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毒》 穿越 那天我从奥地利毕业回来,坐在飞机上,本来以为以后自己就风光无限,可没成想在途中失事,掉入海中,水灌进来,我被淹死,魂魄飘飘飞去一个仙境…… “你想要继续生还是就去圆了你了孽,再投?”一个白眉白发的老人问我。 “生在哪儿生?还孽又在何处还?” “说不得说不得……你就说到底生还是死吧。” 我想了一会,我不想死,我要活,我读了那么多的书要是就这么死了,可惜啊!于是说:“先生,我要活!先生请将我投给一个好点的人家吧,我原是学音乐的,我不想费了这个手艺。” 老头不说话,只是笑着点了铜质香炉,我沉沉睡去…… ------------------------- 十六国时期西凉国皇宫 公元415年---------------------------- “公主真是越发懒惰了,怎么读一会儿书就睡着了?!”一个老者站在我面前说。 那老头将我投到了皇族?我就算想投个好人家,也不愿意走皇家,那些公主王子的根本就不能自己选择自己的归处,运气好的找到个好人,运气差的就……但愿我的运气好些吧。但是既然都已经投了,我也只能安心呆着。对于我做的事,我不会后悔。 “对不起先生,现在开始我一定好好读!给先生增光让先生在父皇面前也能大声说话!”我看到我的手臂很短,猜想也就三四岁,于是装作很懂事地说了这些话。 “公主,老臣跟您说过,皇上应自称‘朕’,皇后太后应自称‘哀家’,公主贵妃娘娘应自称‘本宫’,皇子王爷应自称‘本王’,切不可逾矩。” “本宫记得了,先生请继续教导吧。本宫年幼,不懂事,先生还请多担待些。”我仿效电视剧里那些王公贵族的说话方式,果然,他对我另眼相看,笑眯眯的,心里恐怕是认为我就是一个无人发掘的天才。 “公主哪里话,老臣奉命来教您,本就是莫大的荣耀,应是公主担待老臣,哪儿是老臣担待您呢!”他扑通跪下,以为是我生气。 “先生起来吧,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先生的教导之恩,哪能忘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怎么说的?本宫再是怎么不懂规矩,这个也还算了解。”我笑道。 没想到他更是嗵嗵嗵的磕头:“公主折煞老臣了。您的父是皇上,臣可没有这么大的福分啊!”我知道他受那些顽固派给腐化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让他走了。 后来我知道,我投到一个不知名出名的朝代。我的父亲是当今皇上,我是一个妃嫔所出,我的母亲余妃本是一个丫鬟,被我的父亲强要了生下我,封了妃不久便得恶疾死了,所以大家都认为是我克死了我的母亲,也都不怎么在乎我,躲着我。 我出生时,不安分,史书这样记载我:绽静公主,字宁乐,诞于中秋。其母尚未见其一面,亡矣。 可我一个现代人,可能在古代一文不名?我一定要让他们另眼相看,就是我的文化水准也比皇上的高,还怕什么? 络湖 我已经准备在这儿有一番作为,那么首先就要做一个有礼貌的人,所以我准备去向太后请安。 “宁乐问娘娘的安。”我十分可爱的向太后屈了屈身子,以为她会很高兴地叫我起来,可是没想到她脸上净是不高兴。 “皇上不是说没事就不要出来么?怎么又出来了?” “宁乐只是想来问问娘娘的安……”我没有底气。 “好了,赐坐。给公主看茶。”她不愿意接待我,可是我毕竟是她的孙女,不给我碗茶就叫我回去,毕竟太小气,太后要有皇族的样子。 “谢娘娘。”我又屈了屈身子,然后款款走到一个木桌子旁。 我看了周围一眼,柱子都是用红漆漆成的,太后木椅两边的柱子上还刻有凤凰,木椅两边有两个素雅的瓶子,里面是大的毛笔和书画。 她好像不满意我到处看,于是就问:“绽静公主最近学了些什么书?写了些什么字啊?” “回娘娘,绽静学了《论语》、《老子》和《大学》,还学了花梅花、竹。”你不叫我宁乐,我就自称绽静,你想要故意和我拉开距离,我就顺从你。 “嗯,学的挺多啊,”听起来是表扬的话,可是她的眼神里全都是不悦之色,“去给皇上请安了吗?” “绽静想先问娘娘娘娘的安,所以还没有去御书房问安。”我小声地回答,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她脸色霎变,怒吼道:“还说学了这么多,我看还不如婴孩!你的先生是谁,给哀家叫来,我倒要问一问他教了你什么!”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于是就哭着喊道:“绽静只是想来看看祖母好不好,要是祖母不喜欢绽静,下次绽静不来就是了,要是祖母发火,怒气攻心了,绽静还负不起这个罪!” 她被我的顶撞弄得更是气急败坏,于是站起身,向边上一个扇扇子的丫鬟叫道:“莫翎,拿板子来,打手!” 莫翎?嘿,我的家门啊,哪天请她去喝喝茶!我想到,可是她竟然不留情面地拿来了一个短短的木板,上面还刻有凤凰。 她站在我面前,抽出我的右手,使劲地打,我赌气似地,就是不哭不闹,太后走下来,以为是莫翎没有使劲,却看到我的手已经红肿了,就转过头说:“好了,到门口去给哀家跪着,没有哀家的旨意不准起身!”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还不忘说了一句:“跪就跪,好大回事?你以为我怕你?哼。” 太后气的脸色都青了。 跪了没多久,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小美女走过来,高傲的神情一看就知道是公主什么的,她看见我跪在门口,就问下人:“这人是哪房的丫鬟?为何跪在门口?” “公主进去吧,别问这么多。”她身边一个老嬷嬷说到。 这个小美女很听话,点了点头进去了。没过多久我听到里面太后的笑声和这个小美女的说话声,然后又听到她们谈论我。 “这个绽静真的是公主?络湖怎么从来没见过?莫不是冒充的吧?” “古灵精怪!也难怪你没听过,这种晦气的事,你不听也罢!”太后的声音里完全没有了盛气凌人,而是很和蔼的语气。 “娘娘为何要叫她跪在门前?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我们皇家在惩罚丫鬟呢。她的那种衣服连下等宫婢都穿不得,怕只是贱民才穿吧?娘娘放了她,那日络湖再派几个丫鬟婆子去教导她?” 太后很喜欢她,因为她说了这话后我立马就被放了,临走前,太后叫我进去,说:“你一个公主,好歹要有点规矩,明天络湖宫里要来一些教礼仪的师傅,你去学学,免得嫁了出去,别人说我们皇家没规没距的,丢了脸!” 络湖只是笑着道:“娘娘真是戏谑绽静了,她才多大啊,就谈嫁人,络湖都没说这话呢!” “绽静告退。”我冷不丁地说了这一句,看到络湖喜悦的神情立马尴尬了。 “下去下去!”太后迫不及待地向我挥了挥手,又拉着络湖的手说长道短,看得出来,我和那络湖的梁子,结定了。 锋芒 我觉得我和那个络湖公主结下梁子了,可是她好像很宽容。 今天早晨,我出去晨跑(当然我是知道古代的女子是不能乱跑,但宫里毕竟没男人啊),看到她远远地在喂鱼,慵懒的样子却丝毫不逊色于任何正色的举止文雅的贵妃。 我不得不感叹她的确很漂亮,然后鬼使神差的就走过去向她问好。 她先是用眼角的余光瞄了我一眼,继续用慵懒的神色打量着我,然后对身边的丫鬟耳语了几句,就抖落手里剩下的鱼食,拍拍手,过来拉住我的手说:“妹妹几岁了?” 我伸出五根指头,按虚岁算,我的确是五岁。 她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说道:“过几日是父皇的生辰,他们说要去狩猎,妹妹可去?” 狩猎?我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更不会轻功,去做什么?当你们的丫鬟?那也太大材小用了。我心想,但是这些话是不能说的,于是我摆摆头:“姐姐不知道,绽静是不讨人喜欢的。那日绽静去向太后娘娘请安,姐姐也看到了,而且还顶撞了姐姐……那日只是在生闷气,顶撞了姐姐,还望姐姐不要计较。”我埋下头,我的确是很愧疚的。毕竟她又没有惹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和平共处。 “妹妹哪里的话?就是亲的姐妹之间也还有拌嘴的哪,怎么会一点矛盾也没有呢?妹妹可不要放在心上才好呢。”她眼神里竟是宽容的神色,的确是让我吃了一惊。 我冲她笑了一笑,然后我看到刚才那些丫鬟放了鱼食,拿来几个装着衣服的托盘,里面的衣服很漂亮,五颜六色的,后面还有一些是黄金做的头饰。我的头发还不是很长,但是能够盘的起来,想来应该是给我的吧。 她亲自给我换了衣服,梳了头发,这让我很是疑惑:我又不是她的亲妹妹,而且她还被我顶撞过,莫非她真的就不计较?电视上演的不是皇族都很斤斤计较么?真是不知道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姐姐,这怎么了?为什么为绽静换衣梳洗?” “跟我去见母后,你这么灵秀,要是父皇的生辰不去也就可惜啦!”然后她转头向那次叫她不要问太多的老妈妈说:“奶娘替本宫准备的轿子呢?” “在殿外恭候多时了。公主可是现在去?” “当然!叫几个人跟着就可以了,不要太招摇。” 一路上,她问长问短,一会问我学了什么,一会问我吃穿怎么样,又叫我作诗,我想着反正是在她面前,我随便背一首就好了,要是她听过,我就说我不会,要是没听过,那以后我就是才女了! 然后我想了一会,背了一首白居易的《池上》:“小娃撑小艇,偷采白莲回。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 听完后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赞叹道:“妹妹好文采!五岁就会作这么好的诗了!” 我羞涩的笑了笑,脸还不自觉的红了:原来说谎还是会脸红的啊!我还得想想有什么诗是我小时候学的,应该会有用处的。 皇后 我终于知道络湖的美貌和气质是怎么得到的了——她的美女母后! 皇后应该是很严肃的,可是我面前这个女人很温柔,看起来淡如清水却又浓烈异常。我看到她的眸子时就觉得她是很有手段的女人。 她看到我,先是一楞,然后缓缓问道:“络湖,这位女子是谁啊?” 络湖看着我,然后转过头向皇后笑了一下,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到:“母后,这个妹妹漂亮么?” 皇后皱了一下眉,然后支走下人,看着我问:“你是谁?” “母后!”络湖大叫,完全没了刚才的高雅。 “那你告诉我,她,是谁!”皇后依旧很淡定,但是语气里有了一丝命令和愠怒。 “哼。她就是上次我告诉你的绽静!”她赌气地别过头,大声的说。 不说这话还好,说了皇后马上就瞪大眼睛,问道:“你把这晦气的东西带来做什么!你要咒死我吗?!”然后她冷漠向我说:“绽静公主先退下吧,那日再来请安。” 我恭恭敬敬的退下,然后贴在门口听她们谈话。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里面一个很有威严的声音在说:“络湖,母后不想说你,可是你越大是越没规矩了,这么个晦气的东西,你也敢招惹?你嫌自己的命太长了?那母后马上就叫人杀了你!”刚才温婉的皇后竟然说出这么怒气冲天的话来。 络湖听了这话,也是爆炸了:“杀啊!杀啊!反正我活的也够长的了,比起绽静来我活的更长!别以为你们的那些把戏我看不出来!我其实什么都知道了什么都了解了!你们就是恶毒的巫婆!就是一群豺狼虎狗!看着别人幸福自己就不高兴!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或者対绽静怎么样,你们就得死!” 啪…… 络湖被打了。因为我。一时大家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的女孩儿终是清醒过来,呜咽着。 “你……你打我!你算什么母亲……” 皇后仿佛是很狠心的杀人狂魔,竟无动于衷的用淡定的语言说:“怎么,不够?要是你再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别怪母后会把你从这个世界上抹去。我又本事带你来,也有本事赶你走。你要记住,她和你是不一样的人,她就是下作种子。若不是你父皇好心,怕是现在已是鬼了。在这宫里,你说话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我听到这话我蒙住了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大叫出来。 “好,这是你说的!你就看我能不能说!还有,我告诉你,父皇生辰那天我要带绽静去!”她立马又把茶碗砸在地上,外边的奴仆听到又不敢进去,连皇后最信任的人在里面也不敢说话更何况自己? 皇后等她闹完后,淡淡的说了一句:“络湖公主得了失心疯,赐尼华庵休养。带公主下去。” 皇宫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络湖连自己的母亲的庇佑也无法得到,那我,一个没有母亲没有父亲没有亲人的孤苦伶仃的连丫鬟也不如的公主,会怎么样? 探病 自打我听见络湖和皇后的对话后,心里是很震惊的,连自己的母亲都对自己这么狠,络湖只不过是一只金丝雀,在外人看来是那么幸福那么快乐,可是真正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她对我有恩,我不能不回,所以我至少应该去看一下她。 我走到尼华庵,发现这儿只是一个冷宫,里面有的只是少许的一些木质的日常必需品。比起我的寝宫来却也是差了许多。 皇后真狠,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 那些下人们也一点也不把我和络湖放在眼里,不端茶不递水的,唯独络湖身边那个老嬷嬷,给我拿来一杯开水。 看得出来,络湖现在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好,粗布衣服,木簪,朴素的花色,如果不是她身上那种气质,我还真的以为是进入了哪个农家。 络湖看见我来,就把我拉进她的床榻上,和我一起说起话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落魄?” “怎么会呢!姐姐不知道,妹妹是多么崇敬你,你就是我的偶像!我最喜欢你的性格了!”我忍不住就带了一些现代话来。 “偶像?何为偶像?”她睁着茫然的大眼睛问我。 我愣了一会,不知道怎么回她,于是就说:“嘿嘿,是宁乐胡诌的,姐姐还问?姐姐不准备去跟娘娘认错?讨个原谅搬出这儿?” “就算我去了,她也不会见我。宁乐,我真的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我的那些簪子衣物什么的,都被她给没收了去,你看我现在穿的,比村妇还不如!太后父皇也不来看看我,我怎么办哪……你说,我会不会在这儿住一辈子?”说着,她嘤嘤的哭了起来。 “不瞒你说,我随还小,但是也明白一些事理,若你大病一场,可不就成了?” “她不会理的。她是我的娘,我都和她住了十多年了,对她,我了解得很。” “你只管病,我会想办法的。”我拍拍胸脯,打着保票。 “你有什么办法么?”络湖拭干泪水,问我。 我狡黠一笑,在她耳边说道:“姐姐莫忘了,她是怎么说我的,若有我在,你不就安全了么?还怕搬不出这个鬼地方?” 我只有用自己来挽回这一切,一切皆因我而起,就让一切皆因我而终。 她大力打了我一巴掌:“你瞧瞧你说了些什么!我救了你你竟然不珍惜!早知道就不救你了!以后要是没我的同意,你要是再敢说这样的话试试!” 我听了很是感动,大声的哭了,抱着她喊道:“姐姐息怒,宁乐以后再也不胡说这些了!姐姐对宁乐是打心里好,这些宁乐都知道,宁乐只是想报答一下你,只是不忍心再看姐姐受苦,要是以后姐姐有什么困难苦楚的,说一声我就一定照办!” “好妹妹,其实你不必觉得你欠我的……” 我也只是再为自己罢了,只有你,还真以为我为你……络湖想。 父亲 我来到这儿转眼已经一年,上次络湖说要带我去参加皇上的诞辰狩猎,但是由于她被她娘给关了起来,所以我就没去成。这年又快到皇上的诞辰,络湖也被皇上放了,听络湖说他准备去西北慰劳军队,络湖向他求了求情,就将我一并捎着去了。 自从络湖为我和她娘吵了一架后,我和她已经无话不说,成了好朋友。但是皇后依旧在干涉。现在我去跟太后请安太后也不为难我,找我的茬,而是常常夸我,我知道这都是络湖的功劳。 说起来也怪,我虽然是公主,但到现在,我还未见过皇上!络湖说皇上是一个极其疼爱子女的,就算他是九五至尊的皇上,他的孩子们也可以爬在他肩膀上去“坐马”。 “宁乐!你猜怎么着!父皇他说一会儿晚膳的时候叫你去!”络湖像个天真的孩子,在现代来,应该是负担很重的中学生了。 我嘻嘻一笑,问道:“那我要穿什么去?我可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呢。” 她望了望周围,神秘地拉过我,说:“前几日我在绮妃那儿看到给屏杉的百花薄纱裙,煞是好看,于是就央着她赏给我,我本来想穿,但是想到你没什么衣服,于是就留着给你。”边说就命人从柜子里拿了出来。 她亲自给我梳了花冠平刘海,又给我戴上一个红的头饰,整体看起来很喜庆。 “大功告成!莲儿,备车,去御书房!” ---------------------------------- 本想着皇帝应该是个胖胖的人,但是我错了! 眼前这个目光深邃,脸色坚毅的中年男人高高大大的,看起来很有威严。这种气质不是三五两年就练成的,想必是从小就这样了吧。 他穿着青黑蛟龙袍,手握毛笔,双边扎发,戴着简单红珊瑚花素金冠,看见络湖走进来,放下毛笔,就走下来。 “参见父皇。”我和络湖齐齐向他跪下。他只淡淡说了句平身。 络湖起来后像一只停在枝头的麻雀,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皇上眼神波澜不惊,偶尔笑一下,他的声音虽小,可是很有穿透力,就像是有一个扩音机在为他扩音。 过了一会,络湖才说我。 皇上静静地听她说完,其间一直看着我,然后缓缓的说:“都这么大了……走过来些,朕这几年也没看过你,都忘记了。” 我走过去,他拉过我的手,问我过得好不好,又问我有没有什么难处,问我都学了什么要什么赏赐,我都一一回答,唯独赏赐,我只字不提,他问我就说不要。 “红花垂帘头饰……你母妃也爱这个呢。”他看着我的头饰,说道,“要是她能看到你带这个,她准是高兴得蹦起来了。” “父皇!”络湖叫道,“宁乐好容易开心一些了,你怎么……”还未说完,就听到太监报皇后来了,想要参见皇帝。 她一脸温柔,从容地走进来,看到我在这儿,并没有吃惊,向皇上请了安,然后我和络湖也向她请了安。 皇上可能猜到我在这儿什么都放不开,于是就打发我下去,络湖想要和我一起,皇后不准,于是我就淡淡的笑了笑,对络湖说了声你留在这儿后,就兀自下去了。 赏赐 过了有半个月,皇上突然驾到,我和晓晓他们忙出去迎驾。 “父皇请坐,绽静这儿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还望父皇见谅。”我带着他来带正厅,找了个稍微好一点的地方,给擦了擦,叫他坐下。 “不忙,你带着朕转转。”他环视着周围,缓缓说道。 我没法子,只能带着他走到我的卧室兼书房。书桌上的宣纸和毛笔还是我走时的样子,不免瞪了站在门口的宫女一眼。 “父皇,绽静练的字还没有收起来,父皇还是别看了吧,免得脏了您的眼。”我看他准备去书桌,忙拦着。 “不碍事,朕也看看你到底学了多少,若是学得不好,可是要被惩罚的!”他不顾我的阻拦,走到桌子旁,拿起堆在旁边的宣纸,细细看起来。 所幸我在大学时代学过书法,即使只是半年,也能写一些字!而繁体字么,这么久了我还认不得? 皇上看了看,道:“这诗是你写的?” 不是吧,连《小池》也不知道?好吧,这儿是唐朝以前呢。 “正是!”我昂起头,不无心虚地看着他。 他赞许地点点头:“不错,比烨依的还要好!”然后问我想要什么赏赐。 我当然是不能要的,毕竟我也不晓得能要什么该要什么。他看我什么都不要,就自己说道:“这儿你是住不得的了,就赐你福华宫,马上搬过去。” 我只得遵命。 次日,福华宫的丫鬟婆子们携着一大群太监走到我跟前,叫我起驾移居福华宫,我缓缓走上他们准备的车鸾。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到福华宫。 我下了轿,晓晓和芳雁赶忙来扶着我,我瞪着她们,问道:“现在我还小你们就扶着,若往后我大了老了,岂不是要你们背着走!我还没那么娇气呢!都自己走自己的吧。” 这福华宫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我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番。 刚刚准备坐下,喝口茶,就听见外面宣我去接旨。我忙起身,叫下人收了茶碗后才将传旨的公公并着圣旨迎了进来。 只听那鸡皮鹤发的老公公说道:“绽静公主接旨!” 我先跪下,然后周围的侍女太监也都齐齐跪下,独留着老公公一人站着。看我们都跪下,他展开圣旨读到: “今绽静伴朕,朕感宽慰,特赏水红镶金边薄纱裙、蓝色白绒群、红丝绸大袖衣、淡紫霞裙,蓝色雕花头饰、红玉银叶簪、翡翠瓢虫、珍珠白银头饰、凤翅金叶额贴,赐翡翠宝珠项链、三蝶戏珠项链、红玛瑙千金链、黄金白玉锁,再赐玉如意两柄、珊瑚树一株、绿如意翡翠麒麟两个!”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赏赐吓得昏了头,一时没有应声,那公公读完后,笑眯眯地等了我一会儿,看我没反应,这才说道:“公主领旨吧!” 我蓦地回过神,淡定地说:“儿臣绽静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用颤抖的双手从老公公的手中接过圣旨。 这是我人生的转折,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口角 荷花开了,又谢了,如今已是我来这儿的第二个年头,不只是学会了诗书,还学了我很早就想学了琵琶和七弦古琴。麻烦也随之而来。 “公主!秋水被晴安公主宫里的纱楠绊住了脚,您快去看看啊!若您再不去,她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服侍您了!”芳雁慌慌张张地跑来我跟前。 “大中午的,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你只顾说,也不顾我听不听!本宫先小憩一会儿,什么事过会子再来禀。”然后又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这芳雁也不顾礼仪,一把拉起我就跑。 我一路跑着,大口大口的喘气,根本顾不上说什么话,好不容易跑到了荷花池边,就听见两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争执着: “你家主子如今是得宠了,我们公主可就苦了!之前皇上还会给公主一些好吃好玩的,可如今连衣服也一件新的也没了!” “纱楠啊纱楠,不是我说你,你若是为晴安公主抱不平,你就去和我们公主说去,再不济,向你们公主的亲娘说去,拉着我念叨,算什么事!被别人看见了,还说是我仗势欺人了呢。好妹妹你就莫说了,哪日我看我们主子心境好了,我就提提……” 啪。 清脆的一声,我几步窜过去,问道:“刚刚谁打了人!” 他们向我请了安后,纱楠立马跪下:“是……是奴婢……奴婢打了姐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随即她就哭得梨花带雨地向我叩头。 “给本宫起来!闲杂人等都退下!”我怒道。在我的头上动土,简直就是活腻了! 随行的丫鬟太监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套桌椅,我怒气正旺,就一屁股坐下,但也不失身份地淡呷了一口茶,问道:“你说该怎么罚?” “公主饶命啊,奴婢当时在气头上……奴婢不想冒犯秋水姐姐的……”她断断续续地,嘤嘤地哭着。 我冷哼了一声:“只顾你在气头上,本宫如今也在气头上,岂不也要打一打你了?” “奴婢知错了,奴婢再是不敢的了,公主就放过小人吧。”她吓得止住了哭,砰砰砰地向我叩头。 我没管她,一会儿她的主子来了不就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企图了?不出我所料,晴安终究还是赶到了,见我还未处置纱楠,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我笑着向她请了安,她也不失礼数地回了礼,然后问道:“妹妹可断了?” 我没回她,倒吟起了诗:“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姐姐看妹妹作这诗这可是应景?” 她顿了一会儿,笑道:“妹妹好雅兴!只是这并头链似乎合情不合人吧?先说说这事,妹妹想怎么处理这两个小蹄子?” 你既然这么慌,那我就好好判,你可不要赖。“姐姐既叫我判,那妹妹少不得说两句的,若有什么不合适的姐姐就提出来。”然后收起笑容,恶狠狠地说,“你们两个吵架,本就是一罪,两人各罚去一年俸银;这纱楠先有打人,罪加一等,又有打了人不肯承担责任,罚到浣洗局做工半年。刑满则回。其间本宫与你家主子会轮流到浣洗局去督查你,若有松懈,加倍罚!” “谢公主不杀之恩。”她们俩一起说,那纱楠要是有点脑子,就等一会儿,她家主子会给她求情,现在她头也跪了,恩也谢了,我看晴安怎么给她求这个情! 我又喝了几口茶,看晴安没有话说了,于是就回宫继续睡觉了。 深谈 话说那次秋水和纱楠绊了嘴,我罚了他们后,宫里的人也都越发知道我的厉害,越是不敢亲近我不敢和我宫里的人交谈,生怕一个差错就没了命。而我也更得意,越是在父皇面前卖乖。以前是一周请两三次安,现在我天天都跑去请安,他也越来越喜欢我。 这天,我去给他请安,走到他身边,看到他拿着一张纸,旁边坐着太子,也就是我的皇兄,两人正眼睛也不眨地盯着那张纸,四道浓眉之间有深深的褶皱。 “父皇皇兄在看什么呢?给宁乐看一看可好?”我蹬蹬瞪地跑过去,问道。 他们看到我跑过来,渐渐露出笑容。父皇半训斥我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收敛,慢慢走过来多好,下次可不许再跑了,有失皇家威严!” “父皇此言差矣,宁乐就算是不怒也是威的,您不知道那些下人们多怕她,怕是儿臣也不及她呢!” 我腼腆地笑一笑,威风也不是我的错嘛!“别再说宁乐了,你们在看什么呢,为什么都皱着眉?” 父皇递给我那张纸,还附带了另外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等我看完我才发现这个不就是平行四边形性质嘛!而那张纸上的,就是求角相等。 我故作沉思,然后问他们:“父皇和皇兄可有答案了?”他们都摇了摇头。我要是这会儿写出答案,他们一定容不下我,一定会想法弄我出去,或嫁或杀。于是我又看了好一会,拿了几张纸画来画去。 父皇继续批他的奏章,太子也想了一会后誊抄了一份,然后就离开去了皇后那儿。 到了晚饭时分,我看他还没有休息的意思,而宫女们已经把饭端了过来,我和他吃完了珍馐美味,他就问我那个题解出来没有,我当然不能说解出来了,于是我装作懊恼地说:“也不知谁除了这么个刁钻的题,如今儿臣的头都想破了,还想不出。您说怪不怪,我这么个聪明的丫头竟都想不出!” “哈哈,你且莫说你聪明,太子都还没想出呢!以前也有这样的题,太子一个时辰就能想出,这个题却难了他这么大会儿,要是你比他先想出,怕是他要无地自容了!”吃饱了后,他的脾气也宽容了许多。要是搁在平常,他早就把我骂得狗血淋漓。 “这么难的题,是谁出的,倒是叫他来教教儿臣们,以后遇见了这样的题,也不至于手足无措啊。” 可他好像不愿意说出出题人的名字,我也不好强求,然后他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我,然后呓道:“都十岁了,该是时候了……”我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叫道:“父皇!该是什么的时候了?儿臣还没十岁呢!” 他回过神来,笑着问我:“你下月满十岁,莫不成父皇还记不得?”我扳着手指算了算,嘿,还真是!那如果是十岁,也就是古代女子情窦初开的年岁,很多女子也在这后几年就嫁人,如果要在这几年嫁人,那么十岁左右也就该订婚。 “十岁又怎么了?莫不成十岁了,宁乐就不再是父皇的孩子了……”我讪讪地回答。只有想到我要嫁给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我就觉得憋屈! “宁乐,告诉父皇,有没有中意的人?” 老实说,我被他的直白吓着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也当我是少女的羞涩,拍拍我的肩膀,说道:“若是有了中意的人,就来告诉朕,期限为一年。你在这宫里,也没什么机会看到京中的贵族公子,下月你的生辰,朕传旨下去,下月你的生辰,召各位公子入宫,你看一看,顺便给晴安和络湖看一看有没有适合的人。” 然后第二天,圣旨果然就下了。 特例 圣旨一下,外命贵妇就往宫里走得勤,想尚主的毕竟多过不想尚主的,有的见我冷冰冰的,就改了目标——往络湖和晴安那儿去。 他们不来,我落得轻闲,就把过去学过的诗词都想了出来,有的记不了那多全,就找了一个字来代,准备在当天大展风采,给烨依留个好印象,便于以后的相处。 烨依和络湖是不同的,烨依我没了解她之前,以为她就只是一个文绉绉的女子,但是上次在草坪上远远看着她骑马的样子,我就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灯,她什么都做得很好,也难怪她父母舍不得她嫁出去。而络湖,我在之前以为她是很庄重的一个人,但是接近她后,却发现她很天真,说什么“死都不嫁到外邦去”。 我喜欢和聪明的女人打交道,而烨依就是那种我喜欢的。 绽静也生的巧,刚好在中秋,古今中外写月亮的那么多,我随便一想,就来了很多,到时候岂不是更信手拈来? 这天,我正在自己创作诗,听见一个太监进来,叫我接旨。 我正疑惑我没犯事也没做好事,圣旨要说些什么,就听见他说皇上特准我为这次庆生晚宴行“及笄之礼”,也就是准我把那些金银首饰都戴上。 听了这话,我心都开了花,马上叫芳雁、冰糖、米萝给我把那些压箱底的宝贝都搜出来,梳了个侧倚双环,既俏皮,又不失庄严。虽然我的本身不大,但是已经有很长很长的头发了,所以别说侧倚双环,就是侧倚十环都能梳了。 这么一打扮,除了身高和气质,其他那儿都和络湖一样。 这个时候,太子过来了,我来不及把这些金银都撤走,只得将就着去迎接他。 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先愣了一会,然后笑道:“宁乐不打扮是大家闺秀,打扮了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了,要是父皇看到你这样,别说是生辰那日,怕是以后都让你这么打扮了!” 我听了他的夸奖,没有高兴,而是瘪着嘴,闷闷的回了句“自古红颜多薄命”。他的笑容现在脸上尴尬地收起,然后正色道:“你是公主,谁能让你薄命!远如西施,只是平常家女儿,近看烨依,谁要让她薄命?” 我知道我说不过他,于是讪讪地笑了笑,以示回应。他见我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也住了口,转问我准备的如何,这几天是不是很累,我没有忤逆他的意思,很敬重他地回了他所问的哪些问题。几个问题下来,他发现我心不在焉,就问我是不是不想嫁人。 听了这话,我哭着说:“为什么我一定要现在择婿?烨依姐姐也没有嫁,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好不容易才到这个年纪,原本可以自己做主了,哪里想得到父皇又……皇兄你去找父皇求求情,说我还小,可以再过些时日再择婿的,好不好?” “这些,都不是由你的性子来的。这几天好好地,不要生事,若有机会,我就给你转达一下。”说完,就冷冰冰地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也没有来看过我,更没有差人来问我,我已达到我的目的。 宴会 我的生辰转眼即到,那次和太子无聊的搭话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太子依旧温文尔雅,我也依旧很淡定的在他们之间周旋。 这天早晨,我被他们拉起来,先是沐浴焚香,涤去尘埃,然后诵经念佛供拜祖先,最后到父皇的寝宫去请了安,才开始歌舞升平。 这里的人都不是少数民族,没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迈,但是也不乏乐趣,他们找了一个雅令行起来。这令的规矩很简单,除了歌颂祖先歌颂家族的,就是歌颂星星歌颂太阳。天气有点阴冷,我便喝了许多酒。现在的酒还没有很醉人,他们都戏谑我说如果我是男儿,如今早就是叱咤沙场的风云人物,弄得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会儿轮到我行令,我找了诗经里面的一个句子念道:“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当我念完,他们掌声雷动,都说难为我想到。 以前没见过我的那些王公贵族也都看着我,其中也不乏想要尚主的,对于我今天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总会有很多人关注,我丝毫不用担心我会被埋没。 正行到络湖那儿,她没有说出自己想好的令,而是很温文尔雅地走过来,向我一举杯“如今我也不怕什么了,就先向妹妹贺寿,过会儿我要喝醉了,你们谁都别叫我,让我一个人趴在着桌子上睡一夜,也算是为妹妹捧场守夜了!”说罢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皇后也笑嗔道:“你这么大了还不知轻重,守夜是过年的事,怎么又扯上这时候了?” 我笑了一笑,恰好应对着一个寒冷的目光。那个人我根本不认识,可是她却盯着我,我的笑顿时僵在那里,络湖先喝了酒,然后塞给我一杯,看我愣着不喝,她便在我眼前晃了晃手,道:“怎么了?不是嫌现在太早,不肯喝吧?”我忙回过神,什么也没说,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 那寒冷眼神的旁边坐着一个王子,我根本不认识,然后就借着要弹一首曲子离了席,拿了古琴来。 我这次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苏东坡的名词《水调歌头》的调,之后练了很久才到能和唱而奏的境界,只为了这一刻。 我调好音色,然后清了清嗓子,缓缓地弹奏。在座的所有人都没听过,当然都以为是我自己原创的,我总不可能说是后将近一千年的人所作,我背下来的吧?于是我又很坦荡地接受了他们所说的“佳人”这一称号。 那冷眼眸的主人起身,向座上宾笑道:“莫祗娜也会几支曲,若是不嫌弃就让莫祗娜为姐姐送上这支曲子,虽不是很好,到底也是一份心意。”然后款款走向我的位置。 我让开后,她从容地弹出一曲奔放的曲子,和她的人完全不是一类,我觉得她根本不是这儿生的,果然,太后就夸她:“去了草原这么些日子,人也变得活泼起来,我看就应该叫烨依去看看,说不准那日她也就有了一丝豪迈呢。” 莫祗娜先是谢了太后的夸奖,又领了赏,然后右手按肩请到:“昨夜莫祗娜已想好一支舞,叫《魔蝶》,若娘娘喜欢,明日莫祗娜准备好衣服器具,就到娘娘宫里为娘娘跳一曲。” 太后笑着应允。 不多时,已是深夜,我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出了这场以我为主角的戏。 莫祗娜 对于我的生日宴会,我一点也不觉得好。虽然是让我在大家伙儿的眼睛里定了好久,甚至有人提议将我作为和亲的公主嫁到北魏,但是一入冬以来,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向了才从大草原回来的莫祗娜。 莫祗娜的母亲掖萝缇笃是后匈奴王国的长公主,自她们国家建立以来,和西凉相处很好,也许是因为需要战略伙伴,也许是因为掖萝缇笃真心喜欢父皇,于是就来和亲了。所以莫祗娜几乎都待在大草原,性格也和那些草原儿女相当。 她所住的地方时一片绿意,只有几个油毡。为了让她住得舒适,还从宫外买来许许多多的羊和牛,派了人去那儿照料。她偶尔回来看看父母,顺便来接受一下汉人文化洗礼,但她每日必跑马的习惯却从没停过,生活作风也一如在草原的样子。 她和我同岁,只比我小近半年,但所见所闻已经比我的多得多。她是公主里到过都城外的第一人,对于她,就是太子也是礼让三分。 今日,她来向我问安,顺便来道别。她梳着简单的草原公主髻,只带着细流苏金额饰,正如我对她的印象,美丽而不俗。只要有她在,任何美丽的花都会黯然失色。 她款款向我走来,现行了一个大礼,之后从容地走到梨花木凳上坐着,然后温文尔雅地呷了一口茶。 我笑道:“也不知这都城外的地方怎么样。在我们之中怕只有妹妹才有这么好的运气。这次去生日要回来吗?”她依旧冷冷的说:“多谢姐姐抬举,这次妹妹去怕是就要等成婚的时候再回来了。若是姐姐想去,妹妹就去禀了父皇让姐姐和妹妹一起去。” 我讪讪的说:“怕是我去了也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呢。” 莫祗娜听了之后冷笑道:“有妹妹在有谁敢把姐姐怎么样?只是有句话妹妹不得不说,姐姐在这深宫大院的,不见得就不被人欺负。哪怕就是母妃,也被皇后娘娘给压在脚底下,更何况姐姐。在草原去,再怎么不济,也有舅舅祖母给我撑着腰,活的也比在这深宫大院逍遥自在。” 我想了一会儿,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又想着在这宫里活的这些年所受的苦,不禁垂泪下来。她见我这般,就知道我所受的苦,于是支退了下人,然后走到我身边。 耳语道:“姐姐,虽然我看似冷漠,可是我心里是一团火。在我呆在大草原的那些日子我是多么幸福快乐,可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也可以在草地上任意驰骋。可当我一到这儿,我只能中规中矩,且莫说大口喝酒了,连大声一点说话也不可以。我第一眼看到姐姐时,我就知道你懂得我。” “可是我和你不同的。你至少有母亲,而我,什么都没有!”我有了点愠怒。她说得好像我没有的只有自由。 “你心里,也有一团火的。难道不是么?姐姐,太子自是不必说,再看你的好姐妹络湖,她和她的黄姐烨依有皇后和太子,晴安有太后,而我,不过仗着母妃是大草原的长公主而已。要是后匈奴被灭,母妃也随即会死,莫说是我,哪怕就是哥哥,也会死。”她说得十分从容,好像就是说别人的故事,无比有趣,令人心生愉悦。 我听后竟不知如何回答,她说的也有道理,有朝一日父皇一死,新帝即位,哪怕是再好的交情,他们也是容不下我这么一个人的。于是我只好由她去向父皇申请将我也带去。即使我很舍不得络湖。 真相 莫祗娜去申请带我一起去大草原父皇同意后,我一直在期待快点去。可是第二天莫祗娜却莫名其妙的生病了,而且一拖就是半个月。半个月后我们一切都准备好,蓄势待发,可是却被告知有军队侵略边境,任何人都无法离开。 这几天所有的人都焦头烂额。下面的人很是小心,一旦惹怒了主子,怕是就没命了。而主子们也不好过,不该生病的都生病,该撑起这个国家的父皇也病重,只好让太子监国。 我正在屋子里绣花,烨依突然来了。我给她打理好后,她开始缓缓道:“今年我十六,正值花期。我下边还有好几个妹子两个兄弟。他们娶的娶妻待嫁得待嫁。独我一人还未有夫婿。我想你知道父皇和母后的意思。本来他们准备在这次你的生辰日子给你挑个好点的夫婿嫁了你,可你的才华又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果然没什么好事。我嫣然一笑:“姐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用这么多的言辞。妹妹能做到的一定就答应。” 她手下的人带着所有的人离开,只剩下我们两个,然后才徐徐说道:“果真的冰雪聪明,也难怪络湖那么喜欢你。那我就直说了。如今这情形你也看见了,这西凉已经快完了,哥哥已经做好所有的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我竟一时不知道她所说是什么! 她抿了一口茶。“哈哈,我才夸了你说你冰雪聪明呢,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也不知道?就是逃亡的准备。”她冷冷地说,“你听好了,你的娘并不是什么余妃,你的娘只是我母后身边的一个掌灯仕女。当初仗着有那么一点姿色,就去接近父皇。所幸父皇见过的女人多,并未动心。” 我听到的时候的确很惊讶,可是我依旧笑暖如玉的听着。 “后来你娘又在父皇的生辰那天灌醉了父皇,还喂了父皇一定剂量的‘春光散’。第二天当父皇发现的时候,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不得不将她纳为侍妾。她也渐渐地得宠。先后生下一个皇子两个公主。哼,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可是后来不知怎的,你那哥哥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公主请讲重点吧,绽静实在是没有闲工夫。”我依旧满面春花。仿佛她所说的只是一个笑话。 “生下你那天正是祖父去世的那天,天上的紫微星犯西宫。你知道,祖母她很喜欢吉祥的东西,而你正犯了她,所以你的出生没有几个人知道。五年前你的突然出现让很多人都吓了一跳。祖父圆寂后祖母本是想将你遣出宫去,给个穷人养了,浑浑噩噩地了却此生,怎奈你那卑贱的娘又死活都不肯。于是母后就做了个决定:将你推给病重的余妃。” 我现在只想知道父皇的态度和母亲的态度。她好像看穿我的心思,魅惑一笑,继续说: “结果你也知道。过程就听我慢慢说。你娘先以死相逼,她这么想保你,想护你,凭她的手腕和在后宫中日渐得宠,父皇会答应还是不会?即便父皇不答应,只要她搬出失踪的皇子,父皇也会被迫应了。之后余妃就死了。你当时才两个月,你娘又说一不做二不休,将你送到姊林宫去软禁。直到你两岁时你娘以和人私通的罪名被罚为奴隶。” 天晓得我当时有多么气愤!于是我问道我的哥哥和姐姐是谁,她所言让我顿时花容失色,把笑容僵在那里:“你哥哥是攻打我们国家的王后的外侄儿,姐姐,是莫祗娜。” “可莫祗娜是我的妹妹啊。”我弱弱地问了一句。 烨依轻笑说:“什么妹妹姐姐的,后匈奴长公主在嫁给父皇前她就出生了,这个要怎么解释?后匈奴来的公主未婚先育?别太那么天真了。这儿不是容得你天真的地方。” 那么,莫祗娜的娘,并不是什么掖萝缇笃,而是我那卑贱的与人私通的娘,而我们,三个同胞,又以血统不纯而被各自流放、软禁。 我们的哥哥,是北凉的王后的外侄子,那么我们就是外侄女。哈哈,多么讽刺,他对我好不过是为了将我,他们所认为不纯正的皇室的人拱手送给他人,以示两国修好。 逃离 烨依走后,我想了许多。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我一点也不想作为礼物被送出去,于是我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所以我收拾好衣服首饰,把以前写的东西也都一并带着,独自一人从一个狗洞里面钻了出来。说来也幸运,如果我已经长大,那我一定是钻不过去的,可是既然还是个孩子,而且这洞虽不大,但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钻过也还算勉强。 才出去,发现到处都是尸骨,根本没有我容身的地方,即使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别人也不愿意给你一碗热汤一个被窝。我还在感叹这世道的艰难,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人抓住。 他们把我用布袋装上,留一个缝隙给我换空气,然后就是几日的颠簸,最后到了一个人民都安居乐业的地方。我根本不知道这儿是哪儿,不过看到这一派安居乐业之景,心里也安定了许多。 我从一个马车上换成了一个轿子,里面坐着许许多多的女孩儿,有的在睡觉,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和别人说话,看见我的到来,先是一高兴,眼睛里放出闪闪的光彩,后来这一丝光彩被叹气取代。 我刚坐下,就有一个算是漂亮的女人走过来,她应该有二十多了,她问我:“你从哪里来?”我咬了咬牙,没回答。 在我不知道别人的底细的时候,我不敢说话——在宫里时,先生教过我。 她轻声笑了笑,凑在我耳边说道:“我是倾萝楼妈妈的丫头,以后你既然要在我们倾萝楼待,那就别害羞——那儿可不是一个可以容得你害羞的地方呢。”然后她撩起帘布,看了看外边,随即就拍了几下手,待周围的人都屏住气后,说道: “如今都是大姑娘了,我也不费口舌,我是倾萝楼妈妈的丫头,倾萝楼的人都叫我舒儿妈妈。想必你们都是知道倾萝楼是什么地方——窑子。你们的父母既然愿意把你们买到这个地方,你们自是应该好好伺候这儿的客人们。若是遇到有不听话的丫头,妈妈们自是会罚。如今我也不想拐弯抹角的,我们倾萝楼的规矩很简单,十八以前卖艺,在这之后若还没有人看得上赎了你,那就兼带陪客。之后若有人要赎,也可以。” 说完后,我两眼发直,发现自己已到北方——只有北方才把妓院叫窑子。以后,我就沦为风尘,沦为妓女。 那个叫舒儿的还没说完,她看我们都没有疑问,就接着说:“你们这一批也还算听话,一路上没有寻死觅活、逃跑的,这样最好。现在我们要去见妈妈和姐妹们了,一会子妈妈赏给你们名号时若想要换的就说出来,若是以后想换可就不好了。我们妈妈不喜欢刚烈的人,若是想要在她面前耍什么小心眼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另外,如今我们倾萝楼的花魁是玉兰,她今年十五了,以后就会有人来赎她——下一次的花魁是谁,看你们自己的表现了。好了,到了到了。六福儿哥,来把姑娘们请去吧!” 很快,一个在妓院里当保镖的壮汉走出来,拉开轿子前的花布,粗声粗气地道:“刚才老妈妈还在念叨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这会儿舒儿妈妈就到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呢。妈妈进去喝茶吧,这儿就交给咱了。”随即舒儿风骚地走下去,然后那壮汉领着我们,走进这风尘之地。 在宫里时我也学过:当你无法弄倒你的对手,就先养精蓄锐,有朝一日再扳倒他。所以我要当下一轮的花魁。 开始 话说我被一个人装在布袋里被拉到了北方,进了一个烟柳之地,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我活的很窝囊。 我被这倾萝楼的总妈妈叫为鸢尾,号倾城。她看我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质,于是把我送到别院——南礼阁去,分别给我专门请了一个琴师、一个棋师、一个教习、一个画师来教我,要我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 这两个月我一直呆在这个地方,其实我学到的不过就是一些处事的本领——从女教习那里学来的。别的那些我在宫里都学过,为了给她们一口饭,也为了混一下时间,就勉为其难地听她们一堂课,忍受她们的聒噪。 在我身边还有个贴身婢女,姓花,因为在家是最小的,所以叫末儿。我给她改了一个文绉绉而又响当当的名字:袭人。希望她像袭人服侍宝玉那般服侍我,尽心尽力,不要想着借着我往上爬。 这孩子也很听话,但就是太过于势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总是不怎么喜欢她,觉得她不是我这一路人,我也央告了总妈妈,要她给我换个过来,她却怎么也不同意。也许这丫头就真的是她们派来监视我,怕我逃走的。 这天我如往常一样,洗漱完毕等着教习来给我上课,等来的却是六福儿。 六福儿一脸谄媚,他堆笑道:“教习也向总妈妈说鸢尾姑娘学得不错了,总妈妈这才叫六福儿来接姑娘过去,这会儿妈妈们都在等着呢。要不姑娘这就走?”我不答话,只叫着袭人拿了贴身的东西就随六福儿出去。 南礼阁虽是别院,但也在市区,只是平日里没有喧闹而已。从南礼阁出来,坐上轿子,转了几个弯就到了倾萝楼。其实我觉得根本没必要坐轿子,我闷了这两个多月,让我走走多好! 我一下轿,就看见那总妈妈带着身边的丫鬟婢女和倾萝楼的一些保镖站在侧门口,我从侧门进去,总妈妈先吩咐下人带我去安顿好。她们径直领着我到一个房间,六福儿只在外面,从不进来,所以只有跑堂的石哥带着我。 他一脸喜庆,说道:“鸢尾姑娘才到这儿,怕是不知道,奴才叫石头,姐妹妈妈们都叫奴才石哥。今后姑娘就住这儿,这儿就以姑娘的讳做了匾,叫鸢尾阁。姑娘差了什么就差人来告诉小的们,小的们自是会送来,不劳姑娘废一点儿心的。” 我点点头,道:“找个人给我送个香炉来。要绿琉璃的,配上一些香料拿来。”他听了吩咐后下去。 我趁着这个空当,看了看这屋子: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竹窗上所挂着的是绿色薄纱,被窗外徐徐吹过的风儿而飘动,看起来影影绰绰,美丽极了。内阁是软榻,用红花木做成,上面有一些鸢尾花的花纹,一看就知道是为我专门定做。 很快石哥就叫人给我送来,还配了一个调香的丫头,这丫头叫紫星。眼神很迷离,算不上小家碧玉,却也看得过去,只是过于木讷。 她向我请了一个安:“姑娘,奴婢叫紫星, 今儿起就由奴婢为姑娘调香,姑娘要什么香只管说,奴婢会尽心给姑娘调香。”我向她笑了笑,到这儿来这么些日子,除了教习和紫星,我没有看得惯的人。他们都只有谄媚的笑和奉承的话。唯有这两人不同。 我第一次见到教习时,她冲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把所有的下人都支走,对我说她要教的是我,而不是这些下人。她以教宫里王公贵族的方式教我,把那些权贵的思想都告诉我。她想要我好好活着,我知道。 我从未辜负她,她所吩咐的我都牢牢记住,她也因此很满意。也不知道这之后她还能不能和我见面了。 世家 我正在看紫星调香,她用佩兰、苏合香、白附子、沉香调成一味叫“素纳”的香,柔柔的香味顿时盈满整间屋子。袭人一脸吃惊地看着——调香是南方人娱乐用的,她从没见过。 我满意的笑了笑,然后把她们都叫走,拿着香棒挑着香炉里的那些灰烬。 这时袭人带着两个丫头进来,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才说:“姑娘,总妈妈叫人送了件衣服来,叫姑娘换了待客。”我睨了他一眼:“知道了,衣服放在这儿,下去!” 袭人跟了我这些日子,知道我换衣服的时候不用任何人在身边,开始是不习惯,后来慢慢地接受了这个做法。她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关了门出去。 是件轻便的褂裙。在旁边写了一张纸条——凌波轻纱裙。 我迅速换好,叫了袭人进来,给我梳了一个歪辫絮发发髻,然后戴上一些首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袭人在身后夸道:“姑娘真漂亮,看得人心里舒坦。要我是个贵公子哥儿,准儿把姑娘娶回家去!”我浅浅地笑了笑:“你几时不这样说?去说我准备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总妈妈亲自来了。看了我的样子,缓缓露出笑容:“我果真没看走眼。一会儿睿公子到了,就领了他到这儿。” “睿公子?” “当今国舅爷家的小儿子。若真跟了他,以后断不会让你吃一丁点儿的苦。可他眼界高,连玉兰都看不上,这几日听闻有了新姑娘,才说着要来看看,买一个回家去。” 我听了,自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如果我可以就这样攀上去,真的就是飞上枝头了。等她们走后,我找来紫星,让她给我调了一炉淡雅的香,待整个屋子都弥漫这这种销魂的高雅时,睿公子来了。 我在纱帐里弹琴,《幽兰操》。只是音乐和香,就足以让人陷入禁地。 当这睿公子走进时,我才发现他其实不大,不过十六七岁,而眉宇间有了被历练了几百年的老成。想必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就是婴儿也不怎么单纯的。 “姑娘弹的是什么曲?” “幽兰操。深谷幽兰,清芳自足,甘于淡漠,正是象征着一个人不管是做学问还是要成就事业,都要能够承受寂寞和忍受别人的不理解,用达观、平和的心境去面对风雨人生。——想必这道理,公子早就学过。”我依旧不抬头,只顾弹我的琴。 “兰香乃王者之香,兰只为王者而香,兰历苦寒而成其香。竟想不到姑娘虽沦落风尘,却也有这番思考。”他渐渐走近我,我起身,向他行了一个礼,然后抬头向他骄傲的一笑:“谢公子夸奖。” 没有说过奖。 他顿时大呼:“你这么小!” “豆蔻之年,何来小之说?公子又很大?不过也是舞勺之年罢了。” 他好像找不到回答的话,过了好久才说:“你真像我小时的故人。她也是如此”几近呓语,“所有人都对我毕恭毕敬,唯她会顶撞我。她对事物的见解也很独到。” “想必那人在公子心里已经无法离去。可是公子,把自己的感情轻易表达出来,不像是世家子弟的作风。公子别说了,说多了,怕是要造成鸢尾的灾难。” “你叫鸢尾?”他笑起来。他的笑虽然不算温暖如玉,但也是舒心的。只是那舒心里夹杂了一些复杂和猜忌。“真是个有趣儿的名儿。倾萝楼里的姑娘不都是那些牡丹桃花之类的名儿么,几时又出来这么一个高雅的名?” 我回到琴边,不回答他,只是笑了笑又开始调琴。他就坐在书桌上读我写下的那些李清照的词。 睿凝 他所看到的是李清照的点绛唇: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我看他读了好久好久,于是问道:“公子不舒服?”他看过来,笑道:“只是这词里的景象太美,沉落下去罢了。只是不知姑娘怎会寂寞?” 我轻笑道:“我虽然沦落风尘,但也是总妈妈心头的宝贝儿,能见到我的,也不过那么几个人,而公子是第一个。平日里我也同那些官宦世家的小姐们相似,不过看书写字弹琴作画,偶尔叫来调香的丫头来给我燃一炉香。很是无聊呢。” 他可能以为我平日里天天都待客,所以停了这个回答,很惊讶:“怪不得姑娘不同其他人。”我知道他没有说出烟柳女子已经是给我极大的面子,于是也不好说什么其他的,只苦苦地笑了笑。 “人生里只落入这个牢笼是我悲伤的。原本我家在当地也算有头有脸的,哪里想到国家一下子就没了,爹娘无奈,只得带着我们姊妹兄弟逃亡,只是这途中我竟丢了……” “过几日我就叫人来赎你。”临走前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而我只当是玩笑——若是把纨绔子弟的话当真,就相当于把自己打到万劫不复之地。 “那人叫‘凝’。去年娶了王大人的义女,只是他再怎么宠她她也无动于衷,睿公子才想要纳妾。只是想要进他家门的人要极高雅的品味,一般的小姐他可也看不上。听说有位西凉的公主想嫁他,他也不答应。为此险些被娘娘睿氏给下令逐出家门。”紫星说。 自从那睿公子走后,我就托紫星帮我打探有关他的消息,如今已是知道很多了。 他家出过两个宠妃,当今也有一个宠妃芳妃是他的姑姑。满门荣耀、家财万贯都不能形容。隔三差五的就有他家封官晋爵的消息传出。想和他家结亲的贵胄也不是一个两个,怎奈他们家里的小姐公子眼界都极高。 全家上下只有一个女儿,今年和我差不多大,叫做睿蓓,他家的女儿都是进宫的料,所以只有把女儿托付给他家才是正理。睿凝在家是最小的儿子,手下就只有一个妹妹。家里人对他们两都爱护得很。睿蓓当然有些恃宠而骄,在府里无恶不作,但没人敢管她,因为宫里的芳妃很宠她,所有人都不能得罪芳妃。 而睿凝却因此变得沉默寡言,可是他们家的人却把这当做是他继承到祖太爷的秉性,因而更加爱惜他。除了他姑姑不怎么喜欢他外,其余的人对他也算是很好。 他走后曾叫人给我送来一个香炉,珐琅雕成,以金做底,以银做柄。上面刻有一只老虎,想来这是他用的。而他的意思很容易猜到。连自己用的东西都送给你,你还奢求什么? 总妈妈也不敢再叫我待客,每天也就更无聊地吃喝玩乐。直到有一天他家里的下人来。 (文里出现的这些香、药的名都是偶胡乱诌的,不可当真!) 意外 那下人穿着丝绸衣,让人不禁遐想他是不是哪位贵公子,可是事与愿违。他走进来,冲着跑堂的石哥问了句:“哪位是鸢尾姑娘?” 石哥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他,然后嬉笑道:“公子想要见鸢尾姑娘?小人这就去告诉总妈妈。” “不用了。你将这信交给鸢尾姑娘手上,她自会明白。劳烦了。就说是睿公子拿来的。”说着就掏出白花花的银子,交给石哥后大步流星地离开。 我跑过去一把夺过信,石哥正在诧异我的行为,我无视了然后挥了挥手打发了那人离开。 我匆匆打开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除了几张纸却什么也没发现——这是一封无字书。他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清白的东西即使人人都爱,可是世上清白的东西那么多,好比纸,如果只要是清白的就拿过来,实在不可能。 我在原地干笑了几声,眼泪簌簌地落下来。石哥看见这场面,手足无措地叫道:“姑娘怎么了?好好地怎的就哭了呢!”他这一叫就招来了其他的姑娘。 有人摇头道:“这就是那鸢尾?生的灵灵秀秀的一个丫头,怎么就进来这儿了?” “你们都做自己的事儿去。”从楼上下来一个端庄典雅的女子,身边跟着一个文雅的丫头,如果猜得不错,她就是花魁玉兰。 周围的人向她行了礼后就纷纷离开,石哥赔笑道:“姑娘怎么下来了,有什么事叫丫头们来吩咐就成了。”她看了石哥一眼:“这么久了石哥还不清楚我的脾性?”然后拉着我上了楼。 进了她的房间,才发现她所住的比我的差不了多少,看来她们的确是斥巨资来培养我啊! 且说这玉兰,进房间后一点也没有多的话,丫环倒了杯茶后就乖觉地出去。她这才说道:“妹妹不必悲伤,你既然落到这儿就不必盼着出头。我到这儿已经将近十年了,别的没学到,看人脸色揣别人心思这点可是精着呢,你看那些人对你的样子就知道这总妈妈对你的期望大得很哦。” 我仔细看了看玉兰,发现她长的是含蓄的美——没有水灵灵的大眼睛,但她的眼眸会让人觉得侵入了黑色的深潭,我渐渐的迷上了她眼睛。她的唇色是樱花色,看起来很可爱,竟然和那人惊奇地相似。 “姐姐不是就要逃出这个牢笼了么?”我讥笑着反问她,说起来好像她也和我一样,一辈子都只能在这儿似的。 她燃了一柱香,她会调香倒是我所无法想到的。“你以为我是去做什么娘娘王妃么?其实我不过去做侍妾,只要进了这儿的门槛,最高不过就是妾。这道理,你的女教习没有教过?” “这些都教过——但不代表我可以遵守这道理。我从不相信教习所说的话,她们不过是被雇来教我的。上级要怎么要求她们自然会怎么做。姐姐应该也学过这道理。”我向她行了个礼,推门而出。 她还在后面轻笑:“真是个奇怪的丫头。” 衣裳上屋子里染来的那些优雅的香气,久久散不去,我几下除去身上的外衫,让袭人拿出去烧掉。 救赎 我意志消沉了好几天,至今仍旧未缓过来,那些姑娘们都说我不是干大事的,为这芝麻一点点的事就伤心得死去活来,可是她们哪里知道我的心哪! “姐姐去后院儿吧,总妈妈叫呢。”一个粗使丫鬟畏畏缩缩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迅速跑来,好像多呆一会儿我就会把她生吞活剥了。我冷笑了着喊了一句:“又是哪个贵公子来了!”然后走下楼去。 “哎哟哟,几日不见鸢尾竟长得更水灵灵了呢!以后一定会出落得更水灵!只怕是我老太婆以后看不到了呢!”那个总妈妈拉着我,就算我一脸冷漠她也要这么嘻嘻笑。 我听着这个话茬不对劲,就看着问她:“怎么看不到?” 她还没说话,身边的舒儿就吱吱喳喳地抖了一堆话:“前些天不知从哪儿来了几个贵公子,那个打扮啊,真是让人遐想不断呢。他们一开口就指名儿要赎你,妈妈们想了这么些天终于还是决定了。让袭人给你收拾好衣服吧。” “让我见见那公子。” 俗话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经过了睿凝那件事后,我终于明白小心使得万年船这句话的意思了。 她们又逗了我一会儿,看我实在是没有和她们玩笑的心思,才渐渐停下来。总妈妈说:“行了,去收拾东西吧,人来了我就叫他过去。” 我想了好久,想过是太子,想过是父皇,甚至连睿凝家的门生也想过,但来者让我吓了好一大跳——莫祗娜和我的亲哥哥! 莫祗娜穿着侍女衣服,松散地挽了一个高髻,看起来老了很多岁。身边的男子,我的亲哥哥,穿着金滚边褂衣,普通的绑发,戴着一个靛色的冠。我看见莫祗娜本来很想笑,可是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啪嗒啪嗒地就滴落下来。 莫祗娜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抱住我,轻声道:“姐姐在呢,以后再也不让你受苦了。”然后放开我向后面的哥哥说:“这就是我们的妹妹。” “本来一家人应该是熟悉得不得了的,可我们,这才第一次见面。”他苦笑着,“我叫窦天涯。” “妹妹记住了,我不叫莫祗娜,我叫窦贞颜,你叫什么自己想好。记住了!” 我朝他们粲然一笑:“梓兮,可好?”他们宽和地笑了笑说就依我。 京城外的日子真的很舒服,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和人们虚伪的嘘寒问暖。 我们一路走到北魏的境界,在青州落户,花了大把大把的钱修缮了一个院落——他们找到我以前居住的地方。其实说着是一个院落,还不如说是一片小区~。 我以踏进门,就发现脚下的铺路石好像见过,莫祗娜哦不,应该是贞颜姐姐马上就解决了我的疑问:“这就是以前你福华宫横梁上的和氏璧玉,前些日子有人进贡给后匈奴王,他赏我了。” 我笑着走进这院落更深处。里面的装饰更为奢华。这些和氏璧玉都当做地板砖来用,进了待客厅后环顾四周,我的眼睛根本闲不下来:周围是大的壁画,朵朵牡丹尽显美态,雍荣华贵。正面看过去的屏风式唐草图案,看起来与周围极不搭调,却不觉得令人厌烦。 正坐上没有任何装饰。仿佛这正坐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板凳。我觉得奇怪,就走过去坐下,看看里面有什么玄机。我刚挨着这木板凳,就发现像坐沙发似的,软软的。看见我惊讶的神情,哥哥才说:“这个是去年我去崇州的时候看见的,看起来不起眼,可是很实用,于是就买回来了。” 正在这时,一个婢女过来报:“二小姐的屋子收拾好了。”于是我们又赶去看我的屋子。 定亲 话说看完了我那华丽美丽集众多丽为一身的小院儿后,终于用了几天克服了突如其来的不适应和惊讶。慢慢地终于是开始我真正大家闺秀的生活。 现在我每天就读读经书,看看诗文,聊聊八卦,吹吹小牛。再或者泡一壶茶在雨亭里做一下午。日子是要多么闲散有多么闲散。 哥哥这段日子也不怎么出去,好像在等什么,每当我问他时他也总是“不急不急”就把我打发了。 这天我正拿着曹植的诗准备学习,侍女就跑来禀道:“二小姐快出大厅去吧,少爷说是请小姐去帮大小姐看看来求亲这位公子好不好。” 我放下手里的书,喜形于色:“是那家是公子?有谁跟着来?” 那侍女抿嘴一笑,说:“好像是静王妃的侄儿。王爷跟着来了呢。” 我觉得奇怪,为什么是王爷跟着来不是他爹跟着来呢?但仍旧跟着那侍女走来。看来我们就算怎么想撇开皇族的事,也撇不开啊! “梓兮见过哥哥。不知哥哥今日有何吩咐?不是要梓兮去观里陪姐姐吧?”我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然后明知故问。 哥哥两眼含笑道:“这么大了还不知收敛。不可无礼了。你看看这个公子怎么样?” 我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着说:“两眼明媚,一看就知是智慧之人;两耳肥大,一看就知是富贵之人。可谓是才子。” “小姐过奖了。”他向我拱手作揖,以示谦虚。我向他略点一点头。他旁边的四十出头的男人看了这场面,也含笑问道:“小王敢问窦公子,这位可就是令妹?” 哥哥彬彬有礼地回答他:“王爷不知,天涯有两个妹妹。这位是小妹梓兮,贞颜今日去观里求神,明日才回来,若王爷不嫌弃,就且暂时安顿在别院,待明日二妹回来再作打算。” 两人又你来我往地客套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让他们住在别院——凝竺阁。 听到凝这个字时,不免又想到了那个该死的睿凝,心里一阵酸痛,眼眶也红了起来。哥哥看见我这个样子,就问到我到底怎么了,我找个借口搪塞过去。那个静王看我心不在焉的,就放我离开。 我如蒙大赦,飞也似地跑了。 第二天姐姐回来后,我急忙跑去问她关于那个公子的事。 “那个公子为什么不和自己的爹一起来要和自己的姑父一起来呢?”我趴在贵妃塌上,像个哈巴狗似地问道。 “快起来,让别人看到成何体统!裕驰的父亲是军官,早在十几年前就战死在沙场,他的母亲因悲伤过度也相继去世。所以他一直都和王爷住在一起。” 我看她好像很了解,像是早就认识他了,于是我也试探了一下:“他祖籍哪里?本地么?” “泉州。不过在几代之前就迁到这儿了。” 看来很早以前就认识他了。我微笑着看着她,看来他们一直彼此属意了吧。真好,要是这样,她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