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党》 第1页 [时空穿越] 《四爷党》(全) 作者:悠悠晴天 穿越:以友情为起点;以爱情为补充;伴亲情到永恆。 他们走过这三段岁月, 或有欣喜、快乐和幸福, 或有创伤、悲伤和离愁, 然而不变的是成长:少年轻狂、青年张扬、中年沉稳、老年安详。 【52书库将分享完结好看的小说以及现在文学书籍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52书库https://.52shuku.me/】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如侵权,请邮件联繫。 楔子 要说起这家厅堂里的那幅画像,真是被所有的见过的人嘲笑了一万遍啊一万遍。您说说,谁见过一间小小的现代公寓狭窄的客厅里的正墙梁下竟然挂着康熙帝正襟危坐的遗像画,而且这遗像前还象模象样地摆着个案几,正中央贡着一个香炉,每日烟气缭绕不说,连香炉两边贡着的水果都是常保新鲜的。不仅有这样的陈设,而且在这屋主那竿子狐朋狗友中还传着令她们每每提到都会捧腹的笑话:据说这家的主人,每日会在这前清皇帝老儿面前三省悟身,嘴里还常常念叨着“俺错了,俺对不起您……俺错了,俺对不起您……”之类的语句。 各位,不是这屋主同人女做得走火入魔了,实在是有万不得已的事由才发生了这么不着谱的事情啊~~~如果您有耐心,那就容我这个唯二知情者慢慢给您讲。这故事还得从这套小房子里那个完全不起眼的大衣柜说起…… ※※※※※※※※※※※※※※※※※※※※※※※※※※※※※※※※※※※※※※※ 看了几天的清宫穿越文的小莜,头重脚轻地刚倒在床上正准备会周公,一向睡眠很浅的她却被大门外一阵悉悉嗦嗦不正常的声音弄醒了。难道是小偷?她的第一反应如是。这是她刚刚搬进来没多久的小户型公寓,第一次搬出父母家闹独立成功,竟然会遇到这样倒霉的事情?门口“啪”的一声,容不得她多想,她抓起桌上的手机就钻进了新买的大衣柜里,轻轻关上门,一边大气不敢出地蜷缩在挂大衣的那格中,一边把那个小偷在心里问候了祖宗十八代。由于隔着卧室房门和大衣柜的门,外面的动静听不清楚,但是小莜的潜意识里那小偷的脚步声是越来越大,似乎就要张牙舞爪地扑到卧室里打开这扇救命之门,在黑暗中向她展露出森森的白牙…… 小莜浑身打了个哆嗦,突然想到手里的手机。而这个时候似乎还是没有听到小偷进入卧室的声音。小莜连忙拨了110,想小声向警方求救,却发现这大衣柜里竟然是信号死角,压根是一格信号都没有!小莜内心一声哀号,正想连服务商也“问候”一下,却听到“咔”的一声,卧室的门似乎是被打开了。 静默,完全的静默。那短短的十几秒钟在这个时候竟如同万年。小莜心一横,在内心大叫了一声:“救命~~~~”便把那身子缩得更小,更紧…… 就在小莜感觉柜门会被在一瞬间打开的时候,背后突然一阵强大的吸力…… 只见衣柜里悬挂的几件衣服象被风吹过似的摆了几下,已经空洞洞没了人,哪里还见小莜的影子…… 化魂记 就那么一下子,小莜觉得自己是走在一条寂静得慎人的小路上,而且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并不宽敞,大概也只有两米多宽,四周都是黑黢黢的,唯一能看到的就是这条路,弯弯曲曲一直通向远方,似乎这条路本身会发光似的。小莜一下子想到了黄泉路,可是下意识地握了一下拳头,竟然发现左手中还紧紧地抓着个手机,一下子竟然哭笑不得起来:“哪有陪葬的是一部手机来的……”她至今都不明白,自己这算是死了,还是只是晕过去了在做梦。 她走啊走,终于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刚刚走的路一下子分成了四条路。小莜正犹豫不决该走哪条路,突然发现在每一个岔口旁都有一个地界碑一样的东西埋在地里。借着昏暗的光线小莜把那四个地界碑一次看了个遍,分别标记着“唐朝,this way”、“三国,this way”、“康、雍、干,this way”和“古埃及,this way”。 小莜第一个想到的词竟然是“穿越”!! 但是也可能是投胎啊。小莜又一想。反正自己是一个“平行时空论”者,这两种结果都是有可能的,但性质完全不同:穿越,还有可能回到未来;投胎,大多是会被抹了记忆在那个时代活一辈子。但是如果是投胎的话,没有理由只有中国的三个朝代和一个古埃及啊?这四个时代凑在一起,怎么看都象是言情文的场景选择,而且大多是“穿越”的言情文。小莜心一横,实际上是好奇心一横,来了个挑兵挑将,没想到那指指点点的食指正指在了“康、雍、干”那块界碑上。 “据说老康的儿子各个精英,引来无数色女口水横飞,不知道能不能穿到他那个时代,这当然是第一选啦;如果不小心穿到雍正,俺家小四,那个时代,估计会有点麻烦,他可是有名的抠门皇帝啊~~如果没法穿到他身边成为红人,而不小心穿到他整治的那帮人家里可就性命不保咯;穿到小干那里没意思,太平盛世,而且他女人又多,显不出风头啊……”小莜在内心暗自盘算着穿到不同时代的利弊,实际上,如果不是“天意如此”,她还是蛮想穿回古埃及的,毕竟她对金字塔到底是如何建立的,古埃及有没有一个来自更高文明的指引者这种事情更感兴趣,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同人女,她深深了解到:只有花痴之志无能远乎,唯有才贯中西方能扯乎…… 算了算了,不管是能否远乎还是能否扯乎,小莜二次心一横,牙一咬,脚一跺,义无反顾朝“康、雍、干”那条路上奔去。只是刚从主路踏上那条岔路地界,小莜觉得自己就跟穿过了一个“水镜”一般,顿时轻飘飘地,宛若新生……再仔细一看,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团白乎乎轻飘飘的人形气体,外罩一身白衣,正幽灵般地漂浮在空中?! “啊~~”的一声惨叫,她奋力沖回来的路,哦,错了,是奋力飘回来的路,却发现那水镜竟然只是单向穿越,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块透明的防爆玻璃,任小莜抓、踢、啃、撞都没有裂痕,这个,这个的质量……不该好的时候,瞎~~好……如今的小莜就觉得自己就是那鱼缸里的金鱼,看着外面鲜活的世界却如何也回不去。于是她仔细趴在这透明的屏障上向来路上看,却并未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她着急得出现类似“暴飘”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这坚固的水镜背面渐渐浮现了一行歪歪曲曲,似乎还在蠕动的字: “进入此门者,请前行500米……” 小莜正在纳闷并且仔细地看着这行越发明显的字,突然发现水镜的左上方瞬间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汗滴,原本上面的字突然象是被黑板擦擦掉一般凭空消失了,然后又开始歪歪曲曲,似乎是从水镜中蠕动出了又一行字:
第2页 “进入此门者,请前飘500米……” 小莜一脑门子黑线…… 也罢也罢,今日命中注定如此,不如从了这该死的水镜,“前飘”500米吧。小莜她不是胆小之人,跚跚如鬼火般飘浮而去…… 完全没有注意,身后的水镜,竟“咻”的一声,好似松了一口气。 抢尸记 果然,前飘了500米左右,小莜终于看到一群人,啊不,一群跟她一样的魂挤成一个圈,似乎在看着什么。小莜加快速度飘了过去,好不容易挤进去,却发现一群魂正围着一个地上的圆形“屏幕”看“电影”?而且还上演的是清宫片! 小莜戳了戳身边的一个魂正想问个究竟,突然群魂骚动,魂阵中似乎有着一种默契,每个魂这个时候都开始摩拳擦掌,嘴里叨叨着:“机会,机会……快死了,快死了……晕了也行,晕了也行……” 小莜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发现大家更加集中精力看那屏幕。果然,镜头一转,一个卧室的场面出现在了众魂面前,那是一个朱漆绸帐的古床,而且床边挤着一群人,似乎正在忙碌着什么。 似乎有人,咳咳,还是有魂“嘘”了一声,众魂立刻安静了下来,只听从那地上的“屏幕”旁,也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传出影院的环绕立体声效果: “姑娘,使劲啊,再加把劲就生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众魂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静了下来,透过比较灰暗的光线,小莜看出身边的几个魂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那个,敢问,这是哪位要出生了啊?”小莜笑着问离她最近的一个魂。 还没等那个魂张嘴说话,突然魂阵里又一阵骚动,有魂突然高喊了一声:“就是现在!”众魂涌动,小莜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往前挤得一脚踩到了“屏幕”的中央…… 一阵白光闪过,众魂只听得白光里小莜那悽惨无比的叫喊: “我不要穿孕妇啊~~~~~~~~~~~~~~~~~~~~~~~~~~~” …… “姑娘,你使劲啊,再使劲啊……马上就要出来了……” “啊,出来了,快出来了……出来了……” 小莜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努力睁开眼,突然看到头顶上一大堆人正面色焦急地对她说话,还有人在她的肚子上轻轻地往下推抚…… “我不要穿孕妇啊……”小莜本想大吼,可是冲出口的却是一声哀号:“噢~~~~” “出来了,出来了,姑娘您再使劲就出来了……”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推的我啊?~~~~~~~~~~~”小莜拼了老命吼出一句。 “啊?”刚才还在轻轻推抚的接生么么连同一起忙碌的宫女一个个都吓得往后倒退了一大步。 “痛死我了~~~~~~~~” “哦,姑娘,您再坚持一下……”接生的么么和宫女们一下子又回过了神,恢復到原先的忙碌当中。 “出来了,出来了……” 随着一声啼哭,小莜觉得这个身体突然松了下来,疼痛达到了极限,然后迅速减缓,仿佛腹腔被掏空后的清爽……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是个小阿哥呢。”接生么么托着还一身污秽的小婴儿递到小莜的这个身体面前。 小莜看着小傢伙,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姑娘,一切都好,一切都平安……”接生么么把小婴儿递给身后的宫女让她去清洗和包裹刚出生的小阿哥,一边安慰小莜占据的这个身体说:“这是头胎,生头胎都会很痛的,慢慢就好了……” 小莜指挥着这个身体扭过头去,其实她才不是因为痛或者感动才流泪的:明明还是个黄花闺女,连男朋友还没有,咋就穿越了时空,还在某一刻一下子当上了别人的妈?! 等等,小莜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们说“她”刚才生的是个阿哥?! “这,这是哪一年?”小莜觉得这个身体真的是已经很虚弱了。 “是康熙十七年的十月丁酉日呢……” 那么么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可是小莜已经听不进去了。既然做了穿越,她必须迅速判断出自己所在的确切年代和她现在到底是在以什么身份活在这个时空。 再等等,康熙十七年十月出生的,那,那,那不是康熙的十一子,后来人称四阿哥,也就是日后的雍正皇帝胤禛么? 您要问小莜为何这么熟悉这段歷史,着实是因为她是300多年后的四爷党之一。在阅读这段歷史时,她不是不崇拜康熙这位除鰲拜、平三藩,在位一个甲子的长寿皇帝,也不是没有为干隆这位在后人的戏说中变得更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武功盖世、文滔武略的更长寿的皇帝动过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吸引她的是这个在“九子夺嫡”中冷静内敛、沉稳睿智的四阿哥,胤禛…… 还得等等,那,那,那,那现在小莜占据的这个身体又是他什么人?母妃?!老妈?! “不要~~”小莜内心又一声惨叫:她是他日后忠心耿耿,自封“四爷党”的超级粉丝。就算不能穿越到他身边,还可以yy;可现在穿越了,却穿越成了他妈?! 小莜不禁回想起之前身边的那几个魂魄脸上露出的犹豫之色,她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怪不得这个穿越的机会落到了她头上,原来大家都不想穿越成这些优秀阿哥们的妈! 看着忙忙碌碌的接生么么和宫女,趁她们不注意,小莜拼死了用这个暂时被占用的身体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样子,气入丹田,冲着房顶怒吼了一声:“我要撤回!!” 下一刻,小莜感觉仿佛是录影带倒带一般,也仿佛是遭遇了一个巨大的气场漩涡的吸收,小莜“唿”的一下脱离了那个身体往房顶上升,眼见那个又昏过去的躯体离她越来越远,她忍不住朝她挥了挥手,同时松了口气。 可是又一眼看到床边放置的被清洗干净包裹得好好的小婴儿,这个日后她所喜爱的四阿哥,小莜又有一丝后悔:“虽然俗话说‘老虎屁股摸不得’,但在这个明日之君还是个刚哌哌落地的小婴孩时,早该揉捏揉捏他的小脸蛋……” 突然,眼前的乌雅氏和小胤禛,忙碌的么么宫女们,以及整个屋子都瞬间消失在了突然而至的黑暗当中…… 再次睁开眼,小莜发现自己蜷缩在那个狭小的大衣柜里…… 再回首 小莜“唿”地一下打开柜门跳了出去,一看窗外,五月的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中天。她诧异地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时钟,发现一分不差一秒不错刚刚好是12点钟。想想那天她头晕脑昏地倒在床上的时间,这指针好像也恰恰指在这个位置。
第3页 等等,这是哪一日的正午12点?小莜的脑海里现在还迴响着那个接生嬷嬷平淡无奇的那句话:“是康熙十七年的十月丁酉日呢……” 再瞟一眼那个多功能时钟,小莜心里一惊。竟然只是她睡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当天的正午12点?!她疑神疑鬼地拔拉了一下衣柜里悬挂的衣服,又敲了敲衣柜的四壁,完全没有异样。难道那一切精力都是在做梦么? 小偷?!小莜这时才意识到就是因为听到客厅里异样的动静,以为家里进了小偷,她才躲进了那个衣柜。如今天色大亮,那小偷也该离开了吧?顾不得再考虑那一切是梦非梦,小莜打开卧室的门沖向客厅,才发现什么都没丢,而且一切都跟昨天白天时那样井井有条。 小莜的脑袋一下子变成了一盆浆煳。难道家里进了小偷这件事,也是她做梦梦到的? 手机?!小莜明明记得在那个穿越的“梦中”,她直到穿过那个水镜前都是拿着手机的!她又沖回卧室,发现手机正好好地躺在床边书桌上的镜子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刚刚被人按下了任意键启动了似的,屏幕上泛着淡蓝色的光。然后一霎那,那光又消失了,重新回到了黒\\\屏的待机状态。 这一日都过得浑浑噩噩地,那个关于穿越的梦境让小莜感到是那么的真实:那段走过的路,那扇会出现提示的单项穿越的水镜,那种生孩子时的剧痛……可是既然现在一切都似乎没有发生过,那可能果然是一个梦境吧。小莜打了一个冷战,果然人类出色的想像力是没有边界的。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小莜上床睡觉前无意地瞟了一眼时钟,又快要接近零点了。然后她有意地瞟了一眼那个普普通通的大衣柜,突然甩了一下头,嘴里暗骂自己“白痴”。刚刚一瞬的念头,她竟然想要跳进那个大衣柜看看会不会真的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随着指针一秒一秒地向那个12走去,那种好奇心如同巨大的气压一样压迫在小莜的心里,她几乎不能喘息,似乎头顶三尺以上的神明都在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做某个决定,某个能改变她一生,某个甚至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谓为重要的决定一样…… 小莜上下左右打量了四周发现没有可能看笑话的人(就她一个人住的家里怎么会有人?!),又心一横,脚一跺,冲过去拉开大衣柜的门蜷身缩了进去。在关上大衣柜门之前的一瞬,在眼前卧室的灯光被衣柜里的黑暗取代之前的一瞬,小莜深深地吸了口气…… 衣柜门“啪”的一声轻轻被关住了,昏黄的卧室灯光映衬出这个房间里那一丝近乎诡异的安静。悄无声息地,书桌上那个一直处在待机状态的手机屏幕不知什么时候亮了,启动的sh动画如同鬼火一般在屏幕上从这个角落窜到那个角落。这时,大衣柜门前的空气似乎勐地向门里压缩了一下,随着“嗖”的一声似风而非风的响声,这个房间一切又都恢復到了原来的平静…… 小莜只觉得“唿”的一下,那股熟悉的吸力就把她吸进了那个昏暗的空间。这次没有时间让她检验一下自己是否在做梦,那股力量又拉着她开始在那条曾经走过一次的道路上飞奔。一转眼,就奔到了那个四岔路口。这次不容她选择,仿佛她是被谁从后面临门一脚,便被踢进了那条标记了“康、雍、干,this way”的道路上。 又一次穿越了那个“水镜”,宛若新生…… 一穿过“水镜”,施加在小莜身上的那种力量就消失了。她踉跄了一下,赶紧转过身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在她身后,却发现“水镜”那透明的表面又开始泛起了涟漪。 “前飘500米,是么?谢谢!”小莜不等那镜面上的字完全出现,转身就向前飘去。 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水镜”上的字彷佛被哽在了那里,出现也不是,消失也不是。再一次,“水镜”的左上方悄悄熘下了一大滴汗珠儿…… 再相见 前飘了500米,看到那个熟悉的魂阵,仍然是在那儿围了个圈,小莜忍不住“噗哧”地笑了出声。怎么这年头穿越时空倒成了热门旅游线了么?只见人增,不见人减的,而且也不分什么黄金周、节假日。 众魂似乎听到了小莜的那声笑,怒视着来不及收回表情的小莜。小莜只觉得身后一阵冷风,身上打了个哆嗦。难道变成魂以后还有六感八识不成? 突然,从那地面上的“屏幕”里往上射出一条柱型的白光,飞速爬升了十多米后,勐然改了个方向,弯过了几乎180度,向小莜站的地方直扑过来。不容众魂和小莜惊叫出来,就见那光柱裹着小莜的魂魄,以每分钟8.65米的速度往回收缩,直到剩下不过三米高的样子,便“唰”的一下钻进了“屏幕”中。 众魂心神未定之时,只听见小莜在和光柱一起消失的那一瞬发出了又一声惨叫: “这回又穿谁啊~~~~~~~~~~~~~~~~~~~~~~” “卟隆卟隆”,小莜就觉得自己的肉身作了一个前滚翻360度外加侧滚翻720度,然后撞在了一面厚厚的砖墙上。摸摸脑袋,突然惊觉自己头上并没有长出包来,反而是左右两边各挽着一个小小的髮髻,一条梳得一丝不乱的光滑的大辫子拖在脑后。再一看身上的衣服,竟然是一身淡绿的春绸长衫,绣着月白色绕枝番莲的深绿色袖口,深绿色的宽腿裤子末端也绣着同样的花色,穿着干干净净的白凌子袜子的双脚套在一双绣满了浅色碎花的青色软布鞋里。她正在纳闷,突然听到头上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子琰,看你,刚被分到贵妃娘娘屋里头,就眼睛长到头顶上,走路都不看路啦?呵呵……” 小莜抬头一看,一个跟她差不多打扮的女孩正抿着嘴笑看着她。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拿着拂尘,看似已经中年了的太监。 咦?她这次又穿越成了什么人?小莜有点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快点起来吧,不要让贵妃娘娘等着。”那太监瞄了小莜一眼,面无表情地说。 刚才说话的女孩扶起小莜,然后向那个太监福了福,柔声说道:“张公公,劳您在前面带路。” 小莜一脸迷惑,但也只得紧跟在那太监身后。这紫禁城,深宫大院,走丢了可不是好玩的。更何况她现在不明自己的身份,但看这种打扮肯定级别不高,所以如果稍有差池,怕是皮肉之苦必然少不了。 也不知道转了几道弯,走过了几座殿,那被叫做“张公公”的太监终于停在了一座朱漆的大门前。他转身对后面跟着的小莜她们说:“进去了,就要好好伺候主子门,明白了么?” “是。”小莜跟着那女孩一低头,轻声回了一句。 张公公又转过身去,向宫殿内走去。小莜趁他看不到,飞速抬头看了一眼那宫门上方高高悬挂的牌匾:“翊坤宫”。 走入那深深的大院,进了一间堂屋,张公公轻轻问站在把西厅和堂屋隔起来的帘子前的一个宫女道:“娘娘可在里头?”
第4页 “回公公话,娘娘是在里头。”小宫女深深地一低头,同样轻声回答道。 “娘娘可在休息?” “回公公话,娘娘正陪小阿哥玩儿呢。” “哦,”张公公转身给小莜她们递了个眼色,猫着腰带着小莜她们进了那门帘后的西厅。 “佟娘娘吉祥,我把您要的人从内务府带来了。” “你起来吧。”坐在绸面炕床上的华服女子用懒洋洋的声音说道。 “谢娘娘。”张公公站起身来,接着回话道:“这是今年内务府新进的宫女双燕和子琰,今年都是十四岁,两人都是正白旗籍。”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那华衣女子又开口道。 “还不抬头让娘娘看看?”张公公稍稍提高了一个声调命令仍跪在地上的小莜和那个被叫做双燕的姑娘。 小莜早就好奇心满满的了,她一抬头,就看到那位身着绣着繁花的白色旗装,被称为“佟娘娘”的女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好美的一个女人。 那位佟娘娘细细看了看双燕和小莜,开口道:“我看,双燕就跟着玉如伺候我吧,子琰跟着冬梅和苏嬷嬷照料小阿哥吧。” “什么?!”小莜内心严重挫败,她倒是哪点长得象保姆来着?刚穿越过来就被分了个照顾小屁孩的工作。 这时,炕床一旁本来十分安静的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傢伙开始“呜呜呀呀”地抗议起来,大概是看这一屋子的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于是扭动着小身子爬到那位佟娘娘身边。那位佟娘娘微笑着扶着那个小孩子坐在身边,然后对小莜说: “这就是你今后主子,四阿哥胤禛……” 什么?!小莜觉得脑子里一道晴天霹雳闪过,顿时一片空白。这,这,这难道就是她昨天穿越时占了日后的德妃乌雅氏的身体时生的那个小阿哥,叙齿排行老四,今后的雍正帝,胤禛?! 结梁子 无语!这么个小阿哥已经有四十个下人了,包括八名保姆、八名乳母、针线上人、浆洗上人、灯火上人、锅灶上人等。这么一竿子人整日里围绕着这个刚刚三岁的孩子打转。而这孩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打一岁会跑以后,这西五所已经没了安宁之日,有时这种骚乱甚至会延伸到南边的御花园中。这个皇四子是皇帝指定养在佟妃娘娘宫里的,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还无子嗣的佟妃娘娘却非常喜欢这个小小的孩儿,更是娇惯有加。 昨夜这位小阿哥闹肚子,虽然不是很严重,可已经闹到几乎无人能睡的地步了,连佟妃娘娘也是熬到二更才被嬷嬷们劝回去休息。作为佟妃娘娘指定给他的保姆,昨晚又恰巧是她执夜,小莜陪着他一晚上捣腾了十多次,到五更的时候才消停了下来。小莜对自己的倒霉穿越本憋了一肚子火,但是看到那个小小的人儿脸上痛苦无助的表情,她又不忍苦了他。原来这日后的铁面君王,也曾经有过这么脆弱的一面。 好不容易跟冬梅交了班,才发现自己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粒米未进。血糖有点低,小莜在游廊上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闭上眼睛,嘆了口气,把轻飘飘的头靠在一根廊柱上。想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好不容易摊上了穿越时空这样的好事,结果却屡屡不如人意。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如果上天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知道能否穿越成命运好一点的角色。突然,她想起在第一次穿越的尾声,她不过大叫了一声“我要撤回”就如愿以偿回去了,难道…… 本来还腿脚无力的小莜“啪”地一声跳了起来,双脚齐肩,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气运丹田,大吼了一句: “我要撤回!” 没有动静…… “我真的要撤回!” 依然没有动静…… “我确定要撤回!” 身后一阵小旋风扫过地面上的浮尘…… 小莜一脸黑线,眼中的黑眼珠已经翻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我坚决要撤回!”这声吼真是中气实足。 “撤回~~撤回~~嘻嘻~~” 压根还杵在原地的小莜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幼齿得毫无做作的声音,和着那稚嫩的拍巴掌声。一扭头,便看到了那个让她有点心惊肉跳的小人儿。头戴玄色红珊瑚顶珠小帽,身着宝蓝色丝绸小衫,内套月白色长衫,脚蹬绸面黑色软鞋的小胤禛正站在她身后,一双乌黑水亮的眸子正充满了好奇地看着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奇怪举动。 来不及收回姿势,小莜连忙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发现这小祖宗身后竟然没有跟着一个人。汗,原来这个淘气包又把那帮整天对他大惊小怪的跟班们给甩了。看看这个昨晚还苦着脸的小病号,今日脸上已经换回了往日鬼马精灵的神情。虽然知道他的未来是怎样,但小莜还是没有胆量放他这个这么小的小孩子在他家这个偌大的后院跑着玩。 “藏猫猫~~”对面的小人儿已经抓住了小莜的裙边,有点央求,又有点命令地说道。 小莜“噗哧”一下笑出了声。这个小阿哥,一旦想摆脱那群跟屁虫,就要玩“藏猫猫”,结果肯定是大家一脑门子汗地满院找他。这招儿对她来说已经不管用了。她不顾小胤禛一脸地不情愿,把他放到了游廊的边凳上坐着,自己也坐了下来。看着那张典型的稚儿的白里透粉,几乎能捏出水的小脸,她恨不得用手指掐一掐才算过瘾。可是,她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她知道,这个小傢伙,日后的雍正皇帝,可是个非常记仇的人,凡是对不住他的人,连死了也不放过呢。她小莜可不想跟这么一个厉害的角儿这么早结下樑子。 “你认识我是谁么?”小莜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对面那个扭着身子想跳下边凳的小傢伙。 小胤禛反倒被她问住了,定定地看着小莜那张有点强忍着没暴笑出来的脸。但是他还是努力地摇摇头,看着小莜那张滑稽的脸上瞬时变出了些许失望的表情。 “好吧,忘恩负义的小东西,昨晚是谁照顾你到天亮来着……”小莜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突然看到小胤禛正皱着眉头似乎在研究她到底在说什么,连忙改变了话题:“主子,除了藏猫猫外,您还想玩什么呢?让奴婢帮您想想……奴婢给您讲故事好么?” “不!”小胤禛使劲摇头。 “那,奴婢陪您逛这花园好么?” “不!” “跳方格呢?” “不!” “唱儿歌?” “不!” “……” “不!” 真是气结!这小傢伙还真是难伺候啊。小莜真想像漫画里那样,突然从身后抽出一只平底锅,把他pia飞~~然而,小莜眼睛一转,一个坏坏的主意冒了出来。她瞬间变掉了本想发作的表情,换上一种近乎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笑容。 “那,我们来玩一个保证主子从来没玩过,但是又特别好玩的游戏吧?”
第5页 一股小孩子超强的直觉油然而生:似乎,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呢……但那句话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吸引力,本来想跳着跑开的小胤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脸好奇地问小莜:“玩什么?” 接着,小胤禛就看到小莜一脸坏笑地抬起双手,使劲摩擦了几下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捧住了他的脸颊,然后就像摇拨浪鼓一样摇着他的小脑袋,同时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恨恨的话: “那~~这~~样~~好~~不~~好~~玩~~吶~~?” 小莜这方正在得意,那方的小胤禛嘴一扁,哭腔已经冒了出来。 “呜呜……一点都不好玩……” 看到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小莜一下子慌了手脚。刚才真是气昏了头,竟然捉弄起她现在的顶头上司、衣食父母来了。来不及找手帕,她连忙用袖子去抹小胤禛已经哭出的金豆。 “呦,小祖宗,您可别哭了,要是让别人看到,我这屁股还不得被打开花啊?”小莜一边哄小胤禛,一边慌忙地扫视四周。 “开花?呜呜……开什么花?”小胤禛一边抽泣,还不忘一边好奇地问小莜。 “……”小莜觉得好笑,却一时答不上来。小孩子的问题果然都比较超出成人的理解范围。 “总之,总之,您不要哭了……主子您说玩什么奴婢就陪您玩什么还不成么?” 小胤禛听到这话,抬手用自己的袖子擦干了眼睛里还没流出的金豆,认认真真地开始摩拳擦掌…… 小莜顿时一脸黑线…… “这~~样~~才~~好~~玩~~”虽然劲不大,但是也把小莜的脑袋摇了个花枝乱飞。 果然,这个小屁孩天生就是个阴险的主儿!呜呜呜…… 小莜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一面内忍着劝自己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一边装出一副已经头晕眼花的样子。 “呵呵,呵呵~~”可小胤禛的手却完全没有要停的架势。 这时,游廊的另一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原来冬梅终于看到了他们一直在找的小阿哥,率五六个宫女和太监,外加一位乳母,已经朝小莜他们这边奔了过来。 “主子吉祥,主子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主子没事吧?主子的眼睛怎么红红的?主子您让奴才们快急死了……” 小胤禛“呵呵”地笑着,沖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 “主子,贵妃娘娘正在等着您呢,请您随奴婢到翊坤宫去吧。” 小莜把小胤禛的手交到冬梅的手中,看着一竿人转向翊坤宫方向,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暂时摆脱了这个小魔王。这时,被冬梅牵着一只手的小胤禛一转身,仰着小脸仔细地审视了小莜一番,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出了一句让小莜一身冷汗的话。 “子琰,我认得你了!” 完了,这个梁子算是结大了!小莜内心一阵哀号~~ 画虎记 元日,也就是元旦,是宫中最盛大的,也是最繁忙和劳累的节日。 天将明,各宫的宫女、太监们都以竞走的速度穿梭忙碌着。百官朝贺皇帝的礼仪活动从半夜子时已经开始了,而接受完群臣的朝贺后,要继续在干清宫行内朝礼。皇帝率王公大臣、侍卫暨都统、子、尚书以上官,先朝太皇太后宫,次诣皇太后宫,行礼如仪。完毕后,皇后率公主、福晋、命妇行礼亦依次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行礼仪。由于康熙十七年孝昭仁皇后已崩于坤宁宫,这后宫之事一直由贵妃娘娘佟佳氏主持,所以她更是忙得顾不上小胤禛。 这年的小胤禛才四岁,在众宫人的牵领下跟着他的皇阿玛行内朝礼。礼毕后,还要等着在干清宫给他皇阿玛行三跪九叩礼,脸上早已泛起十分疲乏的神色,脚下更是有点踉跄。这会子在等贵妃娘娘她们向皇上行礼之时,更是几乎站着就睡着了。冬梅把一件棉披风披在他身上,帮他揉了揉太阳穴,小傢伙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可是马上又眯了起来。看着他那可怜的样子,小莜不忍,走过去双膝跪在地上,把他搂在怀里,轻声在他耳边说:“主子,靠在奴婢身上小憩一下吧。” 小胤禛温顺地把小身子斜倚在小莜的身上,闭上眼睛,轻轻地对她说了句:“子琰,到了时间要叫醒我。” 可是还没等他说完这句话,殿内的太监出来报信,要皇子们做好准备进殿。小莜只听得这小小的人儿轻轻地嘆了口气,便站直了身子。这时,贵妃娘娘率领的众妃嫔已经出了干清宫,小莜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曾被她“穿越”过的乌雅氏,她这个时候还不过是德嫔,不过小莜知道,年底的时候,她就会被升为德妃了。小莜看了一眼小胤禛,发现他的目光也已经从贵妃娘娘的身上试探性地转到了他的生母乌雅氏身上。 然而此时的德嫔,目光正在等候的众阿哥身上寻寻觅觅,没个着落。小莜当下心里就明白了,她在寻找她的小儿子,康熙十九年二月才出生的皇六子胤祚,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小胤禛那追随的目光。小莜内心轻轻一嘆,再看小胤禛,他已目不斜视地直直看向干清宫的牌匾。这母子日后的交恶,恐怕是这对母子间的淡漠在小胤禛的内心留下的阴影造成的吧。 “主子,请随我来。”一直伺候在左右的太监李公公看到干清宫的宫殿监迈出了门槛,就上前一步,伸出左手,躬着身子对小胤禛说。 小胤禛把手放到李公公手上,突然迴转过头来,望着跪在原地还没有起来的小莜轻声道:“我去了。”眼里竟然还有一丝的不舍。 “主子去吧,奴婢们在门外候着。”小莜沖小胤禛充满鼓励地笑了笑,也轻声回答道。 “子琰,小阿哥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呵呵。”站在一旁的冬梅拍了一下小莜的肩膀,帮她站起来。 “姑姑不要说笑了,不过是赶巧在主子身后的人是我罢了。”小莜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虽然相处的这一年多当中,冬梅对她挺好,但她还是怕她的这句话会招来别人的非议。 “好啦,你我只要忠心护主,也算尽到我们的职责了。”冬梅看了一眼小莜,淡淡地说道。 等一切礼毕,在回西五所的路上,小胤禛已经在李公公的怀里睡着了。这些陪了将近一个晌午的宫女太监们也都是呵欠连天。等回到他们住的地方,保姆嬷嬷把仍在熟睡的小胤禛安置好,小莜才跟别的宫女交了班,回到她和冬梅一起住的一处偏房也昏昏沉沉地睡下。再醒来,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突然听到外院里一阵嘻笑,大概是冬梅从贵妃娘娘那里带回了什么好东西。小莜拢了拢头髮,掀起厚重的门帘,推门走到了院子里。 在冬梅她们看到她走出来的那一瞬,笑声一下子凝在了空气中,紧接着,那五六个小宫女和小太监笑得抱成了一团,冬梅更是笑得直拿手拍自己的胸口。 小莜傻傻地站在那里,突然意识到她们都是在看了一眼自己的脸后才有这么剧烈的反应的,立刻冲到院子里的那个大水缸前。
第6页 “那个死小孩……”小莜对着水缸里映出的那张被画成老虎的脸恨恨地低语道,那水面上也似乎浮出了小胤禛得逞后坏坏的笑脸。 “呦,子琰这匆匆忙忙的是赶的哪出台戏啊?武松打虎不成?”冬梅笑着走过来,用帕子沾了点水,用力在小莜脸上擦了起来,结果越抹越黒\,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我说小阿哥进来后问咱们子琰在哪儿,咱们回说在西屋里睡觉,本想叫醒她的,可是小阿哥又不准,自己轻手轻脚地跑到屋里,过了一会子又跑了出来,可是脸上的笑总有点怪怪的,原来是给子琰赏了这么块面皮……”一个小宫女笑得气喘吁吁地说。 小莜内心里已经把那个坏小孩“问候”了几百遍了,可惜现在不见他的踪影,要是让她逮到,非得报此仇不可,管他是现在的四阿哥还是以后的雍正皇帝。 “还不赶快去洗了脸,咱们还得去翊坤宫伺候小阿哥吶,今天娘娘留小阿哥用晚膳。”冬梅把小莜往屋子的方向一推,结果还是抑制不住的笑。 小莜恨恨地跑回屋子打了热水用胰子把脸洗干净,又用了一点从贵妃娘娘那里得赏来的用捣碎了的梅花配制的面霜,把髮髻和辫子重新梳理整齐,才跟着仍偷笑不止的冬梅出了这西五所。 臭小子,总得找个方法以牙还牙。小莜暗暗地想。 面具记 来到翊坤宫,小胤禛正在跟佟贵妃学习对弈,看到进来请安的小莜那张已经洗干净了的脸,先是一愣,然后一张大大的笑脸就摆了出来,就差没有笑出声了。佟贵妃看着他莫名其妙地盯着眼前这个叫做“子琰”的小宫女坏笑,不知何由,也笑着放下了黑子,问道: “小禛啊,怎么分心了?” “回母妃,这个叫子琰的很好欺负。” 佟贵妃摇着头笑了笑,料想这个小小的孩儿还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但还是刻意严肃起来对他说教道:“小禛啊,你贵为阿哥,自然要有主子的样子。这些宫女太监,虽是下人,但也是爹娘所生,受了委屈欺负,自然也会难过。你父皇向来主张以‘仁心’得天下,你们这些作阿哥的也要多学着点。你虽然还小,但是也要懂得这个道理,再不可随意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是,胤禛谨记母妃教导。”小胤禛没想到刚才的一句话会遭到佟贵妃的这番教导,知错似的低头答道,同时微微撅着小嘴朝站在一旁的小莜看去。 这不看还不当紧,一看就看到小莜那一张“你活该挨批”,但却极力绷住不要笑出来的脸。 用完晚膳,佟贵妃和小胤禛又聊了聊家常,便让冬梅和小莜带小阿哥回西五所。小胤禛一边走一边把玩着佟贵妃给他的一个小小的玉佛。嘴里还不时嘀咕着什么。小莜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有点失望:这就是日后的铁面皇帝雍正么?这个看起来既不阴冷,又不内敛,暂时也看不出有多聪慧的小男孩,难道就是让300多年后的一竿子现代女人自发组成“四爷党”这样的另类追星族的四阿哥? 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小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难道,上天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安排她穿越到他身边,有着特殊的使命? 啊,对了!小莜非常肯定地用右拳拍了一下左掌。想想如今她在这个小胤禛面前还算是个红人,还能说得上话,偶然还能戏弄他一番(当然被戏弄的次数也多)……看这样的情形,果然上天是让她来完成这个重要使命的,那就是——把现在这个天真活泼的小胤禛培养成今后万人迷式的闷骚男! 小莜不自觉地“嘿嘿”笑了出来,自己都为自己这个伟大的使命而感动,忍不住跑上前几步,一把把正蹦蹦跳跳的小胤禛抱住,对于这种醍醐灌顶感觉甚好。 小胤禛转头看着突然一把抱住他,两眼乱冒流星的子琰,脑后冒出一滴大汗:这又是演得哪一出啊? “那边的可是四阿哥?”一个尖嗓子的太监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地向这边打探。 “是的,那边的可是德主子宫里的王公公?”冬梅也上前一步询问道。 对面虽然没有回话,却听到三四个人往他们这边走的脚步声。抱着小胤禛的小莜觉得小胤禛的身子勐然一颤,一只小手已经悄悄抓住了小莜的衣袖。 “奴婢给娘娘请安。”等一行人走到他们身边,小莜和冬梅齐刷刷地福了福。 “你们起来吧。”德嫔淡淡地抬了一下手。 她身边的两个小宫女和刚才的王公公也给小胤禛请了安,小胤禛这方才恭恭敬敬地向德嫔请安。这对母子之间一种微妙的隔阂瀰漫在这相见的场面之中。小莜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牵小胤禛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已经松开了她的衣袖。 在昏暗的烛光中,德嫔慢慢蹲下身来,伸出一只纤白的手,抚了抚小胤禛的脸颊,顺势捏了捏他单薄的肩膀。 “额娘……”小胤禛轻轻叫了一声,也抬起手,似乎也想摸一摸德嫔的脸颊。然而一抬手,手中的小玉佛就展现在了两人之间。德嫔的脸色微微一怔,随即双手也放开了小胤禛。 “阿哥这是打哪儿来啊?”德嫔轻声问道。 小胤禛没有吭声,只是紧紧握住小玉佛的手规规矩矩地垂到了身侧。 “额娘这是打哪儿来啊?”他反问道。 “我去阿哥所看了看你六弟。”德嫔淡淡地回答。 “额娘近来身体可好?” “很好,只是甚是想念你和你弟弟……” “额娘……额娘为何很少来看胤禛?” 德嫔又一怔,轻嘆了一口气,却没有说什么,伸手想再抚一下小胤禛的脸颊,小胤禛却意外地后倾了一下身子,躲开了那只伸在了半空的手。德嫔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看到小胤禛那张已经没了任何表情的脸,再次嘆了口气。 “额娘,夜色深了,容易着凉,您赶紧回宫吧。”小胤禛身子一侧,退让到了一旁。 德嫔看着眼前这个才四岁的小阿哥,这个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从她身边抱走的长子,脸上的表情复杂。或许是这长期的疏离,让她无法把握这个小儿郎的心思。 “你们是服侍四阿哥的么?” “是。”小莜和冬梅福了福回答道。 “天色不早了,你们赶紧把四阿哥送回住所吧,好生伺候着。”德嫔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两个素颜如玉,一身烟紫色宫装的小宫女。 “是。” 目送德嫔一行人远去,小莜细细地看看小胤禛的面孔,仍然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只是多了一些疲惫。 “我们回吧,主子?”冬梅轻声提示还在望着德嫔远去背影的小胤禛。 一瞬间,小胤禛象是换了一个面具,嘻笑着向小莜张开双臂,眼神里透漏着小孩子特有的单纯,也似乎在撒娇:“抱我回去。” “……”小莜无语!这小傢伙还真是个可造之才,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玩弄这成人之间的脸面游戏了。没办法,刚刚意识到自己“重大责任”的小莜有时就是对这个鬼精灵的小傢伙没辙。
第7页 被小莜抱起的小胤禛,顺势把头乖乖地倚在她的左肩上。一行人静悄悄地走在这深宫大院的高墙之间,并无多话。夜色越来越浓重。 只有小莜渐渐感觉到,透过厚厚的夹袄,似乎左肩上有些潮湿…… 闯祸记 雪后初霁,经不住小胤禛的再三央求,当值的保姆嬷嬷还是把小胤禛放出去玩雪,不过前提是用上好的棉衣棉裤把他包成了个粽子。这几日京城一直都在下雪,纷纷扬扬,整个紫禁城,连同外面的世界,都一样的雪白了。 小胤禛在西五所的暖阁里憋闷了这么多天,天天都遭到子琰试图把他从天真活泼的小男孩变成外冷内热超酷型形象教育的摧残,可是也总是让她败北,不是用各种小孩子特有的问题搪塞过去,就是两眼一闭,一副“我瞌睡了你又能怎么样”的表情。小胤禛有点纳闷:这个原来很好玩的子琰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烦?这不,大雪一停,他就趁子琰不当值,带着保姆嬷嬷熘到御花园玩雪去了。实际上他早就让冬梅帮他联络了大阿哥胤褆、皇太子胤礽和三阿哥胤祉到御花园里玩,好甩掉最近莫名其妙地认真起来的子琰。 下雪了,其实小莜也特别想窜到御花园去打雪仗,甚至想去北海那儿已经冰冻的海子上滑冰。但是这西五所里四阿哥冬天使用的各种衣物甚多,她忙着督促着针线上人和浆洗上人给小胤禛那些穿脏了、划烂了、缩水了、变小了的衣物织织补补、洗洗晒晒,而且还得变着法子帮锅灶上人出主意怎么能让小胤禛胃口好一点,多吃一点,好长得再高些,再壮些。小莜不由得笑自己:这还没亲自生过孩子,可是养小孩子的本事却都学会了。 她可不知道小胤禛已经熘出了西五所打雪仗去了。这不,她正用保温的食盒拎了一碗熬好的皮蛋牛肉蔬菜粥送到暖阁去。一掀帘子,屋里静悄悄的。小莜转到暖阁里面的床边,也没有找到小胤禛。再看书桌上,毛笔和宣纸铺了一桌面。这几日下雪不允许他出去(其实是小莜他们怕麻烦便哄着他不出去),小莜趁机教他如何书写自己的名字。看着乱乱的桌面,她放下食盒,开始收拾。这些白白的宣纸上不仅被小胤禛横七竖八地写着自己的名字,还有好几幅不知何物的绘画。看着那狗不狗,猫不猫,鸡不鸡,鸟不鸟,一律外加扁扁的太阳的画,小莜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这未来帝王的孩提之作,怕是没有多少人能够看到吧。 突然,小莜停住了正在收拾的手,她一下子想到了那个关于文物鑑赏的节目,要是能把小胤禛的手迹和涂鸦带回现代,那可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啊~~于是小莜看着这手里一张张她本想丢弃的纸张,突然珍惜了起来,仿佛它们突然变成了一张张大额人民币存单似的。 “砰”的一声,小莜就觉得一个冰冰凉凉、硬邦邦的东西砸到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小破孩……”她恨恨地转过身朝雪球飞来的地方看,结果那个“孩”字还没完全说出来,却发现门口站着的是两个陌生的小男孩,眉宇之间显露着相似的清秀,从他们的衣着来看,应该是两位小阿哥。 “太子哥哥,什么叫‘小破孩’啊?”个头稍低的那个小阿哥问红袄蓝衫紫帽的另一个小阿哥。 “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大胆的奴才,竟然敢辱骂主子!”那个被称作“太子哥哥”的小阿哥先是一怔,然后一脸怒气地沖小莜吼了起来。 救苦救难的观音大师啊,您现在在在服务区吗?~~~~ 小莜内心一阵哀号,立刻一躬身,伏在了地上:“恕奴婢有眼无珠,没有认出是太子殿下和三阿哥,还请太子殿下和三阿哥饶命……”说完,磕头如捣蒜。 “嘻嘻……”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即也从门口传了过来。 真正的小破孩出场了,或许还能成为她的救星。小莜暗暗想。 “太子哥哥,在跟谁生气啊?”小胤禛转头看到子琰那磕头的架势,简直笑岔气了:明明是勐虎落地死命磕的样子,却用手背垫在了额头处,果然还是怕疼呢。 “你这儿的这个宫女兇巴巴的,竟然说你三哥是‘小破孩’。”太子胤礽鄙视地扫了仍伏在地上的子琰一眼,却看到跪在地上的她正偷偷斜着眼睛看着他四弟胤禛,上嘴皮和下嘴皮一嚅一嚅地,好像在念着什么。 “你的这个奴才不太听话啊。”胤礽的脸色更难看了。 “没关系啊,子琰的故事讲得很好啊。”小胤禛走到小莜身边,蹲了下来,拍了拍她那还紧紧伏在地上的头。 “讲故事?讲什么故事?”胤祉毕竟年幼,跟胤禛岁数相仿,听到胤禛这么夸这个刚才得罪了自己和太子的宫女,不禁好奇地也跳到了胤禛身边。 “回主子的话,奴婢平日里给我们家主子讲《西游记》来着。” “那是什么?”胤祉又忍不住问。 “咳咳,嗯,是一个和尚,一只猴子,一头猪,一个河妖和一匹马去跟别的妖怪打架的故事。”小胤禛自信满满地向他的哥哥们介绍着。 小莜暗笑到内伤,听听这小胤禛是怎么糟蹋《西游记》的,估计吴老先生在天有灵非气死不可。 “猴子?猪?它们也会打架么?”好奇心超强的小胤祉又问。 “嗯,嗯,反正在子琰的故事里他们都有法术,都会打架。”胤禛毕竟还小,而且这些故事都是小莜在他临睡前讲的,所以具体的内容已经记不得了。“子琰,你平身吧,跟他们讲讲这个故事。” 小莜直起身子,瞪着眼睛看了看小胤禛,似乎在说:小祖宗,您怎么把这两位大主儿给引过来了? “各位主子们想必在外面也玩乏了,都来这暖阁的炕上歇着吧。我再吩咐小厨房给各位爷准备点热的八宝粥,容奴婢细细给主子们讲来。” 小胤祉和小胤禛“噢”的一声就跑过去跳上了炕,只有胤礽站在原地,冷冷地瞅着小莜没有动。 “太子哥哥,这里可暖和了,你也过来听故事吧。”小胤禛和小胤祉招唿他。 “夫子说过,非圣贤书不读,非圣贤话勿听,谁知道她的那些什么劳什子故事里会不会有什么不洁的东西。” 果然,这个太子从小就不讨人喜欢呢。小莜心里对着太子翻了一个大白眼。 “那,太子爷就全当在四阿哥这儿歇歇脚,您看您这靴子都湿了。”小莜假装讨好他地说。 胤礽看了看自己的靴子,又看了看两个弟弟在火炕上一脸舒适的表情,终于有点动摇,在小莜的帮助下,也爬上了火炕。 等小厨房送上了热乎乎的八宝粥和几小碟点心,小莜慢慢地开始给这三个小阿哥讲《西游记》里她比较熟悉的章回。没想到,三个孩子都听入迷了,连粥也没喝完,一直让她讲下去,直到照顾太子和三阿哥的嬷嬷们找来带他们回去休息,他们还意犹未尽。 “赶明儿,我去找皇阿玛,让他把子琰派到我那里去。”胤礽一边由着嬷嬷给他穿鞋,一边顺口说。“还有,剩下的故事你不许讲给任何人,等我有空了,再来找四弟,你再讲给我们。”
第8页 什么世道?!小莜看着一脸霸道的太子,微微颦了颦眉。下一刻,她突然感觉到还坐在炕上的小胤禛的一只手,已经紧紧地抓住了她背后的衣服,还扯住了她的辫子,扯得她头皮发麻。但是小胤禛什么都没说,一声不吭地目送他二哥和三哥往门外走。坐在炕边的小莜想起身送送,却别他死死地抓住。 估摸着太子和三阿哥走远了,小胤禛突然发起了脾气,小桌上的碗和碗里剩下的粥,全部都被他扔到了地上。他在火炕上跳着脚,非常生气地叫着:“凭什么?!凭什么?!” 小莜头一次看见小胤禛这么生气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只好来哄他:“主子这是怎么了?谁又惹着您了?” “凭什么他的东西就得是最好的?凭什么看到好的他就去向皇阿玛讨?” “您,您指的是太子……”小莜赶忙拉着还在跳脚的小胤禛坐下,用食指抵在了他的唇上。“小祖宗,您小声点,万一让什么人听到了可不好。” “为什么?为什么?都是皇阿玛的儿子,为什么他就可以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小胤禛还想跳起来,却被小莜紧紧地拽着。 “主子,您可别胡乱说了。这宫里,除了皇上、太皇太后和贵妃娘娘,太子殿下要比别人都尊贵一些,他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这紫禁城里没人不尊着他,没人不让着他,虽然你们是兄弟,可您千万也别惹着他不高兴。否则皇上看到你们兄弟间不和,也会不高兴的。”虽然小莜明明白白知道这个太子,永远也就是个太子,最后得天下的是她眼前的这个主儿,可还是不想小胤禛去惹什么麻烦。 “可是皇阿玛总是偏着他……这会儿他又要把你要走了……”小胤禛气得泪花儿都快出来了。 小莜看着他那泫然欲泣的笑脸,觉得太可爱了,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轻声说:“主子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太子估计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不会当真的。再说了,我还真的只愿呆在主子您身边伺候呢。”这话倒是肺腑之言。来这古代已经两年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万一要呆到死,那还是跟着这个今后必定要当皇帝的小傢伙强。 小胤禛笑了一下,老老实实地窝在了小莜怀里。 “主子,这宫廷之中是个复杂的地儿,人多眼杂,耳目众多,您今后也势必会捲入那个是非圈子,虽然您还小,可是您一定要学会自保,学会揣摩别人的心思,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只能咽进肚子里……您虽然也是贵为阿哥,可只要您一天生活在这宫廷之中,这就是您一天的生存之道啊……” “子琰,我不太明白……”小胤禛用乌熘熘的眼睛盯着她有点出神的双眼看。 “呵呵,您还这么小,不明白是自然的,总之呢,这宫里头对您好的,不一定就是真心对您好;吼的声大的呢,未必是真的厉害……您长大慢慢就明白了。”小莜轻轻地拍着怀里的小胤禛。 “就是,就是,子琰现在是抱着我呢,可是刚才还掐我的脸来着……”小胤禛皱着小鼻子,一脸气愤地抱怨小莜刚才捏他的脸蛋。 “我掐了么?”既然这小孩在她面前这么皮,她也故意逗他。 “你掐了!”小胤禛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阴谋。 “那,我是这样掐的么?”小莜说完,装模作样地伸出手去捏小胤禛的脸蛋儿,又是掐又是揉。 “子琰欺负人……”小胤禛没料到她来了这么一手,来不及躲,被她当作布娃娃那样欺负了个正着。 两人打打闹闹地,完全没有料到不久,发生了一件他们谁也不想看到的事情。 落水记 “恭喜了,子琰,打明儿起你就是太子那边的人了。”西五所的一个宫女给正坐在门廊前跟着冬梅学刺绣的小莜道喜。 “别瞎说,你的嘴皮子又痒痒了吧。”还不等小莜回答,冬梅已经一句话回了过去。 “真的,姑姑,这消息是从太子宫里的福嬷嬷那里得到的,皇上已经应准了,说咱们子琰会讲故事,要她去太子宫里做事……” 一不小心,小莜的食指被绣花针刺了一下,她越发觉得自己的命跟这个朝代犯克,真是要什么不来什么,不要什么偏偏会找上门。那个没有前途的太子,若真是跟了他去,并不会比呆在四阿哥这里好,正史野史里都说那孩子长大后是个混球。再说了,她小莜好歹是个未来的“四爷党”,她还想见证她们家这位万人迷“四爷”的成长过程呢。 “子琰,你倒是说说,你愿意去太子宫里做事么?”冬梅转过头来看她。 小莜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不愿意,可能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传出去;说愿意,又怕伤害了这西五所的人。 “这是攀高枝儿的事情,谁又不愿意去呢?那边毕竟是太子……” “啪”的一声,屋里传来瓷器被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小莜她们连忙站起来,还没进屋,小胤禛已经气沖沖地摔了厚厚的棉门帘跑了出来。他恶狠狠地瞪着那个说风凉话的宫女,又气沖沖地看了看小莜。 谁也没有料到太子竟然对小莜的故事上心了,跑去向他皇阿玛要了小莜去。一个会讲故事的宫女在康熙眼中算不上什么事,所以也就爽快地答应了他这个最疼爱的儿子。 “主子……”小莜刚想过去安慰一下小胤禛,他却一甩手跑掉了。 “还不把主子追回来?”冬梅夺下小莜手里的绣花撑,推了她一把,“小祖宗又该大发脾气了……” “嗯。”小莜一边答应着,一边连忙跟了上去。 “主子,主子,您慢着点,别摔着了……”小莜在小胤禛身后追着,并不愿真正追上去。小男孩的脾气,让他用点体力消耗发泄出来,会去的比较快。 跑到御花园的一个池塘旁,小胤禛终于停住了,可是却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从他一耸一耸的双肩来看,估计已经哭了出来。 “主子……”小莜轻轻地唤了他一声,也停下了脚步。 “子琰,你真的要去太子哥哥那里么?”小胤禛突然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小莜。 小莜轻轻嘆了口气,走过去蹲下,用双手扶住小胤禛。 “主子,皇上答应的事情,是一定要实现的,无论别人是怎样想。不过主子,您要明白,子琰如果真去了太子那里,也会一心惦记着主子的,子琰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主子……” “可是……可是胤禛不要子琰走,胤禛还要听子琰讲故事,还要……” “主子……” “子琰走了,胤禛就没人用来欺负了……” 这句话,如同从天而降的铁饼砸到了小莜头上。她歪着嘴扯出来了个超级难看的笑容,心里暗想:原来这小屁孩是怕少了个玩具……
第9页 “子琰,我把你藏起来,什么人都找不到你,好不好?” 小莜苦笑了一下,可是看着小胤禛一脸认真的表情,又不忍心打击他。 等等,藏起来?小莜突然想起了一个长久以来被她遗忘的事情。都怪眼前这个小孩太可爱,可爱到她还真想好好地这么照顾他长大。她竟然差点忘了自己是穿越过来的,而且不同的是,她竟然在连续的两天内经歷了两次截然不同的穿越!而且更奇怪的是都穿越到了他的身边! 小胤禛看小莜愣神,以为她觉得这个主意不好,急得又要哭了出来。 “主子,您先别哭,您好歹也是个阿哥,怎么遇到什么事都哭呢?好歹您以后也得as cool as a cucumber(酷得象条黄瓜)啊……” 小胤禛一脑门子的黑线…… “啊,不是,不是,主子,我是说,我有个主意,但是好久没用了,不知道能否奏效。” 小胤禛也顾不得追究刚才小莜到底在唠叨什么,抓住小莜的衣袖急忙问她到底是什么。 “主子,虽然您还小,可能会不明白,但是,我还希望您试着理解……”小莜咽了口吐沫,继续说:“我可能会有一种方法,把自己变没了。但是,您还能看到这个‘子琰’的存在,可是,我,真正的我,可能就不会在这个叫作‘子琰’的宫女的身体里了……您能明白么……” 小胤禛如同听天书一样地看着小莜,一脸“我可真是不明白”的表情。 哎哟,这不大好解释呢。如果说是借尸还魂,有可能吓到小傢伙,而且如果被传出去,更可能被道士和尚什么的钉死或者烧死;如果说是时空穿越呢,估计以这个时代人类的理解能力,那是压根不可能明白的,更别说眼前这个还不到5岁的小男孩了。555,还是现代的小孩子们懂得多,一说穿越,只要做个“奥特曼”的姿势他们就明白了。 看着小胤禛一头雾水,小莜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突然,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她回到了现代,穿不回来了该怎么办? 看着眼前这个她好不容易穿越了300多年才见到的令无数现代色女爱到心痛的四阿哥的雏形,一时间难以取捨:留,还能见到,或许很难,也或许从此反目;去,或许还能够回来,但也或许就只能从流传后世的他的肖像画里看到他了。 “不管什么法子,子琰你试试啊,反正我不想太子哥哥把你抢走……”小胤禛看出小莜在犹豫,拉起她的袖子来回晃着。 小莜看着他,突然下了决心:反正全当这是一个梦,从来没有指望过能穿越,更别说穿越到自己的偶像身边以保姆的身份从小照顾他了;反正留在这古代当一个宫女没多大前途;反正回到现代后她还可以继续yy她的四阿哥;反正她一直yy的是至少变成少年后的四阿哥而不是眼前这个小不点…… 想到做到!小莜放开小胤禛,站了起来,对小胤禛福了福,说道:“那,主子,奴婢试试,说不定就成了,即使奴婢不见了,或者是变了性格,您也大可不必担心,奴婢日后也自然是会想着您的。”说罢,她双脚齐肩,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气运丹田,仰天长啸: “我要撤回~~~~~~~~~~~~~~~” “我要撤回~~~~~~~~~~~~~~~” “我要撤回~~~~~~~~~~~~~~~” “我要撤回~~~~~~~~~~~~~~~” “我要撤回~~~~~~~~~~~~~~~” 对面看着小莜如同跳大神般表演的小胤禛一脸黑线地暗想道:这难道就是她所谓的好主意吗?难道小孩子是好唬弄的么? “嘿嘿,主子,您等等,我再试试啊……”小莜越发的没了把握,难道,老天註定她要去跟着那个倒霉的太子更加倒霉么? 突然,天空中一阵飞沙走石,小胤禛一个踉跄,单薄的小身子向身后的池塘栽了过去。一连几日的晴天已经让这本封冻住了的水面化开了,他刚唿出了一句“救我”,就“扑通”一声地落入了那池塘。 被风沙迷得睁不开眼睛的小莜听到小胤禛的唿救声,一下子愣住了,看到小胤禛的身体在池塘里扑腾了一下,又立刻沉了下去。她顾不得多想,一边大唿着“来人啊,救命啊”,一边奋力跳入了池塘。 严冬的冰水刺骨的冷,似乎要把人的意识都冻结到骨头里去。小莜潜在水里胡乱地摸索着寻找小胤禛,可是每每抓到的都是水生植物的根茎,她近乎疯狂了,崩溃了:她穿越了时空,来到了一位后世之君身边,如果改变了他的人生,那今后的歷史又会向什么方向发展呢?那300多年后的小莜,又会不会存在呢?即使不是怕成为歷史的罪人,她也想对300多年后的小莜负责啊~~小胤禛啊,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突然,她感觉抓到了一个小小的身体,连忙推着他往上送,旋即,她又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一只脚和一条手臂被什么东西牢牢地缠住了,她根本无法向上游出多远。 透过黄绿色的水体,小莜感觉似乎有人影在岸上晃动,她拼命睁开眼睛再去辨认,看到手里的小身体正是穿着那熟悉的白色狐皮滚边红棉袄,她努了最后一把力,奋力把小胤禛的身体往水面上推…… 看着他缓缓上升的身子,渐渐沉入水底的小莜内心骂道:哪个混蛋把这大清宫廷园林的池塘挖得这么深…… 意识,在意识渐渐脱离小莜之前,似乎又有人跳下了水…… 奇遇记 勐然,小莜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呛了一口水,她用力咳着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竟然穿着睡衣躺在放满水的浴缸里。她喘着粗气勐地坐起来,才敢确认自己已经回到了现代,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里。 “啊啾!”还在愣神的小莜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她连忙跳出浴缸,找出一身干的衣服换上。当小莜开始坐在床边托着下巴对记忆里的每一个细节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眼瞥着了床头的书桌上翻开了几页的《雍正皇帝》,难道,是因为她读书读走火入魔了?难道作为宫女“子琰”生活在小胤禛的身边的经歷又是个梦? 等等,如果那一切真的都是梦,那么那些在她“梦中”出现的,现在还歷歷在目的某些紫禁城的宫殿和景观,应该在现实中的紫禁城里是不存在的吧,毕竟以前虽然多次参观过故宫,但都只是陪着朋友走完中轴线就累得大叫不要再走了,那些不在中轴线上的宫殿遗址她压根就没见过。小莜看了看时间,才上午10点,反正早已经辞了工作在家作自由人,不如去故宫熘达一圈。小莜快速换好衣服,拎了一个小包就跑出了小公寓。乘公车,换地铁,一路来到紫禁城的南门“午门”。 看看来参观的游人那个叫多啊,小莜好不容易排到售票处买票,却见窗口里坐着一个带眼镜的大婶,她只透过厚厚的镜片扫了小莜一眼,就冷冰冰地抛出一句:“门票200!”
第10页 “咦?购票说明上不是说旺季60么?”怎么,以为我是瞎子啊?小莜内心暗补了一句。 那大婶也没说什么,从旁边“砰”地丢过来一个硬纸板做的提示板,上面“内部说明”四个红色大字特别明显。 “看好了:1. 普通游客60;2. 发花痴者120;3. 来穿越者200!”那大婶一边用食指在板子上指指点点,一边伸过头来冷冰冰地跟小莜解释。 “……”小莜无语,这都什么内部规定啊?可她还是不死心,决定问个明白。“请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定啊?” “发花痴者,长期徘徊在故宫的各个角落,象蚂蚁一样生命力顽强,我们工作人员得满紫禁城用放大镜才能把她们一个个都给揪出来然后赶出去——费时费力;穿越者,以头撞九龙壁和各开放、未开放宫殿大门、墙壁者居多,甚至有人试图跳上龙椅,破坏力极强,而且形成了恶劣的国际形象,算上那些古物损坏维修费、报案费和精神病院出车费,收200还是少的呢。” “……” “要买快买,不买闪一边去!”“砰”的一声,那大婶又把提示板给扔了回去。 “你,你,你凭什么说我是来穿越的?!我脸上哪里写着是来穿越的了?我长得象穿越的吗?你没有证据不要侮蔑人!”小莜虽然内心有点心虚,可还是硬着头皮跟她争辩。 “哦?”那大婶又把头伸到窗口,细细打量了小莜的脸,把小莜看得一身鸡皮疙瘩。 “那好吧,120,算你是发花痴的好了!” “砰”,小莜的脑袋撞到了购票处的小窗台上,“算你眼力老道,这都能被你看出来……” 手拿着这张得来不易的“花痴票”,小莜跟着人潮进了紫禁城。按照那个不管是“梦”还是“经歷”的记忆,小莜很顺利地就找到了那条她刚穿越回去时跌了一个大跟斗的路,沿着宫墙,小莜越走越觉得熟悉,果然,不久就拐到了翊坤宫,看着那熟悉的殿阁,想到记忆中小胤禛和佟贵妃拉家常的熟悉场景,小莜的眼睛有点湿润了,难道,那一切都是她的亲身经歷么? 可她还来不及怀古思幽,再次发现身后好象不大对头,好像总有几个人影在鬼鬼祟祟地跟着她,应该说这种感觉在验票员验票时给她的那个意味深长的注视开始,就一直跟在小莜身后。她勐地一转身,可是除了一些拿相机的游客,没有特别可疑的人啊。小莜又勐走了一段,这种直觉越来越强烈,似乎身后有几个黑衣人正欲对她图谋不轨。小莜有点慌不择路,开始小跑,然后又开始狂跑,不知不觉就跑到了游人非常稀少的路上。这时的宫墙之间,除了小莜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外,似乎还夹杂着另外三两个人的脚步声。这光天化日之下,游人如织的故宫里怎么可能有杀手?! 小莜勐地在一座未开放的宫院的小门前停下,刚想大笑三声自己的神经质,身后却好像被什么人的惯性勐推了一把似的,身子不由向那个半掩的小门里穿了过去…… 再下一刻,她仿佛是从悬崖上下坠,一直,一直都没有落到地面上…… “奇怪,门的另一边怎么可能是个悬崖呢?”小莜一边感受着耳边“唿唿”的风声,一边好奇地想…… 下坠?悬崖?妈呀~~~~~~~~救命~~~~ 秋狝记 “砰”的一下,小莜终于觉得自己着了地。当然在落到地上的那一瞬间,她机智地想到了高空降落自救原理,于是就地翻滚了几下,然后稳稳地停住了。她趴在地上向四周环顾了一下,只见周围绿草茵茵,不远处还有几片小林子,并无人烟,显得有点荒凉。这哪里还有半点北京城内着名景点紫禁城的的迹象?! “难道我这是又穿越了?”小莜无比纳闷,“抑或是又开始做梦了?” 突然,一阵内急,小莜顾不得这么许多,刚才那种掉下悬崖的感觉着实把她吓得够呛,现在得先找个地方入厕才是。于是小莜开始狂跑,想跑到小树林那边赶紧找个隐蔽的地方解决这个重大问题。 咦?有点奇怪啊~~~~这次又“穿”成了什么啊~~~~为啥跑的时候要四爪并用啊??~~~ 四爪?!四爪!?我的耶稣基督啊~~~~~~ 按照惯例,小莜又在穿越之后先来了一声巨悲惨的哀号。 虽然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是小莜从她自己目前“站立”的姿势,到发现一双纤纤玉臂已经变成了两只覆盖着柔软白色毛皮的前爪来看,这绝对应该不是人! 不是人??!!小莜努力用这个小兽的身体跳起来,一脸愤怒地用一只前爪指着上天:苍天啊,你怎么对得起我~~~ 但是等不到小莜把天上的那一竿子神仙一一“问候”,她灵敏的耳朵里已经传来了越来越近的犬吠声、马蹄声,还有人群高昂的唿喝声。 小莜一下子呆住了,这,这个场景怎么有点耳熟吶?这,这难道是木兰围场?! 其实她并不知道,这时,已经是康熙二十五年,而她所在的地方,叫做西尔哈乌里雅苏台,正是康熙率诸皇子北巡塞上,与蒙古王公共猎,又名“秋狝”的地方。 妈呀,还是逃命要紧啊~~虽然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但是被那些皇家猎犬咬到可不是好玩的,这个时代可没有地方打破伤风啊~~~ 我跑,我跑,我跑跑跑~~哎呀,好想尿尿啊~~受不了了~~为啥老天对我越来越吝啬了呢?连个上厕所的安静空间都不给啊~~ 小莜一路狂奔,向最近的一个小树林冲去,可是身后的声响还是越来越大,她几乎已经能够闻到那些猎犬们口中吐出的腥臭之气,也似乎看到了马背上的人们因为看到她而露出的狂喜和杀戮之气…… 终于,终于跑进了那个小树林,可是她已经憋不住了,急急忙忙找到一个灌木丛跳进去开闸放水。终于轻松多了…… 正当她想跳出来找一条出路的时候,突然觉得头顶上飞过了一个黄色的不明飞行物,她一怔,面前一条吐着热气的大猎犬已经赫然转过了身子。那只猎犬的喉咙里传来低沉的“呜呜”声,仿佛下一口就能把她吞了似的。 小莜心脏勐地一缩,几乎忘却了她现在的身份,向着对面那只随时可能会扑上来的大狗义正词严地大吼了一声:“站!”这可是她用来对付小区里各种调皮狗狗的法宝,屡试不爽! 果然,那大猎犬竟然真的一愣,正准备扑上来的身体似乎受了惊吓似的勐地往回一缩。 小莜正在得意忘形,突然屁股后面一阵剧痛,她转身一看,美丽的白色尾巴旁不知何时已经被插上了另外一根丑陋的带着杂色羽翎的“尾巴”,那分明是一枝从远处射来的箭! “噢~~~” 地一声,她一窜老高,把对面的那只大猎狗吓得勐然往后退了几步。来不及,每次穿越都有太多来不及让她仔细考虑的事情发生,这次也是一样,她瘸着一条腿,“噌”地一下从大猎犬旁边飞奔了出去。
第11页 人类来了,再不跑小命休矣~~可是,为啥人们要射杀她啊??她这又是招谁惹谁了?再说她原来也是人类啊~~~~~~ “嗖”的一声,另一枝箭带着哨响,牢牢地扎进了小莜前进方向的土地里。小莜一个急剎车,一脑门子的冷汗,幸亏跑得慢了一步,否则岂不是要扎到她的脑袋上了么?她转了个弯,又朝另一个方向跑去,然而又一枝利箭射入了她前奔的道路上。 不对,是两枝利箭同时射了过来,不过是一枝把另一枝给打飞了,所以才幸好没有射在小莜的脑门上。一身冷汗的同时,小莜下意识地转过身去,迎着那夕阳,看到了不远处马上那个英气勃发的蓝袍少年…… 那张熟悉的面孔,已经褪去了大半的稚气,无处不散发着皇族少年特有的高傲和那与之年龄不太相称的隐忍在内心的狂热。头戴暗黄色绸质小帽,一身裁剪合体的宝蓝色暗花猎装,黑色的绒面长靴,使那端坐在枣红色高头大马上的身姿越发的显出与人不同的贵气和在这天地间驰骋的英姿。 胤禛,昔日的小胤禛,已经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 小莜忘了自己目前危险的处境,一时竟然看呆了,忍不住掉了一滴口水…… 看到不远处那只雪白的小狐狸半蹲坐在草丛中直直地看着自己,胤禛正在弯弓的手僵在了空中,眼睁睁看着它慢慢伏下身子,趴在草地上喘息…… 枣红色的良驹旁一道棕黄色的闪电飞出,跟随的那只大猎犬已经扑了出去…… “站!”一个娇俏而洪亮的女孩的声音勐然从后面响起,那大猎狗来不及收回奔跑的步子,一个踉跄跌到了那只雪白的小狐狸面前。 小莜和那只大猎狗鼻子对鼻子,眼对眼。大猎狗眼睁睁地看着两行清泪从那小狐狸灵光闪现的双眼中流了出来,顿时又懵了。 “四爷,那只小狐尚还年幼,这又是夏季皮毛稀疏之际,打死了太可惜了……”女孩骑着的马停在了胤禛的马后。她在马上向面前这个转回身子来眯着眼看着她的少年福了一福,说道。 “原来是你啊,乌喇那拉?兰慧……” 取名记 红衣少女跳下马背,径直走到小狐狸身边,喝开了那条大狗,飞速地把那支箭拔了出来。小狐狸的身体一阵痉挛,可是却没有要逃走的样子。乌喇那拉?兰慧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粉,均匀地撒在了小狐狸的伤口处,然后用一块干净的手帕帮它包扎了起来。本来想放它走,可小狐狸突然轻轻咬住她的裙边不放。看着它那微微颤抖的身体,乌喇那拉?兰慧突然觉得应该保护它,至少要等它好了再放它走。于是她轻轻地抱起它,而它也很温顺地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了起来。乌喇那拉?兰慧觉得有点好笑,这小傢伙是狐狸么?怎么有点象她家甫出生的小狗仔? 切,胤禛都骑马走了,我不赖着你,我能找到他么?变成了小狐狸的小莜狡猾地想。 狐狸小莜刚被抱回大营,就“嗖”地一下从兰慧的怀里跳了出去,原因当然无他,它看到胤禛正从面前的那个帐篷前走过。几个士兵“有狐狸”惊唿引起了胤禛的注意,他吃惊地看着那个白色的小东西朝他飞奔过来。几个士兵正准备上前砍死这只大胆的小兽救四阿哥,一道黄色的闪电飞过,狐狸小莜就被兰慧的那条大猎犬轻轻叼在了嘴里。 “奴才该死,四阿哥,让您受惊了!”兰慧一边扑过去从大猎犬嘴里抢小狐狸,一边跪倒在地上向胤禛道歉。 “松!”被大猎犬叼着的狐狸小莜轻声却很坚定地命令大猎犬。那个大傢伙似乎又是一愣,眼中迷惑的神情更加深了,但它还是没有松口,甚至兰慧试图轻轻从它嘴里拽出小狐狸,它也没有放弃。 狐狸小莜快被大猎犬嘴里的那股味道熏晕了。变成狐狸后,不仅视力和听力都飞速长进,连嗅觉也发达得让她自己都有点招架不住了呢。看大猎犬一脸迷茫的样子,狐狸小莜一挺身,一只后爪就重重蹬在了大猎犬的鼻子上。大猎犬一声哀号,狐狸小莜趁机从它嘴里脱身,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时候,一熘烟窜到了胤禛身边,死死地咬住了他的长衫,顺便再对正冲着它咆哮的大猎犬摇头摆尾,就差做几个鬼脸了。 胤禛突然“噗哧”一下笑了出来,毕竟九岁的他还没有完全脱去小孩子的心性。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来,想试着用手摸摸小狐狸。 “阿哥,您小心吶!”兰慧和周围的士兵都低声惊唿了起来。 胤禛有些犹豫,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可是下一刻他看到的场景足够让他吃惊半辈子的:那只小狐狸竟然自己跑到他的手下,用头顶顶他的手掌,乐得屁颠屁颠地用脑袋在他手掌心里蹭来蹭去。 “哈哈哈哈,我又回来啦,我又回来啦~~”狐狸小莜正因为又见到了胤禛而欣喜若狂,可突然想到这次穿越竟然变成了一只狐狸,立刻情绪又低落了起来,垂头丧气地趴到了地上。 胤禛惊奇地看着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狐狸突然蔫了下来,就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他用双手把小狐狸捧到面前,仔细看了个遍,这一身雪白的毛皮,真是稀有呢。而且它这个小野兽竟然认识他似的,这么愿意跟他亲近。 “它好像跟四阿哥特别有缘呢。”兰慧笑着走过来,也蹲下来看着小狐狸。“这就是您箭下施恩放过的那个小东西。” “嗖”的一下,兰慧惊觉转过头来看自己的小狐狸的眼中似乎飞射出了一丝冷光,弄得她心里怕怕的,她找了个藉口,跳起来带着那只很受伤的大猎犬离开了。 哼哼,这才算你识相!我和我们家四四脉脉相对,你来当什么电灯泡?虽然你救了我,虽然你是他日后唯一亲封的皇后,可是现在还没你什么出场的戏,你哪儿凉快哪边玩去吧。哼,小鬼,还想跟我挣?当年我照顾小胤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即使是我日后yy你家老公的时候你也早已作古了~~哇哈哈哈哈~~~~上天果然还是厚待我的~~~ 胤禛又惊讶又好笑地看着似乎瞬间变化了n种表情的小狐狸,越发觉得它的眼睛好像一个人,那个早已离他而去,至今连尸首都不见踪影的童年的大伙伴…… 胤禛把狐狸小莜带回自己的帐内,解下那块帕子查看小狐狸的伤口,还好血已经止住。他又拿出了一小瓶药,细细地给小狐狸敷上,然后又用专门的细纱布把小狐狸的伤口包扎住。 狐狸小莜感动得忘记了刚被他摸了屁屁的害羞,几乎流出泪来:不枉我当年牺牲了子琰的身体去救你…… 胤禛一抬眼,发现这小兽又是痴痴地看着自己,表情甚是奇怪。他伸手轻轻朝小狐狸的头上敲了个爆栗,忍不住逗它:“你仔细给我长好了伤口,等过了秋天拿你给母妃做条狐皮围巾!” 天大的打击!!这小孩果然还是那么阴险! 狐狸小莜“噌”的一下跳了起来,在胤禛的案几上近乎暴走似的抗议着他刚才的那番话。
第12页 胤禛一把抓住正准备用尾巴把他的笔架扫到地上的小狐狸,诧异地盯着它看:“你难道通人性么?难道你听懂了我刚才的话?或者,你是……”可是“狐狸精”那三个字还没出口,就看到那小兽又疯狂地摇头摆爪。 胤禛一脸黑线。它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呀…… 刚想继续对小狐狸发难,突然帐篷外面有人禀报:“四阿哥,大雪儿已经清理干净了,小的给您把它送回来了。” “你进来吧。” “喳。”话音刚落,帐帘被掀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抱着一只一脸不屑表情的京巴走了进来。那京巴一进帐,就感觉到了气味不对,顾不上刚才的那份高贵,左嗅嗅,右闻闻,立刻发现了被放在案几上的狐狸小莜。狐狸身上那种张扬的野性的气味一下刺激起了它攻击的欲望,但是又不知对方的实力如何,所以只是从嗓子里发出警告似的呜咽声。 “呦,四阿哥,您怎么弄了一只狐狸在屋里啊?”小太监也发现了案几上的小兽,忍不住惊唿了出来。 胤禛笑了笑,用手拍了拍狐狸小莜的脑袋,并没有回答。 狐狸小莜压根不把那只京巴放在眼里。它斜着眼睛瞄了一眼小太监怀里的京巴,然后一个优美的跳跃,就往胤禛怀里跳去…… 喂喂,你倒是接着点我啊…… 狐狸小莜拼命伸出指甲想扒住胤禛的衣服,可还是滑到了地上,屁股着地的那一瞬,它“噢”的一声又跳起了老高。 “哈哈哈哈……”胤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只小狐狸,难道真是传说中的修仙得道之兽? 胤禛从小太监怀里抱过那只京巴,就让小太监下去了。他坐到临时搭建的床铺上,一边忍俊不禁地看着地上那只不停转圈好像想看看自己屁股上伤势如何的小狐狸,一边死死抱住想要冲过去发难的京巴。 狐狸小莜转到头晕也没看到伤口,却不经意发现胤禛正微笑地看着它,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果然变成了兽类,脑子也不灵光了,在他面前净出丑来着。 看到小狐狸停了下来,胤禛微笑着开口道:“来来来,给你们相互介绍一下,这是皇阿玛养的京巴,最近一直是我在照料,叫作‘大雪儿’,我管它叫‘大白’;那只呢,是我今儿才收养的小狐狸,还没有名字呢……看你们两个的毛色倒是有点相似,不如叫你‘小白’吧……” 什么?小白?胤禛,如果你不是一个古代人,不知道何为“小白”,我真的要变出一只平底锅把你pia飞~~~~~~~~ 打狼记 现在狐狸小莜的心情绝对不好,都是早上闯祸惹得。一大早,胤祉把胤禛叫了出去,说是二阿哥太子胤礽非要去打狼,让他们一起跟着去,还说不许惊动皇阿玛,要给皇阿玛一个惊喜。胤禛转身拿了弓箭刚走,那只叫做“大雪儿”的京巴就冲上去把狐狸面前装着炖肉的食盆给踢翻了,然后守着自个儿的食盆沖小狐狸洋洋得意。狐狸小莜正气不打一处来:没穿越成胤禛身边的人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受这只作威作福的京巴的气,看来不给它点颜色看看它不知道狐狸不是吃素的。于是狐狸小莜冲上去用一只前爪死抱着大雪儿的短脖子,另一只爪子一下一下重重地打到它头上。这皇上的京巴哪里受过这样的欺负,张嘴想咬狐狸,无奈脖子本来就短,又被狐狸小莜以压倒性的力量死死勒住,一时只能发出惨叫。正当狐狸小莜准备再趁其手忙脚乱之时给它肚子上一脚的时候,突然发现三阿哥胤祉不知什么时候掀开帐帘已经进来了,正呆呆地正看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痛扁他皇阿玛心爱的小京巴。 那只小狐狸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一丝惊慌的神色闪过它那双圆熘熘的眼睛。它突然停下了正一下下捶在大雪儿头上的那只前爪,而是轻轻地落下去,似乎在轻轻拍着大雪儿,但是大雪儿喉咙里呜呜的悲鸣还是暴露了小狐狸想掩饰的行为。 胤祉已经呆掉了,他勐然大叫了一声“妖怪啊~~”,就跑了出去。再下一刻,胤禛就沖了进来,身后跟着吓得脸色发白的胤祉。可是看到的却是小狐狸正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空空的食盆和撒在地上的炖肉,而那只京巴正吧唧吧唧吃它的早餐。 “三哥,哪里有妖怪啊?”胤禛奇怪地看着脸色煞白的胤祉。 “它……它……它们……”胤祉一会儿指了指小狐狸,一会儿又指了指大雪儿。 “三哥,难道你又出现幻觉了?”胤禛“嘿嘿”一笑,拍了拍只长他一岁,向来喜欢新奇玩意儿的老三。 “又……”胤祉看了看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的现场,苦笑地摇了摇脑袋,难道刚才真是出现了幻觉? “对了,三哥,你不是说要跟二哥去打猎么,咱们走吧。” “你什么时候把这只狐狸弄回来的啊?还养在帐中,要是让皇阿玛知道了,肯定会训斥你的。你不是被迷了心窍吧,这只狐狸会不会是……”胤祉指着狐狸小莜说道。 胤禛笑着看了看小狐狸,发现它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它呀,还没多大,野性也还没养出来呢,我想试试能不能驯服它。”说着,他拖着胤祉往外走,一边叨叨着“别让二哥等急了”,一边回头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瞟了小狐狸一眼。 等两人走远了,狐狸小莜才勐地一拍大雪儿的头,说了句“想撑死你自己啊?”大雪儿委屈地看着狐狸小莜,有点恨,又有点怕,仿佛只要小狐狸往前迈半步,它就随时准备狂奔出去似的。 狐狸小莜看着大雪儿那可笑的样子,又觉得刚才把气都撒到它头上有点过分了,就熘熘达达跑到了帐外。这营帐离皇上的营帐比较远,守卫也只是刚够而已,而附近营帐里的人又都知道四阿哥养了一只狐狸,所以看到一只白狐在营地上熘达,有点防备,却也不怎么害怕。狐狸小莜找了个空儿就往营地周边的一个小山林里钻了进去。 上次穿越成小胤禛身边的宫女,她已经觉得够没前途的了;这回可好,竟然穿越成了狐狸,跟他压根不是同类。而且虽然穿越成了狐狸,却保留了她人的心性,难道老天选她来出演《聊斋》么? 哦~~身为狐狸的小莜突然有了这样一种彻悟:敢情儿蒲松龄老先生故事里那些不仅通人性而且会爱上人类的妖狐鬼怪,都是现代人不小心穿越过来的啊? 不知道走了多远,狐狸小莜有点累了,她在能晒到太阳的地方找了个草窝,美美地舒展开身体睡起了大觉。正当她睡的美的时候,耳边的地面上却传来杂乱的马蹄声,零星能听到几声犬吠,而另外一种声音则让狐狸小莜内心感到一阵战慄:那分明是某只公狼愤怒的号叫声,隐隐还有一些充斥着血腥的喘息声。 不好!是狼群! 而胤禛今儿早儿不正是跟太子去打狼了么? 狐狸小莜内心一颤,但是来不及多想,就往声音的来源处奔去。在接近声源的时候,狐狸小莜没有直接冲过去,而是绕到了一个秃秃的山头上。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她一跳,十几头狼正在一头白狼的带领下对小山坳里骑在马上的七个人形成包围的阵势。而那个山坳里已经有五六头公狼在对那群人发动着袭击。马已经受惊了,喷着白沫子撅着蹄子在原地打旋儿。而马上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除了眼前的这几头狼,周围还潜伏着更大的危险,一个个如惊弓之鸟,不断地一边大声唿喝胯下的马匹,一边用手中的腰刀和长矛拼命地回击。
第13页 不对啊,这还是水美草肥的夏末秋出,这塞外草原上的野生动物正多,狼群有丰富的食物来源,它们没有理由围攻并不轻易出现在这里的人类啊。 “嗷~~~~”的一声悲鸣突然从另外一个山头上传来,狐狸小莜直觉地判断出那是一头母狼。看来狼群围攻胤禛他们一定是事出有因的。估计现在跟狼群谈判是谈不出什么结果的,狐狸小莜只有尽量分散狼群的一部分注意力,好让胤禛他们趁机突围出来。 狐狸小莜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肺部已经撑到了最大,她勐然冲着狼群所在的方向发出长长的一声怒吼。那些狼果然一凛,都停下了脚步往狐狸小莜这边看。那头白毛的头狼更是转过头来眯着眼睛往山头上看。狐狸小莜一下子被这头狼凛冽而包含着无尽狂怒的目光给弄了个全身速冻:妈呀,它的眼神能够杀死人啊,啊,不不不,是杀死狐啊…… 但顾不得害怕,狐狸小莜又沖狼群发出了一声充满挑衅的吼叫。众狼喉管里立刻发出了更深沉的“呜呜”声,已经有几头狼调转过身子,似乎随时都会扑过来。狐狸小莜一看有门儿,更加得寸进尺地转过身去,把屁股露给狼群,更加挑衅似的摇股摆尾,甚至忘了那屁股上还缠着纱布…… 狼群终于彻底愤怒了,几头公狼一拥而上,朝狐狸小莜所在的山头沖了上去。小莜见势,也拼了命发疯式地狂奔,她明白,就小狐狸这小短腿儿要跟大尾巴狼赛跑,估计得冠军的可能性不大。 那咤三太子啊,您的烽火轮能不能暂借一下啊?难道刚穿越过来,小命这么快就又要休矣?唉,也不知道能不能藉此回到现代去…… 狼群的包围突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受惊的马也渐渐恢復了平静,众人趁机策马狂奔,一下冲出了那个山坳。 在快到大营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了下来。胤礽跳下马,奔到胤禛身边:“老四,你的脚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刚才侧身砍那头狼的时候扭到了脚。”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会掉下去。幸好你及时发现了我马后的那头鬼狼崽子,要不我这匹‘黒\如意’可能还连同我,都要被它们拖了去了。” “二哥没事就好。”马上的胤禛翻身下马,可是左脚使劲的时候还是明显地咧了一下嘴,痛得深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跟着三位阿哥的四名侍卫赶快跑了过来,把胤禛扶下了马。胤祉蹲下身去仔细查看了一下胤禛的脚踝,发现已经乌青,肿得老高,担心地对太子说:“二哥,老四的脚伤得很严重,怕不是小伤,我们赶快回去找御医给他瞧瞧吧。” “好,好,我们这就回去。”胤礽明显是慌了神了。这次带两个弟弟偷偷出来打狼是他挑的头,现在非但收穫不大,反而伤了老四的脚,皇阿玛也早就告诫他做哥哥要有做哥哥的样子,现在如果事情让皇阿玛知道了,免不了一顿臭骂,想想皇阿玛那张严肃得能让人血液倒流的脸,他就心惊胆战。 “不行,二哥,这儿事儿不能传出去。”胤禛看着慌乱的两人,连忙抓住胤礽的手劝阻他们。“咱皇家的狩猎一向有规矩,要有阵势,不能单独行动。要是让皇阿玛知道我们几个偷偷出来猎狼,还没带几个人,一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不仅二哥你要受到责罚,估计胤祉和我也脱不了干系。大家一起受惩事小,可是要让那些蒙古王公们耻笑皇阿玛的阿哥们恣意妄为,还在狼群中脱逃,这让皇阿玛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就是,就是。”胤礽连忙点头表示同意。 “我看就这么着吧,我们安安静静地回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要是别人问起去了哪里,就统一口径说是出去遛马散步了。” “可是你这伤……”胤祉有点担心地又看了看胤禛的脚踝。 “没事儿,要是有人问起来,我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崴到了。只是……”说着,胤禛抬眼看了一下胤礽马背上那只小狼崽的尸体。 胤礽顺着胤禛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马鞍旁挂的那只小狼崽的尸体,立刻领悟了胤禛的担心。 “是的,是的,这个得扔了去。”说着,他大步走过去从马背上拽下小狼崽的尸体,交给身边的一个侍卫,吩咐道:“把它扔了,扔得越远越好。”可是还有些不舍,嘆道:“只是可惜了这小狼崽的尾毛,那是做狼毫真真好的材料啊……” “还有,你们几个,如果别人问起,都知道该怎么说了吧?”少年胤禛此时的语调却完全严厉的象个成年人。 “嗻,奴才们知道了。” “还是老四想得周全,只是要苦了你了。”胤礽看事情基本已经解决了,笑盈盈地拍了拍胤禛的肩膀。 “二哥过奖了,咱们兄弟这点小事儿就不要劳烦皇阿玛操心了。” “好,我们回去!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胤礽走过去骑上马,回身对他的两个弟弟说道。 胤禛在一名侍卫的搀扶下也上了马,看着在前面有说有笑的胤礽和胤祉,他缓缓舒了口气。这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他故意落在了队伍的最后,忍不住转过身去,出神地看着他们刚才奔来的方向…… 结缘记 狐狸小莜用尽了今生和来世的力气飞快地奔跑在塞外的草原上,身后跟了一大群狼。这种奔跑中的静默象一张死咒一样重重地压在狐狸小莜的心上,自从穿越到这古代,就没有一刻消停过,每每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换来的却是一次比一次荒唐的角色。狐狸小莜甚至开始考虑下次如果再穿越,会被那个冥冥之中恶作剧的主使安排穿成什么(作者:我汗~~)…… 突然,地平线上出现了人数众多的一队人马,已经跑得脑尖儿都发颤的狐狸小莜本能地一眼就看到了队伍中那个一身红衣的少女。 “呀~~”乌喇那拉兰慧突然看到从远处的草原上拼命向她这个方向奔跑的那个有点眼熟的小雪球,那不是四阿哥胤禛的小雪狐么?而它的身后竟然跟着数十头野狼,如同鬼魅一般紧追其后!兰慧顾不得跟身边的人请示,策马冲出队伍迎了出去。眼看那小小的白色身影越跑越慢,兰慧内心越发的着急,狠狠抽了一下胯下的大青马,只怕那小东西落入狼口。 突然,她身后传来几声带着哨音的箭响,跑在最前头的那头大狼当即被一箭穿脑,立刻扑地,接着,紧随其后的几头狼也纷纷被射中了肢体而倒地垂死。狼群一看情形不对,立刻调转方向,向不同的方向散开逃去。 兰慧勐地拉住缰绳,胯下的那匹大青马喷着白色的沫子嘶鸣了一声停了下来。她迫不及待地跳下马,把已经几乎奔去了整条性命的小狐狸抱在怀中。 “是你么?怎么独个儿跑出来了?”兰慧抱着小狐狸,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它颤抖的身体和狂跳的心脏。此时的小狐狸软软地任由她抱着,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偷松了口气。
第14页 兰慧刚才抛下的那一队人马慢慢靠了过来,在她身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这可是你的宠物?”一个威严却又带有一丝慈祥的男子的声音从为首的马上传来。 兰慧转过身来,工工正正地双膝着地伏下身去,轻声回答道:“回皇上,这是奴婢前儿收养的一只小雪狐。” “嗯,起来吧,让朕仔细看看你收养的这只小雪狐。” “皇上使不得,这荒野之兽野性难驯,怕会伤害到您的龙体。”兰慧还没有回话,旁边的一位御前侍卫已经跳下了马伸出胳臂挡到了皇帝和兰慧之间。 乌喇那拉兰慧抬头看着皇帝,嘴角微微上翘,趁那侍卫没注意,偷偷向皇帝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嗯,谁说会伤害到朕的龙体啊?怎么一个小姑娘都抱得的小狐狸,朕就抱不得么?来——”说着他向兰慧伸出了一只手臂。 兰慧微微弯了一下身子,站了起来,伸手把小狐狸递到那名御前侍卫面前,看着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的为难表情有点忍俊不禁。 侍卫小心翼翼地把小狐狸递到康熙手中,时刻准备着一发现异样就让这小兽身首异处。可惜这小兽,除了不停颤抖的身体外,竟然异常温顺地躺在皇帝的手中。 康熙举起小狐狸,面露些许好奇,一下就注意到它那一双乌熘熘的圆眼睛,似乎包含了疲惫、委屈,甚至竟然好似也带有一丝丝的好奇?! 咿~~在皇帝面前什么都没穿,连肚皮都露出来了……这,这,这真是身为狐狸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特权啊~~ 看着眼前这位才三十多岁,日后成为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旷古明君之一的康熙,狐狸小莜忍不住咂吧咂吧了嘴巴…… 康熙一下子被这小狐狸仿佛能如人般透着灵性的表情给逗乐了。他哈哈大笑着拎了拎小狐狸的分量,捏了捏它的筋骨:嗯,果然还是一只未成年的小兽。 “既然是你收养的,可曾给它起了名字?”康熙笑眯眯地问站在他马前的兰慧。 兰慧微微福了一下,清脆地回到道:“回皇上,奴婢还未来得及给它取名……恕奴婢斗胆请求,请皇上给它赐名。” “嗯,让朕想一想……”康熙眯着眼睛从上到下把小狐狸打量了个遍,略微沉吟了一下,朗声道:“嗯,甚是可爱的小兽,毛色犹如初雪,我见尤怜,不如叫它作‘雪怜儿’吧。” 啥?雪莲?还榴槤呢!你儿子管我叫“小白”我不跟他计较那是因为他300年后是我的偶像,你这个作老子的好歹也是被史学家贊评为“文滔武略”的名君啊,怎么能给我起这么个俗气的名字啊?老天,您是专门派这一老一少来拿我搞笑的吧?——狐狸小莜几乎被这么俗气的名字气得背过气去。 “‘犹如初雪,我见尤怜’……好美丽的名字,奴婢感谢皇上,也代这小东西感谢皇上。” “谢什么,又不是多大的事儿。也只有你这个费扬古内大臣古怪精灵的女儿能想到收养这么奇怪的小东西吧,哈哈哈哈……” 兰慧小心翼翼地从康熙手中接过递过来的小狐狸,内心微微一笑,暗想道:“从今儿起,你也算是有了御封的名号。往后你跟着四阿哥在这大营中玩耍,自是不会有人伤害你了。”她再次谢过皇上,突然发现小狐狸正怔怔地看着她,带着些许感激,彷佛读懂了她刚才的心语似的。 “吓,这小兽果然有点怪异。”兰慧心里又暗想,可又立刻打住了,生怕再次被它读到心思。可是再看那小狐,却已经微微闭上了双眼,正舒舒服服地窝在她的臂弯里沉睡…… ******************************************************************** “砰”的一声,是书本摔到地上的闷响。然后传来了一个少年愤怒而急切的声音: “混帐奴才!连一个小兽都看管不好!找不到!朝廷要你们这些废物还有什么用?!” “爷,爷,您饶了我们吧,都是奴才们的错,奴才们大意了。早上的时候看到它独自在营地里熘达,想着爷您又没有栓着它,可能有慈悲的放生之心,而且奴才们又怕惊着它,所以也没敢去逮它,而且看它那样子,还有伤,以为它熘达一下必定会回来。结果中午来餵食的时候才发现它还是没有踪影……奴才们该死,奴才们辜负了爷的信任……”一个小太监用战战兢兢的声音回答着。 “那,有没有按照我给你们说的路线去找?!”如今他的脚有伤,站立起来都很困难,更是无法气得跳脚,只得用手勐击着床面。 “回爷的话,您回来一吩咐,我们一竿人就立刻循着您说的方向一路去寻了,可是搜到这会子,天都黒\\\透了,也还没有找到……” “你,你们,你们这帮废物奴才……”少年气急败坏的话还没咒完,却听到帐外有人通传: “费扬古内大臣之女乌喇那拉兰慧求见。” 咦?她来干什么?胤禛有点奇怪。他挥了挥手,打发那些刚被他臭骂了一顿的宫廷里专职驯养宠物的太监们退下,然后让小太监带她进帐。 “奴婢给四阿哥请安。”兰慧进帐,恭恭敬敬地对胤禛福了福。 “你有什么事么?” “奴婢带来了四阿哥丢失的东西呢。”说着,兰慧示意让侍女把一起带来的一个草编的大篮子放到了胤禛面前。 胤禛不明白那是什么,正挣扎着想去掀开篮子上覆着的那块蓝布,兰慧却上前一步扶住了差点跌下来的胤禛。 “四阿哥,让我来吧。”说着,她轻轻掀开了那块蓝布:小狐狸正赫然躺在用层层棉布铺得软软和和的篮子里熟睡呢,随着一声声唿吸,时断时续地伴随着轻微的唿噜声。 胤禛惊喜地怔住了:他那是就大概猜测到了,那山头上对着狼群怒吼,引开了狼群的大半注意力的白色小身影,有可能是他的这只古怪精灵的小狐。 兰慧缓缓地向胤禛讲出遇到小狐,并且救下小狐的经过。 “那,小白它,它没事吧?” “它没有大碍,不过疲命的奔跑耗尽了它的力气,而且伤口也有撕裂,不过四阿哥您不用担心,兰慧已经为它重新上药包扎了。” 胤禛看到小狐狸股骨附近被用干净的细纱棉精巧地包扎着。他抬头,一股感谢的神情涌向他注视着兰慧的双眼。 兰慧也微笑着看着四阿哥胤禛,轻轻又说道:“只是四阿哥,从今往后,您不能管它叫作‘小白’了呢。” “啊?为什么?”胤禛看着宛尔的兰慧问道。 “皇上亲自给它取了名字,叫做‘雪怜儿’。” “什么?你说皇阿玛给它取了名字?”胤禛有点不可致信地看了看小狐狸,又看了看兰慧,但发现兰慧不像是在骗他。 兰慧给了胤禛一个很确定的笑容。
第15页 原来,聪慧如她!胤禛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疑心记 在胤禛的精心照料下,狐狸小莜越发觉得自己有发胖的趋势,甚至越发有那只京巴大雪儿懒惰的势态了。康熙皇帝的塞外出巡还没结束,大营里已经形成了某种规律般的生活,所以数着日头东升西落的时间也特别的无聊。 此时,在住在四阿哥营地上的小狐狸和小京巴之间,似乎也形成了某种稳固的关系,你很难想像两个雪球一样的小东西——通常是狐狸在前,京巴随后——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大营中逡巡。而四阿哥胤禛,除了忙着跟着父皇与那些蒙古王公进行礼仪性的热烈而友好的交流外,还忙着学习读书识字。同时要学习满、汉、蒙三种语言,对于一个才九岁的小孩子来说,还是很有压力的。很快,狐狸小莜就发现,胤禛没有多少朋友,高高在上的皇子,原来也是如此的孤独。自从太子上次偷偷带他们去打猎出了那档子事儿后,太子似乎老实了很多,平时也不大过来了;而只年长胤禛一岁的胤祉,则是对胤禛不大感兴趣的花花草草、鸟鸟虫虫更感兴趣,所以除了打猎外,也不怎么跟胤禛合得来。所以每个晚上,四阿哥胤禛的大帐中总是显得分外的孤寂,除了几个守在帐内和帐外木头人似的的宫女和太监外,只有这一狐和一狗陪着年少的胤禛。而他也似乎把它们两个当成了唯二的听众,经常把白日里夫子教授的文章讲给它们听。 狐狸小莜看了一眼一旁昏昏欲睡的大雪儿,心中为胤禛悲嘆:唯二的听众里还有一个是彻底的文盲。而另一个虽然能懂他的意思,却无法用人类的语言跟他交流。狐狸小莜还有点纳闷,那个曾跟她一起照顾小胤禛的冬梅怎么没有跟着来? 近日里,不知何故,连乌喇那拉兰慧也不经常过来了,倒是有时候让她那条大狗给送来一两封书信。可惜作为狐狸,它压根看不到那些信里写的是什么。只是会看到胤禛有时在读信时会会心一笑,如果小狐狸刚好在他身边,他还会轻轻地拍拍它的脑袋,估计兰慧是在信中提到了它。虽然它很想跳过去把兰慧的信抓个粉碎,可是毕竟兰慧救了它,有大恩于它,它不想做得那么过分。所以每次只要胤禛一离开营帐,它就把兰慧的来信偷偷叼出去,找个远远的地方埋了。 “认真听!”看到那只京巴显然已经快睡着了,狐狸小莜以老大的身份气愤地挠了一下大雪儿的脑袋。大雪儿一惊,勐然睁开眼睛左顾右看,而狐狸小莜这时却也渐渐眯起了眼睛,不一会儿就去见周公了。 它完全没有注意到胤禛正含着笑,一脸好奇地看着它。 第二天清晨,狐狸小莜醒来的时候大雪儿还一条狗腿死沉沉地压在它身上唿唿大睡。狐狸一脚踹开它,自己跑出营帐唿吸新鲜空气去了。 又是一个早晨,太阳又从东边升了起来。晨雾和裊裊的炊烟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层淡淡的薄纱笼在这营地上。狐狸小莜被清晨的寒气激得打了个喷嚏,便熘熘达达地跑到附近一处高地上看日出。看着那蒸腾而上的朝阳,它的鼻子突然一酸,眼泪便充盈在眼眶:这样的日子还得熬多久啊?难道它要一辈子以狐狸的身份呆在胤禛身边么?看着他慢慢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夺得皇位……等等,一般穿越过来的人不是都会最终嫁给她们心仪的阿哥,从此过着精神上非常满足的生活的么?为什么她就这么走背运呢?何时才是个解脱啊? 想到这里,狐狸小莜满脸的悲愤,它努力跳了起来,一只前爪指天,一只前爪指地,在内心中大声唿喊:上天啊~~你欠我的~~我要撤回~~~~~~~ “子琰?……” 从身后突然传来胤禛的声音,狐狸小莜一下子呆住了,身体也僵在了那里。他竟然还记得那个应该死去了五年之久的宫女子琰?然而下一刻,它立刻意识到,自己果然又做了对于一只狐狸来说非常出格的举动。脑袋一乱,它本能地开始在内心里数数,同时装出一副正在做早操的样子: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转一个圈,再来一次……” 胤禛一脑门子黑线:这只神经质的狐狸到底在干什么? 那个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动作,在胤禛的印象中十分清晰,那个把年幼的胤禛当作朋友,而没有仅仅当作主子的宫女子琰曾经也这么做过,而且,就在她跳入御花园的那个池塘,为救小胤禛而死去的那日,还在他面前表演过。直到今日,胤禛仍然不明白那个“撤回”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那个“撤回”把宫女子琰,这个能让他感到温暖的人,从他的生活中带走了……如今看到小狐狸那相似的动作,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子琰,而且,很多时候,这小狐狸的眼神竟然跟子琰看小胤禛时那种怜爱的眼神是那么的相似…… “四阿哥,原来您在这里啊,皇上今日要阿哥们陪着一起出猎,李公公已经派人来寻您了。” 胤禛没有时间去多想,只是又看了一眼那只正在疯狂打着转,似乎在试图咬到自己尾巴的小狐狸:这傢伙怎么看都不像一只正常的狐狸啊…… 看着转身离开的胤禛,狐狸小莜才停了下来,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此时已经晕得眼冒金星了。要是胤禛再不走,估计它非把自己转得跌到地上不可。唉,身为一只狐狸,还是要低调一点才是,否则若是被别人指为狐狸精,岂不是会搭上小命?不可再试图跟人类有什么交流吧,即使是胤禛……不过,他身边的那只京巴,倒是一个嘴巴很紧的主儿,毕竟它想说也说不出啊~~ 大雪儿,嘿嘿,一日之际在于晨,你怎么可以在老大起床后还睡懒觉呢?! ******************************************************************* 狐狸小莜带着大雪儿在营地里左嗅嗅,右闻闻,好像要发现点什么似的。其实,从下午开始,狐狸小莜就似乎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味慢慢在这营地上空蔓延起来。但是它又说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作为狐狸又不能带着小太监和宫女们进行调查,也无法跟他们沟通,所以它只能亲自上阵。虽然大雪儿跟在它身后,也装模作样地左闻闻,右嗅嗅,但狐狸小莜敢打百分之一百的赌,大雪儿压根儿不知道它们到底要找什么! 看着越来越低的夕阳,狐狸小莜有点担心跟着康熙出猎未归的胤禛。虽然知道歷史上他平安地活到了五十八岁,可是,经歷了这么荒唐的时空穿越的小莜,害怕歷史会由此发生蝴蝶效应:那本应是一坛静水的歷史,会因为她这个意外的微粒的存在,而产生波澜…… 直到从远处传来马蹄声,接着传来了鼎沸的人声,最后胤禛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营地上,狐狸小莜才松了口气。看来今日的猎物颇丰,胤禛的脸上都一直保持着一种兴奋的笑容。那只很会讨人喜欢的京巴大雪儿一见小主人回来了,已经沖了过去疯狂地摇头摆尾表示欢迎,狐狸小莜觉得那种行径有点噁心,所以只是小跑了过去,站在旁边仰望着他。 “啪”的一声,胤禛把一只死兔子扔到了狐狸和京巴面前,而那兔子似乎也没有死绝,还扑棱了两下,小京巴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怯怯地看着那兔子。狐狸小莜也一下愣住了,它迟疑地看了看胤禛:难道他想让它吃这还带着毛皮的死兔子不成?
第16页 胤禛含着笑蹲下了身子,仿佛带着一丝戏嚯,对小狐狸说:“你越发的不像狐狸了呀……” 狐狸小莜内心一惊,不知该如何对应。 “大雪儿是皇家的宠物,是从来没有被餵过没有经过处理的野物的;而你,生长在这草原上,应该不会对这种美味陌生吧?一只狐狸没有道理天天只吃瓜果蔬菜呀?!” 果然,这聪明的小孩已经开始怀疑它的身份了!狐狸小莜看着眼前的死兔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它可是狐身人心啊,让它生吃动物的死尸,而且还是带毛皮的,它坚决不干。难道胤禛要用一只死兔子逼狐狸小莜承认自己是狐狸精么?它倒是也想承认来着,但狐狸精至少会变成一个大美女什么的,可它是完全没法变身的啊~~ 正当狐狸小莜左右为难的时候,大雪儿突然沖了上去,神气十足地咬住那兔子的耳朵,拖着它疯狂地在营地上跑了起来。狐狸小莜内心一阵狂喜:没想到这个爱耍宝的京巴这次真是耍对了时间!它偷偷舒了一口气,转过来看胤禛,却发现他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它,顿时那颗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他,他小小年纪就有了这么有穿透力的眼神,这往后长大了,岂不是会杀伤力超强? 这边狐狸小莜正在惴惴不安,那边胤禛的脸上已经又舒展开了另一种小狐狸无法看懂的笑容。 “你果然本事了得……一只疯狐狸,居然带坏了皇阿玛的宠物狗……” 听到胤禛的这句话,小狐狸内心笑翻了过去,摆出了一副“正是本狐干的又怎样”的神情回看过去。 夕阳下,一人,一狐,就这么对视着,他们之间似乎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连小阿哥身后的小太监都有点不太确定自己的眼睛:小狐狸脸上似乎绽放着如晴日般的笑厣…… 身世记 正睡在柔软的垫子上的狐狸小莜突然被一种使它心惊肉跳的叫声惊醒了。看看营帐中闪烁的烛光,执夜的小太监和宫女们也都是昏昏欲睡。并排躺在另一个垫子上的大雪儿微微地打着唿噜,胤禛的床铺那边更是一片安静。乍一看起来,这个夜跟以往宁静的夜没有任何不同,但是狐狸小莜却感觉到一阵阵入骨的寒意。 这夜安静得有点不正常! 帐外的远处突兀地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号。这是塞外,夜间传来狼的叫声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狐狸小莜觉得自己今晚有点神经质,正准备换一个姿势重新入睡,却一眼瞄到帐外一个守卫映在营帐上的身影缓缓伏下,长出了尖耳,伸出了低垂的长尾,最后赫然幻化成了一条大狗的形状。 不对!那不是狗!而是狼! 狐狸小莜内心一阵惊悸,全身都僵硬了起来,甚至连唿吸都变得越来越沉重了。 外面有狼!为何没有人发觉?! 而那映在营帐上的狼影,一动不动,仿佛也发现了营帐内唯一清醒着的狐狸小莜,似乎那匹狼正透过厚厚的帐布,死死地盯着小狐狸。 此时的狐狸小莜已经七魄吓掉了三魄,明明直觉地感觉到外面的危险,却身不由己地跳了起来,无声无息地向帐外走去。它一边走,一边还在内心哀号:“好奇心害死人啊~~它到底是狼变的人,还是人变的狼啊?” 狐狸小莜刚靠近帐帘,突然发现那个映在帐布上的影子已经开始向远处走去。它加紧了几步跑出营帐,发现果然不远处的黑暗中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走动。而这时营地的气氛也诡异的出奇,除了营火中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外,完全没有别的声响,好像所有的人马,连同那几只非常兇勐的大猎犬,都陷入了深度睡眠似的。 那白色的身影突然一转,从狐狸小莜的眼中消失了。它赶忙追了过去,直到离营地几百米远的地方,也没有再发现任何狼的踪迹。狐狸小莜纳闷道:这狼怎么就突然消失了,难道是它自己在梦游? 它正想用前爪拍一下自己的脸,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深重的寒意!那是戾气! 狐狸小莜被惊得“嗷”的一声跳转过身子,一头凛凛的白狼正赫然站在它的面前。看它那威武的身形,参差而坚硬的一身狼毫,头顶雪白的毛色中掺杂着些许灰色,一双幽幽的绿色眼睛彷佛是这暗夜中的幽灵,传达出如同极地深寒般的冷意。 这目光,一下让狐狸小莜回想到那日为胤禛他们解困时所看到的头狼! “我果然连睡觉都会倒霉!”狐狸小莜面对那双充满戾气的狼眼,内心一阵哀号。那日它破了那个正在收拢的狼阵,而且由于它跑去向乌喇那拉兰慧求救,导致跟在它身后穷追不捨的几头狼被康熙和他手下的士兵所射杀,今夜这头狼定是来向它寻仇的! 这个念头一出,狐狸小莜忍不住全身哆嗦了起来:难道今夜就要命送狼口了?她是想回到未来不错,可也不要用这么血腥痛苦的方式回去吧?!也不知道这狼能不能听懂狐语,要是凑巧能懂呢,好歹跟它打个商量要“一咬封喉”,也让它走个痛快…… 觉得自己大限已到的狐狸小莜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得对面的那头白狼厉声道: “公主为何战慄如筛糠?” 狐狸小莜石化中…… 它竟然能听懂狼语?不不不,应该是说那狼嘴里竟然吐出了人话!下一秒狐狸小莜就意识到,它有可能是象她一样倒霉穿过来的!! “嗨,哥们儿,你好歹早点亮明身份啊,刚才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穿过来的啊?”小莜长长地吐了口气,感觉到能够继续唿吸这世上的空气可真好。 那狼只是死死地盯着狐狸小莜,并没有回答。 等等,哪里不太对劲?刚才它称它什么来着?‘公主’?…… 狐狸小莜身体直觉地一僵:如果那头狼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会不会一口咬死它? “怎么,末将就如此地让公主害怕么?”那头狼依然一脸的冰冷,它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似乎是一个冰疙瘩一样砸到了狐狸小莜的心上。 末将?难道它是从更远的古代穿越来清代的?那为什么又称它为“公主”? “呃……”看到那头狼坚持不懈地称自己为“公主”,狐狸小莜想顺水推舟认下这个“公主”的身份,以便找机会逃生。可是看到那寒光闪烁的狼眼,直觉告诉它还是不要乱认的好。 “也难怪,末将被派遣到这里时,公主尚年幼,不认得末将也是应该的。” 狐狸小莜想哭的心都有了:这头狼既然知道它不认得它,怎么也不自我介绍一下,好歹给个名片什么的啊,大哥~~ “公主何时到了这里?那日见到您,末将还以为看花了眼,没想到真的是您……” “等等,你等等,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点都不明白啊。”狐狸小莜简直一头雾水。然而,当它勐然发现那头狼眼中闪过的一丝怀疑和杀气时,它立刻就决定,即使要用一百零一条谎言,也要把这个“公主”的身份认下来。
第17页 “我来此地时大病了一场,生还过来后就不太记得以往的事情了……那日见到你们,只是觉得眼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了……”还是用穿越小说里惯用的“假装失忆法”来唬弄唬弄它吧。 “哦?公主殿下您没事吧?”那头狼听了这话,眼神竟然一下子温柔了一些,还带着些许的关心。 “我现在没事了啊,你看,牙好,胃口就好,吃饭贲儿香,身体贲儿棒!”狐狸小莜笑嘻嘻地插科打诨道。 那头狼的额角冒出一滴汗来…… “你既然是我父王往日的手下,一定清楚我的身世,给我讲一讲,帮我恢復记忆啊……这种整日里混混沌沌不知自己是谁的日子真快让我发疯了啊……”狐狸小莜假装痛苦地拼命摇着脑袋,它记得好像电影电视里失忆的人都会这样做的。 “公主殿下……”那头狼严肃的面孔上露出一丝慌张,甚至还用狼爪轻轻地扶住了狐狸小莜的身子。 “我到底来自哪里?”看着本来面露杀气的头狼被它耍弄成这样,狐狸小莜内心一阵狂喜:看来生还有望! “公主殿下,您请看——”说着,那头狼用一只前爪指向天空,引导狐狸小莜的目光投入了深邃的天幕,“我们来自距地球8.7光年,拥有着这个宇宙中最美的日出的布卡尔索星,那是一个白狐的世界,睿智、伟大、高尚、玉树临风的白狐王陛下,也就是您的父王,带领着全星球的狐族和狼族,为了成为宇宙霸主的这份事业而坚持不懈地努力奋斗着……” 狐狸小莜内心一阵狂吐,看来日后的地球不是官僚主义的唯一受害者。 “您看,那就是我们布卡尔索的太阳,”说着,那头狼又一指天幕,“我们世代崇敬的‘天狐星’……” 狐狸小莜简直就要暴走了!后世上过小学的人都能认得出来,那头狼指的那颗星是全天最亮的一颗零等星——天狼星!如果这康熙年间有“年度最恶骗局”评选的话,它一定要把这头狼的创意推选上去!明明只是一只大尾巴狼,还冒充什么外星“人”?! “我们被伟大的白狐王陛下派到这个星系的地球,把我们实行宇宙殖民的试验性工具——人族,广泛分散到这个星球上,数百万年来,我们都在监视他们的发展,以确定他们发展到一定阶段后是否能够忠实地执行我们的殖民计划……” 狐狸小莜挥了挥手,打断了这头狼慷慨激昂的陈述,它实在是忍不住想暴笑出来了。狼奉狐的命令把人带到了地球?狼一直是以监工的身份存在于地球?白狐是它们的最高统治者?晕!要是放在平时,打死她也不会相信这头狼的疯言疯语。可是,如今她经歷过和正在经歷着如此荒唐的穿越,外星“狼”又有什么不能信呢? “公主殿下,末将有一事不明,您为何甘愿屈居于人族的屋檐下,好似还很袒护他们?” 狐狸小莜装模作样地用前爪捂住了那头狼的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我是个卧底……” 那头狼冰冷的面孔立刻做恍然大悟状。但是一转,一抹担心的神色又浮了上来。 “公主殿下,既然您决定留在人族中进行研究,末将不得不提醒您:数万年来,人族发展飞速,但是也同样暴露了他们精神层面发展具有严重缺陷的弱点。人族作为一种失败的试验品已经出露端倪,我们正在考虑弃之……如今,在我们狼族没有用我们的力量横加干预他们的发展的情况下,他们已经成为了这地球一霸,甚是把那些与他们一同带来的其他试验品视为低下,歹毒无比,而且,连人族自己都说,‘人心险恶’……您如果要整日与他们为伍,一定要当心,再当心啊。” 那头狼的话让狐狸小莜一时羞愧难当。她也曾经是它口中那个“歹毒的失败品”之一呢。 “公主殿下,天色快亮了,末将这就告辞了。”说着,那头狼的身形竟然慢慢开始变得透明起来,但是就在它消失之前,它又突然说道:“公主殿下,末将有一事相求,他们杀死了它的儿子,它俨然已经疯了,请您不要为难它……” 狐狸小莜正想问那头狼口中的“它”是谁,可是那头狼的身形已经完全消失了,好像鬼魅一般。 清晨浓重的雾气降了下来,冷冰冰,湿漉漉的。狐狸小莜看着“空无一狼”的眼前,打了一个寒战:终于没被吃掉或者咬死,这噩梦做得可真够长的…… 等等,如果这只小狐真是那头狼口中的“公主”的话,应该也有那种隐身的法术吧?刚才怎么就忘了向它请教了呢?失败!失败! 惊魂记 胤禛一起床,发现小狐狸和小京巴都睡得四仰八叉的,忍不住笑了笑,觉得它们两个能在这寂寞的宫廷里作个伴,还真是不错。看见四阿哥醒来了,一个小太监连忙走过来帮助四阿哥穿鞋,结果小京巴也随即醒了。它一个跳跃下了软垫,抖了抖身子,屁颠屁颠地向胤禛跑来“问安”。然而今天与以往不同,小狐狸那边竟然没有任何动静。胤禛有点好奇,怕是小狐狸是生病了,待小太监给他穿好鞋,他就跑了过去,结果看到的是一张睡得口水横飞的脸。想要恶作剧的心情立即高涨起来,胤禛托起小狐狸的前肢,使劲左右摇晃着它的身体,还不断地唤它:“醒醒!醒醒!”然而小狐狸却压根就没有要醒的意思,仍然是软绵绵的歪着脑袋。小京巴大雪儿也跑来凑热闹,伸着舌头看着胤禛折腾小狐狸,好像在幸灾乐祸。 “讨厌,昨晚梦到一只大野狼要吃我,还冒充外星人,好不容易回来又睡着了,正做梦跟小胤禛玩呢,哪个讨厌鬼非得叫我起来?去,一边凉快去!” 胤禛惊奇地看着小狐狸的嘴巴动了动,彷佛在讲着什么梦话,接着就是一脚,踹到了他的胸前。但看那只狐狸,仍然是睡得不省“狐”事。没有办法,看样子周公非得留它在梦乡里打麻将来着。胤禛笑了笑,把小狐狸扔回了软垫上,却见那傢伙只稍稍翻了一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流口水、打唿噜…… 小狐狸整个白天都在睡觉,弄得小京巴百无聊赖。胤禛上午跟着夫子念书,下午又陪他皇阿玛去遛马,晚上的时候跟着一帮蒙古王公的孩子们打布库,回来的时候已经疲惫得不行了,就早早地就睡下了。而这个时候,小狐狸却睡够了。它轻手轻脚地跑出熘达,却不敢离开大营的地面,而且都是在有光亮的地方活动,生怕再看到昨天的那匹大野狼。当然,昨天那匹大野狼的那番话它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的。穿越穿成动物的,估计它是头一个;穿得见到外星人的,估计它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正当它准备熘回胤禛的营帐时,它突然发现一个蒙古贵族打扮的女人从营地上翩然而过。见到她的士兵和太监都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可是她竟然从不拿正眼看他们,只是一味往地前走。狐狸小莜突然从空气中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味,越看那个女人越象幽灵……
第18页 看着那女人直直地往太子的营地走去,狐狸小莜忍不住跟了上去。太子这年也不过才十三岁,而这个蒙古女人的样子大概已经有小三十了……难道是它rpwt,想h了? 平时太子营地的戒备是仅次于皇上的主营地的,可是今晚却安静得异常。自从那女人踏上太子的营地,营地里的人似乎都不约而同地钻回了自己的帐篷睡大觉去了。这种诡异的宁静一下让狐狸小莜想到了昨夜的经歷,它身上打了一个冷战。本想扭头跑回四阿哥胤禛的营帐,却看到那女人一掀太子的营帘,钻了进去。就在她的身影透过营帐内昏暗的烛光映到帐布上时,狐狸小莜赫然发现那女人的身后竟然垂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它使劲甩了甩脑袋,再看,那女人的身影已经从帐布上消失了。顾不得多想,她本能地冲过去,轻手轻脚地也钻进了太子的营帐。 一进营帐,狐狸小莜就看到了一幕让它魂飞魄散的场景:那个蒙古女人正坐在太子的床前,用双手死死地掐着太子的脖子。太子难受得双臂使劲挣扎着,双脚用力地在床上乱蹬,可双眼却是紧紧闭着的,好像被一种可怕的噩梦魇住了一样。 而此时,从那蒙古女人的喉咙里却传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充满了復仇的快意和兴奋…… 那女人完全专注在太子胤礽垂死痛苦的表情上,压根没有注意到营帐门口那只小白狐已经箭一般地沖了上来。当她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只已经冲到她面前的小白狐时,小白狐已经一个跳跃,死命咬到了她的手腕上。 那蒙古女人低声咒骂了一句没人能听得懂的话,同时松开了被小狐狸咬着的那只手,一脸厌恶地一甩手,把小狐狸甩了出去。小狐狸“砰”地摔到地上,连打了几个滚儿,却立即爬起来又沖了上去。正当它又准备咬她的手臂的时候,那蒙古女人却勐然转过脸来—— 那哪是人类的脸啊,分明是一张狼的脸! 她充满威胁和狂怒的低吼把小狐狸吓得向后倒退了数步。看到小狐狸被她吓到,那女人又转头看还没有睁开双眼的太子。彷佛失去了耐性一般,她勐然从腰里掏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腰刀,用力向太子的心脏刺去…… “啊~~”的一声惨叫! 太子胤礽勐地睁开了双眼。刚才被一群狼撕咬却无法迈开步子逃脱的噩梦实在是太可怕了。然而,紧接着刚才的那声惨叫,他发出了一声更大的惨叫:眼前一个面目扭曲的女人,颈部赫然被一只白色的小兽死死地咬着…… 狐狸小莜被太子那声超级高分贝的惨叫吓了一跳,突然感觉一股腥咸滚烫的液体流进了它的嘴里: 那是人血! 它连忙松口退到了一边,“呸呸呸”地试图把那种粘稠噁心的液体全吐出来。而那个因为脖子上汩汩冒出暗红色血液而血染胸襟的蒙古女人,则趁机飞快地逃出了营帐。 太子胤礽怔怔地看着嘴角似乎还在往下滴血的小兽,又是一声惨叫,便昏倒在了床上。 此时,外面的宁静也似乎一下子被打破了似的,一些侍卫一边大喊着“守护太子”,一边往这边冲来。狐狸小莜感觉再呆在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就躲到了门帘边的一个大木箱后,然后趁乱熘出了太子的帐篷。 妈呀,连续经歷了两个惊心动魄,连它自己都不清楚是梦非梦的晚上,狐狸小莜觉得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快从身上消失掉了。它跌跌撞撞地跑回胤禛的帐篷,跑到胤禛的床前,扒在床边,细细地看着睡梦中少年胤禛那恬静的脸庞,似乎一根汗毛都不想漏看…… 幸好不是他……幸好不是他…… 狐狸小莜摊倒在胤禛的床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庭审记 俗话说,糟糕的事情一般总会向更糟的方向发展。不知道老祖先到底遭遇过什么样非人的磨难,才会总结出这样一个至理名言。 胤禛一早起来,睡眼惺忪,刚把脚从床上移下来,就听到“嗷”的一声惨叫,小狐狸满眼惊恐地跳到了一边。胤禛奇怪它怎么跑到自己床边睡着了,但是这只怪异的狐狸向来不做符合常理的事情,所以他也没在意。只是在一个小太监扳着小狐狸的脸自言自语为什么会有血的时候,他才感到奇怪:难道这只狐狸已经自学成才学会了偷鸡不成?可是小狐狸一熘烟就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已经一脸湿漉漉的:它竟然还跑出去消灭证据了?!胤禛看着它一边瞟着他,一边用一只前爪洗脸似的抹嘴角,更加觉得这只小狐狸八成是个成精的小兽。 胤禛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回,外面的小太监通传道:“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求见四阿哥。” “让他进来吧。”胤禛一边穿外套,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帐帘一掀,一个身材中等,有点偏胖的中年太监躬身走了进来。他一看到在一旁跟京巴大雪儿玩闹的小白狐,身子不由地向旁边躲了一下,似乎对它充满了害怕。 “不碍事的,它是只吃素的狐狸。” 李公公觉得在四阿哥前似乎出了丑,脸上的神情有点不自然。他连忙向胤禛请安,并告知他皇上让他带着小狐狸到议事的大帐去。 胤禛有点奇怪,叫自己去议事的大帐并没有什么稀奇,可是今儿皇阿玛怎么会想到让他带着小狐狸去? “你可是记错了?不是带大雪儿去,而是带小白……啊,不,是带雪怜儿去?”胤禛又问了一遍,生怕是他传错了话。 “阿哥,皇上是让您带这只小狐狸去的。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先回了,您尽快过去吧。”李公公又看了一眼小狐狸,发现那小狐狸也正盯着他看,彷佛听得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似的,不禁又吓得侧着退了一步。 “嗯,你先回吧,我换身衣服这就过去。” 胤禛打发走了李公公,却没有去换衣服,而是怔怔地看着小狐狸,彷佛在思考着什么。 狐狸小莜也纳闷:这康熙皇帝它也算是见过一面的,难道他想它了?不可能!否则怎么会让胤禛带它去议事的大帐? 这一人一狐,同时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可是皇命难违,胤禛只得换了衣服,抱着小狐狸向皇帝营地上的议事大帐走去。刚踏上皇帝营地的地界,胤禛就发现一些太监、宫女和侍卫对他指指点点。他虽然一头雾水,可是还是径直走向议事大帐。来到帐前,门口的太监正准备通传,突然听得大帐里传来一声大吼: “咬死了人就得偿命!” 狐狸小莜明显地感觉到胤禛的身子一颤,它抬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也同样在低头看它,眼中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请四阿哥进帐吧。”通传的太监把帐帘一掀,躬着身子对胤禛说。 被抱在胤禛怀里的狐狸小莜感觉到他明显加快的心跳和有点侷促的唿吸,而他抱着小狐狸的力道也似乎加大了一点。可是他毫无犹豫,稳步地走入了议事大帐。 刚一进帐,胤禛就感觉气氛不同于往常。他皇阿玛正坐在大帐正北的龙椅上,身边站着他的贴身太监李公公。而大帐周围除了那些一路跟着皇上北巡过来,并且为他所熟识的朝臣外,还站着那个一直令他厌烦,总是自以为是的蒙古王公色勒莫和他身边的几个随从。胤禛发现,从他一只脚踏进这个议事大帐,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瞪着他,不,确切地说,是瞪着他怀里的小狐狸。
第19页 胤禛恭恭敬敬地向康熙请安,顺手把小狐狸放在了地上。再次抬头时,却发现他皇阿玛脸上的表情复杂,似乎深深隐藏着怒气和疑惑。 “不知皇阿玛叫儿臣来何事?”胤禛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站在一旁的色勒莫小声却及其兇狠地哼了一声。胤禛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并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厌恶之情。 “你起来回话吧。” “谢皇阿玛。” “我只知道内大臣费扬古的女儿乌喇那拉兰慧养了一只白狐作宠物。今天早晨传她来,她却说是在你那里,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胤禛一愣,心想:到底是什么事?皇阿玛今儿怎么会为了一只狐狸兴师动众? “回皇阿玛,乌喇那拉兰慧收养了小狐狸后不知道该如何餵养,而她后来得知儿臣在照料您心爱的京巴大雪儿,所以就去向儿臣请教。后来大雪儿和小狐狸混熟了,天天玩在一起,我们也不忍分开它们,所以就把小狐狸暂时养在了我的营地上。”胤禛按照他和兰慧商量好的口径回禀了康熙。 “哦,是这样。那,这只狐狸可曾伤过人?”康熙问话的口气里透着冰冷的威严。 “伤人?”胤禛一怔,一下子想到今儿早上小太监发现小狐狸嘴角有血的事情。他瞟了一眼在一旁异常安静老实的小狐狸,发现它眼中也正流露着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疑惑之色。 “回皇阿玛,这只狐狸跟其他狐狸有所不同。儿臣曾经尝试用新鲜的肉类餵它,可是它却不吃,每餐只食些果蔬。” “哦?”康熙脸上的表情有所放松,用一种试探究性的目光看了看胤禛,又看了看小狐狸。 狐狸小莜此时真想对着这个康熙皇帝勐点头啊,可是借给它一万个胆儿它现在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下表现出能通人性。 “胡说!狐狸怎么可能会只吃果蔬?!”色勒莫大声地反驳道,同时仰着下巴向四周扫视了一下,他身边的人赶紧连声附和。 康熙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过来继续问胤禛:“那,这只狐狸昨日可在你的营中?” “回皇阿玛,昨日它确实是在我的营内,儿臣睡觉前,它还和大雪儿在玩闹。而且今天早上起床时,它也是在儿臣的床侧……” “在你床侧?”康熙意味深长地眯着眼睛反问了一句。 “儿臣不明,皇阿玛今儿怎么会对这小狐狸这么有兴趣?”胤禛虽然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可他也不动声色地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确实也不太清楚他皇阿玛到底找他来问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小狐狸估计有麻烦了。 “昨晚发生了两件骇人听闻的事情,你难道就一点都没有听说?”康熙直直地看着胤禛,彷佛在告诫他:如果他撒谎,后果会非常严重。 “回皇阿玛,昨日儿臣早儿上跟着夫子学习,下午随您到西北的小山上遛马,晚上又跟海日古他们打布库,回去的时候已是十分疲乏了,所以一觉睡到了天亮,还未曾耳闻什么。皇阿玛,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第一件事就是:昨夜你二哥胤礽被噩梦惊醒后,发现一只白色的动物和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在他帐中;而这第二件事么,就是色勒莫王公的宠妾乌尤死了。” “死了?”胤禛转头看了看色勒莫,却不见他脸上有任何的悲伤,反而是充满了傲慢的挑衅。“恕儿臣愚钝,请皇阿玛明示,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繫么?” “乌尤就死在离你二哥营帐不远的地方。而且根据郎卫勘查回来的报告,她应该是被一种兽类咬死的。” “被咬死的?”胤禛十分震惊,难道他们怀疑是小狐狸干的?他转头看向小狐狸,却发现小狐狸正低着头,他此时看不清它的表情,而它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他在看它。 “皇阿玛,您难道怀疑是这只小狐狸所为?” 康熙还没有发话,旁边的色勒莫却站了出来,向康熙一抱拳,稍稍行了个礼,说道:“伟大的皇帝陛下,臣子的爱妾死得莫名其妙,您一定要主持公道,一定要找出兇手啊。臣带来了这塞外最有经验的猎人,他终年跟各种走兽打交道,对各种走兽了如指掌。他已经见过了臣爱妾乌尤的尸身,所以现在只要让他查验一下那狐狸的牙齿,就能判断出它是否就是咬死乌尤的兇手了。” 胤禛听到此话,异常生气,他也挺直了身体,向康熙说道:“皇阿玛,这塞外猎场,夜间有各种走兽出没,狐狸也不是只有我营帐里这一只,难道判断出是狐狸的牙印,就能断定是这只小狐狸所为么?” “哼,四皇子,我看您这是狡辩。难道您是要极力袒护它不成?哦,我忘了它是您的宠物呢。” 胤禛气得咬紧了牙齿,双目睁得大大地瞪着色勒莫,反驳道:“我倒不会袒护它,若真是它做的,我一定会把它交与皇阿玛处理。可是看这阵势,怎么反倒是象有人要故意为难这只小兽?” “胤禛,不得无礼!”康熙压低了声音,斥责胤禛道。 “皇阿玛,依儿臣对这只小兽的了解,这件事断然跟它没有关系!”年少的胤禛也憋了一口怒气,硬着脖子回了过去。 “以你对它的了解?你以为它是能通人言,还是你能通兽语?不要妄下结论!今日既然色勒莫王公申诉到朕这里要朕为乌尤作主,那么我们就得全力协查,好让乌尤不至于死得不明不白。依朕看,还是让那猎人查验一下,也好对色勒莫王公有个交待。”康熙也明白,色勒莫想查出兇手是一,但更主要的是想给清王室一个下马威。这些天来,这些王子们玩在一起,可是暗中都在较劲,色勒莫的那三个十四五岁的儿子,竟然没有一个能胜过他的这四个儿子,虽然最小的胤禛才九岁。 “皇阿玛……” 胤禛还想申辩什么。 “退到一边去!”可是康熙却呵斥他。 那个色勒莫提到的猎人站出来,给康熙皇帝行了蒙古人的礼,径直向小狐狸走过去。 狐狸小莜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它内心疑惑着:“明明昨天咬的只是一头母狼幻化的人形,这和那个死了的叫乌尤的王爷宠妾有何关系?” 那猎人看这小狐狸异常温顺,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似乎也不怕生人,顿时心生诧异。要知道,这最难驯的野兽里,狼和狐狸都排在前列。更何况据他所了解的情况,这小狐狸被带到这清朝皇室的狩猎大营中也不过才十多天的样子。他抓起一点反抗迹象都没有的小狐狸,一只手捏着小狐狸的脖子,一使劲,那小狐狸便不得不张开了嘴,随之唿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胤禛看着心疼,刚想挪步把小狐狸抢回来,却被他皇阿玛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住了,只能紧紧地握着拳头,恨恨地瞪着那个猎人。 那猎人拎起小狐狸细细查看它牙齿的排列和形状,正当他脑海中浮现出答案的时候,突然帐外有人喧譁,然后一个身着白色华服的少年沖了进来。
第20页 “皇阿玛,皇阿玛!我认得了那个死了的女人!她就是昨晚出现在我营帐中的那个女人!” 来人正是胤礽。他听说他营地附近死了一位蒙古王公的宠妾,深感奇怪。回想起昨夜那个令他惊吓得晕蹶过去的场景,他突然冒出了要去看看那死去的女人的模样的念头。这一看,看得他一身冷汗,那沾满血的蒙古华服,可不就是他昨夜所见的那个女人所穿的么?! “你说什么?!”康熙和胤禛同时向胤礽大叫了出来。 “我是说……咦?这小兽……这小兽……”胤礽一眼看到猎人手里的小白狐,顿时迷惑了起来。 “胤礽,你再跟朕说一遍,你肯定认清了色勒莫王公死去的爱妾就是昨夜出现在你帐内的那个女人?!” “回皇阿玛,儿臣真的是认清楚了,那身衣服儿臣是不会忘记的。皇阿玛,这只狐狸……”胤礽疑惑地看了看小狐狸,又看了看康熙。 康熙内心轻轻地松了口气,却丝毫没有改变他脸上的威严,转而问那猎人:“你那里查得如何了?” “回皇上,王爷爱妾脖子上的牙印,正是这小兽的!” “你没有查错?”康熙阴沉着脸问道。 “回皇上,庶民虽然大字不识,但是对这草原上的走兽非常了解,绝对不会错的。” 康熙轻轻地“哼”了一下,把身体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并没有作任何指示。 胤礽站在那里,看了看他皇阿玛,看了看小狐狸,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盯着小狐狸看,脸色煞白的四弟胤禛,突然想起三弟胤祉好像跟他提起过四弟养了只小白狐。 “皇阿玛,这只狐狸儿臣也看着眼熟……这可不就是昨夜儿臣看到的那只白色小兽么?!皇阿玛,您不觉得奇怪么?儿臣从不认识色勒莫王公的宠妾,而她又怎么会出现在儿臣的营帐中的呢?”说着,他从猎人手里夺过了小狐狸,举起它细细端详了一番,继续道,“说不定昨夜是它救了儿臣也不一定。”说完,他瞟了一眼胤禛,发现他果然正感激地看着他。 狐狸小莜也感激地看着胤礽,心想上次他间接把子琰给害死了,这次却救了小狐狸。 “你胡说!”色勒莫一边怒斥胤礽,一边对康熙施压:“皇上,小阿哥们不懂事,可您必须要主持公道啊!这只咬死了臣的爱妾的狐狸一定要被处死!” 康熙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色勒莫,看了看胤禛,又看了看胤礽和他手中的小狐狸,终于开口道: “虽然还有一些事情未明,可是既然你的猎人认定就是这小兽咬死了你的爱妾,那朕就把它交给你处置了。不必为了它而伤了咱们满蒙一家的和气……只是,色勒莫啊,你欠胤礽一个解释,乌尤怎么会在深更半夜出现在他的营帐中?” 色勒莫脸色一沉:他也确实不知道本该呆在他营地的乌尤怎么会死在清王室太子胤礽的营地附近。 胤礽放下小狐狸,背着手斜眼看着色勒莫,等他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突然,在众人的惊唿下,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到小白狐象一道闪电一般,飞速向康熙的龙椅沖了过去…… 归去记 就在那个立于康熙身后打扇的宫女的手触到康熙的肩膀的时刻,小狐狸已经从放置龙椅的台阶上跳到了康熙的腿上,又从康熙的腿上跳到了他身后,藉助他的肩膀勐一使力,扑到了那宫女的面前,死死咬住了她的喉咙。 “啊”的一声,那宫女丢了团扇,死死地抓住小狐狸的身子拉扯着,可却奈何它不了,一股象被突然放开的泉眼一样的血柱“噗”地就喷了出来,随即她便倒在了地上。一股淡淡的灰烟从她身上慢慢地飘了起来,渐渐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果然那母狼还没有死心!狐狸小莜愤愤地想。通过刚才众人的对话,它似乎明白了那个蒙古女人是怎么回事:她一定是被那头失去了狼崽子的“外星”母狼附了身,被利用着报仇去了。可是不幸被小狐狸发现,给搅了局。刚才,又被小狐狸看穿了它附身的宫女。可笑的是,每当母狼附身的人要动手的时候,母狼的脸孔就会慢慢在被它附身的人的脸皮下浮现出来。而这次,它不仅显除了那张急于復仇的脸,而且露出了一个更大的破绽——脖子上那颗怦然搏动的红色球状物体。狐狸小莜虽然并不认识那是什么东西,可直觉告诉它,只要咬灭了那个红色的东西,这头会附身的母鬼狼就会彻底完蛋! 狐狸小莜在内心暗暗嘆了口气:如果没有自己这只怪异狐狸的出现,大概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在歷史中发生,也大概不会冒出这荒唐的“外星狼”……果然,蝴蝶虽小,却能掀起轩然大波……它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反正康熙不会为了一只狐狸而和蒙古王公失和,它左右都不得活,不如尽量保持歷史原来的面目吧……反正一只狐狸是不会被写入歷史的。 大帐内所有的人看到小狐狸的举动,都惊呆了。直到李公公失魂落魄地大喊了一声“保卫皇上”,侍卫们才一拥而上。而这时,大家只听得四阿哥胤禛的一声怒吼: “谁也不许上前!”随即,他夺下一个冲上来的侍卫的长刀,挡在了营帐中央。胤礽见状,也夺下了一个侍卫的刀,挡住了另外一边的人。 “皇阿玛,您无恙吧?请容儿臣禀明,这只小狐狸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妥……它从来没有伤过人……它是,它是通灵性的啊……”胤禛面色煞白,一边举着刀阻挡着众人,一边转过头来看向同样脸色巨变的康熙。 李公公看两位阿哥竟然阻挡了要过来救驾的众人,只得亲自跳过去,用手中拂尘的木柄死命地敲打还咬着那个宫女喉咙的小狐狸。那狐狸却一点也不反抗,只是一下,一下,一下地承受着他的敲击。 突然,小狐狸松开了那宫女的喉咙,一嘴一脸的血迹,抬起头来,半睁着眼睛望向李公公。李公公再次举起的手一下僵在了半空中。那一刻他所感觉到的,那小狐狸的眼神,好像是一个完成了某项使命从而如释重负的战士一般。这是他活了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那种属于人类,甚至是属于某种义士的眼神,却在那小狐狸眼中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他内心一颤,惊叫着跳到了一旁。 狐狸小莜此时已经被敲得头重脚轻了,它跳回到台阶下,面对着仍心神未定的康熙。它隐约看到了握在康熙右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小匕首,心里不禁有点安慰:他本来能一刀结束它的啊……可是它受够了,这种没法对着胤禛发花痴,没法跟他交流的狐狸身份,这种每天需要小心谨慎不能被人发现通人性的生活,这种每天只能吃蔬果甚至只能以欺负一只京巴来取乐的日子,这种……上次,子琰死了,她回到了现代。那么现在,就让她来结束这段荒唐的穿越吧…… 一霎那,众人,连同那个正准备扑上来的猎人,都被小狐狸的举动惊得呆立在了原地:小狐狸面向康熙,蜷起了前爪,缓缓把身子伏了下去,一叩,再叩,三叩……接着,它转头看向仍挡着众人,却也看呆了的胤禛,满眼的凄凉和不舍……
第21页 “小白!!!!!!!!!!!” 但那个“白”字还没落音,小白狐已经向放置龙椅的台阶上勐撞了过去,“砰”的一声闷响,它那倒在地上的雪白的小身子痛苦地抽搐了几下,渐渐软了下去…… 议事大帐内,一片沉寂…… 神交记 就在那一声“砰”的撞击声中,小莜觉得自己被从小狐狸的身体里弹了出去。奇怪的是,这次她并没有马上再次经歷类似倒带或者从水里醒来的事情,而是忽忽悠悠地飘在半空中,看着站在地上发呆的那一竿人。只是,当她看到胤禛泫然欲泣地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小狐狸的尸体时,小莜打心眼里狠狠地痛了一下:可怜的小孩,刚刚得到了一个有趣的伙伴,现在已经是天人两隔了。 小狐狸一死,色勒莫也没什么可闹的了。况且他也无法解释乌尤为何在胤礽的营帐内出现,于是匆匆带着随从们离开了议事大帐。 小莜飘在空中看着胤禛把小狐狸的尸体抱着,两眼空空地踉跄着走出了大帐,甚至连身后康熙唤他,他都没有听到。她赶紧跟了上去,却见胤禛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地。他刚踏入营帐,京巴大雪儿就摇着尾巴扑了过来,好像在向小主人示好。它,这么一个简单的小动物,当然不明白什么是死亡,所以当胤禛轻轻地把小狐狸的尸体放到那块原本属于它的软垫上时,大雪儿象往常一样跳过去用鼻子顶已经开始发僵的小狐狸,然后充满期待地站在它身旁等它象往常一样跳起来跟它疯打玩闹。可是小狐狸一动不动。大雪儿有点疑惑,转头看向胤禛。那方,一直注视着大雪儿的胤禛已经把嘴唇咬得惨白,大雪儿这询问似的目光一投过来,他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雪儿不知道小主人的心事,却也低着头小跑过去用头蹭着胤禛的腿…… 小莜眼眶一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串一般落了下来。看着少年胤禛无助地坐在大帐里痛哭,小莜很难想像他是日后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铁面皇帝。难道他的那层铁面,竟都是童年这些令他痛心的经歷铸成的么? 小莜想用手捧起胤禛的脸,告诉他男孩子不能这样哭泣,可双手却径直地穿过了他的身体。小莜一惊:这不是鬼故事里经常有的桥段么?难道她这次,是真的死了?如果回不到现代,那她只能以这样幽灵的形式存在于这段歷史的夹缝中了么? 小莜静静地飘在空中,看着年少的胤禛哭着睡了,醒来又抽泣,抽泣着又睡了,这样几个来回,他终于彻底地哭乏了,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再没有醒来。有侍女进来帮他盖上了被子,待她出去后却听到另外有个女孩低低的声音在询问着什么。小莜径直穿过了帐篷飘了出去,发现竟然是乌喇那拉兰慧。从她那哭过后被风吹得干燥得起了细皮的双眼来看,她已经在帐外站了很久。那宫女回了话,乌喇那拉兰慧又怔怔地盯着帐帘出了会儿神,转身离去了。 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一个知心的朋友在一旁安慰一下胤禛,那该多好啊!可惜一个睡着了,一个却转身走了……小莜内心轻嘆。 天黑后,从这片避风的营地远处传来悠长的狼号,小莜飘在胤禛营帐的顶端,生怕那头白狼会带着狼群来寻事。然而,那狼号声却是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了这塞外苍茫的天际,后半夜的时候,竟然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萦绕在小莜耳边的,却是一个小男孩压抑而无助的抽泣声。 小莜循着声音的方向飘了过去,不由得飘进了一团雾茫茫的空间。正想这会不会有什么冥界的时候,那雾竟然渐渐地淡了下去,两边出现了高耸入天的红色砖墙,高得让人内心感到十分的压抑。一条窄窄的青砖路通向前方,似乎没有尽头。小莜看着这些景象有些眼熟,顺着这条路飘了过去。途中她看到了一个小木门,还未用手去推,竟然“吱扭”地一声自动开了。小莜穿过小门,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小花园,而那个小男孩的哭声,自从小莜进了这花园后,就越发的清晰了。穿过薄薄的迷雾和层层叫不上名的花垄,一个泛着碧波的荷花池赫然出现在小莜面前。 “呵……”小莜只得苦笑,这可不就是宫女子琰落水的那个池塘么?! 池塘边那个头戴玄色红珊瑚顶珠小帽,身着宝蓝色丝绸小衫,内套月白色长衫,脚蹬绸面黑色软鞋的小男孩,正背对着她,小肩膀一耸一耸地,蹲在地上哭泣着。看到那熟悉的打扮,小莜飘过去,用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迴转过来的是一张俨然已经哭花了小脸蛋。果然是四岁的胤禛! “你是谁?”小胤禛看到小莜,强忍住抽泣,有点警惕地问她。 “我?呵呵,我是你的朋友小莜啊……” “我,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呢?” “见过的,见过的……只不过,不是现在的样子罢了。”小莜笑笑地帮着他抹去了脸上还在往下淌的泪水。 “四四,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啊?”小莜心疼地问他。 “四四?没有人称我为四四过呀……你和我很熟么?” “嗯……还算熟吧……”小莜有点不确定。第一次穿越,刚赶上生他;第二次穿越,他成了她的主子;第三次穿越,她又成了他的宠物小白狐…… “我只是在这儿才偷偷哭的哦,你可别跟别人说去……皇阿玛讨厌爱哭的小孩……”说着,他小嘴一憋,眼圈又红了。 “放心吧四四,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小莜伸出了小拇指,拉起了小胤禛的小拇指晃了晃。“四四为何这么伤心?” “子琰走了……今儿小白也去了……为什么我的朋友都离我而去了呢?我想让他们在我身边,可是怎么做都留不住他们;我想保护他们,可是我没有力量……” “四四不要着急,你还这么小,自然是没有力量的,等你长大了,就有力量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了。” “可是,从哪里得到这种力量啊?” “就在你住的这座皇城里……有一种东西,叫做‘至高无上的皇权’……有多少人死在这种力量下,又有多少人孤独地站在它的顶峰……” “可是这皇城太大太高,到处都是宫墙,好憋闷,而且上有皇阿玛、母妃、额娘,还有哥哥们;这皇城又太小太矮,我的朋友们都没有容身之地……我好孤单,我怕这样孤零零的……” 小莜爱怜地把小胤禛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嵴背,轻轻在他耳边安慰着:“不会的,不会的,你看,我这不是又找到你了么,四四放心好了,无论你在哪里,即使是拼上性命,我也会找到你的……所以,四四永远不会寂寞,不会孤零零的……” “真的么?”小胤禛从小莜怀里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可是,你到底是谁?我怎么能知道你就在我身边呢?”
第22页 “呵呵,”小莜笑了笑,放开小胤禛后退了几步,“这池中的子琰,还有你营帐内的小狐狸,都曾经是我啊。” 小胤禛额角冒出一滴冷汗,甩给了她一个“你当我是白痴”的眼神。 “真的,真的,不骗你,我是从三百年后的那个时空穿越过来的,而且每次穿越都会变成不同的人呢,还曾穿越成你妈……”想想这种说法没有说服力,小莜也怕更引起小胤禛的误会,赶紧打住了舌头。“你不信?我展示给你看!我下次可能会穿越成这样哦——” 反正她现在是一缕游魂,说不定能变身什么的。小莜正准备变身展示给小胤禛看,突然发觉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到底变成什么好呢? 可是还没容她想好,只听“砰”的一声,小莜感觉身子勐地一轻:这穿着长靴的丰满修长的双腿,这纤细的腰肢,这被扎成两个髮髻的长长的金髮,这几乎短得不能再短的超短裙和绷在身上随时都有可能爆线的水手服…… 对面的小胤禛一脸黑线…… “哦,呵呵呵,错啦错啦,应该是这样嘀……” 又“砰”的一声,身体又勐一沉:这几乎无腿无胳臂的白面馒头手脚,这压根没有脖子好像直接安在肩上的沉重的大脑袋,这冬瓜似的蓝肚皮上还贴着一块白口罩…… 对面的小胤禛一脸黑线外加乌云压顶…… “又错了又错了,应该是这样嘀才对……” 第三次“砰”的一声,身子没有感觉一轻,也没有感觉一沉,这次应该刚刚好了吧? 对面的小胤禛已经完全伏到了地上…… “嗯?怎么又不对了么?”小莜暗自纳闷:这飘飘的白衣裙是古代的装束没错啊?这飞扬的发束好似古代的发束也对呀……咦?这左手里托着的插着一枝翠竹枝的白瓷瓶是啥?……妈呀,怎么变成了观音姐姐~~~~ 小莜挫败地变回原型,一个人蹲在地上画圈。等她再次抬起头,发现周遭的景物都在渐渐消失,只有越来越浓重的雾气涌上来,而从这浓重的雾中传来了小胤禛那越来越远的声音:“你保证过的哦,你会找到我……你不会让我孤零零的哦……” 小莜会心一笑,闭上了双眼,感觉身体飞速向高空升去…… 营帐内,熟睡的胤禛翻了个身,喃喃自语地说着梦话:“你保证过,你会找到我……” 幻游记 再睁开眼睛,却发现仍然不是小莜所熟悉的现代。四周的一切都雾蒙蒙的,彷佛一幅被渲染得模煳了的山水画。小莜四下张望,不知身在何处。她正迷惑,前方突然传来了一串清脆悠远的铃铛声。渐渐地,随着雾气的散开,她看到就在她不远的前方站着一个一身白衣,头披白纱的女人。她背对着小莜,左手里提着一个金色的琉璃宫灯,最奇怪的是,那灯中竟然是一簇勾人心魄的蓝色火焰。 “喂,你好!请问,这是哪里?我该怎么回到2006年?”小莜礼貌地问她。 “跟我来。”那女人并没有回头,反而径直向前走去。她每迈一步,四周都会响起那种好听的铃铛声。小莜这才发现那女人的腰带上挂了七个非常精美却不知何种材质的各色铃铛。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小莜听着那铃铛声,脑袋里有点迷迷煳煳了。她跟着那女人走了好长一段路,感觉好累啊。 “上山。”那女人仍然只是用简单的话语回答小莜。 咦?不是都死了么?没有回到现代就算了,怎么会在这儿跟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徒步呢?她万一要是个人贩子可怎么办啊? “你好,你能不能走慢点啊?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用‘飘’的啊?”明明睁开眼睛前的小莜都是用“飘”的啊。 前头那个一直幽雅地走着路的女人一个踉跄,却还是没有回头来看小莜,仍然在继续往前走。小莜本想干脆开熘算了,可是想到自己对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又不知道怎么回现代,所以也只好跟着她。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哩。到目前为止,小莜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不知道她要带她去哪里,更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在等待着她。 从茫茫雾气中,她们沿着盘山的小路来到了一座山的顶峰,眼前的一切突然都明了清晰了。蔼蔼的白色云烟在她们脚下蒸腾着,彷佛整个世界都在她们足下。那女人带着小莜爬上了山顶的那块秃秃的大石头上,才停了下来。 “请问,这儿到底是哪里?你又是谁?” 那女人的头上始终戴着厚厚的面纱,也并没有要摘下来的意思。她只是直直地望向那云海,并没有回答小莜的问题。 “……咳咳,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贾宝玉,所以这里也不会是太虚幻境,你也不可能是警幻仙姑……” “我确实不是警幻仙姑,但是,却和她司着类似的职务。” “我想问一下,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非死亦非活……” “那是殭尸!这么差劲的角色我不演了!”小莜抗议道。 “不演……”那女子一脸的黑线。 “为何把我带到这里?” “哦,你看——”说着,那女人用手在空中一拂,云海渐渐散去,山下五个波光粼粼的海子出现在她们面前。“这是‘幻情海’,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各有一个。这些海子里的水叫作‘无根苦情水’,虽然只有这一个名称,却各不相同。比如说这东边海子里的水,是先苦后甘;那西边海子里的水,却是先甘后苦……唯独这中央海子的水,一直都没有人能品出味儿来,有人说它苦,苦得肝肠寸断;有人说它甘,说者却也是眉头紧皱咬着牙关……” “汗……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小莜被她讲得一头雾水。难道眼前这个女人是喜欢玩cosy的导游? “这中央的海子,曾经下去过很多人,可是绝大多数人只不过在海子岸边浅游了一下,便苦着脸爬了上来,投入到其他的海子里去了。于是我和姐妹们打赌,如果有人愿意潜入这海子,真正去品尝这海水的味道,我就把这串‘七色招魂铃’中的绿铃送给她。” 小莜看了看那女人,又看了看她腰间那颗碧玉般的绿色铃铛,但是仍回给了她一个“关我何事”的眼神。 “呵呵,你有所不知,这东边的海子,叫作‘十三海’,西边的,叫做‘八海’,南边的叫做‘十四海’,北边的叫做‘七海’。而这中央的,就叫做‘四海’。” 什么?一直自封“忠义四爷党”的小莜一听到“四”,就会有比较强烈的心理反应。 “‘无根苦情水’?‘十三海’?‘四海’?难道……”小莜疑惑地看着那女人。
第23页 “极是!这五个海子里的水就是你所想到的那五个人的尘世之情。如果我没有判断错,你应该是及其愿意沉入这‘四海’的人吧?何不试试呢,还可以得到我的绿铃。”说着,她从自己腰间把那颗绿铃连同穿着的丝线解了下来,戴到了小莜的脖子上。 “呃,你这么说……我是喜欢四四不错啦,可是我经歷过三次荒唐的穿越啊,第三次还穿成了狐狸!我对你们的穿越服务的定位非常不满意!好歹我也得穿越成一个惊为天人、美如天仙的美女什么的啊!” “你以前的穿越?……” “别说你不知道啊!你一定难逃其责的。” “咳咳,我是说,你以前的穿越我确实是不知道,可是这次是不同哦。但是,这次是否能够合你自己的心意,完全取决于你自己,取决于你是否真的愿意在这‘幻情海’中沉浮……” “我愿意!为了四四,拼了命也要找到他……这是我给他的诺言。”小莜对那女人坚定地笑了笑,其实内心早已狂笑了三声:终于可以和四四谈情说爱啦~~~ “你确定么?不会比你想像到的容易,只会比那更难……”那女人微颦着眉头,正想再次确定一下小莜是否是真的愿意,却看到她已经开始做游泳前的准备动作了…… “罢、罢、罢。反正老康也算是欠了你一命,就让他这次一起还了吧……”她看着一脸喜悦和激动的小莜,轻声自言自语道。 “啥?老康……”小莜只听到她提到了老康,正准备详细问问,却被那女人一个霹雳旋风掌打下了山去,直向中央的那个海子掉落下去…… 耳边充斥着“唿唿”的风声,小莜大声向上喊道:“姐姐,好歹借个潜水衣先~~~~” 转生记 康熙二十六年至康熙二十七年的那个冬天异常的寒冷,异常的漫长,大雪从头一年的十一月初开始就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断断续续地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二月底还没有要彻底放晴的迹象。此时的大清朝发生了两件大事:二十六年的十二月,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崩于慈宁宫;二十七年的二月,明珠这位曾受康熙帝重用的大学士因长久以来的结党营私而被革了职。 这些都是震动天下的大事,然而却跟皇城根儿下的老百姓们的生活相离甚远。他们更热衷于谈论的是另一件跟这两件事丝毫无法相比,却更具有谈资的事儿——那就是当今相国之一的内阁大学士梁清标的那个从小就痴痴傻傻只知整日发呆的孙女梁玉徽,在一位世外高人的帮助下突然转醒过来。您或许觉得这又怎算得上是一档子奇事,可是这事奇就奇在这年方十岁的相国府大小姐转醒过来就央求她祖父带她进宫去见康熙的皇四子,四阿哥胤禛! 离别愁,痴情空,佳梦已逝,残躯微寒。看那落红片片,绫窗清冷,何人诉衷肠?只误了一世红颜。看那葳蕤已散,年华飞度,何处话凄凉?只枉了两代情伤…… 戏台子上那曼妙的青衣正轻甩水袖,咿咿呀呀、凄凄切切、悲悲怨怨地唱着小曲儿,而小莜穿越成的梁玉徽则百无聊赖地趴在祖母的怀里打瞌睡。反正那些文邹邹的戏文不是她的兴趣所在,而且这相国府里的大小姐好不容易从七年的浑浑噩噩中突然出落得玲珑剔透,乖巧可人,更是让这相府里上至相国爷下到各房仆佣都对她精心呵护,小心备至,生怕她哪天又变回了原来那种痴儿的模样。 小莜清楚,那天她那声令这相府中两位拥有最高地位的女性相拥而泣的“娘”和“祖母”,奠定了她如今在这相府中的地位。 这梁玉徽,小名宝儿,今年才到黄口之年,一直是梁大学士心头的一块痛肉。她刚出生时也同一般的婴孩一样伶俐乖巧,一岁时已经能说出完整的短句子,两岁时已经开始背诵唐诗,让一向好学,以文人自居的梁大学士怜爱不已。长到了三岁,不知何故,象突然被人夺去了灵魄,整日只是两眼痴呆,连一句话都不曾再张口。 这样一个躯体,岂不是玩穿越的上好选择么?小莜暗自兴奋。 “宝儿啊,怎么打不起精神啊?”梁夫人轻抚着懒懒地趴在她身上的小孙女的鬓角,含笑问道。 “祖母,祖父什么时候下朝啊?”身为梁玉徽的小莜装作非常幼齿地撒了个娇,结果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办法,如果用这个小身体说成人的话,估计这相府又会大乱。 “怎么,想你祖父啦?哦,我知道了,其实你是想要你祖父赶快回来,好问一问‘今儿见到四阿哥了么’,是吧?”梁夫人爱怜地捏了捏她粉雕玉琢的小鼻子。 “祖母……”果然还是上了年纪的人眼光比较厉害! 其实,皇城根儿流传的那个关于她一醒来就要见四阿哥的谣言并不真实。只不过她醒来的时候,正赶上太皇太后病重,整个皇城都被这件大事弄了个地覆天翻。年底,太皇太后崩,时任户部尚书的祖父入宫治丧,她就央求着祖父带她去。祖父看她央求得紧,拗不过,只好在嘱咐了她不得乱跑后便把她带在了身旁。在太皇太后停梓宫的慈宁宫外,守灵的皇子们都住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她也就是在那里,再一次见到了四阿哥胤禛。 再次见面,他正坐在帐篷的外面愣神。肿肿的眼睛显示出他已经哭过了很多次。天气很冷,可是他仍然不肯进帐,只是裹着一件厚厚的棉袍,脖子上围着一条白狐皮的围脖,怔怔地看着匆匆来往的治丧的王公大臣们,似乎在怀念那刚刚故去的太祖母。 现在没有人顾得上这个坐在冰天雪地里的男孩。悲痛的皇上甚至要在除夕之日还在慈宁宫中为太皇太后守灵,群臣正在商量对策如何劝皇上回宫,又要为太皇太后的移灵做好准备,所有人都忙了的底儿朝天。这会子,却有一个一身白袍的女孩跑到了他面前,看着也不似小宫女。胤禛抬头看这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感觉陌生,似乎也不是宫里的格格。于是便问她是谁。 她并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条绣着兰草的帕子,蹲下身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盖到了他的鼻子上。 “呵呵,再不擦掉,要结冰茬子啦。” 胤禛赶忙拿过帕子使劲擤了擤鼻涕,习惯性地正要还给她,又意识到人家雪白的帕子已经被他的鼻涕弄脏了,连忙收回手来,还解释说等洗干净了再还给她。 “你到底是哪个宫的?”胤禛确定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 而女孩却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脖子上的白狐围脖发呆,最后喃喃地问了句:“你还记得它啊?……”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只是说,这多好的狐皮啊……”说着,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那已经没了生命力的皮草。 胤禛有点奇怪,不明白这女孩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不可能知道他那只小狐狸的故事的啊。是的,他脖子上现在围的这条白狐围脖,正是小狐狸的毛皮所制而成。小狐狸死的那天,他哭着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怪异的梦,而且在梦中知道了小狐狸并非一般的狐狸,它的灵魂跑过来跟他说了很多很多话,虽然醒来后他不大记得具体的内容了,可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魂魄向他保证,她一定会回来陪他,不让他孤单。
第24页 “你是哪个宫里的啊?还是哪位皇叔的格格?哪位大臣的女儿?”看着面前这个一直带有温暖微笑和迷离眼神的女孩,胤禛不禁又追问了一遍。 “我叫梁玉徽,是户部尚书梁清标的孙女,小名叫宝儿。”女孩大大方方地伸出一只透着玉泽的小手。 胤禛直直地望着那满眼微笑的女孩,不禁也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女孩的手:“我是四阿哥胤禛。” 女孩轻轻一笑,道了一句:“我认得你呢……”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身后有人唤她,于是她又笑着捏了捏他握着她的手,说了句“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就跑走了。 胤禛望着女孩跑去的方向,嘴角慢慢扬起了一个弯度:梁玉徽……玉徽……美玉制成的古琴…… 自此,这偌大的紫禁城中孤独的少年皇子四阿哥胤禛,又多了一个总是带着微笑的朋友。 上元记 自从小莜的到来让这个梁玉徽恢復了正常,刚过了一个多月的好日子,那个勤敏好学的祖父梁清标就开始暗示、提示甚至指示“我这大学士的孙女该读书啦”,好像要把她这荒废了七年的时光补回来似的。她开头也挺乐意的,毕竟在这古代不多学点文言文那是不行的,可真正从四书五经这样学下来,还没几天她就已经快晕菜了:那一句句简明到让她大脑抽筋的古文也还好说,只是每每她按照自己的喜好断出的句子都会让夫子吐血50。玉徽好怀念现代文中的那些标点符号,所以只有趁夫子示范领读读的时候拼命揣摩该在哪个地方画上不同的标点。结果一本好好的书被她涂得面目不堪。她理解祖父为什么不象其他古代人一样只让她学习女红,虽然不属八旗,不用参加每三年一次的选秀,可她毕竟是内阁大学士的孙女哩。这位降清的前明遗老大概还是希望给汉人挣一口气,所以家里绝不允许白丁出现。 一入三月,那纷纷扬扬的雪终于鸣鼓收金。一夜的电闪雷鸣伴随着倾泻而下的第一场春雨,浇透了整座京城。清晨时分,等大学士上了朝后,梁老夫人要去报国寺上香,本想带玉徽去,可是那个小孙女在这细雨微寒的早晨死活也不肯起床,据伺候她的丫头小月讲,她竟然还冒出了一句“春雨贵如油,睡觉没个头”的胡话。老夫人心疼她这几日读书读得辛苦,就笑了笑自己出发了。 梁府的管事成方刚把梁老太太送走,却见两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骑马的少年从细雨中向这边走来。到了门前,其中一个连忙跳下来,帮另外一个少年停住了马,小声嘱咐了一句:“爷,您小心点儿下。”他才发现那是一个小太监。而黑色高头大马上的少年唇红面白,刚好配上那一双有点细长的单眼皮下犹如琉璃般闪亮的双眸,骨子里露着一股贵气。看这打扮和气派,不知是哪家王公贵戚的公子,竟然在这大学士府门前停了下来。 成方赶紧迎了上去,打了个千儿,问道:“请问这是哪家的公子?来梁府有何事宜?” 那少年并没有开口,而是身边的小太监也打了个千儿,回道:“劳烦您向里面通报一声,就说四阿哥胤禛拜访。” 成方却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皇家的四阿哥,为何事亲自跑到梁府来了呢?难道是来找老爷的?可老爷上朝去了啊……但容不得他多想,毕竟慢一步就是怠慢了这天家的皇子,他赶紧问安后一出熘地跑进去通报。正在大厅的梁家少夫人也吃了一惊,可是老爷、相公和老太太均不在家,只得她出面接待。成方随少夫人赶到门口,四阿哥胤禛还站在原处,只是背着手好像在打量他们府上的门面。梁氏赶紧上前福了福:“妾身梁氏,给四阿哥请安。不知四阿哥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请四阿哥原谅。” 胤禛打量了一下她,估计她是那个梁玉徽的娘,赶紧虚扶了一下,谦虚地说道:“请起吧,本不想打搅,可是又觉得不通报一声会对梁大学士失礼,没想到还是打扰了他的内眷……” 梁氏把胤禛让到了正厅,吩咐了茶水,才轻声问道:“四阿哥这是有何贵干啊?家公在朝内呢。” “倒不是来见梁大人,”胤禛说着,有点不好意思,从怀里掏出了一方雪白的手帕,让小太监递了过去。 梁氏一看到手帕内心不禁好笑:看那翠绿的兰草,可不是她为小女玉徽绣的么?难道今儿这四阿哥来就是为了还这帕子来的?他又是怎么得到的呢? 无数个问号在她脑海里飞速闪烁,此时却听到从内庭有人一路小跑过来。再一眨眼的功夫,刚刚穿好了衣服,却还披着一头散发的小女儿已经气喘吁吁地踏过了客厅的门槛,扶着门框掐着腰喘气。 “娘,您千万别把他放走。” 玉徽这句话惊得在场的所有人一个冷战:好歹来人是个皇家的阿哥,她怎么能这个样子就跑出来,还说什么“千万别把他放走”?! 梁氏连忙起来向四阿哥道歉,还一边甩给女儿一个严厉的神色:“宝儿,你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了?成合体统?小月,还不赶紧把小姐拖回房去?” 玉徽吐了吐舌头,不等小月来拖她,沖胤禛说了句:“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然后一熘烟又跑出了客厅。 梁氏大为尴尬,慌忙又道歉:“四阿哥请赎罪,小女做了如此有失大体的事情,并非有心,只是她刚从迷魂中转醒过来……” 可是胤禛那方已经憋不住笑了出来。他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梁少夫人言重了,她在我面前一向如此……” 梁氏内心一惊:什么叫做“一向如此”?难道小女玉徽跟这位四阿哥已经很熟了么? 胤禛却没有心思去发现那梁氏脸上的惊讶,而是忍不住回忆起上元灯节时的经歷。 这年的上元灯节,宫里因为太皇太后的辞世而凄悽惨惨的。皇帝还沉浸在对他皇祖母的怀念当中,没人敢触这个霉头在这当儿张灯结彩,连每年惯例在西厂举行的由八旗部队表演的“骗马诸戏”也被取消了。不过几个大一点的阿哥们还是得到了皇上的特许,可以在侍卫的保护下便服出宫:一是不忍看到孩子们陪着他一起愁眉苦脸了这些日子;二是想让那几个很少出宫的阿哥们去看看真正的民情。 于是,在这个流光异彩的夜晚,胤禛又一次见到了那个与众不同的梁玉徽…… 宫外还是十分热闹的,虽说不上人山人海,却也接踵擦肩。胤禛不小心和诸位阿哥们走散了,连跟着的保镖也丢了。他倒是乐得自在,一边猜灯谜,一边悠闲地看着这京城内的民情风物。这年过得不太平,虽说是皇帝死了祖母,可多少也影响到了小老百姓们。但是皇帝的家事毕竟跟他们关系不太大,所以上元灯节还是在继续,只是少了很多官灯,往年一些大户人家的灯也没有摆出来。 胤禛在一个贴了个很有意思的灯谜的灯笼前驻步,正猜度着谜底,没想到人群中一声“四四”,紧接着一个人影扑倒过来,显然是踩到或绊到了什么东西。胤禛来不及用手把“他”扶住,却被紧紧地拦腰抱住。看那抱住他的腰,但仍惊魂不定的人:头戴一顶周边绣着橘色番莲的紫色琉璃顶珠小帽,身着暗绿色绣花绸质棉袄,深紫色碎花长衫;腰间那一条由湛蓝色丝线编织而成的吉祥结,妥妥帖贴地环在那纤细的腰肢上;一条大辫子服顺地拖在背后。这一定是哪家的小公子。
第25页 没有让“他”“五体投地”已经不错了,可得救的人却没有道谢,弄得胤禛有点气恼,但是今日是微服,侍卫又不在身边,不好耍阿哥的臭脾气。胤禛动了动身子想挣脱“他”,“他”却念了句“xx保佑”,然后松开他站直了身子,一张熟悉的笑脸映入了胤禛的眼帘。 “你……”胤禛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张被冻得红扑扑却充满着温暖的笑脸。 “怎么,‘鼻涕虫’准备装作不认识本人么?”那人想一拳捶到胤禛的左肩上,却被胤禛躲开了。 “你是……梁,梁玉徽?!” “正是在下。”她装模作样地对胤禛抱了抱拳。 胤禛上下左右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看着那清秀的面孔和眉眼之间的顽皮之气,突然问道:“你上次到底是男扮女装,还是这次女扮男装啊?” 玉徽满面挫败的表情,举起双拳挥舞着抗议道:“我上次有跟你自我介绍啊,我是我爷爷的孙女!你难道没听懂啊?” “那可不一定,有人就有易装癖啊,比如那永和宫的秦六儿,就喜欢穿了宫女的衣服再配上水袖学青衣唱戏。”他故意逗她,其实说的也是实情。 “那不是易装癖好不好?人家那叫‘玩票’好不好?!” “挺好,挺好……”说着,胤禛帮她扶了一下被她挥舞着的拳头撞歪了的小帽。 “什么跟什么呀?”玉徽看着这个刚才还一本正经,现在已经开始露出微笑的胤禛,有点警惕,这孩子从小就鬼着呢。 “我是说你这个装扮也挺好啊,不过就是有点儿招眼儿,小心贼盯了你去。” “没事儿没事儿,我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零花钱都在小月那儿呢。”玉徽摆出一副“一切在我掌控之中”的样子,得意洋洋地拍着自己空空的腰间。 “那,那个小月又在哪儿呢?”胤禛抿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 玉徽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东张西望,然后惨叫了一声:“我的糖葫芦!我的豆豆昔糕!我的滷煮火烧!……” “行了行了,别嚎了,人没丢才是最重要的。”胤禛看着玉徽的惨叫从四周引来的好奇目光,觉得挺丢人的,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心想:“这哪里有半点尚书大人孙女的样子啊?” 看着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胤禛内心笑惨了,装作气恼道:“你别告诉我你连家门都记不得了。” 玉徽拼命地摇了摇头加以否定,反而问道:“你带钱了么?” 胤禛一脑门子黑线。这个傢伙还真是人来熟,见的第二面就敢问别人借钱。 看着胤禛又好气又好笑的神色,玉徽连忙解释到:“你放心,你放心,我……” 后边有人撞了她一下,她一个踉跄,胤禛又扶住了她。 胤禛以为她会说“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而那个梁玉徽却一张口,接着说道:“就凭我这张嘴,是绝对吃不穷你们天家的阿哥的。” 胤禛又一门子黑线。自从他第一次在为太祖母守灵的时候见到了这个落落大方,而且说话与他人有些不同的户部尚书梁清标的孙女后,他曾从夫子那里打听过她的一些事情:那三岁前的聪慧伶俐有可能被夸大了些;可是经过了那七年的痴痴呆呆,眼前这个鬼灵精怪的女孩却是让所有人都大大惊讶,好像被重新投了胎似的。但是眼前的她,没由来地让他感觉到想要亲近。 “你猜出了这个谜面的谜底了么?”玉徽指着刚才胤禛看的那个灯谜问道。 “哦?‘城外面饼极多’?我倒要考考你,你觉得这谜底是什么呢?”胤禛笑问。 “我怎么知道……”小莜的古文功底不行,而她那个时代“灯谜”几乎被纯粹的“灯展”所代替,所以她对着这满街写着谜面的灯笼更是头大。 “‘城外’,可指‘野’;‘面饼’,小而厚,又没有多少芝麻,在咱们京里又叫什么?” “火烧啊。” “那加上‘极多’,作何解?” “啊,是‘野火烧不尽’!”经过胤禛的提示,玉徽恍然大悟。正兴奋得要跳起,突然听到旁边一个男子念道: “佳人佯醉索人扶,露出胸前白雪肤,走入绣帏寻不见,任它风雨满江湖……打四位诗人名。” “父亲,这个孩儿知道,这谜面分别射了贾岛、李白、罗隐、潘阆四位诗人。”一个看似八九岁的孩子流利地回答道。 胤禛看了看那孩子,又看了看玉徽,突然大笑了起来。玉徽大羞,拉着他就跑出了百米,跑到了人群中。再回头看胤禛,一边跟着她快走,一边眼泪居然都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玉徽气恼,甩开他的手。其实她是知道他一定笑她“小白”来着。 “那你又跑什么呢?”胤禛一边用袖子擦着眼角笑出的泪,一边反问她。 “呀,路遇神童,自觉羞愧,唯有熘之大吉。你倒是痛快了,可是也不想想受辱的人内心流血呀。”玉徽假装捂住胸口,作痛苦状。 “呦,今儿东施来了,”说着,他佯装左顾右盼,“你那四大美女之一的同乡西施可在附近?” “那你以为你是范蠡呢,还是夫差?”玉徽也不示弱。 “我倒宁愿是那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呢。”胤禛淡淡地说,似乎又回忆起皇阿玛在小狐狸事件后批他“喜怒无常”的那句话。 他日后却也真是挺能忍的,玉徽暗自想。 “其实,你刚才不必逃跑,那四句诗据稗史传是王安石所作,凡是学了唐诗宋词的,大都听说过这一谜面。” 玉徽甩给他一个“你还不是骂我没学过唐诗宋词”的眼神,然后又哀怨地看着他,内心抓狂着想:“小时候背的诗词几乎都要丢到爪哇去了。要不要从此跟他讲英文,背点’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之类的东西压压他的威风?” 胤禛看着玉徽这会儿那青一阵儿,红一阵儿的脸色,和微扬着下巴翻着眼皮似乎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的样子,越发觉得在宫里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率真的女孩。想想她曾经的经歷,胤禛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还记得那七年里你都干了些什么吗?” 对于这个问题,小莜穿成的玉徽可不好作答,那七年中她还没穿过来呢,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一转眼她看到了一个小贩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大声叫卖冰糖葫芦,她有意所答非所问地回了句:“流口水呗。” 胤禛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也看到了那在明亮的街灯中透着晶莹,泛着甜红,个大均匀的一串串糖葫芦,不禁也偷偷咽了一下口水。要知道,在宫里,这种东西被视为上不了台面的阿臜物,是不允许吃的。他第一次吃这东西还是在上一次跟大哥出来逛花灯的时候,结果满口留香。可惜一直住在紫禁城的他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饱过这个口福。看了今天可以如愿以偿了。
第26页 胤禛笑了笑,伸手去摸腰间的钱袋,突然脸色一变,不知所措地看向了也一脸诧异的玉徽。两人站在人来人去的大街当中对视着,良久,胤禛无奈地伸出了空无一物的双手,摇了摇头,用眼神递过去了一个“遭了扒手”的信息。 玉徽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顿时明白了他并没有开玩笑。没有失望,她反而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胤禛面色微红地耐心看着她前仰后合,想了想,自己也笑了出来。刚才还提醒人家小心被贼盯上,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贼光顾了。 “哎呦,四阿哥你不要这么可爱行不行?我简直要笑得岔气了……”玉徽一边用手帕擦着眼角的泪,一边仍前仰后合。 胤禛看她笑得止不住,周遭的人又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想想今天幸好她是女扮男装,于是上去拉住她的手就走,边走还边念叨着:“人多,还是哥哥牵着你,不要跟哥哥走散了才是。” 玉徽一怔,顿时停住了笑,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地跟在胤禛后面。看着在前面帮她在拥挤的人群中带出一条路的胤禛的背影,她突然内心充满了温暖:原来,这个日后的“冷面王爷”,“抠门皇帝”,内心里曾是热的。 走了几十步,胤禛感觉身后安静得出奇,转身回来看玉徽,却蓦然发现手中所牵的玉徽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一脸惊慌,正用一只手拼命摆着表示不关“他”事的小厮。一看原来也是个“她”。胤禛赶紧松手,瞪大了眼睛盯着她。 那小丫头扮的小厮连忙向后指了指:“小姐……啊小少爷,他刚才看到我,打手势问我要钱,结果我们出来得急了我忘了拿钱袋,他就让我跟在你后面这么走,自己往那边跑去了。” 胤禛还在捉摸她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调的包儿他怎么没有察觉的时候,玉徽从后面跑了过来。一到他面前,从握着的手掌里变出三四两碎银子。胤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刚想问这是从哪儿来到,玉徽就点着脚尖假模假样地看了看他的口腔,自言自语着:“嗯,舌体淡红而润泽,舌苔薄白,健康呢……” 胤禛知道又被她戏弄了,赶紧闭了嘴巴。但还没等他询问,玉徽就笑着解释:“那边有家当铺。”胤禛再仔细看她,发现果然帽子上那颗小小的琉璃珠子已经不见了。 “好!现在就要开始我们的美食之旅了!”玉徽假装地捋了捋衣袖,一挥左手,做了个“出发”的手势。胤禛笑而不语,做了个“请”的姿势,一行三人就直奔前面的小吃街过去了。 这一顿饱餐,可真让胤禛开了眼了,没想到有些平民百姓吃的东西竟然比皇宫里的美味还要好吃。然而,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每一次他吃什么东西,那个梁玉徽就要伸过手来二话不说地伸过头来尝一口,或者用手上的银戒指沾一下,看没有什么变化,才允许他吃,生怕别人害他似的。 他们吃撑了,逛累了,找到了一个石凳坐了下来,看着仍然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良久无话。 “宫里的生活还好吧?” 胤禛没想到她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呵呵,你是不是感觉你额娘偏心你弟弟,忽略了你?” 胤禛惊愕地张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面无异色的玉徽:她一个宫外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玉徽做了个鬼脸,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解释道:“你刚才看到一位母亲牵着小儿子,大儿子只是在身后扯着她的衣角的时候,一脸的怨妇状!” 胤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苦笑着想:怨妇状?有那么惨么? 下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又被一双纤细而柔软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还没等他反应,玉徽悠悠地说道:“放心,今后有我在……” 她是知道的,再过一年,养大他的皇贵妃佟佳氏就要亡故了,而他的生母乌雅氏早已被提升为德妃,已经有足够的资格来照顾他,他势必会回到生母身边。可是,他们母子之间那种微妙的积怨在她还是宫女子琰的时候就看到了。况且,她更知道,他那个大前年死去的弟弟胤祚曾是他额娘的掌中珠,而马上就要出世的胤祯,也是日后的老十四胤禵,更是把这个从小就不在乌雅氏身边抚养的胤禛给比了下去,成为乌雅氏的心头肉。这孩子,从小被养在后宫之首的皇贵妃那里自然骨子里有些傲气,可那佟贵妃毕竟不是他的生母,他也隐隐萌生了寄人篱下的一种自卑。这会儿年长了些,不好再象小时候那样跟佟贵妃撒娇,可是内心里却还是个孩子,想要跟身边的亲人亲近。可那皇宫是个冰冷的地方,顶着皇子的荣耀就失去了市井的温情。 胤禛好久没有被别人这样温暖地抱过了,他也想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可是看到来往的人们都瞪着他们好奇地看,他觉得鸡皮疙瘩开始在背上慢慢爬出来。 “那个……我们两个‘男人’这样的举动不太雅观吧?” 玉徽感觉到胤禛微僵的身体,她松开了双臂,拍了拍胤禛衣服上的褶皱,一板一眼地纠正道:“你,不过是个男孩,而我,也绝不是什么‘男人’……” 胤禛忍俊不禁,在这柔柔的灯光中看着玉徽那张透着羊脂玉般光泽的脸庞,那俏皮的眼神混杂着他看不太明白,却如此熟识的神色,子琰?小狐狸?亦或只是眼前的玉徽? “四阿哥,无论是空了,闷了,气了,笑了,都可以来找我分享的哦。”玉徽笑笑地对他柔声说。 胤禛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那帕子已经洗干净了,下次还你。” “嗯,再不还我就要考虑收取使用利息啦。” 两个人傻傻地笑着,让在一旁的小月完全摸不着头脑。 北海记 等梁玉徽再出来,已经换了一身利落的男装。梁少夫人面色上稍稍一惊,可是看看那来自皇家的阿哥面带笑容地迎了上去,就也没有说什么。她只是溺爱地为女儿整了整领子,笑着说道:“你呀,就是怕夫子让你背书是不是?小心老爷回来查你的功课,到时候可不要叫饶。” 胤禛听到此话,发现这新任的梁大学士果然不仅自己治学严谨,而且对家人也要求严格。可是却看那梁玉徽机灵地眨了眨眼睛,随即他就被稍稍推上了前去。 “四阿哥好不容易出来约着玩,我没有理由不陪他四处转转吧?娘亲放心,祖父一定不会怪罪我的。倒是还要请娘亲跟夫子说一声,他昨儿讲的我都温习了,只不过还是不喜欢背诵,或者,他能否再宽限两天容我细细地记下了?” 胤禛听着,有点哭笑不得:这个鬼精灵的丫头,竟然要自己的娘亲跟夫子讨价还价去?!这要是放到他们家,夫子一顿训斥或者一个奏摺上去,那还不招致皇阿玛的一顿训斥? 可是不容他多想,玉徽已经拉了他走出了梁府。他看着她大大地伸展了一下身体,又做了一个深唿吸,好像刚被从笼中放出获得自由的鸟儿一样一脸兴奋。玉徽一眼扫到胤禛正呆呆地看着她,便伸出胳臂敲了一下他的嵴背,问道:“发什么呆啊?雨后初晴,空气多新鲜啊,你也来唿吸一下,雨水激起的那股土星子味儿好有春天的气息呢。”
第27页 胤禛也学着她的样子伸了个大懒腰,勐地吸了口这清新的空气,没料到却被其中还没褪去的寒气呛得咳嗽了起来。玉徽笑着看着他,心想这傢伙果然是少年运薄,多劳不乐,而至中年大发啊,现在连吸口凉气都能被呛着。看他咳得面红耳赤,玉徽递上他刚刚还回的那块帕子,笑笑地说:“罢,罢,罢,看来这帕子跟你有缘,怕是要赖上你了,给——” 胤禛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那个帕子捂住了口鼻。 “四阿哥最近在忙什么,好久不见出来。” “嗯,正跟你相反,我们兄弟们的额娘们可不会去帮我们跟夫子讨价还价,况且皇阿玛也会亲自检查我们的功课,所以不敢放松。而且我母妃近日身体不爽,我这个做儿子的要时时去请安问候,所以一直都没法出来。” “嗯,看来皇子们不比我们这些平常家庭的孩子幸福多少。不过你们当中将来有人要承担这天下,这样教育你们也不为过。”虽然明明知道眼前站的就是明日之君,可玉徽还是忍不住拿他开涮。 “是啊是啊,最苦生于帝王家,凡事不是你所思就能做的,甚至还不如平常家庭里自由。你不就是要我羡慕你嘛,我羡慕就是啦。”胤禛也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干脆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切,谁要你羡慕啊。过什么样的生活是你自己要决定的,处处跟别人比倒是没意思了。”玉徽想到他今后要面临的生活,便想他凡事看开些。 “唉,这什么话都被你说尽了,可让别人怎么说下去啊。”胤禛无奈地看着这个伶牙俐齿的女孩,直摇头。 玉徽笑了笑,又问:“今儿我们要去哪儿啊?” “我带你到北海转一转吧,虽然只是初春,可是不少草木已经返青了,而且水面也化开了,我们去看看头春的景色。好歹这冬天也算是过去了。” 玉徽点点头。这时也身着男装的小月从侧门牵了两匹马出来,走到他们面前。胤禛大惊,不可思议地看着玉徽问道:“你个女儿家,竟然还会骑马?” “唉”,没想到玉徽轻轻嘆了一声,“仅会走马而已,还不会放马奔驰。” “想学么?”胤禛把玉徽扶上马,帮她整理好马具。 “嗯,还是不敢劳阿哥大驾,指望您抽出宝贵的时间教我啊,还不知得到猴年马月才能学会呢。” “那倒也是,你要是在宫里,就方便多了。” “呵呵,那地方我倒是不想再去了。”想想宫女子琰那时人前防人,隔墙防耳的日子,真是不自在。 胤禛扬着头看着骑在马上的玉徽,对她刚才的那番话有点在意。“不想再去”?什么意思? 他们四个人骑着马慢慢来到北海边,胤禛身边的小太监跟门口的卫兵打了个招唿,就放他们进去了。一入园,玉徽就惊讶于三百年后的北海公园已经没有这时的气派,而能有幸参观这着名皇家园林之一的原貌,不得不说是她的幸运。可是看起来胤禛并没有多兴奋,他只是面色恬淡地给玉徽介绍着路过的那些景点。 “你看起来对这样的景色不太感兴趣啊……不过也是,这就是你们家后花园的一部分,走也走得腻歪了吧?” 胤禛看向玉徽,淡淡地说了句:“再过几年,等我开府建衙了,就可以离开这个深墙大院了。” “离开并不是摆脱的最好方法。有时候,你逃得越远,反而会越觉得它的宝贵。到时候再想拥有,就怕难了。” 胤禛向玉徽的眼睛深处看去,看到的却是两汪映衬在蓝天下黑白分明的清澈。 “你何时学会了说这些子深奥的话?” “因为你这个小孩总是一副自寻烦恼的样子。” “哪里有自寻的道理?我们这些人不过是躲也躲不过罢了。”胤禛苦笑了一下。 “这高墙深宫,幸好没有象罐子一样加个盖儿。如果你的志向不能向远处伸,不还可以向上延伸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如坦然面对。” “你说这话倒是象个老人家。”胤禛笑着用手里刚折下的树枝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玉徽看着他手里被折下的树枝,不禁想:这要是放到现代,得被罚多少钱啊。可是现在这园子就是他家的啊。 突然,玉徽看到胤禛的目光已经定到了某个地方,而且脸已经拉下了老长。从他微微有点颤动的下陷的脸颊上,玉徽读出了他内心的苦楚。顺着他的目光,玉徽也看到了那异常温馨,却极少属于胤禛的场景: 不远处的湖边亭里,康熙和德妃,以及他们微笑着逗弄着仍在襁褓中的那位甫出生的小皇子,好一个乐趣融融、共享天伦的幸福。 望着他那由青变白,然后又转回自然的脸色,玉徽内心一阵心疼。她轻轻用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胤禛转过脸来,低头看着满脸担心的玉徽,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小,你暂不要跟他计较。父母会更注意年幼的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你难道小时候没有腻歪在你皇阿玛和母妃身边撒娇过?” “有记忆以来,我从来没跟皇阿玛撒过娇。他身上有种威严,让我觉得害怕。” 玉徽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语气非常肯定地告诉他:“好吧,你如果还要撒娇的话,就沖我来吧。” 胤禛一怔,进而“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亏你想得出来!我俩一般大小,我还比你高出了许多,你让我在你面前撒娇?” “喂,无偿服务哎!而且我保证不会向别人透漏,保准不当狗仔,保准不八卦,怎么样?”玉徽的花痴之心发挥到极至,甚至想想到眼前这个大孩子在她面前撒娇的可爱样子,更想到了如果她能回到现代写出一部《胤禛撒娇全记录》,岂不会引起一竿子四爷党的疯狂? 胤禛一脸惊奇地听她说完这番类似疯狂的话,又看着她的眼神开始呆了下去,不禁好笑:这女孩果然异于常人。 “幸好你没生在这皇家,否则啊,你会比我更惨,这里会把你憋死。” “那也不一定哈,若是我生在这里啊,大概也是温柔贤淑,仪态万方吧?哈哈哈哈……” 胤禛对玉徽翻了个白眼,学着她的样子甩给了她一个“那怎么可能”的眼神。玉徽佯怒,跳起来要去捏他的脸。胤禛笑着躲开,好像完全忘掉了刚才的烦恼。 “哎,我过去请安,你在这儿等我一下。”胤禛笑着安排玉徽道。 “好啦好啦,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又看到他的笑脸真好。可是,这,还会是以后的冷面王爷么? 玉徽正出神地看着胤禛越跑越远的身影,突然觉得身上的长袍被人使劲拽住了。一转身,竟然没人?再往地上看,却看到一个肉唿唿的华衣小人儿正流着口水坐在地上拽着她的衣角仰头望着她。 “哇,好cute的小baby啊,你是哪位啊?”玉徽蹲下身来使劲抱起他。小傢伙也咿咿呀呀地往她怀里爬。
第28页 “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好吗?”这皇家园林里出现的小傢伙,必定又是个阿哥。 小傢伙也似乎明白了她的问话,含煳不清地答道:“一(胤)祥……” 玉徽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粉嘟嘟的大娃娃: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来北海不仅看到了康熙,还见到了日后“四爷党”的开山始祖,老十三胤祥?! 身后一群惊惶失措的宫女朝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玉徽觉得好笑:怎么这皇家总是在丢阿哥啊? 面圣记 领头的嬷嬷看到一个陌生的小公子搂着他们的小阿哥,内心一惊。正准备责问他是哪个宫里的,却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说万岁爷要见眼前的这个小公子。 玉徽心里一惊:她穿越成狐狸的时候倒是见过康熙一面,可从来没有以人的面目见过这位歷史上非常老谋深算的皇帝。一定是那个四阿哥大嘴巴,把她介绍给他老爹了。 玉徽刚准备跟着小太监走,谁料衣角却被紧紧拽住了。回头一看,可爱的老十三还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角呢。看着眼前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宝宝,实在不忍拨开他的手,于是玉徽对后面正准备上来抱胤祥的嬷嬷说道:“嬷嬷请放心,我暂时带着小阿哥去见皇上,你们远远地在我们身后跟着,我知道轻重的。” 领头嬷嬷有点犹豫,可是看到眼前的小公子一脸的诚恳,再看小阿哥一副“就是要跟他走”的表情,只好点了点头。 玉徽牵着胤祥随小太监来到康熙、德妃和胤禛所在的亭子,双膝跪地,然后轻轻把小胤祥往康熙面前推了推,悄悄告诉他:“阿哥,请跪下给您皇阿玛请安。”小胤祥回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玉徽,彷佛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恭恭敬敬地跪到地上,口齿虽然不清却努力地念出以前宫人们教给他的那套问安词:“儿,儿臣,一(胤)祥……皇……玛……安……” 玉徽轻声地笑了一下,这可是日后康熙亲封的“拼命十三郎”啊。 “民女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民女见过德妃娘娘,德妃娘娘金安。”等胤祥咿咿呀呀请了安,玉徽也向康熙行三叩之礼。 “嗯,抬起头来让朕看看。”康熙语气平稳地对玉徽说。 “是。”玉徽抬起头,再一次面对面地注视着康熙。 “哦,胤禛,果然如你所说,异于常人啊,见了朕也不害怕,还敢和朕对视呢。”康熙微笑着看向胤禛。 玉徽不知所措,瞪大了眼睛,向胤禛投去求助的目光:皇帝让她抬头,她不看他的眼睛,难道要盯着他的鼻子不成?难道她做错了?可是胤禛那个傢伙,也只是微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恭恭敬敬地回他皇阿玛的话: “回皇阿玛,儿臣私自把她带进这皇家花园,还请皇阿玛赎罪。” “嗯,不碍事,不碍事,你们几个兄弟都大了,反而生疏了来往。你有个伴儿陪着说说笑笑,朕不会怪你的。对了,听说你母妃近日病了,如今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些了?” 玉徽本能地看向德妃,只见她脸色一凛,但又立刻恢復了正常,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回皇阿玛,母妃的身体已无大碍了,不过现在还有点虚。儿臣日日过去问安,请皇阿玛放心。” 玉徽跪在地上百无聊赖地听着他们父子俩如此客气的对话。她看到德妃身边的一个嬷嬷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小婴孩,想来应该是十四阿哥胤禵。她想看看这个日后的大将军王,虽和胤禛同父同母,却是个“八爷党”和胤禛对着干的老十四,和胤禛小时候有什么不同。 “咦?看这个梁玉徽,打探什么呢?”康熙正跟胤禛拉家常,突然察觉到她正伸头伸脑地往德妃身旁的那个嬷嬷那儿看。“哦,敢情你对朕新得的这个小阿哥感兴趣啊?” “恕民女斗胆,能否让民女瞧瞧您的这位尊贵的小阿哥?” 胤禛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玉徽。可是玉徽并没有看他,只是满脸渴望看着康熙。康熙也一愣,没想到还跪在面前的这个小人儿竟然会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胤禛心里发急,虽然玉徽行事一向没有章法,可如今是在当今皇上面前,她怎么还这么大胆啊? “哦?”康熙又看了看还站在她身边不住地揪她的辫子的胤祥,突然笑道:“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喜欢小孩子。家里可有兄弟姐妹?” “回皇上,民女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哦?你们姐弟兄妹间关系如何啊?” “回皇上,民女姐弟兄妹间友爱和睦,平日十分幸福。”玉徽看着眼前这位三十多岁的康熙皇帝,想到他日后得为他这些个不省心的儿子们焦虑愁思,玉徽心里不禁轻笑:呦,您少生几个,晚年不就会太平很多?您一世英名,就输在这个欠缺计划生育的头脑上了。不过还好您不仅生了,而且还把他们培养得各有各的特色,才给日后众多的花痴女提供了这么多素材。 “嗯,好,好,平常的家庭里多的是天伦之乐,这正是我们天家所缺的。来,你平身吧,起来看看我这个小十四。” 玉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实在是跪了这么久两腿发麻,她在现代哪给什么人跪过啊?玉徽在内心里恨恨地白了康熙一个大白眼,她可不怕他这个天朝老儿,反正她在这大清朝也死过两回了,不都好好地回来了么?而且,那个什么什么仙姑不是还说,这皇帝老儿欠她的么? 玉徽正准备一步跨过去看看小十四,结果旁边那个小傢伙使了个绊子,她一没留神,挥舞着双臂身体直直地向前栽去。胤禛赶忙过去想扶住她,却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耳生生地看着和听着玉徽“啪”的一声趴到了地上。 玉徽恨恨地转过头,看着那个才一岁多的肇事者。他却无辜地看着她,突然嚷出了一句:“跟一(胤)祥玩……” 趴在地上的玉徽真想以头强地:胤禛小时候她受胤禛欺负;这好不容易他长大懂事了,又冒出个老十三胤祥。难道她真的这么招小孩子“喜欢”么? 德妃那边一脸阴晴不定,可是康熙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胤禛忍着笑扶她起来,帮她拍了拍身上的浮尘。玉徽刚想抬脚再往抱着老十四的嬷嬷那里走,可这次长了个心眼,回头仔细地看了一眼胤祥,看到他没有再使什么绊子,才走了过去。 哇,卡哇伊的小宝宝啊,虽然紧闭着双眼在睡觉,可是从他微微撅起的小嘴上就能看出这也是个超有性格的宝宝。玉徽忍不住伸手要去捏捏他嘟着的小脸蛋,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德妃已经已经瞪大了眼睛,而胤禛也一副想让她赶紧住手的表情。不过,她还是被那个嬷嬷一个严厉的眼神给打消了捏小十四的念头,悻悻地缩回了手,只是轻声夸了一句:“果然是天家的儿孙,可爱。”说着她又转身对德妃拱了拱手,说道:“恭喜德妃娘娘啊,德妃娘娘真是有福之人。”
第29页 那德妃本来皱着眉头看着她,但是听到她一个马屁拍过来,心里一高兴,也不再计较什么了。这个时候康熙要回干清宫处理公务,德妃带着小十四陪康熙回宫,只留下胤禛、玉徽和小十三。他们前脚刚走,胤禛就一步跨到玉徽面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在我皇阿玛面前做出那样的举动?” “咦?连你皇阿玛都没有怪罪我,你倒是怕什么?”玉徽摸着还紧紧站在她身边的小十三的脑袋,惹得他的嬷嬷狠狠地瞪着玉徽,却因着刚才皇上对她的态度而不敢多言。 “那是皇阿玛今儿心情好,你也走大运。你到底当时都想些什么啊?” 玉徽对他“嘿嘿”一笑,搔了搔脑袋,心想:“我就要捏遍你们这天家的皇子阿哥们啊”。可是她没敢对他开口。转而,玉徽蹲下身子,搂着小十三,对胤禛说道:“你这个弟弟可爱得要紧,你这个做哥哥的今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哦。” 胤禛摇着头笑着看了看玉徽,又看了看胤祥,眼睁睁地看着玉徽一下一下地把他十三弟可爱的小胖脸捏了个遍…… 回宫的路上,康熙坐在雕龙镶金的步撵上闭目养神,他的随身太监李德全正在旁边闷着头走路。突然康熙睁开了眼睛,轻声问李德全:“梁清标的这个孙女,你派人去查一查。” “嗻。”李德全一边回了,一边满心纳闷:这当朝保和殿大学士的孙女,有什么好调查的呢?皇上怎么会对她感兴趣?难道……难道要为四阿哥赐婚?可那梁清标是明朝的降臣,不属八旗。按照祖制,这满汉是不能通婚的啊。 而另一方,德妃正坐在马车里轻轻地拍着还在睡梦中的胤禵。车里只有车轴吱吱扭扭的单调声响。同坐的十四的嬷嬷看主子心神不宁,猜出了二三,却不敢肯定那七八。 “主子,您还在想今儿四阿哥身边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孩么?” “是呀,骨子里透着一股怪异,行为举止也有异于常规,你说四阿哥怎么会跟她在一起呢?那副男儿的扮相倒是清秀可人,可是明明是个女儿身,干吗要作那种打扮?” “主子,您大可放心,奴婢家的堂兄的儿子在干清宫当差,提起过那位梁大学士。如果她真是梁大学士的孙女的话,是万万不会选秀入宫的。” 德妃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幽幽地说道:“那孩子倒没什么不好,看样子女装的模样也一定是喜煞人的……” “主子,就算她再好,一个八旗外的汉人,能选秀么?”那嬷嬷笑笑地安慰德妃。 德妃把头转向似乎要醒来的胤禵,什么都没说,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襁褓中的小儿子。 玉牌记 胤稹能出来的日子着实不多,而玉徽也忙忙碌碌地学习着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应该学习的一切。不过从胤稹的来信里,玉徽能明显感觉出他想要逃出那座对于他来说如同金丝鸟笼一般的地方。这些天来,玉徽一直在考虑她到底要在他的生命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青梅竹马?似乎现在正向着那个方向发展。可是这个梁玉徽是个汉人,按照这个时代的典制,满汉不通婚。红颜知己?也有可能。反正这种不为足道的人物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歷史里。地下情人?她一想到这个身份就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玉徽越想头越大,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要求干脆直接穿越成乌喇那拉兰慧。不过想到那个水灵乖巧的乌喇那拉兰慧,玉徽也庆幸没有穿越成她,否则万一哪天小莜突然回去了,而真正的兰慧没回来,那兰慧不是死定了?况且她是歷史上胤禛的嫡福晋和唯一御封的皇后,陪伴了他四十多年呢。 玉徽想想心里发酸:陪伴他的人终究是她,这是挣也挣不过的事实。就像她隔着三百多年的歷史喜欢上他一样,那份感情太遥远,遥远得无法触及——虽然现在的她就在他身边。 梁府里的荷花池上有一座小凉亭,自打进了四月,这天就异常地一天比一天热。身着绸滚边纱衣的玉徽正拿着一只团扇疯狂地扇着,完全不顾头上被扇得乱七八糟的髮髻、珠花,和身边一脸无奈的小月。 “水!”玉徽头也不回,把手伸向小月。 小月把一杯凉茶递了过去,飞快地闪到了一边。玉徽勐喝了一口,突然“噗”的一声全部喷到了刚才信手乱图过的宣纸上。 “哎呦喂,你这是干吗呢?” 玉徽一听到那个有点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就鸡皮疙瘩一路从脚后跟起到了后脑勺。她连忙转过身来,一看竟然是康熙身边的太监李德全,顿时愣住了。 李德全看到脸上画得跟花猫似的梁玉徽,实在忍不住笑出了一声。“哎,我说梁姑娘,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这真是阎王缺钱小鬼催债。虽然康熙老儿没出现,可是玉徽还是从李德全那职业性的似笑非笑中看出了一个未来:估计没好事。 “这不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么,您可安好?今儿您怎么没在皇上身边侍奉着啊?”玉徽给他福了一福,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 “我正是奉了皇上的口谕,来带你进宫的。梁姑娘,劳你跟我走一趟吧?”李德全仍是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玉徽内心“咯噔”一下,不知那皇帝老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怎么会突然想到要见她呢?难道…… “好的,李公公,您先在这儿喝杯茶歇歇,我这就快快地准备一下随您进宫。”虽然穿越成玉徽的小莜不怕死,可还是尽量不想触当今皇帝这个不好惹的霉头。 等玉徽收拾妥当,就跟着李德全坐了一顶暗红色的软轿进了紫禁城,又左拐右拐地来到一座小宫殿前。玉徽一抬头,发现这里竟然是养心殿。这座宫殿在康熙年间是用作临时休息来的,而在胤禛登基后才取代了干清宫成为皇帝居住的主殿。 “敢问李公公,您知道今儿皇上喧我进宫是为何事么?”跟在李德全身后的玉徽突然心里有那么一丝不安,她轻声问了句走在前头的李德全。 李德全只是回身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咧,轻声说道:“姑娘你到了,见了皇上,就知道了。” 玉徽在内心想像着一脚踹到这只老狐狸的屁股上让他前滚翻着进养心殿的情景,不禁呆呆地笑了出来。李德全转身看到,自己嘟囔了一句:“哎,你怎么笑成那样儿啊?”可是他不敢耽搁,进去回报了一声,便喧玉徽进了养心殿。 “保和殿大学士梁清标之孙梁玉徽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玉徽按照家人教给她的皇家礼数给康熙行了大礼。 “嗯,起来吧。来,看看我这幅山水如何?”康熙头也没抬,仍拿着画笔忙于在纸上点点画画。 玉徽正准备一步蹦过去,李德全突然想到刚才在梁府看到这位大小姐的怪异举动,连忙拉住了她,生怕她也一口吐到了皇上的面前。玉徽一愣,并没有猜出李德全为什么要拉住她,一下愣在了原地。康熙又画了几笔,发现玉徽并没有站到桌前来看他的画,就抬头寻她,却发现她正愣愣地看着李德全。
第30页 “唉?你怎么还站在那儿啊,快过来看看。” 玉徽看着康熙的脸色,却什么信息都没发现。康熙才是真正的老狐狸呢。她穿越过狐狸,难道他是被狐狸穿的? 玉徽又看了看李德全,他正悄悄地向她摆着手,示意她快过去,可脸上的神色却是在提醒她不要做出格的事情。玉徽恶作剧之心大发,向李德全做了个鬼脸,在他想把她扔出去的心都有的时候,玉徽一步跳到了康熙身边。 “嗯,你看,这部分画得如何啊?”康熙一边继续作画,一边询问玉徽。 “回万岁爷,民女对绘画没有什么鑑赏能力,不过我祖父倒是个很执着的画痴呢,您老问他比问我合适。”玉徽没什么心机地边看画,边回答道。 在李德全惊异的眼神中,康熙一愣,停下了画笔看着玉徽。停了半晌,他才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这孩子倒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都不扭捏。” “是,不过还是请皇上宽恕梁姑娘的不礼之罪。” “嗯,梁玉徽啊,你说该不该治你的不礼之罪呢?” “禀皇上,民女不知何处‘不礼’了,请您明示。” “哈哈哈,算了算了,我们暂不说这个。嗯,依朕看,你今天女儿模样的打扮更胜于上次的男儿打扮。” “谢皇上夸奖,但民女惶恐,还不知皇上派李公公找民女来,有何吩咐?” “嗯,其实呢,也没什么事。我只是很好奇,四阿哥胤禛从小就是个喜怒无常的孩子,跟谁都不亲近,多喜欢一个人呆着。你知道吗,他曾经还养过一只小白狐,而且视为好友,只可惜……” “只可惜小白狐去了,是么?”玉徽忍不住插嘴。她曾经可不就是那只小白狐么? “哦?你怎么就知道的?”康熙眯着眼睛看着玉徽,似乎在研究她。 “皇上您说了‘只可惜’三个字,恕民女斗胆猜测了您的圣意。” “嗯,是啊……因为这事儿,胤禛那孩子跟我赌气,从此就很少能看到他小时候的那种笑容了。朕不能理解啊,竟然为了一只狐狸对抗朕。” “皇上,四阿哥他生性内敛,不善表达情感,或许给您造成了什么误会?” “嗯,那孩子是有些沉默。不过,他的‘不说’,有的时候给朕的感觉却是早已‘言过千万’。” “还是皇上您眼明心清啊。”玉徽真想跟康熙说“您直接把他当太子悄悄培养了算了”,可是她知道这种事情不容她开玩笑。 “嗯,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会拍马屁,看来你也擅长此道啊。”康熙佯装不高兴。 “回皇上,这绝不是马屁。知子莫若父。您平时忙于朝政,关心天下黎民疾苦,可能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关心您自己的阿哥们。可是您也不必担心他们,他们有夫子教着,嬷嬷们照顾着,不会出什么乱子的。”玉徽虽然口上这么说,心里却想:今后您可有得被您这些儿子折腾了。 “嗯,还是小康之家好啊,尊老爱幼,相互扶持,友爱和睦。不像我们这天家,人和人之间啊,就像隔了个厚宫墙一般。父爱子,子敬父,却都是冷冷的。” “皇上您担着这天下的大任,有所顾及,也有所无法顾及,这是正常的,您的阿哥们自然会体谅您的难处和苦心的。” 康熙深深地看了玉徽一眼,突然微笑了起来:“据说你过去的七年之中浑浑噩噩,并不曾有人教导,为何生得如此伶牙俐齿,乖巧可人?可曾发生了什么异事?” 玉徽心里一惊,难道这老狐狸看出了她不是真正的梁玉徽?不可能啊,他的这个年代哪里会有“穿越”这个概念啊? “回皇上,自民女清醒过来后,祖父一直悉心教导,努力在补回逝去的年月。” “嗯,平日都学些什么啊?” 玉徽此刻脑筋转得飞快:如果说学的是《四书五经》,按照惯例,这长辈肯定会考考她,这是万万说不得的。可是,如果说什么都没学,那又跟刚才的回话相悖了。真不如一开始就装得痴痴傻傻。可是这康熙老儿分明就是引她说话,而且几个问题下来,几乎就摸着了她的底儿。 “回皇上,因为民女是个女儿家,所以平日里夫子并没有特别教导。但是民女的祖父家藏书甚丰,祖父宠溺民女,就允许民女自主选书看来着。” “哦,那你平时读的都是什么书啊?” “多是关于歷史和地理的书。” “那你跟朕讲讲,你认为这汉、唐的盛世有何区别啊?” 吔?这康熙老儿出的题目还蛮有科学性的嘛。他不问你汉、唐什么时候开国,什么时候亡国,都出了几位名君之类的白痴问题,反而问其比较,这样不仅问了书上的学问,还要问看书人对学问的看法,真是一举两得。不过还好,这两个朝代都是她比较喜欢的,当年学习的时候也特别用心,外加听过不少这两个时代的演义评书,自然了解的清楚。 一时得意,玉徽拿捏着说书人的腔调,正史加外传,她给康熙皇帝来了个“歷史大乱炖”。 李德全在一旁听着直摇头,可是康熙却听得津津有味。玉徽看康熙没什么不良反应,就有点忘形,于是在结束前忍不住摸到了康熙案几上的镇纸,“啪”的一声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还意犹未尽地加了一句“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李德全被这一惊一诈的声势给吓得一哆嗦,康熙也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招,但是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嗯,虽然不完全正确,却也有趣。你跟朕讲讲,这些都是你从哪儿知道的啊?” “哎?”玉徽一愣,但随即接了句:“书中自有严如玉。” “哦呵呵呵,好个严如玉,好个梁玉徽。可惜啊,你只是个女儿身,若是个男儿,必定有大出息啊。” “女儿也不一定会输男儿啊,皇上您的姑姑孔四格格不就是一个好的例子么?” “嗯,原来你连朕的孔姑姑都认得啊?”康熙微笑着看着玉徽。 “孔格格是女中豪杰,民女怎么会不认得呢,而且正是民女佩服之人。” “你难道要做第二个孔格格么?” “哈?”玉徽被康熙吓了一跳。这个康熙老儿想要干什么呀?“皇上您是要……” “朕的干清宫少了一个研墨的丫头,你来顶这个差,如何啊?” 玉徽差点晕倒。伴君如伴虎,她可不想在这个金壁辉煌的大樊笼里呆。玉徽不顾李德全示意她谢恩的眼神,“扑通”一下跪在了康熙的面前:“皇上错爱了,民女不属八旗,没有资格进宫侍奉皇上。” 康熙看着玉徽,久久没有话,也不叫她起来。玉徽跪在地上,搜肠刮肚地想脱身的主意。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 “皇上,民女倒可以推荐一人来顶这个差事。”
第31页 “说。” “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喇那拉兰慧。祖父经常教育民女要向这位姐姐学习。” “嗯,那也是个乖巧机灵的孩子。”康熙闭上眼睛,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玉徽长长出了口气,悄悄用袖子擦了擦汗。但她这一切小动作都没有逃出康熙的眼睛。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朕这儿还没给你派下什么差事,你却先找了个垫背的。” “请皇上赎罪,这是民女命薄没这个福分,不敢有这种贪念。” “既然如此,你可否时常进宫来,跟朕聊聊家常话啊?” 玉徽内心一阵叫苦:哎呀,她怎么成了这皇帝老儿面前的香饽饽了?可是这香饽饽弄不好会变成“死面馒头”的啊。 康熙看玉徽没有答话,笑笑地指示了一下候在旁边的李德全,李德全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从身上掏出了一枚玉牌递了过去。 “朕赐给你一个随时可以入宫的腰牌,你收好吧。” 玉徽有点为难,她不明白皇上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到底不是个法子。玉徽想到四阿哥胤禛如今仍住在宫中,就一狠心,接了下来。 “嗯,好了,朕要看摺子了,你回去吧,看来再把你留在这里,你大概要不自在了。” 听到康熙打发她离开,玉徽松了口气。她跪谢了龙恩后,悄悄退出了养心殿。 “唉,象,真象啊……” “皇上……”李德全正想说什么,康熙对他挥了挥手,半倚在炕台上闭目养神。 玉徽刚踏出养心殿的小院,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跑了过来。她微微一笑,那自然是胤禛。 “我去梁府找你,却听说皇阿玛突然诏你入宫面圣……你,你没事吧?” 玉徽一边掏出帕子帮他擦掉了额头上的汗,一边摇了摇头,看到他有些着急的样子,不禁想逗他:“皇上问我要不要当孔四格格那样的人呢。” “啊?”胤禛没有察觉到玉徽故意逗他,有点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哈哈哈,跟你开玩笑呢。不过,皇上倒是给了我一个好东西。”说着,她拿出那个玉牌,递给胤禛看。 “咦?”胤禛觉得那块玉牌有点眼熟,可是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还有一个消息,不知是好是坏……” “是什么?” “乌喇那拉兰慧可能很快要进宫了……” 打架记 说这句话的时候,玉徽满心的醋意,可惜胤禛的注意力却被一个正“唿哧唿哧”喘着粗气往这边跑的小男孩给吸去了。玉徽看他不过八九岁,看样子应该也是一位阿哥。看他那胖墩墩的身子几乎要被跑路这件费力的事情拖垮了,胤禛不禁叫了一声:“十弟,什么事这么急,小心摔到。”可那孩子却好像没听到似的,也不搭理他们,径直从他们身边跑过。 玉徽一听,原来是老十啊,将来不是个善碴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悄悄伸出了脚,使了个绊子。那小胖墩儿果然着了道儿,“啪叽”一声摔到了地上,“哇”的大哭了起来。玉徽心里笑得快疯了,胤禛却连忙跑过去要扶他。 “不要你管,你个乌鸦嘴,”那孩子一边哭,一边甩开胤禛要去扶他的手,自己爬起来团作在地上,“要不是你说‘小心摔到’,我能摔得这么惨么?” 胤禛哭笑不得,有点委屈地看向玉徽,玉徽却仰着脸看天,嘴里似乎还哼着小曲。胤禛没办法,只好把胤(礻我)拽了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浮灰:“皇阿玛平日里就教训我们要有皇子的持重,在这皇宫里不要乱跑。你这么急,这是要去哪儿啊?” “八哥得了个好东西,叫胤禟和我一起去看……不跟你耽误,我走了。”说着,又想跑,可是想到刚才胤禛提到的父皇的教诲,又慢了下来,只是快快地走。 看着他扭着小身子别扭地走着,玉徽笑得直不起腰来,胤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也有点忍不住要笑出来:“我刚嘱咐他要小心,你就伸脚去绊他,你这到底是跟谁闹呢?” 原来他什么都看到了啊!玉徽暗暗吐了吐舌头,仍然嘻笑地跟胤禛讲:“你对他好,他不理你,我冒充‘天谴’,替你维护当哥哥的尊严,有何不好?” “唉,这宫里人事复杂,不好随便开罪人,我们几个弟兄之间闹闹小脾气也没什么,只是后面那三宫六院的母妃们,却不知道会作何想。” “唉呀呀,你皇阿玛没娶那么多女人不就没事了。”玉徽抿着嘴笑了出来。 “你,你……你可别说这些胡话,这是在宫里。”胤禛真的急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梁玉徽,今后真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好的,好的,这些胡话也就说给你听了,只要你不往外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以后也会管好这张嘴。” 胤禛松了口气,拉起她的手,高兴地说:“今儿难得你到了宫里,我带你去看我新得的那匹玄色高头大马,很神气呢。”说着,就拉她往王宫的马房去。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二十八年,玉徽非常担心的一年。这一年里,胤禛的养母,这中宫缺位后实际的六宫之首,皇贵妃佟佳氏就要崩了。玉徽想着法子逗胤禛开心,可是他养母越来越差的身体仍然给他年少的脸上凭添了些许愁色。 玉徽也庆幸好像康熙没给她找多少事儿。自从康熙给了她那个玉牌,也就命李德全带她进宫了两次,无非是问问最近如何,有无读书,都做了什么之类的。玉徽实在摸不透老狐狸到底要打哪张牌,也着实累得不想去猜,只要不在这歷史上留下蛛丝马迹而改变歷史,就是她为人类做的巨大贡献了。 正当她以为天下太平的时候,康熙却又一次让李德全把她带到了养心殿。 玉徽恭恭敬敬地低头站在一旁,等着看奏摺的康熙发话。期间一个女孩进来换茶,却不是乌喇那拉兰慧。玉徽怔怔地目送她退出东阁,却没发现康熙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怎么,对朕的近身侍女如此感兴趣啊?” 玉徽向外张望了一下,随口就问了句:“怎么不见兰慧?” 康熙放下玉笔,对玉徽招了招手,示意让她过来:“她今儿不当值,你来坐着吧,跟朕聊聊。” “是。”玉徽走过去,不知该坐哪儿。李德全刚想给她搬个小凳儿,康熙却示意让她直接坐到小书桌对面的炕上。 “嗯,这些日子没见,你倒是出落得更像大家闺秀了。看来你祖父是尽职尽责了啊。” “啊?”玉徽觉得这康熙讲话有点不着谱。什么叫“尽心尽责”啊? “听说你跟朕的四阿哥胤禛走得很近啊。你还跟朕的老九和老十打架?”
第32页 玉徽一惊,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传到他耳朵里了?上次她到宫里找胤禛,他却正在南书房跟几个大点的阿哥们读书。她正准备打道回府,却没想到遇到几个早下了学堂的小阿哥:老八胤禩,老九胤禟和老十胤(礻我)。本想装作没看见脚底抹油熘之大吉,可是那个找事的胤(礻我)却嚷嚷了起来: “看,那个就是四哥的小跟班梁玉徽,也不知道皇阿玛为何对她另眼相看,竟然给了她一个能随时入宫的玉牌。” “十弟,你怎么知道的啊?”一旁的胤禟似笑非笑地问道。 “是我皇额娘跟几位母妃聊天的时候我听到的。哼,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一个汉人,竟然就真仗着皇阿玛赏她的那块玉牌在这宫闱里自由出入了?!” 玉徽听得一肚子火,这玉牌又不是她想要的。可是更生气的还在后面。 “见了咱们几个皇家的阿哥们竟然也不请安?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胤禟在玉徽身后骂骂咧咧地。 “就是,狗见了主人还要摇尾巴呢。”胤(礻我)也添油加醋。 玉徽一股怒气冲上脑门,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胤(礻我)以为她是过来请安的,正得意洋洋地要受拜,却被玉徽一伸手抓住了一条胳臂,一个转身躬背一使劲,就给他来了个大背跨。胤(礻我)简直全无反应,直到感觉到后背一阵疼才“哎呦”一声叫出来。 “反了!简直造反了!”胤禟跺着脚跑过去,一把推开玉徽,想要去扶胤(礻我),却被玉徽从后反扭了胳臂,脚下一绊,也摔了个嘴啃泥。 玉徽侠客似的拍了拍手,看着地上完全愣住了的那兄弟俩。要知道她当小莜那会儿,“女子防身术”是跟一个女特警朋友学的,绝对是攻击性和防御性兼备。现在虽然是小女孩的身体,可那些技巧用到这帮力气也还没长全的臭小子们身上,简直是轻而易举。一想还有个老八,玉徽便转身看他。胤禩一怔,不由地身子向后退了两步,却努力对她挤出了一个“本人无害”的笑容。 地上的那哥俩爬起来想从身后偷袭,玉徽却及时转身,一脸兇相地对着他们挥了挥拳头。他们不知玉徽的实力,也不敢贸然上来。玉徽装作很兇很厉害的样子,架着胳臂一拽一拽地走开了,只留下目瞪口呆的那三个人。 “喂,喂,回神儿了,脑袋里想什么呢?”康熙看玉徽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玉徽正忿忿地回想当日的情景,一使气就脱口而出:“民女欺负了皇上的宝贝阿哥们,得罪了皇胄,您今儿要给民女定罪,民女也没什么说的,要杀要刮,随您处置吧!” “唉,这是怎么跟皇上说话的?”李德全一惊,连忙要打断玉徽的话。 “嗯,这还犯上脾气了?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好跟男孩打架,不怕将来嫁不出去啊?” “谁让他们骂我?”实际玉徽心里想:“谁让他们骂我在先,而且日后还是胤禛的死对头,趁他们小的时候先欺负够本才是。谁怕谁啊?” “他们骂你是他们的不对,可是所有的事都是能用打架来解决的么?” 玉徽听了心里微微一笑:今儿康熙这口气怎么象是父亲在教育自己的小孩儿啊? “可是皇上擒鰲拜,可不用的就是打架的法子么?” 康熙一听乐了,他伸手拍了一下玉徽的脑门,笑道:“怎么,你跟阿哥们打架还敢跟朕的除奸来比啊?” 玉徽吃惊地发现康熙仍然没生气,就更加不怕这个皇帝了,她俏皮地挤挤眼,对康熙说:“民女帮皇上教训一下不听话的阿哥们,省得他们以后惹您生气啊。皇上难道不奖赏民女啊?” “唉,唉,你看你这话说的……”李德全也看出来皇上今儿特别高兴,所以也跟着陪笑。 “哈哈哈,嗯,当初朕让你留在朕身边,你还不愿意,原来是不想当差,想讨赏啊?好,朕赏你作朕的公主,怎么样啊?” 玉徽和李德全都一愣。李德全轻声对康熙说了声“皇上……” 康熙也一怔,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嗯,朕的这个玩笑开大了,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呢?” “那皇上您把胤……”玉徽一想不对,连忙改口:“您把就赐民女一根玉笔吧……” 回家的路上,玉徽一直在琢磨今儿康熙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不知怎的,总有一种不太寻常的气氛环绕在康熙和这个梁玉徽之间。 回到梁府,玉徽对着镜子认认真真把自己的容貌看了个遍,然后又缠着她娘亲把她娘亲脸上每一个细节都看了个仔细,吃晚饭的时候更是把她父亲、祖父和祖母都看得莫名其妙,一身冷汗。终于,她可以松一口气了:她长得象她娘亲。 千辛万苦穿越到胤禛身边,而且有了个极可爱的皮囊,可千万别再闹出什么阴差阳错啊。 等等,难道…… 饭桌上的玉徽,机械地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她那依然丰姿绰约的娘亲:额滴娘亲唉,您不会给俺这个也算是才高八斗玉树临风的爹戴了顶皇家绿帽子吧…… 噩梦记 一个雨天的早晨,玉徽正在自己的小书房里练习毛笔字,她的母亲梁少夫人面带难色地走了进来,并且一进屋,就把小月打发了出去。玉徽放下毛笔给她娘亲请了安,扶她坐到了茶桌边。梁少夫人只是拉着玉徽的手,细细地打量她的脸庞。 “唉……”梁少夫人盯着玉徽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可是眼睛却从没离开过玉徽的脸,彷佛在透过她的脸庞看另外一个人。 “娘,您今儿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女儿啊?”玉徽不解,但是看到母亲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知道要问出个究竟不是着急就能办成的。 “象,真象啊……”梁少夫人拉玉徽坐到她的对面,用那只温柔纤细却隐着丝丝冰冷的手抚着玉徽的脸庞。 “娘,您说我象谁?我不是象您么?……” “宝儿,其实……” “娘,宝儿给您倒杯水,你慢慢跟宝儿说,不急。”玉徽感觉梁少夫人将要告诉她的话一定会非常重要,非常令人吃惊,所以她也给自己找了个深唿吸的机会。 “宝儿,皇上要你进宫……” “娘,您这是怎么了,宝儿不是跟您说过,宝儿回了皇上不进宫去了,宝儿要呆在娘和祖母身边。” “不一样,宝儿,那是不一样的。这次皇上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你接进宫去……” “什么?皇上又想干什么?我进宫找皇上理论去!”玉徽急得一下跳了起来,拔腿就要往外面沖。 “宝儿,你不能回绝皇上……有一件事,是该告诉你的时候了……”梁少夫人死死地拉住玉徽,梨花带雨地对她说。 玉徽一阵眩晕。难道,事情真像她猜测的那样么?为什么,为什么上天总是捉弄她?!为什么她穿越过来的人的命运总是要跟上天同流合污?!
第33页 “宝儿,其实……”梁少夫人拉住怔怔地站在原地的玉徽,轻声说道:“你父亲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爷爷不是你的亲爷爷,你的奶奶也不是你的亲奶奶……” 玉徽苦笑着看着她娘亲,接着唱到:“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 梁少夫人惊慌地看着玉徽,似乎她的疯病又发了似的。 “那,你可是我的亲生母亲?”玉徽几乎咬碎了牙齿,低声问道。 梁少夫人看着她,然后呜咽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谁是我的亲生父亲?”玉徽几乎已经有点绝望了,生怕从娘亲嘴里吐出的第一个字会是“当今皇上”的“当”字。 梁少夫人勐地抬起头,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似乎没有勇气吐出一个字。 “你的亲生父亲是我!”从玉徽身后的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威严的男声。 玉徽慢慢回头,可那已被泪水充盈的双眼模煳了她的视线,只见一个一身明黄的身影正伫立在门口。虽然看不真切,可是,那声音,却是玉徽熟悉的:当今皇上,康熙大帝,爱新觉罗炫烨。 “天吶~~这不是真的!!!”玉徽想要大喊,却无力出声,只觉得心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狠狠地揪成了一团。 “这不是真的!!”随着一声大喊,玉徽看到她在梁家的父亲沖了进来。“你还我妻子和女儿来!我要跟你拼命!!”他一边愤怒地喊着,一边从腰侧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朝毫无防备的康熙刺去。 “不~~~~~~”玉徽大叫着,毫不犹豫地扑到了两人之间…… ********************************************************************* “啊~~~”玉徽大叫着从梦中惊醒过来,看看黑漆漆的四周,感觉到全身冰冷的汗水,才确认刚才所见到的那一幕幕是在做梦,而且是个噩梦。 自从她开始怀疑梁玉徽为何会在康熙跟前受宠,就开始怀疑梁玉徽的真实身份了。可是她每次问娘她是不是“捡来的”,得到的答覆都是娘嗔怪着一指点到她的眉心,笑而不语。这事情她是万万不好问父亲、祖母,甚至祖父的。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猜测而无事生非,而且那样可能会毁了娘的一世清白。 睡在外屋的小月听到玉徽的惨叫声,端了烛台进来,看到玉徽正惊魂未定地坐在床上。 “小姐,您又做噩梦了?瞧,您这衣裳都汗透了,快脱下来换了吧。”说着,从箱子里拿出了另外一条白色绸质长裙,递给了玉徽。 “哦,谢谢你,小月。”玉徽接过长裙,一边换,一边问她:“小月,你是哪一年生人啊?” “咦?小姐忘了么?小月是康熙十六年出生的。” “那,你从小就一直跟着我的么?” “呵呵,小姐,您怕是还没完全醒呢。小月在年龄上只比您大不到两年,小孩子怎么能伺候小姐呢?我是六岁的时候被买到梁府的,八岁之后就一直跟着小姐了。” “哦……你六岁才进府啊,那时我已经四岁左右了啊……”看来从小月这里打听不到梁玉徽的身世了。 小月看着愣愣发呆的玉徽,不禁有点担心:“小姐,您今儿晚怎么了,问的话怪吓人的……要不要小月回报了夫人、老夫人,明儿请位大夫来瞧瞧?” “不必了,我没事,只是梦到以前的一些事,突然想问一下而已。”玉徽连忙摆手,随即安安静静地躺下,不再作声。 小月看玉徽闭上了双眼,大概又睡去了,就轻手轻脚地端了烛台,回到了外屋。然而,回到外屋的小月并没有马上吹灭烛火睡下,反而坐到了茶桌边,只是怔怔地盯着那跳跃闪烁的烛光,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内屋的玉徽看那烛光闪烁了一阵子,只听静夜里传来小月幽幽的一声嘆息,随后烛光便被吹灭了。 躺在床上的玉徽觉得奇怪:这个成天在她左右,好似小姐妹似的小月,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烦恼? 第二天一大早,玉徽就带着玉牌进了紫禁城。她先跑到胤禛那里,抓起胤禛的手指,捏着根绣花的大号银针就沖他的中指扎了过去。 “你怕疼么?”玉徽扎上银针后,才想起来补问了他这么一句。 胤禛虽然被那勐一扎疼得咬着牙倒吸了一口冷气,也不明白玉徽为何会这么做,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并用眼神喝退了惊慌得要扑过来的侍女和小太监们。 玉徽勐然从他手指上拔下银针,把几滴血从他的皮肉里挤出到桌上盛着凉白开的一个茶碗里。然后又勐地举起了银针,准备朝自己的手指扎去。就在胤禛准备伸手去阻拦时,玉徽却在银针刚接触到皮肤的时候停住了。 “刚才那一下是不是很疼?”她抬头问站在对面的胤禛。 胤禛一把抢过玉徽手中的银针,随手往远处一扔,嗔责道:“你今儿是怎么了?刚才无缘无故地扎我,现在又要扎自己?你在玩什么啊?” 玉徽经胤禛这么一问,突然想到“滴血认亲”的方法并不能判定她是否和他有血缘关系,只要血型不会发生相互排斥的人,血液都会相溶的。看来这一招不管用。 她又捧起胤禛的脸,仔细端详胤禛脸上的每一处细节,然后勐地转头问他身边的小太监:“小六子,你看我和四阿哥可有相象之处?” 小六子早已被这位行为怪异的梁家大小姐给吓住了,左看看梁玉徽,右看看四阿哥胤禛,“这个、这个”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胤禛也完全被玉徽搞煳涂了,他也学着玉徽的样子用手捧住她的脸,向她眼睛深处看去,问道:“今儿怎么这么奇怪?昨晚做噩梦了?” 玉徽看着他点了点头。 “梦到了什么?弄得又是放血,又是问别人咱们象不象的。” “梦到……梦到……梦到咱们是兄妹!”玉徽瘪着嘴,带着哭腔对胤禛道。 “啊?”胤禛听了也稍稍一怔,然后突然笑了出来。“原来是为着这个啊,我还以为是多可怕的事情呢。我倒是想和你作兄妹来着,有你这样的妹妹肯定不会无聊了,而且我们也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啊。” 玉徽听了气得想跳脚。果然这个时候的男孩子还只是“青梅”,跟他说了也白搭。 “哼,你想得美!我若是你妹妹,到了十三四岁,嫁了人去,看你还跟谁去玩!”说完玉徽发现胤禛的神色稍有变化,似乎在仔细思考她刚才的话,顿觉得极为羞臊:他不过长了她几个月,两个小孩子现在还说不到什么男爱女恋。更何况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们是兄妹。她有点杞人忧天了。 玉徽“唉”的一声嘆了口气,挣脱了胤禛的双手,快快地跑出了他的西五所,留下身后站在原地发呆的胤禛和小六子。 “小六子,她刚才是什么意思?是叫我今后娶她么?”胤禛指着玉徽的背影,问站在一旁的小太监。
第34页 小六子挠了挠头,看着玉徽跑出西五所的身影,也不太确定:“嗯,我也不大明白。梁小姐今儿可真怪,一大早跑来就是为了一个噩梦……” 玉徽从西五所跑了出来,漫无目的地在这后宫转悠。她现在脑袋里很乱,压根理不出个头绪来。突然,她看到康熙的近身太监李德全正从永和宫出来,不禁冒出了个念头:这老狐狸八成应该知道点什么!于是她就悄悄地撵了过去。 李德全正好好地走路,突然觉得身后一阵发冷,接着鸡皮疙瘩起了一背。他下意识地转身看看后面,赫然发现带着一脸诡笑的梁玉徽正站在他身后…… 谜团记 玉徽马上又堆起满脸的微笑和恭顺,给李德全福了福,轻声道:“玉徽给李公公请安了,李公公正给皇上办事儿呢吧?” 李德全越看她那笑容越觉得肯定没好事,连忙也给玉徽请安:“呦,梁姑娘您可别这么说,您这表情真是吓着我了,有什么话儿您就说吧,千万别再带着这样的笑出现在我背后了,怪慎人的……” 玉徽连忙用手摸了摸脸:呦,可不么,笑得肌肉都僵了。她收起那副样子,神秘兮兮地低声问李德全:“李公公,实际上,是有一事民女不明白。” “什么事啊?” “就是皇上为何对民女这么好啊?” “嗯?”李德全一愣,原来是为这事啊。皇上派他去查梁玉徽的底,可是他还没完全查清楚呢,所以皇上一再嘱咐他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当事人满眼不问出答案誓不罢休的眼神,他只好拿别的话来搪塞她。 “梁姑娘,多少人想得到皇上的宠爱,那是挣破了头皮也挣不来的啊……您还用的着问皇上为何对你这么好么?再说了,咱们皇上是当代仁君,爱自己的子民和百姓是正常的啊。梁姑娘您不也是这京城里的子民之一么?有什么奇怪的呢?” 玉徽一听就知道李德全在跟她打马虎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又问道:“李公公,我当然知道当今皇上是仁君,爱护百姓,可是,您不觉得他对我这个以前从来没见过的小老百姓太好了么?难道这玉牌是谁都能得到的么?” “那怎么可能!这玉牌皇上带在身边多年了。梁姑娘,实不瞒您说,这事儿我也不太清楚,兴许那天皇上见你回话机灵,长得又这么可人,一时喜欢,就随手把这东西赏给你了呗。皇上随手把自己的东西赏人,还是常有的事儿。” 玉徽看他还是不愿意给她透漏半点风声,连忙装出一副快活不下去的表情,又给他福了福:“李公公救命啊,民女不明缘由地受了皇上的错爱,本来就惶恐,再加上那次九爷和十爷的教训,就更加惶恐了,还请李公公给指条明道儿。” 李德全听了这话,心里暗自笑道:“唉,那次可是您梁姑娘教训了九爷和十爷,那两位爷可没‘教训’到您吧?” “不瞒姑娘您说,我是真的不明白这里面的缘故啊,您没听过一句话么,‘圣意难测’啊。姑娘您就别为难我了。” 玉徽发现他嘴风甚紧,看来是从他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了。这一帮人,难不成是想逼她直接问当今皇上她是不是他的私生女不成?反正她不相信她见过的那个康熙会是个恋童癖。 “梁姑娘,我还要赶回干清宫去,您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说着,就快快地离开了梁玉徽这个“是非之人”。 好一个“圣意难测”就把她打发了。看来要揭开这个谜团没那么容易。若是皇上真是因为她说话比较直,比较好玩而喜欢她,那也没什么,毕竟总比让这当今天子讨厌她来得强;可是若他是因为父爱而喜欢她,那她和胤禛岂不是成了兄妹?与前三次的穿越相比,她这次真是拥有了一个跟四四郎才女貌的皮囊,而且跟四四也发展的比较顺利。可是越是发展顺利,她就越觉得不应该如此简单,毕竟那个什么什么仙姑告诉过她,四四的这份感情是苦是甜,至今还没人尝出过味儿来。可她明明就觉得现在和四四在一起的时间都是甜的啊,哪里有那么复杂?这不,现在估计要“甘尽苦来”了…… 玉徽目送李德全的身影,愣愣地站在原地。这偌大的紫禁城,竟然找不出一个能给她解谜的人,而那些知道的呢,却又不能问,或者问也问不出来。玉徽窝了一肚子的闷气。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跑到一段儿空旷的宫墙间,一指指向天空,仰头怒号道:“谁都不许给我添乱!” “啪啪啪”,突然有人拍手,紧接着,就看到一个紫衫银袍玄色帽的人从一侧的宫墙里“穿”了出来。玉徽吓得后退了两步:一直传闻这明清两朝的宫殿里怨魂孤鬼很多,可这大白天的怎么会让她“见鬼”呢? “你,你是谁?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玉徽试图看他的影子,如果没有的话那他就真是鬼了。可不凑巧,那人正站在阴影里。咦?等等,看他有点面熟啊。 “呵,那边墙里有一扇门啊。咦?你穿成这样,不是宫里的吧,怪不得不认识我这个当朝太子。” 原来是太子胤礽!玉徽十指抠墙,恨不得也一头“穿”到墙那边去玩人间蒸发。这个被他老爸抛弃了两次都不知悔过的倒霉蛋儿,还是不要跟他扯上关系的好! “太子爷吉祥,给太子爷请安,请问太子爷认得‘奴婢’么?”玉徽一边福了福,一边暗想:十有九成他不认得她,自称“奴婢”的话比较安全,反正这宫廷大,他想查也不好查,况且就是查也查不出来啊。 “咦?你说这话就奇了,你又不是我身边的人,我怎么会认识你?”胤礽觉得眼前这个女孩说话根本不着谱,也不知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太子爷这儿会儿怎么不在书房?奴婢领的还有差使,奴婢先告退了。”说着,玉徽就准备脚底板抹油,开熘。胤礽一听这话也愣住了,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过话。 玉徽刚快快地走了几步,忽听太子在身后好像反应了过来似的叫道:“你,是哪个宫里的?”此时不跑,还待何时?她更是拿出了运动会上跑二百米决赛的速度,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高低不平的砖路飞奔了起来。 胤礽在后面挠了挠头,一脸的不明白:刚才见到李德全,他也是一惊一诈的,跑得飞快;现在又遇到一个不像宫女的宫女,竟然比他跑得还快?!今儿到底是怎么了,大家都赶着去投胎么? 玉徽前脚刚逃出一个宫门,后面就听到又有人喊她,不过这次是个女的在喊她。她忍不住回头看是哪位美女,却发现竟然是老早以前的熟人——和宫女子琰一起进宫的双燕!她不是应该在那位年中必崩的皇贵妃佟佳氏宫里么? 玉徽站在原地,看着双燕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那次穿越过来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她的笑容,后来带小胤禛去佟妃娘娘殿里请安的时候也见过几次,她也总是友爱地跟她说笑。然而如今,她依然是双燕,而她却已不是子琰;她依然笑厣如花,她却因为那些子令人云里雾里的愁事在这宫里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跑……
第35页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应该是梁大学士的孙女梁玉徽姑娘吧?”双燕向她福了福,问道。 玉徽回了礼,沖她点了点头。 “听说今儿你进宫了,我先是去了四阿哥那里寻你,可是那边的人说你已经跑出来了。我这不前脚赶后脚追的,才出了后庭,就看到一个既不像宫女,也不像格格的女孩在跑,想想在这皇宫里敢跑的女孩,大概也只有你一个了。” “啊?”玉徽的头上冒出了无数问号来。难道她在这宫廷里还挺出名? 双燕一看她那一脸不明白的表情,“噗哧”笑了出来:“早在佟妃娘娘那里听四阿哥学你,今儿一见果然是不同于其他人呢。” 果然还是胤禛那个大嘴巴!真不知道他都跟他母妃讲过她什么八卦。 “姐姐来是为了找我?”玉徽突然想到刚才她说是来寻她来着。 “是的,今儿听四阿哥身边的小六子说你进宫来了,佟妃娘娘要你过去见见。”双燕连忙收起了笑脸,给玉徽传话。 简直是晴天响闷雷!她果然还是太招摇了,连病泱泱的佟妃娘娘都注意到她了。玉徽摆出了一副“能不能不去”的表情,可是双燕却视而不见,而是拉起她的手就往翊坤宫的方向走去。 玉徽跟着双燕再一次不情愿地走进了翊坤宫。这里摆设依旧,只不过上次那种瀰漫在屋子里淡淡的薰香味,已经被一种浓重的中药味给取代了。待双燕进了西阁回復了,才领她进去。此时的皇贵妃佟佳氏正歪在一个偌大的暗红色金丝绣花棉垫上,脸色苍白,脸颊有些浮肿,眼中的光彩已经大不如以前,可是头髮却还是梳得精緻的一丝不苟。 “民女给皇贵妃请安。”玉徽给她行了个蹲安,却不忍再多看她一眼。佟佳氏床脚有一柱薰香正裊裊升烟,彷佛那是死神正从她体内抽走的生命一般。 “你平身吧,抬头来让本宫看看。”虽是在病中,佟佳氏的声音依然透着清亮。 玉徽抬头迎上她的双眼,却见那双眼中闪过了一丝迟疑,最后变成了满满的惊异。从她那微张的双唇和瞪大的眼睛来看,她似乎是看到了一个从未想到会再见到的人。 “天意啊,天意啊……”佟佳氏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接着,她清了清嗓子,柔声问玉徽:“你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的话,民女今年一十一了。” “听说皇上赏你了一块随时可以进宫的玉牌,是么?” 玉徽内心暗笑:这宫廷里的“包打听”还真多。说不定皇上也够可怜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监视着了。 “是。”说着,她把玉牌从腰间解下来,双手承给佟佳氏。 佟佳氏接过玉牌,细细地反覆看了几遍,愕笑道:“果然是它……” 玉徽不太明白她在自言自语什么,但是察觉出她应该也是知情人之一。 “娘娘认识这块玉牌么?”玉徽轻声问道。 “怎么会不认得……”那佟佳氏的眼神已然飘过了玉牌,似乎陷入了无尽的回忆。 玉徽见她良久没有开口,心里有点发急,便伸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佟佳氏好似一下子回过神来似的,直直地看着玉徽,把玉牌递给了她。 “皇上是怎么跟你说的?” “皇上只是说要民女能够拿着玉牌随时进宫,跟他拉拉家常。娘娘,您知道这块玉牌的来歷么?” 佟佳氏嘆了口气,仰面望向屋顶:“皇上都没对你说什么,我又怎么好说什么。这会子我累了,让双燕带你出去吧。” 玉徽再次想暴走。这皇宫里的人说话都喜欢说一半,专门把人的好奇心撩拨到最高,然后突然闭嘴,任你是悬在半空或是跌落谷底全然不顾。 守在门边的双燕几乎是把非常不情愿离开的玉徽拉出了门外,待把她送出翊坤宫,才折转回来。 “双燕,你跑一趟尚书房,让四阿哥下了学来我这里一趟……” “是。” 佟佳氏慢慢平躺下来,望着脚头薰香升起的烟雾,喃喃道:“是你,是你又回来了么……” 命运记 胤禛从佟妃那里回来,满心的疑惑。母妃什么时候开始关心玉徽了?平时他跟她讲玉徽闹的笑话,她总是微笑着听着,可是这次却破天荒地问了关于她的很多事情,最后竟然告诫他不要跟这个汉家的小姑娘走得太近,满汉是不能通婚的。胤禛可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跟玉徽在一起很放松,好像生活中的各种烦恼都被她的笑容抹去了一样。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小六子捧着一杯茶走了进来:“爷,这几天天气正热,刚才奴才让小厨房给您烧了杯凉茶,您先歇歇吧?” 胤禛放下手中的书,踱到茶桌前坐下。 “爷,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爷,您在其他人面前总是淡淡的,很少见您笑。可是自从您认识了玉徽姑娘后,您这脸上的笑容就多了很多,连佟主子那里都察觉了。奴才们真为您高兴呢。可是,今儿早上玉徽姑娘的那句话倒是提醒了奴才。您再过几年也要出宫开府建衙,少不了皇上会给您指一桩婚事,那个时候估计就不容易见着玉徽姑娘了。而且这汉人也有个习俗,一旦女孩子定了亲事,就不能随便出门走动了。想想玉徽姑娘今年也十一了,伶俐可人不说,而且家世又好,估计过不了多久提亲的人就会踏破梁府的门槛了吧。到那个时候,就不能象现在这样想来找您玩就来了。” 胤禛一口水喷了出来,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六子,说道:“你胡说什么呢,玉徽那样的女子,也得敢有人去提亲啊?我看玄。” “爷,奴才说的您别不信,就单单依着玉徽姑娘的祖父是当朝的保和殿大学士,就不知道有多少汉臣巴巴地想去攀这门亲事呢。” 胤禛被小六子这么一提醒,倒是有所觉悟地点了点头。 “爷,不是奴才瞎操心,在这宫里啊,一步走迟了,可能就永远没机会了,对事儿是这样,对人也是这样。虽然玉徽姑娘是汉人,但看起来目前皇上也是蛮喜欢她的,要不怎么会破例赏了她一块玉牌,让她随便出入皇宫呢。而且看样子皇上没有想把玉徽姑娘留在身边的意思,您不如先向皇上要了她过来,作个近身的侍女,这样不仅能让玉徽姑娘常常伴在您身边,而且也断了那些想到梁府上提亲的人的念头。”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今儿母妃刚嘱咐过我不要和她亲近,我现在又向皇阿玛要她,不是驳了母妃的面子么?” “佟主子那儿,是比较难交待。佟主子现在虽没有被皇上封为皇后,可实为六宫之首。您又是佟主子一手带大的,佟主子自然也想让您在皇上和其他皇亲国戚前出人头地,想必是想让皇上到时候在旗人的亲贵里给您指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也好再有个照应不是?而玉徽姑娘就是再好,再讨人喜欢,也无法达到这个要求,所以佟主子是让您谨慎点,到时候别只认一个理儿。而您现在只是要了玉徽姑娘进宫当差,作个玩伴儿,到皇上指婚的时候,您顺从皇上的意思,佟主子估计也就不会再干涉什么了。”
第36页 “哈哈,她进宫当差?她连皇阿玛都回绝了,推举了乌喇那拉兰慧去,她还会答应进宫到我这小小的西五所?那我皇阿玛岂不是没了面子?”胤禛回想起玉徽那日跟他讲他皇阿玛让她进宫在干清宫当近身侍女的事情。 “皇上那里也清楚地知道她在众阿哥中就跟您走得最近,而且有时进宫来也只是来找您,连皇上那儿都没去请安,不也没有干涉什么吗?而且依奴才看,玉徽姑娘倒不一定不会答应来您这西五所呢……” 胤禛轻轻地嘆了口气:“跟着我,怕会委屈了她……这天家的生活本来就是个樊笼,规矩又大,我实在是不忍心把她也拉进这里,失了灵气儿,把一个好好的梁玉徽给毁了……” “这事儿,爷有没有问过玉徽姑娘呢?她若是愿意,您还担心什么?” 胤禛的脸微微一红,连忙拿了茶杯作喝水状掩饰。不过想想小六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干脆一拍大腿,朗声到:“好!就这么着了,明儿你跟我出宫去找玉徽,先问问她,如果她愿意,我就去求皇阿玛让她跟着我了。咦?小六子,平时只看你机灵,可没想到你还懂得这么多。” “爷,奴才今年已经十六了,进宫也六年了,摸爬滚打地混个营生,也算是看了个半透。” 胤禛笑了笑,抬起手看中指上那个已经不太明显了的小红点,眼前又浮现出早上玉徽莫名其妙地闯进来用银针扎他的情景。嗯,把她带在身边,他倒是会更放心些,省得她仗着皇阿玛的玉牌,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出格的事情来。 而此时的干清宫暖阁内,康熙正在披阅奏摺,李德全匆匆地走了进来,给皇上打了个千儿,轻轻地说:“皇上,您让奴才打听的事儿,有点眉目了。” 康熙听了,把手中的奏摺放下,示意让其他的当值宫女和太监们退到外面,然后让李德全走近了回话。 “回皇上,玉徽姑娘确实是在襁褓中就被梁家抱养的。” 康熙的脸色一凛,然后给了李德全一个让他继续说下去的眼神。 “奴才派出去的可以信赖的人今儿下午才回来,告诉奴才找到了当时照顾玉徽姑娘的奶娘。梁家在玉徽姑娘断奶后就把她打发回安徽老家了,所以找她费了些时候。那奶娘记得清楚,玉徽姑娘是十八年四月进的梁府,看起来是刚出生没多久。梁家对外都宣称她是梁家少夫人嫡出的小姐。” 康熙点了点头,把身子后仰,靠到了明黄色的软垫上。 “而且,奴才还打听到了一件事。这梁家的少夫人,娘家姓就是姓朱,闺名宝钏……” 康熙听到这个名字,身子勐地一颤,他闭上双眼,喃喃道:“宝珊啊宝珊,今日今时,你又在哪里啊?难道你要躲朕一辈子么?……” “皇上,您还要奴才查下去么?” “查!一定要找到她!朕要知道她在哪里!现在过得怎么样!” “嗻。” ********************************************************************* 玉徽正准备睡觉,突然连续打了两个喷嚏,便嘟囔了一句:“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想我么?”正想着,小月突然抓着一堆纸沖了进来,急匆匆地对玉徽说:“小姐,你的功课还没有做完,怎么就睡了呢?明天夫子要检查背书的啊~~” “糟糕,今天光顾忙别的事情了。”本来都已经躺下了的玉徽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 与此同时,在厢房绣花的梁少夫人突然打了一个冷战。她抬头看了看窗外,乌云慢慢遮住了月亮,一阵凉风从敞开的绫纱窗外吹进来。她放下手中的绣箍,慢步走到窗前。只一下子,月亮彷佛挣扎着从乌云里又钻了出来,可是不断涌上来的云朵还是在试图遮住那一轮略微黯淡的月光。 想到这几日玉徽总是心神不定的,而且又时常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她,梁少夫人多少心里有点没底。那日,见到皇上给玉徽的那块玉牌,她的心就一下子坠入了深渊。难道隔了这么多年,皇上竟然认出她是她的女儿了么?那块玉牌代表的意思是“持玉牌者为皇上所致信者”,是随时都可以带着去面圣的,她的妹妹宝珊,也曾拿过这块同样的玉牌给她看过,可是后来却…… 时间后退到康熙十七年。这年的九月,在赤城的汤泉,陪同太皇太后到此沐浴疗养的当朝皇帝爱新觉罗炫烨,遇到了为了躲避世间烦扰隐居于此的前朝朱氏皇族后裔朱宝珊。 还是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曾告诉过她们这一双家中唯一的女儿,他们的血脉是来自前朝正统的皇室血统。她们的祖父就是定王朱慈炯——崇祯帝与周皇后嫡出的第三个儿子。而如今她们的祖父隐匿于市井,改名换姓,漂泊不定,以教书为生,却有人打着他的旗号反清復明,所以他把自己的儿子们也分散到了各处,不相往来,就是怕被当朝皇帝逮到。这些话当然是不能对外人讲的,对外她们的父亲也不过是个靠卖字画和代人写信为生的普通人。姐妹俩从小受到了父亲的良好教育,虽然家境清贫,却出落得楚楚动人,乖巧可人。姐姐朱宝钏性情恭顺温良,平日总是内敛少言;妹妹朱宝珊聪明伶俐,性格外向,是个典型的有什么说什么的人。比如父亲在给她们讲时事的时候,朱宝珊就特别钦佩这个智擒鰲拜,勇平藩王的年轻皇帝,甚至不惜跟父亲争执说改朝换代是天命,而现在的这位康熙皇帝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或许是上天给她了一个机遇,让她在十五岁的时候偶然遇到了这位微服外出的康熙皇帝。 两人私定了终身,却为世俗不容。康熙想把她偷偷带回京城,却被太皇太后发现,宝珊在太皇太后以及随行的后宫妃嫔面前据理力争,直陈她对他的爱和崇拜,却被斥为非分之想和魅惑天子,当场被掌嘴一百,然后被扔出了汤泉行宫。之后,太皇太后带着皇帝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宝珊却大病了一场,眼看活不过去了,家里突然来了一位年轻的道人,说她有仙缘,若不化了去,怕是将不久于世。而更奇怪的是,那道士来后,宝珊的病竟然日渐好转,只是不再象以前那样活泼。父亲没有办法,只得答应那道士带了宝珊去。后来,宝钏偶遇前朝老臣梁清标之子,嫁入梁家,父母便也变卖了家产,从此不知了去向…… “夫人,你在想什么呢?”梁禀秋从书房回来,看到爱妻消瘦的身影呆立窗前,不禁有点心疼。 “夫君,你还记得宝儿是何时被送入府的么?”梁少夫人转身,苦笑着问他。 “唉,好好的你怎么会又想到这件事呢?是十八年的四月二十八,一位老妇匆匆抱来,只留下襁褓中的宝儿和一封宝珊的亲笔书信,便走了。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我总觉得,这事儿瞒不过这个夏天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向着梁少夫人悲观的预测的这个方向发展。皇贵妃佟佳氏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胤禛日日请安,亲自照料这位抚养他长大的母妃,所以并没有禀明他皇阿玛想要玉徽入宫作他的侍女的意愿;李德全苦于再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就回禀了皇上断了线索,暂时停止了调查;康熙皇帝因忙于调兵遣将、整顿大军,准备亲征蒙古准噶尔部,而顾不得调查玉徽真正身世这档子事……
第37页 战事一触即发,只待康熙皇帝的一声令下。 而胤禛和玉徽之间的进展一切照旧,直到这年的七月,皇贵妃佟佳氏在被册封为皇后的一日后,崩于她所居住的翊坤宫。 怒龙记 新册封的大清皇后佟佳氏在二十八年的七月初十崩了。作为她膝下唯一的皇子,胤禛几度哭得昏厥过去。她是他幼年的抚养者和保护者,是他少年的栽培者,她居住的翊坤宫是这个冰冷的皇宫中他唯一能感觉到温暖的地方,也是他唯一能寻求心灵上慰藉的地方。可是现在她去了,再也无法用那双温暖纤柔的手拉着他时常冰冷的小手,微笑着倾听他的那些欢乐和忧伤了。临终前胤禛的那一句“皇额娘”,让她带着一行清泪,微笑着走入了死亡的永恆。一瞬间,翊坤宫内哭声震天,可迴响在胤禛耳内的却只有她最后那句虚弱的“哎,我的儿”。在众人一轮轮的哭泣声中,他的皇阿玛把仍然不能相信死亡真的已经带走了那个这后宫中最疼爱他的人这一事实的他,推到了他的生母德妃面前。与其他众妃嫔跪在一块儿的德妃向他伸出了双臂。看着眼前这位陌生的生母,胤禛的内心一阵揪痛,他回头看了看绸帐红木床上已经归天了的养母,一时不知是否该投入这位从未搂抱过他的生母怀里痛哭一场。直到德妃又哽咽着轻唤了一声“我可怜的皇儿”,他才清醒了一点,跪在生母面前,把身子轻轻地靠进她的怀里。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德妃拥抱着他的力度在不断加紧,仿佛要把他重新塞回自己的身体里去,又仿佛在补偿这十一年来所欠缺他的母爱。 胤禛的眼中充盈着泪水和茫然,他的目光越过德妃的肩膀,在众多既陌生又熟悉而且几乎全都哭得一片模煳的脸庞中,终于找到了那个此时他最想见到的面孔。玉徽此时正跟着皇上的一位年长的近身侍女跪在门槛旁,她仰着头,目光正穿过一排排此起彼伏的人头寻找他。那一霎那,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胤禛茫然无措地看过去,玉徽向他点了点头示意要他坚强。看着玉慧眼神中的那份悲伤和刚强,胤禛突然明白了,他无忧无虑的童年从此彻底地结束了,从此,他不得不自己为自己,甚至为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撑起一片天空。 梓宫要在翊坤宫停留三天才移到朝阳门外享殿。白天,所有的皇子都跪在梓宫前守灵,到了晚上,皇子们被身边照顾他们的太监和宫女们带回住所休息。可是胤禛不愿意离开,这是他和这位最亲近的母妃相处的最后几日了。他就那样弯着腰跪在离梓宫最近的地方,默不作声,别人只能看到一颗颗泪珠不停地摔到他面前的地上,一颗颗摔得粉碎。小胤祥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拉了拉他的缟衣。胤禛转头去看他,他就努力地举起胳臂用自己的袖子给他擦拭脸上的泪水。胤禛望着弟弟脸上那种对他的悲哀似懂非懂的表情,心里突然一阵触动,他抬手抚了抚他圆圆的小脑袋。这时,照顾胤祥的嬷嬷走过来把他抱走,胤禛顿觉得身边空落落的。 玉徽从皇上那儿问过安并没有离开,而是又返回到翊坤宫。刚进到灵堂,迎面就是一小股平地而起的冷风。此时的灵堂内除了胤禛以外,还有佟佳氏平日里使唤的那些太监和宫女们在守灵,皇上也派出了身边的几名侍卫、太监和宫女们在这里守灵。此时的翊坤宫已经被完全的静默所笼罩着,仿佛平日里所有的生气和灵性都被这座宫殿的主人的死亡所带走了一般。 玉徽轻手轻脚地走到胤禛身边,陪他跪了下来。感觉到身边有人,胤禛转头去看,当他看到是玉徽的时候,已经红肿的眼中再次涌出了泪水。小六子躬着身端了一碗莲子羹来,劝胤禛用下,可是胤禛却摇摇头,又俯下了身子。 “玉徽姑娘,您劝劝小爷吧,他今儿一天没有进水米了,这样下去身子哪儿能撑得住啊?” “我来。”玉徽从小六子手上接过瓷碗,挪了挪身子,用勺子轻轻舀出一匙,对胤禛说:“四阿哥,如果你不吃东西,佟娘娘在天之灵看你这样该多心疼啊,你好歹吃点,也算是对她的慰藉了。” 胤禛直起身子,脸色苍白,他对玉徽摇了摇头,虚弱地说:“我吃不下,会吐的,会弄脏这里。” “这莲子羹是清淡之物,你慢慢地吃。而且你哭了这么久,跪了这么久,力量早就耗空了,再这样下去,明天会支持不住的。你是佟皇后身后唯一的皇子,还有很多仪式需要参加,你不想到时候因为体力不支而缺位吧?” “就是啊,爷,您即使是心疼玉徽姑娘端了这半天的碗的份儿上,好歹也吃一口啊。” 胤禛木然地接过碗,缓慢地一口口把那碗分量并不多的莲子羹吃了下去,可是每一口都咽得是那么的费力。吃完了,他从袖里掏出一方白帕子擦嘴,玉徽一眼就看到了那上面绣着的熟悉的兰草。她突然觉得内心一股暖流:够了,他这么精心地保留着她的东西,这就够了…… “你回吧,跪久了你受不了的,也别让你家人担心了。” 玉徽轻嘆了一声,看向胤禛的双眸深处,坚定地说:“我在这儿陪你跪着,作个伴儿也是好。你不用担心我,多想想你自己吧。”玉徽低头,正看到胤禛的双手,那是一双玉白而修长的手,薄薄的皮肤下包裹着突兀的筋骨和血管,细长而均匀的指节是少年特有的标志,只不过这双白皙的手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冰冷。玉徽情不自禁地拿起胤禛的手,嚯,果然是冰冷冰冷的。 “这七月天里,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说着,她用双手把那只手柔柔地捂在了手心,试图把它暖热。 玉徽的这个动作触动了胤禛内心深处的那份柔弱,他看着玉徽,轻声道:“不要离开我……” “啊?”玉徽听得不真切。 “留在我身边……” 玉徽释然一笑:“我就是为着你才来的啊。” 胤禛听了,用手捏了捏玉徽的手指,想要扯出一个笑,却因为哭了太久面部肌肉都僵了,而没有成功…… ********************************************************************* 康熙听说四阿哥胤禛不愿意回阿哥所休息而执意要为母后守夜,大为欣慰。他决定亲自去看看这个曾经被他认为是“喜怒无常、性格倔强”的孩子。他带着李德全走进翊坤宫,刚示意那些守灵的奴才们不要喧譁,就看到了一个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的场面: 两个孩儿均一身缟素,双双跪在皇后的梓宫前,十指相交,紧紧握住,相互依靠着,睡着了。 李德全看皇上突然停了下来,面部表情震惊,不知为何。他躬身趋前问道:“四阿哥今儿跪了一天了,要不要奴才把他抱到软榻上去睡?” 康熙仍保持着刚才那一姿态,彷佛石化了一般。李德全刚想再喊一声“皇上”,突然康熙龙颜大怒般地一边指着胤禛和玉徽,一边吼道:“快去把他们扯开!快去把他们扯开!!” 谁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一幕,让康熙的思绪一下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一夜,他也是与一袭白色碎花绸衣裙的宝珊十指缠绕,双双跪在他皇玛嬷的面前,请求她成全他们,准宝珊入宫……可是,皇玛嬷怒斥了他,并让太监把他和宝珊拉开,宝珊据理力陈,却被皇玛嬷命掌嘴一百。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最后晕蹶过去的宝珊,而他却被两名力大无比的内廷侍卫驾在一旁,第一次尝到了“君王掩面救不得”的滋味。那个时候,他真的后悔,不该因为爱的冲动把宝珊带进这个桎梏重重的皇家里……
第38页 而眼前,胤禛那张酷似他的面庞,玉徽那张酷似她的面庞,再一度摆在了他的面前,彷佛是上天对他那么轻易抛弃那段感情的惩罚!康熙只觉得血气上涌,一股腥咸的味道直冲他的喉咙。 “皇上!”李德全一声惊叫,赶紧扶住了身子有点踉跄的康熙。 “噗”的一声,一股鲜血从康熙的嘴中喷了出来。 “皇上!皇上!”李德全伺候了康熙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有如此青黑的面色,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只是大叫着“皇上”。 正打瞌睡的胤禛和玉徽在迷迷煳煳中被人拉开,正不知怎么回事。胤禛清醒过来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他皇阿玛一口血喷了出来的骇人情景,赶忙连爬带跑地挪到他身边,然而他一仰脸刚准备问“皇阿玛你怎么了”的时候,康熙却扬起巴掌结结实实地抡了他一耳光,打得他眼中金星乱冒,滚摔到了一旁。 玉徽见状大叫了一声,飞身扑向胤禛,扶住了他。康熙踉跄着快步走到他们身边,又扬起了巴掌准备打玉徽,谁知玉徽竟然仰起脸迎了上去,满眼的愤怒和不屑。那种似曾相识的眼神啊!宝珊被掌嘴时看他的眼神! “皇阿玛不要伤了她!”一时间,胤禛已经挺身而起把玉徽抱在了怀中,似乎要用自己单薄的嵴背替她承受他皇阿玛的这一掌。 康熙见此,只觉得手一软,在空中虚晃了个圈儿,便无力地垂了下来。彷佛是被抽干了全身的气力,他虚弱地往后仰了一下,幸好李德全在后面及时扶住。 “你们还都愣着干吗?还不快来扶住皇上?!宣太医!宣太医进来!”李德全对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的众宫女和太监大声命令道。 众人手忙脚乱地挤作一团来扶住康熙,一名跑得快的太监也不顾在守灵,三步并两步地跳出翊坤宫找太医去了。只见这时康熙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神色却恢復了平常。他对涌上来扶他的侍卫们挥了挥手,然后用颤巍巍的手指着仍坐在地上的胤禛和玉徽对李德全命令道:“去,派人把四阿哥胤禛带回西五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所一步!让宫女把这个梁玉徽带到养心殿,没有我的准许也一步不许出来!” “嗻!”李德全连忙回了话,然后对身边的人命令道:“听到了没?还不赶快把四阿哥送回西五所?蕙云、芝璐,你们把梁姑娘带去养心殿!” 胤禛完全不明就里,可是在侍卫把他和玉徽拉开的时候,他却对康熙大喊着:“皇阿玛,儿臣知错了,要罚就罚儿臣吧,跟玉徽没有关系啊!皇阿玛!” 而此时的玉徽好像突然明白了康熙为何会对她和胤禛发如此大的火,顿时脸色一沉。她松开了原本与胤禛紧紧相握的手,低下头去,似乎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然后仰起头来看向康熙。果然,康熙的双眼中尽是愤怒的残光和一种别人看不懂的懊悔之色。 玉徽转向胤禛,硬挤出一丝微笑,轻声道:“四哥哥,你放心,皇上有舔犊之情,定不会伤了你我……” 四哥哥?胤禛完全摸不到了头脑,只得任侍卫们把他带走…… 四哥哥?康熙看着一脸绝然的表情目送胤禛的玉徽,只觉得身体的某处发出了一声“噼啪”声…… 相认记 玉徽被带到了养心殿的暖阁,虽然是七月的天气,再加上刚才走了一段路,本应该浑身是热汗的她却觉得浑身冰冷,好像呆在一个冰窖里一样。此时的养心殿里空无一人,坐在炕上的玉徽茫然地望了一下门口,不知康熙何时会回来亲自告诉她这个“噩耗”。不知等了多久,案几上的时钟无情地“滴答”着,一天没有进食进水的玉徽觉得有点低血糖,便歪倒在炕边闭目养神。她刚躺下,突然听到外门有被人推开的声音。她以为是康熙回来了,立刻跳下炕,规规矩矩地低头站在一旁。 然而,随着来人的进入,她却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玉镯相碰的声音。玉徽好奇地抬眼,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面孔——乌喇那拉兰慧! 玉徽用手指着她,惊讶地半张着嘴。才不过三年,她竟然越发出落得标緻温婉了。虽然是在皇后的大丧期间,所有的人都穿着白衣,可是她那白衣下玲珑的身段却无时无刻不张扬着她美少女的青春年少。 玉徽看着兰慧,几乎忘记了心中的烦恼,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心想:如果她不是胤禛今后的皇后,她一定会冲上去抱住眼前这个小美女大喊一声“姐姐”。可是转念一想,眼前的这位是她头号“情敌”,史载胤禛和她很恩爱。可是如今却凭空插进来了一个梁玉徽,他们要怎么样才能按照歷史的原轨走上婚姻的道路呢? 兰慧看到玉徽傻乎乎地看着她,不禁微微一笑,说道:“梁姑娘还得在这儿委屈一会儿,皇上如今回了干清宫,有些急务要办。不过刚才李公公传话过来,说姑娘今儿估计还没吃晚饭,就让我端了这个过来。”说着,她掀开了食盒,里面是两碟小菜和一碗面,面碗里散发出一阵阵鸡汤的香味。 识时务者为俊杰!当然美食当前,更要识!虽然她是从相对于这个朝代无比发达无比现代的时代穿越过来的,可还是没有那种任意改变身份的“回天之术”,甚至连自己想穿越成什么都无法掌握。她算是看出来了,老天一定是拿她们这些穿越者当骰子玩,投到哪儿算哪儿,根本不考虑人家的感受。 事到如今,不如吃饱了肚子,然后找个池塘往里一跳,顺便洗个澡,估计就回现代去了。只是不知道这次回去后还能不能再穿越回来,也说不定就此断了穿越到四四身边的念想,平平安安舒舒服服地在现代做她的花痴女,何乐而不为呢?作为梁玉徽跟四四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虽然没有相亲相爱,却也算是青梅竹马,已经足够成为她美丽回忆的资本了。 玉徽也顾不得形象,一边唏哩哗啦地吃着兰慧送来的饭,一边阿q般地安慰自己。 “留在我身边……” 胤禛那时的话乍然在玉徽的耳边迴响起来,那双充满了悲哀和祈求,如同失去了所有依靠的小兽一般的眼睛浮现在了玉徽的眼前。 一时间玉徽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她顿时觉得口中的食物如哽在喉。 “我就是为着你才来的啊。”那时,她对他的承诺。 兰慧看她泪流满面,连忙掏出自己的香帕给她擦拭,却没想到她硬从塞满食物的嘴中挤出了一句“劳烦您给倒杯水来”。 兰慧转身去倒水,玉徽看着她的身影又是痴了:如果能穿越成她,那该多好啊?就可以和四四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花前月下,恩恩爱爱了。可是,如今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乌喇那拉兰慧就在玉徽身边,玉徽又庆幸自己没有穿越成她。自己不是上帝,不想以万能的姿态主宰或改变他人的人生,尤其是这个人还曾经那么友善地对待她。 玉徽放下手中的筷子,重重地嘆了口气:若不是时刻担心着已定的歷史是否会被改变,若不是四四今后会成为万人瞩目的君王,他身边的人也会被记录在册,她真想不顾一切地呆在他身边,陪他走这孤独的帝王之路。
第39页 兰慧端了一杯茶过来,玉徽看着她又呆了。 “玉徽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老这么看着我,我身上有什么不对么?”兰慧自打一进这个养心殿,就觉得玉徽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呵呵,兰慧姐姐生得好福气,我多看几眼,也想沾点福分。” “玉徽姑娘说笑了,要说到福气,宫里的好几位公主都羡慕您在皇上面前的那份真直呢。谁个儿见了皇上不是屏息三分,腿软七分,可听李公公说,你在皇上面前应对自如,却不见逢迎,皇上喜欢,还赏了你一块可以随时出入这皇宫的玉牌,这才是天大的福分呢。” “谁稀罕那玉牌,就给了谁去吧。我只羡慕姐姐你。”玉徽一把掏出那个玉牌,扔到了炕上的小桌上。 “我有什么可羡慕的?当日这个差事,还不是玉徽姑娘你承让才落到我身上的?” “不是羡慕你这个……”玉徽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说,不可说。她那个时代所知道这段故事叫做“歷史”,而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即使是他们要亲身经歷的,也叫做“未来”。 “兰慧,干清宫那边传你过去呢。”乌喇那拉兰慧正等着听玉徽的下半句,门外却跑进来了一个小宫女给她传话。 “哎,我这就过去。”说着,她开始收拾小桌上的碗筷。正准备离开,兰慧被玉徽一把拉住。 “麻烦兰慧姐姐帮我给皇上带个话儿,要杀要刮,尽快,否则我就自己想办法了。” 兰慧听了哭笑不得,她用手握住玉徽的手,说道:“玉徽姑娘这话欠考虑,我可不敢带给皇上。不过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皇上没有那么生气,更没有要杀死姑娘的意思。李公公还吩咐我们要好生照料你,怕是姑娘哪里误会皇上了。你先在这养心殿耐心地呆着吧,少安毋躁。” “他这样,比杀了我还狠毒……”玉徽低下头去,轻声说道。 兰慧从来没有听过谁人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吓得脸色一变。由于梁玉徽的推荐,她才被送入宫中在皇上身边伺候,所以那时刻意地打听了一下这个梁玉徽的事情,但是也只是了解到了些皮毛,并不知道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今日一见,却发现她只是个不懂世事,什么话都敢讲的小孩子。 兰慧赶忙用一只手捂住玉徽的嘴,压低了声音告诫她:“玉徽姑娘,这里是皇宫禁闱,切切不可乱说话,你还是小心为是,别太驳了皇上的脸面,断了自己的退路。” “哼哼”玉徽拿开她捂在她嘴上的手,冷笑了两声:“我怕这,怕那,还真就是不怕这个‘死’了。” 兰慧“唉”了一声摇摇头,正想再规劝她几句,可屋外的小宫女又催她走了,只好拎了食盒离开了养心殿。 兰慧一走,玉徽顿时觉得这养心殿里空落得可怕。她把自己摔到炕上,大大地睁着眼睛看着房梁。 “四阿哥”变成了“四哥哥”,真是天大的讽刺!一心想做爱他的人,却穿越成了他的妹妹。而且还是他老爸造孽生的私生女…… 老天,你这不是玩我么??????!!!! 玉徽心里吶喊。 突然,她回想起在那个似梦非梦的地方见到的那位蒙着面纱的女人,她好像告诉过她“老康欠她的”什么的…… 玉徽苦笑:就算是老康欠她的,也用不着这么还吧…… 连着两天,连老康的人影都没见着。他不会是忘了她还被关在养心殿里呢吧?玉徽本想早点结束这次穿越,可苦于还什么都没说清楚,也还没见到胤禛最后一面,就这么走了怕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也不敢轻易“撤回”。直到第三天,玉徽正百无聊赖地考虑着这次该怎么回去的时候,突然外面一阵“请安”的声音,她知道,肯定是康熙来了! 玉徽打起精神,准备听老康说清楚!然而,等康熙跟李德全走进养心殿的时候,玉徽发现她娘亲梁少夫人也跟在后面!玉徽错愕地看着母亲,又看了看康熙。看来真是母亲给父亲戴了绿帽子。 康熙坐到炕上,一声不吭。李德全看玉徽直直地站在那里,压根没有接驾的意思,小声提醒她:“玉徽姑娘,还不快见过皇上?” 梁玉徽气乎乎地一撇脸,不搭理他。 “宝儿,不得无礼!”梁少夫人看玉徽那个样子,低声斥责她道。 梁玉徽怕祸及梁家,不得已,向康熙福了福,问了一声安好。 康熙看不明白玉徽脸上的表情,但他面无表情地对梁氏说道:“你讲给她听!” 梁氏听罢,轻轻嘆了口气,把玉徽的身世娓娓向她道来,不过隐瞒了她们家真正的血统。玉徽越听越吃惊。原来她现在的妈是她姨妈,而真正的妈不知去向。当然老爹是谁她还是猜对了。她的身世听起来整个就像是一部三流言情小说,可她确实是这三流小说的唯一受害者! 梁氏讲完后,康熙看了看一脸苦笑的玉徽,对她伸出手,要她到他身边去。玉徽木然地走过去,跪在康熙面前的脚踏上,把手放进康熙的手中。康熙看玉徽此时乖巧,便轻声对她说:“因为你母亲没名没分,所以朕不能把你在宗人府登记造册,要委屈你了。可是既然你是朕的孩子,从此朕就把你养在身边,待遇按照公主的级别,可好?” “您后来为何不去找我生母?”玉徽反问康熙,她为朱宝珊不值。 “不是没有找,朕回京后就派人去你外祖父家去找,可是你母亲那个时候已经被带走了……” “您是一国之君,找个人还不容易么?” “朕一人高高在上,找朕容易;可是你母亲却混迹这茫茫人海,怎么会轻易找到?” “为什么要把我养在宫中?您不怕别人在背后戳您的嵴梁骨么?” “谁敢?!再说,朕念及和你娘亲的旧情,不忍再把你放在民间受苦,朕会对别人说你是朕的养女,但在心里会把你当作朕的亲生女儿的。” 好一个对外称是养女!收养一个汉臣的孙女做养女,这不正帮康熙树立起“满汉一家模范代表”的形象么? 玉徽看康熙说着说着动了情,用一种慈父的目光注视着她。照常理,遇到这样的剧情,女主角父女相认,本应该抱头痛哭,内心感觉很温暖的,可她心里却越来越别扭,一时口不择言,说出了心里话: “可我不想做你女儿,只想做你儿媳……” 话音刚落,这暖阁里除了玉徽外的三人立即石化。 玉徽自知说错了话,但言语既出,收也收不回来,只好倔强地盯着康熙那张由红变白,由白变绿,由绿变青,又由青变紫的脸。而站在一边的梁氏更是要晕蹶了过去。 “你一定又是疯了!说这些混话!你是朕的亲生女儿,朕的那些阿哥们都是你的异母兄弟!那是有悖天伦的!”康熙又惊又气,他知道玉徽跟四阿哥胤禛走得很近,也似乎察觉到他们之间有一种超出一般朋友的气息在流转,可这两个还是孩子!没想到玉徽在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情况下竟然已经产生了那样的情愫?!
第40页 “这个我知道,所以玉徽此生已经没有了意义。请皇上允许民女再见四阿哥一面,民女有几句话跟四阿哥讲清楚了,就可以了无牵挂地走了。” “什么走不走的?” “我想死……” 康熙一惊,握住玉徽的手的力道又加大了几成。 “不行!朕不能答应你去见四阿哥,更不允许你死!” “民女死了,别人就没有皇上的话柄了,对皇上只有益而无害。” “不行!你母亲已经离开朕了,生死不明;而现在你又要寻死,叫朕情何以堪?朕虽贵为皇帝,可也有普通人的舔犊之情啊。” 玉徽看着康熙,突然觉得他好可怜。可是她岂不是更可怜?冲着胤禛来的,本不是梁玉徽,只是占了她的身子,没想到鸠占鹊巢却占出了这样的报应?可是又不能跟他们任何人说,即使说了又有何用?这血肉之躯还不是康熙给梁玉徽的? “既然皇上无法答应民女,那民女也就不为难皇上了。”罢罢罢,看来这次见不到胤禛就得又死一次了。 玉徽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代表梁玉徽恭恭敬敬地给康熙磕了一个头,勐地转身向身后的墙撞去。 一声痛苦的“哎呦”声,玉徽只觉得撞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再一抬头看,李德全不知何时已经一步沖了过来,挡在了她和墙之间。梁氏也大叫了一声过来抱住玉徽,嘤嘤地哭了起来。 康熙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玉徽道:“好,好,朕苦口婆心的劝你不听,你们都放开她,她要死要活,自有天命!” 梁氏和李德全哪敢违背圣命,只得放开玉徽,玉徽转身又朝一面墙撞去。只听“咚”的一声,玉徽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身子沉沉地往下坠去…… 这回,总该“死”了吧…… 寻“死”记 再睁开眼睛,小莜几乎要再次晕过去了:为何还是雕樑画栋啊?而且看似还是养心殿的暖阁啊!她勐地坐起来,一阵头晕。摸摸脑袋,已经被缠上了细织的棉布。为何没有撤回?难道是这梁玉徽的命太硬?这下可糟了,难不成从此就撤不回去,只能完成她的命运了?果然“穿越”这东西,是有报应的…… 小莜托着头下了炕,发现对面的案几上除了摆着一些点心,还放了些替换的衣服。难道康熙要把她软禁于此?小莜蹑手蹑脚地跑到门口,沾了点唾沫在窗纸上戳了个洞,左右打量,却没见一个侍卫,只有两个小太监在打扫庭院。 她“哗”地打开门走了出去,一阵令人眩晕的阳光直射过来,刺得她眼前一片白晃晃的。正当她用手遮住眼睛慢慢适应光亮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 “梁姑娘,你可醒了,你都昏睡了三天了。” 得,自己还是梁玉徽,也不知道那一撞有没有破了她的相。 迎着阳光,她看不清说话人的脸,只觉得有人走到她的身边,放下了一个凳子,然后扶她坐了下来。 “三天了?”她反问。 “是呀,皇上还亲自来看过你两次呢。今儿早上李公公还打发了小太监过来问你醒来没。” 这时小莜才看清跟她说话的宫女,原来是那天带她回养心殿的两名宫女之一,蕙云。 “皇上有没有发话如何处置我?” “李公公只是吩咐奴才们好生照料着姑娘,这不,刚才姑娘一踏出屋子,我就叫小肃子去禀告李公公了。” 小莜嘆了口气。在康熙面前什么话都说明了,再以梁玉徽的身份呆在这里着实地尴尬。她不想当这个皇女,却有人巴巴地送来,还把她当成了宝。 “门外有守卫么?我能随便出入这个庭院么?” “这个,姑娘当时昏迷着,李公公倒没有吩咐奴才们。” 突然,门口走进来一个拿着水盆往地上撩水的小太监,看上去挺眼熟的。小莜仔细一瞧,竟然是胤禛身边的小太监小六子。 “蕙云姐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安排点热水洗一下澡?躺了这几天,身上都臭了。” “好的,梁姑娘,你先在这儿歇着,我这就去安排。” 小莜打发走了蕙云,才朝小六子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小六子看看左右没人,急忙跑过来,给她打了个千儿,问道:“爷问您可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话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回去跟你们家主子说我一切都好,回头我想办法跟他说清楚。皇上允许他外出走动了么?” “还没有,这几天爷连尚书房都没去成,功课都是三阿哥给带回来的。” “你快回去吧,一会儿估计李公公会派人过来。对了,好好照顾你家爷,他母后刚刚过世,又不明不白地挨了他皇阿玛的打,心里一定难过,你好生劝劝他。” “姑娘放心,这是奴才的本分。只不过……刚才听外面的李全儿说皇上要收养您为养女,这可是真的?” 小莜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嘱咐小六子道:“你快回去吧。” 果然,小六子前脚刚离开,李公公派的人就来了,说是皇上朝务繁忙,又赏派了些点心和衣物过来。小莜接了赏,继续坐在廊子里闭着眼睛想如何才能脱离这个地方。 这是深宫大院,有点插翅难飞的意思,所以唯一能用的手段就是“撤回”。而根据前几次的经验,都要被穿越者死了或者是昏了才能“原神脱离”,而这次梁玉徽昏了也没回得去,八成是力度不够大,撤回的决心不够坚定。看来,今后的日子是要在苦苦寻“死”的过程中度过了…… ********************************************************************* 康熙放下手中的最后一本奏摺,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来玉徽和胤禛双双跪在灵堂里的那一幕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幸好他发现得早,否则等两个孩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话,那岂不是变成了皇室中天大的丑闻了?幸好也没有多少人知道玉徽的真实身份,可即使是这样,亲兄妹相爱也是乱伦!是要遭天谴的! 康熙嘆了口气,玉徽果然是宝珊的孩子,那日她说话时的目光和表情真是宝珊的翻版啊。 李德全看皇上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加上嘆气,就知道肯定是为了梁玉徽的事情。他躬身走到皇上身边,为皇上换了一杯茶。 “皇上,您是为玉徽姑娘的事情在烦心吧?奴才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为皇上分忧。” “你讲。” “嗻。玉徽姑娘被养在宫中,肯定也不是事儿,不如把她送出宫去,悄悄地养在某处,不让她和四阿哥见面,慢慢时间长了,也就淡忘了。而且眼看几位年长的阿哥们都大了,过几年都要出宫开府建衙了。如今连三阿哥的婚事都定了,不如趁现在也给四阿哥指一桩婚事,这样四阿哥也就不会因着见不着玉徽姑娘而太难过了。” 康熙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可是,那个连他这个皇帝都不怕的小玉徽,是他能用一处房子就关得住的么?
第41页 ********************************************************************* 胤禛坐在书房里拿着书,可什么都看不进去。这么多天了,他皇阿玛似乎仍然没有允许他踏出阿哥所的打算。他派小六子去养心殿打听玉徽的消息,也只见着了一面,后来再去,就被门口的侍卫挡在了外面。他心里着急,可是也只得等小六子去打通关系,打探出玉徽的消息。那句“四哥哥”到底是什么意思?皇阿玛为何会对他们突然发那么大的脾气?为何玉徽不能回家,而被软禁在养心殿?什么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可他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答案。书房里的文具已经被他摔了好几套了,可内心还是压抑着巨大的疑惑无法平静。 今儿外面雷雨大作,小六子去打探消息还没回来,胤禛不时地朝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小太监跑了进来。 “爷,爷,总算打听出来点儿消息!”小六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喘着粗气儿对胤禛说。 “玉徽怎样了?是好还是坏?你快说!” “爷,玉徽姑娘倒是好好的,可是这些日子来,她做的事儿有点玄,她总是……” “总是怎么了?你说啊。” “我找到李全儿,私下里问他玉徽姑娘的情况,听他说的意思是玉徽姑娘一心求死……” “啊?”胤禛听了脸色刷白,一时间眼神也慌乱了起来。 “爷,爷,您先别着急,玉徽姑娘没事儿,您听我跟你说,唉,李全儿说的也不清楚,反正就是玉徽姑娘一心寻死,可是上吊、投水、撞墙什么的都用全了,却每次都好好的没死成。” 胤禛一脸黑线。 “奴才听他说,玉徽姑娘趁洗澡的时候想淹死自己,结果被干清宫派过去的宫女蕙云发现了,给捞了起来;后来玉徽姑娘又想上吊,据说是用的布不结实,断了,也只摔了个屁股蹲儿;后来玉徽姑娘又要撞墙,结果墙皮被她撞掉了一层,她竟然也只是受了皮外伤……” 胤禛听了苦笑,心里却一面心疼玉徽,一面暗骂她傻。什么事儿让她这么想不开啊?一心求死不是她的作风啊。 “爷,您也别太担心了,我总觉得这些事儿都预示着玉徽姑娘福大命大,这么求死的人都没死成,老天肯定是认为现在不是收她回去的时候。而且李全儿说了,经过了这么多事儿,玉徽姑娘最近也消停了,还笑着跟他们说要写一本什么《自杀指南》之类的东西……” “现在能传话进去么?” “回爷,现在恐怕还不行。李全儿说养心殿的事儿最近都是李公公亲自管着的,没人敢做什么小动作。” 胤禛走到门口,望着屋外天空中那一道接一道的闪电,陷入了沉思。 ********************************************************************* 小莜坐在屋子里生气。她都这么努力地想“死”了,可是偏偏每次都“死”不了!先是想用洗澡水淹死自己,结果被蕙云给捞了上来。然后想上吊,撕了几件衣服做了条绳,结果扔了几百回,胳臂都扔酸了,才好不容易把绳扔到了房樑上。真把自己挂上去的时候,难过得要命,使劲挣扎着要下来,绳子偏偏又断了,摔得屁股疼。又然后想跳楼,结果好不容易爬到屋顶却发现离地面太低,估计顶多摔个骨折。最后又要撞墙,结果撞得眼冒金星,可连撞昏的效果都没有出现……这身边又没有任何毒药,又不能跨出养心殿一步,可让她怎么死啊? 小莜正郁闷,突然天空中一道巨大的霹雳划过,似乎要把不远处的那个建筑给噼了。小莜顿时计上心来,趁蕙云和太监们不注意,她又爬上了养心殿屋顶的最高处。虽然下着大雨,可是一回生,二回熟,她没用多少功夫就上去了。 “老天啊,你若是可怜我,就把我送回2006年吧!不,不,我若是胤禛的亲妹妹,你就噼了我吧!我差点就乱伦了,你还不惩罚我?!你瞎了眼了么?!”迎着唿啸的风雨声和天际滚滚的雷声,小莜大声地向天空喊叫。 下面一群发现她又爬上屋顶的宫女和太监们着实要被她吓死了。蕙云连忙叫会爬房顶的小太监去把她拉下来。 一连串的闷雷慢慢消失在天际,小莜张开了双臂,闭上眼睛,在勐烈的狂风暴雨中努力稳住脚跟,准备迎接下一道闪电。大风吹散了她的髮辫,也几乎把她的衣服扯破,可她毫不在意,一心等着科幻电影《回到未来》里那样的场景出现…… 然而等了半天,天空中除了远处偶尔响起的闷雷,再无闪电出现,风雨似乎也渐渐小了。小莜睁开眼睛,发现天空中的云飞速地移动着,越来越薄,雨也越来越小,最后竟然停了…… 她正准备向天空伸出一个中指,却被人从背后扑倒在了屋顶上。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地抓住她把她弄下了屋顶,送到蕙云面前,蕙云却带着那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齐刷刷地跪在了她面前。 “玉徽姑娘,求您别再做傻事了,您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奴才们可怎么担待得起啊?” 小莜还没有从刚才的狂乱和震惊中恢復过来,神经性地扯了扯右嘴角,挤出一个超难看的笑容。 “刚才你们也看到了,老天暂时不打算收我,我求死也没用……算了,你们放心吧,我不再做傻事了……” 蕙云也苦笑了一下,一颗悬到喉咙眼的心终于可以放回到肚子里了。可是下一刻,她又惊叫了出来。 “姑娘,你的脚~~~~~~” 小莜低头一看,omg,左脚的脚踝已经肿得比馒头还高了!刚才一直没觉得疼,现在却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 “啊~~~”的一声惨叫,她的身子往后跌了过去…… 绑票记 八月初的一个夜晚,一个小太监赶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内廷来到西华门,给守门的护军出示了一个腰牌,便被放出了西华门。这车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求死不能的梁玉徽和一直照顾她的蕙云。下午的时候李德全来传圣旨,要梁玉徽暂时搬到京郊一座院落里好生养着。玉徽知道,这说得好听点是“好生养着”,实质上却是相当于“软禁”。可是她现在无法撤回,无法恢復小莜的身份,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四阿哥胤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解除同样的软禁。可是即使他能出来了,见到他又能说什么呢?说从此以兄妹相称?说这个梁玉徽其实不是他眼前所见到的这个梁玉徽?说子琰和小狐狸通通是她? 玉徽在离开养心殿时吃了一碗莲子羹,结果上车后就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直到一路摇晃颠簸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她才揉着惺忪的睡眼,问了蕙云一句:“可是到了?” “梁姑娘,咱们到了,该下车了。”蕙云一面拿起随身携带细软的小包袱,一面扶起玉徽。赶车的小太监已经把脚凳放在了马车旁,玉徽在他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眼前是一座简单的一进式院落,黄墙黑瓦木色大门。玉徽向四周看了看,这片院子坐落在一片杨树林中的空地上,门前只有一条通向外面的土路。
第42页 小太监跑过去叫门,门被从里面“吱扭”一声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了一个穿着普通人服装的中年男子,他一看到玉徽,就上前打了个千儿,问了安,然后一声招唿,又从院子里出来了三名相似打扮的年轻男子,看他们的身型象是侍卫。他们通通给玉徽请了安,便闷不作声地开始把他们的行礼搬进了小院里。 玉徽在蕙云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进小院,发现这个院落总共有九间,北面有正房三间,院子的东西两侧各有厢房三间,所有的房子都被抄手游廊联了起来。正房的门廊前左右各有一小片花圃。这个时候花圃里的大理花正开得艷。而在东南面的厢房前,种着一小片已经长成了的翠色毛竹。 “梁姑娘,我陪您住这正房,侍卫们和李全儿住在西厢。李公公吩咐了,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或有什么缺少的东西,您一句话,他就派人过来改或者添。我扶您进屋看看吧?” “不用了,一定是提前收拾好了的。你给我搬个凳子来,我想在这廊子里坐会儿。”那些人果然是内廷侍卫。那么说,这小院里除了她、蕙云和小太监李全儿外,还有四位侍卫咯。康熙果然还是怕她擅自跑出他的手掌心。 玉徽坐在正房前的廊子里呆呆地看着敞开的大门。她知道,即使门是开着的,她估计也无法随便走出去,那些侍卫时不时从眼角扫过来的目光就是个很好的证明。她刚准备轻嘆一口气,却发现门外走进来了一个穿着青色粗布衣衫,挎着一个装满了蔬菜的大竹篮的小丫头,年纪大概十三四岁,一脸不谙世事的单纯。 想想这个也才十岁的梁玉徽,却被她折腾得经歷了这么多事情。 “她是谁?”玉徽指着那女孩问刚从正屋收拾好东西出来的蕙云。 “她?我也不认识呢。富大人,”蕙云叫住那位好似另外三个侍卫的头目的中年男子,“这个小丫头是谁啊?” “蕙云姑娘,您说的是小翠啊,她是这院中的锅灶丫头。”说着,他沖那个女孩招了招手,沖她喊道:“小翠,还不过来见过主子梁姑娘?” 小翠看着一身薄绸的玉徽,怯怯地走了过去,把菜篮子放到了一旁,跪在了地上。玉徽见不得别人给她下跪,连忙叫她起来。 “你的厨艺如何?我吃饭可是挑食的,最讨厌葱姜蒜,还有茄子。”玉徽故意逗她。 那女孩听了,呜呜呀呀地沖姓富的侍卫比划了一阵儿,玉徽才知道她原来是个哑巴。 这时蕙云笑道:“梁姑娘,你的饮食是我来负责的。小翠大概是帮我打个下手,并且给我们做饭罢了。” 玉徽没再说什么,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去的天空,觉得困意再次侵入了她的神经系统。 “蕙云姐姐,我困了,今晚就不吃饭了,我现在想睡会儿。”玉徽站起来,一瘸一瘸地往屋里走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再睁开眼,只看到满屋的黑暗。玉徽感觉口渴,可又不愿意叫醒蕙云,所以打算自己爬起来找水喝。没想到她一转脸,却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正赫然站在她的床前。她本能地想大叫,却被那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口鼻。她刚想反抗,一阵莫名的香气从那人的手上钻进她的鼻腔。玉徽顿时一阵眩晕,便失去了知觉…… ********************************************************************* “喂,醒醒咯~~” 玉徽觉得有人在轻拍她的脸颊,同时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试图叫醒她。 “讨厌啦,闹钟还没响呢,叫什么叫?”迷迷煳煳的玉徽准备翻个身再睡,却发现根本没法翻,她好像是躺在某人的臂弯里。 不对,刚才好像是被人下了迷药!玉徽一下睁开了双眼,眼前赫然是一个女人的面部大特写。咦,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梁少夫人?!梁玉徽的娘亲?!不对,这张脸似乎要比梁少夫人年轻!难道是朱宝珊?!梁玉徽的生母?! 玉徽错愕地看着那张跟梁玉徽的养母朱宝钏十分相似的面孔,几乎肯定了她刚才的猜想。 “你这么多年跑哪儿去了?!”玉徽质问她。 “我们一直住在浙江啊,我可怜的孩子……”那女人把玉徽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呜咽着喊道。 玉徽完全呆掉了。本来好好地穿越到梁家,可康熙却跑出来说她是他的私生女。这刚被康熙送出宫,就有一个失踪了n年的女人把她绑了来叫“孩子”。上天最近怎么不停地往她身边“空降”父母啊? “宝珊,别难过了,这不又见着玉徽了么?” 一个超级好听的男声从她头顶的方向传来,一下打破了玉徽的惊愕。她努力往后仰了仰头,看到一个身穿夜行衣的英俊男子,大概小三十的模样。看他的行头,该是刚才迷倒她然后把她带到这里的那个黑衣人。 那男子看玉徽那样惊讶地盯着他,伸手捏了捏玉徽的脸蛋儿,满眼的宠溺。 “咳咳咳”,玉徽被他那样一捏,满脸通红,心跳慢了半拍,一口唾沫呛到了气管里。 抱住她的那个女人把她扶起来坐好,可还是紧紧地搂着她。那个英俊的男人也走到玉徽面前,席地而坐。 “玉徽,我是你娘啊,你的亲娘啊……”女人哽咽了。 玉徽机械地转过头去,张大着嘴巴看着她,一脸木然。 “哦,对了,这是你爹……”那女人指着坐在玉徽对面的英俊男子赶紧向玉徽介绍道。 玉徽又机械地转过头去,张大着嘴巴看着他,仍然一脸木然。 “快叫爹啊……”那女人轻轻晃动了一下怀中似乎已经震惊得完全石化了的玉徽。 “等等?!”玉徽一下甩开那女人的怀抱,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那个朱宝珊,咽了一口吐沫,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你~~说~~他~~是~~我~~爹~~?” “是呀,我是是梁少夫人的妹妹,你的生身母亲,闺名朱宝珊。这是你的生身父亲,邬祠稔……” 啥?“无此人” !?玉徽一脸的黑线…… “孩子,你这几年还好么?”朱宝珊抚着玉徽的小脸,满脸洋溢着母性特有的怜爱。 “呃……”玉徽不知该如何回答,可她清楚地感觉到,她脑海里的那个问题已经疯狂地冲出了她的大脑皮层,直接冲上了她的舌尖。 “你是说老康不是我爹?是不是?是不是?”玉徽大声吼了出来。 “老康?”朱宝珊和邬祠稔看向对方,同时反问了一遍。 “啊,不是,是康熙!他不是我亲爹!?” 朱宝珊什么都没说,只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你和老康,啊不,你和康熙在十七年九月私定终身,我是次年四月底被送入梁府的,按时间算只可能是你和他的孩子,而且还是早产!” “哼哼!”没想到朱宝珊冷笑了两声,接着说道:“康熙他也得配拥有我的孩子!”
第43页 “啥!?”玉徽完全被搞晕了。 “当年若不是他在他祖母面前表现出的懦弱,我还真以为他是我心目中那个少年有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呢!” “啊!?” “我被太皇太后身边的太监掌嘴的时候,他竟然被驾在一旁连一声都不敢吭,连救我的勇气都没有,还说什么会永远爱我?!” “后来呢?” “后来,我被扔出汤泉行宫,被家僕送回了家,大病了一场,直到你父亲的到来,才把我从水深火热中解救了出来,并把我带离了那个是非之地。从那以后,我才知道了什么是爱,什么是真男子,什么是真英雄……你是我和祠稔的孩子,确实是早产,我们好不容易稳住了你的性命,怕你跟着我们颠沛流离受苦,就把你送到了我姐姐那里养着……是吧,老公?” 玉徽听到从朱宝珊嘴里吐出“老公”这两个字,几乎惊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她顾不得脚疼跳了起来,生拉硬拽地把朱宝珊拉到远离邬祠稔的地方,低声问道: “你是谁?你也是穿来的?” “啊?”朱宝珊莫名其妙地看着玉徽,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笑道:“我是穿着衣服来的啊,宝宝你是怎么了?” 宝宝?玉徽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是问你,你是不是从别的时代穿越过来的?”玉徽又提高了一点声音,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问题。 “穿越?”朱宝珊仍是一脸茫然。 “嗯~哼!”玉徽身后的邬祠稔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 玉徽机械地转过头去,几乎能听到自己脖子扭动时发出的“咯吱吱”的声音,她一脸无可置信地看向他。 邬祠稔把右手轻轻地放到自己的胸前,微微颔了一下下巴,做了一个“正是”的动作。 玉徽完全忘了脚疼,一下沖了过去,抓住他的前襟。 “哎?哎?你这孩子,好歹我也是你的父亲啊……”他一边拉开玉徽的手,一边一脸宠溺外加戏嚯地笑看着玉徽。 “少胡说!我也是穿越过来的!我可不是梁玉徽!” “哈哈哈,可我真的是‘邬祠稔’啊,我在康熙十七年的六月就穿越过来了。” “啊?那梁玉徽真的是你跟朱宝珊的女儿了?”玉徽用眼角瞟了一眼还站在离他们较远处的朱宝珊,压低声音问他。 “是啊,乖~~”他皱起鼻子,摆出一副逗弄自己孩子的慈父表情,而且伸手捏住了玉徽的脸蛋,上下左右地捏着。 玉徽刚想“啊”的一声大叫着跳开,却被他紧紧地抱住了:“小心我女儿的脚……” 玉徽哭笑不得,不知该谢他还是该踢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我是从‘亚空间’穿越过来的,和你不太一样的。”邬祠稔看到玉徽眼中的那丝愤恨,赶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摆出了一张严肃的面孔对她解释。 “啥?‘亚空间’?你还超级塞亚人呢,是不是?” “真的,我是‘亚空间’的生命。”邬祠稔认真地对玉徽解释道。他沖朱宝珊摇了摇手,朱宝珊便往黑暗中的树林走去。 “我们的空间是对你们这个世界的一个‘替补’,当你们那个世界中既定的事物没有按照它原本的轨迹发展的时候,我们这个空间的事物才会以‘另一个结果’的面目代替原来的‘结果’而出现,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偶然下产生的必然’。我就是因为你的从未来到过去的逆行穿越,扰乱了时间的纵轴线,而出现在这个时代的……” 玉徽一脑门子的黑线:“你能不能用简单的话再给我解释一遍……” “哦,这么说吧,比如本来你晚饭准备杀一只母鸭来煲汤,结果去菜市场的路上逮到了一只鸡,于是你杀了那只鸡来吃而没有杀那只鸭,而这只鸭由于偶然没有被杀得以下蛋孵出自己的后代——一只小鸭来,那么我就相当于那只小鸭……” “还,还是很乱……”玉徽已经快晕菜了,“可照你这么解释,我的出现是你的出现的原因,你的出现是我出现的结果,那么你应该比我晚到这个时代才对,又怎么会穿越到我前面了呢?” “你怎么忘记了,康熙十七年,你短暂地穿越成了现在的德妃……” “是呀,可是我又很快回到我原本的世界了啊。” “是的,可是就在那一瞬间,我已经作为‘亚空间’对于这个世界的‘替补’,穿越到了这个时代的某个时间段内,有可能在你之前,也有可能在你之后。而且,这种‘替补’是有时滞效应的,所以我没有因为你的消失而很快从这个时代消失。就在这段时间内,我偶然遇到了朱宝珊,并且深深地爱上了她。可我知道我不能把她带回我们的‘亚空间’,所以我决定留下来。于是我动用了‘亚空间’生命特有的力量,把我的存在转化成了‘因’,从而把你这次的穿越转化成了我存在的‘果’。我们在整个空间中是一个紧密的‘合体’,有你便有我,有我肯定会有你……我也算是从未来到这里的,所以早已知道如果出现‘邬祠稔’的话,他的女儿在三岁的时候定会丧失心智,所以你就穿越成了我的女儿……” 邬祠稔说完,轻轻地松了口气,再看双手扶着的玉徽,已经脑袋软软地歪在一边,口吐白沫了…… “喂,醒醒,醒醒……” “不对!”玉徽一下又恢復了正常,反驳道:“我这次穿越过来之前去过一个奇怪的地方,还见过一个奇怪的仙姑来着,是她把我推到这个时代来的!” “嗯,根据我们‘亚空间’伟大的科学家‘恨果斯坦’的理论,那一定是‘隐空间’,是一个处于你们的世界和我们的‘亚空间’之间的空间。根据那位伟大科学家的研究,‘隐空间’的生命是专门负责协调你们的世界和我们的空间之间平衡的,我们这两种空间的人的细胞代谢只有在一秒内达到光速的n次方,n大于等于九百九十九的情况下,才能进入到‘隐空间’……不过我也不清楚你为什么能进入到那里……喂喂,你怎么又吐了……” “喂,喂,玉徽怎么了?!” 玉徽突然听到朱宝珊焦急的声音,连忙转身一下投入到了她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玉徽真是怀疑那个自称是梁玉徽的父亲的“邬祠稔”是个脑筋不正常的科幻狂人穿过来的…… “乖,来见见你的弟弟,比你小一岁的同胞弟弟……”朱宝珊抚着玉徽的髮辫,温柔地说道。 玉徽从朱宝珊的怀里探出头来,才发现她回来的时候身后竟多出了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小男孩。这小男孩眉清目秀,小小年纪已经开始从周身散发出一种儒雅的气质了,不过深深隐在他眼中的那丝张扬,还是被眼尖的玉徽一眼看了出来。
第44页 “来,思道,快叫姐姐……” 邬思道?????!!!!!!!!!!! 玉徽“嗷”的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非典型性华丽的分割现----------- p.s.可能有xdjm没有看过二月河的《康熙大帝》,里面的邬思道是一个诸葛孔明式的人物,是胤禛救下,后来充当他夺嫡时的幕僚的一个人。但是在雍正夺得皇位后,他就见势而退,过隐居的生活了。不过歷史上记载他是“绍兴师爷”这一职业的开山鼻祖,而且并没有直接当过雍正的幕僚,而是一直都在田文静府里做事。此处我们暂时就把此篇中提到的“邬思道”按照二月河的小说里的设定理解吧,呵呵。 观礼记 本指着这是一个脱身的机会,可朱宝珊因不想连累她姐姐的夫家梁家,决定暂时让玉徽委屈地留在那座小院里,等时机成熟了再来接她出去。他们一家三口把已经丧失判断能力的玉徽送回了那个小院外,临走之前嘱咐她千万要好好的,忍得一时风平浪静。邬祠稔在离开了几步后,又转身回到玉徽身边,在她耳边轻语到:“不知你的歷史学得如何,康熙三十年,你名义上的祖父梁清标就归天了,那时再还你自由……” 玉徽苦笑,也轻声道:“我只知道四阿哥胤禛在三十年就要迎娶乌喇那拉氏为妻了……” 邬祠稔瞪大了眼睛看着玉徽,不可置信地问她:“怎么,你对那个皇四子……” 玉徽别过头去,忿忿地低声道:“我是未来三百年后坚定的四爷党之一,你以为我有机会穿越过来会干什么?” 邬祠稔愣愣地看着玉徽,突然暴笑了出来,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擦泪还一边念叨着“我女儿的身体竟然被一个花痴占去了”什么的。 朱宝珊看这父女两个嘀嘀咕咕了半天,也走过来,问他们在说什么。玉徽连忙摆手,表示没说什么。她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颇有些一身傲骨意味的“弟弟”邬思道,不禁有些好奇这一双父母准备要带他去哪里。 “你们打算去哪里?弟弟可在念书?” “我们大概会先回浙江去,不过你父亲和我有意游遍大江南北。思道一直都是由你父亲亲自教导的,这个你放心吧,我们不会耽误了他的前程。” 他的前程?玉徽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邬思道,这个在九王夺嫡中在幕后为胤禛出谋划策的诸葛孔明式的人物。 “我迟早还会再见到他的吧……”玉徽看着他自言自语。 “玉徽,这院子里,可以信任小翠,她是自己人。”朱宝珊爱怜地抚着玉徽的头,轻声交待,“别胡思乱想,别委屈了自己……” 然后,这如凭空冒出来的一家三口也如凭空消失一般,在这个漆黑的夜里走向了未知的方向。一脸错愕的玉徽进了小院,朝东厢小翠住的那间房看了看,转而无言地望向头顶的夜空。 康熙三十年。那得再过一年半才能来临啊。难道她真得在这里无聊地打发这一段悠长的时间么? 第二天起来,玉徽发现这院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她昨天晚上曾离开过这里,不禁微笑着看向正在择菜的小翠:她负责这些人的伙食,估计是昨晚在饭菜里做了手脚。 小翠觉得玉徽在看她,抬起头来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热出的汗,也腼腆地沖玉徽笑了笑。这无声的微笑,竟然给了玉徽一丝等待下去的巨大信心。 古人云:“冬读经书夏读史,秋读百家春读诗。”玉徽发现在书香的陪伴下,时间过得竟然也飞快。由于她并没有再闹出什么事端,甚至一副准备在这里住一辈子的样子,侍卫们也不再象刚开始那会儿那样把她看得牢牢的了,甚至允许她在仅有蕙云或小翠的陪伴的情况下在周边走走。可是玉徽明白,每次所谓的两人行,身后都还跟着一个躲躲藏藏的影子。说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其实还是对她实行的监视。这期间,玉徽教蕙云和小翠识字,竟然发现小翠是个天分极高的女孩。而且她还和小翠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只有她们之间才明白的肢体语言交流方式,常常是她们两个手舞足蹈地聊天,旁人看得一头雾水。 刚开始的时候,宫里还隔三差五地派人来看望她,送些宫外不常见的美食来。可是渐渐地,人来的次数是越来越稀少了,从原来的每隔十天半月,减到了常常三十多天才会有人来问安,不过必要的物资,比如换季的衣物、水粉、食物等还是每十天便有人从宫中送来。其实玉徽倒是落个轻闲,因为每次来人还得拿出本来就不多的银两打赏,与其那样,她宁愿把银两打赏给身边的人。 现在她唯一挂念的就是胤禛。无端地失去了一个朋友,不知他的心里作何感想。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他她被送出宫软禁的消息。而此时的他,在那座被红墙金瓦围得严严实实的宫殿里,又在做什么呢? 当时间悠长的都快被玉徽遗忘的时候,李德全带着一套华丽的宫装突然亲自从宫中来到了这个小院,还带来了一条对于玉徽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雷的消息:康熙为四阿哥胤禛和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喇那拉氏指婚,择吉日完婚,准梁玉徽入宫观礼。 听罢这个口谕,玉徽呆愣了半晌:枉她时常忧心他和兰慧该如何按照歷史记载成婚,原来自有天定!他是他皇阿玛身边的孝子,现在是,将来也是,自不会做出有违他皇阿玛旨意的事情;她是他命中注定的皇后,即使出现一百个梁玉徽,闹到这份田地,也不会动摇她的歷史地位。原来这穿越不过是一场正剧中的插曲,无论插在哪段情节中,都不过是无足轻重的点缀,影响不了主旋律……也好,也好…… 有点想放弃……无论如何努力,该来的还是来了;不该来的,来了也没用……他还会记得她那日在灵堂中的话吗……为了他而来,原本就是一厢情愿…… “玉徽姑娘,您看这妆扮如何?”蕙云的问话打断了玉徽的沉思。玉徽回过神来朝镜子里看去—— 峨眉淡扫,双星流盼,双颊飞红,朱唇樱润,冰肌玉肤,云鬓轻垂,表情恬淡……从来没有留意过,在这一年半间,梁玉徽的童子之容已经悄悄地开始蜕变成了少女之貌…… “谢谢蕙云姐姐的照顾。”玉徽对着镜子沖蕙云淡淡地笑了一下。 蕙云一时猜不透她话中的含义,只是怔怔地看着镜中玉徽那美丽的容颜。突然,她彷佛明白了什么似的。她轻轻地俯下身子,在玉徽的耳边低语道:“姑娘不要忘了,梅花香自苦寒来。老天爷若是给了劫后余生,自会以正果偿之。今儿说不定就是您的出头之日,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讨个彩,皇上说不定就准你回家了。” 出头?枪打出头鸟。可她偏偏成了爱上了猎人的儿子的那只痴鸟! “家?何处为家啊……”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回到哪里,心还不是紧紧地只系在那一个人身上?除非让她回到未来,死了这颗痴心。
第45页 “蕙云姐姐,这次回去前,不需要让我喝碗‘莲子羹’么?”看到蕙云脸色一凛,玉徽故意拿旧事逗她。 蕙云一下也笑了,轻点了一下玉徽的脑袋,道:“哎呀,梁姑娘还记着仇呢,那是李公公吩咐的,可跟我没有干系。” “我知道的,”玉徽拉住蕙云的衣袖也巧笑道,“蕙云姐姐是很疼我的。你放心,今儿有机会,我会求皇上把你调回宫中,不要跟着我这不知归途何处的浑人耽误了时日。” 蕙云听玉徽这么说,眼圈立即红了。她知道梁玉徽是当今保和殿大学士的孙女,曾经是皇上跟前连那些公主都比不了的红人。她不知玉徽缘何得罪了皇上,虽然传言皇上要收这个汉臣膝下的小女孩为养女,可实际上去把她软禁了起来。这个女孩身上有太多的谜,虽然在宫中已经当了七八年的差,可她还是看不透。不知从何时开始,陪她在这京郊的小庭院中看花开花落,观雨停雪霁,嘆斗转星移,竟然跟她产生了一种姐妹的感情。如今她这么一说,彷佛自己仅是奉旨来照看她的无情之人,不禁有点委屈。 玉徽一看蕙云如此的神情,自知又说错了话,连忙撒娇似的摇着她的胳臂,笑道:“蕙云姐姐,您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了那些屁话。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对了,咱们快走吧,别让李公公等急了。” 蕙云连忙换了表情,和玉徽一道出门上了宫里派来的马车。 那日天黑的时候离开了这皇城,今日又是天黑的时候回到这里,玉徽真真地体会到了“私生女”这种身份的偷偷摸摸。不过如今她已释然了:原来这梁玉徽的生身母亲,观念已经被那位“亚空间”穿越过来的邬祠稔转得颇为现代了,早已给康熙戴了顶不折不扣的绿帽子。 李德全遵照康熙的旨意,把梁玉徽等人仍安排在养心殿这个作临时休息用的庭院里。虽然养心殿离四阿哥胤禛所住的庭院还远,可是仍能感受到这宫中到处洋溢的喜庆之气。皇家娶亲,自是跟平民百姓家那种讨个喜庆的民俗不同,虽然不见红色双喜的窗贴,可也处处张灯结彩,处处显示着这皇家的大气。 李德全离开后,玉徽问李全儿知不知道四阿哥婚典的确切时间。李全儿出去打听了一趟,回来跟玉徽讲,今儿见未来的嫡福晋的妆奁都被送入四阿哥所居的西五所了,估计明儿就是大婚之日。 玉徽听了又是呆了,等缓过神来,内心暗骂康熙:更年期提前的狐狸一只!明明知道她对四阿哥有所思,却偏偏招她回来观礼,难道是要看她是否已经死了心?还是另有什么阴谋? ********************************************************************* 第二日酉时,胤禛头戴青狐二层金龙顶朱纬的暖朝冠,着紫貂披领,薰貂袖底,下附八宝平水的金黄色朝服,腰系镶着四方金玉饰品的金黄丝织成的朝带,胸前挂珊瑚朝珠一串,脚蹬青缎羊皮皂靴,来到干清宫给康熙行礼。康熙受完礼,笑盈盈地从御座上走下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捏了捏他的双臂,叮嘱道:“成家后,你就是真正的男人了,要更加用功,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胤禛用四平八稳的声音高声应道。 “嗯,你下去吧,去向你额娘德妃行礼吧。” “儿臣告退。” 看着越发稳重和成熟的胤禛退下的身影,康熙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他朝暖阁的方向看去,轻声唤了一声:“玉徽啊,你出来吧。” 西暖阁的门被推开了,一身宫装打扮的梁玉徽安静地走了出来。来到康熙面前,她按照宫中的规矩给康熙行礼,向康熙问安。康熙看她一脸恬静,并无异样的神情,无声地微笑了一下。 “怎么,没人的时候还不愿意叫我一声‘皇阿玛’么?” 玉徽内心轻笑:这辈子您都甭想了! “回皇上,民女知道在这宫中,一定要口有遮拦,所以民女万死不敢那样称唿皇上。” 康熙若有所思地盯着微颔下巴的玉徽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刚才四阿哥胤禛来行礼,今天他要大婚了。朕把你推荐给朕的乌喇那拉氏指给了他。”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真是皇家的一大喜事呢。民女在这儿恭喜皇上了。”玉徽低垂着眼帘,用一种无悲无喜的声音恭贺康熙。 康熙听罢眼中稍露惊奇之色,他用手抬起玉徽的下巴,细细地看着她面部的每一个表情,可惜什么都没有读出来,甚至那双他曾经认识的充满灵动和古灵精怪的双眸此时也变得静如止水。他的内心突然泛起一丝心疼,那个在他面前如小鹿般的梁玉徽不见了,被他亲自“驯”得服服帖帖,淡而无味了。然而,他从不后悔以这种无情的“驯服”来保护皇家的体面,毕竟知道真相的不止他一个人。 “你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吧,该出嫁了,留不住了。” 玉徽听康熙如此说,不禁脸色一凛:这康熙要干什么?难道也要给她指婚不成? “皇上,民女的婚事自有父母之命,皇上国务繁忙,就不劳皇上伤神了。” “父母之命……朕乃天下人之父,怎么就不能为你这个小小的梁玉徽‘伤神’了呢?” 果然!玉徽内心叫苦。除了胤禛,她可不想跟这个年代的任何男人有什么纠葛。 “一会儿我会召见大学士张英,他是太子和众皇子的老师之一。他的两个儿子都颇得朕的喜爱,特别是廷玉,只可惜这个孩子已经娶妻,不过朕也见过他的三子廷璐,也是一个敏思好学的孩子,和你年龄相当。一会儿他会随他父亲来见驾,你要不要偷偷看一看啊?” 啊?张廷璐?雍正朝考场舞弊案中被腰斩后还写了七个“惨”字的那个?不对不对,据说史实中被腰斩的不是他,他老人家好像是顺利退休安享了晚年的啊…… 康熙看玉徽若有所思,但面部并没有显出难色,以为她对他的提议没有异议,就叫玉徽回到西暖阁内,然后让李德全把张英父子宣进了干清宫。 玉徽自然是从门缝里偷偷看了看张廷璐,毕竟他也是一歷史名人,虽然惨遭谬传。其实她最想看的是张廷玉,那位歷经了康雍干三朝的着名汉臣首辅…… ********************************************************************* 吉时到,銮仪卫准备采舆,内府大臣率从属二十、护军四十到乌喇那拉氏所在的府邸把她奉迎回紫禁城内四阿哥胤禛所住的西五所。她在女官的引导下进入西五所,届合卺时行两拜礼。然后胤禛与兰慧分别就座,女官再次斟酒,胤禛和兰慧双双再饮三杯,起身再行两拜礼。 而西五所的外庭,宴会早已开始了,福晋的父母、亲族和大臣、命妇也都纷纷来到了这平日里相对清净的西五所庆祝。外面一片热闹非凡。 此时,胤禛出去谢礼,兰慧则静静地坐在撒上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大红婚床上等待。
第46页 窗外张灯结彩,夜色撩人。屋内红烛摇曳,暗香习习。兰慧隐约能听到外庭筵席上的逗笑打趣,大概也能想像出那番觥筹交错的景象。她至今也不大敢相信,自己今日竟然真的嫁给了四阿哥胤禛,那年塞外猎场上骑着枣红色良驹的耀眼蓝袍少年。 兰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今晚的子初,她就要正式成为他的嫡福晋了…… ************************************************************************************ 玉徽坐在御花园最高的一处假山上,一边痴痴地望着西五所那个方向明亮的灯火,一边托着下巴静静地听蕙云给她讲解皇子大婚的仪式和大概的场景。她无时无刻不在猜度:现在他在干什么呢?会有人灌他喝酒么?他喝酒前有没有吃点东西垫垫?他这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他何时会回到新娘子的身边?…… 不知坐了多久,乍起的秋风吹动着御花园中的草木,蕙云打了个哆嗦,不禁用双手搓了搓自己的双臂。她看向玉徽,却发现她仍然一动不动地眺望着同一个方向。 “玉徽姑娘,已经很晚了,我们也该回了,掌灯的公公还在等着呢。” 玉徽带着一种复杂的微笑转头看向她,答道:“是啊,该回去了……” 他们一行人刚走出御花园,一个清瘦的身影从拐角处的黑暗中走了出来。打灯的太监尖声问了一句:“是谁啊?”可那身影并没有回答,只是朝玉徽她们的方向走过来。另一个身影也从拐角处的黑暗中跑了出来,飞快地超过了第一个身影,来到打灯的太监身边,笑嘻嘻地说道:“呦,这不是干清宫的王公公么。我是四阿哥身边的小六子啊。我们四爷刚喝多了酒,出来走走。这不就刚好遇上了你们。唉?那不是玉徽姑娘么?我们四爷跟玉徽姑娘很是熟识,好久没见也想唠唠。咱们做奴才的等等,让两位主子聊聊吧?” 王太监举起灯这么一瞧,发现四阿哥胤禛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他连忙给他请安。胤禛在他面前停了一下,和颜悦色地让他起身,还不等那太监把刚送到舌尖的恭维说出来,就径直走到了玉徽面前。 四目相对,两两相望,熟稔中又带了几分陌生。 这一年半中,他又长高了,少年清秀的脸上添了一份沉稳,眉宇之间多了一丝严肃。没有变的是那天星般的双眸…… 这一年半中,她越发单薄了,曾经童稚的容颜中添了几分小女儿的羞涩,眼角眉间多了几分妩媚。没有变的是那让人感到温暖的笑颜…… 胤禛伸手抓起玉徽的皓腕,紧紧地,彷佛一松手她就会跑开。 “你回来了……”良久,胤禛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轻松地说出了这句话。 玉徽看他努力装出的客套下露出了马脚的欣慰和高兴,不禁珠贝轻启,嫣然而笑。 “是的,我回来了……” 抢“亲”记 胤禛拉着玉徽想避开其他人,把他皇阿玛对玉徽的奇怪态度问个究竟了。可他刚抬脚,身后的王公公就“哎”了一声,小跑着来到胤禛和玉徽身边,点头哈腰着说道:“四阿哥,皇上吩咐过,玉徽姑娘从御花园出来后只准由奴才带着直接回养心殿,不得再到任何其他地方……您看您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啊?” 胤禛轻易不起波澜的眸子里闪现了一丝从未见过的戾气,可很快又压了下去。他用丝毫不带感情的声音问那王公公:“我皇阿玛可允许了玉徽姑娘来这御花园?” “回四阿哥,自然是皇上允许了的。” “那我现在就要带玉徽姑娘去御花园,没有违反我皇阿玛的旨意吧?” “这……这……”王公公眼珠转动着,脸上突然堆起了难色:“四阿哥,您看奴才领了这个差事也不容易,要是有什么差池,奴才在皇上那儿没法回话啊。您就体谅一下奴才,让奴才把玉徽姑娘平平安安地送回养心殿吧……” 玉徽明显感到胤禛抓住她手腕的力度加大,她痛得稍微皱了一下眉头,可心里却莫名地更加高兴起来。 胤禛没有发话,只是稍仰着下巴冷冷地看着身边的王公公。 “王公公”,小六子立刻跑了过来,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飞速塞进了他的袖口,说道:“玉徽姑娘不过是跟四阿哥说会儿话,还能丢了不成?咱们在宫中做事,各位主子都得照顾得周周全全,咱们给主子行了方便,不也是给自己留了方便么?您看……” 王公公听罢,又立刻换上了一张笑脸,对胤禛说道:“四阿哥,这理儿奴才都懂呢,您要是对玉徽姑娘有话,您就说吧,可是别耽搁得太久了。奴才在这儿候着您。” 胤禛什么话都没说,硬拽着玉徽大步向御花园走去。玉徽跟在他身后小跑,看着他愈发宽起来的肩膀,内心充满了幸福。她知道,在她突然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他一直还挂念着她,满足了,满足了…… 胤禛突然在一个巨大的太湖石前面停下,身后幸福得晕乎乎的玉徽没有防备,一下子撞在了他单薄却坚实的嵴背上。想伸手去揉揉额头,却发现手腕还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 “喂,那是我的手腕,不是不知痛痒的木棍啊。”玉徽嗔笑着看向胤禛。 月色中,玉徽看到胤禛脸上飞过一丝不好意思,拉着她手腕的手放松了下来,却没有放开。 “你近日可好?皇阿玛可有为难你?”胤禛急切地问玉徽。 玉徽深深地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仍然笑笑地看着他。 “我皇阿玛为何对你这样?你知道么?那日他不明不白地沖我发了一顿脾气,罚我在住所不得出来。第二天我让小六子打听你的下落,却听说你也被关在养心殿里,不得回家。直到有一天小六子突然发现养心殿内人去楼空,也就是在那天的第二天,我才得到旨意,说是可以继续回尚书房读书了。我因不知道皇阿玛缘何生气,他的那顿气究竟是沖谁发的,所以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后来我派了小六子出宫到你家去打探消息,可是你家人却也不知道你的去向,只道是皇上把你安排到某处养病,你真的病了么?”胤禛说话的速度极快,似乎要把所有的问题一股脑地全都抛出来让玉徽解答。 玉徽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沖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一切问题的答案。 “哎,你别光点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会怎样?”玉徽故意想看他的反应,忍着笑问他。 胤禛脸色一怔,眼中那种疑惑的神色越来越浓重起来。玉徽感觉到他拉着她手腕的右手勐然一松,僵在了那里。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会……难道我皇阿玛和你额娘……” 玉徽连忙用手捂上了胤禛的嘴唇。老康自己的糗事,还是不要污了她养母和梁家的名声吧。
第47页 “呵呵,看你,我只是说‘如果’。其实根本是一场误会。我不过是长得象皇上以前喜欢上的一个民间女子而已,大概等皇上弄清了事情的真相,就会放我回家了吧。” “这可怎么弄清啊?我皇阿玛是怎样的人,我们作儿子的都清楚。他现在政务繁忙,怎么会为了一个以前喜欢过的民间女子分心啊?”胤禛脸上转成了焦急的神情,急急地对玉徽说道。 玉徽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歷史上那个被外国使节形容为说话速度极快的雍正皇帝是这个时候被她逼出来的啊? “你还笑,还笑……”胤禛真的有点恼了,“我见不着你,又没有你的消息,急都急死了。好不容易见到了,你却跟没事儿的人似的只知道笑!” 玉徽一下收起了笑容,一板一眼地对胤禛说:“四阿哥,这事儿您就不要再管了,您也管不了。前一段时间里,我已经想好了解决的法子,您所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万万不可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或什么过激的事情来,特别是在皇上面前,要一切照旧,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胤禛看着玉徽脸上那种假装出来的严肃模样,哭笑不得,他禁不住用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嗔怪道:“听你这么说,好像信心满满。你可有实足的把握?” 玉徽摇摇头,嘆了口气。 “你越发的不像一般的女子了。什么事儿都要自己有主张,什么事儿都要自己扛着么?” “跟你们天家搅缠不清的事情,难道不自己扛着,还要累及无辜的家人么?” 胤禛沉默了一下,双手抓起玉徽的胳臂,认认真真地对她说:“既然跟我们天家有关,我又是天家的阿哥,你总可以让我帮你分担些吧?我们不是朋友么?” 朋友?如此友爱美好的两个字此时却狠狠地刺了一下玉徽的心脏。难道他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朋友而已么? “既然我们只是‘朋友’,那就更劳不上四阿哥您操心了。这宫廷里的是是非非够多了,您干吗还非得把自己捲入又一个本和你不着边儿的是非里呢?”玉徽淡淡地说道。 “你,你……好,好……你是真的不了解,还是你压根就没这份心?你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么?是我大婚的日子!刚才在筵席上听小六子说见到了以前养心殿的李全儿,说是你回来了,我就装作喝多了身体不适,从后门熘出来找你,你却跟我说这样的话?若是我怕那些是是非非,我这个新郎官儿做什么躲了众位亲贵从自己的婚筵熘出来,跑到你面前?” 听到胤禛左一个“大婚”右一个“新郎官儿”,玉徽内心极为不痛快。原以为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歷史的心,顿时被这两个简单的词儿搅得云起浪涌。 “我不听!不听!”玉徽捂住耳朵蹲下身子,着实是怕再听他说到他和别人的婚礼,自己会一口气顺不过来晕过去。“啪啪”,两颗豆大的泪珠已经落入了脚下的尘土中。 胤禛被玉徽这突然的举动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也蹲下来,扳起玉徽的脸庞,却看到两行清泪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她那悲伤的双眼中涌出。 “你这又是怎么了?”他放低了声音,柔声问道。 “我,我不爱听你说你大婚的事儿……”玉徽哽咽着说着,看向胤禛。 胤禛无语。 突然,他大笑了起来,笑得双眼变成了两轮弯月:“原来是为着这个?!哈哈哈哈~” 玉徽看他越笑,也越发地止不住哭泣。突然胤禛停住了大笑,换成了一种好似偷吃蟠桃得逞后顽皮的笑,同时用双眼牢牢锁住了玉徽的目光。 玉徽感觉自己一下子陷入了那双含着高兴又带有一丝逗弄味道的眼眸中,也忘了哭泣。两个人脉脉地对视着,彷佛顿时读懂了彼此长久以来藏在心里没有表白出来的那种情绪…… 玉徽突然把脸伸了过去,吻住了胤禛的唇。可也在那一霎那,又逃也似的放开了,只是红着脸,满脑门子黑线地举起手用袖子胡乱地擦着胤禛的人中和嘴唇。 刚才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竟然在初次吻他的时候把鼻涕弄到了他脸上…… 胤禛开头还强忍着,可面部肌肉实在是不听话般地向两边咧开,终于破功,笑得跌坐到了地上。 玉徽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可此时她除了低下头蹲坐在原地画圈,似乎没有更好的逃避这一尴尬的办法。正当她在内心大骂自己笨蛋的时候,却感觉被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怀抱拥住了。陌生,是因为他那还在成长中并不宽实的胸膛,他那强有力的臂膀,他那怦动的心跳;熟悉,是因为在这次相见之前,她已经很多次在脑海中描摹过的这种被他拥抱着的满足感,这种给自己无悔穿越一个交待的幸福感…… 胤禛放开玉徽,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方绣着兰草的白帕子,仔仔细细地把她脸上残留的泪痕和鼻涕擦干净,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帕子折好,放进了怀里。 玉徽满脸通红,定定地看着胤禛做完那一系列动作。就在她还没有任何反应之际,胤禛已经冲过来吻住了她的双唇…… 玉徽没料到他竟然使了那么大劲冲过来,身子被撞得勐地向后一仰,“砰”的一声闷响,脑袋重重地撞到了那块巨大的太湖石上。 “嗯~~”被贴住的双唇微微一颤,她不禁轻声呻吟了一下。这下撞得可真是实实在在啊。 胤禛连忙直起身子,担心地询问道:“你没事吧?让我看看受伤没有……” 玉徽捂着仍隐隐作痛的后脑勺,笑得花枝直颤。 这就是她期待已久的他们的初吻:一个被沾到了鼻涕,一个被撞到了脑袋!老天,还有什么恶作剧,放马过来吧! 生病记 那晚玉徽与胤禛分开后,按照康熙的旨意老老实实地回了养心殿。第二日避开了胤禛和兰慧给康熙请安的时间,到干清宫向康熙请求离宫,以观礼完毕的理由自请回京郊的那座小院。康熙发现自己突然看不透这个孩子的心思了,可是现在他也无暇顾及她,就准了她的请求。 虽然与乌喇那拉兰慧新婚,可胤禛一天也不愿意耽误学业。他带兰慧给他皇阿玛和额娘德妃请了安后,就以功课还没有完成,下午还要去尚书房为由,把自己锁进了住所的小书房。 兰慧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一直追随着胤禛有意躲避她的目光。虽然她不大确信胤禛这样做是因为碍着皇上给阿哥们定的严格的学习规矩,还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可她清楚地感觉到一定有什么隔在他们中间。是作为男孩和女孩单独生活的旧习惯?还是两人之间初为夫妻的那份陌生? 兰慧目送少言寡语的胤禛进了书房,便独个儿回到了卧房。一名叫喜莲的宫女来给她更换常服,她也是默默地任喜莲摆布着身上的衣服和头上的髮饰。等一切都打理妥当了,兰慧又静静地坐在仍挂着红色吉祥绸帐的床边发呆。跟昨天的热闹喜庆相比,今日这座房子里越发的寂寥了,连窗外偶尔鸟儿的啁啾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已经被宫女收拾得非常平整的床面,发出了一声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嘆息。
第48页 ******************************************************************** 昨晚,她独自坐在这张象徵着喜庆的婚床上,满心欢喜又带着一丝惧怕地憧憬着新生活的开始。然而,一直到外庭来赴宴的人都散了,胤禛再也没有进过这间放满了她和他从今以后要共同使用的东西的卧房。她的内心也由幸福和郝羞变成了担心。他为什么没有进来?难道是她有什么地方不好么?他现在在哪儿?可是按照规矩,新娘子是不能随意走动的,所以兰慧只得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坐在原地。直到一直跟着胤禛的小六子笑呵呵地跑进来,给她打了千儿,告诉她四阿哥今儿高兴,喝多了,怕夜里操劳到福晋服侍,所以已经被他们扶进书房睡下了。兰慧张了张嘴,可又没说什么,只是和颜悦色地叫他过去好生照顾着四阿哥,然后又把一直站在屋内陪她的两个小宫女也支了出去,一个人再一次打量这看似满噹噹,却越发空落落的房子。不知何时,睏倦席捲了过来,她忍不住歪下身子躺倒在床上。本来想就这么和衣睡下,可是想想又不妥,于是自己脱了外衣,去了妆容,散开发辫,睡到了床上。 一夜间,兰慧乱七八糟地梦着。她梦见来到了一个空旷的街道上,发现自己十分失落地在到处寻找着什么,直到看到胤禛的身影,她才安心地轻轻走过去,从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袖。胤禛转过脸来,满脸微笑地看着她。看到他的笑颜,兰慧轻舒了一口气,刚想告诉他回家吧,他却向后分出了无数个透明的分身,飞速地向远处倒退着,似乎要消失在迷濛的远处。兰慧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拉住他们,可是看到手中正拉住的这个,一时不知该去把那些分身找回来,还是应该只紧紧地抓住手中的这个。正当她犹豫不决之际,手中的这个胤禛也“砰”的一下,碎成了粉末,空气中只残留着他仍在微笑的痕迹…… 兰慧“啊”的一声从这个梦中醒来,面对的仍是这个空落落房间里的昏暗…… ********************************************************************* “福晋,您现在要用茶么?”喜莲看新进的福晋一个人在发呆,轻声问了一句。 兰慧看着喜莲,微微点了点头。喜莲转身去倒茶,却又被兰慧叫了回来。 “你是四阿哥身边的旧人么?” “回福晋,奴婢在四爷这里才半年,还算不得旧人。小六子公公一直跟在四爷身边,您有什么事儿都可以问他。” 兰慧有点哭笑不得。胤禛进书房读书,小六子也进去伺候了,总不能现在把他叫出来吧?可有个问题已经从昨晚到现在都缠绕着她,让她心里象窝了一窝小兔子一样不得安生。她想要知道一些事情,非常的迫切。 “你不是旧人也不碍事,我想问你,四阿哥平日里都喜欢什么?多跟什么人来往?这住所里有什么跟宫里其他地方不大一样的规矩么?” “福晋是问的这些啊?这些奴婢能回答您。四爷平日里喜欢读书,练字,对弈;四爷还喜欢狗儿们,一直帮皇上照料这一只叫‘大雪儿’的京巴,皇上因此就把‘大雪儿’赏给了四爷。四爷不仅常常亲自照料,还给它设计了不少衣物呢。” 兰慧点了点头,这一点她时知道的。那年秋狝胤禛帐里有两只可爱的小东西,一只就是大雪儿,另一只是她救下的小狐狸。 “四爷平日里喜欢吃清蒸的鱼、干煸的鹿肉,尤其喜欢滷虾油炖的豆腐。点心中四爷最爱传统的满族饽饽萨其马。水果中,四爷偏好李子和香橙。平日里多喝的是奶茶。”喜莲顿了一下,看兰慧正满脸期待地看着她,便继续向她回报四阿哥的喜好。“四爷跟这宫里各位爷的关系都很好,尤其是跟太子爷。所以常往毓庆宫走动。四爷这里跟宫里其他主子那儿的规矩一样,不过有一条,就是四爷在读书的时候,除了小六子公公外,其他人不得擅自入书房。不过,现在福晋来了,这条对您来说可能会是个例外……” 兰慧微笑着摇了摇头。这点,胤禛跟他干清宫的皇阿玛可是一模一样的。 “那,你们四爷还和谁走得比较近呢?” “回福晋,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四爷平日里学业抓得很紧,除了别的爷们来找他,他不常外出的。” 听了喜莲的话,兰慧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从喜莲的回答中,她了解到的完全是一位和其他阿哥差不多的四阿哥。看来这里的寂寥是一贯的,是她多心了,他并不是故意冷落她。 此时,书房内。 胤禛拿着一本书,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玉徽昨晚那又窘又羞的可爱神情。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昨晚被玉徽吻过的嘴唇,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站在不远处候着的小六子看到胤禛这样,偷笑了一下。已经一年多没有看到过他们四爷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容了,昨儿见过了玉徽姑娘,今天的神情就不一样了。他倒了一杯茶,送到胤禛面前,胤禛才发现自己有点失态,“嗯~哼”着清了清嗓子,佯装着继续看书。 “爷,”小六子微笑着对胤禛说:“虽然昨儿冒险见着了玉徽姑娘,可这也不是长久的事儿啊。” “她昨天告诉我,她现在被安排住在西郊的一个院落里,一切都好。她要我耐心等待,说自有办法为自己解困。你说,这个梁玉徽,把自己当成诸葛孔明了不是?”胤禛心里想着玉徽,不禁语气里充满了兴奋和嗔怪。 “玉徽姑娘冰雪聪明,她既然讲了有法子,一定会有法子的。不过,爷,您昨儿刚大婚,新福晋过门,您不再是一个人了。您虽然象平时一样要紧您的学业,可这样做会不会显得您冷落了福晋……”小六子小心翼翼地说出了他的担心。按照宫里的规矩,大婚后过九天,皇子要带着福晋去福晋家归宁,到时候万一女眷中传出了新福晋受冷遇,传到皇上耳朵里,就麻烦了。 胤禛听了,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兰慧是他皇阿玛亲指的嫡福晋,他躲得了昨晚,却无法躲得了今天吧?他现在内心里装得沉甸甸地只有一个梁玉徽的生死,又怎么去面对一个从未上过心,而且好端端坐在对面房间里的新婚妻子呢? 小六子在宫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探察人情世故和猜度人心思的本事早已快成精了。他从胤禛飞快转变的脸色上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便假装转了一下眼珠,然后对胤禛说道:“爷,奴才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 “您要是身体微恙,估计就好办了……” 胤禛“啪”的一拍案几,微笑着看向小六子,沖他点了点头。 说来也凑巧,原本还晴朗的天气,下午未时就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一直到酉时还没有停的意思。小六子撑伞跟胤禛去尚书房学习,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浑身湿透,从头到脚往下流着水。兰慧带着喜莲忙手忙脚地给胤禛换衣服擦拭,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眼中那种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第49页 除了小六子和他本人,这房间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胤禛从尚书房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淋雨。 用了晚饭,胤禛就一反常态地躺到床上睡觉去了。兰慧走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过高的热度。她给胤禛掖了掖被角,却听到外面小六子和喜莲的争执,好像小六子有什么急事非得现在就见四阿哥。兰慧走出卧房,对小六子说胤禛已经睡下了,可屋内却传来了胤禛的声音。 “是小六子么?你进来回话吧。” “嗻。”小六子对兰慧躬了躬身子,一熘烟地跑进了卧房。 兰慧正准备转身也进去,负责熬姜汤的宫女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进来。兰慧伸手接了过来,用勺子舀了几下,舀起一小勺亲自尝了尝。 “太辣了,去,拿点红糖来。” 那宫女立刻跑出去,从小厨房拿了红糖过来。兰慧小心翼翼地加入了适量的红糖,慢慢搅动,又尝了尝,感觉到满意,才端着碗走了进去。 她进去的那一刻,恰好看到小六子刚对斜歪在床上的胤禛说了句什么话,胤禛的脸色勐地沉了下来,她的心也随着往下沉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幸好小六子看到她,对胤禛说了句“福晋给您送姜汤来了”,才使她想起来手中还端着的磁碗。她走过去,坐到床边。 此时胤禛已经平躺了下来,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紧绷的嘴唇仍掩饰不了紧咬的牙关。 “喝点姜汤驱驱寒吧,汗发出来就好了。”她轻声劝慰道。 良久,胤禛睁开了双眼,沖她虚弱地笑了笑,挣扎着坐了起来。兰慧连忙让小六子给胤禛披上件衣服,然后亲手把一勺姜汤送入他的口中。可是刚喝了两口,胤禛“哇”的一声便趴在床边呕吐了起来。兰慧连忙一边给他捶背,一边把喜莲也叫了进来收拾床边的污秽,同时让小六子赶快去请御医。 小六子飞脚跑出西五所,在大雨中狠狠的擦了擦已经把眼睛憋得通红的泪水,向御医院的方向狂奔了过去。 或许,刚从干清宫打听出来的关于玉徽姑娘的消息,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四爷呀! “白雪”记 果然,作人还是不要太八卦的好! 小六子内疚地看着福晋兰慧一勺一勺地给四爷餵药,这次可真的是太医院的御医给开的药,恨不得把自己的血放出来,肉割下来,让四爷吃下去,只要能好得快些!那日,他把四爷送回西五所,就遵照四爷的指示去干清宫继续打探玉徽姑娘的消息。可这一打探,把他惊得丢了七魂三魄,没头没脑地赶着就跑回来向四爷回报:皇上要给玉徽姑娘指婚了!而且指的就是四爷在尚书房里跟从学习四书五经的张夫子家的三公子! 小六子知道四爷现在一心惦记玉徽姑娘,所以想赶快在皇上正式提出这个事情前先让四爷有个准备。可不巧那天他们刚实施了“佯病”计划,四爷虽然身体一向结实,可多少还是受了点风寒,再加上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一时急火攻心,再加上体内的寒气,真格儿地就病倒了。幸好福晋连日来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地服侍着四爷,再加上太医院的御医们的方子十分对症,所以连续高烧了两日的四爷终于开始好转起来,只是身子骨虚得很,白日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双眼紧闭,牙关紧咬,似乎痛苦不堪,而夜里睡觉也常常自个儿惊醒过来。 只怕是,心中的愁结未解,身上的恶疾难去啊。 兰慧服侍着胤禛吃完药,把瓷碗递到喜莲手中,扶胤禛躺下。胤禛感激地看了看她,便歪过头去休息。兰慧怔怔地看着胤禛,轻嘆了一声,站起身来为他放下绸帐,离开了卧房,来到了卧房旁边的小花厅里坐下。 她想要的不光是感激。可是,现在已身为他的福晋的她,还想、还能要什么呢?她迷惑。 “福晋,奴婢给您打盆热水来洗洗脸,擦擦手,您到西厢的卧房歇歇吧,看这两天把您累的……要是四爷好了看您这样疲惫,怕是要责备奴才们没有照顾好您了。”喜莲来到兰慧身边轻声劝道。 兰慧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自从大婚前一日到现在,都没有安稳地睡过一觉。这会儿手中无事,睏倦与疲惫也慢慢袭上身来。喜莲看她点头同意了,连忙走出去准备热水。 兰慧看小六子也跟在她身后茫茫然走了出来,正想支他去胤禛身边守着,突然又想起有事要问他,便轻声说了句:“小六子,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嗻。”小六子心里惶恐,可还是应声来到兰慧面前躬身站着。四爷如今病着,还没有交待什么话该跟福晋说,什么话不该跟福晋说,叫他可怎么办啊? “那天是你跟着四爷到尚书房学习的,你怎么能让四爷淋成这样?” “奴才该死!”小六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兰慧面前。“奴才该死!那日爷在尚书房学习,正碰到皇上去检查各位爷的功课。爷的夫子在皇上面前称赞爷勤奋刻苦、思维敏捷,皇上就顺口考了爷几段文章,爷对答如流,皇上很满意,也夸了爷几句。结果下学的时候,爷特别高兴,说什么要‘以天水之清濯凡躯之污’,‘以苍穹之雷震俗耳之聩’,不许奴才给他披雨披撑雨伞,还一路慢慢踱回来……奴才自知有罪,福晋您就惩罚奴才吧。”说着,小六子开始掌自己的嘴。 小六子说的不假,那日皇上是去了尚书房,也表扬了他们四爷,四爷也确实在回来的路上说过那两句话。可真正淋雨的原因小六子却给瞒了下来。 “唉,还真是胡闹。你也不要掌嘴了。你跟着四爷也很久了吧,对这宫里奴才该怎么伺候主子的门道儿也该很清楚了吧?怎么能由着主子伤了自己的身体?下次不要跟着他孩子气吧。唉,四爷这一病,还劳得皇上来看了一趟。皇上政务繁忙,日理万机,本来自己休息的时间就不多,现在还得分出心思来担心四爷……所以这宫中的阿哥、公主们轻易不要得病,一病就是‘贵病’啊……” 小六子磕头如捣蒜,连忙回道:“福晋教训得极是,奴才牢记了!” “唉,你起来吧,回四爷房里小心地守着。我去西厢歇歇,有什么事情要及时通报。” “嗻。奴才这就去。”小六子起来转身向卧房走去。他悄悄回头瞟了一眼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福晋,心里顿时涌起一种悲哀: “四爷啊,这新进的福晋家世好,长相也好,最要紧的是这脾气秉性没一样不是让人称赞的。您要是能跟她好好过日子,也必定是幸福的。可您心底里念的是玉徽姑娘,汉人之女。就算是皇上认她当干闺女抬了她的身份,您们又成了兄妹……苦情,苦情啊,您可到底该怎么办啊?” 又过了几日,胤禛恢復得八九不离十了,正是带着兰慧归宁的日子。他骑着青黑色的高头蒙古马,兰慧乘车撵,回到了兰慧的娘家。胤禛自然是在兰慧的父母面前大大地夸奖了她一番,夸她兰心慧质,温良贤淑。兰慧的家人看着眼前这位面貌清俊,举止文雅,又态度可亲的少年皇子,说不出来的喜欢。再听他这么一夸奖兰慧,更是心里美得跟开了花儿似的。大家都一会儿看看面带微笑的胤禛,一会儿又瞅瞅满脸红云的兰慧,觉得这一对儿璧人真是天作之合。
第50页 兰慧看着胤禛对自己家人的态度,也十分的欢喜。这位四爷没有宫里传说得那么喜怒不定,不好亲近嘛。而且,他带着她回来归宁,不仅带了皇上赏赐给她父母的礼物,还亲自为她寡居的祖母也准备了大礼,乐得她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在她的娘家,他真是给足了她面子。这样好的夫君,夫復何求?可当她听到了胤禛对她的夸奖时,却微微收起了笑容。敏感如她,那些美誉之辞中,似乎又欠缺了些什么,那些她说不清,却想追寻的东西。 结束了归宁,胤禛就要带着兰慧回宫了。他告别了兰慧的家人,亲自把兰慧扶上车撵。自己又踩在小太监的腿上骑上了那匹青黑色的蒙古良驹。一抬眼,此时已经是晚霞初上。一片片轻薄的红云,如同记忆中玉徽身上美丽的绸缎。 玉徽……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 “砰”的一声巨响,京郊这座小庭院里所有的人都停住了手中的忙活,朝烟气滚滚而出的小厨房看了去。坐在廊子里绣花的蕙云更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紧接着,随着滚滚的浓烟,两个灰头土脸的女孩就咳嗽着揉着被烟燻得泪花乱流的双眼从小厨房沖了出来。 “咳咳,失败,失败,失败……”玉徽一边咳嗽,一边懊恼地跺着脚。 小翠也一边狠狠地唿吸了一大口屋外的新鲜空气,一边拼命地沖玉徽点头。 四个侍卫里的头儿,富春江,放下手中正在磨的腰刀,笑着走到玉徽身边:“玉徽姑娘,您到底在干什么啊?也跟咱们几个说说,指不定还能帮上您的忙呢。您这样天天‘炸’咱们的小厨房,也不是事儿啊。咱们自己人知道的,是知道您在和小翠按一本道学书上的方子炼制一种丹药。不知道的呢,还以为您在为皇上发明什么新的火器呢……” 小院里顿时笑声翻天,连蕙云都笑出了眼泪。玉徽抹了一下脸颊,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是呀,尝试这个方子,十天中有九天是以这种爆炸结束的,另外一天没有爆炸也肯定是因为那天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和小翠在研究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 这个鬼方子!难道邬祠稔那个亚空间的科学狂人要她在紧急时刻自保的法子就是“自爆”么? 蕙云打了盆热水,一边帮玉徽洗干净了脸和手,一边让小翠和一名侍卫赶紧把厨房那堆烂摊子收拾出来,也该做晚饭了。 ********************************************************************* 玉徽从紫禁城一回到小院儿,一脸担心模样的小翠就趁没人的时候塞给了她一封揉成很小一条儿的信。夜晚无人的时候打开一看,竟然是那位邬祠稔父亲大人的亲笔书。玉徽看了半天,才明白那是一张药方,而且信中嘱咐她和小翠赶紧制成这种药丸以备急用。但这种药丸具体的功效是什么,邬祠稔的信里竟然一个字都没有交待?!最让玉徽吐血的是,信的最后竟然还有那位朱宝珊母亲大人的亲笔书: “我和你的思道弟弟也都十分想念你,望你平安。爱你!啵~~啵~~” 玉徽的脑后顿时出现一颗馒头大的汗滴! 邬祠稔,拜託您就留点天良,除了不幸上了贼船下不来的朱宝珊以外,您千万别再去“毁”其他的清朝人了吧! 等等,好像还有个他的儿子,也就是玉徽的弟弟,邬思道……额滴崑崙西王母啊~~ 可是,令玉徽吃惊的事还是在小翠身上。当她第二天早晨象往常一样早起锻鍊身体时,看到从小厨房后窗飞出的白鸽,她顿时全明白了。原来小翠一直在用飞鸽传信的方式保持着跟邬祠稔的联繫。玉徽马上开始怀疑小翠哑女的身份。她立刻跑到小厨房里把小翠捉了出来,抓住她一阵勐挠劲搔,不明就里的小翠笑得都快抽了过去,也没有发出一个声音。玉徽没辙地放开还在笑得擦泪的小翠,真怀疑她是意志坚强、立场坚定的党员穿越过来的! 更让玉徽吃惊的是,在她跟小翠一起忙活那药丸的几天里,她竟然发现小翠这个清代的小女孩俨然已经是了邬祠稔那个所谓的“亚空间” 现代教育的另外一个“牺牲品”。在她的“严刑”逼供下,小翠把自己的身世交待了个清楚。 原来,小翠是邬祠稔和朱宝珊在十年前偶然捡到的一个被遗弃在路边的奄奄一息的小哑女,那时她才刚刚四岁。他们把小翠养育在身边,邬祠稔教给了她很多对于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来说都是匪夷所思的东西。小翠也是个天分很高的女孩,竟然学什么都一学就会,所以竟然懂得了很多未来的知识!! 玉徽心里狂叫:天哪,邬思道不会也是这样被培养出来的吧?! ********************************************************************* 第二天,玉徽决定恢復一天这小院的宁静,安安生生地在书房读书。一直读到中午,她们用了午饭,她喊着困,就跑到卧房午休去了。这天的天气出奇的闷,所以大家都恍恍忽忽的,纷纷也去午休了。小翠决定趁这个时候去附近的农家买些新鲜的鸡蛋来,于是就挎了个篮子走出小院。刚踏出小院的门往左一拐,一个头顶盘着髮辫的小哥就提着一个竹篮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妹妹,你要买苹果么?新鲜水灵的大红苹果!”他笑嘻嘻地问小翠。 小翠警觉地注视着他伸向竹篮上覆着的蓝色棉布下的手。 “你看,真的是又大,又脆,又香甜的苹果呢。”说着,他掏出了一个非常诱人的大苹果给小翠看。 这场景怎么这么眼熟啊…… “即使你不想吃,你可以叫你家姑娘出来问问,看她是不是想吃啊。” 啊,对了,邬先生讲过的,是白雪公主的故事!小翠内心恍然道。 她不动声色笑眯眯地接过他手中的苹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那张仍笑着的脸庞中央的鼻子狠砸了过去。 那小哥果然中了招,痛苦地捂着鼻子,低声呻吟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小翠又一个转身,冲进院子里拎了李全儿平时用来扫地的大笤帚冲出来噼头盖脸地朝他身上砸去。 小样儿,不用叫屋里的那几位侍卫,她也能保得住玉徽姑娘。 那小哥一看小翠来势兇勐,扔了篮子拔腿就跑。小翠紧追其后,大概追出了几百米,追到一片比较浓密的杨树林中,她突然意识到会不会是中了调虎离山记。小翠一跺脚,反身要冲回去,可一个一身黄色布衣的公子已经挡在了她回去的道儿上。 她回头,发现刚才追的那个小哥也没有跑开,两人形成了夹攻之势,顿时心中懊悔。邬先生可没有教她什么武功,现在手里唯一能用的也只有一把笤帚。 “四爷小心,她不是咱们那边派出来的人,凶得很……”她身后的小哥提醒她面前的公子。 四爷?难道是那次玉徽姑娘跟她提起过的那个宫里的四爷? “姑娘,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想问问那座小院里住的姑娘是不是叫做梁玉徽。”那位公子开口道。
第51页 小翠看着他,听出他的话里没有什么冒犯的意思,却也不敢贸然对他的问题点头。小翠举着笤帚就这么跟他们僵持着。 “姑娘,我们家‘王’四爷跟那梁姑娘是熟人,今儿偶然路过这儿就过来看看。但不巧儿又记不清地方了,怕贸然找错了门儿。你要是知道,好歹吱个声。若不是,我们立刻就走。” 小翠迟疑地又端详了一遍他们两个,突然觉得刚才那个跟他说话的小哥的声音不大对头。竟然跟李全儿的声音和腔调有点儿相似。难道也是宫里的太监? 她放下笤帚,对那个被称为“四爷”的公子挥了挥手,让他过来。他走到她面前,小翠迅速蹲下去在地上轻轻写了个“宫”字,然后抬头看他。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小翠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小翠立刻把刚才写在地上的那个字给涂了,然后写下了“信物”两个字。她还不敢贸然确定他真的是玉徽姑娘的熟人。 那位公子看到地上的两个字,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方白色绣着兰草的手帕,说道:“你把这个给她看,她肯定会见我的。” 小翠接过来看了看,记起玉徽姑娘好像还有几条其他颜色的都绣着兰草的帕子,便开始有点相信他了。她把那条帕子塞进怀里,示意让他们两个在原地等着,才匆匆跑回了小院。 小翠轻手轻脚地进了玉徽的卧房,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口鼻,点燃了一根迷香在睡在外屋的蕙云的口鼻边晃了几圈,便看到她的身子松松地一歪,睡得更沉了。她连忙把迷香掐灭,走到里屋玉徽的床边,把还在与周公打双升的玉徽拼命的摇醒。 “嗯?小翠,今儿咱不做试验啦……”玉徽揉着惺忪的眼睛对她说。 小翠连忙从怀里掏出那条手帕给她看。玉徽看到那条手帕,立刻完全清醒了过来。她伸头去看蕙云,发现蕙云还在睡。小翠给玉徽做了一个昏迷的姿势,告诉她蕙云不会听到她们的对话,玉徽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个?” 小翠急急地指了指屋外。 玉徽大惊,她是告诉过胤禛自己在京城西郊的一座院子里没错,难道他找过来了?她不是叫他忍过这段日子的么?难道出了什么事? “来人是不是高高瘦瘦的,长得非常清秀?”玉徽再次向小翠确认。 看到小翠点了点头,玉徽跳下床,抓起了外衣就要往外沖。可一把被小翠拉住了。小翠从怀里掏出一根细小的竹管,示意她先不要出去,然后就自己跑了出去。没过一小会儿,她又跑了进来,沖玉徽点了点头。 玉徽知道,小翠是去其他屋放迷香去了。 小翠带着玉徽跑向刚才的那个地方,却发现那两人已经人影全无了。玉徽着急地快要哭了出来,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念叨着:“人呢?人呢?人到哪儿去了?” 突然,从背后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圈进了一个带着男性特有的那种汗味的怀抱。她本能地想自卫要使出女子防身术,却听到头顶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别打,是我!” 她一抬头,正对上胤禛那双充满了喜悦又有点担心会中招的神情的眼睛。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你不会准备用对九弟和十弟用过的那种背摔来欢迎我啊……” 玉徽听了一乐,转身紧紧地抱住了胤禛的身子。 揭真记 前言: 估计不写到这个地方你们会先把我砸死,然后才发现“有话说”那栏里灰灰的小字,为了避免此类血腥事故发生,特此声明:有不满意者,请体谅这是剧情发展需要……真的,真的是剧情需要…… 正文: 小六子心里偷乐,看看还杵在原地目瞪口呆的小翠,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她赶快闪人。小翠木然地转头看向小六子,正想用眼神询问什么,就被机灵如猴的他给拽走了。 玉徽紧紧地抱着胤禛,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她真想偷偷咬一口胤禛的胳臂,看他会不会痛得大叫一声,可想想又觉得这种举动太做作,几乎已经被各种言情小说、电视、电影用滥了,所以只好作罢。她不敢抬头,生怕一抬头发现自己抱着的不过是一棵跟胤禛的体形差不多粗的杨树。 心跳声。让人安心的心跳声。强有力地迴响在她耳边的心跳声。对于她来说,他不再是故宫博物院展览馆中那幅没有生命的帝王肖像画,他活生生地被她紧紧地抱了个满怀。 “好不容易见着了,怎么也不说话?”胤禛笑笑地低头看着玉徽乌黑稠密的头髮。 “不是和你说了不要来找我的么?不是让你再忍一时的么?”玉徽有点担心他这样贸然出宫来找她会被禀报到康熙那里。 “唉,一见着我就赶我走么?我可是好不容易找到这里的。听到我皇阿玛要给你指婚的消息,我试着忍,试着相信你说你有法子为自己解围的话,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你有动静。这不,因着今年阳春自正月至四月大部分地方无雨,特别是开平、揭阳和化州的大旱,让皇阿玛和朝臣们正忙于筹款拨粮赈灾济民,你的事情才被耽搁了下来,也才让我有时间打听到你的这个住处。可是你呢……你真真的想去做那个张家的三儿媳妇么?!” 玉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胤禛,在他怀里轻轻地摇了摇头。 胤禛捏了捏她的胳臂,怜惜又有点责怪地说:“你看你,瘦得快不成样子了……” “你也瘦了啊。”玉徽抬起头来看着胤禛,用手臂使劲抱了抱他。 “半月前小病了一场……”胤禛想起了小六子告诉他皇上要给玉徽指婚时陡升的那种绝望。 “病了?怎么病了?”玉徽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看着他,才发现他的脸色果然纸一样的白,眼神里透露着一种大病初癒的虚弱和疲惫。 “淋了场雨,感了风寒……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胤禛微笑着看着满脸紧张的玉徽。 “你怎么搞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御医瞧了么?开了什么方子?多久才好的?有人照顾你么?”玉徽迫不及待地问出一连串问题。 胤禛正准备回答她的问题,却明显感觉到怀里的玉徽在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后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没有多想,捏了一下玉徽的脸颊,答道:“是我不小心了。御医瞧了,开的方子很对症,差不多六日就没事了,是兰……” “慧”字还没出口,胤禛方觉得舌头不自觉地打了一个颤儿,没有再说下去。 该想到的,该想到的。康熙不还阴险地召她入宫观礼了他们的大婚了么? “兰慧……她还好么……”玉徽努力控制着内心狂烈的颤抖,紧紧地用手抓着胤禛的前襟,指甲几乎要穿透那厚厚的布料,扎进手掌中。 爱情那无形的触角,总是从对方那里试图探测出一些我们并不想知道的消息。 胤禛望着玉徽那双泫而欲泣,却把泪水紧紧憋在眼眶中的眼睛,瞬间明白了她那句问话的所指。
第52页 “兰慧……她……她已经……是我的福晋了……”胤禛血气涌上面颊,咬牙低声说道。 脑中如同响过一声巨大的闷雷,玉徽缓缓地松开了抓住胤禛衣襟的双手,踉跄地向后退了两小步,失神地念叨着:“是啊……是啊……她原本就是你的福晋……”她缓缓蹲下沉甸甸的身体,在垂下头的那一瞬间,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无声无息地落入尘土。 胤禛无助地站着,看着蹲在地上抱膝失声痛哭的玉徽,紧握的拳头几乎从每一个指节处都发出了“咯吱”的挤压声。 他伸手想去把玉徽扶起来,却被玉徽头也不抬地一手推开。 “不要碰我……”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胤禛被推开的手僵在了半空,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反应如此强烈的玉徽,只觉得玉徽此时每一声压抑的抽泣,都象是一把利刃在他的心上重重地划出的一刀。两股热热的液体涌进了他的眼眶。 玉徽蹲在地上自己哭着,心如刀绞。明明知道自己正在经歷的事情是已经被写定的歷史;也曾经用想像中兰慧和胤禛相亲相爱的场景来磨练自己的意志,想要在事实来临的那一刻能够勇敢地面对;也曾经不停地告诉自己,对于这位未来的帝王来说,三宫六院如同一日三餐;也曾经努力用兰慧给她留下的美好印象来宽慰自己,胤禛能得此一贤内助,是他的福分…… 然而事到临头,所有的心理准备都崩然粉碎。从他口中得到证实的这个事实,如同一座黑压压的大山,压得她神魂无力…… “玉徽……”胤禛哽咽着轻声叫了一下她的名字,再次伸手想去牵起她的手。 玉徽翻转手腕,一把抓住胤禛伸到她面前的手,却仍不敢抬头看他。 “抱抱我……”她低声哭泣着说。 胤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紧紧地把玉徽抱在了怀里,用下巴死死地顶着玉徽的头顶,彷佛要把她揉进刚才那心上的伤处一般。他的手不停地抚着玉徽的嵴背和头髮,轻声低唤着她的名字。 玉徽的眼泪再次疯狂地倾泻出来,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哀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胤禛唯一能做的,只是紧紧地抱住她,陪着她默默地落泪。 “不行,你,你该回,回了……如果,如果让皇上发现你来见我,他定会龙颜大怒的……”玉徽哭了一会儿,突然使劲推开胤禛,哽咽着对他说。 “我不要回去,我要陪你在这儿……” 玉徽用衣袖擦了擦仍然止不住的泪水,也给胤禛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抽泣着劝他:“别孩子气了,我们即使今日抱在一起死在这里,被皇上知道后,也总有办法把我们分开。我们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想以后长久地在一起,就按照我的法子行事吧……” “你的法子!你的法子?你到底要怎么做?我听说皇阿玛曾经想收你作养女,现在又要把你指婚给张家,这是天子的决定,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子到底能有什么办法抽身之外?!”胤禛又急又恼,低吼道。 “事到如今,我只能把实情和计划都讲给你听。无论你现在能否理解,能否接受,如果你真的想让我们日后在一起,你就得必须相信我,而且不能向任何人透漏半个字!”玉徽心疼胤禛的焦急,一下狠心,决定告诉他事实真相! “你说!”胤禛急切地看向玉徽已经哭肿的双眼。 “你可能会不相信,你眼前的这个梁玉徽,并不是真正的梁玉徽……” “啊?你在说什么胡话呢?”胤禛迷惑地看着玉徽,可发现她仍泪光闪烁的双眼内透出了一份不容置疑的神色。 “梁玉徽在三岁的时候突然丧失了心智,从此痴痴傻傻,这七年来,唯一成长的只有她的这个躯壳,她的心智直到现在都不知在哪里。而她会在十岁那年突然清醒过来,而且如同一个正常的十岁女孩,只是因为我来了,我进入了她的躯壳……” 胤禛满脸的疑惑,紧紧地抓住她的双臂看着她。 “我,本不是你们这个朝代的人,我本来生活在三百年多后的那个时代。藉由未知的力量,我的魂魄已经多次来到了这个朝代,而且总是会回到你的身边。我不是鬼,我在那个时代并没有死去,可我的生魂却在这里……你能明白么?……” 她看着他满眼的茫然与不信,突然发现他紧抓在她双臂上的手渐渐地松开了…… “呵呵,”她苦笑,“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来的,又怎么可能指望你能一下子明白呢?你不要把我当成鬼怪或妖孽就好了……我不是,真的不是……” 胤禛望着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来。 “这样吧,我可以给你举几个例子,如果我是真正的梁玉徽,那么这些事情是我绝然不应该知道的。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那个宫女子琰么?就是那个在你四岁时为了救你被淹死在御花园里的那个荷塘里的小宫女。她曾经教过你一首童谣,‘朝花夕拾杯中酒,寂寞的人在风雨之后。醉人的笑容你有没有,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有一日你带我到京郊的皇家马苑学骑马,路上情不自禁地哼起了这首歌,我笑你,你问我为什么笑,我只是摇头未答,不是么?如果我是真正的梁玉徽,怎么可能知道是子琰教了你这首歌谣?因为子琰是我,当时的情况跟现在的梁玉徽类似……还有,在你的住所里珍藏着一条雪狐皮的围领,是你在九岁时跟你皇阿玛北上塞外秋狝时收养的一只小狐狸的皮做成的。那只小狐狸从来不食生肉,只食瓜果蔬菜,而且异常通人性,那时的你觉得能跟它交流,把它当作你的伙伴之一,和大雪儿一起养在你的帐中。小狐狸曾经解救过你和另外两位阿哥于狼群之中。但是有一天一位蒙古王公的爱妾突然死在了你二哥,也就是太子殿下的营地附近。大家怀疑是那只小狐狸咬死了那个女人,皇上还叫你抱着小狐狸到了议事大帐中质问。后来小狐狸在皇上面前咬死了一个宫女,自己也一头撞死在了皇上面前……如果我是真正的梁玉徽,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那只小狐狸也是我,我那次不知怎么就跑到了一只狐狸的身体里……” 胤禛大骇,勐地站起来后退了几步。用颤抖的声音问她:“你,你是小狐狸?!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飞速用目光打量了一遍此时也站了起来的玉徽,骇然道:“你不是妖怪,为什么还要咬死那个宫女?!色勒莫王公的那个爱妾是不是你咬死的?!?” 玉徽黯然:“是我用小狐狸的身体咬死的……可是……”还未说完,她注意到胤禛的手已经缓缓向侧面的腰间摸去。她惨笑,她知道他每次出宫,腰侧都藏着一把小腰刀,那是康熙赏赐给他的十一岁生日的礼物。
第53页 胤禛看着玉徽带着怆然却异常平静的表情,直直地看向他伸向腰侧的右手,不禁停下了动作。眼前的梁玉徽,除了脸上呈现出的那种绝决的表情是他从没见过的外,与他两年前初见的那个梁玉徽并无差别,那个曾分享了他的气恼与快乐,曾分享了他的忧伤与幸福,曾时时给他鼓励,时时给他出鬼主意,时时用微笑的面孔化解他一切烦闷的女孩……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而且如果她想加害于他的话,早在是子琰的时候就可以下手了,何苦等到现在?如果她对他心怀不轨的话,早在是小狐狸的时候也可以趁他不备而咬死,何苦沖向狼群去救他?如果她对他有恶意的话,更可以利用梁玉徽与他的亲近而置他于死地,何苦现在把一切事实都摆在他的面前? “你,你到底为何要,要咬死她们?……”他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她一遍。 玉徽再惨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更何况那些是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外星狼呢? 她这样告诉他事实对么?他还能成为一个正常的清朝皇子,最后继承大统成为雍正皇帝么?他还能以一颗对这个时代来说“正常的”心来对待这个世界么?他不会成为“蒲松龄第二”吧?…… 为了能和他呆在一起,她贸然抛出了这些对他来说不啻于鬼怪神话的事实(讽刺啊,是事实……),还妄想能得到他的理解,这简直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即便是对他,即便是对她……他已经不可能象以前那样,对待眼前这个让他无法确认了的梁玉徽了吧……或许,这一步,已经走上了一条永远无法回头的绝路…… “那时的那两个女人,是被同一个跟我一样穿越过来的灵魂所附身的傀偶,欲加害于当今皇上和太子。可是皇上和太子两人命本不该如此,所以当我发现时,身为狐狸的我,无法跟任何人警示,只能用小狐狸之口咬死她们……我不能让她改变这个朝代的任何一件事情……” “你能预知未来?!……”胤禛脱口而出。 玉徽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说道:“你未见过汉、唐,却能从史书中略窥三四,不是么?而我的不同,在于我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你所在的朝代,正亲歷着这个朝代的斗转星移……” 胤禛惊呆了,这一切的一切都超出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看着对面站着的梁玉徽,他突然意识到,为何会觉得她鬼灵精怪不同于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世家女,为何会那么愿意亲近她,为何会那么想和她在一起……原来她是子琰,原来她是小狐狸,原来她一直都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梁玉徽…… 玉徽看着震惊得嘴巴微张的胤禛,突然觉得他的样子滑稽得可爱。一切都揭穿后,内心反而有一种空荡荡的轻松。或许,这次她真的要离开了。四阿哥的这潭“无根苦情水“,先是甜,后是苦。当两种味道纠缠到一起时,竟然是一种酸涩,酸得让人泪水横飞,涩得让人揪心断肠……好,如果再能见到那个什么仙姑,她总算是有个所交代了! 歷史上的四阿哥胤禛,日后的雍正皇帝,三百多年后她莫名其妙地爱上的这个古人,曾经如此真情地对待过她,也不枉这几次穿越的艰辛了。 好累,她想回家…… “四四,你该回去了,祝你,祝你平安……” 看他仍然处于极度的震惊中,她觉得自己太狠心,为了自己的那份痴迷,可能毁了这个少年的一生,她之前小心翼翼维护歷史轨迹的每一步,都会前功尽弃,歷史可能由她而改变……罢,罢,罢,是时空戏弄她在先,她也不过是一个无法自我预见穿越之后,这段歷史的未来的棋子,被无形的命运之手,摆弄着…… 玉徽正进退维谷,慌慌张张跑来的小翠和她身后的小六子帮她打开了这个局面。小翠急急地比划着名告诉玉徽,小院里被她用迷香迷倒的人就快要醒了,如果再不回去的话,被发现就糟糕了。玉徽侧身又看了看仍站在原地的胤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起小翠的手腕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看来他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告诉他梁玉徽能如何脱身的方法了…… 小六子自打一看到他家四爷跟玉徽姑娘这么生分地隔着一段距离而站,就知道事情不妙。看四爷的脸色惨白,满眼无措的神情,就像被一个晴天霹雳给震懵了似的。而玉徽姑娘也是脸色苍白,却满眼的痛苦与无奈,就像要和四爷诀别一般……刚才,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走到他家四爷身后,看到玉徽姑娘正在离去,他家四爷却还没有任何反应,不禁心里替四爷着急。他轻声在胤禛耳边低声道:“四爷,玉徽姑娘走了……” “玉徽……” 听到身后那声包含了很多她说不清楚的感情的唿唤,玉徽勐然止住了步子,如同被从溺水中捞了起来一般,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为何还这样称唿她?难道事情有所转机?…… “……或者,你还有别的什么名字……请,告知我你打算脱身的办法……”胤禛看到玉徽勐转过身子来,正对上了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他内心一阵虚弱,胃部一阵轻微的痉挛。 玉徽想从他脸上读出他思想中的信息,却看到的是他茫然无错,又充满矛盾与痛苦的神情。 死都不怕的人,再赌上一份痴情,又会损失什么呢? “我祖父梁大学士年初染疾,好好坏坏已经拖了三个多月,年中必仙逝。到时,皇上定会准我回家奔丧,如果你考虑清楚了,可以叫小六子来梁府找小翠,我届时会把周全的计划写在信里。” “那……玉徽……你……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一切,由你来决定……” 说完,玉徽拉着小翠头也不回地向所住的小院走去,留下了身后盯着她出神的胤禛。 小六子已经完全被梁玉徽刚才的那番话吓住了。什么梁大学士“年中必仙逝”?什么一切都得四爷“决定”?玉徽姑娘何时变得如此神秘兮兮,不復往日的模样了呢? 胤禛又呆立了好一会儿,转身对小六子命令道:“牵马,我们回宫!” 小六子得令后向栓马的地方跑去。胤禛仍是站在原地,望向梁玉徽身影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大丧记 果然,保和殿大学士,奉旨监修了《三朝国史》、《政治》 、《典训》、《大清会典》、《大清一统志》等重要文献的康熙朝相国,在经歷了数月的病情反覆后,于康熙三十年的八月病卒。康熙念及玉徽在名分上也算是他的嫡孙女,便命富春江护送玉徽回京奔丧。 玉徽踏出小院的大门,忍不住朝一个方向看了看,就是那天把一切真相都给胤禛挑明的地方。小翠拎着一个小包袱走了出来,她看到玉徽脸上仍旧是那天以来那种失魂落魄的表情,不禁笑了一下。她走过去把包袱交给正在装车的侍卫,转身来到玉徽面前,给她打手语道:
第54页 “那位四爷不就住在京城里么?回去不就可以相见了?” 玉徽无力地笑了一下,对小翠比划道:“知道了,东西都带齐了么?”看到小翠点了点头,她才向马车走过去。蕙云扶玉徽上车,玉徽别在腰间的一个用红色的杭绸做成的小荷包晃动了一下。玉徽下意识地伸手去稳住它,并且暗自用手捏了捏里面似乎圆熘熘的几个小东西,确定了它们都还在,才稳步踏上马车。 这辆不起眼的马车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这座京郊杨树林中的孤庭寡院。车上的玉徽忍不住掀开车壁上的帘子,向后看着愈来愈遥远的这个曾经的家,没有皇上,没有外星人,没有亚空间的人,甚至没有胤禛,却是她曾经在这错乱的时空中住得最安心,最平和的一个真正意义上象家的地方。 从那天和胤禛见面后,他就再也没了音信。大概,他已经被她所讲的那一切弄懵了,不再会相信她是正常的了吧…… 怕是,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玉徽回到梁家,在祖父的灵堂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头,便被引至内院见祖母和养父母。祖母和养父母在悲恸之余万分欣喜,特别是老祖母,泪眼汪汪地拉着玉徽上下打量着,玉徽柔柔的一声“祖母”叫出口,她老人家已是泪流满面,心疼地一把把玉徽搂在了怀里。 “你祖父去世的前还惦记着你,希望皇上允你回来见最后一面,你叔爷爷进宫去求皇上,可是回来说皇上听后只是不语,后来就让他先下去了。我可怜的孩子啊,你还是没能见到你祖父最后一面啊……” 玉徽也怆然,只是紧紧地抱住祖母。从她这次穿越过来,这位老祖母就是家里最疼她的人,可惜不久也要分离了。 玉徽换下身上白色的裙装,穿上母亲为她准备好的孝衣,简单地梳起两根髮辫,头上繫上白色的绫子,跪在灵堂里为祖父守灵。朝廷大员们一队接一队地前来弔唁,站在灵堂前院的梁家小厮一个一个向内报着来者的身份,几乎已经声嘶力竭。家佣的痛哭声,和尚老道的念经诵咒声,各种法器的齐鸣声,几乎把一向清雅宁静的梁府的屋顶都快掀翻了。在一片嘈杂声中,本来已经快被吵晕了的玉徽突然听到了一个什么“阿哥胤……”的名字,心里冷不丁地寒战了一下,但她没有抬头,仍然是恭恭敬敬地跪在原地,只是微抬眼皮,也只是看见了一双有点蒙了灰尘的皂靴。 但是玉徽很快就敏感地察觉到那不是她期待的那个人。这位阿哥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这是她在胤禛身上不曾察觉过的味道。身边的叔祖走过去,道了一声“三阿哥,梁家承蒙皇上厚爱,感激不尽”。玉徽听了,紧悬在嗓子眼儿的那颗心才放了下来,可是顿时又是一片失落。 好,也好,相见也是尴尬,不如不见。 那三阿哥客客气气地请家眷节哀,却一转身来到了仍低头跪在那里的玉徽面前,蹲下身来,轻声问她:“玉徽姑娘,我代我皇阿玛问你一句话,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玉徽勐地抬头,却在抬头的那一瞬间换成了一副无悲无喜的表情:“请三阿哥代回皇上,民女要为祖父守孝三年……” 胤祉点了点头,仍然用那种文质彬彬的声音道:“嗯,这是人之常情。我虽然也不太明白皇阿玛为何要我代问这句话,可是你有这样的决心,却是极对的。”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玉徽一眼,转身告辞了。 玉徽不知他是何意,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时呆了:这个三阿哥,难道说话一向这么艰深,或故弄玄虚么?还是这个歷史上有名的“皇家科学爱好者” 并无他意,只是代为问话呢? 跪了将近一天,小翠和小月扶玉徽回房休息。小翠趁小月去给玉徽打洗脸水的时候,用手语急急地告诉玉徽那个小六子还没有出现。玉徽只是摇着头,硬生生地扯出个微笑,用手语告诉小翠,只要经歷过这次的事情,不管自己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都一定要想办法回到邬祠稔和朱宝珊身边,不要呆在梁家,也不要再去找那位四爷和他身边的小六子。 小翠诧异地看着玉徽,玉徽却转过头去,端起茶杯大口地喝起了茶来。 父亲为祖父扶灵回到祖籍直隶真定,玉徽跟着母亲留在家里。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漫长得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看着这梁府上上下下对她关怀有加的人,玉徽真的不愿意把这个“她”从他们身边夺走,可又觉得已经无所依恋,呆在这古代是一个错,也是一段痛苦,她还是自私地选择要回到自己的时代去。 梁家刚举行了大丧,玉徽不忍心立刻为这个家庭再添上一丝悲痛,所以迟迟下不了走的决心。 ********************************************************************* 这天,玉徽带着小翠女扮男装偷偷到街上闲逛,差不多逛了大半天,她们来到了一座叫做“聚贤茶楼”的地方稍作休息。 “聚贤茶楼”是京城中赫赫有名,除了“暖香楼”外,才子文人聚集得最多的地方,也是八旗子弟清谈和吹牛的重要场所。玉徽和小翠逛累了坐在二楼临街的一张桌子旁歇息喝茶。突然楼下一阵喧譁,店小二清亮的声音被老闆那不太常见的充满着客套逢迎的声音给取代了。玉徽一听就明白了一定是有贵客来到了这店里。她忍不住好奇跑到楼梯口去看,看到的果然是托着鸟笼,一脸他们是在座所有人的大爷的表情的两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茶馆的老闆满脸陪笑地应酬着,看来这两位应该是常客。 “罗掌柜的,前儿我跟你说的那种用玉兰花的花苞和今年清明后的龙井一起窨制的茉莉花茶,你收上来了没有?”那个高高的瘦子问老闆。 “唉,曹爷,我东奔西走,也才收上来了二两,这不,好好地给您和李爷用闭了口的紫砂茶壶收着呢。您看,两位爷今儿是要坐哪儿啊?” “嗯,老规矩,楼上的‘川河居’。”那个矮矮的胖子翻了罗掌柜的一个白眼,显然对他刚才的明知故问非常不待见。 那茶楼老闆刚踏出一只脚在楼梯上,做出一副恭顺地正要带两位爷上楼的样子,突然又转过身来,陪上一副更大的笑脸,对那两位说道: “呦,不巧,楼上的‘川河居’已经有人了,两位爷看换成‘百花厅’如何?与‘川河居’一样的布置,毫不逊色的。”罗老闆依然是一张天塌下来也不会改变的笑脸。 “嘿,怎么着了,罗老闆今儿是忘了规矩不是?我和你曹爷来这聚贤茶楼,那是看得起你。今儿难不成你又攀了什么高枝儿,就把我和你曹爷的雅座让给了别人?” “哎呦,李爷,您也太抬举小的了,我也就是一小小的茶楼老闆,您看我这儿来的都是客,都是爷,哪儿有什么高枝儿不高枝儿的?可今儿真的是不巧,现在‘川河居’里面坐的今儿刚从潭柘寺上香回来的某位爷的女眷,小的真是不方便去打扰。李爷和曹爷能不能体谅一下小的,要不,您两位先到‘百花厅’用着小的亲自给您两位爷烹的茶,等那几位女眷走了,小的立即叫人给您两位爷收拾好‘川河居’,您两位爷再过去?”
第55页 “狗奴才!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你把我们两位看成什么了?让我们两位爷拾他人的牙慧?他们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儿?走着,曹兄,咱们兄弟俩倒要上去看看到底是谁占了咱们的风水宝地?” 那个被称作“曹爷”的瘦子“嘁”了一声,拔腿就往楼上走去。罗老闆竟然一反常态地慌了神儿,想跑过去挡住,却被那个胖子一把推开。站在楼上的玉徽看到老闆急急地跟一个小二咬了一阵儿耳朵,小二便得令似的向店外跑去。而罗老闆更是急急地跟着上了楼来。 玉徽本不想凑这个热闹,毕竟这种在茶馆里砸场子的场面她在电视里看得多了,没什么稀奇的,不外乎是摔桌子砸板凳,人体违反牛顿重力定律满场乱飞的场景嘛。还是趁混乱开始之前,先保住自己开熘再说,她可不想客串这种场景里的“空中飞人”。 她叫上小翠刚准备下楼,从“川河居”里传出的一个女孩的声音勐然让她停住了脚步。 “放肆!” 那句脆生生却包含了无限威严的话语,让玉徽内心一颤。是兰慧,乌喇那拉兰慧,她怎么会在这里? “呵,我当是哪位亲贵家的人呢,还说来请个安什么的。没想到这罗老闆也是瞎了眼了,竟然让两位不知名的小娘子坐在这爷们才能坐的‘川河居’里,难不成……是罗老闆的‘金屋藏娇’?哈哈哈……”姓李的胖子语气里充满了调戏的的调调,皮笑肉不笑地对姓曹的瘦子说。 “哼哼……”姓曹的瘦子只是冷笑了两声,没有搭腔,一副只等着看姓李的胖子闹下去的神情。 罗老闆一脑门子冷汗,一边擦着汗,一边往里面看去,一副想把两位姑娘的门第报出来的样子,里面的人却给他了一个“不要说“的眼神。 “大胆狗奴才,你们嘴里干净点儿!要不想受皮肉之苦,最好识点儿相不要打扰我家小姐,否则你们就是有一万条命,也是不够赔的!”里头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挡在兰慧前面,一脸不屑地呵斥着那两个不速之客。 玉徽轻嘆着摇了摇头,心想:“这可不是在你们宫里头,这么横,是要吃亏的。果然社会经验不足害死人吶……” “呦,这位小娘子好生厉害,真把我们二位爷吓得小心肝儿乱颤啊。告诉你,你两位爷爷没有一万条命,也就两条命而已。今儿两位爷就捨命陪美人儿了,你看,是不是赏个光,让咱们也进去坐坐,秀色可餐一回?”姓李的瘦子非常明白,这京城里的皇亲国胄,哪个不是眼睛长到头顶上去,喝茶只喝极品中的极品,用水只用雨雪霜露,是压根不可能来这民间的小茶楼和市井们混到一起的。而他们两位可是有稳固靠山的:主子是皇上面前信得过的人,虽然主子已经赴了苏州织造的差事,不在京内,留下几个亲信奴才打点老宅的事物,可排场和名气在京中还是响噹噹的。所以他们自把王宫圈儿以外的市井这块儿看作是贱民之地,处处拿着主子的架子说话。 “我说两位爷,您们就看在平日里小的孝敬您们的份儿上,别为难两位姑娘了吧。您这月,不,这年的茶钱,都算在小的帐上,成不?”罗掌柜已经满脸的冷汗了。他母亲家是内大臣费扬古家的包衣奴才,自然认得乌喇那拉兰慧。 “去去去,你是什么东西?爷在这儿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也不称称你有几两几钱!”说着,李胖子又转向兰慧她们,道:“怎么样,我们也不为难小娘子们。你们若是同意爷们进去坐坐,今儿的所有开销都由爷包了。若是不同意,就快快滚出这‘川河居’!” 兰慧被气得的脸色煞白,却还是很沉稳地一把拉住正要骂回去的小丫头。李胖子看她们不吭声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曹瘦子尽管不动声色,嘴角却也扯出了一个得意的角度。 “哎呦~~”李胖子突然从背后中了招,后脑勺被一个硬硬的东西砸到,“哗啦”一声,一个茶碗盖子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李胖子怒气冲天地转过头去,正对上一身白袍,男装打扮的梁玉徽似笑非笑的眼。他正想发作,却见那位粉面脂肤的小公子右手食指向左一指。他顺着“他”指向的方向看,正看到一个正傻站在楼梯口,显然是刚从下面跑上楼来的一个店小二。那店小二刚才明明目击了梁玉徽拿了一个茶碗盖砸了这位店里的老主顾李爷,现在却看到李爷顺着暗袭者的指点看向了自己,顿时也懵了,目瞪口呆地用食指指向自己,做出了一个“真的不是我”的表情。可那李胖子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揪住店小二的前襟儿一阵臭骂: “妈嘞个八子,敢暗算你大爷?不想活了是不是?今儿就让你知道爷的厉害!……”说着,就要把那店小二推下楼梯。 楼上楼下的人纷纷都挤到楼梯两旁看热闹。那小二一边紧紧地抓住李胖子的胳臂,一边连声辩解:“爷,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哪儿有胆儿砸您啊,您真的冤枉小的了……” 眼看那小二儿已经快被李胖子扔下楼梯,玉徽一眼扫到从门外大步走进来了一个穿着秋香色龙褂的熟悉身影,不禁暗松了一口气,悄悄走到一个摆着几只茶碗的空桌子旁,端起一只杯子就顺手往李胖子背上这么一泼…… “哎呦~~”李胖子又是一声惨叫,背后一阵冰凉凉的湿意。他勐地转头,朝泼水的方向看去,却又对上了那个白袍小公子笑眯眯的双眼。他扭头看向曹瘦子,曹瘦子也在瞪大了牛眼看着那个小公子,似乎肯定了就是“他”泼的水这一事实。 李胖子放开小二,一脸青黑就要往玉徽这边走。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扳住了肩膀。他照旧骂骂咧咧地一甩膀子想转过身去,却被人大力地反扭住胳臂,疼得弯下腰去。捉住他的那个人一用力,把他转了过来,他来不及抬头,便看到了那秋香色万年青花与灵芝头组成的意为“万事如意”提花纹样的袍子。李胖子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内心惨叫:妈呀,小命休亦…… 这秋香色,是皇子的服制才能用的颜色啊! “把他拉下去!”胤禛铁青着脸,对那个扭着李胖子的侍卫命令道。 “哎,还有那个……”玉徽调皮,一手指向曹瘦子,脆生生地喊了出来。 那个曹瘦子已经股如筛糠,鸟笼早已丢在了地上。他“扑通”一声跪下,“砰砰砰”地不停磕头,嘴里含煳地念叨着“小人罪该万死,请主子饶命”之类的词。 原来,这“聚贤茶楼”的罗老闆刚才已经叫那个店小二飞奔去了内大臣府上搬救兵,在街上狂奔之际正巧惊了胤禛和四个随从的马。那小二也是机灵的人,看胤禛的气度不凡而且穿戴与众不同,象是世家子弟的样子,身边的三个随从又都是挎刀之人,便急中生智先向他们报了危情,请他们先到“聚贤茶楼”救人。
第56页 胤禛一挥手,身边另外一个侍卫走了过去,拎落水狗一般拎着曹瘦子的后领,把他拖下了楼。 此时乌喇那拉兰慧在那个小丫头的搀扶下从“川河居”走了出来,来到胤禛面前,对依然脸色铁青的他福了福,然后走到男装的玉徽和小翠面前,让那个小丫头替她给玉徽福了福,说道:“感谢公子的出手相救。这是一点点谢礼,请务必收下。”说着,那小丫头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玉徽正犹豫要不要伸手去接,胤禛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对玉徽说:“福晋执意微服出宫上香,却不幸受到没长眼睛的狗奴才的侮辱,你能不畏恶势出手相救,果然是少年英雄的气慨。这银子是福晋的赏,也是福晋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兰慧听到胤禛说的话,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 玉徽盯着佯装不认得自己的胤禛,只觉得内心一股酸苦的的味道翻腾起来。可她一挑峨眉,从那小丫头手中扯过银票,假装仔细辨认那上面的印章,还装模作样地举起银票对着亮处看了看,道了一声“谢过”,便对小翠说:“我们走”。 小翠正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玉徽的故人“四爷”,心痛地看着两人都装作不认得对方。听到玉徽喊她,也只得跟在她身后离开。在经过胤禛身后站着的小六子身边时,她发现小六子脸色异常,平静的眼中似乎隐隐要给她传出什么讯息。可是两人错身的一霎那,那讯息便生生地断在了空气中。 胤禛带着兰慧下楼,出了茶楼,命小丫头把兰慧扶上已经在外面候着的马车里,自己转身上马。小六子连忙跟过去,趁帮胤禛整理袍子的当儿,轻声问了一句:“爷,要不我去……” 胤禛低眼给了他一个制止的眼神,便调转马头,向东华门的方向去了。小六子左右张望了一下,不见玉徽她们的身影,也只得重重地嘆了口气,爬上马去,向四阿哥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 “这么说,他并没有去‘聚贤茶楼’见什么人了?”康熙放下手中批完的摺子,抬头看向正跪在御案前的乌喇那拉兰慧。 兰慧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若不是去‘聚贤茶楼’,那你知道他为何要出宫么?” “回皇上,听奴婢的家人说,四阿哥是去奴婢娘家的府上给奴婢的老祖母送奶皮子饽饽去了。上次四阿哥带奴婢回奴婢的娘家探视双亲,奴婢的老祖母曾经提起过爱吃这东西,四阿哥便上了心。昨儿正好德妃娘娘派人送来了一些新鲜的奶皮子饽饽,四阿哥今儿便给奴婢的老祖母送去了。” “嗯,”康熙听了,不禁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他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叫什么来着,哦,小六子,有没有跟着他?” “回皇上,小六子确实跟在四阿哥身边,一步都没有离开。” “哦?” 康熙抬了抬眉毛,继续问道:“你们在那里遇到什么特别的人没有?” 兰慧低了一下眼睛,轻声答道:“回皇上,见到了曹家和李家的两个家奴,对奴婢出言相恶,已经被四阿哥身边的侍卫拿下了。” “曹家和李家……”康熙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兰慧的话。 “嗯,就再没有别的了?”康熙又拿起了一本摺子,准备动手批改。 “回皇上,没有了。奴婢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给您了。” “嗯,你退下吧。”康熙对兰慧摆了摆手。兰慧行礼,起来准备退下,突然又听康熙叫她。 “兰慧啊,你要记住,你不单单是朕的奴婢,你还是老四的福晋,你要好生代朕照顾他,听到了么?” “是,奴婢记住了。”兰慧刚转身想离开,却又转过身来,给康熙跪了下来,柔声恳求道:“皇上,请允许奴婢以四阿哥的福晋为四阿哥讨个皇上的应允。” 康熙从奏摺上抬眼,很有兴趣地看向兰慧,问道:“你说吧,朕看看能不能答应你这个四福晋为四阿哥讨的应允。” “求皇上把派到四阿哥身边的三名大内侍卫撤去吧。他们能形影不离地保护四阿哥,自是奴婢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是这样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四阿哥犯了什么错儿,皇上派人一直看着他似的。” “这是四阿哥的意思?” “不,四阿哥从未抱怨过什么,反而和那三名侍卫相处融洽,常常相互切磋功夫。只是奴婢觉得,他们的存在,或多或少影响到了奴婢和四阿哥的私人生活……” “哦?是这样啊……”康熙看着满脸红云的兰慧,不禁笑了出来。“好,朕就看在你这个福晋的面子上,撤了他身边的那三个大内侍卫。不过,该如何做,你心里也清楚吧?” “奴婢明白。奴婢谢过皇上。”兰慧给康熙磕了头,退出了干清宫的西暖阁。 一出西暖阁,迎面吹来一阵清凉的秋风,兰慧双眉微颦,望着这夜色中的深宫大院,一时泪流满面。 ********************************************************************* 还未出半月,李德全急匆匆地跑进康熙住的干清宫西暖阁,给他带来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梁大学士刚走没两个月,梁府再传噩耗。他的孙女梁玉徽,也身染重病,京城里所有的名医已然束手无策了…… “叫御医去看!”康熙拍御案而起,急急地对李德全下命令。 “使不得啊皇上,若让御医去给玉徽姑娘看病,其他的朝臣们会怎么议论此事啊?”李德全跪下劝康熙道。 “难道叫朕看着朕的……死去么?……”康熙哽咽,朱宝珊那双对他充满失望的眼睛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不行,李德全,你去梁府叫他们安排。然后晚上你带太医院的御医李目去给她看病。不过,你带着几名嘴巴紧,信得过的侍卫把李目的眼睛给蒙上,始终不要让他看到他去的是哪里,看的是哪位!听到了么?” “是,奴才这就去办。” ********************************************************************* 虽然良医尽了所有的努力,梁府里这个有着传奇色彩,又曾受到过皇上喜爱,差点成为皇上的养女的大小姐梁玉徽还是一命呜唿,驾鹤西去了。梁家白髮人送黑髮人,为她在一间小厅里设了灵堂。停尸三日后,装殓盖棺,准备下葬。 躺在棺材里由于服用了根据邬祠稔的方子制成的能够假死的药丸的玉徽突然被一阵“叮叮噹噹”的敲击声弄醒了。她睁开眼睛,拼命瞪大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窄空间。她捏了捏手里还剩下的两颗药丸,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让自己以梁玉徽的身份活下去面对胤禛。良久,直到那钉棺的敲击声静了下来,她才轻嘆了一口气,摸索着往自己嘴里又塞进了一颗。 如果再次睁开眼,已经恢復到小莜的身份,那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可是,千万不要死啊!她突然非常非常害怕自己就此会真正死去,化为大清疆土下的一副骨架,成为数百年后那个本属于她的时代的一抔黄土,任人踩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