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同人)清穿场景见习》 第1页 [bg同人] 《(歷史同人)清穿场景见习》作者:裴嘉【完结+番外】 文案: 玉荣清穿了,她以为自己拿的就是给娇贵的九阿哥当炮灰小妾的八点档狗血剧本,却猝不及防地发现这剧本是......走肾的? 走肾也就罢了,等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恃宠而骄称霸后宅时,却猝不及防地发现自己又穿了。 ...... n周目后,她发现这其实是……跟九阿哥初恋五十次的剧本。 甜蜜版简介:他的小仙女和她的老妖精 阅读须知: *洁党肃静处党迴避 *卖情怀古早风味中长篇,无脑甜,私设如山 *宫廷习俗方面及设定为了通俗化跟正史有很多出入,勿考据 最后防挑刺儿: 就是个玛丽苏文莫要上纲上线 写给好友阿方和曾经可爱的我们^-^ 内容标籤: 清穿 穿越时空 歷史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玉荣,胤禟,胤禟们 ┃ 配角: ┃ 其它:清穿 ☆、花月正春风(一) 「柳絮已将春色去,海棠应恨我来迟。」 玉荣被送到康熙朝的第二天,就被派遣去给九阿哥送吃的。 她跟另一个宫女珍儿一人端着盅羊汤,说是翊坤宫的小厨房今早刚煲的,外人看不出什么门道,但是宜妃说了,这跟御膳房做的不一个味儿,九阿哥就喜欢喝这个。 此时日头正中偏西,差不多是皇子们散学的时候。皇子们每日卯时开始在南薰殿修习满蒙汉三方学问,散学之后再去学骑射功夫,不论寒暑,一日也不许落下。因此今日大雪天的,阿哥们下午还要在外面学骑射,宜妃就让她们在这个时候送温暖去了。 这日可是赶上岁末第一场大雪,早上倒是放晴了,宫道上的雪也早早被清扫干净了,可还是冷。尤其是脚下仅穿着宫里统一发的单层棉鞋,像是踩着冰块在走。尤其从翊坤宫到阿哥所的路又长又绕,还得从御花园后面绕过去,走一个几字形才算到。两手一直露在外面,已僵冷得成了人形托架。 与玉荣走在一起的珍儿倒是无惧这寒冷。从头天晚上开始,这珍儿就因为这日要见九阿哥而小鹿乱撞,激动得一宿没睡。 与她不同,玉荣前一天晚上初来乍到,还没熟悉完自己在翊坤宫的业务,就开始忙着准备攻略九阿哥的前期事宜。 彼时,她和珍儿都忙着黑灯瞎火的照镜子。珍儿是忙着春心荡漾瞎打扮,她是忙着熟悉人物设定。 铜镜模模煳煳的,但仍能映出自己的头,自己的身子,不过就是看起来没太张开。她现在年龄只有十四岁,上个月刚被内务府的选进宫的,一眼被宜妃看中,带回了翊坤宫。 没啥别的理由,就四个字:长得好看。 宜妃是个爱面子的,眼前伺候的就没个丑的,去其他宫里走动,身边儿带的宫女更是精緻可人。在其他宫妃面前谈笑风生时,气势自是高了一截儿。大家都说翊坤宫的水会养人,说白了还是往宜妃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玉荣不是让她带回来充门面用的。 据说宜妃的九阿哥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该找两个贴心人照料身体。 俗曰:开荤。 玉荣想着,这倒是个走肾不走心的攻略路子,粗暴简单。瞥了一眼在镜前心潮澎湃的珍儿,她也是该打扮打扮自己,最好明日能让她的攻略对象即见钟情,滚了床单,一举得男,趁早通关。 然而宫里规矩严,不让擦脂抹粉,就地取材限制多,她只能偷摸着出去找了点蜂蜜小青瓜贴在脸上,打算早早地睡下,仍坐在镜前荡漾不已的珍儿却不欲放过她—— “荣儿,你今年是方过十四吧。” 玉荣躺在床上迷迷煳煳地“嗯”了一声。 “竟跟九爷是一样大的,”珍儿话里话外离不开九阿哥:“我比你大一岁,往后就叫我珍儿姐姐吧。”说罢,又转回身翻腾着她的妆奁,在脸上涂涂抹抹。 不知道这个珍儿是不是也猜到了什么,这会儿就想跟她称姊道妹的了。 玉荣没再理她,初来乍到清朝第一天累得她浑身骨头疼,一闭眼就睡了过去。她睡过去之前,脑子里还不停想着该如何攻下九阿哥才好。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死得稀里煳涂,甚至她都不知道自个儿怎么死的,只记得她灵魂出窍时就发现自己已经死了。 模煳的记忆中,她似乎能记得有一座空旷的庭院,院内种着大片的树,树上一点一点纯白的颜色随风飘着,不知是梨花还是雪;她记得那是个颇像皇家园林的庭院,远处的宫墙和屋檐上的琉璃瓦像工笔画中描绘出来的那样古典而恢弘;她还记得深深庭院中,有个女子拼命地喝着药,可是还是留不住自己渐渐逝去的生命…… 感同身受般的,她心底又燃起了浓烈的重生的渴望。 她是个最惜命的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死。有人告诉她,她可以不必死,但却要换一个时空生存。如果她能听从指示成功攻略一个对象,她就可以永生。不仅如此,她还能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于是她答应了。 * 据说宜妃原本还想等上一两年再考虑给九阿哥房里塞人的,毕竟就九阿哥从小恣意随性惯了,怕冷不丁让他通晓人事之后纵情伤身。不过九阿哥这一年来在南薰殿成绩斐然,性子也给磨鍊得愈发沉稳了,是件好事。何况十阿哥都已经被皇上下旨栓婚了,这时候安排两个侍妾也好。
第2页 十阿哥的生母温僖贵妃前几年仙逝,之后十阿哥也就一直由宜妃照拂着。九阿哥与十阿哥兄弟两个年岁相近,不过两月之差。两人在南薰殿又是一个师傅教的,关系极为亲近。 此时十阿哥正兴味盎然地跟九阿哥安利一本奇书。 九阿哥斜倚在炕上,身上披着件紫貂外氅,一条腿随意地支起,脸上却不见惬意。他皱着长眉吩咐小太监再往炉火里续炭,似是根本没留意十阿哥在他耳边叨叨什么。 “真的,九哥。昨日我只看了两眼,就忍不住通读了一夜啊!”十阿哥立在边上,浓眉俊眼,双目中盪着奕奕光彩。他手中拿着一本崭新的线装书,还不禁激动地在九阿哥面前扇了扇。 九阿哥吩咐完,靠回炕上,伸手将书掠了过来,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平滑的书页间划动几下,避开了油墨印子。冬日澄澈的日光透过雕花纸窗透进室内,直直倾泻在书页上,他不由得眯了眯眼,凤目微狭,长长的睫毛上似乎缀着一点星光。他稍稍动了动身子,避开刺目的日光,又大致翻了几页,嘴边不由漾起一抹笑,不以为然道: “我当是什么好东西,不就是些孤魂野鬼痴男怨女。” 十阿哥咂了一下嘴,他就知道他九哥不会轻易吃他的安利:“可这写书的聊斋先生也是个读书人,贡生呢。” 九阿哥道:“看看,不过是个贡生,真有本事的怎么也能进个翰林院,也就屡试不第的落魄书生才写这些东西。” 十阿哥彻底没话说了,白白瞅着九阿哥又翻了几页,不知看到什么有趣的,唇边笑容又扩大几分。 “哎九哥,我昨儿还了悟了一件事儿——不是说人有从学者,当以三余么。这三余呢,有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阴雨者晴之余……”趁九阿哥消遣几眼的功夫,十阿哥以为他还算喜欢,自己心下也有点自得,摇头晃脑了几句,意欲再接再厉:“九哥你看这冬夜漫漫,昨天还下着雪,真是读书的良辰吉时啊!这一头扎进去读着读着,也就把春天等来了——真是古人诚不欺我!” 九阿哥将书一合,不看了:“行啊你老十!《三国志》里犄角旮旯的东西都能让你翻腾出来说事儿,学问见长啊。回头告诉师傅,让他在皇阿玛面前好好表彰你几句。” 看个书生艷遇的话本子还能引经据典、理直气壮,看来这傻子真是思春了。 十阿哥也没藏着掖着,大喇喇地撩开袍子坐在边儿上,却是小声嘀咕道:“九哥你别装傻!我早就听见动静了,说宜母妃在给咱们挑房里人。我都知道,你能不知道?” 其实十阿哥也是机灵着,正是因为他揣摩着自己的春天快来了,这才有意识无意识地看起了书生与狐妖的风花雪月作消遣,嚮往一下男欢女爱的美好。 九阿哥不以为意地瞥了他一眼,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翊坤宫上下有哪个是我没见过的?随便额娘挑吧。”言外之意,他心里早就没了期待。 他不像老十觉着宫中上下遍地是粉黛三千,放眼望去一个个的都是值得呵护的美人儿。就算是宜妃的翊坤宫里也一样,虽说翊坤宫里倒是有不少漂亮的宫女,然而漂亮的不灵透,灵透的不端庄,端庄的不可人,可人的又不通文墨……总之他要求可多了。 既然没有入眼的,九阿哥就不想随便让人近身,宜妃不急,他就不急。这第一次总要找个看着心里欢喜的,若是胡乱抓个人,稀里煳涂地过去了,事后再一琢磨,心里能不膈应? 至于十阿哥,他性子比九阿哥豁达。以前他还劝过九阿哥,反正就算是日后明媒正娶的嫡福晋都很难由他们自个儿说了算,还不都是皇阿玛一锤定音,别费力折腾了。鸡猪鱼蒜,逢着便吃。 九阿哥只能感嘆他跟这个三观不同的兄弟处到这么大,挺不容易。 不管怎样,放眼望去,宫里的女人也就这样了,他九阿哥打算将就将就,先委屈自己两年,等开了府之后再到外面寻花问柳,不,寻找性福。 他的思绪一时有些飘远,眉眼微微展开,俊秀的双目中飘带起一丝朦胧。 想必已经在宫外过日子的四阿哥此刻很潇洒吧,羡慕。 十阿哥没想那么远,只想着眼前舒坦就够了。本着及时行乐的心态,他又顺嘴扯道:“今儿五哥跟阿尔哈图说了,下午带我们去猎鹿试试身手,晚上回来咱们兄弟几个去院子里烤肉!”阿尔哈图是专教他们骑射功夫的师傅。 “你又撺掇五哥。” 今年四阿哥刚开牙建府,去宫外面娶妻成家了。现在留在宫里最大的就是五阿哥,正是九阿哥的一母胞兄,也就是因为这样,九阿哥十阿哥他们哥儿俩才能在南薰殿阿哥所过得这么滋润。年初四阿哥刚搬走的时候,他俩差点兴奋地在南五所放炮。 “这不是趁五哥还留在宫里么,等来年五哥娶福晋了就去宫外了,到时候可就撺掇不着了。”十阿哥利落地站了起来,向窗外瞭了一眼:“今儿天好,刚才跟十三十四约着去看蒙古那边刚送来的宝马,顺便跑两圈。九哥你去不?” “我不去,念了一上午书,下午还得出去,乏。”九阿哥使了个眼色,让贴身太监何玉柱上前给他揉肩。
第3页 十阿哥也知道他是个娇贵的,摆了摆手,自己出去玩儿了。 待他走后,九阿哥一时无事,又捡起那本《聊斋志异》翻了几页。他大概许久没看闲书了,一时又看进去小半本。 “爷,还有小半个时辰就该去阿尔哈图师傅那了,您要不先眯一会?”何玉柱见九阿哥打了个呵欠,凑上前腆着脸问。 九阿哥靠在窗边的炕上,他抬头单手支起雕窗,嗅了一口干冷的风,然后向外瞟了一眼,懒散的眼神倏地清明了。他似是看到了什么好景致,一双好看的眼睛眯了眯。 何玉柱跟着探头过去看,看见两个穿着青色袍子外罩玉色对襟褂的少女,两人皆梳着一条辫子,都是宫女打扮。他瞧着其中一个很是眼熟,似乎是翊坤宫的。 果然他正想着,门口又来了个通秉的小太监:“九爷,宜主子让人给您和十爷送羹汤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两年我终于又开坑了t^t怎么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写清穿。 写这篇文的目的一是为了回味童年老剧,二是纪念一下和阿方的青葱岁月。当年一起沉迷清穿小说的时候,她的男神就是某九(我的先保密233),之前答应她写个九阿哥的故事但是坑了,趁这次机会补回当年的遗憾! 所以此文全程夹带私货,都是作者的各种情怀~ 别看开头欢脱,它真的是个甜甜的正剧(至少我觉得囧) 希望大家阅读愉快~ 作者特色小剧场 [群聊][九龙修罗场]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谁改的群名称啊这是,让皇阿玛看见怎么办,一个个活腻歪了?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九哥改的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凭啥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礻我:因为他是男主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雾草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平时一个个的抢兄弟媳妇不是挺能耐的吗,为当个男主争得你死我活,上啊!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我不敢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老四你上!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我没九弟那么有性趣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苟同四哥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楼上别装纯,平时就你俩蹦得欢,挂个高风亮节的群名片吓唬谁呢 [友好兄弟五阿哥]胤祺:你也不老实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他俩群名片还对仗呢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五哥乱入? [友好兄弟五阿哥]胤祺:大哥和三哥说不想再被你们这些主流数字刺激了,让我走个裙带关系进来压压老九的威风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嘻嘻 ☆、花月正春风(二) “九爷,宜主子让人给您和十爷送羹汤来了。” 这会儿九阿哥早看清了廊下两个女子的模样,手上将窗户一带,又坐了回去,噙着丝笑问道:“五哥没份儿?” 小太监还不知他为何有此问,低着头直白答道:“宜主子只说给您和十爷送了。” 何玉柱也不明白,单看着九阿哥一瞬间变得不似方才倦怠了,眸中有星彩似的:“哟,真是春天来了。” 宜妃这缕春风送的真是时候。 九阿哥再次指挥道:“把那个模样儿可爱的给带这来。再把老十喊回来,跟他说他的春天来了。”他是成心想寻十阿哥的乐子,好似闲暇地靠在炕上等着看热闹。 所谓先下手为强,剩下那个次儿点的就留给老十去吧。 何玉柱大致看了一眼,就知道他说的哪个了,立刻将玉荣领了进来,然后麻熘儿地跑去找十阿哥了。 玉荣本来同跟珍儿等在外面,但九阿哥只说让她进去。 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大致将珍儿的模样看了个大概。长的是好看的,鹅蛋脸杏仁眼。听说她是汉旗包衣,故而长得也有几分江南汉女的模样。据说康熙老爷子近两年宠幸的女子都是这种画风,所以温柔娇美的长相就成了紫禁城的审美风向标。 不过珍儿昨晚太兴奋了,一宿没睡,眼底稍微有些浮清。可她毕竟是二八少女,纵使熬了一晚也还是好看的。 玉荣见珍儿被引去另一个院子了,也垂目进了堂屋。 她甫一进去就感受到了暖意,地上也铺着厚厚的红毯子,眼角一瞥,角落里还摆着不该这个季节盛放的丹凤白牡丹,开得正好。 将汤盅呈上去,还没寻个机会跟九阿哥搭讪呢,就听窗边的人懒懒地说道: “爷今天手酸,你过来伺候吧。” 玉荣一直没抬头,只因这也是宫里的规矩。她起初只看见九阿哥的紫貂外氅垂了一角搭在炕上,在日光下浮着美丽的色泽。听到他的吩咐,她顿了一下,在心中暗自“啧”了一声,走上前跪坐在脚踏上,拿起汤盅,用羹匙轻轻搅了搅,被冻僵的手也活泛了。 她抬手将羹匙往九阿哥嘴边送去,也跟着抬头看到了他的相貌。 声音好听的人长得果真也不差。 传说中的桃花眼是没有的,可他的眼睛也是全身上下最吸引人的一处。玉荣只与他对视了一眼,又舀了一勺汤送到他嘴边。 一双薄唇也是好看的,每回咽下口汤时他都会轻抿一下,看起来似笑非笑的。唇上沾着淡淡的水泽,更使人心动了。
第4页 突然,九阿哥张口说道:“可看仔细了,回头好跟额娘回话儿。” 皇子们自从搬到阿哥所,就也不是天天能见到母妃的了。想必宜妃是会问一些“九阿哥今日精神头好不好”之类的话,这玉荣倒也想过,只是没想到九阿哥还如此体贴宫女如何交差。虽然他的话大有逗弄之意,但她也当他心细了。 她这么想着,也就顺嘴说出来了:“多谢九爷体恤。” 九阿哥又是似笑非笑的,没言语。 她打量九阿哥的时候,九阿哥也在打量她,毕竟他回头也是要跟宜妃说道儿说道儿的。 宜妃挑人的眼光从来不差。他小时候,宜妃喜欢模样端庄大方的;过了两年又喜欢上明媚可人的,像他表妹就是那样的;再后来喜欢上清秀的…… 然而玉荣哪种也不算,只凭一双灵动的眉眼,就能让人跟着她的目光走了又走。体态娇美,跟前些时候在三阿哥那见着的一对芙蓉鸟似的精巧可人。 九阿哥有意喝得很慢,玉荣也不敢餵快了,一来二去她的身子不禁暖和过来了,还觉得有些热,额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笼了一层水雾似的动人。 九阿哥心想,就她了。 又过了一会儿,何玉柱回来了。他上前秉了话,把十阿哥那边的情形说了。听说十阿哥喝得正欢快,九阿哥也乐了起来。正好一碗汤盅见底,他又招唿何玉柱给玉荣打赏。 何玉柱会意,取出一颗梨花样儿的金锞子,精美别致。 前些日子在南薰殿上汉学课,师傅在上面讲着《盐铁论》,他在下面摩挲着金锞子分神,不一会儿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回头下课,他让何玉柱把所有的金锞子金锭都搜罗出来,送到内务府溶了重铸,制成各色花样的金锞子,梨花,牡丹,海棠,梅花都有,底下还纹着细细的如意纹,捲云纹。他孝敬了宜妃四盒,顺便又从她那儿讨来了双倍的金子。 “看你这满肚子的花花肠子,也不将心思用在正道儿上。”彼时宜妃欢喜地收下,也没少敲打他几句。 …… 九阿哥一手覆在另一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无名指上的玉戒,他懒散的目光似远远地飘在窗外的雪景上,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垂首谢赏的玉荣。 他倒觉得自己没白费了那番心思,用处多着呢。 * 玉荣回到翊坤宫,果然被宜妃问了几句话。 之后几天,她便一直留在翊坤宫,跟其他宫女一同打扫打扫屋子。看九阿哥的习性就知道他是个细緻的人,宜妃自然也是细緻的,翊坤宫上下每日都要小小的打扫一遍,屋内摆设不仅要擦一遍,还得适时换些新的。 她就一直兼职着杂事宫女的职位,也琢磨着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九阿哥。 * 玉荣死后求生意识过于强烈,于是她的灵魂就被十九朝部这么一个组织给召走了。 她至今不知道这个组织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们不隶属肉体凡胎的世界,而这个“十九朝”基本包括中国封建歷史上的几个时代。只要她通过这个组织的考核并为他们工作,她可以用她的灵魂继续活下去,只是考核期要在清朝完成。 她想起自己死前那段模煳的记忆,猜测世上可能真有前世今生这么回事儿,而她上辈子就生活在清朝,当下也就不好奇自己为何被发配到了清朝了。 在十九朝部任职的福利是可以空降任何时代旅游,顺便瞻仰歷史上的伟人,体验风俗民情。另外没有派遣任务的时候,也可以滞留在现代社会休休假。 因此就算被打发到了清朝,玉荣也很是开心自得。 之前跟她一起住的珍儿被宜妃给了十阿哥,后来珍儿还同她聊过几句,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 至少十阿哥看起来是个比九阿哥好伺候的,何况十阿哥出身更高贵呢。 于是珍儿在攻略九阿哥的大路上与玉荣分道扬镳了,欢天喜地被十阿哥收入房中。 这会儿,已经是个男人的十阿哥又开始跟九阿哥显摆起来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九哥!” 九阿哥:“去去去!” 九阿哥恨啊,一不留神儿连开荤这等事都被老十抢先了。 心中愤懑的九阿哥臂上一使力,生生又拉开加了一个力的弓,拉满了。 “恭喜九哥了。”一边看着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见了,张口笑道。 他俩还小,也就能拉七八个力的弓,拉不满。 而十阿哥还贼笑着,轰着他俩到一边儿去说话,说什么他们还不懂得好些事儿呢。 十三和十四正一头雾水呢,那边何玉柱又跑过来了,在九阿哥跟前说道:“宜主子又让玉荣姑娘给爷送东西来了。” 这回玉荣送的是宜妃亲手缝的护手之类,原本放下东西就能走了,但她默不作声地看了何玉柱一眼,何玉柱也回想起自家爷上回赏看美人的模样,干脆跑了一趟数字们骑射的场子。 果然,九阿哥发话了:“让她留下来伺候吧,正好爷累了。” 今天原本是散课了,但是他们几个正好来了兴致,反正天色还早,就没走。像五阿哥七阿哥他们就忙着出宫看看自己的藩邸建得如何了,八阿哥被康熙勒令加紧练字也先走了。九阿哥本来也想走,但十阿哥非拉着他显摆。
第5页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他九爷显摆了。 他撩开袍子往椅子上一坐,边上的太监立马给炉子里添炭,另一边也立刻有个太监上前端着盆给他净手,最后还有玉荣候在他身侧,温声细语的:“九爷请用茶,奴婢还在炉子边上备了点心。” 说完,端上六碟儿精巧的点心,九阿哥几乎是就着玉荣的手吃了一口枣泥山药糕。 “十哥,这是怎么个说法儿?”不远处,十四阿哥撒开弓,蹭到十阿哥边上不停嘀咕。 旁边十三阿哥也禁不住往九阿哥这边瞄个不停。 十阿哥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自己大步地走了过去,明着问玉荣道:“怎么,没爷的份儿?” 玉荣正待作答,九阿哥偏长臂一伸,拦着她护在身后:“甭理你十爷,他昨儿刚享用了珍馐美味,这会儿饱着呢。”他咬着“珍馐美味”四个字不放,揶揄似的睇了十阿哥一眼,又含笑低头,用勾人的眼神撩着玉荣。 玉荣配合地脸红了一下,一脸似懂非懂的。澄澈的目光对上他撩人的眼神,又不动声色地收回去,然后才说道:“那九爷也少用些点心,马上就该用晚膳了。” “无碍的,爷这会儿胃口好,愿意多吃。” 十阿哥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这个设定是顺手写的图个好玩儿,不是很咋重要 鑑于传说中某四只能拉四个半力的弓(虽然可以说是很辣鸡了),这里某九的武力值也算虚高了 [群聊][九龙修罗场]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我在这篇文里就是政治不正确的存在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没错儿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投靠我党吧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你要不要脸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 ̄ー ̄)┌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跟政治正确的老九学的 ☆、花月正春风(三)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似乎看出了点门道儿,看着九阿哥这番惬意,几乎倚靠进了美人怀中,一时也有些心嚮往之。 之后几日,玉荣隔三差五地来九阿哥身边嘘寒问暖,其中也多是九阿哥示意的。自十阿哥得了包括珍儿在内两个通房伺候之后,九阿哥跑去宜妃那撒娇耍赖了几回,弄得宜妃不胜其烦,只能纵容他将玉荣半借走,由他舒坦去了。 之所以是半借走,那是因为玉荣趁九阿哥上课时还要跟宫里的嬷嬷学规矩,等九阿哥下课了,才被宜妃支使去阿哥所嘘寒问暖。 谁知她才去了个三五次,阿哥所就掀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波。 说白了也是九阿哥平素高调惯了,总是带着玉荣在阿哥所出双入对,凡是玉荣在时,他就不让何玉柱伺候了。温声细语,素手柔荑,看得其他数字很是艷羡。 此处数字特指十三和十四,他俩给各自母妃请安的时候都婉转地表达了想要一个小宫女的愿望。 五、七、八阿哥都栓婚了,马上娶妻的人决计不会跟着胡闹;十阿哥先前被九阿哥怼了一回,早已安静如鸡;十二阿哥从小跟苏麻喇嬷嬷长大,性子沉稳平和,不爱与人争锋。 而十三和十四两个打小受宠的呢,几乎是逮着一切机会日天日地日空气。 不过十四阿哥才九岁,德妃可不许他沾染上什么不良风气,铁了心不准。不料敏妃是个宠儿子的,对十三阿哥有求必应。几乎是第二天,十四阿哥就看见十三阿哥身边也跟了个水灵灵的小宫女,心中顿时起了攀比之意,回头又跟德妃闹了一回。 在德妃得知这股子不良风气是由九阿哥而起的时候,立刻拉上敏妃去了翊坤宫串门子。她苦口婆心地暗示宜妃太过娇纵九阿哥了,一个通房侍妾就摆出这么大阵仗。 都是你们家老九带的好头儿啊! “得了吧。等十四阿哥再长大些,德姐姐你还指不定怎么费心思呢。”宜妃甩甩帕子,凤眼一挑,顺便给了敏妃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轻飘飘地终结了话题。 敏妃笑着称是。 德妃无语凝噎。 话虽如此,宜妃也真没打算由着九阿哥胡来。她在德妃面前撑完场面,回头就不许玉荣再去阿哥所了。马上就是元月了,明年又是逢三年一遇的选秀,宜妃正是打算藉此给九阿哥寻门亲事,嫡福晋也行,侧福晋也可。若不是因着选秀,宜妃也不会提前给他找通房了。 不过她要挑儿媳妇,总要跟儿子透个底。 是日九阿哥来请安的时候,宜妃顺嘴提了一句,九阿哥想都没想就说要娶嫡福晋。 其实他就是想早点大婚,大婚之后就能开府了,也能领差使了。一不用一天到晚地在南薰殿待着,二能在外面儿浪,多好。 “八哥和表妹的事儿都定了,等明年五哥七哥大婚之后就是他们了,下一个怎么也该轮着儿子我了。再说老十都赶在我前面儿把婚事定了,要是福晋这事明年不定,您还忍心让儿子再等三年?” “你还好意思提吶,也不知道那个蒙古格格本来该嫁给谁的。”宜妃瞥了他一眼,又感慨道:“也就是十阿哥心实,由着你欺负。”虽是贵妃生的,可跟贵妃却真不太一样。
第6页 宜妃这番回味着早年的宫斗生涯,九阿哥那番却嘻嘻笑了起来:“这不是老十也跟她对上眼儿了吗,不然儿子拿刀架他脖子上逼他,他也不会去跟皇阿玛请旨啊!” 宜妃端起茶盏,懒懒地说道:“成了,你的心思额娘知道了。” 眼见宜妃要撵人了,九阿哥站起来,也不忘说道:“额娘,还有……” 自从宜妃把玉荣要回去,他就没再见过她了,更没之前被美人伺候的待遇了。反倒是十三和十四两个小的天天带着贴身宫女在他面前招摇过市,气得他牙根疼。 这寒冬腊月的,没有温香软玉的日子可真不是滋味儿。 知子莫若母,宜妃看九阿哥咧着嘴一脸讨好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明儿就给你送去,省得你惦记!” 九阿哥这才眉开眼笑,满面春风地走了。 他刚回阿哥所,十阿哥带着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大摇大摆地把他堵了个正着:“怎么着九哥,这么高兴?宜母妃准了?许不许弟弟们明儿去讨杯喜酒?” “闲的你们。”九阿哥斜睨了他们一眼:“只要哥哥我高兴,夜夜做新郎都成,随便你们什么时候来喝!”说完脚底生风似的撇下他们哥儿仨走了。 十、十三、十四:“……” 这九哥,简直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 宜妃给了十阿哥两个通房,自然也没薄待了亲儿子九阿哥。除了玉荣,她另挑了一个跟了她有几个年头的贴身宫女兆佳氏,一併送去阿哥所了。 兆佳氏比九阿哥大两三岁,十三岁就被内务府选进来了。她如今也在宫中待了四年,比玉荣的资歷要老得多,头一天在玉荣面前也是端着宫里大姑姑的架子,并且对玉荣早早勾搭上九阿哥的行为很是不满和不屑。 玉荣以冷漠应对兆佳氏的酸话,但在见到九阿哥之后立刻换了副神态,垂眉顺目,楚腰蛴领,杏脸桃腮。 果然,方从五阿哥那儿蹭完一顿小酒的九阿哥甫一回来,只大致看了一眼,就点了玉荣跟他进屋。 玉荣唇边含着笑跟他进去,留下兆佳氏一人安置行李去了。 公平竞争上岗?不存在的。 玉荣跟着九阿哥进了卧房,九面百宝嵌屏风后备好了浴盆和热水,而九阿哥已经伸开双臂等她上前宽衣了。 她伸出手开始解他上衣的扣子,脸上全然未见羞涩之情,倒是极为认真地解着他的衣服,甚至也不抬眼用目光撩他了。 九阿哥一瞬不停地看着她,目光紧锁她解扣子的动作,那纤纤玉指似在撩拨他的心,使他心底更加痒痒了。 待玉荣要褪下他的裤子时,小胤禟已经稍微有了反应。 这会儿九阿哥身上的肌肉也有些紧绷起来,他再垂眼看向玉荣,她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绕到他身侧来,一双灵动的眼睛倒在这时悄悄与他对上:“爷——” 她的小手拉着他光滑的小臂,轻轻往前带了带。九阿哥这才发现,他衣服都脱光了却还在这傻站着,仿佛迈不动腿儿似的。 他撇开玉荣的手,沉着脸大步跨进了浴盆,很是不高兴,小胤禟也蔫了。 玉荣也生怕自己这两下把他折腾坏了,迅速挽起衣袖站在他身后,一手撩着水,一手轻轻擦拭着他的身体,轻声问道:“何公公说爷今儿练了好一会儿布库,奴婢帮爷捏捏身子去去乏可好?” “嗯。”九阿哥沉着声哼了一下。 玉荣想借着肢体碰触挑逗他的身体,可她碰了还没两下,原本闭着眼睛一脸惬意的九阿哥却倏地睁开眼睛,氤氲热气浮游在两人之间,有些阻碍了视线。 他蓦地想起来十阿哥给他看的志怪小说,也不知他前些日子是否读多了,此刻竟没由来地将眼前的小美人联想到了骗人精血的妖鬼。从方才开始,他就觉着有些不对劲,那小手所到之处皆是撩起一阵酥酥麻麻。这也就罢了,可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只要她的盈盈目光动一动,他就忍不住跟着她走。 譬如刚刚,他险些想将她拖进浴盆里就地正.法。 认识到这一点,九阿哥心情更糟了,更抹不开面儿了。 这么急色的他简直有失皇子风度!哪里对得起他皇阿玛的悉心栽培! 自诩淡定沉着的九阿哥因他一去不返的从容态度而感到恼怒,脸色变得更阴沉了。而玉荣瞥着他年轻俊美的面容上隐隐显露出“毒蛇九”的气息,不自觉地停了手。 “爷想起来了,兆佳氏拿捏的手法更好,额娘一直喜欢她伺候的,你去把她给爷叫来吧。”九阿哥淡淡地说。 玉荣懵逼了。 还有这种操作? 而九阿哥不知什么时候又闭上了眼,听见她一时没有动静,沉着声不悦道:“还不快去?” 玉荣咬着唇去了。 她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从来都是她拒绝别人的份儿,如今她却被一个雏儿嫌弃了! 她木着脸去叫了兆佳氏,没等对方脸上浮现喜悦就转头走了,然后在心里把九阿哥日了一万遍。 * 那厢九阿哥已经被何玉柱伺候着沐浴完毕,穿着睡衣倚在床上温书,等着在兆佳氏身上找回男人的自信。其实,他方才也看见了玉荣离去时委屈的神情,不仅如此,他竟还体会到一丝丝于心不忍。
第7页 老十说得对,美人值得细心呵护。 不过,他以为等自个儿先试试滋味儿,再去小美人那里露两手更佳。 作者有话要说:  [群聊][九龙修罗场]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我们咋就日天日地日空气了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天是谁?地是谁?空气又是谁?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你们能不能不跟老九学,怎么满嘴吣黄段子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知足吧你们,九哥身为男猪脚还是连天地空气都没得日的童子呢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 口口真是太多惹,从今往后指出口口者九爷赏红包(???///) ☆、花月正春风(四) 九阿哥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然而等兆佳氏羞羞怯怯地进来时,他已经失了大半兴致。 再等兆佳氏羞羞怯怯地脱了衣裳时,他的脸已经黑了。 兆佳氏的脸也白了。 原因无他,只见杏色的丝质床单上染了一块血渍——兆佳氏来月信了。 “出去。”九阿哥咬着牙根说道。 兆佳氏已经不敢看他的脸色,颤着身子收拾好了就要退下。 “回来!”九阿哥已经从床上下来了,衣裳半敞着也懒得系。 “给爷在这儿待两个时辰再走!”他黑着脸说完,扔下兆佳氏往侧面的书房去了。 要是这会儿就让兆佳氏出门儿去了,以后宫里的人还指不定怎么说他九爷不行呢! 他究竟是得罪谁了,一个两个让他这么没脸? 九阿哥气得肝疼,蹲在书房看了一夜孔孟修身养性。 自打他六岁进了南薰殿学习,还从没有哪一天这么好学过! * 翌日,因为他一晚没睡,又没叫奴才进来伺候着添炭,几乎是冻了半宿。因此他不仅眼下泛青,整个儿脸色都不好,鼻塞胸闷,时不时打两个喷嚏,直裹着貂裘上课。 课余时间,十阿哥啧啧道:“九哥,够激烈!” 九阿哥愣是憋着一个字没吐。 托他的福,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之前也偷着启蒙了点阴阳调和之道,这会儿听十阿哥这么说,心中已经有些明白了,先后朝着九阿哥投去钦佩的目光。 九阿哥继续忍。 等上完满蒙课之后,十阿哥终于良心发现,招唿着喊了御医,南薰殿的师傅们也不敢怠慢,直接给了九阿哥一天假回去歇着了。 另一边,玉荣反思了一下自己出师未捷的原因,许是她表现得太急功近利了些。 任谁也不喜欢被别有目的的人接近啊?何况九阿哥一看就是个人精。 殊不知人精九阿哥被欲望蒙蔽了双眼,压根没看出来。 他就算是病着也不忘挑三拣四,说这儿伺候得不贴心,那儿伺候得不爽快,弄得何玉柱十分委屈:“爷,奴才给您找玉荣姑娘来吧?” 九阿哥没吭声。 起初他特想跟宜妃再换两个人来,可很快又打消了念头。一来,将两个侍妾完璧归赵更丢脸面,二来他也捨不得心里那个小美人儿。 何玉柱见他没吱声,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奴才去找兆佳主子?” 九阿哥脸又黑了。 何玉柱沮丧了。他跟了九阿哥这么些年,却是越来越摸不清他的想法了。 原本经过昨夜,兆佳氏应正式成为九阿哥的侍妾,开了脸也梳了妇人头,算是半个主子了。可她却不敢让第三个人知道昨夜发生的事,不仅她没脸,还要害九阿哥没脸,只怕到时更遭他的嫌弃。因此面对着玉荣笑嘻嘻的连声恭喜,她也只能强作得意。 “兆佳姐姐果然是在宜主子身边儿伺候得力的妙人儿,好容易就得了九爷青眼有加。”玉荣眼角稍弯。 对面兆佳氏扬着笑,玉荣的话却在她心里扎了无数个洞。她回想起昨夜在九阿哥房中的情形,玉荣这话听在耳里更显讽刺,仿佛在暗指她白在翊坤宫混了这么些年似的。她暗自拧了下帕子,笑道:“妹妹初进宫,许多事还不懂得,冲撞了主子也是难免的。” “那兆佳姐姐以后可要多教教我。宜主子说兆佳姐姐行事最妥帖,让我好生学着呢。”玉荣眨眨眼,顺杆儿爬了上去:“姐姐昨晚定是十分体贴的了,不如姐姐教我一二,省得我再触怒了九爷,宜主子也不会饶我的。姐姐心善,就救我一条小命吧。” 兆佳氏因月事来了火气正大着,这一下子脸就红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她昨晚到底没能成事,这会儿就算想说也张不了口。奈何玉荣拿宜妃压她,她一直记着宜妃的嘱咐——她们都是翊坤宫出去的人,要互相帮衬,不能坏了和气。万一闹个不和,她也少不了挨罚。因此兆佳氏只能耐着性子胡乱应付玉荣几句,也讲不出个子午寅丑。 “妹妹知晓了。”玉荣点点头,神色有些认真。 兆佳氏几乎忍出内伤。 玉荣告别了兆佳氏,没费多少功夫就逮着了匆匆忙忙的何玉柱。她早听说九阿哥今儿得了风寒,伺机而动了大半日,预备着随时榻前侍候。兆佳氏昨日触了九阿哥的霉头自然不敢现身,此刻也没人与她争抢。 九阿哥在南薰殿时就已喝了药,回来便睡下了。他年轻力壮的,只是受了点凉,下午醒来时已经好了大半了。
第8页 原本康熙盯他们学业盯得就紧,若只是风寒也是最多歇上一日就得回去念书了,不好都不行。 此时日渐西斜,室内已有些昏暗,大抵是申时过半,地面上只映着一块小小的霞光。九阿哥躺在床上动了动喉咙,刚想唤人点灯,就瞄见层层棉纱床帏前有道聘婷剪影。他眼神迷濛地看了一会儿,等意识彻底清醒时,那道聘婷影子也出声了:“九爷,您醒了?” 九阿哥认出了玉荣的声音,倒是不奇怪何玉柱怎么让她来守床。 “进来,伺候爷起身。” 玉荣原本想先点灯的,但她顿了一下,还是撩起床帏走了进去。 昏暗的一方小天地中,九阿哥仅着中衣。玉荣先是坐到床边扶他起来,再拿起褂子倾身给他穿着。 然而,该碰着的地方她是一丝儿也没碰着,她的身子随着为他穿衣的动作若即若离,九阿哥也嗅到鼻尖的少女馨香时远时近。 他方才还半梦半醒地睡着就察觉到身下有反应,这会儿反应更大了。 九阿哥有些不满两人的身体毫无触碰的机会,他也不想苦着自己了,上衣才穿好,他就立刻将玉荣顺势抱进怀里,肆意揉弄了一会儿才低着嗓音说道:“今天你就一直在这儿伺候。” 他说这话时手上也没闲着,将人摁在自己胸前闭眼享受了一会儿才放开。 玉荣忍着没喜笑颜开,她以为九阿哥这话就等于通过第一回合的宣判了,当下利落地为他穿好衣裳,看到他腿间怒刷存在感的小胤禟时也是更加地开心了。 九阿哥起来后先是用了膳,由太医再给请了一次脉,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两下前来探病的五阿哥和八阿哥这才算完。原本还有十阿哥和十三十四两个小的,但全让他给撵回去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眼见他这会儿都损失几万两银子了! * 闲杂人等虽然被迫退散了,但药还是要喝的。 玉荣端来药碗舀了一勺试温,尝了一口竟是意外的苦,她下意识地蹙了下眉头。 然而九阿哥还想让她一口一口地餵。 她原本心存不忍欲要提醒,但见他倚在床榻上双目含情,两眼放电,干脆称了他的心,一小勺一小勺地餵。 第一口,九阿哥皱着眉。 第二口,九阿哥瞥见浅盛在小勺里的药汁继续皱眉。 第三口,九阿哥一把抢过药碗,仰头干了。 玉荣只余一手拿着银匙,静静地看着他饮得豪迈。 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急着喝壮阳药呢。 她正想着,九阿哥已经扔了药碗,不等她端水给他漱口,就被一股强力拉上了床榻。 “铛”地一声,银匙掉在了地上。 眼前一黑,唇上一热,他已经将她扣在怀中,俯身攫住了她的唇,狠狠吸吮搅弄,把口中的苦药味让她尝了个尽。 玉荣睁着眼,眨了一下,见他倒是闭着眼睛沉醉得很。 这一定是九阿哥的初吻,她想。 “大胆奴婢,成心让爷多受点苦是不是?”九阿哥气喘吁吁地松开她,看着她被自己啃得充血的双唇,心情好了些:“这会儿知道苦了吗,嗯?” 就说这九阿哥是个眼毒的,她每勺少舀了些就被看出来了。 “知道了。”玉荣动了动发麻的嘴唇,说道:“奴婢虽然没资格与爷同甘,但共苦的滋味儿也不错啊。” 说完,她立刻住了嘴,差点忘了前一回因贸然激进而惨败的教训。 ☆、花月正春风(五) 九阿哥听了她的甜言蜜语,若有所思了一瞬。 玉荣见状,却是故意伸手开始解他的盘扣。 因此还未等他思出个结果,他的注意力就全被引到她为他脱衣的动作上了。 等玉荣开始解她自己身上的小褂时,他已经忍不住开始动作了。 这回玉荣不敢表现得太过殷勤了,只是尽着“本分”。说不清具体是谁先引导着谁开始进入了状态,玉荣用双臂轻轻环在他肩上,眼睫时而颤动两下,喉咙里发出忍不住的轻哼声。 九阿哥已经完全兴奋了。 “哎呀,爷您别急,奴婢还没教您呢,咱们慢慢来呀——”床帐里飘出玉荣软软糯糯的声音。 “教什么,爷懂得比你多!”九阿哥的声音已带着明显的低喘。 …… 真正春宵一刻值千金,九阿哥卯时起身时觉着他这屋里该是堆金积玉的了。 玉荣也没机会睡觉,一直醒着,跟着他起来帮他穿戴了好了衣裳,象徵性地问了一句:“爷的风寒可好了?身上可还难受?” “好了,早好了。”九阿哥弹了弹袍子,只觉得神清气爽。 出了一晚上汗,能不好么? 何玉柱已经带着伺候的人鱼贯而入,九阿哥最后揽了揽怀中爱不释手的纤腰,低声凑在玉荣耳边说道:“都归功于荣儿伺候得好,晚上爷回来赏你。” 玉荣脸上笑着送他离去,心中却是失望至极。 本以为这一回合只要滚了床单就算过了,但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玉荣回到自己房间,两眼放空地琢磨着怎样才算通过考核…… 经过昨晚,她倒是看出来九阿哥的理论知识是懂得很多,加之动用了身为男人的本能和他怜香惜玉的天赋,他这一夜的表现也还看得过去。
第9页 但在玉荣看来,他实战经验还是太少。她猜测他此前还是个雏儿。加上前日兆佳氏偷偷丢月事带的时候被她瞧见了,稍一思索就将故事的前因后果推测了出来。何况昨日她从兆佳氏那儿套话时也听出来了,兆佳氏根本就还是个黄花儿闺女。 这九阿哥真可爱。 就是技术还不大好。 技术! 不是说清穿文里的九阿哥们都是眠花宿柳的风月老手么,可现在的他分明还是一个菜鸡啊! 因此玉荣不由得揣测,她的任务应当是将九阿哥从原始菜鸡培养成床笫大佬。 没错,就是这样。 * 玉荣开始有意无意地勾着九阿哥一同进行技术交流。 她生前从初中开始早恋,经验丰富,技术成熟,足够自信教导九阿哥区区一个封建少年。 某日她在书房伺候,这也是她第一次进他的书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半晌。 地上铺着新换的红白毯子;明窗之下一张南漆罗汉床,中间一张小几摆着三色琉璃瓶儿;旁边一架紫檀彩漆围屏;北墙上一连楠木书格……依稀记得西次间还有一座画案、琴桌。 她看了一圈儿,最后相中了九阿哥座下的这把紫檀圈椅,扶手一顺而下,镂着精緻的捲云纹。 看准了。 九阿哥似是感受到她飘忽不定的目光,冷不丁伸手将她拉到膝上坐着。 他原本写着汉学师傅布置的课业,桌面上摆满了摊着的书本,他时不时捡出一本翻看两眼,再提笔蘸墨于铺在一旁的纸上写几句。 此刻,他一手支在桌面上,撑着额头看他刚写好的文章出神,面容沉静,薄唇轻抿。他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她腰间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也跟着蹭她的嫩肉。 玉荣将自己温热的手覆了上去,贴住了他有些冰凉的手,指尖微微划过他的分明的骨节,也有些爱不释手。 九阿哥眼风一扫,轻斥道:“没规矩。” 玉荣毫无惧怕之色,她不慌不忙地驳道:“才不是,奴婢只是喜欢跟爷亲近。” 她喜欢摸他的身体。 九阿哥似乎也喜欢让她摸,他脸上不仅不见怒色,反而扬唇笑了,目绽微光,风流放逸。 于是乎,虽然玉荣怕耽误他的课业,不跟他闹了,但他也没松手,她就继续在他膝头上坐着,继续有目的地四下打量着,思忖书房内可行的啪啪啪花样儿。 忽然,她瞥见藏在书堆里的一本《聊斋》,正是当初十阿哥硬塞过来的那本。九阿哥当时就喜欢捡着一些“不正经”的篇目打发时间,玉荣抬眼一看散着的书页,正是他上回才看完的《人妖》篇,什么“遽探其私,触腕崩腾”,什么“以手入其股际,则擂垂盈掬,亦伟器也”…… 简直不堪入目。 她正惊奇着《聊斋》没在这个年头被封禁,九阿哥那边也写得腻味了。正巧他余光一瞥,就看见玉荣发现了他的“小秘密”。 “你认得汉字?”九阿哥肃着一张俊脸,仿佛之前沉迷那些淫词艷语的人不是他。 玉荣回想起她这个身体只是普通满洲旗出身,父亲不过一普通满八旗出身的内务府主事,她这个家世背景确实不像会懂汉学的。 可她无心扮个不懂文化的流氓,拿了一张纸,提笔比着他写的一行字照着写了一遍,两两相应。她之前留学的时候练过一年小楷打发时间,只是不成气候,远不比九阿哥写得好。 果然,九阿哥笑了。 “爷看奴婢像不像《聊斋》里的小谢?”玉荣坐在他膝头,手上还执着笔。她指了指自己写的字,眉眼含笑。 《小谢》里面两个女鬼总在男主角陶生伏案读书时捉弄他,还脱他的裤子。后来陶生见小谢试着写字时情态娇憨,便忍不住手把手地教她,引得另一女鬼秋容与小谢争风吃醋。 长宽三尺的黑漆面梨花木桌上摆着一只红釉球状花插,那一束珍珠梅还是玉荣今日带来的。她本人就趴在桌前,坐在他膝头上,一笔一划写得很是认真。 九阿哥看着她精緻的侧颜,真似小谢娇痴。秋瞳剪水,朱唇轻抿,令人心神激盪的感觉却不是书中人能办得到的。 他执起她握笔的手,有模有样地学着书中所写,教她写了几笔字。他另一手勾着她的腰,缓缓地往怀中深处带:“胆敢把爷比作傻书生?” “不敢。”您比陶生会撩。 九阿哥眸色深深,不置可否。 玉荣笑了笑,眸中含着一汪清水,又将自己比作了书中女鬼,轻声羞道:“再说了,奴婢可不敢脱爷的裤子。” “以后不许看这些东西,都是你十爷敛来落在这儿的,回头爷就让何玉柱烧了。”九阿哥听了倒没见他生气,仍是没忘树立自个儿的正面形象,又让十阿哥顶了个包,毫不留情地在兄弟背后插了几刀。 他端得浩然正气,说得义正辞严,然而手上却从玉荣的腰间移到了她的小手上,抓着她的柔荑带到了自己的腰间,低头在她髮鬓间寻芳,好听的嗓音裹着宠溺,酥酥麻麻地飘进她的耳朵里:“怎么不敢?爷许你脱,有何不敢的?” 她磨蹭了几下,引他用自己的身体将她禁锢在圈椅之中,遂了他的意为两人宽衣解带,不消一会便是一阵云雨翻腾。
第10页 情.欲一点即着,两人就这么在书房的圈椅上交.欢了半晌。 自此之后,九阿哥尝到了趣味,凡是玉荣有意诱他,他就没有不上钩的时候。两人你情我愿,三五日间就试了不少法子。 后来,九阿哥自个儿又找了些房中书。他好学,领悟能力又高,平时也没少跟十阿哥交流心得,听得十阿哥不停贊他竿头直上,九哥不愧是九哥,他老十甘拜下风。 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经过九阿哥一阵精进不休,没几天就让玉荣心服口服了。 * 光阴在日日走肾之间一去不返了,玉荣想着九阿哥期满学成,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早就到了出师之时。 就在这时,宜妃挑好了儿媳妇儿,康熙也下了谕旨给九阿哥赐婚。 而即将过门儿的九福晋正是正红旗董鄂氏,董鄂七十之女。 作者有话要说:  [群聊][九龙修罗场]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床笫技术哪家强,阿哥所里找胤禟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不服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不服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不服 [自古老大徒伤悲]胤褆:我必须要出来表明立场了,不服 [谁说三爷无一用]胤祉:我也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排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你们的名字都不押韵,就我的押韵,这都是天註定啊兄弟们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 [友好兄弟五阿哥]胤祺:……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九哥你忘了我了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 莫名戳中笑点 ☆、花月正春风(六) 九阿哥的府邸于初夏建成,而婚期定在秋天,九阿哥与宜妃一合计,干脆禀了康熙,带着阿哥所的家当搬去新府邸了。 后来玉荣就没再主动缠他了,毕竟他身体素质好,悟性高,有天赋,肯努力,只要积极实践,勤于练习,他日必成一大家。 不过这些日子她也不曾疏于练字,她若不会毛笔字想必也进不了十九朝部。九阿哥起初只是当作闺房乐趣,总是漫不经心地教她,每回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写着写着就研究新姿势去了。后来,玉荣干脆趁他不在的时候练,一番时日下来,九阿哥无意间看见她写的字,竟是突飞勐进,令他惊奇不已。 玉荣不理会他这番封建大男子主义思维,一向有事上床,无事退散。倒是九阿哥,搬出宫住之后没像先前设想的一样好一阵寻花问柳,玉荣这番反而让他觉得此处最是性福。 一日,玉荣在宫中与八福晋陪宜妃唠家常,偏昨晚九阿哥一夜七次,弄得她精神有些不济。八福晋好心递给她一碗热奶.子,反倒使她呕了出来。宜妃唤来御医一看,才发现是有了一个多月的喜脉。 玉荣和兆佳氏出宫时都得了个皇子侧福晋的名分1,她们在宫里时就时常去给宜妃问安,擢升之后递牌子进宫也方便了。 宜妃对她二人是一碗水端平,见九阿哥虽然一贯宠着玉荣,但也没什么出格的事,她也就没说什么。兆佳氏第一天侍寝就把九阿哥弄得眼底浮肿、得了风寒,她也看在眼里,派了个嬷嬷去好生教导过。 她正琢磨着两人肚子里怎么还没动静时,玉荣就有喜了。 “表哥这是双喜临门啊。”八福晋身着一套绣秋海棠的玫瑰紫缎旗袍,端坐于绣墩上,巧笑倩兮。 “下月小九大婚,完颜氏也怀上小九的长子了,可不真是好事成双。”宜妃凤目流转,光彩四射。她不禁一脸喜色翘着手使唤着宫人们通报的通报,打点的打点,赏赐的赏赐,无名指与小指上的金錾甲套熠熠发光。 此处完颜氏正是玉荣。 她心累。眼见他们努力耕耘的种子都丰收了,而她通过考核的希望还不知在哪里。 带着宜妃的赏赐回到府里,九阿哥也是高兴得很,与宜妃相似的凤目漾着更甚的光华,使玉荣不住地向他看去。晚上,九阿哥倒没因她有孕而跑出去寻欢,仍是歇在她房里。 她将九阿哥这番举动归咎于他昨晚一夜七次,虚了。 只是两人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还是头一遭,弄得她一晚上都不太自在,四肢僵硬,只能干躺着看九阿哥恬静的睡颜发呆。 翌日,九阿哥见她精神头不好,目露无奈:“这府上的事儿你就先搁一边儿吧,好生休养着。瞧这憔悴的,累坏了肚里的小阿哥可怎么是好?” 因着他要大婚,阖府上下都得隆重装饰一番。再者这府邸也是全新的,他们才搬进来没几个月,还需好好休整,该添置的东西不可胜计。先前九阿哥偏心玉荣,府里大小事务都由她照看,后来还是玉荣无心独揽大权忙着点亮技能点,将大部分庶务交给了兆佳氏,两人之间很是融洽了一阵子。 玉荣随口应付道:“爷放心,奴婢就算再不怜惜自己的身体,也断不会忘了照顾小阿哥的。” 九阿哥抬手捏了捏她的小下巴,拇指上微一使力,俊眉蹙起,有些不悦:“这话怎么说的,合着爷心里就不疼惜你了?嗯?” 玉荣心中不以为然,但面上略显委屈。 九阿哥亲亲她的小脸儿,双手扶着她的腰揽在怀里轻轻摩挲了几下,才总算是在何玉柱的催促下抬脚入宫去了。
第11页 之后玉荣因为养胎落了个清闲,只偶尔给兆佳氏搭两把手,没有半点儿需要操心的地方。她成日里吃的补品比宜妃当日赏赐的还多,旁敲侧击之下才得知是九阿哥不知又从哪儿敛来的稀罕物。 等九阿哥府上被新红喜色装点好时,金秋九月也一眨眼就来了。 婚礼当日,玉荣就斜倚在榻上,捧着一小碗燕窝鸭丝喝得惬意。她身侧还站了四个侍婢,每人手上都端着几样小食,各有各的精緻。其中有府上膳房做的,亦有京师老字号那里买来的。 玉荣招手,她的贴身丫头涵月立刻奉上两只琉璃碟,一只放着山楂糕,一只放着玫瑰糖。 不一会儿,帘子外面进来个婢子,笑着问道:“主子,兆佳侧福晋派人来传话儿,说是前面儿各府福晋、夫人快到了,问您看是不是该过去了?” 兆佳氏在前面忙活了大半日,玉荣也躲了大半日清闲,乐意让她撑场面。原本婚礼当天没她们一干小老婆什么事儿,可女眷们总要有人招待,她们作为宜妃宫里出来的人,只能上赶着出面了。 以后九阿哥再娶就都是九福晋董鄂氏出面张罗了,真是苍天绕过谁啊? 玉荣换了身儿崭新的妃色缎镶荔色阔边儿旗袍,团花暗纹上绣着翩翩双喜蝶,甭提多喜庆了。她扶着涵月的手,容姿焕发地出了门儿,虽没踩花盆底走起路来也是娉婷裊裊,头上双钗流苏亦轻轻摇曳。 她刚好在前往花厅的路上被九阿哥撞见了,只见他穿着片金缘九蟒绣皇子蟒袍,头戴熏貂朝冠,顶饰金龙东珠红宝石,不可不谓雄姿英发,凤骨龙姿。 他似乎也是眼前一亮,伸手将她拉至身前,不吝赞美了几句,还道:“荣荣这般动人,可小心把爷的新福晋气着了。” “爷再不去迎亲才是真的要把新福晋气着了。”玉荣轻笑着躲开了。 也不知是应了谁的乌鸦嘴,新出炉的九福晋董鄂氏当真在新婚之夜雷霆大怒。 彼时玉荣正与兆佳氏忙着送往各府女眷,主院那边儿闹洞房也差不多结束了,正是喧嚣阑珊时。兆佳氏忙了一天强撑着不露疲态,玉荣有孕之后娇生惯养了几日,早已乏累不堪。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九阿哥的新房那边出了大乱子。 有门路的福晋们已从口耳相传中听到了风声,先后默契地告辞,只怕今夜九阿哥府上有的要忙,不敢添乱。 兆佳氏身边派去打探消息的丫头回来禀报了,听得她是直与玉荣面面相觑。 * 新房中。 九阿哥遣散了一屋子伺候的嬷嬷和婢女,只余下他和新娘子两个人。 他先前是见过董鄂氏的,宜妃属意之后也叫他远远地看过,他当时觉得董鄂氏算是个温婉的美人。此刻掀了盖头细看她的容貌,他认为虽然不及他的荣荣,但也觉得她的姿色还不错。 他留意到董鄂氏绷着脸秉着唿吸,还当她只是紧张,不料他让她准备更衣时,她却蓦地蹦出来这么一句话:“九阿哥,我不爱你,也不想当你的福晋,咱们以后就约法三章,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吧。” 九阿哥开始没当真,他喝了不少酒,刚才回想起玉荣今日娇美的模样身下也起了兴致,还准备早点办完事儿歇了。他见董鄂氏没主动上前服侍,心里虽有不悦,但看在大婚当日的份儿上就没有勉强。 谁知等他自顾自地脱完衣裳之后,董鄂氏突然一把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身前,几乎尖叫道:“你别碰我!” 九阿哥:“……” 这会儿被董鄂氏这么一喊,他的酒醒了不少,但火气也“噌”地一下子上来了,当时见她董鄂氏是个知书达礼的模样,却没想到娶回来之后是个泼妇! 九阿哥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而董鄂氏性子更烈,两人一言不合就在新房里吵了起来。好在九阿哥尚存理智,挡住了外面守着的下人们。他想起来十阿哥今日一时兴奋也喝高了,被安排着在旁边院子里歇下了。他当下穿上衣服,甩开下人们去了十阿哥的屋里。 十阿哥喝醉了睡得迷迷瞪瞪的,被九阿哥硬是拉起来之后还嘟囔:“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九哥!” 屁! 九阿哥毫不留情地把他摇醒了,心里的火一股接着一股,看着迷迷煳煳的十阿哥,气儿更是不打一处来。 他看着那董鄂氏还没老十媳妇讨喜呢!更没他曾经的表妹现在的八嫂讨喜!千金难买早知道!早知道他当初就不託宜妃婉拒了博尔济吉特氏那桩婚,更不该把表妹推给八阿哥,以至于现在来了个更糟心的也拒收不能了。 这回可轮到十阿哥幸灾乐祸了。 他被九阿哥折腾清醒了,听清楚了来龙去脉,嘿嘿道:“九哥你这是挑肥拣瘦结果挑到最后没肉吃了!” 九阿哥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可他就算心里再气,也不能丢了自己的脸面。于是趁下人们伺候着起身之前,他又不得已熘回了新房中。 回去后,他也没向里间走进去半步,立刻把外面候着的下人们叫进来,等宜妃身边的嬷嬷把白帕取出来之后,他瞥了一眼,只见上面已经有了一块干涸的血渍。 他脸色铁青地抿着唇,心想着这董鄂氏花样儿还真不少,当下更是不悦了。 *
第12页 内院里,兆佳氏早早地就起来梳洗打扮好了,腕上戴着两只宜妃赏的碧玺镯子,一身儿银红缎的旗袍显得她是光彩照人,喜气洋洋地来了玉荣的院子。 玉荣知道她为何如此高兴,就是看到新福晋不讨九阿哥的喜欢,吃了个定心丸,顺便找她党同排异来了。 毕竟董鄂氏是正妻,算是她俩的阶级敌人。今儿她俩还得作伴儿给董鄂氏敬茶去。 玉荣没拂了她的面子,也换上一身儿杏子红色的新衣随她去了。两人在厅中没等多久,九阿哥和董鄂氏便一前一后地来了。 兆佳氏见状,端得更是温柔似水。 董鄂氏走在九阿哥后面,一进来就将刀子似的眼神扫了过去,纵是玉荣面上规规矩矩的也未曾倖免。 请安落座之后,玉荣才见九阿哥的面色很是不好,阴沉沉的,好看的眼睛里深深地扎着冰稜子。 感受到她的目光,九阿哥也看过来,两人的眼神对上,他才稍微收起了些阴郁的神情。 董鄂氏察觉到他俩“眉目传情”,脸色“唰”地青了。 因兆佳氏年长些,她第一个给董鄂氏敬茶,而董鄂氏还铁青着张脸,自然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 轮到玉荣时也是一样,只是正待她跪下时,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九阿哥却突然伸手把她捞了起来,还道:“地上凉,你怀着身子就站着敬茶吧。” 玉荣望向九阿哥的目光多了些温暖与柔和,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钦佩。 怎么宠妾灭妻到他这儿成天经地义了呢? 她才怀了不到三个月的身孕,还不怎么显怀,身上的新衣也是诊出喜脉后刚裁的,腰间尺寸故意放大了些,故而董鄂氏不曾看出。此刻九阿哥话一既出,她立刻看向了玉荣的肚子,转眼又以一种类似不屑与鄙夷的目光看向了九阿哥。 原本九阿哥因心繫着他的长子而缓和的神情,又立刻阴了下来。 敬茶之后,便是一家子同坐一桌吃饭。 九阿哥率先落座,旁边跟上几个婢女,端着金盆、手巾,还有个伺候着洗手的。董鄂氏瞥了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 “真是个巨婴。” 坐在她旁边的玉荣闻之心中一顿。 九阿哥已经不想搭理她了,见她挥手打发了伺候她洗手布菜的侍女,索性别开脸,眼不见为净,想着回头再找几个嬷嬷狠狠地教她规矩。 而玉荣此刻却有心试她一试,干脆说道:“想必是这些奴才不合福晋的心意,就让奴婢亲自伺候福晋吧。” 董鄂氏立即摆出一副敬谢不敏的姿态,冷淡地说道:“不用妹妹你伺候,我自己有手有脚。” 九阿哥立即火了,他“啪”地一下放下筷子,险些把旁边的小碟儿震碎了。他喝道:“福晋好教养!” 一屋子人皆是被震得一颤,董鄂氏也不能免俗。她先是睨了玉荣一眼,脸上写满了“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的神色,紧接着又对着九阿哥一脸愤愤之情,哼道:“人妖九毒蛇九狐狸九塞思黑2!吼什么吼!就你会逞威风!” 玉荣内心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一个肥章(p*·ω·)p 1升位分这个事情真的是为了剧情需要胡扯,虽然老九被革爵了也就不知道他原本哪个后院是侧福晋之类的 原本设定董鄂氏是土着的但是23333好玩一次得了 2“雍正四年胤禟与胤禩一同被开除宗室籍,并勒令更改名字。根据《清世宗实录》记载,允禟胡乱更改名字,令雍正帝不满意,遂令诚亲王允祉、恆亲王允祺重新给其改名为塞思黑……‘塞思黑’一词,鲁迅认为可能是‘狗’的意思,亦有学者认为该词意思是‘野猪刺伤人’,把允禟比作刺伤人的野猪,意指允禟‘令人憎恶、不要脸’。”摘自维基百科。 (老四真特么会往人心口戳) ☆、花月正春风(七) “人妖九毒蛇九狐狸九塞思黑!”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奴才们个个低着头,连兆佳氏也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什么也没听见才好。而玉荣内心复杂得很,不知是该说董鄂氏没教养,还是该佩服她直爽。 真是乡音未改操作帅,不知老乡何处来啊。 前几个词儿九阿哥一时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最后一个他可明白了,是骂他的! 这下子饭也不吃了,九阿哥立刻找来两个气大力粗的嬷嬷拉起董鄂氏,甩下一屋子的人走了。下午还得进宫拜见长辈和兄弟们,他可丢不起这人啊! 玉荣和兆佳氏看着满桌珍馐,各自吁了口气。兆佳氏拉过玉荣的手,腕子上凉凉的碧玺蹭得她冷不丁一颤,只见兆佳氏略显幽怨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说道:“可吓坏妹妹了吧,千万别动了胎气。” 玉荣正惊魂不定地琢磨着董鄂氏的出处,随口回了兆佳氏几句,连连祝她早生贵子,她才收起幽怨。 玉荣脑壳疼,娇弱无力地扶着婢女先告辞了。 也不知这穿越女的存在算不算是她通过考核的另一项内容,不然这清穿女怎么好死不死地穿到了他们老九家呢?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撮合九阿哥和清穿女、让他俩修成正果,还是该把清穿女挤兑走自己上位。
第13页 她实在摸不准哪一样才是考核内容。 然而不管怎么着,大婚头三天,主院那边儿就没安生过。 头天九阿哥两人去宫里敬茶的时候就闹出不少笑话。毓庆宫里,董鄂氏两眼不住地打量数字们,偶尔还蹦出几句奇怪的吉祥话儿,弄得九阿哥在兄弟面前很是下不来台。大抵数字们都很同情他的遭遇,个个兄友弟恭,给足了他面子—— 大阿哥外出练兵,不在;太子身具储君风度,自是主持大局粉饰太平;三阿哥的福晋是董鄂氏的同宗堂姐,他摊上这样的小姨子也很尴尬;四阿哥高高挂起,喜怒不形于色;五阿哥是亲兄弟,不帮衬也得帮衬;八阿哥秉着积极外交政策,也帮衬着;七阿哥夹在中间自然不会当个异类;从十阿哥往下数的数字们全部迫于九阿哥的淫威,老老实实围观诡异的九嫂。 面对兄弟们近似施捨的怜悯与同情,九阿哥反而更气闷了。 他回头往宜妃那里倒了不少苦水,发了好一通牢骚。宜妃也见识过了董鄂氏的种种壮举,面对各宫妃嫔们时,纵是咬着牙也说不出夸奖董鄂氏的漂亮话了。 他们娘俩儿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结果,毕竟这董鄂氏与三福晋是堂姊妹,而三福晋端庄大方,为人贤惠,与三阿哥鸿案相庄,在宗室中口碑颇佳,只是没想到这董鄂氏是个货不对版的。 但宜妃能怎么办呢,她也很绝望啊! 自知在这件事情上对不起小儿子,她也只能对着玉荣和兆佳氏望洋兴嘆。 这娶妻娶德,娶妾娶色的理儿已经开始不通了啊! 宜妃拉着玉荣的手连连叮咛,说九阿哥被她惯坏了,脾气不好,若是跟董鄂氏掐起来了,还得都靠她们这些小老婆拉着劝着。这才新婚,断不可闹大了,康熙、董鄂家、三阿哥,甚至还有荣妃那边的脸面还是要顾的。 当然了,这里面重点还是康熙。婚是他钦赐的,谁也不敢打老爷子的脸啊! 玉荣只能对此表示同情和遗憾。 然并卵,她宽慰了宜妃之后就回府安抚九阿哥去了。 根据她以往的经验,估计九阿哥这两天是阳气过盛,体内邪火没地儿发,回去打一炮就好了。 果然,第二日九阿哥心情好了许多,宜妃见他来请安时气色不错,不禁暗贊玉荣是个厉害的,靠得住。回头跟德妃交流育儿经时,也终于找着些话头儿。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德妃也很同情宜妃母子的遭遇,心里也暗暗急着找小儿媳妇儿的时候可得擦亮眼睛。鑑于十四阿哥愈发大了,不知怎么的也染上类似九阿哥的风流气,她回头可好好敲打了十四阿哥一番,明里暗里让他少跟九阿哥打交道,多跟着四阿哥修身养性才是正道。 然,十四阿哥是个叛逆的,回头就找了九阿哥嘀咕起男人之间的话题。 这开了荤的阿哥里,也就九阿哥比较好说话。四五七八阿哥都是正经人,十阿哥看着好说话,但你想听的,他倒是从来都不说。到此为止,也就九阿哥是个表里如一的了。 “十四弟,听哥一句话。”九阿哥长嘆一声。 十四阿哥立作洗耳恭听状。 “娶谁当嫡福晋咱说了不一定算。”九阿哥现在觉得,老十的话还是有几分哲理在其中的,老爷子给他指了这么一门亲,他也不能有丝毫的怨言。 见十四阿哥小脸儿有些煞白,他沉吟一声:“但是纳妾的时候必须长点儿心思,寻个可心的,不然这男人当得也忒不痛快了!还是你完颜小嫂子好啊——”说完,他又开始叨逼逼玉荣如何这般这般爱他,又如何那般那般对他好。 三两口茶下去,九阿哥已然说得陶醉。他又不禁回想起昨夜——她怎么有这么多花样呢?有了身子还能这般这般脖子以下,那般那般不可描述,真是娇而不浪,媚而不淫,可爱得紧。 十四阿哥也特体贴九阿哥言传身教,他重重地点头:“九哥我明白了,娶妻当娶完颜氏!” 九阿哥也欣慰十四阿哥肯买他的帐,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满面春光,那叫个一切尽在不言中。 * 九阿哥被玉荣的女色安抚了几日,邪火下去了,肾也舒坦了。 这些日子,董鄂氏都叫他给关在院子里禁了足,然而这么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八福晋甚至还看在宜妃和九阿哥的关系上与董鄂氏说过一回,劝她放低些身段儿,拿出些正室风度来,早日跟九阿哥生几个嫡子,皇上和宜妃也能高兴。 后来八福晋还跟玉荣唏嘘道:“真没想到我还能说教别人了。” 八福晋出嫁数年无子,但仍和八阿哥过着一夫一妻的日子,全然没有给八阿哥纳妾的想法。 然而董鄂氏并不领她的情儿,还奇怪八福晋这个妒妇怎么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党派的代表领袖呢? 八福晋彻底闭嘴,只是看向九阿哥的眼神增添了更多的于心不忍。 其实宜妃的意思也是让九阿哥赶紧捣腾两个嫡子出来,哪怕之后他若还是想冷落了董鄂氏,她也认了。不然也忒不像个样子了。 五阿哥身为长兄也是没少劝,十阿哥拿了宜妃不少好处,也不忍九阿哥继续被不上不下地吊着,也劝他趁早儿寻个痛快。 眼见康熙那边儿都有耳闻了,九阿哥没辙,他还不想因为后院这点子破事惹老爷子厌烦,说他连自己的女人都管教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去了董鄂氏的院子。
第14页 谁让老爷子的决定都是对的呢? 这一切玉荣也是看在眼里,她正想观察观察形势,是进是退,先看看九阿哥和董鄂氏这清穿女能处出什么眉目来,再做下一步决定。不料才第二天,胤禟就带着一身火气冲进了她的院子。 “这日子没法过了!” 胤禟手一挥,一阵劲风扫过,“啪啦”一下,一只上好的珐瑯花瓶碎了。 他一鼓作气,又是接二连三地摔了一地的东西,将玉荣的屋子弄得满地狼藉。 博物馆损失的好些藏品都是这么没的。 胤禟额上青筋直爆,手下破坏力又强,根本没有一个下人敢在屋里待着,连躲在外面听墙角儿的都没有。只有玉荣,静静地站在那,心里知道是好清纯好不做作的九福晋又惹毛他了,默默地等他发泄完。 依照清穿定律,每当九阿哥和清穿女吵架时,九阿哥的小老婆必成炮灰,这理儿一点不错。 半晌,胤禟看着一屋子的碎片,总算是稍微冷静了下来,略显疲惫地坐到了她的架子床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爷别气了。”玉荣上前,先是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再将手放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拿捏着,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有如和煦春风似的抚平了胤禟不稳的气息。 他抬起手,抓住她放在自己肩上的小手揉着,沉着脸把方才在董鄂氏院里的事儿说了。 ——“你想生孩子去找你的小老婆们生去啊!那个什么完颜氏不是都怀上了吗!不知道睡过多少女人还就非找上我!难道你还看上我了?真当我董鄂济兰稀罕不成?!” 董鄂氏一刻钟前如是说。 这九福晋果然好清纯好不做作。 胤禟在那边气得七窍生烟,这会儿对着玉荣说完却已经开始委屈了。 “爷怎么就像她说的眠花卧柳处处留种了?爷屈不屈?要不是皇阿玛和额娘,爷犯得着去受这个罪吗?”他开始拉起玉荣的手往他俊脸上蹭。 孝子难为啊! 作者有话要说:  [群聊][九龙修罗场]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我就这么让九哥决定了婚姻,擦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击掌][打拍](p*·ω·)p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让你不听额娘的,站错队了吧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不,队可以站错,福晋不可娶错!头可断血可流,性福不能丢!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啪啪啪! *註:十四福晋完颜氏。 女主越看越像拿反派剧本的人囧 ☆、花月正春风(八) 眠花卧柳处处留种不是九阿哥们的必经之事吗?现在时候未到罢了。 只是话不能这么劝,玉荣幽嘆一声,顺手抚摸了两下他的秃脑门,柔声宽慰着:“爷是没有。可爷想啊,咱们这么些日子,身经百战总是有的。爷这积累的经验呢,也跟睡过好多女人没什么两样了,福晋说那话也不算辱没了您。啊?” “……怎么说话呢!”虽然这话听起来是在奉承他厉害,但他怎么听着就是不对劲! 话虽如此,可他到底是被玉荣逗乐了,正想拉着玉荣与他再战三百回合时,玉荣却突然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转身取了个崭新的小荷包出来。 “爷,这是奴婢新绣的,爷若是不嫌弃,奴婢就给您戴上。”玉荣也坐到床边,将头轻轻靠在了胤禟肩上。 她想,虽然董鄂氏的出现是个异数,但现在看来,要撮合九阿哥和这位清穿女是不可能的了,她还不如按着先前走肾小妾的道路走更为稳妥。 按照满洲人的习惯,身上总是带着几个家中女子做的荷包,而妻子亲手做的荷包则是极为珍贵的,亦是成了婚的男人身上不可缺少的配件。不过,看董鄂氏这样子是断然不会有这份儿心,也不会出这份儿力的了。事实摆在眼前,也不能让九阿哥身上光秃秃的,或是还戴着未成婚前宜妃绣的荷包啊。 好在玉荣养胎的这些日子里也没闲着,空余时间就拿来点亮技能点,每日除了练字还学习下女红,现在可不派上了用场。 胤禟心中一片清明。他接过来一看,荷包用的料子是应是费心选的,只因玉荣是女红新手,没敢卖弄绣工,于是便选了精緻的紫棠缎,细细地缝好了。荷包左右用玉色的绦子串起小颗的绿松石,尾部缀着翠雕双喜和珍珠,十分衬他。 他将身边的人抱入怀中,眉眼间一片柔软:“可让爷怎么疼你好?” 玉荣双手环住他的腰,轻蹭着:“爷还知道疼人儿呢?看爷将奴婢这一屋子的东西摔得,倒是叫奴婢心疼得不得了。” 胤禟这才注意到地上的狼藉,心中惭然,但脸上却不显声色,他摆着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说道:“反正看着也不是些好东西,爷看就是底下的奴才怠慢你了,竟敢挑这种货色摆着,也不知道是敷衍了谁!爷摔了正好,省得他们不知道利害。” 说完,他觉得还不够,又补充道:“明儿爷得了空,亲自挑一些给你赔不是,成不成?” 玉荣本来就是找话头撒娇发嗲,哪有什么成不成的?只是听到胤禟竟然如此认真地回护着她,一时有些无措。
第15页 胤禟这会儿早就眉开眼笑了,他一锤定音,敲准了这事儿,搂着玉荣亲昵了好一会儿。 * 董鄂氏一连被禁了一个月的足,就当众人以为她偃旗息鼓之后,她竟试图私自熘出府去一回,只是还没能翻墙出去就被护院们抓了个正着。 当时胤禟正趴在玉荣肚子上听胎动呢,得知这事儿甭提多糟心了。他动手挽了一下马蹄袖,酝酿了一会儿怒意就抬步走了。玉荣怕他去了之后与董鄂氏大动肝火,干脆不放心地跟上去看看,结果不出意外地看到女扮男装的董鄂氏被几个嬷嬷制在椅子上,好不狼狈。 “放开我放开我!”董鄂氏一张好看的脸因吃痛而略显狰狞。 胤禟皱紧的眉就没松开过。 他距离董鄂氏三步远的地方站着,见她仍是不停试图挣开嬷嬷们的钳制,他下意识地将玉荣护在身后,不许她靠前。 玉荣见状,顺势做出柔弱姿态,双手拉着胤禟小臂,捏着他的衣袖,半躲在他后面,静静地看董鄂氏装逼。 董鄂氏见到胤禟带着玉荣站在门前看她出丑,多日来的委屈使泪水充满了她的眼眶。 原本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时空就已经使她很委屈了,而且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原身已经被康熙赐了婚,根本没有自由。她过了几日的待嫁生活就见到了胤禟,看到这个九阿哥如小说中一样丰神俊朗她心里才舒坦一点。 结果这个九阿哥也真如小说里写的一样,花心滥情脾气差,活脱脱一个种马。她身为嫡福晋却没得过他半点儿尊重,更别说被顺着宠着了,这哪里是穿越女过的日子。 她越想越委屈,见胤禟与玉荣二人一对燕侣莺俦,内心苦楚自是无处说,看向他们的神情也饱含怨恨。 胤禟见她仍是撒泼,不知悔改,干脆一语不发地带着玉荣直接离开。他一出了董鄂氏的院子,就将玉荣往怀中深处揽了揽,长臂环着她的腰,实则护着她的肚子,开始数落道:“让你非跟来,吓坏了孩子怎么办?若有个意外,谁来赔给爷?” “奴婢赔呀。回头奴婢再给爷生十个八个的,成倍地赔。”玉荣不假思索地回道,吹牛不打草稿,满嘴信口雌黄。 等她任务一通过,谁还留在这儿给他下崽儿啊。 胤禟凤眼一斜:“你若有个意外怎么办?别说孩子了,爷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你讨债去!” 这话一出口,玉荣的伶牙俐齿顿时就不好使了。 * 虽然胤禟当日撇下董鄂氏没管,可宫里的宜妃却是时刻关注着他府里的动静。她听说董鄂氏竟然女扮男装私自出府,还是尚在禁足中,险些两眼一翻晕过去。她当晚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好,气得她翌日清晨起来时就发现嘴里长了泡。 来请平安脉的太医退下之后,宜妃盛怒之下重重地拍了下紫檀宝座边上的扶手,命董鄂氏即日进宫! 不仅如此,宜妃还顺便将玉荣和兆佳氏一併召了进来。 兆佳氏作为宜妃曾经的贴身人儿,是受命盯着董鄂氏的。这其中本没有玉荣什么事儿,胤禟也不想让她掺和这些糟心的场面,省得坏了心情对身子不好。 可她十分记挂着董鄂氏穿越女的身份,绝不会放过一丝一毫观察董鄂氏的机会——这可是关系到她未来仕途的大事儿! 于是,玉荣和兆佳氏一左一右护着董鄂氏进宫了。 大概是因着胤禟的吩咐,董鄂氏这几日被嬷嬷们折腾的够呛,底下的人对待她的膳食也不会上心。几日间,董鄂氏清减了不少,今日进宫拜见宜妃也没有费心收拾,还是兆佳氏见了怕宜妃怪罪下来,让她也跟着受牵连,让人仔细把该戴上的给她戴上,符合皇子福晋着装的礼数一样也不能少。 她们进了翊坤宫前殿西次间,宜妃穿着镶白梅的滚边的常服端坐在炕上,一手搭在花梨木案上,一个宫女跪着给她揉捏着四肢。她脸上略施宫妆,脑后梳着桂花髻低燕尾,侧面插着一排福禄寿簪子,正是一副歷经千帆仍荣宠不衰的宫妃形象。 玉荣三人齐齐给宜妃请了安,先是宜妃念着玉荣怀了身子叫她起来,又道还是兆佳氏这个老人儿伺候得她舒服,也叫起来。兆佳氏即刻应声上前,熟门熟路地从宫女手上接过一把玛瑙做的菊瓣状的滚珠,默不作声地给宜妃按摩着一双玉手。 宜妃挥手打发了所有伺候的人,留下了两个老嬷嬷,皆是她从郭络罗家带进宫的。 刚过了立冬,天气转寒,日头渐阴,西间内光线昏暗,宜妃脸上没有表情,但是谁都能察觉出来她不高兴。 董鄂氏仍低着头跪在地上,却是战战兢兢汗不敢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周目快结束了,有奖竞猜下一个故事是哪个主题2333文案上列好了 ☆、花月正春风(九) “额娘用茶。”玉荣端上一盏梅花点茶,这是用去岁时採摘的梅花腌好了沖泡的,胤禟也喜欢这种喝法,她一闻到那清香就辨认出来了。 董鄂氏跪着,兆佳氏仍在宜妃身边服侍着,玉荣也不敢真老老实实地贵妇式坐在海棠凳上,这会儿也跟着拿自己当宫女使唤。 果然宜妃也没提体谅她的话儿了,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训起话来。 她语调愈慢、语气愈平和,董鄂氏便愈不敢动作,身子也愈僵硬。
第16页 玉荣听着宜妃的内容也基本都是老一套,明褒暗贬一阵儿,直言嫁给九阿哥真是委屈她了。然后才切入正题,循序渐进,滴水不漏,听得董鄂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玉荣在九阿哥府上这些日子观察了董鄂氏好一阵,知道她内里就是个心思简单、步入社会不久的现代人,对宫斗戏码心存畏惧是意料之中的。因此她敢在胤禟面前大唿小叫,却不敢在宜妃面前吭一声气。 清穿小说和宫斗剧害人啊,玉荣嘆。 “今儿进了翊坤宫,就该知道什么叫规矩!” 突然,宜妃一下子抬高了声音,除了两个不动如山的老嬷嬷,玉荣、兆佳氏、董鄂氏俱是因为不同的原因颤了一下。 玉荣是神游太虚时被倏地打断,惊着了;兆佳氏是在宜妃跟前久当差,这会儿还拿自己当宫女儿受训;而董鄂氏纯粹就是吓的。 语罢,两个老嬷嬷不需宜妃吩咐,就上前拉着董鄂氏进了后殿。玉荣默默抬了一眼,见她满眼惊惧,脚步虚浮,连挣的勇气都没了。 屋子里只余婆媳三人。 “一品大员家的女儿怎么会是这般样子!”宜妃见董鄂氏被吓得完全失了仪态,不由得重出一口气,气闷得很。 兆佳氏与玉荣连忙先后劝慰着,直到宜妃想起来把伺候的人都喊进来,她们才暗自松了口气。 玉荣与兆佳氏又陪着宜妃坐了一会儿,藉口去园子里透透风先熘了。 她由涵月扶着,才进了御花园就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宫妃坐在澄瑞亭中,冬日里那一身金黄色宫装极其显眼。 天下间能用黄色的就那么几个人,就算是黄色还得分出明黄、金黄、杏黄来。如今后宫之中能用得起这个颜色的只有佟贵妃一人,因此就算玉荣从未见过这位深居简出的贵妃,稍一思索也就想到了。 虽然,她不懂为何传闻中身子不好的佟贵妃非要在阴郁的冬日跑到亭子里吹风,但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迴避。 她规矩地走上前,正待请安时,佟贵妃转过了脸来,一双傲气逼人的眼睛对上了她的视线,棱唇轻轻勾着。 玉荣几乎是脚下一软,险些踩了个空。 “侧福晋小心!”涵月也被她吓得差点腿软。 玉荣颤颤巍巍地行了了个万福,心里嘀咕个不停。 她见过佟贵妃,在她刚死的时候。 她死后灵魂出窍,却是见到一个清朝打扮的少女,一身白底绣彩蝶的暗花绸旗装,脚下踩着精緻的花盆底,涂着丹蔻的手上待了几只金錾甲套,足有十几公分长。少女描着极细的柳叶眉,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是盛气凌人。 虽然她去掉花盆底大概还不足一米五高。 少女说她叫佟佳明月,是十九朝部下清代部的部长。就是她与玉荣接上了头,并将玉荣带到了这个地方考核。 眼前的佟贵妃虽有三十出头的模样,比记忆中的佟佳明月不知年长多少,但那五官是错不了的。她虽坐着,但看身型也极为娇小。 “本宫想跟九侧福晋说点体己话儿,你们退下吧。”佟贵妃垂眸端详起了她手上的甲套,来回拨弄着。 玉荣轻抬着眼帘,盯着她这个动作。 对了,就是这个动作。 她初次见到佟佳明月时,那个少女也极喜欢玩弄她长长的甲套,与她说话时语调十分慵懒。 然而在这里,她这位九侧福晋与佟贵妃根本没见过面,但这些宫人们哪知道什么,迅速沉默地退下了。 澄瑞亭四面通风,倒是不怕有听墙角的。 站着不动的玉荣突然磨蹭上前,面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试探着问道:“佟佳大佬?” 佟贵妃笑笑,娇哼一声:“如假包换。” 玉荣泪流满面。 “行啦,别愁眉苦脸的了。”佟佳明月又端详起了她的甲套,慢悠悠地说道:“你的事儿我都知道,做得不错。那个董鄂氏你也不必担心,这事儿不该你管,自有人负责。” 细说之下,玉荣才知道穿越时空的情况也归他们负责,董鄂氏属于不该出现的穿越者,会有同僚在找到合适的机会之后把她送走。 “你也知道清朝是穿越的重灾区,我这儿每天不知要处理多少业务,急需帮手呢。” 玉荣连连点头称是。 她还想打听点别的,但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于是,她谄媚地望向佟佳明月:“大佬,我以后还能进宫找你吗?” 佟佳明月摇摇头:“别,我这回是特意来看看你才出现的,平时的佟贵妃可不是我。” 玉荣想哭。 “别丧了。看在你是个好苗子的份儿上,破例跟你提一嘴,”佟佳明月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耐着性子,“你有个前辈,刚开始时也曾是整日愁眉苦脸的。但现在人家在这儿混得可好啦,那叫一个如鱼得水潜龙在渊。” 玉荣勉强信了。 佟佳明月见状十分满意,又透露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们没有金手指,混在当下全凭本事,因此资歷越久的人本事也越多,在战乱年代,或是政权更迭频繁的时期下当差的同僚通常也比在和平年代走动的同僚厉害。因此,在康雍年间工作相对来说简单许多。 大家普遍认为清廷的危险因素不过后宫倾轧,对那些个经歷合久必分或外族侵略的同僚来说,实在看不上眼。就算遇着什么危险,在不影响歷史进程的情况下,凭自身社交本事和变通能力,未尝不可请同僚相助。
第17页 光是玉荣所在的这个时区就有几位同僚,不过除了自报家门的佟佳明月,她是一个也没看出来。 然而佟佳明月不肯再与她说更多了。 她想想自己尚在考核期,不够级别,接触不了太多内部信息。今天这收穫也算不小,知足了。 * 回到翊坤宫之后,玉荣又跟宜妃聊了好一会儿。 董鄂氏被宜妃留在了宫里,对外宣称是尽孝道,实则是被宜妃被关在后殿里学规矩、抄佛经,没几个月是出不来了。 见过佟佳明月之后,她不禁斗志昂扬,一鼓作气,再接再厉,代替董鄂氏把贤妻的职能发挥了个淋漓尽致,直言劝宜妃再给胤禟找个可心的小老婆。 一旁的兆佳氏听了心里那个恨。 本来董鄂氏不得宠、玉荣又有孕在身,她几乎能独占了胤禟。虽然她也看出宜妃有给胤禟塞人的意思,但为了这点私心就咬紧牙没开口。结果现在倒好,不仅分了一杯羹出去,贤名也没落到自己身上。 宜妃见有人接她的话头儿,不由得欣慰地拍了拍玉荣的手,连声道好:“回头你再陪我好好挑挑人。” 她也怕挑一些胤禟看不上的给他,到头来还会让她这个做额娘的惹他生气,光董鄂氏这事儿就已经让他发了好一通脾气了,现在来翊坤宫都没几个笑脸。 说起来胤禟这眼光高嘴又挑的毛病明着是让宜妃惯的,暗着是从玉荣那吃刁的,她二人可真是责无旁贷。 玉荣满口答应,与宜妃说得好好的。等她晚上见到了胤禟,第一件事便是邀功。 而胤禟是来关心她今日有没有在宫里着了凉、受了惊的,谁知她竟春风满面地提出要给他纳妾。 作者有话要说:  妹想到表妹党异军突起!!!!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吃这个设定! (当年不知看了多少九阿哥暗恋八福晋的文) [群聊][九龙修罗场]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唉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表示同情和遗憾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防火防盗防九哥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有你们啥事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九哥你没发现你总是跟他们几个抢女人吗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那又怎样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反正九哥基本没赢过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 ☆、花月正春风(十) 他也不知怎的,从玉荣说出第一句开始,他的脸就僵住了。随即一颗火球就开始在他心中膨胀了起来,那颗火球越长越大,吞噬了整个五脏六腑。 直到他眼里都冒出火光了,沉醉在自己高明的演技之中的玉荣才发觉不对。 “爷,怎么了?可是奴婢哪儿说的不对惹爷生气了?”她伸出小手拉了拉胤禟的衣袖。 胤禟一把甩开,力道之大,还将桌上他前些日敛来的玉芙蓉盆景扫到了地上,一座珍品被摔了个稀巴烂。他怒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爷!你到底在不在乎爷!” 玉荣被吓得怔住了,随即委委屈屈地说道:“奴婢心里怎么会没有爷?爷不是最清楚奴婢的心了吗?” “爷清楚?”胤禟渐渐放缓了声音,只是眸中火光依旧。他将她箍到怀里,盯着她的委屈的模样逐字逐句道:“是啊,你说你心里、身体里满满的都是爷,一刻也离不开爷。现在呢?这些话都不得数了?” 玉荣的脸倏地一下红了。 这都是以前夜里两人耳鬓厮磨间的私密话,都是她说出来讨他欢心的,说是淫词艷语都不为过,怎么能被拿到檯面上来说。 不仅拿到檯面上来说,还叫他当真了。 俗话说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能信,女人在床上说的话也不能信啊。 然而胤禟不懂,也不理会她的羞涩,只是越回想到当时的甜蜜,他就越气。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非得小题大做,只觉得自己的满腔柔情换来的都是对方的不在乎! “怎么这会儿讨额娘欢心这么重要了?嗯?!怎么往府里添人这事儿额娘不提、兆佳氏不提,偏偏就你积极?!”说完,他撒开玉荣,自己站了起来。 “爷真是白疼你宠你了!”胤禟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的难过,他甩下一句狠话,撩开袍子就向门口走去。 玉荣跌在炕上,她下意识地护住肚子,然而这个动作却使她一愣。 其实胤禟方才看似心狠,却是没用多少力。炕上铺满了软和的新垫子,也根本摔不着她。 她余光瞥见他飘然离去的衣角,一双精緻的青缎云头鞋也蓦地消失在眼前。 玉荣连忙抬头,见胤禟已经走到门边,看着他的背影,她心道不能功亏一篑,连忙起身小跑着追了上去。万一让他认定自己没把他当回事儿,怕是自尊心会严重受损,再也不回头了。 “九爷——”她差一点就拉住了他,她仅是摸到了他衣袍的一角,柔软的绸缎轻飘飘地从她手中滑过。 玉荣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她看见自己才靠近他的身边,他就轰然倒了下去。 胤禟跪倒在地上,上身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他一手死抓着门框,一手捂着腹部,指尖发白,忍受着无可言说的痛楚。
第18页 “爷怎么了?”玉荣费力地蹲下身子扶他,却见他脸色苍白,眉头紧蹙,紧抿着唇连眼睛也睁不开。 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连忙喊人进来,先是废了好大的劲将他的手从门框上掰开,随即他的手便死抓上了她的腕子,力气大到她控制不住地低唿出声,仿佛骨头都要被他捏碎。 等下人们抬着他放到了床上,她的手腕才被解救出来,白皙的嫩肤已被他的指甲钳出了血痕,周围一圈儿也都是红的。 她愣愣地看着床上有些昏迷不醒的人,想像不出他方才承受的该是多大的痛楚。 过了一会儿,太医来了,却是诊了半天也没诊出什么。 “九爷脉象正常,身体康健,并无异样。侧福晋说九爷似是腹痛难忍,可经奴才一番检查,九爷的脾胃也无甚问题。”太医也觉得稀奇,他是固定给胤禟看诊的太医,胤禟的身体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玉荣不放心,正想再叫一位太医来看,胤禟却在这时恢復了清醒,拉着她哪儿也不让去。 见状,玉荣无法,只能扶着他坐起身,让太医又问了一遍诊,结论还是一样。等人都散去之后,她见他额上又起了冷汗,方拿着温热的帕子给他轻轻擦着。 “爷真是的,就算生奴婢的气也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她讲起这些话还是信手拈来,别的也不知说什么好。 胤禟单手捂着腹部,紧紧抿着唇,看着她前后忙活了一会儿,情绪也仍不见转好。 玉荣也噤了声,一晚上帮他沐浴,餵他吃饭喝药,陪他躺在床上看头顶的帐子出神,两人之间却是鲜少有交流。 睡榻之间萦绕着淡淡的帐中香,梨子配着沉香的味道是她闲来无事从古书上寻来的方子1,躺在她身边那个人最喜欢嗅着这味儿与她缠绵,还道水乳交融时混着她的体香最是迷人。 深夜里,他搂着她死活不肯撒手,她侧头看了终究有些不忍,轻轻在他紧皱的眉头上吻了一下,他闭着眼睛,轻轻呢喃了一句“荣荣”。 玉荣愣愣的,直看着他的睡颜一瞬不眨,仿佛她只是幻听。她听着听着,直听到他的唿吸彻底平稳而均匀,自己的意识才渐渐堕入黑暗之中。 * 玉荣早上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九阿哥府了。 她来到清朝之前曾被告知过,通过一回合的考核之后会自动将她送往下一个周目。 至于何时算作“通过”,全看缘分。至于这通过的标准,更是全看缘分。 玉荣认了命,渐渐接受了恃宠而骄的小妾生涯已一去不返。 她四下打量一眼,自己应是在宫中,床边摆着一套叠放整齐的青色绸旗袍和玉色坎肩,正是宫女的服饰。因她在御前行走2,衣着也比普通使唤宫女体面,坎肩上印着团花如意纹,不是一般棉布衣裳。 她急忙下床梳妆好了,跑去干清宫报导。 她到了不足一刻,西暖阁的帘子被挑开,穿着一身石青色暗纹常服的康熙抬步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个眼生的太监总管。 一屋子的人齐齐跪地请安,康熙唤起之后,又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李德全,传膳吧。” 玉荣跟着众人一道起身,听见这声称唿忍不住在心中嘀咕。 她之前当完颜氏的时候,宫里上下谁不知道太监总管梁九功是康熙身边伺候的人,李德全这号人压根连听都没听过。 这会儿小太监们已经将康熙的早膳一样样呈了上来,三四只玛瑙小碗,五六只珐瑯小碟,三四张金银盘子,盛着各式早点,算是十分节俭了。等他吃的差不多了,李德全便端着众朝臣的名牌呈上预览。玉荣瞥见康熙挑了几个牌子,又吃了两口燕窝,便挥手命人撤膳了。 “玉荣。”忽然,他唤道。 “奴婢在。” “去东西六宫走一趟,把那些葡萄牙进贡来的物件送过去。”这会儿,康熙已经翻开了一道摺子,靠在紫檀木桌旁细细看着。 “是。”玉荣顺便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康熙的样貌,也跟她先前见的不大一样。 她之前没机会面圣,只有在家宴的时候远远地围观过一回,勐一看就是个威风八面的中年男子。 这会儿见康熙似乎比那回看着富态些,下巴没那么尖,眼睛也没那么小,似乎很有神采。 她得了谕旨出去后,边走边琢磨着这一回的背景设定。 这次突然开启新回合实在让她连个准备都没有,前一晚她还伺候着老九吃饭睡觉呢…… 不知她走了之后他腹痛好了没有,还生不生她的气,有没有被董鄂氏那个穿越女虐身虐心…… 玉荣倏地顿住了脚步,使跟在她身后的小宫女猝不及防一个急剎车。 她这才想起来,她这一回好死不死就变成了董鄂七十之女,董鄂玉荣!马上被指给九阿哥的嫡福晋! 作者有话要说:  1这个方子似乎出自李煜 2瞎扯的设定,正常来说皇子福晋都是选秀完留牌子赐旨,没可能当官女子,纯粹为了怀旧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清穿设定(感觉超过半数的清穿女都当过宫女233被选到惠荣宜德良们的宫里和数字谈恋爱的日常不要太逍遥) * 答案揭晓,这回是怨妇组(囧)
第19页 但是甜的(拍胸脯) 由昨日弟媳组激发的小剧场(虽然还是没有脑洞也不知道写哪个数字被某九逆袭,欢迎提名) * [群聊][九龙修罗场] [友好兄弟五阿哥]胤祺:我们当哥哥的安全了,safe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好吃不过饺子啊五哥 [自古老大徒伤悲]胤褆:你这么有情怀你倒是奉献啊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我奉献了啊,文案上写的明明白白,你们别欺负老实人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心里苦着呢 [谁说三爷无一用]胤祉:服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你老实?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来来来,都别说了,下注下注,看看哪个弟弟中奖 [友好兄弟五阿哥]胤祺:二哥算了,越说十弟他们越不敢出现了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他们今天都跟鹌鹑一样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冷漠]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我选十三弟 [友好兄弟五阿哥]胤祺:……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四爷党崩了? [谁说三爷无一用]胤祉:……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四哥你这是害我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 * 昨天更新章节逢九,留言的朋友给发红包了233隐藏惊喜 ☆、微雨燕双飞(一) 「念与君别离,气结不能言。若生当相见,亡者会黄泉。」 本来以为会换个数字给她攻略,她之前还将数字们暗中观察了好一阵子,留心他们的习惯喜好。却没想到这次仍然是跟九阿哥纠缠,而且还是当他的正妻! 怎么当了两年炮.友还能互相转正了? 原本的期待落了空,玉荣忧伤地踏进了钟椊宫的大门。 这回宜妃也换了个住处,不再是之前熟悉的翊坤宫了,她还记得上回这里住的是惠妃。 “荣姑娘,您没事儿吧?”她身边的小宫女趁通报的太监进去了,不放心地看着她满脸的一言难尽问道。 “没事,放心。”玉荣打起精神,沖小宫女微微一笑。 这小宫女也是个熟人,跟之前她的贴身婢女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也一模一样,都叫涵月。 通报的太监转眼间又出现在眼前,面上挂着和煦的笑:“荣姑娘,请进吧。” “有劳公公。” 宫里上下都对她客气得很,不仅因为她在御前伺候,还因为康熙总喜欢将内定的儿媳妇放在身边观察教导一阵儿。这会儿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都到了适婚之龄,而董鄂氏出身非同一般,肯定是个皇子嫡福晋没跑了。 董鄂氏这姓氏是满洲八大家之一不说,祖上也是开国功臣。后来与宗室世代联姻,娶了好几位公主郡主。董鄂七十本身是正红旗都统,娶的也是宗室郡主。董鄂玉荣还有个当一等公的堂伯父,又乃当朝重臣而她堂姐则是三阿哥的嫡福晋。 这一点倒是与之前那个董鄂氏的出身如出一辙,一家高步云衢,显赫的很,不然也不至于被精明的宜妃九阿哥母子盯上。 玉荣进了钟粹宫东暖阁,规规矩矩地问了安,等叫起之后才看向这一宫之主。 宜妃穿着件玉色小团花缎旗袍,膝上盖着薄薄的毯子,端坐在窗前亲手操着针线,细细地缝制着一件石青色的褂子,一看就知是男装。她见玉荣进来了,方把东西搁在炕桌上。 玉荣请完了安,抬头时才发觉这一周目的宜妃相貌也不大一样。 仍是鹅蛋形的脸,描着细细的羽玉眉,杏眼尾端稍细了些,微微上挑,飒爽不失妩媚,只是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精神头还算不错。她不动声色地将玉荣上下打量了几回,说了几句场面话,与其他各宫没有什么不同。 康熙让她送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不过两瓶欧洲葡萄酒两盒香脂。 玉荣临走时,宜妃赏了她一柄钳珠花牙股扇子,扇面上用碧玺和珍珠镶勒令两朵芙蓉。惠荣德三妃也打赏了她一些东西,像是成对的玳瑁金镯似的,但不及这个扇子独具匠心。 她不禁又开始嘀咕。 之前她怀了九阿哥的第一个孩子,也没见上个宜妃赏过如此用心的精緻物件。不仅如此,这个宜妃似乎也比上个宜妃出手大方。不得不说,当他们家正经儿媳妇和小老婆的待遇还真是天差地别的。 她心里又想起那个孩子,本来也怀了五六个月了,现在说没就没了。虽不知是男是女,可也免去遭受一顿分娩之苦。 玉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如今平坦的小腹,同时也看到视野里多了一双墨缎金绣云纹长靴,往上看则是天青色缂丝团鹤四裾开的衣袍。 身边的涵月早已蹲下身去问安,她抬头,入目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给九阿哥请安。”她也蹲下身去,只需一瞬间就将他此刻的模样记在了心里。 康熙与宜妃的相貌都与上周目多少有些不同,而他却没什么变化,仍是俊气逼人,似夜幕深沉的眼眸中依然流溢着似有若无的光彩。他的肤色虽不似上回白皙,但身材愈加挺拔了,站在钟粹宫门前的海棠边,犹如临风玉树。
第20页 “起吧。”他淡淡地落下两字,迳自进了殿内。 九阿哥经过玉荣身侧时,她瞥见他腰上繫着的黄带子,而他腰间却没有她亲手做的荷包了。 出了钟粹宫,玉荣不由得感慨吾家九爷初长成,他已经不是上个回初次见她就迫不及待孔雀开屏的风流少年了。 回去向康熙復命的路上,她倒是得了功夫理了理思路。 这会子她见了九阿哥,有些不解为什么攻略对象总是他? 若说她跟九阿哥有什么玄乎的前世之缘,也不可能。 她之前也算在宫里生活了好一阵子,跟着宜妃见过了不少场面,只是她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事物都没有什么所谓的“似曾相识”感,更别提对着九阿哥这古人。 她确信自个儿就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这回就是她头一次穿越。 紫禁城什么的,也只有在现代时参观故宫博物院见过。 前世今生什么的,应该也是错觉。 方才她也去延禧宫见过了佟贵妃。如佟佳明月所说,佟贵妃平日就是一个没什么灵气的普通宫妃,她也没办法通过佟贵妃找到佟佳明月,更问不了九阿哥的事儿。 上回董鄂氏被宜妃弄进宫隔天,她就被换到了这里。想必佟佳明月他们还不想让她知道他们的掾属、以及佟佳明月口中的她的前辈是谁。 如若她猜得不错,她这位前辈就混在宫内,董鄂氏入宫之后,他或她就可以动手将穿越的灵魂送回去了。 玉荣之前怀疑过宜妃就是这位前辈,然而现在看来完全不像。 回到干清宫在康熙面前回了话,然后她才知道,过两日就是十一阿哥的三周年忌辰,方才她看见的宜妃缝的衣裳就是给已故去的十一阿哥做的。 前两年康熙都没能陪在宜妃身边。今年得闲了,想是他心中有愧,这几日常常翻钟椊宫的牌子。 这本也是极为正常的事,可又过了几日,康熙突然指挥着一干众人去热河避暑,顺便趁机微服带着宜妃去散散心。一路北上一路南下,说罢又点了几个数字随行,太子留京。 当时殿里就玉荣和李德全伺候着,李德全乍一听说,笑容渐渐呆滞。 彼时玉荣在给康熙捣腾葡萄牙传教士带来的葡萄酒,原本该倒进醒酒器的酒经她手一滑直接进了酒杯,她特地寻来充当醒酒器的胆形瓶彻底成了摆设。 然而什么都不懂的康熙还以为她没出半点儿差错,这副云淡风轻处事不惊的模样被他看在眼里,很是中意,竟是比当了十来年太监总管的李德全还淡定几分,二话不说带她随行。 从河北南下的路上,玉荣和宜妃身边的小桃红坐在车里,一左一右给康熙和宜妃打着扇。 顺说一句,宜妃的贴身大宫女还真叫这名儿,三十出头的年纪,虽到了年龄也没肯出宫,一直留在宜妃身边。她长着一张圆圆的小脸,也不显老。 玉荣余光瞟着车外,九阿哥身着一身利落的靛青色袍子,高坐在马上迎风而行。 除他之外,随行的还有大内侍卫二三,一个驾车,还余两个跟在九阿哥左右。 五花马,青锋剑,江山无限,夜一程昼一程星夜轮转—— 啊—— 作者有话要说:  重温了一下康某微服私访记,可以说很好玩了 * [群聊][九龙修罗场]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二哥在这个电视剧里炒鸡淫乱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白日宣淫 [友好兄弟五阿哥]胤祺:一日n次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一次御女无数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你们看错了,那是老九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礻我:……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餵 * 本来这一部分叫“微雨燕双/飞”的,居然给我和谐了,生气!换成繁体居然可破了…… ☆、微雨燕双飞(二) 因为康熙明言道是出来散心的,想来九阿哥也一早规划好了路线,决不让康熙和宜妃瞧见半点糟心事。途中所经必是山明水秀,四海昇平,根本没可能像张某立老师微服私访记里那样遍地民间疾苦。 他们没走远,只是走陆路进了山东。 康熙前几回南巡途径山东数次,但宜妃却没机会同行过,因此九阿哥这回一番规划很得她心意,这会儿坐在车里也不像前几日在宫里头那样面色苍白,一路与康熙说说笑笑,聊着山东的风土民情,姣好的面容上泛着红晕,眉眼间尽是笑意。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济南府,在大明湖畔的一家客栈落脚。 随行侍卫们进城之后作便衣打扮,混迹在人群之中。他们客栈门口下车时,九阿哥先下马候在车外扶康熙下来,宜妃和小桃红跟在后,玉荣最后一个从车中出来,却意外地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无名指上戴惯的玉戒指也摘了,光秃秃的很是干净。 她借着那手的力下了车,抬头冲着纡尊降贵的九阿哥弯了弯唇:“谢九爷。” “我现在是二少爷了,别喊错了。”他收回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 他们遵从康熙的意思,一行人扮作普通富商之家。康熙和宜妃是老爷夫人,九阿哥是少爷,玉荣和小桃红还是丫鬟。
第21页 不得不说cosy真是爱新觉罗家祖传的爱好。 玉荣见九阿哥一连兴味盎然,于是顺从道:“是,二少爷。” 他们落脚的客栈不似普通客栈,首先名字就十分大气,名一碧万顷楼。立在眼前的是五六层高的北方式建筑,搭着十分阔气的正门。穿过正门却仿佛是一座园林,其中有几幢小楼临湖而建,大明湖景色尽收眼底,建筑也是各俱风格。百花蔓草绕着山石竹木,迴廊曲折,有五分像座园林。 康熙入内前先大致打量了两下,然后别有深意地看了九阿哥一眼。玉荣也跟着打量了一遍,倒是一看就知是九阿哥挑的地方。 九阿哥恭敬地低着头,倒是引来康熙开口笑道:“老九这次出来倒是内敛了许多。”他又看了一眼,转头对宜妃说:“也安静了。” “他也大了,总不能还像小时候一样没大没小的,在爷面前也没个规矩还整日里聒噪,奴婢还盼着他能早日跟胤祺似的沉稳、端得住才好。”宜妃挽着康熙进了正门,其次是九阿哥,玉荣和小桃红跟在最后。 到了安置的时候,玉荣虽被特许单住一间,不用守夜,可她还是得伺候着。 因为李德全在宫里待得太久了,怕是心眼儿多的稍一思索就能看出他的身份,于是康熙就把他舍在了热河。九阿哥有样学样,把同是太监特徵明显的何玉柱也舍下了。于是玉荣只能充当起康熙明面上的贴身丫鬟。 之所以是明面上的,是因为康熙和宜妃同寝同食的,宜妃乐意亲自服侍康熙,自然不需要玉荣掺和进来。通常是小桃红将宜妃服侍好了,宜妃再服侍康熙。从头到尾没玉荣什么事儿,于是她就被打发去伺候九阿哥了。 玉荣不得不在心中把九阿哥日了一万遍。 趁他沐浴的功夫,她沏了杯荷花茶。听店家说,茶叶是包在大明湖畔含苞待放的白荷花中,用花蕊熏着,过上一昼夜再将荷花採下,将烘焙成这能喝的茶叶1。 原以为这次出行不比在宫中讲究,谁知她料错了。九阿哥选的这处地方富贵高雅,不仅如此,他大概还多付出去不少银两,活生生让店家待为贵客中的贵客。 他早晚喜欢用一杯花茶,随季节变化不同,花也不同。冬日喝盐渍梅花茶,春夏蔷薇花茶,夏日或莲花或茉莉,秋时用菊花玫瑰。现在正值盛夏,大明湖边上接天莲叶无穷碧,简直跟传说中的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同样久负盛名。 玉荣将茶盏放在临窗的红木几上,菱格窗外种着几片芭蕉,她顺手点了香驱虫,将熏炉搁在窗前。她做完这一切时,九阿哥也穿好衣裳从隔间出来了,换了一身儿素色的袍子。不仅如此,他还自己编好了头髮,根本不用她伺候梳头。 许是刚沐完浴,他漆黑的瞳仁在灯晕下看起来湿漉漉的。见她等在窗前,稍稍一愣。 “九爷不中意让奴婢伺候?”玉荣从圆凳上站起来,笑看了一眼他梳好的辫子。这会儿不是在外面,她还是用了宫中的叫法。 九阿哥走上前,撩开袍子坐下,顺手拿起茶盏,先是不置可否:“爷原以为董鄂格格是在皇阿玛和额娘那边伺候着。” 玉荣看着他的凤眼俊眉似笑非笑。 您就睁眼说瞎话吧。 九阿哥拿开茶杯盖,动作随即稍稍一顿,然后抿了一口,细细品了会儿才又说道:“只怕爷太中意了。” 这一回的九阿哥似乎也保留着同样的饮茶习惯,他目光沉静地看着玉荣,好像陷入了思量。 玉荣心想两人早晚要成婚,她不怕他误会自己对他动了心思,也就没接他的弦外之音。她毫不忸怩地说道:“九爷中意就好。若爷没别的需要伺候,奴婢就先告退了。” 这回换他好似闲暇地换了个坐姿,似笑非笑,上下审度着她。 玉荣由他看了一会儿,而他到底是没像上周目那样没脸没皮地硬留下她、让她伺候着,又百般地撩拨她。 “去吧。” 她福了福身,临出门前又听到他的声音从不近不远处传来: “明早爷还想喝你沏的茶。”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九大爷还是如此会撩。 * 翌日,九阿哥也没动用玉荣帮他穿衣洗漱,只是万分惬意地享用了另一杯荷香茶,然后才去跟康熙和宜妃请了安。 饭后,他们就在大明湖周遭走了一圈儿,又去市集逛了逛,最后选了城中一家高档的鲁菜馆子落了座。 今年山东也算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一路下来康熙十分满意。 九阿哥跟着后面走着走着,被一家珍宝铺子吸走了目光,将康熙宜妃安置入座后随口找了个巡视市井的由头遁了。 眼见菜都上齐了人也没回来。 康熙和宜妃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似的,一个给另一个夹菜,温馨融洽。 等菜吃得差不多了,康熙才收起些笑意,说道:“怎么老九还没回来?” “想必九爷是不想打扰主子爷和夫人,这才贴心地走了。等主子们吃完饭,保准儿九爷就回来了。”小桃红抿嘴一笑。 玉荣接收到小桃红调侃的眼神,顺势接了话茬儿:“桃红姑姑说得好像咱们没眼力见儿似的,还跟着在这儿杵着碍主子们的眼。”
第22页 宜妃偷瞄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康熙,含怒打发着她们:“就你们会说话!知道自个儿碍眼还不快下去。” 小桃红最了解她的心意,立即笑着拉玉荣告退。等两人出了包厢,才对玉荣说道:“主子让咱们也趁这时候吃些东西,但我怕九爷万一又贪玩儿,半天不见回让主子担心,你就先留在这儿,侍卫就在下面大堂里,我呢去找找九爷。” 玉荣拉住她:“我去找吧,姑姑还是先去吃些东西。” 小桃红也没与她推脱,抿着唇让她去了。 玉荣一面转着辫子尾的发梢下了楼,一面思忖着小桃红意味不明的神情。一路上,她倒是一直留心着九阿哥的一举一动,知道他看上了哪家铺子,直奔着那家店的方位而去。 她甫一进去,四下打量一圈,没看见他。 这间铺子中间摆了一架宽大的多宝屏风,玉雕的梨花春雨缀着些各色宝石,高雅清丽别出心裁。两侧多宝架子上不仅展示着琳琅珠宝,还有些瓶瓶罐罐、各式银盒。店内萦绕着令人愉悦的馨香,正是从那些瓶瓶罐罐中散出来的。 玉荣迳自看了一会儿,辨认出这是些特制的蒸馏花水、香饼香露。她一时觉得稀奇,便多看了一会儿,继而引来了伙计的注意。 不等他招唿,玉荣便直言道:“我来寻我家少爷的。” 宰相门前七品官儿,她虽是扮作康熙的丫鬟,但衣着打扮也好似一般官家小姐。然而官家小姐哪有独自出门的?伙计想也是个见多识广的,立刻明白了过来,笑问道:“姑娘说的可是一位这么高,穿着黛蓝色袍子,腰系玉带的公子?” 说着,他比划了两下。 “对,就是他。”玉荣颔首。 “那位公子在我们内堂,正与我们少东家说话呢。” 玉荣闻言狐疑地看了伙计一眼,道:“那请你带路吧。” 她的口吻不容置喙,但伙计还是和蔼笑道:“不如我给姑娘找个座儿,请姑娘边喝茶边用些点心,想必等一会儿贵府公子便与少东家谈完了。” 玉荣挑了挑柳眉,自是不准备答应。就在这时,她目光一动,抬头看向某个方向,正见九阿哥从一处小隔间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身量纤细的白净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清稗类钞》 * [群聊][九龙修罗场]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不好了九哥要弯!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哇,刺激了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跟二哥学的吧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怎么又扯上我了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因为清穿文里只有你们两个男女通吃,我们其他人都是直男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钢铁直男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十三哥,“钢铁”就算了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那我怎么听说有种cp叫四八?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老八你给我闭嘴!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nó ↑官方吐槽(不卖腐,原则不卖腐,只是小剧场里吐槽一下233) ☆、微雨燕双飞(三) 九阿哥从一处小隔间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身量纤细的白净少年。 那少年穿着质地上乘的豆绿色袍子,套着一件宽大的坎肩,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小帽,清秀俊俏。 玉荣迅速地将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她目光之犀利,一瞬间就使九阿哥看了过来。 他淡笑着对那少年说道:“我家丫头来寻我了,再会。” 少年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目光却是追随着他走向玉荣的身影。 九阿哥走到玉荣跟前,收了之前那抹客气而疏离的笑,转而笑睨着她,凉凉地说道:“走吧,再不走就得给爷脸色看了。” 玉荣笑意盈盈,柔和的目光紧锁着他的眼:“奴婢哪儿敢。” 九阿哥轻哼一声。 转眼间两人一道儿出了铺子,她又说道:“只怕是爷见了美人乐不思蜀,奴婢担心冷不丁冒出来打扰了爷的好事。” “你看出来她是女的了?” “奴婢又不是瞎子。” 九阿哥又睨了她一眼。 后来两人谁都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继续陪着康熙宜妃吃吃逛逛,彩衣娱亲。 一碧万顷楼旁边有个戏园子,听说是同一个老闆开的,也是临湖而建,湖边还停着各式各样的船舫,有时候就在船上搭戏台子。 京中没有这样的戏园子,康熙倒是南巡时见过,还道扬州那边儿就是这样听戏的。宜妃也喜欢听戏,九阿哥趁势包下了一整艘画舫,也没跟其他听戏客听同样的戏,顺便包下了戏班子,让两位主子像在宫里头一样点戏。 康熙站在画舫边,撩开蜜色纱帷眺望着大明湖上的景色。这会儿小桃红已经将桌上摆着的点心一一试过了,玉荣也亲手沏好了茶水。康熙在此时回过头,看了看红木小桌上林莽满目的吃食,既有北方小点亦有南方小食。藤花饼,灌汤包,素烧麦,打着宫廷秘方的福字枣糕也颇像那么回事儿。不仅如此,还用上好的瓷具和镀金铜盘装着,十分精緻。
第23页 康熙看了一会儿,然后踱回座位上,淡淡道:“这一碧万顷楼老闆的产业里倒尽是膏粱文绣。” 宜妃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奴婢久居宫中,不曾见过许多世面。不过犹记得未选秀进宫那会儿奴婢还住在盛京,关外也是没有这些精巧的东西的。” 可不,爱新觉罗家的老祖宗就是为了吃的也得杀进关内啊。 宜妃点了出《长生殿》,他们坐下听了还没一会儿,戏园子里的老闆就派人来递话儿,说是想拜会拜会。 康熙眉头一皱,看向了九阿哥。宜妃也道:“胤禟,你去看看吧。” 九阿哥立即领会,起身出去应付了。 眼前宜妃不似上个宜妃对九阿哥那样偏疼溺爱,从称唿上便能看出来。而九阿哥虽然平日散漫惯了,但在康熙面前是不敢随心所欲肆意而为的。此次出门在外不仅老老实实,自幼接受皇家精英教育的成果也展现了出来,那一副仪表堂堂,凤表龙姿,使这戏园子的东家一看就是眼前一亮。 玉荣也偷着跟了出来,充当着亦步亦趋跟在少爷身后的小丫鬟。 这戏园子和一碧万顷楼的老闆是个个头高大的中年男子,姓江。他穿着贵气讲究,腰间繫着一条五仙骑鹿玉带,做工精緻华丽,直逼宫中贡品。 九阿哥似乎并不是听了康熙的话来打发人的,反倒是阳奉阴违跟那江老闆一来二去侃侃而谈,最后还聊起了生意经。他没赶玉荣走,她也就在旁边低眉顺眼地听着。 他这年分府没多久,怕是想搞事情也赶不及。听说他是个经商的好材料,皇商的名号叮噹响,是名副其实的俊美财神爷。 她看着眼前这位康熙朝和珅跟江老闆聊了好几盏茶的功夫,竟是越聊越投机。九阿哥嘴角含笑,那江老闆更是两眼放光。 而玉荣更是笃定九阿哥一早看上了江老闆这条肥鱼,以权谋私便宜行事,藉此机会公私两济。毕竟康熙下榻的地方自然不能大意,九阿哥应当早就把江老闆的祖宗十八代查了个干净,对他有几间产业和经营概况更是一清二楚。 最终,九阿哥与江老闆二人约定明日去他园中再叙,届时临湖对饮,和风畅谈。 见江老闆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玉荣忍不住拉了拉九阿哥的袖子。 他已是翘起了腿,背靠在座椅上,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若是把今日这事儿告诉阿玛额娘,爷可饶不了你。” 说到最后,他放低了声音,目中满是戏嚯,使得那句威胁怎么听怎么污。 “这可是欺君大罪,要诛九族的。”玉荣悄然弯腰靠近他身旁,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她又直起身子,笑着打量他:“九爷要拿什么收买奴婢才好?” “当爷的福晋,爷亦在你九族之内。跟你同生共死,成不成?”九阿哥勾着笑,伸手拿住她的下巴轻轻捏了捏,又道:“爷这条命还不够收买你的?” 玉荣心中十分鄙夷:就知道他先前的谦谦君子模样都是装的,这内里妥妥还是个浪荡的。 真是死性不改。 * 月上柳枝头,人约黄昏后。 过了申时三刻后,天气远没有晌午那般炎热了。九阿哥随康熙和宜妃从千佛山回来后梳洗了一番,换了身浅色团孔雀暗纹的衣袍,系白色束带,缀环佩荷包,一身清爽地出门赴约了。 玉荣正倚在廊下守株待兔。 九阿哥一推门出来,就见云鬟雾鬓的少女身着汉家女子穿的百褶蝴蝶绣裙,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垂在眼前的柳条玩弄。与此同时玉荣抬起了头,瞳如清泓,目光盈盈,直勾勾地看向他。 “怎么?”九阿哥脚步一顿,但还是弹了弹袍子,缓步向外走去。 果不其然,他余光瞥见玉荣跟了上来,还道:“奴婢得跟着爷啊,万一有人对爷图谋不轨可怎么是好。” “你倒是忠心。”他嘴边勾起丝笑,正好夕阳的余晖晕上了这道恰好的弧度。他道:“说吧,想让爷怎么赏你?” “那就请爷赏奴婢一个答案,让奴婢解解惑。” “什么答案?” 两人下了石阶,穿过一间庭院,又绕过一座藤蔓做的花墙。江老闆的私宅与一碧万顷楼相连,同样占据了大明湖最好的风光。 玉荣落后九阿哥半步,她仰头看向他俊朗的侧脸和弧度依旧的笑,直言道:“就是爷为何对那个江老闆如此青眼有加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耍流氓啦耍流氓啦 ☆、微雨燕双飞(四) 九阿哥似乎猜到她会有此问,伸手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一物件,递到了她手上。 玉荣接过来一看,是一颗成色上好的珍珠,比莲子还要大些。 “爷从咱们那天去的那家珍宝斋买来的。”九阿哥趁她拿着珍珠端详的时候放慢了步子,目光却仍直视着前方。 玉荣仔细看了一会儿,道:“没什么特别的呀,爷买它做什么。” 九阿哥轻哼一声:“它只比宁古塔上贡的珠子小那么一点儿。” 东三省那边每年都给朝廷上贡珍珠,一年统共三百来颗,成色最好的足有桂圆大1,市面上是断断见不到的。之前玉荣还是九阿哥的宠妾时也曾收过几颗,后来都让他给做成各式首饰了,戴着还怪沉的。
第24页 她现在充当的董鄂氏也是贵族名流出身,这点见识还是应当有的。于是,九阿哥也没跟她废话,又将江老闆的身家细细地抖落出来。 他们那天在珍宝斋遇见的女扮男装的少东家正是江老闆的千金,听说她十岁就开始展现出经商的头脑,手下掌管着几家铺子,那珍宝斋本是其中之一。原本江老闆还有个儿子,只是他无心经商下海,一心只读圣贤书,还等着明年上京赶考。于是江老闆偌大的产业就面临着无人继承的难题。 “爷本来是相中了她店里那座屏风,但她说是镇店之宝,不卖的。”九阿哥双手背在身后,提及那座屏风还蹙了蹙眉,皮笑肉不笑的。 玉荣也记得那座梨花春雨的屏风,就算说是祖传之宝也不为过。 “哦——”她拖长了音调,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引得九阿哥回头看。 她轻轻笑着:“那奴婢跟来真是对了。怕是那个江老闆想招爷为婿,既是解决了家业无人可传的难题,又帮他的宝贝女儿找了个东床快婿。到时候他就以那面屏风还有万贯家财作为嫁妆,利诱爷,让爷娶他的女儿。” 九阿哥仍是皮笑肉不笑的。 “想必那江小姐对爷一见倾心,故意给爷下套呢。只要爷娶了她,区区一个屏风还不就当嫁妆送爷了?”玉荣笃定道:“爷,奴婢说什么来着,可不是有人对爷图谋不轨嘛。” “爷看你就是乌鸦嘴。”九阿哥横她一眼。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江老闆的园子。见九阿哥现身,那江老闆也没立刻起身来迎,只是笑吟吟地站在亭中,似是端起了泰山大人的架子。 九阿哥白龙鱼服,脸上也没有不悦之色,但他也没有继续上前,只道:“在下见江老闆园中叠石成山,不知可否登高远眺,一览湖光啊?”说罢,他遥指了远处一座假山。 此举似乎正中江老闆下怀,他连声道好,领着九阿哥前去,还时不时瞟着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玉荣。 两人闲聊几句,江老闆就将视线转向了玉荣:“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唿?” 玉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答道:“我叫荣儿。” “荣儿姑娘。”江老闆笑容可掬。 这时,九阿哥突然没由来地横了玉荣一眼,看得她莫名其妙。 江老闆冲着旁边的僕人招了招手,同时,假山背后隐隐传来一阵曼妙的歌声,随着他们愈走愈近,歌声也愈加清晰。 “……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玉荣和江老闆都偷偷瞄着九阿哥的反应。 只见他面上不动声色,聋了似的。 江老闆无法,只能自个儿把戏唱了下去,先是引出自家小女,又是假斥女儿不懂礼数。片刻间,换了女装的江小姐已从假山后盈盈走了出来,那叫一个弱柳扶风,仙姿佚貌,一身飘逸的水红襦裙倒是很衬她的名字,江霓裳。 而这位江小姐,正是玉荣那日在珍宝斋里见到的俊俏少年。 眼见九阿哥对这不知木兰是女郎的戏码无动于衷,江老闆只能又将劲使到了玉荣这儿来,明着体恤她一个姑娘家受不住天热,要带她去喝桂花酸梅汤,实着是嫌她妨碍才子佳人金风玉露。 玉荣双目眨了眨,灵巧万分:“那可不行。我家夫人吩咐了,要我寸步不离少爷的身边。我若是不听,夫人回去会打死我的。” 说着,她又像九阿哥贴近了几分,几乎挽住了他的手臂。 江霓裳几乎是幽怨又嫉恨地了过来。 玉荣本就容姿出众,上个周目她才长到十四五岁,这回已经是二八年华了,正是娉婷玉立,方桃譬李之时。跟九阿哥站在一处,看上去就像一对娇鸾玉凤似的,不能更碍眼了。 “就让她跟着吧。这丫头是一刻也离不了我。”九阿哥适时开口道。 玉荣佯装不依了,娇俏的目光直直勾着他,哼道:“明明是少爷一刻也离不开奴婢。” “在外人面前也不给少爷我留点脸面,嗯?”九阿哥侧身在她耳侧低声说道,而他的话却是一字不落地进了江老闆和江霓裳的耳朵里。 这下子江老闆的脸色也不好了,而江霓裳的脸色也早就白了。 原本江老闆还想留饭的,这下也不留了,像是没看见他女儿不断使过来的眼色似的,暗示九阿哥趁早滚蛋。 “那江老闆要是知道爷是皇子,怕是还要死缠烂打呢。”回去的路上,玉荣怕那不识泰山的江老闆损害了某人贵为皇子的自尊,伸手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着气。 九阿哥没吭声,目光放在了她抚在自己胸前的玉手上,然后又一脸兴味地看向了她未施脂粉的面庞。不需妆点就已胜过了那精心装扮的江霓裳,说她是丫头,谁又会信呢。 “爷今天可帮你长脸面了。”他轻轻一哼。 玉荣才意识到自己逾矩了,还当自己是他小老婆呢。 她当下将手伸了回来,却是揣着明白装煳涂。她见九阿哥的笑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狠劲,看样子还是因为江老闆上了脾气。 “是是是,爷体恤奴婢。不过,”目光流转间,她笑道:“爷也不怕奴婢恃宠而骄吗?” “爷怕?爷长那么大还没怕过什么。”九阿哥轻哼一声,然后脸上的笑突然似春风化暖般地漾开,终究是不记得生气了,“爷就是护犊子,成不成?”
第25页 * 九阿哥回去之后既没赶着吃饭也没回去歇息,而是去给康熙宜妃请了安,随后父子俩又在房中嘀咕半晌,最后九阿哥噙着一丝笑出来了,只说明儿就去山东巡抚府上住着去。 原本康熙这次微服出巡不打算让地方官知晓,山东巡抚王国富还不知道自己是被某位九大爷给坑害了,忙着诚惶诚恐叫苦不迭,巡抚衙门一时鸡飞狗跳。偏偏圣驾到了山东这事儿只准了山东巡抚和济南知府知道,一概不准向下司声张透露。 山东巡抚一边琢磨着如何述职,一边庆幸着这会儿山东地界没出什么天灾人害;一边指挥着阖府上下重整庭院,一边胆战心惊唯恐失了礼数。然而好些地方也来不及整改了,只得临时遮掩。 然而不管康熙再怎么节俭,也是那个把曹雪芹家吃垮的康熙。 于是玉荣和九阿哥于王国富府中再次见到了江老闆产业下出品的名贵器具,仅献给宜妃起居用的妆粉香露也是玉荣曾在珍宝斋见过的。 这几日九阿哥不见人影,玉荣没了差使就跟在小桃红身边学了几手梳妆的本事。因她上周目早就熟悉了宜妃的喜好,几番投其所好下来又跟宜妃亲近了不少。 第一日小桃红帮宜妃梳妆的时候还顺嘴提了一句:“奴婢觉得这跟宫里的玫瑰露很像,不过咱们宫里的是西洋海货,想不到民间也有同样的好东西。” 玉荣趁机讨了一小瓶,回房的路上正好与外出归来的九阿哥狭路相逢。 作者有话要说:  1参考邓云乡《红楼识小录》 ☆、微雨燕双飞(五) 九阿哥手上拿着一沓摺子,大概是方才给康熙请安时塞过来的。 “来爷房里伺候笔墨。”他抬目看了她一眼,顺手将手上的摺子塞了过去,同时留意到她手上的小琉璃瓶。 他迳自拿过来打开翘了翘,笑道:“似乎是西洋蒸馏法制出来的,江桂的确有些本事。” 江桂是江老闆的名字。 玉荣眨了眨眼,道:“爷懂的真多。” 她没曲意奉承,倒是发自内心地感慨。中国也有蒸馏法,只是与西方的技术不大一样。她不知道的是民间已经传入了些西洋技术。 听说传教士们也会游离大江南北,这个蒸馏法大抵就是这么被江老闆获知的。 而九阿哥热心西学的传闻似乎也得到了证实。 他虽没回应玉荣的奉承,但似乎也极为受用,一直缓步踱到他的卧房内,坐到书桌前都十分自在,直到看见那沓摺子才开始蹙眉。 玉荣先给他磨好了墨,跑去沏了茶回来见他还没开始动笔开工,只是单手撑着额头愣神。 半晌过后,他认命似的嘟囔了一句:“皇阿玛怎么就想起来给我安排事儿了呢。” 玉荣直接拿笔蘸了墨,又将笔桿塞到他手上:“主子爷是怕您耽于美色,回头再把那个江霓裳带回府里去,这才给爷布置功课的嘛。” 小桃红说的一点不错,这位阿哥仍是个贪玩儿的性子。虽然不知道他这几天神出鬼没去了哪儿,但多半是忙活江老闆的事儿去了。 康熙明着没说,实际上也是不喜欢他和商人打交道。 九阿哥抬头看了玉荣一眼,当即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嘴上却道:“爷有这么荒唐吗!” 玉荣对他的辩驳深不以为然。 要知道他们到了山东巡抚府上没两日就在园子里再次见到了江霓裳。 彼时,她跟另两位官家小姐打扮的少女坐在一处,由一干丫鬟簇拥着。那两位官家小姐一个是山东巡抚的千金,一个是济南知府的千金。所谓人以类聚,这几位小姐聚在一处是没人意外的。 意外的是那个江霓裳瞥见九阿哥的身影立刻追了上来,当时玉荣眼见着巡抚家的和知府家的两个大家闺秀瞬时瞪大了眼睛。 这两位千金想是被家里叮嘱过了的,虽不知道家中住着真龙天子,却也知道那是她们想也不敢想的王孙贵戚。虽然,她们第一回见到九阿哥时也怔住了,但碍着满汉不通婚的规定也只能干眼红,想也不能想。 可是哪个怀春少女能抵得住天神似的贵公子天天在自个儿眼前晃悠? 偏偏九阿哥对这些暗送秋波避之不及,也不知他是真的眼光高,还是单纯不敢在康熙眼皮子底下放肆。 每回见到几位伺机而动的小姐们,九阿哥都将烂摊子一甩,笑着吩咐玉荣:“爷不想理会那些个庸脂俗粉,去帮爷打发了。” 玉荣帮他挡了几回之后也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齿:“我的爷啊,您能不能安分点儿!” “爷怎么不安分了?”九阿哥这会儿cos纨绔上瘾,拈着玉荣给他剥好的葡萄,吃得正欢。 “奴婢知道九爷您英俊风流超然绝俗,可您也适当低调些,少在她们跟前露面不好么。”玉荣没好气地又剥了一个葡萄塞到他嘴里,道:“如果换了五爷在这儿,定没这么多麻烦。” 她见过五阿哥几次,他和九阿哥兄弟两个乍一看去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只是因他早年经歷过几场战争,面上更显肃然之气。 “没规矩,还说教起爷们来了。”九阿哥将葡萄咽下才轻斥她一句:“你敢埋汰五哥?等回了京爷就去告诉他。”
第26页 “再者,长得好看就是给人看的!”他又道。 总之,九阿哥的论调是:他让你见识了人世间的美,你就得对他怀抱着一颗感恩的心。不感恩便罢了,但也不能挑挑拣拣。 不仅他,跟他一胞所出的兄弟也是如此。 五阿哥和九阿哥还小的时候,宜妃曾先后带着他们哥儿俩在后宫串门儿,一度弄得六宫上下没儿子的羡慕、有儿子的嫉妒。而太后觉得五阿哥实在可爱,直接抱到永寿宫里养着了。 至于九阿哥,他四五岁的时候还因别人说他好看而感到羞耻,后来被宫里的娘娘们夸得多了,干脆骄傲起来了。 玉荣知道他没真正动气,手上又剥了一个葡萄,趁他不备又塞进他口中,然后起身道:“行,奴婢给爷拿宵夜去,顺便把人打发了。” 这山东巡抚上任才不足两年,根本没什么家底,府上的厨子也够不上御用的等级。所以玉荣估摸着这几日巡抚府上的点心也外包给江老闆的人了,厨房里要什么有什么。 她挑了三两样,不料往回走的时候与江霓裳狭路相逢。 眼见江霓裳盯着她眼都快红了,玉荣却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别惦记着我家少爷了。” 说罢,等着她让路。 江霓裳身后还跟了两个丫鬟,将一条清幽小径堵得死死的。 她每回试图接近九阿哥的时候都被玉荣给挡了回去,不由得认定是玉荣单方面从中作梗,破坏她的姻缘。而被蒙蔽的九阿哥根本就是无辜的。 之前她爹也不是没劝过她放弃这番心思,虽然九阿哥是个出身优渥的大少爷,头脑本事也都不错,可他身边扮作丫鬟的玉荣八成早就是他的通房丫鬟了。不仅如此,他还对着个通房丫鬟百般维护,实在风流,江老闆可不想让自己女儿嫁过去受委屈。 然而江霓裳内心豁达,她认定凭她的身家、才情、容貌嫁过去怎么也能当个正室夫人,岂是一个通房丫鬟能比的。 江霓裳念及至此,柳眉竖起,娇声喝道:“不过一个丫鬟罢了,还敢替你主子说话?!” “我可不是一般的丫鬟。”玉荣笑着卖了个关子。 江霓裳听了,姣好的面容上果然显现一丝紧张。但她想,左右不过是个得宠的通房,转瞬间又淡定了下去。 “我可是我们少爷的童养媳,年底就过门儿了。”玉荣笑嘻嘻地看着江霓裳的娇颜突然变色,又道:“你若是现在讨好讨好我,我兴许愿意点头让你进门做小。” 她的话听起来荒谬,却又句句是真。 她估摸着康熙回京就该下旨赐婚了,府里要多个妾怎么也得嫡福晋点头。虽然满汉不通婚,但让江霓裳在九阿哥府上做个没名没分的侍妾也不是不行。 江霓裳在听到她前一句话的时候脸色就已经青了,听到后一句的时候是一阵青一阵白的。她从小就在济南府甚至整个山东唿风唤雨,何曾受过这般羞辱,当下看着玉荣的目光是又冷又恨。不光是她,她身后的丫鬟们看向玉荣的眼神也是恨不得要撕了玉荣似的。 玉荣渐渐收了笑意,她眼风一扫,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主僕三人,缓缓说道:“若是你肯现在就让路,我还是愿意给你个进门的机会,考虑考虑的。” 江霓裳被她忽然转变的态度和语调震了一下,身子稍稍一凛,尽是落了下乘,显得十分弱势。 “怎么回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慵懒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江霓裳主僕三人堵在路上,玉荣只在她们转身间才看到九阿哥长身玉立,站在月光下似笑非笑。 作者有话要说:  经典狗血桥段,南巡必艷%遇,正室打小三儿(x) ☆、微雨燕双飞(六) “爷。”玉荣一看见他,立刻变得委委屈屈的,勾人的眼睛里水光盈盈。 这招儿她还没在这个周目用过。果然,九阿哥看见她这么一副表情也愣了。 而江霓裳已经顺势伏低做小,看样子就是想让九阿哥好好惩罚她这个刁奴,却没想到还是让她抢了先。 九阿哥也终于良心发现似的,好看的薄唇轻轻一动,开了尊口:“爷说怎么额娘那儿不见人,原是在这儿。可让爷好找。” 原本还在收拾情绪待重整再战的江霓裳一听再也顾不得作态了,她听间他话里“额娘”两个字,立刻抬起头来,直直看向九阿哥,眼里都是空洞。她怔道:“罗公子……是满人?” 九阿哥这趟正是化名罗二公子。 他略一颔首,目光又重新放在了离他五步之遥的玉荣身上。 江霓裳也失魂落魄地跟着看去,正好看到了玉荣的天足。 ——对了,满人不裹脚的,她早该发现的。 还没等她从心乱如麻中恢復过来,又听九阿哥不悦道:“还不快去爷房里等着。” 这话也是对着玉荣说的。 玉荣佯装娇羞地睨了他一眼——净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 * 那日之后,玉荣倒是再没见到江霓裳在眼前闲晃了,不仅因为她被九阿哥打击得伤心欲绝,还因为江家犯了大事儿。 此时,康熙已然带着宜妃和侍卫们起驾往承德去了,留下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的山东巡抚及其下司,善后的九阿哥,以及伺候善后的九阿哥的玉荣。
第27页 玉荣又在心里把九阿哥日了一万遍。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搜集了山东巡抚并济南知府附下罔上的证据,而这些证据却正好是从江老闆那儿顺藤摸瓜挖出来的。 本来官商勾结就不是什么罪过,但怪只怪江老闆他太惹眼了。他用钱财帮山东巡抚和济南知府等地方官在官场行了不少方便,甚至打点到了京里去。 同时,得了他的好处的巡抚和知府也借着职权方便,帮江老闆疏通了不少生财之道,也拉了不少人脉。 就像与关东贡品同样的货源,他本是没资格接触的。 富贵逼人来不假,麻烦事儿同样多。 九阿哥压了一部分,只如实上报了大部分。 也就亏现在太子位置坐得稳,其他数字们刚成年,一没心思,二没实力将手伸出来倒腾别的,不然这事儿又能牵连出一大串儿人来。 玉荣不知九阿哥具体用了什么手段,只知道江老闆这事儿可大可小,跑不了是拿着证据威逼利诱那一套。等他们回京时,江老闆在山东的一干产业全到了他九爷名下,他本人更是对九阿哥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九阿哥忙着搞他的资本主义的时候,也没刻意瞒着玉荣,好像她该知道似的。对此玉荣只有四字评价:“强买强卖。” “爷这不是要娶媳妇?没钱拿什么娶?”九阿哥不怒反笑,一双凤目顾盼间熠熠生辉。 玉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九爷娶福晋那也都是内务府该管的事儿,彩礼也不用您出,您担心什么啊?再说了,皇子大婚分宅,皇上还给您拨二十三万两安置费用呢。” 这二十三万两巨款可都是民脂民膏呢。 真当她这么好忽悠,什么都不知道? 九阿哥不再说话了,仅是噙着笑看她,直看得她浑身不自在。他虽是在笑,眼中却没了波澜。与其说他在调情,倒不如说是在考量。 好在回了京之后他们就再没了接触,九阿哥忙着将资产力量投入到京里,而玉荣也接了栓婚的谕旨,回家待嫁去了。 董鄂家又出了个皇子嫡福晋,自是高兴得不得了。尤其宜妃不比荣妃,她在万岁面前十分得宠,而九阿哥正值风华正茂,朝气勃勃,未来应是一片光明。 玉荣听着长辈们毫不吝啬的赞誉之词,不禁默默认同——九阿哥未来的富贵大道上珍珠如土金如铁,自是金光璀璨一片光明。 待嫁的这些日子,她没少学了身为大妇应具备的品德仪态。而这品德仪态说白了就是有本事让后院既充盈又肃静,净是宅斗指南。 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没放在心上,倒是家中几个命妇带她出去社交时一直上着心,将京中势力网通记了个遍。三福晋也有意帮衬着,见她得宜妃的喜爱,倒是乐得带她在宫中走动。 这几个月里,玉荣顶着准九福晋的头衔在豪戚显贵的上流圈子里混了个脸熟。她之前当完颜氏时有了些应对满蒙贵族的经验,此时上手也快。她虽然后台够硬,但与人交流时温声慢语,落落大方,因此数次外出归来顶多招了几个眼红的,对此董鄂家很是满意。 某日,玉荣又是一次盛装归来,却在回府的路上让九阿哥的人给堵了。 既是未婚夫,这个面子她还是要给的。她当即下了轿,打发了随从,随着眼熟的何玉柱进了一座戏园子。 说是戏园子,倒跟山东见过的一碧万顷楼很像,听戏、吃饭、喝茶三不误。何玉柱带她绕到后院时,她还瞅见了中央给挖了一座水池子,中间有两个山石堆的小岛,中间用一条小道连着,岛上还有两个小亭子,东西相对。 后院设着两排厢房,院中同样雅致。何玉柱领她进了最末间,九阿哥正独自一人坐在太师椅上看帐。 他抬头见了她这副打扮怔了一下。 玉荣今日刚从宫里回来,穿戴自然讲究。梳着小两把头,簪了两小簇今日方开的丹桂和双钗步摇,因她还是未嫁之身,身后还梳了一条辫子。董鄂家最近给她裁了几箱子的新衣,料子名贵自是不必说,纹样自是怎么吉祥喜庆怎么来。她今日就穿着绣金鱼团花的旗袍搭着蜜合色的坎肩,取的是“金玉满堂”之意,正是十分衬她眼前这位爷。 这位爷似乎也极为喜欢她身上的金玉满堂,眼里“噌”地划过一道亮光。 “这会儿还站着?几个月不见莫非是跟爷生分了不成?”九阿哥放下帐本,一门心思看着玉荣。 玉荣还端着满洲贵族姑奶奶的风姿,双手叠放在身前,万分骄矜地站在那儿。 她眼睛一转,缓缓说道:“哪儿能。奴婢还以为是九爷没认出奴婢来呢。” 九阿哥似是根本没留心她说了什么,只是这么看着看着就有了些心猿意马。 正说着,玉荣也在他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神情,只见他双目含情,眼底流动着令人骨头酥麻的电流。 上个周目的九阿哥露出这样的神情之后,十次有九次要与她颠鸾倒凤。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有糖果阵 ☆、微雨燕双飞(七) 玉荣正想后撤一步,但眼前人动作比她快,电光石火间,九阿哥伸手便将她拉到了自己身上。 她倏地被他面对面抱在怀里,虽是心下有了准备,可还是不能免俗地低唿一声。她头上两只步摇上缀的金玉珠穗子一阵轻晃,凉凉地撩在二人脸上,使人一阵心神激盪。九阿哥的目光一直锁在她脸上,看到她目露惊措顿觉十分愉悦。
第28页 两厢挣扎摩挲间,玉荣早已下意识双手扶住了九阿哥的肩膀,而九阿哥也嗅到了她髮髻间的幽幽桂香,他目光一滞,已是心驰神往,驱使着他低首蹭过去。 玉荣敏感地发觉他的似有若无的鼻息在自己耳鬓间探索着什么,他身下的坏东西也顶了起来。 她有些没好气儿地说道:“虽然奴婢知道九爷您是个不爱规矩的,可您也太不规矩了啊。” 她在宫里折腾了一天就想回去躺着,哪有心情与他调情。 九阿哥是个明白人,他一听这话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当下将人放开,只是心里捨不得。趁玉荣低头整理衣裳的时候,他也换了个坐姿,拿起一旁的盖碗喝了一口浓茶。 他耍流氓被戳破,一时有些难堪,也没好气儿地说道:“爷发现你这丫头真是一点也不纯情。” 方才他情动时还在想,等他们的新婚之夜,他将她抵在身下,要如何一点一点地破坏她的纯真才好,现在看来竟是有些白琢磨了。 玉荣听了十分不以为然,心里止不住地吐槽:那是,纯情的丫头都离得你远远的。知道为啥别的数字抢穿越女总赢过你不? 她心里这般想着,嘴上也没什么好声气:“爷不满意就抗旨啊——谅您也没胆儿。” 九阿哥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嘶”地一声就待发作。 他那个在山东软软糯糯的童养媳怎么回京之后就变成河东狮了? 理论上,像玉荣这般身份的满洲姑奶奶若是碰到这样浪荡的,怕是早就该与他翻脸了,此刻她还算客气的。 玉荣正等着他发火呢,谁知他俊眉竖起又倏地舒展开,最后竟是不怒反笑:“谁说爷不满意了,这样正好,跟爷性情相投!怎么也是陪着爷生同衾死同穴的结髮之妻,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哪儿能不得找个合脾性的不是?” 他说到最后带了些许感慨之意,但玉荣却没有因此被打动。 “您是有多少小猫小狗啊。”她的眼神斜了过去,话里凉丝丝的。 上个周目里九阿哥到娶嫡福晋的时候,后院里统共两个人,也不知这一周目变了没有。 她这话让九阿哥听了一怔。 他本来就是顺嘴那么一说,根本没想到还能牵扯到旁的女人。但此刻被玉荣揪出来了,他也不好避而不答。 这一刻,九阿哥实在恨透了她这机灵样儿,但他也只能淡淡地说道:“没多少。” 因他平素总是落拓不羁的样子,现在正经严肃起来反而不得玉荣信任了。 她用狐疑地目光打量着他,使他不得不又言之凿凿地否定道:“没多少。真的,还没那四和尚多。” 天外横来一口大锅蓦地罩在了未来雍正爷头上。 玉荣想笑,但她念及自己的立场,终究还是忍住了。 九阿哥见她脸上一丝表情也无,想来心里还恼着。但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就见她动了动樱唇,缓缓说道:“九爷,咱们还有两个月就该大婚了。” 他心里算了算日子,是两月不错,当即点了下头。 玉荣拿出这些日子训练的成果,摆出大妇的风范说道:“按老祖宗的规矩,咱们这时候见面却是不合适了。但今儿九爷已经拉着奴婢犯了一回了,现下也耽搁了许久,万一传出去,恐怕要让人毁坏了奴婢的名声,再连累了爷,伤了爷的脸面。奴婢还是先回家去了。” 说完,她盈盈一福,果断地原路出门儿走了。 她这一番话字字是刺儿,偏偏字字是为他着想。碍于面子,九阿哥只能望着她离开的窈窕身影,留在原地咬牙切齿。 * 玉荣回去后又思忖了半天——这个九阿哥喜欢什么样儿的嫡福晋呢。 她现在不是完颜氏了,九阿哥也成年了,怕是不能跟上回似的少年不识愁滋味,芙蓉帐暖度春宵了。 她进了几次宫,倒是十分不走运,一次也没遇到芯儿是佟佳明月的佟贵妃。过了半月,三福晋带着她进宫请安,正逢西六宫的妃嫔们开茶会,这回正好赶上荣妃在自己的咸福宫摆场。除了荣妃,耳熟能详的妃嫔里还有惠妃和良嫔。十一月的天气里,明殿里摆满了各色海棠,众妃与福晋们就坐在其中赏花品茶。 荣妃年纪大了,早就步入了母凭子贵的行列,如今三阿哥已经是诚郡王了,这满屋子的名贵海棠也是他的手笔,荣妃和三福晋自是十分风光。 而玉荣这些日子又学起了女红,一天到晚地勤学苦练,就为了一手的绣工衬得上她现在和今后的身份。 茶会进行到一半时,正殿里的女人们已经聊起了阿姨之间的话题,她就在旁边暖阁里研究起了荣妃新教她的针法,等会儿绣好了还要拿出去给贵妇们点评点评。 她这边全神贯注,绣得认真,自是九阿哥进来了都没发现。 过了半晌,九阿哥实在忍不住,迳自挨着她坐在旁边的圆凳上。 玉荣这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个大爷。 “九爷怎么来了?”她放下针线,十分诧异。 今天是西六宫的局,宜妃住东六宫,自然不在。 “跟三哥来的。”九阿哥拿起她的针线活,看了看又放下了,也没厚着脸皮要。他放下,又解释了两句:“爷本是要跟三哥去找南怀仁的,他说先来荣娘娘这边看看,爷就跟着来了。”
第29页 他见玉荣“哦”了一声,又凑近了,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不是你前几次进宫爷都没机会见上一面吗?再说了,这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不用白不用。是不?” 玉荣今天梳的两把头上簪着荣妃刚赐的海棠,似橘又红。九阿哥凑在她身边,心里连连可惜这海棠无香,不然混着她的体香应是极好闻的。 这时,玉荣已经向他看了过来。两人挨得极近,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脸上的传来的热度。 她逗弄似的看他一眼,眸光上挑,流转之间煞是勾人:“那是呀,这沾亲带故的,我还能叫您一声表哥呢。表哥?” 本来上次见面有些不欢而散,九阿哥还琢磨着她是否还使脾气不搭理人,但现在她这情意绵绵的目光险些使他陷进去了,心里哪还有什么顾虑,他直接摸上她叠放在膝前的小手,轻声诱哄道:“再叫一声。” 玉荣只想骂他变态。 “哟,谁跟我抢表哥呢。”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而这个闯入者的嗓音倒似百灵般动听。 玉荣和九阿哥回头一看,见到一个身姿秀丽的少妇,也不过十八.九的年纪,穿着玫瑰紫色的旗袍,领子上围着绣金线海棠的龙华,戴着一串粉珍珠。 对比玉荣对她的好奇,九阿哥显然有些不悦,他向来人质问道:“格禄代,你来乱窜什么?” 被称为格禄代的少妇撇了撇嘴,道:“这不是听说诚郡王给荣妃娘娘寻了不少海棠来么,那我当然要来瞧瞧啦。何况你八哥的两个额娘都在这儿呢,我身为儿媳妇儿来伺候着,怎么就成乱窜了?你才是来乱窜的呢!” 玉荣惊了。 原来这是八福晋啊。 作者有话要说:  理论上南怀仁差不多已死,但我懒(。就用他了 提前给表妹党发个福利 [群聊][九龙修罗场]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活在旁白里接锅的我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就说您劳碌命吧,这是九哥的场子,您正好儿歇歇不挺好的吗,非得出场?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他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我骚动?那老九算什么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他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喵喵喵? ☆、微雨燕双飞(八) 按理说八福晋也该是个她的老熟人,可眼前的八福晋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跟上一个八福晋很不一样。之前的八福晋如明媚春光,虽有几分宜妃的娇媚,却也温柔和顺,跟九阿哥是兄友妹恭。这个周目的宜妃没之前那个泼辣了,但八福晋却变成了风风火火的模样,高贵又活泼。 玉荣正震惊着,那边八福晋又噼里啪啦怼起了九阿哥:“再说了,听说表哥你未过门儿的福晋在这儿,董鄂格格既是我未来的表嫂又是九弟妹,能不来帮你照应照应嘛。你倒好,不领情就算了,还没个好声气。” 她一语中的,九阿哥可不就是巴巴地窜来看小媳妇的。 他简直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八福晋对此熟视无睹,笑着跟玉荣打了个招唿算混了个脸熟,又挑了帘子出去了。 见她走了,九阿哥恨恨地端起玉荣的茶杯勐灌一口,让她根本来不及阻止。 “干嘛呀这么生气。”玉荣的眼睛眨巴了两下,不明白这一周目的九阿哥和八福晋这对兄妹(叔嫂)的关系为何如此紧张。 九阿哥看着她有些失声,千言万语无从提起。 玉荣见他发愣,似是想起什么来,轻哼一声:“我还没气你骗我呢。”说完,她背过身去,又拿起了针线。 “爷何时骗你了?”九阿哥又凑了上去,与她隔着一两寸的距离,几乎搂了上去。 “小猫小狗啊。堂姐都告诉我了,你府上四人,四贝勒府上有五人,可其中一个是四福晋。你和四贝勒谁也没比谁多。” 玉荣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翻起了旧帐。 九阿哥没想到她还记着这茬儿,当下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喜的是她吃醋,她在意自己,就跟在山东时不停护着他的小童养媳似的;愁的是他怕她得知了真相又生气。 她现在可不只顾着绣花,不搭理他了? 他略一思忖,笑哼一声,道:“爷早在山东的时候就看出来你是个小妒妇,跟格禄代一样。没准儿你俩还能成个手帕交。” 说起来这个八福晋也是个奇人,她还没嫁人的时候就嫌弃九阿哥早早有了侍妾。 因为俩人从小一块长大,两小无猜之余,八福晋也总喜欢对他指指点点。说他风流成性,小小年纪就娶了两房侍妾,比上不如老八比下不如老十,她肯定不嫁这样不安分的。 九阿哥哪容得她这般指摘又嫌弃,他上了邪劲,干脆又娶了几个小妾回府。 当时宜妃有意撮合他俩,结果九阿哥被八福晋这么一说,偏偏要拧着来,省得显得他真想遵从母命娶她似的。 这下八福晋更拒绝嫁他了,强扭的瓜不甜,宜妃唯有放弃。 九阿哥当时觉得自己年少机智,将惧内之名和平禅让给了八阿哥,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又有走上这条既定之路的趋势。
第30页 无奈之下,他只得对玉荣好生解释了一番,将锅全甩给了八福晋,不然他方才也不会看她如此不顺眼。 玉荣听了半天,终于停下手中的活计,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您知道我是小妒妇还要娶啊?爷不怕成婚之后我折腾死您?” “折腾吧。”九阿哥噙着一丝笑,顾盼生辉。像是早就料定她会有此问,他悠悠地吐出准备已久的五个字:“爷甘心如荠。” * 大婚当日,玉荣早已把婚礼程序一一记在脑子里。皇子婚礼仪式与亲王同制,冗长繁琐。不久之前的记忆里,她以完颜氏的身份参与旁观了一回,亲身经歷时更觉繁杂。 听着一路鼓乐喧天,喜轿到了九阿哥府,撒喜钱,过火盆,射轿门,跨马鞍,终于入了新房也挑了盖头,玉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九阿哥。 她第二次见他喜气洋洋穿着一身皇子蟒袍,仍是熏貂朝冠二层金龙,缀着东珠红宝石。不过那一身金绣九蟒袍穿在成年之后的他身上显得更加贵气,俊美逼人,直教人挪不开眼。 此时两人面对着面坐着,玉荣的视线正对着他好看的喉结。 喜娘呈上合卺酒,按着规矩,两人先各自喝了一口,然后交换了酒杯。 玉荣拿着九阿哥的酒杯正待饮尽,忽地瞟见他灼热的眼光正直直地落在两人的酒杯上。他的手将酒杯转了一下,使他的唇覆上她留在杯沿的胭脂唇印,好似深情地吻了上去,随后才一饮而尽。 房内的嬷嬷和婢女们都留意到了这一细节,齐齐红了脸。 玉荣手上顿了一下,一面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将杯中酒饮尽,一面在心里为他的没脸没皮瞠目结舌。 而下人们哪管这些,全部带着一脸喜气退出新房。 新房的门刚刚被关上,九阿哥就向玉荣凑了过来。 玉荣发觉自己被他的双臂紧紧缠住,他满身的酒气和他颈间似有若无的麝香勐然沖了过来,鼻尖萦绕的自己身上的胭脂香,新房内的瓜果香,帐前红烛燃出的蜡香,全部在这一刻淡去了。 “爷。”她试着推了推他,可他似乎更来劲了,伏在她身上竟是衣服也不脱。 本来玉荣见九阿哥这个周目的性子沉敛了不少,但这方面却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急色。 玉荣装着名门贵女应有的生涩与娇羞,任由他来引导。 这使九阿哥的身体更加兴奋。 此刻玉荣心里倒不似他这般万分期待,他的肉体对她来说毫无新鲜感,毕竟他身上有几块肉她心里都清楚得很呢。 只是她身上也如着火了似的,习惯性地环住他的精腰,回应着他温柔却也热切的吻,唇齿交缠总发出令人心颤的声响。 迷濛间,她想,士别三日,某九已非吴下阿蒙。 这一夜他有心用情.欲迷惑她的心神,手法自是变化多端,恨不能让她死在自己身下,她越是求饶他越是收不住动作。 玉荣有些想哭。 “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做什么?嗯?嗯……”九阿哥忙里偷闲在她耳边落下一句话,随即附上一阵细吻。 他这会儿的嗓音愈加低沉慵懒,不放过任何能勾她魂魄的法子,一声声低吟撩人非常。 明知她为何而哭还故意逗弄,真的是…… “讨厌死了。”玉荣别过头去,意识都快要模煳了。 “爷疼你呢……嗯……还说爷讨厌?”九阿哥哪儿肯自己一个人忙活,又是一阵细吻追了过去。虽是有心诱惑她,但他自己也有些神魂颠倒。 玉荣只能伸手捂上他的嘴,只求他少说几句。 谁知他这个不安分的又开始舔.弄她的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群聊][九龙修罗场]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八哥,仁德你一个“妻管严”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我还没出场呢就diss我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没出场就被diss的兄弟可多了 [友好兄弟五阿哥]胤祺:嗯 *仁德:三国杀刘备技能,行内黑话 ☆、微雨燕双飞(九) 经此一夜,九阿哥确信自己立好了夫纲,翌日进宫比前一日大婚时还要春风得意。他骑在骏马上,那叫一个飒沓如流星。 已荣升为九福晋的玉荣与他一道儿进了宫,挽着他的手去毓庆宫给众兄弟们点菸敬茶,她这番情态令九阿哥更是英姿迈往。 毓庆宫里,玉荣难得又一次见到整齐划一按序排列的数字组合,不得不喟嘆与他们的有缘无分。 清穿何处无数字,何必单嫖一只九? 九阿哥不知她心中的想法,还笑意盈盈地与他的兄弟们你来我往,非逼他们说几句恭喜并艷羡的话不可。 轮到十四阿哥的时候,他已经想不出不重样的话了,偏偏他跟九阿哥关系不错,还不能装傻充愣含煳过去。琢磨了半天,他终于眼睛一亮,瞅着九阿哥腰间的新荷包,嘻嘻笑道:“这是九嫂的手工吧,九嫂对九哥真上心啊!” 九阿哥勾了勾唇,眉眼间有些傲气:“那是自然。” 玉荣如今勤练女红,有不少拿得出手的绣作。不像最初只能给他做个没什么图案的荷包,她这次算用了心思绣了一个富贵白头。一双连枝牡丹,一对白头翁鸟。
第31页 十四阿哥如此笃定这荷包出自玉荣之手,也是因为知道这图样是寓意夫妻白头到老的。 隔壁十三阿哥也是个风雅之人,见状跟着捧了个场:“九嫂蕙质兰心,这番情意真真切切。九哥,你可别辜负了!” 十阿哥大手一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嘛,我懂得!” 九阿哥盈盈笑着看玉荣给最小的十六阿哥敬完了茶,满目欢欣。 玉荣幽幽地回望了他一眼。 比翼连枝空是愿啊,就你这个短命的还白头呢。 三阿哥近来因为这桩姻亲也与九阿哥近了些,当下也哈哈笑道:“你三嫂都跟我说了,九弟妹之前为了给九弟你绣这个荷包可没少下了苦工。” 玉荣没少下苦工是真,可也不是单为了给九阿哥绣荷包的。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下九阿哥脸上别提多有光了。 * 回到府里,玉荣还得去主院坐着,让九阿哥的妾室们挨个敬茶。 这府邸的设置与上个周目的九阿哥府大同小异,玉荣今早起来之后,将她住的院子好生打量了一遍,格局跟以前的一样,只是她委实不喜欢这些家具摆件的放置和风格,不断让她想起那个穿越女董鄂氏,使她身上总是恶寒阵阵。 因此,她临进宫前愣是让人把屋子重新布置一番,等到九阿哥的妾室们来奉茶时,主院的布置已然焕然一新。 玉荣十分满意地坐在正座上,打量起眼前几个风姿各有不同的小老婆。 这几个人分别是完颜氏、兆佳氏、郎氏、刘氏,后面还有几个没名分的,就略了。前两个是宜妃挑的,其余的是九阿哥自己敛回来的。完颜氏和兆佳氏都有了身孕,单看肚子也不知谁的月份大一些。郎氏和刘氏颇有汉人女子的风韵,刘氏更是具备江南美人的婉约风情。 玉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们,想起进宫时宜妃叮嘱她的话。 托康熙一时兴起微服出游的福,宜妃待她还算不错,说了不少掏心窝的话:“别看着胤禟府上人多,他就是个从小被宠坏的,缺不得旁人对他的百般关怀。现在他有了你这个妻子,更是盼着你给他胜过其余人百倍的关爱,而旁的人怎样自是无所谓了。今后你们的路还长着,你可要好好抓住这一点,就权当替我这个当额娘的宠着他爱着他了。” 九阿哥原本是长不长、幼不幼的苦逼老二,可就是因为五阿哥从小被养在太后跟前,十一阿哥又早殇,这才被钟粹宫上下当成了宝贝疙瘩养着。 宜妃一番话固然恳切,直言将九阿哥后半辈子都全託付了给了玉荣这个儿媳妇,甚至连“宠”字都用上了。玉荣硬着头皮听完,只觉得宜妃的嘱託比驱除鞑虏恢復中华还要沉重。 玉荣这番想着事情,也没心思跟小妾们寒暄。 而她打量着她们的同时,她们也在观察她。 两方初次见面,这一回奉茶也算彼此的初次试探。众妾都跟了九阿哥有些时日了,对他的喜好也多少有些了解,此刻她们看玉荣冷淡得跟个哑巴似的,便揣测她一定不得九阿哥的喜欢,哪里知道昨夜新婚小夫妻在各自眼里都是风情万种的。 完颜氏和兆佳氏不仅是宜妃挑的人,还是从小桃红手下调.教出来的,十分规矩懂礼数。郎氏出身官宦之家,四品官的女儿在皇室中不够看,但拿出去比较也算十分有脸面的身份。刘氏出身最低,也因此最谨慎。一番敬茶下来,众妾面上都是毕恭毕敬,谁都没做出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举动。玉荣虽然没开几次口,只是摆着端庄高贵的福晋气派,但也没有丝毫的为难。 她此刻浑身疲累,犹如被人抽筋剥骨。昨晚她被九阿哥折腾了半宿,今日又进宫拜会了各种大人物,此刻多说一个字儿都是消耗生命。 然而,主院里这番景象传到九阿哥耳朵里就变了味儿。 “福晋的脸色很不好,几乎是一个字儿也没说。完颜主子和兆佳主子敬茶的时候,福晋面上就更加不高兴了。”何玉柱回禀道。 这下九阿哥坐不住了。 他本来就没什么要忙的,现在只是户部给八阿哥打下手,更多的时候还是在管着他刚在京里置办起来的产业。 九阿哥认定玉荣生气了,吃醋了,嫉妒了,不好了。 这么下了结论,他略一思忖,几乎是连忙去了玉荣的屋子准备哄人。 这时,玉荣已经沐浴完毕,正坐在镜前护肤。 几只琉璃瓶里装着各种蒸馏花露,玉荣试了几次,觉得对皮肤保湿美白的效果十分好。自从江老闆的产业被九阿哥吞了之后,这些东西也就成了她九福晋妆檯上不可或缺的护肤品。她每日都要在镜前花上小半个时辰,光是将花露一遍遍地往脸上敷也要花一炷香的功夫。 九阿哥来了之后等了半天,早就有些不耐烦了。最后好不容易等玉荣从妆檯前裊裊起身,他立刻就将人抱了起来压到床上。 “爷,我想睡觉。” “乖,等爷好好疼了你再跟爷一块儿睡。”九阿哥一见她连与他亲热都不愿了,这可还是新婚呢!当下,他因此更加笃定她心里有怨气,手下连忙加快了动作,盼着快些把她弄舒服了。 玉荣:“……” 她低头见他正在她身上弄得欢实,手上转起了他的辫稍把玩,口中时不时轻哼几下,心里不由得有些无奈。
第32页 真不愧是属猪的,怎么这么喜欢拱人。 而九阿哥那边虽是来哄人的,却也没有傻到在两人的欢度春宵时提别的女人,只是身体力行表明自己的诚心和爱意,说尽了令人羞耻的话哄着身下的人儿,动作间更是故意弄出结合时才有的淫冶之声,使玉荣恨不得立刻失聪。 作者有话要说:  [群聊][九龙修罗场]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九哥我们错了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错了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沃特??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我们应该拱你夺嫡上位的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此话怎讲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我可是论尊论长论幼三不沾啊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你沾黄就行了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你太黄暴了,只有你才适合黄色这样的颜色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这强有力的理由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我竟无法反驳 听说最近的评论都被jj吞了? ☆、微雨燕双飞(十) 大婚头三日,九阿哥理论上都应该歇在玉荣房里,因此后院的小妾们也都老老实实的。三日之后,就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第四日,一大家子同坐一桌吃饭时,刘氏坐在兆佳氏和完颜氏旁边,柔柔笑着照顾两位孕妇,时不时劝两口菜,直言道对孕妇和肚子里的孩子好。 兆佳氏吃了两口刘氏盛的芙蓉豆腐,笑道:“妹妹真是秀外慧中,连这些都懂得。” 刘氏闻言面露羞赧,谦虚道:“哪里。只是府上有两位姐姐有了身子,我就多看了些医书,如此方便时常照顾两位姐姐,也好替爷和福晋分忧。” 说完,又是目光柔柔看了一眼九阿哥和玉荣。 她还没怀过孩子,却已了解了不少孕妇饮食,这暗示再明显不过了。那一眼看得玉荣直觉得自己被供奉成了心底慈善的观音娘娘,而且还是那送子观音。 玉荣似笑非笑地对左右吩咐道:“把那盘清蒸鲈鱼端过来给爷尝尝。” 说完,又往九阿哥碗里夹了点桂花山药。 其他人兴许还不太明白,但刘氏已两颊发热地低下了头去,好不温柔。 看她这副样子,玉荣就知她连着有益男人壮阳补肾的食方也看了。 九阿哥倒是给面子,凡是玉荣夹的都尽数吃了。只不过一顿饭下来,吃得他心里升起一股邪火。 “是不是福晋觉得爷这几日勇勐不足?”晚上,九阿哥仍是去了玉荣的院子,挥退了下人之后便开始解衣裳,“真以为爷不懂呢,嗯?” 玉荣这一晚给他夹的菜全是补肾的,他当时面上不显,这会儿反倒来秋后算帐了。 看着伏在自己身上开始使坏的人,她蹙了蹙眉,忍住一声低吟,又伸手玩起了他的辫子,悠悠道:“奴婢替刘妹妹着想呢,免得使她的苦心白费了。” 九阿哥没接她的话茬,只是到了关键时刻停了下来,手上却没停下折磨她的脆弱。 他噬咬着她的红唇,低声诱惑道:“想不想独占爷?” 不是很想。 玉荣只觉得自己被他折磨得疯了,经过这几日她算看出来了,这人简直比他刚开荤那会儿还要龙虎精神,天天就没个够的时候,真使起坏来时更是势不可当。 她实在是受不住了,只能嘤嘤呀呀地装傻充愣,但某人并没有高抬贵手让她矇混过关的意思,不停逼她张口。 玉荣屈服于他的淫威,只能口是心非道:“想,当然想。” 说完,她又报復性地摸了摸小胤禟,娇哼道:“人家一天都离不开爷。” 九阿哥凤眼一眯,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吟:“爷怎么觉得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嗯?” “哪里不在’九’了?”玉荣被戳穿了也不露怯,伸出玉臂勾住他的脖子撒娇道:“人家好喜欢九爷的。” 九阿哥眸色一暗,反倒更像那个醉了的人。他立刻俯下身去,为了罚她故意动了几下,噬咬着她的唇咕哝道:“你这个湿漉漉的小东西,真像水里捞出来的小芙蓉花。” 玉荣快恨死他这些淫.声.浪.语了,只是无论她如何反抗,也阻碍不了九阿哥又在这一夜刷了一笔辉煌战绩。 第二日一早,九阿哥就出门去了户部衙门,而玉荣吃过早膳,打发了来请安的众妾之后,自己又回到床上歇着去了。 经过昨晚,她回想着九阿哥在山东时与她之间的打情骂俏、回京之后的试探、宜妃的嘱咐,甚至还有上个周目他生气的原因和表现,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她越是争风吃醋越是说明她在意他,他也就越是开心。 玉荣寻思了一会儿,邀宠的法子就那么几个,倒是十分好解决。 兆佳氏和完颜氏既然怀孕了,就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待着养胎待产。玉荣放了两个嬷嬷和女大夫进去,哪儿不得劲不舒坦了就地解决。郎氏和刘氏则被点名帮着管家,大事没有,鸡毛蒜皮的小事倒是一箩筐。哪里该修葺了,哪个奴才又告假了,园子里该摆什么花了,不会?不懂?蹲屋子里学呗。 剩下那几个没名分的都是小家出身,纵然手段上不了台面,但在府中既无权也无势,十分好打发。
第33页 众妾在玉荣制定的时间表下鲜少有自由活动时间,偏偏这样的安排似乎都是为着她们好,令人毫无反抗的理由。 九阿哥似乎对此一无所知,或许他知道,只是表现得真如他婚前所说的那般甘心如荠,丝毫不介意玉荣如何折腾他的小老婆们。大婚后一整个月他都同玉荣待在一起,晚上仍是变着法儿地与她恩爱。 宜妃听闻之后竟无丝毫不悦,也不提玉荣专房独宠,只幽幽嘆道:“你这孩子也是有心了。” 旁边小桃红也是一脸欣慰。 说完,又赏了玉荣好些东西,反倒弄得她心中惴惴——这老九以前到底是有多熊? * 九阿哥这两天白天都不见人,玉荣也懒得关心他忙什么去了,直到某日在府上看见个熟悉的人影才恍然大悟。 那身姿如弱柳的汉装女子,可不是大半年不见的江霓裳么? 彼时,玉荣在花园里散步,一眼就看到了江霓裳和她身后两个丫鬟。 寒冬刚过,宫里也下了更换衣制的旨意,虽然天气仍有些寒冷,玉荣已经换上了春装。一身绣玉兰花缂丝旗袍,领口袖沿镶着黛青色滚边,也是年后裁的新衣。 虽是在家里,她的穿着打扮也十分讲究。虽不至于珠光宝气,但远远望去也十分气派。 江霓裳也看见她了,一张娇颜顿时僵住了。 玉荣踩着花盆底,迳自往花厅去了,走起路来三步一摇,分花约柳。而江霓裳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神色难辨。 江老闆听从九阿哥的意思,这个月举家搬迁到了京里,他在山东的产业也全被九阿哥的人接手。 这会儿两个人正在书房里谈话,硬跟过来的江霓裳便走到了花园里随便看看,结果就看到了已做妇人打扮的玉荣。 她本来也没多想,在知道她苦恋的罗公子就是当朝皇九子的同时,也知道了他府上有很多女人,但这样一来,所谓的满汉不通婚也就不是什么阻碍了。她知道九阿哥的妾室里个个出身比她高,可只要进了一家门,大家还不都是妾,除了嫡福晋,其他人难道不是一样平起平坐? 作者有话要说:  诸君之肾安好否 早上网不好忘更新了囧 ☆、微雨燕双飞(十一) 江霓裳不住地打量着玉荣,见她身边只带着一个丫鬟,便揣测她也不过是个侍妾。还记得她在山东化用的“童养媳”的身份,不是九阿哥的通房丫头,又是什么? 至于玉荣的衣着打扮,她虽留意了,但也不甚了解,只当皇子身边的人都该如此贵气。 到了花厅,玉荣理所当然地走到主位坐下,身边伺候的立刻端来了热茶。 她端起来喝了两口,室内一时无人开口。 没有作为就是最大的作为,她只是端坐着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花厅中央的江霓裳,周身便生出一股皇家的派头。 玉荣看了她半晌,才说道:“江小姐初来是客,不熟悉府上的地形也不了解府里的规矩,不如就坐在这,等令尊在爷那儿办完了正事,你们父女两人也好一块回去。” 江霓裳心里对她是新仇旧恨,嘴上自然不客气:“你不过就是九爷的一个侍妾,怎么能做得了主?” 玉荣身边的丫鬟是从董鄂府带出来的,见有人对自家主子出言不敬还指鹿为马,当下就要张口教训她。 不料玉荣先开口了:“把管家叫来,跟他说,江小姐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客人了,府上的住处随便江小姐挑。” 她对江霓裳的质疑置若罔闻,此刻也不废话,直接表明自己到底做不做得了主。 她的丫鬟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当下忍俊不禁,一时也没戳破玉荣的身份,只是看着江霓裳脸上惊疑不定十分有趣。 “你到底是谁?”江霓裳心里开始犹疑。 玉荣哪里懒得理她,直接让人将她给请出去了。 等花厅里安静下来了,玉荣心里却开始愈发觉得没意思起来。 原来上头考核的不是她煳弄古人的能力,而是考核她的毅力啊。 * 是夜,九阿哥搂着玉荣求欢,见她有些不情愿,还当她是因为白天看到江霓裳的事生气了。 他不由得笑着哄道:“别吃醋,爷可没那个意思。” 玉荣拨开他的手,道:“没吃醋,帮你收人还不行么?还不许我贤惠了不成?” 其实她也觉得有几分腻味了,何况按进度来看,这才是攻略某人的第二轮,就算撑完这回,她接下来指不定连看他一眼的心思都没了,只能祈祷下回给她换个人攻略。 而现在嘛……如果条件允许,她可能比九阿哥先行一步寻找第二春。 听她这般说,九阿哥眉头立即蹙起,不悦道:“爷不乐意收她。”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坚决,江霓裳再没出在九阿哥府上现过,玉荣也不关心她的去向。不仅如此,玉荣也不再关心府上的小妾如何如何了。 她将省下的精力用在了学习进阶满语上面。之前她跟着康熙的时候就恶补了一些,待嫁期间也没少学,倒是当了九福晋之后反而顾不上了。 此消彼长,她这里一懈怠,郎氏刘氏她们就立刻积极了起来,甚至完颜氏和兆佳氏也因为即将临盆少不了人嘘寒问暖。
第34页 九阿哥也发现近日来书房打扰他清净的人愈发地多了,他正想跟玉荣好好说道说道的时候,刘氏院子里的丫鬟又来了,说是她们主子有出惊喜给他看。 刘氏之所以被收进府,就是因为九阿哥喜欢她身上汉家女子的风韵。入府之后,她更是下了苦工学习诗词歌赋。玉荣嫁进来之后,她消停了一阵,这会儿又勤奋起来了。 九阿哥此时才刚从他那即将开始营业的戏园子里回来,顺便带回几样欧洲传教士带回来的宝石,全让他叫造办处打磨好了,做成他亲手设计的首饰。而玉荣也才被他叫到书房来,被他拉在怀里看他献宝。 此刻被刘氏的丫鬟一打断,九阿哥走回书桌后的圈椅上坐下,他不紧不慢地看向玉荣,想看她有何反应。刘氏的丫鬟也是没料到玉荣在这儿,当下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玉荣还倚在炕上,她理了理方才嬉闹间有些松散的髮髻,见一屋子的人都等着她开口,才笑了笑,说道:“爷想去就去呗,想必刘妹妹准备许久了。” 九阿哥仍是定定地看着她。 玉荣坦然地回望了他一眼。 他就不是想看自己护狼崽一样守着他么。她开始还觉得新鲜,愿意宠着惯着他这封建大老爷心态。只是到了现在,这样的游戏早就失了趣味。 她又看了一眼刘氏那个丫鬟,豆蔻样的年纪,柳夭桃艷般的相貌,这般出色的容颜仅梳着一条简单的辫子、穿着寻常的青色衣裳,反而因此显得更惹眼了。 这样的丫鬟放在身边就是留着备用,关键时候用来勾着九阿哥的。 玉荣当上九福晋之后也没少管家,将府里上上下下的重点人物记了个清楚。几个小妾身边有头有脸的、长得漂亮的,更是烂熟于心。 眼前这个就是刘氏的陪嫁丫鬟,因为是家生奴才,所以老实得很。 这丫鬟感受到她的目光,头果然低得快要埋进胸里。 “行了,你下去吧。”九阿哥冷冷的声音从书桌后飘来,激得那丫鬟一下子默然退下。 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玉荣听见一阵脚步声,然后伴随着一阵衣角摩挲声,九阿哥又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声线平平地说道:“怎么,还真不怕爷去别人的院子?” “想去就去呗,腿长在你身上,真想去的话我也拦不住你。倚翠偎红倒也风流呢。” 玉荣侧对着他,不经思索地说完,也没去看他的反应。她平静地站起身,扭头迤迤然地走了。 被捧在手心儿里捧惯了的九阿哥冷不丁遭了怠慢,俊脸瞬间阴沉下来。 而玉荣则起身出了书房的门,她的贴身丫鬟等在外面,见她出来了便迎上前去,伸出手臂让她扶着。 她抬起手搭上去,露出了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九阿哥刚才亲手给她戴上的。 金镂空花托上镶着两颗蓝绿宝石,流光溢彩,精巧夺目。 “你赠我富贵白头,我送你芙蓉同心。” 玉荣稍稍一顿,想到方才九阿哥落在她耳边的话。当时他偎在自己身边,吐出来的字句熘到耳中,酥酥麻麻的。 她也问他为何是芙蓉同心,他的解释是,形影相随,同心到老。 说完,他还在她脸颊唇间流连轻唤:“荣荣,荣荣。” …… 摒除了他迴荡在自己脑内沙哑的声音,玉荣心里烦躁更胜,踩着花盆底“嗒嗒嗒”地快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过上了满洲贵妇的日子之后,她为了保持身材一日只吃两餐,偶尔晚上陪九阿哥用膳时,最多吃些燕窝水果。 今日他倒是不会来了,因此她回来后沐浴梳洗完了就躺在了床上。 而那边胤禟则被她激得怒火一下子顶上了头,抬腿就去了刘氏的院子。 可他前脚才迈进去,就立刻回过味儿了,疏不间亲,他这又是何必拿旁的人刺激玉荣,反倒是给他们自己找不痛快。 但是来都来了,他也不能把脚收回去啊,于是他干脆也把后脚迈进来,准备敲打敲打这些妾室。 ☆、微雨燕双飞(十二) 见九阿哥沉着脸进来,刘氏迎上去使出浑身解数邀宠献媚,结果反而引得他脸上更加不耐。刘氏见状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强笑道:“爷乏了吧,奴婢这就叫容儿准备热水,让她伺候爷可好?” 这容儿便是刚才被她打发去书房给九阿哥传话的美貌丫鬟。她之前一直不肯用这些陪嫁丫鬟伺候九阿哥,只是她这院子到今日已经空置了几个月,生怕昔日恩宠一去不回,不得不违心出此下策。 “放肆!谁许你替爷拿主意?!” 阴沉着一语不发的胤禟突然起身喝道,骇得刘氏直接跪地告罪,只觉得他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好没道理,令人惊慌不已。 胤禟又想起方才玉荣将他推走的态度,一时火气更胜,再没了待下去的道理。他寒着声对刘氏说道:“你还知不知道规矩,嗯?你这奴才冲撞了福晋的名讳,竟是过了几个月还不知避让,今儿若不是让爷听见了,岂不是还要让人嘲笑我九爷府上没个方圆?!” 容儿,荣儿。 低着头的刘氏闻言心中一寒,竟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层原因。 她心里闪过千万条思绪,脸上神色不定,却是再也不敢挽留他了。
第35页 胤禟拂袖而去之后,又马上原路返回了主院。 等他进屋时,玉荣早已经放下帐子躺下了,内室只有一张香几上留了灯,蜡烛外面套着暖色花雕琉璃罩,映着室内一片温馨柔和,借着朦胧的光亦能看到床帐内那道曼妙的身影。 这番景象被胤禟收入眼底,心中怒火早已烟消云散,只是他仍然有些不自在,立刻脱了衣裳上床将她狠狠箍在怀里。当他一碰到她的身躯,便压抑不住体内的火热,几乎是迫切地亲吻着她,如痴如醉。 玉荣一直醒着,知道他回来了也不知该不该起身,干脆就一直这样躺着。 可谁知他一上床便像饿狼似的啃着她,弄得她又疼又痒又麻,也使她心里又慌又乱又麻。 千万种情绪唿啸而过,她张了张嘴,有些不情愿地说:“想泄火,找她们去啊。” 她竟不自觉地套用了上个董鄂氏的句式。 等她才意识到这点时,胤禟已经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她,低喝道: “再说一句爷把你舌头拔下来!” 这一瞬间,他周身迸发出一阵阴寒,玉荣下意识地向床内瑟缩了一下,反而换来他更加用力的痴缠。 胤禟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他从恍惚中抬起头来,捕捉到她眼中的惶恐和退怯,心头似乎立刻被泼了盆冰水。 他转而放轻了动作吻着她的面颊,别的什么也没有做。 “荣荣,荣荣,荣荣……”最终,他将火热的唇抵在她耳廓边,轻声念着。 玉荣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些,胤禟似乎将她的名字柔软地缠绕在自己唇齿间,一声声的唿唤好似呢喃。他搂着她,保持着方才在她耳边细语的姿势一动不动。她平躺着,望着头顶绣着梨花春雨的帐子出神,散开的青丝铺了一床,使得胤禟忍不住在她凉滑如缎的长髮上蹭了两下。 * 那夜之后,玉荣与胤禟两人不约而同地忘记了之前的口角,权当那日的不愉快不曾存在过。 胤禟白日里仍有他的事业要忙,行踪飘忽出没无常,玉荣也忙于在皇家亲戚间走动。 近日宫里一桩大喜事便是十四阿哥新娶侧福晋,因为他是头婚,又是个受宠的阿哥,眼见八爷党的中坚小团体也要攒起来了,她还费了一番心思准备贺礼。 婚礼当日,她随胤禟前去喝喜酒,夫妻两个各自对镜整理好了衣装,玉荣穿着一身海棠红缎绣四季花的旗袍,颈戴绣彩蝶龙华,她扶了扶头上簪着的缀红珊瑚多宝步摇,目光稍顿,看见胤禟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 他一身元青色的鹤纹四裾开长袍,与她旗袍所镶的滚边同色;腰间缀着琳琅环佩,还有一只他近日求她新绣的小荷包。荷包的样子也是他指定的,又是荷花,又是莲蓬的,说要把他的荣荣(蓉蓉)带在身上。 玉荣当时情迷意乱就应了他,等事后问为何要绣这个花样时,却又被他拉回床上好生抚弄了一番,最后关头才哑着嗓子给出了答案:“看,我的荣荣现在就好像出水芙蓉似的,水淋淋的,又娇又柔。” …… 回想起这齣,她脸上不免又有些发热,偏偏镜子里的他还戴着这样的荷包招摇撞市,一派风流。 “真是桃羞杏让。”胤禟伸手搂上了她的腰,目光专注地看向落地镜中的她,经镜面这么一反射,那目光里的火热与温柔竟比直接看在人脸上还浓烈。 “你也不遑多让。”玉荣转过身,反过来环住他的腰,引得他低头来吻。 因为她懒得再补唇上的胭脂,便抬手阻住了他,拉着他向外走:“今日可要少喝些酒,别又胃痛了,我可不想伺候你一晚上。” 胤禟前些日子开始总是时不时的腹痛,最严重的一回还是让八阿哥给送回来的。玉荣只当他们爷们之间应酬喝坏了身子,只得盯紧了他的日常饮食。 “好,我让老十给我挡着。” 他应得好好的,可晚上回来还是痛了半宿。偏偏次日他还要拉着玉荣去德妃的永和宫凑兄弟新婚的热闹,玉荣也拦不住他。 十四阿哥同他的侧福晋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少年张扬俊朗,少女清秀可人,小夫妻两个被满屋子的长辈打趣了个面红耳赤。 玉荣留意到她身边的胤禟也不知怎的,盯着一对新人瞅个没完。尤其是那十四侧福晋舒舒觉罗氏,胤禟那一双眼睛几乎黏了上去。 顺着他的目光,玉荣又跟着仔仔细细看了舒舒觉罗氏几眼,小姑娘虽然比十四阿哥大了些,却也没张开,倒是生了个玲珑模样。 她又看了胤禟一眼,见他还在那儿发愣,也不知道是又起了色心,还是生了数字们必然惦记兄弟媳妇的怪癖。 她不由得悄悄伸手,不动声色地在他腰间掐了一下。 怪不得昨晚胃疼成那样今儿还要来呢,原来是有美人看。 胤禟身形一颤,回过了神。 他低头看去,见玉荣早就若无其事地扭头跟四福晋套近乎去了,她不知说到什么趣事,还抬手掩帕而笑,无名指上的蓝绿宝石戒指熠熠发光,哪有丝毫方才使小动作的样子。 胤禟抬手拿起她才塞给他的暖胃的生姜茶,轻轻抿了一口,掩住了唇边一丝笑意。 不多时,一干数字和福晋们稀稀拉拉地自永和宫散了,玉荣和胤禟也夹在其中。
第36页 待出了永和宫门,甬道上只剩他们一对,胤禟似是不经意地俯了下身,跟玉荣说了句悄悄话:“荣荣,我真的好欢喜。” 玉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被他执起了手,轻笑了笑,转身牵着她往宫门行去,留给她一个挺拔而修长的背影。 “走吧福晋。” 作者有话要说:  [群聊][九龙修罗场]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九哥管好你的眼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哦……弟媳组绿的是?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看来我们安全了十哥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是吗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等哥登基了就封你为绿帽子亲王@胤祯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世袭罔替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噗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老四你过分了啊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哈哈哈哈哈哈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真·亲哥 ☆、人间如意事(一) 作者有话要说:  又换了!但是我要提前说这些故事的顺序是有逻辑的啦 写大纲的时候纠结了好久顺序 所以不要怪我把你们想看的放后面233 12郎世宁和马国贤不是同一批传教士,但也就差了个三五年 3传说某个皇子觉得官员戴的花翎特别好看,一般花翎最高品级是三眼,于是康熙就赏了他一个五眼。并不知道是哪个数字如齿臭美,但是看画像的话怀疑是老八233 [群聊][九龙修罗场]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谁这么臭美啊,还让我顶缸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难道不是你?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你们不能因为我画像上有孔雀毛就觉得是我啊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而且只是三眼的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反正不是我,是我就直接写本“太子”了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也不是我,是我就直接写“雍正”了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老四你又过分了啊 . 老实说我很好奇是谁,但我懒得考证(。 「今夕復何夕,共此灯烛光。」 玉荣因一阵不适渐渐甦醒过来,浑身散了架似的酸痛,大概都怪胤禟昨晚在床上太过火。 但还有一股反胃感一波接着一波涌上喉头,令她疑惑不已。 她蓦地睁开眼睛,扶住不知什么物件干呕起来。 她的肠胃一向很好,独独因为第一周目时害喜吐过。 难道又怀孕了? 她一时间吐得两眼昏花,看不见任何东西,她只能依稀感觉到枕边那个与她最亲近的人不在。 “芙兰卡!芙兰卡!你还好吗?” 一道陌生却包含关切的声音由远处传来,玉荣朝着声源看去,眼前的景象也渐渐起来。 一间十分狭小的屋子,还不及九阿哥府上出恭用的隔间大。十分简陋的陈设,只有一张小木桌,一个木架子,和一个脸盆,架子上搭着一块布巾。窗户很小,依稀只能看见外面是白茫茫的。墙壁也是木头的,隐隐有些发潮。 玉荣撑着头,试图压住体内的不适。 “芙兰卡,坚持一下,我们今日就可以到广州的码头了!”之前那个关切的声音倏地近了。 原来这是个船舱,她晕船。 玉荣再次抬起头,只见眼前一张大脸,白皮肤,褐色的瞳孔,棕色的长捲髮,同色的络腮鬍子,一脸和蔼。 她听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外国男人叽里哌啦说了一通,脑内也终于理清了思绪。 这回她变种了。 这个周目她变成了一个义大利人,确切地说,她身上还有一半的东亚血统。 她变成混血儿了。 眼前这个中年男子也是义大利人,他是一个传教士,此番和他的同伴一起来到大清国,这支队伍里有几个数学家、天文学家,甚至还有后世耳熟能详的宫廷画家郎世宁1。他们的目的就是进入宫廷,服侍清朝的皇帝。 玉荣的设定是来华寻访外祖父母故土的失怙少女,名为芙兰卡(franca),眼前这位中文名字为马国贤2的义大利传教士既是她的长辈,也是她的朋友。 她的外祖父母生于明朝末年这个动盪的时代,拜了一个义大利传教士做老师,后来在清军入关前随这位传教士出海回到了义大利,一直到他们去世。 玉荣的父亲是个义大利人,数年前与她的母亲双双亡于不测。 义大利每隔几年就有传教士远渡重洋前往东方,玉荣这次是好不容易作为同行翻译跟了来的,这里面除了马国贤和郎世宁会一点汉语之外,其余的人可谓完全语言不通。 获悉了这个周目的设定之后,玉荣顿时感到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方才因为晕船产生的反胃感也荡然无存了。她兴奋地从随行行李中找到一面小小的水银镜,看到自己的样貌之后几乎仰天长笑。 “芙兰卡,你还好吗?”马国贤满脸担忧地跟在后面再三问道。 玉荣之前对义大利语可谓一窍不懂,会说的不过“你好再见”、“谢谢”、“我爱你”外语常用三句。然而这次她不仅能听懂马国贤说的话,还可以对答如流,比之前赶鸭子上架学了满语再假装满洲土着的感觉美妙多了。
第37页 植入语言晶片的感觉太美妙了! 更美妙的是她还体验了一把快速无痛整形美容。在她原本面貌的基础上,线条更大气了,鼻子更挺了,眼眶更深了,双眼皮更宽了,睫毛长了至少半公分,密度也翻了一倍。除此之外,她的瞳孔也变成了少有的碧色,全然是令无数少女艷羡的天然美瞳。 可能是上头看她之前伺候九阿哥伺候得太苦了,这才给了她一些奖励吧。 玉荣不禁抱着镜子哭泣。 马国贤见状站在一旁忧心忡忡。 * 他们到了广州之后,又陆路转水路,水路转陆路,再陆路转水路,歷经数月才终于到了京郊码头。 玉荣绿着脸下了船,两脚虚浮,险些踩到了裙边。 入乡随俗,他们一行人除了神父都换了北方平民的衣裳。男的穿棉质长衫,她穿着汉女的衣裳,上袄下裙,没什么花样。饶是如此,她身上也引来一道道目光。 她虽一脸病容,却也不禁沾沾自喜。混血脸实在好看,以至于她随身带着那面水银镜,总是忍不住掏出来照照。 康熙派来迎接的官员就在前面,她又拿出镜子来理了理散落的髮丝——原本的黑长直也经天然烫染变成了浅褐色长卷。 她抬起头,遥遥望见九阿哥站在最前方,负手立在风口处,他身着石青色朝服,头戴五眼花翎3,身姿挺拔。 “诸位不远万里来到我邦,真是辛苦了。”一阵见礼之后,九阿哥笑着开口道:“我是大清皇帝的第九子,暂领理藩院大臣一职,你们可以叫我九爷。” 他的用词还算直白精简,马国贤和郎世宁都基本听懂了,立刻反应过来,再次弯了弯身,道:“九爷。” 玉荣轻声对其他几人简单翻译了两句,不曾想到会这么快看到九阿哥。 此时看到九阿哥,她那随着旅途颠簸了几个月的心突然安定许多。 他的年纪又长了,且长了不少,现在的他看起来差不多在而立之年。算算年份,距离上个周目已是过去了十年光阴。 他的相貌也成熟了许多,笑起来时眼角甚至还会浮现浅浅的皱纹,只是他脸上的笑意与之前的奕奕风华全然不同,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高贵有礼。 或因语言不通,九阿哥与马国贤一行人在进行礼貌的问话之后便没了交流。 九阿哥身后还跟了几个理藩院的主事和侍郎,他走在最前面,转身时看了玉荣一眼。 他的目光中有一抹剎那间的惊艷,随即又恢復了漠然。 玉荣跟着一群人走在后面,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上个周目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的也是这样的背影。紫禁城的甬道上,他走在前面牵着她,耳边尽是欢声笑语。 ☆、人间如意事(二) 玉荣和传教士们上了朝廷准备的马车,只有九阿哥和随行的官员上了马,走在前面。 清廷规定文武满洲大臣及宗室王公非年老者不得坐轿,有些时候甚至汉臣也要骑马。这种规定使同行的传教士们对这个大清王朝,尤其是宫廷生活好奇不已。虽然他们对此还有些忐忑,但也没有敞开交谈。 玉荣借着身体不适的缘由靠在车壁上休息,脑中揣摩着她与九阿哥第一周目初见时他眼里的戏嚯,第二次初见时他眼里的傲然,还有刚刚他表现出的淡漠。 九大十八变。 九阿哥先将他们带到了京郊的一处小院子梳洗更衣,并派人教了一些简单的宫廷礼节和面圣时的规矩,随后立即带他们前往畅春园拜见康熙。 玉荣换上了一件琵琶襟镶绿滚边的长袍,头髮规矩地辫成麻花辫放在脑后,颇具欧美復古田园系风。 马国贤等人第一次见她穿满族女子的服装,惊讶之余亦露赞赏,为他们引路的太监也禁不住用余光打量。 玉荣出来后没看到九阿哥,等到了康熙召见他们的暖阁内,才发现他与四阿哥、八阿哥一起坐在康熙下首。 这时康熙年纪也大了,变成了精瘦的小老头。不仅他如此,在玉荣不久前的记忆里风华正茂的四阿哥和八阿哥,也因近年操戈同室连番争斗而变得肃然沉寂。 她作为队伍里唯一一个女性十分扎眼,他们一行人甫一进来,除了九阿哥,所有人,包括康熙在内,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康熙同马国贤他们谈论起传教和科学时,玉荣是断然插不上话的,唯有在双方沟通陷入困境时,才获得康熙首肯开口翻译。 最后康熙听闻玉荣的来歷之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哦,真不简单。可曾看过什么书?” 玉荣这次打着寻根问祖的旗号,打算在大清扎根。她身上虽然流着一半汉人的血,汉语却不应算得上是精通,至于汉学则该一窍不通。因此玉荣只能藏拙道:“回皇上,芙兰卡的汉语是跟母亲学的,只是芙兰卡的外祖父也没有教过母亲读书认字,所以芙兰卡也只是能说汉语,却不会读和写。” 康熙“嗯”了一声,不再盘问,转头对着九阿哥说道:“老九,你去安排吧。” 于是玉荣一行人又被交到了九阿哥手上。 她确定这周目的目标对象还是他,心里不停思索着这回该走什么路子,只是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章程,大概还是倦了。 虽然九阿哥受命负责安顿他们的相关事宜,但他却没有亲力亲为,只是令他的手下将人安置在了畅春园外的一处小四合院里。
第38页 不仅如此,他本人也再没露过面。 玉荣和传教士一行人是没有什么钱的,初到广州时,当地的官府倒也给了他们一些盘缠,只是如今也用的差不多了。 现在他们到了京师,就算是吃皇粮的人了。 九阿哥的人给了他们一些钱和生活必需品,置办了几乘轿子,两匹马。只是这四合院里没有僕役,凡事还需事事亲为。若是他们想要僕役,日后就得用自己拿的俸禄去僱人。 不仅如此,这座宅子也是临时给他们住的,以前每有传教士到访,也都是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这里离畅春园近,暂时方便他们听候康熙传唤。等他们站稳了脚跟,再自行置办产业。 暮春时节,京里还有些寒意。 玉荣住在单辟出来的小角里,她自己一个人折腾了半天才把取暖用的火炕烧起来,在烟道那里弄了一身的灰。 九阿哥的人认为男女有别才把她单独放在一处,这本是个细心妥帖的安排,但也着实给习惯人伺候的玉荣找了不少麻烦。 烧水,洗澡,洗衣倒是能做了,只是烧火做饭成了问题。 她转悠着去了前面的院子,郎世宁会做一些简单的食物,由奢入俭的玉荣从他那里蹭了一盘义大利饺子,然后与他约定后日随他一同去畅春园,做他的跟班。 畅春园中盖了一座如意馆,被康熙拿来进行中西艺术交流。郎世宁受召入如意馆画画,作为画师,他有时常随侍的机会,而其他的传教士们则不然。 然而玉荣一连在如意馆待了许久,也不曾有与九阿哥见面的机会,倒是时常见到康熙和他的后妃们。 十年过去,康熙眼前的红人儿早就成惠荣宜德们换成了年轻姣好的汉妃,她们对洋人有些好奇,却碍于男女之别不敢有所表露。只是玉荣不同,她既是女子又会汉语,所以时常被受宠的妃子叫去解闷儿。 她成日待在年轻的后妃身边,反而更加不可能从这儿见到九阿哥这成年皇子。不过她倒也是不急,仍是沉浸在自己新得的花容月貌里,九阿哥什么的最讨厌了。 又是一日,她随郎世宁回到他们的住所,见到马国贤几人聚在正堂,八仙桌上摆着不少礼品,封着宫中御赐的字样。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马国贤嘆了口气。 其他人细问之下才知,康熙这日下达了春季更换衣裳的指令,所有人须得于明日起换下冬装,不许再穿。因此这些赏赐多是绸缎,拿给他们做衣裳的。桌上还有些宫廷御膳,正是可怜他们这些没吃过中华美食的西方“蛮夷”。 玉荣正盯着桌上的燕窝鸭丝、青笋糟鸡、烧羊肉、鲢鱼豆腐、琥珀肉、八珍糕频频出神,暗想总算不用吃义大利饺子了。 好消息是这些赏赐,坏消息则是他们的开支被缩减了。 像那几乘轿子是供不起了的,要被朝廷收回去;他们虽还有两匹马,却有四五个人,遑论马也是需要吃饲料的,都需要花钱,他们没了代步工具,大抵只能用两条腿走着;分给他们的柴米油盐也有所缩减,至少想要大鱼大肉是不可能了,即便他们可以自己出钱买,可畅春园位于京郊,若想要进城去採买,没有车马可谓寸步难行。 玉荣面对着这似曾相识的留学生活,有些沉默。 “我今日去拜会了八爷。”说着,马国贤又嘆了口气。 玉荣听见“八爷”俩字竖起了耳朵,总算记得还有攻略九阿哥这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本文将于2月10日周六入v,届时三更,欢迎大家前来捧场~ 另:明日开始更新时间变至正午左右 v后为了答谢正版读者(和暂时吃素的某九),作者会不定时分发福利肉票,敬请期待 . 感谢追到现在和留评的朋友们(鞠躬)希望在v后还能看到你们~ 尤其特别感谢一下投雷和赠营养液的小天使(再鞠躬) ☆、人间如意事(三) “八爷说很对不住我们,因为这是皇帝的命令,他也无法违抗。”马国贤顿了顿,又道:“我与他说这没有什么,毕竟我们原本的份例也不该如此丰厚,都是八爷愿意支持我们,才给了我们本该多出来的东西。” 其他人也出声贊同,只是仍因为遭到排斥而有些难过。 八阿哥如今掌管海关1,九阿哥在理藩院,出在传教士身上的钱都是由八阿哥手头上的海关利润那里来的,想来也是为了支持九阿哥。他们兄弟两个倒是看重这些西方传教士,只是朝廷上的主流还是排斥这些西方人的。近日,又有人上书请求康熙禁止基督教,并驱逐传教士。 若康熙准奏,将对他们在清国传教极为不利。 玉荣猜想,若九阿哥这一周目还在搞他的资本事业,为了传教士带来的好处,就还会争取一二。何况听八阿哥的意思,这事也不是没有余地。 次日,她请求要了一匹马,打算去城里看看。 以往她出门都是乘车坐轿,骑马还是头一遭。她庆幸自己留学的时候学过骑马这玩意儿,只是她的骑术远远不及满人精湛,日后还得学。 她骑着马小跑着进了城,凭着记忆找到上个周目九阿哥开店的地方,那个戏园子是没了,只是有几间商铺。她又去大栅栏、琉璃厂、珠宝市逛了几圈,只捡着那些雕樑画栋似的铺子看,锁定了几家当号和铺子。
第39页 每间铺子门前皆悬挂着市招,也就是招牌。单看市招上的字和样子便知这间铺子是做什么营生的。玉荣看着写着满、蒙、汉三种文字的市招,进了几间悬挂着香炉样式和金钗样式市招的店,倒是发现了不少西洋物件。 因着之前做九福晋时,九阿哥捣腾生意也没瞒着她,使得她也知道九阿哥不少的产业。如今虽换了个时空,但有些铺子却是还在。 她用了一中午的时间打探得差不多了,预备去老字号买些点心干货就打道回府。不过当她骑着马路过一家茶楼时却停了下来,打量着“九芳观”的招牌下了马。 自进城之后,玉荣便因着异族人的外貌引来无数围观目光。此刻她一走近,围在九芳观前面的人竟然“唿啦”一下全都让开了。 她进去一看菜单,果然大多是九阿哥喜欢吃的东西,因为他喜欢吃,她房里以前也总是预备着这些茶点。什么桂花糖蔷薇糕的,她也曾吃过不少。 她选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和西方人能接受的口味,正待付钱时,耳边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不必付了。” 玉荣一回头,看见一个脸生的中年人,穿着很是体面。他手上比了个“九”字,缓慢地说道:“姑娘,我们爷想见见你。”说完就要领着她上楼。 九阿哥正一身便服坐在楼上喝着闲茶。 今日也是巧了,他在这儿约了一帮门人,这才从他们那里听说有个洋妞儿将他的铺子巡视了个遍,最后竟还寻到这里买点心。 他看向雅间门口,外面侍候的人打了帘子,将玉荣领了进来。 她今日为了骑马方便,穿了汉女的袄裙,头髮用绿丝带辫了两下放在身后。 不过她在外奔波了一天,难免有些风尘僕僕,唯有她如花似月的脸庞仍是白皙依旧,清丽出俗,那一双如碧水澄澈明亮的眼睛更是夺目。 “九爷。”玉荣见了他,绿宝石似的眼睛一亮,稍福了福身。 九阿哥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提的纸包,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檀木桌,上面摆着几碟桂花糖、玉兰花饼之类的茶点,淡淡道:“先来尝尝这些新做的。” 玉荣恭敬不如从命般地坐下了,又听他问道:“这些日子公务繁忙,却是没时间去看你们。生活上可有难处?” 不等玉荣回答,他又道:“若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来找爷。爷知道这些日子可能委屈你们了,回头让人送些日常所需过去,就当是爷个人的一些心意。” “谢谢九爷。”玉荣闻言,面上露出稍许惊讶,“需要倒是没有,但请求却有一个。” 九阿哥抬眼仔细对上了她一双碧瞳,示意她说下去。 玉荣那似湖水般的双眸露出几许踌躇,她低下头说道:“芙兰卡想请九爷为芙兰卡找个差事,想必九爷也知道我们的难处,而芙兰卡作为一个女子想要谋生更是不容易。” 虽然康熙还没有表态是否会驱逐传教士,但玉荣作为先知料定他不会准奏,只是这皇粮不好吃,她目前作为郎世宁的跟班每月领到的钱实在稀少,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每月下来总是拮据。 九阿哥对她此刻的困境更是一清二楚。 这个社会的女子即便不依附男人,也要依附家庭才得生存。她想要留下在清国,除非嫁人,否则也确实难以维生。所以康熙之前才会说她“真不简单”,并且允许她在如意馆挂了个半职。 九阿哥垂眸思索了片刻,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点着座椅扶手。 玉荣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好似在无意识地观察他的神情。 天色稍暗,他半张脸陷入阴影里,年轻时的潇洒倜傥早已化为深沉内敛,只是五官的线条依旧英俊迷人,薄唇抿起的弧度仍是那样好看。 半晌,他睁开狭长的眼睛,其中暗如寒潭。他缓缓开口提议道:“爷在畅春园附近有处庄子,平时爷若有闲便唤你过去。听穆景远说你们这行人里面有两个学识厉害的,懂得火器和西方器械,但他们不会汉语。所以爷需要个人给翻译翻译。” 穆景远是个葡萄牙人,跟在九阿哥身边好些年了,算是他的亲信。 玉荣想了想,是有这么一两个人,于是点点头:“如果九爷需要,芙兰卡当然愿意帮九爷。” 九阿哥身子向前倾了倾,说道:“不过爷有个要求,便是要你绝对忠心,绝不会泄露半个字出去。” 说起来他想了解的这些玩意儿的确敏感,保不齐就会引来康熙的不悦和疑心,虽然玉荣心里门儿清,也自然不会背叛他,但在他眼里,她可还是个不知深浅的傻洋妞儿。 根据玉荣对这位封建特权阶级大老爷的了解,他眼中得到一个女人的忠诚的最有效方法,也就是得到她的身体了。 不,应该是让她得到他的身体。 果不其然,九阿哥看向她的眼神忽而多了几分桃色,哪里有之前如古井无波的平淡模样。 “今夜就带你去爷那庄子上看看,如何?”他抬手用手指勾起她散落在肩上的栗色捲髮,轻柔地捻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1参考《清廷十三年》 . 痴迷ons的某九 某九:?????? .
第40页 p.s.小剧场等明天 ☆、人间如意事(四) 九阿哥说得委婉, 手上的动作却表露着他明显的意图。 玉荣面上还是一派纯真, 但心里很是不快。 她不跟他拐弯抹角, 倒是直接点破了说:“好啊,之前见到九爷样貌如此英俊,芙兰卡就想, 如何才能有九爷这样的情人呢?” 她十分自在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从碟子里拿了颗桂花糖搁进嘴里,吐气之间带出一抹甜香。 “亲爱的九皇子殿下, 我可以吻您吗?”目光流转间,她露出一抹勾人却烂漫的笑,碧瞳中燃着浓烈的热情,像是冰下烧着火。 九阿哥眉头一蹙, 他非但没有被一点即着, 反而还坐了回去,与她拉开了距离。 他的眼睛里还染着那抹桃色,只是神情与口吻都不再轻挑了,他呷了口茶,淡淡地说道:“罢了, 今日不早了,爷派人用轿子送你回去。” “多谢。”玉荣款款起身,虽被拒绝, 可一点也不恼。她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一脸促狭:“九爷不会被芙兰卡的话吓到了吧?” 九阿哥仍在原处坐着,一只手上拿着茶盏。 他扯了扯嘴角, 似是笑了,没有予以回答,想来也是同她说不清楚“规矩”之类的。 而玉荣也不觉得他还是个不懂风月的少年郎,她只是恶作剧似的报復罢了。 * 次日,玉荣就收到了一套满族女子穿的旗装,和一匹白色的骏马,甚至还有一个马夫,都是九阿哥让人捎来的,这让她的义大利小伙伴们十分羡慕。 不过之后几日,九阿哥本尊也没有露面,倒是时常差人送些东西给她,多是一些清国本土的特色玩意儿,像是手工艺品,玩偶摆件,胭脂水粉,妆奁银盒……有的能从庙会上见到,有的是内务府或是造办处出品,还有一些是他自己店里的玩意儿。 郎世宁很喜欢这些东西,还跟她借走了一个“兔儿爷”拿去画。 玉荣顺便又给了他一些九阿哥送的香囊香包,让他拿去跟其他人分了。 她以为这回不过是被他当做了习惯性猎艷的对象,使手下人挑些东西示爱,直到她收到了一只多宝檀木匣子。 匣子上面用玉石和宝石镶了一幅荷花荷叶和莲蓬,这似曾相识的图案倒让她想起自己之前给他做的那个荷包。 第二天,他一人一骑,从天而降似的出现在她的门前,穿着一身利落的青色袍子跨坐在马上,俊美神武。 玉荣鬼使神差地往他腰间看了一眼,他今日挂了好几个小荷包,大多是没有花样的,只是缀着金珠宝石。只有一个绣着如意方胜,着实看不出什么。 两人驾着马,几乎并辔而行。九阿哥看出她骑术不好,便有意让马闲走着。 她换了他前些日送来的骑装,头髮为了方便仍是辫成麻花,只是使了些心机,用着日系杂志上的编法编的。九阿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说道:“不喜欢爷送你的花?” 玉荣头上戴了茉莉花编的花环,似发箍似的与髮辫编在一起,与她的自然卷很是相配。 “喜欢呀。只是平时都去了如意馆,哪里有时间照顾花呢?接了九爷的差事之后,怕是更顾不过来了。九爷送的花都很娇贵,没有人照看的话大概很快就死掉了,不如现在把它用掉。”玉荣蹙眉思索了一会儿,装痴问道:“嗯……汉语里似乎有个成语,就是这么说的。” 九阿哥似乎很受用,他勾了勾嘴角,给出了答案:“是’物尽其用’。” 玉荣点了下头,趁机让马跑快了几步,追上他说道:“九爷,如果我可以教你英吉利语和义大利语,你可不可以教我汉语?” 九阿哥听到她的奇思妙想,侧头看了她一眼,道:“依照我们的规矩,皇子是不可能给你当老师的。” 玉荣一双溢满璀璨之光的碧瞳立刻黯淡了。 九阿哥谅她也不懂这些,不由得又笑了笑:“何况你这笔交易里实在没有能打动爷的东西。” 美色啊! 玉荣从怀中掏出镜子看了自己一眼,她今日还擦了点胭脂,使得五官更加立体了。 这么好看的脸他都不动心? 一旁的九阿哥留意到她的举动,坐在马上朗声笑了起来。 “爷倒是知道该送你什么合适了!” 玉荣懒得理他,装着气鼓鼓地模样骑在他后面。 他带她来到一处京郊边上的林子,似乎离南苑很近。翻身下马之后,他又从马背上挂的皮袋子里掏出几把手铳火.枪,尽是欧洲货。 玉荣也从她的皮袋子里拿出一把,正是受九阿哥所託,跟同行的路易吉要来的。他带来不少器械,他听说大清的九皇子对此很有兴趣,十分积极热情地求玉荣帮他引荐,并很有诚意地拿出这把火.枪给玉荣走私军火。 “可知道如何用?”九阿哥接过来之后仔细摸索了一下,动作纯熟,比玉荣老练的多。 玉荣起初点了下头,见他全神贯注地研究着她那把火.枪,全然没有看她,才出声道:“知道。” 她生前刚出国的时候,留学生圈子里颳起一阵考枪牌的流行风,为了混进他们的社交圈子,她也跟着去学了,多少知道些原理。前两天路易吉又教了她使用方法,放了几颗空弹,基本会用。
第41页 九阿哥手里那几把火.枪基本都是先前英、法、德传教士带来献给清朝皇室的。 “砰”的一声震耳巨响,几十米外一只狍子应声倒地。 “厉害。” 枪口冒着烟,空气中瀰漫着火.药味儿,玉荣站在一旁,无意识地开口贊道,眼中的佩服毫无一丝做戏成分。 九阿哥听了恭维却是没什么反应,他收起枪,继续林子里走。 他今日的目的不过是练练身手,试试准头,也没管地上死透的狍子。 玉荣跟在后面走着,忽地近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却是一队绿营兵。他们见了九阿哥下马行了礼,其中一个领头的禀道:“今日万岁爷来南苑狩猎来了,所以奴才们在附近巡视。刚才听到巨响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九爷。奴才们惊扰九爷了。” “皇上来了?” “是,半刻前刚到。” 九阿哥示意他们没事了,待人散尽之后,他也将□□全扔进袋子里,掉头往回走。 “今儿就到这吧,爷送你回去。” 玉荣一脸不明所以:“才打了一枪啊。” 九阿哥望了她一眼,看不出喜怒。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他们下马后未走多远,此时已能看到他们各自的两匹马,一黑一白百般聊赖地嗅着丛中野花。 九阿哥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如何看我们满人以孤矢盛天下?” 玉荣呆愣了一下。 九阿哥看到她眼中的迷茫与不解,想起她汉语不好,大抵是没懂,于是又扭回头去,不再讲话。 “这话放在以前或者是现在,都是不错的。” 玉荣灵动的嗓音从他身后飘来,他禁不住回头望了她一眼。 他没问她若是“以后”则如何,玉荣也没继续说。九阿哥是身份敏感,不宜讨论下去,而玉荣是无心也无力说起。 两人各自上了马,九阿哥倒是开口讲起了他的故事:“爷幼时骑射功夫不及其他兄弟,故而不怎么得皇阿玛的赏识与宠爱。爷十岁那年跟着皇阿玛来南苑狩猎,却是碰上一头黑熊,当时情况兇险,爷就把带在身上玩儿的手铳拿出来把它毙了,只是后来再没用过这玩意儿。” 他的嗓音相较少年时的朗润更加沉稳平和,同徐徐清风一併飘过耳畔,竟使人听来心里极为舒服。 玉荣心里虽讶异于他竟会自爆其短,但面上也是静静地听着。 “后来十三弟也是差不多年纪时随皇阿玛同往塞外,却能徒手缚虎,少年英雄,任是怎么夸都不为过。” 他谈论起这位与他站在对立面的兄弟毫无异色,面色平平,毫无波动。 别人也许不知道,玉荣却最是清楚。废太子事件之后,他口中这位意气风发的十三阿哥已经遭了冷遇,连个闲差也不曾有,日前时常去如意馆找郎世宁切磋技艺,被她看见过不下十次。 九阿哥东拉西扯说了一通,却是表达了他对这个问题的态度。只是他没把话说透,想来也是觉得玉荣不会懂,他一直记着她那异邦孤女的身份,又觉得即便她懂了也没什么要紧。 玉荣沉默着,心里却是门儿清。 八成儿是在十三阿哥年少英勇的衬托下,他那使用火.枪的技法成了奇技淫巧,胜之不武。而宣扬着“师武臣力,克底有功”的康熙自然不会鼓舞九阿哥继续研究西洋火器,偏偏九阿哥骑射功夫本就不算出众,若他精通火器,反倒更显得他不知胡马依风、爱毛反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群聊][九龙修罗场]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干什么我也躺枪啊,我为什么要被diss啊,目前为止我才一句台词啊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这是我们的宿命,认了吧,到完结之日所有兄弟都得被diss一圈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你四哥我连脸都没露过,但那又怎样呢?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是啊,你身上中的枪都给戳成筛子了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就你话多 . 今天入v提前更了 ☆、人间如意事(五) 方才康熙突然空降南苑是在九阿哥意料之外, 他怕也是顾忌枪声会惊扰了康熙, 惹来皇父不悦, 这才打道回府。 “九爷觉得路易吉这把枪怎么样?”玉荣开始配合着他东拉西扯。 九阿哥道:“较之前英吉利的火.枪而言射程更远了,跟爷二十年前用的南怀仁那把枪相比更不可同日而语,不过爷还需多试几次。” 路易吉这把是滑膛枪, 不仅射程更远,重量也减轻了些,装弹之类的操作更为方便。 “嗯。”玉荣点点头, 与九阿哥无言相视片刻。 九阿哥已然说出了他的观点,而玉荣自是认同。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 不出三五日,九阿哥又再次出现在了玉荣门前。 他拿出一个小物件, 递了过来。 玉荣接过来一看, 是个巴掌大的翡翠小银盒,里面有两层,盒盖上钳着水银镜,一层放着香粉,一层放着浅浅的桃粉色胭脂, 溢着清淡的玫瑰香。 这大概是近几年才在贵妇圈里流行起来的东西,是随身带在身上补妆用的,她以前没见过。 然而对目前的玉荣而言, 这小银盒最有用处的地方莫过于那面小镜子。
第42页 “多谢九爷。” “就知道你喜欢。”九阿哥露出初识以来第一抹笑容,似是在揶揄她不停对镜自照的自恋癖。 不过他今日来倒不是专程送礼讨欢心的,而是带她去十四阿哥的庄子上教课。 十四阿哥的庄子也在畅春园附近, 不仅他和九阿哥,这些数字在畅春园附近都有庄子,众星捧月似的围着畅春园,而这其中最有名的当属雍亲王那座圆明园。 门房的人认识九阿哥,直接放他进来了,但他也没忘差人去通报。 进了花厅,十四阿哥爽朗的声音立刻传了来:“九哥你也是客气!早就说了这庄子既是你出钱建的,直接进来便是!” 厅里最显眼儿的地方坐着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除了他们两个皇阿哥,下座还有几个穿着锦袍玉带的贵族子弟,众人正聚在一处吃酒,碧纱橱后头还有几个乐伎奏着风雅之曲。 玉荣跟在九阿哥后面进来,众人一见了她,热闹的声音一瞬骤减,同时也有不少暧昧不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虽然九阿哥和玉荣每回见面都十分低调,然而京里哪有什么秘密,尽是绯闻。 这时,一个歪斜着坐在官帽椅上的男人放下酒杯,笑着开口了:“几日不见,九爷换口味了?” 说着,他恣意的眼神飘到了玉荣身上。 见这人二十多岁的模样,长相还算周正,只是衣着过于贵气。玉荣还不觉有他,九阿哥倒是冷笑一声,哼道:“勒锡恆,爷的事何时轮得着你评判了?” 勒锡恆似是没想到九阿哥会甩脸子,呆愣了一下。 倒是十四阿哥站起来摆了摆手,嘴里对众人说着“你们先喝”,然后拉着九阿哥和十阿哥往后院里走。 玉荣自是跟着。 十四阿哥领着他们进了一间挂着“清逸堂”牌匾的屋子,内间摆设十分清雅素净,不比花厅中琳琅贵气。 “九哥,你这是怎么了?”十四阿哥一进来就是一口满语,满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十阿哥撩袍子坐下,嘿嘿一笑,也张口就是满语:“九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你还看不明白?” 他们知道玉荣听得懂汉语,却不可能听得懂满语,他们当下也绝无体谅她的意思,自顾自地讨论着。 而玉荣之前学的满语总算派上了用场,她面上装着花瓶,实则听得仔细。 方才那个勒锡恆是个爱新觉罗宗室,属于太.祖努.尔哈赤之长子褚英那一支的,关系稍远了些。但他父亲苏努贝勒则是八爷党中坚分子之一,而他本人跟十四阿哥私交也还算不错。 十四阿哥又开口了:“我这意思是,苏努好歹是八哥的人,咱们得给他点面子,为了这么点小事不值当。再说了,九哥什么时候因为女人的事跟人黑过脸?” 他倒不是觉得苏努不可得罪,只是纯粹觉得为了女人不值得。在天家人眼里,像玉荣这样出身蛮夷的孤女,註定了九阿哥只能跟她来一段露水情缘,连收进府里当妾都不行,最多当个没名分的女人养在府里。 九阿哥对此毫无所动,他皱起眉,对着十四阿哥不悦道:“我刚才让人通报就是不想看见旁的人,谁知你——” 他带着玉荣来可不是让人嘴碎的,说白了还是怪十四阿哥“一视同仁”,把外面的女人都归作玩物。 十四阿哥没成想他这般认真,干脆不待他说完便大大方方地认了错:“成,弟弟给您赔不是了。”说着,他似有若无的目光也向玉荣飘了过来,倒是小瞧了她。 “芙兰卡小姐,九哥刚才为可你得罪了个贵人,你怎么看?”十四阿哥转了头来,换了汉语说话。他嘴角噙着笑,目光如炬,大有出难题考玉荣的意思。 天下比他们兄弟还尊贵的贵人本就没有几个,十四阿哥是故意欺负她一个外来人不知道苏努和勒锡恆的身份,摆明了要逗她。 她看向九阿哥,见他也看了过来,他不但没有出口解围的意思,反而定定地看着她等答案。 “芙兰卡倒不认同十四爷的说法。”玉荣看了十四阿哥一眼,又将目光挪回到九阿哥身上,语调悠扬:“虽然那个人有贵族的身份和地位,可他没有贵族应有的涵养与气度,便不能称他为贵族。” 她弯唇笑了笑:“当然,九爷给予的尊重和心意,芙兰卡十分感激。” 九阿哥嘴边的笑意稍纵即逝,他顺手端了杯茶,却是给她递了过来,十四阿哥见了更是跟看到西洋景儿似的。 他还待问,但十阿哥左看看,右看看,哈哈一笑,打岔道:“九哥,你不是说找我们有事儿吗?” 又说回满语去了。 玉荣安安静静喝茶,旁边的九阿哥则微一颔首。 年前康熙命群臣公举新太子,八阿哥得票最多,风头太盛遭了康熙厌弃,而他们八爷党也确有结党营私之嫌。 而此刻太子已经復立,更不宜高调行事。 九阿哥之前就有个不成形的想法,想用外语通信,如此也不怕机密走露或是频繁面谈惹来猜忌。 他们兄弟之前都学过些英吉利语,有些基础,不过不论是英吉利语还是义大利语,甚至俄语法语葡萄牙语,他们这泱泱大国之中总有能看懂的人,不算十分保险。
第43页 于是他想了个法子,先将洋文学好了,再加以变通,化为自己的语言,如此谁也不可能看懂。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就是第一批跟他学习的人,而玉荣则是老师。 十四阿哥和十阿哥对望一眼,第一个提出质疑:“九哥,这合适吗?” 他俩虽然觉得九阿哥的思虑有些道理,但却不认为学了洋文能发挥这么大的用处。再者,就算玉荣够格给他们当老师,他们也不信任她。 于是,不等九阿哥开口,十阿哥先道:“合适,怎么不合适,你还不了解九哥?他能放过这么一个洋美人儿?”说着,他看了看不动如山的九阿哥,又看了看十四阿哥,嘻嘻一笑,桃色意味浓厚:“依九哥的手段,怕是早就将她收得服服帖帖了,怕什么?” 十四阿哥闻言,果然接着问道:“九哥,这可是真的?” “假的。”九阿哥抬了抬眼皮。 玉荣淡定地喝了口茶。 他们这周目也算认识个把月了,莫说滚床单,连小手都没拉过。 十阿哥被打了脸,笑容蓦地呆滞。 十四阿哥见状不由觉得好笑,不过却也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起玉荣来。 天下乌鸦一般黑,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一样色。 作者有话要说:  [群聊][九龙修罗场]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十三哥,我也被黑了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表示同情和遗憾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我可是八爷党啊摔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没用,你们党魁还不是把媳妇儿贡献了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之前那个弟媳的投票呢,我也投绿十三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成,记上了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十三哥,心疼你,老挡刀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他鞠躬尽瘁呗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这么一说鞠躬尽瘁这词儿好污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明明怪老九序齿小 [自古老大徒伤悲]胤褆:序齿大有啥用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就是,这么多弟媳却不可亵玩 ☆、人间如意事(六) 想必九阿哥对此亦有深深体会, 他看了看十四阿哥, 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引走他的注意:“户部上了摺子,奏请皇阿玛关闭广州的贸易,八哥这阵子在跟两广总督周旋, 我们打算让他争取争取。” 前任两广总督是太.子.党的人,是太子妃娘家叔公,几年前才因党争死在任上, 两广上下肃清一番,不然他们也不至于能将手伸过去。 盯着茶盏愣神的玉荣倒是没在第一时间发觉他换了汉语说话,只有十阿哥与十四阿哥面色各异。 十阿哥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想通了利害, 最后也用汉语沉声道:“只是九哥, 基督教这事儿你可别插手,没得犯了皇阿玛的忌讳。” 自古至今凡是跟宗教牵扯上的都属于敏感问题,九阿哥点头应了。 户部这道摺子不仅主张关闭海外贸易,还要禁止基督教,理由是洋货和洋宗教的存在对大清朝极为不利, 应当从根源杜绝。 九阿哥既然用了汉语说起这事,就不会让玉荣白白听了去。 给三个阿哥上完课,九阿哥没有在十四阿哥的庄子上久留, 而是趁着黄昏月上时带着玉荣去了他的庄子。 九阿哥的庄子与十四阿哥的庄子几乎是同时建的,用的也是同一批工匠,且都是九阿哥出的钱, 因此两座庄子风格相近。至于两座庄子中最大的不同,则是九阿哥的庄子上有片荷塘,而十四阿哥的没有。 荷塘占地约有四五亩,岸边还停靠着数只小舟,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他的正院就建在荷塘旁边,书房与卧房相连,窗外正是一片荷塘月色,蛙声虫鸣。 九阿哥的房间跟他府里的那间装饰很像,不过男子气息更浓,清清冷冷的,少了那么一点温馨。正当玉荣以为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九阿哥却拿出几本他自己装订的书,书页上整洁规范地写着罗马字母和满汉对译,要玉荣接着教他。 美其名曰长夜漫漫,总要有些消遣。 ……这简直不是九阿哥。 方才在十四阿哥的庄子上,他们摆明了要趁自家福晋不在攒个大保健局,好生快活快活。不料九阿哥非但没有留下,回来之后还挑灯夜读,怎一个高洁庄重了得。 玉荣假装天真地教了他一会儿,便放他自己背词儿做题去了。 他坐在临窗的书桌前默念着生词,偶尔提笔写上几句注释。桌前摆着一座珐瑯玻璃罩落地灯,玉荣就坐在灯下,抱着膝倚在一旁的罗汉床边,偶尔看看窗外的荷塘月色,偶尔转过头来看看他那挺拔的身姿映在纱窗上的剪影。 “若皇阿玛真的打算驱逐传教士,你打算怎么办?”九阿哥似是发觉了她的无所事事,蓦然开口问道。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虽然玉荣不是传教士,但眼下洋人的处境本就艰难,若康熙赶尽杀绝,她孤立无援,即使在民间也会四处碰壁,生存又成了难题。 “嗯……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她不会在这儿呆一辈子。
第44页 “你的汉语倒是大有进步。”九阿哥抬头看了她一眼,唇边隐隐有丝笑意,又马上低下头继续忙他的:“怎么看这件事?” 玉荣愣了下,方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关闭通商口岸的事。 “我能知道主张这件事的人是谁吗?” 九阿哥仍低着头写字,沉声道:“太子,雍亲王,我的二哥和四哥。” “理由呢?” “西洋货和传教于大清不利。” “那您和八爷呢?认为我们洋人的东西对大清好吗?” 她倒是好奇他和八阿哥是纯粹为了跟四爷党争权夺利,还是真的将心思放在了洋务上。 什么对大清不利,说白了就是这两样东西威胁到了他们的政权,康熙他们这些执政者有这种想法,她不置可否。 九阿哥抬起头,眸中映出点点烛光。他看着她,不由有几分好笑:“就你还想从爷这里套话儿?” “您别欺负我汉语不好啊。”玉荣下了床,坐在书桌旁的海棠凳上,离得九阿哥又近了些。 她趴在桌上,下巴抵着小臂,侧头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放下笔,身子向后微微一靠,抵在椅背上。他笑了笑,说道:“好,我不欺负你。实话说,我不知道八哥如何想,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我只知道我想将西洋火器引进来,但这件事于十年之内、甚至二十年之内,都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完成的。”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书页上的罗马字之间,心中深知这事在康熙在位时绝无可能完成。而他的想法能否实现,全在下任皇帝的一念之间。 不待玉荣说什么,九阿哥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至于西洋贸易,这些年我来回倒卖丝绸茶叶,也收购了不少香料和西洋表,却是有些厌倦从中牟利了。虽说这些玩意儿与大清本土的货品没什么冲突,但我想你们既然能造出钟錶这样精细的东西,自然也能造出别的玩意儿替代我朝生产的东西。 “因此,我那两位兄长担忧洋货于本国不利,却是不无道理。他们认为将外物拒之门外是一劳永逸;而我认为将未知之物引进家门固然危险,但我至少将它们掌握在手中了。” 他修长的手指抵在桌面上,指尖贴着宣纸画了个圈。他看着自己无意识的举动出了会儿神,方才侧过头来,看向趴在桌上的玉荣。 她的目光也落在他的指尖上,碧绿的眼瞳像极了窗外那片荷塘清浅的水面,在朦胧灯下闪烁着柔和清润的光。 她笑了笑,说道:“我倒觉得,你们的想法都不对。尤其是九爷您,只是将西洋货和火器引进来也是不对的,不见得真的对你们大清好。” 九阿哥仍侧着头,目光低垂一瞬不眨地看着她:“说说。” “比如像火器的力量,好像让你们的威力变大了,但是火器是谁带来的,这样的威力是谁带来的呢?不是你们自己,是我们洋人呀。”玉荣发现她说着说着,九阿哥的脸就黑了。 这就是人人都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一味地接受西方技术可以暂时进步,但却会因为被其深深影响着而处于被支配地位。中体西用,自欺欺人。 她嘆了口气,话锋一转:“您的两位兄长很自信,因为他们知道文化贸易都算作统治所需的权术,都是用来支配利益的。若是他们失去了支配利益的能力,也就等于失去了威严与话语权。也就是您说的,若是没有这种支配全局的能力,就不如把无法掌控的东西排除在外。” 她说到最后,也不忘了党同排异,将某四狠狠鄙夷了一番以彰显她的政治正确。 “不错。”果然,九阿哥勾了勾嘴角。 “所以,如果您能将这些让他们感到无法掌控的东西控制在自己手里,就能获得比金钱更大的收益咯?”玉荣这会儿相信,八爷党现阶段的斗争目标仍是立足于朝堂。除此之外,也不会有什么更大的野心了。 登不上帝位,一切都是空话。 九阿哥凝眉想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他们在顾虑什么,他们顾虑的也是我顾虑的,更是皇上顾虑的。只是我想不到如何打消这些顾虑,既然我无法打消,也就掌控不了。” 玉荣笑笑,其实科技与统治阶级的关系,直到几百年后也没个定论,不怪他想不到。 “你知道我在顾虑什么?”九阿哥好笑地看着她。 她摆摆手,将大事化小:“这还不简单。若你们的人都会用火器了,你们那个以什么矢什么天下的荣耀和威严不就没有了吗?” “以孤矢盛天下。”九阿哥略微无奈地纠正了她。 玉荣也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下。 “对,以孤矢盛天下。基督教也一样,若你们的人都去信基督教了,谁还管皇帝怎么说呢?你们的威严不就没有了吗?” 九阿哥脸色变了,目露寒光,威胁道:“这话你也敢说!” 玉荣装出一脸雾水的模样。 九阿哥梗了一下,随即气急败坏地拿手指了指她的脑袋:“罢了,我就当没听到。但我告诉你,皇上他们可不管不知者不罪这一套,若是让人听见了,可小心你的脑袋!” “不什么不什么?”玉荣摸了摸她的额头。
第45页 九阿哥眯了眯眼。 玉荣心头突地一紧。 莫不是装傻装过了被他发现了? “说吧,还想说什么?”九阿哥收回目光。 玉荣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道:“我希望九爷您能实现您的愿望。” 他眼中的火焰瞬间燃起,又于瞬间熄灭。失笑过后,他看向烛台上快要燃尽的红蜡,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了神。他转头看向身侧,发现玉荣闭着眼睛,头枕着小臂,似是睡着了。 玉荣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不知怎么便唿吸一窒,昏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她才想到,怕是自己说的太多了,违反了十九朝部对时空管理的规定,因为她没有权力改变歷史的走向。只是刚才面对那样沉默的九阿哥,她心里蓦然感到惋惜罢了。 然而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纵使他现在能成功,也不能永远摆脱这个定律。 黑暗中,她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她感到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抱了起来,他身上那抹淡淡的麝香味像解药似的,嗅过之后意识又清醒了些,能感受到他的胸膛更加结实了,身上的丝绸衣料凉凉的,她下意识地蹭了一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九爷。”她唤了他一声,声音很轻,却还是使两人同时震动一下。 九阿哥别开目光,道:“醒了?” 玉荣已经彻底清醒了,却还是怔了一会儿,眼底方漾起一抹懒懒的笑意:“你们大清的男人身上都这么香吗?”说完,还仰首贴近他耳边嗅了嗅。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今天上完研讨会回来写的233跟西方佬们科普了一下中国人的民族大义,现在还嗨着,不由得夹了点私货。 . [群聊][九龙修罗场]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哼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你又怎么了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九哥觉得我们当中有人亲近了他的荣荣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九哥觉得我们当中有人跟他一样香,他不是他的荣荣眼中不一样的烟火了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嗯,你说的更加在理 . 三个小剧场!最后来点振奋的:昨天码了福利肉,想顺嘴问一句大家觉得通过popo配送可否 ☆、人间如意事(七) 闻言, 九阿哥的目光移了回来, 愕然地看向她, 见她满眼荡漾,沉下声道:“都?” 他眼底最先浮现一丝难得的恼色,不知是因为说他身上香还是旁的。一瞬之间, 他似乎又通过抠字眼联想到了什么,脸色很难看。 她还亲近过什么男人? 九阿哥脸上的表情细微变化了几回,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他又笑了,透着丝丝阴寒邪佞。 玉荣眼也不眨地看着他倾身过来,双臂仍搂着她,吐息之间用他身上独特的味道侵略着她的身体, 最终笑道:“别的男人我可不知道, 但你却是比我们大清的女人要香的多。” 他像是恨她的轻佻与坦荡一样,狠厉地用言语压迫着她:“不需爷靠近,就被你的味儿惑乱了心神。” 玉荣笑了笑,迎上他复杂的目光,正想答些什么, 却见他脸上阴郁之色更浓,身上的危险气息更重。 而九阿哥不给她出声的机会,立刻将她放回刚才的位置上坐好, 似是有些不耐。 他伸手将桌上的书硬塞到她手里,自己则撩袍子坐下。 “既然醒了,那便继续吧。” 说罢, 他在桌面上摊开一张新纸,等她继续讲课。 玉荣错愕了片刻,动了动嘴唇,脸上换上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话里的不满与不欣赏表露无遗:“九爷,这只是谈情说爱而已,连这您也要掌控主导的权力吗?” 她拔高了声调,特意将西方人的夸张的模样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九阿哥抬眼扫了她一下,嘴边的笑有三分讥诮,却是不置一词。 * 清晨,九阿哥书房书桌上的红烛彻底燃尽,窗外的荷塘上起了薄薄的水雾,朝霞映于柳外,还有布谷鸟时不时叫唤几声。 玉荣跪坐在罗汉床上,将两扇雕窗彻底打开,清风扑面而来,吹走了浑身的睏倦。 九阿哥大概是觉得让她在自个儿房间里沐浴不妥,便安排她去了别的院子,还备好了新衣裳,甚至连编在发间的鲜花都为她准备好了,是两朵黄芍药,与那套藕荷色簇蝶百褶裙很是相配。 这会儿她收拾好了回来,九阿哥却还在房内梳洗沐浴,没有出来。 “与你聊了一夜,却像是做了一夜的梦,如今可算是醒了。” 半晌,玉荣听到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头一看,见他已经换上了石青色的朝服,清爽干净地走来,身上似乎还沾染了外面清新的荷香。 昨晚一整夜,两人看花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除了不曾探讨生命的延续与和谐,朝堂上禁忌的话题说了要多少有多少。 她呵呵一笑:“前人做梦,今人说梦,后人寻梦。我们做的又是什么梦?1” 九阿哥不答,却是与她对望一眼,达成了共识。 只当昨夜所谈是个敢想却无能为之的梦。 * 之后的一月,玉荣隔三差五地去九阿哥的庄子上教他外语,顺便将随行传教士带来的有关科技器械的文献给他翻译了一通。两人偶尔也会因此聊到敏感话题,但基本点到为止。
第46页 到了端午,宫中赐下不少粽子、五毒饼、玫瑰饼,九阿哥命人留了一部分。他想着玉荣是个外来的,也不会有人为她准备这些,应是没吃过这些玩意儿的,于是又装了一些樱桃桑葚,带着到了庄子上。 而她今日来虽来了,但很快又走了,九阿哥是连她的面都没见着。 九阿哥站在空荡荡的园子里,心里却是沉不住气,恼怒之火一股接着一股涌上来。 下人方才说玉荣来过,说是万岁爷这几日兴致好,在南苑游猎不说,还跑到雍亲王的园子里游玩,让如意馆的画师都跟着一块走,多画几幅帝王行乐图。因此郎世宁忙,玉荣也跟着忙去了,这两天先不来九阿哥的庄子了。 为了表示歉意,她特地留了个小礼物放在了他的书房。 九阿哥沉着脸进了书房,情绪一点儿也没好转。 书房的的摆置仍同前几日一样没有变,唯有桌脚旁的青花釉瓶已被换成了霁红釉的,插着才剪下来的荷花跟小片的叶子。 再往上看,便是一个小银盒静静地摆在桌面上。 九阿哥走上前拿起来一看,见是个巴掌大的盒子,面上应是雕着西洋花纹,大概是她从欧洲带来的,盒盖上还用金丝钳着一句洋文。 “this could change the world2” 九阿哥蹙了蹙眉,虽然读懂了,却不知她搞什么名堂。 区区一个小盒子罢了,连玉玺都装不下,难不成世上还有改变干坤的宝物? 盒上有弹簧扣,轻轻一按,盒盖便弹开了。他扬眉一看,却是看到一面水银镜,镜中正映着他哑然错愕的面孔,除此之外,却是什么也没有。 他立在桌前呆滞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坐下。看到镜中的自己的一瞬间,胸腔里那颗心像麻了似的。 而领会了她的意思后,他感到那块僵硬的心渐渐化开,变得柔软酥麻,不由得对着镜中的自己笑开了。 …… 这一下午,他都安静地坐在桌前,身子向后靠着椅背,手里拿着这么个小盒子不停地把玩着,将盒子扣上、打开,打开、扣上,不停摆弄着。 * 康熙最终没准驱逐传教士和废黜基督教的摺子,这使马国贤他们很是松了口气,也不再为减少的份例和薪酬耿耿于怀。而八阿哥和九阿哥因海关的事斡旋了许久,康熙后来也没有封禁外来贸易的关口。 玉荣收到通知时,反倒是一时兴起想起来送九阿哥东西的,她想到这玩意儿定能哄他开心,便顺手请人镶了字和小银镜,一做好就给他送了去。 虽然西方学者们不停探讨不同的统治模式,不同文化之间的博弈也永远在进行,但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正确的统治方式,甚至也没有成功的统治方式。 她在的那个世界里,清朝第五位皇帝是雍正,是康熙的四阿哥,是已是既成事实的歷史。虽然假设没有意义,她陪不了九阿哥一辈子,这个礼物也帮不了他,但能予以他眼下的快乐就够了。 殊不知,自端午之后,九阿哥就病了,甚至卸了理藩院的事务,住在他那个畅春园附近的庄子上休养。 玉荣跟着郎世宁随康熙去热河兜了一圈儿,甫一回来便听说了这事。 她的义大利小伙伴都提议前去探病,顺便感谢九阿哥一直以来对他们的关照。 他们准备了许多来自欧洲的礼物,其中最讨九阿哥喜欢的大概就是香料和葡萄酒。 玉荣并没有着急去凑热闹,因为她起初以为九阿哥只是偶感风寒之类的小病,不料却是过了半个月也没有听到他出门的消息,偶尔还有九贝子府的几个姬妾进进出出,轮流从城里过来照料他的身体。 府上有娇妻美妾他不住,非要待在庄子里。 从他庄子上探病回来的几个义大利人也对此表示不解。 玉荣呵呵一笑,抬脚往如意馆走去。 如意馆的正间不作画室用,只有西次间是专用的画室。郎世宁来到北京之后便开始学习中国画的技法,故而屋内除了油画画具之外,临窗的位置上还摆了一张长桌,铺满了捲起来的画作。 她堂而皇之地走进来,却发现郎世宁不在,反倒是十三阿哥立在他的长桌前,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弯着腰,用工笔画的技法细细描绘着一张仕女图,旁边是他的贴身小太监在伺候着,旁边的小炉子上温着一壶莲花白,屋子里漫着花酒的清香。 玉荣见状,在心里“啧”了一声。 又是个风流的。 见她进来,十三阿哥不紧不慢地将他的画掩上,直起身子说道:“芙兰卡小姐,许久不见。” 两人因时常在如意馆碰上,见了面也能说上几句话。 三言两语间,玉荣才知道十三阿哥是给郎世宁带了些珐瑯颜料,郎世宁还没来得及拆便被康熙的人临时叫走了。 玉荣看着那盒子颜料思忖了一下,随即与十三阿哥各占据了一半画室,中间正好隔了一道竹帘子。她忙着整理归併工具和画纸,十三阿哥则继续他的画作,两人互不干扰,各忙各的,倒也不是头一遭。 郎世宁很喜欢京里的文化,尤其对中国特有的玩意儿充满求知慾,看到喜欢的便画。早前玉荣带着他去琉璃厂的花鸟市转了一圈,花鸟于他而言太过名贵奢侈,他是养不起的,于是就买了许多金鱼,将它们成对成对的放在内务府给的瓶瓶罐罐里,画了不少出来。
第47页 比起玻璃缸,郎世宁更喜欢用瓷器装着它们,他最喜欢的那对玉顶红白狮则养在一只珐瑯彩绘罐里,林林总总在窗下摆了一排,甚至还有一只大的青花碗,里面游着一对墨龙睛。 十三阿哥每每见到都会哈哈一笑,然后摇摇头,怕是觉得荒诞,也是他们贵族无法欣赏的做派。 “爷,十爷来了。” 玉荣正给郎世宁养的金鱼换水,忽听得十三阿哥的小太监小声禀道。 作者有话要说:  1《走向共和》 2这镜子梗是借的同学的。他有天在路上走就发现了一个写着“thiscouldchangetheworld”的盒子,结果打开一看是个镜子233很治癒了。因为知道当时的英语词义跟现在不大一样,还特地去查了词源。结果到了十八世纪已经和现在差不多了。 . 玉荣:日常哄男朋友开心(1/1) [群聊][九龙修罗场]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啥我和九哥画风类似爱好相近却没有成为好朋友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很简单,因为你喜欢文艺他喜欢铜臭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所以,你喜欢美人是风流,他喜欢美人就是好色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所以,你寻花问柳是邂逅红颜知己一段佳话,他就是洩慾下流享受朱门酒肉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不,因为你是四爷党,你政治正确所以风流;他是八爷党,他不正确,所以好色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八爷党怎么了,二哥你这么说八爷党,本八就不乐意了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嘁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唉,同是loser沦落人,互暖何必曾互撕,亲者痛仇者快啊老八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恍然大悟 . 统一回復一下关于popo和福利肉 因为人家还没写完呢(写了两千多衣服还没脱,三千了也没进入正题),所以等写完再说嘛 以及并不是本周目的肉,是后面随机的,嘻嘻 . 再逼叨一句:看到有妹子说每个单元没有结局场景转换的太快,这个我之前真的没有考虑,因为设定就是没有结局,设定是到真·大结局再解释,另外本来也只想写个十几万的中长篇所以进度都赶得很快,没有照顾到阅读体验感(脸红)。但设定的确是这样的啦 ☆、人间如意事(八) 说话间, 十阿哥已经大步迈了进来, 手背在身后。他身材高大健硕, 一身团龙四褉袍更显贵气。他乍一入门,便有一股霸道之气压了进来,不怒自威。 十三阿哥上前请安, 屈了一膝,淡淡笑道:“十哥安好。” 十阿哥一进来就看见他了,倒是站在门口定定的, 此刻也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十三弟几日不见,还是这般清闲。”说罢,他的目光飘向了桌面上未完成的仕女图和炉子上温的酒。 十三阿哥不置可否。 兄弟两人对视片刻,一个是面上装得恣意, 一个是貌似端着安然。 “郡王爷。”玉荣跟在后面行了个宫礼。她来到北京快半年时间, 理应熟悉这些宫廷礼仪和宗室爵位了,此刻便是该叫什么叫什么。 十阿哥脸上没有喜怒,他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跟爷来。” 然后他转身抬步出了屋门,离去时只是对十三阿哥点了个头便作罢了。 十阿哥没走远, 只是绕到离屋子远些的地方,开门见山道:“爷是来帮九哥传个话儿。” “不知九爷有什么事情?”玉荣貌似小心地问了一句。 依九阿哥现在的爵位不过是个固山贝子,然而他却让身为郡王的十阿哥来当传话的, 也亏他干得出来。 十阿哥似乎亦因此有些不痛快,面无表情地沉声说道:“你也知道九哥病了。” “是。” 十阿哥似是憋了口气,想替九阿哥问她怎么不去探病, 但又因他们与生俱来的高贵的皇族涵养不会开口,因此也不知如何说起。 他闷了一会儿,最后干脆说道: “九嫂前两日去九哥的庄子上侍疾,但九哥让她回贝子府了,所以她心里可能有些不痛快。” 玉荣眨巴了两下水汪汪的绿眼睛。 十阿哥:“……” 他们这些人习惯了不喜欢把话说透,倒是忘了他们洋人会听不明白。最后他心一横,无奈道:“九哥担心九嫂会来找你的麻烦。” “为什么?”玉荣将装纯装了个透彻,先是不解,又很快仿若大悟,然后又是一脸不解:“芙兰卡跟九爷是清白的!劳驾郡王爷跟九福晋解释解释,就没有误会了。” 虽然董鄂氏找上门儿来无可厚非,但天地良心,九阿哥对她向来是十动然拒。 十阿哥:“……”这是他能解释的? “……九哥的意思是,这几日你就跟着郎世宁去如意馆待着吧。”最终,他也不由得嘆了口气,却是恨恨的。 畅春园跟紫禁城不一样,皇子福晋没有传召不得随意进出,况且宜妃也不住在畅春园,董鄂氏没有任何理由进来,更别说去如意馆找她的麻烦。 玉荣又在心里将九阿哥日了一万遍。 既然担心她被找麻烦,还让十阿哥一个郡王来传话儿,那他怎么不干脆回府上住着去?他名下庄子这么多,怎么就非住畅春园这个了?生怕董鄂氏不知道他又艷遇了不成?
第48页 说白了也不是真替她着想。 臭男人。 玉荣丝毫没有被打动,也不领他的情儿,成心不去探病。 她嘴上应了十阿哥好好待在畅春园里,但十阿哥却好像更加憋闷了,提着一口气,委实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他终是再没多吭一声,甩甩袖子大步地走了。 送走这位霸王,玉荣回了屋内,见到郎世宁回来了,十三阿哥则走了。 如此正好。 她笑嘻嘻地请求道:“郎世宁,我想请你帮我画幅小像。” * 玉荣在如意馆岁月静好了几日。 直到进了七月,九阿哥的病似乎也没见好,听说他仍在庄子上养着。 十阿哥去了趟畅春园请安,又递了一摞理藩院的摺子——托九阿哥的福,他代领了不少肥缺。 盛夏之日,京郊一片干热。他打马到了九阿哥的庄子上时,后背已经彻底湿透了。 他一进大门就有丫鬟们递水递手巾,他边走边抹了两把,进到九阿哥的屋子里才感到一阵彻底的凉爽。 两面通风的屋子大敞着窗,取而代之的几挂漆竹帘,透进来的都是廊下的凉风。 九阿哥这屋里也很是清净,因为近处的知了都被粘走了,十阿哥方才一路走过来还看见不少下人满头大汗地在树上忙活。 碧纱橱里四处摆着冰盆,角落里的金花丝小盒里放着清冷的麝香丸,熏得屋内一片阴凉。 九阿哥穿着薄衫仰躺在木榻上假寐,腰腹间盖着一张薄毯,旁边的小几子上也有个冰盆,盆里盛着一个玻璃瓶,玻璃瓶中是暗红色的液体,只余下三分之一。 十阿哥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儿,大步走上前,将冰盆里的玻璃瓶抽了出来,拿手贴上去一探,忍不住对眯着眼不理人的九阿哥叫道:“九哥你不是脾胃不好,太医让你戒酒吗!这洋人的酒虽说是葡萄做的,但也总归是酒啊。你喝便罢了,还冰着它!这屋子里也是奇了,外面热得弄的人火烧火燎的,哥哥你这儿倒是阴凉……” “我是病人,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九阿哥睁眼,断了他的絮絮叨叨,“芙兰卡说这酒就是冰着喝的,我试试罢了。” 十阿哥面上一滞:“她来过了?” “没有。”九阿哥又闭上眼。 十阿哥将酒瓶子一扔,撩开袍子坐在旁边的小凳上,似笑非笑地说道:“九哥,弟弟我算是明白了。我老十这么精明的人都被她这四两拨千斤顶得无话可说,怕是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九阿哥仍是闭着眼不理人。 “罢了,待会儿我再替哥哥你走一趟。”十阿哥见他这样,特意高声扬言道。虽说他心里早有这个打算,但也要非说出来让九阿哥领了这个情不可。他知道九阿哥心里也想着再让他当一回跑腿的,就等着他主动去如意馆拉红线。 果然,九阿哥听了他的话之后毫无表示,也不出声阻拦,更谈不上客套之余的推三阻四,自然是默许了。 十阿哥对他的事儿还算上心,灌了几口凉茶便起身走了。 如意馆里不比九阿哥的屋子清凉,郎世宁一面作画,一面怕汗滴到纸上,不停地擦着脸,很是辛苦。玉荣这会儿无事可做,便拿着个扇子给两人扇风。 因着七夕快到了,畅春园里又开始搭戏台子。那些宫妃们不仅忙着准备乞巧,还想着听几齣戏,又是《牛郎织女》又是《牡丹亭》、《长生殿》的,给郎世宁提供了不少素材。 玉荣之前请他用珐瑯彩给她在一只怀表上绘了一张小像,她特地通过口头描述让他画出了她原本的样貌,而不是芙兰卡的模样。不仅如此,画中的她还穿着旗装,梳着两把头,与上个周目未嫁时的装扮很像。 她这突发奇想还是那日被十三阿哥的画启发到的。 不过郎世宁画完之后大为不解:“可我觉得现在的你更美。” 玉荣倒是很满意,作为报酬,她请他去九阿哥的酒楼里搓了一顿正宗中华料理。 她选了九阿哥的店,无非是因为她与他的口味相近,同时也更为熟悉他的产业。 他们虽是与其他客人一样是付了钱的,但还是把躺在庄子里休养的九阿哥惊动了。 他得知她带着别个洋鬼子男人孤男寡女进了他的产业吃饭,火气倏地窜到了脾胃里,痛了半宿。 简直是挑衅! 十阿哥也知道这事儿,并且还记在心里,于是他来找玉荣时也没有什么好声气。 他还是同上次来时一样,站在门口也不进来,目光锁定了玉荣之后哼了一声:“你倒是也很悠闲!” 今儿十三阿哥没来,玉荣成了唯一一个他不待见的人。 “跟爷出来。” 十阿哥风风火火地进来,转眼又风风火火地出去。 玉荣嘱咐了郎世宁几句,便跟了上去,见他带着自己往畅春园外走也不意外。等行宫门口的太监将两人的名字在记事板上抹了,十阿哥就已经上了马,同时将她塞进一顶二人小轿里。 看到那顶轿子时玉荣便意识到,这是九阿哥和十阿哥特意整治她呢。 轿子因有帘子死死遮着,大夏天里是又闷又热,不出一会儿便汗流浃背,等到到了九阿哥的庄子上,玉荣险些中暑。
第49页 胤禟知道她要来,早就命人备好了冰镇绿豆汤解暑,但他转念一想,又怕洋人喝不惯这个,干脆又备了些酸梅汤、冰杏酪。不过等他见着人时,还是蹙了蹙眉。他看着玉荣两颊通红,双眼迷濛,只能在心里暗骂十阿哥是个不会办事儿的。 玉荣被指挥着去沐浴更衣,等她坐到浴桶里才清醒过来。 不同于之前在这儿留宿那日她用的客房,这回她是被安排在胤禟自己的房间里洗的。因他近几月每日都住在这儿,房间里尽是他身上的气息,玉荣对此再熟悉不过了。 虽不知他又起了什么坏心思,玉荣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浇在身上的温水也烫得很。 等她换了身薄衫出门,外面的热气也退了一半。站在荷塘边上,临风一吹,甚是凉快。 “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群聊][九龙修罗场]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当九爷党太辛苦了,我不想给九哥跑腿了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八哥给你举荐几个人吧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胤禛@胤祯@胤祥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还有我八爷本八,自荐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八哥你这是搞事儿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首先,我得能出场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胤禩我跟你没完(?`□?)?┻━┻ *老八举荐的这几个人算是剧透吧2333333不过四大爷可能到完结都没有出场机会 最近更新时间不太稳定……明儿开始调整到中午吧还是 ☆、人间如意事(九) 玉荣回头, 见水榭中的胤禟靠着栏杆坐着吹风, 安静得融进了身后的荷花景里, 若非他出声,她也发现不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回味着他方才说话的语气, 似乎感到又哪里与以往不同。 思索间,他已起了身走过来。 玉荣也没再多想,而是从袖中取出那只怀表, 手上握着链条,将表展现给他看:“十分抱歉之前一直没来探望九爷,所以这回我带了个小礼物,算是给九爷赔礼了。” 那只怀表在空中盪了几下, 才被胤禟接过去。 表面是铜镀金的, 正面是錶盘,无甚特殊。他反过来,看到她的小像就钳在反面,珐瑯彩画的半身像很是逼真,甚至连旗袍上的金鱼团花都照顾到了。 郎世宁近日画金鱼有些入了魔, 玉荣干脆描了个金玉满堂的样子给他照着画了上去。画中的她梳着小两把头,却不再是碧瞳,而是深褐色的眼睛, 像蒙了层水雾,似笑非笑。 胤禟似乎看出是她,也没有问她为何要把自己画成东方人的模样, 而是拿拇指摩挲了两下她画上的面容,便收进怀里,然后抬头笑望着她,眼梢弯弯,煞是迷人。 玉荣若无其事地看向他身后的荷塘,动了动步子,悠悠地踱着水榭散起了步,似是要去赏荷。 胤禟走在她旁边,问道:“你可知道七夕节?” “知道,园子里正准备着呢,我还看到宫女们都在扎荷花灯,好看极了。” 七夕那夜,不止宫妃们要陈瓜果、摆香案乞巧,太监和宫女们也会拿着自己做的荷花灯,围着畅春园的水池子,将花灯放进水中祭牛女。 他看过来,挑了挑眉:“怎么,你想去凑热闹?” 玉荣点点头,说道:“想呀,我和郎世宁还扎了一个荷花灯呢,他还会画画,就给花瓣和叶子上都画了纹路,点上灯之后花瓣的颜色都不一样,比那些宫女做的还好看。只是我去是不合你们的规矩的,就打算去城隍庙玩玩。” 胤禟听了,没有说话。 两人走得本就缓慢,他此刻干脆停了下来。 杨柳岸,晓风残月。胤禟眯着凤目看了一眼水塘中亭亭净植的芙蓉,然后眼风又是一扫,见玉荣刚沐完浴的脸上不施脂粉,长长的捲髮绾在脑后,头上也无丁点饰物。 他顿了顿,对她说道:“等着。” 说罢,他竟是往那荷塘走去。 这座荷塘是人工挖的,倒是不深。玉荣立在原地,见他竟是抬步涉入水中,往那盛开的簇簇白荷中走去。 水渐渐漫到他的膝部,月白色的袍子浸在水里,淡蓝的衣角飘在水面上,却还是沾了不少泥。他选定了一只半开的小朵白荷,又从腰间拿出挂着的小刀利落地采了下来,然后又涉着水上了岸。 玉荣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只因她早就愣住了。 他的衣袍上都沾了污泥,湿透的布料紧紧贴在他腿上。虽是如此,玉荣倒觉得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不是水芙蓉,反而是他。 胤禟走近了,笑了笑,光风霁月,英俊如斯。 他立在她身前,反手将採下的那朵荷花别到了她的髮髻上。 玉荣目光平视,只能看到他的领口。他的身体与自己相隔咫尺,淡淡的麝香味清晰可闻。 不仅如此,她似乎还嗅到了耳鬓间散出的荷香,随清风萦绕在二人中间。 他的手还停在她的髮鬓间,低头沉吟道: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荷塘之岸,你就站在那儿,而我想你念你,发疯发狂,却是爱得心思用尽,只剩满腹忧愁。
第50页 玉荣忍不住抬眼,见他笑里终于带上一股邪劲,瞳仁里也透着又爱又恨的颜色。 他果然还是恼她一连月余弃他不顾的。 早在他缓缓念着那句《泽陂》时她就看向了别处,虽然他以为她不懂如此晦涩的古诗,但他的悠长的语调和浓烈的感情却足以表达了整首诗的含义。 她低头,又看到了他沾满湿泥的衣袍,迟疑地说道:“九爷你的衣服——” “讨心上人欢心,怎么都是值得的。” 玉荣一时讷讷不言。 胤禟低头看了她一会儿,终是退了一步,转开了话题:“我记得你外祖家是汉人。” “嗯。” “那我为你起个汉名如何?日后就叫你蓉蓉,可好?”他虽后退了一步,却是更容易俯下身来,面对面贴着她,温热的唇划过她的耳畔。 他的声线还是酥酥麻麻的,颳得人十分痒,从皮肤痒到骨子里。 “哪个字?”玉荣闻之心中一动。 “自然是芙蓉的蓉。”胤禟将头挪开了,与她对视着,勾了勾唇。 玉荣一双碧仁眼填满了迷惑。 上一个九阿哥也喜欢将她称为“蓉蓉”,而不是“荣荣”的。 见她沉思不语,胤禟还以为是她汉文不好,不知是哪个字,遂拉起她的手,低着头在她掌心里一笔一划慢慢写着。 “七夕那天莫去城隍庙了,我去接你。”字写完了,他却没松开她的手,食指的指尖仍在她的掌心流连。 他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摩挲着她的掌心,又翻过来抚她的手背,动作间带着浓浓的恋恋不捨。他动了动唇,低声念道:“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玉荣抬起头,无声疑问。 胤禟目光向上抬了抬,额头微微一皱。他道:“这园子里的夜景很美,到时我便叫人挂上灯,比外面的好看,”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上次你在这儿时也没得机会夜游一番,我却一直记着想让你看看。” 他不再提什么长生殿是怎么回事,而玉荣一直装着对汉文化一窍不通,也不好追问他没头没脑的说什么七月七、长恨歌的,好好的怎么就说到玄宗和贵妃了? “晚上?”她好奇得挠心挠肺,偏偏不好追问,只能饱含恶意地问着他:“过了宵禁可就回不去了呀。” 她娇俏明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迷濛,一丝暧昧。 胤禟本就不曾对她是否留宿这件事想入非非,而他此刻看她这副促狭又含情脉脉的模样,却是只消一瞬便明白过来,知道她又想歪了。 他沉了脸色,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洋人于男女之事上放得开,可我受不了,受不了你这样。” 玉荣愣了一下,心底心思百转千回。 一会儿嫌他封建老爷的病又犯了,一会儿又似乎知道了他为什么不喜欢与她亲近了。 她笑了笑,露出点点羞涩,嘴上却依然大胆:“我只对你这样呀,因为我是想让你当我第一个男人的。” 她想,后半句应当也不算假话吧。 可是,她能给的只有芙兰卡的初夜,就像之前的完颜玉荣和董鄂玉荣一样。 胤禟脸上的阴沉淡化了一下,又马上被一层惶然与失落笼上,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参透了她话里的漏洞。 他紧抿着的唇松了松,伸手将她锁进自己怀里,狠声道:“可是我想当你唯一的男人。” 玉荣伏在他怀里,眼睫动了动,没有言语。 不知不觉中,她开始不喜欢为了哄他开心而骗他了。 * 七夕那夜下了雨。 玉荣听着雨声醒来,却发现她又被发配到新的周目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四下望了望,然后看着窗外阴雨绵绵的天气出神。 记忆中的昨天,她跟胤禟缠绵了一夜,芙兰卡的身体素质比她本身要好,而胤禟也似乎忍了许久,所以十分疯狂。他们到后来也不知怎的,累了也不肯撒手,仍是互相抚摸着对方的身体,听着外面的雨水打在荷叶上的“噼啪”声,也忘了是怎么睡着的了。 玉荣揉了揉脑袋,却是愈发摸不清楚开启新周目的契机和规律了。 她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这个周目的设定,这次的身份倒十分刺激。 父亲是江南道台,叫傅德,四品的官儿,却也是一路走关系上来的。因为他是九阿哥的门人出身,一路爬得也快,主管着粮道,虽是肥缺但也没少孝敬八爷党。 只不过前阵子她这便宜爹手脚不干净,被御史给奏了,吏部也跟着掺和了一脚,偏偏这里还有四阿哥的人,可够八爷党喝了一壶。 这傅德虽然保住了顶戴,却连降两级,左迁到了福建,但多少还能继续为八爷党捞油水,只不过是战战兢兢的,唯恐被那几个爷们当弃子打发了,于是他便搜罗了许多金银美女送到了京里来,希望能哄得九大爷开心开心。 玉荣回想到这里,不由冷笑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目果然很短吧_(:3ゝ∠)_ 悄悄说我本人特别喜欢下一个故事的 ☆、涉江采芙蓉(一) 「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 原本玉荣作为傅德的女儿是不在进献名单里的, 这些被挑出来的女孩子多是扬州瘦马, 傅德就算想卖女求荣, 也不会用这种法子自贬身价。
第51页 傅德原本是看中了玉荣的表妹,表妹自幼失怙,没有倚靠, 几乎是任人宰割。玉荣与她感情好,又看不起傅德的作为,便自愿瞒着家里顶替了来。 虽然到了这会子早已东窗事发, 但傅德远在江南,权势有限,手实在是伸不过来。 况且玉荣已经在何玉柱面前露过了脸,原本何玉柱还想打发她走, 但不知怎么的又将她留了下来, 交给专门调.教瘦马的师傅加紧培训去了。 “荣姐姐,你怎么还没起呢,师傅催了。她说姐姐今儿一定要把霓裳舞练出来。”屋门轻轻一开,门后走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身量十分娇小。 玉荣看着少女眼熟的面孔愣了愣, 记得她以前是她的贴身丫鬟,涵月。不过这次涵月只是被当做瘦马调.教的姑娘之一,住在她隔壁。 “好, 谢谢你。”玉荣下床,从箱子里找出一套汉女穿的衣裳,上衫下裙, 袖是琵琶袖,裙是百褶裙,料子还算精緻,穿在身上很是凸显汉家女子的裊裊婷婷。 “姐姐的身段儿真好,怪不得师傅看重姐姐。”涵月略为艷羡地看着对镜梳着的玉荣。 这会儿玉荣已恢復原本的相貌,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因她身体发育得尚早,已称得上玲珑有致。 不过她在这群姑娘们里算年纪最大的,其他姑娘都如涵月一样未及豆蔻之年,非但没有张开,每日还只许吃一小碗粥和青菜,个个都长得瘦瘦小小的。 从离家开始,玉荣每日也只能跟她们一样,吃很少的东西,腰腹瘦了两圈,反倒显得胸与臀更为突出了。 她们目前都被养在胤禟的产业里,而且还是玉荣还算熟悉的一个地方——第二周目时,她以准九福晋的身份参观过的戏园子。 然而这戏园子发展到了现在,早已不是单纯的戏园子,还是八爷党们寻欢宴客的私密场所,后院里不知承接过多少人情往来和见不得光的东西。 听说九阿哥明日就来看人,这使得玉荣心情很差。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来的不仅只有九阿哥。 花厅里,她们十二个姑娘站成一排,面前是一众数字,从八阿哥到十四阿哥竟是来齐了。 八阿哥端坐着品茶,九阿哥也没吭声,只是漠然地审视着她们,目光凌厉。 十阿哥与十四阿哥一看便是常客,两个都随意地坐着,面对着面喝着小酒。十二阿哥站在窗前,拿摺扇挑着帘子,不知在看什么景儿。 还有十三阿哥这个八爷党里的异端,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听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闲聊,时不时插上一句。 玉荣和其他姑娘一样低着头,只是在进门时飞速地扫了他们一眼。 唉,没一个好货。 “哎,这扬州瘦马怎么大了点啊。” 玉荣正在心里给眼前数字们挨个贴上“衣冠禽兽”的标籤,又忽然听得十四阿哥朗声说道。他笑吟吟的,戏嚯又火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瞬间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其他姑娘们虽是低着头,但也不妨碍玉荣瞥见其中几个露出了忍笑的神情。 “爷,这……”何玉柱站在旁边赔着笑。 玉荣却是比其他姑娘大了两岁,高了些,也窈窕了些,在一群瘦小病弱的少女中间刚好是庸中佼佼。 然而九阿哥这会儿脸色早已“唰”地沉了下来,不知是在自家兄弟面前丢了面子还是怎的,比十四阿哥灼热十倍的眼刀子立刻扫了过来,饶是玉荣早已与他交锋百次也不由得头皮发麻。 她想,这人最好等会儿别落在她手上,不然她非在床上折磨死他不可。 不知上头是否听见了她的心声,只见气氛胶着间,十三阿哥突然开口了:“她倒很合我的心意,不知九哥肯割爱否?” 此言一出,其余数字皆纷纷侧目之。 十三阿哥仍是微微笑着。 九阿哥眼底闪烁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道:“自家兄弟,哪有什么肯不肯的,喜欢就带走。” 说着,他慵懒的目光斜了过来,略过玉荣之后便失了焦距。他随意地看着某处,闲闲说道:“还不给你十三爷安排去?” 话落,他也不管旁人怎么着,拿起一旁桌上的盖碗,低头喝起了茶。 那厢十三阿哥哈哈一笑,拱了拱手:“多谢九哥了。”说完,竟真的朝着玉荣走了过来。 他二十七八的模样,剑眉星目,身姿稳健,英挺贵气,像阵风似的走了过来。 这还是玉荣第一次正儿八经审视十三阿哥的模样,他和九阿哥一个像璀璨的星,一个像清冷的月。 玉荣余光瞄了九阿哥一眼,他还是一副生人莫近的高贵模样。 她很快将这一眼收了回来,转身跟在十三阿哥后面,小步离开了花厅。 九阿哥的人领他们绕到后院一座两层江南小楼里。这幢小楼一层有三四间厢房,每一间屋内都已点好了灯。 厢房内设施齐全,除日常起居所用家具之外,北进间里书桌上笔墨画具一应俱全,两座琴桌,一筝一琴,炕桌上的花插中有一束茉莉,旁边还搁着一只棋盘,小琉璃灯透出的暖色光晕恰好铺满了盘面。 不过这屋里最瞩目的还是内间那座华丽的雕花架子床,连两道帷子都用了碧玉红色。
第52页 滚床单总归还是头等大事,九阿哥这番陈设也没本末倒置了。 十三阿哥进门后倒是先撩袍子坐在了炕上,他先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玉荣一眼,然后露出一抹笑容,甚至还向她伸出手来,朗声说道:“过来坐。” 两盏小琉璃灯就在他身侧摆着,灯光朦胧,映得他英俊面容上更是笑意盈盈。 玉荣缓缓将手伸了出去,被他牵着在炕的另一边坐下,而他的手心干燥火热。她暗自思忖着:会不会这次的攻略对象其实换人了,九阿哥什么的只是障眼法? 两人之间隔了一个小小的炕桌的距离,桌上有壶才沏好的绿茶,茶香与桌上的茉莉幽香怡然相谐。玉荣在十三阿哥的注视下倒了一杯茶给他,他接过来却没喝,仍是目光不移一瞬地看着她,声音低沉了几许:“你叫什么名字?” “婢妾姓傅,名玉荣。”玉荣抬目看了看他,笑笑。 “哪个玉?” “金玉满堂的玉。” “你父亲是扬州傅德?”他问完后收回目光喝了口茶。 “正是。” 玉荣以为他是做足了功课,来挖八爷党边角料的,不料他却蹙眉说道:“你总归是个正经官家小姐,这般可真是胡闹。” 原来她这身份弃家落跑的事儿他也知道。 玉荣低下头,面露惭色。 果然十三阿哥嘆息一声之后便松了口气,玉荣听见他的声音在自己头顶上缓缓响起: “先取个花名吧,不然总归有损你的清誉。若有机会,爷带你出去,到时你再恢復原来的身份也不是难事。” 这回玉荣是真的有几分惊讶了。她抬头,几番欲言又止,目露疑惑地向他看了过去。 这个数字似乎不打算与她发生点什么肉体的碰撞。 十三阿哥一眼读懂了她的意思,促狭道:“若是你再长两岁倒是未尝不可,只是现在嘛,”他笑着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爷不喜欢他们那口儿。” 玉荣愣了下,反应过来“他们那口儿”正是还留在花厅里被挑三拣四的少女们。 “那真是多谢十三爷方才开口为婢妾解围了。”她起身福了福,真心诚意地感谢他这一回乐于助人。 今日这些姑娘若是没被那些爷们挑走,大改明儿就被当成人情往来的礼物送给满脑肥肠的高官。若是其他姑娘也被十四阿哥那样好一通嫌弃,境况只会更糟。 她虽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地步,但十三阿哥这一手的确帮她省去了不少麻烦。 十三阿哥听了她的谢又摇了摇头,似是否认了他方才开口的动机。 “怎样,想好了么?”他又抿了口茶,岔开话题。 玉荣想了一下,道:“那便叫玉芙蓉吧。” 她不怀疑十三阿哥会一时兴起帮她取个名儿,干脆自己说了。 十三阿哥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大概是嫌她不够走心。 玉芙蓉,傅玉荣,不过是变换了字序。 只有玉荣方才脑海里闪过那个人那天身涉清池,只为采一朵芙蓉与她的情景。 黄昏月色,那道挺拔的身影立在水中央,真是好看极了,连水中亭亭玉立的荷花也及不上他的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  [群聊][九龙修罗场]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横刀夺爱十三郎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虎口夺食十三郎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色胆包天十三郎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十三弟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九哥你说这事儿咋办@胤禟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打死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雾草我明明是助攻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九哥别听他的,他可是少女杀手 . 给英雄十三鼓个掌先。 . 肉终于炖好了,不能直接贴,所以地址藏在我置顶微博的评论里(微博见作者专栏or@非衣氏嘉),此获取方式在本章被盗文盗走之前有效(后来的读者朋友就直接私我好了),大家小心,低调! ☆、涉江采芙蓉(二) 十三阿哥一直看着她, 却也没发现她走了神。 后来两人不知怎的彻夜聊到破晓之时, 桌上的茶换了好几壶, 喝到最后他们谁也不记得聊了些什么,大概又是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 这日虽没有朝会,但他们兄弟几个还是要去衙门里处理事务。 十三阿哥的贴身太监送来了朝服, 玉荣帮着他洗漱穿衣,动作熟稔得心应手,这让他大感意外。 玉荣对此面不改色, 莫说她帮九阿哥穿过多少次衣服又脱过多少次衣服,就连康熙的龙袍她也是摸过的。 “爷过两日还来。”临出门时,十三阿哥又转头对她笑了笑。 远处另一间厢房的门也在这时打开了来,眼尖的一下就能看出是胤禟。 玉荣目光动了动, 对着十三阿哥盈盈一笑。 此时东方渐白, 贪欢一宿的数字们也差不多都在这时出了门,他们在大门上碰着了,便干脆做个伴儿,一道儿上工。 九、十、十三、十四阿哥正巧暂时同路,于是四兄弟两两并辔而行, 后面跟了几个随从。 走在十三阿哥旁边的十四阿哥见他眼底有些虚浮,多少露出点疲态,颇有纵慾过度之嫌。
第53页 十四阿哥不由得张口打趣道:“十三哥, 一夜没睡啊?” 十三阿哥听出他话里的桃色意味,摇了摇头,坦然道:“那姑娘有趣, 于是便与她聊了一夜。” 此言一出,走在前面的十阿哥忽然哈哈笑了一声,回过头来,一脸讥诮:“行了,兄弟面前装什么装,甭管是说你怜香惜玉还是坐怀不乱的,总得也有人信。” 十三阿哥不再辩驳,他目光稍顿,落在走在他正前方的胤禟身上。 从方才出门上马开始,胤禟周身都是阴沉沉的,他面上十分冷漠,听他们嬉闹了几句也不曾有何反应。 十阿哥说他昨儿晚上没由来地开始胃痛,还因此发了好大的脾气,闹得鸡犬不宁,折腾了一夜。因为不知道是哪儿惹了他不快,几乎整个园子的人都去给他赔罪了。 其实十三阿哥和玉荣昨日也听见些动静,但两人当时聊到兴头上,谁也没去管。 * 留在园子里的玉荣因被贴上了“十三阿哥所有”的标籤,一时过得很是滋润,便是九阿哥的人也不敢怠慢她,每回玉荣说想吃哪家哪家的点心,都有人给她买回来。 而十三阿哥也真没食言,常常光顾她这里不说,十天倒有三天都是来找她的。 “您府上的福晋不会生气吗?”玉荣不解地问道。 十三阿哥哈哈一笑,十分爽朗。他噙着一丝笑,很是得意:“她们生不生气爷不知道,爷倒是听说有人真的气坏了。” “谁呀?”玉荣不禁问道。 十三阿哥笑而不答,却道:“爷听闻你近日苦练霓裳舞?练得如何了?” “马马虎虎。”玉荣含煳道。 他不来的日子里,她就被勒令恶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尤其是那霓裳舞,每日都要练。教乐舞的师傅不知怎么的就看上她这个半路出家的,说就她能跳这个,弄得其他小姑娘又酸又妒。 “跳给爷看看?”十三阿哥一脸兴味。 玉荣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不跳。” 她眨了眨眼,笑道:“十三爷不告诉我是谁气坏了,我就不跳。” 十三阿哥闻言,无奈一笑,虽没再强求她,但到底也没说那人是谁。他退一步道:“那前些日练的曲儿如何了?这总能让爷听听了吧?” 不仅是乐舞师傅认准了玉荣,教曲子的师傅也看上了她。可她偏偏一样儿乐器也不会,仅可以唱唱歌。 因她不识谱子,只能别人唱好了让她跟着学。无奈之下,她又重头学起了宫商角徵羽,有一天十三阿哥来时,正巧撞见她在自己房间里边哼哼曲子边练习写谱。 玉荣早就听说他是几个精通音律的皇子之一,见他主动要教自己自是欣然应允。她学东西一向快,但时不时也会问出几个傻里傻气的问题惹他忍俊不禁。 总的来说,十三阿哥的耐心和负责仍是令她感到出乎意料,尤其对比之前极度不认真地教她习字的某九,更是胜出千百倍。 后来她凭着记忆复制了不少现代的曲目的谱子,十三阿哥或用琴或用笛试过之后,大多会蹙眉问她哪来这么些奇怪的调子。不过其中倒也有他喜欢的,譬如《梁祝》,尤其是化蝶那部分,每回奏到那段,整个人的神情都变了。 玉荣形容不出那种变化,只能坐在边上静静等着他走出来。 九阿哥自那日初见后就再没出现过,以至于她真的差不多认为攻略对象换了,还专门琢磨了好几日攻略十三阿哥的法子。 虽然她和十三阿哥目前全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他与毕竟胤禟很不相同,他喜欢走心,胤禟喜欢走肾。 根据她之前对十三阿哥的了解,只要她暂时走着这红颜知己娇憨佳人的路子,总有可乘之机。 过了两月,天气又入了秋,玉荣和十三阿哥的关系也进了好几步,以前她最多向他请教些音律上的问题,现在他已经开始偶尔作几首曲子给她唱了。 十三阿哥让她摘些自个儿喜欢的词,他来找谱子,若是没有,就自己作一首出来。 他第一回看到她誊在香笺的词时,很是愣了愣。然后才说道:“怎么你也喜欢褚遂良。” 玉荣眨了下眼,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此问。 谁还喜欢褚遂良了? 最初学毛笔字的时候,胤禟教过她几回。他习的是欧阳询的欧体,但她喜欢的是褚遂良的字。 反正他本来也没有认真地教她,她就自顾自地练着褚体。结果他后来看到她写出来的字儿跟他不一样,还很是不高兴。 既然十三阿哥说的不是胤禟那个幼稚鬼,她就真的不清楚了。 十三阿哥没有开解她的疑惑,而是拿出一张谱子来给她,道:“来试试这个。” 说完,他自己走到琴桌前坐着,拨了两下琴弦。 玉荣默念了几遍,开口试了试:“梅梅柳柳斗纤秾,乱山中,为谁容——” 她唱了一句,感觉稍稍有些不得意,十三阿哥也蹙眉摇摇头。她正欲再试,却被敲门声给打断了。 “爷?”门外的人唤道。 “进。” 进来的是十三阿哥的贴身太监小顺子,他哈了哈腰,向着十三阿哥说道:“爷,九爷和玉格格来听戏了。”
第54页 玉格格? 玉荣凝眉思索了一下,不记得胤禟有哪个红颜知己有这么个称唿的。 她想了一下,转头看向十三阿哥,结果见到他的脸色也沉了。 “刚来?” “刚来。” 十三阿哥又问:“听的什么戏?” “《牡丹亭》里的《惊梦》,还有后面几折,都是玉格格点的。” 玉荣在旁边听着,暗暗称赞十三阿哥问话问得艺术。 孤男寡女看《牡丹亭》?还《惊梦》?这是要出事的哇。 片刻间,十三阿哥已经打发小顺子下去了:“你先在这候着,爷回府一趟。” 说完,他转向了玉荣。 玉荣立刻端庄了仪态坐好,只见他蹙了蹙眉,面露歉意。 “玉荣,爷往后怕是不能来了。” 玉荣懵逼。 十三阿哥见她这样,轻嘆一声,坦白道:“原也是爷的不是,虽说以后九哥会照顾你,但爷还是想把这个给你。” 他从荷包中取出一个芙蓉鸟样的金镶玉挂件。 “若是你有难处,尽可以拿着这个来爷府上找爷。” 玉荣心里凌乱了一阵儿,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周目她还是註定要围着胤禟转圈圈儿。 认清现状之后,她的面色渐渐恢復如初,盈盈笑着将那玉挂件接了过来。 十三阿哥见她无恙,也笑了,只是眼中歉意更浓:“不过爷想,你也用不着。只是爷可不想被你当成无情之人。” 听他话里的意思就是她有胤禟这个靠山,自然用不上他帮忙。 “是,十三爷最重情义了!”玉荣忍俊不禁。 十三阿哥似乎听出了她话里的揶揄,终是横她一眼,急急忙地走了。 见他走了,玉荣吁了口气,再次庆幸自己没有心急冒进扑倒十三阿哥。 不然就以某人那大男子主义直男癌晚期的德性,要是知道自己碗里的肉给别人吃了,还指不定怎么发疯发病呢。 …… 人工湖上停着一艘小画舫,云霞翠轩,烟波画船。戏台子上正是奼紫嫣红开遍,良辰美景之间,只有胤禟沉着脸,眸里寂然冷厉。 “爷,十三爷走了。” 何玉柱跑过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他的脸色才稍微有些松动。 “你们兄弟真幼稚。”胤禟身侧专注听戏的玉格格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嗓音似灵雀轻鸣一样动人。 “那也是被你们女人逼的。”他脸上的不悦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群聊][九龙修罗场]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呕出一口老血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太惨了,还是当了九哥的背景板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明明是对照组,四哥他们才是背景板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难得终于有个跟老九抢戏的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却是落得这么个结局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别得意,早晚轮到你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对,你们排队吧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我想煮豆燃豆萁了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那我不计前嫌帮你添把火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谢谢 . 相信我,十三还没有狗带,大家来给他续一秒 ☆、涉江采芙蓉(三) 十三阿哥一连蒸发了半月, 园子里的少女们之间开始流传玉荣被厌弃的小道消息, 她们一面同情玉荣, 一面又嘀咕她没了仪仗还被成日捧着。 “玉姐姐不是月初才裁了一箱子衣裳吗,怎么今儿才月中就又有裁衣师傅来了。” “那是因为玉姐姐身上穿的都是江南刚时兴起来的花样啊,咱们跟着开开眼得了。” …… 玉荣这些日子可没少挥霍胤禟的钱财, 比起她做九福晋时的花销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成日里看料子选花样,衣裳的做工也不亚于织造局的水准。汉族女子的衣裳样式多,无论是上衫下裙, 都被她要求着各式做了好几个花样,对襟的交领的立领的,广袖窄袖琵琶袖,长袄短袄小衫, 绣花的印花的暗花的手绘的, 半月之间就订了百余件。 相应的还有搭衣裳的首饰,她虽没挑些名贵的,但架不住数量多,几十件下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她现在正是“没事儿打扮打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胤禟的资产帐面上虽然因她出了这么大一个窟窿, 但也没见他的人表现任何不满,仍是鞍前马后地拱她挥霍,可见眼下已经人过三十的九贝子爷彻底富得流油了。 又是一日, 玉荣睡了个回笼觉起来,铺了一炕的衣服,琢磨着该穿哪件上衫、哪条裙子。 过了霜降, 她还只穿着一件丝质的长衫,故意露着纤瘦窈窕的身段儿。 而胤禟一进来就觉得燥热。 他看见炉子里都烧上了银丝碳,顿时皱起了眉,就知道她能折腾。目光再一移,果然看见衣着单薄的玉荣正立在炕前,背对着他挑着衣服,那轻薄的衣衫甚至透出她兜衣绳结的颜色。 他见状,眼底蓦地染上些无奈的笑意,然后他清了清嗓子,低咳一声。
第55页 玉荣回身前,没忘了随手拿了件衣服遮挡在胸前。 其实他一出声,她就听出是他了。 只是她的身子敏感,穿着这样薄薄的睡衣总是会露出不该露的两点凸起。 “九爷。”玉荣瞄了胤禟一眼,见他竟然自己动手解起了外衣。 现在天色还早,他怕是刚去了朝会回来。 “去把衣服换了,爷有话问你。”胤禟脱了外面的端罩丢在一边儿,也不上前,只斜了她一眼,话里凉凉的,竟是全然没有白日宣淫的意思。 也是,她这屋子里热得很,因为烧着炭,还十分干燥。 玉荣立刻拿着衣服躲进了屏风后面,那半透在荔色薄衫里的裸背又露在他眼底。 这时伺候胤禟净手、奉茶的下人们也进来了,他们低着头,有条不紊地做完分内之事。 “以后都不用进来伺候了。”胤禟瞥了他们一眼,扬手挥退了。 室内重归安静,甚至也听不着玉荣换衣服的窸窣声。 只过了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喝完了一盏茶,而玉荣还没有出来。 明明他还需好一会儿才能平息身体内的躁动,嘴上却还是不耐地催促道:“快点。” 玉荣闻声翻了个白眼,飞速地在头上绾了髻,描眉点唇。 她从屏风后走出时,已换了身单层的交领衫和束腰百襉裙,下裙用的料子用了特殊的染法儿,幽幽的月白色由深至浅,浅蓝与碧绿两色交汇,行走间随裙褶摆动闪现多变的光晕。 云鬟雾鬓,螓首蛾眉,这一身打扮将汉家女子的风姿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趁她换衣服的时候,胤禟已经坐到了她的炕上,原本堆在上面的衣裳全让他给推到了一边儿。 玉荣看了一眼,又好气又好笑。 这人也不知道换个地儿坐,坐在她的衣服堆儿里也不怕酥了骨头,那里头还有她的小衣呢。 然而胤禟此刻是立如松,坐如钟。他抬目看了玉荣一眼,就让她站在自己跟前,也没叫坐。 “你的事爷都知道了,傅德也还算是爷的人。现在横竖老十三是不会顾着你了,你若是不跟着你爹去福建,留在这儿就别想要以前千金小姐的身份。”他嘴边勾着丝笑,似是在晓以利害。他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无名指上的玉戒指,却没看起来的那样好说话,几乎是逼她立刻做下决定:“是去是留,你说。” “我留下。”玉荣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毫不犹疑地说道。 “为何?” 她的眼睫颤了一下,虽是低着头,却抬眸忘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因为我喜欢你。” 说完,她又垂下了眼睑。 须臾,她听得他低笑一声,只是这笑声里没有愉悦之情。 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他才说道—— “就算你想走,爷也不让。” 胤禟脸上的一抹笑并未散去,他的话语固然冷厉,眼睛里却闪现出温柔和眷恋,只是没让她瞧见。 玉荣低着头,又想在心里日他千百遍。 “九爷你——”她似是一口气没提上来,有些恼羞成怒。 “爷怎样?”胤禟好似闲暇地坐着。 “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她轻哼一声。 怪他先开始打情骂俏,使她全然没有在意自己早在不自知中弃了尊称,而他似乎也没注意。 胤禟眉头堆起,很是不悦:“爷怎么无情,怎么冷酷,怎么无理取闹了?!” 他前一刻还摆着“你给爷说清楚”的架势,下一刻又自己想明白了似的,柔软了语气,低声问道:“是不是埋怨爷一直没把你要过来?” 要? 他怎么这么自来熟? 玉荣又抬眸看了他一眼,若没记错,他们这周目才第二次见面。 因此若说怨,她是真不怨的。 最多讨厌他的臭性子罢了。 她知道他最要面子,而最开始时十四阿哥的话拂了他的面,他觉得下不来台,脸上也不好看,还没等着事后再议,就被路见不平的十三阿哥捡了漏。 十三阿哥捡了漏不说,之后还频繁地往她房里钻。而他才不会跟他看不上的弟弟争抢一个女人,没得丢份儿。 不过十三阿哥也当真金口玉言,他说会顾着她的名声,后来也还真低调得很。除了园子里的几个人,没人知道她还跟他有过这么一段儿,现在倒是便宜了胤禟的脸面。 “看来这是真不高兴了?”胤禟这会儿还端坐着,与站着的玉荣仍隔了一段儿距离。 他们虽然离得远,但一问一答之间却熟稔得像老情人儿似的。 也是因为这份难以言明的熟稔,玉荣忍不住吐槽道:“怨什么?不高兴什么?我知道九爷你有你的身份和地位,你是阿哥,我都理解呀。你有你的骄傲,你有你的包袱,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胤禟黑了脸。 玉荣低着头不吭声了。 胤禟拉下脸之后见她不言语,竟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将她拉到怀里,抱在自己膝上坐着。 他两手轻轻贴着她的细腰,却满嘴的醋味儿:“爷倒是看你跟老十三天天欢声笑语的,不好出来讨你的嫌!这会子是不是反而怪爷拆散了你们,嗯?”
第56页 隔着她薄薄的衣衫,他能触到她柔软的肌肤,她也能感受到他掌中清晰的热度。 玉荣勾上他的脖子,自然而然地贴在他耳边酥酥麻麻地说道:“没有呀。人家一直念着你的。” 她的唇几乎贴上了他的耳廓,虽只差分毫,却一点儿也不影响她吐息之间传出的电流震撼了他的全身。 方才她还没忘在身上点了些玫瑰露,此刻两人身上的味道早已融合在了一起,连她都有些动情了。 不料—— “谁教给你的这些?!”胤禟的面色变了几变,很是不善,十分阴沉。 这个九阿哥怎么比上一个还清纯不做作?玉荣愣了。 上一个九阿哥不喜欢与她调情,是摆明了憋着一口气不肯让她占上风。而这回这个却是好像真的不喜欢她这些貌似轻浮的举止,跟头两个九阿哥的反应更是天差地别。 “反正不是十三爷。”她撇撇嘴。 “他倒是敢!”胤禟拔高了声音,愠怒不已。 他顿了一下,又想到她意气之下的回答分明是在回护着十三阿哥,当下额上青筋凸起,甚至唿吸也开始沉重。 玉荣没成想他这么大的反应,干脆委委屈屈地说道:“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这样了嘛。” 这下胤禟安静下来了。 他轻轻拥着玉荣往自己怀里靠了靠,又低头在她面颊上亲吻一下,脸色终于没有方才那么难看了:“我也不是凶你,只是以后不许这样了。” 玉荣环住他的腰,轻轻“嗯”了一声,第一次由心里顺从地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寒假来了,来点还珠的梗应应景233 没想到十三如此得民心,老实说你们是不是觉得他挑战了九哥的权威才如此支持他的??? . [群聊][九龙修罗场]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过年了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拜拜九哥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拜拜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拜九哥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拜财神啊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当然重点是希望不要让我们像十三哥一样被九哥衬托的那么惨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餵 [群聊][圆明园农家乐] [朕就是这样的汉子]胤禛:八爷党真tm邪教 [朕就是这样的汉子]胤禛:拜老九?这是搞个人崇拜主义!这都是什么歪风邪气! [宇宙全人怡亲王]允祥:所以他们现在叫九爷党了…… [朕就是这样的汉子]胤禛:…… ☆、涉江采芙蓉(四) 打那日起, 园子里的人都知道玉荣的金主儿从十三阿哥变成了九阿哥, 只是他们谁也不敢八卦, 因为“十三阿哥”、“十三爷”,甚至“十三”之类的字眼儿都在胤禟的打压之下与玉荣再没了关系。 至于他本人,则比十三阿哥当初还过分。他几乎天天来找玉荣, 只是从来不在这儿过夜。 他有时候在这儿处理生意,有时候只是抽空来看看,还有的时候在这儿应酬也会知会她一声, 但他从来不会叫她去作陪,即便歇在园子里也不与她宿在一处。 最终时日久了,人人都知道九爷有朵玉芙蓉,养在深闺人未识。 …… 玉荣按部就班地当了一阵子的金丝雀, 而胤禟也几乎对她有求必应, 只是铁了心不碰她,跟禁.欲的和尚似的。 自从玉荣答应他要规规矩矩的,就又将之前学来的贵族风范拿了出来,两人之间就连擦枪走火的时候也不曾有。但只有玉荣知道,她开始没由来地对他产生了莫大的渴求, 从心到身的渴求。 难道这就是日九生情然后日久生情么。 某日,胤禟突然心血来潮要听她唱歌,她想了一下, 挑了个情意绵绵的乐府歌唱:“秋兰映玉池,池水清且芳。芙蓉随风发,中有双鸳鸯……” “……双鱼自踊跃, 两鸟时迴翔。君其歷九秋,与妾同衣裳。” 她独倚坐在榻上,唱着唱着有些心不在焉,也没发现胤禟的脸色早就沉了。 他没同她坐在一处,只是坐在旁边的小桌前自斟自饮。 她开口前一刻,他脸上还挂着盈盈笑意。她那歌声婉转靡曼,字字悠扬,然而等她准备唱第二段时,他却“碰”的一声将酒盅“唿啦”一下子推了出去,瓷壶中的酒也洒了出来。 “够了!” 玉荣被骇了一跳,茫然地看向他。 谁知他生那么大的气只是因为吃醋:“不许唱他写的曲儿!” 玉荣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曲子可不是十三阿哥作的吗。她学了好些歌,一时分不清也是常有的。 她心里觉得好笑不已,但脸上可是委屈兮兮的,赌气道:“那你也给我写嘛。” 胤禟的脸彻底青了。 玉荣接着忍笑。 他在音乐这方面并不比十三阿哥有才能有天赋,让他弹弹琴还勉强可以,写曲子什么的就真是强人所难了。 她这一招儿是以十三阿哥所长攻他所短,以他心高气傲的性子,不给他气死才怪。
第57页 不过在胤禟面前,她就是那道高一尺碰上魔高一丈,眼睛里藏着的一丝促狭还是好容易就被他捉住了。 他知道她是故意戏弄他,所以唇紧紧抿着,目光含怒,散发着危险的味道。 “你真是欠教训了。”他有些咬牙切齿。 玉荣假意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到了角落里。 她还不知道他,教训人的拿手绝活儿都在床上。 果然,他这就从桌前站起身,上前一步便压了过来,捉住她的双手钉在身下,一副要霸王硬上弓的架势。 她象徵性地挣扎了两下,就顺从了。 天气渐寒,她却仍穿着薄衫,因为屋子里总烧着碳,所以室内温暖如春。 胤禟还没有动手撕扯她的衣服就停了下来,因为她的衣服只有一层。 “怎么不反抗了,嗯?”他微微抬起身,也松了她的手,目光沉沉,盯着她娇艷的唇懒洋洋地问道。 玉荣偏过头去,看着木榻上雕着的并蒂花,小声说道:“……反正我……早就是你的人了嘛。” 他身上带着桂花酒的香味儿,沁人心脾。她嗅着有些情生意动,环着他的窄腰靠了过去,结果他却没有继续的意思。 玉荣咬着唇不满地看他。 谁知他却眯了眯眼,用勾人的舌头舔了舔她的唇瓣,道:“算了,没有强来的有滋味儿。” 这算什么理由? 这个变态真讨厌。 玉荣的羞恼直接表现在了脸上,她就知道他刚才装着霸王硬上弓只是故意吓吓她。 而且她再一次发现,她面对这个周目的九阿哥时总是会落了下风,不是揣摩错了他的意思,就是被他更胜一筹的手段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姜不愧还是老的辣,这周目的九阿哥也是迄今为止年纪最大的九阿哥,才活了三十多岁就已经道行高深、死狐狸修炼成精了。 “你之前还说不许我那样的!结果你现在又这样!”她好想咬这个双标狗。 他现在可真是州官“放火”。 “这样是哪样?”胤禟的头低下几分,声音也沉了沉。 又来。 ——“这样”当然是调情加色.诱了,明知故问,明知故犯,罪加三等。 她生气,不想说话。 “蓉蓉。”胤禟哪儿知道她是欲求不满,还当她只是脾气娇纵使小性子。 他方才因妒忌十三阿哥冒起的火气早就灭了,现在正十分好脾气地亲吻着她的唇角和面颊。 他不停地轻吻着,但每次都是浅尝辄止。然而谁又知不含情.欲的吻却把她身上的火都勾了起来,浑身都痒痒的。 勾起来便罢了,他还不给她。 她明明感受到他也想要了,那儿早在他压上来的时候就变得又粗又壮了。 她想去摸,可他大概是要生气的。 房间里霎时变得安静,过了一会儿才稍微听见衣料摩挲的声音。 胤禟坐起身,将玉荣也扶起来之后便放开她,自己站起来整了整袍子,侧身藏住他起反应的地方,然后才转头说道:“今日先不与你闹了,明天再来看你。” 他拿起脱在一边的外衣,就待出门。 “你回来。”玉荣见他转身,立刻出声命令道。 胤禟难得没端皇子的架子,被她号令也没生气,倒是转过身重新看向她。 “不许去嘛。”玉荣放软了声调,倚在榻上欲言又止。 胤禟蹙了蹙眉,才想明白她不许他去哪儿。 她以为他这是去找别的女人泻火? “胡思乱想。” 他折了回来,走到榻边坐下。 而他刚一坐定,与他隔了一尺远的玉荣就蹭了过来,莫名其妙缠上了他的脖子,学他刚才的样子亲吻他的薄唇。 她一直鲜少与他接吻,除非他主动,否则她从不凑上去。 但胤禟不知道这些,只是欣然感受着她撒娇的方式,也没有假道学地斥责她的行径非闺秀所为。 她莫名知道,他不碰她的原由绝不是因为怜惜,因而这一回两人仍是只缠绵了一小会儿,就默契地照常分开了。 胤禟松开玉荣后,仍是小心地搂着她,然后向门外喊道:“何玉柱。” “爷有何吩咐?”门上映出何玉柱的影子。 一直以来,只要胤禟没指明让人进屋来,旁人就不许进。 “去八爷府上走一趟,说今儿散了。” 何玉柱“哎”了一声,又贴着门问道:“爷,您今儿还回府上去不?陈太医该来请脉了。” “让他上这儿来。”胤禟的口吻不容置喙。 玉荣看着何玉柱映在门上的影子消失,仰头问向胤禟:“你怎么了?” 他们皇子平时是会请平安脉,但听何玉柱的口气却好像不是平安脉这么回事儿。 “前些时候有些不舒服罢了。”他轻描淡写地带过,然后皱着眉看她:“刚才就想说你,这么冷的天儿还穿这么少。” “冬天的衣服不好看嘛,反正屋里不冷。”玉荣不以为意。 她一点也不想穿厚厚的袄子。 胤禟不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却还是纵容她去了。 *
第58页 陈太医来时,胤禟去了他园子里自个儿的院子。 玉荣心中疑窦丛生,后来向何玉柱等胤禟的亲信打探时,他们也三缄其口,含煳地说他们家爷身体康健,没有什么大碍。 她正想换条路子打探时,十三阿哥又出现了。 “我还以为您真不来了呢。”玉荣将他请到一间茶室里,顺口打趣道。 十三阿哥扯了扯嘴角。 “您府上不是要办喜事了吗,怎么您反而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手上拿着一把长柄团扇,大冬天的,自然只是为了拿着好看的。 她拿着扇子掩唇打趣着。 十三阿哥微微有些讶异:“你是听谁说的?” “今天都在传呢,说英俊风流的十三爷又要娶福晋了,她们都羡慕着呢。”玉荣笑道。 她今天难得出来在园子周围逛了一圈,却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有人议论这事儿。 而这则消息当然是胤禟放出来让人肆意传播的,玉荣对此瞭然于心,只是奇怪他明明一把年纪了,却还是喜欢使这种幼稚的小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  [群聊][九龙修罗场]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十三哥真是深藏不露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闷声干大事儿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孤单英雄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我看他就是出来给老四当枪使的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你非跟我过不去?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谁敢跟雍正皇帝过不去啊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我看你就敢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八哥你就别埋汰我了t-t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哟,这话说的,谁敢埋汰怡亲王啊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 . [群聊][圆明园农家乐] [朕就是这样的汉子]胤禛:[来自“九龙修罗场”的聊天记录] [朕就是这样的汉子]胤禛:老八他们真tm烦 [宇宙全人怡亲王]允祥:…… [德艺双馨庄亲王]允禄:唉,怪我和十七生的晚,挤不进去那个群 [没绿四哥果亲王]允礼:无法想像您和十三哥在里面过着怎样的日子 [德艺双馨庄亲王]允禄:……老十七你这马甲 [宇宙全人怡亲王]允祥:…… [朕就是这样的汉子]胤禛:好气啊 . . 英雄十三又粗线啦。小剧场越写越歪,囧,四爷党表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不糟心的地方了 ☆、涉江采芙蓉(五) 十三阿哥更是了解他这位兄弟, 当下有些失笑, 又很快将笑容敛了去。 “不过是个庶福晋罢了, 没什么好羡慕的。”他摇摇头,眼底滑过一丝挣扎之色,随即又被满眼的麻木所替代了。 有故事! 十三阿哥看出她的一闪而过的精明, 倒也不反感,苦笑着坦白道:“皇阿玛说爷子嗣单薄,才赐下来的。而且爷也不是独一个, 好多兄弟都被皇阿玛赐了婚。” 玉荣一看他就是一副为情所苦的模样。 犹记得她在第一周目时见识过他的少年风流;到了第二周目的时候,她正式当上了老爱家的媳妇儿,平时没少跟妯娌来往,十三家的大小福晋她是认全了。传说中独宠的十三福晋过得也就那样, 其他侧室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第三周目的他虽然落魄了, 但他那与生俱来的天家贵气和深谙人间情愁的气质却从不曾淡去。 尤其是那惊鸿一瞥的仕女图,画得真是好极了。 “您们皇家就是规矩多。条条框框的,本来设这些规矩是统治我们这些小民用的。可规矩一旦多了,反而把您们自己也给圈进去了,忒没意思。”玉荣打了打扇子, 试图替他扇走点烦闷。 “你懂得却是多。”十三阿哥闷了口茶,以为她不懂宫里的事儿。 玉荣没接腔。 她好歹过了几年宫中生活,虽然每次只是体验个一两年就换周目了, 但封建贵族的规矩也体验了个七七八八。 多少人的风光和贵气都是委屈自己换来的,这就不说了,眼前的十三阿哥刚好就是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听说今儿前面演着《四郎探母》呢, 十三爷不看看去?” 十三阿哥的身形蓦地一震,愕然地看着她。 玉荣见他这样震惊,不由得露出一脸疑问。 “你也觉得我像杨四郎?”他犹疑地问道。 “十三爷是天家血脉,身上的束缚虽然远不及国雠家恨沉重,但也不是能拿杨四郎来比的。”玉荣摇头:“我只是觉得你们这种有情有义的人,累的都是自己,伤的都是挚爱。” 她看他八成是在纠结娶了不想娶的小老婆,却又不得不对人家负责,而且她估计他也不是唯一一个为这事儿困扰的人。 这些皇阿哥一个个的也都摆脱不了卖身的命。 十三阿哥看她的目光更为奇怪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玉荣这会儿可看出胤禟的好来了。 无论之前是哪个周目里的九阿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委屈谁都不会委屈自个儿,认准了一个人就再不理会他人死活。若是哪个女人惹了他不痛快,可能她的一生也就没有盼头了。
第59页 但十三阿哥摇摇头:“挚爱?若你爱的人不爱你,你是做什么都没用的。你啊,是有人疼着,无所顾虑。” 玉荣心里发虚,她的确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虽然她不会说胤禟爱她,但他是对她好的。 十三阿哥大概是没有心情与她生气,又喝了一杯苦茶。 “你觉得爷又能怎么办呢。” 无论抗旨还是阳奉阴违,也不论皇命难违的实情,若他们对康熙的决定表示不愿服从,这不孝不悌本身就是一条大罪过,尤其是这样的罪名强加于他这样严于律己的人身上,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皇权至上之下,没人能办到婚姻自由。自由,根本是他们听都没听过、也不会去了解的东西。知道得多了,只会永远地苦恼罢了。 十三阿哥大概就是那类不幸知道这些的人,所以绝望的感觉会在他这样的人身上被无限放大;而九阿哥,则是不需要知道这些的人,所以他才看上去十分恣意罢了。 玉荣想也没想就说道:“那我劝您一句,该舍下的就舍下吧,情义俩字儿说得好听,但可能会要了您的命。” “什么该舍呢?” “该舍什么您自会衡量,哪用得我教?”玉荣其实很想为他引荐一下上了脾气六亲不认的九阿哥。 在她看来,在这样的环境里要做到有情有义,跟自讨苦吃也没什么两样。 结果不用她说,十三阿哥也十分上道儿,立刻提到了胤禟:“你们不愧都喜欢九哥。” 这时,他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语气中饱含难以言明的无可奈何。 玉荣凝眉。 她们?谁?之前那个玉格格?胤禟行情这么好? 看十三阿哥那一脸酸涩,八成是了。 说起来也是,十三阿哥这有情有义的性格实在不适合谈恋爱,不像她九只走肾不走心,人俊钱多活好,受小姑娘追捧是有迹可循的。 玉荣没有继续梳理这可能存在的多角恋情,而是岔开话题问道:“说到这儿,十三爷可知道九爷这阵子是否身体不适?” 虽转移了话题,十三阿哥的神情却更阴沉了:“嗯,听说是胃疾,月余了还不见好。但若是吃了止痛的药,倒是与平时无异。” 玉荣闻言,柳眉深蹙。 * 胤禟当日中午来了园子一趟,与玉荣一同吃了个午饭便走了。他今日本不会再来了,但暮色降临时,他又杀了回来。 因玉荣也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便早早地卸了妆,换了衣裳,歪在榻上绣荷包。 胤禟大概是回府了一趟,这会儿身上穿的已经不是朝服了。 一身鸦青色的袍子,外面罩着紫貂裘褂,一进门来就是煞气腾腾的模样。 他看见玉荣倚在榻上娇娇软软的情态,稍敛了敛怒气,但也没有什么好声色:“以后不许再见老十三,听见没有!” 玉荣早知道他会来兴师问罪,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那他自己来的怎么办嘛。”玉荣看了看自己手上绣好的荷包,打算拿这个哄哄他。 她这次绣了个芙蓉同心,也是他之前送过的花样。 “叫人打出去!”他还在那儿没好气地哼道。 玉荣看他十分想写个“十三阿哥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挂在她房门口。 “放心,我看不上你十三弟。”她掩唇而笑。 这周目的十三阿哥身上简直挂着清穿文里大名鼎鼎的金牌初恋的招牌,谁爱谁失恋。 谁知胤禟还是一脸不乐意:“你看不上?什么叫你看不上?爷们是你能挑来拣去的吗?你当皇子是萝蔔还是白菜?” 他一脸肃然,义正辞严,一副皇族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 可玉荣却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在怕她不要萝蔔九,挑走白菜十三。 “这不是穿越女的固定技能么……”本来她只能攻略一个数字就够没劲的了,还没有玛丽苏光环。 胤禟没听清她嘟囔了些什么,只是见她低着头不高兴,光顾着扯着荷包上的绳子玩儿。 他走到木榻边上坐下,动作轻柔地将她捞进自己怀里,一脸的又爱又恨:“……你这个丫头,总是这么会惹我生气。” 玉荣“哼”了一声。 知道你脾气臭也不是一两天了。 * 因为十三阿哥的事儿,玉荣连着好几天没给胤禟好脸色看,不跟他说话,也更不对他撒娇了。 他吃醋,就有理由喜怒不定了? 这招儿欲擒故纵似乎很是奏效,因为胤禟非但没跟她生气,还无条件顺从、讨好着她。 只有十三阿哥知道,这几天胤禟没少在户部拨款的事上给他使绊子。 对比胤禟对十三阿哥的吝啬,他对玉荣则堪称是一掷千金。 他找人在她院子里盖了间暖房,挖了个沐浴用的池子,到了冬日时给她泡澡驱寒,调理身子,倒是很有温泉水滑洗凝脂的情调。 只是玉荣不知他哪儿看出自己身子弱了,何况他不是就喜欢扬州瘦马的调调吗? 她将这疑问跟他说了,结果又换来他的怒意。 “谁跟你搬弄是非的?!”他脸上除了恼怒,还有骇人的狠戾,却唯独不见心虚。
第60页 他没心虚,玉荣反而心虚了,也不挑剔他跟个炮仗似的坏脾气了。 她细想下来,倒是从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喜欢瘦马,也没人跟她搬弄是非,都是她先入为主,自个儿猜的。 她想服个软,却没想到胤禟变脸更快。 “方才是我口气太沖了。”他拧着眉说道:“但你需得明白,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腌臜龌龊的事情。” 玉荣听了,几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不谙世事纯白无瑕的小仙女? 倒是难为他也知道养瘦马这种事儿龌龊的很。 她扯了扯他的辫子,问道:“可我就是被当做扬州瘦马送了来的,我们初见那次怎么不见你这样说?” 胤禟沉默了,似乎不知如何解释。 “蓉蓉,你怪我吧,是我没护好你。”最后,他轻嘆了一口气。 玉荣虽坐在他怀里,却觉得他身上的冷意和落寞使两人疏远了许多。 她收起委屈的神情,亲了亲他:“我不怪你。” 因为她觉得,那时的九阿哥根本不是眼前这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群聊][九龙修罗场]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我……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命苦,无人问津,大家只关心九哥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胤禛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算了十三弟,看在老九肾亏的份儿上别和他计较了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你才肾亏你全家都肾亏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我全家不包括你?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谁和你一家人,别和我套近乎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 ☆、涉江采芙蓉(六) 胤禟让人给造的浴池只用了几日就砌好了, 用汉白玉铺的方形的池子, 原本还想用珐瑯画上彩绘, 但他又嫌这道工序还需多费时日,为了能让玉荣早日用上就作罢了。 玉荣每日跟乐舞师傅练完那劳什子霓裳舞之后便回来泡泡,有几回刚好赶上胤禟来看她。听说她在沐浴, 他就十分君子地在外面等着,从不说来个鸳鸯戏水什么的,后来来时, 干脆直接避开她沐浴的时间了。 因快到年关了,各衙门里积压的差事该差不多办完了,官场上的应酬也跟着多了起来,像胤禟的园子里几乎每日都是衣香鬓影, 灯红酒绿的, 只有玉荣一个人清闲。 白日,她在园子里散步晒太阳,恰巧看见几个桃夭柳媚的少女坐在亭子里,围着个炉子喝茶聊闲天。 “我就是看不惯小春那死丫头得意洋洋的样子,不就是九爷带着她陪了几次客吗?看她那样儿!还真当自己是九福晋呢!” “别气了, 就她那样的身份,没准儿哪天就让九爷随手送人了。” 已经下岗的前任九福晋玉荣躲在假山后面听得津津有味。 “送?九爷每次都要她陪呢,怎么可能会把她送走。” “哎呀, 别计较这些了。反正九爷最喜欢的是玉姐姐,这么冷的天还能找来那么多荷花。”一道俏生生的声音响起,玉荣记得这是涵月的声音。 她的房里是一直摆着不少碗莲, 从盛夏到此时的隆冬,一直没换过别的花。因为她屋子里暖和,就干脆一直养着,只是每隔几天就换换新的花色。 “可是九爷从来不带玉姐姐见人。” “那是九爷不捨得玉姐姐抛头露面呢。”涵月又道。 玉荣正听得心里甜滋滋的,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带我去见见你们的玉姐姐吧。” 这道声音的主人嗓音细腻,口吻却是冷冷的,颇具威仪。 玉荣跟亭子里的少女都循着声源看去,只是有假山挡着,她只能看见来人身上香色旗袍的一角。 能穿这个颜色的,基本都是皇子福晋。 “这是九福晋,还不快行礼?!”果然,园子里的管事横眉竖起,对着一群面面相觑的少女斥道。 莺莺燕燕们瞬间花容失色,连忙蹲下身子请安。 其中那个讥讽小春拿自个儿当九福晋的姑娘更是脸都白了。 躲着听墙角的玉荣见状,也不等看九福晋有什么反应。她稍一思索,麻熘儿地转身回了房。 九福晋的确是来“拜访”她的。 现任九福晋董鄂氏也到了三十出头的年纪,还算保养得当,眼底有几丝皱纹,眉毛又尖又细。 她打扮得还算雍容贵气,脖子上围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围脖,小两把头上插着几只翠绿的簪子。 董鄂氏个子有些高,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娴静而凌厉。 虽然九阿哥这产业跟董鄂氏没什么关系,但她总是名义上的东家奶奶,她贵人上门,下面的人哪有将其拒之门外的道理。 不过管事的有胤禟的吩咐,不敢让她去见玉荣。不料玉荣却主动现身,干脆地将董鄂氏请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福晋是贵客,我哪儿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她让管事走了。 董鄂氏看了她一眼,昂首进了屋。 进门之后,她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个青釉盆里,里面栽着开的正好的碗莲。
第61页 她嘴角扬了扬,眼底更冷。 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扶着她的手,一个跟在后面拿着手炉、氅衣等物。 其中一个扶着她到正座上坐下,玉荣屋里伺候的人也上了茶。 此情此景,玉荣只能心里哂笑。 这是风水轮流转,轮到她做三儿,她一个人就能把九阿哥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所扮演的角色全承包了。 董鄂氏坐定后,先喝了口茶暖了暖身子,然后拿帕子在嘴边拭了拭。她笑笑,对玉荣说道:“坐吧,傅小姐是爷心尖上的人儿,我也不是特地来找傅小姐的麻烦的。” “谢福晋。”玉荣也笑笑,坐到了旁边的海棠凳上。 董鄂氏目光一闪,接着笑道:“傅小姐果然与别个不同,是个懂规矩的。既如此,我便放心地开门见山了。” “福晋请讲。” “我此番来,正是想接傅小姐回府的。”董鄂氏将盖碗放在炕桌上,落下“啪”的一声轻响。 玉荣垂着眼睑,知道她还有后话,于是一时没有言语。 “爷既然如此心疼傅小姐,那就断不会委屈了傅小姐。这儿布置得虽好,”说着,董鄂氏又悠悠扫视了一眼整间屋子,“但总归不比府上宽敞。傅小姐不如随我回府,如此爷也能了了一桩心事。” 玉荣倒不觉得这也是胤禟的意愿,这董鄂氏更不可能是听从了他的吩咐前来料理后院儿的。 董鄂氏不过同她当初的做法一样,觉得将“敌人”放自己眼皮子底下安心。 何况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若野花变成了家花,大概也就没那么香了。 只是对心里装着花花世界的男人来说,这外面的野花是采不完的,掐了一朵还有新的冒出来。董鄂氏这样一昧的往府里收罗人口,只会越添越多的。 玉荣那九福晋的职业干到最后阶段时也明白了,若九阿哥自己不老实,她做什么都没用。而且事实证明,那位九阿哥彼时也没有偷吃的心思,她瞻前顾后好一通忙活反成了白做工。 这男人就是宠不得。 像董鄂氏现在在这儿跟她明枪暗箭的,九阿哥那个正主儿还不指定怎么沾沾自喜呢。 “多谢福晋体贴,只是玉荣不能跟福晋回府。”玉荣低着头,脸上无甚表情。 董鄂氏脸上的笑意更浓,徐徐说道:“方才怪我没说明白。傅小姐怎的也是出身官家,回去我定会给傅小姐安排个得体的身份。” 玉荣不以为然。 天家面前,四品官的女儿也就配当个侍妾,最多不过是个格格,何况她的便宜爹傅德都被撸到六品了。 “……而且咱们九爷府上也有不少像傅小姐一样精通乐曲舞蹈的妹妹,傅小姐到了府上,也有人作伴儿,这样也不会寂寞,可是?”董鄂氏仍然端着贤妻的派头,十分耐心地看着玉荣。 她的话看似十分熨帖,实则是拿着府里的女人处处给玉荣添堵。 以正室的身份示威这招儿,谁不会呢?可董鄂氏偏偏用了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法子。 因此,玉荣倒没被她打击着,只是安静地听着。 这里的女人们总是在贤名与爱情之间二选其一,这不怪女人贪心,也不怪男人无能,只怪二者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本身就水火不容。 董鄂氏见玉荣安然无恙,脸色稍微一变,但仍是不停顿地说道:“我也是为了傅小姐好,你还年轻,更不懂天家的事儿。若你入了府,就算是有了名分,不像留在这儿,总没个定性。” 若说她之前的话还是在膈应玉荣,这时候的话已称得上是在威胁她了。 的确,像这园子里的女子们都是以色侍人的命,就像先前亭子里那些少女讨论的那样,无论眼下多么风光,兴许哪天说被送人,就被送人了。 玉荣倒不在意这些,要是连这都应付不了,她还怎么进十九朝部混。 只是她不为所动的样子在董鄂氏眼里看来,就是她很傻很天真了。 “你还年轻,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儿。”最后,董鄂氏敛了笑,又低头喝了口茶。 玉荣最终还是没给出明确的答覆,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听闻九爷近日身子有恙,眼下又进了年关,难为福晋百忙之中还记挂着玉荣的事儿。” 董鄂氏来一趟不容易,因为胤禟总在这儿待着,她也有自己府上的事要忙,能抓住她有闲、而胤禟又不在的时候实在不易。 “是啊,快过年了。”董鄂氏似乎听出了玉荣的意思,笑了笑,不似先前敷衍了。 她站起来,也不准备多说了。 玉荣跟着站起来,目送她离开。 在她的记忆里,她是九阿哥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她先嫁给他做九福晋,所以董鄂氏的存在于她而言才无足轻重。 只是在这个周目里,她才是那个后来的。 董鄂氏走后,她一个人又想了许久。 想这些周目的顺序有何特殊意义,想胤禟的反常,想他每回都犯的怪病,想切换周目的契机。 再见到他时,她终是忍不住问道:“你腹痛的病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不是我跟十三阿哥呆了一夜的那晚开始的?”她故意如此追问。
第62页 胤禟的脸色变了变,斥道:“你还敢提?!” “你只管回答我,是不是?”玉荣直直看向他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群聊][九龙修罗场]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虽然我的人杀青了,但我的影响力还在!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呵呵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可你在九哥那儿都成了“十三阿哥与狗不得入内”了,你是被动杀青的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十三哥咋都落魄到跟狗子成组了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说得通,你四哥不是爱狗成痴吗,这么分,十三和狗确实是同类的,没毛病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噗嗤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老八的嘴炮越来越响了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 . [群聊][圆明园农家乐] [朕就是这样的汉子]胤禛:老八真烦 [德艺双馨庄亲王]允禄:日常吐槽八哥(1/1) [没绿四哥果亲王]允礼:其实我一直不明白,这次不是九哥是男主吗?为啥吐槽八哥? [德艺双馨庄亲王]允禄:不知道,可能等十三哥当了男主就好了吧 [没绿四哥果亲王]允礼:十三哥当男主会不会变成耽美小说? [德艺双馨庄亲王]允禄:…… [朕就是这样的汉子]胤禛:闭嘴 [宇宙全人怡亲王]允祥:?????说什么呢 [宇宙全人怡亲王]允祥:但是四哥……别人会不会真的怀疑我们卖腐? [朕就是这样的汉子]胤禛:卖p,老八自己腐眼看人基 [年糕尧发胖中]年羹尧:怡亲王可能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我的存在 [朕就是这样的汉子]胤禛:闭嘴 [宇宙全人怡亲王]允祥:== . 本周目马上结束啦(带着各种没有解开的疑惑)你们的脑洞都太好了我开始担熏写出来会让你们失望了233 ☆、涉江采芙蓉(七) “你腹痛的病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玉荣的话让胤禟闻之眸色一暗。 “记不得了。”他貌似不以为意地一句带过, 又问:“十五那日, 园子里会放烟火, 想看吗?” 玉荣定定地看着他不回答。 他与她对视一会儿,却是先别开目光。 “我只是想陪你看烟火。”他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 自那日董鄂氏来过之后, 两人之间再没了亲密熟稔的互动,连言语间也十分平淡。 胤禟以为玉荣是因为董鄂氏的事儿生气。 他记得以前无论是府上的女人,还是外面跟他有露水情缘的女人, 通通被董鄂氏算作他的后院。对于她们,董鄂氏理所当然地行使着正室所拥有的处置权。 然而这些对胤禟来说,已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久远到上个辈子。他一直远着那些事那些人, 因为他不愿回想那时候的事儿。 那个时候的他对此一点儿想法也没有, 他不介意董鄂氏怎么界定他的后院,他也不管她怎么处置这些人。 但现在的他知道,不管董鄂氏怎么界定,玉荣都不算作这“后院”里的人! 不过他不知道,现在的玉荣根本不是为着董鄂氏的事儿与他疏远。 “你不说我就不看。”玉荣淡淡地回应着。 “又使小性儿了不是?”这回, 胤禟不由分说地拉住她,难得强硬地将她抱进怀里。 玉荣瞋目瞪他。 胤禟的手松了松,却也没让她挣开。 “是不是我跟十三阿哥呆了一夜的那晚开始的?”她故意问道。 胤禟的手又紧了紧, 斥道:“你还敢提?!” “是不是?”玉荣直直看向他眼底。 胤禟自诩冷静自持,却不可能被她这样看着还面不改色地骗她。 可他也知道,若他说了实话, 或被她猜到实情,她很快就会消失了。 “是。”他扯了扯嘴角。 玉荣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她只是空口乱猜的,却不想猜中了。 * 几日之后便到了正月十五,花好月圆时。 园子后面的一处空地周围新栽了白梅,暗香浮动,非但不显清冷,反有送寒迎春之意。 玉荣穿着一件袄裙站在花下,竟也不觉得冷。 “这样的景儿好像以前在哪儿见过,只是这里不该是梅花。”她回头对胤禟说道。 他站在三步之外,身上披着一件紫貂厚氅,手臂上还搭着一件更小的毛外套,另一只手里拿着手炉。 “那该是什么?”他上前,将手炉塞给她,却又被她塞了回来。 “雪吧。”玉荣说完,又横他一眼:“你这人不是一贯怕冷吗?自己拿着。” “我怕冷?”胤禟面上出现一丝疑惑,他皱着眉不悦道:“一个手炉而已,竟还争执起来了,难道九爷我还缺个手炉不成?既是只拿了一个,便是给你的。” 他猜想她也不会乖乖听话,索性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用他的氅衣裹着她那娇小的身子。他伸手向下摸索去,碰到她的手,果然是冰的。
第63页 玉荣抬头,见他俊眉竖起。 “爷,都准备好了。”何玉柱偷偷地摸了过来,小声禀道。 “放。”胤禟头也没回地吩咐道。 玉荣起初对这十五的烟火提不起兴趣,烟花罢了,不知见过多少回。 直到夜幕中绽出光彩时,她才看得有些愣了。 五色璀璨的烟火,竟是真的像花一样,什么样的图案都有,有的像玉堂富贵,有的像云芝瑞草,最好看的还当属一朵又一朵的大金梨花,想让人留住那转瞬即逝的绚丽。 随烟花一併冲上夜幕的,还有数不尽的喜鹊与白鸽,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仿佛那些鸟儿真的在花丛中流连似的。 原是胤禟找了一伙专门做烟花的师傅,一伙现扎,一伙放,民间技艺是最巧的,所以才他们能将喜鹊什么的一併放出来。 玉荣仰头看了半晌,又回头看了看胤禟。 他也在看着夜幕中的景象,天上的火光映得他漆黑的眼底明明灭灭。 这还是她大半月来第一次主动与他亲近,只是因为他怀里的麝香味儿出乎意料地温暖醉人。 虽然他的怀中十分温暖,但她却开始没由来地感到寒冷,几乎冰到了心里。 “罢了,不看了。”玉荣拉了拉他的手臂,然后往他温暖的怀里靠了靠。 她窝在里面,察觉到他动了动手,时不时绚丽的光瞬间消失了,耳边也没了烟花绽放时发出的巨响,天地间重归宁和寂静。 一阵凉风吹了过来,吹得火药味儿散去了些,幽幽的梅香也飘了过来。 两人静静地依偎在宽敞的园子里,一时没有交谈。 “你可有什么愿望?”突然,玉荣听到胤禟缓缓问道。 “愿望?” “就是想做却未完成的事,想去却去不了的地方,想得到却求不来的东西。” 玉荣愣了。 她自己从未想过这些,以前的九阿哥们也不曾问过她这些。若说她眼前最迫切的愿望就是走完这些攻略线路,这样她就能被十九朝部录取了。 之后她大概就可以无忧无虑地漂游在歷史的长河中,也能永生不死了。 “你呢?”她不知道如何表述这些,只能反问之。 胤禟没责怪她不回答问题反倒盘问他,垂目看了她一眼,眸中无波无浪:“我有想爱却要不起的人。” 许是今夜天气太冷了,玉荣感到唿吸一窒。 她一时拿不准他说的是不是她,很是愣了一会儿。 半晌,她抹开一个笑容,并在他腰间掐了他一下:“你是不是看上那几个新从扬州送来的美人儿了?” 胤禟一直低着头看她,目光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听到她的发问,他清冷寂然的表情突然在一瞬之间变得哭笑不得:“这飞醋吃的好没道理。” “怎么没道理了?你敢说你没去看过她们?”玉荣又掐了他一下,哼道:“别跟我说是你那些兄弟要的人。” “没有。”他嘆了口气,又补充问道:“我去看她们做什么?” “听说有个女子舞姿出众,身段儿也好,舞跳得也好,比我好。”玉荣一脸认真。 胤禟哑然失笑。 他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突然发难,只是笑了一会儿,然后牵起她,循着小路往回走去。 玉荣仍半偎在他怀里,两手环着他的左臂,缓缓走着。 不远处小楼中亮着温暖的光,快走近时,胤禟将她的小手拉下,握在掌心摩挲了一下,然后紧紧扣住。 “今晚我留下来。”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玉荣身子一僵:“为什么?” 表忠? “看蓉蓉跳舞。”他说。 还真是。 玉荣却难得忸怩了起来:“我跳得还不好,待练好了再给你看。” “怎么,真怕我去看那个跳舞跳得比你好的女人?”胤禟目光一转,眼底有些戏嚯。他虽是这样说,却也没有勉强她。 玉荣“哼”了一声,表示她毫不在意。 * 回去之后,胤禟当真留了下来。 两人早早地歇了,同躺在一张榻上,和衣而眠。 玉荣知道他没有心思做些别的事情,也就跟着老老实实地躺着,小雀似的偎在旁边。 她本以为这晚有他在身边,自己会彻夜难眠,谁知她听着他浅浅的唿吸声,竟是很快就睏倦了,眼皮沉得很。即使她想奋力睁开眼,眼皮也像黏住了似的分不开。 躺在她身侧的胤禟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可她仍然感到很累很倦,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 意识迷煳之中,她尚能察觉到他低头贴在她耳边说话,仿佛怕她听不见似的。 “蓉蓉,答应我一件事。”他的口吻很是不舍。 “什么?”她迷迷煳煳地应道,声音轻飘飘的。 “以后你遇见爱新觉罗胤禟,要让他永远地将你放在心上。” 黑暗中,他的声音变得模煳不清。 …… 等一等啊…… 玉荣迷迷煳煳地睡着,大概知道自己又要换周目了,想挣扎,却怎么也留不住。 留不住时间,也留不住她自己。
第64页 那样被拉扯着溺在黑暗里的感觉很是熟悉,像人在弥留之际不断浮浮沉沉。她一直迫使自己醒着,可是胤禟的声音还是彻底淡去了。 ——“以后你遇见爱新觉罗胤禟,要让他永远地将你放在心上。” 这人打什么哑谜? 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他突然要打破他的“规矩”,硬是在正月十五这样的日子里舍了一府的人,陪她看什么花好月圆。 可她却没像他一样抓住这一晚好好地陪他。 鼻子一酸,竟有些想哭。可她一想,等她醒来,那人也不在了,哭了让谁心疼去? 这么一想,她心里也稍稍平静了些。 她试着挣扎着醒过来,也不知道自己又会被送到哪儿去。 作者有话要说:  嘿,又一个□□ 四个单元都结束啦,是时候票选你心目中最喜爱的九爷啦! 港真,特别好奇 九爷5.0、九爷6.0、九爷7.0:我们就不重要吗?! ☆、若是长久时(一) 「浮生只合樽前老, 雪满长安道。」 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儿, 朦朦胧胧地看见外面的天光正亮。空气里尽是好闻的花香和果香, 依稀听见有人叫她:“格格,格格,该起了。” 玉荣迷迷瞪瞪地坐起来, 先往自己身上摸了个遍。 胸前软软的,大概还是十四五的年纪吧。 床帐子被人从外面拉开,玉荣感应着来人的方向, 睁开了眼。 “涵月,又是你啊。”她抬目扫了一眼,睡意未散。 涵月穿着一身青色的袍子,正是宫女打扮。她听了玉荣的话微微一怔, 随即笑道:“格格这是还没睡醒呢, 您莫不是忘了今儿宜主子要带您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吧?” “没忘,没忘,扶我起来吧。”玉荣伸出手去。 好些时间不当满洲贵族了,此刻还有些不得劲。 涵月扶着她起来梳洗、穿衣、弄头髮,给她找了一件儿葱绿色的旗袍, 绣着水仙芝草,外面罩了一个素色坎肩儿,花纹是小葫芦的。 头髮自然还是小两把头, 后头垂着辫子。 玉荣又在她的妆奁里发现了之前二周目里戴过的蝴蝶金钗,指着那个说道:“就这个了。” 涵月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头,她便闭着眼睛回想着胤禟那句话里的意思。 他知道她在攻略不同的九阿哥?她攻略的九阿哥里只有一个是真的爱新觉罗胤禟?那其他的九阿哥又是什么人扮的? 这后半句就更难理解了, 他变心了感到愧疚了?还是他根本就没将她放在心上?所以让后面的九阿哥们帮他补偿? 可如果他不是真的爱新觉罗胤禟,又哪来的立场说这样的话? 玉荣被脑内的想法绕得晕头转向。 她十分想马上见一见这一次的九阿哥。 正想着,门口那边又有了响动。 外间又进来一个宫女紫薇,对镜中的玉荣福了福身子,禀道:“格格,宜主子派月桂姐姐来传话儿了,请格格穿戴好了自去正殿便可。” “还有什么吗?”玉荣转过身。 紫薇笑答道:“五阿哥今儿也来给娘娘请安了,正陪娘娘用膳呢。” “那咱们该赶紧过去。”玉荣立刻起身,再次对着镜子整理了下仪容。 “不急的,格格。”紫薇又是抿唇一笑:“娘娘那边儿才刚叫传菜呢。而且娘娘特地嘱咐了,说格格昨日方进宫,可能一时不适应,怕是要多歇会儿。” “我已经大好了,现在就去给娘娘请安吧。”玉荣踩上花盆底,迈着小步走了过来。 这玩意儿也许久不穿了,也怪不习惯的。 宜妃这会子住的还是翊坤宫,玉荣倒是挺熟的了,只是仍佯装陌生,由紫薇领着去了正殿。 她这回跟宜妃一样,姓郭络罗氏。外祖家是声名显赫的安亲王府,父亲那边儿就是宜妃的娘家,郭络罗氏了。 不过她这身份倒也不是宜妃的亲侄女儿,只是同族罢了。 宜妃原想是选个娘家姑奶奶带在身边的,不过因玉荣的硬体条件好,母家显赫,风姿也出众,幼时因为安亲王的关系常常进宫,比别个见的世面多,于是宜妃就索性就将玉荣接进了宫里来。 在皇宫里,再近的血缘都比不上捆绑的利益。 玉荣这次充当的郭络罗格格几年前丧父又丧母,算是小小年纪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前年去五台山礼佛略尽孝心,待了许久,最近出了孝期才回来,正好被宜妃接进了宫。 她进了正殿,一眼就见到阔别重逢的宜妃。 宜妃穿着一身紫棠色的旗袍,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正是女人最妩媚最具风情的年纪。她脸上既有为人母的柔和,又有一个宠妃应有的娇艷,让人挪不开眼睛。 五阿哥在她下首坐着,正值风华正茂时,人也比玉荣印象中的那个一脸肃然的中年男子温润许多。 玉荣规规矩矩地给二人请了安,却换来宜妃一通数落:“你这孩子怎么又见外了,昨儿不还说叫我姑姑的吗?” 五阿哥也跟着笑了笑:“是,表妹小时候可是唤额娘一口一个’姑姑’的,莫不是忘了?” 玉荣被唤着在宜妃另一手边坐下,紫薇上前给她盛了一碗莲子粥。
第65页 她想了想,微微一笑:“怎么会,小时候的事儿玉荣记得清清楚楚呢。方才倒是怕表哥没认出玉荣,一时不好放肆,怕吓了表哥。” “好,虽是大姑娘了,却还是这般伶牙俐齿。果然自小就跟胤禟一个样儿,你们俩都是本江山易改,性难移。”宜妃笑着摇了摇头。 玉荣嘻嘻一笑,哪里是真的伶牙俐齿,不过是学着记忆中八福晋的作风罢了。 “对了姑姑,怎么不见小表哥呢?”她抿了一口粥,拿帕子擦了擦嘴,似是才想起来问。 她自醒了到现在,就没一时不惦记着胤禟,怪只怪他留下的那句话实在让人挠心挠肺。 就目前看来,她这回的身份很有可能是他嫂子八福晋。而且,这里的安亲王就她这么一个外孙女儿,额驸明尚也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再没第二个八福晋郭络罗氏的候选人了。 若是像以往一样,真的不能改动歷史,她岂不是非嫁给八阿哥不可? 这周目的题太难,有些超纲。 宜妃笑睨了玉荣一眼,道:“他啊,跟着四阿哥去京畿边上办差了,不在宫里,大概还得十天半月才回来。” 玉荣想想之前每回换了场景,碰到的第一个数字总是九阿哥,与她接触的也总是九阿哥。即便上周目有十三阿哥那个烟雾弹,她也是在一开始就见着九阿哥了的。 她看九阿哥这回拿的剧本似乎不像是男主角,可她答应了胤禟,要让所有九阿哥惦记她。依她这回的身份来看,她岂不是要撺掇九阿哥绿了八阿哥吗? 这下可刺激了。 五阿哥见她脸色稍变了变,不由得笑道:“表妹果然还是跟九弟感情更好。” “哪里哪里,”玉荣回过神儿来,笑道:“日后玉荣还要多仰仗表哥你呢。” “客气。” 其实她那话说得一点不错,九阿哥不在,她大概也就跟五阿哥和宜妃最亲了,何况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周目的九阿哥是哪路牛鬼蛇神。 这么一想,她心里又难免火烧火燎起来,忙喝了几口莲子粥败火。 等用完了膳,宜妃就让她跟着自己和五阿哥给太后请安去了。 五阿哥小时候是跟在太后身边儿长大的,因而他跟太后也格外亲厚。 太后不讲汉语,而玉荣学了好半天的满语终于派上了大用,因为有宜妃和五阿哥在旁边帮衬着,她与太后之间也算得上相谈甚欢。 接下来的几日里,玉荣每天除了陪宜妃说说话,绣绣花打发时间,也没少满宫里乱窜,宜妃还说她活泼好动。 殊不知她是好不容易回到紫禁城里,想着尽可能多接触些人物,没准儿又能识破哪个穿越女和十九朝部的同僚。 因为目前九阿哥迟迟没有出现,她心急得很,到底是该继续等,还是该去搜寻八阿哥,也差不多是个迫在眉睫的大问题。 她现在只想尽可能早的打通所有周目,不想再像以往那样不急不缓的了。 正当她没个头绪的时候,一个重要人物出现了。 * 五月底,日头开始变得毒辣。 玉荣带着涵月和紫薇两人坐在千秋亭里,桌上冰着百合绿豆汤,还有一碟枣花酥一碟桂花糖,却是一动也没动。 她就倚着栏杆坐着,望着外面开的正好的白玉牡丹愣神,守株待兔般的等着可能的重要人物出现。 忽然,她目光一动。 不远处,一个穿着蓝色宫装的女子缓步走进她的视野,若不是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扶着她的小宫女,她兴许还会将人错认成普通宫人。 “格格?”涵月和紫薇一怔,因玉荣一动不动地呆了好半晌,她们也有些昏昏欲睡。再回神时,她们却是发现玉荣已经起身向外走了。 玉荣出了千秋亭,装作随意游走的模样,渐渐朝着目标人物的方向移去。 她原本还在想着搭讪的措辞,谁知当她与那人相向而行时,正对上对方虚白的面庞,那模样显然是病了。 她不禁暗道:这简直是送上门儿来的机会,怎会有这样凑巧的事情? “您还好吧?”玉荣上前一步,行了一礼,面露关切地问候道。 这时,涵月和紫薇也跟了上来。涵月是跟着玉荣进宫的,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而紫薇已拉着她蹲下身去,恭声道:“给良贵人请安。” 良贵人身后的小宫女也没见过玉荣,蹲着身子,一时急得冒汗。 没了她的搀扶,良贵人这会儿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 “快起来扶着你家主子,”玉荣摆了摆手,又问向良贵人:“贵人这是怎么了?先去那边亭子坐着歇歇吧。” 良贵人的小宫女忙不迭地接受了她的好意,良贵人本人也对她投以感激一笑。 玉荣跟在良贵人那道纤瘦的身影后面,脑海里闪过许多思绪。 此良贵人即彼良妃,八阿哥的生母,数字文中的重要角色,康熙朝后宫一道不可忽视的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  [群聊][九龙修罗场]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好,终于到我们大清f4的主场了!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可是你激动什么劲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绿的又不是你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胤禩
第66页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十三哥你变了,你不再温柔了不再儒雅了不再风度翩翩了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你跟谁学的穷摇体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十三哥啊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回十哥,就因为绿的不是我,我才激动啊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可以理解,毕竟十三上个周目这么惨,莫说穷摇,咆哮都是正常的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我只是个文艺青年好吗 [天骄无二太子爷]胤礽:吃瓜了看戏了@胤褆@胤祉@胤祺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二哥,之前弟媳组的投票…… . . [群聊][老四乃天下第一混帐] [西门禟]胤禟:这又是谁拉的群 [道明寺祯]胤祯:我啊 [道明寺祯]胤祯:听说四爷党有个秘密小群,凭啥我们不搞 [美作?]胤?:群名也是你起的? [花泽禩]胤禩:6666 [西门禟]胤禟:可是你的马甲什么鬼 [西门禟]胤禟:我的马甲又是什么鬼 [道明寺祯]胤祯:大清f4啊 [西门禟]胤禟:四你个头就知道你四 [美作?]胤?:九哥犀利 [道明寺祯]胤祯:…… . 昨天投九爷1.0的朋友们,说出你们的故事 (话说昨天竟然没人猜下一个周目是啥) ☆、若是长久时(二) 进了千秋亭, 涵月给良贵人盛了碗百合绿豆汤, 她那副样子一看便是中了暑气。 果然, 良贵人的宫女说道:“今日主子去贵妃娘娘宫里请安,许是因为有些日子没出门儿了,好容易从承干宫出来, 却不想还是累着了,给荣格格添麻烦了。” 方才玉荣一报上家门儿,良贵人和她的宫女一瞬便明白了。 “良贵人是随惠娘娘住在长春宫?”这会儿良贵人的脸色稍微强了些, 玉荣便坐在边儿上随意与她聊着。 她见过惠妃几次。惠妃是个有才情的女子,看着十分容易相处。 良贵人浅浅一笑:“是。” “那怪不得,路稍远了些。” 玉荣同良贵人干聊了几句,想来是因为良贵人吃了出身低的亏, 言行举止很是谦恭, 对着自己这么一个没品级的格格也十分小心,八成是碍着背后的宜妃。 她不怀疑这次与良贵人的会面是个偶然,但过了没两日,她又碰上了良贵人的事儿。 那日,她本是要去给太后请安的, 结果就碰上了一齣好戏。 宫里剋扣不得宠的妃嫔的份例这样不入流的事屡见不鲜,虽然听说八阿哥开始办差之后也渐渐得老爷子待见了,但良贵人自己谨小慎微惯了, 前朝的风也还没吹到后宫来,她就还似以往那样过着不得宠的日子。 玉荣往寿康宫走着,到了慈宁宫后花园附近便就看到两个管事太监怀里揣着托盘, 而那边那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良贵人身边的小宫女正与二人争执着,她步子轻,一时胶着的三人都没注意到她。 这儿离内务府近,那两个太监就是在内务府当差的。 “定是你们偷换了我们主子的茶叶!”良贵人的宫女名为梨雪,她正怒道:“平时怪我找不着你们浑水摸鱼的证据,现在被我撞见了,还有什么好说!” 和她一同来的还有个小宫女,与她差不多年纪,应都是良贵人宫里的,正在一旁帮着腔。 玉荣清了清嗓子。 涵月在她身后悄悄拉着他的衣袖,她也没管。 “怎么了这是?”玉荣一副闲事管定的模样。 “荣格格吉祥。”梨雪连忙给她请了安,一时激动就一股脑儿地诉起苦来:“这些红顶白的奴才以次充好,将我们主子的份例都给混淆了,奴婢正与他们理论。” 玉荣看向那两个低着头的太监,然后又看了看他们手里的托盘。 盘子里大概都是良贵人这个月的日用份例,有几封蜡烛和几包茶叶。 玉荣看着他们手里的东西没有言语。 “……格格,这怕是不合规矩。”涵月在她身后小声犹豫道。 玉荣又哪里不知道这不合规矩,这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行为在紫禁城里可代表不了正义。 内务府现在是太子的人管着,太子跟大阿哥神仙斗法愈斗愈烈,而八阿哥又是跟大阿哥混的,于是内务府的让八阿哥的生母良贵人吃起暗亏来也是肆无忌惮的。 那两个太监也知道玉荣不能替良贵人强出头,更管不了这事儿,索性将东西往梨雪两人手里一塞:“就这些,你们若想要别的,也没有!咱们还有差事呢,不奉陪了啊!” 他们说完,象徵性地朝着玉荣打了个千儿,头也不回地走了,任是梨雪怎么喊都没反应。 “这哪里是六安茶。”玉荣拈起一小撮茶叶,大致看了一眼。 按贵人的份例,每月该能分到七两的六安茶。虽说以良贵人在后宫里的情形,也分不到什么顶好的品级,但这未免也太含煳了事了。 这茶非但不是六安茶,还是陈年的老茶。 “什么?”梨雪怔住了,涵月也一脸好奇,不知她一个宫外的格格怎么连贵人品级的份例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第67页 玉荣看了梨雪一眼,知道她大概也是进宫不久、没经多少歷练的小宫女,而她跟着良贵人大概也见不了多少世面,所以这会儿才连个茶叶也分不出,只能看出是陈茶新茶罢了。 其实她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清楚知道贵人的份例,也不记得以前跟哪个贵人打过交道,若是换了其他位份的妃子,每月该领什么,就委实不清楚了。 大概是不知道以前什么时候记下的吧。 “你们先回去吧,回头我去给惠妃娘娘请安,也去看看你们良贵人。”玉荣想了想,只能这般说道:“那日回去后,贵人的身子可好些了?今儿这事儿就让你们主子知道了,免得又费神。” 她笑笑,又道:“今天让我碰见这事儿也没能为你们出气,想来也怪不好意思的。回头我让涵月拿些茶给你,回去你们也好交差。” “格格这可使不得!主子的身体已经无碍了,多亏那日碰见格格,现在又怎能怪格格呢。”梨雪福了福身,又道:“其实主子她也不是真的在乎这些茶叶,只是奴婢们见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就咽不下这口气。上个月八阿哥来时还拿来一些好茶的,主子那儿也不缺喝的。” 玉荣见状也不再与她客套了,道:“那好,我……” 她正欲道别,却被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表妹?” 她心里一突。 已是很久没有听到他少年时还有些清润的嗓音了,尤其是他话语柔和时的声线,堪称温文尔雅。 涵月、梨雪,和另一个小宫女反应比她快,已蹲下身子去请安:“给九阿哥请安,九阿哥吉安。” “小表哥?”玉荣转过身,步摇上缀着的金色穗子晃动着,她露出莞尔一笑,带着丝丝惊喜。 十步开外的地方,九阿哥穿着水蓝色绣鹤纹的四褉袍,腰间繫着黄带子。 他那张脸于玉荣而言,就像在一瞬间变年轻了似的,约是十五六的年纪,肩膀才刚刚变得宽阔,长身玉立,风姿卓然。远处有几株刚刚开始开花的白紫薇,与更远处的红墙汇成一副极富诗意的画面。 九阿哥见她应了,微微松了口气,大着步子走上来,不等她问,自己便交代了个清楚:“可不就是我?前几日跟着四哥刚回京,还没来得及去看你,今天好容易不用读书也不用办差,来给额娘请安却听说你来看皇玛嬷了。可我到了寿康宫才知道你压根儿就没在,我担心你是在宫里迷了路,才找到这儿来的。” 玉荣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睫动了几下,屡次想张口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打断了他。 这个周目的九阿哥怎的磨磨叨叨的像个和尚? 头两个周目的九阿哥虽然也是像他这般年纪,但他们都不是惜字如金的人,一个两个端得全是骄矜高傲的青年皇子气派。 “小表哥,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啰嗦了呢?”这么想着,玉荣还真撇了撇嘴,吐槽道。 九阿哥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他抿了抿唇,想说正是因为几年不见,他才有一肚子的话要讲呢。 玉荣见他一时痴痴的,全无伶牙俐齿的本事,只能自行把话讲了下去:“我才没迷路呢。” 说完,她又有些不高兴:“小表哥你来得正好,帮我教训几个奴才,他们居然敢看不起我。” 没人会质疑她一个出身高贵的小姑娘行为举止骄横无礼有什么奇怪,这也算不上是什么过失,遑论她还是个皇亲国戚。 至于九阿哥,更是一听就恼了,好看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不悦道:“发生了何事?哪个狗奴才?” 他关心则乱,不分青红皂白地向梨雪几个问去:“是不是你们几个?!” 一瞬间,他的声音又骤然阴冷如寒冰,目光亦十分骇然。 玉荣不觉有他,这样的九阿哥与她而言反而更为熟悉。只是梨雪几个不曾见过许多世面的小宫女立刻吓得跪在了地上。 “你们快起来。”玉荣先对她们说完,才转头拉住了九阿哥:“不是她们,是内务府几个太监。” “内务府?”九阿哥眉头又皱起来了。 任是哪个少年都不会放过在心上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他堂堂一个皇子阿哥更是不例外。 只是他这时候也才刚刚开始办差,还是给几个成年兄长打下手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也不过是能教训教训人罢了。 他向来喜欢把事情做狠做绝,尤其这时候年轻气盛,心里又装满了玉荣。可想要彻底收拾去内务府那些人,却是十分力不从心。 尤其内务府是个水深的地方,就算是他上面几个兄长想要下手都得先再三掂量,不是碍着太子,而是太子身后的老爷子。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难。 “小表哥,咱们先去给太后老人家请安吧,回头我再与你细说可好?”玉荣像是没看到他的愁绪似的,笑嘻嘻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男朋友九阿哥5.0已上线 ☆、若是长久时(三) 九阿哥点点头, 捨弃了其余的人, 调转方向, 与玉荣一同并肩往寿康宫的方向走去,而他的贴身太监和涵月则远远地跟在后面。 他们走在甬道上,一时没有交谈。这样看似紧张暧昧的氛围倒是十分贴合少年少女久别重逢的情景, 玉荣垂目走着,而九阿哥则时不时拿余光瞥她一眼。
第68页 他现在还没将一身撩人的本事修炼到家,才瞥了没两下, 就让玉荣给察觉到了。 他偷瞄她时,她正垂着眼帘想事情。 每回与九阿哥初次见面之后,她都习惯性地在脑中回放着初见时的细节。方才在慈宁宫花园里,她转身看到他的第一眼, 就好像在白色的紫薇花下看见了洒在空中的星尘。 他眼里的情愫太过熟悉, 只一眼,她就能察觉到他还不擅掩藏的情感。 五个周目了,只有这一次不是以他的见色起意为开端的,但她不习惯,很不习惯, 甚至有些不喜欢。 * 另一边梨雪回到长春宫復了命,听说八阿哥今日会来,一时很是高兴。 八阿哥现在没成婚, 便不算作完全成年,因此他名义上还是养在惠妃那儿,至于生母良贵人, 一个月也不过见上两三次罢了。 惠妃虽从未阻碍他们母子见面,但良贵人却不想引人注目,不让八阿哥常来。 八阿哥上次来时,刚好是良贵人在御花园碰见玉荣不久。 良贵人早年在辛者库时为奴为婢,日子过得辛劳,所以曾落下点病根。现在一年到头虽没什么大病,但因她深居简出,有时思虑过重,生活上也不尽人意,难免常常得些小恙。 八阿哥重孝,一直惦念着这事儿,每回来问安都会过问一下良贵人的身体状况。 良贵人总是对他报喜不报忧的,但梨雪总会与他多说一些。她以为反正这是关心良贵人的身子,让八阿哥知道些也是为了良贵人好。 于是,八阿哥就从梨雪那儿知道了玉荣的事儿。 回头他与良贵人私下母子闲聊时,就不可避免地聊到了那日的事情。 良贵人一脸温和地对八阿哥说道:“那日佟贵妃叫我过去,也不是为别的,就是因为阿哥争气。听说皇上已经打算给几个阿哥封爵,八阿哥做了贝勒,佟贵妃便想将我的位份提一提,如此阿哥也不必再为额娘的事儿介怀了。” “额娘说的哪里话。额娘能升为一宫主位,这是喜事,也是值得庆贺的,更是儿子该给额娘挣来的。”八阿哥比九阿哥长两岁,姿态更为稳健。 他的眼睛随了良贵人,连眼中的谦恭都十分相像。 “待皇上封了阿哥做贝勒,怕是也该给阿哥栓婚了。”良贵人幽幽地舒了口气,问道:“阿哥可见过宜妃母家的荣格格?” 八阿哥一怔。 其实就算梨雪没有多嘴,良贵人也是要提这回事的。她简而化之地将那日御花园的事儿给八阿哥说了说,而八阿哥已是第二回听说这件事了,也是第二回了解玉荣了,不由得在心里斟酌了许久。 “儿子前不久远远地见过一回,自是对这位格格有些印象。”八阿哥的话里也透着谨慎:“不过儿子以为,这位格格怕是宜妃要留给九弟做福晋的。” 他一直与九阿哥关系不错,当然,是表面上的关系不错。他们都会兄友弟恭,在没有权力和利益与之相冲时,他们还是很在乎这些兄弟情谊的。 良贵人摇摇头,道:“宜妃是个精明的人,她一定会为九阿哥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儿媳。五阿哥的福晋出身差强人意,宜妃定会在九阿哥的福晋身上扳回几分脸面。何况她一向偏疼九阿哥,就算是为了九阿哥的未来打算,也一定会为他找个能带来极大助力的姻亲。” “那荣格格虽是她母家的孩子,□□格格自幼失怙,现在连安亲王也没了,而安亲王留下的人愿不愿意站在她一个孤女的身后还两说,这离宜妃所想的九福晋相比,终究还是白璧微瑕。” 良贵人看似如履薄冰地在宫里生活了多年,看似一副与世无争也争不起的模样,但实际却匿在暗处,将宫里形形色色的人看了个清楚。 她看着八阿哥,脸上满是愧疚。 说穿了还是为母则强,都是为了八阿哥才有的这一片苦心。 她道:“额娘给不了阿哥一个体面的出身,但是这个荣格格却是能补足些额娘的遗憾。她的家世显赫,却无甚势力,如此也合皇上的心愿,不会引来他的不喜和猜疑。而且这位格格心地良善,容姿出众,实属难得。阿哥若有心,不妨考虑一二。” 八阿哥一直认真听着,他每每想出声打断良贵人表露出的愧疚,都会被她用眼神止住。直到她全说完了,他也发觉自己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更不用提如何反驳她。 “额娘的意思,儿子明白了。”他心里发苦,却还是继续说道:“让额娘为儿子忧虑这些,才是儿子该感到愧疚的。” 良贵人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道:“额娘就阿哥这么一个儿子,哪儿能什么都不考虑?” * 寿康宫。 明殿里老中少三代齐聚一堂,太后穿着一身便服坐在檀木宝座上,两边各摆了几张玫瑰椅和小木几,屋内飘着热奶茶的甜香,小桌上摆着一些奶饽饽和京师小吃,亦有不少瓜果花糖。 太后今年五十多岁,精神饱满,身体康健,尽管她嫁给顺治皇帝时才十几岁,几十年过去了,她身上还保留着蒙古女人所有的爽朗,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屋子里坐着宫中几个有头有脸的妃嫔,譬如宜妃;小辈里面有太后最喜欢的五阿哥,还有同样被养在她膝下的十三公主。
第69页 玉荣和九阿哥来得迟了,屋子里早就其乐融融的。 “九哥回来了?”十三公主见了九阿哥,眼睛一亮。 她约是十一二岁的模样,长相虽不出众,却有着身为公主的衿贵和不谙世事的甜美,总的来说也是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少女。 她的生母本是敏妃,和十三阿哥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不过她被宜妃抚养过好一阵子,因此跟九阿哥关系很好。后来到了太后这儿,也常常受五阿哥的照顾,因此他们兄妹几个感情甚笃。 玉荣大致扫了一眼,没看见十三阿哥,大概是因为德妃也在,她反而看见了差不多大小的十四阿哥。 一番互相见礼完了,玉荣才跟着九阿哥挨着宜妃坐下。 “你们两个做什么去啦?跟玛嬷说说?”太后这会儿说的也是满语,她笑吟吟地看着玉荣和九阿哥,引得其他在座的所有人都用忍俊不禁的目光看向了他们。 饶是玉荣见惯了场面,也不由得一愣。 这助攻也忒多了些,满屋子里的人竟都用看金童玉女的目光在看着他们。 九阿哥年纪也不大,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还无法厚脸皮得任长辈们和兄弟们揶揄打趣,何况心上人也在,不由得心跳加速,耳中尽是“砰砰”乱跳的声音。 他一时没顾得上答话,反倒是先瞄了一眼玉荣,看着她眉眼如画的侧脸,心中更觉得欢喜。 “皇额娘把两个孩子都问得脸红了。”众妃中年纪最长的荣妃抿唇笑道。 德妃也笑道:“我记得九阿哥和荣格格打小就喜欢在一处玩的,现在是不是长大了,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宜妃甩甩帕子,不知道是护犊子还是助纣为虐,眼里笑意十分浓厚:“那时候他们俩关系好得连午睡也不肯分开,两个小人儿就挤在一张榻上,看着可好玩儿了。” 玉荣闻言,心里不由得瞠目结舌。 纵使她有这周目关于人物设定的记忆,可大概是因为宜妃说的“那时候”太过久远,她脑中是一片模煳。 宜妃此言一出,整间屋子里的人看着两个当事人的目光更加不一样了。 就连十四阿哥都人小鬼大般的挤眉弄眼,五阿哥更是微笑着,十三公主则面露好奇与羞涩地来回看着他们。 “你这个管不住嘴的,这也拿出来说,”坐在宜妃旁边的惠妃笑睨了她一眼,摇头道:“两个孩子难得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被你这么一说,还不得羞没了?” 宜妃却不以为意,她看似大咧咧地说道:“男女七岁才不同席,他们俩那会儿才多大?五岁吧?小九儿还没搬去阿哥所念书呢。再说了,我是没福分给万岁爷生个女儿,那时候温恪也没出生,接玉荣进宫虽是为了解解眼馋,可小九儿和玉荣也是真的跟兄妹似的一样亲。” 温恪正是十三公主。 太后看够了热闹,横她一眼,道:“行了,就你能说会道儿,把你外甥女儿说得脸都红了!” 玉荣正低着头,心里凌乱的很。 她这还不是按剧本走? 再看看九阿哥,他这会儿已经没了刚才的不自在,正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顾盼间展露的奕奕光彩让人眩目。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领导八阿哥也已上线 ☆、若是长久时(四) 这般看来, 这周目的路线可以说简单极了, 有了这样年少痴情的九阿哥, 她的攻略之旅还不得是一路绿灯开到底? 屋内一片欢声笑语,殿外又进来一个宫女,喜滋滋地禀道:“主子, 玉格格回来了。” 太后一听,喜出望外:“回来的可真是巧,快让她进来!” 玉荣不禁好奇得紧。 她进宫有些日子了, 因为她和这个玉格格年纪相当,名字里又都有个“玉”字,偶尔也能听人说起宫里有个“玉格格”。所以,为了区分她俩, 宫里头的人都喊她“荣格格”。 帘子一挑, 一个身着蜜合色旗袍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跟十三公主差不多大,身姿俏丽,肤色白皙,一双桃花眼并不让人觉得娇媚,反而看着十分灵巧。 这位玉格格从一走进来便让玉荣觉得她十分特别, 因为她手上捧着一束全开的太阳花,约有五六支那么多,充满朝气的明黄色让人看了不禁眼前一亮。 “哟, 这是什么花,宫里从没见过哇。”太后立刻伸手将这位玉格格招到了身边来,五阿哥也连忙给她腾位子。 玉荣一时被她吸引, 觉得这少女真不简单。 等她耳边听见一阵请安声,才发现跟着玉格格一同进屋来的还有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现在也不过十三四的年纪,青涩中透露出些眼熟的沉稳。 “怎么你们两个也是一块儿来的?”十四阿哥突然说道,那个“也”字拉得好长。 这下,满屋子里的目光又来回在玉荣和九阿哥之间转悠,还有一些落在十三阿哥和玉格格身上。 十三阿哥好像明白了什么,略为尴尬地看了看九阿哥和玉荣。 而玉格格还不明所以,她笑看了十四阿哥一眼,随后正儿八经地对太后解释起来,声音像灵雀一样好听:“额木格1,这花是我在回来的路上看见的,想带回来给您看看。这花长得特别,还有些咱们草原上的奔放,我想额木格见了,兴许心情就更好了呢。十三哥来接我,就顺便帮我把这花采啦。”
第70页 “是挺好看,叫人给插上吧。”太后果然很高兴。 而十四阿哥还在那儿不依不挠的:“吉布楚和,我怎么听说是九哥去接你呢?怎么变成十三哥了?” 说完,他又不怀好意地看向了九阿哥。 “九哥哥有更重要的事儿呗。”玉格格将花交给了一旁的宫女,她似乎突然变得机灵起来,目中含笑,看了看九阿哥,然后看向玉荣。 只一眼,玉荣就知道她又碰上老乡了。 * 玉荣从寿康宫回来,特意盘问了九阿哥好半天那玉格格是怎么回事儿。 九阿哥颇有耐心地跟她解释了半天,他似是为了跟她多待一会儿,几乎把玉格格的祖宗八代都给交待出来了。 玉格格是蒙古人,也是太后的远亲,从小就被接进了宫,跟五阿哥和十三公主他们一样被养在太后膝下。 九阿哥说她因为精通满蒙汉,格外得太后和老爷子的赏识。她有个汉名玉雀,也是请老爷子赐的,所以才被宫里的人成为玉格格。 前段时间太后生了一场小病,久不见好,这位玉格格就去京郊的寺里给太后祈福去了,今日刚好回来。 “那她怎么喊你九哥哥嘛,又不是公主。”玉荣撇了撇嘴。 两人坐在翊坤宫的小书房里,玉荣打着向九阿哥请教汉文的名义,拉着他坐在窗下随意翻着书。 宫女们还为他们准备了茶点,小炉子上温着果茶,矮桌上也摆着紫藤花做的小饼。只是两人的心思既不在书本上,也不在这些茶点上,对花啜茶,白白浪费了一下午的好光景。 “玉雀自小跟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同兄妹,我们几个都是与她以兄妹相称。而且她跟我关系好,完全是因为五哥。”九阿哥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解释,连口茶也想不起来喝:“再说了,她跟十三十四他们年纪相当,关系也更熟稔些,我不怎么跟他们一块儿的,你知道的。” 玉荣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抬手将他推得远了些,似乎真不乐意了:“反正你都不是我一个人的表哥了。” “怎么不是了?”这下九阿哥就有些慌了,忙又凑近了些,决绝道:“那我以后不让她这么叫了。” “真的?”玉荣不信任地瞄了他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在九阿哥看来却是饱含少女的娇美情态,勾得人心里痒痒的,让他挪不开目光。 “自然是真的。在我心里,当然你最重要。”他嘴角含笑,看似风流却十分认真:“今儿我为了见你,都没听皇玛嬷的话去接她。这还不够表明我的心意么?你要知道,我现在还得和十弟跟着师傅念书,前阵子和四哥出去了一趟,回来又落下好些功课,这两日被逼着每天只能睡三个时辰,饶是这样还很难抽出空来。” 玉荣低下头去,对他的苦肉计无动于衷。她嘟囔道:“当然不够啦。” 她以前从未听过哪个九阿哥明确表示过“她是最重要的”,她从来没想过这些,因为九阿哥在她心里也不是最重要的,她亦没拿自己当言情剧女主角,犯不着计较这些听着好听的。 可现在突然听他这么一表白,她心里像被从天而降的炮弹轰炸了一下,变得乱糟糟的。 她原本以为,像九阿哥这样的人是从来没考虑过什么对他是最重要的,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是最重要的。结果,他不仅有,还这么堂而皇之、理所当然地说了出来。 也许他刚才这样说时,并没有经过什么深思熟虑,可她听了,仍然心里发酸。 他心里最重要的表妹,郭络罗氏,真的是她吗? “表妹,”他又这样唤着她,问道:“不气了,好不好?” 他哄人的声音很小心,可玉荣却心不在焉地想着上一个周目的胤禟。 想他低声唤着自己“蓉蓉”时,那声音里的宠爱和痴迷,任是哪个女子听了都会动心的。 即使她跟他只有那一个周目的缘分,可那个周目的他至少是真正属于她的。她只是“蓉蓉”,不是什么“表妹”。 但眼前这个九阿哥,心里只有他的表妹吧。 “表哥,我们几年没见了?你就没觉出我有什么变化吗?”玉荣抬头,望进他澄澈明亮的眼睛里。 九阿哥大抵以为她在考他,于是他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察觉出了。你长大了,长成少女了,变得更漂亮了。” 说着,他长长的眼睫颤了颤,若有所指地说道:“……但也没以前那样黏人了。” 玉荣翻了个白眼给他。 九阿哥笑了,丝毫没有被她的举动惊到,还说道:“还是这样好,在我面前不要守规矩。方才在慈宁宫花园,我险些没敢认你,那样优雅高贵的少女,当真是我的小妹妹么?” 玉荣“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你就会说好听的,不知道拿这些好听的哄过多少女孩子了吧?” 她脸上的表情丰富动人,心里却茫然得很。 她又想起上周目那个人了。 他总是告诉自己要规规矩矩的,像老嬷嬷一样规诫她言行举止都要体现出贵女的教养,只是他也不会那样严格,还是会常常纵容她的小性子。 然而九阿哥这会儿已经有些端不住了,他尝试隐忍着怒气,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失了风度,可是因为年少,他还註定做不到那样沉敛。
第71页 他那方才还清澈的眼底燃起了火光,不愉与紧张并发,低声问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搬弄是非了?!” 玉荣心想,这还需有人搬弄么?五个周目走下来,九阿哥们的黑歷史在她眼前都是一筐一筐的。 忽然,九阿哥眼里又划过一道炫目的光彩:“表妹……你,你是不是吃味了?” 真是关心则乱,连这也没想到。 不等她回答,他又柔声说道:“我只对你说好听的,别的女人在我眼里也不过是野草罢了,别在意她们。” 玉荣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怒火早已烟消云散,似水的温柔也完全不像是在敷衍。 是啊,“他”一向没什么耐性,又怎么会这样低声下气地哄女人,也就是之前那个他会纵容她胡作非为,但也总会因为吃醋乱发脾气。 她刚才心里是酸酸的,可也不算是为了眼前人。 以前每次换了周目,她都不见得对前一个九阿哥念念不忘,因为她早知道她不会陪他们一辈子,跟他们在一块儿的时候也就不怎么走心。等换了新的周目,她也就是会惦念前一个九阿哥几天,哪里像现在,对前一个他的每句话、每个动作、每个神态都耿耿于怀,还不停地拿眼前这个九阿哥跟他对比着。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男朋友九阿哥4.0持续待机中 ☆、若是长久时(五) “好了, 你快回你的阿哥所吧。听大表哥说你现在每天还有早课呢, 天儿也不早了, 我就不留你了。”玉荣终于换了温声细语,耐心劝着九阿哥。 她心里想着那个人,连带着对着眼前的九阿哥也变得十分无措, 只能哄骗他先走。 可九阿哥完全看不出这些,只是有些恋恋不捨。 “等过两月我的府邸建好了,就不必这样日日早课了。到时我带你出宫去看看, 如何?”九阿哥说完,顿了一下,又否定了他自己的话,重新说道:“不好, 过两日我便带你去, 若有哪儿你觉着不好的,咱们还可以再改。” “嗯。”玉荣像是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一样,点头应了。 九阿哥见她答应,也眉开眼笑。 玉荣目送着他离开,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走远, 变得稍稍有些模煳了,才与上周目的那个人的背影变得十分相像。 忽然,他转过身, 回头看向她,红墙下,他似是笑了笑。 这瞬间, 他那漂亮的眉眼好像变得清晰了许多。 见此情景,玉荣也不由牵了牵嘴角,回他一笑。 * 过了没两日,玉荣突然收到了玉雀,也就是那位玉格格的帖子。 她拿着那张小笺思索了半天。 笺上的字体很像褚遂良的小楷,只是比她写得漂亮多了。 她看着那字,脑中突然回想起上周目的十三阿哥曾说过一句话:“怎么你也喜欢褚遂良?” 她当时就在心里疑问,还有谁喜欢褚遂良了? 如此看来,除了这个玉格格也不会再有他人了。 而此玉格格也就是彼玉格格无误了。 听九阿哥的描述,这位玉格格精通满蒙汉不说,因为是草原上的儿女,骑射功夫也是一流。还有她汉学学得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是样样精通。不仅如此,她人美心善嗓音也动人,浑身上下几乎没有缺点,简直就是一个完人,玛丽苏光环耀眼到让人不敢直视。 这哪里是穿越老乡,明明是土着中的战斗机,就算是穿越女再重生十回也赶不上的。 玉荣想,离这样的玛丽苏太近,她会嫉妒到变形。 原本上周目时,她听到这位格格跟胤禟在一块儿看《牡丹亭》还不觉有他,但此时她亲眼见过这位“情敌”之后,心里已经酸的冒泡了。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当时一定会联合十三阿哥杀过去,向胤禟讨个说法。 话虽如此,可她还是收拾打扮了一番,前去寿康宫赴约了。 因为她揣测玉雀不仅是穿越老乡,还是十九朝部的人。 * 玉荣先去给太后请了安,然后才去见了玉雀。 宫女给她打帘子,请她进去时,玉雀正坐在桌前抄写佛经。 “你好呀。”见她来了,玉雀放下笔,莞尔一笑。 玉荣却肃了脸色,问候道:“前辈你好。” 玉雀愣了愣,从桌子后面站起来,请她到炕边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了,亲自动手沏起了茶。 “怎么认出我的?”玉雀笑着问道。 玉荣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猜测出她还懂两下子茶道,一时又感慨不已。 她一直记得许久以前佟佳明月说过的话,一直留心着这里还有哪个人物可能是十九朝部的同僚。 每个周目里,几乎所有人的相貌与脾性都有或多或少的变化;以及有的人仍然存在,有的人却不曾存在过。她想,可能这就是平行时空造成的差异。 而这个玉雀应是不曾在史书里存在的人物,但她却能接连在两个周目里看到她的身影,这样的角色绝不会是普通路人。 甚至不止两个。 虽然她第一个周目也偶尔在宫中活动,但因为身份太低,不曾有机会接触到太后身边的人;第三周目时,她彻底与后宫没了干系,只有第二周目时明确知道宫里没有玉雀这个人。
第72页 “那日在寿康宫第一次见时,就确信了。后来问了九阿哥关于你的事儿,就更加确信了。”玉荣老实答道。 玉雀笑笑,露出不符合她这具年轻身体的敏慧:“你以后若是需要找我,就在心里想着要我帮忙,记得默念’玉堂春富贵’——这是我的代号,我收着了你的信儿,自会出现。”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咱们同僚之间一般都是用意念传信儿的。” “怎么着?咱们还有代号?”这体制可真逗。 “这代号可不是为了好玩儿的。你想这上上下下差不多万余口人,每日称唿张三李四的,谁知道是谁啊?这哪儿分得清!” 玉雀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开始滔滔不绝:“所以啊,用代号一听就知道你是谁底下的,这样同僚们互相协作起来也方便。不过大家基本上都是各司其职,尤其咱们——最后一个清代底下的,一般也就现代人喜欢光顾,前朝的同僚们不爱来……” 说着说着玉雀发觉自己扯远了,又赶紧兜回来:“当然了,用代号互称,听八卦的时候更方便。” 说着,玉雀又举例了几个同僚的名字。什么汉代部的琵琶,魏晋部的丹砂、雄黄、白巩……这是五石散组合,唐代部的抹茶,宋代部的汤圆儿元代部的青花,还有明代部的本草纲目…… 得,这么说歷史常识不好的还不具备职业素质了,玉荣想着,怪不得她不会被选中。 “我现在就有事儿请前辈帮忙。”她见玉雀十分坦然大方,俨然把她当成了内部人员,当下也不跟她客气了。 “什么忙?” “指点迷津。”玉荣答了,然后将困扰了她好些时日的疑惑一股脑儿倒了出来,首先就是上周目胤禟留下的奇怪的话。 “以后你遇见爱新觉罗胤禟,要让他永远地将你放在心上?”玉雀来来回回地将胤禟的话咀嚼了三遍,然后“啧”了一声。 “我不清楚你们故事里的细枝末节,况且老九这话里话外夹杂的含义,分明只有你们两个才听得懂。况且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也不是能轻易说出这样煽情的话的人。因此我唯一能推断出来的,就是你们之间有情。”玉雀说着,操起唱腔莺莺唱了一句:“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动人心弦呀!” 玉荣闻言有些沮丧。 她虽然没有反驳玉雀的话,但她也清楚,他们之间哪儿有什么词啊誓啊的,连小秘密都谈不上有。 虽然她已经认识九阿哥们五个周目了,但他们之间说穿了也不过就那么点子事儿—— 第一阶段谈性说爱,第二阶段打情骂俏,第三阶段谈人生谈理想,第四阶段拈酸吃醋。这第五阶段貌似青梅竹马然后再红杏出墙的戏码,暂且不提也罢。 “我们两个?那就是说这些九阿哥里只有一个是真正的九阿哥?”玉荣抓住玉雀话里的漏洞,忍不住再问。 这问题也困扰她许久了。 玉雀笑笑,没承认,没否认,只道:“只要你见过真正的九阿哥,就知道他们哪些是实的,哪些是虚的了。” 玉荣闻言又丧了。 “……那,他们允许我们跟那些古人谈恋爱吗?”如果她能留在这儿,应该也不愁揭破九阿哥们的真面目,顺便还能找出上周目的那个他吧。 “允许呀,怎么不允许。”玉雀笑笑,似是看破了她的想法。 玉荣也不怕她知道自己的恋爱脑,幽幽嘆了口气,说道:“那我只要通过剩下三轮,就算成功了吧?” “佟部长让我来见你,就说明你已经通过了。剩下三个你就当上岗前培训好了。”玉雀狡黠一笑:“友情透露一下,下周目你的身份是某个数字的小老婆。” 玉荣:“……” 不用问也知道,攻略对象必须还是九阿哥,而“某个数字”必然是他的某个倒霉兄弟。 不愧是上岗前培训,题越出越难。 * 玉荣回到翊坤宫后,立刻让涵月找来了针线,选了一块翠色的料子裁好,开始穿针引线。 “格格怎么突然想起来做荷包了?”紫薇在一旁看了,不由得偷笑道。 玉荣看了她们一眼,没答话。 她想了一些试探“真正的九阿哥”的法子,如果这个周目的九阿哥跟之前那些九阿哥们有什么联繫,通过各种试探总会看出点什么。 所以,她最后决定先从荷包入手。 之前的周目里,她都给每个九阿哥送了荷包。除了第三周目时披了外国人的马甲,不方便送,其他每个都送了不少。 其中最富深意的图样,莫过于芙蓉同心之类的。 她绣着荷花瓣时,脑海中不由得回放起他以前唤着自己“蓉蓉”时的每个场景,总是禁不住抿嘴偷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评论区出现了柯南! ——徘徊于被识破的紧张与被读懂的激动中的作者 ☆、若是长久时(六) 涵月在一旁偷瞄着玉荣, 大概也猜出她是春心荡漾了, 于是眼珠子轱辘一转, 悄声问道:“格格是绣给九阿哥的吧?过会儿紫薇姐姐回来了可不能让她见着格格这模样。”
第73页 “我这模样?我什么模样?”玉荣停下手中的活计,摸了摸脸。 “娇羞动人的模样呀!格格您是没瞧见自个儿眼里都水汪汪的了,奴婢眼里看了都小鹿乱撞的。”涵月跟着一块儿满脸羞红。 玉荣“咦”了一声, 心想那个老妖精对自己施的魔法还真是厉害,不仅对他念念不忘,想起他来还会脸红娇羞了。 她顺手拿起炕桌抽屉里的水银镜子, 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才对涵月说道:“想不到你这丫头还挺机灵,记得帮我瞒着点紫薇。” 因为九阿哥平时还要念书,她跟他见面的时候也少, 还不及见到五阿哥的次数多。虽然九阿哥一得了空就会来找她, 但两人都各怀心思,每次单独相见时也有意无意地避着宫里的人,仿佛跟初中生早恋一样刺激。 玉荣对着涵月说完,又低下头去忙活。 除了芙蓉同心,她又绣了几个别的样子, 都跟以前送出去的那几个一模一样,心里隐隐盼着九阿哥能对其中一个有所反应。 * 是日,玉荣在宜妃殿里陪着用午膳, 有宫女来禀九阿哥来请安,她一听,心底立刻有些迫不及待。 天气渐热, 九阿哥穿着一身空青色的单袍,清逸闲雅。 玉荣看他这一身装束,决定拿一早做的那个翠色的荷包给他,刚好绣的是一对水色的芙蓉。 这时,宜妃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听九阿哥也说用过午膳了,索性让人撤了席,又让人端了几个冰碗子上来。 九阿哥坐在玉荣对面儿,刚好能多看她几眼。而她也趁宜妃不注意的时候沖他眨了眨眼睛,他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明白过来,眼中笑意更深。 过了一会儿,到了宜妃午后小憩的时候,玉荣告退之后先回了自己殿里,还不等她坐稳,就听见紫薇说九阿哥来了。 “行了,你们先在外间伺候着。”玉荣不由分说地将屋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九阿哥一人。 九阿哥见她一副要跟自己讲悄悄话的样子,顿时觉得今日顺路来趟翊坤宫来得值。 他坐在炕沿气定神闲地喝着蔷薇花腌的茶,眼角瞄着玉荣走向她的妆檯,从一只小匣子里取出一个物件。 他收回目光,看向茶碗里飘着的花瓣,心里也像被花蜜腌过似的。 而玉荣拿出来的东西也果然没令他失望,正是他盼过能从她这儿收到的荷包。 他记得自个儿表妹少时不善女红,便想着等她长大些再说。可等她长大了,反而又有些羞于开口了,总想着什么时候等她自己开窍了,主动给他,也算是一个莫大的惊喜。 只是他不曾想过这莫大的惊喜来得这样快。 他瞥见玉荣走近了,便放下茶碗,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眼底翻滚着火热。 因玉荣也不是第一回送荷包给他了,面上丝毫没有忸怩。不过自她将荷包递出去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一直锁在他的俊容上,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何一丝一毫的变化。 九阿哥的脸上自然是欣喜的,只是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值得推敲的神情了。 他垂目仔细看了看那只小荷包,再抬眼时,一双俊目中波光粼粼,含着柔美的情意。 玉荣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等他开口。不料他却问道:“为什么绣的是荷花?” 她心底微微一滞。 半晌,玉荣垂眸看向他手里那荷包的样子,她想了好几个质问他的句子,最后却只能低声问道:“你不喜欢吗?” 这样子还是“他”想出来的。 “喜欢,当然喜欢。”九阿哥已经亟不可待地表了态,唯恐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只是好奇,问问罢了。” 说完,他低头便将那荷包系在了身上,修长的手指翻飞几下,眨眼间就戴好了。最后,他将荷包仔细摆正了,然后便抬起头来看她,眼也不眨一下。 “喜欢就好。”玉荣看着他小心翼翼又百般包容的样子,终于还是动了动嘴唇,言不由衷地说道:“以后我还可以给你做几个别的样子的。” 九阿哥一听,又笑了。他腆着脸凑近了,低声说道:“那我想要个有竹子有梅花的。” 玉荣疑惑地看了看他。 “青梅竹马。”他含着笑解释道。 玉荣听了,却没露出理所当然的羞意。她动了动喉咙,觉得里头有些酸痛。 刚才她那样说,八成还有试试他的意思,不成想他是真的对这个芙蓉荷包没有一丝触动。 什么词中有誓两心知,都是骗人的。 玉荣拿起茶碗抿了口水,然后才笑道:“那我是不是也应该给大表哥绣一个?免得他说我厚此薄彼啊。” “不行。”九阿哥当然不乐意,斩钉截铁地否了。 这“青梅竹马”的样子跟之前的什么“富贵白头”一个样儿,也是不能绣了之后胡乱送人的。因为这里头还有夫妻恩爱的寓意,所以若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还送不得,须得是有了姻亲的青梅竹马才行。 玉荣早听他说什么竹啊梅啊的就知道他想的是青梅竹马的意思,可真听他认了,心里又更烦闷了。 什么青梅竹马啊,她又不是他真正的青梅,他也不曾是她的竹马。
第74页 * 玉荣在九阿哥这儿碰了壁觉得没趣儿,便总是喜欢往寿康宫跑,心里想着能从玉雀那儿挖多少情报算多少。 可她去了还没两次,康熙老爷子又大手一挥,带着全家去热河避暑了。 这回太后不打算跟着去,所以玉荣只能与玉雀暂别,明媚忧伤地跟着宜妃前往热河。 此次随行的除了宜妃,还有老熟人德妃,甚至还有刚升了位份的良嫔。 前几日康熙也下了明诏,封大阿哥和三阿哥为郡王,从四阿哥开始到八阿哥封为贝勒,九阿哥及以下仍是光头不变。 为了这,九阿哥一连数日没出现在玉荣跟前,哪怕他同样随行热河,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怕也是因为年轻气盛,觉得面上无光。 玉荣大概猜到了他避而不见的原因,心中暗嘆他仍然幼稚得可爱,这爱面子的性子也是百年如一日。 后来好不容易见着他一次,就顺便将他前些时候想的“青梅竹马”的荷包给了他。 她原本不想这般容易地满足了他,但又想借着这个荷包进一步试探,于是便不情不愿地绣了出来。 九阿哥那日收下之后,平静无波的瞳仁里立刻绽出了欣喜,原本挂在他腰间的绣着芙蓉的荷包也被他替换下来。 打那日起,玉荣见他只挂着那个青梅竹马的荷包,再没换过。 由此,荷包试探法正式宣告失败。 因此法不奏效,玉荣一连在房中闷了几日,看着一匣子绣好的芙蓉荷包望洋兴嘆,仍然想不明白为何这个九阿哥对“芙蓉”、“荷花”之类的东西一点儿也不敏感。 她愤愤地扣上匣子,心想这些东西怕是再也送不出去了。 就这样,她万分消极地过了两天,因为整日里见不着九阿哥,也没了继续试探他的劲头。 后来还是涵月和紫薇劝她到外面走走,说是园子里的荷花都开得正盛,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应当去看看。 玉荣一听,心想的确值得看看。 原本在榻上歪了一天的她立刻起身换了衣裳。 她来了兴致,心里想着若是冥冥中有安排,没准儿能在那附近偶遇着他,于是也特意选了件她在前几个周目里喜欢穿的纹金玉满堂的水碧色旗袍,因为天热,就也没套坎肩,稍稍显露出少女苗条的腰身。 她头上没簪什么头饰,只戴了一对镶珍珠短金簪,别在小两把头上,与她今日干净的妆面十分协调。 听说湖里的荷花多是粉的,也有白的,她便涂了浅桃色的胭脂,点在唇上,也在脸颊两边晕出轻盈的粉色。 女为悦己者容,这样的妆面也应是他最喜欢的。 上周目时,他曾塞给她几盒胭脂,说是玫瑰花做的,还掺了蜜,甜的。 她不解地看向他,直问道:“胭脂又不是用来吃的,要甜的做什么?” 他抬眼,蕴藏风流的目光扫了过来,拿拇指点了胭脂擦在她唇上,然后又一口吮了去,然后温热的舌头细细地舔弄,仿佛她唇间有蜜一样。 “谁说不是用来吃的?嗯?”他松开她的唇,说完,又轻轻啄了一下。 …… 念及至此,玉荣扣上胭脂盒子,心中雀跃,更是想着若一会儿能见到九阿哥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痴汉两个痴汉~谁更痴~谁更痴~ ☆、若是长久时(七) 涵月和紫薇见玉荣费了心思梳妆倒没有多疑, 宫里的格格纵是不出门, 每日也会精心打扮着自己。 玉荣带着她俩出了门, 她之前跟郎世宁随扈时在这儿待过一阵儿,倒是记得热河那人工湖在哪儿。 到了水边,周遭寂静无人, 离此处最近的只有一座凉殿,对面则是长长的水榭。再走近些,眼前便被迎风而放的荷花占满, 偶有几只蜻蜓落在娇美的粉色花瓣间。 …… 她站在离湖面四五步远的地方看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之前九阿哥庄子上的白荷更美些。 一阵带着暑气的风吹过来,露出藏在层层荷叶墙中的远远一点白色。 “咱们再去那边儿看看。”玉荣见了,抬步就走, 紫薇扶着她, 涵月拿着扇子跟在后面。 她绕着湖走了一会儿,离对面的水榭又近了些,便能看见一丛一丛的重台白莲倚着亭台静静开着。 “原奴婢还担心这会儿热着格格,后悔出了这么个点子,却没想到格格这么喜欢这些荷花。”等她们站到阴凉地里, 涵月吁了一口气,动手打起扇子。 玉荣又四下看了一眼,见四处无人, 才说道:“我才不喜欢呢,我就是看着它们好看罢了。” 说完,她又仔细瞧了瞧, 然后看中了一朵小的,离着她近些,但只伸手也是够不着的。 她又四下看了看,见浅水处搁着一只小木舟,藏在荷叶低下,上面还铺着一张薄毯子,毯子上面还有一只薰香用的小炉子,也不像花农留下的,大概是谁之前来湖里玩了吧。 “你们在这儿看着。”玉荣见了,沖身后的两人吩咐一声,脱了花盆底,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那只小舟。 她虽不能学胤禟泡在水里摘花,但总归还是有法子的。 紫薇一见,立即慌了:“哎呀格格这可使不得!喊些个奴才来弄就好了!”
第75页 “那不行,你们见谁家格格闲着没事非要大张旗鼓地采个花玩儿了?若把那些奴才喊来,大家岂不是都知道了?你们格格的脸还往哪儿搁啊?”玉荣慢慢低下身子,跪坐在船头上,身子往前探,头也不回地说道。 她口吻骄矜,话里话外却自嘲着她这匪夷所思的行为,顺便有样学样地将九阿哥们爱面子的特点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方才她倒是也想过,等九阿哥出现之后再诱导他来采这荷花给她,但又想想依她对少年九阿哥的了解,行不通,不可能。 现在的他还远不及前两个周目的老狐狸精老练,虽有丹心一片,但怕也想不到仅仅是因为这花衬她一身的装扮,便亲手採花给她簪上这种玩儿法。更不要提他还能借花喻人,吟一首情诗以表醋意。 “格格,不好,来人了。”紫薇突然在她身后小声说道,急得不得了。 这时,玉荣正奋力掐着那朵荷花,却忘了之前胤禟也是用小刀割下来的,怪她那时候只顾着看人,完全没留意了这些。 她的手指此刻被花茎磨得红了,有些火辣辣的疼。无法,只得先从小船上下来。 “荣格格?” 玉荣正待回身让紫薇扶下来,却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奴婢们给八贝勒请安。”原本要上前的紫薇又退了回去,和涵月齐齐向来人请安。两人不着痕迹地将玉荣挡在身后,只求别让八阿哥看见她的异举。 然而八阿哥的目光打一开始就锁在了玉荣身上,哪里是她们能挡得住的。 玉荣未来得及站起身,仍维持着跪坐在船头上的姿势,一手撑在船板上,另一手只来得及抓住了荷叶下粗壮的荷茎。 她稍转过头,见到是八阿哥一身月白色夏袍立在案上,风姿卓然。 此情此景是这样熟悉,连那浅蓝色的衣衫都是一样的,只是人却换了。 在她又是微讶又是怔忡的片刻,八阿哥也终于第一次看清了她的样貌。 百闻不如一见,不外如是。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刚好能让他将她清晰的眉眼看了个透彻。她坐在亭亭玉立的白荷与碧玉盘之间,此时有风掠过,一片白荷花瓣落在旁边的大只荷叶上,而她也像只落在菡萏丛中的小花精一样,娇俏清丽,顾盼神飞。 八阿哥稍看了紫薇与涵月一眼,说了一声“起吧”,然后便抬步走向了水边。 “八贝勒——”玉荣见他走来,也已经调整好了坐姿,虽然仍是跪坐着,却也雅观端庄得多了。 八阿哥示意她微微一笑,提议道:“格格不必多礼,这儿蚊虫多,格格还是先下来吧。” 玉荣应了一声,准备起身。 她余光稍顿,却是看见八阿哥走上了船来,一手虚护着她,一手引着她下船。 他没有碰着她,仅是微微保持着一段距离,却能确保她不会失足跌倒,温柔又妥帖。 玉荣忍不住抬目看了他一眼,两人相隔仅有咫尺,目光相对,还能看见对方瞳仁中映出自己的影子。 许是因为八阿哥也还年轻,见她看过来,自己也不禁微微一笑,说出来的话还有一丝风趣:“格格要小心掉进水里了。” 她遂低头看脚下的路。 因为有紫薇和涵月在岸上接着她,只迈了两步便上了岸。 待她穿好花盆底,回头一看,却见八阿哥还停在船上,只是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她,手上正掐住她方才怎么也取不下来的那朵花,另一手伸进荷包拿出小刀,将花茎切断。 动作流畅而优雅,像设计好的剪影动画。 再一回神,八阿哥已经拿着花迈上了岸。 “给,望格格莫怪我无礼多事。”他将手上的花递了过来。 “怎会?贝勒爷帮了我大忙了。”玉荣笑着接过,捧在两手中,顺便取了帕子将底部的茎包住。 …… 不远处的水榭中仍空无一人,水面上的粼粼波光映到墙壁上,金光闪烁的影子一直漫到迴廊一侧种的芭蕉树上,大片的叶子随风动了两下,隐隐露出藏在它身后的人的衣袍。。 九阿哥就站在这芭蕉叶后,身子僵直着,动也不动。阳光透过翠绿的叶子落在他眉眼间,变得冷冰冰的。 跟在他身侧的何玉柱察觉到不对,匆匆偷看了一眼他目光紧锁处,又匆匆将眼珠子挪了回来,恨不得什么也没看到。 水边,玉荣与八阿哥都不会注意到远处的芭蕉叶后有什么玄机,他们一个要打道回府,一个要去给良嫔请安,两人暂且同路。 他们转过身背对着九阿哥,并肩向回走着。紫薇、涵月、八阿哥的贴身太监小贵子隔了几步远的距离跟在后面,彻底挡住了他们二人的身影,隐匿在芭蕉叶后的少年也终于别开了眼。 玉荣走在八阿哥身侧,垂眸看着手上的白荷花,数着绕在莲蓬周围的花蕊,说不上心里是否自在。 她以前虽然总与九阿哥们纠缠不清,却不曾因为他是八爷党人就跟八阿哥们也熟络起来。相反的,她对八阿哥的印象还远不及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深刻。 故而她身边的这个八阿哥于她而言熟悉又陌生,他的出现也不禁让人感到新奇。 因为他比九阿哥长了两岁,这时已经是个身姿挺拔、气度不凡的青年了。方才在船上那匆匆一瞥,她也记住了他精緻的五官,形似良嫔神似康熙,相貌十分出众。
第76页 两人共同走了一段儿路,途中穿插着几句常规性的对话—— “荣格格是上个月进的宫?” “不,已经有两个月了。” “原来如此。” …… 沉默了一会儿,玉荣又开口问道:“八贝勒今日怎会出现在那儿?我看那里没有什么人去的。” “晌午刚好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远远看见花开了,就鬼使神差地来了。” “您喜欢荷花?” “算是吧。” 八阿哥侧头看了玉荣一眼,暗说算是刚刚才有些喜欢上的吧。 玉荣仍垂着眼睑,偶尔抬目看看前方的路。 不多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分叉口,各自揖了一礼算作道别。 玉荣看了一眼八阿哥渐渐远走的身影,知道自己方才应该说顺路去拜访一下良嫔的,若是以后真要嫁给他做福晋,这些事儿都是迴避不了的。 她之前曾问过玉雀,歷史是否真的不容许改变。 “你要知道,我是个坚定的歷史维护者,我是相信它原有的轨迹的。”玉雀答道。 “为什么?” “因为我总觉得它既然已经发生了,便有它发生的道理。”玉雀想了想,又说道:“可到了十九朝部就不一样了,这里有无量数的平行时空,你真的能知道自己目前位于哪个时空、哪条时间线吗?”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之前看见5.0就兴奋的诸位都倒戈了? 他仿佛觉得自己头顶上照到了绿光 . 明儿作者做寿,请假放飞一天,感恩 ☆、若是长久时(八) 玉荣默不作声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紫薇和涵月见她遇到八阿哥之后就安静了下来, 一时也不敢多话。 她回来之后便坐在妆檯前, 将那朵白荷花拿在手里,在头上比了又比,觉着怎么都跟这一身旗袍和两把头搭配不起来。 她也试着将花放到两把头中间, 看着真跟演《还珠格格》似的。 看来,如果不是那时、那地、那人、那景,再想复制同样的事就是不合时宜的了。 可她没有就此放弃, 而是动手拆起了头髮。 涵月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格格可是觉得奴婢早上梳的不好看?” “怎么?你这丫头还诘问起我来了?”玉荣从镜子里睨了她一眼,然后说道:“我想试试她们汉人女子的髮式罢了。” “这……格格,可不能让宜主子瞧见啊,再过一会儿宜主子该传您用晚膳了。” “放心, 我就是随便弄着玩儿玩儿, 等会用晚膳之前你再给我梳回去。”玉荣三两下放下一头的顺直乌髮,一看就是保养得极好,垂到腰后也没有丝毫的打结分叉。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芙兰卡那一头浅褐色捲髮更合适簪这样的花。 “格格就是会折腾咱们。”涵月煞有介事地嘆了口气。 玉荣手上顿了顿。 之前那周目的那个人也喜欢说她爱折腾,蹙着眉说她天天有折腾不完的花样, 也只有他那富可敌国的家底能禁得起她不停的折腾,否则就是换了他老子康熙也养不起她这朵娇芙蓉。 玉荣当时是故意折腾引他注意,因此他这番说辞也没刺着她, 反而把她逗得“咯咯”地笑。 “我看你是一把老骨头禁不起我折腾了吧!”她眼里满是笑意。 她原本以为他会生气,虽然他是个男人,却也忌讳旁人说他“老”什么的, 尤其是被她说更没面子。 可他没生气,眉头也不蹙着了,眼底的细纹跟着缓缓舒展开,却像是被怅惘和落寞填平了似的。 他抬手抚着她莹白水润的面颊,笑着说道:“可不就是老了,让你折腾不起了。” 她却让他这难得的好脾气镇住了,朱唇一动,说不出话来,心里蓦地又酸又软,不知被他点住了哪处死穴,略带痴缠地靠进他怀里。 “不管,我偏要折腾你,我喜欢折腾你。” 这个老妖精就会勾起她的同情心,然后再略施魔法,把她心里那一点子同情变成铺天盖地的喜欢和依恋。 他就是有本事让她自投罗网。 …… 想到这儿,玉荣不由得低头笑了笑,也有了耐心对着镜子慢慢地梳起头来。 上周目她也学着自己弄头髮,因为汉女的衣服样式多,能搭配的髮式也多,她为了穿衣服好看,自己关起房门来研究了不少。 其实清朝时汉女的髮式并不好看,多是用假髻堆出来的,沉闷且厚重,撇开美感不谈,看着也十分老气。什么牡丹头、荷花头都是听着好听,实际效果差得很。 她后来凭着记忆弄出几个仿《红楼梦》的髮型,看着顿时顺眼了许多,还被园子里的其他女子模仿了去。 而胤禟每回见了也必然要被她逼着说些赞美的话才行,哪怕他眼里已经装满了惊艷和迷恋也不行,非要他说上几句才算过关。后来他才说了她一回“能折腾”,就被她一句“女为悦己者容嘛”给堵住了。 玉荣想到这儿,也不禁揣测起这个周目的九阿哥见了会是什么反应。 …… 玉荣把紫薇和涵月都打发了出去,因为不想让她们看见自己还会这个。
第77页 可玉荣虽把她们挡在外面了,却没挡住九阿哥。 九阿哥刚才眼睁睁目睹了玉荣和八阿哥相遇的情景,这会儿已经按捺不住找上门来了。 他本不欲小题大做,可心里一会儿像被烤焦了,一会像被扔进了深深的水底,压得他无法出气。 最后他见玉荣和八阿哥有说有笑地走远了,方觉后背出了一身的汗,却是凉透了。 他不知道他们是何时认识,又是何时可以这样有说有笑的。 他开始后悔不该这几日为了那些莫须有的骄傲和自负而不敢去见她,哪怕他就是在害怕她会因为八阿哥得了贝勒的头衔而对其欣赏有加,他则什么都没有。 现在他亲眼看到他们真的走得近了,心里的惧意与恨意怎么也无法抒发无法表达。 那种感觉像是他知道她註定会离他远去一样,像是知道她註定永远也无法属于自己一样。 这种惧意也并不是他的杞人忧天。 早在那日慈宁宫外碰见她时,他留意了她的每句话,知道内务府那几个奴才惹她生气了,回头就好好查探了一番。哪怕他一时下不得手,也得知道仇家是谁才成。 不料结果竟是为了良嫔。 ……大概也是为了八阿哥吧,否则他真的找不到别的理由,这宫里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多管闲事。 他早就隐隐约约觉得玉荣和八阿哥那个时候就已经认识了,甚至还可能更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且他也毫不怀疑八阿哥会对玉荣动心。 在他眼里八阿哥才能出众不假,所以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贝勒。可他以为就算八阿哥再怎么才高气清,内里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他看着玉荣那样好,自然也不会认为这世上慧眼识珠的人只有他一个。 因此,九阿哥愈想就愈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步履不停地赶向这几日令他避之不及的地方。 他先去给宜妃请了安,却是心不在焉的,惹得宜妃多看了他几眼。 这时,他知道自己待会儿去见玉荣十有八.九躲不开宜妃的耳目,可他已经没有心思再藏着掖着了。 迅速地别了宜妃,九阿哥转身就去了玉荣暂居的院子。 他见紫薇和涵月都站在外面,也没有深思,头一次不等人通报就抬步而入,也丝毫没沉下性子来考虑他这样唐突,女孩子家方便不方便。 九阿哥皱着眉头进来时,玉荣还在比量把花簪在哪里合适,他的蓦然闯入使她骇了一跳。 “吓!”玉荣低唿一声,手上的花也落到了地上。 “表哥你真是的,进来也不先让人知会一声,吓死我了。”她说着起身,弯腰拾起了落在地上的荷花,见花瓣都还完好无损的才松了口气。 九阿哥见她这般在意八阿哥给她的花,一颗心仿佛被炸碎了似的,火辣辣的疼。 他方才进来时可没有错过玉荣映在镜中的一抹娇羞,她这一番埋怨在他看来,像是在怪他打断了她的少女心事。 “表哥?你怎么了?”玉荣见他呆愣愣的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瞧。 她怔了一下,想到他可能是因为见了自己这一身装束所以有些吃惊,故而笑道:“你看我这样好看吗?” 刚才她在脑后侧边梳了个髻,两鬓各垂下一条细长的小辫,尾端用串着粉珠的细绳绑好,脑后披着的长髮也跟着用发绳系好,发绳两端缀着宝石雕的莲蓬。 这儿没有汉人女子的衣裳,她只能捡了一条没绣花样的素色旗袍,凑合着穿了,也不至于那般不伦不类。 九阿哥被她问了两句,终于回过神儿来,胡乱地看了一眼,勉力答道:“好看。” 玉荣闻言蹙了蹙眉,九阿哥也知道她大概是嫌自己的反应太过冷淡了,可他恍恍惚惚地想,如今自己还能强作心平气和地站在她面前便已经是极限了,哪里还能有更多回应。 在他眼里,她自然是怎样都好看的。只是女为悦己者容,她这样精心装扮不过是为了旁的男人,他哪里还能有心欣赏。 谁知她却不打算就这么放了他,还将那花递到了他眼前。 “表哥,你帮我戴上吧,看看戴哪儿合适?”玉荣还没想那么多,只顾着试探他。 她说完,一手拉着他走回妆檯前,不由分说地将花塞到他手里,自己则坐到了镜前。 九阿哥机械地由她拉着,却是怎么也不想接那花。他低头看了看躺在他手心里清丽无暇的白荷,很想手掌一攥,将它捏碎了去。 她为了这朵花竟还特地换了衣裳、梳了头髮、甚至使唤他亲手给她戴上,就因为是八阿哥亲手摘的、亲手送的么? 他不信。 所以他没有马上为她把花簪上,而是问道:“表妹,我方才来时看见外面有几株粉牡丹开得也很好,那颜色更衬你,我去剪了来给你可好?” 九阿哥垂着眼,一脸漠然,心里却“砰砰”直跳,不知是气愤的还是紧张的。仿佛她选了谁挑的花,就代表她心里有谁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大的误会 老八:我去摘朵荷花,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老九:????? ☆、若是长久时(九) 玉荣坐在镜前, 而九阿哥站着, 所以她也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 只能听到他一如既往的温柔的说话声。
第78页 九阿哥垂着眼,一脸漠然,心里却“砰砰”直跳, 不知是气愤的还是紧张的。仿佛她选了谁挑的花,就代表她心里有谁一样。 而玉荣一听见他的话,心也剎那间凉透了。 他的确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也不记得。 这也就罢了,可他似乎真的脱胎换骨了,跟之前的九阿哥的喜好、脾性完全不一样了,只是一个拥有同样相貌的陌生人罢了。哪怕他刚才看见她精心打扮的装束, 也没有露出丝毫欣喜的神色, 反而还有些阴沉沉的。 怎么之前每个九阿哥都好好的,到他这儿就变了呢? “不要,我不喜欢那个,我就要戴这个。”玉荣生气恼怒之下失了理智,口吻也变得娇纵蛮横。 不过她话一出口就想起来, 这周目的九阿哥可不像上周目的那个人,他大概不会像那人一样无条件宠溺纵容着她的小性子,不会因为她任性就轻易地满足她的各种要求。 他还年轻, 怕是不会让步哄人的。 “我也不喜欢这个!”果然,他一声冷语落下,那朵白荷花也随即被掷到了妆檯上, 可怜兮兮地翻动了一下。 九阿哥即使那样紧张,也不曾想过自己真的会是被捨弃的那一个。 毕竟他们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那是八阿哥无论如何也抹杀不了的。 可是刚刚呢,玉荣却毫不留情地将他抹杀了。 她对八阿哥的惊鸿一瞥似乎已经超越了他们以往十数年的日日夜夜。 她的一句不喜欢,于他自以为是的青梅竹马的情分而言,无异于莫大的羞辱。 想到这儿,九阿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再也不能在这儿待下去了,因为心中对玉荣有怨,所以连等着看她的反应也不愿,转身夺门而出。 而玉荣看着那花,眼眶蓦地酸了。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转身,更没去看九阿哥狼狈逃走的背影,而是低着头看着那朵白荷——她好想好想那个会为她亲手簪花、会搂着她喊她“蓉蓉”的胤禟。 * 与九阿哥不欢而散之后,玉荣又恢復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荷花试探法也失败了,她一下子变得懒懒散散的,也不知还有什么试探的法子。本来九阿哥那日的表现就让她有些心灰意冷,她一时也不愿去想。 “格格,八贝勒身边的小贵子公公来了,说八贝勒有东西给您。”涵月打了帘子进来,走到榻边通秉道。 玉荣枕在小塌上,昏昏欲睡地读着一本《诗经》,却是停在《泽陂》那一篇,好久没翻页了。这会儿她听了涵月的话,还睡眼惺忪的。 “谁?” “八贝勒。”涵月无奈道。 玉荣一听是未来的衣食父母派人来了,稍清醒了些,理了理髮鬓便唤了人进来。 谁知一同来的不仅只有小贵子,还有四盆开得正盛的碗莲,都是白色的重台莲花。 “这是?”玉荣愣了。 小贵子躬了躬腰,仔细说道:“格格,这是我们爷的一点心意。我们爷听说格格之前与良嫔娘娘有过一面之缘,想送些谢礼给格格,但也不知道格格喜欢什么,唯有那日见格格对池子里的荷花情有独钟,我们爷便亲自挑了几盆品相好的让奴才给格格送来。” “八贝勒费心了。”原来八阿哥是知道了她跟良嫔的渊源。 可能真是命中注定吧,想着盼着会送花给她的那个人就是不见人影,而窥破她心意的又偏偏是她最可能遵循歷史安排要嫁的人。 八阿哥行事并不高调张扬,大概也是为了两人的名声着想,除了她殿内伺候的几个人,也没人知道这几盆碗莲是哪里来的。 玉荣命涵月把屋里以往摆的花替换下来,改摆了这几盆。后面过了几日,八阿哥又遣小贵子送了几盆,这次有些黄的和紫的,玉荣也让涵月摆上了。 等小贵子来了第三趟之后没多久,玉荣终于又在消食散步时遇见了八阿哥。 仍是在那人工湖畔,接天的荷叶遮住了大半视线,八阿哥就像是从荷叶后面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将漫无目的随便乱走的玉荣吓了一跳。 这天天空阴着,但难得没有闷热,八阿哥穿着一身鸦青色的衣裳,腰间缀着碧绿的玉环,眉目清逸,让人眼前一亮。 “八贝勒。”玉荣向他行了礼,想起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热河行宫不比紫禁城大,出来转上一圈能遇着不少熟人。他们虽只见过两面,可玉荣也一共就出来过两回,其实也算得上是有缘了。 玉荣为着这几日的花向八阿哥道了谢,但他的关注点却全然不在这上面,而是问道:“这几日不见格格出来走动,难道是闷在屋子里赏花了?” 八阿哥的话颇有几分冷幽默,拐着弯地王婆卖瓜,自夸他送的花好,竟还让她沉迷了。 玉荣被他问得一噎,真教人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这话说得,好像他这几日时常在行宫内出没捕捉她似的。 见她面上微微一哂,八阿哥也不由得笑了笑,那笑容让人看了十分舒心。 “是也不是,”玉荣跟着笑了笑,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这几日天热,就在房里抄抄诗练练字。今儿难得凉快,就出来走走。” 两人不约而同地继续沿着水边漫步,隔了对方半步远的距离,并肩走着。
第79页 她说的可是实话。这几日她无事可做,非但无事可做,还因为闲得发慌害了相思病,心中的想念就快泛滥成灾了,只能练练字抒发抒发。 到上周目为止,她对自己的毛笔字还算满意,就算十三阿哥曾婉转地提议她可以再仔细练练,她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胤禟得知她曾给十三阿哥抄了不少词儿、写了好些东西,还都是些风花雪月情情爱爱的诗句,哪怕知道她写的是让十三阿哥谱曲用的歌词也不成,就是弄得他醋意横生,红着眼睛酸了一天,小肚鸡肠地不肯搭理人。 玉荣当时没了办法,只能又找了一些你侬我侬的情诗抄了送他,谁知他非但不感动,还挑剔她的字写得不好看。 这下她又不高兴了。 她的字写得是不比土着闺秀要好,但总算辛勤练了好一段时日,也不至于到入不了眼的地步。 而胤禟也非把她惹得不高兴了才知道收敛,转而好声好气地说教她练字。 玉荣当时想到第一周目的九阿哥也教过她,一时好奇这次让他教会有什么不同,便欣然应允了。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次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反而是她。 胤禟这回做起传道受业的事来格外认真,说什么手把手教的练不好,只是让她临帖,若有哪儿写得不得法了,他才凑过来言简意赅地指点两下。 他难得认真,她却不乐意了,摔了笔不肯写,非要坐在他怀里让他手把手地教。 胤禟冷眼看着她使了一会儿小性子,终于败下阵来,将她抱到了自己怀里,然后从她身后圈着她,长嘆一声,又没好气儿地说:“这下真是把你养娇了,我可真是自作自受。” 因为玉荣这回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学起来也是心猿意马。胤禟手把手教了她几回,也不见什么成效,干脆也不惯着她了。被她假意哭闹了几次之后,只能又认命地换了别的法子哄她。 至此,她的毛笔字还是老样子,现下他不在这儿了,她反而又有了心思练字,省得以后见了他还要被他笑话。 “练字?”八阿哥眉毛微挑一下。 “嗯,汉字写得不好,还见得不人,怕给旁人看了笑话。”此处的“旁人”特指胤禟。 玉荣想到胤禟,话里又带了些任性,还撇了撇嘴,表情煞是灵动。 八阿哥想了想跟她走得近的人,无非就是五阿哥和九阿哥两兄弟,但他二人都不像是会笑话她的人,所以他揣测她应该只是随便说说,因此也就放宽了心,莞尔笑道:“旁人我不知道,至少我是不会笑话你的。” 他的语调轻快,带着几分自侃之意。 玉荣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位领导似乎也是出了名的写不好汉字,至少比他的死敌雍正差得不知哪里去了。只是没想到他不仅很有自知之明,而且还看得这样开。 她一时有些忍俊不禁。 八阿哥侧头看见她忍笑的样子,反倒先一步低声笑了起来,这下她也绷不住了,跟着一块儿笑出了声。 “八哥,表妹。” 一道冷冷的声音倏地打断了两人的欢声笑语。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目长的我肝肠寸断…… 另外昨天更了个肉,老地方见 ☆、若是长久时(十) “八哥, 表妹。” 玉荣抬头, 果然见到九阿哥独身一人站在柳下, 他穿着一身绛紫色的袍子,比起八阿哥张扬恣意了许多。她特地向他腰间看了一眼,果然见他还挂着那个青梅竹马的荷包。 九阿哥嘴边勾着一丝假笑, 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玉荣和八阿哥身上,眼里似乎笼着一层雾。 他方才远远地就看见两人旁若无人地欢笑,看见他们对视, 又各自笑开,而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玉荣对他这样笑了。 “九弟是从何处来?”八阿哥停下了步子,手负在身后,缓缓问了声好。 “表哥。”有八阿哥在旁边, 玉荣便向九阿哥行了个礼。 但这在九阿哥眼里又变了味儿, 在心里一个劲地责怪她在八阿哥面前与他疏远。 何况他记得自个儿的表妹从来不是个守规矩的性子,俩人小时候没少一块儿干过上房揭瓦的事儿,可这会儿她在八阿哥面前却变成了淑女。 他现在多少也能了解些女人的心思,知道她们一旦站在在心上人面前,言行举止就会变得小心矜持起来, 如今看来,玉荣竟是也不例外。 九阿哥看着玉荣和八阿哥站在一处,竟然看着像一对儿似的。 他在心中嗤笑了一声, 居然是因为嫉妒八阿哥。 从小到大,他对八阿哥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两人不是一个教书师傅,平时只会偶尔在阿哥所碰到。 他打小就知道八阿哥因为生母出身低遭人非议, 也没有四阿哥好命,能碰上佟皇后那样的养母,所以八阿哥自小就在惠妃那儿长大,却只能跟在大阿哥身后,像个小影子。 因此九阿哥对八阿哥基本只有同情罢了。 后来他见识过八阿哥的才能又生出几分嘆服。这两年看到八阿哥熬出些头来,也能多少生出些感慨,甚至会替他感到欣慰。 可九阿哥委实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嫉妒起八阿哥。 前段时候因为封爵一事,他心里本就有了疙瘩,这阵子又见八阿哥对玉荣十分上心又殷勤,玉荣更是对他这位好八哥青眼有加,两人仿佛天雷勾动地火似的互生情愫,快得让他根本防备不及。
第80页 九阿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说话的口吻十分随意,想来也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刚从外面被额娘召回来,说是快选秀了,挑了几家女子的画像让我看看。” 他说完,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看着玉荣的反应。 宜妃的确提到了今年的选秀,她大概是清楚了他对玉荣的心思,所以成心提出要给他挑个侧福晋甚至福晋,试试他的反应。 他原本是想瞒着玉荣的,瞻前顾后,就怕她从宜妃那儿知道了这事儿与他生分。何况他本也没有先娶小的意思,他就想趁这次选秀让玉荣嫁给自己当嫡福晋,哪儿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娶别人。 可他这会儿见到八阿哥却是什么也不顾了,只想着不肯在情敌面前落了下风,想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非要用这事儿刺激刺激玉荣,看她是不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 她可以轻易地让他醋海翻涌,难道她就能对他的试探无动于衷吗? 九阿哥一门心思注意着玉荣的动静,只看见八阿哥的嘴唇动了几下,也不晓得他说了什么。 八阿哥自然早就看破了他的想法,因此这会儿也是不慌不忙地与他打起了太极。 “那么九弟就快去吧,我们改日再聊,可别说我耽误你的好事。”八阿哥噙着笑,见九阿哥眼底越来越冷,笑容也越来越僵,一时说不出心里是怎么个滋味儿。 他侧头看了一眼玉荣,见她面上无恙,不见怅惘不见紧张更不见伤心,仍是浅浅笑着,令人也忍不住染上笑意。 再看看九阿哥,则更是因为玉荣这般反应妒火中烧。 八阿哥心想自己总归算个俗人,看着自小比他高贵受宠的弟弟这样嫉妒他,心里很难不产生一丝快意与欣慰。除此之外,九阿哥的嫉妒仿佛更是让他从自卑的枷锁里解脱出来。 而九阿哥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了解八阿哥的笑有几分深意,他看着玉荣,却没在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自己期盼看到的表情。 他试图启齿,却好像发现自己的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抖。 九阿哥收回落在玉荣身上的目光,看了八阿哥一眼,脸上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 “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他落下一句语调毫无起伏的话,然后错身绕过八阿哥,决绝而去。 等他快步走远了,却又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身,见到八阿哥和玉荣仍在水边站着,面对面不知在交谈些什么,那一对身影像画中的璧人。 她已经不是那个眼里只有自己的小表妹了,九阿哥想。 * 九阿哥离去时,八阿哥特地留意了玉荣的表情。他见她脸上还是没有一丝异样,不由得认为九阿哥大概真是单相思。 想到这,八阿哥思绪一转,余光又瞥见九阿哥走远后又转过身来看,于是便笑着向玉荣问道:“格格七月七日那天可要跟宜妃娘娘去乞巧?” 玉荣正因为九阿哥走着神,忽听得八阿哥问话,愣了一下才摇摇头。 她最开始学女红虽不是为了九阿哥学的,可后来绣的最多的玩意儿就是给他的荷包。如今连那些荷包也失去了意义,她还乞巧做什么?何况宜妃自身也不爱这些针线活儿,更想不起来凑这热闹。 八阿哥不知道这些,继而问道:“那等到那日,我带你去行宫外头走走可好?” 七夕啊。 虽然清朝这时候的七月七日还没有情人节的意思,可也毕竟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诗文中的玄宗和贵妃也在这日对天盟誓,若说没有一丝暧昧的色彩,也是不可能的罢。 不只因为这个,还因为之前胤禟也对她念过七夕的典故的,那一句“夜半无人私语时”,像从长安城上方飘过来的传说一样缥缈动人。 那时云收雨散,两人的身体却还紧密结合在一起。她没话找话聊,懒懒地说起:“听说你们这儿有个故事,说很久以前有对情侣被迫分开了,一年只能见一次面,就是七月七日这天。如果这天下了雨,就是他们没见成,对不对?” 他一手拥着她,一手玩着她的手指。两人食指相缠,身下亦是缠绵入骨。 “不是情侣,是夫妻。”他郑重其事地纠正道。 “哦,好吧,夫妻。” …… 那时候没觉得他的刻意纠正有什么弦外之意,可这会儿却是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他那那句“夫妻”别有深意。 玉荣抬目看向八阿哥,如果遵循歷史的轨迹,她在这一周目和他才是夫妻。 她又低头笑笑,婉拒道:“那可不巧了,先前九爷也问过一回,我已经应了。” 八阿哥目光闪烁了一下,似是也有些不明白方才她在九阿哥面前还是一口一个“表哥”,怎么这会儿就变成“九爷”了? “无妨,确是不巧了。”他若无其事地勾了一下嘴角,有些不打算去深想她话里的意思了。 * 翌日天仍阴着,还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弄得空气中又潮又闷。 因为天色暗了许多,玉荣坐在桌前练字也写不痛快。涵月帮她点了灯,可她对着昏暗的光线仍是频频走神。 心烦意乱之下,她又写废了一张纸。涵月忙不迭地给她又加了一盏灯,正待这时,紫薇从外面走进来,笑着禀道:
第81页 “格格,九爷来了。” “他怎么来了?”玉荣脸上的讶异确实不是作假。 还以为经过昨天之后,他再也不会来找她了呢。 她当时自然一眼看出他是想看自己吃醋,可八阿哥在旁边站着,若日后因为情非得已嫁了他,她那一番吃醋的表现该会为三人带来多少麻烦,所以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还有一方面的原因,她就是不想让这个九阿哥继续沉迷在青梅竹马的情谊里不可自拔。 这会儿的玉荣已经完全忘了攻略九阿哥的事儿,也不曾想到自己该顺着九阿哥的意思才能通关,反倒是全身心地想着如何才能发觉他和之前的九阿哥有什么联繫。只有这样,她才能弄明白自己动心的对象究竟是谁。 所以,她也没有发觉自己终究还是无意识地拿九阿哥当挡箭牌拒了八阿哥,使得之前那一番作态都成了白作功。 九阿哥从雨幕中走进来,虽打了伞,靴子上、衣角边还是溅了点水。 这回他穿了一身玄色的的鹤纹袍子,远远地看去,他的身影就像阴雨天里一块洇开的墨渍。 “你们都下去吧,爷要跟你们格格单独说几句话。”九阿哥进来后挥手一打发,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寻着玉荣看过来,眼中仿佛也有一道雨幕,阴沉沉的,雾蒙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天大概会因为大家的反馈小规模修下文=3=不要说我伪更 为啥有这么多人不知道老地方在哪!你萌都跳过32章了吗……anyway老地方在我置顶微博的评论里 顺便安利一下《唐三彩》这首歌,去找老地方的时候顺路能在前天的微博里看到(可以不用搜了嘿) ☆、若是长久时(十一) “你们都下去吧, 爷要跟你们格格单独说几句话。” 屋里原本就涵月一个伺候着, 她先退了下去, 紫薇也只得跟着出去。 “在做什么?”九阿哥见玉荣坐在桌前,抬步缓缓走了过来。 屋里仍摆着不少八阿哥送来的碗莲,一株不落地被九阿哥收进眼底。这一盆盆清丽的花于他而言, 都是她心里存着另一个男人的证明,刺眼得很。所以他之前也一直抗拒来这儿。因为他早知道八阿哥频繁地送了她花,就怕来时见到这样的情景。 玉荣原本想起身, 可见他走过来了,便坐着没动。 她留意到他的目光在若无其事地扫过屋内的荷花之后变得异常冷漠,不知道他这般是因为八阿哥,还是真的不喜欢这些荷花。 “随便练练字罢了。”她低头垂着眼睑, 嗅到九阿哥身上的麝香味离她愈来愈近。 倏地, 她的肩膀被握住,一双有力的手迫使她抬起头来,逼她与他对视。 “表妹,”九阿哥紧抿的唇缓缓张开:“嫁给我,好不好?” 玉荣愣了。 九阿哥的唇又紧紧抿上, 他那一对仿若被朦胧细雨罩住的瞳仁近在咫尺,让她仿佛也置身于阴雨之中。 她方才……没听错吧? 她眼里飘过一丝犹疑,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怕自己会错了意。 可她这份犹疑在九阿哥眼里看来几乎是拒绝的意思了,当下语气里又带了三分哀求,再一次问道:“好不好?” 他的眼睫颤了颤, 让玉荣忍不住伸出手去碰。 九阿哥一把抓住她的手,生怕这是拒绝之前的安抚。 这下玉荣确认了他的心意,确认自己刚才没有听错,他是真的在求婚,让她嫁给他。 她心里没得因为他这样的小心翼翼生出些愧疚。虽然昨日她遇见八阿哥也是偶然,后来又遇见他更是偶然之上的偶然,可一定是昨天那样的情景伤了他,才会使得他现在变得这样小心翼翼。 玉荣心里有些发酸,因为他,也因为自己。 如果自己真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这会儿一定兴高采烈地应了吧。 她想了半天,最后迟疑地问道:“……你喜欢我吗?” 九阿哥愣了一下,因为她的回应风马牛不相及。 须臾,他回过味儿来,苦笑了一下又红了眼睛:“你说呢!” 说完,他又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这样的问题于他的感情而言是一种侮辱。 玉荣无视了他的指控,锲而不捨地问道:“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这下九阿哥彻底变成了被一点即着的炮仗,他倏地放开她,直起身子,冷笑一声然后低声吼道: “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难道还不够解释我喜欢你?我们合该在一起!”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以对他来说他们的结合就是天经地义。 可她不是他真的表妹啊。 玉荣低下了头,别开了眼。 虽然这具身体的确是她的,她也有之前的记忆,算是经歷过一遍了的,可她仍然觉得自己不过是在扮演一个郭络罗格格的角色,不是她自己。 她的身子不禁因为九阿哥的低吼颤抖了一下,继而被他狠狠捏住,箍到了他的身前。 “你是不是心里有了别人?”九阿哥的唇线微微颤抖着。 玉荣面对他的指控,一时感到心虚,虽然她心里有的那个人也是爱新觉罗胤禟,可他和眼前这个“胤禟”理应是两个人,他们并不存在于同一个时空,也不存在于同一个世界,他们是两个相似却又各自独立的灵魂。
第82页 她看了看九阿哥,又移开了目光。 严格地说,她心里那个人不是他,可她没办法对他说实话,因为她无法解释。 ……如果她认识的所有九阿哥都是一个人,那事情该有多么简单啊。 九阿哥见她没有马上给出答案,又费了好大的力气张了张嘴:“是八哥?” 她马上摇了摇头,蹙着眉,神情愈发地迷茫。 这些天,她也总在思索自己为何偏偏对前一周目的那个人念念不忘。可细想下来,随着每个周目的结束,她也似乎目睹了“九阿哥”所经歷的小半生,每个他都像不同时期的他。 最开始她不曾真正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可后来也不得不承认,她喜欢他少年时的热情,青年时迸发出的奕奕光彩,还喜欢他徜徉于官场和商场时的睿智模样…… 但最令她念念不忘的,始终是上周目那个人。因为与他在一块儿时,她总能感受到类似于无忧无虑的舒心,她乐意展现的也是他所喜欢的,不用像之前的周目一样刻意地迎合。 就像本周目,她对于扮演着九阿哥的表妹这件事情十分牴触。 不仅如此,上周目的他身上仿佛有所有九阿哥的影子,所以在离开那个周目之后,脑中有关他的记忆还是那样鲜活,以至于她心里其他时期的他都黯淡了去。 …… 玉荣低着头飞速地整理着思绪,试图逼自己快些给眼前的人一个答案。可于现在的九阿哥而言,多等一秒都是难捱的煎熬。 听说她心里的人不是八阿哥,他准备好的一番质问与说辞都被压了下去,发泄不出来。 他看着她的神情变了又变,最后化为浓浓的怅然若失。他发觉自己的视线稍微变得有些模煳,朦朦胧胧的,仿佛又看到了这几日他常做的一个梦。 梦里的他仿佛快死了,蜷缩在一个阴暗又闭塞的环境里,他感受到自己在担忧,而那种担忧的情绪甚至吞没了死亡的阴影。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弥留之际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但反正他现在知道,如果此生不能跟她在一块儿,这将会是他到死都化不开的执念。 念到这里,他开始了似雨声般如泣如诉的低语:“……荣荣,我心里始终有你,我爱你啊。”他迷惑而无助地追问着:“……难道这也不够吗?” 他甫一开口,玉荣就被震住了。 既是因为那声“荣荣”,也是因为那句“我爱你”。 他今日说了太多以前的九阿哥们从未对她说过的话,打得她措手不及,脑中一片嗡鸣,身子也酥软地任由他握着。慌乱之间,只能抓得住他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和自己“砰砰”直跳的心。 之前的九阿哥们在男欢女爱上个个是箇中高手,动人的情话不知说过多少,可没有一句像“我爱你”、“嫁给我”这样简练干脆。 不是说之前的九阿哥们不够真诚,他们所表达的爱意个个炽热无比,只是眼前这个给她带来了太多震撼,这种强而有力的震撼足以将她所有的迟疑和不确信震得烟消云散。 虽知道他念的不是“蓉蓉”而是“荣荣”,而她又怎么还能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这一颗赤诚之心,又教她如何拒绝? 玉荣仰头看着九阿哥精緻的俊容,他虽然仍是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可那双凤目里的坚定已经开始摇摇欲坠,若是她再不开口,他的坚韧大概就会在瞬间崩塌。 “够了。”她连忙张口说道。 她怕她说得不清楚,又放慢语速说了一遍:“够了。”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得到伤害他,让他求而不得、失魂落魄。 随着她的一声应答,九阿哥雾蒙蒙的眼里突然拨云见日,绚丽的光渐渐亮起,只是闪闪烁烁的,十分犹疑。 他握着她肩膀的手劲没有丝毫松减,反倒是抓得更紧,像是要迫不及待地将她拥进怀里,可却还保留着什么顾忌。 “真的?你心里可有我?”他的嘴角抖动了两下,似要高高扬起,又怕高兴得太早,还是落得伤心。 玉荣望着他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柔软,瞳中倒映着粼粼波光,眼睫因为一个笑容绽出而扇动了一下,使她的眼睛变得更加灵动。 “有,当然有。” 她心里没了纠结,没了怨怼,没了怀疑。反正她心里有着爱新觉罗胤禟,眼前这个人也是他,只是另一个世界的他罢了。无论他有几个灵魂,她心里都有他。 玉荣这会儿想明白了,可九阿哥还迷迷煳煳的,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又看看别处,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来时根本不敢想她会不会答应,更别提主动承认什么心里有他这样的话。仿佛也是因为这样,没有预设的激动与畅快,所以他的一颗心还像是在空中飘啊飘的,像在梦中飞着。 “胤禟。” 玉荣见他呆呆的,不知是不是傻了,忍不住开口唤了他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物理不好,瞎jb写→_→ 等待柯南 ☆、若是长久时(十二) “胤禟。” 这是玉荣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名字。
第83页 前两个周目是觉得俩人不够亲近, 一直叫不出口, 后来“九爷”、“九爷”的喊习惯了, 也再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喊得很顺口,九阿哥勐地一听也没有不习惯,一颗漂浮的心随着她的一声迟来的轻唤, 悠悠地降落下来。 “嗯。”他笑了,应道。 * 待九阿哥回去,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甜蜜。虽不知自个儿晚上睡着什么样儿, 但他觉得自己在睡梦中都是笑着的。 后来,他自持着玉荣的准夫婿的身份,打算大刀阔斧地将她屋子里的碗莲都撤了。虽然她还没跟自己解释八阿哥是怎么回事儿,可他以为不要紧, 先把这些碍眼的东西清了再说。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 康熙又大手一挥,带着众人回到了紫禁城。 如此正好,八阿哥送的一盆盆碗莲被彻底留在了热河。 回到紫禁城后,八阿哥想再见玉荣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相对的,九阿哥借着给宜妃请安的机会, 没少往她那里跑。 两人彻彻底底地变成了热恋中的情侣,九阿哥这才知道,原先玉荣刚进宫那会儿的甜蜜实在不值一提, 不过是青梅竹马表兄妹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现下两人定情之后的一朝一夕,才是缠绵到了骨子里。 他才知道原来玉荣可以这样黏人,比她小时候还要黏;她使小性子的时候眼波流转间都是风情, 因此不管她有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他见了她这番情态都欢喜地满口答应。 这下九阿哥还未成婚就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妻奴,回京之后也不喜往宫外跑了,十阿哥叫他出去打马喝酒也不去了,有玉荣在前,其他的都要靠后站。 “九哥?做什么呢?成天不见人影儿?”这天,十阿哥回了阿哥所,好不容易逮到九阿哥,却发现他正伏在案头奋笔勤书。 宽敞的红木书桌上堆着一摞书,十阿哥随便拿起来一本,一看,《诗经》;再拿起一本,《玉台新咏》;又从低下抽了一本,一看,《花间词》…… 十阿哥看得两眼直瞪。 “怎么着九哥,您这是要当咱大清朝第二个纳兰容若?”十阿哥觉着要是九阿哥此举能成,那就是比问鼎九五还让人五体投地的事儿。 “别乱动。”九阿哥写完一笔,蹙着眉,伸手将十阿哥手里的《花间词》抽了回来,很是不豫。 十阿哥只能又探过头去看他写了些什么东西。 桌上摆着不少拿香熏了的桃花小笺,轻薄细腻的纸染了淡淡的胭脂色,撒了细细的金箔,一看就是写给女孩子的。 十阿哥趁九阿哥不备,伸手捞了几张拿过来看。 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都是些耳熟能详的诗句,但却酸得他牙都倒了。 “九哥……”十阿哥看着九阿哥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吞吞吐吐道:“您写这干嘛啊?” 九阿哥白他一眼,小心地将花笺从他手里拿回来,又仔细吹了两下,嫌沾了他身上的俗气似的。 十阿哥见状也白了一眼,心说,不知道谁俗。 “你不懂。”九阿哥弯腰,专注地将花笺一张张按序摆好。 哼,送花儿有什么的。八阿哥的字儿写得没他好,纵是想来这招儿写情诗鱼传尺素,也没脸送得出手。 还是他的字好看,字如其人,见字如晤,最解相思。 “我是不懂,哥哥您给解解惑呗?”十阿哥转身,大喇喇地倚着书桌前一座紫檀木的屏风,看着九阿哥又在那儿下笔如有神,也挺有趣儿。 “荣荣就喜欢这个。”九阿哥翻了一页《小山词》,拿笔圈了几句词。他脸上的表情虽有些无奈,话里却十分宠溺纵容。 他不知道玉荣又玩折腾么花样,但只要是她喜欢的,他都该满足。 闻言,十阿哥不由得“噔噔噔”后退好几步。这回不是被他酸的,而是吓的。 九阿哥喜欢玉荣这事儿,他一早就知道,可…… “可是,九哥,我听说八哥都去跟皇阿玛请婚了啊!”十阿哥磕磕巴巴地说道。 * 干清宫里,八阿哥跟四阿哥站在一处,照例将户部庶务捡了要紧的禀了,却没跟其余人一道退下。 他前几日又办了几件漂亮差事,今日正是瞄准了机会,来请旨栓婚的。 他想过娶玉荣带来的利益是否能抵得过得罪一个兄弟需要承担的损失,虽然目前看来九阿哥在康熙这儿无足轻重,就才能而言……也很难成什么大器,但日后的事儿,现在毕竟做不得准。 自嘲地说,他在宫中钻营了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先算清得失之后再出手,这回也是一样。 这届秀女里出挑儿的他也全过目了一遍,其中也有几个适合做与他为嫡福晋的。虽然他也想争取争取董鄂氏那样既出身高贵、又能带来许多助力的女子,可他不知是听了良嫔的嘱咐,还是因为听说宜妃对这个董鄂氏青眼有加,想将她许给九阿哥,心里升起的那股子冲动又很快给压下去了。 横竖这届秀女中的最优选不过是这两人,他思忖了宜妃和九阿哥的最优选之后,定了定心神,总算在最后一刻下了决断。
第84页 康熙一听,抬了抬眼,心中快速有了番思量:“看上了哪家的?” 八阿哥想到月前热河那片荷花中令人既见难忘的少女,终于平息了心中的挣扎。他凭着一种冥冥之中牵引着他的魔力,朗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郭络罗明尚之女,玉荣格格。” * 玉荣这会儿同九阿哥一样,还不知道歷史正沿着原本设计好的路线流淌。 回到宫里头一段日子,她忙于沉溺在九阿哥的热情里,同时也是得了空就去寿康宫找玉雀。 虽然因为时空管制问题,玉雀鲜少正面回答她的疑问,但她觉得玉雀是个颇为有趣的人,她憋得久了,好容易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自然忍不住隔三差五地找玉雀聊天。 这日俩人在慈宁宫花园里闲逛着,宫女们都被打发得远远的,涵月她们就站在宫殿屋檐下,守着带来的茶水点心,以备不时之需。 “过阵子我得去干隆朝支援,陪你玩儿完这周目,你就看不见我了。”玉雀侧头在玉荣耳边低语一句。 “诶?” “你知道的,因为琼瑶奶奶的锅,干隆朝又颳起一阵穿越热风。” “哦——”玉荣恍然大悟,然后见玉雀眼中光彩斑斓,不由得奇道:“干隆朝很好玩儿吗?” “也就那样儿吧,就是换个地方新鲜新鲜。”玉雀眼珠一转,道:“在这一亩三分地儿呆的久了,恨不得天天找些新鲜花样儿。你别看我会的多,都是闲出来的,如今我也不知道在康熙朝轮迴了多少次,若不学学新鲜玩意儿,大概早就闷死了。” 玉荣一怔:“轮迴很多次……总是重复同样的人生,很令人厌倦吧?” 她还算好的,每周目都会换个身份,不知道等正式在十九朝部任职后会不会很快厌倦无休止的、重复的人生。 “说这个干吗?”玉雀摆了摆手,两人又说到了别处。 因为玉荣对干隆朝的事儿十分好奇,两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什么《雪山飞狐》、《书剑恩仇录》,然后玉雀还在花园里跟她比划了两下拳脚功夫。 可在关心则乱的人眼里看来,二人仿佛打起来了似的。 此时,九阿哥正心急火燎地满宫里找玉荣,去了寿康宫,听说玉荣往慈宁宫花园这边来了,又忙不迭地赶过来,跟前来请安的十三阿哥撞了个正着。 他俩一前一后看见两个似乎正在干架的少女,对视一眼,默契地一人拉住一个。 经歷过上个周目之后,玉荣一看见这俩数字在一块儿就发憷,此时更是直接缩到了九阿哥身边儿表忠,老老实实地被他牵着。 而九阿哥此时心乱如麻,他想着八阿哥的用意,根本没留意着这些细节,更别提感到欣慰了。 那厢十三阿哥不知道在跟一头雾水的玉雀嘀咕些什么,但九阿哥比他看上去心事重重十倍百倍。 “胤禟,怎么啦?”如今即便是在人前,玉荣也不再喊他“表哥”了,最多叫声“九爷”。 九阿哥临来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可这会儿他见了玉荣,却又开始眼前发昏。 他原以为他们俩的事早已尘埃落定,就差康熙一道旨了,怎么八阿哥却还像未曾听到任何风声似的突然胡搅蛮缠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九阿哥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若是长久时(十三) “胤禟, 怎么啦?”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 低声道:“荣荣, 你……你此时先不要跟玉雀起冲突,可好?若你哪儿有什么委屈,我去帮你讨公道。若你跟她闹得大了, 我怕皇玛嬷会不高兴。” 玉荣也一头雾水了。 半晌,她明白过来事有误会,不由得莞尔一笑。 他这是关心则乱, 担心她是跟玉雀闹起来会惹太后不快呢。 九阿哥也的确紧张不已,因为这会儿他急着想办法让康熙下旨给他俩栓婚,断不可让她在长辈面前失了好感,一点儿差错都不能有。 他原以为他们俩的事早已尘埃落定, 就差康熙一道旨了, 怎么八阿哥却还像未曾听到任何风声似的突然胡搅蛮缠上来?! “放心,我们刚才就是闹着玩,关系好着呢。”玉荣见他这样紧张,有些忍俊不禁:“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她想了想,又故意逗他道:“这不是还有大表哥吗?他会帮我在太后娘娘面前说好话的。” 九阿哥眉头顿时堆得老高, 眼里也慌慌张张的。 这下玉荣不跟他闹了,拉了拉他的衣袖,试探地问道:“怎么了?” 他眼底暗了一下, 道:“回去说。” 玉荣听出他声音里带着丝涩,心里也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九阿哥想了半天,终还是决定带她回翊坤宫, 等与她谈完了,他就去找宜妃摊牌。 回翊坤宫的路上,他心事重重,锁着眉头一字不语。玉荣跟在旁边,见此情景也有些惴惴不安。 她暗自想了一圈,想到一个可能,心中一凉。 这几日玉雀明确地告诉她,她们没有权力主动改变歷史。但是,这并不代表歷史不可以改变。 换而言之,如果没有外力阻止,她就必须嫁给八阿哥。
第85页 但偷换概念的话,她也不是只有嫁给八阿哥这一个结局。 玉荣抬眼偷望了九阿哥一眼,见他白着一张脸,脸上的神情十分麻木,如同戴着一张假面具。 他会是那个“外力”吗? 回到翊坤宫,涵月知道他们俩要照例说“悄悄话”,于是自觉地拉着屋里伺候的人出去,将小书房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九阿哥重重地坐到了炕上,高大的身躯仿若轰然倒塌一样。他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察觉到身边的垫子微微一陷,知道是玉荣挨着他坐到了旁边儿,便转身用双臂狠狠抱住了她,头也埋进了她的颈间,嗅着她抹在耳后的玫瑰花露味儿,渐渐松了手臂上的力道。 “荣荣,我这几日总是梦见奇怪的事儿,好像是我要死了,我似乎还能感觉到我死前的情绪。很奇怪,没有悲伤,没有后悔,也没有捨不得,只有满满的担忧。”九阿哥额头抵着玉荣的肩喃喃念着。 玉荣的身子蓦地一僵。 “你怎么知道是你要死了呢?” 她隐隐约约知道些雍正年间的事儿,可也记不起来是从哪儿知道的了。 所谓成王败寇,她知道九阿哥很年轻便死了,死于迫害。她理应不知其中细节,只是这么听他一说起,心也被攥得绞痛不已,仿佛也陪他死过一次似的。 “不知道,只记得那是一个又阴又暗的环境,仿佛真的经歷过一样,熟悉得很。”九阿哥搂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可我当时却在想,你在哪儿呢?我那时担忧的,一定是你吧。” 玉荣听着他轻声念着,一时很不想听下去,本能地抗拒着他说起这好像遥不可及的事。 “好了,你不是有话要说吗?就是这个?怎么这么喜欢胡思乱想?”她伸手抚上了他的脑袋,摸了摸他光裸的额头。 她顺势使他从自己身上离开,让他抬起头来,却发现他的双眼霎时间布满血丝。 “八哥去跟皇阿玛请旨了,他要娶你。” 九阿哥的嘴唇抖动了两下。 玉荣抚着他的脸的手顿了顿。 因为她已经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所以这会儿没有那么慌乱,只是心跳得厉害。 她扯出一抹笑,道:“别急,皇上不一定下旨呢。怎么着我也得参加选秀不是?再说还未测字呢……” 九阿哥知道她说得对,八阿哥去求不等于康熙会下旨,一切离尘埃落定还早着,可…… “可是我……我很怕,因为那个梦让我感觉很不好……很不好……”九阿哥别过头去,一时不敢面对她。 其实他早就跟宜妃提过,他要娶玉荣。宜妃当时也答应帮他跟良嫔透个底,可为什么八阿哥还是去找康熙请了这样的旨意?! 他不敢让玉荣知道这事儿,怕她怪自己没用,怨宜妃偏心。 而且,他心里的恐惧让他总是觉得这事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 “没事的,你只是被梦魇了。等会儿我去找些安神的方子,回头让小柱子给你煮些安神茶,啊?”玉荣的眉头也蹙了起来,暗说九阿哥这梦简直是预知梦,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梦见的应是自己既定的命运,如果是这样,她也必成为八福晋不可。 九阿哥大概也是这么想,他闭着眼睛摇摇头,眉头紧锁。 玉荣干脆起身出门,让涵月现煮了一碗安神茶端过来,劝他喝尽了,才好些。 九阿哥将茶碗缓缓放下,眼神也渐渐清明了。他看向玉荣,目光又霎时软了下来。 ——她既是他的病因,也是他的良方。 趁他喝茶的功夫,玉荣也胡思乱想了一阵儿。 此刻,她面对九阿哥时是万分心虚和愧疚的,因为职责让她不能为了他豁出去改变歷史,还因为她在让他怨恨命运和怨恨她之间选了前者,所以之前她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意。 “胤禟……如果,如果我真的……”她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嗫嚅道。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眼里是沉默的温柔。 他早在听十阿哥说起八阿哥的举动时,就已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仿佛是本能一样。 原本,他来找她只是为了问出她是否跟自己一样坚决,是否跟他一样对这份感情忠贞不渝。可他在见到她之后便全乱了,直到这会儿才稍稍找回自己的思绪。而原本的想法也变了。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睫一动,送出几分哀戚,但又带了些释然。到底是身临其境,才能明白他之前给她抄的那些词是什么意味。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淡淡笑了笑。 “你……”玉荣一时懵了,不确定他的深意。 “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你嫁给我,却不是以牺牲任何代价为前提。”九阿哥低头握住了她的手,语气不容置喙:“不管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拿你的未来冒险。因为我只想你在任何时候都能轻快地生活,我可以向皇阿玛表示我不为瓦全的决心,可事实上我根本承受不了玉碎的代价。” 一句“玉碎”一语双关,他轻轻抚了抚她无暇的面颊,温柔小心。 若他不惜一切代价惹恼了康熙,虎毒不食子,代之受过的很可能是玉荣。
第86页 如果娶不了她,他娶任何人都无所谓,可他不能毁了她的未来。 他握着她的手微微攥紧,嘴边的笑却像窗外的风景,天朗气清:“所以,如果真到了那一日,你愿意跟八哥……好好过日子,我不会越过雷池半步、让你为难。 “可我会一直一直将你放在心里,天长地久无绝期。” 说着,他眉头一皱,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很是放心不下。他透露出丝丝忧惧,再三重申道:“所以,我不会变心,不要以为我会变心,我不想被你当成负心之人。” ——我会一直一直将你放在心里,天长地久无绝期。 ——以后你遇见爱新觉罗胤禟,要让他永远地将你放在心上。 玉荣的脑中又“噌”地一下响起这句话。 同样的声线,同样的语气,既像坚定的承诺,又像怅惘的自言自语…… 原来冥冥之中,真的各有牵连。 她一瞬不眨地看着九阿哥的脸,虽然因为眼眶里蓄起了泪,视线稍微有些模煳,可却一点儿也不妨碍她观察他的每一丝神态,他的眼睛依然清润,笑容依然温柔,只有在她面前才会稍稍收起他高傲的模样。 他还是那个只有十八岁的九阿哥。 “看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九阿哥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儿,然后心疼地用拇指轻轻抹了抹她的眼眶,推卸道:“一定是怪那个梦,才会让我如此不安。” 玉荣不住地点头,将尚未落下的泪憋了回去。 “没事的荣荣,最终娶你的人一定是我。”他凑近了,在她的眉心吻了一下,既欣慰于她的坚强,又心疼她的坚强。 他低声道:“只要有了你的答案,这件事就绝不难办到。” ☆、若是长久时(十四) 宜妃一见九阿哥进来, 就觉着他不对劲儿。虽然看着跟往常一样, 可 等她把殿里伺候的人都挥退了, 九阿哥眼里的惶然才算完全显露出来。 一听他是为着玉荣的事儿来的,宜妃不由讪讪:“这才刚回来没多久,我还没得空儿跟你皇阿玛提呢。” “额娘!”九阿哥失声唤道。 “怎么了这是?”宜妃被他骇了一跳, 细细的眉毛挑了起来,微微张着嘴,手上捏住了帕子。 九阿哥这才把八阿哥那边的原由说了一通, 语气里不免夹杂着彷徨和不耐。 宜妃一听,反倒松了口气,说道:“既如此,也罢, 这说明你和玉荣本就没有缘分吧。你倒是看看那回额娘跟你提的董鄂家的格格如何?论出身、才貌, 都一点不比玉荣差的。何况她的家世更……” “额娘,”九阿哥“唰”地一下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地打断道:“您觉得儿子会选一个註定将与之貌合神离的妻子,还是情深意重不离不弃的妻子?” “这……”宜妃面色一凝。 九阿哥恨恨地说道:“额娘,无论于我、玉荣、八哥, 还是那个董鄂家的,皇阿玛的一道旨意就是我们四个人的一辈子啊!” 宜妃被他说得勐地一颤,四个年轻人的一辈子, 想来听着也是太沉重了。 九阿哥撇过头去看了看窗外,日光正好,若是玉荣一心只为着八阿哥, 他大概也就会心灰意冷遂了宜妃的愿,娶了这个董鄂家的。可他现在与玉荣是两情相悦、心心相印,他是一步也不会退让的。 他坐了回去,也稍微冷静了些:“额娘,董鄂氏是很好,可她这样好的身家,儿子不争不抢,娶来也是无用,只会平白遭人猜嫌妒忌罢了。” 宜妃还来不及震惊,又听他说道:“您也该想想五哥。他自小在太后身边儿长大,本就不如我亲,若他再因为您偏疼我而心里有了龃龉……” “你快给我闭嘴!”宜妃被他说中一桩心事,听得十分不耐烦,一时也有了火气。 “额娘,儿子也是希望您能多为自己打算些。”九阿哥苦笑了一下:“我都这么大了。” 宜妃白他一眼,然后无奈地嘆道:“我都已经在宫里为自己打算了大半辈子了,还不许我换个打算?新鲜新鲜?” 九阿哥还欲待说,却让宜妃给伸手止住:“得了得了,你就跟我说你想怎么做吧!” * 九阿哥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八阿哥已经跟康熙明着说了,他就不能去跟着硬碰硬。反正离选完秀还有好一段时日,他料定八阿哥不会早早地将悬而未决的事儿拿出来公布于众,不如让他趁这段时日好好造势。 当然,在他的有意阻拦和玉荣的有意躲避之下,八阿哥自热河之后就没再见过玉荣的面。 比起手上捏着“玉荣的心意”这张王牌的九阿哥来说,八阿哥那儿的不确定因素就多了去了。 九阿哥撺掇着宜妃一块儿去太后那儿唱了几天的戏,彩衣娱亲,没少明里暗里地自夸他跟玉荣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康熙孝顺,太后牵的红线他也不跟着搅和。像五阿哥的红线就是太后给拉的,康熙当时只有点头说好的份儿。 于是,九阿哥打算炮制歷史。 不过他制了还没两天,就乐颠颠地跑来跟玉荣邀功了。 “怎么了这是,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九阿哥来时,玉荣手上正剥着个橘子,她剥到一半见他咧着嘴进来了,顿觉不忍直视。
第87页 虽然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只会更好看,可他那样分明就是在傻乐。 “我去找人测了你和八哥的八字!”九阿哥赶紧到她身边坐下,见屋里没人,直接上手把她搂紧怀里,含着笑说道:“好荣荣,你可得奖励奖励我。” “我和八阿哥?你确定是我和八阿哥?”玉荣一脸问号地看着他。 难不成真傻了? “对,就是你和八哥。”九阿哥这会儿显然是乐得忘乎所以:“连老天都在帮咱们呢。测字的说,你和八哥的八字合在一起,那就是大凶,钦天监那一关肯定过不了!皇阿玛不会下旨的!” 玉荣的脸色一时变得很复杂。 她向来不懂生辰八字这些玩意儿,可她的身份是命定的八福晋无误,若是她的八字和八阿哥的不合,那歷史上的八福晋又是怎么嫁给八阿哥的? 皇家对这些东西一向在意的很,莫说“大凶”了,只要是不“吉”,婚事准告吹。 “真是个傻子。”玉荣见九阿哥仍是笑,还央着她把她刚剥好的橘子餵他吃,没好气儿地看了他一眼。 “你就这么说哥哥?”九阿哥低头凑近了她的耳边,带着丝丝不悦。 虽然这时两人早就不“表哥”、“表妹”的了,可九阿哥还是喜欢偶尔拿“哥哥”的身份逗她,说什么一语双关,既是“哥哥”又是“情哥哥”,听得玉荣直说他低俗。 “说你怎么啦?你以为测了我和八贝勒的八字儿就没事啦?”玉荣剥好橘子,只顾着自己吃。 “我当然还测了咱俩的。”九阿哥马上为自己辩白,更显邀功之意。 玉荣无言以对,封建迷信要不得,要不得。 可看他那开心样儿,也知道测的结果如何了。 既然老天要帮忙,那就“听天由命”去吧。 * 等玉荣真正确信歷史已经改变时,已是康熙五十二年末了。 京郊圆明园。 玉荣悠悠地醒过来,有些记不清之前的事儿了。 她拍了拍脑袋,发现每个周目的记忆都有些模煳不清,仿佛跟梦似的。 她掀开床帏,望着雕花的玻璃窗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才一个激灵。 玻璃? 她愣了一下,发觉这时已经到了上周目的十几年后了。 不仅如此,她这次的身份还姓年。 刚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可把她吓坏了,一个是因为现代的自己本名就姓年,一个是因为她误以为自己这回要顶着年贵妃的身份跟九阿哥一起挑战道德与人伦上的底线。 不过还好,这未来的年贵妃现在的年侧福晋另有其人,她只是年羹尧的幼妹,比年侧福晋还小三岁,今年方十二,来年还得进宫选秀去,目前是寄住在雍王府的。 不过她回忆了一下年羹尧之前的所作所为,觉着年大将军的意思分明是想让她和年侧福晋当合德飞燕姐妹花。这老年的眼光真是狠辣,一下子把俩妹子全投资给未来的主子爷了,一点儿也不在乎要把鸡蛋放两个篮子里的说法。 玉荣心惊肉跳地起了床,也没留意是谁进来服侍她洗漱更衣的,只当还是涵月,就没留意。 “涵月……”玉荣坐到妆檯前,看着眼前的水银镜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张口就喊。 “涵月?”不料回应她的是一道陌生的声音。 玉荣勐地回头,果然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少女,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副丫鬟打扮。 她飞速地回忆了一下储存在脑内的记忆,记得这人叫茴香,是年家带来的丫鬟,从小就跟着她姐姐年侧福晋。 “您是说涵月楼吧?”茴香瞭然笑了笑:“小姐,等您从侧福晋那儿回来,奴婢就带您去。” “涵月楼?”玉荣面露狐疑。 她又飞速地追溯了回忆,这才知道她此刻并不是寄居在四阿哥的雍亲王府,而是后世的万园之园,圆明园。 涵月楼,则是人工湖边的一座水榭亭台。 * 玉荣恍恍惚惚地踏出了房门,总觉着脚下的路很是熟悉,不需人指引就知道她姐姐年侧福晋的屋子在哪儿。 她眯着眼四下望了望这座庭院,看上去不过是普通的庄子罢了,栽着几株海棠树,到了深秋已经落尽了叶子。院中还有几个婢女正逗着一只纯白的小狐狸狗玩儿,见了她都笑意盈盈地问候:“年小姐安好。” 好像梦境一样。 …… 一面又一面的猩红毛毡帘子被婢女掀开,不用她们引路,玉荣就自顾自地从外间明殿走到西边暖阁,最后一面帘子被挑开,她一眼就看见一个身子绰约的少女梳着妇人头,慵懒地靠在炕边,端着一小碗粥吃着。 见她来了,女子一抬头,露出一张与她有五六分相似的娇颜。 年侧福晋闺名玉润,下月十六岁芳辰,模样已经出落得十分好。她穿着一件海棠红的汉女衣裳,那叫一个燕妒莺惭,桃羞杏让。 年玉润放下碗,看着玉荣笑吟吟地说道:“你啊,昨天可来的真是时候。檀香刚与我说你的轿子到了,园子里就出了乱子,害得我只能从蓆子上跑回来。” 玉荣想了一下,她的确是昨天才到京城的。
第88页 “昨天园子里怎么了?”她这会儿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下意识地问道。 年玉润放低了声音,轻声道:“九爷不知怎么了,好好吃着酒呢,突然就脸色惨白地厥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任性地决定下面是最后一个周目了,表妹组结局容后交代 表妹组写那么长主要也是因为原本我是打算写十三的cp,然后让真·八福晋与九阿哥的故事当副线的(当然是be) 另个原因也是为了致敬一下我看的第一本清穿《瑶华》_(:3ゝ∠)_ ☆、曾照彩云归(一) 「回头下望人寰处, 不见长安见尘雾。」 “爷平时要是不来, 你就随我一块儿吃, 要是福晋留饭,你也跟着我一块儿去。” 年玉润此刻正跟玉荣交代着王府上的事儿,玉荣大致听了几句, 礼仪规矩之类大半都是她知道的。 而且玉荣现在满脑子都是九阿哥,也没留意年玉润讲了些什么。 方才年玉润告诉她,昨日九阿哥过府赴宴, 才吃了一半儿就突然昏了过去,脸色惨白,腹痛难忍,整个人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蜷缩起来, 吓坏了一干女眷。 令玉荣深思不已的, 不但是他这怪病,还有昨日的情形。 年玉润说昨日来的除了九阿哥,也就是还有十三阿哥、十六阿哥一家。 这会儿二废太子事件都落幕了,九阿哥这八爷党骨干怎么混进四爷党家宴来了? …… 年玉润仍断断续续地嘱咐着。她想了想,又改了口:“……算了, 以后甭管爷来不来,叫你过来一块儿吃你就过来。”说完还看了玉荣一眼。 她们姊妹长得有五分像,且自小关系就好, 因此年玉润虽不太乐意遵从年羹尧的意思分一杯羹出去,但也未表现出来。 到此为止,她嫁来雍王府也差不多两年光景, 几乎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只不过一直没传出过有孕的消息罢了。 年玉润觉得自个儿还年轻,犯不着让玉荣也跟着嫁进来,还劝年羹尧让她嫁给十三阿哥或者更年轻的十六阿哥。 而玉荣不知怎么的,一听到四阿哥就心里发慌,本能地拒绝着:“姐姐,还是不了,若王爷来了,我就自个儿吃吧。” “也成。”年玉润本就不是真心诚意带着她在四阿哥面前刷脸,干脆地应了。 用过早饭后,玉荣跟着年玉润去给四福晋请安。 她们一进去,就见满屋子的莺莺燕燕众星捧月似的围着四福晋。 玉荣的脑袋突然“嗡”地一下炸开,眼前一阵地转天旋,女人们的音容笑貌一下子变得抽象不已。 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才稍微好了些。 四福晋还是之前二周目时见过的样子,那时的玉荣与她攀谈起来毫无障碍,这会儿却看她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完全亲近不了,只能紧挨着年玉润坐着。 对比年玉润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她就显得有些呆板了。 尽管如此,四阿哥的女人们还是争先恐后地给玉荣送上见面礼。 “年小姐跟侧福晋长得真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坐在玉荣旁边,身上穿着绣千瓣菊的藕色衣裳,她是标准的满族女子的身材,骨架高大,额头饱满。 玉荣稍看了她一眼,波光一动,立刻认出她的身份,钮祜禄氏。 “年小姐可还习惯京中的气候?说起来也快到立冬了,我就送一套沙狐皮的斗篷给年小姐吧。”又一道声音跟着响起。 玉荣目光移过去,又见一名穿着浅粉色旗袍的年轻女子,五官虽不出彩,却十分柔和。 奇怪的是,玉荣听了她关切的问候非但没感到丝毫的暖意,反而还想谢绝她的好意。 她能认得这是与钮祜禄氏同为格格的耿氏,目前除了年玉润,就属她得宠。 这些女人里,玉荣只在之前的周目见过四福晋和李氏,但她此时却能莫名其妙地认出其余人来——坐在李氏旁边的是格格宋氏,原本因为进府时间早常常装腔作势,现在因为常年无所出而老态尽显;旁边风韵成熟的苗条女子是武氏,跟她们年氏姊妹一样是汉军旗的…… 四阿哥的后院被四福晋管理得井井有条,可玉荣却对这些后院里的女人没由来地厌恶,连对着年玉润都十分牴触。大多时候只是抿唇笑着不讲话。 于是众人都笑着说年家小姐是个安静的。 许是因为她太安静了,反而引起了四福晋的好感,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用李氏的话说,她有三分像年轻时的四福晋,又有五分的像年玉润。 四福晋笑了笑,又说道:“我看你还想说玉荣还有两分像你年轻时的灵动,对不对?” 一下子,雍王府三个最为举足轻重的女人都与玉荣有了联繫,这样的比喻简直给足了她的面子。 这一刻,李氏笑而不语,年玉润似笑非笑。 而其他人看着玉荣的目光立刻变得十分耐人寻味,一上午的话题更是离不开她了。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四福晋又留了一院子的人吃午饭,一直到下午该散的散得差不多了,外面又突然来了人,说九福晋送了帖子来。 这时屋里只剩下年玉润和玉荣两个陪四福晋坐着喝茶,四福晋接过帖子看了一眼,方道:“九弟妹为着前些日子的事过意不去,想请咱们过府听听戏、打打牌。”
第89页 玉荣仍看着茶碗里飘着的菊花出神。 过了一秒,年玉润问道:“九爷身体应当无碍了吧?” 四福晋看了看她,说道:“嗯,九弟妹说是次日便好了。过两日你就随我一块儿去吧,她也没请别人。” 其实她是不想带年玉润去的,因为早年她曾和九阿哥闹出过一点儿事情,虽然过去许久了,可九阿哥当时的表现却让她很难忘记。 她认为也是因为此事,所以九福晋看着年玉润的眼神总是意味深长。 可无法,九福晋跟李氏的关系甚至到了不对付的地步。而他们四爷府后院单薄,四福晋既不可能只身前去,也不可能带着位份低的钮祜禄氏和耿氏去。 四福晋放下帖子,又看向玉荣,和蔼地笑道:“玉荣也跟着去吧,正好儿凑桌牌局。” 年玉润闻言,颇为不放心地看了玉荣一眼。 而玉荣垂着眼睛偷偷深吸了一口气。 * 三日后,前往九阿哥府赴宴的日子。 玉荣换了身绣金线蝴蝶百褶裙,身上穿了一件枫叶红的琵琶领旗袍褂,长发散下来梳了两个低髻,左右各留一束头髮垂在两遍系作辫子。 茴香为她打扮时刻意按着年玉润的喜好来,将原本五分像的姊妹变成了七分像。 玉荣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辫子,不禁暗问:年家人把她包装成一个复制品,就能让四阿哥对她另眼相待吗? 等年玉润见了自己的“复制品”,笑了笑,又从自己的妆奁里取出一支红宝石珠钗给她簪到了耳后。 玉荣任由她摆布,反正她认为年玉润如此折腾反而吸引不了四阿哥的注意,这样挺好。 临出门前,年玉润又不放心地跟她嘱咐了一句:“虽然现在二阿哥不行了,可二福晋——原太子妃的母家仍有些势力,等会儿见了九福晋,咱们面子上还是要做全套的,该恭敬的恭敬,别让有心人借题发挥。” 玉荣听得一头雾水。 她从来不知道董鄂家的跟太子一系有什么关联啊。 跟董鄂家牵扯的两个皇子里,无论是三阿哥还是九阿哥,没有一个是跟太子对付的,怎么就成太.子.党了? “这九福晋很厉害?”玉荣装着十二岁少女的懵懂模样,试探地问道。 年玉润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奇道:“二哥竟然什么都没教你吗?” 玉荣仍装着一脸茫然。 事实上,她脑中也确实没有相关的记忆,只当歷史还是歷史。 年玉润想了想,从头说起:“那你现在记住了,这九福晋是瓜尔佳氏的,华善是她叔祖,跟废太子妃是同族的堂姊妹……” “瓜……”玉荣听得眼都直了。 “……该怎么说九福晋是个厉害的呢?二哥说她早年是想嫁给爷的,可是没成。因为这个她还跟李侧福晋结下了梁子,”年玉润的眼神阴暗了一瞬,又道:“后来,她还能’退而求其次’,让皇上下旨把她指给了九爷。” 玉荣眨了下眼,然后瞪得更大了。 “……九爷虽然娶了她,可两人一直是貌合神离的。”年玉润嘴边挑起一抹笑,又落下,然后话锋一转:“虽然如此,可九福晋善妒,还有手段让九爷后院干干净净的,连个子嗣都没留下,你说她厉害不厉害?” 玉荣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年玉润只当她是久居闺阁天真傻气,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于是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不止这些,这些年九爷生意做得大,九福晋也是帮着出了不少主意的,所以九爷虽然不宠她,可也当半个幕僚敬着……要不说九福晋是个人物呢,”她说着,眼神又是一暗:“近些年九爷跟爷走得近,听福晋说,这也是九福晋上下活动的结果,所以福晋跟她也一直亲近着。” 玉荣:“……” 作者有话要说:  谁说四爷会出来了,他很忙的 ☆、曾照彩云归(二) 这九福晋究竟是哪路蛇鬼牛神? 更重要的是, 九福晋都不是“九福晋”了, 那九阿哥还是九阿哥吗? 而且玉荣听年玉润的描述, 总觉得这个九阿哥是个傻的,就这么被瓜尔佳氏牵着鼻子走…… 年玉润见她愣了好半晌,以为她是被九福晋的彪悍履歷吓着了, 不由得暗自喟嘆她若是进了雍王府,这样的心智怎能活得下去。 无法,年玉润只能递了杯热茶给她, 循循善诱。 “你可要记住,这皇家的女人跟男人一样,没有一个简单角色……”年玉润揉了揉太阳穴,觉着还是应该再劝劝年羹尧三思而后行。 玉荣接过来, 低头待喝时, 突然如梦初醒,连忙问道:“姐姐,你知道宫里的玉格格吗?” 她现在心里乱的很,已经完全推断不出歷史背后的真相了。 但她现在的身份又成了进宫困难户,想见玉雀也怪不容易的。 “玉格格?这名儿可有些常见了, 光咱们俩名字里就有玉字儿。你再说具体点儿。” “是个蒙古格格。”玉荣一时不敢多说,只能说点模稜两可的。 “嗯……”年玉润低头想了一会儿,也没好奇她怎么认识蒙古格格的。
第90页 半晌, 她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十三福晋吧,这可是她没嫁人之前的称唿了,我也是有一回听太后宫里的老嬷嬷说的, 这可是很旧的称唿了——” “噗——”玉荣实在是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这他妈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啊! 玉荣在心里爆粗了。 年玉润也是头大,赶紧扯了条帕子塞给她:“你这丫头怎么了,快,赶紧擦擦。” “十……十三福晋是蒙古人?”玉荣一边擦嘴一边忙不迭地追问。 老早之前她就把数字们的大小老婆姻亲关系记了个滚瓜烂熟,哪里不知道十三福晋是兵部尚书的千金兆佳氏,正正经经的满八旗。 “蒙古人怎么了?”年玉润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了,恨铁不成钢地像看着一个傻子:“虽然二哥没跟你交待这些,可你也不应没听过十三爷和十三福晋啊。他们俩是青梅竹马金玉良缘,在一块儿可不是天经地义……” 经过上个周目,玉荣早就不想听见“青梅竹马”四个字儿了。 且她这位姐姐的思维竟跟九阿哥一模一样。 不过,至少现在她能确定此“十三福晋”十有八.九是玉雀,而不是疑似穿越女二号。 * 玉荣跟着四福晋与年玉润到九阿哥府上时,九福晋瓜尔佳氏已经亲自迎了出来。 九阿哥府还是老样子,且按九阿哥现在的头衔来说,已经是九贝勒府了。 这个神奇的世界,还平白将九阿哥的爵位抬了一抬。 玉荣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九福晋,用年玉润的话说,九阿哥能在前朝有所建树,也少不了这个贤内助出谋划策。 瓜尔佳氏比她之前见过的董鄂氏要漂亮许多。 许是因为她没有生养过的原因,体态婀娜多姿,相貌也十分年轻,丝毫不像三十岁的女人。 她今日穿着一件石榴红的旗袍,颜色十分亮眼,穿在她这个年纪的女人身上来说也不见轻挑,反而光彩照人。 行啊这九阿哥,眼光又变高了,这都看不上? 玉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才开始隆起的胸部,不想说话了。 “这就是年大人的小女儿吧?我记得是叫玉荣?今年多大了?”瓜尔佳氏含笑望向了玉荣。 这会儿一行人已经来到前院的暖阁中落座,方才在门口寒暄时还不觉得,这会儿玉荣已经看出了瓜尔佳氏眼中似有若无的敌意和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淡淡地在她和年玉润之间游移,一时说不准是对着谁的。 “福晋好记性,正是小妹玉荣,今年十二岁。”年玉润又不等玉荣开口,张嘴就替她应了。 “什么?竟才十二岁,看着可真不像。”瓜尔佳氏一双狐狸眼将玉荣从头到脚打量了两下,噙着笑看向年玉润:“你们年家就是出美人儿,还记得头回见年侧福晋你的时候也着实被惊艷了一回。” 年玉润笑容一凝,四福晋目光一凛,玉荣默不作声地察言观色。 她是唯一不知情的人。 当时年玉润还小,也就十岁左右的模样,年关时跟着年羹尧来京城给四阿哥献礼。 那时的雍王府还是四贝勒府,兄弟们之间还经常走动。四阿哥宴了一群兄弟,携家带口地在园子里听戏。 这日九阿哥刚好也在,他见了年玉润顿时就没移开过目光,甚至失态地摔了茶碗。 等年玉润离席更衣时,他甚至还不顾礼节地追了过去。 虽然他本来做得十分隐蔽,但他的行为似乎吓着了年玉润,她的丫鬟也连忙跑走跟四福晋求救,这才让四福晋知道始末。 不过后来这事儿还是九阿哥求四福晋压下来的,所以连四阿哥也不知道。 而年玉润嫁给四阿哥之后,更是早早地忘却了这段事,也巴不得四福晋和瓜尔佳氏都忘了个干净。 然而这是牵扯到她们各自的丈夫的事,不仅难忘,还耿耿于怀至今。 “玉荣这孩子是讨人喜欢,”四福晋立刻动手堆起了牌局:“要不我怎么走哪儿都带着呢?” 瓜尔佳氏配合得跟着她专注起手上的牌,笑道:“若我是四嫂,肯定捨不得带这样的妹子出来。这么好的妹子,应该藏在家里头。” 她说完还看了玉荣一下,笑意不达眼底,还带着些淡淡的怜悯。 四福晋骨子里也有特权阶级看人下菜的习惯,什么“讨人喜欢”,明明就是看重了年羹尧的价值。 “福晋等会儿可能就后悔这么说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玉荣突然开了口,软软糯糯的声音飘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瓜尔佳氏一怔。 年玉润和四福晋都目露讶然地看着她,仿佛看铁树开花了似的。 “我的牌打得不好,怕是福晋今日会赢到手软,若我没来,这可就说不得准了。”玉荣刚好坐到了瓜尔佳氏的对家。 她说的是实话。 这种贵妇之间的游戏她也只有在第二周目摸过几把,跟在座的几个老手比起来简直就是菜鸡。 瓜尔佳氏又怔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玉荣戏弄了。她马上粲然一笑,道:“这还不简单。我再叫个人来,你们两个人一块儿打,或是你先在旁边学着,免得说我欺负新手。”
第91页 四福晋立刻客套道:“罢了九弟妹,她就是小孩子撒娇呢。” 玉荣暗自挑了下眉,挑衅都给曲解成撒娇了。 瓜尔佳氏又浑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儿。今儿十三弟两口子也来了,和我们爷在书房说闲话儿呢。他们还不知道四嫂你们今天来,我正好让人通报通报去,省得他们说了一上午了也不嫌累得慌。” 年玉润丢出一张牌去,娇声笑道:“瞧福晋这话酸的,还吃十三爷和十三福晋的味儿呢。” 她的口吻像极了妯娌之间寻常的打趣,不过玉荣结合着早前她说瓜尔佳氏不得宠的话,一时又品出些别的什么。 “他们几个打小一块长大的,感情自是比别人好,你就让他们说去吧。”四福晋顺嘴添了一句,活了个稀泥。 瓜尔佳氏头一偏,可没见好就收的意思:“两位这么一说,我倒还真叫定了。来人,去把十三福晋请来。” 玉荣又细看了她两眼。 看来瓜尔佳氏在这府里还是很有话语权的,若九阿哥真不待见她,能容许她遣人去书房喊人? “不必请了,我不请自来了。”这时,门外响起一道清亮动听的嗓音。 玉荣背对着门,一听就认出是玉雀,她的声音极有辨识度。 玉雀这会儿二十多岁的年纪,比上周目时高了许多,张开了许多,还是一进门就像一道绚丽的光似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目光一动,立刻与玉荣对视了一下,两人飞速地交换了点信息。 瓜尔佳氏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问道:“那两位爷呢?” “出门儿遛马去了。”玉雀浑不在意地回了,又给了玉荣一个眼神。 四福晋不由皱眉道:“哟,九弟身子才好,能出去见风?” 瓜尔佳氏挑了挑眉,笑了:“他啊,任性。” 她的口吻中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宠溺。 四福晋也笑笑,不再说什么。 这时,玉荣和年玉润同时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嘴角。 做戏嘛,谁不会呢。 只是玉荣心中不悦更甚就是了。 “求十三福晋快替我打吧,我可不像连累姐姐在九福晋面前输得太惨,不然回去要挨训的。”说着,玉荣从牌桌边站了起来,走到玉雀身边,赶紧寻了个机会脱身。 年玉润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瓜尔佳氏,笑着说道:“我看就是九爷这府上风水好,你这丫头一来就变得伶牙俐齿了,以后得带着你多来叨扰几回才行。” “成啊,欢迎之至。”瓜尔佳氏立刻应了,不过她看向年玉润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讥诮。 年玉润接了她的目光,暗自后悔自己嘴快,万一也让四福晋误会了她还对九阿哥念念不忘就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群聊][九龙修罗场]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九哥人气突然高了起来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甚至威胁到了我这个四爷党骨干的地位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因为他终于站对了队伍,魅力值+10,智慧+50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你说什么? [万花丛中九爷笑]胤禟:站你个头 ☆、曾照彩云归(三) 然而四福晋这会儿只是笑着, 看不出什么。 玉荣不知其中关节, 只看出瓜尔佳氏和年玉润不知何故总是针尖对麦芒。 瓜尔佳氏当然是不喜年玉润的, 出于嫉妒心和对年家的同情与怜悯作祟,她认为年玉润就是独得老天爷厚爱的存在。 四阿哥宠爱她,九阿哥对她念念不忘, 好事都让她占全了。 瓜尔佳氏知道歷史因为自己的穿越早就变得大不一样,因此她得知年家又送了一个小女儿去选秀也不觉有他,还期待着玉荣嫁进雍王府后上演一出姐妹争夫的好戏, 看看最后的年贵妃到底花落谁家。 年玉润能猜出她的大半想法,心里一时很咽不下这口气。 九阿哥的样貌与为人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可年玉润还不至于对他念念不忘。 虽然幼时很是被他眼中的深情震撼了一下子,可她也知道年家是四贝勒的奴才, 她只能嫁四阿哥, 纵使九阿哥与四阿哥关系好也是不行的,她不能背主。 这些年瓜尔佳氏总对她流露出似有若无的敌意和怜悯,她以为瓜尔佳氏就是端着九福晋的身份同情她嫁不成九阿哥罢了。 而年玉润一想到九阿哥可能还记着自己,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儿。 她知道九阿哥脉脉含情的对象不是自己,因为当时他口中唤的是什么“蓉蓉”。 她想, 她大概只是长得像那个蓉蓉罢了,于是嫁给四阿哥后,她很快地就忘却了当年这么一段儿。 但无论如何, 她心里对瓜尔佳氏也是既不喜又同情怜悯的。 留不住九阿哥的心,就来为难她们姐妹,这算什么道理? 片刻间, 年玉润已经和瓜尔佳氏天人交战了几个来回。趁她们酣战时,玉雀已经跟玉荣交换了位子,坐到了牌桌前。 玉荣则走到边上坐着,一边佯装吃着茶点,一边默默观察年玉润和瓜尔佳氏之间的过节。 “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九嫂府上新进了有不少好东西——听九哥说是下面的人送上来的江南膏蟹?”玉雀一坐下就引开了话题。
第92页 京中早就过了吃蟹的季节,倒是江南那边儿还有不少新鲜的,也就他们这些贵族才能废了人力享受。 瓜尔佳氏颔首:“正想今晚请诸位尝尝呢,就被你先一步瞅见了。” “那巧了,我这回来也给九嫂带了几株秋海棠,持螯赏花正好。”玉雀说着又对四福晋和年玉润说道:“今日不知道两位嫂子来,怪我没准备齐全,原先给贵府上挑好了的,还留在我们府上没带来呢。” “这有什么的,你有心就够了。”四福晋笑笑:“玉润喜欢海棠,你多给她些吧。 ” 瓜尔佳氏闻言也十分买帐,立刻让人将玉雀送来的海棠花摆进来,晚上就在这间厅里摆宴。 下人们立马进进出出,三两个人先抬了一座屏风过来跟外间隔断开,几个女人就接着坐在屏风后面打牌。 玉荣不用接着坐着,便走到外间去看花。 这时,玉雀的丫鬟突然一不小心将一盆花给放歪了,盆子一倒,从香台上掉下来,落了玉荣一身的泥。 “哎呀。” “奴婢该死,小姐恕罪,福晋们恕罪。” 正打着牌的女人们听见两声叫唤,只能纷纷停了,忙走出来看。 玉荣的裙子、鞋子上都沾了泥,脚边也落了一地的狼藉。玉雀的丫鬟也跪在旁边告罪。 瓜尔佳氏一看,没了办法,只能让人先去带玉荣换衣服。 “玉荣不懂事,让两位弟妹见笑了。”四福晋和年玉润面上很是过意不去。 玉雀马上接道:“哪里,原是我那奴才笨手笨脚,还将九嫂的花厅给弄乱了,该我赔罪。” 瓜尔佳氏赶紧表示:“瞧你们说的,又不是什么大事,自家人客气什么。” …… 玉荣走出花厅时还听见她们你来我往着。 她看了看身上的衣裙,又看了看为她领路的小丫鬟。 一般客人要更衣都会被带去后院的客房,九阿哥府上的人一向如此办事。 可眼前这丫鬟非但不是将她往客房那儿引,反而朝着九阿哥的院子走。 欺负她不认识路吗? 玉荣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这个老色鬼又想干什么呢?他知道她是谁吗? 而且她现在才十二岁呢!禽兽。 玉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尚未发育完全的身子,十分绝望。 虽然刚才她与玉雀没有单独说几句话,可两人通过眼神传递与意念交流,她多少了解了一些事儿—— “老九现在在后院等你呢,等会我把你支开,你跟着他的人去就是了。” “他知道之前周目的事了?” “当然。你去了便知道了。” …… 小丫鬟默不作声地将玉荣领进胤禟的卧房,然后就幽灵似的退下了。 玉荣四下打量一眼,发现基本还是二周目时的老样子,只是个别小家具的位置挪动了一些。 那个玉雀口中跟十三阿哥去遛马的人,正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几株常青植物的叶子挡住了他的面容。 胤禟听见门开的那一刻,几乎是一跃而起。 他先是背过身弹了几下袍子——其实他那身绛紫色的袍子一看就是崭新的,衣料熨帖,一点儿褶皱都没有。 玉荣伫立在门边,看着他同样僵直的背影,一如既往的颀长挺拔,不见丝毫不同。 算算年份,今年他刚好是三十岁整,正是最具魅力的年龄。 “胤禟?”她轻唤了一声,想看他快些转过身来。 又是倏地一下,胤禟回身看向她,然后再一次怔住。 玉荣一眼看到他深邃的眼眶,双目中似乎含着血丝。他的目光闪烁几下,反映出眸中一点波光。他尝试着笑了笑,如释重负般的,可那笑里的成分也十分复杂,他似乎想让自己看上去亲和些,但这样的笑容又十分不适合他。 见他这幅模样,玉荣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然认定他有了之前所有的记忆,一时大感欣慰,丝毫没留意他的不同寻常。 相较胤禟的激动难耐,她心里只有欢欣和轻快。 她抿住唇,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步子轻盈地走到了他身边,然后发现自己只及他胸口高。 她的视线对上他领口处的扣子,是一颗又一颗的镂金莲花的圆扣,精巧细緻。 他的目光粗略地在她身上来回扫视了几遍,眼睫不停地微微颤动着,带着久别重逢应有的急切与兴奋,将她轻轻抱进怀里,一手抚上她尚还青涩稚嫩的脸:“蓉蓉,我想你想得疯了。” 玉荣忍俊不禁:“不就几天没见吗,怎么跟经歷过生离死别似的。” 胤禟一僵,眼神开始躲闪。 玉荣微微凝眉:“你记得多少呀?我们上周目最后怎么了?为什么这周目你就有之前的记忆了呢?” “这么多问题,要我怎么回答?”胤禟又恢復了他惯有的冷静睿智,当然还稍带着些不正经:“一来就知道问东问西,怎么不见你说想我?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说完,觉得嘴里微微有些发苦。 但玉荣品尝不了,反而被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和暗下去的眼神挑弄得脸上一红,遑论他的语气是那样的暧昧。
第93页 她纯粹认为这个坏蛋又对她使美男计,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老实回话而已。 对她来说,眼下的重逢只是小别胜新婚,自然不会像他一样想得要死要活的。 “那……”她挑起眼帘,飘忽的目光看向他成熟又清俊的面容,悠悠地掠过他的眉眼、薄唇。 她扇动了两下眼睫,吸引他低一低头颅。 “亲亲你总好了吧?”她轻飘飘地说完,然后仰头吻了过去。 她刚触碰到他的温热的唇瓣时,就发觉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谨慎得不敢张开。反倒先由她来引导,主动在他唇舌间慢慢辗转。 三十岁的男人了,却纯情得像个老处男。 玉荣心中疑惑更甚,亲吻因此变得心不在焉。 她慢慢松开他,刚想再问些什么,又被他狂风暴雨似的缠住,再一次陷入唇舌之间的纠缠。 这一回,胤禟才使出自己的真本事,炽热的舌头将她弄得晕头转向,她嘤咛着想结束这样的纠缠,可他却不肯,执着地将她箍在自己怀里,不许她离开。 他们相拥着亲吻了约有两炷香的时间,竟是半个小时都没分开过纠缠。 一时间,两人之间只余下各自淡淡的吐息声,没有交谈,没有唿唤,只是亲吻着。两人的唇之间仿佛存在着神秘的引力,总是稍稍分开后又马上黏在一起,而胤禟眼里发狂的思念也没有两人的亲密消退半点,反而愈演愈烈,让她眼前变得天昏地暗。 玉荣的理智还在,她软绵绵地推了推他的胸膛,动了动发麻的嘴唇,娇弱无力地说道:“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曾照彩云归(四) 玉荣软绵绵地推了推胤禟的胸膛, 动了动发麻的嘴唇, 娇弱无力地说道:“我是不是该回去了?不然她们会起疑吧。” 说完, 她又颇为怨念地抬头看向了胤禟。 “都怪你,还没说两句话呢。” 胤禟此时眼里仍满满的都是她,根本不管不顾:“回什么, 这是爷的府邸,谁也管不了你。” 说完,他的眼神又暗了下去, 头跟着一低,与她交颈相缠:“宝贝,我好不容易见了你,绝不轻易放你走。” 玉荣一时支支吾吾, 无法言喻。 他用的称唿虽使她起了点鸡皮, 可心中的甜意更甚。 之前他在第四周目时被逼得急了也会喊她“宝贝”哄她,百试百灵。 这下,她心里不由得认定他与第四周目的胤禟是同一人。 “我说真的呢,我现在是待选秀女,我们哪儿能明目张胆地在一块儿。”玉荣从他怀里稍稍挣脱开一点, 怒了努嘴说道:“再说了,你还没跟我交待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儿呢,我可不想稀里煳涂的。” 这时胤禟被迫与她直视, 双瞳漆黑深邃,不带一丝情绪。 他又抬手摸了摸她脸颊,然后宠溺地捏了捏, 眼中仍然平静又温柔:“你现在只需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不会让你再去别的地方,不会再遇见另一个世界的我,而你眼前的我也有之前所有的记忆,等选秀结束了,我就把你娶回来。” “那之前的一切果然都是发生在平行世界了?”玉荣问道。 “平行世界?”胤禟皱了皱眉,大概不是很懂这些概念,“如果是按你们那个时代的说法,是的。” 十九朝部经管着无量数的平行世界,就像玉雀之前说的,他们很多时候都说不清自己目前位于哪个时空、哪条时间线。 不过,玉荣听胤禟言语肯定,踏实感立刻落到了心里。 但这些答案哪里足够,即使她得了护身符一样的保证,也还需要知道更多。 她刚想张口追问,却又被他抢了先:“蓉蓉,你可还愿意嫁我?” 玉荣将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狐疑地看着他双眉紧蹙的模样,不解道:“为什么这样问?” 须臾,她想到瓜尔佳氏,又明白过来。 “难道是因为你给不了我嫡福晋的位置?”她满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是没当过,而且这世上哪有包衣出身的嫡福晋呢。想这么多做什么?你能娶到我就不错了。” 说完,她还有几分自得。 胤禟仍蹙着眉,想跟她说自己已经站到四阿哥身后的事,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背后牵扯太多,他怕她一时承受不住。 他不仅是她想的那个第四周目的胤禟,还是在雍正四年死过一次的胤禟。 重生之后,他凭一己之私改动了不少歷史,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等她。 …… 玉荣见他一时垂着眼没说话,以为他被她说中心思,正在为他们的婚事发愁。 她毕竟是年家的人。 “我要换衣服,身上都是泥,脏死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仍沾着花泥的裙子和鞋子,岔开了话题。 胤禟扯了扯嘴角:“我抱了你半天都没说什么。” 虽然如此,他还是指了指靠墙的一座大雕花衣橱:“里面有给你准备的衣服。” 说完,他怀中一轻,再抬眼时,玉荣已经打开衣橱的门拿了一套浅丁香色的旗袍出来,特意跟他今天那身袍子一个色系。 她放在身上比量了一下,然后便躲到屏风后面换起衣服。
第94页 屏风后面是胤禟的床,挂着暗缥色的帐子,她一进来就感受到他身上还浓郁又独特的男子气息,还混着清淡的麝香,让人脸上一烧。 她背过身去,不再看那床,窸窸窣窣地开始换衣服。 这次她动作极快,不一会儿就换完了出来了。 这间房是胤禟独居用的卧室,所以没有妆檯之类的东西。但她还是在一架象紫檀框的落地水银镜边上的香台柜子里找到一只妆匣,打开一看就是叠了三层的小抽屉,每一层都放着崭新的首饰。 她立刻将头上的红宝石珠钗摘了,换了一对镶碎钻的珍珠做的珠花。 老公还是一如既往的壕。 胤禟等了一会儿,见她终于换上属于她自个儿风格的装扮,眼前迷迷濛蒙,感觉仿若隔世。 玉荣又跳到他怀里,环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道:“我留了件东西给你。” “嗯?” “我今天穿的小衣,放到你枕头底下了。”她贴到他耳边悄悄说道。 胤禟身子一僵。 玉荣见他又是一派老古董式不知所措的反应,又恶意地亲了一下他的面颊:“算是这回的见面礼。” 这也不能完全怪她恶作剧,她也是刚才看到衣橱里还有准备好的崭新的肚兜之类的,才动了歪脑筋换了下来。 她看他准备得这样齐全,怕早就是心怀叵测蓄谋已久。 “今天晚上要好好想我。”她又不嫌事大地用软软糯糯的嗓音撒娇,暧昧极了。 胤禟蹙着眉看她,眼里的侷促褪去,多了些不悦。 玉荣这时才在心里叫糟,她一时得意忘形,忘了他其实是最不喜欢她轻佻的举动了。 胤禟见她低下头去,想来是认识到错误了,便不再吓她,而是捧起她的小脸亲了亲:“你就作弄我吧。” 还不等玉荣因此再次得意忘形,他又严肃地嘱咐了一句:“别忘了你现在还小,规矩些。” 这下玉荣恼羞成怒地脱离他的怀抱,这具身子这么小已足够令她沮丧了,偏他还来提醒她。 胤禟怀里没了温香软玉,一时又失了魂儿似的将她强搂回来,低声软语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嗯?” 而这回玉荣一点儿也不买帐,仍扭着身子试图挣脱开:“为了我好,就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抓心挠肺似的,烦死了。” 胤禟顿了一会儿,决定先说一部分实话安抚安抚她:“你最开始在第四周目遇到的是那个世界的我,后来我让玉雀将我把他顶替了去,所以第二次见面时,你看到的就已经是我了。” 玉荣闻言,觉得他的坦白也证实了她彼时的想法,前后两个九阿哥的确不太像同一个灵魂的。她回想了一会儿,问:“是不是每次你胃痛之后就会替换其他世界的你呀?你为什么总胃痛呢?” “……我那不是胃痛。”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尝到了临死前的滋味儿。 前世他被关押到保定之后,大概是为了让雍正“赐”给他的贱名名副其实1,他的确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最后说是被虐待至死也不为过。 即使当时他说他输得起,不需要苟且偷生,宁可被打上成王败寇的标籤悲惨地死去,也不愿听着雍正的辱骂苟且偷生。 但是重生后他仍想过争,想过报復,并且这股欲望曾一度十分强烈。尤其在早年的时候,他冷眼旁观着自己一个个涉世未深的兄弟,仿佛就像看着一个个蠢蛋。 因为他有着重活一世的优越,所以曾十分瞧不上昔时的对手。 可他后来勐地想到玉荣,然后便觉得浑身凉透了。 虽然上辈子他死得太早,不清楚她后来的命运,但他确信后宫一定是她最痛恨也最牴触的存在,即便他成功了,位登九五了,也不过是又害她一次,像前世逼迫她的年家和雍正一样又逼她一次。 况且他无论怎么做都伤害不了那辈子的雍正,已经真实发生的不可以重来,他既然已经在那个世界死去,就不可能对那个世界有所影响了。玉雀早就说过,认清现实的痛感和他总要承受的临死前的苦楚都是他这次重生需要付出的代价。 这也是他同意了的,他愿意交换这样的代价换取在另一个世界復生。 所以如果这次重生仍然将她送进她最厌恶的地方生活,还不如让他在上辈子魂飞魄散算了。 从那一刻起,他便开始筹划她出现之后的事。 他苦笑一下,至少眼前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而且只有那一次是我替换了那个世界的我的,因为我实在忍受不了等待的日子了,我忍不住中途去见你一回。” 思念越是折磨人,他越是不能想像她在上辈子是怎么独自等下去的。 他越是不能想像,就越是想见到她。 “你又把我说煳涂了。”玉荣歪了下头,不解:“你既是那个时候就在等我,前几个周目的九阿哥也只是其他世界的你,那你又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呢?” 胤禟凝眉看了她一会儿,无法言语。 他不能告诉她上辈子的事,那样只会让她痛苦。 “今日来不及说了,下次我再告诉你。”他一时慌乱,想不出好法子,只能先拖延着。
第95页 玉荣很是不满,可他说的又是事实,她这衣裳换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了,是该回去了。 胤禟心里又何尝捨得她走,于是悄悄嘆了口气,然后搂住她亲了亲,声音暗哑地说:“等会儿我想个法子,今夜不让你走。” 一顿饭的时间,总够他编个缘由出来给她一个交代了。 而被他轻易蛊惑的玉荣则一下子烧红了脸,根本不会发现他的多端诡计。 她克制着不去想那些旖旎无限的事,且撇了撇嘴说道:“哦?那不仅要骗过我姐姐和四福晋,还有你福晋瓜尔佳氏呢!我看你怎么想。” 胤禟发觉他无意间给自己挖了个坑,一时失语。 那瓜尔佳氏实属是个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1之前注释过但以防有人忘了:赛思黑,老四后来给老九改的名字,大概就是骂他阴险讨人厌的,还有说法是这个词是“狗”的意思,然后老八是“猪” . 信息量爆炸的一章哈哈哈哈哈,但我还是顺便问一句想看虐的朋友,交待上辈子的番外(be)是放正文完结之后好,还是完结之前好,区别是放在之前会爽一些(大概?)。当然对于不看虐的朋友我会在标题标註“be”的,请不用担心误伤的情况 ☆、曾照彩云归(五) 胤禟刚重生过来的时候, 已经差不多是他该娶福晋的时候了。 他记得自己上辈子在这个年纪时还是有些风流荒唐的毛病, 而彼时瓜尔佳氏已经跟着太子妃在宫里住了好一段时日, 跟重生之前的他有过那么一点渊源。 重生醒过来之后他想,既然娶不了玉荣,娶谁都是无所谓的。 只是他上辈子答应过董鄂氏, 若有来世不再做夫妻。 所以他后来想法子在宜妃找人测字之前改了董鄂氏的八字,理所当然地帮她撂了牌子,婚事不成, 放了董鄂氏回家让她家里人帮她自行婚配。 再后来瓜尔佳氏算计四阿哥不成,又将心思打算到了他头上。 于是他也顺水推舟,借着瓜尔佳氏将自己伪装成太.子.党,一是为了躲着康熙过几天清净日子, 二是为了跟四阿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成婚之后, 瓜尔佳氏提了一套乱七八糟的要求,美其名曰“合同”,还弄来了白纸黑字让他签字画押。 虽然古怪,但她索要的内容也算正中他的下怀。 井水不犯河水,各取所需, 相安无事了几年。 后来他们这样的关系还是以年玉润的出现而宣告破裂的。 想到这儿,胤禟犹豫地看了玉荣一眼。 她应该不知道自己曾经将年玉润错认成她的事儿。 当时他不知道年玉润的名字,而她又只有十岁年纪, 相貌跟现在很不相同。而玉润玉荣姊妹二人生得极像,他一时情切,昏暗中认错了人, 全然忘记了世上还有个雍正皇帝宠爱非常的年贵妃。 他重生那一年刚好也是玉荣这一世出生的那一年,后来他打听到年遐龄的小女儿还在山西,恨不得插翅飞过去,把她抱到自己身边慢慢养大。而这种欲望在见到年玉润之后变得愈加强烈。 可他不能。 玉雀跟他说,在有记忆的玉荣出现之前,他只能等着忍着,若是让彼时七岁的玉荣提前见了他,时间就会出现错乱。 谢天谢地,她没让自己等太久,甚至比他预计的时间还早了许多。 “我跟瓜尔佳氏就是人前做做样子,等会儿若是吃饭听见四福晋她们说什么,千万别多想,嗯?”胤禟拉着玉荣站起来,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裳,又顺便将瓜尔佳氏早年觊觎四阿哥的所作所为说了,让她彻底放心。 玉荣自然看出他的紧张,也明白他的话里定然添油加醋了的,不由得偷笑个不停。 胤禟见她偷着乐,知道她在笑什么,他严肃的脸上顿时出现了裂痕。 “又作弄我是不是?”他又单手将她箍进了怀里,用力掐住她的纤腰,爱不释手。 玉荣扭动了两下:“你才作弄人呢,禽兽。” 胤禟一顿。 他松了手,低嘆一声:“蓉蓉,你今年真的只有十二岁吗?怎么这就长得这么勾人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玉荣被他幽暗的目光看得低下了头,心里又欢喜又羞涩。 她这副情态在胤禟眼里看来自然更是可人,他低下头去,轻轻亲吻她的脸颊,然后往她的双唇移去:“好了蓉蓉,再让我亲亲就该放你走了。” 玉荣一听也顺从地靠了过去,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软软地迎合他的舔吻。 半晌,两人默契地停下,却还藕断丝连般的轻轻碰着彼此的唇。 “回去之后就待在你姐姐那儿,少出去走动,若有机会我就想办法见你。茴香和檀香都是我的人,别怕。”胤禟说着说着不免担忧,他想嘱咐着她不要见四阿哥,可又怕她听了这样刻意的提醒反而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儿来,就干脆将话咽了回去。 “茴香和檀香?”玉荣讶然。 茴香和檀香都是家生的奴才,年玉润因此格外信任她们,玉荣也因此总是避讳她们。 他怎么办到将她们变成“自己人”的? 胤禟见玉荣又开始狐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担心她的敏锐会使她越来越容易猜测到事情的真相。
第96页 她要自己怎么解释他十几年前开始就往年家插人了? “别小看你男人。”他只能这么说,并捏了捏她小小的下巴。 玉荣连忙摇摇头,她可不敢小觑了他。 胤禟笑了笑,揽着她走到门边,轻轻将她往外送了送:“去吧,我等会儿就过去。” “嗯。”玉荣应了,上前走了一步,又貌似不舍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委委屈屈的。 胤禟见状又嘆一声,难得他干脆地放手,她又回头勾他。 “我又不是真的捨得跟你分开。”他蹙眉说道,心烦意乱得很。 果然他话才落下,就见玉荣眉开眼笑,转身推开门头也不回地去了。 胤禟:…… 目送她离开了,他才回到之前的躺椅上坐着。不等片刻,消失许久的十三阿哥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摸了回来。 “这下放心了?”十三阿哥见了他,笑着问了一句。 胤禟看他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 十三阿哥跟他一样,因为死前执念太重,所以重新来到了这个世界。 因此,他后来放下争夺的心思也有顾忌着十三阿哥的原因。 一是因为他既然有报復的心理,那么十三也自然有理由一直防备着他对这个世界的四阿哥不利。 他心思不及十三缜密谨慎,再争一次也很可能又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最初几年,他丝毫没看出十三阿哥也是重生一次的人,直到后来他主动跟他坦白,他才又一次震惊于十三的深藏不露。 还有一个使他放弃的原因,便是还十三一个人情。 前世他与玉荣相遇得太迟,相爱得更晚。 晚到他只能死前想办法留了一些人,虽然知道事后雍正必定会一一清算,但他总想着能留下几个是几个。 十三阿哥彼时不及雍正心狠,他习惯凡事留一线,虽然他对雍正忠心耿耿,却也不是那么贊同对手足兄弟赶尽杀绝之事。 而且十三阿哥是他唯一可以勉强相信、又大权在握的人了。 于是十三阿哥来看他时,他只提出保住他放的几个小钉子这一个要求,仅是为了帮玉荣过她想过的生活。 十三阿哥,当时的怡亲王,答应了。 “这回又让你帮了一回忙,该如何谢你?”胤禟拿起茶桌前新沏好的一壶清茶,为两人各自斟了一杯。 十三阿哥知道他说的是这回自己当了他和玉荣幽会的烟雾弹的事,当下坐了下来,再次坦白道:“这次只是小忙,而以前的事就更不必再说了。” 他说完,眼神浑浊了一下,似是陷入回忆:“她自己本身就很坚强,我实在没有帮上她什么。” 胤禟知道十三指的“她”是玉荣。 他这几年很喜欢跟十三聊天,也是因为他想尽可能多地知道玉荣的事。 十三阿哥也知道他的心愿,于是接着复述了一句玉荣当年的话:“‘即使他再也不会知道、再也不会听见看见,但这也不会是我让自己痛苦的理由’。” 胤禟知道,此处的“他”是他自己。 “这句话也让我学到了很多。”他说完,不再看胤禟,而是低头饮了一口茶。 而胤禟心里清楚十三阿哥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多放下一些对四阿哥的怨恨,确保他不会对这一世的四阿哥出手。 同时也是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些。 可他心里并不好受,也不可能好受。 他想到玉荣方才临走时笑靥如花的模样,又想像出她说那句话时的模样,心里再一瞬间变得更加坚定——他不会让她知道以前的事的。 “我死后哪里还有她能倚靠的地方,年家那时是什么光景你比我清楚。”胤禟沉默了一会儿,也低头喝了口茶,然后放下杯子,说得郑重其事:“无论如何,我都感谢你。” 他知道十三获得的帝王宠信也不是那么容易维持的。 而十三阿哥心中确实有愧。不仅是因为没能完做到答应胤禟的事,也因为他的确欣赏玉荣,却没能在那时帮上她的忙。 他一直不敢告诉胤禟后来具体发生的事,他怕胤禟接受不了,也怕他因此对这一世的四阿哥产生无法修补的怨恨。 他知道玉荣是好不容易免了选秀的资格的,因此后来已是皇帝的四阿哥执意让她进宫时,他也曾试图从中运作过。 但皇帝当时一句“怡亲王喜欢她?”就让他知道自己一丝置喙的权力也没有。 没有办法,他后来又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去见了玉荣一回,想劝说她,皇上只是太思念已经逝去的年贵妃,她进宫后,皇上会对她好的。 他知道自己的说辞卑劣不已,却不曾想到玉荣的回应同样说中了他的心事,让他心乱如麻两耳嗡鸣,如同在他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我不会同情他的,您也不用说这些让我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件善事,因为我知道我不会满足他那所谓的卑微的愿望。如果他真的珍视已经逝去的人,就不该拿她让自己痛苦、让别人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再二更,以为能一口气发六千的我高估了今天的空闲时间_(:3ゝ∠)_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我写了三个直男癌,老四,老九,十三,哈哈哈——
第97页 ☆、曾照彩云归(六)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二更 少了三百字但已经要失去意识了_(:3ゝ∠)_夜半了俺先去睡了,明天再修修可能不通顺的地方 花厅里, 几个女人已经打完了牌局, 玉荣换了衣裳一进来, 除了玉雀,其余几个女人全都心思各异地怔了一下。 原因无他,只是这样的玉荣更加生动灵俏, 芙蓉如面柳如眉,除了娇美明艷之外,还有三分的楚楚动人。她这模样不仅不再是年玉润的复制品, 也只剩下与她三分的相似了。 玉荣随她们一块儿用了些餐前小点和开胃的奶酪,胤禟和十三阿哥也一同进来了。 瓜尔佳氏摆的是全蟹宴,满满当当占了一整个大圆桌。四福晋以身份最尊坐到了主位,瓜尔佳氏作为女主人坐在对面。因满人的叔嫂关系非但不似汉人那样有男女大防, 还十分讲究长嫂如母式的亲密, 胤禟便成心和十三阿哥坐到了四福晋的两边。 虽然他跟四福晋的关系也不过尔尔,但这样的座次轮下来,玉荣就可以坐到他旁边了。 以往瓜尔佳氏宴请妯娌时他从不跟着出来掺和,除非也有其他兄弟在,否则他是懒得露脸的。 像今日, 他难得来凑个热闹,也只是因为想跟玉荣同桌吃饭而已 。 然而瓜尔佳氏不知其故,更不这么想。 她在心里冷笑连连, 认为他这样突如其来的殷勤不过是因为年玉润也在罢了。 落座之后,她四下望了一圈,笑道:“没想到今儿这么齐全, 该把四哥叫来才是,四嫂你说是不是?” 胤禟立刻拿眼风扫了过去。 而瓜尔佳氏则更加确信他是惦念年玉润,若四阿哥来了,他就没法儿无所忌惮地一解相思之苦了。 “你四哥这些日子忙着呢,这会儿怕是还在衙门里。”四福晋净了手,转回身笑着说道。 十三阿哥也道:“是,最近快到年末,户部事情正多着。” 年玉润亦不以为意地帮腔道:“王爷可忙啦,玉荣来府上快半月了,还没见过他一面呢。” 正舀着碗里的蟹黄豆腐的玉荣闻言手上蓦地一颤,滑嫩的豆腐花立刻碎了。 胤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当下,他也不怕人看见,从桌子底下伸出手覆上了她的手,只是像无意识的调情一样抚摸着她的手心手背。 玉荣被他的突然袭击骇了一下,转而又怕又羞又甜。她的注意力一时被夺了去,还反过来拿手指逗弄着他。 原来这种饭桌底下的把戏是这样好玩儿,不亲身体会一次根本想不到。 胤禟沉默寡言地喝起了桌上摆的桂花酒,只是手上仍然不老实地与她纠缠勾结。 话题渐渐在十三阿哥夫妇的有意为之下被带到了别处,不过他还是留意着了瓜尔佳氏那一丝不悦与不情愿。 好几年前他就察觉出了瓜尔佳氏也对他动了心思,他没理。 瓜尔佳氏是个高傲的女人,万万不会自降身段儿与他摊牌,而是使出一些若即若离的手段暗示他,等他去追求。 他一向不喜欢心思重、又拿这些心思算计他的女人。而且他愈是看瓜尔佳氏那样,就愈是思念玉荣。 自打瓜尔佳氏幼时攀着太子妃入宫起,就显露出一派不符合她年龄的作风,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唯独算错了一回没嫁成老四。 年玉润出现之后,她很是焦躁了一阵子,不知是因为知道四阿哥会宠爱这个年氏,还是因为他错将年玉润认错之后表露出的痴念。 后来瓜尔佳氏看见他私藏的玉荣的画像,也只是以为他是痴恋着年玉润,还因此按捺不住隐藏许久的小心思,百般地试探他。 那时他已经彻底厌了瓜尔佳氏,干脆将她之前折腾出来的合同拿了出来,一条“井水不犯河水”就足以让她下不来台,自此两人之间的关系算是降到了冰点。到现在为止,也就是在人前做做戏罢了。 比如现在。 “来尝尝这桂花酒,暖的。蟹子性凉,咱们女人该多喝些,去去寒。”瓜尔佳氏示意婢女们倒酒。 所有人旁边都搁着一只鎏金的梅花小炉子,里面温着用细口瓷瓶装的桂花酒,清甜醉人。 “我还以为是九弟喜欢喝,你才摆上的。”四福晋极为赏脸,连喝了两杯。 瓜尔佳氏挑眉:“的确是他喜欢喝才摆上的,只不过不是我摆的,是他自己吩咐的,只是这酒跟蟹子配正好。” 四福晋又笑,还看了看胤禟:“看,这就是你们两口子心有灵犀了。谁说九弟不是想着这酒驱寒才摆的呢?” 瓜尔佳氏娇声一笑。 胤禟似笑非笑了一下,桌子下面的手又巴巴地去勾了勾玉荣。 玉荣知道他是怕自己生气,于是脸上也装作没有表情,躲了他的手,将两手都放在桌面上吃蟹子。 胤禟一时拿不准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心不在焉地动了两筷子,然后放下,蹙眉道:“来人,把这些蟹拿出去剔好了肉再端回来。” 饭桌上的众人一愣。 瓜尔佳氏最先反应过来:“我说爷,咱们自己动手不就图个乐嘛,你也忒懒了些。” 胤禟回过身去净手,一边拿湿毛巾擦一边说道:“爷觉得是折磨人。”
第98页 正拆着蟹腿的玉荣忍俊不禁,跟其他人一块儿笑了,当下也不理这螃蟹了,让人连盘子带蟹一块儿撤了下去。 他这是指桑骂槐说自己折磨人呢。 或者是嫌她只顾着吃螃蟹,不搭理他。 玉荣也净过手后,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放着精油的小瓶子,倒出些玫瑰油来擦手,然后又坏心地用沾满玫瑰香味儿的手去撩拨胤禟的手,让他的手上也跟着沾上同样的香气。 若让有心人给闻见了,就能暴露他们发生在饭桌之下的奸.情。 让他先使坏。 而胤禟大概是还没想到这层小把戏,只是见她又黏上来了,还欣喜地过去回应。 剔好了的蟹肉重新上了桌,玉荣却没再怎么动筷子,而是一连吃了好几碗蟹黄豆腐。 趁桌上其他人相谈正欢,胤禟侧了侧身子,又拿酒杯掩住唇,实在忍不住对着玉荣低声说道:“回头我可要好好赏这个厨子。” 玉荣掩帕偷笑。 胤禟一时愉悦之下又喝了几杯酒。 他也没怎么动筷子,这被瓜尔佳氏看在眼里。 反倒是年玉润吃了不少那剔好的蟹肉,这也被瓜尔佳氏看在眼里。 她一面跟玉雀闲说着什么,一面努力压抑着快顶到喉咙的愤恨之情。 这厢她心不在焉着,那厢旁边的年玉润却突然脸色一白,低唿一声:“啊!” 坐在年玉润身侧的玉荣立刻看了过去,心里没由来地一慌:“姐姐,你怎么了?” 年玉润这会儿唿吸急促着,一手抓住了玉荣,而另一手捂住了小腹。 这样的动作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 不止玉荣,连胤禟的脸也白了,饭桌上的人齐齐变了脸。 万一是年玉润有了孩子又滑了胎…… “福晋,我,我……”年玉润自己大概也想到这点,脸上一时又惊又喜又怕,但总归还是惧意最多。 “赶紧,大夫,太医,都去找。”胤禟“唰”地一下站起来,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 万一是年玉润有了孩子又滑了胎,年家保不齐又要干出牺牲玉荣的事来。 霎时间,花厅中一阵兵荒马乱。 ☆、曾照彩云归(七) 花厅里, 宴席被撤了去, 下人们也都在外面守着。方才还在席上言笑晏晏的几人如今都各怀心思地等着太医的诊断。 玉荣低头端坐着, 因为不想让胤禟注意到她的慌乱和彷徨,就强作淡定。 她也不知怎么了,一见年玉润似乎有了孩子, 也是又惊又喜又怕,这会儿心口咚咚直跳,双手叠握在一起, 冰凉僵硬。 胤禟则坐在太师椅上,手肘搁在扶手上,撑着头闭眼想着对策。 而瓜尔佳氏见他这样,也没心思去琢磨他是不是担忧年玉润了。人是在她办的宴上出了事, 螃蟹也是她主张摆的, 然而孕妇不能吃蟹。虽然谁也不知道年玉润在这个时候有了孩子,她更是没想到这一点,即使这是个意外,可不知者真的无罪吗? 四福晋这会儿也焦灼得很。年玉润要是出了事儿,她可责无旁贷。何况年玉润去年就滑过一次胎, 现在身子还没养好,若再出了事情…… 看来看去,满屋子里最事不关己的也就只有十三阿哥和玉雀了。 玉雀走到玉荣身边, 低声道:“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众人只当玉荣与玉润姐妹情深,这会儿才心神不定,见她出去透风, 也不觉有他。 玉荣恍恍惚惚地出了花厅,外面已经落下了夜幕,一片天高云淡,干燥的夜风吹了过来,空中的满月散出的光华清晰明亮。 玉雀从她的丫鬟手里拿过一件轻薄的狐狸毛披风,抬手罩在了玉荣身上。 “九哥准备的。”她低声道。 玉荣抬手拉住斗篷的易绳系了系。这狐裘虽然轻薄,却十分暖和。 两人慢慢地朝后花园走去,玉荣也渐渐摒除了心中的不安与惧怕。 她仰头看向玉雀——她才开始发育,身高比穿着花盆底的玉雀矮了两个头不止。 “我还没为上周目的事谢你。”她道:“你就是那个’外力’吧。” 若没有外力的影响,歷史就不可以被改变。 若说玉荣原本对歷史能否被改变这件事心存疑虑,那么上周目当她发现玉雀凭空消失后,算是信了歷史已被改变这种可能。 玉荣揣测她去了干隆朝,因为在她走后,这里的人们脑中再无“玉格格”此人,有关她的一切记忆也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过。 究竟是这些人的记忆被抹去,还是歷史行进的轨道发生了错位? 等到次月她接到来年嫁于九阿哥的旨意之后,她才知道正在进行的“歷史”真的已经向着另一条时间河流流淌而去。 虽然九阿哥才是那个为了“改变歷史”而四处奔走使力的人,但玉荣总认为玉雀在那个时间消失也是有意帮了她的忙。 “嘘。”玉雀拿食指放在嘴边,笑了笑。 * 太医急忙忙地从内间里出来,其余人更是急忙忙地等着他开口:“年侧福晋这次只是误食了过多的螃蟹,所以动了胎气。虽然稍有些见红,但之后小心仔细调养,应当是无碍的。不过近二十四时辰内胎气可能有些不稳,依奴才之见还是得一直有人照料着才好。”
第99页 四福晋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然后对着胤禟说道:“九弟,我们今日是坐轿来的,可我看玉润现在这情形还是用辆车比较好,需劳烦你给安排安排。” 胤禟沉吟一下,想留她们一晚,却也不好开口。 瓜尔佳氏这回却十分顺他的意,赶忙表现:“四嫂,这天已经晚了,又快到了宵禁时候。太医也说年侧福晋这时情况还不稳定,依我看你们不妨再府上停一夜,省得黑夜里颠簸。” “没事的,我这次出来也带了王府的护卫,若是碰上巡查的人说一声也就罢了。今晚我们也不回圆明园了,就先回王府吧。”四福晋摇摇头,胤禟见状无法,也只能吩咐人去准备。 倒是一直留在原地的太医还面露难色,遮遮掩掩地请四福晋借一步说话去了。 胤禟转身时留意到这一幕,眼神暗了暗的功夫,余光一瞥,又见出去透风的玉荣已经回来了。 他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还偷偷沖他抿了抿嘴,于是稍微安下了心,顺便对玉雀点头致谢。 玉荣回来时正赶上听太医的诊断,悬在半空中漂浮的心可算是回到了肚子里,只是她的头又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脑中仿佛有一丝又一丝的电流穿过,始终无法让她彻底松一口气。 虽然年玉润的孩子似乎暂时保住了,看她看太医的反应却好像不是那么的乐观。 不知为什么,她总认为这个孩子于她来说有什么必须保住的理由。 她紧闭上眼睛费力地思索了半天,试图抓住那种一闪而过却强有力的感觉。 ——如果年玉润能保住这个孩子,她就多了一个不必嫁给四阿哥的理由,并且还能将年玉润拉到自己的战线。 玉荣睁开眼,似乎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去了内间随檀香一块儿将年玉润扶了出来。知道孩子没事,年玉润这时尚还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些喜意。 折腾了一夜,胤禟府上的喧嚣也散了。他跟瓜尔佳氏一路送到府门口,为了不引人怀疑,玉荣已经脱了那件他给的狐毛斗篷,淡紫色的身影在夜色中更显单薄。 胤禟的目光似乎是落在四福晋她们身上的,可事实上他却没法不分心去看她。 他目送着她上车,不知有多怕她回雍王府。 还好,她临去前也忍不住回眸看了他一眼,至少给了他些底气。 等护卫们骑着马,随那辆车护送着她们远去了,他也转过身向府里面走,全然无视了同样站在旁边的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也担惊受怕了一晚,这会儿松了口气,又多少有些后怕。她想这回总归是他们九贝勒府上的事,正想跟胤禟商量商量,就见他头也不回地先走了进去。 “哎,你等等!”瓜尔佳氏还踩着花盆底,却如履平地般追了上去。 她伸手拉住胤禟,却发现他的手也是冰凉冰凉的,让她很是愣了一下。 胤禟被她拉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同时默不作声地甩开她的拉扯。 他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寡淡,十年了,他一直是这个模样,仿佛他令人艷羡又可以随意挥霍的人生像一口枯井一样,了无生趣。 趁瓜尔佳氏顿了一下的功夫,胤禟又抬步走远了。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冷风吹过,一旁的丫鬟也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她忍不住咳嗽了一下,拿手一掩,却嗅到一股淡淡的玫瑰香。 她又将手拿近了,仔细闻了闻,心生疑窦。 她不喜欢玫瑰味儿,从来不用带这种味道的东西。方才她是用这只手拉了胤禟,可他也从来不用这种娘里娘气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又低头嗅了嗅那手上的味道。 * 四福晋她们回雍王府回得突然,而早前一家子人都搬去了圆明园,这会儿府里也没个主事的,只有一干下人守着,一时间手忙脚乱。 因天色已晚,没有人顾得上给玉荣修出一间屋子出来。王府太小,她干脆在年玉润旁边的房间凑合了一晚。 自从知道茴香和檀香是胤禟的人,她睡得安稳多了。但总归是换了个陌生的环境,天还未亮时,她就醒了。 她坐起身披了衣服,能透过窗户看到年玉润的房间亮着灯,于是便喊了茴香问道:“姐姐那儿怎么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茴香拿了盏灯进来,道:“回小姐,刚卯时。侧福晋那儿没事,只是睡不安稳,王爷刚从园子那里过来,大概是准备去衙门了,便先回来看看。” “哦。”玉荣一听是四阿哥回来了,干脆又缩了回去:“把灯灭了吧,过一个时辰再喊我起来。” 她躺了回去,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听见院子里又是一阵窸窸窣窣,似乎听见下人们喊了“恭送爷”,然后又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她才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年玉润在王府里休养了两日,才又搬回了园子里。 这两日间,胤禟让茴香给玉荣捎了一封厚厚的信,满纸相思,让她打发着时间看了两日,总算没耗了精力想别的。 回到圆明园之后,玉荣照例去给年玉润请安,不料一掀帘子进去,就看见房间里多了个贵妇打扮的女子,正与年玉润一同坐在炕上喝茶。
第100页 “玉荣来了?正好今天二嫂也来了,咱们一块儿说说话。”年玉润见她进来,目光闪烁了两下。 好不容易又有了孩子,这几日年玉润本该十分得意才是,可此刻的她看上去与平时无异,只是对着玉荣有些闪躲。 玉荣又看向那个贵妇——年羹尧的妻子,纳兰氏。 纳兰氏不知何故,怜爱地看了看她,又对年玉润压低声音说道:“你二哥让我带了个民间大夫来给你看看,然后再作打算。” 这时玉荣四下看看,才发现屋子里只剩下檀香一个人伺候着,除此之外,便是纳兰氏带来的一个老嬷嬷,佝偻着身子,看不清脸。 年玉润紧张地点了点头,然后那个老嬷嬷便直起身子,露出一张不男不女的脸。 她上前给年玉润看了看,好一番折腾下来,最终说道:“侧福晋之前伤了身子,现在还未好透就又有了身孕,况且侧福晋天生体弱,按理说很难保住。即便是保住了,若生产时伤了身子,恐怕也是同样的结果——很难再有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最后这周目也比我预想中的要长了_(:3ゝ∠)_ ☆、曾照彩云归(八) 胤禟弄了一些保胎的方子和补品, 让瓜尔佳氏去圆明园送上。 “成, 明天我就去拜访四嫂。”她勾起一丝笑, 果断地应了。 人是在她办的宴上出了事,她必须表态不说,即使这次的意外与她无关, 她也不会放过这个跟老四一家拉关系的机会。胤禟这样还是给她做顺水人情呢。 虽然这么宽慰着自己,可她心里就是憋着一口气。 瓜尔佳氏冷笑了一声,很想告诉他就算年玉润此刻能保住胎, 日后孩子生下来也养不活! 她虽然一个字儿没说,但胤禟轻易就从她眼里看出了她真实的想法。 他当然知道年玉润註定一生无子,可她现在一定得保住这个孩子。 要娶玉荣于他而言已经很容易,他等了十年盼了十年, 做足了完全的准备, 等的就是这一天。 可难的是他要护好玉荣,不能让她受了刺激,否则便会害她想起前世。 * 年玉润此刻也不好受。 她虽然将玉荣支开了,可却还是将檀香留在了房里。 纳兰氏也信得过檀香,当下便直言道:“妹妹, 你也千万别太有压力了,反而对孩子不好。玉荣的事你先不要过问了,实话与你说, 四爷不一定会同意娶她的。” “此话怎讲?”年玉润抬眸。 “九爷要娶她。”纳兰氏说起来也有几分困惑,她嘆了口气:“你哥哥说,宫里几位娘娘那里都通好了气儿, 德主子也乐见其成。何况四爷如今看重你,也不需要非多一个玉荣锦上添花。” “九爷?”年玉润凤目中闪过一丝瞭然,她低下头犹豫了一下:“可我宁愿玉荣嫁给爷。” 她很快想明白胤禟索要玉荣的缘由。 她们姊妹长得像,那么玉荣也一定与那个“蓉蓉”很像了。不止模样像,名字也像,胤禟有了更好的替代品,自然不会放过。 纳兰氏嘆了口气,有些贊同她的想法。 但…… “用你哥哥的话说,四爷如今也不会为了他一个奴才跟兄弟翻脸的,九爷这回似乎是势在必得,咱们若一意孤行,恐怕还会得罪宫里几位主子。” 纳兰氏也是高门贵戚,她这个纳兰氏不是别家,正是康熙朝赫赫有名的明相明珠那一支,她的父亲更是名倾天下的纳兰性德,同时还是宫里惠妃的表侄女。因此,她才跟年玉润走得很近,常常与她交换宫里的消息。 “这是九爷第一次跟宫里张口,何况他至今膝下无子,宜娘娘这下几乎激动得喜极而泣,哪有不应的道理。”纳兰氏摇摇头:“而且我听说十三爷也把内务府那边儿打点好了。” 年玉润不由得与她对视一眼,面上忧色与无奈更重。 说到胤禟无子这件事,虽然瓜尔佳氏善妒是真,但是也还有不少小道消息说…… 其实九爷,不行。 * 胤禟收到檀香的汇报,得知年玉润和纳兰氏将他府里想像成龙潭虎穴,反对玉荣嫁他的理由竟然是怀疑他不行,弄得他怒极反笑。 他一直没要孩子,虽然也是顾虑着玉荣,但归咎到底,还是因为上辈子发生的事伤了他,让他绝了生子的念头。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上辈子他落到如斯境地时,有不少亲信反咬他一口,他不奇怪。只是这些人里竟还有他的亲生儿子,他无法释怀。 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他现在认为,若他只会生不会教,养出一个个不肖子孙,则是更大的不孝。 重活一次,他也没想过当一个好父亲,他知道自己不会去为他不爱的女人生的孩子花费精力,除非今后他和玉荣能有一个孩子,能让他愿意去用心做一个好父亲,否则他是不会再想了。 不过年玉润和纳兰氏的担忧不无道理,他也开始怀疑自个儿被憋出毛病了…… 这般想着,他从自己枕头下面拿出玉荣留下的那件兜衣。 藕粉色的真丝料子贴在他手掌里,柔软得要化了似的。 他用手指轻轻地捻了那布料两下,尤其是最可能贴着她柔软处的区域,慢慢地来回摩挲。过了一会儿,他发觉自己身下有了反应,才将这私密的物件压回了枕下。
第101页 那夜将四福晋她们送走之后,他回来独自一人孤枕难眠,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枕头下面还有件玉荣的小衣,一时头热脑胀,想将它丢远点,又捨不得。只好不去想,不去看,不去碰,怕自己起了邪念做出什么亵渎她的事儿。 虽然他有每个周目的九阿哥的记忆,可那也并不算是他亲身经歷过的。他知道其他世界的自己跟玉荣做过夫妻、有过床笫之欢,但他也不愿去回味那些记忆。 在真正属于他的记忆里,玉荣就是那个他初见时看起来纤尘不染又不谙世事的少女。他第一回见她时,看到她一身宫装打扮,站在盛开的梨花树下拿着他的荷包发怔,那时他就觉得她很美,美得还胜过年贵妃三分。第二回见她时是在西宁城里,她为了激怒年羹尧而故意算计他,那时他更觉得她美,美得令他感到惊心动魄。 那时候,他就在暗恨他们相遇得太晚。 他已经在政治斗争的泥沼中深陷,满身骯脏,污秽不堪。且彼时大势已定,他迟早会被埋葬在那糜烂的泥潭中,堕落地死去。 所以一向在风月场无往不利的他根本不敢向她出手,可能这就是报应吧,让他在人生最为麻木的末端遇见了不曾想像过的珍宝。 因此之前在第四周目时,他始终没捨得碰她一根手指头。现在也是一样,面对她的挑逗,他总是可耻地手足无措。 何况她现在还这么小。 胤禟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现在就算把她娶回来,也只是折磨自己罢了。 他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已等不及次日就要见她。 于是,次日玉荣便被玉雀的人请走了。她前脚才出了圆明园,后脚就上了胤禟的贼船,被他掳进车里又抱又亲。 距离选秀只剩不到几个月的时间了,可明显胤禟已经忍不住了。 他总受隔三差五地借玉雀的手将玉荣带出来,或是趁她出门逛街的机会将人掳了去幽会,弄得玉荣每次进出圆明园都跟做贼一样。 又是一日她从胤禟的庄子上回来,临分别时又被他搂着亲了半天,进园时脸还热着,不过空中适时飘起了雪,一簌一簌落在她身上。 “今年的雪下得真早。”玉荣看了看天,讷讷道。 片片雪花落在枯枝上,不一会儿就积了几处白点,远远看去,真如千树万树梨花开。 “小姐,天冷,还是快回吧。”茴香见她看雪景看得出神,心中焦急。 玉荣一时没应,而是指着梨花树旁边的空地边上的几个人问道:“那是干吗呢?” 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园子,园中只种了梨花树。远远的还有一幢二层高的小楼,朱甍碧瓦,眺望着远处的一片人工湖。 “下个月年侧福晋生辰,您都忘啦?”茴香看了一眼,忍笑道:“王爷特地吩咐了那日给年侧福晋放烟火庆生,所以奴才们正准备着呢。” 玉荣闻言又向园中看了一眼,白雪仍簌簌下落着,缀在梨花树的枝头,真的像梨花一样。 她闭上眼睛,仿佛感到有漫天的雪花唿啦唿啦地从耳畔飞过,夜幕中的烟火一束一束炸开,将天空都变成白色。 她一头雾水地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地说:“走罢,回去想想给姐姐什么寿礼好。” 方才的情景好像第四周目时胤禟带她看烟花的场景,可又不是。 年玉润倒是早就想好了跟玉荣要什么贺礼,所以玉荣一回去,就被叫了过去。 “霓裳舞?”玉荣蹙了蹙眉。 这不也是她第四周目学过的东西吗? “二嫂说你跳这个最好看,是在我出嫁之后学的吧?过几日宴席上你就跳这个给我看看,也在福晋面前替我长长脸。”年玉润这几日身子调理好了许多,喜盈盈的:“当然啦,最重要的还是选秀献艺,咱们都是参加过选秀的人了,也帮你看看选秀时跳这个好不好。” 玉荣又蹙起了眉头,她本就不愿当着这么些人跳舞,何况年玉润过生日摆宴席,在场的可不光后院的女人们。 “姐姐,王爷那天也会来吧?”她问。 年玉润凤目一瞪:“那当然了。” 玉荣低着头,陷入了沉默。 “你不愿意?”年玉润见状,细长的眉毛也皱了起来,看出她是猜到了自己的用意,于是干脆摊开来说:“这是个在爷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况且是我过生辰,你怕什么?” 面对她的半逼半劝,玉荣脑中嗡嗡直响。 她方才一直没说话,也是因为这闹人的声音,让她的眼睛也跟着昏花起来。 眼前年玉润的脸似乎在来回变幻,一会儿是她现在十六七岁的模样,一会儿是她二十多岁的模样,珠环翠绕,五官更加美而凌厉。 玉荣使劲摇摇头,试图甩开这些模煳的幻象:“我不愿意,我不想嫁给四爷。” “嫁给四爷有什么不好?有我照顾你,也不需你跟其他人争宠,爷肯定会喜欢你的。”年玉润拉住她的手拍了拍,柔声劝道。 然而玉荣还是摇着头,年玉润的话到了她耳边,不知怎的就变了声:“这是我拿命给你换来的捷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不,我不会答应的。”玉荣的脸“唰”地白下来,双眼渐渐失去焦距,不知怎么突然讷讷地脱口而出:“你们之前已经逼过我一次了,这一次也不会成功的!”
第102页 这一瞬间,她似乎将很久以前的事都记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发糖吧,发禟发禟 ☆、曾照彩云归(九) 那年的圆明园, 盛开的梨花突然变成了雪。 玉荣从年玉润的房里出来, 隔着层层叠叠的庭院, 又朝记忆中的方向望了一眼。 只消一会儿的功夫,雪已经停了。 “别告诉他。”玉荣看了一眼茴香,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小跑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茴香被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吓了一跳, 呆呆地应了,然后忙不迭地追上去,却被她挡在门外。 见此情形, 茴香哪儿能瞒着胤禟,跺了下脚便去报信儿了。 而屋子里的玉荣一进来就窝到了床上,将整个人埋进被子里,一动不动好半天。 她对着黑暗发了会儿呆, 最终抱紧被子, 将脸埋在其中,偷偷地笑了。 笑过之后,她又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个滚儿,然后从身上掏出一个田黄石印章,枣子一样的大小, 章首刻着瑞兽,底部是刻朱文的满文“胤禟”。 这是她今天将他扑倒在榻上,摸索遍他的全身之后搜刮出来的战利品。 她说她都将自己的小衣给他了, 他也要拿出来一件随身物品交换才行。 “强买强卖。”最终他衣衫凌乱地从榻上坐起来,万般无奈地看着她将这枚印章收进怀里,却是要不回来了。 玉荣用手指抚摸着印章上凸起的文字, 最终忍不住低头吻上了他的名。 冰凉的石头贴在嘴唇上也消不去她皮肤上的热度,她的脸也烧红了,窝在被子里不停地偷笑。 结束了,都结束了,她成功了,他们可以在一起了。 * 玉荣跟年玉润摊牌的结果自然不乐观,但她跟年家抗争了两辈子,从未像此刻一样可以毫无顾虑地单方面宣告胜利。 恢復记忆之后,她没有耽搁,用一晚上的时间给年玉润留了封信,翌日一早便趁去城中逛庙会的功夫偷偷熘走,熟门熟路地摸到了九贝勒府。 她仍然记得下人们换班的时间,从而轻而易举躲进了胤禟的卧房。 偷跑这种事她做得多了,别提经验有多丰富,直到她潜入胤禟的房间为止,一切都顺利非常。 此刻他不在房里,她也因此忍不住开始偷偷地打量他的房间。跟上次来时不同,她这时心“砰砰”得跳,不是因为做贼心虚,而是像第一次进入心爱的男子的独居之所一样,不自在得厉害。 她站在寂静的室内,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做些什么等他好。 犹豫再三,她还是摸到了他的床边,掀开枕头,看到她之前留下的小衣被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偷笑之余脸又变得嫣红嫣红的。 而胤禟呢,他今日本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去内务府打打杂,结果还未到晌午,他就得知了玉荣出门后消失在庙会上的事。 年玉润这时也读到了玉荣留下的信,上面只说她不愿听从年家安排才出此下策,待到选秀之前自回归来云云。 然而年玉润想让她嫁给四阿哥是出于私心,根本不是年家的安排,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篓子。年玉润将信反反覆覆看了三遍,险些又动了胎气。 她暂时不敢让年家知道,也不敢让四福晋知道,只能先暗自动用自己的力量搜寻着,然后对府上声称玉荣回家住着去了,且瞒一时是一时。 胤禟得知了这事自然是急疯了,他知道玉荣是故技重施,被逼急了落跑也的确是她的作风。 他驱着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找,然后脑中灵光一现,立刻拉住了缰绳,调转马头向自家府上赶去。 他折腾了大半日,总算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玉荣有他了,应该不会像前世那样自己乱闯的。 大冬天的,他将自己折腾得汗流洽衣,后背一阵一阵地发凉。 九贝勒府上的下人们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向冷静自持的九爷突然从天而降似的,扔了马就往自己院子里跑,看得他们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这边胤禟急红了眼,玉荣却已经在他房里闲得发慌。 因为主人不在房里,室内只烧着一点碳保持余温,但这于玉荣而言还是太冷了,她又不能喊人添碳,于是便找出一件胤禟穿的紫貂外氅套在身上,倚在榻上睡着了。 胤禟急急忙忙地赶进屋,迅速扫了一圈儿,最终看见她小动物似的藏在他的厚衣服里,趴在榻上睡着。 他等喘息均匀了才走上前去,跪坐在榻边,心想自己真是叶公好龙。 他之前一直想着,如果能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养大便好了,可这时他又觉得养这个小东西太折磨人了,恨不得她赶紧长大才好。 “蓉蓉,醒醒。”他见她睡得双颊泛红,忍不住想去摸摸她,但他的手才伸出去,就倏地停了下来。 总觉得哪儿不对。 玉荣理应是个拥有成熟风韵的女人了,可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她今日的表现跟年少无知的小姑娘一样。 他凝神看着她的眼皮动了动,哼哼唧唧地醒过来,笑了。 大概是因为她现在的模样看上去太小了,他才觉得她还是个需要呵护的少女。 “你怎么才回来呀?”玉荣醒过来,向他怀里钻去,半眯着眼环上他的腰跟他要抱抱要亲亲。
第103页 胤禟正想教育她,根本没留意她对他的依赖突然不寻常地高涨。 “还不是为了找你?就知道胡闹!”他一把将她从自己怀里揪了出来。 玉荣睁开眼睛,知道他肯定从什么茴香檀香那里晓得始末了,立刻做出一副无家可归的模样,可怜兮兮地问道:“那你到底要不要收留我嘛。” “收,怎么不收。”胤禟一把将她横打抱起来,想内间走去。 他当然自信只有他才能保护好她,更不想让她回到圆明园。年家和老四什么的,有多远滚多远吧。 只是这金屋藏娇的日子让他觉得很不好过。 第一晚为了不让人发觉,他就让她在自己房里睡了,可她白天睡多了,晚上并不老实,没完没了地缠着他说情话。 起初胤禟怜惜她刚跟年家闹翻了心神不定,顺着她的意说了不少好听的。但他后来也不得不怀疑她今日异常黏人的缘由。 玉荣紧搂着他的腰,隔着薄薄的布料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蹭来蹭去,整个人都被他的体温和体味淹没,恨不得跟他融为一体。 他果然还是爱着她的,真好。 但胤禟被她折腾了一夜,睡得很不安稳。次日他不止精神十分不济,火气也上来了。 “今晚带你去别院,不许再闹我了。”用早膳时,胤禟喝了几碗浓茶,见她又想蹭过来,稍稍冷了脸色放下茶碗。 玉荣这时见他休息不足的模样也心虚了,“嗯”了一声就熘了出去。 因为她来了,胤禟便暂时封了院子,未经通报不许人进,所以她能光明正大地出来透风。 他的书房也在这间院子里,她一时无处可去,就迳自进了屋。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这一世的书房跟外面是打通了的,一半归胤禟私有,另一半是专门放书用的,中间用一座十二扇屏风隔开,楚河汉界泾渭分明。瓜尔佳氏当年在合同里要了随意进出他书房的权力,偶尔会过来拿书看。 在非原则性问题上,胤禟都随瓜尔佳氏去,后来见她常来打发时间,他也没说过什么。 可他还没来得及嘱咐玉荣,玉荣进来一看布局变了也没多想,她翻了翻他书桌旁的小架子山搁的几本书,一看都随医书,觉得没趣儿,就绕过屏风去找书架。 瓜尔佳氏刚才听见对面有动静,也以为是胤禟来了,一时没管,结果一抬头却看见了玉荣。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再定睛一看,果真还是玉荣。 玉荣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她,还没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就见她已经款款起身,走到自己跟前。 瓜尔佳氏走过来,原本还想寒暄一番作个态,结果她一走近,就嗅到玉荣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玫瑰香。 她脑子一向转得快,立刻想到了那天晚宴之后她从胤禟那儿嗅到的玫瑰香,夜色阑珊下更显幽甜。 她再一回想,那日可不是玉荣和胤禟坐在一处的么? 这么一想,她出口的话就变了:“年纪轻轻本事却很不一般,勾人夺魄的手腕儿比起你姐姐真是青胜于蓝啊。”她见玉荣脸上毫无惊慌失措,“啧”了一声:“可惜你姐姐虽不及你,但你也只能做你姐姐的替身罢了。” 玉荣眨了下眼,没想到这位老乡对她敌意这么重。 她看了看瓜尔佳氏,想起她之前一心要嫁四阿哥的事,以为她只是嫉妒年玉润,现在又认定她会跟年玉润姐妹共侍一夫,讥讽讥讽两句罢了,因此也没往深处想。 那厢胤禟独自躺了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念及自己刚才可能朝着玉荣甩了脸色,于是不放心地起身出来寻她。 玉荣也正想找他呢,见他过来了,立刻作出低眉顺眼的模样凑了过去。 “九爷——”她站到他身边,双手挽住他的小臂,一副让人欺负了的模样。 而瓜尔佳氏见她这般会顺杆儿爬,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胤禟见了这情景,还没来得及头大,就听到玉荣告状:“福晋说我是狐狸精。”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瓜尔佳氏瞪大了眼,完全低估了玉荣颠倒是非的本事。 玉荣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福晋心知肚明。” 她都那么说了,还不许她来个名副其实么? “呵。”瓜尔佳氏看出她的不怀好意,冷笑一声。 胤禟虽然看出玉荣是又演上了瘾,但也能猜到瓜尔佳氏说了什么好话。 “你跟我过来。”他看向瓜尔佳氏。 为了不引人瞩目,他原本想等年后玉荣进了门之后再安置瓜尔佳氏的。不过今儿他火气大,沉不住气想快刀斩乱麻。 瓜尔佳氏也不买他的帐,又是冷笑一声:“免了吧,你还是陪你的小情人儿吧。” 说完,她就朝着门外走去。 玉荣问过玉雀为什么不直接把瓜尔佳氏送回现代,而玉雀说,胤禟一意孤行要改变歷史,硬是跟瓜尔佳氏谈好了条件,结果后来在玉雀再三试探之下,发现瓜尔佳氏已经享受惯了充满特权的贵族阶级的生活,不愿意回现代朝九晚五地打工了。 而且玉雀说他们出于尊重当事人选择的考虑,也很少强行送穿越者回去。 再说了,瓜尔佳氏是胤禟的锅,她们不负责背。
第104页 玉荣见瓜尔佳氏出了门,但还没走远,而胤禟喘息稍微变重,怕是要发怒。 “要九爷抱。”她趁瓜尔佳氏还能听得见她说话,又拉了拉胤禟。 胤禟眉毛一皱。 她很久没叫他“九爷”了。 乍然一听,他总觉着她这声调似曾相识,轻轻柔柔的,有几分洗不去的娇气和依恋。 他回想了一下她在前几个周目唤他“九爷”时的语调,再次确认这前后两种叫法是有区别的。 “蓉蓉,”这时,他也顾不上看什么瓜尔佳氏了,“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他目光紧锁在她脸上,毫无转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的字数是多么的有诚意啊! ☆、曾照彩云归(十) 胤禟为了避开闲杂人等, 为了瞒住玉荣的形迹, 带着她去了京郊的庄子上。 庄子外面有座后山, 旁边是一片天然的湖泊,盛夏时水面上总是铺满各色的荷花,不过这时正值隆冬, 水面上非但没有荷花,还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整片湖看上去像一块玉色的琉璃。 玉荣坐在铺了羊毛毯子的马车里, 搂着胤禟的腰,将头埋于他怀中。 她刚才掀开窗户看了一眼,一看是来这儿,又默不作声地蜷到了胤禟身上。 前世她也来过这儿, 还是听他说这里的荷花很美, 使得她从西北回来就心心念念要来这儿看看。 但他没说过这里还有他的产业,且这世仍在这儿置办了同样的庄子。 从贝勒府所处的铁狮子胡同儿过来,慢慢悠悠地走了约有一个时辰,可途中两人都是安安静静的,谁都没言语, 只是依偎着对方。 玉荣更是像温顺地小鸟回到了巢穴一样,坐在他怀里。 他身材高大,而她还未长成, 整个人都能被他包住,让她觉得安心极了。 也是因为这样的体型的差距,胤禟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一件珍宝, 动作轻柔,生怕她碎了。 他也确实这么担忧受怕着。 虽然她还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她的反应已经明确地告诉他,她都记起来了。 她怎么可能记不起来呢? 她死后因为执念太重遇到佟佳明月,她不仅想挽回逝去的生命,还想弥补非她之力所造成的遗憾。 前世她生得太晚了,遇见胤禟就更晚了。 而且她遇见他时也不曾想过自己会爱上他,等她爱上他时又不认为他也会爱上她,也是因为如此,她不认为自己会一直爱他,她以为自己会有别的人生,会遇到相携一生的人,可直到她知道他的心意时,才发觉原来自己只想参与他的人生。 佟佳明月给出许她重生的交换条件是要她事成之后来十九朝部效力,许她参与胤禟之前的人生的交换条件是要她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重新爱上他、并也让每个他爱上她。 那时的玉荣其实是没有自信的。 年轻的胤禟于她而言就像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谜团,她亦不确信自己能否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喜欢上这个未知的谜团。 “也许你经歷一次,就会发现你对他的爱只是一种迷恋,接受了他的全部之后只会让你认清现实,到时连这份迷恋也会没有。”佟佳明月如是说道。 玉荣能理解她这样的说法。 前世玉荣只见过四十多岁的胤禟。他沉默、落魄、阴郁,却也沉稳体贴,并开始尊重生命馈赠于他的一切。 她仅凭人们口中的评述和她认识的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胤禟,使劲拼凑出他年轻时的样子。虽然拼凑出的结果也令她感到犹疑和害怕,但她却暗自揣测,如果他能在最开始的时候遇到她,那他一定不会是人们说的那个模样,也不会是她初见他时沉默寡言又阴阴冷冷的模样。 现在她回想起一切,顿时明白了那些周目的意义是什么。 第一回,只是想他能在最开始的时候就遇到她,而不是现实中的最后; 第二回,她目睹过他不幸的婚姻,认为自己一定可以给他一段圆满; 第三回,不想看他的抱负落空; 第四回,什么青楼薄倖名只是他吓吓她的吧; 第五回,不忍见他求而不得失魂落魄,如果她能让他少年时的梦成真…… 这些起初都是她心底一瞬间迸发出的愿望,当她爱上他的时候,就总是不停患得患失地想这些。 不过显然她开始的不自信是对的,因为回想起这些周目中,几次三番都是“他”在主动迁就,而她则总是任性地想撂挑子。 她想她能顺利走完这些路,一定是他不忍看自己辛苦。 “胤禟。”她想着,在他怀里蹭了蹭。 京中又下了雪,地上一片银白。 胤禟将她抱下车,裹在自己的貂裘中,不经她脚沾地就横抱着她走向室内。 “嗯?” “让你久等了。”玉荣闭上眼睛想了想,他可能等了差不多十几年吧,真久啊。 胤禟脚下没停,但却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才忍不住停下步子,低头吻了她一下。 起初他也嫌等待的时间太久。可他不怨,因为他也无法想像,他离世之后,她要怎样的坚定,才觉得一个人的等候也是甘心如荠。 他张了张口,差点就要问出她后来发生的事。
第105页 暗自骂了一声自己险些勾起她的伤心事,却听她自己主动交待了—— “我说要连着你的份儿好好活下去的,却甚至没等着圆明园那片梨花树开到第三个年头。” 玉荣认错般地在他脖子处蹭了又蹭,看似认错,实则又在撒娇。 这时,胤禟已经抱着她到了卧房,他听出她是怕自己追问,先卖可怜讨巧。 但他听到心里,留下的是实实在在的疼。 玉荣在他胸前趴了一会儿发觉他没有反应,仰起头一看,他的眼底正泛着红。 胤禟目光一垂,见她看了过来,抹开一丝邪佞的笑,还翻身将她抵到了架子床上。 “那我们也来算算帐吧。”他目光低垂,眼睑遮住双目中泛红的异样,声音暗哑,带着些不怀好意,轻而易举地将玉荣的心思勾向了别处。 玉荣恢復记忆之后,与他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是抱抱亲亲,突然这样被他压在身下,弄得她心跳加速,大脑放空。 她太久没跟他滚过床单了,稍来点亲密动作就羞羞的不行。 “干吗呀?”她头别向床帐里,却十分期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既然你想起来了,那咱们就好好说道儿说道儿。”胤禟半支着身子,仔细没压着她,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把她的头拨了回来:“臭丫头,说好的攻略我,可是呢?你说哪次不是我追着你求你爱我?” 他原本就是想遮掩遮掩自己的失态,结果这么一说,反而真说起他几分心里的不乐意。 他多想看他的蓉蓉费尽心思接近他,为他欢喜为他愁。也许头两个周目她是费了心思的,可那也不是他切身经歷过的,他唯一一次真正参与的一回反而成了他没完没了地争风吃醋。 玉荣见他发问也心虚了。 “看爷怎么罚你。”胤禟俯下身,几乎贴着她的脸说道。 她求饶般地回望,却听他说道:“今日开始你就自己在这儿睡。” 玉荣:…… 她心里一时又失望又生气,不依不挠地扭动起身子:“不,我要跟你睡。” “乖。”胤禟恢復了正常的口吻,微拧着眉哄劝着:“跟我睡就会闹我。” 玉荣果真在他身下闹了起来,又是蹭着他的腰又是挠着他的胸口,四处点火。 胤禟:…… 最后还是以他的缴械投降告终。 玉荣心满意足地偎着他睡了一夜,却在翌日早晨时滚下了床。 房中只有她一人,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才刚大亮,廊下还是一片灰蓝灰蓝的。 人呢? 她迟迟等到用完造反,才见胤禟从外面回来。 她凑近了去,闻到他身上清晰的皂角香和衣服上才熏好的麝香味儿,心里起疑:“你做什么去了?” 胤禟没喊人进来伺候,自己动手盛了碗粥,若无其事地回道:“出去跑了会儿马,又打了会儿拳。” 玉荣“哦”了一声,没再深想。 结果接下来的每一日早上醒来,都不见他的人,但等到吃早饭的时候,他就会一身清爽地出现。 玉荣有机会强逼自己早早地醒过来,发觉他的确还睡在自己身边,只是天未亮时就会起来换了衣服出门。 若他只是晨练,玉荣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偏偏他近日还没有预兆地开始打扮起来,每天穿的袍子一天一个样儿,什么绣纹什么配饰都讲究起来,连衣裳的颜色都从沉敛厚重的鸦青色、黛蓝色、玄色之类变成了玉色、绛紫色,甚至还有扎眼的玫瑰红。 她的九爷突然风骚了。 不仅风骚了,还一改之前沉闷懒散的作风,变得愈发上进、朝气蓬勃。 他在前朝挂着个闲差,只隔三差五地去趟衙门或是内务府,平时还是打理生意居多,一会儿叫了一帮门人来开会,一会儿在书房查帐。除了正事,他也会偶尔陶冶陶冶情操了,书桌上还多了两本琴谱。 玉荣怎会不起疑? 果然,又过了没几日,狐狸露出了尾巴。 玉荣从他书桌上的几本琴谱中抖出来几页纸,上面写的全是京中一些八旗妙龄女子的档案,只是这些女子的身家都算不上特别好,多是四品、五品官员之女。 她正看着这些纸发愣呢,胤禟又从外面回来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湛蓝色的袍子,腰间束着玉带,长身玉立,显得他这几日锻鍊过的体型愈加健美修长。 玉荣忙看了一眼,却没心思欣赏,只是将那些纸夹回了原处。 胤禟见了,走上前坐下,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膝上,抿着唇看了垂目不语的她一会儿,不知他是否表现得不够痴情,还引她天马行空地乱想。 “我只是在想法子给瓜尔佳氏换个身份,让她如愿去老四府上。”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臀。 玉荣撇过头去,哼了一声:“你对她可真好。” 见她吃醋了,胤禟方笑了,眼里柔光熠熠,配上他今日这一身装束,要了命地迷惑人。 “小醋人儿。”他伸手将她的小脸儿勾了回来,吮住她的唇舌亲吻了半天,才不紧不慢地解释起他的用意。 瓜尔佳氏穿越前,原身已差不多发烧烧得像个活死人了,他打算跟玉雀交易,帮她换个身体,只留下“瓜尔佳氏”这个驱壳便好。至于瓜尔佳氏答应他的缘由是什么,他已经懒得去深究了,兴许她对老四还存着心思,兴许是为了报復他,但雍王府总归不是个好归处。
第106页 他没告诉玉荣,他这一招还有看瓜尔佳氏和年玉润二虎争斗的意思,省得她们精力过剩老盯着他的蓉蓉。 玉荣听了,没有继续四阿哥后院的事,而是问道:“这样会不会坏了你跟……四爷的关系?” 胤禟又笑了:“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笑容淡了,轻轻抚着她清灵的眉眼:“傻蓉蓉,官场情薄,遑论天家。之前我们兄弟几乎没有一个是得了善终的,就算是老十三那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最后不也还是落个英年早逝的结局。” 他顿了顿,嘴边的讽意又淡开了去:“……退一万步讲,我也做不到像老十三那样的。真情实意也好,谨小慎微也罢,我能对他做到的只有逢场作戏、虚与委蛇。” “即使我知道他不是前世那个雍正,可我知道我有多么恨过那个人。”胤禟的眼神又暗了下去,他将自己眼中的冰锥藏了起来,看着玉荣低声说道:“前世的我后来想过,若我死后他胆敢伤你,那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让他好过。” 玉荣扑进他怀里,一时失语。 胤禟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拉起来,一瞬间他又恢復了光风霁月的模样。 “我解释完了,你倒是说说最近疑神疑鬼的做什么?”他没了负担,好似闲暇地向后靠到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光滑细腻的小手。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玉荣也来了底气:“你最近变了,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是去勾引小姑娘吗?!” 胤禟笑容一滞。 “你……”他气结。 玉荣仍坦荡地用目光审视着他。 “显然这个小姑娘没被我勾引到!”胤禟生气地将她赶下了自己的膝头,伸手探了探袍子,弄平褶皱。 自从玉荣恢復记忆之后,他没有一日不心慌意乱、心里打鼓过。除了怕她恢復记忆想起前世的事儿伤心之外,还怕她几项对比之后更喜欢其他世界的他、更年轻的他。 虽说他自认为自己年轻的时候荒唐又混帐,可她参与的周目里,那些九阿哥多少受他的意识影响,都一心一意地跟她相爱,他心里哪儿说得准她到底喜欢哪个。 但总而言之,他现在对她来说的确太老了些,每晚搂着她青涩的娇躯,他心里一半儿因为忍耐情.欲有火在烧,另一半儿却因为感受到年纪的差距而变得瓦凉瓦凉的。 玉荣被他赶下来,又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周身散着几分冷意几分骇人。但她想到他方才生气的话,明显是怪她没中美男计呢,于是她当下又肆无忌惮地凑过去。 这回胤禟没推开她,而是又将她抱回怀里,脸色也缓了下来,低声问: “蓉蓉,你心里爱的是那个我?” 玉荣看着他平静的俊容,渐渐收起了笑闹,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还望着他深邃的眼底发了呆。 胤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眼睫偶尔颤动一下,证明他在等着她的答案。 早在上周目时,玉荣心里就有了答案。 只是恢復记忆之后的现在,她的答案又变了。 她因为爱上他便想要参与他的全部,歷经万千,她以为接受他的全部就等于爱上他的全部。现在,她的眼前都被他的占据着,哪里还装得下“全部”。 就像她最初对他怦然心动的那一剎那,西宁城外月明星稀,天高云阔。她穿上所谓的霓裳羽衣一身芙蓉色,也只是想留住他的目光,除此之外,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命运又有什么要紧。 玉荣俯身,双手搭在胤禟的肩上,看到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多了一点明亮的星屑,望着他盈盈笑开。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图样了,结局太卡,一点儿没停写了五个小时才…… 目前已修仙到两点,来个迷迷煳煳的短小后记: 正文就这样啦,为了补偿今天还差个一千字多点的双更(x)明天再贴个纯糖婚后生活,可以把那个当大结局嘻嘻嘻 再然后就是前世的be番外了 再再然后把肉炖完,还记得贵妃醉酒吗!记得吃回锅肉啊诸君!到时候因为这边不更了所以微博(@非衣氏嘉)会告知,不看微博的朋友们月底直接去看看肉锅应该能看到 . 最后下一个坑可能继续清穿可能架空,盼望大家收藏一下俺的专栏=3= - 如果有朋友感兴趣参与试读的话也请微博找我! 比心!感激大家一个多月来的支持和陪伴! ☆、比翼戏清池(糖) 康熙指婚的圣旨下来之后, 除了个别知情人士外, 胤禟要娶玉荣的事儿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毕竟这婚是他自己主动求的, 而他九爷留给众人的印象要么是清心寡欲要么是生无可恋,令人委实想不到他有朝一日也会沉迷美色。 一瞬间,玉荣也因为雍亲王侧福晋年玉润之妹的身份而“艷名”远播, 宜妃见了玉荣也暗自嘀咕,万一她家老九被掏空了身子可如何是好?但她后来一想,能掏出个孙子来也好。 胤禟没想那么远, 毕竟他还没开始过上性福的生活。 因为婚后玉荣也迟迟未来初潮,算算她这身体的年龄还不够十四岁,胤禟只能给自己头上泼了一盆又一盆凉水。
第107页 还能怎么办?忍! 色字头上一把刀,忍字头上也有一把, 九爷觉着他已经把自己心理阉割了。 不止他这么觉着, 玉荣也这么认为。 虽然现在他们来不了实锤,可羞羞的事有千万种做法,他一个老司机怎会如此愚钝? 他还是男人吗? 之前在别院住着的时候,每每晚上玉荣想要跟他发生点什么,都被他义正辞严地拒绝。现在婚后名正言顺了, 她晚间都撒开欢儿来缠着他动手动脚。 胤禟忍得辛苦,反而还要被她质疑事关男人尊严的问题,他一时怒火上涌, 冷笑一声就解了裤子给她看。 “呀——”玉荣捂着眼躲到了被子里。 看了那种东西真让人脸红心跳,身体里痒痒。 胤禟毫不客气地撩开了被子,一身赤.裸地躺了进去。 这夜, 玉荣算是被他欺负到哭。 * 婚后第一个月,风水轮流转,轮到胤禟学会利用自身优势,疯狂散发他的荷尔蒙,用美男计勾引玉荣。让她只能看不能吃,天天晚上抱着他哼哼唧唧。 而玉荣恢復记忆之后也被他彻底吃死,自从解开他开始注重打扮的误会之后,她每每看见他颀长的身影也都着迷不已。 且据她所知,除了床上那点事儿之外,胤禟是个不喜欢出汗运动的懒汉,结果他最近也频频在后院里打拳,偶尔也喊几个兄弟过来喝酒吃肉练练布库什么的。 虽然他喊的都是老十、十三、十四这种武力值比他高的小弟,但这也并不妨碍他惨败之后去玉荣面前秀一秀精壮的上半身,逗得她连连娇声低喊。 外间三个数字已经沐浴更衣完,整整齐齐地坐着喝茶,听见后面传来的嬉笑打闹声,一时俱无语凝噎。 十四阿哥:“九哥真变了。真轻佻,真不堪入耳。” 十阿哥:“你还没见过咱那小嫂子吧?见了你就知道九哥为啥轻佻了。” 说完,还意味深长又贼笑兮兮地补了一句:“那是真’小’,可又能把九哥的魂儿勾没了。” 十四阿哥来劲了:“您说得我心里痒痒了,等会儿得让九哥请出来瞅瞅。” 十三阿哥:“……我劝你别作。” 十阿哥:“九哥可捨不得让你瞅,怕你吓着他的蓉蓉。”那句“他的蓉蓉”还怪声怪调的,学着胤禟的语气,深沉又滑稽。 十四阿哥目瞪口呆,十三阿哥哈哈大笑。 但不管胤禟这些混蛋弟弟们怎么笑他,他对自个儿的颜值和风姿还是自信的很的,毕竟他当初都一把年纪了,还能靠美色吸引到年方锦瑟的玉荣的注意,继而打败他那时风华正茂的子侄们,赢得芳心明许。 人道是,姜还是老的辣,九爷还是老的风骚。 想通这一点,胤禟也不自卑于自己的年纪了,天天跟玉荣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贝勒不上朝。 宫里的宜妃开始担忧自己的预感成真了,怕胤禟掏空了身子,小儿媳妇那样儿也不像个好生养的,没得两人都折腾坏了身子。 于是宜妃娘娘开始频繁让太医去给两人诊平安脉。 其实他们小两口到现在还是“清清白白”的呢。 胤禟倒没打算让玉荣这么早就生孩子——一来他需要更长久的性福生活,二来玉荣的身子看着也确实太弱了,似乎连夜夜承欢都受不来,何况生孩子。 这么一想,九爷觉着他的金枪不倒似乎失去了意义。 但无论怎样,给他的蓉蓉补身子总是必须的,在这一点上,宜妃母子达成了共识。 玉荣开始还配合着吃了好几天的补品,后来天天吃也腻了,说什么也不吃了。 胤禟脸一沉,开始亲自动手动口餵她,用自己的舌头逼着她吃进去,这才算完。 “我看你就等着我喂,是不是?”餵完最后一口,他使劲吮了一下她的下唇瓣,手上也开始不老实:“今天还没帮你揉揉呢,嗯?” 玉荣娇软无力地攀着他的脖子百般辩驳,最后听他这么一问,安静又温顺地半躺到了他身上,等他爱抚。 她之前嫌自己的胸发育得小,那时候她也不想让胤禟看见自己的身体,总是偷偷按摩。后来不幸被他无意间撞见了,只好让他开始代劳这件事。 事实证明,由他操作成效也更为可观。 “宝贝都这么大了。”胤禟一边揉一边动情地吻着她的脸。 玉荣跟着蹭了蹭,小手也摸到了他的某处,嘻嘻笑道:“你的宝贝也这么大了。” “……你这个小坏蛋。”胤禟咬牙切齿。 玉荣又开心地把弄了半天。 胤禟正想罚她的时候,却见她脸色一变。 “怎么了?”他收了手。 玉荣一脸复杂:“我……好像……来了。” 确认她来了初潮之后,两人都默契地等待几天之后的那夜。 玉荣倒还好,她又不是没跟他做过,只是好长时间没阴阳调和了,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老打擦边球,让人想得厉害。 胤禟就不一样了,在他的意识里,他就没跟玉荣做过什么过火的事,跟她吃肉的都是别的世界的老九。 tat 所以,他的紧张激动期盼急切兴奋自然要比玉荣多几分的。
第108页 为了这一夜,他老早就开始准备。先是锻鍊,确认自己某项功能并没有减弱,体型也跟着完美了,然后又开始担忧玉荣那小身体受不住,又找了不少小道具什么的。 后来太医来例行问诊的时候,听说了他的大计划,便试探着问道:“九爷,要不要奴才给开点药?” 胤禟一想,也好,弄点助兴的,蓉蓉就不会那么疼了。 结果他看了太医开的药之后差点吐血。 谁需要壮阳药了?! 太生气了。 到了晚上,胤禟还黑着一张脸,让玉荣见了心肝“扑腾扑腾”的跳。 “胤禟哥哥,你怎么了?”他不会第一晚就想来什么刺激的吧。 虽说胤禟现在已经不自卑于自己的年龄了,但他某次听了玉荣习惯性喊他“九爷”时感到了不满,然后就开始逼着她喊自己“胤禟哥哥”,尤其在床上的时候,只喊“哥哥”也是可以的。 玉荣起初红着脸说他此举低俗,但后来因为种种种种原因也屈服了。 胤禟才不会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只是迅速地开始办事儿。 玉荣没有他那么激动,毕竟她早就熟悉他的身体了,连他最喜欢用什么体位都熟记于心。 可胤禟不知道啊!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用什么体位,因为他根本没跟他的蓉蓉来过啊! 万一摆错了岂不是要被当成假的九爷? 九爷顿住了。 他想,反正自己马上就能吃上肉了,现在回想一下之前几个周目里不和谐的回忆,应该也没什么。 于是,九爷开始在脑内播放头两个周目不可言说的一切,脸色变幻莫测。 幸亏之前忍住没碰这些记忆啊! 他的蓉蓉怎么可以这样这样,他又怎么可以对她那样那样—— 他年轻的时候真不怎么懂得怜香惜玉啊—— 可是蓉蓉也太诱人了—— 现实中,玉荣还拥着他求他快点快点——当然是快点行动的意思。 可胤禟还没总结出来他最喜欢哪个体位呢,不敢轻举妄动。沉迷于回忆之下,他倒是真“快了”。 玉荣:…… 小胤禟软了,床上也多了不明液体。 事关男人的尊严,胤禟忍不住说了句粗话。 而玉荣则十分贴心地黏了过来,搂着他帮他重振雄风。 毕竟他的实力她最清楚了,一想想就情动不已。 话好像是这么说没错,但胤禟并不能开心得起来! 都说了之前那些个不会怜香惜玉的不是他了! 他一生气,一激动,下手就不由得重了些。 “胤禟哥哥……好厉害……” 最后,还是玉荣牺牲了一晚上,哭叫着吹捧了他一夜,总算让不开心的九爷从此过了上性福的生活。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才知道“老狗逼”这个词,可能很适合某九吧(。 到这里基本结束啦,下面开始放番外,虽然是前世的be但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分了(痴迷写be的作者),然后这部分也会揭开一点跟每个周目对应的谜底。 · 但是看不了be的妹纸还是不要尝试了 但是看不了be的妹纸还是不要尝试了 但是看不了be的妹纸还是不要尝试了 · 全部写完之后会在隔壁《封心集》写个正式的后记,实在是没有逼逼叨叨够 如果下本还写清穿的话就是写十三了,隔壁存稿已开!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鞠躬! ☆、落花人独立(慎买) 「还似旧时游上苑, 车如流水马如龙, 花月正春风。」 雍正三年夏。 福沛阿哥的忌日前后, 年贵妃哭了几日,病了一场,召了玉荣进宫来陪她。 这几年年玉润的身体愈发的不好, 小病连连,频繁地生育更是对她的建康雪上加霜,偏偏还没有一个皇嗣留得住的。 她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 总算松了口,同意年家将玉荣送进宫。 自打圣祖皇帝去后,宫里还没选过秀女,正好明年又有大选, 玉荣虚岁十六, 还是适龄的。 年家声名显赫的年羹尧已经引来了皇帝的忌恨,同是在朝为官的父兄怕也难独善其身,而年玉润如今这个身体,纵使想使力,也使不上劲。 她有预感, 年羹尧所惹来的灾祸不会小,所谓亡羊补牢尤未晚也,她以侍疾为由, 提前将玉荣招进了宫来。 依照年家的意思,这次选秀即便玉荣入不了宫,也还有怡亲王、庄亲王和几个皇子阿哥, 总能找个去处的。哪怕她做不了什么,嫁了人也可免于牵连。 然而年玉润的想法很坚定,就是要她入宫。 姐妹同入后宫,若姐姐去了,妹妹也能借着光封个高位。譬如康熙朝的钮祜禄皇后和温僖贵妃、佟佳皇后和佟佳贵妃。 年玉润目前只是个贵妃,虽远比不上皇后之位尊,但死后为玉荣争个妃位也绝不是不可能。 她面色苍白地倚在榻上喝完了玉荣递给她的药,不慌不忙地拿帕子擦了擦嘴:“我对皇上说了,想先一步去地下等着他,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能跟皇帝合葬的后妃,品级不会低了去。因乌拉那拉皇后还活着,若她死后皇帝能追封她为皇贵妃,就已经是最高的殊荣了。
第109页 年玉润现在吊着一口气活着,竟然是为争着死后能得个追封的皇贵妃。 她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她会告诉自己,不,不仅仅是这样。于她而言,只有玉荣进宫,宫里才有这样一张与她相似的脸,皇帝才会永远都忘不了她。 玉荣显然只看到了这点,她不言不语地接过空药碗,转手递给宫女,默不作声地帮年玉润盖好毯子,行个礼就要退下。 年玉润显然是病得无力了,她一个气急,急促地咳了几声,软绵绵地倚倒,也没了力气再去拉玉荣。 “你们伺候着娘娘吧,我出去走走。”玉荣从内间走出来,身上沾了点药香。 她浑不在意这些,只漫无目的地走着,任由衣角间的药味儿随风发散出去。她才进宫不足半月,宫人们却已经将她认了个全,所到之处宫女们都会齐齐整整地蹲下身请安,不曾有丝毫的怠慢。 这一切跟摇摇欲坠的年羹尧无甚关系,反倒全託了年玉润的福。 宫中上下都觉得她年玉荣也要成宫里的主子了。 上下天光处,空地周围仿若被梨园环绕其中,簌簌粉白一层又一层地叠在远处,春风一来,枝头上的花束也跟着柔软地摆动几下,偶尔摇下几片单薄的花瓣。又有春风吹起,点点粉白瞬间又变成了雪飘着。 玉荣绕着这片梨园走在漆了朱红墙壁的迴廊下,高高的花盆底落在青石面上“啪嗒”“啪嗒”地响,所以当迎面一来人身上的荷包被她手上的宫扇勾下来时,她也险些没注意到。 胤禟走来时,廊子外面的宫女们远远地就跪下了,惊了玉荣一下。 她抬头一看,只见梨花树下蓦然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她也未来得及审视那一身石青色的朝服,仅仅看到了一张清俊却阴郁的脸。 转眼间,他就像风一样地掠过,几乎走到了她跟前。 这时,她又看见了他眼角的细纹。 他不知怎的,也向她看了一眼,那细纹微微动了动,似乎就像单薄的花瓣一样柔软。 玉荣连忙跟着蹲下身去,同时也低下了头。 她不认得来人是谁,只知以她的身份,见了人总是要请安的。 明明刚才他走到她面前只用了眨眼间的功夫,可她这会儿低头看着他青色缎面儿的云纹靴子一步一步靠近,又毫不停留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觉着他的步履沉稳极了,也缓慢极了。 半晌,她跟着宫人们一块儿站起来,回头看时,园中再无他人。 她参加过宫里的家宴,见过几个王爷,但没有一个是他。 而且她连他那朝服上的补子都没看清呢。 玉荣低头转了一下手上的扇子,却发现扇柄上勾着一只紫棠色的荷包,绣着细细的金线,边角处有一朵小小的粉海棠,用米粒大的黒玉石珠串着。 她伸手摸了摸那绣线,这绣工可是比她要好得多了。 海棠。 海棠…… 玉荣凝神想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应该追上去把荷包还给他。 她转身,脚才迈出一步,又收了回来。 这也太唐突、太不矜持了些。 她又低头看了看那个荷包,双手捏着,摸着薄薄的,里面应该也没有东西。她看了半天,似乎没看出什么线索能指明这主人的身份,于是又下意识地低头,拿起来嗅了嗅,嗅到一缕淡淡的麝香。 出神间,又一阵春风吹了过来,她仿佛被风吓着了,身子微微颤动一下,匆忙看了一眼手上的荷包,迟疑着要不要将它收起来。 “给我。” 这是玉荣第一次听到胤禟讲话,他低沉的嗓音像一道春雷,随着刚吹过的那缕风追了过来。 玉荣倏地一个颤慄,忙不迭地转身,果然见他去而復返,隔着两步远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 她一个抬眸又看清了他的脸,还是那副看不出表情的模样。 也不知她是否是被他骇住了,又马上踉跄着后退了半步,低下头,麻利地用双手将那荷包递了出去。 胤禟沉默地接过来,露出一只修长的手,无名指上还戴着一只玉戒。 玉荣低着头看得清清楚楚。 再一回神,他又走远了,这回玉荣匆忙地抬起头来,尚能看清他的背影。 二团纹五爪蟒,是贝子。 待他走远后,她装作不经意地问了问那边又恢復嬉笑的宫女,却换来她们一脸讳莫如深与怛然失色——是九贝子。 玉荣愣了。 九贝子啊,她听过的。 雍正三年了,九贝子作为廉亲王一党蝇营狗苟,早已被打成骯脏鄙陋、祸盈恶稔之人,世人都避之不及。 * 后来玉荣单独跟雍正见了一次。 那时年玉润不知怎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也重新挂了绿头牌侍寝,弄得雍正很是高兴,顺便一提,就提到了要奖赏侍疾的玉荣。 玉荣没有多想,自行请了免除选秀的资格,请求雍正能放她出宫去。 距离选秀还有不到一年时间,雍正停顿了一会儿,到底是君无戏言,答应了。 玉荣不能不说松了口气。她初见时雍正就知道他不是个会手下留情的人,但他若能高抬贵手放过她这只小虾米,她还是会感激他的。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希望年玉润好好活着的人,甚至比年玉润她自己还期望她能好好活着,因此这数月来,玉荣一直尽心竭力地照顾她。
第110页 只是她临出宫前根本不敢去见年玉润,连声告别都不曾有,甚至是偷偷跟着年羹尧的夫人纳兰氏熘出去的。 她知道年玉润一定会想尽法子把她困在宫里,她宁愿被年羹尧绑去西宁,也不愿留在宫里。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胤禟也要去西宁,若她一早知道,她一定会提前因为这巧合的命运而爱上他。 胤禟是被雍正放逐出京的,可明面上他毕竟还保留着皇室宗亲和贝子的头衔,因此,年羹尧仍然在西宁城中设宴款待。 玉荣是选择将自己放逐到西北的,她跟着纳兰氏一块儿出京,作为家眷来到西宁城里,不久就得知她在圆明园里偶遇的那个九贝子也来了。 酒过三巡,胤禟又一杯葡萄酒下肚,凤目已经开始泛红。而年羹尧的“诚意”显然不足于此,他设计的排场不仅有酒肉,还有美人,还有靡靡之音。 玉荣最熟悉他这一套,以往在自家府里就见过好多回。 她偷了舞女的衣裳,丁香紫色的轻纱好似西北月夜中的一缕梦,虽然抵不上她在宫里穿的那套鸿衣羽裳,但她穿在身上对着铜镜绕了几圈,认为这套衣裳也足够了。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放着皇帝不去讨好,她非要献媚于一个皇帝厌恨的未来的阶下囚,为的就是气死年羹尧。 年羹尧这时保存着五分的清醒,毫不大意地同胤禟端着酒杯你来我往。他侧对着门口,没有看见领头进来的玉荣。 她换了那一身舞衣,乌髮绾着娇柔的髻,云鬟雾鬓,灯下看来更是美不胜收。 胤禟头昏脑涨地捏着酒杯,余光一动,然后眼前就满满的都是她。 他的目光蕴含着三五分的醉意,径直落到玉荣身上,又变得飘飘渺渺的。玉荣抬眼,发现他醉醺醺地抿着唇,寒潭似的眼睛只顾着看她。 年羹尧对着胤禟哈哈说了几句,才发觉他的目光已全然变了,寡淡又无谓的颜色一瞬间当真变成了像醉了酒一样热情又火辣的红。 这时,年羹尧蓦地回头,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在一群低着头的舞女中间看见了仰首而视的玉荣。 年羹尧的脸顿时变得铁青,牙根紧紧咬着,手里捏紧的酒杯似乎马上就要掷出去砸她的头。 玉荣微微笑了起来,她看向胤禟,见他仍看着自己,脸上微微一红,动了动水袖,就要起舞。 “滚出去!”年羹尧手一挥,“划拉”一声,一只装着酒的瓷瓶飞出去数米远,暗紫红色的酒液大点小点地飞落在玉荣的裙摆上,没见丝毫狼狈。 胤禟眉毛立刻蹙起。 他看向玉荣,见她不怒不惧,仍俏生生地站在那儿,浑身染着得胜的喜悦。 蹙起的眉头舒展开,又蹙起,然后再没办法舒展开。 他知道她不想听年家的安排,不想进宫,他看得出来。 因此,他也知道这个小姑娘在利用他,可他没有恼怒,即使她在利用他此刻窘迫的身份,他还是没有恼怒。 真是奇了。 她偶尔看向他的时候,双目中尽是亮晶晶的,这样的光彩怎么能做得了假。如此星屑般大小的光彩落在他心上,就跟着了魔似的掀起熊熊大火。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番外不能留到正文之后,又修仙了_(:3ゝ∠)_ 时间线已经混乱,就当半架空吧朋友们 ☆、落花人独立(慎买) 「八骏日行三万里, 穆王何事不重来。」 胤禟以为他跟玉荣不会再有交集了, 也更没想过她还敢自己主动找上门儿来。 西宁城中像样的宅子就那么几处, 年羹尧占了一处,他也占了一处。 不过不同的是,他是使银子买的。虽然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被放逐到西北的, 可是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苛待他,即使雍正也还不敢。 只要还有年羹尧在他前面安安稳稳地活着,他就还可以坦然地过一日。若是年羹尧倒了, 他这麻木的生活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他的宅子就在年家隔壁,于是他与年羹尧成了名副其实的邻里,福祸相依似的紧挨着。 只是这样也就更加方便玉荣找过来了。 “我是来跟九爷道歉的。”她站在厅里,穿着一套齐整的宽袖百襉裙, 虽然她微微低着头, 但目光仍屡次试图挑上来看他。 西北的夏天很热,她额上已沁出了薄汗。 胤禟坐在上位慢条斯理地拿茶盏撇了又撇,他几次欲言又止,想明知故问她道什么歉,可他到底是忍住了。 她不是他能招惹的。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几声之后, 便放下茶碗示意来人送客。 他看得出她似乎有些不甘心似的,脚迈到门边很是慢了几拍,点点碎金色闪动在明亮的水红色的裙摆间, 但这抹亮色还是很快消失在他眼前了。 本以为到此为止也结束了,可他又不曾想到,过了几日他靠在躺椅上对花小眠的时候, 一只天蓝色的蝴蝶风筝从年家的院子里飘了过来,在他上方的天空中舞动着。 他眯着眼看了那风筝一会儿,心想一定是她搞的鬼。 果然,不一会儿,那几乎与天色融为一体的蝴蝶风筝突然悠悠坠落,一飘一飘啊的,翩翩落到了他的院子里。 他侧头看向落在离他脚边不足数米的风筝,没有理会,只闭上眼继续假寐着。
第111页 但有人诚心不让他睡觉,还没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有下人过来禀报年家小姐想进来捡她落下的风筝。 胤禟闭着眼,嘴边勾起一抹控制不住的笑。 偏就她花样儿多。 自打他纵容了玉荣一回“捡风筝”之后,他见着她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多了。 虽然他每回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可还是挡不住她今天偷偷走错了后门、明天又送些不成敬意的小礼物亲自过来赔罪,甚至有一回她出门不知怎的弄坏了轿子,怕年家知道她出去捣乱,硬是跑到他家来藏了半日,等轿子修好才姗姗告辞。 胤禟就这样日復一日地看着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变着花样儿地与他亲近。 他被虚荣和喜悦沖昏了头脑,以为只要自己冷着态度,她渐渐地就不会来了。 即使他每天都仰在躺椅上想:今日何时才会见到她。 * 他很快在西宁城里收买了不少富商乡绅,不出几日到了他生辰那天,八月二十七,一群人在城中上好的酒楼里为他摆了宴。 每年过生辰差不多都是这个模样,一群人乌乌泱泱的,觥筹交错,喝酒喝到夜半,就算过完了生辰。 今年还是老样子,那群人知道他来西宁是没有带家眷的,还准备了几个美女与他共度良宵。 他看了那些女子一眼,照例收下,只是差点就带回了府里去。 ……其实带回府里去也没什么不好,他身边尽是雍正的探子,即使他已不再爱好声色犬马,但这样的生活也不失为麻痹双方的一种方法。 ……而且这样一来,玉荣见了大概也会彻底离得他远远的。 可他也不想让她轻看了自己,哪怕他在她面前几乎是满身藏污纳垢,他还是不想她轻看了自己。 最终,他还是只身一人醉醺醺地回了他的府邸,酒精让他血液加速,脚步虚浮。一落了轿,他迎着一阵夜风下来,心口“咚咚”地跳着,目光貌似迷离地望向门口,当真见到一道倩影伫立在那儿。 他只看一眼,就能看出玉荣今晚是精心装扮过的,哪怕她刻意隐藏了这一点。 ……也或许是他单方面地认为她今日看着愈发地美,愈发地喜欢她。 他下了轿没有动,站在原地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 她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衣裙,提着一盏荷花灯站在那儿,望着他盈盈地笑。夜色将她的衣裙染成了淡紫色,暖调的光晕与月华映在她身上,又让她变得像志怪小说中的小仙女一样。 胤禟终于忍不住抬腿走上前去,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来了,就见她将手里那盏精緻的荷花灯塞到了他的手里。 “九爷生辰快乐。”玉荣身体微微倾过来,几乎紧靠着他。她低声道了一句生辰快乐,抿住唇,又绽开既羞涩又欢快的笑。 她身上似有若无的体香在一瞬间沖淡了他身上的酒气,他望着那明亮的眼睛和那抹笑,几乎又醉了一次。 可她没给他沉醉下去的机会,转瞬间便跑掉了,她一路跑向了年府的后门,连个回眸也不给。 无法,他只有低头看向手上那盏荷花灯,他数了数,竟有四十二瓣花,层层叠叠,不可谓不精緻。 四十二岁,他怎么都这么老了。 然而时间的飞速流逝和对玉荣的心动不允许他伤春悲秋,他才开始试着敛去他身上散出疏离,试着与她接近,一切又被打回了原型。 他的福晋董鄂氏从京中来看他,但这也是源自雍正的旨意。 与此同时,雍正很快对年羹尧开始了秋后算帐,转眼间,他已被押解回京。 董鄂氏下车时看了隔壁年府一眼,门前寂静,台阶上积了些落叶。 胤禟没有看,事出突然,他知道年羹尧的家眷还没有走,如今府里只剩纳兰氏打点着,玉荣过几日就会跟着她回京。 他带着董鄂氏到了内院,一路上没有什么下人,伺候的人被遣了个干净,之前对他私生活不闻不问的雍正也开始着手管控了。 董鄂氏默不作声地看在眼里,心里也有几分明白。 “在这里待多久?”进了屋,胤禟示意她到烧了炉火的炕边坐着,他自己则又坐到了摆在常春藤边上的躺椅上,一株株盆栽之间,还吊着那盏重瓣荷花灯。 “明日一早就走。”赶了多日的路,董鄂氏看上去愈显疲累老态。 “你不来看我倒好些。”胤禟意有所指。 “你我几十年的夫妻情分,总要有始有终的好。”董鄂氏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不愿拖累”,扯了扯嘴角:“就算你现在休了我又能怎样呢。八哥倒是一贯的心狠,可是八嫂……” 她嗫嚅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物,缓缓地递到了胤禟手边:“我之前见了八嫂最后一面。” 胤禟身形一顿。 那是一只扇形翠香囊,八福晋喜欢海棠花,那翠玉双面镂着海棠花纹,是有“玉堂富贵”之意。下面结着几串玉粉色的珊瑚珠,却是有些旧了,是八福晋十五岁芳辰时他送的。 他将香囊放在手里,摩挲了两下方收进腰间的荷包中。又低声说道:“你跟她不同,他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此处的“她”自然是八福晋,而“他”指的就是雍正了。
第112页 前些时候京里来了消息,雍正命廉亲王休妻,而已是廉亲王福晋的八福晋怒然返家之后没多久,就传出了自缢的消息。 董鄂氏没接话,不置可否。 胤禟却追问了起来:“之后有什么打算?” “回盛京吧。” “你身体不好,平时多注意些。” 董鄂氏竟是笑了笑,不知他是到了诀别时刻还在敷衍怎的,从口吻到用句仍是跟他每次初一十五例行问候时一样。 …… 最后,胤禟问了句:“是否怨我当年娶你?” 他也不知怎么的突然问出这种毫无意义的话,也许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他本不该那年娶福晋的,是他硬要宜妃从留牌子的秀女里面选了董鄂氏出来。听说原本当时的四阿哥子嗣单薄,他府上的妾室皆出身平平,德妃有意再许他一个上三旗的侧福晋的。那届留牌子的秀女不多,上三旗的包括董鄂氏在内不过寥寥几个。 如果不是他当年执意横插一槓,她此刻的身份兴许就大有不同了。 董鄂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的目光里没有怨恨,也没有悔意,只是同空气中的尘埃凝结在了一起,沉静而淡漠:“人各有命。你能说出这话,我也不会怨你什么。” * 胤禟送董鄂氏走的翌日清晨,天空中下着毛毛细雨,董鄂氏抬头,看见他消瘦的面庞在朦胧雾雨的笼罩下分外柔和,只有那一双漆黑如幕的眼睛仍似寒潭清冷。 她由他扶着上了马车,将车帘盖下来之前,她看了他最后一眼,动了动嘴唇说道:“来世不要做夫妻了吧。” 胤禟听闻顿了一下,似是有些意料之外,又有些意料之中。 “好。”他答道。 董鄂氏得到他的许诺,垂下了眼眸。他最后为她整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鬓角,也放下了厚重的车帘。 “走吧福晋。”他低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老九视角,好像没有想像中的虐啊,残念 ☆、落花人独立(慎买) 「临别殷勤重寄词, 词中有誓两心知。」 玉荣撞见了胤禟和董鄂氏的谈话的全过程。 出于直觉, 她认定他心里是有廉亲王福晋的——他曾经的表妹。 廉亲王福晋喜欢海棠花, 这事不难打听。再想想那日她捡到的他的荷包,不就绣着一只海棠? 她心里耿耿于怀,后来问起他时, 他竟也供认不讳。 那是他年少时一段绮丽的梦了,后来梦醒了,那份朦朦胧胧的感觉也就淡了。虽然他的名字与棠字同音, 但他知道廉亲王福晋是真的喜欢海棠花,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习惯了用海棠花,仅此而已。 原本两个人好好地并肩坐在石阶上,玉荣却低着头别开了眼去。 胤禟何尝看不出她这小女儿心思, 他心中的热浪翻涌了一起又一起, 好想哄她安慰她说喜欢她 ,可他开不了口,他没有那个立场。 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两人之间的静谧维持了一阵儿,玉荣没有等来他的好言好语, 心想他怎的真跟京中流言一样说的一样薄情冷血,连句宽慰的话也捨不得给,她都为他这般伤心了…… 这样想着, 她仰头看了一眼远方清冷的月亮,与她身侧这人的凉薄好似交辉相应。 她好想一气之下就这么起身走了,他这样给她脸色看, 她还凭什么眼巴巴地留在这儿等他一句吝啬的哄骗? 可她捨不得。 分别的日子愈发地近了,还不知此生能否再见。 玉荣的眼眶瞬时酸得厉害,她不明白董鄂氏怎么走得那么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她想不明白。 这时候她还太小,只想着如果她是他的妻子,一定与他同生共死,没有二话。 天阶夜色凉如水,这夜西风幽幽,无星也无云,偏偏还是七月七日这充满哀思与离愁的日子,玉荣想着,若能得他一句誓言,就是随他去也值了。 “九爷。”最终还是她忍不住,伸手越过两人之间那一尺的距离,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嗯?”胤禟没有转头,不敢看她。 “给我说说你年轻时候的事儿吧。”她顿了一下,又说道:“我想听。” 这回胤禟反倒笑了,也望着那清冷的月亮笑了。 他现在最怕想起他年轻时候的事儿,他怕他一想起来就是无垠又苦涩的恨,偏偏她想听。 过去四十年间的片段争先恐后地用到了眼前,他闭上眼睛,不欲再看,只用了两个字简言概之:“荒唐。” 玉荣被他这暗哑的两个字打击得怯懦了,没成想京里那些流言竟真的不全是污衊他的。 她一时很是伤心,比刚才得知他年少时喜欢过廉亲王福晋时还伤心。她虽然嘴上不说,却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在那时候遇到他会怎样。 说不定会因为他的“荒唐”而对他不屑一顾呢,这样也好,省得像现在一样抓心挠肺的。 玉荣赌气地想着,嘴角不自知地勾起来,忍不住偷笑。 胤禟虽不敢拿正眼瞧她,却也一直用余光留意着。他见她笑了,非但没有一起跟着开心,心底反倒愈加荒凉。 他也知道,若她见了年轻时的自己定会不喜。
第113页 因为他的心跟着慌了一下,反倒能开始没话找话,万般苦涩地开口,叮嘱她回京之后不可再这么任性云云,甚至还拐弯抹角地担忧起她的归宿,不知她会嫁什么样的人,说尽了言不由衷的话。 玉荣的眼眶又酸痛起来,她贪恋胤禟的温柔,又恨透了他拿这温柔多管闲事。到底年轻气盛,她“哼”了一声,说起自己年前在建福宫皇家家宴上献舞一事,说她是多么艷惊四座,多么风头无两,京里要娶她的王公贵族能从神武门排到东直门,哪里要他操心。 她以为他听了会生气、会介意、会吃醋的,可他只是微微一笑,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令她十分恼怒。 胤禟虽然那时候落魄了些,但稍一打听也不难知道她一舞惊四座,那是怎样的风华,怎样的难以忘怀。 他不怎么遗憾自己没能领略她的舞姿,还用逗她的话来宽慰自己,说自己不知见过多少名伶一舞倾城了。 他的话总是半真半假,而这句惹她不快的话却不幸是十足真的,他盛年时当真被京中百花迷住了眼。 玉荣哪会听不出来?不过她这会儿不因为他的荒唐生气了,反而是因为他没流露出对她的一丁点儿的嚮往生气,很生气。 她当即从石阶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怒意横生道,秦楼楚馆那些扬州舞女怎么能跟她比?! 这下倒真把胤禟唬住了,又后悔又内疚,责怪自己言语轻佻侮辱了她,跟愣头青一样不知道讨女孩子欢心。 他终于毫无顾忌地伸手去拉她,但她却不领情了,转身飘走,说什么也要跳一段给他看看,不能被他轻看了去。 这时候胤禟关心则乱,甚至没想到她这是年轻人的争强好胜,还一门心思地担忧自己伤了她的心,追着她的步子来到中庭。 可还不等他表露一番情意,玉荣已经伸展开衣袖,在月下迈出了舞步。 他一时怔住,却又在下一秒惊慌失措。 玉荣还未跳上几步,不知是心急了还是气急了,气息一个不稳,脚下错了一步,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胤禟一个反应不及,她已经面朝地跌了下去,在地上摔了个结实,裙子上到处都是灰尘,十分狼狈。 她的手掌抓住覆满地面的尘沙,紧紧握住。 胤禟的居所早就无人打扫了,他自持衿贵,也不会做清扫这样的事情,宁可这庭院跟他一道儿消沉。 到如今,他们两人的落魄竟也都融为一体了。 玉荣低头看着地面,缓缓坐了起来,脚腕处还是钻心的疼,疼得她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她不愿意在心上人面前示弱的,可这一刻她实在难过到手足无措,就像才来到这个世界的新生儿,不管是痛还是伤心,哭泣是他们唯一的办法。 建福宫那个晚上,她是多么的傲气,傲到浑不在意她的霓裳舞点亮了多少人眼睛中的颜色。 因为她不在乎。 现在她只想让他看看她最美的一面,上天却毫不留情地让她跌倒在尘土里。 原来女为悦己者容就是这么个意思,她算是明白了。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追过来,也不顾灰尘弄脏他的衣服,半跪在地上将她小心扶起,纵是她满目的泪水也模煳不去那一脸的焦急。 这一刻,她一把抓住他的臂膀,终于忍不住用恳求的语气问他,为什么不隐姓埋名,为什么不肯逃开旋涡活下去。 胤禟伸手捂住她的嘴,却被她打开。他知道这里遍布雍正的眼线,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呈在皇帝的御案上,玉荣也知道。 可他们都因为各自的缘由而无所顾忌。 胤禟看了玉荣一眼,又恢復淡漠的模样。他说:“我身上始终流着圣祖皇帝的血,我姓爱新觉罗,这不是他可以随意侮辱的。” 雍正给他改了名字,还是诚亲王和恆亲王两个兄长给拟的名。玉荣不懂满语,如此刚好可以不用听胤禟受到了怎样的侮辱,人都要走了,他们还想怎样呢? 胤禟将玉荣从地上扶了起来,知道她扭伤了脚,却还是狠心将她撇在一边,似乎是怪她折辱了他的自尊与骄傲,口吻依然冷漠地声称道:“我输得起,我不需要苟且偷生,而且是听着他的辱骂苟且偷生。” 玉荣别过头,眼泪已经干涸,入目的只有西北透明一样的夜幕,清晰又昏沉。她心里空落落的,不知该痛恨雍正,还是该痛恨命运。 翌日,仍是晴空万里。 玉荣以为她会彻夜难眠,谁知枕在他身边却能睡得异常安稳,一个噩梦也没有。 这日是他启程去保定的日子,玉荣死皮赖脸地陪了他一夜,说什么若他赶她走,就是下辈子不愿跟她在一起的意思。 胤禟虽然笑了,眼眶却是酸的。 今生遇到他的女子下辈子都不会想再见到他了,怎么就她不一样。 玉荣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红着脸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裳,虽是平民穿的粗布料子,可她却还是像对待贡绸一样小心。 临去前,她大着胆子偎进他怀里,环住他精瘦的身子,喃喃念了一句:“生离不可闻,况復长相思。” 这一别就是再也不能知道他的消息了,生死面前,相思之情又算得什么。 只是胤禟听了不这样想,他只惦念着这乐府诗的下一句,连忙将她从自己怀里拉了出来,神色严肃地看着她,生怕她寻了短见。
第114页 玉荣见他哆嗦着唇,一时竟笑了:“想什么呢?我当然想好好活着的。” 要与他分别实在是太难了,所以她昨日还有似梁祝般的决绝,不能生同衾也要死同穴。可今日一在他身边醒来,却好像突然想明白了。 “是你教会我要懂得尊重生命的,我当然要好好活着。若是死了,才是与你真正的天人永别。” 死了,就是谁也不记得谁了。 * 一月后。 夏日,一片炙热,虫鸣喧嚣。昏暗的牢房内满地狼藉,角落里蜷缩着一个模煳的影子,周遭寂静无声。 雍正四年八月二十七日,爱新觉罗胤禟卒于保定看守所。 三百里外的京郊,玉荣单手提着素色的百襉裙,穿过有些荒废了的园林,按着记忆中他说的地点,找到一大片荷花塘。 他说这里的荷花在盛夏时开得尤其美,现在却只剩下残荷片叶了。 玉荣蹲下身,将手上拿着的荷花灯小心放入水中。今年她也用了心思扎的,去年是粉色的,今年是白色的,共是四十三片花瓣,比去年多一瓣。 “胤禟生辰快乐。” 「最是人间留不住。」 雍正七年夏。 怡亲王趁端午节时回了一趟府上。他太忙了,总是在圆明园住着,很少回王府。难得回来一趟,见了他的福晋兆佳氏也不忘嘱咐道:“下面的人新送来几筐荔枝,你待会儿拿些给年贵人送去。” 他依稀记得玉荣喜欢吃这个。 那时上奏雍正的密折里,没少奏呈九贝子挥金如土骄奢淫逸,其中有不少出项是为了年家小姐频繁购得岭南荔枝。 兆佳氏一听,怔了:“年贵人三月前就去了啊。” 怡亲王骤然惊愕,随即又马上质问道:“怎么不告诉我?” 他这几年脾气愈发大了些,兆佳氏实在忍不住,肃声道:“爷,她再怎样也是皇上的人!” 这些年他一直惦念着宫里这位,似乎找到了寄託似的,牵肠挂肚似的念着,因为他很喜欢她,像喜欢年轻时的自己一样喜欢。 他愣了,没想到自己竟真的被误会了。他低声道:“我只是受人所託罢了。” 他还记得胤禟在他脑中留下的清晰的话—— “你和老四真是好啊。” …… “可他未必会领你的情。事后该怎么处理,他大概不会交给你。” …… “不过你这个情,我领了。” …… “我的人怕是留不下几个。若能留几个最好,若留不下,还烦请你帮我照看着她。” …… “我只是想帮她过她想过的生活。” …… 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些想起来三月前的事。那时圆明园的梨花开得很漂亮,皇上还叫他去赏花,中途皇后遣人来了一趟,但那传话的奴才并没讨着赏,而皇上听了一下也就继续跟他议论起军国大事了。 …… 后来他辗转看了一眼那记忆中的少女留下的遗物,是一张小笺,短短一行小字,一样刺破了他的当年旧事,让他见之怆然。 “如何与君别,当我盛年时。” 作者有话要说:  可算是补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