是吧?” 村长显然是同意了,但不敢明说。 他也得听村民的意见。 村民们面面相觑,都未急着表态。 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见状,村长赔笑道“道长,这事太大,还是容许俺们商量商量吧,今天天色不早,道长早点歇息,明日俺和乡亲们一定给道长答复。” 如此大事,一时当然难以决定。 林易早料是这个结果,立即答应,“好!” 于是,又在陈家村盘桓一夜。 这一宿,他未眠,打坐到清晨。 陈家村的村民也睡不着,聚在一起商讨了一夜,直到晨曦,东方渐白,他们才各自散去。 至于商量的结果,村长一早便火急火燎赶来院子,告知林易。 进门,村长先拜了一拜,道“道长,昨儿俺们商量过了,大家伙同意将山神神像搬去太古观。” 林易听了大喜,面上只是微微一笑,“贫道多谢。” “不过有点小麻烦,”村长挠挠头,似有难言之处,“三婆婆家始终不愿搬走神像,俺好心和他们商量,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唉。” 林易记起,三婆婆是那个天天参拜神像的老妇,已有九十高龄,在村里很有威信。 “怎么,还是不能搬?” 村长捏了捏拳头,笃定道“道长放心,大家伙都同意的事,三婆婆家不愿意也没法子,晌午咱们就把神像装上牛车,拉去太古观。” 林易这才放心,道“有劳村长和乡亲们了。” 晌午。 天明气朗。 陈家村近千名村民全部出动,聚到山神庙外。 有的来帮忙,有的来凑热闹。 搬挪神像乃百年未遇的大事,村民们自然重视。 上到老下到小,全在议论。 村长特意找了村里最大的一辆地排车和最壮的一头大黄牛来搬运神像,一早停在庙外。 为图吉利,黄牛和车上都拴了红绸。 还准备了炮仗,摆在庙口。 然而过了小半时辰,没有村民敢进山神庙去搬运神像。 因为整个庙被手持铁锨锄头的大汉围住,一个个凶神恶煞般,谁敢靠近,他们就用家伙招呼。 庙口,放了一张太师椅。 椅上坐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 老妇坐镇,更没村民胆敢靠近半步,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这老妇,正是三婆婆。   网址77dus 第36章 不能搬 昨夜村民们商量一宿,都同意搬挪神像。 唯独三婆婆家不愿。 今儿一早,三婆婆全家出动,来护山神庙。 看这架势,谁也休想在他们眼皮底下搬走神像。 村民们围在庙外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有人觉得三婆婆做得不妥,有人则为三婆婆辩护。 谁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是非对错。 “村长来了!” 村长听闻有变,急匆匆赶来。 到庙口,看见三婆婆破釜沉舟的架势,他也相当为难,道:“三婆婆,您老人家何必呢!” 三婆婆板着一张脸,不怒自威,“村长,老婆子我打六岁起就参拜山神像,拜了八十多年从未间断,今天你们居然要把神像搬走,我不答应!” 三婆婆的态度很坚决。 倒也合乎情理。 老人本就重视规矩,观念守旧,何况三婆婆是山神的虔诚信拜者。 忽然要搬挪神像,三婆婆自然极力反对。 她的儿子辈,孙子辈,重孙辈都明白老太太的心事,故而一起围住山神庙,与村民对抗。 三婆婆家丁兴旺,儿孙满堂,男男女女加一块有三十多口。 她不同意搬挪神像,村里还真没人敢动。 村长叹口气,继续劝道:“三婆婆,您拜了一辈子山神,也该歇歇不是。” 三婆婆冷笑,“我早说过,一天不死,老婆子就拜一天,一年不死就拜一年,怎么,你非咒我现在去死?” 这话说得太重了。 三婆婆的那些儿女全都变了脸,怒视村长。 村长吓得连连摇头。 “三婆婆,咱都希望您长命百岁,怎会咒您呢,”村长极力解释,“可道长帮陈家村伏妖灭祸,咱们得知恩图报不是,道长说要搬挪这尊神像,乡亲们也都同意,您何必……” 三婆婆压根不听解释,依然是那三个字:不能搬。 她用身躯挡在庙口中央,寸步不让。 村长好说歹说劝不动,没有办法,只得招呼村里几个壮丁,“去,把神像搬出来,小心别碰着三婆婆。” “是,村长。” 几个壮丁都是二愣子,拔腿就往庙里冲。 刚到庙口,三婆婆激动地拍打椅子,啪啪作响,“我看谁敢进!谁敢进!” “想搬神像,就从老婆子的身上踩过去!” 三婆婆的家人都不是吃素的主,一个个拎着铲子锄头围了上来。 一边推推攘攘。 一边骂骂咧咧。 看这架势,非打起来不可。 双方唇枪舌剑,先喷起唾沫星子。 谁也不肯相让。 “道长来了!” “快让开!” 正这时,林易出现在人堆里。 村长如临大赦,急忙将林易请了过来,述说情况。 看见三婆婆坐在庙口,林易已大概猜到了。 想搬挪这尊山神像,没那么容易啊。 有时,杀一个人简单。 可说服一个人,难得多。 见林易走来,村民们十分热情,纷纷行礼尊呼。 三婆婆也收敛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颤颤巍巍起身,“道长!” 毕竟林易伏妖救人是事实,乃陈家村的恩人。 没人敢对林易不敬。 林易点头,“三婆婆,您请坐。” 他未急着说搬挪神像之事,而是先化解干戈,让几个壮丁撤下。 三婆婆的家人也各自退后,放下手里的家伙事。 一场斗殴平息。 “三婆婆对山神无比虔诚,日日参拜,”林易淡淡一笑,“这一点,贫道由衷佩服,三婆婆您实是后辈楷模。” 听此,三婆婆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欢喜。 谁不爱听好话呢。 林易继续道:“可三婆婆,您有没有为所信奉的山神考虑过?” 三婆婆一愣神,“道长,神仙无所不能无所不知,老婆子我能做啥!” “非也,”林易摇头,“神仙最需要凡人的香火供奉,对神仙来说,香火越多越妙,好比咱们凡人的钱财。” “你们诚心参拜,山神就可从你们的诚心中得到香火。” “但你们村,加上附近几个村又有多少人呢,山神获得的香火始终有限。” “若将神像搬去贫道的道观,除了你们的香火不断,也会有更多的香客参拜山神,供奉香火,对山神来说,有莫大好处。” 三婆婆哑口无言。 不止是她,村民们也都听得张口结舌。 他们只懂种地,哪有什么见识。 听林易一说,方恍然大悟。 “想想看,你们的山神大人愿意留在陈家村这间小庙,还是愿去贫道的道观,享受更多香火呢?” 林易质问。 没人回答他。 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良久,三婆婆抚了抚头顶的银发,道:“老婆子我拜了一辈子山神,一天不拜就觉得有罪过,要是把神像搬走,你们年轻人没什么,多跑一二十里路罢了,我……我这把老骨头又如何去参拜!” 林易呼口气,目光从三婆婆的子孙身上扫过,道:“三婆婆儿孙满堂,难道找不出一个替您供奉山神的人么?” “说句不好听的,您迟早有闭眼的一天,难道等您闭了眼,这群子子孙孙就不去参拜山神了?” 三婆婆激动地攥攥拳头,“那不行,俺们家世世代代都要供奉山神。” “所以啊,”林易微微一笑,“您是该歇歇了,让这群后辈替您供奉山神,贫道想,他们会很乐意的。” 三婆婆再次沉默。 一张老脸阴晴不定。 密密麻麻的皱纹不住颤动。 不过,三婆婆陈念难改,哪会因为林易几句话就想通。 她想来想去,仍放不开。 “不行,不能搬走神像!”三婆婆固执道。 村长听得心急如焚,“三婆婆,道长说得多有道理,您……您还顾忌什么啊!” “是啊三婆婆,让道长把神像搬走吧。” “听道长的准没错。” 村民们纷纷附和。 先前摇摆不定的人,听了林易的话也都想通了。 甚至三婆婆的儿孙都开始劝导。 他们也不想三婆婆太过执念。 听得烦了,三婆婆挥起苍老干瘦的双手,猛地拍在扶手上,激动道:“是山神大人!山神大人昨晚给老婆子托梦,说他的神像不能搬,一定不能搬,否则会降祸给陈家村!” 这番言语一出,四周鸦雀无声。 村民们全吓得一呆。 第37章 托梦 “三婆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山神真……真给您托梦了?”村长战战兢兢问。 三婆婆板起脸,道:“没错,山神大人托梦于我,说如果搬挪他的神像,必降灾祸。” 她显然在胡扯。 为保住神像,不惜撒弥天大谎。 村民们却信了七分,骇然失色。 因为三婆婆参拜了一辈子山神,被尊称“山神使者”,若说山神给她托梦,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下,大家伙全慌了。 “看来不……不能搬呐!” “得小心,要是真有大祸,咱们谁都逃不了。” “最好先别搬!” 被三婆婆一吓唬,村民们都害怕了,纷纷表示不能搬挪神像。 万一触怒山神,来一场天灾,陈家村就完了。 连村长都犹豫起来,紧张道:“道长,这事咱再商量商量呗,山神动怒,咱们承受不起。” 只有林易知道三婆婆在撒谎。 搬挪神像之事,他早与山神商定,山神又怎会给三婆婆托梦呢。 这老婆子为保住神像,什么招数都用。 林易索性接招反击,朗声道:“各位乡亲,昨夜山神也给贫道托了一个梦,说他愿意将神像搬挪至太古观,且会继续护佑大家伙。” 这下,人群再次炸锅。 “道长也……也被托了梦?” “真的假的?” “肯定有一个是假的。” “三婆婆说山神不让搬挪神像,道长说山神愿意搬挪神像,这……” 托梦之事,谁能言说真假? 村民们都无法辨别。 有的信三婆婆,有的信林易。 不过大部分人倾向于相信三婆婆。 毕竟三婆婆拜了一辈子神像,一颗诚心感天动地。 “道长,你真会开玩笑,”三婆婆冷脸道,“老婆子我一辈子诚心诚意拜神,山神才给我托梦,道长从未拜过,恐怕山神都不认识道长是谁!” 村民们纷纷点头,信了三婆婆的话。 在参拜山神这件事上,没人比得过三婆婆。 林易更不行。 “道长,算了,”村长叹口气,“要不乡亲们多给您凑点银子,神像还是……还是不要搬挪了。” 他觉得,此事已无挽回余地。 三婆婆在村里素有威信,辈分也最大。 她不让动神像,谁也动不了。 何况托梦一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一招来祸患,悔之晚矣。 林易也长长叹口气,倒不是为自己而叹,而是为三婆婆。 这老婆子,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也罢。 林易走到庙前,淡笑道:“三婆婆,您我都说有山神托梦,真假难论,正所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咱们再争下去也没用,不如请一人帮我们做个裁决,如何?” 三婆婆一听,心里暗暗发笑。 整个村子她辈分最大,威信最高,谁能裁决她的事? 请外人来,也没人会信服。 道长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行,道长,你要请谁?”三婆婆不屑道。 村民们也都好奇不已。 谁能裁决此事呢? 听林易的语气,自信满满。 难道能把山神请来不成? 不料,真被他们猜中了。 林易抬手向庙里一指,振振有词:“贫道以为,唯有山神能裁决此事。” 一听,三婆婆面露惊讶。 村民们相顾愕然。 一双双眼睛困惑地盯着林易。 “道长,你太高看我老婆子了,”三婆婆拍打椅扶,面露微怒,“我一辈子参拜山神没错,但从未见过山神真身,更没能耐把山神大人请来。” 三婆婆以为林易故意为难,自然生气。 不料林易淡淡一笑,“您不能,贫道能。” 说着,走向庙口。 三婆婆愣了。 村民们也都愣了。 “道长,您……您开玩笑吧!” 他们知道林易有伏妖的本事,非同一般。 但再厉害也是凡人,如何能将真正的神仙请来? 怕不是自取其辱。 林易未作解释,说再多废话也不如实际行动。 他一步一步,踏入山神庙。 三婆婆本来堵在庙口,却因惊讶而忘了阻拦林易,任由而入。 此刻,近千双眼睛全锁在林易身上。 目光中有疑惑,有惊骇,有期待,也有担心。 庙外一片寂静。 村民们大气都不敢喘。 心里纷纷猜测林易会如何请神。 设法坛,用法术? 听说很多道士能呼风唤雨,便是要设坛作法,以感召神灵。 难道道长有这般本事? 亦或叩头行拜,用诚心感动山神,让山神现身? 可惜他们全猜错了。 林易并未设坛,也未跪拜,走入庙后,直接抬手指着山神像,厉声道:“山神,还不速速现身,再躲躲藏藏,你的机缘可就没了,别怪贫道没提醒你!” 此言一出,村民们全傻眼。 他们万万没想到,林易居然当面呵斥山神。 这是大不敬啊! 道长疯了不成? 三婆婆更是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怒目而斥:“道长,你……你太过分了,竟敢不敬山神大人,大胆!” 村民们也都怒了。 纷纷指责林易。 虽说对陈家村有恩,但亵渎山神像,显然是无法容忍的。 林易不以为然,继续盯着神像斥问。 不给点颜色看看,这家伙总喜欢做缩头乌龟。 林易也是无奈之举。 正当村民们要冲入山神庙时,那尊神像上忽然升腾金光,一缕一缕,照得整个山神庙光芒万丈,耀眼无比。 “这……” “怎么回事?” “山神好像……真的显灵了!” 金光散去,那尊神像竟活了过来,宝石般的双眼俯视众人,颇有威严,“呵呵,观主,何必动气,我不是来了么!” 这里发生的事山神怎会不知,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眼见无法收场,他再不愿也得亲自出面。 “山……山神!” “真是山神!” “娘啊,山神大人显灵了!” 村民们有的惊有的喜有的畏有的呆,表情不一。 不过姿势倒相差无几,全部双膝跪拜,不住叩头。 山神庙建了百年,村民们拜了百年。 可从未有人见过山神显灵。 今日是第一次。 谁敢想,林易一番不敬之词,真把山神请来了。 他们拜伏山神,同时也在拜伏林易,心服口服。 第38章 搬神像 “拜……拜见山神大人!” 三婆婆最是激动,在儿孙的搀扶下屈膝跪倒,老泪纵横,叩拜山神。 她拜了一辈子,今日得见山神真容,其内心澎湃不言而喻。 浑浊的泪珠不断在眼眶打转。 “陈桂兰,起来吧。”山神温言道。 陈桂兰,即是三婆婆的名字。 “谢山神大人。” 三婆婆缓缓起身,因为腿脚实在不好,加上太过激动,她站都站不稳,只得坐回椅子上。 “陈桂兰,你六岁起便一直供奉本座,到如今有八十四年,本座十分感动。”山神感怀道。 得到山神认可,陈桂兰更加激动,泪水止都止不住,“桂兰应当的,应当的。” “不过,你刚才说本座托梦于你,却是弥天大谎,”山神的语气陡然严厉,“降祸乃妖魔所为,陈桂兰,你这是亵渎本座啊!” 三婆婆吓得浑身发抖,不料自己为保住神像而一时错言,竟惹得山神动怒。 她紧张地攥着苍老干瘦的手掌,泣道:“桂兰知错,请山神……大人责罚!” 山神并无责罚之念,只是敲打一下罢了,不为已甚。 再说,人家供拜了一辈子,不能因一句话就翻脸。 “算了,本座不罚你,”山神放缓语气,“你参拜本座一生,着实不易,本座知你诚心,也一直保佑你儿孙满堂,家族兴旺。” “谢山神大人。”三婆婆泪如泉涌。 “从今日起,你就好好安享晚年,供拜之事交予后辈即可,本座会继续护佑尔等。”山神终于表了态。 这话虽拐弯抹角,但透出的意思明显:山神同意搬挪神像。 “是!” 三婆婆长舒一口气,似是放下了千斤重担。 对她而言,今日得见山神,此生已无憾。 其他的都不重要。 “观主,”山神转而看向林易,“有劳了!” 三个字,表达得明明白白。 林易意会,微微一笑,“仙人放心。” 听到林易的承诺,神像上的金光迅速消散,等众人回过神,神像已恢复如常。 俨然,山神已去。 村民们却不敢起身,依然战战兢兢地跪拜。 生怕对山神不敬。 倒是三婆婆最先平静下来,瞪着浑浊的双眼道:“道长,刚才是老婆子做错了,请道长莫见怪。” “您言重了,”林易淡笑,“贫道能理解。” 三婆婆叹口气,“多谢道长。” 村长和村民们跪在庙外,正不知所措。 刚才山神来得快,去得也快,压根没提搬挪神像之事。 所以他们不知该不该搬。 不得不说山神这老家伙很鬼。 和凡间有关的因果必定小心翼翼,不肯稍沾。 三婆婆倒听明白了山神话中的意思,让自己的家人全退下,而后颤颤巍巍走到村长面前,道:“村长,让他们搬挪神像吧,小心点,别碰着,神像脆得很。” 村长愣了下,旋即回过神来,大喜:“好咧!” 既然三婆婆开口,此事再无悬念,村长赶紧招呼几个壮丁冲入庙内,有的拿绳子,有的拿杠木,开始搬挪神像。 村民们能帮忙的也都来帮忙,七手八脚,好一阵忙乎,终于把那尊神像抬了起来。 神像不算大,体型和普通大汉相差仿佛,但因为是石头,格外沉重。 足足八个壮丁一起抬,才勉强抬起。 “三,二,一,抬!” 村长吆喝着号子,和村民们一起将神像搬出山神庙。 啪啪! 有人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响震天。 男人们齐上阵,小心翼翼将神像搬挪到地排车上,平躺放好。 这时,村民再次下拜,并说了一番“请山神大人乔迁新居”的吉利话。 言罢,村长挥着鞭子,驱赶大黄牛。 吱呀吱呀! 车轮滚滚。 牛车离开陈家村,一路赶向太古观。 许多村民都跟在后面,面露欢喜,有的是为护送神像,有的是来凑热闹。 沿途,每隔五里放一次鞭炮。 放了三次才到太古观。 “道长,神像放在哪?”村长问道。 林易数了数,整个太古观共有三十六个供位,分布在东南西北的各个大殿。 其中正殿有十一个供位,除了最中间供奉的太玄老祖,还剩十个供位。 林易指了指左一位,道:“就摆在这。” 将山神的神像和太玄老祖的神像供于一处,显然不符合道观规矩,两位神仙八竿子打不着,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太古观情况特殊,只能如此。 相信老祖不会怪罪。 “行!” 村长赶紧招呼村里的壮丁,帮忙搬抬神像。 嘿咻! 嘿咻! 村民们喊着号子,一步一挪,将神像小心翼翼抬入道观正殿。 因为观前有石阶,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才弄完。 将神像放置在供位的刹那,林易脑海中的小道观也随之变化,笼罩出一层薄薄的神光,同时添加了一座神像,可由心念控制。 终于成了! 望着山神神像,林易感慨万千。 总算没让老祖失望,终于搬来了第一尊金身神像。 另外还有陈家村村民的香火。 一举两得! 此时,村民们纷纷踏入正殿,先向山神供奉香火,再诚心拜一拜太玄老祖。 他们并不知太玄老祖是什么神仙什么人物,但既然立在太古观,必定非同一般。 村民们对林易感恩戴德,自然不会吝啬供奉。 在村民参拜时,林易明显感觉到一股股奇妙之气进入自己的体内。 这些奇妙之气就像一条条线,无形无色,却持有强大的力量。 更可喜的是,每一条奇妙之气都比原来粗了一倍,带给林易和太玄老祖的好处亦多了一倍。 原因很简单,太玄老祖的神像本就将香火放大了十倍。 现在有了山神神像,可放大二十倍。 总之,金身神像越多,倍数越高,最终达到极其恐怖的效果。 “小家伙,干得不错!” 这时,林易脑海中传来一道缥缈浩荡的声音,滚滚如江河。 正是太玄老祖。 老祖元神得到了香火的好处,从沉眠中醒来,自然要夸赞几句。 “谢老祖,弟子幸不辱命。” 林易冲着神像一拜。 “呵呵,太古观乃玄妙法宝,好处多着呢,你且再接再厉,搬挪更多金身神像入观,”太玄老祖铿然言道,“太古观自会给你更大的惊喜。” “本座,亦可借此重生。” 林易连连点头,“弟子谨记!” 第39章 每日得香火 下午,村民们陆陆续续离开道观。 林易大概计算了一下,今日得到的香火有三百缕左右,比以往一个月加起来还多。 当然,这只是开始。 以后陈家村的村民定常来参拜,后续供奉的香火无法估量。 果然,接下来几日陆续有村民前来供奉上香。 不止是陈家村,还有附近其他村子的村民。 他们原本就供奉山神,听闻神像搬挪,纷纷赶来太古观。 以往门可罗雀的太古观,终于有了生气。 林易算了算,每日上门的香客大概有五六十人。 给他提供的香火有四十缕左右。 因为并非每个香客都有足够的诚心。 走走过场,甚至心怀叵念之人,是无法供奉香火的。 每日四十缕,相当充足。 几天下来,林易喜笑颜开。 他的修为与日俱增,肉眼可见,身上像装了一个生产灵力的机器,日日开动,永不停转。 别忘了,林易还有一颗灵果。 服下后,奇异的能量游走四肢百骸,汹涌澎湃,将体内磅礴的灵力搅乱,混合,聚集。 颇有江河入海之浩瀚。 原来这灵果不能带来任何灵力,而是提炼林易体内的力量,使之暴涨。 林易一开始吃不消,感觉浑身疼痛。 经过一夜提炼融合,体内的躁动才渐渐平息。 顿时通体舒畅,如饮甘醇,一呼一吸都比以往更绵长有力。 香火和灵果配合,带来的好处巨大! 五日后,林易的身躯从里到外焕然一新,血脉扩畅,肉骨精炼,劲道更胜从前,甚至连身上的毛发都旺盛起来。 他知道,这是踏入了脱胎的境界。 终于突破了! 筑基的第一层,即是脱胎。 脱胎后,通体焕然一新,如获重生,不沾小病,且饭量明显减少,每日仅睡一两个时辰。 林易感受颇深。 他以前每顿吃两碗饭,脱胎之后,身体的能量可由灵气补充,所以吃半碗饭足够。 以前晚上睡三个时辰,现在睡一个多时辰即精神奕奕。 多出的时间可修行,可读经,也可练习符术。 前前后后,林易用了两个月时间,终于脱胎成功。 速度不可谓不惊人。 一般的修行者,两年能脱胎算小有天赋了。 很多人十年八年才能脱胎。 两相对比,更觉香火神妙无俦。 除林易和太玄老祖,还有一人也享受到太古观带来的好处。 这人即是山神。 自从金身神像搬入太古观,他每日获得的香火比以前多了一二十倍。 一开始,把他吓了大跳。 自己一方小小山神,何德何能,居然获得如此多的香火,以前想都不敢想。 幸而有此机缘,方可做到啊! 这天晌午,山神登门,特来拜访林易。 林易自是倒履相迎,欢迎之至。 不管怎么说,陈家村之行是山神介绍于他的,最后说服三婆婆亦是山神帮忙。 没有山神,林易没法得到第一尊金身神像。 “观主,我的神像搬入贵观后,果然获得了极多香火啊,”山神没了以往的平和,一见面就两眼放光,喜色溢于言表,“大仙给予的这份机缘,着实惊人。” 山神口中所说的“大仙”,其实是林易胡口编造的师父,半真半假。 “观主,不知大仙何时返回道观?”山神紧张地问。 林易淡淡一笑,“师父他老人家喜欢云游人间,难说何时回观,或许一年,或许十年,或许百年。” “唉,”山神叹口气,“可惜无缘面见大仙!观主,等大仙回来,一定要告知于我,我得当面向大仙道谢。” 山神说地十分诚恳。 道谢是其一,其二是想看看还有没有更多的机缘。 哪怕只是被大仙随口指点一二,亦可获益匪浅。 林易自然不会拒绝,“一定。” 说着,他烧水沏了一壶茶,拿出两个崭新的茶杯,分别倒满。 清香之气扑鼻。 “仙人,尝尝小观的茶。” 还未喝,山神便嗅到了茶香,口发赞叹,“有一股清香,定是好茶。” 他端起抿了一口,脸色忽亮,光彩照人,“确是好茶,难得。” 林易微微一笑,十分欢喜。 这茶是老观主种的,品种罕见。 可惜老观主死后,这茶没人会种,只有去年留下的半罐。 林易品了一次便爱不释手,十分珍惜,轻易不会拿出来待客。 “请!” 二人对饮。 一边喝茶一边闲侃。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一壶茶被他们喝得干干净净。 “仙人稍等,贫道再去沏一壶。” 林易拿起茶壶,准备去烧水。 山神笑了笑,起身拂袖,“不必了,我得回青丘山。” 林易放下茶壶,道:“天色尚早,仙人不多坐会?” “不了,作为守山之神,我不能离开青丘山太久,告辞。” “日后观主若有麻烦,尽管告知,能帮上忙我绝不推辞。” 这话说的相当机巧。 能不能帮上忙还不是山神自个说了算! 一句空话罢了。 说完,山神踏步走出道观。 到了观外,他才施展腾云驾雾术,遁空远去。 林易想送客,结果出门就见不到山神的影子了,眨眼而来,眨眼而去。 “腾云驾雾,羡煞我也!” 他望空而叹。 什么长生不死,什么法力通天,林易未曾想过,他现在最羡慕的即是腾云驾雾。 这也是他修行的一大目标。 不知要多久,自己才能踏云而走,踏雾而去,逍遥自在啊! 若是循规蹈矩地修行,百年都难以达愿。 可握有太古观这等法宝,腾云驾雾可期,并不久远。 林易收拾好茶壶茶杯,信步来到正殿。 已是黄昏,香客无几。 他盘坐在蒲团中,入定修炼。 不敢浪费片刻。 虽成功脱胎,可林易知晓,九九八十一难,自己只是走了第一关。 修行路长,不可懈怠。 这一入定便是三个时辰。 睁眼,已到半宿。 林易掌起油灯,闲来无事又拿起一本《无忧经》诵读。 直至凌晨,吹灭残灯,他回房小憩了一个时辰。 醒来即精神奕奕,烧火煮了一碗小米粥,当作早饭。 此时日出东方,新的一日又开始了。 第40章 五雷符 喝了小米粥,林易收拾好碗筷,突然发现昨天吃剩的半条鱼没了。 他虽是道士,却不喜清修,不避讳大鱼大肉。 这不,昨天刚烧了一条鱼,吃剩一半便存放在橱柜里。 今天一点不剩。 “估计有什么黄鼠狼之类的畜生,昨夜把鱼偷走了。” 林易摇摇头,叹息今天没鱼吃了。 正好菜园里的油菜熟了,中午炒一碗油菜吃也不错。 林易并未被影响心情,走至大殿,打开观门,开始迎接香客。 早晨无人,到晌午,香客陆陆续续而来。 林易迎客送客,准备燃香,接受供奉钱,好一阵忙乎。 他已习以为常,每日如此。 感觉做道士和以前上班差不多,朝五晚九,重重复复。 不同在于,上班赚的是金钱。 做道士赚的则是香火。 香火,意味着修为。 所以林易哪怕整日不修行,修为亦节节攀升,不会落下。 闲暇时,林易则去做另一件重要之事:画符。 那本《符术》秘籍,林易天天翻看。 后面复杂的看不懂,也不必看。 但关于初级符术的部分,林易一字一句仔细斟酌,丁点不敢懈怠。 陈家村一行,让林易体会到了符术的妙处。 这玩意在实战中极为有用。 想想看,修行人的手段无非是拳脚,兵器,法术,更厉害的还有法宝,且不提。 诸多手段无一不是当场而发,需消耗法力内劲。 也无法避免出错的风险。 符则不同,是提前做好准备。 用时仅需催动,扔出,万无一失。 只要平时准备的符够多,不怕任何消耗战。 好处多多。 这不,林易又在研究新的符术。 他学的第一种符乃惊雷符,至刚至强。 第二种符,林易依然倾向此类,顺理成章盯上一张“五雷符”。 此符算是惊雷符的“进阶版”,催动后有五道雷电劈下,形成一个小型雷阵,有困敌之用,威力也更加恐怖。 作画五雷符的前提条件,便是需要脱胎境界。 林易突破后,跃跃欲试。 依然是老办法,他拿了笔纸,仿照着《符术》秘籍上的五雷符,开始一笔一划地摹写,暗暗铭记。 惊雷符共有一百零八笔画,不算复杂。 五雷符是惊雷符的三倍,有三百二十四笔画。 如此多的笔画,浓缩在一张小纸上,可见难度。 偏偏符纸有尺寸要求,不能往大了做。 林易只得硬着头皮练习。 一天画上百次,白费了十几张大纸才稍有进步。 画符最难的是注灵入笔,一笔到底。 注灵入笔,是将己身的灵力注入笔下,书于符中。 一笔到底,是一笔必须将符画完,中间不得有任何停顿,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画惊雷符如此,画五雷符亦如此。 这也是为何画符有境界要求的原因。 境界不够,灵力不足,压根无法坚持一笔到底。 林易耐心十足,每日练习。 一次不行那就十次,百次,千次…… 他自己也没数究竟失败了多少次。 苦练足足半个多月,终于有了成功的苗头。 这时,他书写五雷符已可以做到一笔到底,不缺不顿。 但五雷符比惊雷符复杂三倍,更易出错。 往往不是多了笔画,便是少了笔画,亦或一个该弯曲的地方却画直了,导致画出一张废符,注入的灵力消散。 完完整整画了七八十张,都成了废纸。 这天黄昏,林易画了今日的最后一张,准备收笔吃饭。 此符一成,顿时有一股轻微的灵力笼罩其上。 林易画上符头,将灵力完全封存。 这次画得极为顺畅,林易有一种成功的预感。 等待一会,符上封存的灵力居然没有丝毫溃散。 这意味着的确成功了。 如果是废符,灵力会迅速消散。 “试试!” 有了上次的教训,林易不敢在屋内试符,便拿着那张五雷符走到庭院。 见院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凳,便掐住符头,催动法力,旋即猛地一掷,将符扔向那个石凳。 刹那!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轰隆隆甩入耳中。 眼前一片蓝光闪烁。 半空中有五道雷电劈下,环绕一圈,将石凳围在中间。 如同五个手持刀剑的大力士,对着石凳一阵劈砍! 噼里啪啦! 片刻,那石凳就被炸得四分五裂,化为漫天飞舞的石块。 威力果然比惊雷符强太多。 “成功了!” 林易欣喜,哈哈大笑两声。 练了近一个月,五雷符终于成功了。 太不容易了! 林易再没吃饭的心思,赶紧又跑回屋子,趁着状态还在,下笔作画。 五雷符的作画极为耗费时间,画一张往往需要两三个时辰。 等林易画完,已到半夜。 他添上符头,将符封存完毕,等待了一会。 发现符内的灵力并没有任何消散的迹象,意味着这张五雷符也成功了。 运气不错! 接下来几天,林易废寝忘食,每日都会画上几张五雷符。 一半成功,一半失败。 就算画得熟练了,也不能避免出错。 没办法,五雷符有三百二十四画,太过复杂。 不画上千遍万遍,压根无法保证不出错。 当然,也没必要避免。 符画错了,再画一张便是。 这便是符术最大的好处,平时出错不怕,战斗时则可以规避风险。 普通法术,阵法,剑术等等不同,战斗时必须小心再小心,一旦出错,后果可能是丢命。 除了五雷符,《符术》秘籍上还有一些同层级的符,比如炼火符,凝气符等等,因为和五雷符差不多作用,林易未多作研究。 只有一道符与众不同,引起了林易的注意。 此符称为“探阴符”,秘籍上给的介绍是,此符乃加持类符术,使用后能将自己的感官暂时提升,看到平时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听到平时听不到的声音。 最典型的,如鬼魂! 林易登时来了兴趣。 在地球上,鬼魂只是一种幻想,真实世界压根没这种东西。 但在异世,鬼魂真实存在。 这方世界分为三界,上有天界,中有人界,下有冥界。 冥界,不就是鬼魂云集之地? (求推荐票啊,新书太需要票票了!!) 第41章 寻魂 人死之后,魂魄脱离肉体,经阴差引导进入冥界地府,轮回转世。 这是地球上就有的神话传说。 在这方世界则成为现实,只是略有不同。 有些魂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遗留在人间,就化为阴魂。 有的怨气极深,生出恶念,久而久之成为厉鬼,人人谈之而色变。 当然,能化为厉鬼的阴魂极少极少。 林易饶有兴趣,很想看看阴魂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开始研究“探阴符”。 翌日,做好准备后,他便开始摹写此符。 因为有了五雷符的经验,再学习同层级的探阴符就简单很多,不用走弯路。 大概练了三五日,林易已可以摹写完整。 再写了十几张,终有一张符完美完成,没有任何疏错。 林易画上符头,小心翼翼将符胆封好,此符终成。 “好想试试啊!” 这符能让林易看到阴魂鬼魄。 他早迫不及待了。 要知道,以前他最喜欢看的电影就是鬼片。 日本的泰国的欧美的香港的,可说阅片无数。 今日,终于能看到现场直播了。 夜幕降临。 林易等了一天,终于等到夜晚。 他迫不及待拿出探阴符,捏住符头,将符胆打开。 旋即轻轻一贴,贴在自己眉心上。 呼! 符力催动,符纸立即化为飞灰。 一股奇妙的能量蔓延到林易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 略微瘙痒。 像是有一只只小虫爬动。 “咦,怎么啥都看不到?” 林易在道观转悠一圈,没看到任何异常之物。 他拍拍脑门,恍然道:“太古观乃老祖炼制的法宝,有神光护佑,阴魂岂敢靠近,我真是糊涂了。” 林易赶忙离开道观,在附近的荒野中晃悠。 夜色沉寂。 月光溶溶。 林易独自一人行于荒郊野外,不仅没有丝毫胆怯,反倒万分期待。 期待能有一个真正的鬼魂出现,让他长长见识。 可惜,在外面溜达了两个时辰,啥都没看到。 甚至他还跑到一块荒坟地待了会,也没见到想见的东西。 林易不禁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鬼魂,亦或自己的符出了问题? 其实,人在死后,魂魄立时就被鬼差收走了。 留在阳间的阴魂极少。 林易碰不见十分正常。 若是处处能见鬼,人间早变成地狱了。 等探阴符失效,林易只得失落地返回道观。 稍微小憩。 醒来已是凌晨。 林易走到灶房,准备吃点东西。 这时他发现,橱柜里的一块猪肉不见了。 “哪个畜生,又来偷东西吃!” 林易郁闷。 这家伙来偷东西吃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一直没在意,不想和畜生较劲。 但这么弄下去,道观里的食物非被偷光不可。 林易决定搞清楚。 黄昏,他特意留了根鸡腿,放在灶房。 而后收敛念头,专心盯着灶房的动静。 他和太古观意念相通,身体不用待在灶房,只需躺在床上,一直用念头观察即可。 果然,到半夜,灶房有了动静。 一个小东西从窗户缝爬进来,熟练地跳上柜橱,扒开门。 “是一只猫!” 原来,一直来偷东西的是只狸花猫。 那只猫嗅来嗅去,很快就找到鸡腿,开心地叼在口中。 林易猛地从屋里冲了出去,大声呵斥。 狸花猫受到惊吓,嗖地一下蹿出灶房,爬墙而走。 速度倒挺快。 林易关上灶房的门窗,将缝隙堵死,以后就不用怕这只狸花猫来偷东西了。 当然,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把猫弄死,一了百了。 办法太多了,比如下药,弄机关,甚至林易可以控制道观,将狸花猫困死。 不过没必要。 之后几天,那只狸花猫又来过两次,因为灶房的门窗都被林易封严,它寻不到什么食物,就悻悻离去。 林易也未放在心上,依然沉迷于“探阴符”。 运气不好的是,连续作画了三张探阴符,都以失败告终。 要么画错,要么没能一笔到底,最可惜的是有一张符明明画好了,却不小心溅上墨汁,毁于一旦。 这天黄昏,林易又画好了一张探阴符,心中欢喜。 俨然他不肯就此放弃,非看到鬼魂不可。 晚上,林易故技重施,走出道观,使用了探阴符。 这次他走得很远,一路走到镇子,又原路返回,差不多三四十里地。 结果仍然没见到任何阴魂野鬼。 看来冥界的治安忒好。 连一只漏网之鱼都没有。 林易万分失望,怫然返回道观。 走到门口,正要进观,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叫声从不远处飘来。 “喵!” 是猫叫声。 林易心下一愤,估计那只狸花猫死性不改,又来道观偷东西了。 他抬步寻了过去。 越听越不对劲。 这猫叫声像来自天外,十分缥缈,似有若无。 十分怪异。 林易继续往前走,走到道观北面不远,看到一颗大槐树。 槐树长了百年,粗大的枝干弯曲夭矫。 黑黝黝的像个怪物。 走近些,林易终于看到了那只狸花猫。 旋即愣住了,神色骇然。 按说一只猫而已,怎能让林易失态? 实际上,那狸花猫并没有实体,模模糊糊的像一个水中倒影,只能勉强看清是一只猫的体型轮廓。 林易还以为自己花了眼。 定睛再看,那狸花猫更加模糊,只能看到一双褐黄色的眼睛,幽幽放光。 它似乎有什么急事,一直喵喵大叫,绕着槐树走来走去。 走路的姿势十分怪异,像贴着地面飘。 啥玩意! 林易陡然想起一件事:他用了探阴符。 也就是说,眼前看到的狸花猫其实是魂魄,所以才如此怪异。 林易大为惊喜。 虽没见到人的阴魂,却见到一只猫的魂魄,总算有点收获,没有浪费探阴符。 林易小心翼翼靠近。 想看得更清楚些。 狸花猫的魂魄似乎十分害怕,叫声愈加刺耳,但又不想离去,绕着老槐树盘桓。 林易走到树下,这才发现树底有一个缝隙。 缝隙里藏着很狭小的空间。 里面趴着两只小猫,正瑟瑟发抖。 原来,这狸花猫是一只猫妈妈。 第42章 两只小猫 两只小猫缩在树缝里,一只橘黄色,一只白色,正瞪着两双又圆又大的眼睛,警惕地张望,身躯瑟瑟发抖。 看它们的体型还没巴掌大,出生最多一个月,勉强会爬来爬去。 见林易凑近,两只小猫受到惊吓,不断往树缝深处缩,口中发出“呜哧”的叫声,这是猫类的本能,试图吓走天敌。 林易拨开树缝旁边的杂草,看得更清楚了。 两只小猫脏兮兮的,小肚子又凹又瘪,应该几天没吃东西了,十分虚弱。 再捱一两天,肯定会活活饿死。 林易叹口气,发现那只狸花猫不叫了,而是一直盯着他看。 似乎希望林易能救救两个小家伙。 林易猜测,这狸花猫定是出去觅食的时候送了命,因为担心自己的孩子,死后的魂魄回到这里。 见两只小猫忍饥挨饿,自己又不能喂奶,不由急得大叫。 畜生和人不同。 人死后,魂魄可入轮回,畜生则没有这个待遇。 它们的魂魄太弱了,死后最多几日就灰飞烟灭。 所以佛家中的六道轮回,畜生道是很低级的一道。 一旦沦为畜生,除非有大机缘能修炼成妖,否则再无入轮回的机会,死了便一了百了。 林易去道观拿了个馒头,又回到槐树旁,将馒头撕成一点点碎末,扔进树缝之中。 两只小猫饿坏了,立马扑上来抢吃,口中发出“呜呜”的叫声。 这时候不能喂太多,否则小猫狼吞虎咽,很容易噎住。 林易一点点抛出馒头碎末,渐渐将两只小猫引出树缝。 它们只顾埋头吃,不再提防林易。 不一会就吃掉半个馒头。 还好,它们已经会嚼东西了,如果再幼小些,林易也没办法。 喂饱了两只小猫,林易小心翼翼将它们抱了起来。 它们立马挣扎,口中发出叫声,不肯屈服。 猫是很胆小的动物,尤其小猫自出生起就藏在树缝,从来没见过“人”这种庞然大物,自然害怕。 林易拎着它们的后颈皮,将其一一制服。 见那只狸花猫的魂魄仍在附近徘徊,他开口道:“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的孩子。” 似乎真听懂了林易的话,那狸花猫喵喵叫了两声,魂魄便渐渐模糊,直至完全消失,终是灰飞烟灭了。 林易将两只小猫带回道观,放在自己住的屋子里,用木箱做了一个窝,铺上破旧不穿的衣物,又厚又软,比铺他的床还用心。 小猫并不领情,慌张地爬了出去,往橱柜底下钻。 没一会,两小只就没了踪影。 林易想将它们抓出来,结果越抓越怕,越怕越躲。 林易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它们去了,不再理会。 清晨,他来到正殿,开门迎接香客。 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扫地,读经,修炼。 …… 那两只小猫饿了,就主动从橱柜下面爬出来找吃的。 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猫粮。 林易便弄了点肉,弄点馒头,嚼碎了放在碗里。 两个小家伙立即扑上去,狼吞虎咽。 吃饱以后,它们又蹿到橱柜底下,不肯出来。 正值深秋,林易怕它们受凉,只得趁它们吃饭的时候掀起橱柜,在下面铺了一层被褥,免得两个小家伙生病。 如此过了几日。 两只小猫熟悉了周围的环境,胆子也大了些,终于不再龟缩于橱柜底下,开始在屋里晃荡,打闹,探索。 等肚子饿了,它们也知道能从林易身上找到吃的,便追着林易喵喵地叫唤。 反正,有奶就是娘。 小猫的记性很差,有个三五日,它们就忘了过去的小窝和猫妈妈,转而熟悉现在的环境,把道观当成了自己的安全区。 在它们眼里,从来就没有“主人”的身份,林易是扮演了一个“猫妈妈”的角色。 所以两只小猫特别缠他,没事就跟在屁股后面跑。 林易走路也小心翼翼,不像以前风风火火,否则踩上一脚,小家伙就得嗝屁。 “小橘,小白,来开饭了。” 林易今天炖了一锅鸡肉,老早两个小家伙就闻到香味,跟在屁股后面仰头盯着林易,口中发出急躁的叫声。 林易得先喂饱它们,自己才能享受美味。 有一次,他忘了喂食,这俩货一个翘起前腿,学会了自立行走,一个扒着林易的道袍就往他身上爬。 等吃饱喝足,两只小猫蹲在门槛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舔自己的爪子,倒挺安逸。 吃完饭,林易照常去正殿打坐修炼,或者读一本新的经卷,一来增长自己的见识,二来能陶冶心境,为以后的悟道打下基础。 那两个小家伙胆子大了,也开始跟着林易乱跑,这不就探头探脑地跑到正殿之中,好奇地看来看去。 见到林易在这,它们才放心,四处嗅一嗅,碰一碰。 小橘的胆子要大一些,经常打头阵走在前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小白则十分胆小,老老实实跟在小橘屁股后边。 一旦附近有什么动静,比如来了香客,小白撅着屁股就往屋里跑,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小橘跑到一半会停下,好奇地张望。 如果没有危险,再把小白唤出来,继续玩耍。 半个月过去。 两个小家伙的个头明显长了不少,走路四平八稳,不再摇摇晃晃。 叫声也越来越清脆。 它们仍喜欢跟在林易屁股后面,四处晃悠。 困了就缩到林易身上呼呼大睡。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没事就互相追逐打闹,比林易这小道士可惬意多了。 兄弟俩形影不离,感情颇深。 要是把它们分开,都像丢了魂一般,哇哇大叫。 有一次,两个小家伙在庭院中玩耍,小橘走着走着溜到了灶房。 小白找不到自己的兄弟,独自在院里叫得凄惨,林易还以为它遇到了危险,赶紧停止修炼,跑来看看。 直到小橘寻着叫声走了出来,小白才破涕为笑。 不过,猫毕竟是畜生。 当有了好吃的东西时,它们立刻兄弟反目,互相抢夺,谁也不让谁。 为争夺一块肉,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林易看得好气又好笑。 第43章 母女 没几天,正殿也变成了小橘和小白的舒适区。 起初来了香客,它们还吓得仓皇而逃。 现在已习以为常,赶它们走都不舍得走。 整天在大殿里转悠 因为林易常在此打坐修行,两个小家伙也找到好地方,喜欢趴在林易的腿上睡觉,一边一个,别提多舒适了。 可恶的是,它们的爪子不安生,喜欢挠来挠去。 没多久,林易的道袍和裤子就被抓得起了球,开了线,惨不忍睹。 有时它们醒了,就趴在林易的腿上打闹撕咬,搞得林易无法安心入定,时时分神。 说实话,挺烦的。 林易只得在正殿给两只小猫做了窝,强行驱赶几次,它们才长记性,放过了林易。 这天,林易盘坐在蒲团上,拿了一本道经,细细阅读。 他读得十分认真,逐字逐句斟酌。 一边读,一边悟。 一个时辰过去,眼睛有些发酸。 林易放下书卷,准备打坐一会,忽然看见小橘蹲在神像的脚上,尾巴耷拉,正暗暗使劲。 这姿势,一看就是要大便。 果然,没等林易反应过来,那光滑金黄,威严不可犯的神像上便多了一坨新鲜的大便。 小橘转身闻了闻,象征性扒了两下爪子,逃之夭夭。 “小橘,你个混蛋!” 林易气得要死,赶紧拿来铲子,将神像脚上的屎铲走,再用抹布擦干净。 “老祖,抱歉!万分抱歉!” 这可是太玄老祖的神像啊。 林易平时连碰都不敢碰一下,小橘倒好,居然把神像当成了茅厕。 给太玄老祖擦干净脚面,林易刚起身,斜眼看到小白躲在神像后面的缝隙里,鬼鬼祟祟。 他走去一瞧,差点吐血。 只见神像和墙壁的夹缝里堆着一坨又一坨的大便,有的是新的,有的已经干了,味道十分难闻。 小白拉了一坨,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喵喵叫了两声,似乎对林易偷看它大便表示不满。 林易摩拳擦掌,浑身冒火。 怪不得这几天参拜太玄老祖时,一直闻到老祖身上有一股怪味,原来是猫屎的味道。 可怜太玄老祖在猫屎堆里住了这么久。 林易赶紧向老祖赔罪,而后用铲子将猫屎铲了出去,用木板挡住缝隙,免得两个小家伙再来作案。 又过半月,小橘和小白越来越生龙活虎,长得比林易的巴掌还大。 随着天气渐冷,它们也找到两个取暖的好地方,一个是被窝,一个是灶房。 晚上睡觉,两个小家伙喜欢钻林易的被窝。 不让钻就“嘤嘤”叫唤。 林易反抗了几次,最终还是被镇压了,老老实实接受临幸。 只是半夜被两坨东西踩脸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白天,小橘和小白最喜欢灶房。 因为灶房有一口烧火做饭的大灶。 烧完火之后,灶里面热烘烘的,全是碳灰。 小家伙最喜欢这种地方,整日往里钻。 害得林易每次做饭前都得仔细检查,免得把它们烧死。 精神好的时候,小橘和小白更闲不住,在道观内爬上爬下,四处折腾,打碎了不少瓶瓶罐罐。 它们甚至学会了捕猎,每天盯着屋顶和树上的鸟儿。 像两个初出茅庐的小猎手。 可惜从来没成功过。 不知不觉,已过了一月。 两只幼猫长成半大猫。 林易考虑着要把它们送出去。 因为自己并没有太多精力照顾。 何况为了搬挪神像,吸引香客,他有时得离开道观一段时间。 到时,两个小东西更没人照顾。 所以寻摸着给小橘小白找个靠谱的新家。 几天来,林易问了十几个来拜神的香客,都没成。 直到这日,有两个熟人来道观参拜。 一个是三四十岁的妇人,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少女。 一见面,林易就认了出来,“小翠!” 正是小翠和小翠娘。 当然,这个小翠是狐妖假扮的。 “道长好。” 小翠向林易躬身行礼。 小翠娘也记得林易,傻呵呵地一直笑。 林易持手还礼,“你们怎么来了?” 小翠正色道:“我和娘能团聚,多亏了道长帮忙,今日特来谢谢道长,还有就是娘的身体不太好,我带她来拜拜神,祈求平安。” “过去的小事不必提了,来,进观。”林易十分欢迎,将母女二人带入正殿。 而后拿了新的香,递给母女。 小翠将香点燃,冲着太玄老祖的神像拜了三拜,再将香小心插在香炉中。 小翠娘也有模学样,照着小翠的样子做。 旋即,二人跪在蒲团上,虔诚祈祷,再进献身上所带的供奉。 参拜了太玄老祖后,母女二人又参拜了山神。 一番折腾,半个时辰过去。 参拜完毕,二人起身。 “好可爱的小猫啊!” 这时,小橘和小白打打闹闹地冲进正殿,一会爬上爬下,一会在地上打滚,一会晃着屁股作出捕猎状。 小翠见了,十分欢喜,伸手将小橘抱了起来。 “咯咯,道长,以前见你一本正经的,没想到还挺有趣味,养了两只小猫。” 林易轻咳一声,“从外面捡来的,母猫死了,总不能让它们饿死。” 小翠点头,笑语盈盈地逗着两只小猫。 小翠娘显然也很喜欢,伸手抚摸着小白的毛,一直傻笑。 林易忽而福至心灵,心想他一直想把小橘小白送人,小翠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么。 这家伙生为狐狸,颇有慧根,受山神点化后步入正道,且天生对畜生有怜悯爱护之心,不然也不会在陈家村闹出乱子。 将两只小猫交给小翠,林易一万个放心。 想着,便道:“小翠,喜欢小橘和小白么?” 小翠诚恳点头,“当然了,它们很可爱。” “送给你如何?” 小翠愣了下,“道长,你舍得割爱?” 林易淡笑:“贫道没那么多空闲照顾它们,不舍得也要舍得,把它们交给你们母子,贫道更放心。” 小翠娘显然听懂了,立即欢喜地将小白抱在怀中。 见状,小翠亦不推辞,道:“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谢谢道长。” 母子二人,一人抱一只小猫,喜笑颜开。 “道长,等我去见师父的时候,说不定师父可以点化两个小家伙,看看它们能不能开化灵智呢!”小翠附耳过来,小声道。 林易点头。 这倒是一件好事。 能得到山神点化,修炼成妖,脱离畜生道,对两个小家伙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福泽。 第44章 嫁不出的女儿 将小橘和小白交给母女二人后,林易好好嘱咐了一番。 比如饭食必须嚼一嚼,它们才会吃,比如它们怕冷,窝要放在暖和的地方,比如两个小家伙自由惯了,不能把它们关在屋里,更不能拴绳…… 此时,林易化身“唐僧”,叨唠个没完。 小翠听得十分认真,一一记下,“道长放心,我会照顾好它们的。” 林易点头一笑,“行,贫道也不多言了,请。” 说着,将小翠母女送出道观。 那两只小猫趴在她们怀里,似乎知道要离开家,十分不安,口中不停喵喵叫着,爪子扒来扒去。 小翠不停抚摸安慰,将它们裹在怀里,上了牛车,向东驶去。 目送牛车消失在远方,再听不见小猫的叫声,林易才回到道观,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以前他习惯了孑然一人,倒没什么。 后来有了两个小家伙,道观里开始闹腾起来,每天鸡飞狗跳。 现在它们一走,道观则显得冷冷清清。 林易仿佛成了孤家寡人,呆坐在椅子上,半天不知该干嘛。 做饭时,他仍习惯往灶下瞧一瞧,用棍子捅一捅。 里面空无一物。 不像以前,他一捅就蹿出两个浑身是灰的小家伙。 “小橘小白,来开饭了!” 吃饭前,林易照旧敲一敲它们吃饭的盆盂,敲了几下方觉自己糊涂了。 便将盆盂和小家伙的窝都收起来,扔进角落。 之后几天,林易打扫道观,在某个犄角旮旯还能发现小橘和小白拉出的杰作。 放在以前,他肯定生气。 现下只是淡淡一笑。 臭是臭了点,也算两个小家伙留给他的纪念品。 …… 一段时间过去,失落感渐渐淡化。 林易一心投入修行和练符,皆有进步。 每天四十缕左右的香火,加上他本身的修炼,在脱胎后又添三分修为,筋骨益发强健,有向换骨境界冲击的趋势。 当然,境界越高,突破越难。 若从入门到脱胎需要一年,那么从脱胎到换骨可能需要三年五载,从换骨到耳目,则需要十年左右。 林易有香火加持,不同于凡人,不过也得三个月才有突破的希望。 所以他现在最关注的就是香火。 想方设法再弄到一具金身神像,或者为太古观吸引更多的香火,才是当务之急。 这天,机会终于上门了。 晌午,林易刚开观门,就见外面停着一辆马车。 马是高头大马,车是榆木篷车。 普通老百姓哪会有马车,有马车的至少是小富人家。 果然,车帘掀开,走下一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 男子四十多岁,长得肥头大耳,满面荤腥,白白胖胖,身上穿着锦缎大袍,价值不菲。 一眼看去,就觉得是个员外什么的。 “道长,请问您是太古观的观主么?”男子下车询问。 林易点头,“贫道正是。” 整个太古观只有他一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道长,您一定要帮帮我啊!” 男子呜呼悲叹,连连拜首,似乎遇到了天大的难事。 林易愣了下,“你是……” 男子叹口气,答道:“我是莲花庄的,姓张名万财……” 莲花庄这个名字,林易听过,是附近有名的一个村庄,据说有五千多人口,在整个青丘县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庄。 这张万财也小有名气,是莲花庄的大财主,人人见了都得称呼一声“张员外”。 不知怎的,这家伙今日居然跑到太古观来,想必是遇到了麻烦。 林易心中了然,将张万财引入道观。 既然是客,自不能怠慢,立即沏了茶水。 张万财诚惶诚恐,先给道观内的两尊神像上香供拜,而后小心翼翼落座。 “员外,你遇到了什么麻烦,说来听听。”林易端茶道。 张万财叹口气,一脸苦相,“小女……小女嫁不出去了!” 林易一愣。 什么鬼,你女儿嫁不出去,找我一个道士有屁用。 总不会想让我娶你的女儿吧? 林易心中开始骂街,表面风轻云淡,“呵呵,这与贫道何干?” 张万财生怕被误会,赶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出。 原来他有个女儿叫“张婉儿”,天生俏美,是青丘县有名的美人,更是张万财的心头肉,掌上明珠。 按照莲花庄的传统,女子十八岁即可出嫁。 张婉儿因为姿色出众,名声在外,刚满十八岁就有数不清的媒婆和年轻俊彦纷至沓来,说亲的说亲,献媚的献媚,几乎踩破他家的门槛。 张万财左挑右选,自是挑花了眼,立言要给女儿挑一个最好的郎君。 普通的男儿,张家看不上。 至少也得是门当户对,小有钱财。 最终,张万财挑中镇上一位大财主的儿子。 双方见面,各自满意,皆大欢喜。 一月便商定婚期,喜结连理。 可就在成亲之日,发生了一件怪事。 洞房时,新郎官见了张婉儿竟十分讨厌,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当场悔婚,打死不肯娶其为妻。 这件亲事终究黄了,成了十里八村的笑话。 从此两个家族也结了冤,互不往来。 好女不愁嫁,半月后张万财又挑选了一位贤婿,准备结亲。 怪得是,成亲当日重蹈覆辙,新郎一见张婉儿便心生厌恶,说什么都不肯结亲。 于是,亲事又黄了。 这下张万财慌了神,自己的女儿明明生得花容月貌,品性上佳,为何一见面就被厌恶,好像张婉儿长得奇丑无比一般。 张万财不信邪,一月后又为女儿选婿。 这次选中了一个秀才,双方十分满意。 成亲当晚,果然重蹈覆辙。 秀才当场翻脸,甚至将张婉儿痛骂一顿。 这亲事哪还有成的道理。 气得张万财大病一场,差点嗝屁。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女儿的确有问题。 病好后,张万财遍寻名医,想治好女儿身上的怪病,结果不难猜。 这玩意哪是什么病哦,哪怕最厉害的神医来了也没法治。 后来,张万财又求神拜佛,请法师到家中来做法事驱邪,也没什么效果。 近日,他听闻太古观的观主有大能耐,刚刚给陈家村解决了一个妖怪,便立马驱车前来,想看看这位观主能不能解决张婉儿身上的怪事。 第45章 西行遇狼 听张万财说了来龙去脉。 林易有些发怔。 这种怪事,他倒第一次听说。 一个花容月貌的富家千金,居然嫁了三次没嫁出去,可说世间罕见了。 仔细一想,十有八九中了邪。 亦或是什么诅咒也说不定。 比如依靠真爱之吻才能解除的诅咒? 想着,林易在心里笑出声。 这可不是童话世界。 “道长您说,小女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张万财叹口气,发愁地问道。 林易摇头,“贫道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怪事,不敢妄言。” 张万财更添愁容,“道长,连您也没有办法么,唉。” 林易再次摇头。 张万财不肯放弃,顿了下,又道:“道长,能不能麻烦您去府上走一趟,做一场法事什么的,看看是不是我家的风水有问题,还是邪物作祟!” “这……”林易微微犹豫。 这事明显吃力不讨好。 因为太邪。 他没有丝毫把握。 若对付妖魔,他直接用符砸就行。 打得过就打得过,打不过就打不过。 可一个姑娘死活嫁不出去,他能怎么办? 除非请天上的月老帮忙。 “道长,求您了,”张万财连连作揖,“若是能解决此困,让小女成功嫁人,我张万财必竭尽所能,报答道长。” 说着,看了看林易的神情,继续道:“道长,我在莲花庄说话管点用,只要您帮忙,以后我们全庄老少都来太古观参拜,添加香火。” 这句话正中林易下怀。 莲花庄是个大庄,有五千人口。 如果能让莲花庄的村民成为道观的香客,得到的香火好处非是一星半点。 林易立时动心。 “咳咳,既然员外诚心相求,贫道可以一试。”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贫道并无太大把握。” 张万财大喜,“只要道长肯来,我就知足了。” “三天后,我派人来接道长。” “请道长务必前来。” 林易一奇,“为何要三天后?” 张万财呵呵一笑,“不瞒道长,我请了不少道士和法师,在三日后举行法会,共同解决小女身上的怪病。” 这家伙一点不傻,想着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多一个人就多一点机会。 所以遍请能人前来。 以他的财力请十几二十人,不是大问题。 “行。” 林易并未在意,立即答应。 他确实没有太大把握,若有其他高人相助,倒也乐意。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张万财喜极,起身而拜,随后拿了几张银票,递给林易,“小小薄礼,先请道长收下。” 林易扫了眼。 好家伙,足足一百两。 对普通百姓来说绝对是大数目。 林易不是圣人,没有视金钱如粪土的觉悟,故而并未推辞,“就当是员外施的香火钱,贫道收下。” 说着,接过银票。 二人客套几句,便互相拜别。 张万财登上马车,急匆匆向西赶去。 林易返回道观,开始细细斟酌此事。 这一行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估计也遇不到厉害妖邪,五雷符和惊雷符不必带太多,十几张就足够了。 倒是探阴符,能见肉眼所不见,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可惜手头一张存货没有。 林易立即赶工,拿出笔纸墨,作画探阴符。 尽管已相当娴熟,可作画这个层次的符,依然有很大几率失败。 一天时间,林易作画三张,只成功了一张。 最终累死累活弄了两张探阴符,加上三张五雷符和十二张惊雷符的存货,也算准备妥当。 第三天,林易开门等待。 一直等到中午,并没有张万财所说的马车前来。 难道被放了鸽子? 林易十分不悦。 他最厌恶的就是不守信之人,那张万财先前对他毕恭毕敬,说好今日派车接人,却不守信用,着实可恶。 再一想,张万财先前给过一百两银票,应该不是为了耍着玩,说不定有事耽搁了。 林易摇摇头,不再空等,便步行离开太古观,向西而去。 太古观和莲花庄相隔三十多里,不算近不算远,以他的脚程,黄昏就能走到。 这一路上多是荒野。 中间还要穿过一个不大不小的树林。 林中常有虎狼之类的野兽出没,所以晚上是没人走这段路的,白天时行人也稀稀拉拉,林易一路行过,没遇到几个活人。 走到林子中间,忽听前方传来“嗷嗷”的嚎叫声。 随着凛冽寒风越传越远。 林易闻之一震,这林子里野兽果然不少,听这叫声,应该是狼。 果然,他向前走了几十步,便看到有七八只灰狼挡在路中,围住了一辆马车。 马车进退不得,惊得那马儿嘶叫不停。 赶车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身穿布衣,手持一根棍棒,正奋力驱赶,试图将狼群吓走。 可这些狼胆子大得很,知道自己占据绝对优势,不肯离去。 几只盯着车夫,几只盯着马儿,试图捕猎围杀。 “年轻人,给我二百两银子,便救你一命。” 一道清朗的声音,忽而从上方传来。 林易寻声看去,才发现树上站着一人,身穿黄袍,背负木剑,双眉斜飞,模样俊朗,年纪在二十五六。 车夫不停抽打手里的棍子,急得浑身冒汗,“大哥,我实在拿不出二百两呐。” 黄袍人皱起眉头,“一百两,不能再低。” 车夫欲哭无泪,“大哥,我就是个赶车的,没这么多钱,家底也就五两银子,求你救救我,我把钱全给你,以后当牛做马报答……” 他精疲力尽,眼看支撑不了许久。 下场肯定是被狼群分吃。 黄袍人缓缓摇头,“可惜,没有足够的报酬我不会出手。记住,下辈子投胎要投到富贵人家,穷人的命是不值钱的。” 言罢,不再理会, 任凭车夫在狼群的包围下渐渐绝望。 此时,林易走近来,听到黄袍人的话,感觉甚是奇怪。 对方明显是个修行人,赶走狼群轻而易举,可不给他一百两银子就见死不救,当真奇葩。 林易不想指责别人的观念,毕竟三观不同的人太多了。 难分什么是非对错。 他也没那么多歪理,既然碰上,又力所能及,自不会见死不救。 第46章 黄袍人 林易脚下一蹬,身形骤然疾冲而出,口中同时一声厉喝,吸引狼群的注意。 七八只狼同时回头,冷幽幽地盯着林易。 林易做了几个挑衅动作,激起了狼群的愤怒,一个个龇牙咧嘴,凶狠狠地向林易包围过来。 靠近后,一只个头最大的灰狼打头阵,骤然扑向林易,张口便咬。 林易修行了这么久可没白费,一身力气不是闹着玩的。 他猛地向前一拱,稳住下盘,右拳如重锤般挥摆,正砸在灰狼的脑袋上。 咔! 灰狼头破血流,惨叫一声,当场趴在地上。 林易一脚将其踢飞,撞上后面的一头凶狼,又是一声惨叫。 别看他现在的身板仍有点瘦弱,力气绝对不小,这些畜生都受不住他的一拳之力。 这时,两头狼从左右同时扑来,夹击林易。 林易先退一步,双手猛地抓出,摁住两头狼的后颈,一使劲便将它们拎了起来。 一头百斤重,两头加起来有两百斤。 林易如提轻物,转身甩扔。 砰砰! 一左一右,扔飞了一丈远。 “嗷!” 狼是很聪明的畜生,知道不是林易的对手,立马撤走,一只接一只地逃入林中。 可以看到,它们的撤退井然有序,先让受了伤的狼逃走,其他狼在后面掩护,和战场上人类撤军差不多。 见狼群离开,满头冷汗的年轻车夫松口气,扔掉手里断成两截的棍子,噗通跪倒在地,“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小人赵三,愿为道长当牛做马啊!” 他知道,如果没有这个忽然出现的道士,他已进了狼腹。 “小事,起来吧。” 林易并未放在心上,整理了一下道袍,准备继续赶路。 这事对车夫来说性命攸关,对他而言就是动两下拳脚而已,不值一提。 不料刚走几步,忽然有个黑影从天而降,一掌打向他的肩膀。 林易骤然侧身闪过,定睛一看,却是那黄袍人出手。 “阁下什么意思?” 他暗暗警惕,手指捏住惊雷符。 黄袍人冷冷一笑,“臭道士,老子不救的人,你居然敢救,成心和老子作对!” 言罢,又是双拳轰出,一上一下攻向林易。 林易连连倒退,避其锋芒。 心中暗叹,又遇到了一个奇葩。 这家伙见死不救便罢,自己顺手救人,他居然还心生怨恨! 呵呵! 真当贫道是好欺负的主? 林易连续闪过黄袍人的几道重击,渐渐摸清楚对方的修为,应该也是脱胎境界。 轰! 双拳齐至身前,林易骤然顿住,不再躲闪,果断劈出双掌,以掌对拳,直撄其锋。 砰! 巨大的力道逼得二人各自退后。 黄袍人退了两步。 林易退了三步。 这家伙已经快突破换骨境界,实力的确比林易更强一点。 “再胡来,别怪贫道不客气!” 是人都有三分火气,何况这黄袍人无理取闹。 黄袍人冷骂一声“臭道士”,连跨三步,又是两记冲拳,砸向林易胸膛。 林易再无顾忌,手指一捏,骤然捏出一张惊雷符,催动符头,一扔! 轰! 惊雷符炸开,放出一道蓝色雷电,劈向黄袍人头顶。 黄袍人骇然失色,立即退身而走,不敢硬抗。 雷电紧贴着他的肩膀劈下,使得衣衫破裂,烧成焦黑色,再慢一步他也得受伤。 “符!” 黄袍人的脸色更加难看,立即拔出背后的剑,正色以对。 剑是木剑,呈现金黄之色,上面刻印着密密麻麻的纹络,如龙蛇夭矫,颇有气势。 “去!” 黄袍人将剑一放,木剑爆射而出,直刺林易要害。 林易早有防备,向左一转,避开剑击。 怪异的是,那剑见林易转向,也跟着转头,继续追杀林易。 林易往左,剑往左。 林易往右,剑往右。 他大惊,这家伙会御剑之术? 果然有点手段。 林易不敢小觑,再次扔出一张惊雷符。 轰! 符炸而裂,正好击中木剑剑身。 那剑陡然没了威风,啪嗒坠在地上,不过并没任何损伤,看来是一柄宝物。 “灵器!” 林易猜个八九不离十,此剑应是灵器。 因为类似的御剑之术,他从苏小眉那见识过。 黄袍人手指一抬,落地的木剑重又飞起,飞回他的手中。 “臭道士,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符可用!” 他满脸杀气,怒火中烧。 仿佛有深仇大恨。 正要持剑再斗,却见林易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符纸,晃了晃,“贫道别的没有,符多得是,你可以试试。” 黄袍人立时没了威风,面色渐黑,手掌微微颤抖。 心中又气又畏。 显然,他没料到林易居然带着这么多符。 继续耗下去,他不一定能占便宜。 想着,便压住怒火,道:“你是哪个道观的道士,可敢报上名号?” “不敢,”林易淡淡一笑,“贫道报了名号,岂不是将自己置于明处,让你偷袭报复!” 黄袍人语塞,脸色愈加难看,憋半天只憋出一句话:“臭道士,别以为我查不到你的底细,咱们后会有期,哼!” 言罢,黄袍人收起木剑,跃身而走,倒是一点不迟疑。 确认安全后,林易将符收起。 刚才若和黄袍人死拼,他也不好受。 所以没有急于使用威力最强的五雷符。 林易郁闷的是,他从未得罪过黄袍人,只是顺手救下一个车夫,黄袍人便如有杀父之仇般怨恨,着实奇葩。 “道长,小的连累您了,小的愧疚。” 车夫赵三懵了好一会,终于回过神,连连致歉。 林易摇头,“与你无关,走吧。” “多谢道长,”赵三连声道谢,“您可否留个名号,小的办完事,改日定去登观拜谢。” 林易笑了下,没想到这车夫还挺执着,“不用你谢,若是有心,去太古观烧烧香即可。” 一听,赵三瞪大眼睛,“您……您是太古观的自在道长?” 林易“咦”了一声,他现在这么有名了? 随便碰个人就知道他的名号? “正是贫道。” 赵三大喜,“道长,小的是莲花庄张员外家的家丁,员外派小的来接您呐!” 林易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家伙。 第47章 莲花庄 怪不得林易等了半天不见人来,还以为张万财放他鸽子。 原来车夫在路上遇到了狼群,脱身不得。 也算巧合。 林易若是在道观死等,赵三肯定没命了。 “道长快请上车,小的带您去莲花庄。” 赵三赶忙掀开车帘,喜孜孜道。 “行。” 林易一跃上车。 赵三不敢耽搁时辰,立即快马加鞭,驱车转向,一路奔往莲花庄。 出了林子再走十里路,便到了莲花庄的地界。 远远望去,但见一片片水池相连,一眼看不到边。 水池不深,铺满一束束枯萎的荷叶杆。 原来这些都是藕池。 正值深秋,荷叶全都干枯凋零,自然见不到夏日“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景象。 此时,一个个农民打扮的汉子正在池中忙碌,挖掘淤泥下的藕。 噗嗤噗嗤的声音不时传来,听着有莫名的畅快感。 种藕是莲花庄的传统。 整个庄子四周有近千亩藕池。 夏天时,莲花庄包围在大片大片的莲花碧叶之中,煞是壮观。 莲花庄的名字即是因此而来。 马车进庄,行到一座府院前,忽然停住。 林易往外一看,但见府前匾额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金色大字:张府。 无疑,这就是张万财的府邸。 “道长,请下车。”赵三喊道。 林易跃下马车,发现府院外站了不少男女老少,正小声议论,应该都是莲花庄的村民,来瞧热闹的。 转身,顺着府前的大街瞧去,前后皆长而不见尽头,估摸着得有两里多长,贯穿整个莲花庄。 由此可见莲花庄之大,顶得上七八个普通村子。 “道长,请!” 赵三毕恭毕敬,将林易迎入府中。 张府算不上多么富丽堂皇,不过是院子大了点,房子多了点,摆设阔了点,和真正的富家大院差得远,但放在乡野之地,已是无与伦比了。 今天的张府格外热闹,除了忙忙碌碌的家丁和丫鬟,更引人注目的是一个个老气横秋的道士,和尚,法师,有的手持八卦盘,有的背负桃木剑,有的脖挂七星念珠,甚至连街上算命的都举着幡旗来凑热闹。 原因很简单,张万财今日要举行法会,为张府驱邪,为女儿治病。 故而遍请青丘县的高人异士前来。 当然,大部分“高人”是不请自来,想多少捞点好处。 比如林易刚进门就看到几个东张西望的年轻道士,穿着崭新无比的道袍,口中念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煞有介事。 这一看就不是真道士,江湖术士差不多。 还有几个肥头大耳的和尚,戴着木头做的粗糙佛珠便大摇大摆走入府院。 好家伙,都说出家人不能吃荤,这几位浑身上下都透着荤腥味。 他们显然没有降妖驱邪的本事,想借着这次机会,从张万财手上骗一点钱财而已。 张万财不是冤大头,岂会不清不楚。 不过为了治好女儿身上的怪病,他也忍了,这点钱财出得起。 说不定这些道士和尚中就藏着一位高人。 “道长,前面是堂厅,员外请来的高人都在此用茶歇息,”赵三将林易带到府院中间,指着前面的屋子,“道长,请进吧。” “不急,”林易看看天色,见太阳已落了山,天地一片昏黄,“贫道在府里转转,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赵三暗暗佩服,心说道长不愧是高人,来了就办正事,“行,道长,小的先去伺候茶水,如果您有事就来这找小的。” 林易点头。 随后信步在府院中闲逛。 整个张家府院挺宽敞,顶得上几十个普通人家,房屋一座接一座,都是红砖青瓦的大房,分隔在一处处小别院中。 林易数了数,小别院有七八个,从南到北排列,大的有四五间房,小的只有一间房。 有些用来饲养牲畜,有些是家丁和丫鬟们住的偏院,有些是张万福一家人所住的正院。 当然,他不是来欣赏风景的。 林易想看看张家是不是真有什么邪物作祟。 这不,他已捏出一张探阴符,掐住符头,猛地将符纸贴在眉心。 符纸化为飞灰。 林易的耳目感官得到加持,顿时感觉到一股阴森森的风扑面而来。 “这府院,好像是有问题!” 借着探阴符,他缓缓游走,细细探查,任何一个房间和角落都未放过。 院中的家丁和丫鬟都好奇地瞧着,窃窃私语。 因为知道林易是张万财请来的高人,他们都不敢阻拦,任由林易进进出出。 …… 天色渐暗。 厅堂内的人越来越多。 放眼一望要么是道士,要么是和尚,最不济也是有模有样的修士。 一个个端着架子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地饮茶,等待法会的开始。 哒哒。 随着鼓点般的脚步声,一个年轻道士走了进来。 一进门,两只火焰般的眼睛便扫视所有人,嘴角露出笑意。 众人一瞧,这年轻人的模样长得不错,剑眉方脸,身姿挺拔,就是太邋遢了,身上穿的道袍又肥又大,破破烂烂,像个叫花子。 背后还有一个鼓鼓的行囊,更是难看。 众人纷纷侧目,嗤之以鼻,心想连叫花子都扮成道士来滥竽充数,这场法会着实可笑。 那邋遢年轻人微微一笑,开口道:“诸位,先自我介绍下,小道‘广真子’,请各位铭记这个名号,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会发现自己曾和天下第一道士见过面,今日,也将是你们人生中最荣耀的一天。” “哈哈……” “来了个疯子,呵呵!” “不是疯子,是傻子吧,哈哈!” 众人捧腹而笑。 一个比一个笑得大声。 广真子并不理会嘲笑,自信满满道:“正如适才所言,小道毕生所愿是击败所有道士,成为天下第一,所以在座各位都是小道的对手。” 听到此言,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哈哈,这小屁孩有二十岁吗,居然也敢吹牛皮!” “不知天高地厚!” “天下第一道士?就凭你?贫道看,天下第一叫花子差不多,哈哈……”一个跛足道士站起身,冷嘲热讽。 第48章 狂妄 跛足道士四十多岁,背一柄长剑,拎一张八卦盘,倒像个厉害人物。 他连连发话,对广真子颐指气使,冷嘲热讽。 广真子并未生气,依然只是咧嘴笑,“嘿嘿,道士也好,叫花也罢,咱们手底下见真招,先比一比再说。” “怎么,叫花子,你想挑战我?”跛足道人满脸不屑。 “错,”广真子极认真地摇摇头,“不是挑战你,是挑战你们所有人。” “哦,对了,”见屋中还有几个和尚,广真子补充道,“是所有道士,不包括光头和尚。” 众人一愣,旋即连连摇头,“没救了!这傻子没救了!” “嚣张的家伙!” “老子一只手就把他头拧下来!” 在座的这些道士虽算不上什么人物,但少说都当了一二十年的道士,个个小有本事。 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居然要挑战他们所有人? 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好,本道人就教训教训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说吧,比什么?”跛足道人十分乐意在众人面前显摆,准备好好收拾一下广真子,抖抖威风。 “小道和人比试,只比三样,一为道经,二为修为,三为请神……”广真子一一将自己的规则讲清楚,“若是任何一样胜过小道,小道便认输。” 众道士一听,更加哭笑不得。 这年轻人也太嚣张了吧。 正常来说应是三局两胜的规则,可广真子居然自信到能赢每一场。 换句话说,他压根没把所有对手放在眼里。 狂妄! 太狂妄了! 跛足道士气得一笑,“臭叫花,看不起老子,老子非让你尝尝厉害!” 说着,便要上前。 广真子摆摆手,笑道:“先说好,若是我输了,身上的东西任你选一样拿走,若是你输了……嗯……看你也没什么好东西,便让小道打一巴掌如何?” 当场扇脸,这是羞辱啊! 一般人肯定没法容忍。 跛足道人脸色一青,咬牙道:“行,老子不信你有多厉害,来吧!” 广真子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颇有蔑视群雄的魄力,道:“那小道先来,《道玄大经》,阁下可背得出?” 跛足道人神情一滞,“听说过,此经乃道家上等秘经,极少有道观收藏,老子自然见都没见过,哪背得出,你小子自己都背不出来吧!” 广真子舔舔嘴唇,张口诵之:“无玄罗华,大而无为莫行……” 晦涩难懂的经文,竟背得顺流如水,滔滔不绝。 跛足道人懵了,他没见过《道玄大经》,自不知真假,“行了,别背了,老子说一本,《小秘经卷》,你可读过?” 广真子点点头,“小道七岁时便能将此经倒背如流,你且听好:天分九道,秘而不示,为人道,生死道,造化道……” 跛足道人惊了。 这《小秘经卷》乃是他道观中的镇观之宝,极为珍贵,他也只看过几页而已。 可这年轻道士张口就来,一字不差背诵,着实厉害。 “行了,老子不擅长背经,老子认输,”跛足道人越发不耐烦,“来,咱们比试一下真正的实力。” 说着,抽出背后的长剑。 在境界和剑术上,他信心满满。 毕竟这玩意实打实要靠时间和悟性来堆积,没有捷径可走。 跛足道人见广真子不过二十岁,修行的年头比他差远了,当然有绝对的自信。 只要这场赢了,按照规则,他就可以尽情羞辱广真子,找回颜面。 “行!”广真子依然胸有成竹。 他从行囊中取出一把木剑,捏在手中,“请!” “臭叫花,找虐!” 跛足道人早憋了一肚子火,立时出剑,率先向广真子发动攻击。 他右腿是瘸的,所以走路时一摇一晃,好像随时会摔倒。 不过出剑倒极为凌厉,眨眼便蹿出一丈,直取广真子要害。 这一剑,了不得。 众人看得惊骇,心道这年轻人要完。 不料广真子不闪不避,面色沉寂,瞬息将手中木剑轻轻一挑,迎上跛足道人的一击。 砰! 双剑对撞!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场面,亦没有什么厉害的杀伤力。 跛足道人看似惊人的一剑,竟稳稳停滞在半空,难以推进半寸。 广真子以木剑的剑尖抵住跛足道人的剑刃,纹丝不动,颇有四两拨千斤的力道。 跛足道人万分惊骇,只有他知道自己刚才一击多么凶悍。 足足使用了九成力道,就算一块硬石也能轻松劈开。 结果却被广真子微风拂柳般地化解,太邪门! 跛足道人怒喝一声,再次举剑,狠狠劈下,这次俨然使用了十成力道。 剑影连续分化,如有七八柄剑同时斩落。 广真子依旧纹丝不动,轻轻挑动木剑。 嚓! 砰! 不见如何使力,跛足道人的剑便被撞得脱手而出,飞落三丈之外。 太快了! 二人对招不过两息时间,已分出胜负。 俨然,跛足道人败得很干脆。 刚刚还热热闹闹,满是嘲笑声的堂厅,此刻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愣了。 包括目瞪口呆的跛足道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败的。 “我输了。” 跛足道人捶胸顿足,又气又恨。 他本想教训一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不料反被人家羞辱,颜面无存。 “没事,第三场你还有赢的机会,”广真子淡淡安慰,“当然,我赢的机会比你大得多,嘿嘿。” 这什么屁话? 跛足道人一听,差点气得吐血。 广真子未作理会,将木剑束在腰间后,抬步踏出天罡之势,双手连连掐诀。 第三场比的,乃是请神。 这对广真子来说,小菜一碟。 他脚踏天罡,双手掐诀,片刻身上就显化出一道金光。 金光显然和神光不是一回事,但也够唬人的,令人一看便心生膜拜之感。 又过一息,金光内显化出一个沧桑老者,一双浑浊眼眸睥睨而视,惊得众道士纷纷起身,有的甚至直接叩拜在地。 显化了一会,广真子得意洋洋地收功,那金光和老头才渐渐消失。 如果说刚才比试两场只是开胃小菜,让在场所有人扭转了对广真子的印象,这请神的本事则让他们彻底震撼,瑟瑟发抖。 第49章 一起上 请神是最没用的本事。 实战中,你不可能依靠请神击败对手。 可对道家而言,请神又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原因很简单。 读经人人都会,多读多背总有小成。 修行亦如此。 但请神的门槛极高,非常人可及。 请神有两个很重要的条件,一是要有一尊金身神像,二是必须虔诚参拜多年,才可能沾惹神力。 单单第一个条件就将九成九的道士拒之门外。 毕竟天下道观千千万万,可神仙的金身神像寥寥无几。 拥有金身神像的道观就更少了。 众人见广真子居然有请神的本事,便知这邋遢如乞丐的年轻道士来头不小。 定出师于大道观。 心下再不敢小瞧。 广真子依旧咧着嘴笑,目光直视跛足道人,“该你了。” 跛足道人脸色铁青,说话带着颤音:“阁下……阁下到底什么来头?” 广真子摇摇脑袋,“小道的来处你不配得知,少说废话,该你请神了。” “我不会,”跛足道人恨恨跺脚,“我认输,你赢了。” 说完,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回座位。 心中郁闷至极。 本想出出风头,结果碰上个扮猪吃虎的角,唉! “等等,”广真子唤道,“还有件事。” “你还想怎样?”跛足道人忍无可忍,脸色更加难看,刚刚转身,便见眼前闪来一道黑影,呼! 旋即,感觉脸庞被狠狠抽了一下,火辣辣得疼。 一张老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红掌印。 啪! 广真子这一巴掌利落干脆,相当得狠。 跛足道人捂着脸,火冒三丈,“你……” 他没想到,广真子居然真给了他一巴掌。 太丢脸了! 广真子收手而立,淡笑道:“现在,没事了。” 跛足道人气得浑身发抖,真想一剑把广真子给砍了。 可再一想,他哪是人家的对手,只好咬牙忍耐。 装逼装不过,打架打不过,还被人家当场打脸,跛足道人郁闷到了极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 “该你们了。”广真子一眼扫过屋子里的七八个道士,嘿嘿笑道。 众道士面面相觑,相顾无言,谁都不敢起身。 心里发虚,脸上哗哗流汗。 一个个装聋作哑。 广真子并不打算放过。 被他盯上,下场只有两个:要么和他比试,要么被他缠死。 这次,广真子倒没耍无赖,而是打开行囊,将包袱一一展开。 瞬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但见那其貌不扬的包裹中藏着一件件宝物,光芒四射,有灵器,有丹药,有秘籍,有道经…… “我看到了什么,好像是一本《两仪经》,这本道经不是失传了么,怎么会……” “看那柄桃木剑,通透有灵,定是灵器啊!” “有一本《化剑术》的秘籍,这可是极厉害的剑法,老子想要很久了!” …… 在场之人,犹如见钱眼开的守财奴。 一个个心潮澎湃。 不是他们没出息,实在是广真子身上带的宝贝太多。 随便拿一件就是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如果你们能胜小道任意一场,便可选一物拿走。”广真子咧着嘴,讲述规则。 果然,没人能承受诱惑。 立马就有个三十多岁的道士跳了起来,“贫道来试试。” “贫道也来。” “还有我。” 这七八个道士接连站起,眼睛放光。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能侥幸赢一场,就能拿走一样宝贝,太赚了。 就算输了,也不过是打一巴掌而已。 脸面哪有宝物重要! 广真子立时喜笑颜开,“甚好,小道又可以装逼……不……又可以比试了。” “各位,为了节省时间,你们一起上吧,小道接招。” 众道士神色一滞,随后窃喜起来。 他们以为车轮战已经占了大便宜,反正能慢慢消耗广真子的体力,没想到这家伙自己给自己挖坑,竟要以一敌多,同时对战。 有句老话叫双拳难敌四手。 任你老虎再凶,也斗不过群狼! “臭小子,这是你说的,别后悔。” “大家一起上,不信他有三头六臂。” “来!” 道士们个个摩拳擦掌。 第一场比试的依然是背诵道经。 “贫道先来,《玄妙真经》。”一个三十多岁的道士率先出题。 广真子淡定自若,立时诵道:“造化之至,玄妙为圣人大道……” “我来,《虚渺典卷》。” “望虚空苍渺,不及吾道万一……” “《三德经》。” …… 七八个道士,各出一经。 广真子稳稳接招,一一诵来,竟是丝毫不乱,丝毫不顿。 真不知这家伙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简直是个移动书库。 道士们足足出了七八部经卷,竟没有一本能难住广真子。 广真子咧嘴一笑,“该小道了,《十绝经》。” 厅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道士们面面相觑,无一能言,纷纷摇头。 这怎么比? 他们说的经卷,广真子张口就来。 广真子出的经卷,他们听都没听过。 “哼,这不会是你瞎编的吧。”一个道士不服气道。 广真子摇摇头,从容不迫地转身,从包囊中寻出一本黄皮书卷,展现在众人面前。 书卷破破旧旧,看样子至少存放几十年了。 卷首,写着“十绝经”三个大字。 广真子将其交给一个不相干的和尚,以证清白,而后一字一句背诵上面的内容。 那和尚一一对照,颔首道:“确是一字不差。” 众人骇然。 这邋遢道士简直是个怪物。 不得不承认他们输了。 其实他们也想过现编一部假经来糊弄广真子,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编出一部通顺无缺的经书太难,别人又不是傻子,一听就能辨别真假。 “行,咱们比试第二场。” 第二场才是重头戏。 他们人多,一拥而上,让广真子双拳难敌四手,有很大胜算。 只要赢了第二场,他们仍可挑选宝物。 想到这,众道士激动不已,纷纷亮出兵器。 广真子斜睨一眼,轻轻捏住木剑,摆出了一副大宗师的气势。 “请!” 七八个道士各自使了个眼神,同时甩出兵器,呛呛啷啷地向广真子攻去。 他们虽从未演练过,第一次配合倒不错,利用人数优势团团包围广真子,有的攻上盘,有的攻下盘,有的正面硬扛,有的背后偷袭。 手段层出不穷,五花八门。 有用剑的,用掌的,用拂尘的,用符的…… 目的只有一个:让广真子手忙脚乱! 第50章 玄灵道派 面对七八个道士的围攻,广真子轻蔑一笑,也不见他有什么厉害动作,只是旋身一划,带动手中的木剑在周身划了一个圈。 陡然,周身搅动起一股可怕的剑气,如有旋乾转坤之力。 几个道士的兵器刚刚攻至,就被带动而起,偏离了原本的攻击轨迹,竟互相攻向对方。 这股力道,既奇妙又强悍。 所有人都傻了,急忙撤力,手忙脚乱。 趁机,广真子手持木剑,用剑背轻轻一点,连点了七八下,迅速点在这些道士身上。 随后便响起一片“哎呦”“啊哦”的叫声。 这群道士好似承受了千钧之力,一个个瘫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要知道,他们都是有底子的修行人,好几个达到了脱胎甚至换骨的实力,联手之下却被广真子完虐,鬼知道这家伙用了几成实力! 跛足道士作为局外人,看得更为清楚。 他毛骨悚然,猜测这个邋遢道士的修为应该是耳目境界,或者伐髓境界。 甚至,可能已脱离了筑基的范畴,达到通灵之境。 可怕! 道士们狼狈爬起,一个个唉声叹气。 这一场他们未能击败广真子,第三场也没必要比试了。 因为没有任何一人会请神。 可惜那么多好宝物,他们一件也拿不到。 广真子兀自是那副笑脸,淡淡道:“可有人和小道比试一下请神?” 众道士尽皆摇头。 “我不会。” “贫道也不会。” 广真子愣了下,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转而换作一副失落面孔,“没劲,实在没劲,你们太弱了,小道还没过瘾,你们就不行了。” “真是一群废物啊!”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众道士。 一个个咬牙切齿。 小混蛋太欠揍,碾压他们便罢,居然还出言嘲讽。 简直一副反派嘴脸。 这时候不应该跳出一个主角,狠狠打他的脸么? 几个道士左瞧右瞧,心存期待。 可惜,并没有臆想中的主角出现。 “来吧,废物们,愿赌服输。”广真子扬起手掌,跃跃欲试。 道士们的脸更黑了。 看他们火山爆发般的眼神,恨不得将广真子千刀万剐。 然而打不过,只好认栽。 一个接一个站起身,乖乖走到广真子面前排队,咬牙切齿地等待“临幸”。 众目睽睽下若是死不认账,反而更落下乘。 啪! 啪! 广真子也不客气,一巴掌接一巴掌呼在几个道士脸上。 走一步,扇一巴掌,口中骂一句“废物”,将自己的仇恨拉到极限。 很爽! 片刻,几个道士的脸都留下一个明显的掌印。 此时最高兴的莫过于跛足道人。 他一直耿耿于怀,觉得丢脸,现在看其他道士也被打了巴掌,自然暗喜。 甚至心底有一丝得意。 他好歹是单对单被打败,这群道士围殴人家一个却被完虐,更惨! 那几个置身事外的和尚也乐呵呵地瞧热闹,心想幸亏这家伙是道士,不是和尚,否则倒霉的就是他们了,阿弥陀佛! “道长,您坐。” 道士们不傻,立即转换笑脸,开始向广真子献媚,并将最好的一个座位让出,给广真子坐下。 广真子乐得如此,点头而坐。 目光扫过一张张谄媚面孔,他愈加得意,口中开始指点江山,说这个道士的剑法缺神,说那个道士的拳脚有气无力。 虽态度趾高气扬,却都直指要害,并非胡说。 那些道士听得认真,各有所获,对广真子反而多了一丝钦佩。 这时,赵三端着茶盘进屋,赶紧添置热茶,将空杯倒满,递给众人,“各位道长,法师,请先用茶。” 他其实一直等在门口,见这群高人互相比试,不敢贸然打扰。 等比试完毕,才进来倒茶。 正倒茶时,又有三人先后踏入厅堂。 两个是道士,一个是身穿黄袍的修士。 看到那黄袍修士,赵三的脸色变了,因为此人正是之前要他一百两才救命的黄袍人。 虽心有厌恶,可他毕竟只是个家丁,不敢冒犯,赶紧将三人请入厅堂,端茶上水。 “先别坐,”广真子站起身,盯上两个新来的道士,“和小道比试比试,如何?” 两个道士刚来,自不知怎么回事,“有病?” “贫道从不与人比试。” 哪有一见面就要比试的? 脑子有病? 他们摸不透广真子的底细,一口回绝。 广真子微微一笑,将自己的行囊打开,故技重施。 当看到一件件宝物时,两个道士的眼睛同时灿亮,像星辰一般。 “咱们比试三场,只要任意一场赢了小道,这些东西你们可随便拿走一样。” “如果你们输了,只需让小道打一巴掌。” 诱惑力太大了! 两个道士有些动心,小声商量起来。 他们一合计,这买卖不亏,大不了被打一巴掌,又不会掉肉。 “好,贫道倒看看你有何本事!” “请!” 众人端坐在椅子上,眉开眼笑,全都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他们知道,两个新来的道士要倒霉了。 他们并未出言提醒,反而幸灾乐祸。 因为大家都挨上一巴掌,谁也不会嘲笑谁。 果然,三场比试毫无悬念。 两个道士被广真子完虐,然后一人领了一巴掌,悻悻然回到座位上。 表情像吃了屎一般。 别提多难看了。 这时,黄袍人站了起来。 他盯着广真子身上的宝物,眼睛也在放光,道:“这位道友,我和你比一比。” 广真子斜睨一眼,“小道只和道士比试,你不够格。” 黄袍人皱皱眉,忽而灵机一动,“不瞒阁下,我也是道士。” “玄灵道派,阁下难道没听说过?” 广真子挑了挑眉毛,神色微变。 其他道士听了,也都面露异色。 “玄灵道派!” “竟是玄灵道派!” 整个道家十分庞杂,分支流派极多,难以数遍。 这些流派从属于道家,皆自称“道士”,供拜三清道祖,无非是理念和修行之法各有不同罢了。 但有些道派违背了道家最基本的理念,成为“异端邪派”,自然就被逐出道家,不受待见。 玄灵道派,便是其中之一。 所以听到这个名字时,众道士的神情都很古怪。 “行,既然是道家派别,就当你是半个道士,”广真子嘿嘿一笑,“来吧,自讨苦吃的家伙。” 送上门非要找虐,广真子还能说什么。 虐他丫的! 第51章 阴魂 “先比第一场:背经。”广真子压根没把对手放在眼里,打个哈欠道。 黄袍人摇摇头,“玄灵道派从不学这些没用的玩意,我只和你比第二场,一局定胜负。” 广真子抽出那柄貌不惊人的木剑,笑道:“小道就破例一次,来吧。” 话落,二人同时走至场中,在众目睽睽下摆开阵势。 一个气定神闲,一个严阵以待。 黄袍人率先进攻,猛地一剑劈斩,以极快速度击向广真子的胸膛,剑气横扫而过,发出狂风呼啸般的声响。 唰! 这一出剑,众道士就瞧出来了,黄袍人的剑术的确不弱。 至少在场之人,没人敢说能胜过他的剑术。 可惜,不弱是不弱,在广真子眼中一点不够看。 广真子咧嘴一笑,轻轻将手中木剑挑起,依然没有任何招式,没有任何花样。 平平无奇的一挑便架住黄袍人凶猛至极的一剑。 砰! 二人僵持片刻。 随后黄袍人脸色陡变,因为他感觉自己像在和一个巨人打斗,生出一股恐怖的无力感。 不管他用出多强的力道,对方皆可轻易化解。 如深渊。 旁观时或许瞧不出广真子的厉害,当真正与之对敌,方知深不可测。 黄袍人只出了两剑,一剑劈,一剑刺,便知是自讨苦吃。 “哼,又是个废物。” 广真子以手指轻轻碰剑,如有千钧之力,将黄袍人震开。 黄袍人倒退数步,勉强稳住身形,脸色惨白。 就在众人以为要认输时,他突然伸手向怀,摸出一张金黄色的符纸。 “符!” 众人皆惊。 这家伙居然要用符。 看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广真子也微微一惊,好奇地盯着黄袍人手中的符纸。 符纸有三寸长,一寸宽,布满密密麻麻的纹络痕迹。 如果林易在此,会发现这张符比他的五雷符还要复杂几倍,至少有一千笔画,非是低级之符。 众人收起幸灾乐祸的笑脸,都莫名紧张起来。 这符一看就非同一般,不知黄袍人能不能借符击败广真子。 倒有点悬念了。 广真子咧开嘴巴,抖了抖手中木剑,笑道:“不错嘛,能拿出‘迷魂符’,实力比其他废物强一点。” 此言一出,黄袍人大惊失色,吓得手指发抖,根本不敢扔符。 为何? 因为广真子说对了,这正是一张迷魂符。 广真子竟凭肉眼看破这张符的底细,肯定对符术极有造诣,非是凡人。 “提醒一句,你用符也不是小道的对手,白白浪费。”广真子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 黄袍人更加忌惮,捏着符头的手指渐渐松开,放弃扔符。 这张迷魂符乃是他的底牌,仅有一张,使用后能让对方暂时失去理智,受他控制,任由摆布。 不到万不得已,他自不会使用底牌。 刚才想,用一张迷魂符换广真子身上的一件宝贝,十分值得。 现下看来,用迷魂符也没有胜算。 何必浪费。 “小弟认输,阁下果然厉害。” 黄袍人将迷魂符和木剑收起,面上立时呈现谄笑,主动将一张脸伸了过去,“请大哥赐打。” 这家伙,脸皮也够厚的。 打不过就开始认“大哥”。 一看就是小人。 广真子不客气,一巴掌狠狠扇上去,比先前打得都重。 啪! 黄袍人的脸微微肿起,一片通红。 他倒一点不生气,赔笑道:“大哥打得好,小弟多谢大哥赐打。” 见状,众道士哭笑不得。 虽然他们也想讨好广真子,但好歹要点脸面。 这黄袍人倒好,下作到了极致。 …… 夜渐黑。 林易在府院中兜了一圈,利用探阴符四处查看,一直未有发现。 直至来到后院,一间房屋前,他见此处有若隐若现的阴云笼罩,便问出门的丫鬟:“这是谁的房间?” “回道长,是小姐的房间。” 林易耸然动容。 整个张府,此地的阴气最重。 偏偏又是小姐所居之处。 真相不难猜测。 林易踏步而入,四处探查。 走了几步便看到一个俏丽女子坐在里屋的镜子前,正梳妆打扮。 丫鬟一会打水,一会梳头,一会擦脸,忙得不可开交。 看来这女子就是张婉儿。 住在阴气如此重的地方,身上没个怪病怪事反而不合理。 林易未作打扰,随便看两眼便走出门。 毕竟是小姐闺房,没有张家允可,他不好细查。 刚出门口,林易眼神斜瞥,忽见有个奇怪的影子在窗外晃动。 咦? 林易细看,那影子模模糊糊,没有形体,只有一颗脑袋飘在半空,十分吓人。 “是阴魂!” 林易心中翻江倒海,激动极了,面上悠然不动,漠然置之。 而后斜着眼,仔细观察。 阴魂并非没有躯体,只不过躯体太模糊,仅有四肢形体的轮廓,像毛笔画的简笔画。 唯有脑袋和面孔是清晰的。 这道阴魂披着长长的黑发,背对林易,虽看不清五官,但可辨认是个女子。 林易估计,张府的阴气应是由她引起。 至于张婉儿身上的怪病,估计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他捏住一张五雷符,小心翼翼向前走,想看得更清楚些。 在不知阴魂会不会害他的情况下,林易不得不提防,所以捏了符。 万一阴魂忽然发动袭击,他便砸出五雷符。 此符对妖魔鬼怪有克制作用,非同小可。 不料刚走两步,那阴魂觉察到有活人靠近,十分害怕,立时仓皇向前蹿去,速度奇快。 林易拔腿就追,追出没多远,眼前就看不到阴魂的影子了。 唯有一丝阴气若隐若现,迅速消散。 林易使用的探阴符毕竟只是低级符术,感知范围有限,一旦阴魂逃出距离之外,他就成了瞎子,追都没法追。 不过并非毫无收获,至少弄清了张婉儿的病因,和这个神神秘秘的阴魂有关。 此时天色已黑,加上探阴符将要失效,林易便返身而回,准备和张万财商量后再作打算。 第52章 较量 夜幕降临。 张府上下亮起一挂挂灯笼。 红通通的连成片,十分好看。 林易无暇欣赏夜景,踱步来到堂厅。 刚到门口,就见两个身穿青袍的年轻道士气冲冲走了出来。 “这邋遢道士好厉害,咱们一招就败了。” “可恶,老子的脸都被他打肿了!” “不过他身上的宝物真多啊,可惜……” 林易眯眼看去,见两个道士的脸上都红通通的,显然是刚刚挨了巴掌。 咦? 张万财请这些道士法师,不是为了办法会么,咋还玩起了扇巴掌? 正要进屋一探究竟,迎面碰上一个端着茶盘,匆匆而出的家丁。 家丁身穿短布袍,相貌普通,却是赵三。 “道长!” 见到林易,赵三又惊又喜,赶紧恭恭敬敬行礼。 对其他客人,他只是碍于身份而行礼。 对林易则是发自内心的恭敬,毕竟有救命之恩。 林易点头,“去忙吧,我进去坐坐。” 赵三却陡然变脸,焦急又惊恐地拦住林易,把林易往外推,“不可!道长不可!” 林易糊涂了。 他想进去喝口茶,歇一会罢了,怎么看赵三的模样,好似担心他要入地狱一般? 难道屋里有其他猫腻? “为何?”林易诧异道。 赵三将林易推到一旁,满脸认真道:“道长有所不知,今儿府上来了个奇怪的邋遢道士,喜欢和其他道士比试,这不,已经有十几个道士和他比过了。” “结果如何?”林易淡笑。 赵三摇摇头,骇然道:“全输了,众道士被他好一顿羞辱,还挨了巴掌,惨得很。” 怪不得。 林易刚才见那两个道士脸上有巴掌印,原来是比输了。 “对了道长,之前咱们见到的那黄袍人也在,”赵三压低声音,继续道,“他够厉害的吧,结果两招就被邋遢道士打败了,现在跟狗一样,正使劲巴结那道士呢,呵呵。” 林易微微一惊。 黄袍人的实力,比他只强不弱。 先前一战,双方虽没有倾尽全力,但黄袍人的修为明显比他更高。 赵三所说的邋遢道士居然两招就击败黄袍人,境界应该达到了耳目。 这种高人,最好不要招惹。 “那邋遢道士叫什么?”林易随口问道。 赵三想了想,答道:“道号好像是‘广真子’,二十岁出头,很年轻。” 一听,林易呆了。 这个名字何其熟悉。 一个多月前,这广真子曾来过太古观,耍赖硬逼着林易和他比试三场。 那三场,林易全输了。 可阴差阳错下,山神恰好来拜访道观,让广真子心服口服,甘愿认输。 也正是从广真子身上,林易得到了“符术”秘籍。 一别后,再未见面。 没想到这奇葩竟跑到了莲花庄。 仔细一想,逼所有道士和他比试这种事,也就广真子能干得出来。 林易不禁笑出声,“是他!” 赵三懵了,“道长,您认识?” “不算认识。”林易摇头。 正当他要解释时,忽听一道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赵三,快去给我大哥倒茶,在这磨叽什么,小心老子废了你!” 寻声看去,见一黄袍人站在门口,右脸微微红肿,神色颐指气使。 却是巧了! 黄袍人自然也发现了林易,脸色忽变,目光生怨,“是你,臭道士!” 赵三急忙挡在林易和黄袍人之间,大声道:“小的这就去倒茶,您息怒!” 而后低声催促林易,“道长,快走!快走!” 他知道黄袍人和林易有过节,肯定伺机报复。 故而催促林易避开。 果然,黄袍人两步追来,一把推开赵三,“滚!” 而后直勾勾盯着林易,冷笑道:“臭道士,刚才让你跑了,老子正有气没处撒,你倒送上门来!” 面对出言不逊,林易仍神色自若,道:“阁下这是非要和贫道为难了?” 黄袍人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之徒,嚣张成性,“臭道士,老子不救的人,你竟然敢救,摆明了和老子过不去,今天把话放这,老子绝不让你有好下场!” 林易无言以对。 怎么他总能碰见各种奇葩? 黄袍人是小人心性,报复心极强。 惹上这种货色,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要不有句老话叫: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阁下要动手,贫道奉陪到底。”林易捏着怀中的一叠符纸,不卑不亢道。 虽没有太大胜算,他也完全不虚。 这时如果示弱,委曲求全,反倒助长黄袍人的气焰。 黄袍人板起脸,冷笑一声,“动手?实话告诉你,我大哥就在屋里等着,他一根手指能灭你十个!” 居然用起了狐假虎威的伎俩。 这家伙所说的“大哥”,无疑正是广真子。 “臭道士,敢不敢进去和我大哥较量较量?” 黄袍人暗自得意,心想要借机会好好羞辱下臭道士。 见状,赵三急忙拉扯林易的道袍,悄声道:“道长,千万别上当,他想骗你进去和广真子交手,而后羞辱于你。” 林易岂会看不破这点伎俩,双眸直视黄袍人,淡淡道:“进如何,不进又如何?” 黄袍人狡黠一笑,高声道:“如果你敢进,老子当场给你磕头,如果你不敢,乖乖给老子磕头认错!” 小人之言,何以能信! 这家伙就是想把林易骗进去。 只要林易敢进,他有的是法子羞辱。 林易仍面不改色,抬步而走,边走边道:“记住,等下磕头的时候用点力,让贫道听到响声。” 说着,已踏过门槛。 黄袍人脸上立时露出奸笑。 臭道士,你就嚣张吧,等下被广真子打脸教训,看你如何嚣张! 他已想好无数辱骂之语,就等着在众目睽睽下羞辱林易,让林易颜面扫地。 见林易上当,赵三急得满头出汗。 他不断出言提醒让林易避开。 可不知为何,林易压根不听他的劝告。 这下倒好,一顿羞辱是免不了了。 可怜的道长哦! 第53章 观主 林易信步踏入厅堂。 一步一步的脚步声像敲钟。 引来道道目光。 进门后他扫了一眼,发现偌大的厅堂坐着十几人,有道士有和尚有普通修士,其中道士最多,有十二人。 道士们上至四五十岁,下至二十岁,有的穿黄色道袍,有的穿青色道袍,模样各一。 但都有个共同点:脸上留着一模一样的掌印。 唯有一人除外。 这道士衣衫褴褛,邋里邋遢,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气焰非凡,竟有众星捧月之感。 不是广真子是谁! “又来一个道士。” “啧啧,有好戏看了。” “大家猜猜,这家伙能在广真子手上撑几招?” “我猜两招。” “贫道猜一招,他年纪轻轻,一看就没甚本事。” “说不定只是个小小道童,呵呵。” …… 厅堂内的道士都在打量林易,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俨然,他们在等着看笑话。 因为只要进来的是道士,广真子就会逼着对方和他比试。 来一个,比一个。 比一个,扇一个。 一会功夫,十几个道士都败在广真子手上,挨了巴掌。 起初还曾恼怒,后来见大家一样,反而没了羞辱感,都等着瞧热闹,看看下一个倒霉蛋是谁。 所以见林易进来,道士们都笑语盈盈,议论纷纷。 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大哥,我给您带来一个道士,他说想和您比试,嘿嘿。” 黄袍人走到广真子身旁,满脸堆笑道。 一张口,就开始拱火。 “谁啊?” 广真子正端着杯子,埋头咕咚咕咚地喝茶。 喝完,他抬头看了眼,神色不屑。 当看清林易的模样,他差点把没咽下去的茶水喷出来。 咕哝! 广真子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是死不瞑目一般,神情怪异极了。 半天,居然一句话没说。 厅堂内异常安静。 众道士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像有点不对劲。 但又说不上哪不对劲。 “道友,别来无恙?”林易率先开口,十分客气。 他对广真子的印象还不错。 这家伙虽然为人奇葩嚣张,喜欢拉仇恨,但愿赌服输,挺有性格。 何况他曾从广真子身上捞到一本珍贵的符术秘籍。 这本秘籍,帮了他不少忙。 广真子欢快地站起身,咧嘴一笑,道:“观主,你怎么到这来了!” 说着挠挠头,竟有一丝学生见到师长的不知所措。 林易笑了笑,回道:“和你们一样,为法会而来。” 广真子恍然大悟,“对,法会。” 他装逼装得兴致勃勃,差点忘了正事。 “有观主在,张家小姐的怪病一定能治好。” 语气中带着恭维之意,简直罕见。 其实不难理解。 自从上次被林易“击败”,他就打心眼里认为林易是一位高人。 能让神仙登门拜访的,不是高人是什么? 此时,听到林易和广真子的对话,道士们全懵了。 一个一个瞪着眼。 眼珠子像要飞出来似的。 最懵的是黄袍人。 他刚才还洋洋得意,以为算计到了林易。 这会傻眼了。 怎么事情进展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到底哪儿出了差错? “大哥,他是道士,您不和他比试比试么,”黄袍人咬咬牙,上前拱火,“这家伙非常嚣张,先前说您一定不是他的对手,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黄袍人添油加醋的本事倒不错。 知道广真子争强好胜,所以想激怒广真子。 广真子咧了咧嘴,“观主说得没错,小道的确败给了他。” 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什么情况! 黄袍人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自己把自己憋死。 他想了一大段挑拨之语,结果被广真子一句话噎没了。 听到此言,在场的道士们也都坐不住了,一个个火烧屁股般起身,面露惊骇。 眼睛直勾勾盯着林易,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年轻道士。 在他们眼中,广真子的实力已十分罕见,令所有人心服口服。 可这年轻道士居然能击败广真子,该是何等恐怖! 难以想象! 小小青丘县,怎么出了如此厉害的道士? 他们竟从未听闻过,看来得记住名号,以后找机会登观拜访。 黄袍人和众道士的想法截然不同。 他觉得不对劲。 因为他和林易交过手,知道林易虽小有本事,但和他半斤八两,比广真子差远了。 这家伙不可能击败广真子。 但广真子为何要承认呢? 难道另有猫腻? 黄袍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真相。 他哪会猜到,林易击败广真子纯粹是巧合,或者说是广真子自己想不开。 这家伙是怪脾气,喜欢和道士比试。 赢了耀武扬威,输了也绝不抵赖。 更不会为了面子而死不承认。 在他看来,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这不,广真子满脸堆笑,客客气气将林易请到最中间的座位,并用袖子擦了擦椅子。 “观主,请坐。” 林易也不假装客气,掀袍而坐,“多谢道友。” 广真子立即取了茶杯,为林易倒满茶水,送至面前,“观主,喝茶。” 这态度,简直像伺候老爷的小丫鬟。 林易觉得别扭,饮了一口,便将茶杯放在桌上。 这时,赵三提了一壶热茶进来。 “各位道长法师,请试试我们老爷珍藏的青茶。” 说着,赶紧给众人斟茶。 同时偷偷观察林易和广真子,见二人一边喝茶,一边有说有笑地聊天,他糊涂了。 他一直惴惴不安,担心林易会被羞辱。 进来一看,情况和想得大不一样。 二人一团和气,哪有要比试的迹象? 倒是那黄袍人脸色难看,躲在角落不敢露面,像个缩头乌龟。 赵三暗暗松口气。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到道长没事,他就放心了。 “观主,咱们能再见面,说明缘分不浅,”广真子嘿嘿一笑,凑到林易耳边,喃喃道,“你可不能吝啬,等下得教教小道如何请到一尊真神,小道要做天下第一道士,必须正儿八经赢你!” 林易扶了扶额头,无言以对。 对这个孩童心性的奇葩道士,他是彻底服气了。 说实在的,请真神的本事他没法教。 除非把太古观赠给广真子。 他舍得么? 第54章 驱邪法会 看到广真子对林易的态度,众道士都反应过来,纷纷附和恭维。 虽不知林易的底细,但场面上说好话总没错。 说不定就能结识一位大人物。 托广真子的福,林易竟有了皇帝般的待遇。 抬头一看,十几个道士对着他满脸谄笑,客客气气。 敬仰之词不绝于耳。 唯有一人除外,便是黄袍人。 黄袍人默默躲在人后,低垂脑袋,像斗败的公鸡。 心里又是气愤,又是怨恨。 “咳咳,”林易轻咳两声,“贫道记得,刚才有个人说要给贫道磕三个响头,是谁来着?” 一听,黄袍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一张脸像是从死尸堆里扒出来的。 他咧咧嘴,知道林易不会轻易放过他,躲是躲不过了,索性走到林易面前,挤笑道:“道长,之前都是误会,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心上。” 笑话! 小人占了上风,就对别人使劲打压,侮辱。 君子占了上风,就得大人有大量? 什么世道! 林易不是君子,心里记仇着呢。 不过他有分寸,不想逼人太甚,占场面上的无用便宜。 真把这家伙逼急,也不太好收场。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林易一向认为,怕兔子咬人就把它宰了,吓唬它威胁它都没用。 对付小人亦如此。 哪怕今天让黄袍人磕头认错,这家伙也定心怀怨恨,日后想方设法报复。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杀。 “呵呵,贫道看你右边脸有巴掌印,左边脸干干净净,实在别扭啊。” 林易指着黄袍人的脸,笑道。 黄袍人倒能屈能伸,果断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在左脸上也添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 “道长,您顺眼了吧,嘿嘿。” 对方给了台阶,他也借坡下驴。 不然面上都不好看。 “阁下误会了,贫道的意思是让你上点药,消一消脸上的肿印,”林易淡笑道,“不过这样也挺顺眼。” 黄袍人脸一黑,仍强挤笑意,“道长顺眼就好,那之前的事……” 林易摆摆手,将杀气藏于心底,脸上一团和善,“行了,咱们是来给张员外解决麻烦的,正事要紧,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不必再提。” “谢道长。”黄袍人松口气,躬身退在一旁,目光中的怨恨再掩饰不住,疯狂爆发。 …… 半个时辰后。 张万财终于姗姗来迟。 他一进门,便拱手赔礼,“各位道长,法师,久等了,我忙于法会之事,实在走不开,怠慢之处请各位大师见谅。” 一边说,张万财一边擦汗。 看他气喘吁吁,浑身大汗淋漓,显然是在为法会之事忙碌,倒不是故意怠慢。 林易起身。 广真子起身。 众人也赶紧跟着起身。 “员外不必多言,法会可以开始了么?”林易道。 张万财连连点头,“当然,各位大师请移步前院。” 说着,赶紧出门引路。 众人一一跟上。 一大帮道士和尚端着架子,缓缓而行。 不一会,来到前院。 前院方方正正,中间长着一颗老榆树,树上缠绕绳索,向四面八方拉扯成伞状,上面挂着一串串红通通的灯笼,正好一百零八个。 地面铺了一层红布,与灯光相映,更显艳红。 一片红光中,最显眼的是八张供桌,桌上满是五花八门的祭品,有鱼有肉,也有稀奇器物。 桌旁,按照八卦之位搁放了香炉,炉中插着刚刚点燃的新香。 继续向外,角落处设了四个法坛,东南西北各占其一,因位置不同,法坛亦不同,颇为讲究。 法坛与供桌间,还放了一个个金色蒲团,像漂浮在水面上的金荷叶。 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必多说,都是林易见所未见的,要么和当地习俗有关,要么是道士和尚的自带之物,占满整整一个院子。 看来为了祛除邪物,治好张婉儿身上的怪病,张万财是下了血本。 有用的没用的全弄来。 不过依林易看,大多是无用之术,民间戏法罢了。 想驱邪除鬼,得靠正儿八经的本事。 当然,这话林易不会明说。 否则就是砸这些人的饭碗。 “各位大师,请!” 张万财打躬作揖,将众人请入院中。 林易走在最前,目光一一从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上扫过,倒觉得有趣。 直至来到院子西南角,眼前出现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台,有三尺高,四周围起一圈帷帐。 隐隐约约可见其中有几道窈窕身影。 帷帐掀开,走出两个丫鬟。 丫鬟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锦衣绸服的女子,长身玉立,蜂腰猿背,正是张婉儿。 先前林易见过张婉儿,但并未看清模样,此时面面相对,微微怔了下。 正如张万财所说,他的女儿的确闭月羞花,容貌姣好。 众人见之,目光皆停。 连六根清净的和尚都言道:“这位女檀越好相貌!” 说这样的女子嫁三次嫁不出去,打死没人信。 偏偏事实即是这般。 “婉儿,拜见各位大师!” 张婉儿微微躬身,温婉行礼。 这身段姿态,一看便知是大家闺秀。 “各位大师,有劳费心,”张万财也拱手道,“如治好小女,必有重谢。” 众道士和尚纷纷应和,称定当尽心竭力,驱除鬼邪。 说罢,各自落位。 有的走到法坛前,拔出一柄金色法剑,跃跃欲试。 有的在供桌前摆弄供品,念念有词。 有的盘坐于蒲团,默诵经文。 …… 唯有林易和广真子二人一直未动,站在原地。 “观主,你不开坛设法么?”广真子笑问。 林易摇头,“贫道不会,道友你呢?” 广真子耸耸肩,“小道也未曾学过。” 林易淡笑,“贫道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原来也有不及人之处。” 广真子挠挠头,“观主取笑了,小道是要做天下第一道士,可不是天下第一术士。” 说罢,二人相视而笑,彼此心照不宣。 第55章 一万两 片刻,庭院热闹起来。 念经声弥弥响起,萦绕内外。 几个和尚盘坐在蒲团上,手持念珠,闭目而诵。 他们念的经文各不相同,互持互映,颇有众僧普经之感。 反正林易听他们叽里咕噜的,不知念了什么。 也不知这些经文对阴魂邪物有没有作用。 总之很唬人便是。 法坛前,道士们也立即开坛作法,各施本事,祭天祭地祭阴祭阳。 有舞剑的,有持拂尘的,有双手掐诀的,口中皆念念有词。 什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什么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煞有介事。 先不说灵不灵,模样已经出来了。 有了模样,就成十之八九。 因为百姓大多无知,信的即是模样。 “张小姐,我要观一观你身上是否有阴晦之气,冒犯了。” 黄袍人走到木台前,客客气气道。 张婉儿点头,“大师请便。” 黄袍人一跃上台,双眸直勾勾盯着张婉儿。 片刻,他右脚猛一踏地,左腿弓起,双腿连续交换,绕着张婉儿转了一圈,踩下七步。 随后掐手而起,施法放术。 可见,他的手指上亮起一道道金光,如化金蚕。 光芒最灿时,黄袍人遽然咬破手指。 血流涌出,却非是红色,而是金色。 黄袍人将两指并拢,涂抹金血,而后按在自己的眼皮之上,一阵揉搓。 “开!” 口中猛吐一字,旋即睁开眼睛。 赫然,黄袍人的眼睛竟显现金光,如两颗金豆。 此时再观张婉儿,便见到了肉眼无法明辨的阴气,一缕缕缠住张婉儿。 他顿时了然,自信一笑,“小姐身上的病根,我找到了。” 闻言,张婉儿大喜,“大师可否明说?” 黄袍人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显然他另有算计,不肯张口细言。 不远处,林易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道这黄袍人虽品性低劣,真本事还是有的。 刚刚这一手应该类似探阴符的作用,能探阴察邪。 “开阴眼,”广真子则看得更透,咧嘴笑道,“这小子有点手段。” “阴眼?是一种法术?”林易好奇道。 广真子点点头,“是道家之术,很低级的玩意,小道十岁就学过。” 林易语塞。 黄袍人固然可恶,这家伙也好不到哪去。 无时不刻不在打击别人。 “走吧,咱们别干站着不做事,让人家误会是来骗钱的。” 见众人皆忙忙碌碌,林易便随处找个蒲团,盘坐下来,口中诵念背过的道经。 明知无用,也不得不为。 这叫“入乡随俗”。 广真子压根没意识到,经林易提醒,也赶紧找个蒲团而坐,诵念经文。 嗡嗡! 咚咚! 这场有模有样的驱邪法会持续了两个时辰,到午夜方才结束。 甭管有用没用,这群道士和尚都出尽了全力,有的诵经不停,嘴巴都麻了,有的开坛做法,累得腰酸背疼,有的给张婉儿做驱邪之术,手持八卦盘念叨了两个时辰…… 法会结束,张万财让下人端来一个金盘,上面放着一锭又一锭的银子,闪闪发光。 “多谢各位大师作法驱邪,辛苦了!” “小小菲仪,务必收下!” 这些银子显然是犒劳费,张万财将其一一分发,每人能拿到二十两银子。 不算少。 在这个世界,一个普通壮丁干活,一年的工钱也就五六两银子。 这群道士和尚来做一场法会就得二十两,简直不要太赚。 自然个个喜笑颜开。 “请问各位大师,有没有瞧出小女得了什么病,能不能治?”张万财忐忑问道。 顿时,道士和尚们相顾无言,没了声。 他们只是照例舞弄老一套。 从未思索张婉儿身上的怪病如何解决,自是一筹莫展,纷纷闭口。 见无人出声,张万财越发郁闷,“难道连各位大师都束手无策?” 依然无回应。 这时,那黄袍人徐徐走来,朗声道:“员外,我知道小姐身上的怪病因何而来。” 张万财大喜,“大师,您能治好小女?” 黄袍人微微一笑,“没有十成把握,可以一试。”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要的报酬不低。” 这家伙是个贪财之徒。 之前要一百两银子才救人,便暴露其品行。 张万财管不了别人品行如何,只要能治好女儿便可,立即道:“大师,您尽管开口。” 黄袍人伸出一根手指。 张万财猜道:“一百两?” “一千两?” “一……一万两?” 当说到“一万两”时,黄袍人终于点了下头。 众人尽皆骇然。 一万两! 他们做梦都不敢想呐! 张万财也吓了一跳。 心说这家伙狮子大开口。 一万两是什么概念,那是张家的小半家业,非同小可。 “行!”张万财咬咬牙,“只要治好小女,我愿拿出一万两作为报酬!” 众人的眼睛都瞪飞了。 一个个头晕目眩。 一万两啊! 谁不眼红? 可惜他们并没有本事挣这一万两,只能眼巴巴看着。 “员外,贫道也来试试。” 这时,林易终于起身。 他来张府可不是为凑热闹,而是动真格。 顿时,黄袍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这是要抢他的财啊! 混蛋道士早不出头晚不出头,等他商定了报酬就出来抢功! 忒可恶! “小道也试试。”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广真子也起身道。 看模样,他早看透了张婉儿身上的“病症”。 这二人出头,众人丝毫不奇怪。 因为他们知道,林易和广真子是真正的高人。 黄袍人则气得发抖。 他本想出出风头,顺便赚一笔大财。 不料被阴了,这两个道士一出手,他很难有什么风头。 哪怕最后治好张婉儿的怪病,能分得的钱财也大打折扣。 如何不气? 如何不恨? 与黄袍人不同,张万财激动地差点哭出来,眼圈通红道:“多谢三位大师!” “有三位大师相助,小女的怪病定能治好!” 说着,赶紧将林易三人请入内厅,好生招待。 至于其他道士和尚,很快就被张万财打发走了。 他们虽眼馋一万两银子,但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敢妄想,纷纷离去。 第56章 分歧 打发走众道士和尚,张府渐渐安静。 夜色沉寂。 张万财火急火燎赶到内厅,会见林易三人。 “三位大师,小女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可否告知?” 他太着急了。 所以没有客套,张口便问。 林易三人面面相觑,都未开口,似有疑虑。 尤其黄袍人,这次他学精了,打死不肯先出头,省得再被林易阴。 “员外,你去拿笔纸来,我们将各自的发现写在纸上。”林易想出一个主意,道。 张万财先惊又喜,连忙将赵三叫来,吩咐去拿笔纸。 赵三办事十分麻利,片刻就拿来三张纸,三支笔,发给林易三人。 林易微微一笑,率先蘸墨下笔,写了“阴魂”二字,交给张万财。 广真子也写下自己的答案。 黄袍人疑神疑鬼,最后写完。 张万财拿着三张纸看了看,手指微微发抖,表情怪异极了。 “如何?”林易问。 张万财将三张纸摊开,但见上面各自写了两个字:阴魂。 俨然,三人的答案一模一样。 “看来确是阴魂作祟。”林易并无意外。 张万财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问:“道长,什么是阴魂?” “哦,就是你们民间常说的……鬼!”林易解释道。 “鬼?” 张万财吓得浑身一抖,双腿发软,差点瘫在地上,额头的汗越擦越多,滚滚而落。 没办法,普通人一听到“鬼”就毛骨悚然。 因为自古有许多民间恐怖故事与鬼有关,描绘得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实际上,每个人死后都会化为阴魂。 早一步晚一步的事罢了。 “三位大师,请一定救救小女啊!”张万财哭求道。 他原以为自己的女儿只是嫁不出去,现在居然和鬼沾上关系,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林易点头,“放心,贫道会尽力,先带我们去小姐的闺房看看。” “好!好!” 张万财踉踉跄跄,吓得走路都有些不稳,只得让赵三带路,引着林易三人来到张婉儿的住处。 “婉儿,拜见三位大师!” 屋内,张婉儿立身行礼,不敢怠慢。 客套了几句,林易三人便开始办正事。 在房屋内外仔细探查。 广真子和黄袍人都会开阴眼之术,立时双双施法,以阴眼查看住处附近的阴气。 林易也尚有一张探阴符。 不过没打算使用。 因为有广真子和黄袍人探查就够了。 何必白白浪费一张符。 果然,广真子和黄袍人里里外外探查一遍,得到的结果大同小异。 这个院落附近,阴气极重。 尤其是张婉儿的闺房,是阴气汇聚的中心。 可见常有阴魂在此游荡。 不过他们并未寻到阴魂的踪迹,想必是躲藏起来了。 “不瞒二位,昨日黄昏,贫道曾来此处查过,”林易说起先前之事,“当时贫道亲眼见到了那个阴魂,可惜未能伏诛,让她逃了。” 广真子和黄袍人同时一惊。 “阴魂是男是女?” “女的。” “可曾攻击观主?” 林易摇头,“她一见我便吓得逃之夭夭。” “那应该是普通阴魂,不是厉鬼。”二人同时松口气。 普通阴魂不难对付。 因为它们在阳间受制,实力低浅得很。 厉鬼不同,这玩意极为罕见,可一旦出了便是大灾大祸,连广真子都没有信心对付。 再一想,的确不可能是厉鬼。 厉鬼所现之处必定生灵涂炭。 而张婉儿受阴魂所扰,只是婚事受挫罢了,显然这只阴魂没想害她性命。 “阴魂躲藏起来,相当难找,得想个办法将她引出来。”广真子言道。 张府太大了,躲个人都不好找,何况是一个阴魂。 再说,那阴魂不一定在张府,可能藏在莲花庄其他地方。 黄袍人点头,“大哥说得对,只要引出来,让她魂飞魄散轻而易举!” 林易未言,皱着眉思索。 将阴魂引出来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问题是,如何引? 三人同时沉默,苦苦思量。 忽而,林易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什么主意,侧头看了看屋里的张婉儿,道:“想引出阴魂,得靠张家小姐。” 广真子挠挠头,“观主,有何办法?” 林易没打算卖关子,“很简单,张婉儿受阴魂所扰,出嫁三次都未成功,说明那阴魂故意为之,不想让张婉儿嫁人。” “观主的意思是……” “阴魂的目的且先不提,既然她不想让张婉儿出嫁,咱们就强行给张婉儿办一场婚事,待洞房花烛时,她一定会现身。” 对啊! 广真子和黄袍人同时拍下手掌,连连点头。 他们想得太复杂,反而没想出办法。 退一步来想,这件事其实十分简单。 “不过,”林易嘿嘿一笑,面露怪异,“咱们三人,得选一个去当新郎官。” 说话时,他心中已有了人选:广真子。 广真子实力最强,心性尚可,担负这个任务无疑最合适。 毕竟他们面对的是阴魂,实力未知。 当林易的眼神瞧过来的时候,广真子意识到不妙,慌张道:“别看小道,小道是正儿八经的道士,怎么能娶妻呢,万万不可!” 林易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不是让你真娶张婉儿,只是假扮新郎,再说,张婉儿生得闭月羞花,让你占占便宜岂不美哉!” 广真子的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般,脸庞居然升起两抹酡红,“不行不行,小道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做新郎官!” 说着,一把将黄袍人拉扯出来,当作自己的挡箭牌,“喂,你小子去假扮新郎!” 黄袍人嘿嘿一笑,自然万分乐意,“大哥吩咐,小弟不敢不从。” 他不是道士,也没什么忌讳,巴不得能占占便宜呢。 林易却皱起眉头,“哼,这小子品行不端,实力不济,贫道不信他。” 黄袍人的脸一下就黑了,咬牙道:“既然如此,道长你去如何!” 林易轻咳一声,“贫道仍觉得广真子最合适,与张婉儿算得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广真子欲哭无泪,脸上的酡红好不容易淡了,又添羞臊,“观主取笑,小道羞也!” 第57章 洞房 三人争执不下。 谁都说服不了谁。 终究是林易拿了主意,道:“咱们何必争,不如让婉儿小姐自己选一个新郎官,选了谁就是谁,不许反悔,如何?” 黄袍人和广真子一听,倒是个解决办法,双双点头同意。 于是,三人进屋,找到了张婉儿。 听到要她选“新郎官”,张婉儿惊讶得杏眼大睁,樱唇圆张。 “三位大师是……是拿婉儿开玩笑么?” 林易开口解释,说要来一场假结亲,引出背后作祟的阴魂。 张婉儿方才冷静。 不过,要从三人中当场选出一个新郎,她仍觉得为难,脸蛋红得和火炭一般。 “婉儿小姐,要不这样,你不必亲口言说,”林易淡笑道,“贫道帮你指人,如果觉得满意,点下头即可。” 张婉儿立即点点头,表示同意。 说这话时,林易一直在观察张婉儿的神情和眼神,发现她的眼睛时不时瞄向广真子。 眼神骗不了人。 显而易见,张婉儿对广真子最有好感。 不奇怪,广真子虽邋里邋遢,不修边幅,五官模样却没得说,绝对丰神俊朗。 这下,林易心里有了底。 他抬起手指,先指向黄袍人,准备戏耍一番。 黄袍人赶紧向前走了两步,挺起胸膛,满怀期待地望着张婉儿,面呈笑容。 可惜,张婉儿不为所动。 林易将手一摆,指了指自己,张婉儿依然未点头。 这下广真子慌了,手脚不自觉地颤抖。 像被老师点名的学渣。 对广真子而言,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亦或单挑一群妖魔鬼怪,他都不会皱下眉。 可偏偏让他娶媳妇,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终究,林易的手指移到广真子身上,张婉儿立即点头,脸蛋微红。 广真子的脸却比张婉儿还要红,手足无措地挠上挠下。 像身上有无数小虫爬来爬去。 “大丈夫当言而有信,对吧!”林易笑道。 广真子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小道……小道认了!” 接下来,三人商量了一下具体计划,如何实施,如何埋伏,如何困住阴魂,以及如何处置之事,都先商定下来。 确认没有疏漏,三人便找来了张万财。 张万财正心急呢,见到林易三人,立即上前行礼,“三位大师,有没有办法救小女?” “有,”林易答道,“员外,你派人布置下婚房婚宴,明日让婉儿小姐成亲。” 张万财懵住,这也太快了,“谁……谁要和小女成亲?” “是小道。”广真子吸了下鼻子,委屈巴巴道。 张万财更懵了,“这……这就是三位大师的……办法?” 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没错,婉儿是嫁了三次没嫁出去,他也万分发愁。 所以才做驱邪法会,寄希望于林易三人。 结果折腾半天,想出的办法就是让一个道士娶他的爱女? 看见张万财的脸色,林易知道有所误会,便将假结亲的计划道出,让张万财心里有底。 张万财这才明白,赶紧将府内所有家丁丫鬟唤来,布置任务。 此时,已是晨曦,天色渐明。 张府上下全都忙碌起来,有的打扫厅堂,有的布置洞房,有的准备婚宴和请帖。 按照林易的说法,必须弄得和真的一模一样。 喜服,鞭炮,宾客,喜宴等等,一个不能少。 一天时间,实在紧迫。 还好张府有的是人,有的是钱,办起来顺风顺水。 到中午,厅堂和洞房都布置妥当,宴席也在院内摆开,甚至为了逼真,张万财还将所有亲戚朋友请来,共同庆贺。 总之,一切都按真的来。 不然骗不了那阴魂。 外面热热闹闹,喜喜庆庆,广真子这新郎官却愁容满面,欲哭无泪。 他后悔啊,不该来趟这浑水。 本想挑战所有道士,装装逼,结果被林易坑了。 此时,他脱下那件半年没换的破道袍,硬着头皮穿上崭新红艳的新郎服,别提多别扭了,躲在屋里不敢见人。 若是被师父和师兄弟知道,下半辈子休想抬头做人,非被笑死不可! 唉,小道的宏愿是当天下第一道士,怎么就稀里糊涂娶了媳妇呢? …… 黄昏。 张家请的宾客全到,挤满了半个庭院。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莲花庄的村民也都赶来看热闹。 吃宴席的桌子一直从前院摆到后院。 终于,两位新人露面,穿过人群,开始拜堂。 张婉儿头上遮着漂亮的盖头,自然看不到表情。 广真子那一脸苦相则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看着哪像结亲,简直和上刑场差不多。 眼睛里甚至能看到泪水在打转。 他刚才曾想过要逃走,反正以他的修为,没人拦得住。 可再一想,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出尔反尔,便放弃了念头。 “新人入场,开始拜堂。” 村上的媒婆朗声喊道。 众人纷纷起哄。 广真子和张婉儿齐步走到堂中,屈腰而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拜堂时,广真子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烫,像放了好几块烧红的碳。 他当了二十年道士,一心求道,哪经历过这般场面,连做梦都没梦到过。 今日稀里糊涂和人拜堂成亲,明知是假,也难以释怀。 整个人完全成了傻子。 人家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否则,手脚都不知如何放置。 拜堂完毕,在宾客们的推攘嬉闹下,二人被推入张婉儿的闺房。 此时,房间被布置得艳红一片,床铺全换了新。 旁边摆放着一排排红蜡烛,倒挺有氛围。 等众人离去,屋内异常安静,广真子和张婉儿对面而坐,沉默无言。 张婉儿就不必说了,她已是第四次拜堂成亲,经验老道。 广真子则是破天荒第一次,连洞房时该做什么都不知,便傻傻坐在凳子上,念起了道经。 奇怪。 平日里倒背如流的经文,此时念得磕磕绊绊。 满心想着那阴魂赶紧落入圈套,他好逃脱地狱。 结果等了一盏茶功夫,并无动静。 广真子急得满脸是汗,坐立不安,如芒刺在背。 别提多难受了。 广真子受尽煎熬,林易和黄袍人也没闲着。 他们一个使用了探阴符,一个开启阴眼,正趴在屋顶,暗暗躲藏许久。 只要阴魂出现,他们会立即施法封闭整个屋子,保准让阴魂有来无回。 等半天没动静。 他们也心急如焚。 第58章 现身 “道长,”张婉儿也有点着急,小声道:“给我掀开红盖头,咱们才算成亲。” 广真子只得硬着头皮起身,走到张婉儿面前,伸手去扯那红艳艳的盖头。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 额头满是汗滴。 掀开盖头,见到张婉儿那精心打扮的娇俏容颜,广真子登时面红耳赤。 不奇怪。 广真子是个修道天才,自幼在道观长大,从未和姑娘打过任何交道。 娶媳妇这种事更是想都不会想。 毕竟他的愿望是当天下第一道士。 今日骤然做了新郎官,与张婉儿成亲入洞房,不紧张才怪。 张婉儿坐在床边,渐渐淡定。 与之相比,脸红红的广真子倒像害臊的大姑娘。 头不敢抬,目不敢视。 甚至闻到张婉儿身上的香味,都觉得罪大恶极。 呼呼!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忽然感觉后背一冷,一股邪门的凉风吹了进来。 若是凡人定不会在意。 可广真子立时觉察到不对劲,神色陡变。 阴气! 他喜极而泣。 终于来了! 林易和黄袍人也警惕起来,暗运法力,随时准备出手。 片刻,那股阴气便笼罩院子,如乌云一般积压。 凡人当然见不到阴气的存在,走入此地顶多觉得有点不舒服。 林易三人则看得清清楚楚,不敢放松。 阴气积聚到极限,忽而有个影子飘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入屋中。 果然是阴魂! 阴魂飘入洞房,停在张婉儿身旁,但见她身形虚渺,长发飘飘遮住面貌,不仔细看只能看到一颗悬空的脑袋,十分怪异。 广真子提前开启阴眼,业已见之。 不过没有妄动。 那阴魂在二人身边走来走去,似乎在思索什么,而后忽然走到广真子面前,张开嘴巴,吐出一口浊气。 浊气喷到广真子脸上,他的双眼立时陷入混沌,片刻,眼前的张婉儿就变了模样。 先前是闭月羞花的美人,现在则变成一个空眼无珠,鼻子开裂,嘴巴大如斗,满脸脓疮的怪物。 哪怕有所准备,广真子亦被吓了一跳,退后两步。 原来,之前张婉儿洞房时,就是这阴魂捣乱,以术迷惑新郎,让新郎将张婉儿视作丑陋怪物,自然当场悔婚。 “小小阴魂,胆敢在此作祟,受伏!” 广真子憋屈了一天,有气没处撒,此时断然出手,一掌击向阴魂。 要知道,广真子的实力和修为深不可测,加上心有怒火,灭杀一道阴魂轻而易举。 林易和黄袍人也按照计划出手,一左一右,封住房屋的门窗,防止阴魂逃走。 阴魂知道自己中了圈套,怪叫一声,四处逃窜,像进笼之鼠。 广真子掌上泛起道道金光,如有神助,掌还未发,便让阴魂无所遁形,受困于金光之中,惨叫不已。 不过,这一掌打到半截,忽然顿住。 广真子手下留情,陡然收起力道,仅是放出一个金色封印,暂时封住阴魂。 林易赶紧冲进来,手持五雷符。 看清阴魂的模样后,他终于知道为何广真子不下杀手了。 阴魂被封在角落,长发飞起。 一张脸虽模模糊糊,仍可辨认,细眉圆眼,面容娇俏,却是和张婉儿长得一模一样。 “咦?张婉儿?” 黄袍人追进来,也大吃一惊。 彻底糊涂了。 屋里有两个张婉儿。 一个活的,一个死的。 难道张婉儿还有姐妹? “婉儿小姐,你可有长相相像的姐妹?”林易开口询问。 张婉儿正一脸茫然,她看不到阴魂,自然不知发生何事,摇头道:“爹就我一个女儿。” 这就更不对劲了。 正常来说,人生前什么样,死后的阴魂也什么样。 当然不排除特殊情况,比如学会变化之术。 “婉儿小姐,此地危险,你先出去吧。”林易又道。 “是,道长。” 张婉儿十分听话,赶紧离开房间。 广真子抬手解开封印,将阴魂放了出来。 有三人在场,不怕她逃走。 阴魂自知遇上了高人,缩在角落,神情紧张道:“求求你们不要让我灰飞烟灭,求求你们了……” 林易持着五雷符,以作威慑,口中道:“贫道有个问题,你须如实回答。” 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清楚阴魂的身份和来历。 “道长,请……请问。”阴魂哪敢拒绝,立即点头。 “你是谁?”林易问了一个最简单也最直接的问题。 阴魂想都没想,答道:“小女子姓张,名婉儿,是……是张府的大小姐。” 嘶! 林易三人面面相觑,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道阴魂与张婉儿长得一模一样,又自称是张婉儿。 难道真有两个张婉儿? 林易皱起眉头,“你为何胡说八道,婉儿小姐明明还活着!” 阴魂摇头,“她……她不是张婉儿!” 说着,阴魂缓缓跪下,无形的魂体贴在地面,抽泣道:“小女子才是真正的张婉儿,三个月前被那女鬼夺去肉身,所以沦为孤魂野鬼,无处可去!” 三人更糊涂了,心下讶然。 他们原以为这事十分简单,既然有阴魂作祟,把阴魂灭了便是。 没想到另有隐情。 现在连谁是真正的张婉儿,都搞不清楚了。 林易最先冷静,继续问道:“你说你的肉身被女鬼所占,何处来的女鬼?” 阴魂神色悲怆,泣道:“是我们庄上的一个丑女,名叫阿兰。” “三个月前,阿兰在家中上吊自尽,不知怎的,她的鬼魂飘到此地,强行占了小女子的躯壳。” “小女子无法往生轮回,自成孤魂野鬼。” 阴魂在阳间作恶,强行占据活人的躯壳是可能发生的。 不过,阴魂必须非常强横才可做到。 或者借助外力。 比如有高人帮她施法换魂。 “那你为何屡次三番出来吓唬新郎官?”黄袍人轻咳一声,问道。 阴魂冷笑,“她占我躯壳,夺我家人,我当然不能让她好过,更不能让她坏我清白之身,所以洞房花烛时就现身吓走新郎。” 原来如此。 解释倒也合理。 三人听了,都陷入沉默。 他们本是帮张婉儿除阴魂的。 现在却不知该帮活的张婉儿,还是死的张婉儿了! 第59章 请阴差 “那阿兰忒是可恶,居然夺活人的肉身,令婉儿小姐变成孤魂野鬼,有违天道!”广真子越想越气愤。 黄袍人连连点头,附和道:“此等恶鬼,当打得她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大哥,道家不是有一种换魂之术么,咱们大可用换魂术将阿兰的魂魄打出,让婉儿小姐回身复活。” 广真子若有所思,“换魂术不是什么高阶术法,小道自然习得,不过……” 冷静下来后,他渐有疑虑。 这时,阴魂叩拜在地,欣喜若狂,“三位大师,求你们救救小女子,若能驱走恶鬼,帮小女子复生,小女子当牛做马,定报答各位。” 黄袍人轻咳一声,“当牛做马不必,让你爹多给银两即可。” 阴魂连连称是,满口答应。 黄袍人这才满意,眼睛放光道:“我去把她抓来,给婉儿小姐换魂。” 说着,转身出门。 林易一直沉默不言,此时陡然闪出,拦住黄袍人,“别急,弄清楚再换魂不迟。” 黄袍人心中有气,冷笑道:“道长,事情还不够清楚么?” 废话! 这事明显没那么简单。 林易谨慎得很,皱眉道:“怎可听一面之词便轻下结论,待贫道问个明白。” 说着开门出屋。 屋外,张万财和张婉儿父女左右站立,正焦急等待。 见林易出来,父女同时一喜,“道长,抓住了?” 林易微微一笑,先将张万财拉到一旁,小声问道:“员外,贫道问你一事,莲花庄可有一个叫‘阿兰’的女子?” 张万财点点头,“是有个叫阿兰的,已经死了,这和小女有什么关系?” 林易道:“信贫道便是,你细细说来。” 张万财不敢再问,只得道出所知。 在莲花庄,阿兰是个人尽皆知的姑娘,相当有名。 当然,这并不是好事。 因为阿兰是因丑陋而出名。 这姑娘天生地包天,鼻子塌陷,斜眼歪唇,皮肤糙黑,万分丑陋。 据说阿兰晚上不敢出门,因为别人见了她就以为见鬼,能吓个半死。 这样的姑娘,注定孤独终老。 这不,一直到三十多岁,从未有人给阿兰说过媒,在村里备受冷言冷语。 三个月前,阿兰彻底绝望,在家中上吊自尽。 “道长,阿兰那姑娘因为丑才嫁不出去,可小女貌美如花,为何也嫁不出去?”张万财焦急问道,“是不是真有……鬼啊?” 林易点头,小声道:“员外,婉儿小姐有可能被阿兰的鬼魂附了身。” 一听,张万财眼睛都直了,面色惊恐,嘴巴张着说不出话。 随后眼皮一翻,竟晕了过去。 “爹!” “老爷!” 张婉儿和家丁们急忙围了上来。 “没大碍,员外受了点刺激,你们扶他回房间休息。”林易道。 “是,道长。” 赵三和几个家丁急忙扶起张万财。 张婉儿正要跟上,林易将其唤住,“婉儿小姐,员外他并无大碍,你随贫道来,有要事相商。” “是。” 张婉儿不敢多问,跟随林易进屋。 一进屋,广真子和黄袍人立即施法封闭门窗,防止张婉儿体内的阴魂逃走。 “道长,怎么了?”见三人脸色不对,张婉儿越发疑惑。 林易冷笑一声,忽而疾言厉色,如有雷霆之怒,吼道:“阿兰,还不速速现身,难道让贫道打得你魂飞魄散不成!” 这一声吼猝不及防,把广真子和黄袍人都吓了一跳。 张婉儿更是浑身一哆嗦,吓得双腿一软,“道……道长,您……您在说什么,我是婉儿啊,不是阿兰。” 林易皱眉,收敛怒容。 他本想猛吓一下,看张婉儿会不会露出破绽。 结果并无收获。 “还在装模作样,”黄袍人也效法林易,出言威吓,“阿兰,你强占婉儿小姐的肉身,害她变成孤魂野鬼,简直罪大恶极,当下十八层地狱!” “你还不知错?” 张婉儿吓得脸色煞白,“阿……阿兰?是村里那个……那个阿兰么,她……她三个月前就死了,道长你们在说什么?” 林易三人面面相觑,暂时都没了法子。 显然张婉儿的反应十分正常,没有破绽。 这时,躲在角落的阴魂微微躬身,拜道:“婉儿多谢三位大师相助,可你们这么问,她是不会承认的。” 也对,阿兰好不容易找了个肉身复生。 承认就意味着自取灭亡,魂飞魄散。 “要不,先把她的魂魄打出来,一观究竟?”黄袍人指一指张婉儿,说道。 “不可,”经林易提醒,广真子倒冷静许多,“万一是这阴魂扯谎,我们贸然将婉儿小姐的魂魄打出,会折她的寿命。” 林易点头同意,“得想个万全之策。” 话虽如此,他暂时也没好法子。 林易对阴魂知之甚少,只是从书卷中见过一些记载。 甚至不如黄袍人懂得多,更不如广真子。 果然,过了会,广真子开口道:“小道有个办法,定能辨别真假。” 黄袍人一脸谄笑:“大哥想出来的一定是好办法,我同意。” “同意个鬼,快说。”林易最讨厌卖关子了。 广真子挠挠头,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地府的阴差专门与阴魂打交道,定能识破真假。” “阴差?” “广真子,你有本事入冥界?” 二人都惊了。 “怎么可能!”广真子连连摇头,“小道再修行百年,恐怕也没有入冥界的本事,不过小道确有一点手段,能请动阴差。” 阴差是地府的勾魂使者,地位虽低微,但也不是常人能请动的。 他们是有编制的阴魂,只听命于地府。 与阳间的修士井水不犯河水,往来极少。 看来广真子的底牌不少,居然与阴差有交集。 “是个好办法。”林易点头同意。 广真子一喜,“小道需要去城隍庙请阴差,附近可有城隍庙?” 林易想了想,在镇上曾见过不少庙府,其中就有城隍庙,“在青丘镇,西南角的鼓楼附近有一座城隍庙。” “好,小道这就前去,定将阴差请来,”广真子拍着胸脯保证,“观主,这儿靠你们两个了,看好她们。” 林易和黄袍人同时点头。 他们的实力虽远不如广真子,看管阴魂还是没问题的。 广真子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此时已到半夜,他来不及等天明,向张万福要了一匹快马,立即赶往青丘镇。 莲花庄与青丘镇相距不近,来回约百里路程。 估摸骑马得两三时辰。 第60章 发疯 待广真子走后,林易和黄袍人不敢松懈,为安全起见,他们将张婉儿和阴魂分隔开,封关在两个房间中。 林易看管张婉儿,黄袍人看管阴魂。 接下来,便是等待广真子归来,一切自然明了。 月色溶溶。 秋风飒飒。 时间一刻刻过去。 林易守在门外,目不转睛盯着张婉儿。 见张婉儿面带愁容,坐在屋中一动不动,还算镇定,并无反常。 过了半个时辰,林易听到隔壁有动静。 往外一看,却是张万财苏醒了,急急忙忙赶来。 黄袍人将张万财叫到一旁,叽叽咕咕,窃窃私语,不知在商量什么。 林易料想这家伙干不出什么好事,心中隐隐担忧。 正要过去一探究竟,黄袍人和张万财却齐齐走来,面色焦急。 “你不好好看管阴魂,乱跑什么?”林易质问。 黄袍人嘿嘿一笑,“道长,我刚才和员外商量了,想出一法可辨别真正的张婉儿!” “哦?”林易心中一奇,“什么法子?” 黄袍人未答,却是张万财开口,道:“道长,刚才大师和我说了事情经过,我觉得可以问一问婉儿小时候的事,如果她能答上,肯定是婉儿无疑,如果答不上,就不是我女儿。” 林易舒展眉头,“倒是个办法。” 黄袍人满脸得意,“我已问过那道阴魂,五个问题她都答对了,现在只需问一问张婉儿,便知真假。” 说着,推门而入。 屋内,张婉儿立即起身,落落行礼,“大师,何事?” 黄袍人面带笑意,指了指凳子,“婉儿小姐不必紧张,请坐,我问你几个问题,如实说即可。” “是。” 张婉儿不敢多问,立即坐下。 “婉儿小姐,你的娘亲在生你时难产而死,张府上下只有你们父女知道她的名字,对吧?”黄袍人问道。 张婉儿意会,脸上不由露出哀伤之色,“我娘亲姓柳,叫小花,是牛家村人氏。” 黄袍人一惊,错愕道:“呃,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七岁时,员外将你送到私塾读书,当时教你的先生叫什么名字?” “回大师,先生姓方,名文和。” …… 黄袍人连续问了五个问题,张婉儿皆对答如流。 门外,张万财激动道:“都对!都对!她是我女儿,绝不会错!” 林易皱眉,“那阴魂能答对,张婉儿也能答对,难道员外有两个女儿?” 张万财顿时语塞。 脸庞颤抖,一句话说不出。 这时,黄袍人摇头叹气地走出屋子。 脸色十分不好看。 像是霜打的茄子。 显然,这个办法行不通。 不知怎的,两个女子都对张婉儿的过去了如指掌。 “看来,只好等大哥回来,让阴差辨别了。” 黄袍人苦叹一声,悻悻走去旁边的房间,继续看管阴魂。 林易并未抱什么希望,所以也谈不上失望。 倒是张万财无法释怀,急得团团转,又差点晕过去,被赵三扶着坐在一旁休息,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林易守在门外,闲来无事便细细思索,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捋到刚才,忽然觉得不对劲。 黄袍人口头说那阴魂能答出所有问题,却并无证人。 张万财肉眼凡胎,又见不到阴魂,黄袍人说什么他自然信什么,不会有丝毫怀疑。 林易也不在场,无法证实。 万一黄袍人从中作梗呢? 不排除这个可能。 林易起身,想去问个明白,正这时,忽听屋内传来怪异的响声。 “咔!” “咔! 林易转头向里一看,却见张婉儿背对着他,身躯趴在墙上,姿势怪异,一双手正拼命挠墙。 指甲摩擦,发出咔咔的刺耳响声。 “婉儿小姐?” 林易唤道,“你怎么了?” “婉儿小姐!” 连唤几声,并未有回应。 张婉儿只是拼命挠墙,手指血迹斑斑也不肯停。 不对劲! 林易捏住一张五雷符,推门进屋,“婉儿小姐……” 还来不及细查,张婉儿忽然转身,满面狰狞,目光邪毒,像个怪物。 “啊……” 张婉儿怪叫一声,骤然向门外扑去,想要逃走。 林易反应很快,立即夺手扣住张婉儿的双臂,将其拦住。 “放我出去!放我走!” “否则我吃了你!” 张婉儿疯狂大叫,歇斯底里。 完全没有任何理智。 “女儿,我的女儿怎么了?”张万财听到动静,急慌慌赶来。 见到张婉儿这副模样,他更心急如焚。 “女儿,你别吓爹啊!” “我不是你女儿,我是阿兰……啊……放我走!” 张婉儿更加疯狂,不停撕打林易,甚至张口咬林易的手臂,模样比疯狗好不了多少。 “员外,有危险,别进来!” 林易断然拦住张万财,又一掌将张婉儿挡开。 同时手持五雷符,将张婉儿逼到墙角。 他不敢随意扔符。 因为这玩意一旦砸出,定会击伤张婉儿的肉身。 不到万不得已,自不能放。 还好张婉儿虽状若疯癫,拳脚却没多少力气,对林易构成不了威胁。 这时,黄袍人也急匆匆赶来,见到此状立即出手,一掌拍向张婉儿。 “小心,别伤她!”林易喝道。 黄袍人中途收力,化掌为指,连点在张婉儿背后。 张婉儿嘤咛一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黄袍人立即掐指施术,封印张婉儿的身躯。 “女儿,我女儿怎么了!” 张万财急忙扑过来,神色焦急而担忧。 “别碰,”黄袍人制止,“她不是你女儿。” 张万财愣了,手足无措道:“道长,大师,谁……谁才是我女儿啊?” 黄袍人站起身,肃然道:“现在看来,确是阿兰的魂魄占了婉儿小姐的肉身。” 这显然不是好消息。 张万财一听,满脸冒虚汗,声音颤抖道:“求求二位,一定救救婉儿,我就这一个女儿,她出了事,我也没法活啊!” “员外放心,”黄袍人点点头,“我会一点换魂之术,应该能把阿兰的魂魄驱出,让婉儿小姐回身复活。” 张万财一喜,立即跪拜在地,感激涕零,“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大恩大德,张家没齿难忘!” 第61章 灰烬 “慢!”见黄袍人要动张婉儿的肉身,林易觉得不妥,摆手制止,“此事尚未明了,等广真子回来再作决定不迟。” 黄袍人冷笑,语气陡然变得怪异,“道长,你谨慎过头了吧,刚才她发疯癫狂,想要逃走是事实,且口口声声自称阿兰,不会有错!” “员外,你认为呢?” 张万财脸庞发抖,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女儿,道:“我……我刚才确实听见她自称阿兰。” “这就对了,”黄袍人面露得意,“婉儿小姐知书达理,是大家闺秀,想想也不可能突然发疯,定是那小鬼害怕,想要逃走。哼,有我在,岂容她放肆,我这就准备施术,给婉儿小姐换魂。” 说着,要上前抱走张婉儿的肉身。 “不行!”林易的态度仍很坚决。 他觉着不对劲。 如果是阿兰附身于张婉儿,为何先前镇定自若,突然就发疯承认了? 疑点太大。 尤其黄袍人的表现惹人怀疑。 这家伙未免太上心了! “道长,这事你说了不算,”广真子不在,黄袍人没那么惧怕林易,当场翻脸,“员外,婉儿小姐是你的女儿,你来决定。” 说着,将张万财拉到面前。 “我?”张万财不知所措,完全懵了。 “没错,”黄袍人厉色道,“员外,不是我危言耸听,如果不尽快把婉儿小姐的魂魄换回,阿兰可能会做出更疯狂的举动,比如……伤害你女儿的肉身!” “如果肉身死了,婉儿小姐会永远成为孤魂野鬼!” “员外,到底要不要换魂,你可得考虑清楚!” 黄袍人这一番话,把张万财吓得不轻。 他急而生乱,哪还能冷静思考,赶紧道:“我……我同意换魂,救……救婉儿要紧!” “好!”黄袍人冷冷看了眼林易,阴阳怪气道:“道长,你可有异议?” 林易皱起眉头,“既然员外决定了,贫道无话可说。” 说到底,他只是个外人,把自己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 至于张万财如何选择,他无权干涉。 何况他虽觉不妥,却没发现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测。 或许真是自己谨慎过头了吧。 黄袍人趾高气扬,心想终于压了臭道士一头,暗暗窃喜,“员外,去准备一个法坛,我要开坛施术,为婉儿小姐换魂。” “好,我马上办。” 张万财不敢不从,赶紧按照黄袍人的吩咐,将一切准备妥当。 还好,因为刚刚举行了法会,所需东西都是现成的,不到半个时辰,一座法坛便架好了。 张婉儿平躺在法坛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身躯和魂魄都被封住。 像童话中的睡美人。 法坛四周插了一圈燃香,有七七四十九根,齐齐飘烟,更添梦幻之感。 黄袍人手持木剑站在一旁,等一切准备妥当,他让所有人退到三丈之外,而后手指一点,施法作术。 哒哒! 黄袍人右手持剑,绕着法坛踏步转圈,步步变幻,像跳舞般绕法坛转了好几圈,步伐相连连,自成规则。 走动时,黄袍人一手掐诀,一手持剑,看似模样滑稽,走得却是道家正宗的步法,非是骗人把戏。 这家伙虽不是道士,但师出玄灵道派,此道派乃是道家分支,学的东西,练的法术自然也都源于道家。 除了黄袍人和张婉儿,法坛上还站着一人,或者说一个阴魂。 既然是换魂,自然少不了张婉儿的魂魄。 黄袍人将其带到法坛上施法,等赶走阿兰的魂魄,便可让张婉儿回原肉身,起死回生。 张婉儿自是欣喜无比,模糊的脸上能明显看出期待的神色。 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肉身,一动不动。 张万财站在三丈外,盯着自己的女儿,心中忐忑极了,没一会,他头上已满是冷汗,手脚发虚。 家丁们赶紧搬来一个椅子,让张万财坐下才好了些。 林易也站在一旁,看黄袍人“表演”。 他帮不上什么忙。 这种换魂之术,他只是在书中见过记载,并未学过。 可惜广真子不在,眼下只有黄袍人能施展此术。 唰! 连续转了三圈,黄袍人陡然止住,挥剑在半空劈了两下。 燃香冒出的白烟被剑气引动,缓缓凝聚,在张婉儿身上形成一团团雾状。 黄袍人割破自己的手指,将流出的血涂抹在剑上。 剑发红光,道道升腾。 施术后,黄袍人持剑一劈,凝聚的烟雾竟都变成了血红色,十分神奇。 众人皆看得啧啧称奇,心道大师有如此本事,小姐肯定有救。 实际上他们哪能看透其中门道。 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在黄袍人施术时,林易无事可做,一边溜达一边思索,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张婉儿所住的院子。 几个丫鬟正打扫房间。 有的扫地,有的搬桌子,有的收拾垃圾。 刚才张婉儿发疯时撞坏了不少东西,桌椅板凳四分五裂,连墙都被挠开了。 丫鬟们忙活好一会,才将屋子清理得差不多。 “道长好。” 一个丫鬟端着簸箕,从林易身边走过,微微躬身行礼。 林易点头未言。 可眼神一瞥,簸箕上有个黑乎乎的东西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等等!” 林易拦住丫鬟,一把将簸箕夺了过来。 丫鬟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做错什么得罪了林易,急忙赔礼。 林易从簸箕中夹出那块黑乎乎的东西,仔细观察。 这玩意他很熟悉。 当使用了符后,符纸就会变成这般模样,像被火烧过的灰烬,黑乎乎的一碰就碎,但色泽比灰烬更深。 有人用过符? 林易仔细回想,他来到张府后从未使用任何符。 也没见其他人用过。 灰烬是怎么来的? 不对,一定有人用过符! 林易赶紧询问丫鬟。 丫鬟不敢隐瞒,老实回答:“道长,是刚刚从小姐房间里扫出来的。” 林易的脸色瞬息大变。 有人在张婉儿的房间里用了符! 是谁? 林易仔细回想,先前除他之外,还有一人进过小姐的房间,并且和张婉儿面对面说过话。 “是他!” 除了黄袍人,还能有谁! 第62章 阻止 先前为证明张婉儿的身份,黄袍人进屋问过张婉儿五个问题。 当时他与张婉儿面对面,有足够时间偷偷用符。 林易站在门外,压根发现不了。 加上之前发现的种种疑点,更让林易心下骇然。 问题是,这家伙究竟用了什么符? 张婉儿忽然发疯,会不会和符有关? 林易无法断定。 因为再厉害的人也没法以灰烬辨别符的种类。 但可能性极大。 林易越想越不对劲。 他一直提防着黄袍人,结果还是出了问题。 原以为黄袍人只是贪财。 现在看来,他想简单了。 这家伙急于给张婉儿换魂,定没安好心,不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呢。 想着,林易立即奔往前院。 此时,换魂之术到了最后阶段,黄袍人施法将张婉儿的身魂封住,不断走步挥剑,游刃有余。 艳红色的烟雾在法坛上凝聚,像一团巨大的血块。 邪异而震撼! 陡然,黄袍人连续释放法力,手中剑叮叮而响,同时斩下数十道剑气。 轰轰! 厚重的红烟立即垂下,拉扯出一道道红线,垂到张婉儿身上。 仔细一数,红线有七七四十九根,从头到脚铺满张婉儿的身躯。 黄袍人不断释法,红线便一直往下坠,竟如同一根根针,刺入血肉之躯。 这些红线都是烟雾,并不会造成任何伤口,而是穿过了张婉儿的肉身,钻入她的魂魄。 哪怕昏迷了,张婉儿依然能感觉到痛苦,浑身战栗,满头冷汗。 只是叫不出来,也没法动弹罢了。 否则肯定疼得满地打滚。 “出!” 黄袍人十指牵动,不断在红线上拂过轻弹,更添力道。 那些红线骤然拉扯,向上提起。 速度十分缓慢。 有点像起重机在吊重物。 当一道道红线离开张婉儿的身体时,可见红线上连接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似有若无,无疑正是张婉儿的魂魄。 法坛上,那道阴魂紧紧挨着张婉儿的身躯,面露狂喜之色。 显然,她已等待许久。 只要黄袍人施法完毕,她就毫不犹豫冲入肉身,以此复生。 从此,她不再是人人讥讽的丑女,更不是孤魂野鬼。 而是美貌无双的富家大小姐! 正在这时,异变陡生。 半空中劈下一道雷电,直直砸向黄袍人。 却是林易持符杀来,二话不说就扔出一张惊雷符。 若再不阻止,等张婉儿的魂魄被扯出,一切都迟了。 故而林易断然扔符。 黄袍人大惊失色,“臭道士!” 他踏空一跃,同时向后斩剑,挡住五雷符的轰击。 还没等站稳,林易又扔出一张惊雷符,砸向黄袍人的头顶。 黄袍人不得不再次退后,避开惊雷符的直接轰击。 尽管如此,他的木剑被惊雷符一炸,也差点脱手。 “臭道士,你疯了!” 黄袍人怒不可遏,“老子在救人,你居然偷袭老子,混账!” 林易冷笑,手中又捏出一张惊雷符,“救人?害人还差不多!” 他怎会听黄袍人的鬼话,立时扔符攻击,将黄袍人逼退。 换魂之术自然被打断,没了黄袍人的法力维持,那些红线全部消散,法坛土崩瓦解。 张婉儿的魂魄刚刚脱离一半,又坠了回去,可谓命悬一线。 见状,阴魂气恼至极,也开口大骂:“臭道士,坏我好事!” 她猛地扑出法坛,张口向林易咬来,犹如一头猛兽。 虽是阴魂,攻击亦十分凶悍。 林易不敢小觑,一手捏一张惊雷符,一张攻击黄袍人,一张防范阴魂。 果然,阴魂忌惮符术,不敢上前,只是飘在半空,伺机而动。 这下倒证实了林易的猜测。 阴魂恼羞成怒,竟攻击于他,意味着他猜对了。 这道阴魂才是真正的阿兰! 先前,他和广真子都被阿兰的谎言骗了。 见林易和黄袍人莫名其妙打了起来,张万财完全糊涂了。 黄袍人口口声声要救他的女儿,林易却说他在害人。 该信谁? 张万财没法分辨,更不知该帮谁。 当然,就算想帮也无能为力,只能干瞪眼。 “臭道士,老子今日送你上西天!” 黄袍人猛地发力,手中木剑爆射而出,轰向林易。 林易退,木剑进。 林易转身,木剑也随之而来。 他不得不释放一张惊雷符,狠狠击向木剑。 木剑被雷电劈中,力道陡降,摇摇欲坠,林易方才脱身。 还未缓口气,黄袍人从天而降,一掌拍向林易要害。 这一下,是下了死手。 因为他早就想杀林易了。 林易不惧,一掌迎上,将法力凝聚而出。 轰! 二人各自退开。 林易的修为虽不如黄袍人,但相差不多,接下这一掌在意料之中。 不过他并不好受。 才一会功夫,手上的惊雷符已用掉一半。 除了黄袍人,还有一个阴魂要提防。 更要命的是探阴符即将失效,雪上加霜。 一旦没了探阴符的法力,林易就觉察不到阴魂的存在,到时阿兰偷袭,轻而易举。 所以林易断下决定,先解决阿兰,再对付黄袍人。 他左手一动,在怀中又捏出一张符纸。 这次不是惊雷符,而是五雷符。 他只带了三张五雷符,可以说是最大的底牌,从未暴露过。 讲究的效果便是一击必杀。 “去!” 林易盯上阿兰的阴魂,猛地向前跨出几步,手指捏动符头,将五雷符引动。 同时一扔! 啪啪! 符纸炸开,出现了五道雷电,从各个方向困住阿兰。 这道符,明显比惊雷符的威力更强数倍! 黄袍人大惊失色。 阿兰更是吓得大喊“救命”。 想逃却逃不出去,被死死困住。 黄袍人反应很快,当机立断,将木剑甩起,直直插入雷阵之中,降下一道道剑气,护住阿兰。 咔! 五雷并拢,同时劈下。 剑气很快就被荡除一空。 三道雷电劈在木剑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剩下两道雷电劈中了阿兰。 阿兰惨叫一声,滚落在地,魂魄顿时变得愈加模糊,像是要烟消云散。 俨然,这一击让阿兰受了重伤。 如果不是黄袍人替她挡下三道雷电,她必定魂飞魄散。 第63章 真相 “老爷,广真子道长回来了!” 林易和黄袍人打得不可开交时,赵三急匆匆赶来,口中连连叫喊。 “老爷,道长回来了!” 一听,张万财大喜过望。 “太好了!” 见林易和黄袍人反目成仇,他束手无策,难以决断谁是谁非。 正心急如焚,广真子终于回来了。 他长长松口气,“快!快请道长!” 不用他请,广真子已骑马踏入府院,下马便直奔而来。 事情紧急,他自然不敢耽搁。 因为刚才一到门口,就听赵三说两位大师打了起来,他更是心急。 “不好!” 黄袍人是害怕广真子回来的,登时吓得面色苍白,手脚发抖。 如果不是林易阻止,他已换魂完毕,然后将张婉儿的魂魄灭杀,一了百了。 广真子回来也死无对证,他不怕。 但现在迟了。 黄袍人吓得不敢再和林易争斗,陡然收起木剑,劈出十几道剑气,逼退林易,而后连续踏步,跳上院墙,逃之夭夭。 林易未追,立即返身,施法困住阿兰的阴魂。 阿兰被五雷符所伤,虽未魂飞魄散,也好不到哪去,加上林易的封印,逃无可逃,面目狰狞地疯狂嘶吼,大骂“臭道士”。 不一会,广真子到了。 见林易抓住阿兰的阴魂,他微微一惊,“观主,究竟发生了何事,那黄袍人呢?” 林易冷笑一声,“我们上了当,这道阴魂才是真正的阿兰,黄袍人与之勾结,妄想偷梁换柱,被贫道阻止。” 说着,指了指阿兰,又指了指法坛上的张婉儿。 广真子立即明白了,“可恶的家伙,小道早看他不顺眼,却没想到他如此奸恶!” “下次再碰见,小道亲手宰了他!” 黄袍人之事,林易并不像广真子这么激动。 他知这家伙品性恶劣,干不出什么好事。 “两位道长,到底谁……谁是我女儿啊?”张万财急得满头大汗。 他被彻底搞糊涂了。 谁对谁错,难以分辨。 林易淡淡一笑,指了指张婉儿,“员外放心,婉儿小姐并未被鬼魂附身,都是那黄袍人妖言惑众。” “太好了!太好了!” 张万财喜极而泣,扑向法坛,口中不停呼唤。 张婉儿睁着眼睛,却不能动不能语,急得冒汗。 广真子施术,迅速解开张婉儿身上的封印。 张婉儿这才起身,扑入张万财怀中,“爹!” “乖女儿!” 父女相拥,泣声不断。 像经历了生死离别。 自是一番感人场面。 “你觉得该怎么处置她?让她魂飞魄散?”林易指了指阿兰,问道。 这一问把阿兰吓得要死,慌忙跪地,连连求饶,“道长饶命,饶命啊,阿兰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广真子嘿嘿一笑,“观主,小道这几个时辰可没白费功夫,看着!” 说罢,他转身招呼,朗声道:“阴差大人,这个阴魂就交给您了!” 话音刚落,一个枯瘦老头便若隐若现出现在院中。 没想到,广真子果然把阴差请来了。 林易借着探阴符最后一丝法力观察,见那老头的身形极为模糊,只有轮廓,脑袋和面相则清晰可见,和阴魂一模一样。 不奇怪,因为阴差本就是有编制的阴魂,相当于冥界的公务员。 阴差悠悠而来,手中拿着一条黑色锁链,应该是专门用来锁阴魂的。 但见他双手一抖,锁链陡然飞出,困住阿兰。 阿兰吓得一动不敢动,磕头不起。 她知道,阴差一来,自己再无希望,索性认命。 等锁链扣上,阿兰的魂体骤然变化,回归本原,面貌从一个美人变成嘴歪眼斜的丑陋之人。 原来,这才是阿兰的真面貌。 果然极为丑陋。 林易和广真子看了一眼,便觉胃中翻腾。 “阿兰,你可知罪?” 阴差斥问。 阿兰跪倒在地,乖乖点头,“阿兰认罪。” “你自尽而亡,魂魄擅留阳间后做了何事,细细招来!”阴差喝道。 阿兰不敢隐瞒,一字一句道出。 “我死后,一直在莲花庄附近游荡……” 地府掌管众生的生死簿,任何人的寿命都记录在册。 所以寿终正寝时,阴差便会上门带走阴魂。 但也有例外,比如自尽之人不在册上,阴差很难及时赶到,阴魂会在阳间逗留,有的主动前去城隍庙报道,有的则贪恋阳间。 阿兰心有怨气,自不肯认命。 于是来到张府,整日缠着张婉儿,吸张婉儿的阳气。 原因很简单,活着时她曾见过张婉儿,艳羡张婉儿的容貌美色,连做梦都想变成张婉儿。 三个月时间,她不断吸食张婉儿的阳气,模样渐渐变得和张婉儿越来越像,心中不胜欢喜,更不忍离开。 只是她一直嫉妒张婉儿,所以每次张婉儿洞房,她便出来作祟,吓唬新郎,致使张婉儿三次出嫁未成,沦为笑柄。 听到这,林易对阿兰生不出丝毫同情。 这家伙相貌丑陋便罢,毕竟是爹生娘给的,可心底也如此丑恶,自作孽不可活啊。 “阿兰,贫道问你,你和那黄袍人是如何勾结的?”林易发问。 阿兰低下头,显得很是悔恨,“回道长,先前他询问五个问题时,我就漏了陷。” “我很害怕,恳求他放我一马。” “他满口答应,说要让我帮忙做一件事,事成后不仅不灭我,还能让我重生变成张婉儿。” “这是我梦寐以求之事,所以……” 林易漠笑,“所以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阿兰点点头,“他说,让我占据张婉儿的肉身后与之结亲,让他入赘张家,然后再想法害死张万财,他就能光明正大继承张家的财产。” 好是恶毒的手段! 这家伙为了钱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林易冷冷一笑,明白了来龙去脉,但仍有一事不清,“他用的什么手段让张婉儿发疯?” 阿兰摇头,“道长,这我不知。” 广真子却想起什么,道:“应该是迷魂符吧,小道记得他手上有一张迷魂符,普通人中了此符必任由他摆布,丧魂失念。” “原来如此。” 林易全明白了,怪不得在张婉儿的房间里发现了符的灰烬。 可恨啊! 他原以为黄袍人和阿兰早有阴谋,其实是临时起意。 这家伙极度贪财,盯上了张万财的万贯家财,为此,不惜害张婉儿的性命。 可想而知,如果黄袍人和阿兰的计划得逞,张婉儿会因此魂飞魄散,何其无辜。 第64章 临别 “阴差大人,道长,我知道错了,呜呜,我不该缠着张婉儿,不该吸她的阳气,不该心存恶念……” 阿兰懊悔极了,跪在地上大哭。 阴差老头呵呵一笑,“这些话留着和城隍大人说吧,走!” 说着猛地一挣锁链,将阿兰拽了起来。 犯了错就得认罚,如果后悔能被原谅,世间哪还有公道可言。 “劳烦阴差大人跑一趟,小道多谢了。”广真子拱手拜礼,恭敬道谢。 阴差还礼,“分内之事,道长不必客气,告辞!” 言罢,也不作逗留,赶紧拖着阿兰的阴魂离开府院,回去向城隍交差。 “不知她会受到何等惩戒?”林易好奇道。 阳间有阳间的律法,冥界也有冥界的规矩。 阿兰擅留阳间,吸食活人阳气,虽未害人性命,但心有恶念,亦有恶行,下场恐怕好不了。 广真子咧咧嘴,“依小道之见,肯定会在冥界受点苦,幸亏她没害死张婉儿,不然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咎由自取啊! 林易生不出丝毫同情。 不过除了阿兰,黄袍人更是可恶。 可惜让他给跑了。 这时,张万财和张婉儿父女终于平静,跪地拜谢,“多谢两位道长救了小女。” “婉儿感谢两位道长救命之恩!” 林易和广真子同时一笑,上前扶起父女二人,“起来吧。” 他们的确该好好谢谢林易。 若非林易及时出手,打断黄袍人的换魂术,张婉儿已遭不测。 “两位道长,请先到厅堂喝茶。” 张万财不敢怠慢,立即将二人请到厅堂,上了最好的茶水,并由张婉儿亲自斟茶倒茶,可说态度恭敬。 救命之恩,如何都不为过。 二人不客气,一边饮茶一边聊天。 说起来他们也算老相识,上次在太古观不打不相识,经过这次事件,无形中又增添了交情,自是相谈甚欢。 广真子最感兴趣的是林易如何请到一尊真神,一直对此念念不忘,再三追问。 林易连连苦笑,只得编谎说自己是诚心所致,只要足够诚心,便能请到真神降临。 广真子没有丝毫怀疑,牢记在心,暗想观主果然高深莫测! 林易岔开话题,问起广真子如何请阴差之事,广真子倒无隐瞒,说他师父给了一件通阴器物,可请动鬼差,但最多使用三次。 今日他是第一次使用。 否则他本事再大,也终究是个普通道士,怎有通冥界地府的本事! 正聊着,张万财急急忙忙进屋。 身后跟了两个家丁,气喘吁吁抬着一个方箱子。 箱子不大,但看得出极为沉重。 咣当放在地上,张万财立即将其打开,只见里面银光闪闪,耀人眼目,却是一块块货真价实的银锭。 最上面还放着厚厚一叠银票,有五十两的,有一百两的。 “这是事先说好的一万两报酬,两位道长请收下。” 原来,张万财是去弄银子了。 好家伙,这一箱银子银票绝非小数目,普通人干几辈子也挣不到这些。 称得上巨财。 林易和广真子对视一眼,脸上同现茫然。 “员外,那一万两是黄袍人的说法,与贫道无关,”林易淡然拒绝,“这份报酬,实在太重了。” 广真子也点头,“观主说得没错,钱财乃身外之物,小道从不在意,员外给个几十两便够。” 他这一身破道袍穿烂了都不想换,像个乞丐一般,足见不是爱财之人。 以他的本事,想弄钱轻而易举。 “不行,两位道长救了小女性命,赶走了作恶之鬼,这一万两你们必须收下!”张万财的态度十分坚决,非要给钱。 张婉儿也帮腔道:“两位道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收下吧。” 林易不禁苦笑。 他帮了别人的忙,收取报酬无愧于心。 但实话说,一万两太多了,他可不像黄袍人那家伙如此贪财。 “这样吧员外,我们收一千两,如何?” 最终,林易想出一个折中之法。 广真子立即表示同意,“小道同意观主。” 见二人执着,张万财也无法强迫,叹口气道:“行,两位道长真是高风亮节,这一千两银票请收下。” 一边说,一边输出十张银票,双手呈上。 林易和广真子伸手接过,各自拿了五百两作为报酬。 加上之前给的一百两,林易这次总共拿到六百两,足够他过一段奢华日子了。 比如添置一件新的道袍,给道观的墙壁修缮一下等等。 事情解决,张万财又要留二人在张府吃一顿饭。 盛情难却,二人便好好享受了一顿大餐,而后向张万财父女道别,前后脚离开莲花庄。 “观主,日后有什么打算?”临别时,广真子问道。 林易淡淡一笑,“回道观,吃饭睡觉,读经修行。” “观主倒自在,”广真子咧嘴大笑,“小道可没有这份闲情逸致,得去挑战各大道观,欺负欺负其他道士。” “那贫道祝道友早日成为天下第一道士。”林易附和道。 这话果然正中广真子下怀,乐得他嘴巴都笑裂了。 “多谢观主,”广真子单手持礼,“咱们就此别过,等小道请到一位真神,定去贵观讨教,光明正大地击败观主。” 得,这家伙仍念念不忘此事。 林易悠然还礼,“贫道恭候。” 客套了几句,广真子便背起行囊,往南而去。 林易则原路返回,向东步行。 今日天气格外晴朗,太阳高照。 到正午,烈日悬空,竟有一丝灼热感。 深秋之时出现这种天气,有些反常。 走到半程,忽然吹起一阵凉风,林易才感觉舒爽许多。 此时,他到了那片荒林。 走至林子深处,林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神色越来越警惕,右手伸向怀中,捏住了一张惊雷符。 林中野兽极多,十分凶猛,常攻击过路行人。 但对林易没有威胁,他忌惮的另有其他。 呼! 陡然,林易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寒意,从背后极快袭来。 犹如冷箭。 林易何其谨慎,一直在提防着,此时陡然踏步躲闪,侧移半丈。 嗖! 但见一把木剑从他刚才所在之处穿过,劈中前面一颗碗口粗的小树。 可怜那棵树拦腰而断,喀喇倒地。 第65章 底牌 “哼,宵小之徒何必藏头露尾,速速给贫道滚出来!” 林易怒从心起,大声呵斥。 同时眼扫八方,细听动静。 见那柄木剑绕旋而回,再次斩向他的脖子,速度奇快,剑势奇剧。 林易不得不捏动一张惊雷符,将其扔出。 轰隆! 一声炸响,符纸放出的惊雷与木剑相撞。 虽未损伤木剑,却劈得其摇摇欲坠,再无力道,失去威胁。 “臭道士,你的死期到了!” 一道人影陡然从附近的大树上跃下,手接木剑,狂暴地向林易杀来。 细看,不是黄袍人还能是谁! 黄袍人怒火滔天,杀气如冰,一出招便想取林易性命。 他气得不行。 自己白费心机,还用了一张珍贵的迷魂符,结果一无所获,好处都被林易捞走了。 他恨不得将林易千刀万剐。 所以逃离张府后,便埋伏在林易回归路上,伺机偷袭。 林易冷冷一笑,从容后退,避开黄袍人的连续剑气。 “早料到你想杀贫道!” 他并非妄言。 之前在张府,张万财想派马车送他回道观。 林易果断拒绝。 因为坐在马车中,他不好提防黄袍人的偷袭,所以一路步行。 “那又如何,臭道士,今日老子非杀你不可!” 黄袍人对林易的仇怨不是一般的深。 此时全部爆发出来,连斩数十道剑气,如乱箭攒射,疯狂扫向林易。 林易依然从容,一边扔出惊雷符,一边避其锋芒,脸上没有丝毫慌张。 他带的惊雷符所剩无几,底牌还有两张五雷符。 但之前为了对付阿兰,五雷符已暴露了,所以黄袍人定有防备。 这张底牌也就没那么好用。 除此,林易还有一张更大的底牌。 此牌一出,必将黄袍人置于死地。 “臭道士,你的符没多少了吧,老子看你坚持到几时!”黄袍人摸透了林易的底细,哈哈大笑。 他十分自信,等林易的符用完,就可将林易诛杀。 在绝对实力上胜过林易三分,自然胸有成竹。 呼! 呼! 又是十几道剑气斩出,从四面八方攻向林易。 每道剑气都威力非凡。 彼此连结,形成铁桶之阵。 困住林易后,黄袍人又将木剑放出,一人一剑,左右夹攻,令林易手忙脚乱,连续放出两张惊雷符才破局。 终究,所有惊雷符用光了。 林易仅剩两张五雷符,捏在手中等待时机,不急不躁。 黄袍人狰狞着面孔,如野兽一般,越打越疯狂,眼睛双双冒光。 仇恨和愤怒让他彻底失去理智,唯有杀意。 不得不说,他的剑术的确厉害。 如果没有惊雷符抵挡一阵,林易正面并非黄袍人的对手。 眼看他陷入绝境,一道身影从不远处奔来,一步一丈,如流星赶月。 此人身穿破烂道袍,背着一个难看臃肿的行囊,年纪在二十出头,邋里邋遢。 却是广真子! 广真子凌空一掌拍出,便听狂风呼啸几声,所有剑气被瞬间荡灭,摧枯拉朽。 一掌出,翻天覆地! 黄袍人本来占据优势,正自得意,忽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压迫而来,转身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就跑。 “啊……” 他知道广真子的厉害,最怕的亦是广真子。 所以在张府外不敢动手。 他亲眼所见广真子已和林易分道扬镳,故而肆无忌惮。 万没料到广真子突然出现,杀了个回马枪。 “可恶的家伙,还想跑?” 广真子一掌推出,也不见有其他动作,恐怖的力道断然轰至,将黄袍人打落在地。 黄袍人惨叫一声,如石头般在地上翻滚,摔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 “饶命!大哥饶命啊!” 自知跑不了,他索性跪地求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别提多凄惨了。 林易捏着五雷符,冷笑走来。 见黄袍人这狼狈模样,心中畅快,神色不屑。 想杀他? 哪有这么容易! “观主,你果然神机妙算,料到这家伙会报复。”广真子嘿嘿笑道,对林易愈加佩服。 林易淡淡一笑,盯着黄袍人的目光却越来越冷,蕴含杀意。 其实在张府的时候,他就和广真子商定了,二人假意分开,让黄袍人放松警惕,引蛇出洞。 广真子向南走出不远即原路返回,偷偷跟着林易。 这才是林易最大的一张底牌。 “道长,求您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和您作对了!” “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啊!” 黄袍人的脸变得极快,刚才还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林易碎尸万段,这会拼命磕头讨饶。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广真子见不得他这副模样,扭头道:“观主,该如何处置,交给你了。” 林易点点头,并未多言,手中暗暗捏出五雷符,食指按住符头。 心念一动,催放法力,符上印力顿开! 一道金色火焰灼烧而起,将符纸化为灰烬。 同时,林易将五雷符扔出,没有丝毫迟疑。 轰! “啊……” 黄袍人恐惧地大叫一声,知道林易不肯饶他性命,赶紧起身逃走。 可哪逃得掉! 一股巨大力量压制而下,压得他连腿都抬不起来,如何逃? 有广真子在这,他就像被猫玩弄的老鼠,任何挣扎皆是徒劳。 “不要……” 黄袍人惊惶到了极点,眼睁睁看着五道雷电向他劈来,目露绝望。 轰! 五雷符的威力不是开玩笑的。 黄袍人被广真子压制,施展不出任何法力,只能等死。 雷电劈下,他的身躯被瞬间击穿,留下一道道焦黑的伤口。 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黄袍人便变成了一具焦尸,惨不忍睹。 连广真子都一愣神,没想到林易下手如此果断,半句话没有就把黄袍人给灭了。 换作他,估计还有所迟疑。 “这木剑,倒是好东西。” 林易像没事人一般将黄袍人的尸体踢到一旁,捡起了那柄木剑,左看右看。 广真子点头,“此剑是灵木所造,以法力催动,可施御剑之术。” 林易见识过。 黄袍人每次和他交手,都会将木剑放出。 木剑像活物一般上下游蹿,十分厉害。 第66章 御剑(求推荐票) 黄袍人一死,这柄木剑自然落在林易手中。 他毫不客气地收下,撕了块布条将木剑缠起,背在肩上。 而后转身将黄袍人的尸体提溜起来,扔到林子之中。 此地野兽不少,尸体很快就会被觅食的虎狼吃掉,一了百了。 解决此事,林易向广真子道谢。 如果不是广真子帮忙,凭他一己之力很难杀死黄袍人,甚至有性命之虞。 广真子满不在乎,“观主客气了,小道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再说这家伙属实可恶,观主不动手,小道也不会放过他。” 林易笑了笑,不再多提此事,客气道:“道友,既已到半程,不如去观上喝口茶水,如何?” 广真子摇头,“不了,小道要赶路,日后再去贵观拜访,就此告辞。” “也好,道友保重。”林易持礼。 “观主保重。” 这次分别是真真切切,再无虚假。 辞别后,广真子背起行囊,往林子西面而去,林易则向东返回道观。 黄昏。 回到太古观。 林易有些困顿,在正殿打坐调息了一会。 一个时辰后,起身随便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达到脱胎境界后,林易的食量明显少了,一天只吃一顿便不觉饥饿。 当然,远没到完全辟谷的境界。 要是十天半月不吃饭,他也会饿死。 吃完晚饭,林易来到庭院,将得来的那柄木剑取出,剥下布条。 仔细一观,木剑平滑如玉,丝毫没有木质的粗糙感,摸起来十分舒服。 俨然,制作这玩意的木头非同一般,据广真子所说乃是灵木。 林易不知灵木为何物,也不必知道。 他只清楚一件事:此剑乃灵器。 除了威力不俗,能以法力御使之外,木剑的质地也非常坚硬,甚至比铁剑更结实。 之前林易用惊雷符和五雷符轰过此剑,剑未有丝毫损伤,足见厉害。 当然,剑是好剑,放在不同人手里,威力也大不一样。 至少在黄袍人手中,此剑并未发挥多大的潜力。 嗤! 林易紧紧捏住剑柄,暗催法力。 体内的力量骤然暴涌而出,注入木剑之中。 若将林易的身体比作一个湖泊,法力比作湖水,这柄剑便成了一条河。 湖水流淌入河,绵延不绝。 不得不说灵器很神奇。 普通的物件压根不可能注入法力,更不可能承受。 比如一根棍棒,林易若是强行注入法力,只会将棍棒瞬间摧毁。 灵器则可将法力吸收,运用,像吸水的海绵。 “出!” 注入力量后,林易猛地将木剑扔出,再以法力进行控制。 木剑飘飘荡荡,在半空如蛇般游走一丈距离,便陡然坠地。 显然,失败了。 林易并不急,他又不是天才,怎能一步成功。 重新拾起木剑,再次注入法力。 这次,比先前更多一些。 木剑晃晃荡荡,向上升起,而后又坠落下来。 反反复复十几次,林易终于掌握到一点窍门,能让木剑在空中悬浮一会。 其实林易刚才注入法力后,就断绝了蓄力。 后来明白,他要继续释放力量,与木剑形成连通。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用以牵扯风筝,达到随心所欲的地步。 这根线不能断。 线一断,风筝就没。 同时,注入的法力不在多,而在精。 御剑之术,技巧极为重要。 接下来几日,林易空闲时未做他事,便是演练御剑之术。 从一开始的一窍不通,到几日后已可控制木剑绕身飞行一圈,进步可谓不小。 看来他还是有点天赋的。 郁闷的是,练习御剑之术比符术消耗的法力更恐怖。 林易练上两个时辰,就得打坐一个时辰以恢复法力。 反正他在道观也无事可做,练一练倒自在惬意。 莲花庄之行给他增加的香客不多,每日添了十缕香火,加上原先的四十缕,每日有五十缕香火给他增长修为,故而修行未曾落下。 这便是太古观带来的好处。 哪怕林易整天睡大觉,也比许多修行人日夜不息地修炼更快。 “斩!” 这日,林易对木剑的操纵越发熟练,开始尝试以剑攻击。 法力催动之下,与木剑连成无形之线。 线一拉扯,木剑猛地向前劈下,发出一声怪异的剑鸣。 嚓! 但见木剑在半空中悬浮,一会劈斩,一会刺击,招数变幻多端,却有丁点高人风范。 这时,技巧不再重要,反而要注重力道。 力道与林易的法力直接相关。 林易尝试注入最强的法力,而后引动木剑。 只听唰唰几声,木剑连斩而出,劈在院内的一颗杨树上。 树干被砍出一寸深的口子。 这威力相当不错。 以法力御剑攻杀,肯定没有直接用手的威力强。 二者各有优劣,实战时可见机出招,让对手防无可防。 “先吃点东西。” 满意地收起木剑,用布条缠好,林易走去灶房,煮了碗小米粥,喝个精光。 算算日子,他忽然想起今天镇上有大集。 他早想着去镇上添置点东西,所以吃完早饭便拿了一个麻袋,前往青丘镇。 镇子不远,十几里路。 以林易的脚力,优哉游哉半个时辰即到。 镇子的大集半月一次。 到这天,商贩都早早来集市上占位置,摆摊的摆摊,挑卖的挑卖,开铺的开铺,好不热闹。 不久前林易刚赚了六百两,算是小富之人,花钱再不用缩手缩脚,碰到想要的东西就干脆买下。 他首先来到布店,订做了一件昂贵的新道袍。 这可是道士的门面。 林易舍得花钱,直接用二十两银子订做了最好的布料,请了最好的裁缝,量身而作。 道袍一出,黄光灿灿,气势非凡且不显庸俗。 林易十分满意,小心翼翼穿上,竟有一种穿龙袍的感觉。 有了新道袍,他又去买了一桶油,一袋米,鸡鱼肉以及一些必需的蔬菜。 尤其是肉类,林易买得不少,装了小半袋。 都说道士要清修养性,其实这方世界的大部分道士并不忌讳荤腥,甚至林易最喜欢大鱼大肉,这和修心养性是两码事。 东西买足,林易又来到打造牌匾的店铺,订做了一块上等的匾额,几天后来取。 道观的匾额实在破旧。 如今太古观也算小有名气,每日上门的香客不少,匾额必须有足够的门面,才能撑起太古观的名声。 第67章 客人(求推荐票) 不知不觉,东西装了半麻袋。 天色渐晚,林易背起袋子,向镇外走去。 出大集,见街边有一群破衣烂衫的叫花子,拦路乞讨,“道长大爷,求求您给点东西吃吧,俺们好几天没吃饭了!” “大爷,可怜可怜俺们吧!” “俺们都是从平宁县逃难来的,求您给点救命钱呐!” …… 放眼望去,街上的叫花子不少,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有六七十岁的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乞讨,有七八岁的小孩,奶声奶气地哭求,甚至还有带着婴孩的女妇,一手抱襁褓,一手端着碗。 因为长期食不果腹,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嘴唇开裂,双目无神。 林易多问了几句。 方知这些叫花子并非青丘县人,而是来自平宁县。 他们原本都是普通的农民,靠种地养畜为生,自给自足,吃喝不愁。 可半年前,平宁县忽生大旱,半年未曾下过一滴雨。 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水井干涸,许多牲畜活活渴死。 为了活命,他们只得逃离家乡,来到邻近的青丘县,躲避灾荒。 故而一个个沦落为叫花子,靠乞讨为生。 林易从兜里掏了掏,带的钱还剩一串,便解开分给这些叫花,一人给了十几个铜板,大概够他们吃几天饭。 “谢谢道长!” “多谢大爷!” 林易点点头,未多言便挤过人群,离开大集。 他之前并未注意街上的叫花子,如今才发现镇上的叫花着实不少,走上几十步就能碰见一个,甚至一群。 一问,他们果然都来自平宁县。 在这方世界,普通农民大多靠天吃饭,一旦出现饥荒大旱等天灾,只好自认倒霉,苦苦求生。 唯一奇怪的是,青丘县和平宁县相距不远,为何青丘县风调雨顺,平宁县则大旱半年? 其实不止青丘县,平宁县四周的邻县皆未出现旱情。 一般来说,大旱覆盖的范围极广,不可能单独一个县出现旱灾。 除非有特殊情况。 这事显然不是林易能过问的。 他只是一个小小道士,没有向天求雨的本事,虽心有可怜,也未多想。 回到太古观,林易将买的食材放在灶房,其他物件一一摆好。 为了装饰门面,他买了两个镀金的香炉,分别放在太玄老祖和山神的神像前。 这玩意起不了实质作用,但让香客一看就觉得神圣大气。 简单说,体面! 三天后,林易又去了一趟镇子,将订做的匾额取来,挂在道观大门上,登时又添几分辉煌。 闲下来时,他算了算账,发现自己花掉了一百多两银子。 这么一算,六百两也不经花,看来以后得省着点。 唰唰! 庭院中,林易手指一松,木剑陡然飞出,忽而向左劈斩,忽而向右刺击,虽是一柄剑,却灵活无比,上下游动。 经过一段时间练习,林易对木剑的操纵越发熟练,虽未达到如臂使指的程度,但也相差不多。 操纵灵器,算不上多么高深的活计。 只要有点修为的修行人,通过大量练习皆能掌握。 不同的是有早有晚。 林易属于有些天赋的一类,所以练了不到一月便掌握娴熟。 如今,甚至达到一心二用的地步。 一边御使木剑,一边拳脚攻击,亦或用符。 与对手作战,能达到以二对一的效果,胜算更大。 …… 这天晌午,林易起地晚了些。 穿好道袍,吃点昨夜剩的米粥,出屋一看,太阳已高高挂起。 他急忙打开观门,见有七八个香客在外面等候。 “抱歉,贫道起得晚了,让各位久等。” 林易赶紧将香客们请入正殿,一一赠香。 香客们并无抱怨,他们经常来上香,早就和林易熟了。 拜神后,林易将众人送出道观,这时发现外面来了两辆马车,马是高头大马,车是乌金木车。 一看就不是普通来客。 车停,前面一辆车上走下一个中年胖子,肥头大耳,还有一个二十岁的清婉女子,身姿玲珑。 不正是张万财和张婉儿父女! “见过道长!” “道长好!” 父女俩一见林易,立马恭敬行礼。 “呵呵,”林易持手还礼,“二位请入观。” “道长,不急,”张万财向另一辆马车招招手,“今日我给道长带来一位客人。” 林易一愣。 客人? 什么客人? 第二辆马车停下,缓缓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留着八字胡须的男子。 男子面容普通,头有白发,身上穿一件黑色绸衣,双眼炯炯有神,走路时亦龙骧虎步,颇有威势。 所谓看人先看气,这人身上的气,俨然不凡。 “道长,我来介绍下,这位是平宁县的县令江明江大人,”张万财一一介绍,“大人,这位即是我和你提起的自在道长,本事极大。” 林易有点懵。 他刚才猜过此人的身份,料想是一位乡绅富豪。 结果出乎意外。 此人居然是官。 江明拱手,微微躬身,“久违道长大名,江明拜见道长。” “不敢,”林易赶忙还礼,“贫道只是小小道士,张员外适才实属谬赞,大人不必客气。” 说着,将三人请入观内。 入殿后,他们收起笑容,正儿八经对着神像参拜一番,上香上供,随后落座。 既然是贵客,林易不得不拿出珍藏的茶来招待。 一边沏茶,一边暗暗猜测江明的来意。 人家是堂堂县令大人,跑来道观显然不可能单单为拜神。 一定有其他原因。 安宁县? 安宁县不是在闹旱灾么,难道和此事有关? 正当林易疑虑时,张万财开口,“道长,我和小女此番前来是为感谢道长。” “道长除掉恶鬼,解决了小女的麻烦,如今小女和县里的赵家定下亲事,下月就会出嫁。” 赵家也是个有名的豪门贵族,在青丘县数一数二。 两家结亲,算得上门当户对。 甚至张家略有高攀。 林易一笑,“喜事,喜事,恭喜员外,恭喜婉儿小姐。” 张婉儿脸庞微红,起身从衣袖中抽出一张请柬,递给林易,“道长,下月十五,您一定得来,小女子恭候。” (推荐票太少了,紧急求票,感谢!) 第68章 江明 请柬做得十分精致,红底金字,造价不菲。 张家父女亲自来送请柬,可见态度之诚恳。 “道长,您是张家的恩人,小女拜堂之日一定得来。” 张万财请求道。 林易并未接,轻轻一推,将请柬推回张婉儿手中,“婉儿小姐能找到一个好归宿,贫道真心感到高兴,不过此事就免了,贫道一向不喜凑热闹,请恕失礼。” 这种事,他的确不想去。 一来耽搁自己的清修,二来也不喜欢应付场面上的事,太繁琐麻烦。 张万财和张婉儿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为免尴尬,林易起身,微笑道:“这样,贫道送婉儿小姐一件贺礼,聊表心意。” 言罢,他走到桌旁,拿出平时画符所用的笔纸,铺展开来。 张家父女和江明都感到十分好奇,围过来一窥究竟。 但见林易摊开黄纸,剪裁成一条条长块,随后持笔蘸墨,在上面一笔作画,十分熟练。 一笔一勾,笔痕奇特。 宛如长龙夭矫。 他们是外行,丝毫看不懂其中玄机,只觉笔画紊乱。 实际上,林易画的是正儿八经的符。 此符有一百零八画,是一种低级符,但作为礼物送出十分合适。 符的名字,叫“平安符”。 很多混江湖的道士,画得最娴熟的便是这种平安符。 会画此符,好歹能混口饭吃。 当然,江湖术士卖的平安符都是假符。 没有一定修为,是画不出真符的。 这且不提,林易一笔到底,很快就画出一张平安符。 将其捏起,赠给张婉儿,“婉儿小姐,此乃平安符,带在身上可驱邪避祸,保佑平安,算是贫道的心意。” 张婉儿大喜,郑重接过,装在随身带的锦囊之中,“多谢道长!” 对她来说,这件礼物比任何珍珠翡翠都贵重。 那些玩意她反而不稀罕。 其实平安符没有民间传说的那么神,什么驱邪避灾,什么护佑平安,都是讨吉利的说法。 平安符真正的作用是警示。 一旦有邪物靠近,平安符就会自动释放,化为灰烬。 这玩意只是低级符,不可能有太大作用。 父女俩连声感谢,仍希望林易前去当见证人。 林易自是拒绝。 见林易态度坚决,他们也没法勉强,只得作罢。 接下来,张万财的神色忽然严肃,开始说一件更重要的正事。 此事,与安宁县有关。 这位安宁县的县令大人出身于莲花庄,与张万财是故交。 后来江明考取功名,去安宁县当了县令,二人时常往来,交情匪浅。 近期,安宁县大旱半年,江明急得焦头烂额。 张万财便向江明介绍了林易,说林易是一位有大本事的道士,精通各种奇法异术,无所不能。 他怎知林易的底细,反正就是一顿吹嘘。 江明如抓住救命稻草,急忙让张万财引见,来到太古观。 “道长,我安宁县大旱半年,未见滴雨,百姓民不聊生,吃的没有,喝的没有,日子实在难过,”江明叹口气,开始诉苦,“天灾啊天灾,欲灭我等!” 林易皱起眉头,“此事贫道听说了,青丘县有不少逃难者,都是来自安宁。” “是啊,”江明连连点头,“老百姓没办法,得找活路,只好往邻县跑。” “我们县原有五万人,因为大旱逃了一半,弄得邻县也怨声载道,不好收拾。” 这些逃出的难民会为其他县增加麻烦和负担,着实难以处理。 有的县甚至明令驱赶灾民。 “朝廷没有拨粮赈灾么?”林易问道。 提及此事,江明又哀叹一声,“区区一个安宁县,朝廷怎会重视,我上奏十几道折子,皆是石沉大海,无人问津。” “道长,您一定得帮帮安宁县的百姓呐!” 林易苦笑,“大人,恕直言,贫道只是个道士,略懂些道法道经和符术,别的一窍不通,更没本事让朝廷赈灾,大人来错了地方。” 江明一愣,旋即焦急起身,“道长,我听说世间有不少能人异士能向天求雨,降下甘霖,道长您是高人,能不能去安宁县做一场求雨法事,恩泽数万百姓?” 原来他是作此打算。 林易听了,再次皱眉,若有所思。 “大人太高看贫道了,贫道确有一点降妖除魔的手段,替张员外解决了一个小鬼,但作法求雨非同小术,贫道无能为力。” 江明登时颓丧,脸色阴晴不定。 “道长,您这是推托之词,还是……” 林易摇摇头,“非是推托,如果贫道有求雨的本事,定当竭尽全力帮安宁县止灾,可惜贫道道行尚浅,爱莫能助。” 他说的是实话。 如果能作法求雨,林易定会去安宁县帮忙。 因为这是一件大功德,也是宣传太古观的好机会。 但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林易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唉,打扰道长了,先行告辞。” 江明叹口气,也不多待,踏步离开道观,面有急色。 看得出,他心底有气。 张万财一脸尴尬,“道长,给您添麻烦了,告辞。” “无妨,”林易淡笑,“你也是一片好意,可惜贫道技艺不精。” 说着,将父女二人送出道观。 见他们各自上了马车,缓缓驶去,林易才返回道观,照常打坐修行。 安宁县之事在他心中掀起了一道小波澜,很快便平息无影。 对他并无影响。 不过闲暇时,林易翻了翻道观中的藏书,确实见到一些求雨之术,可惜没有详细记载。 另外,这些求雨术看似高深莫测,实则毫无用处。 因为所谓求雨就是用法术制造一场小雨而已,范围极小,雨量极弱。 想要降下一场真正的甘霖,解决安宁县的大旱,除非神仙能做到。 “对,神仙!” 林易倒糊涂了,道观中不就住着两位神仙么,一位是太玄老祖,一位是山神。 当然,这种“芝麻小事”不能去劳烦太玄老祖,就算林易去问,老祖也不一定知晓。 山神是附近的地方神,应该清楚此事,不如问一问。 第69章 小乞丐 来到正殿,山神像前。 林易微微躬身行礼,口中道:“贫道自在,请山神现身一见。” “贫道自在,请山神现身一见!” …… 连说三次,林易抬起头。 片刻,见山神像上忽起金光,璀璨照耀。 神像像复活一般,威仪不凡,睁眼注视,“观主,何事找我?” 林易微微一笑,“仙人,贫道想问一问安宁县的事。” 山神愣了下,“安宁县?” 林易点头,“仙人可知安宁县大旱半年,未曾下过一滴雨?” 山神轻咳一声,略微尴尬,“观主,你真以为神仙是无所不知么!我掌管青丘山,对山里山外之事了如指掌,但你说的安宁县非在我管辖之内,自然一无所知。” “不过,大旱应与崆河龙王有关系,观主可以去寻龙王,问个清楚。” “崆河龙王?”林易微微吃惊,“仙人可否详说?” 山神言道:“很简单,崆河是方圆五百里唯一一条大河,河中住着一位龙王,负责崆河沿岸所有县区的降雨,安宁县也在其中,所以崆河龙王定然知晓大旱的原由,你一问便知。” 林易感到有些为难。 此事说说容易,做起来不简单。 崆河龙王毕竟是神仙,他一个小小道士如何敢质问龙王? 恐怕人家见都不会见他。 这事,还得麻烦山神。 “仙人,贫道与崆河龙王素不相识,”林易转了转眼珠,“不如仙人帮个忙,问一问崆河龙王,如何?” 山神沉默了。 他素来不喜多管闲事。 但林易的要求必须慎重考虑。 毕竟他答应过,只要林易有事相求,便可找他。 “观主,为何突然关心此事?”山神没急着答应,反问道。 林易淡笑,“能解决安宁县的大旱是一件大功德,也能为道观引来更多的香客,所以贫道想试试。” 这事显然对山神有好处。 道观的香火旺盛,他也受益无穷。 “行,我试试,”山神犹豫了下,最终答应,“不过我负责看守青丘山,不能擅离职守,得找个机会面见崆河龙王,道长莫要心急。” 林易点头,“多谢仙人!” 商定后,神像上的神光顿时退去。 四周一片黯淡。 果然来得快走得也快。 林易参拜了一下,便将此事抛在脑后,继续修行。 本来么,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既然山神答应,接下来等待便可,不必多虑。 他自知有几斤几两,对解决安宁县的大旱并未抱多大希望。 能成最好,不能成也无损失。 日复一日。 林易继续修行,读经,过着世外小道士的生活。 渐渐,把安宁县的事忘却了。 半个月过去,山神未有任何消息,不知是忘了,还是没办成。 林易不好催促,便随他去了。 半月后。 这天晌午。 林易照常打开观门,迎接香客。 香客没见到,一出门却看见地上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差点把他绊了一跤。 “咦?是个小孩。” 林易定睛一看,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身子缩在墙角,闭着眼一动不动。 看他身上穿的衣物满是补丁和破痕,沾了满满一层油污,估计几个月没换没洗了。 头发也又油又脏,乱糟糟的。 “是个小乞丐。” 这模样,一看就是个叫花。 不知怎的,这小乞丐睡到了道观门口。 “喂,小兄弟,该起床了,”林易今日心情不错,上前推推小乞丐,“给你几个馒头吃,吃完赶紧走。” 小乞丐依旧一动不动,不肯睁眼。 睡得这么死? 林易低身细看,发现小乞丐的脸色十分苍白,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他伸手摸摸小乞丐的额头,明显感觉到烫人。 “发烧了?” 林易向四周看看,没发现别人,估计小乞丐是只身走到此地,不知怎的生了病,昏睡在道观门前。 要是没人管,不病死也得冻死。 在自己家门口,林易不能坐视不理,立即将小乞丐抱起,先送到暖和的屋中,放在床上。 而后拿了热汤,给小乞丐灌下。 这家伙虽半昏半睡,吃东西倒不含糊,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 喝下热汤,脸色好转了一些,但额头仍很烫。 估计病得不轻。 林易哪会看病,见小乞丐一直不醒,恐怕会有性命之虞,便赶紧动身前去镇子。 很快,他找到一家药房,向大夫说明小乞丐的状况。 小乞丐其实只是受了风寒,但年纪小,加上受累受冷,情况愈加严重,很容易挺不过去。 大夫开了几副药,拿给林易,叮嘱了一些禁忌。 付了钱,林易火急火燎赶回道观。 这时,小乞丐终于醒了,正慢悠悠从床上爬起,不过依然神志模糊,“我……我在哪,你……你是谁?” 还没等林易回答,小乞丐又晕了过去。 林易摇摇头,将拿来的药打开倒出,放在火炉上煎制。 不一会,药香弥漫灶房。 不得不说,这小乞丐运气很好,居然晕在道观门口。 若是在荒郊野外,不说会不会被野兽吃,单单这场病就能让他进阎王殿。 煎好了药,林易将其放凉,用汤匙一口一口喂给小乞丐。 一碗药喝下,小乞丐的气色好了不少,额头也没那么烫了。 但身体依然虚弱。 林易捏住小乞丐的手腕,微微注入灵力。 他不敢释放太强悍的力量,毕竟小乞丐不是修行人,没法承受。 故而施展了极为微弱的灵力,注入小乞丐体内。 灵力是好东西。 一丝一毫,也能起大作用。 像灵丹妙药般。 不一会,小乞丐浑身冒汗,排秽纳灵,加上药物的作用,一天时间病就好了一半。 黄昏时,他终于醒了过来。 见林易穿着道袍,开口道:“道士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虽然一直迷迷糊糊,但林易救他的事记得很清楚。 林易微微一笑,“叫什么名?” 小乞丐咬咬牙,语气依然虚弱,“阿毛!” “你家在哪?”林易又问,“等下我送你回去。” 阿毛愣了愣神,双眼盯着屋顶,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我家在安宁。” 第70章 阿毛 安宁县! 阿毛来自安宁县,林易并无惊讶。 最近安宁大旱,逃往此地的灾民很多。 阿毛显然是其中之一。 “阿毛,你爹娘呢,家里还有什么人?”林易问道。 阿毛挠挠头,吸了下鼻子道:“爹娘死得早,家里就我和奶奶俩人。” “你奶奶呢?” “奶奶生了病,不能下床,我出来给奶奶找吃的……” 说到这,阿毛忽然急切起来,挣扎着要下床,“我得回去,奶奶在家等着我呢!” 他身子骨很虚弱,没走几步就倒在地上,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林易无奈摇头,将这个瘦骨嶙峋的小乞丐抱到床上,“你先别急,等身子好了再回家。” 阿毛皱着眉,小脸又黑又红,透着急切,“道士哥哥你不知道,家里就剩一点口粮了,我得拿吃的回去给奶奶,不然奶奶会饿死的。” 几颗豆大泪珠从他的眼睛里挤了出来。 缓缓滑落脸蛋。 “放心,最多两天你的病就会痊愈,”林易安慰道,“相信道士哥哥,好么。” 阿毛抽噎了一下,努力点点头,安稳躺下。 林易去热了几个馒头,做了几个菜,给阿毛端来。 阿毛果然饿得不行,一阵狼吞虎咽,四个馒头被他吃了两个。 才十一二岁,这饭量也够惊人的。 不过能吃下东西,说明他的病没大碍。 阿毛一边吃,一边打开话匣子,和林易讲述自己的经历。 几天前,他从安宁县一路跑来青丘县,走了近百里路,就是为了要口吃的。 他毕竟年纪小,第一次来青丘县,走着走着迷了路,天黑后更摸不清方向,只能随处瞎走。 衣衫破旧加上天气寒冷,受凉生病是肯定的。 他顶着伤寒和饥饿,在荒郊野外走了几个时辰,终于看到一处模模糊糊的宅院。 这座宅院,即是林易的道观。 他捱到道观门口,饥困交加,昏了过去。 不得不说阿毛的运气挺好,在荒郊野外走几个时辰没碰上野兽,否则这小身板早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道士哥哥,这两个馒头能给我么?”阿毛吃了两个,拿着剩下的两个馒头,问道。 林易淡淡一笑,“本来就是给你吃的,随便。” “谢谢道士哥哥。” 阿毛一喜,将两个馒头小心翼翼装了衣兜。 林易忍俊不禁,“阿毛,道观里馒头多得是,想吃再拿,不用放在身上,多脏啊。” 阿毛摇摇头,坚决道:“这是带给奶奶的,以前我要到东西吃,都会给奶奶留一半。” 林易不再多言,这显然是阿毛的习惯。 被生活逼出来的。 夜至。 林易又抱了一床被子,给阿毛盖上。 因为自己的床被阿毛占了,他只好去大殿中打坐,休息一晚。 还好,脱胎之后,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即可,他打坐困了便躺在蒲团上小憩一会,然后起身入定。 翌日,清晨。 林易正在入定,听见院落中传来唰唰的声音。 他诧异地走出大殿,见阿毛正抓着扫帚,一下一下扫地,扫得十分认真。 因为个头矮,力气小,他只好把扫帚抱在怀里,扫一下晃一下,模样十分滑稽。 “阿毛,你扫地干嘛?”林易问道。 阿毛咧嘴,露出两排发黄的牙齿,“道士哥哥救了我,还给我吃的,我没钱报答,就帮道士哥哥干点活。” “你放心,我在家天天干活,一定能干好。” 说罢,继续唰唰扫了起来。 看阿毛的精气神不错,林易并未阻止。 大病初愈,出出汗对身体也有好处。 等扫完地,阿毛又提了一桶水,去菜园浇田。 等他干完活,早饭正好出锅。 阿毛啊呜啊呜吃了两个馒头,照例留了两个,揣在兜里。 饭后,林易熬了一碗药汤,给阿毛喝下。 明显看出,阿毛的身体已痊愈大半,整日都生龙活虎,帮林易干活。 第三天。 阿毛又早早起来扫地,做饭,清理道观,活干得越发熟练。 林易摸摸阿毛的额头,一点也不烫,看他的脸色也恢复如常,精神奕奕,终于完全痊愈了。 “道士哥哥,我没事了,”阿毛笑了笑,小脸红扑扑,“我今天就回家,奶奶肯定着急着呢。” 他一直担忧自己的奶奶,心心念念要回家。 林易点头,“行,我给你画张地图,保准你不会再迷路。” “谢谢道士哥哥。”阿毛大喜。 林易拿出笔纸,将附近的路线图画出,并找出一条最近的路程,指给阿毛。 阿毛拿着地图看了半天,挠头问道:“道士哥哥,上边这条路在哪?” 林易向东面一指,“道观往东走三里,就是这条大路。” “那这条呢?” “沿着刚才的路往北走五里。” “还有这条,我也没见过。” …… 阿毛连连发问,把林易都快搞迷糊了。 没办法,阿毛从没来过青丘县,加上年纪小,哪怕有地图也不一定找的到路。 万一再迷路就麻烦了。 “这样吧,阿毛,我送你回家。”林易想了想,还是谨慎点好,阿毛一个小孩子跑百里路实在太远,就算不迷路,途中也可能碰上猛兽。 反正林易没要紧事,耽搁一天无所谓。 顺便,他也想看看安宁县的旱情。 阿毛却连连摆手,脸红道:“道士哥哥,不用,我自己能回去,不麻烦道士哥哥。” 他感到很不好意思,人家救了他,给他买药,给他吃喝。 现在还麻烦人家送他回去。 他虽年纪小,也懂得不少情理,人家非亲非故,帮他是情分,不是本分。 其实他想多了。 林易是很随心的一个人。 碰不上便罢,碰上就做到力所能及,总不能让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自生自灭吧。 见阿毛很坚持,非要自己走,林易笑道:“我正要去安宁县一趟,和你顺路,怎么,你不想和我一块走?” “真的么,”阿毛愣了下,旋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红着脸道:“我当然想和道士哥哥一块走,谢……谢谢道士哥哥。” 这小家伙,林易不编点谎话还搞不定他。 第71章 龙王庙 每次出门,林易都会准备充分。 此行也不例外,哪怕没有任何危险。 林易准备了五张惊雷符,两张五雷符,还将那柄木剑用布条缠得严严实实,背在肩后。 阿毛家里缺吃的,所以林易拿了个布袋,将道观里的馒头都装了进去,足足装了大半袋,有四五十斤。 这些东西对他而言是一百文钱的事,不值一提,可对阿毛和他奶奶来说却是救命之物。 准备妥当,林易拉着阿毛离开太古观,往南而去。 安宁县与青丘县相邻,位于正南。 林易的太古观坐落在青丘县中部,距离安宁县有百里路程。 从最近的路径走过去,也得一天功夫。 何况带着阿毛,林易的腿脚也没法走快,磨磨蹭蹭到下午还没走出青丘县的地界。 相比于普通小孩,阿毛的体力很不错,徒步走上几十里从没喊过“累”。 但他年纪尚幼,再能吃苦也有极限。 走一段,歇一段。 不知不觉,天快黑了。 “哗哗!” 快走到青丘县的边界时,林易听到远处有湍急的水声传来,清晰入耳。 前面有河! 林易看看地图,发现前方有一条大河,叫“崆河”。 “是崆河,”阿毛脱口而出,“道士哥哥,我认得路了,这儿我来过很多次。” 二人继续往前走,不到一里地果然看到一条宽阔的大河自东向西横穿而过。 河长无尽头,宽有十丈,水流湍急,深不见底。 河面上架着一座石拱桥。 桥上人来人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挑着担子,担子上挂着水桶。 水桶上拴着绳子,缓缓放入河中,打满一桶水再提上来挂在扁担上。 原来,这群人在挑水。 “是崆河,没错,我经常来这挑水,”阿毛大喜,嘴巴笑咧,“道士哥哥,我认得路了,可以自己回家了。” “谢谢道士哥哥。” 他连声道谢。 林易笑笑,摸一摸阿毛的小脑袋,“行,这袋馒头你拿着,回去和你奶奶一起吃。” 说着,将肩上的麻袋放下。 “嗯,”阿毛咬着嘴唇,眼眶发红,“道士哥哥,等大旱过去,我家打了粮食,就蒸馒头还给你。” 林易点头不语。 他知道这孩子很较真,便没说“不用还”的话。 道谢后,阿毛赶紧背起麻袋,扛在肩上。 小身板被压得弯下腰,半天直不起来。 这袋馒头不轻,得有三四十斤。 阿毛年幼,加上大病初愈,小身板坚持不了多久。 见状,林易叹口气,只好送佛送到西,上前将麻袋接过,背在自己肩上。 “道士哥哥?”阿毛一脸诧异。 林易轻咳一声,“我想起要去安宁县办一件事,顺便去你家做做客,你不会不欢迎吧?” 阿毛先是愣了下,旋即喜笑颜开,“欢迎,当然欢迎道士哥哥。” “走吧!” 二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踏上石桥。 再往前走,极其壮观的一幕展现在林易面前。 过了石桥是一条大路,长无尽头,直通安宁县。 远远望去,路上挪动着无数的“小蚂蚁”,徐徐而行,有向南的,有向北的。 不管男女老幼,肩上全挑着水桶,在崆河打了水再返回安宁县。 水桶叮叮当当,脚步踏踏而响。 像是一幅长达数十里的画卷。 俨然,这些人都是安宁县的百姓。 安宁县半年不下雨,百姓们为了活命,只好来崆河挑水。 据阿毛所说,他每三天就来崆河挑一次水,因为个头矮力气小,别人挑两桶,他只能挑一桶,来回走上五六十里。 早上来挑水,走走歇歇,得下午才能到家。 一桶水够他和奶奶吃喝三天。 用完之后,再来崆河挑。 半年来,他们已习以为常。 “那座屋子是什么?” 林易看到,在河岸边立着一座方方正正的房屋,十分破旧。 估计有些年头,满是修缮的痕迹。 “是龙王庙,”阿毛回道,“里面供奉着崆河龙王的神像,听说龙王掌管下雨,我们就经常来参拜他。” “哼,都是骗人的,我们拜了半年也不见一滴雨。” 阿毛颇有怨气。 林易微微一惊,他从山神口中听过“崆河龙王”的名号。 没想到在这居然立着龙王的庙宇。 走近些,便看见挑水的百姓在龙王庙进进出出,参拜龙王神像。 可惜他们诚心参拜了半年,龙王连一滴雨都不降。 足见这场大旱不是崆河龙王能解决的,定另有猫腻。 下了石桥,二人沿着大路继续往南走,很快到了青丘县的边界。 此时眼前出现一个长长的山坡,不算陡,但越往南越高。 挑水的人都在艰难爬坡,差不多得爬十几里。 安宁县的地势很特殊,是一片高地。 方圆几百里的七个县中,属安宁县的地理位置最高。 若将其他县比作一片荷花池,安宁县就是最高的荷叶,鹤立鸡群。 这不是好事,因为崆河无法通入安宁县。 自古以来,安宁县依靠降雨储存饮水,灌溉庄稼,维持生计。 一旦不下雨,安宁县就陷入如今的大旱灾境,十分凄惨。 再往前走,终于踏入安宁县的领地,明显感觉和外面是两个世界。 刚才还花红柳绿,生机勃勃的大地,突然变成一片荒芜。 地面干裂,万物枯死。 田地里的庄稼一根不剩,满眼是因为干旱而裂开的土地,寸草不生。 途中,林易碰到一口古井。 井有五丈深。 可井底一点水没有,全是干掉的土块,石头。 据阿毛说,这口古井是安宁县最深的一口,一个月前刚干涸。 此后,安宁县再无任何水源,彻底成了不毛之地。 第72章 丘风 黄昏。 夕阳沉落。 林易和阿毛穿过一个个村子,走得越来越快。 到安宁县后,阿毛自是轻车熟路,一边给林易介绍,一边带路。 他的村子叫“李家村”,往前走五里就是。 村子原本有五百村民,因为旱灾走了大半,如今只剩两百左右,且大多是老弱病残。 比如阿毛和他奶奶。 奶奶行动不便,没法背井离乡,只好在这鬼地方捱一天算一天。 阿毛陪着奶奶,也不肯离开。 虽日子艰苦,倒勉强活得下去。 一路上,林易听阿毛侃侃而谈,同时四处观察。 他发现各个村子外都有大片大片的荒地,空无一物。 荒地原本是肥沃的农田,种着一茬一茬的庄稼。 因为大旱,庄稼长不起来,自然全荒废了。 村子里极少见人,路上大多是出去挑水的,或者挑水回来的,除此,连个闲谈唠嗑的都没。 一般来说,乡下是很热闹的。 不说人,单说养的鸡鸭牛狗,整日叫个不停,此起彼伏,十分聒噪。 安宁县的村子却异常安静,一点声没有,像死村。 不奇怪,大家都快活下去了,哪有心情干别的。 至于牲畜,早被宰个干净。 当然,也有热闹的地方。 比如快到李家村时,一处场院上就聚集了不少村民,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人头攒动。 “阿毛,他们在干什么?”林易问。 阿毛摇摇头,同样不知。 二人挤过人群,发现中间留着一片空地,放了几张长桌,桌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物品,有供物,有香烛,有花纸等等。 看起来,像是一个简陋的法坛。 法坛旁站着三个年轻男子,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青袍。 看他们衣着光鲜,气色红润,身体健壮,和安宁县的百姓格格不入,有天壤之别。 “修士?” 林易微微皱眉。 他是修行人,一眼便可看出这三人的不凡,定是外来的修士。 三人手中各持一柄长剑,绕着法坛挥动,像是跳舞一般,模样十分滑稽,口中还念念有词,和街头骗子没什么两样。 围观的村民却都面色严肃,目露希望,没一个敢笑。 在他们看来,这是一种神圣无比的仪式,不敢亵渎。 “阿毛,你个臭小子回来了,”人群中,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走来,敲了敲阿毛的脑袋,“几天不见踪影,干嘛去了?” 阿毛晃晃头,“村长爷爷,我去外面要吃的了。” 原来这老头是李家村的村长。 “村长爷爷,他们在干嘛,跳舞么?”阿毛指着那三人问。 老村长脸色一变,急忙捂住阿毛的嘴巴,惊恐道:“臭小子别胡说,这三位是咱们几个村一起请来的法师,正在设坛,准备求雨。” “求雨?”阿毛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老村长点头,“是啊,等法师们求雨得成,咱们几个村子都有救了。” …… 装模作样地作法完毕,三个修士同时催力,手中剑登时飞出,斜插在法坛上的香炉之中,不偏不倚。 这一手虽算不上大本事,任何修士皆可做到,但在村民眼中有如神通,一个个全都目瞪口呆,口称“高人”。 三人齐齐盘坐,口中开始叽里咕噜地诵念。 按照他们的说法,这是在和天上的神仙沟通,以求降雨。 实际上,林易听他们诵念的不过是普通道经,骗骗外行罢了。 诵念完成,三人起身,送神。 村民们纷纷跪下,虔诚叩拜,祈愿祈福。 唯有林易站在原地,显得格格不入,十分醒目。 三个修士得逞,正一脸得意,看到林易后,脸色微微一变。 他们也看得出林易是修士,且一身道袍,不难猜出是修道之人。 “安宁县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三位在此行骗,难道不怕天谴么!” 林易缓步登上法坛,淡笑道。 三人的脸色彻底变了,愤怒而忌惮地盯着林易。 他们因为林易的话而愤怒,也怕林易当场拆穿骗人把戏,故而不想和林易撕破脸皮,免得功亏一篑。 其中一个最年长的男子较为冷静,嘿嘿笑道:“咱们都是修行人,何必互相为难呢,在下丘风,敢问道友尊称?” 林易依然淡笑,“贫道,自在。” “自在道长,”丘风笑得十分夸张,一边笑一边附耳过来,小声喃喃,“都是混饭吃的,不容易,我们绝不管道长的闲事,请道长也勿多言。” 显然,丘风以为林易和他们是一路人,来此地趁火打劫。 林易收敛笑容,向四周看了看,见百姓们全在虔诚叩拜,目露希冀,一个个像着了魔。 没办法,他们苦大旱已久,有救命稻草肯定紧紧抓住。 林易本想拆穿三人的伎俩,考虑之后又止住了。 一是摸不清丘风三人的底细,贸然结仇,恐对自己不利。 二是百姓们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对三人信奉得很,自己空口无凭地拆台,百姓们绝不会信他。 既然如此,不可莽撞。 “阿毛,咱们走。”林易拉了拉阿毛的手,说道。 阿毛点头,“村长爷爷,我先回家了。” “去吧,路上小心点。” “嗯。” 见林易识趣地离开,丘风冷冷哼了口气,低声道:“臭道士,算你识相!” “师兄,这道士来干嘛的?”另一个修士问。 丘风摇头,“管他呢,只要不挡财路就好。” “他不会拆咱们的台吧?”第三个修士担忧道。 丘风冷笑,“他没那个胆,除非想找死!” 言罢,三人继续装模作样地作法布坛。 夕阳没了影。 大地陷入昏暗。 天黑时,二人正好到李家村。 阿毛的家在村东头第一户,是个土墙围起的小院子。 土墙年头已久,被雨水冲刷出一道道沟壑痕迹,很不结实。 这玩意,成年人踹几脚就会坍塌,压根挡不住贼人。 当然,再蠢的贼人也不会跑到安宁县偷东西。 墙有没有,门关不关,没什么区别。 林易跟着阿毛走入院子,见一头发半白的老婆婆拄着拐杖,伛偻着腰,正艰难行走。 她双腿打颤,走一步停一步,当真步履维艰。 第73章 庙中香火 “奶奶!” 阿毛带着哭腔唤道。 这腿脚不便的老婆婆即是阿毛的奶奶。 自从阿毛爹娘死后,祖孙俩相依为命,谁也离不开谁。 “阿毛!阿毛!” 奶奶喜极而泣,将阿毛拥入怀中,“臭小子,你跑哪去了,害奶奶担心!” 阿毛用脑袋蹭了蹭奶奶的手臂,“奶奶,我去外地要吃的了,给奶奶吃。” 说着,从林易背的麻袋里拿出几个馒头,耀武扬威般地在奶奶面前炫耀,“奶奶您看,馒头!” 奶奶伸手摸了摸,枯老的手掌不住颤抖,“好孩子,真是奶奶的好孩子!” 阿毛嘻嘻一笑,牵着林易的手拉到奶奶面前,“奶奶,馒头是道士哥哥给的,我去青丘县迷了路,也是道士哥哥送我回来。” 奶奶一愣,眯眼盯着林易,浑浊的眼睛有些模糊,只能看清林易身上的衣衫。 “这位道长是大好人呐,请受一拜。” 奶奶放下拐杖,便要拜地。 林易急忙将其扶住,这礼他可受不起,“婆婆不必客气,贫道略出绵薄之力,不算什么。” “阿毛,快扶奶奶进屋。” “嗯!”阿毛十分熟练,一手拿起拐杖,一手搀扶着奶奶,缓缓进屋。 屋子的布置十分简陋,墙壁掉皮发灰,地面疙疙瘩瘩,摆着一个土炕,一张方木桌,几个凳子,还有一个灶台。 灶台旁放着两个木桶,桶内空空,一滴水不剩。 没办法,奶奶这腿脚没法挑水。 水一用完,就无水可喝。 奶奶渴了一天,嘴唇干裂如树皮。 幸好阿毛及时回来了。 “奶奶,我去挑水。”阿毛提起两个木桶。 奶奶摆摆手,“太晚了,明天再去吧,奶奶不渴。” “您身体不好,不能受罪,我这就去。” 阿毛很懂事,拿了扁担挑起两个木桶往外走。 木桶摇晃,砰砰当当。 像一首乐曲。 “婆婆,贫道有事,先告辞了。”林易微微施礼,说道。 “道长,留下吃顿饭吧,”婆婆连忙挽留,“您帮了阿毛,还给俺家送东西,俺得报答不是。” 这话是客气话。 如果林易留下,她家真没什么能招待的,平时吃饱肚子就谢天谢地了。 “不用,贫道有急事,下次再来。”林易淡笑着拒绝。 随后和阿毛一起离开村子,准备回道观。 他能帮的也就这么多,别的无能无力。 路上,阿毛感到奇怪,问:“道士哥哥,你不是说来安宁县有事要办么,咋刚到就回去?” 林易微笑,“我记错了,要办的事不在安宁县。” 阿毛挠挠头,越发糊涂,“道士哥哥的记性好差呀,还不如我。” “呵呵,是啊。” 二人刚刚走出村口,迎面碰上一个老头。 却是从法坛回来的老村长。 “村长爷爷好。”阿毛放下扁担,打招呼。 “是阿毛啊,”老村长一脸愁容,似在发愁什么事,见到阿毛后陡然转忧为喜,“阿毛,爷爷问你,想不想老天下雨?” 阿毛搓了搓鼻子,眼睛放光道:“想!做梦都想!” 老村长叹口气,“你之前看到了,那三位高人要为咱们求雨,只要成功,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雨降下。” 阿毛点点头,面露喜色。 “阿毛,高人刚才说,明天求雨需要八个童男童女守坛,咱们几个村子商量了一下,决定每个村子出一人,”老村长终于说出正题,原来他一脸愁容是为此事,“咱们村的年轻人走得走,逃得逃,没剩下几个了。” 阿毛愣了下,旋即恍然大悟,“村长爷爷要我去守坛?” 老村长严肃点头,“阿毛,你是最适合的。” 阿毛倒没有犹豫,立即开心答应,“我去,只要能下雨,我肯定去。” “太好了,”老村长大喜,“孩子,咱们村能不能下雨全靠你了,明天一早来找爷爷。” “好!” 阿毛没多想。 能下雨的事,他当然干。 林易却觉得不对劲。 因为丘风一行人并没有求雨的本事,所设法坛只是为了骗村民的钱财和供物。 可他们为何多此一举,要选八个孩童守坛? 难道还有其他猫腻? 林易做事一向谨慎,考虑周全,这一想就觉得不对劲。 但他不是神算子,也想不通原由。 一路惴惴不安,直至走到崆河。 石桥上。 阿毛将木桶一一放入河中,各自打了小半桶水。 他不敢打满,因为挑不动两桶水。 两小桶是他的极限。 “道士哥哥,你要回道观?”打完水,阿毛依依不舍地看着林易。 林易回过神,淡淡一笑,“嗯。” 阿毛挠挠头,脸蛋微红,“等大旱过去,我就去看道士哥哥,一定去。” “你认得路?”林易一脸怀疑。 阿毛咧嘴大笑,“嘿嘿,道士哥哥放心,回来的时候我就记住路了。” 怪不得一路上这小鬼头探头探脑地四处看,原来是在记路。 加上林易给的地图,他记得八九不离十。 “行,哥哥在道观等你。” “嗯!” 二人道别。 阿毛将扁担放在幼小的肩膀上,熟练地挑起两桶水,嘎吱嘎吱地往南走。 他挑得很稳,身子和肩膀上下颠簸,水桶却一点不晃,十分稳当。 看得出经常干这活,熟练得很。 目送阿毛越走越远,林易未急着回道观,而是走到河岸边的庙宇前。 庙宇的匾额上,依稀可见三个破烂大字:龙王庙。 庙口大张,烛火通明。 尽管是晚上,依然陆陆续续有村民前来参拜,为神像添香。 一般来说,偏僻之地的庙宇,香火不会很好。 这座龙王庙亦如此。 虽在青丘县境内,可附近百姓很少来此参拜龙王。 香火十分惨淡。 有趣的是,自从安宁县大旱,这座龙王庙的香火愈加鼎盛。 以前是门可罗雀,如今是门庭若市。 来参拜的都是安宁县的百姓,为了向龙王祈雨,诚心十足。 估摸着,因为这场大旱,崆河龙王得了不少香火好处。 第74章 三人伎俩 林易踏入庙内,一抬头便看见一龙首人身的石像立在庙中,气势非凡,尤其那双炯炯龙眼,令人有臣服跪拜之感。 嘶! 林易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金身神像!” 他没料到,如此破旧的庙宇内,真供拜着龙王的金身神像。 绝不会错! 林易见过金身神像,也见过普通神像,明显能感觉出两者的差异。 金身神像自有一股神力和威压。 那是普通神像所不具有的。 林易拿起一炷香,点燃,冲着神像三拜,而后将香插在香炉之中。 参拜后,林易抬起头,肃然道:“龙王,贫道自在,有事相问,可否现身一见?” 连说三次。 神像没有任何动静。 庙内静无声息。 林易知道,龙王能通过金身神像听到他的话,但现不现身却不一定。 在龙王眼中,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和地上的蚂蚁差不许多。 高高在上者怎会理会蝼蚁? 果然,等了会,龙王并未现身,也未给林易任何回应。 林易摇摇头,直起身子,只得作罢。 他本想找龙王问一问安宁县大旱的原由,现在看来,自己想多了,龙王压根不搭理他。 若想和龙王说上话,只能靠山神。 想到这,林易不禁生怒。 山神那家伙答应他来找龙王,结果这么长时间毫无动静。 要么忘了,要么是敷衍林易。 总之,神仙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闷闷不乐地走出龙王庙,林易准备返回道观,催一催山神。 刚走到桥上,忽然瞥见几个人影在远处晃动。 他定睛一看,来者不是普通村民,是三个身穿青袍的修士。 “他们?” 林易十分诧异,这三个骗子跑崆河来干什么? 再近些,他看清了,丘风三人肩上都挑着扁担,扁担上挂着木桶,却是来打水的。 三人似乎怕别人看见,偷偷摸摸的,走到无人处将木桶扔进河中,再一个个拔上来,将六个木桶全部打满水。 “师兄,这些水够么?”一人问道。 丘风点头,“差不多,骗骗那群村民没问题。” “嘿嘿,咱们马上就要发财了,快干活!” “走,挑水!” …… 三人十分兴奋,挑水而回,一句句对话都被林易收入耳中。 林易不敢靠太近,便隔着几十丈远,悄悄跟上丘风三人。 他倒要看看,三个骗子究竟搞什么名堂! 一路不多说。 这三人都是修士,体力不错,挑水走了几十里地不歇息,一口气到了安宁县。 依然是那个场院,依然是那个法坛。 三人将扁担和水桶放在地上,而后移开桌子,从下面搬出一个水缸。 这水缸被桌布遮掩着,一直没人发现。 哗! 哗! 三人提起木桶,将水一一倒入水缸。 六桶水倒干,正好满满一缸。 丘风再将水缸搬到桌子下,用桌布掩盖起来,神不知鬼不觉。 这一幕,林易偷偷看在眼里,更觉奇怪。 这三人打水明显不是为了喝饮,而是另有把戏。 林易决定先不回道观,看个明白再说。 一夜无话。 到第二天,村民们陆陆续续赶来。 个个争先恐后,目露期盼,围在法坛之外,口中说的最多的二字便是:求雨。 他们不是空手而来,个个都拿着供品,有的是块肉,有的是馒头,有的是米面…… 这些东西很普通,但对他们来说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相当于自家性命。 足见对求雨的诚心。 各个村子的村长也到了,怀中都抱着木盒,里面哗啦啦响,显然是钱。 为了这场求雨法事,村民们拿出所藏,凑出供钱。 哪个村子都不敢吝啬。 因为丘风说过,谁给供物,就给谁降雨。 哪个村子给的供物供钱不够,这场降雨就没他的份。 “来!把供钱放进罐子里!” “这些钱不是我们要,而是用来打点天官!” “打点了天官,才能请神仙给你们降雨!” 丘风一边胡说八道,一边拿出一个大罐子,置在桌上。 几个村长赶紧将木盒中的钱倒入罐子。 哗啦啦! 片刻,罐子就装满了。 除此外,每个村还得选出一名幼童来守坛。 八个村子,每村一个。 谁都不敢含糊。 倒钱之后,八个小孩也被带到法坛上,由丘风施法,为他们“添加神力”。 所谓添加神力,便是用毛笔在他们眉心各点一下。 装神弄鬼罢了。 几个小孩中年纪最大的是阿毛,年纪最小的是个五岁的小姑娘。 他们大多还不懂事,只是听大人的话,大人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 在法坛附近,八个方位上各设一个圆形石台,不大不小。 丘风让八个小孩分别爬到石台上,盘坐而立,面朝法坛。 美其名曰:八童守坛,恭请真仙! 晌午,一切安排妥当。 村民们将供物摆在供桌上,齐齐跪拜,口中大呼:“请法师向天求雨,降下甘霖!” “请法师向天求雨,降下甘霖!” …… “好!”丘风踏空而起,脚尖连点,落于法坛,展现出不俗的轻功,“尔等足够诚心,今日本法师便向天求雨,降下甘霖,福泽百姓!” 众人狂喜,“多谢法师!” “拜谢三位法师!” 丘风向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拔出长剑,在法坛上下一阵乱舞。 他们哪有向天求雨的本事,不过是依靠修行的低微手段,骗一骗没有见识的村民罢了。 剑气划过,引火而动。 香炉中的香同时燃起,凝聚袅袅白烟,随着剑气而上下忽动,颇有神秘莫测之感。 村民们不敢抬头看,纷纷跪叩在地,心中祈愿。 石台上的八个孩童也按照丘风所教,闭目合眼,双手并拢,一动不动。 四周静无声息,唯有剑鸣齐奏。 如同狂风呼啸。 等香炉中的香烧尽,已到正午。 丘风三人装模作样地诵念了一阵道经,随后猛然起身,齐声大喝:“启!” “天灵灵地灵灵,求天兵天将来显灵!” “此地大旱遭灾,民不聊生,今日献上供物八童,请上仙垂怜,降下甘霖!” 丘风念念有词,说的都是废话。 “若上仙接受吾等供奉,请给予指引!” 话落,丘风将长剑一指,却是指向桌底,开始运气施法。 第75章 求雨 “若上仙接受吾等供奉,请给予指引!” 丘风暗暗施展术法。 但见长剑抖动,刺入水缸,吸出一道道水流,逆剑而上。 如一条水龙。 丘风猛然抽剑,向天一指。 剑颤,水龙冲天,凝聚的水柱陡然散开,如天女散花一般。 水柱化为淅淅沥沥的水珠,大片大片从半空坠落,洒在场院四周。 啪! 砰! 水点打在众人的衣服上,脸上,头发上,冰凉冰凉的。 “下……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老天爷开恩呐!” “哈哈,法师没骗我们,求雨成功了!” 村民们欣喜若狂,一个个都哭出声来。 半年终于见到下雨,他们自然激动。 丘风嘿嘿一笑,继续作法,将长剑插入桌下的水缸中。 只需一个小小术法,便将大量的水凝聚在剑上。 随后依靠灵力释放剑气。 水随着剑气飞向半空,如烟花般炸裂,形成雨点。 村民们自然以为是老天开恩,给他们降下甘霖。 一个个喜极而泣,拜谢法师,拜谢上苍。 林易躲在暗处,神色哭笑不得。 不得不佩服,这三个家伙挺聪明,居然想出此等妙计制造降雨,可谓“煞费苦心”,估计以前骗了不少人,很是熟练。 林易一眼识破,无奈村民都是凡人,无法看破其中伎俩。 不过,等雨洒了会,还是有村民发现不对劲。 “法师,为何只有场院附近降雨,别地没有?”一个村民问道。 很明显,场院四周湿漉漉的,再往外仍是一片干燥。 丘风点头一笑,胸有成竹,道:“没错,刚才只是老天给的一场预兆而已,放心,明日定会有甘霖降下。” “到时,你们所有村子都能化解旱灾。” 这下,村民们再无怀疑,纷纷赞叹。 “原来如此!” “法师,需要俺们做什么?” “俺们一定办好!” 丘风摇头,“尔等已献上供物,取得上仙欢心,不必再做其他,回家等待即可。” 村民们面面相觑,正要拜谢三位法师,丘风又指了指石台上的八个孩童,道:“不过,这八个孩子须得守坛一夜,不可擅离,等明日降下甘霖,方能闭坛脱身。” 村民们不解其中门道,也不敢多问,只要丘风说的,他们没胆子不照做。 孩子们的爹娘虽心有担忧,也不得不为大局着想。 “法师,让俺们几个留下陪着孩子们吧!”爹娘们仍不放心,请求道。 听这话,丘风的脸色陡然一变,面露怒容,“怎么,尔等信不过本法师?” “不是,俺们不是那意思,”村民们吓得双膝跪地,生怕惹恼丘风,“法师莫怒,俺们觉得,几个小娃娃年幼体弱,在外面守一夜会不会……” “放心,”丘风不耐烦地摆手,打断村民,“有我三人在,自会好好照顾他们。” “若是信得过我等,就让他们继续守坛。” “若是信不过,尔等大可将法坛撤去,我等离开便是。” 说罢,负手而立,面露冷笑。 村民们慌了神,不敢再多言,只得按照丘风说的办。 不就是守坛么。 八个孩子虽然年幼,但守坛也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事,顶多难受一夜罢了。 等明日降下甘霖,他们就是大功臣。 “行了,尔等都回家吧,法坛处不必留人,”丘风板着脸,开始赶人,“尔等凡尘俗气太重,留在法坛会惊扰上仙,影响求雨,懂么!” “是是!” “劳烦三位法师了。” “咱们走。” 村民们哪敢有丝毫怀疑,就算有亦不敢言说,纷纷离去。 这些孩子的爹娘自然最担心,但无可奈何,在给孩子们送来吃的喝的后,也不得不离开。 转眼,天色将黑。 法坛附近一片寂静。 唯有丘风三人和八个孩童,仍在老老实实守坛。 当然,还有暗处的林易。 林易躲在场院外的一颗大树上,正直勾勾盯着法坛。 他之前还困惑,为何丘风要找八个孩童来守坛,现在心中已有猜测,估计八九不离十。 渐渐,天黑。 八个孩童累了一天,不知不觉闭上眼,昏昏欲睡。 丘风三人鬼鬼祟祟凑到一块,窃窃私语,不知在商量什么,神色明显不对劲,透着阴险诡诈。 商量后,三人竟从桌底下抽出几个大麻袋,还有一根根绳索和布条,明显有所准备。 “走!” 三人拿起绳子和布条,走到石台旁边,将一个五岁小女童抓了下来,猛然捂住女童的嘴巴。 女童瞪大眼睛,不能叫不能动,惊恐无比。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脚被绑住,嘴巴塞进一个布团。 而后,眼前一黑! 丘风用麻袋将女童装了进去。 另外两人分别走到旁边的石台,故技重施,将上面的孩童抓住,偷偷绑起来塞进麻袋,动作流利熟练。 这些小孩哪有丝毫警惕,不一会就被抓了七个。 退一步讲,哪怕有警惕心,他们又如何和三个修行人斗? 阿毛是最后一个。 他终于发现不对劲,睁眼一看,其他七个小孩全不见了,地上却多了几个麻袋。 “啊……你们……” 阿毛失声大叫,刚喊半句,嘴巴便被一只大手捂住。 紧接着,身躯被绳索缠得结结实实,也塞入麻袋之中。 一个麻袋塞上三四个小孩,也就一百多斤沉,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 三人各自背起一个麻袋,抬出装满钱币的罐子,准备开溜。 “嘿嘿,师兄,这下咱们发财了!” “这罐子好沉,一定有不少钱!” “蠢货,这罐钱算什么,把八个兔崽子卖了,至少一千两!” “哈哈,师兄说得对!” …… 原来,丘风三人早有预谋,做的是贩卖孩童的勾当。 他们将八个小孩卖到其他县,能挣不少钱。 男孩卖给大户做奴,或者卖给无后的人家传后,女孩则卖去当丫鬟,若是脸蛋漂亮的,当童养媳卖出去,挣的钱更多。 此等伤天害理的行径,亏他们干得出来! 三人背着三个大麻袋,抬着罐子,一路逃出场院,向东而去。 不难想,等明日一早,村民们满心欢喜来场院迎接降雨,会是什么可悲场面! 第76章 御剑 三人背着麻袋,抬着钱罐子,美滋滋地离开村庄。 他们万分得意,口口声声讨论着发财大计,全然没注意后面有人跟踪。 这人,正是林易。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无故结仇,可丘风三人做得太过分,居然贩卖孩童,天理不容。 百姓们的日子极不好过,被骗钱财且不说,若是连孩子都丢了,他们怎活得下去? 林易虽怒从心起,却未冲动行事,一路悄悄跟着三人,寻找机会。 对他而言,最有利的计策是偷袭。 趁三人不备,用五雷符偷袭,先弄死一个再说。 可惜情况特殊,这招没法用。 因为丘风三人身上背着孩子,一张五雷符下去,麻袋中的孩子不死也伤。 这玩意又不认好人坏人! “对!木剑!” 林易忽然想起自己带着木剑,能御剑及远,先救出麻袋中的小孩。 好办法! 他立即取下木剑,扯开上面的布条,随后释放灵力,注入剑中。 叮叮! 木剑忽然化作活物,向前疾飞,如离弦之箭。 这便是林易所练的御剑之术,关键时刻果然派上用场,平时没白用功啊。 他躲在暗处,催动法力,不断控制木剑改变方向,飞至丘风三人背后。 三人正得意着,没有丝毫警惕,加上木剑无声无息,他们更无察觉。 五丈! 两丈! 一丈! 近在咫尺! 林易没有丝毫犹豫,释放出最强法力,陡然御剑斩出。 嗤! 木剑的锋利程度一点不比铁剑弱,剑锋一划,便将最后面一人的麻袋划开。 砰!呜! 麻袋里的三个小孩滚落在地。 “什么!” “怎么回事?” 三人懵了片刻。 他们并未看到任何人影,以为是麻袋松了。 趁机,木剑继续往前,如闪电一般穿行。 嗤! 嗤啦! 连续划了两剑,击中丘风二人身上的麻袋。 麻袋破裂,里面的小孩全滚落出来,满地打滚。 可惜被绳子绑着,他们没法逃走。 “谁!谁偷袭我们?” “好大的狗胆!”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即拔出长剑,警惕地盯着四周,破口大骂。 林易御气将木剑收回,四平八稳。 看似轻松,其实额头上已满是汗水。 一来因为御剑太消耗体力,二来则是因为紧张。 刚才御剑划破三人的麻袋,必须又快又准,对御剑的要求相当之高。 林易只有五成把握而已,还好,运气不错。 他身形一跃,跳出黑暗,如天降神兵出现在丘风三人面前。 “是你这臭道士!” 三人认出林易。 “混蛋道士,昨日说得好好的,莫要多管闲事,你想找死?” 丘风怒不可遏,满脸杀气。 看样子恨不得将林易碎尸万段。 林易冷笑一声,“你们三个败类,趁火打劫骗人钱财便罢,居然干拐卖幼童的勾当,贫道怎能坐视不理!” “屁话!”丘风将长剑一指,对准林易的要害,“我看你是嫉妒我等发财,想黑吃黑吧!” “贫道没如此下作。”说话时,林易的手指一弹,再次将木剑弹出,飞向一旁的阿毛。 阿毛滚落在地,见到林易之后自是无限欢喜,可惜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木剑飞至,瞬间切开他身上的绳索,精准不差。 阿毛挣脱,拔出口中布团,大喊:“道士哥哥,他们是坏蛋!” 废话! 林易岂会看不出,“先救人!” “哦。” 阿毛意会,赶紧帮其他小孩解绳。 “臭小子,你敢!” 青袍修士猛然斩出一剑,劈向阿毛的手臂,想废掉阿毛,阻止救人。 林易在一旁盯着,怎容阿毛受伤,果断捏出一张五雷符,迎面砸去。 对方不知林易有符,所以第一张符往往有奇效。 果然,那修士见一符飞来,本能地挥剑斩出。 砰! 五雷符当场炸开,五道雷电结结实实劈下,其中三道劈在剑上。 瞬间,铁剑被劈成两半,一片乌黑。 剩下两道雷电劈中修士的手臂。 “啊……” “我的胳膊!” 修士的整条右臂被劈得皮开肉绽,骨头碎裂,俨然废了。 疼得他脸色发青,嗷嗷大叫。 丘风赶紧上前,连点数下穴道帮其止血,而后拿出疗伤药敷上,那修士才止住痛嚎,可惜手臂救不回了。 “臭道士,找死!” 丘风恼羞成怒,劈剑斩来,释放出十几道凛冽剑气斩向林易的身躯,来势汹汹。 三人中,他的实力无疑最强。 林易毫无惧意,他早看出丘风的修为与他相当,是脱胎之境。 当即手持木剑,向前劈斫,直撄其锋。 双剑激撞,剑气横飞。 丘风只僵持了一下,便觉手臂痛麻,像砍在一块石头上,万分难受。 巨大的力道反卷而来。 他踉跄倒退七八步才稳住身形。 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像抹了一层灰。 丘风之前并没将林易放在眼里,以为是个没本事的小道士而已,真交手时方知自己看走了眼。 首先,林易的境界与他相同,但力道更胜三分,手中之剑尤其厉害。 最恐怖的是,林易还懂得用符。 刚才一张符炸伤了他的师弟,可见厉害,鬼知道这家伙还藏着什么符,藏着多少符! “师兄,没事吧!” 第三个修士也拔剑往前,帮丘风抵挡。 丘风咬咬牙,刚想运气发力,目光突然盯上林易手中的木剑。 方才没注意,此时他看清木剑的模样,神情陡然大变。 “这剑……” 另外两个修士一愣,旋即也仔细观察木剑,眼睛中透出怪异的光芒。 “是大师兄的……剑!” “怎么可能!” “不会有错,是大师兄的木剑,我见过很多次!” “大师兄失踪多时,难道……” 丘风骇然失色,怒而斥问:“臭道士,我大师兄的木剑怎会在你手上?” “臭道士,是不是你害了大师兄!” 林易也懵了。 这柄木剑当然不是他的,而是得于黄袍人之手。 来时,他用布条将木剑缠得严严实实,就是怕有黄袍人的亲朋认出此剑,找他寻仇。 结果运气太背了。 第一次用木剑御敌,居然就碰上黄袍人的同门。 倒霉啊! 第77章 阿毛的担当 林易心中百转,面色却丝毫不变,淡淡道:“我不认识你们师兄,此剑是贫道从集市上买来的。” “放屁!”丘风显然不信,“此剑乃灵器,在我们玄灵道派只有数柄,珍贵无比,怎会出现在集市上!” “臭道士,说,我们大师兄是不是被你害了?” 林易知道自己无言对辨,说什么都没用。 木剑在他手上,真真切切,丘风自不会信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贫道怕你不成!”林易索性不避,因为这场祸明显躲不了。 祸未至,当防患于未然。 祸来之,当果敢应对。 他不怕丘风这三个家伙,唯一忌惮的是玄灵道派。 凭一己之力与一个门派对抗? 林易未狂妄到如此地步。 最好的办法是将丘风三人全部诛杀,让他们没法向同门报信,以绝后患。 想着,他的眼眸中已现杀气。 丘风三人同样杀气腾腾,要为他们的大师兄报仇,抢回木剑。 双方对峙时,阿毛倒挺机灵,赶紧解开其他七个孩子身上的绳索。 八个小孩都躲到林易身后,害怕得浑身发抖,啼哭不停。 “阿毛,带他们回家,越快越好!” 林易正色道。 这八个孩子,很容易让他分心。 “嗯!” 阿毛在关键时刻挺有担当,立即招呼弟弟妹妹们跟他走,“快跟哥哥离开,快!” “都跟上!” “不要哭,不要怕,道士哥哥会打败坏人的。” …… 丘风三人互相对视,虽未言语,看眼神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俨然,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到手的肥肉。 “杀!” 丘风率先出剑,身影左右飘忽,瞬时将十成实力发挥出来,剑随影走,刁钻古怪。 一人一剑,同时奔到林易身前。 引来阵阵杀气和寒风。 林易一手持木剑,一手捏住惊雷符。 唰! 没有任何花招,木剑当空斫下,砰然震响。 对锋刹那,左手的惊雷符释放而开,扔向丘风。 在有防备的情况下,符的效果大打折扣。 见符飞来,丘风先斩出数道剑气,而后身形退走。 惊雷符炸开,轰! 冲击力荡除四周,如狂风席卷,让丘风连连避退。 可惜,未能伤其分毫。 丘风刚退,另一个修士绕到林易身后,偷袭而来。 长剑露锋,毫不留情。 林易只得返身对付,木剑一挑,一压,一斫,稳稳挡住,反守为攻。 “臭道士,任你手段再多,双拳也难敌四手,嘿嘿!” 丘风胜券在握,立马回身反击,攻向林易背后。 二人左右夹击,稳稳压制林易。 正如丘风所说,双拳难敌四手,普通人打架如此,修士亦如此。 除非境界和实力碾压,否则以一打多必定艰难。 幸好林易先用五雷符废掉了其中一人,否则同时对付三名修士,他的胜算不大。 “不好!” 情势比他想的糟糕。 断臂的那名修士压根没攻击林易,他绕转而行,忽然向村庄的方向追去。 不用猜,肯定是去追八个孩子了。 他虽废了右臂,对付八个小孩仍轻而易举。 不妙啊! 林易心生急切,木剑挥得越来越快,想击退丘风二人,脱身去阻止断臂修士。 可丘风二人不蠢,早有预谋。 他们不急于求胜,只需缠住林易,定能让林易露出破绽。 由此,林易更落下风。 …… 夜色下。 阿毛带着一群孩子狂奔。 还好离村不远,他们都认得路。 只是因为年幼,腿脚实在跑不快。 尤其是年龄最小的女童,只有五岁,跑两步就趴倒在地,哇哇大哭。 这群孩子中,阿毛的年纪最大,不得不扮演起大哥哥的角色,赶紧将女童背起,“快跑!都快跑!” 孩子们没那么害怕了,铆足劲往前跑。 噔噔! 噗噗! 眼看前方不远就是村子,孩子们还来不及高兴,忽听后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一声比一声响。 回头一看,见一人影追来。 此人右臂残缺,血肉模糊,脸上狰狞无比,吓得孩子们齐声大哭。 “兔崽子们,还想跑?” 断臂修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左手一捞便将一个小男孩抓住,夹小兔子般夹在腋下。 “救命!救命啊!阿毛哥哥,救我!” 小男孩吓得手足无措,口中大喊。 阿毛十分冷静,先让女童和其他孩子赶紧跑,自己返身而回,双腿一使劲,来个兔子扑鹰,扑到断臂修士身上,拼命捶打。 他的身板怎能和修士相比。 锤了几拳毫无反应。 断臂修士哈哈大笑,搂手将阿毛也夹在腋下,继续往前追赶。 “坏蛋!大坏蛋!” 阿毛一边骂,一边挣扎,见修士的左手在面前晃来晃去,他急中生智,抓过来张口便咬。 铆足全力,咔嚓一口! “啊!” 断臂修士吃痛,本能地甩开手臂,定睛一看,手掌上汩汩冒血,伤口不浅。 阿毛下口也是够狠,差点咬下一块肉。 “快跑!” 落地后,阿毛急忙扶起小男孩,催他快跑,自己转身扑向断臂修士,抱住大腿,又是一口咬下。 阿毛没别的招,死死抱着修士的腿,像狗一样撕咬。 别说,他力气不大,但牙齿锋利,咬得修士满腿是血。 “兔崽子!” 断臂修士勃然大怒,揪住阿毛的头发将其提溜起来,向下一坠,狠狠摔在地上。 啪! 紧接着又是一巴掌呼在阿毛脸上,打得他头晕眼花,脸蛋瞬间肿起一大块。 幸亏断臂修士在愤怒之余保持着一丝理智,知道若是把人杀了就没法卖钱,功亏一篑,否则他全力出拳,阿毛必定魂归西天。 阿毛的性子挺硬,挨巴掌后在地上趴了会,忽然又爬起来抱住断臂修士的大腿,打死不肯松手。 气得断臂修士连扇几巴掌,把阿毛打得口中吐血,双脸肿如球,惨不忍睹。 他意识模糊,眼前什么都看不清。 只凭一口气死死拖住断臂修士,不肯撒手。 还好离村子不远,七个小孩连滚带爬地跑回村子,赶紧招呼大人救命。 村民们全懵了,不知发生何事。 几个小孩也说不太清,只说阿毛哥哥被坏蛋抓住了,有危险。 村民们顾不上多问,拿着镐头铁铲棍棒就冲出村子。 “在哪,坏蛋在哪?” “敢伤俺们的娃,揳死他!” “快救阿毛!” 听见村民的叫喊,断臂修士怕了。 修行人也是血肉之躯,加上断掉一臂,实力大减,真和这群村民打起来,他占不到丝毫便宜。 人家围上来一人一镐头一铲子,他就得歇菜。 “王八蛋!” 断臂修士气愤交加,抓起已半昏迷的阿毛,赶紧向远处逃去。 第78章 双杀 夜色沉沉。 寒风呼啸。 林易与丘风等人的争斗险象环生。 他以一敌二,本就落在下风,加上心急如焚,更易露出破绽。 好几次差点被丘风击中要害,一命呜呼。 还好林易心性平稳,及时冷静下来。 危急时,慌乱最没用,越心慌,越危险。 林易稳住心绪,全神贯注出剑,总算挽回了一些颓势。 砰砰! 丘风二人不愧是师兄弟,配合十分默契,一会出剑,一会拳脚,左右夹攻如一张大网,始终将林易困在原地。 他们并不急,想着将林易困死,找其破绽再一举拿下。 林易自不能让其得逞,冷静之后越发沉着,反没了起初的惊慌。 “出!” 林易运力注剑,陡然将木剑弹出。 剑化为龙,蜿蜒斩出,以极为诡异的剑法,不断逼退青袍修士。 修士与木剑斗在一起,丝毫不敢大意。 他清楚御剑之术的厉害,看似剑无人使,其实暗藏杀机。 一个不慎,就会被飞剑斩于数丈之外。 见林易御出木剑,丘风不由大喜。 因为林易手中没了兵器,正是击杀的大好时机。 丘风毫不犹豫地挺剑而进,全力拼剑。 林易使了个诱敌的招数,装作不敌,向后败走。 连退七八步。 丘风果然上当,疯狂向前杀来,想一举将林易歼灭。 林易看似败退,其实并未山穷水尽,他手掌一摸,从怀中掏出惊雷符。 开符,扔出! 丘风防备着林易扔符,果断劈出剑气,抵挡惊雷符,身形同时退开三步,防止被波及。 他应对得不错。 挑不出任何毛病。 片刻,惊雷符在丘风身前炸开,轰出一道雷电,和剑气互相消耗。 虽有波及出的余力,对丘风已无威胁。 他再次挑剑而来,杀向林易。 “臭道士,看你还有何手段,受死吧!” 林易立在原地,不慌不忙再扔一张惊雷符。 丘风如法炮制,从容应对。 他已寻出应付符术的办法,自然不怯。 等林易连续扔出三张惊雷符,丘风依然毫发未损。 他嘿嘿一笑,面露不屑,“臭道士,你再用一百张符,也伤不到我分毫!” “此等低劣伎俩,不成气候!” 林易不理嘲弄,兀自面不改色,手指一捏又飞出一张惊雷符,砸向丘风。 丘风胸有成竹地斩出两道剑气,随之退后两步,避开危险范围。 他自以为游刃有余,殊不知林易技高一筹,早有算计。 在扔出惊雷符的同时,林易的左手捏住了一张五雷符,同时砸出,快准狠! 五雷符砸的位置正是丘风的后方。 双符齐出,一为虚一为实。 林易知道丘风会后退躲闪,所以有此招数,提前预判。 等丘风意识到不妙,五雷符已近在眼前。 “啊……不好!” 丘风逃无可逃,奋力斩出一剑,将浑身法力瞬间释放,以求自保。 他反应很快,可五雷符炸得也不慢。 轰! 五道雷电同时劈下,在丘风面前炸开,犹如猛兽冲撞,威力势不可挡。 丘风斩出的剑气被秋风扫落叶般荡除,作用微乎其微。 他只得将长剑横在身前,迎接五雷。 咔咔巨响,雷电扫过,那柄长剑立时变成焦黑色,裂开一道道缝隙。 同时,因为巨大的力道震击,剑被打飞三丈远,斜插在地面上。 丘风的身躯也被劈中,胸前衣物破碎,先是一片焦黑,随后化作血红。 噗! 更惨的是被劈出内伤,丘风猛吐一口血,摇摇晃晃倒在地上,痛苦地喘着大气。 “师兄!” 青袍修士见丘风重伤,吓得惊慌失措,急忙扫开木剑,狂奔而来。 “休害我师兄!” 他当头一剑,直刺林易,想将林易逼开。 不料林易未退半步,反而向前数尺,迎面撞来。 嗖! 修士的剑未至,林易的木剑却率先飞来,落在手中。 林易算计得十分精准,反手一剑刺出,架住对方的最强一击,左手熟练地掏出一张惊雷符,倏然砸出。 呼呼! 符落,雷起。 只听一声轰鸣,蓝色的雷电劈击而下,正中修士的脑袋。 他担心丘风的安危,急中生乱,竟忘了防备林易的符。 这下被结结实实击中要害,他再无反抗余地,黢黑的脑袋一歪,便倒在地上,却是比丘风先死一步。 “师弟!” 丘风连连吐血,眼中愤怒和惊恐交加,瞪着林易。 林易淡淡一笑,手持木剑,走了过来。 像准备宰杀猎物的猛兽。 丘风怎会不怕死,慌道:“你不能杀我,我是玄灵道派的弟子,你杀了我,玄灵道派不会放过你,我师父更不会放过你!” 一边说,一边吐血。 模样凄惨。 林易摇摇头,“我已杀了你师弟,还差你一个么?” 这种话,唬不住林易。 要么不杀,要杀就得绝后患。 “顺便说一句,你那位大师兄的确死在我手上!” 林易翘着嘴角笑,语气平淡却令人胆寒。 丘风瞪大眼睛,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刚要张口求饶,便觉喉咙一凉,旋即冒出滚烫的血。 像热水浇在雪地中。 林易断然一剑封喉,抹了丘风的脖子,断其生机。 杀掉这二人,他也付出不小的代价。 身上带的符全部用光,一张不剩。 若是刚才稍有疏忽,算计不周,他再无底牌可用,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一人!” 林易收起木剑,不敢耽搁片刻,赶紧往村子的方向追赶。 因为那断臂修士还没死。 杀掉此人,林易才能高枕无忧,不用担心玄灵道派报复。 一直追到场院,并未见到断臂修士的踪影,倒是看到一群村民急慌慌地赶来。 除了村民,还有那七个小孩。 “道士哥哥,就是那个道士哥哥救了我们!” “大哥哥好厉害的!” 小孩都认得林易,七嘴八舌地喊道。 村民们的目光纷纷投来,有的是迷茫,有的是奇怪,有的是警惕。 “这位道长是……” 林易未应,他迅速扫过众人,发现人群中唯独不见阿毛。 “阿毛呢?” “道士哥哥,阿毛哥被……被坏蛋抓走了!”一个小男孩站出来,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小孩子虽说得迷迷糊糊,大概意思还算清楚。 阿毛为保护其他小孩,孤身拖住断臂修士,等村民们赶来,断臂修士和阿毛都不见了踪影。 第79章 线索 听完,林易皱起眉头。 没想到他来迟一步,令断臂修士逃之夭夭。 纵虎归山,心腹大患啊! 更糟糕的是,这家伙居然抓走了阿毛。 阿毛一个小孩子,毫无自保之力,落在此等恶徒手上,能有什么好下场? 为阿毛也好,为自己也罢,林易必须追上断臂修士,将其斩杀,以除后患。 “罐子不见了,钱罐子不见了!” “一定是被三个骗子偷走了!” “可恶,骗咱们的钱,还抓咱们的娃!他们全该天打五雷轰!” 村民们在法坛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钱罐子,一个个气得骂骂咧咧,懊恼极了。 好不容易请来法师求雨,不料从头到尾只是一场骗局。 丢了钱财不说,还差点被拐走八个孩子。 这场教训太深刻了。 林易抬手,向东一指,道:“你们沿着这条路往东走一里,看到两具尸体便停,钱罐子就在附近。” 村民们听了,骇然失色。 不知是真是假,毕竟没人清楚林易的底细行藏。 犹豫了一下,他们决定探个究竟,齐齐往东而去。 不一会,来到林易所说之地,看到了丘风二人的尸体。 果然,在尸体旁立着一个罐子,里面装满村民们供奉的钱财。 “找到了!找到了!” “道长说得没错,罐子在这!” 村民们狂喜,额手称庆。 这些钱是各家各户的家底,为求雨供奉出来的血汗。 幸而没被骗子偷走。 “尸体怎么办?” “要不埋了?” 村民们不知如何处置丘风二人的尸体。 个个愣住了。 “埋个屁,两个大骗子,活该他们暴尸荒野。” “就是,不管他们!” “要不,问问那位道长?” “道长呢?” 村民们四下寻找,却已寻不见林易的踪影。 他们先前对林易有所警惕和怀疑,如今幡然醒悟,若非林易及时出手,三个骗子早抓着他们的娃,拿着他们的钱跑路了。 损失不可估量! 这时,李家村的老村长走了出来,摸着胡须道:“我刚才见到那位道长了。” “老李,那道长说什么?” “是啊,有没有留下话?” 村民们纷纷围了上来,问东问西。 老村长轻咳一声,道:“道长说去救阿毛,让咱们照顾好阿毛的奶奶。” “还有呢?” “没了,”老村长摇头,“道长说完便急着走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纷纷叹气。 “道长帮了咱大忙,咱都没拜谢人家,唉。” “是啊,咱们不能辜负道长,道长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对,以后俺来照顾阿毛奶奶。” “还有俺!” …… 五里外,一个小山丘上。 一道黑影焦急地眺望等待。 他右臂残缺不全,仅剩一条左臂完好,腋下夹着一个十岁孩童。 正是断臂修士和阿毛。 他和两位师兄约定好在此会合,可等待了一盏茶功夫,始终不见丘风二人的踪影。 他觉着不妙。 难道两位师兄被那道士杀了? 极有可能! “不行,我不能再等,若是那道士寻来,我怎是他对手!” 断臂修士忐忑难安,不敢冒险等待,紧紧夹住阿毛,转身逃去。 阿毛起初还有力气挣扎,后来索性放弃。 他知道凭自己逃脱不得,不如留着体力。 阿毛很聪明,想着要给道士哥哥留下线索,唯有道士哥哥能救他。 留什么线索呢? 他在身上摸来摸去,忽然摸到兜里几个干巴巴的馒头。 对!馒头! 阿毛心中大喜,急忙伸手掰开馒头,掰成小块碎末,偷偷扔在地上。 每隔一段距离便扔上一块。 断臂修士急于奔逃,哪会注意阿毛的动作。 阿毛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线索,走一路,扔一路。 看似办法笨拙,其实起了大作用。 此时,林易向东寻来,正不知该往何处去,忽见地面上零零散散地出现馒头块,十分奇怪。 在安宁县,百姓们缺吃缺喝,绝不会浪费粮食。 这些馒头怎会随意丢弃? 他想到在道观时,阿毛将馒头装在衣服的兜里,登时恍然大悟:“这小鬼,挺机灵。” 明显,这些馒头碎末是阿毛故意留下的线索。 林易发步而行,双腿生风,赶紧沿着馒头末的痕迹往前追赶。 希望能在断臂修士与同门会合前将其击杀,以除后患。 一个时辰后。 东方发白,红日跃出。 林易一口气追了十几里路,仍未追上。 想来那断臂修士也在拼命奔逃,不敢盘桓。 晌午时。 日到三竿。 林易不停歇地追了三十里,眼前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 此镇位于安宁县的中心,唤作“安宁镇”,曾是安宁县最繁华之地,相当于一国之都。 可惜因为大旱,镇子上的百姓不好过,纷纷背井离乡,另寻出路。 如今安宁镇人口稀少,街市无商,冷冷清清。 和半年前的热闹相比,有霄壤之别。 “让一让!快让一让!” “前面的道士,让开!” 马蹄声咚咚而响,从后方追来。 林易回头一看,见两个男子架着一辆马车横冲直撞,速度很快。 车上压着一个个大木桶。 桶中哗哗而响,装的都是水。 林易迅速避到一旁。 马车轰轰而过,拉着一车水桶奔入镇子,想来是富贵人家的车马,用这种方式取水,比穷苦人家挑水可快多了。 继续往前走。 到了镇子,林易又见到好几辆马车,车上装的都是木桶。 有的出镇子去打水,有的是打水而回。 其中还有几个身穿衙服的衙役,应该是官府之人,也在驱车打水,去去回回。 除了打水的车马行人,街上无比冷清。 商户闭门,偶有几个小商小贩,串起稀稀拉拉的叫卖声。 因为大旱,安宁镇快变成死镇,着实凄惨。 第80章 彭老沙 阿毛摸了摸兜,还剩一小块馒头。 扔了一路,装的几个馒头全扔光了。 他没别的辙,只得悄悄将最后一小块掰碎,随断臂修士往前走时,扔在街上。 幸好街上冷清无人,否则馒头块扔出去就被踩没了。 进镇后,断臂修士七拐八拐,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忽然停住。 “师父可在?” 阿毛听见他开口问。 “师父在第三层休息,”随之,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入耳中,“咦,你带个小毛孩干嘛?” 断臂修士冷冷一笑,“别提了,倒霉透顶!” 说着,将阿毛拎起。 阿毛吓了一跳,急忙将剩下的一块馒头塞入衣兜。 断臂修士皱下眉头,“兔崽子,藏什么东西?” 阿毛年幼,难免惊慌,“没……没什么!” 断臂修士果断锁住阿毛的胳膊,掏向衣兜,将那块馒头掏出。 “嗯?” 他愣了下,旋即恍然大悟,“小王八蛋还挺聪明,用这玩意留下线索,是不是想让臭道士救你?” 阿毛咬咬牙,否认道:“不是,我饿了,吃个馒头不行么!” “哼,”断臂修士早已了然,非但不生气,反而欣喜,“小子,实话告诉你,我抓你就是为了引那臭道士跟来,留下线索倒帮了我的忙,哈哈……” 阿毛气恼,紧攥小手:“大坏蛋,别得意,道士哥哥一定杀了你!” “蠢货!”断臂修士并不惊慌,“玄灵道派高手如云,就等着臭道士自投罗网,看他如何救你!” 说罢捏住阿毛的肩膀,走入屋内。 …… 进入安宁镇。 林易很快发现了阿毛扔下的馒头碎块。 沿着街道走了会,拐入旁边的巷道。 继续往前,向右一拐,走了百丈,眼前出现一座巍峨阁楼。 安宁镇的建筑大多是平房平屋,十分普通。 而这座阁楼金碧辉煌,高有五丈,颇有鹤立鸡群之感。 林易沿着阿毛留下的线索往前寻找,最终来到阁楼,线索忽断。 十有八九,阿毛就在里面。 林易抬头望去,见匾额上印着三个烫金大字:望安楼。 楼外立着一根根红木柱,漆色崭新。 墙壁平滑锃亮,毫无瑕疵。 地面上是刚铺的大理石,十分干净。 里面的摆设一件比一件新。 不难看出,这座望安楼刚刚建成不久。 楼外还守着一群身穿衙服的官兵,有七八个。 看来,这是官府的地方。 不对,官府怎会和贩卖孩童之徒有勾结? 林易躲在暗处,耐心细看,发现进出望安楼的另有其人,皆是腰间佩剑,身穿袍衣的修士。 袍衣的颜色略微不同,有的是青袍,有的是紫袍,但样式一模一样。 “玄灵道派!” 这种袍衣,林易在黄袍人身上见过,在丘风三人身上也见过。 原来,此地是玄灵道派的“老巢”。 坏了! 林易暗道糟糕。 他一路追来,想诛杀断臂修士,以绝后患。 可惜晚了一步。 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不是断臂修士一人,而是整个玄灵道派。 麻烦啊! 林易没有冲动行事,躲在暗处,一直等到天黑。 夜幕拉下。 望安楼亮起淡淡灯光,像夜空下的一颗颗星辰。 趁天黑,林易开始行动,绕着望安楼转了一圈,观察地形。 他发现楼后有一座废弃宅院,院中有间土屋,紧贴望安楼的背壁。 林易走入院内,发现此地破旧不堪,原本的墙壁倒塌了大半。 估计还没来得及拆除,留下一片废墟。 林易爬上土屋的屋顶,再纵身一跃,登上望安楼的飞檐。 沿着陡峭的屋檐,他小心翼翼摸查,寻找阿毛的下落。 第一层。 第二层。 第三层。 …… 不一会,林易爬到了阁楼顶层。 这层有个灯火通明的房间,十分扎眼,近了后能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林易趴在窗边一看,房间中有两个人影。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右臂缺失,身穿青袍,正是那条漏网之鱼。 另一人四十多岁,穿着黑袍,一脸横肉,双眸矍铄,身材虽矮小瘦削,身上的气势却非同一般,绝非普通修士。 而且,林易见过这么多玄灵道派弟子,唯有此人穿着黑袍,可见地位超然。 除了二人,角落里还缩着一个男孩,身躯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正是阿毛。 “师父,那臭道士甚是厉害,丘风两位师兄都死在他手上,弟子侥幸活命,赶紧回来给您老人家报信!”断臂修士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 原来,黑袍人是丘风三人的师父。 “敢杀我彭老沙的徒弟,好大胆子!” 黑袍人怒不可遏,双眉斜飞,面孔愈加狰狞。 他的名字十分奇怪,姓“彭”,名“老沙”,听着像外号。 “师父,还有……还有大师兄也死在臭道士手上啊!” 断臂修士捏着拳头,恨恨道。 彭老沙身子一晃,脸色难看到极致,“什么!你说什么!” “你大师兄死了?” 断臂修士连连点头,“弟子虽未亲眼所见,但大师兄的木剑在臭道士手上,千真万确!” “混账!” 彭老沙气急败坏,一掌将旁边的桌子拍了个四分五裂,“此子不知玄灵道派的厉害,居然杀我三名弟子,夺我灵器,可恶至极!” 他毕竟是老江湖,怒极之后,很快又冷静下来。 “人死不能复生,你三位师兄的事暂且不提,可灵木剑乃玄灵道派的至宝,绝不能落于他人之手,否则……否则掌门不会轻饶我等!” 提起掌门,彭老沙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恐惧,忌惮万分,“一定要夺回木剑!” “师父,所以我把这小子抓来了,”断臂修士指了指阿毛,“他和臭道士关系匪浅,臭道士一定会追来救人,我们只需埋伏在此,瓮中捉鳖,定能宰了臭道士,夺回木剑!” 彭老沙点点头,“你还算机智,就这么办。” “为师立即布下天罗地网,等臭道士上钩!” 说罢,叫来十几个弟子,在房间内外布置阵法和人手,只等林易前来,一举拿下! 第81章 故交 林易在屋檐上看到这幕,不由庆幸。 幸亏他足够谨慎,否则一股脑闯进去救人,必身首异处。 且不提重重埋伏和阵法,单说彭老沙一人,就不是林易能对付的。 适才此人打出一掌,轻易拍碎木桌,力道足有千钧。 境界至少高他两个层次。 林易不敢硬闯,只好另寻他法。 思来想去,苦无良策。 倒是望安楼四周的护卫越来越多,正四处巡查。 林易知道楼顶不是久留之地,赶紧从飞檐上一跃而下,折回楼阁后的荒院。 刚走几步,忽而感觉右脚被硌了下,像踩到一块大石头。 “什么东西?” 林易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脚下是一座石像,正踩在石像的胳膊上。 石像高八尺,呈灰白色,依稀可辨是一位手持琉璃圆珠,长眉长须的神仙。 这玩意放在庙里,众人见之恭恭敬敬,无不崇拜。 在此地就是一块烂石头罢了,被一堆垃圾污物压着,灰头土脸,肮脏无比。 林易扫了两眼,不认得石像雕刻的是什么神仙,懒得多想,便一脚踏过。 可惜只是普通石像,对他无用。 若是某位神仙的金身神像,他拼了老命也得扛走。 林易刚离开荒院,不到半柱香时间,几个身穿紫袍的修士打着火把走了进来,巡查一番没有发现,便将人手埋伏在附近。 一番折腾,一宿过去。 林易并未露面。 玄灵道派的人都急了,一个个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尤其断臂修士更加惶急,他在师父面前打了包票,能引林易上钩。 结果算计失策,自然心急如焚。 林易也急。 他和阿毛非亲非故,但几日相处,越发喜欢这孩子。 故而绞尽脑汁,想在保全自己性命的前提下救出阿毛。 想一宿未想出万全之策,他不敢莽撞行事。 又怕彭老沙恼羞成怒,杀掉阿毛。 心中自然焦急。 “彭老沙极看重这柄木剑,不如以木剑作为条件,交换阿毛?” 林易想出此策,又很快否决。 原因很简单,他无法信任玄灵道派的人。 没了符,他的战力全靠木剑撑着,若交出木剑,对方忽然反悔,他必死无疑。 与仇敌做交易,并寄希望于仇敌遵守诺言,是极其愚蠢的。 一直等到晌午,正当林易心急如焚时,望安楼外突然来了一顶轿子。 抬轿的轿夫身穿衙服,腰佩金带,抬的明显是官轿。 里面定坐着一位朝廷命官。 果然,轿子停在门口,轿帘掀开,走出一身穿青衣官服,头戴乌纱帽的中年男子。 这人,林易曾见过。 不正是曾来道观请他求雨的江明么! 江明是安宁县的县令,出现在此地一点不奇怪。 “县令大人!” “拜见大人!” 门口的衙差纷纷半跪行礼。 江明点了下头,“彭大师可在?” “回大人,在阁内休息。” “好。” 江明似有急事,小跑进入望天楼。 看到这幕,林易感到奇怪。 江明的官不大,但好歹是朝廷命官,怎会和玄灵道派的人有交集? 再细一想,林易明白了。 江明先前曾到太古观,请林易作法求雨。 林易不谙此道,当场拒绝。 江明只得另寻高人。 估计,彭老沙即是江明请来向天求雨的“高人”。 …… 半个时辰后。 江明走出望天楼。 他神色凝重,眉头紧锁,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愁”字。 看样子,此行并不顺利。 “压轿!” “抬轿!” 轿夫们抬起轿子,沿原路返回。 嘎吱嘎吱。 不一会,出了街头。 林易忽而福至心灵,想到一计,便发足跟上轿子。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 江明的出现令林易绝处逢生,可谓“缘分”。 跟出一条街,轿子忽然停下。 旁边便是县衙门口。 “压轿!” 江明缓缓下轿,步伐迟钝,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兀自忧心忡忡。 趁机,林易走上前,“县令大人!” 几个衙役十分警惕,见林易是陌生嘴脸,当即拦截,“什么人,站住!” 林易淡淡一笑,“是你们大人的故交。” “故交”这个词很不合适,却能引起江明的注意,他回身一看,面露讶然,“道长,是您!” 当初他去太古观请林易求雨。 林易当场婉拒。 江明惋惜许久,不料今日林易居然亲自登门,大为意外。 “道长,快请进!” 江明喜不自胜,赶紧将林易请入后衙,好茶好水地招待。 一番客气后,江明忍不住询问:“道长,您今日亲自来安宁县,是不是有了求雨之法,能解安宁之忧?” 如果林易帮忙求雨,对他来说是个绝好的消息。 林易摇头,“不瞒大人,贫道的确对求雨之法一窍不通。” 听此,江明的脸色瞬间暗淡,心中郁闷。 像是在黑暗中点起一根烛火,转眼间,烛火熄灭了。 “不过,”林易轻轻一笑,“贫道先前见到了玄灵道派的彭老沙,就住在望安楼,想必他有本事求雨吧!” 不说还罢,一说,江明更加发愁,眉头挤出好几道褶,“道长说得没错,彭老沙是一位修行高人,有求雨之能,可惜……” 江明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 和林易猜得八九不离十。 半月前,彭老沙带着众弟子来到安宁县,说自己有向天求雨的本事,能帮安宁县解大旱之灾。 江明自是狂喜,对彭老沙礼待有加,吃喝伺候,比对自己亲爹还好。 甚至收拾出望安楼,让彭老沙及其弟子住宿。 望安楼不是普通地方。 那是安宁县最豪华的一座楼阁。 半年前,江明花大笔银子请来能工巧匠,设计并建造了这座楼阁。 他还没舍得住,就让给了彭老沙,足见诚意。 彭老沙也答应为安宁县求雨,但提出的条件非常苛刻。 就此,江明与其商讨多次,皆不欢而散。 这不今天他又去望安楼与彭老沙商议求雨之事,苦无结果,失望而归。 “大人,彭老沙要什么条件才肯求雨?”林易问。 江明叹口气,伸出五根手指,“五万两!” 林易倒吸一口凉气。 五万两! 这家伙真敢狮子大开口! 第82章 一拍即合 彭老沙是爱好钱财之人,做什么事都谈钱。 怪不得教出的徒弟一个比一个贪财,为求钱财不择手段。 这不,安宁县大旱,江明请他求雨,他张口就要五万两。 江明与之商榷,说衙内并无五万钱财,为难至极。 若是向百姓征敛,更不合适。 这场大旱断了百姓的收成和生路,哪还能凑出五万两银子! 彭老沙的态度十分坚决,没有五万两是不会求雨的。 双方僵持不下。 眼见百姓的日子越发难过,江明作为一县父母官,别提多发愁了。 “唉,都是我不好,我后悔啊!” 江明捏着拳头,狠狠捶打自己的脑袋,神情懊丧。 林易宽慰道:“大旱乃是天灾,与大人无关,大人何必自责。” “非也,”江明连连摇头,“道长,您有所不知,原本衙门拿出五万两并不是难事,可修建那座望安楼耗费了太多钱财,唉!” 安宁县一向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安宁镇亦十分富庶,税收丰厚。 钱一多,就想干事。 江明干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建造方圆诸县最大最豪华的一座阁楼,用于招待上官和贵客,同时打响安宁县的名头。 建楼,得要钱。 江明贴出告示,向各户各家征收,加上十几个富户的捐赠,凑了三万银子,筹划半年,施工半年,终于把望安楼建了起来。 倒霉的是,刚开始施工,安宁县便突遭大旱。 花出去的钱不能白花啊,江明硬着头皮将望安楼建好,所谓风头,早被大旱消磨得一丝不剩,无人在乎了。 甚至民间有言,说建造望安楼触怒了神灵,降下旱灾。 因为时间太巧。 望安楼和大旱几乎同期而至。 流言不可信,但望安楼耗费了大量钱财是事实。 如果不建望安楼,江明现在应该能凑出五万两银子,请彭老沙求雨。 因此,他万分懊恼。 “楼阁已建,后悔无用,”林易喝了口茶,态度转圜,“县令大人,贫道倒有一法子,可让彭老沙心甘情愿求雨,不知大人信不信得过贫道?” 江明瞪大双眼,脸庞激动地颤抖,“当然!当然!请道长明示!” 林易淡淡一笑,并未直言相告,“贫道有一事相求大人,大人若应,贫道可助一臂之力!” 这是个交换条件。 林易想策让彭老沙作法求雨,江明也得帮他做一件事。 公平合理! “道长请说,”江明是个明白人,“我定竭尽全力。” 林易点头,实话实说道:“贫道与玄灵道派有些小恩怨,曾得罪过彭老沙,为施报复,他抓走了我的一位小友,关在望安楼。” 江明脸色一变,立即明白了话中意思,“道长要我救人?” 林易笑着摸了摸茶杯,道:“大人帮忙救出此人,贫道便献上计策,让彭老沙心甘情愿求雨。” “当然,若大人信不过贫道,此事当作未提。” 江明皱着眉思索片刻,断下决定,“我与张万财是多年故交,他曾极力推荐道长,说道长本事大,品性好,我信得过他,自然信得过道长!行,就这么办!” 二人一拍即合。 林易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江明现在陷入困境,林易给了他一条路走。 “大人,有一事提前说好,”林易顿了顿,又道,“贫道只能保证让彭老沙心甘情愿求雨,至于他有没有本事求到雨,贫道无法担保。” 彭老沙究竟有没有真本事,林易怎会知晓。 此人教出来的徒弟四处行骗,想来他这个师父也好不到哪去。 但这些不在林易考虑之内,为今之计,先救出阿毛再说。 “嗯,自然如此。”江明应道。 说定后,二人又商议了一下具体的法子,以保万无一失。 不知不觉,已过正午。 江明留林易在县衙吃了一顿饭。 如今全县大旱,作为县令,江明的日子也不好过,吃得都是腌制的咸菜和粗面馒头。 林易不挑,饱饱吃了一顿。 午后,江明叫来轿子,前去望安楼。 林易不能随行,老老实实待在县衙,坐等江明的好消息。 …… “县令大人,是不是想通了?” 见江明又来,彭老沙十分欢喜,以为江明要答应自己的条件。 “只要大人肯出钱,我一定帮安宁县求雨。” 江明缓缓摇头,“大师的要价,我属实出不起,不过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求雨。” “哦?”彭老沙顿觉诧异,暗自警惕,“大人有何事?” 江明踏入望安楼,先扫视了一下四处,口中道:“请问,大师最近是不是带来一个叫‘阿毛’的小男孩?” 登时,彭老沙脸色大变,赘肉狠狠颤了两下。 满面惊慌之色。 两息后才恢复平静。 “大人,为何有此问?” 江明叹口气,不露声色,“大师,说来都是自家之事,我在李家村有个远房亲戚,久不走动,今日他们忽然寻来,说自己的娃娃丢了,让我帮忙寻找。” “这娃叫阿毛,算起来也是我的侄子,我自当尽心竭力,派人四下打听。” “刚才,我听望安楼附近的衙役说,他们见到贵派弟子带了一个十岁的娃娃进入望安楼,容貌和十分相似,所以……” 这段谎话说得滴水不漏,都是林易教给江明的。 除非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然找不出任何破绽。 听完,彭老沙的神色万分尴尬,半天说不出话,心中思潮起伏,想着要不要承认。 认? 抓人的缘由该如何解释? 不认? 别人找上门,自不会轻易罢休。 他来个打死不认,非常不妥。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若是惹恼江明,带衙役一搜,搜出人来更不好收拾。 想到此,彭老沙不由咒骂自己的蠢货徒弟,说什么能把臭道士引来,报仇夺剑,结果臭道士没来,却和县令扯上了关联,抓的还是县令的亲戚! 等了结此事,非把这王八蛋的左臂也砍下来不可! 第83章 叔侄 “咳咳,县令大人,我徒弟确实带回一个叫阿毛的小孩,”犹豫再三,彭老沙决定承认,胡言解释,“说来巧得很,我徒儿外出办事,在荒野中发现了这孩子,见他孤身一人,十分可怜,便带回镇上,想着为他寻找家人,不料居然是县令大人的亲戚,巧了!” “是啊,巧了,”江明呵呵一笑,“阿毛在大师这,我就放心了。” 彭老沙尴尬地挠挠头,“我会让徒弟们好好照顾阿毛,择日送他回家。” “不劳大师费心,”江明不露声色,“还是我送阿毛回去吧,他家里人担心得很。” 说着,便要上楼。 “县令大人稍等,”彭老沙赶紧拦下江明,小跑上楼,“我去叫阿毛下来。” 若是被江明看到阿毛被五花大绑的模样,彭老沙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所以不敢让江明上楼。 房间中。 断臂修士正守着阿毛,忽见师父前来,吓得脸色苍白,心道师父肯定要怪罪于他。 “解开绳子。”彭老沙指着阿毛道。 “师父,为何?”断臂修士懵了。 彭老沙冷笑一声,将江明要人之事简单说了一遍,“都是你干的好事,抓什么人不好,偏偏抓了县令的亲戚,混账东西!” 断臂修士一脸委屈,“徒儿……徒儿哪知道……” “师父,您不承认不就行了,他一个小小县令,难道敢和您动手?” “屁话!”彭老沙勃然大怒,果断一巴掌扇去,“县令官再小也是朝廷命官,代表的是大央朝廷,你心里瞧不起便罢,面上须得礼让三分!” “何况,他还是咱们的摇钱树!” 断臂修士揉揉脸,不敢再多话,赶紧解开阿毛身上的绳子。 彭老沙单手抓其衣领,将阿毛提溜起来,慌忙下楼。 到楼下,彭老沙的态度来个大转弯,将阿毛轻轻放下,还摸了摸他的头,道:“阿毛,走,见见你叔叔,别乱说话哦!” 说着,连拉带推将阿毛带到江明面前。 江明自是欢喜之色,捏了捏阿毛的小脸蛋,“臭小子,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叔叔差点不认得你。” “以后不许乱跑,害你家人担心,知不知道?” “来,吃个馒头。” 江明从兜里掏出一个馒头,递到阿毛手上,并悄悄挤了挤眼。 阿毛一脸懵,半天没反应过来。 坏蛋为何突然把他放了? 这突然冒出来的叔叔是谁? 他一个不认识。 不过拿到馒头后,阿毛看见馒头底刻着一个简单的太极图案,登时恍然大悟,“道士哥哥!一定是道士哥哥!” 他不知道什么太极八卦,但在太古观见过很多次这种图案,自然识得。 阿毛很聪明,内心虽喜,脸上却不动声色,也不说话,拿着馒头啃了起来。 “大师,多谢贵派帮忙照顾阿毛,我得送他回家,先告辞了。”江明捧拳道。 “县令大人不必客气,请。”彭老沙点头。 江明不作停留,赶紧带着阿毛离开望安楼,上了轿子,行去县衙。 待江明二人离开,断臂修士偷偷摸摸走了出来,担忧道:“师父,这小子鬼着呢,回去肯定实话实说,弟子怕瞒不住。” 彭老沙冷笑,“瞒不住就瞒不住,县令即便知道真相,也不敢和我撕破脸皮!” “师父说得对,”断臂修士微微松一口气,“可放跑这小子,咱拿什么引臭道士上钩?” 一说这事,彭老沙就来气,果断一巴掌扇出,“引个屁,都是你出的昏招,白白让咱们埋伏一天,废物!” 断臂修士吓得浑身哆嗦,捂脸跪地,“师父……师父饶命!” …… 县衙。 江明将阿毛带下轿子,来到后衙。 一路上,阿毛惴惴不安。 直至见到林易,他才放下心,咧着嘴眉开眼笑,“道士哥哥!真是道士哥哥!” 林易长舒一口气,走来摸了摸阿毛的脑袋,“阿毛,没受伤吧?” “没有,”阿毛乖巧地摇摇头,“道士哥哥,你真厉害!” 林易淡笑,指了指江明,“不是我厉害,是这位叔叔厉害。” “嗯……你们都厉害,”阿毛搓了搓鼻子,一一躬身拜谢,“谢谢叔叔,谢谢道士哥哥。” 江明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揉了揉阿毛的小脑袋,“真是个懂事又聪明的孩子!” 救出阿毛,算是了了林易的一桩心事。 说到底,阿毛受此灾祸,与他不无关系。 还好有惊无险。 林易本想让阿毛在县衙住一日,明天送他回李家村。 再一想,还是尽早将阿毛送走为妙,免得夜长梦多,再出差错。 于是将所虑告知江明。 江明很干脆,立即派出几个衙役,弄了一辆马车,让衙役保护阿毛回李家村。 阿毛很担心自己的奶奶,也想早点回家。 只是离别时,对林易依依不舍。 “道士哥哥,你还会来找阿毛么?” 阿毛红着眼圈,泫然欲泣。 林易捏了捏他的脸蛋,点头一笑,“等道士哥哥办完事,一定去李家村看你,好好照顾奶奶,知道么。” “嗯!” 阿毛这才高兴起来,欢欢喜喜上了马车。 几个衙役也登上马车,赶马驶出县衙。 噔噔! 哐哐! 不一会,消失在街头。 送走阿毛,林易和江明回到后衙,开始商议正事。 江明心中暗急,迫不及待提及:“道长,我已按照约定救出阿毛,你看……” 林易明白其意,道:“大人莫急,贫道说话算话,早已想好计策让彭老沙作法求雨,大人请听贫道细细讲来……” 他不再隐瞒,将自己的算计策略全部说与江明。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听完,江明面色骇然,神情犹豫,“道长,这……这能行么,会不会太冒险了?” 林易淡笑,“大人,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策,任何计策都有一些风险,你若试了,有一半机会可成,若是不试,一丝机会也没。” 江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皱着眉再三思虑,终究猛地一拍桌子,放言道:“行!照道长说的办!” 第84章 林大师 次日。 县衙后衙。 彭老沙带着一众弟子登门,浩浩荡荡十几人。 江明早早等候迎接,无有怠慢,“彭大师登门,小小县衙蓬荜生辉啊,快请。” 彭老沙扬眉一笑,“县令大人客气,我彭老沙不过是个江湖术士罢了,昨日大人有邀,怎敢不从!” “哈哈……彭大师过谦了,请!” 二人见面,一向客气,说了半天客套话才步入后衙。 昨日,与林易商定计策后,江明便连夜派人送信给彭老沙,邀彭老沙今日前来县衙,商定求雨之事,还说要给彭老沙引见一位高人。 彭老沙深感奇怪。 奇怪的不是江明要与他商定求雨之事,而是忽然冒出的什么高人。 此人,难道也和求雨有关? 会不会挡他的财路? 一夜惴惴不安,今日一早,彭老沙带着弟子赶来县衙,准备一探究竟。 入衙。 江明坐于主座,彭老沙坐于次座,众弟子则分立两旁,默默为师父增势助威。 “上茶!” 一声令下,仆人端来刚刚沏好的热茶,给彭老沙和江明斟上。 “大师,请!” “县令大人请!” 二人各自饮了一口,说一些客套的场面话,互相试探。 终究彭老沙先忍不住,直切正题,道:“县令大人,我观安宁县的大旱愈发严重,求雨耽搁不得,否则百姓们久无活路,恐生大乱。” 这不是废话么。 江明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彭大师所言极是,所以今日请大师前来商定求雨大计,不知大师能否缓缓口,唉,五万两银子对如今的安宁县来说太难凑齐了!” 江明一番诉苦,彭老沙却早有应对,不慌不忙道:“县令大人,求雨有违天道,损耗阴德,做这一场法事,我付出的代价相当惨重,绝非故意为难大人。” “不过,看在大人诚心为民的份上,五万两可减至四万五,不能再少。” 难得,彭老沙居然松了一次口。 但少五千两对江明来说并无大用。 他依然为难。 二人你来我往对峙好一会,终无结果。 一壶茶喝完,江明只得绕开此事,转圜道:“大师,先不提钱财之事,我今日请大师前来,还想介绍一位高人与大师认识。” “此人乃世外修士,本事极大,自称有求雨之技,或许能在求雨时帮上大师的忙!” 一听这话,彭老沙再无法淡定,心中一慌。 果然,他猜对了。 有人来抢他的饭碗,劫他的财路! 可恶! “来人,请林大师!” 江明喝道。 “大人有令,请林大师!” 衙役接连传话。 片刻,脚步声踏踏响起,门外走来一身高七尺,身形略瘦但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 男子身上穿着怪里怪气的奇服异装,一片红,一片蓝,五颜六色地拼接在一起,像是几件袍衣剪裁,又像大褂叠穿。 腰间挂着一串串琉璃珠子,叮叮作响。 脖子上缠了一圈麻绳,拧成辫状。 再看男子的脸,戴了一张凶神恶煞的黑色面具,不见相貌。 在他背上,则负着一柄长长的木剑,精致而凌厉。 这怪人,正是林易! 林易脱下道袍,费了好一番周折,将自己打扮成这般模样,看不出丝毫“道士”痕迹。 至于容貌,他不会变化之术,只好用面具遮掩。 “来,我介绍下,”江明笑着起身,先指了指林易,“这位是林大师。” 又指了指彭老沙,“这位是彭大师。” 林易微微躬身,开口道:“久闻大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好说,”彭老沙又是惊讶,又是警惕,目光不断打量林易,“阁下为何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林易从容回道:“这是门规,我派弟子入世皆要戴上面具,不可示人面貌,请彭大师海涵。” 江明也接茬解释,“彭大师,确是如此,林大师从未摘下过面具。” 彭老沙皱起眉头,面色急剧变化。 心中越发骇然。 他曾听掌门提过,说大央朝有一个古怪的门派,行事神秘,其门下弟子皆戴面具。 这个门派势力极大,莫说他惹不起,整个玄灵道派在人家面前亦是蝼蚁。 难道林大师的来头竟如此之大? 得小心应付才是! 其实,林易是胡乱编造,他哪知大央朝真有一个戴面具的门派。 倒是歪打正着了。 运气不错! 这时,断臂修士注意到林易背后的木剑,一下跳了出来,着急忙慌道:“木剑!是大师兄的木剑!” 彭老沙起身一看,也认出木剑,又惊又怒。 双拳捏得发出嘎嘎声响。 像是欲将爆发的野兽。 “师父,他就是那臭道士!”断臂修士扯着嗓门吼道,“一定是他!” 众弟子纷纷按住兵器,杀气腾腾,一副要开战的架势。 只需彭老沙一声令下,他们便围攻林易。 彭老沙却安然不动,压住自己的怒火,摆手示意众弟子退后。 他觉得万分奇怪,对方如果隐瞒身份,为何光明正大带着木剑? 生怕玄灵道派的弟子看不到一般。 太怪异了! “阁下可否解释解释,我派灵器为何在你手上?”彭老沙质问道。 林易不慌不忙,将木剑捏在手中,淡然道:“彭大师是说这柄么,倒不是什么秘密,我来时遇见一个年轻道士,与之发生冲突,便将其杀了。” “这柄木剑从他身上得来,有何问题?” 彭老沙懵了。 断臂修士懵了。 众弟子也全懵了。 怪不得他们苦心设下圈套,臭道士却一直未露面。 原来早被别人杀了! 但谁也不敢保证,这位林大师说的是真话。 彭老沙半信半疑,将断臂修士叫到身旁,附耳道:“徒儿,唯有你见过臭道士,你可认得出此人是不是他?” 断臂修士摇头,“他戴着面具,弟子难认。” “他说话的声音呢?” “这……弟子只听他说过几句,当时未留心,哪能辨别!” “废物!” 彭老沙动怒,一脚将断臂修士踹倒在地,随后佯装无事,笑眯眯地看向林易,道:“林大师,这柄木剑乃我派宝物,被那臭道士夺走,还好落于大师之手,请大师物归原主,我等感激不尽。” 先不管这位林大师是谁,当务之急是把木剑要回来。 所以彭老沙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 第85章 比试 彭老沙有这般态度,可见对于木剑的重视。 林易正好借此大做文章,反驳道:“彭大师此言差矣,木剑是我从那道士身上得来,与贵派毫无干系,大师应当去寻那夺剑的道士,不该找我!” 彭老沙哭笑不得,硬着头皮道:“那道士不是被林大师杀了么,对我而言,木剑曾经在谁手上不重要,如今在谁之手才重要!” 林易嗤之以鼻,怒哼一声,道:“照你这么说,道士夺了贵派的宝物,我又从道士手上抢来,归根结底是我夺取宝物,得罪了贵派不成?” “我不是这意思,林大师误会了,”越说越糊涂,彭老沙急得抓耳挠腮,只好向江明求救,“县令大人,你说句公道话,木剑是不是该物归原主?” “这……”江明尴尬地笑笑,当起了搅屎棍,“我这个县令当了十几年,判过不少案子,素来公正无私,可二位大师说的都有道理,我也难下判论!” 他不敢明确表态,也不想表态。 表了态,等于得罪人。 彭老沙脸色一沉,虎眼狠狠盯着林易,语气陡然急转,“哼,木剑乃我派宝物,绝不能落于外人之手,阁下若不肯归还,别怪我彭老沙撕破脸皮,动手抢夺了!” 说着,双拳一握,力道催发。 旁边的桌子嘎吱嘎吱响,差点被他压散。 “彭大师,且慢,”江明急忙制止,“两位大师都是贵客,何必拳脚相向,伤了和气!” “哼,”彭老沙越发不耐烦,“不动手也可以,请林大师务必归还木剑,否则……” 众弟子也纷纷按住兵器,神色凶厉。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林易不惧不退,坦然向前走了几步,“我仍是那句话,此剑是从一个道士手上夺来,与彭大师毫无关系,阁下开口说要,我便给,岂非好笑?” “再说,我怎知阁下不是见宝物生贪念,故意编造谎言?” “那就手底下见真招,谁的拳头硬,木剑就归谁!”彭老沙说不过林易,又急又怒,一掌拍出,身旁那倒霉的桌子登时四分五裂。 砰! 他虽不清楚林易的修为,但看得出对方的年纪比自己小得多。 对修士来说,修行的年头越久,境界自然越高。 所以他有很大胜算。 “打就打,怕你不成!”林易毫无怯退,干脆与彭老沙针锋相对。 此时若怯了,反而容易露出破绽。 眼看双方要在县衙大打出手,衙役们也赶紧冲来,随时等候江明差遣。 “两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江明怎坐得住,赶紧起身来到二人中间转圜,“两位大师都是贵客,不可伤了和气啊,都给我一个面子,消消气!” 彭老沙已打定主意要和林易交手,夺取木剑,不过有江明在其中调和,他也得顾及江明的面子,不可乱来。 至少,不能在县衙杀人夺剑。 “县令大人说得有些道理,”林易淡淡一笑,坐回到椅子上,捏起茶杯,“我来安宁镇不是为了打架,更不想无缘无故和玄灵道派结仇,甚至得罪县令大人,得罪朝廷。” “若轻易交出木剑,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彭大师,不如我们比试一场,谁赢了谁拿走木剑,双方皆可服气,如何?”林易转了转眼珠,终于提及正事。 彭老沙撇了撇嘴,目光阴冷,“说来说去,不还是要动手么,来吧!” 双拳一震,脚踏罡步。 身上的劲道忽然生出,在四周荡出恐怖的波动。 不得不说彭老沙极厉害。 真动起手,林易撑不下几回合。 “彭大师真是急性子啊,”林易摇头叹气,“我说了,不想有伤和气,让县令大人为难。” “所以,我不和阁下比试拳脚,而是比试术法!” “术法?”彭老沙万分疑惑,不知林易搞什么鬼,“什么术法?” “求雨!”林易抬手,向天一指,“你我二人来安宁镇本就为了求雨,既然如此,不如比试一场,看谁的本事大!” 彭老沙愣了下。 他千想万想,却没想到林易居然要和他比求雨。 这家伙搞什么鬼! 见彭老沙有些犹豫,林易讥笑一声,摸了摸手中木剑,“既然彭大师不敢,这柄木剑我就收着了,多谢!” “慢!”彭老沙顿时急了。 让他放弃木剑绝无可能,否则回去没法和掌门交待。 木剑是掌门赐予他的宝物,他又赐予自己的大弟子。 若是木剑丢了,掌门非废了他不可。 “比就比,怕你不成!”彭老沙应道,“说,怎么比法?” 见彭老沙上当,林易微微一笑,“很简单,以半月为期限,你我各施本事,谁能求得老天下雨,谁便赢。” “若是你我皆求得降雨,便看谁的雨大,如何?” “倒也公平,就这么办,”彭老沙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木剑,俨然并不放心,“不过,木剑放在你手中,我可不放心,万一你中途溜走,我岂不是吃大亏!” “好办!”林易微微侧头,向江明使了个眼色,“木剑先交给县令大人保管,让大人做个见证!” “大人是朝廷命官,定不会偏袒,更不会言而无信。” 说罢,走到江明面前,利落地交出木剑。 此时最高兴的无疑是江明。 他心里乐开了花,恨不得放开喉咙狂笑一阵。 忍住! 得忍住! 江明轻咳一声,按捺心中的激动,点头道:“既然二位要比,我就当仁不让,做个见证人。” 他将木剑接过,小心翼翼放存起来,并用锁链锁上。 这柄剑,现在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肯定小心保管。 彭老沙这才放心,“哼,我彭老沙精通求雨之术,绝非妄言,阁下等着认输吧!” 林易负手而立,不慌不忙,“巧得很,我自小也修习求雨法术,今时正好大展拳脚。” “好,咱们走着瞧!” “告辞!” 说罢,彭老沙拂袖而起,快步走出后衙。 其弟子也纷纷跟上,匆匆离去,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像是抹了灰。 第86章 毫无破绽 走出县衙。 路上,断臂修士憋着怨气,终究忍不住开口:“师父,咱何必被人牵着鼻子走,凭您老人家的本事,直接杀了江明和什么林大师,把木剑夺来不更好?” 这话说得,可真中听。 彭老沙气得脸都白了,“你个废物,蠢货,懂个屁!咱们是修士,不是强盗,敢杀朝廷命官,你嫌师父命长是不是?” “别说我,就算掌门来了,也不敢动江明半根毫毛,你以为朝廷是好得罪的么!” 的确,玄灵道派在当地势力不小,门下弟子过千,且日益壮大。 但与偌大的朝廷比,如同蝼蚁。 敢和官差兵戈相向? 只要你动手,别说杀没杀人,先给你安个“反叛”的罪名,灭你满门,诛你九族。 绝非玩笑! “还有那位林大师,来头也不小,绝非等闲之辈!” 彭老沙倒吸一口气,越想越郁闷。 他来安宁县,打定主意要狠敲一笔,赚些钱财。 不料遇到诸多麻烦,事事不顺。 先是自己的徒弟死了好几个,连木剑都丢了。 现在被人牵着鼻子走,不得不作法求雨,能赚的银子也少了许多。 估计求雨之后,江明最多给他一两万报酬。 “可恨!” 彭老沙越想越气,越想越怒,侧眼瞥见断臂修士那畏畏缩缩的模样,更是来气,直接一巴掌扇了上去。 啪! “师父,您……您干嘛打我?” “你欠打,不服么!” …… 县衙。 江明让众衙役退下,只留林易一人,旋即连拍手掌,哈哈大笑,“道长算无遗策,用计精妙,妙得很,哈哈……” 自大旱以来,江明日日发愁,却是头一次开怀大笑。 他先前对林易的话将信将疑。 此时彻底服气。 如果没有林易出此计策,他和彭老沙不知要僵持到何时。 总算,解决了一件难事。 林易摘下面具,神色莞尔,“倒多亏有这柄木剑,否则贫道没办法让彭老沙乖乖就范。” 除却木剑之功,他也冒了很大的险。 刚才若露出任何一丝一毫的破绽,他小命难保。 还好计划周密,并无遗漏。 江明连连称赞,口中尽是溢美之词,当看到那柄木剑时,又有些担心,“道长,这柄木剑该如何处置?” 林易苦笑,“先放于大人这,免得彭老沙起疑心。” 江明点了点头,又问:“道长,既然你和彭老沙打了赌,是不是胸有成竹,早有赢他的把握?” 胸有成竹? 林易哪有这般自信。 他想出此计时,就做好了献出木剑的准备。 “大人难道忘了,贫道并不懂求雨之术!” 江明恍然,满脸尴尬,“这么说,道长输定了?” 林易十分坦然,“没错,这柄木剑算是贫道要付出的代价,以此交换救出阿毛,还让彭老沙作法求雨,也值得。” 江明顿时语塞,喉咙里像卡了东西,有些难受。 “多谢道长!” 他想了半天,只吐出四字,表示感激。 林易摆手,笑道:“大人不必言谢,也不必谬赞,咱们有约在先,大人帮贫道救阿毛,贫道也当遵守诺言。” “不过,贫道还有件小事,要麻烦大人。” 江明神情一紧,道:“道长请说,我必尽力。” “给贫道弄一套衙役的差服,贫道要假扮官差离开安宁县,回道观一趟。”林易早有打算,开口道。 这自然是一件小事。 江明毫不犹豫答应,立马让手下送来一身崭新的差服。 林易换上,等正午,县衙派人去崆河拉水。 他便混入拉水的衙役中,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安宁县。 之所以如此小心,林易是怕彭老沙有所警觉,派人跟踪自己。 万一身份暴露,满盘皆输。 一路无话。 林易坐着打水的马车,向西行了几十里。 黄昏,到了崆河。 期间途径李家村附近,林易想着要不要见见阿毛。 后来还是放弃了。 紧要关头,不可横生枝节。 等此事了结,再去看阿毛不迟。 到了崆河,林易跳下马车,步行往青丘县而去。 他脚力不错,一路不歇。 几个时辰便赶回了太古观。 林易之所以回来,并非临阵脱逃,是另有打算。 说到底,让他白白将木剑交还彭老沙,总感觉亏得慌。 宝物到手,怎可轻易还人! 林易要试一试。 最大的底牌,便是山神。 许久前,他就和山神商量过安宁县的事,山神也答应帮他问一问崆河龙王。 结果一直没信。 这次林易非要个说法不可。 一回道观,他直奔正殿,来到山神神像前。 “山神,请出来一见!” 连唤数声,一声比一声焦急。 山神倒没故意避而不见,等了会,神像缓缓现出神光。 登时,金光大盛,照耀满堂。 “呵呵,观主,又找我有何事?” 林易一脸不悦,故意加重语气,“仙人,不是小道要烦你,实是你不遵诺言,上次答应帮小道问一问崆河龙王,怎么一直没信?” “咳咳!” 山神装作恍然的模样,嘿嘿一笑,“呀,我最近忙碌,倒把这事忘了,请观主莫见怪啊!” 林易哭笑不得,他哪有本事怪罪神仙呢。 “仙人,小道近日去了安宁县一趟,碰到些麻烦,急需知晓安宁县大旱的缘由,请仙人助一臂之力!” 山神一听,装起了哑巴,好一会才回道:“那个,观主,近日山中也有些麻烦事要处理,要不等过些时日……” 林易心中有气,冷笑道:“好啊,反正小道能把仙人的神像搬来太古观,也随时能搬出去,不如明天……” “好!观主有求,我定尽力,”山神顿喝一声,改口改得比闪电还快,“明日我便去见崆河龙王,问清此事!” “多谢仙人!” 林易松口气,暗暗窃喜,“明日晌午,小道在崆河旁的龙王庙等候仙人,请仙人务必前来。” 山神终于不再磨叽,“好!” 言罢,金光退去,神像又恢复了正常。 料是山神已走。 林易给神像上了几炷香,回到屋子,赶紧拿出笔纸画符。 符是他最重要的战力,不可或缺。 此行与彭老沙针锋相对,危险重重,不得不做好准备。 幸而他画符的本事已炉火纯青。 一宿功夫,画出了两张五雷符,数张惊雷符,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翌日一早,林易来不及休息,动身离开太古观,前往崆河。 第87章 对质龙王 晌午。 阳光初升,秋高气爽。 林易来到崆河时,刚刚日上三竿。 来打水的人已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一桶一桶,一车一车。 对他们而言,这都是身家性命。 哗哗! 河水汹涌而过,如一条又长又宽的匹练。 水流撞击在桥下,荡起重重浪花,溅到桥墩上,桥面上。 因为久泡水中,桥墩结了一层泥藓,又黑又绿。 顺着长河往远处看,河水弯弯曲曲,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直至消失在天地尽头。 林易却无暇欣赏壮景,早早来到龙王庙。 他坐立难安,一会行至庙中,一会走到桥上,焦急等待。 林易心里实在没底,因为山神这家伙一向不守约,做事磨磨唧唧,瞻前顾后。 如果放他鸽子,他也没什么脾气。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正当他逐渐失去耐心时,忽见远处亮起一道金光。 金光犹如天雷,从半空劈下,稳稳落地。 落地后,金光消失,现出一道人影。 却是个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 “终于来了!”林易大喜。 这男子,不正是山神。 还算他有底线,应约而来,没放林易的鸽子。 山神踏步而行,之所以没飞落山神庙,是怕惊扰了百姓,所以落在远处。 “观主,久等了!” 走到龙王庙门口,山神眉开眼笑,连连向林易示好,“我近日确实忙碌,这不紧赶慢赶还是迟了,请观主莫见怪。” 林易哪敢有怪罪之心,一笑置之,“仙人言重,客套话小道不说了,正事要紧。” “行,先办正事。” 山神点头,随后走入龙王庙。 林易早将里面的香客赶出,不准任何人参拜。 其实是为了这些百姓好。 若他们见到龙王忽然显灵,激动之下失去理智,不一定惹出什么麻烦呢。 庙中,山神抬头盯着那尊龙王神像,大笑两声,道:“龙兄,故友来访,速速出来一见!” 神像并无动静。 山神连喊几句,不耐烦了,果断上前踩于像座,手指忽得一弹,射出一道寸芒,砸在龙王神像的脑袋上。 轰! 如敲钟一般的声音荡起,震得林易有些发晕。 这招果然奏效。 声音消失后,龙王神像上忽然生出一圈圈神光,犹如波纹一般向外荡漾,随后又凝聚在中心一点。 神像陡然复活,两只鹅蛋大的龙眼射出火焰般的金光,十分炽烈。 林易肉眼凡胎,竟不敢与之直视,急忙低头。 “我道是谁打扰清梦,原来是你这混蛋,”龙王神像陡然开口,声音如洪钟,动天摇地,“青丘,你不在青丘山守着,跑到老龙的地盘作甚?” 山神大笑两声,拍了拍神像的脑袋,砰砰响,“怎么,百年不见,今日来看看故友,以解思念之情不可?” “少来,”龙王俨然不信,“你向来无利不起早,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山神轻咳一声,转身走到林易身旁,道:“龙兄也太小看我了,我今日来,是给龙兄介绍一位朋友。” 龙王这才注意到林易的存在。 不过注意到又如何,他一眼便看出林易是凡人,且修为不咋地。 有何资格,和他称朋道友? “贫道自在,拜见龙王!” 林易躬身为拜,行礼不怠。 龙王压根没搭理林易,瞥了一眼便视作不见,兀自盯向山神,道:“青丘,别开玩笑了,区区凡人怎有资格和神仙结交,何况一个不入流的小道士!” “咳咳,”山神十分尴尬,“龙兄莫小瞧,他乃是太古观的观主,师父……” 他本想说林易是一位大仙的徒弟,但转念一想,此乃林易的秘密,林易自己不说,他更不能泄露,便住口不提。 “龙兄,别的先不说,我今日找你是有正事。” 终于,山神收敛神色,正经起来。 龙王并无奇怪,他了解山神,这家伙如若无事,不会来崆河找他。 “青丘,直说吧,老龙我素来不喜拐弯抹角。” 山神会意,笑了两下,旋即抬手向庙外一指,“龙王应该见到这些来挑水的百姓了吧。” 龙王点头,“每日皆见,习以为常。” “他们为何走几十里路来崆河挑水?”山神又问。 龙王不假思索道:“安宁县大旱,他们无水可用,自然要到崆河取水。” 山神顿了下,继续发问:“安宁县乃龙王管辖之地,理应风调雨顺,为何无缘无故大旱半年,弄得民不聊生?” 刹那,龙王顿住,没有回答。 如果他的真身在此,脸色一定极其难看。 这个问题,显然触了逆鳞。 龙王冷呵一声,道:“青丘,你未免管得太宽了,降雨之事自有定数,老龙奉天行事罢了,你一小小山神,管好自己的山头便是,何必来安宁县越俎代庖!” “再者,咱们做神仙的不可随意掺和凡人之事,否则受因果牵连,或有大劫!” 龙王此番话并非危言耸听。 山神当然明白,所以涉及到凡人的事,他素来十分小心。 “龙兄,你误会了,我绝不会管安宁县的事,只是好奇来问问。”山神立马怂了。 他本就不想多管闲事。 只是受林易所托,不得不来。 既已尽了力,对林易也有交待。 眼看此事要无疾而终,林易忽而拿出铤而走险的一招,来到神像前,先拜三拜,而后道:“龙王,贫道只是凡夫俗子,见识浅薄,但也看得出来,龙王得了安宁县百姓不少好处!” 此话一出,龙王又是狐疑,又是生气,嗓门陡然高亢,“小道士,你什么意思,老龙我何曾拿过安宁县的好处!” 林易淡淡一笑,不慌不忙,“龙王,先前您这座庙宇的香火如何?” 这一问,龙王愣住了。 想了下,不得不实话实说,“香火惨淡,每日最多一两人参拜。” “现在又如何?”林易再问。 龙王语塞了好一会,吞吐道:“每日有……有数百人参拜!” “呵呵,”林易冷笑两声,抢白道:“看来龙王从大旱中得到的好处不少哦!” 龙王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本仙故意降下旱灾,捞取香火好处?” 林易抱臂而立,坦然道:“难道不是?” 第88章 缘由 龙王焉能不怒,陡然咆哮一声,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小道士,你出言无状,竟敢对本仙不敬,不怕死么!” 恼羞成怒之下,忍不住以势压人。 越如此,越心虚。 林易反而不惧,“非是贫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龙王所作所为,令人遐想!” “若龙王冤屈,为何不道出真相,说个明白?” 字字铿将,直驳得龙王无话可说,呼哧呼哧喘气。 片刻,神像上的金光不断凝聚,凝成一只怪异的龙爪,猛然拍向林易。 龙王气急,俨然想给林易一个教训。 山神怎会坐视不理,手掌轻轻一挥,帮林易挡下龙爪,斡旋道:“龙兄何必大动肝火,观主虽有臆想之处,说的也非全无道理,龙兄不如道出真相,为自己也好,为安宁百姓也罢,皆是善事。” 有山神劝解,龙王渐渐消怒。 崩裂的神光收敛。 过了会,他叹口气,终于开口:“青丘,你有所不知,安宁县的旱灾与老龙无关,乃是他们自己作孽,遭受天谴罢了。” “天谴?”山神一愣,“难道安宁县得罪了某位……” “莫说,千万莫说!”龙王十分忌惮,连忙阻止山神胡言,“总之,那位是你我得罪不起的存在,他老人家放话要惩戒安宁县,我一个小小地仙怎敢不从啊!” 山神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回头看了看林易,见林易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林易想的是,这场旱灾果然有猫腻。 听龙王的意思,似乎是某位了不得的存在为惩罚安宁县,故意降灾。 不难猜,连龙王都忌惮万分,定是更厉害的神仙,比如天仙,甚至金仙。 “他老人家留下话,等安宁县百姓知错改错时,方可降下甘霖,结束惩戒,”龙王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泄露天机,“可惜安宁县错上加错,死不悔改,老龙我也无可奈何。” 听起来,龙王有千般委屈。 安宁县是他管辖地域,若沦为一片赤地,自己并不好受。 换言之,只要安宁县悔改,他巴不得降下甘霖。 山神与林易对视一眼,明白其意,接着问:“龙兄,安宁县百姓究竟犯了什么错,可否告知一二?” 龙王断然拒绝,“青丘,我若泄露天机,被上仙知晓,会遭大劫!” 看得出,龙王十分忌惮,多一个字都不敢透露。 山神明白他的苦衷,不再逼问,“好吧,多谢龙兄相告。” “能说的都说了,老龙告辞。”龙王生怕山神继续追问,赶紧脱身。 金光渐渐消退。 神像忽而静止。 临走前,龙王似想起什么,留话道:“对了,提醒一句,如果你们想知道真相,去问一问安宁县的县令,或许能有收获。” 说罢,神像上的金光彻底消失。 庙内恢复宁静。 山神唤了几声,龙王再无回应,料是业已去远。 “观主,走吧,龙王不会再来了。” 林易点头。 一人一仙,前后走出龙王庙。 “仙人,多谢相助。”林易感激道。 “观主客气,”山神摆摆手,“我帮不上什么大忙,观主要想解决安宁县的大旱,还得靠自己。” 林易释然一笑,“好歹有了线索,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嗯,”山神若有所思,似有疑虑,话到嗓子眼又咽了下去,含糊道:“观主,你机智聪明,身持气运,定能解决此事。” “多谢仙人吉言。” 被仙人一顿夸赞,林易不禁莞尔。 虽无大用,好歹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那我就告辞了,青丘山还有些事要办。”山神已不想再插手此事,巴不得赶紧离去。 “仙人慢走!” 林易笑道。 他本想挽留山神,帮自己细查一下安宁县,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神仙插手凡间事要冒很大风险,自己何必强人所难。 再说,即便开口,以山神的性子也会借口推托。 白白浪费口舌罢了。 送走山神,林易来到桥边,等待衙门打水的人前来。 等待时,他反复思索龙王的话,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线索。 林易先前以为安宁县的大旱是天灾,如今看却是人祸。 按崆河龙王所说,他掌管附近几个县的布云施雨之事,不会无缘无故“冷落”安宁县,故意酿成大旱。 实则是受到某位上仙的命令,不得已而为之。 再往下深究,这位上仙之所以惩戒安宁县,是因为安宁县的百姓得罪了他。 林易怎么想也想不通,凡人如何得罪一位神仙呢? 两者压根不对等。 就比如,一只蚂蚁如何得罪一个人呢? “龙王说过,可以问一问安宁县的县令,难道江明知道真相?” 林易皱起眉头,心中有了下一步的决断:去问江明。 或许,这家伙隐瞒了什么。 如果能问出缘由,解决这场大旱就不难。 他如此上心,不单单为了安宁县的百姓,或者拿回木剑,也有好奇心作祟,逼着他越来越想知道真相。 像看一部悬疑电影,不看结局睡不着觉。 两个时辰后。 正午。 县衙的马车咣咣当当而来。 几个衙役将木桶扔入崆河,打满水,再装到马车上。 林易熟练地穿上衙服,跟着马车返回安宁镇。 一路不多说。 到了安宁镇,县衙。 林易直奔正衙,找到江明。 江明正在为求雨之事忙碌,见林易回来,自是欢喜,“道长,回来了。” 林易点头,使个眼色让江明退下所有衙役左右,开门见山:“县令大人,贫道有一事求问,关乎大旱灾情,请大人实言相告。” 见林易一本正经,不似开玩笑,江明也收敛笑容,正色点头,“道长请问。” “半年前,大旱未发之时,尔等可做过什么事,亵渎了天上的神灵?”林易直接发问。 江明懵了。 反应过来后,连连摇头,“道长玩笑,我等凡夫俗子对神灵敬奉参拜还来不及,怎会故意亵渎得罪!” “没有!从来没有!” 江明矢口否认。 林易皱起眉头,不知该不该信江明的话。 按说,到了这份上,江明没必要隐瞒。 也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怎么回事。 第89章 查楼 林易想了想,换了一种问法,道:“县令大人,你再仔细想想,半年前安宁县发生过什么怪事,或者不同寻常的大事?” “好!” 江明尚不知林易为何盘问,仍选择相信林易,立即思索起来? 一会横眉,一会咬牙,一会叹气。 搜肠刮肚地想了一盏茶功夫,也未想出什么结果? 安宁县在大旱之前一向风调雨顺,安宁无祸? 说到底,这个不起眼的小县,从来没发生过什么大事? 忽而,江明踱步到门外,看到不远处的望安楼,双眼一亮,激动道:“道长,若说大事,只有一件,不知是不是道长要问的?” 林易正发愁,听见有线索,喜道:“说!” “半年前,安宁县发生的唯一一件大事即是建造望安楼,”江明抬手,向外一指,“此楼初建之时正遇大旱,所以一直有流言说建造望安楼触怒了天上的神仙,难道……” 江明脸色一青,“难道是真的?” 他素来不信这说法,认为是无稽之谈? 如今林易问起,他越想越怕,越想越担心。 林易未答,眼睛盯着外面? 从此处,正好可以看见望安楼的顶层,在阳光下烨烨生辉,十分壮丽? 这座安宁县最奢华的楼阁,难道会是大旱的罪魁祸首? 查一查便知! 林易没有承认,也未否认,道:“大人,能不能带贫道去望安楼一趟?” 江明深知轻重,立即应道:“行,当然行,道长现在就可以去?” “走吧!” 林易换上那身五颜六色的奇葩服装,戴上面具,而后与江明一同乘坐官轿,前往望安楼? 望安楼不远,走过一条街便至? 如今,彭老沙及其弟子住在楼阁内,内外全是玄灵道派的人。 当然,他们只是暂住,这座望安楼仍属于衙门? 所以江明说要带林易进楼办事,彭老沙不敢阻拦? “县令大人,请!” 彭老沙客客气气,将江明和林易请入楼阁,心中却万分狐疑? 不知这位林大师忽然来望安楼做什么? 难道和之前的打赌求雨有关? 无论如何,必须提防? 彭老沙偷偷叫来几个弟子,让他们暗中盯着二人,不可懈怠? 进楼后,林易也没什么方向,便在各个房间,各个角落走了一遍,一层一层地细查? 他的思路很简单? 望安楼虽造价不菲,浪费不少民脂民膏,但决计到不了得罪神灵的地步? 否则,皇宫内任何一座楼阁殿宇都比望安楼奢华十倍,岂不是得罪满天神佛! 所以望安楼不重要,楼阁内有什么东西才重要。 半日过去? 林易从望安楼第一层搜查到第三层,依旧没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或异样? 楼阁刚刚建好,里面的摆设很少,大多房间空无一物? 有人住的屋子只摆了床铺和桌椅? 除此,再无其他? 一直查到顶层,江明越发心急,满头冒汗,“道长,可查到了什么?” 他十分害怕? 如果真是因为建造望安楼而导致大旱,他就成了安宁县的罪人? 一边期盼林易能查出什么,找到缘由,一边又害怕查出什么? 林易摇头,“并无异样?” 江明神色怪异,既失望,又庆幸? 心中矛盾极了? “道长,安宁县向来有流言,说建造望安楼引发天怒,降下旱灾,依我看只是时间的巧合罢了?” 林易不置可否,起身走出房间。 “走吧?” 既然查不出什么,继续浪费时间也没意义? 二人先后离开望安楼,准备回县衙。 此时已快黄昏? 夕阳斜照? 林易刚刚登上轿子,走出没多远,忽然往轿外一瞥,瞥见望安楼后面的那个荒院子? “咦?” “停轿!” 林易大喝一声? 轿夫急忙住轿,压轿? 林易直奔而出,快步不停,向望安楼走去。 江明一脸懵,还来不及问,林易已走出十丈远? 他赶紧跟上? 这次林易没有进望安楼,而是走到楼阁后的荒院? 院子荒废已久,房屋坍塌大半,院子里满是废砖石块,和堆积起来的垃圾。 江明气喘吁吁地跟来,道:“道长,半年前为建造望安楼,征用了好几处民宅,这个破院子是其中之一,后来没用上,便荒废在此,一直没收拾?” 林易未理,低着头寻找什么,目光四下扫视地面。 走到院墙处,他眼睛一亮,蹲下身子,道:“找到了!” 江明急忙上前细看,发现林易面前堆着一堆没用的破烂杂物,有破碎瓦片,烂木蒲草,有成坨破布,碎裂瓷碗。 最显眼的是,下面压着一个石像。 石像破破烂烂,满是裂痕,已不成样子,就算扔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要,最多当个不舒服的坐凳。 没想到,林易要找的竟是这玩意。 他先前来望安楼探查,就发现了这座石像。 当时未在意,刚才忽然想起。 故而来探个究竟。 林易捋起袖子,将石像上压的东西挪开,小心翼翼,像挖掘珍贵的宝物。 江明稀里糊涂,也没多问,赶紧下手帮林易的忙。 很快,二人将四周清理出来,搬出石像,再粗略擦拭了一下。 石像十分破烂,上面满是裂纹,甚至缺了半只手臂。 再怎么弄,也恢复不了原状。 “我想起来了,”江明一直觉得石像眼熟,想了半天终于灵光乍现,连连叫嚷,“道长,这是水德星君的神像!” 林易抬起头,若有所思,“大人怎知?” 江明大喘几口气,解释道:“原本此地有一座水德星君庙,里面供奉的就是这尊石像。” 林易忽然明白了什么,心中茅塞顿开。 但他没打断江明,继续听江明讲述。 “后来为建造望安楼,衙门将此地征用,那座小庙自然得拆除。” 说到这,江明叹口气,“当时也有百姓说不能随便拆神仙的庙,否则神仙会不高兴。” “我只当是愚民之言,并未在意,加上小庙着实破败,就算现在不拆,几年后也会坍塌,便命人将其拆除。” “道长,难道……” 江明的声音忽然颤抖,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眸中尽是恐惧和骇然。 “难道真是因为拆庙得罪了神仙?” 第90章 修庙 江明想到的这点,林易刚才就料到了。 虽不敢完全确定,也有一半把握。 据林易所知,水德星君的职责之一即是管辖降雨,乃龙王的“顶头上司”。 水德星君说不给安宁县降雨,龙王不敢不从。 加上时间正好对得上,得罪水德星君的可能性极大。 不过,仍有一个问题。 林易看了看江明,道:“这只是一座普通石像,按说,拆了对水德星君没什么损失。” 普通石像和金身神像截然不同。 金身神像能给神仙带来大量香火好处,极为重要。 普通石像的香火微乎其微,并无大用。 人间到处都是庙宇和石像,拆破庙,毁神像的事多得是。 若因此降灾,人间早就成炼狱了。 “道长的意思是,与拆庙无关?” 江明越发糊涂。 林易摇头,“说无关为时尚早。” “县令大人,你想解决大旱,该听贫道一言,或许可行。” 江明立即正色,“道长请讲。” “重修水德星君庙!”林易不假思索道,“作为一县父母官,这是大人应当做的。” 江明沉默了。 细细一忖,是这道理。 如果真是因为拆庙而得罪水德星君,江明该负重责。 当初建造望安楼是他提议的,选址是他决定的,拆庙的命令也是他下的。 他难辞其咎。 “好,这事我立即去办!” 江明知道轻重,相比于自己的面子和前程,解决大旱明显更为重要。 回到县衙。 他立马将所有手下衙役全部召来,计划重修水德星君庙一事。 建造庙宇并不难。 因为刚刚建成了望安楼,工匠是现成的,也有一些剩余的砖瓦可用。 江明一声令下,第二日,几十个工匠便浩浩荡荡赶至望安楼,将那座荒废的院子清理出来,作为建造水德星君庙的地点。 下午,正式动工。 工匠们熟练地打地基,砌砖,忙忙碌碌半天功夫,庙宇的雏形便建好了。 而后垒墙,铺地,抹泥,上梁。 同时,江明请来几位石匠,对那座破损的石像重新打磨,修补。 他本想让石匠重新雕刻一尊水德星君的石像。 思虑后还是放弃了。 一来耗费时间太久,二来神仙不一定领情。 修补这尊老石像更稳妥。 石匠日夜赶工,用新的石浆修补石像的裂纹,接上断臂,再以新漆刷了一遍。 几日后,石像焕然一新,如同新造,看不出丝毫破绽。 庙宇的墙壁也拔地而起,有一丈多高。 墙外刷上灰泥,再刷金漆,颇有金碧辉煌之感。 屋顶全是红瓦,一片片,一叠叠,如红色波浪。 江明作为县令,亲自督工,从早忙到晚,总算没白费功夫。 林易每天来一次,眼见庙宇拔地而起,对江明的干事能力更加佩服。 这位县令大人能在半年内建起一座奢华的望安楼,建造庙宇自是小事一桩。 见工匠们忙忙碌碌,最诧异的是玄灵道派的人。 彭老沙起初十分疑惑,不知江明和林易搞什么鬼,后来得知他们在建造水德星君庙,不由冷冷一笑,心中了然。 “哼,水德星君的确掌管降雨,可这位林大师临时抱佛脚,竟想建庙供拜水德星君,以求降雨,简直笑话!” “师父,看来什么狗屁林大师也是招摇撞骗,没真本事,”断臂修士嘿嘿一笑,“咱们赢定了。” 彭老沙得意点头,“建庙若有用,那人间到处都是财神庙了,拜一拜,大家统统发财,哈哈……” 又过几日。 眼看离比试降雨的期限越来越近,彭老沙开始沉着准备求雨。 所谓准备,除了设造法坛之外,更重要的是:水! 林易没事干,假装监督建庙,实则是盯着玄灵道派的动静。 他发现玄灵道派的弟子一直往崆河跑,每天马车出动七八辆,每辆跑几十趟,拉来一桶又一桶的河水。 如果是日常使用,压根用不了这么多。 果然,这些河水被放置在全镇各处,偷偷储存起来,不喝不用。 在搞什么鬼,林易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不慌不忙,继续督造庙宇。 终于,离求雨期限还剩五日时,水德星君庙建好了。 庙宇不说富丽堂皇,也可说精致瑰丽,不输旁边的望安楼。 与先前那座快要坍塌的破庙相比,更是云泥之别。 走进庙内一看,水德星君的石像熠熠生辉,金光顿现,仿佛真身降临,颇有仙气神威。 为重修这座石像,江明花了大价钱,结果自然不差。 至于水德星君满不满意,就不得而知了。 “道长你看,如何?” 庙宇建好,江明将林易请来一观。 林易内外走了一遍,连连点头,“确实不错!” 这是真话。 短时间建造如此奢华的庙宇,着实不易。 江明大喜,伸手递来几根燃香,“请道长开首香!” 林易没有拒绝,走到水德星君的石像前,躬身而拜,持香敬奉,而后将香插在香炉中。 随后,江明带着众衙役纷纷进庙参拜,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求水德星君怜悯百姓,降下甘霖之类的祈求。 参拜后,江明又命人贴出告示,让全镇百姓前来参拜。 一时间,星君庙人满为患,香火不断,倒是热闹。 彭老沙站在望安楼顶层,正好瞧见水德星君庙的全貌,不由嗤笑,“这个林大师,太荒谬了,随便建一座水德星君庙让百姓参拜,就说有本事求雨,真是笑话!” “恐怕他连石像和金身神像都分不清,呵呵!” “参拜一块不会说话的石头,有个屁用!” 彭老沙起初还忌惮林易,如今只剩嘲笑。 他觉得自己赢定了。 对手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 他哪知道,林易重建水德星君庙的目的与他所想相去甚远。 建庙并非为供拜,而是认错。 认错知错,方可化灾! 第91章 知错 百里外,龙王庙。 林易随衙门打水的马车来到崆河,旋即进庙参拜,奉香,“龙王在上,小道自在乃青丘山神的朋友,前些时日有幸见过龙王!” “今日再来请见龙王,是有个好消息告知。” 顿了下,他继续道:“安宁县百姓已知错改错,弥缝过失,请龙王大发慈悲,降下甘霖!” 这次,龙王倒没有故意置之不理。 片刻后,神像上突现金光,龙吟阵阵惊耳。 神像陡然复活! 一双龙眼散发神威,赫然盯着林易。 林易大喜,不敢抬头直视,便微微躬身,“小道自在,拜见龙王!” 龙王扫了林易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烦,“适才你说安宁县百姓知错,是与不是?” 林易点头,“小道不敢欺骗龙王,句句属实。” “好,”龙王冷笑一声,“且说说,安宁县百姓犯了什么错?” 他不太相信,一个凡夫俗子居然这么快就查清了大旱缘由! 他原以为,至少得三俩月。 林易也不废话,直接反问:“龙王,敢问是不是水德星君大仙下令,给安宁县降下大旱,半年无雨?” 这一问,令龙王骇然失色。 他始终未提“水德星君”半字,不料林易真查到了。 先前倒小觑了此人。 “咳咳,小道士有点本事,细细讲来!”龙王依然保持神威。 林易暗喜。 他刚才一问是试探。 看到龙王的反应,便知自己赢了。 先前仅有五成把握,现在则有十成。 “半年前,安宁县的县令江明决意建造一座望安楼,于是大兴土木,耗费人力财力,动工半年终成,”林易不急不躁,缓缓道来,“建望安楼虽非利民之举,但也称不上过错,唯一错处是建阁的地点,恰好选在星君庙。” “为建造望安楼,安宁县不得不拆除星君庙,为此得罪了水德星君。” “近来,县令和百姓皆已知错,在望安楼外重修了水德星君庙,继续供奉星君神像,请龙王明查。” 林易一口气说完,声音清朗,不急不躁。 颇有俊才之风。 挑不出丁点毛病。 听毕,龙王兀自沉默了会,旋即呵呵一笑,“小道士,你果然聪明!” 语气柔和许多。 不像之前那般对林易嗤之以鼻了。 “其实,安宁县的运气不太好,半年前星君大人下凡,查访诸地雨况,路过安宁县时正巧见到自己的庙宇被拆,石像被弃,自然心生怒火。” 既然林易已查出真相,龙王也不用隐瞒细枝末节,坦然讲来。 “大人说安宁县对其不敬,乃一群刁民,当施以惩戒,便下令禁止给安宁县降雨,直至百姓知错,重修庙宇为止。” 林易听着,心中暗笑。 之前的疑问解开了。 安宁县拆除破庙,损毁石像都没什么,不算了不得的大事。 可偏偏让水德星君给撞见了,心中自然不悦。 另外,龙王没敢提及的是,水德星君是个小肚鸡肠的神仙,十分记仇,所以一气之下禁雨。 换作胸怀大度的神仙,定然不会和凡人计较,最多置之一笑。 江明有错,百姓有错,难道水德星君大人就没错? 有错,却没人敢说。 没人说,自然等于没错。 呵呵! 林易不想深究这些无意义的问题,如今解决大旱才是重中之重。 “龙王,既然安宁县百姓已认错改错,可以降雨了吧?” 龙王笑了笑,未下断言,“待老龙去安宁县走一趟,小道士稍等!” 言罢,神像上的金光骤然撤去。 再无动静。 林易走出龙王庙,等了会,忽见远处崆河上冒出一道金光。 金光冲天而起,速度奇快,隐约可见一条金龙飞旋而起,直入云中。 是龙王真身! 龙王离开崆河,腾云而走,向安宁县飞去。 因为隔得远,林易看不太清。 只能看见一条蜿蜒金蛇在云中穿梭,仿佛一支金笔在云上作画点缀,时而显露,时而隐藏。 不一会,彻底没了踪影。 龙王的速度何其之快,移时飞至安宁镇。 他拨开云雾,往地面一瞧,见望安楼旁边果真多了一座庙宇。 庙宇金碧辉煌,崭新明亮,胜却从前百倍。 庙中供奉着水德星君的石像,更是熠熠生辉,神威不凡。 面前供桌摆满供奉,香炉中满是燃香。 镇上的百姓进进出出,正诚心参拜水德星君。 当真是门庭若市。 “星君大人应当满意了。” 龙王松口气,立时腾云而走,回到崆河。 河边,庙内。 林易焦急等待了一会,见龙王回归,神像上金光又起,赶紧躬身而拜,“龙王,小道所言可属实?” 龙王呵呵一笑,“安宁县的百姓却已知错,小道士所言非虚。” “半月不到建庙立像,着实厉害!” “非是小道功劳,而是县令和百姓诚心所至,”林易笑了笑,不敢居功,“另外,也多亏龙王先前给予指引,否则小道两眼一抹黑,无从查起。” 这话听着舒服。 龙王暗自得意。 “龙王,能给安宁县降雨了吧,百姓们苦等半年,早已罚大于错。”林易道。 龙王顿了下,细忖道:“那是自然,后日正午,老龙我会给安宁县降一场大雨,以解大旱。” 林易狂喜,“多谢龙王!” “小道也替安宁县百姓感谢龙王!” 此事解决,他长长松了口气。 总算一切努力没白费,且收获匪浅。 一来,解决了安宁县的大旱,对数万百姓是天大好事。 二来,林易可借机赢下斗法,光明正大拿回木剑。 三来,也为太古观带来名声和香火。 一举三得。 当然,还有第四个好处,便是这座龙王庙中的神像。 林易早有考虑,想将龙王的金身神像搬入太古观。 不过不着急开口,等过些时日再提。 想着,他与龙王道别,跟随打水的马车回到安宁镇。 第92章 老沙求雨 翌日。 彭老沙终于有了动作,在望安楼前摆下一个法坛,说是要求雨。 折腾半天,法坛初具雏形,什么供桌供物,求雨法器,以及各种黄符法剑,应有尽有。 彭老沙手下弟子不少,加上衙门帮忙,一日即准备妥当。 接下来是等待黄昏。 按照彭老沙的说法,他的求雨术在太阳落山后才有成效,故而选在晚上作法。 实则,是怕大白天艳阳高照,求出雨来十分怪异。 他可没有召云唤雾,遮天蔽日的本事。 晚上就好很多,又可以隐藏作法求雨的手段,甚妙。 早一日,衙门便贴出告示,说今日彭大师要为安宁求雨。 百姓们欣喜若狂,奔走相告,全都赶来望安楼。 求雨与每人息息相关,自然格外关注。 连江明都早早来到望安楼,驻足等候,不敢迟怠。 到正午,半条街已被挤得满满当当,如赶大集。 因为大旱,镇上百姓跑了一半,但人数仍不少。 一眼望去,人头攒动,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个个目露期盼,神情忐忑,祈求能够求雨成功,化解灾难。 他们不知彭老沙的来头,更不知其人品如何,只知谁能求得老天下雨,谁就是他们的大恩人。 黄昏。 夕阳投下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天外。 天色渐暗。 彭老沙养精蓄锐一日,终于露面。 “恭迎师父!” “恭迎师父!” 弟子们给足面子,自是摆出最大的阵仗来迎接彭老沙。 一声声嚎吼,犹如虎啸龙吟。 “恭迎彭大师!” 衙役们也按照江明的吩咐,纷纷呐喊。 百姓们起初面面茫然,后来也跟着激动叫喊,“彭大师!” “彭大师来了!” “快迎彭大师!” 声浪之中,彭老沙踏上法坛。 他今日换了一件崭新袍衣,头戴一顶乌黑褶帽,手持一柄七星长剑,神色一本正经,踏足上坛。 每踏一步,口中念叨一句。 叽里咕噜的,旁人都听不懂。 林易却听懂几句,貌似是某种道经。 以前在道观读过,记下只言片语。 他早早就来了。 这种场面,怎可错过。 便继续打扮成“林大师”,戴上面具,与江明站在同一处,观赏彭老沙的表演。 再说,林易与彭老沙打赌斗法,不来不行。 斗法之事,起初他毫无胜算。 如今胸有成竹,信心百倍。 他瞧出彭老沙并无向天求雨的真本事,依然是糊弄人的一套。 这一套能唬住江明,唬住百姓,但唬不住林易。 “天帝有诏,众仙归位,听吾之令,无有不从!” 唰! 彭老沙挥起长剑,口中念念有词。 听其言辞倒足够霸道。 仿佛能调动天兵天将一般。 唰唰! 彭老沙脚踏天罡步,手舞七星宝剑,端的是有模有样,加上时不时的术法加持,比如飞火燃符,御剑飞身等等,更显玄妙,令人信服。 这场作法,持续了半个时辰。 彭老沙不嫌累得慌,从头到尾未停。 别的不提,体力非比常人。 等作法完毕,他猛地将剑向天一指,随后跪在法坛之上。 “天神大仙,降下甘霖!” “天神大仙,降下甘霖!” 百姓们也通通跪拜在地,向天祈求。 半条街的人同时起身,下拜。 场面蔚为壮观。 连江明也屈膝下跪,诚心而拜,祈求降雨。 唯有林易一动不动,站在一旁冷笑。 不过他的身份是“林大师”,倒没人敢怪罪。 三跪九拜之后,彭老沙起身,持剑向前一抖,剑气陡然升腾而起,如龙一般盘缠而出,却是蹿到了供桌之下。 哗哗! 细听,能听见轻微的流水之声。 不用猜,供桌下定放着一两口大缸,里面装满了水。 这般伎俩,林易从丘风手上见识过,果然“名师出高徒”。 彭老沙猛地抬剑,霸气地向半空一斩。 唰! 剑气吸住大量的水,随之向外溃散,形成一滴一滴的水珠,有千万滴,纷纷坠落。 水点打在众人的身上,脸上,冰凉冰凉的。 “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哈哈,大师成功了!” 彭老沙的本事肯定比丘风厉害许多,一剑抖出,附近百丈之内皆有降水,半条街的人自然都能感觉到,纷纷狂喜大嚎。 彭老沙不敢停法,继续挥剑。 一剑接一剑,使得雨势越来越大。 当然,彭老沙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用这种伎俩让整个安宁镇降雨。 其实他早就安排了几十名弟子,分散在安宁镇各处。 之前数日,他们偷偷从崆河运来大量河水,藏于这些地点。 此时正派上用场。 弟子们都仿造彭老沙之法,作术降雨。 一片,又一片! 水点纷纷打落。 须臾,整个安宁镇被覆盖在雨水之下,好似真的下起一场大雨,地面,房屋都湿漉漉的。 “佩服!实在佩服!” 林易心中暗笑。 不得不佩服彭老沙的能耐。 明明没有求雨之术,却硬生生创造出一场大雨,一般人真没这般本事。 “哈哈,老天开眼,终于下雨了!” “有救了,咱们有救了!” “大师不愧是大师啊!” 百姓们自是狂喜,压根没去分辨是真雨假雨。 每个人都冲出屋子,激动地迎接这场降雨。 异常安静的镇子,陡然热闹喧哗。 欢笑声,跪拜声,惊叹声不绝于耳。 江明亦是激动地手舞足蹈,像小孩般在雨中狂奔,连连大笑。 身上官服被淋透,也顾不得了。 这场雨,说大不大。 淅淅沥沥下了一会,忽然停了。 没办法,彭老沙准备的水再多,也不可能真来一场甘霖。 “彭大师,雨怎么停了?” 江明问道。 百姓们面面相觑,亦有此惑。 彭老沙轻咳一声,收起七星长剑,“县令大人,上天降雨自有定数,非我等能干涉,今日仅是一场小雨,明日未必不能来一场遍及全县的甘霖!” 江明一听,觉得有理,反正能求下第一场,就能求第二场第三场。 “有劳彭大师了!” 彭老沙微微一笑,“大人客气,我彭老沙一向言而有信,说求雨便求雨,不像某人干说不练,装模作样!” 说着,目光转向林易,话里话外满是讥讽。 第93章 骗子 “林大师,你觉得如何?” 彭老沙正自得意时,出言挑衅林易。 林易拍拍手掌,不吝赞词,“彭大师果然技艺高超,求雨之术令我大开眼界,佩服!” 他并未拆穿彭老沙。 这个场面,拆穿也没用。 靠嘴巴不如靠事实。 等明日,胜败自见分晓。 “呵呵,求雨是我彭老沙的看家本领,素来难逢敌手,”彭老沙越发得意,更不将林易放在眼里,“林大师,不知你用什么法子求雨?” “或者,干脆跪地求饶?” 林易置之一笑,“彭大师的好奇心真重啊,俗话说各人有各法,各人有各招,至于我如何求雨,明天自见分晓。” 彭老沙“咦”了一声,“这么说,林大师打算明天求雨?” 林易点头。 彭老沙干笑两声,随后登至法坛,振臂大呼道:“各位,今日我彭老沙的本事大家看得清清楚楚,可说差强人意,而这位林大师更了不得,自称胜我十倍!” “呵呵,林大师乃真正的绝世高人,明天定能为安宁县求一场甘霖!” 三言两语,将林易架到了火上。 这不是夸赞,明明是捧杀。 果然,百姓们面面相觑,全沉默了。 神色之间满是疑惑和怀疑。 半天才回过神来。 “什么林大师?” “比彭大师还厉害十倍?吹牛吧!” “呵呵,骗子!” “彭大师,明天请您继续求雨吧,咱们信得过您!” “是啊,有彭大师在,安宁县的大旱定能消解。” 这场求雨,为彭老沙赢得不错的名声。 百姓们都很信服。 他刚才所言,故意给林易戴高帽,拉仇恨。 如果明日林易求不到雨,便成了天大的笑话。 其心可诛! 彭老沙要的不止是木剑,还想将林易羞辱一番,以解怨气。 “道长,明日当真要求雨?” 江明悄悄走到林易身边,喁喁问道。 他知道林易不会求雨。 若强行设坛作法,恐自取其辱。 林易点下头,“既有约在先,贫道岂能退避!大人放心,贫道自有手段!” 见林易自信满满,江明便不再多问。 这几日,林易指点他重修水德星君庙,参拜水德星君神像,虽一直不知缘由,但想来道长已有一番周密安排。 自己相信道长即可,何必担忧。 江明当然期盼林易也能求雨成功。 如此,有两位大师为安宁县求雨,何愁大旱不解! 一宿过去。 第二日。 江明早早来寻林易,询问应该如何准备。 林易想了想,让江明布置了一个简单的法坛。 有多简单? 无非是一张供桌,几样供品,一柄普通的铁剑,几张黄符纸罢了。 供桌设在县衙之前的大街。 寒酸的像一场普通人家的祭祀。 刚刚准备妥当,彭老沙带着众弟子赶来,乌央乌央一大群,差不多有五六十人。 说是来给林易助威,实则显摆自己的威风,给林易增添压力。 “彭大师,请!” 江明主动上前迎接。 “县令大人早啊,”彭老沙呵呵一笑,目光四扫,“林大师何在?” 江明向衙内一指,“在准备求雨。” “是么,”彭老沙看了看那无比寒酸的法坛,又抬头看了看天,见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没有丝毫降雨的迹象,不由嗤笑,“想来林大师有天大的本事,能让万里晴空瞬间变成乌云满天,降下甘霖,哈哈!” 江明尴尬地赔笑,未作多言。 “上茶!” 下人搬来桌椅,端上茶水。 江明和彭老沙便坐在衙外,一边饮茶聊天,一边等待林易。 百姓们听闻今日又有求雨,自不肯错过,陆续赶来。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越挤越多。 到晌午,衙门前已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估计,镇上大半的人都来了。 又过一个时辰,太阳越升越高,越来越热。 天上偶有一片云飘过,很快便散了。 无风无云,阳光炽烈。 哪有丝毫能下雨的迹象? 临近正午。 大家都等得不耐烦时,林易终于露面。 他穿了一身五颜六色的怪装,戴着黑色面具,像戏台上表演的戏子。 “林大师?” “原来林大师是这怪人!” “一看就是个骗子!” “先看看吧,说不定人家有真本事。” 林易的出现,让安静的人群骚动起来。 一个个议论纷纷,大多是失望之言,轻蔑之语。 俨然,少有人信得过林易。 等下若是林易求不到雨,他们定会将林易骂个狗血淋头。 “林大师,我相信你定能求雨成功,先提前道贺了,恭喜恭喜!” 彭老沙扯着一张笑脸,阴阳怪气道。 他才不信林易有求雨的本事,所以毫不担心。 林易置若罔闻,抬步走向法坛。 叮叮当当! 身上的物件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像鸟儿在叫。 走至法坛,林易捏起长剑,倒持臂后,单手立在身前。 横眉正目,先向天行拜。 拜了三次后,再取出九根立香,点燃,一一插于香炉,摆出三三之阵。 大家伙都目不转睛盯着林易,想看这位林大师施展什么厉害手段。 结果林易什么手段未出,上香后便盘坐在蒲团上,半闭双目,一动不动。 像木头人。 起初众人还有耐心,都噤声等待,以为林易在酝酿什么术法。 可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林易兀自不动,盘坐如松。 百姓们不由疑惑,躁动。 “林大师怎么不作法?” “还是彭大师厉害,昨天作法看得俺眼花缭乱,那才是真本事啊!” “我早说过,这什么狗屁林大师是个骗子!” “他压根不会求雨,俺还是信彭大师。” “请彭大师求雨,让这怪人滚蛋!” …… 百姓的怨念和呼声越来越高。 加上玄灵道派弟子一直在人群中煽风点火,说林易坏话,舆论自然被带动起来,一个个振臂高呼,让林大师滚蛋,请彭大师出手求雨。 见状,江明暗暗焦急,不由为林易捏了把汗。 他赶紧吩咐衙役镇压百姓。 不压还好,一压反而激怒百姓,与官兵对峙。 甚至有造谣者说官府与骗子勾结,借求雨骗百姓的钱财。 这个骗子,指的自然是林易。 第94章 暴雨 百姓们越来越焦躁,连连大骂。 衙役们只得撤下,不再镇压,免得出大乱子。 眼看场面越发难以收拾,林易反而气定神闲,依旧打坐,对外面的状况充耳不闻。 唯独仰头,盯着天上的动静。 前日他从龙王口中得知,今天午时会为安宁县降下甘霖,结束大旱。 所以才开坛求雨,想借龙王之势赢得斗法。 说到底,他没有丝毫求雨之术,不过是提前知晓“天机”。 眼见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林易心里也有点着急。 万一龙王言而无信,或者临时变卦,他这烂摊子就不好收拾了。 没办法,且走一步看一步。 终于,到了正午。 太阳爬到头顶,晒得每个人浑身冒汗。 百姓愈加不耐烦,口中不停大骂“骗子”。 彭老沙等人则眉开眼笑,时不时出言讥讽,等着看林易的笑话。 忽而,林易眼神一动。 他发现远处街上卷起滚滚灰尘,铺天盖地。 起风了! 林易大喜,起身一喝,“风来!” 话音刚落,狂风席卷而至,覆盖了整个镇子。 呼呼! 许多人被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加上灰尘弥漫,连眼睛都睁不开。 “风!” “好大的风!” “是林大师在作法么?” “我的天,这风也太大了!” 骤然而起的狂风惊呆了所有人。 他们裹紧身上的衣物,四下茫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风起得急,起得怪! 连彭老沙都惊得站立而起,面如死灰,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难道…… 狂风大作之时,云层以极快的速度积攒。 一层,又一层。 层层结块,连成一片,积压得越来越厚。 很快,天空被黑云笼罩,太阳也被遮掩得没了踪影。 这般变化太猝然了。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移时已是乌云密布。 此刻最高兴的自然是林易。 他知道,龙王没有食言。 正好是午时,开始降雨,一丝一毫不差。 “雷来!” 林易大喝一声。 或许是为了配合林易,话音刚落,半空便传来“咔嚓”一声巨响。 轰隆隆! 雷声滚滚,震耳欲聋。 其实,是林易看到云层中有闪电,所以才唤“雨来”。 声音的传播速度比光慢,故而当他喊出声后,雷声如约而至。 咔嚓! 轰隆隆! 越来越多的雷电在半空炸响。 动静简直惊天动地。 一会是青色的雷电,一会是蓝色的雷电。 一会东边亮,一会西边亮。 甚至有一道金光,在云层中来回穿梭。 那俨然不是雷电,而是一条金龙。 地面上,众人一个个都傻了眼,仰着头,瞪着眼珠子,呆呆望着天空。 好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好像……好像要下雨了!” “阴天打雷,是不是下雨的征兆?” “好像是!” 废话! 能不是么! 阴云密布,雷电大作,这雨的阵势还不小啊! “真要下雨了!” “哈哈!” “是一场大雨啊,老天垂怜!老天垂怜!” 人群轰然炸开,欢呼声甚至盖过了雷声。 百姓们狂呼大叫,喜极而泣。 先前的怨怒和不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激动,癫狂。 江明也在人群中手舞足蹈,上蹿下跳,丝毫没了县令的架势。 他一直担心林易把事情搞砸。 这下好了,林易居然真求来一场甘霖,他自是狂喜。 玄灵道派的弟子们则一个个呆若木鸡,再没脸嘲笑林易。 尤其彭老沙,脸色比天气还阴沉。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这混蛋居然真懂求雨之术! 可恶啊! 彭老沙捏起双拳,拳头忍不住剧烈颤抖。 心中又是怨恨,又是惊骇。 这林大师究竟什么来头,居然有这么大本事! …… 须臾。 乌云越积越多。 不止安宁镇,整个安宁县都被黑云压住,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绵延数百里。 抬头一看,云层压地,几乎触手可及。 雷电在云层中闪来闪去,轰隆隆炸响。 因为黑云遮掩,大白天忽然变成了黑夜。 闪电划过,又将黑夜照成了白日,如此往复。 “雨来!” 林易骤然起身,抬剑向天一指,如号令乾坤。 嗒! 嘀嗒! 一滴雨点砸在屋顶瓦片上,发出清脆响声。 嘀嗒嘀嗒! 声音越来越急,繁音促节连成一片,像爆豆一般。 屋顶,地面,很快就湿了。 百姓也感觉身上凉丝丝的,肌肤上,头发上,衣服上满是雨点,轻抚他们的身躯。 哗哗! 雨势越来越大,汇成一条条水线,从半空垂落地面,中间都不带断的。 像巨大的瀑布从天而降,淹没大地。 当真是“风怒欲拔木,雨暴欲掀屋。风声翻海涛,雨点堕车轴。” 安宁县百姓期盼这场雨期盼了半年。 甘霖忽至,犹如新生! 此时没人会去避雨,甚至本来在屋里的都撒欢似跑了出来,在雨中狂呼,奔跑,一个个像疯子。 眨眼就都淋成落汤鸡。 男人们相觑狂笑,向天跪拜。 女人们拎着裙子在雨中翩翩起舞。 孩童们则在地上欢快地打滚,弄得满身泥泞。 “雨!好大的雨啊!” “快接雨!” “别浪费了呀!” 家家户户都把锅碗瓢盆拿出来,放在院子里接水。 砰砰! 啪啪! 雨水击打声,像演奏乐器。 高亢而嘹亮。 人们和着调子,开口唱起古老的歌谣,像某种赞美! 雷声滚滚,则像锤鼓。 和着这雷声,磅礴大雨愈演愈烈。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像有一道河从九天流淌下来。 大地如渴极的怪兽,雨水落下就被它喝得干干净净,随着雨越下越大,这头怪物终于“喝足”。 湿漉漉的地面上积出一个又一个的水洼。 水洼满了,又流淌到井里,河里,田里。 连成一片巨大湖泊。 这场百年难遇的大雨整整下了半日。 直到黄昏,雨势渐停。 家家户户的积水已没至小腿,差点淌进屋里。枯井被雨水填满,田地里的庄稼喝了个饱,连干涸半年的小河也有了湍湍流水。 雨过天晴。 艳红的阳光洒落,映在大地上,波光粼粼,像一幅绵延数百里的画卷。 第95章 身份暴露 县衙前。 林易抬头仰视,见半空中有一条金色的小蛇迅速飞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雨停,小蛇再无踪影。 其实那不是小蛇,而是崆河龙王。 “多谢龙王!” 林易心中默道。 百姓们不知是龙王降雨,以为这场甘霖真是林易求下的,纷纷跪倒在地,冲着林易叩拜,“大师!林大师请受一拜!” “咱们还骂林大师是骗子,真是瞎了眼呐!” “林大师才是真正的高人!” “多亏了林大师,安宁县子孙后代,千世百世不忘大师恩德啊!” …… 无疑,相比于林易今日的求雨,彭老沙昨天所求简直是个笑话。 甚至连笑话都不如。 他此时的脸色已阴沉到极点,躲在人堆里一言不发,双眼中狂喷怒火,很不得将林易碎尸万段,一口一口嚼了吃。 在百姓面前,在官府面前,甚至在徒弟面前,他颜面尽失,从未如此丢脸过。 更可恶的是,林易赢了斗法,可以光明正大取走木剑,他再无任何说辞。 如何不恨! 彭老沙终究忍不住,身形一跃,陡然蹿出数丈,登上法坛。 一掌拍出,直冲林易。 “小心!” 江明见状,急忙出言提醒,“彭大师,莫乱来!” 彭老沙急怒攻心,哪会停手,这一掌以七成实力打出,想先试试林易的深浅,把这家伙的底子探出来。 林易不敢小觑,先退却数步,而后全力应对。 一手持五雷符,一手成掌,手段尽发。 他知道,彭老沙的境界高他两个层次,是耳目之境。 实打实硬拼,他万万不是敌手。 轰! 林易先扔出一张五雷符,砸向彭老沙,随后运转浑身法力,凝聚于右掌之上,作第二手准备。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半息,彭老沙已跃至身前,来势汹汹,见林易扔符,他双掌连连拍出,化出一个个金色掌印。 掌印与五道雷电正面抗衡,如两头怪物打架,硬碰硬,实对实。 轰轰! 五雷符虽厉害,彭老沙却技高一筹,以掌力化解了其中四道雷电,轻而易举。 只剩一道雷电劈至身前,他再猛出一掌,用内劲将其抵消。 五雷符终究伤不了彭老沙分毫。 转眼而灭。 林易面色一冷,只得出掌,直撄其锋。 这时候逃是没用的,因为彭老沙的速度比他快得多。 逃跑只会将后背薄弱处暴露给彭老沙,更危险。 幸好林易做好第二手准备,果断击出右掌。 砰! 刹那间,二人以掌相碰,身形陡转,不断挪移。 论绝对的实力,林易定比不过彭老沙,僵持片刻后便败下阵来,身躯被轰飞数丈远。 他的右臂受创最重,咔咔直响,疼痛难忍,差点断裂。 若非先前以五雷符先削弱彭老沙的掌力,林易硬接这一招,必定重伤。 咔! 刚刚落地,还未站稳,林易忽然感觉脸上一凉。 如寒风袭过。 他戴的面具瞬间四分五裂。 好个狡猾的彭老沙! 刚才与林易对掌时,他藏了一道暗劲,陡然发出,直逼林易面门,毫无征兆地将面具打碎。 面具碎裂,林易的真面目也暴露了。 他和江明同时大呼“不好”,已然迟了。 那断臂修士一眼就认出林易的模样,瞪起眼,张着嘴,扯嗓子大喊:“是那个臭道士!师父,他就是杀死几位师兄的臭道士!” 什么! 此言一出,彭老沙及其弟子都万分惊骇。 他们之前见到木剑时,就怀疑过所谓林大师的身份,只是没有证据,不敢妄下定论。 如今看来,他们的直觉是对的。 林大师和臭道士是同一人,这家伙装模作样,鬼话连篇,骗了所有人! 彭老沙更是气愤,双眸满是杀气,“围住他,杀!” 他几个弟子都死在林易手上,如今又被林易戏耍,新仇旧恨一块算,非把林易置于死地不可。 众弟子听令,纷纷拔出兵器,向林易扑来。 刀剑铮铮,杀气腾腾。 转眼,衙门居然成了战场。 “住手!” 江明不可能不护林易,当即怒喝一声。 同时命令所有衙役围在四周,保护林易。 在彭老沙和林易之间,他必须站队一方。 若是以前,他会犹豫。 可今日,立下决断。 因为林易刚刚为安宁县求下一场甘霖,真正解决了旱灾,是安宁县和江明的恩人。 江明不惜与彭老沙翻脸,也得保住林易。 “彭大师,这是安宁县衙门,不是法外之地,你怎敢当街杀人!” 江明怒目而视,连发斥问。 “何况林大师既是安宁县的贵客,亦是恩人,你杀他便是和安宁县作对,和朝廷作对!” 江明把朝廷搬了出来,要让彭老沙知难而退。 “狗屁林大师!”彭老沙指着林易的鼻子,横眉怒骂,“他根本不是林大师,就是一臭道士,装什么装!” “没错,”林易微微一笑,当即承认,“贫道乃太古观的观主,修道二十载,号自在道人!” 他一下把底抖落出来,并无隐瞒。 既然被拆穿身份,没必要继续伪装。 因为就算不说,彭老沙也能轻易查出他的底细,索性自报家门。 另外还有一个考虑,便是打响太古观的名头。 从这方面来说,暴露身份反而是好事。 不然安宁县百姓只知他是林大师,却不知太古观,怎能带来香火呢! “林大师也好,道士也罢,他求下甘霖,即是我安宁县的恩人,请彭大师三思后行,莫要与朝廷作对,”江明的态度也强硬起来,大摆官威,“否则,怕你承担不起后果!” “县令大人,你在威胁我?”彭老沙咬牙切齿,怒气冲天。 “非是威胁,只是就事论事,”江明寸步不让,“若是彭大师执意与衙门为敌,我也无可奈何,只能实情上报朝廷,请朝廷定夺!” 说罢,命令衙役们拔出兵器,与玄灵道派的弟子针锋相对,刀剑相向。 双方不肯退让,但谁也不敢先动手。 按说彭大师一方实力强悍,县衙的人再多数倍也不是他们对手。 可他们颇有顾忌,因为一旦和衙门动手,罪名太大! 弄不好,会殃及整个玄灵道派。 第96章 走着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和衙门动手的后果,彭老沙承受不起,玄灵道派亦承受不起。 人间倒是有能和朝廷对抗的门派,但绝不是他们玄灵道派。 彭老沙咬着牙,脸色青紫,难看得像被重重打了几拳。 “臭道士,老子不信他们能护你一辈子,咱走着瞧!” 撂下狠话,彭老沙甩袍便走,一刻不想多待,免得继续丢人现眼。 众弟子心中虽不忿,却不敢乱来,纷纷跟上,悻悻离去。 等玄灵道派的人走远,江明和林易同时松了口气。 幸亏彭老沙不是莽夫,存有理智,否则今日得拼个你死我活,难以收场。 当然,彭老沙忍耐一时,非是忍耐一世。 他心机深得很,性子亦是有仇必报。 江明和衙门不能时时保护林易,等林易回到道观,孤身一人时,彭老沙定然设法报复,诛杀林易。 不过得罪就得罪了,林易接招便是。 他为人谨慎,能不得罪人自不去得罪。 一旦得罪,也无什么好怕。 “县令大人,多谢解围。” 林易持手行道家之礼。 江明连忙还礼,不敢应受,“道长客气,您帮江宁县求下甘霖,解救数万百姓于水火,我江明哪怕豁出命,也得保道长周全!” 这话说得真情实意,无有虚假。 不然刚才不会断然与彭老沙翻脸。 “道长,请受俺三拜!” “多谢道长为安宁县求雨,俺们一定铭记道长的大恩大德。” “来,都快拜见道长!” “道长是活菩萨啊!” 整个安宁镇的百姓都知道是林易求下这场甘霖,纷纷涌来,堵住了衙门口,向林易磕头拜谢。 这场大雨拯救了安宁县。 称林易为“救世菩萨”不算过分。 对百姓而言,庙里的菩萨只是一尊不会说话的石像。 真正对他们有恩之人,才是菩萨,当行大礼。 “各位请起,贫道不过是尽力而为,非是什么菩萨,呵呵,大家若有心相谢,得空可去太古观供添香火,”林易不忘推广自己的道观,“贫道必倒履相迎。” “太古观?在什么地方?” “是啊,俺们从没听过,请道长明示。” “哦,贫道的太古观在青丘县,离此地有百里……”林易赶忙将太古观的位置说出。 “道长放心,俺们记住了,一定去参拜。” “是啊,道长有大本事,道观的神灵一定也很灵验,咱们该去!” “我明天就去。” “俺也去。” 百姓们自然乐意,热情高涨。 路途稍远,但也算不得什么。 他们先前经常去崆河挑水,早习惯了,无非夺走几十里路。 不知不觉,黑夜已至。 百姓们拜谢林易后,纷纷散去。 衙门渐渐安宁。 林易则被邀请到后衙,享受江明为其安排的宴席。 旱灾解决,江明再无忧愁,自是慷慨万分,请来镇上最好的厨子,做出三十六道大菜,招待林易。 林易不需客气,放开胃口大吃大喝,安心享受美酒佳肴。 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 二人推杯换盏,直至子时,喝得酩酊大醉,昏昏睡去。 次日。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江明找到林易,怀中抱着一个精致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那柄木剑,“道长,物归原主。” 林易淡淡一笑,接过木剑。 此剑他用作与彭老沙斗法的赌注,如今又回到手中,着实百转千回,颇多波折。 “多谢县令大人,诸事已毕,贫道也该回道观了,就此告辞。” 林易将木剑束在肩后,辞行道。 江明一愣,“道长为何如此焦急,不如在安宁县多待几日,我定好生招待。” “谢大人好意,”林易微笑婉拒,“贫道离开道观已久,放心不下,得尽早赶回,就不再叨扰大人了。” 江明本想挽留,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知道林易的脾气,便不再多言,“行,我带人护送道长回去,请!” 他知道,彭老沙有仇必报,绝不会放过林易,极可能在途中对林易下杀手,故而亲自护送。 林易没拒绝,或者说,心中早有此意。 哪怕江明不说,他也有此要求。 虽有点丢脸,但脸面哪有性命重要! “道长,请!” “县令大人,请!” 二人先后登上马车。 车是官车,上有县衙的印记和旗帜。 还有数十名手持兵刃的衙役跟在左右,全程护送。 他们没遮遮掩掩,反正彭老沙定会派人跟着,将他们的行踪查得一清二楚,索性大摇大摆离开安宁镇,一路敲锣打鼓,拉起旗帜,证明是官家行路,威风凛凛。 有江明护送,彭老沙自不敢乱来,只是派人悄悄跟踪,寻觅林易的落脚之地,再做打算。 车轮滚滚,一路向西。 一帮身穿差服的衙役护送着马车,大摇大摆穿过安宁县。 正午,到了边界,往前不远是崆河。 林易想起和阿毛的约定,说做完事后去李家村看阿毛。 如今不得不违背诺言。 原因很简单,彭老沙和玄灵道派的仇恨全在他身上,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若是冒险前去阿毛家,会给阿毛带来灾祸。 故而避开。 行至崆河,林易忽然让江明停车,说要去龙王庙参拜一下。 江明道:“道长,我陪你一起去吧,顺便也参拜下龙王。” 林易连忙摆手,“贫道有一些私事解决,请大人等待片刻。” 说罢,已跃出马车,行至龙王庙。 江明一头雾水,也没多问,坐在车中等待。 正是午时。 阳光炽烈。 林易踏入龙王庙,持香三拜。 “小道请求龙王现身,有事相商。” 连唤数声。 不一会,龙王神像大放神光,骤然复活。 一双碗底大的龙眼直勾勾盯着林易,威势依旧十足。 同是神仙,龙王比山神更为霸道,压人。 “小道士,老龙我已降下甘霖,结束旱灾,你还有何事?” 林易抬头,直视龙眼片刻,又不得不低垂头颅,“龙王,您为安宁县降下甘霖,小道特来感谢!” “不必,”龙王呵呵一笑,颇有不耐,“老龙按规行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尔等感激,你走吧!” 第97章 劝说 “咳咳,龙王莫急,”林易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感谢,旋即改口,“小道还有一事,若能做成,可给龙王带来巨大好处。” “哦?”龙王态度冷漠,目光中微微透出不屑,“你一小小凡人,蝼蚁般的存在,如何给神仙带来好处?” 林易淡笑,反问道:“龙王,您这座金身神像的香火如何?” 龙王沉默了一下,道:“向来不好,最近因为大旱才增长了香火,很快就会被打回原形。” 这是大实话。 旱灾解决,安宁县的百姓不来崆河挑水,也不愁下雨之事,自然不会再来龙王庙参拜。 “你个小道士,关心老龙的香火作甚,这与你有关系么?” 龙王不耐烦道。 林易切入正题,毫不含糊,“不瞒龙王,小道的太古观一向香火鼎盛,参拜者甚多,若是龙王能将神像搬至太古观,香火至少暴涨十倍,益处无穷,不知龙王意下如何?” 他知道龙王没了耐心,故而直接说出意图。 龙王登时愣神,旋即大笑起来,“你个小道士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打金身神像的主意,荒谬!此神像在崆河边屹立近千年,怎可随意搬入一个小小道观,老龙我颜面何存!” 他觉得林易用心不良,觊觎他的金身神像。 花言巧语更不可信。 如果是一个有名的大道观,未必不能考虑。 但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小道观,怎有资格供奉他的金身神像! 故而毫不犹豫拒绝。 林易吸口气,神情满是无奈,“龙王,您再考虑下,贫道的道观虽小,但香火极其旺盛,几月前,山神已将金身神像搬入了小道的道观,且甚为满意。” 既然龙王说他空口无凭,只好将山神搬出来做例子。 “呵呵,你这小道士有点本事,竟骗到了青丘的金身神像,可惜老龙我不上你的当,此事免谈。”龙王依然不信任林易。 林易哭笑不得,暗思策略,正要再次张口说服龙王,不料龙王彻底失去了耐心,吟叫一声后迅速从神像上撤去。 眨眼,神光顿失,神像恢复了正常。 任凭林易如何呼唤,龙王再不露面。 庙内仅剩一座孤零零的石像,瞪着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 林易只好作罢,“这老龙王,好是古板!” 既然龙王不同意,他也无可奈何。 总不能强行把这尊神像给搬走吧。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劝说龙王。 实在不行,就去麻烦山神。 林易盯上了这尊神像,就没那么容易放弃。 中国古代有刘备“三顾茅庐”,大不了他来个“三请神像”,以示诚心。 倒不是林易执着,而是金身神像太珍贵了,碰到一尊不易,且对太古观极为重要,不可或缺。 “道长,怎么了?” 见林易一脸不悦地回到马车,江明疑惑问道。 林易展颜,笑了笑,“没什么,走吧。” 江明不便多问,朗声吩咐车夫:“继续赶车!” 鞭子一抽,车马行进,咣咣当当。 随后是踏踏的脚步声,衙役们也小跑着跟上马车。 崆河已是青丘县境内,再往西走五十里,终于到了太古观。 进了自己的地盘,林易当然要尽地主之谊,将江明请入道观,上茶招待。 二人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聊了半个时辰。 江明毕竟是一县父母官,加上灾后有许多事要忙,没法长待,喝完茶后便起身告辞。 临行前,江明担忧道:“道长,彭老沙那群人定会对你不利,道长务必小心。” 林易点头,“谢大人提醒。” “道长,要不我留十几个衙差保护道观,免得彭老沙上门找你麻烦?”江明考虑周到,想着要留下衙役,保护道观。 林易笑了笑,立即拒绝,“大人多虑了,贫道自有对付彭老沙的法子,请大人放心。” 江明将信将疑,兀自忧心忡忡,“道长,当真?” “这事大意不得!” 林易一边将江明送出道观,一边道:“贫道怎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大人放心好了。” “行,倒是我多虑了,道长保重!” 江明知道林易非是凡人,有不少大能耐,且为人谨慎,考虑周到,便不再坚持。 辞别后,登上马车,带着手下几十号衙差返回安宁。 第98章 香火暴涨 林易拒绝江明的好意并非出于客气,或者自大。 他在外面惧怕彭老沙,回到太古观后压根不担心彭老沙上门报复。 太古观不是一个普通小道观,而是一件法宝。 彭老沙实力再强,在太古观也奈何不了林易。 何况道观中还供奉着两位大神。 林易有绝对的底气,应付玄灵道派的报复。 所以他安心得很,回到道观后日子照旧,每天吃饭睡觉,诵经打坐,收拾菜田,迎送香客,过得十分惬意。 只是不敢随便离开道观,因为林易知道,玄灵道派的人就在附近,一直盯着他的动静。 目前他们不清楚太古观的底细,还不敢乱来。 几天后,太古观迎来大量香客。 男男女女,老老沙少,蜂拥而至。 这些香客无疑都来自安宁县。 林易为安宁求下甘霖的事传得很快,几天时间,整个安宁县都知晓了此事,纷纷打听太古观的坐落之处,前来参拜上香。 以前门可罗雀的小道观,头一次这么热闹。 来来往往的香客挤满道观内外,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有进的,有出的,川流不息。 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地开了一个集市。 “这位就是给咱安宁求雨的自在道长!” “道长好!” “拜见道长!” 百姓们闻名而来,争先恐后踏入道观。 见到林易后,双眼放光。 他们赶百里路来太古观,目的有二:一是上香拜神,二是感激林易,顺便瞻仰高人风范。 林易自算不上什么高人,小道士一个罢了,可在安宁县百姓眼中,却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传得越来越邪乎,甚至有“半仙”之名,弄得林易哭笑不得。 “欢迎各位,里边请!” “贫道招待不周之处,多多海涵。” “香放在大殿的桌子上,各位自取自用。” …… 林易站在观口,单手持礼,嘴巴就没停过。 迎了一天香客,脸都快抽筋了,心想以后得收个徒弟或者道童,不然随着香客越来越多,他总不能天天不干正事,站在门口迎送吧。 香客少时还好。 香客多了,简直要命。 若是不迎,则显得没有礼数,令香客寒心。 何况初来的香客经常发问,比如道观里供奉的是什么神灵,灵验不灵验,该如何供拜等等,林易都得多费口舌,一一解答。 一天下来,精疲力尽,舌头都快肿了。 好处自然是得到了大量香火。 且不提太玄老祖和山神,单单林易得到的香火就有一千缕左右。 相当于之前一个月的收成。 算一算,今日来参拜的香客至少得有两千人。 着实恐怖。 也是安宁县的百姓们知恩图报。 林易为他们解决旱灾,降下甘霖,他们才如此热情高涨,前来道观参拜。 否则任你口才再好,说的天花乱坠,别人也不会信你分毫。 翌日。 前来太古观参拜的人依旧很多。 林易忙忙碌碌,又是半日。 正午时,他忽然看见几个身穿布衫的年轻男子混在人堆,贼头鼠目地进入道观。 林易之所以注意这几人,是因为觉察到他们身上若隐若现的修为。 普通百姓怎会有修为? 必是修士。 而且这几人一进道观就偷偷盯着林易看,或者在大殿内东张西望,窥伺四周,有一个甚至跑到了庭院中,探头探脑地看。 林易暗暗冷笑,走去问道:“年轻人,神像在正殿,你为何跑到此处?” 那人一脸慌张,急匆匆往外走,“我迷路了,迷路了!” “往南走,进门即是正殿。” “多谢道长!”那人死命装出镇定自若的模样,夹着屁股小跑,时不时回头看看林易,神色很是慌张。 回到正殿,几人耳语了几句,便匆匆离开道观。 林易心如明镜,懒得理会他们。 不用猜,这几个定是玄灵道派的弟子,假装香客前来太古观探底。 看来彭老沙坐不住了,不久就会对太古观出手。 林易虽无可惧,也得小心提防。 第99章 换骨 连续数日,太古观香火鼎盛。 每日有上千百姓前来供拜,添加香火。 直到七天以后,香客的人数才渐渐减少。 一算,林易前前后后获得了四千左右的香火。 这些香火统统转化为体内的修为和元气,修为进境可说一日千里。 近来他压根没时间修炼,却已有突破之相。 不得不叹香火之神奇。 这天夜里,林易坐定。 将收纳了一天的香火融于体内。 一缕缕,一道道,像最美妙的精灵,活跃在身体各处。 林易感觉身躯已在发生变化,呼吸急促,血流陡然加速,身上肌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虽有疼痛之感,却无比舒畅。 “换骨!” 林易熟读了不少修行之卷,对筑基阶段了如指掌。 体内的猝然变化和书卷上的描述一模一样,便是突破换骨的前兆。 林易大喜,急忙盘坐,稳住心绪,静静等待突破的来临。 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在去安宁县之前,林易已修行数月,接收了不少香火。 从安宁县回来,骤然吸纳大量香火,轻而易举到了突破的界限。 夜色茫茫。 大殿中。 林易一动不动坐了半个时辰。 体内的变化越来越剧烈,灵力转化从起初的跃跃欲试,变成猛烈进攻。 像是一场暴雨,骤然打在身体各处。 每一寸骨头都在变化。 这种变化是痛苦的。 感觉像一把刀子在体内划来划去,将林易的血肉划开,骨头剁碎,而后又重新组合。 不一会,他浑身满是大汗。 随着汗水涌出的还有黑色淤泥一般的杂质,十分腥臭。 正所谓破而后立,当极大的痛苦之后,迎来的是一场极致的舒畅。 全身的骨骼被灵力改造,却是焕然一新,犹如新生。 一种蓬勃的力量感和生机感在体内暴涨,甚至连五脏六腑都受到影响,盘活起来。 若是将林易的身躯比作一颗种子,修行便是不断吸收土壤中的水分和营养。 此时,条件够了,种子开始发芽。 这是一种质变。 在修行上,称之为“突破”。 渐渐的,林易沉迷其中,仿佛沉睡入梦,恍恍惚惚。 他不知时间的流逝,也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所有的心力都在体内,观察和引导着奇妙的变化。 等他的意识逐步清醒,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 “好臭!” 林易先闻到一股臭味,像是烂鸡蛋混合着臭豆腐。 太难闻了。 他原以为是道观的食物放的太久,腐烂了。 可低头一闻才发现,是自己身上的味道。 昨夜的突破令他排出体内大量的杂质污物,自然不好闻。 可怜他这身刚买了不久的道袍,被弄得污秽不堪。 林易赶忙去痛痛快快洗个澡,换一身道袍,再将换下的道袍清洗一番。 忙活完,他身心舒畅,走到庭院中,试探自己的实力。 咔咔! 林易先凭空打出几拳,可以听到,他的体内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骨头在敲击。 从头到脚,每一块骨头都如此。 仿佛一拳下去,所有肌骨都在用力。 打出的破空之声犹如狂风,十分霸道。 砰! 这一拳,林易瞄准了院内一块脑袋大的石头,猛地一拳砸下。 虽只用五分力道,却砸出摧枯拉朽之势。 那石头被击中,瞬时四分五裂,崩飞溃散。 而林易自己的拳头丝毫没受伤。 这便是换骨境界的厉害之处,血肉和肌骨,从里到外蜕变得十分坚硬。 当然,血肉之躯依然是血肉之躯,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是完全不可能的。 只不过普通攻击已很难伤到林易。 比如一个成年壮汉拿一根棍子使劲抡打林易的胳膊,若是以前,林易哪怕有修为在身,胳膊也会断裂受伤。 如今可安然无事,毫发不损。 除了表面上的变化,还有体内的法力更进一层,比先前深厚数倍。 尤其御剑之时更为明显。 因为御剑最耗费法力。 先前林易将木剑御转,最多斩出三丈距离,如今再御木剑,可斩六七丈远,十分厉害。 第100章 平安星 唰唰! 林易以法力御剑,在庭院中上下翻飞,如同一条蛟龙,分外霸道。 剑锋划过,斩出道道剑气,一旦碰触,连石头都会被切开。 此剑虽说是木剑,可锋锐难挡,非是一般兵器可比。 而且木剑的威力会随着主人变强而愈加显现。 林易突破到了换骨境界,再御使木剑,威力比先前更胜。 不愧是灵器! 怪不得彭老沙一心想将木剑夺回。 唰! 林易心念一动,法力撤回,那木剑也陡然飞旋而至,稳稳落在林易手中。 他回到正殿,打坐了一会,恢复刚刚练剑消耗的法力。 晌午,香客络绎不绝上门。 林易不得不开观迎客,忙碌起来。 最近的香客明显少了许多,每天大概有两三百人。 不奇怪,安宁县离此地有百里,人家不可能天天来道观参拜,故而在持续几日的高峰后,香客的数量锐减。 林易估计,最终会维持在一个平衡点上。 “道士哥哥!道士哥哥!” 林易刚刚将香摆在桌上,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一张眉开眼笑的幼稚面庞出现在眼前。 不正是阿毛! “阿毛,你怎么来了?” 林易一惊,旋即也眉开眼笑,“臭小子,换上了新衣裳,不错嘛!” 阿毛身上穿的再不是以前的破衣烂衫,而是一件崭新的衣裳。 布料虽只是普通麻布,但缝制十分精致,且干净整洁。 阿毛咧着嘴笑,“奶奶做的,好看吗?” “好看!”林易夸道。 阿毛兴高采烈,炫耀似地转个圈,让林易看个够。 除了新衣裳,还有一双新布鞋。 只是因为赶路,鞋面脏了。 阿毛小心擦了擦,翘脚展示给林易看。 林易一边夸赞,一边将阿毛带进道观。 “道士哥哥,我先拜下神!” 瞧见旁人都在拜神,阿毛也拿了几根香,走到太玄老祖的神像前,叩头跪拜,诚心上香,一番祈祷。 拜完太玄老祖,又拜了拜山神。 小模样倒挺认真。 他在太古观住过几日,虽没特意学,看也看会了,倒有模有样。 拜完后,阿毛起身,埋怨的小眼神盯着林易,道:“道士哥哥,你说话不算数!” 林易“啊”了一声,陡然想起阿毛为何有怨念,“咳咳,阿毛,我不是不想看你,确实有难言之隐,不敢前去。” 阿毛瞪大眼睛,好奇道:“道士哥哥,我家又没大老虎,为啥不敢?” 林易瞥眼看了看四周,神情警惕,旋即将阿毛带到庭院,道:“还记得抓你的那几个人贩子么?” 阿毛点头,咬牙切齿,“嗯嗯,他们全是坏蛋!” 林易淡笑,“没错,他们全是坏蛋,而且除他们之外,还有很多很多坏蛋。” “这些坏蛋想报仇,盯上了我。” “我若是去看你,会给你和奶奶带来灾祸,明白么?” 阿毛很聪明,一听就懂了,再不责怪林易,“道士哥哥是为了保护我和奶奶,谢谢道士哥哥。” “傻小子!” 林易摸了摸阿毛的脑袋,“赶快回家吧,道士哥哥这很不安全,那群坏蛋时时刻刻想着报复,我得提防他们。” 阿毛一脸担忧,抓了抓林易的手,“道士哥哥,你会打赢他们的,对么?” 林易一手掐腰,一手勾起拳头,挥了挥,“那是自然,道士哥哥会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阿毛嘿嘿一笑,笑出两抹鼻涕泡,“真厉害!” “等我长大了,也要像道士哥哥一样厉害!” 他的目光中,满是对林易的崇拜。 在每个少年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巨人。 阿毛心里的巨人,显然便是林易。 “好了,回家好好照顾奶奶,不用担心道士哥哥,”林易拉住阿毛的小手,送到门口,“去吧。” 若是没有玄灵道派这档子事,他很想把阿毛留下吃顿饭。 因为和阿毛在一起,他难得感觉轻松和开怀。 可惜现在不行。 阿毛待在太古观,万一被玄灵道派的人发现,有性命危险。 林易可以拿自己赌,但不能拿阿毛的性命去赌。 “等等,道士哥哥,我有东西送你!” 走到门口,阿毛忽然想起什么,一本正经在兜里掏了掏,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林易。 林易仔细一瞧,却是个用花纸折出的星星。 五颜六色,十分漂亮。 “这是我和奶奶折的平安星,送给道士哥哥,保平安的。” 林易莞尔一笑,“行,道士哥哥收下了,谢谢阿毛。” 细看,平安星的两面各写着一个字:“平”,“安”。 字写得歪歪扭扭,十分滑稽。 满是稚嫩,也满是心意。 “还有,”阿毛挠挠头,脸庞微微一红,“俺们家刚种下粮食,还没收成,等半年后收了粮食,再把馒头还给道士哥哥。” 原来是这事。 阿毛不说,林易早忘了。 区区一袋馒头,他怎会放在心上。 没想到阿毛还记得清清楚楚。 “行,道士哥哥不急。” 林易应道,旋即将阿毛送出道观,嘱咐他路上小心,回家要好好照顾奶奶。 阿毛依依不舍,想说什么却难开口,最终只从嘴巴缝里挤出一个字:嗯。 旋即走远,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第101章 辞官 刚刚送走阿毛,林易还来不及歇会,就见道观门口停下一辆马车。 马车很普通,不过是板车遮个篷,但车夫看起来有些眼熟。 “是县令大人的车夫。” 林易微微皱了下眉头,出门迎接。 果然,车上走下一个中年男子,见林易迎出,立马恭恭敬敬,面呈笑意。 “道长,别来无恙!” 江明抱拳行礼。 “县令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林易回礼。 他十分好奇,现在正是忙碌之时,江明居然有空来太古观,难道又有什么事情? 正奇怪着,江明却苦笑一下,道:“道长,请别用这个称呼了,我已挂冠归隐,买田阳羡!” 林易这才注意到,江明今日换下了官服,穿上一身朴素布衣,而且乘坐的马车不是官车,只是普通的木车。 “江兄为何辞官?” 江明笑了笑,“唉,我为官二十载,竭心尽力,也算为安宁县百姓做过不少实事,可惜一错遮百功,我一时兴起,大建望安楼,耗费大量钱财且不说,因此得罪神灵,致使大旱半年,实是大罪过啊!” 俨然,江明十分惭愧。 “我还有何颜面当这个县令,便主动辞官,归隐田林。” 林易沉默不语。 他觉得,江明固然有错,但也有功,且知错改错,其心为善。 江明继续当安宁县的县令,百姓仍会拥戴。 可他自己过不了心里的坎,只好辞官。 林易作为外人,没法多说什么,亦没有相劝的资格。 “江兄,日后有何打算?” 江明向西一指,“我在乡下地方买了块田地,以后就种种田,养养牛,过一过清闲日子,了此残生,哈哈!” “也好,不必为诸事发愁,清闲得很。”林易附和道。 “道长说的甚对,人生最难得便是清闲呐,”江明呵呵一笑,连发感慨,随后提起正事,“道长,今日我登门造访,一是和道长辞行,二是有东西赠予道长。” “哦?”林易心中一奇,不知江明会赠他何物。 江明祖转身,敲了敲马车。 车帘掀开,伸出一支纤纤手臂,拎着一个包袱。 想来车中坐的应是江明的妻儿老小。 江明接过包袱,将其打开,里面是一些散碎银两和一叠银票。 他将银票小心拿起,递给林易,“道长,这是五百两银票,请道长收下。” 林易懵了。 江明给他的,居然是钱。 而且数目不小啊! “道长请莫嫌弃,唉,”江明微微叹口气,甚是无奈,“道长为安宁县求下甘霖,我本该以万两白银相谢,可大旱初去,安宁县的日子仍不好过,衙门的钱都用来给百姓购买种子和家畜,却无多余。” “这是我为官二十载攒下的家底,请道长务必收下。” 林易明白江明和安宁县的苦处。 大旱虽去,地里的庄稼却不可能几天长出来。 日子仍很难过。 林易也压根没将“报酬”放在心上,如果江明不来,他早忘了这茬。 毕竟安宁百姓为太古观带来的香火非是钱财可比。 “江兄太客气了,贫道乃出世之人,要太多钱财着实无用,”林易连连摇头,“江兄若真拿一万两来,贫道也不敢收,呵呵!” “这样,贫道取一百两,就当收下江兄的心意,如何?” 说着,林易拿走了其中一张银票,放于怀中。 “这……”江明微微皱眉,感到为难。 他本就心有愧疚,林易却连五百两都不收。 他更过意不去。 若逼着林易收下,也不太妥当。 林易抬手,指了指马车,“江兄有一家老小要养,需用钱财,且留着这些银子吧,莫让他们受苦。” 江明沉默了。 片刻后,眼圈微微泛红,哽咽道:“多谢道长!” 林易笑了笑,手掌一扬,作出“请”的姿势,“江兄,在外面说话不方便,先进观喝口茶吧。” 江明侧头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林易,笑着拒绝:“不了,我得先把家人安置好,多谢道长美意,改日再来叨扰。” 林易点头,“那就下次。” “我已辞官归田,以后闲暇得很,可以经常来找道长喝茶。” “到时希望道长不要厌烦,哈哈!” 江明大笑两声,登上马车,“道长,告辞!” “江兄保重!”林易微微颔首。 啪! 车夫猛地一挥鞭子。 车轮咕咚咚滚动起来。 马车沿着弯弯曲曲的石路,向西而去。 第102章 错失机缘 这日。 天明气朗,阳光明媚。 崆河上波涛滚滚,水光粼粼。 忽而,河中炸起一道水花。 水花崩开,溅起十丈高。 随后蹿出一道金光,直冲云霄。 定睛一看,那金光像一条巨蟒,夭矫弯曲。 巨蟒的腹下长着三只金爪。 俨然,这不是蟒蛇,而是一条龙。 龙入云霄,腾云驾雾,化作一龙首人身的怪人,不正是崆河龙王。 云霄中除了龙王外,还有一中年男子驾云而至,身披彩霞神光,赫然是青丘山神。 今日,山神外出办事,正好经过崆河,便想着寻故友一叙。 “龙兄,适才我经过安宁县,见旱灾已去,大地重发生机,看来是你的功劳啊!”山神笑道。 龙王捋了捋长长的龙须,微微摇头,“老龙只是照规办事罢了,有功劳的是你带来的那小道士。” “哦?”山神微微一愣,“观主?” 龙王抬手一指,“这小道士有点本事,几天内就查清大旱缘由,并让安宁县知错认错,为水德星君大人重塑石像,老龙我当然要降下甘霖,以除大旱。” 山神了然,并无诧异,“龙兄,你称呼观主为‘小道士’可以,别真把他当成一个普通道士,他本事大得很!” “哈哈……” 龙王不禁大笑,面色嘲弄,“我观过他的修为,刚刚初入筑基,别说和吾等神仙相比,就算在人间的修行者中亦是末等之流,能有何大本事?” “青丘,你老糊涂了吧?” 青丘的神色却陡然严肃起来,摇头问道:“你可知太古观是什么地方?” 龙王想了想,不屑道:“一个不知名的小道观罢了。” “非也,”青丘道,“太古观是一位大仙修行的道场,十分低调,故而没有名气。” “大仙?什么大仙?”龙王一脸诧异。 青丘解释道:“我也不知是哪位大仙,但我亲眼见过太古观内散发冲天神光。” “那等神光,是我平生所见之最强,说明大仙至少是天仙,甚至金仙!” 这下,龙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小道士又是什么人?” “是那位大仙的徒弟,”青丘神色谨慎,哪怕在云霄中,也不敢大声言谈,“龙王,此事你我知道便可,莫要外传,若是因此得罪大仙,你我难辞其咎。” 龙王连连点头,深谙其理。 他总算明白了,为何青丘一直对小道士客客气气。 原来,背后有一位大仙撑腰。 还好他虽对小道士极为不屑,却也没做过得罪之事,还好! 不对! 龙王忽然想起一件事,脸色大变,“青丘,有件事我得问问你。” “龙兄请说。”青丘坦然道。 “降下甘霖后,那小道士来找过我,”老龙轻咳一声,急色道来,“他说要将我的金身神像搬入太古观,还说对我有莫大好处,是真是假?” 青丘哈哈一笑,“龙兄,恭喜恭喜,这是你的机遇啊!” 龙王的脸色却万分难看,哪笑得出来,“这么说,是真的?” 青丘点头,“当然,太古观是大仙道场,对香火有神奇的倍增之效,我的神像自从搬入太古观后,每日所得香火至少提升十倍!” 龙王听了,不禁再倒吸一口气。 心中无限懊悔。 “龙兄,你如何回复的?”青丘问。 龙王一脸要哭的表情,一巴掌拍在自己头上,“我……我哪知太古观如此厉害,只当是小道士胡言乱语,要诓骗我的神像,便……便拒绝了!” “什么!” 青丘哭笑不得,“大好的机缘呐,你居然……居然拒绝!” 他对龙王彻底无语了。 “龙兄,你可真是大方啊!” 龙王不理睬青丘的冷嘲热讽,心里又是焦急,又是后悔。 哪有心思和青丘开玩笑。 “青丘,都怪你,若你早告知此事,我断不会错过机缘!” 青丘耸了耸肩,“得,怪我好吧,你就埋怨我吧!” “再埋怨我,也换不来大好机缘!” 龙王狠狠拽了拽自己的龙须,扯得生疼,“唉,怪谁也没用,青丘,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这份机缘,真不能挽回?” 青丘皱起眉头,细细考量了下,“或许仍有转圜的余地,不过需要龙兄拿出诚心?” “诚心?”龙王一愣。 青丘点头,旋即将自己当初登门造访一事讲了出来。 龙王岂会不明白,当即眼睛一亮,甩袍而起,“行,老龙我这就挑选一件宝物,亲自登观,拜访观主!” 第103章 包围 夜。 天气阴沉,乌云密布。 月亮在云间藏头露尾,始终难现全貌。 大地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太古观附近乃荒野之地,偶尔能听见野兽的吼叫声,此起彼伏。 除此外,便是呼呼的风声。 忽然,黑暗中亮起一道道淡光。 光芒星星点点,如银河中的星辰。 细一看,却是火把。 火把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将四周照得越来越亮。 举火把的都是年轻男子,身上穿着样式相同的袍衣,走路轻盈如猫,又颇为沉稳,一看就是练家子。 “师父,我打探清楚了,道观里就那道士一人!” 一个断了右臂的年轻人正一脸怨恨,张牙舞爪道:“咱们这就冲进去,把臭道士宰了,夺回木剑!” 在他面前,是一个略肥胖的中年男子,满嘴胡须,面目狰狞,无疑正是彭老沙。 “好!很好!” 彭老沙双眼冒光,杀气腾腾,也早就按捺不住。 近些时日,他没干别的事,就一直盯着太古观,打听林易的底细。 现在,他自觉已经摸透林易,再无忌惮。 林易是太古观的观主没错,可太古观只是一个不出名的小道观罢了,毫无背景。 观中仅有林易一个道士,没有其他帮手。 而且,林易的修为不高,和彭老沙相比,不在一个档次。 与之一战,他们有必胜的把握,自然毫无忌惮。 彭老沙捏起双拳,咔嚓咔嚓响,“这臭道士杀我几个徒儿,夺我木剑,还借求雨之事戏弄嘲笑,简直可恶至极!” 徒弟们也纷纷痛骂,将林易骂得凄惨无比。 如果嘴巴能伤人,林易肯定已经碎尸万段,灰飞烟灭。 “走!杀臭道士!” “报仇雪恨!” 彭老沙心心念念要报仇,万不会放过林易。 如今正是大好时机,他立马带着数十名弟子浩浩荡荡冲向太古观。 到了道观外,他们倒还算小心,熄灭火把后埋伏了一会,观察道观的动静。 发现道观内亮着灯火,一点声音没有,十分安静。 估计林易在打坐,或者已经睡了。 “你们几个堵住西墙,你们几个堵住东墙,你们几个守北边,你们挡住门口,其他人跟我冲进去,”彭老沙一一安排好,将太古观团团围住,“记住,先抓活的,老子要把臭道士折磨死,方消心头之恨!” “是,师父!” 众弟子万分激动,纷纷听令,各自冲向各自的位置,将太古观包围如铁桶。 此时,乌云散了一些。 月光从云缝中透下,照耀着太古观如同一个金色的庞然大物。 四周,一群黑压压的蚂蚁正围着这尊庞然大物挪动,鬼鬼祟祟。 “咦?流星?” 断臂修士抬头一看,忽见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坠落在道观之中。 这金光速度太快了,一眨眼就没。 他以为看花了眼,“奇怪,哪来的流星,一定是看花眼了。” 揉揉眼,赶紧跟着彭老沙冲向太古观。 其实,断臂修士并未看花眼。 刚才确有一道金光坠落在道观之中,落地后化作一八尺高的大汉。 大汉体型臃肿,身材如牛,脑袋则有如怪物,长着长长蜷曲的胡须,眼睛有碗底大,青面尖牙,十分恐怖。 仔细看,此人长的却是一颗龙首! 龙王! 不正是崆河龙王! 他听了山神的建议,特意挑选了一件宝物,前来太古观拜访,想把失去的机缘拿回来。 至于人家给不给面子,龙王心里没谱。 故而落于道观后,原地踌躇了一会,眼中满是忐忑和焦急。 面对一个卑微如蝼蚁的凡人,他何曾如此失态过? 没办法,有求于人,就算神仙也得低头。 龙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抬步向正殿走去。 此时,林易正在殿中打坐。 太古观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自然早知龙王来了。 他十分好奇,崆河龙王一向看不起他这小道士,怎会突然登门造访? 如此也好,就算龙王不来,林易也得找机会去龙王庙求见。 倒省了事。 第104章 夜明珠 林易睁眼起身,整理了一下道袍,向外走去。 贵客上门,得迎接不是。 刚到门口,迎面撞上了龙王。 “咦?什么人?” 林易扯着嗓子,喝问道,“大胆狂徒,竟敢闯入贫道的道观!” 龙王一脸懵,急忙开口解释,“道长莫急,是我!” 林易呵呵一笑,冷道:“你是谁,快报上名号,否则休怪贫道不客气!” 龙王憋得满脸紫青,好声好气道:“道长,我乃是崆河龙王啊,前些时日咱们见过几面,怎么道长不记得了?” 林易向前走了几步,细细端详龙王的面貌,故意露出惊讶之色,道:“龙王!真是龙王啊!抱歉,小道不知贵客到来,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龙王尴尬地笑了笑,“无事,我突然造访,道长肯定没有准备,倒是我唐突了,唐突了!” 林易面呈笑意,心中却有些疑虑。 今天龙王的表现明显不对劲。 以往,龙王可是高高在上,一口一个“小道士”,今日却改了称呼,再无先前的傲气,甚至有点低声下气的意味。 难得! 林易猜测,期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才让龙王转变了态度。 “龙王,快请上座,莫要嫌弃小道的破地方。”林易一边说,一边将龙王请入正殿,而后沏了一壶新鲜的热茶,招待龙王。 龙王进入大殿,好奇地张望四周,先看到了青丘山神的那尊神像,心道青丘果然没骗自己,早将搬入太古观了。 再往里一走,见到了太玄老祖的神像,不由神情一紧。 “这位大仙是……” 太玄老祖乃上古大神,早超脱三界之外了,龙王这等后天封神的“晚辈”,自然不认识太玄老祖。 “是太玄老祖。”林易答道。 龙王面无表情,搜肠刮肚地想了会,却想不出“太玄老祖”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是天庭的某位上仙? 不过,这个名号却是有点耳熟,好似在什么地方听过。 龙王一时想不起,便不再多虑。 “龙王,请喝茶。” 林易将茶水沏好,客气道。 “多谢道长。” 龙王急忙接过茶杯,饮了一口,“好茶!好茶!” 其实只是普通的茶。 龙王品不出什么滋味,但称赞还是要的,这是面子问题。 林易淡笑,“龙王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龙王轻咳一声,大眼珠子不停转悠,他面目本就狰狞,现在更显得可怖,“嘿嘿,道长,我近来得到了一样宝物,特来请道长鉴赏鉴赏。” “哦?”林易听出弦外之音,兀自不动声色,“什么宝物?” 龙王赶紧挥袖,从袖中飞出一个精致的金色小盒。 打开后,登时冲出一道道白光,耀眼无比。 林易瞪眼一看,惊了。 盒中居然是一颗鹅蛋大的珠子。 珠子玲珑剔透,纯净无色,散发出强烈的光芒。 有多亮? 就和地球上的灯泡差不多,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大殿。 “这是……” “嘿嘿,是一颗罕见的夜明珠。”龙王捋着龙须,颇为自得。 “此珠在夜晚可绽放光芒,极为稀罕,道长觉得如何?” “的确是至宝啊,”林易搓了搓手掌,颇有兴致,“多谢龙王让小道一饱眼福,小道是第一次见到夜明珠,大开眼界啊!” 这玩意,他以前只听说过,从未见过。 今日终于见到了真的。 不难猜测,这玩意拿出去卖,说价值连城绝非虚言,且是有市无价的存在。 “道长可喜欢?”见林易双眼冒光,龙王暗道有戏,心中激动,赶紧趁热打铁。 林易点点头,“宝物自是人人喜爱,小道也不例外,龙王能得此宝,运气甚佳啊,恭喜恭喜!” 龙王摇头,“道长该恭喜自己才是,这颗夜明珠,我就赠予道长了。” 林易一愣,面有惊色,嘴角微微翘起。 “龙王,是在开玩笑吧?” 龙王直接将夜明珠递到林易面前,堆笑道:“老龙从不开玩笑,请道长收下此物,当是感谢道长为安宁县忙前忙后的报酬。” 林易心中苦笑。 他为安宁县做事,百姓们感激他应当。 这老龙王来凑什么热闹? 理由未免蹩脚了些。 不过,既然宝物送上门,林易也乐得接受。 “那小道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龙王美意了!” 第105章 无心之失 龙王忽然拜访太古观的目的,林易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和龙王并无什么利益纠葛,唯一有牵连的是上次去龙王庙请龙王搬挪神像之事。 当时,龙王认为林易贪图他的金身神像,故而严词拒绝。 今日又好声好气上门拜访,想来是为了此事。 林易估摸着,龙王应该和山神打过照面,从山神口中得知神像搬入太古观的好处,所以才转变态度,低声下气上门。 既然龙王拿出了诚意,林易得收。 不收的话,龙王也没脸继续开口。 林易毫不客气,将夜明珠收入囊中,细细把玩,很是喜爱。 “好东西!好东西!” 这玩意价值连城,但并无任何实用之处,和金子银子这些东西一样。 对龙王来说,虽是宝物,也非不可割舍。 否则他哪舍得赠给林易! “道长喜欢便好,”龙王眉开眼笑,长长的龙须飞舞,“若是道长以后兴起,尽管开口,我崆河中还有不少珍珠宝物,可供道长挑选。” 这态度,简直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林易连连摆手,急忙道:“不用了,小道非是贪得无厌之人。” 他懂得拿捏分寸,龙王的客气话,他怎可当真! 龙王轻咳一声,沉默踌躇了一会,终于开口:“道长,老龙我有一事,想问问道长。” 终于说正题了。 林易挑了挑眉毛,装作不知,“龙王请说,小道知无不言。” 龙王长呼一口气,侧目看了看正殿中的神像,道:“上次道长来龙王庙,说能将我的金身神像搬入太古观,不知还作不作数?” 林易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神色诧异,“原来是为了此事啊,龙王,你不是已经拒绝了么,说小道是骗子,太古观是一个不入流的小道观,压根没资格供拜你的神像?” 龙王尴尬极了,连连咳嗽几声,坐立不安道:“道长说笑,老龙我何曾说过这等狂言,当时拒绝道长乃是无心之失,无心之失罢了!” 好个无心之失! 林易心里不禁笑出声,表面则云淡风轻,道:“幸好!幸好!” 龙王一头雾水,一双大眼盯着林易,“道长,幸好什么?” 林易莞尔一笑,“幸好龙王来得及时,若是再迟来一日,小道准备的神位就得另寻神像,幸好龙王今日来了!” 屁话! 太古观的神位有三十多个,只占用两个,空位多得是。 莫说一个龙王神像,再来十个也放得下。 他这么说,不过是小小戏弄龙王一番。 龙王连连点头,面露幸色,“这么说,道长答应了?” 林易笑了笑,“龙王亲自登门,小道怎会不应!请龙王放心将神像搬来,小道自会为龙王安排神位。” 不答应就有鬼了。 林易巴不得将龙王的金身神像搬入道观。 本以为要讨好龙王一番,不料天上掉馅饼,得来全不费工夫。 倒省了不少麻烦。 龙王展颜而笑,心中亦是欢喜,“多谢道长!明日我便将神像搬来,入驻太古观!” 他心里长松一口气。 本以为错过了大好机缘,心中懊悔。 不料一颗夜明珠就挽回所失,让林易同意搬挪神像。 这买卖做得值啊! 别说区区一颗夜明珠,就算十颗,他也舍得。 二人各自欢喜,心中痛快,连连饮了好几口茶,而后滔滔不绝地拉着家常。 一人一龙,如同久别重逢的故友,好一阵掏心掏肺地对聊。 不知不觉,已至深夜。 道观外。 此时并不平静。 彭老沙将所有弟子布置开来,团团包围太古观,如铁桶一般。 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他自信满满,定要将林易擒拿,“走,跟老子冲,捉拿臭道士!” 说罢,率先跃出,冲向道观大门。 众弟子纷纷跟上,如一群捕猎的猛兽,杀气腾腾。 第106章 邪门的道观 咚! 咚! 彭老沙和众弟子冲到道观门口,咣咣当当拼命砸门。 有的用拳头,有的用脚踹,有的干脆搬来一块大石头。 可砸了半天,道观的门丝毫未损。 这道看似普通的木门,比铜墙铁壁还坚硬。 连彭老沙的全力一拳都轰不开。 “嗯?” 林易正在和龙王喝茶,觉察到道观门口的动静,立时警觉。 他利用意识微微一探,便探出真相。 原来是他的仇敌上门了。 对于彭老沙的到来,林易并无意外。 他早就做好一切准备,知道彭老沙迟早要上门报复。 这不,今天终于来了。 巧合的是,偏偏和崆河龙王同期而至。 咣! 咣! 砸门声越来越响。 林易依然平心静气,并无担忧。 太古观乃太玄老祖炼制的法宝,比铜墙铁壁还铜墙铁壁,区区几个凡人怎么可能破开太古观的大门? 就算诸天神佛来了,也难以毁灭太古观! 果然,砸了半天,大门依然未损。 彭老沙和众弟子累得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师……师父!这门太硬了,咱……咱们砸不开啊!” “真他妈怪了,这门难道是铜铁造的?” 彭老沙郁闷极了,气得抓耳挠腮,思量片刻后只好另寻他法。 “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围着道观转了半圈,找到一个墙角,墙角外长着一颗大杨树,“师父,这地方能爬进去!” 彭老沙一挥手掌,“爬!全都给我爬!” “是,师父!” 这群人也不是吃素的,说干就干,立马捋起袖子爬树。 别说,他们身手十分灵活,嗖嗖嗖几下就爬了一丈多高,如履平地。 爬到一半的高度,正好能跃过墙头,进入道观。 “咦?这墙好高啊!” “不对,怎么越来越高了?” “继续爬!” 事情显然没那么顺利。 他们往上爬,道观的墙居然也在往上长。 爬多高,墙便长多高。 不一会,高高的杨树上从上到下挂了一串人,摇摇欲坠。 可没有一人能跳过墙头。 因为先前一丈高的墙,如今已有三丈,甚至跃过了树尖。 除非能长出翅膀,否则不可能跃过去! 这自然是林易在搞鬼。 太古观乃是法宝,与林易魂体相通,可随意控制,变化多端。 见彭老沙等人想要爬墙,林易心念一动,道观的墙便疯长起来,越长越高。 哪怕这群人再爬十丈,也休想踏入道观半步。 只是可怜那颗大杨树被折腾得够呛,差点被一群人压垮,树干断的断,折的折,估计活不成了。 “师父,这道观太邪门了,像是……像是有鬼!” 弟子们全害怕了。 他们哪见过会自己长高的墙啊! 一个个心惊胆战,再无先前的怒火和志气,变得畏畏缩缩。 彭老沙捏起双拳,神色也不是一般难看,思虑片刻后道:“有个屁的鬼,一群废物!就算真有,咱们修行人还怕鬼不成!我看,这道观是有阵法保护!” “阵法?” “什么阵法?” 众弟子更懵了。 彭老沙冷冷一笑,“道家的阵法也是一绝,这臭道士不知从哪学来的阵法,可惜我从未研究过,无法破解。” “师父,那怎么办?” “臭道士躲在道观里,咱们奈何不了他啊!” 众人越发焦急。 彭老沙早有计策,打出一个手势,凶狠道:“放火!”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道观虽邪门,但不可能水火不侵。 尤其道观内外放置了不少桌桌椅椅的物件,很容易烧着。 何况大火生浓烟,必定能把里面的人逼出来! 彭老沙心中有气,立即让所有弟子去附近捡拾干柴枯草,堆在道观外面。 正是秋冬之季,干柴枯草满地都是。 几十名弟子纷纷出动,一个时辰就搬来大量柴火,绕着道观堆了一圈。 尤其是道观大门口,堆积的柴火足足有半丈高,铺开一片。 这要是烧起来,定是冲天大火。 “放火!” 眼看天快亮了,彭老沙不敢迟疑,立即命令弟子放火。 弟子们围住道观的四个方向,各自拿了火把,丢进干草之中。 啪啪! 这玩意太好烧了。 片刻,大火如猛兽一般冲天而起,越烧越旺,浓烟滚滚,覆盖整个道观。 “哈哈……烧死那臭道士!” “烧不死也熏死他!” “不信他不出来!” “走,再去弄些柴火!” 弟子们忙忙碌碌,继续搬运干柴枯草,扔进火海之中,使得火焰越来越旺。 此时,太古观一片火红,浓烟密布,热得和锅炉一般。 正殿。 林易兀自和龙王喝着茶,聊着天,风轻云淡。 对于彭老沙放火的事,自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若是平常,他会感觉有点麻烦。 因为太古观虽不怕火烧,但道观里的家具和东西无法避火。 然而,如今有个龙王在道观,他还怕火? 第107章 灭火 “道长,外面发生何事?” 龙王闻到火焦味,起身往外一瞧,但见火光冲天,黑烟滚滚,覆盖整个道观。 “着火了!” 林易起身而立,面带淡笑,“想来是一群宵小之徒报复小道,在道观纵火。” 龙王一愣,笑着摸了摸长须,“道长一向谨慎睿智,也会得罪人?” 林易无奈道:“小道行事再滴水不漏,也防不住小人暗害。” “不说了,龙王可有法子灭火?再烧下去,太古观就变成废墟了。” “咳咳!” 龙王轻咳两声,心道你说的是什么话,老龙乃是龙王,掌管的即是水雨之事,若连小小的凡火都灭不了,这神仙不当也罢! 想着,龙王身形一闪,已踏出正殿,准备降雨。 他巴不得有机会一显身手,帮到林易。 如此,可让林易欠自己的人情,不用担心反悔搬运神像之事。 来到庭院,龙王猛一拂袖,也不知施展了什么法术,半空中忽然乌云密布,遮掩星月。 怪得是,只有太古观上空覆盖乌云,其他地方依然晴朗。 像有个庞然大物,悬浮当空。 哗! 乌云刚聚,雨点便如泼水一般纷纷打下。 啪啪! 哗哗! 瓢泼大雨说来就来,瞬时覆盖太古观四周。 雨点大的出奇,像豆子一般。 片刻,道观内外的地面就积了一层水。 冲天大火碰到这场暴雨,自是遇上克星,很快就势颓了。 火苗越来越小,直至熄灭。 前后不到半柱香时间。 最终,只剩一堆湿漉漉的灰烬。 玄灵道派的人全懵了,抬头呆呆地望着半空。 “奇怪!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 “难道连老天都帮那臭道士?” “你们仔细看,只有太古观下雨,外面一点雨没有!” “怪了!” 众人更加惊诧。 这雨下的太针对,明显是为了灭太古观的火。 难道臭道士如此厉害,真有随时随地让老天降雨的本事? 太邪门了! “师父,怎么办?” 弟子们纷纷跑来,向彭老沙禀告情况。 彭老沙早气得七窍生烟了,双拳狠狠捶打墙面,“混蛋!这太古观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大门牢不可破,墙壁能自动长高,还他妈会下雨灭火!” 他越想越不对劲。 如果单单是道家阵法,不可能如此厉害! 定然另有猫腻。 嘎吱! 正当众人不知所措时,道观的门自己开了。 一身穿道袍的年轻道士信步走出,脚步轻盈而稳健。 正是林易。 “有客自远方来,何不进观一叙!” 林易仰仗着太古观和龙王两大靠山,自然不惧彭老沙等人,索性开门见山,好好招待一下贵客。 “臭道士!” “是那道士!” “小心!” 众人都认识林易,纷纷拔出兵刃,怒目而视。 铮! 锃! 彭老沙也暗运内劲,释放法力,凝于双拳之上,随时准备出击,一拳轰杀林易。 “啧啧,看来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林易依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尔等非客,却惊扰了贫道的客,该当何罪!” “少装神弄鬼!”彭老沙正在气头上,陡然先前走了几步,靠近林易,“臭道士,把老子的木剑还来,饶你不死!” 林易嗤笑两声,“彭老沙,你还真执着,怎么,求雨输给贫道,不服气?” “找死!” 这话说中了彭老沙的要害。 他一向爱面子。 可因为求雨之事,颜面扫地,如何不恨! 当即轰出一拳,砸向林易面门。 他怕林易再耍什么花招,故而先下手为强,想废掉林易,再做打算。 林易迅速退让几步,同时凝聚法力,施于右拳。 退到第三步时猛然止住,一拳轰出,与彭老沙正面对抗。 砰! 彭老沙的实力果然强悍,林易用了十成功力的一拳,竟被瞬间压制。 若非已达换骨境界,这一拳下来,林易的手臂就会废掉。 蹬蹬蹬! 林易倒退三步。 反观彭老沙,未退半步,仍保持压制状态。 “咦?”彭老沙皱起眉头,“臭道士突破了换骨!” “换骨又如何,仍不是老子的对手!” 彭老沙乃耳目之境,自然不虚林易,果断上前逼近,连续施展拳法,继续压制林易。 林易且战且退,不慌不忙。 眼看要被逼到死角,退无可退之时,身后忽然亮起一道金光。 金光猛地一罩,落在林易身上,形成保护。 彭老沙的刚猛之拳锤中金光,攻势陡消,瞬时感觉一股强大的反冲之力袭来,令他毫无反抗余地,被震飞出去。 噗! 太快了! 一个眨眼,彭老沙已重重摔在三丈外,摔得鼻青脸肿,拳头亦鲜血淋漓,受了创伤。 众弟子都没反应过来。 刚刚还在为师父喝彩,怎么突然就败了? 再一看,林易身后出现了一人。 不对! 不是一个人,是一个怪物! 青面獠牙,头长犄角的怪物! (今天中午上架,希望有能力的读者朋友支持下。其实这本书的成绩扑得很惨,每天挣不了几块钱,我也是靠爱发电,努力完本,所以你们的每一份支持都格外重要,感谢!感谢!) 第108章 仙或妖 “妖……妖怪!” “妈呀,好可怕的怪物!” “有妖怪!” 众弟子吓得连连退后,双腿发软,压根不敢上前。 没办法,龙王的模样着实吓人,被认作妖怪一点不意外。 林易微微一笑,“就说吧,你们惊扰了贫道的客人,该吃苦头!” “混账!” 彭老沙拍拍屁股站起身,看到龙王的模样后也吓了一跳。 “妖怪!” 震惊之后,反而冷静下来,面呈冷笑,道:“道家乃正道大派,一向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你作为道士,却与妖怪朋比为奸,坏了道家名声!” “哼哼,我若将此事宣扬出去,看谁还敢来太古观供拜香火!” “到时不需老子动手,道家的人就会来清理门户!” 彭老沙的脑子转得挺快,立即想出一条计策。 既然杀不了林易,那就坏掉林易和太古观的名声,借刀杀人。 林易哭笑不得,回头看了看龙王,道:“龙王,这不长眼的狗东西,居然骂你是妖怪,该如何处置?” 龙王捋了捋长须,面目狰狞道:“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这话当然只是吓唬吓唬。 龙王只是一地仙,哪有本事决定冥界之事。 倒是彭老沙吓得不轻,面色惊疑不定,他听林易唤“龙王”,心下便觉不妙。 再细细观察龙王的相貌,觉得和庙里的龙王神像的确十分相似。 难道…… 彭老沙越想越惊骇,怎么也不敢信,一个小小太古观,一个小小道士,居然能和龙王称朋道友? 绝不可能! “呵呵,臭道士,你以为老子是三岁小孩?” 彭老沙自作聪明,觉得看破了林易的伎俩。 “龙王乃神灵,岂会自降身份,与你一小臭道士为伍?” “你弄一个怪模怪样的妖怪假扮龙王,冒犯神灵,又该当何罪!” 彭老沙忽然硬气起来,连连呵斥。 他心里思量着,林易一介凡人,虽有点手段,却不可能与高高在上的神仙有交集。 当初在安宁县求雨得成,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正赶上老天降下甘霖。 如今找来一个妖怪冒充龙王,简直滑稽! 林易一脸无奈,不做解释。 他说了实话,别人却不信。 果然,有时候实话比假话更像假话。 真假难辨! 龙王同样无可奈何,心中隐隐有怒。 他作为龙王,正儿八经的神仙,居然被认作妖怪,心里肯定不痛快。 而且,林易虽未明说,但表露的意思明显是希望他帮忙解决此困。 龙王也是个老油条,当即轻咳一声,上前几步。 彭老沙等人很是忌惮,立即退后。 生怕这底细不明的“妖怪”忽然动手。 “你们这群蝼蚁,不见棺材不掉泪!” “看好了!” “老龙到底是妖,还是神!” 话音一落,龙王身上金光大盛,陡然化作一条金色巨龙,冲天而起。 嗷! 龙吟声响彻云霄,振聋发聩。 抬头仰看,但见巨龙长有五丈,身粗如缸,覆盖着一层金光闪闪的鳞片,在黑夜中尤为耀眼。 龙腹下还生有三只龙爪,如铁钩一般,苍劲霸道。 彭老沙一行人全看傻了,不自觉地双膝跪地,浑身发抖,寒毛卓竖。 “龙!真是龙!” “臭道士没……没说谎,真是龙王啊!” “怎么可能!” “龙王……龙王大人!” 莫说龙的外形,单是龙王身上散发的神光就作不了假。 普通的妖怪再怎么修炼,也不可能修出神光。 龙王耀武扬威地在半空盘旋两圈,旋即落地,又化作半人半龙的怪物模样。 彭老沙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闯了祸,赶紧砰砰拼命磕头,“龙王饶命!龙王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龙王大人,请龙王饶命!” 众弟子哪敢有任何废话,也都跟着彭老沙磕头。 没一会,道观前的地面全是坑坑洼洼。 都是被他们的脑门砸出来的。 “哼,老龙我与道长正商议要事,却被尔等惊扰,”龙王威风凛凛,大声呵斥,“尔等好大胆子!” 众人没有半句反驳,战战兢兢磕头。 一个接一个的脑袋此起彼伏,场面倒挺壮观。 凡人对于神仙的敬畏是天生的。 哪怕有天规约束,神仙不可随便杀戮凡人。 可凡人对神仙依然不敢有任何不敬。 “龙王大人,我等知……知罪!” “请龙王大人息怒!” “我再也不敢了!” …… 龙王狠狠训斥一番,看了看林易的眼神,又道:“以后不许来太古观找道长的麻烦,明白?” “是是!” 彭老沙哪敢迟疑,什么仇恨怨念都抛到脑后,立即答应,“小人先前和道长是有些矛盾,以后……以后一定冰释前嫌,绝不再找道长的麻烦!” “那柄木剑就当赠予道长,请道长收下。” 林易笑了笑,“怎么,不给你的徒儿报仇了?” “不不,他们得罪道长,死有余辜!”彭老沙的态度变得倒挺快。 他是彻底怕了。 哪敢想,这小道士的背景深不可测,居然和龙王交情匪浅! 对凡人而言,简直无法想象! 哪怕是玄灵道派的掌门,在彭老沙眼里无比敬畏的存在,却连给仙人提鞋的资格都没! 天知道这小道士有多大的底牌! “滚吧。”龙王淡淡道。 “多谢龙王大人!” “谢龙王老爷!” “仙人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彭老沙一行人如释重负,赶紧起身, 正要逃走,林易陡然拦住,道:“慢着。” “先打扫干净,再走不迟。” 说着,指了指道观附近的废墟。 这些黑乎乎的玩意,若是让林易一人打扫,非累死不可。 “是是,道长!” “应该的,应该的。” 彭老沙不敢含糊,立刻吩咐所有弟子动手,清理废墟。 有用抱的,有用兜的,有用抬的。 他们干活倒麻利,很快就将灰烬和没烧的柴火都拾掇干净,令道观恢复原貌。 林易这才放彭老沙等人离去,不再追究。 其实按他心里的想法,放虎归山并非良策。 最好的选择是将这群人全杀了,以绝后患。 可惜他没这个实力。 龙王亦不可能帮他杀人。 原因很简单,神仙有天规约束,若滥杀凡人,惩戒和代价是极其恐怖的。 天上地下的神仙数量不算少,但极少发生杀戮凡人之事,可见神仙对于天规的忌惮。 犹如凡人忌惮神灵! 想来也合理,天规若不约束神仙,人间将永无宁日。 毕竟厉害的仙人一掌就可覆灭一城,非是玩笑。 第109章 报复 “多谢龙王帮小道解围。” 林易持礼感谢。 若非龙王在此,打发彭老沙这群人并不容易。 对方虽不能攻入太古观,却可包围数日乃至数十日,令林易难受至极。 “道长客气了。” 龙王心里自是美滋滋的,心想让林易欠下自己一个人情,搬运神像的事就是板上钉钉,再无需担心。 “道长,既已说定,老龙我马上返回崆河将神像搬来,如何!” 他很着急,生怕出什么变故。 林易点点头,“行,小道恭候。” 龙王果然急脾气,说罢立即飞龙入云,前去搬挪金身神像,一刻不想耽搁。 须臾,天亮了。 红通通的朝阳从东方升起,犹如挂了一个大灯笼。 连天上的云都被染成红色,分外壮观。 又是晴朗美妙的一天! 彭老沙等人的心情却不怎么好,脸上满是阴霾。 他们本想报复林易,夺回木剑,不料林易的实力和背景远比他们想的更深不可测,连龙王都出面相助,足见非凡。 彭老沙彻底泄了气,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至少一段时间内没胆子找林易的麻烦。 但心里的怨恨越发浓厚,像乌云一般,一片压着一片。 晌午。 他们一行人来到青丘镇,在一个酒馆中歇息盘桓,饮酒消愁。 忽而,有个骑马的青袍弟子狂奔而来,停在酒馆门口,下马入屋。 “师父!” 这人显然也是彭老沙的弟子,行色匆匆,似有急事,进屋便半跪在地。 彭老沙喝下一碗酒,目光陡然亮起,“交代你的事办好了?” 那名弟子点头,“师父,弟子查得一清二楚!” “很好!”彭老沙嘿嘿一笑,立马招呼手下弟子,“别喝了,办正事!” 弟子们不得不放下碗,神情疑惑。 “师父,咱们去干嘛?” “是啊师父,有什么事?” “难道有钱挣?” 彭老沙伸出手掌,作了个砍头的姿势,“去杀人!” “师父,杀谁?” “臭道士?” 众人一头雾水。 除了林易之外,他们不知还有什么仇人。 难道师父想出了法子对付那道士? 显然不是。 彭老沙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缓缓吐出二字:“江明!” 众人面面相觑,又是疑惑,又是惊讶,“师父,江明不是安宁县的县令么?” “师父,咱和谁作对,也不能和朝廷作对呀!” “杀江明等于反叛,请师父三思!” “嘿嘿,”彭老沙脸上露出阴险的笑意,“你们以为老子想不开,去找死么,实话告诉你们,江明已辞官归田,宰他和宰一条狗没区别!” “老子早该想到,这个江明和臭道士串通好戏弄于我!” “呵呵,老子搞不过臭道士,就先拿江明开刀,出出气!” 彭老沙现在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唯有杀人,能让他心里舒坦。 说来巧得很,先前他带人埋伏时,见到江明来太古观和林易辞行,便知晓了一切,立即派人跟踪江明,寻其落脚之处。 如今,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一行人离开青丘镇,赶了半天路。 天黑时,正好赶到江明的落脚之地,是青丘县内的一个山野小村。 江明在此地买了一个普通农院,院子旁还有十亩田地。 每日劳作耕田,放养牲畜,倒也自在。 他将自己的娘亲,妻子和一岁大的儿子全接到此处,准备长住,安心做世外之人。 可江明万没料到彭老沙如此阴险歹毒,竟盯上了他们一家! 夜。 月色溶溶。 大地一片安宁。 忽然,几声狗吠打破宁静。 一行人匆匆闯入村子,像强盗一般拎着兵刃,凶神恶煞,吓得村民全都缩到家中,不敢出门。 “有强盗!” “大家快躲起来!” “强盗来了!” …… 砰! 寻到江明的院子,彭老沙一脚将木门踹个稀巴烂,带人闯了进去。 此时,江明一家老小正在吃晚饭,突见有人闯入,吓得不轻。 “谁!” 江明立时站起,挡在门口,“大胆强盗,竟敢夜闯民宅,按朝廷律法,尔等一律该打入大牢!” 不愧是当过官的人。 虽辞官归田,气魄犹在。 “呵呵,县令大人好威风,”彭老沙冷冷一笑,“怎么,故友来访,大人不欢迎?” 听到对方的称呼,江明就知来者绝非强盗,而是认识之人,专门冲着他而来。 难道是自己当县令时得罪了什么人? 等近些,看清来人模样,江明面色瞬变,“彭大师!” “县令大人,你偷偷躲到这乡野之地,以为老子找不到你么?” 彭老沙猛一挥手,所有弟子蜂拥而入,挤满整个院子。 一个个手持兵刃,凶神恶煞,把江明一家老小吓得瑟瑟发抖。 这些人,简直比强盗更可怕。 “彭大师,你什么意思?”江明已感觉到不妙,为了保护一家老小,只能想法子与彭老沙斡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彭老沙不再装模作样,露出满身杀气,恨恨道:“江明,你与臭道士合伙算计,以为老子不知道么,什么狗屁林大师,什么比试求雨,你们是故意折腾老子,让老子丢人现眼!” “你为官时,老子的确忌惮几分,如今你已是一介草民,老子杀你轻而易举!” 江明一脸苦涩,“彭大师,我……” 他如何解释? 解释了,彭老沙如何会听? 显而易见,彭老沙今日是来寻仇报复的。 多说无用! 江明自知性命不保,不想连累家人,便道:“彭大师,你杀我可以,江某毫无怨言,但请放过我的家人,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对彭大师没任何威胁!” “哈哈……”彭老沙大笑,“我彭老沙杀人从来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今天老子打定主意,要送你们一家人上西天!” “再说,老子放过她们,她们定然去报官。” “老子可不想惹下一堆麻烦!” 说罢拿起一柄刀,杀气腾腾地走向江明,准备手起刀落,先将江明解决。 同时,几名弟子趁机冲进屋,将江明的一家老小全抓了出来,狠狠摁在地上。 第110章 相斗 “明儿!” “夫君!” 江明的老娘和妻子被摁在地上,泪流满面,颇是无辜。 尤其怀中还有一婴孩。 以彭老沙的作风,哪怕婴儿也不会放过,定要将江明一家人弄死,方消心头怨恨。 江明悲叹。 他辞官归田,不理世事,准备一家老小安安宁宁过下半辈子。 哪想落得如此下场! 只叹苍天无眼,天理不公! “江明,好好上路吧!” 彭老沙举起刀,对准江明的脖子,猛地劈斩而下。 唰! 眼看要血溅当场,人头落地,半空中忽射来一道白光,砰! 白光与彭老沙手中的刀相撞,竟将其打偏三寸,避开了江明的身躯,砍在一旁的树干上。 “谁?” 彭老沙又惊又怒,细一看,偷袭他的是一柄银白色长剑,稳稳插在地上,吟吟而响。 他感觉,刚才出手之人的实力很强。 境界至少不比他差。 难道暗中竟有高手保护江明? “阁下何必鬼鬼祟祟,暗中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彭老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路对方再施偷袭。 “哼,姑奶奶行事光明磊落,是你们这群强盗鬼鬼祟祟才对!” 屋顶,传来一道清脆如泉,甘甜如蜜的声音,明显是个年轻女子。 众人齐齐抬头,往屋顶瞧去。 但见夜色下立着一道白影,长身婀娜,素色披月,身姿绰约,颇有出尘之气。 “是个娘们?” “大家小心,这人实力很强。” “布阵!” 众弟子不敢松懈,全都拔出兵刃,摆出阵法,随时准备应敌。 叮叮! 忽而,地上那柄剑颤动起来,没等彭老沙一行人有所反应,长剑陡然飞起,如蛇游走。 剑自己是不会动的,这明显是御剑之术。 也意味着,此剑乃是灵器。 屋顶上的女子旋身而落,稳稳接住自己的剑,双脚连踏,如莲花落水,悄无声息落地。 身躯轻盈得好似羽毛。 翩翩姿态更是晃得众人一愣。 女子白白瘦瘦,细眉星眼,面庞略显稚嫩,估计也就十六七岁,但身材十分高挑,比同龄人更显高一些。 她的长发束在一起,扎成一条又黑又长的辫子,鬓发曲短,干净利落。 同时可见,女子身后背着一个长长方方的黑色剑盒,以及一个不起眼的包袱。 彭老沙不敢因为对方年纪小就大意,警惕道:“阁下是江明的朋友?” 女子看了看江明,坦然道:“我不认识他们!” 彭老沙微微松口气,“既如此,阁下为何多管闲事?” 女子轻轻蹙眉,微有不屑,“我不知你们有何恩怨,也懒得多问,不过是凑巧路经此地,听到你们的谈话而已!” “阁下动不动就灭人满门,杀老诛幼,未免太过残忍!” “小姑娘天真的很,”彭老沙笑了笑,觉得对方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后辈,故而改了称呼,“杀人当尽,不留后患!我若留下他的家人,以后定会找我寻仇!” “于情于理,我都该将他们一家老小杀光,小姑娘,你说对不对?” 这等歪理,彭老沙说得理直气壮。 女子不假思索,反驳道:“很简单,你不杀他不就行了?” “不杀他,他家人自不会找你寻仇。” 彭老沙愣了下,一时半会竟语塞起来。 不知如何辩驳。 反而江明一家老小喜出望外,知道遇上救星,急忙跪拜,“女侠,请救救我等!” “女侠,我曾当过安宁县的县令,在任时得罪了这恶徒,今日上门要杀我全家,请女侠主持公道!” 江明很聪明,知道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先将自己置于正义一方。 况且他说得并无虚假。 嗖! 女子出手十分爽快,当即手掌一推,长剑陡然飞出,斩向抓住江明一家的几个弟子。 几人见剑飞来,手忙脚乱,想劈刃抵挡,可一碰上女子的飞剑,顿时没了丝毫气力,被纷纷轰飞。 实力差距,显而易见。 趁机,女子一个闪挪,将江明一家救下,护在身后。 “多谢女侠!多谢女侠相救!” “谢谢这位姑娘!” 江明一家自是感恩戴德,连连拜谢。 若非女子出手相助,他们一家已同赴黄泉。 “可恶!” 彭老沙的脸色则难看到极点,像涂了一层紫青色的颜料,狰狞而吓人。 他在太古观受气,憋了一肚子火,本想诛杀江明,发泄怒火。 不料半路杀出一个小姑娘,让他气上加气。 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干啥啥不顺! “接我一掌!” 彭老沙不再废话,决定先试试此人的底细,当即一掌轰出,以霸道之势横夺而至。 女子早有防备,娇喝一声,身形陡然一旋,右掌同时拍出! 砰! 二人力量相当,同时倒退一步,各有惊色。 无疑,二人皆是耳目之境。 不同的是,彭老沙年过四十,而小姑娘才十六七,天赋差距犹如霄壤。 这更让彭老沙心里不舒服,果断拔剑,杀神一般地向前劈斩,施展独门剑术。 但见他身前凝聚一重重剑光,如巨伞般打开,罩向女子。 女子应付得很有经验,身形连连倒退,同时以气御剑,以剑相斗。 铮铮! 一人握剑,一人御剑,相斗十几招。 众人眼前全是剑光,直看得眼花缭乱,却瞧不出二人谁优谁劣。 唯一能看出的是二人的剑势,一个霸道,一个绵柔。 彭老沙擅长以绝对力量进行压制,施展剑术亦是如此,如滔滔江河,不断向前奔涌。 剑气一道接一道,一重撞一重,不断推波助澜,直至达到最强。 片刻后,剑光形成的大伞已如荷花绽放,不断暴涨,颇有铺天盖地之势,压向女子。 女子虽未败,却已落入下风,看得江明等人心惊胆战。 万一这位女侠落败,他们俨然难逃一死! 忽而,女子稳住身形,不慌不忙抬手向背后一指,竟打开了那个黑色剑盒。 唰唰! 剑盒中又飞出两柄长剑,一柄为黑色,一柄为青色。 双剑同出,如猛兽出笼,疯狂斩向彭老沙。 瞬间,攻势反转。 彭老沙大惊失色,急忙运转法力,卸去剑势,先求自保,应付女子的杀招。 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有三把灵器! 第111章 兰心侠女 不对! 此人只是放出了三把而已,说不定剑盒中仍有更多灵剑! 想到这,彭老沙更加惊骇。 灵器是稀罕之物,整个玄灵道派一共也没几柄,所以丢了木剑之后,他才心急如焚。 可这来历不明的小姑娘身上,竟藏有这么多灵器! 真是奇了! 唰唰唰! 女子一心三用,游刃有余地御使三把长剑,一剑攻,一剑守,一剑伺机而动,却是凡人难以企及的好手段! 连番进攻之下,彭老沙只有退避的份,没有反击的余地。 “女侠住手,在下认输了!” 性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彭老沙毅然选择前者,干干脆脆认输。 继续打下去,他根本不是对手。 鬼知道这小姑娘还会放出多少灵剑! 简直是灵器暴发户! 女子听彭老沙求饶,方才退力,唰唰收起三柄长剑,一一落入剑盒。 彭老沙一脸陪笑,抱拳道:“女侠莫见怪,适才在下不知女侠有如此非凡能耐,多有得罪,请女侠海涵!” 女子的脸色微微好转,嘴角一翘,略带得意。 果然谁都爱听好话。 尤其是没阅历的年轻人。 “不知女侠出自何门何派,可否报上名号,让在下顶礼膜拜?”彭老沙能屈能伸,心里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态度谦卑得不正常。 女子冷冷一笑,坦然道:“本姑娘姓苏,名小眉,承蒙江湖人看得起,给个‘兰心侠女’的外号!” 原来,这少女正是苏小眉。 她为何出现在此地? 说来话长,简单而言,苏小眉受友人之约,准备前往青丘镇赴会,半夜赶路正好经过这小村子,听见有村民叫喊“强盗”,以她嫉恶如仇的性子自是当仁不让,立即赶来相助。 偷听一会,方知这伙人不是强盗,但动不动就杀人全家,行事作风绝非善类。 故而出手相救。 也是江明一家命不该绝,居然碰上了爱管闲事的苏小眉。 “原来您就是鼎鼎大名的兰心侠女!失敬失敬!”彭老沙似乎听过这个名号,满脸惊诧和敬畏,“果然英雄出少年!” “不对,是少女,哈哈!” 苏小眉微微挑了下眉梢,“你听过本姑娘的名号?” “那是当然,女侠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彭老沙嘿嘿一笑,“我彭老沙三生有幸,竟能结识女侠这等人物,此生无憾啊!” 实际上,他哪听过什么兰心女侠的名号,不过是为了讨好。 他瞧得出苏小眉虽实力惊人,但阅历不足,身上仍有天真之气。 既然硬得不行,便来软的。 作为老江湖,他鬼蜮伎俩多得是。 “女侠,我玄灵道派一向喜好结交英才俊彦,尤其是女侠这般小小年纪就有惊人实力的天才,”彭老沙的眼珠子转了转,继续道,“不知女侠可否赏脸,到我玄灵道派做客一叙?” “我派掌门久闻大名,若知兰心侠女大驾光临,定极为高兴!” “咦?”苏小眉努了努嘴,“你们掌门也知道我?” 彭老沙连连点头,“知道!当然知道!掌门经常提起女侠的大名,还说让我等以兰心侠女为榜样,当锄强扶弱,斩妖除魔!” 苏小眉冷哼一声,“那你行事还如此狠毒,杀伐成性?” “咳咳,”彭老沙满脸尴尬,“女侠教训的是,我虽和江明有仇怨,也不该灭人全家,以后定当改正,慈善为怀。” “女侠,去玄灵道派做客之事……” 苏小眉摇摇头,颇有疑虑,“算了,本姑娘要去青丘镇会友,没空。” “哈哈,巧了,”彭老沙大笑两声,搓了搓手掌,“我玄灵道派就在青丘镇附近,此去正好顺路!女侠放心,只是见见我派掌门,最多耽搁半日。” “这……” 苏小眉不知该如何拒绝。 她最怕的就是应付这种软刀子。 对方若是来硬的,直接动手,那她最欢迎,拳脚相送便是。 可彭老沙拼命吹捧,给她戴高帽,弄得苏小眉不知所措,更不知对方是何目的。 “这样吧,”见苏小眉犹豫不决,彭老沙侧目看了看江明一家,道:“女侠若给在下一点薄面,在下也给女侠面子,与江明的仇怨从此一笔勾销,绝不再寻他们一家的麻烦,如何?” 对彭老沙来说,杀江明一家除了泄愤,并无任何实质好处。 用来作交换条件,肯定不亏。 且话中意思隐隐带着威胁,你是兰心侠女如何,实力不俗又如何,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如果我们一群人一拥而上,你未必能护江明一家老小。 何况,你护得了一时,也护不了一世! 苏小眉咬了咬唇,不再多虑,“行,本姑娘就去拜会拜会玄灵道派,姓彭的,你可得说话算话,本姑娘最恨出尔反尔之徒!” 彭老沙嘿嘿一笑,“女侠放心,我彭老沙虽非君子,也懂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 “女侠,请!” “先等等!” 苏小眉走到江明身旁,附耳窃窃私语。 也不知说了什么,江明连连点头。 随后,苏小眉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黄册小本,一支笔,唰唰写了一会。 写毕,她将黄册小本收起,“走吧!” 既然答应,苏小眉就不会反悔,立即让彭老沙带路,前去拜会玄灵道派。 “女侠,请!” 彭老沙偷偷瞄了江明一眼,同时打个手势,将手下弟子全部撤走,果然不再为难江明一家。 相比于江明这凡夫俗子,他对苏小眉俨然更有兴致。 “多谢女侠救命!” “女侠保重啊!” 江明一家老小感激涕零,跪拜恭送苏小眉。 他们暗暗记住苏小眉的名号,以后有机会定要知恩图报。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命。 此地已被彭老沙差得一清二楚,江明不敢再待,只得连夜待上贵重物品,赶着马车搬家。 刚才苏小眉附耳之语也是同样意思,让他尽早离开此地。 路上,江明和家人商量着该去何处。 回安宁县已不可能,另寻避世之处也没有足够钱财,想来想去,只有昔日故友之处,可以一避。 于是,江明一家连夜赶去莲花庄。 张万财和江明的关系不用多提,乃从小玩到大的挚友,他听江明说了事情经过,自是毫无余力帮忙,给江明一家安置了宅院和家具,好生照顾。 江明一家老小总算得暂且安宁,在莲花庄居住下来。 第112章 小隐符 清晨。 雾气弥漫。 道观隐隐约约,如坠山中,有朦胧之感。 观中石桌石凳上满是露珠。 连地面上的落叶也湿漉漉的,踩上去静无声息。 林易起床后,先煮了一碗小米粥,配一块老咸菜,美滋滋地下肚,而后拿起扫帚,清理庭院。 庭院中种了七八颗大树,到秋冬之际,院中满是落叶。 一天不扫,就堆积成山。 扫完地,林易去后院菜园拔了几颗白菜,剁碎腌制,准备下月食用。 忙碌着杂活,不知不觉到了晌午。 三三两两的香客开始上门,供奉求神,祈愿平安。 这段时日,拜神的香客稳定下来,每日有两百左右,林易得到的香火也维持在一百缕出头,偶尔一日能有两百缕。 嚓嚓! 正殿中,林易拿起拂尘,清扫神像和供桌上的落灰。 先清理太玄老祖的神像,再清扫山神的神像,最后是龙王神像。 自从龙王将神像搬来,如今太古观已有三尊金身神像。 林易得到的每一缕香火,都比原始增强了三十倍。 这便是金身神像最大的作用,可倍增香火,发挥太古观真正的潜能。 比如一个凡人,在太古观外诚心参拜龙王的金身神像,龙王得到的只是普通香火,并无异处,将金身神像搬入太古观后,凡人再来参拜,香火便增强了三十倍。 相当于从一根细线,变成一条绳子。 得到的益处,自不用多言。 龙王搬来神像后,没几天就坐不住了,兴高采烈地登门向林易道谢,说幸亏林易不计前嫌,令他得此机遇,妙处无穷。 龙王也好,山神也罢,他们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太古观的好处,对林易心怀感激。 林易也拜托他们,帮忙向其他仙人“宣传宣传”。 山神和龙王自然乐意,满口答应。 这且不提,如今林易坐拥太古观,大可“坐享其成”,不用劳心费力。 每日吃喝玩乐睡便可增长修为,且进境比一般修士更快。 似乎再无追求。 其实,林易并非鼠目寸光之徒,很清楚自己的这点成就算不得什么。 若想超脱凡境,踏入仙道,单凭几座金身神像和每日百缕香火是远远不够的。 何况,林易和太玄老祖有约在先,须得尽心尽力为老祖收纳香火,若是林易坐享其成,胡混日子,太玄老祖定会收回太古观,到时哭都来不及。 所以,林易从不敢懈怠。 一边享用香火,一边靠自身修行。 几日过去。 这天,林易打开《符术》秘籍,继续往下翻看。 达到换骨境界后,他已可尝试更高层次的符术。 先前的“五雷符”有三百二十四笔画,对换骨境界的林易来说轻而易举,毫无难度可言。 下一层次的符则有五百四十笔画,对境界和法力的要求甚高。 林易不断翻看秘籍,想找一种威力更强大的符,代替五雷符。 可惜,并无收获。 五雷符乃至刚至强的攻击符术,威力非同一般。 秘籍上记载更高层次的符有火攻符,凝气符,冰封符等等,威力和五雷符相差不多,没有作画的必要。 另外一些符则没有攻击作用,更代替不了五雷符。 看来,这本符术秘籍记载的也不全面。 不奇怪,天下符术千千万万,一本秘籍怎么可能全记载下来! 翻来找去,半天已过。 只有一种符引起了林易的好奇心。 此符唤作“小隐符”,施展后可隐于无形,肉眼不可察。 明显,这是隐身符的一种。 之所以称作“小隐符”,因为此符乃最低级的障眼法,限制极大。 比如隐身的时间极短,且不能动弹。 一旦有所动作,小隐符就会失效暴露。 虽有诸多缺点,可此符仍引起林易极大的兴趣。 因为在地球上,无论玄幻魔幻小说,或是科幻神话电影,都有对于隐身的诸多幻想,“隐身”几乎是人类最喜闻乐见的超能力。 故而,见到“小隐符”后,林易心潮澎湃,迫不及待一试。 他打开符术秘籍,先仔细研究了一会,一遍又一遍观摩,努力记住符上的勾勒笔画,在脑海中形成浅显印象。 而后再拿出笔纸,进行摹写。 一笔一画,形神兼备。 对于已经掌握几种符术的林易来说,学习新符并不难,按部就班即可。 一天功夫,经验老道的他掌握了大半。 然后照着符术上的解析和笔画,一步一步落于符纸,遇到不解之处多加研究,过程十分顺利。 小隐符共有五百四十画,比五雷符更复杂。 林易尝试了数十次,浪费了七八张大纸,终于成功画完一次,且是一笔到底。 但见符纸上歪歪扭扭,笔画奇多,如同无数的小虫在上面爬,密密麻麻。 不懂符的普通人看上一眼就觉眼前昏花,十分难受。 唯有懂符者才能找到符的首尾,看出其中门道。 当然,画出来是一回事,能成符又是另一回事。 之前林易根本没动用法力,只是简单地摹画,先了解符的“形”。 想真正成符,需注入灵力,方才有“神”。 休息一晚。 翌日。 林易开始真正尝试作符。 这一步的难度,比上一步大十倍。 林易熟悉了小隐符的笔画后,又得注灵入笔,将灵力凝于符上,不能有一丝一毫差错。 从起笔开始,一笔到底,直至画完五百四十画,勾勒出整张符,往往需要五六个时辰。 对体力和法力的要求,不是一般高。 尽管林易经验老道,也无法一蹴而就,只能循序渐进,不断改进自己的错误,一步一步登阶。 一次。 两次。 三次。 …… 画了七八天,上百次,仍没画出一张成功的小隐符。 还好林易一向有耐心,不急不躁,不慌不忙。 也不曾放弃。 又过三日,林易画废了近百张符纸。 符纸和笔墨眼看都要用尽了,这天黄昏,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毫无差错地完成了一张小隐符。 画完最后一笔,林易已疲惫不堪,浑身大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差点虚脱。 过了会,他才有精力查看刚刚完成的小隐符,见符上笔画皆完整无缺,灵力充沛。 他赶忙封上符头,此符终成。 不过林易不敢大意,将小隐符放置两个时辰,发现符上封存的灵力未有丝毫损失,便知再无悬念。 第113章 收徒大会 耗费这么多功夫,终于完成了第一张小隐符,林易自是欣喜。 若说小隐符有大用,却也没有。 只是完成一张更高层次的符,林易有莫名的成就感。 同时,也可为学习更厉害的符做准备。 和修炼一样,你平时不用功,不慢慢打基础,想一步登天绝无可能! 林易没把这张小隐符当做宝贝,画好之后,就迫不及待到庭院中尝试。 反正能画出第一张,就能画出第二张,第三张…… “开!” 林易捏住符头,注入法力,瞬间将符内的灵力打开。 符开之后,符纸立即化为飞灰。 其中的力量倾泻而下,如暴雨般打在林易的身躯上。 此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林易的身体和衣服都在迅速消失,化为无形,仿佛融化的冰。 几息过后,林易就彻底消失了,院中再瞧不见他的踪影。 自然,连他自己也看不见自己。 “果然是隐身符!” 林易心中暗乐,大呼神奇。 不过他不敢动弹。 因为身体一动,小隐符的效果就会消失,这是无可奈何的缺陷。 过了会,林易果断尝试一下,动了动左臂。 手臂一动,便立即暴露出来。 肉眼可见一只孤零零的手臂飘在半空,十分怪异。 林易再动了动右臂,两只胳膊都暴露而出。 无奈。 小隐符毕竟只是最低级的隐身符术,弱点太多了。 哪怕林易站着不动,过上一会,符的效果也会消退,时间很短。 所以在实战中,小隐符没有任何作用。 此符只是障眼法,并不是令林易真的消失。 人家一剑刺来,你施展小隐符,只会暴毙而亡。 不过,在某些情况下,此符可用来逃命。 比如被追杀时,进入逃无可逃的绝境,可利用小隐符赌一把生死。 说不定能瞒天过海,逃过一劫。 林易当然暂时用不上,只是因为好奇才研究此符。 用完这张以后,他又花数天功夫,成功画了第二张小隐符,放在身上,以作备用。 为了练习作画小隐符,林易将符纸和墨全用光了,只得去镇上集市购买,顺便买一些日常用品。 作为标准“宅男”,林易难得出来狂街购物,自要好好游乐一番。 晌午到镇上,一直逛到下午,买了七七八八的东西装满一个大麻袋,背在肩上,颇为沉重。 林易算算,该买的东西全买了,准备返回道观。 走到集市尽头,刚一拐弯,看到街边有一个庭场。 庭场上搭建了许多露天竹篷,一个挨一个,样子有点像地球上的“展台”,旁边一直有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其中不乏修士。 林易好奇,走去一问方知官府要在此处举办“收徒大会”。 所谓收徒大会,顾名思义就是各派齐聚,招收弟子,每年一次。 有的是江湖帮派,有的是修行门派,甚至还有寺庙道观。 “收徒?” 林易顿时来了兴趣。 他之前就有想法,欲收一个徒弟,帮自己看守太古观,迎送香客。 今日见到这“收徒大会”,正好将想法付诸行动。 不如趁此机会收个徒弟,能帮自己省却不少麻烦。 至少,不用再每日笑脸迎送香客。 一天下来,脸都快僵了。 林易上前询问,得知收徒大会在十天后举行,到时,各县诸多帮派门派都会派人前来,挑选资质好,天赋高的弟子。 各家各户有娃娃的,也会趁此机会来收徒大会试一试,若自家孩儿能被某个门派相中,从此修武练道,也算一条不错的路,日后生计有个保证。 比种田种地强多了。 故而每次收徒大会都人满为患。 这些竹篷,就是为各大门派帮派准备的。 买下一个竹篷,才有资格在此收徒。 官府不会白白干活,挣得就是这份钱财。 林易问了下,买一个竹篷需要一百两银子。 这个数目绝非一般人能出得起的。 但大部分帮派和门派都有自己的产业,拿出一百两倒不是大问题。 林易算了算,自己攒的钱剩不少,买一个竹篷不难,犹豫再三后还是下定决心,要借此机会收一个徒弟。 一番挑选和登记后,林易拿出一百两,买下入门最左边的一个竹篷,算是不错的位置。 进门的人,至少一半会从此经过。 按地球上的说法,乃是人流量巨大的“黄金位置”。 接下来几天,除了道观的日常杂活,打坐读经之外,林易最上心的便是“收徒”一事,几乎每天都往镇上跑一趟,布置自己的竹篷。 他收徒只收一个,需精益求精。 收徒要从人品,资质和性格等各方面进行考量,马虎不得。 万一收个品行不端的徒弟,败坏太古观和林易的名声,再后悔就迟了。 这天,在竹篷上挂起“太古观”的招牌,布置妥当,已至黄昏。 林易收拾收拾,返回道观。 刚走到街口,便见一群身穿青袍的年轻男子手持兵刃,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 “玄灵道派的人?” 林易和玄灵道派打过太多交道,看他们的衣袍便一眼认出。 他未太在意。 玄灵道派乃青丘县最大的门派,其门下弟子出现在青丘镇没什么好奇怪。 林易不想招惹麻烦,继续往前走,不远后又看到一群玄灵道派的弟子在四处搜寻,行色匆匆。 靠近后,模模糊糊听见这些人的对话。 “人呢?” “怎么追到这没影了?” “她受了重伤,跑不远的,追!” 林易明白了,原来玄灵道派在追杀仇敌。 不知是什么人如此倒霉,居然得罪了玄灵道派。 若非官府之人,或者如林易这般有通天的底牌,一旦得罪玄灵道派,在青丘县几乎是死路一条。 林易摇摇头,不想掺和此事,加快脚步拐入一条小巷,准备离开镇子。 刚走到小巷中央,忽闻到一股血腥味。 他立时警惕,缓步向前行进。 走到一个拐角处,斜眼一看,地面上出现一滩新鲜的血迹。 再往前,墙根下躺着一个身穿素衣的少女,一动不动。 第114章 重伤 少女躺在墙根下,脸色煞白,嘴角带血,眼眸半睁不睁,萎靡无神。 加上地面的血迹,不难猜测是受了重伤。 她怀中抱着一个黑色剑盒和一个包袱,似是重要之物,哪怕重伤垂危之时,依然紧紧不松。 “苏女侠!” 看清少女的模样,林易不禁讶然。 居然是分别已久的苏小眉。 “谁伤了你?” 林易知道苏小眉的修为已达耳目之境。 哪怕是现在的林易,单打独斗依旧不是苏小眉的对手。 一般人绝伤不到这姑娘分毫。 苏小眉仍有意识,努力睁开眼,脸上露出恐惧和绝望的神情。 当看清林易的模样,神色才渐渐转变,心下一喜,“小道士,是……是你啊!” 林易点头,赶紧将苏小眉扶起,同时释放出一道灵力,从苏小眉的手腕处注入体内,探查伤势。 探清后,他微微松了口气。 苏小眉体内的伤很重,浑身经脉皆被重创,但脏腑和丹田并无大损,且已有愈合。 看来,她受伤后应该服下过疗伤的丹药,故而并无性命之忧。 “这条巷子有血迹!” “走,进去看看!” “堵住巷口,别让她跑了!” “只要抓住苏小眉,咱们就立了大功,掌门定有重赏!” …… 这时,林易听到巷口有脚步声和说话声,顿觉不妙。 他终于知道玄灵道派追杀的人是谁了,不正是受了重伤的苏小眉? 真是奇怪,苏小眉怎么会得罪玄灵道派? 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林易来不及细问,当务之急是想法子保苏小眉的安全。 他从墙角探出头瞧了瞧,发现巷道两边都被玄灵道派的弟子堵死了,并无退路。 若是硬闯,风险很大。 林易孤身一人,杀出重围不难。 可带着苏小眉这个累赘,就没有什么把握了。 另外,一旦动手,附近所有玄灵道派的弟子都会被惊动,赶来支援。 甚至出现如彭老沙一般的高手,那就彻底完了。 有没有其他办法? 情势越危急,林易越冷静,绞尽脑汁想策。 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忽然眼睛一亮,终有妙计。 “苏女侠,你信不信贫道?” 苏小眉咬着牙,点了下头。 “等下你待在墙角,千万不要动弹,连眨眼也不要眨,贫道自有办法保你周全!”林易说道。 虽不知林易搞什么名堂,苏小眉也别无选择,只能按照林易说的办。 旋即躺在墙角,一动不动。 林易伸手入怀,取出一张符,轻轻一捏,一弹,符纸迅速飞向苏小眉。 此符,正是小隐符。 符纸化为飞灰,降下灵力,苏小眉的身躯也渐渐隐去,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没想到,这张小隐符真派上了用场。 林易不由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脚步声越来越近。 眼看地上的血迹已无法清除,林易灵机一动,伸手从血迹上抹了一把,再抹到自己脸上,胳膊上,衣服上,做出一副受了重伤的模样。 随后往地上一躺,开始哀嚎。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快来救救贫道!” 玄灵道派的人听到动静,快步赶来,将林易团团围住。 “有血迹!” “在这!” “是苏小眉?” “不是,”当看到林易后,一个个大失所望,“是个道士!” 林易继续趴地惨嚎,“各位大哥,贫道受了重伤,求你们行行好,带贫道去医馆医治,贫道感激不尽啊!” 这群人正着急忙慌抓苏小眉,哪有空理会林易,喝道:“滚开!” “咱们分头追!” “一定要抓住苏小眉!” 说罢,一行人匆匆离开巷道,继续往别处搜查。 他们岂知,要找的人刚刚就在他们面前,距离不过三丈远。 却被林易的障眼法蒙混过关。 等他们走后,小隐符正好失效,险而又险。 “女侠,没事吧!” 林易用袖子擦掉脸上的血迹,赶忙去扶苏小眉。 “多谢……多谢了!” 苏小眉依然虚弱,说话断断续续,“没想到你……你还会隐身神术!” 林易淡笑一下,“算不上神术,半吊子的符术罢了,糊弄人的。” “女侠,贫道先带你离开此地!” 说着,抬手将黑色剑盒和包袱夹在腋下,又背起苏小眉,匆匆离开小巷。 外面并不安全。 为追杀苏小眉,玄灵道派出动了不少人,镇上几乎到处都是身穿袍衣的玄灵弟子。 林易这么大摇大摆背着苏小眉,肯定会被发现。 没办法,他只得就近找到一个无人居住的荒院,先躲藏一阵,等天黑后再作打算。 噗! 刚将苏小眉安置好,她身上的内伤又发作了,口中猛地吐出一股血,溅在地上。 吐血后,苏小眉再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女侠!” 林易暗暗焦急,他不懂医术,也没有什么疗伤的丹药,只好耗费自己的灵力,不断输入苏小眉体内,以此维持。 过了半个时辰,苏小眉的伤好转一些,迷迷糊糊醒来。 “师父!师父!” 她口中不停唤着,语气虚弱而焦急。 “小眉好害怕,师父!” “不要丢下小眉,好么?” …… 苏小眉迷迷糊糊中自言自语,一直唤“师父”,而且她似乎把身旁的林易当成了自己的师父,蜷缩到林易怀中,拼命抱着不肯松开。 林易万分尴尬,叫了几声,苏小眉依然糊里糊涂,抱得越来越紧。 似乎如此才能安心。 林易长呼一口气,伸手拍打苏小眉的后背,以此安慰。 像安慰一个孩童。 说到底,苏小眉才十六岁,内心仍很脆弱稚嫩。 平时显现不出,此刻方才暴露。 过了会,苏小眉终于平静,又迷迷糊糊睡去。 此时天色已黑。 镇上异常安静,唯有狗吠声时不时传来。 林易出去转了转,没瞧见玄灵道派的弟子,料想他们一直寻不到苏小眉的行踪,应该已经撤去了。 他赶紧回荒院背起苏小眉,趁机离开镇子,而后一路小跑,跑了十几里路,返回太古观。 还好他已是换骨境界,体力非同常人,加上苏小眉的身子其实很轻,所以哪怕背着一个人,跑十几里路依旧不费力气。 第115章 珠子 夜深。 顺利回到太古观。 林易将苏小眉小心翼翼放在床上,用热毛巾擦掉她脸上的血迹,再简单熬了一些疗伤的药汤,喂苏小眉喝下。 一阵忙乎,已至晨曦。 等苏小眉昏昏睡去,林易终于安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一边休息,一边瞧着状况。 苏小眉受的是内伤,体内灵力被震损一空,经脉受创,所以才如此脆弱。 等过几日,经脉和灵力渐渐恢复,以苏小眉的修为来说,应无大碍。 “女侠,这是你的剑盒和包袱,贫道先放在床边。” 林易抱起剑盒和包袱,轻轻放在床上,省得苏小眉醒后找不到而着急。 “咦?” 因为一路颠簸,包袱已经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都是些普通衣物。 作为女侠,走南闯北一直穿一件衣服也会脏臭,肯定准备换洗的衣物。 故而包袱里放着好几件衣裳,有外穿的,也有内穿的。 除此,还有一个黄册小本。 林易打开翻了翻,上面每一页都记录得密密麻麻,无非是苏小眉何时到了何地,做了什么行侠仗义的好事,无论大小,一一记下。 “这姑娘,有意思。” 林易翻到最后几页,上面记录着他和苏小眉在青丘山收拾狐妖的一段。 再往后,又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看来,苏小眉一直没闲着。 “咦?张婉儿?” 再翻一页,林易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上面记录的内容大概是苏小眉见一伙强盗拦路抢劫一辆马车,便出手相救,杀退了所有强盗。 救下马车中的一个年轻女子,名叫张婉儿。 二人一路伴行,相谈甚欢,便结为姐妹。 林易好奇的是,这个张婉儿会不会就是张万财的女儿? 或许只是同名吧。 林易并未在意,再往下看,却倒吸一口冷气。 “好个阴险狠毒的彭老沙,竟想屠杀江明一家!” 林易行事一向考虑周全,也万万没料到会连累江明。 幸好苏小眉及时出现,救了江明一家。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底,彭老沙迁怒江明,和林易不无关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林易心里总归不好受。 不过也算机缘巧合,苏小眉救了江明,林易又救了苏小眉,就当报答。 “这是什么?” 林易将黄册小本放回包袱时,忽然眼前被晃了一下,似有一道光芒射出。 细看,包袱内放着一颗奇异的珠子。 珠子琉璃通透,有鹌鹑蛋大小,微微透出奇异的光芒,一明一暗,十分怪异,且有一股瘆人的寒气扑面而来。 林易本以为是一颗夜明珠之类的宝物,细一看,并不是。 此珠透出的光泽邪门至极,一转一动,像一只眼睛盯着林易。 看上一会,竟有心惊胆战之感,仿佛面前出现一个凶神恶煞的邪鬼,惊得林易连连倒退几步。 明显,这珠子不是什么宝物,而是邪物。 不知苏小眉身上为何带着这种东西! 只能等她伤好了再问个究竟。 林易将珠子放回原处,扎好包袱,搁在床上。 休息一会,很快,天亮了。 起身灶房煮了一锅小米粥,自己喝下一碗,给苏小眉端来一碗。 苏小眉正好苏醒,好奇地打量着房间,她的精神好了些,意识也清醒多了。 “小道士,你救了我?” 林易点头。 “这是哪?” “太古观。” “我的东西呢?” “在床边。” 二人一问一答,半句废话没有,倒显得有些滑稽。 “大恩不言谢,小道士,这份救命之恩我记下了,日后一定报答!” 苏小眉咳嗽几声,蹙眉说道。 她的脸色依然十分难看,嘴唇白得像纸。 稍一动弹,体内剧痛钻心。 “女侠,先把粥喝了,养好伤再说。” 林易淡淡一笑,将汤匙放在碗中,端到苏小眉面前,“贫道喂你?” “不……不用,”苏小眉脸庞升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红晕,倒冲淡了苍白之色,“我自己来。” 说着,一手端碗,一手持汤匙,努力将粥舀入口中。 一口。 两口。 …… 苏小眉喝得很慢。 喝到最后,也只喝了半碗,剩下半碗递还林易,“谢谢,我饱了。” 苏小眉平时的胃口可不是一般大,随随便便吃下十个馒头,令林易自愧不如,如今重伤,则一点胃口没有了。 喝完粥,她平躺在床上,面显疲惫之色,不一会又昏昏睡去。 林易坐在床边守了会,确认无大碍后,便起身赶去镇上的医馆,请了一名大夫,前来给苏小眉看伤。 去医馆看大夫和将大夫请来是不同的,后者比前者多付一两银子。 林易一向不在乎钱财,倒无所谓,干干脆脆付了钱。 大夫跟随来到太古观,为苏小眉诊脉看伤,说苏小眉是内创有淤,经脉滞塞,血流不畅,当即开了几副药,嘱咐每日三次服用。 林易先去药房抓了药,又屁颠屁颠跑回道观,在灶炉上煎好,给苏小眉一一服下。 煎药不是什么容易活。 得会配药,得注意火候,注意时辰,马虎不得。 林易每天要煎三次,几乎无暇忙活其他事情。 还好,苏小眉的身子日渐恢复,倒没辜负林易一番辛苦。 除了煎药,每天晨时,林易要为苏小眉输送灵力,帮她打开经脉,清除血淤。 不久,经脉通畅,苏小眉已可自行修炼,吸纳调息。 不愧是耳目境界,调息几日,苏小眉的气色就好转许多,体力也恢复三成,可下床行走,日渐向好。 当然,林易不知的是,受伤后苏小眉曾服下师父给她的疗伤丹药,所以才可保全性命,极快恢复。 否则,早已一命归西。 身子恢复的同时,苏小眉的胃口也大了起来。 最初每顿吃一个馒头,后来是三个馒头,如今可吃五个馒头。 一天比一天吃得多。 按说,踏入修行后,食量会大大减少。 比如林易,每日进食只有脱胎前的一半,甚至一日不食,也不会感到饥饿。 偏偏苏小眉异于常人,胃口出奇的大。 不用几日,道观的存粮就被吃光了。 苏小眉感觉很不好意思,说以后拿银子偿还。 林易笑言“没关系”,心里默默祈愿苏小眉的伤赶快痊愈,他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可养活不起一只饕餮! 第116章 受伤缘故 晌午。 林易到了镇上集市,买了米面粮食,青菜生肉,大大小小装了一袋。 这些东西,够他吃一个月有余。 可对苏小眉来说,不过是三四天的口粮。 背起袋子离开集市,林易又来到收徒大会的庭场,张罗一点杂活。 明日,收徒大会将正式举行。 庭场上所有的竹篷都已卖光,很多迟来的帮派和门派只能干着急,想方设法要买竹篷,其价格从一百两,赫然涨到了三百两。 林易现在若是把竹篷卖出,居然还能赚两百两。 当然,他是不会卖的。 对他而言,收一个合适的徒弟,比赚钱重要得多。 打点了一下竹篷,确保一切准备周全,林易即刻返回了太古观。 “苏女侠?” 进屋后,发现床上无人,被子半掀。 奇怪,苏小眉的伤还没好利索,怎么偷偷溜了? 林易走到庭院,忽听到灶房内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苏女侠?” 果然,一张俏脸扒着门缝,从灶房里钻了出来,嘴巴里塞得满满的,一边嚼,一边嘟囔:“我……我在这!” “苏女侠,你跑灶房干嘛?”林易哭笑不得。 苏小眉将嘴巴里的东西咽下,讪讪道:“我有点饿,找吃的。” “找到了?” “就……就半块馒头,还有点馊。” 见苏小眉可怜巴巴的模样,林易暗笑,“可不是么,昨天剩下的五个馒头,今早全被你吃光了。” 苏小眉脸庞一红,愈加觉得不好意思,手指不停摩挲自己的辫子,“那个……你……是不是去买吃的了?” 说着,眼巴巴盯着林易身上的袋子。 鼻尖一动,似乎闻到里面的味道。 林易点头,随后将袋子提到灶房,一一取出里面的食材,放好。 期间,苏小眉一言不发,只是直勾勾盯着林易的一举一动,像是林易之前养的那两只等待喂食的小猫。 这模样,哪像行走江湖,惩奸除恶的女侠? 就算是,亦是最没出息的女侠。 傍晚。 林易蒸了满满一锅馒头,又炒了几个小菜,有荤有素,相当丰盛。 苏小眉也没闲着,一直在旁边打下手,顺便偷吃两口,解解馋。 干活时,自然免不了闲谈,林易便问起苏小眉受伤之事。 提起来,苏小眉眼睛一瞪,似有一肚子火气。 原来,她是上了彭老沙的当。 当日,彭老沙虚伪地邀请她前去玄灵道派做客,结果到了人家的地盘,彭老沙立即变脸,埋伏大量的高手围攻苏小眉。 倒不是有仇,而是彭老沙眼见苏小眉身上带着数柄灵器,心生贪念,所以故意将苏小眉骗去玄灵道派,想抢夺剑盒。 他丢了木剑,乃是大过,可若能抢夺几把灵器,便是大功。 功过相抵,对掌门也能有个交待。 苏小眉自是奋力抵抗,连杀数十名弟子,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被众高手打成重伤,一路逃命。 说起来她运气不错,误打误撞竟闯入了玄灵道派的禁地。 玄灵道派的弟子不敢违令踏入,才让苏小眉逃过一劫。 她迷失在禁地中一阵乱闯,足足困了两天,终于找到一个出口,逃出生天。 刚逃到青丘镇,玄灵道派的人便追杀而至。 若不是碰上林易,她早已落入彭老沙之手,一命呜呼。 “姓彭的是混蛋,玄灵道派全是混蛋!” 苏小眉越想越气,骂骂咧咧,“终有一日,姑奶奶要杀上玄灵道派,灭了这群王八蛋!” 林易呵呵一笑,“有志气!” 他和玄灵道派也有仇怨,打的交道比苏小眉更多。 在他看来,玄灵道派作为青丘有名的修行大派,高手云集,绝不容易对付。 不过,多行不义必自毙,玄灵道派这些年横行霸道,恃强凌弱,干着四处敛财的勾当,终会弄得天怒人怨,遭受报应。 “饭好了,开饭!” 林易掀开锅盖,热气和香气扑面而来。 他用铲刀将刚蒸好的馒头铲起,放在筐中。 苏小眉早就迫不及待,一盘一盘端菜,忙得不亦乐乎,眉开眼笑,丝毫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这一顿,二人自是吃得津津有味。 单苏小眉自己就吃掉七个馒头。 几盘菜也是一扫而光。 林易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说起来,苏小眉吃得多是好事,意味着她的伤已恢复大半,再无大碍。 入夜。 苏小眉在床上躺了会,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找到林易,支支吾吾半天,似有难言之隐,不好开口。 “女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林易满面狐疑。 苏小眉愈加难为情,脸蛋升起一抹酡红,小声道:“那个……我想洗个澡,你这有浴房吗?” 这些时日,她除了赶路便是打斗拼杀,弄得浑身满是汗渍和血迹,十分难受。 想着该换洗一下,又不好意思向林易张口。 林易愣了愣,“你身上的内伤还未痊愈,会不会……” “没关系,”苏小眉拍拍胸脯,自信满满,“洗个舒服的澡,好得更快。” “行,随便你,”林易向外指了指,“浴房在那!” 说是浴房,其实是两座房屋间一条狭长的夹道,上面用木板简单遮盖了一下,再装一扇木门,里面放上一个浴桶,相当简陋。 苏小眉瞧了瞧,面露嫌弃。 没办法,也只好将就一下,便自己烧了热水,将浴桶好好清洗一番,再倒入温水和杂七杂八的东西,一番折腾。 林易则躺在屋里,惴惴不安。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整个道观和他的意念心心相通。 只需心念一动,便可观察道观内的一切。 岂不是…… 林易想告诉苏小眉真相,却不知如何开口。 因为太古观的秘密事关重大,绝不能被外人所知。 他又想不出什么其他借口,正犹豫着,苏小眉已脱衣沐浴,躺入浴桶,愉悦地享受起来。 林易也是个俗人,难免心有杂念,影响心境,只得盘坐入定,默念道经,不知不觉进入忘我状态,倒自在惬意。 一个时辰后,苏小眉面色红润地走出浴房,里外都换了新衣裳。 乍看,皮肤干干净净,白白嫩嫩,头发湿漉漉的,犹如出水芙蓉。 第117章 神奇的珠子 洗了个痛快澡,苏小眉的心情也愉悦起来,口中哼着不知为何名的小曲,如山泉叮响般好听。 林易也从入定状态醒来,走进屋子,见苏小眉正收拾包袱和刚刚换洗的衣裳。 湿漉漉的辫子挂在背后,一甩一动。 像是水面上亭亭玉立的荷叶杆。 在苏小眉整理包袱时,林易又瞥见了那颗邪气森森的珠子,不由心头一震,“女侠,这珠子是什么来历?” “嗯?”苏小眉瞧了瞧林易,又瞧了瞧包袱,方才明白林易说的是何物,便伸手将珠子捏起,道:“你说这玩意呀,是我捡的,看着挺漂亮,没舍得扔。” 果然,小姑娘的想法非同一般,居然觉得这邪门珠子漂亮? “在哪捡的?”林易好奇道。 苏小眉并未隐瞒,不假思索道:“在玄灵道派的禁地,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算了,不提了,提起来姑奶奶就一肚子气!” 说着,重重哼了两下。 林易心下释然。 玄灵道派是道家分支,百年前自立门户,可惜走的是一条歪路,且越走越歪,越来越邪。 这样一个门派,藏点邪气森森的东西,倒没什么奇怪。 “小道士,你很喜欢这颗珠子么?” 苏小眉捏着珠子把玩,笑问。 林易摇头,“有点好奇罢了。” “那就送你了,好好研究研究,拿去!” 苏小眉倒大方,手指一弹,便将那颗珠子弹至半空,飞向林易。 “嘶!” 可她忘了自己有伤在身,气力并未恢复,这一下用力没用稳,陡然一松,那珠子斜飞出去,砸向墙角。 林易隔着有一丈远,再眼疾手快也来不及接。 只听“啪”得一声,珠子碰在墙上,砸出一个浅坑,旋即弹跳在地,咔,四分五裂! 呜啊! 怪异的吼声从破裂的珠子中传出,像某种野兽的嘶叫,尖细而刺耳。 再一看,破碎的珠子竟散出一道道黑气。 黑气像巨型蝌蚪,前面是一张模糊的狰狞鬼面,其后拖出长长的黑气之尾,极为邪门。 “这是……” 林易和苏小眉同时呆了。 谁都没料到,这颗珠子居然会摔碎,更没料到里面藏着东西。 鬼面黑气如决堤之水,奔涌而出,一道连着一道,发出的嘶叫声更是刺耳至极,令人头皮发麻。 片刻,整个屋子塞满鬼面黑气,粗略一数,差不多有上百道,正四处冲撞,呜呀大叫,邪气森然。 “小心!” 林易立即拔出木剑向前挥斩,释放重重剑气,护住己身。 虽不知这些鬼面黑气是什么东西,但定非善类,先斩了再说。 苏小眉的反应也很快,手指一弹,打开黑色剑盒,瞬时飞出三柄灵剑,上下连斩。 她的修为和法力已恢复七八,御剑并无难度。 但见一道道剑气斩过,七横八竖,将鬼面黑气切断,如切豆腐般容易。 可切断之后,鬼面黑气并未消失,反而首尾相连,重新拼接。 再次斩断,黑气又再次愈合。 原来,这些玩意是杀不死的。 二人不过是白白浪费气力。 就像抽刀断水,无论他们的力气有多大,都不可能用刀剑砍断流水。 这些鬼面黑气亦是如此,十分邪门。 很快,二人被大量的鬼面黑气包围,眼前变得一片昏黑,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张张狰狞恐怖的鬼面,死死困住他们。 呼呼! 鬼面黑气绕着他们的身躯不断飞旋,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不一会,就形成两个黑色的蛹。 林易和苏小眉起初还能奋力抵抗,如今被裹在蛹中,彻底受到压制,什么法力都施展不出,连灵剑都失去联系,无法御使。 这玩意的厉害,远超他们的想象。 不过,在化蛹后,鬼面黑气停止了飞旋,反而渐渐溃散。 溃散后,鬼面黑气一缕缕地自动消失。 仿佛在进行某种献祭。 不到一炷香时间,所有鬼面黑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蛹自然也不存在了。 林易和苏小眉却未脱离险境,仿佛受到重创,眼前一黑,双双晕倒在地。 屋内,彻底安静。 二人一个躺在床边,一个躺在门口。 睡了一夜。 清晨。 阳光洒落。 林易迷迷糊糊醒来,方知自己还活着。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不由后怕。 奇怪的是,那珠子内的邪门玩意如此厉害,居然没要了他的命! 身上无伤无痛,应该也未受伤。 “咦?” “我怎么躺到床边来了?” 林易起身,发现不对劲,他昨晚昏迷时,明明是在门口。 难道自己昏迷后,自己打滚过来的? 他抬起头往门口一看,发现地上的确躺着一个人。 此人身穿青色道袍,手中捏着一柄木剑,是个身材高瘦,面容俊秀的年轻道士。 不正是……不正是他自己! “我居然看见了我自己?” “做梦?” 任林易再聪明再冷静,此刻也完全懵了。 他垂头细看,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白素色的裙衣,脚上是一双粉红布鞋,腰间还有一条雕花绸带。 明明都是姑娘家的装扮! 林易伸手往背后一摸,更加骇然,他居然摸到一条长长的辫子,“苏小眉的辫子!” 老子怎么变成了苏小眉? 照一照镜子,事实就更明显了。 他现在的脸娇俏白皙,眉长眼圆,唇红齿白,不正是苏小眉! “嘶……” 此时,地上的“林易”也慢慢苏醒,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眼神迷离,“发生……发生了什么?” “林易”摇摇晃晃站起身,看见床边有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姑娘,不由面色大变,“你……你是谁,怎么和本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不对,这就是本姑娘的身子!” “那……那我是谁?” 苏小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变了。 多了不该多的东西,少了不该少的物件。 “我……我怎么变成男人了?” 林易已明白了大概,苦笑道:“女侠,咱们是互换了身体,如今你在我的身体里,我在你的身体里!” 苏小眉又急又气,破口大骂,“哪个杀千刀的混蛋干的?” 骂完,眼神怪异地看向林易,“小道士,不会是你吧?” 林易揉揉鼻子,满面委屈,“贫道哪有这般大本事!” 苏小眉哼了口气,旋即想起昨夜发生之事,恍然道:“是那颗破掉的珠子!” 第118章 灵魂互换 昨夜,那颗珠子意外摔碎,放出大量的鬼面黑气。 他们二人被鬼气纠缠,双双昏倒。 等早晨醒来就互换了身体。 明显,是那颗珠子的“功劳”。 “小道士,咱们该……该怎么办呐,”苏小眉虽降过不少妖,除过不少魔,却从未碰到过如此状况,急得上蹿下跳,坐立难安,“我不想当男人啊,当男人不能扎辫子,我……我最喜欢长辫子了!” 说着,眼巴巴瞅着林易背后的辫子,目露羡慕。 林易坐在床边,冷笑一声,俏眉微皱,“你以为贫道想当女人么?” 他也很焦急,很郁闷。 满肚子憋屈。 甚至心里有些责怪苏小眉,若不是苏小眉将那颗珠子摔碎,也不会有此后果。 当然,这种话他不会说出口,免得火上浇油。 “都怪我!我干嘛闲得没事干,偏偏拿了那颗破珠子!” “把珠子摔碎了也怪我,都怪我!” 林易没责怪,苏小眉却自己抱怨自己,一会捶胸顿足,一会委屈巴巴。 她习惯性去抓背后的辫子,却抓个空,不由更加气恼。 “都怪我!” 啪! 苏小眉站起身,一巴掌打在林易脸上,来了个脆亮的耳光。 林易懵了,捂着白里透红的脸蛋道:“女侠,你打贫道干嘛?” 苏小眉狠狠跺了下脚,“小道士,我不是打你,是打我自己!” 说着,又扬起手掌,向林易挥来。 这话挺有道理,但打苏小眉的身子,疼得是林易啊。 林易急忙退后闪躲,劝道:“算了算了!女侠,这事怨不得你,别太自责!” “咱们都冷静点,生气无济于事,气大还伤身不是。” “伤身就伤身,”苏小眉粗暴地揉了揉鼻子,满面气恼,“本姑娘无所谓!” 废话。 敢情现在伤的不是你的身体,是贫道的身子。 “咳咳,任何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林易赶紧劝慰,“咱们能互换身体,肯定也能互换回来,或许……” “或许什么?” 苏小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问。 “或许,那颗珠子不止一颗!”林易答道。 苏小眉眼睛一亮,终于欢喜起来,“小道士,你是说再找一颗一模一样的珠子摔碎,把我们的身体换回来?” 林易点头。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事情没那么简单。 且不说珠子是不是独一无二,就算还有其他珠子,也应藏在玄灵道派的禁地,怎么拿?难道向玄灵道派讨要? 恐怕一露面,他们二人就会被玄灵道派围杀。 林易和苏小眉显然都想到这点,同时沉默下来,各自思忖各自的法子。 咕咕! 过了会,林易的肚子忽然叫唤起来,一声盖过一声,越来越响,忍都忍不住。 饥饿感强烈袭来。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吃! 苏小眉一脸紧张,赶忙道:“我饿了,不对,是我的身体饿了,快吃点东西,别饿坏了我的身子!”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林易倒听得明明白白,“行,先吃饭。” 他也饿得难受。 感觉肚子里有无数个小精灵在叫唤,等着他喂食。 正好昨天蒸的馒头还剩不少,他去灶房热了热,又弄了几个菜,当作早饭。 吃东西时,他总算体会到了“饕餮”的感觉。 怪不得苏小眉的饭量出奇得大。 她的肚子简直像个无底洞,怎么吃也填不满。 一个。 两个。 …… 足足吃了八个馒头,才终于饱了。 这是林易吃过最香最满足的一顿饭。 不得不说,饭桶也有饭桶的享受。 一般人体会不到。 苏小眉吃了一个馒头,就再吃不下了,眼巴巴瞅着林易,道:“小道士,你的胃口好小,比本姑娘差远了,没意思。” 废话! 你一人顶得上几个大汉的饭量,贫道当然比不过。 能和你相提并论的只有:猪! 吃完饭,林易吩咐苏小眉洗碗刷盘。 苏小眉心有愧疚,倒毫无怨言,默默干活。 林易则悄悄一人到正殿,向山神求助。 “仙人,小道自在求见!” 连唤几声,山神的神像终于显现金光,活了过来。 一双眼眸如同两颗夜明珠。 瞅见面前的娇俏少女,山神微一愣神,不过他毕竟是神灵,很快看破玄机,笑道:“观主,你的魂魄怎么附到了小姑娘身上?” “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么?” “啧啧,有点变态!” 林易哪有心思开玩笑,一脸认真道:“仙人莫取笑了,小道正是为此事找你,请仙人相助。” “发生了何事?”山神也正经起来,问道。 林易叹口气,“这副身体的主人是小道的朋友,她被玄灵道派的人追杀,小道恰巧路过,将其救下,昨夜,她拿出一颗邪门的珠子……” 对于山神,林易没有任何隐瞒,将前因后果道来。 听完,山神并无惊诧之色,他当了八百年山神,什么怪事没见过。 灵魂互换虽稀罕,但在神仙眼中,不是多么玄妙神奇之事。 “观主,听你刚才所言,那颗珠子应是‘小鬼搬魂珠’,”山神果然有见识,立即为林易指点迷津,“此珠乃人间的邪道术士所炼,近百年已极为罕见,很多修士想寻都寻不到,你朋友运气不错啊!” 呵呵。 运气是不错。 可这种运气,没人想要。 “仙人,小鬼搬魂珠究竟是什么东西?”林易好奇问道。 山神继续解释,“那些邪道术士捉拿小鬼炼出此珠,可搬离凡人的三魂七魄,以作术法,你们误将小鬼搬魂珠打碎,释放出其中的小鬼,它们自然会搬离你们的魂魄。” “不过,因为没有主人控制,这些小鬼漫无目的地搬运,阴差阳错下才令你们二人互换魂魄。” 林易听明白了。 可以把他和苏小眉比作两盆水,盆子是躯壳,水是魂魄。 盆子不动,但里面的水被移动而互换。 所以,林易的魂魄进了苏小眉的身体,苏小眉的魂魄被搬入林易的身躯。 “仙人,有办法换回来么?”林易问出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山神明白林易的意思,笑了笑,“我不擅长移魂接魄之术,冒险施法有很大风险,万一出了差池,你们二人都会命丧黄泉,魂飞魄散。” “所以,解铃还须系铃者,这颗小鬼搬魂珠的由来之处,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 第119章 要事 说来说去,山神不敢贸然出手。 还是要靠林易和苏小眉自己。 所谓小鬼搬魂珠的由来之处,不就是玄灵道派的禁地么! 林易知道山神有颇多顾忌,无法强求,便不再为难,“多谢仙人,小道明白了。” “观主客气,我先告辞了。” “若观主有疑,再唤我便是。” 说罢,神像上的神光迅速消退,片刻后恢复平静。 山神刚走,苏小眉迈着大步跑进正殿。 “小道士,怎么样,有没有想到办法?”说话时,她不停扭动腰肢,依然对这副身体不习惯,感觉别扭。 林易摇头。 苏小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或许,只能去玄灵道派试试运气了!” “那鬼地方,本姑娘真不想去第二次!” 林易猛一抬头,“女侠,你是从禁地逃出来的,一定知道出口在哪吧?” 苏小眉抓耳挠腮,讪讪道:“我……我是一阵乱闯胡撞,稀里糊涂逃出来的,早不记得路了。” “好好想想,”林易板着脸,一本正经,“咱们的身体能不能换回来,全指望你了!” 苏小眉吸了两下鼻子,咬牙道:“好,我尽力!” 说着,闭上眼睛,开始搜肠刮肚。 可想了半个时辰,毫无头绪。 她的脑子没那么好,当时又着急又混乱,哪记得清楚。 想来想去依然一团乱麻。 此时,已日上三竿。 阳光升到半空,照耀大地。 林易看看天色,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收徒大会。 今日,正是收徒大会举行之时。 坏了! “女侠,先别想了,贫道今日要去参加收徒大会。”林易急道。 苏小眉一愣神,“那你去好了,我继续想。” 话落,她才想起现在的状况,恍然大悟,“对哦,现在我是你,你是我!” 林易呵呵一笑,“女侠,此事至关重要,耽搁不得,麻烦你帮贫道这个忙。” 互换灵魂的事太麻烦,一时半会束手无策,但燃眉之急得先解决。 为收徒大会,他付出不少财力和心血。 总不能白白浪费。 “行!”苏小眉撇撇嘴,干脆答应。 话刚出口,她眉毛一挑,面露急色,大叫道:“坏了!坏了!我也有一件急事,差点忘了!” “什么事?” “我答应了婉儿姐,今天去帮她护行,不能食言呀!” 林易有点懵,“婉儿姐?护行?” 苏小眉赶紧粗略解释了一遍。 她认识的“婉儿姐”,名叫张婉儿。 一月前,她曾在强盗手中救过张婉儿,二人一见如故,结为姐妹,关系甚好。 张婉儿见苏小眉本事极大,便说有一事请她帮忙,苏小眉一向热心肠,自然满口答应。 二人相约,十二月初八在青丘镇赵家相见。 也正是赶来青丘镇的路上,苏小眉碰见彭老沙和江明,由此陷入彭老沙的诡计,差点丧命。 “赵家?” 林易想起,张婉儿曾提过,是嫁给了青丘镇赵家的少爷。 当时,林易还送了张婉儿一张护身符,当成贺礼。 看来,他和苏小眉认识的张婉儿是同一人。 “女侠,贫道帮你去赵家走一趟,你代贫道参加收徒大会,如此可好?” “妙!”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如今二人互换身体,各自又有要事,只好互相帮忙。 苏小眉的事还好,帮赵家护送一件东西而已,简单说就是“保镖”。 虽有点危险,但以林易的身手,完全能够应付。 林易的事则有些麻烦。 因为他要收的是徒弟,且要求极多。 别人认为好的,林易不一定喜欢。 别人不喜欢的,林易说不定能看上。 时间仓促,他来不及细说,便将自己的要求罗列在纸上,告诉苏小眉该如何做,如何挑选,什么样的人绝对不能留,什么样的人有潜力…… 苏小眉认真地一一记下。 “小道士,放心吧,”记好后,她拍拍胸脯,自信满满,“本姑娘好歹是名门大派的弟子,每年都见派中收徒千百,不就是物色一个小道童么,小菜一碟!” 看苏小眉这夸夸其谈的样子,林易反倒不放心。 不过也没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便打定主意先让苏小眉挑几个差不多的人选,自己回来再仔细斟酌,应该不会出问题。 二人商量好后,赶紧上路,前往青丘镇。 因为玄灵道派的人仍在追杀苏小眉,林易特意弄了个面纱斗笠,遮住面庞,又换了身朴素无华的外衣,以免引人注目。 到了镇上,苏小眉打开剑盒,从中取出一黑一白两柄长剑,递给林易,“小道士,带上这两把剑,说不定有用处。” 林易点头,“多谢女侠!” 说罢将双剑接过,背在肩后。 听苏小眉讲,这次是受张婉儿所请,帮赵家运送一件珍贵之物,难免会有心怀叵测者觊觎,甚至发生争斗。 为此,林易准备了一些五雷符,还带上自己的木剑。 再加上这两柄长剑,更如虎添翼。 要知道,苏小眉的剑俱是灵器,每一柄都不亚于林易的木剑,珍贵得很。 各自嘱咐几句后,二人就此分别。 林易向东一拐,前往赵家。 苏小眉向西一拐,前往收徒大会。 …… 因为来得迟,收徒大会业已开始。 偌大的庭场内人满为患,大多是十岁左右的孩童,在爹娘的陪同下,周旋于各个竹篷之中,寻找踏入修行的捷径。 竹篷有三十个,被各大门派帮派占据。 不止青丘县,其他各县的门派也借机前来收徒,挑选好苗子。 故而显得尤为热闹。 苏小眉东张西望,找到“太古观”的竹篷。 其实很好找,因为别的竹篷都人满为患,唯有太古观门可罗雀,空空如也。 按照林易的吩咐,苏小眉收拾了一下竹篷,而后将收徒的告示贴在篷口,请人一遍一遍朗读。 “太古观欲收一名十岁左右的男童,成为观主唯一弟子。观内吃住不愁,条件丰厚,可学修行之法,练道家符术,悟千百经卷。前途远大,机会难得!” 等了半个时辰,居然没一人感兴趣。 竹篷依然空空。 苏小眉坐不住了,走出竹篷,四处瞅了瞅。 发现其他门派的竹篷前都排起长龙,人满为患。 太古观则仿佛不存在,无人问津。 太惨了! 莫说苏小眉疑惑不解,就算林易在此,恐怕也想不通。 太古观虽不是什么大道观,但在附近几个县也打出点名气了。 加上丰厚无比的条件,怎会无人问津? 第120章 凤舞剑法 “爹,这个竹篷没人,咱们去看看吧。” “别去,那是收道士的,你想当道士?” “不……不想!” “这就对了,当道士最没出息!” …… 偶尔听到几人的对话,苏小眉方才明白。 这些人来收徒大会,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有份前途。 加入门派,成为修士,听起来就很有出息。 而道士呢? 他们下意识以为道士都没甚本事,每天打坐读经,守着一座破道观,顶多挣一点香客施舍的香火钱,一点也不风光。 所以,断不会将自己的孩子送入道观。 苏小眉十分无奈。 她见过的厉害道士多得是。 道家本是天下最大的宗派之一,门下弟子千千万万。 只是小县城的百姓没见识罢了。 另外,百姓们对道士多多少少有偏见,甚至认为当了道士就不能娶妻生子,所以没人愿意自己的孩子进“火坑”。 苏小眉总不能一个一个去解释。 累死也解释不清。 不过,她和林易有约在先,亦不想就此放弃。 想了会,苏小眉终于想出一个主意,便找来一柄普通铁剑,持在手中,走出竹篷。 站在竹篷外,她将剑一横,暗运灵力,脚下猛地踏出连环步伐,如虎豹移步,颇有威风。 同时手腕一抖,剑尖连指。 唰唰! 嗖嗖! 起初,苏小眉使剑很慢,每一剑刺出都逐渐加快。 数个剑招后,已如流星赶月,四周剑气纵横,颇有横扫千军之势。 而且,这套剑法使出来十分美观,像翩翩起舞。 苏小眉现在用的是林易的身体,虽失了些柔美,却多了些刚韧,使得剑法又好看又有力道,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如蝴蝶翩舞般美观。 不一会,苏小眉的舞剑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很多经过之人忍不住驻足观望,口中连连发出赞叹之声。 这套剑法叫“凤舞剑法”,在苏小眉的门派中,不过是低级剑法,论威力不算多强,但剑法奇美,令观者无不惊叹,印象深刻。 苏小眉行走江湖,难免盘缠不够,有时当街卖艺,耍一套凤舞剑法,以此凑足盘缠,十分好用。 今日收徒大会,她就想出此法来吸引眼球。 唰唰! 苏小眉的剑舞得越来越快,剑气在周身一丈内四处荡漾,随意而使,仿佛形成一只金色的凤凰,与苏小眉同舞。 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令人眼花缭乱。 普通百姓哪见过这般阵势,又惊又叹,连连叫好。 “这道士好生厉害!” “剑法真好看啊!” “这道士定是一位修为不俗的大师!” “我儿子能学会这种剑法就好了!” …… 当苏小眉将一套凤舞剑法打完,竹篷外已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齐齐拍掌叫好。 苏小眉当即大喜,握剑拱手,“多谢!多谢!本姑娘……咳……贫道刚才练的乃是凤舞剑法,各位觉得如何?” 百姓们自是极力称赞,“太厉害了!” “又好看,又犀利!” “好剑法啊!” 他们哪懂什么剑法。 真正厉害的剑法,绝非普通人能瞧出。 不过,凤舞剑法厉害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们觉得厉害。 苏小眉微微一笑,“其实,贫道擅长的剑法和技艺多得是,凤舞剑法不过是末等之流。” “道长,那再耍一套厉害的,让咱们开开眼!” “是啊道长,有没有更厉害的?” 众人立即来了兴致,纷纷起哄。 苏小眉笑言拒绝,“不可!贫道的独门剑法只可传于弟子,不能让外人观摩。” 说着,学着林易的样子,单手持礼,“贫道正要收一徒儿,传授毕生所学,各位若有十岁左右的男娃,可进竹篷一试。” 听到这话,众人面面相觑,全都沉默了。 似仍有顾忌。 “当道士,这……” “道长的本事的确大,可是……” “道长,当您的徒弟,以后是不是不能娶媳妇?” “哈哈!”苏小眉大笑,“各位误会了,当道士又不是当和尚,有一些甘愿清修的道士自不会娶妻生子,但大多道士是入世修,想娶妻生子就娶妻生子,没有什么忌讳。” “原来是这样!” “那咱就放心了。” “呵呵,俺还以为当了道士就不能娶媳妇呢,断了香火是大不孝啊!” 众人立即高兴起来,纷纷拉过自己的孩儿,走进竹篷。 “道长,看看我家小虎怎么样?” “道长,俺家娃娃肯定适合当您的徒弟!” …… 人群蜂拥而入。 移时,先前空空荡荡的竹篷,居然被塞个满满当当。 报名的人数暴涨。 苏小眉立即忙碌起来,按照林易所说的要求,一一对这些孩子进行考查。 考查并不复杂。 首先,苏小眉会要求他们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有的孩子上过学堂,写自己的名字毫无问题。 有的则大字不识,甚至连爹娘都写不出他们的名字。 这第一个条件,就挡掉了十之二三的孩子。 在林易看来,他收的徒弟要踏入修行之道,也要通读道经,识字是必须的,故而立下这项考核。 接下来,苏小眉会细细观察孩子们写完名字后的反应。 大部分人随手就将毛笔丢在桌上,只有少数几个孩童将毛笔放在笔架上,高下立判。 这一点,考验的是细心和礼数。 过关的孩子一下少了大半。 然后,苏小眉微微释放灵力,摸查这些孩童的经脉和丹田,试试他们的潜质。 潜质越好,以后的修行也会越顺利,这一点毋容置疑。 林易定下的要求不算高,所以有一半的孩童能够通过。 最后,苏小眉拿出一本林易准备好的道经:《清心妙经》。 此经是道家入门之经,用字简单,道理浅显。 最适合十岁左右的小孩。 苏小眉将其拿给孩子们看,一炷香时间,看看他们能记下多少内容,领悟多少道理,由此判断悟性和智愚。 不得不说,林易定下的要求十分苛刻。 前来收徒大会的又大多是普通人家,普通孩子,一番筛选下来,根本没人能达到他的要求。 所以苏小眉忙活一天,一直到黄昏,收徒大会结束,依然没挑出一个满意的人选。 “臭道士定的要求真高,我看几个弟弟就挺好的,挺招人喜欢,偏偏不符合他的条件!” 苏小眉一阵郁闷。 对于林易交待她的事,她尽心尽力。 可忙碌一天,毫无结果,难免有敷衍懈怠之嫌,不好向林易交待。 “算了,看明天吧。” 收徒大会一共有两日。 苏小眉想了想,只能看明天的情况了。 希望运气能好起来! 第121章 赵家 青丘镇东街。 有一座偌大府邸,高门深院,一看非是普通人家。 单单绕走一圈,就得半刻。 整个青丘县除了县衙,没有任何一座府院能和此座相提并论。 这座府院,正是赵府。 赵家发家已久,百年前即是方圆数百里有名的大家族,且祖上是极厉害的修士,收徒无数,甚至胜过一些门派帮派,可谓财力势力一时无二,连官府都得给几分面子。 如今,赵家远不如百年前风光,但依然是数一数二的家族。 赵家传至第四代,有两个继承人,大公子名叫赵正明,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今年三十岁,不仅精通商术,将赵家诸多产业经营得风风火火,且修为资质不错,十岁起踏入修行路,一身技艺不可小觑。 二公子名叫赵修,却比大哥差得远,是个只懂寻欢作乐的膏粱子弟,不提也罢。 数月前,赵正明娶张婉儿为妻。 二人恩恩爱爱,郎才女貌,一时传为佳话。 不知羡煞多少男女。 “相公,此去路途遥远,危险重重,万万小心呐!” 张婉儿手捏一方帕巾,正为一个高大魁梧,长相神俊的男子擦汗。 这男子无疑是赵正明。 他一向对自己的妻子多有疼爱,如今张婉儿有孕在身,更是小心翼翼,“夫人,外面风大,你身子虚,受不得风寒,快进屋吧!” 张婉儿笑了笑,“婉儿哪有如此娇弱!” “相公将要远行,婉儿想多陪陪相公!” 说着,扑到赵正明怀中,温柔嬉戏。 “禀少主,少夫人,府外有个陌生姑娘说是少夫人的好友,要见少夫人!” 夫妻二人正温存时,一个护卫忽然急急忙忙赶来,半跪禀告。 张婉儿从赵正明怀中挣脱,正色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可有说?” “回少夫人,她说自己姓苏!” 张婉儿立时记起,眉开眼笑,“是小眉妹妹,她果然来了!” 赵正明一头雾水,搂了搂张婉儿的肩膀,“是什么人,你认识?” 张婉儿连连点头,“嗯,是一个很厉害的侠女。” “我知夫君此行有些危险,所以和小眉妹妹约定,请她今日来帮夫君护送宝物。” “没想到,小眉妹妹如此守信,真的来了!” “快请!” 赵正明呵呵一笑,满不在乎,“婉儿,你太小看夫君了,此行夫君请了诸多高手助阵,另外还有天云观的剑真道长相助随行,任谁也休想动咱家的宝物!” 张婉儿点点头,“婉儿自然相信夫君,不过多一个高手相助,总没坏处。” “行,听夫人的,哈哈!” …… 在赵家守卫的带领下,林易走入府院。 不远,看到一群手持兵刃,全副武装的护卫,差不多有七八十人。 旁边还有二三十个修士,各自带着兵器,大多其貌不扬,但修为绝对不低,应该是赵家请来的各派高手。 人群后,是几辆大马车。 其他马车很普通,唯有中间一辆最为奇特。 此车的大小和一般马车差不多,但车架全是铜铁所制,全部封死,乍看像上面放了一个巨大的铁箱子。 箱子只有一个开口,由手腕粗的铁链缠住,缠得严严实实,接口锁了几把大锁。 好像怕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似的。 当林易走近后,忽然感觉十分不舒服,眼前看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从车上蒸腾而出。 耳中还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从车中传来。 像老鼠在磨牙。 这些细小动静,一般人是无法察觉的。 可林易用的是苏小眉的身子,苏小眉已达耳目之境,感官比普通人灵敏得多。 所以能看到听到不同寻常的东西。 无疑,赵家要运送的宝物,应该藏在这怪车之中。 怪车旁还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英姿挺拔,举手投足颇有悍气,身上背着一柄金刀。 一眼便可瞧出修为不俗。 “耳目之境!” 这男子已达耳目之境,怪不得气势如此之强。 林易默默判断。 男人身旁的女子十分美丽,浑身带着雍容之气,温婉之态。 却是张婉儿。 嫁人后,张婉儿越发美丽动人,失了娇气,多了贵态。 再一瞧她的肚子,明显凸起,俨然怀了身孕。 “小眉妹妹!” 张婉儿十分热情,上来就抓住林易的双手,来个拥抱。 “你真的来了呀,小眉妹妹,太好了!” 虽是借用了苏小眉的身体,和有夫之妇如此亲密,林易仍感觉别扭,连忙不动声色地推开张婉儿,笑道:“夫人,别来无恙!” 张婉儿撇了撇嘴唇,微微不悦,“干嘛叫这么生分,你我早已结为姐妹,叫我姐姐就好了嘛!” 林易轻咳一声,“婉儿……姐姐!” “顺耳多了,咯咯,”张婉儿眉开眼笑,“对了,介绍下,这位是我夫君赵正明。” “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好姐妹,苏小眉!” 赵正明上前拱手,同时打量几下,“苏姑娘,你曾救过我夫人,今日又来帮忙,赵某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赵公子客气!” “贫……咳咳……我既答应了婉儿姐,自不能食言。” 林易拱拳还礼。 随后盯着那辆怪异的马车,问道:“婉儿姐一个月前就提过,说今日要护送一件至关重要的宝物,是不是马车中的东西?” 赵正明点点头,“正是。” “那一定是价值连城的珠宝吧?”林易试探道。 赵正明顿了下,莞尔道:“并非金银,也非珠宝,而是我赵家的祖传之物,对外人来说或许一文不值,可在赵家眼中是无价之宝,须得好好保护。” 俨然,说这种废话摆明是不想告诉林易真相。 林易识趣得很,转问:“什么时候出发?” 赵正明回道:“等剑真道长一到,即刻启程。” 原来,赵正明早准备妥当。 因为有个关键人物没来,所以一直等着。 这位什么剑真道长,林易从未听闻,不过不难猜测应是一位厉害的高人。 刚才,赵正明提到“剑真道长”的名号时,语气和眼神都带着一丝恭敬。 可见剑真道长绝非泛泛之辈。 第122章 宝物魔物 “婉儿妹妹,走,姐姐带你在府院中逛一逛,后面有个花园,很好看的。”说着张婉儿热情地挽住林易的胳膊。 林易并未拒绝,既然从赵正明口中问不出什么,那就试试张婉儿。 二人走过一条小径,来到庭院后的花园。 虽是秋冬之季,园中依然有不少花草生机勃勃,尽情绽放,别有风情。 寒暄了一会,林易便问起正事,打听马车中的东西。 本来么,他帮苏小眉做“保镖”,对护送之物没必要过问。 可他察觉到此物十分不寻常,似有邪魔之气,不由得产生好奇心,想问个究竟。 张婉儿对苏小眉很信任,有问必答,毫无戒备,不过她知道得也并不多。 据张婉儿所说,赵家一直有一件珍贵的传家之宝,是百年前赵家先辈经九死一生才夺来的,价值无法衡量。 正是靠这件宝物,赵家碾灭了当时如日中天的几大势力,一跃成为风头无二的庞大家族。 此宝物可谓功不可没。 可有利必有弊。 这件宝物沾惹邪魔之气,不断凝聚,越发难以控制,甚至会反噬赵家之人。 故而,每隔三年,赵家会将这件宝物带去省城,由高人进行净化洗练,除去上面积累的魔气,以防灾劫。 这个习惯持续了百年。 一直未曾断过。 宝物上的魔气不断积累,又不断净化。 倒一直没出什么大事。 赵家的子孙铭记祖训,皆不敢懈怠。 每隔三年,依然照例执行。 这不,三年之期又至。 宝物的魔气越发凶猛。 此行正是要运送宝物至五百里外的省城。 省城有一家天云观。 百年前开始,赵家便和天云观合作,净化宝物的魔气,直至如今。 以往,都是赵正明的父亲亲自押送宝物,前往天云观净化。 可最近一年,其父病重,身子骨越来越差,说句不好听的,半个身子已埋进黄土,自不能继续押送宝物。 这个重担,落在赵正明肩上。 因为他板上钉钉是赵家未来的家主,当担重任。 第一次押送,赵正明更容不得出错,所以除了自家培养的护卫精英,还请了几十位各派高手前来相助。 以确保万无一失。 听张婉儿说完,林易大概明白了。 他原以为运送的宝物会是金银财宝,细一想却不是,而是某种厉害的器物,比如法宝之类。 因为百年前赵家的先祖曾依靠这件宝物杀敌无数,一时难逢敌手。 不是法宝或者兵器,还能是什么? 再一想,此物魔气极重,杀孽极深,定非正道兵器。 说不定是某种邪兵。 怪不得他刚才一见那辆马车,就感应到若隐若现的黑邪之气,浑身不舒服。 护送这样一件器物,林易心中惴惴不安。 希望不会出事吧。 “少夫人,苏女侠,剑真道长已到,少主说可以出发了。” 二人正闲聊着,赵家的下人急慌慌赶来禀告。 “行,小眉妹妹,咱们过去。” 林易不由松了口气。 再和张婉儿聊下去,迟早露馅,毕竟他没有苏小眉的记忆,性格也截然不通。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前庭。 刚一进庭院,林易就注意到一人。 此人身穿黄褐色道袍,头戴混元巾,背后负着一柄长长的七星宝剑,完全一副道士的标准打扮。 再看正面,此人下巴上留着些许胡须,浓眉大眼,两鬓微有白发,看模样有四十多岁,但面带沧桑,双眼中透出一种深邃的压迫感,令人不敢直视。 最后再探修为,更是了不得。 林易现在用的是苏小眉的身子,耳目之境的修为,可在这道士面前竟有深深的紧迫感,仿佛一举一动都迟缓了。 无疑,此人已达筑基巅峰,真正的伐髓之境! “道长,给您介绍下,这位是在下的内人,”见张婉儿和林易走来,赵正明急忙介绍,“这位年纪轻轻的姑娘是赵家请来的帮手之一,实力非同一般。” 那道士在林易身上扫了一眼,微微点头,“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能达到耳目之境,着实非凡,潜力和资质皆是上乘。” 林易淡淡一笑,“多谢道长夸赞。” “这位便是来自天云观的剑真道长!”赵正明继续介绍。 其实也不用介绍,大家猜也猜到了。 每次净化宝物,天云观都会派一位高手前来护送。 今年派来的,即是这位剑真道人。 抱歉 申请完本了 http://.biquxs.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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