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化龙篇》
第一章 池鱼满三千六百
东胜王朝。
淮安，丰城。
庄院，池边。
只见一个白衣年轻人，坐在轮椅上，看着眼前的池水。
池中鲤鱼数不胜数，呈金红之色，宛如祥瑞之云。
“古籍云，池鱼满三千六百，或得一蛟。”
白衣年轻人悠悠叹了声，拍了拍大腿，仍无半点知觉。
他脸色苍白，气息虚浮，有病弱之状。
因为常在府中，极少外出，不曾风吹日晒，又因病弱之身，气血不畅，而显得肤白如雪。
他叫庄冥，二十六岁。
六年之前，白手起家，而今生意庞大，遍布东胜王朝，已是淮安十六府的首富。
“公子。”
来的是个少女，约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容颜清丽，轻声说道：“药浴准备好了。”
庄冥微微一笑，应了一声好，旋即看向旁边的假山，说道：“殷明，推我回房。”
假山之后，才见两个人影，现身出来。
这两个人影，面貌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
一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但见他面容坚毅，肤色稍黑，面容木讷，名为乾阳。
一个中等身材，不高不瘦，却是相貌清秀，肤白如玉，却神色冷淡，名为殷明。
殷明一言不发，走上前来，开始推动轮椅。
乾阳跟随在后，面沉如水，宛如一尊山岳。
而小侍女儿跟随在侧，缓缓而行。
——
房中。
热气蒸腾。
房中一个浴桶，内中有白气蒸腾，隐约能见许多药材，沉浮当中。
“行了，都下去吧。”
乾阳与殷明二人，俱都只是应了声，便退了出去。
小侍女想起什么，脸色微红，但也退了出去，心中颇是复杂，她作为公子的贴身侍女，伺候公子沐浴更衣，本也是分内之事。
可是，哪怕公子腿脚不便，但每逢药浴，也总是无须他人的帮助，她隐约觉得，公子只是不愿让人觉得他无法自理，骄傲自尊使然。
她思绪复杂，想法颇多，但还是冷静下来，朝着乾阳和殷明二人，弯腰施了一礼，然后退去。
而乾阳殷明二人，神色俱都冷漠，眼神也都无光。
他们分立两侧，守住房门，宛如两尊神祇。
而此时房中，却是另一番场景。
庄冥没有脱衣，也没有进入浴桶之中。
他微微低头，伸手入怀。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物。
此物通体淡白，却淡得近乎无色，约有一指粗细，长不过一尺，形如小蛇，微微扭动，颇是灵活。
“六年了啊。”
庄冥吐出口气，将这云蛇放入浴桶之中。
满是药材的浴桶之内，只见一条云蛇，尽情畅游其中。
这耗费了百两银子的珍贵药浴，论起价钱也足能买来好些个丫鬟，但谁也没有想到，这却不是用在公子本人身上，而是用在一条小蛇之上。
他看着内中畅游的小蛇，神色恍惚，低声道：“六年光景，才从一线细丝，化作这一尺长短……在我有生之年，肉身腐朽之前，当真能够炼就这神龙之躯么？”
他怅然一叹，眼底深处，满是疲惫之色。
他年幼之时，有缘结识修行的高人，到了聚圣山上，成为了道门真人白圣君的第十三名弟子。
他在山上，凭借基础口诀，将近十年，初步养气得成，存得一缕真气，摸到了修行的门槛。
但是养得一缕真气之后，真正修行聚圣山的功法时，本身体质竟然与功法转换的真元相斥，瞬间真元逆乱，道印溃散，击穿了他的丹田，断了他在修仙路上更进一步的希望。
“修行得道，驻世长生，终成梦幻泡影。”
庄冥叹息一声，恍惚忆起当年场景，心有感慨，心道：“仙凡二字，终究是两个天地。”
当日之后，他颓丧万分，又失了修行的心气，仿佛天塌了一般。
而聚圣山中，阴阳潮汐轮换，三十年一次寒潮，即将紧闭山门。
当时他丹田破损，体内虽残存真气，但还是肉体凡胎，修为不能寸进，难以经受山中的寒潮，只好下山来，归入凡尘。
大师兄怜他心中苦闷，亲自带他下山，斩妖除魔之后，又寻得一个为富不仁的员外，用道法威逼，种下咒术，让对方的家产，尽数交付于自己。
“虽不得长生，却也可得享一世富贵。”
这是大师兄临行前留给他的话。
而他自小就在聚圣山，生平遭受第一次打击，心灰意冷，在人间之中，也郁郁不乐，借酒消愁，后来有一日，驾马临近山崖时，马匹受惊，坠入山下。
因为悬崖缝隙有青松生长，将他在半空阻隔了一下，又加上马匹垫底，才侥幸未死。
但坠崖之后，右腿折断，而左腿也受了重创，自此腿脚不便，只能借轮椅行走。
然而大难不死，他这肉身残废，却得到了另一条长生不朽的道路。
“太虚清气化龙篇。”
庄冥吐出口气，眼神恍惚。
恍惚之间，又忆起了当日的场景。
那是终生难忘的遭遇。
那是他在修仙道路断折之后，重获希望的一日。
——
当时他遍体鳞伤，双腿折断，浑身染血，从昏迷之中醒来。
他抓着枯草，爬入了临近山洞之内。
洞中昏暗，只见一具枯尸。
枯尸衣袍古旧腐朽，皮肤肌肉尽数枯萎，紧贴骨骼，宛如黑铁一般。
而这枯尸周边，更有无数白骨。
庄冥见状，心中不禁一沉。
就在这时，枯尸蓦然睁眼。
其眼睛幽暗，内藏青芒。
庄冥心中一惊，浑身寒意。
而就在这时，枯尸蓦然开口。
“少年人！”
“你跌入此处，重伤残废，是为不幸，然遭遇老夫，则为大幸。”
“老夫修行八百余年，行走天下，杀人无数，搜罗万千功法。”
“今有修道长生之仙经卷，约一百七十二卷。”
“又有诸般法术神通，专于斗法杀人，共计八百六十四卷。”
“又有卜卦测算、观天象、明地势、识人相、点石成金、炼药成丹等等诸般杂学玄法。”
枯尸声音干涩，生硬无比，沉凝道：“今日你我有缘，老夫传你一卷经文，你是求长生之学，还是神通之术，又或诸般玄学？”
庄冥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心中并没有什么波动，聚圣山的真传已是世间顶尖功诀，白圣君的修为也是东洲之内第一真人，同样无法让他重登修行之路。
但正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心中忽然一悸。
残存在经脉的真气，似乎刺痛一般，好似察觉什么危险。
传自于聚圣山的真气，善于趋吉避凶。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预兆？
庄冥目光微凝，落在旁边的白骨上。
许多白骨上，还残存着腐朽的衣物残片。
种种痕迹，显然来过这里的，不单他一人。
而且，离得最近的那具白骨，所残存的腐朽一角，似是东胜王朝，近三五年间，方是兴起的新式儒衫。
如此简单的选项，二者选一，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庄冥心绪念头瞬间转动万千，但眼前线索不多，他却也不知对方意欲何为，沉默了一下，方是遵循本心，以聚圣山的理念，徐徐开口。
“家师曾言，若不得长生，纵然天下无敌，经岁月沧桑，仍是死后腐朽，一切成空。”
“若只得长生，无护身之法，便有夭折之危，在世间任人欺凌。”
“虽说人有百岁，但天底下，寿终正寝者，又有几人？”
“世人多死于灾劫横祸，我日后行走天下，虽有长生之寿，然而战战兢兢，生恐招惹杀身之祸，何来快意？”
“便是再能躲藏，再能隐忍，真能躲过无穷祸事么？”
“世间修行之人，既修长生之法，又习护道之术。”
庄冥顿了下，问道：“敢问前辈，世间可有两相并存之法？”
洞穴之中，沉寂许久。
枯尸停顿片刻，语气低沉，黯淡的眼神中，略带复杂色彩，说道：“人若贪得无厌，必遭横祸。”
庄冥见得对方眼神，心中微动，又应道：“先生既有此言，那我不贪，两者皆弃，又当如何？可会送我离开？”
枯尸缓缓道：“你若不贪，我必杀你！”
庄冥不禁笑出声来，扯动双脚伤势，疼得发颤，顿时笑不出声，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枯尸缓缓说道：“你若挑了长生，我便传你延年益寿之法，但会让你与我一起，困守于此，永生永世。你若挑了斗法功诀，我便让你赐你一式法术，让你领略这法术威能，死于今日。而你贪婪无厌，妄图两者兼得，放在当今道门，心性不纯，自是难成大器，但在老夫这里，才能合功法真义……”
庄冥喘息了两声，心中忽然觉得人心诡变，渊深莫测。
这怪人在山底之下，不知埋藏了多少年月，孤身困顿于此，人也耗成了一具枯尸。
就算道行深厚，得以不死，但多年孤独至此，便是连想法思绪，性情行为，都与常人有所不同，古怪奇异到了极点。
“既然如此，倒不知前辈有何功法传我？”
“太古时期，有龙之神物，生来可得长生，可呼风唤雨，能操控雷霆，亦吞吐真焱，其神力无穷，搬山填海，崩天裂地。”
顿了一下，那人沉声道：“老夫强撑多年，仅存半口气，便为了寻得一人，传下这一部，太虚清气化龙篇！”
人若贪得无厌，必死无疑。
龙若贪得无厌，尽食诸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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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本天上人，泯然于众生
“太虚清气化龙篇……”
庄冥看着这满是药材的浴桶，看着那畅游其中的淡色云蛇，仍有些心绪异样，当日的遭遇，至今恍惚如梦。
当年在跌入山中，以为必死。
遭遇枯尸之时，他察觉对方古怪，后来也确实凶险。
听闻那位前辈要传功时，他实则心中不以为然。
想他本身，就出自于仙山，授业恩师白圣君，也是赫赫有名的得道真人，门中功法亦是上乘仙诀，可自身体质问题，道印崩溃，并击穿丹田，无法继续修行，便是连惊才绝艳的白圣君，也都无能为力。
更何况，他还跌断了双腿，已成了残废。
他纵然对心怀期盼，但也不怎么相信那一具被困在山下的枯尸可以让他踏上修行之路。
可万万未有想到，对方经过试探之后，才传下的这一部功法，竟是如此出乎意料之外。
这一部功法，修炼的竟不是他这具人身。
这一部功法，是要在身外，炼就一具真龙之躯。
待真龙之躯大成，再让自身的魂魄，入主其中，从而化身真龙，长生不朽，畅游九霄。
“我得至法，一气化三清。”
“上清及玉清二气，化入乾阳和殷明这两具古尸当中，以念运使，作为贴身护卫。”
“唯独太清之气，以秘法化于身外，凝聚一线，宛如生灵，即为幼龙。”
“若我有生之年，可以将这一线清气，化成一尊太古真龙，那么在我人身老朽之后，我的三魂七魄，意识神智，都将随着气机牵引，化入龙身之内。”
“从此之后，我的本体，便不再是这残缺的人身，而是那神龙之躯。”
“只不过，有生之年，真能将这条云蛇，炼成一尊真龙么？”
在外人面前，渊深莫测的十三先生，此刻眼神之中，却尽是茫然。
当年初修此法，不过只是一缕气息，借功法凝实，化作一线，细如发丝，长不过三寸。
经过了六年光景，汲取日月精华，并且搜罗各种药材，寻天材地宝，日夜温养，才仅仅让这一线清气，变得有食指粗细，尺许来长。
根据太虚清气化龙篇而言，这一线清气，要炼到一定火候，才会“开眼”，经过操纵，如同生灵一般。
“我花费了六年光景，费尽了一切的心力，来经营如此庞大的生意，从而聚敛金银财富，搜罗天材地宝，招揽无数下属，借用在凡尘俗世的势力，搜寻一切能够滋养神龙的宝物……”
“六年之久，也才在今年初夏，勉强开眼。”
“可开眼化蛇，也只是第一步。”
庄冥深吸口气，徐徐吐出。
他的进境，只在第一步，但此后云蛇还须继续成长。
开眼之后，才是开口。
而后，生出鳞片，继而长角，进而生爪，从而化蛟。
继而蛟龙再变，鹿角、龙须、鱼鳍等等细节俱成，方能初得龙身。
最终凝成龙珠，经过天地洗礼，才是真正化龙。
只有到了这一步，得以成功化龙，此法才算大成。
可如今花费六年，连开眼都才初成。
距离化龙，太过于遥远了。
“只有这一线清气，成功化龙，才能牵引我的三魂七魄，融入其中，让我成为真龙。”
“但在化龙之前，我若人身死去，魂魄无依，这一条幼龙也必将烟消云散，功亏一篑。”
庄冥微微闭目，低声道：“都说人寿过百，但人生七十古来稀，六十即是一甲子，凡尘俗世，又有几人能过百岁？”
“即便我体内蕴藏真气，可以活络筋骨，行血通气，从而延年益寿，岁延过百，可我怀有伤病，双腿残疾，未必可以活得长久，且如今年过二十六……还有多少个六年？”
“六年火候，云蛇成长的进度，也不过如此。”
“再有六十年，又能如何？”
“莫说六十年，就算我本体还能再活一百年，这条小蛇想要‘化龙’，怕也是希望渺茫。”
“但这已是我唯一的修行之路，岂能轻言放弃？”
他叹息一声，伸手将那幼龙捞了起来，方是开始宽衣。
之前有大夫说过，以他的底子，恐虚不受补，也并非空话。
尽管他身怀真气，但是当年击破丹田，身体日渐虚弱，后来坠入山崖，腿脚断折，而脏腑也都受损，全凭体内真气护持生机，保住性命，但本身依然虚弱。
而这些药材，虽然都不属于天材地宝一列，但也是大补的猛药。
他若当真借此为药浴，药力强猛，可身体虚弱，承受不住，消化不开，将是真正的虚不受补，命不长久。
只是，这药浴本就是为这条幼龙准备的。
如今幼龙畅游其中，汲取药性，包括药材在内，其药性残存，已百不存一。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可以勉强承受得住药性，进行药浴，强健体魄。
如此残存的药力，方能有益于这具残身。
——
半个时辰后。
殷明推着庄冥，来到了院中。
“公子。”
这时，头发灰白的管事，匆匆而来，低声道：“中望山的潜龙山庄，已然完工月余，内中布置均已妥当，白老之前已提前安排了六十余人过去。”
这是在丰城的管事之一，姓孙。
庄冥神色淡然，说道：“吩咐下去，明天搬至潜龙山庄。”
孙管事又迟疑道：“但是这丰城的生意，昨天才定下来，您这就离开？”
庄冥淡然道：“局势虽昨日方定，但此前已有月余布置，而今丰城已尽在我掌握之中，余下这三家，只能依附我们，唯有向我们寻求合作才有出路，再也翻不了什么浪花。既然大势已定，如今在这城池之中，也太过喧闹，明日便搬去山庄，还能得个清静，正好修身养性。”
孙管事顿时点头，道：“老奴这就去准备。”
庄冥挥了挥手，说道：“去吧。”
孙管事施了一礼，目光微微一扫，却似无意地问道：“乾阳和殷明两位大人，怎么不在公子身边？”
庄冥没有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
孙管事心中微凛，低下头来，道：“老奴多嘴了。”
庄冥收回目光，看向水池，平静道：“下不为例。”
孙管事心有惊悸，只觉得背后像是已经被汗水湿透，忙是退下，不敢再停留。
——
乾阳、殷明。
在武林之中，这两人的功夫造诣，堪称声名显赫，能开碑裂石，能生撕牛马，极为强悍。
但谁也想不通，两位武道通玄的武者，为何会听命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庄冥，成为贴身护卫，六年之间，寸步不离。
而在传言之中，六年前的庄冥还不是淮安府首富，只是身无分文，残废病弱的年轻人，可这两位武道强者，就已经跟随在他的左右。
这些年间，交易上的来往，牵扯到太多的利益，总有人想要刺杀庄冥，但无一例外，都被这两位挡了下来。
“很多人都想要打探他们二人究竟在不在我身边，尝试能否找机会杀得了我这病弱残废。”
庄冥看着花园当中的景色，渐渐出神，喃喃道：“孙管事说话，一向有分寸，今天失了分寸，多半有些问题，该查一下了。”
院子角落处，有个声音，应了一声。
然后一个身影浮现出来，他身材消瘦，相貌清朗，只是神色严肃，大约三十来许的年纪。
这是五年前被乾阳击败，被庄冥收服的武林高手，名为陆合。
除乾阳、殷明这两具古尸之外，陆合可算他手下第一高手，且自少年时行走江湖，在武林中具有许多人脉，消息灵通，三教九流，无所不识。
“五天前，宣城那边的事，查清楚了。”陆合缓缓说道：“宋、钱、赵，这三家不安分，联手做的局，我们损失惨重，人手也折损了不少。”
“宣城的生意，是我在两年前定下的局。”庄冥轻抚着衣袖中的云蛇，淡然道：“我虽离开，但也留下布置，可在两天之内，就被人击溃，致使全盘崩塌。这样的手段，不像是宣城这三家的人所能做到的。”
“我看那位宋老太爷，很不简单。”陆合迟疑道。
“那位宋老太爷年轻时或许有这种魄力，可他现在老了，只盼着守成，不敢妄动，所以两年前他才败给了我。”庄冥平静说道：“照目前来看，宣城定是多出了个精通谋划的局外人，他两年前不在宣城，也不在局中，便也不在我算计里，但近期来到了宣城，他成为了局外的变数，才能轻易破局。”
“我知道了，今夜我就动身去查。”陆合应道。
“不但要查，还要准备反击。”庄冥轻声说道。
“公子要从哪家入手？”陆合出声问道。
“按道理说，是被我拿住把柄的赵家。”庄冥轻声说道：“宣城这三大家族，赵家两年前被我拿住了把柄，所以当初被迫与我联手，让我得以借力立足，从而压服其他家族，成了宣城第一家。但赵家这次胆敢叛我，想来这个把柄，多半无用了，甚至，那人极有可能会在赵家身上动文章。倘若从赵家入手，准备反击，怕是会落入他的陷阱……不过，两年前我还是留下了后手的。”
“您是说钱家？”陆合应道。
“钱家的生意来源可不是正道。”庄冥说道：“两年前我就想从这里入手，但还是选了赵家，留了钱家，没有以此发难，也算我在宣城留下的后手。这一次，你照我准备的做，等适当时机，再让钱家的家主知道，是谁捏住了他的命脉……到时候，他会亲自来找我的。”
“我明白了。”
“行事谨慎一些。”
“是。”
陆合这样应了声，后退越过院墙，竟无半点声息。
庄冥微微闭目，仰面向天。
他最初的心愿，只是修道长生，远避尘嚣。
但如今为了修行，为了养得一具真龙之体，他便只能入世，以凡尘势力，以金银钱财，聚敛一切所需之物。
而在这其中，他招揽无数人手，让他们为自己效力的同时，却又担负着这些属下的生计与活路，无形之间，又多了一分责任。
为此，他在红尘之中，勾心斗角，甚至有时，将所有精力投入其中，与人博弈，与人交锋，会让自身恍惚觉得，他本是商人，而非修行人。
“我本天上人……”
庄冥喃喃道：“泯然于众生。”
第三章 淮安首富，心黑手辣
清风习习。
庄冥坐在轮椅上。
殷明在后推动。
在人前时，需要做事，他会出声吩咐乾阳与殷明，造成假象，迷惑外人。
但在独处之时，他则只是一念之间，便能驱使这两具古尸。
此刻跟随在后的，除却乾阳和殷明之外，还有他的贴身侍女。
这少女名为霜灵，约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容颜清丽。
庄府之内，婢女有数十人，而这一个少女，被他定为贴身侍女，则是有另一层原因。
她并不是府上花几两银子买来的丫鬟，只是三年前的冬季雪灾，从去往宣城的雪路救下来的。
当年才仅十二三岁，饥寒交迫，饿得面黄肌瘦，浑身脏兮兮的小丫头，如今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人也细心，温柔体贴。
“霜灵，之前教你的那些，可都记得了么？”
“我都记下了呢，您标注的意思，我也仔细看了。”
“你向来聪慧，记性也不错。”
庄冥徐徐说道：“我教你的这些，要细细领悟，今后必有大用。”
霜灵用力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您教过我，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我可一直没有忘记的。”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下午我要出门一趟，太阳下山之前回来，你替我准备好今晚的药浴。”
霜灵应了一声。
——
丰城以东，白灵湖。
今日二月初二，根据丰城当地风俗，白灵湖将有一场盛会。
庄冥初定丰城大事，耗费了两月心血，也颇疲累，有意散一散心。
于是与乾阳、殷明、还有孙管事，驾了一辆马车，往白灵湖而去。
同时也顺道在半途，见一个书生，买一本古籍。
“这人名为方益，他爷爷曾是个秀才，有几分才学，但三十六岁便病故了，而他父亲当时年少，且资质愚钝，识字不全，在他爷爷死后，家境愈发贫苦，只能迁居在东郊，以打猎为生。待得到了方益这一辈，他虽然有几分天赋，但也有限。”
孙管事在身边说道：“方益虽读书识字，可学识不足，屡次考试，皆未能中，如今家境穷困，所以想要将他爷爷机缘巧合得到的一册古籍，卖给庄氏商行。”
庄冥坐在马车上，感受着道路颠簸，微微闭目，似在小憩。
但孙管事的话，他都听在耳中了。
“既然如此，检验之后，照价买了就是，又如何出了变故？”
“公子，此人贪得无厌。”孙管事略有不忿，说道：“他初时只要五两银子，后来听闻您酷爱古物，竟然坐地起价，要二十两纹银。老奴本要将他扫地出门，但那古籍似乎颇有年份，而且老奴翻看过两页，文章笔力不俗，只是老奴眼拙，不知其价值如何……”
“嗯，也好。”
庄冥神色淡然，说道：“左右闲暇无事，我也许久不曾来东边赏景，顺道看一看也就是了。”
孙管事应道：“方益已在白灵湖前方的凉亭等着。”
庄冥应了一声，便也没有再开口。
外界传言，他酷爱古物，尤其是古籍，最初便是他授意下属，主动外传出去的。
六年以来，他在人间之内，扩大生意，壮大势力，聚敛财富，招揽人手，寻求各类天材地宝，奇珍异物，其中也包括了各类古籍。
东胜王朝之内，在凡尘俗世之间，虽少见修行人出没，但遗存在凡尘当中的一些古籍残卷，倒也并非全是糟粕，不乏有玄妙所在。
只是有些可惜，在于凡尘之间的多数传承，也基本是残缺不全。
偶尔得见全本的道书，却也是基础浅薄的著作。
不过，对他来说，这些古籍残卷，虽然不成体系，但未必没有触类旁通的效用。
最重要的是，对他来说，用银两能买到的，便不算多高的代价。
“古来无数典藏，不知是否有着修复丹田的法门？”
“是否有着豢养神禽异兽，而让我寻得增益幼龙成长的法门？”
“虽有大海捞针之嫌，但花费不重，也算留个渺茫的希望。”
——
凉亭之下。
名为方益的年轻人，二十来岁的模样，穿着破旧的白色衣衫，洗得发黄，手里拿着一卷册子，显得紧张局促。
遥遥见得前方一辆马车缓缓走来，旁边还有两个护卫，他想起贵人的叮嘱，让自己能换得更多银两的谈话技巧，当下却更是紧张了。
“车内……可是十三先生？”
“停车。”
马车停下，车帘掀起。
内中有一人，从车窗内看了出来。
方益心中一跳，隐约看见，那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年轻人，只是对方清秀的面容上，苍白病弱，神色冷淡。
在这一瞬间，方益心中忽然有种苦涩。
两人年岁相仿，却不同命，对方白手起家，而今已是淮安十六府的首富，自己却还只是个靠着卖出祖上古籍的穷酸书生。
“孙管事说，你手中的古籍，要价二十两？”
“不错。”方益说道：“此乃我祖辈传下，当年机缘巧合所得，仅此一册。”
“要卖出高价，也要看值不值得。”庄冥缓缓说道：“我先过目，翻看两页，你觉如何？”
“自是应当的。”
方益上前去，递了过去。
殷明上前接过，送入车内。
庄冥伸手接过，翻过五六页，大略扫过，目光微凝，旋即合上，轻描淡写地说道：“孙管事，取二十两纹银，给这位方家兄弟。”
孙管事脸上露出惊异神色，未有想到古籍才送到公子手上不到三息，公子就答应了二十两纹银的价格。
“慢……”
然而就在这时，方益却忽然出声。
庄冥眉头微皱，伸手拨开车帘，从小窗中看了过去。
方益的脸上，明显有着紧张局促的表情，但眼神中却闪过一缕贪婪的色彩。
“我要五十两！”
“你好大的胆子！”孙管事怒道：“又来坐地起价？你这人简直贪得无厌！”
“二十两是之前的价格。”方益微微咬牙，说道：“这是我祖辈留下的宝贝，没有五十两，我绝对不卖！十三先生富可敌国，难道这点银两都出不起么？”
“自然出得起。”庄冥递出古籍，便放下车帘，平静说道：“莫说五十两，就算五百两，于我而言，也不过一笔小钱，但是……我并不愿被人当做肥羊一般，想割多少刀，就割多少刀。”
“你……”方益心中一慌，此刻心情就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孙管事，取二十两来，他若愿意，也便成交，他若不愿，也就罢了。”庄冥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又道：“殷明，我们走了。”
“等等……”
方益忙是叫停下来，他不过是利欲熏心，总想抬高价钱，但真要说来，除却这位家财无数而又酷爱古籍的十三先生之外，恐怕整个东胜王朝，也没有谁愿意花费几十两银子，来买他的这一册古籍了。
殷明继续驾马而行。
庄冥没有多加理会。
他这一次来，主要还是散心，经过凉亭，只是顺道看一眼。
这里的事情，交给孙管事足够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从白灵湖方向，走来一行人。
车内的庄冥，隔着车帘，却目光微凝。
但是殷明停了下来。
——
“五十两银子，也不算多嘛。”
来人共有六人，当头一个，大概四十多岁，像是个管事，其他人则都是穿着家丁的服饰。
那管事笑呵呵道：“堂堂的十三先生，富可敌国，连五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真是贻笑大方……对您来说，五十两银子，想必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是在人家这里，可是脱离贫苦的一笔大财啊。”
庄冥没有说话。
殷明同样没有出声。
孙管事露出怒色，斥道：“你是哪家的人，胆敢如此无礼，对我家公子不敬？”
那管事缓缓说道：“宣城宋家，也是奉命而来，重金求购一本古籍，我家老爷让我带来一百两银子。”
那个名为方益的年轻人，顿时露出狂喜之色。
孙管事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庄冥坐在车内，神色如常。
“一百两银子，这本古籍，我宋家要了。”
宋家管事看向那名为方益的年轻人，含笑说道：“你卖是不卖？”
方益脸色微变，但却没有即刻出声，而是看向马车。
十三先生才是淮安十六府最有钱的人。
这样的人物，一百两银子，算不了什么。
现在宋家的人，出一百两银子来买古籍，显然是落了十三先生的颜面。
而前方就是白灵湖，丰城当中但凡有些地位的人物，也都在那边，此时也有不少人频频朝这里投来目光。
作为淮安十六府的上层人物，名声脸面自然极为重要，想必十三先生定会觉得愤怒，要找回颜面，提高价格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车内却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
“殷明，该回去了。”
——
殷明拍了一下马匹。
马车缓缓行驶。
在极为错愕的方益和宋家管事等人眼中，逐渐远去。
场中的气氛，略有沉寂。
——
“公子，宋家欺人太甚，他们……”
孙管事的脸上，满是愤怒，很不甘心。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庄冥声音平静，缓缓开口。
“乾阳，把古籍取回来，尸体处理干净。”
第四章 几条人命，一场试探【求收藏!求推荐票!】
庄府的马车，缓缓远去。
场中的气氛有些尴尬。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十三先生，居然真的忍下了这口气。
这其中心情最是复杂的，莫过于方益了。
方益本以为可以狠赚一笔，此时此刻，却有些慌了。
“这位宋家的大哥……”
“谁是你大哥？”
宋家管事看向他怀里的古籍，闷声道：“十两银子，卖是不卖？”
方益顿时瞪大了眼睛，呐呐道：“刚才不是说一百两？”
宋家管事嗤笑道：“什么宝贝，能值一百两？就给十两银子，你要卖就卖，不卖作罢！”
方益心中一慌，他已是把那位十三先生得罪狠了，心中也知道这古籍之物，价值难定，除却十三先生之外，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出价超过十两的了，当下狠心跺脚，咬牙递了过去，心里却像是滴了血。
“小子，这十两银子可收好了。”
宋家管事嘲讽道：“你这破书，我看也没什么价值，之所以给你这十两银子，也就是为了挣个名头，让人家知道，十三先生想要的古籍，却被我们宋家当面买下而已。”
方益心疼得无以复加，在淮安十六府，古籍古物一向只有十三先生能出高价，但离了十三先生外，在其他人眼里，不说一文不值，却也没有太高的价值。
看着远去的宋家管事等人，方益不禁呸了一声，吐了口唾沫。
“一群骗子，迟早死在半路。”
——
宋家管事把古籍收好，贴身放了。
这一百两银子，确实是少爷给他的，让他买下这本古籍。
不过他也是精明人，看准了时机，花十两银子也就买下了，剩下九十两，也就入了自己的口袋。
他心中激动得无以复加，作为宋家的管事，宋家每个月给他的，也就几两银子罢了。
不过这事也不好吃独食，于是他犹豫了下，拿出十两银子，说道：“你们分了吧。”
这些个随从，自然也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各自领了银子，纷纷拍着胸脯保证。
宋家管事这才满意，虽然他占了大头，但大家都分了银两，捅出去了，按宋家的规矩，谁也逃不了。
“事情办完了，该回宣城了。”
“管事……”就在这时，刚才分发银两的年轻小厮，有了些许迟疑，说道：“咱们这是往宣丰谷口那边的大路走？”
“没错。”宋家管事看了他一眼，道：“我们不就是从这边来的么？”
“可是……”那小厮迟疑了下。
“你想说什么？”宋家管事似笑非笑，他知道这小子一向机灵。
“我听说这个十三先生，向来心狠手辣，而且足智多谋。”这小厮脸上有些害怕，颤声道：“他不会在半路上截咱们吧？我可听说，丰城的官员，可都收了他的钱，跟他称兄道弟的，命案他都能压下……”
“你能想到的事，少爷能想不到？”宋家管事颇是不屑，说道：“少爷早就提点过了，这个十三先生，向来手黑，咱们落了他的脸面，他仗着在官府的势力，指不定就要派人截杀……”
“那咱们该走小路啊。”这年轻小厮脸上愈发害怕，说道：“宣丰谷口这条是平坦大道，距离宣城也最近，他们肯定在那边截住咱们……小路那里，虽然崎岖，不大好走，但好过丢了性命。”
“你呀，虽然聪明，但还不够聪明。”宋家管事脸上浮现出笑容，从这个年轻仆从的身上，就像是看见当时的自己，不禁模仿出少爷的姿态，悠悠说道：“这位十三先生，可不是一般人物，你能想到绕路，他自然也能想到咱们绕路，所以，现在十三先生的手下，十有八九就在那条小道等着伏杀我们，不过……他们注定要空等了。”
“这……”
“少爷说了，虚虚实实，焉能辨之？”
宋家管事哈哈一笑，说道：“我宋家的人，就该走堂皇大道！”
那年轻小厮，心中的惧怕之意，顿时消了许多。
果然还是自家少爷，更是足智多谋，居然早就料定了对方。
其他人却也同样哈哈大笑，十分欢乐。
但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前方大道上，多了一个魁梧壮硕的人影，面色冰冷，来者不善。
“幽冥地府黄泉路，大约比这条道要宽些。”
——
马车之内。
孙管事战战兢兢。
庄冥神色淡然，却忽然露出些许笑意。
他驱使乾阳，在宣丰谷口劫道，是早有所料。
“宋家这位，聪明是聪明，可惜自作聪明。”
庄冥自语了一声：“虽然聪慧，倒也还真沉不住气，刚破了我的宣城，就派人来了丰城。”
刚才这一场，算是个试探，也是个挑衅。
对方在宣城破了他的局，显然还不满足，要继续斗下去。
而庄冥在宣城和丰城的事迹，并不算隐秘，尤其是在宣城，跟几大家族博弈，对方作为宋家的人，肯定对他有着足够的了解。
也正是对自己有足够的了解，才能破了自己在宣城的局势。
能够破局的人确实不是庸人，自然也能算到自己的行事作风，从而做出应对。
可是，庄冥也算到了，对方一定会根据自己的行事作风，而作出应对。
所以他又多考虑深了一层。
所以他在宣丰谷口，把人截下来了。
——
宣城。
宋家。
院中。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是石桌上的棋局。
老人额上已经见汗，落入了下风。
那青年面如冠玉，笑意吟吟。
“少爷，三管事还没回来。”有下人来报。
“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怕是回不来了。”青年挥了挥手，说道：“你下去吧。”
“看来这一场试探，是败给了对方。”老人叹了声，说道：“当年我一败涂地，你……”
“试探而已。”青年笑着说道：“爷爷，你猜这位十三先生，之所以破我的局，是看轻了我，还是看重我？”
“这个……”老人迟疑了下。
“一般来说，有人得罪了他，害怕被截杀，会怎么做？”青年问道。
“一般人会通过宣丰谷口的大路，即刻离开，回来宣城。而聪明的人，会顾虑到截杀的事情，则避过宣丰谷口那条大路，走小路回来。”老人应道。
“不错，一般人走宣丰谷口，而聪明人则走小路。”青年说道：“但我料定了，他会把我当做聪明人，去小路截杀。所以我反其道而行，让人走宣丰谷口，结果还是被他截住了……”
“要么他把我当成庸人，所以去宣丰谷口截杀我。”
“要么是把我当成了极度聪明的人，知道我料定了他会去小路截杀，会反其道而行，往大路回来，所以他才派人到大路上来截杀我的人。”
“我破过他的局，他应该不会轻视我，所以是后面这条。”
“此人果然不大好对付。”
青年悠悠说来，却听不出半点凝重，嘴角含笑。
“十三先生，当然不好对付。”宋家老家主叹息道：“否则我当初怎么会向他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低头？”
“您老放心，我迟早让他栽在我的手上。”青年落了一子，淡然道：“我准备的陷阱，他会主动走进来的。”
“我输了。”老家主看着棋盘，怅然一叹。
——
丰城。
庄院。
庄冥手中捧着一本古籍，赫然就是方益的典籍。
除了方益的典籍之外，乾阳也搜来了百余两银子。
“公子。”陆合从院墙处跃了进来，朝着乾阳和殷明看了一眼，旋即在庄冥面前，施了一礼。
“准备妥当了？”庄冥看着古籍，头也不抬。
“皆已准备妥当，另外……”陆合沉吟道：“孙管事有问题。”
“今日为了这本古籍，我看出来了。”庄冥合上古籍，扬了扬，说道：“想必是孙管事和宣城宋家，有点儿来往。”
“公子知道了？”陆合抬起头来，但旋即便释然了。
“今日我让乾阳杀人夺书，孙管事眼神闪烁，略有慌乱，他瞒不过我。”庄冥缓缓说道：“确定孙管事有问题，有些事情，倒容易推测了，我准备要这本古籍，宋家的人来抢古籍，勉强可以说是巧合，可是宋家那小子，用几条人命来挑衅于我，也是试探于我……”
“我听说了。”陆合点头说道：“亏得乾阳大人把尸体处理干净，倒是省了向赵大人讨一个人情。”
“宋家这小子若不是摸清了我的习性，怎么会用几条人命来试探我？”庄冥说道：“此次出门，我只带乾阳和殷明，平常我一向谨慎，无论做什么事情，他们二人当中，必要留一人护卫在我身侧，所以丰宣谷口和那条小路，只能选一条去堵截他们……要不是事先知道我身边只有两个护卫，又怎么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于我？”
“原来如此。”陆合跟随在公子身边，也有一段时日，以公子的性情，要是今日下午带上了自己，那么乾阳堵截宣丰谷口，自己则会被派去堵截那条小路，两条通往宣城的路都截住，便没有失手的危险。
“宣城那边，不要大意。”庄冥正色说道：“这个宋家的小子，比起宋家的老家主，更不好对付，我交代的事情，你亲自去办。”
“好的。”陆合迟疑道：“那么孙管事……要处理掉么？”
“留着。”庄冥说道：“不要打草惊蛇，宋家小子还不知道孙管事已被我看穿。有些时候，话从咱们这边传出去，人家不信，但被孙管事窃听去的，则要显得可信些。”
“明白了。”陆合施了一礼，说道：“我这就去宣城。”
“万事小心。”
“知道了。”
陆合越过院墙，心中却浮现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公子口口声声称呼对方为小子，实际上那宋天元的年纪，比公子还大了四岁。
只不过，近些年来，与公子博弈的，都是各家的掌权者，上一辈甚至更高一辈的人，不知不觉间，公子或许也忘了，自己本身也是年轻人。
而且……以公子如今的身份，却也没有哪家的掌权者，会再把他当成后辈了。
——
而庄冥的目光，又落在这本古籍上。
他嘴角微挑，自语道：“意外之喜。”
好一门道术。
第五章 无财不足以养道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微风轻柔，拂过树梢，轻轻摇曳。
中望山，潜龙山庄。
“午膳准备好了没有？”
“公子正午前就要到了。”
“公子的房间重新清扫一遍么，老夫准备的各种物事，摆放上去么？”
“门前的大红灯笼，挂上了没有？”
“那边的杂物，快些收去杂物房，不要放在这里碍眼。”
“从山庄前空地，直到公子房里这条道路，要打扫得干净，各种布置的饰物必要精细，要让公子看得舒心，懂了没有？”
庄里一片热闹，白发的管家，正呼呼喝喝，指使众人做事，但他本身也已是满头大汗，颇是疲累。
山庄上下，无论家丁还是侍女，俱都十分忙碌。
——
“公子来了！”
忽然有一声传开。
管家连忙跑出门来，而门前早已有他准备好的人，分列两旁，等侯公子到来。
只见道路上，有一行人徐徐而来。
当头一位，赫然是坐在轮椅之上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相貌清秀俊逸，肤如白雪。
他笑意吟吟，白衣加身，却一尘不染。
而在他背后，有一个铁塔般的壮汉，面无表情，正推动轮椅。
“公子……”
老管家匆匆而来，道：“公子怎么提前来了？”
庄冥笑着说道：“丰城繁荣，车水马龙，但我喜静，在府上坐不住，先来山庄住下……府上那些我所需要的东西，午后再让人搬运过来，到时候让殷明随行。”
老管家心中明白，乾阳殷明二人的武功，可谓高深莫测，公子既然让殷明留下押送，也即是代表这些东西之中，有着许多贵重之物，连公子都极为重视。
在丰城这里，有五位管事，而这位眼前这位白老，年过花甲，是年岁最高的一位，但却也最早跟随他的，在五年前就在庄院做事，行事老练，最得他的信任。
庄冥看着这老管家，说道：“我要入住，却让白老忙得一身是汗，余下这些事情，吩咐那些年轻力壮的去做，也就是了。”
老管家听了，抹了把汗水，道：“我还以为公子午后才来，刚刚命人布置妥当，大家还没换衣，倒都是满头大汗。”
庄冥挥手道：“礼数这些玩意儿，外人面前不能失礼，但庄里都是自家人，不必过多注重这些，你自个儿也省些力气。”
老管家心中一暖，低声应是。
小侍女站在旁边，听得这话，也是浮现起几分笑意，眼睛眯成月牙儿。
庄冥挥了挥手，道：“行了，领我看看，这座潜龙山庄，有什么出色的地方，是否真能如我起的名字一样，潜藏得了真龙？”
——
这座山庄，占地广阔。
虽是山庄，但内中格局，亦是大有讲究。
从门前阶前空地，到门槛台阶，门前双狮，门上铜环，直过照壁，走廊，前厅，大堂，后院，花园等等地方，俱都极为精致，如在画中。
除此之外，诸般物事，各种摆设，花瓶古画，俱都非是凡品。
“得知公子要长住于此，故而建造此处时，老奴亲自监看，不敢有失，尤其是这些珍贵物件，都是亲自经手。”
老管家低声道：“既是怕花钱多了，又怕有心人在这些东西上，安装了什么机关暗器……不过绝大多数的物件，还都是从丰城的宅邸里头移过来的。”
庄冥笑着说道：“白老真是有心，其实也不必这般麻烦的。”
老管家说道：“公子要长住于此，自然不能太过于马虎大意了。”
庄冥拍了拍衣摆，悠悠道：“虽说长住于此，但也是相对而言，终归是要在外头多走动走动。”
他笑了一声，说道：“丰城的事情，已经安稳下来，你筹备一下，若没有变化，两个月后我要亲自去京城一趟，把那边的药、布、盐这三条路，踏平下来。”
老管家闻言，却是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开口。
“公子。”小侍女却是禁不住开口，轻声说道：“近来天气变得快，冷暖难测，外头的事情，有您安排的人手，能够稳得住的，您也不用太过于牵挂，身子要紧。”
“我还没病得受不住这天气。”
庄冥笑着摇头，说道：“至于这生意，单单稳住，怎么能成？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许多机会是不可忽略的，现在京城几条生意，看似盛大，十分红火，但只是一时火热，实则后力不足，过些时日，自然就淡了，不能细水长流，不能长久稳固，还达不到我心中的要求。”
“不说其他，单说这山庄，看似风光，可咱们这花园之中，花花草草，假山流水等等诸般物事，都须得护理。”
“这山庄里的管事、家丁、婢女、护院，厨子等等人手，每日的吃喝，每月的工钱，也算一笔不小的开销。”
“除此之外，我所需的药材，我所求的古籍，其中花费的银两，都是平常人家难以想象的。”
“所谓坐吃山空，再有家底，也禁不住挥霍。”
“无根之水，是不长久的，而咱们的生意，就是水源，万万不能忽视了。”
说到此处，他不禁叹了口气，微微摇头，略有自嘲。
而在眼底深处，也有些复杂之色。
他这些话，实则早有前言。
无财不足以养道！
——
无财不足以养道！
这句话，对他而言，感受极深！
当时他初次入世，心灰意冷，又正值年少，挥霍无度，后来坠崖归来，留下的家产，早已被人分了个干净。
没有钱财，连吃饱肚子，都是难题，何谈静心修道？
没有安逸的日子，便想要修道，只怕道还未成，人便先饿死了。
要温养幼龙，需要耗费无数资源，所以他开始经商，费尽心血，勾心斗角，总算有了这富甲一方的家底。
也只有如此，他才有足够的钱财，去买各种价值高昂的大补之物，甚至于是世间难得的天材地宝，用以滋养那一线清气。
那一线清气，受到了这诸般滋养，才能在六年间，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除此之外，他又搜罗诸般古籍，甚至花费高价买来这些古老的典籍，其中还有不少残缺典籍。
这些典籍之中，有的全然无用，有的则记载了罕见的法门，让他得到了许多益处。
经过数年光景，他有了如今的家底。
但他也知道，这还不足。
他若只是凡人，或许便已足够了，毕竟如今富甲一方，足以供他十世挥霍，都绰绰有余。
但他终究不是凡人，他要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长生不朽。
而在眼下，最为重要的，是要“养龙”！
养出这一条龙，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
如今的家底，对他而言，仍然不够！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声音。
“宣城钱氏家主求见。”
听得这个称呼，在场之中数人，面色皆变，隐含怒色。
唯有乾阳神色如常，面容刚毅。
“来得还算不慢。”
庄冥含笑点头，说道：“让他进来。”
——
第六章 株连之举，不无道理【求收藏!求推荐票!】
这些天里，在宣城的生意，几乎已是垮了，店铺纷纷关闭，入不敷出。
最大的原因，便是当初答应和庄冥合作的各大家族，在宋家的统合下，全部背信弃义，联手打击，毁了庄冥留下的安稳局面。
钱家也在其中之一。
无论是白老，还是霜灵，都对宣城的几个家族，极为痛恨。
“十三先生。”
钱氏家主已是中年，蓄着长须，眼中颇具神采，只是在庄冥面前，却显得十分恭敬。
前些年，这个年轻人初次进入宣城，便探清了许多事情，拿住了他的短处，逼他低头，联手合作。
那次之后，他便收拾了自家当初落在庄冥手中的把柄。
但如今庄冥又拿到了他更为可怕的把柄。
那是能够让钱家从此覆灭的把柄。
“钱家主还能唤我一声先生，还是把我放在眼里的嘛。”
庄冥坐在轮椅上，面带微笑，说道：“前些天里，宣城三家，忽然出手，倒是让我手下的人，都措手不及，不但生意全盘崩溃，人手也损伤不小。钱家主真是好果断的手段，想来……倘如不是我截断了你的生意来路，派人给你带了两句话，恐怕你今日也不会到此来求我。”
钱家主忙是低下头来，神色有些难看，但眼中深处，隐约有些惧色，他领略过这个年轻人的厉害，智谋极高，也心狠手辣。
而在山庄之中，庄冥神色淡然，乾阳和殷明本非活人，却也面无表情，倒是霜灵和白老等几人，眼中都有怒色。
这位钱家主，背叛了自家公子，致使折损严重，断了许多生意，且雇佣的人手，都出现了死伤，他已经是庄府的仇敌。
然而庄冥只是笑了声，说道：“你知道我的手段，也领略过几分，尽管宣城宋家那位老家主，是个老狐狸，但他年老心衰，不如盛年，也已经被我摆平了，只是，我倒是没有想到，宋家这位新秀的手法，居然如此高明，能让你也跟宋家联手，胆敢反击于我？”
钱家主面色变了又变，涩声道：“十三先生……”
庄冥微微抬手，笑道：“想跟我讲价钱？钱家主，你是聪明人，今日既然来了，便证明我拿对了你的命脉，你还有资格在我面前讲价钱？”
钱家主神色黯淡，低声道：“宋家那个年轻人，名为宋天元，听说十多年前，曾外出求学，后来拜师海外，学得一身谋略，文武全才，在一年前已经归来，但却不曾回到宣城，而是在京城之中，拜在一位大人物的府中，成为幕后谋士，极受器重……不久之前，他坐稳了在京城的局势，便回来了宣城。”
庄冥微微蹙眉，说道：“宣城之变后，我查过他的根底，他海外归来，在京城之中，帮助当今七皇子，出谋划策，搅弄风雨，一年之内，京城风波四起，几乎让七皇子的风采，压过了东宫太子，出手确实厉害。但宣城的事情，我谋划许久，他想要击垮我的布置，也绝非一朝一夕。”
钱家主忙是说道：“他也并非初到宣城，便击破您的谋划，他大概是在半年之前，还在京城之时，就已经开始谋划宣城的事情，为他宋家讨回一口气。”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难怪我的布局，两日崩溃，原来已是布局半年。这倒也真是个厉害角色，半年前布局，却没有触动我庄府的生意，我还不知道暗处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对手……呵呵，难怪你遇上了他，便有胆量叛了我。”
钱家主忙是低头，叹道：“不与他联手，他便能让钱家抬不起头来，而且此人计谋极高，几乎不下于十三先生。而且……”
“而且如何？”庄冥问道。
“他行事作风，太过狠毒。”钱家主道。
“哈哈哈。”
庄冥轻笑说道：“如此说来，是本公子不够狠，钱家主才敢如此轻易背信弃义，反击于我？”
他语带笑意，可是场中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钱家主低下头，说道：“为了保住钱家，我不得已而为之。”
庄冥缓缓说道：“庄某为了保住我的生意，接下来出手要狠一些，也无可厚非，希望理解。”
钱家主面色变幻不定，却不敢多言。
庄冥拍了拍扶手，语气微沉，说道：“自从庄某从商以来，未曾受过这样的折损，这是第一次……这宣城的事情，庄某不可能善罢甘休，他宋家一定付出代价，只是这宋天元，确实不可小觑，我需要个诱饵。”
“十三先生，要以我为饵？”钱家主抬头看了过来，脸色稍显苍白。
“正是。”
“可是……”
“没有可是，不想被抄家灭族，你只能答应。”庄冥冷淡说道：“钱家可谓家大业大，不过你的生意来路不正，在这片地界上，只凭我掌握的人证物证，以东胜王朝的律法，就能让你一夜之间倾家荡产，乃至于抄家灭族……钱家主须得知晓，你是否就此家破人亡，只在我一念之间。现在，本公子网开一面，不需要你钱家全部覆灭，只需要你当个诱饵，你没得选择！”
钱家主顿了下，说道：“仅仅如此？”
庄冥认真点头，说道：“仅仅如此。”
钱家主忽然苦笑了声，说道：“以十三先生的行事风格，最容不得背叛，钱某这条命不交出来，恐怕您也不能顺心。”
庄冥忽然笑了一下，却不禁咳了两声，苍白的面色上，带着些许红润，说道：“我说不想杀你，你相信么？”
钱家主摇头道：“不信。”
庄冥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神色平静。
钱家主施了一礼，说道：“钱某明白了，只是钱家上下，终究是无辜的。”
庄冥说道：“并不无辜，钱家的人，奉你命令行事，去截我的财路，而你这家主决断，从我身上得利不少，他们又享受你这次决断，所带来的财富及待遇。以东胜王朝的律法，有重罪者祸及三族的一条，以往我觉得如此株连，狠毒了些，但今日看你钱家上下，都受你这家主决策得来的利益，而享受得富贵……”
说完之后，庄冥冷淡道：“其实株连之举，不无道理。”
钱家主面色骤变，想说什么，但脸色变得惨白。
庄冥这才话锋一转，徐徐说道：“你是聪明人，我不欺你，只要你顺我之意，事后钱家可以不灭，只不过你也须得清楚，钱家不灭的前提是什么……庄某行事的作风，你也清楚。”
钱家主低沉道：“事成之后，钱某会在家族上，表示全力支持庄府，并依附于庄府。此后，其他事情，无人知晓，包括我的妻儿。”
庄冥稍微斜了一眼。
身后的乾阳，忽然取出一个锦囊，递了过去。
钱家主双手接过。
庄冥挥了挥手，道：“就依你了。”
钱家主松了口气，施礼道：“谢十三先生仁德。”
他躬身一礼，才缓缓退了出去。
——
“公子……”
老管家迟疑道：“您指明了要他的命，他还能为我们办事么？”
庄冥笑了声，说道：“但凡是人，都有苟且偷生的念头，但他没有办法……他知道他斗不过宋天元，更斗不过我，如若不依我，他依然会死，而且钱家也一定会灭。他要么自己一个人死，要么他死之后，妻儿老小，钱家全族，全部陪葬。”
顿了一下，又听庄冥说道：“这个人其实很厉害，也很有手腕，不过他略微急功近利，破绽太多，我才能抓住他的把柄。只不过，他也很有自知之明，所以能想得明白其中的利害，而甘愿赴死，这也是我看重他的地方，但可惜的是，他背信弃义的举动，还是闹出了人命，触了我的底线，饶不得他。”
老管家沉吟道：“老奴看来，他连死都不怕，这样的人，未必会听话。”
庄冥笑道：“那便要看什么状况，死一个和死全族，他很容易选。”
说着，庄冥又道：“虽说他这种的不怕死的胆魄，确实很难得，但他之所以不怕死，正是因为冷静得可以甘愿赴死而已，这样冷静的人，只要让他明白一件事，我能灭他钱氏全族，他就一定会听话。”
“把柄之所以是把柄，就只能是我们才能知道，这次我让陆合亲自过去坐镇，布下疑阵，不能让宋家的人也拿到这个把柄，不能让他觉得可以借宋家来活命。”
“如果是宋老家主倒是可以简单应付，尽管他早年也是狠角色，可终究老了，心气太弱，魄力不足，但是这个年轻的宋天元，着实是个有魄力的厉害角色。”
顿了一下，庄冥才道：“其实我还摸不透他，要更谨慎一些。”
老管家点头道：“老奴知晓了。”
第七章 万般皆下品
清晨。
庄冥深吸口气，徐徐吐出。
他已不能再修炼聚圣山的功法，只能运使最基础的养气口诀，养一口真气而已。
只是，他丹田当年被击穿，伤势至今没能恢复，如今哪怕另换功法，也都不能再踏破养气之上的境界了。
而被击穿的位置，大约在底下往上七成的位置。
好比是一个装满了水的水桶，高达十分，但在七分高的地方，破了个洞。
从此之后，水桶中的水，最多只在七分高的位置。
而庄冥无论再怎么修行，他体内的真气，也就只能留下养气巅峰境界的七成真气。
再过多修炼，积累真气，也会由此溢散出去。
但今天，则不一样了。
“这本古籍，还真是难得。”
庄冥手中的古籍，赫然就是方益祖上传下的典籍。
这是一本人物游记，讲述一个小道士的游方历程。
但其中却藏了一门法术。
一般人只能看到故事。
庄冥本是修行人，他在第一页，便看见了一句口诀，所以他才愿意以二十两银子，买下方益手中的古籍。
“将口诀拆散，化入故事当中。”
“著书之人，确实道行不浅。”
“这书中暗藏的口诀，我花费两天一夜，终于整理清晰了。”
庄冥看着已经抄写下来的口诀，自语道：“这一门道术，对我还真有大用。”
这口诀不是修行功法，而是一门道术。
不算太过高明，但却极为难得。
此术名为混元一气剑。
腹藏一气，积蓄中庭，久而用之，经十二重楼，气如剑芒，张口即可杀人。
庄冥的养气诀，每次修行，都会饱和满溢，白白流失，而拥有这一门道术，就可以把多余的真气，积蓄在体内，必要时候，张口吐出，锋锐如剑，也算有了一分自保之力。
“积蓄越久，越是雄厚，便能越强。”
“真是意外之喜。”
庄冥心情很好，只意念微动，袖中的幼龙，也微微扭动，探了出来，眼神灵活。
——
“公子。”白老的声音，从房外传来。
“怎么？”庄冥的声音，缓缓传出。
“有客来访，携一部古籍，三株奇药。”
“出价几何？”
“不求金银。”
“所求何事？”
“燕城孙员外，其子自恃才高，得罪了府台大人，要请公子出面说情。”
“这可不是小事。”庄冥缓缓说道：“不过，世事大小，总有解决之法，就看他的古籍和奇药，有没有足够的分量了。”
“老奴这就请入山庄来。”
——
山下。
孙员外父子，正在等侯。
父子二人，均是衣着华贵。
孙员外年过五十，颇有富翁之态。而他那独子，年未过二十，眉宇间，满是倨傲。
在父子二人身后，则是几个仆从，各自捧着物品。
“十三先生喜欢古籍的事情，已经传遍各方，想要求他办事，必要投人所好。希望这本古籍，和这三株药材，值得十三先生修书一封，替你求情。”孙员外神色复杂，叹息道。
“这人好不讲人情，咱们家与他也算相识，请他修书一封，不过耗些笔墨的事情，就要咱家这古籍奇药作礼。”那少年人颇是不满。
“上门求人，自备厚礼，这是应当的，何况十三先生本是商人，更是交易而已。”孙员外叹道：“你得罪了人，被人阻了前路，接下来能否仕途有望，却还看十三先生愿不愿收了。”
“区区商贾而已。”少年人撇了撇嘴，说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待我日后平步青云，官居一品，他从咱们家拿走的，迟早教他重新吐出来。”
“不许无礼。”孙员外忙是说道：“这十三先生，白手起家，六年之间，把生意遍及淮安十六府，你当是寻常之辈么？”
“还不是区区商贾？”少年挥手道：“待会儿我不说话就是了。”
——
山庄之内。
庄冥饮了杯茶，才道：“怎么样了？”
白老应道：“详细过程，均在此处了，这个孙员外的儿子，考取秀才后，恃才傲物，出言不逊，得罪了李夫人的外甥。后来清点近期名册时，李大人耐不住夫人的话，也就故意遗漏了这位孙少爷，又对下面吩咐了一声，便都无人在意了。”
停顿了一下，白老说道：“其实本也只是口角而已，不算大事，只是李夫人疼爱外甥，不愿忍了这口气而已，孙家近些时日，找李大人无果，才想上门求公子出面，向李大人说情。”
原本这种事情，当面问那位孙员外，便也是了。
但若是这孙家得罪人家太狠，难免要有几分隐瞒。
事情还是要自家去查个清楚，才知利弊如何。
若只如白老所说，倒不怎么难办。
“人情这种东西，自是越用越淡，这位府台大人的人情，可不大好动用。”
庄冥笑道：“不过若是此事，其实只需让李夫人消气了便可。”
那位孙员外，并不知道，这李大人有些惧内，平常遇大事会主动抉择，而区区小事，李大人随手而为，自然不会闹得妻子不快。
孙家一心要求李大人开恩，可算是找错了人。
“公子？”
“无妨，先看看孙家的分量。”
——
一本古籍。
三株奇药。
“此书有二百余年了，保存完好，颇为珍贵。”孙员外饮了杯茶，笑着说道：“更重要的是，这书的原本，是五百年前，神医李鹤的医典。”
五百年之久，以凡间的手法，难以保存，想必神医李鹤的原著，早已腐烂成渣了，但这二百年前的抄写版本，也是极为难得。
庄冥翻看了一下，悠悠说道：“神医李鹤，名传千古，可惜他的医书，早已失传，未曾想到，其实并非失传，而是被人珍藏了起来。”
孙员外说道：“这虽非原本，却也是弥足珍贵。”
庄冥点了点头，放下了这一本典籍，看向了其他三株奇药。
这三株药材，并非绝无仅有，但也颇为珍贵，价钱不低于千两。
“事情我听说了。”
庄冥看向孙员外，又看了看那位略带傲气，而又对自己有些不满的孙公子，轻笑了声，点头说道：“李大人那边，我会说上一声。”
孙员外顿时大喜，忙是起身，说道：“那便多谢十三先生了。”
庄冥点了点头。
倒是那位孙少爷，自觉今后前途无量，只是如今家族势弱而已，今次上门重礼相求，对方却如此轻描淡写，还让他们父子在外等侯，心中颇有几分被人看轻的屈辱之感，但答应了父亲，却也只能沉默，一言不发。
“那一切便拜托先生了。”
“好。”
庄冥也没有留下这父子二人的意思。
当下孙员外便也带着孙少爷，告辞离去了。
——
“公子……”霜灵脸上似乎有些不悦，她从来不曾见过，有谁敢在公子面前，把姿态摆得如此高傲。
“年少轻狂嘛，总有些的。”庄冥笑着说道：“咱们是做生意的，就算人家姿态再高，也须笑脸迎人。今日虽说他父子上门来求，到底也是一次买卖交易罢了。”
“可是他……”霜灵想起对方那眼高于顶的姿态，更加恼怒。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庄冥说道：“如今我身份不同，倒是极少遇见这样的人了，以前生意刚有起色，在我面前摆上架子的，又何止一人？他们这些书生，自以为满腹才学，前途无量，从而眼高于顶，瞧不起其他人，甚至于我这淮安十六府的生意，在这类人眼中，也只是他们这些清高学子，不愿经商罢了，否则动些计谋，自然财富到家……但实际上，他们肚子里的墨水，真正动用起来，究竟有几斤几两能用，谁又知道呢？”
“小丫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白老笑呵呵道：“这小子太傲气，就算真有才学，从他得罪李大人就知道，注定前途坎坷，除非他才学旷世，能一飞冲天，否则的话……”
白老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这孙家少爷，确实有着几分才气，可惜太过于傲气，他的才气终究支撑不起他的骄傲，日后走不远的。
庄冥悠悠笑道：“若他今后真能再进几步，入了官场，磨了些棱角，也就没什么傲气了。白老，你替我准备一下……”
白老问道：“公子要修书一封，跟李大人说一声？”
庄冥摇头说道：“不必了，我若修书一封，李大人不单会放下成见，还会对这小子稍加关照，替他铺平些道路。按道理说，这本古籍，确实很是珍贵，我修书一封，未尝不可，但这小子，我确实不喜欢，便也不想为他铺路了。”
说着，庄冥又道：“听说李大人的岳丈，也就是李夫人的父亲，之前得了病症，已纠缠年余之久，目前缺了一味主药，正好孙员外送来的三株奇药之一，似乎药性相当，异处不大，应可替代主药。到时候你让管事的，送到李大人府上，明说就是了。”
白老点头说道：“老奴明白了。”
庄冥说道：“三天之后，再从库中，取一支玉钗，私下送给李夫人，提一提这事，也就过去了。”
霜灵讶异道：“为什么是三天后？”
白老笑了一声，看向庄冥。
庄冥含笑道：“先用一株奇药，李大人会承我的情，李夫人也会感念于我，咱们与李家之间，关系又拉近了一层。但此时不宜先提要求，以免显得太过市侩，待得隔了三五天，再送支玉钗私下给李夫人，而提的这件事，也不过小事而已，便不会让人心生抵触。”
霜灵闻言，方是恍然大悟。
——
入夜。
庄冥看着这本医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第三十二页，记载着一种奇花，名为玉神花。
八百年前，云岭山上有传说，曾有樵夫于山中跌落，折断一手一脚，得遇神女，赐予白花一朵，研磨成渣，敷于伤处，手脚皆愈。
神医李鹤年少时登山，虽不信神女之说，但采得白花一朵，确有奇效。
此花单独而生，且极为罕见。
后面则是李鹤查实古史，有七例得到玉神花的故事。
其中多是野史传说，但正史之中，却也记载了一例，是一位古代王朝的开国太祖，自幼左臂经脉折损，骨骼成长不当，而虚软无力，后来得到此花，才治愈了残疾，中年兴兵，征战马上，而获天下。
“玉神花……”
庄冥右手执笔，写了这三个字，字体轻柔，清淡平和。
而他却又换了左手，同样写了三个字，苍劲有力，笔迹沉厚。
他将这本医道古典，放在了桌上。
他左手写出来的字迹，和这本医书的字迹，赫然是一模一样！
他轻笑了声，抚了抚袖中如云蛇一般的幼龙。
“宋天元，你到底还是把这本书送回来了。”
第八章 谋略高远
宣城。
宋家。
“天元，你真要彻底跟他斗到底么？”
宋家老家主叹息说道：“虽说当年他压下了宋家，强行在宣城做大了生意，但实际上，这两三年来，宋家与之合作，收益不减反增。今次，宋家已经将宣城主权收回来，当年的那口气，也都出了……”
宋天元拢了拢鬓发，轻声感慨道：“爷爷，你真的老了。”
当年白手起家，创立宋家偌大基业的人，手腕何等强横，又是何等霸道，心气何其之高，可今时今日，竟然变得如此软弱柔和，甘愿低人一等。
“或许是爷爷老了。”
宋家老家主也不否认，也不恼怒，只说道：“当年白手起家，一无所有，故而可以拼上一切，现如今的宋家，家大业大，何必拼到鱼死网破的境地？当年我有开拓之心，而今家业已成，便只有守成之念……”
宋天元说道：“当年您开创家业，只攻不守，气盛无匹，而今只守不攻，心气太弱，这就是两年前您老败了的原因。而我不同，我从海外归来，就在布局，包括京城的一切，本就是铺垫，足足一年多的积累，就是为了这一次，我定会让庄冥彻底废掉！从此之后，宋家将取代他庄冥的位置，而淮安十六府的生意，都尽归我有，宋家则将迎来前所未有的荣耀，比你当年更甚！”
宋家老家主迟疑道：“你想过失败的后果么？”
宋天元淡然道：“我不会败。”
就在这时，有下人匆匆而来，递上了一张纸。
宋天元接过这张纸，露出笑意，挥手示意他下去，旋即将纸张递了出去。
老家主接过这纸，目光微凝。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宋天元缓缓说道：“庄冥酷爱古物，若是作假，难免会出破绽，这本医药典籍，确是二百年前抄写的真迹……他庄冥富可敌国，又借钱财之利，铺开权势之路，人生之缺憾，唯独是他双腿残废而已。”
老家主沉声说道：“他会上钩？”
宋天元说道：“他坐拥财富名利权势，唯独失了双腿，而现在这玉神花，可以让他完善此生，圆满无憾，怎么可能放弃？他这些年来，耗费重金，请了不知多少神医，却都无用，才逐渐放弃，而这一次，他必定不会错过。”
老家主迟疑道：“可是……”
宋天元笑道：“我明白的，这本医药典籍，是我半年之前偶然所获，当时便兴起一计，先以京城贵人的名义，送给了白家，再稍加引导，经由白家的老夫人，转手送给孙员外的。别说孙员外，就算白家的人，都不知道这本书与我有关，再者说，时候已过半年，他庄冥就算再是谨慎，派人用心去查，也最多查到白家头上，仅此而已。”
老家主不禁感慨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的谋略，比我年轻之时，还要更高更远。”
——
丰城。
中望山。
潜龙山庄。
后院之中，鲜花齐放，假山如实，流水潺潺。
此时正值春季，气候宜人。
一张藤椅，摆在这儿。
上面躺着个年轻人，身着金纹白衫，他脸上苍白，显得十分秀弱。
“玉神花……玉神花……”
庄冥举起手来，意念微动，袖中幼龙，缓缓爬出，眸光闪动，他伸出食指，抚在幼龙头顶，悠悠念道：“哪儿才有玉神花呢？”
“公子，白庆来了。”
“让他过来。”
“是。”
白庆相貌刚毅，身材挺拔，腰佩长刀，有三指来宽。
他年仅三十，但一身武功，已是极高，在江湖之上，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白庆虽然姓白，但跟白老管事没什么关系，他的真正身份，其实是陆合的师弟。
当初陆合上门来，挑战乾阳落败，又被庄冥收服，甘愿为他效力。
此事传出，白庆极为恼怒，认为自家师兄一代豪杰，堂堂武林强者，未来有望宗师的人物，却被人迷惑，成了供人驱使的下人，有辱师门，当下心怀怒火，找上门来，准备痛打庄冥一番，再让师兄醒悟，迷途知返。
然后，白庆就成了庄冥的第二号打手。
除乾阳和殷明之外，陆合算是庄冥手下，功夫最高之人，而白庆也能列入前五。
而且这兄弟二人，也确实堪当大任，为庄冥做下了许多事情。
对于陆合与白庆这师兄弟，庄冥确实也颇为倚重，毕竟这两人，一向行事稳重，又出手狠辣，且遵从自己一切指令，可谓令行禁止，也从未失手。
“公子。”白庆近前来，施了一礼。
“事情做成了？”庄冥问道。
“准备得差不多了，只须一声令下，全面收敛，可以避免人手伤亡，生意上的金钱损失，会降到最小。”白庆应道。
“你做得很好。”庄冥颇为满意，含笑点头。
“我师兄……”白庆迟疑了下。
“我命他暗中去做一件事情，大概需要十天半月的光景。”
说到这里，庄冥伸手入怀，取出一本簿册，随手一抛，说道：“殷明留给你的。”
白庆接过簿册，顿时露出喜色。
这是一本掌法，与他的身法，极为相合。
“近两日就在山庄里练功吧，乾阳可以给你当陪练。”
庄冥缓缓说道：“你忙碌了半月之久，也该歇两天了。”
白庆闻言，目光落在这本簿册上，自是欢喜不已。
庄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陆合与白庆，这师兄弟二人，对钱财看得不算太重，反而把武道看得更重。
乾阳和殷明，本是被他驱使的古尸而已，不过话说回来，他庄冥自身，本是修行中人，对这拳脚技艺，也通晓不少，根据白庆的短板，送他一册掌法，自然是早有考虑的。
而这一册掌法，仅仅是上册而已。
——
午后。
庄冥再度进行一次药浴。
幼龙汲取药性，虽然成长并不明显，却也终究是一点增益。
而他本身，却也借药浴强身，聚敛真气。
多余溢出的真气，凝于中庭，积蓄成混元一气剑。
“如今有此一剑诀，以往溢散的真气，便逐渐化作一道保命的底蕴，也不知道那本游记的著作者究竟是何方高人？”
庄冥这样想着，却见一道白光，从天空倏忽而至，落在窗边。
这赫然是一头鹰隼，通体洁白，神骏非常。
庄冥的脸上，浮现出来笑容，他伸手一招。
白鹰落到他的手臂上。
“足足一年多，你终于回来了。”
庄冥抚着白鹰的脑袋，悠悠说道：“看来老福借着我的锦囊，总算在海外站稳了脚跟。”
第九章 策反殷明【求收藏!求推荐票!】
“公子。”霜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庄冥应了一声。
“公子，羹汤熬好了。”霜灵将羹汤放在了桌上，目光落在那头白鹰身上，顿时露出惊喜神色：“小白？”
“这是你福爷爷给你的礼物。”庄冥带着笑容，放下一物。
“这是……”霜灵看着这个小巧的物事，精美至极，甚是罕见，顿时眼睛一亮，放在手心里，左右翻看，爱不释手。
“一个饰物而已，风格与东胜王朝不同，但更为精美。”庄冥说道。
“福爷爷他……”霜灵迟疑了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他已经站稳了脚跟，打通了海上的来往商路。”庄冥说道：“到时候生意稳定，我带你出海，去找你福爷爷，看看东胜王朝之外，又是怎样的风景。”
“好哇。”霜灵显得十分欢喜。
“对了，你的功课，做好了么？”庄冥问道。
“我……”霜灵脸上的喜色，顿时僵硬了一些，“今天有些忙……”
“这决定你今后的道路，万万不能懈怠。”庄冥正色道：“其他事情，都可放缓。”
“知道啦公子。”霜灵用力点头，嗯了一声。
“好。”
庄冥看着手中的两张纸。
这是老福传回来的，前面的纸张，都是详细讲述那一边的局势。
而其中一张，赫然写着宋天元的名字。
都说宋天元，海外求学，得遇高人，学得满腹谋略，回到东胜王朝，一展胸怀抱负。
从这纸张上来看，此言倒也不假。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上面记载了宋天元在海外的许多故事，包括他的行事风格，事无巨细。
“是个有能耐的，目前来看，唯一的缺点，或许只是过于自负。”
庄冥微微一笑，将纸张抛入火盆之中，有时候只需要寻得一个缺点，便能以此突破，彻底击溃了。
霜灵看着那燃烧的纸张，却又想起一事，问道：“公子，怎么门外只有乾阳大人，不见殷明大人？”
庄冥含笑说道：“孙管事有些事情，请他稍作护送，近来两月，也请三五回了，不妨事的。”
霜灵应了一声，只是眉宇之间，略有犹疑。
庄冥端起羹汤，用汤勺舀起一勺，吃了口，略满意，又说道：“研墨。”
霜灵忙是小跑过去。
“公子，这次小白能不能帮我带礼物给福爷爷？”
“下一次吧。”
庄冥说道：“你福爷爷那边遇上了些麻烦，我给他出个法子来解决此事，恐怕要写不少篇，还要带些其他物事。这白鹰虽是异种飞禽，但长途跋涉，漂洋过海，多些东西，便多些负担。”
霜灵闻言，不免有些遗憾。
庄冥见状，说道：“不急，最多一年半载，也该见他了。”
霜灵这才嗯嗯点头，脸上绽放笑容。
——
丰城。
这里本是十三先生庄冥在丰城的宅院，不过庄冥搬至潜龙山庄，这里空置下来，只留下三五人看守而已。
殷明正坐在大厅高位之上。
而在他旁边，正是孙管事。
但在二人面前，还有一位。
来自于宣城宋家的人！
此人约有五十出头，微微抚须，含笑道：“殷明大人，事情便这样定了？”
殷明嗯了一声，依然面无表情，冷淡至极。
但那人倒也不恼，双手奉上十张银票，每一张的面额，赫然是百两。
殷明伸手收了这一千两银票，挥手说道：“我知道了。”
顿了一下，他目光扫过孙管事，平静说道：“若非今日一起过来，倒也不知，孙管事原来也投靠了宋天元。”
孙管事讪讪一笑，却又出声应道：“殷明大人，是最早护卫在十三先生身边的，尚且可以叛之，孙某自然也是可以的。”
殷明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恼怒。
倒是那年过五十的男子，出声说道：“孙管事是我家少爷安插在庄冥身边的人，却也并非不信任您，而是您本身毕竟是武人，只护卫在庄冥身侧，保他周全，并未涉及其他方面，相较之下，对于庄冥的生意，还是孙管事知道得更加清楚……”
说着，这宋家的使者迟疑了下，又说道：“另外，我虽然极少露面，但毕竟是宋家的人，接下来这段时间，免得被人察觉，便不好继续出面了。听说殷明大人极少离开庄冥身边，近来离了几次，不免有人生疑，毕竟那庄冥聪慧至极，避免被他察觉，所以少爷决定，接下来有什么事情，您就先通过孙管事来与我联系，我再报与少爷。”
殷明看了孙管事一眼，微微点头，说道：“知道了。”
——
潜龙山庄。
房中。
庄冥微微闭目，似在沉思，却并未动笔。
霜灵只当公子是在思考对策，为福爷爷那边的局势出谋划策，却并不知道，庄冥正在分神，驱使殷明。
以往殷明就在身边，应念而动。
这次殷明离得太远，他要十分用心去驾驭，才能让殷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没有破绽。
“好了。”
庄冥忽然睁开眼睛，松了口气。
霜灵惊喜道：“公子想到对策了？”
庄冥闻言，顿时心生疲惫，不禁揉了揉眉宇。
对于海外，老福那边的情况，他没有亲自前往，只能通过书信，通过老福的分析，以此来制定计策，不免有些粗糙。
而在这边，他更是要费尽心神，细心操控殷明，去跟宋家的人商量着要怎么谋害自己。
这样想想，倒还真有几分头疼。
——
宣城。
宋家。
“你最近准备策反庄冥的两大护卫之一？”
“不是最近准备，而是早有准备。”宋天元淡然说道：“殷明这一步棋，将是断绝庄冥所有后路的一步，必要时候，定教他万劫不复，性命不存。”
“乾阳和殷明，是最早跟随他的护卫，也是他手下武功最强，同样最为忠诚的。”宋家老家主沉声说道：“当年和庄冥争斗，我也曾想过策反这一步，但却无从下手。”
乾阳和殷明，这两尊高手，自庄冥入世以来，就跟随在侧。
两人功夫极强，深不可测，开碑裂石之举，不过随手而为。
二者自出道以来，未逢败迹，更不知替庄冥拦下了多少刺杀。
十三先生庄冥，病弱之身，白手起家，在无数明枪暗箭之下，能够创下这浩大的产业，也亏得这两位护持周全，并得以震慑各方。
淮安十六府，这两大武道强者名声，亦是极为显赫。
如果单单论起武林中的名声，他二人还比庄冥更高。
但是谁也想不透，手无缚鸡之力的十三先生，当年甚至也是一穷二白，又是如何能够降服这两位深不可测的武道高手，收为己用的？
正是因为想不透，才没有人胆敢尝试策反。
“我从来不做任何没有把握的事情，既然决定出手，便是有十足的把握。”宋天元含笑说道：“爷爷，我辈中人，运筹帷幄，本就应该让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你真能让殷明叛变？”宋家老家主沉声说道：“照我推测，他和乾阳，应是庄氏商行之中，对庄冥最忠诚的人。”
“忠诚之所以忠诚，只是因为让他叛变的分量还不足够。”
宋天元说道：“我之前便查过了，庄冥近些年来，倚重那些后来收服的属下，却一直把这两个最初收服的强者放在身边，只当护卫，大材小用，而不能委以重任。”
“甚至于，就连偶尔的赏赐，都基本没有乾阳和殷明的份额。”
“或许庄冥心中，视之如手足，自认为不必赏赐这些小恩小惠。”
“可他再是聪明，也轻看了人心之复杂。”
“但凡是人，长久受到如此不公的冷遇，难免心生不满。”
“哪怕是兄弟手足，都难过这一关。”
“当时我查知此事，便有了谋算，不过最初之时，也未有打草惊蛇，先以三次隐晦间接的手法，稍加试探。”
“那乾阳木讷，宛如蠢货，而唯有殷明，确实心有不忿。”
“我隐晦试探三回，到了第四次，才表明身份，许以重利，策反于他。”
“对于此事，我经过多次试探，已具有十足把握。”
宋天元微微一笑，成竹在胸。
第十章 货物被劫，人手被杀
潜龙山庄。
“公子。”
“嗯？”
“殷明大人最近和孙管事走得很近。”
“我知道了。”庄冥应了声。
“老奴觉得，孙管事这人，不大可信。”白老迟疑了下，他这话乍然听来，颇有一种诬陷同级管事的味道，但他考虑两天，终于还是如实报知公子。
“我自有分寸，白老只当一切如常就是。”
“殷明大人那边？”
“他的忠诚，无须质疑。”
庄冥笑着说了一声，指了指桌上的糕点，说道：“坐下，吃点东西，我还有些事，要交代白老。”
白老管家顿了一下，忽然苦笑道：“公子一向深谋远虑，想来是老奴多想了。”
庄冥只是轻笑一声，却又说道：“你看这个。”
白老管家接过那册子，讶异道：“神医李鹤的著作？”
庄冥说道：“里边有一种奇药，名为玉神花，有断肢重续之奇效。”
白老管家当即怔住，旋即露出讶色，目光落在庄冥的双腿上，然后看着庄冥的脸，惊喜道：“公子觉得，此花能治？”
庄冥悠悠说道：“若是上面记载属实，应能治愈我双腿残疾。当然，也不排除古籍上的记载，会有所夸大。不过好歹是个希望，我六年之间，遍寻东胜王朝，放出不知多少风声，求取奇药，请动名医，皆不能治，如今有个希望，便尽力去寻罢。”
白老管家连忙点头，正色说道：“老奴这就将此事传下去，让下面的人，多加注意，如有此类奇花踪迹，立即上报。”
庄冥摆了摆手，说道：“根据记载，此花奇异，古往今来，现世寥寥几回而已，更被赋予神话故事，能否得遇，还要看我的缘法了。”
白老管家忙是说道：“宝药珍奇，属稀有之物，亦是万物自然之规律。”
说着，白老又正色道：“但越是难得，便也越是珍贵，越能证明此药一旦属实，药效必然不凡，公子便放宽心，咱们家的生意，遍布淮安十六府，便是淮安以北，也有我们的人。”
老人的神色间，带着几分傲气，道：“整个东胜王朝，论起行商买卖的门路，论起最广的，自是咱们庄氏商行。”
——
午后。
白庆急匆匆来报。
“公子，出事了。”
“什么事？”
“运往广府的货被劫了。”
“嗯？”
庄冥眉头一挑，脸上微沉，道：“谁押送的？”
白庆说道：“卢洋。”
庄冥目光微微一凝。
卢洋的功夫，在武林中，也是颇有名气的，只比白庆低了一线，在他招揽的武林人士当中，可排入前五。
“卢洋怎么样了？”
“连同他手下十六人，都被杀了。”
“货物呢？”庄冥面色冰冷，深吸口气，方是问道。
“全部被劫，损失近一万八千余两，包括您吩咐要送给广府高大人那件价约千两的珍宝。”
“查清了凶手没有？”
“还在查，也报官了。”
白庆顿了一下，说道：“官府的回应是，十有八九，应是淮北的贼匪。我去探了下，在五天前，淮北有一窝盗匪，被官府清了老巢，逃过淮水，目前应该就在淮安十六府的境内。”
庄冥沉吟道：“淮北的盗匪？”
白庆应道：“而且这窝盗匪的贼首，本是个文武双全的儒生，早年在一位高官府上，窃取古书不成，逃亡出去，落草为寇，江湖传言，功夫颇是高深。”
说到这里，白庆有些自嘲，苦笑道：“那个盗匪我虽然不识得，但算是听过名声与事迹，武学造诣大约在我之上，如果真是他们所为，也难怪卢洋招架不住。”
庄冥沉默了下来。
白庆也未敢多言。
霜灵正端着水果进来，却发现气氛凝滞得可怕，也不敢多言，放下水果，悄然退下。
“广府的货物，不能短缺，还要再押送。”
庄冥说道：“高大人的礼，倒是可以暂时压后，待我哪天亲自到了广府，再送上门去。只是押运货物的人选……”
说到这里，庄冥顿了一下，说道：“卢洋本事不低，尚且连同属下十六人被杀，目前官府还没剿灭这窝盗匪，还不能大意。”
白庆迟疑了下，说道：“我本领比卢洋强些，但也有限，只不过，若我师兄陆合，可以与我同行，我兄弟联手，便可无忧。”
庄冥摇头说道：“陆合的事，还没定下，他暂时抽不开身。”
白庆问道：“其他人呢？”
这些年来，公子招揽了不少人手，极为看重才能杰出之辈，文人书生也有，武辈高手也有。
而护卫之辈，也同样招揽甚多，各处店铺的护卫，商队的随行护卫，包括眼前潜龙山庄的护卫等等，人数合计起来，已有数千人。
当然，那些普通的护卫，在他白庆这样的高手眼中，也多数是仅仅粗通拳脚刀兵的汉子罢了。
只不过，在这些护卫之内，也有着不少已将功夫练到了家，已能在武林中算得是有分量的高手，大约有二三十人之多。
可是白庆的武功较高，眼界也高，那些能在武林排得上号的，也不一定入他的眼。
此时能让白庆开口询问的帮手，除死去的卢洋之外，也只有岳阳、柳河二人罢了。
陆合、岳阳、柳河、白庆、卢洋。
目前庄冥手下，以这五人功夫最高。
“他们几个，都很忙碌。”
庄冥缓缓说道：“近年来招揽的习武之人，能称上高手的，也不足三十人。这个数目听起来似乎不少，但家大业大，咱们家的生意，流向整个东胜王朝，来往交易甚多，又怎么足够？”
这二三十人，哪怕都列为护卫首领，让他们各自带领一些护卫，每人率领一队去押送货物，可比较起他如今的生意来，怕都显得颇有些人手不足。
何况如今被杀的卢洋，更算是功夫排在前列的。
“那……”白庆微微咬牙，说道：“我亲自走一遭吧。”
“算了，我也不能让你冒此大险，卢洋已经被杀，你的功夫与卢洋在伯仲之间，也没有把握能胜那盗匪头子，岂非平白送了性命？”庄冥摆手道。
“都怪我本事不足。”白庆闻言，略有黯然。
“也不能怪你。”庄冥思索了下，又说道：“不如这样，我让乾阳随你去，只是他一向木讷，路上行事，仍是以你为主。”
“那您身边呢？”白庆迟疑道。
“有殷明在身旁护卫，谁又能刺杀得了我？”庄冥闻言，笑道：“早年我也经常派遣乾阳和殷明外出押送货物，甚至最初经商时，他们两人都被我外派出去，自己身边连护卫都没有。只是近两年来，人手不算太过短缺，也怜他二人经常奔波劳碌，所以便继续在我身边，也算闲暇休养了。”
其实主要是离得太远，要耗费极大的心神，才能操控乾阳和殷明，所以在人手足够的情况下，他这两年间，便也没有再让乾阳和殷明去押送货物了。
其次，留下乾阳和殷明，自身的性命安危才有保障。
“既然眼下缺人，让乾阳跑一趟，也不算什么。”庄冥笑了声，回望一眼，自嘲着道：“想必近两年间，他寸步不离，也有些烦躁了。”
“有乾阳大人押送货物，放眼整个武林，恐怕也没有人能劫下咱们这批货了。”白庆闻言，显然松了口气。
“把货物安然送到广府，在回程之时，你可以与乾阳，去寻一寻这些盗匪，为卢洋报仇。”
庄冥眼神中带着些许冷淡的光芒，寒声道：“我经商六年，各方人物，劫我货物者，不下百次，但至今没有任何一人，可以逍遥法外！这一次，也不例外！”
而在他心中，却又闪过一个名字。
宋天元！
关于此次货物被劫，人手被杀之事，十有八九，是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这是策反殷明之后，要尝试着，能否调走自己身边的乾阳？
如此一来，自己身边，就只有一尊武道宗师。
而且是被策反的武道宗师。
第十一章 谋士四等论，一计定苍生
翌日。
“公子，抚恤的事，已经安排好了。”
“死者加以厚葬，其亲眷予以厚待，不要寒了人心。”
庄冥说道：“这些天，要多劳烦白老了。”
白老管家应道：“全是老奴分内之事。”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说道：“玉神花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不过此花珍奇，大概不能急于一时。”
庄冥缓缓说道：“会有的。”
白老管家只当公子是在鼓励，当下也随之应道：“一定会有的。”
庄冥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册子上，缓缓说道：“再过一段时间，玉神花会出现的。”
无论世间有没有玉神花。
但宋天元肯定替自己准备好了玉神花。
只是此人颇为聪慧，不会冒然行事，肯定会寻一个合适的机会，才让玉神花出现在庄氏商行的眼下。
这大概就是宋天元书中所述的最高境界，无中生有。
“谋士四等论？”
白老看向那册子，略有讶异。
庄冥微笑道：“宋天元出海求学，这是他在八年前的著作，老福让白鹰送回来的。”
说到这里，庄冥又轻声道：“宋天元把他自己，归列为最上等，不知我在他心中，又列于哪一等？”
——
宣城，宋家。
宋天元正在饮茶，看他冲泡茶水，举止行动，宛如行云流水，颇是赏心悦目，显然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而在他面前，宋家老家主，仍然是眉宇中，带着些许忧虑神色。
“您何必如此忌惮于他？”
宋天元倒了杯茶，送了过去，才道：“我从海外归来，在那里见过不知多少才学高妙之辈，区区一个庄冥，只不过是局限于东胜王朝的谋士罢了，他眼界太浅，如井底之蛙，不足为惧。”
宋家老家主端起茶杯，却仍然神思不宁。
宋天元说道：“他已经发出寻找玉神花的消息，我会寻找合适的时机，再引他入局。除此之外，淮北盗匪，劫了他的货物，而他人手不足，已经把两大护卫之一的乾阳调走，如今只有殷明护得住他，而殷明与我已有合作，他便已是站在了悬崖边上了。”
宋家老家主迟疑道：“我还是不能放心。”
宋天元笑着说道：“您老看过孙儿的谋士四等论了？”
宋家老家主点头说道：“确实条理清晰，合乎我辈之士。”
在那本书中，宋天元将世间谋士，分作四等。
第四等，才思敏捷之辈，能见眼前一切线索，尽数勾勒起来，然后用所得的线索，形成对于自身有利的局面。这样的聪明人，如在同辈之间，少有对手，他或能凭借智计，纵横一时，从而流芳百世，成为后世口中的名士。
第三等，智虑深远之人，不但能统合所见一切线索，更能从眼前线索，看出更深的层次，从而开始定计。这样的人，看得更高，看得更远。
第二等谋士，则是在全无线索之时，不会坐以待毙，而是会去主动挖掘诸事，寻得契机，甚至创造契机，去寻得线索，而又从所得线索中，推衍得更高更远，更为深层。
第一等的谋士，则是可以无中生有，凭空造出事端。
此类人物，大可造势，小可陷敌，世所难得。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事情，被掩埋土地之下，未曾发掘。”
宋天元笑道：“很多庸才，原本占据有利之势，却不能运用，反被对手遮掩真相，所以原先的胜局，也落在败局。正是因此，世间不知多少真相，都掩埋于阴暗之中，才让胜负的结果，都为之扭转。”
他一直认为，习武之人，落在了下乘，再强又能抵得多少强将？
两军交战，看兵力强弱，但也看谋划如何。
以弱胜强，古今也有，只因计谋制定，扭转战局。
习武之辈，至多以一敌百。
我谋士之人，一计能定苍生，一计能翻天下。
唯有他这一种人，虽武力不足，然而运筹帷幄，能定天下大事，能定亿万百姓之命运，能定百万大军之胜负，比之于无敌猛将，更胜百倍千倍。
“你在书中，将自己定为一等。”
“当然。”宋天元道：“这一局，我送他医书，造出神花，引他入局，便是无中生有的本事。”
“你认为庄冥位在哪一列？”
“庄冥算是智虑高远之辈，他这种人，不仅能看到眼前的线索，更能猜测出线索背后更深层次的含义，确实极为难缠，位在二三等之间，勉强列为二等。”
宋天元饮了口茶，笑道：“可惜，我要比他高一层。”
——
潜龙山庄。
云蛇般的幼龙在药中畅游，汲取着药性，从中得到增益自身的气息。
“若能开口，便不必如此麻烦了。”
庄冥语气稍低，自语道：“根据太虚清气化龙篇，到了开口之后，任何蕴藏灵气之物，均可吞食，将其中灵性化归己用，将一切杂气排出。如此一来，成长的速度，将会加快许多……”
从商六年，最初起步艰难，余力不多，但近两年来，他的庄氏商行，在东胜王朝之内，已是如日中天，财力雄厚，手中积存了不少天材地宝。
只可惜这些物品，无法入药，目前也只能以药浴的方式，让幼龙浸泡，汲取药性。
而有些奇特的药材，用药浴的方式，也浸泡不出药性，便也同样只能保存起来。
不过从现在的成长进度来看，想要等到幼龙开口，就算再等六年，甚至十年，恐怕也不见得能完成。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目前也只能一步一步，一点一滴，逐渐积累。”
想到这里，庄冥也不由得轻声一叹，暗道：“如有类似于万载空青之流，灵泉玉液之类，得此等集天地精华的至宝，将这一条云龙，浸泡于其中，或许便可以直接省去这多年的苦功，使之开口。”
可是这样的宝物，哪怕放在修道有成的人物眼中，都是极为难得的奇珍，凡尘俗世之间，又怎能得寻？
——
“公子，玉神花有消息了。”
“哦？”
“在于何处？”
“淮北与淮阴之间的暗庄所在。”
“暗庄？”
庄冥眉头一挑，他对于暗庄，也并不陌生。
东胜王朝当中，暗庄的所在，大概不超过三十个。
真要计较，暗庄属于隐在阴暗处的门派，不为朝廷所容许，因此没能在明面上开宗立派。
而暗庄之中，交易亦是极为复杂。
虽然有正常以金银买卖货物的，也有以物易物的，但仍有少数，则是不为律法所容的勾当。
例如买凶杀人，例如贩卖人口，也常在暗庄发生交易。
朝廷明面上杜绝暗庄的所在，但是屡禁不止。
甚至于，各地暗庄的背后，也可能有着朝廷大员的支撑。
“初九那日，暗庄有一场奇珍会，上面标注的宝物，价高者得。”
“目前绝顶珍宝两件，奇珍异物十二件，另外还有二十六件稀有罕见之物，让暗庄也难以辨别的各类物品。”
“那十二件罕见奇物当中，有一盆花，名为白夜花，是一个少女从深山采摘，用心栽培，自去年开花以来，有六个月，未有凋谢。”
“老奴仔细看了，这白夜花，跟玉神花，几乎一样，而且长久未有凋谢。”
“只不过，暗庄没能辨别出来此花的来历，而从少女手中买过此花的那人，也只是当做奇花异草来看待，不知此花有断肢重续的奇效。”
“在暗庄之中，这花并不算起眼，只是因为特异，标注的最低价钱却要显得高了一些，在之前已经有两次出现在奇珍会上，只是价格稍高，没有人买下而已。”
“想来，就算有人动心，要买去此花，想必也是用以讨好自家夫人，又或者是送给哪位达官显贵的夫人，但价格高些，却不划算了。”
“所以对于咱们来说，买下此花，竞争不大。”
白老显得很是兴奋，也颇为激动。
庄冥神色如常，问道：“查清楚了么？”
白老点头说道：“正在细查，但来历应该没有问题。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先买回来，再请医道大家过目，辨别此药。”
庄冥应了一声，说道：“再查一查，要是人手不足，让孙管事帮你一把。”
白老应了一声，躬身退去。
第十二章 暗庄!百神壶!
宣城宋家之内。
宋天元抛出了鱼饵。
只是庄冥似乎没有上钩，正在细查此事。
“此人一向聪慧，好像正在查。”宋老家主道。
“他若是不查，我倒要看轻他些。”宋天元挥手道：“但我早已有所准备，他定然查不出来，迟早要上钩。”
“你要亲自去么？”宋老家主问道。
“当然。”宋天元笑着说道：“我要逼他去暗庄，在这段时间，把他压垮，避免出现意外，我还须亲自前往，跟他面对面，再斗一场。”
——
潜龙山庄。
目前乾阳已经与白庆，一同押送货物，前往广府。
庄冥身边，只有殷明护卫。
“这是查知的结果。”
白老将查探玉神花的经过，都记录下来，送到了庄冥的面前。
庄冥看了一眼，果然没有什么问题，宋天元倒是做得天衣无缝。
伪造的玉神花，来历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放出了玉神花，而且两次出现在奇珍会上。
“这应该没有问题了。”
“白老不觉得时机有点儿巧合么？”
“这个……”
“医典记载，此花百年难得一见，但咱们要玉神花，便有了玉神花的消息？”
“这倒不是。”白老闻言，忙是说道：“并不是咱们求取玉神花便有玉神花的消息，而是在此之前，这花儿便已现世，在那奇珍会上，出现两回了，好在没有其他人识货，而得到此花。”
“此花合该落在咱们公子手里，其他人不识此物，便是没有这份机缘。”霜灵在边上，也是显得极为高兴，说道。
“倒也有理。”
庄冥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暗庄的生意，不是谁都能去的，要花八百两银子，才可换来一张信物，准许进入其中，而且身旁人手，不得超过四人。”
白老闻言，顿时有些烦恼，说道：“八百两银子还好说，主要还是身份，想要进入暗庄，必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您也须得亲自前去，可是您行走不便，这长途跋涉的……”
庄冥摆了摆手，说道：“路途虽然远了些，但为此玉神花，确实该走上一遭。此物于我而言，意义非比寻常，我不亲自前去，不能安心。”
——
入夜。
庄冥坐在藤椅上，看着窗外的月光。
他大约已经理顺了宋天元的想法。
明里暗里，已有多次试探，想必宋天元自觉他已经摸清了自己的底细，熟悉了自己的作风，能揣摩自己的念头。
策反殷明，支走乾阳，再以玉神花，引自己前往淮北。
这一行，宋天元大概已经设好伏兵了，不单是淮北那边的伏兵，还有淮安十六府。
“我在淮安十六府的势力，他大概已经摸排清楚，想必在我前往暗庄的时候，他会一举发难，彻底重创我的根基。”
“他隐在暗处，足有一年，谋划宣城之事，也有半年。”
“他在暗处，我在明处，在我没有防备之下，布下这般计谋，一举重创于我。”
“真论起来，谋划倒真是不差。”
“可惜却错了一点。”
“他不知道殷明，本就是我。”
“在他接触殷明的时候，他就已经暴露在我面前。”
“他早已不在暗处，而我早已有了防备。”
庄冥抚摸着幼龙，眼神飘忽。
此时此刻，桌案之上，又摆上了一本簿册。
这本簿册，就是进入暗庄的凭证。
而簿册之上，则是这一次内中交易的物品。
玉神花在三十三页，名为白夜花，上面的标注，是奇花存世，百日不凋，仅此而已。
他将云蛇放在药浴的水桶当中，任由云蛇畅游，汲取药性，伸手翻开了这本簿册。
上面确实记载了不少珍贵物事。
在暗庄之内，允许私下交易，但后果自负。
而真正能登上这本簿册的，基本都价值不菲。
例如这玉神花，目前排列，只算一般，但价高千两。
而除了玉神花之外，也有一些其他的物品，让庄冥颇有兴趣。
既然打算亲自前往暗庄一行，那么他想要的，自然也不单单是一株“玉神花”。
若是发现其他有利于养龙的物事，或者是有助于自身的物事，亦或是其他物品，出手买下，也未尝不可。
“嗯？”
庄冥的手，忽然停顿住了。
第六页，百神壶。
此物形如酒壶，却大如水桶，以神铁所制，不朽不坏，刀剑不能破之，坚硬无比，壶身铭刻上百妖神之象，疑为神灵饮酒之壶。
此壶之盖，无法开之。
然每隔数日，酒液泄露。
非有缘之人，不能开之。非有缘之人，不能品之。
标价，一千八百两。
“这不是……炼蛊的器皿么？”
庄冥怔了一下，凡尘俗世之间，哪怕学识再是渊博的人，也难以辨别此物。
但是他本是修行人，出自于聚圣山，而又在这些年间，遍寻古籍，无论全本或是残缺，无论修行还是炼丹，无论药典还是奇物，或多或少，都有所涉猎。
这分明是炼制蛊物的器皿，观上面绘画的粗糙画像来看，便不似凡品，极有可能，已入法器行列。
蛊道较为神秘，通常是取百余毒虫，置于器皿之中，使之争斗，互相吞食，经年开之，只存其一，毒性强盛，凶悍无比，即为蛊虫。
但是从这个器皿上看，炼蛊之人的造诣，怕是不低，炼出来的，不是一般的蛊虫。
东胜王朝境内，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法器？
他怔怔看着上面的记载，微微皱眉。
这个被命名为百神壶的蛊道器物，目前无法打开，并不是缺乏有缘人，恐怕是内中毒虫，还未决出最后的胜负，尚未诞生蛊虫。
而有时滴出液体，被视为酒液，非有缘人，不能品之……因为这是毒液，所有尝过的人，恐怕都死了。
但是这上面则有误导，让人那是神仙酒液，凡夫俗子，承载不住，所以死去。
“定是有人偶然得到这毒物器皿，却不能从中得到好处，反而是时时渗出毒液，害人性命，所以干脆卖出手，换成金银，但为了避免让人抵触，无法卖出，才改了说法，称作是神仙酒壶。”
“但终究是只能渗出毒液的一件器皿，所以标价才仅一千八百两，位在第六页，不如前面五件物品来得值钱。”
“话说回来，蛊虫炼制，短则一年半载，长则十年八载。”
“如今内中蛊虫，尚未炼成，壶盖无法打开，照此说来，这所谓的百神壶，恐怕是近些年间，才开始放置毒虫，开始炼蛊的？”
“此物怎么会陷入凡尘俗世？”
“东胜王朝所在，属于聚圣山的地方，又有哪个修行人，胆敢妄自踏足？”
“不对……”
庄冥手上忽然停顿了下，想起一件事情。
他当年丹田破损，无奈下山，是大师兄带他下山，拿住一个为富不仁的员外，将对方家产，尽归于自己。
只是后来自己坠入悬崖，所有钱财便都被人瓜分干净了。
而那员外，之所以为富不仁，则是以人命豢养毒蛇，以毒蛇换取延寿丹药。
至于那个给予丹药的，是从海外而来的散学修士，无门无派，修炼毒功，属旁门左道，也见识浅薄，不知聚圣山所在之地，被大师兄斩杀。
“难道是当年那旁门散人修炼的毒功，与蛊道相关？”
“此人修为不高，所学亦是低浅，大师兄斩杀之后，也未有多加理会。”
“难不成，他还有遗物，又被人所获？”
“东胜王朝境内，属聚圣山所辖范围之内，基本不会有外来修行者，我所知晓的，也只有当年那旁门散人而已。”
“而且，也只有这个旁门散人，他修炼毒功，能和蛊道扯上关系。”
“真是他么？”
庄冥并不能确定，但以他目前所知线索，也只有当年被斩的那个旁门散人，能与此事扯上关系。
他伸手一按，将幼龙捞在手中，眼神闪烁。
他翻阅过无数典籍，所学驳杂，如能得获法器以及内中蛊虫，那么以蛊虫为药，他有六成把握，能在今年之内，就让幼龙开口。
若按部就班来培养幼龙，他此前花费六年，才让幼龙开眼，恐怕再有十年，也未必能够开口。
这所谓的百神壶，兴许能节省他十年苦功。
第十三章 存于阴暗层面的暗庄
翌日清晨。
院中。
亭间。
白衣年轻人，坐于椅上，面朝东方，静静呼吸吐纳，温养真气，活络气血。
由丹田溢散出来的多余真气，复又升至中庭，聚成一气，凝成混元一气剑。
在他肩上，一条淡色云蛇，也是朝向东方，眸光闪烁。
东方的朝阳，映照在这一人一蛇上面，泛起淡淡的光泽。
朝阳初起，旭日初升。
修行之辈，餐霞饮露，汲取日月精华，便是此景。
“呼……”
庄冥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神采奕奕。
他亏得修成这一口真气，才能时时刻刻保持着完满无缺的精神，得以细心思考诸般事情。
若是他没有修成这一口真气，也许这些年来，病弱之躯，心神早已操劳过度，未老先衰，遇事决断也不能如此清晰。
“公子，早膳准备好了。”
“请白老一起用膳。”
“好的，公子。”
霜灵忙是应了一声，朝着白老住处那边小跑过去了。
庄冥将幼龙收入袖中，略有沉吟。
这次淮北暗庄之事，势在必行。
就算没有百神壶，他也要为“玉神花”而行。
而如今有了百神壶，更不必多言，绝不能弃。
——
“公子。”
“银两准备好了？”
“那玉神花标价千两，但避免出现意外，老奴让账房筹措，目前已备了六万两。”
“不够。”庄冥应道。
“啊？”白老顿生愕然。
“先备十万两。”庄冥道。
“公子，这未免……太多了些？”白老迟疑道：“近些年来，庄氏商行一直扩展壮大，在各处建立商铺，招揽人手，经营生意，货物往来，投入无数银两，目前能动用的闲置银两，却也不多了。”
“买下玉神花时，避免出现意外，多备一些银两，有备无患。”庄冥徐徐说道：“对我而言，若此花当真可以治愈我双腿残疾，莫说十万两，便是耗费百万，又有何妨？更何况，我要的，也不单是玉神花。”
“公子还看上了其他宝物？”
“到时再说。”
庄冥点了点头，招手道：“坐下，用膳。”
白老倒也没有推托，在桌上坐了下来。
霜灵却也是嘻嘻一笑，坐在庄冥身上。
东胜王朝讲究尊卑有序。
只是庄冥本是方外之人，反而不大看重。
尤其是对于白老和霜灵，更无过多生疏之举。
霜灵被他救下，作为贴身侍女，一向亲近。
至于白老，中年丧子，如今孑然一身，没有后代子孙，也没有照料的后辈，无牵无挂，这些年来在庄氏商行做事，也已视作自家一样。
实际上，摊开来讲，白老没有子嗣，没有牵挂，要比寻常人少一条徇私的道路，这也是庄冥看重他的原因之一。
“宣城宋家那边……”
庄冥说道：“让孙管事将丰城的生意准备好，早些时候腾出人手来，等我取完玉神花回来，再会一会那个宋天元，重新恢复宣城的局面。”
说到这里，他心中默默念道：“前提是这一次之后，宋天元还能撑住。”
——
宣城宋家。
孙管事的信，传回到了宣城。
宋天元看了一眼，旋即露出笑意。
“想重新掌控宣城？”
“等你从淮北归来，醒悟过来，早已是天翻地覆，任你智谋通天，在宋某手下，也翻不了浪潮。”
“更何况，还能不能活着从淮北回来，还要看你究竟有多聪明，究竟在事先有多少准备。”
他笑了一声，举起茶杯，一口饮尽，半点不留。
——
庄冥在这边，已是准备妥当，将要启程，前往淮北暗庄。
这一次进入暗庄，只准许随行四人。
随行护卫的殷明，伺候他饮食起居的小侍女霜灵，替他管账的白老，还有个挑行李的家丁。
除了这四人之外，另外挑了六名护卫随行。
这一行加上庄冥，总共也才十一人，而算上殷明，也才七名护卫，不算太多。
只不过，有殷明在此，放眼武林之中，倒也没有谁能伤得了庄冥。
庄冥考虑到，殷明的本领哪怕是无敌于凡尘武林之间，但如果真的出了意外，对方人数众多，殷明再强，终究一人之身，难以尽数护得周全，所以才多带了六名护卫。
“公子，太阳下山之前，应该就能到暗庄了。”
马车之上，庄冥坐在内中。
霜灵和白老，也在车内。
殷明则充当了车夫的角色。
而在这辆马车后面，后面还有一辆随行马车，内中均是行李，驾车的是那家丁。
至于六个护卫，分左右两侧，各有三人，徒步而行。
“嗯，我知道了。”
庄冥应了一声，他看着手中的书籍，片刻之后，才放了下去。
停顿了一下，他看向霜灵，笑道：“丫头，你对这个地方，还不熟悉吧？”
霜灵嗯嗯点头，应了一声，充满了求知的目光。
庄冥沉吟了下，说道：“暗庄存在于阴暗之处，见不得光，内中做的生意，五花八门，无奇不有，稍显正常的，有钱财交易，宝物换取等类，而偏于阴暗恶行的，则有买凶杀人，贩卖人口等等。”
“这样的地方，明面上不为朝廷所容，但却依然存在多年，背景极为复杂，后面的靠山，极有可能就在朝廷居于高位。”
“除此之外，暗庄秩序森严，外人进入其中，不得动手，否则会有高手出面干涉，轻则将人驱逐，不得再入暗庄，重则当场斩杀，警示他人。”
“所以内中安稳，基本不会出什么乱子，但在外边，则未必有人守序。”
“虽说进入暗庄的，大多都不是寻常人，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有武，但若是重宝动人心，或许会引得某些人注意，从而在外劫杀。”
“这也是有先例的。”
“不过……”
停顿了一下，庄冥又说道：“这类暗庄，也不单是存在于东胜王朝，放眼天下各处，包括福老去的海外之地，都有类似于这样形式的存在。当然，东胜王朝之外，却未必叫做暗庄，但大体来说，这些存于阴暗地带的一些交易，总有一些神秘地方所在的。”
霜灵似懂非懂，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庄冥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道：“好好记着，对你来说，今后或许有用。”
白老闻言，稍有讶异，深深看了霜灵一眼。
这几年来，公子似乎教导这个小丫头不少东西。
例如暗庄的事情，本不该是一个小侍女所该学的知识。
“对了，根据陆合的消息，昨日午时，宋天元也出发，往暗庄去了。”庄冥沉吟道：“根据路程来算，宣城比我们更近少许，想必宋天元，已经入了暗庄了。”
“老奴已经命人查探，看看宋天元在暗庄求取什么事物。”白老有些犹疑，说道：“老奴怕他也知晓玉神花的作用，为玉神花而去。”
“无妨。”庄冥缓缓说道：“他只是为我而去，我倒想在暗庄之内，会一会他。”
第十四章 宣城宋家,宋天元
介于淮阴与淮北的暗庄，藏于山谷之中。
庄冥以六年时间，耗尽心力，借乾阳与殷明之助，成为了淮安十六府的首富。
在近两年间，他稳定了局势，扩大生意，逐渐扩展到整个东胜王朝，而与此同时，也曾经想过，要将自己的势力，渗入暗庄之内。
只不过，暗庄的局势，比他想象中更为复杂。
浮于表面的，是武林各大门派，包括武功极高的独行侠士，但在背后，却还有官家的背景，利益纠缠，错综复杂。
庄冥仔细思量之后，暂时放弃了渗入暗庄的想法，转而继续扩大生意。
但是对于暗庄，他并不陌生。
——
山谷的路，并不崎岖。
马车缓缓而行。
直到有人现身拦阻。
有四个身着黑衣的青年武者，目光凌厉，各执长刀，拦在了前方。
“来者止步，内中是本派禁地，外人不得入内。”
当前一个青年，站了出来，这样说道。
殷明驾着马车，神色依然冰冷。
各地暗谷，存于暗处，在明面之上，则以不同的江湖门派，作为伪装。
“我等前来暗庄，寻求交易。”殷明忽然出声。
“什么暗庄？”那青年神色冷淡，说道：“此为汇水帮，你找错地方了。”
“我这里有信物。”
殷明神色如常，这样说了一声，伸手往后。
车内，庄冥将手中册子合上，递给霜灵。
霜灵忙是接过，起身探出马车外，将册子交到了殷明手里。
而殷明取过册子之后，便往前递了过去。
那青年目光微凝，收刀入鞘，走了上来，接过册子，仔细观看，旋即点头，收入怀中，说道：“名字，身份，来处。”
殷明应道：“庄冥，商人，淮安丰城。”
青年往后看了一眼。
他的同伴，也正取出一本名册，翻了一遍，冲他点头。
青年闻言，才松了口气，退了半步，将册子递还殷明，说道：“暗谷所在，外人不可入，因而我等在此阻拦，属职责所在，适才不知身份，得罪了。”
殷明取回册子，应了一声。
青年说到这里，又继续说道：“为保秩序，为暗庄清静，信物只准一主四仆入内，望请谅解。”
殷明点了点头，接着往后方喊道：“地方到了，我与公子进去，你们六个，自去寻个落脚处，明日午时之前，来此等侯。”
那六个护卫，俱都应了一声。
——
马车缓缓往前。
庄冥坐在车内，微微闭目。
他右手探入左袖，抚摸着袖中的幼龙。
这条幼龙，虽然只如云蛇一般，尚未化龙，甚至还没有化蛟，但终究不是凡物，感知之敏锐，比任何武林高手，都更强许多。
“明面上有四人出面拦路询问，而暗中还藏有十二人，以防变化。”
“共计十六人，武艺均已算是登堂入室。”
“其中一人，气血强盛，尽管藏在暗处，但依然瞒不过我的感知。”
“此人的本领，也颇是不俗，大约与白庆相当。”
他正这样想着，隐约听到了外边传来的声音。
仿佛街头小贩叫卖的声音。
霜灵禁不住好奇，掀开帘子，朝着马车边上看了看。
这里竟然像是一个集市。
两侧也有店铺林立，各种奇异物品，满目琳琅。
有精美饰物奇装异服也有刀剑匕首。
再过一些，有鲜花有草根也有着各类动物的角爪皮毛以及风干的内脏等等。
到了前方，甚至有锁着铁链的人，男女皆有，被当做猪狗一样售卖。
“这里的东西，有一个特点。”
庄冥缓缓说道：“在外界都较为罕见稀有，因此都较为珍贵。”
停顿了下，他又说道：“至于这些店铺，每一家的背后，都是淮北的江湖门派。只有珍奇之物，才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来到暗庄的人，有人是为了买，自然也有人是为了卖。”
霜灵问道：“只能卖给这些店铺么？”
庄冥笑了声：“一般来说，较为珍贵的物事，会直接交给暗庄，以价高者得。而若手中的宝物，自觉不够那个分量，还上不得台面，便只能卖给这些店铺，而这些店铺，除了他们自家想要的东西，通常会将买来的东西，提高价格，在此售卖。”
说完之后，便听庄冥笑着说道：“今天晚上，带你出来逛逛，我倒也想着，能不能在这些地方，得到些一般人看不出来价值的宝贝。”
他这些年来，对古物古籍的鉴定，也颇有一些心得。
但更重要的是，他本身具有真气，并且这条幼龙的感知，非同寻常。
往往很多物品，常人辨别不出，他却能感应得到。
所以逛一逛这山谷，他也确实是很有兴趣的。
“今天晚上不是……”
霜灵正要提起玉神花的事，但又觉得这里已是暗庄之内，不敢多说，害怕被别人听了去。
庄冥说道：“明日一早，才是重头戏，今天晚上，咱们就住在暗庄里头了。”
这一本暗庄的册子，花了八百两银子。
这既是此次各类宝物的介绍，也是进入山谷的凭证，同样也是入住的费用。
参与这一次交易的人，暗庄都准备了一处暂住的院落。
八百两纹银，只住一夜。
这大约是整个东胜王朝，最为昂贵的客栈了。
——
夜晚的山谷，灯火通明。
各处挂着灯笼，照亮了整个暗庄。
暗庄的护卫，正在四处巡逻，也是预防火灾。
“看出来了么？”
庄冥看向白老，这样问了一声。
白老低声说道：“这些护卫，十二人一队，个个目不斜视，神色肃然，脚步平稳，队形整齐，他们虽然未着甲胄，但细察之下，颇有军中精锐之风。”
庄冥点了点头，说道：“暗庄背后，果真有朝堂上的大人物。”
说完之后，他看向霜灵，又笑道：“看上什么没有？”
霜灵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连连说道：“没有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她刚才看上了一件饰物，然后询问了一下，居然说是什么珍贵材料制成，经由哪位大师亲手制造，要六百两银子。
这个价格，简直令人瞠目结舌，着实把她弱小的心灵给震撼住了。
她觉得就算把十个自己给卖了，都换不来这么一件饰物。
以东胜王朝目前的局势，一般贫苦人家的女儿，卖身给大户人家的小丫鬟，也就只能值个十几二十两银子而已。
“呵呵，你这傻丫头……”
庄冥哑然失笑，不过他自己却也没有得到什么。
说来也是，能够出现在暗庄的东西，自然是被认定为宝物之流的，基本上不会是什么俗物。
各家店铺的东西，都有专于此道的高人，鉴定过三五回，少有看走眼的。
真正有看走眼了的宝贝，恐怕也被视作废物，扔到了暗庄以外。
至于那朵玉神花，本就是个意外，而且是人为造就的意外。
真要说捡到宝，也许那百神壶，算是个意外之喜。
“那就回去了，养好精神，明日才算热闹。”
庄冥挥了挥手，正要示意殷明推他回去。
然而就在前方，有一行人，徐徐而来。
这一行共五人，四个护卫，各自提着灯笼。
当头一人，是个青年，他面如冠玉，身材挺拔，手执折扇，嘴角含笑。
“十三先生有礼。”
青年悠悠说道：“在下，宣城宋家，宋天元。”
第十五章 无形的交锋
月正当空。
灯火通明。
在这不算喧闹的山谷之间。
两人相互对视，俱都看见对方眼中的杀机。
一人坐于轮椅之上，神色淡然。
一人手执折扇，昂然挺立，低头俯视下来。
二人于对方而言，都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极为了解，尤其是近些时日来，间接交手，定计博弈，无形间的暗流，比明面上的刀剑，更为凶险。
但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宋天元微微一笑，看着庄冥的双腿，微微摇头，略有遗憾惋惜，说道：“都说十三先生，深谋远虑，智慧通玄，所以遭遇天妒，断折双腿，今日一见，果然令人惋惜。”
他身旁四大护卫，各自提着灯笼。
昏黄的火光，照在他身上，反衬出一片光泽。
而庄冥坐在轮椅上，身着白衣，神色依然平淡。
只是在他身旁，无论白老还是霜灵，俱都面露怒色。
此人搅乱了公子在宣城的布置，来到这里，语带嘲讽，着实令人愤恨。
“小姑娘，何必用这种目光看我？”
宋天元目光落在霜灵身上，笑着说道：“可知世间男女的怨恨愤怒，亦有可能转为痴恋情爱，你如此不忿，对我如此上心，今后时刻记挂于我，可莫要对我动了情。”
霜灵气得脸色发白，握紧小拳头，挥了挥，道：“也不撒泡尿照照？”
宋天元哈哈一笑，收回目光，才又看着庄冥，说道：“暗庄之内，只许四个护卫，十三先生不能自理，带了个管账的老头不说，还要带个伺候饮食起居的侍女，真是可怜。”
庄冥不恼也不怒，只是悠悠说道：“我身边只有一个护卫，足能以一敌百，你虽有四个护卫，却仍不堪一击。”
宋天元微微摇着折扇，说道：“枉你也勉强能算谋士之流，竟如此浅薄，看重蛮力，莫非你不知这个世上，重的是权谋？”
说完之后，他朝着殷明看了一眼，神色如旧，眼神不改。
这就是庄冥最为倚仗的两大护卫之一，武林中公认的宗师级强者？
也是他花费了许多心力，挑动其心中不满，以攻心之术，又许以厚利，重金收买过来的殷明？
而殷明神色冷淡，没有半点变化。
“走了。”
庄冥拍了拍扶手。
殷明一言不发，推着轮椅，缓缓离开。
白老和霜灵，俱都跟随在后。
宋天元转过身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折扇轻摇，面上浮现笑意。
两人初次之间，这位十三先生，竟然落荒而逃。
看来宣城一事，打碎了这位残废公子的信心和骄傲。
“不过如此。”
宋天元喃喃自语，心中隐约觉得，将对方列在谋士第二等，似乎也高了几分。
但他没有看见，坐在轮椅之上，缓缓离开的庄冥，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
“公子，这人好生讨厌。”霜灵犹是恼怒，心情十分糟糕。
“确实令人讨厌。”庄冥点头表示赞同。
“这就是破了公子在宣城布局的宋天元？”白老吐出口气，说道：“老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人。”
“今日一见，确实风采不凡。”庄冥轻笑了声，说道：“不过也如传言一样，恃才傲物，眼高于顶。”
“此人今次，不知会不会对我们造成麻烦？”白老眉宇中有些担忧。
“不怕，他出现在这里，便是大局初定。”庄冥微微闭目，说道：“明日一早，他也会出席，到时候再跟他最后交手一回。”
“公子已经定下计策，要收拾他了？”霜灵听到这话，顿时开心了不少，眼神中充满着期待。
“你呀，明日只看不说。”
庄冥看着前方的院子，说道：“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咱们就要启程回去了。今夜我会让殷明会看守院落，再者，这暗庄之内，守卫森严，巡夜的护卫里头，也不乏高手。”
说完之后，他又轻笑了声，说道：“不过，夜色虽然平静，但很多人，都将不得安睡了。”
——
暗庄之内，宋天元暂居的院落当中。
庭院之内。
宋天元坐在石椅上，仰面望天。
天上的月，今夜显得十分皎洁明亮。
“庄冥……十三先生……”
宋天元喃喃自语，他轻轻闭上双目。
短短六年，从一无所有，到富可敌国。
这位号称十三先生的庄冥，确实不是等闲之辈，而且，他也对这位十三先生过往的诸般事迹，有着许多了解。
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但细想一下，这位残废的十三先生，当真只是他今日所见的这样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宋天元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看着漫天星光，月华清澈。
他自负学富五车，上观天象，下识地势，深得人心权谋。
他看着天空中的星象，轻声道：“如今局势定下，你已入局，就算让你知晓我的谋划，就算你再是足智多谋，就算你今日只是伪装，但时至此刻，身在此处，也是回天乏术了。”
——
深夜。
“公子，茶泡好了。”
“放在边上就好，你回去睡吧。”庄冥挥了挥手。
“公子，夜很深了，您身体不好，早点睡吧。”霜灵轻声道。
“还早。”庄冥看着桌上的纸，目光冷冽。
“这是……”
“我在盘算，宋天元除了这几点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手段，被我遗漏了。”
庄冥笑了声，说道：“根据目前所得的一切线索来推算，应该没有遗露了。”
他轻轻放下毛笔，渐渐叹息一声。
六年之间，他在淮安十六府，创下这偌大家业，闯出偌大名声，一是借助乾阳殷明的武力，二是他的诸般谋算，不弱于人。
可他自己知道，这并不是他比那些老狐狸更聪明，更灵敏，更狡诈，而是他要比那些人，要更加谨慎。
“公子，宋家这就要动手了？”霜灵忧虑道。
“支走了我，本就是为了方便动手。”
庄冥点了点上面的字，说道：“官商匪，宋天元怕是都用上了，至于他亲自来此，恐怕是外界布置妥当，来这里盯着我，避免差错。”
说完之后，他看向窗外的月色，轻叹口气。
盘在窗边，吞吐月华的幼龙，微微低伏头颅。
月黑风高杀人夜。
这种阴谋诡计，勾心斗角，更是不见血的刀剑。
宋天元的剑，已然出鞘。
庄冥将纸张渐渐撕碎，淡淡说道：“但我这张带刺的盾，也早已备好。”
宋天元想刺穿他的盾。
但他也想折断宋天元的剑。
第十六章 暗流汹涌，席卷淮安
淮安。
宣城。
在座有七人。
宣城之内的七大家族，掌权者均已在此。
有个例外，宋家在此主事的，既不是宋天元，也不是宋家的老家主，而是宋老家主的第三子，也就是宋天元的三叔。
“我等七家，在宣城之中，根深蒂固，多年经营，能挣多少，全凭自家本事，偏偏那个残废，来了宣城。”
宋三爷背负双手，看着各家的家主，沉声说道：“他的庄氏商行，不仅是分走了属于咱们的利益，更是占据大头，压在我等七家之上，几乎成了宣城第一家。”
在场众人，各自沉默下来。
这两三年间，庄氏商行掌控宣城的所有生意命脉，但实际上，以庄氏商行的门路，让整个宣城，都比以往变得繁华。
因此，他们所获的利益，并没有变少，反而比以往更多。
只是，在他们心中，这宣城本是他们的地方，庄氏商行终究是外来之辈。
再大的生意，也该由他们自家来经营。
眼下宣城如此繁华的生意来往，所有的利益，也本该都归他们。
但如今，他们手下一切生意，只能通过庄氏商行，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如此一来，不免有着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之感。
“鸠占鹊巢，莫过于此。”
宋三爷淡然说道：“我侄儿宋天元，诸位也都已知晓，他智谋无双，犹胜庄冥，今日我受他指派，在此与众位商议，便是要一举毁掉庄冥的根基。”
“这两三年间，我们只能与庄氏商行合作，以他庄冥为尊。”
“但实际上，诸位想过没有，庄冥的商行，要在宣城之内，保持各项生意运营，终究不能失去我们。”
“所以，前一次三家联手，便击溃了庄氏商行在宣城的分部。”
“如今庄氏商行想要继续经营，便只能从外地调来货物，但如此一来，货物成本更高，价格也更高，本身利润则更低，却又使得与之合作的商家心生不满，哪怕寻常百姓，普通客人，也都难免有所议论。”
“庄氏商行，经受不住这样的损失，迟早败退。”
他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看向钱氏家主，说道：“钱爷，庄氏商行的货物来源，一直是从你这里取，你上次断了他的货，接下来便将货物，卖于我等各家……我等合作互利，摒除庄氏商行，打压庄氏商行，赚取的金银钱财，自然是我们各家的。”
钱氏家主平静说道：“但你想过没有，没有庄氏商行来此，宣城又怎有今日的繁华？”
宋三爷眉头一皱，这钱氏家主是跟他宋家一起反击过庄冥的，可谓是最坚定的盟友，今次本就是要请他一起说话，为自己助势，说服众人，怎么此刻这位钱氏家主，反而言语倾向，有些不对？
“今日的繁华，与庄氏商行，确有关系，但无论如何，宣城是我们的。”
宋三爷缓缓说道：“只要将庄氏商行，彻底扫出去，比以前更为繁华的宣城，将会落入我们手中，如今庄氏商行在宣城的果子，将由我们来分。”
钱氏家主轻叹一声，说道：“就算我们七家结盟，把庄氏商行挤出宣城又如何？庄氏商行的生意，可是遍布淮安十六府，涉足八十七城。”
他的目光，从宋三爷身上移开，扫向其他各家，问道：“我们独独掌控宣城，站住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能够庄氏商行这样的巨头博弈？”
场中顿时一片寂静。
钱氏家主又苦笑了声。
“更何况，我们真能占稳宣城？”
这一句话，更是让众人沉默。
钱氏家主神色复杂，低声道：“十三先生的手段，大家都领教过，他当初在宣城全无根基，都能生生闯入这里，扎根下来，而且还压制住我们，成为宣城第一家。而如今，他已有了根基，就算我们挤出了他，他凭借宣城残存的根基，以及遍布淮安十六府的势力，有心要卷土重来，真的是难事么？”
“其实钱家主……说得也有道理。”终于还是有人出声了。
“虽说不忿于庄氏商行踏足宣城，坐于我等头顶，占据了最大的利益，但不可否认，如今的宣城，比以往的宣城，更为繁华，我等赚取的银两，比当年不减反增。”
“这位十三先生，有着庞大的门路，遍布淮安十六府，我们斗不过，也不必斗。”
“宋三爷，您这……”
……
宋家老三目光凝重，看向钱氏家主，眼神中惊疑不定。
难道这厮倒戈相向，又被庄冥收买了？
可是他前一次，可是与自家联手，攻击庄氏商行的。
钱家与庄氏商行的仇怨，已经结了下来。
若说其他各家倾向于庄冥，他倒也不意外，但为何偏偏是最不可能倒向庄冥的钱氏家主？
“钱家主。”
宋三爷深吸口气，说道：“虽不知晓，为何您如此倾向于庄氏商行，但是，我宋家既然有把握出手，就有把握击溃庄氏商行！你们不敢冒险，我宋家如今也是家大业大，同样也不敢冒着覆灭之危来肆意妄为，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他看向其他各家的掌权人，正色道：“我指的击溃，不单单是宣城之地，而是他庄氏商行在淮安十六府这八十七座城的根基！”
在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钱氏家主沉吟道：“凭什么？”
宋三爷哈哈笑道：“就凭我侄儿宋天元，在京城当中，深得七皇子信任，手上拥有着官家的力量！他庄氏商行，从今日之后，将会被朝廷压制、彻查、整改、以及惩处！”
听得这话，各家的家主，当即心中凛然，一时之间，又是摇摆不定。
宋三爷缓缓说道：“宣城是宋家的根基，诸位与我宋家，也是旧相识，所以今日才是我来出面。而我侄儿宋天元，以及我父亲，我兄长，我弟弟，都不在宣城……只因为，他们已经前往其他各方，商议此事！”
他低下头，取出一大叠纸来，正色说道：“今日不单是宣城，整个淮安十六府，都有我宋家的人，而各家掌权者，也都会拿到这些……这是我宋家，接下来两日间，对庄氏商行的定计，以及我宋家，对淮安十六府，将来的规划！”
在场众人均有迟疑。
钱氏家主眼神变幻，接过了宋三爷递过来的几页。
他扫了一眼，脸上神色骤然一变，阴晴不定。
上面第一页，写的便是宣城宋家，对庄氏商行的攻击。
上借官家的权势，下请商贾的助力。
不单是钱氏家主，其他各家的掌权人，也都各自神色异样。
“庄氏商行，在淮安十六府，如此盛大，不外乎两点，上迎官家权贵，极尽巴结，下合商贾世族，合作经营。”
宋三爷缓缓说道：“此次当以官家层面，压制庄氏商行，甚至与庄氏商行有所来往的，也难免受到波及，被朝廷清查。在这种情况之下，你们还真要冒险，与庄冥合作？”
包括钱氏家主在内，所有人都沉默无声。
“没有人再敢和庄氏商行交易了。”
“他断了生意的门路，不过无根之水。”
“此计如今便交给你们观阅，只因布局皆已妥当，也不怕送到庄冥手上。”
“诸位试想一下，若你们是庄冥，局势到了如今的程度，还有翻身的机会么？”
宋家三爷扫视众人，说道：“庄冥再是聪慧，可惜不能未卜先知，如今就算他智谋通天，也为时已晚，局势已定，他庄氏商行，必成过眼云烟。”
在场的各家掌权人，看着手中的纸张，无不沉默下来。
宋天元的手段，比他们想象中更狠。
他们作为各家的掌权人，自然不是愚鲁之辈。
宋天元不可能把所有计谋和盘托出，眼前纸上书写的这些谋划，定然只是其中一部分。
但就是这一部分，已显得极为可怕，如果他们站在十三先生庄冥的位置上，便足以让他们陷入绝境，无法翻身。
他们自问必败无疑，那么十三先生庄冥，真的可以翻身么？
就连钱氏家主，都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庄冥早已对宋天元有所了解。
但庄冥真的能够知道，宋天元已经布置出这样的局了么？
“诸位继续看看吧。”
宋家三爷笑道：“后面是我宋家对将来的利益划分，庄氏商行倒了，留下的利益，可是真真正正的肥肉，我宋家不愿独吞，各家均可获益。推倒庄氏商行之后，从此淮安十六府，各家结盟，可形成一个庞大的商会，相互合作，互惠互利，共同得益，才有无穷的机会。”
利益才能动人心！
官府的势力压迫，只是其中之一！
但只有能够得到手里的利益，才能让他们下定决心，推倒庄氏商行！
这是宋天元说的话。
“看这个样子，庄氏商行似乎真的无力回天了。”杜家的家主，神色复杂，这样说道。
“当然！”宋家三爷说道：“庄氏商行如今在宣城是绝境，但今次之后，在淮安十六府，皆是绝境！官家封锁，商家断交，他必将毁灭！”
这番话，他说得极为自信！
在场几位家主，也都陷入沉默。
隐隐有人似乎要表态。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人发出了拍手鼓掌的声音。
“好生厉害的谋划，宋家竟有这样的奇人。”
这话倏忽出现，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一惊。
钱氏家主心中一跳，却不知怎么，又安定了下来。
只见一个男子，身着淡色长衫，徐徐走来。
“今天七家在此聚会，是讨论宣城的生意方向么？”
男子推门进来，笑着说道：“可宣城如今的生意，可是有八家，你们七家私自聚会，却不通知庄氏商行，又是将我们这第一家，放在何处？”
“你是什么人？”宋家三爷喝道。
“庄氏商行的伙计。”
男子说道：“我叫陆合，奉我家公子之命，送来些东西。”
说完之后，他有些感慨之色，恳切而又真诚地劝说道：“还请诸位惜命些，待看过之后，再决定站在哪一边，免得站错了方向，万劫不复。”
无题
淮安十六府。
丰城。
庄冥原先所住宅邸当中。
只见四个身着劲装的男子，守护在后院周边。
而院内，则有一个花甲老者，来回踱步，颇有几分坐立不安之感。
“赵大人别来无恙？”忽然有个声音，传了过来，发出开朗的笑声。
“白庆，你终于来了。”这位赵大人，长长吐出口气，忙是迎了上来，说道：“京城来的那位钦差，是七皇子的人，正要查庄氏商行，我照你们公子庄冥所说，已经拖住了他，但拖不了太久，你们那边究竟处理好了没有？”
“目前庄记商行里，已知的奸细，已经拿下了，共十六人，其中十二个管事。”白庆说道：“不过这是我们已知的，也许还有我们尚未查知的，请赵大人还是继续费心些，避免有漏网之鱼，拿着什么伪造的证据，向钦差那边告状，污蔑我庄氏商行……”
“他们拿的是什么证据？”赵大人忽然问道。
“无非就是伪造的假账之类。”白庆摆了摆手，说道：“要么是假作偷税漏税的账册，又或者是伪造我庄氏商行，暗中涉及违禁之物的事情。”
“什么？”赵大人顿时一惊。
“大人放心，我庄氏商行，一向奉公守法，这都是虚假不实的证据。”白庆说道：“可是就怕钦差有眼无珠，以假为真，就算最后我们自证清白，但在此期间，庄氏商行的折损，怕也是无法想象。”
“宋家出手还真狠。”赵大人迟疑道：“你们还须自查，万一还有漏网之鱼，我这边若拦不住，不单你们庄氏商行要糟，老夫这一根绳上的蚂蚱，怕也脱不得干系。”
“大人放心，公子早有吩咐，白庆也已有安排。”
说完之后，白庆伸手过去，递过了一颗白玉珠子，晶莹剔透。
赵大人掂量了一下，虚浮的心里，也沉稳了不少。
“这种东海玉珠，价值连城，有镇心安神的作用，赵大人切勿焦虑。”
白庆摆了摆手，说道：“公子这里，还有吩咐，赵大人且先看看。”
这位赵大人叹息一声，接过了锦囊。
白庆说道：“公子叮嘱了，回去再做准备。”
赵大人闻言，应了声，也没有急着打开。
白庆躬身施礼，说道：“白庆还有事在身，今夜忙得很，告辞了。”
赵大人应了声，然后想到什么，不禁又问道：“我记得你不是受庄冥指派，前往广府，押送货物了么？那群盗匪非同寻常，这批货物听说也很重要，你还敢抽身出来？”
白庆闻言，哈哈笑道：“若我亲自带队押送货物，遇上那群盗匪，也未必能保住，但这次是乾阳大人押送，有我没我，可有可无。再者说了，乾阳大人根本不是押送货物去的……”
赵大人露出询问之色。
白庆悄声说道：“不是害怕盗匪继续抢劫我们的货物嘛？乾阳大人亲自出手，扫平了这群盗匪，杀了个干净，不就没有人打劫了？运送货物，换上十六个身手过得去的普通护卫，也足够了。”
赵大人闻言，错愕了一下。
白庆哈哈一笑，走出了这里。
——
出了街道。
月色正好。
白庆长长吐出口气。
他看向周边的八个手下。
“各府各城，都准备妥当了？”
“白爷，都安排好了，就凭着公子的吩咐，收拾好所有的尾巴，让那位七皇子的钦差，就算想查，也无处可查。”
“这样就好。”
白庆正这样说来，忽然夜色当中，飞来一只白鸽。
他面色微变，赶上前去，接了白鸽，取了信件，顿时露出异色。
旁边的人忙是上来，问道：“白爷，怎么了？”
白庆撕了信件，沉声说道：“岳爷那边出事了。”
岳爷便是岳阳，是庄氏商行当中，武道修为较高的一人，比已死的卢洋，还高一筹，能够跟自家师兄陆合，斗个平分秋色。
这也是少数能让白庆尊敬的一位武者。
“公子给我们每一个护卫统领，都安排了不同的事情，但是我们却都不知晓其他人的任务是什么。”
白庆说道：“这是岳爷传来的求助信件，他那边进展不利，遇上麻烦了。”
旁边这人迟疑道：“白爷的意思是？”
白庆说道：“归我们负责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局势大致已定，这里我来坐镇，你带人去帮岳爷。”
——
被称为岳爷的男子，此刻正有些凝重。
他年约四十，略显沧桑。
跟陆合挑战乾阳失败，被公子收服的经历不同。
他是当年受伤，险些死在半路，被公子庄冥救下的。
“低估宋天元的能力了。”
岳阳揉了揉眉宇，暗道：“公子说过，宋天元以官家压我们，又以官家压迫那些与我们有交易的商家，从而让淮安十六府的商贾世族，彻底孤立我们，借此封锁庄氏商行，试图让我们自行崩溃。”
“但无论是从官家的层面，还是从商家的层面，真要说来，宋天元的计谋，至少还在东胜王朝的律法范围之内……”
“但是宋天元此人，无所不用其极，不可能讲道义，公子料定，他一定会在律法之外行事。”
“盗匪劫夺我们的财物，便是先例。”
“这一次，公子果真料事如神。”
岳阳看着手中的名单，愈发沉重。
上面的名单，多数是庄氏商行的人，大多是庄氏商行在各地的管事，又或者是担任其他职位的重要任务。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与庄氏商行有生意上的来往，而且都是极为重要的生意。
“宋天元此人真是肆意妄为，他竟然养了这么一批武者，想要直接杀掉庄氏商行的重要人物，来让庄氏商行缺乏管理和生意上的合作，就此崩溃了？”
岳阳深吸口气，他有些大意了。
宋天元的底蕴，比他想象中更深。
这次他的任务，是保护名单上的人。
他早有准备，但对方能够集合人手，专门去刺杀某些人，而自己需要全面防守，要将名单上所有人都护住，还是力有未逮。
如今他也只能让白庆调来人手，弃守为攻，歼灭他们。
之前公子说过，今次白庆做的事，比起自己这边要稍微简单些，所以在子时之后，白庆那边应该就能空出些人手来。
“不知道公子那边，又怎么样了？”
第十七章 底气
淮安十六府。
丰城。
庄冥原先所住宅邸当中。
只见四个身着劲装的男子，守护在后院周边。
而院内，则有一个花甲老者，来回踱步，颇有几分坐立不安之感。
“赵大人别来无恙？”忽然有个声音，传了过来，发出开朗的笑声。
“白庆，你终于来了。”这位赵大人，长长吐出口气，忙是迎了上来，说道：“京城来的那位钦差，是七皇子的人，正要查庄氏商行，我照你们公子庄冥所说，已经拖住了他，但拖不了太久，你们那边究竟处理好了没有？”
“目前庄记商行里，已知的奸细，已经拿下了，共十六人，其中十二个管事。”白庆说道：“不过这是我们已知的，也许还有我们尚未查知的，请赵大人还是继续费心些，避免有漏网之鱼，拿着什么伪造的证据，向钦差那边告状，污蔑我庄氏商行……”
“他们拿的是什么证据？”赵大人忽然问道。
“无非就是伪造的假账之类。”白庆摆了摆手，说道：“要么是假作偷税漏税的账册，又或者是伪造我庄氏商行，暗中涉及违禁之物的事情。”
“什么？”赵大人顿时一惊。
“大人放心，我庄氏商行，一向奉公守法，这都是虚假不实的证据。”白庆说道：“可是就怕钦差有眼无珠，以假为真，就算最后我们自证清白，但在此期间，庄氏商行的折损，怕也是无法想象。”
“宋家出手还真狠。”赵大人迟疑道：“你们还须自查，万一还有漏网之鱼，我这边若拦不住，不单你们庄氏商行要糟，老夫这一根绳上的蚂蚱，怕也脱不得干系。”
“大人放心，公子早有吩咐，白庆也已有安排。”
说完之后，白庆伸手过去，递过了一颗白玉珠子，晶莹剔透。
赵大人掂量了一下，虚浮的心里，也沉稳了不少。
“这种东海玉珠，价值连城，有镇心安神的作用，赵大人切勿焦虑。”
白庆摆了摆手，说道：“公子这里，还有吩咐，赵大人且先看看。”
这位赵大人叹息一声，接过了锦囊。
白庆说道：“公子叮嘱了，回去再做准备。”
赵大人闻言，应了声，也没有急着打开。
白庆躬身施礼，说道：“白庆还有事在身，今夜忙得很，告辞了。”
赵大人应了声，然后想到什么，不禁又问道：“我记得你不是受庄冥指派，前往广府，押送货物了么？那群盗匪非同寻常，这批货物听说也很重要，你还敢抽身出来？”
白庆闻言，哈哈笑道：“若我亲自带队押送货物，遇上那群盗匪，也未必能保住，但这次是乾阳大人押送，有我没我，可有可无。再者说了，乾阳大人根本不是押送货物去的……”
赵大人露出询问之色。
白庆悄声说道：“不是害怕盗匪继续抢劫我们的货物嘛？乾阳大人亲自出手，扫平了这群盗匪，杀了个干净，不就没有人打劫了？运送货物，换上十六个身手过得去的普通护卫，也足够了。”
赵大人闻言，错愕了一下。
白庆哈哈一笑，走出了这里。
——
出了街道。
月色正好。
白庆长长吐出口气。
他看向周边的八个手下。
“各府各城，都准备妥当了？”
“白爷，都安排好了，就凭着公子的吩咐，收拾好所有的尾巴，让那位七皇子的钦差，就算想查，也无处可查。”
“这样就好。”
白庆正这样说来，忽然夜色当中，飞来一只白鸽。
他面色微变，赶上前去，接了白鸽，取了信件，顿时露出异色。
旁边的人忙是上来，问道：“白爷，怎么了？”
白庆撕了信件，沉声说道：“岳爷那边出事了。”
岳爷便是岳阳，是庄氏商行当中，武道修为较高的一人，比已死的卢洋，还高一筹，能够跟自家师兄陆合，斗个平分秋色。
这也是少数能让白庆尊敬的一位武者。
“公子给我们每一个护卫统领，都安排了不同的事情，但是我们却都不知晓其他人的任务是什么。”
白庆说道：“这是岳爷传来的求助信件，他那边进展不利，遇上麻烦了。”
旁边这人迟疑道：“白爷的意思是？”
白庆说道：“归我们负责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局势大致已定，这里我来坐镇，你带人去帮岳爷。”
——
被称为岳爷的男子，此刻正有些凝重。
他年约四十，略显沧桑。
跟陆合挑战乾阳失败，被公子收服的经历不同。
他是当年受伤，险些死在半路，被公子庄冥救下的。
“低估宋天元的能力了。”
岳阳揉了揉眉宇，暗道：“公子说过，宋天元以官家压我们，又以官家压迫那些与我们有交易的商家，从而让淮安十六府的商贾世族，彻底孤立我们，借此封锁庄氏商行，试图让我们自行崩溃。”
“但无论是从官家的层面，还是从商家的层面，真要说来，宋天元的计谋，至少还在东胜王朝的律法范围之内……”
“但是宋天元此人，无所不用其极，不可能讲道义，公子料定，他一定会在律法之外行事。”
“盗匪劫夺我们的财物，便是先例。”
“这一次，公子果真料事如神。”
岳阳看着手中的名单，愈发沉重。
上面的名单，多数是庄氏商行的人，大多是庄氏商行在各地的管事，又或者是担任其他职位的重要任务。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与庄氏商行有生意上的来往，而且都是极为重要的生意。
“宋天元此人真是肆意妄为，他竟然养了这么一批武者，想要直接杀掉庄氏商行的重要人物，来让庄氏商行缺乏管理和生意上的合作，就此崩溃了？”
岳阳深吸口气，他有些大意了。
宋天元的底蕴，比他想象中更深。
这次他的任务，是保护名单上的人。
他早有准备，但对方能够集合人手，专门去刺杀某些人，而自己需要全面防守，要将名单上所有人都护住，还是力有未逮。
如今他也只能让白庆调来人手，弃守为攻，歼灭他们。
之前公子说过，今次白庆做的事，比起自己这边要稍微简单些，所以在子时之后，白庆那边应该就能空出些人手来。
“不知道公子那边，又怎么样了？”
第十七章 斗智斗法
淮安十六府。
丰城。
庄冥原先所住宅邸当中。
只见四个身着劲装的男子，守护在后院周边。
而院内，则有一个花甲老者，来回踱步，颇有几分坐立不安之感。
“赵大人别来无恙？”忽然有个声音，传了过来，发出开朗的笑声。
“白庆，你终于来了。”这位赵大人，长长吐出口气，忙是迎了上来，说道：“京城来的那位钦差，是七皇子的人，正要查庄氏商行，我照你们公子庄冥所说，已经拖住了他，但拖不了太久，你们那边究竟处理好了没有？”
“目前庄记商行里，已知的奸细，已经拿下了，共十六人，其中十二个管事。”白庆说道：“不过这是我们已知的，也许还有我们尚未查知的，请赵大人还是继续费心些，避免有漏网之鱼，拿着什么伪造的证据，向钦差那边告状，污蔑我庄氏商行……”
“他们拿的是什么证据？”赵大人忽然问道。
“无非就是伪造的假账之类。”白庆摆了摆手，说道：“要么是假作偷税漏税的账册，又或者是伪造我庄氏商行，暗中涉及违禁之物的事情。”
“什么？”赵大人顿时一惊。
“大人放心，我庄氏商行，一向奉公守法，这都是虚假不实的证据。”白庆说道：“可是就怕钦差有眼无珠，以假为真，就算最后我们自证清白，但在此期间，庄氏商行的折损，怕也是无法想象。”
“宋家出手还真狠。”赵大人迟疑道：“你们还须自查，万一还有漏网之鱼，我这边若拦不住，不单你们庄氏商行要糟，老夫这一根绳上的蚂蚱，怕也脱不得干系。”
“大人放心，公子早有吩咐，白庆也已有安排。”
说完之后，白庆伸手过去，递过了一颗白玉珠子，晶莹剔透。
赵大人掂量了一下，虚浮的心里，也沉稳了不少。
“这种东海玉珠，价值连城，有镇心安神的作用，赵大人切勿焦虑。”
白庆摆了摆手，说道：“公子这里，还有吩咐，赵大人且先看看。”
这位赵大人叹息一声，接过了锦囊。
白庆说道：“公子叮嘱了，回去再做准备。”
赵大人闻言，应了声，也没有急着打开。
白庆躬身施礼，说道：“白庆还有事在身，今夜忙得很，告辞了。”
赵大人应了声，然后想到什么，不禁又问道：“我记得你不是受庄冥指派，前往广府，押送货物了么？那群盗匪非同寻常，这批货物听说也很重要，你还敢抽身出来？”
白庆闻言，哈哈笑道：“若我亲自带队押送货物，遇上那群盗匪，也未必能保住，但这次是乾阳大人押送，有我没我，可有可无。再者说了，乾阳大人根本不是押送货物去的……”
赵大人露出询问之色。
白庆悄声说道：“不是害怕盗匪继续抢劫我们的货物嘛？乾阳大人亲自出手，扫平了这群盗匪，杀了个干净，不就没有人打劫了？运送货物，换上十六个身手过得去的普通护卫，也足够了。”
赵大人闻言，错愕了一下。
白庆哈哈一笑，走出了这里。
——
出了街道。
月色正好。
白庆长长吐出口气。
他看向周边的八个手下。
“各府各城，都准备妥当了？”
“白爷，都安排好了，就凭着公子的吩咐，收拾好所有的尾巴，让那位七皇子的钦差，就算想查，也无处可查。”
“这样就好。”
白庆正这样说来，忽然夜色当中，飞来一只白鸽。
他面色微变，赶上前去，接了白鸽，取了信件，顿时露出异色。
旁边的人忙是上来，问道：“白爷，怎么了？”
白庆撕了信件，沉声说道：“岳爷那边出事了。”
岳爷便是岳阳，是庄氏商行当中，武道修为较高的一人，比已死的卢洋，还高一筹，能够跟自家师兄陆合，斗个平分秋色。
这也是少数能让白庆尊敬的一位武者。
“公子给我们每一个护卫统领，都安排了不同的事情，但是我们却都不知晓其他人的任务是什么。”
白庆说道：“这是岳爷传来的求助信件，他那边进展不利，遇上麻烦了。”
旁边这人迟疑道：“白爷的意思是？”
白庆说道：“归我们负责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局势大致已定，这里我来坐镇，你带人去帮岳爷。”
——
被称为岳爷的男子，此刻正有些凝重。
他年约四十，略显沧桑。
跟陆合挑战乾阳失败，被公子收服的经历不同。
他是当年受伤，险些死在半路，被公子庄冥救下的。
“低估宋天元的能力了。”
岳阳揉了揉眉宇，暗道：“公子说过，宋天元以官家压我们，又以官家压迫那些与我们有交易的商家，从而让淮安十六府的商贾世族，彻底孤立我们，借此封锁庄氏商行，试图让我们自行崩溃。”
“但无论是从官家的层面，还是从商家的层面，真要说来，宋天元的计谋，至少还在东胜王朝的律法范围之内……”
“但是宋天元此人，无所不用其极，不可能讲道义，公子料定，他一定会在律法之外行事。”
“盗匪劫夺我们的财物，便是先例。”
“这一次，公子果真料事如神。”
岳阳看着手中的名单，愈发沉重。
上面的名单，多数是庄氏商行的人，大多是庄氏商行在各地的管事，又或者是担任其他职位的重要任务。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与庄氏商行有生意上的来往，而且都是极为重要的生意。
“宋天元此人真是肆意妄为，他竟然养了这么一批武者，想要直接杀掉庄氏商行的重要人物，来让庄氏商行缺乏管理和生意上的合作，就此崩溃了？”
岳阳深吸口气，他有些大意了。
宋天元的底蕴，比他想象中更深。
这次他的任务，是保护名单上的人。
他早有准备，但对方能够集合人手，专门去刺杀某些人，而自己需要全面防守，要将名单上所有人都护住，还是力有未逮。
如今他也只能让白庆调来人手，弃守为攻，歼灭他们。
之前公子说过，今次白庆做的事，比起自己这边要稍微简单些，所以在子时之后，白庆那边应该就能空出些人手来。
“不知道公子那边，又怎么样了？”
第十八章 智者千虑
淮北。
暗庄。
“官商匪。”
庄冥又在纸上写了这三个字。
他微微闭目，静静思索。
偶尔有线索，便写在纸上。
他在根据自己目前所得的所有线索，再一次推断宋天元的谋划。
以自己所得的线索来说，把宋天元能够定计攻击庄氏商行的所有方向，应该都已经算出来了，不会再有遗漏。
但他一向谨慎，却也害怕遗漏，因此又再一次推算总结。
“应该不会有差错了。”
“时间到这个时候，想必淮安境内，也开始动手了。”
“凡事皆有意外，希望你们都能按照我的吩咐，顺利达成任务，应对所有的攻势。”
“只要能挡住这一回攻势，宋家的剑便会折断了。”
庄冥喃喃自语，却也只是吐出口气，召回了正在吞吐日月精华的幼龙。
天亮之后，暗庄的正事，也该准备好了。
淮安十六府的事情，他已经安排妥当。
倘若进展顺利，便不必多想，若是进展不利，他身在暗庄，再忧心也无益。
还是需要早些休息，养好精神，夺得养蛊的器皿。
至于那玉神花，本就是宋天元拿出来的假货，可有可无。
“等等……”
庄冥稍微迟疑，心道：“玉神花？假货？宋天元亲自来暗庄？之前我便想过，以他的为人，他绝不是只为见我，与我正面较量，他定有谋划！”
“但他在这里，能有什么谋划？”
“又与外界有何关系？”
“莫非……觉得我是残废，对玉神花势在必得，以此截断我能够闲置的钱财？”
“这倒未必没有可能，若他得以成功，庄氏商行必遭重创，哪怕我这次活着回去，但手中没有了足够的银两，也无力收拾淮安十六府的烂摊子。”
“我还须重新推算一番。”
——
淮安十六府。
宣城之中。
场中十分寂静。
“你们手中，想必是宋家对庄氏商行的定计，以及击溃庄氏商行之后，利益方面的划分。”
陆合缓缓说道：“我这几张纸，则是我家公子，如何筹划对宋家的反击……当然，只是一部分而已，你们可以看看，我庄氏商行，能不能撑过这一回。”
他背负双手，说道：“区区宣城一个宋家，也配与我庄氏商行遍布十六府八十七城的势力相提并论？纵然搭上了京城官家的权势，便真以为一步登天了？不知所谓的东西！”
宋三爷脸色骤变，怒道：“你……”
陆合扫了他一眼，目光冷淡。
宋三爷被他眼神所慑，竟然说不出话来。
陆合本是习武之人，如今又得公子吩咐，气势强盛，稳稳压住了这位宋三爷。
“诸位……”
陆合说道：“扪心自问，若无庄氏商行来到宣城，如今宣城会有这样的繁华？你们只看到了庄氏商行拿到最多的一份，可曾想过，落在你们手中这份小的，比以往那些年你们均分宣城所获的利益，还要更多数倍！”
他来回踱步，徐徐说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庄氏商行一直在扩张，之前若不入宣城，而在其他城池坐定，让其他的城池愈发繁荣兴盛，宣城必将逐渐没落。到了那时，你们如今赚取的银两，恐怕还不够养活一大家子人的。我知道你们不满的是被我庄氏商行这外来者压在头上，但这两三年过去了，你们也该习惯了，只当我庄氏商行，是一个新的宋家，一个替代了宋家的新家族，不就是了？”
“你什么意思？”宋三爷面色冰冷。
“没什么意思。”陆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公子吩咐了，从今往后，淮安十六府，但凡庄氏商行所在，必将尽一切力量，封锁宋家的生意门路，切断你宋家赚钱的来源……”
“你……”
“我怎么了？”
陆合目光看向其他各家，说道：“后面的纸张，也有公子对宣城的利益划分，你们仔细看看，待宋家垮了，那么宋家的这一份利益，你们也同样可以分得。若是执迷不悟，当心跟他宋家一样，等着无钱可赚，坐吃山空，就等着一大家子慢慢散了，或者选择饿死，也无不可。”
杜家的家主，不禁出声道：“宋家要击垮你庄氏商行在淮安十六府的所有根基，但你这边，只是庄氏商行应对宣城的局……倘如除宣城之外，全都垮了，你庄氏商行，又凭什么兑现这些承诺？”
陆合说道：“就凭我家公子料事如神，无论宣城，还是其他各城，都不可能垮。”
他目光忽然看向宋三爷，说道：“宣城宋家诸般举动，我家公子，早有知晓，怎么还能让他宋天元给算计了？你宋老三今日留守宣城，但你爹你哥你弟你侄儿，包括得宋家重用的管事，则去各大城池，游说各家掌权人，真以为我们不知道？”
宋三爷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陆合继续说道：“我今日来到了这里，只是帮公子带话而已，我来了宣城，而我的弟兄们，则去了其他城池，也带去了类似的话。你们猜一猜，宋家的游说，还能成功么？”
场中顿时沉默了下来。
“你们若是答应和宋家合作，我也不拦着。”
陆合又开口说道：“但是想清楚了，你们觉得，其他各家，是会选择宣城的一个宋家，还是选择生意遍布淮安十六府八十七城的庄氏商行？只要我庄氏商行不垮，宋家一定会垮，而跟宋家合作的家族，也一定会垮！”
说到这里，陆合又笑了两声，看向钱氏家主，问道：“你觉得呢？”
钱氏家主面色变幻，低声说道：“先前扣下的货物，我都积存了下来，明日晨时便送到庄氏商行分部，这一批只当钱家的赔礼，不必入账了。”
这便是表态了。
陆合面上笑容愈发好看了。
宋三爷怒道：“姓钱的，你疯了？不要忘了，你才是对庄氏商行出手最狠的！”
钱氏家主露出苦涩笑容，之前他是最狠的，而此时此刻，他也是最后悔的。
“诸位，宋家是此次主谋，跟庄氏商行，定是不死不休，但我们未必……”
钱氏家主看向其他人，说道：“都相交数十年了，不瞒几位，我早已知晓，十三先生有所准备。宋天元自以为谋算天下，殊不知一举一动，都被十三先生算中……他智计不如十三先生，诸位若不想跟陆兄所说的那样，葬送自家偌大的家业，还是及早看清为好，否则后悔莫及。”
他看向恼怒到极点的宋家老三，不禁苦涩道：“我只是不想钱家覆灭而已。”
——
陆合走出来了。
宣城各家，都做出了抉择。
宋家是没得选，而他们有得选。
他们不可能和宋家共存亡。
“柳河那边，怎么样了？”
陆合神色凝重。
柳河也是庄氏商行武功顶尖的人物之一。
师弟白庆，还有知己岳阳，各有其他任务去办。
而柳河的任务，跟自己一样，阻止宋家游说各方。
自己来的是宣城，而柳河去的是耀城。
而原本以为会在宣城坐镇的宋家老家主，却也去了耀城。
所以，陆合有些担心。
为此，他临时改变计划，让柳河带上了一位能说善辨的管事。
否则，以柳河的性子，哪怕有公子的锦囊，也没法在宋家老狐狸面前占得便宜，恐怕会被那老狐狸反驳得无法回应。
这无关武力的高低。
这关乎于气势心志，以及在这种场面上的经验。
宋家老家主，在“话术”这上面，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薛管事一向能说，既然早有准备，他应该足以凭借公子早先的谋划，让宋家那老狐狸的想法落空。”
陆合这样想着，喃喃道：“但公子那边，怎么样了？”
第十九章 价高者得，临渊而止
翌日。
晨时。
夜露过后，气息清新。
庄冥一行人，来到了暗庄的大厅。
宋天元却也早就到了，似乎察觉到了庄冥的到来，偏头看了过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意味深长。
庄冥神色淡然。
淮安十六府的交锋，已经开始了。
但消息还没传到淮北，也传不到暗庄。
暂时来说，两人都对外界的事情发展，还并不清楚。
只是，在宋天元眼中，庄冥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终究是他的猎物，所以他的笑容当中，颇像是猎人正看着陷阱中的猎物。
庄冥与他对视一眼，便收了回来。
宋天元在外界，布置甚多，他庄冥的准备也同样不少，而且，宋天元十有八九也并不知道他在外有所准备，更不知道他有反击之举。
宋天元自认为有心算无心，将他庄冥视为猎物。
而他庄冥又何尝不是有心算无心，反狩猎于宋天元？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庄冥这样念着，却对前方一位老者，含笑点头。
能够来到这里的，基本上是东胜王朝有头有脸的人物。
互相之间，哪怕素未谋面，但或多或少，还听过其中一些人的名字。
至于庄冥，六年之间，白手起家，成为淮安十六府最具名声的年轻人，哪怕在场之人，并非都来自于淮安十六府，但也都听过这样一个传奇般的年轻人。
而他双腿残废，坐在轮椅之上，则更容易让人辨认。
不乏有人侧目，投来各种善意或者敌意又或是忌惮的复杂目光。
至于方才那个老者，来自于京城，算是个熟识。
——
这一场暗庄的交易，有别于寻常交易的方式。
以个人喜好，给出价钱，来竞买物品，最终价高者得。
在庄冥的眼中，这种方式算得是不错，本身就定下了最低的价格，不至于太过贱卖。
而在互相竞价之中，或是因为个人喜好，又或是因为各家争锋，逐渐将物品的价格抬高，甚至最后的价钱，往往便已超出物品本身的价值。
但此类方式，也有相应的局限，因此他庄氏商行，尚未有此类交易方式。
不过今后，若要售卖宝物之流，未必不能加以效仿。
“白夜花！”
上面的声音，将庄冥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暗庄的白夜花，便是典籍上记载的玉神花。
也是他明面上来此的原因。
当庄冥抬起头，看向上方的时候，宋天元的目光，也扫向了他。
无论是霜灵，还是白老，都露出几分激动的神色。
医典记载，玉神花，可使人断肢重生。
公子双腿受伤，多年残疾，遍访名医而不能治。
或许这奇异神花，可以治愈也说不定。
“此为白夜花，标价一千两。”
上面的老者含笑说道：“此花极为珍奇，宛如白玉，更可贵的是，它四季常开，从不凋谢，真是世间奇花，诸位开始罢……”
“一千五百两。”
不待庄冥开口，宋天元的声音，缓缓传开。
众人的目光，尽都聚集过去。
而庄冥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宋天元拱了拱手，只笑着说道：“此花非同寻常，极为美丽不说，更是四季不凋，而京城那位喜爱奇花异草，寿诞将至，宋某打算以此送礼。”
庄冥收回目光，淡然说道：“三千两。”
宋天元嘴角笑意愈发浓郁，出声说道：“五千两。”
庄冥平静道：“八千两。”
宋天元笑着说道：“一万两。”
——
场中的气氛，极为沉重。
只剩下两个声音，不断出声。
每一次出声，价格必将抬高。
台上那老者已是呆了。
这白夜花，前次也有卖过，却都无人出价。
此花毕竟只是观赏，并无实用，就算是再富有的人物，也没有多少闲钱，愿意花一千两银子，来买一朵花。
可是现在，却叫价到了上万两。
在场之人，也隐约觉得不对。
“此花一定有什么异处。”
“千两银子，买来一件观赏之物，已算是极尽奢侈，但他们二人，竟喊到了上万两？”
“不，已经一万八千两了。”
“啧啧啧，我李家在淮北，也算富甲一方，可就算掏空了家底，怕也买不起几朵花了。”
“这究竟是什么神仙宝物？犯得着倾家荡产，去买一朵花？”
“先前宋家那人说是要用来送礼？他宣城宋家才多大的家业？这是拿家底去送礼？他开什么玩笑！”
“此花绝非寻常。”
众人心中惊异，各自思索。
又有相互熟识之人，交耳议论。
至于白老和霜灵，则是露出恼怒之色，认定了这宣城宋家的宋天元，必是知道这玉神花的作用，才会如此不惜代价，来提高价格。
白老神色微沉，却一言不发，他心中隐约明白，宋天元认定了公子势在必得，所以要夺取玉神花，跟公子讲条件。
又或者……宋天元纯粹只是想要抬高价格，让公子砸进去更多的银两，损人利己。
至于霜灵，则气得脸颊鼓起，眼神充满怒火。
她扫了那家伙一眼，心中却忽然觉得古怪。
说是送人，但也不至于这么大的礼。
要凑齐这么多银子，对宣城宋家来说，不说倾家荡产，也是伤筋动骨。
除非他是自己用的！
但这家伙又没伤在哪儿，手脚完好，要这玉神花干什么？
她仔细打量了下，宋天元四肢完好，相貌正常，似乎没有病症之处。
“霜灵姐，你在看什么？”旁边的家丁，这样问道。
“我猜这家伙跟公子抢东西，一定是有病，但又看不出来。”霜灵咬牙说道。
“这个，有些病，好像叫做隐疾，穿着衣服，不一定看得出来。”小厮神色古怪，眼神在宋天元双腿之间扫过一眼。
“你看什么……”
霜灵顺着他的目光扫过，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
——
“两万三千两。”
“两万五千两。”
“两万八千两。”
宋天元轻描淡写地说来。
根据目前所知，庄冥的商行，大肆扩展，闲置银两不算太多，眼下则是将他庄氏商行目前可以调用的闲置银两，已取出过半，才来到暗庄。
如今的庄冥，富甲一方，但凡世间一切，只有心中所想，应有尽有。
唯独双腿残废，实为最大遗憾，因此这庄冥，必定会尽力获取玉神花。
只不过，凡事也有个限度。
虽说在他心中，认定庄冥为了恢复双腿，就算三五十万两银子，都愿意拿得出来，但此时此刻，却也该收手了。
若是继续提升价格，如同无底洞窟一样，想必以庄冥的谨慎，恐怕再是不甘，也都会停下。
宋天元也觉得自己出到两万八千两，已经到了这个限度。
接下来，就让庄冥花费三万两银子，去买这一朵原本仅是标价一千两，实际上一文不值的“玉神花”了！
数万两银子，以庄氏商行的底蕴来看，自然不算太多。
但如今局势不同，庄氏商行一直在扩展买卖，建造店铺，招揽人手，目前可以随意调用的闲置银两，一定不多。
如今先有数万两银子砸进了这里，等他再作谋划，有八成把握，能够再借玉神花做局，再让庄冥将剩下的银两，尽数砸出来。
庄氏商行在经过大肆扩展，闲钱不多的情况下，加上自己在外界诸多谋划又已经起效，眼下必定是上下动荡。
如此紧要时机，钱财至关重要，庄冥若还损失了手上一批可以挪用调动的银两，必将伤筋动骨。
其剩余闲置钱财有限，想要用来上下调度，重新建立商铺，重新开辟商路，并要安抚人心，难免要捉襟见肘。
在这般窘迫的境况，他庄冥连手中这点余钱都砸进去了，倒要看看要怎么安抚人心？又要怎么东山再起？
就算想要自折羽翼，将一部分庄氏商行的实业变换成巨额的银两，也不是三两日就能做成的事情。
即便庄冥当真如此行事，准备稳住局势，但待到他凑足了足够的银两，想必庄氏商行在自己的持续算计下，也早就垮了。
宋天元看着庄冥，神色冰冷。
而庄冥扫了他一眼，收回目光，一言不发。
宋天元心中骤然升起不安之感。
“两万八千两！”
老者看向众人，目光最终落在庄冥身上，大声道：“宣城宋家宋天元公子，出两万八千两，可还有更高的么？”
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庄冥的身上。
庄冥脸色淡然，抿唇不语。
白老和霜灵，都心有不甘。
但如今的价格，着实太高了。
“宣城宋家宋天元公子，出两万八千两，可还有更高的么？”
那老者再度出声，目光还是落在庄冥身上。
庄冥不再出声，神色如常。
宋天元脸色变幻不定，他忽然发现，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这位十三先生。
“两万八千两！这一朵白夜花，归淮安十六府，宣城宋家宋天元公子所有！”
老者终于说出了最后的归属。
宋天元却紧紧咬牙，没有刚才的淡定，没有得宝的喜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好一位十三先生。”
宋天元脸色阴沉，眼神冰冷。
庄冥轻声说道：“我庄氏商行，近来各项生意，开支用度太多，着实比不得你宣城宋家这数十年的底蕴。此物价高者得，恭喜宋少爷，喜得至宝。”
宋天元心中忽有一种难言的愤怒。
他从未有吃过这样的亏。
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阴沉。
——
“庄冥，那究竟是什么东西？”适才那个老者，禁不住心中好奇，出声问道。
“这白夜花，看起来像是医典上记载的玉神花，不知是暗庄看走眼了，还是我庄冥看走了眼。”庄冥看向老者，解释道：“若真是玉神花，便有着断肢重续之效，是难得的至宝，众所周知，庄某双腿残疾，意欲借此，看看能否恢复行走……不过现在看来，宋少爷似乎更需要。”
“原来如此。”
众皆恍然，终于明白为何争夺如此激烈，那看似只能观赏的白夜花，竟然是如此至宝。
不过十三先生，双腿残疾，众所周知。
宋家这位，又是什么隐疾？
不少人目光投向了宋天元双腿之间。
宋天元脸都青了。
而台上的老者，暗暗后悔。
暗庄如今的鉴宝之人，学识也太浅了些，庄冥和宋天元，都认出了这白夜花，是断肢重续的宝物，怎么暗庄的人，反而看走眼了？
“这宝物过了，该下一种了罢？”
庄冥拍了拍衣摆，抬起头来，轻声问道。
第二十章 彼之至宝，吾之草芥
自玉神花之后，场中气氛变得极为古怪。
两万八千两的高价。
一株能让人断肢重续的奇花。
所有人都不免觉得，这朵花才是这一次交易当中，最珍贵的物品，也是最值钱的物品。
因此对于下方各类奇珍，倒是不怎么觉得惊艳了。
但不可否认，能够登上暗庄的物事，都不是俗物。
一件又一件物品，被竞价卖出。
也有些物事，却无人竞买，只能留待下一次。
据说三次无人买去，暗庄便会封存，以另外方式出手。
“百神壶！”
终于轮到了这一件。
庄冥心中微震，但神色却没有变化。
上面的老者，指着这百神壶，神情显得颇为激动。
“此壶非同寻常，材质特殊，疑似天外陨石，连百炼精钢都不能与之相比。”
“但是这样坚硬的材质，却铭刻着如此栩栩如生的画面。”
“外表铭刻上百神灵，形象各异，宛如活物。”
“内中有液体，疑似神仙酒液。”
“当然，暗庄买卖，也从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等可以明确告诉诸位，神仙酒液，有福者方得饮之，否则，即为剧毒。”
“以往这神仙酒壶，却也被人当做是剧毒来用，杀人于无形，无药可治，百试百灵。”
“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也许是火候不够，壶盖不能打开，只能偶尔渗出酒液来。”
“但这绝对不是凡物，也许只是时日未足。”
“若是时机一到，大概酒液算成熟，我等凡夫俗子，也能饮上一杯，得以延年益寿，长生久视。”
不得不说，这老者开口，语气深沉，仿佛真的一样，说得众人心有沉吟，有些人更是眼神热烈。
到了这时，老者方是心满意足地出声道：“百神壶，标价一千八百两，请诸位出价，以价高者得。”
场中气氛沉寂了一下。
旋即才有人出声。
“二千两。”
这个声音传开，在场之中，许多人心有沉吟，也有人露出迟疑之色。
这百神壶，确实非同寻常，材质坚不可摧，远胜百炼金钢，便极为不俗。
而渗出液体，可为剧毒，或有大用。
而且，暗庄之言虽然虚浮，但也不无可能，兴许便是传说中神仙酒液，只是火候不足，才成剧毒。
只是壶盖无法打开，价格又是不低，不禁令人犹疑。
谁又能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两千一百两。”
又有人出声。
但刚才出价二千两的那人，却不开口了，也许是考虑得更多，觉得花费过多银两，并不值得。
刚才竞价的中年人，报出两千一百两之后，见众人纷纷沉默，无人愿再开价，不禁又有些后悔，也许自己高看了此物，这笔钱买错了？
毕竟二千多两银子，在东胜王朝内，已足能买一百个仆人，算数额不小，尽管自家也算家大业大，但也经不起这么挥霍。
然而就在沉默之中，眼见台上的老者，就要选定这中年人。
却又多了个声音。
“两千六百两。”
这个声音，平淡而清澈。
十三先生庄冥的声音。
众人的目光，顺着声音看去。
刚才这位十三先生跟宋天元之间的竞价，可算是这一次交易当中，最激烈也最让人在意的。
宋天元面色微变，他有心出声，给庄冥添堵，但却想起自己此时处境堪忧，因为他身上拿不出两万八千两。
而且，他也害怕眼前的局，又是庄冥给他挖的另一个陷阱。
“庄冥公子，出价两千六百两，可有更高者否？”
台上的老者，出声说道。
众人略有沉默，场中气氛，倒都安静了下来。
其实说白了，这百神壶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暗庄怕也不能确定，适才说得好听，也只是给出最神奇的猜测，仅此而已。
究竟是什么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谁都不知道。
“好一件宝贝啊。”
宋天元忽然出声，缓缓说道：“十三先生看上的宝贝，自然不是俗物，据说十三先生最喜古物，以高价在淮安十六府，搜集各类物品，眼界极高。适才连暗庄都错认了的玉神花，十三先生却能一眼看穿，宋某都自愧不如，那么眼前的百神壶，想必也是宝贝。”
这话确实令人不禁动念去想，也隐约勾动了人心。
但在场众人当中，也都不是蠢货。
刚才宋天元和庄冥，显然已经结怨下来，这宋天元此时开口，不免有些借刀杀人之嫌。
若真是宝贝，买下来也无妨。
但就怕此物没多大用处，却成了那宋天元的刀，得罪了庄氏商行。
庄冥也只是沉默不语。
此时此刻，言多无益，无论他发出任何回应，总会有人质疑，浮想联翩。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否认宋天元的话，还是承认宋天元的话，都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所以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却也更像是默认。
“两千八百两。”有一老者，衣着华贵，似是京城大户，他稍微犹豫了下，还是出声说来。
“三千两。”
就在老者声音才刚落下的一瞬间，庄冥平淡的声音随之响起。
尽管声音淡然，却给人一种势在必得的味道。
宋天元不禁感慨，道：“让十三先生如此看重的宝物，不知是何至宝？三千两银子，对诸位而言，也并非拿不出来，兴许可换一件至宝。”
在场之中，有半数人，心绪浮动，对宋天元所说，半信半疑，心中沉吟。
但事关钱财，价高数千两，无论是谁，都谨慎到了极点。
本身能够拿出这么一笔钱的人，或者是能够从家族中取出这么一笔钱的人，都不会是平庸之辈，自然也不是冲动之人，当下均是沉吟。
“确实是一件奇物。”
庄冥这样应了声，但他说完之后，目光朝着宋天元扫了一眼，似乎带着几分挑衅。
宋天元心中微凛。
但其他人看见这个目光，则又不同了。
庄冥在激宋天元参与竞买？
可刚才那白夜花，已经让宋天元栽了个大跟头。
莫非这百神壶，又是一个准备让宋天元跳进去的坑？
而且，宋天元嘴上说得好听，什么宝贝奇物，可他自己却未有出价，连半点动静都不曾有？
这十有八九是他们两家的斗气，自家没事跳进去作甚么？
“……”
宋天元深吸口气，他本待捏造这百神壶的来历，但也明白，没多少人会信，便也作罢了。
而庄冥神色淡然，此时不必多言，无声胜有声。
在场聪明人不少，而自作聪明的人，也同样不少。
“淮安庄氏商行十三先生，出价三千两，可有人出价更高否？”
台上的老者，目光看向宋天元，他巴不得这两位继续斗气，把价钱抬高到天上去。
宋天元只当没有看见。
庄冥静静看着那百神壶。
此刻，在他身后的霜灵和白老，都并不知道，公子为何看上了这样一个似乎无用的酒壶，眼神中略带疑惑。
“所谓宝物，有德者居之，也是有识者居之。”
先前与庄冥相识的老者，不禁抚须一笑，说道：“我等不识此物，落在手中，便一文不值，庄冥识得此物，认为此物在他手中，能值三千两，那是他自己的衡量。反正在老夫手里，这东西没有半点用处，放在家里也不是什么高雅之物，还不如一件庄氏商行所出的蚕丝锦衣，穿在身上，更显得体，风采不俗。”
“袁老说的也是。”老者身份不低，当即有人附和。
“哈哈，李某不识此物，真要让我花费三千两，来买下一件完全不识的物品，还真开不了口。”
“就算你识得此物，又真的开得了口？”另有人道。
“此言何意？”李员外有些不满。
“正如先前那幅前朝古画，大家都知道来历，也知道珍贵，吴兄酷爱丹青，能出价两千四百两，可在我这种俗人眼中，四百两都算多了。”
“两千四百两算什么，在吴某心中，此物乃无价之宝。”
“正是此理。”
袁老含笑道：“你若将此画送入贫苦百姓家，只卖一两银子，他都能把你扫地出门……在人家眼里，此画一文不值，还不如半升大米。”
其实价格出到这时，已经定下了。
在场的人，已没有谁愿意花费三五千两银子，去买一个不知来历，不知用处的东西。
更何况，这位十三先生，或许是在场之中最富有的人，就算有心要争，也争不过人家。
与其如此，不若卖个人情。
庄冥目光扫向众人，面露笑意，颔首点头。
至于宋天元，依然一言不发，他也看不出此物究竟是何物。
但他却隐隐后悔了。
玉神花是假的，他心知肚明。
但庄冥呢？
庄冥也知道玉神花是假的？
还是说，庄冥只是不愿被自己坑害一笔，从而放弃了玉神花？
又或者是说，庄冥认为玉神花是真的，但台上那所谓的百神壶，在庄冥心中，比能够恢复双腿的玉神花，更为珍贵？
若早知如此，何必用玉神花来给他设局？
早知如此，就该是以此物设局！
宋天元紧紧握拳，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过于粗心大意，过于狂妄自大。
“三千两银子，此物归淮安庄氏商行十三先生所有。”
老者定下了此物的归属，旋即有人抬上来另一种物品。
而庄冥依然神色淡定。
但他心中，则有了几分激动。
他已确认了，这就是蛊道器皿。
而且内中的蛊物，已经快要成熟了。
因为他自身的真气，隐约有些躁动。
而袖中的幼龙，感受到了威胁，感受到了一股凶性。
根据古法，他有把握降服这头蛊物，并使之作为幼龙的养料，增长数年道行，使得幼龙开口。
这将节省他数年的心血！
将会省去数年的药浴。
也会省去无数的银两。
这让他的化龙之路，更进一步。
这让他有生之年养成真龙的希望，更多一分。
他可以断定，这一只蛊物品阶不低，入手之后，以古法降服炼化，能够增长的益处，要比他六年以来，日夜不断的药浴效用，还要更高！
第二十一章 事毕，回程
此来暗庄，本是为了将计就计，入宋天元的局，给宋天元开一个更大的局。
但在册子上，看见百神壶之后，他真正目的，已是有所改变，主要是为此而来。
提前准备了十万两银票，本就是存着势在必得的念头。
若是这百神壶，是自己看走了眼，那也就罢了。
若真是蛊道器皿，哪怕将手中银两，尽数投去，也都值得了。
“携带大量银两前来暗庄，一是为了蒙蔽宋天元，让他误以为我已信了这玉神花，取来大量银两，成势在必得之势。其二……便是避免百神壶落在他人之手。”
“原先考虑的意外变故，倒没有发生，好在一切顺利。”
庄冥心中这样想着，他来此之前，事先已有了许多筹备。
例如某些人知识渊博，看出了这百神壶的真正来历，成为竞争的对手。
甚至可能会是趁着聚圣山已经封山，来到东胜王朝的修行中人，也看出了这百神壶的玄妙，成为了自家的竞争对手。
种种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所以他准备不少后手。
其中准备最充足的，就是银票。
他准备了十万两在手。
如果真有意外发生，那么在钱财这方面，他便最是稳妥！
哪怕出现修行人，除非对方是强抢，否则的话，以正当竞买手段，想必修行中人也不可能随身取出十万之巨的俗世银两。
至于东胜王朝的商贾世家或达官显贵，别说随身携带十万两，就算是砸锅卖铁典当全家，最后能凑出十万两的，也不算太多。
好在一切顺利。
百神壶入手。
只是要炼化蛊物，得以用来助益幼龙成长，还不能操之过急。
至少要等与宋天元的博弈，分出胜负之后再来。
——
得了所谓百神壶之后，余下送上来的物事，庄冥已是不大在意。
真要论来，对他而言，整个暗庄所有物事加起来，也比不过这一只所谓的百神壶。
就算是号称稀世珍宝的那两件物品，庄冥也只是稍微打量了几眼，却也没有出价。
不过其余物事当中，倒是有三株药材。
庄冥看上了一株，其药性稍寒，属性偏阴，五行近水，或可用以入药，助于养龙，用于药浴。
此药标价一千两，在场之中，不乏熟知药类者，也知此药珍贵，甚至有人就是为了此药而来。
最后此药的价格，飙升到了一千八百两。
任何宝物，总有每一个人心目中的上限。
有人觉得一千八百两太高了，便也放弃了。
有人则是出于某些原因，有势在必得之意，奈何钱袋不足。
“看来归我了……”
出价的是一个青年，他笑了一声，只是笑得有些复杂。
标价一千两，出价到了一千八百两。
显然他也觉得价钱虚高了些，不免有些心疼了。
然而就在这时，便听得另一个声音传开。
“一千九百两。”
这个声音，平静淡然，又是庄冥的声音。
众人看了过去，这位十三先生，白手起家的事迹，便如传奇一般，加上年纪尚轻，而又腿脚残疾，本就颇为显眼，在与宋天元争夺白夜花之后，更是令人颇多注意。
但他在得到那百神壶之后，就没有出过声了。
此刻却对这株药材感兴趣了么？
“淮安庄氏商行十三先生，出价一千九百两，可有更高者否？”
台上的老者如是说来，目光扫过众人，不免又落在宋天元身上。
宋天元脸颊抽搐了一下，他在“玉神花”上面，被庄冥摆了一道，栽了个大跟头，便只能沉默下来，偏偏这老者如此讨人厌烦，每次庄冥出价，总会朝着自己看来，仿佛自己一定会争回口气的样子。
“这株药材，诸位都知晓，可不是唯有庄某才能认得的奇物了罢？”
庄冥淡然说道：“我认为此药于我手中，价钱值得一千九百两，若还有更高的，庄某便不争了。”
在他眼中，这株药材，年份甚高，药力不俗，要是单论用来养龙的话，换作以买来其他药材的药力，最高能有三千两的价值。
若高出三千两，便过于虚高了，还不如花费三千两，换用其他种类的大量药材来进行药浴。
但在这个时候，显然一千九百两，也足够了。
而适才那个青年，深深看了庄冥一眼，心中更是复杂。
按道理说，自家出价最高，眼看就入手的东西，却在最后关头，被人家出了更高价给截去，他应该是颇为愤怒。
但此时此刻，恼怒虽有，但却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淮安庄氏商行十三先生，出价一千九百两，可有更高者否？”
刚才那青年出价一千八百两，众人已经觉得虚高，不愿再出高价来。
此刻庄冥再抬高一百两，更是无人出价了。
再出价便是二千两了。
此药虽然罕见，药效奇特，非同寻常，但在场之中，也没几个人觉得此药的价值，能高到二千两白银的地步。
最后这一株药物，还是归了庄冥所有。
——
正午。
庄冥一行人，离开了暗庄。
在此期间，也与众人打过了招呼。
熟识之人，略加叙旧。
以往素不相识者，在这里便也勉强结识了。
能够来到这里的人，家底都非寻常。
而他庄冥的家底，更是众所周知。
对庄冥而言，做生意需要的是门路，而这些家底富裕之人，要么是达官显贵，要么是一方豪绅，要么是商贾之流，正是极好的人脉。
“公子。”
六名护卫，已在等侯。
庄冥朝着一同出来的其他人点头示意，旋即上了马车。
至于宋天元，还没有出来。
因为宋天元这厮，只是想抬高价格，坑庄冥一把，压根没想过自己会花费两万八千两来买玉神花，他身上自然也就没有携带太多的银两，所以被暗庄扣下了。
刚才暗庄有人驾马而去，应是前往宣城宋家，取这两万八千两。
放在以往，要让宣城宋家直接拿出这两万八千两的银票，想必也是够呛的。当然，若是筹措一下，或者直接变卖产业，换成银两，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今日之后，他必将让宣城宋家，支离破碎。
宣城宋家，是拿不出这两万八千两了。
暗庄的规矩，想来是概不赊欠，银两不足，扣留宝物，且以命相抵。
按一般情况来看，宋天元未必可以活着走出暗庄。
但庄冥也不得不承认，此人虽然自负到了极点，甚至到了眼高于顶，俯视众生的地步，可确实是个具有谋略智慧的人。
想必暗庄也还留不住他。
庄冥轻笑了声，旋即掀起帘子，问道：“家里那边，来信了没有？”
那护卫摇头说道：“公子，没有来信。”
庄冥稍微沉吟，按道理说，如果一切顺利，陆合他们便会来信。
淮安到淮北，不算太远。
早上发信，午时能到。
莫非出了变故？
庄冥右手伸入左袖中，微微抚摸云蛇，目光看着已由殷明搬入车内的百神壶。
过得片刻，才听他出声道：“回程。”
第二十二章 半道截杀，穷途末路
“这就是神仙的酒壶么？”
“酒壶这么大一个，那神仙的体型，怕也跟房子一样高了罢？”
“公子，这酒以后能喝么？”
对于公子临时起意，花费数千两银子买下的百神壶，无论是霜灵还是白老，都十分好奇。
眼见霜灵这丫头十分好奇，似乎有心想要伸手触碰。
庄冥见状，伸手在她手背拍了一记。
“不要乱动。”
“好吧。”霜灵收了回来，摸了摸被拍打的手背，扁了扁嘴。
“所谓百神壶，实则是个毒物。”庄冥略微沉吟，还是解释道：“上面百余神灵之象，实则不是什么神像雕刻，是毒物化身之状，内中饱含剧毒，时而会从壶盖与壶身的缝隙处渗出毒液来，莫说饮之而亡，就算触碰毒液，也难存性命。”
说着，庄冥又道：“适才我见暗庄的人搬运，也都小心谨慎，眼含畏惧，显然是吃过大亏了。记得吩咐下去，此物搬回潜龙山庄后，除乾阳殷明之外，其他人都不得触碰。”
霜灵闻言，脸色都白了，连忙退了回来。
白老讶异道：“这不是什么神仙酒液？”
庄冥笑道：“噱头而已，真要是什么神仙酒液，暗庄还舍得放出来？”
霜灵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白老则是有所沉吟，公子要这个毒物干什么？
但有些话，却也不好多问，便压在心底。
既然花费数千两银子，买下这样一个毒物，公子自然有公子的用处。
——
行进约有三五里地。
马车便停了下来。
霜灵和白老，均有疑惑之色。
而庄冥已经通过驾驭车马的殷明，看见了前方的来人。
那是庄氏商行的人，快马加鞭而来。
“公子。”那人临近前来，翻身下马，施了一礼。
“过来罢。”庄冥伸手拨开车帘，说道：“我记得你，你是在陆合手下做事的，我记得你叫刘全，功夫也不浅。”
“小人正是刘全。”刘全听见公子竟然记得自己，心中颇是惊喜，忙是说道：“小人受陆爷差遣，前来淮北，给公子送一封信。”
“送上来罢。”
庄冥接过信件，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是陆合的笔迹。
信上字数不多。
只有十六个字。
虽有意外，亦已平定，公子所命，大致已成。
“很好。”庄冥将信件收起，看向刘全，说道：“陆合可还有其他事情交代给你？”
“只是送信，再无其他事情。”刘全应道。
“如此，你便随我们，一道回去罢。”庄冥点头说道。
“是，公子。”刘全道。
“走罢。”
庄冥放下车帘，徐徐吐出口气。
陆合传来了这样的信，看来大局已定。
不过，宋天元定下的计策，也不是一夜之间击垮庄氏商行，所以对庄冥来说，宋天元的布置，也不是一夜可以清扫干净的，后续还要多花费几日时间。
但局势已经被他定住。
宣城宋家翻不了身。
就算是宋天元，也无能为力了。
但庄冥并不打算就此了结。
“行车慢些。”
庄冥淡淡说道：“再等一等。”
霜灵小心翼翼地问道：“等谁？”
庄冥轻声说道：“宋天元。”
——
过得一炷香后。
马车再度停了下来。
“公子，前方有人拦路。”刘全凝重道。
“意料之中。”庄冥应道。
“是宋天元的人？”白老问道。
“是他。”庄冥说道：“既然他的人来拦路，想必宋天元也快赶上来了。”
“暗庄的人怎么会放他出来？”霜灵不禁问道。
“自然有他的办法。”庄冥笑道。
“公子，现在怎么办？”刘全迟疑了下，说道：“当做劫匪拦路，杀掉他们？”
“不急。”
庄冥微微一笑。
此行连同殷明在内，有七个护卫，加上后来的刘全，已有八人。
但对方的人数，则有足足有十八位之多。
刘全之所以自信能够杀掉他们，则是因为殷明在这里。
乾阳与殷明，乃是如今武林中公认的宗师级强者。
武道宗师，以一敌百。
——
暗庄之外。
宋天元面色阴沉，带着护卫，缓缓走了出来。
外边已经有他的人，在此等候，备好骏马。
“少爷。”
“人截住了没有？”
“宋量已经去截了，对方刚走不远，坐的是马车，一定能截住。”
“上马。”
宋天元翻身上马，干脆利落。
他眼含杀机，已动了真怒。
暗庄内吃了个亏，也还算小。
但外界谋划尽数落空，跌入庄冥之手。
这是他一生之中，吃过最大的亏！
——
官道之上。
两批人马，对峙许久。
前方有十八个手执兵器的青衫男子，尽数蒙面，拦在路上，但极为忌惮。
而在这边，两辆马车，已尽数停下。
刘全率领六名护卫，拦在前端，杀机凛然，反而跃跃欲动。
拦路的十八人，反而有些畏惧。
倒是这边人数较少的，饱含杀意。
两边人马的心态方面，似乎已经颠倒了过来。
时不时有目光落在那驾驭马车的人身上。
殷明中等身材，穿着白纹青衫，神色冷淡，一言不发。
这才是刘全等人的底气，也是对方忌惮的根本。
就在这时，殷明忽然下了马车。
场中的气氛，骤然一变。
对方十八人，尽数拔刀出鞘，眼神中隐约多了几分惊惧。
刘全等人更是以为殷明准备出手，当即露出喜色，蓄势待发。
殷明则只是扫了一眼，便没有理会，而是往后面的马车走了过去，从车内搬出一张木椅，并带着轮子。
“差不多了，先下去罢。”
庄冥坐在车内，微微闭目，似乎在等待什么，待过得片刻，才听他出声说了这么一句。
霜灵满是搀扶住他，避开百神壶，下了马车。
至于殷明，已将轮椅，放在马车旁。
当庄冥在轮椅上坐定。
身后便传来了马蹄声。
有二十余骑，来势极快。
马蹄过处，掀起滚滚尘埃。
“公子，是宋天元。”霜灵轻声说道。
“来得也还不慢。”庄冥轻笑道。
“先是派人堵住去路，如今从后方追来，前后合围，怕是来者不善。”白老略显担忧，这般说道。
“他若不来，就此隐伏，势必还会卷土重来，成为我心腹大患。可他既然来了……”庄冥淡然说道：“便是他已穷途末路了。”
第二十三章 图穷匕现
十三先生庄冥。
宣城宋天元。
两人互相之间，极为了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庄冥一直在了解宋天元的过往，揣摩宋天元的思绪，从而进行反击。
而宋天元虽然眼高于顶，极为自负，但至少对庄冥的过往以及行事的风格，也自问钻研得极为透彻。
虽说之前也算神交已久，然而在暗庄，也才仅是初次见面。
真要算来，交易上是第二次。
而这，则是第三次见面。
每一次见面，均有不同感受。
宋天元脸色冰冷，翻身下马，身姿矫健。
他拔剑出鞘，走近前来，于一丈外停下。
他看着庄冥，眼神冰冷，神色阴沉。
“宋某一直认为，我辈谋士，算计人心，搅弄风云，当以心计为上。而以武取胜，半道截杀，容易落人把柄，是再愚蠢不过的下策。”
“何以见得？”庄冥笑意吟吟，这般问道。
“宋某以为，谋士用计，当笑看风云，于挥袖之间，谋算生死，而非是以剑杀人。”宋天元正色道：“我虽习武，剑下杀人不过六位而已。因为在我眼中，谋士动剑，实为智谋不足以镇压全局，只能以武辅助，是为奇耻大辱。”
“倒也有些道理。”庄冥点头说道：“两名棋手博弈，只有败了的那一方，才会想着掀翻棋局。”
“你智谋甚高，逢事却以杀而止，这也是宋某一直看低了你一筹的原因。”宋天元说道：“例如上次，你杀我宋家管事，夺取那本古籍，非是智者所为，除此之外，更易留下把柄，告你一个谋财害命之罪。”
“那你取到了把柄没有？”庄冥问道。
“没有。”宋天元说道：“但这也是我看重你的地方之一，事能收尾，殊为难得。”
“你今日是想动剑杀我？”庄冥问道。
“不错。”宋天元点头说道。
“就凭这四十人？”庄冥轻笑了声，淡然自若。
“庄冥，莫要忘了，此刻你手下护卫，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宋天元平静说道。
“有殷明一人，足以挡得千百之众。”庄冥拍了拍衣摆，平静说道：“他的武道造诣，想必你有所耳闻，他若出手，百息之内，尸横遍地。”
“若他是我的人呢？”
宋天元眉头一挑，如是说来。
就在他出声的一刹那。
便见殷明倏忽探手，按在了庄冥的肩处。
“殷明大人？”
霜灵惊叫了声，脸色吓得煞白。
白老更是蓦然一震，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刘全等人惊呼一声，忙是回头，刀指殷明。
“殷明，你要干什么？”
“你要背叛公子么？”
“快放开公子！”
白老忙是说道：“殷明，你要三思，你与乾阳大人，皆是公子最信任的心腹，在公子当年创立家业时，便一直护卫公子的安全，如今的庄氏商行，你与乾阳大人，才是最大的功臣……公子待你不薄，万不能自误，今后追悔莫及。”
庄冥则只是抬手，制止了白老，示意上前来的霜灵，立即退下，旋即目光才看向宋天元。
只见宋天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走近前来，站在了庄冥的面前。
——
庄冥神色不变，静静看着眼前的宋天元。
宋天元昂然挺立，稍微低头，俯视着坐在轮椅上的庄冥。
两人对视片刻。
旋即才听宋天元出声。
“其实，在宋某心中，谋士之流，会走到如此地步，来动武求生，不外乎是穷途末路，才作出图穷匕见之举，实如黔驴技穷，只作最后的挣扎。”
宋天元正色说道：“但今次不同，因为动武之事，也是我谋划的一部分。只不过，这原本是我对你最后的布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这最后的杀招。”
庄冥神色如常，说道：“那你最初的布局，又是如何？”
宋天元应道：“原先，宋某只想用计谋败你，让你庄氏商行彻底垮塌，让你庄冥一无所有，让你庄冥穷途末路，到了那个时候，你全无势力，孑然一身，残废而已，生计都成难题，已不入我眼，杀与不杀，都无关紧要。”
庄冥笑道：“可是在这方面，你已败了。”
宋天元极为自负，但此刻却也没有否认，只是应道：“我一年筹备，半年布局，竟全然无功，所有定下的计谋，就如打出去的拳头，却都被你尽数接下来，一个也未能建功。”
说到这里，便见宋天元面上，露出几分感慨，说道：“不得不说，你确实很可怕。”
庄冥神情自若，说道：“你我之间，计谋来往，也算是神交已久，庄某也觉得，你一样可怕。”
——
得到了庄冥的认可。
宋天元忽然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这是之前没有过的。
因为在此之前，在他心中，谋士分四等，庄冥至少比自身，要低了一等。
而昨夜之事，他竟然败了。
这让他无比重视庄冥。
来自于对手的敬畏，才是最大的荣誉。
宋天元也禁不住感慨，给予眼前这个年轻人，最后的赞赏。
“你是宋某生平仅见的谋士，也算是谋划最深之人。”
“你败了我，让我一败涂地，让宋家更是一败涂地。”
“在此之前，我从没有想过，你能接下这一局。”
“我从官、商、匪、银这四点入手，本已考虑到你或许能接住其中一招，但却未有料到，竟都全被你接住，无一错漏。”
“原先我在这一次的布局之后，还有种种谋划，但那后续的种种准备，在这一次落败之后，便尽数成了空谈。”
“昨夜我命人骤起发难，但你早有所料，早有布置，庄氏商行不但没有垮塌，更让我宋家无力翻身。”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宋家已然垮了，宋某失了手中的势力，独自一人也难与你庄氏商行抗衡。”
“是你的智计谋划，才让宋某有几分穷途末路之感，便也只能动用这最后的一步。”
“只不过，此刻看来，动武之举，并无高下之分，其实也是计谋之一，不过成王败寇而已。”
“你在庄氏商行的定计，虽然完胜于我在宋家的谋划，但你却没有料到，你最强的护卫，对你心生不满，已被我策反了。”
“你输了这条性命，从而输了一切根本。”
“到底还是我赢了。”
“你忽略了人心。”
“我算计了人心。”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白衣青年，重复道：“庄冥，还是我赢了。”
场面顿时沉寂了下来。
刘全等护卫心生死志，顿生绝望之色。
霜灵脸色则苍白到了极点。
反倒是白老，目光落在公子身上，原先极为沉重的思绪，不知怎地，忽然安定下来。
而就在这时，殷明的手，缓缓抬起，收了回去。
宋天元面色微变，看向殷明，目光之中，难以置信。
庄冥轻声道：“你输了。”
第二十四章 无中生有，自掘坟墓
场中气氛骤然一变。
在殷明抬手的瞬间，胜负的局势，骤然倾覆。
宋天元脸上神色，阴晴变幻不定。
他自问能谋算人心，能知人意。
无论是谁，心中都有私念。
无论是谁，只要受到不公，心中必有不满。
以庄冥往常的行事，忽略了乾阳与殷明的功劳，有功而不赏，纵然这二人再是忠义，也难免心中不平。
他自问已经寻得契机，让殷明心中的不满扩散开来，达到了策反对方的地步。
为何殷明还不愿叛？
“人心……”
庄冥叹了声。
宋天元确实厉害，见缝插针，挑动人心。
如果殷明的本身，只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护卫，那么在这样的境遇下，是否真会被宋天元策反，实则也是难说。
但是，宋天元纵然再是聪慧，终究只是凡人，他无法想象，在这世上，本无殷明。
因为庄冥，就是殷明。
所以宋天元在开始策反殷明之时，便注定一败涂地。
——
“宋天元，你自以为隐于暗处，算计于我，积蓄许久，一朝出手便要让我措手不及，但你又何曾想过，在你接触殷明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暴露在我眼前，而不在隐于暗处。”
“你以为你在暗处，实则你在我眼中。”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存在，实则我已经知道你的存在。”
“你以为你有心算无心，实际上我一切皆已知晓，并早有应对。”
“只是你不知道真相罢了。”
“不是你处于暗处，而是我处于暗处。”
“你所见到的一切，只是我让你看见的一角而已。”
庄冥看向了不断后退的宋天元，徐徐说道：“谋士四等，你以为你是伪造玉神花，设局引我到淮北暗庄，是你心目中层次最高的‘无中生有’？可你是否想过……世上本就没有玉神花？”
宋天元浑身一震，失声道：“不可能！那本典籍，我极为重视，请来两位不同的人物，反复甄别，必为真品！”
庄冥淡然说道：“典籍是真的，只有玉神花那一页，是假的。”
他伸手入袖中，抚摸着云蛇，看着宋天元，缓缓说道：“那一页纸，是我模仿典籍笔迹亲手所书，连同医典送至海外，花费了六百两银子，请最出色的匠人，将玉神花这一页做旧，再并入典籍之中，而在东胜王朝之内，无人能看出端倪。”
“你以为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
“你以为是你设了陷阱，挖了坟墓，一步一步引我到此，让我陷入其中。”
“实际上，你的计谋，本就是我亲自引导而成，你这个陷阱，是我让你去挖的。”
“宋天元，在你准备与我为敌之时，你便在自掘坟墓。”
微风吹拂，道路扬起尘埃，两侧青树摇曳。
庄冥坐于轮椅之上，身着白衣，面色淡然。
正午的风，显得略有温热。
但在场之中的人，却仿佛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论起智计，宋天元这位在京城搅弄风云的谋士，手段阴诡，城府渊深。
但高明如宋天元，却也从一开始，就被这位牵着走。
——
“厉害……”
宋天元带着难言的复杂情绪，有着几分黯然的意味，低沉道：“宋某此生，眼高于顶，从未想过，东胜王朝之内，区区一域之地，竟也有你这样的人物。”
他一向算计于人，以智谋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这一次，却是对方早已料定了他的一切谋划，将他玩弄在股掌之间。
想到这里，宋天元不禁自嘲了声。
“这次宋某认败，但下一次，我不会再轻视你，也不会再败。”宋天元看向庄冥，正色道。
“你觉得你还有下一次？”庄冥眉头一挑，问道。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宋天元横剑在胸，缓缓后退，淡然说道：“虽然我未有料到，殷明竟然脱出了我算计之外，但是我在生死之间，一向谨慎，不会将自己的性命，置于危局之下……”
“你是指埋伏在两侧的二十名弓弩手？”庄冥神色平静，问道：“那是你除殷明之外，另外准备的后手？”
“你……”
宋天元蓦然一震，脸色霎时苍白。
他相信人性的阴暗，相信殷明受到庄冥的不公待遇，再被自己挑拨，已经成功策反。
但他一向谨慎，不可能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在殷明的手里，所以他还有后手。
殷明可以决定这一次的胜负。
但殷明决定不了他的生死。
这二十名弓弩手，他早有准备，就算无法伤及殷明这种武道强者的性命，但至少可以威胁庄冥的性命，让殷明援救于庄冥，从而将这位高手拖住，让自身从容离去。
但庄冥却似乎早已知晓，轻描淡写地一语道出。
“到此为止了。”
庄冥这样说了一声。
就在道路左侧，缓缓走出一人。
魁梧壮硕，神色漠然。
而在这魁梧壮汉的手里，提着一把丝线。
那是弓弩的弦。
霜灵、白老、刘全等人尽数看去，赫然发现，来人竟是公子身边两大护卫之一的乾阳大人！
“乾阳大人……”霜灵惊喜道：“你也来了？”
“半个时辰前，他就来了。”庄冥拍了拍小丫头的手背，轻笑道。
“乾阳？”宋天元瞳孔一缩，握紧了剑，看向庄冥，低沉道：“我分明引走了他。”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在这一点上，我与你一样。”庄冥缓缓说道：“而且我比你更怕死，所以在此时庄氏商行正全力应付你的谋划，人手尚缺的情况下，我依然把乾阳调到了身边，和殷明一起，保我的命。”
“……”宋天元忽然有一种心灰意冷之感，似乎无论自己想到什么，都会被对方料得一清二楚。
“你逃不掉的。”庄冥这样说着。
“倒也未必。”
宋天元一剑横扫，寒光凛冽，喝道：“宋某自幼读书，却也自幼习武，一身武艺也不弱于人……今日倒要领教一下，武林两大宗师的本领。”
嘭地一声！
殷明上前一步，避过了剑锋，一掌拍在了剑身上。
宋天元只觉手上一痛，顿时长剑落地，虎口赫然已经破裂，鲜血横流。
“比陆合还差一线。”
庄冥笑了声，道：“你智谋颇高，可算一流，但武艺充其量只是二流。”
声音未落，殷明一掌已是按在了宋天元的肩头。
而乾阳已经冲入了宋天元手下这批人当中，如虎入羊群，凶猛绝伦，连刀剑加身，都斩不破他的皮肉，宛如金刚之体，显得无比狂猛霸道。
刘全等护卫见状，跟随在乾阳身后，冲杀了过去。
宋天元面如死灰。
庄冥笑了声，看向白老。
白老会意，推动轮椅，将庄冥推上前去。
庄冥来到了宋天元的面前。
此时他坐在轮椅上。
宋天元则跪在了地上。
哪怕坐在轮椅上，庄冥依然是俯视下来。
“宋天元，我还有件事……”
庄冥缓缓说道：“你本没有打算将我杀死在这里，想必还准备了许多后手，会继续对庄氏商行出手，从而将我击垮。而我仔细揣摩你的过往，便也想过，你手段甚多，有些事情，有些谋划，没有了你，自然也就施展不出来，但是，有一些手段，想必即便没有了你，也依然布置好了罢？”
“你在问我？”宋天元抬起头来，多了一抹嘲讽。
“真有你已备好的计谋？”庄冥神色如常，问道：“哪怕今日我杀了你，也依然可以实行？”
“你既然算无遗策，我此前一切所思，皆被你所知，难道此刻就算不到我的计谋？”宋天元脸上的嘲讽神色愈发浓烈，不知是自嘲还是嘲笑眼前的庄冥。
“我并非全知，也非神算。”庄冥摇头说道：“我之所以能算中你的一切计谋，不是我比你更聪明，也不是我能神机妙算，只是我比你更加谨慎，用了更多的精力去思考。”
“我可以从所得的微末线索，去推断可能发生的一切事情，一遍又一遍地计算，尽我所能，思及千虑，尽量去考虑周全。”
“但我并不能从全无头绪，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推断出即将发生的事情。”
“所以，我想问你，你后续定计，定的是什么计？”
庄冥神色认真，这般问道。
宋天元眼中的嘲讽神色，愈发浓烈。
“你我仇怨结深至此，此时此刻，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会的。”庄冥应道。
“凭什么？”
“凭你自己。”
“只要我说了，你会放过我？”宋天元目光微凝，又冷了声音，一字一顿道：“你敢放过我？”
“只要你尽数说来，只要你所言不虚。”庄冥缓缓说道：“我自会考虑，是否要饶你一命。”
“我怎么信你？”宋天元握紧了手，他本以为自己会死，但抓到了一丝活命的机会，哪怕知道极为渺茫，却也不禁问了这么一声。
“就凭我是庄冥，就足够让人信服。”庄冥俯视下来，说道：“我六年之间，成为淮安十六府的首富，靠的就是诚信经营，重诺守言……若无诚信，何以在六年之内，营造出如此大势，连接各方生意？”
“就凭你一句话，我便信你？”
“你没得选择。”
庄冥缓缓说道：“你与我都非天真之人，心性城府深沉，此刻我说一定放你，想必你半点不信，但我也能实话告诉你……此时此刻，你若信我，生死难料，但不信我，必死无疑。”
宋天元闭上眼睛。
他不想死。
他还想活命。
死了一了百了。
活着才能继续。
他不可能尽信庄冥，甚至他心中根本不信。
但正如庄冥所说，他没得选择。
哪怕希望渺茫到了极点。
但只要有一丝机会，他还是想要抓住。
而且，据他所知的消息来看，庄冥在淮安十六府的声誉，似乎还算不错，至少没有过食言而肥的前例。
第二十五章 人死计犹在，宣城宋天元
对宋天元来说，这一场勾心斗角，是他人生中最失败的一场。
这本是智者的博弈，甚至是不见血的战争。
但最后却还是变成了穷途末路，而至图穷匕现，刀兵相向。
而且最后自己还是败了，可谓一败涂地。
所有计谋都在对方算计之中，竟是全无还手之力。
哪怕最后有了穷途末路之感，动用了隐藏最深的武力来截杀庄冥，以求翻转局势，但仍然被庄冥算计。
宋天元一向自负，却处处落入陷阱，不禁苦涩万分。
然而对于庄冥来说，这无非又是他在凡尘俗世间的一场波折，只是自己没有倒下，再一次跨了过去，得以继续前行。
“胜负已分，是我败了。”
宋天元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先放我，让我得以安全，我再留下消息给你。”
庄冥神色平静，说道：“你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你，宋天元，我说过了，你没得选择。”
宋天元沉默了下来。
庄冥缓缓说道：“你活着都不是我的对手，你死后的安排，也想击垮我么？退一步说，哪怕我庄氏商行垮了，你死之后也看不见，而对死后的你，同样没有任何好处。”
宋天元点头说道：“不错，无论我留下什么谋划，无论你庄氏商行受到多大的损失，在我死之后，我也无法得益，更无法看见。”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略有自嘲，道：“如你所言，我确实留下了后手，哪怕我死也仍然会继续进行下去。虽然我没有想过自己会栽在这里，甚至最初也只是考虑击败你，再以后续手段击垮你，而不是此时杀掉你……”
庄冥淡然说道：“什么手段？”
宋天元略微沉默，似乎在心中闪过了一丝迟疑。
他还是犹豫了一下。
他不信庄冥。
但又不得不信。
信了，仍生死难料。
不信，则必死无疑。
“这些年来，你赚了许多银子，发展了如此壮大的商行，得罪的人本就不少。”
宋天元说道：“你这两年来，扩展生意，涉足各行各业，而今年不但涉及布商行业，还涉及盐商一业。你花费重金，得了盐商资格，为保自身利益，暗中相助官府，打掉了许多贩卖私盐者……”
庄冥神色平淡，稍有沉吟。
东胜王朝历代以来，本是盐铁官营，但从三十年前，先帝在位之时，局势动荡，许多东西便都有了改变。
依照目前来看，盐商也是一条稳定的生意，利润不浅，但是税收更重。
而贩卖私盐者，逃避税收，利润更大，对他这种正经盐商，更有价格上的冲击，有着极大利益损害。
只是他也知道，目前胆敢在东胜境内大量贩卖私盐的，因其中利益过于巨大，背后定然站有大人物。
所以，他没有冒头，只是暗中相助官府，暗传消息，借官府之手，打掉了不少贩卖私盐的帮派及商行。
而且此期间，他也命人收了尾巴，未有暴露出关于庄氏商行的痕迹。
“你谋划再是周密，也总有痕迹留下。”
宋天元说道：“一般人或许难以发觉，但我宋天元亲自去查，还是探到了痕迹，也得了证据。”
庄冥沉吟道：“你将所得证据，交与了背后那人？”
宋天元缓缓说道：“借刀杀人这一式，也是我后续之计。”
说到这里，宋天元又道：“你知道我在京城，替七皇子谋事，与那位异姓王，也有来往，如今他已知道你的事情，对你恨之入骨。而且，再过几日，他将受皇上圣命，来淮安上任，将成为淮安十六府权势最高之人，执掌大势，一手遮天。”
庄冥默然不语。
霜灵倒是还不大明白。
只是白老却面色变幻，心生忧虑。
从商之人，向来要与官家打交道。
这些年来，庄氏商行得以壮大，不知给淮安十六府的官员，送了多少的好处。
而若是接下来，淮安十六府权势最高之人，早已对庄氏商行怀恨在心，那么庄氏商行的处境，便将是极度危险。
如此一来，即便是以往得了庄氏商行好处的那些官员，恐怕都要在这位高官的授意之下，对庄氏商行下手，不敢违逆。
若是以官家的层面，要对商家下手，天下之大，又有哪一家商行能够挡得住？
这岂不是要断了命脉？
“还有呢？”
庄冥神色平静，这样问道。
宋天元吐出口气，脸上神色异样，说道：“你的智计城府，远在我预料之上，那些其他的谋划，对你来说，也不过翻掌便可解决。当然，今次若是我能得手，庄氏商行溃败，那么后续诸般谋划，经我亲自施展，都是你的催命符，能彻底将你击垮，可惜今次我已经败了，在后续手段中，只有此事，才能够威胁得到你。”
庄冥缓缓说道：“你不愿提其他谋划，而让我静等你的攻伐？这也就是说，时至此刻，你还有所隐瞒？”
宋天元闻言，心头一跳，正要继续开口。
庄冥又道：“如此，我是否可以认为，你言语不尽不实？”
宋天元瞳孔一缩，心中登时升起一股危机之感。
噗嗤一声！
胸口剧痛！
染血的刀尖，从他胸口透出。
“你……”宋天元张了张口，胸腔内的鲜血，止不住上涌，他看着庄冥，目呲欲裂。
“我说考虑饶你。”庄冥平淡道：“现在考虑好了，我不饶你。”
“卑鄙……”宋天元紧紧咬牙，忍住了从喉咙涌上来的血。
“退一步讲，就算我决定饶你，如今杀你的也不是我，只是我手下人不饶你。”庄冥往前凑近了些，轻声道：“还有，我能在六年之间，白手起家，成为淮安十六府的首富，依靠的确实是诚信经营，但是那只局限于生意场上。在看不见血的阴暗处，我更依靠着阴谋诡计，以及我的心狠手辣，还有你口中的卑鄙无耻，只不过，我比你想象中更狠，但凡见过我食言的敌人，都已经死了……眼下，再添一个宣城宋天元。”
“果然不出所料……”宋天元只觉身上发冷，但却不及心中的冷，他惨笑一声，道：“能在短短六年之内，在淮安十六府，创立这等庞大势力的人，怎么可能是心慈手软之辈？”
“不必看轻自己，生死之间，求生之念，人之常情。”庄冥说道：“救命的稻草，哪怕看起来十分脆弱，但谁都不愿意放下，这一点，谁都一样的……”
“如果……再有一次……我……”宋天元的声音，已经渐渐低了，也渐渐虚弱，他喘息道：“我不会……大意……也不会……败！”
“我知道的。”庄冥正色道：“我并不认为自己比你更聪明，如果你也躺在轮椅上，也许你思考的计谋，更高于我。”
“我刚才确实考虑饶你，但考虑的层面，不在于你是否如实道来，而在于你的本事与心性。”
“你若是没这么令人忌惮，我看轻了你，或许会考虑放你一回，或是收服于你。”
“但你计谋太毒，心性太狠，我不能放你，也如你适才所言，是我不敢放你，因为这不亚于放虎归山。”
“我不敢收服你，因为这不亚于养虎为患。”
“所以，你安心走罢。”
随着庄冥声音落下。
穿透宋天元胸膛的刀，再度往前推了一尺。
宋天元惨叫一声，却张口笑了声，满口是血，狰狞可怖。
“王权大势，如天威之法，你智计再高，终归是商人，过不了这一劫的。”
“你死之后，是我的事，不劳费心。”庄冥平淡道。
“庄冥……黄泉路上，我……等着你……”宋天元的呼吸，逐渐弱了。
“你等不到我的。”
庄冥神色如常。
而在此时，宋天元身前的锋刃，陡然一翻。
刀锋横向左边，然后切了出来。
将宋天元的心脏剖成两半！
这位号称智计深沉的谋士，终究也抵不过一柄钢刀。
“公子……”
刘全看了过来，刀刃指向宋天元的手下，露出询问之色。
庄冥伸手拨开了宋天元的尸首，看向这些拦路截杀自己的人物，神色冷淡。
“十三先生饶命！”
“我等上有老下有小，不过为了养家糊口，赚得宋家一些银两，才为虎作伥。”
“望十三先生开恩！”
当头一人跪了下来，痛哭流涕。
其他人见状，也有半数人立即弃了刀剑，伏地讨饶。
庄冥笑了声，缓缓道：“有何区别？”
他拍了拍衣衫，说道：“无论你们是效忠于宋天元，还是效忠于银两，对我来说，并无区别，毕竟你们来这里杀我，总不是假的。人总要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例如宋天元，他便已经死了……”
说完之后，他轻描淡写地伸手挥了挥。
灭口！
第二十六章 尘埃初定，风雨将至
入夜。
庄冥已回到了潜龙山庄。
这一日，庄氏商行上下，确实有所动荡。
宣城宋家在宋天元的布置下，积蓄半年，明暗兼备，一夜发难。
纵然早有准备，也有些疲于应付的意味。
然而到了此刻，胜负已分，局势已定。
宋天元谋算的攻势，均已被庄冥料定，逐一接下。
尽管庄氏商行也有折损，而且从今日之后，还会持续造成一些损害，但是，终究还是他胜了。
宣城宋家垮了，宋天元也已经死了，他则回到潜龙山庄，亲自平定后续风波。
经过这一次，暗地里对于庄氏商行不利的一些潜在威胁，隐于暗处的隐患，也在宋天元的挑动之下，浮上水面。
而今多数变故已经消除，余下的各家，也被他记在心里，不足为虑。
经此之后，隐患消去大半，庄氏商行与各城各家之间的关系，应该会变得愈发紧密。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根基也进一步稳固下来。
此次兴师动众，也算取得了不小的胜果。
只不过，对他来说，最大的胜果，不是击溃宣城宋家，也不是稳固在淮安十六府的根基，而是轻而易举用银两买回来的百神壶！
——
淮安府，丰城。
中望山，潜龙山庄。
“这蛊道器皿，已将近成熟。”
庄冥看着房中的百神，眼底深处，带着些许热切。
这一尊百神壶，只要运用得好，论起效用，可抵他十年日夜温养的苦功。
不过照此时看来，距离豢养大成，恐怕还有三两月的光景。
但庄冥熟读各类典籍，不乏古籍残卷之流，多有旁门之术。
他去年初得过一张药方，是民间失传的农家偏方，能催得家禽成长，在去年确认有效之后，已耗费八万两，在淮安各城，建造鸡舍，豢养鸡禽，得利丰厚。
而这药方，对兽类效用不大，但对虫豸之流，也同样有效。
其实推演这样的药方，对蛊道中人来说，自然不是难事。
但如此一来，不免有拔苗助长之说。
对驱使蛊虫的修行人来说，蛊虫就是手中的利器，而拔苗助长而成的蛊虫，火候不足，凶性稍缺，不够强横，就如刀锋不够锋利，乃是大忌。
可庄冥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他只是想要养出一只蛊虫，用来养龙，充当药材，而不是要驾驭蛊虫，驱使为用。
“公子，你吩咐的药，已经在路上，傍晚便到。”白老上前来，这样说道。
“好。”庄冥点了点头，他大量建造鸡舍，豢养鸡禽，获利甚多，便是因为这药方的催生，让鸡禽成长加快，得以提早养成，所以对此，他也颇为保密，从药材的采集，到制成此药，期间又经过三处地方分别制成，才送到鸡舍，混入鸡食内，用以喂养。
“另外，宋天元及其属下的尸首，均已处理完毕。”白老奉上一些东西，放在桌上，说道：“这是宋天元的东西。”
“这张就是他在暗庄的底单？”庄冥取过最底下的那张纸，轻笑了声。
“正是。”白老说道：“之前老奴还想着，他应该不至于随身携带数万两，暗庄如何会放他出来，现在总算明白了。”
“这厮自认为用玉神花，便吃定了我，定能诈出我大笔钱财。”庄冥笑了一声，说道：“他若直接卖给暗庄，最多挣个五百两，此后无论我出价多高，都属暗庄所有……但他自认为吃定了我，能诈出我许多银两，便不可能将这笔钱都送给暗庄，而是与暗庄作另一种交易，便是成功卖出之后，自取八成到手，给暗庄二成所得。今次他被暗庄扣下，只须拿出底单，给暗庄二成银两便罢，在这一点，我早有所料。”
“对了，公子。”白老又指向一物，说道：“这又是什么物事？”
“这个……”
庄冥伸手取过，神色异样。
这是一块玉令，上端穿了孔，系着一条五彩绳。
而玉令的中间，则有雕刻着一个八卦，内中呈阴阳划分。
他顿了片刻，吐出口气，虽然看见这令牌，着实有些意外，但以宋天元的城府，在海外游历，能得赏识，得获此令，倒也不算意外。
“海外一个神秘门派的入门令。”
“神秘门派？入门令？”白老怔了一下。
“不必担忧，这个门派，每年颁布这样的令牌，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得此令牌的也只算记名弟子而已，根本不重要。”
“还有这样的门派？”白老错愕道：“如此古怪？”
“这个门派，善于推衍，所以注重悟性，他们自小在山门中教导的弟子，定是根骨不凡，自幼聪慧，但外界贤能智慧之士，也同样不少，因此在百年前，也有了广招外界智慧之士，收为外门弟子的说法。”
庄冥放下令牌，说道：“记名弟子，若能根据令牌上的痕迹，寻到山门，就能算外门弟子。彼时，会授予秘诀，择优而入内门，而每年又取悟性最高三人，为真传弟子。”
“宋天元就是在海外，得了这一场机遇？”白老略有恍然。
“应该是这样的。”庄冥笑道：“他眼高于顶，自负无比，当年走出东胜王朝之外，接触到海外的天地，便认为东胜王朝不过一域之地，只是区区一个池塘，而他就是从池塘中走出的蛟龙，而今回归池塘，也不过衣锦还乡，俯视你我这些鱼虾。”
宋天元极为自负，自认为超出了东胜王朝的天地之上，所以凡事均有俯视之意，就连他这淮安十六府的首富，也不放在眼里。
如今看来，宋天元想必是知晓了更广阔的天地，又得了这令牌。
之所以回到东胜王朝，想必是自觉将要走得更高，便先衣锦还乡，既是为了最后领略一番家乡的风采，也是为了在家乡静心参破令牌的玄妙。
或许最初在宋天元的眼里，这一场与庄氏商行的博弈，本就是他人生中随手落子的一局棋，不足为道。
只是未有想到，他过于自负，终究在家乡这池塘中，“阴沟”里翻了船，连性命都栽了进去。
而在这时，霜灵端着羹汤走了进来，正听见了这话。
“公子倒是对他赞赏有加。”霜灵放下羹汤，笑得眼睛如月牙儿，说道：“但他再是智谋高远，也败在了公子手里，他是池塘中的蛟龙，公子可是真龙。”
“宋天元之所以败于我手，原因实则有着许多，并非是我的心智要比他更为聪慧。”庄冥微微摇头，说道：“这数月光景，面对这个对手，我也着实是寝食难安，直至昨日，他身死之后，才算松了一口气。”
今次宣城宋家发难，这一道计谋，宋天元布置了许久。
在定计之时，或许宋天元出于谨慎，也推算了三五遍，确认无误，方是定计。
然而他则不同。
他尽力去搜线索，又要将所得的一切线索，不断推算，一遍又一遍，生怕遗漏了什么，成为致命的要害。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千般思虑，直到自己穷尽智力所能想到的一切破绽，都尽数补足了，才敢真正定下应付的计划。
这些年来，庄冥之所以能击败淮安十六府的那些老狐狸，不是他比这些人更聪明，而是他更谨慎，也更加专注。
霜灵和白老，都认为自家公子，算无遗策，智谋无双，远胜宋天元无数。
却并不知道，在宋天元与宋老家主下棋的时候，庄冥正在思考如何用计。
在宋天元饮茶品茗，陶冶情操的时候，他也在思考如何用计。
在宋天元练习骑射之术，练习武艺之时，他同样在思考如何用计。
“宋天元，也算是个角色，只是过于自负，也难以收服。”
庄冥轻叹了声，倒了杯酒，轻轻洒在这令牌上，心中念道：“我不知道你对我庄氏商行下此毒手，期间定计谋划，花了多少时日和精力，但我一定比你花费了更多的时候和精力，用来思考你会用什么样的计谋，更在思考我又该如何应对你的计谋。”
“其实我未必就比你聪明，但是我比起你来，还缺了两条健全的腿，所以我没有你这么多才多艺，而比你更多了一分专注，对阴谋诡计的专注！”
“你棋艺高绝，茶艺甚佳，而且精通骑射，剑术也算高妙。”
“但我不一样，我是个残废。”
“所以我才能胜。”
他这般想着，又取丝巾，擦净了这令牌，似是抹去了宋天元的痕迹。
其实之前他也确实考虑过，收服宋天元为己用，但此人野心太重，难以收服。
至于放虎归山，更不可能。
尽管大局已定，宋家溃败，但宋天元确非俗类，他心狠手辣，用计歹毒，论起缺点，也唯独自负而已。
若是这一次受挫，被自己所败，磨了心气，敛了傲性，收了自负之心，他将会变得更为阴沉，如专攻于心计，会变得十分可怕。
就算没有了宣城宋家，专攻于心计的宋天元，也必然会成心腹大患。
所以庄冥宁愿食言，也留不得他。
现在看来，有此太极法印，宋天元若是不死，确实有可能成为真正的心腹大患。
好在如今，一切均已尘埃落定。
宋天元终究死了。
只是留下的后患，却也不小。
“那位异姓王，已经过淮河了。”
白庆来报，低声道：“三天之内，便入淮安。”
庄冥平淡道：“按照我之前吩咐，权且先做准备。”
说到这里，他伸手入袖中，摩挲着幼龙的脑袋，目光看向百神壶，又说道：“这两日间，不要扰我。”
第二十七章 蛊虫现世，幼龙成长
异姓封王，权势滔天。
这样一个人物，请命来到淮安十六府，成为淮安十六府最具权势之人。
而更可怕的是，这样一位居于淮安最高位的人物，对于庄冥以及庄氏商行，有着极大的敌意。
这样的情况，即便是庄冥，也不得不重视。
但人间之事，总有解决之法。
而此时此刻，庄冥更重视的，是眼前的百神壶。
内中的蛊虫，将要成熟了！
“拔苗助长，凶性稍逊，火候不足。”
“若以蛊道高人的眼界来看，这蛊虫品阶极低。”
“但我要的，仅仅是一只蛊虫而已。”
庄冥将药物，通过上端的纹路，逐渐倾倒下来。
对于蛊道手法，他不算了解太多，但也并非一无所知。
毕竟他也算修行人，其次他搜罗无数典籍，也有记载了蛊术的残缺篇章。
养蛊期间，秘药加持，也是常见的手段。
这百神壶是养蛊的器皿，自然也有类似的设置，只是一般人探查不出。
而庄冥便能根据纹路，将药物倾倒在其中。
此药能催生蛊虫生长。
也能加快蛊虫厮杀恶斗。
蛊虫便也可以尽快长成！
“今夜子时，或许能成。”
——
月正当空。
光华如霜。
银白色的月华，宛如一层薄纱。
庄冥坐在轮椅上，看着眼前的百神壶。
在月光下，他一身白衣，愈发虚幻朦胧，白皙的脸上，泛着莹润的光泽。
“集日月精华，而得大成矣。”
庄冥伸手一捞，将幼龙放在肩上。
月光照在百神壶上面。
也照在幼龙的身上。
两者均在汲取月华。
而在百神壶之内，隐约已是有了动静。
药物的催发，让内中最后的毒虫更加狂躁，决出最后的胜负。
而在庄冥的脸上，也带着凝重的意味。
尽管他对蛊道有所了解，有着八成把握降服蛊虫。
但毕竟不是十足的把握。
没有十足把握，便具有风险。
“如能成功，我这幼龙，相当于多出十年八载的药浴栽培。”
“如若失败，倒也有十足把握可以全身而退，不伤己身，不伤幼龙。”
“如此，此次行险，倒也值得。”
庄冥这般念着，徐徐吐出口气。
他看着身旁准备的诸般物事，又取过一个瓷瓶，将内中之物，含在舌下。
旋即真气运使，以自身所学蛊道手法，按在了百神壶之上，静候时机。
——
嗡地一声！
百神壶颤动了一下。
庄冥神色一正，顿时真气运转。
他屏住呼吸，抖出一张布帛，遮在面前。
而右手探了出去，伸手一揭。
百神壶的壶盖，骤然而开。
内中迸出一片青红色的雾气。
那是蛊道秘药的遗存，也是上百毒虫在数年之间，所积累的毒气。
庄冥真气运转，以布帛一挥，又借壶盖，驱散毒雾。
然而又听得一声刺耳的嘶鸣。
在青红毒雾之间，蓦地闪过两道光芒。
那赫然是一对猩红的目光。
猩红的光点，骤然临近。
只见一条斑斓大蛇，从毒雾中窜了出来，眼眸猩红，蛇信吞吐，狰狞至极，直扑庄冥而来，凶状毕露，寒芒冷冽。
刹那之间，便来到了庄冥的面前。
庄冥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这便是蛊！
以上百毒虫为基本，经多年杀戮，秘药炼制，仅存一只。
从杀戮与吞噬中存留下来的蛊物，凶悍嗜杀到了极点。
蛊道之中，不乏炼蛊之士，被蛊虫反噬而死。
这便是蛊虫噬主！
噗地一声！
庄冥蓦然张口，将适才含在口中的物事喷了出去。
这颗丹丸，早已被他唾液融化，本身无毒，但气味极重，可驱退蛊虫。
果然，在这一瞬之间，那蛊蛇倏忽停顿。
庄冥没有半点犹豫，指尖翻出一支银针，运使真气，往前一点，正中七寸。
那蛊蛇当即软软倒了下来。
庄冥见状，方是松了口气。
这是降服蛊虫的第一步。
接下来才是降服蛊虫的关键。
但实际上，他也只是勉强对克制初生蛊物有所了解，后续的降服步骤，则一知半解。
因为他所获的蛊术典籍，大多残缺不全，或是浅薄不堪。
可庄冥并不在意，他本就不是要降服蛊虫。
他要炼化蛊虫！
庄冥看着这条斑斓大蛇，没有近前，心道：“上百毒物，数年杀戮，最后生存下来的，原来是一条蛇。但这蛊物既然是蛇，对我而言，要更有利些。”
这条斑斓大蛇，长约七尺，粗如臂膀，凶性极重。
若是幼龙已经开口，便可以直接将之吞食，从而增益成长。
但幼龙尚未开口，所以庄冥准备反其道而行。
他伸手从桌上取过另一枚银针，也是涂抹了秘药的，当即刺入蛇头。
那蛊蛇蓦然嘶鸣，蛇口张开，竟如长啸一般。
而庄冥肩上的幼龙，倏地游动过去，钻入了蛊蛇口中。
幼龙尚未开口，只是开眼，本体粗仅一指，长约一尺，而那蛊蛇长有七尺，粗如臂膀，当下看来，便像是大蛇吞食小蛇一样。
但幼龙主动钻入其口中。
蛊蛇却感应到了源自于本能的恐惧，以及濒死的危机，当即猛烈狂甩，蛇躯不断扭动。
“既入其中，已成定局。”
庄冥脸上露出笑意，似是放下了一块大石。
他微微闭目，竟然全不顾这挣扎的凶厉蛊蛇。
他全神贯注，操纵幼龙，直入蛊蛇腹中。
这蛊蛇已非寻常蛇类，经过数年厮杀，经过药物刺激，经过百神壶的神异，具有强烈的凶性，更具有强大的毒性……而这蛊蛇的毒，实则更近似于修行人的法力！
毒囊与蛇胆，融合为一。
幼龙细微，宛如一根针，扎破了蛇胆。
蛊蛇的挣扎，顿时僵滞。
“成了……”
庄冥睁开眼睛，眼神中闪过一抹激动的神色。
幼龙尚未开口，诸般奇物不能吞食，因此六年以来，只能借助药材所成的药汤，将幼龙浸泡其中，从而汲取其中药性，也只相当于早晚修炼，汲取日月精华一般。
而今扎破蛇胆，蛇毒遍及幼龙全身，便相当于一场药浴。
但这一场药浴，非比以往。
因为这是一条蛊蛇！
论起层次，相当于妖物精怪的层次！
其蛇毒相当于修行人的法力！
得此温养，幼龙几乎在瞬息之间，便有了变化。
这幼龙是他太清之气所化，一切变化感受，他皆如本体所感。
“这条蛊蛇，比我想象中，更有效用。”
第二十八章 修行四境，潜龙勿用
晨时。
旭日初升。
第一缕阳光，照在了潜龙山庄。
已是僵硬而无生机的蛊蛇，蓦然颤动起来。
庄冥没有意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这些年来，注重养生，作息规律，饮食也颇讲究，很少有一夜不眠熬到天亮的时候，但今日则不同了。
蛊蛇不断颤动，体型渐渐膨胀起来，然后背部迸出一条裂缝。
蛊蛇的躯体还在膨胀。
裂缝愈发扩宽。
旋即便见一条淡白色的影子，从蛊蛇体内，渐渐脱离出来。
像是幼蛹羽化成蝉一样。
此刻若有外人看见，不明真相，也只当是这斑斓大蛇，退去外皮，变成一条白色的蛇。
“终于……开口了。”
庄冥伸手一招，幼龙一跃而起，落在手中。
他闭上双目，以幼龙的视角，去感应周边。
此时此刻，这条幼龙，不但已经开口，而且体型增长，已有三尺余长，两指粗细。
若没有这条蛊蛇作为养料，凭借日常的药浴，凭借每日早晚汲取日月精华，大约还须十余年，才能达到这一步。
这一夜之间，他便得到了十年的积累。
而这条幼龙，也不再是寻常的小蛇。
开口之后，便相当于进入了另一层境界。
这个境界，若是严格划分，相当于练气成印。
也就是当年他突破失败，未能达到的境界。
当初为了练气成印，而破了丹田，让他这一生只能停留在养气境界，而且丹田只能存留七成真气。
但如今他以太清之气所化的幼龙，终于达到了这个层次。
在这瞬间，庄冥心中，颇为复杂，感慨甚多。
——
养气层次，养得一缕真气，存于体内，可舒经活络，推动气血，亦可消除病症，而得延年益寿。
但这一层次的玄妙之处，也只局限于此。
只有炼气成印，有了大道根基，真气才能外用，而得本领，方能运用道术神通，才算是登堂入室，成为真正修行中人。
就好比东胜王朝的习武之辈，粗通拳脚，而未能练就内劲，便算是功夫练不到家，单凭一腔气血，力量总有局限，哪怕技艺招式精妙，也不入流。
只有气血凝合，成就劲力，才算武林高手。
武学登堂入室之后，有三大层次。
陆合、岳阳、白庆等人，均在第二层次。
而到了第三层，则有武道宗师之称，可轻易开碑裂石，生撕牛马，武力之强，不逊色于乾阳及殷明。
但凡间武道，终是人力。
人力有穷尽。
因此，武道宗师的层次，在东胜王朝的武林中，便是武学的登峰造极之境。
可是天道无穷，修行之人，却不局限于此。
“养气、道印、金丹、真玄。”
庄冥微微闭目，暗道：“乾阳、殷明，生前已结金丹，死后丹道崩散，而肉身犹存，强横无比……东胜王朝的武道三重，单论本领，约莫与‘道印’的三层划分相近。”
“待得‘道印’大成，炼就‘金丹’，便已超出了这凡尘俗世的范畴。”
“历代以来，有此境界者，显法于世，皆被尊为仙神。”
“如今这条幼龙，只相当于初结‘道印’的修行人。”
“只不过，幼龙得以开口，以化龙之路来说，我终究是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这些年来搜罗无数天材地宝，却只能以药浴方式滋养，而将诸般宝物封藏。”
“如今幼龙开口，已可吞食消化万物，成长进度，必然远胜以往。”
“以此进境，道印这三层境界，倒也不是我的阻碍。”
“只是道印之上，要入金丹层次，恐怕不易。”
“幼龙继续成长，若要堪比道家的金丹境界，必要化为蛟龙。”
庄冥这般想着，目光则是看向了旁边的百神壶。
这尊百神壶，经数年光景，孕育出了一条蛊蛇。
但它的用处，依然不可小觑。
若再取百虫，置于其中，互相残杀，再用秘药炼制，便能再度炼制出蛊物来。
今日一条蛊蛇，让他的幼龙得以增长十年道行，省去十年药浴的苦功。
尽管幼龙如今，可算是已入妖境，日常修行也会比以往六年更快许多，但这蛊物对幼龙而言，仍然是一种可以增长道行的灵丹妙药。
“如此……”
庄冥执笔，写下一份名录，然后唤来了霜灵，将这纸交付于她，说道：“你将这名录交与白老，让他尽快搜罗这上面的诸般毒物……”
霜灵吓了一跳，道：“毒物？”
庄冥笑道：“不错，我有大用，你告诉白老便是，记住，这上面的毒物，我要活的，而且要生机最为强盛，凶性最为强烈的。”
霜灵看着手上的纸张，总觉得上面似乎布满了毒虫，脸色有些发白。
庄冥似乎想到什么，又道：“对了，今日之后，药浴可免。”
霜灵露出讶然神色，近些年来，公子的药浴，每日不断，比一日三餐还要重要，如何此刻就忽然免了？
庄冥缓缓说道：“今后，你每日照我吩咐，去库藏所在，取我要的东西便是了。”
霜灵应了声是。
庄冥挥手道：“先把这名录给白老送去。”
霜灵闻言，告退而去。
而庄冥的目光，则又再度看向了百神壶。
如今幼龙初成，已然开口。
论起修道的境界，约等同于道印层次，而放在山林之间，能够步入这般境界的飞禽走兽，已可称之为妖。
“以往只能以药物为浴，才能使幼龙加快成长。”
“而今到了这个境界，便不只是药浴一种方式了。”
“平日里吞吸吐纳，汲取日月精华，所获的益处，会比以往更多。”
“且能吞食诸般灵物，炼化为气，归于己用，如此一来，我近些年来的许多珍藏之物，均已能派上用场。”
“相较之下，药浴的方式，其效用已是显得微小了许多，不如直接重金购买天材地宝，吞食炼化的方式更好。”
庄冥伸手一招，幼龙缠绕于手臂。
但见幼龙微微张口，轻轻吐气。
悠悠一缕白气，宛如蛇信吞吐。
庄冥轻轻抚摸，心中念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但凡用之，必有损耗。幼龙虽已有了力量，但如非必要，绝不动用这幼龙之身来与人交手。”
如今幼龙等同于道印初境，以力量而论，实则也仅是堪当武者初凝劲力时。
可是，经他使来，如臂使指，体型大小，亦能变化，防不胜防。
真要用来，寻常道印中层的修行者，又或者是陆合那样的高手，多半也会被他的幼龙绞杀。
但一经动用，必有损耗，除非自身性命受到威胁，否则的话，他便也只是养之，而非用之。
“潜龙，勿用。”
——
经过一番炼化，幼龙开口，获益良多。
而庄冥的心思，便也回到了淮安十六府的局势上。
“宋家此次，使得庄氏商行，动荡不已，挖出了许多潜在的隐患。”白老说道：“虽然我们有所折损，但余患消去许多，今后根基将会更为稳固，只是……”
“只是如何？”庄冥平静道。
“只是，京城那位异姓王，受皇帝之命，来淮安上任了。”白老低声道。
“到了？”
“今早到了。”
“态度如何？”庄冥问道。
“来者不善。”白老凝重道。
第二十九章 断我长生路，是为杀身仇
东胜王朝之中，本有太祖遗训，异姓不得封王。
三十年前，局势动荡，权臣当道，逼迫先帝，使之封王。
后来叛乱清除，领兵平叛者，便受封为王。
异姓不得封王的遗训，也便就此消了。
而东胜王朝目前的异姓王，仅有三位。
每一位都有大功于社稷。
包括这位陈王爷。
“来者不善啊。”
庄冥笑了声，又自嘲着说道：“说来也是，贩卖私盐这条路，一直以来都是能够聚敛大量钱财的，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当年朝廷清查私盐贩卖，百余官兵查得证物，被他派遣千余精兵围杀，全数灭口，证物焚毁。此后，他又栽赃一伙流寇，诬陷为凶手，最后还被他得了一份歼灭悍匪的功劳……能够有这种手笔的人，也不会高看咱们这区区商贾之流。”
停顿了一下，庄冥说道：“不过，事已至此，场面上的功夫，还不能省，想必这边会准备给他接风洗尘，你准备一下，送他一份厚礼。”
白老迟疑道：“有用么？”
庄冥笑道：“利益上的结怨，以利益合作化解，按道理说，未必不成。”
说到这里，庄冥敲了敲桌面，沉吟着说道：“他能够得封异姓王，暗中稳住私盐的生意，本事是不小的。这样的人，眼界也应该不低，在许以重利之下，他或许会按捺住心中的不满与怨恨，为利益而合作，只不过……合作之事，向来是双方均等，我们要弱他许多，因此合作之事，实则也不好说，这一次，也只是试探而已。”
“试探？”白老略有不解。
“一般来说，此次送礼，是我示弱，请求和解。”庄冥平静道：“他若愿收，便代表此事能解。而他若不愿收，便代表他灭我之心，坚如金石，此事怕就难以平歇，只有庄氏商行倾塌，我庄冥身死，他方会罢手。”
“这……”白老心中一寒，但又听得公子所言深意，迟疑道：“一般来说？”
“世间万种人，人皆各不同，怎么说得定呢？”庄冥笑道：“照我吩咐去做，结果如何，回头报我得知。”
“是，公子。”白老应道。
——
午时。
根据庄冥的吩咐，霜灵凭借信物，取来了库藏中的一株灵芝。
这灵芝宛如伞状，通体色泽稍沉，大如圆盘。
“好了，先下去罢。”庄冥接过灵芝，摆了摆手。
“是，公子。”霜灵应了声，又不禁说道：“公子，这株灵芝，年份不低，须得入药，可不能就这么生生吞服了，而且，药效太盛，人怕受不住的。”
“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庄冥笑道：“这些药材，另有用处。”
“唔……”霜灵点了点头，缓缓退了出去。
“珍藏三年，今日终于得用。”
庄冥轻轻抛了抛，而左袖之中，探出一条“白蛇”来，淡白如云，双眸明亮，而蛇口微张，一缕白气宛如蛇信般吞吐。
天地之间，道生五行，五行而生万物。
世间万物，皆由五行衍化而生。
这一条幼龙，本体只是他的一缕太清之气，虚弱微末，便须得以五行之力，来助益生长，温养壮大，且要严格照《太虚清气化龙篇》的五行排序，来归分五行之气，避免差错。
灵芝性平，但毕竟生于土木之间，故而其中蕴藏之气，以土木二气为多。
庄冥库藏天材地宝不在少数，但第一次吞服炼化，便挑了这一株千年灵芝。
但下一次，便须得仔细挑选新的宝物了。
毕竟如今只是幼龙，而非蛟龙，正是根基初步奠定，五行须得均衡，不好太过偏颇，否则，五行失衡，即生弊病。
庄冥微微闭目，操纵幼龙，开始逐渐吞食炼化这一株灵芝。
“医书记载，灵芝性平，味苦，无毒，主胸中结，益心气，补中，增智慧。”
“我这幼龙，吞食灵芝，尽数炼化，增长自身。”
“这一株千年灵芝，花费了我不少银两，此刻看来，论起药效，倒是能胜过往常两个月药浴的效用，更不低于四十个昼夜里吸收日月精华的增益。”
“服下一株，六个时辰，也即是半天之内，便能彻底炼化！”
“幼龙一旦开口，只要天材地宝不缺，这成长的速度，比之于以往，堪称增长百倍！”
“要成长到堪比‘道印’三层的地步，耗时不会太长。”
“只是，成长容易，可想要蜕变化蛟，超脱世俗界限，堪比道门金丹高人，却还是遥遥无期。”
庄冥微微闭目，叹了一声，消去杂念，而专心致志，运使幼龙吞食灵芝，补益增长自身。
——
申末。
太阳落山。
晚霞如焰，绚烂万分。
此刻庄冥，正在院中，躺在藤椅上，而幼龙缠绕在左袖之内，正在炼化那千年灵芝的药力。
“公子。”白老与陆合，一并前来。
“怎么？”庄冥坐直起身，说道：“见到那位陈王爷了？”
“见着了。”陆合低声道：“礼物，他已收了，只是……”
“只是不愿和解？”庄冥轻笑了声，问道。
“公子知道了？”陆合露出讶色，而白老也颇是惊异。
“也未出我意料之外。”庄冥看向白老，叹了声，说道：“先前我与你提过，一般来说，收礼与拒收，象征着两种态度。只不过，这位陈王爷，显然不按一般情况来，怕是十分难缠。”
“此人真是贪得无厌。”白老苦笑道：“他收了礼，老奴本以为此事可以和解，心中尚是欢喜，哪知他收礼之后，却翻脸不认人，只说庄氏商行迟早是他的，这份礼物也只是早一些时日，先到他的手中而已……”
“他收了礼，却不认账，仍要与我为难。”庄冥轻轻吐出口气，说道：“如此性情，又执掌这等权柄，接下来这段日子，恐怕庄氏商行，也不好过了。”
“公子。”陆合迟疑道：“现在……”
“且先稳住，不要妄动。”
庄冥微微抬手，说道：“我来想办法，与他周旋。”
他白手起家，以六年光景，耗费无数心力，才有了如今的庄氏商行。
而在其中，更不仅仅是他庄冥一人的功劳，更有如白老、陆合、白庆等人的血汗，以及卢洋等许多人的性命。
而且，如今幼龙才初开口，诸般天材地宝均已可用，日后更要聚敛大量钱财，搜罗更多的宝物。
这是他的修行之路，亦是长生之道！
无论是谁，想要毁灭或是夺取庄氏商行，便如断他长生之路！
此为杀身之仇！
第三十章 此来淮安，必有真意
入夜。
月明星稀。
庄冥将幼龙置于天窗，汲取月光，炼化药力。
而在他面前的桌案上，则是许多纸张，写满了字。
正是他在推算这位陈王爷可能会动用的诸般手法，以及自己的应对之策。
“公子……”
霜灵端上了羹汤，又道：“岳爷回来了。”
庄冥放下了笔，道：“让他进来。”
岳爷即是岳阳，庄冥手下少有的高手之一。
陆合、白庆、柳河、岳阳，以及死去的卢洋，这五位的功夫，在东胜王朝当中，于宗师之下，均属顶尖。
他们的武道修为，皆在第二重境界，而且，均已达到这个境界的上层。
“公子。”岳阳四十来许，胡茬密布，颇有沧桑之状。
“不用多礼。”庄冥说道：“这一次，辛苦你们了。”
“我等一介武夫，空有蛮力，此次奉命行事，能得完满，全凭公子料事如神。”岳阳神色肃然，正色说道。
“这一次大致上，平歇了罢？”庄冥这般问道。
“我这一边，大致上是平歇了，但是宋天元留在官场上的事，恐怕有些碍难。”岳阳迟疑道。
“怎么讲？”庄冥取过一张薄纸，神色淡然。
“宋天元借助官府的势力，试图打压我等，除此之外，他伪造了许多罪证。”岳阳说道：“陆合与我，原本收了尾，借着咱们与官府的关系，足以压下这些事情。但是，如今又来了这位陈王爷，他权势滔天，比宋天元更具威胁，若是得到这些伪证，足以将我等置于死地。”
“尾巴没有收拾干净么？”庄冥皱眉道。
“大概都收拾干净了，就怕有些遗漏，毕竟咱们刚刚压下宋天元的布局，稳住局势，这位陈王爷就来了，时候逼得太紧。”岳阳苦笑道：“单是清理咱们内部，如孙管事一样的人物，就有些费神。”
“这些人……倒真是麻烦。”庄冥轻轻敲了敲桌面，说道：“早知如此，还须谋划得更周祥些，甚至……灭口。”
“您曾说过，东胜王朝之内，法制健全，不到必要之时，尽量不闹出人命。”岳阳说道：“他们这些投了宋天元的管事，一般来说，庄氏商行也只能搜集证据，送到官府去，再去定罪，而不能动私刑，不能草菅人命。原本淮安十六府的这些位大人，都受了咱们庄氏商行的好处，自然会替我们处理得干干净净，但如今局势骤变，官府的权势，已掌握在这位与我们交恶的陈王爷手中，便相当于将我们的把柄，送到了他的手上。”
“那边暂缓，这边自查。”庄冥说道：“先清内部，不容有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岳阳低声道：“就怕我们这边自查，而这陈王爷，可以捏造伪证。”
“那便另外来处理，至少庄氏商行内部，且先自查干净。”庄冥吩咐道：“这件事情，便交给你、白老、陆合三人。”
“是，公子。”
岳阳正要告退。
庄冥又抬了抬手，取过一张纸，在桌上推了过去，道：“岳廷请福老书写，系在白鹰脚上，跨越大海寄过来的。”
岳阳的同胞兄弟，名为岳廷，也是武道二重，与白庆相仿。
当年岳廷受得庄冥指派，率二十余人，保护福老，赴海外去开拓商路。
岳阳顿时露出喜色，看了一眼，又是错愕。
庄冥笑了声，说道：“岳廷天资聪颖，到了海外之后，武道也进益不小，这是他给你的指点。”
说完之后，又见庄冥挥手道：“你自己去领悟罢。”
岳阳躬身一礼，方是退了下去。
临到门外。
又听得庄冥吩咐了声。
“对了，柳河善于身法武技，你领我命，今夜让他走一趟，暗中去请赵大人，明日寻个机会，私下来山庄一聚。”
“是，公子。”
——
翌日。
清晨。
庄冥肩上幼龙，对着朝阳，吞吸吐纳。
而他本身，也在呼吸吐纳，聚敛真气，又以真气推动气血，舒经活络，增益生机。
他双腿行动不便，气血难免会有郁结，久而积郁成疾，只有这般修行功法，真气游走，推动气血，方能保持身轻体健。
往常修行所诞生出来的真气，超出丹田七分之上，便会满溢出去。
而今溢散的真气，积蓄于中庭，便又让他的“混元一气剑”，变得更为坚韧了些。
积蓄越久，底蕴越沉，日后一经施展，威力便越是强盛。
正当庄冥修行完功之际，便感应到了外界的动静。
这不是他以自身真气的感应，而是这头幼龙的感知。
百步之外，哪怕隔着墙壁，也仍能感受到气息。
庄冥伸出左手，搭在肩头，幼龙顺着手臂，钻入了左袖之内。
过得片刻，才听得脚步声传来。
庄冥坐正了身子，看向院门所在。
当头一个男子，赫然是陆合，但他姿态甚低，只在院外，没有迈步进来，而是稍微侧身，伸手作出请势。
在陆合身后，一位衣着朴素的花甲老者，神色平淡，迈步进来。
“赵大人，好些时日不见，庄某甚是想念。”
“闲话少说。”老者摆了摆手，说道：“那位陈王爷就在丰城，老夫原先执掌丰城官场，一直被他死盯着，好不容易找个空闲，才能出来，也不知被盯上了没有。”
“不妨事，即便有尾巴，庄某的人，也会替您老处理干净的。”庄冥笑着说道：“这两日来，听说您老为了陈王爷的事，闹得寝食难安。”
“为了陈王爷？”赵大人翻了个白眼，道：“要不是老夫贪财，赚了你那些宝贝，今日还用得着如此惧怕，如履薄冰？老夫说到底，还不是一直在为你收尾，才惹下的事？单说今年以来，老夫为你压下的那几桩人命案，要不是老夫手段高，处理得天衣无缝，现在就栽进去了。”
“这倒真是庄某的错了。”庄冥轻笑了声，说道：“上回那颗明珠，您老可还满意否？我这里又新得了一颗，能凑一对，有安神静心之效，正好治这头疼的病。”
“……”赵大人脸颊一抽，胡须挑了挑，终于还是叹道：“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他？这位王爷，对你杀机很重，似乎你不死，他便不罢休。”
“一言难尽。”庄冥拍了拍衣摆，也颇无奈。
“若不是老夫吃了你太多东西，又在你手上落了把柄，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今日早就把你下狱了。”赵大人抚须道：“老夫虽然竭力维护你，但如今淮安十六府，权势以他最高，老夫也不敢违逆他的号令，你凡事早做准备，好自为之。”
“赵大人好意，庄某明白。”庄冥正色道。
“还有，这里只是丰城，但陈王爷受命执掌的，不单是一座丰城，而是淮安十六府内，近百座城池。”赵大人道。
“这正是庄某正在头疼的地方。”庄冥吐出口气。
“另外，宋天元安插在你庄氏商行的那些人，被你的人揪出来，送到官府定罪，老夫还没动手帮你清掉他们，这陈王爷便已经抢先将人调走了。”赵大人说道：“这些人之前向官府递交了些东西，都是你庄氏商行的烂账，老夫不管是真的，还是他们伪造的，反正你要处理干净。”
“这点您老放心，淮安十六府内，我已命人自查。”庄冥说道：“至少在我庄氏商行内部，会处理得干干净净。”
“但你也不要放太宽心了。”赵大人苦笑道：“陈王爷来到这里，明面上以他最大，一手遮天，真要动你，根本不用什么真凭实据，只凭那孙管事等几个原本在庄氏商行内部的奸细，他就能够以怀疑的态度，彻查你在淮安十六府的所有产业。”
“庄某也明白，他权势滔天，得皇帝信任，在淮安十六府，更没有哪个官员能加以制衡，只消得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能让我的各家商铺好些天都开不了门，久而久之，关门大吉。”
“你知道就好。”赵大人叹了声，说道：“当然，按道理说，这位异姓王行事，也不能任意践踏东胜王朝的律法。可是毕竟他权势极高，反正，你好自为之，老夫怕是帮不了你太多。”
“赵大人毕竟才是这里多年的父母官，许多事情，庄某还须仰仗您老的。”庄冥轻声道：“就在当前，就须得有一事，请您老如实相告……”
“什么？”赵大人皱眉道：“又有什么事？老夫跟你说，现在那陈王爷盯着老夫，此刻再有什么徇私枉法之举，老夫乌纱帽难保不说，怕还有牢狱之灾。”
“放心，不是做事，只是说事。”庄冥说道：“我想知道，这位异姓王，来到淮安十六府的真正任命。”
“你……”赵大人心中一跳。
“庄某虽然一向自视甚高，从未看低自己，但在东胜王朝之内，我只是商贾之流，地位确实谈不上高，分量也谈不上重。”
庄冥缓缓说道：“就算前些天，陈王爷经宋天元之手，得知了与我之间的恩怨，他也犯不着向皇上请命，亲自来淮安十六府，与我这小人物勾心斗角。”
“凭他异姓王的权势，只消动用信物，派来个门生，动用官府权势，就足以让我焦头烂额。”
“庄某可不认为，自己的分量，足以让这位异姓王如此重视，甚至不惜请皇命，把他自己调来淮安十六府。”
“若我猜得不错，他必是受命而来，另有一桩大事。”
“赵大人，我想知道，您老可知此事究竟否？”
第三十一章 陈王势如山，一力降十会
旭日初升。
温暖和熙。
只是赵大人忽然觉得，这晨风带露，似乎也有些冰冷。
“偶有耳闻。”赵大人顿了下，说道：“据传他奉的是秘旨，为当今天子之事而来，而此事关乎甚大。”
“何事？”庄冥问道。
“此乃机密。”赵大人微微摇头，说道：“老夫也只是去年上京时，偶然听得当年的恩师，稍微提过两句，所知不多。再者说了，朝廷机密大事，你只是商贾之流，还是不知为好，而且，老夫就算真的知道，也不敢告知于你，此为泄密，真要论来，可有抄家灭族之祸的。”
“赵大人……”庄冥叹道：“您若不愿坦诚相告，庄某若是一倒，这位陈王爷彻查起来，不免牵连于您老，祸事也不小的。您也说过，咱们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互惠互利，各得所求，莫非您老觉得，自己袖手旁观，看我庄氏商行覆灭，自身便不会受损？”
“你……”老者面色变了变，隐约听出了几分威胁之意。
“庄某这些年来在淮安十六府的行事，但凡所求，无不能得，也非自夸，对此，您老倒也不算陌生。”庄冥缓缓说道：“他权势滔天，固然难以匹敌，但若能知道陈王爷来此的主要任命，我或能借此，平了劫数，你我方能得以如往常一般，安然度日，均分利益。”
“一直以来，你谋事向无错漏。”赵大人迟疑了下，说道：“但此事终究隐秘，老夫只是略知一二，具体如何，还须另寻办法，从我那老师身上，或能稍作探知……”
“赵大人需要什么，来请这位左相开口？”庄冥说道：“但凡所需，我庄氏商行，必将寻来。”
“需要什么，回头再说。”赵大人抬了抬头，说道：“时候差不多了，老夫也该回去了，至于此事……三日之内，老夫定会想尽办法，探查清楚。”
“好。”庄冥吩咐道：“陆合，你送一送赵大人。”
“是。”陆合低声应道。
——
正午。
在庄冥的吩咐下，霜灵又从库房中，取来一支何首乌，色泽沉厚，近于人形。
当初收来这支何首乌时，花费了百两，但以庄冥的真气感应，能察觉内中蕴藏之药力，着实颇为浓郁，在他心中，便是千两白银，也物超所值。
幼龙逐渐吞食，便也逐渐炼化。
这两日来，幼龙得以开口，能够直接吞食而炼化，成长进度，比以往增长了不知多少倍。
“六年光景，日积月累，才勉强增长一丝。”
“自幼龙开口以来，吞食诸般奇物，每日的成长进度，我本身都已能清晰感应得到。”
“论起体型，近乎是以肉眼可见的成长速度，在不断提升。”
“只要我能每日不断，以珍贵灵物来喂养此龙，大约能在本月之内，稳住初成的修为，尝试晋入中层。”
“以我六年间积攒的天材地宝，这般每日不断喂养，能支撑到明年的年底，也不见空。而在今年秋时，大约就能成长到此境圆满，堪比武道三重，道印巅峰的层次。”
“只是想要化蛟，看似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如天壤之别，仍然遥远。”
“就算以我庄氏商行的家底，能支撑得住长年累月吞食天材地宝的消耗，怕也须得二三十年的时日，才有希望。”
“若是庄氏商行倒了，没有这些蕴藏灵气的宝物来助力，单凭每日吞吸吐纳，汲取日月精华，此生怕都无望化蛟，更难说化龙之事。”
庄冥轻轻抚着幼龙，心中低语道：“无财不足以养道……”
正是因此，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阻力，他的庄氏商行，都必须粉碎阻碍，继续发展壮大，扩展势力，招揽人手，聚敛钱财，去搜罗更多的宝物。
若是庄氏商行就此倒了，单凭己身之力，这一生一世，都难以养成这一条太古真龙。
——
夜深。
庄氏商行，局势逐渐稳定。
宋天元之祸，彻底平息下来。
只不过，此时的安静，却颇有几分风雨欲来之感。
这位陈王爷，虽无动作，但他所带来的压迫，却如悬在庄氏商行头顶上的利剑，不知何时便会坠落下来。
“公子，快到子时了，您快些睡吧。”霜灵端来了羹汤，看着皱眉沉思的庄冥，看着公子苍白而消瘦的脸颊。不禁感到心疼。
“不妨事。”
庄冥摆了摆手，在他面前，足有数十页纸，写满了字，正是他对于如今局势的清晰划分。
而在天窗上，正是庄冥心分二用，以幼龙之身，正对明月，呼吸吐纳，借而增长修为。
霜灵朝着桌上的纸张看了下，又见这两日来，日渐憔悴的庄冥，不禁低声道：“公子还是为那异姓王的敌意而烦恼么？”
庄冥轻笑了声，放下了笔，端起羹汤，饮了一口，方是说道：“也算是罢。”
霜灵闻言，当下又道：“我看这位陈王爷，也不是什么聪明人，以公子的智慧与谋划，又何必如此烦恼呢？”
庄冥闻言，哑然笑道：“何以见得他不够聪明？”
霜灵说道：“当初公子暗中派人，相助官府势力，打击私盐贩卖之事，让这位陈王爷吃了亏，他却也没有查到庄氏商行的头上，后来还是宋天元查到，告知于他的，由此见来，这位陈王爷以及他属下的幕僚谋士，智慧多半都不如那宋天元。这些时日里，连宋天元的诸般算计，都无法奈何得了公子，反倒是将他自己的性命搭进来了，这位智慧谋划还逊色于宋天元的异姓王，又何以惹得公子如此烦恼？”
庄冥放下了碗，眼神中略有赞叹，说道：“你这丫头，已经能看清很多事情，着实聪明灵慧，只不过，看得还浅。你须明白，这位异姓王，他或许不如宋天元来得聪明，可他却要比宋天元，具有更大的威胁。”
霜灵怔了下，道：“更大的威胁？”
庄冥轻叹道：“他身居高位，便有着宋天元本身不具有的权势，他执掌淮安十六府，可以任意调动官府的势力，而他随意的一道命令，在淮安十六府所掀起来的风波，对于我们来说，就要比宋天元精心谋划的十条计谋，还更具有威胁。”
“我即便再是谋划，思虑再是周全，可他只须一念之下，颁布法令，官府之势压落，便足以令我费尽心力。”
“这便是一力降十会。”
——
清晨。
丰城。
庄氏商行仓库所在。
刘全带领十二人，来到了这里。
而仓库的人，已是在半夜时分，就忙碌至今，将货物装车，准备交付于刘全押运。
“吴管事，好久不见。”
“刘全啊。”那中年管事哈哈一笑，抚须道：“近来陆爷受公子吩咐，做下了很多事情，你跟着陆爷，可立了不少功啊。听说陆爷又教了你一套功夫，这次银两赏赐也拿了不少，可是十分丰厚，昨天中午你家老娘高兴得很，都说你出息了，不再是前些年那个仗着一腔血勇的街巷流氓了，他还跟我婶娘商量着，要买块地呢。”
他口中的陆爷，便是陆合。
按庄氏商行的划分，刘全便算是陆合手下的人。
吴管事与刘全也算同乡，这小子自幼有些蛮力，少年时学了几招拳脚功夫，但家里贫穷，又没有什么养家糊口的手艺，在前些年，穷红了眼，就差偷鸡摸狗，拦路打劫了。
“全凭公子恩德，给了个差事，不然我现在指不定就在路上打劫去了，又指不定哪天，被官府捉了，砍了脑袋。”
刘全笑了声，说道：“闲话少说，这车货也装得差不多了罢？”
吴管事嘿嘿说道：“差不多了，我们可是大半夜就起来忙活了，不像你这厮，在媳妇炕上睡了一宿，怕是脚都虚了，回头要是运不动这批货，我瞧你怎么交代。”
这话说出来，旁边那十余人，都不禁纷纷大笑出声来。
刘全翻了个白眼，道：“少调侃我，先办正事。”
吴管事取出清单，说道：“这个你先验一验，一共四车，今天就要送到江城，这两车是东坊店铺的，那两车则分别是西坊和南坊，货物都不一样，仔细看好。”
刘全扫了一眼，点头说道：“好，太阳下山前，应该就能送到。”
吴管事正要继续说话，却听得轰地一声。
大门被撞开了！
刘全等人顿时戒备，纷纷拔刀出鞘。
尤其是刘全，刀在手中，微微低下身子，摆出马步，形成时刻出刀的姿势。
他进入庄氏商行之后，陆合见他资质不错，这一年多来，教了他三套功夫，一套步法，一套刀法，还有这次立功后，刚学的掌法。
“你们要干什么？”
就在大门外，一行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这一行人，赫然都是穿着官府衙门的公人制衣，佩戴的是官差的制式钢刀。
当头一人，目光一冷，看向刀已出鞘的刘全等人，喝道：“想要造反么？”
吴管事心中一跳，连忙朝着刘全看去。
刘全伸手一摆，示意同伴收刀入鞘，才看向来人。
吴管事忙是上前，笑着说道：“沈大人，您怎么来了，不提前打声招呼，还这么大的阵仗？”
这位所谓的沈大人，名为沈冲，是丰城赵大人麾下的武将，负责丰城之内，城防及捕盗之事。
这些年来，庄氏商行给了不少好处，赵大人吃了肉，这位沈大人，也或多或少喝了些汤水。
因此一直以来，庄氏商行在丰城的管事们，与这位有权调动丰城官兵的沈冲大人，也算是熟识。
但这一次，却见沈冲面色冰冷，说道：“奉命而来，职责所在，这次要得罪了。”
吴管事心中一凛，忙是说道：“沈大人，您这是……”
沈冲说道：“淮安十六府，严查违禁之物，严查税收明细，我奉的命，是严查丰城之内的所有违禁物品。”
吴管事悄然塞过些银子，陪笑道：“沈大人说笑了，咱们这么些年交情，您也不是不了解庄氏商行，我们一向恪守东胜王朝律法，怎么可能私藏违禁之物？”
沈冲这次没有接过银子，只是沉声说道：“有没有违禁，你们说了不算，我们看了才算。”
说完之后，便见他伸手一挥，喝道：“搜！”
眼见这群官差，一拥而上。
而当前的官差，便要把刚刚装车的货物给拆开。
“等等……这车货物，可装了一夜，江城那边的铺子，可都急用着呢。”
吴管事连忙说道：“仓库里的，您查便是了，这几车东西，看了就是，也别卸下来啊。”
沈冲神色复杂，说道：“不着急用了，淮安十六府内，上百城池，你庄氏商行所有店铺以及仓库，都将在今日被查封，从今日之后，所有货物，不能进出，要等到查清楚了，王爷下令，才能解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走近前去，神色如常，但语气压低，低声叹道：“如今丰城最大的官，不是赵大人了，是这位陈王爷，沈某一介武夫，官阶低微，没法违逆王爷的命令，只能得罪了……”
——
翌日，晨时。
陆合的急报，打破了早晨的宁静。
也如同风雨到来一般，打破了这两日间压抑的宁静。
“终于还是……出手了。”
庄冥徐徐吐出口气，道：“还好，他这些谋划，我昨夜都已有所预料，尚未超出我思虑之外。”
第三十二章 官府权势，一手遮天
今日晨时，官府颁布法令，严查各类违禁之物，严查逃税之罪。
淮安十六府中，势力最大的庄氏商行，自然是首当其冲。
潜龙山庄之内。
庄冥坐在轮椅上，微微闭目。
在他身边，则是他的心腹，负责庄氏商行各个层面的人物。
只是此刻，气氛都显得极为低沉。
“税收之事，原本倒也好说。”
白老顿了下，沉声说道：“一般情况下，咱们每一笔账，都有账册，只须让官府之人查验，与每月税收凭据来应对，便也可以过去。就算在那位陈王爷的授意下有意为难，但咱们的账房必也能应对得过，只是如此一来，事情便会拖着，一直耗下去……”
“眼下较重的，是查违禁之物。”陆合说道：“好在之前公子吩咐及时，咱们内中自查，纵有少许不知情的违禁物事，也均已清理干净。”
“还是需要小心谨慎，不得大意。”庄冥正色道：“咱们内部清净，人家未必不能给你泼些脏水，给你塞些违禁之物，那便说不清了。”
“这……”陆合面色微变，他之前倒是忽略了这点。
“这位异姓王，既然出手了，可不会跟你讲什么江湖道义。”庄冥说道：“你是武林中人，侠士风度，觉得清者自清，但他在朝堂之上，明争暗斗多年，不择手段，这些家伙可是心黑得很，栽赃陷害的事情未必干不出来。”
“我会命人严加注意。”陆合正色道。
“另外，目前官府，只查了庄氏商行，没有去查其他各家。”白老说道：“这摆明了是对我们下手，也摆明要让淮安十六府各方商家都知晓，他这位执掌了淮安十六府最大权势的王爷，是刻意要对我们庄氏商行下手。”
“如此一来，原本经过宋家之祸，已经决意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各家，恐怕便不敢轻易与我们站在一起了。”庄冥点头说道：“就算不会与我们为敌，也只会旁观，静看变化，孤立了庄氏商行……”
庄氏商行，势力庞大，门路甚多，又与各家商贾，均有生意来往。
而若是被各家孤立，在许多层面上，就算是如庞然大物般的庄氏商行，也难免独力难支。
“此外，如今淮安十六府中，我庄氏商行被查的店铺以及仓库，都不能有任何货物进出，每日都要支出，都要耗费许多银两。”
庄冥沉吟道：“而淮安之外的生意，均是初步开辟，此前只源源不断投入银两，尚未到收成的时候，我庄氏商行如今的钱财来源，根基就在淮安十六府。陈王这一击，真是正中要害……”
白老低声道：“如公子所言，以庄氏商行目前的局势，就算官府查不出违禁之物，可只要这般拖延上一段时间，我们每日亏损无数，庄氏商行纵是底蕴沉厚，怕也支撑不住多久。”
“除此之外……”陆合说道：“先前被我们送入官府的孙管事等人，如今被那位王爷拿在手中，他们便成了人证，所以官府才如此大张旗鼓，名正言顺地查。”
“我来想办法。”庄冥说道：“让柳河催一下赵大人，务必在明日之前，得到这位王爷来到淮安十六府的真实意图。”
“是。”白老应道。
“白老、陆合，你二人携手，处理内部之事，严加注意，不能有所错漏，要是被陈王手下动了黑手，栽赃陷害，便不容易说清。”停顿了下，庄冥又道：“另外，陆合、白庆、柳河、包括其他人，各取自家信物，交付岳阳，由岳阳出面，借用你们的人脉，请动江湖上的势力，去探一探这位王爷在淮安十六府的一举一动。”
“好。”陆合说道：“我这就让岳阳动身。”
“万事小心。”庄冥正色道：“这次得罪的人，权势太高，局势非比以往。”
——
正午。
庄冥这一回，是真正觉得有些头疼。
“这就是公子说的，一力降十会？”霜灵问道。
“是啊，你说这位陈王，谋算不足，但他却有着如此巨大的权力。”庄冥叹道：“不管我如何准备，自查内部，清理干净，但他甚至不用动计，只是找个借口，下个命令，便还是能让庄氏商行上下动荡。”
顿了一下，他又轻声道：“这就是以力破法啊。”
如霜灵说的，宋天元能通过蛛丝马迹，查到自己打击私盐等方面的事情，而这位陈王爷之前却查不到，论起智慧，或许还是宋天元更高一筹。
但陈王爷权势之高，却远胜宋天元。
之前宋天元只是借助官府之力。
而陈王爷就象征着官府的势力！
他权势之大，足以在此一手遮天，根本不用跟宋天元那样，搅弄什么阴谋诡计。
只消得动用官府的权势，随口下一道命令，就能让庄氏商行翻不了身。
若不是这些年来，庄冥在淮安十六府经营得妥当，恐怕现在也就彻底倒了。
毕竟这些年来，他与淮安十六府上下官员，利益来往，纠缠极深，颇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所以这些官员，十有八九仍在明里暗里地维护他，这才没有让他庄冥的产业，就此一夜崩塌。
但这位异姓王，一出手便已如此狠辣，全然不给喘息之机。
目前来看，庄氏商行底蕴虽强，但未必能支撑得多久。
商贾之流，比之于朝廷的权臣，终究是如云泥之别。
“公子似乎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霜灵低声道。
“既然东胜王朝之内，商不敌官，那就借朝堂上的规矩，来限制他。”
庄冥缓缓说道：“具体如何，还要另外定计，不过今天晚上，或许该要见一见这位异姓王了……”
——
傍晚时分。
白老送来了一张请帖。
“赵大人今夜在丰城以东的白灵湖，备下了三艘大型楼船，以官府的名义，宴请丰城之中，各行各业的上层人物，单是商贾人家，就多达十六家。”
“但实际上，根据老奴来看，怕是陈王爷的授意。”
“而且，当日陈王爷来到丰城，说是公务要紧，拒绝了赵大人接风洗尘，今夜倒像是补上了这接风宴。”
“这一张，是给公子的。”
白老将请帖放在了桌上。
庄冥笑了声，摇了摇头，说道：“早上查封了我名下所有店铺及仓库，今夜便要请我赴宴，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在我面前展露一下威势……也罢，我也正想会一会他，看看这位王爷，究竟有多难缠。”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他对于这位王爷的一切，都只在纸上看到而已。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与其在此纸上谈兵，不如亲自见上一面。
更何况，即便是出于表面上的礼仪，他这淮安十六府最大的商家，也该与这位执掌了淮安最大权势的王爷，见上一面。
“今夜便由乾阳、殷明、白老随我去。”
庄冥说道：“至于陆合，接下来许多事情要用到他，尽量不要露面最好。”
霜灵迟疑道：“公子，宴会之上，你只带上白老他们，可没有人服侍……”
庄冥抬了抬手，笑道：“不妨事，你在家里，还要替我备些东西。”
第三十三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丰城以东。
白灵湖上。
时已入夜。
但湖边灯火通明。
而湖中更有三艘楼船，并行而动。
楼船上的人，传出欢声谈笑，觥筹交错。
“今夜赵大人，倒还真是阔气，如今丰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快来齐了，不知何事？”
“不知何事？莫非你未有听说么？”
“李兄知道，是什么事情？”
“今天官府下令，严查违禁之物，严查逃税之事。”
“这个我倒有所耳闻。”
“但淮安十六府内，目前只有一个庄氏商行被查了。”
“什么？”
“要么庄氏商行有违禁之物，有逃税之事，证据确凿，这次便要栽了。要么，庄氏商行的这位十三先生，是得罪了新上任的那位王爷，如今新官上任三把火，王爷要整垮他。”
“这……”先前那人，不禁有些错愕。
“无论是哪一种，总之……这位十三先生，怕是翻不了身。”说话这人，不免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道：“庄氏商行再是庞大，可区区商贾，又怎能敌得官家之势？”
“说到这个，之前王爷来到丰城，当夜可没有设宴招待，如此看来，今夜的楼船夜宴，倒像是赵大人补上了？”
“所以说啊，也不知道替王爷接风洗尘的宴会，他庄冥可还敢来么？”
“等等，那艘接引的小船，上面那个年轻人，就是十三先生么？”
“好像是他。”适才开口那人神色复杂，喃喃道：“他倒是真的来了。”
——
庄冥来得稍晚，没有在岸边登船，因此须得经过小船接引，才登上楼船。
乾阳和殷明，分别托住他，上了楼船，又将木轮椅子放上。
白老则是跟随在后。
楼船上的人，包括周边两艘楼船的人，纷纷投来目光。
今日官府出手，在王爷的号令下，针对庄氏商行，查封了淮安十六府近百城池之中，属于庄氏商行的数百店铺仓库，单是丰城本地，就查封了六处。
庄冥坐在轮椅上，目光扫过。
有人避开他的目光。
有人迎向他的目光。
有人稍微点头示意。
有人却露出嘲讽的笑容。
“人情冷暖，这才第一日呢。”
庄冥笑了声，摇了摇头。
不单单是丰城，放眼整个淮安，十六府内上百城池，想必各家人物，都认为庄氏商行，必将崩塌，而他庄冥，难逃此劫。
此时此刻，周边众人中，有些人面上带着同情怜悯，有些人则是带着关切之色。
他们表现出来的怜悯关切神态，究竟是真是假，倒也难说，但至少此刻，还在他庄冥面前，表露出了几分善意。
但还有一些人，因为利益的纠纷，或者因为早些时候有过交恶，却全然不掩饰幸灾乐祸的脸色。
放在以往，这些人就算心有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甚至会笑脸相迎，寻求合作的机会，但在此时，他们认定了，庄氏商行难逃此劫，便也懒得去掩饰了。
今日之后，原先与庄氏商行合作的商家，未必会再合作。
谈不上落井下石，但定然会静观其变。
这是大势使然。
——
来到这里的，都可以算是丰城当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今夜赴宴的，既有文人墨客，又有地方豪绅，故而分作三艘楼船，划分开来。
论起财力，庄冥或许最多，但论起地位，却也不算太高。
因此他的坐席，不在最前列。
“公子，这里。”
庄冥端正坐下。
周边许多目光，都看了过来。
今日官府查封庄氏商行的动静，可着实不小。
周边顿时议论纷纷。
而庄冥神色如常，只是问道：“王爷何时到？”
旁边有人应道：“王爷在隔壁那艘楼船，与本地那几位大儒，以及那些位有功名的才子们，在谈论新词诗作。”
——
另一艘楼船上。
气氛更显平和了些。
这里都是文人书生，言语用词，语气高低，尽都显得温和。
前方正在与陈王爷畅谈的，是本地大儒。
而坐席靠前的，也多是考取了功名的才子。
至于后方，则是一些寻常书生，虽无功名在身，但大都有些著作名声，故而受到邀请，其中不乏寒门出身，便也更彰显了王爷宴客，“不问出身，只问才学”的贤名。
陈王爷与诸位儒生谈论诗词著作正酣，正到此时，准备挥洒笔墨，即兴赋诗一首，再让这些文人书生，各展才学，推动其名。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又有人匆匆而来，而王爷耳边，低语了声。
“哦？”
陈王爷抬起头来，露出歉然神色，又收敛了去，笑道：“本王这首诗，便等回来再作，诸位万勿失了兴致，待会儿回来，本王可要逐一鉴赏诗作的。”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想到谈论正欢的王爷，却似乎遇上了什么急事，要匆匆离开。
适才那老者抚须问道：“王爷既然有事，便先去办，我等无妨。”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
陈王爷说道：“谈不上急事，只是那边楼船上，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到了，今日本王得了些证据，故而下令严查违禁之物，严查逃税之事，而庄氏商行嫌疑最大，故而便先查了。这位十三先生，作为庄氏商行的主人，如今心怀怒气而来，本王总该给他一个交代。”
“什么？”适才那老者皱了皱眉，道：“只是一介商贾之流么？他有什么资格，向王爷要交代？”
“他虽是白身，但也是我东胜王朝境内的百姓，他作为商人，而本王今日查封了他的商行，确实该要给个交代。”
王爷说到这里，站起身来，施了一礼，道：“本王先去，随后就来。”
老者顿了一下，才道：“罢了，这蛮横之辈，想必是仗着有些财力，目空一切，王爷便去见一见他，也免得被他钉上一个高高在上，狂妄不羁的名声，而污了您的贤名。”
陈王爷只是苦笑一声，便告退而去。
众人自也不敢阻拦。
而直到王爷离去，却见老者微微摇头。
“东胜王朝，近些年来，对这些一心逐利的商人，未免太宽容了。”
而随着老者开口，下方的士子们，当即也开口了。
先前他们都对那个打破了此处吟诗作赋之气氛的那“十三先生”，也生出了不满之心。
只是碍于王爷在此，碍于礼数使然，不敢妄自开口，生恐言多必失，惹王爷不快。
此时此刻，本地大儒，对那十三先生，尚且有了如此不满，正合众人心意。
当即便有许多人，附和出声。
“这厮区区商人，也敢心怀怒气而来，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有一白衣书生，倏地拂袖，面带不屑，道：“也就亏得咱们王爷为人和善，否则，谁能将他这残废商人放在眼中？”
“违禁之物，逃税之事，他若心中无鬼，清者自清，查了又有何妨？”又有寒门书生应道：“我看他便是有违禁逃税之举，才如此态势！”
“王爷行事，一切依照东胜王朝律法，他还敢有什么不满的？”适才那白衣书生，冷声喝道。
眼见众人当中，渐起议论之势，先前那位老者便轻咳了声，场面才沉寂了下来。
但在场之中，却又不乏心思灵敏之辈，暗察其中门道，心中不免觉得厉害。
这楼船之上，陈王爷只区区一句话，便让丰城中具有才学的士子们，对那十三先生庄冥，生出了反感之心。
实际上，在书生文人心中，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那行商之辈，放在东胜王朝，也属下品之流。
就算庄冥再是财力雄厚，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区区商贾之流，不识诗词高雅，不识朝堂大事，市井民间的一介俗人而已。
六年之间，白手起家，成为淮安十六府的首富，固然是如传奇一般，但在许多文人眼中，也只是他们一心仕途，不愿委屈自身，否则选择行商之道，又哪里轮得到那庄冥获得首富之名？
至于那些寒门士子，十有八九，则是出于嫉恨心态。
据说那庄冥极尽奢侈，单是每日沐浴，就要以药浴洗身，耗费百两之巨。
这样一笔钱，足能换上好些个丫鬟，足能撑得起他们这些穷困书生，很长一段时日的吃喝用度。
这对家境贫穷，三餐不敢食肉，入夜不敢点灯的寒门士子来说，庄冥此人，简直是穷凶极恶。
更有甚者，当即便挥洒笔墨，愤愤写下了一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
而在另外那艘楼船上。
庄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略带嘲讽之色。
他袖中的幼龙，眸光闪烁。
论起感应，幼龙比之于东胜王朝的武道宗师，更为敏锐。
旁边这艘楼船上的动静，瞒得过武道宗师的耳目，却瞒不过幼龙的感知。
“东胜王朝境内，读书人地位甚高，笔锋如刀，如若因此心生厌恶，更有甚者，以文字抹黑，杜撰事迹，泼上脏水，那从此往后，庄氏商行必将名声一落千丈，臭名远扬至淮安之外，遍及东胜王朝，倒也真是难以将污名洗干净了。”
庄冥端坐在位，神色如常，心中则念头闪过：“单是在这几位大儒，在丰城之中，便具有极高的地位、名声、人脉……这位异姓王，寥寥几句话就陷我至此，由此看来，他能够坐到这个高位，纵然不如宋天元那般精于算计，却也不是寻常之辈。”
第三十四章 姿态高傲
陈王登船。
原本各自谈笑，表面气氛颇为融洽的众人们，俱都安静下来。
场面肃然，众人无不目露敬色，起身恭迎王爷到来。
唯有一人，仍然端坐在位。
赫然是庄冥。
“王爷。”
“王爷。”
“王爷。”
众人纷纷施礼，姿态恭敬。
陈王爷眼神平淡，面上带着笑容，显得颇为和蔼亲切，颇有礼贤下士之风。
他徐徐而行，两侧众人恭敬施礼，敬称尊号。
而走到中间，便停顿了一下。
众人只见王爷停在那里，目光缓缓扫过，落在端坐在位的庄冥身上。
在场气氛骤然一滞。
两人对视，只是刹那。
但见庄冥轻笑一声，正想出声。
陈王便已将目光收回，徐徐往前行走，显得颇为大度，并未计较他坐而不起的不敬之举。
庄冥拍了拍自己的双腿，根据过往这位王爷的一些记载，加上刚才对方在隔壁楼船的一举一动，庄冥隐约揣度出对方心中的几分想法。
这位王爷，接下来的话，甚至不会提起他的不敬之举，也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而借此显示他王爷的大度，显示出庄冥蛮横霸道，仗着庄氏商行在淮安境内势力庞大，而罔顾法纪，不敬王权。
再接下来，只要借机传扬此事，再加上旁边那些位文人书生，出于不满与厌恶，和仇富之心，杜撰伪造些许事情，那么在丰城、淮安、甚至东胜王朝境内，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虚的便也成了真的。
到那时候，便会出现明显的正邪之分，他庄冥也就成了说书人口中的反面角色。
日后陈王若是借此，再毁了他的庄氏商行，那么在东胜王朝的历史上，便也是他这当朝王爷，受圣命而来，历经诸般阴谋诡计，终于摧毁了为祸淮安十六府的庞大势力，从而受立功勋。
庄冥以今次之举猜想，这位王爷先前无意言和，拒绝自己提出的以官商合作，来共谋利益，或许对方心中所想，不单是要报复……更想要夺下庄氏商行收为己用的同时，顺手在皇帝那里，讨来一份稳定淮安十六府的功劳，受得封赏。
“诸位均是丰城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经营各业，家底丰厚，可谓家大业大。”
王爷登临高位，缓缓坐下，伸手一压，说道：“隔壁楼船，是文人墨客，而在这一边，则都是丰城各家的掌权人，诸位可知，知道本王为何作此划分？”
当下便有人适时应道：“敢问王爷何意？”
王爷平静说道：“你们都在丰城，掌握着不小的势力，而且都拥有押运货物的车队。而本王则一向痛恨为非作歹，违犯大律之人，今次奉命来查，既是查违禁物品一事，又查逃税之事。”
适才那人忙是躬身说道：“王爷明察，我等均是东胜王朝，奉公守法之人，不曾运过任何违禁之物，不曾有过逃税之举。”
这话深得众人之意，当下所有人齐声附和。
“王爷明察。”
“诸位切莫误会。”
王爷这才抬手，说道：“诸位均是丰城的中流砥柱，这些违法犯禁之事，自然是深恶痛绝，但难保其中会有什么害群之马……”
说完之后，他目光扫过，似是无意间在庄冥身上停留了一瞬，旋即转过，又道：“今次召来诸位，一是为了结识，其次，也只是与诸位商议一下，再详谈关于这方面的一些禁忌，避免诸位在不知不觉间，误犯此事，仅此而已。”
话虽如此，但随着他刚才的目光停顿，众人还是看向了庄冥。
各家掌权人，都不是寻常之辈，怎么看都觉得，王爷似乎是冲着庄氏商行来的？
今日之事，本也只查封了庄氏商行而已。
而庄冥神色平淡，甚至勾起一抹笑意，端坐在原处，静静听着陈王所言，显得安分守己。
——
半个时辰后。
陈王爷方是与众人商议完毕。
实际上，说是商议，也不过是陈王出声，众人附和罢了。
“诸位不必拘泥，本王一向随和，且今夜之宴，是赵大人做东宴请，美酒佳肴在此，大家切莫辜负赵大人一番好意。”
说到这里，王爷又笑道：“本王还有些事，且去处理一下，待会儿回来。”
随即便在诸多护卫之下，往楼船后方行去。
临去之前，他深深朝着庄冥看了一眼，眼神中浮现出些许笑意，却又似乎暗藏杀机，颇有笑里藏刀之感。
庄冥神色平淡，迎向众人的目光。
在场气氛略有僵滞。
然后便听得庄冥出声。
“乾阳，推我出去，吹吹湖上的风。”
——
待庄冥走后，这里的气氛，似乎变得颇为热络。
王爷对庄冥的敌意，十分明显，更是众人低声议论的谈资。
而乾阳推动着轮椅，推着庄冥出来。
湖风清凉。
风吹起了涟漪。
月色映照下来，波光粼粼，银芒闪烁。
就在这时，旁边走出一人，是个小厮，躬身说道：“王爷有请。”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烦请带路。”
那小厮点了点头，却没有转身，而是上前一步。
庄冥目光微凝。
乾阳受他驱使，已经握紧拳头。
但那小厮并未动手，而是递过了一张纸条，低声道：“赵大人给的。”
庄冥神色如常，只说道：“烦请带路。”
小厮退了半步，侧过身子，说道：“请随小的来。”
——
楼船后方。
在这一片，分作了许多房间，内中颇为精致。
而陈王便坐在这里。
乾阳推着庄冥，也来到了这里。
陈王的背后，有四名护卫，目光如火，气血强盛。
经幼龙感应，这四名护卫，均在武道第二重的巅峰层次，不逊色于陆合的武道造诣。
而除此之外，庄冥也感应到了周边的气息，似是伏兵，气血非比常人，虽武道尚未登堂入室，但也是精悍之辈，约有数十人之众，想必皆是军中精锐。
毕竟乾阳与殷明，均已是东胜王朝有名的强者，是公认的武道三重大宗师。
这位陈王显然也忌惮于庄冥自觉无望，而命乾阳与殷明鱼死网破，才招来这四大高手在身侧，如若真有变故，也足以稍微抵挡一二，让他从容离开，再命旁边伏兵动手。
“王爷。”
庄冥坐在轮椅上，拱手施了一礼，说道：“庄某腿脚不便，无法起身，亦难躬身下拜，万望见谅。”
说到这里，他微微抬头，打量着这位王爷。
面容消瘦，胡须修长，貌约四十多岁。
他端坐其上，身材显得颇为健壮。
头戴高冠，手戴玉戒，身着蟒袍，显得十分威严。
而与此同时，这位王爷，也在打量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
相貌清俊，约二十来许，肤色苍白无血，眉宇间有着思虑过多而挥不去的忧愁，坐在轮椅之上，神态端正，显得不卑不亢。
这就是白手起家，六年之间，成为淮安十六府首富，聚敛了无数钱财的十三先生？
就是这个年轻人，胆大包天，毁掉了自己手中来钱最多的一桩生意？
“看不出来，如此清秀温和的年轻人，竟然那般胆大包天，而且心狠手辣，可谓不择手段。”
王爷微微抚须，说道：“这里没有其他人，本王便也不与你打哑谜了。”
庄冥轻笑了声，说道：“许多事情，王爷与庄某，均是心知肚明，既然如此，开门见山，倒也省了许多场面话。”
说到这里，庄冥拍了拍衣摆，说道：“王爷如若罢手，你我就此言和！此后庄氏商行发展，您大力扶持，每年赚得银两，除开诸般耗费之外，我所余净赚之利润，无论多少，你我均分一半，如何？”
王爷轻笑了声，挥了挥袖，毫不掩饰面上的不屑神色，嗤笑说道：“痴人说梦！”
庄冥神色如常，并无意外。
而王爷已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目光凛冽，寒声说道：“庄氏商行若归本王所有，一切银两尽归本王手中，何须与你均分一半？”
第三十五章 本王之意，即为王法
楼船之中。
房间之内。
气氛骤然凝滞。
庄冥神色淡然，未有改变。
身后站着的乾阳，也只是木然不动。
而王爷面带杀机，身后四大侍卫，均已将手放在刀柄之上。
在庄冥以幼龙感应之下，隐藏在暗中的伏兵，似乎也有了准备。
“呵呵……”
庄冥笑了声，说道：“论起经商的想法，我庄冥摸爬滚打至今，自问不弱于人，就算王爷杀掉了我，而接手了庄氏商行，就真能更加壮大？王爷若是答应，你以官府势力助我，我必能更加壮大，每年赚得银两，定能比眼下更多，哪怕均分一半，也远胜王爷那私盐的犯法生意！”
他说到最后，在“犯法”二字，加重了口音。
王爷哈哈一笑，说道：“经商之道，你真当本王麾下无人？”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王爷手下，自有高人，但论起经商，尤其是接掌庄氏商行，自是我庄冥为最佳人选！你若不愿答应，只得两败俱伤，当然，庄某自认不如王爷权势滔天，会伤得重些，而您伤得轻些。可话说回来，即便庄某不得翻身，而您这位王爷，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言语一落，王爷身后四名护卫，尽都露出凶厉神色。
王爷更是出声冷笑道：“你这是威胁，可不是求饶！”
庄冥轻轻伸手，平了平褶皱的衣衫，又淡然说道：“我不是威胁，更不是求饶，此行只是商议你我双方，合作之事。”
王爷微微挺胸，姿态昂然，俯视下来，道：“合作？你行商六年，难道不知，所谓合作，乃是双方平等之时，联手谋利而已！”
“现如今，本王一声令下，你庄氏商行在淮安十六府数百家店铺及仓库，尽数封闭，每日折损甚巨，撑不住几日便要崩溃！”
“待本王寻得机会，只要定个罪名，你也难逃一死！”
“本王是官，你只是商，如云泥之别！”
“你凭什么资格与本王并肩？”
王爷徐徐说来，姿态无比高傲。
他也同样有着高傲的资本。
庄冥平静道：“王爷真不想要善罢甘休？”
王爷看向庄冥，狞声说道：“本王不缺钱，就缺一口气！哪怕留下你，真能挣得更多银两，本王也不在乎！现如今本王要你的命！你凭什么资本，能让本王善罢甘休？”
“庄冥，你胆大包天，胆敢摧毁本王的生意！”
“须知，从你动念的那一刻起，你就该想到今日！”
随着言语，王爷脚步迈开，缓缓步入四名护卫身后，避免乾阳暴起，鱼死网破。
而庄冥吐出口气，说道：“王爷，你那本就是违法的生意，而摧毁你私盐生意的，是东胜王朝律法，而非是我！官府本就是依法而行，迟早要查到头上，只是至今未得其门，庄某不过提供了线索，点明了方向，仅此而已！”
“依法而行？”
王爷露出嘲讽之色，说道：“本王也依法而行，查封你庄氏商行，如何？所谓依法……如今淮安十六府，本王之意，即为王法！”
庄冥顿时沉默了一下，才叹道：“也罢，原本庄某自问，有信心可以说服王爷，未想王爷只为出气，而不问利益……既然王爷如此坚定，许多原本要说的话，庄某便也不多费唇舌了，有些时候，大概做出来的事，要比说出来的话，更具有效用。”
这话一出，王爷又退了两步。
四名护卫，神色肃然，刀锋已出鞘半寸。
“怎么？听你言外之意，想凭你麾下这位武道强者，刺杀本王？”
“不敢……”庄冥轻声道：“武道宗师再强，却也强不过千军万马，怎敢行刺王爷？何况庄某本身在此，动了刀枪，难免误伤。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庄某诚意甚足。”
庄冥正色道：“我会让王爷，看到我的诚意。”
陈王哈哈笑道：“好！本王就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让本王与你尽释前嫌！”
庄冥缓缓说道：“庄某定会让王爷满意。”
陈王挥手道：“滚罢！”
王爷心中，对此极为不屑。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心中对于庄冥的痛恨！
这个年轻人，毁掉了自己一桩生意，又险些被朝廷顺藤摸瓜而查到自己身上，避免牵连自己，只得壮士断腕。
因为此事的缘故，让自己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足足十余日，都寝食难安。
蝼蚁胆敢触犯虎威，真乃耻辱！
无论庄冥如何讨好，都抹不去自己对他的痛恨！
无论庄冥能拿出什么赔罪的重礼，都不能弥补！
何况，庄冥手中的任何金银宝物，等自己夺来了商行，一切便都是自己的。
今日他召来庄冥，本就不是为了和谈，而是为了居高临下，看一看这个死到临头的年轻人！
看看这个号称算无遗策的年轻人，在官府重权之下，是怎样束手无策的恐惧之状！
——
白灵湖上。
有一艘小船，缓缓朝着岸边驶去。
上面赫然是推托不适，提早离开的庄冥一行人。
到了岸边，那船夫施了一礼，又朝着楼船而去。
“公子……”白老迟疑了下。
“上马车。”庄冥道：“先回去。”
“是。”白老应了声。
周边仍是显得十分热闹。
这里显然成了一处类似于佳节庙会热闹地方。
尽管许多人没有资格登上楼船，却也在这里凑了热闹。
而在马车之中。
气氛颇为沉寂。
“这位王爷，比我预料的，更为难缠，着实难以善罢甘休了。”
庄冥轻声说道：“本以为他最多是对毁掉私盐生意，失去许多银两，而心生愤怒，但此刻看来，他对我不仅是愤怒，更有恨意存在……或许是毁掉他私盐生意的时候，又让他遭受到了其他方面的折损，否则，不至于如此。”
“不过，除却报仇雪恨之外，怕是也想要拿我立威。”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一来，统帅淮安十六府，不免削弱各地官员的权势，而这位王爷，虽然是称王之辈，权势滔天，但初来乍到，真要让这些官员俯首帖耳，却也不易。”
“他知道我六年间在淮安十六府，混得风生水起，必然与各地官员有所联系，故而又想以我立威，杀鸡儆猴。”
说到这里，庄冥幽幽叹了声，道：“我本以为暗中协助官府，打掉私盐的生意，咱们已经收干净了尾，而这位王爷，之前也确实一无所获，就此停歇。却未曾想到，宣城出现一个如此聪明灵慧，又能细心搜寻蛛丝马迹的宋天元。”
白老低声道：“好在宋天元已经伏诛，祸患已除，消了后顾之忧。”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可他留下的事，却也不好摆平啊。”
白老略微停顿，旋即问道：“公子眼下，可想好了对策？咱们商行，数百店铺仓库被封，收入皆无，开销依旧，并且不易存放的货物会逐渐毁去，每日折损极大，难以长久这般僵持下去……”
庄冥目光微凝，伸手入袖中，抚着袖中缠绕的幼龙，语气稍沉，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既然如此蛮横霸道，便也让他看看，盘踞于淮安十六府，足有六年之久的地头蛇，也不是好惹的……”
白老怔了下，道：“公子是想？”
庄冥低头看向赵大人暗传的这张纸，沉声说道：“陈王不是奉皇命而来么？我便不惜一切代价，让他在淮安十六府境内，一事无成，不得安稳！”
“他以官府权势，以力压迫，既然如此，那庄某便也与他来一场蛮力间的较量！”
第三十六章 重病用猛药
陈王奉命到此，统御淮安十六府。
实际上，他奉命而来，有四件事情，并且每一件事，都有所限期。
其一，半年之内，开凿水道，疏通水路，连通淮安十六府，消去历年水灾之患，而且，要接入淮阴及淮北，消去两地常有的缺水干旱之灾。
其二，推行新政，在淮安十六府作为尝试，如若新法可行，能让淮安更胜以往，则推行开来，遍及到东胜王朝境内。
其三，在淮安以南，暗中豢养战马。
其四，淮安十六府中，有三府之地，发现特殊矿石，能与淮阴另一种矿石合练，变得更为坚硬，尤胜于如今东胜王朝的百炼精铁。
因此，要以淮安为根基，建立一处军器坊，炼制矿石，铸造兵器及铠甲。
“豢养战马，铸造兵器，莫非是想要以此，造就精锐骑兵？”
庄冥缓缓说道：“暗中备了战马，又暗中铸造比当前军队所用的刀剑甲胄更高一筹的兵器，若是联合推行新政之事来看，这位皇帝倒是有着大魄力……不过，他选的人，怕有些问题。”
从这位异姓王的种种迹象来看，庄冥可以断定，此人野心极大。
目前只是敛财，以权谋私，但只要有机会，未必不会造反。
庄冥并不想理会陈王究竟有没有谋反之心，他只想着如何让陈王罢休，不再盯着自己。
若能以此寻到证据，告发陈王，借朝堂上与陈王敌对的权臣，来坐实谋反罪名，自是最好！
甚至于，伪造证据，也未必不能。
但这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而庄氏商行被查封，也撑不住太久。
“重病用猛药，时日急迫，也休怪庄冥心狠手辣了。”
庄冥敲了敲桌案，缓缓说道：“霜灵，替我去请白老，让白老来一趟，再告诉白老，通知陆合、柳河、白庆、岳阳等人，一起来见。”
外边顿时传来霜灵清澈的声音。
“好的，公子。”
——
一个时辰后。
庄冥所召之人，俱已来齐。
“公子。”众人均施了一礼。
“不必多礼。”庄冥说道：“你们诸位，都是我最为信任的心腹，今次召你们一齐过来，本也只是有些隐秘之事，让你们去办。”
说到这里，庄冥又停顿了一下，说道：“此事关乎庄氏商行的生死存亡，如若能成，此次的劫数，便能过去，而若不能成，不但庄氏商行要垮，我等更是十恶不赦。”
“实不相瞒，此时此刻，哪怕庄氏商行就这般垮了，你们也可抽身事外，未必会祸及自身。”
“但受我指派，行此事之后，你们的生死，便只能与庄氏商行系于一线。”
“庄氏商行生，你们便活。”
“庄氏商行倒，你们便死。”
“此事我不强求，你们若不答应，也只须在半月之内留在潜龙山庄便可，待半月之后，自行离去，此后，务必守口如瓶。”
“当然，若是答应，实也生死难料。”
庄冥看向眼前众人，平静说来。
在他心中，召来的这几位，都可算是心腹，可谓是最为信任的同伴。
此事大逆不道，触犯东胜王朝律法，因此去办这些事情的人，务必要有着与他同生共死的信念。
因此，庄冥不会强求，因为不能信任的，他不敢用。
房中的气氛，凝滞了一下。
旋即便见众人尽数施礼。
白老、陆合、柳河、白庆、岳阳等，皆拱手作礼。
“全凭公子吩咐。”陆合道。
“老奴一把年纪了，为了庄氏商行，拼上一把，哪怕丢了这条老命，心也甘愿。”白老应道。
“公子挑选我们几人，自是将我们当作最为信任之人，我等若不效死，何以报答公子信任之心？”白庆嘿了一声，这般说道。
“我们俱都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死又何妨？”柳河轻笑道：“我等习武之人，出生入死，刀口舔血，早没了畏惧……”
“岳阳与胞弟岳廷，能活到今日，乃公子赐福。”岳阳微微低首，语气淡然，说道：“如今便是丢了性命，也是多赚了几年光景。”
“多谢诸位！”
庄冥神色肃然，拱手还礼。
庄氏商行中，有能耐的人，也不算少，但他挑来的这几人，都可算是他的左膀右臂。
适才让霜灵召人来时，他便考虑好了挑选的范围。
一要有足够的能力。
二要值得信任。
三要孑然一身，没有牵挂。
即便他心中对这个回应，也早有所料，但真到此刻，庄冥却也有些激动，心中轻声道：“我果真没看错人。”
——
“公子。”
白庆上前一步，说道：“庄氏商行如今的劫数，源自于陈王，这大逆不道之事，便是要刺杀他么？这事我来干就行，保准把他狗头给砍下来！”
庄冥不禁哑然失笑，说道：“朝廷刚派来了个执掌淮安的王爷，转眼就被人刺杀了，这是挑衅朝廷威严，还是公然造反？若刺杀了他，朝廷必将震怒，彻查此事，咱们总不能把京城派来的官员，一个接一个杀掉罢？我们也只是依附在东胜王朝境内的一家小小商行，不过赚些钱财而已，如何与整个东胜王朝抗衡？我们可没有划地为王，聚众造反的底蕴……”
白庆怔了一下，挠了挠头，讪讪道：“那公子的意思是？”
庄冥平淡道：“我们不敢公然造反，与朝廷为难，但暗地里，给这位王爷添堵，倒也还是可行的。当然，即便只是给这位王爷添堵，一旦被查，也是违反东胜王朝律法，还要杀头的，因此，给这位陈王添堵之时，做事须得干净，不能留下半点尾巴，否则留下把柄，便是人头落地的滔天大罪……”
说完之后，他取出几张宣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随着庄冥授意，几人方是上前，各自分得一二张。
“陈王来到淮安十六府，已有多日，但前些时日，沉寂无声，直至今日晨时，才对我庄氏商行出手，以官府权力，如雷霆之势，镇压下来。”
庄冥说道：“但在前些时日，他在淮安究竟在做什么？仅仅是初来乍到，需要熟悉淮安的局势？而且，根据陆合之前传回来的消息看，陈王随行二百余人，约有八十护卫，余下一百二十人，身份不明，行踪神秘，并且，陈王来到丰城之后，当日他们却又尽数离开了丰城，散往各处，不知所踪……而且陈王身边的护卫，留下的并不多，余下则都去保护这些身份不明之人。”
陆合低声道：“由此可见，陈王请命而来，定然不是为了庄氏商行而来，而是另有玄机。”
庄冥点头说道：“之前我便也说过，陈王自视甚高，根本不会将我这商贾之流放在眼中，他来到淮安，主要是另有要事……而且，有心之人，消息灵通之辈，若打听他的来意，或许打听到最后，便只是认为，陈王为报复庄氏商行而来，而我庄氏商行的覆灭，成为了他明面上来到淮安的理由，遮掩了他真正的意图。”
白庆暗暗咂舌，不禁啧啧道：“娘耶！勾心斗角真复杂！还是老子练武简单，哪个混账招惹咱们，一刀劈成两半就是了……”
包括庄冥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白庆看去。
白庆缩了缩脖子，才讪讪道：“可惜这王爷背靠朝廷，咱们不能随便劈死，到底还是得靠公子的计谋。”
庄冥神色如常，说道：“如果你能搬山填海，力压一切，横扫百万大军，那就不用玩弄什么阴谋诡计了，放眼整个东胜王朝，你都可以肆意妄为，别说打死王爷，你就是打死皇帝，也都不成问题。”
皇帝是东胜王朝的至尊，最高掌权之人，此言已是大逆不道。
放在以往，庄冥也不会这般说话。
但是，眼下几人，均是心腹，愿与庄氏商行共存亡，便也不必怎么遮掩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老却又问道：“公子现在……”
庄冥说道：“从赵大人那里，我已经得到了具体的消息，你们手中的，便是我根据消息，制定的谋划。”
陆合迟疑道：“赵大人……”
庄冥说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不敢出卖我，而且，即便他这消息不实，我也有所准备，俱都写在上头了。”
众人闻言，方是吐出口气。
柳河不禁感慨道：“公子谋划，一向周全，是我等想多了。”
白庆低头看了一眼，暗暗咂舌，心道：“这么复杂？还这么狠？”
庄冥正色道：“让你们做的事，负责的地方，都不一样，务必小心。”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你们是我的心腹，而在庄氏商行之中，也有你们麾下的心腹，但须得切记，挑选人手之时，要选信得过的，能守口如瓶，愿意赴死的，最好是如你们一样，无牵无挂的。”
在场几人，心中俱都凛然，便又齐齐施礼，沉声应道：“谨遵公子吩咐。”
庄冥点头说道：“那便去罢，庄氏商行尽被查封，每日折损极大，也耽搁不得……而你们之间，负责的方面不同，具体动手的时候也有所不同，其中诸般细节，我均已在纸上写好，须得细看！”
第三十七章 本王什么场面没见过?
凉亭之内。
陈王背负双手，略微仰头，目光越过院墙，看着南侧的天空，眼睛微眯，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在他身后，则是身着黑衣的男子，恭敬说道：“原本庄氏商行中被宋天元收买的管事，之前被庄冥手下之人揪出，扭送官府，如今官府职权，皆由王爷为主，因此这些人便都成了人证。眼下有了人证，加上那些伪造的物证，如此布置之下，全面查封庄氏商行，皆可算是按律而行，朝堂上那些与王爷为敌的老狐狸，也挑不出毛病。”
陈王轻笑道：“听说这个庄冥，足智多谋，你可准备妥当了否？”
男子应道：“就算他足智多谋，心中有许多办法，却又如何？王爷掌控着官府的权力，此乃以力破法之势，再厉害的谋士，也翻不了身。”
停顿了一下，又听男子说道：“哪怕最后他真能借助什么手段，那也不是在几日之内就可以解决的，我们便以彻查之名，拖得些时日，庄氏商行在各个方面下，日渐损耗，人心渐散，再大的家底也撑不住，越是庞大的势力，越是崩塌得更快，依属下看来，过不了多久，庄氏商行必将分崩离析。”
陈王轻笑说道：“如此也是，那就继续拖着，庄氏商行不过小事一桩，你也不必再费心了，精力仍须放在正事上边。”
作为异姓封王者，他在朝堂之上，也是权势浩大，区区民间商贾，自也不放在他眼里。
他心中更加在意的，还是此次奉皇帝之命而来的四桩大事。
至于对付庄氏商行的举动，对庄冥以及庄氏商行而言，是决定生死存亡的天翻地覆之势，但对他而言，不过也就是办事之余，空闲之时，顺手而为罢了。
两者本就不在一个层次，放在以往，他便是多看一眼，也显得礼贤下士了，只不过仅是因为这个庄冥，胆敢对他的生意出手，惹得心中大怒，才令他有所在意。
如今能让他这位王爷，稍微费些精力，命人定下谋划，来查封庄氏商行，作出这样的举动，也算看得起这十三先生了。
既然局势已定，自也不必再将此事放在心里。
“目前一切顺利。”
黑衣男子应道：“战马豢养地方，已经定下，而且具有优良血统的幼马，也在运送途中。”
陈王问道：“水渠呢？”
男子应道：“属下派遣五十名精兵随行，护送那些匠人前去各处勘测，并且详细记录在册，大约再过三五天，大约便能记录清楚，以此来定下后续的计划，该如何开凿水渠，又该如何构架水路，再有如何引流的等等各方面问题。”
陈王微微点头，说道：“军器坊呢？”
男子低声说道：“大致也定下了地方，匠人也差不多到了，之前收集的矿石，都积压在那里，动身来到淮安之前，便已派遣百余精兵把守……另外，另一类合炼的矿石，还在运送途中。”
陈王微微点头，这三件事，是当前最先可以看到进度的。
至于新政的推行，却不是一朝一夕，而且只能暗中进行。
这事倒要容后再谈，等自己彻底在淮安十六府稳住根基之后，才能施行。
但是前面三件事，皇上有所吩咐，务必在今年之内，得见成果。
“如此甚好。”
陈王说道：“事关重大，不容有失，新政一事，暂不急于一时，但这三件事情，一月之内，必要大致落定。开凿水渠一事，有利民生，可摆在明面上，本王可以出面，统御此事；至于军器坊那边，须你亲自督造；养马场那里，我已有人选……”
黑衣男子低声应是，又道：“庄氏商行本月之内，怕就毁了，王爷可有人选？”
陈王顿了一下，才道：“庄氏商行也只是小事而已，暂无须理会，待我等大事开头理顺，本王寻个闲时，再从京城调人过来，接手庄氏商行一应事务。”
黑衣男子说道：“庄氏商行虽只是民间商家，不过财富积累甚厚，富甲一方，那庄冥号称淮安十六府的首富，想必接手之后，得此雄厚财力，王爷可以做更多事情。”
陈王点了点头，旋即挥手道：“你下去罢……”
黑衣男子施了一礼，正待退下。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得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黑衣男子略有迟疑。
陈王稍微挥手，目光看向假山，略作示意。
黑衣男子顿时会意，运起轻功，藏身于假山之后。
而陈王背负双手，神色依然如旧，看向南边的天空。
“王爷……”
匆忙而来的，赫然是淮安境内的年轻差役，但见他脸色苍白，喘息不定，急促道：“出大事了！”
陈王微微皱眉，转过身来，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丰城的差役，都是这般上不得台面么？什么事情不能心平气和来讲？”
那差役本就年轻，不曾见过世面，被这般呵斥了一声，不免也低了头，语气弱了许多，才低声道：“出了人命案子，赵大人已经动身，稳住局面，让小的来请王爷过去……”
陈王心中不悦，挥袖道：“浩浩东胜王朝，人口无数，哪座城池没出过人命案子？大惊小怪的，没点见识……”
差役愈发战战兢兢，尽量将语气放缓，道：“这是桩大案。”
陈王俯视下来，眉宇间略带不屑，说道：“小小丰城，能出什么大案？是天灾祸事？还是什么盗匪打劫？死了多少人？还是有什么朝廷命官？”
差役迟疑道：“这……”
陈王不耐道：“说！本王掌军十年，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差役忙是应道：“不是什么朝廷命官，就是王爷之前派去勘测丰城地势的人，都被人杀死了……”
陈王仿佛遭了雷击，怔在了那里。
“王爷？”
“你说什么？”陈王面色骤变，怒喝道：“你再说一遍？”
“王爷……”差役吓了一大跳，未有想到刚才仿佛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王爷，此刻竟然满面怒火，杀机遍布。
“你说本王派出去的人，被人杀了？”
“是……是的……王爷，被杀死了……”
“混账！”陈王面色变幻，脸色阴晴不定，又喝道：“死了多少人？”
“这个……”差役深吸口气，想起适才陈王的话，勉强压制心中的震动，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显得轻描淡写地道：“王爷派出去的八十五人，都被杀死了，总共也就不到百人。”
“滚！”
陈王听得这话，眼前一黑，又见这混账轻描淡写地说出这话，当即怒气迸发，就要拔剑杀人。
哪知伸手在腰侧，却发现没有佩剑，蓦然便一脚，狠狠将差役踹倒。
“滚！”
陈王厉声道：“再不滚本王斩了你！”
那差役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地逃了出去。
陈王脸色阴沉至极，喝道：“查！”
假山后的黑衣男子，忙是现身出来，神色凝重，施礼道：“属下这就去查。”
第三十八章 祸事连绵，接连不断
一个时辰后。
“王爷。”
黑衣男子匆匆而来，神色凝重，施了一礼，却略有迟疑，竟是不敢直接开口。
陈王微微闭目，深吸口气，方是应道：“情况如何？”
男子低声应道：“三十五名水工及匠人，五十位将士，尽皆被杀，无一幸免，对方未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陈王握紧了拳头，看了过来，神色阴沉不定。
男子语气更低了些，苦涩道：“这些天来所勘测出来的各项记录，也尽数被夺走了。”
陈王默然不语。
东胜王朝，地大物博，又是太平盛世，这许多年以来，朝堂稳定不衰，百姓安居乐业。
如此太平局势之下，各行各业，均是能人辈出。
他名下这三十五名水工以及巧匠，固然死得可惜，但再搜罗人手，轻易而居便能再凑上这么一批能人。
可是，这些勘测的记录，也被夺走了。
也即是说，他这些天，白费工夫了。
对他来说，八十五条性命，不算重要。
重要的是，即便再度请来一批人，也须得重新勘测，又耽搁了宝贵的时日。
“查清楚是谁了么？”
“没有线索。”
“那三十五名水工及匠人，本也粗犷之辈，不是文弱书生。但是，哪怕不提他们，单是这五十名精兵，就绝非弱者。”陈王面色肃然，说道：“能够歼灭这五十名精兵，对方动用的人手，定然不少，而且，能收拾得如此干净，证明他们伤亡不多，想必这些人当中，以高手居多。”
“王爷在朝堂上，树大招风，明里暗地，对头也不少。”男子低声道：“莫非是哪一位，动用了精锐，歼灭了咱们的人手，来拖延咱们？毕竟这是皇命，若是有所延缓，王爷不免要遭皇上怪罪……”
“不像是朝堂上的老鬼。”陈王说道：“这些老鬼，在朝堂上搅弄风云，动用的是东胜王朝之内各项律法规章制度，设下的是阴谋诡计，不到必要关头，绝不会动用兵力，来截杀这八十五人……所谓图穷匕见，属穷途末路，是为下策。”
“这……”男子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八十五人，都是官府的人，他们擅自动手，一旦被本王抓住把柄，翻不了身。”陈王停顿了下，说道：“最重要的是，他们没理由，冒这么大的风险，只为了这区区八十五条人命。”
“王爷的意思是……”
“此时此刻，杀掉这八十五人，他们若被查到，必然抄家灭族，而此事对本王来说，不过就是拖延我几天时日罢了，对他们又能有多少的好处？”
“若不是朝堂上的老鬼，又是哪方人物？”
“本王也觉古怪。”
亭间气氛肃然。
无论是陈王，还是这个黑衣男子，第一念头，都只猜测是朝堂上那些同样掌控着权势并且与陈王对立的官员。
他们想到很多人，包括淮安十六府当地的官员。
唯独没想过庄冥蝼蚁般的小人物。
即便这个年轻人富甲一方，论起出身，也只是一介商贾，区区平民百姓。
所谓民不与官斗！
两者之间的差距，着实太大，几近云泥之别。
他是当朝王爷，高高在上，犹如神灵一般。
至于庄冥，不过蝼蚁般的凡人百姓。
陈王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幕后黑手，但第一的念头，却也没有庄冥的存在。
庄冥一无胆量，二无私兵，三无地位。
之前打击私盐，并非是庄冥胆大，而是庄冥未必知晓，背后是自己这位异姓王，何况庄冥本也是借助官府之力，才能打掉他私盐的生意。
何况，庄氏商行虽有雄厚财力，也招揽了几名武林高手，但毕竟是平民百姓，不能豢养私兵，又哪来伏杀八十五人的兵力？
更何况，在任何人心中，都不免认为，一个行商的平民百姓，如何有胆量伏杀官府的人？
——
半个时辰之后。
天空飞来一只白鸽。
黑衣男子取下，面色微变，低声道：“王爷……”
陈王沉声道：“又怎么了？”
黑衣男子沉重道：“押运途中的三百匹战马，尽在中途暴毙。”
陈王蓦然转身，恶狠狠地看着他。
黑衣男子低声道：“护送战马的百余精兵，无人伤亡，也不见外敌，似是突发暴病……不过，目前来看，怕是被毒杀了的。”
陈王深吸口气，道：“丢了八十五条人命，失了勘测水路的各项记录，又是三百匹战马暴毙？”
他脸色难看，寒声道：“要么真是本王流年不利，要么……有人针对本王出手了。”
胆敢公然伏杀官府的人，暗中毒杀三百匹战马。
这是公然挑衅于他。
对方绝非常人。
而且能做到这一点，毕竟势力庞大，麾下精锐不少。
朝堂之上，究竟是谁疯了，敢如此丧心病狂，莫不是要彻底撕开脸面，跟自己来个鱼死网破？
“报！”
就在这时，又有人跌跌撞撞，匆匆来报。
陈王心中沉了下去。
刚有前车之鉴，他不认为这次急报，会是喜报。
“慌张什么？”黑衣男子本想躲避一下，听得声音是王爷随从，才松了口气，又喝道：“进来说话。”
“王爷……”
那下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喊道：“适才传来消息，运来淮安的矿石被劫，护送矿石的三十名精锐，无一幸存……”
他说完之后，忽然发现气氛寂静到了极点。
无论是王爷，还是那黑衣男子，俱都沉默不语，只是神色极为难看。
这下人跟随陈王也有五年，当下心头一跳，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此刻王爷似乎很是恼怒，如今自己再添了一件恼怒事情，以王爷一向的性情，怒到极致，指不定真会怒而拔剑，杀了自己，以泄心中愤怒。
“本王知道了。”
陈王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只是平静之余，带着些许疲倦之感。
那下人不知为何如此，但心中竟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匆匆施了一礼，狼狈而去。
黑衣男子脸色微变，小心翼翼道：“王爷……”
陈王伸手入怀，抛出一物，道：“临行之前，皇上赐予本王可以调遣镇南军的兵符，凭借此兵符，淮安境内五万镇南军，都能调动。”
黑衣男子见状，心中微惊，道：“这……”
陈王说道：“对方如此气焰嚣张，恐怕不会善罢甘休，避免下一次生变，此行一切护卫之责，便都调遣镇南军来。”
黑衣男子正色道：“属下这就去办。”
陈王说道：“调来镇南军，对方麾下人手再多，高手再强，也都难以再行破坏，但此事本王绝不会罢休，定要细查，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讲朝堂规矩的混账，胆敢如此肆无忌惮？”
他话音还未落，便见一只白鸽从天而降。
陈王的声音骤然一滞。
他看着眼前的白鸽，竟然兴不起去接的念头。
“你来看看。”
陈王语气稍低，似乎很是疲惫。
黑衣男子叹了声，还是上前去，从信鸽脚下，取过信纸，扫了一眼，陡然一滞。
片刻后，黑衣男子抬头看向陈王，欲言又止。
陈王强行平复了心情，终于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黑衣男子苦笑道：“军器坊那边，忽然起了大火，说是冶炼之时，有所失误，点燃了许多东西，火势蔓延，刚刚造成的军器坊，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陈王蓦然一拳，砸在亭间的石桌上，怒喝出声。
“失误？失误个屁！”
“事情一桩又一桩，都在一天之内发生，你真觉得是巧合么？”
“本王就算再是流年不利，也不可能一日之间，要办的大事，尽数都折损了罢？”
“你给我查！一定要查出来背后究竟哪家的混账，竟然铁了心要用这种野蛮的方式，阻拦本王行事？”
“若查出来，无论他是谁，本王定要奏禀皇上，诛他九族！”
他怒吼了一阵，仍是气不过，伸手横扫，将亭间石桌上的茶器，尽数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黑衣男子战战兢兢，他跟随陈王多年，也见过陈王失态之时，但近些年来，陈王心胸城府，愈发深沉稳重，已极少这样失态。
“王爷……”
外边又有声音传来。
无论是陈王还是黑衣男子，都不免心中再度一提。
陈王咬牙道：“又怎么回事？本王奉命而来，四桩大事，施行其三，全被破坏，但其中一条新政，可还没有推行，对方还能怎么破坏？”
黑衣男子想打发了院外那人，但听得声音，却不是陈王随行而来的心腹，是丰城赵大人麾下，当下便也沉默下来，躲避到假山之后，没有现身。
陈王稍微平复心情，才道：“进来。”
门外的那人，匆匆进来，赫然又是刚才那个差役。
只是经过之前的事情，他此刻显得有些畏畏缩缩，再见得满地茶具碎片，更是心惊。
当下这差役竟有许多不安，他之前是敬畏，而如今则畏惧居多。
“又怎么了？”陈王不动声色，问道：“是先前本王那八十五人遭到伏杀的事，查到线索了么？”
“回禀王爷。”差役忙是应道：“现场没有其他线索，不过在另外一片地方，发现了一些焚烧的纸灰，纸灰当中有个物事。”
“什么物事？”陈王听得纸灰二字，心中便更难受了，这十有八九是那三十五名巧匠勘测水路的各项记录。
“这物事很是古怪，不过……”差役十分迟疑。
“不过怎么样？”
“不过，今早庄氏商行来报案，早些天他们的一车货物，被淮北一窝盗匪给劫了，当时留下的信物，跟这纸灰中的信物，颇为相似。”差役小心翼翼道。
“你说什么？”
陈王蓦地起身来，喝道：“庄氏商行？”
第三十九章 庄冥的诚意
淮北盗匪！
庄氏商行！
原本陈王并没有将此事，联系到庄冥身上。
毕竟这只是个商人而已，一介白身，平民百姓。
但此刻听得这差役提起，心中蓦然一震。
“庄氏商行……”
陈王微微闭目，说道：“你先下去。”
那差役如遇大赦，匆忙退下。
假山之后，黑衣男子走了出来。
“什么盗匪，胆敢伏杀官府之人？”
“先杀本王麾下八十五人，又毒杀三百战马，劫掠矿石，杀尽护卫，更火焚军器坊。”
“盗匪求财，但也不是不要命。”
“可他们分明是不要命，也不求财。”
“这就是冲着本王来的。”
陈王偏过头去，说道：“你对淮北这窝盗匪，有过什么了解么？”
黑衣男子低声道：“初来乍到，且属下随王爷，是来淮安上任，因此对于淮北方面，并不熟悉。”
陈王平静道：“查！再查庄氏商行近期的一切举动，与这淮北盗匪之间，有过什么联系……”
黑衣男子应道：“属下明白，定歼灭这批盗匪，还淮安一个朗朗乾坤。”
——
半个时辰后。
黑衣男子再度归来，只是神色已经古怪到了极点。
“怎么了？”
“江湖传言，不久之前，庄氏商行一批货物，在运往广府途中被劫，押送之人被杀，其中还包括庄冥手下一个得力的高手，名为卢洋。”
“看来庄氏商行来报案，倒也不假。”陈王皱着眉头，说道：“难道真是本王错了，两者之间，并非狼狈为奸？”
“王爷……”黑衣男子又道：“根据消息，这批淮北的盗匪，是被官府围剿，在淮北无法立足，仓皇逃到淮安境内，人数不多，高手有限，没有能力可以劫去矿石，也没有能力屠杀护送矿石和保护匠人的士兵。”
“你的意思是，有人假扮淮北盗匪？”
“江湖上，还有一个传言。”
“哦？”陈王眉头一挑。
“听说这批淮北的盗匪，前些时日来到淮安，就截了庄氏商行一批货物，但庄冥此人，睚眦必报，动用了一位武道宗师，将他们全数歼灭。”黑衣男子说到这里，又补充道：“只不过，传言只是传言，尚未证实。”
“尚未证实？”陈王问道：“何意？”
“这些淮北盗匪，逃到淮安，居无定所，没有确切的落脚之处，即便真的被庄氏商行所灭，也不知被歼灭于哪一处。”黑衣男子应道：“也许是在某一处深山老林中，也许是在某一个山洞里，也许都被随手掩埋，或是野兽吃光了，在这些时日，官府没有查到尸体，便也没能定案，此事虚实难辨……”
“那消息是怎么放出来的？”
“庄氏商行放出来的消息，并扬言胆敢劫掠庄氏商行货物者，必将全数诛灭。将这话放出来，想必为了震慑各方贼匪，但是，在庄氏商行放出消息之后，这批淮北盗匪，也确实不曾出现过了。”
“哦？”
陈王握紧了拳头，低沉道：“真是他？”
区区商贾平民，真有这个胆量，冒这么大的风险？
此事如若查实，本王便可以诛他九族！
无论怎么想，都不应该是这个无权无势的商人，但此刻来看，似乎真是那个残疾的年轻人？
“淮北盗匪多日不曾出现，即便此事真是淮北盗匪所为，也不该留下信物才是。”黑衣男子低声道：“对方故意留下信物，是公然挑衅！而这庄氏商行，早时没有报案，如今却来上报官府，言及多日前被淮北盗匪截去货物，来得太巧了。”
“这就是公然挑衅！”
陈王冷声道：“纸灰中的信物，是故意留下的，而前来报案，也是故意的……他是故意告诉本王，这事就是他庄氏商行的手笔！”
他面带厉色，喝道：“庄冥，你是在找死！”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不久前在楼船上，庄冥以谋求合作之名求饶，被自己拒绝之后，对方并未露出绝望气馁之色，而是留下了一句话。
“庄某诚意甚足，我会让王爷，看到我的诚意。”
诚意！
这就是他所谓的诚意？
以这样野蛮的方式，就想来逼迫自己妥协？
“王爷……”
“调动镇南军。”
陈王冷声说道：“重新调来匠人，重新押运矿石与战马，重建军器坊，一切押送及守卫职责，尽数交与镇南军。除此之外，派人盯着庄冥，别让他逃掉，今夜本王还要先见他一面，你且先传令下去，命人布下伏兵，等侯本王号令，便以行刺本王的罪名，当场斩之！”
黑衣男子忙是应道：“是。”
——
潜龙山庄。
庄冥微微闭目，在他手中，幼龙微微游动，通体透明无色，宛如一条云蛇。
此时此刻，乾阳和殷明，均已被他外派出去。
白老彻查内部，统筹诸事。
陆合、白庆、柳河、岳阳等人，号召麾下死士，受命行事。
至于乾阳和殷明，在他的操控下，不逊色于武道宗师，便也一并派出。
这也是为了保证稳妥，毕竟陈王麾下，也不是等闲之辈，或是算计失误，恐怕伏杀不成，反被歼灭。
而此行有着乾阳和殷明，便有十足把握，可以灭尽陈王麾下，杜绝漏网之鱼，免得留下活口。
除此之外，也是为了减少伤亡，毕竟这一批人，都是忠于庄冥，甘愿拼死为他去伏杀官府之人，可见心中对庄氏商行的归属要更胜于东胜王朝。
如此死士，殊为难得。
有着乾阳和殷明，便也可以减少伤亡，杜绝意外变故。
“总算完成了。”
庄冥这般想着，手中抚摸着幼龙，徐徐吐出口气。
自他经商以来，也就只有最初经营之时，人手不足，才将乾阳和殷明尽数外派出去，但后来生意有了起色，便时时要留其中一位在身边，护卫自身安全。
但如今则又不同，这条幼龙在开口之后，服食了许多天材地宝，短短时日，又有了进益，而今在他精确的运使下，未必不能匹敌武道宗师，已足够护卫自身安全。
这样一来，将乾阳和殷明尽数派出，他也得以放心。
“公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赫然是陆合的声音。
庄冥并不意外，乾阳和殷明也在其中，陆合等人的一举一动，他尽都清楚。
甚至许多时候，是他借助殷明的口，在引导陆合等人行事。
“进来。”
门外众人，依次入内。
除却白老还在忙碌之外，前去伏杀的陆合等人，均已归来。
庄冥看着众人，身上或多或少，有着伤势，叹了声，道：“辛苦了。”
陆合上前一步，躬身道：“禀公子，此行以乾阳及殷明两位大人为首，陆合、白庆、柳河、岳阳从旁协助，召麾下心腹，合计三十六人，奉公子之命，行伏杀之事，劫掠矿石，毒毙战马，火焚军器坊，经折损八人，重伤五人，终于幸不辱命，完成公子所有吩咐。”
庄冥闻言，神色稍黯，道：“三十六人，均是了无牵挂之辈，也无身后之事可言。”
停顿了一下，才听庄冥继续说道：“今日三十六人，尽数铭记功勋。此次亡者八人，加以厚葬，并且，记其名，画其像，封存宝库。重伤五人，务必倾力救治，并加以厚赐，赏银千两。余下所有人，皆赏银八百。”
陆合等人尽数施礼，轻声应是。
而乾阳与殷明二人，则走到了庄冥的身后。
陆合抬起头来，又道：“今次得以完成公子吩咐，全凭乾阳与殷明两位大人悍勇无敌，否则，凭借我等三十余人，怕要辜负公子厚望，即便能成，怕也伤亡惨重。”
听得这话，白庆、柳河、岳阳尽数附和，应道：“两位大人当为首功。”
庄冥微微抬手，稍作点头，含笑说道：“我知晓了。”
实际上，他一向赏罚分明，只不过，乾阳和殷明，因是古尸，受他亲自操纵，便也极少有什么赏赐。
宋天元便是因此，才觉得有机可趁，试图策反殷明。
想必在这几位眼中，也觉得自己过往还是亏待了两位武道宗师。
只是以往不敢多言，生恐冒犯公子，今日胆敢直言，也是因为与乾阳和殷明并肩作战，一切看在眼里的缘故。
正当庄冥要继续开口的时候，却又顿住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临近。
“公子。”
家丁的声音传来，道：“赵大人相邀，今夜设宴，请公子到他府上一叙。”
庄冥平静道：“回复来人，我知晓了，今夜当赴宴。”
说完之后，他便含笑道：“想必赵大人，此刻也身不由己，今夜设宴，十有八九，还是出自于陈王之手。”
几人面面相觑。
岳阳低声道：“我们随公子去？”
庄冥挥手道：“今夜主要是谈事，不是拼命去的，只须有乾阳与殷明足矣。而且，你们今日刚杀过人，杀气未散，戾气犹存，不能如乾阳与殷明这样收敛，便全都留在潜龙山庄，好生养伤，近期也不要外出了。”
陆合施礼道：“是。”
接着，他便领着白庆、柳河、岳阳三人，退了出去。
第四十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丰城。
赵府。
有一架马车徐徐行来，马匹颇显神骏，通体褐色，而后方的车厢，装饰看似朴素，但也不掩精致。
驾马的人，面容木讷，神色冰冷，虽只坐在那里，看不出身高几何，但上半截身子，却也显得魁梧壮硕。
“来者可是十三先生？”门前的守卫，忙是迎上前来。
“正是。”乾阳声音沉闷。
“大人久候多时。”
那守卫忙是在前引路。
乾阳下了车，殷明却也提着轮椅下来。
旋即才见庄冥，徐徐从马车里下来，坐上了轮椅。
赵府的下人，将马车牵走。
而乾阳跟随在一旁，殷明则推着庄冥的轮椅，往内中而去。
——
才过照壁，走廊之间，便见一人。
这是一位老者，神色肃然，赫然便是赵大人。
“庄冥。”
“赵大人好。”
“你与我说实话……”赵大人走近前来，压低声音，咬着牙，道：“是不是你干的？”
“赵大人此言何意？”庄冥含笑道。
“老夫明白了。”
赵大人微微闭目，深吸口气，平复了下浮动的心绪，他见庄冥没有否认，也没有露出讶异而询问的神色，心中便已知晓，此事与庄冥定然脱不了干系。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呵呵，庄某一向谨慎，但迫不得已时，总也会胆大一些，咱们已相识五年多，您老应该清楚的。”
“这些士兵以及匠人，虽是陈王的人，但全是在官府名下，你这是公然挑衅官府！”赵大人低声咬牙道：“庄冥，你决意要公然与王爷对抗，可你不要忘了，你只是区区商贾，若在民间，还算有些势力，但又有什么资格与这功勋显赫，高居朝堂的王爷抗衡？”
“赵大人所言，庄某不大理解，何谓挑衅官府，挑衅王爷？”庄冥轻笑了声，说道：“虽然不大理解，不过许多事情，道理是相通的，有些人平常虽是平和的行事作风，若是被逼急了，也未必不会行蛮力，走下策的。”
“此事老夫管不得，也不敢管。”赵大人轻叹了声，道：“你若手脚干净也罢了，偏偏还敢留下线索，更主动来报案，让他将你和此事联系起来，简直是自掘坟墓……你可知道，事已至此，老夫对于此事，已无能为力了。”
“今日不劳烦赵大人。”庄冥轻笑道：“何况，赵大人请我来，想必也不只是为了说这些话。”
“今日邀你来的，不是老夫。”赵大人说道：“是王爷借老夫之名，邀你过府，关于这一点，想必也瞒不过你。”
“那王爷何在？”庄冥问道。
“后院。”赵大人说道：“你好自为之。”
“赵大人放心，今日之后，暂时会平稳些时日。”庄冥停顿了一下，又道：“我不慌乱，您也莫要慌乱，按兵不动即可……庄氏商行即便要垮，也不会扯下您老，而您老不要自乱阵脚，将我打落深渊便是。”
“希望如此。”赵大人这般说了声，又停顿了下，道：“老夫知道你言外之意，对此，你大可放心……虽说两次都是王爷借老夫之名设宴，但老夫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臣服于他，而他同样信不过老夫，老夫这边，许多事情，你都不必担忧。”
“多谢赵大人。”
“一条绳上的蚂蚱，谈什么谢？”赵大人苦笑了声，道：“近两日来，总有些上了贼船，如今船要沉了，老夫也快淹死的错觉。”
“我庄冥这艘船，便是沉到底，上面一截，也还是露在水面上的。”庄冥淡然笑道：“今日之后，大事平稳，您老也能松一口气了。”
“你倒是乐观。”赵大人叹道：“王爷奉命而来，你竟然动用武力，强行破坏他的大事，他对你恨之入骨，老夫怕你今日都走不出这里。”
“大人拭目以待。”
庄冥微微一笑，又拱手施礼道：“您老准备好下令，解封我庄氏商行在丰城的店铺和仓库罢。”
——
后院。
殷明推着庄冥，徐徐而行。
有家丁领路，有侍女行走。
显得颇为安静，一切如常，与庄冥往常来此，似乎并不一样。
但他仍是感受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杀机。
庄冥轻笑了声，伸手入袖中，轻轻抚摸着幼龙的头顶。
以幼龙之感应，他在四周感应到许多气息。
这些气息，不是眼前所见的家丁和侍女，而是隐伏起来，藏身在各处的侍卫，气血均是颇为强盛。
约有近百人！
“陈王来到淮安，身边护卫不多，大多都在今日被我伏杀，但此地又有上百侍卫，且气血绵长，暗藏杀机，也是军中精锐。”
庄冥暗道：“他的根底，多在东胜王朝的北部，在京城也颇有底气，但是淮安境内，他想要短期内调集精兵，想必是调动了镇南军。”
前头有人领路。
乾阳走在前头。
殷明推着轮椅。
到了前方，院前之地，两侧均有守卫，神色肃然，伸手阻拦。
“王爷只邀见庄氏商行十三先生，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闲杂人等……”
庄冥轻笑了声，深深看了那护卫一眼。
胆敢将两位武道宗师级数的强者视为闲杂人等，这两位的胆子，也着实不小。
不过这两名护卫，赫然也是凝就了劲力的，武艺可算登堂入室。
那护卫神色如常，不卑不亢，道：“王爷只邀先生一人而已，随从护卫，不得入内。”
庄冥淡然道：“庄某双腿不便，总也该有个人推我进去。”
这护卫点头说道：“自有小人代劳。”
庄冥微微抬手，说道：“乾阳，殷明，你二人本事太高，王爷胆子不大，怕你们刺杀于他，也只能委屈你们两位武道强者，在外等候了。”
两侧的护卫，均是露出异色，略有恼怒。
庄冥轻笑一声，拍了拍双腿，道：“走罢。”
放在以往，若乾阳和殷明被阻拦在外，他绝不会孤身一人进去。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哪怕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会将自身置于险地之间。
他创立庄氏商行的初心，便只是为了他豢养幼龙之事。
若因此涉险，而身死道消，使幼龙消亡，才是本末倒置。
但这一次则不同。
幼龙已具有强大的力量。
哪怕在武道宗师面前，也足以护持人身的安全。
无论遇上什么情况，至少也足以支撑到院外的乾阳和殷明来援。
一墙之隔，两名护卫，对乾阳和殷明来说，本也就不过三五个呼吸之间而已。
——
院内。
亭间。
有一人正看着池塘，随着轮椅的动静，才缓缓转头，看向这里。
中年面貌，高冠蟒袍，神色冰冷，他昂然而立，背负双手，有一种居于高位，执掌大势的威严，油然而生。
而在他周边，赫然有着十六名精兵护卫。
毕竟乾阳和殷明，可谓名声显赫。
尤其是经过这一次，陈王断定，庄冥是调动了两位武道宗师，否则的话，凭借庄氏商行，断然没有这样的力量，可以毁掉他在淮安的所有布置，杀尽他在淮安的麾下精兵。
因此，此次对于这两位武道宗师带来的威胁，陈王还要比之前，更加重视。
“庄冥，你好大的胆子！”
陈王紧紧咬牙，毫不掩饰杀机，寒声道：“东胜王朝，法纪之地，你敢伏杀官府之人，毒杀军中战马，劫掠官府之物，焚毁官府之所，可知罪当如何？”
庄冥淡然说道：“根据东胜王朝律法，此四罪皆为死罪，形同造反，只犯其一，便可判凌迟之刑，灭之九族。”
陈王往前一步，厉声道：“既是如此……”
庄冥不待他说完，便开口截断，道：“王爷，东胜王朝讲究律法，凡事定罪，须人证物证俱在，这当诛九族的大罪，可不是张口就来的……您这是要凭空栽赃，冤枉庄某么？”
陈王蓦然拂袖，喝道：“你敢说本王冤枉你？”
庄冥笑着说道：“难道王爷抓到了什么罪证？是人证还是物证？您要明察，兴许有人是栽赃嫁祸，也说不定的。”
陈王握紧了拳。
栽赃嫁祸不错。
但却是他庄冥栽赃给了已经被歼灭的淮北盗匪。
这一句话，也是挑衅么？
陈王眼带阴霾，扫了院外一眼，方是继续往前，来到庄冥面前，俯视下来，强忍着一拳打死这个年轻人的想法，冷声道：“你以为事情收了尾巴，不留证据，便可以为所欲为么？这些年来你在淮安十六府作威作福惯了，真以为如今的淮安，还是之前的淮安么？如今本王才是淮安最大的王法，可不是那群受你贿赂的混账！”
庄冥笑着说道：“这么说来，王爷是要收集证据，将我诛灭么？”
陈王厉声道：“何须证据？只要继续查封你庄氏商行，你每日折损，撑不了多久，至于你……又算得了什么？”
庄冥轻声说道：“庄氏商行何日崩溃，谁也不知，只不过，在此之前，我相信王爷在淮安境内，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他拍了拍双腿，轻笑着说道：“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王爷这条过江龙，偏要压地头蛇，那就让地头蛇舒展一下筋骨，看看过江龙受不受得住。”
陈王缓缓说道：“你真以为本王只能跟你耗下去？”
庄冥眉头一挑，似笑非笑。
——
“你既然能够查到本王在淮安十六府的真正意图，便该知晓，本王所为，皆是圣命！”
“你坏的不是本王的事，而是皇上的大事！”
“本王真要杀你，根本不必什么人证物证！”
“便是朝堂上那些老鬼真的兴风作浪，参本王一本，说本王在没有证据之下有草菅人命之举，皇上最多也就责罚几句！”
“更何况……不过证据而已。”
陈王森然道：“你庄氏商行送到官府，落在本王手中的几个管事，就是人证！至于物证，本王麾下，能够造假的，也不是没有！你在朝堂上没有背景，本王真灭了你，以伪造证据来定罪，没有人会为你出头，你死之后，也没有人会为你翻案！”
庄冥点点头，说道：“关于这点，庄某倒也清楚，毕竟王爷如日中天，在淮安十六府权势最高，实则也是一手遮天。”
陈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说道：“所以，你明知如此，还敢找死？明知自寻死路，还敢来这里赴死？”
庄冥吐出口气，轻声道：“因为我断定，只要你看了我的这些东西，便没有胆量对我动手。”
说完之后，才见庄冥伸手入怀，取出了三张纸，上面写满了文字。
他递了过去。
陈王接了过来。
然后面色大变。
第四十一章 杀良冒功，养寇自重
律法是公正的。
但生而为人，必有私心。
因此，执法之人，未必公正。
东胜王朝的律法是公正的，但执掌淮安十六府境内律法的陈王，绝不公正！
陈王就是淮安十六府的王法！
如陈王之前所言，他认定的法，才能是法！
所以，从一开始，庄冥就没有考虑过从律法这一方面，与执掌王法的陈王去斗。
继续斗下去，哪怕庄氏商行在查封下还能坚持不垮，但陈王势必会以莫须有的罪名，以伪造的罪证，将潜龙山庄扫灭，将庄氏商行覆灭。
王爷可曾想过，我原先孑然一身，却在淮安十六府白手起家，六年之内，得成首富，靠的是什么？
庄冥淡然道：武力？谋略？心狠手辣？不或者说，是支持！
他看向外边，微笑道：淮安十六府，奉公守法的商行及家族，数不胜数，我何以脱颖而出？王爷须知，即便我奉公守法，但若没有他们这些当地官员的支持，凡事又怎么行得通？
陈王捏紧了纸张，厉声说道：你果然贿赂了整个淮安的官员！官商勾结，狼狈为奸，一手遮天！
庄冥点头说道：我不否认，但我庄冥只是个商人，凡事只为求财，没有为非作歹，凡事懂得尺寸进退，所以他们才安心与我合作，互利互惠，皆大欢喜。只不过，我给了他们大量的财富，他们也在我手中留下了把柄，只能与我共存亡的把柄。
说着，庄冥笑着说道：王爷，你猜淮安十六府的官员，联名上奏，说你在淮安十六府，肆意妄为，试图自立，叛乱造反，皇帝会不会信？
陈王喝道：皇上圣明，这种栽赃污蔑之举，怎么会信？
庄冥说道：但至少会猜忌？
陈王面色略有僵滞。
庄冥又道：皇上会考虑，为何淮安十六府的官员，都冒着掉乌纱帽，甚至要掉脑袋的风险，也要联名参你一本？如此看来，究竟你在淮安境内，是何等张扬跋扈，才会将整个淮安的官员，尽数得罪个干净？
混账！
陈王怒喝道：庄冥！你找死！
庄冥神色如常，说道：王爷可曾听过，人死计犹在？
他平静说道：即便我庄冥死在这里，但我庄氏商行的人，会将我的诸般谋划，加以实行！就如那个宋天元，他死了之后，也给我留下了王爷您这样大的隐患！王爷须知，像我与宋天元此类人，许多谋划，就算是死了，也未必会停止，甚至用自己的性命去做筹谋的，古往今来，也并不罕见。
陈王沉默了下来，之前他一直没有把庄冥放在眼里，这不过是个赚了些钱的商贾之辈，真正面貌也仍是个平民百姓。
但到了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原本不放在他眼中的平民百姓，具有着极高的智慧胆识以及手腕，从而到了可以和他这位王爷，当面来讲价钱的地步。
王爷，其实庄某不愿意做到这一步，我一直认为，我们可以心平气和，谈将来的合作，抹去过往的恩怨。只是先前王爷不想谈，所以我只能给王爷添堵。
您既然令我不得安生，我迫不得已之下，便也需要让您不得安生，如此，才能展现我的诚意。
当然，我既然打算如此行事，便不会给王爷留下证据。
庄冥笑意吟吟，说道：王爷觉得，如今庄某诚意如何？您此刻，可想要谈了么？
陈王默然良久，终是开口，出声说道：淮安十六府的官员，不会冒着这样的风险。
庄冥轻笑道：王爷何出此言？
陈王缓缓说道：就凭你区区一介商贾，平民百姓，他们会用自己的乌纱帽，甚至用自己的脑袋去参本王？
庄冥顿了一下，终是说道：可他们吃了我太多的银两。
陈王眉头皱紧。
庄冥继续道：与此同时，也留下了太多的把柄。
陈王眼中神色，微微一凝。
庄冥却没有停顿，继续开口。
淮安十六府的官员，虽然不会为我而涉险，但他们为了自保，自然会拼上一把。
当然，若非必要，庄某也不愿意要挟他们这些官员。
毕竟和气才能生财，如果庄某硬是逼迫他们，定要撕破颜面，就此生出芥蒂，今后在淮安境内，许多事情都不能如以往那般融洽地合作，也是我不愿见到的。
可王爷若是咄咄逼人，我便只能搬出他们来。
说着，温和似庄冥，却也面色微沉，语气微冷，道：毕竟我庄氏商行都要倒了，如何还能顾得是否会跟这些官员交恶？又如何还能顾得是否会与王爷撕破颜面？只怪王爷逼得太狠，如今庄某别无他法，只能自保，再求和气了。
——
场面寂静到了极点。
十六名护卫，神色如常，似是什么也没有听见。
这是陈王在淮安境内，仅存的心腹。
你想逼迫本王妥协，与你合作？
如若不然，你就以这样野蛮的方式，让本王在淮安十六府，寸步难行，一事无成？
但是，你还是没有认清你的身份，没有认清本王的身份！
陈王寒声道：就凭你，蝼蚁般的小人物，仗着与当地官员有几分关系，便以为可以压制本王？淮安境内，人人称你算无遗策，你可曾掂量过，只凭你这点儿分量，就能让你跟本王抗衡？
庄冥轻笑道：自然不够，不过，刚才王爷接过我这些东西时，似乎没有看后面那页。
陈王低下头，将最后一页抽到上边，目光扫了一眼，当即露出惊色，眼底深处，多了一份骇然。
你
我的人收集消息，可还不错罢？
庄冥右手伸入左袖，轻轻抚着幼龙，感应着来自于陈王的杀机，却没有半点担忧，只轻声说道：王爷功勋卓著，但封为异姓王之前的那些年，自己心中总不会忘记罢？
陈王缓缓撕碎了这页纸。
庄冥笑道：这上面的记载，庄某抄写了二十份，今日若是我死王爷适才在纸上所见到的这些旧事，都必将事发，广传天下，上至朝堂，下至市井。
陈王面无表情，看着庄冥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机。
上面写的，是他在西北之域，养寇自重的过往。
西北地域，贼寇盛行，朝廷屡次剿灭未果，总是诛灭一批，又生一批。
实际上，是他杀良冒功，将贼匪屠杀的平民百姓，尽数割下头颅，送往京城，充当军功。
至于那些贼寇，绝大多数，早已被他收服，只是依然奉他的命，在外杀人劫财。
白昼为兵，入夜为匪。
在那几年间，因为贼患所致，朝廷拨款倍增，而军中饷银，也大多入了他的钱袋里。
而那些平民百姓的头颅，则都成了他的军功。
如此六年之后，他又一举将那些早已依附在自己麾下贼寇们，全数灭口，上禀朝廷，声称历时六年，终于彻底消去西北匪患，得以保境安民。
这位皇上，既然懂得推行新政，暗中行事，想必也不是昏庸之辈。
庄冥笑着说道：淮安十六府的官员，联名弹劾，若分量不足，加上这一份密报，王爷认为，分量足够了么？您一向野心勃勃，不但贩卖私盐，还养寇自重，暗地里的其他事情，恐怕还有不少，只要挑破了苗头，皇帝心中存疑，暗中查探，王爷距离抄家灭族之日，怕也不远了
陈王脸上闪过一抹厉色，一手背负在后，心中犹疑不定。
若是这手掌甩落，便是斩杀庄冥的讯号。
但瞬息之后，却见他脸上绽放出了笑意。
庄冥兄弟，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陈王笑道：以往确是本王的不是，轻视了你，过多逼迫，如今想来，有你执掌庄氏商行，日进斗金本王以官府势力相助，你我合作，财源滚滚，和气生财，何乐而不为？
庄冥浮现出笑意来，拱手说道：王爷所言极是。
在这一瞬间，二人笑意吟吟，和善亲切到了极点。
接着，二人欢声谈笑，各自奉承，互相引为知己，颇有相逢恨晚之感。
第四十二章 表面兄弟，暗动杀机
走廊上。
赵大人站定一处，微微仰头，看着天空。
他背后是壁画，雕刻着百鸟朝凤。
微风吹拂，仍吹不动愁绪。
“唉……”
赵大人揉了揉眉宇。
此时此刻，庄冥正在与陈王交谈。
哪怕庄冥似乎显得成竹在胸，但赵大人依然觉得不能乐观。
此次的事情，着实闹得太大。
庄冥胆敢伏杀官府之人，劫掠官府之物，这是足以抄家灭族的重罪。
尽管庄冥一向显得睿智，但经过庄氏商行被查封一事，铤而走险，鱼死网破，也不无可能。
如今虽然还算安静，但里头究竟会生什么事情？
陈王先前震怒到了极点，他自视甚高，作为王爷，从京城而来，降临淮安，其心中高傲，自比神仙下界，将淮安所有人都视为凡尘蝼蚁。
但偏偏淮安这凡尘之地的蝼蚁，杀了他麾下的人，阻拦了他要做的事。
陈王今日的杀机，已毫不掩饰，适才派遣镇南军的精锐，安排在府上，对庄冥显然有伏杀之意。
就算陈王当场杀了庄冥，他都不会意外。
“不过，庄冥身旁那两大高手，也不是寻常之辈，希望能保住他罢。”
赵大人苦笑了声，微微摇头，心道：“庄冥，老夫该说的也说过了，能做的也做了，余下之事，无能为力……吃了你这么多银两，也算仁至义尽，既然你决心面见陈王，便自求多福罢。”
正在这般想着，身后却传来了欢声笑语。
两道声音，俱都颇为熟悉。
赵大人面上露出错愕之色，缓缓转头。
只见一行人徐徐而来。
当头一人，中年面貌，高冠蟒袍，赫然是陈王，向来保持威严的面容上，充满了笑意。
至于陈王旁边，则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年轻人，身后有人推动着轮椅，让他和陈王并肩前行。
“……”
赵大人微微张口，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本以为，今日庄冥凶多吉少。
如何此刻，二人竟然相谈甚欢，颇有知己相交，相逢恨晚之状？
——
“庄冥兄弟，何必走得如此急切？”
陈王热切地道：“今日本就是设宴，何不留下小酌一杯？”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不了，近来事多，商行名下数百仓库与店铺，解封之后，还有许多事情，仍是我要亲自处理。”
陈王顿时叹了声，说道：“是本王没有深思熟虑，当真抱歉。”
庄冥轻轻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
说完之后，他又朝着赵大人看了一眼。
赵大人依然面露愕然之色，心中无论怎么想，都难以想象。
为何两个结了这般仇怨，近乎不死不休的人，转瞬之间，却又引为知己，谈笑风生？
“赵大人。”
庄冥说道：“此次着实繁忙，不能留下陪王爷和您老人家小酌一杯，只待改日空闲之时，再来赔罪了。”
赵大人终究也是执掌丰城的权势，见惯了许多风雨，心绪勉强恢复过来，神色如常，点头道：“贵人事忙，理所应当，老夫与你相识多年，也能理解。”
庄冥笑道：“多谢大人谅解，还恕庄某腿脚不便，不能起身行礼。”
赵大人仍是和他客套了两句。
而陈王此时，便也开口。
“赵大人，你与庄冥兄弟，是为旧识，便代本王，送他一程。”
“是，王爷。”赵大人施了一礼。
“如此，庄冥也告退了。”庄冥侧过身子，拱了拱手，应道。
“庄冥兄弟，一路好走。”
陈王语气温和，带着些许关切。
庄冥笑了声，点了点头。
旁边的侍女仆从等人见了，也只觉得这位王爷，礼贤下士，与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是为至交好友，正值分离，才如此依依不舍。
——
离开府外。
赵大人的脸色，骤然凝重了下来。
“怎么回事？”
“庄某让王爷看见了诚意，王爷自然就网开一面了。”庄冥笑道。
“你……”赵大人深深看了他一眼。
“您老不必担忧，我自有我的考虑。”庄冥含笑说道：“您老与我合作有些年头了，在近些年来，我亲自谋事，何曾失手？之前便让您做好准备，解封我庄氏商行的店铺与仓库，如今您看，我与陈王相谈甚欢，待会儿您老回身入府，陈王就会让您老下令，解封庄氏商行。”
“你怎么做到的？”赵大人眉头紧皱。
“自有庄某的办法。”庄冥笑道。
“希望你不是出的昏招。”赵大人说道：“这位陈王，心胸一向不甚开阔，你落了他的颜面，杀了他的人，劫了他的矿石，毒了他的战马，毁了他的军器坊，他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无论你用的是什么方法，在老夫眼中，他至多也只能算是暂且妥协，却绝不可能真正放下这些事情，不可能消去对你的怨恨。”
“我自然明白。”庄冥平淡道：“只是，他让我不得安生，我便也让他不得安生，如今他有所忌惮，便先与我安稳相处几日，待回头过来，便是他再度难之时，关于这些……我早有所料。”
“那你……”
“赵大人放心，我既然敢如此行事，便有十足把握。”
“罢了，希望如你所愿。”赵大人终是叹息了声。
“我所求的，自当如我所愿。”
庄冥缓缓说来，目光冰冷。
——
府内。
乾阳及殷明，推着庄冥离去。
而赵大人作伴，也一并出了府邸。
陈王的脸色，霎时间便阴沉了下来。
“王爷……”
身后出现一人，黑色长衫，赫然是替陈王办事的那名心腹。
陈王看着大门方向的位置，脸色铁青，眼神冷冽。
“本王在朝堂之上，与那些老鬼勾心斗角不知多少年，都不曾如此被人制住。”
“远离阴谋乱流最可怕的京城，远离了天下权势纠缠最复杂的朝堂，远离了那些执掌高位的老狐狸，来到淮安所在，却未想到，市井之间，竟然还有如此人物。”
“本王来到淮安，自比神仙下界，原本没有将他凡尘蝼蚁放在眼里，未曾想到，他权力虽然微末，但谋划与手腕，言辞与智谋，比那些老狐狸还可怕。”
“你可知道，此刻本王心中，还真有几分阴沟里翻船的味道。”
说到这里，陈王的脸上，浮现出自嘲的色彩。
那黑衫男子，微微低头，却不敢多言。
陈王微微闭目，深吸口气，静神片刻，心中思绪浮动。
过得片刻，才见陈王睁开眼睛，眼中依旧阴沉。
“执我兵符，传令下去，镇南军尽数调动。”
“千人押运矿石。”
“千人运送战马。”
“再以二千镇南军，守卫马场。”
“命人重建军器坊，调二千镇南军作为守卫。”
“让京城那边，尽快调来水工及匠人，重新勘测水路，命二千镇南军，随身作为护卫。”
“本王如今有五万镇南军，看他有什么资格，来搅乱本王的布置？”
陈王背负双手，逐一吩咐，停顿了下，又道：“你从京城调人，严密监察淮安十六府的所有官员，此外……当年西北之事，为本王得来无数军功，以及朝堂放的饷银，后来得以封王，本以为收拾了所有尾巴。”
他看向了黑衫男子，冷声道：“你再一次彻查内部，既然庄冥能查到，并能详细列出，足见我等之间，定然还有收拾不干净的地方！”
那黑衫男子正色道：“属下明白，定然竭力去查。”
陈王微微负手，沉声道：“查实之日，就是消除后患之时，待到后患尽除，本王定要覆灭潜龙山庄，夺取庄氏商行，再将这庄冥，凌迟处死！”
最后再厚颜一次
作为作者，其实在六月心里，觉得请求读者订阅看正版，算是合乎情理，而请求打赏，性质是不大一样的。
不过现在规则更改，跟打赏有关，所以六月也想上榜去冒个头。
毕竟写得很用心，也想着付出这么多精力，可以得到更好的成绩。
而这是最后一个完整的新书周。
下一周，在榜的时间，大概就剩下半周，并不完整的。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厚颜求个打赏，不求多哈，还是那样，一块钱，也就是100起点币。
还有，我更新真的很快了，每一章字数都挺多的，同样更两章，比往常的新书期，要多出一章，甚至一章半的量，新书期推荐也缩短了不少的，挺有诚意的啦。
第四十三章 暗中的谋划,积蓄的风雨
晨时。
朝露未散。
朝霞初现。
庄冥面朝东方，闭目静坐，呼吸吐纳，运行真气，将修行而增长的多余真气，积蓄中庭，化作混元一气剑。
而幼龙则如一条云蛇，盘踞于肩头，面对霞光，眸光闪烁，口中一缕清气，经呼吸吐纳，宛如蛇信吞吐不休。
待功行圆满，庄冥才长出一口气。
近些时日，自宋天元之后，陈王到淮安掌权，他看似轻松写意，定下谋划，化解僵局，实则心中的压抑，却也同样不小。
“总算安稳了些。”
这般想着，他便看见，霜灵端着羹汤，小心翼翼地过来。
“公子……”
“放在那里，我待会儿吃。”庄冥笑了声，又道：“你吃过没有？”
“还没呢。”霜灵扁了扁嘴。
“你先吃了罢。”
庄冥这样说了声，又问道：“今日情况怎么样？”
霜灵说道：“昨夜您入睡了后，陆合大人来过，只是见您在休息，不敢打扰。”
庄冥点点头，既然陆合不敢扰他休息，也就代表这件事情并不急切。
“陆合来报什么事？”
“昨天夜里，庄氏商行的一切禁锢，都被解除了。”
“嗯，陈王下令，倒也不慢。”
庄冥笑了声，自嘲道：“若是我天真一些，指不定还当他是诚心与我结交，放下过往恩仇呢。”
说着，他又问道：“陆合提过损失没有？”
霜灵忙是点头，在怀里取出一物，道：“他带来了白老的统计，这是清单。”
庄冥接过，微微皱眉，叹息道：“折损不小，亏了不少银两，好在没出人命，但也算意料之中，如今能正常经营，便算不错了。”
霜灵迟疑了下，问道：“公子，陆合大人还问了一句，那些原本与庄氏商行合作，互利互惠的各家，见陈王施压，不是作壁上观，就是落井下石，该当如何？”
庄冥平静道：“在这期间，仍释放善意的，今后予以优待。而在旁观望的，一切照旧。至于落井下石的，看利益来抉择……”
霜灵怔了下，难以理解公子为何如此宽容。
庄冥淡然道：“傻丫头，我们是做生意的，赚的是银两，如非必要，便须得放下意气之争，放下喜恶之别。”
“那些落井下石的，如果没有造成太大损害，又能给我们带来更大的利益，未必不能再继续合作，只要对方愿意低头，赔礼道歉，赔偿损失，明面上也就算过去了，暗地里如何，我们心知肚明即可，日后再作手脚。”
“当然，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他们本钱不足，不能给庄氏商行带来更多利益，却又损害了我们，那就让他们的生意，就此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说着，庄冥又想起什么，道：“你传我令，让陆合白老岳阳三人，过来一趟。至于白庆柳河二人，上次受了些伤，便让他们和其他弟兄，继续养伤罢……”
霜灵闻言，应了声是，便要退下，去传命令。
而这时，庄冥又道：“中午你以我令牌，去库房那里，取来一支千年老山参，应该是去年六月买入的，花费了三千二百两的那一支。”
这一支老山参，药效之力，正合幼龙所需，其药力所属，五行所向，也正合如今的季节与时分。
今日正午服下，应该是最能发挥出这株老山参效用的时候。
而幼龙这些时日，成长也快得以肉眼可见，已长多一尺。
他每日以意念操控幼龙，呼吸吐纳，汲取日月精华，进境本也不慢，但能如此迅速，也是亏得有这些堪称天材地宝的物事。
幼龙每日吞食，汲取其中药效，具有极大的益处。
只是，这种养龙的方式，也只有他这财富雄厚的淮安首富，才能支撑得住了。
“终究还是无财不足以养道啊……”
庄冥如此感慨了声，对于继续壮大庄氏商行，扩展生意的念头，愈发强烈了。
但在此之前，还须摆平眼前之事。
因为他心中清楚，陈王绝不会善罢甘休！
——
白老先一步到来。
旋即陆合与岳阳，也一并赶来。
“公子……”
“来了。”
庄冥示意他们坐下，旋即缓缓道来：“如今庄氏商行被查封的各处仓库及店铺，均已解封，危机暂解，我等得以舒缓一口气，但却不能真正安稳下来。”
“公子的意思是……”三人对视一眼，均是露出忧色。
“你们真以为，今次动强，便可以逼迫他真正妥协？”
庄冥轻笑着道：“陈王自比神仙，来到淮安，如神仙降世，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蝼蚁一般，他怎么可能会向我们妥协？”
“陈王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今次却吃了大亏，心中定然不忿，势必会等待时机，加以报复。”
“如今他只是不愿大动干戈，搅乱了他在淮安的计划。”
“可一旦他在淮安之内的事情，都大致定下，腾出手来，必然还要对付庄氏商行。”
“虽然我用淮安十六府的官员联名弹劾来威胁陈王，其实我并没有多少把握，因为这些官员，本也是心黑手辣的人物，未必会妥协。”
“我若是如此强行逼迫，恐怕陈王还没有受到威胁，这十六府的官员就要狠下心来，联手将我们一网打尽，从而灭口了。”
“至于陈王当年养寇自重，杀良冒功之举……”
庄冥停顿了下，忽然笑道：“其实陈王已经将尾巴收拾干净，只是陆合打听了许多消息，我用心去猜测出来，千般思虑，避重就轻，似是而非，从而编写出来的，但我编写的内容，想必都合乎大致的经过。如此，陈王定然会觉得我真的掌握证据，会极度重视，将此事的尾巴，清理干净。”
“他只要将这些都查清楚了，收拾干净了，我们作为民间商人，其实也无法奈何得了他的。”
“待到那时，便是他再度下手的时候了。”
“这一次查封庄氏商行，对我们来说，固然是灭顶之灾，对他而言，只是顺手而为罢了。但是，待到下一次……”
停顿了一下，庄冥神色凝重，说道：“下一次，他出手必然是更为狠辣毒绝，足以让庄氏商行一夜倾塌，让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在场三人，面色皆变。
只是并没有太多惧色。
从他们接下公子之命，去伏杀陈王麾下时，便已想过最恶劣的结果。
“公子的意思是……”
“这一次，我从未想过能够与陈王化干戈为玉帛，原先便是不可调和的恩怨，经过此次之后，必是不死不休。”
庄冥说道：“只不过如今他有所忌惮，又以大事为重，才将我们这些小人物，暂时放下而已。他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而拖延一下时间，先去办他眼中的大事，而实际上，我们其实也同样在拖延时间。”
陆合施礼道：“公子已有谋划了？”
庄冥吐出口气，道：“相较之于陈王这等朝堂上的权臣，我们只是民间的百姓，要与之争斗，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我们的生机，还在于朝堂……”
岳阳目光微凝。
庄冥察言观色，当下笑道：“岳阳，你想到了？”
岳阳与岳廷，兄弟二人，性格迥异。
岳阳此人，一向沉默寡言，只埋头做事，极少开口。
此刻听得庄冥询问，他才正色道：“公子是想要……驱虎吞狼？”
庄冥平静说道：“淮安十六府的官员，分量不足以撼动陈王，如此，就让京城朝堂上，那些跟陈王势同水火的老狐狸，来扳倒陈王。”
白老迟疑道：“朝堂上那些官员，也是计谋深沉之辈，他们与陈王斗了这么些年，也扳不到他，公子有何方法？”
庄冥缓缓说道：“且先造假。”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一脸错愕。
庄冥哈哈一笑，说道：“能够在淮安十六府，暗中推行新政的皇帝，不会是昏君。只不过，皇帝或许觉得陈王的能力更强，才在淮安十六府的事情上，动用这位异姓王，而我们只要让他知道，他动用陈王，极有可能会造成更加可怕的乱象，那么……或许陈王就极有可能被他调走，而另寻一位来接替陈王，至少这一位新来的高官，不会跟陈王这样，从一开始就与我们有恩怨纠葛。”
陆合迟疑道：“公子要造什么？”
庄冥说道：“陈王曾经说过，他就算杀了我，也能给我定罪，什么人证物证，他都能伪造。而我，也要效仿这样的方式，造出他意图谋反的证据！”
“造反？”三人无不露出惊色。
“不错。”
庄冥说道：“此人野心勃勃，贪得无厌，性情阴沉，我就不信，他会没有想过这一点……”
说着，庄冥笑道：“所以，也未必就是造假，我猜陈王心中定有此念，只是我们这次，帮他把野心挑出来，呈现到皇帝面前罢了。”
陆合迟疑道：“但是造假的，终究只是造假的，证据经不得证实。”
若是造假这般简单，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又怎么会想不到，又怎么被陈王压得这么惨？
庄冥说道：“朝堂上的官员，若是以此出手，难免留下痕迹，那便只是朝堂之上的权势之争，皇帝心中必然也有所质疑，不会轻易相信。”
“但是，我们不在朝堂上，不在皇帝的眼中，只是远离朝堂的平民百姓。”
“从民间传出来的谣言与证据，或许还更能让皇帝起疑心。”
“人心本就复杂，自古以来，雄才大略之辈，必然多疑。”
“此举就算不能灭掉陈王，至少会让皇帝忌惮。”
“如今淮安十六府，以陈王权势最高，俨然是一方霸主。”
“所谓山高皇帝远，且陈王领过兵，又有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说法。”
“其实真要论来，陈王此时此刻，在淮安所在，不免也有这样的心态。”
“当皇帝意识到这一点，更加忌惮于陈王，避免他雄踞淮安，自成一方大势，必会将他调走，如此也便足够了。”
说完之后，庄冥又道：“此事要快，在陈王收拾妥当，准备对我们出手之前，就要闹得他自顾不暇。”
陆合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在武林当中，我有许多人脉，可以放出些消息。”
白老停顿了下，道：“造假的事情，由老奴来办？”
庄冥点头，应了声好，又看向岳阳。
岳阳思索道：“此事要上达天听，让皇帝知晓，其中也有许多关隘，我先上京一趟。”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事情倒也不急一时半日，我适才所言，只是大致的方向，至于行事之间，其中细微之处，往往才是变故的关键。今夜我亲自定计，明日一早，你们再来一趟，取我锦囊，再各自行事。”
三人闻言，均是躬身施礼，应了声是。
第四十四章 天灾、人祸
翌日。
庄冥将连夜定下的计策，装入锦囊当中，赐予三人。
三人退去之后。
未至午时。
柳河却来了。
“公子。”
柳河施了一礼，道：“属下有要事，须回乡一趟。”
庄冥眉头一挑，看向柳河。
柳河面貌清秀，身材颀长，他今年三十六岁，正值盛年之时，只是早年闯荡江湖，后来被庄冥收服，至今尚未娶妻生子。
柳河擅长身法，本事颇高，心思也一向灵敏。
之前伏杀陈王麾下，此事之后，这一批人，都留在潜龙山庄静养。
表面名为养伤，实际上，这样的举动，也不免有些将他们暂时禁足的意味，以此封锁消息，避免招来大祸。
柳河心思一向灵敏，必然也能考虑到这点，但此事尚未过去，且他伤势未愈，便要离开，又是为何？
“公子，柳河孑然一身，无妻无子，只是早年在淮北境内，受人救命之恩，至今未报。”
柳河神色肃然，施礼道：“听闻淮河以北，灾情严重，已有许多人，因酷暑而死，因饥荒而亡，柳河心中不安，想去看一看恩人，接济一番……”
“淮河以北……”
庄冥微微皱眉，关于这点，他也有所耳闻。
如今，时已至夏。
只是今年的夏季，比往年更为炽热。
淮河以北，已有旱灾。
随着时日，灾情日渐严重。
这样的天气，能够热死很多人，庄稼也必将枯萎。
夏季会死不少人，但今年秋收无果，冬季会饿死更多人。
“好。”
庄冥微微点头。
其实他适才心中，想过让柳河留下，道出其救命恩人的姓名、样貌、住址等等，以庄氏商行的人去接引。
只不过，柳河为了庄氏商行，不惜性命，伏杀官府之人，冒着被砍头的危险，与陆合等人，完成了自己的嘱托……如今若是这般行事，表明了信不过柳河，岂非太过于令人寒心？
如宋天元所言，人心复杂，渊深莫测，而御下之道，更应深研人心。
庄冥能信得过柳河，才让柳河去行伏杀之事，而此事之后，则该更加信任才是。
“多谢公子。”柳河躬身施礼。
“不妨事。”
庄冥摆了摆手，叹道：“天灾人祸，民不聊生，我们做生意的，也是在太平盛世，才能繁荣兴盛……近些年来，无论什么天灾，但凡力所能及，庄氏商行也一向尽力，未曾不闻不问。”
说着，庄冥取过一物，道：“这件信物，你带在身上，我准备在淮阴及淮北一带，用庄氏商行的名义赈灾，那边的事情，你来主持。”
柳河忙道：“这类事情一向是白老和陆爷在处理，柳河只是一介武夫，如何担此大任？”
庄冥挥手道：“你的心思，不比任何人差，只是不善言辞，今次也算锻炼一下……日后，庄氏商行日渐扩大，你们作为元老，所居职位，以及肩上担负的责任，可不单单是拔剑就行的。”
柳河闻言，方是施了一礼，道：“遵公子吩咐。”
庄冥忽又问道：“你何时启程？”
柳河忙是应道：“今日午后。”
庄冥抬头看了看天空，道：“你先去收拾，正午之时，再来见我。”
柳河不明所以，但仍躬身应是。
——
正午。
庄冥深吸口气，又徐徐吐出，似乎要吐尽心中郁气。
至于幼龙，则服过一株雪莲后，又吞了一块宝玉，旋即上了天窗，以正午的日光，呼吸吐纳。
“公子，这是冰镇的酸梅汤。”
霜灵端来了一碗酸梅汤，小心翼翼地，生恐打碎了碗。
时值夏季正午时分，外地更是旱灾之时，这加了冰块的酸梅汤，显得更是难得。
庄氏商行在前年，便耗费许多人力，挖掘了一座冰窖，深在地底阴凉之处，于冬季储藏冰块，供夏季享用。
庄冥应了声，接过碗来，饮了一口，只觉甚是冰凉，在炎热的夏季中，十分清爽，轻轻吐出口气，似也是凉的。
“公子在计算什么？”
“今年淮河以北的旱灾，灾情比往年更重，我刚接到朝廷赈灾的消息。”庄冥停顿了下，说道：“原先见灾情如此之重，我考虑此次庄氏商行，捐出十万两，赈济灾民，不过刚才消息传来，朝廷发放下来的，也才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霜灵怔了下。
“二十万两，也算一笔巨款，但比往年赈灾时，还少了许多，何况今年的灾情，比往年更重。”庄冥低声道：“以我猜测，朝廷的国库方面，可能有些问题，这也许是皇帝尝试推行新政的原因……而且，这一笔银两，经过官员层层剥削，一层一层吃下来，究竟有多少，还能落到实处，也说不定的。”
“公子的意思是，赈灾的银两，要多出一些？”霜灵这般问道。
“傻丫头，不是要多给，是要少给。”庄冥摇了摇头。
“哈？”霜灵露出惊愕神色，道：“朝廷赈灾，比往年还少，公子既然怜惜灾民，为何还要少给？”
“你可曾听过，树大招风？”
“听过呀。”
“执掌天下的朝廷，才给出二十万两的赈灾款，而我们只是平民百姓，经营些生意，却给出了十万两银子，相当于朝廷给出的一半，又把朝廷的脸面，放在何处？而在比较之下，那些个家族，其他的商行，又被我们比到了尘埃里去……”
“公子的意思是？”
“如果朝廷真的是国库有缺，而咱们显得这么有钱，又落了朝廷的脸面，在民间的名声也必然会更好，更压过朝廷方面，如此一来，你猜那位皇帝，会不会拿咱们开刀？例如找个莫须有的罪名，拿庄氏商行，去充实国库？”
“公子这也……”
“或许想得太远了，也不免有些杞人忧天的味道，只不过，但凡遇事，看远一些，未尝不可，至少这点心思，有利无害。”
庄冥叹了一声，外边又传来脚步声。
他凭借幼龙的感知，早已听到是柳河。
“公子。”
“进来。”
——
柳河进入房中，他一身长袍，显得身材颀长，行走之间，步伐飘逸。
他腰间佩戴宝剑，背上已多了个包袱。
进入房中，便见他施了一礼。
“没有外人，不必拘泥于礼数。”
庄冥摆了摆手，抽出一页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柳河忙是上前，双手接过。
庄冥缓缓说道：“此次淮河以北的灾情，朝廷拨款二十万两，我打算向官府捐五万两银子。除此以外，便以庄氏商行的名义，施放粥米，赈济灾民罢。”
其实施放粥米，赈济灾民，也须花费许多人力及财力。
既然从明面上，减去了一半银两，便在暗地里，用另外的方式，来救济灾民便是。
柳河闻言，露出敬色，道：“公子宅心仁厚，耗费巨资，赈济灾民，真是圣人之举……公子积德行善，百姓铭记于心，必将日夜为公子祈福，长寿安康。”
庄冥不禁哑然失笑，摆了摆手，道：“人心不能测，常言道，升米恩，斗米仇，这些灾民不嫌弃庄氏商行给得少，不在其中闹事，也便好了。”
柳河闻言，倒是沉默了下来，他行走江湖多年，也知晓人心的阴暗之处。
历年以来，有些灾民，时如厉鬼，心中早已没有什么善恶之念，只有求存的念头，为了吃一口饭，不择手段，哪有什么感恩戴德的想法？
“行了，这些年来，庄氏商行在东胜王朝之内，也挣了不少钱，如今不过是再花钱，挣个心安罢了。”
庄冥笑道：“你说善心也好，实则也是私心，只是我不愿见到哀鸿遍野的惨状，而为了自己心里好受些罢了……当然，顺便再挣个好名声，有利于咱们庄氏商行日后的发展，在民间的声望，关于这点，也不可否认。”
升米恩，斗米仇。
世间人，感恩的不少，忘恩负义的，也一向不少。
人心复杂，渊深似海。
什么积阴德获福报的，什么种善因得善果的，其实庄冥并不在意。
这些年来，他见惯了尘世间许多各色各样的人。
有人为非作歹被处以刑罚，有人行善积德获得了名声甚至利益，倒也算是善恶有报。
但他也见过不少作奸犯科，而逍遥法外的。
也同样见过行善积德，反而被人恩将仇报，满门死绝的。
世间有句话，叫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也有句话，唤作：杀人放火金腰带，造桥铺路无尸骸。
因此对于这些，庄冥看得较淡，他的善举，不是为了让别人感激，只是让自己好受，仅此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福报二字，也未必全无道理。
例如日后，庄冥若是落难，兴许有些被救济过的老百姓，认得他的身份，给他一口饭吃，也算福报了。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此事而被人盯上，待过些时日，就有歹人准备妥当，来将他绑走，向庄氏商行要赎金也说不定。
——
午后。
便有下人来报。
“公子，陈王命人送来请帖，今夜在高月楼设宴，宴请丰城之内的上层人士。”
“知道了，下去罢。”
庄冥挥了挥手，揉了揉眉宇。
楼船上一次。
赵大人府上一次。
这是第三次。
但凡与陈王有关，必是宴无好宴。
而且前两次的所谓宴席，他是饿着肚子回来的。
第四十五章 高月楼之宴
淮安十六府当中，丰城可算是繁荣之地。
也正是因此，庄冥才会亲自来到丰城，耗费数月心血，在这里定下庄氏商行的根基。
也正因为丰城属于繁华之地，势力可谓盘根错节，各大世家，诸多名士，利益纠缠。
就算是庄冥，也是耗费了许多心力，斗智斗勇，才在各家联合抗衡之下，在此扎根了下来，让各家愿意与他合作，共谋利益。
今夜明月高悬。
丰城街道上，灯火通明。
街边叫卖的小贩，两侧经营的店铺。
过往的行人，喧闹的声音，无不彰显着这座城池的繁荣兴盛。
“东胜王朝之内，除却天下权势最高的京城所在之外，若论繁华之地，归列十城，丰城当可名列其一。”
庄冥坐在轮椅上，看着丰城的夜色，露出笑意。
殷明推着轮椅，乾阳走在左侧。
而小侍女霜灵，则在右侧，左看右看，心情甚佳。
“公子，公子，你看，高月楼到了。”
霜灵指着前方的酒楼。
那座酒楼，装饰豪奢，约有五层，每一层延伸出来的檐下，均挂着灯笼。
内中欢声笑语，门前守卫，站得笔直挺立。
人来人往，均衣着华贵，举止不凡。
——
而在庄冥到来之时。
气氛再度变得古怪。
这个在丰城搅弄了风云的年轻人，近些时候的遭遇，堪称是跌宕起伏。
“庄冥来了？”
“是他，未有想到，陈王居然邀请了他来。”
“听闻陈王，已经将庄氏商行尽数解封。”
“看来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暗中不乏有人议论。
又有人迎上前来，颇为热情。
庄冥神色如常，客套了几句。
这些人前次也在那楼船之上，当时庄氏商行被陈王命人查封，前途堪忧，有倾塌之危。
那个时候，尽管这些人也不敢言语嘲讽，不敢落井下石，但却也不敢与他多言，生怕被陈王惦记，遭受池鱼之殃。
这一次的态度，与前一次，便是截然不同了。
甚至比起之前，更为热络。
庄冥本也是城府极深之人，喜怒不形于色，表面上仍是与这众人，言谈欢笑。
——
“之前陈王爷下令，彻查各类违反东胜王朝之事，但却只是查封了庄氏商行，分明针对庄冥。”
“此举不可谓不狠辣，一般商行招架不住，便也土崩瓦解。”
“王爷的意思，分明是要整死他。”
“如今解封了他的商铺及仓库，而且，听这风声，官府对于庄氏商行，似乎比以往更加厚待了。”
“真怪事也，区区商贾之辈，是怎么让堂堂王爷，改变心思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能让陈王爷改变心思？庄氏商行固然财力雄厚，但王爷岂是能用金银贿赂的？再其次，王爷查封庄氏商行，只须整死庄冥，命人接手，整个庄氏商行，都是王爷囊中之物，何必和解？”
“这年轻人，究竟使了什么手段？”有老者微微抚须，看向下方，沉吟道：“短短时日，如此变化，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是啊，将必灭的局面，翻转了过来。”又有一个中年人，感慨道：“传闻十三先生，智计甚高，但王爷下令，官府大势压下，本是不可解开的死局，他却能如扭转乾坤一般，生生活了过来。”
“不过，听闻淮安十六府，这两日出了许多事情，有贼匪劫掠，杀了不少人，夺了不少东西，具体倒是不大清楚……”
“这又有什么干系？”
众人并不知晓陈王来到淮安的真正意图，便也不知这些事情，在这中间，有何联系。
更何况，堂堂朝廷异姓王，岂是区区商贾，平民百姓，用这种方式，就能逼迫得妥协的？
这事若真是庄冥干的，就算没有证据，王爷只要有所怀疑，便可以用莫须有的罪名，将庄冥擒拿下狱，也无人敢有异议。
这其中曲折，外人不知，却也只能感慨，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果真有扭转乾坤，起死回生的智计，让陈王的杀心，都烟消云散，回心转意。
——
“王爷来了。”
随着这个声音，众人朝着上方看去。
只见陈王缓缓走来，威严沉厚，隐有龙行虎步之态。
众人见状，尽数恭敬施礼。
便是庄冥，坐在轮椅之上，也拱手施礼，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恭敬神色，给足了陈王颜面。
陈王目光扫过众人，在庄冥身上停留了一瞬。
原本陈王心情不佳，此刻见庄冥神色恭敬，拱手施礼，尽管他也心中知晓，这个年轻人胆大包天，心中未必恭敬，做的只是表面功夫，但见到这般举动，心中也是略有缓和。
“诸位不必客气。”
陈王挥手道：“且先落座，前次白灵湖上，赵大人设宴款待，诸位对本王之热情，令本王心生感激……故而今次，是本王亲自设宴，宴请大家。”
庄冥神色如常，心中暗暗揣度。
这陈王可不是什么善类。
今次设宴，必有目的。
只不过，暂时来说，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毕竟陈王那边，必定还在收尾。
而且自己身边，有乾阳与殷明在此，暗中还有幼龙守护，他倒也无所畏惧。
——
今夜的宴席，倒是比之前不同。
各自落座，美酒佳肴，逐一端了上来。
又有歌姬，盈盈上前，轻轻舞动。
乐声响起，轻快而又欢乐。
“美酒佳肴，山珍海味……”
庄冥看着眼前摆上来的菜肴，看起来极为精致。
此次设宴，以王爷之名，宴请的是丰城上层人物。
因此这些菜肴，也多是珍贵食材，各种制作烹饪方式，亦是极为繁复。
所谓“色香味俱全”，尤其是在“色”这一方面，几乎做到了极致。
而陈王此时，又站起身来，冲着一位老者，举杯饮尽，方是出声。
“听闻林老近来，为家人祈福，静心戒口，不食荤腥，感念天恩，故而您老这一桌，是为素食，请放心用食。”
那老者闻言，露出错愕之色。
而众人纷纷看去。
只见老者面前，除却几样菜类外，也摆着鸡鸭鱼肉，与众人面前菜肴无异。
老者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脸上露出满意之色，笑道：“好厨艺，此鱼本身，是豆类制成，其肉质、味道、与真正鱼肉，并无不同，更有几分清香。”
——
霜灵打量了那老者几眼，在庄冥身后，轻轻说道：“公子，那个老头儿，是丰城的大儒之一，听说他对咱们庄氏商行很是厌恶，之前他的弟子，还写了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来嘲讽您。”
庄冥轻笑了声，点头道：“我知道。”
当日白灵湖上，隔壁楼船之中，这个老者便是与陈王相谈甚欢。
自己登船之后，陈王来到了自己所在的那艘楼船。
在那些书生眼中，便是自己这凡夫俗子，乱了他们谈论诗词歌赋的雅兴。
当时这老者也颇为不满。
“什么静心戒口，不食荤腥，感念天恩的，虚伪得很……”
角落有个书生，似是颇是不满，嘀咕道：“还肉质味道跟什么真正鱼肉并无不同，那你吃鱼不就是了？这样的素食，比一般鸡鸭鱼肉，还贵了许多，分明就是铺张浪费。”
“要是真的静心戒口，粗茶淡饭不就是了？偏要做出鸡鸭鱼肉的模样，又要做出鸡鸭鱼肉的味道？”
“老家伙分明就是舍不得山珍海味，但又怕人嚼舌根，让厨子费许多工夫，浪费精力，来做出这许多玩意儿，真口是心非也。”
这声音极低，又在角落之处，旁人听不清楚。
但庄冥袖中有幼龙，身旁有乾阳和殷明，倒是听得清楚，心中有趣，朝着那边扫了一眼，旋即露出异色。
那书生约二十出头，衣着朴素，但看他装扮，想必也非属寻常人家，毕竟今次宴席，比上次不同，此次能赴宴的，无论各行各业，均有一个特点，便是家底不俗。
“这书生身上，隐约有些出尘的痕迹。”
庄冥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暗道：“像是尝试修炼真气的痕迹，只是尚未入门，大约只是静心安神，隐约有了气感，但连真气都未能凝成，多半是得了凡尘俗世间哪一家残缺不全的道门传承。”
东胜王朝之内，亦有修道养气之说，但多是静心安神之用，基本是残缺不全，又或者只是基础的吐纳功法。
故而深山隐士，历史留名，实则多是性情高雅，而非具有法力神通。
反倒是市井之间，习武之辈众多，练得一身武艺，可护卫自身，行走江湖。
当然，类似于这书生一样的人，学得呼吸吐纳功法，利于静心养神的，倒也不少。
庄冥收回目光，对此却也不大在意，只是从刚才那几句话，有些欣赏这书生而已。
“诸位……”
陈王端起酒杯，敬向众人，面露沉痛，道：“东胜王朝，淮河以北，已现旱灾，其灾情严重，恐怕从此时起，灾民日渐增多，每日都会有人因酷暑及粮食的种种问题，而失去性命，如此残酷之事，怕直到雪季，怕也要有许多人饥寒交迫而死。”
他叹息一声，道：“自今日后，本王当为百姓祈福，直至明年今日，都将食素用斋。”
庄冥目光斜过那角落里的书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只听得那书生又在悄声嘀咕着。
“又是一个虚伪得不行的。”
“为百姓祈福？”
“这是要骗鬼呢？”
“你在家偷吃，谁能知道？”
“你就是不偷吃，这些所谓素食的鸡鸭鱼肉，肉质嚼劲味道，又差到哪里去了？”
“这所谓吃素，还比直接吃鸡鸭鱼肉更贵，浪费人力财力物力，还不如节俭点银子下来去赈济灾民，装模作样的，吃个鸟吧你！”
——
那书生颇为不屑，但面上也是如常，窝在角落里，没有几人在意他。
但陈王此言，却颇得人心。
在场众人，无论心思如何，但都纷纷附和。
在陈王言语落下之后，有老者起身，施了一礼。
“王爷真是仁德，为灾民而祈福，戒口舌之欲，真是我辈所不能及也。”
“王爷仁德！”随着老者所言，众人也纷纷起身，附和着道。
“略尽心力而已，只盼苍天垂怜，不再降下灾劫，本王一人祈求之念，怕人力微薄，无济于事。”陈王苦笑一声，怅然一叹。
“王爷莫要妄自菲薄。”那老者正色道：“您当世封王，人中雄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苍天有灵，也该回应才是。”
“希望如此罢。”
陈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回应，饮尽杯中酒。
而陈王饮了酒，却又面露难色。
人群之中，便有人适时问道：“王爷，可还有所吩咐？我等可有略尽绵力之处？”
陈王听得此言，又不禁一叹，说道：“说来惭愧，本王今日设宴款待，美酒佳肴，却不免又想起北域灾民，面临饥荒，真有几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羞惭之念……”
说完之后，他深深看了庄冥一眼。
庄冥神色平淡，未有回应。
陈王这才收回目光，叹道：“本王祈福，只是心力，可北域灾民，却须得救济才是……如今朝廷赈灾款项未到，本王厚颜设宴，实则便是为北域灾民募捐。”
说完之后，他一抛酒杯，行了一个大礼，躬身下去。
“为北域灾民，本王厚颜，请诸位慷慨解囊！”
“……”
“……”
“……”
众人面面相觑，场面一阵寂静。
庄冥伸手入袖中，轻轻抚摸着幼龙的脑袋，眼神稍凝。
而就在这时，他又听到角落里的书生，喃喃低语。
“这厮面相如常，眉宇间呈贪婪之色，一看就是死要钱的。”
“我赌三枚铜钱，这臭不要脸的异姓王，他自己就是他口中的北域灾民。”
“这家伙肯定是名为募捐，实为敛财。”
“今天募集的银两，铁定入他的腰包。”
“越想越没错，肯定是这样，可惜没人收注，不然我还能再押一条底裤。”
第四十六章 王权大势，以力破法
场面颇为安静。
陈王在长篇大论之后，方是露出真正意图！
所谓募捐，实则便是要在众人的钱袋子里，掏一笔钱出来！
便是庄冥，也顾不得分神关注那个略有古怪的书生，看向前方的陈王，眼神稍凝，心中隐约也察觉到了几分图穷匕见的意思。
“王爷为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不惜如此屈尊，我等岂能无动于衷？”
当下又有一人，适时应道：“我愿以万两白银，赈济灾民。”
有一人牵头，其他人无论心思如何，在这个场面中，都不能没有半点表示。
没有人愿意得罪淮安十六府权势最高的陈王。
也没有人愿意担上为富不仁的名声。
“老夫家底不厚，但也愿捐六千两，赈济淮北灾民。”
“天灾降世，民不聊生，我袁记商行，便取八千两，略尽绵薄之力。”
“老朽这里，倒也能取三千两。”
逐渐有人，接连出声，附和陈王所言。
最高之人，愿出万两白银，但此人出声的时机，一直都在极为关键的时刻，适时开口而替陈王接下后面的进展。
这让庄冥不免有所怀疑，此人或许已经暗中依附于陈王。
而除了此人之外，丰城这些人，倒也出手不小，哪怕最低的，也是两千白银。
两千白银，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已是难以想象的巨款。
陈王今次宴请的，都是丰城之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家底不俗，财力雄厚，至少此时报出来的数额，还算好听。
“诸位心怀大善，百姓必将感念恩德。”
陈王再度施礼，道：“本王在此，谢过诸位慷慨解囊……”
说完之后，他缓缓起身，目光却落在了庄冥的身上，平静道：“在场之中，论起生意，最为庞大的当属庄氏商行，论底蕴及财力，也无人能及，庄冥兄弟为何全无表示？”
随着这话，众人的目光，尽数移到了庄冥的身上。
面对无数复杂的目光，常人或许难免慌乱。
庄冥却只笑了声，道：“王爷，我庄氏商行，今日便已开始筹备，明日大约便能有五万两白银，权且当做庄某尽些绵力罢。”
五万两白银！
放眼丰城之内，此时此刻，从各家所筹集的银两，也才堪堪与庄氏商行一家持平！
庄冥的手笔，不可谓不大。
在场众人之中，也隐于而有些感慨之色。
然而陈王却笑了声，道：“庄氏商行遍布淮安十六府八十七城，一座丰城便捐出五万两？庄氏商行如此慷慨，要取数百万银两，来赈济灾民么？我看如此巨款，庄氏商行目前也未必筹齐，而且北域灾民，赈灾之事，也不能全然靠你庄氏商行一家，依本王看来，庄冥兄弟还是莫要一时心气，投入全副身家……赈灾之事，不但有你，也有我们，更有朝廷，你只须尽力，便是有心，庄冥兄弟还要为自家的商行稍作考虑，莫要一口意气，便倾家荡产。”
停顿了一下，陈王露出关切之色，道：“依本王看，不若便以四府之名捐出五万两，如此十六府，合计二十万两，如何？”
庄冥面无表情，袖中的手掌，倏忽握紧，强忍着掀翻眼前桌案的念头。
堂堂异姓王，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如此扭曲他的意思，简直超乎他的预料。
但他没有即刻回应，心中念头急转。
陈王这是在逼迫自己翻脸么？
还是觉得，已经调动镇南军，布置好了一切，守护了需要守护的地方，便不再忌惮他这地头蛇？
甚至想逼迫自己，再去派人伏杀，待到那时，便会被镇南军擒下，人证物证皆入他手？
按道理说，陈王没有确认自家已收拾好尾巴，便还不到对自己出手的时候。
又或者说，中愤恨难平的陈王，料定这二十万两，不足以触动自己的底线，不会逼迫得自己为此而彻底翻脸？因而才以此事报复，以泄心头之恨？
除此之外，之前他跟霜灵提过，此次捐献赈灾款，须得适度，不得出头，否则会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而祸端的源头，甚至可能来自于东胜王朝的皇帝。
陈王莫非是想要以此来坑杀他？
按道理说，也不应该如此发难。
可偏偏陈王就这么做了。
“十三先生，根据目前北域灾情，倒也不至于要您一家，动用数百万两。”先前那人，又适时说道：“您虽然家大业大，心慈人善，但毕竟偌大的庄氏商行，还须打理，数百万两银子，未免太过巨大……王爷为您考虑，节省许多，何不答应王爷？”
“是啊，十三先生，固然心善，切莫鲁莽，还须听王爷一句劝说，救济灾民，也要量力而行。”又有人应道。
——
角落里的书生，露出诧异之色，喃喃低语。
“这王爷出手，也真够狠的，还找了两个托，准备赶鸭子上架不成？”
“五万两银子，本已算慷慨，但被陈王调到了数百万两，又降到二十万两，体现了陈王为庄氏商行着想的关切之心。”
“这十三先生，要是强调五万两，不免落差太大，显得小家子气，而且，如此一来，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故意打陈王的脸，区区民间商行，哪敢如此得罪？”
“最重要的是，朝廷赈灾银两，似乎才二十万两，他又取二十万两，岂非自认富可敌国？如此一来，又将朝廷的脸面，置于何地？”
“上至皇帝至尊，高至朝堂权臣，下到黎民百姓，都不免把他当做一块肥肉，哪天缺了银子，便来割上一刀。”
“这陈王真不要脸起来，也挺狠的呀。”
“比起我来，竟也毫不逊色。”
——
众目睽睽之下，庄冥神色平静，未有表示。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却似乎想通了什么。
陈王未必想得太多。
只不过，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一个难堪，展示一个态度而已。
有些人心性耿直，只觉得他庄冥实在大方，而陈王又实在为他着想。
但在场众人，绝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善类，心思同样深沉，都是人精般的存在。
许多人都已看得清楚。
陈王此举，是要给庄冥难堪。
原以为官府解封了庄氏商行，陈王与庄冥之间，已是化干戈为玉帛。
但此刻看来，陈王虽然解封了庄氏商行，但与庄冥之间，仍然谈不上和气。
这是在发难了么？
那些在庄氏商行被查封之时，而选择观望，甚至断了与庄氏商行合作的，原本在庄氏商行解封之后，见风向一转，也在准备重新恢复与庄氏商行的合作。
而如今见此情况，难免又心生犹疑。
毕竟，庄氏商行固然势大，可比起官府来说，也仍然是砧板上的肥肉。
对于王权而言，民间商贾，不过蝼蚁。
庄氏商行，充其量是显得大一些的蝼蚁罢了。
——
“是报复，也是在展示态度，表明他陈王与我庄冥，仍然有不睦之处。”
“那些原本有意恢复合作的，必将再次选择观望。”
“庄氏商行固然解封，但生意上的门路及人脉，都将被他今日这一番话，斩断大半。”
“传闻修行之辈，大法力者，言出法随，这位陈王执掌凡尘权势，倒也真有几分‘言如刀锋’的意味。”
庄冥心中轻叹了声，缓缓抬头，迎向陈王。
陈王眼中，带着揶揄之色。
众目睽睽，所有目光，均在庄冥身上。
庄冥顿了下，轻笑道：“就依王爷所言。”
王权大势，以力破法！
王爷与商人之间的身份，本就如仙凡之别，云泥之分。
纵然他自负思虑周全，但也未有料到，以陈王的地位，会近乎不要脸面，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逼迫。
庄冥不想在这里作一场较量。
他认败了一场。
第四十七章 走得慢，死得快
高月楼。
这场宴席，初时还算气氛热络，人皆融洽，欢声笑语。
但到了此时，当陈王的话语，转到了银两这方面，便让这一场宴会，完全变了性质。
在此之后，宴会的气氛，隐约有了些异样。
尤其是对于庄冥而言，更是如此。
各种复杂的目光，朝着他投来，有怜悯者、有嘲讽者、有幸灾乐祸者、有平静如常者。
而庄冥在此，虽然谈不上如坐针毡，但也颇不自在。
他看着眼前的山珍海味，夹了一口，却也只觉索然无味。
只是前次，在楼船之上，他提前离席，而这一次，王爷在此，他便不可提前离席。
东胜王朝的礼仪风俗，规矩秩序，一向颇有讲究。
长者在席，晚辈只得作陪。
长者离去，晚辈方可散场。
而在这场宴席中，论起地位，陈王最高，而论起岁数，林老最高……除此二人外，其余人等，包括庄冥在内，若提前离席，便是大不敬之举，无礼之徒。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在歌舞乐声之中，宴席方是散去。
林老称不胜酒力，又夹了一口素食熊掌后，告退离去。
而在此期间，庄冥只是陪饮了三杯，尽都以真气化解。
他本以为，陈王还会继续发难，例如在酒量这一方面，让他难堪。
但陈王似乎也觉得，坑了庄冥二十万两，让众人知晓他庄冥依旧被王爷不喜，便已达到了目的，也就没有再次发难。
在饮过酒后，场中的气氛，再度变得热络，那种异样之感，似乎也消散了去。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直至散场之时，众人之间，仍然有些不知真假的唏嘘不舍，有些人相互间又约好了，待下回再痛饮千杯，不醉不归。
庄冥则没有多加理会，实际上，饮酒期间，也没有多少人来找他寒暄。
之前他初入高月楼，倒是不少人来跟他客套一番，甚至有人为前次官府查封庄氏商行时，表示观望甚至隐约落井下石的举动，表示十二分歉疚。
但如今离开高月楼，众人已知陈王对他仍然不善，便也没有多少人敢再冒着得罪陈王的风险，去巴结这个不知何时就会倒下的十三先生。
乾阳走在前头，殷明推着庄冥，旁边跟着侍女霜灵，离开了高月楼。
不少目光朝着这里看了过来，却又收了回去。
似乎没有一人发现到，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已经离开了高月楼。
——
庄冥回望一眼，笑着摇头，自嘲了声。
“人情冷暖，不过转眼之间。”
“我入高月楼，他们以为我与陈王化干戈为玉帛，故而为求生意上再度合作，而对我颇为热情。”
“我出高月楼，众人皆知，陈王与我仍是不和，避免因此被陈王记恨，而让自家蒙受损害，便视我如无物。”
“常言道，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
他拍了拍衣摆，笑道：“回去了。”
霜灵略有迟疑，眼神中带着几分担忧，道：“公子……”
今夜宴席，陈王逼迫公子，不但让公子难堪，更是折损二十万两之巨。
这些年间，公子算无遗策，从未吃过这样的亏。
如今吃了这样的大亏，又加上高月楼中，原先热情的众人，尽都避之唯恐不及。
她心中颇是担忧，隐约怕公子为此而心中积郁。
庄冥摆了摆手，笑道：“你觉得今日陈王胜我一筹，我便会失了心气？还是觉得这些庸人的眼光，便能让我心中颓然？不要看轻了你家公子，我心态若是如此容易崩溃，也难成大器，何以能有今日之成就？又如何去开创我未来之成就？”
霜灵闻言，浮现笑容，狠狠点头，嗯了一声。
说得也是，公子是何等人物？
见过了多少风雨？
从无到有，白手起家，得成今日的庄氏商行。
陈王胜了一筹又怎样？
公子迟早会讨回来！
这些人疏远了公子又怎么样？
他们在公子眼中，也只是庸人而已。
“走了。”
庄冥这样说着。
但是话音才落，他眉头一挑。
殷明停了下来。
乾阳转过身子，面向那边。
霜灵不明所以，但却被庄冥拉住了纤手。
“不妨事。”
庄冥笑了声。
霜灵只觉公子手掌比自己更为柔软，却又十分温暖，心中微欢，脸上不禁浮现些许红润色泽。
庄冥看向那暗处之人。
只见那人徐徐走出，身着黑色衣衫，身材笔直，淡然道：“陈王麾下，见过十三先生。”
庄冥平淡道：“是来取二十万两的么？庄氏商行固然庞大，但如此巨资，也不是一日两日便可筹齐的，须得等上一段时日，再交付官府……”
那黑衣男子轻笑了声，目光在乾阳和殷明身上扫过，稍有忌惮，只是最终落在庄冥身上。
“十三先生切莫误会，王爷一向体谅，今日不也让您止住心中冲动么？让您莫要为了心中善念，为解救灾民，便投入全副身家，足见王爷心如明镜。”
“呵呵。”庄冥笑了声，道：“你这人倒是有趣，睁着眼睛说出来的话，倒像是个瞎子一样，真是让人想一刀劈了你。”
“十三先生可莫要冲动，小人是王爷麾下，您杀了一批，已经让王爷恼怒到了极点，再杀一个，必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黑衣男子含笑摇头，说道：“王爷也不是多么冷静的人，否则今日也不会发难，您要是真杀了我，他定是不顾一切，先将你庄氏商行，尽数平了的，至于后果，便只好后面再说了……”
“废话少说，直说便是，你此来是替陈王传来什么话？”
庄冥平淡道：“我懒得与你这下人置气，陈王分量自然是高，他门下的狗还没有资格在我庄冥面前狂吠。”
黑衣男子面色微沉，冷声道：“你倒是自视甚高。”
庄冥缓缓说道：“我从不看低自己。”
实际上，若按以往常理，无论对方如何张扬跋扈，他倒也不会过多得罪。
此人毕竟是陈王麾下，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也须给些敬意。
常言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别说民间商贾之流，就是许多朝堂上的官员见了这人，或许也都是放下身段，去赔笑讨好的。
可是现如今，庄冥与陈王，几乎都撕破了颜面，怎还会顾及陈王麾下的一个武者？
“王爷的意思是，二十万两，也不算少了。”
黑衣男子缓缓说道：“所谓树大招风，倘如这笔银两，经你庄氏商行出去，会引来怎样的风波甚至祸患，你自己心知肚明……”
庄冥平静道：“那王爷是什么意思？”
黑衣男子说道：“王爷的意思是，他暗中替你捐出七成，余下三成，再以庄氏商行的名义捐出，也免得你庄氏商行当了出头鸟，引来不必要的祸患，王爷可是替你着想。”
庄冥冷笑道：“不就是他要吃掉这七成银两么？我给了便是……”
黑衣男子悠悠说道：“你曾答应过王爷，从今之后，庄氏商行的一切得益，均分半数……这七成银两，不过十余万两而已，远不到半数的。”
庄冥深深看了他一眼，才缓缓说道：“话已带到，滚罢……”
黑衣男子面上露出嘲讽之色，正要开口。
嘭地一声！
乾阳神色漠然，缓缓抬脚。
而在他脚下，街道上铺地的石条，已迸出无数裂缝。
“滚！”
“好一位十三先生，真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黑衣男子蓦然拂袖，倏忽退去，隐入黑暗中。
庄冥目光冰冷。
殷明倏忽而动，伸手一挥。
地上的石块，陡然被他劲风挥起，宛如利箭一般，射入黑暗之内。
噗嗤一声！
蓦然响起一声惨叫。
“庄冥！你敢！”
“断你一臂，权且作为教训。”
庄冥淡然道：“陈王只敢让我破财，不敢发难而杀我，也不至于为你一条狗腿，而与我翻脸。”
黑暗中一声怒吼。
庄冥微微闭目，轻叹了声。
霜灵迟疑道：“公子？”
她心中惴惴不安。
这是公子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此人回去，必添油加醋，反正如此，便断他一臂，泄我心中不快。反而，陈王会觉得，此人张扬跋扈，才触怒了我，话也未必可信。只是，事已至此，信与不信，无关紧要，陈王必要杀我，而我也要动他。”
庄冥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月亮，伸手入袖中，抚摸着幼龙，语气稍低，自语道：“我的力量，不足以盖压当世，用计终究只是取巧，纵然再去钻研人心，制定谋划，也仍然敌不住王权大势的以力破法。”
他怅然一叹，感慨了声，旋即低沉道：“事情，要加快进程了，在筹集二十万两之前，务必灭掉陈王。”
他抬了抬头，又望了望西侧。
东胜王朝的诸般物事，各类天材地宝，能够得到的，他都已得到。
但还远远不够。
“灭了陈王，稳住根基，便须得尽快处理海外，福老和岳廷那边的事了。”
——
高月楼中。
角落之处。
书生抬头看了看星辰。
旋即低头，看着怀中的铜镜。
“怪事，陈王如日中天，竟有几分灾星罩头的意味。”
“尤其是刚才，他逼迫那位十三先生捐出二十万两，瞬息之间，运势骤降，灾星与他命星间隔，竟然缩短了一半。”
“难道是陈王逼捐，暗中贪墨，将会事发，被朝廷所灭？”
“可也不对……”
书生眉头紧皱，心中忽然想到了那个双腿残疾的年轻人，露出惊异之色。
而就在这时，铜镜传来声音。
“这位十三先生，分明运势被压了一层，但是他气度犹贵于陈王，而且他身上一股大势，渊深莫测，遮掩了命格，造诣精深如本座，也看不透他。”
“老师此言何意？”
“陈王之劫，必是源自于此人。”
“他不过人间商贾而已。”
“他绝不简单，不单是因为本座看不透他的运势，更是因为，从头到尾，面对执掌淮安权势的异姓王，他也未有半分惧意。”
“哦？”书生隐约想到什么，略有沉吟。
“他动了杀机，陈王运势骤降，以本座料来，不出三日，陈王怕有灭顶之灾。”
“不是说聚圣山福地，斩尽了此界修行人么？怎么还有修行中人？”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不要多加理会，你尽快炼就真气，离开东胜王朝，离开这聚圣山福地。”
“何必这么急？”
“急？知道本座是怎么死的么？”
“怎么死的？”
“就因为走得慢了才死的。”
“……”
第四十八章 何时力压天下，何日凌驾苍生
翌日。
潜龙山庄。
昨夜之后，外界的风波，庄冥大约能够猜测得到。
只是情况再糟，也不能比之前庄氏商行被一夜查封来得更糟了。
“须得让陆合他们，尽快准备了。”
“陈王既然有提早发难的迹象，只怕他收拾干净，对我下手的时日，不会太远。”
“务必在陈王发难之前，先发制人，让他在皇帝的猜忌之下，自顾不暇。”
“凑齐二十万两之前，便要完成此事。”
想到这里，庄冥徐徐吐出口气。
他看着乾阳以及殷明这两具古尸。
这两具古尸，早年是炼就了金丹的道门真人，后来陨落，金丹溃散，但法力溢散的同时，也洗炼肉身，故而体魄强悍，力量不逊色于任何武道宗师。
炼就金丹的真人，其力量之强，便也已超出了凡尘俗世的范畴。
此类人物，但凡有现世之先例，无不被引为神仙传说。
“金丹溃散，身死道消，但单凭一具尸首，便如此强悍。”
庄冥低声叹道：“当年我本身若修行未出差错，成功在丹田之内，凝就道印，时至今日，即便不能炼就金丹，想必道印也能到上层境地了。”
道印上层，即为第三层，此境巅峰层次。
论起力量，可敌武道宗师。
“可惜……世间之事，充满了意外。”
庄冥不禁自嘲了声，微微摇头。
他不禁想起了之前的宋天元。
这个以谋士身份为骄傲的年轻人，认为人生在世，谋划诸事，动念之间，调动人心，搅弄风云，才是智者所为。
至于以武解决，蛮力行事，是智者黔驴技穷之举，实为耻辱。
但实际上，在庄冥眼中，任何阴谋诡计的诞生，只是因为自身的力量，不足以镇压一切，不足以干脆利落地达到目的，因而才需要委婉又曲折的方式，去达成心中的所求。
这也并非说宋天元一定错了。
这实属眼界使然。
在凡俗中的力量，莫过于武道宗师。
在东胜王朝之内，武道宗师，地位极尊，便连朝廷权臣，也颇礼遇。
但武道宗师，也仍是血肉之躯，扛不住刀锋剑刃，挡不住强弓劲弩，毕竟肉体凡胎，哪怕武艺再强，也只是凭借武道造诣，技艺精深，成就百人敌而已。
所以宗师级的强者，依旧生活在东胜王朝的律法之下，不能肆意妄为，践踏一切。
宋天元属凡尘中人，故而其眼中的力量，便也局限于武道宗师的层次。
因此在宋天元眼中，人力有穷尽，唯有智者之谋，才能掀动百万大军，更改世间朝政，颠覆天下归属，决定百姓未来的至高本领！
可是在庄冥眼中的力量，则又不同。
宋天元眼中的力量，在于尘世。
庄冥眼中的力量，在于世外。
他的授业恩师白圣君，一念之下，便能搬山填海，纵有百万大军，也顷刻覆灭。
凡尘俗世间的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在这样具有大法力的人物眼中，便也只是蚁窝中的蝼蚁们，在互相撕咬而已。
庄冥自问，他若能拥有这样搬山填海的本事，一瞬之间，震慑八方，又何必殚精竭虑，在这里思索谋算？
而在如今的局势中，陈王的官府权力，对他这商贾平民而言，便也如同大神通者的天地伟力，不可抵挡。
法力，是力。
权力，也是力。
而放在凡尘俗世间，他的雄厚财力，其实也是力。
“只因我力量不足而已。”
庄冥叹了声，低头看着幼龙，喃喃道：“距离化蛟，还远着呢……”
他心中知晓，既然自身力量不足，便须得以谋略来弥补短处，寻找对方的破绽。
只是，自己一介商贾之流，比之于朝廷的权臣，终究是如云泥之别。
无论自身如何用计，似乎对方都能一令之下，便是以力破法。
这一次，陈王只是按捺不住，稍作报复而已。
下一次，便是灭顶之灾了。
庄冥心中早也知晓，此次得以跟陈王表面言和，只是对方不愿节外生枝，暂时妥协罢了。
尽管表面是如称兄道弟一样，这位陈王爷和他庄冥之间，也展现得颇有相逢恨晚，知己难寻的味道。
但庄冥心中也早有自知之明，待得对方收拾了尾巴，稳定了下来，必将新仇旧恨一起算。
待到那时，王权之力，必将呈滔天雷霆之势，碾压下来。
如此崩天裂地之势，无论庄氏商行如何准备，都抵挡不住。
因此，只能在陈王出手前，将他扳倒！
——
时过三日。
庄氏商行，一直在筹备银两。
外地的生意扩展，如今暂时停了下来，只是早先已经投入银两去兴建的仓库以及店铺，却只能继续进行。
他的根源，还在淮安十六府。
但这些时日，他在淮安十六府的收入，比起往年这个月，要锐减七成有余。
“好一位陈王，真是要命……”
庄冥看着手中的账册，不禁轻笑了声，随手抛在前方，目光又落在幼龙身上。
经过这些时日来，幼龙不断成长。
汲取日月精华，炼精化气，要比以往，更快许多。
但最大的成长来源，则是他在凡尘俗世间搜罗的诸般物事。
有人参灵芝等草木药材、又有诸般异类金玉奇石、也有从异种飞禽走兽身上得获的气血奇物、诸如此类等等物事，但凡有蕴藏灵气，均收入库藏。
而凡是被他选中，必多是蕴藏大量灵气。
诸如此类，在被幼龙吞食炼化之后，便增长得极快。
如今已是在道印中层之列，并提升到了顶点，近乎步入上层之流。
道印中层，约等同于陆合的层次。
道印上层，便是武道宗师之境。
但以幼龙的非凡之处，以他来运使，如今虽未入道印上层，但真正将道印修至上层的修道人，也不见得能胜过这条幼龙。
至于武道宗师级数的人物，庄冥操纵乾阳与殷明多年，深知这等层次的武者有多么强悍……但幼龙成长到了今日，他同样也有不小的把握，已可以驾驭幼龙，杀死一位武道三重的宗师级强者。
“若蛟龙能成，便堪比道门修成金丹的真人，威势无穷。”
“这等修为的力量，放在人间之内，便近乎仙神般强大。”
“纵然还未到搬山填海的境地，但却也已是超出凡尘俗世之上的力量。”
“若有此力量，能凌驾于凡尘俗世之上，那么我东胜王朝之内，便可无所顾忌。”
“可惜，我这具幼龙之身，哪怕今日得以突破，也才勉强步入道印上层，单凭力量而言，只堪比武道第三重的宗师级强者。”
“终究……还不到时机。”
庄冥微微闭目，徐徐吐气。
尽管他如今还不足以力压东胜王朝，还依然生活在东胜王朝的律法之下，受到掌控东胜王朝权势的大人物所威胁。
但是，他一直在成长。
无论是他创建的庄氏商行。
还是他的幼龙之身。
都在不断成长。
昂然一声响动！
便见一条淡白色的蟒蛇，从鱼池中窜出，长尾一甩。
嘭地一声！
假山为之粉碎！
犹胜于武道宗师的开碑裂石之举！
第四十九章 道印三层，武道三重，世所无敌!
清晨。
旭日初升。
和熙的光芒，照遍院中各处。
池水中窜出一条淡白色的蟒蛇，长约八尺，粗如人臂。
旭日的光辉，照耀下来，落在蟒蛇身上。
蛇鳞淡白如云，反衬旭日光芒，似是绽放出了火焰一般。
而在院中，白衣年轻人坐于轮椅之上，看着眼前的蟒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在他身后，乾阳和殷明，如同两尊神将，护卫在侧。
“汲取日月精华，炼化天材地宝，总算到了这一步。”
庄冥深吸口气，缓缓闭目。
所有心神，尽数沉入了幼龙体内。
适才再度吞食了一株千年灵芝，药力已然炼化六成。
但他感受到了一股桎梏。
若不能突破桎梏，那么余下四成药力，便只能流逝。
就好比一个水桶，已装满了水，却还有多余的水，仍倾倒下来。
若不能扩展这个水桶，余下的水便只能满溢出去。
而此刻庄冥需要做的，便是以幼龙之躯，炼化药力，用多余的药力，撑开这一层桎梏，晋入更上一层境界。
便如同以多余的水，来撑大这个水桶。
“根据推算，余下四成药力，已足够将幼龙，推高到当前境界的巅峰。”
幼龙如同淡白色的蟒蛇，盘于地上，仰头望天，其眸光闪烁，对着朝阳，吞吐气息。
实际上，往前迈出当前境界的最后一步，对幼龙而言，也谈不上太过艰难。
毕竟有药力推动，本身亦能汲取日月精华，自然而然便能扩展体型，晋入此境上层，推高到当前境界的顶峰。
随着庄冥全神贯注，以幼龙之身，炼化一切灵气，便见院中这条蟒蛇，体型渐长。
逐渐变长。
逐渐变粗。
鳞甲越发晶莹，宛如玉质。
双眸愈发深邃，暗藏幽光。
——
东胜王朝所在之地，属聚圣山管辖，世称聚圣山福地。
论修行仙宗，此福地之中，唯有聚圣山一脉。
并且，此福地境内，禁止外来修行之士踏足。
而聚圣山隐于世外，不涉凡尘，不显法于人前。
故而在东胜王朝境内，仙神传说虽有，却没有真正具有道行的人物。
甚至朝堂之上，许多文官便将仙神鬼怪之事，列为虚无缥缈之传说。
只是，凡尘俗世之内，也并非全然断绝了一切传承。
庄冥在东胜王朝境内，便收集了许多道书，或是浅薄的基础功法、或是残缺不全的修行法门、或是只言片语的道术残篇。
还有先前从那书生方益手中得来的古籍游记，便有一门完整的道术，混元一气剑。
“世间仍有浅薄或者残缺的修行法，但却没有多少完整的宗门传承了。”
“大约是因为修行法门，残缺不全，浅薄低劣，修行难成，逐渐断了传承。”
“只是，天下之大，也并非没有例外。”
“如高月楼的那个书生，大约便是得了养气的法门，只要他持之以恒，未必不能修炼出一缕真气。”
“但是他想突破道印层次，便是难说了。”
庄冥缓缓睁眼，徐徐吐出口气。
东胜王朝，修行之辈，神仙之说，虚无缥缈，自东胜王朝统合这广袤地域以来，只有寥寥几次，才有与聚圣山相关的金丹真人展露过法门，均被列为神仙传说，流传至今。
对世人而言，这些故事，也过于久远，难辨虚实，只当故事来听罢了。
但实际上，金丹之下，除聚圣山弟子外，也并非全然没有。
在凡尘间，曾出现过几次惊才绝艳的人物，从基础功法中，悟得道印层次。
例如三十年前，先帝尚在之时，当年的国师，便是从一座小道观内走出，具有道印中层的修为，被尊为半仙般的人物。
到了道印的层次，丹田已凝聚根本，手持法印，口诵法诀，脚踏星斗，便可施展道术。
根据本身所学不同，或是引动一片风云，或是发出一片火焰，或是发出一片水流，又或催长一株草木。
真要论来，如此道术，也算玄奇，放在凡尘俗世之间，难免显得神秘莫测，便也被视为神仙之术。
而修成道印，能够运使道术的这位国师，便也被敬为半仙，地位极尊，便是武道宗师见得，也须礼敬。
但实际上，道印层次，只是施展出道术来，显得手段玄奇而已，在庄冥眼中，其威力也仍有限，未必就一定胜过习武之辈。
武者气血强悍，尤其是身经百战之人，杀性极重，善于杀招。
庄冥推测，当年那位被尊为半仙的国师，真要在生死搏杀之间，未必就比陆合更厉害。
而当年那位修成道印的人物，能够拥有如此地位，只因为，世间修道有成者，着实稀少。
越是玄奇而神秘的力量，越是令人敬畏。
当然，这并不是说，修道之士，逊色于习武之辈。
只是相对而言，力量各有侧重。
道印修行者重法，武道修行者重力。
但真要换算，其实也算境界相当，实力大致相同，寻常道印中层的道术，可以打碎一座石碑，而武道二重的强者，也能劈开一座假山。
如此情况之下，所谓胜负之分，只见谁能将自身本领发挥到得更高，更加灵活，如此罢了。
大约二十年前，聚圣山内，七师兄尚是道印上层，但对于道印层次，已是彻底钻研透彻，各种道术，随手而来，且威力极强，尤胜于寻常道印上层之辈。
大师兄曾有赞赏，老七善于用法，哪怕有三位寻常道印上层的修行者，或者三位武道宗师联手，也无法与之匹敌。
“无论是武道三重，还是道印上层，终究还只在人间界限之内，固然强于常人，但仍是肉体凡胎，力不能盖世。”
随着庄冥这般叹息。
幼龙的蜕变，却也已然完成。
一声长吟，令人精神振奋。
庄冥心神驾驭幼龙而来，本身目光亦是看去。
幼龙经过蜕变，今长约丈许，粗如人腿，鳞甲晶莹如玉，气势愈发强盛。
“今日之后，我这幼龙之躯，堪比道印上层，堪比武道宗师。”
“而论起战力，经我操纵，不敢说无敌于世间道印境界之内，但东胜王朝之内，纵是武道三重的宗师级强者，也非幼龙敌手。”
“大约需要乾阳和殷明这等强者联手，才能勉强敌得住这条幼龙。”
“同为道印上层，不知这条幼龙的本领，比之于二十年前的七师兄，又是如何？”
“未曾较量，难辨高低，只不过，至少如今这幼龙已是我手中最强的力量，实力之强，犹在乾阳与殷明之上。”
庄冥伸手一招，他意念一动，如臂使指。
幼龙朝他本身而来。
随着临近，幼龙竟是越来越小。
到了他面前，复又化作一条小蛇，长不过一尺，粗不过手指。
古籍记载，太古真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这条幼龙，虽未成就真龙，但在庄冥以太清之气炼就之时，便具有“大小如意”的神通。
只是以往，本体也过于幼小，便只是小，而不能大。
如今得以成长，体型增长，大了许多，再以此神通，缩小体型，也非难事。
“大小如意，如此神通，若能善于运用，便是极大的优势。”
“本就具有不逊色于武道宗师的力量。”
“又具有大小如意的神通。”
“如能运用得当，道印之内，武道之间，必世所无敌。”
“只是可惜，世所无敌，仅是代表不惧于世间武者，却不代表可以抵御万千兵马，刀枪剑戟，强弓劲弩。”
庄冥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幼龙，低声道：“这些鳞片，还不够坚实啊。”
这条幼龙，六年之间，汲取日月精华，吞吸吐纳。
又受他日夜药浴滋养，无数珍稀药材，耗资无数。
如此，方是得以开眼。
今次得百神壶中蛊蛇之助，增长十年道行，省去十年苦功，总算开口，晋入妖境，堪比道印。
而这些时日间，汲取日月精华，吞吸吐纳，增益成长的进度，比之前更快许多，加上吞食无数宝物，加以炼化，进境一日千里。
短短时日，便到了此境大成。
若放在道门修行之中，讲究循序渐进，短短时日间，初入道印，至道印大成，简直不可想象。
“可是，虽堪比道印上层，达到此境巅峰，但距离化蛟，仍遥遥无期。”
庄冥叹道：“云蛇化蛟，如道印晋入金丹，此为超凡入圣，难如登天。”
如他之前感慨，无论是武道宗师，还是道印上层，实则论起力量，仍然还在人间界限之内。
只有炼就金丹，方可算是越出凡尘，至仙神级数的层次。
道门修行者，也将这一步，视作脱胎换骨，是为道体，尊为真人，再非凡俗之身。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道印大成的修行人，止步于此，终其一生，无法脱胎换骨，凝就金丹。
庄冥虽不认为这个境界的桎梏，会让他穷尽此生精力，都无法突破。
但是，他也明白，想要突破这个境界，超脱凡俗之上的界限，也绝非一朝一夕。
幼龙堪比道印大成，还须打磨到圆融如意，没有缺憾的地步，到此之后，才能去尝试化身蛟龙。
化身蛟龙，如道印入金丹，天机造化、自身毅力、大道领悟、法力积累等等方面，缺一不可。
也许他福缘深厚，得到什么至宝，让这一步，只是阻拦他十年八载。
也许他得不到什么至宝，这一步，会让他耗费三五十年。
他本身并非金丹真人，难以判定究竟会有多难，便也不能确切地估算这一个关隘，会阻拦自己多久。
只是，他心中却深知，这一步既然成了仙神和凡人之间的分隔，在道门修行中，又有脱胎换骨，超凡入圣之称。
那么这一步……必是难如登天。
“一日不能化蛟，我便一步都不能踏错。”
“不能逾越东胜王朝的律法，不能摆脱东胜王朝的王权。”
“不成蛟龙，便仍要受制于东胜王朝的规矩，受制于东胜王朝内执掌规矩的人。”
庄冥笑了一声，神色复杂，低语道：“成就蛟龙之前，无论陈王如何张扬跋扈，我也只能运用凡尘俗世间的方式，去与他博弈，与他斗智……”
他凭借智计，借助朝堂之力，驱虎吞狼，时日也近了。
但到底来，这朝堂之力，虽被他挑动，可终究不是他的力量。
究竟何日方能化蛟？
究竟需要多少年月？
而他本身，若不借力，又能在陈王如此逼迫的窘况下，支撑到何年何月？
他双手按在双腿上。
幼龙盘于肩头。
他微微闭目，轻声说来。
“总有一日，我必凭借自身之力，粉碎一切的阻碍。”
——
广府。
山道上，只见一个书生，伸了个懒腰。
他叼着根青草，砸吧砸吧嘴，说道：“老师，你说有宝物，在哪儿呢？”
在他怀中，传来一个声音。
“本座寄居的铜镜，尚在陈王府上之时，听过此宝，绝非俗物。”
“陈王命人护送此宝，已入淮安。”
“得了此物，你定能炼就真气。”
“但是，炼就真气之后，当日便要离开，绝不能拖延半步。”
“本座死过一次，侥幸留得残魂，可万万不能再死一回了。”
第五十章 智力、权力、财力、法力
淮安十六府。
中定府。
耀城。
这一座城，论起繁华之处，仅次于丰城。
但耀城所在，比之于丰城，要更具有地利优势。
这里的地方，堪称居于淮安十六府中央，四通八达。
淮安来往贸易，均要经过此处。
而淮安十六府的商行盟会，历年也都定于此处。
时至如今，又是一年。
——
庄冥在今日晨时，便乘坐马车，来到了这里。
随行的有霜灵，以及乾阳和殷明。
他看着外边的景象，伸手入袖中，轻抚着已经化作尺许长的幼龙。
世人均以为，乾阳和殷明，作为武道宗师，是他最大的保障，让他安全无忧。
但在幼龙达到此境上层之后，便已成了他最为强大的战力，犹在乾阳与殷明之上。
以前倒也有人尝试，调虎离山，将乾阳和殷明引走，伏杀于他。
若今后再有人想着调虎离山之举，他便可以给人家一个惊喜。
可惜到了如今，乾阳和殷明，名声鼎盛，加上他庄冥势力庞大，已经稳住了根基，以往想要动念伏杀于他的人，而今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倒是那位陈王，或许会来杀他。
但那也不在近日，而是在陈王将尾巴收拾干净之后的事情了。
“不知白老、6合、岳阳他们，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庄冥徐徐吐出口气，他心中清楚，自己这边的动作，定要比陈王快。
他不止一次向6合等人强调，务必要在陈王对自己动手之前，便先制人，使之自顾不暇，而若是陈王先一步完成了收尾，后果不堪设想。
庄冥这般想着，神色凝重。
而就在这时，外边却又来了一人。
赫然是个中年人。
庄氏商行在中定府的管事，名为薛庆。
当初宣城宋家的老太爷，来到中定府游说各家，试图孤立庄氏商行，而庄冥早有对策，派遣柳河到此。
考虑到柳河作为武者，论言辞锋芒，未必斗得过这经验老道的老狐狸，便又派遣薛庆协助，直面宋家老太爷。
那宋老太爷，亦是白手起家，手腕狠辣，思虑周全，言辞锋锐，虽然如今年迈，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直面锋芒的……而这薛庆，便在宋老太爷面前，高谈阔论，势压众人，生生将中定府那些摇摆不定的各家掌权人的心思，都尽数压下了。
论起资历，薛庆稍次于白老。
但论起能力，薛庆不亚于白老。
“公子，接到消息，为北域灾民筹备的二十万两，已经备了一半。”
薛庆施了一礼，迟疑道：“官府那边，已经开始向各家讨要募捐的银两，包括咱们庄氏商行……是否先将这十万两奉上？”
庄冥平淡道：“告诉官府来人，待筹齐银两，必将奉上，不会太久了。”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这一笔钱，数额巨大，筹备了数日，尤其是庄氏商行如今在外扩展生意，正是花钱的时候，要凑出这一笔钱，也颇是不易。
但陈王脸面也不要，便是为了坑他一回。
这二十万两，庄冥还忍得住，便也认败了一回。
虽说，尽管认了这一回，但这钱也未必给得出去。
可终究让他心中，也颇不畅快。
“是，公子。”
薛庆神色亦是复杂，他对于此事，有所耳闻。
向来谋划无误的公子，却被厚颜无耻的陈王，在大庭广众之下，明摆着坑去了二十万两。
——
“商盟之会，也快开始了罢？”
庄冥淡然问道：“往年在正午时分，今年可有改变？”
薛庆应道：“未有改变，仍在正午。”
庄冥点了点头，说道：“你收拾一下，随我过去。”
薛庆施礼道：“是。”
庄冥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又偏头看向霜灵，道：“商盟之会，不宜人多，你就留在店里。”
霜灵乖巧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庄冥看着桌案上的纸张，微微沉吟。
这上面是他关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而薛管事，对中定府十分熟悉，也需要他一并过去。
“淮安十六府中，乱象至今未平。”
“宣城宋家搅弄的风雨，尚未安定下来，便多了一位陈王。”
“而今各大商贾，均已知晓我庄氏商行与执掌淮安十六府的陈王交恶，前次虽然解封，实则恩怨尚未消解。”
“庄氏商行目前已被解封，却也受到了孤立。”
“之前宋天元绞尽脑汁，费尽心血的精密谋算，便也只是先要孤立庄氏商行而已，而他的算计，都被我挡下了，可我却敌不过陈王在高月楼的寥寥几句话。”
“陈王不如宋天元聪慧，却能仗着权势，凭几句话，轻而易举达到了宋天元费尽心机都未能达成的目标，让我庄氏商行陷入这般境地。”
“智力、权力、财力……以及，法力！”
庄冥笑着摇头，取过了桌上的纸。
各大商家生恐得罪陈王，而孤立庄氏商行。
此举对庄氏商行而言，损害不小。
但同样的，与庄氏商行合作，能得到更大利益的各家，如今中止了与庄氏商行的来往交易，也少了许多利润……甚至某些生意，只有庄氏商行才有门路，他们便也是咬牙忍住亏损，去另寻其他门路的。
可前一次，陈王继丰城高月楼之后，仍然借赈灾之名，向淮安十六府所有商贾世族、地方豪绅等，募集救灾银两。
新官上任三把火，陈王当面，让各家出手都颇为阔绰，但也隐约有些伤筋动骨。
有些商行以及商家世族，隐约有些底蕴不足的痕迹。
有许多生意，若闲余银两不够，甚至会致使生意来往中断，甚至崩溃。
这就是庄冥的机会。
若以此事，加以威逼利诱，言明利害，或许可以说服各家，再行合作之事，互惠互利。
对庄冥而言，这不是易事，但也不算难事。
——
午初。
庄冥已来到了商盟所在。
依然是乾阳在前开道，殷明在后推动轮椅，而管事薛庆，则在身侧，恭敬随行。
而庄冥的到来，却也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
刹那之间，气氛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近来一段时日，淮安十六府内，动荡不休。
先是宣城宋家，搅弄风云，游说十六府各家各族。
后是陈王查封淮安十六府内的庄氏商行。
近来的许多风声动静，都源于庄氏商行而起。
——
“李老。”
“怎么？”
“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来了。”
“庄冥……”
老者神色复杂，徐徐吐出口气。
第五十一章 淮安局势,皆因我变
庄冥的到来，让商盟之会的气氛，变得凝滞了一瞬。
除却是宣城宋家的谋划，以及近来陈王的举动之外，庄冥本身，也是个极具谈资的人。
淮安十六府内，若提起庄冥，也是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六年之前，一无所有，白手起家。
六年之内，生意遍布淮安，势力庞大，公认为淮安首富。
而在淮安十六府，无数根深蒂固的商贾世族排斥之下，闯出这一片天地，创下这一片家业的庄冥，才仅二十余岁。
并且，他双腿残疾，却也让他这六年间的名声，更添许多传奇色彩，也更添了些为人所议论的谈资。
而在场的各家掌权人当中，几乎都与庄冥打过交道。
当年庄冥为发展庄氏商行，扩展生意，进入各府，进入各城，触动了各家利益，难免引起本地商行或者世族的排斥。
但到最后，绝大多数，也都成了庄氏商行的合作伙伴。
因为利益，曾经是敌人，后来也算朋友。
而到如今，却又形同陌路。
只因为庄氏商行，得罪了淮安十六府最大的掌权之人，陈王。
商会之中，有许多目光，都投向庄冥，也颇为复杂。
有人幸灾乐祸，感到极度痛快，想起当年在庄冥手上吃的亏，更是心怀舒畅。
有人略感怜悯，想起近些年来与庄氏商行合作，互惠互利，论起利益，犹胜往昔所得，再想起庄氏商行如今的处境，不免有些惋惜。
有人是好奇，也有人是敬畏。
也有人沉稳如山，全然不动声色。
还有人，想起过往恩怨，又思及如今所得利益，既是愤恨，也是痛惜，又有遗憾叹息，显得复杂。
“庄冥，好久不见。”
有一位老者，从楼上缓缓下来，看向庄冥的目光，同样充满着复杂，以惋惜怜悯居多。
庄冥似是看不出对方眼中的神色，笑着说道：“李老，一年不见，别来无恙？”
李老在淮安十六府的商盟当中，地位极高，资格极老，人脉极广，话语的分量亦是极重，得以服众。
而往年商盟之会，也多是他来筹备，号召众人。
“还行，老骨头了，一年才看了三次郎中，算是硬朗，还能安稳活上几年。”
李老这般应了声，又不禁叹息了声，道：“怎会如此？”
庄冥知道他言中所指，却也只是笑道：“李老这是何意？我也别来无恙，除却双腿早年便断了的，如今身子也还算硬朗，您老怎么这一副白发人送黑发人，似乎我庄冥将要入土，还要死在您老前头的神情？”
李老闻言，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具体状况，他并不清楚，也只是知晓，宣城宋家搅弄了一片风雨，被庄氏商行以及那些官员，一并镇压下去了，但随后不久，淮安便来了陈王。
而刚刚接掌淮安十六府的陈王，忽然便下令查封庄氏商行。
尽管后来解封，让人觉得此事已经平歇。
可第二日，陈王便又当众给庄冥难堪，生生要了他二十万两。
单凭此举，足以表明，陈王与庄氏商行之间，仍然存在恩怨未消。
被执掌淮安的陈王所记恨，庄氏商行又能支撑多久？
对于庄冥，其实他老人家，也极是看好。
六年之前，庄冥刚刚发迹，生意初开，第一年参加商盟之会，也只是边缘人物。
后来一年又一年，不断壮大，在商盟的座位，也不断靠前。
直到两年前，便已是商盟的核心人物，坐于最上层的座位。
而庄冥的庄氏商行，遍布淮安十六府，与各地商贾世族，均有交易，可以说关系到整个淮安十六府的生意命脉。
正是因此，近来庄氏商行受挫，整个淮安十六府的生意，也全都受到影响，可谓是大势萎靡，远不如年初之时。
“你啊……”
李老叹息摇头，道：“老夫本以为，在老夫百年之后，以你来主持商盟，最合适不过，可如今……”
他很看好这个短短六年，就创下这庞大商行的庄冥。
在他眼里，庄冥在经商方面，在谋略方面，都极为出色。
最重要的是，如今庄氏商行生意遍布淮安十六府，与各家都有来往交易，人脉根基已是极广，庄冥本身，手腕也够强硬，但也能做到刚柔并济。
虽说早年为了扩展生意，行雷霆手段，生生扎根入各家的地盘，结了不少恩怨，但后来行怀柔之策，互惠互利，与各家关系，也算融洽。
这是接替他的最好人选。
可惜他却得罪了权势浩大，执掌淮安的陈王。
“李老这是何意？”
庄冥似是听不出什么，只笑道：“您老还硬朗着呢，再者说了，我还算年轻，日后接替您的位置，也未必不可，怎么在您眼中，庄某倒像是得了不治之症，即将英年早逝，入土为安的样子？”
李老略感无奈，道：“难道你觉得你还能长久？你觉得庄氏商行，还能在这种局面下，硬撑多久？而且，那位王爷，既然大庭广众之下，厚颜坑你一笔，可不见得就会视你为无物，他指不定还会对你下手，到时候你还怎么支撑？”
说完之后，李老又道：“听老夫一句劝，生意上的事，先放缓了。专心想想你怎么得罪了陈王，又该怎么求得陈王谅解，与陈王消除恩怨。”
庄冥摊了摊手，轻笑道：“可惜他不愿解。”
而在这一瞬间，他目光闪过一抹寒色，心中却也默默念了一声：“事到如今，仇怨结深，我也不愿解了。”
李老犹疑了下，终于还是道：“罢了，究竟是何恩怨，老夫也不过问，只是，既然恩怨难消，老夫再劝你一句，尽早收拾，给自己留条退路，即便没有了庄氏商行，好歹留些钱财，得以安然度日，不至于穷困潦倒。”
庄冥哑然失笑，道：“好，我会准备一笔钱，留着养老，日后栽了跟头，还能继续过日子。”
李老神色复杂，欲言又止，他心中还有些话，但又觉得或许伤人，也便压在了心中。
在他老人家心里，若庄氏商行毁了，钱财没了，人手散了，又被陈王针对，难以东山再起，且不说这年轻人多年心血一朝废去，遭此打击，是否会心境崩溃而疯癫……单是说今后的生计，就成了不小的问题。
毕竟庄冥双腿残废，又一向养尊处优，指不定就饿死街头了。
“正午了。”
李老看了看时候，说道：“该开始了，你庄氏商行的生意，遍及东胜王朝，尤其是淮安十六府，已可算是行商的支柱。如今你这里出了变故，很多人不敢与你交易，也蒙受了许多折损，整体大势来看，整个淮安，都可算十分惨淡。”
庄冥笑道：“这不就是他们选的么？若是与我庄氏商行交易，仍然是和气生财，今次我到此一行，便是为了言明利害，让淮安十六府，重定繁华之世。”
李老叹道：“哪有这么简单？人家如何会听你的？”
庄冥说道：“淮安如今生意局势惨淡，与我庄氏商行的境遇，不无干系，甚至可说，皆因我变。对此，我也有些对策。”
李老摇头道：“人家不会听你的。”
庄冥也只是笑道：“毕竟事关利益，与大家商议一下，自也无妨。”
李老皱眉道：“比起你口中的利益，他们更怕权势至高的陈王。”
顿了一下，这老者似也想起什么，庄冥行事，一向谨慎，且极为稳妥，但凡谋略，淮安十六府的奸商之中，无出其右。
“罢了，待会儿老夫给你个机会，上去讲一番话，能否达成所求，就看你自己的底气和口才了。”
“多谢李老。”
庄冥双手微拱，微微低首，诚心施礼。
在这个局势下，人人视他为灾星瘟神，哪怕涉及生意，也仍然宁愿折损，而避之唯恐不及。
而今在大庭广众之下，李老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从容上去，游说众人，已是极为难得。
“不妨事，我……”
李老话音才落，外边却忽然传来吵杂之声。
庄冥眉头忽然皱紧。
只听得马蹄声滚滚而来，数量甚多。
又有人声音嘹亮，高声喊道。
“王爷到！”
第五十二章 人劫避不得,便以力应之!
商盟的气氛，尽数凝滞了下来。
今次是具有商贾身份的人物聚合在此，为淮安十六府未来的生意方向，作出大致的规划。
谁也没有料到，陈王竟然也来了。
李老眉头紧皱，忽然看向了庄冥，低声道：“冲着你来的？”
这话一出，他心中忽然觉得极为荒谬。
陈王是何等人物？
高高在上的异姓王，掌控淮安市十六府的命脉，大权在握，俨然已是淮安王权的化身。
庄冥固然出色，也只是商人而已。
陈王或许厌恶庄冥。
但大约也就只是厌恶，未必多么高看庄冥。
怎么会特地为庄冥而来？
而在此时，庄冥同样目光凝起，他没有料到，陈王会来到这里。
按道理说，陈王还没料理好他的尾巴，而今必然是忙着处理他那些破事，已经在淮安十六府的四桩大事，顾不上他了。
“难道……并非为我而来？”
庄冥这般想着，略微偏头，看向薛庆。
薛庆神色凝重，低下头来，轻声道：“公子可要避他锋芒？”
庄冥闻言，不禁笑了声，道：“六年之间，淮安境内，从来是他人避我锋芒，如今却轮到我藏头露尾了么？”
说完之后，他挥了挥手，道：“无妨，他若为我而来，我如今退避，反而势弱得太多，被他逼出来，更是难堪……他若不是为我而来，自然会有他的正事，为了办事，也未必会过多为难我。”
薛庆仍有些许迟疑。
庄冥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迎他罢。”
如今对他而言，凡尘俗世间的这些琐事，关乎他的商行，关乎他的钱财，便也关乎他养龙的大事，实则便是他的道。
修行之人，法是大道。
经商之人，生意是道。
而对他来说，两者皆是大道。
而修道之人，必有劫数伴随。
这未必是苍天动怒的天劫。
也许是阻他道路的人劫。
无论是宋天元还是如今的陈王，其实都是他修行道路上的人劫。
只是宋天元的劫数过去了，陈王带来的劫数，还在当前。
“如我当年突破道印，陡生变故，而造成反噬，便是劫数。”
“近些时候的境况，也是我的劫数。”
“大师兄说过，避劫本也是一种本事。”
“但劫数若避不过去，便无须再避。”
“只须动用诸般手段，竭尽全力，去应劫便是了。”
——
陈王的到来，令原先高谈阔论，言及未来经商局势的诸多人物，都不禁为之噤声。
“参见王爷。”
陆陆续续，有人行礼。
李老却也迎了上去，施礼道：“参见王爷。”
陈王今日换了一身白衫，显得十分儒雅，当即回礼道：“李老不必客气。”
说完之后，他目光扫过，落在庄冥身上，眼底深处，神色凝了一瞬，杀机一闪而过。
庄冥只是伸手在袖中，抚摸着幼龙，而神色如常，似是没有察觉。
“王爷今日怎有闲暇，来到中定府？”
“本王是途经此处，听闻淮安十六府的商盟之会，也定在这里。”陈王笑了声，语气温和，说道：“如今本王毕竟奉命接掌淮安十六府，对于今后淮安十六府的钱财交易，各类局势，也该了解一些……”
“这自是应当的。”李老说道：“是小老儿倏忽了，还请王爷，万勿见怪。”
“不妨事，不妨事。”陈王说道：“毕竟是商盟之会，在场均是商家，本王此次，实则也是不请自来，还望诸位莫要怪罪便是。”
“王爷言重了。”
李老忙是回应。
而众多商人，也纷纷附和。
陈王笑了一声，说道：“正午时分，商盟之会，大概准备开始了，诸位只当本王不在，一切照旧，如常行事……今日本王到此，只是旁听，对今后淮安规划，有大致的了解，仅此而已。”
话虽如此，但在场之中，谁又能真正将这位陈王，视作无物？
李老颇为恭敬，请动了陈王，坐于高位之上。
而他老人家自己又添了个座位，在陈王边上，摆放位置，则稍低一些。
在落座之时，他目光扫向庄冥，露出异色。
庄冥颔首点头，没有多言。
李老的意思很是明显，既然陈王亲自到场，庄冥最好便不要冒头。
而此时庄冥也微微皱眉。
他总觉得陈王，不会是为自己而来。
但陈王此来，真的只是了解淮安未来的经商局势？
“罢了。”
庄冥吐出口气，他花费一夜，耗了许多心神，才定下了许多谋划，有不小的把握，可以游说众人。
在他原先的预料当中，即便不能全都被他说服，至少应该能有一部分处境堪忧的，会用心考虑是否要再度与庄氏商行重新建立合作之势。
但在听得陈王到来的时候，庄冥便知道，他花费精力制定的谋划，已经作废了。
陈王不必作出任何举动，不必发出任何言语，以他的身份地位，以他执掌的权势，只要身在此处，无形之间，便威慑众人。
哪怕庄冥舌绽莲花，能说破天来，在场众人都不敢当着陈王的面，去回应庄冥。
——
这一场商盟之会，显得有些压抑。
庄冥坐在这里，面无表情。
而在他身边的薛庆，倒有几分如坐针毡的味道。
待到午后，商盟之会，方是落幕。
“王爷……”
李老转过身来，看向陈王。
商盟之会，到此已是完成。
按照往年惯例，夜宴已经在着手准备，这些商人各自散去，会落脚的地方歇息，今夜该在酒席上，饮酒用食，谈谈生意。
但如今陈王在此，李老便不敢言及散会之事。
陈王笑呵呵道：“本王确实还有些话，要耽搁诸位片刻，还请诸位且慢散会。”
李老忙是应道：“王爷有话，但请指点，我等不忙，待会儿再走，倒也不迟。”
众多商人，忙又再度开口，不敢有半点异议。
而陈王站起身来，背负双手，道：“诸位先前的观点，本王均已听得，倒也有些话，与诸位谈一谈，所谓……”
他话说到这里，当即便有个护卫，从外边小跑进来。
来得恰到时候！
“王爷。”那卫兵近前来，忙是施礼。
“何事？”陈王面带不满，道：“没见本王要与诸位商议大事么？”
“王爷恕罪，只是寿礼到了。”那卫兵忙是应道。
“哦？”陈王顿时面露喜色，欢喜道：“真的到了？”
“已入城了。”卫兵应道。
“好，速速接应。”
陈王显得颇是激动，忙是看向众人，又道：“今次本王先要失礼了，回头再与诸位商议淮安接下来的经商局势。”
庄冥在下方，微微皱眉，隐约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感觉。
他之前在高月楼被坑了二十万两银子，就有一种这样的不适。
果不其然，才在庄冥这般想着时，在商盟众人当中，有一人适时开口。
“小人斗胆，敢问王爷，不知王爷此来中定府，是为何事？”
“本王来此，便是为了迎这寿礼。”
陈王闻言，正色回应。
莫说是庄冥，就是李老，都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而商盟人群当中，开口的那人，赫然也是丰城的商贾世族掌权人。
当初在高月楼，就是这厮，一直为陈王接话。
如今又是他，斗胆开口。
若是寻常商人，谁敢过问王爷的事？
若是寻常商人，陈王又岂会过多理会？
庄冥隐约明白了。
李老也明白了。
不少人都明白了。
“寿礼？”
那人似是想到什么，惊呼道：“莫非是圣上寿诞将至，王爷为圣上准备的寿礼？”
陈王神色肃然，点头道：“不错。”
那人闻言，忙是拜倒，道：“小人不才，亦有家传宝物，愿献于皇上，烦请王爷捎带。”
第五十三章 争先献宝,幼龙悸动
皇帝寿诞将至。
此为天下大事。
朝堂上的权臣官员，以及各地的官府，多在搜罗宝物，例如丹青墨宝神兵利器奇石宝玉珍稀大药奇禽异兽等等。
或是送的礼，正合皇上心意，得以赏赐，甚至升了官职，自是烧了高香。
即便送的礼物，不入皇帝之眼，但好歹有所尽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作为朝廷官员，若是对皇上寿诞全无表示，即便皇上不会在意，但官场上的政敌，未必会视而不见，他们必将大作文章，若是扣上一个藐视圣上的罪名，丢了乌纱帽不说，脑袋都未必能保。
在这上面，对于朝廷官员来说，便也是水深得很。
可是对于京城之外的寻常商贾而言，反倒没有太多的影响。
京城内的某些商人，或许还须费心许多。
而淮安十六府的商人，上不达天听，便是有心想要给皇上献礼，也没有门路。
包括庄冥在内，也没有面见皇帝的资格，也没有为皇帝献礼的资格。
虽说每年总也有很多豪绅世族，尝试寻得门路，为皇帝献上重礼，但至少在场的这些商人，是未曾想过的。
只是，以往无心献礼，是因为没有门路献礼。
若真能为皇帝献礼，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重礼若是足够亮眼，皇帝记得献礼之人的名字，甚至提上一句，那便是祖宗烧了高香，怕也算是铺平了很多道路。
即便没能被皇帝记住，但能够送礼入皇宫，本也是极为难得的。
今后无论是作为吹嘘的谈资，还是在经商方面的名声，都足以令人满足。
但更重要的是，地方官府的优待。
“这……”
陈王迟疑了下。
而就在此时，又有一人，连忙上前，施礼道：“王爷，小人家中，有宝剑一柄，削铁如泥，奈何小人习武不成，宝剑蒙尘，愿将此家传宝剑，奉与圣上。”
陈王闻言，似是无奈，才笑着道：“罢了，你们既然有心，本王也不能拂了好意，待本王寿礼上京之时，便捎带一程。”
而说完这话，他却也干脆挥手，道：“既然开此先例，本王便也不吝啬了，诸位若还有人，意欲献礼于圣上，亦可直言，本王一并记名，送入皇宫。”
话音才落，又有一人出声。
“小人有美玉一块，愿为皇上献礼。”
“老朽亦有珍藏的手稿一份，传闻是前朝书圣遗留，笔下文字如神。”
“小人这里，有一株奇药，不久之前，高价收来，极为难得。”
……
此起彼伏，均有人出声。
但也有些人沉默犹疑。
其中便包括了庄冥，也有李老。
送礼入皇宫，要入皇帝的眼，又哪有这般容易？
何况他们区区商贾之人，在无数朝臣地方官员名人雅士等各类上流人物的名单当中，自然是不起眼的。
别说送不了礼，便是得以送礼，又能如何？
皇帝根本不会记住他们。
送礼之后，他们仍是民间商贾，在今后有事之时，同样也无法面见圣上，无法上达天听。
若说淮安境内，只有一人能为皇帝献礼，那么自然是名声鼎盛，在淮安当中也自然是饱具谈资，连淮安十六府的各大官员，都会另眼相待。
但人人都在送礼，自家又有什么特殊之处？
最重要的是，许多人隐约明白了。
这礼物未必会入皇宫。
也许只是入陈王的库藏。
“公子。”薛庆也是聪慧之辈，低下身子，压低了声音，道：“这事……”
“看出来了？”庄冥轻笑了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此时争相送礼的他们，都是被蒙骗的愚蠢之辈？”
“这……”薛庆倒真有些这样的想法，只是听闻庄冥所言，顿时明悟过来，隐约有所恍然。
“有一部分人，确实不大聪明，觉得这礼物，是要通过陈王，送给皇帝，而能够给皇帝献礼，简直是三生有幸，甚至光宗耀祖。”庄冥停顿了一下，说道：“但有一部分人，早已看出来的，他们不是给皇帝献礼，是给陈王献礼。”
“为何……”薛庆略有迟疑。
“陈王话已至此，不献礼的，是不敬皇帝，藐视皇权。”
庄冥笑着说道：“而献礼的，虽然未必送给皇帝，但至少送给了陈王……那些看出端倪，还在犹豫的，其实并不算聪明，那些看出了端倪，还立即出声的，才是聪明人。”
以陈王的心性，那些后来的商贾，多半会被他记下，日后穿上小鞋。
那些当即便准备献礼的，陈王则会多几分好感，日后虽然谈不上优待，但至少不会厌恶。
甚至前头出声的这些人，会先在陈王面前留下印象。
日后在有事求助于官府之时，陈王便大约能判定，他们这一批，是较为识相上道的。
只要陈王有了底，大家心知肚明，他们今后花钱找门路，也方便了很多。
“原来如此……”薛庆苦笑道：“没想到眨眼功夫，就有不少人，想到了这一层么？”
“淮安十六府的聪明人，一向不少，而且行商之辈，奸商辈出。”庄冥轻笑道：“当初我与他们打交道时，也是很头疼的，日夜琢磨，来回揣摩，生怕遗露什么，从而落败。”
“公子算无遗策，不知高于他们多少。”
薛庆忙是应道。
庄冥只笑了声，目光缓缓看向上边。
李老却也已经开口，要献上一件古物，是八百年前的古代瓷瓶。
陈王颇为满意，目光又朝着庄冥看来。
庄冥心中知晓，若再不开口，也许便是一个不敬皇帝的罪名扣下来了。
“庄某也有一件宝物，请王爷捎带，献于皇上。”
庄冥缓缓开口，微微施礼。
陈王的目光看了过来，他吐出口气，有些遗憾。
他原本想借机发难，质问这庄氏商行，作为淮安最大的商行，为何全无表示，是否觉得皇上寿诞，可有可无？
但庄冥先一步开口，准备献礼了。
“庄冥兄弟。”
陈王含笑道：“你庄氏商行，生意最广，规模最大，被尊为淮安十六府的首富，不知是献出何等宝物？”
这话便又有一番深意了。
在场之中，论起财力，确实以庄冥最为雄厚。
陈王言外之意，便是他庄冥取出来的宝物，要压过在场所有的人，才能符合他的身份。
“庄某身虚体弱，收藏了许多珍稀药材，而又酷爱古物，同样收集了不少丹青墨宝，道书佛经，以及古瓶奇物。”
庄冥淡淡道：“而此次要献的，便是……”
他声音未落，心头陡然一悸。
这是一种源自于本能的悸动。
但这悸动的根源，不在于他人身。
而在于幼龙之身。
正当庄冥面色苍白之际。
外边传来无数马蹄声。
又有人高声嘹亮，报了一声。
“王爷，已护送到了。”
第五十四章 连城美玉,异宝神石
商盟之内。
楼外的马蹄声，滚滚响起，奔腾而至，气势浩大。
那护卫报了一声。
众人均是颇为好奇。
但陈王神色平淡。
那是他准备的宝物，如今已经护送到此，有上千镇南军随行，安然无虞。
“庄冥兄弟，你话可还未说完呢……”
陈王淡然道：“本王倒也很是好奇，作为淮安十六府最大的商行，你生意最广，财力最为雄厚，究竟要以何等珍奇异宝，进献圣上？”
庄冥神色如常，伸手在袖中，按住了幼龙的异动。
他心中依然悸动，脸色也渐渐泛白。
他已感应到，这是源自于幼龙的异动。
此幼龙是他太清之气所化，与自身无异，运用起来，如臂使指。
但此时此刻，他有一种，类似于手臂抽搐般的异动，似乎导致五脏六腑，似乎都受到了牵动。
而这幼龙，就是正抽搐的那一条手臂。
庄冥心中震撼，但依然勉强控制自身，不露声色。
“庄某库藏，倒也不少宝贝，而要进献给皇上的，自然是要挑最好的。”
庄冥淡然说道：“我有美玉一块，其价值连城。”
陈王眉头一挑，虽未开口，但意思亦是极为明显。
你说价值连城，便是价值连城？
“三百六十年前，前朝幽王被周帝所围，以此美玉献于周帝，而周帝得此宝玉，留幽王一命，并赐其三城，封为三城共主，故此物价值连城。”
庄冥缓缓说道：“史册有所记载，诸位想必也有所耳闻，后来幽王病死，而周帝被当朝太祖击溃，自刎而亡，宝玉销声匿迹，数百年间，全无消息。”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隐约想到什么。
有人在竭力思索。
“这个传说……也有所耳闻。”有人迟疑道。
“听闻太祖皇帝，意欲寻得此玉，造就东胜王朝的传国玉玺，但此玉消之无踪。”
“这种传说中的宝玉，竟然在十三先生手中么？”
“若是此玉，莫说淮安十六府，便是放眼整个东胜王朝，今年的寿礼，怕也是此物为最！”
“太祖遍寻不得之物，如能进献皇上，十三先生怕是要受皇恩。”
有人神色变化，有人喃喃低语，有人心绪浮动。
而陈王也不禁眉头皱紧。
他没有听过这个传说。
但料定庄冥也不敢胡言乱语。
这进献皇帝的宝物，他庄冥再是胆大包天，也不可能信口开河，假造此物。
若真是此物，献给皇帝，或许庄冥还真能得到重赏，加以赐封。
但这宝物，就算他不敢吞下，也不可能以庄冥的名义，献于皇帝。
越是贵重，他越是喜欢。
“真有如此价值连城之物？”
“王爷不信么？”
庄冥语气平淡，说道：“当年宝玉消失，不知所踪，而不久之前，我方得消息，前后耗资六万两，折损多名好手，才在一座古墓当中，得到此物。”
这话开口，却又再度令人信服了一分。
陈王倏地目光一凝，喝道：“此物价值连城，太祖曾欲以此物，铸造传国玉玺，而你得此物，暗中私藏，是何居心？莫非你要妄图造反？”
庄冥平静道：“初得不久，只是无门路，进献皇上，而今有王爷在此，庄某便当众道出，望王爷能呈与皇上，如此，足见庄某心中之坦诚。”
他确实坦诚。
因为史册上，确实记载此物。
而他也见过此物。
此物不在庄氏商行。
而在聚圣山。
“好一位十三先生，真是财力雄厚，宝物无穷。”
陈王忽然笑道：“虽是民间商贾，但却也富可敌国，不知除却此物外，还库藏多少宝贝？”
这话落下，众人均是觉得，王爷言外，仍有深意。
而又不少人，看向庄冥，露出复杂而又炽热的神色。
正如陈王所言，连这等价值连城的至宝，都落在庄冥手中，那么这位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究竟藏了多少宝贝？
“倒也不多，回头邀请王爷，参观一番，若有喜爱之物，无论多少，大可拿去。”
庄冥含笑说了这么一声，又缓缓说道：“只是，庄某此刻倒是好奇，不知您这位王爷，今次要给皇上，送什么样的至宝？”
听得这话，众人面色微变。
包括李老在内，都面色肃然。
陈王目光凝了一瞬，心中极是不喜。
这庄冥还是拎不清身份之间的差距。
区区商贾，有什么资格，去探寻堂堂王爷的事情？
这是因为，再被自己摆了一道，心有不忿，以此挤兑？
若是如此，他庄冥的城府，未免也太浅薄了些。
换作其他时候，陈王不必开口，便也会有人呵斥庄冥不识尊卑。
但刚才也有一位商人，向陈王问询寿礼之事，而陈王展露出亲切和善之状，加以回答，此刻庄冥问话，总也不好作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本王自有宝物。”
陈王背负双手，说道：“本王历经辛苦，寻得一枚神石，比之于你口中宝玉，此物虽无史册记载，但其神妙之处，举世无双。”
庄冥闻言，又道：“何等神石，竟是如此不凡？”
陈王心觉不喜，目中渐露杀机。
众人也觉，这位十三先生，今日似乎有些不识好歹了。
“不单是庄某，想必在场之中，各位也难免心中好奇。”
庄冥笑道：“这神石，有何异处？”
陈王负手而立，昂然道：“此神石，坚不可摧，刀兵斩之，亦无痕迹，且夜能照物，水火不侵，并催生草木，具有无穷玄奇之处。”
“此神石置于院中，秋冬之际，能使百花盛开，使四季如春。”
“此神石置于夜中，有宝光绽放，一丈之内，亮如白昼。”
“此神石置于水中，水流外排一尺，不能浸之。”
“此神石佩戴在身，可振奋精神，舒活气血，延年益寿。”
说到这里，微微昂首，俯视庄冥，平静道：“比之于你的宝玉，又当如何？”
众人闻言，无不露出惊叹神色。
“世间竟真有如此神物？”李老喃喃自语，满是惊异神色。
“王爷真是鸿福齐天，竟能得获此宝。”当即有人高声说道。
“以小人看来，王爷得获此等至宝，仍能不忘皇恩，献于当今圣上，更是忠义千秋。”又有人应道。
“此神石……”
庄冥露出沉吟之色，又继续道：“可否让庄某过目？”
这话一出，场中的声音，骤然凝住。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庄冥身上，仿佛看见一个全无自知之明的狂徒。
陈王面色冰冷，没有开口。
但却已有人喝道：“大胆！你算什么东西？此乃进献当今圣上的神石，圣上还未过目，你也配先行目睹此宝？”
——
庄冥看向那人，旋即笑了声，目光又看向陈王，说道：“庄某库藏之中，亦有一物，曾放入水盆之中，瞬间水流外溢，盆中之水尽数清空，只留此物。”
陈王闻言，蓦然一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而在场众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王爷献于皇上的这等神物，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竟也有么？
“庄某才疏学浅，见识薄弱，可谓有眼不识至宝，以往只觉神异，未必多么珍重，而今听得王爷所言，方是恍然大悟，兴许庄某手中也是此物，与王爷的寿礼，本是一对，也说不成。”
庄冥正色道：“若真能凑足一对，岂非大喜之事？”
这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极为古怪。
就连陈王，脸色也略微变化。
他知道此物神异，也极为难得，耗费了许多精力，方是得手。
本以为能以此物，讨得皇帝欢心，如此一来，哪怕接下来，朝堂上真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言论，也能缓和许多。
但这样的神物，在他心中，该是举世无双。
庄氏商行，竟然真的藏有这等宝物？
区区一个商行，真的具有这许多至宝么？
但转念一想，陈王又觉得荒谬。
就算庄冥真有此物，他又怎会平白无故献出来？
第五十五章 夺了这神石,掀了这棋局
“庄冥以宝玉献于皇上，而此神石则是赔罪之物。”
庄冥神色复杂，说道：“如真是神石，凑足一对，以王爷之名，献于皇上，想必皇上更是欢喜……”
他看向陈王，淡然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复杂的意味。
陈王露出异色，他似乎从庄冥的眼神中，看出了求饶的神色。
看来这些时日，庄氏商行着实不好过，而他庄冥，也自知大祸临头，要以此物，求得谅解？
念头如此转动，陈王神色如旧。
他绝不可能饶过庄冥。
无论庄冥给出什么至宝。
相反，庄冥给出来的宝贝越多，越是珍贵，越是令人震撼，他便杀心越重。
只要他杀了庄冥，夺了商行，那么庄冥的一切库藏宝贝，便会尽数归于自身，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件宝贝，放弃一座宝藏？
“真有此物么？”陈王也不动声色，只是应道。
“庄某区区民间是商贾，如何敢欺瞒王爷？何况，事关皇上寿礼，若是言中不实，岂非欺君之罪？”
庄冥点头道：“库藏之中，确有此物，只是不知，与王爷之物，是否相同……不过，此前庄某并未太过在意，此物便在中定府的仓库之内。”
说完之后，他偏过头，取出印章，说道：“薛管事，我之前命你保存此物，你以我信物，速去取来，并聚合庄氏商行在城中所有护卫，护送至宝，献与王爷。”
薛庆心中闪过一缕迷茫，但福至心灵，当即躬身应道：“是。”
随着庄冥挥手，薛庆方是快步离去。
而庄冥又看了过来，缓缓说道：“王爷，不知此物，庄某可否过目一观，辨别一番？”
——
陈王神色平静，偏头过去，道：“将宝物取来。”
既然庄冥有意献出宝玉，再献一枚异石，那么他便也不吝啬于将神石借庄冥一观。
因为他也想要知道，庄氏商行的神石，与自己费尽心力取来的神石，是否当真是一样的。
随着陈王声音落下，当即便有卫士领命而去。
而在这一瞬间，神色淡然的庄冥，眼神中闪过一抹异色。
陈王吩咐了卫士，去取神石来，便转过头，看向庄冥。
先前下令之时，陈王心中，也转过许多念头。
今日庄冥，比往日要势弱得多，略有反常。
但细想之下，近来庄氏商行，在他的权势之下，苟延残喘，有此求饶之举，也无可厚非。
最重要的是，陈王倒也自信，这是献于皇上的宝物，就算给他庄冥一百个胆子，也决计不敢胡来。
甚至于，若庄冥适才所言的宝玉和神石，都阐述不实的话，那么单凭这点，就足以让人大作文章，定以个欺君之罪。
——
而在此时。
离开商盟，前往店铺的薛庆，心中却极为震动。
他脸色变幻，隐约有一种变天的悸动。
因为在庄氏商行，没有这一枚神石！
至少，他作为中定府的管事，并不知道庄氏商行在中定府，有这么一枚神石！
可公子却说，这神石交由自己保管，命自己去取。
这分明是另有深意！
“聚合城中庄氏商行的所有护卫，护送至宝？”
“公子这是在暗示我，即将生变，怕有动武之灾，寻求自保？”
“赐我印章信物，公子此举，是要我以他的名义，传讯各方？”
“为何要这样行事？”
“究竟会有什么变故？”
薛庆心中浮动不安，他只觉得口干舌燥。
公子一向稳重，此次却无中生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在陈王的面前，杜撰出一枚神石来。
这本就是大罪！
从轻而言，这是当面欺瞒陈王！
从重而言，这神石是作为献于皇帝的寿礼，若有人大作文章，那么这就是欺君之罪！
公子向来稳重，曾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无论涉及再大利益，也务必要有万全把握，才会行事。
但今日的种种举动，竟然如此反常？
公子究竟想干什么？
薛庆心中颇为迷茫。
但他一向心思灵敏，却也知晓，公子此举，必有谋划。
而且今日，必出大变！
先前宣城宋天元之事，尚未发作之事，公子便曾命陆合跟白庆，制定谋划，只须一声令下，便可全面收敛庄氏商行，使得损失降到最低。
既然公子对他有所暗示，那么今日，必然是到了这样的关头。
“为求稳妥，中定府之内的商铺及仓库，先早做准备。”
薛庆这般想着，急匆匆往前而去。
而他也隐约感到，身后似乎有人追踪。
是陈王的麾下，暗中跟踪自己？
还是某些在场的商人，见利起意，派人尾随，图谋不轨？
薛庆心中有些不安，但庄氏商行的一间店铺就在前头，那里有十二名护卫。
只要到了，他便该着手准备了。
——
十二名精兵，身着盔甲，佩戴钢刀，从大门进来。
十二精兵当中，还有一人，他神色凝重，脚步缓慢，显得小心翼翼。
此人双手捧着一物，上面盖着红绸。
见得这般场景，在场众人，露出期待之色。
那就是神石么？
若真如陈王所言，当真是玄奇莫测的至宝。
陈王往前行去。
十二精兵分开两列。
捧着宝物的那人，双手托举，慎重无比地缓缓往前送去。
陈王掀开上面的红绸，只见是一个木盒。
而有眼尖的人，一眼便看得清楚。
这赫然是紫檀木所制。
“这便是本王派遣重兵护送而来的神石，即将献于皇上的寿礼。”
陈王接过紫檀木盒，看向众人，气态昂然。
众人心中，亦是颇为复杂。
相较之下，陈王的礼，才是最重的。
如此一想，刚才觉得自己被敲了一笔的某些商人，倒也不怎么心疼了。
而陈王一手搭在木盒上，说道：“神石尊贵，应上呈天子，方可显现，但如今既然此刻要在此显于人前，本王便也不吝啬了。”
他正色说道：“诸位都是向当今圣上，献了寿礼的忠君爱国之士，也有资格目睹神物。”
这一番话，便又有些收买人心的味道。
也消除了某些人心中的一些难受想法。
或许他觉得，这也能让庄冥，心头不快。
毕竟在他看来，庄冥为一观此物，而出头来，但此物得现，却是众人都能得观此物。
随着陈王一手，打开了紫檀木盒。
刹那之间，场中气氛一滞。
众人呼吸为之一凛。
场中的光芒，似乎亮了一瞬。
有一股难言的气息，弥漫开来。
人皆心震，恍惚间，心跳也快了许多。
“这就是神石？”
“果然……神妙无穷。”
“那神石……”
众人均往前去，却不敢真正近前。
一是心怀敬畏。
二是忌惮陈王。
三是精兵守卫在侧，众人不得近前。
因此，只得相隔数步，仔细观望。
而陈王却也托着木盒，转头看向庄冥。
此刻的庄冥，似乎也被神石震慑住了，他一向病弱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些许血气。
陈王并不意外，此神石本就有激荡气血之效，而那庄冥，病弱之躯，较为明显，也在情理之中。
“王爷，隔得十步，庄某看不真切。”庄冥徐徐吐出口气，忽然说道。
“庄冥兄弟，此神石过于玄妙，激荡气血，而你身虚体弱，可莫要过于激动，暴毙于此。”
陈王闻言，徐徐往前，如是说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庄冥笑了声，说道：“此神石与我庄氏商行中的那一枚神石，倒也颇为相近，庄某也曾接触，自是不惧的。”
陈王来到他面前，俯视下来，目光冷淡。
旋即才将紫檀木盒，往前递去，送到庄冥面前。
庄冥神色如常，看着这一枚神石。
约有拳头大小，色泽古朴，中间有一圈神色纹路，竟像是一颗眼珠。
在这瞬间，庄冥微微咬牙，他低下头去，似是在端详这神石。
没有人看清他的脸色。
只见庄冥似乎看得入神。
他缓缓伸出手去，似乎要触摸神石。
“大胆！”
陈王倏地出声，喝道：“此乃神石，当进献天子，你这平头百姓，有何资格，触碰神石？”
庄冥的手，顿时停住。
他的手，距离神石，尚有一尺。
而他的头，却缓缓抬了起来，看向陈王，眼神复杂。
陈王俯视着他，眼神中带着轻蔑。
庄冥忽然说道：“我经商多年，极少行险，行事必要有十足把握，若无把握，纵利益再高，亦狠心舍下，从不犹疑。”
陈王怔了一下，不知庄冥为何莫名其妙道出这么一句话。
周边众人，却也颇为错愕。
庄冥叹了声，道：“我但凡行事，牢记一点，善于谋算者，行事必不涉风险，但今日才知……过往诸事，我之所以从不涉险，只因所得利益，还不足以令我放手一搏而已。”
他言语落下，眼神瞬间锐利。
陈王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危机感，便要抽身后退。
然而就在这时！
咻地一声！
只见庄冥袖中，倏忽窜出一条白蛇！
那白蛇眸光森冷，蓦然张口！
紫檀木盒中，那拳头大小的神石，顿时被一口吞下！
第五十六章 千军万马,杀出重围
一瞬之间！
寂静了下来！
场中仿佛凝滞住了！
所有人的思绪，都在这一瞬间凝住。
旋即哗然！
神石被吞了！
庄冥袖中，窜出一条白蛇，吞食了即将献与皇帝的神石！
“庄冥！”
李老惊呼了一声！
陈王反应了过来，目呲欲裂，怒吼出声。
“庄冥！你怎么敢！”
——
这是陈王费尽心力所获的宝物！
为了护送这宝物，调用了千余镇南军！
这是要进献天子的宝物！
但这宝物，居然毁了！
被一条蛇吞了！
而这蛇，出自于庄冥袖中！
“完了……”
李老等一众商人，心中俱都升起这样的念头。
庄冥完了！
庄氏商行完了！
无论庄冥是否有意，但吞下神石的蛇，出自于他的手中，是不容辩解的事实！
如此大罪，当抄家灭族！
——
“拿下！”
十二名精兵，一拥而上，便要拿住庄冥！
然而又是一声怒吼！
但见一尊魁梧的身躯，拦在庄冥身前，蓦然横扫！
十二卫士，尽数败退，半数骨断筋折，吐血而倒！
“庄冥，你想干什么？”
陈王喝道：“还不束手就擒？”
在东胜王朝，礼仪尊卑有序，而且此物涉及天子，就算在这一刻，陈王甚至都难以相信，庄冥是故意毁了神石。
他甚至在想，或许只是庄冥豢养的一条白蛇，禁不住神石诱惑，一口吞下。
若是此刻擒住白蛇，剖开此蛇，或能取回神石。
但庄冥的属下，却又在这一瞬间，杀伤了卫士！
——
而在此刻。
庄冥只是闭目。
他心中震动到了极点。
他在这神石之上，感应到了气息。
这一股气息，对幼龙之身，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无法抗拒的本能！
他一向行事，从不涉险！
但今日，他拼了一回！
他说的宝玉是假的，他说的神石也是假的，他只是要支走薛庆！
从最开始，感应到这一枚神石时，他心中只犹疑了一瞬，便已有了决断！
吞食神石，炼就龙身！
如若功成，当能化蛟！
而蛟龙之身，凌驾当世！
此时此刻，幼龙吞食了神石，不断颤动，似乎达到了一种极限。
庄冥强行抑制，他心血激荡，而又操纵着乾阳与殷明。
“杀！”
乾阳一步往前，轰然一拳，砸了过去！
陈王面色骤变，只觉得如山岳压落，仿佛身体骨骼都近乎散架。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掌，从侧边伸出。
嘭地一声！
如雷霆炸响！
乾阳退了半步！
而那只手的主人，退了三步，闷哼了一声！
陈王见状，才长出一口气。
庄冥目光扫向那出手之人，眼神微凝，道：“武道三重，宗师强者。”
在这武林之间，成就武道三重的宗师级强者，自然是如凤毛麟角。
但这样的人物，并非绝无仅有！
以陈王的权势，又曾经领兵，能招来这么一位武道宗师，倒也不算意外。
毕竟庄冥身边的乾阳及殷明，便具有宗师之名。
陈王一向惜命，与庄冥打过几次交道，均忌惮于乾阳与殷明，时至今日，他身边若没有高手，才是怪事。
“东胜王朝，武道昌盛，宗师辈出，不是只有你麾下，才有武道宗师！”
陈王眸光冷冽，喝道：“吕宗师，拦下乾阳！”
吕姓宗师神色肃然，点了点头。
在刚才出手，他落入了下风。
尽管是因为仓促接招的原因，但不可否认，乾阳的身躯，比他更强。
陈王眼力不俗，也看得明白，因此只是让他拦住乾阳，而不是打死乾阳。
“另外一位……”
吕姓宗师露出凝重之色。
陈王喝道：“杀！”
千余镇南军，已然包围此处！
纵然没有吕宗师，以千余镇南军的精锐，付出一定的伤亡，也足能围杀两大宗师。
武道三重的宗师，也仍然还是血肉之躯！
人力有穷尽！
这个世上，纵然是再强的武者，武艺绝世，以一敌百，却也敌不过千军万马！
——
乾阳身如铁塔，魁梧壮硕，皮肉坚实，如横炼金身。
在庄冥的操纵下，压制住了那位真正的武道宗师。
与此同时，他却也知晓，外边有千余镇南军，已围住此地。
哪怕乾阳与殷明，非比寻常武道强者，但也敌不过上千精兵。
在操纵乾阳对战宗师之时，庄冥复又心分三用，操纵殷明。
只见殷明一手提起了庄冥，往大门处闯了出去。
“滚开！”
但凡拦在身前的卫士，尽被他单手扫飞。
哪怕百炼钢刀，在他的拳掌之下，也都拍得断裂。
寻常兵将，挨得一拳一脚，甲胄塌陷，生死不知。
——
在场之中，乱象纷呈。
商人们狼狈逃窜，纷纷躲避，生恐遭受池鱼之殃。
陈王在侍卫的保护下，逐渐退开。
但是乾阳和那吕姓宗师，得打得难分难解。
桌椅破碎，支柱崩塌。
脚下所及，地砖尽数粉碎！
而在大门方向。
殷明提着庄冥，单手杀了出去。
两大宗师，震慑全场！
咻地一声！
有一名小将，手持长枪，刺了过来。
殷明倏忽回身，将长枪扫断，一脚踢在这小将腹部。
那小将整个身子，竟是飞了起来，抛出三五丈远，砸碎了一张桌子。
“不想死的，滚开！”
庄冥倏地出声，面带寒色，怒声喝道：“此为武道宗师，举世无敌！胆敢阻拦者！杀！”
——
“军令如山，心生退意者，斩！”
陈王登上了二层楼，高声喝道：“武道宗师亦不过血肉之躯，他携着一个残废，武力减半，尔等为镇南精兵，千人之众，莫非杀不掉一人？”
军中精锐，皆有血性，听得如此羞辱之言，更是怒气迸发。
为首统领喝道：“列阵！围杀！死战不退！”
众多军士，皆怒喝出声。
“杀！”
——
整个耀城，乱象不堪！
喊杀声震动全城！
殷明提着庄冥，杀穿了千人军阵！
哪怕是武道第三重的宗师，实则都办不到这点！
但殷明不是宗师，他是古尸！
曾经的金丹真人！
死后身如金玉，如横炼宗师！
此刻庄冥在操纵着殷明，杀穿了军阵，但穿透重围后，殷明身上却也伤痕累累。
上百道伤口，密布在殷明的身上。
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殷明身上只有伤口，没有鲜血外流。
只是被那些军士的鲜血喷洒在身上，浑身浴血，显得惨烈。
这样的伤势，哪怕是宗师级武道强者，也早已在半途倒下了。
“战马……”
庄冥眼前一亮。
他心念一动。
只见殷明将他抛到了马背上。
而庄冥虽然双腿残疾，但他早年也是精通骑术，当即伏在马背上，伸手一拍。
战马受惊，长嘶一声，瞬间窜了出去，掀起滚滚灰尘。
就在这时。
庄冥心中，又升起一股危机感。
嗖地一声！
有一支箭矢，射向他的后背！
殷明倏忽跃起，待落地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支箭矢。
“放箭！”
那镇南军统领，声音骤然响起。
但见上百箭矢，倏忽而发。
适才殷明深陷重围，杀穿了军阵，这些士兵便也是与他近身血战。
而如今殷明杀出了重围，却见那些士兵，倏忽退后。
不是因为畏惧殷明！
而是为了放箭，避免误杀士兵！
——
百箭齐发！
纵为武道宗师，也不能以肉身抵御。
殷明目光森冷，就地一滚，手中已多了兵器，身如猿猴，宛如疾风，躲避之余，亦是格挡。
“这就是武道宗师……”
镇南军统领目光微沉。
上千军士，围杀一人，竟被他透出重围。
百箭齐发，竟然被他格挡下来。
只不过，镇南军精锐，却也不只是这样的本事。
他伸手高抬，面色肃然。
“放！”
咻地一声！
破空之音！
眨眼之间！
有一柄长矛，越过百步！
刹那间穿透殷明胸膛，将他整个身体，带飞了起来，飞出六丈远，斜斜钉在地上！
——
轰地一声！
乾阳与吕姓宗师，对拳一记，
吕姓宗师往后飞退。
乾阳得势不饶人，继续往前。
但在瞬间，却闷哼了一声！
无论是乾阳还是殷明，终究是庄冥的意念在操纵，当殷明受创，庄冥亦是在刹那之间，脑袋空白，乾阳却也难免遭受影响。
宗师之战，胜负只在顷刻之间。
但是那位吕姓宗师，却没有趁势出手。
乾阳停下了。
他也停下了。
“宗师啊……”
吕姓宗师嘴角现出一抹苦涩，看着外边被钉在地上的殷明，竟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东胜王朝的武道宗师，皆是惊才绝艳，根骨奇佳，他们更是挥洒了无数汗水，钻研了无数武艺，锤炼自身武道造诣，历经无数次生死，历经无数次感悟，才得以集武道之大成，从而踏破武道三重，登临武学至高境界，受尊宗师之名。
但纵为宗师，也还是人。
乾阳及殷明二人，在他眼中，都是横炼之身，这等身躯要更胜于其他宗师级强者的体魄，
但纵然是如此高手，任是武艺通玄，横炼之体，也敌不过千百大军围杀，也敌不过东胜王朝的强弓劲弩。
“束手就擒罢。”
吕姓宗师叹道：“修成如此武学造诣，实属不易，何必白白葬送性命？”
乾阳默然不语，偏头看向了楼上。
上面有一架弩车，甚是庞大，方圆丈许。
须五人合力，方能拉开。
这便是天机神弩！
弩箭如矛，长一丈，粗如臂膀，可射二千步。
纵为宗师，亦血肉之躯，无法抵挡。
而此时此刻，余下军士，也围了上来。
以这位吕姓宗师为主，缠住乾阳，又精兵助力围杀。
即便乾阳不是寻常宗师可比，但到如此境遇，也已无法脱困。
“杀！”
陈王寒声道。
第五十七章 庄冥!反了!
尘埃落定。
酒楼内外，狼藉一片。
桌椅尽成碎片，支柱塌了半数。
遍地砖石，宛如砂砾。
乾阳被一支神机弩箭，穿透了腹部，钉在墙上。
吕姓宗师，喘息不定，血汗不断滴落，能够开碑裂石的双手，禁不住颤抖。
而在他身边，士兵倒地二三十人，有人哀嚎惨叫，有人全无声息。
而在酒楼之外，殷明也被一支神机弩箭斜钉在地上。
而在他与酒楼大门之间，亦是躺倒了数十人。
“报！”
“凶徒三人，一人逃窜，二人伏诛。”
“我方阵亡八十二人，重伤三十七人，轻伤九十六人。”
“我知道了。”
镇南军统领眸光冰冷。
这就是武道宗师！
千余兵将围杀，动用了天机神弩，仍然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而且，自己这一方，还有一位宗师，牵制了那名为乾阳的凶徒。
如若不然，两名凶徒联手，镇南军的伤亡，或许要多出一倍有余。
——
陈王双手握拳，眼神中的寒意，似是要结成冰霜。
他脸上戾气闪过，目光扫过淮安十六府的诸多商贾。
这些商人，见到如此惨状，如此激烈的血战，纵然见多识广，也见过血腥，此刻也不由得心神震动，甚至有些商人，早已颤抖不堪。
陈王深吸口气，蓦然一拳，砸在面前的栏杆上。
他从未想到，庄冥如此胆大包天，胆敢毁去献于皇帝的宝物，胆敢公然抗法，命他麾下宗师大开杀戒。
而他也未有想到，两大宗师，竟然会为庄冥自寻死路的举动，而拼死一战！
在他眼中，庄冥本是冷静至极的人。
为何今次，竟然疯了一样？
他为何要毁掉一颗神石？
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难道他不知道，此举形同造反，罪当抄家灭族，使他庄氏商行覆灭么？
难道他自知得罪本王，已必死无疑，便要临死之际，让本王不得好过么？
但这对本王而言，失去至宝，固然痛惜，却也谈不上什么伤害。
至少还没有之前劫杀他的人，焚烧他的军器坊伤得更痛。
但庄冥确实为此，而自寻死路！
“传本王令，调动镇南军，以及淮安十六府内所有公人，查封庄氏商行名下所有产业，擒拿所有管事护卫及随从，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命镇南军大统领，集合淮安丰城周边精锐，合围中望山。”
“生擒庄冥者，赏白银万两，军阶擢升二级。”
“诛杀庄冥者，赏白银五千两，军阶擢升一级。”
陈王背负双手，脸上铁青，不断下发命令。
李老迟疑了下，似要上前，说些什么。
陈王倏忽挥袖。
李老跌了回去。
只见这位王爷，背负双手，居高临下，再不掩饰高傲姿态，仿佛看着蝼蚁一样。
他以俯视凡尘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淮安十六府的商人，一字一顿道：“庄氏商行……反了！”
众皆沉寂。
庄冥反了！
庄氏商行，反了！
今日之后，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淮安十六府的首富，便是反贼！
而庄氏商行的人，亦是反贼！
陈王理所应当地，给庄氏商行，安上了这个罪名！
没有人胆敢反驳！
毁了献与皇帝的神物，行刺王爷未果，公然对抗镇南军！
这是无可反驳的事实！
陈王负手而立，看向耀城南门的方向。
“虽不知今日，你为何疯癫，但是……”
陈王喃喃道：“庄冥，而今是你自寻死路！”
——
耀城之内。
“账册清单以及精品库的那些东西，尽数封藏了么？”
“均已封存，您之前交代的货物，还在转移当中。”
“快！传讯各处，加盖公子印章，照我中定府行事，并且暂时断去来往运输，自行封闭！”
“已照您吩咐，发出了消息。”
“还有……”
薛庆话音未落，外边便已传来了许多动静。
他心中倏地沉了下去。
来不及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事发得如此之快？
他正这般想着，便听得外边传来声音。
“奉王爷命，查封庄氏商行，捉拿各级管事及护卫，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伴随着话语，便也有纷杂的脚步声传来。
数十名公差，手执刀兵，闯了进来。
薛庆脸色变幻，倏地拉过旁边一个少妇，低声道：“护送霜灵姑娘，从密道离开，去那座废弃仓库。记住，霜灵姑娘是公子的身边人，她不能有事。”
那少妇顿时点头，应道：“知道了，夫君。”
薛庆沉声道：“霜灵姑娘若是有事，后果不堪设想。”
妇人咬牙道：“霜灵姑娘若真有事，定是有人踩过我的尸首。”
薛庆吐出口气，霜灵作为公子的贴身侍女，且不说身份如何，想必也对公子很多事情，都知悉甚深，她不容有失。
“快去，我来拖住这些公差。”
薛庆这般说着，往前而去。
他绕过照壁，看向领头的那个差人，笑着说道：“冯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您这是什么阵仗，看着倒怪吓人的……”
那冯大人神色冰冷，说道：“奉命查封，你没听见？”
薛庆袖中的手，握紧了一瞬，却依然笑道：“冯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前次也查封了我们，后来不是说误会，解封了么？”
冯大人往前一步，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你家主人，犯了大事，形同造反，被王爷定为反贼，连带整个庄氏商行，都是叛军……”
薛庆心神一震，他张了张口，竟是无言。
尽管早知公子那边，必然会出变故。
但也不曾想到，竟然形同造反？
“冯某吃了你不少银两，也不想动强。”
冯大人缓缓说道：“官府真要镇压，区区庄氏商行，怎么抵挡得住？今日不想血流成河，就照我说的，束手就擒……”
薛庆看着这些已然抽刀出鞘的公差，心中一凛，但却又勉强笑道：“我们都是正经生意人，哪敢违逆官府？”
冯大人顿了下，终究是叹道：“打了这么些年交道，冯某对你也不算陌生，是生意人还是反贼，也看得出来，可惜……”
说到这里，才听他低声道：“此事牵涉太大，罪名太重，祸及性命，但往年以来，咱们府台大人也吃了你们不少银两，你只能盼着，府尊是否会念在过往情分，对你从轻处罚，饶得一命了。”
——
耀城之外。
庄冥伏在马上。
他按着袖中的幼龙，脸色惨白，神色复杂。
就在他出城之际，神机劲弩迸发，便已无法操纵殷明。
但下一刻，他也无法操纵乾阳。
而今乾阳，也步了殷明的后尘。
乾阳殷明，为真人遗蜕，体魄犹胜宗师。
可惜，两具古尸，神力虽强，终究不是全盛之时，不能凌驾世间之上，而为世间武力所灭。
若是他全神操纵，或许还能继续拖延一二。
但此时此刻，幼龙吞食神石，造成剧烈变化。
而他本身，却也悸动不已，为之影响。
在操纵乾阳殷明之时，不免力有未逮，不如全力运使之时。
“六年以来，两大宗师级战力，为我安身立命之本。”
“而今二尊皆毁。”
“接下来，庄氏商行，必受灭顶之灾。”
“付出如此代价……”
庄冥微微闭目，轻声道：“我必能成！”
他行事谨慎，从来不行无把握之事，但今日仍禁不住孤注一掷，因为他无法抗拒从这神石上面，所感应到的气息！
那是属于……真龙的气息！
今日之事，如不能成，必死无疑。
如若能成，一切劫数，都可迎刃而解。
第五十八章 风传八方
是日，淮安境内，官府发出告示。
庄氏商行创始人，十三先生庄冥，公然造反，藐视皇权，摧毁神物，并行刺陈王。
于事败之后，竟公然抗法，杀伤镇南军二百余精锐。
而今庄冥在逃，不知所踪。
官府则于淮安境内，再次查封庄氏商行。
而且这一次，不仅是查封，更是擒拿庄氏商行各级管事以及护卫，打入牢狱，以反贼之罪论处。
此事当天下午，尚未入夜，便已广传开来，使淮安境内，无不哗然！
生意遍及淮安十六府，势力最为庞大，信誉最为稳固的，生意最为红火的庄氏商行，竟为叛乱反贼，图谋不轨？
——
广府境内。
“老爷，不好了。”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没见陆爷在这儿么？慌慌张张，失了礼数！”
“老爷，陆爷，外边传来消息，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已造反了！”
“什么？”
大厅中两人，皆倏忽起身，带着无法置信的神色，看着来人。
而这两人，其中一人，赫然便是陆合。
他行走武林多年，人脉甚广，今日到此，便是为了完成公子的交代。
哪知才与这位好友坐下，便听到了这震撼至极的消息。
“你胡说什么？”
那中年人面色冰冷，他知晓陆合效力于庄氏商行，生恐这话得罪了对方，忙是呵斥道：“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是行商之人，奉公守法的百姓，怎么可能造反？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未经查实的，也拿来报么？”
那下人迟疑了下，看了陆合一眼，才道：“广府高大人亲自颁发的令，查封广府境内的庄氏商行，擒拿一应人等，打入牢狱，暂以叛乱罪收押……”
那中年人顿时语气一滞，悄然看了看陆合。
陆合脸色变幻，低沉道：“怎么回事？”
下人忙是应道：“听闻陈王有一神物，要献与当今圣上，不知为何，十三先生忽然摧毁神物，并行刺陈王，事败之后，凭借两位宗师，杀出上千镇南军精锐重围……目前在逃。”
陆合握紧了拳，深吸口气，复又问道：“我再问你一遍，消息真的属实么？”
下人点头道：“官府出了告示。”
陆合怔在那里，眼神中变了又变。
他心中翻起惊天骇浪，根本无法相信此刻听到的消息。
他知道公子心中，实则傲视天下，并无什么王权至上的念头，否则也不会去截杀官府之人，劫掠官府之物，而又打算坑害当朝异姓王。
但他更知道，公子行事，从来谨慎稳妥。
为何今次，会如此莽撞，摧毁神物，行刺陈王？
这是必死无疑的事！
哪怕行刺得手，又能如何？
接下来抵挡得住整个东胜王朝的大军么？
庄氏商行势力再大，也只是依附在东胜王朝之下的一个商行而已，如何能与整个东胜王朝抗衡？
按道理说，以公子的城府，即便陈王再是逼迫，甚至羞辱，也决计不会走到这一步。
怎么会这样？
除非……公子还有谋划？
可是，连向来收受庄氏商行无数宝物的广府高大人，都已定了叛乱之罪，事已至此，如何还有解救的方法？
陆合张了张口，竟觉口干舌燥，一时之间，颇是迷惘。
他着实无法想到，究竟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去这样的境遇。
“兄弟……”
中年人迟疑道：“官府公然发出告示，定下此叛乱之罪，事情至此，已无可挽救……”
他顿了下，道：“无论庄冥是不是要反，其中是否有什么曲折，但既然罪名已定，便翻不了的，他纵然再是智计无双，也必死无疑，而庄氏商行，怕是要散了。你不如听兄弟一句劝，先藏身起来，摒弃与庄氏商行有关的一切，断绝一切关系，免得一起遭灾，惹祸上身……”
陆合顿了下，沉声道：“公子于我有知遇之恩，凡事重用于我，而乾阳殷明二位大人，于我有教导之恩，有师徒之实……”
说到这里，他看向这中年人，道：“袁兄，人生在世，必有一死，而我陆合此生，惜恩重义，若就此隐遁，便是忘恩负义之徒，有何脸面，苟活在世？”
袁兄迟疑了下，竟不知如何开口。
而那下人，又迟疑了下，道：“陆爷，有传言称，十三先生身边两大宗师，为保十三先生脱逃，已被镇南军所杀。”
陆合刚要迈出的脚步，蓦然一顿，眼神复杂。
他口中动了动，似有悲色，忽然又笑了声，问道：“镇南军伤亡如何？”
那人应道：“陈王麾下，有宗师参战，以千余镇南军合围，动用天机神弩，但据传伤亡人数，超二百有余。”
陆合嘴角含笑，说道：“不愧是武道宗师，哪怕面对千军之众，也仍杀敌过百，果真强悍绝伦，我所不如也。”
说完之后，他迈步而行。
“不过，陆某人也不甘示弱，争取杀伤之数，亦超百人！”
说完之后，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
他背影远去。
此去不回。
“老爷……”
那下人顿了下，伸手轻轻划了划，目光露出探询之色。
陆合此去，反正也是送死。
即是如此，是否要擒拿陆合，去官府换功？
袁老爷眉头微皱，微微摇头，叹道：“今日我见陆合，他已非当年，距离宗师仅差临门一脚，集合我山庄上下的所有护卫，都未必能留下他。”
说完之后，他叹道：“毕竟多年交情，我也非穷困潦倒，不至于为些赏赐，跟他拼一场生死。”
——
淮北暗庄。
高座之上，有一青年，约三十来许，气质高贵，衣着华丽。
他坐姿慵懒，右手轻轻转动着左手大拇指上的一枚玉扳指。
而他的目光，则看着下方一个中年人。
“岳阳，庄氏商行麾下，护卫统领之一。”
青年摘过一颗葡萄，放入口中，轻轻咀嚼，又继续说道：“你隐藏身份，不愿告知，以为本王便查不出你的身份了么？这淮北的暗庄，都是本王的耳目，要查你的身份，也非难事。”
下方站着一人，笔直挺立，面貌约四十来许，眉宇沉稳，赫然便是原本应该去往京城的岳阳。
但原本身在京城的贵人，来到了淮北。
而岳阳便折返回了淮北。
直到昨日，才得以得见尊荣。
而在今日，这位七皇子，便查实了他的身份。
岳阳倒也并不意外。
暗庄的生意，五花八门，都在阴暗之处，也不乏奇人异士，要探听他的身份，本也不是难事。
“我家公子，早就说过，淮北暗庄背后必有大人物，原来是七皇子。”
岳阳神色如常，不卑不亢，拱手施礼，道：“毕竟事关重大，岳某生恐泄露身份，日后为庄氏商行，带来灭顶之灾，还望七皇子恕罪。”
七皇子看了看旁边的许多纸张，上面写满了文字，旋即目光收回，淡淡道：“替本王送来陈王的罪证，又不敢出面，是要让本王给你们当刀？”
说完之后，他嗤笑了声，脸上露出不屑之色，道：“你们杀了本王麾下最倚重的谋士，还想让本王为你们办事？”
岳阳说道：“不是您为我们办事，而是为您自己办事。”
七皇子眉头一挑。
岳阳再度说道：“陈王支持东宫太子，而您试图夺位，他本就是您登向皇位中途的一块顽石，能够扳倒他，难道您不愿？宋天元已死，您会为了一个死人，便不顾接下来的大事？”
七皇子闻言，笑了声，语意难明，只说道：“好一个十三先生，麾下来个武夫，竟也如此厉害，难怪宋天元也栽了。”
说来，七皇子心中却也无奈。
他对宋天元，极为倚重。
而宋天元也从未让他失望，在京城几桩大事下来，他风头无两，盖过了东宫太子。
原先以宋天元的后续谋划，再过年许，他或许便真能取代太子。
然而就在不久前，东宫太子受宋天元算计，禁足三月。
宋天元得以腾出手来，却没有继续发难，而是告假回乡，说是要为自家老爷子讨一口气，顺手对付一个商人，只须月余光景，便可整垮对方，从容回到京城。
哪知超过月余，宋天元仍无消息。
而他这位七皇子，也忍不住动身，来到淮北，寻找他麾下这最具智计的谋士。
未曾想到，刚到淮北，便有消息传来，宣城宋家溃散了。
而宋天元不知所踪，多半已是凶多吉少。
“智高如宋天元，竟也阴沟里翻船，栽在了老家。”
七皇子心疼之余，恼怒之余，却又再起惜才之念。
宋天元如此才思敏捷，智计高深，那么在谋略上，击溃了宋天元，并且让宋天元都丢了性命的那位十三先生，又是怎样的才情？
如此人物，屈居市井之间，不去建功立业，反而醉心金银俗物，经营商道，真是屈才了。
“还是那句话，本王可以出手。”
“但出手的时机，却不一定。”
“即便晚些时候出手，也是一样的效果。”
“只不过晚些时候，你庄氏商行，也就灭了。”
七皇子淡然道：“想要本王提早出手，解庄氏商行的困境，就让你家公子，亲自来拜见本王。”
岳阳默然不语，正要继续开口。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倏忽传来声音。
“报！淮安传来急报！”
“什么急报？”
“庄冥摧毁神物，行刺陈王，事败而逃，今淮安境内，已发告示，列为反贼，凡庄氏商行麾下人手，皆以叛乱罪名入狱。”
“什么？”
岳阳面色骤变。
而七皇子，也脸色变了下。
场中的气氛，停滞了下。
过得片刻，才听七皇子叹道：“可惜了。”
他才刚动了惜才之念，陈王居然就给这庄冥，定了造反之罪。
但话又说回来，能够被陈王定下反贼之名，穷途末路，必死无疑，此人倒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不凡……宋天元或许只是大意了。
而岳阳如遭雷击，站在那里，神情变化不定。
“岳阳……”
七皇子叹道：“淮安境内，既发告示，足见此罪，必是证据确凿，已翻不得了，你作为庄氏商行之人，也是反贼，按道理说，本王此刻，该拿下你。不过，念你武艺不凡，头脑也算灵活，若愿意为本王效力，本王可以给你换个身份，保你不死。”
岳阳深吸口气。
他不知一向谨慎且隐忍的公子，为何会走到这样的境地。
但是，他心中坚信，公子凡事，必有谋算。
“岳某兄弟二人，受公子救命之恩，此生绝无二心。”
岳阳施了一礼，道：“陈王罪证，皆在此处，王爷该如何行事，是王爷自己的考虑了……如今庄氏商行，危在旦夕，岳某告辞。”
说完之后，他转身而去。
而周边的护卫，倏忽拔刀出鞘。
岳阳停下脚步，手握刀柄，神色肃然。
“放他走。”
七皇子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众人退下。
岳阳回身，施了一礼，道了声谢，方是离开暗庄。
而七皇子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叹了声。
“忠义之士，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谁知是准备回去护主而送命的忠义之士，还是准备逃命的鼠胆之辈呢？”暗中一人笑道。
“本王看得出来，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他所带来的陈王罪证？”那人略有迟疑。
“暂时留着罢。”
七皇子叹道：“这些罪证，言及陈王当年养寇自重，杀良冒功的过往，以及如今在淮安，积蓄势力，野心勃勃的迹象，而又有些造反的证据。他说他家公子，还会有后续布置，足能一举扳倒陈王……但是，如今叛罪已下，庄氏商行必灭，庄冥此人必死，便也没有什么后续布置了。”
“没有了后续布置，这些罪证还不完全，还不足以扳倒陈王。”
“不过这些罪证日后必有大用，且先留着。”
“是，属下这就去封存。”
“可惜了啊。”
七皇子缓缓吐出口气。
不知是惜宋天元，还是惜庄冥，又或者是在惜岳阳。
“此人能败宋天元，又能将一尊武林高手，驯服得如此忠义，也真是个人才。”
“奈何还是敌不过陈王。”
“事已至此，罪名定下，本王也救不得了。”
——
北域，旱灾之地。
柳河挂念当年救命恩人一家生死，向庄冥请命，来灾地一趟。
他寻到了当年的救命恩人，所幸恩人一家，都还在世。
如今灾情随着时日逐渐恶化，但如今还算可控。
而恩公一家，也算有些家底，虽然也不如以往，但还勉强度日。
在寻得恩人之后，柳河便借庄氏商行，安顿了这一家人，随后便一心投入赈灾之事中。
庄氏商行在此地的店铺及仓库，只是去年的年底，才初建成，不如淮安十六府来得底蕴深厚，但也有些可靠的管事。
柳河承公子庄冥之命而来，便成了主事之人，余下管事，皆从旁协助。
“大人，这便是我庄氏商行，此次赈灾的款项，除此之外，三日后，我欲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届时避免灾民抢夺粮食，秩序混乱，还请大人派遣官府的公人，协助我庄氏商行赈灾之举。”
柳河施了一礼，看着眼前的老者。
这老者便是本地的父母官。
根据东胜王朝律法，这赈灾之事，也须向官府报备。
故此，柳河在准备赈灾事宜的第一日，便拜见过这位郑大人了。
“嗯，很好。”
郑大人缓缓说道：“庄氏商行，财力雄厚，也能宅心仁厚，这手笔也不小，或许可以让老夫辖地之内的七成灾民，活过这一次天灾……”
停顿了下，郑大人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柳河心中暗道奇怪，迟疑了下，问道：“大人觉得，还有什么不妥么？”
郑大人默然片刻，说道：“老夫六十余岁了，年逾古稀，不求仕途更进一步了。”
柳河闻言，察觉此言深藏含义，心中一沉，正色道：“郑大人此言，何意？”
郑大人取过一张纸条，递了过去，叹道：“你家公子庄冥，摧毁献与圣上的寿礼，并行刺陈王，事败之后，强行突破镇南军之重围而逃，致使镇南军伤亡数百。”
说完之后，他看着错愕惊异的柳河，继续说道：“如今淮安十六府中，陈王已定了庄氏商行的藐视皇权，行刺王侯，叛乱之罪，上至庄冥，下至各级管事护卫随从，都要缉拿入狱，等侯发落。”
柳河张了张口，心中犹是难以置信。
他与陆合岳阳等人，想法均是相同。
凭借公子的智计城府，无论陈王如何逼迫，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将自己陷于穷途末路。
“如今此事还只局限于淮安十六府，但是，陈王敢定此罪，而淮安诸多官员均执行陈王之令，老夫看来，他必有确凿证据，才让这些官员对此罪名，也无异议。”
“眼下只是查封了淮安，但陈王势必会上禀京城，且呈上证据，待到京城核定之后，不仅是淮安十六府，包括这里的商行分支，甚至整个东胜王朝境内，庄氏商行所以产业，都将被查封。”
“而庄氏商行所有人，都将缉拿入狱，而且，但凡与庄氏商行有关的商贾世家，都难免受到牵连。”
“一旦真正定罪，你们便是反贼，罪当处斩。”
“此事之后，不但庄氏商行覆灭，恐会株连数千之众。”
“老夫没有了雄心壮志，近些时日，你代表庄氏商行，为赈灾之事奔波，老夫看在心里，作为此地的父母官，心中也甚为感激。”
郑大人停顿了下，说道：“你自去罢，趁风波还只局限于淮安之内，趁如今京城方面还未给老夫下令，你散了庄氏商行，各自断了关系，留条性命罢。”
柳河面色变幻，咬牙道：“不可能！我家公子，凡事三思而后行，怎会公然造反？而且，在淮安之内，各地官员，都与我家公子，属至交好友……”
郑大人低声叹了下，说道：“什么至交好友？老夫在官场多年，便也能够知晓，他庄冥能在六年间，于淮安兴起大势，创立如此庞大的生意，想必淮安的官员，跟他之间的利益纠葛，不在少数，但那又如何？”
“他可算是淮安官场的衣食父母，但眼下这是造反的罪，没有人敢包庇他。”
“别说是他庄冥，就算是亲生父母，或许他们都能为了保住乌纱帽，为了保住项上人头，而大义灭亲。”
“何况，事已至此，造反之事，已无反转余地，他们也救不得庄氏商行，相反……他们既然与庄氏商行有所来往，那么避免受到牵连，或许要比陈王更加狠辣，更想尽快灭了庄氏商行，销毁一切与庄氏商行的来往证据。”
“柳河，你逃命去罢。”
郑大人吐出口气，道：“根据以往的事例，最多三五天，老夫便会接到京城的法令，查封你们在此地的商行分支，缉拿相关人等……三天之内，你安排好后路，今后，好自为之。”
柳河神色肃然，终是深深施了一礼，躬身道：“多谢大人好意，柳河铭记于心。”
说完之后，他便转头而去，大步而行。
郑大人目光微皱。
只见柳河步伐稳健，气势甚强。
这根本不是逃命的态势！
“柳河，你要去哪儿？”
“淮安。”
“你要送死？”
“不是送死，是为护主。”
——
第六十章 公子无罪,我等无悔,纵死不退!
“这些忠义至极的死士，尚且心中如此沉重，那么其他人呢……”
白庆心中暗道：“恐怕其他人，怕是摇摆不定，有溃散之势了，可是公子至今未出，他未有发话，我也不能逾越，而出面执掌大局。”
在这一瞬间，他又不禁想到公子回来时的状况。
如此狼狈，而未见乾阳及殷明两大宗师，莫非公子在半途，便已遇袭，已受暗伤？
正这般想着，却忽然听得一声轻响。
白庆忙是转身，运起身法，不过三息，便来到院内。
轻响之声，赫然是推门之声。
推开门的人，便是庄冥。
只是此时此刻，庄冥的气色，难看到了极点。
面无血色，苍白而泛青。
木椅的轮子，压过较低的门槛，轻轻颤动了下。
庄冥也是身体颤动了一下，旋即闷哼一声，冷汗涔涔。
他身子微摇，竟是有些不稳，喘息不定，抬头看着前方。
却觉头脑昏沉，险些一头往前栽倒。
“公子……”
白庆见状，忙是上前，伸手搀扶，低声道：“怎么回事？”
庄冥看了他一眼，喘息道：“镇南军来了？”
白庆心中微沉，点了点头，道：“一个时辰前，镇南军出现在山下，一刻钟内，便完成合围，但只是围而不攻，不知其意，不过，目前可以断定，镇南军来者不善，因为，适才周管事出去商谈，才出门三十步，便被射杀了。”
庄冥脸色依然惨白，低声道：“意料之中，目前陈王还不知我回到了中望山，他将我的一切产业，视作他的囊中之物，想必不会急着动手，毁坏属于他的山庄。不过，等陈王查到我已归来的确切线索，确认了我此刻身在山庄之内，想必他会亲自来此。”
顿了一下，庄冥说道：“待得陈王到来，镇南军受他下令，大约便是攻山之时。”
白庆顿了下，方是问道：“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前次之事，还是留下了罪证？”
庄冥摇了摇头，强忍着精神紊乱，说道：“前次之事，你们做得很好，证据均已清除，陈王虽知我等所为，但没有人证及物证，便只是隐而不发。此刻，在眼前的事，不是昨日事，而是今日事……”
白庆怔了下，更是错愕。
庄冥稍微喘息，脸色极为难看，微微咬牙，说道：“我夺了陈王献给皇帝的神物，当场与陈王撕破了颜面，杀出重围而归来。今日犯此大事，我庄氏商行必受灭顶之灾，而潜龙山庄也必将遭难……”
白庆面色骤变，失声道：“公子……”
他面带骇然神色，倒吸了口气。
虽然早已料到，此事绝不简单，毕竟公子失了往日神采，狼狈归来，而又有大军压境。
但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形同造反？
“我从中定府杀出，本也有机会在千军之中，让殷明尝试去擒陈王，但千军万马，危局太甚，我本身安危难保，又怕事后陷入重围，难以脱逃，故而未有当场与陈王拼命。”
“但是，论其中最大原因，便是我断定此人自负，会将潜龙山庄视为己有，他出于许多方面的考虑，或许会暂缓大军攻伐。”
“若我杀陈王，此刻大军为陈王报仇，早已踏平潜龙山庄。”
“这是喘息之机，但时候不会太长。”
“大军迟早要攻山，你务必要守住这里。”
庄冥咬牙道：“想尽办法，再拖他一个时辰，我仍有破局之法。”
白庆尚在震骇当中，此刻闻言，却又稍作迟疑，他不知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公子还能有什么手段扭转乾坤，但公子素来神算，他倒也没有太多质疑。
“公子，这山下大军，数以万计，可山庄之内，护卫不足百人，此外……除我等二十余人，其他护卫却也未必敢反抗朝廷大军。”
说到这里，白庆正色说道：“如有乾阳和殷明两位大人，两大宗师压阵，我等或许可以凭借山庄地势，周旋些时候，但怕也难以支撑一个时辰……”
庄冥沉默了下来。
白庆略有犹疑，终于还是问道：“乾阳和殷明，两位大人……”
庄冥低沉道：“为掩护我离开，而陷入镇南军重围，没能随我回来。”
白庆微微握拳，张了张口，眼神中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
这两位宗师，对他也有指点之恩，且修为高深莫测，一向被庄氏商行的武者们，视为至高无上，百战不败的武神。
然而今日，他们在镇南军围杀之下，也不免身殒么？
在这一瞬间，白庆隐约有些悲色。
他们师兄弟，一生习武，而醉心武道。
然而乾阳与殷明，皆已是武道宗师，至高无上的武者，在武林中被视如神灵般的无敌存在。
这个武道境界，是他们师兄弟二人，最为渴望的成就，也是一生的所求。
可是，这等武道成就，终究也难逃朝廷大军的围杀。
“公子……”
“守住这里。”
庄冥略有喘息，低声道：“听着，我若不出，任何人皆不得扰我，包括你本人在内……”
白庆迟疑道：“若镇南军开始攻打？”
庄冥沉声道：“我说过了，我不出来，不得扰我，哪怕镇南军真的攻破山庄，一路杀了进来，我也要你护住这片院子，不能让他们踏足院内半步！”
白庆面色变了又变，呼吸也略凝滞。
庄冥缓缓说道：“能挡住么？敢去挡么？”
白庆闻言，面色肃然，道：“连陈王的头颅，白庆都想去砍下他，有何不敢？不单是我白庆，就算是外边那些兄弟，前次行事，本就抱着必死之心而去，今次不过直面生死而已，如何不敢？”
庄冥吐出口气，道：“前次九死一生，今次十死无生，你们若退，我不怪罪。”
白庆停顿了下，道：“公子……”
庄冥说道：“最迟一个时辰，我必会出来解决一切事情。”
说着，庄冥又低沉道：“你也可以告知诸位兄弟，我房中并没有逃生的密道，我本人就在房中……若真要逃，我不必归返山庄。”
白庆叹道：“我只是害怕，没有乾阳和殷明两位大人，没法挡住。单凭我们二十余人，纵然武艺也算不俗，但也挡不住数万大军一轮的冲杀……”
庄冥轻声道：“潜龙山庄，是我亲自设计，呈易守难攻之势，只须按我之前教导，人数上的优势，便发挥不出来，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白庆却是苦笑了声。
虽说地势之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可镇南军属于精锐，且有数万之众，即便轮番而上，也是源源不断，后力不绝，而他们即便是铁打的，又能坚持多久？
他们人数太少，且在军中精锐面前，如一盘散沙，哪怕仗着地势，能够以一敌百，也敌不住数万精锐之众。
何况，他们不是宗师，又如何以一敌百？
“无论如何，务必拖延。”
庄冥神色凝重，说道：“你要想方设法，拖住陈王，若实在拖不住，仗着地势，动用一切方法，拼死护住这片院子！”
停顿了一下，庄冥却又叹了声，道：“不过，此事十死无生，我不强求。于生死之间，无论是何举动，皆为人之常情，谁若要走，我不阻拦。”
白庆忽然笑了声，看向后方。
而在院外，诸位兄弟，均陆续到来。
白庆回过身来，双手一叠，躬身说道：“公子放心，我等此前，已犯死罪，不敢说诸位弟兄都能一往无前而看淡生死，但此前行事，均得死罪在身，纵然此刻心有犹疑，也无法投敌保命……既无幸存之理，必将死战不退。”
“公子放心，我等自知死罪，必死战不退！”
众人见状，俱都躬身施礼，尽数下拜，齐声大喝。
庄冥深吸口气，脸色愈发显得苍白。
他双手一拱，叠于胸前，深深往前，垂首施礼，歉然道：“庄冥惹来祸事，又轻了诸位弟兄忠义之心，实属罪过，在此，告罪。”
“公子无罪，我等无悔，纵死不退！”
白庆为首，单膝跪地，手握刀柄。
“公子无罪，我等无悔，纵死不退！”
众人见状，皆效仿白庆，单膝跪地，神色肃然，声音低沉。
微风吹拂，萧索枯寂。
第六十一章 我以余生赌长生!
白庆等人退去。
而庄冥往后推动轮椅，退入房中。
他伸手一挥，房门逐渐合上。
霎时之间，便见他脸色白得泛青。
庄冥张了张口，竟有难以呼吸的意味。
他撑着身子，却忽然头脑一重，往侧边倒了下去。
轰地一声。
连同轮椅，一并摔倒在地，滚了一圈。
“蜕变……”
庄冥微微咬牙，浑身冷汗涔涔。
他看着前方。
房间之内。
赫然有一条大蛇。
长达丈许，粗如臂膀。
而通体淡白，略感虚幻，宛如白云。
此时此刻，这条大蛇，正盘踞起来，但却不断颤动，仰头朝天，张口嘶鸣。
渐渐地，盘踞姿态，逐渐散开。
白色的大蛇，嘶鸣不已，摇头摆尾，显得极为痛苦。
幼龙正在蜕变！
而幼龙就是庄冥！
因此庄冥的本身，便也感受着脱胎换骨的痛苦。
神石不知何物，但具有真龙之气，进入体内，顷刻扩散，推动幼龙之身。
庄冥全神贯注，不断消化其中神力，根据太虚化龙篇的步骤，排列归整真龙之气。
这神物之中，具有无穷神力，并有真龙之气，足以让已经位列此境巅峰的幼龙，超脱世俗的界限，蜕变成蛟龙，并肩金丹真人，凌驾俗世之上。
只是，吞噬炼化，推动幼龙成长，却不是瞬息之间，便可完成的。
“一个时辰……”
庄冥紧紧咬牙，眼神渐渐恍惚。
他要用尽所有心神，才能掌控力量，来排列真龙之气，推行幼龙的成长。
这神石之力过于强盛，如若他未能及时按照太虚化龙篇的功诀来排列整理，或许他的幼龙之身，便会承载不住神石中的力量，彻底溃散，身死道消。
若是平常时候，他断然是慎之又慎，没有万全准备，也不敢贸然以幼龙之身，直接吞食神石。
但这一次，神石的吸引力，对幼龙而言，近乎无法克制，且机会万分难得，加上陈王近期步步紧逼，便任由本能吞食。
陈王此前命上千兵马押送神石，而到了淮安境内，五万镇南军在手，他必将加派人手看护，想要夺取神石，变数太多。
这是他距离神石最近的时机，机缘当面，迟恐生变，故而他便也没有半分犹疑不决。
而如今幼龙之身吞食神石，原先虽然已堪比道印三重，到了凡俗层次的巅峰，但要炼化神石，仍是不易，险象环生。
若是此刻，他身在别处，哪怕能竭力按照太虚化龙篇来排列，怕也镇不住神石之力，也难免会有性命之危。
不过，此地不是别处，是他命人兴建的潜龙山庄！
这潜龙山庄的规划，多数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本以风水之势，兴我大运，助我修行，未曾想到，潜龙山庄竟能得此大用，镇压神石之力，助我炼化……”
中望山，地脉延绵，连通七山，宛如一条横贯七山的石龙。
而潜龙山庄所定的位置，便是七山龙脉的腹部所在。
占此高位，亦得风水之助。
庄冥在此地，建造潜龙山庄，所有门窗方向，照壁走廊，横梁立柱，雕塑壁画，包括一草一木，都有着精细的准备。
虽然谈不上阵法，但也是风水之局，成宝地之居。
在此居住，人身运势为之攀高，修行也颇有益处，对于幼龙的成长，同样也有益处。
在此宝地之中，他便不必分心去镇压神石之力，便能用全部心神，排列真龙步骤，也才有十足把握，可以完成这一步，不会再有幼龙溃散的危险。
其实他当时不愿冒险在耀城与陈王拼死一搏，而是凭借乾阳和殷明强行突出重围，并不惜甘冒大险，立即回到潜龙山庄的真正原因，便是因为潜龙山庄，有此等助益！
只不过，即便有此宝地之助，他虽有把握能完成这一步，脱胎换骨，成就蛟龙，可也不是一瞬而成。
以他估算，蜕变成功，在一个时辰以内，但是潜龙山庄能撑多久，实也难说。
然而，庄冥心中同样知晓，以白庆等人，武艺虽高，可人数太少，且论起配合抵御，终究不如军阵，哪怕得以借助潜龙山庄的地势，怕也挡不住一两刻钟。
在这期间，若是陈王命镇南军攻打，潜龙山庄根本挡不住多久。
若镇南军攻入这里，而乱他心神，他便无法操纵幼龙炼化神石，有不小的可能，会因为承载不住神石之力，而使幼龙溃散。
若到了这一步，人身怕也难以活命。
也不知白庆跟随他多年，除武艺之外，在智计及言辞上面，究竟学了多少本事，究竟能拖多久？
因为庄冥在设计山庄时，命白老监察，暗中留下的后手，也抵挡不住太久。
哪怕高瞻远瞩如他庄冥，曾为潜龙山庄的防卫，考虑过许多方面的布置，但也不曾想过，这座潜龙山庄，有朝一日，竟是要面对数万大军的攻打。
他不曾想过，有朝一日，时机竟然如此紧迫。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但冒这一次险，能节省我十年八载，甚至三五十年的岁月！”
“若无今次机遇，哪怕三五十年之后，我真能化蛟，但人身已然老迈，还有多少时日，去寻求化龙？”
“这是我此生，最大的转折！”
“只有今次化蛟，我方能真正具有神通法力，才能去寻找真正的天材地宝，寻求得以化龙的机缘！”
庄冥神色肃然，他微微咬牙，感受着蜕变的过程。
他自以为这一生，谨小慎微，凡事必要有万全把握。
实际上，从他开始修炼太虚化龙篇的时候开始，他便已经孤注一掷，赌了这一场！
他将原本能够安稳一世，平平淡淡，得享富贵的数十年余生，都尽数投入了其中，穷尽毕生精力，创立庄氏商行，与人勾心斗角，进行生死之间的博弈，去赌这一场化龙之局！
他从一开始，就赌这数十年残存的余生，能赢来那驻世不朽的永生！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
何况长生乎？
——
丰城之外。
有一队精兵，护送陈王而行。
这队精兵，约百人之众，身着黑色铁甲，面戴黑铁面具，军容齐整。
这是镇南军当中，最为精锐的一支。
而此时此刻，这百名精兵所配备的刀枪兵器，以及穿戴的甲胄面具，皆是陈王从京城携带而来，其材质之坚，尤胜于百炼精铁。
陈王此来淮安，其中一件大事，便是暗中建立军器坊，锻造此类材质的兵器以及甲胄。
目前军器坊被毁，陈王手中便只有百套，全数配备给了镇南军最精锐的这一支精兵。
而这一支精兵最主要的职责，便是护卫陈王的安全。
“若非军器坊被毁，年底之前，便能将一切都准备妥当，甚至已经锻造出一万套以上的甲胄及兵器，足以配备半数镇南军。”
陈王坐在神骏战马之上，看着周边的这些精锐，看着这些精锐的兵器及甲胄，心中颇多感慨，便也对庄冥，愈发痛恨。
但越是痛恨，此刻却也越是痛快。
想到此去中望山，围住潜龙山庄，即将踏平一切，斩杀庄冥，陈王心中，便甚为舒畅。
不可否认，原先被他视为蝼蚁般的区区民间商贾，一个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一个残疾的年轻人，时至今日，已成了令他陈王寝食难安的心腹大患。
放在之前，他杀掉庄冥，只如辗杀一只蚂蚁，不会有任何感触。
放在今日，他竟忍不住有些激动。
“庄冥这残废倒也算满腹智计，还是有些谋算的，可惜他不该得罪本王。”
陈王这般念着，又看了一下天色。
日头已经落下，天色昏暗，几近入夜。
陈王微微皱眉，正要催促麾下人马，加快行军，快些到达中望山。
然而就在他出声的瞬间！
咻地一声！
陈王骤然心悸。
“王爷小心！”
吕姓宗师声音骤起。
声音未落，他人已到了陈王面前，竖掌成刀。
这一记手刀在陈王身侧落下。
手刀划落，赫然是斩断了一支箭矢！
刹那之间，镇南军尽数戒备，钢刀出鞘，弓箭齐备。
吕姓宗师喝道：“箭从左边来，搜！”
当即便有二十余名镇南军精锐，朝着左边的林木草丛，压了过去。
但就在这一瞬间，右边却也有声响动荡。
咻咻咻！
镇南军内，弓弩手尽数转向，朝着右边的林木草丛，乱箭齐发。
霎时之间，有二十余道箭矢齐出。
旋即便是箭锋入肉的闷响。
立时又有二十余名镇南军，列阵而行，压了过去。
“王爷，是一匹马。”有士兵高声道。
“马？”
陈王眉头紧皱，看向吕姓宗师。
吕姓宗师会意，身子一跃，顿时便到了右边草丛中，伸手一挥，拨开了草丛，只见一匹骏马，躺倒在地，身中六七箭。
他顿时眉头一皱，回过身来，说道：“王爷，这马不对。”
陈王问道：“有何不对？”
吕姓宗师迟疑道：“这马早已倒了，否则适才站立于此，高约八尺余，草丛挡不住它的身影，而且，这不像是被箭矢射杀的，倒像是累死在这里的……”
陈王怔了下，又看向地上的断箭，心中忽然一凛。
霎时之间，忽有风声起！
前方地下，跃出一道身影，快如疾风！
倏忽而至！
刀光亮起，直劈陈王！
“快！拦下他！”
第六十二章 今日赴死者!陆合!
这一刀骤然而起！
来得太快！
迅如疾风！
锵地一声！
刀剑相击之声！
于昏暗的天色下，响起一片火光！
陈王闷哼一声，翻身摔落下马！
“快！拿下他！”
上百镇南军，行动迅速，尽数合围！
而吕姓宗师，亦是连忙回援！
此时此刻，陈王跌在地上，发鬓散乱，略有狼狈。
他喘息不定，仍心有余悸，适才真是千钧一发，性命系于一瞬之间。
所幸他虽然身居高位，武学多已荒废，但毕竟还是军伍出身，反应不慢，而抽剑抵御。
否则刚才那一刀，便极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但即便已抽剑抵御，可这刺客的一刀，凶悍至极，却也令他右臂颤动，虎口迸裂。
就连他乘坐的战马，也都受了震荡之力，而哀鸣不已。
陈王缓缓站起，伸手扶正了高冠，抹平了鬓发，才压抑着怒火，沉声说道：“生擒了他，断不能让他死得痛快！”
——
中望山。
潜龙山庄。
白庆登高，俯视下方。
“过多久了？”
“一个半时辰。”
“我问的不是镇南军合围此山至今有多久。”白庆略微偏头，正色说道：“而是公子进去之后，过了多久？”
“两刻钟。”
“公子要一个时辰，也即是八刻钟。”
白庆低沉道：“陈王还没到，镇南军未得军令，不会贸然攻打，希望他来得越晚越好……”
说着，白庆深吸口气，道：“你们也下去准备，用尽任何东西，只要可以阻挡来敌，不论多么贵重，不论多么费力，都给我用上。”
“白爷，厨房里的油，我已经让人全部烧开，若大军攻山，就先把滚油浇下去。”
“正在命人封堵门户，全面加固，堆上各种重物。”
“但这些手法，怕是用处不大。”
“只要有用，无论用处大不大，都给我用上，哪怕只能拖延他们几个呼吸，至少也算拖缓了他们两步……”
白庆深吸口气，说道：“面对数万大军，我等武艺虽强，也不足以拖延太久，所以，不能光凭蛮力，还要动些心思，须得动用一切可用之物，多想一想究竟该如何抵御，务必竭尽所能。”
“此外，山庄之内，除却我等信念坚定，甘愿赴死之外，其他的护卫，甚至管事、家丁、丫鬟等等下人，却未必有此忠义赴死之念。”
“你们还须戒备，避免内部生变。”
“一旦内变，无论我等如何准备，只怕潜龙山庄，便是不攻自破。”
“所以，不单要防御下方的镇南军，还须防御内变。”
“我们这群人，上次敢去杀人劫物，因为我们了无牵挂，不怕死，便也可以死。只是今日，你我不能死得太快，即便临死，也要咬住他们的裤脚，用你我的尸体，来拖住他们的脚步……”
说到这里，白庆神色肃然，看向众人，问道：“听清楚了么？”
“是，白爷！”
几人俱都神色凝重，齐声应是。
白庆徐徐吐出口气，此时此刻，他也颇为苦恼，面对数万大军，该要如何抵御？
待得陈王来了，又该如何与陈王周旋？
至少不能让陈王一到，便有大军攻山。
一旦大军攻山，只怕便是摧枯拉朽之势，区区潜龙山庄，如何能抵御得住？
无论怎样，都只能先拖延陈王。
若是以往，公子必然会赐予他锦囊妙计，加以指点。
但先前不知为何，公子似乎显得十分恍惚，也没有仔细指点，只让他拼死守护潜龙山庄，至少将公子所在院落，守住一个时辰。
可没有公子指点，该要怎么守住这一个时辰？
白庆苦恼得头疼，揉了揉额头。
他却不知晓，公子此刻正经历着脱胎换骨的痛苦。
先前能够出来吩咐诸事，并道明原委，便已经是他借助潜龙山庄的风水格局，强行压住了神石之力，勉强稳了紊乱的精神。
但也只能暂缓片刻而已。
时至此刻，庄冥已近乎神志不清。
——
中望山下。
镇南军中。
“王爷三刻钟前，已经动身，按道理说，已经到此。”
镇南军大统领皱眉道：“为何还未见踪迹？”
旁边有副将应道：“想是丰城有事耽搁了，可要属下去探一探，看王爷为何迟迟不到？”
“免了，莫要让王爷误以为，我等是在催促，而触怒了王爷。”
“属下明白了。”
——
丰城之外。
刀光闪烁。
锋刃划过空中，发出长啸之音。
嘭地一声！
吕姓宗师伸手一按，打在刀面上。
只见来人闷哼一声，退去丈许。
镇南军精锐当即迎上，刀枪齐至。
“不要大意，此人虽孤身而来，然武道造诣极高，已几近宗师。”
吕姓宗师忙是大喝了一声，不免露出凝重之色。
在刚才交手之时，他一掌拍在了刀面上。
换作一般武者，早已兵器脱手，虎口迸裂。
但是对方却仍稳稳拿住刀柄，只是后退几步，而卸了力。
单凭这卸力的技艺，便远胜了寻常武者。
何况两相交击，他也感受到，对方的气血劲力，出刀的技巧方式，以及心内积存的凶厉气势，几乎攀升到了极点，只差一丝，就可以尽数统合起来，聚势而成，入宗师境。
“几近宗师，终究不是宗师。”
来人自嘲了声，紧紧握刀，看着逼上前来的精锐，目光却看向陈王，叹道：“我若宗师，适才一刀，就该斩断你的剑，将你劈成两截，甚至，你根本没有拔剑的机会……是我高估了自己，也是低估了王爷。”
他吐出口气，略带涩然，看向吕姓宗师，缓缓说道：“你就是牵制乾阳大人的那位宗师强者？北方五大宗师之一，吕信？”
吕姓宗师缓缓点头，说道：“正是。”
来人自嘲了声，道：“本以为，哪怕刺杀不成，至少也能杀你半数人马，来为我陪葬，哪知陈王如此怕死，让你这位武道宗师一直贴身随行……”
他叹了声，又道：“说来，宗师强者，古往今来，百年一出，均是盖代高手，而如今东胜王朝，武道昌盛，宗师辈出，但如今的宗师，也失了武林至尊的高傲，不免都为朝廷效力。”
吕姓宗师淡然道：“本座为朝廷效力，而乾阳殷明二人，只为区区商贾，金钱俗物，岂非更为可笑？”
来人平静道：“尊驾错了，早年公子尚未发迹，二位大人便已效力公子，是为忠义，而非金银。我效力公子，初为武道，而今亦是，为恩、为义、为信……”
吕姓宗师神色肃然，问道：“你是何人？当今世上，宗师不过十人，以你的造诣，若今日不来求死，明年开春之前，世间必出第十位宗师！”
来人神色平淡，说道：“我如背信弃义，苟延残喘，即便成就宗师，又能如何？”
他说完这话，微微昂首，刀指陈王，看着围住自己的镇南精锐，高声喝道：“诸位听好，今日赴死者，庄氏商行十三先生麾下，陆合是也！”
第六十三章 陈王驾临中望山
中望山。
潜龙山庄。
内中人心惶惶，不安的气氛，如阴霾一般，弥漫在整个山庄之内。
好在白庆早有所料，命这二十余位死士，各自镇守，避免生乱。
而白庆此刻，登高望远。
他立在潜龙山庄最高的高楼上。
目光看着山下的镇南军，也不时回望山庄内部。
“唉……白某人一介武夫，凡事只想着一刀解决，公子对我也向来只派遣动武之事，那些其他大事，均有师兄他们承担，一向轮不到我来受命，如何今日就轮到我来统御全局？”
白庆揉了揉眉宇，只觉苦恼。
若是此刻有人替他统筹全局，让他拿着钢刀，指哪就砍哪，完全不必费脑子，只须费力就是。
上刀山，下火海，哪怕叫他此刻单人匹马去冲击军阵，其实就是提刀的事，该多么轻松？
“白爷，你看……”
忽然，身边的弟兄，低呼了一声，声音当中，略带颤动。
白庆目光微凝，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只见山下，遥遥一行人，徐徐而来，身着黑色甲胄，军容齐整，宛如一条黑色的长蛇。
而当头一人，因隔得遥远，哪怕武者眼力如鹰隼，也看不真切。
但看那众星捧月之势，加上衣着服饰，与周边士兵截然不同，
尽管相隔甚远，但从来人的阵势，以及衣着等方面，大致上的判断，依然可以辨别得出，来人身份极为尊贵。
淮安十六府中，如此尊贵者，唯陈王。
“陈王来了。”
白庆握紧了拳掌，涩然道：“多久。”
旁边那人，心中会意，知晓白庆问的，是公子所言的一个时辰，已过了多久？
他查看了下，旋即应道：“半个时辰。”
过了半个时辰！
还有半个时辰！
白庆微微仰首，闭目良久，忽然道：“若陈王下令，镇南军攻山，能挡住半个时辰么？”
旁边那人苦笑道：“正面冲杀，一刻钟都够呛。哪怕我们能够仗着潜龙山庄的地势，以及此前的布置，多加拖延，至多也不超过两刻钟。”
半个时辰，四刻钟。
他们拼尽最后一滴血，至多能借地势和布置，挡住两刻钟。
也即是说，至少要拖延陈王两刻钟。
该用什么方法，来拖延陈王？
白庆目光冰冷，微微咬牙。
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开口。
“白爷，你看陈王战马后，似乎有古怪。”
“嗯？”
从潜龙山庄高处望下，只能勉强看见一个细如米粒的人影。
也只有他们这些眼力较强的武者，可以勉强辨别一二。
那个人影，穿的是白色衣衫，不是军中的黑色甲胄，跟旁边那些士兵，有很大的差别。
那人不像是自己在走，像是……被人拖着？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略觉古怪。
“你们看那人……像不像我师兄？”
白庆张了张口，忽有些口干舌燥。
师兄弟多年，他对于自家师兄，自是极为熟悉。
哪怕相隔如此遥远，他仍能看出，那个身影，那身衣服，以及那不屈的气态。
“那是……陆爷？”
“嗯？好像真是陆爷？”
“没错，就是陆爷。”
“陆爷他……落在陈王手里了？”
众人各自沉默了一瞬，目光看向白庆。
白庆握紧了拳头，面色变了又变。
而就在这时，旁边一人，苦笑道：“难道陈王之所以比我等猜测的，要来得晚些，是因为陆爷？”
白庆呼吸稍显粗重，微微咬牙，却未开口。
今次山庄难逃大劫，他身在山庄，务必竭力守护，哪怕明知必死，也须完成公子所托。
但他本以为，自家师兄陆合，被公子外派出去，能够躲过这一劫。
未有想到，师兄还是落在了陈王的手里。
“说来也是，他要是贪生怕死，就此隐匿，他也不是我师兄陆合了。”
白庆自嘲了声，说道：“镇南军围困中望山，在外界想必不是什么隐秘之事，我家师兄得了这消息，定然不会坐视，更不可能逃命……”
在这一瞬间，他对于自家师兄的选择，竟有许多复杂之感。
似是觉得自家师兄有些深入骨髓的愚鲁固执，将要为此送命。
但细想之下，自己此刻，不也正是如此么？
若此次外派的，是他白庆自己呢？
“师兄，你一向冷静，哪知也这样蠢……”
白庆叹道：“可是我一向都比你更蠢呐。”
——
山下。
百余镇南军精锐，连同吕姓宗师，护送陈王至此。
然而在陈王的战马之后，赫然有着一人，披头散发，白衫染血。
只见此人双手受缚，而两条铁钩，分别穿过他左右肩处。
铁钩被绳索扯住，拖着他一路而来，鲜血淋漓，见之生畏。
若是寻常武者，怕早已死在半途。
但陆合毕竟近乎宗师，哪怕铁钩穿过两肩，被一路拖行，却也还能保持清醒。
他吐出一口血，眼神黯淡，微微抬头，顿显神色复杂。
他看着中望山上的山庄，目光扫向这连绵而去的浩大军阵，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刺杀陈王之前，他回来过。
当时见数万大军，已围住了中望山下。
他虽然几近宗师，但哪怕是真正的武道三重宗师强者，也无法在数万大军的围困之下进入潜龙山庄。
更何况，围在山下的，足有两万余镇南军精锐。
即便身在潜龙山庄，又有何用处？
莫说他不是宗师，就算是宗师，在潜龙山庄之内，也只能借助地势，抵挡一阵。
但终究也敌不住源源不断的大军精锐。
所以陆合放弃了回返山庄，放弃了守护公子庄冥。
他折返丰城，埋伏在外在半道，图谋截杀陈王。
若能生擒陈王，自是最好，即便不能生擒，也必要斩杀陈王。
陈王这罪魁祸首一死，局势必将大乱，而中望山之围，或能得解救。
可惜，还是失算了。
错估了陈王的武艺，他虽荒废已久，但仍能挡住自己一刀。
错估了陈王的谨慎，他身边的这位宗师强者，竟是寸步不离。
也错估了这百余镇南军精锐的实力。
若是一般情况，他陆合这几近宗师的强者，一击不中，存心逃命，那位吕姓宗师，也不见得有十足把握可以将他留下。
可是，这百余镇南军，当场将他合围。
加上一位真正的宗师拦在身前。
陆合心知，即便晋入宗师，也逃不掉了。
“你不是忠义么？”
陈王偏过头来，缓缓说道：“本王知道你不怕死，否则也不会为了庄冥，而刺杀本王……但既然你能为了庄冥而赴死，想必你也不愿看见庄冥受死。”
他背负双手，语气森然，道：“本王不会让你死得痛快，本王要你亲眼看着庄冥是怎么死的，看本王一刀斩下庄冥的头颅，再将庄冥的头颅，摆在你的面前！”
陆合紧紧咬牙，强忍两肩剧痛，目光森然冷冽，说道：“我家公子，可没那么好杀。”
陈王淡然道：“他手下两大宗师，都死在本王手里，何况他一个病弱之躯？你当智计高，便死不了么？再有满腹智计，也是血肉之躯，一刀斩落，多少想法，尽成空谈。”
说到这里，陈王却又笑了声，似是觉得有趣，说道：“先前说要杀你，你不畏惧，说要杀他，你倒是真的愤怒。未曾想到，这世上倒真有如此忠义之辈，竟然将别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可惜了，你效力的只是一个商贾，而且是一个反贼，这份忠义之心，不为本王，也不为朝廷，真是入了歧途……”
陆合看他一眼，微微摇头，说道：“比起公子，你唯有身份才高一筹，除此之外，真是云泥之别。我愿效力公子，是因为公子折服了我，至于你这位陈王……差远了。”
陈王蓦然震怒，面带杀机，喝道：“愚蠢之徒！”
所谓云泥之别！
在他心中，自己才是九天上的云彩。
至于庄冥，便是泥潭里的凡夫俗子。
但陆合口中的云泥之别，显然是相反的。
他这位王爷成了陆合口中的泥尘，而那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反而成了苍穹上的云彩。
“颠倒黑白，不知所谓！”
“现在就让你看看，是谁跪在尘埃里！”
第六十四章 舍身一行
中望山下。
大军之间。
“王爷。”
只见大统领一手按着腰间佩剑，走了出来，临近前方，才双手叠于胸前，深深施礼，道：“镇南军已合围中望山，随时可攻打潜龙山庄，一刻钟之内，可夷为平地。”
陈王微微伸手，按了下来，笑道：“不急，这山庄如此精致，毁了岂不可惜？你克制些，不要胡乱放箭，尤其不能放火箭，本王看这中望山，风景如此秀丽，日后闲时，偶尔来山庄住上几日，也颇舒适的。”
大统领略有无奈，在他眼中，潜龙山庄，寻常之地，大军一挥，即可踏平。
王爷动用镇南军，本就是杀鸡用牛刀。
可却又让镇南军合围了一个多时辰。
“先前本王让你暂缓，是因为还未寻得贼首庄冥，而今已得确切消息，贼首庄冥潜藏在此处。”
陈王徐徐说道：“不过，合围这一个多时辰，也并非让你空等，想必此刻，内中人心惶惶，心念不齐，再是攻山，事半功倍，甚至……不攻自破。”
说到这里，陈王背负双手，笑了声，道：“不攻自破也好，免得毁了本王的山庄。”
大统领笑了声，心中却颇不以为然，目光一扫，落在了战马之后，被铁钩穿过双肩，一路拖行而来的陆合。
“这是……”
“庄氏商行麾下，胆敢伏杀本王，便先擒了。”
陈王淡然道：“既然为庄氏商行而刺杀本王，本王便要让他亲眼看着庄氏商行覆灭。”
大统领闻言，扫了陆合一眼，略带不屑，道：“我镇南军上百精锐，守护王爷安全，就凭你也敢围杀？真当自己是武道宗师不成？就算武道宗师，也未必能破我镇南军精锐！”
陆合目光抬起，看他一眼，旋即收回，一言不发。
大统领也没有在意这个被镇南军生擒的武者，目光收回，看向中望山。
而在陈王身边，吕姓宗师神色复杂。
不单是这位宗师，那位率领这百余精锐奉命护送陈王的将领，也神色复杂。
在大统领眼中，甚至在那百余精锐眼中，这名为陆合的男子，便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但吕姓宗师，以及这位将领，都能看得出来，此人不但武艺高，谋划也高，若非对方错估陈王实力，或许便得手了。
先前陆合伏击之时，以声东击西之计，事先准备弓弩，用巧妙布置，待镇南军护送陈王经过，他以暗中丝线扯动，左侧路边的弩箭，自行迸发。
旋即又在右边，用累毙的骏马，引动风吹草动，来吸引镇南军。
两侧变故，让镇南军尽数戒备，却忽略了前头的危险。
而经过先前探查，这陆合事先便已在前方路上，挖了个土坑，以尘土杂草遮掩作伪，将自己埋于底下。
待弓弩发射，累马搐动，引动镇南军注意两侧，方是从地上跃起，立即出手。
“若非王爷敏锐，武艺高妙，而挡住了对方，只怕今日后果不堪设想。”
那将领心中暗道：“说到底，这也是我等护卫不力的罪责。”
吕姓宗师更是深深看了陆合一眼。
别说镇南军的士兵，即便是他，身为宗师，尚且被支开片刻，险些援救不及。
“此人真是厉害，不单是武艺超群，造诣极高，几近宗师，更是谋划甚高。”
吕姓宗师偏头看向陆合，目光当中，带着许多异色，有些赞赏，也有些叹息，更有许多惋惜。
“武艺高强，智谋不俗，可惜，真可惜了。”
吕姓宗师吐出口气，摇了摇头，如此人物，正值盛年，宗师在望，又何苦赴死呢？
——
“师兄……”
白庆握紧了拳掌，面带苦涩。
而就在这时，匆匆有人过来。
“白爷……”
“嗯？”
“人心乱了。”
“我知道。”
“刚才南院十几个护卫，图谋潜逃，甚至在商议要制住我等，打开山庄，向镇南军投降。”
“处置了没？”
“斩了两个，镇住了场面。”
“这不是办法。”
顿了一下，白庆苦笑道：“但也没有其他办法。”
强行镇压，使得人心畏惧，但也同样会有积存的愤恨。
此举必有祸患。
但事态如此，便只得事急从权。
“大战起时，将他们先推上去。”
白庆说道：“他们谈不上忠义，须得戒备，莫要我等在前拼杀，背后挨了这些人的刀。”
刚才那人点头应是。
白庆长出口气，心中不断考虑着，如何稳定人心。
然而他想了片刻，却也只得叹息一声。
“脑子不够用啊……”
平常行事，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公子都会有所交代。
一般情况下，连锦囊都准备好了。
还用得着他动脑子？
“白爷……”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一个声音。
白庆微微挑眉，看了下去。
“我是陆爷手下的刘全。”
“嗯？”
白庆微微沉吟，这个刘全，他也识得，毕竟自家师兄，也算器重此人。
实际上，前次截杀陈王麾下，陆合曾经想过将刘全列入其中，只是因为刘全上有老母，又有妻儿，有所牵挂，避免生变，才将他排出去。
但师兄陆合动过此念，便足以证明，以陆合的眼力，也觉此人，足够忠义。
“让他上来。”
“白爷。”刘全上来，躬身施了一礼。
“有什么事？”
“小人察觉，山庄内部，许多弟兄心思浮动，恐在大军合围之下，惶然恐惧，生出内乱。”
“我知道了，凡有反意者，斩之！”白庆寒声道。
“这不是办法。”刘全低声道。
“那你有什么办法？”白庆看了过来，隐约有些不大满意。
“小人确有一法。”
“哦？”
白庆露出讶色，倒是真的显得颇为惊异，问道：“你有何办法？”
刘全正色道：“山庄之内，弟兄们之所以心思浮动，不外乎是在大军围困之下，恐必死无疑，而有意造成乱象，献出山庄，以求活命。但是，如果让他们死心，断了他们献出山庄而求存的念头，那么他们无论多么惶恐，也自知没有活路，只得拼死抵御。”
白庆露出异色。
刘全躬身说道：“先前周管事试图下山谈判，只出三十步，被一箭射杀，足见来者不善。眼下，再派出一人，假作叛出，离开山庄，再被一箭射杀，应能断山庄之内，众人侥幸之心。”
白庆顿时有些沉吟：“你说得不无道理。”
而就在这时，旁边那死士，又皱眉道：“那么……谁去送死？”
声音落下，旁边几人，齐齐看向作出提议的刘全。
刘全顿了一下，忽然施礼。
“我愿舍身一行。”
“不用你，我亲自下山。”
白庆神色肃然，如是应道。
他正担忧陈王到来，会立即下令攻山。
他正想着，如何与陈王周旋，但又不敢轻易下山。
此刻听得刘全所言，白庆心中隐约有些念头。
若此时下山传话，陈王射杀，可稳定内部人心。
若陈王不杀，便可与陈王周旋，用言语来拖延时候。
第六十五章 那你先死了罢!
“不用你，我亲自下山。”
这话一出，众皆露出惊色。
刘全忙是说道：“白爷，您受命统御山庄内部，资历最高，本事也强，怎能让您前往？此去凶多吉少，您若不在，山庄之内，群龙无首，当又如何？”
白庆看了过来，说道：“有些事情，你们还不知晓……我此去下山，陈王若下令杀我，可稳定内部人心，而陈王若不杀我，我能以公子此前的交代，与他周旋，拖延一阵，而你们则不知内情，不知该如何直面陈王。”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刘全，道：“你能想到这点，脑子灵活，可以留在这里，与几位弟兄，一并商议防御之事。”
刘全忙是应道：“小的如何有这资格？”
旁边几人，也露出异色。
“他怎能与白爷相比？”
“莫非还要我们听从他的号令？”
“单凭他一句话，白爷便判定他能统筹防御之事？”
“这未免太过于草率了。”
——
这样的场面，也在意料之中。
前次截杀陈王麾下，劫掠陈王之物，庄氏商行共计派遣三十六人，死伤不小。
而余下众人，皆是过命的交情，生死之间的兄弟。
在他们眼中，当日未曾被挑选过去办事的，便不是真正死心塌地效忠于庄氏商行的。
因此，对于刘全，不免有些隔阂，以及忌惮。
“刘全可算是我师兄的记名弟子，忠义之心，无须质疑。”
白庆说道：“今日看来，也颇聪慧，你们不必将他当做外人……前次行事，之所以没有他，另有缘故，并非他忠义不足。”
说完之后，他看向刘全，说道：“我先前有所吩咐，该要如何防御这山庄，大家心里都有大致的概念，你若觉得有所不妥，需要改变，那也看你能不能说服这些兄弟……”
刘全面色变了变，略有迟疑。
白庆说道：“诸位兄弟，并非不讲理，只要你能说出道理，他们便会依你……若你自己也不知该要怎样防御，胡说八道，他们自然不可能听信于你。”
刘全顿了下，终是双手一拱，应道：“是。”
白庆看向众人，说道：“我下山去，无论结果如何，即便我当场被陈王射杀，也不要怪罪刘全……”
说到这里，他吐出一口气，苦笑道：“也许我只是比你们走快一步而已。”
众人神色黯然，点了点头。
白庆拉过刘全，指向后方，道：“看见没有？那座院子，是公子所在的地方！我们的职责，便是守住那里！我只要你答应我，今日拼死保住那座院子。”
刘全点头道：“如果院子被攻破，必是刘全已经死了。”
白庆正色道：“哪怕死了，你也要死在院落前的门口，用你的尸体，拖住他们的脚步。”
刘全肃然点头。
——
山下。
陈王伸手一拉。
绳索扯动。
绳索扯着铁钩。
铁钩穿过了陆合的肩骨。
陆合闷哼一声，往前扑倒在地，他咳出一口血来，面无血色，冷汗涔涔。
若是一般人，被拖了一路，此刻一扯，怕是连锁骨都被扯出来了。
也亏得他武道造诣甚高，锤炼多年，身强体壮，内劲护身。
但饶是如此，他也脸色苍白，近乎昏厥。
“你猜本王此刻军令落下，潜龙山庄能抵挡多久？”
“潜龙山庄，便是龙潭虎穴，王爷须三思而后行。”陆合张口，紧紧咬牙，应了一句。
“龙潭虎穴，面对数万大军，今日也要破碎了。”陈王淡然道：“你也跟随庄冥多年，对山庄想必熟悉，若你能道出一计，让本王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山庄，本王可以饶你。”
“我不知道。”
陆合虚弱道：“你杀了我罢……”
陈王扯了扯绳索，徐徐说道：“你想不到，本王倒是想到了，只须找人传话，让庄冥三跪九叩，下山受死，其他人死罪可免……”
顿了下，陈王含笑道：“你猜庄冥会不会觉得他必死无疑，为了救下这些人，自己下山来？还是说，潜龙山庄这些人，会因为求生的机会，将你们这位十三先生，给绑下来？”
陆合脸色更加惨白，却没有说话，眼神如刀，杀气森然。
陈王挥了挥手，道：“让人去传话，百息之内，庄冥三跪九叩下来，本王可网开一面，赦免山庄内部众人死罪。百息之后，若无回应，攻山！”
正当他准备下令之时。
却又有人忽然报了声。
“王爷，潜龙山庄，有人出来了。”
“嗯？”
“可要将之射杀？”
“让他下来，想必是来求饶的。”
陈王摆了摆手，说道：“本王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话说。”
陆合微微抬头，他此刻虚弱至极，眼睛所见，也略恍惚，但仍辨别得出，下山来的，是自家师弟白庆。
停顿了下，陆合嘴角略带苦涩。
——
白庆一路下山来。
让他较为意外的是，没有被射杀。
走出三十步，他脚步顿了顿，看向脚边的尸体，稍微蹲下身子，合上了周管事充满了不甘之色的眼睛。
“老周，放心。”
“好些年了，凡是杀过咱们庄氏商行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陈王也一样。”
“咱们只要撑住一个时辰，公子便有破局之法。”
“公子会为咱们报仇的。”
“安息了罢。”
白庆站了起来，继续往下走。
他走得谈不上慢，但也不快。
——
“站住！”
镇南军围住了他。
刀枪齐至，指着白庆。
锋芒锐利，杀机凛然。
白庆神色冰冷，他解了佩刀，扔在地上，道：“带我见陈王。”
——
镇南军士兵将白庆押到了陈王的面前。
陈王背负双手，俯视下来。
而白庆的目光，却没有这位王爷，而是看向了师兄陆合。
陆合神色黯淡，只是依然平静。
但双肩被铁钩穿过，浑身浴血，气态虚弱到了极点。
白庆收回目光，手中微微握紧，却神色如常，看向陈王，说道：“王爷。”
陈王平淡道：“庄冥在哪里？”
白庆笑了声，道：“王爷驾临此处，不就是为我家公子来的么？若不是查知我家公子在此，您老也不至于亲自驾临这中望山。”
陈王俯视下来，说道：“你也是算机灵。”
白庆点点头，应道：“我也这么觉得。”
说完之后，他嘿了一声，说道：“今日王爷大军压境，究竟怎么回事？白某一直在山庄内，不知真相，只知我家公子归来，狼狈不堪，立时回房养病……”
陈王神色漠然，说道：“你想拖延？”
白庆脸颊抽搐了一下，暗恨自己平常没有练习，演得着实拙劣，一眼就被看穿了真正意图。
“庄冥不出，是你在统领山庄？”
“怎么可能？”白庆忙是摇头，说道：“您老见过，谁统领一方，还会亲自涉险的？我只是个使者，传话的呢……”
“传什么话？”
“你猜？”
“你要找死？”
“开个玩笑嘛。”
噗嗤一声！
陈王拔剑出鞘，刺进了白庆的肩头。
白庆闷哼了声，微微咬牙。
陈王抽出剑来，说道：“给你个活命的机会，要不要？”
白庆忙是点头，陪笑道：“肯定要啊，谁不怕死呢？”
陈王说道：“你回山去，将庄冥绑来，我饶你性命……你也可以告诉山庄里的人，只要将庄冥送出，本王可以饶你们性命。”
白庆露出喜色，道：“真的啊？”
陈王回望陆合一眼，缓缓说道：“庄冥不是自负么？他手下的人，胆敢触犯朝廷律法，胆敢犯死罪，来劫本王的东西，来杀本王的人，那么本王便要他体验一下，何谓众叛亲离！”
白庆露出思索神色，然后说道：“那就这样，小人重新上山去，寻个机会，绑了庄冥那厮？”
陈王神色如常，说道：“本王不管你是不是要拖延，但拖延又如何？本王大军一扫，难道你潜龙山庄还能翻了天去？早死晚死的结果罢了……你仔细考虑一下，也可以找你的弟兄们商谈，甚至，你可以告诉庄冥，让他三跪九叩，下来领死，保你们性命。”
白庆顿时应道：“好，我这就上山，去商议此事，两刻钟内，必然会给王爷一个交代。”
陈王淡然道：“本王凭什么给你两刻钟？”
说完之后，他伸手一挥，说道：“本王派军，将你送到山腰去喊话，百息之内，务必要有结果，否则，斩了你的头！”
白庆苦笑说道：“这样啊……”
他笑得满是悲惨求饶之状。
陆合轻叹了声。
他叹息之声才出。
便听得一声怒吼。
“那你先死了罢！”
白庆目呲欲裂，倏地跃起。
他一掌按向陈王的头颅！
咬牙切齿！
杀机凛冽！
第六十六章 大军攻山!
白庆骤起发难！
但就在这一瞬间。
陈王身侧，那位吕姓宗师，倏地出手！
白庆忽然倒飞丈许，砸落在地。
“你差了一点。”
吕姓宗师叹了声。
白庆的功夫，也不算低，但比陆合，还差一丝。
陆合近乎宗师。
而白庆与武道宗师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何况白庆肩头受了一剑，虚弱了不少。
只是，那位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究竟有怎样的智计，可以让两位如此出色的盛年武者，为他赴死？
在这一瞬间，这吕姓宗师，不禁对那个残疾的病弱年轻人，有着一股难言的敬佩。
“不知所谓。”
陈王目光冷淡，伸手一挥，道：“攻山！”
大统领得此授意，顿时大喜，喝道：“攻山！”
两万余镇南军精锐，受得军令，当即军容肃立，刀枪齐出。
锋芒如霜！白昼生寒！
当即军鼓滚滚！
旌旗飘扬！
喊杀声骤然而起！
“杀！”
大军如潮水，冲杀而上。
天上的白云，被风吹散。
似也被喊杀声中的杀机，冲散了一般。
——
“完了……”
山庄之内，众人对视一眼，均有绝望之色。
白庆下山，虽未被射杀，却也没能继续拖延下去。
陈王还是下了军令。
大军……终于还是攻山了！
刘全等人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公子赐我新生，我愿为公子舍身。”刘全迟疑了下，道：“而诸位……”
“还用得着你说？”适才那人嗤笑道：“前次我等便已奉命，去行逆反之事，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我知道了……”
刘全看了他一眼，蓦然转身，朝向潜龙山庄内部，大喝出声。
——
“周管事下山谈判，被贼寇射杀！”
“白爷下山，亦已遇难！”
“敌军来者不善，陈王试图造反，欲屠灭山庄，尽数灭口！”
“岳爷已然上京，告发陈王造反，援军已在半途。”
“我等抵御，半个时辰内，便可解围！”
刘全目光森然，喝道：“今日我等唯一生机，便是奋力抵御，坚持半个时辰，方能等待援军来救！如不尽力奋战，必死无疑！”
声音浩大，传遍整座山庄。
他这话半真半假。
身边几人对视了眼，各自沉默。
刘全低沉道：“还有三刻钟。”
话音未落，他便从高楼跃下。
时至此刻，已经不需要他来统筹诸事了。
白庆此前，已经准备妥当。
虽说战事瞬息万变，如有精通战术之人，运筹帷幄，灵活应变，或许胜算大增。
但那是两军对战的战场。
此刻双方，实力悬殊太大。
哪怕是公子庄冥，智计高妙，也不能在这样的场面下，以谋划战术，凭百余习武之人，面对数万大军而反败为胜。
到了这时，有没有谁指挥统筹，已不重要！
反而是他刘全，武艺也算不浅，至少还能在前拼杀，稍作抵御！
这要比他在高楼上，更有用些。
“拼了！”
刘全尚且不惧，何况他们这些前次便敢冒死的死士？
“杀！”
——
数万大军，进攻潜龙山庄。
两方人数差距甚大，实力悬殊，而这潜龙山庄，虽有抵御外敌的布置，可也有些不堪一击的样子。
毕竟镇南军，曾镇守边境。
连边境的城池，守卫森严的城墙，都被他们攻破。
何况区区一座山庄？
“三刻钟……”
白庆张了张口，肩头鲜血宛如泉涌。
他露出苦涩之意。
公子让他抵御一个时辰，八刻钟。
陈王从丰城来此，便耗费不少时候，加上师兄陆合，中途刺杀，以命相搏，拖延了片刻。
单是在半途，便让陈王耗费了半个时辰，四刻钟。
他本想着，下山来与陈王周旋，或能拖延两刻钟。
未有想到，一刻钟都没有。
他根本无法拖延。
只是在下山之时，故意走得慢了，耗了少许时候。
还有三刻钟！
凭借潜龙山庄那百余人，哪怕潜龙山庄地势有利，又如何抵挡得住三刻钟？
“师兄……”
白庆的目光，看向陆合，勾起一抹难看到了极点的笑容，像哭一样。
陆合微微闭目。
在这一瞬间。
他脑海中冒出公子的模样。
那个端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身着白衣，一尘不染，宛如世外的谪仙，他面上含笑，手无兵刃，却让许多敌人，闻风丧胆。
这样的公子，为何会被陈王拿住造反的罪名？
这样的公子，莫非今日真的要走到尽头么？
“不！”
陆合忽然睁开眼睛，看着面露死志的白庆，微微摇头。
公子行事，必有谋划！
既然公子选择行事，那么他必定料算过后果。
公子算过了后果，依然如此行事。
那么公子一定有扭转乾坤的本事！
他相信无论局势多么艰难，既然公子敢做，就一定能成！
他想不到，究竟还有怎样的办法，可以扭转这样的局势。
但只是他想不到而已。
公子算无遗策，必定是料到了的。
——
山下的陆合，被穿了双肩，压在了地上。
白庆被刺了一剑，被武道宗师打散了骨架。
而陈王坐在椅上，遥望山上的场景。
经历过血战的精锐，如潮水般弥漫而上。
顷刻间攻破第一道门户。
“不堪一击……”
大统领笑了声，昂然道：“这些武林人士，均是乌合之众，单人独斗，或有几分本事，但集众而来，配合不当，太弱了……怎能与我镇南精锐的军阵相提并论？”
——
镇南军如摧枯拉朽之势，顷刻间攻破第一道门，耗时不足百息！
但在第二道门，却被拦住了！
而这一道门，高三丈余，宽一丈六尺八分，中间通道有五丈长。
这是公子亲自定下的，似是为中望山特殊的风水格局而成。
然而，这样的格局，却也有一种地势之利。
人数的优势，无法铺展开来！
在此短兵相接！
只须挡住前头的攻势！
后头的士兵，便都无法上前。
无论一万人，还是三五万人，差别已不大了。
庄冥定下此门，便曾考虑过，以乾阳及殷明两大宗师，守护此门，必将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惜，乾阳与殷明，都不在了。
如今这道门，能撑住多久，仍然是难说。
“杀！”
率先挡住镇南军的，赫然是家有妻儿老母的刘全。
他目呲欲裂，咬紧牙关，冲了上去。
他一刀劈开了长枪，斜撩上去，划开了那士兵的喉咙。
但就在这时，另一支长枪，朝着他的胸膛捅了过来。
他这一刀，去势未收，竟来不及躲避。
然而嘭地一声！
刘全被撞开了。
有一道人影，将他撞倒。
而那长枪，捅穿了此人的腹部。
“杀！”
此人咬牙怒吼，握住长枪，一刀劈了过去。
刘全抬头看去，只见此人，便是刚才在白庆面前质疑自己的那一位。
“发什么楞！”
又有一人，从后方赶了上来。
赫然也是上一次，奉命截杀陈王麾下的死士之一。
刘全顿时摒弃心中杂念，身子一翻，长刀一扫，斩断了一名镇南军的双腿。
而镇南军，不断涌入这道大门的过道之中。
镇南军的后方，是密密麻麻的披甲卫士。
刘全心中一沉，隐生绝望之色。
但他振奋精神，依然杀了上去。
不能畏惧！
不能退缩！
若是有人退了，那么士气必将崩溃！
身后的那些护卫，也都不堪一击，而让潜龙山庄，不攻自破。
正是因此，刘全与这十余名死士，才冲到了前头。
务必杀出血性！
杀出无惧之心！
只有他们在前带领，后方的护卫，才会坚定信念，而奋力拼杀！
否则，他们退了，那些护卫，也必将溃退。
“三刻！”
刘全紧咬牙关，道：“三刻之内，就算是死，也不能放一人过去！”
旁边那青年，握住了长枪，劈开了一个士兵的脑袋。
“知道了。”
青年不耐烦地回了一声，声音戛然而止。
刘全看了过去，只见青年已倒在了血泊中。
在这一瞬间，刘全只觉血气冲天。
眼前都是血色的。
第六十七章 香满山野,人皆昏暗
“一刻钟。”
陈王坐在椅上，徐徐说来，语气冷淡。
而在他身旁，无论是陆合还是白庆，均已是目呲欲裂，紧紧咬牙。
上面的弟兄，在拼死奋战。
而他们师兄弟二人，均已成了阶下之囚。
陈王低头看了下狼狈不堪的二人，隐约多了几分快意。
这两人，对庄冥如此忠义，舍生忘死，那便让他们看着一切的过程，或许比死更为难受。
“你们都不怕死，一刀下去，一了百了，不过，本王不会让你们死得太快，至少要死在庄冥的后头。”
说完之后，陈王收回目光，复又看向镇南军大统领，目光稍显冷淡，道：“精锐之师，耗费一刻钟，竟也攻不破一座山庄的大门？莫非这比边境城池，还要难以攻打？”
大统领心中一凛，忙是低头，说道：“镇南军善于战场搏杀，攻城略地，但上面似乎地势所限，军阵施展不开，人数之众，难以铺开……而山庄内部，不乏武林高手，于狭隘之地，论此等巷战，武林技艺，或许更有用处……”
陈王淡然说道：“也就是说，镇南军攻不破一座山庄？”
大统领微微咬牙，说道：“只须退下一阵，万箭齐发，山庄内外，必灭无疑……待属下调动天机神弩，只须三箭，便可攻破此门，不费吹灰之力，更减少我镇南军伤亡。”
动用天机神弩，就连武道宗师，都抵御不住。
这地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限制了镇南军，也限制住了对方。
若三箭齐发，哪怕镇守那道门户的，都是武道宗师，也不免要被尽数穿透。
“这山庄如此精致不俗，东胜王朝之中，能与之比较的，怕也不多。”
陈王问道：“万箭齐发，要毁多少？”
大统领迟疑了下，竟不敢多言。
陈王继续说道：“传令下去，半刻钟内，攻破此门。”
他俯视下来，冰冷道：“半刻钟内，此门不破，斩率兵攻打者！另换一队，继续攻打！”
大统领面色骤变。
陈王淡然道：“军令如山，不下死令，他们怎么拼命？”
大统领正要继续说话。
而陈王却又说道：“能保住这座山庄，安然拿下，节省本王修缮的功夫，多死二三十人，又有何妨？”
——
山庄大门！
“王爷有令！”
“半刻钟内，攻破此门！”
“如此门不破，领兵攻打不利者，斩！”
军令落下，当即镇南军血性更甚，率兵攻打之人，面色剧变，喝道：“杀！”
——
一刻钟！
尸体几乎铺平了这大门的过道！
刘全张了张口，呼吸有些艰难。
他身旁倒了不少人。
而他的脑袋，也已经显得昏沉。
他毕竟初入武道二重，拼杀至此，体力几乎耗尽。
手中的兵刃，满是缺口。
而他的手，不断颤抖，几乎握不紧刀柄。
“杀！”
随着镇南军的疯狂。
为首领兵者，亲自提刀而来。
两刀相碰！
刘全退了三步，吐出口血，虎口几乎迸裂。
对方的功夫，不比他低。
但他几乎力竭。
而这位镇南军的领兵者，先前未有出手，此刻尚是力量充沛！
“去死！”
那镇南军领兵之人，再出一刀。
刘全面露绝望之色，他抬刀抵挡。
但他心中已是沉重。
这一刀，挡不住了。
锵！
金铁交击之音！
刘全抬刀格挡，却忽然觉得有异。
对方的刀，似乎软弱无力了？
“怎么回事？”
刘全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但却也没有耽搁，一刀划过，切断了对方的喉咙。
而正当他准备继续抬刀时，却有一股香味，飘散过来。
刘全身子一软，愈发虚浮无力。
他面露惊恐之色。
但继续冲杀进来的镇南军，却似乎比他更为不堪，脚步软弱，渐渐退后。
而在这瞬间，滚油、落石等等物事，都从上方砸落了下来。
随即又有一人，身法灵活，趁机闯入了过道。
“你是……”
“柳河。”
来人用一块正在滴水的黑布，遮掩了脸面，他低沉道：“快退回去，霜灵姑娘在大门后栽种的花，其花香可解迷香。”
——
而在中望山的另一边。
风向的来处。
只见两个女子，不断忙活。
一个妇人，一个少女，均是用湿透了的纱巾，蒙住了脸面。
而在她们面前，赫然是一座火炉，底下火焰旺盛。
而火炉上，飘起白烟，顺着风向，飘了过去。
“霜灵姑娘，是加这个么？”
“对，再加一斤麻藤。”
霜灵抬着头，看向山庄的方向，眼神中带着担忧之色，微微咬唇，又添了把火。
“隔得太远，借风飘去，毒气仅能令人虚弱无力，但也只能持续片刻而已。”
“应该可以拖延住镇南军的攻势了。”
“公子……”
“你不能有事。”
——
“怎么回事？”
中望山下，陈王等人，见镇南军攻山，气势陡然萎靡，顿觉惊异。
吕姓宗师目光一凝，他为武道宗师，气血强盛，眼力亦非常人可比。
他眸光扫过，沉声道：“毒气……”
说完之后，他竖掌成刀，切断一角衣衫，往上一抛。
衣角随风飘落。
“风源……”
吕姓宗师看向了霜灵所在的方向，虽然隔着山，隔着树，看不见人影，但他已然断定，就是那里。
“王爷，风的源头，在那个方向，有人在那里。”
“嗯？”
“我亲自去，毁了那里？”
“嗯。”
陈王看了这位宗师一眼，点头道：“去罢。”
吕姓宗师微微点头，他身形如风，一跃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白庆目光倏地闪过厉色，浑身气血一动，竟然提了气，骨骼咔擦作响。
那宗师心中顿觉不安，忙是停步回援。
可原先被他打散了骨架的白庆，却窜了起来。
他左肩挨了一剑，右手尚能活动。
右手成爪，抓向陈王的脑袋。
陈王面色微变。
吕姓宗师怒喝一声。
陆合顿觉不好，但他声音还未出口。
却见刀光一闪！
血液溅射！
一条臂膀落在了地上。
“不知死活！”
镇南军大统领一刀斩断了白庆的右臂，一脚踹在他胸腹之间。
白庆吐出口血，仰面倒下。
“真当我这镇南军大统领是买来的官？”
只见大统领收刀入鞘，看向吕姓宗师，说道：“劳烦吕前辈，速去。”
吕姓宗师深深看了白庆一眼，旋即点头，纵身而去。
白庆张了张口，鲜血止不住从口中涌起。
陆合闭上了眼睛，苦涩一叹，低头把脸埋进了土里。
但不过几个呼吸之后，便有沉重的脚步声临近。
显然此人身披甲胄，颇为沉重。
“站住！干什么？”
似乎士兵拦住了来人。
而那人回应道：“属下奉命把守，无意间察觉密道，似是通往潜龙山庄之内。”
陈王皱紧了眉头，道：“密道？难道庄冥从这里逃了？”
他声音中满是迷惑，旋即说道：“你上来报。”
那人应了声是。
陆合缓缓抬头。
这声音极为熟悉。
岳阳！
刀光再起！
“大胆！”
第六十八章 变天!
镇南军大统领。
亦是武道二重的造诣。
此人出身军伍，实则比寻常武林中人，更要强悍。
就在岳阳出刀的瞬间，他的刀也拦在了陈王的面前。
嘭地一声！
岳阳出刀有意。
大统领毕竟仓促抵挡。
这一刀虽然被挡住了。
但岳阳的刀，把大统领的刀，斩落了下去。
大统领禁不住力，退了半步，而他的刀背，砸在了陈王的脸上。
陈王惨叫一声，翻身栽倒。
“杀掉他！”
镇南军大统领怒吼出声！
留守此处而护卫陈王的余下士兵，尽数围了上来。
——
“该死……”
岳阳在外围，杀掉了巡视的士兵，换上了镇南军的甲胄，潜藏已久。
哪怕看着白庆自投罗网，哪怕看着白庆被断一臂，他都没有出手。
只等到了那位宗师离开，他方是出手，要斩陈王！
无论潜龙山庄局势如何，斩了陈王这罪魁祸首再说！
但还是被镇南军大统领挡住了。
只差一丝！
若他的刀，能再快一瞬，镇南军大统领根本挡不住，而陈王此刻，便已尸横就地。
但没有如果，他还是失手了。
“杀掉他！”
陈王捂着鼻梁，鲜血止不住从指缝中流出，他眼睛通红，喝道：“杀！”
先前无论是陆合，还是白庆，他都没有想要即刻杀掉，只因为这两人虽然刺杀他，却也没有伤到他。
所以他要让这两人，看着庄氏商行的覆灭，生不如死，再最后斩了他们。
但这一个，着实让他动怒。
他只想着，即刻斩了此人！
——
轰地一声！
岳阳的刀被劈掉了。
他的腰侧，被捅了一刀。
镇南军大统领，一拳轰在他的胸膛上，将他打倒，旋即一脚踏在他的脸上。
“本王亲自来！”
陈王取过长刀，便要一刀劈下。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陆合忽然出声。
“你杀他也没用。”
“嗯？”
陈王缓缓转头过来，刀指陆合。
若此人再触怒他，他也不介意，先斩了此人。
而陆合神色如常，说道：“王爷高高在上，忌惮于朝堂之事，所以前次与我家公子言和……虽然你知道，继续翻脸，只是你局势不稳，而庄氏商行覆灭，但你不愿意用伤换命，因为我们只是蝼蚁，哪怕用命，也不该伤到你。”
陈王冷淡道：“你想说什么？”
陆合说道：“知道他是奉命去干什么的么？”
陈王回过头来，看向岳阳。
岳阳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我家公子，谋划至深，有些手段，即便我们都死了，也依然存在，王爷也还是棘手的。”
“庄冥让你们去作甚么？”陈王脸色冰冷，道：“想要害本王？”
“自然是去准备与王爷博弈的关键。”岳阳喘息道：“你今日灭了庄氏商行，明日便有你造反大罪，连同当年杀良冒功，养寇自重之事，一并广传天下，当然，是真是假，未必好说，但皇帝必将忌惮……王爷若就此罢手，我家公子智谋无双，还可救你一命。”
“智谋无双，还用得着陷入这般境地？”
陈王冷笑了声，道：“造反大罪？”
他大袖一挥，面带不屑之色。
“今日之事，你等无论如何，必死无疑！”
“庄氏商行，形同造反，必定覆灭”
“就算你所言不假，真能告发本王的那些旧事，真能造假出本王的罪证，但你们均是是反贼。”
“反贼的诬陷之言，全然不可信。”
“你们没法拉着本王，给你们陪葬！”
噗嗤一声！
声音才落！
陈王的刀，刺透了岳阳的胸膛，将他钉在地上。
岳阳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眼神渐散。
陆合咬紧牙关，禁不住从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声音。
陈王放开了刀，目光看向潜龙山庄，眼中杀机愈发浓郁。
庄氏商行被他定为反贼，一切言行以及证物，都不能为实。
但是，正如此人所言，自古雄才大略者必多疑。
哪怕无中生有，但皇帝必然生出忌惮。
陈王缓缓转身，看向大统领，说道：“放箭！”
大统领闻言，略有错愕，看向陈王，似乎以为听错。
陈王不掩震怒之意，面上阴沉如水，喝道：“放箭！”
他背负双手，继续看向上方，缓缓道：“燃火，放箭！”
大统领心中一凛，躬身应道：“是。”
陈王俯视脚下的陆合，冷声道：“这座山庄，本王不要了，便让你看着，这座山庄是如何付之一炬的。”
停顿了一下，他面带嘲讽，道：“等庄冥的焦尸抬下来，本王让你亲自拜他，再一起上路。”
——
中望山上。
轰地一声！
吕姓宗师，一掌轰碎了火炉，踢下了山崖。
他身为宗师，气血强盛，劲力随身，弥漫在山间的毒气，对他几乎没有效用。
“你们……”
吕姓宗师抬起手来，看着眼前两个女子，却动不了杀机。
他叹了声，道：“逃命去罢。”
声音才落，他心中忽地一跳，转身看向潜龙山庄。
只见万箭齐发！
破空之声，接连响起！
嗖嗖风声，带着火焰的光芒，竟宛如无数流星一般！
吕姓宗师微微皱眉，叹道：“可惜了。”
而在他身后，那少女缓缓蹲了下去。
“公子……”
她低声抽泣着。
——
潜龙山庄。
柳河及刘全等人，皆已退回。
毒气所及，外边的镇南军，皆软弱无力，难以继续攻打。
但就在这时，万箭齐发。
弓弦震荡，箭破长空。
声如乐曲一般！
而箭头燃着火焰，划破了长空。
如大量流星。
“快避！”
柳河见状，大喝一声，道：“箭来了！避开！”
然而，箭来得太快！
他的声音，还未传出！
箭矢已落入了潜龙山庄。
无数带着火焰的箭矢，射入了山庄之内。
刹那间，火焰燃烧，扩散开来。
有人躲避不及，被当场射杀，火焰燃开。
有人仓皇逃窜，崩溃难当，悲哭出声。
而带着火焰的箭矢，依然还在射来。
似乎源源不断。
将潜龙山庄。
陷入一片火海。
——
山下。
陈王哈哈大笑，背负双手。
那蝼蚁般的商人，却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半月之前，庄冥死得再是凄惨，他都不会在意，因为对他而言，那也不过是死了只蚂蚁……但今时今日，看见那一片火海，想到那个年轻人将要在其中焚为焦尸，他隐约有种大石落地之感，禁不住心中的快意，放声而笑。
“七刻钟。”
断了一臂的白庆，躺在地上，鲜血横流，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
只见他张了张口，鲜血又从口中涌出。
他的眼神，渐渐涣散。
一个时辰，八刻钟。
只拖了七刻。
终究还差了一刻。
白庆闭上了双目，渐渐感到昏沉，思绪渐渐散去。
倏地！
一股清凉之意，落在眉心处。
白庆近乎散去的意识，蓦然一颤，似乎清醒了些。
他睁开眼睛。
看见的是阴天。
天色昏暗，阴云密布，细雨如丝。
“变天了啊……”
第六十九章 风云汇聚中望山!
天象霎时而变！
狂风骤起，阴云汇聚！
空气潮湿，渐生水汽。
雨丝不断滴落！
整座中望山，笼罩在阴暗潮湿的气氛当中。
血腥味，变得极为刺鼻。
便是连陈王，心中都蓦地一阵压抑。
“怎么回事？”陈王眉头紧皱，他一路行来，天气燥热，先前的天色，不像是会下雨的。
“这……”
那大统领迟疑道：“许是地势所致。”
陈王看了过来，道：“何解？”
大统领忙是解释道：“昔年属下曾被叛军所围，在山谷中，遭了火攻，但地势所致，火势凶猛，水汽上升，以致积蓄阴云，下了一场雨，解了困局……”
他苦笑了声，道：“当时本以为是天命所助，后来回京，国师才道出原委，今日，大约也是如此。”
陈王目光冷淡，挥手道：“一刻钟内，让你的镇南军，推平了这座山庄，你要万箭齐发也罢，你要天机神弩也成，这座山庄，本王不要了。”
大统领闻言，肃然道：“是！”
——
丰城。
书生咬了一口烧饼，眉头紧皱。
“老师，陈王去了中望山。”
“为师死归死，魂还在，又不是聋子。”怀中传来声音，颇是不耐。
“看来，那个十三先生，确是修行中人无疑，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在明知后果的情况下，仍是强行夺走神石？”书生沉吟道。
“不错，此人定是修行中人，只是他身具大运，本座也看不透他罢了。”怀中铜镜的声音，略带凝重，说道：“他不顾偌大家业，不顾自家性命，生生夺了神石，不惜被定下叛乱之罪，他甘冒此大险，要不是看出了神石的不凡之处，为师把头给你剁下来！”
“老师，你头早就被剁了啊。”书生提醒道。
“这次本座剁你的。”铜镜中的声音，咬牙切齿。
“……”书生略有不解，说道：“不过，既是修行中人，怎么会在聚圣山福地混迹多年？而且，他在凡尘俗世中，还造出这么大的动静……最令我不解的是，他被陈王逼迫至此，怎么还不发难？”
“发难？凭什么发难？”铜镜中的声音冷笑道：“不成真人，即为凡俗，哪怕道印上层，也不过武道宗师的层次，他凭什么向手握重权，执掌五万镇南军，有宗师效命的异姓王发难？”
“那他这一次，胆敢发难，莫非是借助神石，想要凝就金丹，成就真人？”
“难说……按道理说，前次本座见他身具大运，但他本身，似乎没有道印的气息，也无神通的痕迹，最多只是凝就真气而已。”
“这么说来，要么是看见至宝，利欲熏心，一时利令智昏，忘了后果，夺了神石……要么，他真有把握，夺此神石之后，镇压一切祸患？”
“谁知道呢？不过，这里可是聚圣山福地，他能镇压凡尘俗世，自会有高人来镇压他的……”
轰隆！
倏忽一道亮光！
旋即雷声炸响！
惊雷震荡，似乎连大地都在颤动！
书生心中一震，他真气未成，但气感犹在，在这一瞬间，竟有气感崩散之状。
“老师……”
“风云汇聚中望山。”
铜镜中的声音，充满了惊异，道：“走！聚圣山福地，不能久留！”
——
中望山。
潜龙山庄。
陷入火海中的众人，已是充满了绝望。
人心崩溃，悲惨之声，接连响起。
即便是柳河，都涩然一笑。
火焰在燃烧，潜龙山庄笼罩在其中。
但就在这时，雷声震响。
风云汇聚，阴雨落下。
火焰渐渐消了。
“这……”
见着这般场面，众人竟有几分劫后余生的错觉。
有人长出口气，甚至禁不住心中激动，高呼怒吼。
也有人愈发哭喊，却也夹杂着几分庆幸之感。
但柳河没有庆幸，他看向旁边那个青年。
刘全神色凝重。
火焰灭了。
人心也溃散了。
此时此刻，再也聚不齐人心，无法再拼死，集众人之力，去抵御镇南军了。
山庄之内，经历火焰焚烧，经历雷雨冲刷，几乎已成废墟。
白烟袅袅，熏得到处都是黑色。
阴暗的天气，潮湿的雨水，夹杂着血腥的气息。
“下雨了，毒气也没了……”
柳河看向外边，微微闭目，握紧了长刀，走向了前头。
刘全默然片刻，也捡起了刀，他捂着肚子，看着指缝中的血，自嘲一笑，旋即转头，看向众人，道：“大军要攻山了，援军大约要到了，劫后余生，咱们算捡了条命，不想把这条命又丢了，过来再战一场……”
——
山的另一边。
吕姓宗师看着火焰覆盖了潜龙山庄。
又见天空忽然下起雨来，灭了火焰。
但这都不重要了。
火焰灭了。
但镇南军还在。
“走罢。”
吕姓宗师回头看了那抽泣的女孩儿一眼，又看了看那个妇人，叹道：“潜龙山庄已毁了，王爷杀机太盛，不会饶过任何一个人……今日庄氏商行名下，将人头落地的，不低于千人。”
他缓缓说道：“本座毁了那毒炉，只当没见过你们，逃命去罢。”
说完之后，他朝着山下走去。
“你们不走，无非再送两条性命。”
“商人与王侯作对，胜败的结果，从一开始，就定下了。”
“没有必要再搭上大好性命，改变不了结果，无济于事的。”
——
小雨靡靡，空气渐渐潮湿。
附在空气中的毒气，渐渐被雨水驱净。
原本在前头，已受毒气所侵，疲惫不堪的镇南军，渐渐恢复了体力。
“攻山！”
“王爷有令！”
“一刻钟内，不惜任何代价，攻破山庄，屠灭内中所有人！”
“一个不留！”
“杀！”
浩浩大军，刀枪锋芒锐利，如大潮一般，凶悍无比地压了进去！
阴天的雨，地上的血，更加刺激镇南军之众。
数万精锐，竟攻不破区区一座山庄！
真乃奇耻大辱！
此事若是传开，东胜王朝大军之内，镇南军还有何颜面，以精锐自居？
杀声震天，杀机冲霄！
刀枪的锋刃，寒光闪耀，仿佛笼罩了整座中望山！
——
“不想死的，拿起刀来，拼命了！”
柳河一言不发，咬牙杀了上去。
刘全紧随其后。
而在山庄之前，空地之处。
五架天机神弩，已经运送上来。
天机神弩，方圆丈许，重达千斤。
每一架，都有数名精锐，合力运使。
便是武道宗师，都无法抵御得住。
“不惜一切代价，立即攻破山庄，屠灭内中所有人！”
随着军令落下，天机神弩，装填完毕。
而柳河与刘全，均已立身于山庄大门过道之处，昂然挺立。
“放！”
随着这么一声！
就在士兵准备射出弩箭之时！
轰地一声！
天空闪过一道亮光！
照耀八方，亮光刺眼！
几乎同时，便有雷霆之声，骤然炸响，响彻青冥！
人心震颤，动荡不安。
昂然一声长吟，如牛如虎，嘹亮至极，遍及九天！
第七十章 潜渊之龙,一飞冲天!
天穹之上，厚如黑幕的阴云，竟是如天塌了一样，蓦然压落。
苍天压在了中望山。
苍天压在了潜龙山庄。
天地色变！
旋即便有一道身影，修长如蛇，盘旋而上。
霎那之间，它翻滚长躯，搅弄风雨。
雷霆滚滚，大雨磅礴。
——
“那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尽数看向天穹。
厚重的阴云中，那一道身影，时隐时现，蜿蜒游走。
而就在又一声雷响之下。
光芒骤亮！
从阴云中，探出一个头颅。
如牛似马，獠牙森然。
其目光幽暗渊深。
其气态威压八方。
——
“蛟龙！”
丰城之外。
书生倒吸口气。
怀中的铜镜之内，那高人残魂，惊呼出声。
“那年轻人修行未成，他夺取神物，是为此用？”
在这一瞬间，他当即明白了。
当日无法看透那个年轻人！
因为那个年轻人，身具大势。
所谓身具大势，有天下大势，有气运之势等等……
但这都不是！
这个年轻人所具有大势，竟是一条蛟龙！
“他夺取神石，非为己用，而是为了养成这一条蛟龙？”
“此蛟龙之力，已入大妖境，堪比金丹真人，不逊色于本座全盛之时。”
“如此神力，凌驾世俗。”
“难怪……他会犯险……”
那铜镜中的声音，愈发急促，道：“淮安不宜久留，往西边走，出海！”
——
蛟龙之首，探出云层。
旋即便见那蛟龙舒展长躯。
中望山，上下内外，无不沉寂。
飞禽走兽，奔逃不休。
人心震撼，近乎凝滞。
“这……”
陈王张了张口，心中之震撼，竟让一时脑袋空白，全无思绪。
瞬息之间，只觉口干舌燥，无法言语。
渐渐地，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
眼神中，渐渐浮现出骇然的意味。
无论是陈王，还是镇南军那些久经沙场的精锐，尽都心绪凝滞，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不单是他们，就连那位集武道大成的宗师，都觉遍体生寒，气血不畅，连呼吸都为之凝滞。
那是发自于本能般的悸动！
——
“公子……”
陆合伏在地上，双肩的血，染红了身前的土地。
他勉强抬头，看着天穹上探出来的蛟龙，面色渐变。
在这一瞬间，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也有了一阵释然。
这就是公子扭转乾坤的方法？
他想过无数的可能。
想过以公子的智计，会动用什么样的手段。
但却从未想过，是如此直接的方式！
镇压天下的力量！
仙神般的力量！
比乾阳与殷明两位武道大宗师，更强悍的力量！
——
潜龙山庄之内。
人皆震撼。
柳河与刘全，无不倒吸口气。
这一条蛟龙，便在山庄顶上。
山庄中的人，看得最是清晰。
便也最为震撼。
“公子……”
柳河脸上神色僵滞。
刘全喃喃道：“蛟龙？”
潜龙山庄？
竟然潜藏着一头蛟龙？
这便是公子的底气？
蛟龙藏于山庄，听命于公子？
公子神机妙算，只是因为，他本是神仙么？
——
霜灵抬起头来，看着潜龙山庄之内，升起一条蛟龙。
她精致的脸蛋上，犹带泪痕。
但在这一瞬间，也不由得凝滞了。
她是公子的贴身侍女。
但就算是她，都不曾知晓此事。
潜龙山庄，潜藏着蛟龙？
公子一直以来，都豢养着一条蛟龙？
——
山庄内院。
这里也有许多箭矢，凌乱地落在地上。
有些直接落在了地上。
有些则是射入了土地里。
有些射在了屋檐上。
有些射在了柱子上。
箭头之处，也都有焦黑之色，火焰焚烧的残留痕迹。
而在房中。
庄冥缓缓撑起身子，重新坐到了轮椅上。
他脸色苍白无血，一身白衣均已湿透。
他的鬓发，散乱不堪。
而他的目光，明亮到了极点。
“成了……”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在苍天翱翔，在云层腾飞的意味。
终于化蛟了！
成就蛟龙，堪比金丹，宛如仙神，凌驾于世间之上，超越了世俗的力量！
这便是他梦寐以求的力量！
若无此次，他或许还须三五十年，才得化蛟。
即便三五十年后，得以化蛟，他人身也已老迈，难寻化龙之路。
而这一次的机缘，终于使他一跃而过，过了这三五十年的苦功。
若无此神石，他还须得在陈王的威势下，苟延残喘，忍让退避，待过几天光景，方是借助朝堂之力，去与陈王博弈。
而阴谋诡计，从来充满了变数。
即便是他，在属下面前，似乎算无遗策。
实则也惧怕变数。
如有变数，胜负难料。
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以世俗的手段，借助朝堂的力量，将陈王扳倒。
他只是没有选择，只能殚精竭虑，去扳倒陈王。
但如今，不必了！
不必去动计。
不必去谋划。
不必去虚以委蛇！
不必去考虑自己的胜算，也不必去担忧自己的失败。
因为，他已有了横压当世的力量。
庄冥睁开目光，寒声道：“陈王！”
——
苍天上的蛟龙，盘旋而落。
轰地一声！
大地颤动。
只见那蛟龙，长约十三丈，粗约如水缸。
头似牛马，獠牙森森，眼眸幽暗，顶上鼓起一个肉包。
而浑身遍布鳞甲，晶莹如玉。
在它腹下，探出二爪。
掌如虎掌，爪似鹰爪。
地上的岩石，被双爪一搭，瞬间粉碎。
“逃……快逃……”
镇南军的士兵，虽然武艺不俗，历经沙场，都是染过血又杀过人的人物，但终究也是凡夫俗子。
见得这等神话传说中的生灵，呼风唤雨的神物，无不心惊胆骇。
镇南军竟在瞬息溃散。
——
山下的陈王，面色变幻。
他隐约显得惊慌失措。
他有心要退，却见那蛟龙竟有下山之势。
如被蛟龙追杀，如何能得逃命？
他也军伍出身，惊惶之余，却也勉强镇定下来。
逃不了的！
唯一的生机！
还在镇南军！
凭借数万镇南军精锐，能否屠杀这一头凶兽？
“王爷……”
那大统领也生出骇色。
他领兵多年，也不曾见过如此神物。
潜龙山庄，竟然真的潜藏着蛟龙？
陈王究竟招惹了什么样的人物？
动用了数万大军攻打此处，竟是来与一头神话传说中的蛟龙为敌么？
陈王面色变了又变，忽然站起身来，喝道：“立发军令，有惧战者，斩！”
大统领怔了一下，惊道：“王爷？”
陈王喝道：“数万大军，精锐之师，号称虎狼之师，莫非惧怕了一头恶兽？”
他握紧了拳头，压住了颤栗的内心，面露厉色，高声大喝。
“不就是一头凶兽么？堂堂镇南军精锐，能扫狼群，杀虎豹，再斩一头蛟龙，又能如何？”
“本王就不信了，就算这恶兽比老虎还凶猛十倍，还能抵御数万大军不成？”
“拿起你们的刀枪，屠了这条蛟龙！”
“万箭齐发！”
“天机神弩！”
“屠龙！”
第七十一章 龙威盖世,横扫无敌
镇南军，已然军心溃散。
但精锐终究是精锐。
军令如山，便是刀山火海，也不得退避！
也正如陈王所言，一头蛟龙哪怕强过十头猛虎，又如何抵御数万镇南军？
哪怕这中望山有十头猛虎，也该被镇南军围杀了！
“杀！”
有将领收拢了军心，杀向了蛟龙。
仍有许多士兵，心生畏惧，开始退避。
但也有不少悍勇之士，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恐惧，重新集结军阵。
——
相较之下，弓弩手相隔甚远，未有直面蛟龙，心中的恐惧反而稍淡几分。
于是便有无数箭矢，朝着那蛟龙攒射了过去。
漫天的箭矢。
将那蛟龙，以及周边百丈，尽数笼罩。
——
顷刻间。
无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起！
无数的箭矢，落在了蛟龙的身上。
鳞甲晶莹如玉，而坚实无比。
锋锐的箭锋，竟然无法穿透蛟龙的鳞甲，纷纷落在了地上。
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有落下。
“什么？”
众皆骇然。
镇南军中，惊呼无数。
尤其是半山腰处，那位吕姓宗师，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万箭齐发，就算是宗师强者，都无法脱逃。
任何武道强者，哪怕横炼宗师，以血肉之躯，能挡住刀剑锋刃，但也并非刀枪不入……至少，面对强弓劲弩所发的箭矢，根本无法以血肉之躯来抵御。
可是那一头蛟龙，却凭借鳞甲，抵御住了万箭齐发！
这才是真正的刀枪不入！
——
轰地一声！
蛟龙如风，闯入了前头的军阵当中。
无数刀刃枪尖，锋锐的兵器，落在了蛟龙的身上！
鳞甲坚实，强于百炼精钢！
这些精兵，竟然无法伤及蛟龙分毫！
但见那蛟龙摆尾一扫！
狂风骤起，尘埃翻滚！
数十名身披甲胄的士兵，尽数抛飞了出去。
他们砸在地上，全无动静。
在蛟龙扫中的瞬间，便已骨断筋折，脏腑尽碎。
——
大军之阵，钢铁之师。
但见那蛟龙闯入军阵当中，摇头摆尾，眨眼功夫，扫杀过百。
凡尘之力，凡尘之身，凡俗兵器，分毫无法划伤鳞甲。
如虎入狼群。
更如摧枯拉朽！
两万余镇南军精锐，好不容易重新汇聚的军心，于顷刻间，彻底崩溃！
昂然龙吟之声！
传遍中望山上下。
震碎了镇南军余下的战意！
刹那之间，溃兵逃散，哀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许多士兵，直面蛟龙。
面对龙威，面对这庞然大物，如此凶悍猛兽，心生崩溃，近乎为之疯癫。
——
“这才是……力量？”
无论是陆合，还是柳河等人。
在他们心中，武道宗师便是武道登顶，世间最强的力量。
而乾阳与殷明两位大人，则是武道宗师之内，登到了最高峰的人物。
但强如二位武道宗师，也已经被镇南军围杀。
在人间大军的攻杀之下，再强的武者，都无法支撑。
然而今日，潜龙山庄出现了一条蛟龙，展示了真正的力量。
凌驾于苍生之上的力量。
武道宗师之上的力量。
横扫万军的力量。
“原来……这才是公子的依仗么……”
——
山下陈王，脸色苍白，手脚近乎颤抖。
而在他身侧，镇南军大统领脸色变幻。
镇南军作为精锐，身经百战，哪怕面对必死的战局，都能保持一往无前，死战不休的信念。
镇南军面对任何对手，毒不曾溃败过军心。
但今时今日，对手不是敌军！
而是一条蛟龙！
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生灵！
庞大到了极点，呼风唤雨，腾云驾雾。
原本强行集结起来的军心，在利箭无法穿透蛟龙的震撼下，在刀枪无法伤及蛟龙的绝望下，便被一声龙吟，吼碎了所有的神智。
“王爷……你究竟招惹了什么样的对手？”
大统领张了张口，手中的兵刃，不禁掉在了地上。
他本以为，此次率军，是踏平一座山庄，轻而易举，绝不费力。
然而，却来到了龙潭虎穴，葬送了镇南军。
——
咻地一声！
天机神弩，骤然而发！
这天机神弩，构造复杂，体型庞大，足有方圆一丈，须得多位身强力壮的军士，合力运使。
其弩箭长丈许，粗如臂膀。
瞬息之间，穿透千步。
噗嗤一声！
那腾飞低空的蛟龙，陡然挨了一记，翻腾半周，横移丈许。
“有用！天机神弩，能杀凶兽！”
陈王见状，惊喜万分，蓦然起身，喝道：“放！”
天机神弩，再度发射！
弩箭瞬息穿透千步，射中蛟龙！
那蛟龙连中五箭，似乎禁不住巨力，身形在空中，在空中翻滚！
——
天机神弩。
再发五箭！
然而那蛟龙摇头摆尾，便将另外五箭，尽数扫落！
不过只是眨眼功夫！
众人便也看见了，最初那五箭，实则也没有伤及蛟龙！
只是弩箭的强劲之力，让空中的蛟龙，稍作翻滚罢了。
而蛟龙的鳞甲，完全抵御住了无往不利的弩箭！
凡尘俗世之力，根本无法伤及这条蛟龙！
昂然龙吟再起！
那蛟龙腾起风雨，越过镇南军，直扑山下来！
而此时此刻，陈王心惊胆骇到了极点，从高坐上翻身下来，狼狈而逃！
“快挡住那畜生！”
山下的士兵，见得山上的场景，也早已心惊胆骇。
即便有忠义之士，愿为陈王赴死，但他们只是上前一步，直面了那扑杀过来的蛟龙，便瞬间崩溃，弃刀而逃。
他们心为忠义，能为陈王舍生忘死，但在这一刻，龙威慑服下来，源自于本领的畏惧，早已冲散了他们的理智。
轰地一声！
蛟龙横扫！
这余下上百护卫，也如蝼蚁那般，尽数被扫开。
镇南军大统领长啸一声。
却被蛟龙一口咬碎了身躯。
它一爪探出，覆盖方圆丈许！
这一爪探向了陈王。
而就在这时，却有一道身影，拦在了陈王身前。
赫然是那位吕姓宗师！
这位武道大成，造诣登顶，堪称世间最强的武者，面露死志，紧紧咬牙。
但他根本施展不出一身武道造诣所学，便被蛟龙一爪擒住，全无还手之力。
然后蛟龙随便一抛，像是扔出了个布袋，将他抛出十余丈。
这位宗师禁不住如此大力，在地上翻滚了二三十圈，声息全无，伏地不起。
武道宗师，也是蝼蚁！
陈王回望一眼，骇然大叫。
蛟龙之爪，覆盖了他眼前的一切所见。
旋即便见这头蛟龙，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陈王。
而那蛟龙顿了一下，龙首微转，幽暗深邃的眸光，扫过地上的陆合、白庆、岳阳三人，闪过一抹黯然。
倏地狂风骤起。
那蛟龙抓住陈王，卷起三人，腾飞而起，朝着潜龙山庄而去。
——
此时此刻。
潜龙山庄大门之前。
但见一个白衣年轻人，坐在椅上，鬓发散乱，神态疲惫。
但他的目光，却异常冰冷。
“陈王！”
冰寒的语气，宛如结了冰霜。
第七十二章 自今日后,我仍为天上人
雷声消去。
阴云散开。
雨势停歇。
那蛟龙从空中降落下来，爪子一抛，将陈王扔到了庄冥的面前。
陆合、岳阳、白庆三人，俱都躺在了空地上。
而蛟龙盘踞，占据了大片空地。
庄冥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蛟龙，一阵恍惚。
而在他身后，柳河及刘全等人，看着那庞然大物，那凶悍绝伦的蛟龙，敬畏到了极点，心中亦是极为震动，此刻仍恍惚如梦。
山下的镇南军，已然溃散，尽数逃命去了。
庄冥眼中闪过一抹杀机，但终究没有继续下山追杀溃兵。
说到底来，在他眼中，镇南军只是听命行事的士兵，算是一柄锋利的兵器，而论罪魁祸首，还在发号施令的陈王，只是先前他心怀震怒，为报麾下众人血仇，才以蛟龙之身，扫灭了先头攻山的两千前锋。
余下之众，仍在后阵，只围在外边，还未攻上山庄，尚未染血，杀与不杀，也无关紧要，如今比起杀人，更重要的是救人。
“还好……”
庄冥看着眼前三人。
陆合双肩被穿，骨骼扯裂，筋络损毁，双臂几乎废了，但尚未有性命之忧。
但是岳阳与白庆，伤势极重。
岳阳被一刀穿透脏腑，双目黯淡，已无气息。
白庆断了一臂，断臂处的鲜血几乎流干，脏腑受创，肩头受伤，也已是奄奄一息。
放在人间之中，哪怕神医李鹤复生，也只能判定岳阳已死，白庆回天乏术，无法施救。
但那是人间的医术。
而他庄冥，已有了人间之上的力量。
不单是武力，还有其他方面。
——
盘踞的蛟龙，缓缓探了过来。
哪怕是柳河等人，也不由得心中一惊，禁不住脚步后退。
那龙首如牛马，头上鼓肉包，微微张口，便有涎液滴落。
分别滴落在岳阳、白庆、陆合的身上。
哪怕在修行人眼中，龙涎也是传说中的圣药。
真龙于上古绝迹，龙涎便也只是在记载中存在。
眼前的蛟龙，虽非真龙，但实则也是幼龙，且如今修为提升，化身蛟龙之后，已堪比金丹，是如仙神般的存在，其龙涎虽不如古籍记载那般能起死回生，但也具有非凡效用。
“将所有死伤的弟兄们，都抬到一起。”
庄冥微微偏头，说道：“只要一息尚存，哪怕不能彻底治愈，也能留得一条性命。”
柳河与刘全等人，当即大喜，忙是往后而去。
庄冥神色微凝，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今次劫数，潜龙山庄之内，死伤颇多。
但对他而言，这样的结果，已不算是最坏。
若此次没有化蛟的机缘，他需要耗费无穷精力，去与陈王博弈，期间的你来我往，勾心斗角，暗藏杀机，也同样不知会折损多少条人命。
在那期间的折损，大约会比现在更多。
随着这样的想法，庄冥的目光，却也落在了陈王的身上。
此时此刻，陈王禁不住身体的颤动，脸色变幻，他想要稳住心境，稳住身子，但无奈恐惧的念头，已经笼罩了全身，似乎已经不由他自己控制。
“强龙不压地头蛇，偏偏王爷还是强行要将我这地头蛇逼上绝路。”
庄冥俯视下来，缓缓说道：“只不过，强龙终究还能压住地头蛇，可你不是……你只是凡尘俗世间的草莽小蛇，而我才是潜龙。”
陈王张了张口，他的脸上，露出极为复杂的神态。
不可置信，恍如梦中。
巨大的落差，让他此时此刻，都觉得虚幻。
从一开始，他是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控着天下一部分权势，掌控着无数人生死的王爷。
而眼前只是在市井之间的低贱商人。
哪怕这年轻人，再是智计高妙，他终究只是个白身，平民百姓而已。
本以为今日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将这年轻人打入深渊，不得翻身！
谁知大势在身，却出来了一条传说中的蛟龙！
蛟龙现世，颠覆所有！
“你让庄某，寝食难安，几乎绝境。”
庄冥叹息道：“你步步紧逼，出手狠辣，仇怨结深了，我也不能心慈手软。”
陈王顿时听出他言中之意，心中大骇，喝道：“你敢？我乃是……”
庄冥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是什么人？朝廷异姓王？而我又是什么人？民间商贾么？”
陈王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看向了那庞然大物，心中沉了下来。
庄冥平淡道：“杀你异姓王，又算什么？时至今日，皇帝又能如何？”
陈王心中大震，脸色骤变。
但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却没能让他兴起反驳之心。
正如庄冥所言，有此神力，人间皇权，又能如何？
“柳河，你去统合计算，自陈王入淮安以来，我庄氏商行，折损多少人手。”
庄冥缓缓说道：“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简单，自你发难以来，我庄氏商行折损多少人手，就割你多少块肉……王爷放心，我的人当中，也不乏精通医术者，不会让你死得太快，会活活剐了你，不割完刀，你死不了。”
陈王骤然大吼，往前扑了上来。
柳河脸色冰冷，身法移换，一脚将他踢倒。
这位一向高高在上的异姓王爷，砸落在了尘埃里，溅了一脸尘埃血水。
庄冥神色冰冷，随手拿过刘全的刀，挥了过去。
陈王的右手，齐腕而断。
鲜血喷涌出来。
陈王惨叫出声，捂不住伤口，颤动不已。
“你断白庆一臂，我只斩你一掌，不是饶你，只是多留些血肉，免得柳河不好下刀。”庄冥平静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陈王披头散发，怒喝道。
“我啊……”
庄冥叹息道：“我本天上人。”
言语落下，他禁不住复杂的感慨之念，旋即长刀一挥。
刀锋凌厉，又将这位异姓王的耳朵，割了下来。
长刀轻轻一抛，落在地上。
“将弟兄们安置好，顺手救治一下王爷，别让他死了。”
——
原本他所想的，便是驱虎吞狼，以朝堂之势，压制陈王。
尽管他千般思虑，但也并非万无一失。
朝堂之上，变数太多。
有着深研阴谋诡计的权臣，而在他们麾下，也有智谋极高的谋士。
哪怕庄冥，也不敢说智压天下，他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识破他的想法，又有多少人会顺水推舟而依照他的想法。
其中计谋的施行，究竟会有多少变故？
其实都难以猜测。
他原本就没有十足的把握。
若是再思及无形中的变数，他只有六成把握，或许可以扳倒陈王。
既然力不能压世，便只能在朝堂之上布局。
只是他也未有想到，陈王准备献与皇帝的寿礼，竟是如此不凡的神物。
充斥着真龙气息的神物。
那像是……真龙的眼睛！
得此神物，化身蛟龙。
终于轮到他庄冥，得以一力降十会。
以力破法，镇压天下。
“从此之后，我仍为天上人。”
庄冥微微伸手。
蛟龙缩小身形，只如两指粗细，两尺来宽，钻入了他袖中。
而在庄冥正要继续开口吩咐之时。
轰地一声！
苍天变色！
眼前的一切，尽数消失。
只有茫茫一片。
有一道深邃的目光，从茫茫深处，看了过来。
庄冥心神一震。
似乎从那目光之中，看到了黯淡的绝望之色。
“天泣血，王殒灭，群妖作乱，聚灵钟响，圣宫倾覆。”
旋即便有声音，传遍这方天地，恢弘浩大，威严厚重，却仍不掩其悲。
庄冥震颤了一下，抬头看去。
苍天泣血，天穹破碎。
轰地一声！
第七十三章 天泣血,王殒灭
轰然震荡。
眼前一切景象，尽数崩碎。
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这里。
庄冥心悸犹存，微微颤动。
他仿佛跨越了无穷的岁月，直面了一尊强大的太古真龙。
“天泣血，王殒灭，群妖作乱，聚灵钟响，圣宫倾覆。”
他呼吸微滞，喃喃低语，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他不知这十八个字，象征着什么。
但他可以感受到，强大如那太古真龙，也展现出了绝望与悲伤。
刹那之间，庄冥的心绪，尽数沉入这十八个字，去思索这十八个字的含义。
仅仅十八个字，他便瞬息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恢弘浩大，而又惨烈的画面。
“公子……”
柳河一声轻唤，让他醒悟了过来。
庄冥徐徐吐出口气。
他握紧了拳，神色如常。
无论那代表着什么，都不是眼前之事。
眼前之事，还有许多。
“陈王虽落入我手，大事还没了结。”
庄冥挥了挥手，说道：“我们……”
他声音忽然一顿，目光看向前方。
前方空地，尸横遍野，雨水和血水，混在了一起。
而那浑身湿透的少女，凌乱着鬓发，在一片泥泞的血水中，哭泣着一路小跑，跑掉了鞋子，跑到了自己的面前。
“公子……”
“嗯。”庄冥轻轻点头。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低声道。
“不会的。”庄冥感受着源自于蛟龙的力量，缓缓说道：“从今往后，我们不会再遭遇这样的险境了。”
“嗯。”她重重点头。
“走，进去。”
庄冥伸出手来，牵住她的手，只感冰凉如霜，如当年初见时。
——
丰城。
赵大人并未跟随陈王前往中望山。
对于那个年轻人，他并不厌恶，反倒有些欣赏。
只是可惜了，六年光景，创下声势浩大的庄氏商行，却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偌大家业，顷刻崩塌。
数万大军围困中望山，庄冥已无幸免之理。
甚至于连庄氏商行名下的那些人，在造反大罪下，能活下几人，都是难说的。
“老夫去不了中望山，也难送你一程。”
赵大人倒了杯酒，往地上倾倒，叹道：“庄冥，一路走好。”
局势至此，已无转圜余地。
纵然智计再高，必死无疑。
“大人……大人……出大事了……”
就在这时，便见一个下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口中大喊着。
赵大人皱眉道：“怎么了？大军已屠了中望山？”
这早有所料，并不意外。
而那下人脸上带着难言的神色，连忙摇头，喘息着道：“不是……”
“不是？”
“围困中望山的镇南军溃逃了。”
“什么？”
“有一部分士兵逃入丰城，像是疯了一样，神志不清。”
“确认是镇南军？”赵大人神色变化。
“就是镇南军。”那下人喘息道：“咱们的公人拦下了他们，还险些被镇南军的逃命杀掉……刚刚才压住了他们，经过询问，他们说潜龙山庄之内，藏了一头蛟龙，刀枪不入，连天机神弩都无法伤之，能呼风唤雨，横扫万军，有搬山填海之力。”
“胡说八道。”赵大人眉头紧皱，他是文人出身，对于什么神仙传说，鬼怪异事，向来斥之为虚无缥缈，蒙蔽百姓的虚假故事而已。
“真的……那些镇南军的逃兵，都这么说的……”
“逃兵……”
赵大人眉头皱紧。
他没见过什么神仙鬼怪，也不信这世上有什么神仙蛟龙。
但若真是镇南军的溃兵，那又代表着什么？
岂不是说，围困中望山的两万余镇南军精锐，竟然被庄冥击溃？
赵大人的目光，逐渐变得不可思议。
庄冥再是聪慧，也只是聚敛了许多财富的商人，如何击溃了镇南军？
莫非他暗中豢养私兵？
但区区潜龙山庄，能藏得了多少万兵马？
何况足足两万余镇南军精锐，都为之溃逃，难道潜龙山庄，有十万大军不成？
还是说，有其他的原因？
又是怎么样的原因，会让两万余镇南军都被击溃？
“陈王呢？”
“听说被蛟龙捏死了。”
“……”
赵大人只觉此事不可信，但他却也没有再呵斥，只是低声道：“速速命人去探！务必探知消息虚实！”
那下人连忙应道：“见得镇南军溃兵之后，便已有人去探。”
赵大人微微点头，旋即又顿了一下，道：“庄氏商行那些被关押在牢狱中的人手，尽皆礼遇，不得打骂，加以优待……除此之外，传本官严令，查封庄氏商行时，不得趁火打劫，一切财物，均不得取。并且，先前已取了的，尽都放回，如若不然，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他麾下这些公人是什么德行，他大约也能知晓。
平常倒也无关紧要，可如今事情苗头不对，他出于谨慎，便也不想在小事上，再度得罪庄冥。
“老爷……这些人……”
“庄冥此人，城府渊深似海，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毁掉神物，被陈王定下造反之罪，连老夫都不能为他辩解。”
赵大人沉吟道：“从听得消息起，老夫便觉此事古怪，不像他庄冥行事作风，只是之前也万万未能想到，庄冥竟能抵御镇南军。虽不知他是凭借什么力量，来击溃镇南军，但他至少解了眼前的困境，且看后面的变化罢……”
庄冥先是有造反之举，被定了无法反驳的造反之罪。
如今虽有力量，击溃镇南军，伤及陈王。
但说到头来，也改变不了公然抗法的事实。
若无意外，庄氏商行必将面对整个东胜王朝的围剿。
庄冥真的能够撑住么？
赵大人不清楚其中真相。
但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很聪明，至少已经解除了眼前的危局。
“你再听着，我们只是暂时收押这些人手，京城尚未定罪之前，他们还不是反贼。”
赵大人顿了下，说道：“如有庄氏商行的人来接洽，先放了再说……”
那下人露出惊色，道：“老爷……”
赵大人沉声道：“他连镇南军都击溃了，咱们挡得住么？只要朝廷没定罪，依他又如何？若是后来朝廷再定罪，也是要先将他围剿了再说的，等他被围剿了，咱们到时候再把人抓回来也不难。”
说到这里，赵大人看向了中望山方向，眼神极为复杂。
以庄冥的心计，解了眼前的困局，必然会定下后面的谋划。
他甚至怀疑，庄冥掀起这浩大声势之前，已经在京城落了棋子。
或许，京城那边不会再来定罪的旨意了。
——
消息传开。
不局限于丰城。
淮安十六府，均有传言。
当日庄氏商行十三先生公然造反，逃回中望山。
庄氏商行上下，皆被官府擒拿下狱。
而中望山的潜龙山庄，被两万余镇南军精锐所围。
就在当日，潜龙山庄，有一条龙，呼风唤雨，腾飞九天，横扫万军，杀败了镇南军。
两万余镇南军，尽数溃散而逃。
这样的传言，甚至不再局限于淮安十六府，而逐渐外传出去。
“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龙？”
“难不成是养了什么巨蟒？”
“什么巨蟒，能敌数万大军？世上若是真有那样的巨蟒，跟龙有什么区别？”
“照我看来，大约是那位十三先生，财力雄厚，暗中养兵，否则他怎敢公然造反？”
“如此说来，倒也有理。”
“这倒也是嘛，若这位十三先生真能驾驭神龙，他岂不是神仙？”
“真是神仙，还用得着在凡尘俗世赚银两？真是神仙，他的商行还用被陈王封了这么久？”
“多半是镇南军溃散，加上那潜龙山庄的名字，有人牵强附会，添上了什么潜藏神龙的说法，多些谈资罢了。”
关于此事，有人信以为真，有人却嗤之以鼻。
盖因东胜王朝，数百年来，全无修行人显法于人前。
神仙鬼怪的传说，早已是虚无缥缈，只存在于古籍记载的野史，以及口耳相传的故事当中。
在不少人眼中，此事多半以讹传讹，经过有心人杜撰，添上了许多神奇色彩，更具谈资。
但是，蛟龙之事，虽真假难说，可区区潜龙山庄，被两万余镇南军围困，却是事实。
而今镇南军，被击溃了！
那座潜龙山庄，竟然真的拥有对抗大军的实力？
东胜王朝，瞬间风起云涌。
朝堂震荡，人心不安。
——
而此时此刻。
中望山，潜龙山庄。
“公子……这是折损的清单。”
“嗯，放下罢。”
庄冥目光冷淡，放下了清单。
各地商行，受他指派，无人抗法，倒是没有闹出人命，但在银两方面，损失着实极大。
不过，淮安十六府的官员，倒也算是给了他面子，或许也是后面听得他击溃镇南军，朝廷大军未到，心生忌惮，生恐触怒了他。
因此，清单上的损失，倒是没有他原来估算的多。
反倒是他击溃镇南军的消息传开之后，淮安十六府的官员更是对他敬若神明，暗中填补了一些折损。
尽管他们也觉得京城那边尚无动静，局势尚未明朗，庄冥或许还是反贼，未来的下场仍然难以断定。
但是至少，此时此刻，淮安十六府当中，无一人胆敢与他为难。
原本被关押进去的庄氏商行人手，也大多放了出来。
可是庄冥知道，事情还没有了结。
“死难的弟兄们，铭记功勋，加以厚葬，画其像，封存高阁，但凡有亲眷的，予以抚恤。受伤的弟兄们，务必倾力救治，不得有误……落下残疾的，从此之后，也由我庄氏商行负责赡养。”
庄冥说道：“再过些时候，我必再加以重赏……”
柳河神色沉重，低声道：“是。”
庄冥徐徐吐出口气，微微闭目。
柳河轻声道：“陆爷双肩被穿，扯裂了骨骼，断了经脉，伤及脏腑，双臂近乎无力，所幸龙君圣药，或有治愈的希望。”
“岳爷与白爷，伤势太重，至今昏迷不醒，但是龙君圣药，保住了性命，大夫说内中有一股生机，在强撑着他们的血气，刺激脉搏，会逐渐康复。”
“只不过，白爷断了一臂，无法接续了。”
说着，柳河的声音，也略带沙哑。
庄冥睁开眼睛，伸手扶着袖中的幼龙，低沉道：“我知道了。”
柳河施了一礼，便要退下。
庄冥停顿了下，说道：“告诉还活着的人，无论伤得多重，迟早有一日，我定让他们得以恢复。”
柳河怔了下，只当公子是在安慰，但想起了那一头蛟龙，当即面色一正，施礼道：“是。”
庄冥挥了挥手，方是让他退下。
但柳河离去，门外却又来了一人。
脚步轻盈，小心翼翼。
“公子……”
“嗯？”
庄冥抬头看去，赫然是端着热汤的霜灵。
少女的脸上，依然很是苍白，眼睛里满是血丝，隐约还有泪痕，她端着热汤，放在了桌案上。
“去休息罢，我这里没有什么事了。”
庄冥顿了下，轻声道：“事情我知道了，做得很好，你炼制出来的迷障气，随风而散，迷了大批镇南军士兵，拖延了他们的脚步，否则，他们便先一步攻入潜龙山庄了。”
霜灵嗯了一声，说道：“全靠公子教导。”
她迟疑了下，又问道：“事情……算过去了么？”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事情还在后头，毕竟东胜王朝，不是陈王为尊，也不是只有两万镇南军，不过……”
他神态淡然，继续道：“之前可以算大事，如今只能算小事了。”
这世间至高皇权，也须得向他屈服。
因为蛟龙神力，高于世外！
——
与此同时。
淮安急报，已送入京城。
风波传扬，已随船只，扬出海外。
世间风雨，仍未停歇！
第七十四章 蛟龙之高,高于世外!我心之高,高于皇权!
京城。
皇宫。
嘭地一声！
玉杯砸得粉碎！
皇帝面色冰冷，他握着拳头，脸上铁青。
消息上说的是什么？
一个经商的年轻人，其双腿残疾，创立了偌大商行，结果公然毁坏神物，刺杀陈王未果，公然造反？
这是什么天方夜谈？
区区民间商人，胆敢毁坏神物，胆敢刺杀陈王，胆敢公然造反？
十有八九，是陈王在淮安十六府，过于张扬跋扈，逼反了对方。
但是区区商贾，杀了也便杀了，可后面这一道消息称，两万余镇南军，围困那商人建造的山庄，结果却被击溃逃散？
“消息上称，那山庄名为潜龙山庄，潜藏着一条蛟龙。”
“这事……”
皇帝蓦然挥袖，眼神宛如冰霜，寒声道：“查过了没有？”
下方的男子，双膝跪地，叩首道：“回皇上，查清了，此事无误。”
皇帝面色变幻，似是无法置信，呼吸也微微粗重了一些。
而就在这时，外边传来声音。
“国师求见。”
“进来！”
“皇上。”
有一个中年道士匆忙进来，躬身叩拜。
皇帝高居其上，俯视下来，咬牙道：“你也听到传言了？”
国师忙是应道：“此事已经传开，不过好在，无论朝堂之上，还是市井之间，大多当成是杜撰的传说，除了一向求神拜佛的信众外，未有太多人当真。”
皇帝微微咬牙，低沉说道：“这个世上，真有蛟龙？”
国师闻言，抬起头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旋即点头说道：“有！”
他出身道门，也算修行人，只是修行半生，只炼就了一缕真气，游走全身，舒活经血，而延年益寿，寒暑不侵。
除此之外，他便也只是武道二重的武者而已。
他的师祖，便将真气炼成道印，能够步罡踏斗，能够操纵水火，运使道术，神妙无穷。
可惜他学艺不精，无法施展道术。
能够保住国师的地位，靠的便是观望天象，勘测地势，定风水，以人相而测人运，仅此而已。
在朝堂上，他这位国师，通常都被文臣大儒等，斥之为祸乱朝堂的神棍。
但他知道，真气之上，可以凝就道印。
只是那头蛟龙，显然超出了道印之上的范畴。
仙神般的修为！
神话般的存在！
只存在于数百年前的古籍记载中。
“世上真有如此神物？”
皇帝缓缓坐下，神色恍惚：“如此神力，堪比十万大军，却不归朕这天命之主？”
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这位至高无上的帝皇，心中是怎样的复杂，又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而国师低声道：“蛟龙之力，绝不逊色于传说记载中的仙神，已非俗世力量可敌，任何武道宗师，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贫道翻阅古籍，估算此境之法力，怕是凌驾天下，世间之力，均无法伤之，纵然精锐大军，也终是凡夫俗子，无论万人，还是十万，或是百万之众，其实都没有差别。”
皇帝缓缓闭目，无法抑制住心中的震动，他过得一阵，方是开口，问道：“可有方法，收归己用？或是……屠龙？”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若这蛟龙，是山林间的野兽，茹毛饮血，便也罢了。
可偏偏这堪比百万大军的蛟龙，掌握在一人手中！
这教他如何不忌惮此人？
何况此人，六年之间，创立了一方势力，聚敛钱财，又有造反之举在前！
“此人不死，朕心不安。”
皇帝微微咬牙，低沉道：“国师，你必要想到办法，收服蛟龙，或屠灭蛟龙……”
他一手按在眼前的玉玺上，缓缓说道：“朕的大好江山之内，不容许任何人豢养私兵，纵然是麾下大将，掌军过万，朕都寝食难安……而今在国土之内，此人蛟龙随身，如有百万大军之助，让朕如何安心？”
国师面色微变，正要继续开口。
但却看见皇帝眼神冰冷。
他心中一震，不敢多言。
堂堂国师，想不出任何方法，要他何用？
如今皇帝正在气头上，他若是如实道来，兴许皇帝震怒之下，认为他这国师无用，推下去斩了也说不定。
“臣会尽力，翻阅古籍，看看该以怎样的风水大阵，或者神丹妙药，去压制此龙。”
国师微微低伏，迟疑道：“但蛟龙神力，已非人力可比，凌驾于世俗之上，单凭贫道修为，恐难制住……皇上还须调兵，派遣精锐，以天机神弩等等利器，进行围杀。”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朕已下令，命各位将军，上朝议事。”
国师顿了一下，低声道：“夜深了，距离早朝，还有两个时辰，皇上早些休息，明日才有精力，与众将商议大事。”
皇帝不置可否，挥手示意他退下。
国师面带忧色，退了下去。
——
天色朦胧。
夜已过去。
皇帝睡得很不安稳。
卧榻之下，有他人酣睡，且此人掌握蛟龙神力，如有百万大军之众，教他这位至高无上的帝皇至尊，如何能安然入睡？
这一夜，皇帝翻来覆去，心绪极差，而又极度烦躁。
他缓缓起身来，只觉得头疼，眼前尽是昏沉。
这是过于忧虑，心神劳伤，兼入睡不安的症状。
“让国师一并上朝，朕要问他，查阅古籍，寻求克制之法的事情，究竟有何眉目……”
皇帝正要吩咐身边人，忽然脸色一变。
只见他眼睛余光瞥见一物。
旋即他的目光，渐渐转了过来。
就在枕头边上，赫然有一封信！
刹那之间，皇帝面色变化。
昨夜入睡前，他没有看见这封信，而且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封信。
这封信是在他入睡之后，放在这里的？
谁敢如此大逆不道，未经他的许可，便私自在他的龙床上，放一封信？
皇帝面色微冷，伸手取过这封信，旋即打开。
——
皇上圣明，草民庄冥，创立庄氏商行，一心只在于金银钱财，不求天下霸业，无意谋反，无意对抗朝廷。
六年间，战战兢兢，奉公守法，从未违法犯纪，亦无谋反之心。
盖因陈王反心太重，为我所识破，故而意欲逼反于我。
蛟龙之高，高于世外。
我心之高，亦高于权势。
望皇上明察，万勿兴兵，伤了和气，落得个你死我活的下场。
——
“混账！”
皇帝倏地震怒，蓦然撕碎了纸张，他面色铁青，低沉道：“庄冥！你在挑衅朕么？”
守卫森严的皇宫内院，竟然不知不觉间，便被人潜了进来，甚至在他这位九五之尊的枕头边上，放下了一封信件。
也即是说，对方出入皇宫内院，如入无人之境？
也即是说，想要杀掉自己这位皇帝，也是易如反掌？
这一封信件，看似谦卑，以草民自居，但行文语气，却平淡到了极点，完全没有对皇帝的敬畏。
尤其是最后一句，万勿兴兵，伤了和气，你死我活？
“好一个你死我活！”
皇帝眼中怒火近乎喷涌出来。
“来人！”
“皇上。”
“昨夜谁人负责值守？”
皇帝目光冰冷，说道：“拖下去，斩了。”
——
朝堂之上。
皇帝高坐，俯视下方。
下方文武百官，分立两侧。
今日上朝，受召而来的武将，多于往日。
“淮安之事，想必诸位都有耳闻。”
皇帝沉声说道：“古籍记载，神话传说，一向被你等文臣，斥为虚无杜撰之事，但如今淮安，却出了一条蛟龙，轻而易举，击溃我镇南军两万余精锐，力拔山河，呼风唤雨，宛如神灵……”
他缓缓起身来，凝声道：“今日早晨，朕斩了三十余人，想必你们也都听到了风声，可知为何否？”
下方文武百官，忙是应道：“臣等不知。”
皇帝面露怒色，一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喝道：“昨日夜里，贼人在朕的枕边上，放了一封信！这守卫森严的皇宫内院，什么时候容得贼人来去自如？朕的脑袋，在人家眼里，便是探囊取物，随手可得的么？”
愤怒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
文武百官，战战兢兢，无人胆敢开口。
但却有几人，神色古怪，对视一眼，俱都露出惊骇神色。
皇帝察觉有异，道：“怎么？”
那几位执掌兵权的武将，齐齐站了出来，手中各有一封信件。
“昨日夜里，微臣等人，枕下皆有书信。”
“他好生狂妄！”
皇帝蓦然一挥，将案上的奏折，尽数扫开，喝道：“他当真视我东胜王朝上下皆为无物么？”
第七十五章 海内压太平,海外出恶客
昨日夜里。
庄冥送出了十三封信件。
上至皇帝，下至武将。
均是掌控着东胜王朝兵权的人物。
看似求和，实是威胁。
于世间至高无上的皇帝，显得震怒无比。
而武将之辈，军伍出身，血性甚重，也有大半数，怒气冲冠。
他们不曾直面蛟龙，只听得一头恶兽，击溃了两万余镇南军。
尽管觉得不可思议，但也只觉镇南军太过废物。
世间的猛兽，哪怕再强，强过百头猛虎，千头恶狼，又能如何？
他们自觉麾下大军，攻无不克，战不无胜，大军横扫之下，锋刃所指之处，世间哪有什么恶兽可以抵御得住？
因此他们大多怒火中烧，请战淮安！
只有少数武将，以及一些文臣，劝说皇帝，三思而后行。
毕竟那庄冥有此神力，或以议和之策，为上策。
但谏言的朝臣，均被震怒的皇帝，打入狱中。
“集合众军，准备兵发淮安。”
皇帝站了起来，又道：“今夜陈将军入宫，统御禁军，亲自守护朕的寝宫，加倍严防。”
——
入夜。
皇帝寝宫，戒备森严。
禁军人手，加派数倍。
而皇帝却也仍然寝食难安。
他焦躁无眠，终究叹了声，坐在龙床上。
他思索着近些时日，东胜王朝的诸般朝政，但更多的，仍然在想那淮安的残疾商人，如何能具有蛟龙神力？
思绪纷乱，一夜无眠。
一夜亦无声。
直至天象渐白。
仍无动静。
皇帝长长吐出口气，心中大石落地。
他站起身来，只觉头脑昏昏沉沉，真要开口吩咐。
然而他身形陡然一僵，蓦然转身。
只见龙床之上，他原本盘坐的后方，静静放着一封书信。
昨日夜里，他盘坐一夜。
但不知何时，那信件便放在了他的身后。
“这……”
皇帝只觉浑身无力，缓缓坐下，脸上的神色，变得无比苍白。
也许不仅是他这位九五之尊。
东胜王朝掌权的将军，以及权臣，或许也都再次受到了这样的信件。
此人当真是神仙么？
可驾驭蛟龙，抵御百万大军，凶悍绝伦。
也可无声无息，于皇宫内院之内，万千将士之中，来去自如，宛如鬼魅阴灵。
此人是否一念之间，就可取他这位九五之尊的项上头颅？
或者说……如此手法，不可杀人，只能送信而已？
正这般想着。
轰地一声！
龙床骤然崩塌！
皇帝一言不发，闭上双目，良久无言。
过得片刻。
忽然有人跌跌撞撞来报。
“皇上，不好了！”
“国库……国库……”
——
淮安。
中望山。
潜龙山庄。
“公子，自击溃镇南军后，京城那边，至今未见动静。”
柳河来报，说道：“听闻昨日，皇帝下旨，调兵遣将，兵发淮安，但至今仍按兵不动，极为古怪……”
庄冥微微挥手，说道：“大军不会来了。”
柳河错愕道：“不会来了？”
庄冥平淡道：“我接连两夜，给皇帝以及诸位大将，都送上了封信，顺便去国库走了一遭，得了不少药材，珍奇异物，神石美玉，一国库藏，果真丰厚。”
他不缺钱，但缺乏真正的天材地宝。
蛟龙成就之后，强大无比，而想要继续成长下去，凡尘俗世间的寻常宝物，其中蕴藏的灵气，已经是杯水车薪。
“送信？”
柳河也算才思敏捷，顿时明朗，低声道：“公子让龙君，去威胁皇帝？”
庄冥笑道：“对我而言，只算求和罢了。我接连两夜，以蛟龙潜入皇宫，送信到皇帝身边，第一日下来，他们或许震怒，第二日加强戒备，守卫森严，我也能来去自如，禁军仍是无法察觉。”
“对皇帝而言，这是诚意，也是威胁。”
“对我来说，他身份再高，地位再高，也还是凡夫俗子，也还是血肉之躯，也仍然是随手可杀的蝼蚁。”
“皇帝心知，我随时可以杀掉他这位高高在上的人间至尊，必然便不敢再有与我为敌之心。”
“不单是他，那些掌控着大军的将领，也是如此。”
“只要他们没有寻到方法保命，就不敢有所动作。”
庄冥也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今日大军若发，不出两个时辰，皇帝及领兵大将，尽都人头落地。
从此，东胜王朝，将改朝换代。
“公子……”
柳河迟疑了下，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出声道：“我等有龙君相助，天命所归，何必继续依附在东胜王朝，经营生意？以龙君之威，震慑世间，足能扫平京城，夺得天下王权……”
庄冥微微抬手，轻声道：“不到时候。”
柳河闻言，露出异色。
庄冥徐徐说道：“蛟龙之力，可敌千军万马，夺取天下，亦非难事，但是，要得天下，可不是兵强马壮便可以的……得天下易，守天下难。”
“改朝换代，难免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朝代更迭，百废待兴。”
“而且朝廷之内，不乏智者，真要夺权，也颇繁复。”
“管理商行已是不易，管理天下更是不易。”
“何况如今，我只求财，寻宝，得物，朝廷还敢限制我等么？”
“从某一个层次来说，如今我庄氏商行，已凌驾于官府之上了。”
他叹了声，道：“太平盛世，好做生意……虽说长久来看，夺权自然最好，但如今势头很好，暂不必动。”
柳河会意，施礼道：“明白了。”
公子说的，是暂不必动。
庄冥神色平淡。
他说了许多，但真正的原因，还在于聚圣山。
聚圣山斩尽此界修行人，不容外界修行人踏足。
而今他的蛟龙之身，已成大妖之身，堪比金丹之境，本也是不为聚圣山所容的。
但他毕竟是聚圣山弟子，倒也不至于有杀身之危。
可若是以蛟龙之力，超脱世俗的修为，去谋夺天下，掌控东胜王朝，把持聚圣山福地的俗世天下，会是怎样的后果？
聚圣山当年“斩尽此界修行人”的初衷，究竟是什么？
他若真如此行事，是否会触犯聚圣山的根本？
他不清楚。
所以他不敢赌。
“到此为止罢。”
庄冥说道：“陈王那边，怎么样了？”
柳河低声应道：“我割了他三十七刀，切下了三十七块肉，他生不如死，不断求饶，然后我照您吩咐，问了一下关于神石来历的事情，他便轻而易举地招了。”
庄冥问道：“神石来历如何？”
柳河应道：“海外来的，陈王耗费了不小的价钱，也花了不少精力，但其中究竟，他其实也不大清楚。”
庄冥眉头皱紧。
柳河低声道：“经过审问，已大致确认，陈王所言不虚，但或许会有少许隐瞒，我会再炮制他一番。”
庄冥点了点头，略有沉思。
他脑海中又不禁想起那十八个字。
天泣血，王殒灭，群妖作乱，聚灵钟响，圣宫倾覆。
那神石是真龙之眼。
那真龙似乎经历了颠覆的大劫。
但究竟如何，却并不清楚。
“陈王呢？”
“共计受刑八十九刀，怕撑不住，在施救。”
“嗯。”
——
茫茫大海。
大船之上。
关于东胜王朝的变故，早已随着时日，遍传淮安十六府，甚至开始广传东胜王朝。
甚至于，有些人出海，也将这些消息，传到了海外。
两万余大军精锐，围困一座潜龙山庄，结果引出了一条呼风唤雨，而刀枪不入的蛟龙，致使两万精锐，尽数溃逃。
更有传言称，两万大军，已尽数覆灭。
这样的说法，一时间极为热烈，传得极广。
在东胜王朝境内，官府竭力施压，反而极少人谈论到蛟龙之事。
很多人只当是潜龙山庄暗藏军队，公然造反，击退镇南军。
只有一部分人，才对蛟龙之事，心存疑虑。
真正对此事笃信无疑的，只在少数。
但故事传扬，总是充满了传奇性。
哪怕没有什么蛟龙的事实，也不免会有人牵强附会，添加些精彩的故事……何况，此事本就为真。
因此蛟龙乱世的说法，更令人感到传奇，更加让人传得热烈。
“有没有蛟龙不好说，不过那十三先生，还真是厉害。”
“双腿残疾，以六年之间，创立偌大商行，居然还积蓄了造反的底气，真是个人物。”
“若不是陈王，可能他暗中积蓄，过些年的话，指不定朝廷都奈何不了他。”
“如今朝廷必然要发大军，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谁知道呢？听说此人足智多谋，胆敢公然造反，也许真觉得自己有了与朝廷对抗的力量，想要割据天下也说不定。”
“只不过……那潜龙山庄，说是出了一条蛟龙，究竟是真是假？”
“听传言说，应该是真，不过谁也没有见过蛟龙，谁知道呢？”
大船之上，不乏谈论之人。
他们谈及此事，觉得充满传奇，也颇具谈资。
而就在这时，忽然狂风骤起，海浪翻涌。
这艘大船，顿时不稳，摇晃不已。
船上的人，不知为何起了变故，纷纷色变。
而就在这时，前头海浪处，倏地多了一人。
只见此人背负双手，踏于浪头，俯视下来。
而随着此人到来，海浪停歇。
大船稳了下来。
船上的人心有余悸。
而有人看见了那浪潮上的人，面色剧变，连忙拜倒，口称上仙。
满船的人，都尽数拜倒，连连称上仙，拜谢上仙救命恩德。
“你们说的蛟龙，可是属实？”
浪潮上那人，貌若中年，神色平淡，如是应道。
船老大忙是应道：“回禀上仙，此是东胜王朝境内的事，不久之前才发生……都说是有蛟龙现世，击溃大军。”
那中年人目光微凝，问道：“东胜王朝？哪个方向？”
船老大恭敬道：“从此处望，西南边方向，约五千余里，便是东胜王朝。”
中年人点了点头，旋即转身离去。
原本已停歇的浪潮，再度翻涌，掀起数十丈。
轰隆声响！
那一艘大船，被浪潮席卷，沉入了大海之中。
三百余人，老弱妇孺皆有，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尽数葬身海底。
中年人负手而立，脚踏浪潮。
他看着西南方向。
“蛟龙？”
中年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世间龙属，极为难得。
如能得一蛟龙为坐骑，自是大喜之事。
即便不能降服，那蛟龙浑身是宝，无论爪牙、鳞甲、血肉、经脉、皆是世所难得。
屠得蛟龙一头，至少能炼得一炉宝药，再炼就一套法宝。
第七十六章 三清归位,厚葬二尊
聚圣山福地。
东胜王朝。
淮安十六府，中定府，耀城。
当日狼狈逃去的庄冥，重新回到了这里，今非昔比！
而在半途，中定府那位大人，暗中来见，姿态甚为恭敬。
淮安十六府的所有官员，没有一人胆敢定他为反贼，也没有谁胆敢下令抓他。
哪怕京城那边，都沉寂无声。
——
“公子……”
“辛苦你们了。”
庄冥看着薛庆等人，微微点头。
薛庆很是聪明，当日领悟了他的授意，并以他的印鉴，立即传讯各方。
这一次，庄氏商行蒙受的损失不算太大，比预估的情况，要少了一半，可以说薛庆居功至伟。
何况此次，薛庆也是锒铛入狱，却还让他的妻子，拼命保护了霜灵，去了中望山，协助霜灵，炼制迷香。
“你们夫妇，此次功劳甚高，待此事过后，我必有重赏。”
庄冥这般说来，目光却越过薛庆，落在了他的身后。
在薛庆的身后，摆放着两具棺材。
棺材中，分别是乾阳与殷明。
此时此刻，他的两道气息，还在这两具古尸当中。
只是，古尸受创太重，经络多处断裂，脏腑尽碎，通体连接不畅，驱使起来，已是极难。
想到这里，庄冥忽然叹息了声。
这两具古尸，自他微末之时，便为他所用。
六年以来，幼龙未成，他之所以能够创下这偌大家业，与这两具古尸，不无干系。
虽非生灵，运使至今，也如双臂一样。
尽管如今得以化蛟，两具古尸的武力，已不再那般举足轻重，但他仍不免有些感叹。
——
庄冥来到了两具棺材之间。
袖中蛟龙游走而出。
薛庆等人，顿时露出惊异之色。
这蛟龙通体洁白，长仅二尺，宽仅二指，似是一条小蛇。
只是头颅如牛似马，腹下二爪，显得十分神异。
这就是传说中，击溃两万余镇南军的蛟龙？
公子此次胆敢与陈王翻脸，胆敢与朝廷大军相抗的真正底气？
以往虽觉公子神机妙算，洞悉一切，智谋近妖，令他们敬佩到了极点，然而今次才知……公子不是神机妙算，而是真正的神仙。
薛庆等人，愈发恭敬，敬若神明。
而庄冥微微闭目，运使着蛟龙。
蛟龙微微张口。
无形之中的气息，从乾阳与殷明的眉心之中，透过棺材，被蛟龙一口吞下。
他当时施展的是一气化三清。
历时六年，幼龙化蛟，如今三清之气，尽数归位。
恍惚之间，蛟龙似乎更加神异，更加灵动，更为圆满。
“将乾阳与殷明，运回潜龙山庄。”
庄冥睁开眼睛，轻声道：“铭记功勋，记其名，画其像，送入阁中……将二尊遗体，厚葬于中望山之后。”
薛庆忙是应道：“是。”
庄冥吐出口气，双手各自按住一个棺材，心中默道：“二位前辈陨落多年，但近来六年，受晚辈驱使，不得安生，如今入土为安，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庄冥又缓缓道：“按照东胜王朝风俗，二位前辈地位极尊，以礼而论，在陵墓所在，当有守护之人，待下葬时，我会替你们选好守陵人。”
——
“公子，京城那边，至今没有动静。”
柳河躬身道：“淮安十六府对于庄氏商行的封禁，均已解除，咱们的人手，也都被释放了。另外，此前白老在宣城行事被擒，当时打入了牢狱，今晨也已经释放，正在回潜龙山庄的路上。”
庄冥微微点头，道：“没事就好。”
柳河又道：“另外还有一条消息，宣城那位钱氏家主，昨日傍晚，为了替我庄氏商行早日解封，奔波劳碌，失足跌死了。”
“他倒是聪明。”
庄冥冷笑了声，带着几分嘲讽。
这位宣城钱氏家主，最初联合宋天元，破了他在宣城的布局，后来被他设局，不得以来到潜龙山庄，向他求情。
当时庄冥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直言要借助钱氏家族，来重定宣城的局面，但是钱氏家主，仍不足以将功折罪。
宣城谋划，只能算是为钱氏家族，留得一线生机，而他钱氏家主本人，还是难逃一死的。
可是后来，风波虽得平定，但宋天元死了之后，陈王却又来了。
在陈王大势下，庄氏商行处境堪忧，庄冥颇为头疼，也无暇理会这位钱氏家主。
而这位钱氏家主，见得庄氏商行如此境遇，倒也不急着死。
直到昨日，围困中望山的镇南军被击溃，陈王被擒，京城视而不见，大概这位钱氏家主，才觉得大势已定，从容赴死。
“他本就该以命谢罪，如今为我庄氏商行而亡，明面上也算功臣。”
庄冥笑道：“他是用他的命，将他钱氏家族和庄氏商行，再度联系起来……至少明面上，他还是庄氏商行的功臣，我们不能亏待了钱氏家族，不过也好，合则两利。”
柳河迟疑了下，道：“他会不会暗中留下真相？”
庄冥摆手道：“他不敢说的。”
钱氏家主实际上，算是谢罪而死。
这真相若是被钱氏家族所知，难免会有人心生怨愤，哪怕新任钱氏家主城府再深，可面对庄冥，真就能滴水不漏？
心中不满一旦展露出来，庄冥怎会视而不见？
钱氏家主甘愿赴死，冷静到了极点，便也不敢赌这一把。
他只能将真相埋藏，去为庄氏商行赴死。
用他的命，替钱氏博一个前程。
“如今钱氏上下，都认为他是为我庄氏商行而死，我庄氏商行也不能对此视而不见，你派人送一些礼去，加以吊唁。另外，对宣城钱氏，今后稍加礼遇，他们也会对我们更有归属感……”
庄冥笑了声，说道：“当然，真相究竟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倘如日后，钱氏家族恃宠生娇，不必留什么情面。”
柳河闻言，应了声明白。
庄冥微微点头，正要继续开口说话，便停了下来，伸手抚着蛟龙，悠悠说道：“去接人来。”
柳河怔了下，道：“接人？”
庄冥轻笑了声，说道：“京城来人了。”
——
京城来人，约有百人。
这上百精兵，护送圣旨而来。
当头一人，神色复杂，来到潜龙山庄，便恭敬请出圣旨，摊开了来。
庄冥坐于轮椅上，神色淡然。
而在他身后，庄氏商行众人，也都神色平静，未有跪接。
那人目光微凝，视如不见，只出声念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陈王友语，图谋造反，拥兵自重，证据确凿，今抄没家产，夷灭三族！”
“庄氏商行，识破反贼，击溃其谋，居功至伟。”
“赐封庄氏商行十三先生庄冥为圣龙真君，居正一品职，赏银万两，绸缎千匹，玉珠百颗。”
——
庄冥坐在椅上，接过圣旨，淡然说道：“庄某腿脚不便，不能跪接，不能相迎，失礼了。”
说完之后，他稍微偏头，道：“赐赏。”
柳河点了点头，掏出十两银子。
庄冥神色如常，掂了掂圣旨。
对常人而言，这圣旨重如山岳，当恭敬无比。
但他却视若寻常书信，卷了起来。
这圣旨材质倒是不差，上好蚕丝所制，以玉为轴，背面则是祥云瑞鹤，两侧亦有银龙翻飞之状。
——
“陈王呢？”
庄冥放下圣旨，这般问道。
柳河应道：“还在施救。”
庄冥稍作思索，问道：“还清醒么？”
柳河点头说道：“神智恍惚，但还没疯癫。”
庄冥指了指圣旨，说道：“把圣旨送给陈王过目。”
柳河应了声是，取过圣旨，旋即离去。
第七十七章 陈王气绝,陆合宗师
山庄后院。
但见一人，被缚于木桩之上，浑身浴血。
隐于能见，他浑身伤口，竟密密麻麻。
只有面容，还算完整。
若有熟识之人到此，还能勉强辨别，此人便是不久之前，还高高在上，掌控淮安最高权势的异姓王。
只是如今阶下之囚，遍体鳞伤，狼狈不堪，令人见之而生畏。
“还能认字吧？”
柳河将圣旨放到他的面前，说道：“我给你念一念？”
不待陈王有所回答，便听柳河继续说道：“陈王友语，图谋造反，拥兵自重，证据确凿，今抄没家产，夷灭三族！”
陈王的眼睛，陡然睁大，目呲欲裂。
柳河再度说道：“庄氏商行，识破反贼，击溃其谋，居功至伟，赐封庄氏商行十三先生庄冥为圣龙真君，居正一品职，赏银万两，绸缎千匹，玉珠百颗。”
陈王的呼吸，陡然粗重了许多。
柳河神色淡然，说道：“只要你告诉我，关于神石的消息，将之前隐瞒的，尽数道来，我可以考虑，以庄氏商行的名义，向皇帝请命，免你反贼之名，保你三族不灭。”
陈王咬牙道：“本王已全都说了。”
柳河合上圣旨，转身离去。
陈王陡然怒喝，说道：“停下！”
——
三刻钟后。
柳河来到了庄冥的面前。
“如何？”庄冥问道。
“比前次详细了些。”柳河应道。
“陈王呢？”
“死了。”
“哦？”庄冥眉头一挑。
“我说以庄氏商行之名，保他名声不损，三族不灭。”柳河神色如常，说道：“后来他反应过来，我代表不了庄氏商行，就气死了……便宜他了。”
——
翌日。
一声长啸。
震慑人心。
“武道宗师。”
庄冥看了过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旋即便听得院外传来声音。
“公子，陆合求见。”
“进来。”
“是。”
陆合进了院中，神采奕奕，气势强盛。
庄冥轻声笑道：“武道登顶，宗师强者，放在过往武林，冠绝一代，近乎一代才出一人。哪怕如今东胜王朝，武道昌盛，也不出十人。”
陆合施礼道：“全靠公子栽培，乾阳与殷明二位大人教导。”
他今次抱着赴死之念，一往无前。
尽管刺杀陈王失败，但心念坚定，已踏平了心中的阻碍。
原本被陈王穿了双肩，扯裂了骨骼，断了经脉，甚至伤及脏腑，双臂已废，甚至性命难保，更无望突破，但最后得了蛟龙涎，治愈了伤势，并且气血更进一步。
气血强盛，心念坚毅。
原本距离宗师，只差半步的陆合，伤势恢复后，顺理成章，晋入了武道第三重。
只是，放在以往，他或许会十分自满，觉得登到了武道的巅峰，力量的尽头。
但亲眼得见蛟龙神威，并见得那吕姓宗师如蝼蚁般被打落，他便也没有了预想中的神气。
想到这里，陆合又想起一事，忙是说道：“那位吕前辈，身受重伤，尚未死去，他曾缠住乾阳大人，致使镇南军围杀了两位大人，罪当万死。只是，后来又放了霜灵姑娘……”
庄冥神色如常，说道：“正是他杀性不重，所以我留他一命。”
当日蛟龙一爪擒拿，本该捏死这武道宗师，不过顺手还是抛出去了。
虽说这位武道宗师能够留存性命，主要是生机强盛，但也是因为他留手了的缘故。
“公子的意思是？”
“他原先为陈王效命，而今这条命，已经为陈王而死。眼下重获新生，是我留他一命，如今他这条命，是我赐予他的。”
“陆合明白了。”
“替我传话，他有两个选择，要么自绝于今日，把命还回来，要么留下性命，立下毒誓，吞我毒丹，受我所制，终此一生，替乾阳和殷明守陵。”
“是，公子。”
陆合吐出口气，原本他杀心颇重，想要直接取了对方性命，只因乾阳与殷明两位大人，对他有授业之恩，他难以释怀。
不过听得公子要让此人立誓守陵，以赎罪孽，心中倒是颇为赞同。
以东胜王朝的风俗习惯来说，主人生时为奴者，于主人死后，多为守陵人。
这位吕姓宗师的身份，今后便是乾阳与殷明的奴仆。
“白庆和岳阳，怎么样了？”
庄冥吐出口气，问道：“昨夜我去看了，尚未醒来。”
“岳阳仍然昏迷不醒，不过已无性命之危。”
陆合应道：“白庆也无性命之危，于今早醒来，只是断了一臂，情绪低落。”
庄冥轻声道：“跟我去看看他。”
——
房中。
白庆坐在床上，偏头看着断臂，神色黯然。
房门忽然开了。
他抬头看去，便见师兄陆合，推着公子庄冥进来。
“公子。”
白庆正要起身，但才动弹一下，便瘫坐了下来。
庄冥伸手按了按，道：“伤势在身，多加休息。”
陆合目光落在他断臂处，神色复杂。
白庆露出异色，朝着陆合看了看，忽然道：“师兄，你大势成了？”
此时此刻，陆合一身气势，尚未收敛，气血激荡，生机极为强盛。
他走入了房中，似乎连房里都变得炽热了三分。
“成了。”
陆合点了点头。
白庆露出狂喜之色，但瞬间又低落了下来，看向自己的断臂，苦笑了声。
断此一臂，气血不畅，此生宗师无望。
“有朝一日，你会恢复的。”
庄冥神色肃然，如是说道。
白庆怔了下，旋即重重点头。
放在以往，或许只当公子是用言语，稍加安抚罢了。
尽管公子智谋远虑，算无遗策，但他也知道，公子再是神机妙算，也毕竟是人，而不是神。
而这断肢重续之事，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但如今公子连神话故事中的蛟龙，都能养出来，又连岳阳那明显要死的家伙，都能死而复生，那么断肢重续，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此刻想来，能够驾驭蛟龙的公子，不单单是神机妙算，他确实就是个神仙啊。
“公子……”
白庆似乎想到了什么，叹道：“你很不地道啊。”
庄冥笑道：“如何不地道了？”
白庆说道：“明明只需要七刻钟，偏偏给我一个时辰，让我拼死拼活，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拖延到这八刻钟……”
庄冥闻言，哈哈一笑，说道：“我与你说了，必在一个时辰之内，最迟便是一个时辰，只是公子我提前出关罢了。再者说了，凡事定得高些，劲力便也更足一些，不是坏事。当时我即便只让你挡住七刻钟，想必你也只觉得自己挡不住的。”
白庆不置可否，只是想到什么，眼神中露出渴望之色。
庄冥会意，伸手出来。
蛟龙从他袖中缓缓出来，长二尺，宽二指。
白庆和陆合，尽都显露出敬畏神色，也有不可思议的异色。
这便是击溃了两万余镇南军的蛟龙？
先前两人都曾见过，那蛟龙十余丈长，粗如水缸，游走于风云之内，横扫千军万马。
此时此刻，体型如此娇小，真是令人感到恍惚如梦。
“蛟龙神通，大小如意。”
庄冥说道：“你们也见过它腾飞九霄，横扫千军的神采。”
陆合与白庆，无不点头，皆有感慨。
本以为武道宗师，便是武者最强。
而乾阳与殷明两位大人，便是宗师最强。
却未想到，宗师之上，有此仙神之力。
“从一开始，这就是公子的依仗？”
“是啊。”庄冥点头说道：“只是以往蛟龙尚未养成，便只好在陈王威势下，容忍退让，到了如今，方得动用。”
“哈哈哈，有此神力，难怪公子直接跟陈王翻脸，不怕坐实造反罪名。”
白庆大笑道：“要不然，干脆让龙君带公子上京，把皇帝从宝座上打下来，您亲自坐上去？这样以来，改朝换代，我们师兄弟二人，大约还能封开国功臣罢……”
陆合闻言，面色微变，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有迟疑之色。
庄冥对这所谓大逆不道的言语，也只是一笑置之。
他正要吩咐陆合去做一件事情。
然而就在这时，他眉头逐渐皱紧。
体内的真气，有些动荡之感。
似是……不安？
第七十八章 剑压东洲白圣君
白庆伤势尚未痊愈。
庄冥便也没有多留，扰他休息。
陆合推着庄冥，回到了院子。
“你去传话，给那位吕宗师罢。”
“公子……”陆合迟疑了下。
“怎么？”庄冥略微偏头。
“适才白庆提及改朝换代之时，公子便有些心不在焉。”陆合顿了下，道：“公子是有此意？还是……没有此意，但又忌惮于京城方面？”
“你觉得我忌惮京城？”庄冥笑道。
“我听说了圣旨的事。”陆合低声道。
“你怎么看？”庄冥淡淡道。
“虽有赐封，但却只是虚职，没有实权，至于所赐金银玉珠……”陆合神色间带着几分不屑，道：“庄氏商行的家底，比起如今空虚的国库，也不见弱多少，这位皇帝只拿钱财打发了我们，可见心中，他仍是犹豫不决，目前稍作安抚，只算与我等虚以委蛇。”
“意料之中。”庄冥说道：“这位皇帝也算雄才大略，东胜王朝均是他的国土，而今在这片大好河山之中，出现了一头蛟龙，强悍无匹，可敌百万军，而更可怕的是，蛟龙听我所用，只要我一念之间，便可动摇涉社稷根本，对于皇帝来说，又怎么能不忌惮我，甚至畏惧于我？”
“那公子何不取而代之？”
“你、柳河、白庆，倒都有这个心思，但我还有所顾忌，关于这点，不必多言了。”庄冥吐出口气，说道。
“可是，公子无意取而代之，皇帝却不这么想。”
“无妨。”
庄冥摆手说道。
蛟龙神通，可大可小，展现真身，可敌百万之众。
而缩小隐藏，细如针尖，无孔不入。
他真要杀掉俗世的皇帝或是权臣已非难事，哪怕皇帝在京城屯兵百万，作为护卫，也无作用。
“当然，皇帝定然会命人，详细查探世间一切关于蛟龙的消息，试图寻出克制之法。”
庄冥轻笑道：“可是东胜王朝之内，决计是没有的。”
东胜王朝之内，能够压制蛟龙的力量，只存在于聚圣山。
聚圣山高居世外，又封闭山门。
如今凡尘俗世，只有些许微末的传承，残缺的道统，破碎的记载。
这样的大势下，连养出真气的修行人，都如凤毛麟角。
而炼就道印的，更是寥寥无几。
纵然朝廷如何寻找方法，也比大海捞针，还更为渺茫。
“只要我不死，只要蛟龙尚在，朝廷方面，就不敢对庄氏商行，有什么动作。”
庄冥顿了一下，说道：“另外通知白老，从此之后，无须顾忌，大肆扩展生意……想来时至今日，各地官府，也不敢横加阻拦，只能配合而已。”
陆合点了点头，又顿了下，道：“那公子为何因此，心绪不宁？”
庄冥微微闭目，低声道：“我也不知为何。”
不知为何，他便心绪不宁。
这一股不安的来源，来自于他体内的真气。
聚圣山功法所修行的真气，善于趋吉避凶。
按道理说，凡尘俗世，皆已不足为虑。
为何还有如此不安之感？
莫非会出现什么变故？
可是，但凡他遭遇的所有事情，一切变化，一切人事，皆已在心中，凭借蛟龙之力，无任何人，无任何事，可以让他感到不安。
除非是凡尘俗世之上的原因？
“会有什么变数么？”
庄冥喃喃低语。
善于谋算者，深谋远虑，丝丝入扣。
但是，越是精巧的计算，越是经不起变数。
如在宣城，他算尽了宣城各家的家主，以当时的局势，定下了局面，认定大局必能安稳多年。
但是隔了一年半载，却出现了个宋天元。
此人可以算是在布局之外的变数。
所以破了宣城之局。
“莫非有谁来破我当前大势？”
“大师兄说，修行进境，必伴随劫数，非属天劫，亦有人劫。”
“难不成是我此番蛟龙成就，超脱世俗伴随而来的劫数么？”
庄冥这般念着，他本以为，夺取神石，化身蛟龙，而陈王率军来攻，局势危在旦夕，便是他所伴随的劫数。
但此时此刻，他心中犹有不安。
——
茫茫大海。
但见浪潮起伏。
竟是一头巨大的鲸，在水面游走。
而鲸背之上，有一老者，年逾古稀，盘膝而坐。
他鹤发童颜，长须及胸。
身着道袍，仙风道骨。
在他背后，则有一个道童，侍立在侧。
“师父，昨夜咱们在那无名荒岛歇息，徒儿与巨鲸外出游玩，听说东胜王朝，出了一条蛟龙。”
那道童迟疑道：“可要去看看么？”
老道目光微凝，神色不变。
只是他抚须的手，却忽然顿了下。
瞬间脸色变幻，念头百转。
“东胜王朝？三百年前取代了大周的那个王朝？”
老道停顿了下，道：“那里是聚圣山福地所在，外来修行人，未得许可，不得擅自踏足，否则，便有杀身之危。而聚圣山的功法，与聚圣山福地，息息相关，哪怕悄然潜入，也会让聚圣山修行真传功法的弟子，有所感知……”
道童闻言，迟疑了下，说道：“聚圣山？”
老道微微摆手，说道：“你还年轻，不知当年聚圣山白圣君，一剑横压东洲的风采。”
道童怔了下，挠了挠头，但却也听出自家师父声音中的犹疑。
“师父，真不去看看？”
“……”
老道沉默不语。
道童迟疑了下，又道：“世间的蛟龙，极为难得，如能将这蛟龙降服，作为咱们太元宗的守山神兽，师父破碎传承道炉的罪责，也可将功折过了罢？即便那蛟龙不好降服，将之诛杀，也一身是宝，献于宗主……”
老道闭上双目，仍是一言不发，他轻轻抚须，似乎在想什么。
过得片刻，才听他轻声道：“根据我太元宗秘录，聚圣山福地极为特殊，暗藏大秘，甚至关乎东洲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的命脉，而每隔一段时候，会有三十年阴阳潮汐……”
“宗主曾经猜测过，聚圣山之所以不准许外界修行人踏足其管辖的福地范围，并且斩绝原先的修行传承，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每逢阴阳潮汐，需要封闭山门三十年。”
“白圣君为保安稳，避免三十年间，福地境内生出变故，才断了其他各脉修行源流，并杜绝外来修行人，成了完完全全的凡尘俗世。”
“根据秘录记载……”
他伸出手来，掐指一算，低声道：“聚圣山福地，封山已有六年余，还有二十四年。”
道童闻言，隐约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为师有敛息之术，即便瞒不过聚圣山，但是……距离聚圣山重新现世，还有二十四年。”
老道沉吟道：“在敛息之术下，为师留下的气息会极为浅薄，待经过二十四年的岁月磨洗，待聚圣山重开山门，为师留下的痕迹，应该早就消散了。二十四年后，聚圣山会清算期间踏足此界之人，但若气息散去，大约不会找到为师的头上了……”
若是聚圣山没有封闭山门，他断然不敢踏足聚圣山所辖的福地，这是茫茫东洲的禁地。
可如今聚圣山已经封闭了山门，而且，才仅封山六年。
余下二十四年，岁月磨洗，大约足以让他留下的痕迹与气息，尽数散掉了。
“你与巨鲸，在附近寻个岛屿，暂且落脚，为师且去看看。”
“徒儿不用去么？”
“你修为尚浅，敛息之术不到家，留在这里罢。”
老道吐出口气，说道：“你将此事，传讯给老祖……”
道童问道：“是要通知老祖来援？”
老道挥了挥手，说道：“不可，老祖修为绝顶，真玄之境，哪怕敛息之术大成，但聚圣山福地，非比寻常。”
说着，老道士隐约有些感叹，道：“以老祖的修为，过于强大，别说二十四年，就算百年光景，都不足以散去他的痕迹与气息。即便此去不动法，只在聚圣山游览一遭，待聚圣山开启山门之后，都可以凭借秘术，寻到老祖头上。”
道童怔了下，道：“老祖也忌惮于聚圣山？”
老道士叹道：“东洲三十六福地，哪一家的老祖，不忌惮于白圣君？”
说完之后，老道士挥手道：“闲话少说，为师命你传讯，只是恐怕那蛟龙过于强大，为师压制不住而已，你照做就是，老祖自有决断。”
第七十九章 海外生变故,海内恶客至
东洲。
三十六福地之首，天御福地，太元宗境内。
远远见得一个身影，正往前行走，步伐缓慢，走得十分艰难。
而在他的背上，赫然还有个老者，头发花白，奄奄一息，嘴角溢血。
“福老，撑住啊……”
背着老者行走的，是个青年，浑身染血，他衣着凌乱，头发披散，面容俊朗。
在他左脸上，还有一道竖直的伤口，约两寸长，让他满脸鲜血。
他喘息不定，一手提着剑。
而剑上的血，不断低落。
他勉强抬了抬刀，挥了挥。
“小白，飞得快些，立即将我写的血书传给公子。”
头顶上盘旋的白鹰，展翅高飞而去。
他吐出口气，又紧了紧背上的老者，避免他掉下来。
“福老啊，您老可要撑住啊，公子在这边的生意，可全仗着你的。”
“我虽然聪明绝顶，但论起根本，也就是个俊帅绝伦的剑客，生意场上那些勾心斗角，我没学过，可不会的。”
他将剑抛在了地上，喘息了一下，又背着老者，继续前行。
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伸出右手，在左脸上擦了一把，只觉十分疼痛。
他将右手放在眼前一看，满手是血。
脸也疼，心也疼，当即倒吸了口气。
“他娘的屁！”
“这群混蛋，居然敢伏杀老子，算你们有胆。”
“伤了福老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毁老爷的旷世容颜？”
岳廷呸了一声，吐出口血水，愤愤骂道：“等我家公子那个老阴货来了，一个一个把你们揪出来，老爷我把你们的脸全给割下来。”
——
聚圣山福地。
东胜王朝，淮安丰城，中望山。
正是天清气爽之际。
陆合送来了一封信。
“谁的信？”
“七皇子。”
“哦？”
“这位七皇子，今早命人送来厚礼，并奉上一封书信，请公子过目。”
“拿过来，我看看。”
庄冥神色淡然，拆了开来，扫了一眼，露出嘲讽之色。
“是为了他麾下谋士宋天元与我为敌之事，而深表歉意，并已着手清理宋家余孽，给我一个交代。”
“什么？”陆合倒是颇为错愕。
“说来，陈王支持东宫太子，此次宋天元之所以回到淮安，并暗中向陈王告发我，不免有些调虎离山的意味。”
庄冥说道：“大约是为了让七皇子在京城，更多一些底气，可惜栽在了我的手上，如今这位七皇子也真是心狠手辣。”
陆合缓缓道：“若不是心狠手辣，想必宋天元也不会选择辅佐他。”
庄冥笑道：“这倒也是。”
说完之后，他又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陆合应道：“根据公子吩咐，大致完成了，只是……”
庄冥道：“有话直说。”
陆合说道：“只是我潜龙山庄，有龙君坐镇，比皇宫更为安全，公子诸般布置，却又如此急切，又是何故？”
庄冥感受着真气的震动，缓缓道：“我心存不安，须防患于未然。”
——
后院所在。
霜灵仍在着手准备，根据公子的吩咐，在配制相应的药方。
这些年来，公子教导了她许多东西。
而炼药一道，便也是公子最为重视的。
“自宋天元以来，又是陈王到此，接连发难，让公子一直思考对策，寝食难安。”
“好不容易，有龙君坐镇，连东胜王朝的皇帝都不必忌惮了。”
“可公子近两日间，却还是心绪不宁。”
“炼完这个，便为公子炼制一个安神香罢。”
她这样想着，看着面前的火炉，微微抿着唇。
——
中定府。
有个中年男子，背负双手，徐徐而行。
他昨日便踏足了这片土地。
出乎意料的是，这片土地上，竟然没有修行人的痕迹。
修行之人，被视为虚无缥缈的存在，只存在于数百年前的古籍，或近些年来凡人杜撰的故事传说中，尊为仙神。
“茫茫天地，芸芸众生，皆为凡夫俗子。”
中年男子暗道：“这是彻彻底底的凡尘俗世，比起天星福地，还要彻底……竟如蛮夷之地？”
“天星福地，好歹有天机阁高悬九天，又有外门长老及弟子，行走人间之内，监察福地境内一切变化。”
“而这方天地，竟是连监察的痕迹都没有，似乎真的没有任何修行人，绝了一切修行。”
他在东洲游历，倒也踏足过许多地方。
从未遇上过任何一处地方，是如此古怪。
如此广袤地界，没有一个修行之士。
甚至连修行二字，在世人眼中，都成了神仙故事中的字眼，属于杜撰出来的虚幻传说。
但对他而言，这方天地越是简单，他便越是轻松，无所束缚。
“蛟龙之事，大约为真。”
中年男子暗道：“只不过，这些凡夫俗子，连修行人都视为传说中的仙神，对于蛟龙之事也半信半疑，只当故事来听……”
市井传言，中望山的潜龙山庄，飞出一条蛟龙，击溃了两万余镇南军。
但许多人并不能尽信，只当是潜龙山庄暗藏精兵，而抵御镇南军。
可他行走人世，探查了一番，从故事中的细节来听，便大致可以断定，此事不虚。
但究竟真实还是虚假，他还须亲自走上一遭。
“没有修行人的凡尘俗世，却出了一条蛟龙来。”
“此事倒也冒着古怪。”
“不管如何，若真有初成大妖的蛟龙，本座便也不虚此行。”
“丰城，中望山，潜龙山庄？”
“是这个方向？”
中年男子看了过去，旋即脚下一踏。
法力运使，风云汇聚。
他腾空而起，直入青冥。
——
潜龙山庄。
大劫之后，一切重建。
而山庄也恢复了往日的景象。
大门之前，两名护卫，均佩戴长刀，各立一旁。
不久之前，后面的大门过道，堆积着尸首，满是鲜血。
山庄之前的空地，更是尸横遍野，血水积蓄。
蛟龙的爪印，昨日方是填平。
“那日龙君从山庄内升起，入了风云之中，后来降下，大杀四方，横扫千军，真是凶悍绝伦。”
“是啊，龙君的躯体，盘踞起来，比房子还大，但那日之后，便不见了，是潜藏在哪个地方？咱们山庄内，似乎也没有藏匿龙君的地方才是……”
“那日你不在前头，我跟在刘爷背后，可看见了，龙君身形大小如意，瞬间便小了许多，被公子收入袖中。”
两名护卫交谈之间，口中谈及的刘爷，便是当日的刘全。
当日论功行赏，刘全功劳甚大，武艺也有所突破，被庄冥赐予重赏，地位亦是拔高，替代了之前的卢洋，承接了卢洋死后留下的担子。
寻常护卫便称之为刘爷。
“说到这个……”
左边那护卫，话才说了一般。
却见得右边那护卫，面色微变，喝道：“你是谁？”
只见山庄大门之前，忽然多了一人，无声无息。
此人貌若中年，神色平淡，他负手而立，眉宇显出高傲之态。
“滚进去通报，让庄冥来迎本座。”
“敢问尊驾，从何而来？”
那护卫微微皱眉，如今公子高如仙神，但此人语气高傲，极为不敬，敢直呼公子大名，还扬言要公子亲自来迎，是何来历？
中年男子目光一凝，喝道：“蝼蚁之辈！聒噪！”
他伸手陡然一挥！
嘭地一声！
两名护卫俱是闷哼一声，齐齐吐血，尽都仰面栽倒。
只在瞬息间，二人已胸口塌陷，脏腑尽损，死于非命。
而中年男子，便也不再等侯，迈步跨入了山庄之中。
第八十章 一杯清茶待来客,一地名为聚圣山
山庄之内。
书房当中。
庄冥正在规划，关于今后庄氏商行扩展的各项详细事宜。
但在一瞬之间，便僵滞住了。
他目光凝重，而袖中的蛟龙，微微探出头来。
蛟龙眼中，愈发幽暗。
“真人？”
庄冥面色微变。
他本身真气尚不圆满，察觉不到。
但蛟龙之身，感知敏锐，事无巨细，中望山内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可以瞒得过蛟龙的感知。
中望山来了一位金丹级数的真人！
且来者不善，已杀二人。
这聚圣山福地境内，传承已断绝，至多能有几个机缘巧合，炼就真气的。
但也只局限于此，炼就真气者虽有，可修成道印的，往往数十年光景，也未必能有一人。
更不必说金丹级数的真人，除聚圣山弟子外，此界之中，金丹级数的真人，已绝迹八百年之久，只存在于古籍中的仙神传说里。
“陆合。”
“公子？”
“有贵客来了，请他到院中一叙。”
停顿了下，庄冥正色道：“此为贵客，务必恭敬，不得触怒……”
陆合心中一凛，迟疑道：“此人……”
庄冥挥了挥手，面无表情，道：“他已闯进来了，你不得动怒，须得恭敬相请，邀他到院中。”
陆合肃然道：“明白。”
言语落下，他转身离去，匆匆离开。
而庄冥呼吸微滞，心道：“此界之内，除却已封闭山门的聚圣山之外，再无凌驾俗世之力。必是有外界修行人，踏足聚圣山福地……”
八百年来，聚圣山禁止外来修行人踏足，但凡来者，尽皆斩之。
但八百年间，却也并非全然无人踏足。
所以才偶尔会有仙神传说，依然流传在世。
因为那是聚圣山弟子，下山斩杀来犯之客，金丹斗法，所造成的异象。
实际上，踏足聚圣山福地者，也并非全然挑衅。
虽说不乏有些修行人，确实是在聚圣山封闭山门时，趁机来此，试图探查什么。
但也有些修行人，不识这方天地，属于聚圣山福地，而贸然踏足。
至于一些，则是散学修士，对于聚圣山的传说，一知半解，甚至全然不知。
不知来人，究竟属于哪一类？
“无论哪一类，终究是变数。”
“来到中望山，闯我潜龙山庄，无非是为外界所传的蛟龙传说而来。”
“这也是我的劫数么？”
——
山庄前院。
陆合匆匆而来。
他已成武道宗师，气血强盛，步伐稳健。
而一步迈出，身形如风。
才来到此刻，便见前方有一个中年人，背负双手，神态高傲，缓缓走来。
陆合心中一滞，倍感压力，如见山岳。
而在那中年人身后，躺倒了四五人，声息全无，已是气绝。
瞬息之间，陆合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但公子的吩咐，却又在心中闪过。
不得动怒，须得恭敬相请，邀他到院中。
“这位先生……”
陆合上前来，恭敬施礼，道：“我家公子有请。”
中年人负手而立，正待顺手打死此人，却见得此人施礼，当即便也笑了声，道：“总算还有些眼力，让一个堪比道印上层的武者来迎……那便走罢。”
宗师级数，已是武道造诣登顶。
但在修行人眼中，还是不如道印上层来得重视。
武道三重，已到人力尽头。
而道印三层，还有凝就金丹的希望。
当然，想要跨过这一步，凝就金丹，也是难如登天。
因此才有仙凡两隔的说法。
唯有炼就金丹，俱有大法力，才算是大修士，尊为真人。
“请随我来。”
陆合迎来者入内，心中却颇是震撼。
东胜王朝之内，武道宗师已是至强。
这等境界，原先也是他师兄弟二人毕生追求。
但如今他已成宗师，可此人给他的压力，却如山岳一般。
此人绝非寻常！
论起压力，不亚于当日蛟龙之威！
莫非此人不是凡人，而是降世而来的仙神？
也只有这等人物，才能让他这屹立于世间武道巅峰的强者，感到如此无力。
——
山庄。
院中。
亭内。
假山流水，草翠花香。
而在前方，池水清澈，金红鲤鱼成片，如祥云霞瑞。
只见亭间，有个白衣年轻人，端坐在那里，气度高雅，飘渺出尘，只见他面上含笑，微微举杯。
在他面前，已冲泡好了茶水。
“嗯？”
当这中年人踏足院中，看向庄冥的时候。
庄冥也在细细打量对方。
此人相貌似四十出头，中等身材，眉宇狂傲，眼神中充满着俯瞰众生，蔑视凡人的意味。
其一身气息，经蛟龙感应，颇为强盛。
只怕在金丹层次的大修行者当中，也非是寻常之辈。
初到此处，随手杀人，视如蝼蚁……想必此次踏足东胜王朝，在芸芸众生间行走，此人便也当真是自比仙神下界。
——
这中年人往前走来，进入亭中。
“请坐。”庄冥伸手示意。
“你就是庄冥？”中年人俯视下来。
“正是。”庄冥点头道。
“本以为驾驭蛟龙的，该是个修行人，未曾想到，是个凡夫俗子，才养出一缕真气，道印都未能凝成。”
“我天赋不高，苦修难成，真是让前辈见笑了。”庄冥伸手一引，道：“这是东胜王朝最为名贵的茶，一两茶叶，百两银子，除我之外，唯皇室得用。这茶虽不入尊驾眼中，但也是凡尘俗世间，最为难得的了。”
“嗯？”中年人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旋即将茶杯抛下，道：“味道清香，倒也还行，只是全无半点灵气，俗物而已。”
“凡尘俗世，也只有俗物了。”庄冥笑了声，给自己斟了杯茶，却忽然问道：“前辈二话不说，便饮了我的茶，便不怕我下了毒？”
“凡尘俗世的俗物，也想毒倒本座？”中年人面带不屑之色。
“这倒也是。”
庄冥点了点头，甚为赞同。
凡尘俗世的毒，根本无法毒得倒仙神般存在的真人。
哪怕在修行的层面上，能够让这等修为的人物，而受到侵害的毒，也是不多……大多是相应修为的蛊道强者，所具有的蛊毒。
实际上，别看这位真人如此眼高于顶，在刚才饮下茶水之时，他的感知也已瞬间扫过茶水，确认了茶水无毒。
“再饮一杯如何？”
“本座可不是来与你饮茶的。”
“尊驾为何而来？”
“蛟龙！”
中年人说到这里，忽然摇头，毫不掩饰他的轻视神态，说道：“看来不是你驾驭蛟龙，而是你听命于蛟龙。”
庄冥笑了声，不置可否，含笑道：“有何区别？”
中年人淡然说道：“自然是有区别，若是前者，你驾驭蛟龙，便也有资格与本座交谈，让本座亲自告诉你一声，蛟龙从此归了本座。”
庄冥神色如常，笑道：“若是我听命于蛟龙呢？”
中年人说道：“若是后者，你便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与本座谈话，让你背后的蛟龙，来见本座，待本座降服蛟龙，你便也是本座仆从之一。”
庄冥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只是……”
他语气平淡，缓缓说道：“尊驾可知此处，究竟是何地界？”
中年人嗤笑道：“不就是区区中望山，真当什么龙潭虎穴？不过话说回来，此处既有蛟龙，也算龙潭，但本座行走天下，闯过多少龙潭虎穴，你可知晓？小小后辈，不过练气的修为，想以此威胁本座？若不是看在蛟龙份上，你已尸横就地……快让蛟龙现身，来拜见本座！”
庄冥吐出口气，却没有接话，只是饮了口茶，自顾自说道：“此为聚圣山。”
第八十一章 真人到此降蛟龙
此为聚圣山！
这一句话，轻描淡写。
庄冥将茶杯轻轻放下。
而中年人闻言，已是怔在了那里。
待得庄冥放下茶杯。
中年人方是反应过来，面色骤变。
“不可能！”
中年人站起身来，喝道：“聚圣山福地，内中朝代，乃是大周……”
庄冥平静说道：“近来三百余年，聚圣山福地之内，唯有东胜王朝，你所翻阅的典籍，是三百年前的旧籍。如此看来，尊驾并非是哪家的道宗真传长老，而是散学修士？”
他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从蛟龙的感知中，可以确认，此人威胁极大。
这是一位金丹层次的真人，而且气息磨合，颇为圆融，根据推测，凝就金丹，足有百年之久。
只是从言语来看，此人不是各大福地宗门的长老，而是独来独往的散学修士。
此人大约是听得蛟龙消息，为蛟龙而来，贸然进入东胜王朝，却不知此地，属聚圣山福地。
“胡说八道！”
中年人骤然喝道：“此地若是聚圣山福地，岂容得你这小辈放肆？这蛟龙横扫凡俗大军，也在大妖层次之上，聚圣山如何会留它在此？”
“先前在山下，便听你这小子，算计极高，但区区蝼蚁，也敢算计本座？”
“敢与本座耍心机？”
“你在找死！”
他怒极而动，倏地一掌，朝着庄冥头顶按来！
这一掌快如疾风，势大力沉，有崩山之力！
——
局势刹那而变。
这位真人怒极而发，陡然出手！
庄冥面色如常，而在他的胸前，陡然迸出一道白光！
昂然龙吟之声！
轰地一声！
凉亭为之崩塌！
尘埃滚滚，遮掩四方！
而那位真人，倏忽从尘埃中退出，凌驾半空，眉头一挑，看向下方。
尘埃逐渐散去。
只见庄冥依然端坐。
而在他身边，赫然围着一条蛟龙，盘踞而起，眸光冷冽，抬头看向那尊真人。
“好一头蛟龙。”
中年人细细打量，眼中闪过亮色。
这蛟龙气态甚高，头如牛马，腹下生爪，其身粗如水缸，长达十三丈，威势凶悍绝伦。
只是论起修为，倒不算强。
想必是蜕变不久，初成蛟龙。
大约等同于初成金丹的真人。
当然，蛟龙之属，天赋异禀，自然更要强悍许多，不是一般金丹级数的真人可比。
但他本身，也不是寻常金丹级数的真人。
——
轰然的震荡！
大地为之颤动，整座山庄都似乎在摇晃！
陆合面色微变，他以武道造诣，近乎将人身的力量，锤炼到了极致。
但在先前的动荡中，依然有种心悸之感。
“果然……”
陆合握紧了拳掌，心道：“能以人身之力，撼动龙君？此人果然不是凡人……”
龙君何等神力？
能腾飞九天，呼风唤雨，玄奇神妙。
更任由万箭齐发，刀剑齐至，哪怕天机神弩加身，都毫发无损，而横扫万军，凌驾苍生之上，视武道宗师为蝼蚁。
此人竟能与龙君抗衡？
——
“果然不出本座所料。”
中年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当日听闻消息，便知你是初次蜕变，刚化身蛟龙，而与人间军队起了冲突……眼下来看，确实如此。”
他看着蛟龙，缓缓说道：“本座聂平，凝就金丹已然百年，于东洲之内，亦是赫赫有名！本座百年之前，亦曾登临东洲人杰榜，名列百位之内！你初成大妖之境，不是本座对手，今日你若愿降，从此即为我聂平之坐骑！”
庄冥拍了拍衣衫，轻描淡写地应道：“若是不降呢？”
聂平冷笑道：“如若不降，今日本座屠龙，灭尽你这座山庄！蛟龙浑身是宝，降不了活的，便杀一条死的，取一身宝，本座不亏！”
他双手一按，印诀骤起，喝道：“无论此地是不是聚圣山，既然本座来了，便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无论是不是杜绝修行人踏足的聚圣山，这蛟龙务必得手！
哪怕是聚圣山又如何？
他终究已经踏足此地，悔之晚矣！
如此，待蛟龙入手，他便屠尽此处，尽数灭口，而即刻离开，远遁海外。
——
“前辈真是好生霸道，全然没有半点和气可讲。”
庄冥抬起头来，吐出口气，轻声说道：“不过，在你杀了人，闯入山庄之时，我也没有想过，让你活着离开！”
昂然龙吟！
蛟龙盘旋而上，张牙舞爪！
风云汇聚！
天色骤然昏暗！
——
“不识好歹的蠢货！”
聂平目光一冷，印诀轰然压落，宛如山岳一般！
那蛟龙陡然张口，将那印诀幻化的山峰虚影，一口咬碎。
旋即龙爪一探，扫了过去。
聂平法力激荡，浑身迸发光芒。
他手中陡然多了一柄玉尺，通体洁白，迸发炽烈白光。
轰地一声！
山摇地动！
聂平陡然飘退。
而蛟龙也长鸣了一声。
龙爪与白玉尺碰撞，力量犹胜于对方。
但聂平终究道行更高，法力更胜，加上白玉尺，乃是法宝，增长其威。
当即龙爪之上，许多鳞甲，都为之掀开，跌落在了下方。
“再给你一次机会。”
聂平白玉尺一横，喝道：“你这蛟龙，初成大妖，远不是本座对手，若是降服，愿为坐骑，可留得一命！如若不然，本座将你剥皮拆骨，抽筋放血，炼成法宝，制成宝药！”
他声音才落，无数尖锐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赫然是先前被白玉尺打落下来的鳞甲，受得蛟龙驱使，尽数朝着聂平而去。
如离弦之箭！
瞬息破空！
聂平面色骤然一变！
待他身外法力暴涨，光芒闪烁，挡下龙鳞之际。
蛟龙腾飞，已至眼前，一爪落下，仿佛撕裂苍穹！
聂平身外护身法力，瞬间被龙爪撕裂。
嘭地一声！
他举起白玉尺抵御！
但仓促之下，却又被蛟龙巨力，轰然打落下来。
——
庄冥坐在轮椅上，微微挪动木轮，逐渐往后，退出院落。
而他绝大部分心神，均在操纵蛟龙，与之斗法。
“此人在金丹层次，已走出了很长一段道路，论起修为深厚，犹在蛟龙之上。”
“但我这蛟龙，本是幼龙，虽初成此境，却要比寻常初结金丹的修行人，要强大得多，肉身强悍，法力雄浑。”
“修为虽低一筹，法力稍弱一筹，但蛟龙之身则强于对方，且雄浑厚重，后力不绝。”
“且近期以聚圣山法门，多日揣摩蛟龙神力，由我亲自驾驭，如今力量皆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大约能与对方斗个平分秋色。”
“如此算来……论起本领，也可算势均力敌。”
庄冥抬起头来，忽然有了一丝嘲讽神色。
——
聂平一尺震退了蛟龙，手臂也微微颤动。
他心中隐约有着震撼。
自家修为，分明高于这头初成大妖的蛟龙。
但偏偏这头蛟龙，肉身强悍得可怕，而且力量雄浑，极为霸道，似乎源源不断，后力不绝。
若是再拿不下这头蛟龙，自家法力渐渐后力不继，甚至可能会被蛟龙所败。
“为何这头蛟龙，神智竟如此之高？”
“它虽是神兽，但毕竟也是兽类。”
“如何对于力量的运用，竟是细微如丝，滴水不漏，比起寻常金丹级数的道门真人，都更要善于斗法？”
“该死……”
聂平隐约有些惊异，但他毕竟凝结金丹，已有百年，也非寻常之辈。
当即左手结印，右手持白玉尺。
印诀一起，便要轰然打落。
而蛟龙昂然咆哮，迎面而来，扬爪便扫落下来。
聂平冷笑一声，喝道：“不知死活！”
他白玉尺打了出去，左手印诀凝成一座山岳。
然而就在“白玉尺”与“山岳印”齐出之际。
他骤然一滞！
原本运转如意的法力，刹那凝住！
他面色骤变。
而蛟龙巨爪落下。
白玉尺被打落。
山岳印诀被打散。
龙爪余威，虽然受挫，来势稍缓。
但依然扫在了他的身上。
嘭！
聂平如天降陨石，从半空砸落，直接陷入了池塘之中。
掀起一片浪花。
上百条金红鲤鱼，随着水浪，飞了起来。
蛟龙摇头摆尾，从天而降，落入池塘中，翻起无穷水流。
然而就在池塘左侧的土地上。
但见土石崩飞，尘埃滚滚。
聂平从地下窜出。
就在他跌落池塘之时，便知蛟龙必将乘胜追击。
避免在池中受挫，瞬间便往左侧，遁地丈许，破土而出。
他的目光扫过蛟龙，却看向院外。
目光隔着院墙。
落在了庄冥的身上。
“茶里有毒？”
聂平声音低沉，杀机凛冽。
第八十二章 惶惶心火,燃我道体
聂平低估了蛟龙。
这头蛟龙确实如他预估，只初入大妖之境。
然而，论起争斗的本领，比起一般的大妖，比起寻常的真人，比他预估的，都要强大得太多。
他原本考虑降服蛟龙，如若不成，便是屠龙为己用。
可蛟龙的实力，出乎预料，目前无论是降服蛟龙还是屠杀蛟龙，他希望都已不大。
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因为他的修为，毕竟高于这头蛟龙，也有着本事尚未施展。
哪知在他准备动真格的时候，法力运转，竟然有些不畅。
修为至此，金丹打磨圆融如意，法力随心而动，如何还会如此凝滞？
他的目光，看向那个年轻人。
——
“茶里没毒。”
庄冥含笑道：“你不也用神识，探了一下么？”
这也正是聂平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
他看似自负，俯视苍生，全然不把这个道印都未有凝成的年轻人放在眼里，也不认为凡尘俗世中，有什么毒可以伤及他这位凝就金丹，精气神合一的道门真人。
但事关性命，加上这年轻人具有蛟龙这等堪比真人的神兽，他也同样不缺谨慎。
神识扫过，先前茶水中，分明没有毒。
为何此刻自己竟有中毒的迹象？
“因为……”
庄冥缓缓说来，道：“因为我……”
轰地一声！
池中的蛟龙，携滚滚水流而起，冲向了聂平！
聂平面色一变，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这年轻人言语所分神。
仓促抵挡！
蛟龙携一池之水，轰然而至！
聂平竭力抵御，闷哼一声。
他正要反击，体内法力骤然又是一顿。
蛟龙再度扑杀上来！
“就凭这么点毒，也想毒倒本座？”
聂平喝了一声，金丹运转，法力滚滚涌出。
那点儿毒性，瞬间被他炼化。
但就在他炼化的刹那。
蛟龙已经临近。
聂平被一记蛟龙摆尾，砸入了土地当中。
脏腑震动，蓦然咳血。
“该死……”
——
院外。
庄冥神色平静。
他手里确实没有能够毒倒金丹真人的剧毒，霜灵虽能炼药，也炼不出这等奇药，而就算是百神壶的蛊毒，也不够资格。
因此茶里，并没有毒。
但是椅子上，石桌上，茶杯底部的杯沿，都涂上了一层药液，无色无味，实则也无毒。
聂平的感知，只扫了那茶杯内部的茶水，却没有在意椅子、石桌、杯外。
即便他有所注意，也不会在意。
这也不是毒，便也不会引起警兆。
这只是药引。
院中的花，是霜灵亲自栽种，也在根须处，放了不少药物……当然，同样也没有毒。
但皮肤沾了这药引，花香便是安神静心的药香。
可是院中的药香，分量超出安神香的十倍。
能让猛虎昏迷，能让武道宗师入睡，当然，还是迷不倒金丹级数的真人。
但药效却也还能让金丹级数的真人，感到瞬间的不畅，使得法力凝滞。
尽管对于金丹真人而言，这样的药力，也只是微末之力，不足为道，只须金丹运转，法力便可刹那消去药性，可是这等层次的斗法，却也是瞬息万变。
往往这一刹那之间，便是胜负的关键。
庄冥心神操纵着蛟龙，强行猛攻，片刻不断。
在势均力敌的境况下，蛟龙之身占得攻伐先机，便也占得了上风。
“没这么简单。”
庄冥目光微凝，心中隐约还有几分不安。
——
蛟龙一爪将聂平按落。
旋即爪子下探。
便要将这位金丹级数的真人，抓死在爪内。
但就在这瞬间，聂平身上，顿时鼓荡。
蛟龙固然有裂山之力，却也抓不住这位爆发的金丹真人。
“破！”
聂平从中窜出，捏起印诀，收来了白玉尺。
他看向蛟龙，喝道：“本座堂堂金丹，真人级数，日后前程无量，你随我修行，大道扶持，互为道友，何不乐哉？那残废的凡夫俗子，又算得什么？”
蛟龙全然不予理会，依然扑了上去。
聂平一记白玉尺，轰了出去。
“莫要执迷不悟。”
“本座尚未尽力。”
“再给你一次机会，如若不降，必死无疑！”
——
庄冥神色如常，而蛟龙愈发悍勇。
好不容易借安神香，占得上风，抢占了先机，岂能被对方言语震慑，而暂缓攻伐？
何况，降服？
“便看你有多少本事！”
——
轰隆！
天象陡然变化！
而聂平的身上，陡然闪过一抹血光。
“煌煌心火！”
“燃我道体！”
“爆！”
聂平的气血，陡然暴涨，而他的法力，竟然染上一抹血光，变得愈发霸道。
这是一种极为霸道的旁门之法。
燃了道体，迸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如此力量，只得维持片刻。
事后必然元气大伤，甚至损耗生机，无形之间，缩短了寿命。
“事到如今，本座事后遭受反噬，也不敢降服你了。”
聂平一尺点在蛟龙爪子上。
蛟龙长鸣一声，砸落池塘内。
他抬起白玉尺，上面围绕着强大的法力，光芒绚烂，威势无匹！
这一击，足能打碎半座山！
这一击落下，便能毁掉整个潜龙山庄！
他付出如此代价，必要斩此蛟龙，夺其一身，而为己用。
——
就在聂平点落蛟龙的刹那。
庄冥本身，也闷哼了一声。
蛟龙就是他，他便是蛟龙。
所谓感同身受，便是如此。
庄冥心中微震，暗道：“果然是老辈修行者，好生强大……想仗着蛟龙之力，凭一点安神香，便抢占上风，诛杀对方，是我太低估对方了。”
念头一闪而过，他已聚起真气。
“放！”
一声清喝！
随着真气！
传遍整个潜龙山庄！
——
山庄之后。
赫然是陆合在此。
他这位武道宗师，在邀请聂平进入院中后，便退了开来。
在那样的斗法下，真如仙神之威，哪怕他是武道通玄，也无法与之抗衡。
他受公子指派，来到后山候命，却也在这里，看着下方的争斗。
横扫万军的蛟龙，与对方恶战半晌，竟只平分秋色。
占地广阔，受万军攻打尚且未破的潜龙山庄，只是遭受余威波及，便都几乎塌了一半。
只见那人一记白玉尺，打落蛟龙，迸发出无比强大的神光。
陆合心中悸动，隐约觉得，对方这一击打落下去，龙君或许难以承受，至少……整座潜龙山庄，都将尽数化为废墟。
正在他犹豫不决之际。
便听到了公子的声音。
“放！”
“斩！”
陆合蓦然转身，长刀落下。
那巨大的横木，骤然断裂！
轰地一声！
机关布置，为之催动！
积蓄在后山的巨大水池，内中庞大水流，顿时如山洪倾泄。
轰轰隆隆！
洪水猛兽，朝着下方，冲了过去！
而陆合却也没有停在原地，他运起身法，纵身而起。
“柳河！刘全！白庆！”
“你等皆做准备！”
第八十三章 混元一气入中庭,我有一剑开万古!
轰隆隆！
滚滚水流，形成山洪，轰然冲了下来。
刹那之间，聂平的手，似乎变得极为沉重。
似乎如普通人在水中。
更像是一个武者，陷入了沼泽中。
一举一动，极为困难。
湿气极重，恍惚竟然如山岳般压落下来。
让人心绪都变得极为沉重。
“这是……”
聂平还未反应过来。
蛟龙已然腾飞起来。
水势对聂平而言是阻碍，但是对蛟龙而言，如鱼得水，更添助力！
此消彼长！
顿时蛟龙威势再涨！
原本施展心火燃道之法的聂平，气势再被压落。
——
潜龙山庄的地势，是庄冥挑选的。
横贯七山，此为地龙腹部。
这里一切布置，风水格局，都是庄冥亲自过问，命白老监造。
此地能兴大势，助大运，甚至帮助幼龙镇压神石之力，得以蜕变蛟龙。
后山的蓄水大池，也是庄冥早有准备。
如有大劫，引水冲落。
这也是镇南军围山之时，他的一个后手。
“再打下去，潜龙山庄都成废墟了。”
庄冥命陆合引动了洪水，借助潜龙山庄之局。
原本的水道，他早已开凿完毕。
这洪水未有直接冲垮潜龙山庄。
而是围绕着潜龙山庄。
借着潜龙山庄的风水大势，积蓄而起。
寻常人在此，难免觉得阴冷湿寒，心绪低沉。
但是对于修行人来说，抑制的效用，便是极重。
只有蛟龙之属，畅游水中，反而得了助益。
——
“混账！”
聂平以心火燃道体。
然而风水大势，湿性扑来，竟是有以水灭火之兆。
以他的修为，自然不会被此水势所灭，但却遭受到了极强的抑制。
此地的风水格局，他踏足之前，便已看过。
只能算是风水布置，设计固然精妙，却还不足以列入阵法之流！
但此刻经陆合斩断机关布置，引流下来，山洪之势，借横贯七山的风水格局聚势，竟然已不逊色于阵法之威。
尤其是……他动了火，却入了水势，受了五行生灭之克制。
而那蛟龙，本也属水，得水势而成助益！
于是，此消彼长！
“糟了……”
聂平心中沉了下去。
他没有把握击败这头蛟龙。
更没有把握屠灭这头蛟龙。
他已燃烧了根基与生机，将虚弱一年半载，且无形之间，更是消去三十年寿元。
莫非今日付出如此代价，却要无功而返？
他本就是带着轻易降服蛟龙或者屠杀蛟龙的想法而来，本以为随手便可为之，哪知这头蛟龙，强得超乎想象，更是能借如此外力……
正当他犹疑不定之际。
心中骤生警兆！
咻地一声！
聂平逼退蛟龙，便觉背后生风，当即法力鼓荡！
轰地一声！
一支如同长矛的弩箭，射向他的后心！
弩箭粗如臂膀，长达一丈！
赫然是镇南军留下的五架天机神弩！
顷刻间，法力迸发。
弩箭尚未及身，只在身外三尺，骤然化为灰烬！
但在下一刻！
四支弩箭，齐齐而来！
对于金丹真人而言，只须运转法力，环绕周身，无论是一支弩箭，还是千百支弩箭，都无法近身，没有区别。
但就在他法力震荡，毁去这四支弩箭的瞬间！
蛟龙又借机扑了上来！
——
山腰上。
有一架天机神弩，放在此处。
总共五架天机神弩，各在一处。
“上弩箭！再放！”
“这究竟是什么人？”
柳河露出震骇神色，他直面过天机神弩，如不是蛟龙及时飞起，他或许已被天机神弩击穿。
这是连武道宗师，都无法抵御的杀器。
人间军队最为强大的天机神弩。
当日就连蛟龙挨了几记，都在空中翻滚两周。
此人竟然手脚不动，方位不改，无形之间，便让天机神弩，化为灰烬？
“能与龙君抗衡，此人远在宗师之上，莫不是传说中的仙神。”刘全低声道。
“天机神弩，根本无法近身，还有用么？”柳河微微皱眉。
“有用！”刘全低声道：“他要粉碎弩箭，便代表他的身体，无法挡住天机神弩！”
——
天机神弩。
根本无法威胁到金丹级数的真人。
聂平只须法力鼓荡，便能让弩箭粉碎。
但无奈他面对的是战力全然不逊色于他的蛟龙。
这头蛟龙，凶悍至极。
聂平已经没有把握再对付蛟龙。
但偏偏又有这弩箭不断袭扰，让他分神。
不知不觉间，这风水大势，阴寒湿冷之势，愈发沉重。
他越陷越沉，再是如此，别说诛灭蛟龙，怕是连自己都要栽进去。
——
庄冥渐渐闭目。
他不再顾及身边。
而是将所有心神，放到了蛟龙的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与金丹级数的真人斗法。
这等人物，在世间传说中，便是仙神般的存在。
而此人更是凝就金丹百年的上一辈修士。
他根本不敢大意。
“天机神弩，平常时候，他甚至可以视而不见，只须法力鼓荡，即刻灭去，但如今直面蛟龙，再遭到如此袭扰，便有可能，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日蛟龙被天机神弩射中，凭借鳞甲，而不受损。
但这位金丹真人，可不是蛟龙之躯。
他的肉身，虽然日夜受法力洗礼，超过任何宗师强者，犹在死去许久的乾阳和殷明之上，但这样层次的肉身，若不凭借法力护体，便只能抵挡寻常武者的刀剑，抵御寻常的强弓劲弩，却挡不住天机神弩。
避免被天机神弩洞穿，他便也只能运使法力，护卫周身，破灭一切临身的弩箭。
但分神抵御弩箭的袭扰，再来面对势均力敌的蛟龙，他便再弱了一筹。
“半个时辰之后，风水大势，会壮大到极致，他会受到更大的压制，蛟龙会受到更大的助益。”
“再拖半个时辰，哪怕把潜龙山庄打成废墟，至少大势已成。”
“他要么在半个时辰内斩了我的蛟龙之身，要么在半个时辰内逃命，否则，今日这位仙神般的真人，便要交代在我山庄之内了。”
庄冥目光森寒，他蛟龙未成之时，受陈王压制，如今蛟龙已成，横压当世。
有此力量，便是真人又如何？
胆敢来犯，他便敢杀！
——
“要逃！”
“再不逃会有性命之危！”
“再斗下去，莫说取胜，便连逃生，亦是无望！”
聂平心中凛然。
他已然是认栽了。
再不逃命，便真的逃不掉了。
从一开始，他占据上风，可是在毒性发作后，他便被蛟龙压着打，伤势不轻。
咬牙运转了必然会遭受反噬的心火燃道大法，却没想到，这潜龙山庄居然能够聚势。
如今加上弩箭不断袭扰，他已经落在下风。
根本无法翻盘，斩杀蛟龙。
越拖下去，他法力消耗越是严重，而且反噬之力将起。
而那蛟龙，越战越强，后力依然雄厚。
再斗下去，此消彼长，他连逃命都没机会了。
“该死！”
聂平一向自负，但面对这般情况，便也只得认栽。
他蓦然怒喝一声，白玉尺朝着蛟龙打去。
他弃了这柄法宝，身化虹光，朝着院外而去。
而在他面前，赫然便是庄冥！
他特地选了这个方向突围！
他用法宝，抵御了蛟龙，能争取得片刻喘息之机。
借着这喘息之机，在逃命之前，他要先顺手斩了这个道行浅薄的残废，再随手毁了外界那五架弩床。
“去死！”
聂平一掌朝着庄冥按了过去。
金丹之势，如崩山之力。
庄冥尚未凝就道印，只是养得一缕真气，本就是病弱之躯，当即呼吸都为之一滞，浑身颤动，略有心悸。
但他的眼神，却依然没有惧色。
聂平临近前来。
庄冥神色如常。
三丈！
一丈！
“开！”
庄冥骤然张口！
于中庭积蓄多日的真气，瞬间从中庭升起，过十二重楼，自口中而发！
顿时便见他口中迸出一道白光！
白光如剑，凌厉万分！
混元一气剑！
混元一气入中庭！
我有一剑开万古！
上架感言!
准备要上架了，这又是让作者紧张，期待，忐忑，纠结得睡不着的一天。
所谓无财不足以养道。
其实在我眼里，写书，就是作者所修炼的道。
这次开书不久，家里就遇上了地痞流氓没事找事，和他家亲戚敲诈讹钱，我也就当它是人劫了。【小声bb，之前陈王已经出场了，但后来那无赖也跟陈王同姓，所以圣旨里用了他的名字，死得比较惨。】
期间感冒又上火，咳嗽又头疼，也就当它是天劫了。【早上还被不锈钢盆子砸了脚，惨~】
身为一个作者，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投入了大量的经历与心血，所创作出来的作品，无人问津，以惨淡收场。
六月是全职，稿费是维持生活的根本，最害怕的就是扑街饿肚子，生活经济压力重，造成很多方面的压力。
而最渴望的事情，是有足够的稿费，来维持生活，镇压一切外在压力，让创作不受外界因素的影响，得以专心致志，去书写笔下的世界与人物。
言归正传，这本书里的前期内容，是主角赚钱养龙。
这本书的的作者，则是要赚钱养家。【ps：作者家里要养个小屁孩，也属龙的，这么一算，我也是在养龙的咧。】
所以啊，喜欢这本书的同学们，请订阅支持哈！
总不至于看主角赚钱养龙，让作者用爱发电吧，那可是万界惨案。
订阅，对作者而言，这是成绩，而对作品而言，这是肯定。
六月敲键盘打字的速度不慢，但每天写书的速度却不快，往往在夜深人静时，坐在电脑前好几个小时，才写出一章。
这本书写得很不容易，要保持住风格，又怕写得太复杂，还怕写得太简单。
设计太复杂了，怕只有我懂，而大家看不懂。
要是太简单了，又显得太浅薄了。
要放出线索，又不能全都放出去……但即便这样，放一部分，也依然有人觉得太复杂，可却也有人嫌太浅薄，甚至言语攻击作者而展现智商优越。
可我也很头疼啊，许多方面，不解释的话，有部分读者会很疑惑。
而正文中特地解释了，又被另一部分读者吐槽太水了，太啰嗦了，但解释的那天……依然还有读者对我解释的方面，表示很不解。
比较可怕的是，有少数一些同学，居然是兼并以上两种类型的，我不解释时他表示不懂，我解释了他喷我重复灌水，感慨一声，我太难了……
比如聚圣山封山的这一点，我提了好多次，有人骂我水字数，但最新章节依然有人还在问为什么不找宗门。
这本书开书以来，该用什么手法，该用什么计谋，该用什么叙述方式，该把持在哪个程度，我真的想了很多。
而且，说到水字数这方面……可要知道，为了节奏不断，我一天两更的字数，都超过六千甚至七千多，堪比普通公众章节的三章以上，而这都是免费章节啊！
同一批新书里，我大概是更新最快的了，无形之中，字数太多，新书期也缩短了很多，推荐次数也少了，这个很受伤的。
关于这点，我也很头疼，但仔细想想，还真没办法，只能头铁地保持这种字数较多的更新了，无奈的是，依然在更新方面，天天挨骂，唔，之前有半个月，在更新方面，骂得我完全不敢看后台，也不敢争辩。
加了书友群的书友大概都知道，自8月19号开书以来，六月基本都是凌晨三点才睡，当然，实际上，写得并不多，主要是想得多，只是因为入夜了，夜深人静，思绪比较清晰，梳理情节也明白了些。
而这样的作息，也让我开书二十天，病了一下下，体重从140降到了134，瘦了六斤。【关于这点我还是比较满意的，最近瘦了之后，也更帅了，还有不少人问我怎么瘦的。】
咳咳，又跑题了。
唔，六月每次更新，别看短短一章，往往作者都是磨了好几个小时才写出来的。
而这对于读者而言，是一个订阅，只有几分钱，如果一章里写的字数多了，一章也只是一两毛钱。
这是一颗糖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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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六月能不能吃点好的，还是继续馒头蘸咸菜，就看你们了！
额……原本上架感言就到这里了，准备发出来的时候，我考虑再唠嗑两句……因为这些天，害怕影响阅读体验，在章节内我基本不留正文之外的话，也不敢求票了。
其实前期的情节，主要围绕着三句话。
我本天上人，泯然于众生。
无财不足以养道。
以及，一力降十会！
这是我写书来，对书里，对生活，所感受到的真切想法。
以前这样的话，总觉得比较空。
但现在，回顾几年来的写书历程，起起伏伏，感受颇深，尤其是前两句，一句是写书的经历，一句是生活的经历。
最后来点实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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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聚圣山十三真传!庄冥!
“什么？”
聂平面色微变。
他本以为这年轻人修为浅薄，只算凡夫俗子，随手可灭。
哪知在这瞬间，那年轻人陡然张口，迸出一道白光，宛如一柄白剑！
剑光锋锐！
蕴藏剑意！
比道印上层的道术，尤高一筹！
竟然比那五架弩床射出来的弩箭，还更凌厉三分！
但这依然不足以杀他！
“破！”
聂平目光冷冽，伸手一点。
这道看似凌厉锋锐的剑光。
陡然被他点破！
然后他再度抬手，便要再杀庄冥！
而庄冥抬起头来，眼神中略带几分嘲讽。
聂平心中陡然一凛。
噗嗤一声！
环绕周身的护身法力，轻易破散！
他背部骤然生疼！
仿佛被砍了几刀！
他张了张口，便有一片阴影，将他包裹住了。
——
“我没想过以此剑杀你，也没想过以此剑自保，只是拦你一瞬而已。”
庄冥长长吐出口气，只觉体内空虚无力。
积蓄多日的真气，尽数迸发。
中庭所在，真气一空。
只留丹田七成真气而已。
他迸发这一剑，只想着稍作拖延。
果然，哪怕他心怀聚圣山白圣君的剑意。
但毕竟真气太弱，道行太浅，积蓄时日不够长久。
此剑威力虽强，仍无法伤及金丹真人。
仅仅只能让对方来势稍缓。
只是这么一缓，结局便定了。
——
“混账……”
聂平低下头来。
龙爪捏住了他。
而爪尖刺透了他的脏腑。
蛟龙神力，龙爪锋锐，轻而易举，撕开了他的法力，洞穿了他的肉身。
他眼神中，充满了不甘。
他原本意气风发，行走天下，之所以来到此地，只是要顺手降服一头坐骑的，而不是来送死的。
而这头蛟龙，确实与之前预估的一样，初成大妖，低于自身。
可为何到头来，自己却在这里，栽了性命？
“修为高，只是力量更强。”
庄冥平淡道：“力量强弱，是胜负的关键，而不是胜负的唯一。”
修为高低，不等同于战力高低。
凡俗武林中，强壮不等于无敌。
力量、技巧、身法、天时、地利等等，都能够成为决定胜负的原因。
除非是修为差距太大，造成一力降十会。
但同等境界下，聂平虽高于蛟龙的修为，可也不足以形成一力降十会的压制。
聂平这位修行百余年的金丹真人，固然实力强大，一身本领也都能施展开来，然而却终究不如庄冥运使蛟龙来得细致，能将所有的力量都计算得到，而精细运用到每一处有益的方面，从而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也并非聂平过于愚鲁，只是他作为修行人，心系修道路，只求修为突破，而并不是一心钻研斗法层面的运用。
毕竟当他去耗费时日，钻研斗法的方式，可以将法力发挥到淋漓尽致之后……或许这其中耗费的精力与时日，足以让他修为更进一步，从而以力破法，变得更强。
“本座……不服……”
聂平张了张口，鲜血止不住涌出。
他心有不甘，虽说修为不等同于战力，这蛟龙凭借身躯强悍，确实不逊色于自己，但他动用了心火燃道大法，力量更强，本也可以镇压得住，从而屠龙的。
但是从一开始，他就不知不觉间中了毒，虽说毒性于他而言，太过微末，转瞬即可炼化毒性，却又在炼化之时，被蛟龙趁机所伤，失了先机，落在下风。
随后又是风水大势，近乎如同阵法相助。
再接着又是五架凡俗的弩床，不断袭扰！
他本高于蛟龙。
却因为这三者而落败。
毒、风水、弩箭。
这三者，皆是凡俗的外力，本不放在他这位高于世外的真人眼中。
可是势均力敌，不分伯仲的状况下，这微末的凡俗外力，偏偏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蛟龙胜过了他。
若不是外力，他如何会败？
单凭本事，他如何会败。
噗嗤！
蛟龙一爪，愈发用力，爪尖将他穿了个通透。
庄冥神色平淡，说道：“外力也是力，如你法宝一样，只要能够借力，化为己用，便是本事，你还有什么不服？”
聂平眼神渐渐暗淡下去。
能够借力，便是本事。
这头蛟龙若只是山野里的妖兽，便也没有这个智慧可以借力。
但它能够借助凡俗之力，能与这残废年轻人配合，足见灵智极高，远远高于寻常大妖。
灵智明慧，也是它的本事。
还有什么不服？
只是……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这位准备降服坐骑而来的真人，栽了性命，只轻叹一声，气息渐低。
就在这瞬间，他眼中迸发出炽烈的光芒。
纵然是死，也不能如此屈辱！
正当他运转金丹之时！
骤然一阵空虚！
聂平抬起头来，张了张口，眼瞳涣散。
金丹已被龙爪，从他丹田处取出。
——
“精气神合一，以法力凝就，道印为基，是为金丹，永恒不朽，圆融如意。”
庄冥看着那金丹，眼神颇为炽烈。
但他心念一动。
蛟龙便已张口。
金丹被蛟龙，一口吞落。
虽然比不得那龙眸所化的神石，却也是世所难得的至宝。
龙若贪得无厌，尽食诸天。
诸天之内，但凡蕴藏灵气者，无不可食，无不能食。
食皆能化，化为己用！
得此金丹，蛟龙将之炼化，修为必能再高一步。
“终于……”
庄冥瘫坐了下来，他微微闭目。
但心中仍然悸动。
真气仍然动荡。
他心中还是不安。
他眉头渐渐皱紧。
“变数已经平定，为什么还如此悸动？”
庄冥心中凛然。
东胜王朝属聚圣山福地，除他之外，本无修行中人。
聂平是本不该出现在这方天地之外的人物，是他布局谋划中的变数。
此人作为海外修行者，且对聚圣山福地一知半解，听闻蛟龙之事而来，也是无法预料之事。
但他经宋天元在宣城的变数，未雨绸缪，提前做了准备。
这位仙神般的存在，来者不善，敢犯山庄，也被他所杀。
他杀掉了来敌。
又镇压了人间俗世。
为何还有不安？
“难不成……”
他睁开眼睛，眼神灼灼。
劫数成双？
变数有二？
闻讯而来者，非止一人？
他伸手一招，顿时便见蛟龙瞬间变小，落入手中。
聂平的尸首，砸入了池塘之内。
过得片刻。
他心中的悸动，愈发强烈。
似乎劫数，愈发临近。
他人身只觉悸动，但感受不到威胁。
反而是蛟龙之身，感知甚广，逐渐感受到了，那危机已是到了近前。
庄冥深吸口气，心念微动，忽然将蛟龙往上一抛。
顿时风云汇聚，蛟龙舒展长躯，登临云霄，俯视苍生。
“尊驾来访，何不现身？”
——
风云汇聚，蛟龙游走。
方圆百里，尽收眼底。
而在中定府，耀城所在。
只见一个道袍老者，行走如风，从海外来，掠过耀城，只停了片刻，便往中望山方向，徐徐行来。
他一身气息微末，颇不起眼。
但在蛟龙飞入云霄之际，眼露神光，抬头看去，越过数十里远，落在蛟龙身上。
而蛟龙便也感知到了窥探的目光，刹那朝着这老者看了过来。
——
“好生强盛的一头蛟龙。”
道袍老者露出几分感慨神色。
他收敛气息，暗藏而来，未曾想到，这般轻而易举便暴露了。
无奈之下，却也轻轻一拍，清风吹拂，让他凌空而起。
数十里地，片刻即至。
在他脚下，已是中望山。
近乎废墟般的潜龙山庄，令人触目惊心。
仙神般的争斗，残存着强大的力量。
——
庄冥神色如常，他伸手一招。
蛟龙从云霄之上而落，化作丈许来长，盘在他的身周，抬起龙首，看向那老者。
“当今世上，本以为修行人绝迹，未想今日，接二连三，竟有金丹层次的道门真人驾临。”
庄冥微微一笑，看向前方。
蛟龙张口一吐。
狂风骤起。
乱处清扫。
那石桌碎片，竟凝合为一。
“请坐。”
庄冥伸手一邀。
老道徐徐落下，负手而立。
——
山腰之上。
“怎么又来一位？”
“这等具有大法力的仙神，从来只在传说中之中，今日如何来了一位又一位。”
“仙神又如何？适才龙君不也屠了一尊么？”
“天机神弩准备！”
“弩箭不多了。”
刘全低声道：“当日收集的弩箭不多，刚才射出许多，皆成灰烬，余下不足二十支。”
陆合面色微变，沉声道：“射完了再说。”
他作为武道宗师，却也眼力极高。
虽然那是超脱凡尘俗世之上的力量。
但他依然可以看得出来，天机神弩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关键是龙君的力量！
适才那中年人，与蛟龙神力相持，势均力敌。
这潜龙山庄的风水大势，以及天机神弩，便是倾斜于龙君的助力。
尽管助力不强，对于这等仙神级数的存在而言，甚至是微末之力。
但在势均力敌的状况下，龙君便能得胜！
“若这老者，强于适才那人，便是一百架天机神弩，都没有用处。”
“若这老者，弱于龙君，天机神弩便也无关紧要。”
“天机神弩于世间之内，令人闻风丧胆，但面对这等人物，其效用微末，只是袭扰对方，让龙君稍得助力罢了。”
陆合略微偏头，应道：“既然弩箭余存不多，你们见机行事，我下山去。”
尽管在这等层次的较量下，武道宗师的力量也还是凡俗之力，但至少不是弱不禁风，护卫公子之侧，未必无用。
——
山庄废墟之内。
二人相对而坐。
隔着空无一物的石桌。
石桌经过法力余威，已经极为干净。
院中的花，也都毁了。
这里已经没有了“安神”的香。
老者在打量庄冥，更多的是打量蛟龙。
而庄冥也在打量对方。
年逾古稀，着道装打扮，鹤发童颜，显得道骨仙风。
虽收敛气息，但蛟龙仍能感应，其论起修为，犹高于聂平。
甚至，这老道比起兴了燃火之势，付出极大代价，而提升实力之后的聂平，还更高一筹。
此时此刻，天机神弩想必弩箭不多，而山庄毁了大半，环流在外的水势，也逐渐散了，风水大势的助益，也去了十之八九。
“前辈从海外来？”
“正是。”
“也因蛟龙而来？”
“不错。”
老道目光从蛟龙身上移开，落在看着这个年轻人身上，视线下移，隔着石桌，看见了他气血不畅的双腿。
庄冥神色如常，他双腿残疾，本就事实。
只是，此刻他想到的，还是劫数，不免叹息了声。
东胜王朝，因聚圣山福地的缘故，与海外来往极少，算得是甚为封闭。
他养出蛟龙，击溃两万余镇南军，此事本如天方夜谭，加上官府开始压制这等言论，在东胜王朝境内，都不见得广传八方。
可偏偏东胜王朝如此封闭，此事却还是传到了海外。
而且短短时日，便传到了两位大修行者的耳中。
继而引来了两位金丹真人。
当然，对庄冥而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是封闭，但只要还与外界有所来往，会传出海外，也不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而金丹真人，修为极高，感知极强，行走海上，感知到凡夫俗子的谈论，也并非不可能。
他原本想着，毕竟这是聚圣山福地，修行人不敢踏足。
可偏偏这两位金丹真人，如此胆大包天，听信了凡人所传的蛟龙故事不说，还胆敢为了一道传言，而踏足聚圣山福地。
刚才那位，是因为不识聚圣山福地。
而这一位，只怕是铤而走险，冒险而来。
若非劫数，又怎会如此？
——
“听闻此地，出了一头蛟龙，为一人所豢养。”
老道缓缓说道：“本以为此人亦是修行中人，未曾想到，只是初成真气而已……老夫不知你是驾驭蛟龙，还是听命于蛟龙，但是，你可知晓，此为聚圣山福地？”
庄冥闻言，神色异样。
他听这语气颇为熟悉。
竟像是刚才自己用来震慑那位聂平真人的语气？
这一瞬间，庄冥神色不改，只点头道：“略有耳闻。”
老道缓缓说来，轻轻敲动着面前的石桌。
“聚圣山福地，禁止外来修行人踏足，否则，便即斩之！”
“老夫看来，这蛟龙应是于这方福地之内，得了蜕变机缘，勉强可算土生土长。”
“可即便如此，聚圣山福地内，诞生出来的这等存在，超脱世俗之上，也同样为聚圣山所不容。”
“外来修行者，必遭聚圣山所杀！而福地之内，修行自成者，也须退出聚圣山福地，如若不退，亦难免遭劫！”
“按道理说，你与这蛟龙，皆已算是修行之列，如若是修行自成，而非外来者，如今逃出聚圣山福地，或可保得性命，可是千不该万不该，蛟龙横扫万军，而你借此力，震慑凡俗王朝。”
“如此一来，已触犯了聚圣山的秩序。”
“如若聚圣山察觉，恐怕无论是你，还是蛟龙，都难逃劫数。”
老道徐徐说来，微微抚须，神色凝重。
庄冥忽然笑了声，问道：“前辈有何法门，于此危局中，解救于我？”
老道缓缓说道：“老朽来自于天御福地的太元宗，与聚圣山一向交好，你与蛟龙若想存活，便将蛟龙托付于老朽……若此蛟龙属我太元宗护山神兽，凭借太元宗与聚圣山两家交情，或可网开一面，留得性命。”
庄冥淡淡道：“前辈的意思是，我须让蛟龙，降服于你？”
老道抚须道：“非是老朽要降服此龙，而是老朽正对你施救。”
庄冥平静说道：“可我见前辈，似也自身难保了。”
老道的手骤然僵滞住了。
庄冥淡然说道：“前辈可知，此为聚圣山福地？”
老道手缓缓放下，脸色渐变。
“聚圣山福地境内，禁止外来修行人踏足！”
“无论前辈是何身份，出身哪家仙宗，也仍为外来修行之人，一旦为聚圣山所察，也难逃一剑。”
“如此，前辈如何施救于我？”
庄冥平静说来，丹田真气运转，渐入中庭。
老道的脸色，愈发难看。
“你不是一般修行人。”
老道士微微沉吟，道：“你是谁？”
庄冥神色肃然，道：“聚圣山白圣君门下第十三真传弟子，庄冥。”
声音落下，他目光一凝，倏忽口中一张。
一缕白气，凝束如剑。
直扑老道面门！
混元一气剑！
第八十五章 惊退老道!
嘭地一声！
这道剑气，临近老道面门，瞬间溃散！
“你……”
老道惊疑不定。
庄冥平静道：“聚圣山至高剑诀，一剑开万古！”
此剑是为聚圣山至高剑诀！
唯真传弟子，授予聚圣山功法时，方能得授一剑！
昔年白圣君，一剑横压东洲三十六福地，占据这方天地，定名聚圣山，压服各家老祖。
而白圣君用的那一剑，便名为开万古！
庄冥本身，修为不过养气级数，虽然得混元一气剑，而温养剑气多日，但按照一般进境，此剑锋锐本也只如寻常箭矢。
而他之所以能够以混元一气剑，略微阻挡聂平这位堪称仙神的金丹真人，便是因为他孕养此剑之时，亦是动用了一剑开万古的剑诀。
至于先前这一剑，只是瞬间以真气凝成，底蕴太浅，不足以杀人，更不足以伤及这位老道士。
因此剑气在老道面前，瞬间便自行散了。
但老道却还是感受到了剑气中的这一缕剑意。
“一剑开万古……”
当年白圣君二次剑入天御福地时，老道尚是道印上层之列。
但这一剑，他却感受极深。
眼前这是……聚圣山弟子？
——
气氛陡然凝滞下来。
老道默然不语，他的手垂落下去，暗动印诀，心中闪过一抹杀机。
聚圣山已然封山，未曾想过，居然还留有一名弟子在外。
这简直匪夷所思，也令人难以置信。
若无这一剑，他断然不会相信，一个连道印没有凝结，且双腿残疾的年轻人，竟然是聚圣山门下。
但具有这一剑，便是最无可置疑的身份！
正如这年轻人所言，外来修行人，踏足聚圣山福地，必受一剑！
他收敛气息，潜入而来，本想威逼利诱，尽量不动法，便将蛟龙得手，不受聚圣山察觉。
哪知直接便撞到了聚圣山弟子的面前。
“难怪……”
“聚圣山福地，出此蛟龙，堪比大妖，却听从一个道行浅薄如凡夫俗子的年轻人。”
“此子可算修行人，也知聚圣山，却无意逃出聚圣山福地。”
老道原先心中有着许多疑惑。
听得此刻，瞬间便解了疑惑。
而疑惑消除，剩余的是杀机。
只是，他仍然心有犹疑。
自身从外界而来，已然暴露在这年轻人眼前。
但聚圣山毕竟已是封山，若斩了这年轻人，屠了这头蛟龙，逃出聚圣山福地呢？
等聚圣山开启山门，已过二十余年，还能否查到自己头上？
——
庄冥神色如常，似乎察觉不到什么。
他只是伸手抚了抚蛟龙，徐徐说道：“此为我聚圣山守山神兽，于我聚圣山封闭期间，外来修行者，胆敢犯者，无论何人，尽皆诛之。”
他看着老道，默然不语。
老道心中一震，手中的印诀，渐渐散去。
如若这头蛟龙，真是聚圣山的守山神兽，又岂会如他想象中那般简单？
纵然他金丹大成，也未必是这蛟龙的敌手。
除此之外，在聚圣山福地境内，斩聚圣山门下，真的可以瞒天过海么？
哪怕聚圣山已然封山，哪怕还有二十余年，他就真能逃得性命么？
而且，聚圣山在封山期间，留了一位真传弟子，留了一头守山神兽，便代表了有所准备，难道便没有另外监察外界的法门么？
“原来如此。”
老道士吐出口气，神色如常，说道：“是老朽误会了，只在海外，听闻有一头蛟龙，凌驾于世俗之上，搅乱聚圣山福地秩序，不知是此界之内自生大妖，还是外界大妖入境，但顾念聚圣山福地特殊，凡俗王朝内全无修行之力，无法抵御大妖级数的蛟龙……老朽念着我太元宗与聚圣山两家来往交情，故而前来查探，未想，却有如此误会。”
庄冥轻笑道：“我也知前辈来此，无有恶意，否则又岂会在此，安然闲谈？适才也有一位金丹真人，自海外而来，闯我聚圣山福地，妄图降我守山神兽，便已被我所杀……”
言语落下，蛟龙蓦然张口。
风云吞吐。
那池塘之中。
浮现出一具尸首。
气息犹存，强盛未消。
老道士往后看了过去，目光一凝。
庄冥含笑道：“前辈可识得这位？”
老道收回目光，轻叹道：“聂平，散学修士出身，早年只是粗通练气，后来得了金丹真人的遗蜕，自行摸索修炼，未足百岁，便结金丹，曾名列人杰榜，也算天纵奇才，可惜没有仙宗师承，走了不少弯路，但也算风云人物……未曾想到，因犯聚圣山而亡。”
这老道看似平静淡然，但心绪起伏，却已甚为震骇。
这聂平也算赫赫有名，论起修为，以及战力，在东洲境内，大约相当于金丹级数的中上之流，但他拥有一种心火燃道之法，可付出一定代价，短暂提升本领，近乎比肩金丹上层之辈。
也即是说，那蛟龙看似初成大妖之境，实则不逊于金丹上层之辈，甚至犹有过之？
他心中颇是震动，但转瞬一想，聚圣山的守山神兽，有此非凡之力，也在情理之中。
适才他若真是试图灭口，与这蛟龙斗起来，生死胜败，怕还真是难说。
——
庄冥神情自若，实则他心中也并不平静。
这老道的修为，要高于聂平，而且是高于已施展了禁术的聂平。
不过，老道并不知晓，蛟龙与聂平争斗的具体过程。
如今山庄毁去大半，风水大势已去，天机神弩的弩箭也化作灰烬，更看不出来，蛟龙曾借外力。
此刻他取出聂平的尸首，便是一种无形间的威慑。
施展了禁术的聂平，绝对不算弱。
老道既然识得聂平，听他言语，想来也知聂平的本事，如此一来，便会考虑到，他庄冥能驾驭蛟龙杀死聂平，是否也能够杀死他这老道士？
想必此刻，这老道士心中也没有底气。
即便老道适才真动了灭口的念头，想要杀死自己，而逃出聚圣山，也须得掂量掂量。
“此人张扬跋扈，犯我聚圣山福地，已然伏法。”
庄冥轻声说道：“不过前辈来此，是为我聚圣山福地境内的秩序，也算出于好意，如若依法行事，不免令人心寒……”
老道闻言，袖中的手掌，倏忽握紧。
此时此刻，他已经对自己贸然踏足聚圣山福地的举动，感到极度后悔。
说来也是，聚圣山封闭三十年，有监察外界之手段，本也该在考虑之内的。
这一次着实是自己考虑不周了。
“前辈既无恶意，便只当没有来过了。”
庄冥轻叹道：“我聚圣山也并非全不讲理，此事原委，我会报知师兄，并替你求情，他必会给我一个颜面，此事便也算了。”
老道士神色变幻不定。
他原本还心有疑虑。
但是，只有真正了解聚圣山的人，才会知晓，聚圣山上下一应事务，并非白圣君亲自处理，而是其门下首徒执掌。
“老朽鲁莽，多谢十三先生谅解。”
老道长出口气，已然放弃了多余的念头。
若是真能平息，安然离开聚圣山福地，他也不敢再节外生枝了。
只是唯一的考虑，便是这位自称聚圣山十三真传的年轻人，真的可以免去此事？
他心中惊疑不定，但终究不敢再有半点异念。
他目光掠过庄冥的双腿，旋即心中一动，伸手入怀。
只见老道取出一个玉瓶，双手递了过去。
“此为我太元宗疗伤秘药，九阳还真丹，可医治弊病，陈年旧疾，亦可愈之。”
老道正色道：“一点心意，十三先生切勿推辞。”
庄冥似笑非笑，说道：“前辈何必如此客气？”
言语未落，他已伸手接了过来，旋即放入怀中，心甚满意，含笑道：“既然前辈诚意甚佳，庄某也不推辞了。”
第八十六章 疗伤圣药,沐浴神血!
蓝天白云。
废墟之间。
庄冥微微抬头。
老道士已化作虹光，飞入青冥，直奔西方。
那个方面，离海最近。
这老道士还是匆匆离开，出海去了。
临行之前，仍然有些犹疑，但却也不敢有任何妄动，只说了一句客套话，让他有空去天御福地走走，让他有个机会，一尽地主之谊。
——
“连名字也不敢留下，生恐秋后算账，我便是到了天御福地，又如何寻你？”
庄冥看着那消失在天边的光点，嘴角似是略有嘲讽。
实际上，当这老道士，知道他庄冥是聚圣山门下时，便已后悔之前报出太元宗的名号。
无论这老道士是怎样的想法，总算还是离开了。
此战得以避免，对庄冥而言，也是松了口气。
若是蛟龙炼化了聂平的金丹，即便胜不过这老道士，凭借太古真龙一脉的天赋异禀，也不会弱得太多。可是如今一场大战，才刚吞下聂平的金丹，正在炼化期间，还未化为己用，他终究还是没有把握胜过这个老道士的。
实际上，他若有把握胜过这老道士，先前倒也真不介意将这老道士留在这里，吞了他的金丹，夺了他一身宝贝。
毕竟这老道士，本就是来者不善。
看似温和，言语全无锋芒，但言谈来往，却也颇多深意，暗藏试探。
适才若不是被自己言语震住了，想必此时此刻，老道恐已动手，准备强行降服蛟龙了。
“公子……”
陆合已经到来，神色间略有迟疑。
庄冥挥了挥手，说道：“无妨，他已经退了。”
说完之后，便见庄冥伸手一抛，将玉瓶抛给了陆合。
陆合忙是接过，入手温润，甚是沉重，当即面露疑惑。
庄冥说道：“此为疗伤圣药，给白庆、岳阳、以及其他重伤的弟兄们服下，会有奇效，及早痊愈。内中有三十六颗，他们分过之后，你、柳河、刘全，各留一颗，余下给我。”
陆合躬身道：“是。”
庄冥似乎想起什么，又道：“让白老去查，除我庄氏商行之外，还有哪家商行出海经商的，按下他们，从今日后，远航船只，许来不许出。”
东胜王朝，与外界较为封闭，出海经商的船只不多，而渔船只在近海。
但即便如此，也依然将东胜王朝的蛟龙之事，传扬到了海外，引来了两尊金丹级数的真人。
而且，还是两位胆大包天，敢来聚圣山福地的真人。
或许此事已经不止传到两位真人耳中。
只是来的，才有两人而已。
随着时日，传扬更广，会不会引来更多人？
虽说聚圣山福地，如同禁地一般，如今终究封闭山门。
虽说绝大多数修行人，哪怕得知传言，也不敢踏足聚圣山福地，但不免也有如聂平一样不识禁地的，也有如这老道一样，知晓聚圣山封门，冒险而来的。
避免再有变故，还是封闭了外界为好。
——
茫茫海外。
无名岛屿。
巨鲸潜伏在海中。
道童盘膝坐于岛上，吐纳精气，徐徐运功。
倏地，便有一道光芒，降落在海中。
“师父。”
“嗯。”
“您这一去……”道童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没能降服蛟龙？莫非是那蛟龙太强？”
“一言难尽。”
老道士神色肃然，长长吐出口气。
其实他心中还有很多不解。
例如聚圣山的守护神兽，如何会祸乱人间，横扫凡俗的军队？
再如聚圣山门下的弟子，为何修为如此微末？为何双腿更是残疾，只能坐在轮椅之上？
他心中还有很多不解，但终究还是退却了。
那一道剑意，便可以解去任何的不解。
凭此一剑，便可断定，此人确为聚圣山弟子。
“终究有些不甘呐。”
老道略微摇头，吐出口气，他本是为了降服蛟龙而来，若是不能以言语说动，那便动强，掠回山门，当作护山神兽。
如若日后聚圣山找上门来，便推脱是这蛟龙在聚圣山福地为恶，逃至天御福地，他太元宗不知来历，见蛟龙威势不凡，收为护山神兽……再是不济，屠了蛟龙，给聚圣山一个交代，留下一身宝来，也未尝不可。
但抱着这样的念头去降龙，却还丢了一瓶珍贵的丹丸，此刻心中颇是别扭，颇有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意味。
这般想着，却又不禁想到聂平的尸首。
此人早年登临人杰榜，后来虽然年岁高了，被人杰榜除名，却也算是一号人物，但也还是栽了。
这么一想，自己虽然送出了一瓶丹药，权且当了赔礼，好在此事也算平息，至少好过丢了性命的聂平。
“回去了罢。”
“那您破碎传承道炉的罪责……”道童面上带着担忧之色。
“认罚。”老道沉声道。
——
潜龙山庄。
庄冥看着眼前的池塘，总算有长出一口气的感觉。
他心中的不安，已经消除了。
蛟龙之事，本该在封闭的东胜王朝境内，便被官府压制下去，却偏偏还是传至海外，引来两大真人，形成两道劫数。
好在此刻，总算过了劫数。
“来了？”
庄冥缓缓转身，看向几人。
来的是陆合、柳河、白庆、岳阳、刘全等人，合计有十二位。
这十二人已是他庄氏商行麾下最为忠义的十二人。
服下了九阳还真丹之后，即便是徘徊在生死之间的岳阳，都已然恢复了伤势。
且余下药力仍强，他们今后还会得到不小的益处。
而庄冥的目光，则是落在了白庆的断臂上，叹道：“可惜，当日你断臂之时，若得此药，当可接续，而如今你那条断臂，都已腐朽了，接续不上……此药固然不凡，也只是恢复生机，疗养伤势，难以断肢重生。”
白庆举起独臂，挥了一挥，嘿然道：“习惯了，也不妨事，现在精神饱满，我单人独臂，打死一头老虎都不成问题，当然……蛟龙是打不动了。”
庄冥吐出口气，说道：“日后我必有法门，让你断肢重生，至于今日，虽不能断肢重生，却也有你们一场机缘。”
陆合低声道：“公子所言机缘，是在池中？”
庄冥点头说道：“此人乃是凝就金丹的真人，肉身日夜经受法力冲刷，比武道宗师还强三分，而最难得的是，生机极度强盛，而今其法力聚合精气神所成的金丹，已被龙君吞食，但其血肉之躯，生机还在，仍是不凡。”
说完之后，他指向那池塘。
池中满是嫣红之色。
已成了血池。
庄冥继续说道：“龙君将之体内残存气息，尽数逼至血液，放血至池塘之中，如今池中生机强盛，能使枯草焕发新生，你等入内，可借此洗礼，强健身体，使得体魄，更强一步。”
说完之后，庄冥又道：“我传你们一道呼吸吐纳之法，利于汲取内中生机，增益自身。”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拱手，施礼应是，静听教导。
他们从尸山血海杀了过来，残存得性命。
如今虽是沐浴血水，也没有半点抵触。
只要变强，便是好事。
此人堪称仙神。
这便是神血。
——
众人均已铭记呼吸吐纳的要诀，尽数入了血池当中。
而庄冥却也从陆合手中，接过了九阳还真丹。
陆合施了一礼，除去衣服，进入了血池。
庄冥则低头，看着这一瓶九阳还真丹，轻笑了声。
其实他的蛟龙之身已成，龙涎圣药亦是不凡，虽不如传说中起死回生的真正龙涎，却也仍然不俗。
只不过，他毕竟是陈年旧疾，须得打碎已经重新生长而扭曲的骨骼血肉及经脉，才能以龙涎重新恢复。
而且，最重要的是，蛟龙涎固然不俗，却还是消耗蛟龙体内的灵气。
庄冥这些年来，以诸般宝物，温养幼龙，便是得此灵气，排列五行，增长龙躯。
使用龙涎，实则便也在减少蛟龙体内的灵气，损耗了道行。
前次以龙涎来保住这些为自己拼死的人，他倒不后悔，但龙涎毕竟涉及道行增长，便也不可轻动。
所以这两日来，他倒是不大急着打碎自己的双腿，用龙涎重造。
“虽说双腿不便，但习惯了，似乎也不怎么麻烦。”
庄冥抛了抛瓶子，轻笑了声。
正如他之前跟宋天元博弈时所想。
正是因为自己双腿残疾，只能缩在轮椅之上，专心用计，千般思虑，才得屡算无误。
想到要消耗蛟龙道行，来重铸这双腿，便有些迟疑了。
而此刻有了九阳还真丹，他倒是没有什么迟疑。
“那就恢复了罢。”
他轻笑了声，倒出一颗，张口吞落。
而就在这个时候，天空陡然飞来一只白鹰。
庄冥伸手一招，白鹰降落下来，停在他的手臂上。
他取过了白鹰脚上的信件，神色倏地一滞。
赫然是一封血书。
庄冥手上一顿，方是徐徐打开。
不是福老的笔迹，而是来自于岳廷的求救信。
福老遇袭，重伤濒死，海外商行均受重创，疑似内部有鬼，已不敢轻信同伴，自感独力难支，望公子主持大局——岳廷。
最后的血印，触目惊心。
第八十七章 双腿恢复,布局深远
翌日。
清晨。
庄冥背负双手，看向东方的阳光。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脚上踢了踢，颇为不适，但终究还是脚踏实地了。
在他肩上，蛟龙化作一尺来长，面朝东方，吞吸吐纳。
消化了聂平的金丹之后，蛟龙又有了许多成长。
如今现出真身，长达二十余丈，搅弄风云，威势更强。
“可惜实力不足，没有把握留下那老道士的金丹。”
“那老道士，金丹已然大成，圆满如意，非比寻常，其效用更强，或能让蛟龙增长许多。”
“不过，我既入此境，广阔天地，自有机缘造化。”
他拍了拍衣衫，轻出口气，又将丹田中多余而溢散的真气，继续积蓄在中庭，温养混元一气剑，藏入开万古之剑意。
而在身后，霜灵端着粥，送了过来。
她看着眼前负手而立，身材颀长的公子，不禁有些出神。
这些年来，公子只能坐在轮椅之上，行走不便，看似掌握风云，算计人心，深谋远虑，却仍是不免让人感到叹息与怜惜。
时至今日，终于可以重新站立起来了。
“公子，吃点粥罢。”
“嗯，放在那里。”
“好的。”
霜灵把粥放下，又低声道：“陆爷他们，就在外头。”
庄冥点头说道：“让他们进来。”
——
十二位武道强者，均在庄冥面前。
他们看着眼前站立的公子，也不免有些恍惚。
“公子，你……”
“我就不能服下九阳还真丹，恢复我的旧疾么？”
庄冥笑道：“那老道士送来九阳还真丹，本就是给我治愈旧疾，只不过你们更有用处，我便让陆合给你们送去了，余下送回来，我服了一颗。”
白庆嘿然一笑，说道：“公子可以恢复旧疾，我白庆日后断肢重生，看来不远了。”
庄冥缓缓说道：“你大可放心，公子向你保证，日后定有你双臂齐全的时候。”
白庆挥了挥独臂，嗯了一声。
昨日沐浴神血，众人体魄均得提升。
哪怕是武道宗师级别的陆合，都能感受到明显的强壮。
至于白庆，此时此刻，他的武力，已不逊色于伏杀陈王之时的师兄陆合，只是许多细微之处，尚有不足，加上断了一臂，宗师不易。
众人皆有提升，实力增长许多。
而庄冥见状，对此效用，也颇满意。
聂平肉身，生机强盛，初死不久，效用极高。
相较之下，乾阳与殷明，毕竟是死了许久，全无生机，不能这般来用。何况，他本身驾驭这两具古尸多年，时至如今，也只想让他们入土为安，不再驱使了。
这位名为聂平的金丹真人，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危机，却也送了他极大的礼物。
无论是金丹，还是肉身，又或是那一柄白玉尺，以及他残存的些许物事。
——
片刻之后。
白老、薛庆等管事，也都来到了院中。
陆合等十二位武者，则立于一旁。
“在场诸位，皆是我庄氏商行的心腹。”
庄冥背负双手，说道：“今次我要出海，准备带走一批人，东胜王朝余下之事，还须交给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均是惊异。
白老上前一步，道：“公子要去海外？”
庄冥点头说道：“海外扩展，遇到困局，我须得前去，主持大局，何况……如今蛟龙已成，单单东胜王朝，便也养不住了。”
陆合迟疑道：“公子准备的人手？”
庄冥沉吟说道：“海外那边，有福老在，他也招了一批管事，加上我亲自过去，在管理诸事方面，便不用再带人手过去了。反倒是我离开东胜王朝，许多事情均要有人打理，白老和薛管事，都肩担重责，不能随我离开，至于武力，也不能缺，好在你们都经过神血洗礼，本领均得提升。”
停顿了下，庄冥说道：“我考虑让白庆、柳河、岳阳三人随我前往，余下几位皆留守东胜王朝，守住咱们庄氏商行的家业。”
众人各自对视了眼，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岳阳微微闭目，旋即叹了声，站了出来，说道：“白庆断了一臂，随公子出海，或能寻得断肢重续之机缘，而柳河善于身法，处事敏捷……至于岳阳，诸事方面，皆低于陆爷，依岳阳来看，公子还是带上陆爷为好，虽说如今龙君威压盖世，但陆爷毕竟是武道宗师，我等也放心些。”
庄冥迟疑了下，却未开口。
实际上，陆合跟岳阳，两人性情相似，而且均有统御大事的能力。
这二人间，必要留下一人，相助白老，继续壮大庄氏商行，他才能放心出海。
其实在他心中，最好的人选，其实也是岳阳。
但毕竟岳阳的亲生兄弟岳廷，早年被自己派出海外，历经艰险，如今还面临困境。
兄弟二人数年未见，加上岳廷处境堪忧，于情于理，也该让岳阳同行。
却未有想到，岳阳主动开口。
“岳阳自问，本事原也不低于陆爷之前时，如今沐浴神血，体魄强壮，血气充沛，又刚刚经历生死，只须一场磨合，恢复过来，或可突破武道宗师之境。”
岳阳正色道：“此去漂洋过海，奔波劳碌，或许会颇为疲累，影响我聚合大势，成就武道宗师，不过便留在这里，统筹诸事，下次公子过来，想必见到的岳阳，便已是宗师级数了。”
庄冥默然片刻，旋即点头，说道：“好。”
说完之后，他吐出口气，又道：“如今朝廷，明面上没有动静，暗地里必然要寻出如何克制蛟龙的法门，但当今世上，绝无此法，按道理说，只要朝廷找不出法门，没有把握克制蛟龙，我庄氏商行便可肆意扩张，官府层面不敢妄动，不会再有如陈王力压商行的事情发生。”
“官府方面，暂时无忧，可江湖之上，却毕竟不乏武者，连明面上的武道宗师，也有九位之多，若他们这般级数的武者来寻衅，甚至劫掠，便也只能靠武道宗师来抵御。”
“守墓的吕信，遇事时可用，但不可重用。”
“到底还是需要我们自己的武道宗师。”
“岳阳，你……”
庄冥略有沉吟。
岳阳施礼道：“岳阳自幼习武，如今历经生死，信念坚定，亦有神血洗礼，十日之内，必成宗师，公子无须担忧。”
庄冥稍有沉默，目露思索。
陆合应道：“岳阳所言无误。”
庄冥略微点头，此事便也算是定下了。
“我这里有几道符，从那聂平身上所获，若今后真有变故，以此为用，只须一道符，即可杀一人。”
“你们择机而用……若朝廷方面，沉寂无声，便不要妄动。”
“若朝廷真有动作，以此符可杀皇帝。”
“待皇帝死后，如统兵将领仍未停手，亦可杀之。”
“新皇登基，如有不服，同样杀之。”
“十三道符，我留九道，你等慎用。”
庄冥说道：“九条执掌大权的人命，足以让上位者胆气尽丧，保我庄氏商行不灭。”
众人皆神色异样，纷纷躬身应是。
——
半个时辰后。
院中只剩下了岳阳、刘全、白老、薛庆四人。
庄冥取出一张纸来，道：“你们都看一看，这是我出海之后，对目前扩张的规划。”
四人各自传递，看完之后，无不露出惊愕神色。
白老迟疑道：“公子要在淮阴开创生意，可是为何都放在这座云山周边？论起优势，不少地域，都极为有利，反倒是这座云山周边，并无优势，人来稀少，商铺建立，怕也难有来客……”
庄冥平静说道：“平民百姓，不也需要赶集么？只须做得好，自然会让那里繁华兴盛，引来各方商家，来往旅客，以及平民百姓……”
白老等人，无不迟疑。
以庄氏商行的底蕴，倒也确是可以让一片偏僻地域，变得繁华兴盛，开荒创市，可是，淮阴许多地方，均是有利，何必寻得一处荒凉之处？
庄冥缓缓说道：“照做便是，商铺的建立，诸般建筑，均严格照我之前的准备来，不得逾越……”
停顿了下，他又正色道：“除了商铺，也可在周边兴建庙宇，立龙君像，受香火供奉，务必严格督造，不容差错，今后我有大用。”
白老和岳阳对视一眼，齐声应是。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我午后便启程了。”
——
临海的码头上。
只见一个书生，坐在角落，仰面望天。
“东胜王朝要变天了，再不走就遭殃了，你打算拖到哪天？”怀中铜镜，传来催促声。
“老师，别催了，我又不能腾云驾雾，总不能游出海外去罢？”
书生揉了揉眉宇，说道：“我又没什么人脉，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这里有船可以出海……而且他们这船，往往两三个月，才来往一回，现在能等到，已经算是运道不错了。”
“你个混账玩意儿，让你平时故作清高，关键时刻，什么人脉都没有。”
铜镜中的声音，怒声说道：“要是走得慢了，那时你死了不算，本座还得再死一回，怕要魂飞魄散。”
书生苦笑了声，忽然看向海面，顿时跳了起来，道：“别骂了，别骂了！船来了！船来了！”
第八十八章 贵人至,劫数止
临海码头。
前方一艘巨大楼船，停靠岸边。
周边的多是渔船，体型稍小，只有这艘远航的海船，显得十分巨大。
“这艘楼船，要停靠两个时辰，补足了各类物事，才会启程。”
书生吐出口气，说道：“不过咱们也要买些东西准备，您老自己什么都用不着，我可还没能辟谷，吃穿用度，都还须准备，之前您老催着我逃命，我四处打听消息，可没闲暇去准备这些杂物……”
“什么叫做本座催着你逃命？”
铜镜里的声音，显得颇为不满，怒道：“你又不是没有察觉，那头蛟龙分明是堪比金丹的大妖，它击溃了镇南军，搅乱了俗世王朝，必然会有极大的后患，引出聚圣山的高人。”
“虽说不知为何，聚圣山至今没有动静，但本座断定，聚圣山迟早会有动静。”
“这蛟龙迟早要被斩杀，但你是不是以为，聚圣山斩了一头蛟龙，便会就此作罢？”
“若这么想，你还天真了些，本座可以断定，聚圣山门下斩了蛟龙之后，必然还要监察此界。”
“你身怀真气，虽说未有凝就道印，谈不上登堂入室的修行人，但本座可未必能逃得性命，上次侥幸留了残魂，这次可未必。”
“本想着设法夺了陈王的宝贝，得了机缘，逃出聚圣山福地，在海外凝就道印。”
“哪知横空杀出一个庄冥，强行夺了宝贝，养出了一头蛟龙。”
“他肯定要完蛋，你我继续留下，也必受牵连。”
“再不逃命，他被聚圣山斩杀之日，便是你我遭殃之时。”
“臭小子，姜还是老的辣，听为师讲的，不会有错。”
——
二十里外。
有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马匹神骏，车厢外貌简朴，未有过多装饰之物，但仍不掩做工精细。
“公子，淮安境内，一应准备，均已妥当。”陆合驾马，在车旁随行，低声说来。
“淮北那边呢？我要的东西？”庄冥问道。
“昨夜从淮北调来，路上稍微耽搁了下，大概要晚些时候才到。”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便到开船的时候了。”庄冥沉吟道。
“柳河已经前去接应这些物事，至于码头那边，白庆已去传讯了，延迟一个时辰。”
“那便等一等罢。”
——
一个半时辰后。
书生背着包袱，重新回到了这里。
他看着那艘巨大的楼船，吐了口唾沫，骂道：“这艘船真黑啊，随船出海一趟，居然要一百两银子，好在我刚才借了些银子。”
他手中其实也没有多少银两，便也只能去借。
虽说遍地都没有熟人，但富贵人家倒也不少。
他自有许多方法，让人家慷慨解囊。
比如手上这一百两银子，就是从一个为富不仁的胖老头手里借来的。
至于素未谋面，为何就能断定人家为富不仁？
这个辨别方法很简单，他连船费都付不起了，那富老头还不愿意慷慨解囊，铁石心肠如铁公鸡，何来仁义可言？
“还有半个时辰就开船了，咱们现在就登船？”
“这船不能上。”铜镜中忽然传来声音。
“为何？”书生错愕道。
“船上的人，个个气运低沉，昏暗无比，眉眼之间，阴霾厚重，只怕不详。”铜镜中的声音，显得颇为凝重。
“不详？”书生疑惑道。
“说白了，他们都是将死之人。”铜镜声音略有叹息。
“什么？”书生吓了一跳，道：“都中毒了么？”
“不像是中毒，而是整艘船，都笼罩在阴霾之中，怕是此行出海，要出大事，你若登船，也难逃劫数。”铜镜声音愈发低沉。
“这……”书生顿时有些迟疑，道：“现在怎么办？”
“弃船。”铜镜中的声音，凝重道。
“我船费都付了。”书生顿时倒吸口气。
“不要命了？”铜镜声音怒道。
“您老不是说，留在聚圣山必死无疑么？”书生无奈说道：“您老这是说好了尽早出海的。”
“现在登船，必死无疑。”铜镜中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迟疑，终究说道：“反正拖延了好些天，再等两天，继续寻找别的出海船只罢。”
——
而就在这时，只见一匹骏马，奔腾而来。
上面有一男子，面貌肃然，略带凶厉之气，腰间佩刀，只是右边衣袖，空空荡荡，赫然是个独臂之人。
他驾马来到码头处，旋即下马，轻轻一跃，到了船上。
“老吴。”
“白爷？”
“是我。”
白庆正色道：“船只暂缓出发。”
船老大错愕道：“为何？”
白庆凑近前去，低声道：“公子在路上，准备乘坐你这一艘船出海。”
船老大露出讶色，惊道：“公子？”
白庆伸手，将他按下，说道：“不要声张，这次出海，属于隐秘，不能暴露公子身份。”
船老大面色微变，旋即点头，又问道：“公子何时能到？”
白庆应道：“公子到此，大概不到半个时辰，不过，淮北来了一批货物，还要再耽搁一阵，你要暂缓起航的时辰。”
船老大点头说道：“这个不妨事，咱们这艘船，只是运货出海，顺便搭载船客，人数也不多，告知一声便是。若是不答应，便把船费还给他们……”
——
码头上。
书生撸了撸袖子，上前而去。
尽管之前在船上说好了不退，但没有人能够占他的便宜。
“切勿节外生枝。”铜镜中发出无奈的声音。
“老师，这一百两银子的船费，咱们既然不去了，那就得退回来，天经地义啊。”书生正色道。
“你这厮什么都好，就是视钱财太重了。”
“您老是没尝试过从小穷到大的委屈。”
书生深吸口气，准备登船理论，顿了一下，又忙是说道：“要是船上有武者，我打不过人家，您老得帮我才成。”
他怀中的铜镜，沉寂无声。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见一个壮汉，走到了船头，高喊出声。
“船要继续停靠，暂缓起航，具体时候未定。”
这壮汉身材魁梧壮硕，微微昂首，喝道：“先前交了船费的朋友，如有不愿等侯，可退回船费，另寻别路。”
他却也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意味，东胜王朝与海外来往甚少，较为封闭，出海的船只多是在近海讨生活的渔船，而能够真正来往海外的，实也寥寥无几。
书生见得这般语气，颇是恼怒。
“混账玩意儿！太气人了！”
“让我们等？”
“还另寻别路？”
放在以往，他肯定极为不服，但在此刻，心中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要退回船费，本还觉得这船费不大好退，估计还要动强。
现在不正好合了心意？
如此想来，书生心怀舒畅。
真是天助我也！
“我果然是得天独厚，苍天眷顾之人。”
书生哈哈一笑，正要上前，去领回船费。
然而就在这时，怀中铜镜，忽然传出声音。
“等等！”
“怎么了老师？”
“怪事……”铜镜中的声音，略带疑惑，道：“这船上的劫数，已经消了，他们身上的阴霾与死气，都尽数散去。”
“什么？”书生颇是错愕。
“现在没事了，你可以跟随这艘船出海了。”铜镜中声音，低沉说道。
“老师……”书生语气古怪。
“嗯？”
“我总觉得……”书生顿了下，然后神色愈发复杂，道：“您老仿佛是在戏弄我？”
“……”
“您老真以为这样很有风趣么？”
书生忙是摇头，说道：“这一类趣意，完全不符合您老向来严肃的作风。”
第八十九章 王不见王!
一个时辰后。
便见一辆马车，徐徐而来。
旁边有一人，气血内敛，然而却也有掩饰不住的雄浑气态，骑着马匹，护卫在侧。
在马车后方不远处，也有十余辆车，也拉着货物。
显然淮北的货物，比预料中要早些时候到。
白庆见状，偏头吩咐道：“公子到了，让你的人，帮忙去搬运货物。”
老吴顿时应了一声，便吩咐了下去。
而白庆则迎了上去。
“公子。”
“让人卸货，咱们登船罢。”庄冥道。
“我已吩咐，让人开始卸货。”白庆却又迟疑了下，道：“不过，船只毕竟在水面上，不免摇晃，常人不大适应，接下来咱们还要在海上航行很长一段时日，公子坐车到此，不免疲累，要不然……还是先缓缓？”
他刚才与船上的人交谈了一下，听闻大海之上，浪潮起伏，船只摇摆不定，有些人会头脑昏眩而呕吐不止，而公子一向身虚体弱，如今旧疾初愈，长久在海上航行，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不妨事，先登船。”
庄冥摆了摆手，他虽然双腿残疾了好些年，但身具真气，护持脏腑，舒活经络，也谈不上多么虚弱。
白庆见状，便也不多言，招来柳河，一齐安排人手，开始卸下货物，装上船只。
而庄冥、霜灵、陆合三人，先一步登船而上。
只是才踏上这艘船。
庄冥心中便是一悸。
聚圣山的真气，趋吉避凶，隐约给他一种心悸之感。
蛟龙之身也略感不适，只觉得这艘海船有些异处，有些本能的抵触，想要将之毁去。
只不过，源自于这艘船的悸动，并不算强。
庄冥的人身，只在养气境界，修为尚浅，有些心悸，隐约有种危及性命之感。
可是蛟龙之躯已为大妖，虽有抵触，但这点儿异动，却不足以让叫蛟龙感到威胁。
“陆合。”庄冥忽然出声。
“公子？”陆合低声道：“怎么？”
“这艘船有些问题。”庄冥沉吟道。
“有问题？”陆合目光一凝，伸手搭在刀柄上，低声道：“这艘船是咱们庄氏商行的，上面的人也是咱们的人，莫非被人策反了？”
“不是。”庄冥说道：“不是人有问题，是船有问题。”
“船？”陆合略感错愕，应道：“这艘远航海船，虽是商船，但仿的是战船，而样式又改动不少，其用材及做工，均属上乘，且下海航行至今也才一年半，是在福老出海之前，便由您吩咐建造的，历时数年，耗费甚多，于前年才建造完成，按道理说，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问题不在船的本身。”庄冥沉吟道：“你去探询一下，这艘楼船从海外归来，具体经过哪里，是否遇上过什么事。”
“公子察觉了什么？”陆合问道。
“龙君有些异动。”庄冥应道。
“我明白了。”陆合神色凝重，点头道：“我这便去探。”
——
“老师，您老真没戏弄我？”书生面露狐疑之色。
“……”铜镜中沉默无声。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书生又问道。
“原先这艘船上，当有劫数，致使船上众人，均有死气，若无意外，此次出海，必然是船毁人亡。”
“那现在为何出了意外？”
“两种可能。”铜镜中的声音，充满了迟疑，说道：“第一种，船毁人亡，必是出海之后，劫数的源头，应该在海上，也许那源头已经被人掐灭了……”
“第二种呢？”书生问道。
“第二。”铜镜中的声音应道：“要么这船上的货物中，多了一种宝贝，镇住了劫数，要么是这船上，多了一个人，镇住了劫数。总而言之，这艘船走了大运，有宝物或者贵人，镇住了劫数，能解大劫……”
“那贵人不就是我？”书生闻言，挥了挥手，说道：“大惊小怪，肯定是我要登船，这船上的劫数自然就消了。”
“你分量不够。”铜镜中的声音显得无奈，说道：“无论是第一种原因，还是第二种原因，便都是有外力介入，解了劫数……为师能算出劫数，却算不出外力的真正原因，足见那是连为师都无法探查的人或物。”
“那老师觉得是人还是物？”书生搓了搓手掌，嘿然道：“若是后者，咱们或许，可以得宝了。”
“是人。”铜镜中的声音，略带凝重。
“您老不是无法探查么？怎么知道是人？”书生不满道。
“如果你还没瞎，抬一抬头，看一看正在登船的那人。”
“……”
书生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马车上，下来一个白衣男子，身材颀长，看不清面貌，又在数人拱卫之下，登船而上。
他怔了下，摸着下巴，低声道：“这厮好生眼熟，跟印象中那位挺像啊？”
——
已然登船的庄冥，心中陡然一动。
似有目光正在窥探自己。
他不动声色，脚步未停。
而袖中蛟龙，化作一丝，细如毛发，在空中一闪而过。
能够让他感受到窥探危机的，足见对方非是常人。
但是能够让他察觉到被窥探的，也可见对方的修为，并非太高。
“是他？”
庄冥以蛟龙之身，看见了那个书生，微微挑眉。
这个书生，在高月楼时，在角落低语，言语风趣，让他记忆颇深。
更重要的是，这个书生，身具真气。
如今这个书生也要出海么？
庄冥微微沉吟。
——
“真是这厮？”
书生仔细看了看，惊异道：“他不是个残废？”
铜镜中传来声音，缓缓说道：“已经养出蛟龙的人，还能继续当残废么？”
书生怔了下，点头说道：“这倒也是……”
说完之后，他心头有些别扭，师尊说有贵人登船，解了劫数，现在看来，如若真是这货，还真比自己贵。
“难怪……放眼东胜王朝之内，能够让本座算不到看不透的人，也只有这位蛟龙随身的人物了。”铜镜中的声音，充满了感慨。
“他怎么会在这里？”书生沉吟道：“如今功成名就，横压当世，东胜王朝，以他为尊，我还当他要谋朝篡位呢。”
“他来到此乘船，只怕是要出海，必是知道聚圣山的存在，不敢留在聚圣山福地了。”铜镜中的声音，甚是笃定。
“他也要出海逃命？”书生听到这里，舒服了一些，这货虽然比本少爷贵点儿，不也要跟我一起逃命么？
“定是如此。”铜镜中的声音回应道。
“那……”书生想到了什么，迟疑道：“咱们还出海么？”
“先考虑考虑。”
铜镜中的声音，也充满了迷茫。
从目前来看，这位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怎么看都像是个灾星。
书生摸了摸后脑勺，低声道：“您确定是他到此，从而解了劫数？”
“应该是他，而且他具有蛟龙，想必蛟龙随身，可以镇压劫数。”
“那他会不会带来更大的劫数？”
“……”
“比如说……船刚出海，聚圣山那边斩来一剑，然后船毁了，人也死了，咱们师徒两个就给他陪葬了？”
“这个……不无可能……。”铜镜中的声音，带着几分犹疑，道：“聚圣山的人，也是为师无法测算得到的。”
“那现在怎么办？”书生说道：“若是不出海，恐怕这船费也拿不回来了。”
“那就出海！”铜镜中的声音，忽然坚定了。
“您老也财迷了？其实咱们犯不着为了一百两，去跟这家伙起冲突罢？”书生忽然有些害怕。
“那你把铜镜扔上船，自己留下，为师走了。”
“不就开个玩笑嘛。”书生讪讪一笑，说道：“哪怕真有聚圣山的人出现，追杀那头蛟龙与这庄冥，待斩了这一人一龙之后，回到聚圣山福地，一定还会监察此方天地，咱们继续留在这里，怕也遭殃的。”
“不错，若聚圣山的人不出现，咱们跟庄冥一起逃出海外，若是出现，留下也难逃一死。”铜镜中的声音，略带叹息，说道：“甚至很有可能，庄冥和蛟龙出海了，聚圣山的人没来得及拦截，从而逃得性命……可咱们师徒两个留在这儿，一旦聚圣山的人出现，逃之不及，拿咱们师徒当了替罪羊，岂非死得冤枉？”
“如此看来……还是一起走，要妥当些。”书生赞同道：“咱们跟庄冥，生也同船，死也同船。”
“不过……”铜镜中的声音，显得极为凝重，说道：“咱们师门，有一种说法，所谓王不见王，你大势未成，他大势已成，一旦见面，你会被他压制，所以在船上，你要闭门不出，断然不可与他结识。”
“明白。”书生挥了挥袖，说道：“这厮夺了咱们要的神石，我迟早要抢他的宝贝，现在认识了，以后怎么下手？而且，现在咱们在暗处，他在明处，嘿嘿……这过节迟早讨回来。”
——
船上。
庄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蛟龙细如发丝，腾飞而来，入了袖中。
“王不见王？”
庄冥含笑道：“这师徒两个，倒真是有趣，待出海之后，便会一会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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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北渊海妖王!
“公子。”
陆合走了回来，低声说道：“事情已经查清了，这艘楼船，在回来时，撞了一块在海面上漂浮的物事，但损伤不大，回到东胜王朝后，也请匠人修补，反复确认，不会出现纰漏。”
庄冥沉吟道：“只是如此么？”
陆合顿了下，道：“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漂浮在海上，却又十分坚硬，但撞了一下，那东西又飘远了，也没有去捞。”
庄冥默然不语，略有思索。
这艘船有问题，但问题是不是因为那东西引起来的，也不好说，毕竟不知是何物，或许那只是海上漂浮的一件古怪东西，没有什么异状。
也不能否定这艘船的问题，有另外的原因。
但毕竟如今问题还在，这船还有一场危机。
他沉吟了一下，抚摸着蛟龙，淡然道：“既然不好查，便先不查了。”
陆合迟疑道：“既然龙君感到不妥，不若便暂歇两日，换一艘船出海？”
庄冥挥了挥手，说道：“这艘船，也是咱们庄氏商行的，总不能看着这艘船在海上出事，船毁人亡罢？我倒要看看，看看所谓变故，会不会出现……”
蛟龙能察觉出变化，也并未感到太过惊人的威胁。
有蛟龙在此，足能镇压此船一切变故。
——
半个时辰后。
货物均已装船。
而楼船也准备起航。
庄冥负手而立，站在船边，看向了岸边。
在他身侧，是霜灵，陆合、白庆、柳河等人。
“要离开了啊。”
庄冥有些感慨。
而在他身边的这些人，也都不免感慨。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出海，前往海外。
东胜王朝是他们生长的土地。
如今漂洋过海，将要背井离乡，不免有些令人心绪复杂。
不过他们均无妻儿老小，倒是没有太多牵挂，真要说来，较为牵挂的，便也是庄氏商行的根基了。
“公子，快到傍晚了。”船老大上前来，躬身说道：“小的已经准备了些海鲜。”
“忙碌了一天，大家都吃罢。”
庄冥点了点头，招呼众人。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偏头说道：“这艘船，载客多少？”
船老大忙是应道：“六人。”
庄冥沉吟道：“可有一个书生？”
船老大应道：“有，他就住在那边的房内。”
说完之后，船老大指了一个方向。
庄冥含笑道：“我在高月楼见过此人，对他颇有印象，你在前领路，我想结识一下。”
这话说来，霜灵和陆合等人，均面面相觑。
公子为何对一个书生，如此上心？
船老大却也不敢多问，忙是领路。
但众人才刚迈步，却见那个房间，门忽然打开。
有一个书生，缓缓走了出来，神色复杂，背着他的包袱，走到了角落处，看着岸边。
——
“让你不要出来，你这是作甚么？”
“老师……好在我也是在这片土地上成长的。”书生充满了感慨，神色复杂，说道：“临要离开，以后归来，也不知是多少年后了……至少得比聚圣山的人强，我才能够回来，岁月悠悠，总想看一看家乡。”
“你这小子……”
“放心，我认识他庄冥，而他又不认识我。”书生缓缓说道：“我在暗，他在明，就算当面遇见，他也不可能跟我有交集。”
“一艘船上，航程多日，低头不见抬头见。”铜镜中的声音，沉凝道：“断然不能大意。”
“想多了，他那种有钱人，可不会主动搭理我。”书生淡然道：“或许在船上一段时日，他看出我的神采非凡，会主动来找我，不过目前，素未谋面，初次登船，他才不会理我。”
“你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
“当然。”
书生这么一说，看向了岸边，但隐约察觉有异，偏头转了过去。
只见一个白衣年轻人，领着许多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
书生神色如常。
心中忽然有些慌忙。
怎么就来这儿了？
难道自己出来看一看，就被这庄冥发觉了自己的神采不凡？
按道理说，也不至于啊。
或许他只是朝着这边路过？
书生袖中的手，忽然握紧。
老师说了，王不见王，目前不能跟他有什么交集。
旋即便见书生平静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了回去。
他动作平淡，如行云流水，全然看不出半点僵硬与慌忙。
“这位兄台，暂且留步。”
庄冥的声音，宛如清泉流水，从身后传来。
书生心中一滞，只当没有听见，但脚步却不自觉加快了些。
庄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略微偏头。
白庆会意，倏地往前，如一阵风。
书生脚步加快，却发现眼前多了个人影，不禁停了下来。
他心中不禁沉了下来。
抬头去看，直面白庆。
这个独臂的武者，面带桀骜之色，似笑非笑。
书生沉默了下，心中瞬间念头转动，顿时便下了结论。
这家伙虽然断臂，但自己还未凝就道印，肯定打不过。
除非老师相助。
但老师一出，庄冥的蛟龙，必然也出。
老师也打不过蛟龙！
正是因此，在发觉庄冥过来后，铜镜至今沉默无声，老师已是隐了下去。
形势比人强，打不过就沉默！
莫非现在我要跳海求生么？
书生心中犹疑不定，但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头来。
在这瞬间，他脑袋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但一个犹疑，便放弃了“谦卑陪笑”的低下姿态，显露出高傲冷淡之色。
“先前你在唤我？”
“不错。”
“为何？”
“我见兄台神采不凡，有意结识。”庄冥微笑道。
“我认识你。”书生闻言，心中颇爽，旋即说道：“庄氏商行，十三先生，名声在外。”
“兄台认识我，我却不识得兄台，是我的过错。”庄冥笑着问道：“如此，便请兄台，饮上一杯？”
“这个……”
书生近些时日，颇为奔波，倒是没吃过什么好的，加上这庄冥看出自己神采不凡，让他也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但是，老师的教诲，还在耳边回荡。
王不见王，如今对方已成大势，自己大势未成，差距太大，避免被压制，万万不能与之结识！
想到这里，书生提着包袱，显得高傲而冷淡，说道：“多谢十三先生好意，我有粮食。”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庄某也不强求。”
在他身后，霜灵鼓了鼓脸颊，而陆合等人见他如此无礼，显得如此高傲，也都心生不喜。
而就在这时。
大浪忽然打了过来。
船身晃了一下。
书生脚下不稳，一个踉跄。
啪地一声！
他手中的包袱，忽然失手掉了出去。
“……”
看着海水上漂浮的包袱。
书生略有沉默。
庄冥神色如常。
霜灵却禁不住噗嗤一声，忙是捂住口。
白庆觉得此刻在外人面前，还须保持住严肃的神态，便背负独手，面无表情。
“兄台，粮食没了。”
庄冥面露真诚之色，道：“便随我来罢，这一路上，时日甚长，船上准备的食物不多，大家都自带干粮，你总不能饿上这么些时日罢？”
书生面色变了变，但下一刻，便见他忽然挥袖，面色肃然，喝道：“我纵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
庄冥笑道：“庄某真心实意，宴请朋友，岂是嗟来之食？”
书生沉默不语。
陆合神色有异。
但白庆则颇不悦，握了握拳头。
以他的脾气看来，有人对公子如此无礼，早该提起来扔进海里了。
“罢了。”
庄冥挥了挥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先用餐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去。
霜灵、陆合等人，也都随他离去。
只是白庆回过头来，冷笑了声。
——
看着庄冥等几人，逐渐走远。
书生摸着肚子，略有沉思。
包袱掉进海里了，干粮全没了，要不要喊一声留步？
“徒弟……”铜镜中传来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略有感慨，甚是欣慰，道：“难得，你竟有如此傲骨！为师我还怕你心性稍弱，如今来看，不吃嗟来之食，不愧是我的弟子。”
“这是当然！”
书生神色肃然，口中微动，声音极低，道：“徒儿也就在您老面前，显得活泼跳脱几分，其实我本性冷淡，在外人面前，自有一番冷傲。”
他声音才落，却见前方船尾的庄冥，骤然回身看来。
书生心中一震，不会是铜镜里的师尊，暴露了罢？
而庄冥的脸色，微微变化，渐渐生出杀机。
书生不禁退了两步。
“他想杀我？”
“不至于吧？”
“我不就是拒绝吃顿饭么？”
“犯不着为此要我的命罢？”
“有钱人这么要面子的？”
他口干舌燥，脸色变幻，升起一股危机之感，有着杀身的悸动，正要出声，向庄冥赔礼。
然而他的思绪，骤然一顿。
危机之感，似乎不是来自于前头。
而是来自于后头？
“趴下！”
铜镜中的声音，也顾不及掩饰，沉声喝道：“海里来了大妖！”
书生二话不说，顿时一头趴下。
轰地一声！
脑后掀起一阵狂风！
似乎有什么东西，扫了过去。
若不是他低头得早，只怕头都被扫掉。
“什么玩意儿？”
“这艘船的劫数！”
铜镜中的声音，充满了悸动，惊异道：“北渊海妖王！”
他声音这才落下。
骤然便有一声龙吟，震彻九天！
海浪掀动，滚滚起伏！
蛟龙入海，战大妖！
()
第九十一章 蛟龙入海战大妖!
大海之上。
无边无际。
四周均是茫茫海面，再看不见岛屿陆地。
陡然有一片巨大的浪潮，扑向了这一艘在海上航行的楼船。
但在瞬息之间，巨浪便被另外一股巨力镇压，彻底停滞住了！
听得一声嘶鸣！
有一条触须，从海浪中伸出，扫向了楼船！
而又有一声龙吟，嘹亮无比！
龙吟之声，震慑八方。
只见楼船上，蓦然飞起一条蛟龙，迎风涨大，游走半空。
头颅如牛似虎，头顶鼓着肉包，腹下生出二爪，浑身鳞甲晶莹如玉。
瞬间风云汇聚，海浪起伏。
但见蛟龙入海，翻弄大潮。
——
“原来……这就是劫数……”
庄冥微微皱眉，这艘船是被这么一头大妖盯上了？
先前这艘船撞到的东西，与大妖有关？
沾染了大妖的气息？
如同被打上了猎物的标记？
而在他身后，霜灵小脸煞白。
陆合白庆柳河等武者，亦是神色凝重。
两尊神灵般的存在，搅弄风雨，天象为之变化。
鼓荡起来的动静，震骇八方。
人力在此时……显得太过于渺小。
纵是武道宗师陆合，却也深感无力。
至于船上的人手，包括那位船老大在内，则都战战兢兢，脸上吓得惨无血色，几乎要跪倒下去。
——
“大妖……”
书生倒吸口气。
他看向了起伏的海浪，目光忽然看向庄冥。
若没有庄冥，此次出海，这艘船必将毁灭，上面的人，包括自己在内，怕也无一幸存。
正是因为有了庄冥登船，他身具蛟龙，可以战此大妖，便解了劫数？
——
大浪滔天！
巨大的楼船，在海浪之中，宛如一片枯叶，起伏不定。
但偏偏蛟龙操纵，未有覆灭楼船。
庄冥神色微凝。
轰地一声！
蛟龙凶悍绝伦，双爪探出，倏地抓住两根触须，旋即腾飞而起。
大浪滚滚，海水掀动。
但见那海下，有一只巨怪，八条触须，均长达三五十丈。
而触须中间，肉满如圆球，方圆之大，足有十余丈，宛如肉山一座。
但蛟龙擒住它一对触须，腾飞而起，将之提了起来，一瞬而飞，越过十数里，砸落海中，掀起浩大波涛。
“神仙斗法，凡人遭殃。”
庄冥徐徐吐出口气，他以蛟龙之身应敌。
然而人身在这楼船之上，时刻有倾覆之危。
既经历着神仙斗法的过程，也经历着凡人遭殃的境遇。
两尊金丹级数的存在，与海中争斗，掀起来的浪潮，不免要波及这艘楼船，正是因此，他才以蛟龙之身，拖走这尊大妖，于十余里外，一决高低！
——
远隔十余里。
争斗的余波，虽不如刚才当面的震动与惊惧，但依然感到震撼。
这头大妖，论起修为，大约低于聂平一筹，但是其体型巨大，力量强悍，法力浑厚，却要犹高于聂平。
只是聂平毕竟是通晓道术，而这头大妖争斗，仗着法力浑厚，多是溢散。
“它不如我。”
庄冥这般念了一声。
即便是聂平亲自到此，也未必能降服这头大妖。
但聂平也已经被他蛟龙之身所灭。
尽管之前，借了外力。
可现如今，蛟龙也非当日可比！
吞食炼化了聂平的金丹之后，他已得了聂平百年修行的道行，去粗取精，消去糟粕，留存精华，得以壮大蛟龙！
此时此刻，蛟龙之身，长达二十余丈！
鳞甲晶莹，龙威浩荡！
哪怕聂平复生，以心火燃道之法，在这海上争斗，没有外力干涉，也不会再是这头蛟龙的对手！
“公子……”
陆合语气凝重，低声道：“龙君？”
庄冥略微挥手，说道：“不成问题。”
陆合吐出口气，对公子所言，笃信无疑。
原本他还有些担忧。
因为此次的动静，着实太大，海浪翻滚，苍天变色。
这艘巨大的楼船，也时刻有覆灭之威。
比前次那名为聂平的金丹真人，对战龙君之时，动静还要更大，毕竟那一战过后，潜龙山庄还是保留了小半。
而这一战，若是放在潜龙山庄，只怕整个中望山，都要被毁去。
“不是波及越广，就代表力量越强。”
庄冥看了过来，说道：“聂平的力量更为凝练，也更为凝聚……这大妖虽强，但只是力量溢散，加上这里是海上，无穷海水为之波及，故而在你看来，动静更为巨大，但实际上，这头大妖与聂平应该在伯仲之间，不过，龙君今日，已非昨日可比！”
陆合神色肃然，微微点头。
庄冥徐徐吐出口气，却偏头看向了那边的书生。
——
此时此刻书生的心，却也极为沉重。
真要说来，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存在！
东胜王朝的古籍传说中，此为仙神级数！
他知道自家恩师，曾经也是这个级数的人物，但如今只剩一缕残念，借着铜镜苟延残喘，只能勉强发挥出高于道印级数的力量，但根本谈不上凌驾世俗。
他终于明白，为何老师说，对方大势已成，自己大势未成，差距太大，王不见王。
果然……二人之间的差距，实如天壤之别。
“这就是大妖？”
“堪比金丹真人的力量？”
“凌驾世间之上的力量？”
“难怪他能仗此蛟龙，镇压东胜王朝，击溃大军。”
“这样的力量，凌驾苍生，凡尘俗世中的兵将，怎么可能与之匹敌？”
书生张了张口，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得庄冥的声音，淡淡传来。
“兄台，你家师尊，似乎认得这头大妖？”
“……”
书生抬起头来，看向了庄冥。
此人的修为，未必高过自己。
但此人却有这样一尊蛟龙随身，大势相随。
他停顿了下，却没有否认，伸手入怀，取出了铜镜。
先前大妖来袭，老师为了保他，出声警示，也动用了法力，控制了自己的举动，立即避开。
在那个时候，便瞒不过这庄冥了。
铜镜古朴，镜面平滑。
“贫道有礼。”
镜中发出声音。
霜灵及陆合等人，俱都露出惊讶神色。
然而庄冥神色平淡，眼中略有释然，回道：“前辈有礼。”
东胜王朝境内，本不该出现道印之上的人物。
他先前察觉，这是金丹级数的气息，还有几分疑惑。
但见得是一缕残魂，寄托在铜镜之上，便也明白了许多。
在东胜王朝之内，修行近乎绝迹，稍微算得完整的，也就是国师一脉，历代奇杰修补功法，勉强能入道印，但也仅限于此。
而这书生，修成真气，想是因为有了这么一道残魂教导。
“适才听闻前辈，道出一声北渊海妖王，是为何意？”
“贫道早年，行走在外，曾直面过这头北渊海妖王。”铜镜中的声音，充满了感慨，说道：“此位海中异兽，血脉非凡，如能降服为坐骑，于海上海底，来往通畅，不费吹灰之力，当时贫道曾要降服，奈何法力未足。”
“这头北渊海妖王，如此厉害？”
“正是。”铜镜中的声音，缓缓说道：“当年它偶然经过天御福地，引得十余位高人出手，不乏金丹大成之辈，仍然被它潜入海底而逃……它本事不大，但在海中，逃命的本事，却是一流，甚至有真玄级数的老祖，想要降服于它，只是它常年在海中游走，无有定处，行踪不定，才没有被降服。”
“如此说来，倒真是厉害。”
“虽说本事不大，但毕竟是多年的老妖，你蛟龙初成，怕敌不过它。”
铜镜中的声音，叹息道：“我早料到劫数，未曾想到，竟是如此大劫……你这蛟龙，恐怕保不住咱们……”
轰地一声！
他声音才落！
便见那边大海之上，一声巨响，沉闷无比！
北渊海妖王，八条触须，缠绕住了蛟龙！
然而蛟龙一爪，却撕开了这头北渊海妖王的本体！
只见北渊海妖王发出长鸣，惨厉无比，旋即八条触须，尽数散开！
北渊海妖王迅速沉入海底，逃遁了去！
蛟龙昂然长啸，亦是沉入海中！
“……”
场中一阵寂静。
书生微微低头，看向铜镜。
铜镜略有沉默。
“你这蛟龙，竟有如此神力，已不是寻常金丹真人可比，不低于贫道全盛之时。”
铜镜中的声音，略带感慨，却又说道：“但它自打当年被追杀之后，便性情大改，十分记仇，今次将这艘楼船，定为了猎物，若不能展露出斩杀它的力量，它仗着在海中逃命的神通，恐怕要再次来袭，哪怕蛟龙能战，怕楼船受到波及，难以得保……”
昂然一声龙吟！
但见蛟龙出水！
掀起一道水柱，直冲天际！
而蛟龙口中，衔着一枚丹丸，通体幽暗，气息沉厚！
赫然是一枚大妖级数的内丹！
北渊海妖王，已然陨落！
——
场中俱是沉默，目光看着那蛟龙衔着妖丹，盘旋云霄之上，犹是震撼无言。
只有庄冥，微微一笑。
在大妖来袭之时，他便看出，这头大妖的内丹，积蓄深厚，屠了这尊大妖，蛟龙将之吞食，必能更加壮大！
北渊海妖王，血脉不凡，善于逃遁。
但蛟龙入海，于水中畅游，如何会逊色于这头大妖？
这般想罢，他看向这铜镜，道：“此事……到此为止了。”
铜镜中沉寂无声。
书生摸了摸脸，默默把铜镜收入怀中。
第九十二章 真玄坐骑!聚圣山上!
大势平歇。
劫数消解。
只是船上的人，震撼至此，心头的悸动却尚未平息。
蛟龙之威，大妖之势，翻江倒海，哪怕见过蛟龙的陆合这等宗师，都还有些余悸，何况船上这些未曾见过蛟龙真面目的凡夫俗子？
“柳河，你安抚一下人心，尤其是掌舵的这位。”
庄冥负手而立，看向了神色复杂的书生，笑道：“道友既然不愿同桌共食，那便罢了……此番起航，时日长久，你我可多几分交流。”
书生神色愈发复杂了，没有回应。
庄冥只是笑了声，便转身离去。
陆合等人，跟随在后。
——
适才的斗法，波及甚广，加上这大妖控制法力，不如聂平凝练，故而法力肆意挥洒，此处又是茫茫大海，溢散的法力，掀动的浪潮，让场面看起来，更为惊人，更胜当日蛟龙匹敌聂平之时。
陆合神色复杂，微微闭目，叹了声，心道：“仙神之力，若煌煌天威，我虽入宗师，又如何匹敌？此去海外，怎堪重用？”
他这般想着，却又听得公子出声。
“多备一副碗筷。”
“是。”霜灵应了声，又迟疑道：“给谁？”
“那个书生。”庄冥轻笑道：“他会来的。”
“这……”
众人面面相觑，俱都露出错愕神色。
陆合停顿了下，出声道：“那书生气血寻常，也是肉体凡胎，而且观他行为举止，连武艺都没入门，有何不凡之处，让公子如此礼遇？”
白庆也不禁说道：“是啊，刚才那面铜镜，倒是古怪得很，里面似乎住了个鬼，但显然远不如龙君。”
这一面铜镜，放在过往，内中发出如此声音，成鬼魅之事，哪怕武者，都不免感到无法置信。
可是直面过蛟龙之后，他们也都知晓，世间仙神之事、精怪鬼魅，均非虚幻的传言。
故此，适才对那面铜镜的异处，只是最初惊讶，倒也没有太多的震撼。
从刚才的交谈可以推断，公子有龙君伴随，那铜镜中的老鬼，就算活着，都不敢与龙君为敌……至于那书生，只是老鬼的弟子，没有武艺，也不像修行有成，又有何异处？
“铜镜中的那位前辈，我大约知晓了他的来历。”
庄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他们这一脉，有护身之法，道术神通，亦是不凡，但他们最令人看重的，并非是道术神通的力量……”
白庆略有不解之色。
陆合跟霜灵，倒隐约明白了。
正如东胜王朝之中，庄氏商行招揽了大量武者，押送货物，守卫宝库，但是对庄氏商行而言，武者并不是唯一的人手，更重要的，是如白老、薛庆这等管事，也有如陆合这般，精通三教九流，门路人脉皆是极广的人物。
“他们这一脉，有很大的本事。”
庄冥说道：“结识此人，倒也没有坏处，日后或许还能用得上……”
陆合皱眉道：“可是此人态度倨傲，不愿与我等结识，哪怕龙君在此，他竟也没有来巴结公子的意思，恐怕不会主动来寻公子。”
庄冥笑了声，说道：“我救他一命，他会来的。”
——
天御福地。
静室之中。
但见一个老者，盘膝而坐。
他年逾古稀，神态老迈。
然而一身气息，震荡虚空。
倏地，他眼前的一块木雕，骤然破碎。
碎片溅开！
“嗯？”
老者蓦然睁眼。
但见他眼中迸发光芒，宛如雷霆闪电一般，炽烈无比。
他倏地起身，露出怒色，喝道：“谁人胆敢斩老夫坐骑？”
他一身衣衫鼓荡，气息外泄，隐约能见，三道印诀，绕身而飞。
真玄之境！
于当今世上，堪称老祖级数的人物！
“白离！”
老者伸手一点，化出一片光芒，喝道：“吾之坐骑，于东南海上一万七千六百里处，被人斩杀，你速去查探！”
他声音落下，手中的光芒，瞬间凝结，落了下来，沉入他面前的符纸当中。
符纸顿时被赋予灵光，倏地飞起，冲霄而去。
——
与此同时。
聚圣山福地。
聚圣山中。
寒潮滚滚，草木皆白。
冰霜覆盖了这方天地。
“查清楚了没有？外界出现了道印之上的法力，致使山中寒潮震荡，致使原先的布置，要提早八年……如今好不容易镇压下去，不能再出变故了。”
“大师兄，监察了福地境内，已无道印之上的存在。”有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
“那之前的动静，又是怎么回事？是有外来修行人，踏足聚圣山福地？”这个声音，显得颇为温和平淡，道：“此界已经断了传承，外界修行人踏足，我便一剑斩之，多年积累的威望，使天下修行人，对我聚圣山一界，皆视如禁地，如何还有道印之上的存在？”
“最初的动荡，不像是外来修行人，倒像是本土的修行者，晋升金丹级数，只是不知是真人，还是大妖……后来的动荡，是两名外来的修行者，不过一位已经陨落，一位退去了。”
那清澈的声音，又迟疑道：“我原本考虑，若非外来修行人踏足，只是本土修行者得以突破，便以聚圣山之名，将之逐出，如若不服，再一剑斩之……但未有想到，今次监察，此界之内，已无道印之上的存在，似乎那本土修行者，已经离开。”
大师兄缓缓说道：“也许是得知聚圣山福地，是为禁地般的存在，而自行离去了……也有可能，是东胜王朝境内，除这位本土修行者外，再无金丹级数的真人或者大妖，故而出海，去寻更广阔的天地了。”
那清澈声音又道：“十三目前还在俗世，不知其安危？”
大师兄吐出口气，说道：“寒潮日渐厚重，今次已压过了炎潮，我等已无力他顾，事关茫茫东洲亿万生灵之存亡，其他事情，只能等压制寒潮之后再说了。”
“我怕他在外界，受人欺负。”
“十三向来聪慧，凡尘俗世中，受不了欺负的。”
“他若出了此界呢？十三心求修行，丹田破损，若在聚圣山福地境内，寻不到机缘，恐怕迟早要出海，在外界之地，鱼龙混杂，人心险恶……”
“茫茫东洲，但凡修行有成者，认得我聚圣山混元一气剑，便无人敢出手！”
大师兄语气稍低，说道：“只是，也怕有眼无珠，见识浅薄之辈，他的命数如何，便看他的缘法了。”
那清澈声音叹道：“此番寒潮压制之后，他若还在世，你我兄弟离山，看看茫茫天下，能不能跟替他寻一份缘法……若他不在世……”
大师兄缓缓说道：“当年我初修行，在外游历，那时未入金丹，被老一辈人所忌，便以大欺小，伤我经脉……只在当日，师尊便一剑斩入天御福地，二次横压东洲，杀绝了一脉古老传承……有师如此，我为兄长，亦当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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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
第九十三章 一次性命,三次天机!
茫茫大海。
楼船缓缓行驶。
而在这一间房内。
沉寂半晌。
气氛极为凝滞。
“我心气溃了。”
书生忽然出声，怅然一叹：“老师，我不能再见他了。”
铜镜之中，沉默无声，未有回应。
书生自顾自说道：“他本身虽无修为，然而降服了一尊蛟龙，大势随身……就好比凡尘俗世间，掌控着皇权的帝皇至尊，而我只像是平头百姓，直面庄冥之时，压力着实太大，容易镇我心境，总觉得低他一头，若过多接触，也许日后造成心障，会使我永远低他一筹。”
说到这里，他又苦笑了声，略有自嘲，说道：“先前您说这点时，我自视甚高，倒不大赞同，可此时此刻，深有体会，终于明白了您老言中之意。”
“你想如何？”铜镜中的声音，却显得十分疲惫。
“避门不见，待船到地方，我自行离去。”
“晚了。”铜镜中的老者，语气复杂，如是应道。
“什么？”书生错愕道：“晚了？”
“救命之恩。”铜镜中的声音，低沉道：“你欠他一条命，避不开他的。”
“这……”
“我们这一脉，太过于依赖因果恩怨，你一日还不了债，便一日低了他。”铜镜中的声音，缓缓说道：“除非你能还清这人命债，从此避开了他，日后恩怨两消，待你大势得成后，才可以与他争锋。”
“那怎么办？这债怎么还？”书生无奈道：“这贼船可是您让我上的……”
“为师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劫数。”铜镜中的声音，应道：“本以为庄冥登船，劫数自然解去，你我师徒稍作手法，不接他的因果……未曾想到，面对的是这样的劫数，如此覆灭之灾，只要人在船上，怎么都避不过的，是为师估算错误了。”
“错就错了。”书生摸了摸脑袋，说道：“问题是，该怎么还债？”
“我们这一脉，三次天机，可抵一命。”
“你这意思是？”
“你先去探探他。”
铜镜中的声音，显得极为无奈，说道：“若他有什么疑惑不解，我们正好可以解惑的，三次回答，便算你还清了。”
“若他没有不解呢？”书生不禁问道。
“人生在世，哪里有人可以尽知世间事，他再是聪明灵慧，也定有不解之事。”铜镜中的声音笃定道。
“他有不解，咱们能解么？”书生想到什么，迟疑了下。
“未必，但总要试，你总不会想着，这辈子看见庄冥，都要低他一头罢？”铜镜声音叹息道：“今后每次见他，就跟见到你爹一样？”
“呸！”
书生愤然挥袖。
——
主房之内。
此刻庄冥等人，已在用饭。
大多是海中的鱼虾之流，品种繁多，均是早上归来之时，捕捞起来，甚为鲜美。
有龟鳖、鳗鱼、带鱼、鲍鱼，鱿鱼等等，也有近来靠岸采买的瓜果蔬菜，鸡鸭鱼肉，甚为丰盛。
庄冥神色平淡，夹了口鱼肉，放在口中，略感满意。
而此时此刻，蛟龙之身，正在炼化那大妖内丹。
至于那头大妖的巨大肉身，也被蛟龙双爪擒拿，跟随在楼船之旁，于海下拖行而过。
待炼化了内丹，再吞食了这大妖肉身。
毕竟这头大妖，血脉非凡，是为异种，且多年法力滋养，肉身极强，怕是不动法力，单凭肉身，就让天机神弩都射不伤。
吞食其血肉之后，蛟龙还能再获些益处。
此外，在这航行半途，偶尔割来一块大妖的血肉，对人身也算滋补。
“若不是龙君，便要船毁人亡了。”
陆合长出口气，说道：“也算老吴他们命大，正好遇上公子准备出海。”
庄冥笑了声，说道：“算他们的缘法，也是龙君的缘法，更是这头大妖的劫数。”
在场众人，心绪震撼，浮动至今，仍然难以平息。
先前大海翻动的场景，蛟龙与大妖搏杀的场景，仍然深深震撼人心，久久未能散去。
别说船上的人，至今没能恢复过来，即便是早就见过龙君神威的这几人，也都难抑心绪，犹是悸动。
就在这时，庄冥忽然笑了声，颇有深意。
陆合身为宗师，最是敏锐，当即出声道：“白庆，去开门，那书生来了。”
白庆和柳河，都怔了下，但他们距离宗师，也才一线，旋即也在吵杂的海浪声中，听到了动静。
柳河看了白庆断臂一眼，站了起来，道：“我去开门。”
——
书生在外边，已犹疑了许久。
海风吹拂，潮湿而又咸涩。
书生深深吸了口气，才迈开脚步，继续往庄冥所在的地方而去。
然而他才走了几步，便见门打开了。
先前那个名为柳河的男子，迎了过来。
“这位朋友，我家公子等侯已久。”
“……”
书生脸颊抽搐了下，心中颇是别扭，略有无奈。
一向是他在暗处，别人在明处。
往往是他看透了别人，而人家还没察觉到他。
但在这庄冥面前，反而是自己才刚迈步，就被人家察觉了。
仿佛处处落在下风，真是很有挫败感。
“请进。”
柳河轻笑说道：“我已准备了一副碗筷。”
书生见他笑意，心中一阵心虚，想起先前之时的豪言壮举，顿时负手而立，神色冷淡，说道：“我说过了，不吃嗟来之食。”
——
“十三先生，你家厨子手艺真不错啊。”
书生砸吧砸吧嘴，又夹了块炸鱼。
再尝尝这个，那个也不错。
今天吓坏了，也快饿坏了。
反正避不开这个家伙，先吃一顿再说。
众人看着他像是饿死鬼投胎，颇是无言。
庄冥轻笑道：“这次的劫数，你们师徒两个，大概早有所料？”
书生闻言，顿时正襟危坐，轻轻夹了一块，细嚼慢咽，端然说道：“这是自然，我造诣高深，一眼便看出，这楼船笼罩了一层阴霾，上面的人均被遮掩了生机运势，徒留死气，便知此船，劫数伴随。”
他这一番话，又加上这般姿势，轻描淡写的语气，顿时便有高深莫测之态。
“那你之所以登船，是因为我家公子来了？”霜灵忽然问道。
“……”
书生脸上僵了一下，无奈点头，说道：“不错，他身具蛟龙，要乘坐此船，便有大运，解了劫数。”
陆合略有感叹，道：“兄台竟有如此本领，能测运势，能观大气，先前倒是我小觑了兄台。”
书生闻言，浮现笑意，展现高人姿态。
然而他话还没说。
便听庄冥轻笑道：“其实玄机的根由，倒也不难解释，先前这艘楼船，撞上了北渊海妖王的排泄之物，沾染了它的气息，如同被它打上了猎物的印记，这大妖气息笼罩船只，遮掩了所有人的活人生气……但我具有蛟龙，到此之后，蛟龙气息更强，遮掩住了大妖的气息，便也如同解了劫数一样。”
众人皆有恍然。
书生埋头吃饭，一言不发。
刚才他说的话，听在众人耳中，该是多么高深莫测，向众人展现了他所学的知识，玄奇无比，飘渺虚幻，而又直指真相。
结果被这庄冥换个方式这么一说，怎么就完全没有了那种玄奇之感？
果然如老师说的，大势未成，根本不能见他，怎么样都像是被压了一头。
他叹了声，灌了口鱼汤，才长出口气，旋即看向庄冥。
庄冥含笑不语。
——
“今次受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书生吐出口气，说道：“我名刘越轩，如你所见，修为不高，只炼出一缕真气，不过……我这一门所学，上观天象，下识地势，能卜卦测算，测运势，算命格。”
他看向庄冥，说道：“我欠你一条命，还你三个问题，你若心有疑惑，也可直言，我会尽力为你解惑。”
庄冥沉吟道：“消灾解惑么？”
书生点头说道：“不错，我修为虽浅，但我师尊造诣不浅，你有疑惑，但说无妨！”
顿了下，他觉得自家师父也不大靠谱，便又补充道：“若解惑不成，只当你没问，可以再问下一个疑惑。”
毕竟自家师父，在与人斗法之后，筋疲力尽，又遭遇海上飓风，为了歇脚，误入聚圣山福地，被斩了一剑。
单凭这种死法，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神机妙算的人物。
何况先前估算那头蛟龙与北渊海妖王的强弱时，便丢脸了不止一次。
正是因此，老师窝在铜镜里，到现在都没出声。
“疑惑……”
庄冥顿了下，说道：“倒也真是有。”
书生眼前一亮，说道：“你但说无妨。”
老师说得倒真不错。
放眼世间，谁人能尽知世事，而无有烦恼？
无论是谁，都必有迷惑之事，或者迷惑之物。
“你师徒二人，应该知晓陈王意欲献于皇帝的神石，被我所获。”庄冥缓缓说道。
“有所耳闻。”
书生神色复杂，我怎么可能不不知？要不是你这厮横空杀出来，夺得了神石，那神石就该被我所获！
庄冥神色淡然，心中暗笑。
他以蛟龙之身，早已探过这师徒二人，也听到了这师徒二人曾经准备夺取神石，而因为神石被自己夺取，从而觉得与他庄冥之间，有了夺宝的过节。
“神石作何用处，想必你师徒二人，也能察觉出来。”
庄冥说道：“我的蛟龙，吞食神石，而得大势，成就大妖之境，堪比金丹真人，凌驾世俗之上，成为了仙神般的存在……”
“知道。”书生神色愈发复杂。
“我心中最大的疑惑。”
庄冥说道：“就是这颗神石。”
书生怔了一下，说道：“神石？不是已经被蛟龙吞了么？这还有什么好疑惑的？”
庄冥平静说道：“神石虽然被吞了，但神石的来历，以及源头，我知晓得不多。”
这神石乃是真龙的眼眸。
但这只是一枚真龙之眼！
真龙具有双眸，那么另一枚真龙之眼呢？
此外，真龙本身的遗骸呢？
天泣血，王殒灭，群妖作乱，聚灵钟响，圣宫倾覆。
真龙之眼中，蕴藏了这样的执念，又代表了什么样的过往？
关于这一切，他都不清楚。
第九十四章 东洲三十六福地!
关于神石，依然极为神秘。
庄冥虽炼化神石，但目前也只知两点。
第一则是神石属于真龙之眼。
第二便是陈王得获神石的地方。
后者是从陈王身上所得知的消息。
这神石从海外而来，陈王偶然得知其神异，便命人抢夺到手，准备充当寿礼。
对于封闭的东胜王朝而言，常说的海外之地，便是相距八千余里的天星福地！
“神石……”
刘越轩皱了皱眉，未有开口。
铜镜中忽然传出声音，说道：“贫道寄托于铜镜之内，早年曾落入王府，只听得陈王麾下提及，神石不凡，水火不侵，能催草木成长……贫道便知晓，此神石具有生机，对修行人颇有助益，但陈王一介凡夫俗子，也不知此神物的真正面目。”
庄冥看向那铜镜，说道：“能否算出，此神石的来源之处？”
铜镜中的声音，说道：“听陈王所言，来自于天星福地，就在我们即将到达的海外。”
庄冥稍有思索，旋即说道：“具体在于何处？天星福地，为天机阁统辖，那里论起地域广袤，比聚圣山福地，也不逊色……”
停顿了下，他又说道：“何况，陈王从天星福地得来，不代表此物源头，在天星福地境内……正如我从东胜王朝夺来神石，源头却不在这聚圣山福地。”
“你是怀疑，神石内敛，几经流转？”铜镜声音沉吟道。
“不错，如此神石，兜兜转转，终究却落入凡人手中，谁也不知它在世间，经过了多少次流转。”
“有道理……”铜镜声音回应道。
“那么这第一个问题……”
庄冥含笑道：“两位能替我解惑否？”
刘越轩摸了摸脸，没有开口。
铜镜中又沉默了一阵，旋即声音传来，带着些许迟疑，说道：“源头如何，倒不妨卜卦一测，但结果难说……毕竟贫道一缕残魂，已非当年，而我这弟子，修为尚浅，能测出多少，只看着神石本身了。”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我明白的。”
神石越是不凡，越是难以测算。
凭借这铜镜中一缕残魂，要去测这太古真龙的眼眸来源，恐怕希望渺茫。
不过，茫茫天地，大海捞针，本就希望渺茫，近乎于无。
既然有此机会，庄冥倒也愿意一试。
“三天。”
铜镜中声音缓缓说道：“我师徒二人施法，须得不少准备，也须得不少物事，还须蛟龙之力护持，三天后给你答复。”
庄冥点头说道：“好，缺乏什么物事，但说无妨。”
刘越轩站了起来，拱手道：“告辞。”
说完之后，松手放下，衣袖掠过桌上，已多了不少糕点入手。
今晚上吃的有着落了。
——
走到了甲板上。
刘越轩先是仔细收好糕点，方是低声道：“老师，有把握么？”
铜镜中的声音，稍有凝重，说道：“按道理说，这神石能助他养就蛟龙，一步登天，超脱凡俗，必是世所难得的奇物，不过话说回来，能被凡人得手，此物也未必多么惊天动地……若为师猜测不错，这庄冥创立庄氏商行，便是要以庞大势力，聚敛钱财，招揽人手，搜罗世间宝物，他在东胜王朝多年，大约也养成了一定的火候，否则此前也不敢跟陈王博弈。”
刘越轩沉吟道：“老师的意思是？”
铜镜中的声音，缓缓说道：“蛟龙大势，让为师看不透这庄冥，不过，按常理来说，他蛟龙养成了一定火候，神石只是成为了最后的助力。”
刘越轩取出糕点，咬了一口，说道：“好比是我，刚才吃了不少东西，再吃个糕点，也就饱了？不是这糕点分量多么充足，而是这糕点放在最后，把我撑饱了？”
铜镜中的声音，点头说道：“正是此理。”
刘越轩应道：“那么您说要准备？”
铜镜声音应道：“有备无患，这世间能让为师测算不得的宝物，已是不多，当然，若是为师猜错，作些准备，可免受反噬，此外……”
刘越轩嘿然道：“此外，让他准备东西时，咱们可以多报一些，剩下的只当是咱们的酬劳了？替他解惑，已经解了一个问题，但是这多出来的些许物事，也无关紧要嘛……”
——
房内。
庄冥负手而立，轻声道：“吃饱了，收拾收拾罢。”
陆合近前来，低声道：“刘越轩师徒二人，说要准备些物事，他们是否会多报？”
庄冥笑道：“无妨，多余的那些，只当是补偿了。”
陆合等人面面相觑，却听出了公子言语中的异样。
补偿？
不是酬劳！
“这师徒二人，小瞧了神石。”
庄冥看向窗外，缓缓说道：“测算神石，未必能成，即便能成，需要承担的压力，也是极重，他们错估神石，会吃点儿亏，不过我会以蛟龙保住他们性命……至于其中的苦痛，这点儿东西，便当补偿了罢。”
陆合等人俱都应是。
白庆摸了摸脸，咕哝道：“这师徒二人倒是憨厚，还想在公子手里糊弄东西，岂不知公子是东胜王朝最大的奸商？早把这师徒二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庄冥看了过来。
白庆缩了缩脖子。
庄冥无奈摇头，也没有理他，只是缓缓说道：“你们都将随我出海外，之前我便要与你说一下海外的形势，只是近期事情太多，又要准备出海的诸般事情，也要筹备在我离开后，东胜王朝的余下诸事，无暇与你们细说，想必你们对于各大福地之说，也心存疑惑罢？”
霜灵、陆合、白庆、柳河四人，尽都露出了茫然神色，均是点头，说道：“正是。”
——
“茫茫东洲，无穷大界，浩瀚海域，有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数之不尽的各类岛屿，或有人居住，或也荒无人烟，数量极多，如恒河沙数。”
“我东胜王朝，与海外极为封闭，除了渔民在近海打鱼之外，往往一年半载，才有几艘船只，去往海外。”
“而我们常说的海外，便是天星福地，与东胜王朝，相距最近。”
庄冥说道：“那里有一座仙宗，名为天机阁，神秘莫测，高悬九天，为世外仙宗，但其福地境内的凡尘俗世，与东胜王朝相似……”
“不过，东胜王朝境内，修行已经断绝传承，杜绝外来修行者，世人安居乐业，已不知修行之事，而神仙传说，也只当虚幻故事。”
“但天星福地的凡尘俗世，则没有东胜王朝这般彻底，在那里的修行人，允许入世游历，也准许外来修行人踏足天星福地，只是有一点，不得显法于人前！”
“除此之外，天机宗在世间，也有许多道观，监察各处，偶尔会在芸芸众生之内，挑选智慧杰出的外门弟子。”
“宋天元海外归来，便是从天星福地归来，他混迹在海外，仗着智慧不俗，被天机阁外门看中，赐予一块令牌。”
“不过，天机阁不会为他报仇，你等也无须忧虑。”
庄冥这般说来，道：“这一艘船出海，以往便都是来往于天星福地，不过……今次咱们只是路经天星福地。”
停顿了一下，他正色说道：“我们此去，是为东洲三十六福地之首，最为繁华的天御福地。”
——
天御福地。
东洲三十六福地之首。
论起地域，极为广袤，比起聚圣山福地、比起天星福地，都要广阔十倍。
而掌控天御福地的，却也不单是一座宗门，而是五宗并立，太元宗便属其一。
“此前来犯山庄的老道，便是从天御福地而来。”
庄冥神色肃然，正色道：“天御福地广阔无边，五宗并立，开创修行盛世，是为东洲最为繁荣的一界。”
陆合听出公子言中深意，道：“仙神般的存在，在那里可以现世？”
庄冥点头说道：“不错，五宗共立一国，号为大楚，执掌天御福地，而在那里，仙神之尊，已非虚幻……甚至寻常百姓，若有天赋，也未必不能踏上修行之路。”
众人面色微变，尤其是武道登顶，已是凡俗巅峰的陆合，更是神色惊疑不定。
“如此说来，那里不乏仙神在世，而且并非高居九天，而是允许入世，并且常人也知他们的存在，甚至有望踏足此道。”
陆合低声道：“若这般说来，那里岂非是如仙界一般的地域？”
庄冥停顿了下，旋即点头，说道：“比起修行已然绝迹的东胜王朝，把那里称作半个仙界，也未尝不可。”
众人心中犹是震撼，他们也听过海外的传说，但也只当是宋天元去的天星福地，修行人不显于世，便也只当是如东胜王朝一般的凡尘俗世。
未曾想到，公子此去，天御福地，竟是如仙界般的存在？
“公子说茫茫东洲大海，有无穷大地以及岛屿，但以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最为有名，而天御福地为东洲之首。”
柳河迟疑道：“可有排名么？”
庄冥点头说道：“自然是有的，茫茫无尽的土地，何以其他的地界，不能入福地、灵山、仙岛之列？盖因这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均有宗门坐镇……”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而关于排名，与该处地域是否广袤、灵气是否充足，修行大世的面貌，以及坐镇此地的宗门，其实力强弱……均有关系。”
“天御福地，为东洲最大之福地，五宗并立，修行最是繁盛，开创了东洲的大世，名列第一。”
“而天星福地，因天机阁实力不俗，而且善于测算天机，地方也算广袤，在东洲三十六福地当中，排行第八。”
说到这里，庄冥又笑了声，道：“按我了解，天机阁与外界各宗，关系错综复杂，牵连甚厚，论起无形中的实力，其实更强，应能名列第六。”
“只不过，天星福地不准许修行人显法于世，因此天星福地境内，修行人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谈不上修行的大世，便也稍弱了几分。”
他沉吟了下，说道：“大约是如此，天星福地，从第六而归到第八。”
众人这才恍然。
但霜灵却迟疑道：“先前听公子提到东胜王朝，以及聚圣山福地？咱们所在的地方，也算福地么？”
庄冥点头说道：“自然是算的，东胜王朝所在，便是聚圣山福地。”
众人露出异色。
陆合低声道：“那……”
庄冥缓缓说道：“东洲三十六福地，聚圣山福地，名列第二。”
众人皆是露出惊异神色。
他们都是生长在那里。
他们也都知晓，修行的说法，仙神的传说，早已是数百年间虚无缥缈的故事。
若不是公子养成了蛟龙，横扫数万大军，展现了仙神般的实力，或许此刻在他们眼中，武道宗师依然还是天底下最强的人物。
“公子说，福地排名，与该处地域是否广袤、灵气是否充足，修行大世的面貌，均有关系。”
霜灵轻声道：“可是，适才公子说了，东胜王朝也未必比天星福地广阔，至于修行的大世，那灵气之说……”
她略显迟疑，却又看了看公子。
东胜王朝，修行绝迹，哪里有什么修行大世可言？
如此修行绝迹的地方，或许在其他福地的仙神眼中，便是蛮荒之地，红尘浊世。
如何排列到了第二？
“因为宗门。”
庄冥说道：“聚圣山福地，有一座聚圣山，而这聚圣山之主，名为白圣君，修为绝顶，剑压东洲，乃是茫茫东洲，各宗公认的第一强者！”
“论地域，聚圣山福地不算广阔。”
“论灵气，聚圣山福地只算寻常。”
“论修行，聚圣山福地已然绝了道统。”
“但聚圣山被尊为三十六福地第二，且为东洲第一禁地，便是因为，东洲第一剑，坐镇此地。”
他停顿了下，略有感叹，看向震撼莫名的众人，旋即吐出口气，轻声道：“白圣君座下，有十三名弟子，而我……便是第十三位真传。”
众皆愕然，惊异万分。
四人心中，尽都想起了公子当日在万军之中，命蛟龙擒拿陈王后的那一句话。
我本天上人！
第九十五章 借星斗神光,窥世间之物!
三日光景。
蛟龙已然炼化了大妖内丹。
其身躯长到了三十丈，粗壮无比，动荡之间，翻江倒海。
金丹级数，分作三层，分别代表着初成，稳固，大成。
相应的，大妖之境，也是类似划分。
蛟龙如今大约相当于稳固的层次，中上游的行列，但毕竟是蛟龙之身，论起本质更是一头幼龙，神兽之姿，法力浑厚无比，肉身更如法宝，天然便有极大的优势。
真要斗法，别说聂平，就算正面战那太元宗老道士，也能占得生风。
而且，那老道士算是金丹上层境界，除非突破真玄，否则难以更强。
但他的蛟龙之身，在这个境界，还能有极大的成长。
“哪怕放在天御福地，也算列入强者之流。”
庄冥微微闭目，伸手将蛟龙收入袖中。
有了这样的力量，天下之大，无论放在何处，都是不容忽视的强者。
至于那北渊海妖王的躯体，也已被蛟龙吞食，只存一块肉，约等同于一头猪的分量。
庄冥准备将这块大妖的肉食，当做这些时日，在海上航行的餐食。
毕竟是大妖血肉，更有异种血脉，只能一日吃上一些，逐渐补益自身。
因为包括他自己的人身在内、陆合、白庆、柳河、霜灵，都只算是凡夫俗子，虽食之有益，然多食则有害，如虚不受补，过犹不及。
“公子，准备妥当了。”
“嗯，送过去罢。”
庄冥说道：“他们这一脉的秘术，不允许外人旁观，让他们自行处理，你和柳河，在门外守护便是……”
说完之后，他伸手一挥，蛟龙飞起，落在陆合肩上。
陆合心中一震，偏头看向这头变得只有两尺长的蛟龙，隐约有种肩负大山的错觉。
庄冥笑道：“不必害怕，龙君如我，不会伤你。”
陆合自然也知，只是这一尊仙神般的存在，落在自家肩头，他如何能够处之淡然？
庄冥挥了挥手，说道：“你带龙君前往，卜卦测算之余，如有变故，龙君自会相助。”
——
时已入夜。
繁星点点。
此时房中，已然多了不少布置。
五座小碑，材质各异，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
面前是一张桌案，上面摆放着一面铜镜，一盆清水，一叠符纸，又有一块古旧龟甲，三枚古旧铜钱。
火炉之中，插着燃香，点着火烛。
地板上，以朱砂铭刻符文，呈八卦方位。
四面壁上，贴着许多符纸。
“布好阵法，准备妥当，也就是了，你整这么多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铜镜中发出声音，颇是无奈。
“老师，你这就不懂了。”刘越轩正色道：“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好比他庄氏商行，一件东西卖二两银子，外边若是包一层红绸，放入一个有雕刻的盒子里，就能卖六两银子。”
“咱们要是看起来，随随便便做事，人家不看重就算了，指不定还觉得咱们师徒不尽力，甚至觉得咱们师徒没有真本事。”
“这些东西虽然花里胡哨，但好歹看起来，像样一些，像是个正统的传承。”
“毕竟街头算卦的，跟庙里算卦的，酬劳还是不一样的。”
“何况这些玩意儿，全都是他庄冥给的，咱们又不花钱。”
刘越轩拍了拍衣衫，嘿然一笑。
铜镜中的声音，稍有思索，应道：“不无道理。”
刘越轩颇为自得，正要继续说话。
然而外边传来脚步声。
“先生，我家公子命我来护法。”
“在门外守着。”
“是。”
“蛟龙呢？”
“龙君在此。”
“请进。”
声音才落，便见风声响起。
门被吹开。
陆合肩上，飞起一条蛟龙，长约二尺，宽仅二指，瞬息而入。
风云随龙，待蛟龙入内，门便也关上了。
“这就是那头蛟龙？”
刘越轩略有屏息，又将铜镜照向蛟龙，让自家恩师也仔细看看。
他们见识过这头蛟龙在海上的威势，却也不敢有所轻视。
铜镜中发出声音，道：“龙君请在旁边守护，如有变故，听我发声，便请龙君镇压。”
蛟龙微微昂首，发出一声闷响，悬在空中，俯视下来。
刘越轩深深吸了口气，看向铜镜。
铜镜中迸发出一片光芒。
光芒笼罩在刘越轩的身上。
刘越轩目光骤然一凝，身上气势节节攀升。
这是他们一脉的秘法，同根同源的真气与法力，只要差距不大，可以相借。
铜镜中的那位，早年是金丹级数的真人，如今寄托于铜镜，残魂的力量，也就勉强凌驾于道印之上。
以刘越轩的根骨，勉强还可以承受。
“敬夜晚繁星，礼群星列宿！”
“吾欲借星斗神光，窥世间之物！”
“天机！开元！”
刘越轩举起剑来，左手并成剑指，法力在剑上一抹，点入水中。
而他目光骤然看向蛟龙，道：“龙君曾吞食神石，请借一气！”
蛟龙轻轻摆尾，顿时一阵无形的风，伴随这法力气息，落入他的剑上。
剑入水中，气入水中。
刘越轩取过符纸，在火烛上点燃，默念咒语。
旋即便见燃烧的符纸灰烬，落在水中。
他抽剑而退，接连挑起三枚铜钱，落入水中。
接着他便将剑放下，手捏印诀，连踏七步。
顿时风声骤起，让他衣衫鼓动，脚落之处，如有雷响。
步罡踏斗！
“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风，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
刘越轩沉声说道：“天机茫茫，吾欲窥之！”
他往前一迈，身上气势攀升。
星光照耀在他的身上。
他拾起剑来，将落入水中，沾染了水中龙气，以及符纸灰烬的三枚铜钱，重新挑了起来，飞到空中。
三枚铜钱还未落地，他左手便已取过那古旧的龟甲，往上一接。
铜钱落入龟甲中。
旋即他将手一抖。
铜钱又从龟甲中倾倒出来，落在桌上。
“嗯？”
刘越轩往前一看，错愕道：“这样的卦象，算是什么？”
他声音才落，便听啪地一声！
龟甲陡然碎裂，化作一片烟尘！
而那三枚铜钱，纷纷迸出裂纹！
眼看又要化作灰烬！
“快！龙君！”铜镜中发出惊恐的声音。
“昂！！！”
蛟龙蓦然出声，从空中落下，双爪各自取过一枚铜钱，又以龙口衔了一枚。
但即便蛟龙神力，竟然也难以保持铜钱完整。
“神石比想象中更为不凡！”
铜镜声音急忙喝道：“卦象看不清了，没法算了……快将铜镜抛入水中，我再施一法！”
蛟龙顿时将三枚铜钱，尽数落入水中，旋即以法力定住水流，如同冻住了将要再度碎裂的铜钱。
铜镜之中，陡然迸出一道光芒，落入了水中。
轰地一声！
水流骤然炸开！
水盆轰然破碎！
宛如一道惊雷轰炸！
刘越轩咳血飞退。
铜镜砸了出去，黯淡无光。
而就在这时，蛟龙往前一扑，定住水流，眸光璀璨。
但在下一刻，水流仍是破散了开来！
——
一片狼藉。
桌案翻倒了。
符纸碎片，遍地都是。
整个房间的所有物事，全都湿了。
刘越轩躺在地板上，仰面望天，张了张口，只觉胸口如撕裂般疼痛。
“老师……你魂飞魄散了么？”
“还在。”一道声音，从角落处传来，虚弱至极，道：“神石比想象中更为不凡，哪怕为师全盛之时，都无法算得到，这次栽了。”
“这人命债还得真不容易啊。”刘越轩咳了声，翻过身子，微微咬牙，脸色苍白。
“虽有蛟龙法力抵御，保住性命，但为师受得反噬太重，三年之内，不能动用法力了。”铜镜中声音渐渐弱了，“而且，铜镜受损，为师还须镇压，避免崩毁，即便三年过后，为师能动用的法力，也不如今日的三成了。”
“那咱们这次，算还债了么？”
“卦象崩溃，测算失败，你说呢？”
“吃了这么大亏，还不能算我还了一次？”
“遭受反噬，是你我本事不足，非他庄冥之过，咱们没能解他的疑惑，怎么算还了债？”
“娘的！这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刘越轩爬了起来，沿着声音来处，看见了铜镜，脸色更是一僵。
铜镜之上，迸出了三条裂纹。
这就是老师说的，铜镜受损？
他这般想着，忽然有些颓然。
“老师，你没事吧？”
“死不了。”
“那就好。”
刘越轩愤愤道：“那神石究竟是什么？”
铜镜声音虚弱道：“不知道，卦象模糊，然后崩溃，算不成……本以为借用秘术，将卦象移入水中，或许可以呈现出来，但瞬间便毁了，也还看不见。”
刘越轩揉了揉眉头，付出这么大代价，居然连还一次债都算不上？
而就在这时，狂风倏忽而起。
房中还有一条蛟龙！
蛟龙掀起风来，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几人。
当头一人，正是庄冥。
“一条人命，三次天机。”
庄冥轻声道：“你们已经还了一次。”
刘越轩略感错愕，应道：“可我没能查出神石的来历。”
庄冥缓缓说道：“最后关头，龙君定住了水流，看见了卦象。”
刘越轩怔了下，目光看向蛟龙。
蛟龙盘旋一周，落在了庄冥的肩头。
庄冥微微拱手，施礼道：“多谢两位。”
陆合上前，将刘越轩扶了起来，伸手在胸口拍了一掌。
刘越轩面色大变，大呼小叫道：“干什么？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杀人灭口？”
陆合收了手掌，缓缓说道：“你受了伤，我只是用劲力，替你散了淤血，缓解伤势。”
庄冥笑了声，吩咐道：“给刘兄收拾一下房间，再准备些吃的。”
说完之后，他施了一礼。
在这一瞬间，他心中思绪纷呈乱。
“直指西南么？”
“可是那个场面……”
“为何与之前不同？”
第九十六章 千丈真龙,生死轮回
楼船之上。
自家房中。
听着海浪嘲讽。
庄冥深吸，微微闭目。
蛟龙则在肩上，亦是闭目。
当时卦象呈现一瞬，便即炸开，刘越轩师徒以为不能得成。
但他以蛟龙之身，凭借法力，以及原先炼化神石所存气息，强行将水流定住，得见了一瞬场景。
他与蛟龙是为一体，蛟龙所见，即是他本身所见。
这次测算，他本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只是略作尝试。
未有想到，竟然真的成了。
至于刘越轩师徒，他也尽力保住了性命。
如若不然，放在别处，这师徒二人测算神石，所遭受反噬，必定会危及性命。
“那个场面……”
——
天地变色。
一片血色。
成千上百道身影，上天入地。
有人登临云霄之中，有人立身大地之上。
法宝层出不穷，刀光剑影，鲜血溅射。
亦有道术神通，此起彼伏，光芒闪烁。
最终一声龙吟！
恍惚能见一头真龙，从深渊而起，长达千丈，见首不见尾。
但见它盘旋九天，游动之际，展现身姿，其龙首，长须，双角似鹿，腹下四爪，皆分明呈现，威势无穷，强悍无匹！
轰地一声！
一切场景，刹那消散。
——
“这一头千丈真龙，并不是之前那一头横贯九天的太古真龙……”
庄冥睁开眼睛，微微沉吟，他炼化神石之后所见的场景，并非适才卦象上呈现的场景。
卦象中所见那一头真龙，也并非先前所见的太古真龙。
只不过，除却他所见的场面之外，他也捕捉到了一些讯息。
他看见了七个印诀。
乾、坤、震、巽、离、艮、兑。
乾、艮二印，较为光明。
而八卦中，独缺了坎！
“乾为天。”
“艮为山。”
“坎为水。”
庄冥目光微凝，沉吟道：“天、山、无水？”
他看向前方，愈发沉吟。
当时乾的方位，在西南方向。
正西是天星福地，天机阁所在。
而西南方向，是天御福地。
他这一次，便是要经过天星福地，转到天御福地去。
而乾字方位，直至天御福地方向。
“那头千丈真龙被斩掉了一只眼？”
“事情发生在天御福地境内？”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
此时此刻，庄冥心中，有着无穷的不解。
但目前的线索，也就只有这么多。
他长长吐出口气，低声道：“反正我这一去，也是前往天御福地，便慢慢探寻罢……”
龙目化作了神石，充满着岁月的痕迹。
这已是发生在许多年前的旧事。
也不急在这一时一刻。
——
七日后。
刘越轩总算恢复了过来。
他这七日间，倒也算是过得舒适，躺在床上休养，一日三餐有柳河跟白庆轮流来送。
倒是他家老师，已经沉寂无声了。
铜镜受创，迸裂了三条裂缝，内中的残魂，受创也不浅。
这次险些让他们师徒二人丢了性命。
说到底也是他这位老师不大可靠，错估了神石的不凡。
因此他这位老师，也开始对自身所学，有了莫大的怀疑。
刘越轩却没有想那么多，只感叹道：“还债真不容易啊。”
被救了一命，还三次天机。
第一次险些就要了命。
——
正午时分。
正是午餐之时。
但这一次，刘越轩也来了。
“刘兄恢复了？”
“托你的福，还没死。”
刘越轩神色复杂，叹道：“债不想还，但也还得还，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三次天机，第一次还了……第二次呢？”
庄冥轻笑了声，说道：“第一次险些丢了命，第二次不怕丢命么？”
刘越轩左右看了看，愤愤道：“谁让我上了这贼船？”
他心比天高，怎么能容忍今后每次看见庄冥，都要低上一头？正如老师所言，就像儿子见了老子，如何与之争锋？
庄冥缓缓说道：“我此去天御福地，必会遇上许多敌手，无论是金丹之上的真人，还是金丹之下的凡人，所以对于前景，倒是有些疑惑……不过，我一向多加思虑，加上有龙君在身，倒没有什么担忧。”
停顿了下，庄冥笑道：“不如测一测我此去的运势？”
刘越轩面无表情，低下头吃了两口饭，夹了一块北渊海妖王的肉。
测个鬼啊，我家老师都说看不透你，我这点造诣怎么测？
强行给你算命，指不定在冥冥之中，被你蛟龙大势所反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如何？”
“不如何。”
刘越轩抬起头来，想了想，说道：“测不了。”
庄冥问道：“为何？”
刘越轩沉吟着回答。
“世间万物，均有生死轮回。”
“修行之人，寻求驻世长生，有生无死。”
“此为逆天之举。”
“你也是修行中人，但最重要的是，你修为不低于我，所以我测不了。”
刘越轩摊手道：“你修为若是低了，我还能勉强测一测。”
他没有说明白，就算庄冥修为低，他也测不了。
毕竟真气在身，且蛟龙伴随，命格太高，运势太强，他老师都测不了。
庄冥微微一笑，也不意外，只是微微偏头，道：“如此……你们心中有什么疑惑么？”
霜灵微微摇头，她的生活一向简单，只是照顾公子的饮食起居，在此期间，有什么事情感到不解，一向是公子帮她解惑。
陆合、白庆、柳河三人对视一眼，各有思索，却没有询问书生。
庄冥笑道：“但说无妨。”
白庆闻言，却看向庄冥，说道：“公子，你说天御福地，修行之士，非是传说，寻常百姓也有希望……而我们三人，皆为凡夫俗子，可有希望超凡脱俗，与当日那尊被龙君所杀的仙神一样强大？”
庄冥含笑点头，说道：“此去海外，机缘无数，自会有的。”
而白庆摸了摸断臂，说道：“本来还想问他，我这断臂什么时候能恢复，不过……公子既然这么说，我这断臂必定能恢复，也就迟早的事，便不问了。”
庄冥点点头，看向柳河。
柳河应道：“白爷问您的第一个问题，正是柳河想要问的。”
庄冥笑了声，又看向陆合。
陆合迟疑了下，正要摇头。
庄冥却抬了抬手，说道：“你自踏破武道宗师以来，心绪不宁，颇多迷茫，我不放心……”
说完之后，庄冥看向书生，笑着说道：“那测一下我这位兄弟？”
刘越轩闻言，打量了一下陆合，忽然松了口气。
武道宗师，固然强大，也只是在世俗强大。
毕竟还是凡夫俗子，他还测得了。
“你且过来。”
刘越轩招来了陆合，旋即取出一张符纸，道：“滴血。”
陆合依言滴了血液。
刘越轩又看了看他的面相，拉过了他的手，看了看掌纹，旋即以望气之术，观望其势。
过得片刻，便见他收回目光，将符纸燃烧，灰烬落下。
他伸手一扫，抬手看了看。
“如何？”庄冥问道。
“此人本为凡夫俗子，此生习武，能入宗师，成为俗世巅峰，已是极限。”
刘越轩这般应道。
陆合等人闻言，皆有些许黯然神色。
刘越轩又拍了拍手，说道：“然而跟随在你身边，沾染大势，命格有改，跳出了东胜王朝那片凡尘俗世，如跃出池塘之外，此为鱼跃龙门之兆，已隐约有超脱之势，日后超凡脱俗，以武入道，未必无望。”
这话一出，庄冥含笑点头，而陆合顿生喜色，与白庆、柳河，对视一眼，各自露出笑意。
既然陆合跟随公子，便有了超凡脱俗的希望，那么白庆与柳河，自然也有希望。
刘越轩擦干净了手，摸着下巴，又看着陆合，说道：“只不过，你此刻还是心有茫然。”
陆合神色复杂，看了庄冥一眼，收回目光，点头说道：“是。”
刘越轩伸了个懒腰，说道：“这次你家公子让我给的天机，比前一次，可简单得太多了……我心里高兴，好人做到底，再替你解惑，你有话直说，为何迷茫？”
陆合停顿片刻，忽然叹了声，说道：“我于东胜王朝，人脉甚广，消息灵通，三教九流，无所不识，这些年来为公子办事，而公子对我极为器重，不单是因为我一身武力，更有种种方面。”
“然而，此去海外，人生地不熟，无有门路，无有人脉，且风俗文气，皆不熟悉。”
“凡事只能凭一身蛮力，为公子效力，怕不能对公子有更大的帮助。”
他苦笑了声，说道：“我原以为，自身成就宗师，必能成为公子左膀右臂，然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这点儿武力，怕也无济于事，此去海外，恐难当大任。。”
他在东胜王朝，有许多方面的能耐，门路广，人脉宽，熟知江湖武林的明暗之处，但如今只能依靠武力，偏偏武道宗师的力量，也已经显得十分弱小了。
“无妨。”
刘越轩抬手道：“我再测一卦，看你此去运势如何。”
陆合施礼道：“劳烦先生了。”
这一次，刘越轩没有再有其他的动作，只是微微闭目，掐指一算。
实际上，他刚才观人面、看掌纹、望气数、以及符纸滴血卜算，许多事情，均已了然于胸。
此刻只是装模作样。
旋即便见他睁眼。
看着神色期待的众人，顿时高深莫测一笑。
——
ps：首订三千出头，加更六章，尽力在今天完成加更……存稿已经耗光，正在努力码字中，千万别嫌我慢哈，因为六月这本书平均一章三千字出头，比以前的两千字章节，要多写一半多字数，昨天十二更就堪比以前十九更的量了……【这段也是免费字数】
第九十七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结果如何？”庄冥淡然笑道。
“你可以放宽心。”刘越轩说完后，看向陆合，又正色说道：“你的愁绪，不会太久，过些时候，自然能解。”
“敢问先生，如何得解？”陆合问道。
“修为高了，自然能解。”刘越轩应道：“除此之外，你到海外，一月之内，必名声大振，何愁无人结识？”
“听到了么？”庄冥看向陆合。
“听到了。”陆合点头。
“陆合，这些年来，你为我所器重的地方，不单是你近乎宗师的武力，也不单是在武林的人脉及门路。”
庄冥缓缓说道：“这些年来，庄氏商行无数事情，我皆下令于你，让你统筹诸事，你都办得十分妥当，这便是你自身的本事”
“刘道兄说了，你此去海外，必将名声大振！”
“不单是你，白庆及柳河，必然都是如此。”
“莫愁前路无知己！”
庄冥轻笑道：“待一月之后，天下谁人不识君？”
陆合、白庆、柳河无不感到心中激荡，俱都施礼。
——
刘越轩见状，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他看向庄冥，说道：“三次天机，我还你两次，还有一次，干脆点儿，你说出来，我看看如何替你解惑”
庄冥微微沉吟，旋即说道：“没有了。”
刘越轩脸颊抽搐了下，咬牙切齿道：“真没有了？”
三次天机，只剩一次。
这次过后，两不相欠。
以后见了庄冥，不会再低他一头。
修行路上，仍是以唯我独尊的信念，一路前行！
但这庄冥怎么又不按常理来？
“没有了。”
“真没有？”
“嗯！”
“”
刘越轩深吸口气。
庄冥忽然问道：“话说回来，你们师徒，此去是天星福地罢？”
刘越轩眼前一亮，道：“我回答你，算是给你解惑？”
庄冥淡然一笑，道：“你可以不回答，而这个问题，船靠岸了就知道，也谈不上天机。”
刘越轩深吸口气，然后说道：“不回答就不回答。”
庄冥悠悠说道：“若我猜测不错，你此去天星福地，是为拜入天机阁。”
刘越轩脸色微滞，说道：“你怎么知道？”
庄冥没有直接回应，只应道：“你师尊生前，该是天机阁的长老，只不过他已经死了许多年，想必信物也无法留存，而且时过多年，天机阁定然也消了他的气息。此去天星福地，想要找到高居世外，而无定处的天机阁，就算是你师父，也不容易罢？”
刘越轩目光微凝，却未开口。
庄冥继续说道：“到了天星福地，你还要在凡尘俗世，打拼出一片名声，吸引天机阁外门监察部的目光，展现出自己的智慧，展现出自己的悟性，等待他们赐予你信物，勉强算是天机阁记名弟子。”
他看向刘越轩，说道：“但是想要成为天机阁的真正弟子，你还需要自行悟透这信物。”
刘越轩目光微凝，静静看着庄冥，说道：“令牌便是敲门砖，但是想要找到天机阁的门，也不容易，须得悟透信物。”
庄冥点头说道：“悟透了天机阁的信物，才能找到天机阁目前的所在。”
说到这里，庄冥稍有思索，旋即说道：“这么说来，你要吸引天机阁外门监察部的目光，须得一段时日，而他们对你进行考核审查，也须得一段时日，再等令牌到手，再快的话，也大约该是一年半载之后了。”
“得了信物，你还要悟透这信物，如若你师尊愿意相助，或许顷刻便成，但是你师毕竟是天机阁弟子，定然也不会违背天机阁的铁律，因此，你多半还需要自己去悟。”
“我不知道你的悟性多高，但听闻在芸芸众生里，天星福地的凡尘俗世中，悟透令牌最快的聪慧凡人，也花了八个月。”
“最长的，便是老死了，也悟不透其中的玄妙，找不到天机阁的所在。”
“这么一算，你若快了，还须三年五载，才入天机阁。”
“若是其中有什么耽搁，也许十年八载？”
庄冥看向刘越轩，渐渐浮现出笑意。
刘越轩心中升起些许不安之感，前路好像有个大坑，即将摆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会忍不住跳进去的样子？
“看来你不单是养成一头蛟龙，对于外界也知之甚深。”
刘越轩深吸口气，沉声道：“但你说了这么些话，与我点明利害，又是什么意思？”
庄冥正色道：“东胜王朝，淮安十六府中，宣城宋家的宋天元，曾经出海，得获这么一块令牌，他回到东胜王朝，眼高于顶，试图绊倒我，最后被我所杀。”
停顿了下，才听他微笑说道：“他的信物，落在我手中。”
刘越轩骤然一愕，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庄冥伸手入怀，取出一块玉令，上端穿了孔，系着一根五彩绳，而玉令中间，雕刻者八卦，内里呈阴阳划分。
“我欲将此物，赠于道友，省去你数年谋划。”
“”
刘越轩呼吸微微一滞，看着这块玉令，又看了看庄冥。
这家伙果然还是不按常理来！
救自己一条性命，还他三次天机，如今第二次完成，还差一次，偏偏不给自己机会！
这也罢了，还送出一块玉令，还要让自己再欠一份人情？
这是要自己永远低他一头？
“阳谋啊”
刘越轩神色复杂，徐徐吐出口气，道：“你就想让我欠你的债，一直还不清么？”
庄冥笑着说道：“谈什么阴谋阳谋？你我既为好友，我赠你一物，省你多年谋划，乃是诚心。”
刘越轩脸色变了又变，哼了一声，起身来，挥袖道：“你在想什么，我一看就明白，就想用区区一块玉令，再压我一份债务罢了！”
他脸色冰冷，挥袖而去。
袖袍一挥间，桌上的玉令，已经不见了。
庄冥不禁哑然失笑。
“公子他这”
“他欲拜入天机阁，有此信物，可省去一段时日，免去在陌生的天星福地，再摸爬滚打一段时日，我料定以他的性情，定是不会拒绝的。”庄冥笑道。
“不是”霜灵眨了眨眼睛，道：“我只是疑惑，为何他总是这么口是心非？”
“人之性情，各有不同嘛。”庄冥顿时笑出声来，又感叹道：“可惜修为低了些，不然会有大用不过，也亏得他修为低了些，否则也不好拿捏他。”
“公子觉得，今后他会有大用？”柳河问道。
“当然。”
庄冥说道：“论起武力，他或许不如，但他的本领，你们也都看见了，不在武力今后他修为若高一些，拜入天机阁，能够衍算天机人事，能起大用，如今他欠了我的债，日后便只能应我的事。”
说到这里，庄冥又笑道：“日后他若有成，茫茫东洲，不知要有多少人求到他的门上，花费多少重礼，求他一卦今日一块玉令，于我无用，送了出去，若他夭折，也便罢了，而日后他若能结果，收益之高，足以令人满意。”
——
船舱之外。
刘越轩目视茫茫大海，喃喃道：“阳谋啊阳谋”
他此时此刻，只觉得这庄冥肚子里的坏水，比起这茫茫大海，也丝毫不少半分。
论起智计，他刘某人也不会低于这庄某人。
偏偏这庄某人给的是阳谋！
他看穿了庄冥的谋算！
但偏偏如今自身还在微末之时，无法拒绝庄冥的阳谋！
“王不见王。”铜镜中传出声音，叹息道：“他势压于你，虽说你也不蠢，可还是迈入了他摆在你面前的陷阱而且，这甚至也谈不上陷阱了，只算阳谋。”
“我的举动，还不是您老安排的？”刘越轩翻了个白眼，道：“怎么办？”
“债欠下了，迟早要还。”铜镜中的声音，徐徐说道：“你自己考虑，尽早学成本事，解了纠缠，也别想着日后跟他争锋了，有多远便躲他多远罢。”
“我还得躲他？”刘越轩翻了个白眼，道：“他挖坑给我跳，等我日后还了债，我得揍他一顿！”
“听为师一句劝，日后若能还清债务，他去当他的有钱人，你在自家地界当一方高人，井水不犯河水。”铜镜声音却又无奈道：“怕只怕，这债还不清或者，在还债期间，你自己便陷进去了。”
“什么叫陷进去？”
“你没见他身旁的人？”
“见着了。”
“庄冥以往尚无蛟龙，他本身双腿残疾，但仍然折服了这么些武者。”
铜镜声音说道：“陈王率军攻山，这些人甘愿为他赴死，对抗朝廷大军，足见庄冥收服人心的手段，以及他本身令人折服的气魄。”
刘越轩听着不对劲，道：“您老这是什么意思？”
铜镜声音叹息道：“只怕你日后与他再纠缠下去，便也被他收服了。”
刘越轩顿时挥袖道：“怎么可能？这开什么玩笑？我堂堂天命之子，有问鼎仙神的资质，大气运加身，您老说我以后有可能成他的狗腿子？”
铜镜声音怅然道：“那你发现没有，自你登船以来，他吩咐什么，你就做什么，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刘越轩脸色骤然一僵。
铜镜声音无奈道：“而且，为师也一样。”
刘越轩深吸口气，旋即恶狠狠地说道：“我刘越轩绝不可能屈服于他人！有生之年，我就算是从这里跳下去，跳海身亡，还他一命，也决计不可能叫他一声主公！”
第九十八章 刘越轩心有不安,白光剑久候多时
多日航程，终于到达。
遥遥可见天星福地。
庄冥原先也考虑过，派柳河到此，暗中探寻，关于神石的消息，不过如今得了刘越轩师徒二人的测算，直指天御福地，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因天星福地较为特殊。
因为天机阁，善于测算。
他既然没有必要踏足，便也不愿过多沾染此地。
正是因此，当年派遣福老及岳廷等人出海，去的是更加遥远的天御福地，而且他在天星福地中，也只有寥寥几家店铺，以作中转，而并未在此发展壮大。
“天星福地到了。”
庄冥微微拱手，施礼道：“两位师徒，到此一地，必将大放异彩，预祝两位均能得偿所望。”
刘越轩回礼道：“多谢十三先生吉言。”
铜镜中也发出声音，道：“多谢十三先生吉言，预祝十三先生此去，功成名就，亦得偿所望。”
庄冥含笑点头，略微偏头。
柳河上前，取出一袋银子，双手奉上。
刘越轩面色变了又变。
这他娘的又是阳谋？
可他现在着实穷困潦倒。
罢了罢了，反正欠得多了，债多不压身，何况区区银两俗物，比起那玉牌，比起剩下的一道天机，也算不得什么。
他这般想着，双手接过，然后脸色一僵。
这袋银子好生眼熟，最上面那一锭银两，还沾着未有擦拭的污渍。
那是他留下的污渍。
这袋银两，不就是他用来付船费的么？
拿我的钱，赚我的人情？
刘越轩默默收了钱。
庄冥轻声一笑，说道：“经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但常言道，百年修得同船渡，我等缘分不浅，日后必有相见之日。”
刘越轩施了一礼，心中默默道：“日后？日后别见了好不好……债我也不还了，今后只要见了你，我堂堂天命之子，便退避三舍，这还不行么……”
庄冥也不以为意，只笑道：“这里还有些肉食，我见刘兄尚未辟谷，路上也可充饥。”
陆合上前，提过一袋熟肉，递了过去。
刘越轩已经得了银两，本待拒绝，但嗅了口气，香味动人，心情舒畅，似乎真气也有些裨益，便也收了。
“有缘再见。”
刘越轩拱手施礼，下了楼船，匆匆而去，脚步半点不留。
庄冥负手而立，看向这天星福地。
霜灵轻声道：“公子，北渊海妖王的肉，不多了呢。”
庄冥抬了抬手，说道：“无妨，凡事过犹不及，我等吃得也不少，体内正有积蓄，日渐消化，得有益处。如若过多积攒灵气，不免伤身……他能炼化北渊海妖王的血肉，有助于修行，再送他一些，算个人情，未尝不可。”
——
茫茫大海。
于聚圣山福地往西侧。
但见一道流光，倏忽而至。
流光散开，只见一人，负手而立，凌驾虚空，俯视大海。
但见此人，相貌俊朗，身材颀长，观其年岁，未满三十，气态昂然，身着淡色长衫，神态冷淡。
明火剑，白离！
归元宗真传弟子！
名列东洲人杰榜的杰出俊彦！
“这里便是北渊那蠢货被杀的地方？”
白离目光微凝，扫了一眼，心道：“什么都没有留下，气息也快散了……尸身被带走了么？”
以他的性子，在外斩妖，从不理会余下之事，显然对方不是如此性情。
北渊海妖王的尸身若是留下，即便被周边精怪妖物分食，也有痕迹。
但这里没有半点痕迹？
不过这也不算意外，北渊海妖王本就是异种血脉，又是大妖级数的存在，无论是被吃了，还是被拿去炼制，都算在情理之中。
他稍微沉吟，目光扫向了聚圣山方向。
“那里就是东洲第一禁地？”
“不过，聚圣山已然封山，想必不会是冲撞了聚圣山，而被其门下弟子所杀。”
“既然如此，那又是何方人物？”
白离目光微凝，他对那头兴风作浪的北渊海妖王，并无好感，若非是大长老的将之降服，他或许会亲自斩杀此妖。
不过如今大长老颇为看重这异种大妖，他便也无奈，只好来探上一探。
前方若不是聚圣山，而是寻常的一家宗派，他倒也可以上门探询一番。
但那里是聚圣山！
东洲第一禁地！
修行人踏足，必死无疑！
哪怕聚圣山如今封山，可一旦开启山门，便会追杀在此期间，踏足聚圣山福地的修行人！
从无一人，可以逃脱！
白离皱着眉头，也不愿去闯这东洲第一禁地，当即吐出口气，低下头来，取过一块破碎的木屑，沉吟道：“气息还在，血肉还没吃完。”
他脸上露出些许异样神色，旋即取出一张符纸，包括住了血肉。
法力运转，顿时燃烧。
火光骤然闪过，直奔西方。
白离纵起云光，尾随在后。
他也叹了声，略感无奈。
北渊海妖王，不过一头妖物而已，平常遇上了也就一剑的事，偏偏是大长老的坐骑，还浪费了一张珍贵符纸。
在他眼中，便是两头大妖，都比不得这张符纸来得珍贵。
奈何此妖身份不俗。
“北渊已死，我这符纸燃了，如此，这一道欠债，就放在那斩妖之人的身上了……”
——
天星福地。
“老师……”
“怎么？”
“不知怎的，我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为师也是。”
“嗯？”
“大约是离了蛟龙，没有了大势伴随，没有了那种安稳之感。”
“……”刘越轩摸了摸脸，“您老这话，怎么说得咱们恋恋不舍一样？他又不是什么绝世美人，我又不喜欢男人……”
“这庄冥……”那铜镜停顿了下，叹道：“我这一脉，虽有趋吉避凶之念，但茫茫世间，总有神秘而强盛的存在，得以遮掩天机，例如聚圣山，例如那蛟龙，甚至这庄冥，都遮掩了为师的感知。在庄冥身边，除非摆坛，正式卜卦测算，否则，很多事情都极为模糊，难以凭本能预兆而察觉……如此，便也没有了趋吉避凶的预感。”
“不管了，先找个地方隐居，参悟我的玉令，去找天机阁。”刘越轩道。
“嗯，不急，这里毕竟不是聚圣山那块禁地。”
“等将来我修成大道，还了身上的债务，迟早要坑他一次！”
师徒二人，对于未来的前景，觉得甚为光明。
殊不知东洲人杰榜上的金丹上层强者，已然朝天星福地而来。
——
而在前往天御福地的楼船上。
庄冥缓缓吐出口气。
蛟龙已入海中，奔腾畅游。
“陆合，还有多久？”
“六日。”
“给岳廷传讯。”
“是。”陆合应了声。
“漂洋过海，难以安稳歇息。”庄冥吐出口气，道：“但你们还须在这六日间，尽量休养才是，我等此去天御福地，非比东胜王朝，凡事务必小心谨慎。”
“我已叮嘱过白庆与柳河。”陆合正色道。
“既然岳廷求援，想必到岸之后，我等便无一日闲暇了。”
庄冥笑道：“珍惜眼前的悠闲时日罢。”
——
六日后。
天御福地。
太元宗境内。
此为东元境，迎东埠。
这里往东，朝向大海，这个方向，通往海外的来往商船，均是在此处上下。
故而，此地显得极为繁荣。
“你看那一行人，似乎都是庄氏商行的人。”
“为首的那位，是玉面白光剑客，岳廷？”
“听说庄氏商行，不久之前遇袭，受创惨重，伤亡二十余人，最高掌权人福老重伤至今，尚未苏醒……而今是这位玉面白光剑客，暂代主事一职，统领方、江、永三地之内的一应事务。”
“此人怎么有闲暇，来了迎东埠？”
“莫非他在等海外的船来？”
“什么样的货物，能让他这般身份，亲自来等侯？”
“未必是货物，也许是什么人。”
“不论如何，此事古怪，回禀老爷去。”
这里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各家的眼线，自然也是不少。
岳廷身着淡黄色长衫，腰佩长剑，看向大海。
根据白鹰传回来的消息，若大海上没有耽搁，公子今日大约就到了。
他摸了摸脸，左脸上一条浅浅的竖痕，约二寸长。
伤痕太浅，远看甚至看不出来，近看也未有影响。
但岳廷为此，已经数日无法入眠。
好不容易打出玉面白光剑的名头，这玉面就被人斩了一刀。
“别让老子查到，是哪个内鬼泄密的！”
“更别让老子查到，是谁伏杀我们的！”
“等公子到了，查出来了，弄死你们，先毁容，再凌迟！”
岳廷心中这般想着，神色却无变化，只见他负手而立，看向前方，他感受到了周边的许多窥探目光。
但他不以为然，今次这般高调，就是要缓一缓压力，让各家有所忌惮。
虽说自己如黑夜中的萤火，定然会让众人注意，但避免各家的眼线有些眼瞎，他特地带来了十二名护卫。
这十二名护卫，是本土的护卫，其中三人，甚至是武道二重的高手。
“岳爷，咱们等的是谁？”
“这都等了三个多时辰了，要不然找个地方歇一歇？”
“咱们商行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您来处理呢。”
“稍安勿躁。”
岳廷抬了抬手，轻描淡写地道：“继续等着。”
第九十九章 八方风云起!
庄氏商行，数年之间，崛起于大楚王朝东元境，生意遍布六地，如日中天。
其掌权之人名为福老，花甲之年，老谋深算，运筹帷幄，起于微末之地，强行扎根于东元境六地之中。
但不久之前，庄氏商行遇袭，死伤惨重，福老重伤不醒，由岳廷执掌三地诸事，大权在握。
当然，庄氏商行亦有许多管事协助，而非他岳廷独力支撑。
凶徒不知来历，如今全无踪迹，东元境官府查案多日，至今无果。
眼看庄氏商行六地生意中，方、江、永三地，日渐衰弱。
暂代福老主事的岳廷，便也在各方势力眼中，变得至关重要。
而在今日，本该繁忙得无暇分身的岳廷，却亲自到了这海外商船来往的迎东埠，不免引起了各方势力的关注。
消息不断传开，传到了方、江、永三地各方势力耳中。
甚至于其他各地，也都有消息传开，因为有着不少三地之外的势力，也同样盯着庄氏商行。
因为庄氏商行，生意门路，如日中天，财力雄厚。
若能分得一杯羹，便能赚得盆满钵丰。
——
“老爷，眼线送来消息。”
“嗯，岳廷到迎东埠，不外乎是迎海外来的商船。”
只见一位花甲老者，负手而立，缓缓说道：“海外商船要么运来了贵重货物，须得他岳廷这位武道三重的宗师，亲自押运，要么……便是有贵人，让岳廷都不得不亲自相迎的贵人。”
“贵人？”
“庄氏商行，崛起于东元境内，有些人忽略了一点，而老夫却经常在想，庄氏商行……为何是庄氏商行？”
“老爷的意思是？”
“岳廷姓岳，福老鬼、郑元山、袁涛等人，哪一个姓庄？你说为何偏偏是庄氏商行？他们都不是庄姓，那么谁为庄姓？”
“老爷认为，他们都是为人效力？”
“必然如此，当初他们来到东元境，有着大量的货物，大量的金银，本就带着根基来的，时过数年，招揽了很多人手，管事、护卫、仆人等等，都是东元境人士，让很多人忘记了，他们原本是外来人。”
说着，老者又道：“如今庄氏商行，吃了这么大的亏，福老鬼将死，岳廷独力难支，而另外三地的庄氏商行分支，郑元山和袁涛联合，均有自立之心，分割三地生意。”
“虽说在老夫眼中，这个岳廷不大聪慧，但实则也是心思敏捷之辈，他自己撑不住，定然是向海外求援。”
“只是老夫还很疑惑，来的会是庄氏商行真正的主人么？还是说，仍然只是派遣一批心腹，来相助岳廷？”
“不过，这也不重要，茫茫大海所在，唯我大楚之地，最为繁华，海外其他地方，多是未经开化的地方，不如我大楚……”
“岳廷来的地方，即便不是蛮夷之地，也决计不如我大楚兴盛，所谓池小眼界浅，也无须过多忌惮来人。”
——
“家主，这是新的消息。”
“嗯？岳廷一早就到了迎东埠？”那中年人沉吟道。
“正是，他率领十二人，等候了三个时辰，至今没有离开。”
“他三地的大事琐事，都处理不及，还能出去迎东埠等侯？”
中年人沉思道：“怪事，想来他等的人或物，必定非常重要，继续盯着，有任何消息，即刻来报。”
“是！”
——
“老爷，您看。”
“嗯。”老者负手而立，道：“仔细盯着岳廷，看他迎的商船，查一下运的是什么货物，来的又是什么人。”
“主要是人，务必细看岳廷迎接的人，尤其是让岳廷展示恭敬姿态的人，那或许是庄氏商行的主人，或者是比岳廷更高的掌权人。”
“是的。”
——
“嗯，岳廷此人，眼高于顶，桀骜不驯，能让他亲自去迎，来人必是身份不凡，看他恭敬的态度，便能判定是否是庄氏商行的真正主人来了。”
“左平，命你眼线注意看岳廷的态度，是否有足够的恭敬。”
“属下明白。”
“唉……真是多事之秋啊。”
——
“该死！”
“这一次重创庄氏商行，福老将死，岳廷只一介武夫，不足为虑，本以为该能接收三地生意了。”
“是咱们忽略了，未曾想到，庄氏商行竟然能往海外求援。”
“那就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我倒要看看，如今大局将定，庄氏商行在三地的生意都将被取代的局势下，岳廷究竟请来什么样的人物，能在在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扭转乾坤！”
——
“大人……”
“我看过了。”
“您的意思是？”
“无妨，大势倾塌，再是聪慧的人，初来乍到，在如此局面下，也无法扭转乾坤了。”
“万一……”
“万一什么？海外来的势力，必受各家合力打压，难道他还有力量，镇压东元境三地的各大势力不成？”
“以往庄氏商行初建，不也受得小地方的势力打压？只不过我等当时未有在意，让庄氏商行成了气候，后来也都忽略了庄氏商行的来历，基本默认是当地崛起的商行……”
“如今岳廷招来海外之人掌权，必遭众人群起而攻之。”
“大局定了，无论谁来，都改不了我等瓜分庄氏商行的结果。”
“何况，海外蛮夷之地，能有什么高人？”
——
三地之外。
庄氏商行分支。
当年受庄冥指派，出海开拓商行的，人有数十，但经过数年，生意场亦如战场，涉及利益纠纷，不免明枪暗箭，终究人手有所折损。
而今余下旧人，已是不多。
此地的两位，一文一武，则也属为数不多的故地旧人。
“袁涛，刚才传来消息，今日岳廷到了迎东埠。”郑元山五十来许，面色肃然。
“什么意思？”袁涛四十余岁，腰佩长刀，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略感错愕。
“还能有什么意思？迎东埠朝向东方，但凡往东边大海出入的船只，都从那里来往，我们不也是从那边来的？”郑元山抚须叹道。
“你的意思是，东胜王朝来人了？”袁涛面色微变。
“不然他岳廷难道在等一船货物，来解目前之危？”
“也是，如今局势，福老重伤将死，他岳廷支撑不住，你我袖手旁观，他定要求援，不知来的是谁？”
“公子手下，除我等外，有能耐处理大事的，不外乎陆合、岳阳、白老三人，其他人不足以掌控大局，甚至如白庆，只一介武夫而已。”郑元山负手而立，凝重道：“我猜局势如此，白老亲来也难以把持，何况他年迈体衰，未必能漂洋过海，这般算来，怕是公子亲至。”
“这……”袁涛稍显迟疑。
“岳廷求援，公子来此，都不曾知会你我，恐怕……”郑元山沉吟不语。
“公子谋事，智计深沉，且心狠手辣，咱们该当如何？”袁涛叹道。
“如何？”
郑元山沉吟道：“这里不是小小的东胜王朝，而是海外大楚王朝，他再是聪明，也不是神仙，而是个双腿残疾，身虚体弱的年轻人，初到此处，在全然陌生的恶劣局势下，想扭转大局，也不是易事。”
“而且，他在东胜王朝中创下偌大家业，很大的底气便是仗着乾阳与殷明的武力，而全无顾忌。但是大楚王朝之中，武道宗师可是不少，连你都踏足宗师境，他凭借两位武道三重的武者，不足以成事。”
“先看着罢，岳廷负责的三地诸事，便够他忙的了。”
“既然没有知会你我，那你我便只当不曾知晓此事，日后也免得问责。”
——
茫茫大海。
商船来往。
有些出海，有些入港。
岳廷静静看着海面。
身后的护卫，虽不敢多言，却也展露出不耐躁动之意。
对此，岳廷最初显得不悦，但后来也便没有多加理会。
此刻静了一些，他倒也不怪这些人没耐心，毕竟是本土招揽的人手，也没见识过公子的手段。
只有他岳廷，才知在淮安数年间创立商行的自家公子，是什么样的智计高深，用谋阴毒，心狠手辣……能够在海外站稳脚跟，不单是福老的心计，还有公子的锦囊。
许多时候，连福老都要借白鹰，向公子请教。
这群没见识的家伙，根本不知道他岳廷心中的期待。
期待公子的到来，稳住大局，反击各方，揪出内鬼，击溃凶徒背后的势力。
而且乾阳和殷明两位大人，武力绝顶，便是在宗师当中，也是强悍绝伦，哪怕是如今踏破了武道第三重的岳廷，也自觉不会是两位宗师的对手。
“来了！”
岳廷眼前一亮。
他眼神极佳，看见了海上那一艘楼船。
那座楼船，跟这里的船只都不一样。
样式特殊，形同战船，乃是以东胜王朝的战船来改造的，变得适应远航。
在这一瞬间，岳廷心中激动得无以复加。
“公子终于来了！”
他拍了拍衣衫，收了收鬓发，深吸口气。
不免有种出门在外的游子，迎来到此探望的老娘亲一般的感触，令人不禁想要落泪。
——
楼船之上。
“公子，前方到地方了。”
“嗯，收拾一下。”
庄冥点了点头，出了房门，来到船头，遥遥看向那一片大地。
那就是传说中的天御福地。
东洲第一福地！
最为繁华的地域！
开创了东洲的修行大世！
遥遥布局数年，终于来了！
——
船只终于靠岸。
岸上的十三人，极为显眼。
尤其是当头一人，身着淡黄色长衫，显得尊贵华丽，他昂首挺胸，身姿挺得笔直，带着想要掩饰而又掩饰不住的笑意，想要严肃却又忍俊不禁。
“这个风骚的家伙，依然没有半点改变啊。”
白庆徐徐吐出口气，感叹不已。
庄冥含笑点头，说道：“准备卸下货物，咱们下船。”
——
庄冥、霜灵、陆合、白庆、柳河五人，均下船来，站到了岸上。
多日航程，脚下虚浮，如今终于脚踏实地，不免也有些感叹。
而岳廷已经迎了上来，满面笑容。
“公子……”
才走到近前，岳廷便露出了错愕神色，似是不敢置信。
第一百章 惊骇莫名,震撼不已
岳廷看着公子的双腿，惊愕道：“公子，你伤恢复了？”
庄冥含笑点头，说道：“不久之前，已能重新行走。”
岳廷顿时笑得颇为畅快，说道：“公子果然福泽无穷，这天御福地的伤药都没能治好，我本以为您老没法治好了，原来还是受上天眷顾，福泽深厚。”
庄冥轻笑了声，说道：“我带来了许多货物，以及金银等物。”
岳廷哈哈一笑，说道：“公子是怕钱财不足么，您可不要小瞧我和福老，如今虽然咱们的局势不大好，但数年间积攒下来的财富，可还是不少的。”
庄冥点了点头，说道：“今次我们五人到此，这船上的其他人，还须返程回东胜王朝的，你派人押送货物……另外筹备一批当地特有的物品，让他们带回去，在天星福地出手也好，回东胜王朝出手也好，获利自当不少。”
说着，他看向岳廷，略带感慨，道：“武道晋入第三重了，很好。”
岳廷嘿然一笑，颇为自得，扫过陆合三人，姿态骄傲，但下一刻，便僵住了。
“陆……陆爷……你也宗师了？”
“你当只有你才能入宗师么？”
“……”
岳廷吐出口气，当初公子麾下，除乾阳与殷明两位大人外，唯陆合最强，原因为今次见了陆合，能压他一头，没想到这家伙也入了宗师。
但压不了陆合，还能压一下其他两位嘛。
他目光看向白庆跟柳河，洋洋得意。
白庆与柳河对视一眼，均是无奈。
嘭！
白庆忽然一拳轰出。
岳廷一掌按住。
只听一声闷响！
两人俱是退后一步。
岳廷面色惊疑不定。
非是宗师，力比宗师？
“小子，还真当你白爷是吃素的？”
白庆沐浴神血，体魄提升，极为强壮，远远超过了武道二重强者应有的气力，只是断了一臂，武道造诣稍缺，才未入宗师。
但真要斗起来，自觉也能与初成宗师境的强者，打个上百回合。
岳廷神色古怪，默默收了手。
不能小瞧这些跟随在公子身边的家伙。
“大庭广众之下，不要玩了。”
庄冥轻轻挥袖，当头而行，缓缓道：“找个地方歇脚。”
——
在马车之内。
在陆合主动问起这大楚王朝时，岳廷一扫先前颓丧，当即神采不凡，意气风发，侃侃而谈。
“别看我虽然踏破武道宗师，强大无比，放在东胜王朝，那是首屈一指的顶尖强者，但实际上，这茫茫大地，别说整个大楚王朝，就算是这片东元境，也是宗师辈出，甚为强大。”
“不过，这片大地，不比咱们老家。”
“这里可以说是半个仙界！”
“你们可知，咱们老家的仙神传说，在这里……不仅是传说！”
“听闻有大法力者，可以搬山填海，崩天裂地，强大无比。”
“我虽未亲眼得见这等人物，但却见过仙家宝贝，能轻易斩杀宗师！”
“如此神物，若非仙神法宝，岂能有这般威力？”
“而且，福老与我说过，这片大地上，真正的执掌者，便是那些如同仙神般的存在，当地的官府，学府的人物，其实都是听命行事，背后都有这些仙神的影子。”
“据传这大楚王朝的皇室便是修仙之辈，而且京城所在的文官武将，也不乏修行有成，具有道行的，放在咱们东胜王朝，那都是可以去当国师的人物。”
“你们刚从老家来，没多少见识，可别以为我诓你们，反正做事低调点儿，莫要太过张扬，在这里纵然是我这样强大的武道宗师，都不能太过张扬跋扈的。”
岳廷长篇大论，不断教导这些乡下来的后辈，正要再说一些，吹嘘一番，但却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安静而又古怪。
公子也便罢了，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而且对海外早有了解，才会派遣他和福老等人来此开拓商行，而且此地诸般境况，福老一直都与公子有所联系。
可是陆合、白庆、柳河、甚至霜灵，也都神色平静，而且对视一眼，似乎都浮现出古怪的笑意。
这完全没有他岳廷意料中的那种惊讶、错愕、震撼、不安、以及应有的敬畏。
“……”
岳廷摸了摸脸，呐呐道：“你们好歹给点反应啊？”
白庆打了个哈欠，仅存的手伸展了下，轻描淡写地道：“我们都见过你口中的仙神，超出武道宗师级数的存在。”
岳廷怔了一下，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白庆徐徐说道：“不久之前，有一人强闯咱们公子的新建的山庄，几乎把山庄打成了废墟，然后……”
岳廷露出震惊神色，忙是追问道：“然后怎么样？面对这样的人物，你们怎么能活下来？乾阳和殷明两位大人跟公子如影随形，没有跟随过来，莫非是栽了？那我哥呢……他也没来……”
他的脸上充满了惊恐神色，手脚禁不住颤动，霎时间冷汗涔涔。
众人听得他提起乾阳和殷明，顿时也思绪一沉，没有了调笑的意思。
看见这般气氛，岳廷更是紧张，吞咽了下口水，却觉得口干舌燥。
“你兄长没事，他与我们，一同沐浴神血，均得益处，想必此时此刻，他已入宗师之境，且要比寻常宗师，更为强大。”陆合出声应道。
“那就好……那就好……”岳廷长长吐出口气，心有余悸，却又怔了下，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兄长没事，且已入宗师。”
“前面那句。”
“一同沐浴神血？”
“你说的什么？沐浴神血？”
岳廷声音提高了半截，眼神中充满了震惊而又不可思议的神色。
在东胜王朝那地方，仙神传说都已绝迹，出现一尊仙神，他便已觉得不可思议。
如今又说那仙神对自家人出手，来者不善，他本是震撼。
但沐浴神血又是什么说法？
那尊仙神见得大家天纵奇才，于是握手言和，赐予机缘？
“你没骗我？”
“骗你干什么？他被斩杀了，神血自然归我等所用。”白庆翻了个白眼。
“怎么可能？那可是仙神般的存在……”
岳廷吐出口气，犹自难以置信。
那等级数的人物，超凡脱俗，已非人力可言。
其中的差距，可不是武道二重与三重之间的差距，那是云泥之别！
“你们斩杀了一尊仙神？”
岳廷面色惊疑不定，语气犹是复杂。
白庆缓缓说道：“你不是试过了么？我虽未入宗师境，但沐浴神血，体魄强壮，你这宗师之力，也压不住我……”
岳廷深吸口气，勉强平复心境，不禁问道：“你们是如何斩了一尊仙神？”
众人俱都无言，目光均是看向庄冥。
庄冥微微闭目，借蛟龙之感应，探查外界，未有回应。
“公子杀的？”
“……”
“公子肩头上怎么有条蛇？这蛇头好丑，跟牛一样，咦……怎么还有爪子？”
“……”
“陆爷……你打我干什么？”
“……”
众人对视一眼。
看来这大楚王朝很安全啊。
岳廷活到今日都还没死。
——
未久。
气氛愈发古怪了。
岳廷神色异样，良久无言。
公子养了一头蛟龙，神威无敌，横扫万军，威震东胜王朝，凌驾苍生之上？
又有仙神来犯，被蛟龙所杀，取其精血，温养众人，各自体魄得以提升？
这听来怎么有些恍然如梦？
“……”
他本想着，用这大楚王朝的兴盛，仙神的存在，震慑一下这些弟兄们，看一看这几个眼高于顶的家伙，露出乡下土鳖般的好奇与惊异，就好比当年自己一样。
哪知他们也是满肚子坏水。
吓不住他们，反而被他们吓了自己。
岳廷本想大笑两声，掩饰尴尬，却又不禁想到乾阳与殷明二位大人，当即没了跳脱的神态，只是吐出口气，问道：“这么说来……咱们也算拥有凌驾宗师之上的力量了？”
庄冥点头说道：“正是。”
岳廷禁不住激动，说道：“有仙神之力，我等何惧之有？”
庄冥只笑了声，却没有回应。
白庆懒洋洋地道：“车内这么些人，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感到惧怕，当然，除了你之外。”
岳廷斜了他一眼，却不多说，只是摸着下巴，道：“不过，龙君之力，是我庄氏商行的底蕴，不好轻用……眼下我与陆爷，皆为宗师，且在宗师当中，必然也属强者之列。而今白爷与柳爷沐浴神血，更非寻常武者可比，联手之下或能斩寻常宗师……如此算来，至少也算得上三大宗师，应该可以镇得住场面了。”
庄冥缓缓说道：“希望如此。”
说到这里，他又平静道：“福老之前遭遇困境，向我请教多次，关于这边的局势，我大致有所了解，而你求援之时，也提过一些，但具体局面，还须详说……”
不单是他需要知道，跟随他来到这里的陆合、白庆、柳河，接下来都要担当大任，更需要知道目前的局势，势力的划分，诸般的变化。
岳廷闻言，顿时肃然，消去了轻佻浮夸的神色。
陆合等人亦是肃然，静听岳廷说来。
这厮平日里虽然性情跳脱，但真正遇事，其沉稳冷静，实则也不逊色于其兄长岳阳。
“大楚王朝，极为广袤，分有五大境，分别是为东元境、西元境、南元境、北元境、以及中元境。”
“每一境之地，大小或有不同，但范围之广，均比东胜王朝更为广袤。”
“咱们庄氏商行，在这东元境二百余地界，已扎根六地。”
“郑元山则管理耀、谷、禾三地，有袁涛护持于他。”
岳廷神色复杂，说道：“福老管理方、江、永三地，而我护福老左右……”
第百零一章 天御五宗,大楚五境!
天御福地，地域广袤。
五宗并立，各自宗门所辖大地，均是极为广阔。
五宗之下所辖，便是大楚王朝的五大境。
多年之前，因五大境内，地域太广，而凡尘俗世之中，芸芸众生，俗务太多，秩序纷乱，而这五大仙宗，终究是高居世外的宗门，无暇管理浊世……因此，才有了大楚王朝的前身。
当年五大仙宗，共同推举外门一脉，由各宗门人组成，执掌天御福地的凡尘俗世，统御亿万众生。
从此，造户籍，定名册，统筹人口，搜罗世间根骨奇佳的修行苗子。
且又借此而在天御福地境内，为五大宗门搜罗各类天材地宝，诸般奇物，定名造册，进贡于五大宗门，成为五宗修行用度的来源。
只不过，传闻在数百年前，共同推举一脉，来统筹天御福地的，其实有六大宗门。
而到了四百年前，不知因何缘故，天御福地动荡不堪，凡俗竟起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太平盛世变成乱世。
后经剩余五宗协商，准许这五宗共同推举的外门一脉，得以立国，号为大楚！
大楚王朝，平定战乱，重获太平，时至今日！
庄冥隐约听九师兄提过，大楚得以趁势立国，内中真相，错综复杂。
但究其根本，实则与自家恩师白圣君二次剑压东洲有关。
——
“无财不足以养道，我依附于东胜王朝之内，借东胜王朝的太平盛世，秩序规则，而创立庄氏商行，聚敛银两，招揽人手，搜罗诸般奇物宝药，从而豢养蛟龙。”
“但五大仙宗，却是共同推举一脉，形成大楚王朝，执掌天御福地，招收杰出根苗，搜罗诸般宝物。”
“其实与我当年的想法，也有些异曲同工之意，只是相较之下，我只依附于王朝之内，而五大仙宗则凌驾于王朝之上。”
“大楚王朝的东元境，这是五宗之一，太元宗所辖之地，不知那老道可归来了否？”
庄冥这般想着，目光扫过马车之外的人群。
此地繁华，又与东胜王朝有着极大差异，其衣着服饰，言语口音，以及行礼风俗，均有不同。
他目光一扫而过，复又收回，却未开口。
岳廷适才，已将来龙去脉粗略提了一遍，此刻众人均是思索。
“福老遇袭，疑有内鬼？”陆合神色凝重，如是沉吟道。
“必有内鬼，如若不然，行踪不会泄露。”岳廷沉声说道。
“你指的内鬼是……”
陆合沉默了一下。
马车内瞬间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公子。
然而庄冥似是不觉，神色依然如旧。
“郑元山还是袁涛？或者……二人皆是？”
“不是他们，是我方、江、永三地之内的管事，因为……”岳廷顿了下，低沉道：“他们二人，根本不知道福老此行的路线。”
“什么意思？”白庆面色微变。
“二人自立之心，于今年初，已是昭然若揭，福老也制不住。”岳廷正色道。
“这……”
陆合神色略有沉重，而白庆与柳河，也都显得神色复杂。
公子到来，郑元山和袁涛却没有来此迎接，原以为海外商行诸事繁忙，二人无暇前来。
现在看来……是他们已有自立之心？
“我向公子求援，没有知会他们。”
岳廷缓缓说道：“公子来此，他们事先也不知晓……不过，此次我亲自到迎东埠，来迎接公子，并没有遮掩行踪，他二人定然收到风声，但此刻仍然故作不知。”
庄冥平静道：“无妨。”
众人闻言，俱都明朗。
蛟龙之力，高如仙神。
公子之谋，亦深沉难测。
区区三地之事，便也不足为虑。
至于这两位曾经的同伴，若真一意孤行，便也只能出于昔年情谊，为他们立碑上香了。
“希望……能回心转意罢。”
陆合这般叹了一声。
当年被公子派来海外的，也都能称得是心腹，如福老，如岳廷。
当年的郑元山与袁涛，实则也算心腹。
尤其是袁涛，身为武者，与陆合等人的关系，亦是极为亲近。
昔日好友，若能回心转意，自是皆大欢喜。
如若利欲熏心，反心深种，执意要叛，那么，除立碑上香，便也别无他法了。
霜灵抿了抿唇，低声道：“天御福地，大楚王朝……竟是如此轻易，便动摇人心么？”
岳廷抬了抬手，正色道：“人心易变，只因其心不定，我岳廷见此浩浩大世，却也从未有过二心。”
白庆哈哈一笑，拍了他脑袋一下，道：“好兄弟，以后不欺负你了。”
——
“老爷，岳廷等人回程了，这是送来的消息。”
“接见了五人？四男一女？”老者负手而立，微微蹙眉。
“是的，不过……”
“不过如何？”
“岳廷最恭敬的，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白衣青年。”
“什么？”老者愈发错愕，道：“年轻人？”
“比岳廷还要年轻。”那人回应道。
“怪事，桀骜如他岳廷，会对一个年轻人这般恭敬？”
老者沉吟道：“莫不是故布疑阵？你探一探，他们运的什么货物？是否暗中还有人来？也许暗中的人，才是真正的决策之人……”
“是，老爷。”
——
“四男一女，为首的是一个白衣年轻人？”
“其他三个男子，跟随在他身后，像是护卫，而且其中一人，断了一臂。”
黑衣人单膝跪地，应道：“至于那少女，颇为美貌，但年岁极浅，从在场眼线的仔细观测来看，应该是那个白衣年轻人的侍女。”
中年人问道：“本领如何？”
黑衣人应道：“一人沉厚内敛，脚步稳健，气血如烘炉，已入宗师。余下二人，武道二重巅峰，但不像宗师人物……至于那少女，不见武功。”
“那白衣年轻人呢？”
“一举一动，气质不凡，然而，并无习武痕迹，只像是个富家公子。”
“一名宗师护卫，两名武道二重，未入宗师。”中年人沉吟道：“如此看来，庄氏商行在他们本土的地界，底蕴也不是那么深厚……”
“也许在他们本土，武道三重的宗师，过于罕见。”黑衣人这般说道。
“这倒也是，毕竟大楚王朝，是茫茫海上，最为兴盛的。”
中年人这般说道：“继续探一探，看看风声。”
——
“大人怎么看？”
“能让岳廷恭敬，足见这年轻人身份不凡，应该是他们庄氏商行在本土的上层决策人物。”
花甲老者抚须沉吟道：“只是太年轻了……”
消息上称，那白衣年轻人，二十余岁的样子。
那数年之前，岂非更为青涩？
福老鬼、郑元山、袁涛、岳廷等人，会受那么一个青涩少年的指派，来海外开拓商行？
老者低声道：“难道不是庄氏商行的主人亲至？”
那公人迟疑道：“会不会是他庄氏商行主人的哪个后辈？”
花甲老者摇头道：“岳廷桀骜，此人若无本事，就算是庄氏商行本土家主的嫡亲独子，也不可能让他敬畏。来人即便不是庄氏商行的真正主人，也必是执掌大权，并且得以服众，让岳廷敬畏的人物……”
停顿了一下，花甲老者却又笑道：“无论如何，既然他庄氏商行本土的决策者来了，咱们倒也该探一探他的底细，这些年来，福老鬼送我不少宝贝……接下来福老鬼死了，他若接替了福老鬼，真的稳住局面，也许要轮到他来与老夫打交道了。”
“大人的意思是？”
“设宴。”
“是，属下这边去置办。”
“等等……”
花甲老者稍作沉吟，道：“设大宴，广邀各方。”
那公人顿时惊愕。
花甲老者道：“江地境内，广发请柬，但是庄氏商行……发两封。”
公人讶然道：“这是为何？”
花甲老者轻笑道：“一封给这位新来的主事，另一封给郑元山。”
大楚王朝的礼仪风俗，是一家不出二帖。
“郑元山不是想自立么？”
“老夫推他一把！”
“邀他来江地，赴老夫的宴席。”
“看他敢不敢来！”
——
东元境，第七府，禾地。
庄氏商行分支所在。
“四男一女，根据消息来看，其中二人，应该是陆合、柳河，另一人像是白庆，不过此人是断臂……”
“刀口舔血，断一臂也算意外。”郑元山缓缓说道：“公子在东胜王朝，说到底也就是个商人，与人争夺生意，涉及利益钱财，不免明刀暗箭，难道你还陌生么？何况，树大招风，庄氏商行太过鼎盛，也许东胜王朝的官员，甚至皇室……都会盯上来。”
“这倒也是，当年我在东胜王朝，替公子办事，或押运货物，或保护人手，甚至暗中刺杀，也沾了不少血，被人所伤，甚至被人所杀，也不怎么稀奇。”袁涛说道。
“断臂的白庆还好说，只是那两位没有来。”郑元山道。
“您是指，乾阳和殷明？”
“不错。”郑元山说道：“公子身边，两大宗师，形影不离，此次却不曾来……而且，消息上说，是一个白衣年轻人，却没有说他双腿残疾，坐在轮椅上。”
“难道来的不是公子？”袁涛错愕道。
“不可能，你我都曾在公子麾下，他麾下有本事的年轻人，你我怎会不识？何况，消息上说，岳廷对那年轻人十分恭敬，想他岳廷桀骜不驯，连陆合都不服，也只有公子，他才会有恭敬之状。”
郑元山说道：“陆合等人作为护卫，而且那少女像是当年的小霜灵，必是公子无疑……或许他是得遇名医，双腿恢复了。”
袁涛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郑元山微微闭目，半晌才开口，道：“我本想着，静观其变，看公子如何应付三地局势，不过，之前静思半个时辰，却发觉不妥……”
“如何不妥？”
“以公子的手腕，未必不能压稳方、江、永三地的局势，咱们想要看戏，或许便是等死。”
“您是觉得？”袁涛迟疑道。
“趁公子初到此地，对一切尚未熟悉，对局势尚未明朗……”
郑元山沉声道：“在他压服三地局势之前，你我先发制人，搅乱他的布置，让他猝不及防，受三地各家势力围攻，置他于险境之中！否则，他一旦缓过神来，以他的谋划，加上陆合等人……”
他看向袁涛，神色凝重。
袁涛低声道：“岳廷是宗师，武力犹高于我。”
郑元山低沉道：“福老鬼在三地的商行，底蕴不浅，公子若是顺利接手，镇住三地，待他腾出手来……我也没有把握胜他。”
袁涛闻言，知晓其意，稍有迟疑。
郑元山缓缓说道：“要么负荆请罪，要么决心自立……若是前者，你我数年间的奋斗成果，都要拱手交与他庄冥，若是后者，你我便不能顾念旧情了。”
袁涛语气微涩，道：“如此？”
郑元山目光沉凝，道：“先发制人！”
第百零二章 生意人!庄冥!
天御福地，大楚王朝，东元境，第八府，江地。
庄氏商行分支名下药馆。
“福老重伤，仅存半口气，我拼了半条命，才将他送到这里。”
岳廷说道：“这药馆是咱们的，宝贵药材众多，大夫也是颇为有名，可也没法让福老醒过来，最后只能从宝库里，取出原本为公子筹备的宝药，为福老续命，但也只能吊住一口气，没法苏醒过来，而且身体也渐渐虚弱。”
他苦笑了声，道：“大夫说了，除非是仙神级数的灵丹，能起死回生，否则，哪怕有这种天材地宝，也只能吊住一口气，而且随着时日长久，这口气会随着身体虚弱而逐渐衰弱下去，纵然咱们商行底蕴丰厚，宝药供应不绝，也最多吊他老人家一个月的命。”
庄冥等人，神色俱是肃然。
“带我们去看福老。”
“是，公子。”
岳廷在前领路。
——
进了药馆后院。
这里有十余名护卫看守，均是武艺不俗。
“岳爷……”
“嗯，你们先退下。”
“是。”
“公子，随我来。”
岳廷领路，进入了其中。
里边有侍女，在照顾福老。
岳廷挥手示意她退下。
那侍女也不敢多言，便退了出去。
庄冥缓缓上前，低头看着船上的老者。
数年不见，这老者愈发苍老，观其面貌，年逾古稀，头发已然尽白，而充满皱纹的脸上，也已面无血色。
只是数年不见，福老像是老了近二十岁。
不单是近日遇袭，命悬一线，也是因为数年来，绞尽脑汁，费尽心力，经营在大楚的生意。
“福爷爷……”霜灵抿着唇，眼圈儿禁不住红润了些。
“没事，既然咱们来了，福老便死不了。”
庄冥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玉瓶，倒了一粒丹药，当即便是满室馨香。
他上前去，托住福老的下巴，将这九阳还真丹送入福老口中。
当日岳阳濒死，伤势之重，便也如今日仅存半口气的福老。
得了九阳还真丹，岳阳也当即恢复。
这毕竟是让一位金丹上层的真人，都感觉到心疼的灵丹妙药。
这便是超脱凡尘俗世范畴之上的灵丹妙药。
“这是……”岳廷露出异色。
“灵丹。”柳河回应道：“杀了那尊仙神之后，又来了一尊仙神，被公子折服，送了一瓶灵丹妙药，权且当了赔礼……当日你兄长，被陈王所伤，便是用这灵丹救回来的。”
“什么？”岳廷眼前一亮，道：“公子，你看我脸……”
“这是保命的丹药，就好比多了条命！”白庆一巴掌呼了过去，怒道：“你脸上那痕迹，站远了一步就看不见，你还想用这保命药来治伤？”
“怎么就不行？”岳廷愤愤不已。
“给你一颗，当做奖赏。”庄冥倒出一颗，抛了过去，淡淡道：“该怎么用，好自为之。”
“……”岳廷闻言，砸吧砸吧嘴，略有犹疑，还是放进怀里，今后保命用……毕竟公子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当场吞下不成？
“霜灵，你照顾福老。”
“是的，公子。”
“服下灵丹，福老大概半个时辰，便能醒来。”
庄冥这般说着，已出了房门之外。
除霜灵外，其他人也都跟随出来。
——
“公子。”岳廷正要问话。
“话且慢说。”
庄冥微微抬手，指向对面，说道：“适才进来，我便看见，对方的药阁，生意甚好，反而咱们这边，颇为冷清，这是为何？”
岳廷怔了下，讪讪一笑，却不知如何开口。
白庆独臂摸着下巴，思索道：“在东胜王朝，咱们庄氏商行，可从来没有眼睁睁看着别人做生意，而自家门面冷清的时候，福老也算做生意的一把好手，难不成他重伤之后，你接手商行，生意便是如此差劲？”
岳廷闻言，顿时怒道：“白庆，你可不能冤枉我！想我岳廷，俊帅绝伦，在东胜王朝是何等受美人儿青睐的人物，为了咱们商行的生意，漂洋过海，背井离乡，多年不归，脸还被划伤了……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生意不好，可不能把屎盆子扣在我老岳的头上……”
柳河无奈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岳廷摸了摸脑袋，却不知如何应话。
庄冥皱眉道：“虽说你是武者，但生意的事情，都是福老早有安排，你若按照福老原来的规矩，也不至于如此惨淡罢？莫不是你更改了什么规矩？”
岳廷忙是说道：“公子，你是不知道，咱们这家药馆，在福老被人袭击之前，生意便一落千丈了，就连福老，目前也是束手无策的。”
“为何？”
庄冥负手而立，眼神微凝。
陆合等人也颇为惊异。
岳廷忙是回应道：“对方得了学府的名额，六个月之内，学府的炼药阁，尤其是疗伤药，只供应给他们，而每月供应一次。因为这学府的伤药，最是有效，便也最是受人追捧，尤其是习武之人，别说行走这险恶江湖，就算是平日练功，也不免有伤，所以很多人去买这种伤药，自然也就有了生意……这伤药的生意火了，一来二往，便也许多人习惯在对面那家药馆，购买诸般药材之类。”
庄冥沉吟道：“咱们没有丹药？”
岳廷摊了摊手，无奈道：“以前有过，还特地送了两瓶回去给您治愈旧疾，不过公子这双腿受创已久，没能治愈。至于目前，整个江地，只有这一家，才能买到学府的伤药。”
停顿了下，岳廷忙又说道：“其实当时咱们也去争了，不过我和福老有着大事忙，这边交给麾下管事，他能力不高，没争得过。”
柳河则是问道：“学府又是什么地方？”
岳廷解释道：“朝廷的地方，是各地官府之内，内中设立的一座学府，招收稚童或者少年，加以教导……而学府分作很多部分，其中一部分，便是炼药阁。”
庄冥神色有异，却未有开口。
倒是陆合问道：“那边怎么说？”
岳廷应道：“这个月底，会开始重定下半年的名额，不过……目前咱们还是希望不大。”
陆合皱眉道：“为何？”
在淮安十六府，庄氏商行的生意，可是与各家官员挂钩，任何有利之事，最先得手的，便是庄氏商行……放在海外，如此势弱，倒真是让他感到不适。
“四个月前，有人搜集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向官府告发咱们药铺暗藏违禁毒物，后来被查了半个月，虽然证实是诬陷，但影响尚在，加上那证据也确实是咱们内部出去的，所以，一年之内，江地所在官家，其学府的炼药阁，将咱们药铺除名了。”
“对方是什么人？”
“无名小卒，以诬告罪下狱了，但福老可以确认，那只是弃子，这件事情绝对就是咱们对家那杜氏药馆的手笔。而且此事后，江地境内，咱们药馆虽无亏损，也无盈利，反而对面的药馆，得益最大。”
“下手倒是黑，你们就没有反击？”白庆问道。
“这杜家在江地，势力甚高，纠缠极深，斗起来不是一日两日的事，福老的精力，都放在郑元山那边，怕他分割生意，自立出去，暂时也没有过多理会。”岳廷无奈道：“毕竟咱们商行，有六地生意，而且，也不单是此类。”
“好，既然我亲自来了，没有看着人家耀武扬威的道理。”庄冥平淡道。
他六年之间，成为淮安首富，可不是只动动嘴皮子，全靠派遣陆合等人去拼命从而博来的财产，他在生意场上，自有他的本事。
“公子有办法？”岳廷眼前一亮。
“这是他们最后一个月得学府供应的疗伤药？”
“是的，昨日才到。”
“买药可有限制？”
“没有，他们巴不得生意兴隆。”
“咱们的优势是什么？”
“连贯六地，财力雄厚。”岳廷正色道。
“那就用财，压住他们。”庄冥沉声说道：“陆合、白庆、柳河、你们都是生面孔，去对面买尽了所有学府的伤药，回来之后，价格减半，售卖出去。”
“这……”岳廷顿时错愕不已，挠了挠头。
“伤药亏本，但招来生意，自有其他药材补回损失。”
“可是……也不划算啊，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嘛？”
“可知名声否？”庄冥淡然道：“咱们的伤药足够便宜，而他们一家独大时，药物却甚为昂贵，自有人对比两家，心中不悦……这是长久的生意，名声口碑皆不能差，懂了么？”
“好像……懂了？”岳廷呐呐道。
“照公子吩咐，咱们这个月未必能赚多少，但名声会好不少，至少没有损失。”柳河轻笑道：“但对方就不一定了。”
“既然如此，从后门出去，换身装扮。”
庄冥挥了挥手，道：“去罢……”
他声音才落，却眉头皱起。
而陆合等人，却也对视了一眼。
岳廷低声道：“是咱们的人。”
声音才落，便已有人来到了后院。
“岳爷，执令大人送来请柬，今夜设宴，广邀各方。”
“嗯？”岳廷接了过来，看向庄冥，道：“这是当地的父母官，跟咱们关系不浅，大约是听闻我去迎东埠，迎来了公子一行人，想要探一探虚实。”
“那便赴宴。”庄冥点头道。
“另外……”送信的那人，迟疑道：“听说江地的这位执令大人，不单邀请江地境内，另发了一封请柬，往外地的庄氏商行分支，给了郑元山管事，”
“嗯？”
岳廷面色微变。
庄冥目光稍眯。
在场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一帖发两家？”
岳廷脸上闪过一抹怒色，道：“将公子置于何地？我倒要看看他郑元山敢不敢收！”
第百零三章 人心易变,忠心亦改
“好算计。”
庄冥闻言，微微一笑，说道：“看来这位执掌江地正令的官员，是要考量我的能耐……在福老之后，若我接手，却本事不如郑元山，无法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也许这江地的生意，他便想着该放郑元山过来接手了。”
陆合及柳河俱都面色不甚好看。
只有白庆，抬起独臂，摸了摸脑袋，说道：“怎么？”
岳廷面色冰冷，说道：“根据这里的风俗，大摆宴席，发出请柬，庄氏商行各地分支，本为一家人，他单发一张，但去多少人，去什么人，我们自有考虑。放在东胜王朝，除非兄弟分家，否则也没有一家出二贴的规矩……”
“但现在他发了两张，又算什么意思？”白庆问道。
“什么意思？”岳廷沉声道：“若在以往，福老与郑元山，也算地位等同，平起平坐，他发二帖，不算逾越……但今日公子亲自到此，地位自然高于他郑元山，而这两张请柬，一张到了禾地，一张到了公子手中，岂不是说，他与公子地位等同？”
“这位执正令的大人，可以说推托，说是不知公子身份。”陆合说道：“公子才是庄氏商行真正的主人，郑元山若敢接下，便是将自身的地位，拔高到了与一样的高度，也算确立了他的自立之心。”
“既然设大宴，便不可能不识礼数，这是东元境的风俗，他自然该知晓，此举是主次不分。”
庄冥笑道：“执令者，明知如此，还是发了两张，要么算是挑拨离间，要么是真的把郑元山看得极重，而不低于我。”
他轻笑了声，看向天空，负手而立。
郑元山收到了请柬没有？
郑元山是否知晓？或者……这甚至是他与江地执正令所商议而决定的？
若是如此，便也代表，郑元山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不愿意屈居在他庄冥之下了。
曾经甚至愿意为了他去赴死的心腹。
如今已成了野心勃勃，试图自立的叛徒。
在这一瞬间，庄冥甚为复杂。
但却也没有被人背叛的恼怒。
他只是叹息了一声，不免心生感慨。
在东胜王朝之时，无论是郑元山还是袁涛，都算是忠诚之士，也正是因此，才会被他派遣出来，与福老和岳廷等人，一同出海，开拓在天御福地的生意。
“但是……”
庄冥轻声道：“人终归是会变的啊。”
天御福地，太过于广阔。
无穷机缘，无穷变化。
当你见识到了更加广阔的天地，意识到了故乡是一座小池塘，你还会将自己多年打拼下来的家底，向池塘中的来人，双手奉上么？
当你知道你曾经所效忠的人，其实只是井底之蛙，只是真正强者眼中的蝼蚁，你还会对他死心塌地么？
当你有机会成为巨人，一脚就能踩死这只蝼蚁，你还会对这蝼蚁，产生敬畏么？
当你站到了高处，具有的力量已远胜于曾经的主人，视之如蝼蚁，你还会继续听命于这只蝼蚁，而为这只蝼蚁，去出生入死么？
——
东元境，第七府，禾地。
“江地的正令大人，送来了请柬。”
郑元山缓缓说道：“除此之外，他给江地的庄氏商行，发了一封请柬，给福老的……不过如今众所周知，福老将死，这封请柬其实是给公子的。”
袁涛面色微变，道：“他的意思是？”
郑元山低沉道：“江地正令，他要试探我的胆量……”
说到这里，他负手而立，道：“那老家伙，执掌一地，十余城皆在治下，他权势之高，不亚于淮安十六府的任何一位府尊，也是个老狐狸，他想必是想要让我直面公子，看一看我与江地庄氏商行新来的掌权人，孰高孰低，谁能得他支持。”
袁涛迟疑道：“真要去赴宴？”
郑元山点头说道：“既然决意要自立，没有理由避而不见。此外，江地的生意，我本也想要接手，便不能让这老家伙看轻了。”
“若此次不去，那老家伙就会断定我胆量太小，气魄不足，惧怕庄冥。”
“这一次去了，才算下定决心。”
郑元山深吸口气，说道：“袁涛，将你手下的人都带上，公子一向心狠手辣，只怕不会顾念旧情，免得半道之上，被他截杀。”
袁涛惊道：“这里是大楚王朝，律法秩序，犹比东胜王朝，更为严谨，他初来乍到，怕是不敢罢？”
郑元山沉声道：“你越是觉得他不敢，他就越有可能这般行事……以他的谋划，若真要伏杀，你当这些公差，便能查到他派人行凶的罪证么？”
袁涛心中陡然一凛，道：“我已招揽宗师二人，连我在内，三名宗师……此次让他二人随行，再备三十名好手。”
——
半个时辰。
福老已经苏醒。
身体也逐渐恢复。
余下的药力，不但恢复他的伤势，更能够积存下来，增益生机。
这一枚九阳还真丹，不单是疗伤圣药，也是延年益寿的丹药。
“公子……”
“不用起来，躺着休息。”
庄冥伸手，按下了他。
福老的目光，落在他的双腿上，顿时有些激动。
这些年来，他在大楚王朝，也搜寻过许多伤药，但都难以治愈陈年旧疾……尽管他也知晓，上层人物，必有宝药，奈何发展数年，也只是遍及六地的民间商行，未能接触到更上层的人物。
“霜灵跟你说了？”
“嗯……”福老忙是点头，激动万分，道：“公子养成蛟龙，横扫万军，更斩杀仙神，放在这大楚，也是仙神般的存在。老奴早知道，公子不是寻常人，未有想到，公子竟是天上人，只在东胜王朝，便有了这等成就，如今有公子前来，老奴便放心了。”
“嗯，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庄冥坐在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些年间，为了积蓄底蕴，无论你我，都在红尘俗世，摸爬滚打，勾心斗角，受明枪暗箭，到了今日，大势已成，便不用过多担忧了。”
“公子……”福老忙是又道：“听说江地执正令，发了两张请柬？”
“不妨事，你伤势刚好，好生休息，余下的事情，我亲自来办。”庄冥说道。
“您初来此地……”福老还是有些犹疑。
“我亲自出面，你还不放心么？”庄冥笑道：“放在以往，蛟龙未成，初到此地，我自当谨慎万分，往八方探查，不过现在，神力在身，何惧之有？只是初来乍到，目前对这大楚王朝的皇室和东元境的仙门，确实还不清晰，故而不好莽撞，践踏他们定下的律法……若是换作其他地方，我今日便已扫平了所有与我等为敌的势力。”
“嗯……有此神力，确实无所畏惧。”福老这般感叹，他未有想到，公子竟有如此神力而来，这一次已不单是凭借公子的智计，更是有着镇压八方的实力。
“不过这位执正令，你看他如何？”庄冥问道。
“东元境，数百地界，每一地都不亚于淮安十六府，江地也算颇为广阔，生意也算繁荣，所以，他虽然只是一地的父母官，但权势却不小。”
福老正色说道：“老奴与他打过多年交道，深感此人老谋深算，也心狠手辣，比起咱们淮安十六府的广府高大人，还要更贪财……他本人习武有成，但只是凝就劲力，武道第一重而已，可麾下公差甚多，踏足武道宗师级数的，明面上就有十三人。”
在东胜王朝，几乎一代才有一人的宗师，在这里却并不罕见。
关于这点，庄冥倒也并不意外，毕竟天御福地更为广阔，所谓人杰地灵，天材地宝更是不少。
除此之外，官府辖下的学府，有炼药阁，对外出售诸般药类，不乏助益气血之物。
东胜王朝的宗师，多是凭借自身苦练而成，便如陆合，在生死关头，才聚合大势……而如岳阳一样，武道造诣已足，但气血积累不足，得了金丹真人的鲜血沐浴，才得以突破。
但是在这里，助益气血的丹药，在武林之中虽然少见，但也并非绝无仅有。
岳廷、袁涛，也都是得了这样的丹药，加上自身造诣，才晋升了武道宗师……他们二人来到天御福地之前，实则也就等同于柳河的地步。
“除此之外，他的正令，似乎也不凡。”
“哦？”庄冥眉头一挑，道：“如何？”
“每一地，由中元境的京城，也就是大楚王城，颁发二令，一正一副，好比咱们东胜王朝的官印。”福老说道：“所以每一地，有二位最高掌权人，一人执掌正令，一人执掌副令，听闻这令牌，不单是信物。”
“听闻？”庄冥淡然道：“你听过什么传闻？”
“去年在‘方’地，执掌方地副令的那位大人，因洪灾而前往灾地，身边只有四名护卫，半道出了一头猛虎，那四名护卫，敌不过猛虎。”
福老低声道：“但是这位副令大人，取出方地副令，便惊退了猛虎……在当地之中，广为流传。”
停顿了下，福老说道：“此类故事，均是不凡，都说各地的官员，都是朝廷命官，所以各地之处，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不敢肆意妄为，残害苍生。”
庄冥微微点头，心中暗道：“中元境的大楚王城，所颁布的‘官印’？是如法器般的存在么？”
第百零四章 叛我者!斩! 贺盟主‘天下谁人不识君、\’
江地。
正尊楼。
今日江地执正令大人设宴，宴请江地境内各家商行，以朝廷新政，而共议大事，关乎各家下半年的生意命脉。
“郑元山到了。”
“接替福老鬼的那年轻人呢？”
“他还没到。”
“好大的架子。”
执正令的这位大人，已年过花甲，只是眼神明亮，缓缓说道：“其他人大多齐了罢？”
旁边那人应道：“来了八成，还有几家未到。”
他年约半百，神采奕奕，腰间挂令，赫然是江地副令。
江地正令徐徐吐出口气，道：“一刻钟前，本官接到了一道消息，就在桌上，你仔细看。”
腰挂副令的这位，当即一愕，取过那信件，面色顿时一变。
“这……”
“你我的顶头上官，已经换人了。”
——
正尊楼显得十分热烈。
实际上，能够受邀到此的商贾，他们名下的生意，都已是规模不小。
要么是当地的家族，要么是如庄氏商行一般，遍及各地的大型商行。
而他们的消息，实则也极是灵通。
“郑元山来了，从‘禾’地过来的。”
“听说咱们江地正令大人，发了两张请柬？”
“是啊，看来从海外过来，接替福老鬼的那个年轻人，身份不算高，至少郑元山敢接请柬，便不低于他。”
“倒也未必，郑元山跟福老鬼，今年以来，可是不大和善，也许……是决裂的时候到了。”
“静观其变，今夜大约有好戏看了。”
“这倒也是。”
——
郑元山奉上一份礼物，便也入座。
袁涛跟随在后，神色肃然。
“公子还没到。”
“不像他的风格。”
郑元山沉吟道：“他虽然心高气傲，但在外人面前，却从来展现出温和甚至谦卑之状，而寻求合作，得受利益。这江地正令大人设宴，放在东胜王朝，比广府高大人设宴还要更隆重，他想在江地立足，没有理由端架子……”
袁涛迟疑道：“那……”
郑元山吐出口气，道：“等着。”
庄冥来得晚，他也松了口气。
若此刻直面庄冥，倒也不知该如何与之交锋。
现在安静下来，倒可以仔细想想。
说到底来，只因当年在他庄冥麾下做事，敬畏之心太重，至今挥之不去。
论实际来说，他庄冥也就是东胜王朝那偏僻地界的商贾而已。
“以我三地的势力，比福老鬼留下的三地势力，也不逊色。”
“我没有道理会低他一头！”
“何况，我比他更具优势。”
——
正尊楼外。
庄冥看向前方，微微一笑。
前方灯火通明，显得极为热闹。
不过礼仪风俗，衣着服饰等等方面，着实差异大了些，此刻也仍有些不适应。
“公子，到了。”
“走罢。”
庄冥当头而行。
在他身旁，正是岳廷与陆合，两位宗师。
至于白庆跟柳河，则留在商行之中，跟福老交流，继续熟悉这东元境。
——
“庄氏商行的人来了。”
“岳廷在他右侧靠后位置，这年轻人果然比岳廷身份还高么？”
“啧啧啧，难得，桀骜如他岳廷，居然会低头？”
“更难得的是，此人看起来比岳廷还要年轻。”
“咱们先探一探，这位即将接替福老鬼的年轻人，究竟是真正的人才，还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庸才？”
“不忙，有人比咱们先探的。”
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来人的身上。
而庄冥神色如常，视而不见。
他微微偏头，看向岳廷。
岳廷提着礼物，放到了前方，旋即说道：“这是我庄氏商行的当家，送与正令大人的见面礼，你记下来……我们庄氏商行的位置，放在哪里？”
收礼这人忙是起身，应道：“几位进楼，自有人引领。”
岳廷微微点头，退了回来，在庄冥身侧稍后半步停下。
庄冥往前而行，嘴角渐渐浮现出笑意来。
因为就在他的前面，有着熟悉的人影。
年过花甲的郑元山，衣着盛装，威严厚重。
正当盛年的袁涛，气态沉凝，势如烘炉。
两人的目光，俱都极为复杂。
“一别数年，恍如隔世。”
庄冥停了下来，含笑道：“二位可好？”
场中各家主事人的热烈交谈，顿时安静了下来。
整个场面，显得十分寂静。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那边。
平静之余，似有寒气迸发。
“见过公子。”
二人起身，尽都施礼。
——
二层楼上。
“看到了么？”
“看到了。”
“来人的身份，在他们本土，果然高于郑元山。”
“但现在看来，郑元山自立之心，也是铁了心的。”
“继续看着吧。”
“可要招护卫？莫要当场斗了起来……”
“他们两家，终归只是商贾，敢扰本官的宴席？”
正令大人略带轻蔑，道：“你亲自下场，以副令镇住场面，若有妄动，谁敢动手，便缉拿入狱，秉公执法即是。”
副令沉吟道：“谁先动手抓谁？”
正令大人偏头过来，道：“谁敢动手抓谁！”
副令迟疑道：“若是对方先行动手，余下一方不得不自保呢？”
正令大人淡然道：“大楚律法，谁敢动手，抓谁！”
副令肃然道：“明白了。”
不论谁先动手，只要胆敢动手，哪怕是自保，照样抓了！
先是各打五十大板再说！
——
宴席尚未开始。
但气氛已是极为沉凝。
庄冥似也没有察觉周边的目光，只是看着眼前的两位故人。
曾经的心腹，如今的叛徒。
人心复杂，渊深莫测。
眼界的开阔，改变了人心的忠义。
真要说来，也真难以视二人多么穷凶极恶，可是……为何他们就不能与福老和岳廷一样，保持初心呢？
“你们如今，有何意念？”
庄冥负手而立，忽然问道。
场中的气氛，愈发沉寂。
郑元山想过要如何与这位曾经的主子交锋，不过却也没有想到，以往城府深沉，言语行事，皆是捉摸不透的公子，这一次竟是如此直截了当，第一句话，便直指问题所在。
只一句话，便逼迫他选定立场！
依然还是同伴？
或已变为敌人？
“公子……”
郑元山施了一礼，低沉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公子。”
袁涛亦是施礼，道：“公子安好。”
郑元山抬起头来，神色肃然，昂首挺胸，沉声道：“庄冥，这海外的生意，是我亲自打下来的，不可能拱手送你……你若愿意，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庄冥轻叹了一声。
岳廷脸色阴沉。
陆合默然不语，只是伸手握上了刀柄。
“井水不犯河水？”
庄冥淡然道：“你的家底，是我给的，你的根基，是我给的。”
郑元山低沉道：“当年借你根基，站稳在大楚东元境，我还你十倍。”
庄冥忽然笑了声，道：“你打拼下三地生意，原本居功至伟，可惜了……”
他拍了拍衣摆，神色渐冷，道：“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你，此来海外，为我开辟商行……而今你要叛我，与我分割海外生意？”
郑元山微微退后，道：“我承认你智计无双，是为郑某生平仅见，但这里不是东胜王朝，你初来乍到，江地之内，你都未必站稳，想要收拾我这里……就怕你全盘溃败！”
说到这里，才听郑元山说道：“你若答应，立下毒誓，不与我为难，那么近期三地之事，我不给你添乱。”
庄冥哈哈笑道：“你太过于看重自己了。”
说完之后，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商人，神色平淡。
郑元山不但太看重他自己，也高看了江地这群商人。
或者说……郑元山太低估他庄冥了。
——
“好，今日既然定下立场，今后好自为之。”
庄冥收回目光，这般说道。
陆合看着曾经共事的两位同伴，脸色渐渐冰冷，手中握住刀柄。
他宗师气魄，强悍绝伦。
他的宗师，比岳廷和袁涛的宗师，都要更强。
他是在东胜王朝那片地界，凭借自身之力，聚合大势，生死游走，而成就宗师。
此后借助神血沐浴，更进一筹，近乎巅峰！
放眼整个大楚王朝，在道印上层之内，在武道三重之中，庄冥也称他已是最为顶尖的一列！
此刻他心中震怒，散发出来的威势，杀机近乎凝结。
而袁涛心中一凛，武者本能，让他不禁抽刀出鞘，护持在前！
“你敢！”
陆合见状，蓦然一声冷喝，刀亦出鞘！
顿时寒光闪烁！
杀机交锋！
在场众人，不由得为之震动。
场中凝滞了片刻。
——
“大胆！”
只见一人走来，腰挂副令，喝道：“此乃江地境内，你等敢在正令大人的宴席上动刀，将正令大人放在何处？”
他徐徐走来，分明只是个书生般的文官，然而气势恢宏，竟是摄人心魄。
庄冥目光微凝，看了过去，目光复又落在他的腰上。
那就是江地二令之一，副令？
果真是法器！
此人只是凡夫俗子，得此法器加身，言行举止，皆有气度，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慑服人心。
在阴暗的层面中，亦能驱退阴魂鬼怪。
“陆合，不得莽撞。”
庄冥如是说道：“收刀。”
陆合微微点头，便准备收刀入鞘。
但就在这个时候！
袁涛只觉浑身一僵！
仿佛凝滞了一般！
他的气血，凝滞不畅！
他的背后，似乎被撞了一下！
然后便持刀朝着陆合扑了过去！
“你敢？”
副令大人怒喝一声！
众人为之惊呼！
谁也未曾想到，在副令大人出面，在这正令大人的宴席上，袁涛竟敢动手？
而就在这时，被偷袭的陆合，神色冰冷，归鞘一半的刀，再度出鞘，划过一道寒光。
寒光之中，伴随血光！
袁涛的头，被斩了下来！
一名武道宗师，当场毙命！
()
全本
第百零五章 江地法令,分量太轻
正尊楼。
江地正令大人的宴席上。
终于还是动了刀，见了血。
这一尊武道宗师，在凡尘俗世中，堪称巅峰的存在，就此身亡！
“他怎么敢？”
众人无不惊呼，难以置信。
场中的气氛，凝滞到了极点。
而郑元山更是如遭雷击，无法置信。
——
庄冥背负双手。
有一道细如发丝的影子，钻入了袖中。
正是他以蛟龙之力，镇住袁涛的气血，并撞了他一下。
陆合顺势抽刀，一位强大的武者，便身首分离。
“大胆！”
副令大人怒视陆合，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本官面前杀人？”
而在此刻，众多公差，均已围了上来。
在这大楚境内，有资格担任公差的，均是凝就劲力，武道登堂入室的人物。
此刻围上来的，不乏二重境界，且明面上的宗师级强者，便有六人。
这在东胜王朝，便是聚集了大半个武林的底蕴。
但在这里，只是一地官府的公差，而且……到场维持正尊楼秩序的公差，只有江地境内公差的二成人数。
“他要杀我，我总不能束手待毙罢？”
陆合收刀入鞘，道：“我是自保，在场之人，皆是见证。”
副令大人沉声道：“自保不自保，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拿下！”
众人尽都围上，准备动手。
陆合看向庄冥，略有询问。
庄冥微微伸手，道：“副令大人，这江地境内的律法，是大楚王朝定下的，可不是你定下的罢？”
众人的目光，愈发感到惊异。
来到江地接替福老鬼的，究竟是什么人物？
初来乍到，便敢在江地正令大人的宴席上，当场杀人？
更敢当场顶撞副令大人？
如此胆大包天，莽撞至极？
“你……”
副令大人脸色冰冷。
他也受过福老的好处。
说到底，庄氏商行再势大，也就是民间商行。
此人来接替福老鬼，竟敢如此顶撞他？
自古民不与官斗，商者也是民之一。
“论起律法，即便自保，但涉及凶杀，须得细判。”
就在这时，有一人徐徐而来，年过花甲，他腰间挂着一令，赫然是正令。
众人纷纷施礼，口称正令大人。
庄冥亦是微笑道：“这位便是正令大人？”
花甲老者说道：“是我。”
庄冥略微拱手，道：“我名，庄冥，是为庄氏商行之主。”
江地正令露出异色，不单是他，那位副令，以及其他人，均是露出惊异神色。
他们都猜测，这年轻人是庄氏商行在其本土的掌权人，或许是真正主人的后辈，或者是身份更高一级的管事，未曾想到，竟然真是庄氏商行之主？
数年之前，他才几岁？
福老鬼和郑元山，岳廷与死去的袁涛，都是他派来的？
“真是年少有为。”
江地正令感慨了声，又看向地上的尸首，近前去，低声道：“有魄力，够狠辣，可惜鲁莽了些，不如福老弟沉稳。”
庄冥含笑道：“正令大人以为如何？”
江地正令缓缓说道：“你的人当场杀了袁涛，我江地官府，有权将他缉拿入狱，彻查此事……若查实故意杀人，当斩！若不能查实，可放！彻查此事，限期为一年！”
也即是说，虽然是自保，在场众人皆知，但若较真，按照律法，江地官府，依然可以将适才杀人的陆合，关押一年。
庄冥只是笑了声，却没有回应。
江地正令负手而立，道：“不过，既然众目睽睽之下，都知晓他是自保，本官便也不收押了。”
庄冥徐徐说道：“正令大人，秉公执法，亦能法外施恩，正法亦有人情，着实佩服。”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回应。
江地正令目光微凝，又道：“收拾一下。”
副令大人忙是点头应是。
而郑元山脸色苍白，看着当场被杀的袁涛，此刻心中已是震撼无比。
当年的故人不多了，而袁涛是唯一站在他这一边的。
也是他最信任的宗师。
但是公子到此，便先杀了袁涛。
而且不是他想象中那种暗中埋伏，抹除线索，死无对证的袭杀举动。
而是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下，在正令和副令两位大人的面前，便杀了袁涛这么一尊宗师！
如此凌厉的手段，完全不像是公子往日的行事作风。
但却又让他更加感到心寒。
他更加看不透这位公子。
可又更加深刻认识到，公子的心狠手辣。
——
在场之内。
气氛极为凝滞。
“杜氏家主……”
“别提了，别提了。”
只见这中年人苦笑了声，略带自嘲。
适才庄冥来之前，他便收到消息，自家名下的药馆，被人买尽了学府的疗伤药，但庄氏商行的药馆，却都出现了疗伤药，价格仅存一半。
他顿时便明白了这是庄氏商行的手笔。
福老鬼只剩半口气，岳廷不是做生意的料。
事情发生在今日，而今日岳廷又接来一位掌权人！
他本是十分气愤，此人手段太阴毒了，正要在这里会一会他。
可见了这个场面，如何还敢会一会他？
宗师级数的袁涛，当场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那郑元山已惊得脸色发白。
而现在江地的正令大人，连最基本的收押审问，都省了下来……这岂不是对庄氏商行，释放善意的意思？
“这年轻人，不按常理行事，当场就敢杀人，不能打交道。”
杜氏家主神色复杂，如果今日是福老鬼，他倒是全然不惧，但心里会十分忌惮。
可是这个年轻人，他倒是真的畏惧。
只不过，一个如此冲动的年轻人，却也不如福老鬼沉稳。
逞一时之气，怎能长久？
“过刚易折，他迟早完蛋。”
——
宴席的气氛，在杀过人之后，是完全不同的。
但庄冥似乎完全不觉。
江地正令也是谈笑如常。
而岳廷与陆合，却也都有些心绪复杂。
岳廷最初来到东元境，视袁涛为同伴，互相扶持，只在今年，却开始忌惮对方，隐约生出敌意，但终归曾是并肩前行的同伴。
而陆合与之，关系甚好，今日又是亲自杀了对方，同样有些不大好受。
“福老弟今日如何？”
“福老恢复得不错。”
庄冥说道：“他老人家伤得重，不过我庄氏商行的医师造诣高，这东元境的宝药也甚多，逐渐恢复当中，今日已经能够下床行走，想必这两日便能完全恢复。”
江地正令神色异样，却也只是点头，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他目光扫过了郑元山的所在，掠过一抹复杂神色。
庄冥神色不变，只是饮了杯酒，放了下去。
而在他心中，微微沉了些。
这位江地正令，反应有些不对劲。
他袖中的蛟龙，收敛了气息。
但依然能够感应到，从那正令上传来的压迫感。
这是一件颇为不凡的法器。
——
郑元山坐在那里，神色依然恍惚。
公子这一手，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江地正令的反应，也同样太过于出乎意料了。
“数年不见，庄冥竟然一改往日作风。”
“他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悉，凭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只是为了立威么？”
“以雷霆手段，杀鸡儆猴，用袁涛的人头，来震慑江地各家商贾？”
“可是……”
他心中有太多的迷茫，然而到了最后，终究化作了兔死狐悲的凄凉。
与他同行的袁涛，终归是死了。
庄冥行事素来曲折，阴谋计深，此次以雷霆之势，如此凌厉，必有依仗。
既有深沉谋划，又有凌厉手段，他愈发看不透这位曾经的主人了。
他也愈发……惧怕……
“力不如他，智不如他，早年更效力于他，我已被他此举，震溃了心气……”
郑元山微微闭目，深吸口气，心道：“唯周家，能保我！”
本以为在更为广阔的大楚王朝混迹数年，眼界高过了东胜王朝，并已高过了庄冥。
但今日的庄冥，却在大楚王朝的土地之上，动此雷霆手段！
他蓦然醒悟过来，在数年之前，便派遣他们来大楚的庄冥，眼界何曾局限于东胜王朝？
瞬息之间，不由苦涩。
——
此时此刻，江地正令大人，与众人规划今后的商机生意，侃侃而谈，似乎全然忘了适才的场面。
只是他目光偶尔扫过庄冥之时，仍有一分悸动。
就在袁涛被斩之时，他的正令，动荡了一瞬。
江地的正令，与江地境内诸事，均有关联。
但先前动荡的一瞬，似是代表着……有强大的力量。
“袁涛如何胆大包天，敢在此处动手？”
“堂堂武道宗师，若真要动手，何至于被人一刀斩杀？”
“这人不是鲁莽冲动，而是他有着极强的底气。”
“能够让福老鬼和郑元山都听命于他，岳廷服气，袁涛惊惧，怎么可能只是个年少轻狂之辈？”
“可惜他来自海外，难以探清他的底细，不能探查他的事迹与过往。”
“但此人……不但本事高，且手段神鬼难测，下手也狠，若他长久接替福老鬼，在我江地境内，确实要慎重了。”
江地正令这般想着，此次宴请的表面正事，已到了尾声。
——
美酒佳肴，均试过一遍。
庄冥轻轻放下筷子，平静道：“宴会快散了，咱们准备回去了。”
岳廷错愕道：“不是要拜会正令大人么？”
何止是拜会正令大人？
既然公子亲至，要亲自过问本地的生意，与本地的其他商行，也总该要留个印象才是。
如何此刻便要准备回去？
“回去再说。”
庄冥神色如常。
这老家伙，城府太深。
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明显偏向他庄冥。
但真的是偏向么？
庄冥轻拍了下衣摆，心道：“江地的法令，分量轻了些，不足以让我动太多心思。我倒要会一会，那执掌十地的掌印府尊，且看他的官印，有多沉的分量。”
第百零六章 三府变天!庄冥志远!
宴席尚未散去时，这正尊楼的事情，便已经传开。
有庄氏商行的人，将其中经过，报了回来。
“陆爷当场斩了袁涛？”
柳河顿时错愕，露出惊异神色。
公子一向谋定而后动，三思而后行，做事手法，多是深沉曲折，令人捉摸不透，往往是设局坑杀敌人于阴暗之中，令对方势力溃散，分崩离析。
也不乏有些时候，伏杀敌人于偏僻之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抹除线索，全无对证。
这般行事的公子，如何初到此地，大庭广众之下，而显得如此凶厉？
众人面面相觑。
“龙君……”
终是福老笑了声，道：“以往咱们力不能压天下，便在律法秩序内行事，谋划定计，曲折深沉，用各类阴谋计策，陷敌于局中，可如今，龙君伴随在侧，公子之力，可不是以往可比了。”
袁涛也是武道宗师，当场被一刀斩杀，又是在副令大人制止之后，忽然主动出手。
如此反常，大约是龙君的手笔。
而且，陆合杀人，出于自保，也无大罪。
“但这次行事，着实不像公子往日。”白庆略有兴奋，说道：“这倒像是我白庆的风格，看来公子也认可我的行事作风，开始效仿于我。”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公子定然是有所思虑的。”霜灵沉吟了下，轻声道：“想必是公子初来，见局势动荡，而别人看他初来这陌生之地，并且又如此年轻，根基还浅，难免有些轻视……今夜公子当场行雷霆手段，足以震慑众人。”
“不错，公子要立威。”福老含笑说道：“而且公子也算到了，江地正令不敢擒拿陆合，便以此立威，震慑江地各商。除此之外，想必他郑元山，断了这左膀右臂，也只存惊恐之色了……”
“这又为何？”白庆问道。
“他将公子作为敌人，也知公子当年行事手段，必然想方设法，要如何抵御公子。”
福老笑着说道：“未有想到，如今的公子，行事作风，已比当年更为强悍，而且当场敢杀人，必有更强底气。郑元山此刻便会知道，他错估了公子，想必后悔莫及了。”
说完后，他略微抚须，沉吟道：“不过，这还不是公子当场杀人最大的原因。”
柳河思索着问道：“一是在众人面前立威，二是击溃郑元山的胆气，这还不是最大原因？那么真正原因呢？”
福老低沉道：“袁涛作为武道宗师，死得太简单了，虽说陆合厉害，也不该如此简单，暗中必是龙君出手……公子说过，要探一探江地正令的分量，这一举动，是以龙君之力，作为试探！”
公子试探的不单是江地一块正令！
公子真正试探的，更是大楚王朝！
因为这是大楚王朝所颁发的法令！
窥一斑而知全豹！
——
宴席已然散去。
江地正令大人，坐在高位，神色冷淡。
“那位庄氏商行的真正主人呢？”
“宴席刚散，他便走了。”
“倒是好大的架子，来我江地做生意，连我这管理江地的朝廷官员，他都不来拜会么？”江地正令面色冰冷，挥了挥袖，甚为不悦。
“海外俗世而来，乡野村夫之辈，果然不识礼数！”副令被当场顶撞了一回，此刻对庄冥的印象，可谓是极度恶劣，他冷声道：“自视太高，年少轻狂，倒不知福老鬼如何还愿意屈居于他？”
“还真是眼高于顶，怕是在他本土，地位太高，架子端得太久，不知这是我大楚王朝。”江地正令缓缓说道：“不过，即便他来拜会，本官也不可能饶他……”
“大人的意思是？”副令迟疑道。
“郑元山在外等了多久？”江地正令没有回答，却是如此说道。
“一刻钟了。”副令应道。
“再过片刻，召他来见。”江地正令应道。
“大人真要扶他？”副令迟疑道：“今日来看，郑元山才能虽然不俗，却气魄还差，已完全被那年轻人镇住了。”
“气魄源于实力高低，他郑元山本身不足为道，但他背后却还有人。”
“什么？有人？”
“不错。”
江地正令如是回应。
而那副令则是颇为疑惑。
郑元山若有这个底蕴，何至于被福老鬼压制？
“新来的掌印府尊大人，听闻是从世外仙门来的，他老人家先到中元境的京城，得楚帝亲自接见，授予三尊府印，一人掌三府，前所未有。”
停顿了下，这位江地正令大人，沉声说道：“而他老人家随身的一名童子，也被授予主簿之位，执掌第八府的主簿法印，而本官接到消息，这童子本姓周，是第八府‘禾’地人士，其家族在禾地颇为壮大，根基深厚，而郑元山的庄氏商行，与之家族，有生意上的来往，而且给这周家，送过不少重礼。”
“大人的意思是？”
“别说府级主簿官职原本就高于本官，单是掌印府尊大人的随行童子，便足以让本官重视，所以郑元山不能动。”
“那么今日……”
“袁涛被杀，本官抓他庄冥麾下一名武者，有什么用？”江地正令缓缓说道：“只是假作善意，迷惑了他，让他消去戒心，日后动手瓦解他时，才更有把握。至于郑元山，待会儿见了，你就明白了……”
“真要扶起郑元山？”
“暂缓。”
江地正令平静道：“要看一看，禾地周家崛起之后，对他郑元山是何态度。若是态度依旧，那么可以扶持郑元山，也算通过他，向掌印府尊大人示好的一条路……若是周家都要吞并他，收拾掉他，那他有什么资格，让咱们扶持？”
“大人真是深谋远虑。”
“可惜了……其实比起郑元山，我更喜欢福老鬼。”
江地正令背负双手，道：“至于这年轻人，我不喜欢。”
那年轻人，有胆量，有气魄，够狠辣，若他执掌江地庄氏商行，必将极为壮大，然而，此人气势太盛。
与这样的人合作，他这位高高在上的正令大人，也不放心。
他会时时刻刻，都害怕有把柄被这年轻人拿住，从而受制于对方。
虽然今日初见，但他扪心自问，也着实没有把握，能够镇住这名为庄冥的年轻人。
更重要的是，那年轻人手下斩杀袁涛之时，震动了象征着江地权势的这一块正令！
对方有撼动江地正令的迹象！
这不是一般商贾可比！
对他而言，自己执掌江地，比作山林之王，猛虎之尊，那么一般的商贾之辈，也不过山羊草兔之流。
可这个年轻人，极有可能是披着羊皮的过江龙。
——
马车之上。
“公子这次动手，主要便是为了试探江地正令的分量？”陆合这般问道。
“正是，所谓立威，所谓击溃郑元山心气，都不重要，只是顺手而为，我真正动手，还是为了试探。”庄冥缓缓说道。
“既然如此，公子何不连郑元山，一并干掉？”岳廷问道。
“这是试探，不是决战。”庄冥缓缓说道：“一个袁涛盖得过去，若再添一个郑元山，两人都争相送死，你当在场所有人都是瞎子么？他江地正令，表面给了些宽容，若再杀一人，他也必将动怒……”
“好吧……”岳廷叹道：“其实袁涛只是一介武夫，罪魁祸首还是郑元山，若是杀掉他，局势会更容易掌握罢？”
“杀掉郑元山，他那三地的生意，无人掌控，必然动乱，被当地势力趁火打劫。”庄冥缓缓说道：“若是敌家，击溃对方，自然是好，但是他郑元山的生意，是我庄氏商行的生意，不能乱……”
“公子是想，让郑元山稳住局势，再将咱们那三地生意，全然无损地接手回来？”
“不错，跟郑元山斗得越惨烈，损失越大，因为这是内斗。”庄冥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所有的损失，无论是他那边，还是我们这边，其实都是庄氏商行的。”
“公子想好了，如何无损地夺回？”
“我还没想好，不过福老早有布置，他必然想好了，只是没来得及清理门户，便被人袭杀，今次有我到来，也该动手了。”
庄冥笑了声，看向前方，缓缓说道：“来正尊楼之前，我已让福老掀起他的布置，郑元山尚未归程，便先连夜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一手伸入袖中，抚摸着蛟龙。
他今日试探，总算有了结果。
大楚王朝，果然底蕴不凡，不愧是从仙宗之内脱胎而出的，王朝治下，每一位执掌权柄的朝廷命官，虽非修行人，却都得法器护身，能镇压修行之人。
权柄越高，法器越强。
而执掌江地正令的这位，分量不足。
想必执掌一府官印的那位，便是非比寻常。
庄冥自问，若无蛟龙，还须谋划一年半载。
但如今，他在三日之内，便有把握，踏平六地风波。
此后，再去会一会那位掌印府尊。
“十年之内，庄氏商行，须遍布东元境。”
庄冥微微抬头，看向苍穹，心道：“我蛟龙已成，区区江地正令不算什么，而此地掌印府尊，也非我阻碍……真正值得我重视的，唯有这高居世外的太元宗，以及真正掌控东元境的大楚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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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零七章 掌印府尊,力压俗世 贺盟主‘人倚山而为仙\’!
江地。
庄氏商行。
庄冥回到了这里。
福老等人已在等侯。
“事情如何？”庄冥才下车来，便即问道。
“准备皆已妥当，只等公子下令。”福老应道。
“即刻动手。”庄冥缓缓点头。
“是。”福老吩咐了一声，当即便已有人离去。
“先前在正尊楼，你们都收到消息了？”
“回公子，都已知晓。”
“想必我行事之意，福老也猜到了？”
“仍有不解。”福老低声道，即便真的猜透了，也务必要有所不解……何况，公子行事，一向深远，着实有些难以捉摸。
“何处不解？”庄冥淡然道。
“公子为何不见江地正令？”
福老眼中，确实有些疑惑。
江地甚为广阔，治下十余座城，庄氏商行既然在江地开展生意，如何能不与这位江地正令大人交好？
便是福老，近几年来，也送了不少宝物。
而公子更不必说，他在淮安十六府，与那些官员，均分利益，并在其中，拿捏住了那些官员的把柄，最擅长与官家打交道。
即便是后来，庄氏商行壮大，如日中天之时，公子也不曾端起架子，虽结识了淮安境内的高官，但面对淮安十六府的小官，也同样是颇多礼遇。
何以到此，反而对那执掌一地大权的正令大人，这般无礼？
庄冥平静说道：“在我踏足正尊楼之前，他便已经决意，要把江地境内的庄氏商行，交与郑元山了。”
福老怔了下，错愕道：“什么？这是为何？他不是放了陆合，对我们示好么？”
庄冥挥手说道：“陆合对他而言，一个武者，无关紧要，此人如你所言，是个奸猾的老狐狸，他摆在众人面前的态度，便是假的！他让所有人以为，他偏向我庄氏商行，如若我们尽信于他，便是他对我们下手的时候。”
停顿了下，庄冥又道：“我本以为，是我到此，相互之间并不熟悉，令他忌惮，后来提及你伤势恢复，他仍然未有改变……以我看来，哪怕没有我出现在此，仍是你继续执掌此地商行，他也打算换人了。”
福老惊道：“这又为何？而郑元山他何德何能？”
庄冥沉声道：“这正是我所疑惑的地方。”
顿了下，庄冥说道：“我毕竟初来此地，很多事情还不知晓，没有把握能空口白话说服这位正令大人，与其如此，不如不见，何况……我也确实不将他放在眼中。”
福老迟疑了下，又低声道：“这样……”
庄冥挥手道：“命人去查！郑元山才能虽不俗，但也不如你老人家，而且他的生意，在耀、谷、禾三地，可这位江地正令，为何如此器重于他，准备以郑元山取代你？我猜近期，必是有事，与郑元山有关，连这江地正令，都必须为之重视，而为此改变态度，这样的事情，不会是小事，细查！”
福老当即低声应是，说道：“我即刻让岳廷去查。”
庄冥说道：“让陆合一起，他最擅长此道，也该让他熟悉一下这天御福地的许多事情了。”
——
正尊楼中。
郑元山再度见到了这位江地正令大人。
在他心中，这位江地正令大人，是偏向于庄冥和福老的。
否则，哪怕今日陆合真是自保，按律法来算，也该收押了陆合。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这位江地正令却摆明了徇私。
但此时此刻，这位江地正令，却背负双手，道：“对于接收江地的庄氏商行，你有什么准备没有？”
郑元山蓦然一震，露出错愕神色。
——
而在此刻，庄氏商行内。
庄冥与福老，相对而坐。
“公子如今，是何准备？”
“若无龙君之力，我来此地，须得徐徐图之，与各方合作，交好江地正令，从而平歇乱象，再寻求扩展机缘。”
“而今公子已有仙神之力，那么……”福老露出沉吟之色。
“今日我斩袁涛，震慑江地各商，他们暂时不会妄动，你倾力收回郑元山手中的权柄，三日之内，务必完成。”
“那各地正令大人？”
“无须过多忌惮。”
“公子的意思是？”福老讶道。
“三日之内，平六地之乱，而十日之后，以你的准备，往外扩展！”
庄冥抚着蛟龙，淡然道：“我要十年之内，庄氏商行遍及东元境，为我搜罗这东元境内一切可以用金银买到的宝物。”
福老面色一变，低声道：“公子？这东元境有两百余地，比东胜王朝都要广阔数倍……老奴经营多年，才与郑元山合力，占得六地生意。”
庄冥缓缓说道：“今日的庄氏商行，比之于当年，又何止强大数倍？”
他轻笑了声，说道：“只要与这位掌印府尊大人会上一面，大事便无阻碍，江地正令也不敢妄动……今后，除非大楚王朝亲自镇压，或太元宗压落下来，否则十年之内，遍及东元境，不是难事。”
福老低声道：“东元境有数百地，共二十余府，有些下辖只三五地，有些下辖则十余地，地域之广，几乎堪比一座东胜王朝的疆土。而作为府尊，他们均是地位极高，直接受中元境大楚王城的调遣，这些年间，老奴也未能直面当地府尊，只是与他身边的主簿，有过来往……”
停顿了下，福老又道：“这些府尊，执掌官印，比一地正令，强大得更多。”
庄冥轻笑道：“可有什么传言？”
福老说道：“在‘永’地时，主簿与我提过，十余年前，永地诞生妖邪，连武道三重的武者，都惨遭毒手，被吸干血气，当时府尊亲至，只是随手一挥，官印扫过，便镇杀了这些能灭宗师的妖邪。”
庄冥微微点头，不出所料，一地正令之力，已能震慑道印上层之流的修行者。
而一府官印之力，高于世外，已可比金丹级数的真人。
凡尘俗世的武者，自有官府的公差应付。
而那些阴邪鬼怪之物，手段玄奇的妖孽，便须得以各地府印、法令等宝物镇压。
“说到此次遇袭，老奴也是为了去见这位主簿大人，探听关于东元境那世外仙门的传说。”
“结果如何？”
“讳莫如深。”福老这般说道：“不过，我在他身边，安插了人……其中一个，便是当年随我来的少年，谢归海。”
“我还有些印象。”庄冥说道：“结果如何？”
“谢归海一向聪慧，便也倍受器重，被主簿送进学府，后来得以提升，月余之前传来消息，似乎已接触到了仙门，但近来一月，已无消息。”福老低声道。
“哦？”庄冥露出讶异神色。
“老奴正是为了此事，暗中动身，前去与主簿会见，半道被人伏杀。”
“伏杀你的人，还有指使的人，可有怀疑的方向？”
“老奴下午苦思冥想，大约有了方向，已知晓是哪家对手所为了。”
“可确切么？”庄冥道。
“可以确认，只是对方做事干脆利落，无凭无据。”福老应道。
“无须凭据。”
庄冥冷淡道：“让陆合、岳廷、白庆、柳河尽都出手，必要之时，可动用龙君之力，目前所有与我为敌的，今夜一并收拾了。”
他缓缓起身，道：“若江地正令胆敢阻拦，我便将他擒下，领他去见掌印府尊。”
福老露出惊异神色，道：“他是大楚朝廷命官……”
庄冥说道：“放心，只要我不杀他，便不是大事，而他以凡人之身，触怒仙神之尊，我领他去见掌印府尊，不算违背大楚律法，更是符合太元宗的规章。”
停顿了下，庄冥负手而立，看向前方，眼神稍凝，低沉道：“福老，你虽在天御福地数年，终归还是混迹在俗世之内，看轻了仙凡之隔，或者说……你看轻了大楚王朝与太元宗对仙凡之间的区分，因为他们这些掌权者，本也是高于人间的仙神存在。”
——
正尊楼。
准备回返府邸的江地正令，忽然心中一震。
而刚刚离去的郑元山，跌跌撞撞，匆忙跑了回来。
“正令大人……”
“怎么？”江地正令眉头紧皱。
“他们已经下手了。”郑元山咬牙道：“庄冥下手太快，也太狠，适才我尚未离开江地，便收到了消息，福老鬼在我身边，动了许多手脚，而今以庄氏商行的名义，打压我的心腹，连夜夺了权……我尚未宣布自立，底下许多人仍以福老鬼的庄氏商行为尊。”
“我看看……”
江地正令取过信件，渐渐凝重。
过得半晌，才放下了这封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忌惮这年轻人，而选了郑元山，不算错了，可惜低估了这年轻人。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能与这年轻人合作。
“事已至此，你即便回去，也未必能稳住大局，而且半路怕也有伏杀之举。”
“正令大人的意思是？”
“请他过来，与他讲和了罢。”
“这……”郑元山面色微变，道：“讲和？”
“让你在禾地的周家好友过来，他的名声老夫也听过，想必他会替你解决。”江地正令抚须道：“若不能讲和，有你这位身份尊贵的好友在，便不能以他刺杀你们的名义，先杀了他？老夫是江地的正令，当地的最高官员，案件的审理，不也是老夫的事？老夫说是白的，就是白的，说是黑的，那便是黑的。”
“多谢大人。”郑元山顿时露出喜色，道：“我这便通知他。”
“嗯……”江地正令放下手来，心中暗道：“能不能来，代表着他对你的重视与否，这可关乎你的性命……若不能来，老夫拿你性命，送给福老鬼。”
第百零八章 江地库藏,府级主簿
江地。
庄氏商行。
福老领着庄冥，巡视了当地宝库。
“这些是根据公子给出的名册，所搜罗的各类物品。”
“除此之外，但凡世间奇物，世所难得之物，老奴都尽力搜集。”
“这里有诸般宝药，也有各类飞禽走兽所产生的异物。”
“各类奇异之物，如珍稀玉石，如奇异金铁。”
“还有……”
六地生意，单是江地一处的库存，便比庄冥在东胜王朝的更多。
因为在这东元境，地域广袤，生意门路更广，而且各类天地所生的奇药异物，相对来说，还要更多。
庄冥肩上，蛟龙盘踞。
他感受到了很多灵气。
福老确实收集了很多堪称宝物的东西。
甚至有几种的气息蕴藏，令庄冥都为之动容。
若是尽食这些物事，蛟龙道行还会增长一截。
“这是……”
庄冥停住了脚步，看向一个玉瓶。
福老低声道：“那是从‘方地’的府级主簿手中，重金买来的，极为不凡，助益血气，而岳廷便是吃了一颗，成就武道第三重的宗师。”
庄冥缓缓说道：“确实不凡。”
这是太元宗的丹药！
真正的太元宗弟子所出！
其品阶虽不如九阳还真丹，可那也是金丹级数的真人，所炼制的丹药。
而庄冥的目光，又看向另一件东西。
在场库藏中，两件东西的灵气最盛，那丹药是一种，这块金铁也是一种。
“那是一块异铁，甚为坚韧，不好打造，不过伴随着些奇事，引为传说。”福老说道：“老奴用三百两银子买下来的，后来放置几日，发现院中的草木都枯死，方知此物不凡，故而送到此处……”
“好一块异铁。”
庄冥微微点头。
有这两件物事，他已是十分欢喜。
福老给他准备的库藏，真是极为丰厚。
虽说这只是东元境的红尘俗世，但谁说红尘俗世，便没有宝物？
比如那真龙之眼所化的神石，便也落在了陈王那凡夫俗子的手中，而被他所获。
此时此刻，他运使蛟龙，张口便将那异铁吞落。
但见蛟龙一口吞下异铁，空中游走，复又落在庄冥肩上。
“可比聂平金丹的三成之力。”
庄冥微微闭目，这般感应着。
其实这异铁若得炼制之法，或可炼就一件兵器或者盔甲，但他目前没有炼制之法……而且，吞食这灵气强盛的异铁，益处不见得少了。
五行之中，此异铁属金。
若在未成蛟龙之前，他断然不敢肆意吞食，免得五行失衡。
好比世人，如若火气太盛，不免生出病症，影响心境，为之烦躁，而湿气太重，亦生弊病。
故而五行均衡，颇为重要。
但如今蛟龙已成，再非当年，他便也能以法力炼化，五行均分。
片刻之后，才见庄冥睁开眼睛，又收了那玉瓶，待炼化异铁，再行吞服。
至于这满室的宝药奇物，放在幼龙刚刚开口之时，他定是极为看重，然而如今，对于蛟龙之身而言，这些东西也只是杯水车薪。
但聚少成多，点滴可以成江河。
一丝成长，亦是成长。
“收拾妥当，分类完成，送到我房中。”
“是，公子。”
福老目光看向那蛟龙，露出奇异神色，他一直听命庄冥，搜罗诸般奇物，但心中总有疑惑，公子为何要搜罗这些奇物？单是因为想要收藏？又或是想要转手卖出？
但这些年来，宝物从未展示，也从未往外卖出。
何况，公子一向以高价买来此类异物，若放在外界，反而无人问津。
当然，那些珍奇宝药除外。
时至今日，他老人家方是明朗。
公子一切所为，皆是为龙君所食。
庄氏商行的存在，即是为养龙而成！
——
“公子，消息已然探得。”岳廷双手奉上信件，低声道：“东元境之内，第七府，第八府，第九府，三府的掌印府尊，均受调任，到中元境王城任职……”
“什么？”福老满是难以置信，道：“换人了？”
“是的。”岳廷点了点头。
“怎会如此？”
福老仍有些恍惚，这三位府尊，高高在上，论起实际权柄，不逊色于东胜王朝的皇帝，如今坐稳此位三十年，如何就换人了？
“换的哪三位？”
“只换了一位。”
“调走三位，只来一位？”
“是，消息上称，此人来历神秘，在大楚王城之内，受楚帝亲封，调任三府掌印府尊，其一人独掌三印，辖三府之内，共二十三地，四百余城。”
“这……”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福老和岳廷，在东元境多年，对于高高在上，而从未谋面的掌印府尊，更加敬畏。
那是比东胜王朝的皇帝，还更为高远的人物。
然而如今，一人掌三府？
“很稀奇么？”庄冥坐在高位，手指抚着蛟龙，问道。
“自是稀奇。”岳廷说道：“东元境数百地，总共不过二十余府，每一府的掌印府尊，都可以说是一方霸主……而这位新来的掌印府尊大人，一人掌三府之地，前所未有。”
“此人是何来历？”陆合皱眉道：“楚帝给他如此大的权柄？”
“谁知道呢？”庄冥缓缓说道：“不过，这位掌印府尊，和郑元山，有什么关联么？”
“掌印府尊，高远如神仙，郑元山与他自然没有关联。”岳廷说道：“但是，新任掌印府尊的随身童子，原是‘禾’地人士，他的家族跟郑元山有来往。公子当年说过，一品大臣的门房，犹高七品之官，想必江地正令，是忌惮这一点。”
“不，你没看全，后面还有一点。”陆合冷淡道：“这童子被封为一府的主簿，他本身的官职，便比江地正令，稍高半筹。”
“是因为这个原因？”
庄冥微微沉吟，心中所想的，却不是江地正令，也不是郑元山，更不是那童子以及他的家族。
他此刻所想的是，这位执掌三府的新任府尊大人，本事多高？
有三尊府印，每一尊都超出了道印之上的层次。
这三尊府印集合于一人之身，是否会更强？
而且，这位三府的掌印府尊，会是凡夫俗子么？
根据他今日翻阅典籍，和福老所言的各地传言，他大约推断，各地的掌印府尊，或许有道行在身，普遍是道印级数的修为，但凭借府印，能发挥出近于金丹级数的本领。
那么这位执掌三府的呢？
是不是本身，就更为不凡？
是治世才能方面的不凡？
还是功劳显赫的不凡？
又或是……其本身修为的不凡？
“若是后者，必是金丹真人下界，又独掌三印，便还须仔细些。”
庄冥这般想着，而就在这时。
门外有人来报。
——
“何事？”
“江地正令大人，来了一封书信，是郑元山亲自所书。”
“哦？取来看看……”
岳廷从下人手中，取过书信，送到了公子的手里。
庄冥拆了书信，随手一抖，扫过几眼，便放在福老面前。
福老看了一眼，目光沉凝，道：“此次相请，怕不怀好意。”
庄冥点头说道：“江地正令主动出面，充当中间人，要调和我们与郑元山之间的争斗。”
放在平常，为官之人，作为公正之人，来调和两方的争斗，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如今这位江地正令大人，可不是什么公正之辈。
“若不是公子灵敏，先一步查实了掌印府尊与郑元山之间的联系，此刻咱们仍然不能想到这江地正令大人，为何会偏向他郑元山。”
福老叹道：“而且，从明面上来说，他毕竟在正尊楼饶了陆合，而打压了郑元山，摆明偏向我们……换作一般人的思考，也只会以为，此行对我等有利。”
庄冥背负双手，说道：“既然来了，便去一趟。”
福老等人均有迟疑。
庄冥说道：“龙君跟随，不妨事的。”
众人闻言，这才均是安定了许多。
“那公子此去？”
“探一探虚实。”
庄冥说道：“郑元山必死无疑，他名下的生意也必将收回，关于这点，绝无退让。若谈不拢，就看他们有多少本事了。”
——
正尊楼。
郑元山朝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深深施了一礼。
“多谢周兄来援。”
“无妨，不过区区小事。”
周姓男子笑着说道：“此人初来东元境，闹出如此声势，也真是目中无人，而今我儿作为一府主簿，而我儿的授业恩师，执掌三府……这江地境内，也是他老人家辖下的范围，我理当该来看看。”
郑元山十分感激，他与对方结交，只是生意上的来往，以往只听闻，这周姓男子有个儿子，在外求学，未曾想到，他那儿子竟然得授一府主簿，而他儿子的授业恩师，执掌三府。
这周家一日之间，繁荣兴盛，可谓一步登天。
他郑元山竟也有些水涨船高的意味。
此时此刻，他也总算明白了，为何江地正令大人会看重他！
因为眼前这位至交好友，已今非昔比！
只要这周姓男子，依然承认两人之间的交情，那么他郑元山，从此必将前程无量。
若无庄冥到来，他郑元山必将力压福老鬼。
再过三两年，即便庄冥亲来，他甚至可以将对方视如蝼蚁。
可如今……终究是时运不济。
“请帖发出去了，人手也埋伏好了。”
周姓男子收了收鬓发，笑道：“他若真不妥协……今日杀了他，我保你无事！”
第百零九章 以力破局!杀!
在这一日。
是岳廷跟陆合，护送庄冥到此。
实际上也就是个障眼法。
真正的底蕴，还是蛟龙。
至于岳廷和陆合，虽然都是宗师，但是在这片宗师辈出的土地上，也着实称不上横扫无敌的强者。
——
“大人有令，今日邀请庄氏商行庄冥公子，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谁是闲杂人等？”岳廷闻言，当即大怒道：“老子是脚踏三地，威名八方的玉面白光剑客！你看老子伤了脸，就不认识我这玉面白光剑了么？我来护卫我家公子，你让我等在外头？要是我家公子出了什么事呢？”
“江地之内，律法森严。”那侍卫神色冷淡，说道：“你是信不过大楚王朝的官府？”
“扣下好大一顶帽子！”
岳廷为之冷笑，正要说话，却见公子抬了抬手。
“你跟陆合，在外等侯。”
“是，公子。”陆合应了声，又扯了扯岳廷。
——
院中。
只见三人。
头发灰白，神色憔悴的郑元山。
腰挂江地副令，神色不善的这位副令大人。
还有一个中年男子，衣着华贵，气度昂然，眉宇中满是自傲，他手戴玉扳指，腰束白玉带，比起岳廷，尤为亮眼。
“正令大人不在么？”
庄冥缓缓往前，轻笑一声。
那副令沉声说道：“大人有要事，一会儿便到，本官暂代，以作见证……莫非你认为本官分量不够？”
庄冥拱手道：“这倒不敢，这一地副令之职，也是要朝廷册封，经楚帝亲自批阅，才准许授令的官员，如何会分量不足？”
那副令大人神色这才缓和。
“哪来那么多废话？”
但就在这时，便听得那中年男子满是不耐地挥手道：“小子，你就是闹出风波的庄冥？耀、谷、合三地是你搅弄出来的风波？准备夺走我这兄弟的商行，便也是你的授意？”
庄冥轻笑了声，说道：“这话怪了，本是我的商行，如何是夺？他郑元山是我的奴才，今胆敢叛我，若非尊重大楚律法，我便亲手斩了他！”
郑元山浑身一颤，脑海中闪过袁涛的惨状！
“好生狂妄的语气！”
周姓男子哼道：“年少轻狂，目中无人！今日我告诉你，我儿已是第八府的主簿，他负责维护一府安危，不得动荡，你不过区区商贾之辈，立即断了你在三地的手，还权于我这位兄弟，奉上赔礼，低头道歉，便也罢了……还能留得一命。”
庄冥哈哈一笑，微微摇头。
他见识过很多人。
有些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
有些则是狡诈多变，其心中所想，面上所示，实则相反……如那江地正令，对庄冥看似亲和，实则早已决意，要灭福老所在的商行，送与郑元山。
也有人性情狂放，全然不加掩饰，毫无城府。
也有人性情温和，身居高位，而恪守本心。
当然也有人，仗着一点优势，肆意妄为，狂妄自大。
例如眼前这位，便有狐假虎威之状。
换作一般商贾，甚至是福老亲至，也确实不敢触怒此人。
因为此人的独子，正是一府的主簿，着实招惹不起。
可惜庄冥不是一般的商贾。
“我若不答应呢？”
“你说什么？”
周姓男子顿生愕然。
那副令也颇是惊讶。
而郑元山心中也沉了下去，他熟悉庄冥，便也知晓，这一府主簿之名，镇不住庄冥。
只是三人心中都十分惊讶错愕，这年轻人究竟有什么依仗，竟然连一府主簿，都全然不惧？
周姓男子和那江地副令，对视一眼，只当是这年轻人从海外来，不知府尊之名，不识主簿之权。
但是郑元山却知道，庄冥若是不知一府主簿的权威，他便只会虚以委蛇，暂时拖延，查知主簿权柄，容后再议，而不会立即决断。
而此刻庄冥直言拒绝，便也代表，他庄冥不惧一府主簿。
可福老鬼留下的底蕴，也不过三地的生意，他庄冥凭什么不惧一府主簿这样的高官？
他知道庄冥心怀智计，善于布局，但一切阴谋诡计，也须建立在有足够的线索，足够的底蕴，足够的依仗，足够的凭证，去统合起来，甚至还需要借外力，如律法秩序等，而形成局势。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凭借福老鬼的底蕴，就算再怎么布局，都只是民间商贾的力量，有什么资格抗衡一府主簿？
“你……”
郑元山只觉口干舌燥。
庄冥上前一步，淡然道：“如何？”
郑元山心中沉落，低声道：“我若不自立……”
他心中已经服软了。
公子依然深不可测。
以前渊深莫测的，是他的城府及谋划，如今更添了一项，深藏在暗处的底蕴及实力。
“晚了。”
庄冥轻声道：“这些时日，岳廷处境堪忧，手下也死了人，而你袖手旁观，隐约落井下石……我如今放过了你，如何还定商行规矩？”
郑元山退了半步，脸色惨白。
他一时利欲熏心，葬送了半生忠诚。
而今动武，真能扭转乾坤么？
他不知道，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于是他看向了那周姓男子。
而那周姓男子，也已经反应过来，震怒道：“小子，你好生猖狂！今日既不答应谈和，你便死在这里！”
他伸手一挥，喝道：“动手！”
院中各处，顿时现出人来，共有十二位之多，其中有六人竟是武道三重的宗师境。
那位执掌江地副令的官员，退了一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副令大人，有人要杀庄某，你执掌一地副令，作为此地父母官，莫非要任由凶杀之事，发生在你眼前？”
“今日你刺杀一府主簿之亲属，被周家护卫当场所杀，本官亲眼得见。”副令大人笑着说道：“你安心去罢，福老鬼他们，很快会去陪你。”
“原来如此。”
庄冥点了点头。
众人围了上来。
此刻岳廷跟陆合，他麾下两大宗师，均已被挡在门外。
只有他孤身一人在此。
白衣飘飞，脸色苍白，一身全无习武痕迹，仿佛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杀了罢。”
周姓男子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
当即刀光剑影，骤然而发！
然后在下一刻。
嘭地一声闷响！
仅仅只是一声，就见上前围杀的武者，尽都闷哼出声，全数倒退，仰面躺下。
顷刻之间，七窍流血，胸膛塌陷，已然死绝。
“什么？”
在场众人，无不惊惧。
而副令大人心神大震，连忙低头，只见腰间的朝廷法令，闪烁不已。
而就在这时，那周姓男子，惊慌失措，喝道：“快……杀了他……”
适才让那些寻常武者动手，而自觉杀鸡不用宰牛刀的六大宗师，此刻也面色大变，再无半点作为武道强者的自傲，纷纷联手，攻了过去。
这年轻人适才出手，连他们这些武道宗师，都未能看得清楚。
深不可测的实力！
六尊宗师全然不敢大意，联手而发！
刀剑斩出了狂风劲气，威势凛凛，杀机迸发！
恍惚之间，仿佛整座院落，都被千军万马覆盖了一般。
炽烈的血气，如烘炉一般。
森寒的杀机，如寒夜的霜雪。
“自寻死路。”
庄冥神情自若，背负起双手。
而就在他的身侧，迸发一片光华。
刀剑停歇，攻势骤止。
六大宗师身形尽数僵滞。
旋即喷出鲜血，仰面躺倒。
——
刹那间，场面死寂。
清风吹拂，落叶纷飞。
竟有深秋萧瑟之感。
周姓男子面色骤变，拔剑出鞘，然而他握剑的手，已是颤动不已。
副令大人惊退数步，在他腰间，江地这一块副令，光芒闪烁，隐约竟是颤动，先是绽放光芒，又是逐渐黯淡。
而郑元山，已是浑身颤栗，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色彩，看着眼前极为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影。
在他心中，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年轻人。
纵然智计极高，但自身安危，全靠护卫。
如何今日，连武道宗师，竟也如蝼蚁一般？
这便是他变得手腕强硬，铁血凌厉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已经具有了强大的武力，而不再是靠人护卫，只能坐在轮椅上的病弱之人。
“庄冥……你……”
郑元山张了张口，涩然道：“公子？”
庄冥神色冷淡，说道：“听说你昨夜往耀、谷、禾三地，连发二十七封信件，稳住了福老的攻势，也稳住了三地的生意，差不多了……”
郑元山心中一凛。
然而就在这时。
庄冥伸手一挥。
只见一条长鞭似的尾巴，一闪而过。
那一块副令，霎时间光芒大盛。
周姓男子惊呼一声，只觉那一鞭掀起了狂风，他握不住剑，也站不稳身子，不禁往后跌去。
而就在他跌退的同时，剑刃划过。
正划过了郑元山的喉咙。
鲜血顿时溅射而出。
“你若不发这二十七封信，我还要放你回去，稳住三地生意。既然你以信件，已然稳住了局面，留你性命也无用了。”
庄冥背负双手，眼神中也略有复杂，说道：“你本也是我心腹之一，也算立下汗马功劳，可惜了……”
郑元山捂着喉咙，眼神渐渐涣散，躺倒了下去。
早日如此，何必当初。
数年风雨，历经明刀暗箭，也见识过风浪，才打下了海外的根基。
到头来，一场贪念，一丝野心，终是落得一场空。
而庄冥的目光，移向了另外两人。
“庄冥！你敢在本官面前杀人？”
副令大人面色冰冷，他取下腰间的令牌，紧紧咬牙。
而庄冥只是微微一笑。
副令大人心中一凛。
轰地声音！
纷乱的脚步声，齐齐冲了进来。
有数十名公人，带着长刀，闯入了院落。
“大人……可有何事？”
“来得正好。”
副令大人顿时露出大喜之色，喝道：“给我把……”
声音戛然而止。
他神色骤然一滞。
庄冥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
副令大人手中令牌蓦然绽放出了光芒。
而那位即将跌落在地的周姓男子，身不由己飞了起来，一剑刺向了副令大人！
“快……保护大人……”
庄冥退了数步，面色肃然，喝道：“他要刺杀副令大人！”
噗嗤一声！
那周姓男子，一剑把这副令大人，刺了个通透！
而那副令大人手中的令牌，却也砸在了周姓男子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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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一十章 正令颤,府印暗,玉镯碎,大风起!
江地。
大河边上。
正令大人站在河堤边上。
而他麾下的宗师，以及许多公人，则把持着这一条河。
“大人，没有发现。”
“半点痕迹也没有？”
“这条河流，上下百里，皆已搜过，全无痕迹，属下怀疑，是否在大河上流，未入我江地境内，便被人截下了？”
“不无道理。”
正令大人眉头紧皱。
原本他今日该要相助郑元山，伏杀那名为庄冥的年轻人。
却临时发生了一桩大事，让他不得不放下这民间商行之间的小打小闹，让那位副令大人暂替。
中元境大楚王城的当朝八皇子景王殿下，受楚帝之命，亲自伴随新任的三府掌印府尊，来到这东元境三府之地，却在返程之时，遇见流寇杀人。
景王嫉恶如仇，亲自出手，以道印上层修为，施展道术，屠灭二十六名流寇。
但施法当中，顶上冠帽跌落，沉入河中。
那冠帽是楚帝亲赐，被一条成了精的鱼妖吞下。
河中鱼群甚多，屠灭了大量同种青鱼，却找不到那成了精的小妖。
这条河流，连通二府，流经三地。
江地所在，正是最后一处。
“封锁！下网！”
“不容任何生灵通过这一段河流！”
“无论鱼虾龟鳖之类，全捕捞干净！”
江地正令面色冰冷，那鱼妖本事不高，初成精怪而已，虽有几分精怪妖物的玄奇，但实际上也就只能伤害普通人，但凡练武有成，凝就劲力的武者，血气强盛，便可抵御。
他已派遣六百余人，封锁上下，不乏宗师之境。
只要不是堪比金丹级数的大妖，便逃不过这里。
他正要继续吩咐，然而腰间正令，陡然颤动。
他面色微变，一手按住正令。
出大事了！
有强大的力量！
而且副令毁了！
但凡一地之令，皆分正副二令，均由大楚王朝，楚帝亲自批阅，授予资格。
每一块令牌，都是根据官员本身所制，无人能夺。
而官员若是身亡，令牌内中气息溃散，便只成废物！
“你们继续封锁此处！”
江地正令沉声喝道：“赵统领，率二百精锐，随我回去。”
他心中颤动不已。
王副令在替他办事，助郑元山，屠灭庄冥，伪造人证物证，造成铁案。
如今副令已毁，执掌副令的王立已死。
不就只是围杀一个庄冥么？怎会让王副令都为之身亡？
那可是六位武道宗师，六位武道二重的高手，外边还有六十名公差。
倾尽如今庄氏商行的人手，都无法抵抗这样的围杀！
即便他庄冥真能自保，至多杀了郑元山，他还真敢杀朝廷命官？
他怎么敢杀执掌副令的王立？
而且那姓周的，可是第八府主簿的父亲！
王立死了，那姓周的呢？
庄冥何来这般本领？何来如此胆量？
莫非另有意外发生？
顷刻之间，这位江地正令大人，心中闪过万千念头。
而他却也没有停歇，一手握住了正令，心中震动。
“快回去！”
——
第九府。
但见一个老者，背负双手，看向天空。
他已年过古稀，只是气息收敛，宛如凡人。
才短短数日，像是苍老了许多。
在仙门的底蕴，一朝皆去，才求得一缕生机。
虽然性命得保，也免了刑罚，但仍然不得在太元宗立足，已被摘去内门长老之名，贬为外门长老，而今执掌凡尘俗世三府之地，形同禁锢，为期六十年。
六十年间，不得归返太元宗。
六十年间，太元宗不再赐予任何丹药、宝物、以及法器。
六十年后，可解除三府掌印府尊之权，但想要重返内门，须有大功。
“唉……”
老人怅然一叹，他身着官袍，已无当日道袍。
而在他身后的桌案上，三尊府印，宛如凡物，流光不显。
嗡地一声！
正在这时。
第八府的府印，动了一下，光芒大盛。
然而绽放的光芒当中，有一块地方，黯淡无光。
“这……”
老者转过头来，眉头紧皱，他毕竟初到此地，初次执掌府印，经过仔细辨认，方式沉吟道：“这块地方，象征着第八府的江地？江地正副二令，这是副令？”
这是象征着江地副令毁去的异象。
朝廷命官的“官印”，与自身性命，息息相关。
如今这般异象，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单是江地副令毁去，掌令官员未死。
要么，江地执掌副令的官员已死，副令已成废物。
无论怎样，这都是大事！
需要上禀大楚王城的大事！
老者暗道倒霉，才刚被贬，初到此地，刚到任两天，便出了命案，而且涉及一地副令，这是须得上禀大楚王城的命案。
这是要是传开，还不知人家要怎么看轻了他。
他甚为无奈，终究取过第八府的府印，曲指一点。
“盛儿，速往江地官府所在，查清其副令毁坏之事。”
——
第八府。
江地之中。
只见一个少年，正翻阅当地之事的记载。
他虽年少，看似稚嫩，然而气度不凡。
当地的官员以及公差，最初不免轻视，此刻却也战战兢兢，未敢不恭。
眼前这一位，真是神童！
而这少年，腰间挂着一枚法印，赫然是第八府的府级主簿法印，品阶比一地正令，尤高半筹。
就在这时，法印生出光芒。
“盛儿，速往江地官府所在，查清其副令毁坏之事。”
“什么？副令毁坏？”
名为周盛的少年，顿时一惊，忙是起身来。
而就在这时，他心头一悸。
左手的白色玉镯，蓦然崩开，落地而碎。
周盛脑袋一白，如遭雷击。
那白色玉镯，是太元宗真传才有，他虽非真传弟子，却也曾是内门长老的随身道童，故而得授玉镯……他回返周家，将这玉镯的气息，附在自家父亲身上。
如今玉镯碎裂，便象征着他父亲已死。
“爹……”
周盛脸色苍白，跌坐了下来。
旋即他的目光，又看向主簿法印。
脑海中闪过昨日与老仆的对话。
少爷，您与老爷分别数年，而今任一府主簿之职，也没有闲暇回家。老爷传信过来，甚是想念，他老人家说近日会来江地一行，还请少爷抽个时候，与老爷吃顿便饭。
免了免了，我初任主簿，暂时繁忙，过两三个月，我再回家一趟。
“江地……”
“副令毁了？”
“法镯毁了？”
“怎么回事？”
周盛只觉口干舌燥，旋即眼中迸发杀机，喝道：“集结兵将！往江地一行！”
在他身边，光芒闪烁，隐约动荡。
赫然是道印上层的修为！
——
江地所在。
院落之中。
场面一片寂静。
尸横遍地。
十二名武者，其中六位宗师，皆躺在地上，生息全无。
郑元山躺在地上，双目涣散无神，死不瞑目，而在他喉咙处，鲜血流淌一片。
但在前方，那中年男子，持剑捅穿了副令大人。
而与此同时，副令大人为求自保，也将令牌砸在了中年男子的脸上。
中年男子压在副令大人身上，一动不动，面目已是血肉模糊。
而副令大人被捅穿了胸膛，张了张口，终是颓然无力。
顷刻之间，同归于尽！
场面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怎么回事……”
当头的公人，呼吸不由得凝住，看向了庄冥。
庄冥扫了一眼，只见此人是真正的惊骇，以及发自内心地问话。
这不是江地正令与副令的心腹。
或许也是为了保密，自觉十二名武者，足以要他庄冥的性命，因此其他的公差，并不知晓内中详情。
适才他们听到动静，闯了进来，只看见十二名武者早已躺倒在地。
而那中年男子见得公差到来，顿时飞起一剑，刺杀了副令大人。
与此同时，副令大人手中的令牌，砸碎了那中年男子的脸。
众人亲眼所见，同归于尽。
但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庄冥深吸口气，说道：“此人不明来历，率十二名武者，暗藏在此，忽然杀掉了我庄氏商行的手下，随后你们便进来了，剩下的……你们也看见了。”
那公人脸色变幻，使了个眼色。
众人还是逐渐朝着庄冥围了过来。
适才的场面，他们是亲眼所见。
但是这年轻人，终究是唯一的人证。
不论真相如何，根据律法，须得将此人暂时扣押审问。
“诸位这是作甚么？”庄冥目光扫过众人，这般问道。
“这位公子无须担忧，我等只是按律法行事。”那中年人沉声道：“十四条人命，还有我江地副令大人，此地又只有你一人存活，我等务必慎重。”
“想要抓我？”庄冥说道。
“只是按律法而行。”中年人正色道：“适才的场面，我等亲眼所见，确实不是你动手杀人，而且你也让我等保护副令大人……但我等毕竟是朝廷的公人，须得细察凶案，究竟真相如何，我等不会鲁莽定论，我会让人勘察此地，若一切事情，当真与你无关，江地官府不会冤枉你的。”
“可我还有大事。”庄冥轻叹了声，说道：“不若放我去，我就在江地，有什么事情，传召一声，我自当配合。”
“那就委屈你了。”中年人当即挥手，道：“先绑了再说。”
“不忙。”
庄冥抬了抬手，淡然说道：“你们正令大人想必快到了，我就在这里等他。”
第百十一章 欲擒正令见府尊!
江地风波骤起。
庄氏商行当中。
“报，福老，出大事了。”
“怎么？”福老等人虽然早有准备，也不由得心中一紧。
“公子、岳爷、陆合三人，至今未出，但我等在外，听闻内中动静不小，似乎有喊杀之声。”
停顿了下，这报信之人又道：“而且，此刻江地各方公人，均受调动，上百公差往那边过去，听闻正令大人也从通府河赶了回来，随行二百精锐……还有，‘永’地那边，好像也有兵将，赶来‘江’地。”
“果然……”
福老等人早已预料到，公子仗蛟龙之力，已不会如以往那般忍辱负重，暗中谋划，险敌于无形之间，但此去毕竟是和谈，而和谈的对象，实则是江地正令，而不是郑元山。
所以福老也抱有希望，未必会真的谈崩。
但现在，江地兵将调动，外地也有兵将调动。
终究还是动武了啊。
“可要……”白庆肃然道：“我们前去？”
“不必，我还有大事要你们去做。”福老沉吟说道：“公子既然早有准备，又有龙君之力，我等不要乱了他的布置。眼下重要的是接手耀、谷、禾三地生意，这也是公子临行前的吩咐，咱们要接手那边三地，人手毕竟有限，只单凭你跟柳河，即便入了宗师，想要去相助公子，也无济于事。”
“您老的意思是，袖手旁观？”
“公子事先没有吩咐，便不要妄动。”
“福老说得是。”霜灵点点头，说道：“龙君之力，本已胜过千军万马。”
——
江地正令，率二百精锐归来。
他紧握腰间的令牌，大步而行。
“怎么回事？”他语气阴沉。
“我等也不清楚。”那公人苦笑了声。
“你们干什么吃的？”正令大人怒道。
“听得内中动静，我等便闯入其中，只见已是一地尸首，而那位姓周的先生见得我等到来，忽然持剑杀了副令大人。”
“什么？”
江地正令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幻，道：“姓周的，杀了王副令？”
那中年人苦笑道：“不错，我等亲眼所见。”
江地正令脸色变了又变，道：“那姓周的呢？”
中年人回应道：“死了。”
江地正令蓦地握拳，深吸口气，方是平静，皱眉问道：“死了？”
中年人说道：“他一剑刺穿副令大人，也被副令大人的令牌，砸碎了脸，同归于尽。”
江地正令脸色渐渐阴沉，忽然道：“那庄氏商行的人呢？”
中年人应道：“名为郑元山的那位，也被那姓周的先生，一剑封喉，也死了，只有那年轻人，叫做庄冥的，还活着。”
江地正令握紧了手中的官令，沉声道：“只活了他一个？”
中年人点头道：“院**十六人，连同副令大人在内，十五人身亡，只有那年轻人活了下来，目前仅有他才知晓真相，也是唯一的人证。”
江地正令蓦然挥袖，道：“人证？不是凶徒？”
中年人怔了下，忙是摇头，说道：“我等亲眼所见，不是他杀的人，况且他一个病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何来杀人的本事？适才命仵作勘察，十二名武者是被巨力震杀，而郑元山是被周姓男子一剑封喉，至于副令大人遇刺时更是我等亲眼所见，更不必说……”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什么，道：“对了，我等进入其中，尚未反应过来，还是这年轻人出声提醒，让我等去救副令大人，可惜我等还是晚了一步。”
——
院内。
庄冥坐在石椅上，神色平淡。
陆合跟岳廷，分别在他身侧。
场中十二名武道高手，其中六位宗师，均已死去，加上另外三人……其中一人，郑元山死不瞑目，他是为敌之人，死不足惜。
但想起当年在庄氏商行共事，陆合与岳廷也着实谈不上多么高兴。
完全没有击败敌家，杀死叛徒的那种畅快，只有些许难言的复杂。
“公子……”
陆合迟疑了下，终是出声。
岳廷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多话，实际上，他今年受郑元山和袁涛所制，那点儿情分也淡了不少。
庄冥点头说道：“毕竟也曾为我庄氏商行立功，替他合上罢。”
陆合上前过去。
却有公人拦阻。
“干什么？”
“我见仵作都已经勘察过了，看他死不瞑目，心里不大好受，替他合上，如何？”
“场中一切，任何人不得妄动，何况你家主子最具凶嫌。”
“兄弟……”陆合凑近前去，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倏忽伸手，往他手上递了一块银子。
“嗯？”那公人眉头一挑。
“通融通融。”陆合神色如常，这样的事情，他以前行走江湖之时，最是不齿，后来跟随公子，四处办事，上交官员，下交匪盗，而这一套便也熟门熟路了。
“嗯……”这公人偏头问道：“这具尸首，查好了没有？”
“查好了。”有人应道。
“好。”
这公人看着陆合，挥了挥手。
陆合道了声谢，走上前去。
那公人掂了掂银两，心中甚为满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而岳廷拍了拍剑鞘，心中暗道：“他娘的世道，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又看了看公子，看了看陆合，想起当年那个刚正侠义的武林侠士，心中又道:“他娘的，近公子者……黑得都快跟我一样帅了……“
——
陆合蹲下身子，看着死不瞑目的郑元山，伸手合上了他的双目。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数年不见，便忘了公子是怎样的人物？”
“就算没有龙君之力，公子之谋，也不是你能斗得过的。”
“真以为来到了大楚王朝，便看到了更广阔的世道？”
“当年派遣你们过来的公子，本为天上人，又怎么可能是井底之蛙？”
“利欲熏心，如今的你，死得不冤，只是当年与我等共事的郑元山，才可惜了。”
他缓缓站起，又看向了院外所在。
只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而且人数不低于百人。
院外隐约有恭敬的声音响起，传入了院内。
江地正令大人回来了。
但陆合却没有回到庄冥的身边。
听说这位各地的正令大人，具有神异的力量，能吃掉武道宗师的妖邪都会被消灭。
龙君极为强大，但毕竟正令的力量，还没领教过，须得有备无患。
这里相对来说，临近门户。
若真起了争斗，他要拦住院外的援军，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公子若是要杀出重围，他也可以守住这道门。
那适才收了银两的公人，听得正令大人归来，不断给陆合使眼色，而陆合只当没有看见。
——
院中的气氛，逐渐凝滞了下来。
“大人。”
“大人。”
“大人。”
……
在场的人，纷纷起身行礼，不敢怠慢，恭敬的声音，从院外开始，一声接一声，接连不断。
而江地正令大人的脚步，逐渐临近。
庄冥伸手入袖中，抚弄着蛟龙的头顶肉包。
他这蛟龙之身，如今显露真身，已能长达三十二丈，极为粗壮，不谈经他使来，蛟龙战力会是如何强悍，单论修为，法力之雄厚，已不逊色于寻常的金丹上层人物。
不过，想要再进一步，似乎遭遇了瓶颈，还需要积累，才能一举冲破。
或许下一次冲破，便可以长出蛟龙独角。
待到那时，修为大增，战力大盛。
他将手从袖中缓缓抽出，抬头看去。
院外的那位正令大人，脚步沉稳，脸色如霜。
“庄冥！”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充满了杀机。
“见过正令大人。”庄冥起身来，施礼道。
“你敢杀朝廷命官？”江地正令厉声道。
“大人是要唬我么？”庄冥背负双手，昂然道：“事情经过，我已如实告知你属下的人，想必半途之上，他们也告知了你。在此期间，我未曾动手，你的仵作吏使正在勘验，你善于缉凶查案的属下，也在勘察，他们应该可以推断出真相，而还我一个清白……”
“你真当本官蠢么？”
“大人何出此言？”
“大庭广众之下，袁涛无端赴死，一身宗师武道修为全然未使，死得不明不白，而今你故技重施，真当本官不能奈何得了你？”
“无凭无据，大人要用话术吓唬我，诱我招供？”庄冥轻笑道：“这还不如严刑逼供……”
“袁涛的命是小事，可朝廷命官的命，可不是你说取就取的！”
江地正令的手，按在了他的令牌上。
二百余精锐，围住了这院落。
而院中三十余人，在他身侧护卫，足有九位宗师。
这样的力量，如放在东胜王朝，已能正面撼动千军之众！
庄冥轻笑了声，伸手按了按，示意岳廷与陆合二人不要妄动。
随后他才看向江地正令，脸色渐冷。
“袁涛死了，与我何干？”
“副令死了，与我何干？”
“满院武者死了，与我何干？”
“谁见我杀人？”
“我杀人的罪证何在？”
“我未曾出手，你无凭无据，敢定我罪？”
庄冥看向众人，挥袖道：“庄某尊重这大楚王朝的律法，但你这一地正令，是要践踏大楚律法，还是觉得你便是一地王法？若真如此，说不得便要送你去见掌印府尊大人！”
江地正令退了一步，喝道：“庄冥！你死不悔改！待本官拿下了你，再慢慢炮制！”
他伸手一挥，喝道：“拿下！”
院中公人，尽都围了上来。
庄冥轻笑出声，站起身来。
身上顿有龙吟之音响起。
众人气血尽数凝滞。
连同武道宗师，竟也都气血不畅，举动凝滞。
“果然是修道之人！”
江地正令面色一变，当日他官令动荡，而袁涛死得不明不白，心中便有猜测。
但这年轻人，终究没有习武的痕迹，何况武道至高也不过袁涛所在的武道三重。
这果然是个修行人，且手法极为玄奇！
但他早有所料，也不意外，而且也没闲着。
在之前下令抓人之时，已连踏七步。
此刻他停下脚步，便将手中令牌往前一引。
当即气氛一凝！
第百十二章 借苍天之光,以正令斩此凶徒!
“上禀掌印府尊大人，下官为江地执正令官员！”
“今有江地境内，恶人逞凶，仗道术横行！”
“下官以江地正令，欲斩凶人，保江地安宁！”
“借苍天之光，请府尊准许！”
江地正令大人，连踏七步，将正令往前一按。
——
而在第九府。
执掌三府之印的老者，面色一凝。
作为一地正令，即便未曾修行，然而凭借此等法器，只须得随手动用起来，便能克制道印的层次修行人，或者相应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而如今这江地正令，却不是随意动用，而是以此大礼，请动一府之印的力量。
联想到刚才江地副令溃散，他当即明白，没有半点迟疑，口中立即应道：“准！”
那第八府的府印，当即一凝，光芒闪烁。
府印之力，开始汇聚在其中一点。
那是属于江地的范围。
“江地正令，动此大礼，行此大咒，看来那凶人不是一般的道印修为可比。”
“或者是不止一名道印上层的凶人。”
“而今老道借他府印之力，金丹之下，无不可斩。”
“如此力量，能持续五息。”
——
江地。
气氛凝滞，如陷泥潭之中。
世间习武之辈，如若犯禁，如凶徒流寇，皆有官府公人缉拿。
而修行之辈，手段玄奇，变化较多，一般修行人哪怕凝就道印，也会被武者生擒或是斩杀，但有些特殊的修行者，所学玄妙，道术诡异，凡俗武者难以擒拿。
故而有一地法令，可以镇压修行人。
“斩！”
江地正令大人，将法令按落，光芒凝聚如刀，宛如雷霆一般，斩落下来。
他虽非修行人，却施展出能斩修行人的道术！
——
岳廷心中一惊，便要迈步。
然而庄冥一手按住了他，免得这小子脑袋发热，为了护主而直接冲了上去。
那边的陆合，也是神色凝重，但他坚信，龙君保得住公子……而且，他就算过去，也保不住公子，不若在此，把守通道。
“小瞧你了。”
庄冥这般说着。
在他袖中，陡然飞出一条蛟龙。
那蛟龙长仅二尺，宽仅二指。
迎风涨大，长达丈许，粗如横梁。
这一地官令所凝聚的光芒，斩落了下来。
蛟龙昂然咆哮，完全没有躲避，只是往上一迎，爪子一扫。
那光芒骤然散去！
“什么？”
江地正令脸色一滞，僵在原地。
院中所有人，都不禁为之骇然。
谁都未能想到，此人身上，竟伴随一头蛟龙！
——
“这法令凝聚出来的一刀，堪比初凝金丹的真人所施展出来的道术。”
“如此威能的一刀，还斩不掉金丹级数的真人，但金丹以下，无论道印上层，还是武道宗师，皆无法抵御。”
“原以为一地的官令，只能发出堪比道印上层的道术威势，现在看来，是我小瞧他了。”
庄冥心中这般想着，却又笑了一声。
他小瞧了江地正令。
而江地正令，何尝不是小瞧了他？
他看向那江地正令，道：“此刀能镇压道印级数的修行人，可惜斩不掉我。”
——
“再斩！”
江地正令立时醒悟，复又念道：“斩！”
那一块官令，再度掀起光芒！
光芒凝聚如刀，斩落下来！
此刀堪比金丹级数的道术！
但依然被蛟龙打散了去！
“再斩！”
“再斩！”
——
五息！
五刀！
借由府印加持的力量，溃散了去，只是存留江地正令本身的力量。
此刻再发的刀，最多只能发挥出堪比道印上层。
江地正令大人，握着他手中的官令，看着那眼前眸光深邃沉凝的蛟龙，脑袋一片空白。
自开始以来，这年轻人在他眼中，也不过区区商贾，那庄氏商行的命脉都拿捏在他这位江地最高官员的手中。
尽管这年轻人能杀宗师，让他极为吃惊，也自认小瞧了对方。
然而他也并未真正惧怕对方。
因为他是朝廷命官，身份高贵，更具有仙神般的力量。
凡尘俗世，不管是武道宗师，还是道印修行人，他都能镇压得住。
但此时此刻，他动用了最强大的力量，依然无法镇压对方。
对方掌控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世间的界限。
“蛟龙……仙神……”
江地正令微微颤动，只觉口干舌燥，“你……”
如他所见，如他所料，这年轻人本身未有习武，也无什么道行，但谁又能想到，一个凡夫俗子，身边竟有一条堪比仙神的蛟龙。
更古怪的是，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在具有仙神级数的力量后，仍然混迹凡尘俗世的？
掌控着堂堂仙神般的力量，却在世间勾心斗角，来开办商行，创立生意？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不，该说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仙神？
——
第九府。
老者露出异色。
“怪事？”
“连出五刀？莫非有五个贼人？”
“而且这五刀竟然无功而返？”
他眉头紧皱，这五刀可不是随便出的。
江地正令，象征着一地的权柄。
而他借去的府印之力，也是一府的权柄。
如今这力量凝聚，用来杀掉凶徒，消耗的力量，源自于这第八府以及江地。
按道理说，一刀斩出，如能杀敌，便能汲取对方法力，补益消耗。
而今府印光芒暗淡，显然消耗没能补回。
“糟了，按大楚王城给的法册记载，如此动用五刀，无功而返，消耗未能补足，接下来这一年半载，只怕江地境内，会接连出现地动之灾，尾随洪涝或者旱灾。”
“而且，第八府其他各地，经我府印，借力给江地，怕也要受牵连，生出灾情。”
“这究竟怎么回事？”
老者脸色十分难看，不久前被贬下来，而今才刚接任凡尘三府之地，便接二连三出事，莫非他真的运势太差？
深吸口气，便见这老者喝道：“来人，本官要去江地一趟。”
而就在这时，又有人来，匆匆忙忙，高声喊道。
“老师……我那王冠，至今未寻得，您可有办法了么……”
——
江地境内。
院内气氛凝滞。
“正令大人好本事。”
庄冥缓缓往前，负手而立，眼中浮现出极为不善的意味。
这位江地正令大人，脸色惨白到了极点，道：“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受楚帝亲封，你要杀我？”
庄冥缓缓说道：“根据大楚王朝，在修行人当中的律法秩序，凡修行有成者，结成金丹，高于世俗，不得在人间妄动而祸乱红尘，如有入世游历，仍须恪守律法，然而……若有凡夫俗子，进犯真人，如犯神威，可杀！”
停顿了下，他看着这江地正令大人的惊恐神色，只觉得有趣，又道：“当然，朝廷命官，又是例外，你毕竟是受楚帝亲封，执掌一地，手握官令之人，象征着大楚王朝的脸面，我若在此杀你，无论事情起因如何，大楚王朝必不能善罢甘休。”
“那你……”江地正令眼前一亮，心中升起一缕希望。
“但只要我不杀你，便不是大事。”
庄冥说道：“不过……”
他走上前来，拍了拍正令大人的脸，悠悠说道：“我要借你，去会一会那位掌印府尊大人。”
江地正令面色变化，正要开口，却被龙威震慑，动弹不得。
庄冥伸手收了蛟龙，而龙威震慑，依然让在场的武者，尽都无法动弹，只能露出惊恐而又复杂的眼神。
“走罢。”
庄冥笑道：“你胆敢诬陷我杀人，还敢动用法令斩我，我倒要看看，掌印府尊大人，会不会治你这‘以凡犯神’的罪责？”
岳廷跟陆合对视一眼，看着满院武者，无一人动弹，当即面面相觑。
“公子，我去找辆马车。”
“不用找了，这位江地正令大人，早已准备好了。”
庄冥说道：“出去……”
他声音才落，脚步却停住了。
岳廷与陆合，皆有讶色。
但还未等他二人问话。
却有一声闷响！
“围住这里！”
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稚嫩之余显得极为清澈，语气却又冰冷如霜，添了几分成熟稳重。
庄冥抬手一按，招来陆合跟岳廷，缓缓道：“此人声音，有震慑之力，让人不禁更为信服，是他运上了法力，从法力上看，该有道印上层修为。”
不单是有道印上层修为。
只怕还有一府主簿之印。
“三府掌印府尊的随身童子？”陆合沉吟道。
“是他……”岳廷点头道：“如此稚嫩的声音，又能号令官府公人，也有道印级数修为，足见他位高权重，且修为不俗，不说整个东元境，至少这三府之地，也只有在那位新来的少年主簿了。”
——
院外，但见少年翻身下马，脸色冰冷，宛如寒霜。
他一路而来，入了江地，便先到官府，探知了一切事情，马不停蹄，来到此处。
而今，江地执掌副令的官员死了，他父亲也在这里死了。
唯一存活的人，是庄氏商行的主人，名为庄冥。
在他眼中，那就是真正的凶手！
至于他父亲刺杀副令一事，在他眼中，简直可笑至极！
只是，无论可不可笑，无论是真是假，他总要一个交代！
十六人，死十五人，只留一人。
他必须探寻清楚，其中来龙去脉。
但是，无论真相如何，既然他父亲没能幸存活命，便也没有留下一个幸存者的道理。
这名为庄冥的男子，待他问明一切，事后仍要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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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十三章 镇压主簿,府尊来援!
院落之中。
威势正盛。
大量公人武者，尽都被震慑，未敢妄动。
而那位江地正令大人，手中的官令，已然落在了庄冥的手上，他本身也被龙威所慑。
当少年周盛踏足此地，便发觉威势凛然，震慑八方。
“好一个凶徒，仗着道术，在我东元境放肆？”
少年之声，清澈而冰寒，昂然喝道：“你可知道，这里是大楚王朝的疆土？你可知道，这里是太元宗的境内？纵然真是凝就金丹的真人，也没有资格在世间肆意妄为，践踏大楚律法！”
庄冥背负起双手，立身原地，看向来人。
江地正令，便在他的身边，被陆合跟岳廷，分别搭住肩膀，不得妄动。
但见那少年走了进来，不过十余岁的样子，只是身着官袍，腰挂官印，神色肃然，行走之间，自有风采，隐约有慑人之意，令人不知不觉，便忽略了他过于稚嫩的年纪与面貌。
庄冥淡然说道：“我自然知道这里是大楚王朝，也知道这里是太元宗。”
周盛目光扫过众人，落在江地正令大人的身上，又看着庄冥，喝道：“那你还敢逞凶？”
庄冥说道：“我未曾践踏大楚王朝的律法，一切行事，均在律法之内，你可严查此事，我可未有动手杀人！”
周盛寒光大盛，道：“我也是修行人，你真当如此行事，便能瞒天过海？今日单凭你擒拿朝廷命官一事，本官便有权斩你！”
庄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大楚王朝，底蕴深沉，没有任何修行人会想要以一己之力，去直面这大楚王朝！
至少此刻，在明面上，他没有罪，便也谈不上认罪。
而就在庄冥准备继续开口之时。
却听得那位正令大人蓦然出声高喊。
“主簿大人！”
江地正令大声道：“你父亲便是被此人所害！他仗着道术，肆意妄为，今日……”
咔嚓一声！
陆合目光冰冷，倏地伸手，卸了他的下巴。
旋即手指探入他口中，点了他的舌头。
这位江地正令大人，当即惨叫了声，而惨叫之声，又含糊不清。
场中的气氛，再度凝结。
周盛的杀机，已无半点掩饰。
作为一府主簿，他身为官员，不能为私仇泄恨，所以他适才所言，均以主簿身份。
但此刻被江地正令点明，他的杀意，也不再掩饰。
“原来如此……”
庄冥神色渐冷，想到了那周姓男子，心道：“关于这点，倒也算我考虑不足。”
郑元山请来的周姓男子，被他以龙威操纵，与江地执掌副令的王大人同归于尽。
根据消息上称，郑元山之所以被江地正令看重，便是因为他结识一人，与新任府级主簿有关。
未曾想到，适才那周姓男子，不是一般的“禾”地周家族人，而是这位府级主簿的父亲。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无论他庄冥今日怎样辩解。
对方也不可能罢休。
不死不休！
——
“你可以动手了。”
庄冥淡然说道：“我不先动手，是敬你为一府主簿，大楚王朝的官员。”
此刻知道先前死去的那人，是这位主簿的父亲，庄冥便放弃了用言语和对方交谈的念头。
事到如今，他再是巧言善辩，也无缓和的可能。
那就斗上一场！
——
“那你受死罢！”
周盛也不客气，立时取过官印。
他知晓这个年轻人，镇压了江地的正令，修为超出了道印所应有的界限。
所以他没有试探，没有过高依赖自身修为，而是立时取出了一府主簿官印。
光芒大盛，整个院落，都闪烁在其中。
而被龙威震慑的朝廷公差，也被官印遮掩，顿时恢复过来。
正当周盛要下令，一并上前围杀之时。
却见这些公人，尽都哗然，惊恐出声，有九成人数，都仓皇逃窜，又冲散了余下一成仍想稳住场面而恪守本职的公人。
周盛心头大怒，江地境内的官府公人，竟是如此狼狈不堪？
正要准备怒喝一声，命众人止住乱象，但念头一起，却也放弃了。
真正的依仗，还在于他的官印。
“斩！”
周盛收回心思，任由众人逃窜，而手中的官印，凝成一柄长刀，劈落了下来。
这一刀，威势凛凛，如斩裂虚空！
这一刀，比先前江地正令请求府印之助的锋芒，更为强盛！
这一刀，能斩金丹之辈！
锋芒之盛，遍及八方！
适才逃窜的朝廷公人，尽都凝滞了下来。
即便是岳廷与陆合这样的宗师，也都笼罩在生死的悸动之间。
只有庄冥，赞赏了一声。
昂然龙吟声起！
但见一条蛟龙，从他身上迸发而出，迎向刀光！
这一刀不能避，如若避开，院落都将毁去，庄冥人身与岳廷及陆合，都难逃这一刀。
因此这一刀再强，也仍然是要挡！
轰地一声！
刀光被龙爪撕裂，旋即破散！
——
庄冥的目光，落在那官印上面。
这周盛本是道印上层修为，借助一府主簿官印，不谈其他方面，单凭力量而言，便能在金丹级数的真人里，位列中游。
这仅仅是一府主簿而已！
金丹与道印之间的差距，如天壤之别，有仙凡之隔，然而大楚王朝的官员，借一府主簿官印，就能跨过如此鸿沟！
单从这官印来看，大楚王朝的底蕴，便是深不可测。
而他看着那官印，心念这般转动。
可周盛已经愣在了原地。
此人身上，伴随一头蛟龙？
而且竟然如此强大？
便是恩师亲至，如不借助府印，怕也难以镇杀此等蛟龙。
“你……”
周盛脸色煞时苍白。
他脑海中闪过了聚圣山福地，东胜王朝的蛟龙传说。
不过瞬息之间，又否定了。
聚圣山福地，距此甚远，且听闻那蛟龙只是初成大妖。
他不久之前，才与恩师从那里归来，未过几日而已。
此外，天地之间，蛟龙虽然罕见，但也并非绝无仅有。
这大楚王朝境内，也出了一头蛟龙？
而且这头蛟龙，远胜之前听闻的那头蛟龙，显得如此之强大，更是被这青年掌控着？
降服了一头蛟龙的年轻人，又该有多高的修为？
他父亲怎么会招惹了这样的人物？
“你一府主簿之印，能斩寻常金丹级数强者，可我这蛟龙，可不是寻常金丹可比。”
庄冥淡然说道：“不知你动手斩我，此举合乎大楚王朝律法么？”
——
江地之外。
天空中闪过两道光芒。
前一道光芒，赫然是个老者，身着官袍，腰挂三印，眉头微皱，略有忧色。
另一道光芒，则是一头飞禽，宛如巨鹰，通体金色，翼展丈许，上面坐着一个青年，相貌端正，衣着华贵。
“老师，究竟出了何事？”青年的眼中，带着许多疑惑。
“怪事，具体老夫也未清楚。”
老人眉头紧皱，说道：“老夫上任才数日光景，江地执掌副令的官员便被人所杀，适才江地正令请求府印相助，老夫准许他借力，然而未能斩敌……老夫已命弟子周盛，立即前往江地。”
旁边那华衣青年惊道：“一地正令，可镇压道印上层修行人，借力之后，堪比金丹初境，他未能斩敌，莫非要斩的是真正踏足金丹级数的真人？”
老人点头说道：“定是如此，先前周盛已经动身前去查看其中究竟，他本为道印上层，借此官印，寻常金丹真人，亦能镇压得住。在三十息前，他的府级主簿印，也有动用的痕迹……”
按道理说，金丹级数的真人，已是超出凡尘俗世之外的界限，如若神灵般的存在。
大楚王朝律法森严，各地官员均受朝廷法令，凡府级官员，均有堪比金丹的能耐，故而各方真人，哪怕游历红尘俗世，也不会过度肆意妄为，至少在明面上，不会过多逾越，而践踏律法。
而各地官员，本身多为凡夫俗子，面对修行之辈，也颇多礼遇，不会无端得罪这般高人。
纵观数百年间，整个大楚境内，道印层次修行人，被官府通缉或是斩杀的，倒是不少。
可是金丹级数，已极少有与各地官府产生冲突的。
其中原因复杂，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此等境界，高于世外，在凡尘俗世间，极少有什么事情，也极少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们这样的人物去甘冒大险，而触犯大楚王朝。
虽说行走世间，难免有些龌蹉之事。
可但凡有些眼力的，不敢招惹金丹真人。
而没有底蕴的，才没有眼力，胆敢“以凡犯神”，触怒金丹真人，而这样的事情，在大楚王朝律法中，则是准许真人施威，加以惩处的，但也有界限。
如受凡人所犯，可以施威惩处以凡犯神之人，却不容许大肆屠杀，不容许主动出手，不容易践踏律法。
何况，金丹真人，想要杀凡俗之辈，也从来不会闹出太大动静……如此人物，暗中行事，只要风波不大，各地官府也不愿过多追究事情起因，隐约也睁一只眼，而闭一只眼，就此揭过。
数百年间，修为越高的修行者，便越少在人间闹事。
除了少数散学修行者，无门无派，刚从道印层次而凝结金丹，自觉已凌驾世间，难免有些本性中的狂傲展露出来，但这样的人物，往往也挡不住府级主簿之印。
“动用官印，结果如何……”
“周盛动用了府级主簿官印，至今只见消耗，不见补益，可见未能杀敌。”
“这……”
“对方在金丹级数的真人中，约在中层之列。”
“于金丹修为，位列中游，已非初成真人，如何还敢直面官府，与朝廷命官动了这等冲突？”
“所以才是怪事。”
老者微微沉吟，又道：“而且……”
他声音才落，府印光芒大盛。
而内中传出一个稚嫩声音来，充满了惊惧与焦急。
“师尊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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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十四章 险些吓坏了掌印府尊
第八府内。
各地执令的官员，均是感觉官令有异，心头不禁为之震动。
此时此刻，各地官员手中的官令，无论是正令还是副令，尽都闪烁不已。
赫然是掌印府尊，动用了官印之力。
“新任掌印府尊大人来了？”
“似乎往江地去了？”
“适才我等所辖之地，都有权柄被借走了去，莫非是江地正令借法？”
“速探江地之事！”
——
苍穹之上。
光芒闪过。
“老师……”飞禽之上的景王，此刻看着老者腰间的三枚官印，尽都光芒闪烁，加持在老者身上，不禁让他露出讶异神色。
“景王殿下，你尊称老道，一声老师，老道便也教你一句，凡事谨慎为上，切不可自视过高，而莽撞大意。”
“弟子……明白。”景王神色异样。
“莫怕被人耻笑，即便谨慎过度，不外乎被人视作是魄力不足，内心嘲讽两句而已，而若是谨慎不足，往往是有性命之忧，悔之晚矣。”
老者神色凝重，说道：“老道推测，此人本领不俗，未敢大意……修行至今数百年，老道性命犹存，未曾夭折在求道半途，便是以谨慎二字为先。”
他本身是为金丹上层人物，原本在世间，也是顶层人物，放在修行人的层面，也堪称一方高人。
但对方亦是不俗，连他那动用府级主簿官印后而堪比金丹中游的弟子周盛，都已轻易击败，而借官印求援，由此足见那江地之内的凶人，超过了金丹中游的境界，至少是金丹上层的人物。
他虽然出身太元宗，所学极为不凡，非是寻常金丹上层之辈可比，但也是一向谨小慎微。
而今腰挂三印，均是不凡宝物，没理由托大，而放置不用，便也立时动用了三印之力加身。
当他动用三印之力，顿时三府各地官令，均是闪烁不定。
尤其是老者此刻踏足了第八府。
于是上级府印的威势，震慑了第八府境内。
第八府内，共有九地，每一地皆有正令及副令，十八块官令，尽都为之震动。
——
江地。
院落当中。
龙威镇压全场。
所有人仿佛定住，不敢半分妄动。
“倒真是好生玄奇。”
而庄冥则坐在石椅上，手中握着一块法印，左右翻看，却看不出任何端倪，仿佛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信物，但越是如此，他便越是感觉奇异不凡。
这块府级主簿的官印，比起江地正令，分量重了不少。
用修行人的眼光看来，这件看似寻常的官印，本身该算是一件极为不凡的法宝。
只不过，他也发现，这样的“法宝”，似乎只有周盛才能动用。
想必这也杜绝了不少修行人抢夺各地官员法印的念头。
毕竟利欲熏心之辈，自古以来，不曾少过。
只是所得利益，是否值得去犯此大险，才是世人的考虑，无论是凡人，还是修行人，皆是如此。
修行人行走于世，而少有招惹事端的原因之一，便也是因为世间事物不足以动其心。
“你……”
周盛喘息不定，看着那块官印，目呲欲裂。
岳廷则一剑横在他肩上，锋刃贴着他的脖颈。
单凭道印上层的修为，固然法术玄奇，但论起正面的战力，未必就强过武道宗师。
而且在这咫尺之内，岳廷这位宗师，更是随时可以在周盛施展道术之前，便一剑封喉。
此刻周盛又失了官印，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我当如何？”
庄冥看着周盛，轻笑说道：“道印上层，也仍然在凡俗之内，只等同于武道宗师，而我之力，高于世外，纵然你身份不凡，胆敢无故犯我，也是‘以凡犯神’，罪当如何？”
“你……”
周盛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此人托大，让自己先动手！
不是对方真的敬畏大楚官府主簿的身份。
不是对方多么狂妄自大。
而是对方早有准备。
他要定自己，以凡犯神之罪！
这一条律法的制定与推行，起于二百年前，期间极为复杂，究其原因，还是为了捍卫修行人的颜面，从而维持世间稳定！
数百年前，大楚王朝起于凡尘，而最初的律法，本无“以凡犯神”之罪，而是对修行中人多有限制，不准许修行有成之辈，在人间肆意妄为，甚至不得任意显法于人前。
尽管律法严苛，但仍然不乏金丹级数真人，于世间闹出风波，多年变故频发，使得大楚王朝的高层百官，终究也意识到问题所在。
他们这些王侯将相，虽也是修行之辈，但毕竟在世间身份极高，无人胆敢触犯，可其他金丹真人，行走在世，却不可能时时展露神威，昭示身份。
这仙凡之间，差距太大，金丹级数的真人，于世间便如神灵，而凡夫俗子弱小如蝼蚁一般。
尽管大楚王朝律法森严，但要金丹级数的真人，在俗世间行走，被凡夫俗子欺凌时，而忍气吞声，也绝无可能。
于是才有了那一条“如有凡夫俗子，进犯真人，如犯神威，可杀！”的律法。
对方让自己出手，是早有准备！
“你……”周盛脸色骤变。
“你犯我威严，该当何罪？”
庄冥缓缓说道：“今日理不在你，而在于我……纵然你授业恩师，是此地的掌印府尊，也须来讲道理才是。”
停顿了下，他肩上的蛟龙，轻轻游动，看向周盛。
周盛不由心悸，眼神避开。
“掌印府尊，想必本事不凡，所掌府印，也非寻常，不知比起我这蛟龙来，能强得多少？”
庄冥缓缓说道：“我猜，掌印府尊若比我强得太多，能视我为蝼蚁，或许会将我镇压，而庇护你。但若不能强我太多，便也须得与我讲理，而论起理来，则你该受罚。”
周盛脸色变幻，心中念头转动。
这蛟龙之力，比他想象中，强得太多。
已入了金丹上层的行列。
而自家师尊，虽也金丹上层，但真能诛杀这头蛟龙么？
尽管三府官印加身，本事比以往更强，但真能视蛟龙为蝼蚁么？
“你师尊大约快到了罢？”
庄冥平静道：“我在这里等他。”
周盛脸色渐渐苍白。
而江地正令，却也颤栗无言。
就在这时，庄冥手中的官印，光芒倏忽闪烁。
周盛见状，顿时露出大喜之色。
虽然官印在这白衣年轻人手中，但异象却不可能是这年轻人引出来的，普天之下，能够动用这官印的，只有他周盛本人，以及掌握这片土地，权势更高的朝廷命官。
而今官印绽放光芒，显然是他的师尊，而今的掌印府尊，借用了这一枚官印的力量。
从光芒强盛来看，已是进入了第八府。
甚至已到了江地。
“这是在示威？”
庄冥看向周盛，轻笑着道：“他是怕我杀了你，先以官印震慑于我？”
周盛脸色冰冷，说道：“你若此刻逃命，或许还能逃掉，如若不然……”
庄冥笑道：“我此刻若是离开，三府之地，必将封锁，通缉于我，想必我是逃不出去的。即便逃出去，整个大楚王朝，整个天御福地，都会通缉我……我还不如在此等候，此刻是我有理，若是我就此逃去，如畏罪潜逃，道理便说不清了。”
周盛语气一滞，心中再度想起，此人对于大楚律法，极为熟悉，甚至要定自己以凡犯神之罪，岂是自家寥寥几句话，便能惊走的？
“来了。”
庄冥回头，示意陆合与岳廷不要慌张，旋即肩上蛟龙腾飞而起，展露原身。
三十二丈长躯，粗壮无比，游走长空，遮掩日月。
在场之人，无不感到心中激荡，呼吸凛然。
旋即蛟龙降落，将整个院落，盘在中间。
鳞甲光芒莹润，而龙首高抬，眸光幽深万分，望向了南侧天穹。
——
南侧天穹。
从天际而来的两道光芒，在临近之际，忽然放缓了一瞬。
“快要到了，景王殿下，你便留在金禽背上，莫要落地，莫要往前。”
老者正色道：“待老道前去，降服此人。”
景王稍微点头，却又叹了声，说道：“无奈小王道行低微，未能凝就金丹，无力相助。”
老者哈哈一笑，说道：“不过一个祸乱人间的修行人，何须殿下出面？”
他这般一笑，三枚官印，绕身而飞。
而他蓦然往前，风雷滚滚，气势压迫。
“何方凶徒，敢在本官辖地之内逞凶？”
老者气势冲霄，凭借三印加身，强盛万分。
他只一息，便在空中，横越百丈。
数个呼吸，已临近那处事发之地。
然而遥遥俯视，便见那一座院落之外，盘踞一头蛟龙，威势强盛，而且……极为眼熟。
“……”
“前辈，好久不见，晚辈甚是想念，特来寻你，叙旧来了。”
前方院中，一道声音，轻描淡写，悠然说来，甚是和善，微带笑意。
刹那之间，老者脸色一滞，身外三枚官印，颤动了一下，险些坠落了下去。
他连忙稳住，倏忽降落在地。
落地之际，脚踏实地，犹觉不稳。
仿佛土地松软，如若云雾。
第百十五章 定罪!革职!【求订阅!】
老者从天而降，落地之后，半晌未有迈步。
他身外的三枚官印，均已收回，敛了气息。
此刻他目光往前，看向那头蛟龙。
也越过院落，看见了悠然闲坐的白衣年轻人。
他对这个年轻人，极为熟悉。
聚圣山福地，白圣君座下十三真传弟子，庄冥！
老者脸色变幻，心中震动，隐约有几分惴惴不安。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江地闹出动静的，赫然是这个庄冥。
这年轻人，不是在聚圣山福地的东胜王朝么？
如何又来到了这天御福地的大楚王朝？
莫非是前次聚圣山不愿罢休，命他追杀过来，处置自己贸然踏足聚圣山福地的罪责？
顷刻之间，老道心绪浮动，脸色变幻。
“前辈，多日不见，可还好么？”庄冥再度含笑道。
“还好……”
老者一步迈出，跨越百丈，临近那一处院落，但见他临近之事，却又停下，深吸口气，方是语气复杂地道：“只是，道友如何在此？”
他目光落在了蛟龙的身上，今日这一头蛟龙，给他一种极为心悸的感觉。
当日在聚圣山福地，他也直面过这头蛟龙，但也只感这蛟龙是初成大妖的气息，未有让他产生忌惮之感。
可是因为聂平尸首在前，又忌惮于这年轻人聚圣山真传弟子的身份，便也没有了把握，谨慎为上，不敢冒险，而就此退去。
可今日这一头蛟龙展现出来的气息，隐约比自身犹要强盛半筹，比那日所见之时，还高出了百年道行。
那日在聚圣山，这头蛟龙果真是敛藏了气息，在试探自己敢不敢动手么？
若是那日禁不住贪念而动手，是不是就被这头蛟龙所灭？
老者深吸口气，此刻感受着腰间三府官印的加持，心中方是稳住了一些。
而庄冥也只笑了声，却只是将石桌上的茶杯，往前推了一下。
其实他也十分讶异，未曾想到，新任掌印府尊，居然是这老者，当日踏足聚圣山福地的太元宗老道士。
按照常理而言，一府的掌印府尊，有道印上层的修行人，也有金丹级数的高人，但此类人物，要么是太元宗真人，要么是中元境大楚王城下派而来。
只是，金丹真人，高于世外，而受命管理红尘俗世的，大多是潜力已尽，止步于金丹初境，或者金丹中游。
这般级数的真人，哪怕持一府官印，也只相当于一般金丹上层的级数。
庄冥自恃有蛟龙之力，不逊色于任何金丹上层人物。
而拥有着这样令掌印府尊忌惮的力量，只要他庄冥没有正面挑衅大楚王朝，没有闹出太过巨大的动静，没有波及太广，那么一府掌印府尊，便也不可能会与他拼命。
只是未有想到，新任掌印府尊大人，是这个老道士。
这老道士，有金丹上层的修为，本已是极为强大。
如今得三尊府印在手，是否会更加强大？
庄冥心中沉吟，自家蛟龙吞食聂平金丹，吞食北渊海妖王的内丹，吞食了庄氏商行收集的异铁以及各类丹药奇物，修为突飞猛进，数十日光景，如增长数百年道行，已然可以正面撼动金丹上层人物，甚至击败对方。
然而今日一见，这老道士得了三府法印，比当初更加强大，倒让他隐约有了些许压力。
只是，对庄冥而言，这位新任掌印府尊，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虽说他不惧任何一位掌印府尊，但难免一场较量，须得展露出令府尊忌惮的力量，那么一府掌印府尊，才会愿意与他和谈。
如今这老道士，本身修为甚高，执掌三府，固然比一般掌印府尊更强，但却知晓他的来历，知晓他聚圣山真传弟子的身份，断然是不敢动手的。
“先喝杯茶。”
庄冥笑意吟吟。
老者却也坐了下来，神色肃然。
但在场众人，无不为之错愕。
这个年轻人，竟然认识新任掌印府尊？
莫说那些寻常的公人，也不提这江地正令大人，便是老者的亲传弟子周盛，也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陆合认出这老道士，也是极为惊愕，但他转头看去，却又看见一脸茫然而又惊异莫名的岳廷。
——
“那日前辈临行之前，邀我来天御福地一行，您老说要一尽地主之谊，而今我便来了。”庄冥饮了口茶，悠然说道。
“……”
老道脸颊抽搐了一下，他当日也就客套了一声，连名号都不敢留下，便匆匆逃出聚圣山福地。
庄冥笑道：“今应邀而来，也想看一看东洲最为繁盛之地，这三十六福地之首的天御福地，大楚王朝的境内，本以为是浩浩东洲，修行大世所在，奈何……”
他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声，继续说道：“却未想这大楚境内，官府如此凶厉，行事办案，全凭喜怒，而无证据，一言不发，便要杀人。”
场中气氛，骤然一僵，凝滞下来。
老道一手按住官印，想起了先前的变化。
江地副令被杀，江地正令请动府印之力，旋即是他弟子周盛，动用府级主簿之令。
“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那庄某便长话短说……”
“师父……”周盛忽然开口，高声道：“这凶徒……”
“闭嘴！”
老道偏头喝道：“让你说话了么？”
周盛顿时噤声，未敢多言。
而庄冥则神色不变，继续说道：“我早年经营一家商行，后来手下人本事高，扩展至海外，到了这天御福地大楚境内的东元境，但凡尘俗世，金钱利益，不免动人贪念，便有人设法，在此伏杀我手下之人。”
“我商行名下一位管事遇难，行凶者为了灭口，又杀了江地副令。”
“关于这点，前辈作为掌印府尊，可以细查，这满院公人，不少可是亲眼得见的。”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般说道。
老道神色如常，道：“老夫自然信你。”
庄冥笑意依然，斟了杯茶。
周盛脸色煞白，那江地正令，也心中沉了下去。
——
“此后，这江地正令与府级主簿，接连而至。”
庄冥看向二人，叹道：“两位大人，皆未曾问明事情来由，亦无证据，便无端动法斩我。”
老道尚未开口，周盛已是大声怒喝。
“师尊……此人行凶作恶，杀了一地副令，镇压一地正令，震慑满院公人，弟子……”
“闭嘴！”老道面色冰冷，复又看向庄冥，神色复杂，道：“十三先生，烦请继续道来。”
“好……”
庄冥的目光，却又看向了周盛，说道：“你疑我杀人，可有半点证据？你可曾亲眼所见？还是你只凭院中场景，便要动手斩我？”
周盛脸色骤然一僵。
“适才本座镇压你，可算自保。”
“你出手之时，本座可曾出手？”
“作为一府主簿，无有证据，未经审判，而又对我出手，此为知法犯法，论罪如何？”
“退一步讲，不谈大楚律法。”
“在修行层面来说，道印修行人挑衅金丹真人，主动犯我，是为以凡犯神之罪，我便是当场杀你，也仍合乎大楚律法。”
“若非敬重大楚律令，放在外界，你二人此刻早已身首分离。”
庄冥将茶杯放下，看向了老道士。
老道一言不发。
众人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周盛与江地正令，尤为惊颤，更带着一丝渴望神色。
过得片刻，才见老道士站起身来，看向周盛。
“根据大楚律法，各地官员行事，须证据确凿。”
“如证据属实，可证实嫌犯凶徒，践踏大楚律法，杀戮大楚百姓，伤及大楚官员，莫说他是金丹级数的真人，便是真玄级数的老祖，也可按律擒他！”
“若自身本领不足，可向东元境请命，请动上层官员，镇杀祸乱世间者！”
“你可以凭朝廷命官的身份问话，而不能以朝廷的官印，而无故出手！”
老道声音才落，已在众人无法置信的眼神中，定了此次大事的根本。
无故出手！
无故！
“师尊……”周盛手脚颤动，全然不能相信，自家授业恩师，会这样定下此事。
“师尊……此人……此人杀了我父亲……”
“也即是说，你先前无故斩我，非是秉公执法？”庄冥忽然说道：“是为私怨？只为你父亲身亡一事，无凭无据，欲斩本座，为他陪葬？”
“你……我……”
周盛喘息不定，他脸色渐渐有了些惊色。
因为他父亲的原因，他确实满怀杀机，但他从一开始，便一直克制，生怕落人把柄，想要以府级主簿秉公办理的姿态，拿下对方。
但被江地正令道破之后，他便有些失了理智，作为一府主簿，未经审理，强行动用官印斩杀对方，确实过激了些。
老道士轻叹了声，目光扫了周盛一眼，又看了看那无关紧要的江地正令，他自家亲传弟子都难逃罪责，这一地正令，也只能同罪。
“江地执正令，第八府主簿，未能秉公执法，因积有私怨，而行事偏差，致使公器私用，更以凡犯神，今……”
老道士停顿了下，道：“以本官三府掌印府尊之权，就地除去你二人官职，暂押牢狱，听候审问，待送交东元境王府，予以判决！”
第百十六章 惹不起的人物!
这位新任掌印府尊当场作出决定。
除庄冥之外，所有人无不感到荒谬，更是无法置信。
“府尊大人！下官冤枉！”江地正令猛地在地上一磕，方是缓了6合的手法，含糊地喊了一声。
“师尊……”周盛更是难以相信，怒吼道：“分明他才是凶徒，我不服！”
“周盛！”老道脸色一冷，道：“你在质疑本官？”
“师尊，我一定要杀了他！”周盛目呲欲裂，道：“你帮我！你帮我杀了他！”
“周盛！”老道蓦然动用法力，清喝一声。
“我……”
周盛蓦然惊醒，脑海中的愤怒怨恨之意，顿时被镇压下去，清醒了一瞬，终是深吸口气，微微颤动，却不再开口了。
至少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再如此失态，也不能质疑师尊，更不能求情。
他目光不禁看向了庄冥，紧紧咬牙。
他想留下话来，但却知晓，此时此刻，又不该多言。
但话虽未出，可仇恨怨毒之色，却溢于言表。
庄冥见状，只起身来，背负双手，问道：“你想杀我？”
周盛低下头，一言不。
庄冥未有多言，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老道神色复杂，长长吐出口气。
倏地，他屈指一点，法力迸。
那光芒落在了周盛的胸腹之处。
一缕法力击中丹田。
一缕法力截断本门功法运行的关隘。
只听嘭一声！
周盛吐出口血，倒飞出去，砸在地上。
场中骤然安静下来。
庄冥眉头一挑，也颇感意外。
周盛躺在地上，仰面望天，伸手按住胸腹，终于明白了什么，当即面如死灰。
“一府主簿，罪责如何，性命如何，该由大楚审理，但你一身修为，是老夫所授，而今收回，破你丹田，断你经脉，留你一命。”
老道沉声说道：“从此之后，你与老夫，再无瓜葛。”
庄冥神色异样，这老道士倒是真的狠辣。
但话说回来，修行数百年的人物，心性早已坚如磐石。
老道心中明白，若留下这弟子，日后等这弟子修行有成，必要报杀父之仇。
若周盛今后再犯庄冥，他作为周盛的授业恩师，又当如何自处？
明知这弟子与之有仇，却依然放任？
若真如此，他与庄冥之间，必要生出不快。
再有万一，真出现了什么变故，庄冥被周盛所杀，那么聚圣山怪罪下来，白圣君再出一剑，太元宗岂非要步当年古元宗的后尘？
人心复杂，仇怨难解。
老道自问今后难以管束这身负杀父之仇的徒弟。
既然如此，不若彻底断了这苗头。
“十三先生，可满意否？”
“前辈行事，我怎敢有异议？”
庄冥这般应道，他也知晓，这老道是给他一个交代，同时也是为了保这弟子一命。
事情做到了这样的程度，废了自家弟子的修行，庄冥便也无话可说。
丹田破碎，经脉断绝，比他庄冥当年，还更为伤重。
当年他丹田破损，真气外溢，聚圣山上下，包括恩师白圣君，都觉得棘手。
至于这周盛，便更加没有恢复的指望了。
若有朝一日，他真能恢复，庄冥或许还要感激他，因为那也代表，他找到了可以让自己也恢复的方法。
“嗯，此事……到此为止罢。”
庄冥摆了摆手，神色如常。
老道士神色复杂，心中叹了一声。
人心复杂，他忌惮于庄冥，毁了自家弟子。
心中究竟对庄冥有没有不满，有没有记恨，却也真不好说。
但庄冥却也不以为意，他的目光扫过周盛，旋即落在那江地正令的身上。
这位江地执掌正令的大人，权势滔天，掌一地之权，宛如一方霸主，此时此刻，脸色已是惨白到了极点。
按道理说，这个年轻人，不就是他辖地之下，区区一座商行的掌权人么？
在他这位正令大人的辖地之中，任何势力，任何商行，任何人物，其实都由他掌控，任他拿捏，听他调派。
庄氏商行之所以能够展起来，也是因为福老鬼给了不少利益，而让他满意，才有立足之地。
此人分明是凡尘俗世间的行商之人，如何摇身一变，就成了高高在上的仙神？
而且，连堂堂掌印府尊，仙门下派而来的长老，都如此忌惮于他，不惜毁去其徒弟的前程，来给对方一个交代。
这究竟是什么人？
“正令大人，在牢里好好保重。”
庄冥近前去，叹道：“不过，我会让人，将你受贿的证据，送到第八府的官员手中，希望你还能有性命，从牢狱里出来……”
江地正令陡然大喊出声，看向庄冥，目呲欲裂。
庄冥哈哈一笑，背负双手，往前行去。
旋即，便在众人无法置信的眼神中，缓缓道出一句。
“对了，不知前辈道号何名？”
——
气氛凝滞了片刻。
适才谁都认为，他与新任掌印府尊熟识，而且关系不浅。
为此，新任掌印府尊，还不惜废了自家真传徒弟。
可现在……他却连新任掌印府尊的名号，都不知晓。
周盛脸上的自嘲，愈浓郁。
岳廷神色更是古怪，即便是知晓来龙去脉的6合，却也觉得有些荒诞，原来公子跟这老道士，相识归相识，还不识得对方的名号？
“老夫，封论。”
“今日之事，多谢封老秉公执法。”
庄冥施了一礼，道：“近日庄某，会在第八府及第七府逗留，而今封老新官上任，待过两日，封老有暇，可来寻我，好生畅谈一番。”
封论老道神色复杂，终是点了点头，道：“好。”
庄冥点了点头，伸手一招。
昂然龙吟震响。
蛟龙腾飞，云空为之遮掩。
但瞬息之间，蛟龙便化作一条细线，落入他的手中，钻入了袖里。
“此事既有定论，想必也无须庄某配合审问，如此，便先行离开了。”
“十三先生慢走。”
“封老安好。”
庄冥轻笑了声，往前而行。
岳廷与6合，均跟随在后。
封论老道静静目送他离去。
待得他远去，方是长出口气。
而就在这时，南侧天空上，飞来一只金色异禽，上面端坐一个人影，临近院落当中。
——
庄冥离开院落，回望一眼，只见那金光落入了院中。
蛟龙之身，极为敏锐，有所感应。
那是一头成了精的妖禽，但只是小妖，尚未入大妖层次。
而妖禽背上，那人气度不凡，修为只在道印上层，但却有着极为尊贵的气态。
“此人的法力，颇为不俗，似是大楚王朝皇室的功法？”
这般想着，庄冥收回目光，便也没有多加理会，只是往前而行，口中却又出吩咐。
“让福老在明日清晨之前，将郑元山的三地生意，镇稳下来。”
“而各家趁火打劫的，可以记下，日后清算。”
“岳廷，当日伏杀你与福老的，现在便可以反击了。”
“你亲自去，有仇报仇。”
“事后清理一下，虽说掌印府尊在前，而今又是凡人犯我，官府不会深究，但仍要在明面上尊重大楚王朝的律法，行事须稍作遮掩，莫要过于明目张胆。”
“是，公子。”岳廷肃然道。
——
而在此刻，院落当中。
场面愈寂静。
那些公人，武者之流，无人胆敢多言。
江地正令，以及躺在地上的周盛，俱是失魂落魄。
只有刚刚落地的景王殿下，神色异样，低声道：“先前，小王看见了。”
封论老道看了他一眼，说道：“殿下以为如何？”
景王脸色微变，若是寻常的一府掌印府尊，他难免要以皇子身份，对今日之事，加以质疑。
因为这掌印府尊此次行事，从规章律条来看，也未免太过粗糙武断，不但轻易放走了对方，又当场定下了江地正令和这周盛主簿的罪责，着实谈不上严谨办事。
但眼前这一位，却不是一般掌印府尊，他从太元宗来，原先更是身份尊贵，而今虽谪落凡尘，也是执掌三府，连他父皇亦不曾怠慢，而是亲自接见，授予三枚府印。
此时此刻，他却也不敢多言，更是好奇，那看似轻描淡写的年轻人，仗着一条蛟龙，如何便让这位从仙门而来并执掌三府的新任掌印府尊，如此隐忍退让？
“小王认为，此人或许真的没有亲自动手，以大楚王朝的律法而言，他未有出手，便也无法定罪。”
景王迟疑道：“但是，修行人的手段，不能以常理而论。”
封论老道点头说道：“这满院公人，肉体凡胎，看不出真相，先前之事，必是此人动了杀机，但他不愿当面触犯大楚王朝律法，才却没有亲自出手。”
景王顿时有些欲言又止。
封论老道低沉说道：“关于这点，却也难说是大楚王朝律法差错，古往今来，金丹如仙神，虽然入世，也不曾如他一样深入俗世的，哪怕怒而杀人，也不是滥杀无辜，多是诛灭触犯神威的凡人，且是挥手便杀，直截了当，哪有如他这样，满是弯弯绕绕，拿捏不住把柄的？今日之事，实属罕见的特例……”
景王叹道：“也就是说，您老也认为，事情缘由，因他而起？这诸般事情，也是他的手笔？只是他过于狡猾，不落把柄，从律法而言，没有证据？”
封论老道停顿了一下，道：“就算证据确凿，就算他今日亲手屠灭这满院之人，包括一地正令，包括一府主簿，老夫也不会定他的罪。”
景王面色大变，露出惊异之色。
无论是江地正令，与那周盛，都瞬间为之惊骇。
“为何？”
“惹不起……”封论老道语气复杂。
“这……”景王错愕无比。
“老道先前与殿下说过，凡事谨慎为先，魄力不足也不要紧，但若谨慎不足，便有性命之危。”
封论老道自嘲一声，道：“老道之所以与他结识，便是因为谨慎不足，故而先前与殿下谈话时，才有这么一番感悟。”
“他究竟是谁？”景王惊道。
“他不主动开口，老道也不能说。”封论老道摇头道。
“您可是太元宗的道承长老，金丹上层的级数，有望成就真玄的强者，放眼大楚境内，都是……”
“都是惹不起的。”
封论老道按住三枚官印，叹道：“莫说老道止步金丹，便是入了真玄，也万不敢动他分毫。”
第百十七章 一人藏宝气，三府起风波【一更!】
江地之事，就此停歇。
那位江地正令大人，视这江地浩大一域，如自家花园，一切人物势力，皆受他摆布，而维持平衡，但他本身，可谓是高于江地任何人及任何势力，俨然是一方霸主，但今次也彻底栽了。
原本庄冥是打算以蛟龙，直面第八府的掌印府尊，使对方忌惮，而再议合作之事，共得利益。
但如今这位新任掌印府尊，虽谈不上合作关系，却比庄冥原本设想的合作关系，更为稳固。
如此，庄氏商行便没了太多顾忌。
而今福老统筹全局，而岳廷、白庆、柳河等人，皆去行事，只留霜灵在庄冥身边照料。
至于6合，具有大才，则在相助福老，在必要之时，行重要之事。
庄冥以蛟龙之身，再度吞食了从“方”、“永”二地运送过来的珍贵物事，他这蛟龙凭借太虚清气化龙篇，凡是灵气充沛之物，均能炼化，而为己用。
故而成长之迅，可谓一日千里。
便是那封论老道，也不敢相信，蛟龙是在短短时日，增长百年道行，只错以为是当初在聚圣山福地，蛟龙收敛气息，想要试探于他。
“吞食这一批，想必能再长一丈余。”
庄冥吐出口气，百尺竿头，难进一步。
以往尚未化蛟，幼龙不过几尺，但凡能长一二尺，便已是极为难得的进益。
然而如今蛟龙长达三十余丈，仿佛丈许成长，也不大明显。
而且蛟龙修为越高，想要成长，便越需要更具灵气的天材地宝。
庄氏商行还要继续扩大，整个东元境二百余地，可不能局限于区区六地，而且……扩张之余，也还须得继续变得强大才是。
——
晨时。
朝阳明媚。
庄冥吐出口气，功行圆满，积蓄中庭。
旋即便见他拍了拍衣摆，往前行去，道：“吩咐下去，今夜设宴。”
6合便在旁边守护，听闻此言，先是一愕，旋即明朗，道：“公子设宴，宴请的是……那位？”
庄冥点头说道：“不错，我猜那位掌印府尊，大概已经处理好了事情，以我名义帖，今夜宴请，他定会来的。”
说完之后，他目光扫过一旁的霜灵，复又说道：“这位新任掌印府尊，若只是太元宗的长老，然物外，便也罢了，但如今执掌三府，自然求稳。”
“而今有我这般人物，在他辖地之内，先前又搅弄出了如此风波，此刻还似乎不想离开，有长久立足于此的征兆，甚至麾下商行，正大肆扩张，他自然不大安稳……”
“他也生怕我全无顾忌，以仙神之姿，视三府境内各方势力为蝼蚁，肆意妄为。”
“毕竟，前次咱们可以说是有人主动来犯，便是以凡犯神。”
“今次是咱们主动扩展，容易变成肆无忌惮，搅乱凡尘秩序，甚至肆意屠杀。”
“我若寻常修行人，哪怕入了金丹上层，本领犹在他之上，想必他也会上禀东元境王府，镇压于我。”
“但我身份不俗，他不敢动我。”
“便只好来与我商议。”
他解释了一番，看见霜灵已然有了恍然大悟之色，方是点头笑道：“你来了这海外大地，可不如东胜王朝熟识，许多日不曾炼药了罢？这般手艺，可不能失了……咱们去药馆挑一挑，海外的药材，种类要比东胜王朝，更多一些。”
——
江地，药馆。
纷乱吵杂之声传来。
而今福老与岳廷，皆不在此，管事的也甚是头疼。
直到庄冥三人到来。
“公子，岳爷。”
“怎么回事？”
“来了一个人，来买学府的伤药，而且，他想要买尽所有的伤药。”
“哦？”庄冥眉头一挑，与6合对视了一眼。
“之前公子在对面药馆，买尽了对方从学府独有的伤药，回来降了一半价钱。”这管事低声说道：“小人害怕，是对方药馆，效仿此举……”
“你倒是聪明。”
庄冥笑了一声，挑起车帘，跃下马车。
6合紧随其后，护卫在侧。
远远便看见一个男子，约三十来岁，他衣着朴素，然而体格粗壮，眉宇间有些戾气，面带凶相。
此刻这男子，极度暴躁，怒吼咆哮。
“他娘的！你们这药馆开店，有钱还不赚？老子没钱给你们吗？瞧不起人吗？小心老子砸了你们破店，杀光了你们这群废物！”
“公子，这不是一般人，练过武的。”6合低沉道：“而且有些血腥气，近期杀过人。”
“不止……”庄冥目光微凝，袖中蛟龙眸光幽深，他吐出口气，忽然偏头，吩咐道：“他要买什么药，全给他。”
“公子？”那管事十分惊愕。
“不妨事。”庄冥挥了挥手，道：“别说江地学府，便是三地学府，今后伤药的独有名额，都是咱们的。”
“是，公子。”
那管事惊喜莫名。
庄冥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去。
6合觉得有异，轻声道：“公子的意思？”
庄冥沉吟道：“你去盯上他，看他落脚何处，看他接触过什么人，顺藤摸瓜，要查出他背后的人，或者物事。”
说着，他伸手入袖中，道：“此人不但有血腥气，而且有宝气，萦绕不散，他近期接触过宝物，甚至就在今日……而且这一股宝气，隐约感到有些熟悉。”
6合闻言一振，连忙应了声是，便要动身。
庄冥伸手一拦，正色道：“这里不是东胜王朝，武道宗师也非是百年一出的至高武者，此去探查为重，如事不可为，退！”
6合施礼道：“明白。”
庄冥点了点头，他本身需要蛟龙守护，故而蛟龙难离本身，而若跟随而去，却不如6合这般精于探查与隐匿，便也只好让6合独自前往。
只要不遇上出世间范畴之上的修行人，6合真要离开，便也无人可以拦阻。
6合的宗师，乃是苦练多年，于生死之间，聚合大势，事后水到渠成，他不曾借助外力，而是在宗师之后，沐浴神血，更为强盛。
若真要斗，一个6合的武力，可以抵御得住寻常三位宗师。
若有变故，只要6合不恋战，便安然无虞。
“究竟是什么宝物？”
——
江地境内。
乱象纷呈。
官府公差，纷纷赶往正令大人的府邸所在，导致各地秩序，把守人数极少。
而庄氏商行，胆大包天，则是在此期间，大肆扩展，动用的更不单单是生意人的手段，而是极为强力蛮横，甚至是武力争夺，视律法而不顾，简直如挑衅正令大人一样。
“家主，咱们又有一批货物，被岳廷亲自劫走了，他没有杀押送的护卫，但是领头的王爷，斩了一臂，震慑众人。”
“混账！他庄氏商行是贼匪么？就算是拦路打劫的贼匪，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前次我命人劫他货物，可那也是黑巾蒙面，趁夜行事，未敢暴露，他倒是好，衣着也不换，脸面也不蒙，生怕我不去官府告他？”
“我还真怕你不去官府告我！”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
这位杜氏家主，面色大变，喝道：“来人！”
他声音还未落下，房顶轰然炸裂！
杜氏家主身边，顿时跃出一人，气血强盛，赫然也为宗师。
轰地一声！
这位宗师，当即便被一位独臂人，轰然击退。
而独臂人身后，只见一个俊秀青年，手提长剑，嘿然一笑。
“岳廷……”
“是我，老杜。”
“你……”杜氏家主怒道：“你想干什么？”
“我来报仇了。”岳廷应道。
“混账！”
杜氏家主脸色难看，生意人自有生意人的争斗，他与那福老鬼，勾心斗角也有数年，两家各自在生意上争夺，而那福老鬼，也曾是大费周折，设局而布陷阱，让他的生意，仿佛入了泥潭，亏损甚多，从而元气大伤。
但今日一个武者，竟想要强行来袭杀自家？
“你当大楚王朝，律法何在？”
“对不住了哈，我该学你。”岳廷撕下一块布，遮了脸面，道：“这就行了？”
“岳廷……你庄氏商行，如何敢这般肆意妄为？”杜氏家主大声喝道：“就不怕正令大人降罪下来，让你庄氏商行，为之覆灭么？”
“正令大人？”
岳廷哈哈一笑，说道：“他老人家啊……犯我家公子神威，已经栽了。”
杜氏家主脸色大变，接连后退。
岳廷往前而去，道：“他被押入牢狱，这辈子出不来了，甚至罪责太重，有可能秋后问斩，您老先去一步，等他老人家罢……”
“而且你大可放心，今日我只要你的命，其他人算是无辜，我不动他们。”
“不过前提是，你得把宝物所藏之处告知于我，好让这桩事有个杀人劫财的罪名，可以安在些强盗流寇的身上，莫要定了个寻仇，查到我的身上。”
——
庄氏商行在各地行事，手段不再委婉曲折，也不再是生意人之间的钱财博弈，甚至有些以往武林帮派，互相争夺的味道。
放在之前，这样的事情，官府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可执掌三府的掌印府尊，便在头顶。
三府之内，各地官员，均已知晓了江地之事。
江地正令，被押入牢狱，等待*******地副令，当场身亡。
新任府级主簿，更是掌印府尊亲传弟子，被废了修为，打入牢狱。
这一切均与庄氏商行有关。
谁还敢镇压庄氏商行？
“大人……”
“只要不闹得太大，尽数压下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他庄氏商行？平常斗归斗，可没这么明显的。”
“因为他们有靠山，本官可不想步那江地正令的后尘。”
这位官员苦笑了声，道：“各地庄氏商行，手段都变得强硬，你看哪位正令大人去镇压了？而且这庄氏商行，好歹也还算有些分寸……”
——
第八府所在。
“府尊大人，这是各地今日传来的急报。”
“嗯？”
封论老道扫了一眼，便放了过去，神色如常，道：“下去罢”
而在这个时候，却又听得外边传来声音。
“掌印府尊大人，我家公子今夜设宴，请大人赏脸。”
“老夫知道了。”
封论老道看向了旁边的急报，叹道：“老夫不愿见他，可他偏要让老夫见他。”
第百十八章 庄冥得获景王冠，刘越轩误通天机阁
江地，庄氏商行。
“公子，请帖已经送到，掌印府尊大人回应，今夜赴宴。”
“好，今夜宴席，礼数须得周全。”
“是，小的这便去吩咐。”
“好。”
庄冥挥了挥手，示意这管事离去，却又闭上双目，心中念头转动。
霜灵见状，轻声道：“公子很重视今夜的宴席？”
她知道了这位掌印府尊，便是当日在东胜王朝中望山上，被公子惊走的那位老道士。
也听陆合提了下，之前那位掌印府尊大人，在江地正令的那座院落，见到公子之时的过程。
那位掌印府尊大人，面对公子之时，姿态似乎放低得令人难以相信。
庄冥点头说道：“无论从身份来说，还是从他本人修为来说，都是一位值得重视的人物，但今夜的宴席，我与他之间的交谈，则关系到庄氏商行的发展，在他三府所辖之地的未来。”
说完之后，庄冥吐出口气，道：“虽说他忌惮于我，但也并非是说我庄氏商行便能凌驾于他这位掌印府尊之上，反而是要借他之势，因此今夜与他会面，一言一行，都须得谨慎。”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霜灵，道：“今夜你便在我身边。”
霜灵忙是低头，应了声是。
庄冥负手而立，轻轻道：“来了天御福地，你便须得多见识些这样的场面了，我教导你的东西，你也须得仔细回顾一遍。”
——
正午。
陆合已然归来，并且带回来了一件染血的物事。
“这是一群流寇，共十六人，本领的最高一人也不过武道二重，三个月前在东元境第五府杀人劫财，被官府通缉，一路逃到了这里，期间又做下几桩杀人劫财的凶案，准备再劫一批钱财，各自分赃，隐姓埋名，不过……”
陆合停顿了下，将手中物事呈上，道：“他们初在江地，尚未继续左岸，得到了这一件东西。”
庄冥伸手过来，眼中闪过异色。
这竟是一顶冠帽。
做工极为精美，入手材质极为不凡。
但令得他感到惊异的，还是冠帽顶上的装饰。
那是一颗玉珠。
“法宝？”
庄冥伸手，倏地摘下这玉珠，能感应到，这确实是一件宝物，而且，略感熟悉。
他微微闭目，心中念头转动，倏地定住。
玉珠上面的气息，赫然有了与印象中一人的重叠之处。
在离开那座江地正令大人的府邸院落之时，有一道金光落入其中。
金光是一头飞禽，而乘坐在那一头金色飞禽上的人，气息极为相似这玉珠。
陆合皱眉道：“这是什么冠帽？”
东胜王朝的礼仪风俗，与这里有些不同，他虽然在东胜王朝见多识广，但来到这大楚王朝，便有许多陌生之处。
庄冥沉吟道：“按照大楚王朝的礼仪，这样的冠帽，如此样式，以及材质，是皇室独有的，只有一些高官权臣，偶尔会被楚帝赐予类似的物品。”
说到这里，庄冥又想到了那个人身上的法力，他曾猜测是大楚皇室的修行之法。
那莫非是大楚皇室之人？
这是他的物品？
“怎会落到这群流寇手中？”庄冥看向陆合。
“听说是附近的渔夫，在河边打渔，捞上来一条半丈长的青鱼，但反而被青鱼甩尾打死……”陆合说道：“那为首的武者恰好经过，见得如此巨大的鱼类，当即上前一刀劈死了这条青鱼，准备分食，却在鱼腹中，得了这么一件物品。”
“唔……”
庄冥稍有思索，旋即点头，说道：“此事暂时不要声张。”
陆合应道：“明白，那批流寇，我已经尽数灭口，而且他们落脚之处，荒无人烟，短时日内，不会被官府察觉。”
庄冥点了点头，道：“本就是一批流寇，受官府通缉，你杀了他们，本也有功绩，但涉及此物，便暂时压下了罢。”
说完之后，他将冠帽抛给陆合，道：“先收入库藏之中。”
陆合接过，便收了起来。
而那一颗玉珠，庄冥只是抛了抛。
旋即便见他袖中的蛟龙，倏忽一探，张口吞了下去。
这一颗玉珠，本身材质不凡，可算天材地宝，比起那块异铁，也不遑多让，亦能等同于聂平金丹的二三成法力。
——
与此同时。
天星福地当中。
荒山野岭。
只见一个书生，狼狈不堪，一瘸一拐。
“他大爷的！那家伙究竟是谁？”
“咱们又不认识他，在背后就大喊一声，让我站住，别跑！”
“这他娘的谁不跑啊？”
“追杀就追杀嘛，哪知他追着背后就是一剑，还是横扫过来的，偏偏切在老子屁股上！”
“屁股本来就两半，被他一剑切成了四块。”
“就算偷袭，也没见过这么下流无耻的啊？”
刘越轩痛呼一声，问道：“老师，这就是你以前的仇家？”
他低头看着铜镜，而铜镜上面的裂纹，已经密密麻麻，仿佛布满了蛛网。
“本座……不认……识他……”铜镜中的声音，虚弱得断断续续，仿佛要快要断气了一样。
“那他追在我屁股后面干什么？”
“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刚才您祖传的秘术，究竟能拦他多久？”
“半个时辰。”铜镜中声音愈发低了，又断断续续道：“找地方，布下阵法，收敛气息。”
“他娘的，那家伙还把我信物切成了两半。”
刘越轩手中一摊，赫然是两块碎片，不禁骂道：“本少爷为了这块信物，还承了他庄冥的人情，这回可好了，信物都没了，咦……等等……”
他将碎片合并了一下，当即愕然。
这信物当时也被剑气波及，破碎成两半，虽然他收了这两块碎片，但中间连接的地方，还是有些残碎。
此时此刻，玉令中间破碎的一点，缺失的那一点，赫然有些显眼。
他顿时掐指一算，从这一点，反推回去，赫然发现，无数纹路，都能通向这里。
他之前便推算了多日，但凭空推算，全无头绪，然而此刻有了这一点缺失，反推回去，竟然水到渠成？
“这里就是天机阁？”
“你……找到了？”
“这里一定是天机阁。”
刘越轩又惊又喜，道：“距离这里，居然才有六十里！我果然是天命之子，被人追杀，居然都杀出了我通往天机阁的道路！那庄冥怎么说的？天机阁在外招收弟子，最是惊才绝艳的，都花了八个月，而我花了才几天？”
他哈哈一笑，道：“我才是世间最为惊才绝艳的聪明人……嘶……”
他忙是摸着屁股，讪讪道：“赶紧走啦。”
那铜镜之中，声音有些感叹。
此子虽借外力，能勘破玄机，却也真是难得。
有些时候，能把握运势，能把握外力，也是本领。
——
天星福地。
“倒是好本事。”
只见一个青年，面带笑意，他背负一剑，徐徐行走，却也不急着追杀过去。
那个书生，连道印都未有凝结，只仗着一件法宝，居然就从他的手里逃出去了。
他看着手中燃尽的灰烬，轻笑一声，随手一扬，便随风散尽了。
而他本身，已经记下了那个书生的气息，倒也不难追索。
不过那书生也颇为无耻，说了一声祖传秘术，实则是经过一座小道观时，将那道观给打塌了一半，拦了他的路，而里头的道士，便也匆忙出来，便也将他拦下。
虽说这天星福地，不是像聚圣山福地那样的禁地，但外来修行人，也颇多拘束，他便也不好轻易对这些道士动法。
天星福地的道士，不外乎是天机阁流传的功法。
或许这些传承残缺的道士，在凡尘俗世之间，都不知道他们的所学，源自于天机阁。
但外来修行人，却也不敢轻易下手，避免惹怒天机阁。
“小子，这回等我抓住你，屁股先切成八片！”
白离拍了拍衣摆，正准备继续上路，却忽然心中一震。
他脸色变化，竟然发觉，那书生的气息，就此消去了。
“怪事？”
“敛息之法？”
“就算真是敛息之法，凭他的道行，又如何彻底瞒过我？”
白离脸色阴晴不定，当即腾起云光，追索过去。
——
两个时辰之后。
白离遍寻不着。
“真的消失了？”
“难道……”
白离眉头紧皱，暗道：“入了天机阁？”
也有入了天机阁，才能让他瞬间失去对方的气息。
若真是如此，他便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直接展露修为，引来天机阁的监察外门，但如此一来，他未经天机阁知晓，暗中潜入腹地，可不是什么礼貌的事情。
要么则是经过归元宗，向天机阁追究。
他有些犹疑，便也没有多留，而是选择退走。
——
回到了临海之处，白离正在考虑离海，归返天御福地，还是考虑要直面天机阁。
但在这时候，却又听得些许声音，传入耳中。
“爹，你不知道，咱们老家传过来的事，居然是真的，咱们公子真的有一条蛟龙，而且这次出海，咱们的船，险些被一头长满了触须的大妖怪给吃掉，亏得公子的蛟龙，打死了那头大妖。”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有些激动。
“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妖怪和蛟龙？”老一些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哪里是胡说？这次船只靠岸，我没来见您，是因为和公子转头去了天御福地，而且你看这满船货物，就是从天御福地来的……够咱们商行在这里的几家商铺，卖上一年半载的了。”
隐隐约约的声音，让白离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去。
这是一家药铺，但药铺的后面，则有庄氏商行四字。
停顿了一下，白离伸手一点，忽然收了剑，不知把剑收到了哪里。
他拍了拍衣摆，只像一个富家公子，走进了里头。
“店家……我想买些东西……”
第百十九章 景王与府尊的忌惮
天御福地，东元境。
庄氏商行。
“公子，掌印府尊大人到了，不过……”
“不过怎么？”
“身边还有一人，但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与掌印府尊大人并肩而立，不像是随从。”
“一并请进来罢。”
庄冥这般应了声，偏头说道：“多备一副碗筷。”
与掌印府尊大人一并前来的这位，显然不是寻常身份，也有入席的资格。
——
陆合亲自来迎。
封论老道亦是满意，点了点头，看向身侧的景王。
景王殿下未敢自恃身份，低声道：“老师先请。”
封论老道微微点头，也不推托，无论从年纪还是修为，其实他都高于景王，从身份上，太元宗道承长老，也非等闲之辈。
只是，这毕竟是当朝皇子，楚帝嫡系血脉，他接任三府掌印府尊，也算大楚臣子，礼数上还是须得客套一下。
——
庄冥已站在正堂之前，等侯来人。
“封老。”
“十三先生。”
两人相对而立，各自施礼。
而旁边那位景王殿下，也同样施了一礼。
庄冥回礼，旋即问道：“这位是？”
封论老道当即回应：“此为八皇子，景王殿下。”
庄冥闻言，脸上露出惊讶神色，旋即露出敬色，行礼道：“原来是景王殿下，适才不知殿下身份，失礼了。”
景王忙是回应道：“先生客气。”
庄冥微微侧身，做出一个请势，道：“庄某今夜设宴，多谢二位赏光，请入座……”
他这般说着，目光复又扫过这位景王。
他可以确认，陆合取回来的冠帽，便是这景王的。
至于这位景王，今夜赴宴，倒也不算多么匪夷所思。
毕竟封论老道，虽执掌三府，但这三府归根结底，还是大楚王朝的疆土。
前次处理事情，封论老道也谈不上严谨，甚至谈不上多么公正，而今庄冥邀他赴宴，加上庄氏商行近日行事的风波，不免令人遐想连篇。
封论老道而今不再是高于世外的道承长老，而是世间掌印府尊，总也该避免一些无端的猜测，便也邀请了景王随行。
至少他一言一行，今夜与庄冥之间的事情，可以不瞒这位楚帝嫡亲血脉，便也可算是问心无愧。
这或多或少，可以减去朝堂以及皇室对他这位新任掌印府尊的猜忌。
这让庄冥稍微有些意外，不过那也只是让他言谈之时，需要稍加注意罢了……至于正事，本也是可以摊在明面上的，倒也不忌讳这位景王殿下。
——
美酒佳肴，摆满食桌。
以庄氏商行的财力，自然不缺大厨，也不缺珍贵食材，但封论老道是世外高人，而这位景王殿下更是大楚皇室出身，因此这一桌美酒佳肴，便也只算寻常。
先是一番客套，该有的场面话，也都说过了一遍。
旋即便是静了一下。
庄冥笑了声，正准备提起正事。
“听闻先生，是从海外来的？”
景王忽然出声，神色平淡。
庄冥怔了下，旋即点头道：“不错。”
他身边的陆合与霜灵，也感到有些古怪。
对他们来说，天御福地便是海外。
但对于景王来说，天御福地之外，才是海外。
“先生来我大楚境内，不知想要游历多久？”
景王含笑道：“小王暂不急着回去王城，若是时日出入不大，或许小王可以伴先生游历几日，权且一尽地主之谊。”
庄冥混迹世间多年，与那些精于算计的各方人物勾心斗角，当即便听出他话中深意。
景王第一句才是重点，第二句不过是客套话，免得让这番话过于生硬。
但实际上，已表达了他的意思。
这位大楚王朝的景王殿下，并不愿意看见他这么一位来历神秘，而又让掌印府尊极为忌惮的人物，继续停留在大楚王朝的疆域之内。
“会游历一段时日。”
庄冥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缓缓道：“我本修行人，本该逍遥自在，游历八方，但而今肩负一座商行，手下数千人，他们养家糊口，生计着落，皆系于我身，也该为他们，定下一番根基。”
景王默然不语，只是看向掌印府尊。
封论老道停顿了一下，方是说道：“先生要在老夫的辖地之内，扩展生意？”
庄冥没有否认，点头说道：“正是。”
封论老道端起一杯酒，低声道：“今日之事……”
庄冥淡然道：“凡人犯我，自当惩之，但自此之后，府尊大人执掌三府，想必会约束各方，如今日之事，便再也不会发生。而我庄氏商行，一向奉公守法，缴纳税收，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封论老道放下酒杯，目光掠过景王，旋即说道：“如能奉公守法，不犯大楚律令，自无不可，我大楚境内，三百六十行，俱都兴盛，商贾一道，也是一样。但是先生……”
庄冥笑道：“凡违禁之物，凡违禁之事，我庄氏商行绝不触之。我之本意，不过赚些金银钱财，能在凡尘俗世之间，不为钱财所困，如有心仪之物，如皆能以财取得，又何须以武强取？”
封论老道和景王，皆对视一眼。
大楚王朝的违禁之物，有七成以上，属修行之类，唯官府独有。
要么是大楚王朝高层所需，供与皇室、大臣、武将、以及万千精锐士兵的诸般所需。
要么则是五大仙宗，上至长老，下至弟子，一应修行用度，以及日常所需之物。
这才是他们所在意的。
“先生所言……”
“一言九鼎。”
庄冥正色说道：“二位皆为修行人，也无须用凡尘俗世的场面话，互相试探，今日庄某便也直说。”
封论老道正色道：“但说无妨。”
庄冥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徐徐道来。
“偌大的王朝，古老的仙宗，所需修行用度，一应消耗，巨大无比，故而须得掌控天下，以各地官府，世间人力，搜罗无穷物事。”
“然而我庄氏商行，除我之外，与凡尘俗世间任何一家普通商行，亦无区别。”
“至于我庄冥本身，所需修行用度，也不过一人而已，莫非我一人之需，能截了大楚王朝与五宗所需？”
“一年之前，我庄氏商行于第八府‘永’地，豢养马匹而为己用，但开出矿物，为赤铁矿石，底下便是一条‘赤晶’矿脉，属大楚之禁物……当日便上报官府，归列为官府所有。”
庄冥看了过来，说道：“两位若查阅卷宗，便能知晓其中真假，而我庄氏商行，得了大楚三万两的赔偿及奖赏，也一样不亏……”
两人俱是沉默不语。
庄冥继续说道：“我所经营，非是一座修行仙宗，只是一座民间商行，不过，因我本人被二位重视，才有今日二位之忌惮，但究之根本，这是凡间生意而已。”
“我若需要天材地宝，聚我庄氏商行财力，向你太元宗，高价买来，不也一样？”
“虽说仙门之物，高于世间俗物，而价值连城，但也未必无价，我商行管事，也曾用十万两，换得一瓶上等丹药，如此，又何须再有违禁之事？”
“若有人取出数百万两，向景王殿下买一件法器，想必景王殿下也不会拒绝罢？”
他看向了景王，轻笑着说道。
景王沉默不语，他经营麾下势力，也不可能都是修行人，赐予的也不可能都是什么至宝，什么仙家灵丹。除此之外，而修行人也有凡尘牵挂，金银俗物，虽是俗物，然而于世间，却也并非无用。
封论老道起身来，施礼道：“如商行奉公守法，老夫自然欢喜，但这不值得先生邀老夫前来罢？”
正如庄冥所言，论起根本，庄氏商行，也就是民间商行，而非修行宗门。
即便没有今日庄冥解释，他也不会忌惮，同样不会打压。
但庄冥邀他赴宴，如此解释，显然要的，不是如今的局势。
“庄某陈述此事，只是恐怕误会而已。”
庄冥笑着说道：“不过，既然两位到了，便也想借两位权势，与我庄氏商行，少许方便。但凡官府诸事，如有需要，我庄氏商行能做的生意，便莫要忘了，例如这三府之地，官差公人的衣靴，我庄氏商行便有布行及裁缝，每日的餐食……”
封论老道沉默了下，旋即应道：“只要不违背大楚律法，可行。”
庄冥顿时含笑点头，他举例的生意，在修行人眼中，似乎微不足道，但对于庄氏商行而言，便是稳固的生意。
而且，他举例的是小生意，官府何曾短缺过大生意？
“此外，我庄氏商行，如需扩张？”
“律法之内，可行。”
这次回应的是景王，他看向庄冥，说道：“只要行事，不犯大楚律法，便也可行！只是，先生之力，高于世俗，如仙神在世，虽以凡犯神，可惩之，然而……”
庄冥含笑点头，应道：“如无其他外力干涉，我亦不以仙神之姿，武力威慑镇压，而大兴风波，全凭商行势力，正经手段，遵纪守法，扩展商行。”
景王与封论老道，均是对视一眼，神色间均是极为复杂。
庄冥举杯，饮了一口，心中想到了那块异铁，想到了福老收集的诸般奇物，笑意吟吟。
谁说凡尘俗世，官府禁物之外，就没有其他宝物？
——
【免费】ps：今天有加更，另再度回应一些书友，目前一天保底两更六千字，一章约三千字，比两千字章节多出一半字数，所以订阅时显示多几个币。如有异议，可在评论区投票，六月会根据投票考虑后续的章节是否定为二千字，保底六千字拆成三更。
第百二十章 根基稳固，危机暗藏!【二更!】
入夜。
月明星稀。
“老师”景王迟疑着道：“当真应他？”
“无妨，你我便只当他名下，是一座再寻常不过的商行罢。”
封论老道背负双手，叹道：“实际上，论起根本，除他之外，庄氏商行本也寻常，而你我重视的是庄冥，非是他名下这座商行，只要不违背律法，送他些方便，未尝不可。”
景王脸色微变，低声道：“终究看不透此人。”
封论老道缓缓说道：“他庄氏商行扩展，生意壮大，惠及八方，于这三府之内，有益民生，于老夫而言，不是坏事，于大楚而言，也不是坏事。前次因他之事，江地即将受灾，第八府也有牵连，未尝不能以他商行之势，平了这次灾劫”
各地的官令法印，与民生息息相关。
大楚境内，各地均有商行，贸易往来，繁荣兴盛，本也有益于官府。
如江地兴盛，其法令便盛。
如第八府兴盛，其府印便盛。
大楚疆域之内兴盛，大楚王朝则兴。
“这些年来，大楚盛世，扶持三百六十行，其中商贾之辈，来往贸易，使得各地兴盛，渐得富足，更是让圣上感到满意。”
“庄氏商行说到底，也只是依附在我大楚之下，赚取钱财俗物的商行罢了，又不是一门仙宗。”
“况且，大楚境内，凡大型商行，皆有靠山，这些商行背后也未必就没有修行人的影子，只是相较之下，他庄氏商行有个修行人走到明面上，又被你我忌惮，仅此而已。”
“景王殿下若还不放心，可寻来一人，接替周盛的第八府主簿之位。”
封论老道正色道：“庄氏商行的动静，你也可监察，避免出错。”
景王迟疑了下，他心中有意如此，但也觉得这位掌印府尊当前，如此显得不妥。
“没有不妥，老夫终究不是权臣，也无意掌权，只盼六十年前，稳住三府之地，再辞去这官职，还老夫逍遥自在身。”
封论老道这般说来，又徐徐吐出口气，道：“殿下若是愿意，长住三府，替老夫分担，老夫却也感激不尽。”
庄氏商行。
“公子，今夜便如此简单么？”
“万事开头难，如今开了一个局，如何简单了？”
庄冥含笑道：“既然开出口子，后面徐徐图之便是，他们忌惮于我，可不忌惮于区区民间商行。”
经他引导，封论老道和景王虽不能彻底摒除戒心，好歹也放松了许多。
但真是如此简单么？
在一年之前，开出那条赤晶矿脉，福老确实上报了官府。
这赤晶矿脉，是铸造丹炉的一种材料，而五大仙宗，均有炼丹之法，尤其是太元宗，更是精于炼丹门下弟子，皆须丹炉，故而此物，为违禁之物。
一条矿脉，数量太大，风险亦是太大。
况且他也并非精于炼丹，自然无须留下。
说到底来，偌大的庄氏商行，全部所获，皆用以豢养他的蛟龙，目前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需要的不是一条需要长久开采，运送炼化的矿脉。
他需要的是，福老从矿脉深处，得来的一枚赤晶。
那赤晶已被蛟龙服下，堪比聂平金丹一成法力。
“虽不能取尽天御福地之物，然而凡尘俗世，当真全是废物？”
“莫要忘了，从天御福地流出，几经易手，到东胜王朝的那一枚龙眼神石，便是从凡间所获，如此。”
“福老所获的赤晶、异铁、诸般奇药，亦是凡间商行所得。。”
“甚至，适才陆合取回的冠帽，上面那一颗玉珠，同样是从凡尘俗世得来。”
“只要我商行壮大，遍布天下，财力雄厚，广收宝物，如何会没有至宝？”
“何况所谓违禁之物，也未必不能以钱财买来。”
“往往只是大楚王朝，觉得价钱低了而已。”
庄冥如是说来，呵呵一笑，端起酒杯，饮了一口，说道：“今夜交谈，至少定下了三府根基，这位掌印府尊，会默许我们，在律法准许之内以正当手段扩张但所谓正当手段，只要我不以龙君出手，以仙神之力镇压，他便不会在意。”
陆合施礼道：“我明白了。”
庄冥说道：“等福老回来，我还须与他一行，从此之后，三府之内，官家的学府，其中炼制之物，例如那伤药的供应名额，便只归我庄氏商行。”
说完之后，他看向霜灵，道：“你也须多作准备了。”
霜灵神色微黯，道：“我知道了。”
庄冥微微点头。
而在这时，他忽然顿住，看向前方。
蛟龙感知，正是福老等人回来了。
“公子，耀、谷、合三地生意皆已镇压下来，如您所料，郑元山生前的准备，稳住了局势，损失不大。”
福老说道：“至于方、江、永三地，也稳住了乱势，而且清算了一批之前落井下石的至于那伏杀老奴的杜氏家主，已被岳廷所杀，当即参与伏杀的武者，尽皆斩了。”
停顿了下，福老又说道：“期间官府公差，隐约有些动静，不过后来，全收回去了。”
岳廷嘿然一笑，说道：“这是当然，他们掌印府尊大人，都不敢招惹咱们公子，何况各地的正令与副令？那江地正令和副令的下场，他们也不是不知道”
庄冥淡淡扫了他一眼。
岳廷顿时住口不语。
“不要得意忘形。”
庄冥说道：“掌印府尊，终究是掌印府尊，须得尊重，做事之事，也莫要让他难做。”
岳廷忙是举手，说道：“可没有让他难做，我该抹去的线索都抹去的，该伪造的也伪造了，没敢太明目张胆。”
庄冥微微点头，看向福老，说道：“我适才宴请了掌印府尊，以及八皇子景王，从今日后，三府之内，皆可扩张。”
福老顿时露出大喜之色，忙是深深施了一礼。
他来到海外数年，勉强立足，稳住三地，又开创三地，便已算是极为惊人。
而今公子一来，不过数日之间，便平了江地正令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镇压了郑元山的叛乱，清算了所有的仇家，更合适铺平了今后三府二十四地，共四百余城的前路。
三府之地，甚为广袤，真要计算，这二十四地，如若合并起来，已堪比一整座东胜王朝的疆土！
“接下来，诸位都有得忙了。”
庄冥看向众人，说道：“官府虽然不会打压我等扩张的势头，甚至各地官府会予以配合及扶持，但进驻各地原先各地的家族，商行，诸般势力，他们勾心斗角之下，又维持者平衡的利益，将会被我们分割，如此一来，明枪暗箭，终究不免。”
陆合等人，尽数施礼，道：“必不负公子所望。”
庄冥正色点头，他伸手抚着袖中的蛟龙，长出口气。
若无蛟龙之力，他要在这大楚东元境，稳住如此恶劣的局面，也是极为不易，即便他穷尽精力，日后真能做到今日这般境地，那怕是也须布局三年五载。
但有蛟龙在手，他便能镇住一切，力压局面，数日之间，完成数年之局。
翌日。
清晨。
庄冥才刚功行圆满，福老便已来了。
只是此刻的福老，并无喜色，而有忧色。
“何事？”
“有一批货物，被劫走了，押送的人手，伤亡过半。”
福老停顿了下，道：“东元境二百余地，我庄氏商行，定下根基才有六地，但其中方地，属于东元境最边缘与南元境相邻。”
庄冥沉吟道：“你派人去了南元境？”
福老说道：“去年六月，老奴准备扎根南元境，损失惨重。”
庄冥不禁问道：“东元境才占六地，何以急着过境？”
福老正色道：“大楚王朝，五大境的疆域，实则各自有些隔阂，在老奴眼中，更像是五国并立，只是都要受大楚王室统御而已如此，南元境的礼仪风俗，诸般物事，与东元境也有不少的差异。”
庄冥顿时笑道：“两境有所差异，所以南元境的一些物事，在东元境颇为珍奇，相反过来，东元境的物事，在南元境也是如此。你想以此，开通商路来往，挣一笔生意？”
福老点头说道：“公子慧眼如炬，只是终究是过境，还是被人压了下去。”
庄冥说道：“那么，昨日那批货物，究竟何故？”
福老说道：“公子既然来了，老奴便想再去一回，但还未到南元境，便被截了，期间山高路远，没法查案，况且，地方在两境中间，而两方官府都不会接这烫手的山芋。”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看来出手的人，早已计算过了。”
福老说道：“应是南元境赵家，也即是上一次，让老奴挫败而归的那一家。”
庄冥伸手入怀，扶着蛟龙，说道：“凭您老人家不服输的性子，若是被人在生意场上击败，不反击回去，可不会罢休的，你忍了一年，想必不是一般家族？”
福老苦笑了声，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公子。”
他吐出口气，道：“通过方地府级主簿，隐约探查出来，那南元境第四府的赵家，背后有尊大人物，与仙门有关。”
与此同时。
天星福地。
海外之处。
有一道剑光，冲霄而起，直奔天御福地。
“原来灭了北渊那蠢货的，不是那个书生，说来也是，就他那点本事，也没法灭掉北渊。”
“未曾想到，诛灭了北渊的，是一头蛟龙？”
“也许比起北渊那蠢货，给长老送一头蛟龙回去，他老人家会更加高兴。”
白离在剑光之中，露出笑意，自语道：“天御福地？我从天御福地出来找你，你倒去了我天御福地”
第百二十一章 借刀杀人!霜灵之路!【三更!】
庄氏商行。
此时此刻，庄冥与福老，均有沉吟。
南元境第四府的赵家，名下也有商行，经营生意，已扩至三地，其背后有修行人。
根据居住于“方”地的府级主簿推测，其背后之人，不是寻常散学修士，而是仙宗门人。
但这位主簿，本身只是文人，仅是官职甚高，授予府级主簿之印，才算半个修行人，可对于真正的修行之事，仍一知半解。
“可惜这位主簿大人，被革职了。”
福老叹道：“他原先在‘永’地居住，后来搬至‘方’地，与老奴颇多来往，但之前换了掌印府尊，他也被革职了去，而今在东元境王府，经受审问，这第八府的主簿，便替换成了那少年周盛。”
庄冥沉吟说道：“若是在东元境，属于太元宗之下，凭封论老道，或可镇压对方，但是，南元境却是归元宗之下……那赵家背后的人，多半是归元宗的门人。”
此时此刻，庄冥也有些思索。
他之所以在东元境，能够如此强势，不单是蛟龙的力量，更重要还是他聚圣山第十三真传弟子的身份，镇住了封论老道这位三府掌印府尊。
论起真正的本领，他实则也还不足以镇压八方，真要强行动手去镇压那南元境的赵家，势必会引动归元宗，闹出浩大风波。
若赵家的背后，只是一位身在外门的管事，修为一般只在金丹之下，至多道印上层，倒不足为虑。
但若是长老之流，金丹级数的真人，便难以压服得住。
至于聚圣山福地真传弟子的身份，却也不是随意动用的。
这个身份镇得住封论老道这一类人，但可未必镇得住其他不怕死的。
例如曾经被当年被恩师白圣君斩断了传承，覆灭了山门的古元宗残余。
“越境之事，暂不能动强。”
“太元宗这边有封论老道，他不但忌惮于我，其当初踏足聚圣山福地，也算是被我捏了把柄，但是归元宗那边可没有熟人。”
“不过，吃了大亏，而不反击，不是咱们的作风。”
“何况，南元境迟早也是要扎根过去的，早一步扎根，未必不好。”
庄冥看向朝阳，肩上蛟龙吞吐气息。
而他微微闭目，静静思索。
过得片刻，才见他睁开眼睛。
“让6合、岳廷、白庆、柳河四人，一并过来。”
“公子想到办法了？”福老顿时反应过来。
“不错。”
庄冥平静说道：“让6合把库藏中的冠帽，也带过来……”
——
今日一早，6合四人便出门了去，运回来了一批财物。
正是被6合所杀的那批流寇，所积攒下来的宝物。
当时6合杀人，只取了那冠帽，他本领虽强，也只是一人，不好搬运。
“这批流寇，还真是富得很，难怪都想要分赃养老了。”
岳廷砸吧砸吧嘴，哈哈一笑，但却觉没人附和他的笑声，当即摊了摊手，收了声。
庄冥却不管他，只看向了6合，道：“那冠帽取来了？”
6合取出那一顶冠帽，递了过去，另外又取了一颗玉珠。
庄冥将玉珠嵌入，蛟龙之力，渗入其中。
“这玉珠三日内会化作齑粉。”
庄冥收了手，递给岳廷，道：“务必在三日之内，送给南元境赵家。”
岳廷闻言，愕然道：“送给南元境赵家？”
庄冥笑了声，说道：“你当这是个宝贝？”
不待岳廷回答，便见福老神色异样，低声道：“这是皇室之物，是个烫手的山芋。”
庄冥说道：“6合已经查清了，这是八皇子景王的冠帽，为楚帝亲赐之物，当日在江河上动法，无意间掉落下去，被一条成了精的鱼所食，误打误撞，落在了那批流寇手中，被咱们所获。”
他看向岳廷，说道：“楚帝亲赐之物，景王必然极为重视，他逗留多日，便也是为寻此物，何况上面的玉珠，本是宝物……不过，玉珠被龙君所食，这一颗是假的，待落在赵家手里，便会毁去。”
岳廷恍然道：“然后公子暗中给景王送风，等景王找上门去，觉玉珠毁了，只存冠帽，便当是他赵家贪了玉珠？再不济，那也是他赵家毁了玉珠？”
庄冥笑道：“你还算聪明，赶紧动身罢。”
岳廷摸了摸脸，无奈道：“可要怎么送？我总不能直接拿到人家的家门口去送礼罢？”
6合叹了声，道：“你乔装打扮，卖给他家的商铺也好；潜入赵家某个嫡系子弟的房中，藏入他家也好；再不济，透露风声，说押送重要货物，引他们来劫，也是好的……不过，还须得让赵家知道，这冠帽落在他们手中时，原是有玉珠的。”
说到这里，他略感无奈，又道：“算了，还是我与你同去。”
庄冥点头说道：“也好，你办事，我也放心，先前只是顾及你初到天御福地，对各处都不熟悉，如今让岳廷陪你，办事也快些。”
说完之后，庄冥看向福老，说道：“福老，可以先作准备。”
福老肃然点头，道：“老奴会准备妥当。”
楚帝亲赐宝物，落在赵家手中，却又私藏起来，而且最为珍贵的玉珠消失不见，景王必定震怒。
若赵家背后，是一位归元宗的执事，只道印级数的修为，恐怕都要受到牵连，下场堪忧。
而若是一位长老，有金丹级数的修为，倒可保得家族不灭，可也难免为此遭灾，无力他顾。
并且，赵家受灾，其他各家，也定然极为关注。
庄氏商行趁机进入南元境，一时之间，阻力会减小许多。
“柳河，将消息传给景王，尽量隐匿，不要暴露。”庄冥说道。
“公子，为何不直接告知景王？咱们找到了他的宝物踪迹，这不是一件人情么？”白庆不禁问道。
“人情归人情，但借刀杀人的意思，也太明显了些。”
庄冥笑着说道：“他忌惮我，如若知道我的意图，那么当他以皇子身份对赵家难时，便会多加考虑一些。咱们还是稳妥些，不挣他这点儿人情就是了，何况，他对我的忌惮之心已然定下，一点儿人情，改变不了什么。”
——
南元境赵家一事，只待后续的风声。
只是庄冥的准备，却也没有停下。
他屈指一点，蛟龙迎空盘旋。
霜灵端着羹汤，放在了桌子上。
庄冥吐出口气，转头过来，神色复杂，道：“再准备两日，便要送你入‘谷’地的官家学府之中，你准备好了么？”
霜灵神色有些黯然，低声道：“准备好了。”
她自从被公子救下，便不曾离开过公子身边，一直伺候公子的饮食起居。
而今要离开公子身边，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免有些慌乱，以及失落。
“龙君之力，日渐增长。”
“我庄氏商行，也日渐壮大。”
“我们在世间所获之物，有些对龙君而言，用处已是不大，然而在其他层面来说，却未必无用。”
“例如诸般奇药，用以炼丹入药，便是极为不凡。”
“我传你各类丹道术语，诸般炼药知识，以及近些年，与你分析我与人博弈，勾心斗角，阴谋轨迹的详细过程，便是早有今日之准备。”
庄冥招了招手，示意霜灵坐下。
霜灵近前来，轻轻坐在公子面前。
庄冥拿过调羹，吃了一口，方是说来。
“商行壮大，人手更多，也必要更强。”
“如6合等人，日后须得诸般丹药，助长他们的修为。而再如白老、福老等人，年纪老迈，更须得延年益寿之物。”
“这一类物事，在凡尘俗世间，是极为难寻的。”
“但在仙宗之内，丹道之间，却未必罕见。”
“我需要一位丹道大家，维持庄氏商行的未来。”
庄冥说到这里，自嘲一笑，道：“总不能看着白老和福老他们，逐渐老迈，甚至逝世，再去栽培心腹，再去寻找如他们一样能力出众的管事罢？再者说，这些年来，庄氏商行内部，亲如自家，也不能眼睁睁，任由他们就这么去了……”
霜灵神色凝重，旋即咬唇，轻轻点头，道：“霜灵知道的。”
庄冥正色道：“你天赋极高，且对药类极为敏感，本身体质也颇不俗，故而在东胜王朝，我便为今日有所准备。我不曾教你武艺，也不授你养气之法，是因为我要你隐藏身份，进入浩大东洲之内以炼丹闻名的太元宗。”
“如你身怀武艺，或是有养气之术，不免是带艺投师，会被太元宗暗中监察，不会轻易传你真法。”
“我不愿经过那封论老道，不愿借他太元宗长老身份，将你送入太元宗，便是因为他会忌惮我，忌惮聚圣山福地，会将你视作外人。”
“但你如此过去，清清白白，凭借天资，自会受到重视。”
庄冥复又说道：“可你须得清楚，时机不到，便不能展现出与庄氏商行有关的迹象。”
霜灵闻言，重重点头。
庄冥轻声道：“你好生去学，学得炼丹秘术，今后我庄氏商行，必有炼药一部，以你为。”
说着，他又近前些，悄声道：“此外，我为天上人，岁月悠长，你总也不愿意，让自己渐渐苍老罢？”
霜灵听得这话，顿时脸色吓得白了。
庄冥哑然失笑，说道：“太元宗内，除炼药之外，修行之道，也是极为重要的，你不要懈怠。”
说着，他将羹匙送到霜灵的嘴边，霜灵红着脸吃了口，才听公子继续说道：“而且，你我来到天御福地之前，福老经过第八府那位被革职的主簿，早先已是为你铺了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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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二十二章 大楚王朝与五大仙宗之间的暗流!
天御福地，大楚王朝，东元境，第八府，江地。
在福老进入天御福地之前，庄冥便有所吩咐，已有了准备。
在庄氏商行扎根的耀、谷、禾、方、江、永等六地当中，最初立足的江地、方地、谷地，均有所准备，有着霜灵的户籍。
而今庄冥踏足东元境，本身一直在江地境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被人察觉出什么来，因此霜灵进入官家学府，是以谷地的户籍。
此外，余下二地的户籍，都将取消。
这一日，正是准备护送霜灵，到谷地而去。
庄冥考虑了一番，决定亲自护送她前往。
毕竟这小丫头，跟随在他身边数年，照料他的饮食起居，每过一日，实则都是围绕着他的生活，二人几乎未曾分离。
——
临行之前。
福老匆匆来见，他近期太过忙碌，处理诸事，着实无法抽身，难以随行。
“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罢？”庄冥问道。
“稳住八成，余下清理，约数日光景。”福老这般说道。
“嗯，很好。”庄冥点点头，又问道：“关于霜灵这边的事，都准备妥当了？”
“老奴能准备的，都已准备好了。”迟疑了下，福老又低声道：“只是，霜灵姑娘进入太元宗，怕也须得有人关照，之前借那位主簿而入学府，最终被太元宗收入门墙的谢归海，如今也算先行一步，可要传讯于他？”
“莫要忘了郑元山与袁涛的前车之鉴。”庄冥神色平静，缓缓道：“他二人来到天御福地，大楚王朝的凡尘俗世，得知了仙神传说未必虚假，便兴起了更高的野心。如今谢归海入了太元宗，得了修行法，眼界更高，此时此刻，其心之高，是否犹过于郑元山与袁涛？”
“这……”福老心中一悸，不敢多言。
“他多日未曾与我们联系，究竟是什么缘故，也是难说。”庄冥神色凝重，说道：“他毕竟只是先行探路的，而霜灵才是我庄氏商行今后炼药一部的顶梁柱，万不容有失……关于此事，越少人知道，便越稳妥。”
“老奴明白了。”福老正色道。
“当然，也不能就此断定，他便是叛了。”庄冥稍有思索，又说道：“之前郑元山与袁涛叛了，但你与岳廷，仍能不改初心。他究竟是郑元山之流，还是与你一样，还不好说，便暂不要定论，只当他依然如旧，今后他若有联系，该给的也不要短缺，他要的便尽量助他。”
“是的。”福老点头。
“你为霜灵准备的人呢？”庄冥问道：“如何？”
“两名护卫，均为妇人。”福老说道：“一人年岁三十六，一人则是三十四，均是武道二重的造诣。”
“你倒是能招揽人手。”庄冥不禁笑道：“女子习武，无论是东胜王朝，还是大楚王朝，都颇少见，你还招揽了两位，武道造诣，却也不俗。”
“公子谬赞了。”福老应道：“此二人在我庄氏商行效力已有年余，因所学剑法，衣着装扮，分别被称为红姑，青娘。”
“她二人均是丧夫，留有子嗣，尚是幼童，受我庄氏商行教导，绝不敢叛！”
福老神色肃然道：“这两位都是老奴精心挑选的，能照顾得霜灵姑娘。”
庄冥闻言，稍作点头，伸手入怀，又取出一瓶丹药，递了过去，道：“这瓶丹药原是留给白庆、柳河二人，如今，也给她二人各自赐予一粒，助她们一臂之力，看看能不能踏破武道第三重。”
福老忙是说道：“这丹药极为珍贵，能催动血气，而岳廷与袁涛，各食一粒，均入宗师境，赐下丹药，是否……”
庄冥摆了摆手，说道：“虽说我给霜灵备了些护身之物，但这二人毕竟是她随身护卫，若都是武道宗师的层次，有此武力守护，霜灵便更加稳妥。”
福老闻言，便也不再多说，只施礼道：“公子思虑周全，老奴佩服。”
——
大楚王朝在各地均有学府，只招收十五岁以下少年男女，根据每一人本身之所长，分别教导诗书、武学技艺、甚至炼药等各方面的知识。
其中有出色之辈，或者便如平步青云。
近些年来，不乏有人被送入中元境大楚王城，或从文做官、或从军为将、或者入军器坊、或者入太医阁、又或者入学士府等等。
但相对而言，在东元境内，或许更为出色的，有一批应是进入了太元宗。
尤其是炼药的天赋，更是太元宗较为看重的。
庄冥对此，倒也并不意外，昔年大楚王朝之所以受五宗推举而成，便是五宗需要管辖凡尘俗世间，更要聚敛诸般天材地宝，而除此之外，便也是通过大楚王朝，来招收世间天赋绝佳的幼童，作为宗门未来传承的弟子。
“芸芸众生，从来不缺乏根骨奇佳，天赋奇佳的天才。”
“但是他们往往不能得遇仙缘，此生此世，便蹉跎于人间。”
“例如大楚王朝的官员，也未必就天生比市井间的商人更为聪慧。”
“但大楚官员执掌的是大权，市井商人费心算计的，只是那几两银子而已。”
“这是眼界所致，也是所站立的位置高低所致。”
庄冥暗道：“五大仙宗知晓世间无数人口，不乏天资出色之辈，便以大楚王朝之势，在世间招收弟子。”
他这般念着，又想道：“真要说来，实际上，天星福地的天机阁，每年放出大量信物，给那些展现出慧根的凡人，于凡俗间招收外门弟子，本也是类似的想法。”
他这般想着，将这十余张写满了文字的纸，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福老亲自整理，关于各地学府的详细消息。
“各地官家学府，时常有物事流出外界，例如之前的学府伤药，效用殊为不凡，在江地之中，便只供应一家。”
庄冥笑着说道：“原来只是这些进入学府的少年，练习诸般技艺时所成，例如那些伤药，大概是教导他们炼药的结果。而炼制出来的伤药，对于学府之内的少年们便也无用，也就流至各地商行药铺，为官府挣一笔钱么？”
说到这里，庄冥也起身来，道：“该准备启程，伴霜灵走上一趟了。”
福老跟随在他身侧，神色间有些欲言又止。
庄冥看了一眼，笑道：“想问我刚才翻阅这些消息，有何看法？”
福老闻言，当即点了点头，说道：“老奴查得这些消息之时，心中有个疑惑……”
庄冥淡然道：“什么疑惑？”
福老说道：“但凡是出色奇才，上等资质，大楚王朝不免想要收入囊中，可是现在看来，仙宗也要这些资质出色的少年作为宗门传承的弟子，那么……”
说着，福老似是斟酌语句，方是缓缓道：“大楚与仙宗之间，真的可以安然相处？”
庄冥闻言，笑道：“您老果真是看得高远，只是在目前来说，这还不到咱们为之担忧的时候。”
福老忙是道：“老奴多虑了。”
庄冥摆了摆手，说道：“不算多虑，你在这大楚虽然数年，但想必所知的，还是民间之言，但凭着这些消息，仍能想到这一点，极为难得。”
“你大约不知道，昔年大楚得以立国，本就是趁势而起，借动乱之机，摆脱了五大仙宗绝对的掌控。”
“而今这大楚王朝，虽然名义上还是五大仙宗共同的外门，可实际上姿态已经不低，与五大仙宗之间的关系，反而像是互相合作，隐约有着自成一势，立为第六仙宗的意思。”
“不过，大楚毕竟是皇室，只一脉相传而已，加上大楚所辖疆域，均是五大仙宗之下，所以其中难以分割，仍是错综复杂。”
“当今楚帝也算雄才大略，继承了开国太祖的雄心，我猜他未必安于现状。”
“但是，五大仙宗也有能人，并非全然放任不理。”
庄冥说着，又道：“否则，如封论老道这样的太元宗长老，就不会被下派到凡间，担任大楚的官员。”
福老沉吟道：“公子认为，上层之间，一直都有较量？”
庄冥点头道：“自然是的，但咱们商行只混迹民间，尚是弱势之时，当前便依附在大楚之内，以及仙宗之下，逐渐扩张咱们的生意，当个正经的生意人便也罢了。”
福老应道：“老奴明白了。”
——
诸般事情，均已准备完毕。
福老已备了一辆双驾马车。
两匹拉车的高大马儿，显得颇为神骏，虽非快马，但却胜在耐力。
马车边上，有着两个妇人，年纪相仿，面貌中等，皮肤稍黑，二人衣着，一青一红，站得挺拔，颇有英武之气。
而霜灵已在旁边等侯，她看着福老，看着这落脚未有几日的庄氏商行，眼圈儿稍红，显得极为不舍。
之前从东胜王朝出海，她知道会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却也没有多少离乡之愁。
但这一次去，公子送她到谷地学府，终要分开，留她在那里学法。
尽管知道公子护送于她，心情要缓和许多，但想到这点，仍然不免有背井离乡的伤感。
“启程了。”
庄冥挥了挥手。
这一行去，人手并不算多。
除他与霜灵之外，那青娘与红姑，也可算两名护卫。
此外便是四名壮年男子，均是武道二重，但实际上，名以上是护卫，可福老安排他们，也就是供庄冥使唤而已。
——
从第八府的江地，到第七府的谷地，其中路程也算遥远。
大约等同于东胜王朝的京城，到淮安十六府的路程。
这一行便是半日之久。
此时日正当空。
马车仍在前行。
车内，庄冥仍在细细叮嘱，让霜灵此去，凡事多加谨慎。
然而就在这时，庄冥眉头紧皱。
倏地，风云微暗。
“怎么了？”霜灵忙是问道：“公子……”
“有高人来了。“
第百二十三章 强敌来袭，蛟龙布阵!
风云微暗，天色变幻。
能引动天象之人，无不是修为高深之辈，金丹级数的真人，凡尘俗世眼中的仙神之尊。
来人气机直指此处！
是冲着他来的！
在这一瞬间，庄冥心中先是想到的是南元境赵家背后的那一位修行人。
但瞬息之间，他便又否定了。
“退开！”
庄冥面色冰冷，吩咐道：“护好霜灵！”
随着他声音落下，手中一挥，蛟龙从袖中飞起，掀起风来，撩起车帘。
只见化作三丈来长，盘于马车的车厢之上。
那骏马长鸣一声，颤动不已，止步不前。
青娘与红姑，以及四名护卫，竟都颤动不已，心头震动。
龙威之盛，震慑八方。
而就在天空那边。
但见一道光芒，倏忽临近。
宛如火光，灼灼而至。
——
江地前往谷地，还须得经过方地。
此地是第八府方地的辖域之内。
但见火光掠过天穹。
方地正令与副令，俱是为之颤动。
两位官员，均是面色骤变。
刹那间，二人法令合一。
正令当先！
“来者是何方高人？”
方地正令喝道：“何以在我方地境内显法？”
法令之力，传其之声，直入云空。
然而就在这时，便听得云空之中，传来声音。
“归元宗真传，明火剑白离，奉观火长老之命，来擒凶徒！”
那声音一闪而过。
那光芒一越百里。
执掌方地正令与副令的两位官员，面面相觑，一时错愕。
“归元宗真传？”那副令大人迟疑道：“明火剑白离？”
“老夫在大楚王城，听过他的名号。”
方地正令脸色肃然，沉声道：“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位，天御人杰榜第十九位……南元境归元宗的三大真传之一。”
这副令大人略有惊愕，他本身只是凡人，得授方地副令，可对于修行之事，却也只是一知半解，不如正令大人知晓得多。
方地正令见他愕然，却仍有茫然，终是吐出口气，道：“也许他的本事，比刚来的这位掌印府尊大人，也不逊色。”
这位副令大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倒吸口气。
“现在……”
“仙神入世显威，已不是你我可以压住的事情了。”
方地正令大人沉声道：“你我双令合一，上禀掌印府尊大人。”
——
天穹之上。
光芒一闪而过。
庄冥心中微微悸动，他没有再犹豫。
旋即便有昂然龙吟之声响起！
蛟龙骤然腾空，高至云霄，迎向对方。
尽管蛟龙盘踞在身，会让人更觉安全，但庄冥极为冷静，却也知晓，在争斗之余，法力的余波动荡，甚至足以毁山灭地，临得太近，难免波及本身。
他这人身说到底还是肉体凡胎，跟霜灵等人，也差不了多少。
这一战，还须离得远些！
但见蛟龙腾飞云霄之上。
那一道光芒，便也倏忽停下。
但见得光芒散去，现出内中一人，赫然是个俊朗青年，他身材颀长，背负一剑，神色冷淡。
“果然是一头蛟龙！”
白离轻笑了声，道：“万般曲折，兜兜转转，我从天御福地出去，在茫茫大海寻你不着，未有想到你却从海中来了天御福地。”
蛟龙盘踞云上，眸光闪烁。
——
马车逐渐离得远了。
庄冥目光稍凝，暗道：“此为何人也？从天御福地去寻我？是我入天御福地之前，便与他有了纠葛？他认定的是我蛟龙之身？”
瞬息之间，庄冥心中念头百转。
来天御福地之前，他一直在东胜王朝，蛟龙也才初成不久。
听此人言语及口气，并不是如封论老道一样，听闻蛟龙传说而特地从天御福地前往聚圣山福地，只是在海外寻找蛟龙！
可是，从聚圣山福地出发，一路漂洋过海，来到天御福地，他只是临近了天星福地，甚至未有踏足。
中间未曾遭遇什么人，也未曾发生什么事，真要说来，只在海中，以蛟龙之身，吞吃了一头大妖。
莫非……是那头异种大妖？
铜镜中的那位，不是说这头大妖善于潜逃，无人降服得了的么？
——
云空之上，白离拔出剑来，说道：“便是你吃掉了北渊海妖王？”
蛟龙在云空之上，微微摆首。
白离吐出口气，道：“不必否认，我查清楚了，就是你这头蛟龙所为，也是你吃掉了北渊那蠢货。”
他说到这里，逐渐抬起剑锋，指向蛟龙，说道：“你莫要抵挡，如甘心受缚，我便不杀你，只拿你去当我家长老的坐骑，他老人家失了北渊那蠢货，心中十分恼怒，若能以蛟龙为坐骑，想必会更加高兴，并会竭力栽培于你，未必是什么坏事。”
“你也莫要委屈，我告诉你，我家长老乃是真玄级数的老祖，放眼浩大东洲，茫茫天地，均是一流人物，当他老人家的坐骑，也不辱没了你这头蛟龙。”
“若不愿降，便先领教一下我白某人的南明离火剑，让你吃点苦头。”
随着声音落下，这白离却也没有即刻出手，他的剑上，逐渐附上一层光芒，色泽淡蓝，宛如焰火。
蛟龙眸光闪烁，心中暗道：“果真是那头大妖，刘越轩的老师说它善于逃遁，而且游离不定，连真玄老祖都未有擒拿得了，乃是无主之妖，如此看来，是他老人家死得太久，消息已然过时了……这头大妖已被真玄级数的高人降服了。”
白离抬起剑来，道：“想好了么？我给你三息时候考虑，三……”
轰地一声！
他才数了一个数，便见蛟龙蓦然发难！
云空搅动！
劲风如刀！
“好！”
白离也不意外，笑骂了一声，便是一剑斩落下去！
蓝色火光，照耀天穹。
一剑斩裂天空。
风云皆散！
龙吟骤起！
——
蛟龙腾飞而去，马车往谷地方向奔行。
相距已有数十里。
但龙吟之声，暴烈之音，仍然如雷霆般响彻。
方圆百里，飞禽走兽奔逃。
而人皆震撼，鸡飞狗跳，牲畜不宁。
“比封论老道还强！”
庄冥以蛟龙之身，与之较量，仅是一个照面，便知此人修为极高，金丹已至上层，但他的法力，他的本领，犹在封论老道之上！
或许比之于执掌三印的封论老道，也不逊色！
若只是初出聚圣山福地，在大海上遭逢此人，蛟龙定然不是其对手。
但如今接连吞食北渊海妖王的内丹，福老收集的异铁、赤晶、诸般奇物、以及景王冠帽上的御赐玉珠，道行增长一大截！
如今蛟龙展现真身，游动云空之上，粗壮无比，长有三十七丈，吞云吐雾，威势强悍！
论起道行深浅，不低于对方！
尽管对方手执法剑，仗神兵利器之助，但蛟龙之身却也远胜人身，浑身皆如神兵利器！
只不过，此人比起聂平，更善于斗法！
尽管庄冥运用蛟龙之力，算计周密，一步一步，接连不绝。
但此人的斗法本领，亦是极为厉害，经验丰富，狠辣而老道。
——
第九府。
封论老道与景王殿下，皆在此处，处理第九府之事。
然而瞬息之间，他府印震动！
“什么？”
封论老道急忙取过府印。
赫然是第八府的府印！
他身在第九府，便对第九府境内之事，极为敏感，越过道印层次之上存在，所掀起的风吹草动，都难以瞒过他的感知。
但对于第八府，此刻相距甚远，则不免感应稍有迟钝。
“老师……”
景王正要开口，却见封论老道伸手止住他的话，一指点在了第八府的府印之上。
嗡地一声！
府印颤动，光芒闪烁。
其中一处，极为明亮。
“方地！”
封论老道沉声道：“有金丹级数的真人，在方地出手，声势浩大，震动八方。”
他声音才落，却又见得府印再动，一道声音，从内中传开。
“下官是为方地正令，启禀掌印府尊大人。”
“有金丹级数真人，驾临方地境内，御剑破空，仗剑斗法！”
“此人自称归元宗真传，明火剑白离，奉命来擒凶徒！”
“今有剑光闪动，龙吟不止！”
“望掌印府尊大人定夺！”
——
方地。
神仙斗法，凡人遭殃。
所幸此处，是在山野道路之上，斗法亦在云空之巅，未有波及甚广。
但饶是如此，飞禽走兽奔逃，各方牲畜不宁。
凡人百姓只见天空光芒闪烁，风云汇聚却又为之散去。
有龙吟之声，有剑鸣之音。
各地百姓，纷纷拜倒。
有些人甚感激动，有些人则极为畏惧。
顷刻之间，当地乱象纷呈！
而在云空之上。
白离闷哼一声，却又一剑斩落，斩在那蛟龙身上。
大片鳞甲崩开，散落各处。
那蛟龙长啸一声！
然而瞬息之间！
无数鳞甲，显现了出来！
云空仿佛为之一滞！
“阵法？”
白离面色微变，道：“困阵？你不是无主的野龙，是修行之辈养的？”
适才一剑，斩得蛟龙颤动，龙鳞散落各处，他本以为是法剑锋芒，斩落了鳞甲。
此时此刻，这些鳞甲，却未曾掉落，而是烙印虚空，互相呼应，仿佛形成了牢笼，将他困禁其中。
蛟龙长啸一声，甩尾打落，声势浩大，虚空为之扭曲！
第百二十四章 漫天火海入龙口，混元一气贯长空!
云空之中，现出百余鳞甲。
每一块皆晶莹如玉，大如磨盘。
气机相连，形成阵法，宛如囚笼！
白离身处其中，宛如深陷泥潭，一举一动，皆是凝滞。
轰然一声！
蛟龙长尾甩落，大气流散不及，尽被压成涟漪，仿佛虚空为之扭曲！
而今蛟龙粗壮无比，一尾甩落，临近身前，如若天穹塌陷下来一般！
白离身上，火焰一闪而过，旋即便被蛟龙扫落下去。
他如若天星坠落下去，倏忽而落。
轰隆震响，传遍百里。
只见下方一座山头，尽数破碎。
白离被蛟龙扫落，他身如火光，砸碎了一座山头，砸入了山林之间，落入了深渊之内。
当即碎石溅射八方，大如磨盘，小如砂砾。
顷刻间，烟尘滚滚。
声势浩大，山崩地裂！
昂然龙吟声起！
庄冥得势不饶人，蛟龙从天而降，直扑山林所在，张牙舞爪，凶厉无比。
然而就在这时，火光骤然冲霄而上。
白离提剑而出，火焰绕身，他威势浩大，遍及山林，形成一片火海。
好一头蛟龙！
若不是白某法力雄厚，能及时护持己身，怕是要被你一尾打烂了我真人之体。
原以为你只是寄托在凡夫俗子身上，此刻看来，你这蛟龙之流，也通晓布阵，精于斗法，善于算计，想必背后也有高人。
那庄氏商行的公子，怕也不是什么凡夫俗子。
此刻白离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轻松写意，也没有了笑意吟吟的戏耍之心。
他面色肃然，冰冷至极，而手中的法剑，更添了几分凛然杀机。
这位名列东洲人杰榜上的年轻俊彦，一时大意，吃了个亏，已动了真火。
——
第九府。
但见一道光芒，冲霄而上。
赫然是执掌三府的封论老道。
在他身后，又追着一道光芒，是一头金色飞禽，上面坐着当朝八皇子，景王殿下。
老师，来得及么？
不知。
封论老道面色肃然。
他乃是金丹上层的修为，能腾云驾雾，出入青冥，一日之间，便可跨越万里。
但大楚王朝，疆域甚广，他这三府之地，便极为广阔，比整个东胜王朝的疆土都更为浩大。
这里是第九府，从他所在，到第八府的江地，便有二千多里的路程，当日他见江地事变，去救周盛，便耗时不短。
而此刻过去，不但要踏足江地，而且还要横跨整个江地！
越过江地，直奔方地。
而第八府的方地，还相邻第七府的谷地。
也即是说，从这里过去，不但是要出第九府，还要横穿整个东元境第八府。
期间路程之遥，几近三千里。
从这里过去，耗时甚多。
老夫先走一步，殿下后边再赶上来罢
封论老道腾飞云空之上，回首说道：这异种飞禽，虽天生善于飞行，能穿破云空，遁入青冥，但比老夫，还慢了一丝。
景王殿下也知事情颇急，忙应了一声是。
前方动法的双方，皆不容轻视。
明火剑白离，归元宗三大真传弟子之一，此人年仅三十七，已名列东洲人杰榜三十六位，天御福地人杰榜第十九位。
当之无愧的人杰翘楚，年轻俊彦！
而剑光绽放之外，又有龙吟之声！
世间蛟龙虽非独一无二，但也甚为罕见，实为神兽，放眼三府之地，也就只有那位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身边有一头蛟龙相随！
虽不知庄冥身份，但前任太元宗道承长老，而今贵为三府之尊的封论老道，也万不敢得罪，足见其分量之重！
两方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景王殿下心中暗道：希望封论能够及时赶到如若不然，后果难料。
——
火焚山林。
焰冲云霄。
白离持剑而来，烧灼虚空。
蛟龙长啸一声，鳞甲收回，重覆身上，直面白离。
南明离火！
白离一剑斩落，剑光如焰，凌厉而又炽热。
顿时见得蛟龙鳞甲破碎，被火焰所伤。
可蛟龙只是空中蓦然游动。
南明离火，尽都不能伤它。
它昂然咆哮，直冲而上。
白离面色凝重，倏忽飘退百丈。
蛟龙神物，真是得天独厚。
我仗一柄法剑之利，锋芒锐利，无坚不摧，凡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然而它鳞甲坚实，爪牙凌厉，通体皆是神兵利器！
适才这一剑，能将一座山都劈成两半，却只能碎它一片鳞甲？
——
数十里外。
庄冥神色冰冷，道：你们留下。
霜灵闻言，顿时惊道：公子，你要过去？
庄冥微微抬手，道：我自有主张。
来人着实太强，比封论老道还强，或许三府官印在手的封论老道都未必能胜过这人。
此时此刻，庄冥心中隐约有些悸动。
此人来历不凡，修为强盛，手段定然也不缺乏，庄冥心中猜测，对方正在蓄势，还有后手！
蛟龙固然已是强大万分，正面争斗不会惧怕于对方，但也同样并没有胜过对方的把握。
蛟龙浑身皆如神兵利器，可他却也有一柄法剑。
我蛟龙之身神力强悍，但此人功法不凡，所凝结的金丹，法力却也雄浑不绝。
若论斗法的经验，此人怕还在我之上。
如被他蓄势完成，只怕要败！
须得行险一搏！
庄冥眸光冷冽，心中闪过一抹念头。
蛟龙神力，是他行走天御福地的依仗，但蛟龙之身，却是他的修行之路，是他数十上百年后，仍然能得以存活于世间的长生之路！
蛟龙若是没了，他的心血，他的算计，以及他的前路和未来，也就都没了。
庄冥翻身上马，又抽刀斩断了马匹与车厢之间的绳索，伸手按在了马匹的头顶，制住它的惊惧之心，往前奔腾而去。
——
昂然龙吟。
蛟龙似乎要逃。
白离驾风，引动漫天真火，围困住它。
但饶是如此，争斗的地方，依然不断偏移，偏向庄冥的来处。
这一偏移，便是三四十里地。
仙神般的级数斗法，让凡尘俗世间的一切，都如同蝼蚁灰尘一般，白离只见蛟龙，而未有在意下方驾马而来的庄冥。
随着蛟龙主动偏移过来，却再也制不住这匹马源自于本能的惊惧，它嘶鸣一声，颤动不已，不敢再前。
庄冥也不以为意，落地下来，取出一柄白玉尺，取出一张符纸，张口咬破指尖，真气运转。
——
要么降服！要么受死！
白离法剑一引，但见漫天火光，笼罩住这条蛟龙。
旋即又见火光凝练，绽放出无数剑莲，色泽淡蓝，莲瓣皆如剑锋！
归元宗秘传剑术！
南明离火剑阵！
他蓄势至今，终成此剑！
蛟龙蓦然嘶吼长啸！
火焰不断灼烧！
剑莲的锋芒，逐渐逼近！
蛟龙属水，此剑属火！
白离淡然道：五行之中，虽水能克火，然而火旺亦能灭尽水势！我此剑布下，如火烧沸水，你已败了！
大妖之流，论起肉身，比修行人更强三分，甚至如北渊海妖王，法力要比同等境界的修行人更为浑厚，而这头蛟龙得天独厚，尤为如此。
但修行人比之于大妖之流，则更善于斗法，更精于算计，更善于借用神兵利器，法宝及阵法之流。
可这头蛟龙，不似一般的野外大妖，它同样精于算计，善于斗法，力量把握得极为精细，几乎是他生平仅见。
但终究还是不如他。
执迷不悟！斩！
白离声音骤然一冷。
他一剑高抬，剑莲倏忽围拢。
但就在这时，他心中陡然一悸！
只见下方，蓦然迸起一道白光！
那是一柄白玉尺，布满了血色符文，当头更有一张符纸！
白离面色微冷，剑锋倏忽朝下斩落。
嘭地一声！
白玉尺神光尽散，跌落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龙吟声起！
什么？
白离抬头看去，露出骇然之色。
只见蛟龙昂首长啸！
南明离火剑阵，骤然为之溃散！
无数剑莲，为之崩溃，化作火焰！
但是炽烈得烧灼虚空的火焰，竟然未有烧伤那头蛟龙，反而如同水流一般，形成漩涡，投向了那头蛟龙的口中。
蛟龙张口，如长虹吸水，将漫天火光，尽数吞纳入腹！
天地间火焰一收，炽热之意尽数消去，显得极为清澈。
但不待白离继续动手，便见那蛟龙张口一吐！
蛟龙獠牙凶厉，张口便是火焰喷出，凝成一束，宛如一剑！
赫然是混元一气剑！
一剑穿破虚空！
凌厉而又炽热！
强悍到了极点！
白离脚下一迈，法力一转，但却为之凝滞，无法遁逃。
他骇然之余，将衣袍一扬，长剑一挥，
顿时身周蓝莲绽放！
这一朵剑莲，立时包拢！
轰地一声！
以火焰凝成的混元一气剑，从蛟龙口中吐出，粗达数丈！
虽是剑光，却如一根横贯苍天的巨柱！
那巨柱冲碎了合拢的剑莲！
剑莲为之溃散！
内中一道人影，惨叫出声，凄厉无比！
胜了
庄冥长出口气，按住左手指尖的伤口，略感疲乏。
但在这一刻，他心头一震，倏忽有一股锐利之感，直指自身！
白离没死！
冲他人身来了！
第百二十五章 决胜负!定生死!
东元境，第八府，江地！
光芒划破长空。
刹那一顿，便又继续前行。
“糟了。”
封论老道进入了第八府，掌握的第八府之府印，给他更为强烈的感应。
双方的争斗，不但让方地的法令为之颤动，连府印都遭受到了更为强烈的震动。
如此震动，便也代表着，争斗愈发激烈。
封论老道不知庄冥本事多高，也不知其蛟龙本领又有多强，但他自问，若是自身在那里与东洲人杰榜上的白离一战，怕是不能斗到这般地步。
从府印的反应，以及他金丹上层级数的感知，他已经可以断定，此时前方斗法的双方，所展现出来的本领，其气机之纠缠，剧烈之震荡，都胜过了他本身数百年的道行所能展现出来的本事。
“一个是聚圣山弟子，一个归元宗真传。”
“谁生谁死，都是一件大事。”
“如若问责下来，老夫作为此地掌印府尊，难辞其咎。”
“都怪楚帝太过看重老夫，赐下三府之地，他若只给一府，老夫怎会又鞭长莫及之感，到此刻都未能赶到战斗之所在？”
“上任未满十天，大事接连而发，这庄冥简直是个灾星。”
“早知如此，哪怕受罚百年，也不能在这凡尘俗世间来当什么掌印府尊。”
“希望没死……”
封论老道长叹一声，遁光愈发快速。
——
方地之中。
天空变色，光芒闪烁。
剑啸声起，又伴随龙吟。
天气时而炽烈，又时而清冷。
莫说飞禽走兽，家养牲畜，便是这些各地百姓，也都惶然不安。
“大人……”
“你们速去镇压各地乱象，安抚民心，不得再有变故。”
方地正令吩咐下去，但话说一半，却又闭上眼睛，叹了一声。
这些官府的公差，习练过武艺的公人，也都惶恐不已。
他们能够自制，已经甚为难得，如何还能安抚民心？
今日的震动，仙神争斗，宛如天灾一般。
双方本领尽出，强得可怕！
正令与副令，光芒不断闪烁，警示之兆，无比强烈。
“等掌印府尊大人前来罢。”
——
方地荒野之外。
庄冥伸手召回了满是血色符文的白玉尺。
他本身虽然具有真气，但也只能在体内游走，舒活经络，推行气血，延年益寿。
未能凝就道印，未能凝成法力，体内之真气，便也无法离体，难以施行道法。
但是这白玉尺，属于法宝之流。
他借用了聂平留下的符纸，上面有聂平残存的法力。
他以自身之血，依附真气，落于白玉尺之上，借符纸燃烧之力，暂时催动。
这一记白玉尺，勉强发出，比天机神弩更强三分，隐约能比江地正令借用府印之时的那一刀并肩。
虽不能诛灭白离，但却能影响对方。
正因为对方挥剑抵挡，才给了蛟龙吞食漫天火焰，而施展混元一气剑的机会！
混元一气剑，贯穿长空。
虚空扭曲不已。
剑光散去。
对方不见踪影。
但庄冥知道，并不是对方被化作了灰烬，而是对方还未有陨落。
“适才蛟龙吐息，化作一柄火剑，威势强悍无比，可不单是蛟龙之力，更是借了他的法术。”
“此剑以蛟龙法力，借用此人剑诀，得双方之力，两相叠加而成，他正面经受此剑，居然还未殒灭么？”
“归元宗真传弟子的保命之法，果真非同寻常。”
庄冥手执白玉尺，立身原处。
在他袖中，有鳞甲一块，只如铜镜大小。
此刻蛟龙却还未有回护本身。
他有把握自保，以自身为饵，引白离来袭！
但顷刻之间，十里之外，只见一道光芒，瞬息闪过！
昂然龙吟声起！
蛟龙腾飞！
但白离已然在庄冥身前百丈余现身，衣衫残破，鬓发散乱。
庄冥目光一凝，但下一刻，却浮现出错愕神色。
只见白离蓦然转折，直奔南方而去！
南方地上，陡然炸开！
一块鳞甲，挡住了他的去路！
白离面色骤变，蓦然回剑。
但天空陡然一暗。
蛟龙从天而降，宛如山岳压落！
轰地一声！
一爪擒落！
白离躲避不及，被压入地下。
但见数十丈长的蛟龙，一爪探入地底，连同大片岩石泥土，尽数捏住，缓缓抬起。
而在爪间的岩石泥土当中，便是被挤在当中的白离，只露出一个人头，鬓发散乱，满面焦黑，不复先前的意气风发之态。
“早知你是家养的，本以为只是依附于凡夫俗子，未想如此厉害……”
白离苦笑一声，带着自嘲之色，道：“只听神奇异兽，天赋异禀，具有神通，没听说还会道法的……”
今次若不是反应及时，用剑莲护身，又有法袍护持，借了遁术逃命，恐怕刚才就没了性命。
但未有想到，还是没法逃出生天。
不是他本领太弱。
而是这蛟龙太出人意料。
就算观火长老在此，怕也要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一头蛟龙，如野兽般的妖类，除身躯强悍，法力浑厚之外，竟然还如此精于斗法，而且……竟会道术！
他的南明离火剑阵，被蛟龙击溃了不说，更被吞噬了火焰，从而化为己用，以此反击，简直不可想象！
都说水火不容，蛟龙属水，何以这头蛟龙，居然能够吞火而己用？
这哪里是寻常的大妖所能办到的？
眼前这一头，究竟是什么妖孽？
——
庄冥静静看着那青年，吐出一口气来。
天下之间，蛟龙并非独一无二，但蛟龙之类，翻江倒海，兴风作浪，皆近于水。
但他的蛟龙，论起根本，乃属真龙一类。
五行具备，均衡转化。
水也一样，火也一样。
世间真龙绝迹，他这又是蛟龙形态，不怪对方如此难以置信。
“罢了……”
庄冥心中一动，蛟龙蓦然松开。
岩石泥土尽数散开。
内中那人，砸落在地，闷哼一声。
白离本就重伤，此刻摔得七荤八素，脑袋空白。
过得片刻，才见他杵着法剑，从泥尘中坐起。
法宝级数的衣袍，已经残破不堪，脏乱无比。
“你不杀我？”
白离的目光，直视近在眼前，遮掩了视线的蛟龙，露出难言的复杂之色。
但他声音才落，便听得身边传来另一道声音。
“那你又为何弃我而去？”
“你……”
白离的目光，从蛟龙移开，落在了庄冥的身上。
这是个修为浅薄的年轻人，借助了外力，借助了符纸，动用了一柄法宝，让他分了心，才被蛟龙趁势扭转了局面，让自己落得惨败的下场。
适才他本想杀了对方，但终究作罢。
“我杀你一个凡夫俗子作甚么？”
白离呸了一声，吐出带着尘土的浑浊唾液，道：“灭了北渊那蠢货的，是这一头蛟龙，就凭你这点道行，插手都没有资格，有你什么事？冤有头，债有主，老子才不杀无辜……刚才你虽袭扰于我，但我白某人要是拉你这道行微末之辈来陪葬，岂不是掉了身份？”
庄冥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
人身属于根本，真龙未成之前，他人身若是身亡，那蛟龙也将烟消云散。
适才他已有了准备，这青年若是当真对他人身出手，也杀不了他的人身。
只不过，为保人身不灭，蛟龙与之争斗时，须有忌惮，不能尽力。
也即是说，若此人刚才对他这人身出手，虽不能得手，但却有更大的逃命机会。
“事到如今，我白离便算栽了，不过我也服你……”
白离完全没有将庄冥放在眼里，转头看向蛟龙，一手悄然伸入法袍中，缓缓道：“死在你这么一头善于算计，精于道术，且蛮横无耻，全然不讲规矩，数没完就开打的蛟龙手上，白某死得不冤，你动爪罢！”
庄冥神色冷淡，心中念头万千转动，终是吐出口气，道：“饶你一命，走罢。”
白离斜了他一眼，道：“有你什么事？就你这点道行，它还能听你的？这是白某跟它的事……”
庄冥未有多言，伸手一招。
数十丈长的蛟龙，迎空一游，瞬间变小，落入他的手中。
白离顿时一怔，愕然道：“你不是被这蛟龙豢养的奴仆？这蛟龙当真是你养的？”
庄冥看着狼狈不堪这位金丹真人，平静道：“在我没有反悔之前，就此离去，否则以你金丹，入龙腹为食。”
白离握住了剑，按着法宝内的令牌，心中微动，莫不是是假作放他离去，背后出手罢？但从明面上看，蛟龙适才杀他，不过一爪的事，何必如此？
“为何不杀我？”
“念你杀性不重，放你一回。”
庄冥这般说着，他轻轻抚着蛟龙，眼神幽暗。
若杀此人，金丹入腹，修为必能增长一大截。
但此人……不好杀！
其一，庄冥隐约察觉，此人还有保命的手段。
其次，对方背后，有着一尊真玄级数的老祖。
此人年纪不大，但已是金丹上层修为，且本事如此之高，底蕴亦是沉厚，尤胜于封论老道，必是仙宗真传。
杀了一头大妖，谈不上什么无可挽回的仇恨，但若是杀了这样的传人，仇怨深种下来，对方背后的真玄老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此人能追索上来，那位老祖也能追索上来。
他聚圣山的身份好用，但也不是肆无忌惮。
例如真玄级数的老怪物，也未尝不能借刀杀人。
既然没有把握诛杀对方，又忌惮于真玄级数的老祖，与其继续恶斗一场，被他就此逃去，仇怨纠缠不休，不若卖个人情。
果然，当听得庄冥此言，白离神色一正。
“敢问道兄，尊姓大名？”
白离躬身施礼，道：“在下归元宗真传弟子，明火剑白离，谢道兄宽宏大量……”
第百二十六章 一榜入名，定世间人杰!一地民生，聚大楚国运!
第八府，方地。
山岳崩塌，巨树皆断。
连绵十余里，已成为一片废墟。
余威未散，尘埃弥漫。
“这……”
封论老道面色微变，倒吸了口气。
幸而此战是在野外，如在繁华城池之中，只恐波及太广。
斗到如此激烈的地步，结果究竟如何？
他心中凛然，云光纵起，陡然往前而去。
遥遥便见下方，站立一人，身着白衣，负手而立，肩上盘着一条仅二尺来长的蛟龙。
见得这一幕，封论老道心中先是松一口气，旋即又提了起来。
这聚圣山弟子无事，固然是好。
可归元宗那位真传呢？
——
庄冥立在原地。
他知晓这三府之地，风吹草动均在封论老道掌控之中。
此战如此激烈，毁了一座山，定然会引来这老道士。
所以他在此等候。
果然，未过多久，便有光芒从天而降，化作一个老道士。
“十三先生……”
“封老安好。”庄冥拍了拍衣衫，尘埃不染，淡然笑道：“您老来得慢了些。”
“你……”封论老道脸色变了又变，扫过此地的惨烈之状，终是深吸口气，问道：“白离呢？”
“走了。”庄冥应道。
“走了？”封论老道先是松一口气，却又有些疑惑与惊愕。
“他被我击败，但念他为人尚可，便留他性命，放他走了。”庄冥轻轻一笑，如是说道。
“你击败了他？”封论老道闻言，怔了半晌。
“难道封老觉得，我该败么？”庄冥轻描淡写地道。
“……”
封论老道脸色骤然一滞。
聚圣山的弟子，惊才绝艳，也不算意料之外。
可是在他印象中，庄冥修为浅薄，从未出手，初次见面时，还是双腿残疾之辈，全凭一条蛟龙的护持。
而那蛟龙，从最初传言中，极似初成大妖，后来虽然觉得传言有误，也让他忌惮于蛟龙，可是在印象中，他也未有想过，这蛟龙会如此强大。
今日听闻蛟龙击败明火剑白离，终究还是让他有些震惊。
东洲人杰榜上第三十六位的白离，论起本领，要高于他老人家。
也即是说，当日在聚圣山福地，若当真动手，妄图灭口，只怕自己数百年道行都要付之流水，更别谈此刻悔当掌印府尊一事了。
封论老道神色复杂，看向庄冥的目光，比起以往，更添三分凝重。
但看见庄冥击败白离，却显得如此轻描淡写的模样，却不禁问道：“你可知此人是谁？”
庄冥点头道：“他自称归元宗真传，明火剑白离。”
封论问道：“你可知他的名声？”
庄冥平静道：“不知。”
封论老道低沉道：“但老夫知晓。”
“哦？”
庄冥闻言，露出异色，见这老道显得如此凝重，倒是真有些好奇，当即问道：“烦请封老告知。”
封论老道按住官印，深吸口气，方是说来。
“明火剑白离，归元宗三大真传弟子之一，本身已是金丹上层修为，而所学功法是归元宗至高传承，所学剑法是南明离火剑，并得授真玄老祖亲自炼制的上等法宝，即为明火法剑。”
“此人善于斗法，本领高深莫测，剑下斩杀的金丹真人以及大妖，明面上已有十三位，其中修为已臻至金丹上层的，就有三位。”
“他在东洲人杰榜上，名列三十六。而天御福地人杰榜，名列十九。”
说到这里，封论老道看向庄冥，问道：“你可知这是何意？”
庄冥微微沉吟，道：“曾听我师兄提过，东洲人杰榜，归列茫茫东洲，六十岁以内的修行之人，根据过往事迹，记录成册，编写成榜。”
封论老道点头说道：“正是。”
庄冥目光稍凝，道：“也即是说，浩大东洲之内，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以及无穷岛屿，浩瀚疆域，放眼各宗传承，甚至散学修士，但凡在六十岁以内的修行者，凭战力而言，他算是第三十六位？”
封论老道神色肃然，道：“正是。”
庄冥缓缓说道：“如此，天御人杰榜，便只算天御福地的修行人？”
封论老道沉声说道：“天御福地，大楚王朝，疆域广袤，足有方圆数十万里的土地，我五大仙宗的真传弟子，甚至放眼天御福地之内，大小传承，散学修士，凡是未过六十岁的修行人里，他的本领，排入十九位。”
说到这里，封论老道的眼神更加显得复杂，道：“而你……击败了他。”
庄冥目光微凝，道：“那会如何？”
封论应道：“他名声太盛，于东洲名列三十六位，放眼大楚王朝数十万里疆域年轻一辈，排在十九。而你也是年轻一辈，如今却击败了他，恐怕风波不会小。”
庄冥皱眉道：“我只是仗着蛟龙之力。”
封论沉声道：“可你终究是年轻一辈，而又败了他！无论你动用什么样的力量，但这是事实！”
庄冥神色微凝，却未有开口，心中念头转动。
树大招风，未必是好事。
但真要深究，也未必就一定是坏事。
如今他名下商行扩张，底蕴不足，声势不足。
若只是维持横贯六地的生意，有福老运筹帷幄，有数位如岳廷这位武道宗师，便可稳住。
但若是再扩展出去，福老力有不逮，武道宗师也并不能镇压八方。
没有强大的靠山，生意再是扩大，便如同一块肥肉。
总有人想要咬上一口，将他庄氏商行的生意，分一杯羹。
可若是他的名声传扬出去，或许也不是坏事
但凡修行有成之辈，知晓他庄冥的名声，便不敢动他的商行。
而一般势力，若背后没有强大修行人的支撑，便也只在凡俗民间商行，地方家族势力的范畴之内，他只凭庄氏商行的底蕴，便也无惧。
“想要稳住庞大的势力，就需要有强大的力量。”
“而且是需要令人一经听闻，便心生敬畏的强大力量。”
“打出来的名声，未必是坏事。”
这般想着，庄冥徐徐吐出口气。
——
山岳崩塌，大片废墟。
封论老道最初只惊异于蛟龙的本领，也忌惮于庄冥的深藏不露，但回过神来，看见这般场面，仍不免叹了声。
但他却并未多问，他不想知道白离与庄冥斗法的起因，也不想知道具体的过程。
只是此时此刻的烂摊子，果真不好收拾。
单凭适才斗法的震动，恐怕东元境的王府，执掌整个东元境的那一位，都会来过问此事。
“下次若无必要，须以和为贵，切勿一言不合，便即开战。”
封论老道目光扫过，终是无奈道：“老夫如今毕竟是此地官员，而你这一战，虽未波及百姓，但传扬太广，使得人心惶惶，六畜不安，一方民生动乱，老夫怕是要头疼几日了。”
他伸手握住官印，朝着前方的山林点去，法力源源不断，往前散开。
庄冥见状，目光微凝，忽然说道：“这一方民生，关乎法令及官印的强弱兴衰？”
封论老道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否认，只说道：“这一地若能兴盛，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温饱无虞，成就太平盛世之状，那此地的官令，自然威势更强。而府印之下的法令强盛，也助长老夫府印之威……”
这种事情，也谈不上多么隐秘，甚至已能算是常识。
庄冥微微点头，却未有多问，只是心中念头甚多。
照封论老道的话，如此算来，一地兴盛，此地官令，便威势更盛。
例如此处属于方地，而方地属于第八府，那么也算是第八府得以兴盛，封论手中的第八府官印，便也会受益。
如此推算，象征整个东元境的王印，自然也更强盛少许。
那么……大楚王朝的传国玉玺呢？
是否会更强一分？
反之，此刻方地，已受他影响，导致民心动荡，各处不安，而官道断绝，暂不能通行，来往商贸亦受影响，是否也要会影响到一地的法令，进而影响一府的官印，甚至一境的王印，乃至大楚的玉玺？
庄冥知道，大楚王朝，今为太平盛世，对三百六十行，包括商贾之流，皆大力支持，鼓励商行来往贸易，便是为了让大楚王朝更为兴盛！
但各地兴盛的背后，从玄奇方面来讲，关乎着大楚的国运，从根本来说，或许就关乎一国至宝的强弱，乃至楚帝的本领起伏！
“数地，甚至十数地，聚成一府。”
“二十余府，聚成东元境。”
“五大境合一，便是整个大楚王朝。”
“如此，大楚王朝的根本，就是每一处地域所在。”
“若说大楚王朝是一座宫殿，那么各府乃至各地，便是无数的基石。”
“所有的基石都更为坚实，这座宫殿也就越是稳固。”
——
在庄冥的心中，闪过了许多的念头。
当即便见他露出笑意，看向了封论老道。
“封老莫恼，此事因我而起，也该以我庄氏商行负责。”
“十三先生，此言何意？”封论老道心有讶异，当即问道。
“这一片地域，便当我买下来了，需要多少银两，我庄氏商行会付给官府。”庄冥应道。
“哦？”封论眉毛一挑，道：“你要这块地方？”
“既然此地化作废墟，是因我而起，我承担后果，也理所应当。”庄冥笑着说道：“当然，若说我纯粹是为了担当，想必您老也未必尽信，那我便直说了，接下此地，今后我庄氏商行，自有一番建造，未必是赔本的买卖……长久来说，该是赚钱的买卖。”
“你这……”封论老道未有即刻回应。
“此事自无虚假，不过，有些事情，还须封老行个方便。”庄冥笑道。
“不违律法，老夫与你一个方便，甚至扶持你庄氏商行，壮我三府商贸，未尝不可。”封论沉吟许久，才道。
“那便多谢封老了。”庄冥含笑道。
第百二十七章 真玄之境!东元之王!
归元宗白离一事，暂是停歇下来。
余下之事，这位掌印府尊大人自会处理。
庄冥倒也没有打出一个烂摊子，便甩手就跑的意思，他主动向封老提出买下这片地域买下来。
目前来看，发展此地，必耗资甚巨，但长久来看，倒也不是坏事。
他辞别了封老，驾驭蛟龙，朝着前方而去。
——
“公子……”
霜灵脸色苍白，忙是迎上前来，道：“伤了没有？”
庄冥笑着说道：“不妨事。”
他伸出手来，轻拍了拍小侍女的脸颊，蛟龙微微拂动，笼罩在霜灵身上，当即遮掩了气息。
他行事谨慎，深知大事往往败于细微之处，便也不敢侥幸。
那封论老道，毕竟是太元宗的道承长老。
庄冥想要送霜灵入官家学府，以此登入太元宗。
虽相隔数十里，但此时若无遮掩，倘如被封论老道察觉，日后在太元宗，封论老道见得霜灵，忆起今日之事，不免会有变故。
“准备出发。”
庄冥这般说着，又看向了其他几人。
此时此刻，青娘与红姑，和那四名护卫，均是躬身低首，战战兢兢，如直面天神，敬畏万分。
庄冥笑了声，这倒不是什么坏事，手底下的人越是对他敬畏，便越是不敢兴起反心。
尤其是这两个妇人，虽说她们子嗣都在庄氏商行内，但此时再添一些忠诚与敬畏，也更让人放心一些。
——
“公子，适才那人？”霜灵迟疑着问道。
“咱们来时，在海上斩杀的那头大妖，便是他家长老的坐骑。”庄冥神色淡然，缓缓说道：“斩了人家的坐骑，人家派门下弟子，前来讨回公道，也在情理之中。”
“分明是那头大妖，拿我们当做猎物。”霜灵微微咬牙。
“可毕竟斩了人家的大妖。”庄冥平静说道：“天下间帮亲不帮理的事情，便也多得很……倘如没有龙君护持，我等被北渊海妖王所食，人家知道了，也至多教训一番麾下坐骑。”
“那现在……”霜灵低声道：“您放走了那人？”
“没有把握留下他，也忌惮于他背后的真玄老祖，不得不放了。”庄冥轻轻擦拭白玉尺上面的血色纹路，徐徐说道：“也算留下三分情面，那大妖毕竟只是坐骑，还有周旋余地，但此人乃是真传，杀了之后，必纠缠不休，不过，此人如今回去，想必也会顾念这点儿情面……”
说到这里，庄冥的手上微微一顿。
“公子？”
“咱们来了天御福地，他却出海寻找诛杀大妖之人，最后兜兜转转，回到天御福地，找到咱们，可是他在海外呢？”
“公子的意思是？”
“刘越轩……怕不好受。”
庄冥轻笑了声，说道：“不过，这名为白离的年轻人，倒是并不嗜杀，刘越轩修为尚浅，也不是诛灭北渊海妖王的人，想必没有性命之忧。”
他此刻倒是有些怀疑，白离找上他来，是不是刘越轩这厮透的风？
但转念一想，天机阁一脉，行事注重因果，他刘越轩还欠自己一次天机，一块玉令，百两银子，人情不小，不至于如此。
只不过，真要遭遇了白离，吃些苦头怕是不免，但人各有造化，刘越轩也不像是短命之人。
这般想着，庄冥吐出口气，却又撩起车帘，看向前方。
蓝天白云，清静平淡。
白离便是往那个方向，驾风离去的。
那里该是南元境的方向。
庄冥放下车帘，神色复杂。
他总觉得此事，还没有了结。
白离毕竟只是归元宗门下弟子。
而那北渊海妖王，是一位真玄长老的坐骑。
说到底来，关于此事，那位长老才是正主。
白离此次回去复命，将要回禀那位观火长老，以适才遭遇所见，白离回去之后，不会有所隐瞒，最多求情几句。
此事能不能就此了结，只看他白离有多大的面子。
若能说服那位长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若说服不了那位长老，想必再过不久，面对的便是一位真玄级数的人物。
此时此刻，庄冥心中隐约有些凝重，但谈不上多么惊惧。
归元宗的长老，尤其是真玄级数的老祖，对于聚圣山的威势，再是清楚不过。
大不了到了最后，就抬出聚圣山的身份来，足以解去此局。
白离若死，定然能让一位真玄长老动怒，为此暗动杀机，哪怕不敢亲自动手，也未必不能借刀杀人。可如今白离未死，那位真玄长老还不至于为了一头大妖，跟聚圣山的弟子交恶。
哪怕是借刀杀人之举，也不见得就能瞒天过海。
“若我本身有自保之力，未尝不能将蛟龙之身，送给这位真玄长老，替我栽培。”
庄冥这般想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让真玄级数的一宗老祖替他养龙，待养得蛟龙有成，堪比真玄之境，甚至化身真龙，翻身做主，倒省了自己许多年的苦功。
不过，这也就想一想罢了，他人身不能修行，若无蛟龙护持，哪天遭了天灾人祸，无力自保，而身死道消，蛟龙也就烟消云散了。
——
庄冥已然离去。
但风波犹是未止。
方地正令与副令，率上百精锐，赶赴此地。
见得此地惨状，大片废墟，一眼望去，仿佛直到天际，令人惊骇震撼到了极点。
封论老道叹了声，伸手一挥，平了众人心气。
众人忙是醒悟过来，连是上前，纷纷施礼。
“府尊大人。”
“闲话少说。”封论挥手道：“情势如何？”
“人心惶然，已尽力安抚。”方地正令忙是应道。
“乱象之中，可有乱事？”封论沉声道。
“府尊大人放心，如有趁机为祸者，必严惩不贷。”方地正令忙是回应。
“此事到此为止。”封论说道：“你们暂时封住两边来路，待庄氏商行来人，接收此处……”
“什么？”方地正令甚为讶异。
“本官做主，将此地卖于庄氏商行，所得一切银两，皆归入你方地之内。”封论说道：“但是，如有贪墨之举，本官定斩不饶！”
“下官不敢。”
方地正令忙是拜倒，身后副令及众人，也纷纷跪倒。
封论挥了挥手，道：“行了，这里交给你们。”
方地正令忙是低头应是，但待得他抬起头来，已不见了掌印府尊的踪影。
众人面面相觑。
“正令大人？”
“消息果真不假。”
方地正令心中暗道：“前次江地之事，正令被擒，副令身死，本府主簿被废，皆因庄氏商行而起，但庄氏商行的那位公子，却毫发无损。都说掌印府尊大人，与之交情深厚，却也未有想到，仙神之战，毁去一地，也被他卖于庄氏商行，但话说回来，倒也不是坏事。”
一块废墟之地，能卖出去，自然不差。
庄氏商行得一片地域，可以任意建造，尽力施为。
而对本地官府而言，所得银两，还入了银库之中。
倒也是皆大欢喜。
——
天空之上。
光芒闪过。
封论回返第九府，准备去逢景王殿下。
但就在这时，腰间府印震荡。
他停顿了一下，终是叹了声。
这是来自于东元境王印的传讯。
执掌王印的这位，出身于皇室，曾为太元宗真传，而今为真玄级数，掌控整个东元境的凡尘俗世，各地各府的官员，均受他管辖。
甚至连太元宗与大楚王朝之间的平衡，也是他在维持。
封论取下官印，伸手一点，法力灌注，顿时府印之中，传来声音，浑厚沉凝，威严浩大。
“封论，你第八府所辖之地，有动荡之状，人心不稳，民意震动，是为何故？”
“回禀王爷，有金丹上层修行之辈，显法于第八府所在“方”地，造成天象变动，毁灭一地山林，波及飞禽走兽，地方百姓眼见耳闻，不免震撼惊惧，故而人心纷乱。”封论老道未敢怠慢，恭敬说道。
“何方人物？如此肆无忌惮？”府印中声音愈发冰冷。
“来者是为归元宗三大真传弟子之意，明火剑，白离。”
“东洲人杰榜上第三十六的那个后辈？”
“是他。”封论应道。
“修行人中，六十以内，大楚疆土之中，白离之战绩，已名列前二十。”府印中的声音，多了几分沉吟之意，道：“修行斗法，强弱之分，往往一瞬决出胜负，而今斗出如此惊天动地之威，对方的本领，与白离也是势均力敌，那又是何人？可是哪家的长老？”
“回王爷，此人亦为年轻俊彦，年岁未满三十。”封论语气复杂。
“什么？”府印中传来的威严声音，也不由得惊讶。
“不过……”封论停顿了下，说道：“此人并非以自身之力与白离一战，而是驾驭蛟龙，与白离争斗。”
“蛟龙？”那王爷的声音，停顿片刻，又道：“结果如何？”
“白离认败，自行退去。”封论回道。
“白离败了？”
“正是。”
“大楚境内，何时又出这么一人？三十余岁，凭借坐骑，而战胜白离？他是哪家弟子？”
“海外而来，非我天御福地之人。”
“速查此人消息，整合报来。”
“是，王爷。”
——
第百二十八章 世间人杰分高低，庄冥榜上居何席?
世间万种人，人皆各不同。
哪怕同等境界，因人各不同，其中差距，亦是极大。
而金丹上层的境界，算是将金丹彻底稳固，迈入此境的最后一步，只是相对来说，进入这一步之后，还须细微打磨，至圆融如意。
而哪怕同在金丹上层，同样把金丹打磨圆满，但茫茫天下，真人之间，差距仍是不小。
因个人所学功法不同，其法力五行所属，金、木、水、火、土等，皆各有不同，或浑厚或浅薄，或霸道或温和，或凌厉或炽热，或冰冷或阴邪等等……
而功法分三六九等，即便五行同类，境界相同，法力也有强弱高低之分。
哪怕有些人，所学均是相同，大家同出一宗，学得同一道功法，炼就同一门法术，但人各不同，体质根骨，悟性天资，均有差别，其成就高低，也因人而异。
至于斗法，更是凭个人领悟，凭个人经验，甚至凭天时乃至于地利。
即便双方实力相当，但若有神兵利器的相助，自也更强三分。
比如白离，得明火剑在手，便要比他掌握一般的法剑时，要强得一筹。
“即便同等境界，同等所学，尚有高低之分，何况许多不同之辈？”
“因此才有人杰榜之分。”
“老夫的真正本领，真要算来，也不过是在东洲人杰榜，约八十位左右的地步。”
“有此三枚官印，大约能入前五十。”
“只是老夫年高数百，终究是老迈了。”
“可白离才三十余岁，年纪轻轻，如此修为，前程不可限量。”
“至于这庄冥……”
“该怎么算？”
击败了白离的是蛟龙。
但蛟龙却听命于庄冥。
可庄冥本身，又不是以力降服蛟龙，本身修为可算浅薄。
封论老道略感无言，但人杰榜并非他能参与制定的，也轮不到他来苦恼。
只是此刻，还须他整合关于庄冥的消息，报给王爷得知。
而在他的面前，已有了一张白纸，写满了文字。
——
姓名：庄冥。
年龄：二十六岁。
称号：十三先生。
身份：聚圣山白圣君亲传，第十三弟子。
修为：未知。
本领：已知有聚圣山至高剑诀一剑开万古，此外，其座下有蛟龙一头，是为大妖之境，堪比金丹上层。
战绩：驾驭坐骑蛟龙，击败明火剑白离！
停顿了一下，封论老道神色微动，终是取过毛笔，在战绩上，添了两笔。
驾驭蛟龙，杀金丹真人聂平！
驾驭蛟龙，于海中灭异种血脉大妖北渊海妖王！
停顿了下，他忽然又将身份一栏的文字，尽数抹去，而填上了未知二字。
又将本领一栏的“一剑开万古”抹去，只留座下蛟龙之描述。
“暴露身份，未必好事。”
“如若有聚圣山仇家不怕死，拼命要杀庄冥，老道不免有煽风点火，推他至风口浪尖的嫌疑，日后若有聚圣山门人追究下来，怕难辞其咎。”
“如此，老道我还是稳妥一些为好。”
这般想着，封论老道长出口气，金丹运转，法力一动，按在纸上。
旋即便见老道将手从纸上抬起。
纸上的文字，倏忽离纸而起，凝练半空。
那写满了文字的纸上，复又化作一张白纸。
而封论老道，取过第八府的府印，放在了面前。
只轻轻一吹，便见空中游走的文字，尽数落在了府印之上。
但瞬息之间，府印光芒闪过，与之前没有半点异状。
“禀王爷，第七府、第八府、第九府，三府之掌印府尊封论，今以第八府之府印，报知前日之事，此为击败白离者，一应所知消息。”
——
东元境。
第一府。
高山之巅。
但见一人，背负双手。
此人年约五十，面貌刚毅，他身着黑底金丝王袍，头戴王冠，负手而立，眺望天际。
他正值盛年，气血强盛，尚未运转法力，然而气机鼓荡，炽烈无比，竟比东边初生的旭日，尤为耀眼。
此人正是执掌东元境的苍王！
皇室嫡系血脉，为太祖第五子，太后所出，是为当今楚帝的嫡亲胞弟。
于十六岁时，拜入太元宗，学法十年，凝就金丹，此后磨练二十年，至金丹上层，方得出师，下山游历。
于一百六十七岁时，成就真玄之境，受封苍王。
于一百八十岁时，得获东元境王印，掌一境之地。
时至今日，虽貌若中年，正值强盛，然而他已二百余岁，掌东元境至今，七十年之久。
“来了？”
苍王伸手一点，凭空浮现出一方大印。
正是东元境王印！
凭借此印，可借用东元境之内，各府官印及各地官令的力量。
也同样可以授予各府官印及各地官令，更强的力量与权柄。
换句话说，这一方王印，便是执掌东元境的象征。
但见王印之上，浮现出许多文字光芒。
苍王露出异色，袖中一挥，顿时多出一张白纸。
王印之上，光芒涌出，尽数排列在白纸之上。
旋即他便看见了上面的记载。
“庄冥，二十六岁，修为未知，身份未知，有蛟龙为坐骑，击败了归元宗明火剑白离，诛杀了金丹真人聂平，以及北渊海妖王？”
苍王甚为讶异，低语道：“这蛟龙当真如此强悍？”
但他稍有沉吟，却觉得此事有些古怪。
此人全凭蛟龙之力应敌？
能驾驭这等强悍的蛟龙，真是寻常之辈？
白离此人行事不好说，但聂平的名字，他倒是记起来了。
聂平此人，修为不高，本事不小，也谈不上良善之辈，行事颇为狠辣，他被杀之前，难道就没有想过，对驾驭蛟龙之人出手？
还是说，只将蛟龙当做对手，将那庄冥当做无关紧要的人物，如受命于蛟龙的奴仆？
“东元境出现一位掌控着如此强大力量的年轻人，却未曾有所察觉，倒是我大楚王朝的疏忽。”
“罢了，先让中元境那群学士府的家伙，去头疼一番，看看如何定他名次。”
苍王轻笑了声，伸手一点，又将纸上的文字，重新化作光芒，归回到了王印之上，传至中元境大楚王城。
他传过消息，又将王印收回，不再理会。
年轻一辈的奇才，自是未来的根基，须得极为重视。
但他作为真玄境界的强者，便也不至于为金丹级数的后辈，过多劳心费力。
茫茫东元境，十余万里的疆土，但凡大事，皆要处理，可谓日理万机。
——
中元境。
大楚王城。
学士府中。
此地人数众多，已然过百。
在场之辈，并非全是修行之人，但多是文人。
他们便是制定人杰榜的官员。
人杰榜上，收录的均是杰出俊彦，属年轻一辈，皆六十岁内，均为金丹级数。
而在场众人里，明面上却也只有三位金丹级数的真人，在此统辖诸事。
但从未有谁胆敢轻视学士府的存在，因为学士府的背后，是大楚皇室。
“各地消息大都已经收来了，本月的人杰榜，也该重新排列，广报各方了。”
“呵呵，还不是那样……”只见一个中年人笑道：“前面十位，可谓强悍绝伦，修为已至金丹上层，并打磨至圆满，所学功法均是绝顶传承，所学诸般法术本领，也都是世间顶尖之列，并有神兵利器在手，三年以来，无可撼动……”
“也说不定嘛，兴许有后来居上之辈，夺了前十之位……也指不定前十的这些位，互相切磋甚至争斗，胜负比以往不同，咱们还得重新排列。”
“也说不定，其中就有哪一位，已踏破了真玄之境，超出榜单之外。”
“说得简单……”
中年人笑道：“前十之名，三年未变，而前五十位，有些在外游历的，不免争端，偶尔战绩传来，才会重新评估，方有排名稍微波荡少许，但也就是那样……五十名后，变化才更多一些。”
这些年来，确实是五十名后，名次波动较大。
有人得获机缘，本领大增，战绩彪悍，一越就是好几名。
有人得以踏破真玄之境，烙印真玄第一印，超出年轻一辈的界限，超出人杰榜界限之上。
有人突破失败而陨落，有人因斗法而陨落，有人重伤而伤及根基，跌落名次，甚至跌出榜单，后面的人则又往上排名。
甚至，有些人年岁已足，六十岁满，退出榜单之外。
至于百名之外，变化更大，因为百名之内，多数是金丹上层级数，将金丹修行到了这一步，已是此境界之巅峰，实力大多稳固下来，但百名之后，属金丹上层的，并不算多……若偶尔有人突破，或许便能名列前百。
“看！这是东元境传来的消息……咦？”
“怎么？”
“苍王亲自传来的消息。”
“什么消息，须得苍王亲自传来？”适才那中年人笑了声，忙是往前，然后看了一眼，神色一滞。
“怎么了？”众人见他模样，愈发好奇。
“归元宗真传，明火剑白离……”中年人神色古怪，道：“被击败了？”
“东洲三十六，天御十九的白离？”有人惊讶道：“他被人击败了？对方是何人？”
“苍王消息上称，此人也是年轻一辈。”
“年轻一辈？是人杰榜前列的那些位？”
“不……”中年人神色愈发怪异，说道：“苍王来的消息里，此人之名，未曾耳闻，他似乎从未录入过人杰榜？”
他这话一出，众人均是讶异。
人杰榜未曾收录他？
何时冒出了一位新的年轻俊彦？
以前不曾收录，一经现身，便击败白离？
这是对方隐得太深，还是他们以往有所疏忽？
“不过……”
中年人将信放在了桌案上，道：“这人击败白离的过程，比较复杂……他不是全凭自身之力。”
众人皆上前观看苍王传来的详细内容。
旋即，众皆寂静。
相视无言，面面相觑。
“这种类型，还用得着登榜排名么？”
“这……要怎么排？”
旋即整个学士府，陷入一片思索当中。
第百二十九章 真玄过境!从心所欲不逾矩!
南元境。
归元宗。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
仙宗高于世外，隐于青冥。
但见一人，落于山林之间，赫然是明火剑白离。
他衣衫残破，鬓发散乱，显得颇为狼狈。
“可怜我这法袍，比三头北渊大妖还要珍贵，唉……”
白离扯掉了这残破的法袍，换上了一身青色的寻常衣衫，背负法剑，旋即照出一片火光，收拢鬓发，梳理一番，才叹了一声，飞上天穹而去。
归元宗山门之前。
守山弟子，肃然而立。
“来者何人？”
“是我。”白离现出身影，依然风采如旧。
“白离师兄。”守山弟子施礼道。
“嗯，观火长老何在？”白离问道。
“三日前，在观景坛打坐，至今未有离开。”
“你们辛苦了。”
白离这般说了一声，方是登入山门，直奔观景坛。
——
片刻之后。
观景坛上。
老者年逾古稀，神色冰冷，背负着双手，看向前方。
威势虽然收敛，但气息浮动，仍是令人为之屏息。
“事情便是如此。”
白离微微躬身，如是说来。
他将自己此行，尽数道来，事无巨细，并未有半点隐瞒。
观火长老缓缓回身，道：“此人道行不高，全仗一头大妖级数的蛟龙，便比你更强？”
白离神色有异，终是点头说道：“这蛟龙甚为强悍，且不是蛮力，更精于斗法，还学得道术，非比寻常大妖，在算计与斗法的经验上，比之于我归元宗的内门弟子，都要更为出色。”
观火长老稍有沉吟，道：“一头如此不凡的蛟龙？我修行之辈，比之于大妖之流，一般肉身稍弱，但比起那些愚鲁妖物，便是这诸般斗法层面的算计，玄妙的道术，要更胜许多。而这蛟龙，既占得大妖优势，又有人之灵慧，竟然败了你这东洲三十六，天御十九的真传弟子，如此说来，它本领之高，能诛灭北渊，倒也正常。”
说完之后，观火拍了拍衣摆，笑道：“你既然降不住，老夫亲自动身便是，既然它灭了老夫坐骑，而今擒它过来当老夫的坐骑，倒也不亏了。”
白离面色微变，说道：“长老，此人并非穷凶极恶之徒，蛟龙亦是听命于他，关于北渊之事，想必不是他主动挑衅，以北渊那凶厉的性子……”
“你想说什么？”观火淡然道。
“弟子……”白离声音一顿，神色渐变。。
“你要为这庄冥与蛟龙求情？”观火道。
“是。”白离深吸口气，终是施礼道：“弟子盼长老网开一面，能饶恕了这一人一蛟，毕竟……”
“毕竟如何？”观火神色冷淡，道：“你具有我归元宗保命至宝，那蛟龙本就杀不了你，莫非你还要承下这一命恩情？”
“……”白离沉默下来，良久未有开口。
“你一向如此，行事杀伐，不够果决，怕要在真玄之境的门前，蹉跎一段岁月。”
观火微微摇头，甚感无奈，道：“既然你心性如此，老夫便也不让你为难，此去不动杀念便是。可你也须得知晓，老夫堂堂真玄级数，归元宗大长老，座下大妖被杀，平白失了一头坐骑，便不可能咽下这口气，丢了脸面，那蛟龙必然是要擒回来当坐骑的。”
白离低声道：“弟子明白。”
观火微微挥袖，道：“老夫答应，只是生擒，而不屠龙，至于那年轻人，道行浅薄，北渊之事，他也插不上手，可算室外之人，老夫饶他一命便是。”
白离叹了口气，心知无法动摇长老之意，只得躬身道：“谢长老宽宏大量。”
观火应了声，蓦然化作一片光芒，刹那散去。
白离抬头起来，观火已然消失不见。
——
东元境。
第七府。
此处相邻于南元境第五府。
就在这个时候，两境之间，光芒闪动。
有一道光芒，划破长空，掠过两境界限。
因这光芒，威势太盛，隐约山林震荡，云空变幻。
“又来事了？”
封论心中一震，略有慌忙，连是看向手中第七府的府印。
整个府印，都在颤动，比先前庄冥斗法白离之时震动，更为惊人。
来人修为之高，高得可怕，已超出了金丹级数的界限。
而且这位真玄级数的老祖，并没有掩饰的意思。
“这次是真玄过境！”
封论脸色骤然一变，更为紧张。
而在这时，他手中的府印，蓦然现出一道光芒，化作一道威严之声，赫然是东元境苍王！
“封论！第七府有真玄过境，来者威势外放，未经掩饰，你速去迎他！”
“是！王爷！”
封论腾起云光，直奔第七府而去。
除此之外，他也没有闲着，取过第七府的府印，传于各地执令官员。
——
禾地。
此地的正令大人，战战兢兢，心有震撼。
然而就在这时，正令之上，迸发一道光芒，在他旁边的副令，也同样迸发一道光芒。
就在两位官员对视一眼，均感讶异之时，两道光芒合一，直冲天际而去。
光芒瞬息千里！
“来者何人？”光芒中发出一道威严之声。
“苍王，你好大的威势，而今执掌一境，便眼高于顶，连老夫都认不得了么？”观火老道蓦然喝道。
“归元宗观火长老？”苍王讶然道。
“正是老夫。”观火昂然道。
“你此番过境，是为何故？”苍王问道。
“自有老夫之事，今次展露气息，而非悄然而来，便是给你知会一声而已。”
“前辈尊大楚律法，本王甚为感激。”苍王沉声说道：“但是，东元境毕竟是东元境，您老虽为真玄老祖，也不能肆意妄为，此刻执掌第七府的掌印府尊，已经前来……”
“来就来了，老夫怕你不成？”
观火伸手一挥，眼前的光芒，骤然破散。
他却也没有再往前去，而是背负双手，立于云端。
——
东元境王府。
苍王露出笑意，微微摇头，道：“这老家伙，脾气跟当年一样，全然不变。”
他吐出口气，不过也知晓，这观火老道并非肆无忌惮之辈，虽然性情霸烈，但倒也不曾践踏大楚律法，今次过境，展露气息，便算是知会一声了。
停顿了下，他倒是收了王印。
此事本该给封论传个消息，不过据他所知，封论与观火老道有些渊源，闹不出大事来。
“封论出面，不至于出大事。”
——
未过多久。
前方已有光芒迎来。
观火看见了前方的光芒，略感讶异。
而封论见得来人，也甚为愕然。
“第七府掌印府尊封论，拜见观火长老。”
“第七府掌印府尊原来是你？”
“正是，我不久之前，错手碎了传承道炉，被革去道承长老之位，今贬出山门，当了东元境三府的掌印府尊。”
“一人掌三府，倒是看重你。”观火语气稍低，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悯。
“长老切莫笑我。”封论苦笑了声，才道：“今日如何就无端过境？”
“怎么？白离在前方之处，被人击败，莫非你全然不知？”观火脸色骤然一冷。
“您是为此而来？”封论脸色微变。
“正是！”观火面色冷淡。
“这……”封论稍有迟疑，终是说道：“白离虽败，却也安然离去，此次只当切磋，您老何必屈尊，亲自过境来寻麻烦？况且，击败白离的也是年轻一辈，您这以大欺小，怕也不大好罢？”
“放屁！”观火冷笑道：“真当老夫不知道？击败白离的是一头蛟龙，跟那小子有什么关系？何况，那蛟龙吃了老夫的坐骑，老夫如今拿它回去，充当坐骑，有何不妥？”
“按道理说，有仇报仇，也算理所应当。”封论未有想到，先前白离与庄冥一战，竟是因为蛟龙吃了真玄长老的坐骑，但他想到一点，却又苦笑道：“不妥倒是不至于，只是……”
“只是什么？真当老夫是来征求你的准许？”观火当即拂袖，说道：“不过是碍于大楚律法，给苍王一点儿颜面，给你当地府尊知会一声罢了。”
“观火长老……”
“少说废话，你一边看着，老夫这就动身，去擒拿蛟龙。”观火指向一旁，说道：“你退过去便是，不过你也也放心，老夫不动杀机，只是讨回公道。”
“可这场公道，您怕是找不回来的。”封论苦笑一声，摇头说道。
“怎么？你要保他？”观火冷声道：“就凭你？”
“不是我要保他……”
封论叹了声，若来的是其他人，如此恶劣的态度，他倒是恨不得放人家过去碰个灰头土脸，可偏偏来的是观火，曾有恩于他，他却也不能坐视不理。
聚圣山最为护短，一旦门下真传弟子被杀，只怕等白圣君开启山门之日，整个归元宗都要遭灾。
当然，以他多次接触来看，那庄冥也不会束手待毙，若最后直面这等真玄级数的人物，定然还是会抬出身份的。
与其多此一举，不如还是作个人情，还一些当年的恩义。
“您可知此人是谁？”封论问道。
“老夫还管一个小辈的身份？”观火不屑道。
“此人乃是聚圣山弟子。”封论继续道。
“老夫管他是……”观火怔了下，道：“哪家弟子？”
“聚圣山。”封论叹道：“他是聚圣山白圣君门下第十三真传，而且那一条蛟龙，是聚圣山的护山神兽。”
“……”
“您还要动手么？”
“……”
“观火长老？”
“知道了！”
观火骤然拂袖，怒道：“聚圣山弟子又怎么样？难道老夫就怕了他聚圣山？这庄冥胆敢杀我坐骑，若不是念在他大师兄与老夫有三分交情，老夫这就斩了他这名列十三的不敬之徒！”
封论神色古怪到了极点。
“那长老的意思是？”
“罢了，看在那聚圣山首徒一向对老夫敬重的份上，老夫也不与他这小辈为难，这事便到此为止罢。”
说道这里，观火伸手入怀，取出一件法袍，忽然抛了过去，道：“这件法袍，老夫用不上，你代老夫交与庄冥，就当念在他大师兄的份上，给他个见面礼。”
说完之后，没等封论老道反应过来，便见眼前一道光芒，骤然消失在天际。
封论看着手中的法袍，脸色渐渐变得怪异。
这是见面礼？
为何，左右来看，都像是赔礼谢罪？
“……”
第百三十章 霜灵受命入学府，庄冥登榜三十六!
东元境，第七府，谷地。
庄氏商行诸事均已准备妥当。
霜灵的户籍，已送入官家学府。
“只要你显得足够出色，便可从谷地学府，晋升至第七府的学府当中，直属太元宗。”
“不过，东元境的学府，终究是官家的，明面上是大楚王朝，但背后是太元宗。”
“太元宗要招天资不凡的根苗，作为宗门未来传承，而大楚王朝，也要搜罗杰出之士，为朝廷效力。”
“对于你进入太元宗，避免被大楚王朝截去，我与福老已有准备，在这方面，你无须过多考虑，只须竭力展现出自身才能便可，尤其是炼药层面的才学，便会让太元宗更为重视。”
庄冥缓缓说道：“龙君神力强大，是庄氏商行的支柱，但浩大商行，势力遍布八方，这一力之强，可如高山，矗立不败，却恐独力难支，鞭长莫及，未必能尽数掌控八方局势，未必能及时平定祸乱。而你若能成丹道大家，那么今后我庄氏商行上下，皆能得以壮大，不单是依靠龙君之力……只要底蕴强大，但凡遇事，皆能应之，我才得放心。”
霜灵深深施礼，道：“霜灵明白。”
庄冥正色道：“我对你寄予厚望，你切勿令我失望。”
霜灵神色肃然，重重点头。
前路茫茫，即将去往一处陌生的地方，即将面对陌生的人，从未离开公子身边的少女，此刻除恋恋不舍之外，也有惶然、不安、忐忑等复杂心绪。
但此去一行，关乎庄氏商行未来，也是公子对她数年栽培，奠定根基，所指向的一条道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枉费公子栽培，枉费公子信任。
庄冥拉过她手，指向东胜王朝方向，说道：“你年纪不大，我将如此重担压在你身，也是难为你了，但是在我庄氏商行麾下，众多人手之内，我所信任的心腹当中，只有你才具有炼药天赋，或者说，东胜王朝庞大的庄氏商行内，具有炼药天赋的人当中，只有你能得我信任……”
霜灵咬着唇，道：“公子相信霜灵，霜灵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庄冥点头说道：“我当然信你，你也从未让我失望，记着，此去太元宗学艺，有任何需要，可传讯与庄氏商行，但除此之外，余下之事，无论是何风声，皆不必理会，也无须你来帮助，你须得全心修行功法，学艺炼丹。”
说到这里，庄冥稍有凝重，道：“不过，学艺丹道之时，在丹方研习方面，有一事可稍作留意。”
霜灵忙是应道：“公子请吩咐。”
庄冥说道：“关于丹田破损，世皆无方可治，属修行绝路，待你入了太元宗，便稍微留心一下，关于丹田破损的修复一事。”
霜灵怔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忙是看向公子。
庄冥坦然道：“不错，我丹田破损，修行受阻，如有此法，于我有用。”
虽说他已走上了化龙之路，然而却只能在人身老迈之前，炼就太古真龙之躯。
人生苦短，百年已是高寿，而寻常凡人一世不过数十年，对庄冥来说，要在此年岁之间，炼就真龙之身，着实过于短暂。
如能恢复修行，得以炼就金丹，寿高数百，那么时日紧迫之感，便能缓了许多。
除此之外，他而今本身力量太弱，驾驭蛟龙对敌之时，便是极为致命的明显破绽。
“公子……”霜灵不禁握紧了手掌，低声道：“太元宗有法门可治？”
“没有。”庄冥平静说道：“目前在太元宗，并无任何一样丹药，可治此伤。”
“那……”霜灵抬头看他。
“不过留个念想而已。”庄冥轻描淡写地道：“浩大东洲，太元宗一脉的丹道，可算名传八方，传承古老，他们宗门之内，虽无丹药可治，不过各类古籍，诸般丹方，浩瀚如海，未必没有法门，只是也因为藏书无数，太元宗的门人都不可能翻阅尽所有的典籍……你无须在这方面过多投入精力，仍以修行与炼丹为重，平常只须在学习丹方之时，稍加注意便是。”
“是，公子。”霜灵低下头，眼神中的光芒，却十分坚定。
“好了，该动身了。”庄冥说道。
“嗯……”霜灵眼圈儿稍红，难掩不舍之意。
“广阔天地，总要多看一看，去多学一学。”
庄冥说到这里，转头过来，道：“两位，替我照顾好霜灵。”
青娘与红姑，一齐拜倒，道：“公子放心，我二人便是舍了性命，也必然护霜灵姑娘周全。”
庄冥点了点头，二人得了灵丹，均已入武道三重，虽不如陆合那等强悍，也毕竟是登入了世间武道巅峰，不亚于道印上层之辈。
“公子保重。”
“你们也保重。”
庄冥挥了挥手，看着她缓缓登上马车，看着她依依不舍的神情，终是心中也叹了声。
这数年以来，这丫头伺候他饮食起居，日夜跟随在侧，可说是为他而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虽是修行人，但也不是铁石心肠，此刻看她离去，也仍不免心绪低落。
“公子……”
霜灵坐在马车上，缓缓曲起双腿，抱住双膝，将头埋了下去，肩头颤动，声音渐低，断断续续，显得含糊不清，“公子保重……”
——
谷地，商行。
庄冥在自家的各类商铺间，均是巡视了一番。
在东胜王朝时，行走不便，如今既然腿脚灵便，他倒也乐得四处走走。
如今稳住谷地商行的是岳廷。
六地商行，本就是福老、岳廷、郑元山、袁涛四名东胜王朝的元老威望最高，而今郑元山与袁涛死后，福老留在第八府，这第七府的三地，便是岳廷来坐镇，白庆与柳河相助于他。
“公子，方地那边，传讯过来了。”岳廷低声说道。
“怎么说？”
“方地官府，向咱们询问，何日接收那片地域？”
“要钱来了。”庄冥笑了声，说道：“抽调人手，接收下来罢，但是银两这方面，还要筹集，让方地正令大人，暂缓一段时日。”
“是……”岳廷迟疑道：“那关于建造方面？据说那里本是山野，只在山边修得一条官道，如今已是一片废墟，若要建造，恐耗资不少，咱们如今正要扩张，怕后力不足……”
“无妨，我与福老，会仔细商议的。”庄冥平静道。
“是。”岳廷自知生意方面，一向不大通晓，也未有多言，又说道：“另外，前次我将冠帽送到南元境赵家，陆爷暗中给景王的手下传了风声，听闻今日正午，景王已经动身，前往南元境。如此看来，看来他的手下接到风声后，已经去南元境探过，确认御赐的冠帽就在赵家，否则景王也不会轻易离开他丢失御赐冠帽的地方。”
“景王既然亲自动身，赵家怕是有得忙了，只要把握得住，这就是咱们进入南元境的时机。”庄冥背负双手，说道：“你稳住这里，关于南元境的事情，我与福老还须继续商议……如今霜灵去了学府，你对学府那边，也稍加注意。”
“明白。”岳廷这般说着，又道：“公子是今日回返江地么？”
“不错。”庄冥见他这般问话，当即笑了声，说道：“有什么事？”
“刚才传讯中，提及掌印府尊还在方地。”
“哦？”庄冥沉吟道：“方地之事，对当地官府而言可算大事，对他这掌印府尊而言，算不得什么，他还留在方地作甚么？”
“据说在等公子。”岳廷说道。
“等我？”庄冥眉头一挑。
“只说掌印府尊，请公子归程之时，在方地稍停，他要亲自见公子一面。”岳廷说道：“但不知具体何事，也未有定下具体时候。”
——
第八府。
方地。
封论老道神色异样，看着桌上的法袍。
这一套法袍，品阶甚高，比他以前的法袍，和如今的官袍，都更高一等。
只怕归元宗的寻常内门弟子，都未必能得赐如此法袍，唯有三大真传弟子，才有这般护身法物。
“真是让老道……”
封论轻轻吐出口气，想起这法袍出自于真玄级数的观火长老之手，又要落在聚圣山十三弟子的手上，心中贪念瞬间散去，只觉世间诸事，已索然无味。
“这法袍如此珍贵，便当了见面礼？”
封论悠悠低语，语气复杂，道：“可是，您老分明没见他的面……”
这没见过面的见面礼，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的样子？
——
中元境。
大楚王城。
学士府。
今日便是排序东洲人杰榜，以及天御人杰榜的最后一日。
明日榜单便经过大楚王朝，公布于外。
但今日却还是气氛有些古怪与凝滞。
天御人杰榜倒也罢了，没有任何变动。
但东洲人杰榜，却要怎么排？
“击败白离，也不是他庄冥本身之力，是否……也不必登他上榜了？”
“可他毕竟是属年轻一辈，而今击败白离，不登人杰榜，似乎也说不过去？”
“可这登了人杰榜，就更说不过去了罢？”
“这个庄冥，真是教人为难……”
那中年人苦笑道：“按道理说的，是不必登榜上名的，可他偏又击败了白离，且又不是什么秘密之事，在年轻一辈中，必将声名鼎盛，若他榜上无名，难免会有人质疑这东洲人杰榜。”
旁边又有个花甲老者，抚须说道：“可他本身实力未知，击败白离全凭坐骑蛟龙之力，若榜上有名，更要受人质疑。”
众人复又沉寂下来。
这事有些头疼啊。
但就在这时，忽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内中传来。
“将此人之名，顶了白离的位次，名列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
第百三十一章 榜上定名暗藏险，长老怒斥明火剑
学士府中。
众人纷纷看向来人。
来人缓缓走来，他年过花甲，然而精神奕奕，眼神如晶，比青年人更为清澈，全无半点老人的浑浊。
“拜见帝师。”
众皆施礼，躬身下拜。
来人正是楚帝授业恩师。
当今帝师，受封大学士，掌学士府。
“起来罢。”
“谢过帝师。”
“你们这些人，能力不俗，就是框框条条，诸般规矩，束缚太重，此事商议许久，却无一个结果，其实又有何难处所在？他既然击败了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的白离，便登他上榜，合乎规矩，何须多想？”
帝师衣袍华贵，气态高雅，抚须道：“便将庄冥，定为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明火剑白离退为第三十七位，余下往后，皆退一位！”
“可是击败白离的，非是他庄冥之力，而是他座下蛟龙所为，这般轻易定下，学士府不免为人诟病，人杰榜也难免遭得质疑。”众人均有犹疑，这般应道。
“蛟龙为他所用，那么蛟龙之力，不也是他的力量？”帝师应道。
“帝师言下之意是？”众人皆不敢反驳。
“能使外力，而为自身所用，也是一种本领。”
帝师缓缓说道：“东洲人杰榜第四十六位，长极福地御兽宗弟子李基乐，修为亦是金丹上层，但论起本领，约莫只能在九十位后，可他降服三头堪比金丹上层的强悍大妖，凭一人之力，如有四大金丹，八年来游历东洲，经十七战，而十六胜，其战绩卓著，名列四十六。”
“御兽之法，是他李基乐的本事。”
“而这年轻人，能够驾驭蛟龙，不也是相等的本事？”
帝师如是说来，轻笑了声。
适才那中年人，低声道：“若以帝师所言，蛟龙是为庄冥坐骑，两者实可视为一力，但蛟龙之力强悍，可入三十六，可庄冥本身太弱，实为致命破绽，这东洲三十六的名次，是否有些虚了？”
旁边亦有老者附和道：“登榜亦可，但是否严格推算一番，名次靠后一些，更显严谨？”
帝师淡然说道：“白离与蛟龙对敌之时，未有杀他，可说是白离本性良善，但北渊海妖王，以及真人聂平，却不是寻常之辈，但也未曾杀他。消息上称，他本人修为高低未知，你怎知他就只是致命破绽？退一步说，若真是凡夫俗子，只仗蛟龙之力，屡屡斗法，本身不灭，这也是他的本事。”
众人闻言，亦觉有理，均已无异议。
但在这时，却又有人应道：“若是如此，岂非人人赐予后辈坐骑，凭借外力，便能入此榜？”
帝师背负双手，说道：“能以上层大妖为坐骑，无不是真玄级数，这等人物，都是极重脸面的，不至于如此行事。除此之外，真玄级数可以压制大妖，以为坐骑，然而后辈门人，却未必压制得住，如若反噬，便是折损杰出后辈，他们断然不敢如此行事。”
“退一步说，若真能压制上层大妖，其本身力量也非同寻常，同样足以入榜。”
说到这里，他顿了声，偏头道：“你们可觉得，老夫此番决定，不甚严谨？”
众人齐声应道：“我等不敢！”
帝师也不以为意，只是徐徐说来。
“其实，授予外力，增长后辈本领，提升人杰榜排名，本就存在，只是你们觉得，不甚明显而已。”
“仔细观看前三十之列，哪一个不是具有宗门长辈所授的护身至宝，以及神兵利器？”
“当然，若无神兵利器在手，他们本身也是强大，但是前二十的排名高低，便未必是这样的排序了。”
“例如第九的真元宗弟子任松成，与第十的流丰福地孟长平，二人本领大致相当，甚至第十的孟长平，要稍高于第九位的任松成。可是任松成出身于真元宗，被授予真元宗镇山法剑，上古真元神剑，他得此神兵，便压过了孟长平，而名列东洲第九。”
“你们也只当这头蛟龙，是他长辈所授的一柄神兵便是。”
“就按东洲三十六，定他庄冥之位。”
“他坐得稳，便实至名归。”
“倘如坐不稳，自然会换人。”
帝师转过身来，淡然道：“明白了否？”
众人尽都施礼，应了声是。
蛟龙毕竟是坐骑，他本身修为高低未知，不免会有人要探一探他的本事。
名列人杰榜的，均是年轻一辈，心气正盛。
人杰榜前列的，要称量一下他的斤两。
人杰榜往后的，定有不服之心，要探一探他的本事，也想要击败他，来增添自己的战绩，提升自己的名声与人杰榜的排序。
帝师将庄冥定在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的高位，实则便是将他称为浩大东洲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等年轻一辈中的第三十六位，偏偏他的战绩，全凭蛟龙之力。
帝师此举，不亚于将这庄冥，推到了风口浪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站得太高，便要有站稳高位的本领。
若本领不足，自然还是稳不住的。
——
东元境，第八府，方地。
庄冥动身，归返江地，途经方地所在，也停了下来，往官府去，见掌印府尊。
“你击败白离，归元宗大长老，观火老祖前来寻你麻烦，被老夫挡回去了。”
封论老道略感无奈，说道：“未有想到，原来你竟是纵使蛟龙，吃掉了观火长老的坐骑，若换做其他人，恐怕如今，生死难料。”
庄冥神色微凝，对真玄过境一事，倒也不算意外，只是他较为意外的是，封论老道居然帮他把一位真玄级数的人物，给挡回去了？
“你不必这般眼神……”
封论说道：“观火长老，真玄境界的老辈人物，极为强大，他脾气也甚为霸烈，老夫凭本领也挡不下，只好道出你身份来，他老人家也算给你聚圣山面子，不再追究你的事了。”
庄冥微微点头，道：“多谢。”
封论吐出口气，道：“也不必谢老夫，聚圣山的身份，可以震慑八方，但嫉恨聚圣山的人也同样不少，此番道出身份，观火长老出身归元宗，与你大师兄有旧，倒也无妨。但是今后，尽量隐藏身份便是……”
庄冥正色说道：“多谢封老告诫。”
封论摆了摆手，又道：“这是观火长老，给你的见面礼。”
他取过一件法袍，当即法力运使，光芒绽放，极为不凡。
庄冥见状，惊异道：“这……”
封论低声道：“上等法袍，水火不侵，刀剑难伤，出自于归元宗真玄级数的太上长老之手，在我太元宗内，这般级数的宝物，只有寥寥几位真传，才能拥有，一般的内门弟子，便是再杰出不凡，也难得此厚赐！”
庄冥想到什么，嘴角浮现出笑意来，伸手接过，笑道：“真是好重的礼。”
——
南元境。
归元宗。
但见光芒瞬息而过，落入山门之前。
“弟子拜见大长老。”
守山弟子纷纷施礼。
观火长老神色冷淡，蓦然哼了声，陡然挥袖，进了山门。
众多守山弟子，均是对视一眼，脸色茫然。
先前大长老离开山门，他们也行礼恭送，而今大长老尚未落地，他们便已行礼相迎，并无半点不妥。
这如何又莫名得罪了观火大长老？
“咳咳，大长老一向性情耿直，大约不是因为咱们的缘故。”
为首的守山弟子，神色异样，如是说道。
众人各自无言，皆无应答。
而观火长老，一路回返洞府，连观景坛都没有去。
但未有想到，白离居然在他门前等侯。
“你在这里作甚么？”观火长老见他在此，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弟子……”白离欲言又止，终是说道：“那庄冥？”
“老夫没杀他！”观火忽然面露怒色。
“这就好，这就好。”白离吓了一跳，不禁放低了声音，道：“那么……蛟龙？”
“关蛟龙什么事？”
“……”白离怔了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只怪你寻错了仇人。”观火哼了声，如是说道。
“什么？”白离呆了下。
“北渊不是那蛟龙杀的，老夫也就没有抓那蛟龙回来，此事便到此为止罢。”观火摆手道。
“不是蛟龙所杀？”白离愈发错愕，当即说道：“可分明弟子动手时，那庄冥和蛟龙，都未有否认，而且……”
“而且什么？分明你寻错人了，不是那蛟龙所为，更不是庄冥所为，必是你当时出手，太过急躁，行事鲁莽，不给这一人一蛟解释的机会。”
观火老道见白离还要争辩，顿时面带恼怒之色，挥了挥袖，全然不给白离说话的机会，喝道：“你质疑老夫的话？”
白离忙是应道：“弟子不敢。”
观火老道忽然想起什么，愤怒地说道：“老夫看来，定是那出现在天星福地的书生，斩了北渊，并吃了北渊……你以老夫之名，发信给天机阁，让他们寻出凶手，还老夫一个公道！”
白离张了张口，道：“他连道印都未凝成，全凭一件铜镜保命，且威力不大，也……”
观火脸色一沉。
白离顿时不敢多言。
“你一向办事稳妥，怎么出门一趟，就变得婆婆妈妈？”
观火背负双手，走入洞府，道：“照办便是！”
白离挠了挠头，深感茫然。
而在洞府之内，观火怒而挥手，内中桌案陡然粉碎，崩了开来。
“那该死的北渊，怎么就招惹了那家伙的师弟？”
“亏得蛟龙强大，把北渊那蠢货吃了，若是反过来，那蠢货吃掉了蛟龙，吃掉了那庄冥，老夫岂不是要遭殃？”
观火这般想来，心里缓和了不少，觉得北渊被杀，也算得一桩天大的幸事。
不过，北渊被杀一事，本也就只是一头异种大妖坐骑罢了，算是小事。但此时此刻，他老人家丢了脸面，送了一件法袍，心头积郁不畅，怒火犹在心头，这才是大事。
遇上了这么桩无妄之灾，这事总得有个发泄的地方。
那聚圣山弟子不好得罪，但那个吃了北渊之肉的后辈书生，总还能跟天机阁讨来，吊打一番，权且泄愤了罢？
“就是你了。”
——
天星福地，天机阁。
刘越轩那日勘破玄机，踏足此门，进入天机阁，并通过了天机阁的问心梯，收为内门弟子，得了真法，甚是欢喜。
今日是他第一次修行此法，心中颇为紧张。
“老师，不知怎地，我心中有些不安。”
刘越轩忽然有些悸动，低声道：“难道这功法修行，会有性命之危？”
ps：这章字数三千五……大家看完章节留个言热闹热闹，不然我把你们帅气的作者打出狗叫声……
第百三十二章 人杰榜名扬天下!【大章!求订阅!】
中元境，大楚王城，学士府。
关于东洲人杰榜，以及天御人杰榜，均已排序完成。
庄冥从海外来，非是本土之人，故而天御人杰榜的排序，并未因他而改变。
只有东洲人杰榜的制定，才十分令人感到苦恼。
而今帝师亲自发话，便也彻底定下了。
中书大人，准备均已妥当。
可以发出去了。
是。
——
是日，东洲人杰榜，及天御人杰榜，广传天下。
天御福地内，大楚王城，各大王侯将相，凡正六品以上官员，皆获人杰榜消息。
而五大仙宗，各自山门之内，也几乎同时，接得新的人杰榜。
除五大仙宗正统外，其所辖宗门境内，各分支末流，其他二三流小型宗门，以及各地均已在大楚王朝登记入册的正统道观以及神庙，皆得消息。
五大境中，各地执令官员修为不足，而未得人杰榜消息，但各府掌印府尊，本身均是修行人，也各自得获人杰榜消息传来。
各地修行人所聚之墟市，皆得此榜，印刷出来，张贴各处。
故而各方散学修士，亦能得知全新人杰榜之排序。
天御福地内，各方势力，修行之辈，得获两榜排名。
而东洲人杰榜，却不止局限于天御福地。
东洲人杰榜，广传八方，于茫茫天下，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各宗各派，皆得大楚王朝传讯，均获榜单消息入手。
——
中元境，真元宗。
任松成盘膝而坐，轻轻抚着膝上的神剑，光芒内敛，宛如寻常。
然而此剑，乃是真元宗镇山宝物之一。
他已被定为下一任真元宗的宗主。
因而此剑，变成了他的佩剑。
这便是他名列东洲第九的本领之一。
东洲第十的孟长平，也是流丰福地古印山的未来掌门，然而古印山的镇山传承宝物，并非善于攻伐，所以不如他任松成的神剑来得凌厉。
任师兄。有一男子，驾风而来。
怎么？任松成淡然偏头看去。
这是新出的东洲人杰榜。男子双手捧着一张榜，递上前来。
榜上前十，几乎固定，少有变动，除非有谁踏破真玄，否则又有什么稀奇之处？任松成并未去看，只是轻轻擦拭神剑。
榜上前十倒没什么变动，不过师兄可以看一下第三十六。那男子伸手摊开了这榜。
哦？任松成神情倨傲，目光落在第三十六位，眉头陡然一挑，道：击败归元宗明火剑白离？全凭一头蛟龙的外力？
师兄以为如何？青衫男子说道。
学士府既然这么排了，大约是真有这个实力，但是真是假，与我何干？
任松成伸手拂过神剑，徐徐道：我居于第九，心在第一，无论是明火剑白离还是这豢龙君庄冥，与我差距太大，造不成威胁，何须过多放在心上？
那青衫男子讪讪一笑，道：是师弟多虑了，您高居第九，身后这些所谓人杰，自然不在您的眼中，只是师弟我
任松成说道：你在东洲人杰榜第三百七十九位，见得人家以往无名，而今凭借外力，便居于三十六，心有不服，我自然也看得出来。不过，你也省些功夫你心有不服，自然有更多人不服。
青衫男子眼前一亮，道：师兄的意思是？
任松成平静道：他若是凭真本事击败白离，自然无须多言，但是凭借一头蛟龙，不服气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青衫男子倒是有些迟疑，道：师兄认为，定然有人去挑战他？
任松成收剑入鞘，站起身来，看向天际。
连你这第三百七十九位的，都想去挑战他，占据这第三十六位，那么排在他身后，而在你身前的这三百多位，谁能服气？
人杰榜上，均是六十岁以内结成金丹，属年轻一辈，天纵奇才，大多都是眼高于顶，能有这个气量和这个心性而将此事看淡，视之不见的，也不算多。
你别白费功夫了。
——
归元宗。
事关本门三大真传之一。
此消息一发，更是引人议论。
听说了么？白离师兄被人击败了？
不是被人击败，是一头蛟龙击败了他，只是这蛟龙却是被人驾驭一头坐骑。
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白离师兄这样的天纵奇才，竟然也败了？
你们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青年从远处走来，神色冰冷。
众多弟子不敢多加议论，尽数见礼。
大师兄。
适才我听白离败了？归元首徒沉声道。
是的。有人呈上榜单，低声道：这是大楚王城学士府，刚发的东洲人杰榜，有人顶替了白离师兄的位子。
哦？归元首徒接过榜单，目光陡然一凝，哼道：一头坐骑便胜了他，而对方修为未知，实则不高？他便不知道对那人出手么？我看还是他心慈手软所致，早知他不堪造就，未想如此丢脸，白离如今在哪儿？
据说在观景坛上。
自暴自弃么？便不知何为知耻而后勇？真是混账东西。
——
此时此刻。
观景坛上。
白离看着手中的纸，默然半晌，才低声道：败就是败，不过，你本身修为太浅，恐怕未必能坐稳东洲第三十六的位置。
不是每一个家伙，都如我一样，只战蛟龙，而不伤你的。
庄冥，你自求多福罢。
正这般想着，便有一道消息，倏忽传来。
白离师兄，请往主峰大殿一行。
何事？
因人杰榜一事，宗门上下，颇多风声，而今宗主与诸位长老，齐聚大殿，邀您过去。
一个人杰榜的名次，关乎宗门名声么？白离哈哈一笑，摇头说道：只怕要定我个心慈手软之名，让我多吃点苦头，磨砺一番了罢了，我这便动身。
——
大楚王城。
镇安侯府。
爹，您在看什么？
刚出来的东洲人杰榜。
前面那些位，都三年不动了以您老人家的眼界，五十名后，也看不上眼，莫非前五十内，有谁参悟通透，踏破真玄？
不是，是有一个从来未登过人杰榜的新人，可谓横空出世，忽然击败了归元宗明火剑白离，顶替了东洲第三十六人。
什么？那年轻人十分错愕。
为父探了一下，此人似乎道行不高，全凭蛟龙之力。
老者抚须笑道：为父在想，你若仗剑而去，以我宝物，暂时缠住蛟龙，你本身去斩了这庄冥，顶他东洲第三十六人的身份，也算光宗耀祖了罢？
这年轻人怔了下，眼神中却也露出了精光。
不过，为父也怕你稳不住这个位置啊。
老者叹了一声，放下了榜单。
——
礼部侍郎府上。
混账小子，天天吃喝玩乐，逛青楼，喝花酒，修行又不用功，金丹至今未成，白费老子无数宝贝给你奠定根基！看看人家，以往不曾有名，一次便得三十六，成为天下奇杰，你这不争气的玩意儿！
我呸！还不是怪您老不争气？那青年顶嘴道：您老要是能给我一头真玄级数的坐骑，我凭借道印修为，登顶人杰榜也说不定别打，大不了排第二
混账，回去练功！先把道印磨砺至巅峰至于金丹，须精气神相合，大势所成，你虽有无穷机缘，奈何心性不成，这辈子怕都难了！
——
西元境。
荒山之顶。
道观之中。
虽无香火，但道观前任主人，也是在大楚定名的正统道观。
就在这时，气势迸发，天象滚滚。
有一人长笑出声，踏出门来。
苦修山林四十年，厚积薄发，不鸣则已，当一鸣惊人。
我此次出山，必将是一朝成名天下知！
青年头发散乱，衣冠不整，他取过全新的人杰榜，笑道：倒是此人，一日成名三十六，与我走的同一条路子么？
——
南元境。
第五府，赵家。
众人战战兢兢，甚为惊惧。
景王神色难看，看着眼前的冠帽，上面玉珠，空空如也。
而就在这时，令牌震动。
他取过令牌，拿过一张白纸，当即便有文字，印于其上。
这
他看清之后，脸色凝滞了下，终是低声道：这位十三先生，击败了白离之后，直接顶了他的名次么？
这般念着，他又吐出口气，他知晓内情，当日庄冥全仗蛟龙之力而击败白离，此刻见得榜单之名，仍不免有些感叹。
当代皇子中，太子与三皇兄，皆满六十，于人杰榜八十名内退出，而今只有六皇兄，登上了人杰榜前百我却何日才能凝就金丹，名登榜单，不辱皇室血脉，受得父皇重用？
这十三先生，在榜单之上，来历不明，怕是要被当做散学修士，如此一来，想必此时此刻，我那位居东宫太子的大哥，会考虑如何招揽这东洲年轻一辈第三十六人罢？
虽接触只有数次，但此人渊深如海，我那位大哥，怕也降不住他。
景王这般念着，心中却又闪过一个念头，心道：可惜我修为太浅，根基太薄，否则，也不知能否降住他，而为我所用？
——
东元境，第十二府，古山墟市。
这里有阵法维持，常人无法踏足，唯修行人于此来往。
而墟市之主，便是东元境苍王麾下的一位大统领，率领千军，维持秩序。
今日的东洲人杰榜。
嗯，榜单排列，还是如常。
毕竟都是金丹上层，已至巅峰，本身道行再难有较大提升，除非踏破真玄。
那倒也是，而且他们所学功法，所学道术，均是世间顶尖，哪怕再得新的法门，也对实力提升不大，不过神兵利器，护身法袍，反而可能带来一些排名的改变。
五十名内，恐怕不变，看五十名后，可有什么变化。
咦你看，多了一位！
庄冥？
众人面面相觑。
这个名字，太过于陌生。
以往人杰榜前列，有排名更改，多是人杰榜后排的杰出之辈，获得较大提升，从而跻身前列之名。
但这个名字，似乎从未听过。
人杰榜后排，以往似乎没有这人罢？有人迟疑着道。
你们看他的本领以及战绩？又有人出声道。
什么？全凭蛟龙之力？
他本身实力未知？无人知晓其自身本领，但单凭一头坐骑厉害，便能登上人杰榜了？
这人杰榜的排列，未免太过于儿戏了罢？
凭外力也能登上人杰榜么？
简直荒唐！
众皆哗然，无不惊愕。
有人惊异，有人质疑，有人愤怒，有人沉思，也有些人跃跃欲动。
然而这人杰榜的消息，却也不仅局限于一处。
东洲人杰榜，已传出天御福地之外。
——
东元境。
第八府。
方地所在。
庄冥伸手拂过眼前的法袍。
法袍颜色，青中泛蓝。
他袖中蛟龙，忽然探出，微微吐息。
法袍当即变成白底金边之色，宛如洁云一般。
材质不俗，技艺极高，不愧是归元宗上等法袍。
庄冥含笑说道：观火长老，倒是有心了。
封论老道略带羡慕，说道：何止是有心？老夫要是跟他讨这么一件法袍，他怕是要与老夫翻脸真玄级数的浑厚法力，大师级数的炼制技艺，而让真玄老祖亲自炼制，材质亦是非同寻常，此法袍可谓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你便是站在这里，任由金丹以下的道术轰打，怕都不会有损。
庄冥看着这法袍，亦是极为满意。
真玄老祖身上穿着的法袍，大约也就这个层次了。
这一件法袍，想必比之于那日斗法后，白离破损的那一件，还更为珍贵。
便是说价值连城，都低估了这一件法袍。
我身虚体弱，也怕被人袭击，多这么一件法袍，大约也能两分安心。
庄冥收了法袍，笑道：日后我再当面谢谢这位观火长老。
封论老道听闻这话，神色有些异样，只怕那观火长老，可不愿见你，否则当日便不会跑得那么快了。
就在这时，便见他腰间三块府印，均是闪烁光芒。
他忙是取过，赫然发觉，是学士府的消息，当即停顿了一下。
封老？
中元境大楚王城学士府传来的消息，你要看么？
哦？庄冥笑道：听封老言下之意，莫非与我有关？
确实与你有关。封论伸手一引，当即便见府印之上，传出无数光芒，形如文字，随着他曲指一点，落在桌案的白纸之上。
当即便有一大片文字，浮现了出来。
当头五个大字，极为显眼。
东洲人杰榜！
第百三十三章 人杰榜首!大衍算经!【二更!求订阅!】
东洲人杰榜！
庄冥停顿了一下，看向了封论老道。
“这里。”
封论神色异样，点了点其中一处。
庄冥目光扫落，落在封论点的位置上，眸光骤然一凝。
——
姓名：庄冥。
年龄：二十六岁。
身份：未知。
修为：未知。
本领：未知，然座下有蛟龙一头，是为大妖之境，堪比金丹上层。
战绩：驾驭坐骑蛟龙，击败明火剑白离，杀金丹真人聂平，于海中灭异种血脉大妖北渊海妖王！
称号：十三先生、太虚公子、豢龙君。
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位！
——
庄冥目光收了回来，看向了封论，神色如常。
“封老？”
“老夫也不瞒你，这些消息是东元境苍王向老夫索要，经过老夫之手，传于他的。”封论吐出口气，说道：“他执掌东元境，而老夫则是他名下的掌印府尊，要将所辖地界诸般人事物，尽数报知于大楚朝廷，这是属职责所在。”
“我明白的。”庄冥笑道：“只是谢过封老，还是留了些许，未有尽数道来。”
“你若公布聚圣山弟子身份，于天御福地内，可说是横行无阻，五大仙宗连同大楚朝廷，都不会轻易触怒于你，然而……从某一个方向来看，看似横行无阻，实则寸步难行。”
封论缓缓说道：“除此之外，明面之上，有此身份，可性命无忧，但或许也可能，招来你根本无法抵御的杀身之祸……因为你聚圣山太强，不要命的仇家，也太强！”
庄冥点头道：“正如封老所言，如非必要，庄冥绝不仗此身份而行事。”
封老这般叹了声，又道：“希望如此，只不过接下来你恐怕也未必得以清静，因为你这人杰榜第三十六位，着实难以令人服气……学士府那群家伙，操纵天下风云，名次皆由他们来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此番给你定了个太虚公子之名，或许便也暗指你这人杰榜三十六位，太过虚浮了。”
庄冥笑了声，说道：“这般看来，接下来会有很多好事之辈，要寻我的麻烦。”
封论肃然道：“这是自然，在你之前的人杰，或许不会过多在意身后的排名变化，但不免还有少数几个，想要称量你有多少本事。而在你之后的，有绝大多数，也要称量你有多少本事，更有许多人要将你当做垫脚石，踏你而上，得以成名。”
“甚至，不单是年轻一辈，连六十岁往上的金丹真人，怕也有些不甘寂寞，他们已然不能入榜，甚至也打不过人杰榜前列的那些真正奇杰，但你这位人杰榜前列的十三先生，全仗外力，看起来甚为虚浮，难免有些虚荣之辈，想要踏你而扬名。”
“至少从消息上看，只须缠住蛟龙，便可杀你。当然，也不能尽数下了定论，那白离毕竟是被你所败，虽说你人身看似极大破绽，但你屡次驾驭蛟龙而战大敌，皆能取胜，本身无损，还是会有人忌惮的。”
庄冥听到这里，才又笑道道：“世间终归不止一种人……茫茫世间，万般性情，有人本性谨慎，自也有人本性鲁莽，与修为高低有关，也与人之根本性情有关。虽说谨慎之辈，不会轻易来犯，但难免有些脾气耿直霸烈者，心有不服，便找上门来。”
“而今局势如此，你以为如何？”封论思索片刻，问道。
“但凡来者，便战他一场，封老以为如何？”庄冥只淡然应道。
“这……”封论沉吟未答。
“便是我不愿战，既然人家携挑战之心而来，可也由不得我退避罢？”庄冥道。
“这是自然，你不愿动手，人家只须对你出手，你便只得反击，除非你愿意等死。”封论出声应道。
“所以，除非我隐藏行踪，离开此处，否则便难免一战。”庄冥笑道。
“无论你胜算多少，老夫本领浅薄，纵有三府之印，也只能堪比人杰榜五十左右的本领，实在帮不了你，何况，作为朝廷官员，也不能擅自动用府印。但是，你要与人争斗，还须注意许多……”封论吐出口气，显得迟疑。
“我知道封老之意，若有人来，如出身不凡者，例如你太元宗真传，我只击退便是……”庄冥平静道。
“若出身微末者呢？”封论问道。
“自当杀之立威！”庄冥应道。
“……”
“呵呵，若不杀几个，世人皆以为我心慈手软，向我挑战之人全无半点忧虑，后续麻烦岂非源源不绝？”庄冥轻笑出声，说道：“那些出身高贵的，背有强大势力为靠山，以真玄为长辈，我虽不惧，也不好轻易杀之，而肆意结仇。但那些个散学修士，如不自量力，寻我麻烦，意欲踏我成名，这般自寻死路，本也该有生死的准备……真要来了，也莫怪我出手狠辣。”
“有理。”封论说道：“来者也未必善意，你若败了，人家未必留你性命，不过……你真要战么？”
“我不喜战。”庄冥叹道：“但……我麾下商行，总须得我来保住。”
“你是在激老夫？”封论语气低沉。
“此话怎讲？”庄冥笑道。
“你名下商行，外界并未知晓，人杰榜上也无记载，修行之辈也不会对你商行下手，主动践踏大楚律法。”封论缓缓说道：“老夫知道，你留下来，便必然要战，若不留下，又恐商行不稳，老夫答应你，会命各地官府，加以扶持。”
“那便多谢了。”
庄冥含笑道：“封老果真慧眼如炬，不愧是道承长老，掌印府尊。”
庄氏商行，如要扩展，没有强大的后力作为靠山，必然不成。
但如今还没扩展出去，在三府之地，有封论老道相助，便无需以他庄冥的名义去镇压。
他知道每一次斗法，对封论执掌的三府之地，都有影响，民生动荡。
封论老道也想要他离开三府之地，免得屡屡斗法，如同天灾连绵，在他三府之地，闹得人心惶惶，诸般不安。
“这两日间，避避风头，你准备去哪儿？”
“南元境。”庄冥道。
“什么？”封论眉头微皱。
“庄氏商行要扩展至南元境。”庄冥忽然笑了声，道：“其实，即便没有人杰榜一事，我也已经准备，这两日间前往南元境，开拓商行之路。不过，封老既然愿意答应替我稳住商行，我提早一日动身，未尝不可。”
“你……简直是个老狐狸。”封论叹了声，说道：“老夫分明已岁高数百，反倒是总被你拿捏。”
“封老出身太元宗，位高权重，修为深厚，只需一心修行即可，一旦道行有所进益，本领便强上许多，任何事情，一力镇之，何须勾心斗角？”
“那么你呢？”
“我……”
庄冥只是笑了声，却没有回应。
封老只知他是聚圣山弟子。
但却不知，近些年来，他力不能镇压八方，便只能勾心斗角。
不知不觉间，他便也像是老谋深算之辈。
只是，他本也想要安心修行，尽心变强，无须顾虑。
实际上，他便听闻七师兄提过，许多老怪物，哪怕修行千年，也大多在洞府中，反而极少与外界动谋，因此千年如一日，或许还不如凡夫俗子遇事更多。
这类人物，千年高寿，也能性情不改，真挚如赤子。
用三师兄的话讲，这一种强者最好对付，可以在打不过的时候，使劲去坑蒙拐骗的。
“走了。”
庄冥顺手取过了桌案上的那些张纸。
上面印的是东洲人杰榜。
——
待离开官府所在之地。
庄冥方是取出了第一页。
东洲人杰榜，榜首！
姓名：吕华。
年龄：三十八岁。
身份：聚圣山第七真传。
修为：金丹圆满境界。
本领：修炼聚圣山功法，法力浑厚，并凌厉霸道。具有聚圣山至高传承剑诀，一剑开万古。具有上古法剑，清虚仙剑，有上等法袍护体，自创虚虹剑诀。
战绩：曾为磨练剑诀，闯东洲十万里禁地，天雾海域，于五日之内，连斩上层级数大妖七十二尊，寻常大妖一百四十三尊，最终直面天雾海域南部真玄之境领主大妖王，双方战三十九回合，平！
后因天象动荡，天雾海变幻，双方罢手，此战无果！
名号：清虚斩妖仙君！
东洲人杰榜：第一位！
庄冥折起了这张纸，只轻笑了声，自语道：“原来山上那把用来切菜的短剑，叫做清虚仙剑么？”
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个笑容温和，显得十分腼腆的厨子。
这个温和腼腆的厨子形象，自小过于深刻，倒真没能跟榜上描述的这个杀入天雾海域，行事凌厉凶悍的清虚斩妖仙君联系起来。
“仔细算算，还要二十三年多，才能吃七师兄的拿手好菜了。”
“不过，山门开启之时，我定要吓你们一跳。”
庄冥哈哈一笑，甚是开怀，入了马车，伸手一抖，便将法袍换上。
这法袍不但能守护自身，更有清净之效。
他穿上这法袍，亦能安神静心，恍惚身轻如燕。
——
天星福地。
天机阁。
后山禁地。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书生坐在地上，满是生无可恋之意。
自从遇上了庄冥，凡事皆不顺心。
而今与庄冥分道扬镳，偏偏他庄冥斩杀北渊的祸事，竟然也能一个黑锅远隔数万里，直接扣到天机阁，按在他刘越轩的头顶上。
世间凄凉事，何曾有此事？
“老师，你不是说，这北渊海妖王，是野生的大妖么？”
“为师死了多年，哪知在此期间，北渊海妖王便被真玄级数的老祖给降服了？何况……也没料到，这黑锅能扣到你的头上。”
“王不见王……王不见王啊……”
刘越轩怅然一叹，扶着岩壁，凄凉道：“悔不该上那艘贼船呦！”
他愈发觉得人生悲惨，靠着岩壁，缓缓坐下。
啪地一声！
他坐在地上，脸色当即惨白，一跃而起。
“哎呦！屁股……伤口又裂了……”
“等会儿……你看！”铜镜中忽然发出声音。
“这什么玩意儿？”
刘越轩忙是看了过去。
只见先前屁股坐下的那块岩石，染了他的血，忽然开始颤动。
然后轰地一声！
岩石破碎开来！
“大衍算经！”
铜镜中声音惊呼道：“我天机阁失传六百年的传承至宝？”
第百三十四章 九死一生，生于庄冥!【贺盟主誉霖聚信!】
大衍算经！
天机阁传承至宝！
内中藏有天机阁秘传！
测算天时大运，勘测地势风水，通晓万般诸事！
此乃天机阁历代阁主，代代相传之物。
但六百年前，因动乱而散，不知去向，失传至今。
“失传六百年，然后我一屁股就给它坐出来了？”
刘越轩一手摸着屁股，一手摸着下巴，自语道：“自从遇见庄冥以来，我对自己天命之子的身份，已产生了极大怀疑，今日看来……我果然还是天命之子。”
只一屁股，便坐出天机阁失传六百余年的至宝传承，不是天命之子是什么？
“你确实是气运雄厚，若在六百年前，你能一屁股坐出这大衍算经，如今你便能作为天机阁的阁主了。”铜镜中的声音，充满了感慨。
“小事小事，身在此位，必将负责到底，我会好好壮大这天机阁的。”刘越轩气度高昂，然后神色一顿，道：“不过，为何您老强调六百年前？现在六百年后……”
“你可知道，天机阁的当代阁主，只学得一页残篇？”
“一页残篇？”刘越轩怔了下。
“大衍算经失传后，这一页残篇，便是阁主代代相传的功法。”铜镜中声音低沉道：“当代真传弟子中，唯一悟出这一页残篇内容的，只有唐浩成。”
“您老这是什么意思？”刘越轩顿觉不安。
“唐浩成是阁主的独子。”铜镜声音道。
“……”刘越轩当即沉默下来。
“如今你横空出世，得大衍算经，可算正统。”铜镜声音道：“你可知道，若你取出大衍算经，会当如何？”
“天机阁上下，纳头就拜，奉我为主？”
“……”
“开个玩笑嘛，气氛这么僵硬，心里有些慌。”刘越轩讪讪道：“总不会杀我灭口罢？”
“你夺了唐浩成的少阁主之位，将来更要顶替当代阁主，你猜人家会不会灭口？”
“这仙宗之内，怎么他娘的也这么黑啊？”刘越轩张了张口，说道：“那总也有人守旧，承认我为正统的罢？”
“老辈之中，自然会有一些守旧之人，但更多的，怕还是要杀你，取回大衍算经，奉于阁主。”铜镜声音说道：“而且，你从外界来，初入天机阁，说白了还是个外人，比那些自小受天机阁教导的弟子，也还不一样，那些守旧之人考虑这点，对你拥护的念头，谈不上坚定不移。”
“那现在怎么办？”刘越轩脸色变幻。
“两个选择。”铜镜中停顿了下，说道：“第一，取出大衍算经，暗中奉于阁主，讨一份功劳，但更大的可能，他为保稳妥，还是把你灭口。”
“第二呢？”
“洗干净，挖个坑，埋回去。”铜镜声音道：“三日之后，地脉之气会洗掉你的气息，大衍算经从此消失，继续隐于禁地之中。”
“那……”刘越轩沉吟道：“我还能回来挖么？”
“宝物有灵，你今次缘法当前，如若放弃，下次必定无缘。”
“……”刘越轩默然半晌，忽然问道：“您老觉得怎么办？”
“选第二个，埋回去。”铜镜应道。
“如果……”刘越轩语气幽沉，道：“我选第三个呢？”
“第三个？你想掌握大衍算经？”
“天机当前，缘法所致，乃苍天所授。”刘越轩笑道：“我若不取，岂不是要遭天谴？”
“你可知后果么？”铜镜声音愈发凝重。
“凡尘俗世间，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何况我修行之辈？”刘越轩脸色一正，肃然道。
“你莫要太过贪心。”铜镜声音说道：“大衍算经出世，迟早瞒不过，就算你得了之后，逃出天机阁，也会被视为叛徒，被宗门长老弟子追杀，甚至，若今后大衍算经之事暴露，必有真玄老祖，亲自杀你！”
“那目前不会暴露罢？”刘越轩道。
“你还是不愿放弃？”
“宝物到当前了，再放弃有点不甘心。”停顿一下，刘越轩又道：“不过，我还是尊重您老。”
“你当真愿听为师所言？”
“当然，您毕竟是我授业恩师，您老此时此刻，觉得我当如何？”
“埋回去，保个安稳，日后好生修行，在天机阁外，创立一脉也好，自己当个高人隐士也罢，好过将自身陷于九死一生的境地。”
“老师觉得，我若取走大衍算经，逃出天机阁，必将九死一生？”刘越轩神色古怪。
“不错！”铜镜声音道：“本该十死无生，但你得大衍算经，此至宝无比玄奇，哪怕我天机阁能够测算天下，也测算不了此宝，也算一线生机，但生机渺茫……”
“妥了！”刘越轩陡然一拍大腿，露出坚定之色。
“……”铜镜声音道：“你这妥了？什么意思？”
“遇上庄冥之前，您老但凡行事，宛如天定，从无差错。而遇上庄冥之后，一言一行，结果必然相反，如今既然觉得我不该取走此物，那么我若取宝，便是稳妥了！”
“……”铜镜声音默然片刻，道：“性命攸关，你怎如此儿戏？”
“老师您是忽略了一点。”刘越轩哈哈一笑，笑声也颇复杂，说道：“现在黑锅扣在我头上，天机阁摆明了要将我拿去给真玄老祖赔罪，此去怕是生死难料，我本就在想该怎么跑，如今还得了这等至宝，还不跑么？”
“这……”铜镜低沉道：“天下之大，你能逃到哪里去？”
“那就看大衍算经，给我算出哪一条生路了！”
刘越轩上前过去，蓦然伸手，握住了大衍算经！
这是一块圆盘，通体石质，沉厚无比。
然而就在他握住的瞬间。
脑海之中，闪过无数文字。
无穷玄妙之机，仿佛尽数灌入脑海之中。
“生机……”
大衍算经石盘之上，倏地浮现出一个点。
这一点，在西南一侧。
刘越轩偏头看了一眼。
“怎么？”铜镜中声音问道。
“生路。”刘越轩低声道：“大衍算经，主动算出了一条生路，在禁地深处，有我们离开天机阁，逃出生天的道路。”
“能离开天机阁？”
“不错。”
“离开天机阁之后呢？”
“天御福地。”
“什么？”
“庄冥！”刘越轩皱眉说道：“我隐约看到了庄冥的影子……”
“你的生机，应在庄冥身上？”铜镜声音惊道。
“是。”刘越轩也有讶异，又沉吟道：“既然您老看不透他，我也看不透他，在他身旁，想必天机阁也看不到我！先前我便想过，如若真的走投无路，我便去投奔他……如今大衍算经，也是如此指示。”
“你不是说，宁愿跳海身亡，也不愿再低他一头么？”
“您老提那些过去的气话干什么？”
刘越轩收了大衍算经，摸了摸屁股，止了止血，说道：“咱们还是赶紧跑……再留下去，恐怕天机阁的人，要来提我出去，给那北渊海妖王的主人交代了……”
——
天御福地，东元境，第八府。
庄冥身着白色金边法袍，愈发显得飘渺出尘。
蛟龙盘于肩上，微微闭目，仿佛沉眠。
“而今我登临人杰榜第三十六，已是暗流汹涌，必将有人前来挑衅。”
“虚名二字，足以令人赴死，甚至也不乏有人，是想要夺取蛟龙。”
“若有益处，倒也无须避战，但如今而言，战胜之后，只是稳住名声，并无太多得益。”
“如今在三府之内，有掌印府尊支持，我庄氏商行要扩张便全无阻力，也不必借我之名来当靠山，所以如今击败强敌而立威，实也用处不大。”
“而且，在这三府之内，屡次应战，不免损三地民生，也损我庄氏商行利益。”
“我原先打算，三日后动身，前往南元境。”
庄冥这般说来，看向陆合与福老，道：“既然事已至此，便今日出发。”
两人对视一眼。
福老低声道：“全听公子安排。”
陆合沉吟说道：“击败强敌，坐稳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位，公子名声必将更胜一筹，如今确实用处不大。若是在今后庄氏商行继续扩张，直至超出三府外，公子再来应战，击败挑衅之人，那么对庄氏商行而言，会更加名声鼎盛。”
庄冥笑道：“正是如此。”
福老稍有沉吟，道：“公子此行？”
庄冥说道：“原本开展南元境生意，不是我去，便该你去，如今我既然前往，您老便留下，坐镇六地，扩展商行……而有您老在，万事无忧，且白庆跟柳河，均已成就宗师，可以助你。”
福老点头道：“公子要陆合跟岳廷随行么？”
庄冥说道：“陆合行事，一向稳妥，此去开拓生意，有他在旁，如有一臂。至于岳廷，他毕竟熟知大楚王朝，虽说只局限于东元境，但对于南元境，也更为熟悉。”
福老躬身道：“公子思虑周全，是老奴过多忧虑了。”
说完之后，他又取出一物，双手奉上，道：“在南元境，咱们虽然生意败了，可还有些人手，算是留了少许根基，公子此去，可召他们来用，也省了在那陌生之地招揽人手。”
庄冥接过了信物，道：“辛苦您老了。”
第百三十五章 此避战之举，颇有聚圣山老三的风范!
东元境。
第九府。
在庄冥动身前往南元境的第一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这日，封论老道颇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慨，更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欢喜。
自打他接任掌印府尊以来，事情一桩接一桩，均是发于庄氏商行所在之地，均是与庄冥脱不了干系，而今终于有卸下心中大石之感。
庄冥离去的第二日，境内所辖之地多了修行人的影子，让封论老道的欢喜，淡了两分，但大抵还是高兴的。
庄冥离去的第三日，修行人越来越多，封论老道便有些发愁了。
庄冥离去的第四日，修行人开始闹出风波，封论老道已经变得苦恼。
而他更是深知，这样的苦恼，才只是开始。
“人虽走了，风波还在。”
封论老道看着各地执令官员发来的消息，不禁有些头疼。
近几日见，第七府与第八府境内，各地修行人的身影，显然增多不少，而且多数是金丹层次，并且在金丹层次中，怕也不是寻常之辈，否则也不敢来寻庄冥的麻烦。
面对这些人物，各地执令官员也无力镇压。
而偏偏他一人独掌三府。
一府之下，辖有数地，甚至十数地，地域广阔。
其他各府的掌印府尊，只一人掌一府，尚且觉得下辖各地过于广阔，而有鞭长莫及之感。
何况他执掌三府？
更是有些难以招架。
何况，其中怕是不少人，比他老人家的修为更强三分。
“有人为了名，而来挑战。”
“有人甚至已经超出了人杰榜的资格，仅仅是想击败甚至虐杀一位人杰榜前列的奇才，满足心念，以泄邪意……在人杰榜前列，目前来看，就属庄冥最好杀。”
“这还仅仅是开始啊。”
封论老道叹息了声，他已然写好了书信，通过府印，传于东元境王府。
苍王乃是真玄级数的人物，其麾下也有炼就金丹的真人，成为效力于他的神将。
苍王麾下大军，乃东元境的精锐，同样也非凡俗之辈，是以仙宗道兵之法所成，能结大阵之力，可镇压一地。
如今封论老道，自觉已经镇不住场面，须得求援了。
凡尘俗世间，尚且有侠以武犯禁之说，何况掌控着更强力量，如仙神般的金丹真人？
若不加以压制，恐怕三府境内，乱象纷呈，人心不稳，民意动荡，府印威能减弱，间接影响东元境王印，以及大楚传国玉玺，待到那时，他这掌印府尊怕就要被问责了。
“好在庄冥已经离开，否则，他留在这里，斗法难以避免，那么各地报上来的消息，怕就不是关于许多真人的踪迹，而是各地废墟的惨状了。”
“可这才是近几日啊。”
封论老道怅然一叹。
近几日来的，都是原本就身在东元境的修行人。
但东元境之外呢？
大楚王朝，广袤地界，在东元境外，其他各处，必然还有各方人物，来此寻找庄冥较量。
只是大楚疆域广阔，东元境之外的修行人，近两日尚未赶到，但接下来，必是陆陆续续，逐渐到此。
甚至于，天御福地之外，东洲各大福地、灵山、仙岛以及末流宗派、或无门无派而独来独往的散学修士，也会有些人赶来。
有人心气淡定，可以对这看起来名不副实的人杰榜第三十六人视而不见，可有人却未必服气，也有人将东元境之行，当做一场游历。
总之，封论心中已知，此后数月光景，他名下所辖各地，怕是难以平静。
即便过得一年半载，怕也会有零零散散的修行人，来探一探关于庄冥的去向。
而在今日一早，他便接到了太元宗真传弟子下山的消息，而且随后的还有五名金丹中上游的内门弟子。
“真传弟子下山也就罢了，还算有点儿本事，但那几个兔崽子，甚至修为还未入金丹上层，就想踩着庄冥而成名？”
“都拿他庄冥当做软柿子捏么？”
“若不是老夫请走了他，恐怕遭殃的，还不止一个。”
封论老道放下了府印，心道：“不过，庄冥此去，有避战之嫌，近期名声怕不会太好，那满肚子坏水而推波助澜的学士府，怕也要为此头疼……在庄冥下一次掀动风波之前，怕是议论不少。”
虽然这般想着，但封论老道却也认为，凭近期庄冥的一举一动来看，这家伙行事看似平静淡然，实则招惹风波的本事也不小，也许过得几日，便又闹出事来。
——
中元境，大楚王城，学士府。
此处所在，掌握大楚境内无数消息，甚至也掌握着整个东洲的许多消息。
“近来不少修行人，赶往东元境第八府的江地，也即是庄冥驾驭蛟龙，战败明火剑白离的地方。”
“那里属于方地，临近第七府，因此近几日间，第七府与第八府，修行人踪迹渐多。”
“而且，各地不乏有修行中人都往那里赶去，近来两月光景，怕是那两府之地，将会汇聚不少修行人。”
“去往那里的，多是金丹级数的真人，而且大部分属于年轻一辈，年岁未满六十，其中已名登东洲人杰榜前百的，就超过二十人。”
“还有三位，名列东洲人杰榜前二十。”
“看来都想要称量一下这凭空出世，名列第三十六位的豢龙君。”
“是啊，第三十六位的力量，实则算是蛟龙之力，但榜上定名的是豢龙君庄冥，他自身又有多少本事呢？”
“……”
众人如是议论，但过得片刻，都面面相觑。
许多修行人，前往二府之地，挑战庄冥。
但那庄冥，此时此刻，踪迹全无。
掌印府尊封论，只传来消息，称庄冥已然离开，不知去向，让他们学士府要往外发出风声，都没有方向可发。
“这庄冥……走得有些干脆啊？”开口这位官员，本想用无耻二字，但觉得还是干脆二字，比较体现自家的涵养。
“他这算是避战？”有人这般说道。
“为了保住自己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位，干脆远遁别处，隐藏行踪，避而不战，真是个妙人啊。”
“话说回来，他这倒还真是个办法，以往我学士府定人杰榜，全凭这些年轻一辈真人的本事，以其战绩而推算其展露的本领，从而定名排序……可他若不战，我等便只好定他如今的实力，而不能将他除名。”
“也是，如此一来，他便坐稳了人杰榜前列。”
“最多也就是今后有些六十岁内的年轻真人，展现出更强的战绩，让我等评算之后，如高于明火剑，便也高于他庄冥，可列入前排，列在庄冥之上……但这对他庄冥而言，毕竟不是被人击败，榜单前列还是有他，未有多少影响。”
学士府众人，相互交谈，议论甚多。
这一回人杰榜的制定，他们早知会引起许多争议。
因为学士府内部，对庄冥列在人杰榜，而且排在前列的事情，仍有不少争议。
只是因为当时帝师出面，众人不敢反驳，才定下了庄冥第三十六位。
可如今东洲人杰榜外放，导致学士府的公正以及能力，均受世间修行人质疑。
如若庄冥能战上一场，便是最好的结果。
庄冥如能取胜，展现本身之力，那么质疑人杰榜的争议，便会为之消去。
如庄冥落败，便可直接定下一次的人杰榜，对他们而言，也不那么碍眼。
可偏偏，庄冥避战，且行踪隐匿，不知去往何处。
“名列人杰榜，以往都是各凭本领，凭战力而定，因此少有争议，如庄冥这般这般备受瞩目，又被世间修行人视作垫脚石的，还真不多……”
“何止啊？名登人杰榜，无不是惊才绝艳的年轻一辈，哪个不是天骄之辈，而傲气冲霄？人杰榜上的，至少有数是宁死不屈，战死无悔的桀骜之辈，可如他庄冥这般避战的风骚行径，才是真的少见。”
“现在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他若不战，便也不败，下一回的人杰榜制定，便只能依如今所定下的，认定他高于明火剑白离一筹，仅此而已。”
“老夫倒是……愈发欣赏他了。”
而众人议论之际。
在学士府高楼上。
帝师神色有异。
“踪迹全无，避而不站？”
帝师沉吟道：“他这般举动，怎么有些熟悉的味道？”
旁边中年人，低声应道：“颇有百余年前，聚圣山老三的风范。”
百余年前，聚圣山第三真传弟子，初成金丹未久，为了成名，于禁地布阵，用至宝为引，陷东洲人杰榜前十众人，皆入其中，挑拨他们互相争斗，到了后来，又暗中放毒，驱使异兽，并屡屡偷袭，最终得以逐个击破，以一人之力，伤及十大人杰，旋即远遁万里，分毫未损。
经过学士府多日商议，虽认定此人修为不足，但阵法、本领、智计、谋划皆是深不可测，能以一人之力，败十大人杰，着实不凡，故而位列东洲人杰榜第一。
此后，东洲人杰榜前十之列，尽都脱困，四处寻找聚圣山老三。
尤其是当时的真元宗首徒，原先的人杰榜第一，怒发冲冠，誓要夺回榜首之名。
然而聚圣山老三，却避而不战，从此之后，销声匿迹十六年。
于是东洲便出现了这么一幕。
聚圣山老三，以金丹初境的修为，霸占东洲人杰榜第一，足足十六年。
直到十六年后，他金丹圆满，方是重新现世，凭借真正本领，正面将原先的人杰榜前十逐个击败，名副其实地坐稳了人杰榜第一！
“当年定下人杰榜第一，也是觉得此人战绩彪悍，但毕竟初成金丹，只须有真元宗的那位，正面将他击败，便能将他排下来，却未曾想到，他为保榜首之名，竟然避而不战。”
中年人缓缓说道：“如今这个庄冥，倒真有聚圣山老三的风采……年轻一辈中，能放下骄傲之心，如此行事的，还真不多了。”
帝师背负双手，叹道：“问题是，除聚圣山老三之外，这庄冥也跟他一样，分明本身修为未足，却能造出耀眼的战绩，登临人杰榜，百余年以来，也就他二人而已……”
能让人杰榜饱受争议的，除了聚圣山老三，又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庄冥。
“查到他的来历没有？”
“没有。”
“细查。”
“是。”
第百三十六章 墟市之名，凶徒之威
南元境。
第五府。
只见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马匹神骏，精神十足，车厢看似朴素，实也做工精致。
驾车之人，赫然是一位武道宗师。
驾车的人，正是6合。
车内是岳廷与庄冥。
“留在这里的人手，我已经联系上了，不过被赵家打散了根基，死的死，走的走，叛的叛，就剩二十几人还留着点儿念想。”
“二十几人，足够了。”
庄冥微微点头，轻拍了下衣摆，忽然停顿了下，旋即笑了声。
如今这法袍，可谓尘埃不染。
以往这个动作，倒是习惯了。
“目前赵家怎么样？”
“根据传来的消息，赵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各地生意都颇不稳，而且其他各家，也蠢蠢欲动，想要分一杯羹。”
“如此看来，赵家忙着稳住根基，各家忙着分割利益，倒是顾不上咱们了。”庄冥缓缓说道：“趁此机会，扎根下去，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便站稳脚跟。”
“其实公子何必如此麻烦？以您的身份……”岳廷略有迟疑。
“以往或许可以借人杰榜的身份。”庄冥笑着说道：“现在借此身份，你是要引来那些天天准备找我打架的家伙么？到了那时，别说商行根基，我天天忙着跟人斗法，这第五府的掌印府尊，恐怕都要哭出声来……”
“这倒也是。”岳廷讪讪一笑，又道：“对了，消息上还说，景王已经启程，准备回大楚王城了。”
“看来赵家还是摆平了这个劫数嘛。”庄冥微微点头，说道：“能够平息景王之怒，看来赵家的靠山，必是金丹级数。”
“赵家的那位，也许只是请动了哪位高人出面呢？”岳廷问道。
“得罪景王，毁了楚帝御赐，可不是小事。”庄冥笑着说道：“他本身若不是金丹级数，分量太浅，谁又愿意为了他，出面调和此事？从赵家来看，背后的这位金丹真人，修为应该不高，地位也不算高，但请动的人，想必身份不低，才能调和此事……你再查一下，看赵家给景王赔偿了什么。”
“公子觉得，赵家已经给了赔偿？”
“当然，楚帝御赐之物丢失，可算丑事一桩，一旦外传，被其他皇子所知，足以借此，攻击景王，甚至让楚帝都会恼怒。”庄冥平静说道：“除非真玄出面，否则，就算是金丹上层的归元宗长老来了，身份尊贵的景王，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难怪……”岳廷沉吟道：“赵家的势力在收缩，恐怕为了赔偿之事，元气大伤。”
“玉珠本就不凡，更是御赐之物，景王能留下赵家不灭，已经算是不错了。”庄冥沉吟说道：“不过，我想知道，赵家给了什么珍贵之物，能让景王平息愤怒。”
“到了地方，我即刻去查。”
“带上6合。”
“是。”
岳廷应了一声。
庄冥伸手入怀，轻轻抚着蛟龙头顶的肉包，回望了东元境方向一眼。
“想必此时此刻，不少人都在东元境，寻找我的踪迹。”
“可是没有益处的斗法，庄某人可不奉陪了。”
“避战？名声？”
庄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离开东元境，来南元境开展商路，但在修行人当中，必然是要落得一个避而不战的名声。
但这种名声，却也无妨，今后如有必要，寻个本领够强的，战上一场，战而胜之，便能破碎一切议论，凭本事站稳东洲第三十六名，也就无人再敢兴起半点其他心思了。
听说当年三师兄才金丹初境，为了保住榜之名，便是避而不战，哪怕真元宗那位大弟子，原先的榜，如今的大长老，当时广召天下，出战书，他都视而不见，隐匿不出，硬生生用金丹初境，把人杰榜，占了十六年，才赢了大师兄手里的一座无相宝塔。
十六年间，据说三师兄的名声，更是惨不忍睹，但十六年后，镇压八方，便再无人胆敢轻视。
此刻对于人杰榜，他倒是不怎么在意。
只是心中还有些好奇，封论老道面对此刻的东元境，会是怎样的头疼？
大概……还不至于暗地里骂人罢？
——
东元境。
王府。
“封论老道求援。”
苍王看着消息，微微抚须，赞赏道：“这个庄冥，真有我年轻时的风采……”
他将庄冥的消息，送入学士府当中，并未料到帝师居然会亲自定下庄冥东洲人杰榜三十六的位置。
本以为不会上榜，至少也是慎重考量，会排在人杰榜百名开外。
但学士府却让庄冥直接顶替了明火剑白离。
而今风波四起，争议甚多。
这也是苍王未有料到的。
“封论老道一人掌三府，难以掌控得住局面，也是意料之中。”
“是该派人去镇住场面。”
“也该派人，去仔细盯着。”
“学士府搅弄风波，无非还是为了再度确认大楚疆域之内的年轻一辈，其战力本领，以及未来潜力，好今后掌控。”
“好歹也是为我大楚王朝根本，如此……本王便助你学士府一把。”
他伸手一挥，王印骤起，命左右两大统领，各率万余道兵，镇守第七府与第八府。
——
东元境，左军统领府。
这位左军统领，原先是末流道宗的弟子，后来道宗余下的几位传承弟子分道扬镳，名存实亡，便如散学修士，偶然得了机缘，修至道印上层，正逢当时才只金丹上层修为，游历于东洲的苍王，受苍王指点，解了迷惑，得以精气神合一，法力相合，炼就金丹，成为真人。
苍王后来受封东元境之主，他便也跟随苍王，执掌左卫军，当了大统领。
而他麾下的精锐，乃是以太元宗道兵之法锤炼，虽然这些精锐，不免都会因此而寿元短暂，活不过四十五岁，但却都非是寻常兵将可比。
并且佩刀及盔甲等，皆为真人级数的炼器高人炼制，铭刻符文，凭血气可以结成大阵，人数越多，杀性越强，威势越重。
“镇守第七府么？”
“第七府算是不小，共有九地。”
“千人镇一地，倒也足够了。”
“倒是我麾下领兵之人，目前外派甚多，第一府内，只有八位堪当大任，还缺一人。”
左军统领眉头微皱，旋即心中一顿，想到了自家那不成器的小子。
道印中层的修为，不过自幼熟读道兵操纵之法，也算有些领兵的本事。
“便让他去镇压第七府的谷地。”
“而且谷地学府的掌权人，太元宗的外门执事，与我当年有旧，待风波过去，这小子还能在谷地学府，经受一番教导。”
“便定下他了。”
——
南元境中。
“公子，查清楚了。”
“如何？”
“我们在赵家安插的眼线，说当时赵家来了一位老者，向景王恭敬送上一个宝盒，说内中是赤炎芝。当时景王听闻，取过宝盒，道了一声，如有再犯，必灭赵家，便离开了。”
“赤炎芝？”庄冥为之皱眉。
“公子认得？”岳廷道。
“不认得。”庄冥沉吟道：“不过，能让景王甘愿罢休，此物必是非同寻常，远远高出御赐宝珠之上。”
那宝珠本就不俗，而又有楚帝御赐，甚至，论起御赐之名，还要高于宝珠本身的价值。
按道理说，想要平息景王怒火，此物必然是极为不凡，怕是人杰榜前列的金丹上层真人，未必能够拥有。
赵家那位，想必是金丹级数，但身份地位并不高，如何拥有此物？
南元境第五府的赵家，跟他的庄氏商行一样，盘踞数地，开展生意，赚取钱财。
莫非这所谓赤炎芝，也是如同福老得获异铁那般，偶然在世间获取？
但若真是如此，赵家又何至于元气大伤？
“要么赵家借此机会布局，将那些趁机赵家落井下石的，都装入陷阱里。”
“要么，此物真是赵家付出极大代价得来的。”
“即便是前一种，也是赵家与本地各家势力的博弈，我们只是趁机扎根下来，暂时倒不会被针对，影响不大。”
“但是赵家行踪，查清了没有？”
庄冥看着岳廷，这般问道。
“前天，赵家当代家主，咳……已经是前任家主了，他往南元境第六府走了一趟。”岳廷应道。
“那里有类似于暗庄的地方？”庄冥目光稍凝，低沉道。
“还不清楚。”岳廷应道。
“细查一番，也许那里就是类似于东胜王朝的暗庄，不过，在大楚王朝所在，应该名为墟市。”庄冥沉吟道。
“墟市？”岳廷错愕道。
“你应该听过的。”
“有所耳闻，不过我从未接触过。”
“那是类似于暗庄的地方，不过能够前往那里的，多是修行之辈，而且大楚王朝的墟市，并非见不得光，应该是有大楚精锐驻守的……”庄冥说道：“而执掌一座墟市的官员，权柄应该还不低于一府的掌印府尊。”
“公子觉得赤炎芝来自于墟市？”
“十有八九便是来自于墟市。”庄冥说道：“我要去那里一趟，找一种东西。”
“什么东西？公子为何不吩咐咱们商行？”岳廷疑惑道。
“金丹真人都会觉得珍贵的东西，那不是庄氏商行主动去搜寻，便能得到的。”庄冥淡然道：“此物名为玉神花……”
“玉神花？”岳廷不曾听过此物，露出讶色。
“真正的玉神花。”
庄冥想起旧事，吐出口气，自语道：“此花不能直接服用，但可以入药，炼制出续天丹，可真正断肢重续，白庆的那一臂……我答应过要还他的。”
正这般念着，他眉头忽然一皱。
“公子……”
而就在这时，6合在外出声。
“进来。”
随着庄冥回应，只见6合，推开门，脸色颇为难看。
“怎么了？”
“我刚听到消息，像是咱们福老安插在赵家的眼线，被杀掉了。”
“暴露了？”岳廷惊道。
“据说是有人刺杀赵家新任家主，他正在伺候在旁，被刺客顺手杀了。”6合低沉道。
“赵家新任家主呢？”庄冥忽然问道。
“也被杀了。”
“凶徒呢？”
“走了。”
“走了？”庄冥露出异色。
“杀人之后，扬长而去，阻拦不得，而且……”6合停顿了下，道：“就在正午，此地的执令官员，据说重病。”
第百三十七章 只身赶赴安闲域
赵家新任家主，在自家之内，百余护卫之中，被人所杀？
几乎同时，当地正令与副令，均称重病？
重伤还是重病，可不好说。
庄冥思索片刻，说道：初来乍到，便碰上这样的事情么？此人敢对大楚王朝册封的朝廷命官出手，还真是胆大包天，不过还留有余地，只是伤了，而不敢杀
公子有头绪了？岳廷怔了下，但一直以来，都知公子才思敏捷，倒谈不上意外。
此地广阔且繁华，比之江地，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地这位正令大人手里的那一枚官令，想必要比江地正令，威势更强，金丹之下，定然被他所制。庄冥说道。
也即是说，今日刺客，是为金丹真人？陆合低声道。
刺客？若无意外，他必是大摇大摆，杀进赵家去的庄冥语气平淡，应道。
传言确实如此。陆合说道：赵家之内，有两位武道高手，均是武道三重，也未能挡住，被对方轻易所杀此人杀进赵家，又折返出来，前后不过片刻，便扬长而去。
轻易所杀？庄冥看向陆合，说道：你在宗师级的武者中，已算是最为顶尖的一列，到了世俗武者的巅峰层次，凭你的本事，能否闯入赵家，在上百精锐护卫当中，轻易杀两大宗师，斩赵家新任家主？
不容易陆合低声道：要杀两大宗师，而且面对上百护卫，听闻那赵家新任家主也不是寻常之辈，我没有把握，或许拼命一场，有希望办到，但必会受创，更别说片刻之间，完成此举，而扬长离去。
要比你强得多，来人必是金丹级数的真人。庄冥缓缓说道：来人定然知晓赵家背后的人物，仍敢打上门去，想必自觉要胜于赵家背后的真人，而他本身，能击败本地正令，也证明他确实厉害。
莫非是为赤炎芝而来？陆合与岳廷，均对视一眼。
若不是寻仇，大概便是为赤炎芝而来了。庄冥思索了下，问道：来人去往何方？
南元境第七府。陆合道。
第七府？庄冥微微闭目，旋即问道：从第五府，去往第六府的方向，是否与第七府相近？
公子怎么知道？岳廷惊讶道。
那边可有一地，较为特殊？庄冥未有应答，只是再度发问。
确有一地，名为安闲域，不归列于任何一府。岳廷忙是点头，脸上仍是讶异。
公子觉得陆合缓缓道：那里就是墟市所在？
坐镇墟市的，其官职之高，不低于一府掌印府尊。庄冥笑道：若是墟市所在之地，便在一府境内，那么掌印府尊更高，还是这位掌控墟市的人物，官职更高？大楚王朝建立多年，定会有所考虑，我也就是推测一下而已
如此说来，此人极有可能来自于墟市，得知赤炎芝在赵家的消息，尾随而来，想要抢夺，却未有料到，已经送给了景王？
大约便是如此。
庄冥说道：具体如何，再去探一探罢。
——
午后。
外出查探的陆合与岳廷，回到了这里。
如何？
未能查到太多，不过有活口，今日一早，打入赵家的那人，骨瘦如柴，但高有八尺，像是一具干尸。
岳廷说道：不过，赵家惹上景王时，家里多了一个老者，整个赵家上下，皆是极为恭敬，他今日回来了一趟，已经往第七府方向去了。
那应该是赵家背后的那位真人。
应该是了。庄冥微微点头，又道：本想着去官府一行，探探风声，如今看来，倒也不必了。
公子想要去墟市？陆合当即明白过来。
对那墟市，我一向好奇，当然，也并不确定，那里就一定是墟市。庄冥笑道：不过，无论是不是墟市，那存在于三府界限，却未曾划归三府的安闲域，也值得一行，看看有什么商机。
公子要去墟市，我二人可要前往？陆合问道：
不，你们须得留下，替我稳住局面，定下根基。
庄冥微微摇头，伸手入怀，取出许多纸张，写满了文字。
这是我与福老，对此地生意的诸般规划，原本该我亲自来办，但如今此地的局面，比我预想的更为宽松些，没有那般危急，定下根基倒不算艰难，凭你二人的本事，足以定得下来。
陆合，你具有大魄力，眼界也高，可代我行事。岳廷对此较为熟悉，并且跟当地留下的人手，也有联系，让他助你一臂之力。
我如何能成？陆合忙是应道。
你本事一向不俗，不单是武力，还有各类办事的本领，可不是到了大楚王朝，没有东胜王朝的人脉，便寸步难行了罢？庄冥笑着说道：日后我们扩展八方，每一次到新的地方，开拓新的生意，都需要面临这样的局面，你们必将委以重任，也须得磨练一番了。
可公子陆合仍有迟疑。
龙君伴随，还能有何危险？庄冥停顿了下，说道：那位被误杀的弟兄，若是还有家人，过得月余光景，风声过了，再暗中给一笔抚须罢虽说死得冤枉，遭无妄之灾，但毕竟是替咱们办事的。
是，此事我会亲自去办。陆合施礼道：公子定要保重。
无妨。庄冥摆了摆手。
可要派几个小厮，供您路上驱使？岳廷凑近前来，满是体贴之色。
不必了，还当我如以往那般，腿脚不便么？庄冥斜了他一眼。
岳廷总觉得这一记马屁，像是拍到了马腿上。
——
此去安闲域，遥遥二千余里。
庄冥本待驾驭蛟龙，日落之前，赶往安闲域。
不过念头一顿，终是作罢，乘坐马车而去。
此去大约要有十余日光景。
如今名声在外，以东元境第八府的方地为中心，周边各处怕都有修行人汇聚而去，指不定前方也有修行人，我倒不急，那便慢慢行走，观看一下这大楚河山。
庄冥此去又不是想帮赵家老者去追杀那尊高瘦面貌的真人，路上慢些倒也无妨，何况，对方驾风而去，已有多时，真要追杀，也不容易赶上。
他此去墟市，并不感到急迫，颇觉得悠闲，之所以今日便动身，一来真的是对墟市好奇，二来也是准备将此地的局面，当做留给陆合的一道考验，实则也算是一场磨砺。
这一日，他亲自驾驭马车，沿着官道而行。
这一行，眨眼间，平平淡淡，便过了两日。
大楚疆土广袤，只一府之广，便让金丹级数的真人，都觉难以管理。
哪怕只是一地，都堪比东胜王朝的淮安一府。
但地域虽然广阔，可是城池倒是不少，而且城池周边，颇多小镇，或是乡野村落，经过官道，可见乡镇村落颇多，连绵而去，直至下一座城池。
如此一来，人迹甚多，倒是少有拦路劫道的流寇。
但少归少，却并不是没有。
有些人自觉走投无路，便落草为寇。
有些人甚至只是觉得，拦路杀人，来钱更快，省得每日辛苦勤劳，去赚工钱。
而又有些人，纯粹杀人为乐。
也有些人，仅是临时起意，或是因财而生恶意，或是见过往旅人中，有美貌女子，而心生恶念。
若只是普通人倒也还好，造成危害不会太大，可大楚王朝，上有修行之辈，下有习武之人，这些人也未必就是正直之辈例如得了景王冠帽的那一批流寇，便是为祸四方。
这两日间的官道，沿途都算人烟不少，但前方荒山野岭，倒有可能暗藏贼匪。
庄冥对于拦路打劫的贼寇，全无半点好感，而且并不陌生。
因为他的商行，无论在东胜王朝，还是在大楚王朝，都被劫过货物。
当然，自他经商以来，凡是劫他货物的，基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
在沿途一座小镇上，庄冥歇息了半日，寻了一家酒楼，添了些好菜，又备了些干粮，才重新上路。
只是，在他取回马车，准备离开之时。
却见有几个酒楼的年轻伙计，对他的马车颇为在意。
若是庄冥吃饭慢一些，或许这辆马车也就不在了。
外来人士，即便报官，往往也是不了了之。
都是普通百姓，能在酒楼当伙计，也算是勤恳踏实，只是贪念一起，便是贼盗了。
庄冥神色如常，坐上了马车，驾马而行，缓缓离开这座小镇。
若是猜得不错，那些个伙计，恐怕就要半道来劫了。
不过，离开小镇约有一炷香，依然没有动静。
这倒让庄冥有些意外。
但又过一炷香，庄冥便不意外了。
因为有人赶上来了。
这位朋友，出门在外，还是要留两分戒心。
忽然之间，便有道声音，从庄冥左边传来。
庄冥早已感应到，连本身也听见了马蹄声，嘴角略带笑意，偏头看去。
有一匹马，从后边赶上来，才放慢了速度，与他拉车的马，保持齐头并进。
而马上的人，约有四十出头，中年面貌，精神奕奕。
有何指教？庄冥偏着头，含笑说道。
第百三十八章 蛊毒的来历
这男子不是修行人，是习武中人，武道造诣也是极高。
这般武道三重的人物，放在东胜王朝，堪称宗师，冠绝一代，只是放在这大楚王朝的广阔疆土，虽谈不上遍地都是，但也绝不少见。
毕竟大楚境内，地大物博，机缘更多，且修行人辈出，不乏丹药之物，流传人间，造就武道三重的人物。
正是因此，武道最后一重，堪称凡尘巅峰的宗师级武者，放在大楚境内，虽然也算是一方高手，但相对来说，还是不如东胜王朝那样来得稀罕，令人敬畏，被视如神灵。
此时此刻，在身后大约半里地，也还有一行人，约十余人，共三辆马车，六匹骏马。
六匹马上的人，都是武道二重。
三辆马车里，也有四人在武道二重。
这一批人，以凡尘力量而论，实力已是不低。
“江湖险恶，似你这样的富家公子出门，身边怎能不带护卫？”中年人微微摇头，说道：“先前若不是我替你拦下了那几个酒楼的伙计，你现在恐怕已经遭了难。”
“尊驾拦下了那几个伙计？”庄冥笑道。
“不错，他们见你从外地来，衣着不凡，气度颇贵，还有一辆马车，又是孤身一人，没有护卫，自己也没有佩戴兵器，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像是什么武林高手，难免有些贪念。”
“你若只是被洗劫一空，能留得性命，徒步回家，还算好的，就怕他们心狠手辣，怕你报官，顺手杀了，埋在山林里，便也是无头公案。”
“如此说来，倒是要谢你的救命之恩。”庄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说的救命之恩，自然是那些伙计，要谢这位中年人的救命之恩。
“这个给你。”中年人随手取出一柄匕，抛了过来，道：“当做防身，平常没事佩戴着，一般人家见了，以为你是行走江湖的习武之人，也会忌惮三分。”
“这怎么好？”庄冥看着落在怀中的匕，又看了回去。
“也不值钱。”中年摆手说道：“这样也好，省得有人看上这匕，又惹来一桩祸事。”
“那便多谢了。”庄冥闻言，却没有再推辞，而是收了起来。
“话说回来，你这年轻人，怎么独自一人在外？看你也不像习武的样子，凡事谨慎一些为好，既然没有护卫在旁，就换一身衣衫，莫要过于光鲜，再把马车洒些灰尘弄旧一些，莫要惹得祸事。”
“多谢指点，我回头便整理一番。”庄冥应道。
“这倒还好。”中年人点点头，又道：“你是要去哪儿？”
“安闲域。”
“那里向来有些偏僻，你去那儿作甚么？”中年人问道。
“买些东西，听说那里有些东西，别的地方没有，便去见见世面。”庄冥徐徐道。
“好歹也要带几个护卫啊。”
“下次带上。”庄冥轻笑了声。
“兄弟怎么称呼？”
“庄冥。”
“我叫冯正。”
“冯兄……”庄冥停顿了下，笑道：“这是准备去哪儿？”
“我去第七府的申地，走一走亲戚，我夫人想娘家了，回去看看。”冯正应了声，指了指身后，道：“他们就在后边，只是我想着要上来，提醒你一下，免得下次，再被人盯上。”
“回去探亲？”庄冥忽然笑了声，说道：“探亲还是治病？又或者只是临死之前，与娘家人见上一面？”
“你……”冯正面色骤变，手不禁按在了刀柄上。
“不要误会。”
庄冥说道：“我只是略通医术而已，刚才在镇上，擦肩而过，察觉了一些。”
这话便是瞎编的了，在小镇上他根本没有跟冯正一行人照过面，离得稍远，便也没有多加理会。
只是如今冯正的家人还在身后，相距快有半里地，若说相隔半里，察觉冯正夫人身上的异状，放在凡尘俗世间，便有些惊世骇俗了，冯正身为武道三重，也不会是什么眼界短浅之辈，顿时就能醒悟过来，知晓他不是凡尘中人。
“原来如此。”冯正这般说着，心中犹是谨慎，又仔细朝着庄冥看了看，确认此人并无练武痕迹，才松开了刀柄，神色有些异样，饱含深意地道：“庄冥兄弟，行走在外，言语措辞，还须注意，免得引起误会。”
“是我疏忽了。”
庄冥笑了声，说来也是，冯正若是脾气暴躁之辈，听得这话，不谈其他考虑，单是觉得出言不逊，或许就已经抽刀劈了过来。
自从蛟龙炼成之后，他便有了许多底气，面对寻常武者，也无过多忌惮，因而言行举止，倒没有以往那种过多谨慎的考虑了，真要说来，这个习惯，还真不算好。
“相逢即是有缘，何况冯兄替我阻拦了一场灾祸，我也算对医术有些心得，不若便看上一看？”
“这……”冯正静了一下，旋即答应下来。
“那便等一等嫂夫人罢。”
说完之后，庄冥抛了抛匕，神色如常，心道：“分明一家都是凡夫俗子，如何中了蛊毒？而且，纠缠至今，居然还能活着？”
——
后面的马车，跟了上来。
冯正回头去迎，并告知了众人。
从这一行人来看，冯家的家底也算不错，这位冯夫人必定是寻遍了名医，仍无治愈希望，才会前往第七府的申地，或许真是探亲，或许也是寻医。
至于这个半途遭遇的庄冥，他年纪太轻，似乎才二十出头，恐怕医过的病人也没几个，经验定是不足，对诸般药材的特性，恐怕都未必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这样的年轻人，倒很难让人对他的医术信服。
冯正显然也是不抱太大希望，但心中仍是想要抓住极为渺茫的一点儿念想。
“他如此年轻，真能行么？”冯夫人迟疑道。
“病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遍寻名医，无法医治，这年轻人既然主动开口，咱们碰碰运气罢，也许老天开眼呢？”冯正说道。
“若是老天开眼，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都说善恶有报，如何就一时行善，害了我娘？”冯家小姐面貌清秀，举止温柔，但此刻也不由得愤然出声。
“怪不得你。”冯正叹了声，道：“只怪咱们家运道不好，就先看看这庄冥的医术罢，他能一样看出你娘气色不对，病入膏肓，至少还是不差的。”
“那就试试罢，病情本已无药可救，治不了也没有什么损害。”冯夫人这般说来。
——
对于冯家人的话，庄冥倒是凭蛟龙的耳，尽数听得，但他也未有恼怒，只是笑了声。
过得片刻，才见冯正领着他的妻女，一并过来。
那些个护卫，倒是都在一旁。
“庄冥兄弟，这便是我夫人，这是我女儿。”
“冯夫人，冯小姐，在下庄冥，见礼了。”
冯家母女，也都忙是回礼。
冯夫人仔细打量了眼，见这年轻人相貌清俊，衣着不俗，气度亦是不凡，颇有几分清雅出尘之意，心中不禁赞了声，顿时起了个念头，偏头看向女儿，又见女儿在对方面前，略显羞涩，心里高兴了三分，不知怎地，对这年轻人的医术，似乎也信了三分。
庄冥只当未有察觉，伸手出去，搭在冯夫人的脉搏上。
片刻之后。
庄冥收回了手。
“庄冥兄弟？”冯正带着些期待，如是说道。
“不是病，是毒。”庄冥淡然道。
“这……”
三人面面相觑，略有迟疑。
“我家夫人染病之前，家里曾遭了一桩祸事，起初冯某也觉是毒，但遍寻名医，却也只说气血亏虚，难以弥补，又染了寒气，才病入膏肓，非是中毒。”
“这样啊……”
庄冥神色如常。
而冯正夫妇看向他的目光，均已有了几分异样。
这莫不是江湖骗子？
各家名医，均说是染病，如何此人只说是毒？
“真是毒么？”冯家千金忽然出声，她自幼性情温柔羞涩，不敢与外人说话，不知是这年轻人着实令人兴不起戒心，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终是鼓起勇气，如此应道。
“正是毒。”
庄冥微微点头，这倒不是冯家千金见他过于俊朗，而鼓起勇气问话，只是他暗动蛟龙之气，摄了她的心神，令她示出心中的疑惑。
“这是一种活着的毒。”庄冥平静道：“可以汲取人血来成长，暗藏体内，而那些大夫探查时，它只须蛰伏，便全无声息，因此大夫们，都认为是病。”
“这……”冯家夫妇对视了眼，愈惊异。
“先前冯兄说，你家曾遭一桩祸事，怕是与此有关。”庄冥淡然说道：“可以与我详说么？”
“此事……”冯正显然有些犹疑。
“我能解毒。”庄冥出声道。
“当真？”冯家三人无不露出喜色。
“冯兄信不过我？”
“倒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遍寻名医，无法医治，本已绝望，此刻听得你这话，难免……难免……”
“毒可以解，只是来龙去脉，也算重要。”
庄冥缓缓说道：“冯夫人是怎么染上这毒的？”
这蛊毒的品阶不算低，连蛟龙都隐约有吞噬下去的想法，足见灵气不少。
比之于他在东胜王朝催生出来的那一条蛊蛇，还要更为不凡。
但是，这样的蛊毒，是怎么种在一个凡人身上的？
以凡人来养蛊？
第百三十九章 蛟龙吞蛊，万兽奔腾【一更!内附书友群!】
事情的经过，颇像是酒馆里说书人口中的故事。
不外乎就是冯家小姐，救了个落魄青年。
按照一般情况下来说，这青年必将是感恩戴德，而他若是长得好看一些，更容易与冯家小姐发展成富家小姐与贫家小子痴心相爱的走向。
若有文人得知，编纂成书，或许就是脍炙人心，广为流传的故事。
可是那青年长得惨不忍睹，不单是样貌，更是内心。
此人可说穷凶极恶，本就被人追杀，才流亡至此，被冯家小姐所救。
“小女救了此人，哪知此人狼心狗肺，恩将仇报，要强夺小女，做他的妻子，便被我随手轰走了去，但又趁夜，想要来掳走小女，还杀了两个丫鬟，被我得知，追上前去，当场打死，并将他送官。”
“然后尊夫人便病了？”
“不错，过得几日，也便病了，遍寻名医不着。”
“你行走江湖多年，自身也是武道三重，定然见多识广，就不曾想过，此人具有邪法？”
“自然是有。”冯正说道：“我家姑丈，便是‘吴’地的副令大人，请他过目，他以副令照之，也无所获，只是病症而已。”
“明白了。”
庄冥微微点头。
那人是蛊道的传人，只是修为不高，否则也不会被冯正当场打死。
至于这蛊毒，大约是那人，准备给冯夫人下蛊，胁迫冯家就范，当个名正言顺的女婿。
只是也没有料到，蛊毒未发，还没来得及威胁冯家父女，他便被先被满心怒火的冯正给打死了。
至于这蛊毒，颇为不俗，品阶甚高。
“庄冥兄弟……”
“无妨，这毒能治。”
庄冥适才询问，实则也是出于谨慎，想要探问一下种蛊之人的本事以及来历，如今连种蛊之人都死了，便也无须理会了。
说到这里，他倒也心中有些复杂。
这算是善恶有报么？
庄冥自问，一向不愿多管闲事，但今次救人，实则也是出于冯正的一时善念，否则换作其他时候，最多擦肩而过，他可不会理会。
可若说善恶有报，偏偏冯家之女救人，却招惹了祸事。
天道善恶，未必有报，只是人分善恶而已。
——
救人的方法倒是不难。
只是割开了冯夫人的手掌，他将手掌按在冯夫人的掌心处。
然后蛟龙在袖中探出，将她体内的蛊卵，尽数吸出，一口吞下。
谈不上有多少益处，不过对庄冥来说，也像是挣口糕点吃。
“病源已解，回去抓个补益气血的方子，也就是了。”
“这……”冯家三人都觉惊异，这未免太过简单了些，而且此刻看来，究竟有没有用，倒也不好说。
“庄冥兄弟，你这酬金？”冯正终是迟疑道。
“不妨事，我不要银子。”庄冥淡然说道：“那个被你打死的青年，可曾留下什么？若是留下了些什么遗物，你送与我便是了。”
“这倒是有。”冯正有些惊讶于他不要金银的举动，却也压下心中讶异，说道：“那混账留下了些东西，多是书籍，但文字颇为古怪，看不清楚。只是，那些东西，都在我府上，并未带来……”
“无妨。”
庄冥说道：“过些时候，会有人上门去，冯兄将东西，交付给那人便是。”
第五府的吴地，跟此刻陆合与岳廷所在之地相邻。
待陆合跟岳廷，定下一地根基，接下来扩张，吴地便在他的下一步准备之中。
冯正是当地副令的亲戚，到时候陆合与岳廷做事，倒是方便一些。
除此之外，他也很好奇那青年留下来的遗物。
——
此去第七府的申地，跟去往安闲域，走的是同一条官道，大约有一百里地的相同道路，百里之后，才算分道扬镳。
冯正邀请庄冥同行。
庄冥也未有推辞。
距离相识，也只过了半日。
距离治病，才过了三个时辰。
但冯夫人的气色，却真的好看了许多。
“难道他真的把病治好了？”
“大概是真的，他又不要银两酬劳，没必要诓骗咱们。”
“这倒也是。”
冯夫人点了点头，忽然说道：“他不知婚配了没有？看来也才二十多岁，咱们家小静可还没许给人家呢……”
冯小姐脸上一红，嗔了一声，道：“娘，这萍水相逢的，你怎么就想把女儿嫁出去？”
冯夫人看了她一眼，哼道：“娘还看不出来么？你一向眼高于顶，见了人家，便有些魂不守舍的……说来这孩子，医术也高，人也好看，言行举止，都不是一般年轻人可比。”
停顿了一下，又听冯夫人道：“不过，他看似衣着华贵，马车看来也不俗，像是个富家公子，但医术又高，可偏偏孤身一人，又没有什么护卫，总不会是假的罢？娘也听说过，有些贫家小子，不知用什么手段，扮成富家公子，去勾搭有权有势的人家……”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人家连酬金都没要，而且凭他的医术，怎么看也不会是穷困潦倒的人……”
“这倒也是，不过他跟你爹，以兄弟相称，不免乱了辈分，回头得让你爹改口。”
冯夫人点点头，道：“这百里路，不然你坐前头去，跟人家闲聊几句，待要分开时，让你爹提一提亲事？”
——
前边马车。
庄冥不动声色，只是伸手抚着蛟龙，心中颇为庆幸岳廷那厮没有跟随，否则这事得在庄氏商行内部，流传好些年。
而冯正的脸色，也有些怪异，对于后面母女的言语，他作为武道第三重的武者，都能够听见，虽然觉得这庄冥应该听不见，可是也略有尴尬。
但仔细打量了下，这年轻人倒还真是有些不俗。
相貌堂堂，器宇轩昂，他言谈举止，也都不像一般的后生晚辈，而且这身衣着，这辆马车，足见此人家底甚厚，也算门当户对。
难不成真要提一提此事？
“庄冥兄弟，医术如此之高，莫非家里是祖传的？”
“这可不是。”庄冥轻笑道：“我是做生意的。”
“商人？”
“正是。”
“倒看不出来。”
“我创办了一家商行。”庄冥笑道：“过些时候，或许要在吴地立足，都说外来商行不好做生意，还须冯兄照料一二。”
“包在我身上。”冯正听得这话，说道：“吴地副令，是我长辈，到时我可让他，照看一二。除此之外，我冯家在当地，也颇有势力……”
“那就多谢了。”
庄冥点了点头，正要继续说话，眉头忽然一皱，看向一旁。
那里是山林深处。
这条官道，沿着山边而过。
冯正见他有异，正要开口，顿时面色骤变。
山林之间，陡然显得浩大声音，尘埃滚滚，有万马奔腾之声，又有豺狼虎豹齐齐怒吼之声。
——
万兽奔腾。
狂吼咆哮不休。
不知不觉，天空之上，飞禽都遍布云空，数以万计，密密麻麻。
“怎么回事？”
冯正脸色骤然一变。
而所有的马匹，也都止步不前，颤抖不已。
吼！
当先有一头斑斓大虎，跃出山林，直扑过来。
冯正脸色一变，拔刀出鞘，斩了过去。
猛虎被一刀砍落了下去。
而冯正却也闷哼一声，左臂被拉出了几道伤口，深可见骨。
这猛虎极为凶悍，大约已成了精，连武道宗师竟也被它所伤。
“快走，不止一头猛兽！”
冯正陡然大喝一声！
山林中如有万兽崩奔腾之势。
无数山中野兽，如豺狼虎豹，都往这边涌来，怕是数以千计。
即便是十位武道宗师，看见这样的场面，也须得转身逃命。
只是冯正不能当先逃命。
他妻女都在身后。
——
冯家的护卫，也看见了这个场面，听到了这个动静，有人隐约生出退意，惊惶大叫。
冯家母女，也都知晓动静，颤栗不安，也十分慌忙。
“快走！”
冯正连忙掉转马头，朝向来路，又喝道：“往来路回去！你们几个，跟我垫后！”
说完之后，他见庄冥居然还没有掉转马车，忙是说道：“庄冥兄弟，山林中不知出了何事，竟有千百头山里的野兽出来，数量太多，犹如潮汐，非人力可敌，赶紧逃命罢……”
庄冥看了他一眼，笑道：“无妨。”
冯正见状，还不待出声。
便见这身着金边白衣的年轻人，轻轻在拉车的马身上一拍。
原先惊惧无比的这匹马，忽然定了下来。
“只管前行，去安闲域等我。”庄冥凑近马耳，道了这么一声，旋即下了马车，迈步往前。
“庄冥兄弟……你要干什么？”冯正吓了一跳。
“见见世面。”
庄冥拍了拍衣摆，缓缓往前行去。
冯正见状，只当他是疯了，便要下马，将他拉回来。
但下一刻，他便僵住了。
不单是他，冯家那些护卫，也都僵住了。
此时此刻，一切安静了下来。
没有野兽怒吼，没有万兽奔腾。
冯家母女听得安静下来，俱是掀起车帘。
便见一个金边白衣的年轻人，迎着无数豺狼虎豹而去。
母女两人不禁捂住口，露出难言的惊骇之色。
“退。”
庄冥语气平静，声音如常。
轰然声响！
无数凶禽猛兽，朝着山林内中，逃散而去，声势浩大，亦如万马奔腾之声……然而声音，却越来越浅，就此远去。
众人无不沉寂，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如见仙神。
而庄冥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行去。
他目光微凝，伸手入袖中，抚着蛟龙。
山中飞禽走兽，尽数逃散出来，显然大山之内，有着极大的危险。
但下一刻，他就知道，为何飞禽走兽，不敢留于山林之内。
因为一股强悍的气息，扑面而来，如有火山爆发，岩浆当前。
“前方这股威势，显得好生强悍。”
第百四十章 真人陨落!横炼金身!【二更!求订阅!】
踏足山林，约是走了百余步。
庄冥伸手一挥，便将自家蛟龙之身放出。
袖中尺许长的蛟龙，化作丈许来长，人腰粗细。
庄冥人身坐于蛟龙之身上。
当即风云皆起，一人一蛟，乘风驾云，遮掩身形，直往山林深处而去。
此去约有八十里。
终于到了威势所在的源头。
这里已经被夷为平地。
方圆十余里地，只见一片废土。
草木皆毁，山石崩碎，溪流改道。
“有金丹真人级数的强者在此交手，一方本事稍高，一方本事稍弱，不过两家强弱，差距不大，所以一时之间，未分胜负，而各出手段，斗了怕有一炷香，法术余波外溢，才打出这样的场面。”
“斗到这般地步，互相缠斗不休，已是要分生死。”
“即便一方要逃，怕也未必能够脱身了。”
蛟龙缓缓落下，盘踞在地。
庄冥人身则在蛟龙边上，不超出三丈远。
这一场斗法，没超过十个时辰，余威犹在，极为强盛，一般人难以接近。
说到底来，他的人身，也终究还是只养出真气的修为，连道印都未凝成。
“在那里”
他以蛟龙之身感知，转头看了过去，眼眸幽深。
边缘之处，躺着一具尸体。
倏忽风起，蛟龙腾飞，带着人身，落在了那里。
眼前这一具尸首，显得身材极高，但是又显得十分枯瘦，像是干尸，可偏偏他浑身染血，内脏破碎，眼神中犹带不甘，像是刚死不久。
“闯进赵家杀人，还击退了当地正令与副令的那位金丹真人？”
“他死在了这里？”
“赵家背后的那位追杀过来，果真杀掉了他？”
庄冥目光稍凝，若是如他之前的猜想，此人胆敢侵入赵家，盯上赵家的赤炎芝，想必是自觉要高于赵家背后的老者。
不过，话说回来，赵家背后的老者，胆敢追杀过来，却也未必是怒极攻心，失了理智，也许藏了本领，另有玄机，毕竟也算是归元宗的人。
“怎么有些熟悉的感觉？”
庄冥看着这具尸首，感受着血气中的另一缕威势，隐隐有些极为亲近的气息。
正当他觉得古怪之时，心中却又一跳。
蛟龙抬头，目光看向前方更远处。
庄冥伸手搭住蛟龙鳞甲。
旋即狂风骤起。
往前再过一里地。
还有一具尸首。
“这是”
庄冥看着那尸首，脸色微变。
这人貌若老者，年逾古稀，而且他穿着归元宗的服饰。
这老者是归元宗的人。
赵家背后的那一位？
两大金丹，均已陨落。
此地斗法如此惨烈，也是他二人争斗的威势所波及。
这两位真人，大约都在金丹中下游的层次，若真要划分，大约等同于金丹初境的巅峰。
两方斗法，一生一死，倒也正常。
如何两人都死了？
而且也不像是同归于尽。
更像是两人斗法之时，被另外一人杀了。
“金丹消散了。”
庄冥吐出口气，感到有些复杂，有些暴殄天物之感。
所谓身死道消，而真人陨落，真身死亡，其大道的根本，也即是法力所凝合，融合了其自身精气神的金丹，往往在瞬息之内，便消散于天地之间。
而在世间当中，能够保存金丹的，只有少数几种仙宗秘传。
例如太元宗的拘禁神术，便可长久保存金丹，用来炼就灵丹妙药。
至于他的这头幼龙，则较为特殊，都是在金丹尚未消散，便即刻吞服，加以炼化。
这吞服金丹，自然不是小事。
哪怕真玄级数的老祖，直接吞服一位真人的金丹，都会遭受损害。
毕竟非是本身之物。
其所学功法不同，凝结道印不同，金丹所成之法力，与本身不是同源，内中精气神，也是陨落的那位真人的残存之念，而非属本身。
任意吞服，会损害自身的法力，损害自身的经脉，甚至脏腑，乃至于冲击自身的意志，导致神智混乱。
所以如太元宗，拘禁金丹，也只能用以入药，炼化其中残念，炼化其中法力，最终化作药力。
而龙族则又不同。
龙若贪得无厌，尽食诸天，这一句，本也是太虚清气化龙篇的一道口诀，或者说龙族天性的神通。
吞食金丹，可即刻炼化。
无论是异种法力，还是精气神所存残念，落入龙口之内，皆如本能一般，尽数炼化干净，变成纯正之力，从而归于己用。
轰杀了两大金丹的这位神秘人物，其本领虽高，却也没有保存金丹的秘术，因此杀人之后，便扬长而去。
“两人本领，都是不差，尽管两相斗法，难免消耗甚至受创，但从此地的残存气息来看，没有另外一人的气息。”
“也就是说，对方并未与他二人斗法，并未波及外界，只是随手而为，立即便杀了两大真人。”
“天壤之别的差距？”
“至少是金丹上层。”
“似乎比封论老道还强。”
“也许不会逊色蛟龙。”
“但是为何如此熟悉？”
庄冥面色变了又变，心中念头不断转动。
在两具金丹尸首身上，他都感受到了极为熟悉的气息，这一股气息，不是来自于两位金丹真人，而是来自于轰杀两大真人的那一位。
打死了两大金丹，气息不曾外溢，只是在两位真人胸腹之间的巨大伤口，感应到残存的痕迹。
“是谁？”
金丹上层的修为，他真正认识的，也不算多。
聚圣山上的师兄们，气息他都清晰，自然不是他们到此，何况聚圣山已经封山。
而在天御福地，他所认识的金丹真人，甚至修行人，都不算多。
明火剑白离，掌印府尊封论。
撑死了加上那个身在天星福地的刘越轩手里的铜镜。
但都不是他们。
“与其说是熟悉，不如说是亲近？”
庄冥蹲下身子，伸出手去，却有些炽热之感，他的人身尚是孱弱，便收了回来。
但他的脸色，却微微有些变化。
“不对！”
“不是我人身感受到的熟悉与亲近。”
“是蛟龙之身！”
人身与蛟龙，不分彼此，均是庄冥本身。
但真正在这个时候，他却发觉，人身难以触及那气息，也没有什么亲近之感，反而有些悸动。
反倒是蛟龙之身，往前探去，只感那气息，极为亲近。
“怪事”
庄冥皱眉道：“此人是谁？为何与我蛟龙之身，有这般亲近之意？”
停顿了下，他仔细看着那破碎的伤口。
尸体胸腹被击穿，几乎被打成两截。
“这血气好生炽烈，不是这位真人死后残存的血气？”
“残存的气息，不是法力的气息是炽烈的血气”
“不是用法力，轰杀二位真人？”
“单用强悍的体魄？”
“真玄级数的体魄，怕也不过如此罢？”
“难道”
庄冥眸光闪烁，低声道：“横炼金身？”
修道之人，养真气，凝道印，结金丹。
但道门修行，并非唯一。
人力有穷尽，但有些强者，能踏破人身界限，接苍天之力，而成金身。
东洲之内，亦有佛门传承，以此称为金刚之身。
也有古老传承一脉，不修法力，不成金丹，锤炼肉身，号为。
各宗传承不同，所学功法不同，有人称之为横炼金身，有人称之为不灭神体，亦有人号为镇世魔躯，均非寻常金丹真人，但凭借体魄之强，超出人间界限之上，非人力可敌，拳碎山岳，掌断溪河。
如此强者，以天地之力炼身，比之于金丹真人，也不逊色。
而庄冥一直以来，未曾传授道门功法给手下众多心腹，因为他一直以来，给陆合、岳廷、白庆、柳河、岳阳等人所准备的道路，便是这一条道路！
只有这一条路，才能让他们武者的血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放在东洲之内，这种方法，叫做以武入道！
“此人也是这一类？”
庄冥抚着蛟龙，低沉道：“但是为何如此熟悉？甚至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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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四十一章 墟市阵法【三更求订阅!】
东元境，第七府。
有个书生，一瘸一拐，手上又添了新伤。
“看来这位十三先生，处境比我还好不到哪儿去啊。”
“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好大的名声。”铜镜中的声音，略带感慨。
“还不是徒有虚名，怕被人打，都跑不见了。”
刘越轩吐出口气，说道：“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大衍算经……给点儿提示？”
近日来到东元境的修行人，着实不少，而且不乏金丹上层之辈。
胆敢挑战庄冥的，无不是自视甚高之辈，否则也不敢前来。
毕竟，寻常金丹级数，只怕站不到庄冥面前，便被蛟龙一爪子拍死了。
因此来者多数不是寻常之辈，为了避免影响寻常百姓，各地均是戒严，那位掌印府尊，也据说十分头疼。
根据不可靠小道消息称，一向不近女色的掌印府尊，过于愁闷，往翠玉阁喝了顿花酒，险些被人弹劾。
“现在怎么办？”铜镜中声音略有迟疑。
“咦……大衍算经指向南元境。”刘越轩将手从屁股上收回，摸着下巴，沉吟道：“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这货满肚子坏水，要是说他忌惮这些人，逃到南元境去，不惜自毁名声，我倒是不信的……极有可能，他攒着什么坏主意。”
“为保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避而不战，也算是个坏主意了。”铜镜声音道。
“这话倒也不错。”刘越轩摸了摸脸，道：“去南元境找他，这东元境乱糟糟的，真人也日渐增多，不好久留……不过，咱们穿过东元境，天机阁那群家伙，尾随到此，多半会被这第七府之内的许多位真人，乱了痕迹，暂时可以甩掉他们。”
“话虽如此，但你真打算要去南元境？”
“怎么了？”
“那里是归元宗的地界。”
“……”刘越轩摸着下巴，沉吟道：“越危险的地方，也就是越安全的地方，想必天机阁追杀过来的这几个家伙，打破脑袋都想不到，我会去归元宗所辖的南元境。”
“这倒也是，大衍算经一事，还没暴露，他们只当你是因归元宗观火大长老问罪一事，而畏罪潜逃。”铜镜声音这般说道。
“什么叫畏罪潜逃？您老这用词可不大妥当……他娘的，分明是天机阁上下，举宗叛变本阁主……”
刘越轩回望了一眼，旋即朝着南元境方向而去。
——
南元境。
第五府。
“赵家乱成一团，似乎出了大变故。”陆合低声道。
“毕竟他们家主刚死嘛。”
“不，他们家主死了有几天，也没有这么乱。”陆合低声道：“怕有其他大事。”
“你是指……”岳廷怔了下。
“追杀那凶徒的赵家老祖，恐怕出事了。”陆合沉声道：“公子说过，那凶徒敢盯上赵家，多半是不惧赵家背后那人的。”
“赵家老祖追杀过去，被人反杀？”岳廷顿了下，又问道：“那公子呢？”
“龙君强大无比，倒不妨事。”陆合说道：“明火剑白离，东洲三十六，天御十九，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龙君的力量，比你想象中更强，即便是老辈的金丹真人，能够与龙君较量的，也同样不多……我倒觉得，指不定赵家老祖，就是公子在半路，顺手干掉的。”
“以公子的心黑手辣，如果干掉赵家老祖，能获得更大利益，更有助于我们立足于此，倒很有可能出手。”岳廷深表赞同。
陆合微微点头，正要继续说话。
又见天空飞来一道白鹰。
“小白？”
“公子来的信？”
“小白不是在东元境么？”
“福老与公子之间，一向用小白传讯，大概是福老给公子传讯，公子又让小白给咱们传信回来。”陆合应道。
“信上说什么？”
“公子说……”
陆合缓缓说道：“命你派人去相邻的‘吴’地，往冯家取一些东西回来，另外……公子提了一句，这冯家的家主，与当地副令是亲戚。”
岳廷怔了下。
两人对视一眼。
“这才出门几天，就帮咱们俩，打开了在吴地立足的门路？”
“……”
“公子行事，向来如此。”
陆合笑了声，想起旧事，全然不觉意外。
——
与此同时，安闲域。
只见一辆马车，徐徐而行。
驾车之人，身着金边白衣，相貌清俊，皮肤白皙，正是庄冥。
当日万兽奔腾，被蛟龙之威，震慑回去，他探查了真人斗法之处，也探查了两大真人的尸首，没有得到什么益处，倒是存了不少疑惑。
虽觉那残存的血气熟悉且亲近，但他仔细想来，却仍无半点头绪，但可以确定的是，打死两位真人的那尊强者，乃是横炼金身的体魄。
“横炼金身，不灭，只在典籍上听闻，不曾直面过。”
这也便代表，他以往不曾见过此人。
如此一来，便很是古怪了。
只是，也没留下线索，难以追寻。
庄冥思索了下，便也没有久留，重新驾驭马车，前往安闲域的墟市。
安闲域，位在三府边界，却不属于三府之内，也不如三府之地来的兴盛繁荣。
此域少有城池，多有村落，而延绵山林，属偏僻之地。
放在别处，此类地界，往往易出贼盗，拦路打劫，但这里偏偏没有贼盗。
根据传言，似乎在很久之前，被杀干净了。
可是每个时代，总有人会想着落草为寇。
但基本上，贼盗都没有好下场，渐渐地，也就更少了。
“因为这里，来往多为修行人。”
庄冥笑了声，心道：“墟市，在前面么？”
他驾驭马车，往前而行。
但前面没有了道路。
这是一片山林。
但庄冥感应到了阵法。
极为明显的阵法，没有掩饰气机，只是遮掩了前方的景象。
常人肉眼难见真相，亦难以察觉阵法痕迹。
但修行之辈，虽也难以勘破，却能感受到阵法的气机流转。
“果然是这里。”
庄冥轻笑了声，驾马而行。
道路尽头，是一面岩壁。
岩壁中间，是一面石盘。
没有守山之人，这一面石盘，便算是门槛。
不用推衍什么，也无须算计什么，只须将法力落在上边，即可打通道路。
庄冥本身，道印未成，真气不能出体，便难以打开，但只是一伸手，袖中蛟龙，张口一吐，便有一道劲风，骤然而去，撞开了那石盘。
石盘从中迸裂开来，化作两半，瞬间分开。
眼前的阵法，陡然散开。
前方的岩壁，消失不见。
前方还是一片山林。
但是山间面貌已是不同。
“这里就是安闲域的墟市？”
庄冥拍了拍马匹，往前而去。
随着他进入其中，似有水纹波荡。
岩壁浮现出来，依然如旧。
第百四十二章 两界生意不相通【四更!】
墟市隐于山中，进入阵法之内，便能看清全貌。
这也是一座城池，占地甚广。
砖石皆非寻常，更是铭刻符文。
整体来看，这座城池的布置，便是一座阵法的根基。
而城池内外，驻扎着大楚的精锐，维持着秩序。
“只一位将士，本领不算太高。”
“但他们的佩刀及铠甲，似乎都铭刻符文。”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十人为一队，战力飙升。”
“千百人之众，可敌真人级数。”
庄冥目光扫过，也觉这些人，气血不俗，已不是一般的武者，隐约类似于横炼金身的味道，但又不是横炼金身，力量还在武者的层次内。
这是大楚以五大仙宗的道兵之法，改变而来的练兵法门，能让大楚的精锐，对修行人造成威胁，从而维持大楚秩序。
不过，有利也有弊。
对大楚而言，兵强马壮，自是有利。
但对于兵将本身而言，难以长寿。
“聂平的心火燃道之法，便是损耗根基，而换取一时之力。”
“他们则是损耗后半生的生机，形成前半生的强壮。”
“年轻时，体魄强壮，倒还不差，到四十往后，生机微末，弊病发作，性命难存。”
庄冥如是想来，收回目光，驾驭马车，进入了墟市之中。
——
恍惚之中，庄冥像是回到了淮北的暗庄。
“这就是修行人的墟市？”
庄冥目光扫过，从整体气氛来看，还算颇为和谐融洽，并无乱象，跟淮北的暗庄，还真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不过，来往之辈，均是修行之人。
在此地行走，修为最低的，也都是凝就了道印的人物。
而金丹之辈，也不算少。
只不过，论起地位，行走的金丹真人，要比道印级数的修行人显得更为尊贵。
毕竟修为差距，实力差别，威势一镇，高下立判。
金丹之辈，已被视作仙神，而道印级数仍属凡人之列。
“人来人往，皆修行之辈。”
“买卖之物，皆天材地宝。”
“任何一件物事，都比我在东胜王朝收集的，还有福老收集的那些东西，更为不凡。”
庄冥左右扫了一眼，眼中所见，看见了不少东西。
或是符篆、或是丹药、或是各类形态不同的法器，如法剑、如法袍、又如法镜等等物品，或攻或守，或能助益修行。
也有许多药材，如千年灵芝、如冰山的雪莲、又如岩浆中不熔的赤铁、异兽的尸首。
比如旁边那个，便是一头熊精的皮毛。
不过，摆在边上的，都不算什么真正珍贵宝物。
而这些人，也大多只在道印修为。
真正珍贵的东西，在前方的所在。
那里是街道，两边的店铺。
——
小半个时辰后。
庄冥徐徐吐出口气。
他大约明白了大楚王朝的墟市。
衡量法宝、丹药、符篆、诸般奇物价值的，不是银两，而是一种常见的丹药，名为聚灵丹。
聚灵丹，有聚敛灵气，服之可助修行。
“聚灵丹，顶替了银两么？”
庄冥心中，倒谈不上多么意外，毕竟是所谓的修行界，与凡尘俗世，两不相通。
“说来也是，若是银两可以买到这些宝物，那么踏足凡尘俗世的修行人，不知会有多少，定有修行之辈，在凡尘俗世，劫夺钱财，又或者有些人会在凡尘俗世之间，如我一样，扶持一座商行，用以敛财。”
“而银两对修行人无用，便也没有多少修行人，踏足凡尘俗世了。”
“这也是大楚王朝的考虑么？”
“不过，我的商行，可不单是敛财。”
庄冥以往赚钱，是为了有足够的财力，可以购买世间各类不凡物事，或是用来豢养蛟龙，或是另有他用。
而如今蛟龙已成，凡尘俗世所搜集的“宝物”，例如一般所谓的千年灵芝等，其中药力，用处均已不大。
但不代表商行就此无用。
他依然赚钱敛财，是为了扩大商行，只有商行势力越大，遍布各方，机缘才会更多。
即便天御福地的机缘，例如赤铁矿脉等修行人有用的物事，被大楚王朝所把持，列为违禁之物，但其他的……例如福老所得的异铁、福老得到的赤晶、甚至如他所获的龙眼神石，也都是他布局于凡尘俗世，才能得手的。
“既然找到了墟市，便也该找个机会，把生意扎根到修行人所在的墟市当中。”
“在凡尘俗世赚钱，也须得在修行界中，挣聚灵丹。”
庄冥神色微凝，暗道：“如今偌大的庄氏商行，只有我一人才算修行之辈，或者说……只有蛟龙，才算超出凡尘俗世的范畴之上。”
景王和封论，对他十分重视，但庄氏商行，并无半分忌惮，便是因为庄氏商行只算是凡俗商行。”
但庄冥野心不仅于此，他的商行，还须得继续壮大，遍布东元境，甚至大楚王朝……更要想办法，早日助陆合他们，超出人身界限之上，才能真正立足于修行界中。
——
这是一家炼器阁。
出售的赫然是法宝之物。
适才隐约有所耳闻，这一家炼器阁，属于归元宗。
“这位公子……”
迎来的是一个老者，大约初结道印的修为。
庄冥扫了一眼，心中猜测，此人大约是归元宗的外门弟子，修行难成，受命至山门之外，替宗门聚敛物事，赚取功勋。
“公子可要什么法宝么？”
“换些聚灵丹。”
“哦？”那老者露出讶然神色。
“我这白玉尺，你能给出多少？”庄冥随手抛出了一柄白玉尺，赫然是他从聂平身上得来的。
“这……”老者接过，打量了一眼，顿时瞳孔一缩，道：“法宝？”
“正是。”庄冥点头道。
“法宝之物，可不比寻常法器。”老者心中颇为惊异，这年轻人好大的手笔。
“出价多少？”庄冥问道。
“材质，符文，炼制的手艺，可算上等之列，想必就算是金丹上层级数的真人，其法力都能承载得住，算得是上等宝物。”老者略有思索，旋即说道：“八千枚聚灵丹。”
“一万二。”庄冥扫了旁边的法宝一眼，收了回来，神色平淡。
“你……”老者脸色变了变，道：“这柄法宝，可值不得这个价格。”
“那就换一家。”庄冥伸出手来，取回了白玉尺。
“一万。”老者低声道。
“一万一。”
“太高了。”老者微微摇头。
“那便罢了。”庄冥收了法宝，转身便走。
“好，就一万一。”老者顿时出声，却又无奈道：“都是修行之辈，怎么就跟凡尘俗世间，集市上贩卖鸡鸭鱼肉一样，你来我往的？”
“当年我便是以此起家的。”庄冥挥了挥袖，轻描淡写地道。
“观尊驾面貌，倒看不出来。”老者吐出口气，道：“其实得你这白玉尺，也没有多少益处，只算交你这个朋友了……”
“好……”
庄冥笑了一声。
老者施了一礼，手掌拢在袖中。
而他掌心，已满是汗水。
这年轻人，看似气息平淡，甚至不像是修行中人。
但他身上的法袍，却非同寻常。
虽然没有归元宗的标记，但是他见过这样的法袍。
这是归元宗太上长老的手笔，本身以天云丝织就，由真玄级数的太上长老，亲自炼制，铭刻符文。
上一次见到类似的一件法袍时，他还在门中当杂役弟子，那是归元宗首徒，立下大功，被宗主赐予一件法袍。
而此人……究竟是谁？
第百四十三章 主公救我!【五更!求订阅!】
约一百瓶丹药，共计一万一千百枚聚灵丹。
这丹药能助益修行，不过在庄冥看来，内中灵气颇为稀薄。
比起福老那一瓶能够助人踏破武道三重的丹药，也只是相差仿佛。
“福老那一瓶，不到十枚丹丸，可是花了十几万两。”
“真要换算，如此说来，这一万一千枚聚灵丹，用银两来算，岂非该数以亿计？”
“不过，银两对修行人无用，即便拿出这一笔钱财，也未必能买来一万多枚聚灵丹……也就是那府级主簿，缺乏钱财，甚至也不知这丹药真正作用，才卖给了福老。”
“但相应的，大楚王朝境内，家财底蕴，如能有数以亿计的银两，也必是朝廷上层人物，算是修行之辈，也无须为聚灵丹而发愁。”
“果真是两不相通么？”
庄冥这般说来，看了看马车内的聚灵丹，心道：“聂平的白玉尺，即便是金丹上层的法力，都足以承载得住，如此法宝，在世间可说是无价之宝，换算成一万多枚聚灵丹，说来也不算高。”
将白玉尺换成了聚灵丹，庄冥正待四处观看一下，哪位修行人手中的物事，能对他有用。
但这才迈步，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
“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
“十三先生。”那人施了一礼。
“你认得我？”
“原本不认得，但先前见了那白玉尺，就认得了。”
“嗯？”
“聂平的白玉尺。”
“你认得这柄白玉尺？”庄冥眉头一挑，道：“这白玉尺，也不是稀罕宝物，世间运用白玉尺为法宝的真人，也不算少，如何就认定了这一柄？”
“因为我认得聂平。”
“哦？”庄冥眉头微皱，他本以为这白玉尺较为寻常，不算多么特殊，未曾想到，居然有人认得聂平的白玉尺，从而认出了他的身份，这倒算是他有些疏忽了。
“你与聂平，是故交？”
“仇家应该也算是故交罢。”他微微一笑，“十三先生可知，这白玉尺的尾端，铭刻一道印诀，您可知晓。”
“知晓，但这印诀，我寻不出动用的方法。”庄冥缓缓说来，其实不单是他，连聂平本身，临死之前，都没有用过。
“那是我父亲的名字，其实不是印诀，只是当年铭刻上去后，加了一道稳固的符印，但跟我父亲的名字叠加在一起，仿佛就是一道复杂的符文。”
“嗯？”庄冥眼神微凝，打量了片刻，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黎。”青年正色道：“十三先生，大约是初次来此？如若需要有人为您引导，江某可以代劳……”
“你很聪明，也很有前途。”庄冥轻笑着道。
“更重要的是，我对这里，很熟悉。”江黎说道。
“你要多少聚灵丹？”
“三十枚聚灵丹。”
“那你足够分量么？”庄冥背负双手，说道。
“当然……”江黎停顿了下，道：“您要去哪儿，准备买什么，行情如何，我都能帮忙……不过，他们都认得我，也免得您以为我跟他们合伙，可以给我遮掩一下。”
“无妨。”
墟市之内。
庄冥得了不少东西。
尤其是某些东西，可谓神物内敛。
一般道印级数的修行人，难以察觉，真人之辈，如不细察，也容易忽略。
但蛟龙的感知，近乎可比真玄。
倒是让庄冥得了不少好处。
至少目前所获几件物事，在他自己看来，都要比白玉尺，更为有用。
而他花费的聚灵丹，才不过二千。
“这些东西，吞服之后，或可助蛟龙之身，增长二丈余。”
庄冥甚为满意，而这个江黎，也起了不少用处，对各处都十分熟悉，也能告诉他各类物事的真正价值，可算是个人才。
临要离去，庄冥更是买了一座玉钟，耗费一千枚聚灵丹。
聂平一柄白玉尺，对庄冥而言，用处不大。
但是花费三千枚聚灵丹，所买来的物事，在庄冥眼中，已经超出了白玉尺的本身价值。
此刻还余下八千。
“玉神花……”江黎微微摇头，说道：“这药材颇为少见，不过断肢重续的丹药，倒是有些，只是也极少见，目前没有。”
“何时才有？”庄冥问道。
“三个月内，应该会有，如果有的话，应该是归元宗所出。”江黎应道。
“三个月后，我会再来。”
庄冥微微点头，旋即负手而立，说道：“聂平的白玉尺，不会是人尽皆知罢？”
江黎忙是说道：“十三先生放心，除我之外，没有人知晓那白玉尺的印记，代表着什么。”
庄冥平静说道：“如此说来，若是有人知晓我在这里，那我便能算作是你泄露出去的？”
江黎面色微变，他还真有转手卖了庄冥的念头，等对方离开墟市，便将这位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位的豢龙君的行踪，卖给墟市里的闻风阁，赚上一笔，就此离开。
“江黎断然不敢。”他忙是躬身，不敢多言。
“不敢便好，若消息泄露，我先斩了你。”庄冥轻描淡写地道。
“这……”江黎脸色瞬间苍白。
“话说回来，你也算是个人才。”庄冥笑了声，停顿了下，又说道：“告诉我，墟市的生意，怎么定根基？”
“十三先生是想在墟市做生意？”
“不错。”
“这……”江黎稍有迟疑，然后想了想，才道：“若只是将自家在外所得的物事，或是自家不适用的东西，如天材地宝，如法器之物，想要换些聚灵丹，只须向墟市交纳一百枚聚灵丹，在街道两侧定一个位置便可。而若是要开一家店铺，便不容易了。”
“如何不容易？”
“想在墟市定生意，至少须得一位金丹级数的真人。”
“那么……我够资格没有？”庄冥笑道。
“您名登人杰榜，自然是有的。”江黎低声道。
“替我打听清楚，三个月后，我再来一趟。”庄冥平静道：“只要办得好，会给你一些酬劳。”
“好。”江黎顿时点头。
“另外，我还有一事。”
“请说。”
“最近可有修成金身的修行人，在这里出没？”庄冥问道。
“修成金身？”江黎怔了下，道：“您是指……之躯？”
“不错。”庄冥点头道：“各家修行不同，也有人称之为之躯。”
“有。”江黎低声道：“三日前，有一位修成横炼神躯的强者，在墟市里动手，只一拳轰出，便打死了一位真人……那位真人，连法术都施展不出，而且这一拳，连周边的店铺都没有波及。”
“哦？”庄冥想起了那日所见的两位真人尸首，说道：“可知此人姓甚名谁？是何来历？”
“不知。”江黎迟疑了下，说道：“这墟市之内，不得动手，那人不懂规矩，当场打灭了一位真人，引动了镇压墟市的大楚精锐，但还是被他逃了，最后墟市的掌印使出手，都没能留下他……”
说到这里，江黎又道：“听说事后，墟市掌印使查了一下，却发现大楚王朝学士府，都没有记录过大楚境内有这么一尊修成横炼神躯的人物。”
安闲域。
墟市之外。
庄冥进了因此墟市，大约探知了大楚王朝境内墟市的一些情况，心中颇为满意。
此次白玉尺对他用处不大，却换来许多有用之物，而且不乏暗藏灵气之神物，能让蛟龙都得以成长。而且，此刻还剩八千聚灵丹，可算得益甚多。
“若能在墟市之中定下商行……”
庄冥心中正自思索，心念不断转动。
正在这时，却便听得一声极为凄厉的高呼。
“主公救我！”
第百四十四章 此人……我保下了!【一更!】
轰地一声！
但见前方，震动极为剧烈。
远远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抱着一块石盘，猛地扑了过来。
“刘越轩？”
庄冥抬头看去，忽然怔了一下。
这刘越轩来得迅猛，脚不踏地，直飞过来，竟是如驾风而至。
莫非此人短短时日，便凝就金丹，得以腾云驾雾？
前次见他，还未凝结道印，今日便已成就金丹，也未免太惊世骇俗了罢？
但临到近前，他便看清，刘越轩并非金丹，只是手中的石盘，似乎颇为古怪，带着他飞了过来。
此刻的刘越轩，披头散发，衣衫破碎，狼狈不堪，全无当初所见的风采。
“主公救我！”
刘越轩高喊出声，痛哭流涕。
庄冥目光往后，落在刘越轩的身后。
只见五道光芒，倏忽临近。
赫然是五位金丹级数的真人。
“四平！你逃不掉了！”
“入我天机阁，便永为天机阁门人，胆敢叛逃，当诛！”
“若非归元宗大长老要一个交代，阁主让我等手下留情，你早已身死道消，还当你能逃到今日么？”
当头一人，遁光先至，如是喝道。
而刘越轩已经逃到了庄冥的面前。
庄冥神色微凝，往前迈了一步，他伸手一拦，便将刘越轩拦在身后。
——
五位金丹级数的真人，尽都临近前来，当前一人，神色冰冷。
“让开！”
“道友……”
“不过养气的修为，也敢多管闲事？”
当头一人，手中捏下法印，喝道：“退开！”
庄冥目光微沉，看着他手中的法印。
来人杀性不重，只是怒气冲冠。
但还算克制，至少没有一记印诀打过来。
“此人与我有旧。”庄冥笑着说道：“不知尊驾为何追杀于他？”
“你与他相识？”
那人露出异色，但转瞬而逝，四平拜入天机阁之前，道印都未曾凝结，混迹在外时，其本身才养气境界，与此人结识，倒也不算稀奇。
“他已拜入我天机阁，如今是我天机阁的内部之事，与你无关，速速退走，否则……后果自负。”
“你真拜入了天机阁？”庄冥偏过头去，神色之间，颇觉讶异，这刘越轩虽然得了他的令牌，但是按照庄冥的想法，本也该是再过一段时日，才能参悟通透，进入天机阁。
“我……”刘越轩正想说背了庄冥的黑锅，被人追杀，误打误撞进了天机阁，念头骤然一滞，便点头说道：“我是何等奇杰，短短时日，便参破了奥妙，踏足了天机阁。”
“那如何又叛了天机阁？”庄冥问道。
“什么叫叛？”刘越轩恼怒不已，道：“还不是你害的？”
“哦？”庄冥眉头一挑。
“你们两个，当我们师兄弟，都是死人么？”
当头的青年，脸色微沉，剑指刘越轩，喝道：“你杀了归元宗大长老的坐骑，并吃了那坐骑的肉身，如今归元宗大长老，堂堂真玄级数的老祖，向我天机阁责问，你还敢畏罪潜逃？”
庄冥看了过来，扫向刘越轩。
刘越轩顿时骂道：“放屁！你们都没脑子吗？老子这点儿修为，怎么杀他的坐骑？”
庄冥心中已然明朗。
归元宗大长老坐骑，不正是北渊海妖王？
那位观火大长老，忌惮于聚圣山，不敢再来寻他的麻烦，倒转头把这黑锅，扣在了刘越轩的头上？
“不论如何，我五人把守后山，被你逃离山门，是我五人失职，今日务必擒你回去，将公补罪！”
“几位……”庄冥沉吟着开口。
“与你无关！”当头那青年喝道：“区区养气境界，我不杀你，但你若纠缠不休，莫怪我剑下无情！就凭你这点道行，要管我天机阁的闲事，等修炼千年再说罢！”
“阻人说话，可不大礼貌。”庄冥道：“好歹容我把话说完？”
“你想说什么？”那青年道。
“此人……”庄冥平静道：“我保下了。”
“就凭你？”五人俱都震怒。
“就凭我。”庄冥点头道。
“你找死……”
那青年，陡然往前一步，正要动手。
就在这时，却见身后一人，伸手过来，将这青年拦住。
“师弟……”
“我来。”
身后那稍微年轻些的修行人，却施了一礼，道：“敢问道友名号？”
“庄冥。”
“……”
天机阁五名弟子，均是对视一眼。
“你就是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太虚公子？”
“我可不曾闹过。”庄冥笑了声。
“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修为未知，本领未知，全凭座下一头蛟龙，而战各方……”五人均是对视一眼。
“没错，就是他！”刘越轩探出头来，说道：“没见东洲人杰榜上，都将他诛灭北渊海妖王的事，定在上面了么？那头真玄坐骑，本也是他杀掉的，可你们不敢反驳人家真玄老祖，就想拿老子去抵数？”
“闭嘴……”庄冥转头过来，书生当即闭口不言。
“太虚公子，连学士府都暗示你此名虚浮，莫要以为仗着一头蛟龙，便可为所欲为。”
“那又如何？”庄冥道。
“你要得罪我天机阁？”适才那青年，脸色极为难看。
“我若诛灭你们五位，就此灭口，是不是就不算得罪？”庄冥挥袖道。
“好大的口气！”五人俱都恼怒。
“五位守山的真人，一位踏足金丹中游，余下四位只金丹初境。”庄冥平静说道：“你们五人合力，便能战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么？莫要不自量力……我不愿得罪天机阁，你们也莫要咄咄逼人，就此退去了罢。”
轰！
当头那位金丹中游的真人，按捺不住，倏忽出手。
“我倒要掂量一下，你这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的分量！”
“仗蛟龙之力登榜，却不敢直面挑战，东逃西窜，逃到了南元境，便如此张扬了么？”
“我也在未满六十，今于东洲人杰榜第一百九十六位，倒是想要与尊驾斗上一场！”
那一印一剑，当头而来。
只听昂然一声龙吟！
但见一头蛟龙，冲霄而上。
蛟龙鳞甲如玉，眸光森冷，遮天蔽日。
第百四十五章 蛟龙神威退真人，四平居士刘越轩【二更!求订阅!】
昂然龙吟声起。
只见蛟龙腾空。
而今这头蛟龙，长有约三十八丈，粗壮无比，盘旋而上，遮掩了云空。
天机阁的五位真人，尽都感到极为强烈的震慑之感。
刘越轩更是感受到了来自于心灵的震撼。
“娘的！他这蛟龙是怎么养的？”
“上次分开，才过了几天？”
“这头蛟龙……比在海上，壮大了近乎一倍……”
“这换作我辈修行人，他这等修为进境，简直一日千里。”
“再过些时日，岂非要踏入真玄之境？”
刘越轩目瞪口呆。
——
但蛟龙的威势，可不仅于此。
来此的五人，是天机阁的守山真人。
当头一人，金丹中游，余下皆是金丹初境。
五人皆有结阵之法，联合起来，可敌金丹上层。
但蛟龙之威，终究不是寻常金丹上层级数真人可以比较的。
蛟龙神力，犹高于明火剑白离。
世间金丹，哪怕同在上层之列，凭功法不同，凭个人不同，凭所学法术，所持宝物之高低，战力分三六九等。
茫茫东洲，蛟龙乃是最为顶尖一列，如此战力，远胜寻常金丹上层。
为首之人的道行，犹在聂平之上，可比一般金丹上层的人物，却远不如蛟龙……哪怕还有四位金丹初境的青年相助，却也无法形成压制。
五位金丹，每一位放在人间，都堪称仙神。
在东胜王朝，足以横扫万军。
但在蛟龙面前，不堪一击！
“摧枯拉朽……真不堪一击……”刘越轩躲在庄冥身后，看着前方的场面，微微摇头，道：“真是不自量力，就凭他们五个，就敢直面人杰榜前列的存在？”
“他们也知道啊。”庄冥背负双手，平静说道。
“什么意思？”刘越轩怔了一下，但他也同样是极为才思敏捷的人物，当即反应过来，骂道：“臭不要脸……”
咻地一声！
正当五大真人力敌蛟龙之际。
一位金丹初境的真人，陡然脱离阵法，朝着这边，扑杀了过来。
东洲人杰榜上登名的是这位太虚公子。
但是之所以能够登上人杰榜，凭借的是蛟龙之力。
因此在所有人看来，这位太虚公子名不副实。
蛟龙强悍绝伦，但最大的破绽，就是名登人杰榜的太虚公子本身！
击败这位十三先生、太虚公子、豢龙君，毫不费力便可登上人杰榜。
但前提是，阻拦蛟龙！
按道理说，任何一位人杰榜前列的高手，都是天纵奇才，将金丹磨练到了极致的人物，但五人却全然不惧这位人杰榜前列的太虚公子，便是深知这点破绽，自知人多，只须分出人手，即可取胜！
“不知死活！”
当头青年，一印打了过来。
刘越轩吓了一跳，抱住石盘，就要拦在庄冥身前。
然而就在这时，便见庄冥伸手一挥，顿时便有一个玉钟，刹那迎去。
这是法器，一千枚聚灵丹。
能勉强抵御金丹真人的攻伐。
只是材质太差，属于残次品，仅能坚持五十息，便会自毁。
但是……五十息，足够了。
轰地一声！
那印诀打在玉钟上。
响起剧烈的声音。
那青年面色微变。
然后便觉天色一暗。
蛟龙摆尾，扫了过来，连空气都来不及流溢，挤压成了无色的波纹涟漪，仿佛虚空扭曲。
这一位真人，被砸入了土地中，砸出一个巨坑，深入其中。
另外四位真人，面色均是为之一变，不敢再度分开。
胜负已分！
适才五人，分出一人，已是极限。
四人若再分开，更是挡不住蛟龙一击之威。
“没死……”
庄冥淡然说道：“他法力护身，只是砸了个骨断筋折，休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其余四人，面色变幻不已。
“还要斗么？”庄冥问道。
“太虚公子……”适才当头的金丹中游真人，稍有迟疑。
“念在天机阁的颜面上，我不杀你们，但纠缠不休，也莫怪我心狠手辣。”
“既然愿意给我天机阁颜面，又何以为了一个初结道印的家伙，得罪我天机阁？”
“因为……你们回去便知。”
庄冥负手而立，淡然道：“去罢。”
四人面面相觑，终是有人上前，将那重伤的真人拉了起来。
“多谢太虚公子手下留情，但是今日之事，定会报知山门。”
“无妨，若你家长辈，还要追究，大可来寻我。”庄冥缓缓说道：“何况，既然你们要抓的人，逃入了归元宗境内，也不妨告诉归元宗的观火长老。”
“这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当头那人，深深看了刘越轩一样，道：“四平，你好自为之。”
言语落下，几人腾起云光，皆是退去。
——
“你真不怕归元宗的观火长老找你麻烦？而且你击退了天机阁弟子，后面恐怕也未必就会善罢甘休的……”刘越轩脸色变了变，隐约有些感动，道：“其实咱俩也只算萍水相逢，你不必如此为我……”
“你若死了，欠我的人情，能怎么还？”庄冥转过头来，说道：“现在，又欠我一命，多少次天机了？”
“你……”刘越轩脸都黑了，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无妨，东洲人杰榜上战绩也有记载，北渊海妖王为我所杀。”庄冥缓缓说道：“观火长老不来找我麻烦，那么天机阁也定然会以此思量三分。况且，天机阁上层人物，精研天机，最重因果，可不会无端跟我结下什么恩怨纠缠。”
“这倒也是。”刘越轩微微点头。
“话说回来……”庄冥转头回来，说道：“你什么时候改了个名字，叫做四平？
“……”
刘越轩神色闪过一抹幽怨，旋即咳了声，道：“天机阁赐的名号，叫四平居士。”
当初他通了天机阁，进入其中，屁股伤势没好。
被明火剑白离，一剑横切，屁股成了四片。
那些天机阁幼年弟子，取笑他是四屁居士。
后来天机阁长老，将他列入内门之时，误听此名，只以为他便名为四平，随意便定了道号。
——
片刻之后。
庄冥收了蛟龙，坐上了马车。
而刘越轩也没有客气，坐上了马车。
“你就不想仔细跟我讲一讲，你这些时日的遭遇？”庄冥轻轻一拍马匹，缓缓道。
“你还有脸问我？”刘越轩顿时大怒，止不住怒气，说道：“分明是你的蛟龙，吃了那头北渊海妖王，可是那北渊海妖王乃是归元宗真玄大长老的坐骑，他门下真传白离去追杀我，被我随手打发了去，却未想到，那老家伙，直接给天机阁发信，问责与我。天机阁为了不得罪真玄老祖，将我打入后山，准备捆了，给人家一个交代！他娘的蛋，我全是给你顶了黑锅，你……”
“没问你这个。”
“那你问啥？”
“我是问……”庄冥平静说道：“你之前那句，主公救我？”
第百四十六章 凭什么替你挡住天机阁?【三更!求订阅!】
主公救我！
当时这一句，凄厉而又绝望，响彻山野。
庄冥可以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此刻他心中也有些错愕。
虽然早有收服之心，不过在庄冥心里，与刘越轩的相处，都只是在铺垫，为今后作准备而已，未有想到，他还未准备妥当，便听见了主公二字。
这简直比当初白庆为师兄陆合来讨公道，然后大声喊着“愿为公子效力”的时候，还更为干脆。
“……”刘越轩呐呐道：“你听错了。”
“听错便听错了。”庄冥拱手道：“我又救你一命，而今你欠我多少次天机？”
“……”刘越轩小声说道：“凭咱俩的交情，用得着计较这么清楚么？”
“咱俩的交情，不就是这么点事？”庄冥似乎也看出端倪，只笑着说道：“你真不是来投奔我的？”
“我……”刘越轩有些迟疑。
“若不是来投奔我的，如今我也救你一命，便就此分道扬镳罢。”庄冥缓缓说道。
“别啊，救人救到底，天机阁的人还在追杀我呢，你这一走，还不是来抓我？”刘越轩忙是说道。
“那你自求多福。”庄冥笑着说道：“你也放心，下次若是撞见了，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定会再救你一回，不过，你继续算一下，欠着我多少人情便是了。”
“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刘越轩脸色变了变，忽然低下头，垂头丧气地道：“不错，我是来投奔你的。”
“倒真是令人意外。”
庄冥笑了声，之前白离找上他来，说了一句前往海外，他便怀疑北渊海妖王的事，可能波及到了刘越轩，如今看来，不但波及到了刘越轩，还把刘越轩推到了自己的麾下。
“不过……投奔你之前，我还须知晓，你究竟有什么本事？”刘越轩抬了抬头，说道。
“此话怎讲？”庄冥负手而立，道。
“你击败了明火剑白离，名列东洲三十六，想必也是因为北渊海妖王一事，才会跟白离一战的罢？”刘越轩沉声说道。
“不错。”庄冥点头道。
“你名列人杰榜，榜上有你的战绩，记录了你诛杀北渊海妖王一事，可是归元宗居然没有找你麻烦，而那真玄级数的大长老，反而给天机阁施压……”
“这我就不清楚了。”庄冥摊了摊手。
“天机阁明知此事，黑锅居然还扣在我头上，简直毫无道理。”刘越轩愤愤道：“总觉得他们在欺软怕硬，不过你究竟硬在哪里？”
“不知道我有什么底气，便敢来投奔我？”庄冥笑问道。
“我们师徒算了一卦，生机在你。”刘越轩忽然道。
“哦？”
庄冥眉头一挑，道：“你的卦象，能测算得了我？”
刘越轩神色一僵。
庄冥目光落在他怀中的石盘上。
看起来没有半点神异之处。
但越是如此，便越是不凡。
所谓神物内敛，若说刘越轩这样的人，怀抱着一块普通的石头，未免也太天方夜谭。
想起之前，刘越轩腾空而起，似乎便是这石盘带着他离地而起。
蛟龙被缠住的瞬间，天机阁真人近前，刘越轩抱着石盘，有意上前。
种种蛛丝马迹，加上刘越轩的行事风格。
庄冥顿了下，问道：“此为何物？”
刘越轩闻言，张了张口，却没有回应。
“我收留了你，而得罪天机阁。”
庄冥伸手抚着蛟龙，徐徐道：“也总该知道，你凭什么让我给你挡住整个天机阁？退一步讲，你既然投奔了我，却还信不过我？”
停顿了下，庄冥又笑道：“何况，你在天机阁的罪，实则在东洲人杰榜上，我战绩一栏，已然替你洗清了嫌疑。你若是一般的弟子，被扣下这样的债，要么认命，要么逃命，当然，逃命实则也是认罪。但你终究不是一般弟子，怎么会认罪？”
刘越轩叹了声，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庄冥平静说道：“你好不容易进了天机阁，怎么会轻易离开？何况，离开也便罢了，一桩对你而言，可以轻易洗脱的罪名，却让你落得个叛徒的境遇……想必一切缘由，另有变故罢？”
刘越轩点了点头。
庄冥看向石盘，道：“因为这个？”
刘越轩叹了声，道：“正是。”
庄冥收回目光，问道：“什么东西？”
刘越轩稍有迟疑，终是应道：“大衍算经。”
庄冥的手忽然一僵，半晌未有回话。
“天机阁失传六百年的至宝？”
“不错。”
“传说内中，有天机阁三篇不传秘诀。”
“有。”
“按照当年的规矩，天机阁的门人，若得此大衍算经，如天命所选，可列为天机阁主。”
“是有这么个规矩。”
“可惜天机阁早已失传，如今的阁主都只学残篇，何况下一任阁主，是他的独子，这才是你要逃命的原因罢？”
“你怎么比我还像天机阁的？”
“看来我说得倒是不差。”
“基本没错。”
“那我可未必保得住你。”
“……”刘越轩深深看他一眼，说道：“大衍算经出世，迟早是瞒不住的，天机阁迟早要找上门来，只不过，好在大衍算经极为玄妙，天机阁也测算不了。而且，我得大衍算经之后，以天字篇，测算未来生机，直指于你……”
“大衍算经，天机阁的根基，可不是一头坐骑的罪责可比的。”庄冥转过头，看向了他，沉声说道：“若我真的收了你，今后直面可是天机阁主，甚至是整个天机阁！”
“但我才是天机阁的未来阁主！”
“可我未必能护你，越过面前的劫数。”
“你一定可以！”刘越轩低沉道：“唯一的生机，在你！”
“这个……”庄冥目光微凝，略有思索。
“神石！”刘越轩忽然出声。
“嗯？”庄冥道：“此言何意？”
“如今我已今非昔比，得此大衍算经，我可以算出你想要知道的天机，比如当时测算之时，天象崩碎的神石。”
“其实当时，我一见到了三个方向。”庄冥顿了一下，道：“但是全无线索。”
“我可以替你指明确切的线索。”刘越轩托着石盘，说道：“正如你所说的，要让你庇护我，也须得让你看清楚，我刘越轩的能耐！”
第百四十七章 三师兄的美人计
大衍算经，内分三篇，分别为天、地、人。
天篇，可测天时，测气运，通晓过去未来，辨析冥冥玄机。
地篇，能堪地势、定风水、布阵法、辨世间诸般生灵死物，知其生长，明其死亡。
人篇，却不局限于人，而是世间芸芸众生，凡生灵之物，皆属其中，可算他人、亦可算己身、能算命数、能观心性、能断谋略。
——
天地人共计三篇，然而任何一篇，都玄妙无尽，纵然穷尽毕生心力，亦难尽得玄妙。
天机阁的阁主，天篇也才得残页，且后辈弟子中，竟然只有一个阁主独子唐浩成。
“我天纵奇才，天命所向，得此大衍算经，认我为主，三篇皆能同修。”
“当代天机阁主独子唐浩成，乃是东洲人杰榜第十六位，而且还是因为天机阁相较之下，不善斗法，精于测算的缘故。”庄冥平静说道：“整个天机阁当代弟子中，也只有他一人，能参悟残篇一页，你三篇同修……悟得透么？”
“任何一篇，都足以让人穷尽毕生心力，但我刘越轩，既然得大衍算经认可，自然比他人简单得多。”
“如此说来，倒也不错。”
庄冥略微点头，又道：“这一次，还须摆坛么？”
刘越轩脸色有些僵硬，他总觉得这厮深不可测，自己的想法，仿佛都被看穿了一样。
到底谁才是天机阁的未来阁主？
自己得了大衍算经，不应该才是那个洞悉世事，明晓过去未来，城府深不可测，一言一行，皆如天机的高人隐士么？
怎么偏偏在庄冥面前，就好比脱光了衣服？
“这次有大衍算经，犯不着摆坛。”
“寻个地方落脚，便仔细看着罢。”
“明日破晓之前，我便给你一个答复。”
刘越轩恶狠狠道：“我师父沉眠了，老子第一次单独算大的，开门要见红，绝对不会错！”
庄冥心中默默道：“开门见红？看来见血是难免了，希望我能以蛟龙之力，救他一命罢……”
——
安闲域，墟市。
“查清楚了？”
“回掌印使，查清楚了，天机阁五位真人踏足安闲域，与一头蛟龙动起手来，败了。”
“蛟龙？”
“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人杰榜第三十六，庄冥。”
“是他？”掌印使轻笑了声，说道：“都说此人徒有虚名，天机阁五名真人落败，看来传言未必属实嘛。”
“也不好说。”报信的小将，低声说道：“毕竟天机阁五名真人，修为最高一人，也不过金丹中游，难以敌得过蛟龙。”
“这倒也是。”掌印使淡然说道：“将事情上报王府，让苍王定夺。”
“若此事外传，恐怕……”小将迟疑了下。
“恐怕什么？”
“恐怕安闲域不得宁静。”
“好事啊。”掌印使笑道：“咱们墟市热闹些，买卖也多一些，难道不是好事？倒是东元境，封论那老家伙，打碎传承道炉之后，都快傻了，面对许多真人过境，看不出好处，反而天天愁得不行，生恐影响民生……”
“您的意思是？”
“王爷会考虑的。”掌印使说道：“缓一缓他东元境的压力，增长一下咱们安闲域墟市的买卖……反正安闲域周边，都是偏僻之所，倒也不怕什么修行人斗法，影响百姓。”
“是。”
小将忙是点头。
掌印使口中的王爷，自然是掌管南元境的朱王。
朱王本身乃皇室嫡系，年少时拜入归元宗，修成真玄之境，便掌控了这浩大的南元境。
“说到这个，那修行之体的家伙，查到了么？”
“学士府查无此人。”
“凭空冒出来的？”
“至少大楚的户籍上，没有此人。”小将迟疑道：“按道理说，修行之体，比之于金丹真人，更为少见，他气血强盛，尚是年轻，修成如此战力，为何以往从未有过名声？”
“这人……不像是从天御福地之外来的。”掌印使负手而立，说道：“细察此人踪迹，当日我亲自出手，率军三千，都留不住他，恐怕此人具有东洲人杰榜前三十的本领，非是一般金丹上层人物可比。”
“已在追查。”小将顿了下，道：“之前全无痕迹，不过昨日，在第四府，出现了一件事，可能是他所为。”
“什么事？”
“归元宗的一名内门弟子被杀。”
“哦？”
“此人身份不俗。”
“虽只是一般内门弟子，仅是道印修为，但却是归元宗金炜长老的侍妾。”
“归元宗雷法一脉的最强者，百年前名登人杰榜第八的真玄级数长老？”
“不错……”
那小将低声说道：“根据传来的消息，那内门弟子被杀，周边全无法力痕迹，只被人一拳轰碎了半边身子，连脚下的地砖，旁边的商铺，都未有波及。”
掌印使目光稍凝，道：“看来多半是他了。”
——
安闲域边缘。
庄冥与刘越轩，仍在安闲域的境内。
不过，临近第六府的边界，便也不再那般偏僻了。
至少还有一座城池可以歇息。
只不过，安闲域墟市，修行人来往甚多。
两人倒也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归元宗金炜长老的侍妾被杀了。
那是一位真玄级数的长老。
“怎么不是观火长老？”刘越轩颇为恼怒。
“观火长老，可没有侍妾。”庄冥笑道：“更没有男的侍妾。”
“啥？”刘越轩错愕道：“男的？”
“不错。”
“这位长老是女的？”
“也是男的。”
“……”
刘越轩神色显得颇为怪异。
庄冥只笑了声，却没有多说。
他隐约听过一些风声，不是三师兄讲的，而是七师兄偷偷摸摸讲的，讲完之后还被三师兄揍了一顿。
据说当年在那禁地之中，三师兄布下阵法，诸般手段，层出不穷，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而对于这位金炜长老的时候，他用的是美人计。
凭借极为高明的障眼法，加了凡间的易容术，变作女子，挑拨当时人杰榜第八的金炜，去战人杰榜第九的太元宗弟子。
后来事发之后，那位金炜长老，便有些恐惧女子。
久而久之，便喜好男色。
第百四十八章 力拔山河，河边垂钓【一更!求订阅!】
东元境，第八府。
当封论老道得到消息，庄冥出现在南元境安闲域，不禁长出口气。
那家伙果然不是安分的性子，走到哪儿便会闹出些事来。
天机阁五大真人，尽都为他所败。
但那五大真人，修为均是不高，联合起来，也就等同于寻常的金丹上层真人而已。
想要寻庄冥挑战的，依然不少。
而且都非是寻常上层金丹人物可比。
“不管怎么说，我麾下三府，总算得以停歇了。”
封论老道长出口气，放下了府印。
——
然而庄冥已经离开了安闲域。
他来到了南元境第六府。
此时此刻，刘越轩躺在马车里头，动弹不得。
神石乃是真龙之眼，玄机难测。
刘越轩本身修为浅薄，只是在天星福地，拜入天机阁之后，得以凝就道印，但也只是道印级数的修为，纵然有大衍算经，也仍不免遭受重创。
若不是蛟龙及时镇住，恐怕刘越轩性命堪忧。
但现在……虽然咳了两天血，好歹没死。
“我要寻到神石的真正来源，便要到第六府的沧源山无名溪涧边上垂钓？”
“大衍算经所测，确实如此。”
“这跟神石有什么关联，莫非我能钓起一头真龙？”
“谁知道呢？”刘越轩咳了声，道：“反正大衍算经如此计算，定然是不错的。”
“……”
庄冥忽然觉得这大衍算经，似乎也不大可靠，至少落在刘越轩手里的大衍算经，是不大可靠的。
这神石属于真龙之眼，倘若测算出来某一处确切地界，或许有可能是真龙当年陨落之地，又或者如今真龙残存的其他部位所在。
但让他去第六府沧源山的无名溪涧上钓鱼，怎么颇有几分天方夜谭？
“不过……”刘越轩有气无力地道：“垂钓一事，只得你去。”
“为何？”
“如是我去，必有灾祸。”
“哦？”庄冥问道：“我若去了，便没有灾祸么？”
“你可消灾解祸。”刘越轩抱着石盘，说道：“但带上我去，怕生变故。”
“我便将你留在这里，亲自上山么？”庄冥平静说道。
“可以……”刘越轩扫了他一眼，道：“你若是不放心，给我种个蛊毒也无妨。”
——
轰地一声！
天穹好像都被打出了一个缺口！
云空破散，虚空扭曲。
“找死！”
男子怒喝一声，蓦然一拳轰出，轰破了山丘。
山头为之破碎！
他得势不饶人，往前而去。
当前的这位真人，被他一拳打穿了胸膛，旋即一抖，便见躯体破碎，金丹消散。
他未曾动用半分法力，也未有动用什么道术神通，全凭肉身体魄，竟然生生打破了真人的法术，击穿了真人的法力，而打死了一尊金丹级数的真人！
他气血宛如烘炉，遍及山野。
有些草木，几乎都为之焦枯。
“闻旱！束手就擒！”
“放屁！就凭你们？”
“大楚境内，纵然是修行之人，也不能任意杀人，你连杀十六位真人，七名道印修行者，更公然抗法，打死我大楚精锐二十六人，论罪当诛！”
“老子要束手就擒，任你们来杀么？”
闻旱赤着上身，筋肉虬结，宛如铁塔一般，他声音如雷，喝道：“我不惹事，也不怕事，谁要杀我，拿出本事来！”
说完之后，他看扫了大楚王朝的这些精锐，以及那些归元宗的弟子一样，哈哈大笑，当即一跃而起。
便见他脚下的山峰，忽然破碎了开来。
而他借力而起，跨越百丈，越到了另一座山上。
“想走？”
当头一人喝道：“布阵！将他困住！杀掉他！”
——
横炼金身而成的体魄，又称之躯，简直如真正一般。
寻常道术攻伐，落在闻旱身上，竟然只留下皮外伤而已。
只有金丹真人，才能伤及于他。
但他仍如一般，显得强悍无比。
就在这时，他心中倏忽一凛。
“拜见长老。”
归元宗弟子，纷纷施礼。
而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风云汇聚，阴冷潮湿。
闻旱心中沉了下去，猛地一跃，跨越数百丈，便要遁逃而去。
“杀我侍妾，还想走么？”
天空之上，传来一个声音，冷淡之际。
轰地一声！
雷霆骤然响彻，越过千丈之远，正落在奔逃的闻旱身上。
但见那声音蓦地为之僵硬。
旋即便在半空，坠落了下去。
此时此刻，云空之上，才多出一道身影，貌若中年，背负长剑，雷霆相随。
众皆拜倒，口称长老。
归元宗上一代的首徒，曾在百年前，名列人杰榜第八，而今也是雷法一脉，最为强大的人物，真玄级数的长老！
“横炼，固然强悍，但终究在真玄之下，挨得本座一道天雷，他死定了。”
金炜长老的身影，渐渐从云空上隐去，声音却徐徐传了下来。
“把尸首带回来。”
“是，长老。”
众人尽都躬身应了声。
闻旱此人，修成一具横炼之躯，锤炼到了这般地步，能战金丹上层，甚至到了金丹巅峰的地步。
哪怕如今死去，但若以炼尸之法，重新炼制，日后驱使起来，也不亚于一位金丹初境的真人。
“带回他的尸首！”
——
南元境第六府，沧源山。
只见一条溪涧，从山顶而落，穿过山野，似乎因为昨日才下过大雨的缘故，此刻水流汹涌。
河流中游，只见一人，盘膝坐于河边岩石之上。
他相貌清俊，衣着洁白，手持一杆钓竿。
他微微闭目，静等水中鱼儿上钩。
他赫然便是庄冥。
根据大衍算经，来此垂钓的庄冥！
“嗯？”
庄冥停顿了下，倏忽抬头，往上流看去。
白烟滚滚，蒸气如云。
又极为炽烈的物事，落在了河中，让河水不断冒出白烟，滚滚而上。
而那物事，亦是顺流而下。
那是一个人。
“嗯？”
庄冥忽然起身来，只觉极为炽烈。
炽烈如焰的热气，扑面而来。
那竟然是此人的血气过于炽烈的缘故。
“此人好生强悍。”
庄冥收了钓竿，眉头渐渐皱起。
他停顿了下，袖中倏忽飞出一条蛟龙来。
蛟龙往前，倏地一爪，将他擒了上来。
“真玄级数的法力气息？”
第百四十九章 救了个祸胎【二更!】
山林之间。
归元宗的弟子，大楚王朝的精锐，尽数铺开，散入山林，搜捕闻旱。
见满山众人，竟颇有掘地三尺之意。
“人呢？”当头一人，正是金炜长老大弟子，归元宗内门弟子，他脸色显得颇为难看。
“已经搜山，但仍未寻得。”有人低声应道。
“他挨了我家师尊的雷法，纵然是横炼之躯，也定然抵挡不住，必死无疑，怎么还会让他逃了？”
“适才寻到一道河流，上游之处，河底砸了个坑，水流溅射两岸，大约是他坠落河中，按道理说，如此应该正顺流而下。”
“那还不沿河追索下去？”
“正在追索，但中途断了痕迹。”
“什么意思？”归元宗弟子皱眉道。
“他的横炼之躯，极为霸烈，血气宛如烘炉，顺流而下，河流滚滚，蒸气如烟，而且两侧的草木，都隐约有些焦枯，但是到了中段……没有了异状。”
“没有了异状？”
“下游的两岸草木，没有焦枯痕迹。”
那中年将领迟疑道：“大概是他只漂到了这里就停下了，不再顺流而下，所以下游的两岸边上，不见其他草木焦枯，大约推断，他是从天上飞走。但是，也有可能，他到这里之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生机枯萎，彻底死亡，血气也就不再炽烈，影响不了两岸草木……但是，下游没有他的尸首，恐怕是他半途醒来，从空中逃了。”
“沿着下游，继续找！一定找到他！”
“是。”
“另外，命人封锁周边各地，严查各处城池。”
“明白。”
——
庄冥按照大衍算经指示，在第六府沧源山无名河流的中段往下一处垂钓，竟然真的有所收获。
只是他钓起来的，不是一头真龙。
而是一个人。
“好歹不是一无所获。”
蛟龙腾飞，云雾翻滚。
越过了近百里，才回到了马车边上。
庄冥挥了挥袖子。
而蛟龙也缩小了体型，钻入了他的袖中。
此刻刘越轩已经稍微恢复了几分，听得动静，捂着胸口，探出头来，正看见那气血宛如烘炉的壮汉。
“这就是你从沧源山那条河流中，所得到的机缘？”
“正是。”庄冥点头道。
“大衍算经，测算天机，果真无误。”刘越轩甚为满意，点了点头。
“你事先可没测出这线索，会是一个人。”庄冥皱眉道。
“那并不重要。”刘越轩恼怒道：“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也未必就简单。”庄冥指了指这人，道：“他受重伤，也快死了。”
“哦？”刘越轩咳了两声，脸色愈发苍白，却又勉强凑近前去，惊异道：“此人被真玄级数的强者所伤？”
“不错，就是真玄之力。”
“啧啧啧，受了真玄法术，居然没死，这老兄也是强悍啊。”
“他身上具有真玄级数的法术残存气息，想必落到如此境地，是被一位真玄老祖追杀。”庄冥沉思道：“不过，他横炼之体，强悍到了极点，经受真玄法术，所以留得一条性命，未有当场毙命。”
“但也快死了。”刘越轩摊了摊手，叹道：“难道我用大衍算经，算了一回，居然还要无功而返。”
“我已经给他喂了一枚九阳还真丹。”庄冥说道，
“啧啧啧，太元宗疗伤圣药，你倒是舍得。”刘越轩闻言，语气有些复杂。
“你以大衍算经所测算出来的结果，就应在此人身上，难不成要任由他就此身殒么？”庄冥沉吟了下，说道：“而且，此人身上的血气，颇为熟悉。”
“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但我认识被他打死的人。”
“……”
“我来安闲域的路上，碰见两位真人的尸首，均是被人轰杀，其中没有第三者的法力痕迹，只有血气，我推测是两大真人在斗法，影响到了他，被他随手轰杀。”
“此人如此凶悍？”刘越轩也吓了一跳的样子。
“正因为这么凶悍，所以救下了他，恐怕未必有善果。”庄冥沉声说道：“此人若真是穷凶极恶，未必会领情，指不定要反噬你我这救命恩人……”
“要不然……”刘越轩建议道：“就打死算了？”
“那你再给我测算一回神石的根源。？”庄冥问道。
“当我没说过。”刘越轩当即闭口不言。
——
“近些时日，安闲域墟市出了一位横炼的之体，打死了一位金丹级数的真人，因为是当场动手，亡故律法，而触怒了墟市的大楚精锐，甚至引动了那位掌印使，可终究还是被他逃出来了。”
“放眼东洲，能将横炼之体修到这般地步的，也没有几个，天御福地之内更为少见。何况此人又被真玄追杀，又在南元境，恐怕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庄冥略微偏头，看向马车内的人，说道：“南元境第四府，归元宗真玄长老金炜的侍妾被杀，我若猜得不错，也是他的手笔……他身上中的是雷法，追杀他的真玄高人，或许就是归元宗擅长雷法一脉的金炜长老。”
“这货就是被大楚通缉，被归元宗搜捕的闻旱？”刘越轩坐在马车内，看着身旁的这人，呐呐道：“咱们岂不是捡回来一个祸胎？”
“这么说也不错。”庄冥点头道。
“那咱们还要收留他么？”刘越轩问道。
“我连你都收留，何况是他？”
“什么叫连我都收留？”刘越轩气呼呼道：“这说的像是人话吗？”
“此人关乎神石。”庄冥看着马车内的人，半晌，才收回目光，说道：“我的蛟龙，感应到一股极为熟悉而且亲近的气息，我能断定，此人的血脉，与龙族有关。”
“这就是大衍算经，指向此人的缘故么？”刘越轩略有思索。
“大约是罢。”
庄冥微微闭目，心中却想到了一个字。
坎！
当时的卦象，缺了坎！
坎为水，无水。
无水即旱！
此人名为闻旱！
是真的巧合么？
若在以往，还真有可能是巧合，但如今看来，先是大衍算经所指，加上蛟龙之身对他血气如此熟悉而又亲近，便不是巧合可言了。
“出海之时，卦象所示，定然是此人。”
第百五十章 醒了啊，垫垫肚子?【三更!】
“此人如此凶悍，只恐醒来，会暴起发难，不讲半分道理，该当如何收服？”
庄冥睁开眼睛，目视前方，而他手掌，则也不禁伸入袖中，抚着蛟龙。
蛟龙在手，无须畏惧。
动强，可压之。
怀柔，以救命之恩，示之以善意。
“一时稳住，久而生义，如此……甚为稳妥。”
庄冥这般念了一声，轻轻在马身上一拍。
刘越轩忽然听得这么一句，露出异色，心中仔细想了想，隐约明白了什么，颇为同情地看向旁边的壮汉。
此时此刻，正重伤沉眠的这位横炼，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未醒来，已经有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正在考虑如何收服于他。
“这么一想，倒是平衡了不少。”
刘越轩暗道：“老子喊这家伙一声主公，好歹还早有心理准备，要比他好多了……”
——
三个时辰后。
第六府，辰地，代城。
“人多眼杂，你就不怕出事？”刘越轩捂着胸口，脸色犹是苍白。
“正因为人多，所以气息杂乱。”庄冥平淡道：“若在荒郊野外歇息，一旦被察觉端倪，大楚精锐合围，归元宗弟子震慑，你我要杀出重围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不止这个罢？”
“更重要的是，我肚子饿了。”
“……”刘越轩摸了摸肚子，忽然也觉得有些饿了，他虽然结了道印，可也还没有凝就金丹，尚未得以辟谷，咽了咽口水，道：“先拿聚灵丹顶一顶嘛。”
“聚灵丹可助修行，可不是辟谷丹，填饱不了肚子。”
庄冥如是说来，倒出几枚聚灵丹，张口便吞了下去。
刘越轩脸都黑了，那你吞这几枚丹丸是什么意思？
庄冥只是笑了声，随手抛了一瓶过去，却也没有多说。
踏足天御福地以来，他蛟龙每日吞吐日月精华，也同样每日吞食诸般宝物，得以成长，但庄冥本身，也没有懈怠。
虽说真气无论如何修行，都只能是养气境界全盛时期的七成。
但每次修行，溢散出来的余下三成真气，都能积蓄入中庭，化作混元一气剑，更是藏入了一剑开万古的剑意。
“天御福地，堪称地大物博，机缘甚多，福老搜寻的许多物事，我人身也能食之得益……短短时日，积蓄于中庭的混元一气剑，已经比当日直面聂平之时，更强三分。”
庄冥心中暗道：“这聚灵丹，也颇为不俗，比我每日凭借自己，吞吐日月精华，运转功法，所得的益处，也不逊色……”
也即是说，在养气境界内，修炼真气，有此聚灵丹，事半功倍。
换作一般修行人，自然不敢动用聚灵丹来修炼真气。
一来真气不够纯粹。
二来根基不够稳固。
但庄冥在养气境界，早已驻足多年，每日修行，虽无进益，真气尽数流散，但每运转功法，都让根基更为夯实，便也没有根基的忧虑。
至于不够纯粹的真气，更不必说，他多余修炼出来的真气，并非存于丹田，作为自身的根底，而是积蓄于中庭，凝练如剑，时刻准备吐出杀人的。
换一种角度来说，更像是箭矢！
——
此处临近安闲域。
倒也有些修行人的痕迹。
不过庄冥并未多加理会。
他将闻旱留在了马车里，用蛟龙之力，在内中布了一层壁障，避免外界之人探查，也避免闻旱醒来离去。
入了酒楼之中，庄冥与刘越轩，寻了个地方，点了些菜肴。
庄冥不缺银两，而刘越轩也知道他不缺银两。
两人点了十二个菜，且价格均是不低，让酒楼中的人频频侧目，尤其是掌柜和小二，更是隐约有些犹疑，但见得庄冥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又是驾着马车而来，显然不是缺钱的主，不至于吃完就跑，才勉强放下心来。
“你准备怎么处置他？”刘越轩看着满桌子菜肴，狼吞虎咽。
“等他醒来，询问个清楚。”庄冥加了一块肉，轻轻咀嚼，眉头微皱，吞咽下去，才道：“肉老了，盐多了。”
“有钱人就是麻烦。”刘越轩喝了口汤，又扯了个鸡腿，道：“这味道挺好的，我在天机阁就没吃过一顿好的，后来逃亡，更不必说了，自打出海以来，就吃过一块肉，也就是北渊……”
刘越轩忽然住口不说了，埋头吃饭。
那是伤心事。
吃了块肉，背了个锅。
往事不堪回首。
庄冥只笑了声，又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便放下了筷子。
尽管这家酒楼的菜肴已算不错，但他吃惯了精致的山珍海味，倒有些味如嚼蜡。
只不过就在这时，刘越轩停顿了一下。
庄冥神色如常，饮了口茶水，道：“这茶，倒还不算太差。”
随着庄冥声音落下，门外已经来了五人。
两位金丹真人，皆入上层之列。
又有三位道印，甚为稚嫩。
——
五位修行人，不喜人间吵杂，进了二层楼，有着隔开的房间。
“你们三个，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是，师父。”
旁边有个淡红色衣衫的少女，又眨了眨眼睛，道：“师父和师伯，想吃什么？”
两位金丹真人，均是神色冷淡，而年长那人开口说道：“食这人间的五谷杂粮，平白污浊了法力，还须费心炼化，便不吃了。”
旁边那真人应道：“你们三个，早日炼就金丹，争气一些，也不必食这人间烟火了。”
三人不敢多言，忙是应了声。
于是三个道印，都在等着吃饭。
两位真人，则闲聊起安闲域所得。
“说到安闲域墟市，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位豢龙君，似乎从东元境，逃到了南元境。”
“为了保住人杰榜上的位置，而四处躲藏，他也算第一人了罢？”
“谁让他有些名不副实呢？不过，他逃离东元境也不算意外，毕竟不是每一位真人，都是抱着较量之心去的，也有人……一旦出手，必要杀人。”
“不过，据说天机阁五大真人，都被他蛟龙击败，而他本身，还是未损，也许这位豢龙君本身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得了……要是师弟我碰见他，还想找他较量一回呢，虽说我年已越过六十，但击败人杰榜前列的天纵奇才，也够我吹嘘半生了。”
“行啊，师兄给你挡住蛟龙，你杀了庄冥，回头给师兄找块骨头，立个坟冢便好了。”
“不成问题！”
——
庄冥轻笑了声，又饮了口茶水。
刘越轩打了个饱嗝，伸了个懒腰。
“结账。”
庄冥借了账钱，便与刘越轩，回到了马车旁。
刘越轩伸了个懒腰，说道：“今晚住哪儿？”
庄冥笑道：“赶路。”
他拨开车帘，便停顿了下来。
马车之内，一人半倚，脸色狰狞，眼眸森冷到了极点。
“醒了啊？”
庄冥轻描淡写地丢出一块糕点，道：“垫垫肚子？”
第百五十一章 蛟非为龙，改名豢蛟君?【一更!求订阅!】
这汉子面色冰冷，眼神森然冷冽。
糕点尚未临近那汉子的面前，倏忽顿住，然后化作灰烬。
“不饿也别糟蹋啊。”
庄冥略有无奈，摇了摇头，上了马车。
刘越轩没有上车，他站在下面，按着大衍算经，心中盘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里头那个凶徒，可不是寻常之辈，放在人杰榜上，都能属前列……尽管被追杀至此，伤势惨重，但就算他沉眠之时的气血，都令寻常修行人，感到极大的压迫。
这要是一言不合打起来？
就在狭小的马车之内？
自己岂不是死无全尸？
作为一位算天算地算人算己，日后必将算尽过去未来的高人，还是谨慎些为好。
“你驾马行了。”
庄冥偏头吩咐了声。
刘越轩稍有犹豫，还是上车驾马。
——
车内。
炽烈无比。
闻旱伤势极重，但他凭借的是体魄，只要不死，一缕血气游动，就能如一座火炉。
车厢是木质，隐约有些焦枯。
“收敛一下罢，不然要着火了。”
庄冥平淡说道：“我若要杀你，又何必救你？”
闻旱眸光闪烁，但气血威势，还是勉强收了两分。
庄冥笑道：“你还是信不过我？”
闻旱语气低沉，道：“你们是谁？”
庄冥缓缓说道：“救你性命的人。”
闻旱默然片刻，问道：“我不认识你，你为何救我？”
庄冥笑了声，说道：“我心善仁慈，这个理由如何？”
闻旱深深看他一眼，旋即默然不语。
大长老交代过，人心复杂，城府渊深，复杂曲折，不能轻信于人。
哪怕是救命恩人，也不好轻信。
何况此人素未谋面，救下自己，也不知是何居心。
说不定是大楚的官员，打伤了自己之后，又假作救人，套问自家来历。
“你比我想象中好一些，至少没有立即对我出手，恩将仇报。”
庄冥轻笑说道：“大楚对你的通缉，可是把你描述得极为穷凶极恶，像是入了魔的野兽，见人就杀，不讲道理，看来你还是讲道理的。”
闻旱没有回话，他不想无故杀人，倒是想直接离去，只不过从这人身上，隐约有一种极为强大的压迫。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二十来许，皮肤白皙，举止温和，像是个文弱书生，面上带着笑意，似乎能看透人心。
而庄冥也打量着闻旱，尽管在他昏迷之时，已经打量过，但活过来的闻旱，则又更为不同。
谈不上过于魁梧，没有乾阳那等高大，但是比陆合还要健壮许多。
赤着上身，皮肤黝黑，带着血红色泽，其筋肉纠结，纹理分明，宛如铜汁浇铸。
至于面貌，也不是满脸横肉的狰狞模样，细看之下，只是阳刚之气过重，皮肤色泽稍暗，但五官竟有些许清俊之态。
“我名庄冥。”
庄冥淡然说道：“你以往不知来历，不知从何而来，想必也谈不上多么消息灵通，但近日行走南元境，也入过墟市，应该听过我的名字罢？”
闻旱停顿了下，低沉说道：“东洲人杰榜三十六，十三先生庄冥，又称太虚公子，但……”
庄冥缓缓说道：“但你更在意我豢龙君的名号？”
闻旱沉默了下。
庄冥打量了下。
此人的血脉，具有龙气。
豢龙君的名号，对他来说，是喜还是恶，却也不好说。
“我厌恶这个名字。”
“那你称我公子便好。”
“……”
闻旱停顿了下，说道：“你救我一命，我也提醒你一句。”
庄冥点头说道：“但请指教。”
闻旱冷淡道：“改成豢蛟君好了，蛟就是蛟，当不得真龙。你这豢龙君的名号，名不副实，会带来厄难……就像你本身，没有这个修为，却站在东洲人杰榜的位置上，才招来许多风波。”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很有道理。”
说到这里，庄冥心中大约已是猜测出了些许。
而闻旱微微咬牙，撑着身子，准备起身。
“我要走了。”
“这就要走？”
“你要囚我吗？”
闻旱身形一顿，手掌缓缓紧握成拳。
庄冥拍了拍衣衫，说道：“我救你一命，可是冒着被大楚列为同犯的危险，此外，我给你服下了一枚疗伤圣药，你这样未免太无情了罢？”
闻旱脸色微变，半晌才道：“我会还你。”
庄冥点头说道：“你身受重伤，如若离开，被大楚通缉，被归元宗围杀，未必能保得性命，如何还我？”
闻旱沉默无言。
庄冥眉头一挑，示意他坐下。
闻旱没有动作。
庄冥也不以为意，只继续说来。
“世间修行人，炼就金丹，要重于精气神合一，且大道相合，法力凝就，心怀天地感悟，方能得成。这一步，难如登天，故而有仙凡之隔的说法，一朝炼就金丹，即为超凡脱俗。”
“而你修成横炼之体，虽然不必历经这种种大道感悟，不必注重精气神与法力的相合，也不必注重与大道的相合，但也正是因此，肉身成圣的道路，阻碍便要更为纯粹，更为艰苦。”
“如凡铁历经千锤百炼才得精钢，想要炼就你如今的体魄，必然要历经无数锤炼，经受万千艰难困苦，具有无比坚韧的意志，才得以越过人身极限，超脱仙凡的界限，与金丹真人并肩。”
“你年纪不大，以往声名不显，必是隐于世外，经受这千锤百炼之苦。”
“而今入世，却陷入这般危局。”
“一不小心，便要就此陨落。”
“多少年艰苦锤炼，付之于东流。”
“你甘心么？”
庄冥平淡说道：“此外，你入世也未必只是要入世而已，若我猜测不错，你怕还有使命在身？”
闻言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庄冥淡然道：“使命未成，已陷入险境，九死一生，如何完成所托？”
闻旱低沉道：“你……什么意思？”
庄冥正要继续开口。
却听得外边声音吵杂。
两人对视一眼，均有凝重之色。
车帘忽然撩开。
刘越轩把头探进来，匆匆说了一句。
“大楚精锐封城，咱们行踪暴露了。”
第百五十二章 大楚精锐封全城，庄冥亲身战真人!【二更!】
大楚精锐封城。
归元宗弟子相随。
隐约已是布下了阵法。
城中虽有凡人，却也有些修行人。
此刻吵杂之音甚多，有大楚兵将出声，排兵布阵，压制百姓乱象，并将兵将散入各方，位于各处。
“看来要不顾城中百姓，强行在此困杀于你。”
庄冥停顿了下，看向闻旱，说道：“按你之前的罪行，不至于如此。”
按照这般阵势来看，多半是闻旱杀的那位归元宗弟子，也即是真玄长老的侍妾，动静闹得太大，让这些归元宗弟子不再顾忌太多。
此外，闻旱从真玄人物手中脱逃，而存活性命，对那位真玄级数的金炜长老而言，实则也算是一种极大的耻辱。
“一人做事一人当。”
闻旱掀开车帘，正要出去。
庄冥平淡说道：“大楚统领，也是炼就金丹的真人，麾下千余精锐，皆如道兵，凝结军阵，强悍万分，加上归元宗数位真人镇压，你就是全盛之时，直面这般阵势，想要逃出去，怕也够呛，而此刻伤势如此沉重，直面他们，是要去送死吗？”
闻旱面色微变，顿了下来，道：“你有办法？”
这个年轻人看似寻常，修为似也极为浅薄，但语气如此淡然平静，总不知不觉，令人心觉安静。
只不过，他又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要以传说中的那头蛟龙，相助于自身，杀出一条血路？
但他又为何要为了自己，沦为共犯，一起被大楚通缉？
“我是生意人，还要在大楚境内做生意，可不想被大楚王朝通缉，从而寸步难行。”
庄冥摊了摊手，道：“当你的共犯，可不大好。”
闻旱脸色微变，脸上浮现怒色，道：“你既然不愿动手，是要消遣我？”
庄冥掀开车帘，走出了马车之外，徐徐说道：“如此暴躁易怒，难怪出山不久，便四面树敌，被大楚追击，几乎无处可逃。”
闻旱脸色的申请，愈难看。
庄冥似是没有察觉，看向前方。
“你空有蛮力，但脑袋可不大聪慧，虽说世间所在，皆弱肉强食，但大楚王朝境内的弱肉强食，可不是山野之外那样的弱肉强食……”
“大楚境内，你要动强，要么权势滔天，能压得下去，要么你便要有镇压大楚王朝的力量，让大楚不敢触怒于你，如此……才算是你的弱肉强食。”
“否则，践踏大楚律法，下场堪忧。”
“你想动用武力，打出一条生路，且不说如今希望渺茫，就算你逃过这一次，下一次还有希望逃脱么？”
说完最后，庄冥背负双手，不再多言。
闻旱脸色变幻，半晌才道：“你有什么办法？”
庄冥往前迈步，徐徐说道：“打是要打的，只不过，要动脑子想一想，怎么去打。”
闻旱眉头渐渐皱紧，略有不解。
刘越轩偏头看了一眼，心中叹道：“怕不是锤炼之躯，把脑袋锤坏了？”
闻旱看他眼中颇为鄙夷，怒道：“看什么看？”
刘越轩摊了摊手，看向渐渐走远的庄冥，说道：“准备走了。”
闻旱怔了下，愈惊异。
刘越轩无奈道：“城中的大楚精锐加上归元宗弟子，阵势强悍，想要以一人之力，击溃他们，除非具有人杰榜前十的力量，但是……即便能击溃他们，但也未必就要动手，懂了么？”
闻旱微微摇头。
刘越轩说道：“正面跟大楚王朝的律法碰撞是不成的，真玄级数的人物都要顾忌三分，所以哪怕你足以击溃他们，不到必要时候，也不能动手。”
闻旱默然不语。
刘越轩摇了摇头，也知道这厮凶悍无比，早知这样的道理，也不会肆意杀人，引动得大楚精锐和归元宗弟子联合围杀。
“声东击西。”
刘越轩摊了摊手，说道：“他去闹动静，吸引大楚精锐，咱们趁着合围之势尚未圆满，赶紧跑路。”
闻旱怔了下，道：“那他怎么办？”
刘越轩拍了拍马匹，驱使骏马往前行去，口中，说道：“他堂堂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位，前途无量，也没有犯法，大楚精锐抓他干什么？不就是一场切磋嘛？”
闻旱隐约明白了什么，稍有沉吟。
刘越轩说道：“别满脑子就想着以力破法，你充其量就堪比金丹级数，又不是能手撕真玄的强大，一力降十会，就多学着点……以后跟着庄冥，多学一学动脑子，蛮力用在合适的地方上，就能挥出十倍百倍的效用。”
闻旱微微点头，旋即又道：“跟着庄冥？我不会跟着他！”
刘越轩神色如常，想到了那年那月那日的贼船之上，老子说的话比你还狠！
——
酒楼之上。
“吃饱了没？”
“差不多了。”
“这些糕点包起来罢，咱们再去墟市里看看，半道你们还能垫垫肚子。”
“好咧，师父。”
五人正要动身。
然而门后忽然被人推了开来。
门外是一个年轻人，淡白衣衫，金色边纹，气息如常。
正因为气息寻常，他推门之前，内中两位金丹真人，三位道印修行者，竟然都没有察觉。
“大胆！”
其中一个青年，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也敢冲撞我们？”
他话音未落，便被那年长的真人拦下。
两位真人目光落在庄冥身上。
虽是气息平淡，看似凡人。
但此人金纹白衣，乃是上等法袍。
“道友是？”
那真人迟疑了下。
庄冥背负双手，淡然道：“我便是庄冥，东洲人杰榜上第三十六位的豢龙君。”
两位真人面色倏地一变。
三位道印弟子，也露出惊异之色，但更多的是好奇。
“原来是豢龙君，不知……”
“适才听闻，你们要挑战我，而击败我？”庄冥问道。
“这……”两位真人对视一眼，忙是说道：“没有的事。”
“我亲耳所闻。”庄冥说道。
“道友恕罪。”年长些的真人忙是施礼道：“我师弟口无遮掩，贫道替他道歉。”
“师父，何必惧他？”
三位道印弟子，却都颇为恼怒，自家闲谈，被此人窃听，如今还找上门来。
不就是依仗蛟龙之力吗？
只须拦下蛟龙，还须得顾忌这庄冥？
“闭嘴！”
那真人脸色微变，他心中知晓，哪怕师兄弟二人联手，也断然敌不过那一头凶悍的蛟龙。
太虚公子虽然名不副实，但那头蛟龙的实力，可从来没有人胆敢轻视。
正是因此，一般的金丹真人，都不敢兴起挑战之心。
“不用太害怕。”
庄冥含笑道：“帮个忙，打一场？”
两位真人尚是错愕。
旋即便听一声龙吟！
轰地一声！
房中器具，尽数粉碎！
龙吟咆哮之声，响彻百里！
第百五十三章 高傲的豢龙君【三更!求订阅!】
“金炜长老指示，那凶徒本该身殒于天雷之下，但被人所救，保了性命，根据残存的雷霆之气，推断此人就在城中，立即搜捕！”
“那凶徒伤势惨重，纵有疗伤圣药保命，本领必也百不存一，甚至还在昏迷当中，无须忌惮。”
“但要注意救下那凶徒的共犯，此人能保凶徒性命，必然不是寻常之辈。”
“另外，凶徒闻旱未死，其之躯，极为强盛，血气流转，会逐渐淡去身上的雷霆气息，今日之后，恐难追捕。”
“务必在城中将他拿住！”
“众将士随机应变，结成军阵，将对方困于当中，尽早诛杀，尽量减少斗法余威波及无辜。”
“半刻钟内，完成围困！”
大楚精锐统领，正发号施令，他本身约在金丹中游，但是掌控大军，握着堪比上等法宝的兵符，调动军士，结合兵器铠甲等制式法器，便是人杰榜上前列的高手，也都无须畏惧。
而在他旁边，是归元宗的真人。
正当围捕阵势大致完成之时。
蓦然一声龙吟，在东城一侧响起！
法术光芒冲霄而上。
两位金丹真人的气息。
并有一道强悍而蛮野的龙威。
气机碰撞，席卷全城。
修行人还好，寻常百姓，心中悸动，近乎昏厥。
“大胆！”
那大楚精锐统领喝道：“何方人物？”
他声音传过，那边的两道真人气息，显然为之一顿。
但龙吟之声再起，却并未停歇。
两位真人不能坐以待毙，便也只好应战。
争斗再起！
“会不会是他？”
“没有他的血气。”
“那凶徒濒死，哪有什么血气迸发？”
“众军听令，左旗、中旗将士，随本统领结成军阵，右旗将士原地待命，继续围困此城！”
随着统领下令，七百余军士，随那位统领，结成军阵，威势强悍，要胜于明火剑白离一人之威。
浩大阵势，宛如浪潮一般，压了过去。
当头的统领，尽显真人级数的仙神之威。
他拔刀出鞘，刀锋隐约割裂虚空。
“住手！”
——
那酒楼二层，已经为之崩碎。
普通百姓虽未受到波及，但场面可谓是一片狼藉。
三位道印级数的年轻人，尽数倒在一边。
两位真人，均是咳血而退，跌在地上，狼狈不堪，全无超脱凡尘之上的仙神威势。
而在两位真人前方，但见一个年轻人，相貌清俊，神色淡然，正金纹白衣，背负双手。
但最令人瞩目的，不是这年轻人本身。
而是这年轻人肩上，盘着一头蛟龙。
通体晶莹如玉，长如蛇身，头若牛马，眸光森然，其双爪探出，绽放寒光。
这是一头极为强悍的蛟龙！
“就凭你们师兄弟，也想踏我成名？”
庄冥背负着双手，脸上渐渐浮现出了高傲冷冽神色，俯视下来，寒声道：“找死？”
他伸手往前一点，当即龙吟声起，肩上蛟龙欲动。
两大真人面露恐惧之色。
“住手！”
那统领忽然喝道：“你敢在本座面前动杀念，当场杀人，触犯大楚律法，真当我大楚精锐是摆设不成？”
庄冥手上顿了一下，缓缓收回。
他肩上的蛟龙，也重新盘回。
“我尊重大楚律法，今日便饶你们一命。”
声音落下，只见庄冥背负双手，往前行去。
众多将士，已经围在周边，拦住去路。
而庄冥脚步未停，继续往前。
那统领神色微凝，旋即挥手。
兵将尽数散开，列出一条通道。
庄冥沿着通道，一路往前。
“好一位豢龙君。”
那统领徐徐吐出口气，尽管人人都说，这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名不副实，连他本身都曾想去挑战一番，但今日一见，还是没有妄动。
能够名列人杰榜前列的杰出俊彦，可谓是前程无量，历代以来，凡名列榜单前排的，除去于金丹境界便夭折的，有半数都已成就真玄。
这样的人物，堪称未来的真玄大能，其潜力无限，行事只要把握分寸，不是太过，大楚王朝也不会随意得罪。
今日庄冥击败两大真人，但毕竟没有波及太广，也没有伤及人命，加上最后也算给他颜面，更添了一句尊重大楚王朝律法，他这位统领，便也没有理由再去与之交恶。
“我归元宗的上等法袍。”
忽有一位真人，出现在了军阵当中，站在统领边上，神色有异，低声道：“他身上的法袍……如何得来的？”
他貌若青年，本身年岁才过五十，人杰榜上正排在九十七，原本也考虑过，去战那太虚公子。
但今日见得这法袍，便歇了心思。
“都说从东元境逃到南元境，看这架势，可不像是逃命来的。”那统领神色微凝，摇了摇头，说道：“而且那头蛟龙，比传说中更强。”
“比传言中，更为高傲。”归元宗真人忽然笑了声，说道：“仗着一头蛟龙，还真是眼高于顶。”
“人杰榜前百的，包括你在内，都不好惹。”统领缓缓说道：“哪怕名不副实，但他还是第三十六位，放他去了……”
“我刚才探过了，没有闻旱那凶徒的踪迹。”归元宗真人吐出口气，有些失望。
“只是巧合一战？”
“也许罢。”归元宗真人眉头微皱。
“我命军士，继续围捕。”
“嗯。”归元宗真人寒声道：“定要诛灭闻旱，给我师尊一个交代！”
——
南城门外。
马车徐徐而行。
“这就……出来了？”闻旱神色有些异样，有些难以置信，他本想着凭自身本领，杀出一条血路，哪怕陨落中途，也是本事不足，怪不得人，哪知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出来了。
“不然呢？”刘越轩淡然说道：“你别以为就这么简单，这是凡俗城池，忽有修行人斗法，而且极为强烈，此事显得十分反常，所以才能引得那三旗统领前去镇压。而他庄冥去声东击西，也只引走了七百余精兵，但余下三百大楚精锐同样没有闲着，刚才这三百右旗军仍然在继续合围，也就亏得是我刘越轩天纵奇才，推演出一条合适的生路，计算出了合适的时机，在他们完成合围之前，从容淡定地离开……不然就凭你这蛮子，也走不出来。”
“……”闻旱怔了下，低声道：“那他怎么办？”
“他自有分寸。”刘越轩拍了拍衣摆，说道：“东洲人杰榜的分量，可是非常重的……虽然他名声不大好听，好歹还是人杰榜前列的奇才，大楚精锐也不敢阻拦他的。”
“嗯。”
闻旱应了一声，想到了适才耳边响起的龙吟，心中为之震动。
此刻依然气血激荡。
他低下了头。
眼神中闪过一抹难言的激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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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五十四章 尊十三先生为师长!【一更!】
此战双方，因差距悬殊，倒没有造成斗法纠缠，波及八方的惨状。
蛟龙之威，镇压两大真人，只碎了一层楼。
豢龙君庄冥取胜，但并未杀人，而是扬长而去。
大楚精锐并未阻拦这位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的杰出俊彦，本想处罚另外两位真人，但庄冥既然离去，再作惩处，不免显得偏颇太过。
于是便也只是加以训诫，并交出一柄法器，权且当做此地损坏之赔偿。
两位真人，三名弟子，便狼狈不堪地被驱赶出去。
——
此次也真是无妄之灾。
不过师兄弟闲聊两句，谁知话中的正主，就在此城之中，而且正好听得他师兄弟二人的言谈。
能够侥幸留下性命来，也算是颇为难得。
只是两位真人，心中难免不畅。
三位弟子，也愤愤不已。
正当准备离开城外。
却见城门所在。
庄冥身着金纹白衣，背负双手，神色平淡，正静静等候。
“你……”
两位真人，三位弟子，尽都露出惊色。
莫非此人只是碍于大楚统领当前，而不出手。
实则就在前方等候，半途截杀？
此人未免太过于睚眦必报了罢？
“你还想斩草除根？”那位真人级数的师叔，脸色阴晴不定。
“按我一向行事，犯与我结仇者，只当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庄冥淡然说道：“不过，你们只是出言不逊，也不算与我有仇。”
“……”
两位真人面面相觑，三位弟子更是愤怒在心。
先动用蛟龙，将两位真人狠狠镇压下去，下手之时，可打得不轻，若非大楚精锐赶到，似乎还想要动杀机，如今便说只是出言不逊，而不算有仇？
“凡行走在世，无论修行之人，还是凡夫俗子，都须知祸从口出。”
庄冥背负双手，平静说道：“今日留你师兄弟性命，只稍作惩戒，权且作为训诫，今后务必切记，凡事须得谨言慎行，勿为一时言语吹嘘之痛快而搭上性命，使多年修行而付诸流水。”
说完之后，便见庄冥伸手一挥。
蛟龙腾飞而起，化作丈许来长，腰身粗细，掀起狂风，托起庄冥，离地而起，瞬间远去。
——
“师兄……”
“他确实没有杀机，只是教训你我罢了。”
“可……”那真人面色变了又变，终是低声道：“也是。”
人杰榜上的年轻俊彦，皆是天纵奇才，也不免傲气骄横，若换作其他人，恐怕今日当真是性命难保，也就是这位十三先生，杀性不重，才只作教训。
“他说得不错，祸从口出，须谨言慎行。”
年长些的这位真人，低沉说道：“经此一事，无论你我，还是你们这三个小辈，都须得知晓，逞一时口快，或有杀身之祸。他今日伤人，实为日后救人……”
说完之后，便见这位年长些的真人，停顿了半晌。
两位真人，均是沉思。
片刻后，才见年长这位真人，朝着庄冥离去的方向，深深施了一礼。
“枉贫道修行二百余年，仍不知这般为人处世之道理，今日得十三先生教授，而豁然开悟，减去后半生无妄之灾，日后如再得见，当尊为师长。”
“……”
其余人则面面相觑。
虽说是自家多言，但分明是对方寻衅，打伤了师父和师叔，就算不愿追究，不敢追究，就此揭过，也便罢了……但这被人打了一顿，还感恩戴德，尊为师长，又是什么玩意儿？
——
蛟龙腾飞。
庄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三师兄说过，修行中人，固然年岁长远，但他们修行的是本心，长年闭关修炼，未必就真比市井间的老狐狸来的狡猾。
至少有一部分修行人，还是很天性纯真，比较好哄骗的。
庄冥自问，他一向与人结仇，必要寻求斩草除根，避免日后造成祸患。
所谓虎落平原被犬欺，例如哪日自家身受重伤，正好又遭遇以往看不上眼的寻常修行人，指不定便栽在了对方的手里。
只不过这几个，也不算深仇大恨，他也非嗜杀之辈，便未有动此杀念。
但今日打了两位真人，不免会结下些恩怨。
所以他停留下来，留下一番话，也算消去几分。
“观这师徒五人，还算性情直率，足以消去心中不满愤恨，指不定对我感恩戴德，日后我庄氏商行扩张，也少些仇家，多些助力。”
庄冥这般想着，蛟龙驾风，往刘越轩那边飞去。
——
马车边上。
刘越轩抱着石盘，看着旁边呼吸吐纳的闻旱。
“我推算了一下，大楚精锐之所以这么快找上门来，是因为你身上还残存雷霆之气，不过气血运转几遍，依附于身的真玄气息也就消了，回头再收敛一下气血，避免再被人追上。”
“我明白了。”闻旱微微点头，身上的血气，逐渐流动，消去雷霆残存气息。
“你能听得进去，也算可造之材。”
刘越轩微微点头，甚为满意，尽管在他眼中，这家伙不大灵光，但好歹能听得进话。
也许这家伙并不是蠢笨，只是横炼之躯，须得专心致志，一心锤炼，经受艰难困苦，踏破肉身界限，强壮体魄……若是不能专心致志，大概也经受不住那千锤百炼而脱胎换骨的痛苦，成就不了横炼之身。
相较之下，道门修行，凝就金丹，既要感悟苍天大地，也须感悟自身，方向也颇是不同。
正在刘越轩这般想着时。
闻旱忽然停了下来，神色极为复杂。
前方蛟龙腾飞而来，驾驭狂风，威势凛凛。
此时此刻，在毫不掩饰的龙威之下，闻旱的气血，不断激荡，宛如决堤之流，难以自制。
而他的脸上，也是变化不定。
“龙君……”
闻旱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意味，张了张口，竟是无言。
源自于血脉的印记，让他禁不住想要跪伏相迎。
但是他紧紧咬牙，确认矗立不动。
——
但见前方。
蛟龙腾飞而至。
庄冥驾风而来。
“嗯？”
在龙威席卷之时，庄冥已察觉异状。
闻旱的气血，在龙威之下，竟有躁动？
但这种躁动，是闻旱体内的躁动，像是两种意志的交锋，导致他体内气息紊乱。
他的血脉本能，要向蛟龙臣服。
而他的骄傲意志，却不愿臣服。
因此这尊横炼，此刻浑身颤动，黝黑的皮肤，涌现出火红的血色，而他的脸色，却渐渐变得苍白。
庄冥闭上双目，以蛟龙之身，感应前方。
从闻旱的身上，有着熟悉而又亲近的气息。
而这一种气息，极为古怪。
“像是父亲见了儿子。”
“像是主人见了仆人。”
“我以蛟龙之身，俯视着闻旱这尊横炼？”
刹那之间，庄冥睁开了双眼，脸色渐渐凝重。
狂风落地，蛟龙盘踞。
庄冥负手而立。
场面安静了下来。
第百五十五章 龙威镇闻旱!【二更!求订阅!】
山野之外。
马车之旁。
骏马颤动不已，抬头踢足，焦躁不安。
而在前方，蛟龙盘踞在地，通体晶莹如玉，只现出丈许来长。
蛟龙身前，是身着白衣金边法袍的年轻人，背负双手，神情自若。
三丈之外，赤着上身，筋肉虬结的壮汉，脸色渐渐苍白，然而身上的气息，却浮动焦躁不堪。
“这个情况”
刘越轩抱着石盘，左右打量了片刻，心中暗道：“怎么有种失散多年的父子相认的味道？”
庄冥静静看着闻旱，一言不发。
先前蛟龙之威未发，而闻旱的气血也未运转，尽管双方都觉颇为熟悉与亲近，但却未能明晰其中的真正原因。
今日蛟龙尽展神威，闻旱运转气血，两相威势碰撞，隐约让他明白了些许。
而闻旱脸色阴晴不定，血脉的躁动，形成了本能的臣服之感。
尽管他的骄傲，让他昂然不愿低头。
但源自于天生的血脉。
终究让他往前迈了一步。
“你”
闻旱的声音，隐约有些干涩。
庄冥往前迈步，徐徐说道：“救你之前，我便隐约察觉熟悉与亲近，正是因此，才救你一命，此刻看来，你我渊源不浅。”
闻旱的目光，落在了庄冥身后的蛟龙上，张了张口，低声道：“你不是蛟，你是龙”
这头蛟龙，不是蛟龙，而是真龙！
豢龙君是真正的豢龙君，而非豢蛟君！
刘越轩听得这话，心中微微一动。
这分明是一头蛟龙，如何就不是蛟，而是龙？
闻旱口中的龙，是上古至今，依然绝迹的真龙？
刘越轩尽管有些自负，但自负便也源自于他的本事，虽说在庄冥面前一向吃亏，但其实他也都看穿了庄冥的算计，只是无奈这种阳谋，即便看穿了真相，可得益之高，却也让他不得不陷进去。
例如这一次，投奔庄冥，尊为主公，所得的益处，便是得以保住性命的庇护。
他思绪灵敏，瞬间便想通了许多。
“莫非这是一头幼龙？”
“上古绝迹至今的真龙？”
“正是因此，老师和我，都测不了这头幼龙，也测不了幼龙随身的庄冥！”
“这家伙为何一眼便看穿？”
“大衍算经的测算，所算出来的结果便是他，是因为他与庄冥的蛟龙，有着什么纠葛？”
刘越轩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但尽数压落下去，未有开口，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场面。
闻旱看出了真龙之身，而非蛟龙之体。
于是他不再压制源自于血脉的本能，放下了骄傲的意志。
他不会臣服于蛟龙，但可以臣服于真龙。
他开始迈出脚步，往前方而去。
庄冥见状，露出笑意。
“我有很多疑惑，须得你来解惑。”
“上古以来，真龙绝迹，而”
庄冥的话，逐渐停了下来。
因为闻旱的目光，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一直落在蛟龙的身上。
闻旱已经走到了庄冥的面前。
但他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甚至没有多看庄冥一眼。
他越过了庄冥，来到了蛟龙的面前。
丈许来长的蛟龙，宛如牛马似的狰狞头颅，如同拳头般的眼眸，深邃而冷冽。
“龙君，可否与我，单独一谈？”
闻旱眼神激动，双手握拳，击于胸膛，单膝跪地，昂首出声。
刘越轩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他第一次看见庄冥沦落到这个地步。
居然被人视而不见。
“”
庄冥沉默了片刻，扫了刘越轩一眼。
刘越轩抱着石盘，仰面望天，仿佛怔怔出神，不曾发觉一切。
庄冥叹了一声，才转过身来，看着闻旱强壮的背影，看着自家蛟龙之身。
他倏地伸手。
蛟龙昂然一声。
便见狂风骤起。
蛟龙瞬间变小，只剩两尺来长，盘在庄冥的肩上。
“蛟龙如我。”
庄冥淡然说道：“有什么话，你与我说便是了。”
闻旱缓缓转身，看向庄冥，低沉道：“你降服了龙君？”
庄冥神色平静，说道：“豢龙君之名，如今可名副其实否？”
闻旱沉默了下来，身上的气血，愈发变得强悍。
刹那之间，就见他眼睛血红一片，杀机骤起！
轰地一声！
一拳往前！
狂风席卷！
山摇地动！
空气逃逸不得，凝成波纹，形成波浪，席卷而至。
昂然龙吟之声！
蛟龙仰天长啸！
龙威所至！
闻旱浑身僵滞！
“跪下！”
庄冥目露怒色。
蛟龙往前怒吼。
闻旱闷哼一声，屈膝跪地，浑身颤动。
他咬牙起身，却终究在龙威之下，动弹不得。
刘越轩摸着下巴，暗道：“果然如传闻中那样，凶悍绝伦，竟然对庄冥出手？不过现在看来，庄冥的蛟龙，还是直接压制住了他，翻不了天去。”
他这般想着，便见庄冥迈步向前。
闻旱的气血威势，被局限于身体之内。
庄冥肩负蛟龙，来到他的面前，俯视下来。
“你想杀我？”
“”闻旱沉默不语。
“我救你一命，你便恩将仇报？”
“我杀你之后，请回龙君，完成使命，必还你一命。”闻旱抬起头来，眼神坚定。
“为何杀我？”庄冥问道。
“龙君至高无上。”闻旱沉声说道：“没有任何修行人，可以凌驾龙君之上，也没有任何修行人，可以驱使驾驭龙君哪怕当世真玄巅峰大能者，也没有这个资格！”
“杀我之后，龙君便是自由之身，仍是尊贵无上的存在？”
“不错！”闻旱眼神冰冷，说道。
“既然龙君至高无上。”庄冥平静道：“那么龙君为我所用，你又当如何？龙君护我，而你要杀我，此举可是叛逆？”
“”闻旱沉默不语。
“你若聪明一些，也不会沦落到被大楚通缉，走投无路的地步。”庄冥微微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日后跟着我，多学一学。”
“我只认龙君。”闻旱沉声道。
“龙君是我，我即龙君。”
庄冥背负双手，而肩上蛟龙，往前探去，双眸直视闻旱。
闻旱脸色变幻不定，过得半晌，终是低下头去。
“你可以视我为豢龙君。”
“也可以视龙君为豢人君。”
“无有高低，平等而坐。”
“龙君之意，即为我意。”
“我之心意，亦为龙君所向。”
“现在，你告诉我”
庄冥俯视下来，缓缓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百五十六章 上古护龙卫!【三更!求订阅!】
横炼之躯！
堪比金丹上层真人！
具有龙族的血脉！
不屑于蛟龙，而臣服于真龙。
此人来历神秘，论起本领，也不可谓不强大，如非龙族血脉压制，庄冥的蛟龙，未必能稳胜此人。
“古籍记载，真龙现身，威压盖世，万兽匍匐。”
庄冥缓缓说道：“世间如有真龙，凡具有龙族血脉者，必将心生敬畏……而你对我肩上龙君，已不是单单敬畏二字可言，而是源自于血脉的臣服。”
这是源自于血脉本能的臣服。
犹如父子、亦如主仆，却要更为甚之。
——
场面寂静到了极点。
刘越轩呼吸微微一凛，他隐约觉得，接下来将会有极为震撼人心的隐秘揭晓。
闻旱的横炼之身，放在金丹真人层次，放眼整个东洲，都是最为顶尖的行列，少有敌手，更是在真玄法术之下，得以存活。
这样的人物，在东洲之内，修行人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强者。
就算是真玄级数的各宗老祖，怕都难以压服这样一位心高气傲，宁死不屈的横炼。
可以杀之，难以降之。
但这样一位横炼，却已跪在了庄冥这肉体凡胎的面前。
那么其中的纠缠，内里的真相，又是该怎样震撼人心？
“涉及到上古绝迹的真龙么？”
刘越轩抱着大衍算经的石盘，有一种推衍真相的念头。
但他隐约觉得，若当真就地推衍，大衍算经所化的石盘无恙，他自己就该一命呜呼。
——
闻旱微微闭目，浑身激荡的气血，渐渐平复下来。
他重新抬头，看着庄冥的目光，极为复杂。
他的目光，落在庄冥肩上的蛟龙。
“上古时期，凡真龙者，尊贵万分，故有卫士随身，古称护龙卫。”
“你是护龙卫？”庄冥目光渐渐凝重。
“或许算是。”闻旱低下头，语气复杂。
“或许？”庄冥略有沉吟。
“世间真龙绝迹，已再无护龙卫。”闻旱语气低沉。
“所以你认出了我这尊真龙，便尊为龙君，甘愿臣服？”庄冥背负双手，说道：“上古时期的记载，过于久远，许多修行人，对于绝迹的真龙是否存在，都已经心中存疑，但是……若真龙存在，那么上古时期，可也不止一尊真龙。”
“不错。”闻旱沉声说道：“每一尊真龙，都有自家的龙卫，以供驱使。”
“那你为何臣服于我？”庄冥问道。
“我臣服于龙君，而非臣服于你。”闻旱咬牙道。
“也罢。”庄冥继续问道：“当今世上真龙绝迹，而你认为眼前这一尊真龙，或许是世间唯一，故而才甘愿臣服？”
“混账！”闻旱眼中闪过怒色，喝道：“上古真龙，非止一尊，龙卫只效忠于自家龙君，宁死不改！”
“那你这又是为何？”庄冥平静说道。
“因为……”
闻旱抬起头来，略有迟疑，终是沉默。
蛟龙适时出声，骤然长吟。
闻旱心中一震，终是低声道：“我这一脉，所效忠的龙君，已然陨落多年，但是……”
说到这里，他看向蛟龙的目光，充满了激动，充满了热切。
“但是，新任龙君，继承了上一任龙君的血脉！”
——
顷刻之间。
庄冥心中念头转动。
他已然明白了不少。
这一尊真龙，是他以太虚清气化龙篇，动用本身之气凝就而成，又借世间万物而成长。
这一尊真龙，与上古时期任何一尊真龙，都不一样。
为何具有上一任龙君的血脉？
为何能让闻旱为之臣服？
“两个方向！”
“太虚清气化龙篇，与闻旱所效忠的上一任龙君，有着极大的关系，因此修炼出来的真龙，近似于那位龙君，但这样的猜测，有些太过虚无缥缈，无有根据。”
“那么，便是神石。”
庄冥心中更倾向于第二个方向。
从东胜王朝陈王手中夺来的神石，乃是真龙之眼。
他的幼龙，吞食这真龙之眼，方得化身蛟龙。
而吞食炼化真龙之眼后，便也获得了这一头真龙的血脉，继承了这一头真龙的印记？
只不过，他一直不大清楚，自己所得的真龙之眼，是那一尊真龙所存留。
是炼化神石，成就蛟龙之后，所见到的那一尊太古真龙？
还是前次刘越轩师徒卦象当中，那一尊面对万千修行人，巍然不惧，大杀四方，杀得苍天染血的千丈真龙？
——
刘越轩听到这里，心中已是颇为震撼。
庄冥的蛟龙，分明就只是一头蛟龙，并无真龙之状，可此刻听来，确是真龙无疑。
世间仅存的唯一真龙？
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护龙卫？
这都足以令他感到震撼。
难怪颇有失散父子相认的味道。
“唯一的真龙，仅存的护龙卫。”
“甚至要涉及上古真龙覆灭的真相。”
“以及古老护龙卫一脉传承所遗留的痕迹。”
“啧啧啧……这要是传出去，整个东洲，都要为之沸腾，哪怕真玄巅峰的大能者，怕都要现世罢？”
刘越轩这般念着，看向庄冥的目光，愈发显得复杂。
看来跟随这厮，确实有些前途无量的感觉。
但是，前提是不要夭折。
庄冥不能夭折，真龙不能夭折，他更不能夭折。
此时此刻，终究是弱了一些。
有种危机四伏，隐患无穷的味道。
“我这……又上了贼船？”
——
清风吹拂。
蛟龙的威压，缓缓收敛。
闻旱只觉压在身上的山岳，渐渐升起，让他不禁喘息。
“你本领不小，性情霸烈，一朝入世，便掀起无数风波，以往却籍籍无名，想必是隐在某一处与世隔绝之地。”
庄冥平淡道：“那是你护龙卫的根基所在？”
闻旱仍是默然，抬头一看蛟龙，终于还是应道：“不错，我自小生长于部落，此番初次离山入世。”
闻旱入世以来，风波接连不断，而近期才有名声，显然入世不久。
而庄冥吞食神石，养成蛟龙，尽管在此期间，成长极快，仿佛多了数百年道行，实则时日也不算长。
时机如此巧合，怕也未必巧合。
“看来你部落之中，仍有高人存在，推算出了继承上一任龙君血脉的新任龙君已然现世，才命你入世来寻？”
第百五十七章 龙卫部落!【一更!】
闻旱年纪尚轻，而体魄强悍，极为厉害，只因他一心纯粹，经受千锤百炼，而心无旁骛。
可也正是因此，他凡事以力为先。
绝不可能是他察觉到了龙眼神石，被真龙吞食，而入世来。
之前庄冥试探时，闻旱也没有遮掩他是受命而来。
“部落……”
庄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世间残存的护龙卫，不止一位。
这一脉护龙卫，留存着一座部落。
那么人数必然不少，想必内中强者，也不止一个闻旱。
至少能够察觉出龙眼神石现世的，便不是寻常之辈，更不是如闻旱这般，只崇尚武力的人物。
只是不知，这座部落，有多少强者？
而且，是否真能如同收服闻旱一样，也收服这座部落？
他心中这般想着。
而闻旱已不多言。
“此地不宜久留。”
庄冥拍了拍衣衫，说道：“你才刚消了真玄雷法痕迹他，适才与我蛟龙威势相触，也绽放了自身的血气痕迹，再过不久，恐怕归元宗该察觉了……”
就算归元宗没有察觉，想必大楚精锐也已经将那座城池搜了个底朝天。
在城池中未能寻得闻旱的踪迹，他们必然也会考虑到闻旱是否逃出城外。
再过不久，大楚精锐，也会搜寻周边。
确实该要离开此处了。
——
马车之中。
气氛颇为凝滞。
刘越轩在前驾车，一手摸着石盘，觉得背后车厢内，隐约有些冰寒。
他倒是有些害怕身后忽然暴起乱象，从而伤及自己。
因此刘越轩总觉得背后好像生刺，有些寒意，有些刺痛。
这个车夫的位置，也有些如坐针毡的味道。
而在马车内部，气氛凝滞。
庄冥闭目修养，呼吸柔和。
蛟龙盘踞肩头，也在呼吸吐纳。
闻旱便坐在庄冥对面，他的目光，落在蛟龙身上，极为复杂。
他本身极为骄傲，不愿臣服一头蛟龙，但眼前这是一尊真龙，而且是具有自家效忠的血脉……源自于血脉的天性本能，压服了他的桀骜不驯。
但是面对庄冥，此刻仍然有些别扭。
但也不敢再违逆龙君之意，对这豢龙君出手了。
“好好休养，你伤势不浅。”
庄冥没有睁眼，只是口中说道：“我近来颇多奔波，也须静养几日，无论你寻找龙君是为何故，那也是过些时候才能办的事了。”
闻旱神色复杂，忽然说道：“不急。”
庄冥睁开眼睛，看他一眼，点头道：“那就好。”
不急最好，近些时日，这闻旱必定跟随在侧，正好慢慢考虑，如何真正收服此人。
——
南元境第五府。
马车回到了这里。
但距离自家庄氏商行，还有很长一段道路。
“你确定要往这里去？”刘越轩看清道路，脸色颇为怪异。
“有什么问题？”庄冥轻笑道。
“这里可是与东元境第七府接壤。”刘越轩说道：“你显露行踪在南元境，近来不少身在东元境的真人，会从这里过境，寻你的麻烦……而我当时也是从这里过境的。”
“他们过境是准备去安闲域以及第六府，生恐被我逃远，必是匆匆而去，可没有准备要在这里落脚。”庄冥笑着说道：“只要我不主动现身，谁能想到我就在这里？谁能闲着没事，探查这里？难道他们找不到我，还要把整个南元境都掀开了么？”
“灯下黑啊。”刘越轩啧啧道：“老奸巨猾，老奸巨猾……谁能想到，他们要找的人，没有逃远，反而来到南元境的门口，静静看着他们匆匆而过。”
“只是不愿多生事端而已。”庄冥淡然说道：“如今战而无益，受些污名无妨，留待今后，若需名声，一战而成。”
“你目前不愿应战，是想要留着这个机会，为日后庄氏商行造势？”刘越轩隐约明白。
“有这个想法。”庄冥点头道。
“但凡事皆有意外。”刘越轩说道。
“如何？”庄冥含笑道。
“近来你名声鼎盛，引动不少好事之徒，也同样引动不少居心叵测之辈。”刘越轩语气身为凝重，说道：“有人要踏你成名，有人要杀你为乐，更有人视你为蝼蚁，只是有心降服蛟龙，或是诛杀蛟龙，作为己用。踏你成名的，有大半都是年轻一辈，想要名登人杰榜，但其他的……可未必是年轻一辈。”
“你说得不错，老辈的人物，怕也有不少。”庄冥缓缓说道：“只不过，人杰榜前列，已是将金丹修为，磨练到了极致，临近真玄的门槛……那些老辈人物，虽有岁月积淀，但未必胜得过人杰榜的前列人杰。”
“这倒也是，不过你引动的局势，可能比你自己估算的更高。”
“何以见得？”
“先前你离开东元境，如今东元境第七府与第八府，秩序颇为混乱，连那位掌印府尊，为了消愁，都忍不住去翠玉阁喝花酒了。”
“当真？”庄冥忽然笑道：“这封论老道，在山上修行数百年，临到老来，进了红尘俗世，便清誉无存，还真有些晚节不保了。”
“且不说那位掌印府尊，只说你如今击败天机阁五大真人，而今又在此城镇压两位真人，行迹已非隐秘，那些位真人，恐怕接下来，大多会循迹而至，向你挑战。”刘越轩说到这里，正色道：“第五府，也不是久留之地。”
“我也没有打算久留。”
庄冥这般说了一句，目光看向马车之内闭目休养的闻旱。
闻旱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封闭了一切感知，未有听闻。
庄冥笑了下，却也没有继续开口。
只有刘越轩，脸色渐渐变得严肃。
听这意思，庄冥想要去护龙卫的部落走上一趟？
他回望一眼，看向庄冥。
庄冥拍了拍衣摆，轻轻点头。
事关上古真龙，关乎蛟龙今后成长之路，也关乎着上古的真相。
而且，此行或许有希望会收服一批横炼的强者。
但是，此一去，却也未必顺利。
刘越轩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轻轻按着石盘，心中估算着此去的风险。
第百五十八章 将来的第一智者!【二更!求订阅!】
入夜。
闻旱仍在休养。
庄冥与刘越轩，已离开马车。
蛟龙布下了一层法力，隔绝了闻旱的感知。
“你十三先生的聪明才智，也算不逊色于我刘越轩。”
刘越轩正色说道：“此去风险，想必你也考虑过，难道真就毫无准备，便要动身么？”
庄冥笑了声，说道：“自然是有准备的，所以此行会拖延一段时日。”
停顿了下，才听他吐出口气，又道：“闻旱被我镇压，对我臣服，只是因血脉的本能屈服，但内心依然骄傲，究竟如何，却也不好说。”
刘越轩沉吟说道：“真龙绝迹，护龙卫一族已然无主，尽管从护龙卫本身来看，乃是群龙无首之局，失了主公，如天塌一般。但从人性来看，重获自由之身，无有真龙压制在顶，可算逍遥自在，未必是坏事。”
庄冥点头说道：“而且历经多年，护龙卫的血脉，一批又一批。我看闻旱本身，都不曾见过真龙……我对他只有血脉的压制，谈不上忠义二字。”
刘越轩说道：“所以，护龙卫一族要迎一尊真龙回去，将之拜为主公，便有些古怪。当然，这部落也算上古传承，许多事情，倒也不好一言断定。”
说到这里，刘越轩又不禁问道：“只是，你就不怕是陷阱么？”
庄冥笑道：“怎么讲？”
刘越轩应道：“比如说，某些野心勃勃之辈，他未必就受制于你，只是想要哄骗一头真龙，然后将真龙制住，降服为己用，甚至直接取而代之，乃至于杀龙取宝？”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关于这点，我确实考虑过，而且，我先前在想，闻旱被镇压，因为他的横炼之身，并未越过蛟龙的修为，若有堪比真玄级数的横炼呢？我这尚在真玄级数之下的蛟龙，还能继续用血脉压制吗？”
刘越轩叹道：“何止如此？上古至今，太过久远，闻旱这种横炼，固然纯粹，但却也更为艰难，我猜测……如今的护龙卫当中，甚至有些家伙已开始转修道门金丹，未必还在修行护龙卫的功法，未必走横炼的道路，也就未必会受制于你。”
庄冥目光冷淡，刘越轩才思敏捷，所言之事，也是他心中考虑的。
护龙卫，究竟是忠义无比，千秋不改，还是历经岁月，已另有想法？
当年送福老等人出海，至今短短数年。
数年之间，有福老岳廷能坚守本心，却也有郑元山与袁涛之流，在天御福地这等大世之中，滋生出野心来。
“你肩上这头真龙，终究不是他们当年供奉朝拜的那一尊真龙，终究不是他们真正的龙君。”
刘越轩低沉道：“我得获天机阁传承至宝，乃是阁主的正统，尚且要逃出天机阁，被视为叛徒，咱们这一去，若是变成了自投罗网，该要如何？”
庄冥点头道：“所以，前往护龙卫部落一事暂且不急，先带着他在身边，通过他探寻清楚内中变化再说。”
刘越轩说道：“他对你具有戒心，哪怕通过蛟龙，也未必能探问得清楚。”
庄冥赞同道：“不错，他虽然臣服于我肩上蛟龙，却不是臣服于我庄冥本人，甚至，他所臣服的，只是我蛟龙体内所具有的血脉而已。有些话，他不愿直说，我也不好过多压迫，只能徐徐图之。”
刘越轩说道：“你想要直接收服他，而不是借用血脉压迫他来臣服？如此收服之后，通过他的话，便可以推断一二，话中虚实，也能更加信任三分。”
庄冥应道：“想要收服他，还须费一番手脚，须得你来帮我。”
刘越轩摊手道：“明白，出事了最好，要是没事了，咱们就惹事出来，怎么都会有收服他的机会。”
庄冥微微伸手，蛟龙往前游动。
“在此期间，我探明他部落中的大致情况，你也须继续费力。”
“你想做甩手掌柜？”刘越轩觉得发展方向似乎有些偏差。
“你智谋逊色于我么？”庄冥忽然问道。
“开什么玩笑？我刘越轩难道比你笨？”刘越轩顿觉不服，冷笑道：“我可是天机阁三百年来最为出色的人物，短短数日，就勘破天机阁所在的玄机，连大衍算经，都认我为主。我承认你厉害，大势压我一头，我也尊你为主公，但你要昧着良心说你才智比我高，我可不服……”
“既然不逊色于我，而我也信任你，那么许多事情，交付于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庄冥应道。
“……”刘越轩忽然觉得这话好有道理，竟然无力反驳，他默然片刻，然后叹了声，道：“怎么就让我投奔了你呢……”
“天意如此。”庄冥说道：“你确实比我聪慧，日后稍加磨练，必是我手下第一智者，运筹帷幄，摆布天下，谋算大世，无所不能。”
“吹得这么响？”刘越轩翻了个白眼，道：“还不是你手下？”
“不错。”庄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好好修行，日后必受重用。”
“……”刘越轩再度对自己天命之子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揉了揉眉宇，挥了挥愁绪，又道：“但话说回来，这家伙憨厚得很，即便身在部落，也不见得就能知晓多少秘辛，说不定就是个冲锋陷阵，拿去当肉盾的角色……这次出来，指不定还是被人陷害，在天御福地送死的也说不准。”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庄冥正色说道：“但正因为足够憨厚，你定计替我收服他，应该会更简单。”
“这倒不成问题。”刘越轩停顿了下，说道：“不过，闻旱这尊横炼，目前来看，可用，不可大用。”
“所谓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他本也不是天性蠢笨，只是远避尘嚣，而留得几分天性罢了，真要说来，颇有几分赤子之心的意味，当然……本身性情暴躁了些。”
“不谙世事人情，不知大楚律法，仗着体魄，践踏规则，还能被你当做赤子之心？”刘越轩翻了个白眼，道：“难怪短短数年，成为淮安首富，还扩展海外生意，你这人倒还真是能颠倒黑白。”
“若没有这个本事，如何立足？”庄冥大笑了声，又正色说道：“闻旱本领甚高，将他收服之后，自然不能再这般放任下去，只要细心加以调教，让他凡事动些心思，凭借他的本领，必有大用。”
“我尽力就是了。”刘越轩略微摊手，道：“不过从前次教导来看，也算孺子可教，尚可雕琢，不算是朽木。”
“如此甚好。”
庄冥伸手一招，蛟龙入手。
而一向憨厚直率，凡事以力当先的闻旱，在不知不觉间，自身未来的道路，便被两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给定下了。
第百五十九章 有生之年，可还能下贼船否?【三更!求订阅!】
南元境第五府。
庄氏商行所在。
赵家老祖追击那枯瘦真人，双双被闻旱轰杀。
赵家就此败落，被各家蚕食。
庄氏商行并未出手分食，而是默默扎根。
如今各家势力还在分食赵家，并且互相之间，为了争夺更大的利益，博弈深沉，倒是庄氏商行，在此期间，已是扎根下来。
等赵家分崩离析，各家满意收尾之后，即便反应过来，庄氏商行也足以稳住了。
除非各家联手攻打，否则也不至于再有前次福老那样的溃败局面。
但庄冥与福老，早有定计，凭借陆合的能力，足以稳住。
只是来到这里，让庄冥稍感意外的是，白庆跟柳河，也一并过来了。
——
此时此刻。
庄冥、陆合、岳廷、柳河、白庆、以及刘越轩、闻旱等人，均是同在一处。
对于刘越轩，岳廷倒是还好，但是陆合等三人，神色古怪，也知道这书生的本事，不过只是有些讶异，毕竟这书生在天星福地便下了船，如何又来了天御福地？
对此，刘越轩没有解释，庄冥也就随口提了一句，没有说被追杀的原因，只说如今刘越轩也是自家兄弟了。
“这里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客套。”庄冥说道：“我离开之后，情势如何？”
“东元境第七府与第八府的那六地生意，均已稳妥，福老一人，加上手下的那些人，已能够稳住余下局面，便命我二人前来，协助公子，定南元境之事。”柳河说道。
“我说福老是信不过公子的谋划，还是信不过我跟陆爷的本事？”岳廷嘿然一笑，说道：“有我们在这里，还稳不住么？你们两个，就该在东元境，帮助福老，继续开展生意，三府共计二十余地，才稳住六地，哪里够了。”
“不要胡说八道。”陆合拍了他一下，道：“我们在此地，已经扎根，但接下来各家的态度，还并不明朗，所以你我要谨慎。至于白庆跟柳河，是我请过来的，需要他们去‘吴’地定根基，先前公子替咱们铺就了道路，施恩于冯家，趁着人家如今感激之情尚未淡去，咱们趁热打铁，让冯家相助，立足‘吴地’。”
“啧啧啧……说到这个……”
岳廷忽然转头看了过来，眨了眨眼，说道：“公子真是厉害啊，出去一趟，便勾动了人家姑娘的芳心，连我这种俊帅绝伦的人物上门去取蛊道遗物，人家都没有一见倾心。而且那冯家夫人，还旁敲侧击，问咱家公子年龄多少，是否婚配，庄氏商行诸般状况，这要是让霜灵那小丫头知道了，指不定得哭一会儿，咱们……”
他话说到这里，倏忽一顿，缩了缩脖子。
因为公子脸色如常，但眼神扫过之后，白庆跟柳河，悄然挪步，分别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岳廷忙是看向陆合，露出祈求神色。
陆合略感无奈，终是上前一步。
“公子恕罪。”
陆合抬起头来，认真说道：“凌迟处死就算了，给他个痛快罢。”
庄冥含笑说道：“念在岳阳的份上，杀就不要杀了，只须吊起来打一顿就好。”
——
深夜。
“公子，这是近期在此地的进展。”陆合呈上了三张写满了文字的纸张。
“嗯，你办事，我能放心。”庄冥微微点头。
“今日那位……”陆合迟疑着说道：“是什么人物？”
“此人来历，颇为神秘，与龙君有关。”庄冥郑重说道：“暂时不要让他在外界现身，他背着许多罪名，正被大楚王朝通缉，而且归元宗一位真玄长老的侍妾被他所杀，这位长老一脉的弟子，也在追杀他。”
“是。”陆合应了一声，又沉声说道：“此人给我很大的压迫，也是仙神级数的人物？”
“不错。”庄冥说道：“不过，他的道路，与寻常金丹真人，都不一样，跟你的道路，颇为相近。”
“武道？”陆合惊异道。
“算是。”庄冥说道。
“这……”陆合脸色变化，武道三重，宗师层次，已将人身锤炼到了极致，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也是人力的极限，可谓是凡尘俗世中，武者的至高境界。
“从某一个角度上来说，你可以认为，这是以武入道。”庄冥沉声说道：“他不仗法力，全凭体魄，可崩山裂地，不逊色于任何真人，乃是横炼。不过，以你目前的情况，武道再是精深，也只能存在于武道宗师层次，想要超出人力界限之上，得以搬山填海，崩天裂地，便须得借助人力之外的力量，化为己用……”
“公子收服此人，是为我等铺路？”陆合迟疑道。
“不错。”庄冥点头说道：“你们乃是武者，一腔血气，悍勇无比，极为难得，若转修道法，凝练金丹，成就真人，还须平心静气，未必有成……但横炼一脉，便是需要你们这样的悍勇血气，从一开始，我便是为你们定下了这一条路。”
“他便是走在我们前面的？”
“正是。”庄冥说道：“此人性情霸烈，蛮力强盛，不过相对来说，不如你来得精明，你可以跟他结识一下。”
“明白。”陆合倍受庄冥器重，因为他本身也是极有魄力，智谋甚高的人物，当即便已明朗。
“此事可以告知白庆三人。”庄冥说道：“如今还不算真正收服了他，你们可以费些心思。”
“明白。”
陆合正色道：“既然同在公子麾下，便是兄弟。”
说完之后，他又低声道：“那刘越轩？”
庄冥说道：“他目前性命堪忧，求我庇护，便也算投奔了我。不过他这人，虽然性情尚未沉稳，但智慧极高，又得了天机阁秘传，日后前途无量。关于刘越轩，你们都算计不了的，因为你们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洞悉你们的想法。”
陆合点了点头，他对刘越轩，也不陌生了。
庄冥吐出口气，说道：“其实他若继续成长，我也未必制得住他，别看他许多时候都被我所制，可他却也是当场便看破了我的心思，只是不得不接受而已。日后他成长起来，布局深远，我未必降得住，不过……”
庄冥忽然笑得开心，说道：“好在咱们与他相逢得早，他还未成长为真正谋算天下的智者，大势未成，便陷入了我的泥坑当中，因果纠缠，算不清楚，日后必将越陷越深，脱身不得，也算已经将他收服了。”
陆合闻言，笑着说道：“上了咱们的贼船，他可就下不去了。不过，他既然如此聪慧，洞悉人心，那么对于此人，就不能用算计之心，我会叮嘱白庆他们，该真正将刘越轩视作兄弟看待，以真心实意待他。”
庄冥点头说道：“不错，跟闻旱相处，可以略施小计，收买人心。但跟刘越轩相处，莫要心思过多，在他眼中，全然无用，反倒是真心相处，颇为难得。”
——
院中。
月明星稀。
夜风清凉。
“对月饮酒，一杯可解千愁。”
刘越轩颇有感叹，又倒了杯酒，给闻旱一解愁绪，对他颇多开导，与此同时，也对自己的前景，充满了难言的茫然。
“闻旱兄弟，其实我也是刚跟随庄冥，咱们弟兄俩投入他门下，前后不过两日而已，倒是他庄氏商行的元老们，那些得力心腹，我全都不识得……”
“相较之下，其实在庄氏商行内，咱们俩才算比较亲近的。”
“唉……跟随庄冥，也不知前程如何？”
刘越轩感慨万分，露出对将来的迷茫，情不自禁，饮了口酒。
闻旱见状，也觉此人对自己一向亲近，不禁带着安慰语气，说道：“我不是投入他门下，我是尊于龙君。不过，他只要有龙君相助，日后前途一定光明，你跟随着他，如同跟随龙君，定然也是前路宽广。”
刘越轩叹了声，微微点头，道：“希望如你所言，不过话说回来，你如今对他庄冥，好像比我对他还要具有信心了。”
闻旱默然不语，低头饮了口酒，又道：“他其实很厉害，我以前认为，力量是最强的，他虽然力量不如我，但比我聪明，又救我一命。但龙君至高无上，我才想要杀他……既然龙君不允，我也不能违逆。”
“其实，他也是不错的，至少待咱们很好……”
刘越轩拍了拍他的肩头，有些感慨，暗觉此事，已经有了眉目。
但就在这时，他心中忽然有些异动。
他摸着石盘，暗中掐算，暗骂一声。
“这满肚子坏水的！老子在这里帮他收服闻旱，他还想暗中算计我？”
“想用真情实意打动我的铁石心肠，彻底拜服，为你所用？”
“呸！我迟早要脱身！迟早下贼船！”
“等因果纠缠全都清晰理顺，老子一头扎进深山老林里，才不管你！”
这般想着，刘越轩饮了口酒，忽然觉得酒香扑鼻。
但想起了什么，顿时略有颓丧，觉得这酒索然无味。
本以为在天星福地下船，就已经下了贼船，但现在反应过来，他有生之年，可还能下船否？
第百六十章 只言片语推大局，龙卫部落古司正
半月光景。
一闪而过。
闻旱虽然奉命出山，寻找新任龙君，但对于归返的时日，似乎不急于一时，以他的性子，尽管显得烦躁，但也没有催促庄冥及早携龙君前往部落。
倒是这半月光景，6合等人，对他颇为亲近，视为兄弟般看待。
尽管没有共同并肩作战，但美酒佳肴，却也每日不少。
虽说在闻旱眼中，这些人都弱得可怜，尽管在凡人当中也算强者，可在他这崩山裂地的眼中，比蝼蚁也强不了多少。
可是近日相处，倒觉得亲近了三分。
不知不觉，也被套了些话。
——
“近日南元境，因为公子的缘故，也略有乱象，不过基本都压下去了。”
“这半月来，公子未有现身，那些各怀不同心思的修行人，心思也就淡了几分。”
“只在最初几日，公子名声不大好听，如今也少有人提及了。”
“倒是闻旱，他藏在这里，而大楚精锐以及归元宗，对他的追杀可没有停歇，没有闻旱的踪迹，倒是灭了许多行事不正的修行之士，灭了许多凶恶大妖及精怪之流，也诛灭了以往受到通缉而在逃的家伙……”
刘越轩合上消息，说道：“情况就是如此。”
庄冥饮了口茶，看向6合。
6合低声应道：“那日我与他切磋一回，不过挥手之间，将我击败。我见闻旱此人，本领极高，单凭体魄，而远胜宗师，气血一动，宛如烘炉，实为，而非人身。”
停顿了下，6合说道：“尽管我等实力，在他眼中实如蝼蚁，但碍于龙君的缘故，也没有太过高傲。他虽然性情直率，凡事总想用拳头解决，但也不算是断情绝性的穷凶极恶之徒，因此这些时日来的接触，算是亲近了三分，或许不能与我等共生同死，作为推心置腹的兄弟，但好歹可算朋友。”
庄冥含笑道：“听得这话，你问出来了？”
6合说道：“对于龙卫以及部落之事，最初不敢询问，五日前闲谈之际，才说是隐约听公子提及，心有好奇。那时他对此讳莫如深，一言不，但这几日来，我与他闲谈年少之时，行走江湖的趣事，他便也告诉我，关于他年幼时在山野部落的趣事。”
说着，6合笑道：“一桩趣事，只言片语，便可以推测出很多东西，例如他年少调皮时，对他加以教训的某位长辈，我已大致了解。”
“还有他误闯禁地之时的责罚，我推算出他口中的禁地，以及责罚的方式，责罚的地方。”
“他在几年前，无意间丢了一截青藤到圣池，导致第二日青藤生长，被长老训斥，那圣池也非同寻常。”
“我问过我以武入道，该当如何，他虽然不敢直言，但也略加指点，我怀疑不但跟他锤炼方法有关，而且跟圣池有关。”
——
随着6合徐徐说来。
刘越轩眼神中也逐渐露出惊异神色。
这位十三先生，手下真是能人辈出。
当然，自己也算他手下的能人之一了。
“你探查出多少？”刘越轩沉吟着问道。
“谈不上多，但关于龙卫部落，有大致上的了解。”6合应道。
“你仔细说来。”庄冥点头道。
“从闻旱口中，可以推断出来，他算是年轻一辈最强大的人物，当然这只局限于他的修为。”6合继续说道：“他在日常闲谈之中，只提及过两位长辈，但不排除还有更多，但在他口中，地位最高的一位，称为古司正长老。”
“古司正长老？”庄冥和刘越轩对视一眼，眼神中均有异色。
“闻旱提及年少时，曾无意间冲撞了古司正长老所居之处，受罚入山猎杀七头青魅回来。”6合说道。
“这位古司正，在部落之中，地位如何？其修为如何？”刘越轩问道。
“具体没有提及，不过从他所讲的故事来看，这位古司正长老应该具有领袖的地位，而且闻旱称他拥有通天之识。”6合停顿了下，道：“当时闻旱谈及之时，还禁不住提及公子，但又不敢多言，以我看来，应是在心里，觉得公子与这位古司正长老，均属智者一列。”
“通天之识？”刘越轩思索道：“从他言语中，初步来看，应该是指很聪明的人物，神机妙算，无所不能。”
“应该是相当于智者的存在。”6合应道。
“当初蛟龙未成，而吞食神石，受得益处，才让蛟龙化身而成。此后不久，闻旱受命出山，必是龙卫部落之中，有高人察觉此事，或者有宝物，呈现异象。”
刘越轩按着大衍算经，却未有推演，只是沉吟道：“从目前来看，龙卫部落地位最高的这位古司正，极有可能便是其中关键……要么他就是具有洞悉天机的本领，要么龙卫传承的那件宝物，就掌握在他的手里。”
他看向庄冥，而庄冥沉吟不语。
片刻之后。
才听庄冥说来。
“目前来看，应是如此。”庄冥沉吟着说道：“但毕竟咱们还没有真正接触过龙卫部落，这些事情也只是暗中推算闻旱言语而得。”
刘越轩思索道：“从闻旱描述上来看，这位古司正长老，应该是属于智者的一列，但是从闻旱本人来看，就有点儿古怪了。”
这位古司正若是如此智谋通天，又为何放出闻旱这样的莽汉来？
莫非他想不到闻旱此人，会闹出大事？
而且把部落年轻一辈的最强者，教导成这个样子，凡事空凭蛮力，至少从这点看来，智者或许是智者，却一定不是名师。
“倒也不好一棍子打死，毕竟龙卫部落，远避尘嚣，隐于世外，不曾经受人世，天性单纯直率，也在情理之中。”庄冥说道：“具体如何，要看一看那位龙卫领袖才是了。”
“你真要去？”刘越轩脸色渐是凝重。
“我准备得差不多了。”庄冥停顿了下，说道：“我这一去，没有抱着顺利接掌龙卫部落的想法，只当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唯一的考虑，就是闻旱之上的长辈，会有多强？”
“根据闻旱的说法，他横炼之身完成之后，长辈们都为他高兴，有半数跟他切磋对练，除了古司正长老未有出手，就只有一位长辈，大战半日，而胜过他。”6合这般说完，又补充道：“当然，也许还有其他长辈，并未跟他切磋。”
“保守估算，两位在闻旱之上的长辈。”刘越轩沉吟道：“能够跟闻旱切磋的那位，虽然胜他，但战了半日，大约还局限于金丹真人的层次，未入真玄级数。如今该推断的是，这位古司正长老，他是否已经堪比真玄？”
“若是不急，便再探一探。”6合这般说道。
第百六十一章 纵万般思虑，又怎及一卦吉凶?
七日后。
经过陆合、白庆、岳阳、柳河等人，与闻旱之间的交流，大致又谈清楚了些许事情。
“这位古司正长老，年约三百余岁，但因为早年受创，苍老不堪，似乎快要死了。”
陆合沉吟说道：“不过，闻旱提及古神尊时的敬畏，不单是地位，还有实力，应该凌驾于他。”
刘越轩闻言，凝重道：“闻旱本身，堪比人杰榜前列，属于金丹巅峰层次，当时金丹级数内，能够胜他的，已不算多，但并非没有，例如公子的蛟龙，哪怕不谈血脉压制，也能胜他半筹。但是，能够凌驾于他的，必是真玄级数。”
众人闻言，俱是沉默下来，略有凝重。
照目前推断，这位古司正长老，恐怕是堪比真玄的横炼。
“龙君固然强大，但毕竟还在金丹的层次范畴之内。”
刘越轩看向庄冥，说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油尽灯枯的真玄级数强者，也不是金丹所能匹敌的。”
庄冥沉默不语，心中念头转动。
“而且，除了这位真玄，是否还有其他的强者？”
刘越轩说道：“正面询问，闻旱不会直言，但你们旁敲侧击，曲折询问，却不能得全部，只是一角而已……你们可有把握，探明了所有？”
陆合等人对视一眼，应道：“没有把握。”
刘越轩吐出口气，道：“姑且就当只有一位真玄，那么这位古司正长老，凭借龙君的血脉压制，镇压得住吗？”
庄冥轻声说道：“未曾见面，我也没有把握。”
刘越轩拍了拍衣摆，往前走了两步，看向众人，说道：“就算公子有把握，能压住真玄级数的龙卫，但是上古至今，真龙绝迹，这位古司正长老，就真的是龙族血脉的横炼吗？他会不会还走了其他的门路，例如道门真玄之境？除此之外，他本身不出，派出闻旱，是否因为这个闻旱，才是正统的横炼龙卫？”
“……”众人均是沉默。
“此外，闻旱的话，就真能尽信吗？”刘越轩背负双手，说道。
“这……”陆合等人面面相觑。
“我不敢说洞悉人心，但一般人也瞒不过我的眼睛，经过近日与他接触，也知他性情直率，不谙世事，崇尚武力，而不识变通，更不识规矩。”刘越轩缓缓说道：“但是，他是真的性情直率，还是城府深沉得……连我们都无法看透？”
“先生觉得如何？”陆合忽然问道。
“诸位大多也有识人之能，但凡事留一份心，也不能排除，他老谋深算，瞒过了我们。”刘越轩说道：“此去事关身家性命，但又关乎着极大的机缘，须得慎之又慎……”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
庄冥微微点头，却忽然笑道：“只是，推算万千，却忘了一点。”
刘越轩皱眉道：“忘了什么？”
庄冥平静道：“用大衍算经，测上一卦，吉凶自知。”
刘越轩脸颊忽然一抽，想起了两次测算，俱是身受重伤，险些丢了性命。
师徒二人联手，初次测算神石，不知神石来历，反噬过来，险些要了性命，幸得龙君保命。
而这一次，他单独测算，却是借助了大衍算经，但也反噬得不轻。
此时此刻，他方是明白。
神石乃是真龙之眼，象征着真龙！
而今指向龙卫部落，内中还有真玄级数的人物！
或许还涉及到了上古龙族灭亡的秘辛！
这都不是以他的造诣，能够测算得到的。
“还测啊？”刘越轩呐呐道：“若不是大衍算经，我上次便丢了性命。”
“无妨，我自会保你性命。”庄冥笑道：“而且，此一行，不测我，不测闻旱，不测真龙，不测龙卫。”
“那要测算什么？”不单是刘越轩，陆合等人也都满是愕然。
“只测陆合、岳廷二人。”庄冥说道：“他二人跟随我在身旁，比常人难测，相对之下，比直接测算我本身，可要好得多了。这样婉转一些，想必反噬会轻许多……”
“这个……”刘越轩迟疑了下，说道：“携他二人同往，一切变故，则共同面对，那么是吉是凶，一测便知，不过，也怕意外，但若有意外，应该也有征兆。”
“那么，此法可行？”
“可行。”
——
入夜。
月明星稀。
上一次，刘越轩自负有大衍算经，可谋算天下诸般人事物，结果遭了反噬，这一次便要谨慎三分。
摆坛布阵，卦象易测，也可分担几分反噬。
更重要的是，这样测算，看起来比较有高人风采。
“吾以大衍算经，礼敬群星列宿！”
“借星斗神光，窥世间之事！”
“向北斗！观南星！”
“开！”
刘越轩连行七步，步罡踏斗。
又将手中的石盘，映照星月之光，反射至桌案之上。
桌案之上的铜钱，倏忽受力，轰然震颤。
——
片刻。
动静皆消。
刘越轩脸色略有苍白。
但这一次，倒没有那么厉害的反噬。
连守护在一边的蛟龙，都没有出手相救。
“成了。”
刘越轩往前行去，看着卦象，掐指一算，顿时露出喜色。
——
房中。
庄冥饮了杯茶。
旋即伸手一招。
蛟龙当即入手。
刘越轩尾随而来。
“吉！”
“卦象如何显示？”
“陆合与岳阳，二人皆有草莽登天，蛇化蛟龙的迹象，此去只要把握得住机缘，或有机会，一步登天。”
“那就是横炼之身，或能修成？”
“十有八九！”
刘越轩哈哈一笑，说道：“可还记得当时在贼船……咳咳……在远航船上，我曾替陆合算命，断定他短短时日之内，必能扬名天下……从今次卦象来看，时日不远了。”
庄冥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喜色，说道：“看来此行，会比较顺利。”
刘越轩说道：“大致上是如此，但天机之事，并非一成不变，而且此番测算，不在你我之身，所以还须留心三分，避免意外，而生风险。”
庄冥微微点头，道：“我不会大意，仍会谨慎。”
刘越轩又思索道：“不过，我建议再缓十年八载，若助我道印修至上层，在凭借大衍算经，此去吉凶明细，尽都在我掌控之中。”
十年八载，对修行人而言，倒还真不算什么长久的岁月。
只是庄冥却忽然笑了声，他是肉体凡胎，丹田受损，无法踏足更高境界，寿数便也难以长久，既然卦象得吉，便也等不及十年八载了。
“近日我便想要动身。”
“这……”
“你觉如何？”
“你是主公，你说了算。”刘越轩摊了摊手，无奈道：“罢了，大不了临近龙卫部落时，再起一卦，但如今要多作筹备，切勿妄动。”
“不。”庄冥忽然摇头。
“什么意思？”刘越轩脸色微凝。
“你不用去。”庄冥神色肃然。
“为什么？”
刘越轩眉头紧皱，旋即脸色微变。
第百六十二章 大楚王朝立足的根基，书生为之震骇的野心
房中的气氛，倏忽凝滞了下来。
片刻之后，便见刘越轩出声。
“你信不过我？还是纯粹不想让我知晓上古的真相？或者不想让我知道你真龙的奥秘？”
“哈哈哈……”庄冥忽然畅然一笑，说道：“作为一位城府深沉的智者，你纵然对主公有所不满，心中有所疑虑，也该按在心里，日后谨慎行事，今日你却直言质问，不惧我心中发怒，看来你真的甘愿在我麾下行事了。”
“……”刘越轩反应过来，神色颇为复杂。
“你大可放心，我自然信你，只是另有大事，要交托于你。”庄冥说道。
“什么事？”刘越轩道：“比你此去龙卫部落，还更重要么？”
“重不重要，从今后来看，倒不好说……”庄冥脸色渐渐变得严肃，道：“我要你近日启程，去中元境一行。”
“中元境？”刘越轩脸色变了变，说道：“没听说庄氏商行在中元境有分支，你要我去开展生意？哪一座城池？”
“大楚王城。”庄冥说道。
“你在开什么玩笑？”刘越轩倒吸口气，道：“那可是大楚王城，天御福地的核心所在，大楚王城的皇室嫡系，高官显贵，诸般高人，都在那里，你让我去干什么？在那里做生意，去分割人家的利益，怕不是想要人弄死你？”
“哪有这么严重？”庄冥笑着说道：“不过只是要你改名换姓，想办法考入学士府，任得职位罢了。”
“……”刘越轩神色变化，低声道：“你要把我安插在大楚的官场？”
“正确的说，目前只是安插在大楚的学士府。”庄冥应道。
“主公……”刘越轩语气幽深，饱含深意地道：“野心不小啊。”
“谈不上野心，只是为了自保，有备无患。”庄冥神色凝重，说道：“我在大楚王朝扩张商行，目前势力还小，并不起眼，便也无事，但若日后广布大楚，定然被朝廷所忌，需要一个在朝堂上的人，替我周旋。”
“所以你选我去？”刘越轩问道。
“你最是聪慧，更是心黑，又具有大衍算经，可测算天机人事，趋吉避凶，凭你的本事，在官场上，定然可以混得出来。”庄冥笑道。
“我刚来找你保命，你一脚就把我踢了？”刘越轩冷笑道：“你就不怕，我忠义不足，反而被大楚感化，成为了大楚的忠臣，反手过来，压死你这满肚子坏水的家伙？”
“咱们的账可没清，你又已经认我为主，若真如此，那你这辈子的修行，也差不多完了。”庄冥吐出口气，认真说道：“最重要的是，我信任你。”
“你倒是对我的道路，很是清楚啊。”刘越轩神色复杂，有种被吃得死死的感觉。
“这是自然，”庄冥笑道：“等前往龙卫部落归来之后，我会往中元境一行，目前来看，东元境和南元境的事，福老跟陆合他们，足以应付住，不久之后，我会亲自前往大楚王城，尽力助你登位。”
“……”刘越轩停顿了下，说道：“关于此事，我还得继续测一卦，免得跑到大楚王城去送死，成了大衍算经历代主人中死得最愚蠢的一位。”
“随便你罢。”庄冥笑了声，脸色复又严肃下来，说道：“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你注意一点。”
“注意什么？”
“大楚的官印！”
“……”刘越轩脸色顿时惊疑不定，道：“你要大楚官印干什么？”
“大楚官印，与民生息息相关，能够让凡夫俗子，都具有堪比真人的力量，甚至王境官印，恐怕能敌真玄。”庄冥正色说道：“不过，我目前看重的是，官令之间的来往通信，极为简便……”
“你不是要我得一枚大楚官印，而是要大楚炼制官印的秘法？”刘越轩眼神中闪过一抹震撼骇然的色彩。
“不错，我要这一道法门。”庄冥轻描淡写地道。
“天御福地，东洲盛世，修行人辈出，所谓侠以武犯禁，何况修行之辈？”刘越轩脸色凝重，说道：“这是大楚王朝，得以掌控整个天御福地的关键，也是大楚王朝得以矗立数百年的根基，其炼制之法，定然是大楚最高机密。”
“有没有把握？”庄冥问道。
“没有。”刘越轩说道：“我看天御福地五大仙宗，恐怕都想要大楚王朝的官印炼制之法，他们的真玄老祖都没有办法，渗入大楚官场的门下弟子，也没有办法，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你可不是五大仙宗的弟子，而是能够测算天下的天机阁弟子。”庄冥笑了声，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按道理说，你是天机阁的阁主。”
“主公，你这是想弄死我啊？”刘越轩叹了声。
“我可舍不得你死。”庄冥笑道：“放心，我没让你去偷，只让你去学，步步高升便是。大楚炼制官印的法门，固然是至高机密，但也不至于都是楚帝亲自炼制的罢？大楚必然会有一批炼制官印的人物，当然，按我的行事风格，必然是每一处军器坊，负责不同的一部分，才能保证奥秘不泄。”
“你要我一步一步，爬到位极人臣的地步？”刘越轩翻了个白眼，道：“到了那个时候，我干脆想着造反算了……”
“炼制此物，须得受大楚无比信任，也未必就要位极人臣。”庄冥吐出口气，说道：“若能得知官印之法，我商行无论相隔多远，无论扩张多大，来往信件，便可极为简便，而且还能让我商行管事，具有能够匹敌修行人的力量，得以自保。”
“要大楚官印炼制之法，主公……你野心比我想象中更大啊。”
“不大。”庄冥摇了摇头，笑了一声，道：“我早已定好自家的前程，一切所求，只为此事，完成即可，所谓知足常乐嘛。”
“你哄我呢？”刘越轩微微冷笑。
“那你去不去？”庄冥问道。
“这个……我得算一卦！”刘越轩揉了揉眉宇，深吸口气。
“可以，若真是危险，我不强求。”庄冥微微点头，又不禁说道：“我只是认为，如今庄氏商行，不够壮大，所谋划的事，都只算凡尘俗世，你这样的人物，若不用在大位上，便也算屈才了。”
“你这话倒还中听。”刘越轩叹了声，这贼船很危险啊。
庄冥轻笑了声，他说的倒不是客套话，如今的刘越轩，得了大衍算经，比他在出海之时，可谓潜力无限。
未来的天机阁主，而今放在庄氏商行，用来计算如何扩张商行，赚取俗世钱财，真是屈才了。
何况，凡尘俗世，皆有他在，也有福老、陆合等人，足以稳住。
至于刘越轩，眼下送入大楚王城，就如在大楚王朝之内，埋下一颗种子。
待得日后长成参天大树，必然是庄氏商行的庇护！
当然，前提是，刘越轩该是岳廷、而不是袁涛。
“我回去计算一番。”
关于订阅，以及众筹白银的这点事
其实这篇感言，会得罪某些读者，或者说绝大部分读者，作为一个冷静的作者，或者说还想向上的作者，不应该发出来的，所以我之前一直没写。
但昨天想了想，都这样了，无所谓了。
言归正传，这书上架三千三首订，但至今均订还没破三千，有不少去盗版网站看完书的书友，回来书评区冷嘲热讽，说作者吹牛，脸掉一地啥的，我看得不爽，也就顺手封了。
自我总结了下，原因挺多，作者自己原因大概占主要，上架前被喷得砍了一段情节，上架节点没卡好，又正好出海换地方……而那些追着喷了几十章也没弃书的老兄们，成功让我改变情节走向，却也在一上架就消失了。
国庆期间封评论，少了互动。
大概一批养书，也有一批弃书，一批只是首订意思一下的书友。
每一章字数也比较多，看起来收费多了，吓跑了些书友，后来改成两千字，总算稳住了，但总之，追订还是低了。
不过，这次倒也不是呼吁订阅，因为在写封仙的时候，我就对感化盗版读者，引导看正版这件事情绝望了。【这话得罪人肯定是有的，但还真是心里话。】
唔……昨天正版群里的书友，建议众筹个白银，增加一下推荐曝光度，吸引一下新的读者。
虽然不少书友在新书期一直觉得我更新少，但实际上，更新确实太快了，导致新书期缩短了一半，新书推荐也拿得太少了，而上架之后就没了推荐，就比较低迷了。
所以在建议下，穷酸作者考虑一夜，决定众筹一下，来个白银补一补，不然就太虚了。
之前倒是一直认为，作者写书，读者订阅，算是本分了，而打赏这方面，则是额外的赏赐，大爷看得爽，赏个小费。但写了几年网文，发现在网文大环境里，读者能够订阅，已经超出了本分二字的界限，而是对作者莫大的支持。
一直以来，作者只呼吁订阅，但这本书，寄予厚望，所以拉下脸，众筹白银，新书期也曾求打赏冲榜，还被某些读者喷成狗，但这一次，是最后一次，直到完结的最后一回了。
昨天也有书友说，想不扑街，就别要脸，仔细一想，这话挺有道理的。
说个题外话，不少同学，认为之前写的封仙，有什么仙气啥的，却忽略了作者君的穷酸气。
这大概是口碑最好的一本，也是成绩最差的一本，咬着牙写完的，当时收藏五万，订阅四百。
所以每次开新书，一些人拿封仙比较，当做成功例子，我都还是比较尴尬的。
去年有个作者群，里头一个编辑加我好友，说他一直让他手下的仙侠作者，拿封仙当教科书啊，吹捧得我差点没哭出声来，默默给了个均订截图。
至于游方道仙，被骂得不算惨，订阅也还可以，所以我没有呼吁过订阅，只是前两天扫了一样，大结局的订阅，比刚上架的那几章的订阅还多……比均订高许多，比前期的订阅数据高一倍，也是挺奇葩的了。
去年也有个读者，说不要写爽文啊，傻叉才看这种，你写了爽文我就不看你书了。当然，他很诚实，我看你书也没看过正版。
后来我告诉他，正版支持一下，给口饭吃吧。
人家说我看好你能成神，以后成神了，版权一卖，犯不着为目前这点订阅苦恼。
我这么一听，也挺有道理的，就是不知道穷酸作者还能不能活到成神的那一天。
还是上架感言里那句，无财不足以养道。
近来成绩影响，心态略崩，稍有烦躁，日码万字的勤奋作者君也都快成咸鱼了，我还不想当太虚公子，就补一补吧。
当然，这种事，全凭自愿，也没强迫……所以，再有那些没半点贡献，却又来喷作者不要脸的，我顺手就封了。
普通书友群：302565465【无需验证。】
正版v群：573259707【500粉丝值，需验证。】
第百六十三章 大衍算经，算己篇!【二更!求订阅!】
朝阳初起。
庄冥呼吸吐纳，运功修行。
真气流转，神清气爽。
只是可惜，道行终究难以再进分毫。
但混元一气剑，日渐凝实，却也并非没有好处。
倒是蛟龙，近些时日，也没有停下，吞食诸般宝物，并无一日停歇，虽然都不如赤晶、异铁、大妖内丹、真人金丹等物，但吞食的毕竟也是世间难得之物，成长不小。
而今蛟龙真身，逼近三十九丈，显得愈发强悍。
龙若贪得无厌，尽食诸天，进境之快，真乃一日千里。
而在今日，他也准备动身，前往龙卫部落。
这里的事情，交代给了白庆跟柳河，二人如今也都入了宗师级数，极为强悍，稳得住生意。
至于陆合跟岳廷，则跟随他前往。
而闻旱也被告知，将要前往龙卫部落，当即显得欢喜。
他此行出山，便是为了寻找新任龙君，请回部落之中。
只是没有料到，龙君竟然与一个凡夫俗子，如此亲近。
若在半个月前，他只愿意让龙君前往部落，不愿让庄冥、陆合、岳廷三人随行，但近些时日以来，他也知晓，龙君与庄冥，乃是形影不离。
他近些时日，与陆合等人结交，也算关系不错，没有太多抵触，只在心中想着，多了一个庄冥，那么再多一个陆合，再多一个岳廷，似乎也无妨了。
——
此去龙卫部落，乃是在南元境的极南之地，蛮荒大山。
那里人迹罕至，只有凶禽异兽，弱肉强食，是归元宗都管辖不到的地方。
大楚王朝也没有将那一片蛮荒之地列为大楚疆土之内。
龙卫部落，便是深藏在那片山野之间，与世隔绝，不为外人所知。
从此处过去，距离蛮荒大山，少说须有万里之遥。
而且龙卫部落，位在蛮荒大山深处，少说还须数千里地，而且山路坎坷，凶禽异兽甚多，恐怕耗费的时日，会更加长久。
“闻旱只说要入蛮荒大山，其他的都没有透露。”陆合这般说道。
“这憨货出山之时，想必被叮嘱过，才会这么一根筋地守口如瓶。”岳廷撇了撇嘴，说道。
“无妨。”庄冥说道：“让白庆跟柳河，好生看顾，我等此去，恐怕时日不短。”
“是，公子。”
——
正午。
准备均已妥当。
而此刻的庄冥，还在院中品茶。
刘越轩就在他的旁边。
“你测的那一卦，如何？”
“结果难料。”
“哦？”庄冥眉头一挑，道：“怎么说？”
“大楚王朝，涉及多少人？”刘越轩说道：“上有真玄，又有金丹，涉及亿万众生，又与五大仙宗息息相关，这一测是关乎国运，所以测得不清楚。而且那大楚官印，尤为重要，掌控众生，立国之根基，也测不得，若非收手早，怕要遭反噬。”
“如此棘手么？”
“废话。”刘越轩顿了下，又道：“不过，我给自己测了一卦，死倒是死不了。”
“都说医不自治，卦不算己，你倒是胆大。”庄冥露出讶然神色。
“那是一般人物，我怎会是一般人物？”刘越轩平淡说道：“大衍算经，测过去未来，宝物有灵，我若是夭折的命，也认不了主人。”
“也指不定，就是个短命主人，大衍算经是要经过你，选下一任主人。”庄冥饮了口茶，徐徐说道。
“……”刘越轩呸了一声，脸色却忽然一僵，道：“这话说来，其实不无可能。”
“什么？”庄冥怔了下。
“大衍算经虽然认主，但除了核心篇章，其余修行之法，并非不能传。”
刘越轩顿了顿，说道：“例如当今天机阁主的那一篇，就是核心之外，抄录下来的残篇。”
天机阁弟子众多，除却守山弟子，刑罚长老等人之外，嫡系一脉，均是算师。
而大衍算经独一无二，连当今天机阁主都没有，所学的自然是其他篇章。
天机阁弟子所学的，也是那些流传下来的诸般抄录版本。
这在天机阁，也是不准外传的，违者重罚，乃至于处死。
但是，他刘越轩如今叛了天机阁，也不在意了。
换个角度来说，他才是真正的天机阁主，他的意思才是真正的规矩。
“大衍算经虽被我认主，但天地人三篇，却未必不能学。”
刘越轩迟疑了下，说道：“你的智谋，也高深莫测，不妨试试？”
庄冥倒是略有讶异，笑道：“你这自家根底，让我来学么？”
刘越轩摊手道：“多学一点，日后遇事，也多一分本事。话说回来，我既然拜入你麾下，自然该要为你着想，总不能为了让自己显得更优秀，就日夜盼着你这主公遇险，身死道消罢？”
庄冥哑然失笑。
而刘越轩已经将石盘推了过来。
庄冥也没有犹疑，伸手一按。
当即便见大衍算经，光芒闪烁。
天、地、人三篇，流转不休。
最终停顿下来，光芒一定。
庄冥也颇好奇，问道：“是哪一篇？”
刘越轩看了一眼，半晌没说话。
“嗯？”
“这……”
刘越轩神色惊疑不定，抬头看了看庄冥，然后低头看了看大衍算经。
天篇测算天机、算过去未来。
地篇勘测地势，明诸般奇物。
人篇测算世间生灵，亿万众生，知生死明灭。
但这一篇，就很古怪了。
“哪一篇？”庄冥问道。
“人篇。”刘越轩应道。
“算人事的人篇？”庄冥笑道：“倒是合我意……我虽也算修行人，但自入世以来，只得与人勾心斗角。”
“不是。”刘越轩停顿了下，低沉道：“三篇之中，最特殊的一篇，算己！”
“……”庄冥看着大衍算经，半晌才道：“人篇中的算己篇？”
“算己篇。”刘越轩沉声说道：“虽然化归人篇，实则，是三篇中，最特殊的一页。”
“我好像听过……”庄冥轻抚蛟龙，脸色渐变。
“对自己而言，天下万物，均是围绕自身。”
刘越轩托着大衍算经，徐徐道：“自身的认知，就是自己的天地！”
“世人皆以自身为中心，甚至有眼界狭隘之辈，心中认为，世间一切，唯我所见。”
“世间凡出我意料者，皆不存在。”
“世间凡不合我意者，皆不合理。”
“世间万种人，唯我心中只一种性情，余者皆不存在。”
“世间我所不识者，皆是杜撰！”
“这便是人之所识，定天地人。”
此时此刻，刘越轩的眼神，有些古怪，道：“而你凭借此篇，能明己身。”
“具体？何用？”庄冥道：“只听过大衍算经人字篇当中，有算己篇，却未知此篇真义。”
“医不自治，除我之外，连天机阁主，恐怕都不敢算自己的命数。”刘越轩正色道：“但你可以。”
“命数？”
“命数，运势，安危，以及……你的修行。”
“嗯？”庄冥正色道：“修行？”
“得此一篇，日夜推衍，凭自身所学，观将来所想，可推演修行的前路。”
刘越轩顿了下，说道：“我老师曾说，当年聚圣山白圣君，自创功法之时，就强行观阅这一篇，天机阁不敢阻拦。”
“那就借我观阅。”
庄冥淡然说来，道：“”
白圣君创立聚圣山的前一年，曾踏足天机阁。
前任天机阁主，料事如神，知白圣君来意，未敢阻拦，而亲自奉上大衍算经。
白圣君观阅大衍算经，得获算己篇。
此后，经算己篇，推衍六千万道法门，最终成就一部仙诀，成了聚圣山的修行功法。
但在那一年，秋末冬初，天机阁主，无故陨落，死因成谜。
而大衍算经的失传，也就在那一年。
第百六十四章 公子一路走好!【三更!求订阅!】
“南元境第五府，便交与你们了。”
“福老那边，他既然可以稳住，便也没有大碍，何况封论老道，也会帮忙扶持。”
“我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归来，但一来一回，少说数万里之遥，耗时恐怕不短。”
庄冥看着眼前二人，说道：“白庆，柳河，你们二人，本事不俗，管理南元境这一地生意，开拓一下吴地的生意，倒也足够了……至于其他方面，暂且不急，等我回来，再行谋划。”
柳河施了一礼，道：“是。”
白庆应道：“公子安心，此去必能得偿所愿。”
庄冥含笑道：“希望如此。”
刘越轩施了一礼，悠悠道：“公子一路走好。”
庄冥哈哈一笑，道：“你也一路走好。”
——
从南元境，前往极南蛮荒之地，路途遥远。
想要驾龙赶路，倒也不是不成。
但如今豢龙君的风声，刚刚过去。
若是被人看见，半途难免横生枝节。
此外，闻旱更是大楚通缉的要犯，归元宗金炜长老侍妾被他所杀，而且亲自出手，也没能取他性命，可谓失了颜面，因此他的风波，却还没有过去。
此一行去，时日倒也并不急切。
而且，庄冥意欲将庄氏商行，扩至天御福地各处，如今行走于大地之上，算是游历，也算考察。
——
这一辆马车，共有四人。
岳廷与陆合，轮流驾车。
至于庄冥与闻旱，则在车内。
两人相对而坐，略有沉默。
“关于龙卫部落，你至今闭口不言。”庄冥平静说道：“我可以理解，上古至今，真龙绝迹，你们象征着上古的传承，上古的真相，以及龙族的秘传，想要继续存留下去，便要隐于世外，不为外人所知。可如今已然启程前往龙卫部落，那么也该与我说一说，内中的些许事情了罢？”
“你想知道什么？”闻旱停顿了下。
“部落多少人？”庄冥问道。
“有三百余人。”闻旱应道。
“都是修炼之人？”庄冥问道。
“男女老幼，均有力量，而论起力量，能够胜过陆合他们的，多为青壮，有百余人。”
“剩下的呢？”
“要么都是老人，寿元枯竭，体力衰败了，要么还是孩子。”
“那妇人呢？”庄冥问道。
“比你弱的倒没有。”闻旱诚实应道。
“这倒也是。”庄冥笑了声，道：“横炼金身有成的呢？”
“……”
闻旱看了他一眼，却沉默不语，只说道：“长老只命我迎回龙君，其余一切，到了地方，自当知晓。”
庄冥拍了拍衣摆，他之前让陆合等人，明里暗里去探闻旱，是为了大致确定部落之事，从而决定是否前往龙卫部落。而今已然下了决定，他倒也想直接向闻旱探寻个清楚，只是，这厮应该是早已受过叮嘱，尽管本性憨直，但也不敢透露部落的确切实力，以及具体所在。
如此看来，倒也不算多么愚钝嘛。
——
南元境，第五府。
“两位，告辞。”
刘越轩略微施礼，拱手道：“我受公子之命，去行大事，二位在此主持诸事，等待公子归来。”
柳河回礼道：“茫茫路途，此去遥远，先生务必小心谨慎。”
白庆说道：“我备了一辆马车，一千两银子，供你使用。”
刘越轩点头称谢，又道：“两位心有迷茫，不过与陆合相似，再过不久，也有草莽化蛟之状，安心等候便是。此外，白庆的断臂，想要重生，也应在公子此行，但你的机缘，会在天御福地之外，若有一日，公子要开拓天御福地之外的生意，你可承接下来。”
白庆也是极为骄傲，但面对刘越轩，却也颇有敬意，道：“谢先生指点。”
尽管最初相见，这师徒两个，显得颇为憨厚，被公子摆布得明明白白，但公子也从来没有轻视过此人。
此番相见，刘越轩修为更高，本领更为玄妙。
近日接触，一言一行，颇有深意。
隐约之间，已有了渊深莫测的高人风范。
“走了。”
刘越轩挥了挥手，轻描淡写。
他看着两位武道宗师的敬畏目光，含笑点头。
转身离去，心头暗爽。
——
茫茫路途，时过多日。
在此期间，庄冥亲自探问，闻旱不知不觉间，也透露了一些。
龙卫部落，年轻一辈，两尊，闻旱是一尊，镇岳是一尊。
而长老之中，约有四位，目前推算，只有一位，稍胜闻旱。
但是那位古司正长老，是如同领袖般的地位，闻旱不敢过多谈及，对他十分尊敬，就连庄冥套话，都套不出来。
只能大致推断，乃是堪比真玄级数的横炼，但究竟多强却不好说。
从一些闲谈中推测出来，如闻旱等人一些经历过往，有些是采药的趣事……而采药的原因，是因为这位古司长老。
如陆合所言，这位古司正长老，已然年迈，有积年伤势。
“还有不到三百里，就算是进入蛮荒大山了。”
庄冥遥遥看去，暗道：“前方这座城池，大约算是大楚南部疆土的边缘。”
根据此行探查，这一座城池，颇为偏僻，时而会有蛮荒大山的大妖精怪来袭，因此大楚精锐驻军更多，并且直属南元境朱王府统率。
他这般念着，偏头看了一眼。
闻旱此人，自然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他的脸上带着些许激动的色彩。
在他心里，有无数规矩束缚着的大楚王朝，仿佛如同一个盒子，将他束缚在了里边，被人欺负了也不能还击，否则就会闹出风波。
也就只有熟悉的蛮荒大山，内中弱肉强食，力量为尊，才让他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陆合跟岳廷对视一眼。
这厮怎么有些虎归山林的味道？
“他倒是激动，莫非龙卫部落快要到了？”岳廷眼中透露出异色。
“不会。”陆合微微摇头，心中暗道：“龙卫的部落，定在蛮荒大山深处，否则，在这附近，也早该被归元宗察觉了。”
“先到前方歇一歇罢。”庄冥说道：“我们三人，还算肉体凡胎，许多东西，还须准备一二。”
第百六十五章 镇山城，吞魂功
南元境，极南疆土。
这座城池，属第二十三府，化归延林之地，名为镇山城。
当踏足这座城池之时，庄冥便感应到了许多修行人的气息。
不乏真人级数，也颇多道印人物，隐约有一种踏足安闲域墟市的错觉。
但这里终究不是墟市。
“蛮荒大山，甚为广袤，内中全无人迹，只有飞禽走兽，大妖精怪，乃至妖王盘踞。”
“但也正是因此，同样具有大量的机缘。”
“各类天材地宝，隐于大山之内，生于天地之间。”
“也有许多大妖精怪，奇禽异兽，虽不如蛟龙此类神兽，但也可称得是浑身是宝。”
“甚至……传闻蛮荒大山之内，也不乏蛟龙盘踞。”
庄冥抚摸着袖中的蛟龙，心中暗道：“若非我吞食真龙之眼，闻旱也不会尊我为新任龙君。”
正如初见之时，闻旱对真龙敬畏，但却对蛟龙不屑。
蛟非为龙，而让他更名豢蛟君，勿以豢龙君为名。
尽管蛮荒大山之中，也有蛟龙生成，盘踞其中，但显然龙卫部落，作为真龙麾下的护龙卫，传承多年，骄傲犹存，哪怕真龙绝迹，也不可能尊蛟龙作为龙君。
——
“城中有修行人，公子可要稍作伪装？”6合出于谨慎，这般问道。
“无妨，到了这里，即将进入蛮荒大山，行迹暴露便也无关紧要。”
城池之内，有大楚精锐镇守，修行人也不可随意动手。
若是入了蛮荒大山，庄冥便也没有多少顾忌了。
再者说，如今有闻旱在身旁，面对挑衅之人，他甚至用不着以蛟龙之身应敌。
“不少强者。”饶是岳廷，也不由得面色凝重，说道：“我已入宗师，人力极限，道印级数也只是神妙，而不能压我，但适才进城，给我压迫之感的，不低于五人。”
“蛮荒大山，固然危险，但也机缘甚多。”庄冥缓缓说道：“常有修行之人，欲求机缘，想入山中探寻。也有各宗弟子，为磨砺己身，入山磨练，因此这南部边境，不乏修行之辈。”
“看来进入蛮荒大山的外围，不会寂寞了。”岳廷吐出口气，说道。
“倒也不至于，毕竟山势广袤。”闻旱忽然出声，说道：“他们想要找各种珍奇宝物，或者猎杀什么珍禽异兽，我们不去争夺，没有节外生枝，也就是了。我出来的时候，也没有理会他们……”
“先准备一番罢。”庄冥徐徐说道：“修行人来来往往，进入大山的，也有归来的，想必大楚精锐在这里，也会设下，专供修行人交易的地方，也许不如墟市规模来得大，应该也能算是小墟市，大概能够寻到我们能用的。”
“山里有瘴气。”闻旱说道：“龙君伴随，有我在侧，毒虫猛兽不敢接近，但是瘴气，对你们来说，会很危险。”
“那就去探一探。”庄冥如是应道。
“舟车劳顿，公子先去歇息。”6合说道：“闻旱兄弟在外有名，也不好现身，岳廷……你伺候公子，我去探探就是。”
“接着这个。”庄冥抛出一物，又取出两瓶聚灵丹，道：“法器在身，聚灵丹在手，均属修行人的物事，不会被人视作凡俗武者，寻个道印的修行人，探一探罢。”
“明白。”6合点了点头。
“小心，如有变故，可以示警。”
对于6合的办事能力，庄冥自是极为放心的。
但毕竟涉及修行人，还是需要当心。
至于蛟龙，必要与他寸步不离，守护自身。
按道理说，闻旱在此，本也足够了。
但闻旱效忠的是龙君，而不是庄冥本身，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6合直接留下了岳廷在身旁。
——
半个时辰后。
“公子，修行人聚集之处，查到了，不在城中，而在城外。”
“哦？城外？”
“有大楚精锐把守，算是一座小型墟市。”6合语气一顿，又道：“不过，还探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庄冥问道。
“近期准备进入蛮荒大山的修行人，比以往多了不少。”
“怎么回事？”
6合沉声说道：“传闻一个月前，蛮荒大山内部，震荡万分，飞禽走兽为之纷乱，甚至有野兽成潮，袭向大楚疆域之内，这镇山城也在其中……当时乱了两日，大楚精锐阵亡八百余人，斩杀凶猛野兽二千余，其中精怪之流甚多，大妖也有六头。”
“哦？”庄冥也露出讶异之色。
“疑似山中变故。”6合说道：“有人猜测，变故必然随着机缘。”
“闻旱，你怎么看？”庄冥转头看了过来。
“不好说。”闻旱微微摇头，道：“我在山中深处长大，部落有诸位长老镇守，我一向是外出狩猎或者采药，像是这样的乱象，也见过几回，但也都不知确切原因，也许是山中宝物出世，也许是某些天材地宝成熟，也可能是真玄妖王诞生，亦或是真玄妖王陨落。至于大山外围，便不清楚了。”
“怀疑机缘伴随，所以有些修行人，想要碰碰运气？”庄冥沉吟片刻。
“听说中元境的大楚王城，也来人了。”6合又补充道：“还有大楚二百余精锐，入山探寻原因。”
“既然不算意外。”庄冥略有思索。
“刘越轩要是在，他倒是可以测出很多东西。”岳廷摊手说道：“我现他的卜卦之法，确实神机妙算，比咱们努力思考，用心推算，可要厉害得多。”
“你要是羡慕，可以拜他为师。”庄冥斜了他一眼，说道。
“免了……我还是继续当一个风采翩翩的剑客为好。”岳廷叹息了声，说道：“我玉面白光剑的名头，越来越浅了，也不知道何年何月，可以成就之体，剑斩八方，重现我玉面白光剑的名头。”
“闲话少说，歇息一下，备些东西，明日一早，前往蛮荒大山。”
“是。”
——
入夜。
月明星稀。
忽有一道影子，在黑暗之中穿行。
“吞魂功逼近大成，只差临门一脚，此番能成，必入真玄。”
“此番已集数千魂魄，再有一次，可成。”
第百六十六章 杀人吞魂增道行，真玄在望阴于舟!【二更!】
镇山城。
前次兽潮骤然而发。
尽管大楚精锐，将这些兽潮，抵御在城外，寻常百姓并未死伤太多，但前次场面过于震骇人心，即便到了今日，仍是人心惶惶，犹是难以平静。
但此时此刻，镇守此地的大统领，以及副统领，均是看着下方来报的士兵，脸色凝重。
“昨日夜里，身亡二十七人，都是道印级数的修行人，死状极为古怪，而且无声无息，昨日巡视的士兵，俱都没有察觉动静。”
“都是道印级数的修行人？”
“不错，都是外来修行人，死后血气尽都枯萎，尸体更是如同一具雕像，没有半点残存的生机痕迹。”
“怎么说？”
“按道理说，初死之人，生机绝灭，但也不至于如此，半点不存。”
“有线索了没有？”
“查到了些许，已经报知王府，通知学士府。”
“道印级数，外来修行人？”副统领已有五十开外的面貌，面色凝重，说道：“此人不杀凡尘百姓，是怕引起太大风波，引动我等大肆封城，而不杀金丹真人，是因为金丹级数的真人，本事俱都不浅，难以无声无息得手？”
“看来是个狡猾的家伙。”大统领神色冷淡，说道：“前次兽潮席卷，人心惶惶，朱王府已经责令二十三府的掌印府尊，不得再有动荡，我们不能再闹出动静。如今死的都是外来修行人，无人识得，无人报案，消息尚未散开，还可镇压下去……”
“如今最好是暗中搜捕，一击功成，不要祸及百姓。”副统领点头说道。
“此人应在金丹级数，擅长暗杀之法，而他杀人，定有所谋。”大统领问道：“查过了没有？”
“查过了，金丹真人中，手法诡秘，杀人能助修行的，共有六位。”那士兵停顿了下，道：“已通过王府，报知学士府。”
“好。”
正这般说着。
大统领腰间的令牌，陡然闪烁起来。
他神色微凝，取过一张白纸，将令牌之中的文字，尽数引导出来，落在白纸之上。
顿时便见白纸之上，多了大量的文字。
阴于舟，今三百六十七岁，出身于旁门三流道宗，其宗门已灭于二百年前，而今为散学修士，金丹上层修为，精于阴邪法术，拥有邪道法宝，善于慑人心魄。
其功法为吞魂功，上古道功残篇，具有吞食魂魄之本领，从而增益自身。
于三十五年前，曾与人杰榜第二十五的真元宗弟子袁正海交战，两败俱伤，未分胜负。
以过往推算，此人金丹磨砺已到巅峰，而今三百余年道行，或已窥得真玄之妙，有极大杀人吞魂嫌疑。
“阴于舟？”
大统领面色微变，低声道：“具有人杰榜前三十的实力？”
副统领低声说道：“许多老辈修行人，虽然不登人杰榜，但是数百年积累，也逐渐将金丹打磨圆满，明悟自身修行，能够将自身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故而在老辈真人当中，也有不逊色于人杰榜年轻一辈真人的人物。”
大统领看着这篇纸张，道：“学士府既然给出结论，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副统领应道：“前次兽潮，我大楚精锐伤亡惨重，而山中凶猛野兽，精怪妖物，也诛杀了不少，残魂犹在，他恐怕是为此而来，夺取未散魂魄，而积累底蕴。”
大统领脸色微沉，道：“也就是说，这数千道魂魄，还不够他用？因此他要杀人夺魂……”
副统领脸色渐渐凝重，道：“看来他是真的要成就真玄了，只怕十分棘手。”
大统领脸色冰冷，道：“就算是真玄，也不能践踏大楚的律法。”
副统领应道：“此人如今是散学修士，没有宗门牵挂，一入真玄，便可远遁海外，茫茫东洲，我大楚王朝，也不容易追杀一位真玄级数的大人物。”
大统领深吸口气，道：“若真如此，他定然是孤注一掷，绝不会停手，今夜还会动手，加强戒备，你我亲自率军，镇守两边。”
“务必在他踏破真玄之前，将他诛灭！”
“若不能尽早拿住他，恐怕此人踏足真玄，后果不堪设想。”
“兴许要屠尽这镇山城，乃至于我大楚在此镇守边境的六千精锐。”
说完之后，大统领握紧了令牌，道：“我亲自发信，报知王爷一声。”
虽说学士府既然探查至此，定会报知朱王府，而王爷应该会亲自过来，但作为下属，报知上级，一是尊敬，二是规矩。
副统领闻言，正色道：“我去调整今夜布防。”
——
城中。
客栈。
今夜的天色，仍是月明星稀。
“今夜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前往小墟市，买来避障之物，便要进入蛮荒大山，毕竟是蛮荒之地，凶禽猛兽无数，恐怕接下来，没有多少可以安稳休息的时候了。”
“是，我等这便去歇息，公子也早些休息罢。”
“好的。”
庄冥点了点头，洗漱完毕，也正要歇息。
陆合跟岳廷，分别在他两侧的房间。
至于闻旱，则住在楼梯口的第一间。
他伸手一招，蛟龙入手，敛了气息。
然而就在这时，他心中有些悸动。
——
夜间的黑暗中，一道影子，徐徐而至。
“还差三十二个道印修行人。”
“今夜吞得够了，便遁出镇山城，进入蛮荒大山，闭关十年，有八成把握，可入真玄。”
“眼前这家客栈，有七个修行人，没有金丹级数的真人。”
“还有六个武道三重的武者，虽不如道印修行人来得滋补，也可补益一下我的血神幡。”
只见那影子坐于黑暗中，张口一咬，口中吐出一物。
赫然是一段舌头。
那舌头充满锋锐之气。
沿着黑暗，朝着最近的一名武者过去。
那武者左侧，是一名养气境界的修行人，道印都未有凝成，与凡夫俗子也差不了多少，并不在他原先计算的七个修行人之内。
但是这修行人往左，又是一位武道三重的武者，再往左，还有三名道印修行人。
这一路往左穿过去，就可吞下两名宗师级武者，三名道印修行人。
第百六十七章 暗夜危机!【三更!求订阅!】
深夜。
房中。
陆合洗漱完毕，已经熄了油灯，躺在了床上。
尽管公子交代，要好生歇息。
但此一去，蛮荒大山，凶险难测。
到了龙卫部落，也不知究竟情况如何，难免有些心绪浮动。
这怕也是不眠之夜。
但就在这时，他气血陡然一滞。
“这……”
陆合脸色一变，只觉一股寒气，笼罩全身。
他要起身，然而堂堂宗师，足能生撕牛马，开碑裂石的力量，竟是动弹不得，极为无力。
耳边听得，右侧似乎有一道乌光，倏忽而来，朝着右侧太阳穴袭来。
仿佛一支箭矢，穿梭而过。
却连风声都没有。
生死的危机，瞬间笼罩在陆合心中。
但就在这个时候。
嘭地一声！
左侧的墙倏忽破碎！
有道光芒，迎向了那道乌光。
“龙君！”
陆合眼中闪过惊喜之色。
破开左侧墙壁，从眼前掠过，迎向那道乌光的，赫然是龙君真身！
轰地一声！
闷响震荡。
房中卷起无形的浪潮。
桌椅破碎，床铺掀翻。
而那乌光颤动了下。
暗处传来一声闷哼。
——
“大人，我等巡视各方，未见痕迹。”
“主要关注那些道印级数的修行人，尤其近期是外来的。”副统领应道。
“是，先前大人传讯，外来修行人，必在各家客栈落脚，我们已经有所准备。”
“好，关于此事……”
副统领话说一半，面色微变，道：“西南方向。”
他伸手一挥，喝道：“跟我来。”
身后兵将，立即应是。
副统领率军而去，又伸手一按腰侧令牌，传讯给大统领。
阴于舟现身了！
——
房中。
两道气息交击，掀动了一切。
陆合的床被掀翻了开来，也同时恢复了过来。
他一跃而起，脸上犹有余悸。
“公子……”
“不妨事。”
庄冥披了件衣衫，鬓发散乱，沿着破碎的墙壁，走了过来。
他伸手一招，蛟龙入手。
他走到了陆合的身边，扫视各方，语气冷淡。
“何方高人？”
“无冤无仇，何故出手杀人？”
——
“哪来的人物？”
暗处的阴于舟，心中一凛，倏忽张口，那乌光已经落入口中。
他只觉舌尖生疼，张口吐出血来。
谁人多管闲事，救了那武者？
能够击退自己的阴舌神，必有金丹上层修为。
他自问浸淫金丹数百年，放眼天下，即便不是无敌，也必是少有敌手，倒也不惧于对方。
但适才一瞬间的交手，动静看似不大，但都蕴藏着金丹级数的法力，必然也引动了镇守此城的两位统领。
“偷鸡不成蚀把米，七名道印没吃到，倒是暴露行迹，还受了点小伤，今夜怕是没法再动手了。”
阴于舟心中暗恨，但想要瞬间诛灭一位金丹上层的真人，非真玄级数不能办到，如今局势紧急，便也只得认了这亏。
待得日后成就真玄，必要诛灭此人雪耻！
不过，这气息倒不像是道门真人。
他也没有多想，便要隐入黑暗之中。
但就在他动身的刹那。
黑暗中却有赤红的血气。
宛如烘炉一般，如同骄阳一样。
黑暗被照亮。
阴于舟藏匿不住，现身出来。
这是一个老者，身着黑袍，身材佝偻，貌若六十来许，眉宇阴厉，眼神冰冷。
“横炼？”
阴于舟心中一震。
适才他只感受到七个修行人，没有金丹级数的真人。
为何多出一个可以击退阴舌神的金丹真人，又多了一尊横炼金身的？
在这瞬息之间，他心中只觉是陷阱！
必是陷阱！
大楚精锐布下的陷阱？
但这也不像是大楚的兵将！
莫非是什么仇家？
他心中凛然，但更知时候紧急。
大楚精锐必定已经惊动，再不逃离，恐怕再难逃离。
他退了两步，扬起血神幡。
黑暗的阴影，将他笼罩住了。
“想走？”
那横炼，一拳轰入了黑暗之中。
阴于舟闷哼一声，跌了出来。
他脸色阴冷到了极点，看向逐渐走来的横炼。
“不要找死！”
“真当你横炼便了不起了？”
“当今世上，金丹之内，能胜老夫的，没有几个！”
“再敢拦路，老夫先要你的命！”
——
房中。
“公子？”
岳廷手提长剑，匆匆感慨。
适才的动静，不单引动了庄冥与闻旱，也引动了岳廷。
甚至于，住宿在这客栈中的其他七位道印修行人，以及那些感知敏锐的武者，也都听得风吹草动，纷纷惊醒。
“有人刺杀陆合。”
庄冥说道：“不知来历，但他大约是要栽了。”
蛟龙一向隐匿气息，藏于袖中。
连闻旱在他面前，都未能确切感应出来。
至于闻旱，因为被大楚通缉，被归元宗追杀，一路以来，也是收敛气息，不曾外放。
那人不知为何，要杀陆合，却没有料到，有一头蛟龙在陆合隔壁，也有一尊，在客栈之中。
——
闻旱气血迸发，威势滚滚。
他一拳一掌，掀起风波，声势极大。
但却都伤不得那黑袍老者。
此刻这黑袍老者，似乎也不愿战，只想着脱身出去。
但闻旱正是愤怒之中，每一击都将他从黑暗中打了出来。
也正是每一拳都打入黑暗之中，拳威造成的余波，并未波及周边的建筑。
“不杀此人，难以脱身。”
阴于舟毕竟是修行三百多年的老辈真人。
他可不是那些整日闭关，在山中静修大道的修行人。
他一直游历世间，吞魂夺魄，增益自身。
他是属于阅历无比丰厚的一类老怪。
而且，他的修行，注定沾满了腥风血雨。
也正是因此，他不但斗法的本领，极为强大，他对于时机的判断，也极为敏锐。
不杀这尊，逃不了的。
杀这尊，定会费时费力。
再过片刻，大楚精锐会封锁此处。
但未必不能闯出去。
“找死！”
阴于舟将血神幡往地上一插。
血雾席卷，笼罩八方。
而他的手上，印诀骤然生成。
在瞬息之间，闻旱便觉眼前迷茫，眼神当即恍惚。
咻地一声！
有一枚血色神钉，直指闻旱眉心！
生死的危机，顿时让闻旱醒了过来，怒吼一声，伸手抓住了那一枚血色神钉。
但就在这时，幻影无数。
上百个黑袍老者，扬着血神幡，朝着闻旱打了过来。
闻旱气血迸发，眼神炽烈。
但阴风扫过，却又迷茫。
“受死！”
阴于舟扬着血神幡打向闻旱头顶。
闻旱陡然怒喝一声。
血气外放。
如烈焰燃烧。
上百个黑袍老者，瞬间被扫散。
只留一个真身，扬着血神幡，从左侧打来。
闻旱伸手，握住了血神幡，喝道：“邪门歪道，跟我正面一战！”
他正要打死眼前的黑袍老者。
却见一阵风散去。
这个黑袍老者，赫然也是虚影。
而另一道影子，忽然便出现在了闻旱的背后，瞬间凝就一记法印，光芒阴冷，朝着他脑后砸落下去。
第百六十八章 百鬼夜行，抽魂夺魄!【一更!求订阅!】
二层楼上。
醒来的武者，只见院中声响，接连不断，寒风凛冽，却看不出什么。
然而修行之辈，无不感到惊悸。
一尊横炼金身的，气血强盛到了极点。
一位气息阴冷，寒风阴雾笼罩的真人，法力渊深莫测，本领层出不穷。
二者争斗，气血法力凝于身侧，未有溢散开来，未有波及周边建筑。
这并不是双方都有仁德之心，要保住这家客栈。
而是力量凝聚，更为强悍。
“这是什么人物？”
“交战双方，力量凝聚不散，已不是寻常修行人所能办到的。”
“快走……”
这些修行人，深知院中争斗双方，本事极为不凡，心中惊骇。
趋吉避凶的本能，令他们不禁要退避。
——
“公子？”
陆合跟岳廷俱是看向庄冥。
庄冥眉头紧皱，道：“这是什么人？”
闻旱的本事，极为强悍，正面争斗，或许不低于明火剑白离。
真人级数之内，可以胜过闻旱的，也不算多。
而这气息阴邪的真人，或许正面本领不如白离，但阴邪术法，或许犹在白离之上。
他本以为，闻旱足以镇压得住。
但此刻看来，闻旱会败。
念头一转，蛟龙已然腾飞而起。
——
闻旱微微咬牙。
论起力量，他自问不会逊色于任何人。
但是这老者的本领，极为玄奇。
往往一拳轰去，不是落在黑暗阴气中，就是打碎一道虚影而已。
他感知敏锐，足以看透虚幻。
但偏偏那黑暗阴冷的雾气，时而会让蒙蔽感知。
若非他体魄千锤百炼，经受无数痛苦的意志，能够保持下来，恐怕也都难免沉沦其中。
“有种与我正面一战！”
闻旱自打生来，在山中狩猎，哪怕再强的大妖，他都全然不惧，一拳轰碎。
即便出山之后，也面对不少修行人，他也是一拳轰碎对方的道术，打破对方的肉身。
但这种法术，虚虚实实，总是让他一拳打在空处。
又时刻有阴气遮掩感知，像是时刻有东西蒙住双眼。
简直恶心到了极点。
——
闻旱十分恼怒，觉得这样的争斗，显得极为恶心。
但阴于舟何尝不是感到棘手。
“此人意志太过于坚定，全然无法蒙蔽其心，最多遮掩一下感知。”
“但遮掩感知却也在一瞬之间而已，随即就会被他气血激荡散去。”
换作一般修行人，经他的阴气遮掩感知，瞬间失去方向，上百虚影齐攻，虚虚实实，一击便能奏效，分出胜负。
可偏偏这尊，意志太强，总能反应过来。
好几次险些抓住他真身。
这尊横炼，跟他一样，东洲人杰榜上无名。
但是，若是放在东洲人杰榜上，几乎不逊色于三十五年前跟他交手，排列二十五位的真元宗袁正海。
阴于舟心中直道晦气。
只差三十多个道印级数的修行人，就可功成圆满。
哪知这最后一夜，就撞上了铁板。
若是寻常金丹真人，哪怕金丹上层，也难敌他阴于舟的本领。
但是这尊横炼，已经有了东洲人杰榜前列的实力。
放眼茫茫东洲年轻一辈，这尊都可入前五十之列，而放在天御福地当中，年轻一辈里有此实力的，不超过二十人。
怎么偏偏就在最后一夜，碰上了这样的人？
“要糟！”
“恐怕大楚精锐要到了！”
两人斗法，来往凶险，交手了多回。
实际上，也才过了五十息。
但对于修行人而言，五十息已经足以准备很多事情。
以今夜的局势来说，五十息的耽搁，极有可能让他处于生或死的不同境遇。
——
“最后一次！”
“真不放老夫去？”
“到此为止，各自安好，如若不然，不死不休！”
阴于舟将血神幡插在地上，咬破舌尖，十指结印！
闻旱一言不发，轰了过来。
且不说他与陆合，也算有些交情。
单是龙君在此，他便不能落败！
这一路同行，陆合好歹也算同伴，更是龙君麾下，岂能就此罢休？
“百鬼夜行，抽魂夺魄！”
阴于舟怒喝一声！
血神幡光芒大盛，扩散开来！
凡笼罩之处，生灵魂魄，尽数剥夺！
无论是武道三重的武者，还是道印上层的修行人，都会在一瞬之间，被他夺取魂魄！
即便是金丹真人，除了修为臻至上层，金丹稳固之辈，其余寻常金丹，都难免被他截断精气神，而导致金丹溃散！
前次与真元宗袁正海一战，他自知正面不敌，便是以此法，影响袁正海！
金丹乃是精气神凝合之物！
此法抽魂夺魄，能影响金丹！
袁正海即便金丹巅峰，已然稳固，但也不免受到影响，虽然不至于金丹溃散，但却也法力凝滞，运转不能如意。
所以那一战，便以两败俱伤，平局收手。
闻旱未凝金丹，其实更受影响，但意志极强，体魄极盛，却也同样稳住，不至于被抽魂夺魄，但仍觉头脑浑身，举止无力。
“斩！”
阴于舟大喝一声，血神幡凝成一刀，劈落了下去。
但就在这时，一声龙吟响起。
血神刀颤动了一下，竟然无法落下。
“什么？”
阴于舟心中升起不安之感。
前方现出一头蛟龙，气息极强，赫然是刚才伤他阴舌神的气息。
而这一头蛟龙，就在血神幡笼罩范围之内，挡在那尊的前头。
阴于舟脸色变幻，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蛟龙虽被视为神兽，实则也只是妖类。
大妖也算肉身体魄强悍，但在意志方面，怎能敌得千锤百炼的横炼？而在魂魄方面，又怎能比较得精气神合一，炼就金丹的真人？
寻常大妖，甚至也灵智低微，只如幼童，如何能对他的百鬼夜行之术，视而不见？
——
二层楼中。
庄冥俯视下方。
血神幡的光芒，只笼罩了那院中。
若是尽数迸发，或可笼罩半座城池。
但是那老者为了更具有效用，为了影响闻旱，将光芒局限于院中。
正是因此，庄冥三人，也没有落入血神幡之中。
至于进入其中的蛟龙？
庄冥轻笑了声，心中暗道：“而今魂魄还在我人身之内，他如何能对我蛟龙之身，进行抽魂夺魄？”
第百六十九章 我庄冥的东西，你有胆量就来抢!
修行人的法门，层出不穷，玄妙无比。
正面斗法的本领，也不见得就能直接决定胜负。
例如阴于舟，仗着百鬼夜行，抽魂夺魄之法，影响对手神智，使之本领难以发挥，实力折损大半，乃至于无力再战，他便能趁势取胜。
这种手法，虽然被许多修行人斥为旁门左道，但实际上，也同样是他的本领，也是他的优势。
凭借这样的本领，他战平了人杰榜第二十五的袁正海，世间金丹真人之内，又有几人可以办到？
这就是本事！
但蛟龙之身没有魂魄。
魂魄只在庄冥人身之内。
庄冥还在局外。
于是，结局便已注定了。
蛟龙之力，犹高于闻旱。
但闻旱会被影响，蛟龙却不会影响。
——
昂然龙吟，怒吼咆哮！
龙威迸发，镇住了阴于舟。
灰雾弥漫开来！
却被蛟龙怒吼，瞬间散开！
轰地一声！
蛟龙一爪往前！
血神幡迸出极强的光芒，挡在了前头。
而阴于舟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隐约有着惊恐之色。
但就在这时。
又是一声怒吼！
闻旱反应过来，当前而去，一拳轰落。
咔擦一声！
血神幡光芒黯淡！
阴于舟面色变幻，身形一倒，倏忽化作大片阴雾。
蛟龙长啸一声，风云汇聚。
阴于舟所化的灰雾，无法逃窜。
“出来！”
闻旱怒极，往前一迈，从灰雾中，扯出一道人影。
阴于舟跌落出来，法力迸发，又撑开了闻旱，手捏印诀，口吐寒光，直奔闻旱面门！
哪怕没有血神幡，哪怕在暗处被揪出来，但他本身，还是金丹巅峰的真人，正面相斗，闻旱也难以一时片刻间，将他诛杀当场！
但就在阴于舟进一步往前，要将法印按在闻旱胸膛之时。
龙吟声骤起。
“糟……”
阴于舟化作一片灰雾。
但那蛟龙蓦然张口，竟笼罩整个院落。
那灰雾被它一口吞下。
阴于舟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这位窥及真玄之境，已经积累到最后一丝的金丹巅峰真人，在无尽的懊悔当中，泯灭了一切生机。
——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尽管金丹巅峰的阴于舟并不弱小，其所学功法及道术，也是阴邪诡异，防不胜防，但偏偏他最大的本领，对蛟龙无用，便如同被克制了一样。
在这样被克制的局面下，即便没有闻旱，今日他也斗不过蛟龙。
而加上一个闻旱，此战从开始到落幕，前后不过一百六十息。
扫杀院落，阴雾无法留存。
闻旱反应过来，轰杀阴于舟。
“龙君……”
闻旱吐出口气，转头看向蛟龙，脸色极为复杂。
今日若无龙君，他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危，但胜负肯定难料。
至少是没有把握诛杀对方的。
最后还是要龙君亲自出手。
对龙卫而言，已算失职。
但此刻，他对于龙君之力，却也感到十分惊异。
“大楚精锐来了。”
庄冥扫向外边，说道：“你目前还是大楚通缉要犯，即刻收敛气息，退出客栈外，不要被大楚精锐察觉。”
闻旱怔了下，旋即也点了点头，没有多言，立时离开。
庄冥伸手一招，蛟龙化作丈许来长，落到地上，张口一吐。
苍老的阴于舟，面无血色，气息泯灭，没有半点生机，没有半丝法力，只像是一个平凡的老者，寿终正寝而去。
蛟龙微微吸气，血神幡飘飞而来，落入庄冥手中。
而阴于舟身上的所有物事，也尽数脱离。
典籍、物品、法印、铜盘等等物事。
包括阴于舟一面护心镜，以及他的法袍。
只在庄冥将这一切收在身前之时。
外界声音，滚滚响起。
刀剑寒光，渗入夜色。
天空之上，传来一声怒喝。
“阴于舟！”
“你还敢胡作非为！”
“今日再不束手就擒，今日便是葬身之时。”
那声音陡然停滞，而外边的军士，脚步声依然整齐划一，将整个客栈围住，宛如道门困阵一般，却又饱含杀机。
庄冥背负双手，而蛟龙盘踞在剑上。
陆合与岳廷，落入院中，来到庄冥身后。
“自我与阴于舟交手，闹出动静，到我击败阴于舟，直至此刻，有一百八十个呼吸。”
庄冥抬头看去，问道：“朝廷的公人，喜欢在事情落幕之后，才姗姗来迟么？”
——
副统领自察觉阴于舟的行踪后，便率军赶来，不敢有耽搁。
但未有想到，当他的大军围住客栈，他本身架空，居高临下，准备要围杀阴于舟时，一切已经落幕。
院中一片狼藉，但客栈终究没有崩塌。
斗法的威势，都被局限于方寸之间。
“那是……阴于舟？”
副统领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全无生机的老者身上，瞳孔不禁为之一缩。
从面貌上看，确实是阴于舟，可是气息死寂，而且没有半点血气与法力残存，不像是真人的尸首，倒像是一个普通的老者尸首。
他语气微滞，看向场中三人。
两名三重天的武者，但都站在靠后的位置。
当头一人，气息平淡，只有真气痕迹。
可是他肩头的那头蛟龙，却散发着不容轻视的威势。
副统领目光稍凝，方是开口。
“你是什么人？”
“庄冥。”
“果然是你……”副统领语气复杂，道：“豢龙君？”
“是我。”庄冥点头说道。
“阴于舟……”副统领的目光，再度落在阴于舟的尸首上。
“他夜袭于我，被我所杀。”庄冥淡然说道：“此番我只算自保，何况，也未伤及无辜，尊驾不至于要拿我定罪罢？”
“十三先生说笑了。”那副统领尽管看见结果，但得到庄冥承认，心中仍是震撼，却又施礼道：“阴于舟作案，滥杀无辜，视我大楚军队如无物，正要拿他，今日先生出手，将他就地诛灭，乃是大功，何谈定罪。”
“那便好了。”
庄冥点了点头，吩咐道：“收拾一下，回房歇息。”
然而，不待陆合与岳廷有所动作。
便有一道声音，缓缓出声。
“阴于舟所留一切，皆归官府看管。”
夜色依然阴冷。
气氛陡然寒冷下来。
陆合与岳廷齐齐看向庄冥。
庄冥伸出手来，看向东边方向，神色淡然。
“我庄冥的东西，你有胆量就来抢！”
第百七十章 一柄宝刀!【一更!】
夜色之中，气氛陡然为之一滞。
肃杀之气，弥漫在夜空之中。
围困住整个客栈的军阵，锋芒愈发凛冽。
陆合跟岳廷，各自伸手，搭在刀剑柄上，脸色凝重。
庄冥神色如常，伸手抚着蛟龙头顶的肉包。
一息。
二息。
三息。
均在沉默之中。
越是沉默，越是有肃杀之感。
——
那位副统领，心中也为之沉重。
适才这道声音，来自于大统领。
大统领坐镇极南疆域，手握重兵，抵御蛮荒妖物，杀戮无数，威严极高。
而庄冥此言，略有挑衅之意。
“难不成要战一场？”
副统领不禁把手放在刀柄上，脸上渐渐凝重。
近期这位豢龙君的名声，也可算响亮。
有十三先生之称，也有太虚公子之名。
从之前的风声来看，名声算不得好听。
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但战绩全靠蛟龙，本身修为未知，但极有可能，未成道印。
成名之后，风波无数，许多修行人心有不服，前去挑战，尽都寻不到踪迹。
有消息称，为保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这位十三先生可谓是东躲西藏，从东元境躲到南元境，而又从南元境安闲域消失不见，至今踪迹不明。
如何忽然就出现在了这极南边疆？
放在之前，他定然会认为，这豢龙君为了逃避风波，而来到极南边疆这第二十三府。
而现在，他便知道，避战的传言，也只是传言。
曾战平东洲人杰榜第二十五的阴于舟被杀了。
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位？
在今日之后，怕是要定东洲人杰榜第二十五位了。
不知会掀起更多人心中的不服？还是会让更多的人感到震撼，而消去挑战的念头？
大概是后者居多罢？
比阴于舟还要难缠的人物！
而且比阴于舟更为年轻，前程无量。
“好一位豢龙君。”
黑夜之中，走出一人来，貌若中年，单手提刀，脸色冰冷。
而在他身后，兵将列阵。
血气与杀气，似乎经过无形的丝线，汇聚到了这中年人的身上。
让这中年人，变得极为强大。
掌控镇山城精锐的统领！
“血神幡及一应物事，尽都归我。”
庄冥神色淡然，甚至带着几分傲然，冷淡道：“阴于舟的尸首，你们可以带走，向上面复命，但他是我杀的，他的遗物，归我。”
大统领近前来，说道：“怕是不合规矩。”
庄冥缓缓说道：“什么规矩？我是修行人，自然认修行人的规矩，我与他斗法，胜过了他，取得他遗留之物，理所应当……而大楚王朝，也没有哪一条律法，定我所杀之人，其一切物事，都该上交官府罢？”
大统领平静道：“阴于舟近期杀人无算，上面极为重视。”
庄冥说道：“一具尸首，给你复命，也足够了。”
大统领深深看他一眼，缓缓说道：“这血神幡乃是邪道之物，十三先生要这邪道之物干什么？”
庄冥轻轻抚着蛟龙，道：“你这是审问犯人？”
大统领忽然笑了声，说道：“阴于舟虽然是要犯，但你也不是我官府公人，没有执法的权柄，没有杀人的资格，从某一个角度来说，你杀了他，便也犯了人命案子。”
庄冥点头说道：“那你试一试抓我？”
大统领默然片刻，终是笑了声，说道：“好一位太虚公子，看来底气可不虚，世间传言，倒也不可信。不过，你要这邪道之物，作甚么？”
“邪道之物？”
庄冥提起血神幡，说道：“若能用得上，也是一件防身杀敌的法宝，若用不上了，我去墟市，也能卖几瓶聚灵丹来用。此物虽为邪物，炼制之法有伤天和，但又非我炼制，落我手上，用之于正，此物则正，用之于邪，此物则邪，我不用来作恶，便也是了。”
大统领饱含深意地道：“花可不是这么说的。”
庄冥笑道：“刀也是杀人的，若杀恶人，便是好刀，若有一日，杀了好人，便是邪刀。”
大统领闻言，脸色微微一沉。
庄冥言语之中饱含深意。
这话指的不单是刀，更指的还是人。
大楚的精锐，便是大楚高层人物手中的刀。
对大楚兵将而言，只须一声军令，便是刀锋所向。
但刀锋所朝的方向，是善是恶，不是他们定的。
是执掌兵权的上层人物定下的。
“闲话少说，大家没有什么交情，我犯不着将我的东西，给你去复命。”
庄冥说道：“血神幡在阴于舟手中，是无价之宝。而在大楚手中，也未必无用。当然，对我而言，用处应该不大，但总之还能卖些聚灵丹……”
大统领忽然收刀入鞘，消了杀机，问道：“你要什么？”
庄冥眉头一挑，指向他腰间，说道：“刀。”
大统领脸色一变，沉声说道：“要我佩刀？”
庄冥笑着摇头，说道：“你这是军中制式佩刀，而你作为统领，佩刀之威，近似法宝，这是记录在册的军刀。我不是大楚军士，不要这一柄刀，但我要不在册的宝刀，是不是军刀我不管，但不能比你这把刀差……”
大统领脸色微变，却没有开口。
换作寻常真人，他早已一刀劈了过去。
哪来这么多废话？
但这豢龙君，比传言中，更为令人忌惮。
他在沉默之中。
庄冥嘴角勾起笑意。
副统领心中则是凛然，连同周边的士兵，都开始凝聚杀机。
血神幡必定是要上交，充当罪证的！
大统领威势极高，从不妥协！
按照以往的行事风格，今日一战，不可避免。
“我答应你。”
大统领忽然出声。
众人面色皆变。
大统领怎会轻易妥协？
庄冥抛了抛血神幡，说道：“血神幡这样的法宝，可不低于这把刀，甚至犹有过之，不过今日，便算我与你，结个善缘了……我修行未成时，是生意人。”
最后这一句，似乎还有深意。
大统领深深看他一眼，点头道：“好！”
庄冥偏头吩咐道：“收拾一下，小心谨慎一些，这种邪道人物留下的东西，不能大意。至于血神幡，就等大统领送刀来换。”
说完之后，他挥了挥手，回房而去。
第百七十一章 推波助澜!【二更!】
东方天际，渐起光华。
陆合与岳廷，收拾妥当。
今夜如此，也难以再度入睡了。
公子，收拾好了。
把血神幡放这里。
庄冥点了点头，看着眼神中略带疑惑的陆合，笑道：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不给他面子？
陆合点头说道：公子一向以来，与人为善，尤其是这等手握重权之人，颇多结交，不惜赠以珍贵之物，今日为何不以血神幡结交这位大统领？
庄冥背负双手，缓缓说道：因为，是他主动开口的。
陆合闻言，顿时明朗，道：我明白了。
岳廷挠了挠头，道：我还不明白。
庄冥说道：我送他是一回事，但他张口索要，姿态过高，我若给他，便弱他一头。
陆合看向岳廷，说道：公子而今名声鼎盛，身份之高，又如何低于这大统领？如此一来，又何必惧他？
庄冥伸手抚着蛟龙，说道：我以往赠高官至宝，是要获得更大的利益，如今庄氏商行，生意未及此处，全无得益，何必送他？待今后庄氏商行扩展到此，这点人情，也早就淡了。
以此人来看，我今日送他血神幡，他也不会感激，只觉我惧怕大楚精锐，从而妥协。
所以，他要拿宝刀来换。
停顿了下，庄冥又笑道：其次，他也是要试探于我，他想知道我这太虚公子，底气究竟虚不虚但今日也不至于结怨，也算给他留了个印象，我的东西，强取不得，但可以交易。
陆合说道：此人谈不上什么刚正不阿，日后有什么物事，知晓公子的行事作风，或许会与我们有更多交易。
庄冥点头说道：不错。
岳廷摸了摸脸，心中暗道：公子才跟对方，照了个面，心中就这么多弯弯绕绕的？陆合好像也逐渐变成了个老阴货
庄冥拍了拍衣摆，说道：当然，这一切还须建立在本领之上，龙君的本事，让他感到忌惮，才没有为了一柄宝刀而翻脸。若我们本事不足，他随手把咱们三个斩了，说是被阴于舟所害，他又杀了阴于舟，谎报军功，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完之后，他轻笑说道：适才被我们杀掉的那人，本事高得可怕，此事风波一定会传出去，惊退很多人，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我如今也算得罪了他，想必他会替我遮掩一些事情，还会有一些强者，保留着挑战我的心思，而他们将是我的垫脚石。
公子要这位大统领，替咱们留住一些垫脚石？
聪明。
庄冥轻笑了声。
——
大统领？
没事。
大统领看着阴于舟的尸首，忽然笑了声，说道：都说这太虚公子，底气虚浮，看来可不虚嘛，阴于舟窥及真玄之妙，尚且被他杀了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名副其实，或许还要更高一些。
停顿了下，大统领说道：此人本事高深，心思更为深沉，日后他若入了真玄，简直可怕。
副统领迟疑道：根据现场查探，似乎还有一尊横炼的踪迹，但消失不见了。
大统领神色微凝，说道：他本身莫非就是横炼之身？
副统领摇头道：看不出来，但不无可能。
大统领停顿了下，说道：具体上报，隐去这点。
副统领怔了下，道：为何？
大统领笑着说道：阴于舟的名声不小，他杀了阴于舟，会让很多人都息了挑战的心思，但还会有一批桀骜不驯之人，未必容易放下，甚至原本人杰榜前列，对他没有兴趣的，也会因为此事，添些兴趣。他本身若是横炼金身，可以让很多人迟疑，但只凭蛟龙，又是不同。
副统领说道：您要推波助澜，再把他送上风口浪尖。
大统领微微点头，说道：学士府的意思。
——
中元境，大楚王城，学士府。
关于庄冥的风波，随着时日，也平静了不少。
庄冥的避战之举，让他一直销声匿迹。
那些个战意高昂的真人，找不到庄冥，便也有些气馁。
下一期的人杰榜，该要排列了。
这就得说那位太虚公子了，这是真的虚！
虚归虚，避战还真有一套，从东元境到南元境，然后又销声匿迹了。
这边排列人杰榜的众人，谈论了两句。
而就在旁边，负责接收外界消息的众人，则是安静了许多。
气氛隐约有些奇怪。
庄冥有消息了。
终于有人出声，这般说来，他语气古怪，道：他到了第二十三府。
众人面面相觑，过得片刻，才又有人道：直接逃到第二十三府了？他这也太能躲了罢？
躲？
适才那人吐出口气，说道：他半个时辰前，杀掉了阴于舟！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阴于舟，他们并不陌生。
刚才探查阴于舟的消息，传给了南元境朱王府。
阴于舟，三十余年前，便具有东洲人杰榜前三十的实力，而今大肆作案，极有可能是因为镇山城近期兽潮，死伤惨重，而收集魂魄，因集齐不足，杀人夺魂。
从他作案来看，极有可能，已窥探到真玄之妙。
但这样的人，被庄冥杀掉了？
前次是击败白离，但为人诟病。
这一次则是杀掉了阴于舟。
这算是正名吗？
接下来
有人低声道：怎么排？
众人不再提及他名不副实。
也没有说他只是仗着蛟龙之力。
白离仁厚，而且那一战，颇有切磋之意，或许只是一心战蛟龙，然而阴于舟可不是善类！
杀死阴于舟，便足以正名！
当年阴于舟战平袁正海，毕竟不是凭借正面的本事，也算是取巧。
若他阴于舟年纪未满六十，取巧毕竟也是本事，可以位列前三十。
但是，他毕竟不是人杰榜上的人，而是老辈真人。
众人这般说着，又各自安静了下来，均是思索。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阴于舟虽然战平袁正海，但是能胜阴于舟的，也未必能胜袁正海。
此言正是，前次庄冥排入第三十六，是帝师力排众议，先排上去，且看情形。
白离就在第三十六，顶替了他，也无可厚非，但阴于舟可不在人杰榜。
而今若只因为一个阴于舟，立即排入第二十五，便有些牵强了。
除非他击败了袁正海，或者击败了某一位真正强大的老辈修行人，证明有超越袁正海的力量。
如此，该要排在多少？
唔依我看来，暂列三十三，具体如何，我等各出意见，统合名次，再上禀帝师。
此举甚好。
第百七十二章 宝刀赐陆合，入山见精灵【三更!】
天色已亮。
除血神幡之外，阴于舟留下的东西，却也不少。
这养鬼印，也算一件法宝。
一门直指真玄的吞魂功，可算上乘功法，只是偏向邪异，吞食魂魄，不适合他目前手下众人，但今后未必无用，便也收了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几门法术，例如驭鬼术，震魂功，化阴法，以及那一门“百鬼夜行，抽魂夺魄”的法门。
此外，还有一些邪道法器的炼制法门，包括血神幡在内。
只是手段残忍，杀戮无数，令人生畏。
“实际上，就算血神幡不给这位大统领，我们也不能用。”
庄冥吐出口气，说道：“血腥太重，容易影响本性，甚至蒙蔽本性，乃至于有些修行人因此入魔要是刘越轩在这里，用他的话讲，这就是邪物必遭天谴。”
说完之后，庄冥也不由得哑然失笑，又抛了抛一个袋子。
内中有一些符，一些法器，但都不如上面珍贵。
除此之外，还有八千枚聚灵丹。
这不禁让庄冥想到了聂平那个穷鬼。
不过，聂平游历东洲，多年不入天御福地，或许是用不到聚灵丹，或许是用完了聚灵丹。
但那也是过去的事了。
至少这一次，赚得不少。
尤其是阴于舟本身！
虽然最后关头，将阴于舟的尸身吐出来，交给大楚军队复命，但阴于舟的气血生机，包括其腹内金丹，尽都被蛟龙吞食。
近乎真玄的金丹！
如今正在炼化阴于舟的痕迹，炼为纯正法力，归于己用。
“这一次会有很大的进步。”
“只是，阴于舟的金丹，法力强盛，须得全力炼化，在彻底炼化阴于舟的金丹之前，倒吃不下其他宝物了。”
“大概七日，便可炼化功成，倒也足够了。”
庄冥这般念着。
而岳廷已经从外边回来。
手里捧着一柄宝刀。
刀鞘漆黑，刀柄灰色。
这便是用血神幡换来的宝物。
是一柄法宝级数的刀！
“拔出来看看。”
庄冥笑着说道。
岳廷依言，拔出刀来。
刹那之间，房中生出寒光，宛如霜色，气温骤寒。
锋刃长约三尺七分，四指来宽，刀身暗沉，隐有符文轨迹流转。
“不错。”
庄冥说道：“你们二人，谁取这柄宝刀？”
“老子是剑客！”
岳廷顿时收刀入鞘，抛给了陆合，骄傲地道：“玉面白光剑，不用这种傻啦吧唧的刀！”
啪地一声！
他脑袋挨了一掌。
陆合淡然说道：“对公子无礼，罪当问斩。”
说完之后，他抽刀出鞘，满室寒光。
岳廷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
“聂平那柄白玉尺，你们谁都用不惯，而且属于法宝，你们也用不动而且武道宗师也是凡人，动用法宝，更容易引来祸患。”
庄冥说道：“今日此刀，可算称手了。”
岳廷抬手道：“可是这算法宝啊。”
陆合握着长刀，说道：“但我用得顺手。”
庄冥说道：“你此刻还发挥不出这柄宝刀的真正威能，只不过，此去如能成就横炼，有此宝刀，如虎添翼，你本领必然更添一筹。”
陆合停顿了下，道：“闻旱？”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龙卫部落，古老传承，不会没有宝物，他赤手空拳，必是因为他所学之法，乃是拳掌，用不惯兵器。而你自练武以来，用惯了刀，在成就武道三重之后，本事骤增，气血强盛，力量强劲，想必手中的刀，也不称手罢？”
陆合笑着点头，说道：“轻了不少，用不习惯，而且偶尔用力过甚，或是与人交战，容易崩断，后来福老替我换了这一柄，放在东胜王朝，也算神兵利器但比起这柄宝刀，便差远了。”
庄冥缓缓说道：“此行入山，不必担忧引人窥探此刀，等你出山，必成。”
陆合收刀入鞘，施礼道：“必不负公子所望。”
岳廷摊了摊手，他倒是真的觉得，剑有两面锋刃，多出一边伤人的锋刃，更具效用，不过他也知道，他本身适合用剑，可是陆合这种死脑筋的却不见得。
在陆合手中的刀，锋刃只有一面，因此一刀往前，用尽全力，无有退路。
像是陆合这种性子，就该一往无前。
——
镇山城外。
在小墟市外，闻旱已在等侯。
庄冥等一行人，也没有多加逗留，只购得避障之物，便即动身。
丹药虽可解毒，但瘴气时刻存在。
而且时时侵蚀皮肤，单凭药物，难以时刻奏效。
最好是用法器，隔绝瘴气在外。
除却此物之外，诸般物事倒也准备不少。
此处临近蛮荒大山，许多修行人来往，尤其是近期，人数甚多。
虽是修行之人，但露宿荒野，如有些许准备，也会更加轻松简便一些。
何况，庄冥陆合岳廷三人，都可算是凡人，更需得一些准备。
——
茫茫大山，只见山脉起伏，草木繁茂，一望无际。
山中道路崎岖，到了内中，更是没有道路，马车便也留在了山外。
庄冥一行，徒步进入山中。
“修行人留下的痕迹，倒是不少。”
闻旱扫过一眼，道：“前方，修行人也不少”
前次兽潮，极有可能伴随机缘，引来周边不少修行之辈。
当然，也有不少是原先就打算来蛮荒大山，寻找宝物或者宝药，又或是磨砺自身的修行之辈。
“飞禽走兽的痕迹不多。”
庄冥眉头微皱，按道理说，这样的蛮荒大山，即便是在外围，妖物精怪，魑魅魍魉，也不会少。
大约是前次袭击大楚疆土，已被杀了一批。
近来修行人到此，又屠灭了许多。
至于寻常的飞禽走兽，撞在修行人面前，顺手被杀掉，或者有些尚未凝就金丹的，用以果腹，又或是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前次兽潮，数以万记，被斩数千。”
庄冥心道：“一般的妖物精怪，也不见得就有心袭击大楚疆土，只不过往往大势一起，不少飞禽走兽，是被裹挟其中，身不由己，撞入了大楚疆域之内。但是，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了这样的大势？”
前次他也遇见类似的兽潮。
是闻旱轰杀了两大真人。
威势太重，惊动飞禽走兽，远离山中。
那么这一次呢？
从兽潮来看，连大妖都参与其中。
真玄级数的变化么？
“什么东西？”
闻旱眼神陡然一凛，伸手一拍，轰然震响。
第百七十三章 地灵来投，暗藏祸患【四更!】
轰然一声！
闻旱一掌派出，劲风滚滚。
前方岩石为之崩碎！
空无一物！
“崖下。”
庄冥倏忽出声。
闻旱举拳，一步迈出。
然而就在这时，便见崖下跃出一物。
那物事全无半点敌意，只现身出来，便拜服在地。
闻旱举起的拳头，也立时停顿下来。
陆合与岳廷，近前一看，面面相觑。
“这是？”
庄冥上前来，露出异色。
这是一头异兽，高不过三尺，长不过五尺，它身如马，而面如猫，头顶生角，浑身白毛，宛如霜雪。
此时此刻，正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山中精灵。”
闻旱露出惊异神色，道：“这般精灵，属天生地成，不是寻常妖物可比，与其说是妖，不如说是天地所生的精灵，可属神类。放眼蛮荒大山，都是极为罕见的，百年未必能诞生一尊，往往诞生于蛮荒深处的灵秀之处，如何现身于此？”
庄冥俯视下来，只见那山灵前肢跪伏，颤抖不已。
“公子？”陆合看了过来。
“来避难的。”
庄冥忽然出声，袖中一挥。
蛟龙倏忽落在那白色山灵的头顶之上。
瞬息之间，便见它颤抖的身体，渐渐缓了。
“如此天生地成之生灵，可算神类，有趋吉避凶之本能，近来修行人甚多，怕是感应危机，察觉到龙君的气息，为寻庇护。”
他的蛟龙，实为真龙。
如此神物，冥冥之中有所感应，倒也不算意外。
“它倒是运道好，碰上了咱们。”岳廷笑着说道。
“它应该不是恰巧碰上咱们，是在我们踏足蛮荒大山的第一步时，就通过山林草木，察觉到了龙君的气息，不远千里赶来的。”闻旱思索着道。
“过来。”
庄冥徐徐说来，伸手一招。
这头白兽，忙是起身，往前而来。
闻旱有些羡慕之色，说道：“这样的生灵，象征着祥瑞，也就只有真龙这样的存在，可以让它感到亲近。”
庄冥摸了摸它的脑袋，道：“身材小了一些，不过我也不算强壮，你既然求我庇护，那么在此期间，当我坐骑如何？”
白兽迟疑了下，旋即点了点头。
岳廷摸了摸下巴，说道：“才刚进山，走了不到十里地，就有一头神兽来投，充当公子坐骑？这命也太好了些……”
庄冥轻笑了声，朝着岳廷看了眼，眼神中饱含深意。
岳廷讪讪笑道：“公子自然是运道极好，不然这等神兽，怎么会来寻求咱们庇护？”
陆合静静看着那头白兽，迟疑道：“既是神兽，而且如此罕见，前次的变化，会不会是它的缘故？”
闻旱接话道：“它虽然神异，但也没有这个本事，多半也是被兽潮裹挟，身不由己，冲出来的。”
白兽忙是点头，眼神中带着几分祈求神色。
庄冥看了一眼，这头白兽，若论力量，充其量只等同于一头普通的野狼，更谈不上精怪妖物，无论是岳廷还是陆合，都足以一掌将它击毙。
但这头白兽，胜在天赋异禀，后力绵长，可以在山中充当坐骑，更重要的是，能感应山川河流，草木之意。
“我保你性命，只须你在山中，尽力为我坐骑。”
庄冥这般说着，拍了拍它的背后。
它伏得更加低了，不敢有半分异动。
庄冥如骑马一般，上了白兽背后，目光朝着陆合看了过去，微微摇头。
陆合搭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松开，神色也稍缓和。
但他的眼神，却没有半点松懈。
在他眼中，这头白兽来投的时机，太巧了些，或者说，太早了些。
“世间之事，万千变化，有些事情艰难困苦，曲折百回，但有些事情看似无比艰难或是珍贵难得，可它偏偏就触手可得，甚至主动来投。”
岳廷摊了摊手，悠悠说道：“都是命啊。”
——
得了坐骑，对庄冥本身而言，轻松了许多。
养气境界，一缕真气在身，可舒活经脉，推动气血，而又缓解疲劳，但疲累终究难免。
闻旱只是不必多说，陆合与岳廷，也都是宗师，反倒是他本身一直较慢，得了这头白兽，才算好了许多。
实际上，闻旱似乎也早就准备，去给庄冥抓一头坐骑来，不过山中野兽难以驯服，加上大山外围，如今少见飞禽走兽，才是作罢，但也未有想到，还有主动来投的。
“因龙君而来么？”
庄冥伸手，将蛟龙摆放在它头顶。
它的恐惧之色，淡了许多。
庄冥见状，只是笑了声。
“你寻求庇护，莫非是因有祸事相随？”
“……”白兽停顿了下，忽又继续前行。
“虽然天生地养，终究学不得法，跟寻常野兽差不了多少。”闻旱接口说道：“大概是近来修行人进山，它被吓着了。”
“寻常修行人便罢，可别招惹上了什么高人。”岳廷嘿了一声，说道：“要是有什么大人物盯上你，我们可不会拼命保你的，你大不了去给人家当坐骑，如果人家要炼药，你也认了罢。”
“乌鸦嘴。”陆合摇了摇头，略感无奈。
“……”
岳廷也摸了摸脸，神色古怪。
他话才落下，果真来人了。
只见前方山林间，走出一人来。
那是个少年，气息寻常，只有道印修为，目光落在庄冥一行人身上，露出异色，看着庄冥身下的白兽，更是瞳孔一缩。
双方俱是沉寂无言。
正当陆合准备开口之时。
少年却忽然转身，默然离去。
“嗯？”庄冥等人对视一眼。
“一言不发，便就此离去了？”岳廷迟疑道：“很古怪啊。”
“没这么简单。”陆合低沉说道：“他是冲着白兽来的，见我们比他强，才退走了去，他一言不发，只怕会卷土重来，不过，待到那时，怕不止他一人。”
“如此，可要灭口？”岳廷拍了拍剑鞘，出声问道：“我追上去，一剑砍死他？”
“不用。”庄冥摸着这头异兽的头颅，淡淡说道：“他的道印修为，足以拿住这头白兽，何至于让白兽落在我们手中？”
“公子的意思是？”陆合讶然道。
“等他卷土重来，再问个明白。”庄冥笑道：“现在只是猜测。”
——
少年进入林间，便取出一道符纸，将之燃烧，往前一挥。
“师尊，弟子尾随地灵七日，它今日已自择主人。”
“其主看似凡人，未有修为。”
“然而身旁有横炼一尊，亦有武道三重级数的武者两位。”
少年将消息传去，回望一眼，惊疑不定。
师尊说过，此方地势，孕生出地灵来。
地灵知晓山中动静，前次兽潮诞生的根源，可以借这头地灵去寻。
莫非那产生动乱的机缘，已经被刚才那一行人得手了？
第百七十四章 真人来犯，法剑留命【一更!】
半日。
天色渐晚。
庄冥伸手入怀，取出一物，蛟龙张口吐息，法力依附其上。
旋即便见他伸手一抛，那拳头大小的物事，倏忽膨胀起来，扩展到方圆丈许。
“这是什么？”岳廷问道。
“异种蚕丝织就的布帛，可凝成一团，法力催动，可随之膨胀，价值一百六十二聚灵丹。”庄冥轻声说道：“修行有成之人，餐霞饮露，寒暑不侵，倒是用不着，但道印之下，露宿荒野，便有许多用处。”
“这像是军帐？”陆合略有讶异。
“仿制的。”庄冥挥了挥袖，说道：“昨夜本该养精蓄锐，未曾想那阴于舟来犯，都未能好生休息，今夜有龙君在感知外界，那头白兽在账外看守，你们安心休息罢。”
“好咧。”岳廷全然不客气，嘿然笑道：“好东西，今后在外行走，露宿荒野时，半夜下雨也不怕，早上露珠也无妨，夜里森冷的山间寒风，也不必全凭血气御寒了。”
——
入夜。
闻旱盘膝而坐，没有歇息。
岳廷倒是早早入睡，安心得很。
白兽就在账外匍匐。
庄冥吐出口气，看向前方。
陆合低声道：“今日那个少年？”
庄冥说道：“还会来的，只是不知何时而已。”
那少年分明是为白兽而来，见白兽被他降服，却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这样的人，可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人。
陆合说道：“他见我们不好惹，却也没有妥协的意思，他背后怕也有真人。”
庄冥点头说道：“只要不是真玄，便都好说。”
陆合闻言，想到龙君的力量，想到闻旱的力量，深以为然。
“你早些睡罢。”
庄冥说道：“不用你守夜。”
他话音说完，眉头渐渐骤起。
闻旱睁开眼睛，目露凶光，手掌已经握成了拳。
陆合怔了下，看向庄冥。
庄冥平静说道：“临近百里。”
他缓缓起身，微微伸手，往下一按，道：“你在帐内，伺机而动。”
闻旱点了点头，缓缓收敛了气血。
——
“地灵就在前方。”
“好不容易引出一头地灵，让你看着它，看它趋吉避凶，能否寻到前次兽潮动乱的源头，怎么就去拜到了人家的门下？”
“弟子只是去采摘一朵火灵芝，不过半个时辰没见，它居然就当了人家的坐骑，弟子哪有什么办法？”
“这头地灵，当时为师降服于它，它宁死不屈，怎么就半个时辰之内，给人当了坐骑？”
“所以弟子怀疑，前次兽潮动乱的机缘，极有可能落在他们手中。”
“如此推算，不无可能。”
那老者语气复杂，沉凝道：“地灵趋吉避凶，他们身上必有机缘所在。”
——
茫茫夜色。
月华如水。
这山间的光芒，显得颇为明亮。
前边是一片空地，似乎被人清扫过一遍，而在空地中央，赫然是一座方圆丈许的大帐。
“异种蚕丝所制？”
老者露出异色。
他身旁的少年，忙是应道：“他们之中，有两个武者，其中骑着地灵的，像是连道印都未成的修行人，与凡夫俗子无异，大概是他的缘故，所以才用这种东西。”
老者点了点头，往前行去。
帐前伏着一头白兽，身如马，面如猫，浑身毛发宛如霜雪。
老者见了，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千般待你，不见你甘愿降服，却主动去投人家，当了坐骑。”
老者挥袖道：“你若早先愿意，如今也该有尝试凝丹，成就大妖的机会了。”
他这般说着，袖中落下一柄法剑。
但还没等他迈步。
便有一人，从帐内走了出来。
“老前辈，这也算是我的坐骑，你当我的面，训斥我的坐骑，不免太过于轻视我了罢？”
内中走出一人，身材颀长，身着白衣，他面貌清秀，负手而立，笑意吟吟。
老者眉头一挑，只见此人气息微弱，只有一缕真气在身，道印也未凝成。
便是此人得了机缘，受白兽降服？
“这地灵是老夫半月前，从蛮荒深处牵引而来，本就是老夫的，真以为它拜在你的身前，便是你的坐骑？”
“难道不是么？”庄冥笑道：“这地灵属于天生地成，非你所生，又非你所养，只因被你引来，便归你了么？它不愿降你，而来降我，自然就是我的。”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老者长剑一扫，脸色渐冷。
他的气息，逐渐拔高。
赫然也是金丹上层的修为。
山风清冷，吹拂过来。
庄冥似乎觉得冷了些，伸手入袖中，徐徐吐气，问道：“你要强行将我的坐骑带走？”
老者冷声说道：“区区一头地灵，算得什么？老夫要你的机缘！”
庄冥隐约沉吟，说道：“难不成，你放任地灵，是让它借趋吉避凶的能耐，去寻找前次动乱的源头？”
老者长剑一指，说道：“与你何干？这地灵既然找上你，无论是兽潮动乱一事，是不是在你身上，但至少你有让它臣服的机缘，老夫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一份机缘。”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我也不要性命，就要这把剑。”
老者脸色微冷。
而就在这时。
一声龙吟。
昂然震动。
响彻山野。
“豢龙君？”
老者面色微变。
庄冥点头说道：“是我。”
老者看着那头盘旋而上的蛟龙，神色变幻不定，倏地伸手，法剑往前而去。
只见这一剑，脱手而出，直直插在庄冥身前的土地上。
旋即便见这老者，转身离去，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
庄冥怔了片刻，忽然笑道：“倒是个有趣的人。”
从这老者的行事作风来看，谈不上好人。
杀人夺宝的事情，庄冥听得多，见得倒不多，但在传言之中，如这老者一样，直截了当的，倒也不多。
此人放在俗世间，与劫匪无异，但这样的人，往往自有一套保命的规矩。
若他动手，今日必死。
即便妥协，庄冥也未必轻饶他。
如今他丢下法剑，转身离去，倒是让庄冥有些错愕，微微摇头。
但黑暗之中，忽然闪过一抹血光。
旋即便有一物，抛到了庄冥的脚下。
赫然是一颗头颅。
这个头颅，赫然是下午所见的少年！
“根据大楚律法，此师徒二人，形如劫匪，杀人劫宝，当斩！”
黑暗中，声音冷淡，缓缓传来。
让作者君心绪复杂的白银大盟!
写书以来，一直在想，作者君啥时候能有个白银盟，现在终于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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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经常说，人倚山为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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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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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第百七十五章 司天府，观星部【二更!】
黑暗中徐徐走出一人。
此人貌若中年，头戴冠帽，身着长袍。
而在他身后，共有二十四人，皆道印上层。
实际上，刚才庄冥感应到的，不止二十四人，足有五十人之多。
但另外半数，去追杀适才那老者了。
“大楚官袍？”
庄冥缓缓说道：“尊驾就是从大楚王城而来，探查前次兽潮源头的官员之一？”
中年人缓缓说道：“不错，本官乃是大楚王城司天府观星部主簿，来此探查兽潮动乱源头。”
司天府与学士府平起平坐。
司天府下辖八部，观星部主簿，从四品官员。
此人大约有金丹中游的修为，比聂平稍逊。
但此人具有大楚的四品官印。
并且他背后的二十四人，皆为道印上层人物，所学皆是相同功法，所持法剑皆同出一源，更重要的是，这二十四人，均有官印！
以他为首，二十五人结阵，二十五枚大楚官印，所能发挥出来的本领，定然不小。
即便阴于舟直面上了，也不敢妄动，只能逃命。
“主簿大人公务在身，我便不打扰了。”
庄冥挥了挥手，笑着说道：“慢走。”
观星部主簿脸色冷淡，说道：“适才这师徒二人，妄图强取豪夺，其徒已然伏法，他本人也被我观星部追杀。但你可也夺了他的法剑……”
庄冥伸手握住法剑，淡然说道：“主簿大人要剑？”
观星部主簿说道：“本官不要剑，但此剑理应作为充公之物，但如今要将此剑给你，也不是不行。”
庄冥笑着说道：“主簿大人有何高见？”
观星部主簿说道：“这头异兽，有趋吉避凶之能，或可查知兽潮动乱源头，本官要征用。”
庄冥一言不发，露出笑意。
“征用？”
“按道理说，本官如今将它领走，合乎大楚律法，若不是你道行太浅，连你一同征用，也无可厚非。”
“有这一条？”
“本官说有便有。”
观星部主簿负手而立，说道：“这头地灵，归本官了，那柄法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归你了。”
庄冥忽然笑了声，摇头说道：“你仗着身份，来到近前，便要我坐骑，将别人给我的赔礼，当做酬劳，倒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可对我来说，这买卖亏了，不做。”
观星部主簿的脸色，骤然一变。
“你要违逆大楚律法？”
“严格来讲，我也不算大楚之人。”
“本官征用此兽，给是不给，可由不得你！”
“但也由不得你。”
庄冥负手而立，说道：“按大楚律法，你这是强占！”
观星部主簿手中多出一面铜镜来，脸色渐渐冰冷。
这头地灵，对他很是重要。
查知兽潮之乱，是一回事。
更重要的是，因功法的缘故，将这地灵取血，生生服下，有益于他的修行。
“这里是蛮荒大山，本官便是强占，你又当如何？”
“不错，这里是蛮荒大山，所以我在此处杀你，应该不至于引动大楚精锐围剿于我罢？”
“你敢！”
“试试？”
庄冥含笑道。
他伸手一放，顿时便见蛟龙腾飞而起，昂然龙吟震动。
观星部主簿退了半步，沉声说道：“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年轻一辈，也算了不得，但人杰榜前列，属你最弱！”
他伸手一扬，身后众人结阵。
气势昂然，强盛万分。
但却还有一人，分出一剑，指向庄冥。
此战若起，二十五人，结成法阵，借大楚官印，直面蛟龙，而这一柄剑，则要斩向庄冥。
“看来你进入蛮荒大山多日，对外界的消息，不大灵通啊。”
庄冥笑着说道：“不过也是，学士府总不可能大事小事，全都通过官印来告知你们。”
他往前迈步，龙吟之声，震动不已。
山势动荡，滚滚风云！
——
帐内。
闻旱面色微变，正要动身出去。
凭借他的本事，加上龙君的本事，足以扫灭这二十五人。
“慢。”
陆合伸手一按，低声道：“你是大楚通缉要犯，如非必要，不得贸然现身。”
闻旱说道：“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到必要时候？”
陆合冷淡说道：“公子真要杀人，早就动手了，不会与他谈到现在。”
岳廷听着外边的动静，悠悠说道：“反正我的剑，他是拿不走的，不过现在看来，公子倒也不想杀他。”
陆合吐出口气，说道：“大楚官印，可以连通各方，消息来往，不过瞬息之间，除非能在瞬息之间，将他灭杀，来不及传讯，否则，很难做到无声无息，杀人灭口，公子必然是顾及这一点。不过这位主簿大人也顾及此事，他这征用的借口，名不正，言不顺，也没有把握可以拿下龙君，否则他也不会说这么多话。”
——
气氛凝滞。
山风阴冷。
倏忽在东南一侧。
白光冲霄而起。
“有人斗法？”
“不对！是宝光！”
“那里有动静！”
这位观星部主簿，也来不及多言，收了官印，转身便走。
二十四人，皆如行云流水，就此离去。
庄冥轻笑了声，也未追击。
他无意在此杀人。
而对方实也无意与他这人杰榜前列的人物，未来极有可能成就真玄级数的年轻俊彦交手。
不过，今日也算结了些过节。
“公子？”
岳廷探出头来。
庄冥拿过法剑，蛟龙在上边吐息，抹除了那老者的气息。
“给你了。”
“谢公子赏赐。”岳廷笑成了花儿。
“刚才这事……”陆合也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犹疑。
“节外生枝不大好，正事要紧。”庄冥说道：“不过照此看来，司天府的人，应该会逗留一段时日，也许还会出些什么变故，待回程之时，若有机会，可以杀他。不过，大楚官印，消息来往太快，此人也着实不好杀……”
说完之后，庄冥往前行去，俯视下来，笑道：“你这家伙，本事不大，比一般野兽也强不了多少，倒还真是个能惹事的。”
这白兽伏低头颅，瑟瑟发抖。
“你能感应到那桩机缘在哪儿？”
庄冥语气如常，这般说来。
白兽顿时抬起头来，惊恐不已。
第百七十六章 迷障之中，灵兽衔宝【三更!】
这头地灵，确实可以感应到机缘所在。
但这桩机缘，伴随的危险，却也更为可怕。
至少在白兽眼中，它依附于蛟龙，可以变得很是安全。
但若前往那里，依然会很危险。
“连龙君都保不住你？”
庄冥这般问了一声。
白兽瑟瑟发抖，未有应答。
庄冥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罢了，归来之后再说。”
龙卫部落，必有机缘。
对于真龙而言的机缘。
至于此处，本不该节外生枝。
何况伴随凶险，便也只好作罢。
“各方修行人来得不少，若真伴随凶险，恐怕要死伤一大批人。”陆合低声道。
“福祸相依，机缘伴随，亦有凶险，他们踏足蛮荒大山之时，就该有所准备，不是死于宝物凶险，便是死于争夺斗法。”
庄冥如是回应，说道：“有人修行，专于一道，藏于山中，百年如一日；也有人修行，游历于人间，修心见世；也有人遍寻机缘，增益自身。”
来到蛮荒大山寻求机缘的，除却原先便有磨砺之念的，余下众人，多数最后一类。
也正是因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阴于舟、如适才那老者、甚至如这位大楚官员，出现在这蛮荒大山内外，其行事作风，均有几分相似，颇有强取豪夺之感。
实际上，庄冥倒也有些理解。
如凡尘百姓，有人砍柴捕鱼，有人搬运货物，给人当小厮，给人跑腿挣钱，也算是正当营生，可是他们辛辛苦苦，也只能养家糊口，可那些拦路打劫的，却一笔下来，便得益丰厚。
凡尘俗世之中，心性不坚者，尤其是武者，便容易踏足此路。
好比庄冥，杀了一个阴于舟，便得了他半生积蓄。
若是心性不坚，难免也会成为最后一类人。
修行界中，专杀人夺宝之流。
但这样的人，往往也不长命。
——
再度往前，进山而去。
此去三百余里，走过一日。
飞禽走兽依然少见，精怪妖物已经绝迹。
修行之人的痕迹倒是不少，也碰见了十余位修行人。
有些人散学修士，三五成群。
有些人是同门源流。
也有单独来往之人。
相对来说，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便也没有什么冲突。
白兽被陆合稍作伪装，掩上了一层布，遮掩了毛发，一般修行人也没有认出这头气息寻常的白兽，是山中精灵。
何况，闻旱入山之后，只要不是遇见官府之人，便也无须遮掩气息。
少有修行人会为了一头山中精灵，与这么一尊横炼争斗。
这一路行过，倒也算是风平浪静。
在半道中间，岳廷在庄冥的授意下，采得两株异草。
采第二株时，也有修行人经过，但此异草在修行人眼中，也谈不上多么珍贵，对方也只是扫过一眼，略带遗憾，从而离去。
“前方就是瘴气所在。”
“经过那里，算是进入蛮荒的中部。”
“很多修行人的历练，都是经过瘴气，进入其中。”
“不过，前次的兽潮，原因似乎在外围，因此许多修行人，都只在外围，并未进入其中。”
“只要穿过瘴气，修行人就不多了。”
庄冥说道：“陆合，动用法器，遮掩一番，抵御瘴气，进入内中。”
陆合应了一声，取出法器来。
岳廷已经换了一身衣衫，正是阴于舟的法袍。
庄冥本身，有上等法袍。
闻旱则是十分强悍，血气冲霄，可以直接排开瘴气。
今次得了阴于舟的法袍，岳廷也勉强可以在瘴气中行走。
因此最需要动用避障法器的就是陆合。
瘴气延绵，厚达三十里，朦胧无比。
常人呼吸一口，便极有可能丢了性命。
此刻陆合正坐在白兽身上。
这头白兽趋吉避凶，本身也可以避免瘴气侵蚀，所以庄冥让他乘坐白兽，而自身则是将蛟龙之身，放在肩头。
“瘴气中有些妖物精怪，生存于其中，猎杀误入瘴气内的寻常生灵。”
“除此之外，地势也有危险，例如沼泽，可算瘴气的源头之一，陷入其中，极为危险。”
“内中草木，不得妄动，它们生长于瘴气之内，尽都具有剧毒。”
闻旱对这方面，算得是较为熟悉，毕竟自幼是在蛮荒大山生活。
他对于外围，并不熟悉，但对于内中，便有一些经验。
庄冥三人，也都正色点头。
——
“岳廷，你到我身边来。”
庄冥这般吩咐了声，又道：“闻旱，你在前开路。”
闻旱回望龙君一眼，又看了看庄冥的法衣，才放心了些许，点了点头。
他往前行去，气血迸发，当即赤光如火，炎炎如日，避散阴气。
庄冥等人跟随在后。
陆合在侧，骑着白兽。
忽然之间，便听白兽嘶鸣一声，往左侧而去。
“停下！”
闻旱转身，喝了一句。
庄冥眸光一冷，便要以蛟龙将它擒回。
但陆合就在它背上，却是让庄冥与闻旱，都不敢妄动。
可陆合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一跃而落，手执避障法器，正待按落这头白兽。
却见那白兽奔入了瘴气之中。
灰茫茫一片，顿时不见踪影。
“公子，可要追回来？”陆合转身问道。
“你先回来。”庄冥沉吟不语。
“它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闻旱忽然说道。
“趋吉避凶。”庄冥说道：“要么我们遇上了什么凶险，它不敢留下，要么它感应到了什么祥瑞宝物。”
“那咱们更应该过去呀。”岳廷握着剑柄，嘿然说道：“有宝物怎能不取？何况公子为了它，险些跟大楚从四品官员翻脸，总不能就让它这么走了罢？”
“福祸自有定数。”
庄冥深深看了白兽离去的方向一眼，收回目光，在他心中，最大的机缘，还在龙卫部落。
早日到达，早日安心，万勿节外生枝。
等归程之日，或许本领大增，再来寻找一番机缘，便更为稳妥。
正这般想着，前方瘴气中，忽然闪过一片光华。
祥瑞之光，色泽斑斓。
白兽从雾中奔跑而来。
在它口中，衔着一株植物，赫然是朵莲花，光芒绽放，驱散瘴气，显然不是俗物。
“糟了。”
闻旱面色微变。
第百七十七章 解毒圣药引凶兽，剧毒瘴气藏尸首【四更!】
物极必反。
剧毒极盛之地，必生解毒圣药。
这一株彩莲，光芒闪烁，复又收敛，化作了极为朴素的一朵白莲。
它生长于毒瘴之中，却又如此洁净。
陆合近前去，未敢轻易伸手去触碰，只扫了一眼，看向庄冥，低声道：“这不像毒物。”
庄冥缓缓说道：“莲花者，本出淤泥而不染，此莲生于剧毒瘴气之中，亦不染毒，难得。”
但他的目光，却又扫向了旁边的闻旱。
闻旱面色变了又变，心中直道要糟。
“你见了这莲花，似乎就变了脸色？”庄冥问道。
“这莲花不是凡物。”闻旱说道。
“看得出来。”庄冥点头道。
“可是……”闻旱沉声说道：“我出来的时候，也撞见了这株莲花，本来想取走，但有问题……”
“哦？”庄冥停顿了下，说道：“古籍有言，宝物天成，必有守护。”
“没错。”闻旱忙是点头。
“宝物天成，必有守护？”岳廷有些疑惑。
“说白了，就是这山中生灵无数，我们能一眼看出是宝贝，那些个精怪妖物，哪怕不如你这般聪明灵慧，至少凭借本能，也能判定此物是不是宝贝。”庄冥缓缓说道：“天材地宝，对它们有用，它们便会守护，直到宝物成熟，而为己用……又或者，这样的宝物，时时刻刻，散发出什么样的光芒或者香气，有助于修行，也会引来精怪妖物。”
“那这玩意儿？”岳廷看向闻旱。
“瘴气之中，也有生灵，甚至是依附瘴气而生的生灵。”闻旱说道：“前次我去时，碰见三头大妖，百余精怪，宛如一座部落，便退走了。”
“不见了。”庄冥闭上眼睛，细细感应，说道：“难道是被前次兽潮，裹挟而去？又或是，它们弃了这莲花，去追寻那兽潮动乱源头？”
“也有可能是危险，本是从蛮荒大山内部出来，它们被惊走了。”陆合说道。
“还有。”闻旱低沉道：“来了。”
瘴气之中，无声无息。
渐渐浮现出一些身影来。
陆合身侧的这头灵兽，顿时瑟瑟发抖。
“下次再自作主张，擅自离去，我一刀劈了你。”
陆合低沉道：“要么你逃了，就不要回来。”
灵兽也知闯了祸事，忙是点头。
闻旱往前行去，口中说道：“你们径直往前，三十里便过瘴气，我挡住它们，便去寻你们。”
他说的是挡住，而不是杀戮。
纵然是闻旱，也没有诛灭它们的本事。
但庄冥、陆合、岳廷三人留下，皆如累赘。
至于龙君，必要保住庄冥，绝不可能跟他闻旱并肩作战。
“好。”
庄冥应了一声，说道：“我们先上路。”
闻旱往前而去，被瘴气遮掩了身形。
前次有三头大妖，百余精怪。
而今只有一头大妖，二十余精怪。
瘴气之中，近期必然是生出了变故。
——
“真不用帮他？”岳廷回望一眼，他有些遗憾，得了法剑之后，一直没机会用上，虽然注定修为所限，发挥不出真正的威力，但好歹也可以尝试一下这法宝的凌厉。
“在蛮荒大山中，咱们三人死了，他也不会死。”庄冥说道：“能杀他的，只有真玄，何况他这样的人，在蛮荒大山生长，这才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咱们。”陆合说道：“三十里瘴气，又有险恶地势，还有类似于刚才那种生长于瘴气中的凶禽猛兽，没了闻旱带路，可不好走。”
“继续走罢。”
庄冥如是说来。
他身上的法袍，光芒闪烁，撑起一片白光，将瘴气遮掩。
而岳廷身上，也逐渐升起一层乌光。
陆合手握避障法器，座下的灵兽也时而低鸣，声音似乎也能驱散瘴气。
这头灵兽知晓刚才擅自去衔回来一朵莲花，闯了祸事，愈发卖力，替陆合也遮掩瘴气。
“公子，你看。”
“什么？”
庄冥偏头看去，只见岳廷神色愈发古怪。
就在岳廷的脚边，有一片瘴气空净的地方。
而那片地方的中央，有一件物事。
形如法印。
大楚官印。
“从四品官印。”
陆合神色异样，道：“那位司天府观星部主簿的？”
庄冥眉头缓缓皱起。
当日这位主簿大人，察觉光芒冲霄，借坡下驴，转身离去，探查那光芒源头。
却又出现在了这里？
“人在印在。”
庄冥缓缓说道：“他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过，法印丢失在此，他即便不死，怕处境也堪忧。”
岳廷拾起了官印，问道：“那现在？”
庄冥伸手一招，蛟龙吐息，法力裹住官印。
“收了再说，至于那位主簿大人，无须理会。”
“三十里瘴气，不要再耽搁了。”
“此刻已经算是横生枝节，莫要再多事了。”
——
一日之后。
三十里山路，崎岖坎坷，被瘴气腐蚀的沼泽，数不胜数。
连土地都似乎沉浸着毒。
草木皆属毒物。
生灵显得凶厉。
毒蛇、毒虫、毒兽之流，也算颇多。
但有蛟龙之威，倒也震慑了这些毒物，此行算是平淡。
“不知闻旱如何了？”陆合有些担忧。
“他若解决了事情，也该赶上来了。”岳廷沉吟了下，然后说道：“现在还没上来，只怕很是难缠。”
“在前面等他，快要出瘴气了。”
庄冥这般说着，脚步却停顿了下来。
他伸手一挥，未有动用蛟龙之力。
单凭法袍，便扫开了一片瘴气。
前方数十步，尸首遍地。
共计十六具尸首。
七具是人身，九具是兽类。
而且，无论是人身还是兽类，都颇为眼熟。
这七具人身尸首，赫然是那司天府观星部的打扮。
那些兽类，像是闻旱挡住的那一些瘴气内所生的猛兽。
“公子？”
“快出瘴气范围了。”
庄冥说道：“动作快些。”
岳廷应了声好咧，便立即上前，翻动尸首。
收尸不大容易，搜尸倒是不难，反正也都死了，携带之物都落在此处，简直可惜。
不过片刻，便搜了个干净，得获不少。
于是庄冥三人，继续往前。
走出瘴气之外。
迎面便见一人。
“真巧。”
庄冥含笑点头，俯视着那倚在岩石，奄奄一息的中年人。
第百七十八章 生死只在一念间【一更!】
大楚从四品官员。
司天府观星部主簿。
从刚才看见那官印，以及那批尸首之时，庄冥就猜测到了一二。
想必是这位主簿大人，进入瘴气中，与那守护宝莲的妖兽一族，产生了冲突。
“难怪这头灵兽，如此简单，就衔来了宝莲。”
“也难怪追击而来的妖物精怪，数量并不如闻旱所言的那么多。”
“看来是那些妖物精怪，追击司天府这一批人，也折损了不少。”
这般想着，庄冥眼神扫过这一头灵兽，倒是高看了它一眼。
不但可以感应蛮荒大山诸般动静，也能寻找宝物，其趋吉避凶之能，也极是不凡。
它如此胆怯，若不是感觉到有机可趁，也不敢冒着性命之险，去衔宝莲回来。
“是你？”
中年人面色微变。
庄冥略微偏头，说道：“救人。”
陆合应了一声，连忙上前。
中年人聚力而起，露出戒备神色。
庄冥平静说道：“我要杀你，何须如此麻烦？”
这位主簿闻言，方是放松了些许，却也不敢大意。
岳廷神色不改，眼神中掠过一抹古怪意味。
昂然龙吟声起。
蛟龙往前探去。
张口吐落龙涎。
龙涎亦是疗伤圣药。
虽然非是传说中，生死人，肉白骨的效用，但疗伤的效用，也只是逊色于太元宗的九阳还真丹。
只是对庄冥来说，龙涎蕴藏奇效，却要损及道行，因此他极少动用龙涎。
“先疗伤罢。”
龙涎滴落在主簿的口中，让他气息逐渐平复。
而庄冥伸手一招，蛟龙入了袖中。
他背负双手，神色平淡。
“嗯？”
岳廷神色愈发古怪。
他发现公子双手背负在后。
蛟龙就在左手袖中，探出龙首。
而公子的右手，多了一个瓷瓶，而且比一般的瓶子要大。
龙首之中，不断滴落龙涎，落在瓶子中。
公子这是要干什么？
岳廷心中暗道：“就知道公子没那么宽宏大量，差点以为他要效仿先贤，以德报怨，这骗鬼呢？”
他这般想着，看向那位主簿大人，心中已经多了几分怜悯。
——
“主簿大人伤势不浅。”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就算我要送你离开，瘴气三十里，怕会加重伤势，不知这山中内部，可还有大楚官府之人？”
主簿大人眼神中犹存戒备，但已经消了不少，只吐出口气，说道：“我司天府共十六部，有八部派人到此，探查真相，我观星部此行，折损惨重。如今有四部还在外头，探查兽潮动乱之秘，也是避免那些修行人肆意妄为，加以威慑……”
停顿了下，他又叹道：“山中内里，还有三部人马，不过他们早就进了山，这茫茫大山之中，恐怕短时日内，难以寻到他们了。”
庄冥皱眉道：“我入山有事，难以照料大人，只能托付给大楚朝廷之人，若是寻不到，怕也只能寻个洞穴，将大人藏在其中，安心疗养了。”
主簿大人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庄冥上前来，说道：“只听说兽潮动乱之秘，在于外界，为何主簿大人到了此处？”
主簿停顿了下，又道：“不少修行人进了山中，本官怀疑他们有线索。”
庄冥轻笑道：“当真？”
主簿面色微变，正要起身。
噗嗤一声！
陆合的刀，穿过了他的腹部！
这终究是一柄法宝级数的刀！
刹那之间，浑身无力。
这位主簿大人怒吼一声！
然后龙吟声起！
便见他浑身僵滞！
庄冥伸手一挥。
蛟龙跨越数丈，一爪探进他胸腹之内，掏出金丹，拘禁精气神，趁大道未散，法力未损，张口便吞落下去。
“你手上没有官印，此地又是蛮荒大山，在这里杀你，也算瞒天过海了罢？”
庄冥轻笑了声，手中的瓷瓶，已经装满了龙涎。
先前炼化阴于舟的金丹，但阴于舟金丹巅峰，可谓强盛，一直没能炼化干净。
如今本也吃不下一枚金丹了。
但阴于舟残存的力量，被他化作了龙涎。
便也吃得下这位主簿大人的金丹了。
“岳廷，挖个洞穴，让大人藏身其中，安心疗养。”
“好咧。”
岳廷上前搜尸，然后才准备收尸，嘿然说道：“官场浮沉，阴谋诡计，您老爬到从四品官职，也算是人精一样的人物了，但是没见识过江湖险恶罢？”
庄冥看着手中的大楚官印。
这官印已经气息破灭。
但是被他法力封住，未显异象。
“公子。”
陆合上前来，眼神中略带激动。
以凡人之身，斩仙神之尊，想必古来少有。
虽然对方重伤濒死，又被蛟龙所慑，他还是借了宝刀之利，但终究还是他杀掉的第一位真人。
“很好。”庄冥点了点头。
“我本以为公子，真要救他，结个善缘的。”陆合低声道。
“若是在山脉外围，修行人众多，风声容易外传，我自会救他，解了前次的恩怨，结下救命恩情，也可以为刘越轩在大楚王城，留一条路。”
庄冥平静说道：“但他只是觉得我们不敢杀他这位大楚官员，而不是信任我们，谈不上感念恩情。而且，他很有可能，想要将我们灭口。”
先前庄冥见他之时，脑海中已经想过了好几条路。
第一，救人，结善缘。
但此人言语不尽不实，戒备心重。
此外，他擅自进入瘴气，夺取宝莲，致使观星部近五十人，死伤殆尽，罪责可不轻。
避免罪责外传，也避免宝莲被庄冥察觉，他十有八九，会在恢复之后，有所动作。
第二，庄冥本想带他上路，等炼化了阴于舟的金丹，再将他也吃掉，毕竟……他没有拘神禁术，没法保存金丹长存，只能当场吞食。
但有恐怕出现变故，横生枝节，被他逃去。
而且，前面还有大楚之人，除官印外，谁知还有什么传讯之法？
第三，杀人，灭口！
“本想探问一下消息，他戒备心重，不愿多说，仍存有将我等灭口的恶念。”
庄冥吐出口气，道：“既然如此，干脆杀了，免得留个祸患，反正他丢了官印，也联系不上其他大楚官员，这里也属蛮荒大山内部，历年以来，也不乏真人陨落。”
而就在这时，瘴气动荡不已。
有一道身影，闯了出来。
第百七十九章 蛮荒之内，木魅伥鬼【二更!】
闻旱气血强盛，滚滚如焰。
闯出瘴气之外，便即收敛。
“不知为何，只剩一头大妖，被我打死了。”闻旱身上有些伤势，但伤得不重。
“另外两头，大概是跟司天府的人争斗，陨落了去，不过司天府的人，也不好受。”庄冥如是应道。
“哦？”闻旱露出讶异神色，看向了正在掩埋尸的岳廷，道：“那位主簿大人？他也死了？”
“伤势很重，便给了个痛快。”庄冥点头说道。
“守护宝莲的这群妖物，虽然颇为强大，但也不至于让司天府众人，次重创罢？”闻旱有些惊异。
“这就是结阵的弊端所在。”庄冥说道：“他本身是金丹修为，真人级数的强者，又有二十四位同根同源的道印修行人结阵助他，加上二十五枚大楚官印，所能挥出来的本事，大约还要在你之上，但是……你来去自如，想打便打，想走便走，他阵势一成，本领虽强，可不容易脱身。”
“他是被缠住了？”闻旱这才恍然。
“不错。”
庄冥点了点头，感应着蛟龙此时的状态，也算颇为满意。
从某一种角度来说，他算是将这位主簿大人的金丹，炼成了满满一瓶蛟龙涎。
岳廷搜了不少东西，不过这位主簿大人身上，并没有太多珍贵之物，最为珍贵的，莫过于之前丢失，被庄冥一行所获的大楚官印。
“走罢。”
庄冥说道：“虽说许多修行人都在外围，但是进入山中的修行之辈，倒也不算少，司天府就有四部，百余人在山中。”
茫茫大山，这百余人自然是不多的。
而且如此广袤的蛮荒山林，想要相遇也不容易。
“将一切从司天府之人身上所获的东西，尽都放好，大楚官印，我亲自封禁，免得意外撞上大楚官员，闹出什么意外。”
“是，公子。”
“蛮荒大山，不比外界，这里纯粹是弱肉强食之地。”
庄冥看向闻旱，说道：“你才是自幼在山中长大的，对于这里的规矩，你比我们更熟悉……什么险地禁地，什么妖王异兽，想必你都知晓。”
闻旱点头说道：“虽然部落在大山深处，但这一片，我也并不陌生，除此之外，我出山之时，也游历过一遍。”
——
蛮荒大山深处，危险遍地。
凶禽猛兽，大妖精怪，毒草异花，无处不在。
但到了此处，也已经是全无顾忌。
闻旱在前开路，威势强悍。
寻常精怪妖物，不敢近前。
至于庄冥，则是骑在灵兽身上，肩上蛟龙盘踞，绽放气息，遮掩6合与岳廷二人。
一连行进七日。
也有不开眼的妖物来犯。
只碰见过两位结伴而行的真人，他们不是为磨砺而来，似乎为了寻找什么天材地宝，对庄冥一行，颇多忌惮，没有过多交流，便擦肩而过。
到了后面这四五日，便没有任何修行人的踪迹了。
反而有些妖王的领地，具有真玄级数的气息，强盛无比。
在闻旱的带领下，他们避过了各家妖王的所在，也避过了一些凶险之地。
“今夜就在这里歇息罢。”
闻旱指向前方，说道：“前方是一头异种大妖的所在，二百年前就是巅峰级数的大妖，极为强大，仅次于妖王。古司正长老提过，它时刻都有可能，踏足妖王级数，统御一方霸主，这些年来与我们部落，也算是互不相犯。”
庄冥露出异色，微微点头，说道：“二百年前，便是堪比金丹上层级数的巅峰真人，近二百年来汲取日月精华，凭借异种血脉，不会比龙君逊色。就在这里歇息罢，明日再绕过去。”
——
入夜。
月正当空。
蚕丝营帐扩展开来。
庄冥等人，皆在内中休息。
越是到了山中深处，各种凶禽猛兽，毒草恶虫，剧毒气息，便越是常见。
单是说这山中深处，一入夜中，便十分森寒，晨时露水极重。
若无这营帐，便要蛟龙时刻以法力布下屏障，不然的话，这一路来，会遭很多罪。
夜色渐深，外边风声呼啸。
庄冥修行吐纳完毕，留一缕心神，蛟龙感知外界，也便入睡。
6合与岳廷，同样已经入睡。
闻旱保留着一缕感知，盘膝而坐。
——
一缕阴风，徐徐吹拂。
渗入了营帐之中。
它无声无息，无有痕迹。
只是营帐中的温度，骤然低了许多。
“好大的胆子！”
闻旱睁开眼睛，露出怒色，语气如雷霆之怒。
庄冥闭目，似乎不觉。
但蛟龙长吟一声。
那阴风骤然定住。
然后又有一缕阴风，从身后袭来。
蛟龙一尾扫过，灭了这阴风，又转头一口，将那阴风吞落，尽数消掉。
6合与岳廷醒来，面面相觑。
“木魅还是伥鬼？”
庄冥睁开眼睛，平静说道：“试探我们的虚实？”
先前两道阴风，实是两道阴魂。
寻常阴魂，自然不敢来侵。
这两道阴魂来此是送死的。
背后必有驱使者。
昨日见过一株成妖的槐树，木生鬼，极为邪异。
但距此不远的那头异种大妖，乃是白虎之身，早年吃过修行人，留其魂魄，作为伥鬼。
“看不出来。”
闻旱摇了摇头，停顿了下，说道：“可要去问罪？”
凭借他的本事，加上龙君的本事，只要那头白虎大妖，没有晋入妖王之境，根本招架不住。
若不是这白虎，便是那株槐树所为。
“距离龙卫部落，还有多远？”
“百里地，明日便到。”
“那就不必理它们。”
庄冥说道：“若是再敢来犯，便打上门去，若不敢来犯，便等回程之后，再来清算。”
——
蛮荒大山深处。
龙卫部落将至。
闻旱的脸上，满是欢喜之色。
“前面就是部落所在，我先过去，不然怕有误会。”
“不用了。”
庄冥忽然出声，神色有异。
闻旱怔了下，道：“为什么……”
他声音未落，便脸色骤然一滞。
——
这里是一片废墟。
残破的村庄，坍塌的房屋。
一角破碎的古旧殿宇。
遍地皆是碎物，各种物事皆有，显得一片狼藉。
没有尸体，但却血迹斑斑。
“怎么回事？”
——
第百八十章 部落成废墟，妖狼留痕迹!【三更!求月票!】
眼前的废墟。
便是曾经部落。
闻旱自幼生长的地方。
“怎么回事？”
“人呢？”
“长老他们呢？”
闻旱浑身一怔，脸色渐渐变幻，浑身气血浮动，热气滚滚，宛如岩浆一般。
6合与岳廷，禁不住退后数步。
庄冥伸手一挥，蛟龙盘踞在前，挡住了闻旱的气血之威。
“闻旱。”庄冥倏地出声。
“……”闻旱没有回话，只是呼吸显得极为粗重，转身看了过来，眼中一片血红。
“没有尸，不见得出事了。”庄冥缓缓说道：“你自幼生长在部落当中，自家部落有多少底蕴，难道不知道么？放眼整个蛮荒大山，能灭龙卫部落的，恐怕不多罢？”
“这……”
闻旱脸色变幻，心情仍然无法平复，他自幼生长的地方，存在了数百年的部落，竟然在他出去一趟，便化成了废墟，部落族人尽都消失不见。
6合与岳廷，均是长长吐出口气，有些放松的意味。
若不是龙君在此，闻旱恐怕要狂性大，这么一尊横炼若是疯魔一般，横冲直撞，怕是连山都要给他打碎了。
庄冥收回目光，拍了拍这头灵兽的脑袋，说道：“你是地灵，感应一下，这里生了什么？”
这头灵兽，具有感应山川河流，花草树木，以及寻常生灵的天赋。
——
片刻之后。
灵兽抬起头来，眼中略带复杂，一闪而过。
“十六天前的事？”
蛟龙之身能够察知到这头灵兽的意思。
在听得十六天的时候，闻言怔了一下，眼中略带喜色，握紧了拳头，但近乎癫狂的怒气，却逐渐压了下来。
庄冥只当不觉，再度问道：“狼的气息？”
灵兽点了点头。
闻旱脸色微沉。
“往南二百里，有一头妖狼，麾下狼群过千，其中成精的便有百头，在蛮荒大山之内，四处掠食，为它呈上血食。”
闻旱低沉道：“三十年前，有两头野狼，吃了我一名族叔，被长老们扫杀三十余头，那妖狼曾来寻衅，被古司正长老击败，后来逃入二百余里外的洞穴中……仗着地穴，极难寻找踪迹。”
6合闻言，惊讶道：“胆敢上门来战，又从你们手中逃去，它莫不是真玄级数的妖王？”
闻旱轻轻摇头，说道：“未入真玄，与那异种白虎相似，属巅峰大妖。”
“哦？”
庄冥微微点头，心中有些异样。
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
这位古司正长老，没有他想象中来得强。
——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庄冥出声道。
“离开这里。”闻旱想了想，说道：“两天之后，再回来一趟。”
“两天？”庄冥眉头一挑。
“两天之后，龙君便能明白。”闻旱这般说来，语气复杂。
“那现在呢？”6合接口问道。
“我想探一探狼穴的动静。”闻旱低声道。
“嗯。”
庄冥微微点头。
这里是闻旱的家。
如今或许家破人亡，又涉及野狼气息，他要探上一探，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若那妖狼当真那般强大，麾下众多野狼，不乏成精之辈，却也不好惹。
尤其是如今6合与岳阳，虽是宗师，人力巅峰，但还非属。
“寻个地方，安置好6合与岳廷，再动身前去。”
“这里就好。”闻旱说道。
“这里？”
“这是一座古老的殿宇，残存着阵法。”
闻旱往前而去，徒手撑起了那座倾塌的古老神殿。
6合与岳廷，看得极为惊异。
这殿宇虽然残缺，但也同样十分巨大。
闻旱只是单手，便撑了起来，又将一条断柱搬动，托住殿宇。
“这是传承下来的古老神殿，古司正长老居住的地方。”
“虽然塌了一角，但没有损毁太多。”
“将这里撑起来，补全一下，就足够了。”
“很多妖物精怪，都不敢临近这殿宇的。”
闻旱气血外放，这般说来，稳住了法殿。
庄冥仔细打量了几眼，收回目光，看不出什么。
龙卫部落都成了废墟，殿宇也为之倾塌，按道理说，谈不上安全，不过闻旱既然这般说了，想必这殿宇也有不凡之处。
而且，这里毕竟是龙卫部落，虽然成了一片废墟，但毕竟是传承数百年的所在，周边那些寻常的精怪妖物，多半也会有所忌惮。
“你们留在这里，注意看这头灵兽，它能趋吉避凶。”
“是，公子。”
6合与岳廷，均是躬身回应，对视一眼，却颇为无奈。
不知不觉间，两位已经将潜力挖掘到了极致，将人力体现到了极致的宗师级强者，也只能成为累赘，而无法再完成护卫的职责。
这般念着，二人心中踏破人身界限，成就横炼的想法，便也愈重了。
“公子不必随我去。”
闻旱低声道：“那里我很熟悉，不会陷入到狼穴里，倒是公子不大熟悉，虽有龙君相助，怕也有些麻烦，不如在这里，保护6合他们。”
庄冥露出迟疑之色，旋即点头，道：“好。”
他本也觉得，此行或许无益。
想要屠灭狼妖一族，即便加上龙君，也不足够。
此次只是陪伴闻旱前往而已。
毕竟经此大事，闻旱心中，难免起伏。
此刻施恩，最有效用。
也正是因此，闻旱不知不觉间，也改口称呼公子二字。
既然闻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庄冥倒也不急切了，其实如今随闻旱前往，会更得人心，但他为人一向谨慎，更是害怕6合与岳廷出现什么变故。
虽说按道理而言，不会有什么意外，但此处乃是蛮荒大山，妖魔鬼怪众多，6合跟岳廷，却也经不起意外。
这两位宗师级的战力，根据目前的局面而言，虽然稍显弱小了些，但仍然是他的左右手，也是他最信任的心腹。
“我在这里等着。”庄冥说着，又叮嘱道：“记住，不要被仇怨冲昏了头脑。”
“是，公子。”闻旱正色道。
“不得恋战，探得一二，回来商议。”庄冥缓缓说道：“凡事不是动用蛮力即可，倘若真是那头妖狼所为，你凭蛮力，斗不过它，但想要覆灭那狼妖部落，也未必就真的无计可施。”
“闻旱明白。”
前次在第六府，被大楚精锐围困，他本想着凭借本领，杀出一条血路，但也觉得希望渺茫，抱着战死之念。
但庄冥来了一次声东击西，便轻而易举，调走了大楚的精兵，让他从容离去。
从那时候开始，他便意识到，本领的高低，不单是指力量的强弱。
凡事以力破之，除非能镇压当世，否则，便只是蛮力。
用对了地方，便事半功倍。
这是刘越轩教导他的。
“三个时辰内，我就会归来。”
“好。”
——
第百八十一章 古老殿宇，美貌女子【四更!求订阅!】
龙卫部落废墟当中。
倾塌了一角的殿宇，被闻旱撑起，将柱子撑住。
避免再次倒塌，庄冥还是将蛟龙之力，布于殿宇之中。
这殿宇之内，已是残破不堪。
“古老的宫殿？”
“这龙卫部落在蛮荒大山中，只如同一座与世隔绝的村庄，周边不是土屋，便是木屋，这一座宫殿，显得十分突兀。”
“而且，这种殿宇的构造，应该本不止一座。”
“这里不是原本的宫殿所在，而是这一座残殿，被搬到此处。”
庄冥这般想着，凭借着蛟龙之力，巡视殿内残存的痕迹，以及记载。
但是残垣断壁，那些个壁画文字，也有已经残缺不全。
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一些古怪。
但线索太少，却总是难以串联起来。
隐约有些不安，但不安的源头，似乎已经消散了。
这样的怪事，着实很是令人惊异。
刘越轩凭借大衍算经，或许可以探查一二，不过涉及龙卫部落，与真龙相关，他却未必承受得住了。
“公子……这座宫殿？”
“也许是上古护龙卫留下的传承所在。”庄冥如是应道。
“如今崩塌？”陆合眉宇间带着些许忧虑。
“无妨。”庄冥摆了摆手，又有几分沉吟神色，道：“闻旱听得事情发生在十六日前，近乎癫狂的怒气，却消了三分，又说离开此处，两日之后再探。”
“您的意思是，十八天的间隔，是否象征着什么？”陆合沉思道。
“闻旱不敢明说，但我们可以猜测一番。”庄冥缓缓说道：“上古流传至今未灭的古老传承，即便已经没落，但真要说被一些野狼灭掉，也是太过于可笑了些。”
“确实古怪，按道理说，龙卫部落在这蛮荒大山内，也有很长一段时日，至少闻旱从记事起，部落就是在此。”陆合深以为然，点头说道：“没理由他一出山，不就之后，部落便毁了……世间虽然许多凑巧之事，但要灭掉龙卫部落，可不是易事，更不是巧合二字便能言尽的。”
“龙卫部落看似灭绝，但作为古老的传承，本不该如此简单覆灭，关于此事，必定另有玄机不大可信。”庄冥说道。
“根据闻旱所言，部落里比他强的也有。”岳廷听了半天，觉得过于沉默，着实让公子忽略了自家的存在，于是接话过来，说道：“横炼除去他闻旱，也该有五位之多，而且那位古司正长老，实力难测，没有列入五人之内，但他一定比闻旱更强，可谓深不可测，极有可能是真玄级数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灭掉这座部落，至少要真玄级数的本领。”陆合点头说道。
“我也是这般想的，看闻旱先前的言行举止及脸色变幻来推测，两天之后，或有玄机。”庄冥说道。
“那么现在？”岳廷左右扫了扫，看不出什么宝物，不禁颓然。
“就等一等罢。”庄冥说道：“安心等闻旱回来，不过，在此之前，咱们来仔细看看，这龙卫部落搬迁至此的庙宇，有什么玄妙之处可言。”
庄冥这般说着，又笑了声。
但他的笑声，忽然又顿住了。
“公子？”
“有人来了。”
庄冥脸色微微一变，说道：“恐怕不能安心一探了。”
陆合与岳廷，均是对视一眼，颇有讶色。
这里是蛮荒大山深处，人迹罕至，妖物辈出。
正是因此，龙卫部落隐居在此，岁月长久，也仍未有被外界察觉，未曾现世于外。
例如闻旱，便不在大楚户籍之内，不受大楚所知。
历年以来，进入蛮荒大山寻找机缘或者磨砺自身的修行人不少，但是进入到蛮荒大山深处的修行人，却是极少的。
只因大山茫茫，危机遍布，妖物众多不说，禁地及险地，无处不在。
除却真玄之外，哪怕金丹巅峰的修行人，都不容易来到这里。
腾云驾雾，最易被大妖甚至妖王所忌，当做挑衅，或是直接当做猎物，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只是。
即便是走在大地之上，这一路也都不大好走。
今次也就是闻旱在前开路，且极为熟悉，避开险地，避开大妖领地，才径直来到了这里，没有遭遇太多危险。
怎么来了大山深处，还有人迹？
“蛮荒大山，如此广袤，而大山深处，更是容易迷失方向。”
陆合低声道：“怎么我们到了这里，就有人来了这里？是跟着我们来的？还是冲着龙卫部落来的？”
庄冥微微摇头，道：“目前来看，也不好说，但正如你所言，蛮荒大山，如此广袤，而且我等已入山中深处，若说是碰巧遭遇，未免也太有缘分了。”
陆合面带忧色，问道：“公子，可要避一避？”
庄冥笑了声，说道：“真玄之下，不用躲避。”
——
远远一行人，从山林间而出。
共计十三人，衣着均是相似，大约是同出一门。
当头一人，赫然是个女子，貌约二十来许，身材高挑，容颜秀丽，只是神色微冷。
“南姑娘，前面有片废墟。”
“看来宝鉴的指引，没有差错。”
南姑娘往前行去，目光扫过，轻声道：“废墟？不久之前才毁掉的……”
旁边那些人，均是露出讶色。
不久之前才毁掉？
也即是说，这不是古老的废墟。
而是在不久之前，还有人居住？
“果然如学士府所料，蛮荒大山深处，当真有隐居世外的部落？”
“我等入山月余，便损失惨重，什么样的部落，能够在如此凶险的蛮荒大山生存？”
“这可不好说，而且，此地已成废墟，这部落恐怕也凶多吉少。”
这十余人，均是颇有感慨。
而那位南姑娘，脸色却逐渐凝重了下来。
“内中何人？”
这话一出，其余十二人，尽都拔剑出鞘，法印入手，显得十分凝重。
这样的废墟之下，还有部落中残存的人？
南姑娘伸手一按，授意众人敛去敌意，才缓缓说道：“现身出来一见罢。”
随着她声音落下。
前方那座残破的殿宇当中。
才有一人，沿着断壁残破的缺口，缓缓走了出来。
来人面貌清俊，只是脸色苍白，气息平淡，举止无力，像是个凡人，而且是个病弱的凡人。
但他的身上，穿着极为上等的金纹白底法袍，灵光流转。
“你究竟是谁？”
南姑娘神色略有凝重，说道：“你不是这座部落存留下来的活口，你刚从山外来？”
第百八十二章 司天府勘岳部中星令官【一更!】
蛮荒大山之内的部落，与世隔绝。
但这个年轻人，却没有半点蛮野之状。
金纹白衣，上等法袍，且样式新颖，与而今大楚衣着，并无差异。
来人具有真气在身，但修为不高，其皮肤白皙，而无半点粗糙之状。
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蛮荒大山之中生存的人。
而此时此刻，庄冥也在打量来人。
从衣着服饰上来看，仍然是大楚司天府的人。
当头这人，赫然是个女子，立身于前方，腰间挂印，竟是领头之人。
身后十二人，均以她为。
“金丹已经稳固，堪称上层真人，但年纪应该不大，积累不足，修为大约比封论稍逊三分。她若不满六十岁，便能排入东洲人杰榜上，所在位置，想必会在八十左右。”
庄冥心中瞬间闪过念头，目光又扫过那十二人。
这十二人，均是道印修为。
但也正因为修行同根同源，能结阵法，且法剑及官印，都有相通之效。
正要斗起来，十二位道印上层的法力，以及十二枚大楚官印，尽数合在这位南姑娘身上，大概可以跟闻旱斗上一场。
“你们又是谁？”庄冥背负双手，神色冷淡。
“大楚司天府，勘岳部。”那女子眉宇一挑，冷淡道：“我是勘岳部五星之，中星令官，南云清。”
“见过大人。”
庄冥施了一礼，嘴角含笑。
世间修行人甚多，女子修行也并不罕见。
尤其是仙宗，招揽弟子，只看根骨悟性，出身来历，以及心性善恶，而并非过多拘泥于男女之辈。
不过相较而言，放眼整个大楚的浩大疆域，仍是男尊女卑，多是女子弱势，提倡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大多连文字都不识得。当然，也跟各地民生有关，有些平民百姓，养家糊口都不容易，穷酸书生想要科考入仕也是愁闷。
但是也并非绝对，在大楚王城之中，繁华兴盛，也不乏达官显贵家中千金，多才多艺。
五大仙宗，也不乏女儿身修行，达到真玄级数的太上长老。
但这一位，不但修行入了金丹上层，并且在大楚王城，朝廷之内，当了司天府的正四品官员，倒是真有些稀奇了。
“你是何人？到此何为？”
“我呀……”庄冥说道：“寻访天材地宝之人。”
“不说实话？”南姑娘语气渐冷。
“蛮荒深处，机缘无数，我为机缘而来，如何不是实话？”庄冥含笑道。
“蛮荒大山，危险无数，你一个凡夫俗子，带着两名武道宗师，便能进入这蛮荒大山？”
南云清冷声说道：“这一路行来，山中妖魔鬼怪层出不穷，一般的凶猛野兽便能将你们当做猎物，而在那些大妖眼中，你们连猎物都算不上，怎么而来到这里的？”
庄冥略感无奈，说道：“大概是连猎物都算不上，被忽视了罢。”
南云清冷声说道：“蛮荒之内，人迹罕至，偶有修行人到此，也可算是罕见的食物，不亚于一株天材地宝。”
庄冥微微点头，应道：“这就是你这一行，只剩十二人的原因？”
南云清脸上闪过一抹怒色，喝道：“混账！”
她伸手一挥，手上便多了一柄短剑。
庄冥没有动作，只是肩头上，浮现出一头蛟龙来。
场面骤然一滞，众人均是沉寂
那蛟龙长不过三尺，粗只有二指，头如牛马，双爪探出，气息吞吐。
龙威绽放，令人心中震动。
“是你？”南云清有些异色，身后众人也颇凝重。
“看来我名声不小。”庄冥笑道。
“豢龙君！”南云清没有着急动手，只是再度问道：“你来蛮荒深处，意欲何为？”
“这里已经属大楚疆土之外，我不能来么？”庄冥反问道。
“为何而来？”南云清再度问道。
“审问犯人？”庄冥淡然说道：“我犯了哪一条大楚律法？总不至于是我避而不战罢？”
“你还知道自己的避战之名？”南云清神色微冷，说道：“我等奉命来此办事，总该知晓，你与我们的事，是否有什么关联。”
“那我也该知晓，你们为何而来罢？”庄冥正色道：“如此才能判断，我与你们之间的事情有何关系……”
“你……”南云清没有想到，他竟然敢反问自己，刺探大楚司天府的机密。
“我早说了，是寻找天材地宝。”庄冥轻轻抚着蛟龙，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不信也没办法。”
“蛮荒之内，如此广袤，如何你恰好就到了这里？”南云清再度问道。
“难道你不是恰好就来了？”庄冥徐徐说道：“还是说你早就盯上了这里？”
“这座部落毁灭，与你有关？”南云清问道。
“与我无关。”庄冥说道：“不过，这里不是大楚境内，也没有大楚的百姓，即便是被我毁去，想必你也不至于拿我定罪罢？”
“言语不尽不实，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何就是不尽不实？”
“罢了……”
南云清眼神复杂，心中念头转动。
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的豢龙君，可不好惹。
虽说都以为他借助蛟龙之力，本身属于致命破绽。
但她却从未轻视过这位豢龙君。
能够击败白离的，能够在整个东洲年轻一辈中，名列前茅的，都不可轻视。
若是她有把握取胜，也懒得多言，此刻将他拿下，好生逼问一番便是。
如今却全无把握。
“你让开。”
南云清说道：“我们奉命而来，探查一番，与你无关。”
庄冥轻笑了声。
6合与岳廷，隐有戒备神色。
“这里不是大楚疆域，也不是你豢龙君的洞府罢？”
南云清说道：“蛮荒深处，大妖辈出，妖王盘踞，仍有人族部落，已是十分罕见，而今化作废墟，我作为大楚官员，该当探查一番……我不驱赶你走便是，你若拦我说不得该要掂量一下，你豢龙君的本事。”
庄冥轻笑说道：“你也可以试试啊。”
话虽如此，他却也没有阻拦，转身回了那殿宇之中，脸色渐渐沉凝下来。
数百年未曾现世于外的龙卫部落，与世隔绝，行踪不显。
未曾想到，除却他们这一行人外，居然还有大楚朝廷的人到来，而且就在同一日。
这对他来说，极有可能出现意外，影响他收服龙卫，获得真龙机缘的大事。
如今有些节外生枝的苗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即便将这十三人灭口，却也不大容易。
第百八十三章 针锋相对，妖气冲霄【二更!求订阅!求月票!】
龙卫部落废墟之中。
庄冥等人，进入了殿宇之内。
而大楚司天府的人，则在整个遍寻各处废墟。
但废墟就是废墟，一无所获。
适才闻旱也没有找到半点拥有的物事，只有熟悉的一些痕迹，让他颇为触景生情。
“南姑娘，那豢龙君，来得太巧了。”身旁的青年，低声说道。
“确实太巧了，数百年人迹罕至，咱们奉命而来，或许是数百年间唯一踏足此处的人了。”南云清说道：“这豢龙君也到此，时机如此巧合，而且跟我们来到了同一处地方，莫非也是为前次兽潮之乱而来？”
“也不好说，不过他们既然来了蛮荒深处，必然是有所图谋。”那青年迟疑道。
“这是自然，他们跋山涉水，凶险万分，来到此处，怎么可能没有图谋？总不至于是游山玩水？”
“现在咱们如何处置？”青年问道。
“仔细探一探这座部落的废墟，待会儿进那庙宇探查。”南云清说道：“回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这究竟是什么部落……而且，庄冥驻足于此，定然也有很多想法。”
——
殿宇之内。
陆合与岳廷，都颇为凝重，又深感本领不足。
自投入公子麾下，一向以来，他们都可算是公子手中的刀剑。
如今随着龙君诞生，公子站到了更高的层面，面对着更为强大的对手，他们的力量，显得太过微末。
“再过片刻，他们应该要进入这里。”
陆合问道：“需要阻拦吗？”
庄冥停顿了下，说道：“进入这里是必然的，按道理说，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不过闻旱如此重视，我们也不好任由他人踏足。但是要阻拦他们，多半还要起冲突……”
这般念着，庄冥扫过外界，心道：“大楚官印，哪怕离了大楚疆土，也仍然是个麻烦，若有阵法，隔绝内外，便简单得多。”
——
外界搜不出什么。
那殿宇之中，尚未搜寻。
“这豢龙君，本事低微，但却驾驭蛟龙，名登人杰榜前列，他来到这妖物辈出的蛮荒大山深处，也算是冒险之举，如今就在那殿宇之中，徘徊不去，内中定然有什么不凡之处。”
南云清扫过一眼，心道：“除此之外，此地部落残存痕迹来看，无论是建筑还是器具用物，都极为粗糙，显然未有开化，仿佛上古时代的人族，偏偏这一座殿宇，显得格格不入。”
她轻轻挥手，十二人集结身后，结成阵势！
她开始迈步，往残破的殿宇缺口处走去。
但她才刚迈步，便见内中的庄冥，缓缓走了出来。
“庄冥，你想干什么？”
“南姑娘又想要干什么？”庄冥笑道。
“入内一探。”南云清道。
“得缓一缓。”庄冥正色道。
“为什么？”南云清眼中闪过一抹怒色。
“我的人还在收拾东西。”庄冥笑道。
“这可不是你庄冥的地方。”南云清沉声道。
“这里也不是大楚的疆土。”庄冥说道：“凡事总须得有个先来后到罢？”
“你真要阻我？”
“谈不上阻拦，只是再等片刻，如何？”
“看来这殿宇之中，确实具有玄机。”南云清一手在后，略微勾动，授意身后的众人，面色如常，又道：“人杰榜前列的俊杰，不远千里，深入大山，穿过险地，停留在此，莫非这殿宇有什么不凡的传承所在？”
“也许。”庄冥叹了声，说道：“可惜庄某并未得获。”
“让开！”南云清喝道。
“稍等。”庄冥神色不改。
“总不能让你把机缘都收拾干净了罢？”南云清暗运法门，语气如霜。
“蛮荒大山，深入至此的，只怕寥寥无几，而你我有正好在此相逢，缘分可谓不浅，真要闹翻了么？”
“出了大楚，不见得我大楚的官员，便要被人轻视一等。”
南云清短剑入手，背后气势凝结，压了过来，道：“此地虽非大楚疆域，也是天御福地，再不让开，便看你有多少本事！”
庄冥似乎胆怯，退了半步。
而就在这时，他身后走出二人来。
蛟龙吐息，遮掩了气势，避免二人被气势所慑。
“罢了，我也不与你为难。”
庄冥微微摇头，侧开身子，说道：“我们走了。”
他目光扫过陆合，一扫而过。
陆合神色如常，往侧边移了一步，站在庄冥身后。
——
“你们六人，守在外头。”
南云清这般说来，便要携六人动身。
她知道蛟龙神力无穷，想要与蛟龙匹敌，便须得十二人联手助她。
如今分开两边，本是大忌。
但庄冥是蛟龙的致命破绽。
若蛟龙动手，这六人便可先朝庄冥动手。
而蛟龙若先杀六人，她便可借机传讯大楚。
这庄冥之所以避让，终究还是不愿与大楚朝廷翻脸，不敢杀大楚官员，而有所忌惮。
她看得很明白。
——
庄冥轻笑了声，说道：“大楚的官员，官威厚重，寻常官员凌驾于百姓之上，而司天府的人，凌驾于修行人之上，当惯了凌驾世间的人上人，哪怕出了大楚疆土，架子摆得还是一样高。”
他摆了摆手，看着那些面露怒色的司天府众人，笑道：“罢了，不与你们纠缠，怕了你们就是。”
他转头说道：“走罢。”
陆合微微点头。
岳廷低头看了法剑的剑柄一眼，略带激动。
按照公子的吩咐，已经摆放了不少器物，其中许多是来自于阴于舟的，也有一些是公子取出来的。
若要动手，瞬息之间，可封闭殿宇。
大约能持续十二息。
解决外边六名道印级数的修行人，对蛟龙而言，不过眨眼之间。
十二息内，蛟龙入殿，大约足够了。
正当庄冥迈步，准备发难之际。
轰地一声！
天色骤然一变！
妖气冲霄，杀机凛冽！
“那是……闻旱去的方向？”
庄冥目光看了过去，光芒纠缠，五光十色，绚烂万分。
但美艳之余，却又阴邪至极。
大量的妖物，聚集到了那里。
殿宇中的南云清等人，立即转身出来，看向那里。
“怎么回事？”
第百八十四章 妖王陨落!殿宇玄机!【三更!求订阅!】
天边光芒闪烁。
妖气冲霄，绚烂之余，令人心悸。
南云清等人离开殿宇，看向那里，脸色惊疑不定。
“南姑娘？”
“等会儿。”
南云清急忙取出一物，形如铜镜，照了一照。
她目光落在铜镜上，没有多看庄冥一眼，只转身说道：“找到痕迹了！快走！”
声音落下，便见她伸手一挥，腾起狂风。
十二人气息凝结，宛如一体，加持在她身上。
瞬息之间，她气息节节攀升。
十三人功法同源，同时驾风而去。
——
6合与岳廷，面面相觑。
“公子，那个方向？”
“闻旱去的方向。”
正在庄冥考虑是否驾驭蛟龙前往接应闻旱的时候。
轰地一声！
有一道身影，从左侧方向，一跃而至。
土地砸出了个巨坑！
尘埃滚滚！
“公子，出事了。”
闻旱语气有些急切，以他的修为，尚且是略有喘息。
庄冥指向那边，说道：“看出来了，什么事情？”
闻旱长长吐出口气，说道：“我去狼穴时，现狼穴破碎不堪，有着许多的大妖，聚集在那里。”
庄冥目光稍凝，说道：“这在蛮荒大山，是什么情况？”
闻旱低声说道：“我从狼穴周边来看，那头妖狼之前必然是勘破真玄，成就妖王之境。”
庄冥停顿了下，说道：“你怀疑它踏破真玄，成就妖王，所以来龙卫部落寻衅？”
闻旱点头说道：“按道理说，妖王坐镇，周边大妖来贺，也算常理，但是先前那些大妖，似乎不是来朝拜的，凶性依然很重。”
庄冥隐约明白了什么，沉吟说道：“你觉得这妖王出事了？”
闻旱说道：“这殿宇是古老传承下来的，具有不凡效用，而今却毁掉了，我怀疑是古司正长老，联合我部落众人，借这殿宇之力，击伤了它，极有可能，已近乎陨落。”
庄冥眉头一挑，眼神中带着惊异之色。
妖王陨落，其残存之体，毕竟是真玄之体。
不谈法力，但是体魄，真玄之身，都要比起一般的横炼更为珍贵。
“如此说来，是各方大妖，想要食它肉身，而增强自身？”
“不错。”闻旱说道：“这妖气纠缠，大约是我离开之后，狼穴中爆了一场大战。”
“所以是……”庄冥说道：“你离开之后，妖王陨落了？”
“不错。”闻旱低声说道：“公子可要去夺取真玄肉身？”
“那里是什么局面？”庄冥又问道。
“二十六头大妖。”闻旱应道。
“阵势倒是不小。”庄冥沉吟道：“我们毕竟是外来者，容易被群起而攻之。”
“公子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6合出声道。
“大楚司天府的人过去了，那姑娘也想当黄雀，也会防备我们当黄雀。”
庄冥沉声说道：“此战必然极为激烈，恐怕不会太快落幕，先合计一番，看看如何取胜……”
闻旱微微点头，他自从跟随公子以来，凡事倒也不再是只用蛮力，所以见势不好，才退回来，向公子询问。
庄冥挥了挥手，说道：“我再想一想。”
他这般说着，目光扫过闻旱，心中却稳了三分。
闻旱性情霸烈，若是部落毁灭，家破人亡，他定然不顾一切为之疯狂，哪怕那狼穴之中有二十六尊真玄级数的妖王，恐怕他都悍不畏死，闯了进去。
如今看来，龙卫部落的废墟，还有玄机。
——
云空之上。
司天府一行人，驾风而去。
但临近那里，却又降落了下来。
“有数十头大妖的气息。”
“蛮荒大山，真是妖类无穷。”
“南姑娘，现在怎么办？”
“先等一等，看前方争斗的局势如何，另外，也须得防备那豢龙君。”
“豢龙君？防备他？”青年有些讶异，也不以为然。
“我们想要渔翁得利，夺取这场机缘，可不要被他在后面设局坑杀了。”南云清说道。
“他怎么敢？”青年有些不满，道：“别看他人杰榜前列，实则也是四处避战的胆怯之人，适才面对我们，也不敢有反抗之念，不断退让。”
“若不是顾及我们手中大楚官印可以传讯的效用，你真当他会妥协？”
南云清沉声说道：“东洲人杰榜前列，哪个不是桀骜不驯？你真以为他有避战之名，便是寻常之辈？那蛟龙能败白离，也就能败我们……”
身后十二人，心中都为之一凛。
“无须多说，我们……”
南云清话说一半，顿时止住。
前方妖气纠缠之中。
有一道光芒，锋锐无比，冲霄而上。
然后便朝着司天府众人而来。
“快避开！”
南云清惊呼了声。
那光芒划破长空，赫然是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那是什么东西？”青年脸色惊疑不定，问道：“要追过去吗？”
“不……”南云清低头看着铜镜，说道：“那不是我们要找的，我们奉命而来的东西，还在前方妖气纠缠之中，而这些大妖也没有追索这件东西的意思，而是继续争斗，足见那里的机缘，比刚才这件东西，更为重要。”
——
龙卫废墟所在。
一道光芒，从天而降。
锋锐之气，震慑八方。
庄冥心中一凛，蛟龙昂然升起。
但闻旱却露出喜色，一跃而起。
他伸手要去捞那道光芒。
然而那道光芒，却径直落在了殿宇之中。
“那是什么？”6合惊问道。
“不要害怕。”闻旱满是欢喜之色，说道：“那是古司正长老的骨剑，他老人家还在。”
“那骨剑进了殿宇里头。”岳廷说道。
“去找回来。”庄冥忽然出声，说道：“刚才布置的东西，也收起来。”
“好。”
6合与岳廷，入了殿宇之中。
两人扫视一番，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庄冥随后进来，见二人脸色茫然，不禁问道。
“找不到那骨剑。”
“什么？找不到？”
闻旱正好听得，旋即神色极为惊讶，道：“不在殿中？”
他目光扫过殿内各处，也确实找不到骨剑。
“你也不知道？”6合皱眉道。
“骨剑是古司正长老的信物，按道理说……”
闻旱怔了下，喃喃道：“莫非要提早出现？”
他这般想着，脸上露出更为欢喜的神色，说道：“大家快出来。”
6合与岳廷，均是看向庄冥。
庄冥微微点头，退出了殿宇之外。
然后他才现。
天色已经暗了。
星月的光芒，照落在龙卫废墟所在。
那座殿宇，逐渐泛出光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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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这本书，花费了不少心血，不会太监。
可是成绩的起伏，影响作者心绪，也影响生活的压力，近来写文的时候，状态明显也不如之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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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八十五章 九大龙卫!【一更!】
龙卫部落的废墟之中，这残缺的殿宇，光芒闪烁。
闻旱的脸上，充满了喜色。
庄冥三人均是对视了眼。
这里果然还有玄机。
玄机就在那殿宇之中？
适才那一柄骨剑，莫非是开启了什么？
闻旱之前说过，还有两日。
如今两日未过，骨剑归来，进入殿宇，便消失无踪，也就随之出现了异象，如此看来，是提早开启了玄机？
“你们跟我来！”
闻旱这般说着，当头往那殿宇走去。
殿宇残缺，只有一角，但气息极为玄妙。
可就在闻旱迈步之时。
轰地一声！
殿宇绽放光芒！
光芒白中泛蓝，耀眼至极。
白光之中，逐渐显现出九道人影，均是显得极为魁梧粗壮。
当头二人，一个老者，一个青年，气血均是极为强横。
两尊横炼！
剩余七人，也是气血极为炽烈，显得十分强壮，气势尤胜于武道宗师的壮汉。
灵兽长啸一声，瑟瑟发抖。
庄冥伸手一挥，法袍一扬。
陆合与岳廷，尽都站到了他的身后。
至于闻旱，则在前方，面带喜色，迎了上去。
“闻旱？你回来了？”
“是我！”闻旱显得十分激动，忙是说道：“三叔公，镇岳，你们总算出来了，如何部落会变成这般模样？这究竟是出了什么变故？咱们部落如何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大家都藏在禁地里边吗？”
“这事说来话长……”
那三叔公说了一半，面色微变，目光落在庄冥三人身上。
镇岳蓦然怒喝一声，气势冲天，血气如火，喝道：“他们是什么人？”
闻旱伸手一拦，说道：“他们是我请回来的人。”
这话一出，这两大，七名龙卫，尽都面色骤变。
气氛陡然僵滞了下来。
“闻旱！你胆敢带外人来？”镇岳怒喝出声。
“我……”闻旱心中微惊，正要出声解释。
“我部落隐居多年，隔绝世外，才免于灭族，得以存留，你敢带外人到此？”
“泄露部落所在，你要反吗？”
“杀了他们！”
刚刚历经大劫，部落险些毁灭的九人，无不为之震怒。
当头两尊，压了上来。
滚滚气血！
强大万分！
两大，均是足以打碎一座山岳的强者，此怒气迸发，联手而至。
双双出手，气势压落。
闻旱面色微变，只得伸手去迎。
“你敢反击？”
三叔公脸色冰冷，顿时镇压下来。
至于名为镇岳的年轻，则是直扑庄冥三人。
另外七人，也分开围起。
“你们听我说！”
闻旱的声音，被三叔公的气血，遮掩了下来。
两人硬撼了一记。
空气仿佛都为之扭曲。
无形的浪潮，滚滚而至。
而镇岳已经临近前来。
“慢！”
庄冥神色微凝，忽然出声！
但那两大，全然没有顾忌。
各自拳掌便轰落了过来。
拳掌未到，气血未至，势已压人。
一切仿佛凝滞住了。
倏地，昂然龙吟声起！
刹那之间，两尊，气血为之一滞，动作也为之停滞。
只见庄冥肩上，浮现出一头蛟龙，往前一扑，化作丈许来长，怒吼一声。
声震八方，威压。
只见蛟龙盘踞，镇压地势。
两尊，无不闷哼出声，脸色骤变，惊骇无比。
而那七名龙卫，尚未成为，已经是跪伏在地。
“停手！”
庄冥语气冰冷，带着命令般威严。
他的蛟龙之身，实为真龙幼时，又吞食过了龙眼神石，具有这座部落上一任龙君的真龙血脉。
上一次镇压闻旱，轻而易举。
今次镇压此二位，也非难事。
“怎么可能？”
七名未成的龙卫，震撼万分，但也只当是修为不足，但是已成的两位，却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不是源自于修为的压迫。
而是来自于血脉的压迫。
他们都是龙卫一脉，具有龙血，高贵无比。
如何区区一头蛟龙，便能镇得住他们？
世间虽有蛟龙，但血脉不纯，从龙属的层面来说，他们这些龙卫，才是近于真龙的存在，比寻常蛟龙，尤高一层。
可如今这一头蛟龙，只凭龙吟，便让他们跪地俯首，不敢妄动。
这怎么可能？
——
蛟龙盘踞土地之上。
龙威镇压，如山岳落下。
气氛凝滞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而庄冥往前迈步徐徐说来。
“虽然理解你们九位，近来遭遇变故，部落被毁，心情沉痛，愤怒难平，但也不该怒气太盛，失了理智。”
庄冥背负双手，来到镇岳的身前，低下头来，俯视着他，说道：“龙卫部落，潜藏多年，生恐遭遇灭族之危，不敢泄露所在，也属常理，但凡事也该问个清楚才是。”
镇岳脸色一沉，眼神扫过，看向闻旱，咬牙道：“你连部落的来历，都告知他了？还敢说你没有叛？”
闻旱面色一变，道：“我没有叛！我是……”
他声音尚未说完，便见庄冥伸手，拦下了他。
闻旱深吸口气，也不开口。
他自知口才不好，过于笨拙，不如公子来得清晰。
而庄冥拦下了闻旱，才缓缓说道：“他自幼在部落长大，为人如何，你们心中不知？虽说外界，江湖险恶，人心易改，但淳朴如他，也不至于短短时日，便叛了部族罢？”
这话一出，才让镇岳与那位长老，面色缓和了一些。
“那么……”三叔公微微咬牙，道：“我部落存在，不得外泄，乃是铁律，他将你们带来，本就该受责罚！”
“他不是带我来，而是带龙君来。”庄冥徐徐说道：“他也不是臣服于我，而是臣服于龙君。”
“龙君？”
九名龙卫，尽都露出异色。
“就凭这头蛟龙？”
“它会是龙君？”
“我等乃是真龙之卫，怎会向蛟龙低头？怎么会尊一头蛟龙，为我部落龙君？”
镇岳等人，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屈辱，纷纷怒喝出声。
庄冥伸手抚着蛟龙头颅，缓缓说道：“如今你们不是低头了么？”
刹那之间，众人声音尽数停歇，对视一眼，有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第百八十六章 龙卫部落再现!【二更!求订阅!】
分明是一头蛟龙。
却偏偏如真龙在此。
九名龙卫，包括两位炼就之身的人物，俱都心生敬畏，不敢妄动。
蛮荒大山，广袤无边，山林所在，江河湖泊，溪涧深潭，也不乏蛟龙存世。
可对他们而言，真龙才是龙君，蛟龙不过龙属。
单凭血脉，龙卫的血脉，还要胜过杂血的蛟龙。
面对真龙，他们自当敬畏，但对蛟龙，则一向具有俯视的心态。
可这一头蛟龙，甚至没有交手，便凭借气息，压倒了他们。
这就是闻旱臣服的原因？
但即便如此，它终究只是蛟龙！
“闻旱！”镇岳抬头起来，紧紧咬牙。
“我离山出去，是古司正大长老的授意。”闻旱深吸口气，说道：“等见了古司正大长老，你们一切就明白了。”
“想必现在你们也大概能猜测一二。”庄冥忽然接话，笑着说道：“你们可以通知那位古司正大长老，便说闻旱携新任龙君，并有三人同行。”
“……”九名龙卫对视一眼，均是沉吟不语。
“古司正大长老他……”镇岳迟疑了下，便即说来，但话说一半，便被三叔公打断了去。
“持正，你先回去，将此处之事，报知部落。”三叔公沉声说道。
“好。”
身后一名龙卫，应了一声，脸色凝重，起身来，深深看了庄冥等人一眼，便即退回殿宇。
而庄冥的目光，扫过这位被闻旱称为三叔公的长老，心中略有赞赏。
此人倒算是有些心思敏捷。
适才镇岳开口，虽然被打断了话，但十有八九，是古司正大长老出了变故，兴许跟这龙卫部落外围毁灭有关。
原本镇岳想要亲自回去报信，但这位三长老则顾虑到，闻旱与蛟龙，两大战力，难以单独匹敌，因此派遣一名普通龙卫去报信，留下两大，一旦动手，还可周旋一二。
“起来罢。”
庄冥收了龙威。
只见蛟龙入手，进入袖中。
镇岳与三长老，齐齐起身，退了几步，脸色依然戒备。
余下六名龙卫，则是松了口气，隐约有些喘息。
闻旱神色有些复杂，他似乎被三叔公和镇岳，划分到了敌对的一方，对自己也充满着戒备。
——
凝滞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
殿宇中光芒闪烁。
便见许多人影，逐渐浮现出来。
足有近百人之多，气血滚滚，聚合起来，如岩浆一般。
而当头两人，赫然也是之躯，显得极为强大。
气势滚滚压迫过来。
庄冥等人，只觉前方像是一片火海。
陆合与岳廷，避在身后，而闻旱也迈了一步，迎了上去。
镇岳与三长老均是松了口气，并入了龙卫众人之内。
“闻旱携外人来，并称得是携龙君归来。”
只见三长老脸上犹有余悸，说道：“那不是龙君，是一头蛟龙，但血脉极为强大，颇为古怪。”
当头两尊，分别应了一声，目光均是投向庄冥一行人。
“二叔公，五叔公。”
闻旱上前来，说道：“我奉古司正大长老之命，离山寻找新任龙君，而今已经寻得，所以才归返部落。”
二叔公年纪最高，须发皆白，缓缓说道：“这头蛟龙，就是龙君？”
闻旱点头说道：“正是。”
众人面色皆变，有些愤怒之状。
“一头蛟龙，也有资格，当我真龙卫的龙君？”
“二叔公，龙君不是寻常蛟龙，它具有极大的神异，而且……”
“昂！！！”
龙吟声起，打断了闻旱的话。
此时此刻，别说闻旱不善言辞，就算是巧言善辩，也不如一道龙威来得见效。
但见龙威覆盖，众皆色变。
体内的血脉，不断沸腾。
面对这头蛟龙，心生敬畏，隐有臣服之念。
众人俱都无法置信。
而庄冥伸手一挥，便收了龙威。
“这就是新任龙君。”
闻旱深吸口气，说道：“你们总算明白了罢？”
众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但血脉中的敬畏犹存此刻，尽管不屑于蛟龙，可却难以否认血脉中的臣服之念。
“即便这头蛟龙，是新任龙君之选，但你携带三人而来，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龙君麾下。”
不待闻旱回答，庄冥出声应来。
若闻旱如实回答，说他是豢龙君，而新任龙君是他坐骑，岂非又是与先前一样，整个龙卫部落，都要灭他人身？
“诸位何必如此戒备？”
庄冥背负起双手，说道：“你们信不过闻旱，但闻旱的一切所为，均是古司正大长老授意，只要面见古司正大长老，不就是了？”
根据闻旱所言，古司正大长老的地位，高得如神灵一样。
不单是修为高深莫测，也有一种通天之识，令人十分敬服。
提及古司正大长老，果然让众人的戒备之色，减去不少。
只是众人各自沉默，眼神交汇，颇是古怪。
庄冥吐出口气，心中明白，那位古司正大长老必定出了问题。
这些龙卫部落的人，不敢擅自决定。
正在庄冥考虑如何说服对方的时候。
便听得二长老吐出口气，有了回应。
“古司正大长老，已沉眠了。”
“什么？沉眠了？”
闻旱脸上满是震惊。
陆合与岳廷也是讶异。
庄冥倒是不怎么意外，只是出声问道：“因何沉眠？”
二长老既已开口，可见戒心已消许多，也没有过多隐瞒，只说道：“在闻旱离开之后，他就沉眠了。”
庄冥瞳孔一凝，心中隐约明白。
测算龙眼神石的归属，测算到了自己身上，从而遭受反噬吗？
刘越轩之前卜算，也遭受反噬，但多是修为不足。
这位古司正大长老未必是修为不足。
也许是卜卦造诣不足，也或许是借用什么宝物来测算，不足以驾驭那古老传承的宝物。
“那么这里……”
闻旱追问道：“妖狼王来了，才毁去了吗？”
二长老应道：“那妖狼成就真玄，踏破王境，携麾下大妖，百余狼群，前来报复，我等连同镇岳，迎战狼王而不敌，最后还是古司正大长老勉强驾驭骨剑，将之击退了去，但又再度沉眠，而且比之前，气息更为微弱。”
说到这里，又听他叹息了声，有些无奈，说道：“生怕狼王再度来袭，部落会被摧毁，我们才联手，打开禁地，进入其中避难。至于这部落外围，只能等古司正大长老醒来，再来重建了。”
第百八十七章 踏足禁地，长老苏醒【贺盟主renault陈!】
如之前所料，狼王来袭，麾下大妖及精怪，气势汹汹。
古司正大长老早已沉眠，最终也勉强醒来，运使骨剑，击退了狼王。
只不过，闻旱之前没有预料到的是，龙卫部落的之中，陨落了一位。
“四叔公……”闻旱张了张口，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妖王来袭，部落本有覆灭之灾，老四虽然迎战大妖而死，到底还是保卫了部落周全。”二长老这般说来，语气微沉，而他身后的龙卫，也尽都沉默，略带悲色。
“山中的狼王，也伤势不轻，似乎已经陨落了。”庄冥忽然出声，笑着说道。
“什么？”龙卫众人，无论是诸位长老，还是那些寻常龙卫，都不由得为之惊讶。
“对！”闻旱忙是说道：“我刚才去探了狼穴，它快要死了，很多大妖都准备要吃它的妖王肉身，而且之前妖气冲天，二十六尊大妖在争斗，定然是死了……”
真玄级数的肉身，是无数大妖眼中的宝物。
能够补益气血，增益法力，也能进一步参悟真玄的气息。
这些大妖，平常除却吐纳日月精华之外，便是以血食来增益修为，如修行人在静心修行之余，也有炼丹入药来助益修行。
这妖王之身，就是灵丹妙药。
这话让龙卫众人将信将疑，有些难以置信，但也有着欢喜之色。
此刻那边的妖气，已是尽数散去。
或许是阵法的缘故，也或许是打入了狼**部，地底深处的缘故。
“妖王陨落，一道光芒，到此而来，提前打开了殿宇。”
庄冥笑着说道：“闻旱认出来，那就是骨剑，大概是古司正长老本领高强，此剑不但伤了狼王，还不断加深伤害，才有后来狼王陨落，此剑归来的景象。你们信不过我们所言，总该信得过你们古司正大长老的本事罢？”
这话一出，果然令人信服了几分。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
“先进来罢。”
二长老如是开口。
诸多龙卫，均是神色有些复杂。
这或许部落立足与此之后，第一次有外人进入。
“二叔公。”镇岳脸色微沉，说道：“那蛟龙当不当得成新一任龙君，还不好说，但是他们三人，还有这头地灵？”
“既然是一同前来，进去再说。”
二长老这般说来，目光扫过镇岳，道：“怎么？古司正大长老沉眠了，老夫的决定，没有经过古司正大长老他的许可，就这么让你不服么？”
镇岳顿时不敢多言，低下头去。
旋即二长老作出请势。
龙卫朝着两侧分开，列成两队。
——
“公子，请罢。”
闻旱虽然被族人排斥，心中有些堵塞之感，但见得部落接纳，还是畅快了许多。
而庄冥点了点头，偏头说道：“一起进来，留你们在外边，我也不放心。”
陆合与岳廷，均是点头，应了声是，牵着灵兽，往前行去。
这也是他们二人修为不足的缘故。
若是修为足够，是横炼，堪比金丹真人，可以在蛮荒大山自保，或许公子就会让他们在外边，防备变故，作为接应了。
庄冥当前行去，朝着二长老和三长老，分别点了点头。
镇岳的性情，与闻旱相似，但相较之下，比闻旱心思要沉一些，也复杂一些。
三长老心思敏捷，五长老较为憨厚，看不出什么。
如今二长老掌权，倒有些老谋深算的意思。
“龙卫部落，所在位置不得外泄，没理由放我们离去。”
“如今放我这三人，随龙君入内，便是最直接的做法。”
“若是龙君坐稳此位，便也无事了。”
“若是不成，只怕便要连同蛟龙，一齐灭口了。”
“这是古司正大长老的安排，还是他自己的想法？”
——
踏足殿宇之中。
光芒闪烁。
一片昏暗。
便见乾坤倒转，一切变换。
眼前已不再是废墟，不再是残破的殿宇。
而是一片大地。
这里也有着许多房屋建筑。
但很多像是近期才搭建起来的。
“这里原先是我部落的禁地，除却有重要事情，不能擅闯，我年少时，就是无意间擅闯，被古司正大长老责罚。”
闻旱见到了族人，回到了家乡，尽管有些误解，但此刻也仍然禁不住高兴，热烈地介绍。
而许多人也都逐渐出现。
老人、妇人、幼童等，纷纷看来。
看见了闻旱，也看见了庄冥三人，以及那一头灵兽。
这大约是数百年来，第一次见到外人。
他们的眼神中，有好奇，也有戒备。
适才那名为持正的龙卫回来通知众人，大概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众人的目光，还是有些复杂。
但既然二长老等人出去，能放闻旱和这些陌生人进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而在庄冥等人踏足禁地之后。
那头灵兽，长鸣一声，显得十分欢快，四处奔跑。
陆合想要去将它制住，却被庄冥伸手拦下。
“无妨。”
随着声音落下，身后也逐渐浮现出人影来。
百余龙卫，逐渐现身出来。
原本戒备的其他人，见得修行有成的龙卫归来，纷纷松了口气，消去了戒心，各自忙活。
但也有人，仍然禁不住好奇，频频侧目，朝这边看来。
——
“请。”
二长老作了个请势。
庄冥微微点头，往前行去。
五长老则吩咐道：“准备茶酒，烤一头妖狼，备些灵果。”
有龙卫回应了一声，便即离去。
庄冥与二长老并肩，往前行去，走向最大的一座木屋。
正待迈上木梯，进入其中。
便听得有人匆忙而来。
“报！”
这是个少年，奔跑而来，速度极快，不亚于柳河的轻功，面不红，气不喘，只是脸上有些激动。
二长老似乎明白了什么，偏头扫了庄冥一眼，方是朝着那少年说道：“讲。”
少年忙是应道：“刚才骨剑归来，古司正大长老也醒来了。”
众人皆有惊讶神色，但多是欢喜之状。
“古司正大长老醒来了？”
二长老当下便想要前去探看，又看了庄冥三人一下，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庄冥却笑着说道：“既然古司正大长老醒来，不若先去探望探望？”
三位长老以及镇岳，都有些沉默。
“他老人家沉眠多日，刚刚醒来，也算大病初愈，现在去，或许不大好。”
“无妨，龙君的龙涎，可治百病。”
“……”
第百八十八章 野心!邪念!【四更!求订阅!】
古司正大长老沉眠之后，被安置在禁地的深处。
后来骨剑一出，击退了真玄级数的妖狼王，他老人家气息愈发微弱。
而今妖狼王陨落，骨剑归来，提早打开了龙卫部落的禁地，也让古司正大长老得以提早醒来。
诸位长老以及百余龙卫，携庄冥一行人前来。
前方一座宫殿，但不如外界那座宫殿来得精致。
这似乎是仿造外界的那一座，只是仿造得有些粗糙。
殿门之前，有两尊龙卫守护，虽然未有成就之体，但体魄强壮，气血强悍，比沐浴过聂平之血的陆合，还要强大三分。
“古司正大长老醒来了？”二长老问道。
“已经苏醒了。”
“老夫进去探望一下。”
“二长老可以进去，但其他人要等侯。”
两尊守门龙卫，如是说来，着重看了看庄冥、陆合、岳廷这三个外人。
适才的事情，他们二人也同样听说了。
二长老闻言，稍微回望一眼。
庄冥只笑了声，道：“二长老先去看看，问一问古司正大长老的意思。”
二长老这才点头，迈步进入其中。
——
但不过十个呼吸左右的功夫。
二长老便已折返回来。
“古司正大长老有令，请贵客入内。”
“是。”二名守门龙卫，也没有道理质疑二长老，退了开来。
“所有人在此等候。”二长老目光扫过陆合跟岳廷，说道：“二位也是。”
“那就留下。”庄冥说道：“在这里等我。”
“是，公子。”
“请随我来。”
二长老在前领路。
领着庄冥往前，进入了殿宇之中。
外面的残破殿宇，只剩下了一角残存。
而这座殿宇，则是较为完整。
进入其中，走了约有百余步。
才见前方有偏殿，走过门后，里边还有房间。
“古司正大长老就在里边。”
二长老施礼道：“他只是让你和龙君进去。”
庄冥微微点头，往前行去。
临近门口，他脚步停顿了一下。
蛟龙感知扫过，确认内中没有布置，也没有什么困阵或是杀阵的痕迹。
如此，他才继续迈步，进入其中。
——
内中昏暗。
只得一盏油灯。
灯火微末，似乎将要熄灭。
而在房中，没有什么精美布置。
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以及有一张木床。
朴素的木床，上面躺着一个老者，盖着被子，气息微弱，如那油灯一样，近乎熄灭。
“来了？”老者声音，显得很是虚弱。
“来了。”庄冥关上房门，坐在了椅子上。
“老夫能亲眼看一看龙君吗？”老者偏过头来，枯槁如树皮般的脸上，带着些许复杂的神情。
“如何不能？”
庄冥轻笑一声，往前行去，袖中蛟龙探出。
长约两尺，宽约两指。
头颅如牛似马，顶生肉包，双爪凌厉，通体鳞甲，闪烁光泽。
刹那之间，房中的光芒，也更为明亮。
“唉……”
床上的老者，怅然叹息了声，有着无限的遗憾。
庄冥笑着说道：“古司正大长老，看出了什么？”
老者轻叹了声，说道：“这一位龙君，虽是蛟龙之貌，却有真龙之体，可惜……有形无神。”
庄冥笑着说道：“正是因此，龙君才能安然抵达此处的罢？若是有神，只怕如今也该灭了……”
老者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知道什么？”
庄冥背负双手，说道：“你让闻旱出去，便是为了寻我，便陷入沉眠之中，像是因卜卦被反噬，但你若是能够算到这一点，可谓真正的通天之识，又怎么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局面？”
古司正大长老轻笑了声，气息仍然虚弱，却没有回应。
庄冥继续说道：“山外那场兽潮，是你的手笔？”
古司正大长老摇了摇头。
“机缘巧合而已，谈不上老夫谋划。”
“那头灵兽，总归是你放出去的罢？”
“你如何看出来的？”古司正大长老不禁问道。
“最初只是猜测，刚才看它进入禁地之中，显得十分欢快，便大约明白了，它曾经在这里生长过。”
“智慧倒是不浅，单凭这点，便能猜测出许多来。”古司正大长老感慨道。
“那一道阴灵，是伥鬼还是木魅？”庄冥忽又问道。
“是老夫的分神。”
“当日那分神被龙君吞了。”庄冥问道：“若龙君没有异处，只是普通的蛟龙，吞食了你的分神，会怎么样？”
“老夫的分神，经过龙脉之气，不会被蛟龙消掉，而会留存，渗入识海，灭掉它的魂魄，取而代之。”
“果然是老谋深算。”庄冥轻笑道：“那么宝莲呢？”
“那是老夫栽种于瘴气中的。”老者气息有些起伏，说道：“若是你觉得蛟龙是中了什么咒术，想要以宝莲解救，老夫的分神得宝莲药力，会瞬间壮大，彻底占据，成为龙君。”
“真是出人意料。”庄冥有些感叹，说道：“我此行之前，早就考虑过，古司正大长老的心思，恐怕没有那么单纯，却未有想过，你居然是要取代新任龙君。”
“龙君的血脉，尊贵无比。”老者缓缓说道：“若是当年的龙君，老夫只当拼死效力，然而龙君已然陨落，眼前的这位龙君，不过一尊得了龙君血脉的外界生灵而已，而我们也是得了龙君血脉的生灵，甚至，我们从一开始，便是真正效忠于龙君的部族，而非外界生灵……既然要选一尊外来的生灵作为龙君，老夫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说得也有道理。”庄冥点了点头，又赞了一声，道：“善于谋算，果然行事深沉。”
“老夫曾仔细谋划过，此行或是降服龙君，或是取代龙君，不过……”古司正大长老语气更为复杂，诸般思绪浮动。
“没有料到，那头妖狼，晋入真玄，成就王境？”庄冥接了话来，笑道。
“真乃天意，老夫若在当年全盛之时，一拳便能轰死它。”
古司正大长老叹息道：“如今年老体衰，气血不畅，伤势纠缠，已远不如真玄，加上测算龙眼神石的去向，测算新一任龙君的存在，遭受了反噬，沉眠了数日，气血大亏。”
“当时为了击退它，联合我部落四尊炼体，斗得个一死二伤的下场，才将它击退。”
“哪怕骨剑吞食了它的血气，回来补益老夫亏空的气血，但身受重伤，却也难以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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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司正大长老，伤势着实不浅。
骨剑带回了一部分真玄妖王的血气，也只是补益气血，无法治愈伤势。
“看来您老倒是伤得不轻。”庄冥轻轻抚着蛟龙的头颅，悠悠说道：“只不过，就算治愈，你哪怕恢复到全盛之时，最多尝试降服龙君，也没法取而代之了。”
“你吞了老夫分神之后，老夫便放弃了。”
“何不再尝试一番？”庄冥笑着说道：“彻底死心如何？”
“你与龙君之间，气息极为相似，恐怕不单单是你降服了龙君，或者是龙君主动依附于你的关系。”古司正大长老沉声说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原先考虑的是夺舍！
抛弃本身苍老肉身，夺取一具新的肉身，从而延长寿元。
正如他所言，龙君是部落中至高无上的存在。
凭什么尊一个外来的生灵，而不能自己占据此位？
他本想夺舍新任龙君，但是万万未有料到，这新任龙君，有形无神。
“我叫庄冥。”
庄冥轻笑了声，轻轻抚着蛟龙。
这头蛟龙，与他一体。
但是，蛟龙尚未大成，真正的“精神”，在于他庄冥的人身之内。
古司正长老根本无法夺舍完全没有魂魄的蛟龙，正如同阴于舟无法影响蛟龙的神智一样。
古司正大长老，真要夺舍，也只能夺舍庄冥而已。
可是，哪怕真的成功夺舍他庄冥的肉身，但这一头凭借庄冥本身气息所凝成的蛟龙，因庄冥魂魄不存，精气神消去，便也要烟消云散了。
“那夜至今，老夫一直想不透……”古司正大长老语气难明，轻声叹道：“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古怪的存在？”
“你没见过，不见得没有。”庄冥说道：“天下之大，谁又能尽知世间人事物呢？”
“是老夫失算了。”古司正大长老闭上双目，低声道。
“大概是罢。”庄冥伸出手来，蛟龙盘踞于桌上，微微吞吐气息。
“事到如今，你想如何？”古司正大长老睁开眼睛，忽然问道。
“我不想如何。”庄冥摇头说道。
“你不想报复？”古司正大长老道。
“我本是外人，对你来说，连龙君都是外来的，若能取而代之，成为真正龙君，才是最好的，此事我也可以理解……”庄冥平静说道：“且不说在龙卫部落，能不能杀掉你，就算可以，我也不至于动手……至少目前来看，你没有做成此事。”
“你倒是看得开。”古司正大长老忽然道。
“我看得比常人，更为长远些。”庄冥缓缓说道：“过往之事，便是过往，我也不计较你之前准备什么手段对付我，但在今后，若再有异心，我必斩你。”
“你在外界，也不是寻常人物罢？”古司正大长老忽然问道。
“何以见得？”庄冥笑道。
“施恩及施威的手法，可高明得很。而且老夫的些许想法及布置，也都被你看破。”古司正大长老这般说道：“修行之人，修的是道行，就算是千年的老怪，也不见得有你这么精明。”
“谈不上高明，力所能及，加以防备而已。”
庄冥这般说着，又仔细打量了这位老者。
古司正，是上古龙卫的一个名称。
而大长老，是如今龙卫部落的地位。
两个名称合一，以部落而言，便是致以最高的敬意。
此刻这老者虽然虚弱，但也是横炼神躯，体魄仍是强悍。
不过，也如庄冥此前预料的，古司正大长老似乎兼并另外的气息，修行过其他的功法。
不知是横炼的修行之法，难以更进一步，而转修其他方向？还是因为避免被龙君压制，而转修功法？
只是，如今的古司正大长老，却也没有给庄冥带来更大的忌惮。
前次凭借骨剑，连同四尊横炼，也没能将初入真玄之境的狼王当场诛杀，以此来推算，这位古司正大长老的实力，已大不如前，未及真玄层次。
“不用探了，老夫曾是真玄级数，但重伤在身，而且老迈，实力确实大不如前，比起闻旱，也不过稍强三分而已。”
“您老太过谦虚了些。”
庄冥笑了一声，说道：“如今您老到了这般境地，想要降服我这龙身，也不容易，想要取代，更是没有办法……如今两条道路，您老要选哪一条？”
“哪两条道路。”
“第一，你号召龙卫，拒认新龙君，想必以你数百年的地位，没有人会质疑。如此，我要么一战，降服部落，要么则就此离去。”
“第二呢？”
“尊我为新一任龙君。”
“你认为老夫会选哪一条？”
“第二条。”庄冥应道。
“若选第一条，我部落虽失龙君，也再无枷锁，隐居山林，逍遥自在，不必遭受管束，也不必听从调遣，无须受命去拼杀。”古司正大长老笑着说道：“你凭什么认为老夫选第二条？”
“因为我选第二条。”
“哈哈哈，你这年轻人，本以为也算温和气性，未想也是狂妄至极。”古司正大长老不怒反笑，
“龙卫部落，若只是寻常部落，便也罢了，但你们终究当不了逍遥自在，隐居山林的寻常部落，你们一直渴望龙君的存在。”
庄冥平静说道：“尽管世间蛟龙无数，但真龙绝迹，我这真龙……也算世间唯一了罢？”
世间不乏蛟龙。
山川河流，浩瀚大海。
鱼类修行化妖，龟类修行化妖，如身具一缕血脉，或可化蛟。
而山川之中，但凡蛇类，也多可化蛟。
蛟、虬、螭等龙属，世间着实不少。
别说茫茫天下，便是蛮荒大山，也有许多蛟龙的存在。
然而具有真龙血脉的，却从无一位。
而这龙卫部落，也不屑于奉蛟龙为君主。
“龙君陨落，部落失了源头，确实需要一位新的龙君。”
“老夫也曾经尝试过，以龙君存留的血脉，是否能让蛟龙具有真龙血脉……”
老者怅然一叹，说道：“但最后还是发现，蛟龙就是蛟龙，它本身的驳杂之血无法清除，哪怕加上真龙血脉，还是存在本体的驳杂之血，只是相较之下，多了真龙血脉，要稍微纯净一些。”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庄冥，说道：“可是你这一头蛟龙，却没有驳杂的血脉，体内只有龙君的血脉。仿佛在吞食龙君血脉之前，是一具空壳，没有真正的血脉，而只是虚幻之身而已。”
“古司正大长老看出了什么？”庄冥抚摸着蛟龙，这般问道。
“看出什么？这重要吗？”老者问道。
“也不算重要，只是古司正大长老的决定，更为重要。”庄冥抬起头来，直视老者，说道。
“……”
古司正大长老先是沉默，过得许久，才道：“你可愿……真正赋予真龙血脉，成为天地之间，唯一存活的真龙？”
第百九十章 八方屠龙，真龙陨落【一更!求订阅!】
赋予真龙血脉，成为天地之间唯一存活的真龙。
这本就是庄冥此行的所求。
但他却没有即刻回应。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庄冥淡然说道：“我若不愿呢？”
“两条生路。”古司正大长老从床上撑起了起来，盘膝而坐，面向庄冥，说道：“龙卫部落之事，以及所在之处，不得外泄，所以，你若不成龙君，要么留下，要么屠尽我们，自行离去。”
“那死路呢？”
“集部落之力，灭你！”
“看来我没得选？”庄冥摊手说道：“只不过，成为龙君，部落共尊，至高无上，似乎并不是坏事，但也我一向行事，总是信奉福祸相依，您老认为，祸事源自于何处？”
——
房中一阵寂静。
两人对视良久。
“你可知我部落，是何来历？”古司正大长老收回目光，只是问道。
“护持真龙的龙卫。”庄冥缓缓说了一句，又笑着说道：“不知古司正大长老，又有何说法？”
“正是龙卫。”古司正大长老目光落在蛟龙身上，缓缓说道：“若你这龙，能够彻底具有上任龙君的血脉，而成就真龙，那么部落上下，包括老夫，都将效忠于你。”
“我正是为此而来。”庄冥点头说道。
“在得知龙君血脉被外界生灵所获时，老夫便想过如何取而代之。”古司正大长老神色复杂，语气也是复杂，说道：“老夫本想成就真龙，只不过到了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也没有这个心思。”
“无妨，你既然未曾伤我，也谈不上秋后算账。”庄冥知他有些担忧，只笑着说道：“你过往的野心，我不在意，此时此刻，我现在只有一点，最为在意。”
“在意你成为龙君，所能得到的益处么？”
“正是。”庄冥点头说道。
“可正如所言，福祸相依，成就龙君，至高无上，也必然伴随着风险。”
“继承上任龙君之位，有多少危险？”庄冥笑道：“这总该让我掂量掂量才是。”
“龙君身份，本就是极大的危险。”古司正大长老微微闭目，脸上的神情，有些愤怒，有些仇恨，有些无奈。
“真龙之危？”庄冥眉头一挑。
“你以为得了龙君血脉，便可以收服我们？”
“难道不是？”
“那你可想过，我们为何隐居蛮荒深处，与世隔绝，惧怕被外人察觉？”
“避难。”庄冥应道：“你们若归我麾下，我自然也当庇护你们。”
“你收服我们，我们自当为你效死，庇护于你，而不是你庇护我们。”古司正大长老停顿了下，说道：“或者说，你只需要自保。”
“自保……”庄冥心中恍然，已有明悟。
“仙路断绝于上古，我龙卫部落则是从上古传下，最受人忌惮，一旦现世，必然引动各方风云。”
“这正是庄某要问的。”庄冥沉声说道：“古老传承，并不稀少，而真龙绝迹于上古，龙卫也只是得了龙族传承的血脉，跟那些古老传承，并无太大差异，也未必就人人喊打罢？”
“原本是这样的，可是……”古司正大长老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缕难言的的神色，低沉说道：“那你可知道，我们这一脉的龙君，是陨落于何时？”
“嗯？”庄冥顿了下，说道：“传闻之中，上古真龙绝迹，但你语气如此，像是直面过上一任龙君？”
“不错。”古司正大长老咬牙点头。
“你见过商议认龙君？”庄冥脸色有些异样，心中有着震撼之意，说道：“如此说来，只在你年岁之内？莫非在上古之后，还有真龙留存，在这三五百年间，方是陨灭？”
“确切地说，在三百六十年前。”
“……”庄冥倒吸口气，心中泛起惊涛骇浪，三百六十年前，世间仍有真龙存在？
“但三百六十年前，暴露了行踪，从此之后，世间便也没有了真龙。”古司正大长老，语气极为复杂。
“……”
庄冥没有问话，心中想到了卦象中所见的场面。
千丈真龙，遮天蔽日，却面临着无数强者的攻伐，依然显得凶悍绝伦，
苍天染血，大地迸裂，山岳粉碎。
世间出现一头真龙，会带来什么样的风波？
庄冥只想到这里，便叹了一声。
莫说真龙，就算是蛟龙，都引动了无数人的念头。
聂平便也罢了，封论老道出身太元宗，明知聚圣山福地乃是东洲第一禁地，也不免想要冒险，去降服蛟龙。
入了天御福地，尽管世人皆知，蛟龙有主，但是也不乏心思叵测之辈，要寻他的麻烦。
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的豢龙君，吸引各方修行人的，不单是他人杰榜的位置，还有这一头蛟龙。
因此来寻庄冥挑战的，可不单是为了名列人杰榜，更有许多老辈修行人，为了蛟龙而来！
一头蛟龙尚且如此，上古绝迹的真龙，该是何等惊世骇俗？
“在修行人眼中，真龙浑身是宝。”
“龙君现世，引动八方修行人，各宗真玄老祖，大量金丹真人，合力布阵，意欲屠龙。”
“龙君太强，各宗老祖不得不联手，共同出手。”
“而合力而来的各宗人物太多，他们想要降服真龙，却难以瓜分利益，所以已失了降龙之念，转而一心屠龙，杀机无穷。”
“他们大多在真玄级数，余下结阵的也都是金丹级数的真人，当时出手凶悍无比，打沉了一座方圆万里的仙岛，覆灭了那一片海域。”
“那一日，真玄陨落二十三尊，真人陨落一百六十七位。”
“最终……龙君还是陨落了。”
古司正大长老的声音，渐渐低了，涩然道：“七位堪比真玄的司正龙卫，六十七位成就横炼的龙卫，上千位的族人，也陨落在了那一日……只剩下老夫，伤势惨重，侥幸留命。”
庄冥轻轻抚着手上的真龙，沉默不语。
真龙浑身至宝，甚至牵扯到上古的秘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当日流落到东胜王朝的龙眼神石，便是那一次，有人斩落了一颗龙目？
龙目失落在世，而流传凡间？
兜兜转转，被他所获。
“你还敢接吗？”
第百九十一章 龙君传承何在?【二更!求订阅!】
成就龙君，至高无上，收服这座龙卫部落。
当相应的，便也要承担作为龙君的责任，以及风险。
天地之间，唯一一头真龙，必将引来世间无数修行人的窥探，不乏真玄老祖的觊觎。
“除此之外，龙君本身，也有无穷隐秘。”
古司正大长老低沉说道：“历代以来，我们只知，自身是护龙卫，护持着一尊龙卵，岁月沧桑，一代而又一代，千年万载，直到老夫这一代，龙卵破碎，真龙现世……却未曾想到，真龙出世，天象变幻，从而引来了各方老祖围攻。”
庄冥目光微凝，说道：“龙君的来历？”
古司正大长老微微摇头，说道：“不知来历。”
庄冥沉吟下来，而古司正大长老却又继续开口。
“根据古籍记载，守护龙卵，乃是我龙卫一族的使命，而龙君承载着上古本脉最后的希望。”
“可是在化身而成的那日，便引动了八方风云。”
“一战之后，苍天破碎，海岛覆灭，亿万生灵为之波及，龙君重伤之下，携带我们，一并逃离，直至蛮荒深处，定居于此，从此沉眠。”
“只过得十三年，随着真玄级数的法术，仍在不断侵蚀，龙君终究只是破壳的幼龙，伤势过重，不免陨落。”
“天地之间最后一尊真龙，从此陨落。”
古司正大长老的手，缓缓放下，眼神黯淡无光，低声道：“茫茫天地，已再无真龙。”
庄冥似也受他感染，沉默了许久。
古司正大长老悲痛于龙君陨落，也悲痛于族人的死亡。
庄冥并非部落之人，也不曾直面龙君，不曾接触过那些已逝的龙卫，倒也没有太多悲哀，只是因龙君而亡，略有几分感叹。
谈不上兔死狐悲，却也有些复杂的难言思绪。
但在这其中，却也有着许多震撼之感。
从古司正大长老口中的话，以及当日从卦象显化所见。
千丈真龙，面对各宗真玄老祖，大量金丹级数真人布阵，杀得天崩地裂，陆沉星坠，海域覆灭，无数强者为之陨落，惨烈到了极致。
但这千丈真龙，却还只是幼龙。
“只是幼龙，便长达千丈，如此强悍，那么……成年的真龙呢？”
庄冥这般念着，却又想到了吞食龙目神石，扫灭大量镇南军，擒拿陈王之后，所见的异象。
天地崩灭，真龙当头。
那是一头太古真龙。
那头太古真龙，又是何等强大？
而这样的真龙，却也终究是陨落于上古。
如此强大的真龙一族，绝迹于上古。
上古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庄冥这般想着，徐徐吐出口气。
而古司正大长老，也逐渐从悲伤之中，回过神来。
“你的决定是什么？”
“不成龙君，便要与龙卫部落决裂，不死不休？”
“你也可以选择长存于此。”
“那我何不如成就真龙？”庄冥笑着说道。
“你当真考虑好了？”
“我不正是为此而来？”
庄冥缓缓说道：“这一头蛟龙，迟早要成就真龙之身，即便没有遇见你们，过得些年月，也要走到那一步。当然，也许在我人身腐朽，寿元耗尽之后，仍未能成就真龙。”
从他开始创建庄氏商行，聚敛财富而豢养幼龙之时，便已经将他数十年安稳的余生，赌到了这荆棘坎坷，凶险艰难的化龙之路上。
按部就班修行，不知还要多少年月。
也许人身寿尽，也未必能成。
如今接受真龙血脉，必能缩短一半苦功，减少半数岁月，他怎么可能放弃到了眼前的机缘？
“若是害怕凶险，我又何必重新踏上修行之路？”
“天赐予我，而不取之，才该遭天谴。”
庄冥哈哈一笑，说道：“古司正大长老，当年龙君陨落，尸首还在，血脉犹存，是否我得见龙君，便可得到龙君传承，成就真龙之身？”
“你这蛟龙，有异于世间所有龙属，而今得了龙君血脉，却无本身驳杂之血，因此血脉纯正，如龙君嫡系血脉。”
古司正大长老神色极为复杂，也知此人定了决心，方式说道：“从某一种程度来说，如今就是真龙，不但具有真龙的血脉，也具有真龙的形体，只是以蛟龙的外貌，展示于人罢了……这未必是坏事。”
庄冥点头说道：“蛟龙尚且受人觊觎，真龙更不必说。”
古司正大长老缓缓说道：“你这真龙之身，未得龙君之眼，便已天成，乃是真龙体魄，而今得了龙君血脉，虽然稀薄，但毕竟还是纯正的嫡系真龙，只是……还缺了传承。”
“缺了龙族的传承？”
“不错，得了传承，才是真正的龙族，否则便只是有形无神。”
“原来您老所指的有形无神，是指这一点。”
“放在上古时代，哪怕你这真龙不是蛟龙外貌，而是真龙形态，也只是一头蛮龙而已。”古司正大长老沉声说道：“纵为真龙嫡系血脉，也只是未得传承的野龙。”
“原来如此。”
庄冥这般念着，他所学的太虚清气化龙篇，并未提及龙族传承，他眼神微凝，心中暗道：“也即是说，我即便将太虚清气化龙篇修至大成，豢养真龙得成，实则也是野龙而已？”
他为创庄氏商行，混迹于人间俗世，也深知人之地位高低。
同样是人，王公贵族里，那些读书识字，练武强身，具有权势财富的人物，与世俗民间，为一日三餐而奔波的穷困百姓，自然是不一样的。
“我龙卫部落，乃是效忠于真龙，而非野龙。”
“想要执掌我龙卫部落，务必得到传承，成就真龙。”
“只有得了龙君传承，你才能得到龙卫传承，让我们接续道路。”
“只不过，你若得了龙君传承，便也接受了龙君的使命，以及龙君的恩怨。”
“有朝一日，你要为龙君复仇！直面东洲无数强者！”
“除此之外，还须完成龙君生前未能完成的使命，或许会涉及到上古真龙绝迹的真相。”
“庄冥，老夫已言明利弊，你还敢接吗？”
古司正大长老握住了骨剑，语气森冷，严肃至极。
庄冥轻笑了声，只徐徐说道：“龙君传承何在？”
第百九十二章 群龙无首，龙卫凋零【三更!求订阅!】
龙卫部落，禁地之中。
殿宇之外。
气氛凝滞。
没有热络的交谈，只有极深的戒备。
陆合与岳廷，也算健谈之人，但在这样的情势下，却也没有办法与龙卫们搭话。
但公子入内，已有一个时辰。
那头灵兽，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倒是闻旱，勉强算是与族人解了误会，谈了几句，便又被三长老派了回来，算是接待陆合与岳廷二人。
“一个时辰了。”
陆合心中微沉，不过内中并未爆发出斗法的迹象，倒是让他没有那么担忧。
既然没有直接动手，想必这一个时辰中，公子便是在和那位古司正大长老交谈，甚至有可能已经开始接受龙卫部落当中对于真龙的益处。
——
宫殿之内。
大殿之上。
二长老负手而立。
他虽然年迈，气血枯败，然而身躯依然挺得笔直，昂然而立，筋肉虬结，魁梧壮硕。
而他的目光，也显得颇为复杂。
那只是一头蛟龙，但却具有可以镇压他们的真龙血脉。
在上古时代，哪怕是真龙，若无传承，也只是野龙，也不足以让强大的龙卫高看多少。
然而如今，却要尊一头蛟龙为部落的龙君？
古司正大长老命闻旱出山，寻回了这一头龙君，而今便在内中谈话。
“一个时辰。”
二长老叹了一声。
庄冥踏足其中，至今没有斗法的痕迹，便证明古司正大长老，并未出手屠灭或者降服蛟龙，而是选择与对方交谈。
以古司正大长老往常的性情，既然这一场谈话，持续了一个时辰，便证明他老人家已经开始承认这一头蛟龙，或许真的会尊这蛟龙，作为真正的龙君。
他正是这般想着。
那边殿门忽然打开。
庄冥走了出来，白衣仍然一尘不染，蛟龙盘在他肩上。
二长老迎上前去。
“我与古司正大长老谈过了。”
庄冥缓缓说道：“我在这里等你，待会儿一同出去。”
二长老闻言，吐出口气，看向蛟龙的眼神中，多了一缕敬畏。
他掌心并于胸前，以古礼弯腰，旋即才直起身子，朝着古司正大长老所在房中而去。
庄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中暗道：“像是闻旱这么憨厚的，虽然占了大多数，但是龙卫部落之中，聪明人倒也还是不少的。尤其是这几位，岁数大约超过了三百……”
近来三百余年，龙卫部落隐居于此，不再现世，不曾再与外人接触。
因此如闻旱之流，不通人情，憨厚直率。
当然，这也是天性使然，如那位名为镇岳的年轻，就要比闻旱，心思要深沉三分。
至于三百岁以上，如古司正大长老，经历过当年的一战，也经历过那一战之前，在外界的生活，与外人打过交道，而今又在部落之中居于高位，管理诸事，他们的心思，以及他们的想法，便不是闻旱这一辈年轻可比了。
想到这里，庄冥的脑海中，却不禁浮现出刘越轩。
——
房中。
古司正大长老的气息，愈发虚弱了。
他放下了骨剑，怅然一叹。
龙君消亡，而今有新君继位，本是大喜。
但是，新君终究不是原来的龙君。
他心中的复杂思绪，着实难以言尽。
“二长老。”
“是我。”二长老走了进来，叹息一声，道：“你当真选了这一头蛟龙？”
“看似蛟龙，实为真龙。”古司正大长老说道：“这也许是天地之间，最后一头真龙了，更为可贵的是，它原先没有血脉，而今只有龙君的血脉留存，便如同这一脉真龙的嫡系……”
“可是……”二长老欲言又止。
“我们没有选择了。”古司正大长老低下头，忽然说道。
“……”二长老停顿了下，苦涩道：“是啊，世间没有真龙了，除它之外，无路可选了。”
“我快要死了。”古司正大长老放下骨剑，语气更低。
“伤势又加重了？”二长老眼神黯淡。
“不单是伤势，寿元也将尽。”古司正大长老缓缓说道：“龙君死后，族中圣池，已无法让我恢复，也无法让你们步入真玄的层次，而且，自从龙君死后，圣池的力量，逐渐流失，我预计在六十年后，圣池之血会愈发稀薄，最多只能让族人变得强壮，没有成就的底蕴了。”
“这……”
“等我们都死了，族中只有闻旱和镇岳，不会再诞生。”古司正大长老说道：“再过三百年，他们也死了，龙卫部落，名存实亡，无法再生存于这蛮荒之内，也消失了龙卫的本领与传承，将沦为普通的村落。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后代族人，只是比凡尘百姓，稍微强壮，仅此而已。”
“我知道龙君死后，圣池的力量，逐渐流逝，除老五、闻旱、镇岳三人外，已再难造就。”二长老低声道：“可是，只有六十年了么？龙君残存的血脉力量，就会流逝干净？”
“我们这一族，失了龙君，而群龙无首，上一代人逝去，这一代人，已无心中信念。”古司正大长老缓缓点头，继续说道：“不单是力量上的缺失，在信念二字上面，龙卫的荣耀与尊严，对于真龙的敬畏与忠诚，也会逐渐消失。”
“所以……”二长老深吸口气，问道：“必须要有一位新的龙君？”
“是啊，无论是为了龙卫部落的长存，还是为了你我的将来，都必须要有一尊新的龙君。”
“可是这一头蛟龙……”
“天下之间，除了你口中的这头蛟龙，我们已再无任何其他选择。”
“我明白了。”二长老微微点头。
“我们的信仰，是尊于龙君。”
古司正大长老语气复杂，说道：“可是如今，就连你都会质疑这位新的龙君，其他人更会如此……眼下我伤势太重，而且要准备两日后，开启禁地深处的传承，不能再强行动身，所有的事情，都要交给你了。”
二长老点头说道：“我等效忠真龙，但不会高看蛟龙，哪怕它具有真龙血脉。关于这点，所有人都一样的，但我会传达你的意思，压住他们。”
——
大殿之中。
庄冥背负双手，微微闭目，呼吸绵长。
按道理说，到了这个时候，刘越轩应该也到了大楚王城。
在此行之前，他在南元境中，与刘越轩合计过不少，也考虑到了各种层面。
比如龙卫部落，是否当真忠义？
比如蛟龙是否能够镇压得住所有龙卫？
尤其是这位古司正大长老，此前是最为令人忌惮的。
而这一行，也跟他和刘越轩之前所考虑的差不多。
这位古司正大长老，可谓野心不小，而且修炼过其他的法门，想要成为新任龙君。
只是没有料到，那头妖狼成就妖王之境，前来报复，这让古司正大长老措手不及，陷入沉眠之中，而无力顾及其他。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这一头蛟龙，精气神存于人身之内，无法夺舍，无法取而代之。
“刘越轩的大衍算经，倒是准确无误。”
“此行有惊无险，也算水到渠成。”
“龙族传承，只等两日之后了。”
“不过，在此之前……”
庄冥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心道：“所谓的龙血圣池，我须得细探一番。”
第百九十三章 探龙血圣池!【四更!求订阅!】
是日。
龙卫部落，以大宴招待。
相较之下，较为古朴，篝火之下，大妖肉食、灵花异果、以及灵果酿造的果酒，甚至是妖类浸泡的药酒。
没有富丽堂皇，装饰奢华的精致所在。
没有什么色香味俱全的精致佳肴。
也没有什么过于束缚的礼仪规矩。
陆合跟随这闻旱，开始混迹在龙卫众人当中。
“学着点儿，你也去罢。”
庄冥拍了拍岳廷的肩膀。
岳廷看着陆合，颇是鄙夷，说道：“这种酒肉场上交朋友，而且显得太过于市侩，我堂堂玉面白光剑，两袖清风，随出身俗世，也是尘埃不染的人物，所谓……”
“你再说一遍？”
“所谓交朋结友门路广。”
岳廷紧了紧腰带，将法剑挂好，说道：“他们以后都是兄弟，又不是什么酒肉朋友，我这就去跟弟兄们亲近亲近。”
庄冥收回了目光，略微摇头，显得颇为无奈。
这厮一向皮厚，便是如此。
正在岳廷往前而去时。
两位长老，来到了近前。
二长老与三长老。
“庄冥公子。”
“两位长老。”
庄冥站起身来，看向二位长老，神色淡然。
二长老缓缓坐下，就在他的边上。
“还吃得惯吗？”
“别有一番风味。”
“那就好……”二长老微微点头，停顿了下，又看向众人，缓缓说道：“其实他们都还不知道新任龙君的事情，否则此刻，对你未必和善。”
“看出来了。”
庄冥笑着说道：“认一头蛟龙作为龙君，想必很多人不服，而且……还有我在。”
当初闻旱听闻他是豢龙君，就不顾救命之恩，想要杀他。
便是因为龙君至高无上，怎容得一个号令龙君之人？
而今对龙卫部落而言，认蛟龙作为龙君，本来就是匪夷所思之事，而这蛟龙若是有主，便更是令人难以接受。
眼下来看，对于龙卫而言，他们只是外来的客人而已。
以往龙卫部落，不能外泄，不曾与外人接触，哪怕有所接触，为了保住部落，也须杀人灭口。
可现在庄冥等三人，则是闻旱带来，又经过诸位长老认可，已算是贵客。
如此一来，戒心少了许多，也正是因此，陆合与岳廷，才能成功与他们交谈。
“得了传承，获得血脉，希望龙君的修行人能早日功成，也省得保存这蛟龙之躯。”三长老出声说道：“令人心头总不是滋味。”
“这是自然。”
庄冥含笑说道：“不过，还有两日。”
闻旱白天说过，还有两日，再归部落废墟。
大约每隔一段时日，便是开启禁地的时机。
也是开启龙族传承的时机。
但是这两日间，他也不想静等。
“我想要看一看，龙卫部落的圣池。”
“……”两位长老，神色微凝，却都沉默了下来。
“你们无须戒备。”
庄冥笑着说道：“龙血圣池的说法，是我从古司正大长老口中听来的，他既然能够告诉我，你们又何必担忧？更何况……再过两日，龙君便是你们效忠的正主，何以又如此戒备？”
二位长老均是沉默，对视一眼，思索许久。
“等龙君获得传承之后，再看圣池，如何？”二长老说道。
“为何？”庄冥眉头一挑。
“圣池，是我部落当中，除传承外，最重要的所在。”二长老沉声道。
“一日未成龙君，便一日不得踏足？”庄冥淡然问道。
“龙君自然有资格踏足，但是……”二长老面带犹疑之色。
“但是？”庄冥道：“怎么？”
“族人定然不会答应。”
三长老接口说道：“外人踏足，本是史无前例，而今若是带领外人，去探圣池所在，镇岳必然是第一个阻拦的，全族上下，都将阻拦。除非……告知他们，新任龙君的真相，但是你还没有得到龙君的传承，他们不会臣服于一头蛟龙……”
“也就是说，先成为真龙，他们才不敢有异议？”庄冥问道。
“不错。”三长老点头道。
“我便只好静等两日了？”庄冥笑了一声，略微摇头，似有无奈，但却也看不出喜怒。
“……”只见二长老沉默许久，忽然出声说道：“此事关乎重大，甚至可算我部落的命脉所在，须得请示古司正大长老。”
“二哥？”三长老为之一震。
“你在这里，我去……”二长老话说一半，却又坐了下来，改口说道：“你去通知古司正大长老，我在这里陪伴庄冥公子，免得失了礼数。”
——
未过片刻。
二长老便已归来。
“如何？”
“古司正大长老问，公子为何急着要探圣池？”
“龙君迟早是部落之主，提早探一探圣池，有何不可？”
“……”
这话让三长老脸上有了一丝不悦。
但二长老却神色异样。
古司正大长老交代，此人的回答，若说只是兴趣，又或是其他理由，便可拒之！
而若是将部落视为己有，全无顾忌，甚至姿态高傲，便可应承下来，送他前往！
而今此人的回答，不正是如此？
“趁夜前往，尽量不要惊动族人。”
“如此甚好。”
庄冥点了点头，看向陆合与岳廷。
二人跟闻旱一起，与这些性情率直淳朴的龙卫，混在了一起，勾肩搭背，宛如兄弟。
他站起身来，在二长老的带领下，悄然离去。
而三长老则是留在了原处。
若有人提及庄冥和二长老，他便可以寻个借口，搪塞过去，免得出现意外。
——
二长老在前引路。
庄冥跟随在后，蛟龙已入袖中。
“前方就是圣池，也是这禁地的中央所在。”
二长老走向前方，缓缓说道：“龙血圣池，是我族中之人，可以修成横炼之躯的根本，部落根基所在。”
庄冥看向前方，血气蒸腾，却似乎被什么遮掩住了。
越是临近，越是有一股熟悉而又亲近的气息。
蛟龙之身，不禁有些震动。
比起初次与闻旱交锋时，震撼更重许多。
他迈步往前，连人身都一种悸动。
“那就是修成的根基所在？”
“不错……”
“也是你们更进一步的希望罢。”
庄冥缓缓说道：“没有龙君，圣池日渐消散？”
二长老顿住了脚步，脸上变幻不定。
然后他继续迈步，往前行去。
“希望你能顺利得获传承。”
第百九十四章 真相，真人寿数【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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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九十五章 开启禁地!【一更!】
解了心中疑惑，便有消了一分戒心。
当然，对于庄冥而言，世事皆须谨慎，一个不慎，便是性命之忧。
无论消去多少戒心，最后总会留下三分戒备。
两日之间，以二长老、三长老为首，加以招待。
避免生疏，便让闻旱也一起陪伴在侧。
至于闻旱这一位在外头凶名显赫，动不动便举拳杀人的凶悍，回到部落之中，也不像是之前那样少言寡语，显然开心了许多。
他大约也知晓自己充当着什么的角色，对于庄冥等人，要比之前更为亲近，领着他们四处行走，加以介绍。
这里本是禁地，外边才是龙卫的部落。
但事急从权，外边部落损毁，这座禁地变成了部落族人的栖身之地。
庄冥三人，行走在这禁地之中。
他们看见的，不单是强悍的诸多龙卫，还有许多老幼妇女。
当然，这些老者，曾经便是龙卫，而那些妇人，包括那些孩童，同样也都不是寻常人可比。
从一出生，部落族人便会经过龙血圣池的洗礼，体质便不是一般人可比，严格来讲，便是具有龙族血脉的特异体质。
“闻旱。”
前方走来一人，神色冷淡。
他同样身材健壮，赤着上身，筋肉虬结，但身形却并非魁梧如山，反而显得身材颀长。
赫然便是镇岳，此人与闻旱同辈，部落中第二位横炼，也是目前最后一位从部落中诞生的横炼。
论起施礼，他只比闻旱，稍弱半筹。
当然，同一座部落中，同样杰出的两个人，不免有攀比较量之心。
二人之间的关系，谈不上好，谈不上坏。
“我要跟这位贵客，单独说一些话。”
“你想说什么？”闻旱目光一凝，道：“这是我带回来的客人。”
“放心，既然长老们都视为贵客，我自然不会乱来。”镇岳语气冰冷，说道：“只是有些话而已……而且，他身上那一头蛟龙，比你我更强。”
“这……”闻旱稍微迟疑。
“你退下罢。”庄冥伸手一按，说道：“我与他谈一谈。”
“公子？”闻旱与陆合岳廷均是神色有异。
“在这里等着。”
庄冥往前行去，说道：“走罢，咱们谈一谈。”
——
僻静之处。
两人均是沉默。
“你找我来，只是与我安然独处，一言不发的？”庄冥忽然笑道。
“你……”镇岳缓缓看了过来，沉声说道：“去过圣池？”
“不错。”庄冥笑着说道：“那一夜，你不是看见了？”
“圣池是我族中的根基。”镇岳低沉道：“二长老准你去，必是古司正大长老的授意，他们真要立这蛟龙作为龙君？”
“世间再无真龙，这将是唯一的真龙。”
“可如今还只是蛟龙。”镇岳微微咬牙，道：“我龙卫一族，效力于真龙一脉，上古的先祖连野外蛮龙都瞧不上，什么时候，要尊一头蛟龙？”
“你的骄傲，不准你向蛟龙低头？”
“我可不是闻旱那厮。”
“那你想做什么？”
“我本想杀了你，灭了这蛟龙，不过古司正大长老决意如此，将蛟龙尊为龙君，我不敢违背他的意念，但是……”
“但是什么？”
“我决计不会像一头蛟龙低头！”
“若是真龙呢？”
“那就等它成就真龙再说！”
“你要离开？这是叛族？”
“向蛟龙低头，才是叛族。”
“你可以等一等。”庄冥背负双手，说道：“三日之后，你再作决定。”
“三日？”
“若是等不及，你可以去见古司正大长老。”
“三日就三日。”
镇岳冰冷说道：“不是得了真龙血脉，就能化为真龙的，这些年来，我们也试过让蛟龙入圣池，借龙君血脉蜕变，但最后都失败了……蛟就是蛟，不会是龙。”
他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龙君陨落，世间就没有龙了。”
庄冥笑了声，挥了挥手，笑道：“是龙是蛟，你等三日便是了，另外……你很不错，心地不坏，就是心思多了些，但对我来说，也不是坏事。”
——
殿宇之内。
庄冥再度来到这里。
古司正大长老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只是身边缺失了一柄骨剑。
“不用看了，那柄骨剑，携狼王血气归来，补益我身，血气一空，也损毁掉了。”
古司正大长老缓缓起身，他尽管老迈，不如年轻时那般魁梧壮硕，但依然显得高大。
庄冥打量了一眼，笑道：“都说老当益壮，您老这才是真正的老当益壮。”
古司正大长老只笑了声，缓缓说道：“镇岳找过你了？”
庄冥点头说道：“他倒是心思不浅，猜测出了些东西。”
古司正大长老说道：“他比闻旱还要骄傲，所以此事，老夫瞒着他，未有想到，尚未开启传承，他就已经察觉了，恐怕以他的为人，会导致乱象也说不定。”
庄冥缓缓说道：“您老威势太重，他捣乱未必是敢，但是有自立之心，我让他稍等三日。”
古司正大长老点头说道：“三日，足够了。”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现在，您老觉得如何？”
古司正大长老应道：“开启传承时日，就在今日，老夫休养两日，也勉强可以开启传承之地。”
——
这座禁地，方圆百里。
往东而去，尽头所在。
前方便是茫茫虚空。
古司正大长老站在前方。
庄冥在他左侧。
至于身后，二长老、三长老、五长老、闻旱、各在一处。
陆合与岳廷则都有凝重之色。
“古字，是老夫一脉的名。”
“司正，是踏足真玄级数的，所得授予的称号。”
“大长老，则是因为，部落这一代，老夫年岁最老，修为最高，也是众人对老夫敬服的地位。”
只见古司正大长老站在前方，说道：“历代以来，是需要一位大长老以及一位司正，联手开启……不过如今，两道印诀，都在老夫身上，可老夫已无力同时运使两道印诀。”
二长老站起身来，说道：“我用气血，可接一道。”
第百九十六章 踏足传承地，得尽真龙血【二更!求订阅!】
两道印诀。
二长老勉强运使一道。
但最大的一道印诀，本就该是司正龙卫，也即是真玄，才能完成的，而今古司正大长老不复从前，老迈而又伤重，动用得极为勉强。
印诀蓄力，足有百息。
“开！”
古司正大长老手中的印诀，轰上了苍穹。
二长老脸色苍白，往上一推，也有一道印诀，尾随其后。
轰然一声！
苍穹破碎！
隐约化出一片光泽。
“是时候了。”
古司正大长老脸色苍白，气血亏空，瘫坐了下去，喘息着说来。
至于二长老，勉强运使，气血亏空，皮肉都为之萎缩，整个人似乎矮了三分，苍老至极，仰面躺了下去。
庄冥伸手一挥。
当即蛟龙腾空而起，昂然长吟，化身三十余丈，威压百里禁地，闯入了那苍穹破碎的光泽之中。
——
禁地之中，龙卫一族，无不感到惊悸之感。
那头蛟龙，身长三十余丈，威势无匹，遍及禁地。
龙卫部族之人，恍惚之间，似乎看见真龙，腾云驾雾之感。
“果然……”
镇岳长出口气，低声道：“终于还是让一头蛟龙，去承接龙君的传承了吗？”
他这般想着，却也见得周边的族人，皆有敬畏之色，甚至有人已经躬身拜倒。
他沉默了下，终是叹了口气。
这些人皆未有炼就之躯。
面对他这样的横炼，尚且会感到如有山岳压制。
至于那头蛟龙，更是如此。
只怕在他们心中，与真龙之威，也差不了多少。
“群龙无首……”
镇岳低语道：“或许……是该有一位龙君了。”
——
苍穹破碎，光泽氤氲。
蛟龙长啸一声，现出真身，落入其中。
当即天翻地覆，乾坤倒转。
蛟龙入了虚空之中，只见茫茫亿万里，无有半点生机，无有半点物事。
虚无缥缈，一切皆空。
“嗯？”
蛟龙摆尾，扫散八方迷茫。
就在继续往前而去的瞬间。
嘭地一声！
周边的虚空，宛如琉璃一般，骤然裂开，迸出蛛网般的裂纹。
旋即，轰然破碎！
周边尽数凝实。
似乎变成了一座地室，深埋地底的洞窟所在。
蛟龙昂然一声，盘踞下来，落在地上。
适才只是虚幻，此刻才是真正进入传承之地。
眸光扫过八方，往前看了过去，心神为之一震！
在他眼前，是一头石龙！
一尊真龙的遗骸！
横贯千丈！
——
“总算到了。”
庄冥这般想着。
而他人身，还在禁地当中。
龙族的传承，只有龙族才可以踏足。
尽管对他来说，人身与龙身，并无异处，但对于龙族的传承，以及龙卫部落而言，终究还是不同的。
目前也只有古司正大长老，隐约知晓，这蛟龙与庄冥之间，无法分割，宛如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是其他人却也只当他是另类的护龙卫。
“两位好生歇息罢。”
庄冥倒了些蛟龙涎，喂给了古司正大长老，以及气若游丝，险些丢了性命的二长老。
蛟龙涎可以保住性命，但还不足以让他们伤势恢复。
碍于蛟龙的修为，以及血脉的限制，蛟龙涎也算疗伤的宝药，但终究还是不如真正的龙涎，也不如九阳还真丹。
但出于谨慎，他也只是让二位没有性命之忧，而没有让这两位，立即得以痊愈。
虽然此举谈不上光明磊落，但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害，只是为了更加稳妥，避免受到算计，性命当前，唯有如此。
从某一种角度来说，在他真正成为龙君之前，对于龙卫部落，还须防备。
防人之心不可无。
——
传承之地。
彷如一座洞窟。
只是这里极为宽广。
周边的岩壁，似乎也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而在前方，有一尊石龙。
知晓真相的庄冥，便也明白，这就是真龙遗骸。
真龙陨落，生机消逝，历经岁月，而身躯不腐，渐为神石。
材质与庄冥当日吞食的龙眼神石，皆是相同，当日的龙眼神石，便源自于这一位龙君。
“见过龙君。”
庄冥以蛟龙之身盘踞，聚起风云，近前过去。
忽然又觉山岳压迫。
似乎背上压了一座山。
龙虽死，龙威在。
蛟龙之身，虽然实为真龙的，但毕竟修为不足，而且如今得到的，是眼前这一位龙君的血脉。
这一脉相承，宛如父子，隐约让他感到了些压力。
蛟龙之身尚且如此，若是他人身进来，恐怕难以承受。
“真龙一族，绝迹上古。”
“龙君作为世间最后一头真龙，而今陨落，从此再无真龙存世。”
“我虽蛟龙之貌，实真龙之身，并得获龙君血脉，嫡系相传，亦可算龙君之后，当世唯一真龙！”
“而今到此，寻龙君传承，甘愿承受龙君重任，为龙族接续未来！”
昂然龙吟之声，响彻这片禁地。
岩壁震颤，滚滚动荡。
那龙君虽已死寂，当龙吟之声传开，周边震荡，压力无形之中，似乎淡了许多。
庄冥松了口气，蛟龙之身方是飞近前去。
临近当前，才仔细看清了这真龙神像。
这是一尊残缺的真龙。
放在外界，只当是一尊雕像，一尊残缺的真龙雕像。
但此刻庄冥心知，这石像的本身乃是真龙的血肉，而此刻雕像残缺，也便是这真龙陨落之前的惨状。
蛟龙之眸扫过。
这真龙雕像，鳞甲缺失大半，浑身伤痕累累，有孔洞、有划痕、有焦黑痕迹、有腐蚀痕迹。
龙尾断去一截。
龙须损去半数。
龙角折断一支。
而更重要的是，真龙双眸，仅存其一。
左眼部位所在，赫然是一处空洞。
只是千丈之身，依然令人感到震撼。
这就是从刘越轩师徒卜卦所呈现的画面中，所见到的千丈真龙。”
当时卦象之中，庄冥曾见它历经无数修行人围攻，杀得苍天染血，昏天暗地，却未有看见最后的结果。
但结果便摆在了眼前，真龙还是陨落了。
只不过，这尊真龙在一战之后，得以携龙卫众人逃至蛮荒，并且安置于此，由此可见，当时屠龙的那些位强者，无力阻拦，想必也是下场堪忧。
“除却陨落的二十三位真玄，一百六十七位真人，余下的强者怕也结局堪忧。”
庄冥这般想着，以蛟龙之身近前，展现真身。
三十余丈蛟龙长躯，可算庞然大物。
然而比之于千丈真龙，显得颇为微小。
蛟龙长躯，腹下双爪，顶生肉包，眸光森冷，獠牙尖利，浑身鳞甲晶莹如玉。
在这一瞬之间，蛟龙气血鼓荡，法力滚滚。
以往庄冥也曾如此动用过。
只是如今在千丈真龙之前，体内的血脉为之沸腾。
好比闻旱与他相见之时。
同源的血脉，有着动荡的痕迹。
古司正大长老曾言，龙君自感无力回天，已难存世，故以龙族秘法，保留龙族血脉。
龙君虽死，血脉犹存。
随着蛟龙长啸，血脉震荡。
便见那残缺的石龙，微微震颤。
恍惚有一道光泽，从断尾之处而起，徐徐往上，沿着龙脊骨，直至龙首所在。
龙首光芒闪烁。
所有的光泽，尽数汇聚于仅存的龙目之中。
那龙目光芒幽深，闪烁不定。
隐约……有一丝遗憾。
但遗憾之色，刹那散去。
庄冥也没有半点犹疑，上前而去，蛟龙之爪，探入那千丈龙身之内，挖出了龙眸。
龙眸入爪，逐渐缩小，凝成拳头大小。
龙族的血脉，龙族的传承，均已到了龙眼之上。
只不过，这龙目右眼，聚合了这一头千丈真龙的所有传承，以及残存的所有血脉，远不是之前吞食的神石可比。
只见蛟龙倏忽张口，吞下了这一颗蕴藏了无穷力量的龙眼神石。
旋即乾坤倒转，天地滚滚。
真龙长吟，如有悲泣。
然后蛟龙幽深的眸光之中，充满了恍惚之色。
有一幕又一幕景象，不断闪过。
只听得一声古老而又沧桑的叹息，响彻于心底。
第百九十七章 大劫真相，大道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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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九十八章 真玄九印通仙路，仙路断绝六万年!
传承之地。
千丈真龙遗骸，将一身血脉，尽数汇聚于眼中，被庄冥蛟龙之身吞服，从而烟消云散。
此时此刻，这座洞窟地室当中，只见一头蛟龙，正在不断成长。
此时此刻，已过八十丈长。
顶生独角，鳞甲坚实，威势愈发强悍。
前爪按在地上，低吼了一声。
过得片刻，才见龙眸睁眼，幽深莫测。
圣宫倾覆？真龙传承？
便连如此强大的真龙，都无法去探寻圣宫倾覆的真相吗？
所谓大劫？是指‘王’陨灭？还是指‘天泣血’？又或是圣宫倾覆？
神入玄元紫府，得成大道归流？
庄冥得以解惑许多，但又多出了更加多的疑惑。
先前这一头太古真龙，横贯九天，是为圣宫八灵，属南域之主？
强大如它，却也不免陨落？
而这一头千丈真龙，是它的幼子？
仅存的真龙血脉？
庄冥长长吐出口气。
这是真龙血脉中的传承。
是那一尊太古真龙，传于后辈的讯息。
便是连龙卫部落，恐怕也都只有守卫龙子的责任，而不知其中究竟。
所以古司正大长老，才不知这位龙君的确切来历。
当年‘王’陨落，而群妖作乱，圣宫覆灭，这位南域之主前往圣宫守卫，却也陨落了。
其真龙幼子，存于卵中，历经无数岁月，有历代龙卫坚守，终于还是破壳而出，然而真龙出世，异象无穷，引动天象，引动了天下无数修行之辈，造成了八方屠龙，陨落无数的惨烈景象，也断绝了真龙最后的血脉？
是哪一尊王？圣宫又是何处所在？
庄冥如是念着，又想到一点，心道：不知当年我聚圣山，究竟出手了没有？
他想了想，微微摇头，吐出口气。
三百六十多年前，大师兄应该年少，未入真玄。
恩师白圣君，已经是东洲第一高手。
不过从这位龙君的残存记忆中，并未看见师尊的影子。
而他的身躯，还在逐渐成长，超过了八十二丈。
但成长的速度，比之前要缓慢了些许。
这千丈真龙，毕竟只是幼龙，而且伤重而死，死后多年，如今残存之力，也只能将他的蛟龙之躯，推动到这般地步。
根据传承所记，真龙诞生，便有百丈。
孕育卵中，如是修行，日渐壮大。
这一位龙君，至千丈而出，可算天赋异禀。
我毕竟没有经受过龙卵的孕育，能到这一步，也算难得，接下来便须依照自身，逐渐成长了。
庄冥这般念着，龙眸幽深，心中暗道：但这一部‘万道归虚天龙洞庭图’，能使我修行进益，更快十倍
来自于血脉的推动，推到了八十七丈，似乎蜕变已经彻底完成。
庄冥当即运功，气血滚动，法力推行，以传承之中的万道归虚天龙洞庭图，继续修行。
借助残余之力，借助这传承之地，或可推至九十丈！
——
而就在庄冥开始修炼万道归虚天龙洞庭图之时。
天星福地，天机阁。
太上长老，昔年曾参与屠龙，伤重纠缠，多年至今，未能恢复，他本该还有二百年寿元，但就在昨日，便寿尽陨落。
他老人家陨落之前，最后窥探一次天机。
大衍算经出世了，但不在天机阁之内。
不知这仿制大衍算经而成的道衍古盘，能否感应得到？
这位天机阁主，貌若中年，身着淡黄道袍，白云点缀，九星闪烁。
在他身后，具有三十六位长老，合力推衍。
那道衍古盘，宛如石质，色泽灰暗。
约有方圆丈许，形同八卦，外有乾坤震巽坎离艮兑。
而在内中，则是阴阳太极图。
随着天机阁主，法力运转。
道衍古盘，光芒闪烁。
八卦移行，颠倒乾坤。
太极流转，阴阳交替。
轰地一声！
但听得一声龙吟！
前方的石盘，轰然裂开！
太极阴阳图，从中裂开，阴阳区分开来。
然后听得龙吟长啸之声。
周边尽数陷入一片迷茫之中。
啪地一声！
道衍古盘，尽数粉碎，只成砂砾。
天机阁主闷哼一声。
身后三十六位长老，尽数咳血。
怎么回事？
天机阁主脸色苍白，跌倒在地，看着破碎的道衍古盘，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
推演大衍算经所在，虽然早有准备，会受到反噬，但他们却全无得获。
没有大衍算经的痕迹，反而一声龙吟，搅乱了天机，破碎了至宝。
龙吟有位老者，骇然不已，颤声说道：太上长老，当年是伤在那真龙爪下，有二印粉碎，道伤难愈，那真龙再度现世了吗？
道伤另一位长老低沉道：相同的血脉，相同的功法，才会让陨落的太上长老，道伤再度发作。
真龙现世？
天机阁主脸色微变，但渐渐地，闪过一抹极为异样的激动。
——
东洲之外。
茫茫天地，广袤无边。
这是一处仙山。
云雾缭绕，仙鹤飞舞。
但见一位老者，鹤发童颜，背负双手，身着白色道袍，显得道骨仙风。
他望向东边方向，神色渐渐凝重。
身后的道童，唤了两声太师祖，也不见老者回应。
铸鼎的气机，又出现了。老者眼神微凝，喃喃低语。
什么？道童错愕了下。
上古大劫，覆灭一切，大神通者应劫陨落，从而断了通天仙路，至今以来，唯真玄九印，为天地至高。老者缓缓说道：老祖我有量天之术，望气东方，那里景象不俗，只怕是有一尊存在，可以达到真玄之上的存在诞生了。
真玄之上？道童眼中现出惊骇之意。
根据量天玉尺所示，这位本该在真玄之上的存在，还未入真玄，应该还在成长。老者缓缓说道：它还年幼，但它成年之日，便是超出真玄界限的时候。
不是说，通天仙路，已经断绝了么？道童低声道：怎么会有真玄之上的存在？
三百六十年前，有真龙现世，东洲各方人物，合力屠龙，老祖我赶去之时，已经晚了。老者长出口气，说道：根据量天玉尺所示，加以推算，这或许也是类似于那尊幼年真龙一样的存在。
真龙一般的神兽吗？
不错。老者语气极为复杂，应道：成年即可成仙，这样的存在，无须通天仙路来接续天道，因为它们本身，便是年幼的真仙！
那么那道童迟疑了下。
命你诸位师兄，稍作准备，随老祖我前往东洲，须暗中查探！
老者倏忽挥袖，喝道：不得泄露消息！
道童连忙应是。
老者伸手一招，拂尘入手。
他缓缓抚须，多年道行，心境沉稳，勉强显得平静淡然。
但心中激动起伏，唯有本身才知。
真玄九印通仙路！
奈何仙道已绝六万年！
老夫自幼修行，十六岁结道印，二十七岁凝金丹，六十七岁入真玄，五百六十四岁，结成真玄九印，此后仙路断绝，无法寸进，至今八百余岁，眼看寿元将尽，一身修行，就此化作一场空谈。
未想如今，还有一尊年幼真仙在世！
此番如能捕获，以这尊年幼真仙，便来补足老夫的通天仙路。
老夫将是六万年间，天地之间，第一位铸鼎功成的真仙！
第百九十九章 龙威无尽，慑服八方【二更!求订阅】
龙卫禁地。
东边尽头。
庄冥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沉默不语。
陆合岳廷分别在他身后，各在左右一侧。
古司正大长老逐渐运功恢复。
闻旱则在照料气息奄奄的二长老。
而余下两位长老，也都正在等侯，显得颇为紧张急迫。
就在这时，昂然龙吟声起，响彻禁地各处。
身具龙族血脉的龙卫部族，尽数为之一震！
同样是那一声龙吟，然而此时此刻，威势大不相同。
蛟龙血脉，更为纯粹，更为雄厚。
而修为暴涨，也到了极为强大的地步。
“成了。”
古司正大长老心头一悸，抬头看去。
众人尽数看去。
只见那一片虚空所在，再度破碎。
光华闪烁，一片氤氲光泽。
便有一尊蛟龙，驾驭风云而出。
这蛟龙身旁，风云相随，足有八十九余丈，气势强盛万分。
无论是修为还是血脉，都比之前更强许多，威临八方。
蛟龙之身，比先前长大了一倍有余，而在头顶之上，一支独角，晶莹无比，锋锐万分。
它昂然咆哮，獠牙尖利。
风云汇聚，雷霆滚荡。
龙族传承，天赋神通。
如今已能驾驭风云，呼风唤雨，亦可操控雷霆，统御水流。
此非道术，而属神通。
对于正统龙族而言，这般神通，无须修行，乃是天赋，即是本能，与生俱来。
——
但见近乎百丈的蛟龙，显现于东方天际。
龙卫部族之人，均是传承于那一尊太古真龙，南域领主的血脉。
而如今庄冥已成真龙血脉嫡传，血脉更盛，修为更强，龙威扫过，人皆拜服，纷纷恭敬拜倒。
哪怕心知那是蛟龙之状，而非真龙，却也禁不住本能的臣服之念。
当日庄冥直面闻旱，以血脉压制一个闻旱，全力而为，制服了他，然而今日，却不再是压制某一位，而是遍及禁地百里，凡是禁地百里之内，龙卫一族，尽数拜服。
唯有镇岳，咬牙不语。
“蛟非为龙，不过蛟而已……”
他这般念着，强撑身子，蹲伏不拜。
然而就在这时，那蛟龙之上，蓦然显化出一道虚影。
真龙虚影！
有千丈长躯，有四爪探出，顶上一双鹿角，颌下长须飘扬。
虽是蛟龙之貌，已有真龙姿态。
镇岳面色变幻，看着那真龙虚影，终是吐出口气，双膝跪地，将额头触在了地上。
他不是叩拜那蛟龙，而是蛟龙之后的真龙！
“若有朝一日，你能化身真龙，才有资格让我诚心叩拜。”
——
东方一侧。
真龙虚影一出。
便连古司正大长老，都抵御不住，躬身叩拜下去。
闻旱、二长老、三长老、五长老，尽都拜服。
即便是没有龙族血脉的陆合与岳廷，都在龙威之下，躬身拜倒。
庄冥本身，缓缓睁开了眼睛。
用人身的眼睛，去看自己的蛟龙之身。
八十九丈，粗壮无比，盘旋于眼前，聚敛了风云，惊动了雷霆。
哪怕这就是自己本身，也同样不免感到震撼。
“倒也算顺利。”
庄冥没有急着将蛟龙收回。
如今的蛟龙，威势与真龙并没有什么异处，只不过外貌仍然如蛟龙一般，对龙卫部落的族人而言，他们心中的骄傲，还是不容易向一头蛟龙臣服。
于是他便需要如此强烈的威慑，逐渐消去他们心中的抵触，继续让他们感受着龙威的压迫，让臣服的念头继续存在，逐渐击溃骄傲的内心。
除此之外，那真龙血脉，威势外放，形成虚影，也是一种威慑。
他缓缓起身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但又感受到了一道充满复杂神色的目光。
庄冥转头看了过去，只见古司正大长老跪伏在地，勉强偏头过来，眼神的神色，极为古怪，似乎在说，适可而止。
庄冥不禁笑了一声。
天穹上的蛟龙，逐渐变小。
只有丈许来长，落在了身前。
比之于八十九丈的长躯，这丈许之身较小，然而比起众人来讲，仍然是庞然大物。
“都起来罢。”
庄冥收了龙威，这般说来。
众人均是起身，看向蛟龙的目光当中，充满了敬畏之色。
只有古司正大长老，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失望。
庄冥负手而立，仿若不觉。
无论他过往有什么谋划，之前有什么野心，今日之后，都将烟消云散。
整个龙卫部落，只能效忠于他，再无异心可言。
因为他就是龙君。
“回去了。”
庄冥这般说来，蛟龙化作两尺，盘在他的肩上。
而他当前行去，走过古司正大长老身旁，停顿了下。
“我来晚了。”
这一句话落下，他便继续前行。
闻旱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此言何意。
只有古司正大长老，低下头来，叹道：“来晚了啊。”
——
千丈真龙，虽然陨落，但还有留存。
若庄冥早来百年，甚至只须得六十年，或许龙君还有复生之望。
或许可以借血脉，夺庄冥这具蛟龙之体重生。
这也是最后那龙眼聚合血脉之后，为何闪过一抹遗憾失落神色的原因。
这也是古司正大长老为之遗憾的原因。
可实际上，即便庄冥早来百年，龙君也无法换体重生。
因为魂魄精神，还在庄冥人身之内。
但无论之前有何算计，如今总算……尘埃落定。
庄冥往前行去，蛟龙盘踞在肩上。
回到部落当中，他也没有收敛威势。
但凡部落族人见得，尽都躬身下拜。
哪怕还有一些不适，哪怕没有开口称之龙君，但也都尽数拜倒，不再抵触，不再抗拒。
“公子，可须歇息？”
“不必，去龙血圣池一行。”
庄冥如是说来，根据传承所述，掌控龙卫，最好的方法，便是龙血圣池。
“……”
数位长老，均是对视一眼，眼神之中，既有激动欢喜，也有难言的悲伤低沉。
喜的是龙君归位，圣池恢复，他们或能再进一步，得以变得更强，也得以延长寿数。
悲的是，新任龙君继位，上任龙君消亡，不免有如改朝换代一般的哀愁。
古司正大长老应了声好，目光看向庄冥，饱含深意，似乎在说：“你倒是急于彻底掌控我龙卫一族。”
庄冥看出他眼神中的意思，笑了声，负手而立，与他对视一眼，虽未开口，意思却也明朗。
古司正大长老收回目光，在闻旱的搀扶下，往前而去。
庄冥轻笑道：“龙血圣池早日恢复，诸位修行早日得益，早日疗伤，早日突破，寿元方面，无须忧心，便再好不过了。”
古司正大长老也笑了声，脸色极为怪异，道了声：“还真是多谢公子挂怀了啊。”
庄冥哈哈一笑，心头畅快无比，此行得益，远超来时预估。
第二百章 圣池重开，丹田之患【三更!求订阅!】
龙血圣池所在。
庄冥当前走去。
肩上蛟龙吐息。
阵法自然而开。
古司正大长老等人，均是沉默不语，心中的思绪，愈发起伏不定。
龙君已得正统传承，连龙血圣池的阵法，都可轻易打开。
而庄冥来到了圣池的边缘，俯视下来。
他的目光，已能看到底下的构造。
那是无数繁复的纹路，形成了阵法。
底下有暗流，从上而落，由底排出，但对于池中龙血，并无影响。
庄冥俯视龙血圣池，心中浮现出传承之法。
“龙卫传承的秘术吗？”
庄冥这般念着，根据真龙传承记载，以秘法凝聚，将真龙血脉落入龙血圣池之内，运转阵法，遍及纹路之中，便可完成龙血圣池的继积蓄。
世间之人，可借助龙血圣池，而脱胎换骨，从此之后，具有真龙血脉。
如陆合等人，武道已至巅峰，只因人身潜力已经尽数发挥出来，再无潜力可言，而再无法寸进……如今能得真龙血脉洗礼，潜力无穷，而若继续锤炼，便有希望，晋入之境。
而此法是太古龙族所创，造就的龙卫，天生便低于龙血正主一筹。
上古时代，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面对其他各脉的幼年真龙，便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压制。
然而面对自身血脉正主，便有源自于本能的臣服之念。
如同此刻的庄冥，镇压住了南域领主一脉的所有龙卫，包括古司正大长老在内。
“得龙血圣池洗礼，血脉中的忠诚，便烙印在本能之中。”
“陆合与岳廷皆是我心腹，但是这部落中的其他龙卫，却是未必。”
“但今日之后则又不同了。”
庄冥肩上的蛟龙，盘旋而上，倏忽张口，大量龙涎落下，便又有自身血脉，蕴藏在龙涎之内，落入阵法符文之中，尽数扩散。
繁复无比的符文，尽数被龙血充斥。
上一任龙君的龙血，近乎干枯。
而今时今日，龙血圣池的玄妙之力，是经庄冥龙身之血而成。
从今日后，他们效忠的，不再是上一任龙君，而是庄冥……当代龙君！
——
自三百六十年前，龙血圣池便逐渐不如以往。
直到当年龙君陨落，龙血圣池日渐枯寂。
直至今日，焕发新生。
古司正大长老为首，余下三位长老，连同闻旱，尽数拜倒，心绪起伏。
而在二百步外，山丘之上。
镇岳面无表情，看着那焕发新生，诞生出了无穷生机的龙血圣池，沉默不语。
真龙血脉的强弱，也象征着的潜力。
越是强大的真龙，血脉越是强悍，麾下龙卫的修行前景，则越是广大。
冥冥之中，也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意味。
正是因此，龙君陨落之后，他们也断了继续发掘潜力，成就真玄级数，司正龙卫的道路。
只是此刻那龙血圣池中，散发出了比以往不同的气息。
比起以往，多了生机。
若再经过圣池洗礼，断绝的前路，将再度开启。
——
龙血圣池，光芒闪烁，气息聚合。
庄冥伸手将蛟龙收回入袖。
龙涎及血脉，渗入其中，实则也折损道行，但并不算重，以往来说，若不吞食宝物，大约须得三年五载，才能通过呼吸吐纳，汲取日月精华，将此番折损的道行，补益回来。
而今有了万道归虚洞庭图，蛟龙的修行，再非以往可比。
每日修行进益，必将一日千里，不亚于吞食天材地宝。
许多妖类，懵懂修行，呼吸吐纳，汲取日月精华，千百年道行，也未必及得百年真人的修为，便是因为缺失功法，只凭本能。
世间从来不乏妖物精怪之流，开启灵智，寻求仙路，拜入仙门。
但往往都会被仙神之辈，随手斩杀，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只有少数修行之辈，无有偏见，不分其类，才会教授异类修行。
太虚清气化龙篇，终究只是他修炼这一具真龙之体的功诀，将所得之气，尽数炼化，排列而成，却不是龙族修行的功诀。
所以这些年间，他也只是如懵懂妖类一样，修行的进境，颇为缓慢。
“龙血圣池，重定血脉。”
庄冥说道：“古司正大长老，二长老，均有伤势在身，可入内洗礼，脱胎换骨，重定修行，重开真玄之门。”
古司正大长老深深看他一眼，终是点头说道：“好。”
不单是他与二长老，所有龙卫，想要再进一步，便须得进入龙血圣池。
如若不然，只会越来越弱，更无法再进一步。
当即便见古司正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五长老、以及闻旱，皆是迈入龙血圣池之中，经历新的洗礼。
“你二人尚是肉体凡胎，挡不住横炼之威。”
庄冥说道：“他们几位，如今重定血脉，威势必然不小，待他们出来之后，你们再入其中，”
陆合与岳廷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激动。
“我二人，总算有成就的机缘了？”
“你二人只局限于人身潜力有限罢了，只须得此龙族血脉，便有了更为深沉的潜力，继续发掘，锤炼自身，便可炼就之体。”
庄冥如是说来，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二人均是他的心腹，也是他的左右手。
近些时日，因二人修为，始终局限于凡俗界限之内，他也颇为苦恼。
如今得以成就，日后便能堪当大用。
而且，龙卫之势，与真龙息息相关，如有修行进益，可反馈真龙本身，冥冥之中，使得血脉更盛。
他看着沉入龙血圣池之中的诸位长老以及闻旱，嘴角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
今日之后，龙卫部落，尽数归于他手，听从他的号令。
“龙血圣池，脱胎换骨吗？”
庄冥这般念着，轻轻抚着蛟龙，这尖利的龙角，隐约让指尖显得稍微有些刺痛。
他眼神微凝，心中暗道：“而今我这蛟龙，除形态外貌，余下皆与真龙无异，便是连龙涎效用，也不亚于九阳还真丹，甚至犹有过之……”
他心中想的是，凭借龙涎修复伤势，以圣池龙血，脱胎换骨。
如此一来，是否就可以修复自身丹田之患？
第二零一章 定道路，观真龙本领【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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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二章 四法算丹田，二尊体【二更!求订阅!】
庄冥就在圣池边上，盘膝而坐。
蛟龙显出丈许之身，盘在他身侧，将人身护在其中。
同等境界，也分高低，真玄亦是如此，例如那妖狼王，初入真玄之境，未必能将如此强大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何况妖类修行，也比不过以道门上等功法所成真玄的老祖人物换作七师兄吕华，或许有机会成就金丹斩真玄的旷世佳话。
“如今虽然已成真龙血脉，得真龙之体，然而根据太虚清气化龙篇所示，龙身仍未大成，尚未圆满。”
“我这人身，若能修复丹田，哪怕今后仅能修成金丹级数，以我聚圣山功法，法力强盛，且寿高在六百之上。”
“到了那时，我便不再被寿元所限。”
“如今人身不能修行，寿元所限，只感时日急迫，总惶然不安。”
“须在百年之内，炼就真正的太古真龙，如若不然，人身老迈而逝，此龙亦将散去，实为身死道消。”
“若成金丹，我便有六百年的时日，可以安稳长存。”
庄冥如是想来，长出口气。
他想要借龙血圣池，恢复丹田之患。
但这一步，乃是修行根本所在，却不是那般简单的。
所以他须得好生计算，推算利弊成败。
若在以往，他还不敢冒险。
但在如今，他已得了刘越轩所赠的大衍算经之一，最为特殊的算己篇。
“龙涎及龙血，出自于我身。”
“我以算己篇，推算人身的未来。”
“如进入龙血圣池，得此益处，聚苍龙圣典，可否补足丹田缺憾？”
“若丹田不成，可否磨砺体魄，成就横炼？”
“万千之妙，一念算之。”
他这般念着，思绪当中，沉入冥冥虚空。
恍惚之间，他似乎进入了龙血圣池之中。
根据苍龙圣典，修复丹田。
只觉身躯逐渐强盛，积年旧伤，逐渐消去。
但在下一刻，轰然一声。
丹田崩溃。
经脉寸断。
脏腑受创。
虽龙涎保命，龙血入体，身躯比以往更加健壮，但伤势却愈发重了。
“不成。”
庄冥睁开眼睛，收回心神，皱眉道：“有错漏之处？还是真龙级别的龙涎及龙血，也仍然难以恢复丹田之患？莫非是因为幼龙道行不足？”
他以算己篇，推衍自己准备的修复之法。
第一道法门，还是失败了。
虽然不至于有性命之危，甚至身躯更强，最后体魄强度，不亚于武道宗师，但丹田破了大半，经脉受损。
第二道法门，换个方向重试。
片刻之后，又见庄冥睁开眼睛，露出黯淡之色。
虽有得益，伤势更重，仍是不成。
第三道法门。
片刻之后。
他微微沉吟。
第三道法门有些行险之意，剑走偏锋，虽未修复丹田之患，但却也得益不少，比起此时此刻的人身，则会强三分。
“第四道法门，是目前以我所学知识，所能推算出来的最后一道法门。”
庄冥重新闭上双目，伸手抚着蛟龙的龙角。
他以算己篇，再度推算自身的前路变化。
而此时此刻，龙血圣池之中。
陆合从血池中，蓦然起身。
他气血鼓荡，浑身筋肉虬结。
他微微咬牙，吐气如雾。
他眼神如火，气血炽烈如烘炉。
“成了！”
陆合禁不住激动。仰天长啸，犹若龙吟。
沐浴龙血圣池，龙族的血脉，渗入体内。
他本已将自身的潜力尽数挖掘，将人力发挥到了极致，而今龙族的血脉，让他的潜力，变得更高继续锤炼之下，便挖出了更强的力量，越过了人力的界限，超过了宗师的级数。
就好比原先只有一池之水，无论怎样努力去搬运，也只是一池之水。
而今龙族的血脉，则是将这个池塘彻底打通，连接地底，直通湖泊。
如此一来，他所能搬运出来的水，便源源不绝，更为汹涌。
甚至借此水流，而冲击池塘，扩宽所在，形成湖泊。
“今日陆某，终成横炼之体，之尊！”
陆合长啸一声，声震云霄。
他伸手一挥，气劲滚滚，狂风掀起，热浪滔滔。
他哈哈一笑，低声道：“终于入了这一步。”
数年之前，他觉得武道宗师便是人身巅峰，一心寻求武道第三重的奥妙，而到如今，却也超凡脱俗，超出了凡人的界限，进入了仙神的层次。
从此之后，不再是需要公子时刻庇护的弱者，他也可以独当一面。
再有金丹级数的真人，那些自比仙神的人物，他手持宝刀，便可直面对方。
“老子终于成神了！”
又有一声大笑，畅快无比。
只见一剑划破云霄，光芒闪烁。
这一剑上，没有灌注法力。
纯粹是血气激发了上面的符文。
凭借强悍的力气，斩裂了空气。
岳廷一跃而起，收剑入鞘，握紧了拳头，满面激动。
今日之后，他也算是神仙般的人物了。
比起之前，力量似乎强大了无数倍。
拳掌之间，可以打碎一座房屋，可以推平一座山头。
而且，成就，似乎寿命也能更长许多。
“从今以后，我玉面白光剑，不再是局限于大楚凡俗之内，便连天御福地修行界，也必将因我而动荡。”
“美貌的仙子，怀春的少女，都必将被我剑光下的风采所折服。”
“我将”
轰地一声！
岳廷一头栽倒了下去。
陆合缓缓收拳，有些感叹，说道：“我这一拳，可打碎一座山头，居然打不碎你的身躯，果然是成就横炼之后，比百炼精钢更坚实就算是站在凡尘俗世中，任由寻常武者劈斩，都不会有任何伤势，天机神弩也射不穿罢？”
龙卫部落之中。
古司正大长老露出讶异之色。
闻旱更是错愕不已。
“他们两个，身成，竟是如此强大？”
“毕竟是已将自身力量发挥到极致的人物，只碍于潜力不足，而非力量掌控不足，而今潜力无穷，掌控的力量，运用起来，比你更要细致。”
古司正大长老缓缓说道：“他们这种武道之人，在外杀戮也同样不少，一腔血勇之气，又有悍不畏死之心，论起一身武艺，可谓精妙通玄照老夫看来，他们以往力量有限，故而钻研招式，一举一动，如何运劲，皆是细致，有可取之处。”
闻旱惊异道：“您的意思是？”
古司正大长老说道：“力量强大，便以力破法，努力锤炼自身，变得强大，并没有错误，不过想要踏破真玄，对你来说，有着阻碍的桎梏，已不是一朝一夕可成，你可以向他学艺。”
闻旱怔了下，沉思不语。
古司正大长老说道：“陆合拥有这样的细致操纵之力，在力量与你相当的情况下，动用起来，便会比你更强。”
闻旱想到了当日初见庄冥，自己被大楚精锐围困，本想杀出去，却被庄冥声东击西，轻易破解，相同的力量，不同的位置，便有不同的结果。
“你学他的技巧，他必然要学你的龙卫搏杀秘术。”
古司正大长老又道：“而今他也算是龙卫，你之所学，可以传他。”
闻旱当即应是，说道：“镇岳”
古司正大长老停顿了下，说道：“如何收服镇岳，是龙君的事，你不用管。”
第二零三章 招来旧部沐龙血，从此诸事禀龙君!【三更!求订阅!】
第四道法门，推算完毕。
庄冥缓缓睁眼。
眼神之中，颇为复杂。
盘于身外的蛟龙，当即腾飞而起，逐渐缩小，落于肩上。
陆合与岳廷，均在旁边，气息炽烈，已入。
“果然……”
庄冥站起身来，感慨说道：“并非是每一个武道宗师，得到机缘之后，都能够踏足横炼的境界，而你们得了机缘，便可踏破界限，也堪称奇才之流。”
“全靠公子栽培。”二人均是躬身拜倒。
“你二人既然已入，接下来便须得继续锤炼。”庄冥缓缓说道：“龙卫一族，传承不俗，也有搏杀之术，各类古老典籍，龙卫的传承，你们可去学习。”
“是，公子。”
“你们也无须过多忌惮他们。”庄冥又道：“龙卫一族，除几位长老之外，连同闻旱在内，都只是在蛮荒山中，猎杀凶禽猛兽，不曾与外界修行人争斗，尽管龙卫部落有些传承的的典籍，但他们未必能运用得多么出神入化。”
“他们都将重新沐浴龙血圣池，在古老龙族的秘传之下，将尽心效忠于我，不会再有反心之念。”庄冥说道：“你们也可以传授他们，关于武道的技艺，世间武者只是本身力量太弱，而并非武学技艺无用。”
“明白了。”陆合应道：“我二人会教授他们如何应敌的武道技艺，与此同时也向他们学习龙卫传承的搏杀之术。”
“先传闻旱。”庄冥说道：“我有一事，须得他来办。”
“公子指的是镇岳？”陆合心思敏捷，对于龙卫部落，也看得颇为清楚。
“不错。”庄冥说道：“此人对蛟龙不服，只怕要等我炼就真龙形体，他才愿意沐浴新的龙血，但我庄氏商行扩大，急需强者，像他这般，足以于人杰榜上前列的真人并肩，怎可让他稳坐于此？而且，若龙卫众人，尽数沐浴龙血，以他的骄傲，自觉格格不入，或许要离开部落……待到那时，要么杀他灭口，要么放他离去。”
“公子是想？”陆合沉吟道：“打碎他的骄傲？”
“他与闻旱，可谓龙卫部族中，同代的翘楚。”庄冥说道：“他不服闻旱，而今闻旱沐浴龙血，会强过以往，你们再教他一些技巧，改变一下他只用蛮力的习惯……让闻旱去击败他。”
“原本与他并驾齐驱的闻旱，可以轻易将他击败，他骄傲必然受挫。”陆合点头说道：“何况，闻旱比他更强，尚且臣服龙君，他又算什么？”
“我如今也成，不如让我去锤他？”岳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本领不亚于闻旱，横炼之身磨练到了堪比金丹上层的境地，你初成横炼之身，只比金丹初境，不是他对手。”庄冥说道。
“这可难说。”岳廷自感强大，颇是不服，最重要的是，公子在此，败了又不会死人。
“你少说废话。”庄冥吐出口气，说道：“我这边还有要事，需要你办。”
“什么事？”岳廷问道。
“去把白庆跟柳河接来。”庄冥说道：“除此之外，你与福老，在这些年间，想必也有信得过的心腹，以及立下大功的武者，均可秘密接引至此，沐浴龙血，赐予机缘。”
“明白了咧。”岳廷顿时点头。
“蛮荒大山，你初成横炼之身，也不能肆无忌惮，明日动身罢，今日先歇息一下，等三长老与你同行。”庄冥这般说来，又道：“至于那头灵兽，也有可取之处，让它去沐浴龙血，会更强三分，虽不能腾云驾雾，但脚力也非寻常，到时候你将它带回去，能有大用。”
“好吧。”岳廷也知蛮荒大山凶险甚多，没有自视过高。
“还有……”庄冥又道：“这里是蛮荒大山，凶禽猛兽无数，大妖精怪众多，小白怕是不敢进来，到时候你将它也一并带来。”
“公子想要栽培小白？”陆合说道。
“小白是异种鹰隼，耐力极强，属于罕见的飞禽，若能沐浴龙血，成为龙鹰，日后或可修行，渐成大妖。”庄冥说道：“即便修行难成，单是沐浴龙血，成为龙鹰，体魄便会更盛许多，更为迅捷，耐力更强。”
“这倒是好事。”陆合应道：“待到那时，一日之间，翱翔万里，力擒虎豹，劲力延绵，耐力充足，便于来往东胜王朝。”
“不错。”庄冥点了点头。
“公子真是思虑周全。”岳廷寻得机会，当即出声，一记马屁奉上。
“行了，你们先稳住自身修为，好生体悟这之躯罢。”
“是。”
——
这日。
龙卫部落所有族人，陆续进入了龙血圣池之中。
对龙卫而言，龙血圣池得新任龙君之血，从而生机勃勃，不再枯寂，能使他们重开道路，仍有再进一步的希望。
而对于庄冥而言，这能够更加让龙卫更加忠诚，更加巩固自身的地位。
至于骄傲至极的镇岳，过两天让闻旱打一顿也便好了。
毕竟龙卫与世隔绝，镇岳此人的心思，虽然比闻旱更沉，实则也谈不上什么老奸巨猾。
“丹田……”
庄冥想到了第四法，神色复杂，轻轻抚摸着蛟龙的头角，沉吟不语。
——
而在禁地殿宇之中。
古司正大长老缓缓运功，气势滚滚。
尽管龙卫部落地位最高的他，而今已臣服于龙君，不再是至高无上的司正大长老，令人心绪起伏，不免感慨，但想到自身伤势渐复，生机渐生，前路重开，而修为恢复，寿元也不再是桎梏，却也还是欢喜居多。
“报。”
“怎么？”
“禁地之外，我部落范围内，有外人踏足，三长老已将对方擒下。”
“哦？”
古司正大长老眉头微皱。
自从那日骨剑归来，打开了封禁之后，禁地之外，那残缺殿宇之中，但凡有人踏足，守护禁地通道的龙卫，便可察觉。
龙卫一族，多年以来，不曾有过外人踏足。
凡是外人来此，为保龙卫秘密，也必将灭口。
正在古司正大长老要下令灭口之际，心中却又一滞。
如今的龙卫部落，不再是以他为主了。
“报知龙君。”
古司正大长老缓缓说道：“请龙君处置罢。”
第二零四章 神女生死系一线，楚帝来信现杀机【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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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六章 庄冥入圣池，龙卫掀风波【贺盟主淹不死的胖头鱼!】
无论大楚有什么样的滔天野心以及谋划，至少对于如今的庄冥而言，还颇为遥远。
等他处理了眼下诸事，再来考虑大楚的谋划，想这大楚立国数百年，自也不必急于一时。
当下有两件事情。
其一，真龙诞生，重现于世，已被楚帝察觉，除楚帝之外，不排除其他各方强者，须得想到办法，如何隐匿。
其二，蛟龙已至八十九丈，放眼东洲，金丹之内，能匹敌者，寥寥无几，但本身孱弱，便如致命破绽。
眼下他最迫切的是，关于自身修行之事。
——
龙血圣池之中。
庄冥脱去法衣，进入圣池之中。
而蛟龙盘悬在圣池之上。
他缓缓坐下，闭上双目，心神沉入其中。
“我以算己篇，推衍四道法门，而今第四法，总算梳理清楚。”
“龙血圣池，虽能强壮体魄，改换血脉，而增益生机，却未有断肢重生之效，丹田缺憾，难以补足。”
“但根据第四法之势，非是龙血圣池无用，实是关乎蛟龙修为。”
“如能炼就太古真龙，比那千丈幼龙更胜，那么一滴龙涎，便可重塑我身，修复丹田。”
“如此，便先以第四法修行。”
他这般念着，运转龙卫秘传的苍龙圣典。
但苍龙圣典，虽是炼体之法，可也须丹田助力，因此他这法门，也有缺憾，只得以蛟龙之力来助。
轰地一声！
悬于龙血圣池之上的蛟龙，张口吐落一道雷光。
雷霆细微，不足以取人性命，但却如法力流转，正落在庄冥人身之上。
丹田缺憾不足，便以真龙神雷之力推动。
苍龙圣典之下，肉身开始汲取龙血圣池之力。
这座圣池，非同寻常，乃是太古真龙所造，能让龙血深入本身之内，要比之于直接沐浴龙血，而更具效用。
庄冥盘膝而坐，只觉龙血入体，宛如岩浆灌注在身，炽烈无比。
水池仿佛都为之沸腾，白烟袅袅而起。
随着龙血入体，自身体魄，瞬息之间，似乎便僵硬了起来，然后逐渐柔和，但在这期间，他却感受到自身的体魄，渐渐变得强壮。
甚至龙血入体之后，渗入皮肉、筋骨、血脉、乃至于脏腑之中，开始改变经脉，而又渗入了经脉中的真气。
且他体内功法流转，真气自成。
聚圣山的功法，本属温和之中，然而随着自身具有龙族血脉，重新诞生出来的真气，似乎也染上了一丝霸道苍茫的强悍之意。
“丹田缺憾未补，苍龙圣典亦有弊端，本有性命之忧，但有我蛟龙之身，在上护持，真龙神雷助力推动，便可运转无忧，安危无虞。”
——
正在庄冥闭关之际。
龙卫部落，也并未闲坐。
如今风波将起，这里必成是非之地。
必须趁大楚王朝的高人尚未到来之前，做好充足准备。
“龙君曾言，此女有十二名下属，如今不知去向，你等速查明周边痕迹，查知这十二人去向。”
“除此之外，那头妖狼王虽然灭去，但残党甚多，为报大仇，当屠灭其族，且狼穴之中，近来颇多妖物聚集，皆尽数灭杀。”
“接下来此地或许不再太平，周边诸般精怪妖物，均有可能泄露我龙卫部落的消息，方圆三十里，凡有智之灵，或知我部落存在，尽数擒下，或收服，或驱离，如有反抗，就地诛灭！”
“那头异种白虎大妖，老夫会亲自拿它，来充当坐骑！”
古司正大长老眼神冰冷，出声说道：“去罢！你等重新沐浴龙血，已再度重开道路，而今龙君新生，我等亦重获新生，无须再忧虑血脉枯寂而导致日渐衰弱！如此，便向龙君证明，我等有足够的本领，堪当大用！”
众多龙卫，尽数躬身应是，声音激昂。
“以此大战，而养己身。”
镇岳眼神冰冷，喝道：“战出血性来！得成体！”
说完之后，他目光扫过了陆合与岳廷二人。
此二人本是凡夫俗子，也非龙卫一族，然而有幸沐浴龙血，竟然都炼就之躯。
反倒是上百龙卫，强壮至极，重新沐浴龙血，竟也才三五人炼就之体。
在他想来，此番出战，以战养兵，大约会有不少族人，在血性之下，冲破桎梏。
“……”
陆合沉默不语，未有回应，而岳廷却是摊了摊手，耸了耸肩，满面无辜。
虽然是他们教授闻旱各种细微的技巧，但把他打一顿的是闻旱，又不是他们两个。
真要不服也无所谓，等他修成龙卫的天荒神元术，再较量一回，把这镇岳打服了就是。
“此战……”岳廷眨了眨眼。
“我们也参战。”陆合沉声说道：“而今得获如此强大的之躯，可不是以往宗师体魄可比，具有极强的力量，以往你我在宗师境，力量掌控妙到巅峰，分毫不差，如今可不比之前了……此行参战，在保护自身的前提下，磨练己身，掌控力量，也能将这苍龙圣典，以及用以争斗的天荒神元术，练就一番造诣。”
“好罢。”岳廷这般说来，道：“那去准备准备，不过……那些龙卫，似乎有些天真直率。”
“你是指什么？”陆合问道。
“熬鹰的技巧。”岳廷应道。
——
木屋之外。
“岳廷大人。”
两名龙卫，躬身施礼，他们体格健壮，实力还强于一般武道宗师。
然而比起这两位沐浴龙血之后，直接炼就之体的人物，便也逊色了许多。
蛮荒之内，实力为尊，尽管陆合跟岳廷，并非部落族人，但而今也算龙卫，在强大的力量之下，同样受人敬畏。
“怎么样了？”
“依然如旧，只是她神态萎靡了些。”
“不够。”岳廷说道。
“不够？”龙卫略有错愕。
“她是金丹级数的真人，得以辟谷，得以安神，便是关她百年，也都无妨。”岳廷平静说道：“难道你们觉得，只是这样下去，便可以让她这位真人，精神萎靡，甚至心绪崩溃？”
“岳廷大人的意思是？”
“加固阵法，加强熬炼，让她如同身处炼狱一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
“保她性命不死就是了。”岳廷这般说来，却又摸了摸下巴，沉吟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公子想收服她，我倒有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陆合来到他身后，问道。
“你们进去打她，我及时出来救她，把你们全都捶一顿，来一出英雄救美人，在她脆弱的时候，留下美好的印象，如此一来，她必然能够……”
啪一声响！
岳廷双腿陷入了土地当中。
他缓缓转头过来，眼神中带着几分幽怨。
陆合缓缓收手说道：“赶紧动身，此去浴血一战，可早日掌控之力……而且，我的新刀，你的新剑，也该熟悉熟悉血气了。”
第二零七章 修仙还是化龙?【四更!】
龙血圣池之内。
庄冥只觉肉身渐渐凝实，体魄逐渐变得强壮。
时至此刻，龙血炼身，他的体魄之强悍凝实，也已不逊色于当初乾阳与殷明，便是气力也不逊色于宗师级强者。
只不过，宗师级强武者，技艺通玄，武势凝成，依仗的也不单是体魄强壮以及气力雄厚。
但要再进一步，成就横炼之躯，就不单是具有龙族血脉便能达成的了。
如闻旱及镇岳，不知经受过多少磨砺苦难，再如陆合与岳廷，也是将自身潜力掌控到了极致的至高宗师。
“丹田缺憾，终究是个内在缺憾，哪怕走横炼神躯之路，也极为艰难，若不能补足丹田，本身之力，多半只到这个地步了。”
庄冥这般念着，却没有从龙血圣池中起来。
第四法已成，只是因为如今龙涎及龙血，不如传说之中的太古真龙，才未有达到最好的结果。
若今后成就太古真龙，丹田便可修复。
但如今，他有大衍算经的算己篇。
“而今我人身之内，亦有真龙血脉。”
“以我人身，继续推衍，尝试第五法。”
“此次推算，或可能成。”
庄冥这般念着，心神沉入其中。
天机阁的算术，乃是东洲第一。
而天机阁的大衍算经，则是镇山至宝。
大衍算经当中的算己篇，最为特殊，测算自身。
这一篇非同寻常，哪怕是他的授业恩师，心比天高的聚圣山白圣君，也都亲自前往天星福地天机阁，观阅了大衍算经的算己篇。
“第四法已成，以此为根底，推衍第五法！”
——
庄冥推衍的是，日后真龙成就，丹田补益，何以修行？
随着他的推算。
恍惚之中，体内的真龙血脉，变得无比玄奥。
而自身的伤势，尽数恢复。
丹田得以修复，缺憾之处，已然补足。
聚圣山的功法，依然在运转，因真龙血脉的缘故，原本温和中正的真气，更添三分霸道强悍之意。
丹田于底下往上，七成位置而破，故而只有七成真气可存。
而今丹田恢复，随着修行，真气渐渐升高。
第一次越过了七成的界限。
只两刻钟，便真气满溢。
养气大成，练气境界的巅峰。
这也是在聚圣山上，修为最高的时候。
接下来，便是道印层次！
对于这一步，他早已计算过不知多少遍。
当初在聚圣山，养气境界巅峰之时，他准备凝就道印，便对一切关键都极为了解，心中规划清晰。
只是可惜，那时还是出了意外。
可这些年来，他虽然丹田破损，修行难成，但也不免往这方面思索。
思索日后如能恢复，真气满溢丹田，又当再如何凝就道印？
而今到了此刻，加上大衍算经的算己篇，他对于如何凝就道印，已有十足把握！
真气满溢，于丹田之内凝结！
以功法所学之道为根本，以自身体质而修行。
真气不断压制，凝聚于丹田之内。
真气源自于本身体质，因所学功法而成，内蕴大道真意，只须悟得其中真意，便可将此功法真意，作为根本，将真气凝结，化为道印！
顷刻之间，水到渠成！
道印氤氲，玄奥无比，是为己身大道之根基！
“练气大成，道印凝就，接下来，该结成金丹！”
按道理说，他若真的练气大成，而凝就道印，也须花费一段时日，将道印逐渐凝实，修至上层，或许要花费三年五载，乃至于十年八载，甚至许多资质愚钝，或功法所限的修行人，还须得耗费半生光阴。
但庄冥以算己篇来推衍，直接便依照着聚圣山功法轨迹，推到了道印上层。
接下来，便是凝就金丹。
以道印作为大道根本。
以精气神聚于其中。
以法力将精气神合于大道之内，圆融如意，至此成丹。
金者，坚固不坏。丹者，圆融如意。
从某一个角度来说，到了这一步，连肉身都谈不上真身，金丹才是本体。
正是因此，刘越轩的师尊，真身被斩，就此陨落，然而金丹在消散之前，借助铜镜至宝，留存其中，将铜镜作为身躯，才得以苟延残喘。
“金丹。”
庄冥运转聚圣山功法，尝试凝就大道金丹。
以聚圣山功法，可谓当世绝顶，他初成金丹，便堪比寻常修行人的金丹大成之境。
寻常金丹真人，一旦修成，约莫五百寿数，而聚圣山金丹，不但浑厚强劲，且一旦修成，寿数会在六百往上。
而六百之寿，会让他宽松许多。
然而就在庄冥凝就最后一步之际。
他心中一悸，露出骇然之色。
只觉自家的蛟龙之躯，竟有溃散之感！
“这……”
庄冥脸色骤变。
他连忙停顿下来。
心中悸动犹存，不明所以。
但他冷静下来，再度运用算己篇，来推衍自身变化。
过得片刻，便已明白了许多。
“是这样吗？”
庄冥脸色渐渐变幻，隐约有些苍白。
凝就金丹，乃大道所在，须以自身功法炼就的真气结成道印，而再以道印为根基，容纳精、气、神三者，借法力凝合，化为大道金丹！
而今，他一气化三清，皆入蛟龙之中。
这头蛟龙的根本，原是庄冥的太清之气，后来上清之气、玉清之气，尽数吞并，三气合一，蛟龙方得三气圆满。
想要炼就金丹，务必要有精气神合一，与道印相合，以法力凝练，如此一来，就必须放弃蛟龙，让精气神归返本身，从而没有缺憾，圆融如意。
“也即是说，即便我日后恢复丹田，至多也就在道印级数？”
“想要再进一步，只能放弃蛟龙之身？”
“放弃蛟龙之身，留存人身修行？”
“二者不能兼并修行，只得二选其一？”
庄冥的脸色，变得极为复杂。
论起人身天赋，能够被聚圣山白收为第十三位真传弟子，自然是极为出色的。
而聚圣山的功法，也是当世最为顶尖的。
如能恢复人身修行，自是极大的机缘。
但若要放弃这一具看似蛟龙，实为真龙的躯体，代价未免太大了。
第二零八章 大衍算己第六法，龙身造就真人境【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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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九章 心求拘神术，剑指美人头【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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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个章评活动!
上架以来，埋头码字，全靠正版读者以各种方式支持，眼下在管理员大佬惊天飞云的建议下，来一个章评活动。
从下一章，也即是二百一十章开始，留下章节评论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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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评活动持续一周，截止于2o19年11月15号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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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写加大：仅限于正版全订读者！仅限于正版全订读者！仅限于正版全订读者！
本次活动最终解释权，归六月帅观主所有！
正版v群仙君府：5732597o7【1ooo粉丝值，需验证。】
执事群紫霄宫：337599684【5ooo粉丝值，需验证。】
第二一零章 龙卫诸强，神女炼身【二更!】
木屋之外，五长老守候在此。
“龙君。”见得庄冥出来，这老者便也朝着他肩上的蛟龙，施了一礼。
“嗯。”庄冥点头说道：“传她苍龙圣典，再解去她的束缚，让她入龙血圣池。”
“这……”五长老怔了下。
“她如有反抗，立即斩之。”庄冥继续说来。
“是。”五长老顿时点头，应了一声，他留守龙卫部落，其一是因为守护闭关中的龙君，其二便是避免这女子挣脱而发难。
“等她在龙血圣池之中，洗炼功成，具有龙血，再让她来见我。”
庄冥这般说来，他并没有认为，已经彻底降服这个心高气傲的女子，也就没有开始询问。
此时问话，得出来的结果，或许不尽不实。
待洗炼功成，她才算真正臣服，问话所得，方可尽信。
——
过不多时，陆合从外界归来。
而今他的血气，显得愈发强盛。
斩杀过大妖的，自有一番森冷的杀机。
就连手中的刀，都染上了煞气。
“公子。”
“看来你进步不小。”
“得益甚多，也险些受创，好在二长老出手相助。”陆合应道。
“岳廷开始动身了？”庄冥问道。
“他与我一并参战，选定的是来时方向，与三长老过去，已出三十里外，想必到了归程的时候。”
“很好。”
庄冥微微点头，看着此时此刻，血气冲霄的陆合，心中甚为满意。
陆合近前来，低声说道：“而今部落之中，老幼妇女，也比寻常武者更强，但除却老幼及妇女之外，部落中约有一百二十三名龙卫，目前经过龙君圣池洗礼，得以重开神路，再进一步，除却闻旱与镇岳之外，陆续已有十六名龙卫，跨过此境，成就横炼。”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龙卫在修炼上的传承，还算是完整，可以直通真玄，也即是司正龙卫。只不过因为上任龙君陨落，血脉枯寂，而断了前路。但是他们生长在蛮荒，本身也是经历过千锤百炼的，在磨砺肉身体魄的道路上，不逊色于你跟岳廷这样的武道宗师。”
陆合应道：“确实如此，古司正大长老借此练兵，便是为了激励龙卫，接下来还会陆续有龙卫炼就之体。”
庄冥吐出口气，又继续说道：“只不过，三位长老，以及闻旱、镇岳五人，虽然重开道路，或许可以一缕真玄契机，但是想要悟通真玄之妙，却非一朝一夕。”
摸到了门槛，不代表就能越过这道门户。
许多修行人，便是停滞在门槛之上。
道印上层通往金丹真人的门槛，以及金丹真人通往真玄级数的门槛，不知阻隔了天底下多少修行之辈。
想要越过这一道门，也许需要三年五载，也许耗费十年八载，也许须得穷尽半生，乃至于此生都停步于此，也不会令人意外。
“那个女子……”陆合忽然问了声。
“你们加固了阵法，加强了熬炼，效用倒是不浅，此次比我想象中还要更为简单，三言两语，便压服了她。”庄冥轻笑了声，说道：“虽说凝就金丹，精气神合一，坚韧毅力，非比寻常，但相较之下，许是天性所致，她还是稍显柔弱，并不费力。”
“还是须得谨慎一些。”陆合说道。
“所以五长老已经传她苍龙圣典，请入龙血圣池洗炼了。”庄冥缓缓说道：“此刻都没有斗法的动静，看来解了束缚之后，她也没有反抗。”
“毕竟她本是带伤而来，又被困住至今，熬炼多日，不是五长老的对手。”陆合说道。
“这倒也是。”庄冥说道：“等她从龙血圣池中出来，便让她来见我罢。”
“是，公子。”陆合这般应了一声。
——
龙血圣池的洗炼，只在一日而已。
南云清主动运转苍龙圣典，完成了龙血圣池的洗炼。
金丹之身，经法力洗炼，生机绵长，本就强于武道宗师的体魄，而今得了龙血圣池洗礼，单凭肉身体魄之力，她便可算是极为强大。
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不复先前憔悴虚弱。
但她的神色，却不免仍然黯淡。
洁白的身躯，修长的双腿，闪过一抹血红光泽，旋即隐去不见。
“终究……”
她轻叹了一声，再不多言。
法袍重新穿上，方是走出阵法之外。
五长老背对着龙血圣池，熬炼气血，呼吸滚滚。
放在之前，她必将出手，从背后击毙这一尊横炼。
但此时此刻，却提不起念头来。
杀了这尊，也逃不出去，仍然会搭上性命。
更重要的是，在她升起杀机的瞬间，竟有一种难言的悸动。
仿佛这一尊，是自家的长辈。
她有一种弑杀长辈的大逆不道之感，从而停了下来。
“龙君在等你。”
五长老如是说来，站起了身，往前行去。
南云清迟疑了下，终究随着往前而行。
——
禁地殿宇之中。
自从新任龙君诞生，这里便不再是那般冷清，也不再是那般阴暗。
内中灯火通明，有三队龙卫，轮流巡视，每一队约六名龙卫。
而守门龙卫，也增至四人。
大殿之上，高坐之中。
庄冥坐于高位。
肩上是一头蛟龙。
头似牛马，额上独角，双爪搭在他肩处。
在龙卫的眼中，这本是不妥当的，但毕竟龙君就在这位庄冥公子的肩上，如此看来，庄冥公子坐于高位，便也并非不合情理。
“洗炼完成了？”
庄冥俯视了下来。
南云清抬头与他对视，眼神思绪万千，终是轻声应道：“是。”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这座部落的来历，想必你洗炼完成之后，五长老也没有瞒你，如今你也可算龙卫，本该传你龙卫一族的天荒神元术，乃是肉身搏杀之法，但你终究还是一位金丹级数的真人，只善于运使法力，施展道术，而非近身搏杀，如此便也罢了……”
停顿了一下，他方是说道：“我会传你一道敛息之术，此术造诣如至大成，便连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都可敛藏血气不散，不被察觉龙威之意。但你不走横炼的道路，只须敛藏肉身血脉即可，我传你此术，你略微修行，便可收敛干净。”
说完之后，肩上蛟龙倏忽吐息。
有一道气息，传至南云清面前。
南云清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一点，便见那道气息，幻化作许多文字。
她默默记下，方是点头道：“好。”
庄冥应了一声，才又出声道：“司天府各部，率众至蛮荒大山，所谓何故？”
在这一瞬间，殿中气氛，陡然凝滞。
南云清脸色微滞，而手掌紧握，半晌未有言语。
“说！”
第二一一章 蛮荒深处大机缘，大楚王城刘越轩【三更!】
大殿之上。
南云清微微屏息。
她心中犹疑不定。
对于大楚王朝的忠诚，仍然动摇着她的心念。
但在庄冥一声厉喝之下，心念竟是瞬间为之崩溃。
纵然是金丹级数的真人，此时此刻，她竟也有些心绪溃散，她深吸口气，抬头起来，直视庄冥。
这个年轻人，还是跟之前一样，看似温文尔雅，白衣出尘。
但此时此刻，他身上似乎蕴藏着一股难言的力量。
外貌不变，身形不变，但皮肉筋骨，却没有那般阴柔软弱的意味。
更重要的是，源自于血脉上的本能，她竟然觉得，这个年轻人，便是她最为亲近的人，再也提不起敌意。
“司天府，上观天象，下测地势。”
南云清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们怀疑，前次兽潮的动静，在于蛮荒深处……而且在学士府传来的测算当中，蛮荒深处还有奥秘，惊动了学士府帝师的至宝，而我司天府对于八方地势，有勘测之责，便奉命而来。”
庄冥未有言语，静等下文。
南云清停顿了下，继续说来。
“进入蛮荒之后，大约探知，乃是有大妖晋入妖王境，并且受了重伤，有陨落之兆，导致各方大妖甚至是妖王聚合在一方，试图吞食妖狼王残存尸首，而补益修为。”
“先前我们到了狼穴，大约探查得明白，已有了明悟，多半是各方大妖，在狼穴一战，引出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庄冥问道。
“尚不清楚。”南云清微微摇头，说道：“或许是机缘，或许是凶物，流落到了外头，才惊动了那些道行稍浅的大妖以及精怪，而造成了兽潮。”
“兽潮的动乱，便源自于此？”庄冥眸光稍凝，讶异道。
“只是怀疑而已，不过蛮荒大山，广袤无边，神秘莫测，正如你之前所说，也是机缘无数。”南云清说道：“我司天府有勘测地势的职责，但对着蛮荒大山，过于陌生，所以才奉命前来，来勘测此处。”
“目前只有你们这些人？”庄冥问道。
“我们本事也算不小，只是在蛮荒之地，阵势难以灵活动用。”南云清神色异样，叹息说道：“此行之前，有国公陈酒为统帅，他乃是真玄级数的人物，不过向南元境朱王报备之时，耽搁了一下，在我们之后进入蛮荒，但进入蛮荒第四天，他老人家为了取得一株异草，持官印斩了一尊妖王，结果伤重疲乏之际，又被六尊妖王围攻，如今不知去向……”
“……”庄冥沉默片刻，才道：“你联系过他没有？”
“暂时没有。”南云清回应说道：“之前深入蛮荒，给他官印发过消息，并无回信，后来在狼穴之时，变故太早，来不及求救……至于到了这里，便被偷袭，官印便落在你们手里了。”
“你也真不容易。”陆合忽然有些感慨。
“你的十二名手下呢？”南云清低声说道：“我们暴露了行踪，阵法被三头大妖击溃，便失散了去，以他们的修为，只怕凶多吉少。”
“这也是阵法的弊端啊。”
庄冥这般说来，如此阵法，固然可以直面极为强大的妖物，但被击溃之后，四分五裂，均是自身难保。
不比真正强大金丹真人或者横炼，哪怕被大敌击伤，也还能灵活应变，留有逃遁之力。
陆合近前来，凑近庄冥耳边，低声说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两具司天府道人的残骸，至于其他人，十有八九是被吃掉了。不过凡事还须谨慎，我便只当他们是逃了，让龙卫加大搜索……”
庄冥微微点头，看向南云清，继续问道：“你们究竟探到了什么？”
南云清沉默了下，才继续说道：“我发现狼穴深处有古怪，那头妖狼王大约是早年察觉了异处，才当作了狼窝，这些年来，它一直尝试深入洞窟……之所以能够成就王境，晋级真玄，十有八九，是得了狼穴之内的机缘造化。”
庄冥眉头一挑，说道：“狼穴的机缘造化？”
南云清顿了下，说道：“勘岳部的秘法显示，内中有古老的阵法，不过已经空了。”
五长老不禁问道：“机缘被妖狼王得到了？”
南云清微微摇头，说道：“我们猜测，它只是得了皮毛，真正的机缘还是从它手中遁走了，所以才会引动外界的兽潮。”
庄冥沉吟不语，过得片刻，才道：“待会儿再去狼穴走一遭。”
陆合及时应道：“我归来时，镇岳率十八名龙卫，杀尽了狼穴中残存的妖物精怪，留下两名龙卫，看守原处。”
庄冥微微点头，却忽然伸出手来，取出属于南云清的大楚官印，伸手一抛。
那大楚官印，飞了过去，悬在南云清面前。
“……”
南云清微微屏息，秀丽的面容上，掠过一抹异色，方是伸手接过了这官印。
刹那之间，心中便浮现出念头，想要传讯给大楚朝廷。
然而就在接到官印的一刹那，她的法力却凝住了。
在念头一起的瞬息之间，她心中升起了一种难言的愧疚。
像是对于家人的背叛，如同对于长辈的反逆，竟犹若背叛了自家父亲一样。
这一种极为强烈的愧疚悸动，让她停了下来。
“过往诸事，到此为止了。”
庄冥嘴角浮现出笑意来，说道：“从狼穴归来，你便照我所言，传讯回去，然后……你也可以动身回去了。”
南云清怔了下，道：“你要放我走？”
庄冥站起身来，负手而立，说道：“堂堂一位真人，大楚正四品官员，留在我身边当个侍女，未免屈才了。”
停顿了一下，庄冥又道：“而且，在大楚王城之中，你还有大用，这也是我留你一命的原因之一。”
南云清咬着下唇，出声问道：“什么原因？”
庄冥平静说道：“前往大楚王城，帮助一个人。”
南云清出声问道：“什么人？”
庄冥应道：“一个叫做刘越轩的人。”
南云清眉宇轻蹙。
而庄冥背负双手，迈步往前。
他径直走过了南云清的身旁，继续往大殿外行去。
陆合与五长老，跟随在后。
南云清叹了一声，也转身跟随了过去。
“刘越轩是谁？”
“刘越轩是一个书生，有四平居士的称号，此人善于谋划，不久之前，从南元境出发，若是中途没有耽搁，这两日间，他应该已经到了中元境的大楚王城。”停顿了一下，庄冥又缓缓说道：“等我放你回去，在你回到大楚王城之时，他大约已经入了学士府。”
“学士府？”南云清面色微变，低声道：“你派人去大楚王城，要潜入学士府中？”
“学士府广招奇才，他有大才，愿入学士府，如何是我派去的？”庄冥哑然失笑，如是应道。
“你就这么有把握，他能入学士府？”南云清不禁问道。
“当然。”庄冥点头道。
“他是什么修为？”
“初成道印。”
“那你可知道，大楚境内，有多少散学修士，已凝就大道金丹，仍然是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入学士府的？”
“大约知晓一二。”庄冥笑了声，不以为然。
“历年以来，能被学士府破格录取的，寥寥无几，你凭什么认定他能入学士府？”南云清出声说道：“这两日间才刚到大楚王城，那是天御福地最为繁华的地方，也是奇人异士汇聚之地，他有什么本事，能在我回到大楚王城之前，便能进入学士府？”
“他自然可以。”庄冥应道。
“为什么？”南云清道。
“因为他的才智，以及他具有的本事，还有他的机缘，足以让他寻到办法，轻易进入学士府，并得到信任，而得到重用。”庄冥如是说来。
“你如此信他？”
“他既然归我麾下，自当尽信。”
“那你为何要告诉我？”南云清咬着牙道：“就不怕我……”
“你归我麾下，我也当信你。”庄冥缓缓说道：“我敢放你走，自然便不怕你背叛我。”
“需要我干什么？”南云清终是叹息说道。
“也没有什么。”庄冥笑意愈发畅快，说道：“以你在大楚王城的所有力量，无数是哪一个层面，是你家世也好，是你师门也好，是司天府也好，尽力助他爬得更高。”
“我会尽力帮他。”南云清这般应道。
“你在大楚王城，局势复杂，官场浮沉，若有什么难处，你去寻他，他也能为你消灾解惑。”庄冥笑着说道。
“你似乎太高看他了。”南云清说道。
“也不算是我高看他。”庄冥说道：“只是你与他素未谋面，太低估他了。”
“希望如此。”南云清道。
“你见了他，便知晓了。”
庄冥这般说来，吐出了口气。
刘越轩虽然性情飞扬了些，但本身确实极为聪慧，而且得了大衍算经，前程不可限量。
在卜算天机，勘测地势，乃至于算计人心的层面上，随着他大衍算经造诣加深，就连天机阁的当代阁主，怕都不如于他。
第二一二章 太微道人遭横死，四平居士入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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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三章 狼穴三千丈，南斗六星石【二更!求订阅!】
蛮荒深处。
狼穴之地。
这里刚刚经历过混战，有数十位大妖在此争夺妖狼王的尸身。
有数百头成了精的野狼，同样死在了这里。
“狼穴之中，藏宝甚少，宝药之流皆空，只剩一些玉石异铁之类。”
“意料之中，那头妖狼，晋入王境，必定损耗了它以往积攒的天材地宝，而且如此妖类，一般也不会有收集的习惯。”
“这狼穴已经清空，底下洞窟广阔，但都搜遍了也没有察觉什么一处，不过”
“不过什么？”庄冥问道。
“有一条通道，约丈许宽，直通地底，足有三千余丈。”
“哦？”庄冥眉头一挑，看向了南云清。
“三千丈下，应该是机缘所在。”南云清应道：“根据我们的推测，这三千丈的通道，本是封闭的，阵法所限至于那妖狼王，生前一直在破阵，深入其中。”
“打通了这三千丈？”
“这就不清楚了。”
“那就过去看看。”
——
丈许通道，极为宽阔。
庄冥陆合南云清五长老镇岳五人，一并入内，留下两名龙卫，把守通道所在。
五长老拦下庄冥，主动走在最前端，如有危险，便先有他来挡下。
“这阵法不单单是存于通道所在，而是覆盖了整座山体，包括大地，约莫是方圆三千丈的大阵，只不过这一条通道，形同门户。”
南云清作为司天府勘岳部的中星令官，对于勘测地势，自有一番独到的本领，目光扫过，继续说道：“周边的岩壁，都有妖狼的爪印，它生前一直在向通道内部挖过去。”
五长老沉吟道：“难怪它一直久居狼穴，极少外出。”
众人继续往前而行。
南云清取过法宝，像是一面罗盘，法力运转，缓缓说道：“这里没有了任何气息，以往是有阵法的，不过阵法尽数毁去了，所以我们才能进入这里”
镇岳神色冷漠，接口说道：“我们之前已经深及地底三千丈的尽头。”
南云清微微点头，继续推衍罗盘。
众人走过通道，约百余丈。
便听得南云清道了一声停。
“怎么？”
“妖狼只挖到了这里。”
“什么？”
“它只挖掘了百丈，前面没有它的爪印，没有它的痕迹了。”南云清指向旁边，说道：“这道爪印，多半是被阵法击散，波及旁边岩壁的，落爪极深，气息残存它是在这里，晋入王境的。”
“挖掘超过百丈，它便是得以踏足真玄？”庄冥露出异色，心道：“百丈真龙，也能匹敌真玄，越过百丈，便真正晋入了真玄的行列。”
“这里有什么机缘？”陆合出声问道。
“查不出来。”南云清这般说来。
“继续往前。”
庄冥这般说来，众人继续往前行去。
沿着通道，走过千余丈，没有半点动静。
而这千余丈，两边的岩壁，也没有妖狼留下的痕迹了。
——
三千丈通道，斜向下方，随着前行，深入地底，过千丈之后，渐觉阴冷。
然而过了二千丈后，渐觉炽烈。
到了三千丈，虽然没有任何变故，可是却变得极为炽烈。
这是地底洞窟所在，深及至此，炽热炎炎，隐约感受到了地底岩浆恶存在。
“就在前面。”
三千丈通道的尽头，是一处地底的空处。
这里方圆约有三十余丈，上下约有十六丈。
中间是一座池子，但内中流转的不是水，而是岩浆。
在场都是超出凡俗界限之人，在世间也称仙神之辈，但到了此处，也不免觉得炎热。
“这里是空的。”镇岳说道：“我们查过了什么都没有，但是岩浆之下，便不容易探查了，大约要等古司正大长老过来，以他真玄级数的横炼之躯，才能在岩浆探查。”
“不用探查了。”南云清收了罗盘，应道：“只有岩浆。”
“哦？”庄冥转头看了过来。
“岩浆底下，原本应该是有宝物的。”南云清说道：“大概是这方圆三千丈的大阵，所守护的东西，不过照目前来推算，妖狼王打通百丈，晋级真玄之时，应该惊动了这里头的宝物，所以大阵也收了，那东西不知所踪。”
“宝物有灵，自行离去了？”庄冥皱眉道。
“不知。”南云清应道：“我造诣有限，只能查出这个结果，信与不信，你自己判断便是。”
“你无须如此，至少我还能判断得出来，在这一点上，你没有说谎。”庄冥笑着说了一句，又背负双手，绕着岩浆池走了一遭。
“公子。”陆合忽然出声，手中多了一物，是一块岩石，平平无奇，没有半点气息，没有半点异状。
“怎么？”
庄冥看了过来。
南云清等人也都看了过来。
镇岳更是皱起眉头，他来过这里，查过一遍，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遍地的岩石。
“这岩石上有印记。”
陆合递了过来，指了指岩石外边。
庄冥扫了一眼，目光凝了一瞬，递给了南云清。
南云清眉宇轻蹙，看了半晌，也只是摇头。
“这像是”
五长老迟疑道：“像是太过于古老的法器，我见过族内残存的古老法器，此类原本属土，但神光耗尽，岁月悠长，便与寻常的石质无异。”
庄冥背负起双手，说道：“岩石虽然寻常，但上面还有六个角。”
龙族传承之中，有一种秘法，须得借助一种天材地宝修行，而这种天才地宝，名为南斗天星石。
用过之后，神光散去，只是普通石头。
眼下这一块，也只是普通的石头。
所以没有人发现异样。
从陆合发现的印记来看，应该是被当做了阵法的基石。
阵法一收，基石便也失了效用。
“回去罢。”
庄冥说道：“此地已经没有什么神异之处了。”
陆合看了那石头一眼。
庄冥说道：“留下。”
他这般想着，沿着来路而行。
但在他的心中，却有了更多的疑惑。
南斗六星石上面刻画的符文印记，他曾经见过。
就在聚圣山上，山顶的岩石上。
那是师尊白圣君留下的剑痕。
第二一四章 六尾白狐，飘渺仙子【三更!求订阅!】
狼穴之外。
庄冥当前而行，准备回返部落之中。
“6合，你与镇岳留下，清除了这里所有关于我们的痕迹。”
“是，公子。”
“我们先回部落，等古司正大长老归来，再行商议大事。”
庄冥这般说来，继续往前而去。
南云清与五长老，均是跟随在后。
“五长老？”
走了几步，便听得庄冥忽然出声。
五长老忙是应道：“在。”
庄冥转身过来，缓缓说道：“当年一战，你可曾参与？”
五长老摇头说道：“那时我仍年少，不过十来岁而已，只是体魄比常人稍壮，大约与之前的6合不相伯仲，那一战中，我与其他族人一样，藏于部落之中，被司正龙卫守住，不过后来……司正龙卫全部战死，只有古司正大长老存活下来。”
庄冥停顿了下，又问道：“对于蛮荒，你知晓多少？”
五长老微微摇头，说道：“当年根本不知天御福地有蛮荒大山，后来龙君重伤，卷起我们，来到了这里，此后过得三十年，我才突破了横炼之境。在成就横炼之后，也不敢肆意行走于蛮荒，只在周边二三百里地狩猎，为族人谋求生存而已。”
庄冥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问话。
五长老低声说道：“不过，老二老三老四，都是在那一战存留下来的，他们那年便已是横炼之体，参与过那一战。”
庄冥闻言，顿时露出异色，说道：“看来他们当年，也是极为惊艳的人物。”
四长老已死，他不曾见过，但二长老与三长老，比五长老年岁高不到哪里去，当年也已经是横炼之体，天资之盛，不亚于闻旱与镇岳。
大约是龙君陨落，一损俱损，导致他们也断了真玄的道路。
但若是如此算来，能够在龙君陨落之后，成就横炼之体，闻旱与镇岳的天资，其实要更高看三分才是。
“老四……”
五长老眼神飘忽，有着极为难言的神色，心中叹了声。
新任龙君诞生，龙卫前路重现光明。
然而老四却陨落了。
前后不过一月光景。
数百年都过去了，却偏偏差了这改变命数的一月光景。
妖狼王来犯，若是晚一个月，龙卫部落便不会是如今的境地，老四也根本不用陨落。
真有几分天意注定，命数使然的意味。
“等古司正大长老归来罢。”
庄冥这般说道，继续往前行去。
而此时此刻，在他心中，却又浮现出了些许猜测。
当年的千丈幼龙，横扫八方，伤重至极，卷起残存龙卫，来到了这蛮荒深处，而茫茫大山，广袤之地，恰好就在这狼穴的周边落下。
狼穴中的东西，不知何物，但只怕也是源自于上古的时代，那么前任龙君，究竟察觉了没有？
龙君携残存龙卫，落于此处，仅仅只是巧合而已？
还是说当年的龙君，其实有意来此？
又或者是，龙君冥冥之中，被牵引到此？
甚至往更深一层想，当年龙君的伤势，真的沉重得无法恢复吗？
“古司正大长老，或许能知一二，但也难说……”
庄冥这般念着，目光稍凝，心中也很是好奇，狼穴三千丈通道的尽头，曾经存在的是什么？
至宝？
生灵？
亦或是什么？
——
蛮荒之内，弱肉强食，狩猎与被猎，无处不在。
古司正大长老气血强盛，宛如烈日炎炎。
而今的他，一扫迟暮之气，重开生机，归复鼎盛。
甚至就连苍老的面貌，逐渐佝偻的躯体，都开始逐渐恢复。
司正龙卫的本领，真玄的力量，威压八方，镇压众妖。
许多盘踞一域的妖王，感应到这样的气息，也都不禁为之忌惮。
“还有两头大妖。”
古司正大长老眸光闪烁，神情严肃。
从狼穴中杀出去的三头大妖，被他猎杀了一头。
而今还有一头六尾白狐，以及那一头异种白虎。
那六尾白狐，狡诈万分，故布疑阵，又掩藏行迹，便是他这尊司正龙卫，精通龙卫一族的秘术，竟然也都失去了踪迹。
如此，他便也只能掉头，去寻那头异种白虎。
这头白虎颇为不俗，在蛮荒之内，如能降服这头白虎为坐骑，会方便得许多。
以往本领不足，甚至日渐衰弱，连龙卫部族的将来，都颇为迷茫，便也不敢去招惹这么一头异种大妖。
而今既然恢复，他便也想将这头异种大妖擒下。
——
蛮荒深处，往西方向。
有一道白影，在山林间穿梭。
直到前端，倏忽停下。
前方已经是一座断崖，渊深莫测。
而这一道白影，赫然便是一只白狐，身体仅有两尺来长，然而身后却有六条白尾，长约四尺。
这白狐眼神灵动，眨了眨眼，倏忽出声，竟是口吐人言。
“仙子，就在这里吗？”它声音清澈，脆若铃声，似乎比溪涧还要干净，仿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
“就在崖下罢。”从六尾白狐身上，又传出一道声音，赫然也是女子声音，飘渺虚幻，语气极低，显极为虚弱。
“好咧。”六尾白狐摇了摇六条尾巴，眼神中又透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问道：“先前那个王境，追杀咱们，仙子为什么只是引走他，而不杀掉他？”
“你是在猜测，本宫无力击杀一尊真玄？”那飘渺女声，如是说来。
“不是不是，我才没有猜测。”六尾白狐连忙摇头，清脆的声音，天真无邪，道：“我只是觉得，刚才杀死他，会更简单。”
“大圣宫所辖，南域一脉的嫡系龙卫，便念在过往情分，饶他一回。”那飘渺女声，轻叹着道：“不知本宫身份，也算不知者不罪。”
“圣宫？南域？龙卫？”六尾白狐的眼中，闪过迷茫神色。
“你修为太浅，知多无益。”那飘渺女声轻轻道：“接下来你便在崖下，守护本宫，而作为报答，本宫会替你讲法解惑，于甲子之内，成就真玄。”
“我明白啦。”
六尾白狐欢欣雀跃，说了这么一句，清澈的眼睛眨了眨，方是纵身朝着崖下，跃了下去。
只见这道白影，渐渐在深渊底下变小，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第二一五章 壁画洞天，部落搬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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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六章 受其尊，负其责，仇恨耻辱皆同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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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七章 龙卫部族暂安定，真玄国公现踪影【贺盟主‘第五季节3’!】
蛮荒深处。
龙卫部落废墟，残殿所在。
这座残殿，仅存不多，方圆仅存三五丈，保存最完善的，便是那壁画所在。
而庄冥等人，已出禁地之外，看着这残存的废墟，以及那一座看似寻常的残殿。
“蛮荒之中，妖物精怪无数，妖王也不缺乏，搬迁这么一座殿宇，不免过于招摇，老夫已让白虎驱使其他妖物，混淆八方，再以伴随龙君而行，以血气遮掩，避免龙君被察觉，也避免搬迁殿宇一事，被妖物精怪所见。”
古司正大长老说道：“至于毁灭此地的一切痕迹，待老夫归来之后，再行此事。”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如此也可……”
言语落下，只见他肩上的蛟龙腾飞而起，迎空暴涨，顿时听得轰然一声，八十九丈长躯，显化出来，盘起残殿，法力护持。
只见二爪合拢擒拿，收住残殿，旋即驾驭风云，再度腾空而起。
与此同时，古司正大长老，当即迸气血，宛如岩浆烈日，遮掩了一切异象，哪怕妖王也都难以看透内中景象。
二长老、五长老、则尾随在后。
如有变故，他们则先要拦下。
——
这一日，蛮荒再起兽潮。
大妖争斗，驱使大量飞禽走兽，精怪小妖，纷纷溃散，四面八方，乱成一团。
而就在云空之上，蛟龙盘起神殿，聚合风云，掩藏行迹。
又有真玄，加以掩饰，气血显化。
真玄过境，威临。
诸般大妖，都未敢直视。
此去绕过妖王领地。
那些妖王，见真玄之威，只是一掠而过，未有侵犯自家领地所辖，便也未有多加窥探，更未有阻拦之意。
蛮荒之内，弱肉强食，但同为真玄，皆是王境，如非必要，却也不会轻易开启争端。
——
天上风云滚滚，掀起狂风暴雨。
飞禽走兽，凌乱不堪。
庄冥以蛟龙之体，携残殿而去，经过古司正大长老、二长老、闻旱这三人定下的路线，虽然稍显曲折，却都稍显偏僻，少有妖物所存。
此去万里，未过一日。
“前方就是瘴气所在。”
庄冥看向前方瘴气，吐出口气。
这道瘴气，天然而生，左右横贯蛮荒，厚三十余里，内中地势复杂，不但生灵罕见，草木同样稀少，但却也充满剧毒。
“龙灵兽。”
只见这头得天独厚的灵兽，落在了大地之上，通体洁白，身似马，头似猫。
“寻到瘴气之中最为隐秘之地。”
随着这一道声音，那龙灵兽昂然低吟，钻入瘴气之内。
蛟龙卷起神殿，也随之而过，沉入瘴气之中。
古司正大长老稍微一顿，沉声说道：“方圆六十里，所有生灵，尽数擒下，或是降服，或是豢养，但如有反抗，尽皆杀之！”
虽然进入瘴气之中，内里依然广阔，必然会在其中寻得另外隐秘的藏匿之地。
但既然是从此处进入瘴气中，便极有可能被察觉，为保部落安危，谨慎行事，便该清了这边的所有飞禽走兽，精怪妖物。
二长老与五长老，均是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
瘴气之内，朦胧不堪。
道印级数，也须时时运使法力，借助外物，才得护持自身。
只不过，蛮荒内部，道印级数的修行人，从外部而来，也难以生存，多属金丹真人，乃至于真玄级数，方可到此。
但是瘴气滚滚，真人也不敢轻易放出感知。
而且金丹级数的真人，一旦陷入瘴气之中，受各种地势，各种自成的阵法所困，以及内中适应了瘴气的精怪妖物袭扰甚至袭杀，也并非没有先例。
龙灵兽天赋不俗，进入瘴气之中，感应八方变化，直奔左侧瘴气一处而去。
蜿蜒曲折，足有千里，似乎到了瘴气左侧的边缘。
哪里毒气沼泽甚多，释放着大量的剧毒瘴气。
而在前方，也有一处断崖。
崖下深渊，深不见底。
龙灵兽顿时停下了。
“下面？”
古司正大长老抬头看了龙君与残殿一眼，卷起龙灵兽，往深渊底下而去。
——
深渊之下，数千丈之深，尚不见底。
就在这时，龙灵兽长啸一声。
“这里。”
古司正大长老当即顿住。
而蛟龙风云凝滞，也停顿在这里。
“深渊之下，毒气太盛？”
“此处已经足够隐秘，而且危险不大？”
“就在这里。”
古司正大长老伸手轰破了左侧的山体。
顿时滚滚岩石，坠入了下方的深渊之中。
他再出一掌，深及内中百丈，打出了一条方圆十丈的通道。
“老夫去巩固内中一切。”
他当先进入了那通道之中。
而蛟龙携着残殿，也入其中。
十丈尽头，残殿便放置于此。
周边须得布阵，连同那十丈通道口，也须定下一处门户，并加以伪装。
——
“适才来时的痕迹，古司正大长老会去清理干净，而这深渊半空，通道所在，须建阵法防护。”
“如今虽也与世隔绝，但还须得与外界同伴来往，故而还要另作准备，可以接应他们过来，也可送他们出去，但路线还要另外商定，隐秘为主。”
“我等均非阵法大家，暂以南云清所学勘岳部阵法定下，今后再寻定其他阵法。”
“残殿在此，只须守护即可，族人皆在内中生存，已不必围绕残殿，再建立部落。”
在残殿壁画之中，禁地之内，庄冥与6合、南云清、闻旱、镇岳，皆在商议。
“残殿壁画，常人难以察觉，即便偶然有修行者至此，意外觉深渊半空，崖壁之内玄机，也只见一座残殿，未必知晓其他。”6合微微沉吟，说道：“所以轮流看守一事，倒也不甚重要。”
庄冥点头说道：“而且以古司正大长老的本事，若是通道口的阵法被破，他老人家也能察觉，斩灭来者。”
这座残殿，放在蛮荒任何一处，即便看不出什么端倪，也会让人起疑。
即便进了瘴气之中，也须得谨慎。
但到了这深渊半层，便也算是极为隐秘。
残殿外貌寻常，气息也如普通殿宇，难以搜寻，而真玄级数的老祖也不会无缘无故踏足此处深渊，龙灵兽之所以选定此处，是因为此处千年没有任何生灵的痕迹。
等古司正大长老会清除来时的痕迹，便可暂时安稳下来。
但唯一需要在意的是，隐于此处之后，如何与庄氏商行麾下同伴来往的关键。
正在这般考虑之时。
南云清秀丽的容颜上，为之一滞。
她的官印，逐渐浮现出光芒来。
“陈国公……”南云清微微咬唇，看向庄冥，神色异样。
“那位真玄级数的陈酒国公？”庄冥皱眉道。
“是他。”南云清轻声道：“他已无恙，在命司天府所有还存活的人，立即回信，上报消息。”
“暂不必回。”庄冥背负双手，沉吟着道：“待会儿随古司正大长老，回到狼穴之中，再给他回信。”
“怎么回？”南云清问道。
“如实回应。”庄冥道。
第二一八章 祸水东引，圣典种神【四更!】
真龙现世，楚帝传信。
此事已经是大楚朝廷最为重要的一件大事。
相对来说，此事仍算保密，唯有朝廷命官，才经过官印，得知秘旨。
“南云清此行，便是为了探查兽潮背后的真相，司天府所寻求的真相，其源头应该便是在那狼穴之中，只是也算咱们运道不好，这狼穴与龙卫部落太过于临近。”
“楚帝已知真龙现世，位在天御福地，而不在大楚疆域之内，蛮荒也是着重搜寻之地。”
“既然如此，若是能够将大楚的方向，引入狼穴之中，便是最好。”
“无论是狼穴之中，之前布下三千丈阵法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也无论狼穴之中潜藏的机缘究竟是什么，但如今看来，狼穴中的机缘，非同寻常。”
“妖狼王挖掘百丈，而入真玄，机缘之重，定是世间绝顶。”
“最好可以让大楚误以为，这些年在狼穴之下潜藏的，便是当年的龙君。”
——
瘴气之外。
古司正接引两位长老，进入瘴气之中，旋即便驾驭白虎，回返部落，准备司天府秘术，毁灭一切关于龙卫部落的痕迹。
此举至关重要，也只有他真玄级数，才能办到。
而且此后为消除痕迹，将要引动诸多大妖，战于部落遗址所在，最后这头白虎大妖收尾，便也颇为重要。
至于南云清，同样身负重责，需要回到那里，引司天府众人前往。
“此次之后，你无须归来，直接跟随司天府的人，归返大楚王城便是。”
庄冥缓缓说道：“你寻到学士府那位新人，四平居士刘越轩，当然，他也极有可能改名换姓，总之到了京城，你倾力助他，有什么碍难，他也替你消灾解惑。除此之外……”
6合站出来，缓缓说道：“过些时候，我会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与你一同，归返大楚王城。”
南云清眉头微蹙，看向了庄冥。
庄冥平静说道：“6合虽然初成，但他本是巅峰武道宗师，而今所学，亦非寻常，你即便修成金丹，也未必是他对手。最为重要的是，6合的本事，不单是战力，而是他具有统筹谋划的眼界及魄力，有他这样的人物伴随于你，加刘越轩的智计，可助你在司天府，更高一步。”
南云清收回目光，深深看了6合一眼。
6合淡然说道：“你不必多想理由，我这位横炼金身的人物，在蛮荒救了你的性命，便也倾慕于你，如今死缠烂打，跟随你回返大楚王城，想要与你缔结姻缘……这总不会让人过多起疑罢？”
南云清脸色愈古怪。
她出身高贵，而今本身官职不低，修为也非寻常，被视为神女，大楚王城之中，各家杰出俊彦，追求倾慕者，也数不胜数。
但这个6合，怎么都看不出倾慕的意思。
“不用看，他自有办法，让人相信。”
庄冥笑着说道：“你此去，只须隐下龙卫部落一事，其他方面，尽皆如实报知……”
——
两日之后。
岳廷、三长老、白庆、柳河、以及另外六名心腹武者，加上小白这头异种鹰隼，尽皆到了镇山城，而经此入了蛮荒。
正当他们准备穿过瘴气，前往龙卫部落之时。
瘴气深处，便奔出一头灵兽。
身如马，头似猫，顶生角，浑身白毛，威势凛凛。
“地灵？”
岳廷等人，颇为惊愕。
便见这头龙灵兽，朝着他们点了点头，转头进入了瘴气之中。
“跟上去。”
三长老说道：“这是古司正大长老豢养的地灵，具有感应蛮荒的天赋，能通过岩石草木，飞禽走兽，获知蛮荒之事，它本该在部落当中，而今出现在这里，必定是有缘故。”
岳廷微微点头，他之前和公子进入蛮荒，这头地灵当即便能察觉，前来投靠。
“走罢。”
岳廷转头看向剩下八人，目光尤其停在白庆跟柳河的身上，摊了摊手，耸了耸肩，掩饰不住的得意。
白庆面色如常，跟柳河对视了一眼。
这小子跟随公子，炼就横炼之躯，远胜凡俗之人，今次归去，趾高气昂，得意洋洋，以仙神之尊自居，分明就是皮痒。
等他们炼就之体后，必然要将这厮锤上一顿。
不过，人力之上，凌驾宗师，成就，当真是令人心潮澎湃，也真是难以置信。
这出海之前，他们根本无法想象。
在东胜王朝之时，他们根本不曾想过，世间还有宗师之上的人物。
哪怕来到天御福地，也仍然感到虚幻。
而今他们也将被赋予这样的力量？
即便不能直接炼就横炼之躯。
但至少会具有的潜力。
——
此时此刻，狼穴之中。
只有南云清一人在此。
她犹疑片刻，方是取出官印，给陈国公出了消息，报了平安。
“南丫头？”
“陈国公，是我……”
“你数日之间，无声无息，老夫还担心你出事了。”
“事情有些复杂，但目前也算平安，不过，我已经寻到了学士府所指的机缘。”南云清这般应道。
“哦？找到了？情势如何？”那边传来苍老的声音，略有激动。
“此处名为狼穴，是一头真玄级数的妖狼王所居，但它之前不知何故，伤重陨落，引来数十尊大妖聚集，为妖王肉身而来，但一番大战之下，我们暴露行踪，阵法受到冲击，从而溃散，我手下十二人，均落在各处，不知所踪，仅存我一人，逃得险境。”
“那里情况如何？”陈国公问道。
“残存有三头大妖，而今都已散去。”南云清道。
“老夫伤重，难以前往，会传讯其他各部，前去接引你。”陈国公应道：“凡事小心谨慎，你修为虽然不浅，但在蛮荒这等大妖层出不穷的地方，外来的修行人，容易被当做猎物……”
“多谢陈国公提点。”南云清忙是应道。
“此外，真龙现世的痕迹，你也该接到了，可有线索？”陈国公问道。
“没有。”南云清停顿了一下，说道：“不过那狼穴所在，还有一条通道，深不见底，我见大妖散去，才重新到此，不敢探查……”
“莫非是真龙藏身之地？”陈国公沉吟不语，又道：“老夫会传回司天府，事关真龙，你司天府主想必会亲自过来探查此地。”
“是……”南云清的脸色，变得十分怪异。
——
狼穴之外。
古司正大长老目光微凝，感知缓缓收回。
想要成为龙卫，最重要的是龙君血脉。
但要在龙血圣池，得到龙君血脉，便须得运转龙族秘术，苍龙圣典。
真正让这女子臣服于龙君的，不单是血脉，还是这苍龙圣典。
运转这一部苍龙圣典，本就如同主动在自身的意识之内，种下忠于龙君的念头。
第二一九章 霜灵之难，无妄之灾【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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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零章 横炼渐增长，龙鹰传讯引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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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一章 柳河入，商行定墟市
昂然一声长啸！
柳河被岳廷击落。
体内气血浮沉。
岳廷得势不饶人，之体，一拳轰得空气震荡，泛出涟漪，直逼柳河。
“开！”
柳河咬牙怒喝，他眼神冰冷。
当即龙血流转，体魄愈发强悍。
顷刻之间，岳廷落在他身上的力量，便如锤炼一般，完成了最后一步。
这些日子以来，借岳廷这位的力量，千锤百炼，磨砺其身。
有许多次，若不是借助蛟龙涎保命，柳河要丢了性命。
而就在这一日，他终于成就之体。
气血冲霄，威势凛凛。
顷刻之间，他体魄凝练，仿佛无穷符文，流转全身。
——
“柳河炼就了之躯！”
周边的龙卫，露出难言的意味，但却并未有当时陆合与岳廷成就之时的那种无法置信。
此时此刻，看向前方炼就的柳河，他们眼中更多的是尊敬之色。
心中虽有羡慕，但却并没有嫉恨。
最初陆合与岳廷，沐浴龙血圣池之后，直接晋入了横炼的境地，让许多龙卫心中不服，但如今柳河成为的过程，他们则是有目共睹。
而柳河在沐浴龙血圣池之后，并没有炼就之体。
但是接下来，柳河借助岳廷的之力，不断锤炼自身，骨断筋折，脏腑受创。
很多时候，都让众人以为，他或许会被岳廷打死，连蛟龙涎都未必能救得回来。
可到了今日，他终于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千锤百炼，终成精钢。
即便是骄傲如龙卫，也甚为敬佩。
“龙君在外界的麾下，有如此坚韧不拔，不惧生死的念头，我们身负血海深仇，还有什么理由，依然止步不前？”
镇岳这般说来，对于柳河等人，也再无轻视。
实际上柳河这样的锤炼，也是极为难得。
柳河本身，便是宗师，武道造诣极高，本身具有坚韧不拔，直面磨难的信念，沐浴龙血圣池之后，迟早会迈过那一步。
而今又得到岳廷这样一位横炼，全心全意，不断替他锤炼。
岳廷虽然初成，力量积累不算太强，但对于力量的掌控，竟不亚于三长老，还犹过于闻旱与镇岳，因此在替柳河锤炼之时，他的力量把握，也妙到巅峰。
但即便如此，柳河也有许多次，徘徊在生死之间。
也就是幸得龙涎保命，才可以短时日内，踏破之境。
这样的道路，不易效仿。
但不妨碍龙卫众人，对柳河心生敬意。
——
“真羡慕啊……”
白庆叹了一声，看向断臂，他自认为天赋、毅力、信念、以及武道的造诣，都不会逊色柳河。
若是之前，躯体无损，沐浴龙血之后，来效仿柳河的之路，十有八九，或也能成。
可在如今，他断了一臂，不得周全。
苍龙圣典，也有些缺憾。
之路，难上加难。
至少目前来看，仍是遥遥无期。
“看来你的机缘，不在这里。”
忽然之间，身后传来声音。
白庆忙是转头，施礼道：“公子。”
庄冥背负双手，说道：“龙血圣池，使你多了龙族的血脉，具有了更高的潜力，但断臂缺憾，使得苍龙圣典，难以圆满，看来你这断臂，须得生长出来，才能踏足之境。”
白庆微微咬牙，低声道：“即便断臂，我也未必不能炼就之体。”
庄冥叹道：“你断一臂，想要炼就之体，要艰难许多……当年龙君陨落之后，龙血日渐枯寂，龙卫部落的的，便只有闻旱与镇岳而已。”
白庆沉声说道：“他二人可以破碎艰难险阻，在十倍百倍的阻碍下，仍然成就，我断去一臂，如何就逊色于他们？”
庄冥缓缓说道：“这倒也是，我对你也有信心，只须完整运转一次苍龙圣典，炼就之体的时日不会长久。原本这两日间，要筹备让龙君助你一把，先完成一回苍龙圣典，不过如今有要事发生，路上再来助你完成。”
白庆怔了下，问道：“什么事？”
庄冥神色微冷，寒声道：“杀人的事。”
——
“公子。”
柳河炼就之体，欢喜万分，拜倒在前。
庄冥笑着夸赞两句，旋即才道：“你如今踏破之境，今夜可以进一步习得龙卫一族中，品阶更高的天荒神元术，暂时便先留在部落当中罢。”
柳河先是错愕，旋即醒悟过来，道：“公子要离开了？”
庄冥点头说道：“霜灵那边出了些许变故，须得回去一趟。”
柳河低声说道：“我如今已成……”
庄冥笑道：“无妨，你须变得更强。”
柳河微微点头，目光又扫过龙卫部落，旋即收回来，看向庄冥，眼神中带着些许询问之色。
庄冥摇头说道：“你原本便是忠义，得了龙血圣池洗礼，只觉更加亲近，没有更深刻的感受，实际上……如今的龙卫，也算心腹。”
柳河微微一怔，方是点头。
原本在他的想法当中，龙卫部落毕竟是公子刚刚收服的，未曾相处，心中未必真正折服，未必便是可以尽信的。
但既然公子这般说来，他留在部落之中，便也不是为了监看余下的部落族人。
“这一次，我会带上百名龙卫，五长老、闻旱、镇岳、以及余下三十四位新晋，都将随我离去。”
“每一尊，都堪比金丹级数的真人，都是凌驾于凡尘俗世之上的仙神人物，如今我庄氏商行，底蕴之盛，简直雄厚无比。”岳廷哈哈一笑，十分畅快。
“可终究也不能与大楚王朝相提并论，充其量只是大楚疆土境内，二流道宗的底蕴而已。”庄冥微微摇头，说道：“不得自满。”
“至少比之前强大了许多。”岳廷笑着说道：“只要分配得当，无论是各地开拓生意，还是坐镇各方，都不会再出现人手不足的窘境。”
“说到这个……”庄冥目光微凝，道：“咱们的生意，也不能局限于凡尘俗世之间了。”
“公子有想法了？”柳河这般问道。
“安闲域墟市。”庄冥说道：“那里有个叫做江黎的修行人，道行不高，只在道印，不过对墟市颇为熟悉。我想让你去安闲域墟市一行，探一探墟市，至于此人，想必能帮上些忙……”
“在墟市做买卖呀？”岳廷摩拳擦掌，道：“想想就兴奋。”
“墟市当中，只有金丹真人，才可开办店铺。”庄冥说道：“以你横炼之躯，有堪比金丹真人的资格，可以定下墟市的根基。”
说完之后，又见庄冥取出些玉瓶来。
“这里是聚灵丹，可以供你动用。”
“龙卫部落还有许多东西，在蛮荒所获，外界颇为珍贵。”
“这些大妖的各种爪牙角皮之物，也算不俗。”
“此外，你初成，进入墟市，恐独力难支，可以携六名级数的龙卫，当你的左右手。”
“柳河，你悟得天荒神元术之后，便也前往安闲域墟市，相助岳廷一把。”
“等下一次，我到安闲域墟市，希望在那里，咱们庄氏商行的生意，是最红火的。”
庄冥这般说来，目光扫向众人。
便见众人尽都施礼，齐声说道：“必不负公子厚望。”
第二二二章 你敢瞧不起我庄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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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三章 军令成刀斩蛟龙，庄冥挥拳轰道印
冰冷的气息，席卷开来。
房中的物事，在威压之下，倏忽迸裂。
酒杯、菜盘、桌椅、以及诸般饰物，无声无息，尽数粉碎。
锦衣男子面色骤变，心中先是震怒，杀机顿时兴起，但听得来人自称东洲人杰榜第三十位，杀机骤然压了下去。
“你便是豢龙君庄冥，那位十三先生？”
锦衣男子脸色变幻，眼神渐渐凝重。
而在角落之处，霜灵的眼中，闪过了惊喜神色，正要出声，却立即捂住了口，只是眼神中的神情，仍然抑制不住。
锦衣男子也未有再理会霜灵，目光只看着来人，惊疑不定。
来人貌若青年，相貌清朗，看似气息平淡，然而一身法袍，金纹白衣，光芒闪烁，尤其是肩上的生灵，身长如蛇，头似牛马，顶生独角，双爪灵活。
看似微小，实则气息极度强悍。
“左旗军统领之子，好大的威势。”
庄冥背负双手，缓缓说道“即便本座未入真玄，但也不是寻常真人可比，就凭你一句话，便也配让本座滚？”
锦衣男子面色骤变，低声说道“只是误会而已，先前错以为是无名之辈，我麾下这人也太过不识礼数，而今先生斩了此人，便也当揭过了。”
他倒也并非多么畏惧这庄冥。
只是此人名列东洲人杰榜前三十之列，名声显赫，本事着实不小。
最重要的是，每一位人杰榜前列的人物，都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真玄。
正是因此，即便是东元境苍王，也对这些杰出后辈，礼遇有加。
因为他们具有极大的潜力，前程不可限量。
从大楚王朝的层面来说，官府也是对这样的奇才，多加拉拢，而极少为敌。
“你说揭过，便也揭过了么？”
庄冥背负走入了房中，缓缓说道“你麾下的士兵，蛮横无比，辱及于我，本念着苍王的颜面，让你给我个交代，尊你那位作为左旗军统领的父亲，哪知……你今日这般辱我，便休怪本座手下无情了。”
锦衣男子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出身高贵，而今乃是道印修为，也算天赋不俗，自小便是高傲万分，俯视世人，甚至无门无派，散人出身的金丹真人，他都未必会高看一眼。
而今只因对方非比寻常，而退让一步，甚至忍下了麾下军士被杀的愤怒。
未想此人竟是如此咄咄逼人。
“你真要翻脸？”
“那又如何？”
“本少爷尊你，只因你身份不俗，但也不是惧怕于你。”锦衣男子喝道“你执意不愿罢休，今日便休怪本少爷手下无情！”
“你来试试？”
庄冥负手而立，平静说道。
锦衣男子腰间的军令，倏忽兴起光芒。
左旗军千人统领的军令，原本军职也不算太高，但是掌军杀伐，其中的军中杀伐之力，要比寻常的官印，更强三分，比起南云清的正四品官印，更强一筹！
顷刻之间，此人道印级数的修为，陡然攀升。
军令化作一柄制式长刀。
光芒闪烁，比起陆合手中那柄法宝长刀，还要强盛许多。
“不知死活，便看你这位豢龙君，究竟有多少本事！”
这一刀倏忽劈了下来！
刀锋凌厉，锋芒四溢！
这座院落，都近乎为之粉碎。
刀光锋芒，也没有顾及角落处的霜灵。
就在这时，昂然一声龙吟！
便见庄冥肩上的蛟龙，腾空而起，化作丈许来长，迎向了那一刀！
——
“找死！”
庄冥神色冷淡，杀机更甚。
不过一击之下，响彻天宇。
整个学府，都为之震颤。
无数人感到惊惶。
这片院落夷为废墟。
但令人惊异的是，霜灵却完好无损，就在不远处，只是脸色有些煞白。
庄冥朝她看了一眼，未有开口。
霜灵当即明白，连忙小跑着离开这里。
而在中间，蛟龙与刀锋，来回交击，斗得惨烈无比。
“这头蛟龙神兽，也徒有虚名嘛，倒是高看你了。”
锦衣男子从废墟尘埃中走出，他鬓发凌乱，然而风度不减，冷笑说道“我还当这一头送你到东洲人杰榜第三十上的蛟龙，有多么厉害，倒也不过如此，亏得本少爷还退让三分。”
庄冥站在远处，神色平淡，看向前方蛟龙与长刀的争斗。
长刀锋芒，比封论还强三分，将蛟龙劈得伤痕累累。
说来也是，封论本身镇压不住三府，而请来苍王府的左旗军，镇压各地。
在当时来说，事情牵扯之中，涉及东洲人杰榜前五十以内，而在大楚的天御人杰榜，则涉及前二十内，可谓天纵奇才，在金丹之中，也是世间绝顶之辈，故而镇压各地的左旗军，也必有极强的力量。
尽管这锦衣男子，才有道印修为，但加上这一枚军令，便不逊色于金丹上层人物。
而若是千军齐至，布下军阵，以大楚军阵杀伐之力，借助各地正令的官印，基本足以镇压真玄之下的巅峰真人。
除非此人的实力，位在东洲人杰榜前十之列。
“豢龙君不过如此，本以为须得借助千军之力，才可镇压得住，如今看来，千军未到，我便能以一己之力，斩杀东洲人杰榜第三十的人物。”
锦衣男子哈哈一笑，回望一眼，看长刀斩龙，嘴角勾起笑意。
他往前而去，手中凝聚道术。
本是来镇压秩序，避免真人斗法，导致各地混乱。
未有想到，自己这位前来镇压秩序的人，反而从根本上解决了事情的源头。
无数真人来到此处，都未能寻得豢龙君，到头来反而成了自家的垫脚石。
“受死！”
锦衣男子用军令缠住蛟龙。
本身则欺近前来！
根据人杰榜上消息猜测，豢龙君庄冥，本身修为浅薄，未有炼就道印，孱弱至极，一切力量，皆出自于蛟龙之力！
之所以让许多真人，为扬名而来，便是因为所有人都认为，蛟龙才是大敌，而豢龙君庄冥本身，便是人杰榜上最大的破绽！
“庄冥！受死！”
锦衣男子近前来。
庄冥神色冷淡，看着道术的光芒，目光稍凝。
然后他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
他挥拳过去。
轰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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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四章 这便是你瞧不起我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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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五章 左旗军大统领!【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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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六章 老道奉劝一句，忍气吞声，皆大欢喜
“庄冥！”
左旗军大统领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就此作罢，恩怨两消，以为如何？
也即是说，事情到此为止，不再追究。
若在之前，这位左旗军大统领便也忍下了。
然而此刻，自家独子，已被蛟龙之力，毁了丹田，断了经脉，绝了此生踏足仙道的希望，从此只能是一个废人。
此事如何还能善罢甘休？
可是，如今此子性命，还在对方脚下。
而今道印已破，丹田经脉皆损，再被这一脚落下，便也性命不保。
这分明便是威胁！
左旗军大统领脸上的杀机，无比浓郁，目光看向封论老道。
封论老道仿若不觉，只是看着手中的官印，似乎在等待来自于朝廷的重要大事。
庄冥含笑道：“赵大统领还要庄某继续追究？”
左旗军大统领眸光闪烁，杀伐之气极重，目光却落在锦衣青年的身上。
倘若是他本身，如若道路断绝，从此成了废人，宁愿一死，也不会苟延残喘，此子是自家嫡传，是否也有这么一份血性？
今日若死，必报此仇！
“爹”
锦衣青年张了张口，眼神中多了一抹祈求之色。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凭借心气，而看淡生死。
左旗军大统领微微点头，收回目光，看着庄冥，应道：“既然你已替本将教训了他，便放人了罢。”
庄冥笑道：“也即是说，到此为止了？”
左旗军大统领面色微沉，旋即点头。
庄冥忽然摇头，笑道：“大统领身为朝廷将领，当一言九鼎，有军令为证，日后你我相见，方可共饮一杯。”
这位赵大统领，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封论老道也觉，此次似乎有些过于咄咄逼人。
但细想之下，庄冥若真要就此罢休，不愿受对方纠缠，还真不能轻易答应。
“你要本将，对军令起誓？”赵大统领脸色阴沉。
“大统领如此慎重？”庄冥惊讶道：“若真如此，倒也未尝不可”
“”赵大统领目光扫向封论，旋即冷声道：“以军令为证，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从此本将遇你，只如陌路。”
“继续。”庄冥笑道：“你可是朝廷将领，苍王府麾下的大统领。”
“本将今后，不会命麾下将士报复，同样不会以苍王府名义报复。”赵大统领咬牙应道。
“如此甚好。”
庄冥抬脚，把这位赵小统领，随手踢了出去。
旋即外边声音动荡，有二十余名将士抢入门来，刀枪直指。
有两名士兵，搀扶住气息奄奄的赵小统领。
又有一名将领，拾起了军令。
这二十余名将士，目光均是看向庄冥，十分忌惮，也具有十足杀机。
“退回去。”
左旗军大统领如是说来。
二十余名将士，齐声应是，看过庄冥一眼，纷纷退走。
而这位左旗军大统领，目光也愈发冰冷，只是身影逐渐淡去。
“好一位豢龙君。”
“赵大统领慢走。”
学府之中。
院落之内。
气氛再度沉寂下来。
“根据老道对他的印象，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封论出声道。
“他可说过，到此为止，恩怨两消了。”庄冥含笑道。
“你算计人心，可比老道厉害。”封论看向庄冥，缓缓说道：“这位赵大统领，执掌军中杀伐，血性之重，比他金丹级数的道意要尤胜三分，这也是他心性受阻，迟迟不能迈入真玄之境的缘故先前他甚至动了舍弃独子性命的念头。”
“最终还是没有舍弃，也立下了誓言。”庄冥悠悠说道：“这便够了。”
“你给他的誓言，却有漏洞。”封论老道沉声说道：“他本身不出手，麾下将士不出手，苍王府不会出手，但是未必没有人出手”
“不留下这个漏洞，彻底让他忍气吞声，想必他就真的会狠心舍弃此子，与我拼上这条性命了。”庄冥笑着说道：“而今便也不妨事，我只是不愿直面整个大楚王朝而已，如若不然，连这位赵大统领，也该受死了。”
“看来你早有准备？”封论道。
“自然有所考虑。”庄冥点头道。
“为何要对这位赵小统领出手？”封论老道神色异样，说道：“以你的城府，会因为人家瞧不起你，便要与执掌五万精锐的朝廷将领，而闹到如此地步？”
“人也该是有尊严的。”庄冥正色道。
“”封论老道顿时不知如何接话。
“实话实说，也只是他的人，损及了我庄氏商行而已。”庄冥笑了声，缓缓说道：“商行一事，你也不想我直接掀个明白罢？想要找他麻烦，也须得有个借口”
“老道命人庇护，他还敢触及庄氏商行？”封论老道当即皱眉。
“你这掌印府尊的分量，可不怎么厚重，当地的正令与副令，也对他敬畏有加，怎敢违逆于他？”庄冥说道。
“是老道的疏忽了。”封论老道不疑有假，只神色微凝，
“怪不得你。”庄冥笑了声，负手而立，道：“总之，此事便也算过去，至于今后，他还有什么动作，倒也无妨”
“你好自为之罢。”
封论老道叹了一声，驾驭云光，腾飞而起。
庄冥含笑点头，背负双手，走出学府之外。
期间遇见霜灵，他也只当不觉。
至于学府当中，还有一个老者，道印修为，战战兢兢，不敢妄动。
这便是谷地学府的老府主，也是太元宗的外门执事。
在信件上，庄冥也知晓这老府主扮演的角色。
只是他并没有出手诛杀此人。
此行是他这位豢龙君，来寻赵小统领的麻烦而已。
至于老府主，若是此刻杀他，岂非引人多疑？
杀还是可以杀的，只是不能由他庄冥当场来杀。
封论老道，腾飞于云空之上。
就在这时，官印之上，光芒闪烁。
不必去看，他便知晓，消息源自于何处。
封论老道叹息了声，停顿了片刻，终究伸手一点，法力一运，点开了这官印上的光芒。
“赵大统领。”
“封论，枉本将与你也有百年交情，你身在当场，何以视而不见？”
“他蛟龙在手，老夫也敌不过他，救援不及。”封论应道。
“胡说八道！”赵大统领怒喝一声。
“实话说来，既然到此为止，那便当一切风波，就此揭过了。”封论叹了声，道。
“你真以为本将，会就此忍气吞声？”
“百年交情，老夫奉劝你一句，就此忍气吞声，皆大欢喜。”
“什么意思？”赵大统领语气愈发冰冷。
“令郎可以留存性命，已是万幸。”封论老道叹了一声，说道：“老道的亲传弟子，也是得罪了他，落得个丹田破碎，经脉寸断的下场。”
“你那弟子，是因他而废？”赵大统领言语中，略带异色。
“正是。”封论也不否认。
“你不恨他？”赵大统领出声问道。
“不敢恨他。”封论语气复杂。
“他是何人？”
“不可直言。”
“封论”赵大统领声音倏地一冷，道：“你在为他而吓唬本将？”
“随你意罢。”封论老道这般应来，收了官印，断了法力，摇头叹了声，低语道：“独子被废，如此血性之人，怒极而昏，而今老道的话，他恐怕听不进去。”
第二二七章 可是他快毒死了【四更!】
东元境，第七府，谷地。
庄氏商行当中。
白庆已经回到了商行当中，并且见到了福老。
“这上百位弟兄，都是本事极高的人物。”
白庆凑近前来，低声道：“小半数是堪比仙神一般的人物，余下诸位，体魄强悍，也要胜于武道宗师，而且随时都有可能晋入到那个超凡脱俗，仙神般的层次。”
福老心中又是惊异，又是震撼。
以往觉得武道宗师，便是极为强大，而仙神级数人物，高在云端，只闻其声，不见真容。
原本公子肩上，多了一条仙神级数的蛟龙神兽，便已经是令人感到无比震撼与惊喜。
如今却又有了数十位仙神级数的人物？
还有另外数十位，随时都有可能成就仙神的人物？
这上百位仙神或是半神，都已归入了庄氏商行的麾下？
如此算来，除公子之外，而今在武力方面，庄氏商行的底蕴，岂非是翻转千倍万倍？
“虽然这批兄弟们本事极高，不乏之尊，但都是隐居世外的人物，不通人事，不识礼仪，不明江湖险恶，不知大楚规矩。”
白庆低声说道：“公子的意思是，福老与我，暂且放下扩展商行一事，先求稳妥，将精力放在教导他们的身上，使他们得以开窍，而不是单凭一身蛮力，肆无忌惮……”
福老微微点头，说道：“若真是如你所言，确该加以教导。”
白庆说道：“教导之后，才可分散，入我各处商行分支，或是坐镇一方，或是保护各地掌权之人，也或是监察各地掌权之人。”
福老目光显得颇为讶异。
白庆继续说道：“这些位兄弟，对公子也同样忠心不二，可以尽信。”
福老抚须说道：“倘若如此，便如同上百个你，而且比你更强，堪当大用，老夫也不必总为商行自保之力不足，而感到束缚了。”
说到这里，福老又问道：“此番怎么只你一人回来？”
白庆应道：“我师兄陆合成就仙神之后，奉命前往大楚王城，而柳河初成仙神，还在巩固修为，至于岳廷，也迈出了那一步，并带着几位弟兄，进入了修行之辈的墟市，准备开拓生意。”
福老的眼神当中，带着惊叹之色。
他也是出身于东胜王朝那等修行绝迹之地，将武道宗师之上的人物，视作仙神，虚无缥缈，哪怕来了天御福地，也是对那等级数的人物，恭敬无比。
哪知公子到来，未足半年，便有了如此的变化。
“公子去哪儿了？”
“去被人瞧不起了。”
“……”
——
而在学府之外。
庄冥背负双手，徐徐而行。
肩上的蛟龙，微微吐息。
但见庄冥伸手一点，手中多出一道光芒，落在蛟龙身上。
便见蛟龙之身，伤势尽数复原。
“此事暂时停歇，后续之事，也无关霜灵了。”
庄冥这般念着，看向前方，眼神稍沉。
今日之事，不能善罢甘休。
若是饶过了这位赵小统领，等对方安静下来，仍然会纠缠霜灵，甚至会因为此次与霜灵会面时被人折辱，而更加变本加厉。
正是因此，庄冥才出手狠辣了三分，废了这位赵小统领。
原本他倒也考虑过，要直接杀了这位赵小统领，但瞬间便也否决了，倘若他当场便下杀手，此时此刻，大约在直面大楚苍王府的左旗军，直面那位左旗军大统领，浴血而战。
对于苍王府的左旗军，以及这位左旗军大统领，庄冥倒是没有畏惧。
只是还不到直面大楚王朝的时候。
而今废了这锦衣青年，又迫得左旗军大统领立誓，不再追究此事，至少不再以官家层面，追究此事。
这便消去了庄冥最大的顾忌。
至于霜灵这边，按道理说，她只是一个道印都未有修成的小姑娘，分量太轻，别说左旗军大统领，就连那位赵小统领，如今被废之后，也顾不得霜灵。
但庄冥一向谨慎，为保稳妥，还须派人暗中守护，好在他如今手下不乏之辈，不再有之前那般高手不足的窘境。
“这一回倒真是无妄之灾。”
庄冥微微摇头，略感无奈。
或许在赵小统领的心中，此番无缘无故，便被庄冥找上门来，就此打成废人，是无妄之灾。但对庄冥而言，霜灵无故招致这般灾劫，也是无妄之灾。
正在他这般想着时，已有个身影悄然跟了上来。
庄冥伸手一挥，法力布下，八方遮掩。
“公子……”
霜灵小跑上来，脸上满是欢喜。
庄冥轻笑了声，说道：“你这丫头，这一回倒是惹了不小的麻烦。”
霜灵鼓了鼓脸颊，眼神中带着几分委屈。
庄冥哈哈一笑，说道：“我知道这事怪不得你，与你开个玩笑而已。”
霜灵低低应了声，又道：“可是这次……”
庄冥缓缓说道：“倒也放心，事情也算过去，后面也只是小事而已。只是你自己须得多加注意，下次如有这般事情，可不能轻易赴宴，免得着了道。”
霜灵点了点头，然后才道：“可是他快死了。”
庄冥怔了一下，旋即脸色有异，问道：“你下毒了？”
霜灵怯生生点头，弱弱地道：“先前酒宴上，给他下了毒，本是立即发作的剧毒，后来公子到了，我觉得公子有所准备，所以又拿解药混进尘埃里缓了一下。”
饶是以庄冥的思虑，此刻也不由得有些错愕，旋即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从东胜王朝至今，庄冥便对这小侍女寄予厚望，凡事颇多解析，遇事颇多教导。
不单是修行层面，也不单是炼药的层面，还包括为人处世，遇事决断等等方面。
这丫头虽然年纪尚小，也是女子柔弱性情，但跟随他庄冥多年，也真谈不上是心慈手软，而坐以待毙的。
“你缓了多久？”
“最多一个月，还是会死的。”
“足够了。”
庄冥笑着说道：“再等一个月后，才让这位赵小统领暴毙，倒也够了。话说回来，你如今的用毒造诣，倒还真是不浅。”
霜灵嗯了一声，说道：“学府里很多典籍，只不过要毒死金丹级数的真人，还做不到，但是道印级数的，还算肉体凡胎，比一般武者也强不到哪儿去，还是可以毒死的。”
第二二八章 灵丹定价，骨玉为酬，昔年人杰杀庄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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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九章 霜灵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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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零章 昔年旧事，二宝之秘!【三更!】
庄氏商行。
福老等人已在等侯。
庄冥点了点头，方是坐下，饮了杯茶。
“公子，您这是……”
“霜灵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庄冥缓缓说道：“只不过为防意外，还须派遣，暗中保护，且此去太元宗，也须得给霜灵准备助力，总也不好全靠她一个女孩儿，在太元宗之内，应付所有事情。”
“之前有所筹备，只是麾下众人，皆为凡俗武者，只恐用处不大。”福老这般说来，又笑了声，道：“而今公子收服了许多，既然可信，便可重用，先前那一番准备，便换上他们罢。”
“他们还不通晓世事，须得一番教导，才堪得重用。”庄冥微微点头，说道：“不过霜灵而今也尚未进入太元宗，等你教好了他们，倒也不晚。”
“是，公子。”福老点了点头。
“您老年迈，未曾习武，否则也可以与白庆那般，尝试一下，沐浴龙血圣池的效用。”庄冥吐出口气，说道：“而今走不通这条道路，只好修炼我赐予你的养气功法，延年益寿，待霜灵太元宗学艺有成，炼成丹药，再为您老，筹备修行之路。”
“老奴年迈，只求为公子管理商行，修行之道，希望渺茫，也没有太多奢求。”福老叹了一声，语气略有复杂，稍有几分自嘲。
“近期可有什么进展？”
“各地商行，稳步发展，在三府之地，有官府扶持，全无阻碍。”福老停顿了下，说道：“只不过在南元境的那边，进展不大。”
“目前更重要的，是教导这些不谙世事的强者，免得在大楚境内，惹出祸患来。”
庄冥这般说来，又道：“因霜灵一事，我与左旗军大统领已然结仇，暂时便不要让人知晓庄氏商行是我名下……而今在三府之内，经过封论老道有意封锁消息，知晓庄氏商行与我有关的，也不算多。”
福老点头说道：“老奴明白，但这件事情……”
庄冥微笑道：“不妨事的。”
福老应了一声，旋即又道：“近些时日，商行又得了许多物事，除却雪莲人参何首乌之流的药材，还有一些较为神秘古怪的东西，不知是否还有龙君所需之物……”
庄冥缓缓说道：“我回头去宝库看一看，另外，从今以后，千年人参之类的药材，无须藏入宝库，允许对外出售，因为对龙君而言，用处已不算太大。倒是一些珍奇之物，稀罕的药物，可以经我过目，再看是否有用……”
说完之后，他又想到了一点，道：“谷地学府的老府主，福老也认识罢？”
福老点头说道：“确实认得，关于此人……”
这老府主在霜灵一事当中所扮演的角色，无论是福老还庄冥，俱都是心知肚明。
“福老已有准备了？”庄冥见状，便知福老所为，当即笑道。
“假借他人之手，送了些东西。”福老缓缓说道：“再过不久，治他个收受贿赂的罪责，也并非难事……等他被革了朝廷之职，再受太元宗责罚，便只是个无足轻重之辈，到了那个时候，他的生死，也不会引起太大的风波。”
“如此也好，此事便交由福老去办，但是霜灵升学一事，不能再耽搁了。”
“嗯，那位左旗军的年轻统领，既然被公子摆平了，一切便都只是小事而已。”
——
“这里就是谷地。”
山林之间，浮现出一道人影来。
赫然是个黑色道袍的老者，他背负法剑，手执拂尘，但尘丝灰暗。
此刻在他腰间，也挂着一个布袋。
他伸手探入布袋当中，轻轻抛了抛，苍老的面容上，带着难言的笑意。
“赵武，当年咱们六人联手，击穿那座上古洞府，便也只有两件宝物，难以均分，你我各取一物，杀尽了余下四人。”
“时过多年，骨玉终究落在了老夫手中。”
“老夫早就料到，你根本悟不透这骨玉的玄机，只能当做古物收藏，仅是作为摆设而已。”
“因为参破玄机的奥妙，在于老夫所得之物。”
“赵武，你自视太高，真以为你悟不透，老夫也必定是悟不透的？”
黑袍老道眼神中颇有几分畅快之色，他这般念着，又将这骨玉放入了布袋之中，看向了前方。
前方是谷地所在，那位名列人杰榜前三十的豢龙君庄冥，便在谷地当中。
今次赵武只让他去杀庄冥，至于那头蛟龙，则是没有提及。
黑袍老道微微抚须，心中暗道：“老夫早就想要寻这位豢龙君，不求杀他扬名，而是要他的蛟龙坐骑，如能降服，自是最好，如是不能，杀之炼宝。”
——
东边隐约已有晨曦。
庄冥盘膝坐于院中。
他运转聚圣山的功法，呼吸吐纳。
他具有龙血，重新诞生的真气，多出三分霸道之意。
然而就在这时，他心中一动。
旋即便见他缓缓站起身来。
东边方向，朝阳初起。
晨曦光芒之下，有一道身影，踏空而来，浑身笼罩着旭日初升的光芒，显得仙风道骨，神妙无双。
而当这人落地之时，才见是个老者，浑身黑色道袍，显得颇为昏暗。
“豢龙君庄冥。”
黑袍老道含笑说道：“老道受人之托，来取你项上人头，本该偷袭杀你，但毕竟以大欺小，便也让你死个明白。”
庄冥笑了声，背负双手，说道：“左旗军大统领，本身虽是道家真人，但也不愧是执掌精锐的军中将领，行事真是雷厉风行，我才刚废了他的儿子，他转眼便请来了一位金丹上层，近乎圆满的人物……”
黑袍老道微微抚须，说道：“老夫知你名列人杰榜前三十，也敬重于你，便与你个机会。”
庄冥问道：“什么机会？”
黑袍老道缓缓说道：“赵武只让老夫杀你，未曾提及蛟龙，如若你能说服蛟龙，依附于老道座下，那么今日只有你死，蛟龙可得无恙……如若不然，蛟龙也须化作一炉丹药，化作一套法宝。”
庄冥含笑点头，旋即偏过头来，朝着肩上的蛟龙问道：“如何？”
昂然一声龙吟！
便见蛟龙长啸而起，迎风涨大，显露十三丈之身，龙爪往前一按。
黑袍老道完全来不及反抗，便被龙爪擒住。
旋即龙口吐息。
雷霆炸响！
只见黑袍老道，瞬间化作一片灰烬。
“嗯？”
庄冥眉头一挑，露出讶色。
这黑袍老道，比聂平还弱。
甚至比那赵小统领执掌军令之时还要更弱。
左旗军大统领明知他庄冥的本事，怎么会请这样的角色前来刺杀？
就在这时，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森冷的阴风。
第二三一章 渡法道人高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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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二章 庄冥的真实修为!
此剑凌厉，寻常真人所学，哪怕金丹修为臻至上层，也难逃劫数。
至于庄冥，被誉为人杰榜最大的致命破绽，修为低微，道行浅薄。
这一剑之下，高云真根本没有理会，便要去对付这一头蛟龙。
但瞬息之间，他的剑光便被破了。
雷光闪烁，强悍无比。
即便是以他这二百六十年道行，也不由得心中悸动。
但就在这时，被他拂尘定住，被万千剑气所伤，又被他道幡裹住的蛟龙，陡然崩开！
崩成了一片水花！
“你……”
高云真转过头来，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神色。
庄冥背负双手，金纹白衣随风飘荡。
身侧虽无蛟龙，但只凭他本身，便有昂然之意。
“我不出手，不代表我手无缚鸡之力。”
庄冥含笑道：“人杰榜上，世间修行人，视我为最名不副实的一位，但学士府后来却又将我推前了六位，您老还真当我是最弱的吗？”
先前在人杰榜上，他确实是最弱的，也是具有最明显破绽的。
但经过蛮荒一行，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虚影？”
“不错。”
“老道精通分神化身之术，东洲之内，论此类道术之造诣，无人可以与老道相提并论，便是真玄，也做不到。”高云真露出了极为惊讶的神色，毫不掩饰赞赏，应道：“未有想到，居然在你这边看走了眼。”
“不过区区小术而已，虚影幻真，仅能与寻常真人比较，不也被你毁了吗？”
庄冥微微一笑，自龙卫部落之后，他以算己篇，推演出了，以蛟龙入体，盘踞而成，充当金丹的法门。
如此一来，他便是货真价实的金丹真人。
而且蛟龙法力运使，时时刻刻，强壮己身，体魄逐渐变强。
他运使聚圣山功法，也同样是以聚圣山的真气，温养这蛟龙之体。
互补互助，得益极大。
因此在离开龙卫部落之时，他便只是以龙族的虚影幻真之法，将蛟龙虚影，显化在外，但论起道行，只有本体的两成功力。
只是因为蛟龙本身具有八十九丈长躯，法力之浑厚，世所罕见，几近此境之圆满无缺，这虚影幻真之法，虽只两成功力，却也不亚于寻常的金丹上层之辈。
庄冥伸手一按，龙族天生控水的神通，再度以法力凝成，化作一条蛟龙，凝于肩上。
之前对战左旗军赵小统领，蛟龙之所以会在军令所化长刀之下受损，便是他如今显化在外的蛟龙之身，只是掩人耳目的虚影而已。
先前面对这黑袍老道，被他一记道术偷袭，而全无损伤，也不是金纹白衣的功劳。
而是他此时就等同于一位造诣至高的金丹真人，凭借自身法力外扬，便能将高云真那道法术，驱在身外。
但他并没有想要暴露此事，依然要将自身当做破绽，日后可请君入瓮。
因此他只是将黑色的冰霜驱离身外，任由它依附在金纹白衣之上。
“原来蛟龙是道术显化，本身修为才是真的？”
高云真露出惊叹之色，道：“能够瞒过学士府，将你列为豢龙君，这般道术简直是高妙至极，而你本身……倒也真是货真价实的人杰榜前三十。”
说完之后，便见高云真哈哈一笑，身形幻影，道：“可是，即便是货真价实的人杰榜前三十，对于老夫而言，又算什么？放眼茫茫天地，金丹真人之内，无论老辈真人，还是年轻人杰，能与老夫并肩的为数不多，而能够凌驾于老夫之上的，无不是仗着神兵利器，不足十人也！”
他声音落下，便见身影尽数消散。
周元北斗七绝阵！
阵法滚滚，七剑合力！
——
庄冥目光冷冽。
周边浮现出七道剑光。
而他神色依然如旧。
当即迈步而出。
丹田之内，蛟龙抬头，长啸一声。
法力滚滚，沿着经脉而过。
便见庄冥连踏七步。
每一步皆在北斗七星之位。
每一步落下，均有星光黯淡。
便见庄冥伸手把手往前一伸。
龙族神通，操控雷霆！
脚踏七星，借北斗之力。
北斗七星天雷光！
——
轰然震动！
周元北斗七绝阵，轰然为之破碎！
“糟糕！”
高云真面色微变，手中法剑，迸出裂纹。
他伸手一挥，拂尘扫过。
又见庄冥倏忽并指成剑。
这一剑斩过虚空。
尽管蛟龙法力来经他人身施展，使得威能稍缓，仅挥出八成实力。
但威力之强，虚空震荡。
流光溢彩，虚虹绚烂。
刹那之间，万千尘丝，尽数崩断。
“虚虹剑诀？”
高云真惊呼一声，道：“吕华是你什么人？”
这是人杰榜，聚圣山第七真传，吕华自创的虚虹剑诀！
他曾在禁地海域当中，看见过吕华一剑斩大妖。
他自认为传承不凡，所学至高，且造诣精深，道行积累，不逊色于任何一位金丹真人，放眼天下，金丹真人当中，无论老辈还是新杰，能胜过于他的，也只是仗着神兵利器。
唯有人杰榜吕华，昔年那一剑，让他心服口服。
不单是吕华手中的清虚仙剑，更是这奥妙无比的虚虹剑诀！
“吕华是我……”
庄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手中的雷霆，骤然而！
轰地一声！
高云真这道虚影，再度破灭。
而就在原处，轰然一声。
二十四道身影，往四面八方而散。
二十四个黑袍老道！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这便是三师兄梦寐以求的保命秘术！
这也是高云真此人，具有完整的古老传承，在真玄老祖的觊觎之下，依然逍遥自在的最大依仗！
即便是此时的庄冥，也没有把握能够留得下他。
“只当你命数不好了。”
庄冥轻笑了声。
——
而就在东南方向。
黑袍老道化作一道烟尘，倏忽而过。
蓦然从暗中，崩出一拳来！
烟尘破散！
——
从此处散开，往四面八方，足有二十四道身影，有着二十四位黑袍老道。
然而在四面八方当中，现身围堵的，足有三十尊！
——
拳掌震天。
血气滚滚。
二十四个黑袍老道，化作二十三道黑烟。
而真身那一位，也被阻拦下来。
旋即便听得一声雷响！
又有一声剑吟！
再有七八道拳掌破空之声！
“给老子打死他！”
白庆激动的声音，夹杂在纷乱的声音当中，十分突兀。
第二三三章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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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四章 太宇乾坤，宝物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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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五章 贩卖私盐至宝，太宇乾坤袋!【三更!】
渡法道人的本领，可谓极为强大，金丹之内最为绝顶，但他的宝物库藏也同样是极为丰厚，在金丹层次之内，论家底富裕，能与他相提并论的，恐怕也寥寥无几。
只诛灭一个高云真，便让庄冥有一种发家致富之感。
对于左旗军大统领赵武，庄冥也少了一分敌意。
“今次杀掉一个高云真，下一次赵武大统领，又会请来哪一位高人？”
“若是真玄级数，高高在上，凭他这位左旗军大统领，却也未必请得动。”
“要么请动苍王出手。”
“要么请动苍王出面，邀来真玄。”
“但从先前来看，以此人性情，为此私怨，不会轻易惊动苍王。”
庄冥这般念着，便又吩咐道：“收拾一下罢，他体内生机，也被龙君汲取，而今只是一具残尸而已，好歹也是当世最为绝顶的真人，又送来了这许多的宝物，须得厚葬于他。”
白庆应了一声是，看向黑袍老道的尸首，正要动手搬尸，便又听得公子声音传来。
“黑袍扒了。”
“啥？不是说厚葬？”
“这是件上等法袍，极为不凡。”
“好的，回头下葬时，我给他换一件厚实点的棉袄。”
白庆这般说了一句，又迟疑道：“公子，您穿这死人衣服，会不会有些晦气？而且这黑袍跟您不大合适……”
庄冥平淡道：“给你穿的。”
白庆怔了下，然后摸了摸脸。
庄冥笑了声，说道：“你杀人无数，还怕穿一件死人衣服？”
白庆嘿然一笑，道：“那倒也是。”
说完之后，他干脆利落，将这黑袍老道给扒了个干净。
残破的拂尘与法剑，本身材质也都不俗，顺手被庄冥取过，然后塞入了太宇乾坤袋当中。
周边诸多，无不露出惊异神色。
白庆转头看来，怔了下。
先前公子拿过这个布袋，一向平静淡然的脸上，便有些欢喜之色，而今将物事往那袋中一送，手便空了？
那些东西去哪儿了？
“记得部落中的殿宇吗？”
庄冥含笑道：“有大神通者，笔下成画，自成一方洞天，而这布袋名为太宇乾坤袋，也是大神通者，纳一方所在，存于其中。别看这小小布袋，内中宽阔，不亚于一座宅院。”
白庆露出惊叹之色，道：“还有这样的宝贝？这要是回到东胜王朝，咱们去接陈王贩卖私盐的生意，一次装一袋，一袋一仓库，都不怕被官府查的，还不用交税……”
庄冥收了布袋，只当没有听见。
周边的诸位，出身蛮荒，倒听不出这话有什么不妥。
只是白庆摸了摸脑袋，讪讪笑道：“拿这等宝贝，去贩卖私盐，是有点儿不妥哈，在东胜王朝押运官盐好几回，习惯了……”
庄冥略感无奈，旋即又道：“你将这位好心人葬了，至于其他弟兄，继续隐下气息，回去歇息罢。”
他这般说来，微微抬头。
适才的斗法，虽然没有波及太广，但是谷地的正令与副令，大概已经察觉了。
掌印府尊封论，十有八九也在赶来的路上。
——
未过多久。
庄冥只是吃过早饭，还未来得及仔细检验布袋中诸般物事，掌印府尊封论，便已到来了。
而在封论老道见得庄冥的一瞬间，明显惊愕了一下。
“你没有事？”
“难道封老还盼着庄某出事？”
“……”
封论神色惊异，心中对于庄冥的本事，再度拔高一个层次，神色之间，添多几分敬意。
他之前敬畏的是聚圣山真传弟子的身份，而今添多的几分敬色，是庄冥的本事。
“话说回来，封论府尊来得好快。”
“老道接得谷地正令传来消息，便知此地出了事情。”封论出声说道：“老道已经质问过赵武，本以为你此次恐怕堪忧……”
“未想我却安然无恙？”庄冥含笑道：“你当我人杰榜第三十位，是虚位不成？来个什么样的人，都能杀我庄冥？”
“你可知那人是谁？”
“渡法道人高云真，曾经位列人杰榜第七十二，后来年岁过高，而被除名，至今又磨砺积累二百年，确实不差，当今世上，真人当中，能压过他的，没有几个。”
“可是他来杀你，却是失手了。”封论感叹道：“看来你的本领，比老道想象中更高。”
“还行……”庄冥笑道：“自保尚可。”
“高云真那边，老夫会上报大楚王城，通缉于他，但是没有证据，未必能定幕后之人的罪责。”封论出声说道：“高云真都杀不了你，暂时来说，赵武应该也找不到比他更强的人，但此事恐怕难了，你好自为之。”
“无妨，本来也不曾考虑经过高云真来定那位左旗军大统领的罪责。”庄冥笑了一声，说道：“至于通缉高云真嘛……”
“怎么？”封论听得他声音有异，出声问道。
“被我杀了。”庄冥应道。
“什么？”封论为之一怔。
“高云真被我杀了。”庄冥说道。
“……”封论的脸上，浮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道：“你杀了他？”
“高云真确实修为不俗，传说当中得以在真玄手下保命的本领，也确实非同寻常。”庄冥轻描淡写地道：“他被我击败之后，准备以此术逃命，分神化出五十四人，皆被我勘破，从而击败。”
“这……”
封论顿觉口干舌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庄冥见状，也只是轻笑了一声。
他将三十尊的气息，尽数归于高云真的遁逃之术。
如此一来，庄氏商行这三十尊的底蕴，还是可以隐藏得住。
只不过在封论眼中，大约他庄冥才是庄氏商行唯一的依仗，也是最大的底蕴。
“高云真陨落了？”
封论过得半晌，才缓了一些。
高云真是他那一辈的修行人，当年在人杰榜上，也是风云人物，后来在真玄手下逃生，而声名大振。
到了今时今日，虽然在年轻一辈修行人当中，他的名声不算太过响亮，但是知晓渡法道人高云真的，都不会轻视这一位具有古老传承的散学修士！
第二三六章 封论的震骇，暗藏的危机【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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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七章 声传八方，战绩惊人心;风至各宗，传承引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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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八章 推衍秘术，宗主问责【三更!】
东元境，第七府，谷地。
霜灵已经确认升到上一级学府，而且被太元宗的一位长老关注，今日便动身前往。
至于谷地学府的老府主，福老则正在筹备，要将他扳倒。
然而庄冥本身，却并没有理会外界之事。
他在清点此番诛灭高云真所得益处。
此次可谓是得益丰厚，足以令人喜出望外。
“真君幻神功、周元星斗七绝阵、星斗剑光、阴阳遁法、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以及其他诸般妙法异术，数以百计。”
“聚灵丹四十六万，各类天材地宝，各类法器宝物，也是甚多。”
“高云真若能成就真玄之境，凭借这完整的道统传承，凭借这些底蕴宝物，足以开宗立派。”
“不过现在看来，对我最为有用的，便是阴阳遁法，以及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庄冥盘膝而坐，肩上蛟龙吐息，他微微闭目，心中念头甚多。
真君幻神功，固然是极为顶尖的功法，但是他的聚圣山功法，亦是世间绝顶，而蛟龙之体，修炼的乃是太古苍龙所传，万道归虚天龙洞庭图。
所以这一门功法，对他本身而言无须修行，便也并无大用，只待日后赐予麾下众人修行。
至于星斗剑光，可以稍微学一学，也算一门对敌的本事，也能隐藏一下自身。
总不能每次出手，要么靠龙族神通，要么靠聚圣山的道术。
可最为重要的，还是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以及阴阳遁法。
这两者加起来，才是三师兄都极为上心的逃命秘术。
——
庄冥盘膝而坐，倏忽之间，肩上的蛟龙，化作一片水流，崩散了去。
这是龙族神通，虚影幻真之术，只能保持本身两成功力，而且只能有一道虚影。
“根据传承来看，这是当年那一尊太古真龙，统御浩大南域，有无穷信徒，于各处供奉真龙。”
“而南域领主，偶有所感，须得显圣，却总是分身乏术，难以时刻真身前往。”
“于是才有了这虚影幻真之术，投影到真龙雕塑之上，显圣出来。”
“尽管此术极为玄妙，但毕竟创造此术的本意，是用来显圣，而非斗法。”
庄冥看向这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心中暗道：“而这一门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其创造的本意，才是为斗法而生。”
这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共有六层造诣。
第一层，只化身一道虚影，而虚实难辨，真假难分。
第二层则是化身三道。
第三层化身六道。
第四层便是化身九道。
第五层是化身十二道。
第六层则是化身二十四道。
高云真当年，炼就第六层造诣，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已然大成，故而二十四道身影，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最为可怕的是，加上阴阳遁术，便可以让这二十四道身影中，虚实转换，移形换位。
也即是说，他此刻显化的是真身，但一念之间，便可以与虚影调换，虚者成真，真身为虚。
正是因此，庄冥之前分明看见高云真现出了本身，但是出手诛灭此人之时，便又只是一道虚影而已。
当世金丹级数的真人，高云真不是最强的，但应该是最不好杀的。
如果不是他过于自负，忽略了三十尊埋伏在周边，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
“如封论所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高云真具有古老传承，引得真玄出手，而我诛杀高云真，得他传承，在世人眼中，只是比高云真更强的金丹真人，但却没有高云真的保命本事。”
“事情传开之后，必然也会有人前来，出手夺取这一份传承。”
“眼下来看，我杀高云真之后，名声必然更高，震得住宵小之辈，此后胆敢对我出手的，必然不是寻常人物。”
“在真玄之下，我可无惧。”
“但或许会有真玄级数的人物出手。”
“目前来看，我须得尽快炼就这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以及这阴阳遁术。”
庄冥这般念着，眼神微凝，心道：“两者相辅相成，高云真也不如我，待到那时，面对真玄出手，我亦可遁逃，甚至凭借九十余丈蛟龙之身，加上虚实之法，未必不能与真玄之辈，斗上一番……”
按道理说，想要将如此高妙的两门道术修成，绝非一朝一夕。
即便他是聚圣山弟子，天资根骨不凡，悟性也非寻常，可即便不说三五十年光景，大概也须得十年八载，哪怕其中全无阻碍，令得机缘，使修炼更为顺畅，也总该在三年五载之上。
可是如今，却又不同以往。
大衍算经，人字篇，最为特殊的算己篇。
当初东洲第一人，聚圣山白圣君，都前往天星福地，获取此篇，推算自身所学，创造功法及秘术。
而今庄冥之所以能够做到将蛟龙之体，沉入丹田，充当金丹，具有强大本领，也是因为算己篇，算出了修行层面上的每一步。
其中经过无数失败，无数重新推演，才出现了第六法的正确方向。
而今，他便要以算己篇，推衍自家修行这两道秘术的方向。
——
第七府。
封论老道揉了揉眉宇。
而在他的眼前，有一个池塘。
池塘中施了秘术，与太元宗相应。
虽然来往通信，不如大楚的官印来得方便，但这也是太元宗独有的秘术。
而此刻从内中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颇有问责之意。
“封论师弟，你作为第七府掌印府尊，高云真之事，出自于你所辖之地，当是你最先知晓，为何不报此事？”
“宗主……”封论叹了声，却不知如何开口。
“你知情不报，错失先机，而今事传学士府当中，已传至各方，五大仙宗均已得知，甚至大楚王朝都极有可能会寻借口，以真玄级数的人物，来截得这一份传承。”
“关于此事……”封论略感无奈。
“本座知晓，你破碎传承道炉，被贬出山门，心有不满，但此事非同寻常。”太元宗主沉声说道：“那百幻神君当年乃是真玄九印，遗留下来的道统，不逊色于我归元宗的传承，根据古籍记载，百幻神君为破天地桎梏，强越仙道而亡，他极有可能在陨落之前，触及到仙道的秘辛，关乎到上古之时的真相，可谓事关重大……你也是自幼在我归元宗学法，岂能因一时受罚，便如此不分轻重？”
“非是师弟我不分轻重，而是此事另有缘故。”封论顿了下，终于出声说来。
“有何缘故？”太元宗主问道。
“那庄冥本身不凡，他的来历，也非寻常。”封论低沉说道：“师弟我也知晓，高云真此人居无定所，并且善于逃遁，不好擒拿，而今他终于陨落，有机会从庄冥手中夺来传承，本是一场机缘，但这庄冥可是从聚圣山来的……”
“什么？”太元宗主怔了一下。
“他是聚圣山白圣君座下，第十三位真传弟子。”
“……”那边沉默了许久。
“宗主？”
“此事当真？”
“确认无误。”封论自嘲了声，又道：“当年聚圣山首徒一事，可是让天御福地六大仙宗断了一脉的，那传承固然不凡，但真要为此，与白圣君为敌？咱们家大业大，可不是古元宗那些丧家之犬……”
第二三九章 太元沉寂，苍王有请，庄冥推衍至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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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零章 秘术造诣至六层，真元剑起裂长空!【二更!求订阅!】
天色朦胧。
便见一道遁光，落在了山间。
这身影落地，化作一个身材挺拔，气度昂然的青年。
他背负长剑，目光落在前方。
眉宇之间，满是桀骜之色。
“这里就是第七府？”
“前方二百里处，便是谷地所在？”
“根据探查来看，庄冥尚未离开第七府，不知是他太过于狂妄自大？还是过于无知，并不知晓高云真所得传承的不凡？”
任松成这般说来，眼神中带着玩味笑容。
对于庄冥，他之前并不在意，不过一个仗着蛟龙，凭空冒出来的人物而已，虽然高居人杰榜前五十之内，但也威胁不了他。
直到今次，渡法道人高云真被杀，他才真正重视起这个庄冥来。
高云真金丹圆满，修为不会逊色于自己，不过相较来说，自家真元神剑善于杀伐，故而足以压过高云真一筹。
庄冥既然有本事击败高云真，甚至将之诛杀，那么手执真元神剑的自己，与他之间，孰高孰低？
“百幻神君的传承，非同寻常，但相较之下，我更想要衡量一番你我之间的高低。”
任松成哈哈一笑，他驾驭遁光，朝着前方而去。
——
这一日，清晨时分。
庄冥闭关一夜，终于出关。
此番总算功成圆满，让他心满意足。
之前将阴阳遁术，修至大成造诣，但是这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始终未得第六层的造诣，难以炼就二十四道身影。
后来再一次借算己篇推衍，终于得出结论。
修行难成，跟功法所学有关。
他动用的是蛟龙法力，而蛟龙所学乃是太古真龙一脉的万道归虚洞庭图。
而他的人身所学，是聚圣山功法。
高云真修炼的是真君幻神功，与这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可谓一脉相承，故而可以炼就第六层造诣。
于是庄冥又从这一步入手，以算己篇的玄妙，将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与自家所学的差异之处，尽数罗列而出，并进一步推衍，去异存同，加以补足，终于炼就了第六层造诣。
“高云真金丹圆满，但论起法力霸道与浑厚，仍不如我九十余丈真龙的底蕴。”
“他仗着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的第六层造诣横行无忌，而今我也已经修成第六层，而且我在阴阳遁术的造诣上，比他还高一层。”
“论起逃命的本领，我要比高云真尤高一筹。”
——
昨日入夜之前，三十余尊，其余龙卫，以及白庆，均已离开了第七府，受他指派，前往第八府的江地。
因为他心中知晓，具有极大机缘在身的高云真，在此被自己所杀，必然会引动更多的目光，甚至会吸引到真玄的目光。
这三十尊，散入浩大的东元境，便不怎么显眼。
若是聚集在区区的“谷”地之内，便有些过于不妥。
因此他才提前让这三十尊龙卫，连同其他的龙卫，前往第八府。
余下有十二位龙卫，虽然未入，但体魄比之于武道宗师更强。
而这十二位，尽归福老调派。
福老知他出关，便又派出两位，跟随在庄冥身侧。
“龙君，公子。”
两名龙卫，俱都施礼。
庄冥点了点头，在他肩上，蛟龙盘踞，似在打盹。
而这一头蛟龙，是他以上元分神化念之术而成，此刻显化身影，是为虚影，但时刻皆能幻化为真。
只要他一念之间，肩上的蛟龙虚影，便可以跟他丹田之内的蛟龙真身，调换过来，虚实真假，瞬间变化。
“去安阳湖走一走。”
“是，公子。”
两名龙卫在前。
庄冥伸手抚了抚肩上蛟龙独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心中甚是畅快。
——
安阳湖是谷地山间的一座湖泊，十分美幻，极为有名。
但因为山路曲折，湖在山间，平常时候便少有人来。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已至第六层造诣。”
“阴阳遁术也到了大成造诣。”
“我聚圣山修行，向来是直面大敌，一剑斩之，无论所修功法，还是诸般道术，均是杀敌为先。”
“唯有三师兄性情使然，整日想着钻研遁法，总想着事有不成，务必逃命……除他之外，无论师尊还是师兄们，都是正面破敌的路数。”
“这倒也是我手中，目前保命的第一秘术。”
庄冥此刻，心中着实十分欢喜，但他又想到一事，伸手探入太宇乾坤袋当中，取出了一物。
这是一块骨玉。
朴实无华。
平凡无奇。
但高云真将它藏在了太宇乾坤袋的最深处，与真君幻神功、上元分神化念之术、阴阳遁术等等秘籍，摆放在一处，甚至摆得更高一些。
根据太宇乾坤袋内中的诸般排列，各类物事均是摆放有序，而且越是不凡，越是置于深处，越是置于高处。
以高云真的眼界，世间能够让他看走眼的宝物不多，能让他当成至宝的废物，也不大可能存在。
既然高云真将这骨玉，摆放到了最深处也是最高处的那一处，便足以代表，这骨玉极为不凡。
只是庄冥左翻右看，却也探查不出痕迹。
或许是什么神光内敛的奇珍异宝？
又或许是象征着什么荣耀的信物？
还是藏匿着什么隐秘的玄机？
目前来看，并无半点线索。
“不知此为何物，也不能过于莽撞，便断定是什么天材地宝，就一口吞落下去。”
庄冥抛了抛骨玉，低声道：“既然此宝已入我手，日后总有机会，慢慢探查……再是不济，下一次得见刘越轩，以他大衍算经的地字篇，也足以探查得出，此物究竟是什么物事……”
他这样说着，目光凝了一瞬，偏头说道：“你们先回商行。”
两名龙卫均是对视一眼，旋即施礼，应了声是。
若是6合等人在此，便知庄冥此言，是因为出了变故。
但这些龙卫，天性直率，没有太多心眼，便也不明何事，只离开安阳湖，往山下而去。
庄冥笑了一声，身上腾起一片风云。
他踏空而起，凌驾于云霄之上，周身朦胧，飘渺似仙。
以往都是坐蛟龙之身，而腾云驾雾。
这次则是凭人身登天，将蛟龙盘于肩上。
虽然都是本身，但两相调换，观感总有许多不同。
而就在前方，便见一道遁光，倏忽而至，停在近前，化作一个背负长剑，身材挺拔的青年。
“你便是庄冥？”
“你又是何人？”庄冥目光一凝，问道。
“真元宗，任松成！”来人昂然应道。
“人杰榜第九的真元神剑，未来的真元宗之主？”庄冥眉头一挑，心中也颇惊异。
“当今宗主在位，下一任宗主，无人定下，任某可不敢以真元宗少主自称。”任松成眉宇一挑，如是说道。
“你我素未谋面，以往不曾相识。”庄冥神色平淡，道：“尊驾来此，问我姓名，来势颇盛，又是何故？”
“听闻高云真被你所杀，本座又恰好就在东元境，特来前来与你切磋一番。”
“顺便得去我身上的诸般机缘？”庄冥闻言，忽然笑道。
“你若愿意，将高云真所得的传承道统拱手让出，余下的诸般物事，任某便也不取。”
任松成缓缓拔出真元神剑，轻描淡写地说道：“但你若不答应，恐怕连你的蛟龙，都要被任某所获。”
他声音落下，陡然一剑斩去。
剑起裂长空！
第二四一章 迎战人杰榜第九!【三更!求订阅!】
真元宗首徒任松成。
年岁未满六十，金丹已至圆满。
功法至高，道术玄妙，有真玄级数高人与他练法，斗法经验极为丰富，得授真元神剑，仗此剑之利，名利东洲人杰榜第九。
茫茫东洲，岁数在甲子之内的真人当中，他便位列第九。
此人惊才绝艳，本事高妙。
他只一剑出，锋锐无比。
安阳湖仿佛裂成两半。
湖边的花草树木，尽数被锋芒扫断，纷飞满空。
唯有庄冥，神色如常，并指成剑。
当即星斗耀眼，迎上剑光。
轰地一声！
剑光稍弱！
星斗为之破散！
而剑光犹有余威，朝着庄冥而来。
——
“在剑术上的造诣，这初学的星斗剑光，还是弱他一分。”
庄冥也不意外，只轻叹一声，才伸指往前一点。
有雷霆炸响，粉碎了真元剑光。
这一天一夜，精力都花在了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及阴阳遁法上面。
而这星斗剑光，分三部剑诀，他只是花了两刻钟，用算己篇推衍之后，将第一部的北斗剑光，练了个入门而已。
“等回头安定下来，再用功修炼一番，推至大成造诣。”
庄冥这般想着，又看向前方，神色淡然。
任松成的脸上，多出了些许惊异，道：“星斗剑光？”
这一门剑诀，也是高云真仗之横行的本事。
高云真凭秘法保命，而凭剑光杀敌，只不过，高云真在剑诀上的天赋，并不算高，所以他保命本事，赫赫有名，而杀伐之名则要逊色一些。
至少庄冥从当日来见，高云真动用那柄法剑所施展出来的剑光，也只得北斗剑诀的小成造诣，未足此剑术大成之境。
“正是星斗剑光第一部，北斗剑诀。”庄冥笑了声，也未有否认。
“莫非你早已学过此剑？”
任松成脸上神色中，减了几分先前的自信昂然，多出几分讶异，显得惊疑不定。
据传这星斗剑光，也是那百幻神君一脉传承的秘术。
只是高云真在遁法逃命的层面上，修炼到了大成，却在剑术造诣上有些弱项，而未能将此剑扬名。可为何这庄冥才刚击败高云真不久，才刚得了对方的传承，便炼就了高云真的这一门剑术？
适才两道剑光相触，对方的剑术已是小成，可不像是初学。
“可不如你真元神剑来得凌厉。”
“你是在讥讽任某，只凭神剑之利？”
“你所学功法道术，比寻常宗门显得更高更玄，是因你出身不凡，得赐妙法。而所执神兵利器，要比其他修行人的法宝更加凌厉，也是你出身不凡并天资不凡，从而得获宗门赏赐。但说到头来，能够拜入真元宗，出身不凡，是你的优势，好比与生俱来的天赋根骨及悟性，也是一种极大的优势。”
“好一位太虚公子。”
任松成不禁笑了一声，看向他肩头的蛟龙，却未称豢龙君，而以太虚公子称之。
对他这样心高气傲之人而言，这一次的称呼，可算是一种尊重。
他尊重的不是庄冥驾驭的这一条蛟龙，而是庄冥本身。
随着他笑声落下，便又是一剑挥出！
“接我真元剑诀！斩！”
任松成一剑斩落，剑气四溢，令人生寒。
庄冥显化阴阳遁光，倏忽退开，目光凝重。
他若以蛟龙之身，显化九十丈长躯，以真龙的强悍体魄，及龙族体魄蕴藏法力的优势，足以在修为上，轻松力压任松成。
但他不能每一战都显露出自己最大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如今凭借人身，他也未必会败。
——
“尽管以算己篇推衍过无数斗法的场景，但真正与这般同样金丹绝顶，修为不相伯仲的敌手，如此战上一场，也是颇为难得。”
庄冥眼神微亮，他没有惧色，反而想要检验一番自家本领。
这任松成原本就修为极高，本领极高，到了金丹圆满，加上真元神剑，庄冥也不容轻视。
之前虽然斩杀了阴于舟和高云真，但他二人的斗法，都非是任松成这般正面争斗的类型，而都是较为虚幻，难以正面较力。
尤其是高云真，当日见他虚虹剑光一出，忌惮于人杰榜首吕华，便掉头就跑，若非三十尊合围，还真要眼睁睁看他离去。
今时今日，才算遇见了最为“势均力敌”的对手。
如此人物，正可以将近来所学本领尽出，磨砺自身，来战个酣畅淋漓！
“星斗剑光！”
庄冥虽无法剑，但并指成剑，又是一道剑光，呈北斗七星之势。
剑出七道，光芒耀眼，迎向任松成。
“你这剑术，可谈不上高。”
任松成笑了一声，真元剑诀的凌厉与玄妙本就不逊色于北斗剑诀，而且他在真元剑诀上面的造诣，着实是极高，已近乎大成。
别说庄冥的北斗剑诀只是入门，即便同是大成剑诀造诣，可任松成凭借一柄真元神剑，便能占得上风。
人杰榜第十的那一位，便是输在了真元神剑之下。
轰地一声！
剑耀八方！
而整个安阳湖，仿佛都被掀了起来！
却是庄冥又以真龙神通，驾驭水流，挡在了身前，凝练如山。
若以龙身显化，龙鳞便可抵御真元神剑，龙爪、龙角、龙牙的锋芒，可不逊色于真元神剑。
但他还想衡量一下，以真龙盘踞丹田，人身能够发挥出多少能耐？
能够名列人杰榜第几？
——
“好生精妙的控水之术。”
任松成毫不掩饰他的赞赏。
而随着他赞赏之声落下。
四面八方，均是浮现出了剑气的痕迹。
那是他布下的剑气，笼罩在了庄冥的周边。
随着他眼神一凝，当即剑气朝着庄冥，四面八方而来。
昂然龙吟之声！
但见庄冥肩上的蛟龙，倏忽涨大，化作数十丈长躯，护在他的身旁！
上百道剑气，落在了蛟龙的龙鳞之上。
“看来任某这一剑，是要屠龙了。”
任松成声音这般传来。
便见他屈指一弹真元神剑。
剑刃一颤，前方剑气，锋芒大胜。
顷刻之间，便见蛟龙崩散！
这一条蛟龙，竟然被斩灭了！
化成了一片水雾！
没有血肉？
“这是……”
任松成不禁为之一震！
他心头尚是震撼，旋即便见，在瞬息之间，那片水雾，却又凝聚出来！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赫然是以蛟龙之身施展！
而哪怕到了此刻，他都难以勘破，眼前这一头蛟龙的虚实真假。
“你这蛟龙，竟炼就了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任松成眼神深处，有惊骇神色。
高云真昨日被杀，他的传承昨日才被豢龙君所获，而今日这头蛟龙便炼就了这等秘术？
而且，更令他意外的是，这一门秘术，竟然不是豢龙君本人修成，而是这一头蛟龙施展了出来。
蛟龙虽名为神兽，却一向都被视为体魄强悍，而精气神不足，灵智要低于修行人的大妖之流？
可是这蛟龙一夜之间，修成了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呵呵……何止是蛟龙？”
倏忽一道轻笑声，从任松成身后传来。
而在任松成的前方，那头蛟龙的守护之下，那一个“庄冥”，笑意吟吟。
顷刻之间，任松成背生寒意，直冲脑后，心中多了一抹骇意。
他连忙往前遁去，回剑后斩，剑气迸发。
而在这刹那光景，便有雷声骤响。
“雷起！”
第二四二章 真元神剑尽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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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三章 真玄至宝!大军围杀!
十二个庄冥。
十二头蛟龙。
便见二十四道身影，围绕着这位真元宗首徒，齐齐出手！
每一道身影，都绽放出一样的气息，难分彼此！
哪怕任松成心中知晓，其中必然只有一个庄冥是真，只有一条蛟龙是真，但却无法辨别是哪一个！
他真元神剑，所向披靡，却不知要扫向哪一方。
他有上等道术印诀，可挡万千攻势，却不知要抵御哪一个方向。
刹那之间，任松成便陷入了十面埋伏，处处皆敌的境地。
纵然他身法不俗，在这样的境地下，也不知要从哪一个方向脱困。
“真元归剑！剑道青山！”
忽地一声厉喝！
任松成咬破舌尖，血洒真元神剑！
剑芒外放，护持身周！
宛若一座青山，显化于云空之上。
而任松成便在青山中央。
这是真元剑诀当中，代价最大的一招，消耗也是最大的一招。
剑诀本为攻伐，化万千攻伐之剑气，笼罩周身，锋芒朝外，而守护自身。
只这一剑守护身周，其消耗之重，犹过于放出万道剑芒杀敌。
轰地一声！
左侧东南方！
那一条蛟龙，吐出的是雷霆！
真正的雷霆，而非虚幻之象！
那是蛟龙的本体！
“起！”
在那蛟龙尚未虚实转化，他这一剑，便予以反击。
轰地一声！
那蛟龙为之破散，化作血雾！
任松成先是错愕，旋即露出惊异之色。
此时此刻，他防的是一人一龙。
然而十二个庄冥的人身，气息陡然变弱，仿佛变成了凡人。
右后方的那条蛟龙，昂然一扬，头上独角，迸出一道惊雷！
“两头蛟龙？”
任松成心中大惊！
剑道青山，骤然崩散！
他法袍为之破损，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适才那一剑，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在蛟龙虚实转换之前，斩到蛟龙本体，而为何右后方的那条蛟龙，也是真的？
高云真的本领，乃是虚实转换，哪怕二十四道身影，也只是一具真身，怎么会同时出现两头蛟龙？
豢龙君有两头蛟龙？
没等他反应过来，又见前方的庄冥，面含笑意，抬手便是一道水流。
水流天降，宛如天河坠落，将任松成砸入了湖泊之中！
这位一向眼高于顶，意气风发的真元宗首徒，被砸了个七荤八素，脏腑移位，气息动荡。
而庄冥得势不饶人，又是一道天雷，从手中迸发！
整个安阳湖，都笼罩在雷光之中。
“真玄之下，如此攻势，足以诛灭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
庄冥眼神冰冷，这般想着，手中却没有停顿，又是一道雷霆轰然落下。
这任松成确实本领极强，几乎不逊色于他的人身，但无奈勘破不得他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而且，被剑道青山反击而散的那条蛟龙，也并非以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炼就，而是龙族的虚影幻真之术，具有本体的两成功力，也同样堪比金丹上层。
庄冥以虚影幻真之术，动用那一头具有攻伐之力的蛟龙，先行攻向任松成，引对方反击。
旋即便又趁势，立即虚实转换，将丹田之内的蛟龙本体，与任松成右后方的那条蛟龙虚影，移换了过来。
所以在那一瞬间，他的人身气息，才会立即降下，宛如凡身。
所以这任松成才会在反击的同时，被蛟龙本体所伤，导致他认为豢龙君座下有两条蛟龙！
“凝水！”
“震雷！”
庄冥眸光凛冽。
任松成仗着真元神剑，要冲破安阳湖。
终究被庄冥以龙族的控水神通，凝练在了其中，仿佛无穷无尽的山岳，将他夹在里头。
雷霆接连轰隆而落。
刹那之间，庄冥眼中闪过一抹寒色。
他并指成剑。
这一剑不是星斗剑光。
是虚虹剑诀！
此乃聚圣山第七真传，人杰榜首吕华的自创，不曾外传。
此刻动用这一剑，便也如同“一剑开万古”那般，有暴露身份的嫌疑。
在这顷刻之间，庄冥的眼神中，也掠过一抹犹疑之色。
此剑要么不出，一旦施展，则须得灭口！
但就在他剑气将起之际，心头陡然为之悸动！
嘭地一声！
整个安阳湖炸开！
无穷水流，尽数破散，变作朦胧白烟，滚滚冲霄！
有一剑冲霄而起，赫然是遍体鳞伤的任松成。
而在任松成手中，多了一个木雕。
木雕赫然是个道袍老者，光芒绽放。
真玄之境！
真玄至宝！
“果然……”
庄冥并不意外，真元宗的首席大弟子，又有镇山神剑在手，地位极尊，必然会有真玄级数的保命之法。
而在他正准备继续出手的刹那，又停顿了下来，眉头紧皱。
这一场双方斗法，终究还是来了第三方！
“也罢。”
庄冥这般念了一声，心中一动，那十余道蛟龙虚影，骤然为之破散。
而在十余道庄冥的人身之外，又多出了十二道人身。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第六层大成造诣，有二十四道虚身。
而其中三道人身，朝着正东、东南、东北三个方向，倏忽而去。
云霄之上，任松成鬓发散乱，衣袍破损，手执真元神剑，看向那三道身影，闪过杀意，却终究没有出剑。
尽管他此刻出剑，也未必能斩灭这三道身影。
“怎么？”
庄冥见状，笑着说道：“不阻拦吗？”
任松成脸色冰冷，他的手微微颤动，抹去嘴角的血，说道：“你的本事，比我想象中更强，但你杀不掉我，而我也杀不掉你……既然夺不了百幻神君的传承，任某也不愿意这场斗法，被人渔翁得利。”
庄冥闻言，哈哈一笑，看向了西边方向。
在那里有杀机冲霄，大势滚滚。
有大楚精锐到了，数量极众。
当头一人，气势极高，聚合了军中杀伐之气，气冲霄汉，近乎真玄。
第七府的精锐当中，只有左旗军。
看来是赵武亲自来了。
正是感应到这一点，他才分出三道身影，先行离去。
如有变故，虚实转换。
尽管庄冥而今本领极高，但若是万余大军合围，纵然他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修炼到了这般地步，也难以凭二十四道身影冲出重围。
当日高云真陨落在三十尊的合围下，他可不想陨落在大军合围之中。
“你有逃命之法也好。”
任松成缓缓收剑入鞘，冷声说道：“我乃真元宗首席大弟子，此刻身受重伤，若和你一起被大楚的精锐合围，指不定你我就要葬在一处了。”
庄冥仔细打量了那木雕一眼，又收回目光。
今日是杀不掉任松成了。
任松成也杀不了他。
于是两人相对而立，却没有再继续动手。
西边的杀机，笼罩了过来。
左旗军大统领赵武！
第二四四章 赵武的杀念，苍王的请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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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五章 锋芒裂苍穹!刀光断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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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六章 苍王震怒，局势复杂【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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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七章 学士府内重定榜，相映楼中现【四更!】
中元境，大楚王城。
学士府中。
“这一期的人杰榜，已然排序完成，明日便到公布的时候。”
“有何变化？”一名老者问道。
“真元宗有一名弟子炼就上层道术、天机阁有一名真人得赐护身至宝、御兽山有一人降服了三头大妖，此三者本领均已提升，并在外显露，根据推算，可晋入前百。”
“在前五十之内，从第三十位往后二十人的排名，目前并无变化，但是三十之前，因豢龙君庄冥的排序上升而列入前十，所以导致古印山孟长平退至十一，余下人物，从孟长平往后，尽都退下一名。”
“这份榜单排名，可核对了没有？”
“经过三位大人，分别核对，并无错漏。”
“那便待得准备妥当，广布东洲罢。”
“是……”
学士府的灵台郎郝安，才应了一声，旋即便觉身边的同僚，神色甚为古怪。
他转头看了过去，便见旁边的中年人脸色异样，说道：“还得再改。”
“什么？”郝安略有错愕。
“豢龙君的排名低了。”中年人道。
“低了？”郝安不禁怔了下，强调了声，道：“这是人杰榜第十。”
“苍王府传来消息，真元宗首徒任松成，出现于东元境第七府，直面豢龙君庄冥，两相争斗之下，被左旗军制止，但从两边局势来看，真元宗任松成伤势较重，落在了下风。”
“……”
“人杰榜前十的名次，还须得再重新排列一番了。”
“这位豢龙君，真是出人意料啊。”郝安忽然苦笑了声，摇了摇头，深感无奈。
“一次又一次，似乎他的本领，渊深莫测，每一次都能展现出更高的本领，连东洲人杰榜前十的位置，实则都是错估了他。”
“明日还须公布榜单，今夜我等恐怕没得闲暇了。”
学士府中，众人颇为感慨，甚是惊叹。
天御福地，虽是东洲第一修行圣地，但天御人杰榜的排名，却不如东洲人杰榜更为令人震撼。
倒是这个庄冥，以往籍籍无名，来到天御福地，短短时日，直至人杰榜前十，屡屡出人意料。
而在角落之处，新入学士府的年轻主簿，也不由得满是讶异。
“短短几日不见，怎么变得这么厉害？”
刘越轩摸着下巴，心中暗道：“我自认天命之子，已经将自身修为推至道印上层，正在筹备，如何借学士府的机缘，提前凝就金丹，成为真人。如我这般进境，已是世间罕见，惊才绝艳，怎么跟他一比，差得这么多？”
——
天色渐晚。
刘越轩伸了个懒腰，离开了学士府，婉拒了同僚的邀请，前往了相映楼。
如今他的身份，可是今非比昔。
之前他只是一个道印级数的修行人。
而今他是学士府新任主簿，虽然只是下级主簿，仅是从八品官职，但也是挂了官印的，若论起身份，已不亚于寻常金丹真人。
因此这一次，他在相映楼的内院。
这里来往，多数金丹级数真人，以及大楚官员。
如果说相映楼的外院，只是凡夫俗子所在的俗世，道印修行者、练武之人等，而这里便是更高一层的天地，仙神之界。
而相映楼的内院，也着实飘渺如烟。
诸般装饰，精致细腻，奢华而不显庸俗。
仆从侍女，面貌出众，气质不俗。
入眼所见，极为舒适。
当然，花费却也不低。
此处所用，皆为聚灵丹。
“给我来一壶映月醉仙酿、一盘牛妖脊肉、余下四种照旧。”
“好咧，刘大人稍候。”
“嗯……”刘越轩坐了下来，又轻描淡写地道：“昨日听闻你相映楼，闹了些事？”
“不愧是学士府的人，刘大人真是消息灵通。”那相映楼管事笑着说道：“说来说去，也还是争风吃醋的事。”
“哦？”刘越轩似笑非笑，揶揄说道：“我初入学士府，不过负责根据上报的类型，而移交文书到各部而已，上面的详细记载，容不得我轻易观阅。何况，学士府的文书，记录一向严谨，也未必会记这些风言风语，不若你说与我听？”
“我也就听个大概，只听闻司天府中星令官，那一位神女般的人物，近日从蛮荒回到京城，不过有风声传，她麾下二十四位司天府官员，都没能活着回来，就连南姑娘本身，也是被人救下的。”那管事凑近前来，笑着说道：“关于这些，学士府应该也记着的。”
“这倒是有。”刘越轩说道：“就是那位以女子之身炼就金丹，成就真人道行，又受封官职，被王城上下女子，视为楷模，而且还被无数修行人追捧，令各家达官显贵之子也为之倾慕的南云清？”
“是这一位。”管事说道：“据说这一次救下她的人，也倾慕于她，追随回到了大楚王城。”
“怎么就来你相映楼闹事了？”刘越轩道。
“礼部赵侍郎的独子，虽说道印修为，但他父亲可不是寻常人物，一向性情高傲。”管事说道：“而救下南姑娘的那位，则是横炼之体，初次来到大楚王城，想来相映楼见见世面，正好便碰上了赵公子。”
“一言不合，打起来了？”刘越轩道。
“虽说修行到了这个地步，具有仙神般的本领，但人之本性所致，也并非都淡泊世事。何况，听闻横炼金身，体魄强盛，血气冲霄，性情也都直率，哪容得人家辱及于他？”
“情况如何？打得可激烈吗？那横炼被打得惨不惨？”刘越轩饶有兴趣地问道。
“倒没真打起来。”管事说道：“赵公子只是道印，但他作为礼部侍郎之子，身后的人物非比寻常，而那尊同样不是寻常之辈，当时双方交手一回，余威波及，险些废了那座小院，后来是我家大人出面，镇压了下去。”
“没打成？那尊没挨打？”刘越轩不禁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相映楼不是闹事的地方，大楚王城也不是能随意交手的地方，他们若真闹下去，只怕王城禁卫便要过来了，我家大人也不可能任由他们斗下去的。”管事道。
“嗯……王城禁卫过来，必将擒拿双方，但礼部侍郎官职甚高，赵公子多半无事，那尊横炼只怕要吃苦头。”刘越轩悠悠道：“当然，如果那位南姑娘出面，应该也不至于。”
他正是这般说来，眼神中还带着几分笑意。
就在这时，那管事住口不言，只打了个眼色。
刘越轩早有所料，但仍然故作不知，朝着来处看去。
有一人进了相映楼，他身材高大，神态冷漠，身着劲装，腰佩宝刀，寻了个位置坐下。
“那就是倾慕南姑娘，而追随到大楚王城而来的，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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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八章 你可知道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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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九章 第六府庄冥演法，归元宗真玄对立
东元境。
第六府。
深山之内，瀑布之下。
只见一个年轻人盘膝而坐，他身着金纹白衣，微微闭目，气息如常。
在他肩上，蛟龙盘起，气息四溢，震慑八方。
无数飞禽走兽，哪怕精怪妖物，尽数远避，不敢冒犯这位这外界的陌生来客。
因为那条蛟龙的龙威，着实令飞禽走兽之流，产生了本能的畏惧。
倏忽之间，又见庄冥身外，显化二十四条蛟龙，全然相同，虚实难辨。
眨眼光景，二十四道蛟龙身影，又刹那破散。
接着又有二十四道人身，显化于外，也与他本身相同，看不出半点异处。
刹那光景，二十四道人身又即散去。
接着有十二道人身，十二道龙身，共同显化在外。
片刻之后，所有身影，近乎破散，只留真身。
“人身是我本体，真龙也是我本身。”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第六层，只能分化二十四道身影。”
“要么二十四道人身，要么二十四道龙身，要么则是十二道人身及十二道龙身。”
庄冥微微闭目，暗道：“此术第六层造诣，变化出来的身影，不能超出二十四道，哪怕以算己篇推衍，也是如此。只不过，以算己篇来推算，上元分神化念之术还有扩展的余地，也即是说……日后我修为足够，或许可以往上推衍出更高一层的造诣。”
他这般想着，睁开眼睛，露出沉吟之色，低语道：“此术定然还有第七层。”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还有扩展的余地，必然还有第七层。
哪怕创造之人没能创造出第七层，若他之后晋入真玄级数，也能够以算己篇，来推衍出第七层的造诣。
此番他在山中，一直思考自家此番的斗法，对于诸般道术的运用，虽然未能谈得上运用到了极致的地步，但也可算得是较为得当。
尤其是对于上元分神化念的运用，以及虚影幻真之术的转换，诈了任松成一回，定下了胜局。
“下次与人对敌，对于诸般道术的运用，会更加圆融如意，配合得当。”
庄冥这般念着，只不过他也知晓，任松成这次被他诈了一诈，下一次定然会认定他有两条甚至更多的蛟龙，会多出许多防备。
当然，任松成再是提防，也改变不了胜负。
庄冥仗着真龙修为，哪怕只是人身，也要压他一头，再如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的玄奥，也不是任松成得以勘破的。
下一次或许要斗得更激烈一番，但最终取胜的，定然还是他庄冥。
因为他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足以在金丹层次的斗法当中，立于不败之地。
“此番自省，倒也尚可。”
庄冥站起身来，拍了一拍衣摆，借助虚影幻真之术，显化出一条蛟龙，盘于肩上。
这蛟龙具有本体的两成功力，可敌一般金丹上层人物，也是他掩人耳目的法门。
而若是真有大敌，他可借人身御敌。
如若有更大的强敌，他人身难以胜过，便可借助阴阳遁法，虚实转换过来，将这条蛟龙，与丹田中的蛟龙替换，而全力应敌。
他吐出口气，看向第一府的方向。
苍王宴请的时日，逐渐临近了。
这一场宴请，宴无好宴。
但也是逼迫庄冥表态。
要么接受庇护，交出高云真所持有的传承。
要么与苍王府为敌，东元境之内，再无他庄冥立足之地。
甚至今后庄氏商行与他本身之间的关系暴露出来，恐怕庄氏商行也没有半点立足之地。
“赴宴之前，还须得计算一番，苍王这位真玄级数的人物，有没有本事从我手里，夺去这一份传承？”
庄冥背负双手，眉头一挑，低声说道：“高云真尚且可以在真玄手中逃命，而我比高云真的造诣更高……只不过，苍王比之于那位归元宗的太上长老，是否修为更高一层？”
——
南元境，归元宗。
观火出面，拦下了那位太上长老，而险些在宗门之内，掀起一场真玄之战。
当年观火大长老与这位柳康太上长老交恶，二人之间的间隙，至今未有调和。
柳康太上长老，听闻高云真显露踪迹，并且被人所杀，正要出面去取那一份传承，也算一雪前耻，但却被观火拦下。
若非宗主出面，这一战只怕难以平息。
而观火见宗主出面，也松了口气，扯过宗主，私下交谈一阵，便不再多言，也不再理会怒火冲霄的柳康太上长老，化作一道光芒，径直回到自家洞府。
宗主再度出来，脸色已是颇为低沉。
“柳师兄，此事你还是作罢。”
“为什么？”柳康闻言，脸色霎时冰冷。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庄冥来历不凡，有资格具有这样的传承。”归元宗主应道。
“老夫不服！”柳康冷声道：“二百年耻辱，遍寻高云真不着，而今虽然斩不了高云真，但他的传承，老夫必要取回。”
“柳师兄贵为真玄，修为到了这般地步，连个人荣辱，也放不下吗？”宗主叹了一声，说道：“为宗门安稳，到此为止。”
“老夫取来传承，不正是为了宗门底蕴更加沉厚，安稳延续？”柳康的脸色，愈发冰冷。
“本座知晓，但是……”归元宗主迟疑了一下。
“观火究竟说了什么？”柳康冷声说道：“观火只道了一番话，宗主便要制止老夫，是因为宗主与他关系更好？还是因为他观火的分量，比老夫更重？”
“柳师兄慎言。”归元宗主迟疑了下，终是叹道：“也罢，你听本座一席话。”
“无论什么话，今日老夫必要出山！”柳康喝道。
“若执意如此……”归元宗主面色稍凝，出声道：“本座便将你驱出宗门之外。”
“当真？”柳康脸色一沉，他未有想到，宗主竟然如此强硬，甚至要将他这位真玄级数的太上长老，逐出宗门之外。
“一位真玄，足以镇压山门，而失了真玄，纵然是我归元宗，也是伤筋动骨。”归元宗主低沉道：“可本座为一宗之主，总不能使宗门直面大敌，甚至有覆灭之危……”
“……”
柳康面色骤变，心中沉了一下，低声道：“他究竟是谁？”
第二五零章 人杰榜第六!
安闲域墟市。
东洲人杰榜，今日再发。
大楚王朝之内，朝廷命官均能接得消息，又传至各大小宗门，以及各处墟市，将榜单排名传入世间修行人当中。
除此之外，天御福地之外，其他各家宗派，亦能接得大楚王朝所发人杰榜。
多年未变的人杰榜前十，今次终于多了一个新的名字。
原东洲人杰榜第十，古印山孟长平，退至十一。
人杰榜第六，太虚公子，庄冥！
——
安闲域，墟市当中。
今日人杰榜排名重列。
许多修行人，均是前来观看。
甚至有些人物，也时刻关注东洲人杰榜，本不在墟市当中，却也特意前来墟市，一观榜单排序。
年轻修行人，更多是对名声二字的向往，对这些同辈杰出俊彦的敬畏。
而老辈人物，则是通过人杰榜，对世间年轻一辈的杰出修行者，有更多的了解，对修行界的如今与将来，有更多个考虑。
人杰榜上，多数名字，依然照旧。
榜首还是聚圣山第七真传吕华。
而目光随之落下，依然未改。
到了第六名，令人为之一惊。
以往人杰榜前五十，基本都到了自家所学的最圆满境地，因此实力高低，较为稳定，少有改变之时，尤其是前十之列，已有许多期榜单不曾更改。
然而今日，则又不同了。
——
姓名：庄冥。
年龄：二十六岁。
称号：太虚公子，豢龙君。
身份：未知。
修为：金丹圆满。
本领：未知，然座下有蛟龙一头，是为大妖之境，堪比金丹上层。
战绩：驾驭坐骑蛟龙，击败明火剑白离，杀金丹真人聂平，于海中灭异种血脉大妖北渊海妖王，诛灭鬼真人阴于舟！并诛灭渡法道人高云真！败真元宗首徒任松成！
东洲人杰榜：第六位！
——
“这豢龙君……谁还敢说他徒有虚名？”
“他之前避战，怕只是没有将人杰榜第三十六的名次放在心上罢？”
“东洲年轻一辈，排行第六。”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在榜上呈跳跃式登高，令人瞠目结舌。”
“可人杰榜第六，这真是他的真正实力么？”
“连真元宗首徒，具有真元神剑的任松成，都被他击败，而从第九，掉到第十，成就了他第六的名声吗？”
众人议论纷纷，颇为惊叹。
实际上，到了人杰榜前列，彼此之间差距，并非那般明显。
聚圣山第七真传吕华，不可以常理而论，权且不算，而其他诸位，所学功法、积累的道行、所学的道术、皆近乎圆满，到了世间决定，往往只有一丝差距。
但只是一丝差距，便能决定胜败。
至于任松成，本身未必高于孟长平，便仗着真元神剑，压过了孟长平，而这也是他的底蕴之一。
凭借真元神剑，人杰榜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的那几位，实则都未必真正就能轻易胜过任松成。
只不过，比起战绩来，前面那几位，比任松成更为显眼罢了。
而今庄冥击败任松成，却直接越过了第九、第八、第七，而顶替了第六。
这或许还是学士府的保守估算。
这位太虚公子，或许是有人杰榜前五的实力。
“太虚公子……”
有人充满惊叹之色，感慨了一声。
之前的庄冥，只是豢龙君。
而今众皆称之为太虚公子。
因为他的本身，比蛟龙神力，更为耀眼。
“座下蛟龙，都能击败原人杰榜三十六的明火剑白离，他本身果然是高深莫测。”
“当初那些前去挑衅，妄想要以他本身为破绽，替代人杰榜名声的，如今想来，真是痴人说梦。”
“袁兄此言正是，当初我便觉得，此人必是深藏不露。”
“贫道也是这般认为，人杰榜的排列，学士府一向严谨，怎么会徒有虚名？”
人群之中，有声音这般议论。
有心之人颇觉怪异，当初在安闲域墟市当中，呵斥学士府排序不公，质疑豢龙君徒有虚名，以及指出人杰榜规则缺漏，甚至准备击败庄冥而扬名天下的那些声音，跟此刻这些人的声音，似乎也有些相似……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批人了。
——
“岳爷？”
“我看见了。”岳廷神色古怪。
“公子好高的本事。”龙卫均是甚为惊异，十分佩服。
“厉害是厉害……”
岳廷仰面望天，叹了口气，道：“可这就显得咱们的存在，有些没意义了啊……我说公子安分守己，好好当个幕后黑手，制定一下阴谋诡计，搅弄一下人心风波，这不好吗？”
当年坐在轮椅之上，病弱苍白，举止无力，凡事谋定后动，处处需要保护的公子，如今一拳打死一个金丹真人，一掌推平一座大山，这叫什么事？
“总觉得跟印象中的老阴货，完全是格格不入啊。”
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主公，如今日渐强悍，还比护卫强出一大截。
好不容易拼死拼活，踏破武道宗师之上的层次，成为一名级数的护卫，本以为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可如今……岳某人心中有些复杂。
“这让咱们连破十八堂口而立足墟市的战绩，显得好生微弱。”
岳廷感叹两声，招来龙鹰小白，旋即奋笔疾书，将自家战绩，尽数写下。
片刻之后，他将信纸折好，放进小竹筒，系在龙鹰脚上。
“去找公子。”
——
东元境。
第一府。
东洲人杰榜发布后的第三日。
庄冥还是来到了第一府，但他并没有急着前往苍王的府邸。
他行走于第一府，观看这东元境中，最繁华的一府。
日后庄氏商行，迟早也会发展到这里来。
他也须对这里，有些足够的了解。
“嗯？”
就在这时，庄冥心中一顿，旋即朝着城外而去，入山林之间。
于天空之上，一道白影，落了下来。
正是具有了龙族血脉的龙鹰小白。
那白鹰落在庄冥肩上，蹭了蹭他的脸庞，颇为亲呢。
庄冥哈哈一笑，伸手抚了抚它的脑袋，道：“辛苦你了。”
说完之后，他才将岳廷的来信拆开。
内中有两张纸，却是记载不同的内容。
看了信件，庄冥的眉宇，逐渐皱紧。
第二五一章 那年我横扫十八堂口
第一张，记载的是新一期东洲人杰榜。
自己击败排在第九的任松成后，高至人杰榜第六。
关于这点，他也早有所料。
这未必是好事。
“初登人杰榜，难以服众，惹出了不必要的风波，但实际上，击败阴于舟之后，仍然质疑我实力的，已经不多。”
“保持住人杰榜前三十，可以杜绝不必要的麻烦，也算树立起不小的名声。”
“击败高云真之后，便可以预料，我的排名，必然是不会低的。”
“可随后击败了任松成，不免就抬得太高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庄冥神色微凝，他实则觉得，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已是极为靠前，但如今太高了。
学士府将他排在第六，实则便也杜绝了金丹级数的真人来招惹他。
哪怕人杰榜前面那几位，都不会轻易与他为敌。
但是今后还敢对他动手的，必是真玄级数的人物。
高云真的传承，连真玄也颇为在意，只是他居无定所，而逃命本事太高，多年追杀失败，而让诸多高人，都放弃追杀高云真，可是庄冥……如今人杰榜上，却仍然没有记载他已修成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任松成没有主动提及斗法的详细过程。
左旗军大统领赵武，不知是否上报。
但至少目前来看，他修成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的事情，已被按下了。
如此一来，怕是还有不少真玄之辈觊觎他手中的传承。
“也罢。”
庄冥看着战绩一栏，略有沉默。
倘如此次不是击败真元宗首徒任松成，而是击杀真元宗首徒任松成，大概如今真元宗上下，都会搜索他庄冥的踪迹，怕是会有多位真玄级数的人物，亲自下山，为任松成复仇。
他心绪略感复杂，旋即又将这人杰榜的排名收起，取过了另外一张纸。
——
上禀公子，属下岳廷，近日率诸位弟兄，定下安闲域墟市店铺生意，已然在各家合围、围追堵截、截杀打压、压制迫害之下，彻底稳固根基。
详细情况如下。
那日我率诸位弟兄，准备在此开展生意。
因我才能太高，导致各家忌惮。
共计十八家店铺，极为排斥我等。
最终一场约战，对方十八家联合。
第一家出了金丹上层大高手，施展出一招崩天裂地掌，又打出一片灭世毒雾，最后被我一记九天十地断界神刀砍杀。
第二家……
第三家……
……
第十八家半步真玄亦被我所灭。
而今岳廷率诸位弟兄，历经血战，万般艰苦，横扫安闲域墟市十八堂口，终于稳固生意，正在考虑扩展至其他墟市。
——
“唉……”
庄冥深知岳廷的脾性，不禁叹了一声，将纸张撕碎，感到甚为无奈。
他伸手入怀，取过一张白纸。
旋即在纸上书写了一句。
“下次说人话。”
——
苍王府。
东洲人杰榜的消息，最先传至朝廷高官手中，以及五大仙宗之内，旋即，才按官家品阶高低，而逐一传下，然后才是各大墟市，末流宗派，最后才传出天御福地之外。
至于苍王，作为东元境的执掌者，真玄级数的大修行者，皇室的嫡系亲王，便是最先收到的。
此刻苍王的面前，正是东洲人杰榜。
而在他手中，托着一枚王印。
掌控东元境的王印。
各处军令兵符、一府官印、一地正令及副令、主簿印章等等，均要受他王印所制。
此刻王印所向的，是左旗军大统领的兵符。
“赵武，你看见了没有？”苍王背负双手，缓缓说道：“人杰榜第六。”
“王爷，末将看见了。”赵武的声音，从兵符中传来。
“人杰榜第六，可未必是他的真正本领。”苍王语气当中，饱含深意。
“……”
赵武知晓苍王意有所指，不敢多言。
而苍王也只是发出了感慨之声。
“想必年轻一辈，更在意庄冥击败了风头鼎盛，名列人杰榜第九的任松成，而不识渡法道人高云真。”
“而老一辈人物，必是更加震撼于他们那一代的风云人物高云真，被庄冥所杀之事。”
“但人杰榜上可没有记载，他凭借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从我左旗军大统领的万军合围之下，从容脱身，可不逊色于当年高云真从真玄手中逃命。”
“赵武，你本身金丹上层，具有五万精锐兵符的大势加身，又加上万余兵将亲自给你压阵，却还是被他走了，此事若不是本王亲自压下，学士府一发此事，我苍王府颜面何存？”
“而且，第七府的谷地，被你一刀下去，伤了民生根基，正令迸裂，此后三五年，天灾不绝，封论已经上禀王城，参你一本。”
“你违背本王吩咐，擅自出手，若能得手，本王倒也保你，可你却失手了，让我苍王府失了脸面，还让王城那边，对我苍王府问责。”
“事到如今，你觉得如何？”
苍王这般说来，脸色渐冷，语气渐寒。
那边沉默了半晌，终是叹息一声。
“末将愿辞去左旗军大统领之职。”
“本王准你辞去左旗军大统领之职。”
“王爷……”
“你不必多说。”苍王缓缓说道：“念在多年情分，本王也不至于将你当了闲人，便调你去右旗军，统率三千甲士。”
“末将领命。”赵武语气复杂，如是应道。
“你好自为之。”
苍王这般说来，断了王印上的法力。
旋即便见这位真玄级数的王爷，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
左旗军大统领，有个更好的人选。
赵武已经不适合了。
借此为由，正好换下。
本就是违背他的吩咐，丢了颜面，又引得王城问责，论起罪名，若从重处罚，便是斩了赵武，给王城一个交代，也是足够了……而今他只是将赵武革去军职，却保住了性命。
赵武不至于因此心生间隙，或许还会心生感激。
“左旗军被赵武把持多年，俨然视他为尊，留他在左旗军，哪怕只是当个统领百人的小将，只怕五万左旗军，也没有人胆敢违逆他的命令。”
苍王微微皱眉，心中暗道：“如此，也只能送到右旗军去。”
这般念着，他心中算了一下，低语道：“按道理说，庄冥若是要来，便在近日了。”
第二五二章 庄冥临至苍王府
东元境，第一府。
这里是东元境最为繁华的所在。
这里有一位掌印府尊，但在这里，那位掌印府尊，只是负责处理第一府的诸般事情，而并非第一府最为尊贵的人物。
苍王府中的苍王，才是东元境中最为尊贵的存在。
而同样的，苍王府是东元境最恢弘大气的府邸。
只不过，在庄冥眼中，苍王府的府邸建造，占地之广，实则与宫殿一般规模，实则应该称之为苍王宫。
而今称为苍王府，或许是避讳的缘故。
——
前方大门，有兵将把守。
来回有将士巡视。
寻常人不敢近前，也无法近前。
但在今日，多了一人，缓缓朝着苍王府而来。
相貌清俊，身材颀长，身着金纹白衣，显得清逸脱俗，而在他肩上，盘踞着一条玉色之物，形状如蛇，头似牛，顶生独角，看不出双爪所在。
“来者何人？”
“本座庄冥，受苍王之邀而来。”
“庄冥？”
守门的士兵，均对视一眼。
又听其中一人道：“太虚公子？豢龙君？”
庄冥轻笑了声，说道：“正是。”
守门军士面面相觑，却没有通传，也没有邀他入内。
庄冥的目光，看向了大门所在。
苍王府中走出一人来，昂然而至，观他面貌，不过三十七八，未足四十的模样，显得神采飞扬，身上杀伐之气甚重，气血之意极强，隐约有些横炼的味道。
但他不是横炼，是一位金丹上层级数的真人，只是进入大楚军中多年，磨去了几分道家真人的出尘气态，沾染了几分军中杀伐热血之气。
但此人却没有穿军中甲胄，此时身着黑色劲装，提着一杆长枪，眼神熠熠。
“人杰榜第六，太虚公子庄冥？”
“不错。”庄冥点头道。
“王爷请柬上的宴请之日，不是今日。”那人冷淡道：“你来早了。”
“苍王乃是真玄级数的前辈，又是大楚的东元境之主，为表尊重，未敢拖延，故而提早前来。”庄冥神色如常，笑道。
“王爷不在府中，你过两日再来。”那人应道。
“这便是苍王府的待客之道？”庄冥笑着说道：“王爷不在，也总须请我这客人，入内一番罢？你将我拒之门外，赶我离开，又算怎么回事？”
“王爷外出，苍王府不便见客。”
“莫非是内中布置什么，准备断我后路？”庄冥伸手抚着蛟龙独角，轻描淡写地道。
“这就是你提早前来的缘故？”那人眼神一凝，语气森寒。
“提早前来，只因尊敬苍王，而别无他念。”庄冥如是应道。
“王爷还在第一府。”那人忽然出声道。
“哦？”庄冥眉宇一扬。
“我可以告知你，王爷的去向。”那人握紧长枪，沉声说道。
“你想要什么？”庄冥笑问道。
“看看你的本事！”那人将长枪一指，语气肃然。
“看来苍王府中，也是人才辈出。”庄冥笑着说道：“你岁数虽已越过了人杰榜的界限，但是论起实力，着实不低，但是你当真是自觉已有人杰榜前五的本领？”
“有是没有，不妨一试。”那人应道。
“尊驾如何称呼？”庄冥将手从蛟龙角上收回，正视对方。
“常毅。”这人停顿了下，又道：“新任左旗军大统领。”
“哦？”庄冥露出异色。
“赵武办事不力，已被革去左旗军大统领之职，由我担任。”常毅横枪而立，如是说道。
“这般说来，还是我助你登上此位，你总须对我客气三分。”庄冥笑着说道。
“可你让我左旗军颜面无光。”常毅沉声说道：“赵武无能，但左旗军精锐，因你而士气低落，我既然作为左旗军新任大统领，便该衡量一下，你的本事。”
“你便比赵武更强吗？”
“自然。”
常毅倏地往前，一枪刺来。
枪刃凌厉，寒光溢散。
瞬息之间，周边气息森寒。
这一枪穿破了十丈之距，刹那出现在庄冥的面前。
而就在这时，庄冥肩上，以虚影幻真之术炼就的蛟龙，昂然咆哮而起。
这蛟龙具有丹田之中本体的二成功力，也不逊色一般金丹上层人物。
倏忽狂风骤起。
这一枪攻伐之势受阻，停了下来。
蛟龙倏忽退回，独角已然迸裂。
“稍微高于明火剑白离。”
庄冥露出异色，此人未有兵符，未借军势，单凭本身，便高于白离，确实胜于赵武，而且他比赵武更年轻，更具有潜力，难怪苍王任命他为新任左旗军大统领，顶替了赵武。
“好一条蛟龙，好一位豢龙君。”
常毅点头说道：“凭借此蛟龙，本身未出手，便名登人杰榜三十六，确实不差，但你不出手，如此轻视常某，便莫怪我心狠手辣，杀了你这条蛟龙。”
庄冥笑了一声，只问道：“苍王何在？”
常毅脸色骤然一冷，道：“胜负未分，你便当我输了吗？”
庄冥未有出声，只是含笑点头。
常毅愤而举枪，朝着庄冥刺来。
这一次，蛟龙之身，没有再出。
而是庄冥，并指成剑，点了过去。
晴天白日，似乎现出满天星斗。
他只一剑迎去，剑气迸发。
正是星斗剑光！
这几日间，他以算己篇，推衍到了大成造诣！
此时此刻，庄冥没有留力，倾力一剑而出。
剑气近乎覆盖一地，但却都凝聚在指尖。
轰地一声！
剑气与枪芒，在相触之间，顷刻散开。
但却有一股力量，局限在方圆三丈余，未有再度扩散。
接着有一道身影，倒飞而出，砸进了苍王府的大门之内。
而在原处，但见庄冥伸手一挥，轻风吹拂，扫尽了烟尘迷雾。
而在他身前，苍王府大门前的这片空地，方圆三丈，已然粉碎。
地砖化作了砂砾。
威势残存。
锋芒仍是凌厉。
周边将士，无不露出骇异之色。
而在苍王府内，大门之后，烟尘弥漫之中，常毅撑着长枪，缓缓起来，脸色极为难看。
两者之间的差距，竟然大到了这般地步？
对方不但击败了他。
而且还有余力，将交击的威势收住，而不至于波及太广。
“本事确实不低，但想要正面与我一战，等你接到了五万左旗军的兵符再说。”
庄冥负手而立，含笑说道：“若想要杀我，领你麾下五万左旗军结阵，或可一试……但赵武之前失手，丢了大统领之位，你若真是准备率军杀我，想必这个位置，也坐不久了。”
常毅微微咬牙，只觉这一句话，狂妄到了极点。
但对方着实有狂妄的资本。
停顿了一下，才听常毅出声来。
“沧南山。”
“多谢。”
庄冥拍了拍衣摆，而转身离去。
常毅看着对方如此风轻云淡，心中蓦地升起一股颓然之感，此次受其挫败，差距未免太大。
第二五三章 直面苍王，真玄之威!
东元境，第一府，沧南山。
这是一座高山，高耸入云。
峰顶之上，正有一人，头戴王冠，身着王袍，背负着双手，遥望南方。
他气息分明已经收敛，但立身高山之上，却别有一种气态。
仿佛不是他踏着高山，而站在高处。
而是他将一座山，踩在了脚下。
他的气息收敛，但他的气势，却压住了这座山岳万古长存的浩大沧桑之势。
“庄冥见过王爷。”
就在这时，有一人在身后开口。
苍王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来。
庄冥登山而来，在山脉断口处，一跃而上，驾驭风云，停在了山巅，站在了苍王的背后。
“好一位豢龙君，本王倒是小瞧你了。”
苍王眼神中，不掩饰赞赏之色，道：“你击败归元宗明火剑白离之后，是本王将你的消息，传至学士府，却也未有想到，学士府将你列入第三十六……更未有想到，学士府的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也是看低了你。”
庄冥含笑道：“王爷过奖了，人杰榜上，不过真人之辈，对于王爷这等真玄人物而言，终究只是后辈而已。”
苍王眼神中略带赞赏，道：“不必妄自菲薄，当年本王在人杰榜上，也未入前十之列，你年仅二十六，修为至此，前程不可限量，犹在本王之上，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你还能活到那个时日么？”苍王淡然道。
“王爷此话怎讲？”庄冥神色不变，只是问道。
“你近日可惹了不少事端。”苍王意有所指地道。
“为求自保，无奈而已。”庄冥轻笑道。
“诛灭高云真，可说为求自保，但朝廷官员呢？”苍王面色骤然一冷。
“王爷似有问罪之意，又是何故？”庄冥眉头一挑，露出讶异之色。
“江地副令被你所杀，府级主簿之父也被你所杀，而江地正令又因你入狱，并且连新任主簿，都被他授业恩师，当场废掉。”苍王冷声说道：“除此之外，你又废了我苍王府左旗军的千人统领，与我左旗军大统领交手，将大楚王朝置于何地？你又将我苍王府置于何地？”
“王爷此言差矣。”
“本王差在何处？”苍王喝了一声，威势骤然而发，仿佛大山震颤。
“江地副令与主簿之父，事情均已盖棺定论，至于江地正令，以及那位主簿，乃是掌印府尊封论秉公执法，所定下的结果。”庄冥似乎不觉真玄之威，只笑着应道。
“那我苍王府左旗军统领呢？”
“左旗军千人统领，本是赵大统领的子嗣，是庄某与赵大统领之间的私事，与赵武大统领私下已经解决，此后赵武大统领无故向我出手，仗着左旗军之势，肆意妄为，不正是王爷亲自革去他的军职，定了他的罪责？”
“好个庄冥，真是伶牙俐齿，难怪封论对你如此高看，甚至有些忌惮。”苍王威势一收，缓缓说道：“本王可知道，封论对你，可有不少次徇私枉法。”
“多谢王爷赞赏，只不过庄冥与封论府尊，是忘年之交，谈不上忌惮，而庄某一向奉公守法，何至于让素来刚正不阿的封论府尊徇私枉法？”
“别说封论，倒是本王，都喜欢你了。”苍王忽然笑出声来，说道：“听说你诛杀了高云真，他可是连归元宗太上长老都失手的人物，看来你本事不小。如今我东元境当中，来了这么一位年轻俊杰，未来不可限量，只要没有夭折，真玄之境，触手可及……然而，你未必能活到那一日罢？”
“王爷又言至此，何以断定我庄冥短命？”
“高云真被你所杀，传承必然落于你手。”
“什么传承？”庄冥问道。
“你无须如此，即便你真没有得到传承，自然也要有人拿下你，不把你搜个干净，怎么可能罢休？何况……你真没有得到传承？”苍王问道。
“王爷说有，庄冥也不好否认。”庄冥摊手道。
“你得传承，该知道这传承是何等不俗，真玄也必出手。”苍王缓缓说道：“善于隐匿行踪，而且跑得快，你比他强，却未必跑得比他快，岂非性命堪忧？”
“王爷的意思是？”
“念你天资纵横，将来前程不可限量，本王也不忍你就此夭折，只须将传承交与本王，劫数可消。”
“然后王爷又当如何？”庄冥淡淡道。
“本王庇护于你，甚至可以将我麾下左旗军，交与你统领，从此之后，谁敢对你出手，便是对苍王府出手，便是向大楚王朝挑衅。”苍王大袖一挥，如是说道。
“王爷不会得了传承之后，为保奥妙，而将我灭口罢？”庄冥忽然笑道。
“那你便看轻本王了。”苍王道。
“可王爷同样看轻庄冥了。”庄冥叹道。
“哦？”苍王目光一凝。
“左旗军大统领赵武，得兵符加持，携万军围困，不亚于真玄出手，不也失手了吗？”庄冥负手而立，淡然道：“真玄出手，我庄冥未必能胜，但对方也未必能杀我庄冥。”
“你倒是好生自负。”苍王冷笑道。
“本领高于信心，是为自信，只有本领低于信心，方是自负。”庄冥应道。
“自信还是自负，便让本王替你量一量！”
苍王面色一冷，倏忽出手，便见他一掌按落。
轰然一声，仿佛天崩地裂！
庄冥在他丈许之外。
但他这一掌，覆盖方圆百里。
方圆百里之间，空气为之凝滞。
大地龟裂！
如有山崩一样！
纵然是真人，都难以喘息。
就在这时，便见苍王面前的庄冥身影，陡然破散，随风而去。
“嗯？”
苍王眉头一挑。
就在一百六十余里外，云空之上，又有一人迈步而出，赫然是金纹白衣的庄冥，
苍王露出异色。
庄冥一步迈出。
阴阳遁法，一刹百里。
庄冥再度来到苍王身前丈许。
只听得庄冥笑吟吟地道：“王爷，这待客之道，可不大和善。”
苍王缓缓收手，应道：“考校一下你的本事而已，便是当做一场切磋，也未尝不可。”
庄冥笑道：“我若没有炼就这保命之术，先前就在王爷手下，身死道消了罢？”
苍王说道：“可你毕竟还是没有被本王所杀。”
第二五四章 苍王的真正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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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五章 不平等的交易
东元境的苍王，掌控实权的王爷，为何对正一品的虚职，显得这般慎重？
“此虚职是何官位？”庄冥问道。
“虚职未定，不知是何官位。”苍王冷淡道：“但是，所获身份，虽不掌权，然而毕竟正一品官员身份所在，在大楚境内，各地官员，无不敬重。”
“王爷的身份，又哪里低了一品官职？”庄冥笑了声，说道：“正一品的职位，而且还是虚职，王爷可看不上，那么王爷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本王想要的……”苍王停顿了下，说道：“虚职所授予的正一品官印。”
“正一品官印？”庄冥沉吟了下。
“本王自有大用。”苍王背负双手，语气复杂。
“那王爷说了这一番话……”庄冥看向这位真玄高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东元境中，金丹级数真人，多属太元宗出身，只有我苍王府有着少数真人，其中最强的不过常毅，也被你轻易所败，你又能在本王掌下存活，足见本事。”苍王语气中，不掩赞赏。
“王爷准备让庄某，代苍王府出战？”
“正是。”苍王缓缓说道：“此事对你也有益处。”
“什么益处？”庄冥问道。
“你代我苍王府出战，外人皆知你是我苍王府所辖，有本王替你撑腰，一般真玄级数，不敢在对你出手，甚至也会认为，高云真传承已落入本王手中，从而在无形之间，庇护于你。”
“听起来倒是不差。”庄冥笑意中，略带嘲讽，道：“只是如此？”
“本王想要你以苍王府之名，得以斩获第一。”苍王说道：“此行机缘，可以归你……”
“王爷只要这一枚正一品的官印？”
“不错，等你取来官印，本王自会以重宝交换，吃不了亏。”
“哦？”
庄冥眉头一挑。
他没有询问苍王为什么要这官印。
他也没有问苍王为何不直接向楚帝讨要一枚官印。
苍王此举，必有深意。
而大楚王城盛典，却更具有深意。
“王爷准备用什么来换？”
“如今你还是金丹级数，尚不知晓本王所出之物，何等珍贵。”苍王昂然道：“等你入境真玄，本王取出此物，你必心甘情愿来换。”
“单凭王爷一言？”庄冥笑道。
“本王分量不够吗？”苍王沉声道。
“自然足够，只是……”庄冥摊了摊手，却不说话。
“你若得金丹首名，得赐真玄机缘，待到那时，你必然已入真玄，加上这上元分神化念之术，难道还惧怕本王不成？”
“这可难说。”庄冥含笑道：“如今王爷便有把握拿下我，只是需要我去争夺机缘，如此看来，王爷在真玄的道路上，已经走了很远……即便我初入真玄，也未必能敌得过王爷罢？”
“你倒是谨慎。”苍王似有嘲讽。
“我若不谨慎，早已陨落了。”庄冥应道。
“也罢，本王赐你一件真玄级数的宝物，权且当做诚意。”苍王缓缓说道：“但是，你真能得到金丹首名？”
“如今反而是王爷觉得庄某分量不足？”
“论起逃命的本事，世间金丹级数真人之内，想必以你最高。”苍王平静说道：“但论起斗法的本领，却也未必。”
“这倒也是。”庄冥点头说来，道：“若人杰榜首现身，我必不能胜。”
“聚圣山已然封闭山门，还有二十余年，才会现世。”苍王说道：“人杰榜首，不会现于世间，但是其他人……”
“王爷指人杰榜前五？”
“不单是他。”苍王说道：“此番盛典，奖赏太高，尤其是晋入真玄的机缘，对于已然金丹圆满的人物而言，便是世间最大的诱惑，而此次不显年岁，你可懂了？”
“老辈真人。”庄冥似是恍然，又说道：“老一辈真人，比起人杰榜上的年轻俊彦，更多了岁月的积淀，长久的底蕴，更加高深莫测。”
“还有一批，曾是人杰榜上的俊杰，岁数高于六十，而被人杰榜除名，但他们的本事，却随着岁数，比以往更强……”苍王说道：“有的已入真玄，有的还局限于金丹巅峰，例如高云真……”
“原来王爷是担心我拿不到金丹榜首。”庄冥笑着说道。
“那你有这个信心么？”苍王问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庄冥也不敢大放狂言。”庄冥如是说道。
“但至少金丹前二十，你有把握罢？”
“若是前二十，倒也勉强有些三分希望。”
“你若取不得金丹榜首，便将前二十的官印还我，而今日本王赐你的宝物，便相当于前二十所获的官印。”
“只是相当？”庄冥吐出口气，说道：“若是如此，我何不留下官印，用处未必低于一件真玄宝物罢？”
“你可知贪得无厌是什么下场？”
苍王眸光一冷，大势压迫过去。
真玄与金丹之间的差距，宛如鸿沟一般。
哪怕金丹圆满的级数，也难以在真玄之威下，而镇定自若。
何况庄冥尚是年轻，心性未必如老辈真人那般沉稳。
这一番真玄威势下，就算真元宗首徒任松成，怕都不免心中生出紧张局促，略微失了分寸。
“王爷收了威势罢，庄某人可不是你麾下的将领，要任你调遣，而听你所言便冲锋陷阵，事后还要将所获之物，双手奉上。”
庄冥负手而立，淡然说道：“今日之事，在王爷眼中，是你命我前往，取回官印，而来受你封赏。而在我庄冥眼中，是你这位真玄高人，东元境之主，在请求我，帮你夺来一枚官印，仅此而已。”
苍王脸色一凝，道：“你说本王在请求你？”
庄冥笑道：“换个说法，也是王爷想要雇我，既然我觉得酬劳低了，不足以令我出手，也未尝不能拒绝。”
苍王脸色愈发冰冷，隐约是动了怒意。
庄冥淡然道：“如若不然，王爷可以试试，能否将我留下。”
苍王抬起掌来，道：“你当本王先前所言，只是吓唬你？”
庄冥摊手道：“真玄本领，高深莫测，王爷在真玄境界，也走出一段道路，未必是吓唬我，但是，王爷可以试试，将我诛灭于此……再看一看，除我之外，王爷还能否在东元境内，找到一位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
“你倒真是有恃无恐。”
“王爷以为如何？”
“你想要什么？”苍王低沉道。
“王爷可以给我什么？”庄冥反问道。
“你尚未得到名次，本王念你人杰榜第六，权且当你是金丹前二十之列。”苍王说道：“最多给你两件真玄级数的宝物。”
“我不要宝物，只要两套法门。”庄冥忽然摇头笑道。
“你要什么法门？”苍王眸光凝重，隐约有些悸动。
“太元宗道兵炼制之法，以及左旗军的合击军阵。”
第二五六章 苍王之怒，庄冥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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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七章 六万年间第一人!【求订阅!】
“大楚举办盛典，立国以来第一场修行盛典？”
“而不久之前，楚帝察觉了真龙现世，传讯于各处朝廷官员。”
庄冥目光沉凝，心中暗道：“莫非是与真龙现世有关？还是跟蛮荒之内，狼穴之中的机缘有关？”
苍王提及，此次盛典，近日举行。
时日有限，那么外界修行人，可未必赶得及。
“也即是说，本意是召天御福地境内所有修行人？”
庄冥心中隐约有了线索，也大致上有了方向。
天御福地境内，并非所有修行人，都是大楚户籍，例如他庄冥，便非大楚中人。
但显然大楚王朝，也不想漏过非大楚户籍者，所以干脆不定户籍限制，不定来历限制，直接定了时日，以此来限制天御福地之外的修行人？
那么此次召去天御福地的修行人，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王朝统治，而更加容易掌控？
还是为了对修行人的实力，有更为清晰的记录？
总不至于是为了避免“侠以武犯禁”，而以此屠灭大楚之内所有修行人罢？
庄冥念头转动，眼神闪烁不定，心道：“还是说，楚帝察觉了什么，为了探查关于真龙之事，或者是探查那狼穴机缘一事，想要一场请君入瓮？”
“但是龙君已死，我是新一任龙君，此事恐怕外界并不知晓。”
“而当年那尊龙君，可不会去参与这样的盛会罢。”
“如此说来，大楚王朝此举，便又有些模糊了。”
“但关于此行，我当真要去吗？”
庄冥目光凝重，沉吟不语。
按道理说，大楚王城，乃是楚帝眼下，他乃是真龙传承，这一去，倘如暴露，不亚于羊入虎口。
纵然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大成，加以阴阳遁术，在真玄面前都可逃遁，但真玄级数，也分高低。
如恩师白圣君当年，一剑之下，斩绝一脉古老传承，天地之间，任何遁术，都难逃一剑。
至于大楚王朝的楚帝，可也不是一般真玄可比，他在真玄的道路上，必然也走到了极高的境地。
“可是我若不去，则是更为难说。”
“真龙现世，而我近期名声大盛，又是仗着蛟龙行事，被尊为豢龙君。”
“沾了‘龙’的名声，想必有人会将目光投在我这豢龙君的身上。”
“好在我这头真龙显化出来的还仍然是蛟龙面貌，才没有令人过多生疑。”
“如若不然，早已有高人对我动手。”
“我本就是颇有疑点，此番大楚盛典，奖励之丰厚，各家仙宗真传，恐怕都难以镇定，单是道印级数的赏赐，便足以让真玄为之心动，如若不去，岂非是如心虚，不打自招？”
“除非我如今便远离天御福地。”
庄冥思索了下，心道：“单是眼下离开天御福地，恐怕在有心人眼中，所谓‘做贼心虚’的嫌疑，会更加明显。”
——
蛮荒深处。
深渊之外。
相距约有百余里。
有一道光芒，越空而至。
停顿了一下，显化出一道身影来，赫然是个中年男子。
他目光微凝，手中抬起一枚官印。
赫然是大楚王朝，正三品的官印。
这中年男子，身着长衫，而非官袍。
他沉吟一下，旋即法力裹住官印，而右手捏起印诀，轰开一块岩石，将官印放置进去，又倒扣岩石，周边布下一层法力。
做完这一切，才见他往前驾云而去。
百余里光景，临近深渊所在。
“主人。”
但见这中年男子，躬身下拜，如是说来，手中凝出一道光芒，投入深渊之下。
过得半晌，也无回应。
只是这中年男子并不急切。
又过片刻，才听得深渊之下，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宛如银铃一般。
“大楚王城，修行盛典？”
“正是。”中年男子低声应道。
“知道了，你回去罢，离开太久，不免引人注意。”
“是。”中年男子未再多言，转身便朝着埋藏官印的地方而去。
——
深渊之下。
阴暗至极。
隐约两道白光，时隐时现。
“仙子，他才正三品，为什么咱们不降服那个一品的国公？”适才那清脆的声音，带着疑问。
“他是真玄，不易降服，而且位高权重，等他回到大楚王城，来往接见的，均是真玄上层人物，容易出现差错。”那女子声音，依旧虚无缥缈，叹息了声。
“所以才只降服这个金丹上层的吗？”六尾白狐低声道。
“虽只金丹上层，但此人通晓山河地势，封得正三品官职，地位不亚于寻常真玄，也算他进入了世间上层修行人的层次，如这修行盛典一事，暂时还算秘旨，他便有资格知晓了……”
“仙子，您说关于这修行盛典……”清脆的声音有些迟疑。
“恐怕不是因为真龙现世，便是因为本宫留下的痕迹了。”女仙语气幽幽，如是到来。
“现在怎么办？”六尾白狐轻声道。
“本宫苏醒已有九年，继续藏匿于此，也无须忧虑被外人察觉，不过关于修行盛典之事，究竟是如何，还须你去探一探……那失传于世间的化灵妙术，纵然真玄九印，也不能看穿。”
“仙子不是说隐居于此么？”六尾白狐不禁有讶异之意。
“时机快要到了。”女仙轻声道。
“时机？”六尾白狐显得十分茫然。
“除真龙现世之外，又有本宫苏醒，而且世间又多了一人。”
“多了一人？”
“六万年间第一人。”
女仙这般说来，语气中带着极大的惋惜。
真玄九印通仙路，奈何仙路已然断绝六万年！
六万年间，每一个时代，都有人炼就真玄九印，却甚少有人以真玄九印凝成仙道，更极少有人能够沿着九印仙道，而临近天门。
可近来五百年，却有一人，不但以真玄九印凝成仙道，而通达天门，更存有余力，在五百年间，近百次剑击天门。
“此人堪称天地之间，六万年来的第一人。”
“近百次剑击天门，近百次经受大道震动。”
“天门几乎被他所撼动。”
“但他快要死了。”
第二五八章 来则生机一线，避则十死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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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九章 传信王城，龙鹰踪迹
刘越轩此人，表面高贵冷淡，似乎高深莫测，实则性情洒脱，甚至跳脱。
此次传信的语气，可谓是极为凝重。
“他本就得了天机阁传承，善于测天机，而算人心，在得了大衍算经之后，这方面的本领愈发高妙，如今又身在学士府，怕是他以大衍算经，计算出了什么线索。”
庄冥目光稍凝，心中思索半晌，取过纸笔。
他沉吟着，将心中所想，以及心中疑惑，逐一写下。
——
午后。
院中。
庄冥背负双手，看向西边方向。
而岳廷、白庆、闻旱、镇岳，这四人均受命而来。
“我有一封信件，要送往中元境的大楚王城。”
庄冥转过身来，说道：“这些年来，我等传信，均是经过小白，但大楚王城不是寻常之地，那里卧虎藏龙，高人无数，而今小白也再非寻常飞禽，沐浴龙血，成为龙鹰，堪比武道宗师之力，容易被人盯上，不适合再往大楚王城一行。”
听得这话，岳廷神色古怪，欲言又止，却未开口。
庄冥察觉有异，也并未询问，只是扫过四人。
四人当中，白庆虽为武道宗师，但也未入之境，此去大楚王城，遥遥数万里，遭遇无数，他修为不足，怕出变故。
镇岳与闻旱，本事倒是极强，之境已经磨练到了巅峰，距离真玄的层次，只一线之隔，但此二人久居山林，不通世故，容易出事。
闻旱之前遭到通缉，便是前车之鉴。
而且闻旱的通缉，至今仍然未消，未敢现于人前。
如今看来，只有岳廷能堪当此任。
只是岳廷的性子，比刘越轩的本性还要跳脱。
从安闲域墟市回来之后，已闹了不少风波，虽然都是小事，也已经平歇，可庄冥总觉得，以他的性子，去了大楚王城，指不定他这风骚性子，又要搅弄出什么风波来。
“岳廷。”
“在。”
“你替我送信，去往大楚王城，交给学士府的刘越轩，他目前更名为刘四平，暗中交给他便是。”
停顿了下，又听庄冥说道：“不要闹事。”
岳廷闻言，摸了摸白皙嫩滑的小白脸，幽怨道：“在公子眼中，我就像个惹是生非的人么？”
庄冥摇头说道：“你不像。”
岳廷嘿然一笑，然后便听庄冥继续说来。
“你根本就是。”
“……”
“送信之后，便留在那里，暂时听从刘越轩调派。”
“公子，这可不大公平……”岳廷不满道：“论起资历，他是新人，我是元老，论起功绩更不必说，论起修为，我如今还是，凭什么我听从他调遣？”
“你也算认识过他的本事，还不服他？”
“不服。”
“想必他也不服你。”庄冥淡然道：“给你个选择。”
“什么选择？”
“你把他折服了，让他听你的。”
“好办法。”岳廷眼前一亮，道：“他要是不服，我把他揍一顿！”
“你可以努力些。”
庄冥给他一个鼓励的目光。
如今的刘越轩，可不是刚出海时的刘越轩。
得了大衍算经之后，刘越轩大势已成。
若非当初在海上，先压了刘越轩一头，使得因果纠缠不清，那么如今庄冥也只能与他并肩而坐，凡事只当合作，难以将之收服，为自己效力。
岳廷看似性情洒脱，实则属于性子太傲，这次去了大楚王城，让刘越轩将他磨一磨，也是一桩好事。
“你明日便启程，在那里替我准备好一些物事，大概过得月余光景，我也会去大楚王城。”
“公子也要去么？”
“时机一到，我便会动身。”
庄冥这般说来，看向西边方向。
他倒是考虑，尽快动身，先到大楚王城，筹备一些事情，在盛典开始之前，有所准备。
但如今盛典之事，尚未公布开来，他提前去往大楚王城，落在有心人眼里，也有些不妥。
就等大楚王朝的官府，广报于天下，方是前往。
刘越轩的来信，也是指修行盛典之事报知天下后，于十日间前往大楚王城。
——
片刻之后。
白庆等人均已散去。
但岳廷又绕了回来。
庄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究竟怎么回事？”
岳廷缩了缩脖子，呐呐道：“公子知道我要说什么事情？”
庄冥平静说道：“先前提及小白，你欲言又止，不敢打断我的话，但显然有事要报与我知。”
岳廷讪讪道：“公子真是洞若观火，慧眼如炬，算无遗策，光彩照人，沉鱼落雁……”
庄冥面无表情，打断他话，道：“说正事。”
岳廷摸了摸脑袋，怯生生道：“小白丢了。”
庄冥眼神一凝，道：“小白丢了？”
岳廷顿了下，说道：“那日公子回信于我，后来我让小白带信给福老，可是当我回到东元境之后，才发现小白没有回来。”
庄冥脸色微沉，思索不语。
“有线索没有？”
“大致确定丢失的范围，但是……”岳廷迟疑了下。
“但是没有确切的方向？”庄冥皱眉道。
“是的。”岳廷点头道。
“我知道了。”庄冥点了点头。
“公子……”岳廷见公子语气如常，不由得更加迟疑，心有惴惴。
“我会亲自前往，探查一番。”
庄冥眼神凝重，以往小白来去，倒没有什么变故，因为它并无太大异处，既非精怪也非妖物，充其量只是比寻常的鹰隼更为强劲有力。
就好比是凡尘百姓当中生来较为魁梧壮硕的一类，可说到底，也还是凡夫俗子，不入高人眼中。
但如今的小白，已是龙鹰。
虽然未入大妖境，但也非是寻常之类。
先前他没有考虑让小白前往大楚王城，便是因为这一点。
可如今在东元境及南元境来往，便也出了变故。
“这些年来，小白是我与福老之间的联系，数年间来往于天御福地与东胜王朝，可谓居功至伟，它如今失了踪迹，我们不能视而不见。”
庄冥说道：“你明日启程去大楚王城，小白的事情，我会亲自处理。”
岳廷点了点头，应道：“是，公子。”
第二六零章 九十三丈真龙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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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一章 凶徒嫌疑
南元境。
第五府。
庄冥与闻旱，来到了这里。
而在二人身侧，还有一人，观其面貌，约三十出头。
此人名为汪震，也具有龙族血脉，但却并非龙卫部族之人，他是岳廷麾下六名心腹武者之一，经受过龙血圣池的洗礼，晋入宗师层次后，比一般武道三重的宗师，还要更强许多。
今次搜寻小白，岳廷先是派了此人过来。
“根据此前的推算，沿着路线寻找，可以大致判定，小白失踪的地方，便在这一片地方，约莫方圆二百里之内。”
“可查出了确切的怀疑对象？”庄冥出声问道。
“有。”
汪震立即应道：“小白乃是龙鹰，翱翔九天之上，本身不逊色于宗师之力，不逊色于道印上层的修为，所以能够对它下手的，必然是能够腾云驾雾的金丹级数人物。”
他这般说完，伸手入怀，取过纸张，躬身递了上来，低声道：“这是属下原先准备传给岳爷的。”
庄冥接过了这纸张，看了一眼。
汪震探清了方圆二百里之内的详细情报。
约有三个凡尘家族的背后，有金丹级数的高人。
还有二百里之内，于各处山林之间，分别盘踞有四头大妖，但都藏匿深山老林之间，不曾祸乱人世，未被大楚诛杀。
“方圆二百里，明里暗里，有这七位金丹级数的存在。”
汪震说道：“这七位嫌疑最大，毕竟小白已是龙鹰，异种的精怪，临近大妖之境，分量可谓不低，或许有修行人会将它拿下来作为今后的坐骑，也或者那些大妖纯粹是将它当作了血食，补益修行。”
庄冥沉吟不语，然后指向纸张的最后一行，问道：“这里为何填了未知二字？”
汪震闻言，正色说道：“这七位嫌疑最大，但并非就断定了是这七位。”
庄冥眼神中多了一分赞赏，问道：“你认为如何？”
汪震应道：“不能排除有其他金丹级数真人，只路经此处，见龙鹰神骏，试图出手降服，甚至是要擒拿下来，炼宝、入药、或是满足口腹之欲。”
停顿了一下，汪震似乎欲言又止。
庄冥淡然说道：“有话直说。”
汪震微微施礼，躬身说道：“公子恕罪，只是汪震觉得，之前公子在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世间不乏真人之辈，自视过高，意欲挑战公子，导致东元境及南元境的相邻之地，常有外来的陌生修行人，也不能排除是他们所为。”
庄冥闻言，赞赏道：“难怪岳廷如此重视于你，倒也真不是一般武者可比。”
汪震忙是应道：“公子谬赞了。”
闻旱站在庄冥身后，看向此人的目光中，也带着些许敬佩。
放在以往，如汪震这一类武道宗师，对他来说，就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随手一拳轰杀，无论对方心计多高，也只是一拳的事。
但在很多方面，似乎不是蛮力便可解决的。
例如探查小白的踪迹，他这尊本事再高，也探查不出来。
但此人却可以分析得清楚。
“汪震，如今你觉得该如何去办？”庄冥出声道。
“公子，此事若是那七位所为，便最是简单不过，直接上门讨要公道便是。可若是外来的金丹真人所为，对小白下手之后，便离开了这片地界，全无线索可言，怕就难以追寻了。”
“不……”庄冥忽然摇了摇头。
“公子此言何意？”汪震不禁露出惊异之色。
“想要对付小白，便须得是金丹级数的真人出手，而且一旦出手，便是要超出道印级数之上的力量，方圆二百里所在的这七位，怎会全无察觉？”庄冥平淡说道。
“属下明白了。”汪震恍然大悟，露出恭敬之色，说道：“公子的意思是，通过这七位，便可以判定出手之人的气机？”
“正是。”庄冥点头说道。
“可是……”汪震迟疑道：“这般级数的人物，未必会轻易告知与我们罢？”
“那就不让他们觉得太轻了。”
庄冥负手而立，淡淡说道：“让他们足够重视，他们自然便会开口，如今我这人杰榜第六的名声，可不是虚名。”
人的名，树的影。
作为人杰榜第六，没有任何金丹级数的真人胆敢轻视于他，也没有任何金丹级数的真人胆敢得罪于他。
“是汪震眼界太低了。”汪震苦笑了声，低声说道。
“你本是武者，非是修行人，而今虽然走了横炼的修行道路，也未足之境，但日后好生修行，不可限量。”庄冥不掩赞赏，心中也颇满意。
此人倍受岳廷信任，忠诚可以无忧，何况之前还经受过龙血圣池的洗礼。
这人心思甚为敏捷，日后磨砺一番，可当大用。
庄氏商行迟早会扩大，这汪震今后也可以作为某一处的商行分支首领。
“距离这里最近的，是哪一位？”
“周家的老祖。”
“那便先上门拜访。”
“是，公子。”
——
周家本是极为强盛的家族。
因为在周家的祖上，有一位仙神般的存在。
而且这位老祖，仍然存世。
但此时此刻，周家上下，一片愁云惨淡。
“怎么回事？”
庄冥眉头微皱。
汪震露出讶异之色，道：“昨日属下也探过这里，周家并无这般气氛，如何一夜之间，便出了变故？”
庄冥眼神微凝，微微闭目，感知放开。
过得片刻，才见他睁开双眼，眼神中带着沉吟之色。
周家老祖出身于归元宗的一脉分支道观，只算末流小派的长老。
这位金丹级数的真人，昨日前往道观当中讲法，今日却失了踪影。
“公子？”汪震低声问道：“属下先去探一探消息？”
“周家老祖被人伏击了。”庄冥吐出口气，如是说来。
“被伏击了？”汪震错愕不已。
“凶徒不知线索。”庄冥眉头微皱。
“莫非是和对小白出手的，是同一批？”闻旱忽然出声道。
“不好说……”庄冥停顿了下，道：“周家老祖失踪了，还有其他六位在，挨个上门询问一回便是。”
第二六二章 布阵伏庄冥
“公子，离此最近的是望神山，内中的大妖，是一头猿猴，久而成精，但并未作恶，后来炼就内丹，号称山神。”
汪震低声说道：“据说它不曾为恶，后来成为大妖，还偶尔相助百姓，并且主动向官府报备，入了大楚的妖录名册，所以如今周边百姓，以它为神，建立庙宇，也是当地官府默认，属正统神庙。”
庄冥讶异说道：“还有这种事情？它主动向大楚王朝报备，官府却没有对它下手？”
以大楚的行事风格，妖物踏足人间，进入城池之内，或许就有高人出手，将之诛灭，而它主动向大楚报备，却反而得到了大楚另类的册封？
汪震轻声说道：“根据传言称，这山神曾经与这里的掌印府尊，有过一次论道，它也以大楚臣民自居。”
庄冥微微点头，含笑说道：“难怪如此。”
——
此去望神山。
约有六十余里地。
中间路途，对庄冥这等仙神级数的人物而言，谈不上广。
但是对于凡尘百姓而言，便算是一段颇为遥远的路程了。
“望神山所在，就在前方了。”
汪震如是说来，指向东边方向。
庄冥伸手将他按下，看向前方，眼神中带着些许沉吟之色。
闻旱眼中闪过杀机，在他眼中，这个世上所有事情，一拳便可轰碎。
只有汪震，眼神当中犹是茫然。
“公子？”
“有埋伏。”庄冥皱眉道。
“埋伏？”汪震露出错愕之色。
“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似乎也发觉到了咱们。”
庄冥看向前方，目光稍凝，说道：“本领不高，但是人数不少。”
闻旱眼中充满了杀机。
庄冥偏头说道：“收了你的杀机，这批人有些异处，要留活口。”
闻旱神色露出错愕之色。
汪震眼中更是十分迷茫。
——
十余里外。
这里足有上百人在此，衣着各异。
当头一人，赫然是个中年男子，约四十来许，面白无须，颇有儒雅气态。
“大人，那边来了三人。”有一名武者匆匆来报。
“什么人物？”中年男子问道。
“有一人估算不清，但极为魁梧，气血颇为炽热，疑似武道宗师，另一人气血外放，可以确认是武道宗师，还有一人，气息浅淡，衣着不俗，应是富家公子。”那武者应道。
“两个武道宗师，一个富家公子？”中年男子颇有沉吟之色。
“看起来像是大族势力，两名宗师护持一个富家公子的样子。”武者低声道。
“宗师在凡尘俗世间，固然算是人力的巅峰，但也只局限于凡尘俗世当中，真正大家族的弟子，受到重视的嫡系人物，身边护持之人，多半是金丹级数的真人。”中年男子思索着道。
“可是……”手下这武者仍是欲言又止，想起那三人的气度，总觉得有些不安。
“哪有什么可是？我等连金丹级数真人，都敢下手伏杀，还忌惮于这三个撞上门来的倒霉鬼吗？”中年人挥袖道。
“大人说得是。”这武者当即应道。
“这里距离那头老猿的所在还稍远一些，先顺手解决掉他们，免得待会儿出现变故，破了军阵。”中年男子随手一挥，道：“老三，你们几个过去，料理了这些闲杂人等。”
“是，大人。”
其中一人，如是应道。
——
前行七八里。
庄冥三人，神色如常。
而就在这时，两侧山林，各自跃出七八人来，均是面露凶悍之色。
“你们……”
汪震神色冰冷，正要开口。
然而他话说一半。
便见这七八人均不理会，各执刀剑，冲杀上来。
当头四人，赫然是武道三重，宗师级数的人物。
“大胆！”
汪震怒喝一声，他抽刀出鞘，迎向了距离公子最近的一个。
而闻旱眼神冰冷，一步往前，伸手一按。
当头一位宗师级数的强者，便被他一掌按落了下去，口喷鲜血，骨断筋折。
而掌下成风，滚滚而去，将来者数人，尽数吹翻。
接着便见闻旱伸手一抖，将这位武道三重的宗师抖了个骨骼松散，筋肉崩断，脏腑移位。
随后又见他将这位宗师级数的武者，往前抛了出去。
足有三名武者，被这具尸首，撞得同样骨断筋折，当场毙命。
这一击之下，凶悍到了极点。
“不知死活的玩意儿。”
闻旱伸手一挥，又看向另外一边，杀机毕露。
——
“大人……”
“匆匆忙忙的作甚么？”
“三当家的……”
“他们不是去伏杀那三人吗？得手了没有？”
“失手了。”
“失手了？”这中年人露错愕神色。
“其中一人，甚为凶悍，三当家被他一掌打死，将尸首一抛，便将四当家等人撞死了？”
“什么？”
“三当家他们都死了，对方不是一般的武道宗师。”
“这……”
“他们快要过来了。”
“……”
——
闻旱出手，显得十分凶悍。
四名宗师，四名二重武者，在照面之间，就被他当场所杀。
汪震此刻仍是心有余悸，他本身也入宗师，自觉人力已到了巅峰，但见得闻旱出手，甚至未尽全力，便将八名高手，打杀当场。
之力，不愧是能搬山填海，当真令他这宗师，心中为之悸动。
“前方百余人，结了阵势，颇为不俗，能威胁到金丹级数的真人。”
庄冥伸手一挥，说道：“闻旱，你须小心谨慎一些。”
闻旱出声，应了一声，便要迈步往前。
又听得庄冥说道：“当头那人，留个活口，他不是寻常人物。”
闻旱怔了片刻，道：“这是……”
庄冥平淡道：“那百余人，衣着各异，精气神各异，只是乌合之众，一盘散沙，但是阵法之势，颇像是军中阵势，为首之人，来历不俗。”
闻旱点头说道：“我会小心。”
他这般说来，便即往前，冲入了对方凝结的阵势当中。
汪震眼神中有些迟疑，低声道：“公子说对方有上百人，且结成阵势，闻旱大人只单独而去，是否……”
庄冥笑着说道：“无妨。”
言语落下，便见他笑意愈发浓郁，说道：“阵法被闻旱击破了。”
第二六三章 神秘袁申，上层军阵
望神山。
百余人手，结成阵势，合力而为。
当头一人，属道印上层修为。
这百余人均为武者，其中武道第三重的宗师级人物，除却先前被闻旱打杀的四人外，仍有十六人之多。
“留他性命！”
庄冥忽然出声。
山林之间，闻旱沉闷的声音传了过来。
——
过得片刻。
便见闻旱手中提了一人过来。
那是个中年人，身着儒衫，气度不俗，只是鬓发凌乱，衣衫不整，被闻旱单手提着，狼狈不堪。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练了一年有余，仍结不成阵势，被人一击而溃。”
中年男子叹息一声，抬头看向了庄冥。
庄冥背负双手，肩上盘着一条蛟龙，俯视了下来。
中年男子面色变幻，终是长出口气，问道：“此人横炼金身，本领之高，比一般金丹上层的真人，更要强悍许多，却听命于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庄冥闻言，轻笑说道：“这也正是我要问你的。”
中年男子闻言，脸色倏地苍白。
庄冥徐徐说道：“道印上层，比之于武道宗师，也强不到哪里去，只是相较之下，道术施展，愈发显得玄奇罢了，你又如何降服二十位宗师，上百位炼就气血劲力的武者？”
中年男子低下头去，未有开口。
庄冥继续说道：“你让他们结的阵势，颇有几分大楚军阵的味道。”
中年男子的脸上，显得愈发难看，却一言不发。
庄冥看向汪震，笑道：“你怎么看？”
汪震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旋即笑道：“既然不说，无用之人，杀了便是。”
庄冥含笑点头，这汪震果然聪慧，立时领悟自己的意思，以性命要挟对方。
适才若是闻旱，定然领悟不出，当然，也可能领悟一半，然后照着闻旱的性子，若是庄冥应了声杀，恐怕还没等来得及阻拦，便当场把这中年人打死了。
“慢！”
中年人抬起头来。
庄冥笑道：“愿意说了？”
这中年人停顿了下，略有犹疑。
庄冥背负起双手，说道：“你是何人？”
中年人停顿了下，说道：“袁申。”
庄冥平静说道：“来历。”
袁申当即沉默下来。
闻旱见状，作势便要将他打死。
庄冥稍微抬手，止住闻旱，只平静说来，道：“我留你一命，不过要你交出一件东西。”
袁申抬起头来，问道：“什么东西？”
庄冥淡然说道：“你所知晓的军阵。”
袁申心中一震，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庄冥笑着说道：“既然能够教给这群乌合之众，如何不能告知于我？我言出必行，只要你将这合击军阵，传授于我，待我核查之后，并无疏漏，便饶你性命，如若不然”
袁申张了张口，终是点头，说道：“好。”
庄冥目光稍凝。
适才那群乌合之众，凝结的军阵也颇是不凡，凭借一个道印上层，二十余宗师，百余武者，便能与金丹级数的真人一较高低。
这一门合击军阵的精妙之处，恐怕不逊色于苍王府左旗军的合击军阵。
任何的合击军阵，都有各自的特点，各自的长处，以及各自的破绽。
这个世上，没有完美无缺，攻伐兼备，而适应任何地势，并适应任何大敌的合击阵法，只有因地势因敌人因诸般变化，而为之变化的各类不同阵法。
前次苍王只给出了集合众人之力，合力攻伐的合击军阵，但是左旗军在面对各种局势，各类地势，诸般情况下的其他军阵，却并不曾授予。
日后庄冥麾下炼就此阵，集合众军，确实可以直面强大的敌人，但却也只可以跟一般的人物争斗，倘如对方精通阵法，便能直接寻出破绽，而击溃阵势。
在比如，面对大楚的军队，倘若敌军变阵，克制于左旗军之阵，或许便会轻易将他麾下诸多强者轻易击溃，使得阵势破散。
多学一门军阵，有利无害。
只不过，此人究竟是谁，如何学得这般层次的军阵？
曾经的军中将领？
还是什么官家人物？
——
“你将军阵之法，尽数写下，不得有半分疏漏，倘如你这军阵并不完善，我迟早要你的命。”
“知晓了。”袁申脸色冰冷，如是应道。
“周家老祖，也是你们围杀的？”庄冥忽然出声问道。
“是。”袁申并未否认。
“想杀望神山这头老猿？”庄冥问道。
“不错。”袁申点头道。
“有仇？”
“没有。”袁申面色微沉。
“不愿说也罢。”庄冥平淡道：“问你一句，前段时日，可还曾出手？”
“不曾。”袁申低沉道：“周家那老家伙，是袁某第一次劫杀的金丹真人。”
“为何劫杀于他？”庄冥又道。
“”袁申沉默不语。
“你也放心，我与周家老祖素不相识，并非有意为他报仇。”庄冥笑着说道：“适才答应你了，如今我也不逼迫于你，只不过还有一件事，须得问你。”
“你想问什么？”袁申出声道。
“你说周家老祖，是你们第一次劫杀金丹真人，想必也仅是指金丹级数的修行人，庄某想问你一句，近期有一头白鹰，经过这周边，你们可曾对它出手？”庄冥应道。
“白鹰？”袁申微微皱眉，摇头说道：“不曾。”
“当真？”庄冥脸色沉凝，如是说道。
“袁某如今随落草为寇，杀人劫宝，但也仍是一言九鼎，从不撒谎。”袁申的脸上，现出震怒之色，咬牙说道。
“要庄某对你这么一个贼匪的诚信，表示尽信无疑？”庄冥面带嘲讽，如是说道。
“你”袁申咬牙切齿，终是眼神黯淡了一瞬，低头说道：“你说得是。”
“我信你没有出手，那么你可曾见过这样一头白鹰？”
“不曾。”袁申摇头道。
“既然如此。，你继续记录军阵。”
庄冥背负双手，心中暗道：“若是能寻得那头龙灵兽过来，它的本事，便可以探查山中的动静，从草木之中，得知真相，可惜它在蛮荒迷障当中，还有大用，不得轻易调出。”
这样想着，庄冥的视线看向了望神山的深处。
第二六四章 一言九鼎庄十三 【一更!】
望神山深处的老猿，被尊称为山神，修为约莫在金丹上层。
适才袁申等人，均是金丹之下的凡夫俗子，结成阵势，也并无气势冲霄，并未被那老猿察觉。
可是后来闻旱出手，血气强盛，冲击苍穹。
这头老猿便已经知晓，有高人斗法，颇为紧张局促。
——
当庄冥来到望神山深处之时。
便看见这头老猿已经收拾好了家当，扛着一根棍子，挑着一个包裹，准备逃跑。
这老猿浑身白毛，面黑如墨，满是皱纹，它瞳孔呈金黄之色，倏地一缩，便要驾风离开。
“给我留下。”
庄冥轻笑一声，伸手一按，顿时操纵风云。
有一股巨力，凭空而生。
驾风而起的老猿，从天空上跌落下来，砸了个头昏眼花。
而当它恍惚间回过神来，那个年轻人已经站在了自己的眼前。
“要杀你的，可不是我。”
庄冥说道：“相反，是我击溃了准备围杀你的人，救了你一命，如何见我就逃？”
那老猿面色变了又变，终是伏低，道：“小妖谢过救命之恩。”
庄冥平淡说道：“我不管外头那些人为何要杀你，也不管你为何见人就跑，只问你一句，近些时日，可曾见到一头白鹰？”
老猿怔了下，旋即想了想，接着摇头说道：“小妖不曾见过。”
庄冥目光稍凝，道：“数日之前，方圆百里，可有金丹级数的真人出手？”
老猿迟疑片刻，说道：“小妖修为不高，至多也就感应方圆数十里。”
庄冥出声说道：“那么这数十里之内，你察觉金丹层次的人物出手没有？”
老猿低声道：“西地的赵家老祖，数日前曾经出手过一次。”
庄冥皱眉道：“西地？”
老猿忙是应道：“西地离此超过百里，但当时出手的地方，距此不过二十里，小妖曾经见过那赵家的老祖宗，便也识得他的气息。”
“哪个方向？”
“从此往南。”
“好。”
庄冥拍了拍衣摆，转身便走。
老猿怔了下，呐呐不语。
但它的目光，扫向了庄冥肩上的蛟龙。
“豢龙君？”
——
往南二十里。
庄冥当头而行。
袁申还在记录他所学的军阵。
闻旱则是压着他。
汪震跟随在庄冥身侧，稍后半步。
“看你气血强壮，沉厚之余，却又如青壮一般，恐怕年岁不足六十？”
袁申的目光，看向闻旱。
闻旱神色冷漠，未有回应。
袁申目光移向了前方的庄冥，心中念头转动。
这个闻旱，非是寻常金丹可比，若是登上人杰榜，必在前五十之内。
但是收服闻旱的这一位，又是何人？
原本以为是某个宗门的杰出真传。
但现在看来……袁申的目光，落在他肩上的蛟龙身上。
“之前人杰榜第三十六的豢龙君？”
“都说他本人才是人杰榜上最大的破绽，如今看来，倒似乎不像是之前传言的那样？”
“而且人杰榜上，此人来历不明，好像只是孤家寡人，如今却有这样一名同样有实力名登人杰榜的手下……”
袁申的脸色，变了又变，心中暗道：“距离我辞官回乡，也不过短短时日，莫非学士府也查得不清？”
——
庄冥感应到身后的目光，人身未动，却让肩上的蛟龙，往后探看过去。
这袁申似乎已经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此人所学军阵，非属寻常。”
“寻常军中士兵，只是按照上级将领指示，而移换位置，把握出手时机等等方面，本身则不知军阵布置的详情。”
“军阵具体布置，属于大楚机密，此人能够熟知军阵，并且教导给江湖中的乌合之众，凭借武者便能围杀周家老祖这样的真人，他以往定是有过练兵的经验。”
“大楚高官？或者说……曾经的高官？”
“袁申的名字，是真是假？”
庄冥如是念着，也不急切。
他看向前方，隐约有些熟悉的气息。
属于龙族血脉的气息。
他的人身，也是沐浴过龙血圣池的。
丹田之中的蛟龙，更是对沐浴过龙血的生灵，有着一种天生的克制及感应。
“小白还在。”
庄冥眼神一凝，露出喜色。
——
白色的龙鹰，藏在溪涧旁的石下。
它奄奄一息，白羽染血。
爪断一支。
左翅曲折。
它瑟瑟发抖，显得极为恐惧。
它尚未入大妖之境，也仍算凡俗界限，面对金丹级数的真人出手，能够得以逃出生天，也是因它本是飞禽，而今沐浴龙血，成为龙鹰，飞遁之速极快，生机亦是强盛。
换作其他一类，早已被人擒杀了。
当庄冥感应到它，前来接应之时。
它见得人影，仍是颤动不已，心中恐惧，却又不得不露出凶厉之色。
“是我。”
庄冥没有掀开这块岩石，而是伏低在地，探头过去，看向内中的龙鹰。
这白鹰看见庄冥，凶厉的眼神，方是逐渐缓和下来。
庄冥伸手过去，将它抱出来，低声道：“没事了。”
白鹰气息萎靡，颓然不已。
庄冥伸手入怀，取出龙涎。
他进入蛮荒之前，吞食了阴于舟的金丹，当时消耗未尽，便遇见了垂死的司天府官员，为了节俭，避免金丹浪费，他便催动蛟龙之身，吐出龙涎，将阴于舟金丹的余下力量，尽数消耗，转而吞食了那司天府官员的金丹。
这一批龙涎，保留至今。
当时的蛟龙，虽然未有得到龙君的血脉，真龙有形无神，但终究也还是疗伤的圣药，在目前庄冥手中的诸般宝药当中，仅次于九阳还真丹。
“好好休息，等我斩下那人的头颅，再唤醒你。”
庄冥轻轻抚着龙鹰的头颅，眼神逐渐冰冷。
他转头看向袁申，说道：“阵法详细，记录下来了？”
袁申将手中的十余张纸，合并递上，说道：“记录下来了。”
庄冥接过，扫了一眼，旋即点头。
而袁申的呼吸，也不由得屏住。
这个世上，食言而肥，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庄冥神色冷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答应过，只要你将军阵交出来，并无疏漏，没动手脚，我可饶你去……”
袁申微微握拳，眼神稍凝，露出些许紧张局促之态。
庄冥将手从他肩上收回。
“庄某此生，一言九鼎，从不食言而肥。”
只听得他轻笑说道：“这一次，你便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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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今日头条——“大马宗师突破九品，征战全球！”“小马宗师问鼎至高，横扫欧亚！”“乔帮主再次出手，疑似九品大宗师境！”“股神宝刀未老，全球宗师榜再入前十！”“……”看着一条条新闻闪现，方平心好累，这剧本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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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剧本不对
2008年，4月5日。
周六。
阳城一中，高三班教室。
方平花了半小时，总算确定了一件事，不是做梦，不是拍戏——废话，拍戏能让自己那些同学返老还童，这剧组可以上天了！
等确定了重生的事实，方平小小的忐忑片刻，紧接着便坦然接受了。
作为新世纪的五毒青年，谁还没点重生的经验？
就算自己没重生，网上一大把，光看看就知道，这是矮矬穷逆袭高富帅的至高法宝！
再说了，自己要钱没钱，要妞没妞，重生了什么都不干还能多活一些年，怎么算都不亏。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熟悉中带些陌生的老师，硬是拖了好几分钟堂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至于老师临走时最后说的那句话，方平就当自己听岔了。
“武科报名，下个星期开始了，有想法的同学做好准备。”
方平没当回事，他听成了“文科”报名，高考都是提前报名的，不过一般都由学校代劳，没必要再提醒才对。
关键的关键，高三班是理科班，和文科无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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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了重生的事，方平哪还在意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
这当前，方平想的是拳打杰克马，脚踢马华腾才对。
尽管08年这个时间段有些晚了，可重生者不干点出人预料的事，能叫重生者？
又或者不从商，改从政？
方平心里暗暗盘算，也没心思和四周的同学闲聊。
这些小年轻，哪能想象到自己脑海中的雄伟目标，从今天起，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正当方平为自己的未来谋划添砖加瓦之际，前排那个长的五大三粗的杨建同学，忽然转头问道：“方平，陈凡，你们报不报名？”
方平对杨建印象可谓深刻，倒不是杨建帅破天际。
关键在于，大学毕业后，方平他们高中同学聚会，刚毕业的杨建，居然养了一脸的络腮胡子，差点让方平以为杨建他爸也来参加同学会了。
打那以后，方平就没忘记过这位络腮胡子同学，特征太明显。
心里想着事，方平一时间也没想着接话。
方平同桌，被班上同学戏称为“平凡二人组”成员之一的陈凡，这时候则是摇头道：“我不报名了，浪费钱而已。
报个名就要一万，指定考不上，有这么多钱，大学一年生活费加学费都差不多够了。”
杨建有些唏嘘道：“也是，可总有些不甘心，不试试，就怕后悔一辈子。”
杨建的同桌，也是个男生，名字方平有些模糊了，此时也转头加入讨论，脸色黯然道：“这是咱们唯一一次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可惜，跟我们无关。”
三人又是唏嘘，又是遗憾，听的方平满头雾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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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
刚刚老师说的“文科”报名？
报名费就要一万？
这可是08年，要是没记错，阳城这时候的市区房价也才4000一平左右，考试报名要这么多钱？
这几个家伙没说错吧？
又或者被人骗了？
方平刚想插话问问，同桌陈凡扶了扶眼镜，脸色坚毅道：“就算不考武科，考文科，也不一定一辈子无法出人头地！
社会上也有武道培训班，等我们毕业了，挣了钱，到时候也可以进修。
就算不如武科生，起码还有希望！”
这话一出，杨建的同桌也面色激动道：“不错，考个文科名校，毕业了出来，工资待遇也不会低！”
“我还是想试试……”杨建有些犹豫，他家境还算不错，加上身体健壮，不试试不甘心。
对于杨建想要尝试的话语，陈凡二人也没阻止，尽管希望渺茫，可机会就在眼前，总有人不甘心。
虽然大家都还年轻，可也明白，这时候劝阻杨建，真要让杨建错过了机会，那就结下大仇了。
三人说的火热，此刻的方平却是满脸懵。
什么情况？
咽了咽口水，方平看了三人一会，没看到有开玩笑逗趣的意思，这时候方平总算察觉有些不对劲了。
正想问话，结果再次被人抢了话语。
方平他们旁边的课桌，原本有两个男生窃窃私语，这时候大概是觉得人少了讨论不够味道。
等方平他们这边安静下来，旁边那桌的一个平头男生就面带激动，喜不自胜道：“杨建，陈凡，你们昨晚上网看新闻了吗？”
杨建二人摇了摇头，高考在即，现在家里管的都严，哪有时间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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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二人不知情，方平和另一位男生也是茫然，平头男生顿时笑道：“太可惜了！
昨晚可是爆出了大新闻！
你们知道吗？
马宗师突破八品了！
马宗师今年还不到40岁，已经是青年一代第一武道强者。
昨天企鹅集团，正式向谷歌亚太区总裁，老牌八品强者泰姆下了挑战书！”
“什么？”
“真的假的？”
“马宗师突破八品了？他不是前几年才突破七品吗？”
“不敢置信！”
“张浩，快说说，是公开挑战，还是私下进行？”
“八品之战，好想去看，可惜咱们根本没资格去观战……”
高的不多，所以昨晚爆出的消息，尽管已经引起轰动，可班上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平头男生，也就是张浩，刚刚说话声音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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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说完，方平这伙人还没来得及接话茬，附近听到的同学都亢奋了起来。
而张浩，这时候也享受到了万众瞩目的愉悦，满脸喜色道：“是真的！
马宗师真的突破了，不止我们，全世界谁敢相信他会这么快突破八品？
所以挑战书一出，全世界都震惊了！
只要这次马宗师战胜泰姆，企鹅集团就能大举进军亚洲各国，成为亚洲霸主集团之一！
再过些年，马宗师一旦突破九品，那企鹅集团就能成为世界霸主集团之一了！”
“天，这也太快了，八品宗师境！”
“宗师榜排名更新了吗？马宗师这是要杀进前三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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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去，还前三十，要我说，前二十都没问题。”
“不至于吧，马宗师毕竟刚突破，哪有那么快上升到前二十，除非战胜泰姆之后，还有戏。”
“……”
这时候的同学们，已经各自议论了起来，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兴奋、崇拜、激动、渴望的神态。
哪怕那些女生，这时候也不例外。
整个班级，唯一例外的便是方平。
这时候的方平，满脑子浆糊，满脸的茫然，整个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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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情况？
大家说的话他都听懂了，每个字写出来他也肯定认识。
可为什么串联到一起，他完全听不懂？
马宗师是谁？
企鹅集团他当然知道，08年的时候，企鹅集团已经是it业的一霸了。
谷歌他也知道，不知道才怪了。
刚刚张浩话中的意思是，企鹅和谷歌业务竞争？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违和！
方平喉咙再次鼓动了一下，觉得自己嘴唇有些干燥的厉害，这剧本，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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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五章 不愿意给我一个交代?【二更!】
西地。
赵家。
“准备好了没有，老祖的那位至交好友快要到了。”
“赵家主，老祖带回来的这些飞禽走兽，即便都是已死的，却都难以处理，尤其是那一头巨牛，就连咱们家中，已成宗师级数的武者，也才勉强能动刀剖开。”
“这是自然，老祖乃是仙神般的人物，此次狩猎的，都是成了精的飞禽走兽，而那一头巨牛，更是大妖级数的存在，盘踞一方，号称水神。”
“可是……”
“处理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亲自下刀，但其他方面，你万不能出错，作为方圆数百里地最好的厨子，便该有符合名声的厨艺，此番接待的，乃是老祖的至交好友，仙神一般的人物，你烹饪出来的佳肴，呈上了两位仙神的桌上，从此扬名出去，名声之盛，够你这一辈子受人敬畏的了。”
“家主放心，这样的宴席，老夫定是全力以赴！”
——
赵家内院。
只见一个老者，身着淡色长袍，挽道鬓，执罗盘，观天象，运自身。
他在等侯贵客来临。
当年对方尚是道印级数，与人斗法，落败而逃，伤势甚重，到了此地所在，他见此人气度不凡，便随手给了一枚劣质的疗伤丹药。
未有想到，此人竟是游历在外的真元宗内门弟子。
此后未过十年，此人果然崭露头角，炼就金丹，成为真传弟子。
又过十五年光景，便已是将金丹磨砺至上层，成为人杰榜上前列的人物，今后真玄亦是有望。
无论是此人的修为，还是此人的背景，又或者是此人未来的前景，都不是他这么一个垂暮老朽的老辈真人可比。
他的功法所限，固然凝就金丹，却难以稳固，无法承载真玄之印。
他此生此世，原本都难以再进一步。
但是如今这位真元宗的真传弟子，却给了他再进一步的希望。
纵然不能一步登天，成就真玄，却可以让他的金丹，进一步稳固。
退一百步说，他即便当真绝了前路，再过些年，寿尽陨落，但赵家可以搭上真元宗的关系，后辈也会受到照拂。
甚至于，他赵家的后辈，也未必没有希望进入真元宗之内。
寻常散学修士，哪怕是金丹级数的真人，又有几人能够与真元宗的弟子相提并论？又有几人能够结交这样杰出的真传弟子？
不知不觉之间，这也是他老人家的靠山。
正是因此，他不敢有半分怠慢。
听闻这位真元宗第三真传将要到来，他提前月余，四处寻找诸般天材地宝，以及各类成精化妖的飞禽走兽，尽管大部分是精怪之流，但也猎得一头牛妖，勉强让这一次的宴请，还算上得起台面。
——
赵家之外。
庄冥轻轻抚着小白，偏头对闻旱说道：“收了你的气息。”
闻旱听得，当即施展苍龙圣典中的敛息之术，将自身气息收起，但他本身体魄强悍，举止之间，非同寻常，一看便不是寻常武者。
而汪震眼神中则不免有些羡慕。
闻旱大人哪怕收敛了气息，仍然要比自己显得强大。
“走了，替小白讨个公道。”
庄冥低下头，看着沉眠的白鹰，眼神逐渐冰冷，心中暗道：“小白对商行发展，有着极大的功勋，今次被人所害，此事绝不善罢甘休。”
——
“老祖，外边来了三人，说是求见老祖。”
“什么人？”赵家老祖皱眉道。
“两名武道宗师，当头的是个公子哥，看不出修为，不像是修行人。”那人低声应道：“正在大门之前等侯。”
“哦？”赵家老祖眉头紧皱，心中隐约有些不耐，只凡俗武者当作护卫的，能是什么修仙大族的后辈？
“老祖，可要打发了他们？”
“虽是凡夫俗子，却指名道姓，要见老夫？”
“确实是指明要见老祖。”
“能知老夫的存在，按道理说，也不该是凡夫俗子。”赵家老祖微微挥袖，说道：“既然有客来访，也莫要过多得罪，便见一见罢。”
“是，老祖。”
“请到大厅。”
赵家老祖如是说来，他自知寿元不多，已无年轻时候的高傲架子。
虽然两名凡俗武者护卫，此人应该不是什么大家族的弟子，但也有可能，家中长辈里，有金丹级数的真人。
他一向不愿过多树敌，避免寿尽之后，大敌来犯，赵家分崩离析。
相反，他倒是喜欢广结善缘。
例如那位真元宗第三真传，便是他用一枚劣质的疗伤丹药，结了一场善缘，得以高攀，与之结交。
——
“三位，我家老祖有请。”
“麻烦带路。”
庄冥这般说来，微微一笑。
汪震凑近前来，低声道：“看来这位赵家老祖，倒也并未只是自视过高。”
庄冥笑道：“对他而言，我等均是凡夫俗子，我身边没有金丹真人级数的护卫，也谈不上来历惊人。不过，既然能够得两名武道宗师护卫，背后也未必没有金丹级数的长辈……他想必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儿。”
汪震沉吟点头。
庄冥轻轻抚着小白，旋即递给汪震。
汪震连忙双手抱过。
但见庄冥背负双手，走在当前。
——
赵家府邸。
大厅所在。
庄冥三人，见到了这位赵家的老祖。
“三位从何而来？”
赵家老祖坐于高位，俯视下来，目光落在庄冥身上，道：“你是哪家后辈？”
庄冥轻笑了声，却只说道：“今日到此，不是我家长辈让我来拜访，而是我自家之事。”
赵家老祖皱眉道：“你这后辈，有什么事？”
庄冥轻轻一拍衣摆。
汪震从身后站出来，手中捧着一只白鹰。
赵家老祖见状，先是一怔，旋即面色一凝，认出了这头从他手中逃去的白鹰，当即皱眉道：“这是你家的？”
庄冥点头说道：“赵老真人，伤了我家的鹰，可要给我一个交代吗？”
赵家老祖面色一冷，挥袖道：“要交代？让你家长辈来！”
庄冥笑着摇头，说道：“我家长辈，近期不会出面，此事还须我亲自来，看老真人这般姿态，是不愿意给我一个交代了？”
他语气如常，没有杀机，没有寒意，甚至没有愤怒，只是徐徐说来，风轻云淡。
第二六六章 第三真传，陈飞扬【三更!】
赵家。
大厅。
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
金丹级数的真人，在寻常人眼中，便是能够搬山填海的仙神之辈。
此刻真人发怒，整个大厅都似乎被寒气笼罩。
“就凭你？”
赵家老祖俯视下来，语气冷冽，说道：“弱不禁风的年轻人，凭借两个武道三重的宗师护卫，便想在老夫这边讨要公道？今日就算你家长辈来了，老夫也须得给你一个教训！”
庄冥闻言，轻笑一声，却退后一步。
闻旱往前迈步。
收敛的气息，骤然迸发。
冲天的血气，炽烈万分的威势。
整个赵家之内，无论人畜，但凡生灵，无不感到心悸。
大厅之中，桌椅似乎被无形的气浪掀开，旋即崩碎。
“公子？”
闻旱眼神冰冷，杀机冷冽，而又念了一声，征求公子之意，
庄冥轻描淡写地道：“我等上门拜访是为礼数，如今谈不拢也该先礼后兵了。”
闻旱道了声好，便朝着前方露出惊骇之色的赵家老祖，一拳轰打了过去。
这一拳轰出，气势滚荡！
赵家大厅的屋顶，似乎都要被掀开了一样！
——
西地当中。
当地执正令的官员，正在接待一个背负长剑的青年。
然而就在这时，他腰间的正令骤然亮起，闪烁不定。
“这……”
正令大人惊道：“本地何时又来了这样的高人？动手的另一方，是赵家那位老祖？”
背负长剑的青年眉头紧皱，道：“赵家老祖？”
正令大人点头说道：“从正令的位置上来看，正是赵家所在，对方的气势，似乎压过了赵家老祖，看来本官要失陪了，须得调动兵马，去镇压那边的动静。”
这背负长剑的青年微微挥手，说道：“我与赵家那位前辈有旧，本就要前去拜访，自不能坐视不理，此事便让我去压制，大人稍安勿躁。”
他声音落下，已然化作一片遁光，朝着天空，飞遁而去。
西地正令迟疑了下，但想起此人出身不凡，又是人杰榜上前列的杰出俊彦，也放下心来，干脆放弃了调动兵马，只唤来下人，坐轿前往。
有正令加持，他的本事，不亚于赵家老祖。
若加上兵马，则又更强一筹。
但是比起这青年来，还是远不如的。
若是此事连这真元宗的真传弟子，都无法镇压得住场面，他区区一地正令，又如何镇压得住？
除非是中元境第一府所在，那里是王城所在，哪怕只是周边的地界，一地正令的权势威能，都要比肩南元境的一府掌印府尊。
——
这一战没有任何悬念。
庄冥没有出手。
汪震抱着白鹰，退了数步。
而闻旱则直接压制了赵家老祖。
论起本领，闻旱也能列在人杰榜前列。
而赵家老祖，不谈岁数，单凭修为，人杰榜前二百都够呛。
这一战便是闻旱压着他打。
赵家的大厅，打成了一片废墟。
横梁断裂，柱子崩断。
砖石成了砂砾，瓦片崩飞到各处。
赵家老祖根本来不及施展太多的道术，已无力攻伐，只得运用道术护卫自身，如若不然，也早已被闻旱的拳掌，打杀在原处。
最后轰然一声！
这里尽数塌陷。
闻旱扫开了废墟，才将颓然无力的赵家老祖，提了出来。
“十六个呼吸。”
汪震张了张口，心中极为震撼。
赵家老祖对他来说，就是一座难以跨越的高山，一位仙神般的人物，但是在闻旱大人出手后，只十六个呼吸，便将之生擒了。
而庄冥看着满地废墟，神色平静，目光落在赵家老祖的身上。
这赵家老祖，好歹也是金丹级数的人物，倘如放在东胜王朝，那个没有法门，没有仙神，也没有合击军阵的聚圣山福地，也确实是凌驾于世俗的存在。
凭东胜王朝的底蕴，再多的凡俗军队，再多的神机劲弩，都是无法伤他的。
但是在如今，不堪一击。
不是赵家老祖太弱。
而是闻旱太强。
“他距离真玄，只有一线之遥了。”
庄冥这般念着，吐出口气，心道：“不谈血脉上的压制，但论修为，他或许也只低我一筹而已。”
——
赵家老祖仍是神色恍惚。
他本想接待贵客，四处狩猎，看见了一头白鹰，准备猎杀，却被白鹰跑了。
如今便引来了三人。
本以为只是三个凡夫俗子。
未曾想到，竟然是三个瞒过了他感知的高人。
无论是这个出手的横炼，还是那个看似平淡的病弱青年，都瞒过了他金丹级数的感知。
他老人家一世精明，也未有想到，对方居然是隐藏气息，让他错估了本领。
早知前来寻仇之人如此强大，他又怎敢有杀人灭口之念？
早知如此，便是倾尽赵家底蕴，也会赔礼谢罪，何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冤有头，债有主，老夫的事，老夫自己背了，饶我赵家之人。”
“你先伤我白鹰，又要对我等出手，今日饶你不得，但你赵家之人，便看他们想死还是想活了。”
庄冥伸手一挥，藏于袖中的蛟龙虚影，瞬间幻化成真，与丹田之中蛟龙真身调换了过来。
正待闻旱一掌打死这老辈真人，而吞食对方内丹。
然而天空之上，陡然一道凌厉光芒，瞬息而至。
闻旱往后一倒，脚往后退。
那剑光落在了地上。
赵家的废墟当中，多了一道深痕，细长而又深不见底。
已然绝望的赵家老祖，顿时面露惊喜之色。
而在天空之上，有一人落了下来。
此人身上光芒清正，背负长剑，眸光森冷，落在了闻旱的身上。
“什么人敢多管闲事？”
闻旱沉声喝道：“找死不成？”
来人神色冷淡，说道：“横炼，倒也不差，不过你这类无门无派的散学修士，混迹外界惯了，真当横炼之体，便胜过金丹级数的修为？你还当我陈某人，也是任你拿捏的那些真人不成？”
他伸手一挥，冷淡道：“本座乃是真元宗第三真传，陈飞扬。”
言语落下，便见他背负双手，姿态昂然。
闻旱皱着眉头，挠了挠头，问道：“才第三？”
第二六七章 真元宗弟子，很了不起吗?
不久之前，公子庄冥，击败了真元宗首席大弟子，第一真传任松成。
如今轮到自己来了，不说击败任松成，好歹也击败第二的罢？
怎么就来了个第三的？
“……”
闻旱一脸失望。
陈飞扬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本事不俗，才能作为真元宗第三真传，才能被东洲人杰榜列入前排。
但近些年来，他往往不用出手，只报出他陈飞扬的名号，便能镇压各方宵小之辈。
但此人竟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好生狂妄！”
陈飞扬把剑一扫，冷声道：“本座就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闻旱脸色肃然，缓缓握拳，便要开始动手。
而就在这时，庄冥眉头微皱。
汪震就在庄冥身侧，受得公子庇护，免受金丹威势压迫，他吐出口气，近前来，低声道：“公子……此战恐无益。”
庄冥微微点头。
战而无益，何必战之？
若换做另外多管闲事之人，让闻旱诛杀，倒还能让蛟龙之身，多一个金丹吞食。
但此人是真元宗第三真传，也不好杀，如今也还不到非要诛杀这位真元宗第三真传的地步。
汪震见得公子点头，方是上前一步，出声说道：“前方这位道友，便是真元宗第三真传，人杰榜第二十三的陈飞扬？”
闻旱听得汪震出声，也停下了蓄势。
陈飞扬见状，方是偏头看去，说道：“正是。”
汪震怀抱白影，勉强弯腰，姑且算是施了一礼，才说道：“我等到此，乃是讨回公道，怎知这赵家老祖蛮不讲理，不但伤我家白鹰，更想要杀我等灭口，今日之事，已不能善罢甘休！而今事情经过，因果对错，均已告知道兄，还望道兄能置身事外，莫再插手！”
陈飞扬眉头紧皱，他印象中的赵家老祖，并非这类穷凶极恶之人，可他目光扫过，赵家老祖低下头，不敢对视。
这般看来，赵家老祖确实有错在先，对方并未说谎。
“也罢，既然如此，陈某便也不动手了。”
陈飞扬神色缓和，说道：“赵家老祖与我有恩，今日我定要保他性命，原本想要将你三人正法，既然事情真相如此，念在你们算是事出有因，此事到此为止，退回去罢。”
汪震脸色微变，却并未开口。
庄冥就在他身后，露出了笑意。
闻旱往前迈步，气血迸发，喝道：“好小子，真当自己是什么葱了？今天老爷我不打死你，便是你的造化，还敢多管闲事？”
陈飞扬脸色一沉，已经有了恼怒之意，他偏头看了过来，握紧了长剑，冷声说道：“你让本座很不喜欢！”
闻旱冷笑说道：“说得老爷我喜欢你一样？真元宗弟子？很了不起吗？”
他往前迈步，倏忽一拳，轰然打了过去。
空气都几乎为之凝滞。
陈飞扬脸色冰寒，杀机骤起，持剑斩落。
轰地一声！
这一剑斩开了土地！
闻旱凭借龙卫秘法天荒神元术当中的身法，避过了剑光，一拳轰击陈飞扬的面门。
陈飞扬陡然回剑反击。
两人瞬息交击而过。
“真元宗弟子，不过如此！”
“混账！你敢辱我真元宗？”
陈飞扬喝道：“今日本座必要杀你，如若不然，便……”
他声音未落，便又听得身后一人出声。
“真元宗很了不起吗？”
“……”
陈飞扬目光扫过，赫然是刚才出声的那个武道宗师。
区区凡夫俗子，也敢辱及真元宗？
正当他要顺手一剑，把这个武道宗师斩杀之时。
又听得对方嗤笑了声。
“陈飞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汪震喝道：“别说你区区真元宗第三真传，就算是你真元宗首席大弟子任松成，不也被我家公子击败了吗？”
陈飞扬闻言，陡然一怔，他目光扫过闻旱，又扫过了汪震，最终落在了庄冥的身上。
这个人气息平淡到了极点。
几乎只像是一个凡夫俗子。
可是他作为金丹级数的真人，心气愤怒之下，扫了过去，对方依然是如此风轻云淡。
而就在这个金纹白衣的年轻人袖中，有一条蛟龙，倏忽飞出，盘旋一周，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庄冥？”
陈飞扬面色骤然凝重下来。
人杰榜第六、太虚公子、豢龙君、庄冥。
大师兄任松成不久之前，便是被此人击败。
他自问修为仅比任松成差了一丝，但任松成具有镇山法剑在手，故而本领极高。
如今任松成都被此人击败，他又如何能是这庄冥的对手？
“是我。”
庄冥微微点头，淡然道：“这白鹰是我今后的坐骑，他伤我坐骑，还想对我不敬，今日我讨个公道，你以为如何？”
陈飞扬面色变幻，过得片刻，才道：“他终究没有杀掉你的坐骑，也没有伤及你本身，此事……”
庄冥平静说道：“你看我这白鹰，断一翅一足，该当如何？”
陈飞扬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赵家老祖认出了庄冥的身份，知晓对方是东洲年轻一辈真人中排行第六的人物，并且不久之前，击败了真元宗首徒，心中已是沉了下去。
任松成是真元宗首席大弟子，而陈飞扬只名列第三，本也分了高下，而今任松成都败了，如何能指望陈飞扬？
正这般想着。
便见陈飞扬举剑一挥。
赵家老祖一腿一臂，陡然离体而出。
但见这位金丹级数的老辈真人，只是闷哼一声，便运使法力，止了血气，忍了剧痛，却一言不发。
“他断你坐骑一翅一足，我断他一臂一腿，算扯平了。”
陈飞扬神色难看，闷声说道。
庄冥只笑了声，却没有回应。
汪震往前一步，说道：“他的分量，不足以与我家的白鹰相提并论。”
陈飞扬寒声道：“你真要取他性命？便不能给我一个颜面？”
庄冥只含笑不语。
汪震叹了声，说道：“想要保他性命，就看他有多少底子，能买他的命了……赵家恐怕拿不起，不知陈道兄？”
陈飞扬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我好歹是真元宗的……”
“真元宗弟子很了不起吗？”
“……”
“别说你区区真元宗第三真传，就算是你真元宗首席大弟子……”汪震重复说来。
“行了！”陈飞扬抛出一瓶丹药，喝道：“此乃太元宗疗伤圣药九阳还真丹，我这里还有十二枚。”
“才十二枚？”
汪震皱了皱眉头，看向庄冥，道：“公子以为如何？”
庄冥轻笑着说道：“应该可以让小白恢复伤势了，便给他真元宗一个面子，饶这赵家老前辈一命罢。”
闻旱隐约有些遗憾，看来这一战是打不起来了。
“此事到此为止，我们走了。”
第二六八章 人杰榜新篇!【五更!】
赵家之外。
庄冥取过九阳还真丹，给小白服下了一枚，余下收了起来。
九阳还真丹乃是太元宗的疗伤圣药，极为珍贵，便是门中长老，也不一定能得赐此药。
这十二枚九阳还真丹，对陈飞扬而言，也算是极为珍贵。
“公子……”汪震有些迟疑。
“你想说什么？”庄冥拍了拍熟睡的龙鹰，才转头过来，笑着说道。
“经此一事，不免与他陈飞扬交恶。”汪震低声说道：“此人本事不小，未来真玄有望，或许会在真元宗掌控大权，公子自然远胜于他，但日后若商行与公子之间的关系公之于众，怕他会引来麻烦。”
“怕什么？”闻旱浑不在意，只说道：“大不了打死他！”
“……”汪震不想跟这个莽夫说话，只看向公子，又说道：“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恕小人直言，倘如日后公子与人斗法，自身得伤而落魄，我等救援不及，遭遇此人，岂非便是祸事？”
“你的意思是，对我等有敌意者，便该尽数除灭，不该留下半点风险？”庄冥笑问道。
“小人是这般想的。”汪震说道：“原本觉得战而无益，但现在看来，不杀掉他，未来或许会有后患。”
“你说的不无道理。”庄冥略带赞赏，又摇了摇头，道：“只是……”
“只是什么？”汪震有些讶异。
“在闻旱擒拿赵家老祖之时，引来了陈飞扬，也同样引动了西地的正令。”庄冥道。
“这……”汪震眉头紧皱，终是有些无奈。
“真元宗的第三真传，可不好杀的。”庄冥笑道：“今日可没法灭口，杀掉了他，便彻底得罪整个真元宗。”
“这些来历太高的人，背有靠山，还真不好对付。”汪震苦笑了声。
“你说得是。”庄冥哈哈一笑，心中不禁想起了封论老道，这老家伙面对自己的时候，想必也是这样的感慨罢？
——
赵家之内。
陈飞扬俯视下来，看着这个断了一臂一腿的真人。
原本功法所限，天资所限，金丹不稳，赵家老祖也难以寸进，而今再断一臂一腿，更无望再进一步。
“好歹保住性命了。”赵家老祖苦笑了声，道：“未曾想到，从天空上飞过的一头白鹰，背后竟然是东洲人杰榜第六的这位太虚公子，老夫此番倒霉，也算认命了。”
“我保你一命，还你当年一命。”
陈飞扬脸色难看，说道：“当年你送我一枚疗伤丹药，而今我送出去了十二枚九阳还真丹，东洲最具效用的疗伤圣药，我欠你的恩情，今日便算还你了……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罢。”
赵家老祖抬起头来，神色极为复杂，想起自己惹下这般大事，全是为了招待对方，心中更是思绪难言。
陈飞扬微微闭目，今次得罪庄冥，对他来说，也不是好事。
人杰榜第六的人物，时刻都有可能晋入真玄。
至少从目前来看，庄冥要比他强。
从此刻推算今后，庄冥的潜力，似乎也比他更高。
得罪这样一个人物，他心中也沉了不少。
“可惜了我费尽心力，才从太元宗长老手中换来的九阳还真丹。”
这般想着，他纵起云光，飞上了天穹。
只有赵家老祖，看着断去的一臂一腿，看着化作废墟的赵家，神色苦涩到了极点。
——
两日之后。
东洲人杰榜最新一期，再度公布于世。
榜单前十，又有了更改。
更改的还是庄冥！
“公子大概是人杰榜上，变动最为频繁的一位了。”闻旱讪讪笑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是什么好事。”
庄冥淡然说道：“人杰榜前三十，已经可以杜绝很多麻烦，但要再高，名声更盛，便只有风险了。”
他叹了一声，目光往下落去。
——
姓名：庄冥。
年龄：二十六岁。
称号：太虚公子，豢龙君。
身份：未知。
修为：金丹圆满。
本领：座下有蛟龙一头，是为大妖之境，堪比金丹上层。此外，修成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其遁逃本领，可谓真人第一。
战绩：败明火剑白离，灭鬼真人阴于舟，诛渡法道人高云真，败真元宗首徒任松成，并于真玄之手，从容脱身！
东洲人杰榜：第五位！
人杰榜上的排名，往前排列了一位。
而在本领一栏，去掉了关于他本人的未知，而多了上元分神化念之术，指出此术逃命方面的优势。
在战绩方面，删掉了聂平和北渊海妖王二者。
一来是为了战绩一栏更加精简，二来是因为聂平与北渊海妖王的修为，要弱上一些，放在如今人杰榜前五的战绩中，已不足以衬托他本人的修为，干脆便被学士府删减了去。
“这位苍王，可不地道。”
庄冥神色微冷，目光落在战绩一栏。
真玄之手，从容脱身。
这个战绩，指的自然是他和苍王之间那一场。
但是当时没有外人窥探，只有他和苍王知晓其中究竟。
关于这一点，必然是苍王上报，并指出了他修成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原本来说，苍王若是公正，上报学士府，倒也罢了，但苍王却把他自己摘了出去，独独将他庄冥，推上了风头浪尖。
苍王也许是保他自家的名声，也许是在大楚高层的方面来考虑。
但是在庄冥眼中，苍王此举，未免让人太过不满。
“好个苍王，你坑我一回，便莫怪庄某人手段也狠。”
——
此时此刻。
东元境。
第一府。
苍王正看着这新出的人杰榜，露出笑意来。
“本王一向爱才，既然你具有高才，本王怎么忍心让你埋没？”
苍王自语了一句，收起了人杰榜。
如今东洲之内，修行人均已知晓，庄冥学成了高云真的本事。
从当日的造诣来看，一般人物，真玄三印之下，没有办法伤他。
不过，这庄冥究竟是谁？
“一夜之间修成此法？”
“还是早已修成此术？”
“不管怎么样，本王推你一把，也替你省了不少麻烦。”
苍王看向中元境的方向，眼神稍凝，低语道：“这一门传承古法，六万年间，唯我得获，此行如能成，我必将更上一步。”
第二六九章 你抢我人头干什么?
中元境，大楚王城。
岳廷腰戴法剑，大摇大摆，进入了王城之内。
他怀中揣着公子准备交给四平居士刘越轩的信件。
此行前往中元境，饶是他岳廷已成之身，也耗费了许多时日的光景。
好在还是到了。
但未有想到，才刚进城，就看见了一人。
对方也是金丹级数的真人。
“混账玩意儿。”
岳廷暗骂一声，眼中布满了杀机，咬牙切齿道：“原来你也来了大楚王城，这事咱们没了……”
他认得对方，虽不知姓名，却是他岳廷成就之后，第一次吃的亏。
此行前来大楚王城，他跋山涉水，也踏足过不少地方。
在期间停歇过不少地方。
而在中元境第五府的时候，停在山林之间，从一头大妖手中，谋夺宝药。
未有想到，当他将大妖引走之时，此人不知从何处杀出，夺了宝药就走，让他岳廷偷鸡不成蚀把米，为他人作了嫁衣。
“蠢材。”
那中年真人嗤笑了声，拍了拍衣摆，扬长而去。
岳廷脸色冰冷，伸手搭在法剑的剑柄之上，但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他虽然一向桀骜不驯，也不喜欢循规蹈矩，可也不是盲目自大，他心中知晓，这里是王城所在，大楚王朝的京城，卧虎藏龙，高人无数，容不得他这后辈放肆。
更何况，真要动手，还不一定能胜过对方。
尽管沐浴龙血圣池，比一般的横炼要稍强三分，但他毕竟初成此境，当日便是要弱对方一筹，才没能夺回宝药。
只是此时此刻，要忍下这一口气，还真是让人感到难受。
岳廷咬牙切齿，骂道：“我玉面白光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老子迟早有一天要砍下他的头！”
声音才落，忽然有风吹拂。
风中吹来一张纸，直扑面门。
岳廷正是恼怒，正要把纸扫开。
然而那却像是活的，绕过了他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
岳廷怔了一下，取过这张纸，上面只有两个字：动手。
“这个笔迹……”
岳廷眼前一亮。
旋即便见他拔剑出鞘。
剑光如霜，溢散八方。
“老混账！受死！”
“你疯了？”
那人面色骤变，立时还击。
他也顾不得王城之内不准争斗的铁律。
再顾大楚律法，他本人便要被斩杀于此了。
但见他手中，现出印诀，转身迎了上去。
尽管他修为稍高岳廷一筹，然而也并非天差地别，仓促迎击，也不免心中惶然。
——
“什么动静？”
“有人在王城之内动手？”
“好大的动静，疯了不成？”
“有金丹级数的人物动手了。”
大楚王城之内，已三十年不曾出现过这般层次的争斗了。
金丹交锋，战于城内，不免伤及无辜。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敢于城内斗法，便触犯了大楚律法。
即便是朝堂之上那些达官显贵的交锋，或者那些权贵子弟之间的较量，也只局限于金丹之下。
这是一个界限，也是大楚律法的底线。
就好比东胜王朝之中的那些权贵子弟，相互之间也有不服，但无论怎样的较量，无论怎样的争斗，都无关紧要，前提是不闹出人命。
放在大楚王城，迸发出金丹之上的级数，便相当于拼命。
“禁卫军快要到了。”
——
轰然一剑！
那中年人闷哼一声，脸色变幻不定。
岳廷得势不饶人，一剑又一剑。
余威波及，砖石粉碎，街道两侧店铺，人皆奔逃。
“混账！你疯了？”
中年人怒喝道：“这里是大楚王城，可不是荒郊野外，在此地动手，你要跟本座同归于尽？”
岳廷冷笑了声，说道：“说弄死你就弄死你，老子不用陪葬，负责送你下葬！”
中年人稳住了脚步，脸上犹是悸动。
而就在这时，街道两侧传来声音。
整齐划一，步伐稳健。
两侧杀机滚滚，压迫了过来。
即便是岳廷，也不由得停歇下来。
他出于偷袭，先发制人，稍微占了上风，但如今对方反应过来，岳廷也难以取胜。
此刻有王城禁军介入，他也无法在禁军面前，诛杀对方了。
中年真人松了口气，却又提起了心气，忐忑不安。
即便他是自保而反击，但终究还是动手了。
今日之事，性质难言。
他若有靠山，便是自保。
但他无靠山，恐怕结果便是互殴，落得跟对面这混账同一个下场。
古往今来，无论何处，均是如此。
“你倒真想与本座同归于尽？”
中年真人咬牙切齿。
——
街道两边，各有二百余禁卫，身着黑甲，宛如黑色的浪潮，合围过来。
杀机之势，宛如山岳合围压迫过来，几乎让人有粉身碎骨之感。
中年真人战战兢兢，不敢妄动。
岳廷心中也有紧张局促，但忽然便怔了一下。
“这……”
前方二百人，领头的那厮，好生眼熟？
那是一尊堪比金丹真人的横炼，身着黑色盔甲，威势凛凛。
但是，头盔下那张脸庞，岳廷再是熟悉不过了。
陆合！
庄氏商行麾下武者当中，除当初的乾阳与殷明之外，地位最高，本领最强，人脉最广，魄力最盛的陆爷！
这是显然可以让他岳某人脱身的陆大爷！
——
“王城之内，禁止动法，你二人已犯禁律！”
但见陆合上前来，手放在刀柄上，沉声说道：“拿下！”
中年真人不敢反抗。
岳廷放在以往，或许反抗，但看见陆合，便也没有反抗。
陆合见状，微微点头，伸手一挥，说道：“你们继续巡视，本统领有事要回去一趟，正好亲自押送他二人。”
诸多禁卫虽觉不妥，但眼前这位新任的千人统领，可不是一般人物，乃是体魄，本事极强，血气极盛，出手极为凶悍。
虽说此二人，本领也是不俗，但毕竟已经被缚，而且陆合统领具有禁卫千人统领的兵符，非是寻常修行人可比。
于是便见诸多禁卫，各自散去。
陆合近前来，看着岳廷。
“大人……”中年真人忙是出声道：“此人无端出手，我只因自保，此事……”
“好久不见。”
岳廷哈哈一笑。
陆合含笑点头。
中年真人浑身一震，心中沉了下去。
旋即便有刀光一闪。
陆合的刀，斩下了他的头颅。
“啊……”
岳廷惨叫一声，痛惜道：“你抢我人头干什么？我刚在心里发过誓，要砍他的头！”
陆合略感无奈，刀光一闪，将岳廷身上的束缚解去。
“少说废话了，待会儿便说他临时反抗，妄图杀我，被你出手制住，我会以此，认你是戴罪立功，免去你在王城擅自动手的罪责。”
“这样也行？”岳廷呐呐道。
“官官相护，如今我也是官。”陆合收了刀，淡然说道：“那边会给我一个颜面的。”
“话说……你是怎么当上这千人统领的？”岳廷想到这点，惊讶到了极点。
第二七零章 正邪只在一念间【一更!】
南元境。
庄冥面朝东方，以聚圣山功法，呼吸吐纳，运转真气。
丹田之中的蛟龙，也同样在运转万道归虚洞庭图。
人身与龙身，互补互助，一并提升。
过得片刻，他才长出一口气。
蛟龙之身，增长得极快。
真龙破壳，幼龙即是百丈。
如今他才九十三丈，以人身为壳，来温养蛟龙，便如同幼龙在龙卵之内。
百丈之后，或许更加难以成长，但至少百丈之前，生长的速度颇为迅速。
而百丈之后，也仍然可以用这样的方法，继续修行。
正如上一任龙君，便在龙卵之内，修行到了千丈。
一朝破壳，诞生于世，幼龙即有千丈，近乎无敌于世，只是无奈于世间修行人联手围攻，寡不敌众，方是落败。
“百丈已不遥远，但越是成长，便越是精细，进境已是缓慢，何日方能有千丈之上的真龙之体？”
庄冥这般念着，屈指一弹，光芒闪烁。
而就在这时，他又听见了动静，收了光芒。
来人是汪震。
——
“公子，查到了。”
“哦？”庄冥挑了挑眉。
“查了一下袁申的身份，但不能确认，是不是他……”汪震迟疑道。
“袁申之名，应该不假，他只是道印，而非金丹，如若言谎，名称虚假，他精气神必有浮动，瞒不过我。”庄冥沉吟着道。
“若他报的是真名，那么我们应该已经核查到了他的身份。”汪震低声说道。
“什么身份？”庄冥问道。
“如公子所料，这袁申果然不是一般人物。”汪震正色说道：“去年冬末，大楚王城，有一位正四品的官员，因触怒楚帝，而被革职，此人便名为袁申。”
“正四品官员？”庄冥沉吟了片刻，思索了一下。
“根据探查……那位正四品官员袁大人，也是南元境人士。”汪震说道：“他出身于南元境之内，年少才高，自幼便是神童，被收入学府之中，此后便是经各地的学府，一级又一级升上去，所学渐深，凭借出色的才能，升到了大楚王城的学士府，后调任兵部，官拜四品，担任文职。”
“兵部？”庄冥沉吟道：“此人对军阵颇为熟悉，但又没有多少血腥杀伐之意，不像是军中带兵的将领，原来是王城之内的兵部文人？”
“若此名不假，应该是他。”汪震说道。
“他又是因为什么样的事情，而触怒楚帝？”庄冥出声问道。
“据说是兵部之内，有些龌蹉阴暗之事，涉及刑部徇私枉法，牵连甚广。”汪震这般说来，又低声道：“但具体之事，目前便不是我们商行能够查知的了。”
“哦？他涉及了其中徇私枉法之事？”庄冥问道。
“不……”汪震低声道：“他向上面，告发了此事。”
“什么？”庄冥讶异道。
“根据传言，此人原本是告发此事有功，楚帝亲自赏赐至宝，又升为正三品官员。”
“既是有功，如何又出变故？”
“因牵涉太广，法不责众，楚帝只诛首恶。”汪震低声道。
“他有不满？”庄冥道。
“传言之中，这袁申嫉恶如仇，见楚帝未有按律执法，三次上禀，而触怒楚帝，最后至宝被收回，他正三品的官印尚未赐予，便被贬了官。”汪震说道。
“嫉恶如仇？”庄冥神色有些古怪。
“这正是小人觉得不对的地方。”
汪震低声说道：“传言当中，这位袁申大人，嫉恶如仇，宁折不弯，哪怕被贬了官职，也不曾向楚帝服软，如此刚正不阿之辈，如何会纠结一般江湖盗匪，结军阵而劫杀？”
袁申率众，先是劫杀周家老祖，后来则要劫杀那望神山的老猿。
这或许算是事出有因，只是袁申不愿告知而已。
但是因他三人临近望神山，便派人前来灭口。
这样的人，已有滥杀无辜之心，怎么会是那个嫉恶如仇，刚正不阿，连被贬为平民都仍然不愿低头，而坚持本心的袁申大人？
“也许传言有误？”汪震迟疑道：“或者……再核实一遍？大楚疆域广袤，南元境也是极为广阔，同名同姓之人，数不胜数……”
“应该是他。”庄冥平淡道：“他给出来的军阵，比左旗军的合击阵法都不逊色，属于大楚机密军阵，绝非寻常之人能够学得的，但现在看来，此人所学军阵，只怕不少……”
“可是……”
“人是会变的。”庄冥平静说道：“修行之人，修持本性，便是难得。除了那些从修行开始，便闭关不出的，谁又能一直保持赤子之心？”
“公子说得是。”
汪震思索着点头。
袁申自小入了学府，受大楚王朝的扶持教导，步步高升，直至王城之中，可谓平步青云，不曾受挫。
此人心性刚正，或许当时也是大公无私，立志要当清正廉明的官员。
但如今却被楚帝亲自贬了官，成了平民百姓。
从高位之上跌落下来，想必不曾受挫的袁申，在凡尘俗世间摸爬滚打，面对过往故人的奚落嘲讽甚至是同情怜悯，不免心性有所影响。
“也并非每一个贪官污吏，都是在最开始准备当官之时，便想着搜刮民脂民膏纳入私库的，只是官场的境遇，让他们逐渐改变而已。”
庄冥平静说道：“袁申在官场上没有被改变，不过在凡尘俗世间，想必要换一种生存的方式。”
或许有些人至今都认为，这是一位宁折不弯，足以令人传颂千古的清官。
但人总是会变的。
或许在刚辞官时，他连死都不怕。
或许那时候死了，真的会被大楚的史官，记入册中。
但如今……他还是变了。
“之前我曾说过，不能寄托于一个贼匪的诚信，他眼神黯淡，颇有自嘲，想必良知尚在。”
庄冥缓缓说道：“或许再过一年半载，他便是真正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之辈，但如今倒还不至于，收服起来，应该容易几分。”
汪震低声道：“此人虽然如今是平民，但毕竟以往是官，公子真要收他？”
庄冥说道：“且不说他身上所知的诸般军阵，他本身能从一介平民，经学府而到王城，调任兵部四品官，足见才学不俗，我庄氏商行正值用人之际，如何不用？”
汪震皱了皱眉，迟疑道：“可是……”
庄冥摆手道：“无妨，临行之前，我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记号，他逃不掉的……之所以先放他走，只是让他去召集那些属下，一并收来而已。”
汪震停顿了下，问道：“公子可计算好了，该如何降服于他？可须得小人去筹备什么？”
庄冥背负起双手，说道：“不必，如今的他，渴望权势。”
如今落魄的袁申，经过数月磨砺，已再非之前心比天高的袁申。
他若能得人引荐，重归朝堂，必然感激涕零。
而庄冥不需要他归入朝堂。
庄冥可以让他知道，凭他庄氏商行，也能让袁申一展抱负。
第二七一章 大楚盛典天下知
是日。
大楚王朝境内。
五大仙宗，各府、各地、各墟市，均得授意，言及大楚盛典之事。
道印级数，属凡尘一列。
金丹级数，属仙神一列。
此二类修为者，决出前百、前五十、前二十、前十、前五、前三、以及魁。
依照名次高低，均有不同奖赏。
哪怕是排名一百的道印级数，所获赏赐，竟然也有一件金丹级数的法宝，有一件金丹级数的法袍，一瓶上等灵丹。
而到了排名魁，授正三品官职，以此官印加持本身，能与金丹上层人物一战。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法宝，虽为金丹级数，然而其材质乃是神铁，属真玄级别，如仔细温养，有望产生蜕变，待自家踏足真玄级数，此宝或也为真玄至宝。
另外，大楚皇室，会以至宝接天碑，祝其感悟金丹之道，或可一步登天，成就金丹。
道印尚且如此，金丹更不必说。
“金丹级数的第一，为真人之，授正一品官职，封少师，楚帝亲赐官印，有真玄级数的法宝，有真玄级数的法袍，有真玄高人炼成的丹药，还可观摩大楚皇室的接天碑，悟真玄之妙，或可一步登天，晋入真玄。”
庄冥目光微凝，低声道：“宝物动人心，如此丰厚奖赏，何愁不能引动天下修行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修行人亦如是。
只是修行人眼中的利，已非金钱银两。
天材地宝，法宝丹药，以及……更进一步的感悟。
“一步登天？”
“两种层面，能盼第一的，必是道印巅峰，必是金丹圆满。”
“自身境界，既然已到巅峰，只须一个契机，一次感悟，便有破境希望。”
“大楚王朝以此为奖赏，心向大道的世间修行人，驻足于此境巅峰的修行人，谁又愿意见机缘旁落？”
“而且……此战有大楚王朝的上层人物，表面来看，及时求救，便不会有性命之忧，不少人会当做一场历练，一场难得的较量，与同辈修行人的争锋。”
庄冥眼神凝重，心中暗道：“真玄级数的盛典则并未传开，或许只在真玄级数的修行人，各宗之中流传？还是说……对于真玄层次，大楚另有谋划？”
他这般念着，挥了挥袖，眼神中带着些许异样的色彩。
“公子？”汪震迟疑了下。
“无妨，盛典还有一月光景，待过得几日，再动身去看看。”
庄冥背负起双手，他虽然早知此事，但目前也要装作不知，而作为一个谨慎的修行人，得到这个消息，多半不会贸然动身，会细察几日。
刘越轩在来信中提过，要等大楚盛典告知天下之后，过得几日方是动身，也是这样的想法。
“过得几日动身不迟。”
庄冥拍了拍衣摆，笑道：“先把袁申擒下来。”
——
袁申当日被擒，手下四散，无人援救，最后才以军阵之法交换，保得性命。
最初他心中震怒无比，只觉得出生天，要杀尽这些叛徒。
在大楚军中而言，溃败逃兵，丢弃主将，论罪当斩。
不过这终究不是大楚军中。
他也没有本领能以一人之力，斩尽这些人。
更何况，这些人是他好不容易才收服的。
虽然谈不上忠义，但至少对自己还算敬畏。
前次虽然溃逃，如今还能再用。
但是这一次吃的亏，倒是愈让他感到挫败。
“人杰榜第五？”
袁申许久不曾前往墟市，为了探查他印象中人杰榜第三十六的豢龙君，特地往墟市走了一趟，才惊骇觉，短短时日，此人竟然登上了人杰榜第五。
想起前次死里逃生，心中愈感到庆幸。
他已考虑好，准备从墟市离开后，回去聚合手下众人，离开南元境，逃亡西元境。
但未有想到，才刚要离开墟市。
便又听见了一个熟悉而又令人恐惧的声音。
“袁道友，数日不见，近来可好？”
——
这声音传来，令人如遭雷击，为之震动。
袁申只觉天色骤然黯淡下来。
如他的人生，似乎也在此刻，为之黑暗。
“十三先生……”
袁申身子僵硬，缓缓转身过来。
庄冥笑道：“真巧。”
袁申脸颊抽搐了一下。
真的是巧合遇见？
“墟市当中，人多眼杂，咱们借一步说话？”
庄冥这一句话，略带几分询问的语气。
但袁申明白，语气虽然是征询自己的意见，但自己并没有拒绝的资格。
“全凭十三先生做主。”
“那边出去外头走走罢。”
庄冥轻描淡写地道。
——
墟市之外。
庄冥背负双手，走在前头。
袁申稍后半步，跟随在侧。
汪震、闻旱、以及袁申手下那几个恐惧至极的宗师，则离得更远一些。
两人走了约有半里地。
庄冥一言不。
袁申不敢多言。
只是随着越走越远，时日越久，便越如同煎熬。
庄冥神色如常，袁申的眼中已多了些许焦躁。
“袁大人可考虑过今后的去向？”
直到此时，才听庄冥开口。
但此刻的称呼，与先前全然不同。
袁大人与袁道友，代表的是两种身份。
“你……”袁申面色微变。
“我查过了。”庄冥站定脚步，偏过头来，说道：“谁也没有想到，以往宁折不弯，纵死不愿向楚帝低头的高洁之士，居然沦落到纠集一帮江湖贼匪，而劫杀四方……”
“你……”袁申咬牙不语，眼神中多了一抹黯淡与羞愧。
“如今若是有机会，让你重归大楚朝堂，你可愿意？”庄冥问道。
“……”袁申没有开口应是，但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或者说有些默认，甚至期盼的神色
“可惜我暂时没有本领，能让你重归官场。”庄冥笑着说来。
“……”袁申抬起头来，脸色颇不好看，仿佛被戏耍了一般。
“但我可以给你权势。”庄冥背负双手，看着前方，说道：“虽然不如你正四品官员的权势，但是也好过你如今流落四方，与贼匪为伍，日后若被人察觉，你在官场上留下的清名，便也尽数破散了。”
“你要收服我？”袁申低声道。
“那你服是不服？”庄冥问道。
第二七二章 能降则降，不降则杀【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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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三章 真元秘辛，深渊白狐
大楚盛典之事，传遍天下。
上至各大仙宗，下至散学修士，无不为之震动。
此番奖赏之丰厚，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单是道印级数魁首之人所获的宝物，便是足以让金丹圆满的人物都为之动心，可以让真玄人物都多看一眼。
而金丹级数的宝物，更是真玄级数的大修士，都不免为之心动。
如此丰厚奖赏，各大仙宗的长老都跃跃欲试，而那些年轻一辈，心气正盛的弟子，更不必说。
再有那些二三流门派出身，甚至在修行路上独自摸索，坎坷而行的散学修士，更是悸动莫名。
——
真元宗内。
主峰之上。
背负着真元神剑，被誉为真元宗下一任宗主的当代首席大弟子任松成，微微躬身，施了一礼。
前方站着一个老者，身着道袍，背负双手，遥望前方。
“大楚修行盛典一事？”任松成迟疑了下。
“本座看过了，楚帝还真是好大的手笔，如此丰厚奖赏，连老夫都颇为震撼，我真元宗内都不知多少长老弟子为之动心，外界有几个修行人能够视作等闲？”
真元宗主笑了一声，饱含深意，又挥了挥手，道：“古往今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之效死，而今盛典之下，赏赐如此，岂能不令人趋之若鹜？”
“那么宗主的意思是？”
“此事还须招来各位太上长老，细细商议一番。”
“宗主觉得……大楚在其中，必有更深的谋划？”任松成眼神一凝，如是问道。
“大楚创立数百年，而今第一次开此盛典是为何故？”
真元宗主淡然说道：“道印、金丹、乃至真玄，进入前百便有丰厚奖赏，第一更是令人震动，这一次盛典所付出的代价，放在我真元宗，六千年底蕴，都要伤筋动骨，何况大楚积累不足五百年的国库？”
“大楚皇室，本是我真元宗外门，而今王城所在，又是我真元宗统辖范围之内。”
“天御福地五大仙宗，也是我真元宗为首，底蕴最为强盛。”
“楚帝野心勃勃，他若想要自立，我真元宗必将首当其冲。”
说到这里，真元宗主叹息了声，道：“昔年创立外门，未曾想养虎为患，而今终成大患。不过本座近来百年，也并非全无准备。”
“那咱们宗门内……”任松成抬头起来，皱着眉头。
“真元宗六千年底蕴，传承至今，功法、道术、丹药、法器，以及师徒授业方式、均非外界可比，但也不能狂妄自大，小觑外界修行之辈，外界的奇人异士，诸般妙术，却也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
真元宗主背负双手，说道：“这场盛典，也当是我真元宗门下弟子，与外界修行人的一场较量，磨砺一下门下弟子的本事。”
任松成闻言，躬身应是，旋即又道：“前次败于庄冥之手，辱及我真元宗名声，此番盛典之下，弟子定会败他，洗刷耻辱。”
真元宗主含笑点头，说道：“知耻而后勇，真元宗未来有你，本座放心得很。”
只是言语落下，他袖中的手掌，倏忽握紧。
在他似乎已经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
安闲域墟市当中。
柳河露出沉吟之色。
而在他身旁，诸多修行人，议论纷纷。
这一次大楚给予的赏赐，果真是丰厚到了极点。
利益动人心，尤其是如此惊人的赏赐。
即便有些人，自觉修为不足，但也总想着去尝试一把。
也有些人当做是一场对自身本事的磨砺。
更有些人，想要去见见世面，看看大楚的盛典，一观世间的奇杰。
“公子应该也会去罢？”
柳河这般念着，暗道：“这样的赏赐，谁会视而不见？尤其是公子这一类，本事极高，人杰榜已入前五，有望夺得魁首，又备受瞩目，面对这般利益，他若不去，恐怕会更加受人关注……”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声。
实际上，晋入之后，他也想要会一会世间的金丹级数真人，以及其他横炼金身的人物。
无奈商行刚刚扎根在墟市之中，还须有人镇守。
——
蛮荒深处。
深渊之下。
有一头白色的狐狸，背生六条尾巴。
但见光芒闪过，便化作了一个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身着淡白色的衣裳，清丽出尘，灵动秀逸。
她嘻嘻一笑，声如银铃，双手一抬，左右看了看，颇为好奇自己如今的模样。
仙子说这是失传了六万年的秘术。
当今世上，应该没有多少人可以看穿她的真身了。
少女伸了个懒腰，旋即往深渊下施了一礼，说道：“仙子，我去王城了啊。”
深渊底下，传来一个飘渺虚幻的声音，悠悠说道：“你这一去，凡事不要大意，除此之外，见识一下当今修行大世，见识一下当今世上的杰出修行人，本也不是什么坏事，与他们切磋一番，更能让你明悟自身本领，但有一点，须得切记……”
“请仙子指教。”少女出声道。
“赏赐可以取，但不能争第一。”仙子应道。
“这是为何？”少女讶然道。
“大楚此举，布了陷阱。”
“陷阱？”少女错愕了下。
“切记，第一不能争。”
“第一可是有望直接入真玄……”少女掰了掰纤细的手指头，扁了扁嘴。
“本宫自然能让你晋入真玄，但你断然不能借大楚之力，除此之外，前百名，皆授官印，依照排名，各定品次，在授予官印之前，你便要离开大楚王城。”
“官印有问题？”少女顿时明白过来。
“不然你当大楚如何立足于天御福地之中？”深渊下的声音，徐徐传来，说道：“五大仙宗，均有数千年底蕴，却被大楚趁势而起，如今五大境的大楚国土，与五大仙宗统辖之地重合，你当大楚依靠的是什么？”
“那我……”少女迟疑道：“还去吗？”
“你好自为之。”
深渊之下，声音传来，轻声道：“当年南域领主曾授本宫一法，倘如得了南域领主一脉的那头龙族，踏足了大楚的陷阱，你能帮则帮，若不能助其脱困，便想办法灭口，不能让它被大楚生擒。”
第二七四章 往这里，降一人，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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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五章 横炼金身，怒佛法相
东洲七十二灵山之一，孤灯寺真传大弟子金不焕，两月之前，踏足天御福地。
此人横炼金身大成，堪比金丹圆满，修持怒佛法相，本事极高，约有人杰榜前三十的本领，只是本身年逾百岁，未登人杰榜。
刘越轩本月初，曾在王城之内与此人有过接触，觉此人有独到之处，有意结交，然而此人怒佛法相，桀骜不驯，如怒目金刚。
后经刘越轩授意，让陆合于禁卫之中，暗中挑唆，导致冲突，有禁卫出手，将之驱离大楚王城。
而今有大楚精锐，正要通缉此人。
“此人有意参与大楚盛典，只是无奈如今反受大楚通缉，如能助他解围，便可借此与之结交。”
庄冥放下了手中的信件，不禁笑了声，摇头说道：“好一个刘越轩，不但连如何降服此人的方向都指明了，还提前准备好了陷阱，将他陷入这般境地，只待我来出面，解救此人吗？”
此刻他心中想的，却是刘越轩为何对此人这般上心？
因为横炼金身大成，堪比金丹圆满？
还是说此人所学，另有用处？
刘越轩自得了大衍算经之后，他算计世间之事，便看得更加长远，不限于眼前之局，而是看见了此局之后的局。
有时他的举动，似乎对眼前的局势，并没有益处，反而有些害处，但若过得一段时日，便会明白，他那看似无用甚至有害的举动，实则都是为了解去之前并未料到也全无征兆的危局。
“那便去量一量这金不焕的底子。”
——
第一府。
浙地。
山野当中。
只见一个青年男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身着朴素衣袍，似僧非僧，头发不过半寸来长，而皮肤之上有些许金色光泽流转。
自当初借上一任首座留下的舍利子，而炼就金身后，他打穿后山十八罗汉阵法，成就金身大成，在孤灯寺所在灵山中，仅次于方丈。
为求更高一层，踏足真玄层次，受命来到这东洲最为繁盛的天御福地。
未有想到，刚到大楚王城未久，便落到了被通缉的田地。
“有两位金丹级数的统领，各率三千精锐，追杀了过来。”
“如今我所面对的，有六千大楚精兵，而且还有各府各地的驻军。”
“但是那两名统领，手执千军兵符，便足以与我一较高低，再加上精锐结阵，真玄之下，无法匹敌。”
金不焕面色变了又变，他想要离开这里，但却似乎被合围了，已难以逃脱。
本想来天御福地，寻一寻机缘，见一见世面，又恰逢大楚盛典，正合心意。
谁又知道，莫名其妙，便沦落至此。
现在看来，似乎性命堪忧。
他想要通知孤灯寺方丈。
但方丈已然闭关，难以出面。
况且，他也明白，方丈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确实是如佛陀般的存在，无论修为还是地位，均是至高无上，然而在天御福地，却未必能让楚帝网开一面。
——
约三百里外。
“岳廷，你见过那金不焕吗？”
“见过一次，当时坑他的时候，刘先生本想让我出面，后来不知为何，让我又回去了，改换陆爷，不过陆爷好像也只是暗中挑唆，没有出面。”
“看来刘越轩早有准备。”
庄冥笑了一声，扬了扬手中的纸张，说道：“那金不焕，看来处境堪忧。”
镇岳遥望一眼，低声道：“那人的横炼金身，与我的横炼之体，相差不远，不过面对六千大楚精锐，两大统领合围，我自觉难以脱困，他怕也要陨落于此。”
岳廷摊了摊手，他初成之躯不久，未有磨练圆满，自然不如镇岳，便也没有例行吹嘘自己，只问道：“现在动手，救下他来？”
庄冥微微摆手，说道：“时机不到。”
岳廷当即明悟，嘿然一笑。
镇岳茫然道：“时机？”
岳廷嘿然笑道：“此人虽然出身佛门，但所学怒佛法相，属怒目金刚一脉，心性非比寻常，桀骜不驯，孤高万分，现在救他，固然算是一命之恩，不过在他眼中，也只是替他解围而已，其心中感激之情，未必多么浓烈……只待他将死之时，救他一命，才让他知晓，此举是真正救他一命，恩情重如泰山。”
镇岳似懂非懂，隐约明白，但却不大清晰。
岳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是一门学问，你还得继续学。”
庄冥背负双手，沉吟说道：“待会儿出面去救金不焕，要在大楚精锐面前现身，我还不好显露，你二人的话，先换身装扮，遮掩一下气息。”
镇岳闻言，又觉惊愕，低声道：“不是杀出去，把他揪出来吗？公子不出手，就靠我们两个？”
庄冥笑了声，说道：“救人未必要动手。”
——
半个时辰后。
金不焕已经难以逃脱。
这座山几乎被扫平。
六千精锐，列阵而来。
两大统领，驾云而至。
军阵合击，加持于兵符之上。
两名统领本是金丹上层，各有一枚兵符，再各得三千精锐之阵助力，单独现身出来，都能稍微压制金不焕一筹。
而今两人齐至，金不焕已难逃脱。
“孤灯寺的首席大弟子，来到天御福地，便该遵纪守法。”
当头一人，冷笑说道：“这里是东洲第一福地，可不是你那乡下地方，念你初犯……会将你的尸首，送还给你孤灯寺方丈手中。”
金不焕咳出血来，双手结印，金光闪烁。
他眼眸森冷，背后显化出一尊巨大的法相。
法相庄严，佛生怒目。
“好强的本领。”
那左统领含笑说道：“想好了吗？是束手就擒？还是拼死反抗？”
金不焕眼神冰冷，身入法相当中，沉声说道：“今日便是真能杀我，也要你这六千精锐，折损半数！”
随着声音落下，他法相气息更盛，近乎超出金丹级数的范畴之上。
便是两位统领，也不由得露出凝重之色。
正如金不焕所言，想要杀他，只怕也要折损不少精锐。
“你敢杀大楚精锐，陛下便能以此为由，讨伐孤灯寺。”
右统领忽然开口，语气森冷，道：“师出有名，东洲各方，亦无话可说！”
金不焕眼神一凝，陡然黯淡下去。
片刻之后，便见他一身法相，为之溃散。
“还算聪明！将他拿下！”
左统领伸手一挥，顿时有上百精锐，当前而至，要将失去斗志的金不焕，就此拿下。
而就在这时，风云呼啸。
两道身影，忽然出现在军阵当中。
“且慢。”
当头一人，语气低沉，他一身黑衣，背负双手，昂然说道：“两位统领，何以擒拿此人？”
第二七六章 一纸退千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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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七章 楚帝特定名册第六位
“条件？”
庄冥轻笑一声，伸手入袖，抚摸着蛟龙独角，淡然说道：“说来听听。”
金不焕沉声说道：“第一，我不杀老弱妇孺，第二，我不杀大楚之外的修行人，第三，半年之内我必离开，因此承诺便在半年之内，第四……”
庄冥神色如常，含笑不语。
岳廷叹了一声，略感无奈。
唯有镇岳，显得颇为茫然。
而金不焕接连说了四个条件，方是吐出口气。
“如果你让我杀的人，违背了这几条，我宁愿把命还你，也决计不能答应！”
“我能让你入真玄。”
“……”
金不焕怔了下，脸色变幻不定，低沉道：“当真？”
庄冥笑着说道：“修道之人，借天地之力，集大道之印，合自身精气神，而得大道金丹，具有超出人身界限之上的力量。而磨砺肉身之人，除了天赋异禀，祖上具有强大血脉的人物之外，其余修行之辈，因局限于人身潜力，故而多止步于武道宗师之境，想要超脱此境，以武入道，肉身成圣，便是须得外力。”
金不焕阳神一凝，握紧了拳掌。
庄冥继续说道：“除血脉之外，所谓外力，大多是借助天材地宝，而增添潜力。我观你一身修为，大约是借助佛门先辈的舍利子？”
金不焕默然不语，但也未有否认。
庄冥说道：“那位佛门先辈，想必修为还不如你，而今给予你的潜力，已经被你挖掘殆尽，不过，你借助舍利子已入此门，那当年的舍利子，只是引路的方向，指明了道路，而今你凭自身，便还有根据功法，更进一步的希望，以我目前来看，还有三个方向。”
金不焕眼中露出异色，惊道：“三个？”
庄冥含笑道：“你似乎只知两个？”
金不焕没有否认，点头说道：“我借舍利子，脱胎换骨，再非凡夫俗子，而今已是横炼金身，有了自家修行的根基，不是依仗当年那一枚舍利子。而今，可凭借功法，重新炼造横炼之躯，以我自身如今修为，可以根据功法，日渐增长，这也是最正统的横炼之法。”
庄冥笑道：“自然也是艰难的方法。”
金不焕说道：“除自家开道，破境真玄之外，还有一种办法，便是得到更为不凡的天材地宝，锤炼自身，消化至宝，化为己用，例如道门之中，有一类神丹，便有此效！但是第三种……”
庄冥平静说道：“第三，则是血脉，具有无穷潜力的血脉。”
金不焕为之一怔。
庄冥缓缓说道：“世人皆以为，血脉乃祖辈流传，但我有一法，赐你血脉！”
金不焕倒吸口气，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庄冥继续说道：“你本身功法不凡，修行至此，根骨、悟性、毅力，均已顶尖，只差真玄之力，而我可给你添一分力。”
“当真？”
“自然。”
“……”金不焕沉吟不语。
“我救你一命，又为你开道，你当如何？”庄冥笑着道。
“修行之辈，为我开道者，即为吾师。”
金不焕躬身说道：“你若真能助我入境真玄，我尊你为长辈，甲子之内，听命于你。”
庄冥笑了声，说道：“一甲子，六十年，倒也可以。”
岳廷撇了撇嘴，略有不屑。
镇岳露出异色，凑近过去，低声道：“岳爷觉得不妥？”
岳廷嗤笑道：“六十年后，他能跑才有鬼，六十年又六十年，六十年又六十年，嘿嘿嘿……”
说到这里，他又拍了拍手，道：“而且这厮不会说话，当年我可不是跟他这么说的？”
镇岳出声问道：“你当年是怎么说的？”
岳廷神色一正，说道：“公子，从此以后，风里来雨里去，您招呼一声就是，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杀老的，我顺便杀个小的，天涯海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半夜三更要我杀人，我绝不留人到五更。”
说完之后，岳廷嘿然一笑，又道：“老镇，你看岳哥我这番话，可比他有水平罢？”
——
中元境，第一府。
大楚王城。
学士府。
老者站在高处，俯视王城，仿佛将王城之内，所有修行中人的动静，都尽数收入眼中。
“报！浙地正令传来消息！”
“念！”帝师出声道。
“正令出现动静，经过查实，豢龙君庄冥已入第一府。”来人说道。
“哦？”帝师眉头一挑，缓缓转身过来。
“目前在陛下亲自选定的名册中，着重关注的这一批人里，豢龙君庄冥，位列第六，他出了第三府，进了第一府，应该还在浙地。”
“余下呢？”帝师出声道。
“还有三十七人，未至第一府。”中年人说道：“其中有十六人，虽未入第一府，但已入中元境。但还有二十一人，在中元境之外。”
“好……”
帝师眼神稍凝，他对这豢龙君的印象，颇为深刻。
上一次让学士府感到为难的，就是这豢龙君，最后还是他亲自出面，定下了饱受争议的人杰榜第三十六。
此后这豢龙君屡屡避战，让他也颇错愕。
未有想到，短短时日，诛杀阴于舟，诛杀高云真，于真玄手下逃生，本领逐渐显露出来，在人杰榜上，不断攀升，直至第五，堪称传奇一般的存在，令人为之惊叹。
“这豢龙君，他若进入王城便罢，若在盛典开启的前一日，还不入王城，便着手逼他入城。”
帝师沉吟了下，说道：“倘如在此期间，他动身离开中元境，便出手拿下他。”
那中年人露出错愕之色，说道：“陛下的特定名册中，有二百余人，有真玄、有金丹、有道印，而金丹级数之内，庄冥的本领列在前十，论起逃命本领，更属第一，要让谁来盯着他？”
帝师默然片刻，说道：“此人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不逊色于高云真，真玄三印之下，恐难镇压，而四印之上，与老夫平级，难以调动……”
停顿了下，便见老者说道：“传老夫令，命蒋求仙过去，盯着庄冥，他若有异动，擒回来。”
中年人怔了下，道：“国师大人？”
帝师背负双手，露出嘲讽之色，说道：“四百年前，他倒有资格称得是国师，自从挨了那一剑之后，四百年伤势不愈，日渐恶化，本领十不存一，在大楚开国之时，赐他国师之名，也只是先帝念他有功罢了。”
说到这里，又听帝师说道：“不过，毕竟是高境真玄，虽然伤势纠缠，本领折损大半，可眼界还在，仍非寻常初入真玄之辈可比，有他出面，可镇住庄冥，如有变故，亦可擒拿，乃至于斩之。”
第二七八章 四百年前的一剑
晋入真玄，非同寻常。
血脉潜力，只是助力。
如镇岳一样，早已是横炼之躯，而且都已磨练到了大成境地，而今得了新任龙君血脉，沐浴龙血圣池，潜力得到提升，但依然没有踏破真玄那一层境界。
对于金不焕而言，也是如此。
但庄冥看得出来，金不焕的修为，要更加圆满三分，最大的阻碍，便是体魄潜力不足。
若按部就班，凭肉身体魄，踏足真玄之境，也并非不成，只是相较而言，至少三五百年的光景，甚至终此一生，也未必能成。
而今若有真龙血脉，金不焕便有希望，在三年五载之内，踏足真玄之境。
此时，经过庄冥吩咐，金不焕拜别庄冥，动身前往大楚王城。
待盛典之后，跟随庄冥而行，可赐予他更上一步的血脉。
——
“公子就这么让他走了？”岳廷问道。
“知道先前在大楚精锐面前，我为什么不出面救他？”庄冥笑着反问道。
“公子不想让人知道，与他之间有交情？”岳廷沉吟了下，如是应道。
“所以不能让他跟随我一并进入大楚王城。”庄冥背负双手，说道：“包括你在内，也不跟我进去。”
“我也不行？”岳廷略有不满。
“凡事都须得谨慎一些，你毕竟早在王城，与各方也都混了个脸熟，暗中与刘越轩及陆合，都有过接触，还是与我分开为好。”庄冥吐出口气，正色说道：“金不焕今日便会进城，你明日也动身，进入王城，至于镇岳，跟随我一并入城。”
“为什么他就能一块儿走？”岳廷神色幽怨。
“你有异议？”庄冥问道。
“没有。”岳廷忙是摇头。
“他初次入世，未曾与外人接触，所以跟随在我身旁，无关紧要。”庄冥淡然说道：“他与你不同之处，在于精明之辈，不会通过他的身上，而将我与刘越轩，或是陆合，关联到一处。”
“……”岳廷摊了摊手，说道：“好罢。”
“你先离去罢，明日动身，前往大楚王城。”
庄冥微微闭目，低声道：“适才我等进入浙地，想必当地正令，已有察觉，他的正令，应该不亚于府印，可以感应道印之上的存在。”
这里临近王城，所在之处，至关重要，涉及王城安危。
因此一地正令，论权柄之高，或许能与东元境的一府掌印府尊相比较。
庄冥自知，因近期真龙现世，难免会有人将他这豢龙君，与那真龙现世一事，联系到一处，毕竟蛟龙也是龙属，而且近来他豢龙君风头正盛，攀升至人杰榜第五，极为引人注目。
庄冥吐出口气，偏头看向镇岳，说道：“过多两日，我们也动身，前往大楚王城。”
镇岳微微点头，低声应是。
——
大楚王城。
学士府的请令，传至皇宫之中。
楚帝亲自过目，旋即准许帝师所请。
以当今四大国师之一的蒋求仙，前往浙地，监察庄冥。
“此子具有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命蒋求仙不得大意，盛典开启之前，那庄冥如有异动，便将之擒拿，如若难以生擒，可当场斩之。”
“是，陛下。”
——
学士府。
因近期大楚盛典一事，整个学士府上下，都将极为繁忙。
因此学士府又将各地学府中，较为出色的人物，破格招收进来，也将此次盛典，当做一场考核。
至于刘越轩，因他近期表现出色，能力出众，并且是帝师亲传徒弟方浔引荐而来，便在此关头，擢升一级，从七品官职，负责整理文书，统合各方消息。
“国师蒋求仙？”
“高境真玄，本领深不可测。”
“来历神秘莫测，力助于那位开国的大楚先帝，后来大楚立国，受封国师，至今不知其真正身份。”
“只知四百年前，身受重伤，至今未愈。”
刘越轩目光稍凝，暗道：“四百年前？”
消息上，只说是四百年前，但未有具体时日。
四百年前，有两件大事，与真玄有关。
第一件事情，便是大楚立国。
但大楚立国之前，却还有一件事情。
东洲第一强者，聚圣山白圣君，剑斩天御福地。
据说大楚得以趁势立国，与白圣君那一剑，不无关系。
“庄冥已入楚帝的特定名册当中，他自身应该早有所料，也该知晓，会有人盯着他。”
刘越轩目光稍凝，暗道：“他入城之后，还是会有人盯着他，不单是大楚的人，各方修行人，也会对他这位人杰榜第五的人物，颇多注意……我不能贸然与他见面，还须寻个合适的机会。”
——
浙地。
庄冥行走于街道之上。
镇岳跟随在后。
而就在这时，镇岳明显察觉公子停顿了一下。
“公子？”
“无妨。”
庄冥缓缓往前，神色冷淡。
就在刚才，他感受到了一股窥探的意味。
来人修为极高，本是难以察觉的。
但在此人身上，却有熟悉的痕迹，让庄冥体内的聚圣山真气，略有动荡。
“那是混元一气剑的残存剑气？”
“是师尊当年留下的？还是大师兄留下的？”
“此人又是何人？”
庄冥不动声色，往前而行，心中念头却不断转动。
放眼东洲之内，能受白圣君一剑而不死的，屈指可数。
此人能受一剑而不死，只怕也不是寻常之辈。
而且，恩师白圣君，应该有数百年未曾出剑过了。
莫非此人身上的剑气，纠缠了数百年之久？
混元一气剑，到了极高的造诣，一剑之下，剑气不灭。
受剑之人，哪怕当场未有身死，也难消去剑气，日夜纠缠，日渐虚弱，直至陨落。
按道理说，此时来的人，应该是大楚的高人，监察他庄冥的动向，但怎么来了一个受混元一气剑的真玄高人？
莫非此人不是大楚派遣而来，而是知晓了自家的身份，而前来寻仇？
庄冥心中念头急转，目光凝重。
但那人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
那人似乎隐在暗处，并不知晓，他已经暴露。
说来也是，堂堂真玄级数的高人，而且曾是高境真玄，监察一个金丹级数的后辈，怎么可能会被察觉？
庄冥若不是因为聚圣山真气，哪怕具有真龙的感知，怕也无法察觉。
第二七九章 嫂子还是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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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零章 除了玉面小郎君，没有人能比我更嚣张!
庄冥入城。
未过半个时辰，便传遍了大楚王城。
人杰榜前五，东洲境内，年轻一辈真人中，位列前五的存在，可谓惊才绝艳，如非夭折，真玄有望。
而且人杰榜上，排名位次，数年之间，基本稳定，唯有庄冥一人，短短时日，攀升极高，风头正盛，目前来说，人杰榜上前十，便属他最为瞩目。
——
“大师兄，庄冥入城了。”
“知道了。”任松成盘膝而坐，抚着膝上的真元神剑，神情漠然。
“大师兄不想再会一会他吗？”旁边的青年，迟疑着说道。
“修行盛典，决出高低，较量的机会还有。”任松成冷淡说道：“我还未寻出破解他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的办法，贸然动手，岂非自取其辱？”
“大师兄恕罪，师弟并非有意。”那青年忙是说道。
“出去。”任松成这般说来，眼神深处，闪过一抹杀机。
——
“白离师兄……”
“我知道了。”明火剑白离如是应道。
“大师兄似乎想去会一会那庄冥。”
“任他去罢。”白离吐出口气，说道：“当初庄冥甚至没有出手，让我误以为他只是凡夫俗子，单凭一条蛟龙，便能胜我，占了我人杰榜第三十六的位置去，尽管我本身并未看重这些虚名，但对于归元宗而言，却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归元宗大弟子，对白离并无好感，相反有些厌恶之意。
然而事关归元宗的颜面，那位归元宗的首徒，倒也想会一会凭着坐骑，便胜过了同门真传弟子的豢龙君。
——
街道之上。
陈飞云脚步缓慢，往前而行。
然而庄冥入城的消息，也落入了他的耳中。
“庄冥？”
陈飞云神情依旧，只是往前而行的方向，却往左侧折了过去。
庄冥从南门入城，就应该在那个方向。
——
云楼。
小院。
庄冥入住于此。
这也是相映楼名下的客栈之一，背后是不知名的高官大臣，为皇室默许。
不少修行人，也都住在这里。
庄冥并未掩藏行迹，也未有掩饰身份。
他身着金纹白衣，肩上便盘着一条蛟龙，通体晶莹如玉，头似牛马，顶生独角，双爪内收。
镇岳跟随在侧，也展露出气血，震慑寻常修行之士。
“第八院。”
庄冥道了声谢，在众人或是敬畏、或是好奇、或是审视的目光下，往前而行。
——
“那就是豢龙君？”
“世间的金丹级数真人当中，降服一头蛟龙的，只怕不多，出现于此的，又这般年轻，不是豢龙君，又是哪一位？”
“倒真是风采不凡。”
“据传单凭蛟龙之力，就有人杰榜前三十的本领，而他本身更是深不可测，人杰榜第五也只是他所展现出来的战绩所排列，未必就是他的极限。”
“前次明火剑白离，之所以在他手中逃生，是他根本没想要下杀手罢？只让蛟龙出手，据说本身只是旁观……”
“这位……”
谈论之人，话说一半，又被身旁的同伴，轻轻拍了一下。
他看了过去，只见同伴眼神朝着侧边扫过。
此人的目光，随之看去。
便见一个青年，神色冷漠，缓缓走了进来。
“这……”
“那就是归元宗的首徒。”
“他这是来……切磋的吗？”
“你看他后面？”
“那是……陈飞云？”
——
云楼之外。
两位金丹巅峰的真人，一前一后，气息凝滞。
“陈飞云？”
“归元宗首徒？”
“你与他无冤无仇，来此作甚？”归元宗大弟子皱眉道。
“切磋……”陈飞云冷淡道。
“切磋？”
“你的本事，我大致清楚，不跟你打。”陈飞云的目光，看向第八院的方向，缓缓说道：“但关于这豢龙君，我很好奇。”
“他击败了我师弟白离，今日我来此，也是要领教一下他庄冥的本事。”归元宗首徒说道。
“你靠后，我先来。”陈飞云平静道。
“似乎我才先到的？”归元首徒哑然失笑。
“那你我先斗一场？”
陈飞云伸手握在剑柄上。
顿时气氛凝练如霜。
周边众多修行人，道印居多，也不乏金丹级数，此刻无不屏息，沉寂下来。
剑气如霜，令真人也难以呼吸。
“罢了罢了，你先去也是。”
归元宗首徒笑了一声，微微侧开身子。
庄冥初败白离，世人都以为这是个徒有虚名之辈，如今谁又敢轻视庄冥？
这陈飞云愿意先去探一探庄冥，他自然也是乐意的。
先前所言，也不过调侃两句而已。
陈飞云扫了他一眼，放开了剑柄，未有多言，往前而行。
——
第八院。
庄冥拍了拍衣衫，笑道：“树大招风，近期太过于引人注目了，想必后面会来不少好事之徒，我还要闭关两日，为此番盛典争夺排名，好生准备一番，但凡来人，你替我挡下。”
镇岳神色漠然，沉声说道：“公子放心，不会让人踏足院中一步。”
庄冥抬了抬手，笑道：“不入房中便好，可以放他们入院，也可以在这里击败他们，但要注意分寸，这里是大楚王城，不能波及太广，不能伤及性命。”
镇岳微微点头，正要说话。
而在院外，便传来一个声音。
“惊天门陈飞云，请太虚公子赐教。”
这个声音当中，冷淡至极，没有杀机，也没有挑衅之意。
庄冥眉头一挑，露出讶然之色，他想过很多人，会来与他较量，称量一下他这人杰榜第五的分量，但未有想到，最先到来的，竟然是此前从未有过交集的陈飞云。
人杰榜第十五，南天福地，惊天门弟子，陈飞云。
据说此人擅长剑道，本领极强，为人性情淡漠，沉迷于道，痴迷于剑，不理世情。
“修行盛典之上，自有展露本领之时，何须急于今日争锋？”庄冥轻笑一声，回应道。
“修行盛典，规矩太多，哪有自行切磋，来得畅快？”陈飞云冷淡说来。
“此乃大楚王城，可不是斗法之地。”庄冥说道：“论起本领，你我放开手脚，一旦道术波及，可覆盖半座王城，王城禁卫可不会容忍你我这场争斗。”
“修为到了你我这般地步，收放自如，本领高低的评定，从来不是论谁家的道术威能是否波及得更广。”陈飞云说道：“你我加以收敛，只比拼本领，局限于一院之内，点到为止，不伤性命，也便是了。”
“可我不想出手。”庄冥笑道。
“这可由不得你。”
陈飞云语气骤然一冷。
轰地一声！
院门轰然炸开！
但见一个淡黄长衫的青年，提剑而至，神色冰冷到了极点。
“大胆！”
镇岳往前一步，气血滚滚，压了过去。
庄冥朝着来人，含笑点头，说道：“镇岳是我的随从，想要挑战我，便先让他躺下。”
说完之后，便见庄冥挥了挥袖，转身朝着房中而去。
陈飞云的脸色，骤然冰冷了下来。
即便他为人痴于剑道，但也有他的骄傲。
名登人杰榜第五，便如此眼高于顶，敢视他陈飞云如无物？
区区一个随从，便想打发了他？
“且看陈某一剑挑了你这随从，再与你比斗一场。”
陈飞云抬剑起来，便见他的剑上，凝成了一道光芒，凝练至极，宛如霜华。
镇岳神色依旧冷漠，只照着岳廷教导的语气，按着岳廷教导的说话方式，昂首挺胸，沉声说来。
“这世上除了玉面小郎君，没有人能比我更嚣张！”
“你先过来，看你能挨我几拳？”
镇岳语气冰冷，说完之后，又思考了一遍，与岳爷教导的语气和说话方式，应该没有太多出入。
第二八一章 旗鼓相当，惺惺相惜【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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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二章 推波助澜，蛟龙暗藏【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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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三章 苍王怎及你这奸商?【三更!】
入夜。
月明星稀。
王城近期，并无宵禁。
灯火通明，夜如白昼，繁华无比。
但是学士府的从七品官员，主簿刘四平，已经劳累了足足一日，不想再去领略王城的繁华，而是回到了他的住所当中。
这院落也是学士府替他置办的。
此处是不是有学士府另类的监察手段，也不好说。
至少谨慎之辈，都会留心三分，但凡涉及身家性命的大事，都不敢在此言谈。
只是刘越轩却没有理会，他点了油灯，泡了壶茶，坐在了椅子上，旋即袖口一挥。
从袖中飞出一条蛟龙，长约二尺余，通体晶莹如玉，盘在桌上，龙首微抬。
“龙身能喝茶吗？”
刘越轩倒了一杯，推了过去。
但见蛟龙张口，杯中的茶水，便化作一条水柱，落入口中。
刘越轩再倒一杯，笑着说道：“公子本身入住云楼，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甚至被真玄大修士暗中监察，也不以为意，而是以闭关为名，用蛟龙之身来见我，真是让人感到惊讶。”
蛟龙缓缓张口，口吐人言，道：“岳廷入城之前，我便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上元分神化念之术所成的虚影，而今我本身也入城来，与虚影相距不到三十里，便能以阴阳遁术，在虚实之间转换了。”
刘越轩显得有些感叹，道：“这样的手段，谁都想不到，真是神鬼莫测。”
庄冥龙眸闪烁，说道：“你也不差，谁又能想到，你与人商议要事，不在隐秘之地，而是在学士府替你置办的院落中，来接待学士府之外的人。”
刘越轩笑着说道：“学士府本就是收集世间消息的地方，而学士府的人，也备受关注，内部有互相监察之责，尤其是近期盛典举行，内部监察愈发严重，同僚之内，谁也信不过谁。我近期也不再去相映楼，也不再与外界之人联系。”
庄冥眼神中露出异色，出声道：“连外出饮酒都不允许嘛？”
刘越轩吐出口气，说道：“学士府明面上倒也没有禁止，不禁止外出，也不禁止与外人接触，但谁也难以知晓，今日有没有人监察自己，而明日又是你去监察哪一位同僚……”
“先前我一路归来，也不确定是否有人暗中监察于我，不过入了这院落之中，便也如回到学士府之内，监察之人一般也就到此了。”
“只有像这样，一路径直回家，闭门谢客，明日一早，前往学士府，不与外界联系，才会被学士府看重三分，觉得更加可信。”
“否则，我若常在外界走动，即便学士府不加以怀疑，但出于谨慎，许多重要消息，也会避开我，而在其他人那里经手。”
“这座院落，也有学士府监察手段，不过我入住之后，前半个月，任由学士府监察，半个月后，才开始摸索，花了七天时日，摸索得清楚，又花了两个月，略作布置，也就将这院落，暗中遮掩了一些。”
“所谓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便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刘越轩举起茶杯，饮了一口，笑道：“所以在此谈话，最合适不过。”
——
时入深夜。
“大楚修行盛典一事，我初探得些许端倪之时，便曾以大衍算经，推算其中之事，但得获不多，只不过，此行确实暗藏凶险。”
“我这一次来大楚王城，你觉如何？”庄冥出声问道。
“虽然我在推算方面的造诣不足，关于你的事情不好下定论，但以我推算，此来大楚王城，确实十分凶险。”
“我若不来呢？”庄冥道。
“便是十死无生！”刘越轩正色道。
“看来大楚高层，确实有人盯上我了，前次那位真玄大修士，你应该有消息的，我被他盯了一路，不得不早日进入大楚王城，不知他又是何人？”
“大楚国师蒋求仙，高境真玄，四百年前，身受重伤，至今未愈，所以本领受限，为四大国师中，居末尾一席。”刘越轩应道。
“这样的吗……”蛟龙眼神闪烁，四百年前，据说恩师白圣君因为大师兄被人所害，而剑入天御福地，此人便是当时侥幸留得性命的？
“根据我的推算，你如今恐怕被不少人盯上，除了大楚高层之外，还有其他的势力，至于原因……最初应该是你得了高云真的传承，但目前来看，高云真的传承，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所以，应该还有更神秘的一层。”
刘越轩说道：“关于这点，我算得不大清晰，但大约跟你去蛮荒有关，跟龙卫有关……前次楚帝亲自传讯各方，言及真龙传承，你也是知道的。”
庄冥龙口一吸，又饮了杯茶，方是说道：“豢龙君之名，近期风头太盛，而且与龙族有关，虽然只是蛟龙，但还是容易被人盯上。”
刘越轩应道：“被定了嫌疑的，恐怕不止你一个，大楚境内怀疑的对象，应该是的不少，否则大楚朝廷，可没有这么好说话，随便找个罪名，就把你拿下了。而这一次，你若不敢来大楚王城，想必就会有人以此坐实你的嫌疑，干脆来一个宁杀错，不放过。”
庄冥发出轻笑声，说道：“所以我才主动来王城，免得被人坐实嫌疑。”
刘越轩沉吟说道：“因盛典之事，如今大楚朝廷上下，忙碌无比，而且……”
说到这里，刘越轩神色凝重，说道：“天御福地当中，对大楚而言，实则是内忧外患，五大仙宗，均暗动手脚。目前所谓的安稳局势，不过是表面稳住而已。”
庄冥若有所思，龙首点了点。
“说到这个，之前我见过东元境的苍王，他与我有一场交易。”庄冥沉吟道。
“苍王是皇室嫡系，但也是太元宗真传，出身高贵，也是高境真玄，他要从你手中，得到什么？”刘越轩问道。
“苍王让我夺得金丹魁首，将官印给他。”
“正一品官印？”刘越轩思索片刻，问道：“那么，苍王准备付出什么代价？”
“我向他要了太元宗道兵之法，以及左旗军的合击军阵，权且当做定金。”
“这定金的分量，着实不轻，不过，据说苍王也是心高气傲，而且手段狠辣之辈，光是定金，你就要了这么重的分量，后面送去正一品官印，只怕不容易从苍王手中，拿到剩下的宝物，甚至性命难保……”刘越轩笑着说道。
“我早有所料。”庄冥应道。
“那倒也是，论起江湖险恶，苍王早年算是熟练，而今身居高位，可未必及得上你这刚刚从东胜王朝过来的奸商。”刘越轩哈哈一笑，说道。
“你说什么？”蛟龙的眼神，微微一凝，显得很是危险。
“我说现在看来，这位苍王，野心也不浅嘛。”刘越轩不动声色地倒了杯茶，这般说道。
“你知道苍王的谋划？”蛟龙眼神中，有思索之色。
第二八四章 大楚谋划，庄冥赐法【一更!】
“这次盛典，是大楚开国以来次，而且奖赏之丰厚，令人心惊。”
刘越轩说道：“在我看来，此番盛典，可谓饱含深意，似乎有多重考虑，而现在看来，还有一重，与四王有关。”
庄冥沉吟说道：“你知道多少？”
刘越轩说道：“之前有道封存的消息，被学士府帝师调取，有关于苍王早年游历，在东洲十万里禁地的天雾海域，得到某种秘法。”
停顿了下，又见刘越轩低声道：“我从学士府一位同僚的口中，探得些许口风，当年大楚开国的先帝，也在那里，得到过传承，官印的炼制之法，极有可能，便是从那里得到的。”
庄冥舒展龙躯，缓缓道：“若真是如此，苍王所获的传承，便值得深思了。”
刘越轩又倒了杯茶，神色显得颇为凝重，道：“他想要的正一品官印，跟他本身的王印，恐怕有很大的关系。”
蛟龙眼神闪烁，道：“官印能让他的王印，产生什么变化？”
刘越轩说道：“大楚的官印，只有任职之人，才可以驱使，便是因为其中蕴藏着他们的精血，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主动受大楚掌控。你不是最近收服了那个名为袁申的？”
蛟龙微微点头，说道：“他有什么不同？”
刘越轩说道：“他未成金丹，便被授予官印，原本若是为官，官印就在自己手上，对他本身修行，也无太多阻碍。但被剥夺官职之后，官印封存，精气神有所缺陷，无法凝就金丹。正是因此，他才聚起一批贼匪，以军阵之法，试图掠夺金丹级数的真人或是大妖，补益本身，但这是一条绝路。”
庄冥出声道：“如此说来，大楚官印，也是楚帝控制各地官员的手段之一，所以，你的意思是……苍王得此印，是有反意？”
刘越轩仔细想了想，才出声说道：“大楚正一品的官印，落在苍王的手上，对他必然是有大用的。”
说完之后，他又沉吟许久。
庄冥也未出声催促，眼神中也有思索之意。
半晌，才听刘越轩出声道：“目前正一品的高官，基本都是真玄级数的人物，苍王多半是无处下手，此番借你之手，有望得到正一品官印。”
庄冥也想通了一些，说道：“你怀疑苍王有可能得了古老的传承，或许能借正一品官印，摆脱限制？”
刘越轩点头说道：“不无可能，而且此事，即便没有传承之事，苍王作为东元境之主，对正一品官印产生了想法，本就较为敏感，如若被楚帝得知，难免会猜忌于他，疑他有叛变之心。”
庄冥出声道：“那苍王此举，可能成否？”
刘越轩摇头说道：“也不好说，我甚至怀疑，正一品官印被当作是金丹层次的榜奖励，或许是楚帝早有所料，以此作为试探。”
庄冥龙微抬，出声道：“也许不单是东元境苍王。”
东元境苍王，南元境朱王，北元境玄王，西元境白王，这四位嫡系皇族，都是执掌一境，本身属于高境真玄，哪怕早些年确实忠诚，但经过这么些年，为一方霸主，不受限制，是否会滋生野心？
如他麾下的郑元山与袁涛，当年也是忠诚无虞，出海之后，却也还是叛了。
也有如福老及岳廷这样，忠心不改之人。
这般说来，如刘越轩所想，或许是楚帝觉得四王已生野心，但却又不能真正确认，故而借此盛典，试探一番，也不无道理。
“我在东元境，与苍王打过交道，这厮也是城府深沉，只怕也未必看不出来。”
“苍王身居高位，又是真玄之辈，自然不是寻常之辈，但楚帝若是针对苍王布局，那么定计的，可不单是楚帝一人，更有可能是大楚高层的诸多谋士，此事究竟，也不好说……”
刘越轩站起身来，又取过笔墨来，说道：“我之所以能知晓这样多，也是因为我身在收集天下消息的学士府当中，近些时日，花了我很多心思，明里暗里，旁敲侧击，在不被人怀疑的前提下，探寻诸般消息。”
“之前我便想过，大楚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不单是这无数宝物，更是还有大量的人力物力，当真只是要展现一下大楚的国力底蕴吗？为此，我推算了许多方面……”
“最明显的一点，寻常修行人，只要动些脑筋，便能猜测出来。”
“以至宝为饵，奖赏丰厚得让人难以抗拒，足以引动各方修行人，让他们前来大楚王城，得以让大楚将他们登记入册。而后为了夺宝，他们必将本领尽出，让大楚王朝对于这些修行人的真正实力，也有一个明确的把握，今后易于掌控。”
“将大楚王朝境内，修行人的名字、来历、本领等等方面，详细入册。此为其一，单凭这一点，如能完成，大楚这一次付出的代价，便不算吃亏。”
“前些时日，真龙现世，蛮荒狼穴之中又有神秘莫测的存在，以及东洲各处，只怕也有类似的存在。”
“这次盛会，或是一个鱼饵，而奖赏的宝物，自然不是什么吸引这些神秘存在的饵，只是吸引世间修行人的饵，真正吸引这些古老存在的鱼饵，是这个时代。”
“这一次的修行盛典，实则便是当今东洲第一修行盛世的展现，象征着这个时代的气象。”
“那些古老的存在，只怕也会探一探，当今的时代，究竟是怎样的状况。”
“如今看来，还有关于对四王的考验，但或许还有对五大仙宗的试探。”
“关于这几点，不必全部奏效，只要完成其中一项，这一次盛典的付出，就不会吃亏。”
“而且，这是我经过学士府的些许消息为线索，目前所能推算出来的几条，楚帝暗中是否还有深意，实则也难说。”
刘越轩说到这里，嘿然一笑，又道：“此番盛典，如若都能奏效，可谓一举数得，对大楚而言，着实是赚得盆满钵丰。”
言语落下，他便将手中归列完毕的纸张，送到了庄冥的面前。
庄冥龙微扬，俯视下来，将上面所记，尽数收入眼底。
“学士府收集天下消息，但也同样是各大势力安插人手的地方，正是因此，大楚对内部的管控，必然也是极重，你能得到这些消息，并加以推算，得出这许多结果，倒真是辛苦你了。”
“还行，还行。”刘越轩摊了摊手，说道：“你要真觉得我有功，就将高云真的真君幻神功赐予我咯。”
“你需要这一门功法？”庄冥问道。
“当初拜入天机阁，没过几天就逃出来了，呸……就放弃了满门叛徒的天机阁。”刘越轩无奈道：“当时只得了道印层次的篇章，如今想要凝就金丹，也无上等法门，总不能就凭我这么点道行，以大衍算经，就试图去创造一门功法罢？”
“这倒也是。”庄冥笑着说道。
“至于大楚官方，倒也有修行之法，只不过我总觉得其中有着一种缺憾，日后要受国印玉玺辖制，我可不想主动给楚帝留个命门。”刘越轩说道：“你要是觉得我此番功劳不小，我便也厚颜邀功，讨这一门功法了。”
“好，我赐你真君幻神功。”庄冥停顿了下，又道：“并赐你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及阴阳遁法。”
“咦？”刘越轩露出讶色，说道：“我只是讨份功劳，要一门功法，你倒赐我三份功劳，这可是连真玄级数的高人都要动心的传承，号称东洲第一逃命的法门，也当是你得以安身立命的法门。虽说我如今归你麾下，但你就这么轻易将这等法门，赐予我了？”
“我安身立命之法，可不是靠着百幻神君的传承。”庄冥平淡道。
“说来也是。”刘越轩嘿然一笑，说道：“虽然咱俩的账已经不好清算了，不过无功不受禄，如今我立下的功劳，不足以得到这三门秘法，如此……为了报答主公恩德，也只好尽快拿到大楚官印炼制之法了。”
“你已经有了准备？”庄冥出声道。
“我可没忘了，我今次来到大楚王城最根本的方向。”
刘越轩笑着说道：“此次布局，收服金不焕，便是要拿他做刀，为我创造机会。”
说完之后，又见刘越轩取过了另外一张纸，递了过去，说道：“经过这段时日，暗中查探，旁敲侧击，大概查知了官印炼制的过程。”
庄冥俯视下来，看着这张纸，目光微凝。
大楚官印制作之前，先有学士府，勘测此官员的出身及过往，验证身份。
而后有司天府，定一地民生，聚于官印之上。
但官印最根本的出处，则是出自于天工府。
“天工府炼制的？”
“不错，而且天工府有六部，分别炼制一部分，颇为隐秘。”
“你想怎么做？”
“所谓英雄救美，最易打动人心，正如你去收服金不焕一样。”
刘越轩笑呵呵道：“这一件事，我早有准备。”
第二八五章 深谋远虑，文人傲骨!【内容震撼，不得不看!】
官印炼制，经过学士府、司天府、以及天工府。
而其中的天工府，足有六部，分别制造其中一部分。
如此一来，便有八处地方。
“学士府有我，司天府有南云清，虽然我们两人都未能接触到炼制官印的层面，但毕竟身在其中，真要用心去探，对我而言，谋划起来，倒也不难。”
刘越轩沉声说道：“反倒是天工府，炼制官印的真正所在，我们没有人手在其中，想要插手进去，也不容易，即便目前安插人手在里头，想要爬到高处，也不容易。”
哪怕进入天工府，接下来想要得到天工府信任，并参与制造，不但需要极为出色的炼器造诣，还需要各方面杰出的才能。
“我们身边，没有这些方面的人才，更来不及栽培。”庄冥说道。
“所以这次我要朝着天工府中的官员下手。”刘越轩沉声说道：“究竟如何下手，我考虑好了，目前我盯上的，是天工府从四品官员石年迹，他两天后休沐，会去相映楼。”
“从四品官员，接触到炼制官印之事？如此说来，虽然官阶不高，但他身居重位，大楚也颇为重视，尽管未入核心层面，但他戒备之心，必然极重，也不能冒然接触，你有什么想法？”庄冥说道。
“公子果然厉害，确实如公子所言，他虽是从四品官，但想认识他这一种人的，也不算少，尤其是五大仙宗的人。”刘越轩说道。
“所以结识他的方式，也要仔细考虑。”庄冥问道：“你打算用什么样的方法？”
“我还在推算时机，等时机一到，就让金不焕出手，主动寻衅，迫石年迹入绝境，至于6合麾下的禁卫，会负责那一处的安防，他会主动拖延一段时候。”刘越轩笑道：“待到那时，我来搭救他。”
“此举固然是好，但有些行险。”庄冥说道。
“所以才要收服金不焕。”刘越轩平淡说道：“此事一旦败露，便须得壮士断腕，所以不适合你亲自动手，也不适合岳廷等心腹，才需要新收服一位金丹圆满的高人，到那个时候，抗下罪责的就是他，而且我已经事先准备好了，他若想要招供，我便能提前灭口。”
“你觉得这位石年迹大人，不会有所怀疑？”庄冥说道。
“自然是会怀疑，而且后续下去，我会让他加重对我的怀疑。”刘越轩道。
“哦？”
“待过得十天半月，我会一举证明我的清白，他将彻底消去怀疑，今后便对我笃信无疑。”
“看来你布的局，可谓是十分长远。”庄冥笑道。
“万事开头难，只要他这一方面，先有了破绽，我可以经过他，结识天工府的其他人。”
刘越轩说道：“我早已考虑过了，想要在大楚的朝堂上，一步一步爬到那个位置，着实太过于渺茫，就算能够平步青云，步步高升，以目前大楚的局势，也要耗费百年以上的岁月，才能成为高官重臣。”
“而且，哪怕登上高位，哪怕我日后高得足以接任学士府，楚帝也不会将大楚官印的炼制之法，交给同一个人。”
“如今执掌学士府的这位帝师，执掌司天府的那位府主，天工府的那位国师，都只各自掌控着一部分官印炼制的步骤而已。”
“楚帝不可能将官印炼制之法，交给一个人，更不可能将这如此重要的三府，交给同一人掌控。”
“所以，只有同时从各方入手，才能拼凑出官印炼制之法。”
他看向眼前的蛟龙，正色说道：“这是唯一的方法。”
庄冥心中沉吟，已经清晰了刘越轩的想法，此次先从石年迹下手，一步一步，慢慢侵蚀进去。
此法虽然不能尽快得全官印炼制之法，也至少比刘越轩耗费百余年，一步一步攀上高位，要更有效用。
实际上，在庄冥眼中，这样的办法，五大仙宗未必没有考虑过。
但是从三府八处之中获取线索，或许也只能拼凑出大致的炼制法门，在细微方面，必然会有差错。
刘越轩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其他各方，即便拼凑出大致的法门，但对于细微之处，怕是无能为力，而我若真能得到大致的炼制方向，耗费一些代价，会动用大衍算经，便可完善一切。”
刘越轩昂然说道：“你且等着，三五年之内，我必将官印炼制之法，全部交与你手，无有半分遗漏。”
说完之后，他挥了挥袖，眉宇之间，不掩骄傲，说道：“至少我刘越轩可以让你知道，这百幻真君的传承，你给得不亏！”
庄冥得获大衍算经当中的算己篇，推演道术修行，千遍万遍，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以及阴阳遁法，一夜而大成。
刘越轩则具有完整的大衍算经，具有天、地、人三篇，以及其中的算己篇。
这真君幻神功，以及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和这阴阳遁法，他修行的进度，也绝对不会缓慢。
“这三道秘法，我均已传你，你好生修行，练好逃命的本事，免得今后身份暴露，丢了性命。”
庄冥以龙身，传了刘越轩这三道法门。
在高云真眼中，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以及阴阳遁法，乃是安身立命，畅游天下的依仗，在真玄追杀之下，尚且可以不惧。
这样的依仗，对高云真而言，便是自家保命的依仗，断然不能外传。
但对庄冥而言，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从来不是依靠从高云真身上得来的法门。
而且，刘越轩身处王城，如在龙潭虎穴，也须得赐他保命的本事。
“你尽快修成这两道法门，待下次见面，我还有一物，乃是与高云真传承一并得来，神秘莫测，我观测不出，需要你来推算。”庄冥出声道。
“又是什么物事？”刘越轩问道。
“一枚骨玉。”庄冥应道。
“哦？”刘越轩惊讶道。
“今夜之事，谈得差不多了。”只见蛟龙舒展长躯，说道：“石年迹那边，时机一到，便让金不焕出手。”
“好的。”刘越轩点头道。
“这道龙身，我会留在你这里，暂时化作虚影，如有需要，我便以阴阳遁术，虚实转换。倘如有人察觉，我会提前散去这道龙身，避免被人寻出端倪。”
“如此甚好。”刘越轩应道。
“你安心修行，余下之事，我会处理。”庄冥声音渐低。
“等会儿，还有件事。”刘越轩想到什么，忙是说道。
“什么事情？”庄冥问道。
“天机阁唐浩成来了。”刘越轩说道：“比起先前谋划之事，此人的到来，也不算大事，适才也就没有先提起来。不过，王城之内，变数太多，我作为天机阁的叛徒……呸，我作为天机阁唯一的正统，他们这些叛徒，一旦得知我的身份，怕到时候，会横生枝节，阻我办事。”
“他何时到来？”庄冥问道。
“明日一早。”刘越轩应道。
“等他到来，我会让岳廷处理掉他。”庄冥说道。
“多谢公子。”刘越轩松了口气。
“不妨事。”
庄冥如是说来，正要继续开口。
却听得外头传来声音。
“大人，今夜的事情，我已整理完毕。”
“行了，你下去罢。”
“是，大人。”
那声音温润如玉，却又十分恭敬。
房中。
灯火昏暗。
蛟龙抬头起来，出声询问。
“此为何人？”
“是我近期招来的书生，代我整理各方消息。”刘越轩笑着说道：“他面貌清俊帅气，也才华横溢，将这些消息，也都整理得井井有条。”
“你初到王城，是如何收服他的？”庄冥不免讶异道。
“聪慧如我，收服一人，自然轻而易举，至于此人，更是毫不费力。”刘越轩含笑道。
“哦？”庄冥的龙眸之中，更是惊讶。
“我只二两银子，便将他招来了。”刘越轩也不卖关子，如是说道。
“都说文人傲骨，不为五斗米折腰，你却只用二两，便收服了他？”
“大楚境内，二两银子，可不止五斗米呢。”刘越轩哈哈一笑。
“如此说来，倒也有些道理。”
“说到此人，也算可惜，与我当年的穷困潦倒，一般无二。”
刘越轩微微摇头，说道：“他本是天桥底下说书的，为了吸引人来，所讲的故事，皆属自家创作，具有自家特点，奈何用心创作几个故事，不是被其他说书人盗去用了，便是被各家书行盗刷印了书册，只得少数人愿意支持原版故事，导致他穷困潦倒，险些饿死街头，后来又被那些盗用他故事的家伙，冷嘲热讽，于是心灰意冷，自寻短见，当初跳河之际，被我救下，用二两银子当他一年工钱，便也对我死心塌地。”
庄冥闻言，不禁叹道：“倒也是个可怜人。”
刘越轩深表赞同，说道：“谁说不是呢。”
而此时此刻，柴房之中，灯火昏暗。
只见那青年，禀过刘越轩之后，回到这临时住处，含泪咬了口硬的馒头，便低下头去，奋笔疾书。
第二八六章 老子早就想玩玩你的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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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七章 依照本性而为，足矣!【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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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八章 不服你来打我呀
这一日。
庄冥走出了云楼。
但见他身着金纹白衣，肩上蛟龙盘踞，气质飘渺，如云似幻。
而镇岳跟随在侧，未敢远离。
周边无数人，目光看来，无不敬畏。
镇岳的名声，已经响彻王城，他站在那里，便如一座高山。
至于庄冥，收敛了气息，宛如凡人一样，仿佛是在云雾中的山岳。
若在昨日，或许还会有人兴起挑战之心，但经过镇岳击败各方人物之后，也没多少人再有这样的念头了。
金丹上层级数的真人，有心挑战的，基本都闯过第八院，而被击退了。
而无心挑战的，也不会因为庄冥走出云楼，便动念来挑战于他。
至于金丹未及上层的真人，有些人自知不敌也就没有自取其辱，有一些则是不敢轻易得罪庄冥。
因此这一路出来，倒也显得颇为平静。
“公子？”
镇岳低声道：“咱们这是……”
庄冥淡然说道：“初次到大楚王城，总该看看这王城的盛景，往南逛逛。”
镇岳忙是应了一声。
——
街道之上。
王城本就极为热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两边各类店铺，各种摊贩，食物、衣物、饰物、兵器、药店等等，俱都生意兴隆。
而在近期，修行人渐多。
街道之上，也颇多修行之辈。
但也正是因此，王城禁卫加派人手，加强巡逻。
哪怕强如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也不敢在王城之内，轻易动手。
而在前方，便有一批禁卫，迎面而来，俱是身着黑色甲胄，佩戴兵器，杀气凛凛。
当头一人，赫然便是陆合。
只是陆合神色平静，扫过了这位声名鼎盛的豢龙君。
庄冥也只是眉头一挑，打量了他一眼。
倒是镇岳，颇多侧目，心中暗道古怪，这不是正是陆爷？
在龙血圣池中成就，便受公子指派，竟然在这里当上了禁卫统领？
两边相迎，擦肩而过。
两人故作不识。
但就在这时。
庄冥停下了脚步。
陆合偏头过来，平静说道：“王城之内，切磋可以，死斗不成，在第八院中，你这随从留了手，还算奉公守法，如若不然，昨日便该本将前去镇压了。”
庄冥负手而立，神色淡然，略带嘲讽，道：“就凭这百人之众，便想镇压于我？”
陆合深深看他一眼，却没有再多说，制住了麾下这些生出怒意的禁卫，继续前行，巡视王城。
至于庄冥，也只是笑了声，便与镇岳厉害。
周边修行人，见到两方没有开打，却也不无遗憾。
——
“公子又变强了。”
陆合神色如常，眼神复杂。
此刻他不免也有跟岳廷一样的感慨，以往公子病弱之躯，思谋定计，算无遗策，却也还是需要他们的护卫，可如今公子本身的力量，却已经远胜于他们这些护卫了。
适才他本想装作不识，擦肩而过。
但公子停下脚步之后，他便知晓，这是公子的提醒，提醒自己不该扮得太过刻意。
眼前是人杰榜第五的豢龙君，昨日搅弄了不少风波，击败了许多人，他若视而不见，也不合常理。
因此才有刚才这一番话。
“陆统领，你看那边，礼部侍郎家的公子。”
“无须理会。”
陆合朝着那边扫了一眼，神色冷淡。
那边的赵公子，也收回了目光，匆匆离开，没有再与陆合为难。
这一次陆合之所以顺理成章进入禁卫军中，与这位赵公子，其实不无关系。
他明面上，有恩于南云清，之前得罪了这位赵公子，避免被礼部侍郎针对，南云清的父亲，便将他送入了禁卫军中，也算是报答了他对南云清的救命之恩。
除此之外，他明面上来到大楚王城，是因为“钟情”于南云清。
刘越轩授意，让南云清那边开出条件，须得门当户对。
于是陆合这么一个散学修士，为求得能与佳人门当户对，能避开礼部侍郎之子，而踏足禁卫军中，铸就一段传奇故事。
而实际上，如刘越轩所想，他入了禁卫之中，因为本身是，更加容易立足，也比金丹真人更加适合大楚禁军的统领之职。
之辈，横炼体魄，更容易经受军中杀伐之力，经受兵符之力，聚合军阵，所以他刚成为禁卫军，便受封百人统领，而近期已经升至千人。
如今初步达成所想，成了禁卫军千人统领，那礼部侍郎之子，陆合也不放在眼中，只要对方不主动寻衅，他也懒得理会。
——
而在城门所在。
却见一个人，堵住了一行人。
这一行人，赫然便是来自于天机阁的人物。
当头之人正是天机阁少阁主唐浩成，人杰榜上，名列十六。
“岳道兄拦我作甚么？”
唐浩成貌约二十来许，身着淡黄色长衫，彬彬有礼，笑道：“唐某入城，与人有约，耽搁不得，还请岳道兄让开道路，回头唐某再来，请岳道兄饮酒。”
他虽然未到王城，但也得到了消息。
这个岳廷，号玉面白光剑，击败了豢龙君庄冥的随从，直面庄冥，落败而退。
而今的庄冥，又是何等人物？
单是那镇岳，便有人杰榜前十五的本领，不低于他唐浩成。
尽管无缘无故，被岳廷拦路，他心中也颇愤怒，但仍然压下了怒火，展现出了他的涵养。
“……”
岳廷也觉得棘手。
如果对方来一句“好狗不挡道”之类的污言秽语，他岳某人就能用唾沫星子喷死对方，让这唐浩成觉得他自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
但这家伙被人拦了路，居然如此有礼，这要怎么发难？
“岳道兄，真要拦路？”唐浩成眼神中，渐生怒色。
“拦路？”岳廷眼前一亮，旋即冷笑道：“这路是你的？这路分明是朝廷的，你算什么玩意儿？这地砖上刻你名字了？你看我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打我？”
“……”
“后面那个丑老头，你是天机阁长老？长得丑就算了，出来吓人干什么？还不拿块布挡住？你这尊容简直是无影无形的强大道术，足以杀人，还不收起来，当心老子一剑砍死你！”
“岳廷！”唐浩成目光冰冷，暗动杀机。
“叫我干什么？”
岳廷冷笑一声，双手往后背，昂然挺胸，又头往上抬，斜视天空云彩，嗤笑道：“老子就是比你帅！不服你来打我呀？”
第二八九章 刚正不阿，陆合统领
“陆统领，那边似乎有动静。”
“什么动静？”陆合淡然问道。
“似乎是天机阁少阁主唐浩成，还有那位击败了镇岳的玉面白光剑岳廷。”
“只是口角之争，未有动手，暂不必出面。”
“陆统领的意思是？”
“一旦动手，在他们波及周边之前，便擒拿下来。”
“擒拿哪一边？”
那小将低声问了一句。
王城之内，达官显贵数不胜数，真要秉公执法，分毫不差，实则也并不容易。
在他印象当中，玉面白光剑岳廷固然本领不俗，但终究只是散学修士，而唐浩成身后，则是东洲三十六福地之一的天星福地，数千年底蕴的古老传承，不乏真玄级数的高人。
根据禁卫以往的行事作风，他们便该偏向于唐浩成这边。
“谁动手就擒拿哪一边。”
陆合看了过来，神色冰冷，说道“本座知道，王城之内，有着许多禁卫军不敢得罪也不能得罪的人物，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颠倒黑白，并非少见。但是你们既然在我陆合麾下，便该知晓公私分明，谁动手便抓谁，若是两边斗法，便一起抓了……”
“是。”
禁卫众人，纷纷应是。
有年轻一辈者，眼含激动，颇为心潮澎湃，对于这位刚正不阿的新任统领，十分敬佩。
有年岁稍高些的兵将，则是对视一眼，俱都暗暗叫苦。
来了这么一位刚正不阿的统领，日后必然倍受各方打压，更别谈有哪位高官提携，如此一来，他们这一批禁卫，岂非难有出头之日？
而陆合神色依然平静，看向前方。
这一次，岳廷除非被打死了，否则他断然是不敢还手的。
这一次，岳廷只会逃命。
到时候，他便只抓唐浩成。
若放在以往，其他禁卫统领，会定岳廷一个挑衅之罪，而释放唐浩成，但在他陆合手上，则又不一样了。
——
“看什么看？”
“老子今天就是不让路，你们天机阁赶紧让开，好狗不挡道！”
“有种你来打我呀？”
岳廷双手一摊，仰面望天，将脸凑了过去，贱兮兮地道“看我这脸，帅不帅？”
唐浩成脸色阴沉，却未动手，背负在后，掐指一算。
天机阁善于测算，他尽管未得天机阁仅存的大衍算经残篇，但也具有正统的法门。
当即测算一番，却发现天机朦胧，无法测算。
区区一个岳廷，如何能够蒙蔽天机？
刹那之间，唐浩成便即明白。
岳廷身后，必有深不可测的存在，遮掩了天机。
岳廷在此，无故挑衅，却没有出手，似乎要激他出手。
这其中必然有诈！
唐浩成眼神一凝。
岳廷见他神色变化，心中暗道不好，似乎被看穿了自己想法。
然而就在这时候，唐浩成身后，发出一声怒吼。
那位丑长老长啸一声，一掌按了过来。
“岳廷！受死！”
刹那之间，天象变化，滚滚风起！
“不可！”
唐浩成惊呼一声。
岳廷掉头就跑。
——
“陆统领，那边动手了。”
“镇压他们！”
陆合喝道“快！不能让他们波及王城百姓！”
他深知岳廷的本事，比起金丹中游的真人，倒是可以斗上一斗，稍次于那时被龙君所杀的聂平真人。
但是岳廷万万没有金丹上层的本事。
若是出手慢了，指不定岳廷还真被天机阁的长老所杀。
他当头而去，腰间兵符之力加持。
此时陆合的之体，造诣比之于岳廷，也高不到哪里去，但禁卫的千人兵符，足以让他提升到堪比金丹上层的地步。
而身后上千禁卫，身着甲胄，佩戴兵器，所学同法，所用同源，气血相似，借阵法而尽数加持于他陆合身上。
顷刻之间，陆合便有了极为强大的力量。
他拔刀出鞘，似乎一刀便能将一座山岳斩成两半。
此时此刻的陆合，作为禁卫千人统领，论本事之高，绝不逊色于唐浩成！
更重要的是，天机阁这一行人，根本不可能在王城之中，向维护王城秩序的禁卫军出手。
这不亚于挑衅大楚王朝！
“住手！”
“误会！”
唐浩成面色骤变。
那丑长老也觉有异，忙是停顿了下来。
而陆合的刀，指向了唐浩成的面门。
“王城之内，岂容你等放肆？”
“统领大人恕罪。”唐浩成施了一礼，正色说道“适才那人无端挑衅，拦下我等去路，实为此人搅乱秩序，应当……”
“你觉得本将应当擒他？”陆合昂然道。
“统领大人所言正是。”唐浩成笑道。
“他犯了什么罪？”陆合冷声道。
“这……”唐浩成脸色一僵。
“不要狡辩了，你等随本将走一趟便是。”
“你要干什么？”随行的长老这般问道。
“治你等搅乱王城之罪。”陆合沉声说道。
“适才那人与我等动手，按王城禁律，也该是斗法双方，一并擒拿，你放他去，却要擒我们？”唐浩成也觉有异，皱眉道。
“本将只见你等对他出手，而他仓皇逃窜，未敢还击，何谈斗法？”
“……”
天机阁一行人，面面相觑，竟然难以反驳。
陆合伸手一挥，道“随本将走一趟，你等莫要抵抗，否则，格杀勿论！如有冤屈，可以上禀，待得查清此事来龙去脉，自会放你们离去……放心，我禁卫行事分明，不会耽误你们参与修行盛典。”
“少阁主？”
“随他走一趟。”
唐浩成沉思片刻，深深看了陆合一眼，终究没有选择与王城禁卫对抗。
他心中推算，此次倒也不至于定罪，即便他不是天机阁的少阁主，而是寻常的散学修士，想必也不至于因为此事，耽误了他参与修行盛典。
而大楚高层，得知此事，也定然会尽早释放他出来。
——
学士府中。
各处眼线传来消息。
玉面白光剑岳廷于南门堵路，与天机阁一行人起口角之争，最终天机阁一行人，不耐此人污言秽语，怒而出手。
岳廷转身便走，未敢还击。
禁卫统领陆合，率军镇压，擒下天机阁一行人。
刘越轩看着传来的消息，松了口气，摸着大衍算经。
这一次，他借大衍算经，遮掩了岳廷，让唐浩成这一行人，算不出其中真相。
不过即便如此，这道消息也不能就这么呈上去，更不能就这么被封存入库。
否则日后若是被有心人调阅，那么就会被猜测出一些东西。
例如岳廷为何挑衅天机阁？陆合为何只擒天机阁一方？其中与天机阁有什么纠葛？陆合与岳廷有什么关系？
关于这些，都容易被有心人联系起来。
“此事经过，众所周知，不好修改事实，只不过其中的用词，角度，方向，倒是可以略作修改。”
刘越轩考虑了半晌，方是落笔，稍作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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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零章 真玄来犯!
“走了。”
庄冥目光扫过那边，淡然说道：“去逛一逛这偌大的京城。”
如今岳廷成功激天机阁一行人出手，陆合也得到了出手的借口，将唐浩成等人拿下。
尽管大楚高层不会定罪，甚至会尽快将人释放，但修行盛典将近，即便放出来了，唐浩成等人也将为修行盛典作准备，哪怕那时发现了刘越轩，也不会为他多费心思。
毕竟刘越轩在明面，只是一个道印级数的天机阁叛徒，分量还不足以让唐浩成等人为他多费心思。
至于大衍算经一事，日后恐怕难免会泄露一二，但至少目前还未暴露。
倒是金不焕那边，可以寻找机会。
趁着如今王城鱼龙混杂，诸般修行人甚多，借金不焕之手，谋划天工府石年迹一事，便会更加容易施行，不会有人过多关注。
如今趁乱而为，帮助刘越轩，搭石年迹这一条线，日后如何发展，便依靠刘越轩的本事了。
——
北门所在。
只见一个少女，身着白衣，似乎才十三四岁的相貌，容颜清丽，钟灵毓秀，她眼神灵动，清澈至极，只是偶尔看到什么好奇的物事时，眼底不免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这一次，经过仙子降服的那名司天府正三品官员，她已经定了户籍，名为陈雪。
这并不怎么起眼，实际在天御福地之中，隐世之人亦是不少，哪怕是大楚王朝，也难以将世间一切修行人，尽数记录在册。
正是因此，这一场盛典，也是大楚借机，统计天下修行人的手段之一。
“这里就是大楚王城呀？”
“果然很有趣呢。”
“这些修行人，可比山野里头那些妖怪，要讲理得多，不过那所谓礼数规矩也太多了。”
走过了不久，陈雪身便多了许多物事。
比如衣物、饰物、食物等等。
她咬了口糖葫芦，四处打量了眼，心中暗道：“不知道仙子说的，得了太古苍龙传承的新任龙君来了没？回头问一问那个三品官，他是大楚的官员，应该……可能……大概……有线索的？”
——
云楼之外。
但见一个青年，坐在小摊边，面前是一碗牛肉面。
他身着白衣，鬓发齐整，纹丝不乱。
他显得器宇轩昂，然而举止温和，隐约又有几分妩媚之色。
所谓男生女相，在此人身，便十分明显。
如今王城之内，除了大楚高层，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他是谁。
人杰榜第三，隐秋公子。
在人杰榜，他的来历，也是未知。
而本领一栏，则是：善用风，能控云，具有神剑一柄，大小如意，剑芒霸道，凌于九天。
他的战绩，亦是极为辉煌，曾经斩杀三位老辈真人，均是金丹圆满的巅峰人物，曾与真玄级数高人交手，硬撼十三记真玄道术，仅得轻伤。
“豢龙君？”
隐秋的目光，看向了内中。
他来晚了一些，那豢龙君已经离开了，但目前来看，应该只是暂时出去游玩，入夜之前，大约还会归来。
他对于斗法，并不怎么热衷，因此昨日并未出手。
但闲来无事，也想会一会那近来风声鼎盛的豢龙君。
人杰榜，此人在三十六，升至三十，随后第六，接着便是第五，每一期人杰榜，都往前跃进。
由此可见，这人的本事，高得可怕，人杰榜只是根据过往事迹所展现出来的本领，从而排列名次，而这庄冥，便真的只是年轻一辈真人排行第五？
“闲来无事，不妨较量一番，探一探底。”
隐秋低语了一声，饮了口面汤，神色平静。
老辈真人中，不乏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历经岁月积累沉淀，也是十分强大。
但对他而言，那些老辈真人，都已了年岁，蹉跎多年，未入真玄，便比他们这些年轻一辈的巅峰真人，要弱了三分。
而如他一样的年轻一辈人物，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晋入真玄。
所以对他而言，值得看重的，还是年轻一辈的人物。
“人杰榜首吕华，聚圣山第七真传，据说是山门封闭，不会出现了，否则，倒真想会一会他。”
隐秋这般念着，在他心中，年轻一辈里，值得看重的，只有人杰榜前十的人物。
但他除了吕华之外，对其他人大致都有了解。
如今又冒出了个庄冥。
这个庄冥，究竟有多高的本事？
待庄冥归来，便切磋一番，称量一下这位豢龙君的分量。
——
而庄冥今日，行走王城，游历各方。
镇岳跟随在侧，也挡下了许多好奇之辈。
王城有许多的名地，大多也都具有传奇般的事迹。
这样的地方太多，庄冥一日之间，也难尽数游玩个遍，在傍晚时分，便准备归来。
只不过，在这一日之间，他倒也探听得许多生意方面的门路，根据王城的各处，思考着自家商行日后该如何立足，该如何规划关于商行在王城的未来发展。
这样的事情，倒也不是一朝一夕可成，他便也没有急躁。
“早些回去歇息罢。”
庄冥对着镇岳说了这么一声。
他目光扫过周边，神色依然如旧。
今日行走在王城之中，各方修行人大多认出了他这人杰榜赫赫有名的豢龙君，时不时侧目打量，而暗中更有学士府的眼线，不断盯着他，让人感到颇不自在。
然而回到了云楼之时。
庄冥便已察觉有异。
丹田之内的真龙本体，有些动荡之感。
偏头过去，镇岳倒是觉得一切如常。
“你察觉到什么没有？”
“没有啊，公子察觉到什么？”镇岳颇是茫然。
“你守在院落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入。”
“是，公子。”镇岳应了一句，旋即想到什么，迟疑道：“院中有人？”
“不错。”庄冥缓缓说道：“一个让你无法察觉的人。”
“这……”镇岳心中一惊，能够让他这尊大成造诣的，而无法察觉，已经不是金丹级数的真人所能办到的了。
“无妨，这里毕竟是大楚王城，真玄也不能肆意妄为，如此……我倒是想会他一会。”
庄冥这般说来，拍了拍衣衫，回到云楼，径直走向自己暂住的第八院。
第二九一章 庄冥战真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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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二章 天神虚像之术
二十四道剑光。
二十三道为虚。
只有一道为实！
但即便是这位真玄级数的老者，也难以在瞬息之间，分辨出哪一道为实！
于是他便法力外显，化作一道虚像，宛如一般，威严厚重。
这是一种秘法，一般来说，金丹级数的真人，想要炼就此术，难如登天，但他确实是以金丹级数的法力，来施展这一道秘术。
“前辈，这可不是金丹该有的手段。”
“胡说八道，此术虽然金丹难以修行，但我混元宗六千年底蕴，历史上也并非没有以金丹之法，修成此术的惊才绝艳之辈。”
“那前辈修成此术，是成就真玄之后，还是尚在金丹之时？”
“关你什么事？”
“好一位混元宗的太上长老。”
庄冥并指成剑，笑着说道：“看来我今日要击败的，可不是寻常混元宗的金丹圆满真传弟子，而是你混元宗六千年历史中，最为惊才绝艳的人物。”
此人虽然压制在金丹级数的修为，却时时刻刻展露出超出金丹级数的玄妙之处。
如这老者所言，金丹真人难成这等秘术，千年一出的奇才，也并非没有。
此时此刻，庄冥便也等同于面对着千年一出的混元宗奇才，甚至这老者比之于混元宗历史上的惊才绝艳之辈，还犹有过之。
“挨打！”
老者恼羞成怒，一印按了过去。
这一印如若尽数迸发，可轰碎一座山岳。
但在王城之内，各自均有收敛。
实际上这也算是考验对于自身法力的灵活运用。
单是这一点，真玄之辈便是占据着极大的优势。
本就掌控着真玄级数的浩大法力，而今只操纵金丹之力，想要收发自如，自然轻易而举。
轰地一声！
周边的庄冥，轰然为之破散。
但却没有看见庄冥的真身。
只在顷刻之间，又见二十四个庄冥，现身于院中。
“星斗剑光！”
庄冥再使出漫天星斗。
他所学法门，并不局限于这一门剑光。
但斗法本就不是炫技，并不需要将所学一切，都尽数轮换个遍。
当即便见二十四道剑光，朝着老者激射过来。
“又想故技重施？就凭你这点剑芒，也想破我天神虚像之术？”
老者冷笑一声，道：“这么快就技穷了？本事倒是不小，所学未免太少，人杰榜前三十坐得稳，可有些不符合人杰榜前五的名声，莫非当代的人杰榜，远不如历代榜上杰出之辈？”
二十四道剑光，分别激射到了他的天神虚像之上。
二十四道，仅有一道为真，当即便见老者神色一冷。
左后方那一道是真的！
锋芒毕露，有刺痛之感！
“倒真是厉害。”
老者心中不免有些惊讶，听闻高云真也只是能分化二十四道身影，从而逃命，然而这个名为庄冥的年轻人，却已经能够将剑光分化，虚虚实实，难分真假。
若不是他本为真玄，也真是难以察觉。
可既然已经察觉，便也不足为虑了。
老者伸手往后一按，身外的虚影，将那道剑光，掌控在手。
然而那剑光忽然就破散了。
不是被天神虚像捏散。
而是本为虚影。
“怎么可能？”
老者面色骤变。
他真玄级数的感知，居然也能出错？
而就在这时，迎面而来的剑光，产生了锋锐之感。
面前这一道才是真实的。
“破！”
这一剑穿破了天神虚像，直指老者面门。
但老者终究不是寻常金丹可比，这天神虚像之术也非是金丹级数应有的道术。
剑光终究还是破散了。
但老者的眉心，却多了一道细痕。
谈不上伤势，甚至没有伤及皮肤。
只是多了一道痕迹。
这是剑光的痕迹。
“你……”
老者的脸上，充满了难言惊异之色，道：“你竟然能伤老夫？”
庄冥笑了一声，说道：“如今你不过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而已，即便你以真玄之境自封修为，在金丹层次上，算得上混元宗六千年一出的奇才，但也不至于让我毫无还手之力罢？”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以及阴阳遁法，均已被庄冥推衍至大成境界，他不但可以将星斗剑光分化，更能够让星斗剑光虚实转换，真假移位。
经过上一次与任松成的斗法，庄冥对于自家本领，再有一次领悟，重新推衍，尽管修为增长不大，但是斗法方面的层次，却有了不小的进步。
单凭刚才这一手，即便是任松成都要认败。
这老者要不是真玄境界，也难免落得个轻伤。
不过斗到此刻，庄冥隐约也对自身，以及这老者的金丹圆满修为，有了确切的定位。
刹那之间，便见他神色肃然。
丹田之内，真龙舒展。
法力灌注全身。
斗法至今，庄冥一直极为凝重，不敢有半分大意。
但他多是防备，偶尔出剑也只是试探。
直至此刻，他才动了主动出击，全力出手的念头。
即便杀不了这位真玄，也须得压上一压！
——
院墙之外。
争斗也颇为激烈。
隐秋剑出，虹光如水，却又霸道万分。
镇岳气血强悍，宛如烘炉。
一人仗着体魄强悍。
一人仗着宝剑锋芒。
两人斗得难分难解。
但镇岳的气势，却隐约被压了下去。
人杰榜上，名列第三，傲视天下金丹真人，这位隐秋公子，自然有他的资本！
“本事不差，只是斗法经验稀疏了些，若好生磨砺，或有人杰榜前十的本领。”
隐秋如是说来，语气冰冷，眼神一凝，道：“但你还是不如我……”
剑气溢散，围拢镇岳。
顷刻之间，镇岳只觉周边压力，极为沉重，而且显得极为密集而又凌厉。
——
云楼两场争斗，尽管都互有克制，未有波及王城。
但气势强悍，直冲天际。
凡尘百姓，只觉天象沉厚，令人心中极为沉闷。
而修行之辈，却能感应到云楼所在的气势之强悍。
那几乎超出了金丹级数应有的范畴。
“那……是真玄大修士，在互相切磋么？”
“不似真玄出手，但是气势之强，却也不像是金丹级数，哪怕是老夫已是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也难以有这等震撼声势。”
“那便是什么动静？”
“那个方向……好像云楼？”
“听说人杰榜第五的豢龙君，便在云楼的第八院，不少修行之辈前去挑衅，均狼狈而归。”
“难道……又有高人前去挑战？”
“可是这样的气势，竟然是金丹真人施展出来的吗？”
“至少其中一方，应该是豢龙君庄冥。”
“几乎颠覆了本座印象之中的金丹级数，只怕本座此生，都难以有这样的本事了。”
“快看，大楚的禁卫，朝着云楼聚集过去了。”
第二九三章 混元宗太上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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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四章 太虚公子，高境真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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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五章 庄冥败真玄
庄冥以星斗剑光，攻打郑朝阳。
但每一剑都为能见功，皆被避开，或被灭去。
可实际上，被郑朝阳避开的星斗剑光，却并未消散，而是不知不觉间，隐匿渗透，互相勾连，最重布下了周天星斗七绝阵。
郑朝阳作为真玄大修士，还是发觉了他的剑阵，【更新快】但为时已晚。
庄冥的九十三丈真龙身，哪怕用作了金丹，受人身所限，可依然还是强于郑朝阳的金丹。
因此在修为上面，是庄冥占了优势。
而在斗法的其他层面，庄冥也不逊色于郑朝阳。
于是这一战，出乎外界所有人的预估之外。
庄冥胜了。
——
轰然震动。
郑朝阳的气息，骤然升高，仿佛冲霄而起。
此时此刻，他真玄的气势，给周边修行人，带来了更为强烈的压迫。
但见他身旁，四道法印，绕身而飞。
他的气态，宛如真正的天神。
庄冥的呼吸，也不由得为之一凛。
——
院门被打开了。
击败了镇岳的隐秋公子，推门而入，正要会一会内中两位强大的金丹巅峰真人。
然而迎面而来的，便是真玄的气势。
但见一位老者，气势滚滚，宛如山岳巍峨，身绕四印，强悍无比。
这位心高气傲，俯视天下金丹级数修行人的隐秋公子，不由得闷哼一声。
而在这一瞬间，他心中更是闪过一个无法置信的念头。
适才的争斗，其中一方是豢龙君庄冥，那么另外一方，便是这一尊真玄大修士？
“这……”
隐秋公子倒吸了口气。
——
云楼之外。
两千余禁卫，面面相觑，露出惊骇之色。
六位统领，包括陆合在内，都纷纷有着错愕神色。
“混元宗那位太上长老，动用了真玄法印？”
众人无不倒吸口气，尽管他们六人合力，各自兵符加持，加上两千余禁卫，也是极为强大，但仍然感到极为震惊。
他们是借助兵符之力，数千禁卫的军阵，才能有这样的本领。
而内中的人物，可是全凭自身修为。
“郑老动用了真玄法印，也即是代表……”
适才那位年逾半百的统领，迟疑着道：“他老人家以金丹圆满级数的修为，被豢龙君庄冥击败了？”
陆合握着兵符，看向其余惊叹的统领，忽地出声，说道：“此战已歇，可以散了。”
适才这统领忙是出声，喝道：“不能散！郑朝阳动用真玄法印，未必会留手，我等不能任他出手，在王城杀人，而又波及八方！是时候要出兵镇压了！”
余下四位统领，纷纷应是。
旋即便见两千余禁卫，尽数结阵。
六大统领，皆持兵符，聚敛禁卫之力，有了极为强大的力量，超出了金丹的界限。
陆合感应着外来的力量，感应着近乎真玄的本领，脸色愈发严肃。
这样强大的力量，若对公子出手，后果不堪设想，须得立即止住斗法争端。
适才他出声说要撤兵散去，实则便是提醒这五位统领，该要及时出兵镇压了。
——
“云楼那边是什么情况？”
“刚才有两处争斗，斗法的四人，均是金丹圆满的级数。”
“但现在……”
“现在看来，四人当中的其中一位，本是真玄大修士，适才必是自封真玄之印。”
“云楼之中有名的人物，只有第八院的豢龙君，庄冥所在之处。”
“莫非是有真玄大修士，去战豢龙君庄冥？”
“这怎么可能？人杰榜上的金丹修士，再是惊才绝艳，又怎能受真玄大修士如此看重？哪位真玄大修士会自降身份，屈尊与金丹真人切磋？”
各方修行人，无不议论纷纷，感到十分惊愕讶异。
而在归元宗所在，金炜长老眉头逐渐皱紧，想起了昨日跟他会面的那个老家伙。
“郑朝阳当真连脸皮都不要，去挑战那个名为庄冥的后辈了？”
“堂堂真玄，简直胡闹！”
“不知羞耻的老东西！”
金炜低语道。
——
云楼。
第八院。
外界议论纷纷，惊异无比。
而在这里，一切寂静到了极点。
郑朝阳的气息，缓缓平静下来。
但是他的眼神，却冰冷到了极致。
这周天星斗七绝剑阵，不足以伤及他的性命，但却足以让他真玄之体受创，适才为免受伤，终于还是动用了真玄之印。
但如此一来，真玄之势爆发，便也瞒不住各方了。
王城之中，都将知晓，此刻来战庄冥这金丹真人的，是一位真玄大修士，是他混元宗太上长老郑朝阳。
这一战本该是悄然开启，而又落幕，他这位真玄，收敛气息，功成身退，在所有人无法察觉的情况下，离开此处，只留下神秘的猜测。
原本的预测，此时外界的传言，便会是某一位神秘的金丹巅峰真人，击败了人杰榜第五的豢龙君。
而如今，一切都将公诸于众。
他堂堂真玄，以大欺小，来战金丹级数的杰出后辈，难免有些不大光彩。
刹那之间，郑朝阳眼神微沉。
但又感应到了外界军阵凝结之势。
郑朝阳顿时陷入迟疑当中。
——
而在这一瞬间。
庄冥的眼神，也凝重到了极点。
他准备随时随地，动用上元分神化念之术逃命。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如若难以遁逃，便不惜动用真龙本体，与之一战。
按道理说，这老者已经败了。
老者若不是真玄，刚才就已经被他周天星斗七绝阵所困杀，所以这老者才在剑阵之下，迸发出了真玄级数的修为，动用了真玄法印。
根据最初的规矩，此刻胜负已分。
老者动用了真玄法印，便算是败在了金丹层次。
可是这老者会不会就此翻脸？
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今次这老者以大欺小之事，恐怕是难以遮掩了，是否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动了杀念？
虽然真玄大修士，身份极高，本该一言九鼎，但人之本性，各有不同，既然这老者能够不要面皮，不顾真玄之尊，来此邀战，本就不能用其他真玄大修士的行事作风，来揣度这老者的用意。
“想要杀我，也不是易事。”
庄冥眸光冷冽，他从来不会坐以待毙。
但就在这时，却见眼前的老者，眼神逐渐缓和了下来。
“老夫虽然一向喜欢欺负人，但还不至于如此下作。”
郑朝阳忽然笑了一声，说道：“你逼得老夫不得不动用真玄之印，毁了先前的承诺，也证明你在金丹级数的层面上，确实比老夫更强。”
庄冥施了一礼，平淡道：“前辈谬赞了。”
郑朝阳嘿然一笑，道：“谬赞？老夫堂堂真玄，可是险些被你所伤……”
庄冥应道：“前辈修为雄厚，终究无伤。”
第二九六章 隐秋公子到此一游
云楼之中。
第八院之内。
这一老一少，相对而立，均面带微笑，笑中各有心思。
“你的本事，比老夫想象中更高，这一次算是老夫栽了。”
“晚辈也只是侥幸而已。”
庄冥这般说着，面带谦逊笑意。
实际上，他从一开始，也就没有想过能够伤及这老者。
毕竟是真玄级数，一旦遭遇威胁，难免会动用真玄之印。
庄冥这一次的想法，也只是击败这老者而已！
毕竟七师兄直面的，可是本领尽出的真玄大妖王。
而他面对的这位高境真玄，不过是封了真玄之印，单凭金丹圆满而已。
这一战若是不胜，对他自家而言，便显得太过无能了些，有失聚圣山真传弟子的身份，也不免枉费他真龙的底蕴。
所以他此战胜了。
而且在留了后手的情况下，得以取胜。
“好一位豢龙君，先前是老夫轻视了当代的年轻俊彦。”
老者深深看他一眼，心中颇为复杂，施了一礼，道：“你尚年轻，已是金丹圆满，巅峰级数真人，日后如不夭折，必能悟通真玄之印，成就真玄级数……待到那时，你与老夫，可同坐论道。”
庄冥含笑说道：“谢前辈吉言。”
郑朝阳长出口气，目光扫过旁边的隐秋公子。
隐秋与镇岳，也是他准备考量一下的后辈，打压一番，如今遭遇庄冥之后，一时之间，有些心灰意冷，索然无味。
“本座混元宗太上长老郑朝阳。”
老者看着庄冥，如是说来。
今日之事，已无法隐藏。
庄冥接下来便能知晓他老人家是谁。
既然如此，便自行告知，也算他老人家坦然大度。
“日后有缘，老夫再与你较量一场。”
郑朝阳此番败于金丹真人之后，心中颇为郁闷，也不再多留，当即点头，便化作一道遁光，冲霄而去。
庄冥静静看着远去的遁光，神色冷淡。
——
云楼之外。
禁卫军均有讶异。
“郑朝阳走了？”
“他也知晓，此乃大楚王城，我等禁卫又围困于此，纵然是真玄之辈，也不能践踏大楚的律法，想必是忌惮我等，才就此遁逃。”
“不过，这庄冥居然真的击败了真玄大修士？尽管是自封修为，但也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了罢？”
诸位统领，均有震撼之色。
陆合心中松了口气，神色依旧冷漠。
“此战已经停歇，我等也无须镇压，各自散去罢，不过还须留一人勘察此地，毕竟是一场斗法，不能因为他们散了，便不闻不问。”
这话说完，几位统领的目光，俱都看向陆合。
善后询问的琐事，烦人又无奈，而且没有军功可言。
这种事情，就让新来的这位统领，去适应一下罢。
——
而学士府中。
顿时一阵沉寂。
胜负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混元宗太上长老郑朝阳，高境真玄的人物，金丹也是稳固大成，圆满无缺，可谓是金丹级数中的至高无上层次，并且具有真玄级数的意识、感知、反应、道术造诣等等方面的优势。
但他居然被庄冥击败了！
“这位豢龙君，果然隐藏得很深，这一次他全凭本身修为，只动用了一次蛟龙。”
“若不是修行盛典举办，若不是我等暗中挑拨，类似于庄冥此类的修行之士，有心隐匿，深藏不露，也难查探他们真正的本领。”
“下一期人杰榜排列，可是变动不小，除了庄冥之外，他的随从镇岳，也是前十五之列。”
“而且王城其他各处，也有争端，不少修行人暴露了真正的本领，人杰榜要迎来一次动荡。”
“人杰榜还只是年轻一辈的真人，那些老辈真人当中，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如今也冒头不少，这些深藏不露的老家伙，才是更多，更加震撼。”
众人均是感叹万分。
而在学士府角落之中。
刘越轩也有些钦佩之意，心中暗道：“我要是金丹圆满，能不能做到庄冥这般的本领展现？”
——
云楼。
第八院当中。
庄冥微微闭目，对于此战，并无骄傲。
今日一战，他虽然胜过了这混元宗的太上长老，但对方终究只是展现出金丹圆满的法力。
这一战下来，他不能算是战胜了真正的真玄大修士。
比之于七师兄的战绩，不免还是差了一些。
当时的七师兄，可是连斩上层级数大妖七十二尊，寻常大妖一百四十三尊，在天雾海域当中，直面真玄，而且是全盛时期的真玄大妖王！
也许等庄冥百丈真龙之身完成，才能算是大妖之境的圆满，才能算是龙族的“金丹级数”圆满，待到那个时候，仗着真龙天赋得天独厚，便能与真玄一战！
甚至于，到了百丈真龙的层次，或许……能压过七师兄一筹也说不定？
百丈真龙，仍属大妖之境，仍在金丹层次的范畴之内，却能堪比真玄，着实是极为强大，可是上古时代，真龙并非绝无仅有。
每一头百丈真龙，都有堪比寻常真玄的力量，那么这些百丈真龙当中，必然也有高低之分。
当自己丹田之中的真龙本体，修行到百丈之长后，放在上古真龙之中，该属哪一个层次？
而七师兄与真玄匹敌，他的金丹圆满，只怕也不亚于百丈真龙，又该属于哪一个层次？
“可是上古真龙，已经灭绝了。”
“当世之中，只存我这九十三丈真龙身。”
“上古真龙灭绝的真相，又是什么？”
庄冥脑海之中，闪过许多的念头，但都尽数压在了心底。
而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才落在了院外的那人身上。
来人器宇轩昂，身材挺拔，只是眉宇之间，不免柔和妩媚，像是女扮男装，但庄冥看得出来，他是男子，只是男生女相。
而且此人修为极高，金丹亦是圆满，属于巅峰真人。
“你……”庄冥目光一沉。
“公子。”镇岳冒了出来，气喘吁吁道：“他是人杰榜第三的隐秋。”
“原来是隐秋公子。”接连遭受挑衅的庄冥，眼神中略带寒意，沉声道：“不知隐秋公子突然驾到，所为何故？”
“公子，他击败了我，说是要来……”镇岳出声回应。
“要来这里逛逛，路过而已。”隐秋神色冷淡，出声截断了镇岳的话。
“……”镇岳一脸茫然，不是来挑战公子的吗？
“路过？”庄冥眉头一挑。
“途经云楼，四处走走，无意间踏足此地。”
隐秋深深看了庄冥一眼，想起刚才的威势，又想起了那仓皇而去的真玄大修士，隐约似乎看见了人杰榜首吕华的影子。
桀骜如隐秋公子，也心有余悸，只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告辞！”
但见他转身离去，显得极为洒脱，毫不拖泥带水。
他是想要与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交手，与年轻一辈的杰出俊彦较量。
可是与真玄对战的妖孽，不能以常理而论。
之前一个聚圣山第七真传吕华，便震动了天下。
如今这个似乎不逊色于吕华的家伙，又是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的？
此前完全没有任何消息，初次现世，便击败归元宗第三真传弟子白离，名震大楚，此后未过半年，声名鼎盛，真玄级数都自愧不如。
这样的人，说他是真玄大修士隐藏修为，都足以令人信服。
第二九七章 风口浪尖，不服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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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八章 传音入道，声震十方
天御福地。
大楚王朝。
修行盛典之事，传遍东洲。
但能够赶得及的修行之人，要么是在天御福地之呢，要么则在周边。
可即便如此，参与盛典的修行人，也是多得可怕。
近日大楚王城，颇多乱象，均被禁卫军镇压，其中斩杀的金丹级数真人，以及道印级数的修行人，便不下七十位。
除庄冥一战之外，陆陆续续，也同样出现了许多令人惊叹的人物。
但到了这一日。
大楚修行盛典。
终于还是开始了。
——
这一日，原本便是大楚公布消息时所称的修行盛典开启之日。
但在这一日，子时过后，却又有一道声音，传遍整个大楚王城。
大楚修行盛典，今日开始，诸位道友，请在巳初之前，到学士府，凭借经入城时排列之序号，领取我大楚所赐护身至宝，已是参与盛典之凭证。
这道声音，苍老而又沉凝。
未经修行的凡尘百姓，难以听得。
只有修行得成，凝就道印，或炼成金丹的修行人，方能听得这冥冥之中的道音。
冥冥之中，音入大道。
此人的修为，深不可测。
——
各方为之惊悸，震撼莫名。
而在云楼第八院当中。
庄冥也露出了惊异之色。
他看了过去，正见到镇岳也脸色变幻。
这老者是大楚哪一位真玄？
混元宗太上长老郑朝阳，已经是高境真玄，但这一位的修为，显然比郑朝阳更高许多。
学士府的那位帝师？
还是四大国师之首的那一位？
庄冥深吸口气，心中颇为震动。
镇岳低声道：刚才这声音，强得很可怕，比古司正大长老还要可怕。
庄冥微微点头。
古司正大长老已经恢复到了真玄级数，尚未恢复到全盛之时。
但是，全盛之时的古司正大长老，多半也不如适才这位老者。
确实强得可怕。
——
在这一夜，听到这个声音的修行人，无不为之震撼心悸。
寻常修行人，道印级数或是金丹初境，见识不广，便也只是惊异感叹，但想起这是大楚高层修行人的本事，便也可以释然。
反倒是修为越高，越是为之惊动。
如庄冥这等修为，如真玄级数高人，才能深刻感受到，这个声音沿着冥冥之中的大道，形成道音，该是何等的修为。
这或许也是大楚高层，在无形之间，震慑各方修行人的一种方式。
展现了大楚的底蕴，震慑了心思各异的修行之辈。
刚才那位是有真玄高人，惊疑不定。
不是那位帝师，也不是四大国师的其中一位，更不是如今朝堂上正一品的哪位官员。
那他究竟是谁？
不知此人之声，闻所未闻。
或许是大楚开国之前，跟随先帝立国的某一位老辈大修士？适才那真玄大修士迟疑道。
可他们不都已经陨落殆尽了吗？而且，当初的那些老家伙，我们也都打过交道，这又是哪一位？
大楚有一位这样的存在，我等竟然全不知晓。
今日大楚王朝，是特意让我等知晓，除明面上的真玄大修士之外，大楚高层之中，还有隐藏的真玄大修士，而且极为强大，深不可测。
大楚创立短短四百年，竟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底蕴吗？
果然养虎为患。
——
皇宫内院。
深夜之中。
楚帝除下了帝冠，褪去皇袍。
他面貌威严，气势沉厚，举手投足之间，如有移山倒海之势。
陛下，神尊传道音之后，已归中元洞天。暗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神尊出面，震慑八方，足以彰显我大楚底蕴。楚帝微微点头，显得颇为满意。
五大仙宗，对我大楚，均有忌惮，我大楚一向示弱，如今展露强势，是否有些过早？暗中的声音，低声问道。
早？楚帝停顿了下，旋即叹息道：你可知道，自先帝创立，至今已有四百年啊。
臣失言了。暗中的声音，忙是应道。
神尊道音，已足以震慑各方。楚帝略作沉吟，说道：待到巳时，便让大国师出面，主持盛典开启礼仪待决出前百，授予官印之时，朕会出面。
是。
你下去罢。
——
学士府中。
刘越轩并未归家。
因为今日就是大楚修行盛典开始之日，王城之内，朝廷各部，全无休息，皆在运作。
尤其是学士府，掌控八方消息，至关重要。
记录各方修行人的事迹，从而推算出其真正本领其真正来历所学功法所使道术以及其行事之风格为人之心性等等各方面。
如此，有利于今后，掌控天御福地境内的修行人。
也有利于推算这一脉的修行人。
适才那位
刘越轩脸色变幻不定。
在刚才那一瞬间，承载大衍算经的石盘，竟然有所反应，想要护住他的道印，不被那道音之声所侵。
好在刘越轩反应及时，才压了下来，任由道音响起。
如若不然，挡下那道声音，便也会被那位神秘莫测的真玄大修士察觉。
只不过，适才那道声音，究竟出自于何人？
此人传音入道，真玄必在七印之上，甚至凝就了真玄九印！
大楚明面上的真玄人物当中，除了那位楚帝之外，都做不到这一点。
先前那道声音，显然不是大楚皇帝。
那么大楚之内，应当没有这等人物才是。
大楚王朝，果然底蕴深沉，学士府当中的绝密，我窥探了许多，也还探不到这一点。
刘越轩心中暗道：据说这次修行盛典，让五大仙宗均有不满，向大楚王朝施压，楚帝如今请动这么一位，是在回应五大仙宗，大楚王朝并非软弱可欺？
这般想着，他看向了云楼的方向。
真龙的传承，是无上的机缘，也伴随着无穷的劫数。
这位主公，需要加倍谨慎了。
——
司天府外。
但见一头六尾白狐，瑟瑟发抖，缩在一边，颤动不已。
而在它身旁，又有一个中年男子，腰间佩戴官印，用官袍挡在了白狐之上。
那究竟是什么人？六尾白狐发出声音，宛如一个清脆少女，却惊惧颤动。
下官也不知晓。那中年男子低声道。
他究竟是谁？简直太可怕了六尾白狐颤声道：只一道声音，就让我现了原形，我要两个时辰，才能恢复。
学士府监察整个大楚王城，不过有下官在此，以官袍遮掩，加上官印在身，学士府不会过多监察这里，两个时辰，倒也无妨。中年男子应道。
那就好。
六尾白狐低声道。
第二九九章 人杰榜第二，江枫渔!
学士府周边，明面上约有六千禁卫。
各方修行人，聚集甚多。
金丹级数的人物，道印级数的人物。
天御福地之内的修行人，基本都已到了王城之内。
而且大楚不限户籍，在此期间，到达王城，均可参与盛会。
正是因此，东洲之内的出色人物，几乎都聚集于此。
当然，也不乏来见世面的，碰运气的，抱有各类心思的。
——
此地人数众多，但禁卫把持，却也显得井然有序。
各方人物到来，均未敢放肆。
只不过，在寻常修行人眼中，那些声名鼎盛的杰出修行人，便如高高在上的星辰，如今得以遇见，不免令人心情激动。
快看，那位是人杰榜第三的隐秋公子，他隐匿多日，今日总算现身了。
师兄，你看，真元宗首徒任松成。
那个老者，莫非是古席真人？
古席真人又是谁？
是老夫这一代，人杰榜前十的人物，这些年来虽未入真玄，但是金丹级数当中，也是至高的巅峰真人，本事极强，曾一掌打死金丹上层的真人。
这位又是
修行人中，道印级数者，固然也有杰出之辈，但终归不如金丹级数的真人，更加吸引诸多修行人的议论。
尤其是人杰榜上前列的那些位，惊才绝艳，极为出色，倍受世人敬畏。
但也有老辈的真人，有着惊人的事迹，或是过往也曾登临人杰榜，等等缘故，虽不如当今人杰榜上的年轻俊杰那样令人感到熟悉，却也还是被人认了出来，感到惊叹。
修行之辈，数不胜数，排列有序，不乏高人现身。
——
师父，你看那个人，长得好生魁梧，他不像是金丹真人，好像是你提过的横炼？
确实是横炼。
他旁边那人又是谁，看起来气息微弱，好像地位比他高得多，走在他前头呢？
那
老道士面色变了变。
——
许多人都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豢龙君的名声，震动八方。
但是真正知晓庄冥相貌的，倒也并不算多。
他若是肩上盘踞蛟龙，倒是能让人一眼辨别出来。
只是此刻，庄冥将虚影幻真之术变化出来的蛟龙，藏于袖中。
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身着金纹白衣，气度出众，举止并不局促，而显得颇为淡然的年轻人。
但还是有人认出他来。
也有人认出了他身旁的随从。
横炼不如金丹真人来得多，如今在王城之中，之辈不出三十人，此人只怕就是近来声名鼎盛的那位镇岳了。
如此说来，他身边的这位，就是豢龙君庄冥？
没有蛟龙随身，倒是没看出来身份。
此刻看起来，他倒也不怎么强大嘛。
可他的战绩，可是十分显赫。
有时候，他能让你看得轻了，才是他的本事。
气息收敛，反朴归真，果然不是寻常真人可比。
据说他战胜了高境真玄，堪比清虚斩妖仙君吕华。
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
庄冥早知现身，会引动各方修行人的关注，便也没有过多在意。
只不过这一次的各方修行人，让他感到忌惮的，还真是不少。
金丹级数的真人，在茫茫东洲，也算仙神般的强大人物，但是在天御福地这等修行盛世，却是数量不少不单是大楚境内修行人，也有其他各大福地仙岛灵山散学修士汇聚而来。
放在这里，金丹级数，也并不显眼。
连金丹上层的人物，都数不胜数。
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亦是不少。
人杰榜上，六十岁以下的年轻真人，能够达到这一步的，并不算多，反倒是老辈真人当中，不乏此等人物。
而在庄冥感应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同样在审视庄冥。
对于他们而言，大家都是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在修为方面，半斤八两，但是在大楚修行盛典上，各个方面的一丝差距，或许便是胜负的关键。
而在庄冥击败了混元宗太上长老郑朝阳之后，他便是那个善于斗法，极有可能压过诸位真人的强者。
各方的敌意，各方的戒备，让庄冥心中颇为凝重。
人杰榜第五，本已经是极为显眼，令各方强者十分忌惮，如今却已经不仅是显眼与忌惮，各方几乎将他当成了最大的敌人。
此番到来，本该是稍作隐藏，最好是隐于暗中，此时此刻，居于风口浪尖，可不是什么好事。
庄冥吐出口气，有种被人推到前方，去吸引各方目光的无奈之感。
而暗地里，定然不乏有人，收敛自身，让自身并不显眼。
所谓扮猪吃老虎，便也是如此。
这一类人，在大家本领相当的情况下，在此次盛典下，会比他庄冥轻松很多。
——
而在另外一边。
玉面白光剑岳某人的眼里，满是羡慕之色。
一出场就吸引了各方修行人的目光。
金丹上层人物的敌意就不说了，那是对手之间的敬意。
修为稍低一些的真人，以及那些道印修行者，看向公子的目光，简直是仰视高山，充满敬仰与崇拜。
我啥时候能够跟公子这样优秀呢？
岳廷怅然一叹，心中满是愁绪。
而就在这时，场中有些异样之声。
气氛古怪，有人低声议论。
岳廷看了过去，顿时恼火。
这个骚包是谁？抢我家公子的风头？迟早砍死你！
——
庄冥忽然觉得各方的敌意，稍微减少了一些。
他顺着动静的源头看去。
那里似乎有股隐而不发的气息。
他目光一凝，越过众人。
来者是个男子，相貌英朗，身材挺拔，气宇轩昂。
人杰榜上，仅次于七师兄吕华的那一位。
生死无常剑，江枫渔！
如今聚圣山封闭，吕华不显于世，江枫渔便是年轻一辈真人中的最强者！
当今世上，很多修行人，对老一辈的巅峰真人，已无太多印象，于是便也认为，江枫渔便该是这一次大楚修行盛典的金丹魁首！
确实很强啊。
庄冥心中暗道：我若以九十三丈真龙之身，与他一战目前来看，也未必能够压得过他罢？
第三百章 帝师现身，盛典开启
江枫渔的目光，也越过了众人，落在了庄冥的身上。
人杰榜前十，他都没有轻视过。
但是经过混元宗太上长老的一事，庄冥更让他感到忌惮。
老辈真人里头，也不乏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可年轻一辈中，如今声名最盛的，莫过于这个庄冥。
江枫渔朝着那边看去。
而庄冥正好收回目光。
——
“那位豢龙君似乎有些畏惧江枫渔？竟然不敢迎接他的目光吗？”
“这可未必……是畏惧对方，还是瞧不上对方？”
“也许只是不想在这里与他产生交锋而已。”
“这一次的修行盛典，或许是东洲有史以来，最精彩的盛事了。”
“比当初大楚初立时，确实更具有浩大声势。”
众人议论甚多，言谈纷杂。
而豢龙君庄冥，也并非这里唯一令人感到惊叹的人物。
各方高人，层出不穷。
新辈人杰，老辈真人。
——
学士府当中。
众多官员，均在详细记录。
包括刘越轩在内，各自有负责的一批修行人。
上至金丹真人，横炼，下至道印，养气，寻常武者等，均有分批的记录，有出身、来历、言谈方面，也有功法、道术、阵法等各方面。
如今修行盛典尚未开启，但是各方人物聚集于此，无形之间，便有交锋。
例如适才江枫渔与庄冥之间对视的那一眼，根据今后二人的争斗，便可以推算这一眼当中蕴藏的是什么，从而推算出二人今后一言一行蕴藏的深意。
周边修行人的惊叹，言语，议论，也都能展现出他们的风度、心态等方面。
“如果我负责庄冥那边，他便可以轻松一些了。”
刘越轩叹了一声，他只是道印修为，自然没有资格去记录明面上“金丹圆满”的庄冥。
真正在记录江枫渔、庄冥、隐秋、陈飞云、古席真人等金丹圆满级数的，是一位真玄级数的人物。
帝师的亲传弟子，可以说是当今楚帝的同门。
而此人也是他刘越轩在学士府的引路人。
当初刘越轩，便是故意在此人面前，算计了那位太微道人，让自己展现在他的面前。
——
“公子，我也要报吗？”镇岳低声说道。
“无妨。”庄冥神色平静，口中微动，以法力裹住，说道：“我让岳廷也报上名字，他同样是沐浴过龙血圣池的龙卫，只要运用天荒神元术的秘法，不会让人看出龙血的端倪，与寻常横炼无异。只不过……天荒神元术，还是不能用。”
“我明白的。”镇岳微微点头，说道：“不论是隐秋还是陈飞云，我都未有动用天荒神元术。”
“当年龙卫护持龙君，不乏有司正龙卫与真玄级数的高人争斗，均是动用过天荒神元术，如今在场的真玄高人当中，未必没有当年存留下来的……”庄冥正色说道：“就算没有参与当年一战的真玄高人，至少学士府会有记录，你一旦动用天荒神元术，学士府便可以根据典籍，查到你动用法门的来历，从而猜测出你的身份。”
“可是……”
镇岳低声道：“如此一来，我的本领，只在人杰榜前二十之列。”
他乃是巅峰大成，不逊色于金丹圆满的级数。
他具有上古护龙卫的传承，不会逊色于当今世上任何一脉嫡传。
他用上一任龙君枯竭的血脉，便能冲破的桎梏，足见他的天资、悟性、毅力等等方面，均非寻常可比。
如能动用天荒神元术，内中具有的各类拳法、掌法、身法、腿法等手段，他自问不会弱于那日的隐秋公子。
当然，那毕竟不是生死之战，隐秋未必尽出本领。
而陈飞云，也未必尽出本领。
——
学士府之前。
声音纷乱，吵杂不堪。
但就在一瞬之间，便又安静了下来。
因为有浩大威势，宛如山岳压落。
在场之中，哪怕是强如庄冥，也不由得闷哼一声。
那是高境真玄的威势！
“这是大楚在彰显威势，也是对修行人的震慑？”
庄冥心中凝重，暗道：“东胜王朝之中，侠以武犯禁，但凡身具本事者，一怒之下，便要动用自身本领，而不会想着如常人一样去借用朝廷律法……何况朝廷命官，未必公正。”
“这是因此，身具本事的人，通常会用自己的本事，去解决自己眼中的不平事。”
“而也有许多人，仗着本事，肆意妄为。”
“金丹级数的修行人，不乏有人自视过高，自比仙神，俯视凡尘百姓，而轻视朝廷律法。”
“大楚是在告诫我们，莫要忽略大楚的律法？莫要过于放肆？”
“因为大楚有更为强大的人物，同样将我们视为蝼蚁，同样可以在我们触犯律法之时，将我们擒拿归案，以正律法？”
在这一瞬间，庄冥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抬头看向了前方。
不知不觉间，学士府大门之前，已经多了一人。
这是一位老者，年过花甲，眼神清澈，他没有穿平常的便装，而是穿上了大楚官袍，挂正一品官印。
他站在那里，宛如一座巍峨高山。
只观他一眼，如仰视山岳，令人心生敬畏。
就在他现身的刹那，吵杂的声音为之沉寂。
整个学士府之前，无数修行人，皆无声响，针落可闻。
而在学士府后，逐渐有人出来，排列在老者身后，分成两列。
“诸位道友，汇聚大楚王城，来我学士府前，参与我大楚修行盛典，老夫在此，表示欢迎。”
但见老者神色威严，背负起双手，说道：“老夫乃是学士府之主，曾有幸教导当今陛下，而受封帝师之名，居正一品职，受命在此，迎诸位道友，赐予令牌，作为盛典凭证。”
他高境真玄的浩荡威势，压迫八方，强悍无比。
单一人之势，比之于成千上万的禁卫，还要更加让人感到惊悸。
适才禁卫把持秩序，诸多修行人未敢违背秩序，却也没有过多敬畏，谈笑之声依然不止。
而帝师一出，众皆沉寂。
此刻帝师目光扫视一圈，见众人皆被他威势压制，脸上露出满意之色，才缓缓道：“诸位道友稍安勿躁，按序而来，领取令牌。”
第三零一章 倨傲少年，底气何来?【一更!】
学士府周边，禁卫森严。
而今帝师现身坐镇，连真玄级数的大修士，都要慎重三分。
此番领取令牌，并非以修为而定，也非以名气而定，是以入城顺序而定。
学士府早已将人数统计清楚，只不过领取的令牌，却并非以人数定序号，而是以名字刻印。
寻常修行人甚多，便也不甚起眼。
倒是有些名声在外的，前去领取令牌时，不免会让人私下议论，点评此人来历。
但浩大东洲，年轻俊彦甚多，老辈真人亦是不少，有名气的强者，数量着实也不算少，反而到了后来，如明火剑白离这样平日里颇有名声的年轻真人现身之时，众人的反应，则稍微有些平淡了些。
——
学士府早有布置，发放令牌的地方，也分十八处之多。
因此王城之中参与盛典的修行人虽然极多，可场面却并不乱。
岳廷提早进入王城，领取令牌还要在庄冥之前。
他领了令牌之后，只觉入手沉重，似铁非铁，似石非石，不知材质。
只须将法力或者气血，注入其中，便可完成领取。
正在岳廷接过令牌之后。
便又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拿了令牌就滚，该小爷了。”
这声音分明稚嫩，却显得极为冰冷，语气中满是倨傲。
岳廷怔了一下，转头过来。
眼前映入一张满是无辜神色的青年脸庞。
这青年低头看了一眼。
岳廷也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才见到刚才出声的主人。
这是一个小孩儿，约十一二岁，刚到岳廷腰间高。
只是这孩子神色冰冷，抬头看了岳廷一眼。
岳廷与他对视，当即怔了下，神色渐渐古怪。
如果他玉面白光剑岳某人没有看错的话，根据他二十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这个小子眼神当中的神色，似乎充满了轻蔑？
就一个刚修成道印的小孩，敢蔑视堂堂横炼？
“快点滚开！”
“……”岳廷神色摸着下巴，轻声道：“要不是看你年纪小，老子这就一巴掌拍死你。”
“要不是小爷年纪太小，修行年月不多，等小爷到你这个年纪，一巴掌拍死十七八个像你这样的横炼。”小童冷笑说道。
“你是仗着这里是大楚王城，老子不敢杀人是罢？”
“是又如何？”少年冷淡道。
“那你敢动手吗？你家里长辈敢动手吗？老子就不让开，有种你个小杂种打我呀？”
“无赖！”少年哼了一声。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岳廷呸了一声，说道：“老子也就修行没多久，居然还被你看扁了……你小子记着了，王城之外可别遇见我，我心狠手辣，老幼皆杀，才不管你毛长齐了没。”
“闹够了没有？”
就在这时，学士府的官员，蓦然冷哼一声。
王城秩序，若是如此纷乱，此番盛典也难举行。
岳廷扫了这少年一眼，便也没有多言，退了开来。
——
学士府中。
刘越轩在记录道印级数的修行人，那少年不在他记录当中，但却在旁边同僚的记录之内。
“那少年人是谁？小小年纪，区区道印，如此狂傲自大，连横炼都看不上眼吗？莫不是哪家传承？”
“北元境的人，出身末流宗派，上下不过三两人，不过他倒算是奇才，年仅十岁，已成道印。”
“如此说来，倒是天纵奇才，只不过，金丹真人与横炼，终究是超出了凡尘界限之上的存在，宛如仙神一样，此子固然潜力甚高，可毕竟只是道印，本该有些敬畏才是。”
“此子一向如此傲气，心比天高。”
“日后恐怕不免吃亏。”
“这是当然，虽说他年少而成道印，不过要成金丹，如超凡脱俗，本也不是易事。”
“天才毕竟不是强者，古往今来，夭折的奇才，从来不少。”
刘越轩这般笑着，记下了这少年的来历。
再是天纵奇才，也不过区区道印，凭什么傲视横炼？
若是出身真元宗这样的浩大仙宗，倒也还说得过去，他不过末流宗门，与散学修士无异，傲气从何而来？
他刘越轩也是道印级数，同样心比天高，自觉未来前路宽广，而今更具有大衍算经，可没有低估过真人级数的人物。
这般想着，他扫过旁边这位同僚的记录。
赫然是道印的天字卷。
分量之重，不亚于金丹级数的人杰榜。
“看来有点东西啊。”
刘越轩眼中闪过一抹惊异。
年岁六十以内，能炼就金丹的修行人，并不算多，而且金丹真人极为强大，有毁山灭地之力，加上大楚王朝推动，因此人杰榜上的真人，名声鼎盛。
反倒是道印级数，天下修行人，数不胜数，不便于统计，也不便于彻底记录，所以道印级数修行人，往往只是扬名于一域之地，而难以像金丹真人这样，名传八方。
可是这天字卷的分量，可是不轻。
“既然也得罪了岳廷，回头让岳廷动他一番，查一查究竟。”
——
而在这边，庄冥和镇岳，也看见了那里的动静。
“公子？”
“不必理会。”
庄冥背负双手，心中闪过的念头，与刘越轩相似。
而就在这时，另外一边，也有人唤了他的名字。
“庄冥，来领令牌！”
这个声音传开。
众人均是看了过来。
庄冥神色如常，往前而去，领了令牌。
不少人投来忌惮而又凝重的目光。
其中也包括那个少年。
“不过多我几岁，修为才高我一些……”
那少年心中暗道：“大楚修行盛典还是早了，再过二十年光景，金丹魁首舍我其谁？”
而在另一边，岳廷也扫了那孩子一眼，心道：“这小王八蛋在想什么，老子一看就知道，显然是没有遭受过江湖险恶的毒打，不过这货的傲气从何而来？”
——
而庄冥取过了令牌，运用法力，打上了印记。
旋即又有镇岳上前来。
陆陆续续，修行之人，皆领令牌。
到了此时，已过午时之后。
“诸位令牌皆已取得，此为你等参与修行盛典各自凭证，到了后面也当时你等自保的依仗。”
帝师背负双手，说道：“你等取过令牌，可回去等待，今夜子时之前，大国师会调动令牌，进行第一场考验，诸位……各凭本事！”
第三零二章 他是聚圣山真传?【二更!】
时已入夜。
云楼，第八院。
庄冥看着眼前的令牌，目光稍凝。
镇岳低声道：“公子觉得这令牌有什么问题吗？”
庄冥平淡说道：“有人跟我说过，大楚赐予的官印，是一种身份地位，也是一种另类的助益，例如封论老道，金丹上层修为，有官印加身，便堪能与明火剑白离一较高低，对于许多散学修士而言，得官印赐封，便是官家之人，不亚于拜入宗门，并非坏事……”
停顿了一下，庄冥又笑道：“不过很多心高气傲之辈，出身不俗之人，性情散漫的人物，不愿受大楚辖制，所以未必会受官印。”
镇岳问道：“那么问题会出在令牌上面？”
庄冥说道：“大楚官印，会让一些人心生抵触，但是这令牌作为大楚修行盛典的凭证，便不好拒绝……如果这令牌需要我等精气神催动，想必很多人，如我一样，未必会领取令牌。”
镇岳愈发茫然，道：“那令牌没有问题？”
庄冥笑道：“大楚的令牌，自然是有大楚的手段，不过谈不上限制，而是区分。”
镇岳眉头微皱，并不明白
庄冥继续说道：“我也考虑过，大楚的令牌，会有什么手段，直到有人告诉我，我灌注真气，催动令牌，大楚便能知我真气来历。这一点极为隐秘，其他修行人未必能够料到……”
他看向镇岳，说道：“有人料到了，自觉来历清白，不会多加理会。而另外有人料到了……”
镇岳迟疑道：“会怎么样？”
庄冥只笑了声，说道：“可知为何在子时开始修行盛典？”
镇岳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那么，你可知晓，这一下午的间隔，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镇岳问道。
“为了让人思考明白。”
“让人思考明白？”
“最初修行盛典，未有具体要求，但如今发放令牌，那么，有些来历不明之辈，料到大楚所谋，必然心怀迟疑，不敢妄自动用自身力量……”庄冥笑道。
“不动令牌，有什么后果？”镇岳问道。
“不敢动用自身力量者，必有大楚之人，上门擒拿，加以逼问。”庄冥说道。
“这……”镇岳挠了挠头。
“更加聪慧者，也会料到大楚上门擒拿这一点。”庄冥停顿了下，说道：“实际上，我也是不明来历之人，不好轻易示人。以我推算，子时之前，若不动真气或者法力来催动令牌，必有真玄之辈，上门而来。”
“那公子……”镇岳低声道：“咱们怎么办？”
“进了王城，便没法逃了。”庄冥摊手道。
“那只能杀出去？”镇岳问道。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那你去准备准备？”庄冥似笑非笑，出声道。
“好咧……”镇岳撸了下袖子，便转身出去。
“回来。”庄冥无奈道：“我亲自催动令牌，也就是了。”
“公子的身份？”镇岳问道。
“就给大楚一个交代了。”
庄冥神色平淡，他缓缓伸手，聚起真气，落在了令牌之上。
聚圣山的真气！
他聚圣山弟子身份，不可轻易暴露，但更不能暴露万道归虚洞庭图的真龙法力。
聚圣山白圣君，被尊称为东洲第一剑，便是大楚王朝这等鼎盛，也不敢轻易对聚圣山弟子下手，哪怕知晓他的身份，也会尽力替他隐瞒。
然而万道归虚洞庭图的真龙法力，一旦动用，被大楚察觉，必是楚帝亲出，举国之力，屠龙证道。
须知，当年的千丈真龙，可未必逊色于他授业恩师白圣君。
这千丈真龙，同样具有无敌于当世的本领，却因为给了世间修行人一个铸鼎登仙的希望，而被整个东洲，群起而攻之。
如若暴露真龙身份，他聚圣山弟子的身份，也镇压不住各方真玄大修士对铸鼎登仙的渴望。
“那我和岳爷，具有龙族血脉……”
“无妨，刘越轩已有准备，你与岳廷不必滴血，之前修行道家养气功法，已然入门，以气驾驭即可，目前大楚的令牌，能以气息判定你所学功法，还不到凭借气息而定血脉来源。”
“原来如此，那就好。”
——
入夜。
皇宫。
“情况如何？”
“回陛下，学士府报来消息，目前大楚之内，未动用令牌者，一百七十二人，均已有禁卫盯上。”
“动用了令牌的呢？”楚帝淡然问道。
“金丹级数，法力有异状者，共计四百六十一人。道印修为，真气有异状者，一千六百三十二人。”
“都核查清楚了吗？”
“力量所学的来源，学士府正在核查，大多都曾记录在册，或是失传多年的功法，或是古老传承的功诀。”
“另外一部分呢？”
“另有一小部分人，不知其所学，难以测算，目前正着重关注，此外……”黑暗中的人影，迟疑许久。
“此外如何？”楚帝冷淡道：“为何如此慎重？”
“已知来历者，其中有十二人，在原先预料之外，身份不俗，其中有一人，陛下或许该要亲自过目。”
“何人？”楚帝皱眉道。
“人杰榜第五，豢龙君庄冥。”
“哦？那个豢养蛟龙的庄冥？”
“是他，不过……”黑影语气愈发凝重。
“不过？”楚帝背负双手，道：“他究竟是谁？”
“此人动用的力量，与当年聚圣山功法显化的气息，极为相近，以学士府核查，初步认定，或是聚圣山功法，目前还在继续确认核实……”黑影说道。
“聚圣山？”楚帝眼中露出讶色。
“正是。”那黑影低声道：“聚圣山白圣君门下，曾收徒弟子十二人，目前存活在世者，共有七人。但是这庄冥……不在十二真传之列。”
“白圣君何时又收徒了？”楚帝缓缓踱步，看向聚圣山方向。
“不曾听闻，也许是第十三位真传，不为人知，也许……是聚圣山那七位真传中，某一位的弟子，白圣君的徒孙？”
“倒也不无可能。”楚帝点头道。
“那陛下的意思是？”黑影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
“传讯学士府，请帝师亲自封存庄冥消息，不能外传。”楚帝沉吟着道：“除此之外，你亲自过去，暗中在庄冥身边，他如有犯事，不可让禁卫轻易对他下手……”
“他若当真犯事，便要网开一面？”黑影问道。
“大楚法纪，不能践踏，他如若犯事，先报知朕与帝师，再作定夺。”
“是。”黑影忙是应道。
“另外……”楚帝想到一事，正色道：“调离蒋求仙，不能让他知晓此事。”
“调离蒋求仙？”黑影说道：“他毕竟是国师，调动之事，只怕要陛下亲自下旨才成。”
“朕会下旨的，这蒋求仙与聚圣山有灭门之仇，四百年间，朕念他有功，隐了他的身份，作为大楚四大国师之一，但他仇恨在心，一旦知晓，恐要出手。”
楚帝吐出口气，说道：“聚圣山明面上那几位，基本都已成材，他难以复仇，但若知晓聚圣山在外，还有这么一个弟子，以他的性子，他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拉这庄冥陪葬的。”
倘若蒋求仙斩杀庄冥，聚圣山必然报仇，诛灭蒋求仙。
按道理说，一般宗门，诛灭罪魁祸首，便也到此为止了。
但白圣君从来不讲道理。
此人惊才绝艳，剑压东洲，举世无敌，也不会顾及太多，杀人的蒋求仙是大楚国师，那么他聚圣山十有八九便会向大楚王朝出剑。
即便蒋求仙不是大楚国师，但消息若从大楚王朝传出，白圣君定然也会前来问罪。
大楚王朝，底蕴强盛，强者众多，加上官印之力，万众一心，他这大楚皇帝，也胜过世间真玄九印的老祖。
但白圣君号称一剑镇压东洲，却也不是寻常之辈。
“五大仙宗，蓄势而动，要镇住我大楚王朝，如此关头，万不能再得罪那个天下无敌的白圣君了。”
第三零三章 入夜登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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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四章 金丹尚未圆满的庄冥?
光芒冲霄。
人影其中。
压力无处不在。
庄冥微微闭目，丹田之内，真龙法力激荡，经由自身经脉，流转全身，抵御无处不在的压力。
这些时日，人身修行聚圣山真气，温养真龙之体。
而丹田之内，真龙修行万道归虚洞庭图，法力激荡，流转四肢百骸，遍及全身各处，洗炼人身。
此时此刻，不谈法力，不谈修为，单凭他的体魄，比之于任何的武道宗师，都要强大，只是略微逊色于横炼，但以如此进境，不用多久，他便能堪比横炼之体。
“这般强大的压力……竟然不像是这条道路上固定的？”
庄冥也已察觉有异，眉头微皱。
他隐约察觉，压力仿佛源自于本身。
这让他心中念头不禁转动。
“这是根据本身修为，而定压力强弱？”
“如此说来，三十七丈，便算金丹初境。”
“但功法所学、本身体质等各方面原因，同等境界下，也有高低之分，因此我的金丹初境，这三十七丈的压力，还要比其他修行人的三十七丈，更为沉重？”
“功法越高、天资越高、法力便越强，那么压力便会更大。”
“这条大道，未免太过于玄奇了些？”
庄冥继续往前，一步又一步，压力愈发沉重。
而在他心中，却又升起一个念头。
四百年底蕴的大楚王城，竟然已经能够造就出这等考验的方式了吗？
——
此时此刻，学士府当中。
各修行人沿着光柱登天而上，这也须得详细记下经过以及结果。
“怪事？”
“怎么？”
“这个岳廷，不久之前战胜了镇岳，而那个镇岳和陈飞云斗过一场，虽然并非死战，却也是斗了个平分秋色，至少没有落败。按道理说，这个击败了镇岳的玉面白光剑岳廷，如若名登人杰榜，也应当是不逊色于陈飞云的位置，甚至要高过一筹，可是……”
“可是怎么？”
“不到二百丈，便被令牌裹挟，冲入了洞天之内。”
“他虽是横炼，但不到二百丈，只算金丹中游级数的罢？”
“不错，正是因此，才觉古怪。”
“也许是藏私？”
“不无道理，这次考核的是修为，但在考核中的分量并不重，不免有些人藏私，隐藏本领，以图后续。”
“只不过他这藏私，未免太明显了些？”
——
道印级数，均在三十六丈以下。
有杰出之辈，在三十六丈圆满而停步，被令牌裹挟而上。
而金丹之辈，则一步一步，继续前行。
时不时有人停步下来，被令牌裹挟，登入夜空之中。
庄冥扫了一眼，镇岳已到了二百六十余丈，脚步缓慢了下来。
余下金丹真人，也不乏有人显得举步艰难。
至于岳廷，在将近二百丈处，便被令牌裹挟而去。
旁人觉得不可思议，又认为他岳廷应是主动藏私，未有尽力。
但庄冥却颇为赞赏，心中暗道“成就横炼之体，未过多久时日，竟然便磨练到了这般地步，岳廷的天资，果然不俗，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
前后只半柱香光景。
所有修行人，均已催动令牌，光柱冲霄，登路而上。
道印级数之下的修行人，基本都已被令牌裹挟，冲上了云霄，哪怕最出色的人物，也只是到三十六丈而已。
至于金丹级数的，余下不足九百人。
但这九百人，都已越过百丈之上，金丹中游的层次。
时不时还有人停步，被令牌裹挟上去，而人数渐渐减少。
又过小半柱香。
众人均已越过二百五十丈。
而余下的金丹级数真人，约三百人。
但到了这一步，止步不前的，却又更多了。
“年轻一辈中，还在继续登高的，不足六十人……这将近六十位年轻修行人，大多人杰榜上有名，但也有十余位，如镇岳一样，岁数不高，修为甚高，但人杰榜上无名的。”
“反倒是老辈真人，足有二百余人。”
“多是金丹上层，不乏金丹圆满。”
庄冥神色微凝，继续前行，但到了此时，即便是他，也有些迈步艰难，感到吃力。
越过三百丈后，夜空中仅存百人。
年轻真人，未足二十。
老辈真人，约八十余。
而在这时，镇岳迈过三百五十丈，停步下来，旋即光柱一收，令牌将他裹挟，冲上了夜空之中。
周边的修行人，无不为之错愕。
“此人……只在三百五十丈？”
这三百五十丈，已临近金丹圆满，堪称是真人级数中，顶尖之列。
但是此人与陈飞云交手，又击败许多成名的金丹真人，本领之高，按道理说，便是越过三百六十五丈，也不足以让人感到惊讶。
可偏偏他竟然在三百五十丈，便停歇了下来。
是这镇岳有意藏私？
还是陈飞云当日与他交手时，只是稍作切磋，点到为止，而未出真正本领？
——
而陈飞云先行一步，已经越过了三百六十丈。
他喘息不定，看向了镇岳适才所在的方向，神色复杂。
但也没有理会，继续往前。
他金丹已经圆满，可以越过三百六十五丈。
只不过，到了此时，他也须得全力应对，竭力调动金丹法力，去抵御无处不在的压力。
——
三百五十丈后。
陆陆续续，有金丹圆满之辈，走完了这段道路。
其中多是老辈真人。
但也有年轻一辈。
如江枫渔、如隐秋公子、如任松成、如唐浩成、如陈飞云等人。
至于明火剑白离，在堪堪三百丈时，便被裹挟上去了。
“能够越过三百六十五丈的，必是金丹圆满。”
“但未有越过三百六十五丈的，未必不是金丹圆满……其中藏私的，恐怕不算少。”
“那位豢龙君，似乎缓慢下来了，难道……”
“不可能！他连混元宗太上长老都击败了，怎么可能止步？”
“他……”
学士府中的官员，才刚觉得讶异。
便见在三百四十余丈处，庄冥停顿了下来。
然后便光芒一收，将庄冥裹住，冲上了云霄之上。
目前人杰榜第五，而击败过真玄大修士的豢龙君庄冥，没有走遍这三百六十五丈？
“他这……算是藏私？想扮猪吃老虎？”
“可也没有这样扮的罢？”
“强悍如他，金丹未有圆满，试问何人能信？”
“他这是想着故意戏耍所有人？”
第三零五章 王城之上，洞天一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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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六章 强就是强，弱就是弱
吕乾青，大楚王朝四大国师之首，高境真玄的修为，便在真玄级数大修士当中，他也是走到了高处的的人物。
并且，他位高权重，具有大楚正一品官印，受国运之力加持，本领比之于郑朝阳这等高境真玄，还要更强许多。
对于许多修行人而言，这便是高高在上，强大无比的人物。
真玄境界，本就象征着当今世上最为顶尖的修为。
当吕乾青现身出来，如庄冥一般的人物，大多是忌惮、凝重、以及审视……审视自身与对方之间的差距。
而寻常金丹真人，或是道印级数的修行人，则多是敬畏与震撼。
“想必诸位都很好奇，这里是在何方地界。”
吕乾青笑着说道：“这里是天御福地的一处洞天所在，居于我大楚王城之上，除了我大楚编制之内的官员及士兵之外，诸位应该是第一批踏足此处的修行人……”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惊讶，有人震撼，有人神色如常，也有人打量四周，满是好奇。
成千上万的修行人，均已聚集于此，但无人出声，显得极为安静。
庄冥背负双手，目光扫过了各方。
金丹与道印的修行盛典，在此处进行考核比试。
如此说来，倘如真玄级数的级别，也能够顺利举行，大约也在洞天之内。
只不过，未必是这一座洞天了。
大楚能够公布一座洞天，作为试炼之地，未必就没有其他的洞天所在。
“适才凭修为定高低，或许诸位心中有些异议，不过那只能影响你们在这一次修行盛典的名次，而并不能决定你们在这一次修行盛典的名次。”
吕乾青目光扫过众人，微微抚须，含笑说道：“进入洞天之内，诸位便该准备下一关了。”
他伸手一挥，当即就在身后，现出上万大楚精锐，均是身着盔甲，手执钢刀。
无论盔甲还是钢刀，均是有着极为繁复的纹路，看似花纹美观，实则如符文一般。
大楚练兵之法，如若炼就道兵之术。
万余精兵，结成军阵，加持于正一品官印之上，加上这位国师本身便具有高境真玄修为，该有多么强大？
无形之间，众人皆有一股难言的压力。
“从下一关开始，便该清晰划分。”
“盛典公布之时，大楚便明确有过规定，根据修为不同，金丹与道印，分作两场举行。”
“凝就金丹者，具有大法力，真人之尊，举手投足间，崩山裂地，于寻常修行人而言，便宛若仙神。因此，金丹级数修行人，往南边汇聚。”
吕乾青说道：“至于道印级数修行者，往北侧而去，由二国师出面，代老夫统筹盛典考核之事。”
——
金丹与道印，为之分开。
大楚精锐出面，将修行人分隔两边。
先前与岳廷起过冲突的那个少年，似乎显得颇为不满，深深往后看了一眼。
“小子，你不服吗？”
岳廷背负双手，眉宇一扬。
那少年人看了过来，冷淡说道：“若是再过二十年，小爷必将横扫八方，金丹魁首也必然归我，也就是如今这场盛典早了二十年罢了。”
“可你能够活过二十年吗？”
“……”
“天赋再高，不见得可以成长起来，如你这般，活不长的。”岳廷拍了拍五光十色的剑鞘，笑意吟吟。
“就凭你？”少年冷笑一声。
“他说得没错。”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岳廷看了过去，露出惊异之色。
江枫渔，人杰榜第二的人物，也是先前走完三百六十五丈道路的金丹圆满。
“江某人自问，再过一年半载，能入真玄之境，哪怕如今，也能与世间真玄大修士，稍微斗上几个回合，但如今毕竟只是如今，我仍然是未有成就真玄的金丹圆满，仍须敬畏真玄大修士。”
江枫渔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觉得年纪小，所以比我们弱，同等岁数时，不比我们差。但你可曾想过，我们年纪比你大些，修行比你久一些，本就是我们对你天生的优势。”
少年心中一凛，未敢多言。
江枫渔笑了声，背负双手，继续说来。
“你若不是自幼被修行人看中，如今也只是在凡尘俗世中，玩泥巴，钓鱼虾，这不也是你对凡夫俗子的一种优势？”
“凡事不要找借口，强者就是强者，弱者就是弱者，无论天赋高低，无论今后如何，至少你如今就比人弱小。”
“既然比人弱小，便要识得敬畏，如若不然，必然遭逢祸患。”
说到这里，江枫渔伸手一挥。
那少年转身离去，只是眼神中闪过更为强烈的不服。
江枫渔含笑不语，略微偏头。
“岳廷，此子与我有缘，他归我了，你不准动他。”
“你说归你就归你？”岳廷闻言，当即冷笑了声。
“不服？”江枫渔问道。
“你凭什么让老子服？”岳廷哼了一声。
“修行盛典，必有交手机会，不服？”
江枫渔平淡道：“我便打服你。”
言语落下，便见江枫渔转身离去，往南边而行。
“老子迟早弄死你！”
岳廷愤愤不已，心中暗道：“他娘的，除了我家公子，还有人比我更嚣张跋扈？再过十年八载，老子才不比你弱……不过，再过十年八载，这家伙应该是真玄级数了罢？这也说不定，他这么嚣张，不像我这么讨人喜欢，也许哪天他就被人打死了呢？”
——
而在另外一边。
庄冥目光收回。
镇岳迟疑道：“公子可要出面？”
庄冥抬了抬手，平淡道：“无须理会。”
只不过，照此看来，盯上那个少年的，并不算少。
区区道印，出身末流宗派，连横炼都瞧不起，再是天资卓绝，也不该如此倨傲，他有什么样的底气？
先前庄冥考虑过这一点，如今江枫渔让岳廷不得对此子下手，显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
除了江枫渔之外，聪明人可未必稀少。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个少年是当真具有极大的底气，从而显得眼高于顶，目中无人，还是故作姿态，让所有人盯上他？
若是故作姿态，莫不是布下陷阱，因各方修行人，入他瓮中？
“修行盛典之后，对于此子，再细察一番。”
庄冥这般念着，而又在大楚精锐的管辖之下，根据令牌的排序，往前而行。
这让庄冥心中也不由得感叹。
在场之人，不乏修为高深之辈，也不乏出身尊贵之人，更有许多桀骜不驯之徒。
但经过大楚诸位真玄大修士出面，秩序却极为安稳。
人杰榜第二的江枫渔，老辈真人中的金丹圆满人物，以及真元宗的真传弟子任松成，尽都是安分守己，遵循规矩。
只不过，众人也不免议论，不知第二关，又是怎样的考核。
但未过多久，便见前方茫茫，有着一片光芒，宛如大门一般，虚幻如水，涟漪波荡。
“这里就是第二关。”
吕乾青背负双手，看向诸多金丹级数真人，缓缓说来。
“前方的光幕，左右延绵六千里。”
“凭借你们的令牌，可以在光幕中，得出属于自己的关口。”
“光幕之后，还是光幕，共计九重，老夫命名九重关。”
“我知你们本领极高，在此便可各展本事。”
“凭借你们的力量，破境九重。”
第三零七章 大楚九重关
九重光幕，号称九重关。
而九重关之前。
修行之人，数不胜数。
天御福地，大多金丹真人，已然到此。
吕乾青背负双手，淡色道袍，将拂尘一扫，轻笑了声。
本该是道骨仙风，如云雾缥缈，该令人感到和善，如沐春风。
但在这里，却让众人，感到极大的压迫之感。
“世间功法无穷，本事千奇百怪。”
“你们之中，所学道术当中，想必不乏威能极强，但需要蓄势的一类。”
“因此老夫也曾仔细思量，便也给你们一个蓄势的机会。”
“这个机会，有六个时辰！”
吕乾青目光扫过众人，笑了一声，旋即拂袖转身。
袖摆飘飘，他往前迈步。
他一步走过了光幕，身影显得虚幻。
他再度往前，走过了第二重光幕，身影更加虚幻。
到了第三重光幕，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身影。
但仍然有他的声音。
“老夫在九重关之后等着你们。”
“待六个时辰之后，九重关的光幕，都尽数消散。”
“而你们停留在哪一层，便是你们在这第二关的名次。”
“只不过，先破关者，比后破关者，名次排序，会稍高一些。”
“诸位，各展本事罢。”
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逐渐为之远去，渐渐消散。
——
而在九重关之前。
众人皆看向光幕。
吕乾青这位强大无比的真玄大修士，穿过九重关，离开了众人视线之外。
在场所有修行人，包括庄冥本身在内，都稍微松了口气。
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吕乾青这位大国师，依然还是能够监察这里的所有动静，但亲眼看着吕乾青离去，感知当中再察觉不到吕乾青的存在，就仿佛亲眼看着悬在头顶之上的一座巍峨山岳就此搬开了一样。
“高境真玄，正一品官印，万军之阵，加持在他身上，哪怕万余精锐，立身原地不动，单凭他吕乾青一人之力，便足以镇压在场所有修行人。”
“他给所有人的压力，简直沉重到了令人难以喘息的地步。”
“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至少还是离开了我等的视线之外。”
庄冥看向众人，无论老辈真人，还是年轻一辈中桀骜如江枫渔，也都长出口气。
只不过，眼下吕乾青虽然离开，缓解了众人的压力，给大家一个从容尽展本领的机会，可万余精锐却还在此。
这万余精锐，每一个都只是武者，都未及横炼的层次，但他们气血相仿，经过大楚药物洗炼，且饮食起居，均是相同，久而相似，仿佛同类。
正是因此，他们万余精锐气血，经过军阵聚合，意念统一，便如一位强大至极的横炼，气血之盛，堪比真玄！
没有了吕乾青，众人轻松许多，不过大楚精锐在此镇守，秩序依然如旧，未有纷乱之象。
“公子，我们……”镇岳显得迟疑。
“与之前一样，凭本事就成。”庄冥说道。
“是。”
镇岳低声应了一句。
与之前一样，便是代表着，不能动用龙卫部落传承的天荒神元术。
至于天荒神元术外，龙卫部落传承的本领之外，凭借其他本领，倾力施展，破开九重关，便无顾忌。
——
吕乾青离开之后，大楚精锐便如石像一般，一动不动。
有人性子急切，便也未有多言，立时催动令牌，打入光幕之中，定下了自家的方圆丈许门户，也是属于自身的九重关，当即便是施展本领，强行攻打，破开光幕。
有人性子谨慎，如庄冥一般，便也没有立时动手，虽说先破关者有利，但毕竟有六个时辰，便也不着急于一时片刻。
而这些并不急切的人物当中，有一些人是如吕乾青之前所言，须得筹备本领，蓄势而发。
也有一些人，则是具有破开光幕的本领，但又想细察这光幕的痕迹，以及……破关之人的痕迹。
“镇岳，你先破关。”
“那公子呢？”镇岳问道。
“我不能急，须得留在这儿，待会儿再破关。”
庄冥神色如常，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他倒是想要看一看，留下来的这些位修行人，会动用什么样的本领，去破开这九重关。
抱着这样念头的人，并不算少。
庄冥只是其一。
——
片刻之后。
陈飞云最先出剑，连破三重关。
江枫渔、隐秋、任松成、白离、等年轻人杰，也都开始破开光幕。
至于岳廷，极有可能是最早一批破关的。
岳廷自觉有公子在此，根本无须自己来谨慎，只要公子没有授意，二话不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于是他在吕乾青离开之后，当即便一剑朝着光幕砍了过去，朝着第二重光幕又砍了过去，意气风发，雄姿昂然。
至于老辈人物，有些谨慎之辈，也有些开始破关。
倒是庄冥，左右看了下，略有打量。
就在这时，有一人忽然往前。
此人赫然是天机阁弟子，不过金丹中游修为。
但他只是伸手往前一按，轻描淡写，便破开了一层光幕。
然后他便往前，徐徐而行。
庄冥眼中露出惊异之色。
“此人动用的法力，颇为细微，并非蛮力而破。”
“这是什么方法？”
“他是天机阁的弟子。”
而在这时，许多天机阁弟子，均是上前，纷纷破关。
庄冥露出异色，但眼神中渐渐露出恍然之色。
吕乾青曾经说过一句“世间功法无穷，本事千奇百怪”，如此说来，先前吕乾青实则是在暗示。
但这位大国师，并未点明，只是让众人去悟。
天机阁的弟子，善于推演，善于观察，显然悟出来了破关的另外一种方式。
“是阵法吗？”
“这道光幕的存在，以法力凝就，但是以阵法为运转。”
“善于攻伐者，可一击破开光幕，强行破关。”
“而善于阵法之辈，可以参悟阵法的流转，从而破阵，亦是破关。”
“但是，吕乾青既有如此说法，恐怕不单是阵法，从其他方面，也有破关的希望？”
“如此说来，大楚王朝的考验，倒是极为公平。”
这般念着，庄冥扫过众人，之前那些入了他庄冥眼中的高人，都破了第一重关，此刻留在这里，倒也没有益处了。
他轻笑了一声，伸手一挥。
轻描淡写，光幕洞开。
第一重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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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八章 莫名的熟悉之感【一更!】
九重光幕。
越往前一层，越是显得凝练而厚实，其上的阵法纹路也愈发复杂。
越是往前，越是难破。
如岳廷这般，直接动用法剑，强行破关的，局限于本身修为，才破至第三重关，便停下了。
倒是天机阁的唐浩成，善于推演，悟通阵法，破了五重关。
但在五重关之前，唐浩成也停顿了下来。
“凭借唐浩成的修为，他足以凭借本身的修为，运用道术，攻破第五重关，但他却没有破关，而是留下观摩……”
庄冥暗道：“因为第八重关与第九重关，定然不是那般容易能破的，所以从第一关开始，他就没有动用蛮力，而是观摩阵法纹路，从第一关到第九关，必是一脉相承，才有希望破关……”
也许如唐浩成一类人，也仅仅是想要借此机会，经过九重关的阵法纹路，提升自己在阵法方面的造诣而已。
——
庄冥左右看了下，真正开始着手破关的，已经走在了前方。
他便也没有必要继续停留，观看其他人的破关方式。
于是在这一瞬间，庄冥连破三重关。
至于岳廷，投来了极为复杂的神色。
庄冥心中暗笑，但也只是摇头。
击败了镇岳的玉面白光剑，却在这里显得如此孱弱，又算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不在意暴露，但若能隐藏，便也是不错的。
可惜在此时，他并不能帮助岳廷。
于是他朝着岳廷使了个眼色。
岳廷目光一凝，当即沉吟，瞬息明白。
然后便见岳某人神情自若，盘膝而坐，横剑于膝前，开始蓄势。
“六个时辰之内，看我岳某人一剑穿破余下六重关。”
他如此说来，语气平淡。
——
镇岳已经破关至第六重。
陈飞云、唐浩成、孟长平、任松成等人，破关至第七重。
江枫渔、隐秋、以及十余位老辈真人，来到了第八重关。
但在第八重关之前，他们都已经停顿了下来。
“第八重关，足以抵御金丹圆满级数的道术攻打？”
庄冥不缓不急，打破了第六重关，看着前方的众人，眉宇一挑，说道：“那么第九重关？”
——
大国师吕乾青，正在第九重关之后。
他盘膝而坐，一眼勘破九重关的所有景象。
而在他左手之上，则有一面铜镜，将所见一切，尽数映照其中。
“这个岳廷，是准备蓄势，一举攻破余下的光幕？”
“至于其他人，着实算是手段各有不同。”
“老夫先前只是稍作提点，天机阁便悟通了阵法方面的破关方法？”
“除蛮力之外，阵法可破，仍有其他方法，也一样可破。”
“越是往后，越是复杂，便也越是难破。”
“至于第九重……在场之中，能破的恐怕不多。”
吕乾青轻笑了声。
修为的高低，不等同于本领的强弱。
但修为的高低，便如力量的高低，便也影响本领的强弱。
世人认为，修为越强，本事越高，不无道理。
但是，即便是金丹圆满，未必能破第九重关。
第九重关的光幕，近乎是超出了金丹级数的范畴，几乎逼近真玄之力。
哪怕具有金丹圆满的修为，也须得有金丹级数当中至为顶尖的攻伐之法，并且将这样的攻伐法门，修炼至大成圆满的造诣。
至于运用阵法方面，其实更加难以破开第九重关。
因为第九重关的阵法纹路，全然是真玄级数的层次。
“相较之下，摸索阵法，循着阵法纹路破关，不如攻伐之术来得直截了当，如此凭阵法破关，曲折而又缓慢，须得耗费许多时候。”
“在斗法期间，如此揣摩阵法，本就处于弊端。而在破关之时，从容感悟阵法，算是占了便宜。”
“但第九重关极为复杂，便难以占得这一处的便宜了。”
吕乾青微微抚须，看着光幕当中的众人，心中暗道：“当年老夫在金丹圆满之时，倒是有破关的本事，但如今这些位……能破九重关的，只怕不多。”
“聚圣山的吕华，若在此地，必定能从容破去第九重光幕。”
“而没有吕华，在场的江枫渔、隐秋、庄冥等几位，破开第九重光幕的机会不小。”
“真元宗首徒任松成，具有真元神剑，仗着此剑之利，大约也是能破。”
“老辈真人中，除了那六个老怪之外，其他的巅峰真人，却也未必能破此光幕。”
“至于其他人，若没有隐藏的本领，单凭目前学士府掌控的消息看来，最多破开第八重光幕而已。”
——
第七重关前。
庄冥背负双手，看向前方。
而在这一关，人数已经不多。
未足十二人。
距离最近的，是一个少女。
庄冥扫了她一眼，眉宇一挑。
这少女面貌似乎才十一二岁，浑身白衣，显得天真可爱。
似乎察觉到了庄冥的目光，她也扫了过来，眨了眨眼睛，轻笑了声。
清纯无邪之余，竟有三分妩媚之意。
“小小年纪，金丹圆满？”
庄冥心中一震，暗道：“人杰榜上没有她，也是大楚学士府之前未曾探查过的隐藏高人吗？如此年纪，金丹圆满，简直匪夷所思，便是我聚圣山的功法，在这个年纪，也才刚打完基础而已……”
之前与岳廷起了冲突的那个少年，也是十来岁的样子，道印上层修为，便已眼高于顶，自觉天赋无双，前途无量，连金丹真人都不放在眼里。
而今这个少女，却是金丹圆满的修为。
——
在庄冥看她的时候。
她也在看庄冥，眼神中闪过一抹狡黠。
“这个小家伙，是人杰榜上第五的豢龙君？”
“年仅二十六，金丹圆满，名列当世年轻一代第五，而实际上，击败混元宗郑朝阳，论起本事，只怕未必逊色于人杰榜上前三。”
“人果然还是比妖更聪慧。”
“老娘都好几百岁了，还未必比他强。”
六尾白狐收回目光，心里想道：“不过，我分明不曾见过他，却觉得这家伙有点儿熟悉之感？不过……他旁边那个随从，更加熟悉，究竟是什么来历？”
第三零九章 卧虎藏龙，明暗不清【二更!】
第一场考验，是三百六十五丈的通天之路。
而这三百六十五丈的道路，同等距离之下，压力也并不固定，而是以自身的法力或者真气，形成相应境界之下的压力，因人而异。
所以庄冥本身，未足金丹圆满，真龙未足百丈，哪怕他强悍至极，也走不完象征着己身圆满的三百六十五丈道路。
可是面前这九重关，却是固定的。
“阵法纹路的复杂之处暂且不说。”
“单凭道术功法，便要具有足够锋锐，足够强大，足够凶悍的力量，强行打破这一层光幕。”
“这第七重关，只怕已经要让明火剑白离这样的杰出人物，都要费尽气力。”
“如此说来，第八重关，便是金丹圆满的修为尽力攻打，才能攻破了？”
“又或者如任松成那样，哪怕金丹未有圆满，但具有强大的神兵利器，也有希望攻破。”
“或者如我一样，此境虽未圆满，但力量不弱于圆满之辈，加上造诣大成的道术修为，也有望打破。”
庄冥看着眼前的第七重关，手中一扬。
造诣已然大成的星斗剑光。
顷刻之间，洞破第七重光幕。
而在同一时刻，旁边的那白衣少女，也伸手一扬，轻描淡写地打破光幕。
——
第八重关之前。
庄冥扫过一眼，人数已经不多，但基本都还识得。
人杰榜上有名的年轻一辈，江枫渔、隐秋、夜风、任松成、孟长平、陈飞云等人。
老辈人物当中，亦有十余位之多，均不逊色于阴于舟及高云真。
这些年龄出人杰榜之上的真人，有些只值盛年，有些已是垂垂老朽。
但除此之外，还有庄冥之前未曾听闻的。
例如这个白衣少女，不远处那个道袍青年，均是生机强盛，年岁不高，但均是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
上一辈真人当中，也不乏此类，之前未有听闻，如今冒头出来的。
“以前籍籍无名，这一次是被大楚的盛典，所吸引出来的吗？”
庄冥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心道：“是在厚积薄？还是淡泊名声，只因大楚修行盛典，能与世间同辈交手，或是为了至宝，而来王城？”
而实际上，许多人对他庄冥，也是这样的看法。
以往他庄冥全无名声，现世不久，短短时日，直奔人杰榜第五，在许多人眼中，不是之前淡泊名声，便是如今厚积薄。
——
学士府中。
如刘越轩这一类，均在记录道印级数那边的九重关。
至于这边真人级数的九重关，自有真人级数之上的人物在记录。
而且正在记录金丹圆满级数的，是真玄大修士。
“目前走到第八重关的，都不是寻常之辈，金丹均已圆满，大多是名声鼎盛，不过还是有六人，以往本是无名，这次才显露出来。”
这位从一品的少傅，貌若中年，他于年初，已入真玄，此刻有些感慨之色，说道：“若不是我大楚举办修行盛典，谁又能料到这些在各地隐藏至深的修行之人呢？”
“如今只是展露出来的，你可曾想过，还有未曾展露本领的？”旁边的这位，赫然是帝师亲传，沉吟着说来。
“大人的意思是……”少傅大人看了过去。
“能够攻破第八重关，甚至第九重关的，必然是极强的人物，但是没有破关的，未必就弱了，我怀疑目前还是有隐藏的高手。”帝师亲传眼神凝重，低沉说来。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隐藏之人？”少傅皱眉道。
“气盛之人，锋芒毕露，年轻一辈大多会出手。至于老辈中人，相较之下，虽有怀着攀比之心的，但多是稳重，他们更多的，是为了晋入真玄级数的机缘，以及我大楚的丰厚奖赏。”
“这不就是了？”少傅大人迟疑道：“名利皆有，而且老辈人物，驻足金丹层次多年，有真玄级数的机缘，自当倾力而为……此番我大楚给出的奖赏，便连你我这等真玄，都难免为之动心。”
“可你不要忘了，名利二字，未必能动摇所有人。”
“大人觉得谁是隐藏的？”
“老辈真人隐藏的较多，年轻一辈倒是不多。”
帝师亲传沉声说道：“他们参与修行盛典，未必是为了大楚的奖赏，未必是为了名声，只是为了探查东洲最大的修行盛世而已，又或者有着另外的原因……你我须得谨慎。”
少傅大人微微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说到这里，我倒是看那个岳廷，年纪轻轻，击败过镇岳，如今反而停留在第六关，仿佛就只是金丹中游的修为而已，若不是他战绩显赫，还真被他瞒过……如此看来，似岳廷一样隐藏的，想必不少，只是相较之下，这个岳廷已经声名在外，显得隐藏的方式比较蹩脚。”
帝师亲传默然不语，心中暗道：“怎么照我看来，他本身确实就只是个金丹中游的修为？”
这么想着，他微微摇头，叹了一声，又通过官印，传令下去。
“严密记录所有人的痕迹。”
“重点关注之前怀疑，已隐藏过修为的。”
“根据他们以往战绩，如觉他们有藏私之举，未有倾力破关，立即上报。”
“以往未有战绩，直至如今，未有展露本领的，也并非没有，务必盯紧大量修行人的一举一动。”
——
王城所在。
6合背负双手，看向天空。
如今王城之内的修行人，均已催动令牌，登天而上。
虽有一些不敢催动令牌，心怀不轨，来历神秘的，也已经被擒下了。
“避免修行盛典的公正为人诟病，大楚王朝的文臣武将，均不能参与。”
“但现在看来，是因为大楚的官员和兵将，基本都能通过官印和兵符，探查明白，而且加以制衡……毕竟这一场圣典，很大的原因，是为了登记大楚境内隐藏的修行人，而不是这些大楚的官员及士兵。”
“真是可惜了，不然我也入内，或许能寻得机会，助公子一臂之力。”
6合心道：“根据大楚的准备，第三场考核，只怕也快开始了。”
第三一零章 各自破关，暗中联手【三更!】
洞天之内。
第八重关之前。
庄冥负手而立，目光微凝。
而在这时，便是连镇岳，也轰破第七重关的光幕，来到了这里。
陆续有强者破关而至。
庄冥往后看了一眼，心道：“后面必定还有隐藏本事的，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依然还打算隐藏本事的，不为名利，只怕后面也未必会轻易出手了。”
打定了决心要隐藏的，必定是从头到尾，都有所准备，难以看出端倪。
庄冥若不是早有名气，他便也可能是其中一列。
但也许这一类，才是大楚更加在意的。
而在此刻，第八重关之前，均是真正的高人。
除却庄冥之外，其他人不是金丹圆满，便是大成造诣的之体。
目前来看，众人倾力而出，攻破第八重关不是难事。
只不过，没有人立即破关，心中均有沉思。
——
之前三百六十五丈的道路压力，因人而异，并不固定，但是这光幕的强弱却是固定的，需要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够将之攻破。
哪怕依照阵法纹路，也绝不是简单能破的。
在场之中，不乏金丹圆满。
正如人杰榜前十的金丹圆满那样，同在金丹级数的巅峰，却还是有高低之分。
如庄冥这样，大约动用八成力量，便能破开这第八重关。
而如目前排行十一的古印山孟长平，他倾尽全力，或许才堪堪能破第八重关。
“也即是说，第八重关的光幕强度，其实已经是金丹圆满的级数，才能轰破的了。”
庄冥神色微凝，心道：“如孟长平一类，自觉难破第九重，便也不急于先破第八重。如我一般，则是在考虑……那个少女，给我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她只怕也有破第九重关的本事。”
能破第九重关，但未必要破第九重关。
这就是很多人心中的犹疑。
这已经超出了金丹的界限。
需要近乎于真玄的力量，才能攻破第九重关。
哪怕是他庄冥，也必定要倾力而为。
如江枫渔、如隐秋公子、还有那些年岁稍高的巅峰真人，他们只怕也一样，必要尽力，难以留手。
他们未必愿意，将自身的力量，尽数展现在众人眼前，尽数展现在大楚的眼前。
但是，时至此刻，隐藏是否还有意义？
“年轻气盛者，如江枫渔、如隐秋公子、如夜风等人，锋芒毕露，无意隐藏，也不免有攀比之意，此刻已经是跃跃欲试。”
“老辈真人还是思考利弊，但他们都已金丹圆满，在金丹的层次，修炼到了极致，想必也不会自认低人一等，也会去争一争大楚丰厚的奖赏。”
“至宝不论，单是感悟真玄，便难以拒绝。”
庄冥心中这般想着，看向旁边那人。
这是一位青年，但他年岁已然过百，属一辈真人，金丹圆满的巅峰修为。
“来都来了，顾不得藏私。”
只见这青年笑着说道：“来之前便想着倾尽全力一战，夺得魁首，当然……若是夺不得，至少也尽力了，本座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那就先行一步了。”
他并指成剑，怒喝一声，划开了第八重关，迈步而过。
就在这时，又有一位老者，含笑说道：“老夫驻足金丹圆满，足有二百年，分明金丹已经大成，修炼到了极致，却感悟不出真玄之印，难以破境……这一次的金丹魁首，老夫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挣到底的，顾不得藏私了。”
他一记拂尘，扫开了光幕。
“我未满六十，已是金丹圆满，还有数百年光景去悟通真玄之印，倒是不急。只不过……”
江枫渔拍了拍衣摆，说道：“我目前是人杰榜第二，第一的吕华是没较量过，但也不想败给了你们……当然，夺得金丹魁首，经过大楚赐予的机缘，提早晋入真玄，也不是坏事。而且大楚赐予的真玄至宝，正是我所缺少的。”
他轻笑了声，蓦然一掌，按在了这光幕之。
旋即光幕破碎。
随后又有几人，默不作声，直接动手，打开了光幕。
破关之兆，此起彼伏。
众人纷纷破开第八重关。
庄冥停顿了下，偏头看向镇岳。
镇岳微微闭目，他全力一击，能破第八重关，但是想破第九重关，恐怕不易……动用天荒神元术的拳掌之术，或许能成，可是目前根本无法动用。
“公子……”
“先破第八重关罢。”
“好。”
镇岳轰然一拳，砸得面前光幕晃动不已，旋即破散。
他看了庄冥一眼，才迈步进入了光幕之中。
——
庄冥没有动。
那白衣少女也没有动。
“庄冥，虽说有六个时辰，但是时候越早，评定名次便越是靠前，终归是有所影响的，你不急切吗？”白衣少女忽然出声，声音清脆，宛如银铃。
“我不着急，倒是小姑娘，如此淡然平静，可不像是小小年纪该具有的沉稳心境。”庄冥轻笑道。
“你才二十六岁，不也还是比起那些几百岁的老辈真人还要沉稳？”白衣少女撇了撇嘴，说道。
“小姑娘说得也是。”庄冥微微点头。
“你我均是金丹级数最为顶尖的存在，这小姑娘的称呼，不免太轻视我了罢？”白衣少女轻轻扬眉，轻哼了声。
“那道友如何称呼？”庄冥问道。
“陈雪。”白衣少女应道。
“好。”庄冥指向前方，说道：“陈雪道友，我要破关了，你还是继续藏私吗？”
“破关便破关。”陈雪鼓了股脸颊，道：“本姑娘既然来了，就没打算隐藏本领，这金丹魁首的奖赏本姑娘虽然看不，但也不想显得太弱。”
“我大约猜到最后一关，是什么样的考验了。”庄冥看着将要动手的陈雪，轻声说道：“下一次，你遇我时，可要暂缓动手。”
“你想干什么？”陈雪手中浮现出一道白色的丝绸，准备击穿第八重关。
“如你所想。”
庄冥嘴角勾起笑意，口中微动，声音压得极低，法力束成一线。
陈雪看似天真纯净的眼中，闪过惊异之色，旋即轰破了第八重关，迈步过去。
而在原地，尚未动手的庄冥，耳边则已听见了细微的清脆声音。
“本姑娘答应了，但你要是出尔反尔，那盛典过后，本姑娘就跟你不死不休。”
第三一一章 她察觉了龙卫身份?【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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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二章 九重关破!【五更!】
第九重关前。
庄冥也深吸口气。
若是丹田之内，真龙本体现身，全力一击，无论是雷霆水流方面的天赋神通，还是所学的道术，又或者干脆用龙角及龙爪撕破，都足以轰破第九重关。
可是真龙本体在丹田，未满百丈不说，法力运转，还要经他人身而发，威能迟缓三分。
所以，此刻的庄冥，也难以轻描淡写，直接打破第九重关。
人身状态之下，他动用真龙法力，可还是需要蓄势。
眼下比起星斗剑光，他此刻更想要动用雷霆方面的神通。
因为雷霆更为霸道强悍。
“在此之时，经我人身，还是需要以道术的方式，施展出来才是。”
庄冥深吸口气，双手结印，脚下迈步。
步罡踏斗，一步一行。
七步而成。
——
学士府中。
“庄冥蓄势半个时辰，破第九重关。”
“他连郑朝阳都能击败，人杰榜已是能排入前三的本领，攻伐方面的力量必然不差，这蓄势半个时辰，恐怕还是他有意为之。”
“他第八个破最后一关的。”
“年轻一辈中，却也是第五个破关的。”
“这么说来，还是这些年轻一辈的，锋芒比较盛。”
“不错，余下那些位，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
“不管怎么样，照着记下便是。”
“那个镇岳……也还没破关，他轰击了六十七次，都没能打破，莫非只是凭借蛮力而已？”
“这也不好说，继续盯着。”
——
第九重关之后。
庄冥走了出来。
此处除了大国师吕乾青之外，还有七位金丹圆满的人物，包括江枫渔、隐秋、陈雪等人。
只不过大家看向庄冥的目光当中，还是有些古怪。
第八个破关的？蓄势了半个时辰之久？
怎么看这家伙都是故意收敛锋芒。
不过，庄冥连郑朝阳都击败了，大家对他的忌惮一直存在，收敛锋芒也没用。
“何必多此一举？”
江枫渔也盘膝而坐，出声问了一声。
庄冥知他话中深意，笑着说道：“我说混元宗那位太上长老，只是不愿真正动手，让大家忌惮我，你信不信？”
江枫渔闭上双目，没有回应。
隐秋公子应道：“不信。”
庄冥叹息说道：“我只是仗着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与他周旋罢了。”
其实他这话也不算假。
郑朝阳当时毕竟自封了真玄之印，自然不算是真正动手。
庄冥能够胜过郑朝阳，跟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不无关系。
但此刻说来，显然大家都不信任。
“无论怎么说，你都成了众矢之的，何况你的本事，也确实不小……”那位中年面貌的金丹圆满真人，淡然说道：“之前名声太盛，想要在此示弱，让大家忽视你，坐收渔翁之利，断然是不可能的。”
“前辈说得是。”
庄冥只笑着回应，也不多言。
只是陈雪深深看着他，觉得答应的事情，似乎要无疾而终了。
——
六个时辰，并不难熬。
攻破第八重关的，最后超过了八十人。
但攻破第九重关的，包括庄冥在内，仅有二十二人。
这一次走完三百六十五丈的，象征金丹圆满的，足有六十二人。
不算庄冥的话，便有四十一位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将金丹修炼到了极致，却不具有攻破第九重关的力量。
当然，其中肯定有隐藏实力的。
“加上了我，二十二位攻破第九重关的。”
“第九重关，需要逼近真玄级数，甚至需要真玄级数的本领，才能攻破。”
庄冥心中暗道：“只不过，除了前三位之外，其他人却也大多都是蓄势，而破第九重关的……”
具有真玄级别的攻伐之力，不代表能与真玄一战。
例如东胜王朝，有天生神力的魁梧壮汉，能开碑裂石，但武道造诣毕竟粗糙，凭借蛮力，终究不是武道宗师的敌手。
如今在场诸位，大多也是如此。
但这已经可以证明他们的强大。
凭借神兵利器或者炉火纯青的道术造诣，近乎超出了金丹的范畴之上。
茫茫东洲，无穷修行人，最顶尖的一列，便在此处。
——
而在前方。
岳廷倏忽一剑，击破了第四重关。
这已经是他的修为，所能击破的最后一重。
再往前的第五重，已经是他无法击破的了。
可是他击破第四重关之时，便已满了六个时辰。
九重光幕，尽数消散。
“……”
岳廷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然后惊呼道：“本座蓄势六个时辰，总算功成圆满，要一举洞穿余下所有光幕，你就不能再给我岳某人一刻钟吗？有种再借我一刻钟……”
他修为有限，别说再给一刻钟，再给十天半月都没用，除非给十年八载。
不过事到如今，可不能丢脸。
得让大家知晓，不是他岳某人破不了关，而是大楚根本没有给他破关的机会。
说到底也只是他岳某人一个倏忽，误了时辰罢了。
——
九重关后。
吕乾青沉默不语。
这家伙真的是金丹中游？
还是真的只是蓄势而误了时辰？
若是前者，他击败镇岳一事，岂非充满古怪？
若是后者，这家伙蓄势足有六个时辰，恰好就误了一刻钟，岂不是一朵奇葩？
这要是记入大楚学士府当中，百年后的下一场修行盛典，此人这般奇葩的失误，必然是各家长辈用来教导后辈需要谨慎的例子。
“……”
庄冥看着前方岳廷还在大呼小叫，心中不禁有些无奈，暗道：“这臭小子不知收敛，要是这吕乾青给你来个网开一面，多给你一刻钟，看你怎么破关！看来刘越轩给他的磨砺还不够，回头还得再锤炼锤炼……”
——
学士府中。
两大真玄，面面相觑，最终记下了一笔。
“是日，玉面白光剑岳廷，于第四重关前，静坐六个时辰，一剑破关，欲在一刻钟内，连破九关，而因时辰已到，误了时机。”
“只顾蓄势，不顾时辰，他算是第一人了罢？”那少傅大人哈哈一笑，颇觉有趣。
“……”
帝师亲传弟子，微微闭目，心中愈发觉得，这家伙在虚张声势。
难道这岳廷当真只是金丹中游？
按道理说，岳廷年纪轻轻，金丹修为能入中游，也是人杰榜三百之内的人物，放眼茫茫东洲无数年轻修行人，也算杰出之辈。
但比起他击败镇岳的战绩，未免太古怪了些？
若不是修行盛典举行，近期的人杰榜，恐怕已经考虑将岳廷排入前二十之列，可如今岳廷却越来越不像金丹圆满的年轻俊杰了。
“是误了时辰？还是有意藏私？”
帝师亲传负手而立，心道：“无论如何，这最后一场，也将原形毕露！包括此刻还不显露本事的，本官自有办法，让你们展露本领……既然来了大楚王城参与修行盛典，想要藏私，也容不得你们！”
第三一三章 浩浩三万里，各凭本事!
九重关破散。
众人的名次，也都尽被学士府记录下来。
尽管在学士府的记录当中，这些名次还仍然不够准确。
在场所有金丹级数真人，都在大楚精锐的引导下，来到前方。
吕乾青缓缓起身，将拂尘一收，背负双手，看向众人，含笑说道：“六个时辰已过，诸位道友想必都已将准备展现出来的本事，施展出来了，这第二场的比试，也算落幕了。”
他话语当中，饱含深意。
准备展现的本事？
并不是尽展自身本事！
他目光也略带深意，扫过众人，忽然落在神色复杂的岳廷身上，迅速一收。
因为岳廷的眼神充满了幽怨，仿佛在说不是老子藏私，是你们不给机会。
吕乾青往前一步，他高境真玄的气势，并无掩饰之意，没有刻意镇压八方，但也没有收敛，让众人都仿佛面对着一座巍峨巨大的高山。
——
“此番我大楚举办修行盛典，号召天下修行人，给予丰厚奖赏，让大家尽展本领。”
吕乾青缓缓说道：“九重关是第二场，接下来还有一场，为期十日！”
众人闻言，均是错愕，对视一眼，不免有些讶异。
本以为大楚的修行盛典，必然是极为复杂，也必然耗时甚多。
可是进入这里，便算一场，破了九重关，便算是第二场，如今便只剩下了一场？
这般轻易，便完成了大楚修行的盛典吗？
这超出了众人的意料之外。
而庄冥更是眉头一挑，心中暗道：“大楚只单单凭借这三场考验，就能完成这场盛典举办的所有目的，得到大楚王朝想要的？还是说，在前面这两场，已经被确定了某些神秘的人物，所以原定的后续考验，缩减成一场？”
他这般念着，神色依然如旧，没有半点变化。
第一场考核，是确定众人的修为。
第二场考核，是确定众人的攻伐之力，或是阵法方面，以及其他方面的造诣。
刚才破九重关的这场考验，并不算完善，毕竟这只是确定众人的力量，而忽略了其他方面，例如身法、例如斗法的经验、对时机的把握、对道术的施展方式等等。
按道理说，第三场应当便是擂台上的比斗，一对一的争斗，本领尽出。
之前还考虑到大楚王城，繁华无尽，百姓众多，难以让具有强大力量的金丹真人一展本领，可如今到了这洞天之内，便无顾忌了。
众人大多是这般考虑。
然而吕乾青背负双手，笑着说道：“在老夫身后，有三万里山脉，诸位道友请入其中，各凭本事！”
庄冥目光倏忽一凝。
众人更是惊异。
忽有一名老者出声。
“大国师此言何意？”
“此次无有规则，三万里山脉之内，待得诸位道友进入其中，只凭借令牌而落，不知定于何处，散于各方之中，运道也颇重要。”吕乾青说道。
“大国师这是让我们比较谁能活得更久吗？”隐秋公子忽然出声道。
“不单是存留的时候长短！”
吕乾青神色一凝，沉声说道：“这一场考验，根据你们展现的本领，以及根据你们存留在山脉之中的时候，而定你们的名次……换句话说，你若是以一人之力，撼动所有人联手，哪怕最终落败，但只要战绩显赫，也不妨碍你取得第一。”
众人均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在这一瞬间，庄冥心中却想到了三师兄。
当年三师兄，只是初成金丹未久，凭借各种本领，无所不用其极，驱虎吞狼，下毒放药，男扮女装，便造出了显赫而又羞耻的战绩，成为了人杰榜首！
当时的三师兄，论起修为，必然不足，论起攻伐之力，必然有限，但他却做到了这一点。
大楚王朝这一场考验，竟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吗？
他这样想着。
而其他人的脸色，也是变幻不定。
岳廷忽然想到了在南元境时，公子牺牲色相，让自己上门去讨回来的蛊道传承。
“这是养蛊吗？”
“置上百毒虫于同一瓮中，经年开之，余下一只，食尽其余毒虫，凶性至极，狠毒渗人，即为蛊虫。”
“大楚王朝第三场考验，没有任何规则，几乎是将这东洲的金丹真人，尽数投入三万里山脉之中，各凭本事，各自厮杀，岂不是养蛊？”
他这样想着，心中忽然有些震动，脸色变幻不定。
——
场中的气氛，沉寂到了极点。
众人的心思，也不断起伏。
难道大楚王朝举行修行盛典的原因，是让所有人自相残杀？
大楚官方并不出手，却凭借利益，让众人互相杀戮？
有自觉修为不足之人，已经有了退缩之意。
但到了这个时候，大楚容许他们退缩吗？
“公子……”镇岳看了过来。
“无妨。”
庄冥伸手，按了一下，神色平淡。
若真是利诱众人，在此厮杀，大楚还不如干脆让吕乾青出手，灭杀所有人。
在场之中，不乏来历神秘之人，不乏隐藏本领之人，更不乏五大仙宗的长老与弟子，各大福地的亲传人物，大楚王朝怎么可能让他们拼死一战？
吕乾青静静看着众人的神色变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过得片刻，学士府那边，传来了消息。
众人在此时的神色变化，包括如任松成这样不动声色的一类，都已记录在册，可以借此推算他们的心性。
吕乾青按下了官印，才见他微微抚须，笑着说道：“我大楚举行盛典，不是让诸位互相厮杀，更不是让诸位拼死在此，适才老夫似乎忽略了一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尽数看向了这位大楚王朝的大国师。
“诸位手中的令牌，便是护身符。”
吕乾青缓缓说道：“此乃我大楚天工府所制，与这方洞天福地，有着极大的关联，谁若有性命之危，令牌足以保命！”
“只凭这令牌，足以保命？”又有一名中年道人出声问道。
“这位道友，似乎有些不信？”吕乾青看了过来，含笑道。
“要晚辈将性命寄托在一块令牌之上，难免有些忐忑。”中年道人沉声说道。
“这令牌上，代表的是我大楚王朝的颜面，以及我大楚王朝立足的根本，若是保不住你等性命，老夫自毁真玄之印，永世定于金丹之境！”
吕乾青脸色骤然一沉，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凝至极。
第三一四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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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五章 意料之外的合作
前方这人，貌若青年，锋芒毕露。
他的法剑，凌厉到了极致。
倏忽拔剑出鞘，顿时霜寒八方。
“庄冥，任某自从上次败于你手，一直以来，自思落败缘由，当在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多日以来，为求克制你上元分神化念之术，我钻研无数秘法，直至今日，终于能够再度与你相见，得以有雪耻希望。”
任松成轻笑一声，剑芒映照，让他平淡的神色，显得似乎也冰寒到了极点。
庄冥却露出笑意，背负双手，笑着说道：“那你钻研无数秘法，可有从古法上面，寻到了克制我的法门？还是你天纵奇才，自创法门，克制这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任松成忽然收剑入鞘，叹道：“没有。”
庄冥往前行来，淡然说道：“你的剑没有上一次的锋芒，没有杀机，没有敌意，连战意都没有，完全不像是有把握打败我的样子。”
任松成自嘲了一声，摊手道：“当年高云真从归元宗太上长老手中逃出，连真玄级数的大修士都没能寻出克制他的法门，任某虽然自负天纵奇才，奈何局限于金丹境界，也难以高过真玄的眼界、见识、感知、反应、以及对大道的领悟。”
庄冥笑着说道：“所以你还是打不过我。”
任松成叹了一声，说道：“但你可曾想过，这一次可不是单对单的斗法，而是全无顾忌的混战，我真元宗的长老及弟子，在这片山脉中的，数以百计，你就算能分化二十四道身影，又能如何？”
庄冥背负双手，说道：“可是大楚的令牌，让人落入山脉之中，却并无定处，你数以百计的同门，散在茫茫三万里范围当中，暂时不能纠结起来，也就难以胜我。”
任松成平淡说道：“只要你现在不把我击败，让我退出这场混战，那么我迟早能将同门号召在一处，横扫八方。”
庄冥说道：“若真是如此想法，你也不会在此与我多言了。”
任松成脸上露出古怪之色，眼神中饱含深意，说道：“任某人的一点想法，似乎都被你猜透了，跟你合作，真是不大自在。”
庄冥轻笑出声，说道：“你想怎么合作？”
任松成说道：“你我这般境界，均已将自身金丹修炼到了极致，难以再进一步，实则差距也不算大。除了聚圣山吕华之外，人杰榜上的这些位，包括江枫渔、隐秋、以及那些沉淀多年的老辈真人，与我们在修为上的差距，只有一丝，如此，道术的层次高低、造诣的强弱、以及法宝的运用，自身施展的经验及时机把握，以及外力的影响，都是胜负的原因。”
“你想说什么，直言无妨。”庄冥淡然说道。
“我想告诉你，面对寻常的修行人，你我皆是强者，同等境界之下，随手便可击败他们，但是在这里，金丹之内，不乏真正的厉害角色，与你我皆在伯仲之间。”任松成应道。
“所以……”
“你我联手。”
“你作为真元宗弟子，可是不少同门在此，何须与我联手？”
“那些同门摆在明面上，而你在暗处里，才是最防不胜防的。”
任松成缓缓说道：“你不久之前才击败我，世人皆知你我不和，在人杰榜上来说，你让我排名降低，名声受损，我乃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必然视作耻辱。而且对真元宗来说，你落了这古老仙宗的颜面。无论于公于私，你我都不可能合作，往大了说是仇人，往小了说是对手。”
“可你还是要跟我合作？”
“我看起来像是那些为了一口气，便不顾一切的莽夫吗？这种人说好听点叫年少轻狂，热血澎湃，说难听点儿就是鲁莽无智。”任松成平静说道。
“那我又为何要与你合作？”
“凭你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凭我的真元神剑，有着相等的本事，便有合作的资本。”任松成缓缓说道：“再凭所有人都将你我视作两方，没有防备，便有取胜希望。”
“这么说来，你我这次联手，只怕连大楚官方，都出乎意料之外。”庄冥似笑非笑地道。
“此番混战，便是效仿外界一切变数。”
任松成正色说道：“擂台上的比斗，不免有所限制，而在这里，才是真正各凭本事，无所不用其极。”
“各家宗门弟子，原本成群结队，在山脉之中，看似被分散，失了优势，但实际上，只要遇见同门，我们仍可联合，与外界何异？”
“宗门出身的弟子，优势不单是所学功法及道术，还有背后的靠山。”
“即便我们单人在外游历，一旦遇事，仍有助力，也许随时便有同门赶到。”
“这就是我宗门弟子的优势。”
任松成一番话来，神色冷淡，毫不掩饰他的骄傲之色。
庄冥点头说道：“如此说来，也有道理。”
任松成继续说道：“我们联合，但其他人也会联合，不单是同门，还有散学修士。”
庄冥微微点头，却并未开口。
——
“那些金丹初境的修行人，谈不上强大，但人数众多。”
“庄冥，你别看他们在你我眼中显得弱小，但如若有某些人，善于谋划人心，或是善于运用阵法，他们合力起来，便也不逊色于金丹圆满的人物。”
“擂台上的比斗，是双方的本领比较。”
“但大楚王朝的这场混战，却不局限于斗法的本事。”
“所谓人才，可不单是修行天赋高，所学法门强，运用道术灵活，便算是人才。”
“这一次的金丹真人当中，不乏有些人物，本身修为或许不高，或许斗法经验不够，但是善于统筹，善于谋划，善于布置阵法、善于运用剧毒蛊物、驱使飞禽走兽。”
“大楚混战便是给这一类旁门真人，一展拳脚的机会。”
“你我万不能仗着修为高，便只顾着你我眼中那些金丹圆满的对手，而忽视了其他人，不谈他们之中有没有隐藏的高人，单是旁门的本事，便千奇百怪，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当年聚圣山第三真传唐天影，便以金丹初境，摆布人杰榜上的众多人物，成为了大楚创立人杰榜以来，第一个金丹初境的人杰榜首。”
“而他依仗的，不是聚圣山的功法，不是聚圣山的道术，而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旁门手段，例如下毒放火、例如男扮女装。”
任松成不断说来，语气复杂，充满了感慨之色。
庄冥静静听着任松成的话，神色愈发古怪。
这一向是他庄冥摆明条理，说服他人，未有想到，今日任松成替他解析清楚，来说服他。
而且，在别人口中，听得三师兄这般响亮的事迹，他竟有些不适之感，尤其是男扮女装。
第三一六章 镇岳的身份
任松成终究还是离开了。
他与庄冥达成了口头上的合作。
没有契约，没有立誓，也没有任何见证与束缚。
这样的合作，能持续多久，能持续到什么场合，都不好说。
“之前倒是我小看他了。”
庄冥看着他离去的遁光，心中暗道：“先前对他了解不多，人杰榜上只有战绩，我只知他是真元宗首徒，人杰榜前列，意气风发之人，不免锋芒毕露。如今看来，此人城府颇深，分析利弊，颇为清晰。”
这样的人，庄冥也难以尽信。
但反过来，像任松成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尽信庄冥。
“想争魁首，必有一战。”
“但在此之前，至少会与我，演一场戏，打掉其中几位，否则，他岂不是白费了这一番话？”
“除非这一番话，只是为了让我信他，而对我下手的。”
庄冥这般想着，背负双手，徐徐往前。
如任松成所言，这样的混战，比起擂台上的比斗，变数太多。
很多旁门左道的真人，能够尽展本事，也不可大意。
当然，在这样的混战之下，运气也同样重要。
例如善于布阵的某位真人，还未等他布完阵法，便落在一位金丹圆满的人物眼中，被顺手击败，便是运道不佳了。
“大楚定下这样的混战，来作为第三场考核，必然是考虑过很多方面的。”
庄冥目光稍凝，暗道：“比起擂台上的比斗，更加容易让大楚得到想要的一切？”
——
山脉某处。
令牌的光芒，倏忽落下。
但见一个青年，身着大红长袍，手提法剑，剑鞘之上，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细碎玉石，五光十色，甚是耀眼。
只不过刚刚落地，就见这青年缩了缩脖子，十分谨慎地左右看了看。
“娘的耶，公子和镇岳跑哪儿去了？”
岳廷心中暗道：“在外头人家忌惮我玉面白光剑，未必敢直接来挑衅，但在这里，本来就是混战，而且大家都有令牌，死不掉的……他们要是发现我名声鼎盛的玉面白光剑，肯定就冲上来了，一般真人我倒是不怕，但是金丹上层的，甚至金丹圆满的，我恐怕难以击败他们。”
虽说在这里落败，也是死不掉的。
但是玉面白光剑，恐怕要名声扫地。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还是换身行头罢，这一身行头太过耀眼，恐怕容易挨打。”
他这样想着，脱下衣服，然后掉转过来，内里是极为朴素的一面。
然后他伸手入怀，取出了帽子，又带上了个黑色脸罩，想了想，又把剑鞘揣怀里，拿布裹住剑柄。
“好在我岳某人一向聪慧，剑刃没改得太风骚，等这次盛会之后，我再去改一改。”
“现在改成这个样子，应该没有人能够认出我了罢？”
岳廷这般想着，嘿然一笑。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便听得剑啸声起。
“岳廷，接我一剑！”
当即一个声音，伴随着剑音，同时而至。
——
镇岳落地下来。
便见眼前有道光芒临至。
“不是公子，不是岳爷。”
镇岳眼前一亮，当即一拳轰了过去。
滚滚动荡，气血冲霄。
那道光芒才刚落地，令牌的光芒才刚消去，他脸上仍然迷茫。
便迎来了极为强悍的一拳！
“去你大爷的！”
“……”
轰然一声！
这位用蛊的高人，还没来得及动用蛊虫，便被生死的危机压制了下去。
令牌的光芒，再度亮起。
然后便消失了去。
“干掉一个。”
镇岳缓缓收拳。
而那人被令牌裹挟，重新飞上天空，飞出了三万里山脉范围之外。
半空中只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声音。
“去你大爷的！”
——
庄冥行走于山脉之间。
他见得修行人，也未有多言，直接放出蛟龙。
尽管只有本体二成功力，但寻常的真人，也挡不住蛟龙，便被他击败，被令牌裹挟，飞出了三万里范围之外。
“庄冥。”
忽然之间，有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庄冥神色如常，转身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少女，浑身白衣，宛如霜雪，她笑意吟吟，道：“我们很巧哦。”
庄冥点头说道：“确实很巧合。”
陈雪缓缓说道：“你很聪明，不然的话，刚才我肯定就偷袭你了，就算你本事再高，也躲不过的。”
庄冥轻笑着说道：“现在咱们算是同盟了？”
陈雪眨了眨眼睛，说道：“空口白话，这同盟能信吗？”
庄冥点头说道：“自然能信。”
陈雪应道：“那我姑且信你一次。”
庄冥缓缓转身，说道：“见了我那随从，不要伤他。”
陈雪身影忽然一晃，站立到了庄冥的身前。
“本姑娘正要问你这事。”
“这事？”庄冥道。
“你这随从哪儿来的？”陈雪正色道。
“镇岳？”庄冥神色平淡。
“不错。”陈雪点头道。
“你认识他？”庄冥缓缓问道。
“不认识。”陈雪微微摇头。
“那又为何感兴趣？”庄冥似笑非笑。
“本姑娘想知道，他也是横炼金身大成的人物，不亚于金丹圆满，为何会臣服于你？”陈雪哼了声，道。
“这便是我的本事了。”庄冥含笑道。
“蛮荒来的？”陈雪忽然出声道。
“道友为何认为他从蛮荒来？”庄冥神色如常，淡然问道。
“只是猜测。”陈雪道。
“不是。”庄冥应道。
“当真？”陈雪眼神一凝，眼底深处，光芒闪烁。
“我话已回答，信与不信，全然在你。”庄冥笑道。
“好。”
陈雪轻轻拍了衣衫，说道：“别忘了你的承诺。”
庄冥施礼道：“自然不会忘。”
陈雪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化作一道白光，瞬间远去。
庄冥看着她远去的方向，眼神渐渐凝重，暗道：“是巧合？还是她能影响令牌，前来寻我？她对镇岳如此上心，道出‘蛮荒’二字，恐怕……对龙卫部落，有过了解？”
陈雪的来历，极为神秘。
小小年纪，金丹圆满，本领高深莫测。
她让庄冥有一种难以看透的感觉，连他丹田之内的真龙本体，都难以窥探深浅。
“大楚修行盛典，果然引出了很多神秘人物。”
庄冥吐出口气，便又看向前方。
两道光芒，一追一逃。
第三一七章 诛杀庄冥的准备!
岳廷运起气血，不断奔逃。
而陈飞云跟随在后，剑气凌厉，不断逼近。
他二人的修为毕竟差距还是不小，当即便见陈飞云的剑光，逐渐追到了岳廷的身后。
“岳廷，你号称玉面白光剑，击败过了镇岳，好歹也是当世顶尖的年轻一辈，为何不敢与我一战？”
“战什么战？我岳某人一向淡泊名利，不然怎会人杰榜上无名？你不要逼我出手，万一两败俱伤，岂非被人捡了便宜？”
“陈某修行，只求对手，能酣畅淋漓一战，比之于大楚的名次奖赏，更令我在意。”
“在意你大爷啊！”
“你敢骂我？”
“我没骂你。”
“你敢堂堂正正与镇岳一战，为何不愿与我一战？莫非瞧不起我？”陈飞云喝道：“当日镇岳未尽全力，我也未尽全力，本事在伯仲之间，也未必逊色于他！既然你比他更强，陈某便要领教一下你的本事。”
“你想酣畅淋漓一战，还须多等两日……”岳廷看着他逐渐临近，忽然说道：
“什么意思？”
“我受伤了，过些时日才能恢复。”
“受伤了？你击败镇岳之后，就在王城之内，何曾与人交手？”
“豢龙君庄冥伤了我。”岳廷正色说道：“你别追了，咱们慢慢说。”
“怎么回事？”陈飞云缓了一下遁光。
“他太强了。”
岳廷顺势往前飞出十余里，才停顿了下来，他本想着直接遁逃，不过考虑到陈飞云遁光比自己快，还是追得上来，终于还是作罢。
“太强？”陈飞云紧皱眉头。
“比镇岳强得太多，所以我败在他手上，目前伤势缠身，能够发挥出来的修为，只有金丹中游的层次。”
“怎么可能？同为金丹圆满，均已修行到了这个境界的极致，他如何会……”陈飞云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同个境界，因各种缘故，有不同的战力，想想人杰榜首那位，不也是金丹圆满，你敢说他跟你就只是伯仲之间？”岳廷问道。
“这……”陈飞云迟疑了下。
“所以啊，那庄冥太强了，而且这一次，卧虎藏龙，各方真人现身，不乏与庄冥一样的强者。”岳廷说道。
“你什么意思？”
“咱们联手罢。”岳廷眼睛一亮，充满了诚意地道。
“联手？”陈飞云颇是犹疑。
“不联手如何能敌得过他们？”岳廷出声道。
“我陈飞云即便落败，也不会以多欺少。”陈飞云摇头说道。
“可是人家会以多欺少啊，你看各大宗门的，他们的长老与弟子，有多少真人？一旦联合，你就算再强，又能匹敌多少位金丹联手？更何况，强如庄冥这类，你以为他就不会动计？”
“你这意思是……”
“联手的不单是弱者，也许会有强强联手，清除掉其他人，再来决出胜负。”
岳廷神色凝重，说道：“你想过没有，如果江枫渔、隐秋、任松成、庄冥等人联手起来，你单独一人，能匹敌得过吗？所以，我们联手罢！”
“……”陈飞云沉默许久，终是说道：“你说得不无道理。”
“我们先联手，号召诸多真人，出手扫灭大敌，将最顶尖的那一批人，逐个击败，剩下的……咱们再各凭本事。”
“你我联手，击败强敌？你有把握做到？”
“那你不联手，可有把握夺得金丹魁首之名？”
“没有。”
“这不就是了？不联手便无力夺得魁首，联手之后，你我这一方，无形之间，便提升了许多。”
“可是，联手对敌，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岳廷语气幽深，说道：“动脑子也是一种本事，不是蛮干就行的，大楚这一次不是举办擂台上的比斗，而是如此混战，全无规则，不正是让大家各展本事？能够联合起来，愿意联合起来，可以借助他人之力，本就是一种本事！”
“如此也是。”陈飞云思索良久。
“还有……”
岳廷见此事可为，便又长篇大论，继续说来。
——
不远处。
庄冥微微闭目。
他借着真龙的感知，感应着那边的动静。
这一番话，他尽数听入耳中，睁开眼睛，眼神当中满是古怪。
“岳廷倒是愈发机灵了，不过也亏得是遇上陈飞云这个剑痴，换作任松成，可不会轻易罢手。”
“不过，他这般举动，倒是用得对了。”
——
而在三万里山脉之外。
吕乾青看着无数光芒，朝着山脉中而去。
所有的金丹级数真人，都已经催动令牌，投入了其中。
只是有些人在近处，有些人在远处，加上方向不同，故而没有定处。
然而就在这时，吕乾青骤然伸手，便见其中一道令牌，光芒倏忽一收，折返了回来。
他法力运转，加快了令牌的速度。
那令牌收了回来，落地在此，赫然是个青年。
真元宗内门长老袁正海。
三十五年前，他是真元宗第二真传弟子，曾名列人杰榜二十五，那时曾被阴于舟克制，而与之战平。
时过三十五年，虽未凝结真玄之印，但在金丹层次磨砺至此，早已圆满，加上真元宗诸般秘术，以及赐下的宝物，本领之高，未必逊色于任松成。
只是，相对来说，他年岁高于任松成，也不在人杰榜上，因此名声略有逊色，潜力略有不如。
但此人也仍然是金丹级数当中，最为强大的一列，距离真玄，只差了一丝感悟而已。
此番如能得获魁首，感悟真玄之印，他必能成就真玄。
“拜见大国师。”
袁正海神色有异，仍是躬身拜倒。
吕乾青神色平淡，说道：“临时收到了帝师的消息，交代一件事情给你。”
袁正海施礼道：“请大国师吩咐。”
吕乾青沉声说道：“我会赐你一件法宝，初入真玄者，都难以招架。”
袁正海神色一凛，低声道：“大国师要我应付谁？”
吕乾青脸色肃然，说道：“豢龙君，庄冥。”
袁正海怔了下，道：“为何？”
吕乾青说道：“无须多问，老夫只是借你之手，将他击出这场混战之外，此后你尽力借真元宗之势，诛杀掉他！”
第三一八章 埋得最深的棋子
学士府中。
帝师负手而立，看着铜镜中的无数光芒，眼神幽暗，面无表情。
“拜见帝师。”有一名中年人，匆匆而来。
“如何？”帝师淡然问道。
“已告知大国师吕乾青，让他起用袁正海，借真元宗之力，诛杀聚圣山庄冥。”
“很好。”帝师微微点头，说道“还须催促一下吕乾青，要尽快动手，迟恐生变。”
“可是……”中年人迟疑了下。
“可是什么？”帝师看了过来，目光渐渐冰冷。
“袁正海自幼受命，拜入真元宗七十年之久，如今是我大楚在真元宗里，埋得最深的棋子之一，如此轻易启用，并且……此番用之则弃，不免痛惜。”中年人低声说道“是否需要再慎重考虑一番？”
“袁正海潜入真元宗，不正是为我大楚效力，希望能绊倒真元宗的吗？他如能换得真元宗受创，甚至落得古元宗的下场，才真是尽其所用。”帝师冷声说道。
“只是大楚经营多年，将他推至真元宗第二真传，随后又是内门当中位高权重的长老，真元宗也万不能想到，他是我大楚的棋子，埋得如此深，此番弃用，真教人心疼……”中年人苦笑道。
“你懂什么？”帝师冷笑道“正因为埋得深，连真元宗都不会料到，这袁正海招来的祸患，与我大楚有关，聚圣山事后探查，更查不到！除此之外，他袁正海都不知道庄冥的身份，也不知道斩杀庄冥的后果，也算老夫留了一手……”
“帝师高明。”中年人叹了一声，也无话可说。
“另外，告诉吕乾青，可以动用太元宗另一位金丹圆满的棋子，在必要时刻，于洞天之内，斩杀庄冥。”
“这……”中年人显得颇为错愕。
“出了洞天，恐有变故。”帝师沉声道。
“可是，若在盛典当中出事，我大楚颜面无存，而且大国师立下誓言，如有人在其中殒命，甘愿自毁真玄之印……”中年人语声渐低。
“事关重大，区区颜面，有何足惜？大不了再花百年，去经营回来！至于吕乾青，是否要食言，是他的事情，再者说了，牺牲一个吕乾青，如能换取大楚繁华，老夫必亲自动手，将他六印打灭！”
帝师神色冰冷，却又吐出口气，说道“只是可惜，如在盛典之内出事，我大楚难免也要担责，受聚圣山责问，所以这一步，是万不得已的。”
“弟子明白了。”
“速去。”
“是。”
——
洞天之内。
三万里山脉之中。
“你先去这边探一探，我往南边，半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合，如若你我有一方没能归来，便寻迹而去，相救对方。”
“好，我这便去探。”
“慢走。”
岳廷将陈飞云忽悠开了，往南边而行。
但没过多久，便见他拐了个方向，飞了过去。
——
庄冥背负双手，肩上蛟龙盘踞，缓缓行走。
他能感应到，具有龙卫血脉的岳廷，不断临近。
而岳廷也能感应到，一股源自于真龙的无形压迫。
“公子……”
岳廷遥遥见得庄冥，险些哭出声来。
庄冥叹了一声，停下脚步。
旋即便见岳廷扑了过来。
“公子，这里简直太可怕了，我本以为横炼神体已成，乃是当世仙神般的人物，这里遍地都是高人，好像每一个都能打我……差点就装不下去了，在这样不露馅也得被人打趴下。”
“让你低调一些，你偏不听。”
“我本就是夜晚星空最闪亮的星辰，光芒是藏不住的啊。”
“……”庄冥无奈道“说人话。”
“我知道错了。”
“事已至此，你还想怎么样？”
“公子你足智多谋，给我想想办法呀，我总不能就这么蒙混过去罢？”
“蒙混过去也未尝不可，你不是说被我伤了，实力不足嘛，就在这里，联手各方，也是一种本事。”
“可也要有点儿护身法门呀。”
岳廷眨了眨眼，指了指胸口，没有说话。
若是能用天荒神元术，拳法、掌法、身法、腿法等等，他本领大增，便也不会显得太弱。
可是如今不能动用天荒神元术，就有些碍难了。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你是横炼，非金丹真人，气血与法力不同，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你学不会，便也不能传你。何况，即便传你，即便你是金丹级数真人，短短时日，你能修成几层造诣？而且你用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便也如同告知众人，你是我庄冥的人。”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确实是金丹级数的第一逃命法门，三师兄曾经动念要抢，真玄也曾经出手要抢，都未能得手。
高云真也只是一时大意，在他手上栽了去。
但这一道法门，确实不俗。
当然，庄冥对于忠心耿耿的手下众人，也不会吝啬于一道法门。
如若陆合等人都能修行，他倒是想要将这道法门，都授予他们，让他们得以保命。
只是陆合与岳廷，都并不适合这遁逃法门。
而且天荒神元术的身法，其实也未必逊色，只是不好现于人前而已。
“我所学并非百幻神君的功法，修成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的大成造诣，都是费了许多功夫的。”
庄冥这般说来，其实按照原版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他并非百幻神君嫡传功法的传承，几乎无法修成大成造诣，但是借助算己篇，稍加修改，才可以动用。
至于刘越轩，庄冥直接给了他百幻神君的功法，凭借刘越轩手中的大衍算经，一夜足以修得大成，运用起来，不会逊色于他庄冥。
放眼整个庄氏商行，目前也只有他和刘越轩，才能修成此术而已。
“这……”
“你寻找陈飞云联手，也算是正确的方向。”
“公子的意思是？”
“镇岳就在附近，你可以找镇岳联手，加上一个陈飞云，可以瞒过不少人，就算是金丹圆满，也未必能挡得住你们。”
“这……”岳廷眼睛忽然一亮。
“小心那个叫做陈雪的姑娘，还有真元宗任松成。”
庄冥微微抬手，说道“这次的金丹魁首，我不会取，也不能取，我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被人击败，退出这场混战之外，但无奈我名声太盛，之前又击败过郑朝阳，所以不能轻易落败，否则大楚之人会觉得过于虚假，因此须得有个契机，天之后，你可以想办法，引导陈飞云等人手，联手击败我……但在这天内，我还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情？”
“暂时还不够清晰，我只是考虑而已。”
庄冥这般说着，伸手一指。
丹药、符纸、法器等物，出现了不少。
“这些是高云真的库藏，对你应该有用，不过也并非绝无仅有，外人猜测不出来历。”
“还是公子心疼我……”岳廷感动得快留下泪来。
“你该走了。”庄冥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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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九章 御兽宗神兽
庄冥给岳廷指印了关于镇岳的方向，给他留下了许多防身的符纸、丹药以及法器，便即离开。
一路行来，他肩上蛟龙盘踞，晶莹如玉，独角锋芒凛凛，双爪搭在前方。
豢龙君的身份，再无半分掩饰。
人的名，树的影。
有寻常金丹级数真人，遥遥看见他这豢龙君，都兴不起挑战之心，迅速遁逃，生恐被他顺手击败，退出了这场浩大的混战当中。
但也并非人人都畏惧于他，毕竟东洲无数真人在此，每一位都有不同性情，不乏性情霸烈的，不乏自恃本领强大的。
如隐秋公子之流，自觉本事未必逊色于庄冥，但即便在此遭遇庄冥，也未必会轻易开战，落得个两败俱伤。
但有些人觉得棋逢对手，却非要分个高低。
庄冥没有主动出手，但也并不畏战。
这一路行来，他已击败了三位金丹上层级数的人物，均是人杰榜上有名的。
可是眼前这一位，则让庄冥露出了异色。
“长极福地御兽宗弟子李基乐，见过豢龙君。”
来人貌若青年，相貌普通，只是眼含柔媚之状，举手投足之间，似乎引动八方龙吟虎啸。
而他正乘坐着一头斑斓大虎，丈许来长，凶悍无比，眼神冷冽，气势滚滚。
周边山林之内，隐约也有妖物气息，有的极为明显，有的若隐若现，各自散发出或是阴冷，或是狂躁，或是凶厉，或是饥饿等不同的气息。
庄冥背负着双手，肩上蛟龙也舒展了长躯。
“东洲人杰榜第四十六位，据传降服过七头大妖，其中三头是堪比金丹上层的级数，久闻道友之名。”庄冥笑着说道：“今日终于得见，真是荣幸。”
“原来豢龙君也听过我的名字，不过自豢龙君登榜之后，我便是四十七了。”李基乐施了一礼，神色柔和，轻声笑道：“我对豢龙君之名，也是早已知晓，并极为敬服。据传，豢龙君善于驾驭蛟龙，御兽本领出神入化，甚至能控制蛟龙施展道术，当日你本身不曾出手，单凭蛟龙本事，便击败明火剑白离，在我御兽宗之内，连我家宗主都十分赞赏，曾言及人杰榜上战绩若是不假，那么这一手驾驭蛟龙的本事，还在我之上。”
“贵门宗主谬赞了。”庄冥淡然说道。
“那就看看，传言是否为虚了。”李基乐眼神倏忽一凝。
“你要与我动手？”庄冥似乎有些讶色。
“别人动手，恐两败俱伤，被人坐收渔翁之利，但我可是不怕。”李基乐缓缓说道。
“别人动手，没有性命之忧，而你动手，令牌只能保住自己性命，未必能保住你这些妖物的性命。”庄冥目光扫过他胯下的这头猛虎，笑意幽深。
“如能击败豢龙君，夺得蛟龙入手，有此蛟龙为坐骑，胜过十头大妖。”李基乐含笑道：“有此蛟龙，龙威强盛，利于压服大妖，我以它为坐骑，行走世间，降服妖物起来，事半功倍，十年之内，我手下妖物，数可近百，便是真玄级数的大修士，恐怕也不敢轻视于我。”
“听道兄所言，蛟龙在我身上，倒真是大材小用了？”庄冥笑着说道。
“庄冥道兄，真有自知之明。”李基乐微微点头，眼神中露出赞赏之色。
“既然，那就领教一下，李道友究竟有什么本事了。”
庄冥轻笑一声，屈指一弹。
肩上蛟龙，陡然迎风飞起，瞬间长大，长达九十余丈，粗壮无比，遮蔽视线。
龙威浩荡，躯体庞大。
仿佛遮天蔽日一般。
昂然龙吟之声。
便见李基乐面色一凛。
他座下的虎妖，隐约有些颤动。
周边的豺狼虎豹，雄鹰巨蟒，也都有着畏惧之感。
他驾驭这些大妖的法门，隐约也受到了撼动。
“不愧是当世罕见的蛟龙，号称百兽之王的猛虎，生来具有威严，同等境界之下，听得龙吟之声，竟然也不免有畏惧之意。”
“传闻上古真龙，龙吟之下，妖仙都要俯首，比之于其他的神兽异种，更具威严。”
李基乐感叹道：“真龙已然绝迹，你这虽然只是蛟龙，但单凭龙威，便让寻常的妖物，诞生臣服之感，它们这些大妖若非受我降服，供我驱使，恐怕在山野之间，遭遇蛟龙，便要遁逃了……道行稍微弱上一些的，只怕匍匐在地，任蛟龙宰杀。”
庄冥缓缓说道：“那你就该知晓，我驾驭蛟龙，天生便要克你，而你却还敢来寻我的麻烦？”
李基乐伸手一挥，当即周边山林，大妖现身出来，凶悍到了极点，联合起来，气势交接，竟是隐约能抵御龙威，减弱源于本能的畏惧之念。
“蛟龙越是不凡，便越是代表，对我御兽宗法门的助益，是事半功倍，这可不单单是一头坐骑，而是关乎我修行的方向……”
李基乐笑着说道：“它越是厉害，我越是想要得手。”
庄冥负手而立，点头说道：“那就试一试。”
昂然龙吟起，扑向了当头一条巨蟒。
蛟龙对于蟒蛇，有着天性上的克制。
狂风骤起，云雾低暗。
——
李基乐伸手一挥，又见妖物合力汇聚而起。
庄冥神色冷漠，他这头蛟龙，只是以虚影幻真之术，从丹田的本体之中，投影出来的二成功力，擒杀一头寻常大妖绰绰有余，但是面对七头大妖合力便是不敌。
但他并未凌乱，只是伸手一挥。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在场之中，忽然现出二十四条蛟龙！
所有蛟龙，细看之下，也无异处，虚实难辨。
李基乐的脸色骤然一变。
“要比数量吗？”
庄冥笑道：“你可有二十四头大妖？”
李基乐惊道：“高云真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世人皆知，渡法道人高云真，凭借此术在真玄手中遁逃，从而扬名天下，此术也被誉为金丹级数第一遁逃之法。而后来庄冥诛杀高云真，得此秘术，引动无数人的贪念。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庄冥短短时日，已经修成此术，并已大成，不亚于高云真。
但人杰榜上，并未提及庄冥的蛟龙，也具有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蛟龙此类妖物，如何能修成这般玄奥的道术？
而且二十四道身影，已是极为高深的造诣。
“都说你能操纵蛟龙，施展道术……却不曾想过，它居然可以学成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李基乐感叹道：“它的悟性，岂非比我道门当中无数修行奇才，还要更高？”
庄冥笑道：“你若这般说，倒也未尝不可。”
李基乐长长吐出口气，说道：“可是，我也非往昔可比了。”
他眼神蓦然一睁，咬破舌尖，往前喷了口血。
“血炼之法！”
“兽化道兵！”
“拖住他！”
李基乐下了死令，这些大妖即便心中有着本能的恐惧，却也同样朝着前方扑了过去。
而他盘膝而坐，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布袋，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顷刻之间，天雷响彻，风云黯淡。
有一声近似于龙吟般的闷响，惊骇十方。
第三二零章 上古血脉!雷兽夔牛!
天雷阵阵。
威势浩荡。
有一声闷响，传遍八方，震动人心。
虽非龙威，却有一种难言的震慑之感。
周边数千里内，凡真人级数，均有察觉。
如陈雪、陈飞云、任松成、宋阳、白离、袁正海等人，皆在三千里范围内，均能察觉那边天象变幻，风云汇聚，雷霆闪烁。
“那是……龙吟？天威？”
“莫非是豢龙君庄冥的手笔？”
“倒真是好生强悍的气势。”
有人为之惊叹，心中震撼不已，对于人杰榜上前列的那些人，愈发感到忌惮，愈发察觉与那一批人的差距。
但是与庄冥打过交道的，例如任松成、例如明火剑白离，则都察觉到了不同。
“这不是龙吟，也没有龙威，是另一种异兽的威势？”
“这洞天之内，莫非藏有一头强大的凶兽？”
“不对，这一次参与盛会的，不乏携带坐骑的真人，尤其是御兽宗的长老与弟子。”
“莫非是御兽宗的人？”
“这等威势，驾驭的凶兽未免太强，有能耐降服这等凶兽，得以化为己用的，除了御兽宗那两位长老，只怕也就只剩下李基乐。”
“他在跟谁动手？”
——
有不少真人，察觉这边动静，远远避开，生恐殃及池鱼。
也有真人自恃本领不俗的，欲求此番名列前茅，甚至争夺前十，乃至于魁首，故而不愿节外生枝，未有前往。
但却也同样有些好事之辈，主动朝着那边交战的方向而去。
而在那边，威势却也越发沉重了。
天地变色。
声震九天。
饶是庄冥，也不由得神色凝重。
只见李基乐的身边，雷霆闪烁，多出了一道巨大的身影，高达二十余丈，形如牛，壮如山，头顶无角，腹下只生一脚。
它发出低沉声响，近似于龙。
但龙吟之声，本如牛马。
这是牛嗥之声！
“上古异兽血脉？”庄冥讶然道。
“不错。”李基乐寒声道：“庄冥，这才是我敢向你以及蛟龙下手的真正依仗！因为我有一头，不惧于蛟龙之威，尤胜于蛟龙之力的神兽！”
“这便是传说中的雷兽夔牛？”
“正是！”李基乐眼中闪过一抹难言的骄傲之色。
“虽非纯正血脉，但也有返祖之象，或许是世上最近于夔牛的血脉了，确实不亚于蛟龙。”
庄冥露出感叹神色，看着那头强悍的异兽，眼神中充满了惊喜。
夔牛，属雷兽，无角，单足，通体青苍之色。
这也是绝迹于上古的神兽！
眼前这一头，虽非上古纯正血脉的雷兽夔牛，但也是具有上古神兽血脉的大妖，不亚于当世之间具有龙族血脉的蛟龙。
只是可惜，他庄冥不是蛟龙，而是真龙！
——
李基乐往前迈步，神色同样凝重到了极点，驾驭雷兽对他来说，也须得全神贯注，避免失控，而受反噬。
他御兽宗的功法，善于驾驭妖兽应敌，而本身斗法的本事，自然便稍弱于真元宗这一类的真传弟子。
他李基乐论起本身的力量，或许只能勉强列在人杰榜前百。
但是他却能降服大妖，名列人杰榜四十六。
实际上，他已经极少出手了，人杰榜上的战绩，也是六年之前的。
这六年里，他磨砺金丹，凭御兽宗功法，将大妖之力，磨砺自身，勉强打磨金丹，隐隐有圆满之兆。
也正是因为金丹修为有所进益，他便又降服了两头大妖。
而这一头夔牛血脉，并不是他所降服的。
这是御兽宗内豢养栽培而成的异种！
以他的本事，根本无法降服这头夔牛，是宗主替他擒下来的！
以往他也难以将夔牛降服，驱使驾驭，但他金丹修为更进一步之后，便可以驱使夔牛。
这一头夔牛，具有上古异兽的血脉，法力浑厚，肉身强悍，不逊色于任何金丹圆满的人物。
正是因此，他才敢向庄冥发难！
——
庄冥伸手一招。
蛟龙归身而来。
他看着周边浮现出了十头大妖，其中有五头可谓是上层级数的大妖。
而在前方，夔牛血裔的威势，强盛到了极点，仿佛达到了金丹层次的最巅峰，隐隐快要破入真玄层次。
但更让庄冥感到意外的，还是李基乐本人。
人杰榜上，李基乐是金丹上层修为。
而今李基乐的法力，显然已经攀升至金丹圆满层次，金丹已经磨砺到极致，法力展现出来的痕迹已经是巅峰真人的威势。
“果然，人杰榜上排入前二十的，必然是强者，可不在人杰榜前二十以内的，未必不是强者。”
“不知道像李基乐这样修为有所进益，而又隐藏起来的，有多少人？”
“我击败混元宗太上长老后，被视为最大的威胁。”
“但暗中必然有些巅峰真人，不会逊色于我，只是他们隐藏得比我更深。”
“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庄冥心中叹了一声，又看向李基乐，出声问道：“就这样了吗？”
李基乐闻言，不禁为之一怔。
庄冥笑着说道：“刚才是蛟龙出手，我还没出手呢。”
他声音落下，身影化作二十四道，遍布八方。
李基乐伸手一扬，便有一片光芒，从四边升起。
“想走？”
李基乐喝道：“我早知你遁逃之法，金丹之内堪称第一，适才遭遇你时，我这些大妖散入各方，你以为只是形成一个围攻之势？我早已让它们留下基石，形成阵法，围住方圆百里！”
庄冥轻笑着说道：“我有一道身影，在百里之外，你根本拦不住我。”
李基乐面色骤变。
而庄冥却拍了拍衣衫。
“不过今日，我并不想逃。”
只听得庄冥轻描淡写地说道：“对我而言，只要你没能勘透我的虚实，那么一头大妖，十头大妖，都无区别。”
他声音才落，便有一头猛虎，扑了过来。
然后他这道身影，骤然散去。
而在另外一边，一道身影，伸手一拍。
剑光穿过了巨蟒的头颅。
旋即伸手，掀开了巨蟒的鳞甲，伸手探入血肉当中，取出了蛇胆所化的内丹。
紧接着，就在李基乐无法置信的目光当中，他将不断溃散即将消失的内丹，张口吞了下去。
“你敢生吞内丹？你疯了不成？”
李基乐惊呼一声。
内丹也是妖物的精气神所化，有着妖物的狂躁法力，也承载着妖物的精气神在内。
太元宗也有取妖物内丹炼药的时候，但却也是以拘神禁术，拘禁内丹，开炉淬炼，磨去精气神，磨去驳杂的法力。
吞服内丹，不免有法力相斥，又有妖物的冷血残暴之念，冲击人性之意。
纵然是真玄大修士，都不敢如此而为。
庄冥毕竟只是真人层次，他如此作为，不亚于吞服剧毒，就不怕法力相斥，毁了经脉血肉，导致肉身破散？他就不怕内丹中的妖物残存精气神，冲击他的人性，导致性情大变，为之疯癫？
“我怕什么？”
庄冥看了过来，正要开口。
倏忽雄鹰展翅，双爪擒在了庄冥的头颅之上。
庄冥浑身为之破散，刹那消失。
而就在这时，又见右前方的庄冥，并指成剑，点向了一头大妖级数的豹妖，瞬间穿透它的头颅，切开它的胸腹。
“怎么可能？”
李基乐如遭雷击，心中升起了一股难言的寒意。
这个庄冥分明是真身，适才直接便杀了他的巨蟒，吞了内丹，转眼之间，便又成了虚假的了？
而那边身影，却忽然又发出了如此强悍的剑光？
究竟哪一个是真？而哪一个是假？
“对于我的本事，都未能足够了解，便贸然来与我一战，李道友今日，要吃些亏了。”
余下的庄冥虚影，均是同时出声，含笑说道：“吃一堑，长一智，你给庄某一个惊喜，这便算庄某回你一礼罢。”
所有的庄冥，刹那出手！
雷光闪烁！
龙族的雷霆神通！
经他施展，便如雷法道术！
“庄某也想与雷兽比一比，雷法的威能！”
第三二一章 这头夔牛，庄某收下了!【一更!】
雷霆炸响！
此起彼伏！
在这方洞天之内，双方均无克制，雷光覆盖百里。
百里之内，寻常飞禽走兽，化作灰烬。
草木为之焚毁，湖泊河流皆成白烟。
岩石粉碎，化作焦土。
战场不断偏移，闪烁不定。
双方斗的是雷法！
庄冥凭借真龙神通，以人身施展，便如同一位精通雷法的人物。
至于夔牛，被誉为雷兽，这一头虽然不是纯正血脉，但也是极为不凡，显得十分强悍。
这一战比起跟混元宗太上长老郑朝阳一战，还稍显吃力。
李基乐的本事不高，但他御兽的本事极高。
单是这头雷兽夔牛，便强悍至极，再加上他降服的十头大妖，便是在金丹之内，强到了极致。
真正来算，此人的实力，着实是被天下修行人严重低估了。
只不过，对于修成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并且具有阴阳遁法的庄冥而言，一头大妖与十头大妖，并无不同。
“李基乐，令牌守护，我杀不了你本人，但你这些头大妖，以及这头夔牛，庄某收下了！”
——
方圆数千里之内。
各方真人，为之震撼。
这一场斗法，近乎出了金丹的范畴，两方均是强悍到了极致，雷法交击之间所爆出来的气势，让金丹圆满的真人，都为之心惊。
原先自恃本领，想要临近战场的，纷纷为之止步。
饶是他们心中再是何等自信，也不由得停歇下来。
不说那雷法双方是否能够强于自身，至少这斗法的双方，都是金丹层次的极致，有着与自身匹敌的力量。
贸然插手双方的斗法，只怕会让自己先一步栽在里头，成为这最后一场考核中，最先被击退出这三万里山脉的巅峰真人。
无论是哪一位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都不愿意以这种方式，被击退出去。
况且，他们来此，本就是打算趁双方斗得两败俱伤，从而渔翁得利，此时上前，岂非也成了鹬蚌相争的其中一位，而被其他沉得住气的真人坐收渔翁之利？
“这两边的雷霆，简直强得可怕。”
陈雪临在近处，也心中微颤，脸上有着凝重神色。
她是六尾白狐化身，看得出来其中一方的雷霆，乃是一头极为强大的异兽。
同为大妖，她未必能胜过那一头异兽。
但是这庄冥，竟然可以在雷法道术上，与这头强大的异兽斗个平分秋色，甚至稍胜一筹。
难怪他那么大的口气，要跟自己比斗一番，而又答应事后诈败，将金丹魁的位置，让给自己。
——
洞天之内。
大国师吕乾青的脸色，也变得颇为惊异。
“李基乐居然降服了如此强大的一头异兽？”
“只怕是他御兽宗的长辈，替他降服的，但他可以驾驭此兽，而不受反噬，足见他本事极高，御兽宗秘法的造诣，已经是高到了一定的层次。”
“但是这庄冥……直面此等异兽，真不愧是聚圣山的弟子。”
他长出口气，伸手一挥，便有消息，凝就光芒，朝着洞天之外而去。
——
学士府中。
高楼之上，帝师背负双手，俯视下方。
整个大楚王城，都在他眼底下。
而在正下方，便是他学士府的众人所在，记录着关于洞天之内的一切动静。
“帝师大人。”
“怎么如此匆忙？”
“庄冥……”那人语气复杂。
“袁正海动手了？”帝师问道。
“他尚未遇见庄冥，但是御兽宗弟子李基乐，先行找上了庄冥。”这官员出声道。
“李基乐？此人在年轻一辈人杰榜上，位列四十七，金丹上层，却尚未圆满，手下有三头上层大妖，虽然也算强大，但也不足以对庄冥造成威胁，你提他出来，看来此人展现出了让你感到惊讶的本事？”
“帝师大人真是慧眼如炬，那李基乐确实大有长进，本身已是金丹圆满，降服十头大妖，并且有一头极为强大的异兽，那异兽展现雷霆，不逊色于任何金丹圆满的强者。”
“哦？”帝师露出讶色，道：“他是藏得深？还是近期修行进益突飞猛进？”
“按道理说，应是后者，不过，更让人惊讶的还是庄冥。”
“庄冥出身不俗，他师兄金丹圆满能战真玄，他只怕也不差多少，有何惊讶？”
“他以雷霆道术，压过了这头善用雷霆的异兽，并且同时压制住了金丹已经圆满的李基乐，又将那十头大妖，诛灭过半，此外……”这官员迟疑许久。
“此外如何？”帝师问道。
“此外，庄冥此人，竟敢生吞妖兽内丹，不惧妖类狂躁法力与本身法力相斥，不惧妖类凶厉之性冲击本身性情，简直匪夷所思。”
“什么？”
帝师缓缓转身过来，纵然如他这等真玄人物，也不由得惊异。
这比之于庄冥一人之力，镇压两大金丹圆满，屠杀十大妖兽，更让他感到惊讶。
生吞金丹，不惧弊端？
莫非这是聚圣山白圣君新创的玄奥秘法？
据传大楚开国的那位先帝临死之前，便尝试过要窥探白圣君无敌之秘，但未曾想到，当他勘破了其中一种法门，而白圣君又创立了三种强大至极的本领。
最终因是尝试白圣君的九印化身时，此法过于复杂，参悟不透，又被反噬，才让大楚先帝，寿终陨落。
“据说十二真传，各有本事，这位新的十三真传，不为外人所知，莫非便是习得白圣君又一种新创的法门？”
“能生吞金丹，化为己用？”
“莫非真能消除反噬，抹去弊端？”
“他从金丹之中得到的益处，又有多少？”
“此人现世以来，在人杰榜上，不断跃进，本以为是之前隐藏实力，如今看来，莫非是不断吞食，从而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若是如此，这等进境，未免太过惊骇世俗了。”
饶是沉稳如帝师，修为高绝，掌控天下消息，也不由得为此事而震惊。
而就在这时，却又有一人，匆匆而来。
“报！”
“什么？”
“庄冥战李基乐，胜负已分。”
“庄冥胜了？”
“正如帝师所言。”
“好个聚圣山弟子。”
帝师吐出了口气，说道：“袁正海在哪儿？”
适才的中年人，不由得迟疑道：“帝师要撤回袁正海？”
帝师缓缓看了过来，说道：“为何撤回袁正海？”
中年人迟疑道：“原本认为，袁正海未必逊色于庄冥，但如今庄冥如此本事，大国师赐予的宝物，也未必能一击建功，既然没有了把握，如此将我等在真元宗埋得最深的棋子弃掉，又是何必？”
帝师冷淡道：“只要有一丝希望，袁正海便该弃，更何况，谁说没有把握？”
两名学士府官员，面面相觑，充满错愕神色。
“李基乐比人杰榜上的记载，更强了许多，综合比较起来，他实力之强，或许有望争夺人杰榜前三，庄冥能击败他，确实证明他庄冥的本事，在金丹之内，已是极为强大。”
帝师负手而立，说道：“可是，你们觉得庄冥太强，是因为李基乐足够强大，既然李基乐本事强大，那么庄冥击败他，莫非就能全身而退？即便他庄冥没有受创，击败金丹圆满的李基乐，击败那么一头异兽，击杀十尊大妖，总该有几分消耗……此刻他再非全盛之时，袁正海出手，才有更大的希望。”
第三二二章 吞食雷兽，真玄有望!【二更!】
是日，豢龙君庄冥，与长极福地御兽宗真传李基乐，与洞天之内一战。
结果，庄冥获胜，李基乐落败。
——
而在帝师手上，以及送入皇宫的消息中，却记载了更为详细的过程。
此次双方斗法，声势浩大，雷震九霄，撼动方。
李基乐展露金丹圆满修为，仍然落败，受令牌保护，退出洞天之外。
并且，李基乐手下，十尊大妖，尽被诛杀，内丹为庄冥本人生生吞服。
此外，李基乐驾驭一头雷兽，疑似上古夔牛血脉，属神兽之中，比世间蛟龙更为稀少，力压金丹圆满，终被庄冥所杀，吞其内丹，夺其肉身。
楚帝扫了一眼学士府送来的消息，脸上浮现出笑意来。
“金丹圆满境界，便是那江枫渔，在洞天之内遇见李基乐，恐怕也不敢如此强硬面对罢？”楚帝挥散光芒，笑着说道。
“李基乐虽只一人，但有一头异种血脉神兽，并有十头大妖，实力之盛，堪比三位金丹圆满联手，庄冥能够胜他，实属惊讶。”暗中的黑影，如是应道。
“李基乐沉寂数年，恐怕是要一鸣惊人，未曾想到，此番初战，便撞上了庄冥，也算他李基乐运道不好了。”楚帝淡然道。
“真要说来，庄冥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能分化二十四道身影，除非人数之众，能超过二十四人，否则对他来说，人数多寡，并无太大区别，正克制李基乐驾驭的众多大妖。”
说到这儿，这黑暗中的影子，又想了想，说道：“只不过，吕华如此强大，庄冥自然也不可能弱小，更让属下感到惊讶的是庄冥生吞妖兽内丹，不惧弊端，只怕是白圣君又一种玄妙秘法，太过于惊世骇俗……”
“天下第一人，搅弄出什么风波，也在意料之中。”
但见楚帝长长吐出口气，说道：“据说五大仙宗，在修行盛典期间，我大楚尽力维持秩序之时，要设计刺杀朕……如今怎样了？”
“正在排查，一旦落实，便尽数诛灭。”
“也不能尽数诛灭，须得留几个活口，注意分寸，不要过多暴露我大楚王朝在五大仙宗之内的棋子，必要时候，朕也不是不能涉险，主动现身出来，消除一些隐患。”
“那么洞天之内的事？”
“就交给帝师与大国师来统筹罢。”
“是。”
——
洞天之内。
山脉之间。
庄冥周边千里，多已化成废墟。
只一眼望去，仿佛茫茫无尽，皆为废土。
而李基乐被令牌裹挟，冲霄而上，化作一道光芒，消失不见。
在场所在，有十头大妖的尸首。
至于那头夔牛血脉的异兽，也被庄冥当场诛灭，掏出内丹，一口吞服下去。
“夔牛肉身，具有上古稀薄血脉，非同寻常，万不能弃，至于这些大妖尸身，也算不俗，可惜就是我这太宇乾坤袋的不足以将这些大妖的肉身，尽数容纳带走了。”
庄冥这般想着，他长长吐出口气。
适才他已尽力应战，除了聚圣山的本事之外，其他方面的本领，都已动用。
真龙不出，凭人身之力，不动用聚圣山法门，这便是他最强大的本事了。
这一头雷兽夔牛，比他预料之中还要强大，甚至胜过了自封修为的混元宗太上长老郑朝阳。
也许是神兽异种血脉的缘故，可谓是强大得可怕。
但是，李基乐的驾驭之法，还不够纯熟，未能真正降服这头夔牛，又要时刻防备夔牛脱离掌控而反噬自身，既是影响了这头夔牛的本事，实则也影响了李基乐本身修为的发挥。
“如若李基乐的御兽之法大成，我要么动用真龙之身，要么以聚圣山功法应之。”
“我这真龙之身，尚是蛟龙之状，非是当年那一尊千丈真龙，不至于暴露出真龙身份。”
“好在李基乐的火候，尚未到家。”
庄冥微微闭目，感受着体内的法力运转，心中隐约有些激荡。
如果刚才面对的是江枫渔，或是其他金丹圆满的巅峰人物，庄冥以人身难以压制，大不了便脱身出去，避免此战。
他不介意名声受损，也不介意外人的目光。
但他如今面对的李基乐。
他在意的是这头夔牛。
具有上古血脉的雷兽。
这一头雷兽夔牛的内丹，比之于其他大妖的内丹都要强盛，但是内中蕴藏的上古神兽残缺血脉，对于他这真龙的进益来说，极为重要。
这一头雷兽夔牛，对于他这真龙之体的作用，尤胜于十头上层级数的大妖。
适才他张口吞下内丹，实则便是通过人身，被体内真龙所食。
此刻真龙正在消化内丹之力。
庄冥心分三用，除操纵人身之外，又以真龙之体，将内丹法力尽数炼化，凭《太虚清气化龙篇》来按五行排列，增长龙身，除此之外，便又运转真龙传承当中的万道归虚洞庭图，以此增益修为，加快炼化。
“百尺竿头难进一步，越是要打磨圆满，越是要精细至极。”
“十头大妖内丹蕴藏的浩**力，只要我本身方面不出错，应该有希望可以推到百丈之身。”
“雷兽夔牛的内丹，上古神兽的异种血脉，近乎与真龙血脉相等的上等存在，可以让我尝试跃过百丈之上，如若对大道领悟足够，有望走出真玄第一步。”
“只不过，要炼化这些内丹，不是一朝一夕可成。”
庄冥这般念着，扫过周边窥探的目光。
诸多自恃本领的巅峰真人，无不为之沉寂。
尽管他们猜测，庄冥即便未伤，也是消耗极重，或许有望将之击败，但周边其他的真人，倒是让众人互相有了忌惮。
——
“庄冥未免太强了。”
“可要联手，将之击败？”
“适才李基乐手下，足有十一头大妖，连同他本身，有十二位真人级数的存在，联手之下，又击败了庄冥么？”
“这……”
“同为金丹圆满，均为巅峰真人，联手败他，本就不大光彩，若是没能将他击败，岂非要颜面扫地？”
“说来也是，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不愧是真玄都极为上心的妙法，我等即便群起而攻之，只怕他也无惧。”
众皆议论纷纷。
而在数千里外。
岳廷拦下了镇岳。
“早就跟你说了，公子既然胆敢应战，便有把握，而今没有召你我前往，你又急个什么劲？”
“可是……”镇岳微微咬牙。
“可是什么可是？别看你是那个啥，现在我也是那个啥，可比起来，岳爷我在公子身边多久了？你还不熟悉公子的作风，他既然没有下令，你就不要动身，免得乱了公子的谋划。”
所谓那个啥，指的就是龙卫。
在洞天之内，又携带令牌，真正至关重要之事，还是不提为好。
至于他岳廷属庄冥麾下，虽然隐藏起来为好，但被大楚察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走了，咱们去找陈飞云，坑人去！”
——
三万里山脉之外。
李基乐跌落下来，显得浑浑噩噩。
大楚的令牌，保住了他的性命。
但是大楚的令牌未能保住他降服的众多大妖。
此次自身无恙，但折损十头大妖，以及那一头上古血脉的雷兽，他一身本领，可谓是去了个七成。
“可惜了，如非遭到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克制，也不至于到这般境地。”
吕乾青扫了他一眼，抚须说道：“凭你适才的本事，本该有望争夺人杰榜前三，奈何麾下大妖尽数覆灭，只留本身，虽然金丹已至圆满，但御兽宗的本事，皆在御兽，你只是断了牙的老虎，最多名列人杰榜上前三十。”
李基乐张了张口，一时竟是无言。
吕乾青缓缓说道：“老夫一向认为，御兽宗法门，只借外力，不怎么妥当，可惜你家宗主对老夫建议，嗤之以鼻，如今倒是你先吃亏了。”
李基乐看了过来，神色复杂。
吕乾青微微摇头，说道：“换作江枫渔，无论胜败如何，至多退出三万里山脉，仅此而已，而你却断了一身本领，徒留己身，赤手空拳，可叹。”
李基乐微微咬牙，低沉道：“大国师刻意羞辱我这小辈，很有意思吗？”
吕乾青抚须说道：“倒也没什么意思，不过从这上面来看，还有人要去战这庄冥，你若是想看结果，老夫破例，准你观战。”
李基乐闻言，为之一怔。
吕乾青神色如常，说道：“不过你今日所见，日后如若有人询问，如实应答便是。”
李基乐心中升起一股极为难言的意味，他总觉得吕乾青准许自己观看此战，隐约是藏了什么更深层次的想法。
但是他败于庄冥之手，一身本领折损得七七，此刻心中恼恨至极，却也未有顾忌太多。
“谁要战庄冥？”
“真元宗，袁正海。”
“是他？”
“小辈，你认为庄冥击败你，斩杀十一头大妖之后，还有余力，击败金丹同样到了圆满层次的袁正海吗？”
“按道理说，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
李基乐微微闭目，嘴角露出苦涩之意，道：“但是直到他击败我时，都看不见半点颓势，仿佛仍是留有余力。”
吕乾青背负双手，道：“那就看一看罢，袁正海距离庄冥，还有六百里，他这二人，在三十息之内，必会照面，此战无可避免。”
第三二三章 神尊、玄老、石像、楚帝【三更!】
洞天之内，山脉之间。
庄冥此番一战，全无顾忌，也不理会是否会波及外界。
此战波及甚广，加上斗法之余，身形转换，来回变动，前后进退，左右闪避，移换了多处，遍及千里，雷霆闪烁。
而今此战已毕，李基乐被击退出三万里山脉，十头大妖及一尊异兽皆被庄冥所杀，连雷兽尸首都被庄冥取走。
庄冥故作姿态，便也惊退了其他虎视眈眈的金丹真人。
此刻这片化作了焦土的废墟之上，空无一人，全无生灵。
没有草木，没有岩石，只有灰烬与焦土。
然而双方斗法的余威，凛凛犹存。
而就在这时，便有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便连学士府监察这片山脉的宝镜，都无法映照出他的身影来。
此人身着黑色玄衣，带着一层漆黑的面具，他气息收敛，全无半点声息。
“适才令老夫感到不安的源头，便是在这里吗？”
他面具下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倏忽往下一拍。
焦土底下，掀开百丈。
有一道身影，从土地之下，现身出来。
这赫然是一道人影。
但这人影纹丝不动。
这赫然只是一座雕像。
仅仅是用寻常山岩，雕琢而成的一座石像。
而石像的身上，迸出了三条裂缝，仿佛时刻将要崩坏。
“寻常山岩的材质，却在如此雷霆之下，未有破灭，仅裂了三条缝隙？”
黑甲玄衣男子，往前行了一步，低声说道：“这就是适才让老夫不安的源头吗？”
他的声音，显得极为苍老。
若是庄冥在此，便能察觉出来，这个苍老的声音，赫然是修行盛典开始之时，那个传音入道，修为高深莫测的老者。
在大楚皇宫之内，当今楚帝，亦称之为神尊！
“玄老，你看此石像，是何法宝？”
神尊低声问了一句，便从他手中的一块玉令之中，传出了一缕虚无缥缈的苍老声音来。
“本座看不透它，不过它不像是法宝，说来古怪，之前本座仔细探过，确为石像无疑，如何在雷霆之下未灭，只裂三条裂缝？”
“之前不安的源头，似乎来自于它。”神尊面具之下，看不清神色，只说道：“但它沉寂多年，何以有此动静？单凭适才斗法的余威？”
“应是雷霆的法力。”玉令当中的玄老，如是应道。
“雷霆法力？”神尊语气中略带沉凝。
“雷霆之中，蕴藏着古老的气息。”玄老低沉说道：“此刻余威犹存，本座尚且有激荡之感，那是上古的痕迹……”
“适才老夫探过学士府那边，斗法的双方，有一方是个年轻人，运用雷霆道术，另外一方则是夔牛血脉的异兽。”神尊沉声说道。
“夔牛？”玄老感慨道：“那是神兽，纯正血脉，出生即比金丹圆满，幼年之兽便如真玄，成年即是真神级数，可惜绝迹于上古，看来适才的动荡，应该是由它而起。”
“这是一头血脉稀薄的异兽而已。”神尊轻描淡写地道。
“但稀薄的血脉中，也有上古的神兽痕迹，雷霆余威激荡之下不免有三分上古神兽的威势，或许是这般缘故，刺激了这神秘莫测的石像。”玄老猜测道。
“那这石像……”神尊沉吟了下。
“带回去，细察一番罢，但既然令你都感到不安，须得多加防备。”玄老应道。
“好。”
神尊微微点头，又看向另外一个方向。
那是庄冥离去的方向。
刹那之间，神尊心中闪过一缕杀机。
“雷兽夔牛被他所杀，肉身也在他身上。”
“不要鲁莽，聚圣山的白圣君，堪称六万年间第一人，你纵然真玄九印，也未必是他对手。”玄老语气凝重，如此说道。
“六万年间第一人，倒真是好大的口气。”神尊语气复杂。
“今日晨时，冥冥之中，大道撼动，天门震荡，你应该察觉了……”玄老声音愈发低了些，道：“近些年间，天门百次震动，一次更比一次强烈，本座方是得以苏醒。”
“这……”神尊叹道：“今日撼动天门，还是他白圣君的手笔？”
“正是。”
“罢了。”
——
王城，皇宫。
“陛下，学士府来讯，适才洞天之内，另出变故。”
“什么动静？”楚帝惊讶道。
“当年我大楚发觉洞天之时，便存在于洞天之内的那座石像，似乎有了动荡之势。”暗影说道。
“那尊石像？不是让司天府探查过吗？”楚帝的眉宇，逐渐皱起。
“当时探查，属寻常山岩雕刻而成，只是相较之下，栩栩如生，雕工神妙，精细至极，但适才震裂，时机怪异。”暗影应道。
“如何怪异？”楚帝问道。
“正在庄冥与那头夔牛交手之时。”暗中的黑影道。
“是被雷霆震裂？”楚帝沉思道。
“应是如此。”黑影说道。
“寻常材质，被雷霆损伤，也该属常理，又何至于让你这般上心？”
“因为周边山石，尽数化作灰烬，唯有这石像，只是震裂。”黑影凝重道。
“哦？如此说来，正是十分古怪……”楚帝若有所思，微微点头。
“而且，神尊也在那里现身了，还刻意瞒过了学士府，但袁正海与他相距不到千里，具有吕乾青的宝物，让吕乾青察觉了端倪。”
“神尊之前闭关，却又为此现世？”楚帝正抬起的手，忽然停顿。
“吕乾青提及，神尊前往，收了石像，回返潜修之地，后来帝师传讯询问，但是神尊没有回应学士府。”黑影应道。
“意料之中。”
楚帝放下手，沉寂片刻，忽然笑了声，说道：“他终归不是我大楚的忠臣。”
——
庄冥并不知晓斗法的雷霆，震裂了一座原本被大楚王朝高层视作寻常的石像。
他也不知道，这石像是被他龙族雷霆神通震裂，被断定是与雷兽夔牛有关。
此时此刻，他察觉到了方圆三百里，皆被人尽数封锁。
“来者何人？”
“真元宗，袁正海。”
有一个青年，背负着法剑，在困阵的上方，浮现了出来，而他的眼神当中，有着极为锐利的光芒。
这样的光芒，不是战意，不是快意，而是杀意。
“你想杀我？”
“洞天之内，令牌守护，杀不了你，但袁某必将败你。”
“你我并无仇怨，为何杀我？”
“因为该杀！”
第三二四章 真玄至宝杀庄冥!【一更!】
此番大楚考核，有养蛊之意，众皆为敌，处处皆是对手，纵有联手，也时刻要有防备。
此番混战，全无规则，无论对谁出手，无论被谁偷袭，都不算意外。
遭遇袁正海，庄冥并不意外。
只不过，他讶异的是，袁正海居然真的要与他一战。
按道理说，袁正海此人，本领虽高，但他庄冥同样名声鼎盛，此刻混战刚刚开始，本不该如李基乐这样，最初便强者相撞。
纵然袁正海不惧被人坐收渔翁之利，但是他对自身的杀机，从何而来？
二人此前并无交集，互不相识，何以如此？
“莫非是阴于舟？”
“当年袁正海道行不如今日这般强盛，又被阴于舟克制，却也战平了阴于舟。”
“是因为我杀了阴于舟，便如同无形之间压过了他？”
“还是他与阴于舟当年一战，另有隐情？二人之间有什么私情来往，我杀阴于舟，他为阴于舟报仇？”
庄冥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但全无线索之下，却也无法料到袁正海杀机的真正来源。
只不过，真玄之下，他倒也全无畏惧。
袁正海的杀机，并无掩饰。
庄冥也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顷刻之间，庄冥化出二十四道身影，遍及八方，齐齐出剑。
袁正海已经在瞬息之间，封锁方圆三百里，执意要战。
既然此战无法避免，那便先制人！
千余里外。
岳廷、镇岳、陈飞云，三人结伴而行。
再度感应到那边斗法的动静，露出极为错愕的神色。
“这……”
岳廷神色古怪，心中暗道：“公子残疾多年，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动用脑袋，如今修行有成，竟然如此好战？我进入这里，还没真正打过一场，他老人家打了一场又一场，这也太凶悍了罢？”
任松成背负真元神剑，脸色变幻不定。
“袁正海？”
“他的本事，未必逊色于我。”
“我也只能仗着真元神剑，压制袁正海一筹。”
“适才李基乐的本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庄冥与他一战，如此强烈，还有余力应付袁正海吗？”
任松成伸手握住剑柄，暗道：“不过，这也不好说，那日我真元神剑未有尽出威能，但庄冥也藏有余力，并未倾尽本领……”
他忽然松开了剑柄。
如若袁正海击败庄冥，便也击败了。
如若庄冥不败，也算证明他庄冥具有更强的本事，不逊色于真元神剑威能尽出的锋芒。
六尾白狐陈雪，还在惊讶于庄冥击败那头雷兽夔牛，却未有料到，没过片刻，又有庄冥斗法的痕迹。
正与庄冥争斗的，依然是一尊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
“此人竟然这般好战？适才见他，可不像是这般好战的人物。”
陈雪眼中露出颇为讶异的神色，暗自念道：“不过他的本事，确实很强，但他究竟有什么样的奥秘？他想要与我合作，却又答应，最后会将金丹魁的位置，拱手相让，诈败于我手？”
九重关所在。
大国师吕乾青，静静看着前方的争斗。
李基乐之前与庄冥一战，身在其中，尽力应对，全力出手，难以冷静思索。
如今作为旁观之人，便看出了许多端倪，例如庄冥施法的痕迹。
“你觉得袁正海的本事，如何？”吕乾青淡然说道。
“我御兽宗功法所限，善于驱使妖兽，论起本身的战力，同为金丹圆满，他要胜我一筹，但是他比之于我那头夔牛，要弱三分。”李基乐这般说来，脸色又苍白了一些，夔牛已经被庄冥所杀，连尸都被庄冥收走了。
“那你觉得，袁正海能胜否？”
“若在之前，他不是庄冥对手，但如今庄冥与我一战，究竟留存多少余力，并不好说，此战结果未出，我不敢擅自下此定论。”李基乐摇头道。
“老夫认为，庄冥此番，必败无疑。”吕乾青道。
“大国师乃是高境真玄，眼界比我更高，自然看得更远，看来庄冥确实要败了。”
“拭目以待。”
吕乾青微微抚须，含笑说道。
三万里山脉之内。
剑光交击。
庄冥的星斗剑光，持北斗之力，直击袁正海。
而袁正海的法剑，也同样极为锐利，与庄冥正面相击。
剑芒交击，锋芒凛冽。
两者皆是受力，却未顺势退步，尽都往前，更使法力，互相碰撞。
而瞬息之间，袁正海眼中闪过一抹寒色，左手印诀往前点了过去。
这是他留下的余力！
左手印诀，按在了庄冥的脑袋之上！
刹那之间，这必然得中的一记印诀，竟是就此落空了去！
眼前的庄冥，化作了虚影，被他印诀打散！
袁正海的剑，往前斩了过去，也斩了个空！
明明是真正的庄冥，却在瞬息之间，化作了虚影！
袁正海面色骤变，身后传来一阵无比森寒的剑意。
“接我北斗剑光！”
庄冥语气冰冷，杀机十足。
洞天之内。
吕乾青背负双手，看着庄冥虚实转换，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及阴阳遁术的灵活运用，得以在袁正海身后，一剑迸。
袁正海生生挨了一记，法袍洞穿，往前栽倒，口吐鲜血，显得极为虚弱。
吕乾青感慨道：“确实很强。”
李基乐长出口气，叹息说道：“如今天底下的金丹真人当中，他或许不是最强大的，但他必然是最难缠的。”
说完之后，他眉头一挑，看向吕乾青，出声说道：“大国师先前认为袁正海能胜庄冥，如今袁正海挨了这一剑，身受重伤，此消彼长，他还有什么手段，能胜庄冥？”
吕乾青淡然说道：“你仔细看。”
李基乐往前看去，面色骤变，惊道：“这……”
轰地一声！
袁正海身上，绽放出极为强盛的威势。
强如庄冥，也不由得心生凛然。
“真玄至宝？”
庄冥面色肃然，沉声道：“你携真玄至宝，参与修行盛典？”
袁正海缓缓起身，抹去嘴角的鲜血，笑着说道：“此番混战，全无规则，真玄至宝也不违反规则罢？我等在外遭遇，莫非不允许我动用真玄之力？”
他手中托着一道炽烈的光芒，目光扫过。
方圆三百里，尽数封锁。
庄冥纵有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也脱身不得。
这三百里内，莫说二十四道虚影，就是二十四道真身，也在此宝覆盖范围之内。
“可惜你有令牌护身，杀不了你……”
袁正海咳出口血，说道：“不过，今次大楚修行盛典，你还是不要指望了。”
他声音落下，这光芒骤然落地。
旋即光耀八方，震动九天。
方圆万里，皆如烈日炎炎。
真玄之力，震骇洞天。
“庄冥，受死！”
第三二五章 龙吟震九霄!【二更!】
真玄至宝，威临万里。
各方真人，无不为之惊骇。
“怎么会有真玄层次的力量？”
“有人在此地悟通真玄之印，突破真玄了吗？”
“这分明是高境真玄的痕迹，如何是初破真玄异象？”
“有人携高境真玄所赐的至宝，进入了这片战场之中？这……”
“这又如何？大楚的规则便是没有规则，这片战场上，有什么本事，尽可施展！”
“不错，大楚混战，意在真实，各凭本事，如我等与各宗弟子在外界相逢，难道人家具有高境真玄至宝，也不准许动用么？”
“此人似乎是真元宗的长老袁正海。”
“这般说来，遇见五大仙宗的长老与弟子，须得慎重了。”
“我等还须联手，才能与这些宗门的人抗衡。”
各方惊骇至极，更多的还是真玄威能所带来的震撼之感。
而在不远之处，任松成的脸色，亦是以有些难以置信。
“袁正海具有真玄至宝？”
“宗门之内，哪位太上长老给了他真玄至宝？”
“不对，连我都没有被赐下真玄至宝，袁正海即便是长老，又怎么可能具有这等至宝？”
任松成脸色变幻，心中又是惊骇，又是疑惑。
这样的至宝，一次即毁，能爆发出真玄级数的威能。
如此宝物，须得精通炼宝之法的真玄高人，亲自炼制，而且能够承载真玄法力的材质，亦是极为不凡，在真玄手中，也能作为法宝使用。
将这等宝物，用作一次便毁的法器，代价极大。
此类宝物，便是在真元宗内，也极为罕见，亦是极为珍稀。
以袁正海的身份及地位，根本不可能被赐予这等宝物。
如果是为了争夺金丹魁首的名次，那么被授予此宝的，也该是他任松成，而非袁正海。
何况宗主曾经提及，此番是为磨练门中真人，与世间无数金丹真人较量，对于名次反而不大看重，不可能以这样珍稀的宝物，去换取大楚的丰厚奖励。
除非袁正海被授予某种机密，需要去做什么大事？
又或者……他本身藏有秘密，藏有此宝？
但若藏有秘密，为何这般轻易，便动用出来？
“究竟怎么回事？”
任松成眼神当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担忧之色。
——
高境真玄的威势，让临近的陈雪，露出震惊之色，几乎现出六尾白狐真身。
她看着前方的动静，自忖纵然有仙子赐予的防身宝物，但凭借自身施展，只怕也未必能抵御得住如此真玄至宝。
“此人行事，颇有些神秘，看起来也很有城府，恐怕也没有料到，会遭遇到这样的对手罢？”
“再周密的思虑，都禁不住超出自身所限的强大力量。”
“他与我之间的合作，也算夭折了？”
陈雪这般念着，眼神当中略带遗憾，缓缓转身，准备离开，不敢再进入那片斗法的范围之内。
——
而在另外一边。
陈飞云心中凛然，低声道：“袁正海居然带着真玄级数的宝物？若真如此，他岂不是无敌于此地？只不过他本身具有金丹圆满的修为，足以尝试争夺魁首，他若将这宝物放在最后，谁能抵挡？十有八九，他便能仗此至宝，成就金丹魁首之名，为何又在此时施展出来？”
他声音还未落下，身侧的镇岳与岳廷对视一眼，倏忽转身，朝着交战之处而去。
“你们干什么？”陈飞云惊道。
“捡便宜！”岳廷高声大喊道。
“袁正海具有真玄之力，谁能捡他的便宜？”陈飞云大声道。
“少说废话，既然结盟，就一起过来。”
岳廷喝了一声，说道：“赶紧过来！”
陈飞云脸色微变，心中念头转动，终究深吸口气，跟随岳廷而去。
他并不知道岳廷的身份，不知道岳廷与庄冥之间的关系，但这一次的接触，他被岳廷说服之后，便对岳廷的言谈思绪多了几分信服。
——
袁正海的真玄至宝，气势滚滚，光芒无尽。
方圆三百里，皆在真玄宝物的覆盖范围之内。
庄冥无法轻易脱身出三百里外，他纵有二十四道身影，也难以躲避。
能以金丹之身，直面真玄境界一击之力的，当世之中，寥寥无几，然而能够匹敌真玄的，当世之中，唯有吕华。
如今的庄冥，真龙尚未百丈，金丹尚未圆满，面对这样的一击，也不由得为之骇然。
“你逃不掉了！”
袁正海咳出血来，将手中的光芒，往天上一放。
光耀四方，每一道光芒，赫然都是一道剑芒。
剑芒凌厉，锋锐无比，仿佛穿破虚空，无坚不摧。
方圆三百余里，皆在笼罩范围之内。
连封锁庄冥的阵法，都被真玄剑芒，冲击的千疮百孔，为之破灭。
滚滚尘埃，淋漓锋芒。
无处不在，无坚不摧。
纵为金丹圆满，也万不能抵挡！
——
九重关处。
李基乐看着那片刺眼到了极致的光芒，锋锐之感，仿佛透过法宝的景象，刺入自己的眼睛当中，让他也不由得闭上了双目。
真玄之剑！
太强！
“大国师知道袁正海身怀真玄至宝？”李基乐忽然出声道。
“真元宗的长老，携带真元宗老祖赐予的宝物，有什么稀奇？”吕乾青淡然道。
“可是……”李基乐脸上惊疑不定。
“这并不违反规则，令牌之下，他大约还不会死。”吕乾青缓缓道。
“可是这样的力量……”李基乐眯着眼睛，压住心中的震骇之意。
“袁正海将他击败，也算替你出一口气了罢。”吕乾青抚须说道：“但是这剑丸太强，令牌能保命，却不能让他完好无损，难免重伤……李基乐，你可要趁机杀他吗？”
“我……”
李基乐脸色一凝，隐约觉得自己仿佛踏入了某一个陷阱当中，似乎已被人当作了棋子。
但还没等他开口回应，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充满了无法置信的神色。
“不可能！”
一声惊呼，忽然响起。
这不是李基乐的声音。
这是大国师吕乾青的声音。
此时此刻，这位大楚王朝的首席大国师，高境真玄的老辈人物，也充满了无法置信的神色。
只见前方，那一片笼罩方圆三百里的炽烈光芒，逐渐消散了去。
而在剑芒之中，逐渐显化出一道庞大的身影，盘踞在地，昂然咆哮。
龙吟之声，昂然冲霄，隐如真玄之威！
只见一头巨大的蛟龙，盘踞在那里，独角森然，双爪前探，正怒目而视，龙威滚滚，全然不亚于适才真玄至宝绽放的气势。
烟尘袅袅，光芒渐散。
那蛟龙晶莹如玉的鳞甲，破烂不堪，碎甲遍地。
但它依然雄壮无比，强悍无敌。
它的杀机，冰冷到了极致。
第三二六章 身份暴露!声传八方!【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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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七章 聚圣山真传!
豢龙君庄冥！
聚圣山十三真传！
袁正海弃了令牌，自毁道印，溃散金丹，火焚自身，然而他临死之前，奋力高呼的这一声，遥遥传开。
各方真人，听闻此声，无不面面相觑。
“聚圣山十三真传？”
“人杰榜首吕华的师弟？”
“都说他来历神秘，居然是聚圣山的人？”
各方为之沉寂，却隐约有一种哗然之势。
庄冥来历一向不为外人所知，但他展现出来的本领，着实高得可怕，不乏有人猜测他的出身。
但从未有人想过，他居然会是聚圣山第十三位真传！
天下第一人白圣君的真传弟子！
原本令人震撼而又骇然的战绩，在他这一层身份之下，似乎变得不再那样让人感到难以置信，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
“聚圣山……”
江枫渔、隐秋、宋阳、任松成、白离等人，听闻这么一声，顿时明白了什么，无不为之沉默。
“原来是聚圣山的弟子，难怪他有如此本领。”
“本座原有几分不服，大家同为金丹圆满，本座还比他积累更加沉厚，他凭什么如此强大，如今……也总算明白了些。”
“终究也还是宗门弟子，而且是聚圣山的弟子。”
许多无门无派的散学修士，曾经将他列为散人当中的翘楚，此刻却也神色极为复杂。
聚圣山之名，在很多修行之人，初入修行门时，或初识天下势力划分之时，便已印入了心中。
神秘、强大、蛮横、东洲禁地、天下第一人等等名头，早已深刻印在修行人最初的念头之中。
如果说金丹级数之上的修行者，是凡夫俗子眼中的神仙，那么白圣君的存在，就是天下修行人眼中的神仙！
白圣君是修行人眼中最高的山峰。
聚圣山是东洲境内最神秘的禁地。
“聚圣山？”
反倒是六尾白狐陈雪，对于聚圣山的名声，只是听过而已，虽然知晓聚圣山白圣君极为强大，号称当世第一，但却并没有太多的震撼，仅仅是讶异于庄冥的来历，竟然如此不凡，又藏得如此之深。
——
九重关处。
李基乐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聚圣山十三真传？”
刹那之间，李基乐脸色变得极为复杂，他缓缓看向身旁的大国师吕乾青。
然而在吕乾青的脸上，却没有惊讶之色，只有震怒之意。
“他不惊讶庄冥的身份？”李基乐心中升起明悟，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怎么敢？”
吕乾青语气低沉，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袁正海怎么会知道庄冥的身份？
袁正海怎么敢如此轻易道破庄冥身份？
袁正海不惜一死，超脱了他掌控之外。
“他怎么敢？”
——
学士府中。
各处官员，面面相觑。
场中气氛，颇为沉寂。
近些时日，他们对于这豢龙君，颇多关注，颇多讨论，猜测过他的来历，推算过他的本事，但却从未有人想过，他是聚圣山的弟子。
可是……学士府都未有探查出来的事情，真元宗袁正海，又如何知晓？
“聚圣山？”
角落之处，刘越轩脸色变幻，露出惊异之色。
他从东胜王朝而来，从聚圣山福地诞生，得了铜镜之后，有老师教导，才知东胜王朝就是聚圣山，也才知晓聚圣山是东洲禁地，有着一位天下无敌的剑仙。
而庄冥竟然是他的真传弟子？
当时出海，本以为庄冥是因为蛟龙诞生，而惧怕聚圣山发难，一并出海逃命，如今看来，庄冥只是想要出海罢了。
当年老师就是被他家的长辈，一剑给斩了肉身的？
这家伙怎么从来没有提过？
刘越轩神色古怪，而眼角一瞥，领自己入学士府的那位，已经匆匆离开，想必是寻帝师去了。
——
高楼之上。
“师尊，袁正海弃了令牌，自毁道印，溃散金丹，已然自尽了。”
“我知道了。”帝师脸色阴沉，说道：“袁正海临死，道破庄冥身份，谁给他下的令？”
“已经查过，是他自行为之，而且，他本不该知晓庄冥身份的。”中年人脸色阴沉，长吐出口气，低声道：“我大楚高层，莫非也有真元宗棋子？”
“难说……”帝师深吸口气，说道：“真元宗主入城了，袁正海甘愿赴死，只怕与他不无关系。”
“可袁正海是咱们打入真元宗的棋子，埋得极深，好不容易，居于长老之位，如此……”中年人神色复杂，有些惋惜。
“此刻来看，他恐怕是被真元宗策反了。”
帝师眼神冷淡，说道：“这真元宗，正是好厉害的本事，原以为袁正海藏得深，未曾想到，早已暴露，而今看来，不但已经暴露，更是早被真元宗策反了，为了真元宗，他不惜一死，又道破庄冥身份，必有谋划，恐要陷我大楚于危境之中，你速去严防。”
中年人应了声是，神色亦是极为凝重，匆匆而去。
——
皇宫之内。
楚帝微微闭目。
他看着象征国运的印玺。
之前学士府传来的消息，已经浮现了出来。
袁正海运使真玄至宝，威势锋锐，震荡八方，但终究还是被庄冥坐骑蛟龙，抵御了下来。
“庄冥以座下蛟龙，抵御真玄之剑，伤而不灭？”
“只独角，而双爪，长约九十八丈余？”
“似乎具有极为浓郁的真龙血脉。”
楚帝这般想着，也叹了声，有些遗憾。
毕竟不是当年那一头强大到了极致的千丈真龙。
不过，世间蛟龙，能具有如此血脉，也委实罕见。
“是如长极福地御兽宗栽培出来的这头夔牛一样，庄冥座下也是具有上古真龙血脉的蛟龙吗？”
“是聚圣山栽培出来的，还是他本身降服的？”
楚帝略有讶异之色，原本金丹级数的层次，他并未过多在意。
但是聚圣山在外唯一真传弟子的身份，也足以让他这位大楚帝皇高看一眼。
而且，这庄冥施展的本领，与之前十二位真传，皆有不同，也许他承载着白圣君新创秘法。
楚帝想法颇多，终是叹了一声，低声道：“那头千丈真龙，当年遁逃何方？时过数百年，它仍然隐匿于世，不敢现身……这一次布局，也没有引动它的痕迹吗？”
这般念着，前方又浮现出一道身影来。
“陛下，真元宗主暗中潜入王城，意图未明。”
“是要刺杀朕吗？”楚帝笑道。
“真元宗主修为太强，未敢探查监看。”那暗影如是应道。
“无妨，任他来。”
楚帝这般说来，语气平淡，正要开口，却见国印之上，再度浮现消息。
袁正海携真玄至宝，杀庄冥未成，弃令牌，毁金丹，自尽当场，临死之前，道破庄冥身份。
注：大楚之内，无人下令，其擅自行事，后果难料。
疑似袁正海身份，被真元宗察觉，并遭策反，叛我大楚。
“什么？”
顷刻之间，便是这位大楚帝皇，也露出凝重之色，隐有愤怒之意，低沉道：“传朕旨意，细查当年与袁正海同年的那一批人……”
——
洞天之内。
山脉之间。
庄冥看着那火焰滚滚，脸色渐渐冰寒了下来。
袁正海如何会知道他的身份？
而且，袁正海可以不死，但却不惜求死，而临死之前，道出他的真正身份，究竟想要干什么？
适才这一声，袁正海运用了最后的法力。
周边多少人听见了这一句话？
“身份……瞒不住了。”
庄冥眉头微皱，他本意是展露蛟龙之身，借夔牛内丹之气息，减弱真龙痕迹，加上这蛟龙之状，也无当年龙君之力，算是冒险一番，如若能成，便洗清自身的嫌疑，不会再被那些一心寻找千丈真龙的强者关注。
但谁又想到，袁正海竟然一口道出了他人身的来历。
聚圣山白圣君，威震东洲，受人敬畏，明面之上，自然无人胆敢动他。
但是在暗地之中，谁又说得准呢？
“袁正海道破我的身份，莫非是想借刀杀人？”
“袁正海此举，就不怕事后，我聚圣山问罪他真元宗吗？”
“而且，道破我身份便罢，但他自尽又是何必？”
如此思索，饶是庄冥，也不由得眼中浮现出迷惑之色。
第三二八章 同为真人，一人镇百人!
洞天深处。
被誉为神尊的老者，身着黑色玄衣，戴着漆黑面具。
他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块玉令，上面纹路极为复杂，光芒一闪而过。
而在他的面前，有着一尊石像。
这石像材质与寻常山岩并无异处。
只是相较之下，这石像栩栩如生，雕工精致，虽历经岁月沧桑，却不曾损毁。
适才雷霆之下，仍未破灭，只是迸裂三道痕迹。
“这三条裂缝，好像比刚才更加长了？”
神尊沉声说道：“就在刚才真玄剑芒绽放的瞬间……”
玉令之中，传来沉凝之声，缓缓说道：“不对，不是真玄剑芒绽放的瞬间，而是那头蛟龙现身，抵御剑芒之时，这尊石像似乎受到了影响。”
神尊缓缓往前，伸手按着这丈许高的人像，沉声说道：“刚才你说过，它极有可能是上古传下的宝物，感应到了上古相近的法力或者痕迹，有了影响……”
玉令中的玄老低声说道：“先前认为，该是那头具有上古夔牛血脉的异兽，刺激到了这石像当中的玄妙之处，但现在看来，或许与那聚圣山弟子，不无关系。”
神尊沉默片刻，说道：“此子座下蛟龙，应该也具有上古真龙血脉，只不过还是大妖之境，能硬撼真玄一击，确实太强……”
“据说聚圣山第七真传，能与真玄级数大妖王战平，可不是硬撼一击的本事可比。”
“可要将这蛟龙擒来？”
“暂且勿动。”玄老说道：“这座石像，究竟藏着什么奥秘，我们还没有探查清楚，老夫要去查阅一番，未必值得让你去跟那白圣君结怨。”
“嗯，我知晓了。”神尊声音低沉。
“适才冥冥之中，大道又有动荡，你察觉了吗？”玄老忽然又道。
“察觉到了。”神尊应道。
“白圣君近年来，冲击天门的次数，愈发频繁了。”玄老语气显得颇为复杂。
“玄老觉得，这代表着什么？”神尊问道。
“传闻阻隔大道的天门，是上古大神通者合力而成，他再是惊才绝艳，轰击天门，必受反噬。”
“玄老认为，白圣君触动天威，经受太多反噬，伤及了自身根本？”
“老夫不能断定什么，但是隐约觉得，他若不能铸鼎成仙，恐怕不能长久了。”
——
大楚皇宫之内。
“陛下，这是有关袁正海的所有记载。”
“你从这上面，查出什么了？”楚帝放下这厚厚一叠纸卷，出声问道。
“袁正海出身中元境，自幼拜入学府，天纵奇才，三年一升，被学士府选定，但秘密栽培，于十五岁拜入真元宗，展露天资，位列真传，后受封长老之位，但是……”暗影顿了下。
“嗯？”楚帝眉头一挑。
“经过适才细察，查到袁正海的外祖父，曾受过一个散学修士救过性命，仔细道术比对，那人极有可能是隐匿身份而游历在外的真元宗弟子。”这暗影出声说道。
“也就是说，他祖辈与真元宗，早有来往？”楚帝脸色显得颇为阴沉，说道：“你们倒是做得妥当，将真元宗打入我大楚的棋子，当做我大楚尽心栽培的心腹，又送入真元宗之内？”
“当时送入真元宗的，共计六十七人，如今仅存十二人，皆仔细查过来历，未有端倪，毕竟也过于久远，而且从记载中看，只是小事而已，一笔带过，但是，之所以没有被重视……”暗影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
“你认为学士府中，有人掩饰？”楚帝问道。
“极有可能是我大楚高层之中，有真元宗的人，他做了手脚，隐下了袁正海的痕迹。”暗影沉声说道：“若非此次变故，也难查知如此久远而且复杂的关系。”
“好个真元宗，倒也一直在大楚之内安插棋子。”楚帝寒声道：“查到了没有？”
“还在查真元宗布入我大楚之中的棋子，不过现在看来，当初与袁正海同一批送入真元宗的，只怕都不好用了。”
“此事暂且移交学士府，让帝师亲自接手。”
“是。”
“另外，再查袁正海近些年的经历。”
“陛下是认为……”黑暗中的影子，似乎抬起了头。
“你可曾想过，袁正海说庄冥身份，用意何在？”楚帝沉声说道：“他明面上还是真元宗弟子，道破庄冥身份，如若庄冥出事，他即便死了，真元宗也逃脱不了关系。而聚圣山蛮横霸道，在大楚修行盛典之中，出现这般变故，倘如庄冥出事，大楚也要担责……”
“陛下认为，真元宗和大楚王朝，都不能置身事外，袁正海也有可能是其他仙宗的人？”
“此人甘愿赴死，对于他真正效忠的势力，必然是忠诚无比，定有端倪可查。”
“属下这便去查。”
“还有，之前吕乾青让袁正海去对付庄冥，刻意隐下了庄冥的身份，而袁正海临死，却道破庄冥身份，查到是谁泄露给袁正海的没有？”
“还没查到，但并不排除，庄冥来大楚王城之前，外界还有其他人知晓他聚圣山弟子的身份，关于庄冥身份的泄露，未必是从我大楚内部传出的……”
“还是要查。”
“是。”
——
王城之内。
真元宗主神色亦是颇为难看。
在他身后，也有一位老者，正是真元宗的太上长老，真玄初境。
“查清楚了，应该是大楚授意，让袁正海借我真元宗之力斩杀庄冥，意在想借白圣君之手，对我真元宗下手。”
这太上长老低声道：“袁正海没能得手，不过……他临死前道破庄冥身份，也许有些麻烦。”
真元宗主说道：“他若不道破庄冥身份，若不自尽，本座还能搭救一番，可是他擅自以真元宗弟子，道破庄冥身份，隐患不小。”
“袁正海若是未死，聚圣山日后寻衅倒有理由，但袁正海已死，聚圣山不至于还对我真元宗发难罢？”
“你并不清楚聚圣山的行事作风，只要伤及其门人，便无半点情面可将。”
“可现在……”太上长老脸上顿生忧色。
“袁正海此举，是畏罪自尽，他知道身份暴露，本座容不下他，大楚也容不下他。”
真元宗主咬牙道：“庄冥若死，大楚和真元宗，都没有益处，只有其余仙宗作壁上观……他究竟是谁？”
真元宗送当时年幼的袁正海，入大楚王朝，试图安插在大楚之内。
而大楚也送一批幼童，进入真元宗之内。
恰好这一批幼童当中，便有袁正海。
真元宗这些年来，一直认为袁正海在掌控之中，凭借袁正海来蒙蔽大楚王朝。
但现在看来，袁正海也不是真元宗的人！
——
东元境，太元宗。
“宗主，王城传来消息，袁正海已然身殒。”
“本座知道了。”太元宗主应了一声，又感叹道：“只可惜了这么一个人才，经我太元宗、真元宗、大楚王朝，三方栽培，何其难得。”
“接下来……我们该要怎么做？”
“真元宗弟子道破庄冥隐藏的身份，倘如庄冥被杀，真元宗也要脱一层皮。”
“可是聚圣山弟子……谁又敢杀？”
“当世之中，对聚圣山恨之入骨的，又何曾缺少？只不过，让谁来杀，确实是个需要仔细考虑的问题……”
太元宗主抚须道：“若是真元宗内的人，为袁正海报仇，斩杀庄冥，那么白圣君出山之后，必然与真元宗一战。但是……灭掉真元宗，大楚力压四宗，未必是好事。”
“宗主意思是用大楚的人？”
“不错，若是大楚的人，斩杀了庄冥呢？”
“这……”那长老倒吸口气，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若是如此，白圣君的剑，会斩向大楚王朝。而真元宗暴露庄冥身份，也定要问责。”
“莫非宗主认为，白圣君能够一人横压两方？”这长老的眼神当中，有着难以置信的意味。
“本座不曾直面过他，不好断定他能否力压两方，但白圣君被誉为天下第一人，也不是寻常之辈，而且以白圣君的性子，他弟子陨落，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太元宗主含笑道：“即便白圣君灭不了两方，但定然也会让两方受到威胁，从而受到压制……天御福地当中，以大楚王朝和真元宗最强，此二方受到压制，才是我太元宗趁势而起的机会。”
——
而在山脉之间。
庄冥伸手一招，九十八丈蛟龙，化作两尺来长，落入了手中。
而在瞬间，他再度运使阴阳遁术，将真龙本体存入丹田之中。
而在外界的蛟龙，便成了只有二成功力的虚影幻真。
“诸位可要试试，庄某还有多少余力？”
庄冥神色冰冷，缓缓扫过八方，全无惧色。
而在周边，数以百计的身影，逐渐现身。
人杰榜第二的江枫渔，第三的隐秋等人。
归元宗首徒宋阳、明火剑白离。
真元宗任松成、陈飞扬。
以及许多其他各宗长老及弟子，那些无门无派的散学修士。
周边真人，均已聚集过来，神色复杂，有敬畏，有忌惮，有惧意。
镇岳、岳廷、陈飞云三人，亦在其中。
方圆三万里，许多人未有到此，但原本在这万里范围内的各方真人，则大多汇聚而来。
然而庄冥神色如常，背负双手，迎向上百真人的目光，缓缓问道：“谁还要战？”
众皆沉寂，寂然无声。
桀骜如人杰榜上的俊杰，也不由得为之沉默。
各方目光，无不敬畏。
敬畏的不单是他聚圣山十三真传的身份。
敬畏的也是他击败李寻基，诛杀袁正海，硬撼真玄至宝的本事！
洞天之内，鸦雀无声。
同为真人，一人镇百人！
第三二九章 人杰榜首该换人了
学士府中。
帝师静静看着送来的消息，神色颇为复杂，但过得片刻，他脸上复杂之色逐渐消去，恢复了平静。
“方浔，你说这一场混战之中，该属他的表现，最是亮眼了罢？”
“不错。”方浔低声说道：“浩浩三万里，无数修行人，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聚集在这一边，他接连击败李基乐，十头大妖，一头异兽，又败袁正海，在真玄剑芒之下，得以存留……虽只金丹级数修为，但展现出来的本领，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是啊，以金丹修为，接连交战，击败强敌后，硬撼真玄一击，又在此时，震慑上百金丹真人，不乏金丹圆满的高人，单凭这般表现，即便他如今退出混战之外，想必金丹魁首的评定，也该落在他的身上了。”帝师语气幽深，这般说道。
“帝师的意思是，名次可定了？”方浔迟疑道。
“此番混战，还有数日，再看一看罢。只不过，下一期人杰榜，庄冥或该列入榜首了。”帝师说道。
“什么？”方浔惊讶道：“庄冥虽然抵御真玄至宝绽放的一剑，却不见得能与真玄一战，而当今人杰榜首吕华，却是力战真玄的人物，庄冥再强也还是要低他那位师兄一筹罢？”
“吕华登临榜首，超过十年了罢？”帝师未有回答，只是问道。
“已有十二年。”方浔应道。
“聚圣山封闭山门，下一次重开山门，吕华恐怕就不是金丹级数的真人了。”帝师感叹道。
“这……”
方浔倒吸口气，似乎明白了什么。
对于许多金丹级数的真人而言，迈入真玄之境，同样是难如登天。
如善于鬼道功法的阴于舟，如渡法道人高云真，乃至于得真元宗真传的袁正海等人，均是金丹圆满，天资悟性不俗，所学功法亦是上等，却仍驻足多年，未能悟通真玄之印。
不谈寻常修行之士，哪怕五大仙宗的长老弟子当中，也不乏金丹圆满级数，但却极少有真玄级数的人物。
但是帝师却认定了，金丹入真玄的桎梏，无法阻隔得了那聚圣山第七真传。
“难道你认为，二十余年后，聚圣山重开，吕华仍然还会驻足于金丹的层次当中？”
帝师看了过来，微微抚须，神色冷淡。
方浔默然片刻，叹道：“聚圣山门下，真是……令人羡慕。”
帝师轻笑了声，眼神当中，闪过一丝阴霾。
——
洞天之内，山脉之间。
庄冥一声喝问，众皆无声。
最终各自散去。
众人无不忌惮。
有人忌惮于聚圣山身份，有人忌惮于庄冥及蛟龙展现出来的本领。
也有心高气傲之辈，自视不凡，想要与聚圣山弟子一战，但也正是因为心高气傲，故而又认为庄冥接连大战，抵御真玄至宝，消耗极重，不愿趁人之危。
更重要的是，众人皆在此处，贸然动手之人，即便胜过庄冥，也要被周边其他修行人所趁。
“公子……”
镇岳上前来，欲言又止。
岳廷没有上前，只是神色有异。
而陈飞云亦是面色复杂，看着这个聚圣山弟子，此刻在恍惚之中，他似乎觉得眼前的庄冥，像是从传说之中走出来的人物。
“你尽力在这里，争一个名次。”
庄冥略微挥手，说道：“我尚有事。”
镇岳低声道：“公子接连应战，又正面迎接真玄至宝，若再有人趁虚而入……”
庄冥笑着说道：“你认为公子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虚弱至极了？”
镇岳忙是摇头。
庄冥伸手一挥，说道：“去罢。”
——
不远之处，互相认识的老辈修士，聚于一处当中。
“适才诸位不愿出手，真是可惜了，那些年轻一辈，自视甚高，放不下颜面，我们这些老家伙，可没那么多讲究，如能抢得魁首，悟真玄之妙，又何惜名声？”
“你想对庄冥出手？即便你是散学修士，无门无派，无牵无挂，但你自问，又真能击败他？适才你也见到了，他何曾像是虚弱的模样？”
“兴许是虚张声势，怎么可能有人接连大战，击败同等境界圆满的强者，仍然全无损耗的？”那老者沉声说道。
“聚圣山的人，怎能以常理度之？你若真是不服，大可出手……”又有一人应道。
“老夫只是怕出手之后，被人坐收渔翁之利，而且如你所说，聚圣山弟子本事神秘，但也敌不住我等联手罢？将他击败，使之退出战场之外……”
“你不要忘了，他抵御真玄至宝，已经战绩强盛，而今我等联手，即便击败他，对他而言，也是壮举，我等仍是胜之不武！名声受损不说，更是助长他的战绩。”
“还是袁道兄说的是，之前大国师吕乾青已经提过，此番混战的名次评定，并非是谁能留到最后，谁便是最强……存留的时日，只是影响名次的战绩之一。”
“连败金丹圆满，抵御真玄至宝，面对上百金丹联手，战绩之盛，简直空前绝后，谁能与他争夺魁首？”
“袁道兄所言正是，关于此事……”
此人声音才落，便是一声凄厉的叫声。
三道法宝，轰然打落。
三位金丹圆满的老辈真人，朝着中间一人出手。
当即便见此人怒吼一声，身上令牌迸发，裹挟住他，冲霄而去，退出了这片战场之外。
“金丹魁首得不到，至少前十要争一争，我们这三个老家伙联手，这片山脉之间，能够与我们匹敌的，已经不多了。”
——
而在原处。
庄冥看着方圆近千里的废墟，神色渐渐冷淡下来。
真元宗袁正海，如何知晓自己聚圣山的身份？
这一次参与盛会，他要保住真龙身份，便主动暴露聚圣山弟子的身份。
大楚王朝得知他聚圣山的身份，按道理说也不敢过多声张，避免他出现变故而担责，更何况……大楚王朝之内的四国师蒋求仙，显然与聚圣山有过旧怨。
“我刚在令牌当中，灌注了聚圣山的真气，主动向大楚王朝暴露了聚圣山真传弟子的身份，结果便被大楚泄露给了袁正海？”
“还是说，问题出在太元宗？或者问题出在归元宗？”
“目前知我身份的，除大楚王朝之外，便是太元宗、以及归元宗。”
庄冥眼神闪烁，换作一般人，定然会认为，自己刚刚向大楚透露身份，便暴露了身份，问题必是出自于大楚王朝。
但是庄冥行事，一向三思而后行，此刻想来，问题未必只在大楚王朝。
他这般想着，徐徐吐出口气，将令牌往上一抛。
“大国师，事已至此，金丹魁首怕是落于我身了罢？”
“再留于此，再添几分战绩，于我而言，想必也只是锦上添花，用处不大。”
“既然如此，您老人家，是否要提早让庄某离开这里了？”
第三三零章 十三先生见帝师
洞天所在。
山脉之外。
九重关处。
李基乐已经被大国师吕乾青送走。
而庄冥的身影，在令牌裹挟之下，来到了这里。
“好一位聚圣山十三真传。”
吕乾青抚须说道：“聚圣山门下，寥寥十余人，却都名动天下，即便你这新入门的年轻人，隐瞒来历，仍遮掩不住光彩，无愧于聚圣山之名，无愧于白圣君之徒。”
庄冥缓缓说道：“大国师此刻才知我是聚圣山弟子吗？若真是如此，看来大国师于大楚王朝之中，也并非尽得信任。”
他这一番话，略带森然，有冰冷之意。
这一次遭遇袁正海，被对方真玄至宝轰击。
吕乾青作为修行盛典的主事人，具有调动令牌的本领，也有掌控全局的本事，适才一战，即便不是他推动的，必然也是他乐意见到的。
原先庄冥颇有谦逊之态，而今聚圣山真传弟子身份曝光，他便也不介意展现一番聚圣山的高傲姿态。
“老夫确实知晓聚圣山十三先生的来历，只是十三先生既然无心暴露，老夫便也只当你是寻常散学修士看待了。”
“寻常散学修士，也不见遭遇到身怀真玄至宝的巅峰真人，如此说来，只怪庄某倒霉了？”
庄冥神色冷淡，若说这是巧合，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
此类真玄至宝，一次即毁，极其珍贵，任松成都未必能有，但袁正海却具有这等宝物。
而袁正海与自己素未谋面，却对自己杀机如此强盛。
这与自己聚圣山的身份，必然有极大关系。
可是，即便袁正海想杀自己，即便袁正海携带真玄至宝，但他又怎么会在混战第一日，便与自身遭遇？
种种巧合，未免太过巧合。
巧合太多，便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庄冥在东胜王朝，用谋动计，向来不差，而今虽然凡事动用武力便可解决，却也不代表他便会任人摆布。
“看来十三先生，似乎误会了什么。”
“是不是误会，我自然会细察一番。”
“那就等十三先生，好生查探一番了。”
大国师吕乾青微微一笑，说道：“这一次的混战，对你来说，确实该要提早结束了，此刻学士府的帝师，想要见你一面……他老人家制定人杰榜，对你颇为熟悉，接下来修行盛典的名次，实则也是他老人家最后定下的。”
庄冥背负双手，说道：“我能得魁首否？”
吕乾青并未回应，只是笑道：“结果如何，还须看学士府。”
庄冥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便该离开这方洞天，去学士府面见帝师了。”
吕乾青缓缓说道：“老夫亲自送你。”
庄冥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客套。
此时此刻，吕乾青收敛尽了气息，没有给他任何压迫之感。
而在之前众多金丹级数的修行人面前，这一位可谓是位高权重的大国师，高境真玄气息外放，宛如一座山岳，镇压在所有人的心间，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此刻在聚圣山真传弟子的面前，他将气息敛尽，威严尽收，任由庄冥言语带刺，却仍如老翁亲近后辈幼童一般，温和而又亲近。
而在称呼上面，也以“十三先生”为称。
人杰榜第五、善于驾驭蛟龙的豢龙君、强大的太虚公子，种种名声，都远不如聚圣山十三真传弟子的分量来得更重。
“请。”
吕乾青伸手一挥，打开洞天。
眼前便是一片光芒。
光芒之后，是大楚王城。
庄冥深深看他一眼，旋即迈步，踏过那层光芒之中。
旋即光芒一收，就此散去。
面带温和笑意的吕乾青，顿时笑意一收，露出凝重之色。
“吕老，此刻调出庄冥，是否为时尚早？”
忽然之间，一道声音，幽幽传来。
这声音并非旁人，正是在统御另外一边道印级数修行人混战的二国师。
“帝师的意思，此刻调出庄冥，不让外人知他踪迹，避免出现变故。”
“帝师莫非准备送他去秘地了？”
“谁知道呢？”吕乾青眼神复杂，吐出口气，说道：“帝师统御学士府，掌控天下大小消息，心思捉摸不定，城府深不可测，是真正的老狐狸，他调出庄冥，自然还有他另外的用意。”
“说来也是，不过……”二国师的声音，故意顿住。
“不过如何？”吕乾青冷声问道。
“袁正海与他的遭遇，太巧合了。”二国师道。
“你想说什么？”吕乾青面无表情道。
“你的手笔？”二国师问道。
“老二，你过界了。”吕乾青的脸上，闪过一抹冷冽之色。
“吕老，你好自为之。”那边叹息了声，便即消隐了去。
——
庄冥一步迈出，跨越一界。
他从洞天之中出来，现身于大楚王城之上。
他俯视下方，眼神中的色彩，颇为幽深。
“先前大楚令牌护身，即便我没有真龙之体，被他击败，也不至于被杀，只能被击出那片山脉之外，退出这一场大楚盛典。”
“也即是说，袁正海虽然杀机十足，但本意是要将我击出山脉之外。”
“外界定然有更深的谋划，甚至有杀我的布置。”
“不过如今，想必落空了。”
庄冥这般想着，目光扫向学士府所在的位置。
先前袁正海未能将他击败，弃了令牌，自尽当场，而临死前道出他的身份。
聚圣山真传弟子的身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出来，实则也等同于给了他一道护身符。
至少从现在开始，在王城之内，大楚王朝上下，会尽力护他周全，断然不会让他遭遇性命之危。
正是因此，庄冥才主动要离开那片山脉之外。
比起在山脉之中的算计，他此刻更想要知道，将他庄冥当做棋子来作谋划的，究竟是哪一方？或者说……究竟有几方？
就在这时，便有一道光芒，从下方倏忽升起。
这是一位真玄级数的高人，而他腰间的官印，也是一品官印。
“学士府东阁掌印使，见过十三先生。”
来人施礼道：“下官受命，来接引十三先生，去见帝师大人。”
第三三一章 天下间最锋利的刀!
大楚王城，学士府。
在世间修行人眼里，这里无比神秘。
大楚的无数消息，均是从这里发出。
而且，学士府号称掌控着天御福地境内的所有消息，人、事、物，巨细无遗。
甚至有修行人称，大楚王朝学士府，不局限于大楚王朝境内，不局限于天御福地境内，可谓遍知东洲各处。
而受命掌控学士府的，便是当今帝师，正一品大学士，当今楚帝幼年之时的授业恩师。
当时在学士府之前，帝师曾经现身，威压八方，无数真人心中震骇。
而此时此刻，临到近前，庄冥才真正感受到这老者的深不可测。
——
帝师没有可以展现威势，但却也没有收敛威势。
与大国师吕乾青刻意展露亲近温和的方式不同，帝师展现出来的是厚重威严。
真玄上境的修为威势，帝师身份的高位之势。
这给了庄冥一种渊深莫测之感。
“另类的施压？”
庄冥心中闪过一抹明悟。
大国师吕乾青碍于他聚圣山十三真传的身份，放低了姿态，哪怕他庄冥言辞不善，也仍然笑脸相迎。
但是帝师则是要给他一种威势，不能让他认为，连大楚正一品的官员面对他庄冥，都要低声下气，从而生出倨傲之气，此后仗着聚圣山弟子的身份，自视过高，肆意妄为，践踏律法，连大楚高层人物都不放在眼里。
这是一个心思极为深沉的老狐狸。
两者修为差距过大，哪怕庄冥能够猜到他的意思，但这位帝师的威势，确实也让庄冥觉得沉重。
“白圣君不知不觉，便收了第十三位真传弟子。”
帝师貌如花甲，眼神如火，似乎能洞穿一切，他面上含笑，抚须说道：“老夫之前不知此事，否则倒是要奉上一番贺礼。”
庄冥眉头一挑，隐约觉得，这帝师话中有话，当即负手而立，淡然说道：“我聚圣山上下，淡泊名利，家师立于修行之顶，世间也无有与他老人家并肩而立的同伴好友，故而门内大喜之事，也不知该报知于何人，因此收徒之事，未有广传八方，即便帝师有意献礼，也未必送得入聚圣山，庄冥心领了。”
帝师神色有异，忽然笑道：“好个十三先生，倒真是伶牙俐齿。”
庄冥轻笑了声，说道：“帝师特意见我，总不至于是赞赏我的吧？”
帝师微微点头，却又出声问道：“庄冥，你入天御福地，却隐匿身份，是为何故？”
庄冥神色不改，说道：“庄某若是以聚圣山真传弟子身份，谁人胆敢与我为敌？如若人人尊敬我，人人畏惧于我，如此一来，又谈何磨砺？我隐匿身份至此，仍能打出如此名声，才不枉我聚圣山弟子的身份，如此说法，帝师以为如何？”
帝师深深看他一眼，心中颇觉难缠。
聚圣山在之前的那些弟子，他有半数都打过交道，其中性情最为温和的，便是聚圣山首徒，而最为耿直的，莫过于老五和老六，但最为难缠，阴险毒辣，奸猾狡诈，厚颜无耻的，则是老三。
眼前这十三，在言辞方面，似乎尽得老三精髓。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谓一流。
帝师徐徐吐出口气，缓缓说道：“聚圣山确实强大无比，但正因为聚圣山过于强大，便过于强势霸道，不免让人忌惮，便也让人心生敌意。”
庄冥淡然说道：“帝师是这般想的？有如此想法，莫非帝师对我聚圣山，也有敌意？”
帝师并未回答，只是继续说来。
“寻常修行人，心中的敬畏，远胜于敌意。”
“而胆敢对聚圣山生出敌意的，必然不是俗流。”
“庄冥，你也是忌惮于这些人，才不敢轻易显露身份的罢？”
说到这里，才见帝师缓缓指向天穹，说道：“先前你展露本领，硬撼真玄之力，名震八方，巅峰真人尚且惧你三分，本就会名传天下，而今暴露了身份，聚圣山十三真传的名声，将伴随着你这辉煌战绩，传遍天下。”
庄冥缓缓说道：“可是如帝师所言，我的本领，也只是局限于金丹级数而已，胆敢对我聚圣山怀有敌意的，必然在我之上。”
帝师点头说道：“袁正海不惜自尽，道出你的名字，根据老夫猜测，只怕是要借刀杀人。”
庄冥微微点头，心中却暗自冷笑。
借刀杀人？
是借别人的刀，来杀他庄冥？
还是以他庄冥的性命作为引子，来借聚圣山的刀？
毕竟聚圣山白圣君的锋芒，放眼天下，无可比拟。
想要借这天下最锋利的刀的人，恐怕也有大楚的一份。
之前袁正海携真玄至宝入内，恰好又与他庄冥相逢，而在最后时刻，大楚王朝也没有以令牌干涉，足以可见，在这期间，大楚王朝即便没有暗中推动，至少也是默许的。
至于修行盛典的规则，不过一层借口罢了。
“大楚令牌护身，袁正海杀不了你，但将你击出战场之外，或许便可在外借力杀你，老夫考虑到，他早知你聚圣山身份，也许他背后的人，便要在修行盛典结束之后，再设法对你下手。”
帝师说道：“老夫提早将你调出，如今除我大楚之外，再无人知你行踪所在，也算保你一个安全，算是我大楚对你聚圣山的一个交代。”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那么帝师准备将我调到何处？总不至于要让我在这学士府躲藏罢？”
帝师含笑说道：“你在其中，接连击败对手，不乏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还有比巅峰真人尤为强大的异兽，更击败了袁正海，正面迎接他真玄至宝一击，还惊退上百金丹真人。如此战绩，显赫万分，不亚于当年的老三，单凭这点，评你为此次修行盛典的魁首，想必也不会有人胆敢有不服之意。”
说到这里，帝师取出一物，说道：“金丹魁首，有一套真玄至宝，有一枚正一品官印，还有感悟真玄的机缘。如今真玄至宝尚在库藏之中，正一品官印亦是封存，不过，老夫决定，提前送你入秘境之中，感悟真玄之妙，也避免有歹人对你出手，而横生枝节。”
庄冥闻言，笑着说道：“大楚第一场考核，我未能全功。第二场考核，我并非首个破开九重关的真人。第三场考核，我未过一日，便退出战场。如此定我魁首之名，帝师不觉得为时尚早？如若接下来，有人留到最后一日，展现出比我更出色的本领呢？”
帝师神色如常，说道：“有心展露本领的，早已有了端倪，而无心展露本领而又未有被我学士府看出端倪的，这样的人物，只怕已经不局限于金丹层次之内……能够以金丹比之于真玄的，世间又有几人？如若真有这样的人，而又有心隐匿，接下来只怕也不会将本领显露出来。”
说到这里，帝师停顿了下，说道：“倘如真有人展露出这样的本领，那么眼下这一场真玄感悟，便当老夫送你的一场见面礼了。”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真是好重的礼。”
帝师含笑道：“寻常真人自然受不起老夫的礼遇，但聚圣山十三先生，还是受得起此礼的。”
庄冥拍了拍衣摆，轻描淡写地道：“可惜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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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二章 我全都要!
学士府中。
气氛骤然僵滞了下来。
恍惚之间，仿佛天气也冷了下来。
气若寒霜，令人颤。
庄冥背负双手，平静说道：“帝师以势相压，是要让我畏惧，对你低头吗？”
帝师眼神略是寒冷，说道：“纵然是聚圣山真传弟子，但你未免太不把老夫放在眼里，老夫修行近千年，年岁还在你师尊白圣君之上，即便你不敬老夫真玄之尊，不重老夫帝师之名，但也须给老夫一个颜面罢？”
“帝师老先生的意思是，庄某人仗着聚圣山的身份，便贪得无厌？”
“难道不是？”
“庄某只是要些报酬而已。”
“报酬？”
“大楚以我为饵，难道不该给我一些报酬？”
“……”
帝师神色一滞，却未开口。
庄冥轻笑了声，说道：“帝师不会认为，庄某年少稚嫩，连这点也看不出来罢？你将我从洞天之内调出，隐下我的踪迹，确实可以让许多心怀歹意之人无处下手，但你将我送至所谓秘境……”
他屈指一弹，悠悠道：“难道不是想要借我之手，引出大楚境内的叛徒吗？”
帝师默然不语，过得片刻，才叹道：“还是老夫小瞧了你，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危险。”
庄冥神色冷淡，说道：“庄某知晓，大楚也不会以我性命冒险，此行定能保我全无性命之忧，只不过既然以我为饵，总该给我一番报酬。”
他这话倒也属实，大楚不会以他性命冒险，或者说大楚不敢以他的性命冒险。
大楚既然敢以他设局，那么此局必然稳妥。
但庄冥在凡尘俗世中的身份，是经商之人。
既然拿他作饵，无论其中有无危险，也该给他一些报酬。
“感悟真玄的妙法，还不足够吗？”
帝师沉声说道：“你出身聚圣山，如今也是金丹圆满的人物，自然该知晓，能够感悟真玄，是何等难得的机缘！便是我大楚秘境之中的宝物，到了如今，也只能感悟六次而已……目前只能供六位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去感悟真玄之妙，在那之后，连我大楚王朝，都无法再拥有造就真玄的能力。”
庄冥点头说道：“感悟真玄，如此机缘，世所难得，只不过，我一向不愿糊里糊涂地受人好处，眼下倒想问个清楚，这是帝师的见面礼，还是我金丹魁的奖励，或者是我此次冒险的酬劳？”
帝师脸色微凝，深吸口气，才道：“罢了，你要什么？”
庄冥笑着说道：“帝师应该知晓，我座下有一头蛟龙，适才抵御真玄剑芒，正是蛟龙护持。”
帝师点头，未有应话。
庄冥继续说道：“传闻当年千丈真龙现身，强大无比，直逼仙境，引动天象变化，那年大楚先帝尚在，率大军合围，与各宗老祖联盟，掀起屠龙之战……后来虽说真龙遁逃，不知所踪，但是断了一截龙躯，大楚夺了约莫六成。”
“你要这截真龙之躯？”帝师心中一凛，
“或许能助我蛟龙，进入真玄层次，也说不定。”
“真龙之体，太过于珍贵，绝不可能给你。”
“帝师老先生若能作主，给我这一截真龙之躯，我便配合你定局。你若觉得拿我作饵，所付出的代价，还不足以让大楚拿出真龙躯体，那么金丹魁所赐予的真玄至宝，我也可以放弃。”庄冥正色道。
“……”帝师沉默。
“帝师以为如何？”庄冥再度问道。
“不成！”帝师摇头道：“那一战无比惨烈，无数真人身死道消，大量真玄强者为之陨落，我大楚伤亡惨重，才夺来的战果，怎么可能给你？”
“如此，我性命这等珍贵，又怎么可能涉险？”庄冥笑道：“那我便留在学士府，请帝师老先生，亲自护我周全了。”
“你……”帝师见状，终究压下怒气，深吸口气，继续说道：“老夫给你法宝，以作酬劳，连同金丹魁赐予的宝物，一共给你三件，此刻赐你护身，如何？”
“什么宝物？”庄冥问道。
“金丹魁所赐之物，是一柄真玄法剑，以及一件真玄法袍。老夫给你添一件，名为大狱业火罩，内藏地煞真火，便连真玄境界，也须谨慎抵御，寻常金丹真人，都经受不住，会被焚为灰烬。”帝师说道。
“哦？”庄冥露出讶异神色。
“看着。”
帝师取出一物，赫然是个罩子，光芒流转，炽烈万分，内藏无穷火焰，令人望之生畏。
庄冥目光微凝，却未有开口。
“你觉如何？”帝师眉宇一扬，问道。
“据传大楚精锐，近期入了南元境蛮荒之处，得了不少宝物，还挖掘了一口灵泉，能增益生灵气血，那灵泉被凝练成宝晶，被护送到了大楚王城。”庄冥没有回答帝师所问，只是忽然说了这么一段话来。
“你想要这灵泉宝晶？”帝师眼神闪烁。
“聚圣山缺一口泉水洗澡。”庄冥轻描淡写地道。
“好，但是……”帝师微微咬牙。
“但是法剑我要，法袍我要。”庄冥轻笑了声，继续说道：“大狱业火罩我也要！”
“你……”帝师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帝师给是不给？”庄冥平静道。
“给！”帝师忽地拂袖。
“多谢帝师慷慨。”庄冥施礼道。
“方浔，领十三先生，往秘境一行。”帝师吩咐道。
——
庄冥跟随着那方浔，离开了学士府而去。
帝师静静看着他离去，而眼睛当中的神采，却逐渐冷了下来。
他在大楚，位高权重，修为高深，数百年来从未有人胆敢对他如此无礼。
哪怕金丹级数圆满的巅峰真人，在他眼中，也与蝼蚁无异。
便是寻常真玄修为，遇见他老人家，也须得恭敬。
若不是此子出身聚圣山，适才他老人家，早已一掌将之拍成了灰烬，哪里容得这后辈如此放肆，在他身上敲竹杠？
“老师，适才他提过真龙。”身后的中年人上前来，低声说道：“陛下一直怀疑，豢龙君庄冥的蛟龙，近来声名鹊起，与真龙之间，或有关系，如今他觊觎那真龙断尾残躯，是否……”
“大楚参与屠龙之战，对于真玄级数而言，并非隐秘，他是聚圣山弟子，知晓倒也正常。”
帝师说道：“当年那一头千丈真龙，本领强大无比，不是他座下蛟龙可比的，只不过，蛟龙之属，渴望真龙血脉，也在情理之中……他若不提，老夫倒是要留心三分，他既然提起了，便无需理会了。”
中年人错愕道：“这是为何？”
帝师笑着说道：“他若是关系到真龙，自该回避真龙之事，怎么敢主动提起？当年那真龙之事，引动浩浩东洲，事关重大，莫说他聚圣山弟子，就算是白圣君，也须慎重，不会轻易提及这样的事情……”
中年人迟疑着道：“怎知他不是故意提及，以此消除嫌疑的？”
帝师摇头道：“此子贪得无厌，奸猾狡诈，但是却也难免狂妄桀骜，适才在老夫这等人物面前，他尚且不知收敛，比他家老三还缺了些火候。眼下来看，此子只算有些聪明，但却还嫩了些，不够沉稳，达不到这个故布疑阵的层次。”
中年人怔了下，才若有所悟，低语道：“原来如此。”
帝师挥了挥手，又道：“行了，你亲自去监察，避免当真出事。”
这般说来，他老人家又笑了声，无奈摇头，说道：“虽说老夫也很想打死这个小子，但聚圣山的弟子，不能死在王城之内。”
中年人只是施礼，应了一声是，便准备告退。
而帝师又道：“护送入秘境，便足够了。”
第三三三章 谁人胆敢杀庄冥?
目前知晓庄冥行踪的，必是大楚王朝之人。
帝师以庄冥为饵，引动某些有心人现身。
这一些人，明面上是大楚的人，悍不畏死，他们斩杀庄冥，那么庄冥背后的聚圣山，必将对大楚发难。
但是，庄冥乃是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此去秘境感悟真玄之妙，他如能感悟完成，或许便一步登天，晋入真玄。
到了真玄级数，便算是世间绝顶之辈，又岂是轻易能杀的？
而且，聚圣山的弟子，一入真玄，强盛至极。
金丹圆满尚且能抵御真玄剑芒，如有真玄修为，又该多强？
想杀庄冥，嫁祸大楚，便须得在前往秘境的途中，须得在庄冥晋入真玄之前！
并且，大楚感悟真玄之地，被称作是秘境，便也是极为隐秘，也是封闭之处。
“目前帝师将我调出，外人尚不知晓，仍以为我在洞天之内参与混战，即便有人猜测大楚会提前将我调出来，也不会知晓我的行踪。”
庄冥心中暗道“能知我行踪的，在大楚之中，不是位高权重，便是身居要职，帝师以我为饵，想要引出一部分来……”
适才方浔已经领他去，取了一柄真玄法剑，一件真玄法袍，以及帝师手中的大狱业火罩。
至于灵泉之源，收纳于国库之中，不在学士府内，还须等帝师请旨，将此宝调来。
这柄真玄法剑，对他来说，倒也有些用处。
他练就星斗剑光，常是并指成剑，但如有真玄法剑，那么锋芒会凭空增添三分。
至于法袍，倒是已经有了一件，目前他身上穿着的是观火老道相赠的见面礼，虽然二人素未谋面，但是丝毫不影响这见面礼的珍重之处。
经过在墟市一事，他将这件法袍之上，有关归元宗的痕迹，重新洗炼了一遍。
倒是这大狱业火罩，颇为不俗。
“我展现出聚圣山弟子的高傲姿态，展现出表面看似沉稳，难掩年少轻狂的作风，帝师应该会看低一些。”
“如此一来，我主动提及真龙之事，反而不会加重嫌疑，而会减去三分嫌疑。”
“但也只是稍微减去三分，而不能完全抹除大楚王朝对我的猜疑。”
庄冥背负双手，在方浔的带领下，徐徐往前而行。
尽管知晓，帝师定然考虑周全，不会让他有性命之危，但是庄冥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帝师的“算无遗策”之上。
帝师自觉考虑周全。
而人家敢冒性命之险，来杀他庄冥，自然也有一番思量。
自身的警惕，还是不容松懈。
敢来杀他的，必是真玄之境。
此事但凡有个倏忽错漏，遭遇危险的还是他庄冥本身。
但话说到底，之所以答应与帝师之间的交易，不单是要从帝师身上敲来一些宝贝，更是因为……敢来杀他庄冥，敢犯他聚圣山弟子性命的，本也是敌非友。
既然是敌非友，庄冥便也不介意清理掉一部分。
——
西城之处。
真元宗的宗主，以及那位真玄级数的太上长老，均已到了此处。
“宗主，接到消息，聚圣山弟子身份暴露之后，大国师吕乾青恐各方手笔，让庄冥安危受到威胁，特意将他调出。”这太上长老，将一张符纸焚毁，如是说道。
“意料之中，以庄冥展现出来的本事，金丹魁首必定属他，留在洞天之内的时间是长是短，已无关紧要。”真元宗主淡然道。
“听闻学士府准备提早让他经受金丹魁首的奖赏，让他早日晋入真玄，有自保之力。”太上长老道。
“你已经探知了秘境的消息？”
“就在西城某处。”
“你想出手？”真元宗主忽然问道。
“暗杀庄冥，引聚圣山出手，大楚堪忧，于本门有利。”太上长老并未否认。
“庄冥虽然只是金丹级数，但他出身聚圣山，本事极高，而且座下蛟龙，能够抵御高境真玄的剑芒，他可不好杀。”真元宗主微微摇头，这般说道。
“宗主如能亲自出手，哪怕庄冥当真踏足真玄，又岂能是我们的对手？”太上长老道。
“学士府的帝师，可是个算计人心的老狐狸，想要趁机诛杀庄冥，你真当他没有料到？”真元宗主沉思道。
“我真元宗藏在大楚之内的那一位，如若出手，加上宗主与老夫，一并联手，三位高境真玄齐出，他就算知晓，又能布置多少人手，来挡住三位高境真玄？”这太上长老，语气微沉，不免带着几分傲气。
“大楚深不可测，那位传音入道的真玄九印，至今没有痕迹，你不要忘了。”真元宗主微微摇头，说道。
“可是这机会……着实难得。”这太上长老微微咬牙，说道“帝师秘密调出庄冥，便是掩人耳目，他也不知晓，我等查知了此事，并且准备截杀。”
“你要冒险？”真元宗主深深看他一眼。
“此事如若能成，我真元宗仍是天御福地之首，何妨一试？”太上长老应道。
“那你是否想过，帝师是不是刻意布的局？”真元宗主问道。
“这……”太上长老目露异色。
“他想要布局，引人出手。”真元宗主缓缓说道“本座出手，便落入了他的网中……”
“宗主认为……这是对您布下的陷阱？”太上长老迟疑道。
“未必是针对本座的陷阱，而是针对一切准备嫁祸大楚的人。”
真元宗主说道“很多人会尝试一番，毕竟借聚圣山来打击大楚王朝，着实难得。但各方真正的隐秘棋子，定然不会轻易冒险动用的，因为各方掌权人，考虑的层面，不会低于本座。”
“那么如此机会，便就此放弃了？”这太上长老，眼神中仍是不甘。
“为何要放弃？”真元宗主笑道。
“宗主的意思是？”
“你与本座，可以不出手，但是未尝不能让人去试探一番，诛杀庄冥一事，总有人出手的。”
真元宗主如此说道，旋即指向前方，说道“你看那边，有人开始尝试了。”
那边有一道凌厉的光芒，似乎划破长空。
尖锐的啸音，令人心中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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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四章 真玄大修士接踵而至!
尖锐啸音，响彻天宇。
阴暗之中，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就此出手。
此人亦是真玄！
庄冥金丹绝顶，近乎无敌，强悍绝伦，只有真玄，才能取他性命。
而庄冥看着那一剑临近前来，却也没有任何神色变幻。
真玄之威，固然强悍，足以威胁到他的性命。
但这才只是刚开始。
帝师准备的手段，不可能一开始就溃败。
最先出手的这位，只是为了试探。
“十三先生无须担忧。”
方浔微微低头，轻笑一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帝师早有准备。”
庄冥抬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适才那一剑，被人挡下了。
而出剑这位，没有继续刺杀的意思，也没有继续缠斗的意思，转身便走。
庄冥看着那两道遁光交错，瞬间就有一道远遁而去。
“司天府的人，从一品官职。”
方浔出声道“真玄之辈不好杀，而且波及太广，杨大人没有把握在一个照面之间将他拿下。”
庄冥缓缓说道“此次布局，不能诛杀大楚内部重要奸细，用意何在？”
方浔深深看了庄冥一眼，应道“真玄之辈，想要诛杀，必要付出极大代价，所以只需知晓他们的官职，便足够了。”
庄冥笑着说道“总不至于是要事后问罪罢？”
方浔笑了声，说道“这自然不可能，真玄之辈号称大修士，乃是世间修行境界的最高层次，如此人物，所学不凡，悟性不凡，哪怕本性霸烈之辈，也不是愚蠢之徒，他们胆敢出手试探，就有自保的把握，只不过……出手之后，难免露出端倪，只要露出端倪，他们必然不敢再留于大楚官场，定要就此远遁，便也相当于清除了大楚高层中的奸细。”
庄冥背负双手，看向前方，又有一人尝试出手，又被一人抵御下来。
方浔的话，不尽不实。
学士府暗中，必然还有更深的谋划。
只不过，方浔不可能尽数道来，甚至于，连方浔此人，也未必能尽知帝师的真意。
“能知我此行踪迹的，要么位高权重，要么身居学士府或者司天府的要职，只不过……既然他们愿意弃了官职，而来一场试探，想必也谈不上官位太高，多半还是司天府与学士府的人罢？”庄冥忽然出声道。
“十三先生真是聪慧绝顶。”方浔不禁赞赏道。
“清除了大楚暗地里的奸细，却也相当于削弱了大楚明面上的实力罢？”庄冥再度问道。
“这便是帝师老人家的考虑了，方某地位卑贱，不敢妄言。”方浔神色微凛，低声应道。
“看来大楚暗中积累的底蕴，已经到了极为深厚的地步，才不担忧明面上实力削弱的后果，开始着手铲除暗中的奸细。”
庄冥这般说来，看向前方，大楚以往未必没有机会可以铲除内中奸细，只不过各方考虑甚多，未敢动手。如今才算时机妥当，可着手清理。
但在庄冥眼中，这一场清理，注定不会干净。
正如方浔所言，真玄之辈，高如山岳，哪怕有些人本性霸烈，但既然是能当奸细的真玄大修士，必然是城府极深。
愿意出手试探的，基本都有自保的把握。
但是一旦露出端倪，官位便保不住了。
有些人不惜舍弃官位，也要尝试一下，能否诛杀庄冥，嫁祸大楚王朝。
但更有些人，官位太高，未必舍得一试。
毕竟，此事若是能成，引聚圣山出手，自然能对大楚造成重创，为此涉险，确实值得一试。
但帝师心思深不可测，众所周知，却也有人这般忌惮，而不愿冒险。
“被引出来的，注定藏得不深。”
“只有经过此事，依然未现的，才是真正大楚的祸患，隐藏得太深，也太过聪明，能看穿帝师之意。”
“但好歹算是清掉了一批。”
“这大狱业火罩，倒是给得不亏。”
庄冥笑了一声，看着手中的火罩，看向前方。
目前已有三位真玄，尝试动手杀他。
大楚暗中出面阻拦的，则有两位真玄。
但准备杀他庄冥的真玄大修士中，有两位已经遁逃而去。
而大楚的真玄高人，也无意追杀过去，任由对方逃遁，或许是因为看出了对方的身份。
倒是第三位出手的真玄大修士，被大楚现身的这两位缠住了。
“两位大人还看不出这刺客的身份，如若被他就此遁逃，他就此隐匿，我们还是不知道他在大楚的身份，所以要尽力缠住他，让他露出马脚……如有机会，便诛杀了他。”方浔说道。
“生擒一位真玄大修士，可要比杀一位真玄大修士，更为不易罢？”庄冥忽然问道。
“杀一位真玄大修士，也不容易。”方浔应道。
“又有人出手了。”
庄冥指向前方。
方浔笑道“无妨。”
言语才落，便又有一道光芒，冲霄而起，拦住了出手的这人。
又是一位真玄级数的大修士。
庄冥朝着前方看去，忽然叹了一声。
方浔不禁问道“十三先生为何如此叹息？”
庄冥缓缓说道“以往真玄，世所罕见，金丹层次便如仙神般的存在，而真玄已是绝顶，强大无比，连我都不免要为之忌惮，可是今夜想杀我的真玄高人，层出不穷，而大楚的真玄高人，也层出不穷，仿佛这世上的真玄高人，数不胜数……”
方浔哈哈一笑，说道“十三先生可知，目前现身的真玄高人，无论是要杀你的，还是要保你的，合并起来，已经占了我大楚一品官员当中的三成人数。”
庄冥默然不语，缓缓前行。
方浔又吐出口气，叹息道“大楚立国数百年，实际上，立国之前，开国先帝便聚敛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功臣，今日那批仅存的老臣，已经现身过半，有两位是要杀你的。”
“天御福地，纵横数十万里，广袤无边，强者无数，号称东洲第一修行盛世，甚至引来了东洲其他福地、灵山、仙岛、散学修士来投，经过这么些年沉淀，也才这么些人而已。”
“如今这些位矗立于修行之巅的大修士，已经有数位站到了我大楚的对立面。”
他说到这里，语气涩然，看向庄冥，轻声说道“而且……帝师为保你性命，所准备的真玄人物，都已经现身了。”
庄冥皱眉道“若是再有人出手呢？”
言语才落，夜幕仿佛为之破去。
但见一只无比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覆盖方圆十余里。
威压如山，让庄冥都闷哼了一声。
方浔更是直接咳血出来。
而就在这时，便听得十余声强烈的怒吼。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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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五章 奉陛下之命，斩重犯庄冥于此!
夜幕之下。
十余声凝成一声！
一声杀机，震破九霄！
杀机强盛，锋芒刺痛，而热血沸腾，更显炽烈之感，覆盖八方，扑面而来。
“原来如此。”
庄冥静静看着十余人现身，冲霄而去。
这十余人，都是金丹圆满，或者是横炼之体，但是他们都具有兵符。
兵符便如官印，能增长持有之人的本事，但兵符比之于官印，却更擅杀伐，助力更强，更为凌厉。
这十余位统领，均有兵符加持，结阵而出，力比真玄。
这十余位统领，便相当于一位临近高境真玄的大修士！
“可惜此次不能调动太多精锐，否则调来大量禁军，结成军阵，这十余位统领便犹如十余位真玄！”
方浔这般说来，语气中有些复杂之意。
庄冥看着各方斗法，尽管都收敛了斗法威势，未有过多波及，但是将如此强大的力量，凝练于身周，其锋芒之险，有过之而无不及。
“仿佛八方虚空，都被他们击碎了一样。”庄冥感叹道。
“是啊，真玄大修士，终究是真玄大修士。”方浔微微点头，露出赞赏神色。
“果然强大……”
庄冥微微闭目，他在金丹之中，几近无敌，如若再公布一期人杰榜，只怕他便仅次于七师兄吕华而已。
但他若是上前去，根本难以在这样的斗法下得以自保。
真玄之威，如此强盛，连他这样强大的力量，都难以相比。
也不知道，七师兄吕华，是如何以金丹圆满修为，去战平真玄大妖王的。
他深吸口气，心中暗道：“我而今九十八丈余的真龙之躯，还在借助夔牛内丹，继续增长，明日之前，必能百丈……百丈真龙，相当于金丹圆满，但是根据真龙传承来看，到达百丈便是一个真正的圆满，会有一场蜕变，故而能比寻常真玄初境。”
明日他也会有这样强大的战力。
只不过，那终究是明日。
今夜很多人都想要杀他。
这些人都在真玄级数。
——
西城所在。
那边的动静，已经震动全城。
如今金丹级数和道印级数修行人，都在洞天之内参与修行盛典，余下不是大楚所辖之人，便是真玄大修士。
“宗主……”这太上长老指向那边，露出异色。
“多少人出手了？”真元宗主微微闭目，似在养神。
“七位真玄，我真元宗一位，而剩下六位，多半都来自于其他四宗。”太上长老说道。
“七位真玄啊。”真元宗主感叹道：“我真元宗作为古老传承，门人弟子无数，能居太上长老之位的，还未满十人……大楚果然是国运昌盛，单是此次反叛的，就抵得上我真元宗大半底蕴。”
“若如宗主所言，暗中必然还有潜藏得更深的。”太上长老想了想，说道：“他们还会出现吗？”
“事到如今，未必会出来了。”真玄宗主叹道：“只不过，此番出手的，竟然有七人之多，简直出乎本座意料之外。”
“大楚应敌的一品大员，只有四位真玄大员而已。”这太上长老说道：“此外则有大楚的十余位统领，携兵符现身，挡下了两位真玄。”
“确定学士府的布置，已经都现出来了？”真元宗主出声问道。
“至少目前来看，已经都出来了。”这太上长老如此回应，又笑了声，抚须道：“而且，学士府的帝师，虽然位高权重，但他有权力能调动的人手，我们也都一清二楚，其中听命于他的真玄级数，也才三人而已……另外一人，还是从司天府借来的，若不是他还借了军中的统领，只怕要栽。”
“没那么容易栽的，不过……也不妨一试。”真元宗主轻声道。
“宗主的意思是……”这太上长老问道：“动手？”
“让他出手，但务必切记，一击之后，立时远遁，无论成与不成，不得恋战。”
“是！”这太上长老如此说来，又低声说道：“不若老夫也一并助力？如有失手，老夫补上一记，定能诛杀庄冥……”
“你不能去。”
真元宗主微微摇头。
——
这一场斗法争战，影响不小，震动八方。
夜幕为之撕裂，而又为之洞穿。
真玄斗法无数，但却无一人陨落。
只不过出手的这些人，几乎都已露出了端倪，被探出了身份，在大楚王城只怕也留不住了。
“两位真玄逃了，这五位……”
庄冥抬头看了下，真玄级数的斗法，显得颇为复杂，也极为强大，断绝他的感知。
也不知道这五位是杀他庄冥之心太过于坚定，而在此拼死一战，想要强杀他庄冥于此，还是因为……被大楚的这些位高人缠住，无法脱身？
若是前者，倒还好说。
若是后者，恐怕今夜王城要受损不少。
“想杀真玄，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既然看出他们的身份，却还不愿意放他们离去，是想要将他们留在这里，诛杀当场吗？”
庄冥背负双手，这般问道。
方浔沉吟道：“学士府用来保住公子的力量，都已经展露出来，也许是怕他们去了之后，卷土重来，故而干脆拖住他们，尝试将他们斩杀当场……这样一来，可以震慑暗中准备出手的人物。”
庄冥沉吟着点头，说道：“说来也有道理，这五位真玄大修士被拖下来之后，暗中没有人再出手了，也许是觉得学士府有杀掉他们的把握，必然还有更多的布置，便不愿再现身了。”
方浔应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庄冥听得话中有话，偏头问道：“那么实际上呢？”
方浔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斥着冰寒之色。
他背负在后的手掌，往前骤然一按。
这是一枚剑丸！
比袁正海手中的真玄至宝，威能之强，剑芒之盛，锋芒之利，有过之而无不及！
“实际上，还有真玄之下的方某，可以要你性命！”
“庄冥！学士府谋划已尽！”
“没有人再来救你了！”
方浔眼神中满是杀机，真玄至宝在方寸之间绽放开来！
剑芒无穷，覆盖八方。
与此同时！
方浔的声音，响彻大楚王城！
“学士府方浔，奉陛下之命，斩重犯庄冥于此！”
第三三六章 大狱业火罩!
学士府方浔，奉陛下之命，斩重犯庄冥于此！
这一声响，顷刻之间，传遍八方，全城皆闻，震惊百里。
而在这一瞬间，剑芒凛冽，仿佛透过千百里，刺进人心之内。
八方震惊，剑芒迸！
庄冥所在，方圆百丈，皆受剑芒笼罩！
这一件真玄至宝，比之于袁正海所用之宝，更强一筹！
因为袁正海只能将庄冥击退出山脉之外，不能取他性命。而这一次，动用此宝，则是为斩庄冥！
——
各方真玄，均为之震动。
学士府之人，奉楚帝之命，诛杀聚圣山十三真传弟子庄冥？
这显然是嫁祸之举！
但学士府是统御天下消息的所在，帝师乃是学士府的掌权者，此刻能够被帝师选中的学士府之人，哪怕官位不高，也必然是极受信任。
可这样的人物，竟然也是其他势力暗藏的棋子！
哪一方势力，手段如此厉害，竟能将人手，藏入帝师身旁？
——
“这就是你安插进去的人？”真元宗主轻叹一声，神色复杂。
“正是，学士府方浔，未足真玄之境，因此，在此番刺杀庄冥之事中，他不会太过于显眼，甚至不会被人放在心上，没有人料到，他具有真玄至宝。”太上长老神色如常，出声应道。
“虽非位高权重，但在学士府中，倒也算是身居要职，而且能受帝师信任，在这个关头，充当庄冥的引路人，足见信任。你这棋子布得，倒是让本座意外，不知这棋子，放了多少年……”真元宗主背负双手，缓缓说道：
“七十六年。”这太上长老停顿了下，他提及年月，神色反而逐渐有变，悄然一叹，说道：“他八岁之前，在真元宗长大，八岁之后，送入南元境的寻常人家，一年之后，入南元境学府，被官府挑选上去，至今已有七十六年。在这七十六年之间，我真元宗不曾起用，甚至不曾联系，也没有给他任何帮助，直至昨日，老夫暗中遣人，赐他此宝。”
“他在真元宗八年，却在大楚王朝七十六年。”真元宗主神色复杂，说道：“大楚栽培他的时日，近乎于真元宗十倍，而且八岁之前，他年纪尚幼，过往记忆模糊，你就不怕，在此期间，出现变故？”
“至少此刻看来，已经没有变故。”这太上长老停顿了下，说道：“而且，他是老夫的嫡亲孙儿。”
“哦？”真元宗主身形一顿，看了过来，神色复杂，说道：“你可知今日起用，他必死无疑？”
“他修为未足真玄，借宝物杀人之后，亦无力遁逃。”太上长老缓缓说道：“大楚不会留他，聚圣山不会饶他，便是我真元宗，也不能容他，今日之后，他必死无疑。”
“为何不换一人？”真元宗主问道。
“他最合适。”太上长老应道。
“这又何必呢？”真元宗主怅然一叹。
“宗主，他入大楚，便要有必死之心，而今死得其所，能助我真元宗重新掌控大楚，纵死也该瞑目。”太上长老冷淡道。
“可是他这样的人，即便为真元宗而亡，我真元宗历代牌位，也容不下他。”
“虚名而已，何须惜之？”太上长老道。
“但终究是可惜这样的人啊。”真元宗主叹道：“哪怕袁正海不叛，在本座眼中，他的分量，也不如这方浔……”
“只要能够得手，老夫便是陨落，却也无妨的。”太上长老正色道。
“但未必能够得手啊。”真元宗主道。
“什么？”太上长老浑身一震，脸色难看。
“你看……”
真元宗主缓缓抬手，指向那个方向。
真玄级数的剑芒，逐渐消散。
刺眼的光华，锋利的气息，逐渐散去。
从庄冥所在的位置，剑芒来回纵横穿梭，不知多少万次。
纵然是真玄初境的高人，也要化作灰烬，点滴不存。
何况只是金丹圆满？
可是在那里，却仍有一道影子，背负双手。
“这……”
太上长老脸色骤然苍白，失声道：“怎么可能？”
真元宗主轻叹道：“帝师这头老狐狸，心思之深，深不可测。”
——
学士府中。
帝师背负双手，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而在他身后，赫然是他门下亲传弟子，亦是真玄级数。
“老师早知方浔不妥？”中年人问道。
“不知。”帝师应道。
“那……”中年人略显错愕。
“若是知晓，也不会让他领庄冥过去。”
帝师神色冷淡，说道：“只不过，为师行事，必要留手，他只以为学士府只能调动四位真玄，十余位军中统领，去护住庄冥……此时出手，确实无人可以拦他。”
中年人叹了一声，说道：“老师的后手，用在了此处，那弟子该去替方浔的位置了？”
帝师点头说道：“不要恋战，护庄冥为主。”
——
而在西城所在。
方圆百丈，皆成虚空。
房屋尽毁，生灵皆灭，连土地都刮去三丈。
在此当中，哪怕真玄初境，都难以抵御，都要被无穷真玄剑芒，化作灰烬。
然而此刻剑芒逐渐散去。
却见庄冥背负双手，完好无损。
他甚至没有动用真龙之体来护持本身。
但是在他的手上，却托着一物。
大狱业火罩！
“怎么可能？”
方浔失声道：“不可能！”
他手中的剑丸，化作了粉碎。
这剑丸乃是高境真玄炼制，价值不亚于一件真玄至宝。
内藏真玄剑芒，而剑丸材质，能保施法之人不死。
但一次之后，剑丸必毁，就此粉碎。
可动用了这样的宝物，庄冥竟然也还能全然无损？
他之前分明计算过，庄冥的蛟龙根本挡不住这一剑！
“好个大狱业火罩。”
庄冥低下头来，看着此宝，片刻后，才抬起头来，看向方浔，说道：“此物是真玄级数宝物，但要挥到淋漓尽致，须得真玄法力才成，我毕竟未足真玄，运使此宝，只能动用不足三成威能，不能尽展其威。不过帝师在内中存了法力，能尽展此宝威能。”
方浔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到了极点。
庄冥笑道：“此宝攻守兼备，适才帝师在内中蕴藏的法力耗空，是为守！而今庄某倒想尝试一下其攻伐之力，不过……学士府只怕是想要生擒的。”
方浔深吸口气，微微闭目，涩然道：“我自己了断罢。”
他一向很怕死，但真元宗令下，也只能赴死。
赴死也罢，只盼死得其所。
无奈如今，暴露自身，却也未能得手，平白丢了性命，终究有些遗憾。
庄冥目光扫落，笑着说道：“这般死了，倒也可惜，你这金丹，便送我罢。”
言语落下，他目光森寒，伸手一探，压了过去。
“方浔，我不管你是谁，但你杀我一回，我也须杀你一回，才算恩怨两消。”
第三三七章 秘境之前，反常之举
学士府方浔，领庄冥前往秘境途中，骤然出手，暗藏真玄至宝，而被庄冥反杀。
过得十息光景，便有一人，从天而降。
学士府调动的四位真玄，以及十余位军中统领，都未有阻拦。
此人落在了庄冥的面前。
中年面貌，身着墨青色长袍，腰戴从一品官印。
此人也是真玄级数，气势极强。
“天工府贺子岳，见过十三先生。”
“贺子岳？”
庄冥目光微凝，四处扫了一眼，笑着说道：“看来你才是帝师真正的心腹。”
贺子岳含笑说道：“何以见得？”
庄冥缓缓说道：“帝师留于大狱业火罩当中的法力，已经尽数清空，在我身上，他再无布置，周边四位真玄，已是学士府明面上能调动的所有真玄人物，而且因为人手不足，还请动了十余位军中统领，借兵符加持，联手抗击来犯真玄。在这般情况下，学士府的真玄人物已算尽出，你非是学士府之人，不被这四位真玄以及那十余位军中统领拦下，直接来到了我的面前，你作为真玄人物，如若此刻出手，只怕无人能挡，或能杀我帝师敢在此刻调你过来，便是对你笃信无疑。”
贺子岳含笑道：“如若出手，我必能杀你。”
庄冥背负双手，说道：“你不敢杀。”
贺子岳也不恼怒，笑着说道：“确实不敢杀，不过适才忘了说，贺某是帝师座下第三弟子，大师兄是当今陛下，二师兄乃是学士府的官员，南边天穹上正在与人斗法，保你性命的，正是我家二师兄。至于贺某，智慧太浅，城府太薄，不适合学士府任职，所以调到了天工府”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贺子岳往前一步，伸手一引，道：“十三先生请，再过片刻，就到秘境所在，在此期间，无论何人动手，都不能伤十三先生分毫。”
庄冥神色淡然，道：“贺先生信心甚高，倒是难得。”
贺子岳笑了声，道：“十三先生勿怪，贺某一向张扬，所以不适合学士府，只不过，谁若想杀十三先生，便先杀我贺子岳。”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正，道：“如若有人伤及十三先生，必定是已将我诛杀在地。”
庄冥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也没有任何感动。
今夜贺子岳，定会尽力保他，甚至会甘愿为他赴死。
但今夜过后，日后倘若大楚下令，要杀他庄冥，这位贺大人也不会有半分心慈手软。
说到底，他只是奉大楚之命行事，与他庄冥，并无私交可言。
“走罢。”
“十三先生请。”
各方潜藏于大楚之内的人物，在诛杀庄冥时，胆敢动手的，几乎都已现身。
余下之人，要么未足真玄境界，要么不知庄冥行踪，要么干脆是没有斩杀庄冥而嫁祸大楚的想法。
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人，官位太高，权力太重，见学士府早有准备，不敢贸然现身暴露，不敢轻易舍弃高位。
而天穹之上的缠斗，依然还在继续。
“你二师兄他们，斗得倒是很热闹。”庄冥抬头看了眼，出声道。
“主要是对方还未露出端倪，不知是谁，所以需要缠住，也是逼迫他们露出马脚。”贺子岳正色说道。
“也是在等时机罢？如若在我进入秘境之后，再没有人出手，你与帝师就会将这数位真玄大修士留下，以绝后患？”庄冥笑道。
“十三先生好生聪慧。”贺子岳没有否认，只赞了一声。
“贺道兄谬赞了。”
庄冥平淡说道：“先前有两位真玄遁走，他们暴露了身份，想必不敢再留于大楚王城作为真玄，胆敢出手，定有保命把握，不过学士府的帝师，想来是老谋深算，想必也考虑过如何截杀了罢？”
贺子岳笑着说道：“这不归学士府管，也不归天工府管。”
庄冥缓缓问道：“那归哪一边管？”
贺子岳说道：“禁军。”
庄冥略有恍然，说道：“原来如此。”
贺子岳继续说道：“禁军是陛下掌控，学士府无权调动，而禁军大统领是真玄级数，他麾下的统领虽非真玄，却也能借兵符而与真玄一拼，若是再加禁军的精锐士兵，结成军阵”
停顿了下，贺子岳轻笑说道：“家师曾经说过，王城境内，修行人甚多，掌控权势，得官印之力加身的也甚多，但是论起战力最强的一方，不是掌控消息的学士府，而是掌控十万大军的禁卫。”
庄冥抬头看向天穹，说道：“如此说来，若是没有意外，天穹之上这几位真玄大修士，恐怕也难逃帝师布下的局。”
贺子岳摇头说道：“必定会有意外的，老师此次也没想过能够一网成擒，尽数得手，毕竟现身的是真玄大修士，背后接应的又是各方仙宗，终究不免要有漏网之鱼。”
庄冥笑了声，却没有继续开口，只是心道：“是故意要放？还是帝师着实没把握清除掉？也许两者都有”
贺子岳带领庄冥，往前行去。
下方风平浪静，再也无人出手。
但是在天穹之上的那几位真玄大修士，却如陷泥潭之中，已脱身不得。
若庄冥进入秘境当中，便是学士府收网之时。
“听说真元宗主，连同一位太上长老，进入了王城之内，家师至今未有出手，便是威慑他们，实际上也在等侯他们出手。”
贺子岳说道：“不过其他各方的人物并不知道，他们不单忌惮于我，还有尚未出手的家师，看来这一路，是平安无事了。”
庄冥笑着说道：“希望如此。”
贺子岳应了一声，走在前头。
而在前方，有八位统领，各率百人，镇守前方。
那里就是秘境所在。
“见过贺大人。”
八位统领迎上前来。
贺子岳微微点头，说道：“可有动静？”
当头一位统领应道：“秘境所在，风平浪静。”
贺子岳闻言，说道：“既然如此，便开了秘境，送十三先生入内。”
这统领笑着说道：“适才接到消息，我八人便已合力，打开秘境，等侯十三先生到来，如今秘境已开，十三先生眼下便可入内。”
贺子岳看向庄冥，说道：“进入秘境当中，一旦关闭，外人便难踏足，此事便也算完结了。”
庄冥点头说道：“好。”
贺子岳微微点头，转过身来。
旋即他目光一寒，倏忽一掌按出！
眼前这位统领，顿时被贺子岳打成了齑粉！
刹那之间，杀气骤然覆盖八方！
他伸手一挥，看向余下七位统领，寒声说道：“未经准许，提前开启秘境，如此反常之举，真当贺某是蠢货吗？”
第三三八章 秘境之中藏真玄
未经学士府之人到来，提前开启秘境。
如此反常之举，必有变故。
贺子岳无须多问，便即动手，轰杀了当头这位禁军统领。
即便此人确实没有异心，但擅自开启秘境，也足以治他一条死罪。
正是因此，贺子岳有恃无恐，无论是否误会，先灭一位，削弱对方。
庄冥露出讶色，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此人自认城府不深，自称不够聪慧，不足以担任学士府要职，才被调去天工府，然而他的果决狠辣，却让庄冥颇为高看。
大楚高官，真玄之辈，果然没有一个善类。
“贺大人！”
余下七位统领，均为之一震：“您这是作甚么？”
贺子岳冷淡说道：“你八位皆金丹上层，持兵符在身，本事倍增，而今有精锐在后，结成军阵，八人联手之下，不逊于真玄之境。但眼下杨统领已被我所杀，你七人联手，都不会是我的对手，无须挣扎，束手就擒罢！”
那七位统领，尽都对视一眼，露出极为凝重的神色。
“贺大人无端出手，诛杀杨统领，还想尽杀我等吗？你莫不是要造反？”又有一位统领，脸色铁青，愤恨至极，当下出声大喝。
“无端出手？”贺子岳冷淡说道：“未经准许，擅自开启秘境，本是死罪！何况如今局势严峻，贺某根据目前所见，可以怀疑你们这八位统领连同麾下精锐，均有投敌嫌疑！”
“分明是学士府传讯，要开启秘境，送一人进入其中，感悟真玄之妙。”又一位统领出声喝道。
“贺某未至，谁让你们提前开启的？”贺子岳喝道。
“贺子岳，你要无故寻衅杀人？”
“少说废话，你七人束手就擒，到此为止，如若不然，在此时刻，贺某杀绝在场之人，便是到了陛下面前，也有理可言。”
“……”
七位统领，及余下近千精锐，均面面相觑，隐约有些异样之色。
而就在这时，秘境之中，虚空之内，传来一个干涩的声音，似乎颇为苍老。
“好一个贺子岳，不愧是帝师门下，真是观察入微，谨慎至极，单一点破绽，便让你悍然动手，诛灭一位统领，手段之果决，也算得你是师尊真传了。”那声音入耳，颇为尖锐，只觉万分刺耳。
“果然有问题，”贺子岳寒声说道：“你声音有变，收敛气息，但隐约还是有些痕迹，想必也是贺某认识的官员，不知是哪一位老友，何不现身？”
“本座既然是准备隐藏身份，又怎么会告知于你？”那苍老声音道。
“无妨，既然到此，不免一战，就打出你来！”贺子岳冷声道。
“贺子岳，你高看自己了！”苍老而干涩的声音中，多了三分嘲讽之意。
“如此评价，看来你对贺某的本事，很熟悉了？”贺子岳目光闪烁，杀机一闪而过。
“本座与你，在伯仲之间，但这七位统领，八百精锐，联手之下，你必死无疑。”这苍老声音道：“而今不但庄冥，连你也自身难保。”
“……”
贺子岳神色一凝，眼底露出了些许慎重，刹那之间，他回望庄冥一眼，略有忧色。
庄冥背负双手，笑了两声，说道：“帝师的布置，当真已尽了？”
贺子岳眉头紧皱，未有多言。
而在前方，无论是秘境中潜藏的那位，还是这七位统领，无不神色一凝。
“若帝师手段已尽，庄某倒也不介意出手，毕竟也是自保。”
庄冥看向前方，说道：“八位统领联手，堪敌真玄之境，不过如今只是七位，想必稍弱一些，军阵也有几分缺憾，既然未足真玄之威，庄某倒也可以尝试出手一番……想来，我虽不能灭尽你等，不过自保大约还是不难罢？”
贺子岳微微摇头，说道：“真玄也分高低，八位统领联手，已能与我抗衡，而非真玄初境……如今他七人联手，加上近千精锐，虽敌不过我，但却也堪比真玄初境，除非你师兄吕华到此，否则金丹之下，纵然是你，怕也难以抵御。”
庄冥感应着丹田之内的真龙本体，经过吞食十头大妖内丹，一头上古神兽血脉的夔牛内丹，加上刚才方浔的内丹，目前已趋近百丈，或能与七师兄吕华一较高低。
但他并未多言，只是神色平静。
“这么说来，还是不需要庄某出手自保的？”
“这是自然。”
贺子岳朝着那边施了一礼，说道：“郑道兄，替我扫平眼前，我要入秘境清扫一遍。”
南边阴暗的天穹之上，倏忽多出一道身影来。
来人是个老者，抚须而笑。
庄冥讶然道：“是你？”
混元宗太上长老郑朝阳。
先前自封真玄之印，以金丹圆满修为，与庄冥一战而落败的这位太上长老。
他被庄冥所败，名声扫地，本该对庄冥颇具敌意，此刻却笑意吟吟。
“学士府虽然权力极大，但也不可能将大楚王朝的所有真玄高人尽数调动，不过我家二师兄，与郑道兄有交情，才请动他老人家现身保你。”
贺子岳如此说来。
庄冥微微点头，却也明白。
学士府权力太大，楚帝必定不能放心。
尽管大楚的底蕴，着实深不可测，但碍于各方原因，以及楚帝的忌惮，却也不可能将朝野上下的强者，尽数交由帝师调动。
更何况，真玄级数的官员，不是正一品也是从一品，官位未必比帝师低上多少，难以轻易调用。
“无妨，老夫既然来了，自会保他周全。”
郑朝阳从天穹上降落下来，站在了庄冥的身边，他侧眼看来，似笑非笑。
庄冥神色平静，此刻动静闹得太大，知晓他庄冥行踪的，已经不局限于大楚之内的奸细，各方真玄也都大致知晓了此事。
但是，敢尝试杀他的，必然不多。
目前准备杀他的，表面上都是大楚的官员，一旦能够得手，灭他庄冥性命，大楚王朝便与聚圣山结下死仇。
其他各方也可隐匿身份来杀，但如若暴露身份，便是为自家宗门埋下祸根，去得罪聚圣山。
除大楚之内，藏有异心的真玄高人之外，各方真玄都不会轻易现身。
如今各方目光齐聚，想要杀他的，必然不敢暴露身份。
而如郑朝阳这般，胆敢暴露身份到此的，必然已不敢杀他。
显露身份至此，多半是要保他庄冥性命，跟他这聚圣山弟子结个善缘，也给大楚学士府一份人情。
“原本老夫邀了归元宗金炜，请他与老夫一并出手，赚学士府的报酬，不过考虑到他有可能临阵反水，把你打死在这里，老夫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三三九章 叛军
经袁正海后，而今众人皆知，庄冥乃是聚圣山十三真传。
以庄冥为饵，借聚圣山为刀，无论斩向哪一方，都是各方承受不起的的锋芒。
如今庄冥参与大楚修行盛典，身在大楚王城之内，一旦出事，无论是不是大楚官员所杀，都必遭问责。
所以才有各方，尝试诛杀庄冥，嫁祸大楚。
但大楚也深知这点，不但尽力保住庄冥，还要将庄冥送入秘境之中，让他感悟真玄之妙，将他推至真玄境界。
倘如庄冥踏足真玄之境，本领大增，各方杀他，便是难之又难。
正是因此，各方尝试在庄冥进入秘境之前，便将他诛杀在外。
此举本也是一番尝试，胆敢出手的真玄人物，大多有恃无恐，所以至今都未有真玄陨落。
只不过，还是有人显得更加深沉一些。
“都阻拦我进入秘境，在我进入秘境之前，将我诛杀。”
庄冥看向前方，已经显露出了真玄斗法的威势，他心中暗道：“不知这又是哪一方？居然考虑到要在秘境之中杀我？”
学士府的人，送他入秘境之中，便会退出来，不敢打扰他领悟真玄之妙。
如若内中藏有真玄，庄冥毕竟还是金丹层次，如何抵挡得住？
——
前方轰然震荡。
郑朝阳乃是高境真玄，在真玄当中也属强者之列。
他往前而行，伸手一按，镇压八方。
上千精锐，军阵凝滞不畅。
七位统领尽都倍感压力，兵符加身，却也难以与之抗衡。
“论起修为，郑某人比之于贺子岳，还要高了不止一筹，你们差得远了。”
郑朝阳如此说来，目光一扫，回望庄冥一眼，饱含深意。
庄冥笑了声，说道：“混元宗太上长老，当真名不虚传。”
郑朝阳这才颇为满意，他前次自封真玄之印，被庄冥击败，引以为耻，而今听闻是聚圣山弟子，心中虽然有所释然，但以不想被人看轻。
若不是老夫自封修为，束手束脚，怎会落败？
在真玄之境，他也算高手，任何金丹都不是他的对手。
“此番我入秘境，大约也能入真玄了。”
庄冥颇有感慨，道：“不知何年何月，能有您老这般修为？”
郑朝阳脸色一滞，有些说不出话来，这厮在金丹层次，便强到了这般地步，他若当真晋入真玄，本领之高，又是该有多强？
以聚圣山的修行，晋入真玄之境后，想必不用百年，就能成为高境真玄的人物了罢？
“你少说废话，今夜要是过不去，你就该夭折了，别说真玄，命都没了。”
郑朝阳愤愤道：“你稍稍退后，老夫击溃他们，待会儿自有人来收拾残局，若是误伤了你可不好。”
声音才落，他威势外放，连身后的庄冥，都在威势覆盖当中。
庄冥只觉恍惚之间，似有一座山岳压了下来，但却只是笑了声。
这老家伙也谈不上善类，不过眼下来看，这样性情直率之人，倒也不至于算是穷凶极恶。
——
学士府中。
“查清了没？”帝师看向那边，眼神凝重。
“报，守护秘境的禁军，有十位统领，千军之众，每日一换，每次轮换百人，而今余下八位统领，八百兵将，疑似暗生兵变，那二百余人，已被屠灭，余下皆为叛军。”
“来历呢？”
“这八位统领，以及那八百将士的来历，均在彻查。”
“适才庄冥杀了方浔，断了一条线索，眼下这批人数众多，容易撬开口来，可不能让郑朝阳尽数屠灭他们，须得留下活口。”
“是……”
“你携老夫宝镜，交与贺子岳，让他清澈秘境。”
帝师取出宝物，递了过去，说道：“此宝能映照八方，高境真玄都难以躲藏，放眼世间，可以瞒过此宝映照的法门，寥寥无几。”
“是。”
——
西城所在。
那七位统领，尽都拔刀出鞘，兵符加持，杀机浩荡，聚合起来，连同身后八百余兵将，迎了上来。
但纵然大楚兵符再是不凡，锋锐凌厉，纵然千军之阵再是齐整玄奥，终究无法跨越如此巨大的鸿沟。
便如当年庄冥蛟龙初成，扫杀数万凡尘大军一样。
郑朝阳以高境真玄的法力，压住了眼前浩荡之势。
“束手就擒，尚可活命，如若不然，老夫屠灭了你们。”
郑朝阳伸手一扯，仿佛将整个夜幕都拉了下来，喝道：“若非顾及此乃大楚王城，就凭你们，纵有千军，老夫也挥手灭尽！”
那七位统领，为之一震。
而在此刻，虚空之内，秘境之中，轰然震荡之声，愈发明显。
就在这时，轰然虚空破裂。
有一道身影，骤然而出。
随后又有一道身影，追杀而至。
“郑老，拦下他！”
贺子岳的声音，显得极为激动。
郑朝阳神色一凛，正待出手。
而就在这时，又听得那七位统领，尽数大喝一声，联手击向郑朝阳。
“找死！”
郑朝阳眸光一寒，伸手一挥。
狂风骤起，滚滚荡动，仿佛利刃一般。
七位统领，皆吐血而退，身后数百兵将，顿时七零八落。
而适才那一道身影，已经远遁而去。
贺子岳脸色显得极为难看，喝道：“郑老，替我拦下他。”
郑朝阳仿佛不觉，似乎杀红了眼，施展道术，准备屠杀数百兵将。
庄冥深深看了他一眼，暗道：“老狐狸。”
郑朝阳身上并无杀机，此刻所为，分明是不愿追杀那位真玄。
尽管郑朝阳乃是高境真玄，但适才那道黑影，毕竟也在真玄级数，尽管郑朝阳修为更高一筹，但遭遇真玄临死反扑，只怕也讨不了好。
郑朝阳并非大楚官员，只是受邀而来，怎么可能为此事而尽心竭力？
那道身影已然远遁而去。
贺子岳不敢再追，折返回来。
如今局势未明，他也不可能为了追杀对方，而将庄冥彻底托付给如此不可靠的郑朝阳。
“郑老，切莫下杀手。”
“为何？”
“留些活口。”
贺子岳折返回来，沉声说道：“我已知晓适才那人是谁，但还需经过他们，才能知晓，背后的是哪一家宗门……”
第三四零章 事近临尾，帝师出手
庄冥自始至终，都未有出手。
他静静看着这场以自己为主，引动各方势力，大楚借机清洗的浩大场面。
此番为了杀他，为了保他，前后出现了十余位真玄大修士，二十位具有大楚兵符的军中统领。
直至此刻，似乎算是尘埃落定了。
“禁卫大统领，正率军过来，会将他们尽数镇压，不过十三先生还须稍等，再入秘境当中，去感悟真玄之妙。”
贺子岳看向庄冥，正色说道：“适才我与那位一战，将之驱出秘境之外，临出之前，也感知扫过秘境，不过世间之人，本领玄妙，千奇百怪，未必没有人能够瞒过贺某感知，谨慎起见，请十三先生稍候。”
庄冥背负着双手，点头说道：“无妨。”
先前自己身旁并无其他的真玄大修士守护，贺子岳到来，未有对他动手，如今更不会对他出手。
目前来看，王城之内，大楚断然不敢让他出事，但此刻让他留在外边，却未必只是谨慎而已。
恐怕是学士府拿他作饵，目前钓出来的大鱼，还不如帝师原先的预期，所以多留片刻，勾一勾暗中之人的念头，再给他们出手的机会。
只不过，若真是聪慧之辈，大约也不会出手了。
而郑朝阳却也没有离开，他就在庄冥边上。
“没想到你是聚圣山的弟子，难怪如此厉害。”
“郑老过誉了。”
“别看你小子之前压了老夫一头，那全是因为老夫自封修为的缘故，刚才你也见到老夫的本事了，是不是很厉害？”
“马马虎虎。”
“你再说一遍？你还敢小看老夫？”
“家师应该比你强一点儿。”
“……”
郑朝阳闭口不语。
那就不是一点儿的事了。
而就在这时，有一位金丹级数真人，匆匆而至。
郑朝阳眸光一凝。
贺子岳已然出手，迎了上去。
“贺大人，我是郝安。”那真人忙是出声道。
“你来作甚么？”
“奉帝师之命，送来宝镜，清澈秘境之中，帝师有言，事关重大，万不得大意。”
郝安躬身施礼，双手奉上一面宝镜，古朴无华，看似寻常。
贺子岳伸手接过，神色肃然。
庄冥深深看了这郝安一眼，收回了目光。
郝安此刻到来，清澈秘境，也算是帝师暗中授意贺子岳，无须再等机会，不会有人上钩了。
——
学士府中。
帝师背负着双手。
他至今未有现身，是对那些真玄大修士的一种威慑。
但他之所以没有现身，不单是威慑，也不单是因为自视身份太高而不愿轻易出手。
他在等着那几位让贺子岳等人都无法抵御的强者出手。
只是现在看来，那几位足够谨慎，不会出手了。
“这些位当中，本事最高的，应该便是真元宗的宗主了，他就在西城。”
帝师心中暗道：“他在西城，若隐匿身份出手，无人能挡，不过他倒是当真沉得住气。”
这般念着，他又偏头问道：“查清楚了没有？”
在他身后，有一位中年人，也是金丹上层修为。
中年人双手一拱，躬身说来。
“先前遁逃二位真玄大修士，已经知晓身份。”
“目前被缠住的五位真玄大修士，四人已知身份，另有一人，本事甚高，属高境真玄，目前二师兄落在下风，只能缠住他，不能压过他，无法迫他动用全力，也就看不出端倪，恐怕要让老师亲自出手，才能擒下。”
“适才三师兄在秘境中驱走的那位，露了痕迹，正在核查。”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略有犹疑。
帝师目光闪烁，说道：“我大楚一品官员，都查过了没有？”
中年人应道：“真玄之战，引动各方目光，目前在王城之内的诸位一品大员，均有显露行踪，除了先前出手欲杀庄冥，已察觉身份的这几位外，目前还缺六位，没有现身。”
帝师平静说道：“也就是说，老二缠住的这位高境真玄，就在这六位大人之中？”
中年人微微点头，说道：“而这六位大人，有三位高境真玄。”
帝师淡然说道：“这三位高境真玄，嫌疑最大，但不排除另外三位，平日里会隐藏修为。”
中年人微微点头，应了一声是。
帝师伸手一挥，说道：“看来各方都知道我学士府早有布置，该出手的都出手了，不敢出手的，后面也不会轻易出手，准备收网罢。”
说完之后，他屈指一弹，缓缓说道：“大楚近些年来，风调雨顺，各方互有忌惮，老夫已经很多年没有出手了，今日便动身一回，那六位大人也不用查了。”
中年人神色一凛，躬身应是。
那六位至今踪迹不明的真玄，目前不用查了。
因为帝师出手，此刻天穹之上的这几位真玄大修士，都将被帝师擒落。
这位至今不露端倪的高境真玄，也无法逃脱帝师的手掌。
只须将他擒下，自然就知道他是六位当中的哪一位。
“弟子这就去准备余下事宜。”
“不，这些事不用你来。”帝师偏头说道：“你再去查一下，四国师蒋求仙的所在。”
“蒋求仙？”中年人错愕道。
“他出身古元宗，当年被白圣君灭门，因他本身在山门之外，只被剑气波及，才侥幸留得残命，这些年来隐姓埋名，先帝念他本领不俗，功劳不小，替他隐藏了身份，尊为国师之一。”
“老师怕他那边会生变故？”
“不错，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但他身有白圣君剑气，本领大损，在大楚之内，也是战战兢兢，数百年来，不敢向白圣君报复，也无力斩杀聚圣山的真传弟子，但目前这位十三先生，还未成长，他还是有机会斩杀的。”
“他本事大损，挥不出高境真玄的力量，二师兄与郑朝阳在那儿，老师又为何这般在意他蒋求仙？”
“大楚至今，只有四位国师，位高权重，断然不能轻视。须得知晓，他们的国师法印，被先帝赋予极为强大的力量，而且具有不同的效用，数百年来又极少出手，老夫目前只知大国师吕乾青的法印效用，其余三位，都不知晓，万事须得谨慎，断然不能大意。”
“是，弟子这就去查。”
“如无意外，他在中元境第三府。”
帝师说道：“先前催动令牌之时，庄冥身份初显，只有少数人知晓，尚未有公之于众，蒋求仙也不知此事。陛下避免变故，先一步将他调出王城，去了中元境第三府，眼下庄冥身份众所周知，老夫怕他得知消息，怒令智昏，全然不顾，回来刺杀庄冥。”
——
中年人匆匆退下。
他连忙传讯，探查中元境第三府，国师蒋求仙的消息。
但未过十息，便有回复。
“大人，消息已至。”第三府学士府之人，报回消息。
“蒋国师目前如何？”中年人问道。
“我学士府中书阁掌印使杨千，奉命监看国师蒋求仙，适才报来消息，一切如旧，风平浪静。”
“他可有报知详细一切？”
“杨大人说，陛下有所吩咐，无人胆敢传去消息，蒋求仙身在中元境第三府，尚未知晓庄冥身份，目前暂无动静。”
“这样就好。”
中年人松了口气，抬头看去，国师已经动身，化作一片光芒，冲霄而去，前去镇压那位高境真玄。
——
第三四一章 庄冥入秘境，帝师终出手
上万禁军到此，将叛将尽数拿下。
郑朝阳依然留在庄冥身边。
贺子岳已经携宝镜，进入秘境当中，映照八方，清澈内中一切。
过得片刻光景，才见贺子岳从秘境之中，重新现身出来。
“我以家师宝镜，映照秘境每一处，已无任何痕迹。”
贺子岳来到近前，施礼道：“十三先生，请入秘境，感悟真玄妙法。”
庄冥微微点头，看向旁边的郑朝阳，笑着说道：“郑老，待我出来，咱们再切磋一番？”
郑朝阳脸都黑了，哼了一声，挥袖道：“能感悟真玄之妙，不见得能踏破真玄之境，你还差得远了。”
庄冥笑了一声，往前行去，一步入内，乾坤倒转。
郑朝阳看着那秘境所在，长长吐出口气。
“他可是聚圣山十三真传，前程无可限量。”
贺子岳缓缓说道：“郑道兄这般语气，不怕他恼怒吗？”
郑朝阳嗤笑道：“你懂什么？目前大家都敬他畏他，只有老夫敢在他面前炫耀一二，他对老夫的观感，必然不同旁人，而且老夫口头上与他斗一斗，无伤大雅，容易增进情谊。”
贺子岳轻笑一声，说道：“此子虽沉默寡言，不过眼神当中，淡然平静，仿佛看穿一切，连家师都有赞赏，颇为聪慧，只是稍显高傲，你言语本意，他恐怕早已看穿。”
郑朝阳嘿然一笑，说道：“看穿就看穿呗，至少现在看来，他应该不会计较当时老夫自封修为与他一战的事情了，毕竟当时老夫不免有些以大欺小，倚老卖老的嫌疑。”
贺子岳似笑非笑，说道：“恐怕还有几分杀机罢？”
郑朝阳微微抚须，笑着说道：“当时他身份未明，老夫败给区区金丹，不免恼羞成怒，情有可原嘛，如今知他身份，才答应帝师请求，护他性命，也算给他赔罪了。”
贺子岳缓缓说道：“既是给他赔了罪，又赚了家师的人情，郑道兄好算计。”
郑朝阳笑眯了眼，道：“客气客气。”
贺子岳正待说话，忽然抬头。
郑朝阳也露出异色。
苍穹之上，多了一道气息。
这是一道强烈到了极点的气息。
目前交手的所有真玄大修士当中，便属此刻现身的这一道气息，最为强盛。
“帝师亲自出手了？”郑朝阳讶然道。
“庄冥已入秘境，此事到此了结，老师等侯的那几位高人，接下来更不会再出手了，事已至此，尘埃落定，他老人家想必也看不过去天上的缠斗，才出手擒拿。”贺子岳面上带笑，这般说道。
“你认为此事已到此了结？”郑朝阳神色有异。
“庄冥入内，秘境适才关闭，外人无法入内，自然到此了结。”贺子岳说道。
“你就不怕有人破秘境而入？”郑朝阳眉宇紧皱。
“想要强行破开秘境，不亚于毁天灭地，世间无人可为。”贺子岳摇头道。
“除了强行破境，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郑朝阳出声问道。
“放眼王城之内，除却我手中这十枚守军令牌合一之外，能开启秘境的，一是陛下的帝印国玺，二是老师的官印，第三则是大国师吕乾青的官印。”
贺子岳笑了一声，眼神中饱含深意，说道：“郑道兄，有些话问得太多，不免有些其他的嫌疑，我说完这番话，你会不会想着杀我，夺取这十枚守军令牌？”
郑朝阳微微抚须，说道：“老夫若不现身，换个身份，保不齐还真想动手，如今既然现身，可不想给我混元宗带来灭门之祸。不过，既然你不信老夫，也懒得在这里惹人嫌了。”
他说完之后，拂袖而去，化作光芒，隐入暗中。
贺子岳看着他去，脸上浮现笑意，收起十枚守军令牌，守护在此。
——
秘境之中，也算是一方世界，不过这秘境范围，比之于举行修行盛典的洞天，则要小得许多，庄冥感知之下，大约猜测，方圆未足三千里。
但庄冥才踏足此处，便觉前方传来极为强烈的光芒。
“这座秘境，类似于龙卫部落的壁画所在，也类似于我的太宇乾坤袋，但只算秘境，还谈不上洞天福地。”
庄冥这般念了一声，徐徐往前而去。
如今秘境关闭，十日之后，才会开启。
这十日之间，足以让他领悟真玄之妙。
他纵起云光，驾风而起，朝着光芒所在之处而去。
那里的光芒，愈发强烈。
隐隐约约，能够察觉，是一座石碑。
这石碑就是感悟真玄之妙的至宝？
“经过袁正海一事，耽搁了一些炼化的进度，而今龙身终得百丈，也算我金丹圆满。”
“也不知能否借此悟通真玄？”
“不过，夔牛内丹已耗过半，即便加上方浔，也不足以。”
“底蕴积累方面，还是浅薄了三分。”
他这般想着，光芒一闪而过。
——
庄冥入了秘境之中。
对于外界而言，一切便已到了尾声。
帝师亲自下令收网，甚至连自身都动身，参与此战。
他的威势，覆盖八方，镇压诸多真玄。
“老夫亲至，诸位还是束手就擒罢。”
“帝师固然强悍，但我等毕竟也入真玄，胆敢出手，又怎会惧你？”那尚未显露身份的高境真玄，冷淡说道。
“看来老夫多年未曾在外现身，倒是被诸位轻看了三分。”
帝师背负双手，说道：“庄冥身份才刚暴露，老夫初定此计，耗时一刻钟，不免粗糙，但定计布局粗糙归粗糙，毕竟还是老夫亲自定计，你们胆敢出手，也真是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不知是你们低估了老夫，还是你们高估了自己？”
诸位真玄，皆极为凝重，聚在一处。
而帝师身后，也聚集众位真玄及十余位军中统领。
“老二，你们动手，将其他几位已知身份的大人，尽数擒下，请入天牢，至于这位至今不露端倪，深藏不露的高境真玄，老夫亲自与他切磋切磋。”
“是，老师。”
二师兄伸手一挥。
十余道光芒，纠缠在了一处。
刺杀庄冥的哪一边，有一位高境真玄，被帝师威慑，未敢动手。
而在这一边，则有帝师名下第二真传弟子空出手来。
此消彼长，顿生压制。
帝师本待劝说眼前这位高境真玄束手就擒，但只叹了口气，却也还是悍然出手。
说话不如动手干脆。
说服对方，耗费唇舌，耗费时候，既然修为高于对方，那么出手打服对方，往往只在瞬息之间。
这便是源于境界上的压制。
轰然一声响动！
震彻黑暗之中！
那位高境真玄，闷哼一声，跌入暗处。
帝师伸手一按，准备将他彻底擒拿下来。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帝师面色为之一变。
因为在他滚滚威势之下，那高境真玄竭力抵御，终于显露痕迹。
“是你？”
“是我。”
这是一位中年人，他露了面容，也露出微笑，才应了一声，便吐出一口血来。
但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浓郁了。
看着此人的笑容，帝师脸色难看。
而这中年人笑得愈发畅快。
他这样的笑容，让帝师心中一沉，生出不安之感。
“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生死事小，只是今夜等了许久，帝师终于出手，不枉我苦苦与你那二弟子缠斗许久。”
第三四二章 真玄巅峰杀楚帝!
秘境之中。
庄冥驾云而至。
前方是一座石碑。
石碑高不过丈许，宽不过五尺，厚仅二尺余。
但是这石碑，绽放着光芒。
“这就是大楚的秘宝，能让人感悟真玄之妙？”
庄冥眉宇一挑，有惊异之色。
金丹巅峰之辈，均已是将自身所学，修行到了极致，方可算是巅峰。
到了这一步，须得积累，须得感悟。
对于许多老辈真人而言，多年积累已是充足。
但是真玄之印，却极难悟透。
例如渡法道人高云真之流，金丹早已圆满，积累也有多年，如能在此感悟真玄之妙，十有八九便可晋入真玄之境。
正是因此，对于许多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而言，这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利益。
这石碑堪称是能造就真玄大修士的旷世至宝。
只不过，石碑之上，有十四道裂纹，纵横交错。
“帝师先前说过，这石碑只能再感悟六次，便会破碎，从此之后，大楚也没有造就真玄的力量。”
庄冥心中暗道：“真玄大修士，世间罕见，但金丹级数修行者，却并不罕见，将金丹修炼到了极致的巅峰真人，大楚王朝之内想必也不少。也即是说……若这石碑最初是完整的，那么大楚已经造就了十四位真玄大修士。”
大楚开国之前的功臣且不提，除却自行悟通真玄之印的人物之外，被大楚赐予机缘，而成就真玄的，应该便有十四位。
难怪大楚王朝，如今开始着手，清除内部。
因为到了这个时候，大楚王朝已经不再顾虑。
即便清掉这些高层奸细，必然国力受损，强者减少，但如今大楚暗中的真玄大修士，也已经有十余位之多，他们足以弥补空缺。
“金丹圆满稳固之后，感悟真玄之印。”
“须得悟通真玄之印，凝结大道而成，烙印于金丹之上，即是真玄境界！”
“许多金丹真人，悟不透真玄之妙，而无法凝就真玄之印。”
“更有许多真人，或许因为自身缺憾，或许因为功法缺憾，而无法将金丹推至圆满极致，哪怕悟通真玄之妙，凝就真玄之印，本身金丹也无法承载得住，落得金丹崩溃，身死道消的下场。”
“我百丈真龙已成，足以承受得住真玄之印。”
“如今所缺的，便是真玄感悟。”
庄冥这般念着，暗道：“根据大衍算经的算己篇，我如能悟通真玄之妙，并凝就真玄之印，将之烙印于真龙之体，也可算真玄境界，而真龙之体，也将为之倍增！”
百丈真龙，便如金丹圆满，而今他将真龙存于丹田之内，充当金丹为用，与真正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并无异处！
庄冥深吸口气，微微闭目，伸手探了过去。
他的手按在了石碑之上。
顷刻之间，滚滚大势。
大道结印，九印齐现。
——
而在王城之上。
这位高境真玄，吐出鲜血，却露出笑意。
帝师心中沉了下去，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大楚王朝，好像是昨夜才知庄冥身份罢？”这高境真玄抹去嘴角血丝，说道：“不久之前，袁正海刺杀庄冥失败，自尽而亡，在自尽之前，道出庄冥身份，想必帝师在那个时候，才准备定计的罢？短短时候，能够调动出如此布置，不愧是天御福地当中，心思最深沉的老狐狸，只不过……”
“不过如何？”帝师问道。
“只不过在三个月前，本门太上长老，就知道了庄冥的身份。”这高境真玄说道。
“你们早有准备？”帝师神色有异。
“筹备至今，已有三月之久。”高境真玄应道。
“好手段啊。”帝师感慨道。
“帝师谬赞了，只是打帝师一个措手不及罢了，你定计不过片刻之间，而我等则足足准备了三个多月，有着许多筹谋的时机。”
“你们算定了老夫会以庄冥为饵，清澈大楚内部？”
“帝师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所以你们将老夫也算计到了其中？”
“正是！”
“算计归算计，当下就凭你，拦得住老夫吗？”
“只是拖延，仅此而已。”
这高境真玄伸手一挥，剑芒密布，形成一道壁障，吐出口气，说道：“帝师要过去，先要斩我，哪怕你真玄八印，要斩我于此，也不是易事。”
帝师静静看着这道剑幕，只是静静道。“你们的算计，不在庄冥。”
“庄冥只是一个引子。”这高境真玄施展剑幕之后，又咳出血来，笑着说道：“引出十万禁军，引出大量真玄，引出你这位八印真玄的帝师，才好做事……”
“引走老夫，想要弑杀陛下？你们未免小瞧了当今陛下的本领！”帝师神色森冷，目光扫向了皇宫的方向。
“大楚皇帝，执掌国印玉玺，谁敢轻视于他？”这高境真玄吐出口气，说道：“目前连同真元宗主在内，共计三位真玄巅峰出手，均是九印修至极致，此等人物，三者联手，当今世上，除白圣君之外，谁能抵御得住？”
“好大的手笔！”帝师并指成剑，准备裂开剑幕。
“帝师想要前去护驾。”这高境真玄哈哈一笑，说道：“如今不是你学士府诸位要拖住我等，而是我等要拖你等诸位。”
“那就看看，你拖不拖得住！”
帝师神色冰冷，剑术骤然而发！
——
皇宫所在。
气息冲霄。
三道强烈到了极点的气息，从三个方向，攻入皇宫。
这三道气息过处，但凡有所阻拦，尽都破灭。
皇宫的阵法，早已了然于胸，对三位真玄巅峰而言，形同虚设。
皇宫大批禁卫，结阵联法，刹那溃散，当即溃不成军。
这三道气息，直至大殿。
“楚帝！该受死了！”
“你死之后，大楚王朝于今日覆灭，仍属我五宗外门联盟！”
“从今之后，五宗之下，不会再有超出掌控之外的大楚王朝了！”
于言谈之际，三位真玄巅峰，各出道术。
顷刻之间，皇宫大殿，化作废墟。
而在当中，只有一声叹息。
“在你们眼中，朕便如此虚弱吗？”
第三四三章 聚大楚国运，敌三大真玄!【求订阅!】
庄冥身份暴露之后，帝师于片刻之间定局，调动各方真玄，设局清除内乱。
然而真元宗等各方势力，早在之前，便知庄冥身份，而定此计。
如今帝师调动多位真玄至此，引出内中潜藏真玄级数奸细，连他本身都赶到此处，准备收网。
直至此刻，一切方是明朗。
调虎离山而已。
——
皇宫之内。
殿宇倾塌。
阵法破损。
守卫禁军伤亡惨重，在三位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之下，溃不成军。
王城之内，真玄大修士的气息，此起彼伏。
有人前来救援护驾，却也有人出手阻拦。
“我大楚高层之内的奸细，比朕和帝师预想当中的，还多了好些位。”
楚帝从倾塌的废墟中走出，叹息一声，他貌若中年，威严无尽，身着帝袍，头戴帝冠，手托一尊玉玺，光芒闪烁。
周边三位真玄巅峰的大修士，均是面色凝重。
当头一人，赫然便是真元宗之主。
帝师防备着他隐匿身份而杀庄冥。
他却来此，围攻楚帝。
“所谓大楚，本就是我五大仙宗共同外门，只是未曾想到，你父亲野心勃勃，招揽各方，胆敢自立。”
真元宗主使了个眼色，余下两位分别运起法门蓄势，而他则又说道：“但即便大楚立国，叛了宗门，可也不要忘了，大楚的根基，本就源自于五大仙宗。”
楚帝托着国玺，看向真元宗主，说道：“所以才要刮骨疗毒，彻底清掉他们。”
真元宗主拔剑出鞘，冷笑说道：“这么一清，你的性命，也该清掉了。”
楚帝将国玺悬于头顶，光芒垂落，笼罩周身。
旋即便见这位大楚至高无上的帝皇，背负起双手，平淡说道：“三位皆真玄巅峰，九印齐全，当世绝顶，只不过，想来杀朕，却还差得远了。”
真元宗主未再多言，只是往前迈出一步。
余下两位，皆厉喝出声，震慑千里，当即气息互相凝合。
顷刻之间，三大巅峰真玄，合力而成。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大道剑阵归一！”
“斩！”
——
目前禁军大统领，也率领十万禁军，围拢至西城所在，在秘境周边，准备围杀。
学士府竭尽所能调动的数位真玄，都汇聚于此，包括帝师这位八印真玄在内。
大国师与二国师，率数万禁军，在洞天之内，维持修行盛典秩序。
而三国师，便是这位拦住帝师的人物！
“如今皇宫之内，只有陛下一人而已。”
三国师喘息着，笑着说道：“你看其他的真玄大修士，各有阻拦，哪个能脱身过去？三位真玄巅峰，倾力出手，胜负生死，往往在一瞬之间。”
帝师静静看着他，缓缓说道：“怕凭借本领，抵挡不住老夫太久，借言语尝试拖延？”
三国师面色微变，心中沉了下去。
帝师淡然说道：“老夫不急，慢慢陪你玩也无妨，倒要看看，还有谁会跳出来！单凭目前你们展现出来的，也就这三位真玄巅峰稍显棘手，仅此而已，如今大楚底蕴，已非开国之初，你作为国师之一，却也低估了这大楚王朝。”
三国师神色凝重，说道：“我自然知晓，知道这些年之间，大楚暗中也栽培出了多位真玄，而不为外界所知。但正因为不能为外界所知，须得暗藏底蕴，所以他们不在王城之内，哪怕就在你我头顶上的洞天之中，可想要越过洞天出来救援，也须得耗时，想必三位真玄巅峰，也足以在此期间，将楚帝斩杀！”
帝师背负双手，说道：“你以为大楚的底蕴，就只是栽培出来的这些位真玄大修士？”
三国师心中凛然，有些惊疑不定。
帝师平静说道：“老夫被尊为帝师，因为当年陛下所学，乃老夫所授，除先帝之外，陛下的本领，老夫再是清楚不过。然而到了如今，便连老夫都不知当今陛下，究竟高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三国师似乎想到什么，眼神中渐生惊恐。
帝师倏忽伸手，道术璀璨，围绕八方。
刹那之间，三国师便已无法传讯外界。
“知道老夫为什么看破你的心思，还留在这里，与你闲谈吗？”
“你……”
“你们想拖延时候，借机弑帝，陛下何尝不是想拖延时候，等你们一个一个跳出来？”帝师抚须笑道。
“你与楚帝，早有所料？”
“略能推算一二。”
“三位真玄巅峰出手，你就不怕楚帝就此陨落？”
“陛下的本事，岂是你等可以揣度的？”
“茫茫世间六万年，仙路断绝，以真玄九印最高，楚帝再强也越不过真玄九印的范畴，而今三位真玄巅峰合力围攻，东洲之内，除白圣君外，还有谁能抵御得住？”三国师沉声说道。
“我大楚境内，一地之正令，聚民生之气运，可使得执令官员，具有本领，哪怕凡夫俗子，亦可仗之而敌金丹真人。五大境之内，上千地界，民生气运尽数归于陛下手中的国印，合天御之力，聚大楚之运，便是白圣君至此，也不见得能与陛下匹敌！”
帝师抚须而笑，说道：“你以为庄冥身份，老夫才知？莫要忘了，大楚境内，最先知晓庄冥身份的封论道人，不单是太元宗被贬的道承长老，他如今还是我大楚王朝三府的掌印府尊。”
三国师脸色难看，倏忽运起法力，转身便走。
帝师伸手按落下来，冷笑说道：“你不是要缠着老夫吗？如今走得这般干脆作甚么？老夫还想继续受你纠缠，看看有多少人跳出来！”
此时此刻，忠于大楚的真玄高人，必然要前往皇宫护驾。
但是各家宗门的奸细，定然也会竭尽全力阻拦。
用庄冥来布局，陷阱太过于明显，引不出真正的大鱼！
可是如今，以大楚皇帝的性命，赌上大楚的将来，便足以让所有深藏的大鱼，浮上水面来！
这才是他与楚帝真正想要的局！
最初他本以为，此举行险，不大妥当。
可当楚帝展现出镇压当世的本领之后，他便知晓，此举稳而无险。
因为任何险境，在足以镇压一切力量面前，都将彻底瓦解。
然而就在这时，又听得一声怒喝。
“杨千！你还敢来？”
第三四四章 举国之力!劫数无穷!【求订阅!】
无尽的威势，从大楚皇宫传开。
这三位九印真玄的巅峰大修士，结成大道剑阵。
仙路断绝六万年，真玄九印便是世间巅峰修为，出手的这三位巅峰大修士，已经是将一身道行修炼到了极致，堪称世间绝顶。
三位联手，结成剑阵。
按道理说，当世之间，除白圣君外，无人可敌。
然而楚帝却凭借国玺，硬生生抵挡了下来。
“朕便是只守不攻，凭借我大楚目前国运，任你们三位攻伐，也须得半柱香，才能打破这国玺护身光幕。”
楚帝背负双手，姿态昂然，说道：“时至此刻，也该让三位知晓，我大楚具有何等力量。”
他伸手一按，天色骤变。
——
浩大天御福地，广袤境内。
但凡大楚官员，其手中无论府印、官令、兵符等，无不光芒绽放，隐约之间，有无形之气，冥冥之中，传入王城。
东元境之内。
各地正令及副令，均有光芒闪烁。
而封论老道腰间的三枚府印，也光芒绽放。
“王城的情况，严峻到了这般地步吗？”
封论老道倒吸口气，暗道：“以庄冥为饵，究竟引动了怎样的风波？”
当初他借用府印之力，给江地正令，提升其本领。
而代价便是影响一地民生。
近段时日，江地水患频。
其余各地，均有地动。
也有一地，出现了寒灾及瘟疫。
近来民生动荡，这便是动用了官印的代价。
而如今的动静，并非是东元境的王印，而是大楚的国印。
范围之广，遍及大楚境内。
这将会影响到整个大楚的国运与民生。
“据传楚帝登基之时，便借大楚国运，晋升真玄九印，并且具有上古神兵，时至此刻，连他都需要动用国印，王城之中的局面，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
封论老道的心中，颇为震撼。
——
而在东元境第一府。
苍王府中。
这位苍王，静静看着手中的王印。
王印的力量，冥冥之中，不断流逝。
“王印加持，能让本王法力倍增，这一次被抽取之后，恐怕仅存力量，不足二成，东元境都要出现大量的天灾**。”
“想要恢复国运，可不是一朝一夕。”
“陛下动用国印，抽调各方力量，看来面对的局势，比本王预想的更为严重。”
苍王神色有异，他看着这王印，眼神渐冷。
大楚官员，包括诸王在内，能借官印之力，但是如今国印抽调其中力量，众人皆无法制止，也不能制止。
可他不一样。
他曾经得过传承。
他有封闭王印的法门。
“若封闭王印，断了东元境的供给，会造成什么影响？”
“其他四境，抽调过甚，天灾**太重，大楚就此一落千丈？”
“还是说，缺了一境之力，陛下不足以抵御强敌，而被诛杀，就此陨落？”
苍王神色变幻，但过得片刻，终于还是放开了手。
此次还不值得冒险。
如果楚帝陨落，大楚必然分崩离析。
他要的不是一个残局。
——
东元境、西元境、南元境、北元境、中元境。
诸王、各掌印府尊、各地正令及副令大人、包括将领、文书等具有大楚官印之人，皆察觉其中变故。
仿佛整个大楚的力量，都汇聚到了王城的所在。
所有的力量，尽数汇聚到了国印之上，加持于楚帝之身。
王城之内的大楚官员，还能知晓王城动静。
然而王城之外，哪怕真玄大修士，也不知其中究竟，无不感到惊惶。
“陛下动用举国之力，是为何故？”
“王城必然出事了。”
“这又是何故？”
各处官员，惊骇莫名，尤其是奉命在外的文官或者将领，更有折返王城的举动。
——
太元宗内。
“这些老家伙的手笔，比本座原先所想的，还要深沉得许多。”
“宗主觉得，此番楚帝能胜否？”
“即便能胜，也是元气大伤，大楚国运低迷，他必然受损，反之也是一样，真元宗主哪怕取胜，也必重伤。”
“这就是宗主最早考虑到的？”
“不，本座考虑的，还要更深一层。”
太元宗主背负双手，说道：“学士府中书阁掌印使杨千，是本座的记名弟子。”
身后的长老，顿时露出震惊之色。
太元宗主缓缓说道：“那年本座游历在外，不过顺手传他一道法门，未曾想到，他自学有成，炼就金丹，本想将他领回门中，却现他被大楚先帝招揽，便让他按捺住心思，三百年间，他又有所突破，炼就真玄之印，成为了学士府的中书阁掌印使。”
“据传此人是真玄初境，不过凝就一印而已，而今楚帝真玄九印，又借举国之力，他该如何行事？”
“力不在强，而在用对地方。”
“此人出手，可会暴露？”
“他已经暴露了。”
“那……需要接应吗？”
“此事我太元宗置身事外，不能授人把柄，他若能逃，是他的本事，他若不能逃，也是他的命数。”
太元宗主语气森然，说道：“这一次，无论是大楚还是真元宗，无论他们之间，胜负如何，劫数都将降临……”
——
大楚王城。
西城所在。
秘境之前。
学士府中书阁掌印使杨千，再度现身出来。
他赫然便是之前藏在秘境之中，等待庄冥入内，而伏杀庄冥的那一位。
之前与贺子岳交手，不愿缠斗，就此遁去。
但不知为何，又卷土重来。
“杨千！”
贺子岳倏忽出手，往前而去。
杨千扯下了面罩，分毫不惧，轰然一击，与之交手。
两人平分秋色。
但一击之下，威势滚滚。
杨千蓄势多时，贺子岳仓促迎击，顿时被他击退千丈余。
贺子岳面色微冷，扫了秘境所在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并不在意。
秘境已经关闭，开启秘境的十枚令牌就在自己怀里。
而今大国师吕乾青还在洞天之处，王城之内，只有老师的官印，与陛下的国印，才能开启秘境。
就算对方将自己击退，有调虎离山的嫌疑，也无力打开秘境。
“杨千，你看看苍穹之上，那几位大人都要被擒下了，即便贺某非你敌手，此刻只须将你缠住，半柱香内，家师与二师兄收网完毕，就该轮到你落入网中了。”
“那就看你贺子岳的本事了！”
第三四五章 大楚衰亡的开端!
皇宫之上。
楚帝背负双手，帝冠之上，悬着国印玉玺，聚敛百万里河山之国运。
他的气息，不断攀升。
三位真玄巅峰的九印大修士，结成剑阵，亦无法将之击破。
反而是楚帝的气息，已经攀升到了极点，压制住了三位真玄巅峰的剑阵。
“真玄九印，当世绝顶，朕虽已将自身所学，修炼到了极致，但也不能超出这个范畴。”
楚帝缓缓说道：“三位真玄巅峰，围攻朕一人，本也是足够了，只不过此时此刻，朕的身后，是延绵百万里的大楚疆土，是数以亿万计的生灵之运。”
他抬起手来，平淡说道：“你们想要弑帝，毁灭大楚，面对的也不是朕，而是整个大楚！”
顷刻之间，仿佛整座王城，都化作了无形的桎梏。
无穷无尽的力量，仿佛无数的山岳，不断压制下来。
纵然是九印真玄的巅峰大修士，也不由得为之一震。
“时至此刻，三位还觉得，杀得掉朕吗？”
楚帝的目光，落在真元宗主的身上，往前一点。
光芒骤然而过，仿佛穿破虚空！
顷刻而至。
剑芒一闪！
真元宗主的剑，拦在了前方。
但是这道光芒，仍然突破了剑芒，刺穿了他的法衣。
“是本座失算了。”
真元宗主抹去嘴角血丝，脸色冰冷到了极点，说道：“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大楚的国印，居然具有这样的力量。”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大楚皇室虽脱胎于真元宗，但早已凌驾于五宗之上。”
“好大的口气！”
“宗主的自傲，顽固的印象，对大楚的轻视，便是今日低估朕的原因，也是你筹谋溃败的原因。”
楚帝目光扫过三人，冷声说道：“而你们低估了朕，低估了大楚王朝，付出的代价，便是你们三位巅峰真玄陨落！”
西城所在。
帝师听闻“杨千”二字，面色骤然一变。
杨千是学士府中书阁掌印使！
而杨千不久之前，受命监察四国师蒋求仙的动静。
蒋求仙与聚圣山有灭门血仇！
避免意外，帝师还命人探了蒋求仙的动静，得到杨千回复，风平浪静。
但他却未有料到，先帝亲自收服的杨千，居然会叛！
当年杨千此人，无门无派，家世清白，仅是金丹级数真人，乃是先帝赐法，助他突破真玄境界，这些年来，劳苦功高，这样的人物，又是哪家的奸细？
而杨千叛了，那么蒋求仙呢？
“找死！”
帝师脸色冰冷。
在蒋求仙此人的身上，他终究算差了一步。
或者说，他在杨千的身上，算差了一步。
这一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纵然是他，也还不知晓。
但是，有人超出了他预料之外，便有可能成为变数。
帝师想到这点，骤然收手，朝着秘境所在而去。
然而三国师蓦然探手，拉出一道百丈剑幕。
“帝师想拦住我，便能拦住我，如今想走便走吗？”
“就凭你也配挡住老夫？”
“挡你三息，足以！”
“滚！”
帝师并指成剑，当空一划。
三国师闷哼一声，吐血而退。
纵然他是高境真玄，但在凝就八印的帝师面前，也是螳臂当车。
而就在帝师化作光芒，临近秘境之时。
却见原先关闭的秘境，已然打开，一道身影，瞬息而过。
旋即秘境为之关闭！
帝师面色骤变，取过官印，正待打开秘境。
而就在这时，一道剑芒，斩了过来。
帝师倏忽收手，将官印移开。
此刻三国师便又已经拦在秘境之前。
“今日，无论能不能诛杀楚帝，大楚国运必然受损，若再加上聚圣山十三先生的性命，引来白圣君一剑，不知大楚王朝，还能不能留存下来？”
“你这是找死！”帝师怒气冲霄，聚起官印，气息冲霄而上，具有官印加身，他近乎于九印真玄。
“帝师可以试试，是你先斩杀我这高境真玄，还是蒋求仙能够先一步诛杀金丹巅峰的后辈真人？”三国师咳出血来，哈哈大笑，颤动不已。
“滚开！”
帝师轰然一击！
三国师脸色凝重，聚起国师之印，正面撼了一记，当即吐血而退。
但瞬息之间，他又迎了上来。
帝师没有停留，再度出手。
“你根本挡不住老夫的道术，三十息内，必死无疑！”
“你有正一品大印，我也有这正一品大印，大约能挡你五十息！”
三国师紧紧咬牙，道：“就看聚圣山这位真传弟子，能不能在蒋求仙这老辈真玄手中，抵挡五十息了，不还要加上你打开秘境，进入其中，临近战场的时候，要多三五息的机会。”
帝师脸色冰冷到了极点，力量提升到了极点。
他力求三十息内，诛杀这位具有官印的高境真玄！
这样的战绩，放在以往，已经足以令人感叹！
然而在此刻，他却仍有些急躁。
庄冥火候太浅了，他能否抵挡三十息？
而且，蒋求仙怎么能打开秘境？
他心中疑惑无数，又往前一迈，凭借官印，砸了过去。
方圆数百丈，化作了灰烬，房屋尽灭，人畜皆亡。
三国师喘息不定，话却未停。
“先帝赐予四枚国师大印，你只知老大吕乾青的国师之印具有破禁之能，却没有料到，其实我们四个，都具有破禁的本领，打开秘境，是先帝赐予我们的权力。”
“”
帝师明知他吐露隐秘是为拖延，但仍不免被这一句话惊住，但也不过瞬息之间，便回过神来，道术接连出手，层出不穷。
“无论过往如何，无论你等功勋如何，但今日之后，大楚赐予你们的一切，都将收回。”
“包括你们的性命！”
“破！”
而在这一边。
杨千与贺子岳斗得难分难解。
在察觉到另一边的动静之后。
杨千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旋即失了战意，转身便走。
“想走？”
贺子岳往前而去，将之拦下。
杨千哈哈一笑，说道：“事已至此，我大事已成，不与你斗了。”
贺子岳怔了下，心中顿生不安之感。
杨千再度动身，化作光芒。
然而贺子岳又将他截下。
“想走？你问过贺某没有？”
“贺子岳，你虽是帝师亲传，对帝师而言，却也不过外人而已。”
“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拜入帝师门下，修成真玄之后，却在天工府任职，而不在学士府中，对学士府之事已了解不多，可知事发之前，杨某奉命何为？”
“什么意思？”
“杨某奉命，监看四国师蒋求仙！”
“你”贺子岳面色铁青，顿时明白了什么，喝道：“蒋求仙呢？”
“他与聚圣山仇深似海，自然是去秘境，斩杀庄冥了。”杨千笑着说道：“我引你离开，便是让他进入秘境。”
“怎么可能？”贺子岳沉声道：“他凭什么进入秘境？”
“你以为秘境关闭，便无法开启了吗？你这十枚令牌，从来不在我等眼中，四大国师每一位都具有打开秘境的本事，这是先帝所赐，也算是如今楚帝所赐，但是你学士府却不知道，你那位名为帝师的授业恩师，也不知道！”
杨千出声喝道：“帝王之举，互相监察，各有制衡，避免权臣独大，就算你学士府，也并非无所不知！今日事起，就是大楚衰亡的开端！”
第三四六章 庄冥战真玄!【上】
秘境之中。
庄冥伸手按在这石碑之上。
这座神秘的石碑，具有极为玄妙的作用，能够助人感悟大道，感悟真玄之印。
而此时的庄冥，缺的便是这一份感悟。
而今他的真龙之体，接连炼化内丹，尤其是具有雷兽夔牛血脉的那一枚内丹，直接助他推至百丈。
若以金丹而论，此境可算圆满。
想要再度突破，便是真玄之境！
而这一步，对他来说，也有两个方向。
其一，以真龙传承的万道归虚洞庭图，晋升王境。
其二，以聚圣山功法，将真龙存于丹田之内，充当金丹，炼就真玄之印，烙印于其中。
以大衍算经的算己篇推衍，第二种对他来说，更为有利。
聚圣山的功法，不逊色于太古传承的万道归虚洞庭图。
将真龙以金丹炼就，烙上真玄之印，本身便如真玄大修士，而真龙本体亦能借真玄之印进入王境，不逊色于万道归虚洞庭图，更可兼顾人身与龙身。
“对于金丹修炼到极致的巅峰真人而言，缺乏的便是感悟与积累。”
“我这头真龙，乃是以太虚清气化龙篇炼就，比上古的真龙，更具优势，可以吞食天材地宝，甚至大妖内丹，真人金丹，炼化己用，作为积累。”
“所以对我而言，修炼上的积累，并不是难题，缺的只有感悟而已。”
“眼下这一块石碑，能助我感悟真玄之印。”
“只须感悟能成，此次我破关之后，即便不猎杀修行之辈，吞其内丹，单凭我目前商行的积累，一年半载之内，便可以支撑得住我炼就第一道真玄法印。”
庄冥的手，按在这石碑之上。
真玄有九印，但这石碑之上，只呈现一印。
冥冥之中，大道所在，似有九道关隘。
这就是第一道。
而他看着这道“关隘”，看着这玄妙无穷的真玄第一印，心中却不断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念头来。
真玄第一印的奥妙，已经呈现于此，任他细察观看，但他却似乎思绪飘飞，难以自制，难以静心，难以细看。
“是心魔吗？”
“还是冥冥之中的考验？”
“大师兄曾与我说过，天道茫茫，而修行之路，必伴随劫数。”
“我创立商行，豢养龙身，接连遭遇阻碍，虽非天劫，亦是人劫。”
“后来的宋天元、乃至于陈王、包括聂平等人，便都是我蛇化蛟龙之时的人劫！”
“而这一场，是炼就真玄，所需要越过去的自身心劫？”
庄冥心中念头纷乱，这般想着，开始运转聚圣山的功法，平复心境，去感悟这真玄之印。
然而就在这时，他心中陡然一顿，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
他脸色一变，刹那之间，便从适才的感悟之中，跌了出来。
“蒋求仙？”
庄冥感应到了一剑开万古的剑意。
这是聚圣山的传承剑意。
目前大楚王城之内，他所知的，只有四国师蒋求仙身缠剑意。
秘境与外界相隔，剑意出现于此，岂不是说蒋求仙进来了？
刹那之间，庄冥面色一沉。
学士府的帝师，天御福地有名的老狐狸，似乎也不是那般算无遗策。
咔擦一声！
眼前的石碑，倏地迸裂出一条裂纹！
而庄冥的感知当中，似乎还残存着一道印诀，只是模糊不堪，粗糙不已。
这一次的感悟，受到了影响，到此结束。
但他感悟的真玄之印，却如此模糊。
这一次感悟真玄之妙，只能算是失败了。
可是此时此刻，真玄之印感悟不成的遗憾，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楚第四位国师，高境真玄蒋求仙，进入了秘境当中。
此人究竟是何来历，庄冥暂未知晓，但是此人既然身缠聚圣山剑意，便是当年在恩师白圣君剑下侥幸残存的人物。
曾受过白圣君一剑未死。
但仇怨必然已经结下。
他出东胜王朝之后，之所以隐匿身份，便是为了避免遭受这一类人物。
可终究还是避免不了。
“罢了。”
庄冥倏忽伸手往后。
身后的石碑，被他用法力，轰然拔了起来。
旋即太宇乾坤袋一收，石碑落入其中。
正在他取过太宇乾坤袋之时，前方天际已多出一道光芒。
那光芒瞬息而至，化作一道人影，貌若花甲，神色冰冷，他身着灰袍，腰挂官印。
庄冥眼神一凝，正待开口。
蒋求仙分毫不掩饰杀机，他一言不发，抬手便按了下来。
威压八方，势盖千里。
千里范围，皆在他一掌之下。
尽管斗法之间，并非波及范围越广，便代表着越强，但是庄冥具有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的消息，早已传遍大楚王朝之内，避免被他散开躲避，这一掌便覆盖了千里之广。
顷刻之间，千里化作灰烬。
庄冥在其中，灰飞烟灭。
石碑被拔去的残存痕迹，也彻底灭去。
“不愧是聚圣山弟子。”
蒋求仙心中念了一句，动作却没有停歇。
他侧身看向那边，取出一柄长剑，斩了过去。
这一剑仿佛斩裂了虚空。
庄冥跌了出来。
蒋求仙再度出手，又是一掌按了过去。
他一言不发，接连动手，没有任何准备与庄冥交谈的想法。
其实在蒋求仙的心中，有着强烈的念头，想要告诉这聚圣山的弟子，自己这数百年来承受着灭门之仇的惨痛，让他知道这数百年间藏头露尾，隐姓埋名的屈辱，然后再慢慢炮制，让这聚圣山弟子求生不得，而求死不能。
但是他更是深知，此次时机难得。
帝师太强，并具有官印，老三挡不住多久。
老三被帝师诛杀之前，他便要斩杀庄冥！
若是一般的金丹真人，哪怕金丹已然圆满的巅峰真人，都挡不住他真玄之威，但聚圣山的弟子，不能以常理而论。
吕华金丹圆满便能战真玄，那么庄冥也未必不能！
若庄冥真如吕华一般强大，战力与真玄无异，便难以轻易诛杀。
可他只有片刻光景，来斩杀庄冥！
他务必尽力，不能有半分懈怠，要在这片刻之间，得成心中所求。
倘如时机错过，帝师斩杀老三而进入此处，他便永远失了报仇的机会。
因此他这一掌，仍然是全力而发，覆盖千里。
这一掌镇压下来，无处可避！
第三四七章 庄冥战真玄!【中】
四国师蒋求仙，一掌之下，覆盖千里。
他第一掌击溃了庄冥的虚身，又震出了庄冥的真身。
如今第二掌覆盖之下，又是千里之广，让庄冥全无遁逃的方向。
虽说道术的威能，并不是以覆盖范围来断定强弱，甚至将千里道术凝于方寸之间，必然要更加凝练强悍，但是能够覆盖千里之广的道术，却也必然是强大到了极点的。
昂然一声龙吟，骤然响起！
这一掌按落了下去。
龙威浩荡，凶悍无敌。
顷刻之间，蒋求仙又扫平尘埃。
而在庄冥身外，已有了一条蛟龙，通体晶莹如玉，鳞片光泽闪烁，独角双爪，眸光森然。
“豢龙君。”
在这一瞬间，蒋求仙的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而且先前他得知庄冥身份之时，也知晓此子凭借蛟龙之体护持，硬撼袁正海的真玄至宝。
但是未有想到，这头蛟龙硬撼袁正海手中的真玄至宝，竟然得以无损，而今竟然还能再抵御住他的道术。
这头蛟龙，分明未入真玄妖王之境，但却已经超出了金丹大妖的范畴。
蒋求仙心中颇为惊讶，但依然没有停歇，再度出手。
可是庄冥已经借此时机，化出二十四道虚影，往四面八方散去。
正当他准备再度出手，将这二十四道虚影覆盖之时，眼前蛟龙骤然怒吼！
雷霆骤然而出！
龙族的神通！
操纵雷霆的本领！
百丈之龙，圆满之体，雷霆之威强烈无比！
便是连蒋求仙这等真玄，都无法视而不见，当即凝就法印，往前按去，挡住这一道雷霆。
轰然响动！
气息席卷八方！
蒋求仙眼神惊异。
这一头蛟龙分明未足妖王之境，但是施展出来的雷霆，全然不逊色于真玄初境的雷法道术，便是那归元宗的雷法一脉长老金炜，怕也不过如此。
他正要再度出手，然而蛟龙展开百丈之躯，将其中十余道的身影，阻拦在了身后。
“看来要杀庄冥，还是得先屠了你这条蛟龙坐骑！”
蒋求仙也没有太多考虑，当即悍然出手。
若不斩杀这头蛟龙，时时受它袭扰，根本无法将庄冥诛杀。
然而蛟龙百丈之躯，轰然甩了过来。
仿佛虚空都被它轰然打碎。
——
庄冥神色肃然，眼神凝重。
经过炼化夔牛内丹，龙身已经长至百丈，得以此境圆满，在金丹级数已经算是攀升到了最高的顶点。
但龙族的体魄，虽然只是金丹级数的大妖层次，却不亚于真玄大修士的肉身，甚至强上一筹。
而龙族百丈之躯，血脉强大，法力浑厚，坚韧至极。
真龙一族乃是神兽，比之于寻常大妖，具有各方面的极大优势。
这也正是真龙百丈圆满之后，却能与真玄境界并肩的资本。
上古神兽，得天独厚！
不过，蒋求仙终究不是寻常的真玄大修士，饶是真龙显得如此强大，却也隐约落在了下风。
百丈真龙之体，风云相随，天地色变，雷霆骤起，暴雨倾泻。
秘境之中，无穷变化。
可蒋求仙却仍然压住了百丈真龙。
“这蒋求仙好生厉害。”
庄冥倒吸口气，心中震动。
蒋求仙本是高境真玄，但因为被开万古之剑意纠缠，须得耗费大量法力，去压制剑意在体内的肆虐，所以境界虽在，可法力调动，却十不存一。
但即便如此，蒋求仙的力量，仍然不是真玄第一印的贺子岳可比。
蒋求仙的力量，已经高到了真玄第二印的层次，甚至逼近真玄第三印具有的法力。
而且，法力虽然受制，但他的眼界见识、经验阅历、反应及感知等等方面，却仍然还是高境真玄！
此时此刻的蒋求仙，即便是与真玄第三印的大修士一战，都未必会轻易落败。
——
蛟龙腾飞而起，双爪按落下来，覆盖八方。
蒋求仙左掌结印，往上挡去。
蛟龙爪牙，顿时被他阻住。
而又见蒋求仙反手一按，竟然将这百丈真龙，都掀翻了去。
与此同时，他腾出手来，右手一剑，斩了过去。
这一剑斩向他西北方的那一道身影！
在场之中，庄冥二十五道身影，但只有这一道才是真身！
咻地一声！
这道身影，瞬间被斩灭。
而在东南方向的庄冥虚影，骤然凝实，脸色苍白，眼神犹有余悸。
“你能看出我真身？”
“哼！”
蒋求仙再度出手。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继续沉默。
他面带冷笑，出手之余，亦是说道：“老夫可不是柳康那废物可比，他真玄初境，拿不住高云真，老夫乃高境真玄，法力虽然受制，但眼界见识还在，也不是你这般修为就能瞒得过的。”
庄冥这一道身影，依然破碎。
但他的阴阳遁法，还是施展及时，转换了过来。
蒋求仙此刻愿意开口，是要让他分神。
当庄冥有心去听他蒋求仙的话，便不免要影响到阴阳遁术的施展。
若有一瞬间的差错，就会被他抓住真身，反应不及，就地斩杀。
高境真玄，果真强大到了极点。
当日的苍王，也并非看不透他庄冥的真身，只是不愿费力而已。
“受死！”
蒋求仙面色微变，正要继续动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一头蛟龙，再度翻起，张口便是一道雷霆。
蒋求仙一剑斩去，断了雷霆。
而那蛟龙便又近前来。
雷霆神通，堪比真玄道术。
蛟龙体魄，却要强于真玄肉身。
庄冥有心要近身与之一战。
当即便见龙爪撕裂下来，锋芒凌厉，法力暗藏，运使玄机，赫然是他动用了龙族的天荒神元术。
“找死！”
蒋求仙为之震怒，他本意是无心屠龙，而意在庄冥，但也知晓，庄冥乃是豢龙君，这蛟龙既然是他的坐骑，便定要护持庄冥。
欲杀庄冥，必要击溃此龙。
即便不能轻易屠龙，也要让这头蛟龙来不及救援庄冥。
而就在这时，他正要运转道术。
却心中一滞，浑身颤动。
体内蕴藏的聚圣山剑意，竟然不断动荡。
顷刻之间，蒋求仙的气息，萎靡了下去。
轰地一声！
蒋求仙被蛟龙一爪，按入了大地之中。
雷霆此起彼伏。
——
庄冥喘息不定。
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施展了聚圣山的秘法。
在蛟龙的爪下，法力运转，以天荒神元术施展开来，而爪尖施展的正是聚圣山至高剑诀一剑开万古！
蛟龙虽然堪比真玄，但也只是与真玄初境抗衡，而无法诛杀蒋求仙这等高境真玄，但是爪下的剑意，却引动了蒋求仙体内的剑意。
同源的剑意，使之动荡不堪。
“还好……”
庄冥心中刚松一口气，却陡然一凛。
此刻他已经感受不到蒋求仙的气息。
但他感受到，冥冥之中，聚圣山剑意，遁入了地底深处，脱出了真龙爪下。
蒋求仙隐匿了其本身气息，朝着此处袭来。
不愧是高境真玄！
第三四八章 庄冥战真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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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化龙篇正文卷第三四八章庄冥战真玄下自蒋求仙进入秘境，已过二十息。
他进入秘境，赶至庄冥身旁，花了三息。
然后便没有任何交流，没有任何言语，直接朝着庄冥出手。
将近二十息间，蒋求仙没有一息停顿，道术接连出手，法力如同狂潮。
但蛟龙阻碍，却让他至今无法诛杀庄冥。
而庄冥心中也凝重到了极点，他从一开始就不敢大意，不敢懈怠，不敢有半分试探之意，立即放弃用人身跟蒋求仙斗法，而是动用了最为强大的真龙之身。
面对这样强大的敌人，而且是没有交流意愿，一来便悍然出手，要分生死的大敌，他根本没有隐藏的余地，而是将真龙之体释放开来，竭尽全力。
但饶是如此，却也只有招架之力。
“他在我龙爪之下，遁入大地，朝这里来了！”
庄冥心中一凛，刹那之间，阴阳遁术，立时转换。
轰地一声。
在他身下，大地似乎为之掀开。
强大的气息，冲霄而起，冲破了这片大地，仿佛火山岩浆轰然爆。
“庄冥！”
蒋求仙的声音，传遍这片秘境天地。
庄冥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蒋求仙在高境真玄当中，怕也是走到了第六印的层次，只是受剑意所制，本领挥不出，但即便如此，却也不是寻常真玄可比。
而若不是剑意纠缠，六印齐开，只怕瞬息之间，便可诛灭庄冥，无论人身与龙身都抵御不住一击。
在这一瞬间之中，庄冥心中念头不断转动。
斗法方式要变！
先前他心中断定，不能正面应战，只能纠缠，甚至遁逃！
只要支撑片刻，便有来援之人。
大楚王朝不敢让他死在这里，更不敢让他死在大楚国师蒋求仙的手中。
蒋求仙入此，十有八九，是外界出了差错，出了帝师预料之外，但即便是一时差错，此刻也必然要倾力来救。
但是现在，他以一剑开万古之剑意，引动了蒋求仙体内的剑意。
此时此刻，蒋求仙要再度镇压体内剑意，他原本保留着真玄二印之上，逼近于真玄三印的法力，而今又要耗费更多法力，才能镇住剑意。
此时此刻的蒋求仙，体内具有的浑厚法力，得以施展出来的，不过真玄第一印的初境而已！
“收！”
庄冥伸手一收，顿时便见百丈蛟龙，腾飞而至，落至身侧，盘旋而起。
他身外的二十余道身影，消散了半数之多。
旋即便见十余道蛟龙身影，显现开来。
原本认定蒋求仙意在杀他庄冥人身，故而以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分化二十四道身影，利于保命，而今要改变方式，与之一战，那么虚虚实实，蛟龙之身，也极为重要。
十二道蛟龙之身，十二道庄冥人身。
蒋求仙眸光一凝，握紧了法剑。
他竭力镇压体内剑意，避免被剑意侵蚀，身亡于此。
哪怕他一心要杀庄冥，此刻也不由得停歇了下来。
“好一位高境真玄，尊驾法力虽然受制，但终究不是寻常真玄可比，庄某一味避战，任你攻伐，也不是办法，迟早被你截杀下来，如此……便来一场罢。”
庄冥伸手一按，虚虚实实，变幻不定。
身外的蛟龙，与体内的蛟龙，虚实也在转变。
体内蛟龙为真，他便是金丹圆满，能硬撼真玄的巅峰真人。
但必要时候，他便也只是养就一缕真气的修行之士而已，那蛟龙才是堪比妖王的神兽。
如此虚实转变，尽管蒋求仙这位高境真玄可以看透虚实，却难以捕捉他随机应变的变化。
——
秘境门前。
轰然响动。
帝师借官印之力，凝练一掌，轰然打落。
三国师吐血而退，官印都无法维持，跌了出去，他气息萎靡，跌落下去。
帝师见他无力再战，终是松了口气。
但在这瞬间，心中又提了起来。
庄冥虽然在当世的年轻一辈真人当中，堪称最为顶尖的一列，却没有展现出吕华那样与真玄匹敌的强大。
根据令牌登天之时的展现，庄冥在金丹层次，也许没有圆满，未曾修炼到极致。
放在其他各家当中，金丹尚未圆满，便有这等浑厚修为及战力，确实不可思议，但是白圣君门下，珠玉在前，却不再那样显得不可思议了。
但是蒋求仙终究不是寻常真玄之境可比。
法力虽然受限，但高境真玄终究还是高境真玄。
即便是金丹圆满的吕华到此，也难以与蒋求仙一战。
毕竟吕华本身终究只是金丹圆满，仗着聚圣山功法不凡，才远胜世间巅峰真人，在天雾海域面对真玄初境，也不落下风，可是深究起来，吕华的本领，也只是与真玄第一印的大修士并肩而已。
“蒋求仙近乎于真玄三印，吕华也战不过他，但是抵御百息还是足够，可目前来看，庄冥怕是不如吕华的……”
帝师取过官印，准备打开秘境，他心中凛然，颇为急切，催动秘境之门的度，也显得十分迅。
“庄冥若是死了，必将大祸临头，即便陛下那边得尽全功，斩尽大敌，也不能算胜，只能算是与对方两败俱伤了。”
帝师这般想着，将官印往前一推。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一股气息，往身后袭来。
他打开秘境的印诀，顿时为之中断。
“找死！”
帝师倏地转身，杀机强盛，伸手一挥。
原本近乎失了战力的三国师，拼命施展出最后一记道术，中断了帝师的印诀。
此刻在帝师盛怒之下，官印轰然打落。
便见这位三国师，被狠狠砸入了大地之下。
顷刻之间，气息萎靡，旋即轰然震荡。
真玄之印破灭，金丹为之溃散。
精气神皆消！
大楚第三国师，就此身殒！
帝师深吸口气，这才转身过去，重新打开秘境。
当就在秘境重新打开的瞬间，他心头猛然一震。
天地似乎都为之一震。
真玄第八印，尽数为之颤动。
他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抬头往上看去。
恍惚之间，冥冥之中，大道震颤。
“莫非……”
帝师只觉口干舌燥。
第三四九章 白圣君剑动天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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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零章 白圣君剑动天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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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一章 千丈神像擒国师【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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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二章 帝师的赔礼【四更!】
秘境之中。
庄冥眼神一凝，略有闪烁。
适才帝师一掌按落，千丈神像，大势滚滚。
大势之中，存有杀机！
帝师确实动了杀念！
为何忽然停顿下来？
——
秘境已经是一片废墟。
大地皆是灰烬。
天空一片虚无。
这片秘境中的一切，都已毁灭。
而千丈神像，紧握蒋求仙，让这位六印真玄的大修士，半点力量都施展不开。
“不是要杀我吗？”
蒋求仙冷笑道：“为何不动手？”
帝师神色平淡，说道：“你让老夫提心吊胆，险些毁我大楚，数百年来，最令老夫震怒的，便属你了。今日这般轻易便杀你，未免便宜你了，老夫要让你尝一尝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蒋求仙目光一凝，忽然想到什么，终是叹了声，说道：“毕竟都在大楚朝堂共事一场，蒋某既不求你替我诛杀庄冥，也不求你放我一命，便给我一个痛快罢？”
帝师看他一眼，收回目光，未再理会，而是看向庄冥，伸手一招。
庄冥头顶之上的官印，顿时被他收取而去。
周身的光幕，尽数散去。
庄冥伸手一招，蛟龙重新落于肩上。
帝师来到了庄冥的面前。
——
“帝师，此刻不想说些什么吗？”庄冥出声问道。
“你想问老夫为何忽然放过蒋求仙？”帝师问道。
“正是。”庄冥应道。
“蒋求仙与你聚圣山有仇，陛下早已下令将他调离，你身份暴露之后，避免变故，老夫也查过他的行踪。”
“既然帝师如此谨慎，如何还是有所疏漏？”
“有人替他隐匿行踪，替他引走贺子岳，也有人替他阻拦老夫来援。”帝师沉声说道：“他是古元宗的道承长老，与各方本无往来，本是最为清白的，仅仅是因为跟你聚圣山有仇，但现在看来……各方配合得当，他背后必然有其他仙宗指使。”
“帝师要审问他？”
“十三先生，也想知道，是谁给他制造机会，让他入内杀你的罢？毕竟那也算是要杀你的真凶！”
“那就让帝师去查一查罢。”
庄冥这般说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说道：“只不过，大楚的国师，竟然是对我聚圣山，多年心怀仇怨，不知是大楚王朝没能察觉此人心中怨恨，还是放任不顾？又或者说，是有意收留我聚圣山的仇敌？”
“十三先生此言，未免太过严重了些，聚圣山白圣君天下无敌，谁敢自认为聚圣山仇敌？蒋求仙宵小之辈，藏匿于我大楚之内，难以察觉，是老夫掌管学士府，有所疏漏，日后老夫若见白圣君，必亲自赔罪。”
“帝师言重了。”
庄冥这般说了一句，却也不再多问，他心中却也知晓，帝师这老狐狸，城府太深，根本套不出话来。
只不过，他心中并不相信帝师适才所言。
审问蒋求仙，得出真凶来历？
这借口未免太敷衍了些。
如帝师这样的城府，在察觉蒋求仙进入秘境时，多半就已经想到，是有其他仙宗为蒋求仙开路，让蒋求仙来杀他庄冥的。
但是帝师进来之后，心中震怒，杀意难平，不顾此事。
既然帝师本就考虑到这一点，却还是要杀蒋求仙，总不至于是怒令智昏罢？
帝师或许已经知晓蒋求仙背后的势力是哪一方，或许是已经从其他方向抓到线索，或许是认定蒋求仙这边问不出话来。
或者，蒋求仙到此，本就是帝师指使的，所以他老人家才会直接想着杀人！
但无论是什么缘故，帝师在刚才那一瞬间，改变了杀人的念头，必然是有外力影响。
在秘境之中，能够对帝师决定产生影响的，只有一个人。
大楚王朝的帝皇至尊，当今楚帝。
“大楚王朝，留下蒋求仙的性命，想要干什么？”
“事已至此，若蒋求仙不死，我聚圣山定然不会罢休。”
“蒋求仙迟早是要死的，但在此期间，楚帝想要从蒋求仙身上得到什么？”
——
秘境之前。
帝师凭借官印，打开了秘境，通向了外界。
庄冥却并未迈步出去，只是叹道：“还是帝师先行，替庄某探路罢，适才被蒋求仙所袭，伤势沉重，如若外界还有人，超出帝师预料之外，出手偷袭，庄某恐难存活。”
帝师眼神一凝，他老人家顿时便听出庄冥话中有话。
超出帝师预料之外，出手偷袭？
这是在提及关于蒋求仙一事。
这小子还想索要什么？
“好一位十三先生。”
帝师缓缓说道：“聚圣山门下，个个惊才绝艳，性情高傲，本以为有个老三，已经是特例，未有想到，论起贪利，十三先生比起三先生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庄冥含笑说道：“我在聚圣山的俗世当中，经营过一段时日的生意，眼界太浅，倒是让帝师见笑了。”
帝师平静说道：“虽说无奸不商，但你这奸商，既然取了我大楚的真玄石碑，还不知足吗？”
庄冥顿了一下，笑容不减，看向帝师。
帝师继续说道：“这石碑乃是上古神物，极为难得，亦是极为不俗，蒋求仙虽有摧毁石碑的本领，但即便打成灰烬，在老夫这八印真玄的感知，总也该存留三分痕迹，可如今却是全无痕迹……”
他看了庄冥一眼，道：“若老夫猜得不错，蒋求仙出手之前，你就先收走了石碑，借蒋求仙之手，抹平石碑被你取走的痕迹罢？”
庄冥闻言，笑着说道：“帝师真是慧眼如炬。”
话虽如此，但庄冥却分毫没有取出石碑的想法。
“怎么？十三先生不想将真玄石碑交还吗？”
“先前帝师有误，使蒋求仙毁了我真玄之悟，还须再悟一遍，只不过再悟一遍之后，这石碑所存次数，只怕不多了。”
庄冥轻声说道：“当时蒋求仙来犯，我为保大楚这真玄石碑，也是十分费力，终于免去它就此毁灭，也算一桩功劳罢？而此次蒋求仙险些取我性命，帝师谋划不当，此事……”
帝师闻言，顿觉无奈，说道：“罢了，老夫之前确实有误，这石碑便当给你的赔罪之礼。”
庄冥神色如常，含笑道：“多谢帝师。”
这般说来，庄冥心中却又有些许动荡。
这石碑既然号称能够造就真玄，如此轻易便被帝师相赠？
要么石碑具有古怪，大楚并未视如至宝。
要么……大楚石碑，不止一座！
他感悟过真玄石碑，应该不是前者，多半是后者。
大楚之内，如此真玄石碑，还不止一座！
也就是说，大楚四百年来造就的真玄大修士，比之前预料的更多。
只不过，这些人物，都隐于暗中，不为外人所知。
他早知道，大楚无惧国力损耗，而着手清除各宗藏于王朝之内的高层，必是暗藏底蕴，但此刻看来，大楚的底蕴，比原先猜测的，更要沉厚。
第三五三章 东洲命脉聚圣山【五更!】
夜色朦胧。
月正当空。
这一夜间，大楚王城风起云涌。
以聚圣山十三先生为饵，所引开的局面，超出了所有人预料之外。
哪怕大楚早有准备，却也还是动荡不堪，死伤无数。
整座皇宫，所有建筑，所有嫔妃、侍卫、宫女、太监等，尽都化作灰烬。
王城各处的真玄之战，也早有准备，但难免还是有所波及，各处建筑崩塌，人畜伤亡甚众。
但更多的是朝堂上的局势变化。
大楚王朝的高层之中，足有十余位真玄级数的大修士，显露了踪迹。
如三国师等，已经伏法。
如四国师蒋求仙，也被生擒。
却也另有一批，逃出王城之外。
今夜浮出水面的十余位真玄大修士，皆属高层人物，正一品官职、从一品官职、便是资历尚浅的也是正二品大员。
而如今这些人，死的死，抓的抓，逃的逃。
他们的职位，将会空出来。
他们的家族，他们麾下党羽及门生弟子，也都将清算。
大楚王朝各部，都将空出一大批官位来。
王城之内，各大家族的势力，也将为之重洗。
这一夜的斗法极为激烈，但这一夜之后，权力更迭的暗流，论起惨烈来，也不遑多让。
——
学士府中。
楚帝背负双手，他的气色，已不如之前。
此次的折损，以及此次的战果，都已经摆放在眼前。
最大的战果，莫过于斩杀两大真玄巅峰的人物。
这是世间最绝顶的人物，具有最强的力量。
若不是借助举国之力，也难取胜，更难斩杀。
“斩杀两大真玄巅峰，已经是令人意外了。”
帝师感慨了一声，说道：“只不过，接下来数年光景，我大楚境内，国运折损，恐天灾人祸甚多，人心浮动，忠义不稳，要出变故。”
楚帝缓缓点头，说道：“早有所料，也早有准备，便按照原来商量好的，吩咐下去罢。”
帝师应了一声，又有几分遗憾，说道：“可惜真元宗主逃了。”
楚帝顿了下，看了过来，摇头道：“他逃不了的，真玄九印已被我国运击溃，精气神受创，伤势之重，无力回天，十年之内，必油尽灯枯。原本朕是要将他当场斩杀，但他活着回去，还能将真元宗镇压几年……”
帝师深知大楚诸般隐秘，当即便已知晓楚帝所想。
即便楚帝曾是他门下真传弟子，但如今君臣有别，他老人家却也只能扮个迷糊。
作为臣子，无论想通什么，在君主面前，永远要显得愚鲁两分。
“陛下留他镇住真元宗？”
“他若陨落，真元宗必定乱象纷呈，不堪一击，但是，朕要的不是一盘散沙，而是一座完整的仙宗。”
“陛下决意要定此人选了？”
“当然。”楚帝正色说道：“当今真元宗主陨落，诸位真玄大修士，必然争夺宗主之位，他即便晋升真玄，也资历不足。只有留下当今真元宗主，才能替他扫清障碍，亲自授命于他，待到那时，才可以名正言顺，继任宗主之位。”
“陛下当真深谋远虑，如此大战之下，竟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帝师这般说来，神色有异。
大楚王朝之中，只有他与楚帝二人，知晓那人的身份。
学士府的人，以为袁正海便是大楚在真元宗之内埋得最深的棋子，而且被真元宗策反。
但袁正海本就只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
“真元宗这边，暂无须过多忧虑，更重要的是，压制各方乱象，以及其他仙宗。”
楚帝沉声说道：“这一次，虽然动用国运，但战绩确实不俗了。”
帝师微微点头，又想到什么，只是略有迟疑，未有开口。
“您老是朕的授业恩师，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楚帝平静说道。
“陛下先前为何让老夫饶过蒋求仙？”帝师问道。
“朕何时说要饶他？”楚帝道。
“这……”帝师顿了下，道：“陛下提及，留他一命，试探聚圣山？但是凭借蒋求仙……”
“他身上的聚圣山剑意，至关重要。”楚帝说道。
“聚圣山剑意？”帝师闻言，念了一句，便又沉默下来。
“你不觉得，蒋求仙变强了吗？”楚帝问道。
“这……”帝师正色说道：“蒋求仙原本只是真玄二印之上的法力，真玄第三印都勉强，他一身法力大多在镇压聚圣山剑意，但这一次，他展现出了六印真玄的法力。”
“之前先帝替他算过，若是施展六印真玄的法力，十六息之内，他就会被聚圣山剑意所灭。”楚帝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这些年来，白圣君的威势，更加强大，分明还是真玄九印，却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所以……蒋求仙这些年来，比以往还要分出更多的法力，才能去镇压剑意，便也显得日渐虚弱了。若以如今来算，蒋求仙若是不顾体内剑意，全心施展六印真玄的法力，他十息之内，就会身死道消。”
“蒋求仙与老夫一战，可不止十息。”帝师应道。
“所以，你还看不清楚？”楚帝问道。
“陛下认为，不是蒋求仙更强了，而是白圣君弱了？”帝师心中早有明悟，但仍是出声问了一句。
“白圣君的剑意，斩的不单是肉身，甚至还斩了大道所在，而纠缠不断，至死方休。”楚帝说着，轻笑一声，道：“至死方休，蒋求仙不死，剑意不休！但是，若是白圣君死了呢？”
“这……”帝师脸色变幻，说道：“传说聚圣山至高剑意，乃是冥冥之中的大道之剑，以白圣君的大道为源头，而长久存在，纠缠受剑之人，随着年月过去，伤势剑意却不减反增，会因为白圣君的强大，冥冥之中，日渐强盛。”
“冥冥之中，剑意残存，与白圣君本身有联系。”楚帝说道：“先帝曾推算过，若反过来看，白圣君若死，大道溃散，这剑意便是无根之水，会断了源头。”
“一旦断了源头，那么剑意就会没有来源，只要蒋求仙动用自身法力，就可以磨去剑意，恢复全盛之时。”帝师的脸上，带着些许惊异之色，道：“陛下想要以蒋求仙，来推算白圣君的状态？”
“正是，所以朕暂留蒋求仙一命，打入天牢，你亲自监看，日夜守护，不得有误。”
“是。”
“修行盛典尚未结束，学士府还有要事忙碌，老师先去忙罢。”
“老臣告退。”
——
场中沉寂了下来。
楚帝微微闭目，看向了聚圣山的方向。
白圣君惊才绝艳，天纵奇才，乃是世间第一强者，连天机阁都算不了他的痕迹，谁都不知道他的一切，但是，古元宗覆灭之时，白圣君剑下余威波及蒋求仙，却未有诛灭这位六印真玄。
而今蒋求仙，便是世间极少数，可以借机用来推算白圣君的引子。
当年先帝留下蒋求仙，替他隐了来历，封为国师，实则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只不过数百年间，白圣君只越来越强，所以剑意日渐强盛，蒋求仙越发虚弱。
“这一次，他剑动天门，前所未有地强烈，反噬也必然前所未有地沉重，所以导致他剑意虚弱。”
“想必强如他白圣君，此刻也是处境堪忧，便可以借蒋求仙，来推算白圣君的强弱。”
“从现在看来，剑意依然还在不断减弱。”
“根据蒋求仙，便可以推算，白圣君究竟境况如何。”
“我大楚近些年间，足以一统天御福地，往外扩展疆土，而外界各方，唯白圣君，过于强大，而不受掌控。”
“先帝曾言，那一座聚圣山福地，属于东洲的命脉，有大凶隐伏，也有机缘伴随。”
“六百年前，白圣君剑压东洲，举世无敌，受三十六福地的各位真玄老祖请托，镇守聚圣山。”
“聚圣山一旦生变，东洲为之大乱。”
第三五四章 人杰榜首!庄冥!
王城之内。
学士府中。
庄冥微微闭目。
他长出口气。
前来王城之前，他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袁正海以真玄至宝杀他不成，道出他聚圣山的身份，引动了这么大一场风波，而且帝师估算有误，还让他直面了蒋求仙这等高境真玄。
“今夜之后，大楚王城，各方势力，只怕要就此重洗，有一大批势力将会家破人亡，从此跌落谷地，但也会有一批趁势而起，飞黄腾达。”
庄冥这般念着，神色显得颇为复杂。
他已经察觉，大楚王城的激战，比自己想象中更为剧烈，大楚皇宫都为之毁灭。
以他庄冥为源头的这一场布局，掀起来的局面，远超先前预料，从帝师失误来看，大楚事先恐怕也未必考虑到这一步。
不过今夜之事，还有许多谜团。
他心中却也藏有许多疑惑。
不过对他来说，目前突破真玄，才是最紧要的。
修为的提升，实力的提升，便是保命的依仗。
他伸手入怀，探入太宇乾坤袋当中。
这块真玄石碑，仍然可用。
真玄第一印。
——
学士府中。
帝师亲自把蒋求仙押入牢狱，命二徒弟及三徒弟镇守，本身则又回到了这里。
真玄之战，动荡王城。
在场之中，众人也都察觉。
只不过帝师没有发话，也无人多言，只一心记录关于洞天之内的修行盛典，记录各方修行人物的言行举止，以及展露出来的诸般本领。
至于今夜关乎真玄的一战，自有学士府的高层官员记录在册。
“目前洞天之内，情况如何？”帝师问道。
“斗法至此，已经颇为频繁，有过半数人物，被击溃出来，其中不乏我等之前看好，认为有望夺取魁首的人物。”那官员应道。
“有望夺取魁首，只代表修为极高，斗法本领强大，但这场混战，考验的方面，可不单是自身斗法的本领。”帝师平静说道：“若没有强如庄冥那样，可以应付所有人联手的本事，便也须得低调三分了。”
“说到这个，庄冥手下的镇岳，联合岳廷、陈飞云等人，共计十六位真人，形成一方势力，颇为强大，而且……”这中年人迟疑了下，神色复杂。
“怎么？”帝师偏头过来，讶然道。
“各宗在内，长老及弟子，同门聚合的倒也不少，不过类似于他们这样，以往并无交集，而仓促结盟的，倒是少见，而且他们对外的方式，有些特别。”
“如何特别？”
“这里……”
“嗯？”
帝师近前，看了一眼，目光稍凝，神色也逐渐有些古怪。
——
洞天之内。
两道身影，你来我往，轰然震动，斗法场面十分剧烈。
其中一人，赫然便是岳廷。
另外一人，则是惊天剑陈飞云。
南边方向，忽有一人临近。
也是一位老辈真人，金丹圆满，甚为强大。
而这位老辈真人，仅是临近，便悄然藏匿，显然是要等待双方争斗至两败俱伤的境地，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如此！”
陈飞云长啸一声，一剑刺去。
岳廷惨叫一声，旋即又被他一掌推去，当即气息萎靡。
而陈飞云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正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忽然顿住。
“何人窥探？”陈飞云喝道。
“陈道友好本事。”那老辈真人现身出来，笑意吟吟，道：“你苦战一场，不知还存有多少法力？”
“你……”陈飞云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人杰榜前十五，金丹也是圆满，原本老夫也没把握胜你，而今倒是个机会，少一位与老夫争夺魁首的人杰，如此甚好……”
这老辈真人往前而去，法力运转，道术滚滚。
陈飞云迎了上来，脸色铁青。
两人法力相撞，轰然震荡。
两位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倏忽僵持住。
但这老辈真人却笑得畅快，陈飞云一场苦战，不如全盛之时，定然抵挡不住多久。
然而倏地一声！
而就在这时。
躺在地上的岳廷，骤然跃起。
然后一剑刺了过来。
这老辈真人心中陡然一凛。
然后便觉令牌发出光芒，笼罩全身。
——
学士府中一片寂静。
“其他各方，如真元宗门下长老及弟子，聚合起来，人数众多，强者辈出，但众人皆知他们属同门，尚可防备，可是如岳廷等人，可不好防备。”
“陈飞云与这岳廷等人，以这样的方式，击溃了很多强者？”帝师问道。
“不错。”那官员苦笑道。
“好本事。”帝师微微点头，赞赏道：“临时结盟，能将这些以往素不相识，甚至有过间隙的人，都联合起来，并且定下这一类计策，尽管下作了些，但不可否认，他在笼络人心等方面，确有出色之处。”
“道印那边，也有动静，不过相对来说，没有金丹层次的斗法，这般激烈。”旁边又有人道。
“老夫大致知晓了。”帝师扫了一眼，说道：“金丹之下的官员，修为不足，大量记录修行人的线索，想必已经颇为疲乏，不如之前那般精力充沛了，你们记完这一批，便可轮换。”
——
除了修行盛典之外。
新一期的人杰榜，也在近日。
“延上几日。”
帝师说道：“如今世间皆在关注修行盛典，而我学士府的精力，也全都集在修行盛典一事，关于人杰榜制定，便再等几日。不过……”
“如何？”这官员问道。
“庄冥此番在蒋求仙手下，支撑五十息之久，足见本事。”帝师感叹道：“进入秘境之时，我本以为，他会被蒋求仙所杀，未有想到，他竟然能在蒋求仙的攻伐之下，留下性命来，而且蒋求仙最后还展现出了六印真玄的法力……即便是真玄初境，在蒋求仙的攻打之下，也难活命的。”
“帝师的意思是，人杰榜上的名次该要换了？”这官员说道。
“当年吕华进入天雾海域，跟那位真玄大妖王一战，也未足百息，而那真玄妖王，远不如蒋求仙。”
说到这里，帝师又停顿下来，说道：“即便不考虑吕华有可能已经晋升真玄，单凭今夜的战绩，这十三先生，足以名登人杰榜首了。”
第三五五章 庄冥私会刘越轩
天色朦胧。
刘越轩回到了住处。
他记录道印级数的修行人，事无巨细，不敢遗露。
如此下来，也是颇为疲累。
道印之上的学士府官员，尚在记录修行盛典之事，但如他一般，未足金丹的，到了此刻，不免精力有损。
避免计算错漏，加上金丹之下的官员，学士府并不缺乏，所以采用了这般轮换的方式。
而他回到了住处，却渐渐变得神色复杂。
——
庄冥睁开眼睛。
他领悟真玄石碑，这一次才算功成圆满。
真玄第一印的痕迹，清晰烙印在脑海之中。
对于真玄之印的感悟，已经极为清楚。
“以真龙为金丹，百丈已圆满，足以承载真玄之印。”
“而今悟透真玄法印，目前缺乏的，只有积累。”
“但对我而言，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庄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若是凭借积累，哪怕他具有聚圣上功法，具有万道归虚洞庭图，但要汲取日月精华，聚敛天地灵气，也须得很长一段时日。
但眼下，凭借太虚清气化龙篇，只须得有足够的天材地宝，乃至于真人金丹，大妖内丹之物，来供他真龙之体吞食，那么短短时日，便能积累功成。
这般想着，他心中忽然微动。
在之前斗法之时，他不容分心，所以他留在刘越轩身旁的那条蛟龙虚影，便也为之溃散。
而如今则又不一样了。
庄冥伸手一挥。
气息凝练，化作一条小龙，长不过一尺，粗不过一指。
——
刘越轩坐在桌上，倒了杯茶，神色冷淡。
过得片刻，阴暗之中，便有一条“玉蛇”蜿蜒而至。
但这玉蛇具有独角，并有双爪，眼神灵动。
“终于来了？”
刘越轩吐出口气，说道：“目前学士府已经没有什么人手，因此对于内部之人的互相监察，也弱了许多，而我这样的道印级数官员，接触不了什么隐秘，便也没有人在这个关口来盯住我。只不过，也只是局限于这座院落而已，若是今夜我走出这院落，学士府便能断定，我与外界有所联系，属于其他宗门的奸细，不能尽信。”
蛟龙缓缓抬头，说道：“我有些事，还要问你。”
刘越轩说道：“你是想问今夜的事情？”
蛟龙应道：“正是。”
刘越轩微微摇头，说道：“此事涉及太高，事先学士府中，没有几人知晓，不过后来争斗，仿佛要将整个大楚王城都抹去，确实极为激烈……如今王城各处，均有损毁，尤其是皇宫，听说一切建筑，内中之人，全数死绝，连后宫嫔妃，也无一幸免。”
庄冥眼神当中，露出异色，道：“斗得这般惨烈？”
刘越轩说道：“你只是引子，后面钓出来的风波，其实应该是超出了学士府预估范畴的，所以留下来的烂摊子，十分严重。我隐约听到那边的记录，不单是王城与皇宫，整个大楚境内接下来都将是有天灾人祸，似乎是因为楚帝借用了举国之力。”
说到这里，刘越轩又补充道：“之前我的官印也有被借力的痕迹。”
庄冥双眸闪烁，颇为惊讶，说道：“之前封论曾借一地之力到江地，后来在他辖域之内，便有天灾人祸，此番楚帝动用了举国之力，他竟然不怕祸及楚国？”
刘越轩应道：“听说是有三位真玄巅峰的大人物联手攻伐，哪怕楚帝本身，也是真玄九印，却也不免吃力，才动用国运。”
庄冥问道：“结果如何？”
刘越轩沉吟着说道：“其他方面暂不知晓，但围攻楚帝的九印真玄巅峰大修士，三者亡二，只有一人遁逃，不过逃去的那人究竟是谁，我还没听清楚，日后再查。”
停顿了下，刘越轩嘿了一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真是强得可怕，四国师蒋求仙那样的人物，高境真玄出手，竟然被你挡下来了。”
庄冥出声应道：“他本领受限，侥幸而已。”
刘越轩撇了撇嘴，说道：“那你看一看，这是刚才学士府中修改的，可是给你好高的赞赏。”
庄冥看了一下，眼神一凝。
——
姓名：庄冥。
年龄：二十六岁。
称号：十三先生，太虚公子，豢龙君。
身份：聚圣山十三真传弟子。
修为：金丹圆满。
本领：上元分神化念之术，星斗剑光，虚虹剑诀，聚圣山至高剑意一剑开万古。有真玄级数法剑、真玄级数火类法宝、真玄级数护身法袍，且座下有蛟龙一头，是为大妖之境，有着抵挡真玄道术的强大体魄及法力。
战绩：与古元宗余孽蒋求仙交手，正面迎战六印真玄，抵御高境真玄全力攻伐，近五十息之久。
东洲人杰榜：第一位！
“这是暂定的。”
刘越轩似笑非笑，说道：“比起之前的，摊开了你的来历身份，又给你添了诸般上等道术的记录，至于战绩……抹除了以往的那些，只留下了对战六印真玄的辉煌战绩，毕竟之前那些事迹，比起今夜抵御六印真玄的所为，都黯然失色。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树大招风，不愿太过出头，但学士府偏偏就是要推波助澜的。”
庄冥盘起龙身，说道：“身份暴露，人杰榜上，便是攀登榜首，也无妨了。”
刘越轩笑了声，凑近前来，道：“话说回来，没想到你居然是聚圣山第十三真传弟子，倒是让人意外。”
先前出海之时，一直认为庄冥豢养蛟龙，养成一头堪比金丹的大妖蛟龙，避免被聚圣山所杀，与他们师徒一样，仓皇逃窜。
后来虽然察觉有些不大对劲，但事关聚圣山，事关庄冥，均一片模糊，难以揣度猜测。
而今才知，庄冥真正身份，居然是聚圣山的十三真传。
“说到这个，我那老师的肉身，可是被你们聚圣山斩掉的，他老人家目前还在沉眠，再过一年半载，大概可以醒来，到时候你自己跟他老人家解决这恩怨，我可压不住他这倔老头。”
“那便日后再说。”
庄冥盘踞在桌上，龙眸闪烁：“我有一事，想要与你细谈，你在学士府，更容易探查。”
第三五六章 聚圣山福地【二合一】
时过两日。
修行盛典，已至尾声。
只不过并没有人能够展现出庄冥这样的本事。
即便庄冥早已退出混战，但论起学士府的计算方式，他仍然能属第一。
刘越轩看着桌案上的蛟龙，徐徐道来。
“学士府目前正在排列修行盛典的战绩。”
“司天府负责此次大战之后，各种善后事宜。”
“说到这里，南云清很关键，这一次司天府有两大真玄级数的一品大官出面，他们两位，一个是出面要杀你，一个则是出手阻拦了准备去护驾的镇安候，目前已经逃出王城，位置空了下来，南云清的父亲，很有希望被调任上去。”
“天工府那边，倒是没有出大问题，但是这一次势力重洗，天工府的人应该会有调动，也是一个机会。”
“而在秘境之前，死了两位军中统领，叛了八位，之前为了阻拦真玄大修士杀你，也死了三位，如今禁卫内部也有空缺，我会想办法，借学士府，尝试将陆合调动，提升他的军职。”
“还有金不焕，之前替咱们办事，被押在牢里，没能参与这次修行盛典，不过这一次王城混乱时，抓他的那位统领正好也战死了，接下来关于他的文书，经过我手，我会想办法减轻他罪行，借陆合将他放出来。”
“这一次王城变动，没有伤及我们的人，也没有伤及我们需要的人，也就让我们多出了很多机会，总而言之，对我们而言，颇有益处。”
“接下来若是进展顺利的话，你要的官印炼制之法，在十年之内，应该便能设法替你取得。”
刘越轩说着，摊了摊手，说道：“今日楚帝动用国印，以一敌三，战三大巅峰真玄，所以官印这方面的力量，更加令各方重视，可以说是大楚立国根本。除非你能请动你授业恩师白圣君出手，否则凭大楚的国力，凭你我的本事，想要强夺过来，基本没有希望，只能慢慢渗透，慢慢探查，逐一拼凑出来，到了最后，恐怕还是需要我大衍算经，来推衍完善的。”
说到这里，刘越轩又顿了下，道：“说到这里，那一夜大战，隐约是跟你那恩师，扯上了关系的，具体怎么样，我并不清楚，只是我给老二送酒的时候，听老二跟老三贺子岳谈话时提及，此次留下蒋求仙，也与此事有关。”
他口中的老二，正是帝师的真传弟子，而今看守蒋求仙的真玄大修士之一。
刘越轩原本只是白身，之所以能入学士府，官职提升得这么快，其实也是借了老二的关系。
“蒋求仙……”
庄冥心中凛然，龙眸当中，略带几分闪烁之意。
当日蒋求仙不再压制聚圣山剑意，全力出手杀他，意图与他同归于尽，但后来杀他不成，又被帝师挡住，可蒋求仙并未身亡。
而且他通过聚圣山的真气，也感受到蒋求仙身上的剑意，正在不断减弱。
当时楚帝传讯，命帝师留下蒋求仙一命，便是为了借蒋求仙，来推算师尊白圣君的剑意强弱？
白圣君乃是修行人眼中最高的巅峰，高不可攀，深不可测。
如今大楚胆敢动念推算有关于聚圣山白圣君的事情，也即是说，剑意减弱之事，已经让大楚意识到，白圣君的虚弱？
“楚帝动用举国之力，必生天灾人祸，付出如此代价，却还是未尽全功，听闻是在那个时候，出了一桩大事，让楚帝为之分心，所以三位真玄巅峰，有一位遁逃而去。”
刘越轩说道：“此事是帝师，亲自记录入册的，其中内情，少有人知，我是听得一二，借大衍算经，推算了三分……”
“推算出什么了？”庄冥问道。
“推算不出来。”刘越轩摇头道。
“推算不出来？”庄冥眉头紧皱。
“指向聚圣山，一片朦胧，不过……”
刘越轩停顿了下，说道：“不过那夜一战，确有许多动静，只是我们修为不足，未能探查，当时我听老三贺子岳对蒋求仙颇为恼恨，老二劝说之时，又提了一句，天门撼动，着实震撼。”
庄冥一言不发，眼神微动。
刘越轩说道：“我修为太浅，他们反而不太避讳我，而且这些事情，应该不算是涉及大楚的隐秘，所以当时问了一句，如今凭借我从学士府所知的消息，大致有了猜测的方向。”
“如何？”
“那一夜，白圣君剑动天门，凡真玄境界，已凝就真玄之印者，俱能感受大道颤动。”
“剑动天门……”
庄冥微微闭目，心中念头转动。
世人修行，大道通天。
冥冥之中，大道无尽。
但据传真玄九印，为世间绝顶，无法更进一步。
听闻是因为，有上古大神通者，在铸鼎登仙的境界之前，封住了大道，炼就了所谓的天门。
上古时期，能入天门者，即可为仙。
但上古之后，天门封闭，六万年间，无人能踏过天门。
世间修行者，哪怕真玄九印，巅峰修为，碍于各种原因，亦有高低之分，如百丈蟒蛇，与百丈真龙，同为百丈，也强弱不同。
真玄巅峰大修士，能大道通天，立身天门之前的，寥寥无几。
而达在天门之前，仍能留有余力，而攻伐天门的，当世唯师尊白圣君一人。
只是，强如白圣君，却也无法越过天门。
“冥冥大道，天门虚幻。”
刘越轩说道：“他剑击天门，撼动的不单是一座天门，更是天下修行人的大道阻碍，因此真玄之境，皆能感其壮举，而且，他并非初次剑击天门，只是这一次，前所未有，剧烈无比，所以让许多真玄大修士都为之震动……听闻当今楚帝，是在斗法末尾之时，被剑击天门的动静所影响，才未能将最后一位巅峰真玄大修士留下的。”
庄冥默然片刻，说道：“剑击天门一事，我曾听大师兄提过，应该不假，但剑击天门，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他抬起头来，看向刘越轩，说道：“关于这点，我从来不曾听过。”
刘越轩微微沉默，他将大衍算经取出，放在了桌上，法力运转，点了上去。
庄冥看了一眼，朦胧不堪。
刘越轩稍微闭目，一掌按在上面，片刻后方是收回，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什么。
过得许久，才见他归纳梳理完毕，方是睁开眼睛，沉吟着开口。
“大道天成，乃是天地自成，但是大道上的天门，则是上古大神通者所造。”
“学士府记载，此举属扭转天地，变幻乾坤，是更改世间定理，而能够改天变地，扭转道理的，修为之高，完全不可想象。”
“白圣君当世最强，但也仍然还是真玄九印，尚未铸鼎成仙。”
“但是那上古的大神通者，定然在古老的仙神层次中，也是巅峰一般的存在。”
“天门与大道，已经融合为一，也如天地之定理。”
“白圣君想要撼动上古大神通者的本领，便如撼动天地。”
“逆天之举，必有反噬。”
“他这算是遭了天谴。”
刘越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说道：而且这一次，蒋求仙很高兴。”
庄冥眸光闪烁，说道：“你说他很高兴？”
刘越轩说道：“蒋求仙提了一句，他体内剑意日渐消去，自身修为逐渐恢复，便代表白圣君日渐虚弱，甚至濒死不远，有生之年，能见白圣君陨落，死而无憾。”
庄冥默然片刻，说道：“剑击天门，虽有天谴，但数百年来，也不曾让他老人家，有性命之危……”
刘越轩叹道：“可是贺子岳提了一句，这一次前所未有地强烈，极有可能是白圣君多年来伤势积累，自觉时日无多，拼死而孤注一掷。”
说到这里，刘越轩又想到什么，道：“白圣君是东洲第一强者，他的陨落，事关重大，但是我昨日见过帝师，他的心思好像不在白圣君本身上面，似乎在聚圣山。”
庄冥闻言，沉声说道：“你这是何意？”
刘越轩摇头说道：“关于此事，学士府应该有封存，但我资格不够，不好探查，不过……还有人能查。”
庄冥问道：“谁？”
刘越轩应道：“南云清。”
庄冥眼神稍凝，道：“司天府？”
刘越轩说道：“王城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学士府，不过如今乱象未平，加上修行盛典尚未结尾，南云清官位不高，不至于被人盯上……你若去找她，注意自身。”
人杰榜上最具谈资的豢龙君。
聚圣山十三真传弟子。
引动真玄风波的人物。
学士府再是忙碌，再是混乱，也不可能将庄冥视而不见。
“无妨，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以及这阴阳遁法，也不是白学的。”
庄冥声音才落，便把身形一展。
如今他还是蛟龙面貌。
而他身形一展，便多了一条蛟龙。
眼下无须斗法，人身所在，只在静修。
此刻在刘越轩面前的，便是真龙本体。
于是便以这真龙本体，分出一条龙身虚影来。
“妙哉！”刘越轩笑道：“他们盯着你，可不会过多盯着我，从我这边过去，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他们在意的是聚圣山弟子，而不是豢龙君。”庄冥平静说道：“只要有一道蛟龙虚影在我肩上，他们就足以放心，而不会料到，我已分化出蛟龙之身，在外行走。”
“行罢，你去寻南云清，我回学士府办事，另外想办法探一探关于聚圣山的事情，估计在明天午后，我才能回来。”
“万事小心。”
“论起趋吉避凶，我比你还在行。”
刘越轩拍了拍胸脯，大衍算经就在这里。
虽说修为不足，无法时刻推衍世事，但至少趋吉避凶的本领，还是有的。
而且关于探知聚圣山的消息，虽然因为关乎聚圣山，显得十分模糊，但是如何进入藏库，他也有了主意。
他盯上了负责文书归档的那位。
只要今日借力，让这一位被调开，便会找人顶替。
找人顶替，自然是有时机的。
只要在适当的时机，出现在帝师面前，便十拿九稳了。
很多时候，一个时机，便改变一生。
很多人根本无法掌握这个时机。
但对刘越轩来说，却轻而易举。
正如太微道人的时机，早一个呼吸，或者晚一个呼吸，都不会被马车撞死，可他在刘越轩的影响下，便还是在那个时机里，不早不晚，被马车撞死了。
在刘越轩的帮助下，太微道人对这个死亡的时机，把握得分毫不差。
“明天入夜之前，我会回来，到那时候，把你跟南云清的谈话内容，告知于我，当然，若是打情骂俏这方面的，就可以免了。”
——
南家小院。
南云清正在运功修行。
但瞬息之间，心中便提了起来。
有一股熟悉而亲切的气息，逐渐临近过来。
但她的脸色，却渐渐显得苍白。
近些时日，她几乎忘了这么一道气息，几乎忘了在蛮荒的遭遇。
可是这一刻，那一道气息临近了。
如此亲近熟悉的气息，比起自己那位严厉的生父，还要更加感到亲切，却偏偏让她无法生出那种欢喜的念头。
“你……”
南云清微微咬牙，看着窗户。
窗户当中，浮现出一条小龙来。
仅一尺长，一指宽，顶生独角，双爪搭着窗沿，探了过来。
“龙君。”南云清施了一礼，低声道。
“你不愿见我？”庄冥出声道。
“不敢，我只是……”南云清脸上略有慌忙。
“许久不见，你对本座，似乎有些疏远之感？”庄冥语气幽深，暗藏深意。
“我……”南云清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本座不管你在想什么，但有一件事，要你去探。”庄冥出声道。
“什么事情？”南云清迟疑道。
“东洲第二福地，聚圣山福地的一切记载。”庄冥说道。
“聚圣山？”南云清先是怔了一下，旋即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她想起来这位继承上古血脉的龙君，也是聚圣山的十三先生。
“以你在司天府的地位，查阅各处典籍，想必不难。”庄冥缓缓说道：“但是，如今我身份暴露，加上眼下各方真玄人物，都在猜测聚圣山白圣君的处境，因此有关聚圣山的事情，定然也更加令人注意，你须得小心谨慎，不能被人察觉……”
第三五七章 福祸相依
东洲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
以天御福地最为广袤，方圆近乎百万里，而今也是东洲境内，最为繁华的修行大世。
至于聚圣山福地，方圆不足二万里，除聚圣山一脉之外，修行人都已近乎绝迹，芸芸众生，尽是凡夫俗子。
但就是这样一座聚圣山福地，被列为东洲第二，仅次于天御福地。
世人都以为，聚圣山地域不广，修行绝迹，仍能名入福地之列，乃是因为东洲第一人白圣君的缘故。
但司天府记载，在白圣君入主之前，聚圣山福地便已是第二福地，并有三大仙宗坐镇，分别有三位真玄巅峰坐镇一方。
只不过后来一场寒潮，霜覆万里，大量生灵死于寒潮之内。
三位真玄巅峰老祖，在寒潮之中陨落。
三大仙宗，名存实亡，仅存的其他末流宗派，以及福地之外迁来的宗门，开始了争夺山门的惨烈争斗。
直到白圣君现世，以强硬姿态，霸占聚圣山，驱走所有宗门，于期限之内，不走则杀，使得聚圣山修行绝迹，并立下规矩，外界修行人，未经聚圣山许可，不得踏足聚圣山福地境内，否则便即诛杀！
于是聚圣山便也成了东洲禁地。
——
翌日。
清晨。
庄冥蛟龙之身，盘踞桌案之上。
“我所能查阅的，只有这一些。”
南云清神色异样，低声道：“我在司天府的官位不高，只是这一次，有两位大人叛国，逃出了王城之外，他们的官位被革除，连同他们属下及门生，党羽都被剪除，所以目前临时受任，才能查到这些。”
说到这里，她略有犹疑，道：“这些本是机密，但不算绝密，如果再查下去，便属绝密一列，只怕会被府主察觉。”
但见蛟龙舒展长躯，出声说道：“你还看出了什么？”
南云清脸色倏地一滞。
“你瞒不过我。”庄冥出声道。
“我看见了绘制整个东洲各处的图。”南云清应道。
“从图上又看出了什么？”庄冥问道。
“东洲若是一座阵法，天御福地属于中心所在，可聚圣山却是阵法的源头所在。”南云清如是应道。
“源头？”庄冥眼神微动。
“东洲若是一尊生灵，聚集了东洲大势的天御福地便是头颅所在。”南云清想了想，终是这般说道。
“那聚圣山呢？”庄冥问道。
“心脉。”南云清道。
“心脉？”庄冥说道：“具体如何？”
“聚圣山若有变故，东洲都要遭受影响。”南云清道。
“你指的什么变故？”庄冥道。
“那便在绝密的范畴之中了。”
南云清顿了下，说道：“我拜入司天府，习得堪舆之术，也只是凭自己一点儿造诣，从而推测，尚不能确认，这般推断，是否有误。”
庄冥应了一声，双眸闪烁，旋即闭目，气息虚幻。
——
而在另外一边。
刘越轩已经归来。
庄冥也将南云清处所得消息，告知于刘越轩。
“我也查到了一些。”
刘越轩敲了敲桌案，正色说道：“八百年前，白圣君一剑震东洲，欲斩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而这位巅峰大修士则是流丰福地的掌控者，身份尊贵，好友甚多，便有各家真玄老祖出面求情，后来似乎也阻拦不成，还是被他斩了那位巅峰大修士。可是学士府的记载当中，却没有了什么后续，只说此事之后，白圣君从此驻足聚圣山，极少外出……”
“什么意思？”庄冥总觉其中记载，显得颇为别扭。
“单从这一份记载来看，应该是白圣君斩杀一位巅峰大修士，被各宗老祖联手镇压，从而严惩，就此禁足聚圣山。”刘越轩说道。
“还有这种说法？”庄冥似有嘲讽之意。
“记载的内容，取决于记载之人的心态，至少在口吻上是这样，不过摒弃真假之说，再细看之下，确实有些值得推敲之处。”刘越轩说道：“按照我从其他各处得来的线索，来推算拼凑一番，斗胆猜测，当时应该是各家老祖联手，想要阻拦白圣君，但最终还是没能拦下白圣君，被他斩了那位巅峰大修士，事后也没能奈何得了他。”
“然后呢？”庄冥道。
“至于聚圣山，绝对不是用来囚禁白圣君的，从当年古元宗被白圣君灭门一事就看得出来，所谓类似于禁足的口吻，也不过是大楚官员在记载上，为了保留各宗老祖颜面，而用词的技巧。”刘越轩想了想，说道：“如若我猜测不错，应该是各家老祖，联合请求，请这位至强无敌的白圣君，坐镇聚圣山福地，坐镇东洲命脉所在。”
“坐镇？”庄冥察觉刘越轩用的字眼，与之前不同。
“白圣君坐镇聚圣山，大约有两种缘故。”刘越轩说道。
“哪两种缘故？”庄冥问道。
“第一，聚圣山是大凶之地，涉及东洲命脉，关系到无数生灵的存亡，甚至只有白圣君这样的强者，才能镇压得住，因此，为了东洲无数生灵，各家老祖请求他镇守聚圣山。”刘越轩说到这里，又补充道：“当年你家大师兄被伤根基，而白圣君杀人满门，行事如此霸道，各家也不敢多言，照我如此推算，是敬、二是畏、第三则是因为镇压凶地的功绩。”
“第二种推算呢？”庄冥问道。
“福泽之地，机缘至高，连白圣君都为之动心，而他剑势无敌，压服了各家老祖，无人胆敢争夺，而独占聚圣山机缘。”刘越轩应道。
“大凶？大福？”庄冥心中沉思。
“也许，福祸相依。”刘越轩忽然又道。
“福祸相依吗？”庄冥抬起头来，静静看着刘越轩。
“你别这么看我，全是推测，也怪你聚圣山过于神秘，我修为不足，哪怕有大衍算经，都无法推算，只能推测。”刘越轩无奈道。
“那你还推测出了什么？”庄冥道。
“天下第一人的生死，各家自然极为在意，但是除了他本身之外，聚圣山也被各家看在眼里。”刘越轩道。
“你的意思是，大凶之地，各家必要想方设法，前去镇压？而大福之地，必将引来各家的窥探？”庄冥立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不错，无论是大凶之地，还是大福之地，如若白圣君出事，聚圣山的山门，未必就是你们这一脉的了。”刘越轩说道。
“家师当世无敌，不会轻易陨落，何况我聚圣山的诸位师兄，也不是好惹的。”庄冥冷声道。
“各家老祖忌惮的，只有白圣君。”刘越轩这般说了一声，旋即又沉默了下来，道：“另外，我还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情？”庄冥问道。
“我探查到的消息，都属机密一列，但是今日，查阅机密，太简单了。”刘越轩正色道。
“你的意思是……”庄冥神色一凝，道：“帝师故意给我的？”
第三五八章 为人间开造化，为东洲镇天魔
王城。
景王府。
皇宫已成废墟。
天工府与司天府，正合力重建皇宫，重定阵法。
而当今楚帝，则屈尊于景王府上。
“陛下。”
“怎么？”
“属于聚圣山的机密甚至绝密，只要不损害我大楚的，都已从封存中取出。”
“庄冥能查到吗？”
“老臣会让他查到的，他即便不查，也会有人送到他的面前。”
“如此甚好。”
楚帝如是说来，气势愈强盛。
帝师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
楚帝转身过来，含笑道：“觉得很是讶异？”
帝师点头说道：“近来国运损耗，陛下前次一战，也消耗颇重，但恢复得似乎比以往更快许多，国印玉玺不提，本身已是恢复到了全盛之时？”
楚帝应道：“不错，与天门有关。”
帝师怔了一下。
楚帝说道：“白圣君拼尽全力，撼动天门，虽不能为当世修行人，重开仙神大道，但终究还是把天门撼动了一丝痕迹……只是一丝裂缝，便已受益无穷。”
“受益无穷？益处何在？”
“我等真玄九印，临近天门之前，奈何天门封闭，无法再进一步。”
楚帝感慨道：“我等无力撼动天门，只能永世驻足于此，而他不断剑击天门，还是让天门开了一丝……这一丝缝隙，不足以让我等铸鼎成仙，但天门已经不是完全封闭，从更遥远的大道中，传来玄妙的痕迹，如传说中的仙气。”
他伸手一握，缓缓说道：“真玄九印，依然还是真玄九印，却已添了半分仙气，我等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原本数百年不能存进的修为，已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这……”
“可惜。”
“可惜什么？”
“真元宗主，原本必死，但白圣君拼了性命，为天下夺来的这一丝造化，他或许能够苟活下来。”
楚帝说道：“不过，倒也无妨，今后朕要杀他，轻而易举。”
帝师则是沉默下来，他真玄八印，尚未触及天门，未有得益，但是心情却十分沉寂。
以往的白圣君，太过于强大，天下第一，东洲无敌，所以倍受忌惮。
可是到了如今，却又给人一种难言的复杂之感。
“他不是天下第一。”
楚帝微微摇头，道：“他是凌驾于苍天之上。”
白圣君怀有仙神之心，哪怕是真玄九印，在他的眼中，也只是局限于真玄层次的修行者，甚至是局限于世间争端的凡夫俗子。
对于一位雄心勃勃的帝皇而言，有这样一个人，不是好事。
但是作为一位修行人而言，有这么一位屹立于修行巅峰，为世间修行人开道的先行者，当世之大幸。
可惜，白圣君穷尽毕生精力，未能尽全功，不能开天门，没能为世人开仙道，便要陨落于近日了。
“朕一统天御福地之日，必广传天下，尊之为大道先贤！”
——
蛮荒大地。
但见一个女子，缓缓而行。
她相貌朦胧，无法看清，而身形虚幻，行走之间，亦如云雾飘渺。
可是在她身侧，已经多了一个石像，仅巴掌大小，形如蛤蟆，背生九孔，但唯独眼神明亮，竟是活物。
“公主这一行，是要哪儿？”
“六尾白狐替本宫探到了圣宫的痕迹，前去查看一番，或许有人与你一样，得以借此造化复苏。”
“造化？”
“本宫与你说过，让你从死寂当中复苏的，不是本宫的秘法，而是有一位旷古绝今的人物，撼动了天门，只是他未能击破五帝封印，将天门打开，你等也无法恢复，只能借着一丝造化，勉强苏醒。”
那女子白衣飘扬，缓缓说道：“本宫之所以能苏醒过来，只怕与他前百次剑击天门有关，也算承了他的恩情，只可惜时机不对，本宫无法现身于世，而他也不久于世了。不过，恩情长存，今后凡聚圣山门下，当以礼敬之。”
那蛤蟆眨了眨眼睛，说道：“这人如此厉害？”
这女子说道：“天门封闭，他只真玄九印而已。”
蛤蟆说道：“那倒谈不上厉害。”
这女子轻叹说道：“本宫所见，古往今来，能以真玄九印修为，与此人相提并论的，寥寥无几，哪怕诸位大神通者，于真玄九印之间，也难以有如此壮举。”
蛤蟆问道：“他会不会是那一位神将，托生于世？”
白衣女子露出伤感之色，轻轻道：“即便是惊艳如南天神将，也早已陨落在历史长河之中，彻底枯寂，无有复生机缘，无有转世契机，那是本宫亲眼所见，他是真正陨落了。”
——
聚圣山。
寒霜覆盖。
唯有玄妙阵法，将寒潮尽数封闭于山门之间。
聚圣山老三唐天影，正坐在山巅之上，看着阵法源头所在，脸色变幻不定，忽然骂了一声。
“这世间真他娘的混账。”
“三师兄，你这又是为何？”有一人登顶而来，叹了一声，出声说道。
“师尊撼动天门，却是世人受益，你说恶心不恶心？”
唐天影咬牙道：“世间修行人碌碌无为，而他老人家站在大道的最前头，五百年来，日夜不断，拼了性命，试图打开天地封禁，试图开天门，通仙道。”
“世间修道，冥冥大道，天门阻路，而师尊此举，不但为他本身开道，也是为世间所有修行人披荆斩棘，重开大道。”
“他老人家为东洲镇压命脉，为世间修行人开大道之路，一心要铸鼎成仙，却终究倒在这里。”
“而如真元宗主，如楚帝这样的九印真玄，自知废物，无力剑击天门，便也屁事没干，只知勾心斗角，如今全都捡了大便宜，凭借师尊为他们铺开的道路，而更进一步。”
“要是师尊能够更强一些，沿着大道，轰开天门，他们多半还要沾光，而铸鼎成仙。”
“真正的强者，顶天立地而亡，这些废物默默无为，只是勾心斗角，却能长存，还就此得益，更进一步。”
“他娘的……没道理啊……”
他这样想着，终是自嘲了声，眼神之中，有着难言的复杂之感，郁闷不畅。
而就在这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从山中深处，传了出来。
“老三，过来。”
第三五九章 白圣君剑指天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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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零章 八方震荡，东洲至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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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一章 世事无常，无有定数
楚帝亲自出手，惊退归元宗太上长老金炜，一掌镇杀六印真玄蒋求仙，尽展真玄巅峰九印大修士的本领。
而在不久之前，他镇杀两大巅峰真玄，战绩之盛，仅次于当世白圣君。
他这一掌，便是在昭告天下。
白圣君陨落！
他便是东洲无敌！
——
巅峰真玄大修士的威势，压迫王城，各方人物，无不惊悸。
六印真玄陨落的痕迹，依然还在。
楚帝缓缓收掌，朝着金炜看了过去。
“金炜，你可知晓，在王城斗法，祸及百姓，罪当如何？”
“金炜知罪，情愿认罚。”这位归元宗太上长老，神色如常，躬身施了一礼，如是应道。
“念在你是归元宗太上长老，未有祸及八方，蒋求仙亦是我大楚要犯，将功抵过，到此为止。”楚帝见他如此恭敬，亦是略感满意。
“是。”金炜神色平静，未有多言，也未敢多言。
“王城之内，不容斗法，更不容你以私怨杀人。”
楚帝微微挥手：“大楚境内，律法森严，纵为真玄，也不能践踏大楚律法，你回去罢。”
金炜朝着庄冥所在，深深看了一眼，旋即便退去，化作一道光芒，倏忽而去。
而楚帝立身高空，却也同样朝着庄冥所在，看了一眼，平淡至极。
——
宅院之内。
庄冥缓缓起身，抬头往上。
他轻轻一挥，将真玄石碑，收入了太宇乾坤袋当中。
楚帝这一眼，平淡至极，瞬息而收。
但正因为平淡，才显得更具有他帝王的威严。
聚圣山的真传弟子，在大楚王朝的面前，已经没有了以往那样沉厚的分量。
“东洲第一强者？”
“取而代之？”
“山中无龙虎，猿猴称大王？”
“但山中未必无龙虎！”
庄冥神色漠然，身形渐散，瞬间化作虚影。
正是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及阴阳遁法的转换。
在前去见南云清的时候，他便暗中以蛟龙之身，潜出王城之外。
虚实转换，他已不再局限于王城境内。
只不过，在此时刻，心中仍不免有些恍惚之感。
——
王城内外。
一片寂静。
刘越轩收回目光，脸色复杂。
他低下头，看着桌案上的蛟龙。
从蒋求仙恢复全盛之时来看，白圣君已然离世。
蛟龙的眼神，幽深莫测，却略感虚幻。
“蒋求仙以六印真玄修为，闯出天牢，前来杀你，大楚高人均视而不见，唯有金炜出手，拦下蒋求仙之后，才见楚帝出手，诛杀蒋求仙，而以此立威，此事……”刘越轩顿了片刻，说道：“白圣君陨落，无论楚帝还是帝师，都不再忌惮你的身份，王城对你而言，已不是善地。”
“家师修为深不可测，当世至高，天下无人能敌，即便以真玄九印寿数而论，也仍在盛年之际，怎么可能就此陨落？”蛟龙抬首，眸光闪烁，语气低沉。
“你一向冷静，知晓世事无常，眼下却一言断定，你家师尊必然无恙。”刘越轩顿了下，说道：“你与常人不同，心智不亚于我，而今这般笃定一件事，不是你对此事有多少自信，而是你不愿接受此事。”
“……”庄冥为之沉默。
“世事无常，无有定数，但你仍然认定白圣君无恙，这般信念，对你这样的人物而言，实是乱了心境。”刘越轩轻叹了一声。
“你说得对。”庄冥忽然应了一声。
“天灾人祸，生死不过一念间，哪怕是我，具有大衍算经，也不能断定世间一切事，世间诸事的起始终末，从来不围绕着一人而决定。”
刘越轩说道：“不是每一位天资纵横之辈，都会绽放光芒。”
“即便是我，一向自负，自认根骨出众，若非遭遇我这师尊，如今也不过是个穷酸书生，过得三五十年，也就一生耗尽，埋入黄土。”
“古往今来，无数惊才绝艳之辈，不乏真玄九印之尊，都陨落在岁月当中，但也不是每一位出色的修行人，都会死得轰轰烈烈。”
“例如大楚先帝，真玄九印，便是陨落得全无征兆，没有斗法，没有恶战，没有去开拓疆土，也不是守卫国运，一夜便即陨落，当初消息发出，大楚王朝上下，也无人愿意接受世间绝顶的巅峰大修士，堂堂大楚的至尊，忽然便陨落了。”
“南云清被誉为王城的神女，在很多人眼中，她便是真正的神女，年轻一辈的翘楚，未来前程无法限量，受得无数人追捧，你若是在蛮荒杀掉了她，又有多少人能够接受？”
“世事无常，任何荒谬之事，任何荒唐之举，哪怕再是难以置信，你我也都要去接受它的存在。”
“白圣君的事，也不算全无预兆了，既然早有预兆，也算给你心中有些准备。”
“若你不曾来到王城，若不知此事，而在外界，骤然听闻白圣君陨落的噩耗，才是无法置信。”
“你不在聚圣山，也不在他的身边，所以无法接受，但对于此事，无论信或是不信，接受或者不接受，你都对他陨落的起因、过程、以及结果，没有任何影响。”
“你我只是世间修行人之一，而无法影响天道至理，因而世事从不以你我之意而定。”
“只有成为你师尊那样的人，各方势力无不畏惧，到了那时，才有资格影响当今的大世。”
“不过……”
刘越轩话锋一转，沉声说道：“眼下剑意消散，那么白圣君离世，恐怕属实，不过这离世，也未必是你那师尊，身死道消了。”
庄冥怔了下，说道：“什么意思？”
刘越轩摸了摸大衍算经，语气低沉，说道：“身死道消，也是离世，而离开此世，另入一界，也算离世，而相隔两界之下，此世剑意，便也断了源头。”
庄冥倏地抬头，眼神闪烁。
刘越轩思索片刻，才道：“王城诸事，我来替你处理妥当，想必聚圣山之事，未能亲自过问，你也不会甘心。”
庄冥应了一声，说道：“不错。”
刘越轩不再多言，只是取出大衍算经，放在桌案之上。
“既然决意如此，那么临行之前，你为我助力，运用大衍算经。”
第三六二章 四象封魔阵
王城之外。
东元境的方向，
光芒一闪而过。
庄冥身化遁光，瞬息而过。
尽管他早知剑击天门，师尊必受天门反噬。
但在他心中，白圣君渊深莫测，在修行人眼中，也是仙神般的存在，无敌于世，不朽不灭，纵然天门反噬，也不可能让他老人家落至穷途末路的地步。
事已至此，作为聚圣山真传弟子，他便须得归返聚圣山一趟。
无论山门是否依然封闭，总归要回去看一看，才能了此牵挂。
至于王城余下之事，便暂时交付于刘越轩。
这一次盛典魁首奖励，基本都已入手，只余正一品官印，尚未册封。
但如今他也顾不得了。
——
学士府中。
刘越轩与庄冥交代完毕。
眼前的蛟龙，逐渐散去。
“万事小心。”
刘越轩这般说着，抹去嘴角血丝。
他深吸口气，终是徐徐吐出，心道：“庄冥此人，在东胜王朝，也是有名的奸商，手段强绝，心性冷厉……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当年蛟龙未成，凡夫俗子，能创立那般家业，他倒也是果决狠辣，而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但这样的人，也总有坚守之处。”
从目前所知的诸般机密来看，白圣君陨落，庄冥留在王城，必然不是好事。
但接下来，聚圣山必成东洲风云汇聚之所。
回返聚圣山，也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以庄冥的心思，足以明白这一点。
以庄冥以往的行事风格，也不应该回返聚圣山而涉险。
但庄冥终究还是动身了。
“在他心中，他出身的聚圣山，便是他坚守不退的位置？”
刘越轩这般想着，收起大衍算经，脸色愈发苍白。
——
景王府上。
“陛下，适才传来消息，庄冥的遁光，出现在王城之外。”
“他出城了？”
“没有出城的痕迹，但他确实在城外。”
“朕适才诛灭蒋求仙之时，看他一眼，倒也还是真身，并非虚假。”
“前后仅片刻光景，在学士府监察之下，他却无声无息出现在了城外，看来此子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倒是登峰造极，颇有几分神鬼莫测的意味。”
“世间妙法无数，而我大楚王朝，须得稳定，无论何等妙术，都应该有克制之法。”
“老臣明白，若还有下一次，不会再让他来去自如。”
“他若归返聚圣山，未必还有下一次了。”
“陛下的意思是？”
“聚圣山是大凶之地，却也是大福之地，白圣君镇得住凶威，也坐得住福地，但他陨落之后，聚圣山还能不能镇压凶威，能不能占住福地，便是未必了。”
“那我大楚王朝……”
“再等一等，主次须得清楚。”
楚帝背负双手，说道：“但是这一次，五大仙宗，除真元宗目前元气大伤之外，其他四宗，恐怕不会视而不见，这是我大楚的机缘所在。”
——
聚圣山。
洞府之内。
四象封魔阵已然布下。
而洞府内外，便是两界之隔。
老三与老九，拜了一礼，身形渐消。
而在这时，大师兄温离，忽然抬手，唤了一声。
“老三，还有一件事情。”
“大师兄有什么吩咐？”
“师尊前去镇压凶威，我等四人在此守护，避免寒潮外溢，聚圣山福地境内，按道理已是风平浪静，但人心险恶，外界不见得会就此平静。我聚圣山福地境内，如有变故，必是外界来犯，而胆敢来探我聚圣山，必是真玄高人，而真玄级数修为，对于世间生灵而言，显得过于强大，一旦真玄大战掀开，这聚圣山区区万余里地界，只恐都要夷为平地。”温离沉吟片刻，神色之间有些迟疑。
“大师兄这是何意？”唐天影错愕道：“总不是要我将福地境内所有生灵，都安置到其他地界去罢？我可没有你这般的本事……”
“聚圣山福地之中，万里之地，亿万生灵，要你将他们尽数安置，也难为你了。”
“那大师兄此刻让我停住，却又是为何？”
“十三还在凡尘俗世当中。”
“你要我把十三接回来？”
“一旦大战，山门之内，必先有变，也不是他安身之处，你务必将他寻得，即刻送出聚圣山福地之外。”
“好，当年我在外界，也聚集了一帮散学修士，找一个托付的，倒也不难。”
“当年我将他安置于淮阴地界，你去淮阴寻他便是。”
“记住了。”
“还有这个，这是当初老七为他准备的护身之物，但因为他已经无法修行，所以留他在修行绝迹的东胜王朝，可以安度余生，加上福地境内，也不容得显法于凡尘，我便没有授予他。”
温离取出一物，递了过去，道：“但这一次，离开聚圣山福地，外界修行人辈出，须得将此物交与他手。”
唐天影应了一声，低声道：“知道了。”
温离叹息道：“外界险恶，人心复杂，而十三这般天真善良，性情淳朴，遇事过于心慈仁善，难免优柔寡断，恐被人所害……”
唐天影说道：“我会告诫于他。”
温离闻言，点头说道：“你虽然恪守门规，不曾无端生事，但面对大敌之时，一向是阴险狡诈，也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有你教导，我也放心了。”
唐天影总觉得老大这是在隐晦地说自己卑鄙无耻，但到了此刻，也懒得与他斗嘴。
“我这就走了。”
“半年之内，守住聚圣山。”
“我知道了，你半年之后，定要归来。”
“师尊前去镇压凶威，不准我们四人助阵，只是洞府境内，施展四象封魔剑，倒也死不了的。”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唐天影脸色一沉，说道：“我不阻拦你，但你也定要归来。”
温离默然片刻，旋即点头，又顿了下，继续说道：“我聚圣山传承，世间无不窥探，你须得切记，务必要给十三找个好人家。”
唐天影只觉此言颇为古怪，但终究是点头说道：“大可放心，我给十三找的，定然是我信得过的。”
第三六三章 风雨齐压聚圣山!【一】
天御福地。
真元宗内。
大楚王城一战，宗主伤重濒死。
后因白圣君剑击天门，撼动一丝裂缝，能让真玄九印，稍微借助天门裂缝，一窥仙道痕迹。
真元宗主亦是巅峰真玄大修士，九印圆满，他同样因此受益，而得以保命。
对于真元宗而言，宗主保得性命，自然是大喜之事，然而两位太上长老，修为已至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终究还是陨落在了大楚王城。
五大仙宗当中，位列第一的真元宗，如今只怕名不符实了。
“王城传来消息，蒋求仙本领尽复，但被楚帝击灭。”
“当真本领尽复？”
“当时王城也有咱们的人，此事确认无误。”
“一掌灭杀六印真玄，看来楚帝恢复得很快。白圣君剑击天门，轰开一丝裂缝，让世间真玄九印，都有了再进半步的余地，”
真元宗主长长吐出口气，低沉说道：“本以为大家都是真玄九印，他只是借助国运，而强大无比，终究只是外力，但此次天门动荡的进益，在本身之上，也许本座可以拉近三分差距，眼下看来，或许大楚王朝得到的益处更大……”
“根据古籍记载，聚圣山福地，埋藏着东洲最大的凶险，但也伴随着极大的机缘，如今白圣君陨落，可要前去探一探？”
“杨长老既然这般说了，那么你去便是。”
“……”
“白圣君陨落，但聚圣山的温离，也是真玄九印，他若镇压不住凶威，本座也镇压不住，何况如今本座已伤重，根本无力镇压。至于福报……倘如真有福报，目前来看，我真元宗也无力争夺了。”
“那么……”
“聚圣山一事，却也不能视而不见，所以，你亲自走一趟，但要记住，莫要过多涉足其中，如今两位太上长老被楚帝击杀，而本座也正伤重，无力去争夺这些。”
“老夫明白了。”
杨长老微微沉默，旋即说道：“咱们在大楚王城当中，还有诸位长老，以及真传弟子……”
真元宗主抬了抬手，说道：“大楚王朝想要收服真元宗，而不是借助修行盛典，而屠灭真元宗，楚帝想杀本座，但不会灭真元宗……而且，即便真要灭门，也不会在大楚举办的修行盛典之上，那么涉及的就不是两宗之争，而是东洲之乱。”
“明白了。”
“你这一去，注意太元宗。”
“什么意思？”
“本座逃离王城之时，险被劫杀，出手之人，疑似太元宗门下。”
真元宗主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喘息说道：“这一次终究低估了楚帝的本事，不过幸得白圣君剑击天门，我借此保命，仍有重来的机会……”
——
天星福地，天机阁。
“聚圣山福地，无法推算。”
天机阁主缓缓踱步，说道：“白圣君陨落，聚圣山福地，必生变故，根据古籍记载，聚圣山有着东洲命脉所在，而且，我天机阁与聚圣山相隔不远，一旦凶威爆发，天星福地首当其冲……”
“阁主是想前去一探？”
“务必要探上一探。”
“可是聚圣山，便是东洲的禁地，这些年来我天机阁也有长老弟子，误入聚圣山，全都难逃一剑，并且为此，天机阁多次赔礼，此去主动前去聚圣山，万一聚圣山动怒？”
“白圣君已死，聚圣山不再是无法踏足的禁地了。”
“这……”
“此去聚圣山的，断然不止一方。”天机阁主说道：“聚圣山的隐秘，各大福地的古老传承，都有记载，关乎东洲命脉，必然要前去探上一探……”
“阁主是认为，此去各方联合，或许法不责众？”
“聚圣山未必有本领，可以问责一方，何况各方联袂而至？”
“老夫明白了。”
“速去，不得耽搁。”
——
长极福地。
但见一个老者，缓缓而行。
在他身后，两位道童，跟随着他的步伐。
而这老者手中，有着一道白玉尺子。
“老祖，刚才您去了这座福地的仙宗？”
“东洲三十六福地，除了天御福地，其他各大福地，都只有一座仙宗坐镇，不去这座仙宗，又能去哪儿？”
这老者含笑抚须，说道：“老祖我乃真玄九印，放眼天下，无论行至何方，无论遭遇何人，都须得礼敬老夫，便是这座仙宗，也不敢怠慢……适才老夫入他山门，隐约听见了些风声。”
左边那道童讶然道：“老祖听到了什么口风？”
这老者拍了拍量天尺，说道：“东洲隐秘，不愿告知老祖，不过他们却没有料到，老祖我有量天尺，比起所谓天机阁，还要高深一筹……”
他轻笑一声，说道：“虽然这次没能寻得那头真龙，不过聚圣山倒也值得走上一趟。”
除了天御福地之外，各大福地都只有一座仙宗。
但聚圣山曾经是例外。
那里曾经有三大仙宗。
只不过后来，三大仙宗，尽数覆灭。
东洲第一强者白圣君，受各宗请求，镇守聚圣山。
那里关乎东洲命脉，但是吉凶参半。
能够关乎东洲命脉的吉凶，自然是极为不俗的机缘，否则那白圣君，也不会占住聚圣山。
“凶威如何，老祖我不理会，不过那福泽……倒是很感兴趣。”
这老者抚须而笑，他自负真玄九印，天下各处，无论何方禁地，尽可来去自如。
若真有福泽，自是大喜之事。
取了福泽之后，自当远离东洲，管他什么凶威浩荡，也与自家无关。
——
太元宗内。
“学士府传来消息，天机阁也有痕迹，此事恐怕不假。”
“白圣君陨落之后，若凶威爆发，祸及东洲，我太元宗也不能免，理应前去一探。”太元宗主眼神稍凝，说道：“不过，若是白圣君早有准备，镇压住了凶威，那么聚圣山便没有了危机，只有汇聚东洲灵韵的福泽……没有白圣君，聚圣山余下弟子，修行尚浅，首徒温离也不过四百余岁，不足为虑，福泽或许可以取回。”
“那……我亲自去一趟？”
“此去须得谨慎，若我太元宗前往聚圣山的人手太多，各方必然极为忌惮，情势未明之前，你且一人前往，看其他各宗如何行事。”
“若是起了争端？”
“本座会命人接应你。”
第三六四章 风雨齐压聚圣山【二】
天御福地之外。
庄冥此次离开，并未经过庄氏商行，也无须乘坐自家远航大船，凭借本身修为，便即冲霄而起。
即便是在大楚境内，他也同样肆无忌惮。
他展现出来的气息，比任何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都尤为强烈，各地执令官员，乃至于掌印府尊，都未敢阻拦，何况他只是飞遁而过，并未停留，倒也一路畅通。
不过大楚王朝，此刻也该知晓，他庄冥已经离开王城所在。
若是大楚王朝在他身上，有着什么所谓的期望，自也不会阻拦于他。
“快了。”
庄冥这般念着，心中依然沉重。
上次来天御福地，他乘坐商行船只，不免行程缓慢。
但这一次，他凭借近乎真玄的本领，遁光之速，一瞬千里，亲自回返聚圣山福地，也不过三两日光景而已。
“王城之事，可尽数交与刘越轩。”
“商行之事，有福老等人，有白庆柳河等人、也有上百龙卫，也足以应付。”
“如今大楚境内，即便没有我在，也算是根基稳固，势力庞大，无有忧虑之处。”
“只不过，这一次袁正海对我出手，道明我的身份，间接引动大楚王朝内部清洗，牵扯了大楚朝堂里众多真玄级数的一品大员，甚至陨落了两位真玄巅峰的大修士……事关重大，背后尚有隐情，等我归来，定要细察，寻个究竟。”
“至于古司正大长老……”
庄冥心中微顿，念头急转。
古司正大长老，也是一位真玄级数的。
上百龙卫，若以军阵联合，也足以抵御真玄级数。
若是将龙卫部落调动，此番归返聚圣山，便多了许多助力。
只不过，他思考片刻，却也打消了念头。
司正大长老，是在当年屠龙之战存活下来的，而龙卫现身太多，也容易显露端倪，一旦被人察觉，涉及千丈真龙的机缘，那么引动的风波，或许要比聚圣山本身带来的危局，要更加强烈。
仔细思量，古司正大长老终究还是不适合现身，而众多龙卫也须得分布各方，稳住如今庄氏商行在大楚境内的许多生意。
——
遥遥聚圣山。
方圆万余里。
天星福地，距离聚圣山福地，较为临近，于是天机阁的长老，最先到此，但天机阁主早有叮嘱，故而不敢妄动。
而其他各家宗门，也有高人陆续赶来。
也有一些宗门，因自家宗门境内，本就有高人在附近游历，故而传讯，往聚圣山而来，一探虚实。
聚圣山作为大凶之地，也是大福之地，各家本是极为忌惮，甚至当年主动请求白圣君坐镇，而今白圣君陨落，各家心思动荡，各有思量，但却也同样，各有忌惮。
“大长老，各家均有高人陆续到来，单是真玄级数的大修士，已有三位现身，其他各宗也有金丹级数的长老或者真传弟子出面。”有弟子来报，躬身说道。
“稍安勿躁。”年逾古稀的白袍老者，微微抬手，淡然自若。
“可是……”那弟子略有犹疑。
“哪有什么可是？”这位天机阁大长老，微微抚须，看向前方，说道：“聚圣山仍然风平浪静，东胜王朝也并无变故，须得谨慎三分……我天机阁虽然测量天下，但聚圣山却一直是我天机阁无法测算的禁地。”
“白圣君陨落，还须得这般忌惮吗？”这少年弟子不禁问道。
“你看其他各家，谁敢轻举妄动。”天机阁大长老问道。
“这……”那弟子为之一愕。
“白圣君是何等人物？他即便陨落，这些年来压在世间修行人心中的威势，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抹去的，还是须得仔细探查清楚，才好做事。”
天机阁大长老缓缓说道：“白圣君死了，未必没有其他的手段，鲁莽行事的，往往死得更快，更何况他门下弟子，对各家的老祖而言，不如白圣君那般令人敬畏，可也不是寻常之辈。”
“那咱们在此，便只是看着？”
“天机阁从来只谋事算天，不是冲锋陷阵的角色，咱们不要妄动，自然有人会按捺不住，你这个小子太过焦躁，心性还须磨砺才是。”
“可是大长老适才也说了，各家都不敢轻举妄动的。”那弟子道。
“能够修行到这般层次的，悟性绝顶，自然也是灵慧之辈，即便修行之道，是修持本我，真性不改，但那只是真性情，并不是说他们性情如旧，便是愚鲁之辈。”天机阁大长老说道：“对聚圣山心生忌惮的必然不少，但是各家宗门，自然有应对之法……昨日不就有三位金丹真人，十六位道印级数修行人，进入了聚圣山吗？”
“今晨传来消息，三位真人均已陨落，被聚圣山至高剑诀‘一剑开万古’斩杀，不过那十六位道印级数的修行人，倒只是陨落了五位而已。”这弟子脸上略有苍白，如是说道。
“金丹真人才算登堂入室的修行之辈，而金丹之下，尚在门槛之外，虽得修炼之路，却也未有脱出凡夫俗子的界限。”天机阁大长老抚须说道：“聚圣山福地的布置，大约是外来之人，修为越强，聚圣山的感应，便越是清晰，至于道印级数……兴许是修为浅薄了些，过于低微细小，倒是容易忽略。”
“报！”就在这时，外边又有弟子来报。
“怎么？”天机阁大长老问道。
“聚圣山外，十二座仙宗的主事人，请大长老前去。”那弟子应道。
“意料之中……”
天机阁大长老含笑说道：“我天机阁才是测算天机、勘探地势、谋划人心的所在，各宗联合想要行事，总归还是要请我天机阁的人，前去调度一切，推演时机，探查真相。”
——
东洲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
其中，号称第一福地的天御福地，局势复杂，五大仙宗及大楚王朝并立。
而其他各家，一座福地、一座灵山、一座仙岛，便只有一座真正的宗门，被称之为仙宗，而余下传承，皆为旁支末流，不足道哉。
第三六四章 风雨齐压聚圣山【三】
365
白圣君陨落的消息，刚刚传开不久，能够赶来的，只有在周边的各家。
各宗尚未赶到，甚至有些仙宗，根本不知聚圣山之隐秘。
除却散学修士不算，旁支末流宗派不算，眼下到来的仙宗人物，共有十六方。
但是这十六方的门人里边，加上天机阁大长老，也才四位真玄。
而这初次会面，共商定计，便是这四位真玄主事，余下各宗人物，只是旁观，甚至有些末流仙岛宗派，还不足以有资格，参与这一次商议。
——
天机阁大长老。
流丰福地太上长老。
古阳灵山当代宗主。
岳东灵山太上长老。
四位真玄大修士，均已在此。
至于其他人物，或许各家势力庞大，底蕴深厚，但眼下都没有自家真玄大修士到来，均是金丹级数真人。
金丹真人，与真玄大修士，两大境界上的差距，犹若天差地别，有着几乎无法跨越的鸿沟，哪怕自家宗门强大，各方长老或者真传弟子，但也未有过多自傲。
这位天机阁大长老，年逾古稀，身着白袍，须发亦如霜雪，他微微抚须，面上含笑，颇有仙风道骨之状。
而在他侧边，则是一位中年面貌的男子，缓缓说道：“天机阁大长老，善于推演，智计高深，明晓天下福地、灵山、仙岛、以及诸般奇物，名声显赫，于东洲境内，仅次于当今阁主……本座是古阳灵山当代宗主，久仰天机阁大长老之名，今日得见，果然仙风道骨，犹胜传闻描述。”
天机阁大长老，还了一礼，笑道：“古阳宗主，亦是传奇般的人物，真玄凝就三印，近乎高境真玄，已然不逊色于古阳宗的开山祖师，而今尚是盛年，前程无量，想必古阳灵山，日后定是会绽放出前所未有的辉煌。”
各家人物，奉命到此的，多是游历在外之辈，也算见多识广，与日夜闭关于洞府之内的一类修行人，心思不免更多一些。
古阳灵山宗主适才所言，略有吹捧之意，算是有意结个善缘，而留个印象，权当日后结交，有个契机。
对于这点，天机阁大长老自然也看得清楚。
只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早已看穿一切，但大庭广众之下，而受人夸赞，不免还是有些昂然自得。
“两位相逢恨晚，待过得片刻，再痛饮几杯，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终究还是有人出声，往前一步，正是流丰福地太上长老。
除却天机阁大长老之外，又一位高境真玄。
“赵老所言正是。”岳东灵山的太上长老，施了一礼，道：“今日各家，均有人踏足聚圣山福地，略作探查，不过……聚圣山行事，依然霸道，三位金丹真人被杀，十六位道印级数的弟子也失去踪迹，看来聚圣山的行事风格，却也没有因白圣君陨落而改变。”
“说到这个……”流丰福地太上长老面色一沉，正色道：“我家宗主，让老夫向天机阁请教一声，白圣君陨落的消息，可属实否？”
“确实不假。”天机阁大长老抚须道。
“当真？”流丰福地的太上长老，脸上有着几分难言的复杂之感。
“这是自然。”天机阁大长老应道。
“真是令人惊讶……”众人之中，颇多感慨，有老辈修行者，不禁叹息道：“镇压东洲数百年，无人能敌的白圣君，便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他的一生？”
“白圣君剑击天门，但凡真玄级数，均能感知，他这般陨落，也不算默默无闻了。”天机阁大长老说道。
“他剑击天门，也不是一次了。”流丰福地太上长老出声道：“他乃当世最强的巅峰真玄，如何这一次，竟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剑击天门，乃是逆天而行，受天之罚，是为天谴……他固然无敌于世，但杀死他的，不是人世，而是天道！并且，他还撼动了一丝缝隙，古往今来六万年，谁人办到？以如此举动而陨落，堪称六万年间，最为辉煌的落幕！”天机阁大长老脸上也不由得带着几分敬意。
“这……”众皆面面相觑。
“诸位或许还觉得不可思议，这般高不可攀，宛如山岳般巍峨的仙神存在，一夜陨落，东洲大变，令人难以置信。”
天机阁大长老说道：“但是我天机阁，自然也主动确认过的。”
他看向众人，沉声说道：“而今茫茫东洲，被白圣君斩杀的人物，数不胜数，但是在他剑下存活的，寥寥无几，而且无一人是与他正面交战，往往都是被他剑气余威波及，侥幸未死，但这样的人物，多半也被剑气纠缠，直至陨落，众所周知，聚圣山的剑，便如当世最根深蒂固的毒。”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又缓缓说道：“可是，根据我天机阁的推算，目前东洲境内，受过白圣君剑气未死的真玄修士，约有六人……此六人均已消了剑气，恢复全盛修为，其中一人，便是大楚第四国师蒋求仙，不过他有叛国之举，已被楚帝亲自镇杀。”
“聚圣山剑气，不死不休，向来是中剑之人身死道消，这一次中剑之人不死，但剑气消了，可以推断，白圣君陨落之事，这是第一。”
“第二呢？”流丰福地太上长老问道。
“天象变幻，星象移位，东洲至强移至天御福地所在，虽不知是否属当今楚帝，但至少……东洲最强的修行者，位居不在聚圣山。”天机阁大长老应道。
“若是这一点……”有人低语道：“倒是足够证明了。”
“白圣君陨落一事，确认无误，只是聚圣山，则颇为古怪。”天机阁大长老沉声说道：“按道理说，白圣君陨落，聚圣山必出变故，眼下全无动静，只有两个解释……”
“哪两个解释？”古阳宗主问道。
“且听老夫细细说来。”
天机阁大长老背负双手，俯视众人。
“第一，或许是白圣君陨落之前，镇住了聚圣山，但这一次的镇压，不知是长久的，还是暂时的，所以，我们需要探一探，毕竟事关东洲命脉。”
“第二，在白圣君陨落之后，聚圣山的弟子，合力镇住了大凶，但究竟如何，也需要去探。”
顿了一下，又听他目光扫过众人，说道：“至于最后，想必诸位除了担忧聚圣山下的大凶之外，还觊觎聚圣山的福泽罢？但目前来看……进入聚圣山，不能强闯，不能莽撞。”
“大长老有何见教？”有一人问道。
“擒拿聚圣山唯一在外的真传弟子，庄冥！”
第三六六章 风雨齐压聚圣山【四】
无论是白圣君陨落之前，镇住聚圣山的凶威，还是聚圣山的弟子合力镇住了凶威，至少目前聚圣山已是风平浪静，便也代表着聚圣山的凶威已经被压制住了。
祸及东洲的凶威被压制住之后，如今的聚圣山，便是有福而无凶，乃是真正的福地。
而且，没有祸患埋藏之后，论起福泽之重，聚圣山福地犹在天御福地之上，堪称东洲第一福地所在。
“我天机阁不强求此番的福泽机缘，不过聚圣山凶威一旦爆发，必祸及东洲，我而天机阁所在的天星福地，与聚圣山相隔不远，可谓首当其冲。”
天机阁大长老沉声说道：“老夫不管诸位，是为凶威而来，还是为福泽而至，或者两者兼有，但都须得知晓，聚圣山非是寻常地界，哪怕白圣君陨落，也不是说闯就闯的，否则诸位也不会在此停留两日之久，而踌躇不前了……”
众人听他所言，俱都沉默，心中各有思量。
——
“适才老夫提过两点，尔等须知，若是第一点，白圣君陨落之前，镇压了聚圣山，那么你们便须得从聚圣山弟子手中，夺取福泽！而聚圣山弟子，也不是寻常之辈，除非各家老祖现身，否则单凭我等众人，即便联手，都压不过白圣君座下大弟子温离……”
天机阁大长老说道：“若是第二点，目前聚圣山弟子在镇压凶威，那么尔等则是更要须慎重……否则，聚圣山弟子察觉山门变化，不再镇压凶威，那么别说夺取福泽，单是镇压这其中凶威，便须得我等各家老祖亲自现身了。”
流丰福地太上长老沉声说道：“所以，试探的方式，不能强硬，也是我等邀请天机阁共商大事的原因。”
天机阁大长老抚须说道：“不错，此番试探聚圣山，说到底来，还是需要委婉一些，我们毕竟是外人，若是贸然踏足其中，去探聚圣山的虚实，定与聚圣山结下不死不休之仇怨，难免兴起争斗……”
岳东山主略有沉吟，说道：“根据目前派进去的二十多位修行人来看，外人踏足聚圣山所在，就会被聚圣山门当中的法阵或者至宝所发出来的剑意斩杀，并且，修为越强，聚圣山宗门所在，斩出来的剑意，便越是强盛！”
“若是我等真玄入内，那么涉及的层次，便也太强，无论是斩出来的剑，还是我等抵御的道术，若有三分余威波及，那么半个东胜王朝都要覆灭，也同样是不死不休的仇怨！”
“说到底来，无论是否准备强攻聚圣山，都需要请动我等各家老祖现身了？”
“诸位老祖当年与白圣君有过承诺，除非凶威爆发，否则此生不入聚圣山，尽管白圣君已死，但各家老祖，世之绝顶，无人愿意毁诺，此举着实不妥。”
忽然有人出声，是一位花甲老者，道装打扮，虽未足真玄境界，但却也是金丹巅峰，而且他身上的道袍，赫然是真元宗的打扮。
这位岳长老，也是真元宗内，有名的人物，曾尝试过凝就真玄之印，虽然失败，但至少代表着，他已经触及甄选的门槛。
这一次，只是大楚修行盛典开始之时，人在东洲偏僻海域，赶不及回去参与，归程之时，临近聚圣山，便也奉命至此。
金丹真人，与真玄大修士之间，差距犹如鸿沟，天差地别，故而在场真人，哪怕来历不凡，也都未敢开口，可是这真元宗的长老，则又不同。
天御福地是东洲第一福地，真元宗是天御福地的五大仙宗之首，隐约有东洲第一仙宗的地位。
适才诸位真玄大修士商议，作为金丹真人的这位长老却也不敢轻易开口，但谈论至今，却不得不插上一句。
在场四位真玄，心有不悦，但见他是真元宗门下，便也未有多言。
但作为真元宗的长老，哪怕修为不足，哪怕不足以与他们并肩而立，但说上一两句话的资格，倒还是有的。
“岳长老说的是。”
天机阁大长老微微点头，心中暗骂道：“什么叫各宗老祖不敢毁诺？多半是害怕白圣君死而不僵，留有后手，应对他们这些老怪，所以不敢亲自前来……”
当年请求白圣君坐镇聚圣山时，天机阁的老祖，感应天机，未在其中之列，也算躲过一劫，只不过，后来围攻真龙，终究不免于难。
但这番话，他倒也不会说出口来，只是沿着适才的话，继续言明利弊。
“各宗老祖不会出手，而强攻也断然不可取，便只有老夫适才所言的方法。”
“之前大楚王朝传来消息，聚圣山十三真传弟子庄冥，已经离开天御福地，正在回返聚圣山的路上。”
“他作为聚圣山的弟子，即便修为再高，也不会从聚圣山的宗门法阵之内，斩出‘一剑开万古’剑意来罢？”
“老夫凭借天机阁秘术，可推算庄冥之所在，你等布阵，将他生擒下来。”
天机阁大长老，背负双手，目光扫向众人，如是说道。
——
正午。
天机阁大长老，已经回返所在之处，筹备今夜之事。
“擒拿庄冥，不也同样是彻底得罪聚圣山吗？最多就是让聚圣山余下弟子，有所忌惮，不敢妄动杀机……大长老为何推动此事？”这道童脸上充满着讶异之色。
“众人皆畏首畏尾，总该给他们一些方向才是。”大长老轻笑着道。
“那么这个庄冥呢？据说他也是人杰榜上前列的人物，而且在这一次修行盛典当中，极为耀眼……”
“何止是耀眼？学士府那边，内部已经准备将他定位人杰榜首，他的战绩，犹在聚圣山老七吕华之上。”
“那么，擒拿庄冥，岂不是要真玄出手？”
“古往今来，我天机阁扮演的角色，都是运筹帷幄，而不是血战八方，此次要擒拿庄冥，老夫最多给他们指明方向。反正又不是老夫亲自去抓，管他们谁出手呢？管他们事后，究竟有什么后果呢？”
天机阁大长老缓缓说道：“阁主只是让老夫，探一探聚圣山的虚实，各宗人物，在老夫眼里，都可作为棋子……”
他抚须而笑，胸有成竹，颇有自得之意。
以他的修为与造诣，推算庄冥所在，不过片刻之间。
之所以告知众人，要在今夜子时，开坛布阵，设法推演庄冥所在，不过只是吊一吊众人的胃口，也是为了让各方知晓，尽管天机阁并未真正出手，但为了大事，终究还是除了许多力气的。
“按道理说，庄冥具有金丹巅峰的修为，出自于聚圣山这等地界，腾云驾雾的本领，应该也是不弱，目前来推算，大约是走了一半行程了。”
“如此……倒也不急。”
第三六七章 天机反噬，性命堪忧
是夜。
月明星稀。
真玄人物，已有七位之多。
就在这一日间，各方又有真玄级数的大修士赶到。
真元宗、太元宗、御兽宗，各有一位真玄级数的太上长老赶来。
除此之外，其他各方，也有真玄大修士，在赶来的路上。
“三位虽然晚到，但想必日间的商议，也都知晓了？”
“本门长老，已报知老夫。”
“你们觉得如何？”
“既然不可强闯，也不能潜入，别无他法，便依大长老所言。”
“如此，老夫便推算一番，看一看这庄冥，身在何处，正好布阵擒他。”
天机阁大长老说道：“不过还有一点，诸位想必清楚，但是老夫还须多提醒一句……此子具有渡法道人高云真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被誉为东洲第一遁逃之术，金丹真人能以此术而避过真玄大修士的追杀，足见不凡之处。”
“柳康那个废物，当年不过二印真玄，拿不住区区金丹级数，倒是让我等真玄级数的修行人，颜面无光，不过我等与他，可不一样。”真元宗太上长老，冷笑了一声，露出森然之色。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说得倒是神奇，金丹真人便能仗此术而在真玄手中逃生？且不谈高境真玄，老夫也已凝就三印在身，不知能否擒下此子？”
“我等诸位真玄，还不乏高境真玄，在此守株待兔，等他入网，若还被他逃去，岂非可笑？”
“大长老是瞧不起你自家的真玄大道，还是瞧不起我等的真玄修为？”
“既然诸位都这般认为，老夫便也不再多言，这便着手探查他庄冥的所在，究竟如何擒他，便看诸位的本领了……”
天机阁大长老这般说来，伸手一挥，凭空便有一座法坛。
法坛方圆约有三丈，高约九丈，上接天宇星月，下镇幽冥大海。
上面有着众多法器之物，摆放整齐，气息非凡，均属法宝。
但见这位天机阁大长老，登坛而上，取过法剑，步罡踏斗。
当即罡风凛冽，又听雷声滚滚。
夜色之间，星月闪烁，全无阴云。
但雷霆愈发强烈。
仿佛八方风雨，尽都汇聚而来。
这位天机阁大长老步罡踏斗，目光扫落下去。
这般作为，大多是给那些其他宗派的人物看，至于下方那六位真玄老怪，可不好糊弄。
天机阁大长老也未有拖延时候，见好就收，当即法剑一引。
雷声骤然止住。
星月之光，聚敛而来。
“天机阁当代大长老宋仁守，以真玄之尊，借苍天之力，聚星月之华，集沧海大地之威，测人之行踪。”
天机阁大长老把法剑一引，喝道：“老夫五印合一，天地之力汇聚，人踪何在？”
他伸手一掌，按在了法坛之上。
威势凛凛，无穷变化。
“一测，聚圣山福地，白圣君座下，第十三真传弟子，庄冥。”
“再测，天御福地，人杰榜上，豢龙君，庄冥！”
“三测，世间金丹修行者，庄冥！”
“人踪何在？”
天机阁大长老剑指苍穹。
星月光华如瀑布一般，垂落下来。
宛如银河天坠，美幻至极。
——
万里之外。
庄冥停下了遁光，看着前方所在。
隐约感应到了，巨浪狂涛，威势无穷。
风云雷电，似乎齐聚那方。
“果然不出刘越轩所料。”
庄冥神色凝重，伸手入怀，取出两件物事。
第一件便是他从高云真手中夺来的一块骨玉。
第二件则是一块石盘，赫然是刘越轩手中的大衍算经，天机阁失传六百年的至宝。
他看着两件宝物，光芒均在闪烁，过得片刻，才逐渐消去。
刘越轩提过，此次聚圣山的风波，必然引动八方所在，其中必然包括距离最近的天机阁，以及类似于天机阁之类，善于测算天下的人物。
庄冥本身出自于聚圣山，又是白圣君门下，学得聚圣山的功法，关于他的轨迹，本也不是寻常人物可以推算得出来的。
何况后来庄冥得到了上古真龙的传承，更加隐秘，更加难测。
二者相合叠加，庄冥身上的痕迹，飘渺不定，天机难测，即便是天机阁的长老，造诣精深，也无法推算他的所在。
不过，天机阁也好，世间奇人异士也好，若真有测量天下的本事，还是可以算出庄冥的三分痕迹。
正是因此，刘越轩将大衍算经，暂时交给了他。
大衍算经，东洲至宝，天机阁镇山之物，失传六百年，凭借天机阁无数高人，联手感应天机，测算所在，都无法算出大衍算经究竟位于何处。
最后还是那位真玄九印的太上长老，以毕生法力，用道衍古盘，打算让天机阁主及三十六位长老，强行窥探一丝天机，但因真龙之事，却也失败了……而实际上，真龙不现，能否成功推算到大衍算经的所在，也还是难说。
能够测算天下的大衍算经，其本身便不是世间修行人可以轻易算得到的。
“但现在看来，这块骨玉，竟然也与大衍算经一样，隔绝我身上的天机所在？”
庄冥暗道：“临行之前，刘越轩用大衍算经，帮我算了一次，特地交代，我将身上宝物放开，将太宇乾坤袋隔远，他莫非猜出我身上有这等宝物，却未敢多问？”
不过，适才测算他庄冥的人，眼下恐怕也不好受。
刘越轩提过，庄冥本身不俗，又有真龙传承，再加大衍算经加身，就算天机阁主亲自测算，都没法算清庄冥的一切。
若是有人强行测算，天机反噬，非死即伤。
而如今又多了这么一块骨玉。
测算自己的那一位，多半是性命堪忧了。
“找死！”
庄冥眼神一凝！
——
法坛之上。
星光月华，如银河瀑布，虚幻华美，令人心醉。
天机阁大长老，身在其中，显得威势凛凛，宛如神灵一般。
然而就在这时！
轰地一声！
有一道雷霆！
顺着星月之光，顺着银河之兆，落在了他的法剑之上！
雷光与星光，映照出了天机阁大长老枯皱面容上的惊恐之色。
“不好！”
流丰福地的太上长老，惊呼道：“出变故了！”
第三六八章 五印溃散，寿数无存
轰然震响！
法坛崩碎！
无穷风波，无穷威势，滚滚而来。
方圆千里，大海咆哮，形成巨浪。
过得许久，才见海浪平息。
在场六位真玄，各持一方，镇住惊涛骇浪。
各方修行人，大多在真玄级数的人物道术下，得以自保，但仍然距离太近，或者修为较弱的，被狂涛巨浪席卷而开，不知所踪，生死难料。
而法坛已经崩碎。
从高空之上，一道人影，坠落了下来。
在他身外，气息不断溢散，仿佛飓风的源头，席卷八方。
正是天机阁大长老，真玄凝就五印的强者。
“大长老！”
远处一位金丹级数的真人，惊呼一声。
各方真玄对视一眼，便也还是有人登天而去。
真元宗太上长老，流丰福地太上长老。
两位真玄大修士，接住了这位天机阁大长老。
而这位先前颇有深不可测，姿态高傲的天机阁大长老，已经彻底昏死过去，浑身气息不断爆发。
两大真玄法力，从两个方向，合力压制，才使得气机不再扩散。
“糟糕。”
真元宗太上长老皱眉道：“他伤得太重，若不压制，只恐性命堪忧。”
流丰福地太上长老当即低下头，看向其他诸位，出声说道：“诸位道友，速来相助，否则大长老性命难保。”
其余四人对视一眼，纷纷登高而上。
东洲各宗，至少明面上，还是和气的。
此番天机阁大长老，与他们一同行事，也算暂时结盟，各自背后均是自家宗门。
不谈交情喜恶，此刻视而不见，任由他就此殒命，也说不过去，更不好向天机阁交代。
而且天机阁，不善斗法，而善于推演天机，善于勘测地势，善于布阵用法，也善于推断人运，对各方来说，极少交恶，反有许多合作之时，故而名声颇佳，结缘无数。
“大长老……”
有一位金丹真人，匆忙临近，他也是金丹上层，乃是天机阁真传弟子之一。
真元宗太上长老伸手一挥，将他击退百丈，喝道：“他伤势堪忧，真玄之威收敛不住，你区区金丹，莫要近前。”
那天机阁弟子，当即停下，不敢妄动，只是脸上充满着忧虑之色。
“我家大长老，究竟如何了？”
“不知是何缘故，大约是天机反噬，眼下……”岳东山主脸色难看，稍显思索之色。
“眼下如何？”那天机阁弟子忙是问道。
“天机反噬，如同天谴，大道遭受震荡，真玄之印崩溃，凝就金丹的法力也在溢散，我等六位真玄合力，只能将他溃散的法力镇压回去，保持他金丹不灭。”古阳山主沉声说道。
“法力不散，金丹不灭，内藏精气神不损，能留住性命，但是……他的真玄之印，乃是他所修大道的凝结，我等大道之印与他大有不同，非属同道之辈，所谓道之相悖，因而无法助他。”流丰福地太上长老应道。
“什么意思？”这天机阁真传弟子惊呼道。
“意思就是，保他性命可以，但是他的真玄之印，保不住了。”太元宗真玄大修士，沉声说道：“此次不死，事后也只是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而不再是真玄大修士，况且……”
“况且什么？”天机阁真传弟子忙是问道。
“金丹真人，寿数约莫五百寒暑，而天机阁的金丹，不善杀伐，故而法力温和，不损本身，而利于延年益寿，比寻常金丹真人，寿数稍高，约有六百左右。”太元宗真玄大修士应道。
“可是，你天机阁这位大长老，作为五印真玄，本该寿数过千，而今他五印溃散，便只是金丹级数，寿元约莫六百，哪怕经真玄法力温养，肉身远胜金丹之体，但至多也不超过八百岁。”真元宗太上长老应道。
“这……”天机阁的这位真传弟子，终于明白了什么，脸色霎时苍白。
“他今年七百六十余岁，此番醒来，寿元不多了。”流丰福地太上长老说道：“尽管他感悟真玄，但大道溃散，重新接续，而且重新积累底蕴，都非一朝一夕，此生无望再入真玄了。”
“怎么会这样？”这天机阁真传弟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天机阁的路数，与我等修行之路，均是不同，此番测算庄冥，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你应该比我们这些真玄级数的人物，还要更加清楚……既然你看不出来，其中究竟如何，只怕还是需要等他醒来之后，才能清楚。”
诸位真玄大修士，对视一眼，眼中均有震动之色。
众所周知，白圣君高于当世，深不可测，连天机阁都无法奈何得他，无法测算得他。
但是白圣君终究是修为至高的人物，而他门下的庄冥，区区金丹级数，便能让五印真玄，天机反噬，而落到这般田地？
众人面面相觑，均是难以置信。
更难以置信的是，天机阁大长老，不过测算区区金丹级数的真人，便遭受天机反噬，便落到性命堪忧的地步，即便借助六位真玄大修士的本领，得以存活下来，也难保真玄修为。
那么已然陨落的白圣君，生前上百次剑击天门，他所撼动的，更是天地之间的大道规则，那么他承受的天地反噬，所经受的天谴惩罚，又该是何等沉重？
适才众人都难以相信，无敌于世的人物，会如此轻易落幕。
但此刻难以置信的是，经受上百次剑击天门的反噬，才让他终于油尽灯枯，他全盛之时，该是何等强大？
“当年压服各宗老祖的人物，果真是名不虚传……”
流丰福地大长老，忽然叹息了声。
众皆沉默，法力运转，镇住天机阁大长老溃散的力量，尽数封存回去，保住他金丹不毁，性命不灭。
——
而在聚圣山外，二千余里处。
庄冥停顿了下来。
他看向前方，神色凝重。
他感应到了许多修行人的气息。
若是再往前去，真玄级数的人物，便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若是山门依旧封闭，踏足聚圣山福地境内，进入东胜王朝，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动静，但若是山门已开，我聚圣山阵法，随心而动，但凡道印级数之上的修行者，踏足聚圣山内，均要受得一剑……”
庄冥暗道：“哪怕是我，如今回返聚圣山，也须得万分谨慎才是。”
第三六九章 庄冥自投罗网!
翌日。
清晨。
以聚圣山福地为中心，四面八方，均有各方人物，驻守一处。
但各方来人，都远在聚圣山六千里外，甚至有的远在万里，未敢过于临近聚圣山所在。
先前测算庄冥，终究还是失败收场，天机阁大长老真玄五印尽数溃散，仅存金丹不灭，至今昏迷不醒。
但是其余各方，又有真玄人物陆续赶到此处，因此真玄级数的大修士，不减反增。
眼下，除去昏迷不醒的天机阁大长老之外，真玄级数的大修士，便已超过了十二人，其中修为最高的一人，真玄已然凝就第六印。
而且，天机阁大长老受创之后，天星福地也有一脉首座，奉阁主之命，连夜赶来，接替天机阁大长老。
——
聚圣山万里之外。
庄冥立身苍穹，俯视下方，眼中露出沉凝之色。
他不敢离得太近，生恐被真玄级数人物察觉。
而他也不敢去窥探真玄级数的大修士，只远在外围，注视着身在边缘的那些各宗修士，甚至是散学修士。
如今整个聚圣山，几乎都被围住了。
“如果没有封山，此刻定然不会如此平静。”
“各方聚集于此，分布于我聚圣山福地的四面八方，此举形同围攻。”
“即便师尊不出，诸位师兄也定然不受此辱，必会现身，而杀绝各方，守我聚圣山威严。”
“但是……时至如今，依然风平浪静。”
庄冥眉头紧皱，心中暗道：“看来我聚圣山之内，风波尚未停歇，恐怕比我原先预料的，还要麻烦……”
这一瞬间，庄冥看向下方修行人，心中亦是暗生杀机，自身也是聚圣山弟子，见各方来人围住自家宗门所在，心底也不免震怒。
只是无奈，自身还是修为稍浅，而这各方人物当中，不乏真玄级数，甚至高境真玄。
凭借他如今的修为，只能应付真玄初境的人物，难以匹敌高境真玄，何况这里不止一位真玄，更有许多各宗的金丹真人。
“他们围住聚圣山，也是想从各方，寻得机会，进入福地当中，但眼下还找不到机会，或者说还是有着许多顾虑，不敢妄动。”
“既然他们有所顾忌，多半在考虑其他法门，我作为聚圣山十三真传弟子的身份，已经在天御福地暴露出来，眼下已不可现身于人前，否则他们容易拿我作饵，甚至以我为棋。”
庄冥深吸口气，心中念头转动，暗道：“本想着暗中回返，但现在看来，他们围住聚圣山，也同样阻隔了我的道路，现在若要回山，要么硬闯过去，否则的话，便也须得另谋他法了。”
他已经梳理清楚，先前这骨玉以及大衍算经的动静，是有人测算他的缘故。
外围这些修行人，大多是修为稍浅一些，出身也非真元宗之流可比，并不知晓各宗真玄大修士商议的内容，但是从他们的议论得知，昨夜那位天机阁大长老，布坛设法，引动天象，而性命堪忧。
那么推算自己的，应该就是这位天机阁大长老。
“如此局面，该如何回山？”
——
天机阁一方所在。
诸位真玄，齐聚于此。
“李道兄，你是天机阁第三峰的首座，不知大长老昨夜之事，究竟何故？”
“测算天机，遭受反噬。”李首座貌若中年，脸色凝重。
“可是按道理说，他真玄五印，比庄冥区区金丹，高了何止一筹？便如同有修行之辈，测算凡夫俗子一样，怎么会遭受反噬？”有人问道。
“这正是李某也费解的地方，此事其中究竟，此刻看来，太过复杂，庄冥究竟涉及到什么奥妙天机，还须得大长老苏醒，才能明白，不过……”李首座叹道：“既然我这位师兄，为了此事，已经昏迷不醒，我造诣还不如他，只怕也帮不上忙，诸位恐怕要另外考虑方式了。”
“大长老一时半会儿，难以苏醒，我等也不能就在这里，静候他醒来罢？”真元宗太上长老应道：“诸位还有什么提议？”
“作为聚圣山第十三真传，他在大楚王朝之中，得知白圣君陨落之事，必将归来，而大楚传来的消息，也是如此，我等在此，守株待兔即可。”
“可是各家阵仗如此浩大，他若见了，只怕闻风而逃。”
“李道兄当真难以推算庄冥所在？”又有一位老者，出声问道。
“李某虽为一脉首座，但只是修为上，比大长老稍高一筹，至于推演人踪，不是强项，远不如大长老。”李首座微微摇头，这般应道。
“如此，便先命各方，合力布阵，等他过来，收入网中，再作棋子。”真元宗太上长老说道。
“此举可行，不过，也不能将准备，尽数放在这庄冥身上，谁知他是否真会归来？”古阳山主忽然出声道。
“古阳山主，此言何意？”适才那老者，偏头过来，问道。
“擒拿庄冥，可做准备，但其他方面，也不能视而不见。”古阳山主沉声说道：“聚圣山一向行事霸道，即便白圣君陨落，聚圣山的弟子，也是同样强大，他们必定不会因为白圣君的一朝陨落，便轻易扭转数百年间的行事风格。按道理说，他们能腾出手来，定会杀尽我们这些“围攻”聚圣山的各方人物，但照目前来看，聚圣山弟子都未现身，其山门之中只怕不容乐观……也许如大长老所言，他们在镇压聚圣山的大凶。”
“若真是如此，反而不好夺取福泽，否则聚圣山弟子撤开，凶威爆发，一拍两散，该要如何？”流丰福地太上长老摇头说道。
“不要忘了，派进去的足有三十余位修行人，金丹级数皆灭，道印级数反而无恙，可以继续派人探查，若当真查出我们想要的结果，那么……诸位恐怕就不会在此心平气和地商定罢？”古阳山主出声道。
“所言有理，既然如此，那么本座……”
真元宗太上长老沉吟着，正要调度各方，却眉头一挑。
就在这时，外边有一人匆匆而至，赫然是天机阁那位真传弟子。
这位真传弟子，见得众人，不免神色犹疑。
众目睽睽之下，这位李首座心中念头一闪，便抬手道：“但说无妨。”
这真传弟子顿时躬身，正色道：“报首座真君！东南方向，四千里外，发现聚圣山第十三真传，庄冥的痕迹！”
刹那之间，诸位真玄大修士，无不讶异，均对视一眼。
“庄冥？当真？”
“那人衣着打扮及样貌，与大楚所传消息一般无二，并且，他施展的剑术，是聚圣山第七真传弟子吕华创立的虚虹剑诀，定然不假。”这真传弟子应道。
“他竟然真敢自投罗网？”古阳山主显得甚是诧异。
“先前是一道遁光，从远处而来，未有停息，直冲聚圣山福地所在，被人拦下，才发觉他是庄冥。”天机阁弟子说道：“看来是慌忙过甚，未有提前探知，横冲直撞，直接撞了进来……”
第三七零章 真玄围杀庄十三!
聚圣山万里之外。
各宗真玄大修士，正在商议如何试探聚圣山。
未有想到，原本推演其行踪无果的庄冥，竟然自投罗网，撞到了各宗的眼前。
或许这聚圣山的第十三真传，也未有想过，白圣君陨落之后，各宗竟敢围困聚圣山。
或许这聚圣山的第十三真传，因授业恩师骤然逝世，难以置信，心境慌乱，失了冷静，一心归返山门，而径直朝着聚圣山方向飞遁，未有理会其他。
也或许……他早有准备，只是有意显露在众人面前。
“无论如何，他既然来了，总不能放他去。”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老夫倒是不曾领教过。”
“诸位均是各宗太上长老一列的人物，当今世上的真玄大修士，如若合力在此守株待兔，却还让蹦跶到了面前的兔子逃走了，岂非被世间修行人耻笑？”
“不管他是有所准备，还是心慌意乱，撞入我等网中，既然来了，便莫让他逃了。”
在场诸位真玄大修士，无不是心高气傲之辈。
众人在此，这庄冥撞在眼前，若是还让他逃了去，岂非颜面无光？
真玄级数的大修士，在世间修行人眼中，便是至高无上的境界，威严无尽，多年前归元宗太上长老柳康失手，让高云真逃命而去，便丢尽了世间真玄的脸，倍受世间真玄人物的鄙夷。
今次他们诸位在此，又岂能让他遁逃而去？
“诸位，各取一个方向，看看谁能将这聚圣山的第十三位真传，擒拿到手罢。”
“如岳道兄所言，各凭本事。”
“命各宗弟子，在我等到场之前，先合力围困，莫让他逃远，免得多费手脚。”
——
诸位真玄大修士，均已离去。
唯有天机阁首座李阳，留守于此。
其一，天机阁素来不是冲锋陷阵的角色，而是行谋划调动之事，替各方推演局势。
其二，便是之前天机阁大长老已经出手，并且受了重伤，于情于理，也不好再逼迫李阳出手。
其三，诸位真玄大修士出手，前去擒拿庄冥，但聚圣山周边近处，依然要有真玄留守主事，各宗真玄均有攀比之意，唯有李阳，愿意留守。
“首座真君……”
天机阁弟子略有迟疑，低声道：“您适才对庄冥来犯，好像很是意外？”
适才诸位真玄，都觉得意外，显得颇为错愕。
但李阳首座的意外神色，显然与其他诸位真玄老祖不同。
“此次颇为古怪。”李阳神色凝重，说道：“大长老出事之后，本座出于谨慎，不敢推算这庄冥的天机，但命人探过这庄冥的底细，从他在大楚王朝的行为举止推算，可不是什么鲁莽之辈，他行事一向谨慎，就算白圣君陨落，让他心乱，但至今两三日，也该冷静三分，不该这般莽撞，直接便冲入了我等的阵势之中。”
“首座真君的意思是？”天机阁弟子露出异色。
“此人必有谋划。”李阳背负双手，缓缓说道。
“真君为何不告知适才各宗真玄？”这弟子问道。
“庄冥身在外界，在如今关头，不容易与聚圣山内部合谋，就算他真有谋划，无非也只是想要回返聚圣山所在。”李阳眼神闪烁，说道：“其他各宗，大多有意窥探聚圣山的福泽，所以他们要拿庄冥作棋子，然后亲自入聚圣山一探，可是我天机阁，无意夺取福泽，只是想要知晓内中大凶的镇压状况，未必需要我们亲自入内，而庄冥归山，也是一个机会，为何要点醒其他诸位真玄？”
“但是他毕竟只是金丹级数，在诸位真玄级数的人物手中，如何逃命？”这弟子问道。
“那就看他的本事了。”李阳往前一步，目光凝重，说道：“聚圣山弟子，恐怕没那么容易抓，尤其是你师尊测算天机，被庄冥所反噬，足见他庄冥确有不凡，但若真是被擒……利用各宗，擒拿庄冥，进入聚圣山一探，自然也无不可。”
“首座真君，真是考虑周全。”这天机阁弟子肃然起敬，如是说道。
“你也不笨，就是心性不佳，过于谦卑。”李阳眼神扫了过来，缓缓说道：“适才本座所言，你心中均能清楚，只不过为了吹捧一番，故意问出这许多来……如此心性，固然灵活，讨人欢喜，但不利于我辈中人。杨升，你心中谨记，日后心性磨砺三分，未必不能承你师父衣钵。”
“多谢首座真君指点。”这天机阁弟子正色说来。
——
而在万里之外。
庄冥神色凝重。
他往聚圣山的反方向，遁逃而去。
所有人都认为，他归返聚圣山，被众人撞见，而今转折方向，远离聚圣山所在，便是要逃。
而实际上，此刻他也确实是在逃。
身后数十位金丹级数真人，尽数追杀而来。
这些金丹级数的真人，本事参差不齐，大多只是金丹初境或者金丹中层，少数金丹上层，而金丹巅峰的，寥寥无几。
东洲境内，本领高深之辈，大多是在参与大楚的修行盛典，身在此处的金丹真人，便大多稍弱三分，有几位算是淡泊名利，也有几位，原先是远在别处，而不能在限期内进入天御福地参与盛典，才奉命来到聚圣山所在。
“若非忌惮那些真玄老鬼，我根本无须动用真龙之身，便能将他们尽数扫灭。”
庄冥目光往后，扫了一眼，心中杀机翻滚，他倒还真想大开杀戒，凭他如今的本事，能与真玄并肩，只要真玄不出，身后追杀的，便是有再多百位的金丹真人，都不放在他的眼中。
只是，他也知晓，既然显露行踪，那么诸位真玄级数的人物，便也不会放他离开。
哪怕是六印真玄，都不会袖手旁观。
什么以大欺小的污名，在此时此刻的境地，都已不再重要。
“庄冥！”
真玄之威，浩荡压迫而至。
有真玄大修士，怒喝出声，威如山岳。
“来了。”
庄冥尽管现身出来，对此也早有准备，但真在此刻，心中也不免凝重到了极点。
第三七一章 真玄围杀庄十三!【二】
诸位真玄，联手而来，镇压八方。
只是，即便都在真玄级数，也同样有着高低之分。
高境真玄，来得较快，当即一掌，便横压千里，覆盖周边。
“若不愿死，束手就擒！”
“想要生擒庄某，还须看前辈的本事。”
庄冥哈哈大笑，瞬息遁去。
这一次动用的，是三师兄唐天影创立的遁法，唤作苍天虚影。
他在以往，从未动用。
最初是因为避免因此暴露身份。
后来身份暴露，便也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例如虚虹剑诀的锋芒，他便没有再收敛起来。
至于遁法方面，这是因为在之前诸般境遇，即便不用此法，也依然可以逃脱大敌追杀。
至于在感悟真玄石碑的秘境之中，因地域不广，即便施展此法，却也是难以在蒋求仙手中遁逃。
而在此刻，身后的高境真玄，仍然遥遥两千里，前方更有无穷地界，足以让他凭借此法，遁逃得更加遥远。
就算比不过真玄的遁术，就算避不过真玄的道法，但足以让他继续远去。
“不知死活！”
但见这位太元宗的太上长老，面色冷漠，当头而来。
在场之中，他六印真玄，修为最高，并且遁术最快。
而其他真玄大修士，均是落后少许，但也逐渐临近。
庄冥未敢往后感知，但却知晓，身后定然不止一位真玄大修士，他也未敢左右挪移，变幻轨迹，只一心往前遁去。
“我聚圣山传承，高于世间，岂是你们这些腐朽传承的老鬼可比？”
庄冥出声喝道：“即便只是金丹级数，也不会逊色于诸位的真玄境界，想要杀我，就看你们这些老鬼，究竟有多少本事！”
他声音才落，随手一击。
原本准备围拢他的两位真人，当即被他轰杀。
只是一个照面之间，便是尸骨全无。
同为金丹，哪怕是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斩杀金丹初境之辈，也不该如此轻易。
然而庄冥出手，却仿佛真玄大修士诛杀金丹真人一般！
“混账！”
但见太元宗的这位太上长老，露出震怒之色。
多位真玄，联手围杀区区金丹，竟然还被他趁机诛杀多位各宗真人。
此事如若传开，简直奇耻大辱！
他心中愤怒至极，遁光骤然一顿，竟是不再往前追杀，而是往上而去。
但见这遁光上升千丈，方是停顿下来。
“小子，你竟敢小觑我太元宗数千年传承！”
但见那老者伸手一抬，沉声喝道：“初出茅庐的小兔崽子，不知真玄与金丹之间，究竟又怎样的差距，竟敢大放狂言，蔑视世间古老传承，今日便让你见识一番！看老夫秘术！移山倒海！”
随着他声音落下，随着他伸手高抬，当即便有大片光华，围拢八方下来。
而前方六千里所在，大海奔腾，海浪冲霄，水幕立时凝成，升起一片屏障。
他放弃了亲自追杀，而是改用道术，移山倒海，将前方的海域改变，阻隔了庄冥的去路。
而其他的真玄大修士，便追近了庄冥的身后。
太元宗真玄大修士冷笑一声。
——
庄冥往前而去，便见前方大浪滔天，升起高达千丈的水幕，横贯百里之遥。
此刻容不得他上天入海，容不得他左右遁逃。
身后的真玄大修士，已经逼近过来。
在众人眼中，庄冥便是任人拿捏的弱者，只是诸位真玄大修士，将他当作了暗自比较的棋子。
然而这位太元宗的太上长老，被庄冥所激，放弃了亲自擒拿庄冥，将他前路阻断。
“老夫倒要看看，聚圣山的金丹，究竟有多少本事，连我等真玄，都视如废物！”
东阳山主往前而来，脸色冰冷至极，完全不用道术，屈指一点。
庄冥看了一眼，当即运转虚虹剑诀，迎了上去。
轰地一声！
方圆千里，浪潮滚滚，掀起万千风波。
但见庄冥借势，倏忽退了千里。
而那东阳山主，也是脸色变幻。
这一掌之下，竟然平分秋色。
尽管他并未施展道术，甚至害怕错手斩杀庄冥，而并未用出全力。
可是作为真玄级数的大修士，竟然无法一掌之下，将庄冥拿下。
他也曾是金丹巅峰的人物，凝就真玄之印后，修为提升之大，宛如天差地别，心中早知两方境界之间的差距。
但这庄冥，竟能以金丹级数的修为，匹敌真玄级数的本领。
聚圣山的金丹，果真名不虚传。
吕华人杰榜首，能与真玄级数大妖王平分秋色。
庄冥比之于吕华，竟也毫不逊色。
“真玄三印，不过如此。”
庄冥嗤笑一声，然而气血翻滚，脸色也略苍白。
他能与真玄二印的大修士，正面争斗一番。
但是这东阳山主，乃是真玄第三印的修为，尽管适才只是随手一击，但也堪比真玄二印的强者，全力而为。
若是高境真玄出手，先前庄冥根本不会正面与之迎接。
现如今迎接一掌，只是略微落在下风，反而借机遁开千里。
庄冥倏忽挥袖，“少说废话，将他拿下！”
真元宗太上长老哼了一声，亲自出手！
他这一掌，凝练无比。
出手之时，便已算计到了庄冥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这一掌击出，有囚困之效。
然而就在这时，庄冥的身影，陡然散去。
“怎么回事？”
真元宗太上长老面色微变，低声道：“先前分明是真身，能抵御古阳山主，近乎真玄修为，绝非虚假分化的虚影……”
——
天机阁所在之处。
首座李阳，遥望那边的动静。
“果然不出本座所料。”
李阳背负双手，沉声说道：“这些位真玄大修士，根本不信一位金丹真人，可以凭借遁术从他们手中遁逃而去。但是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确实不是一般遁法……”
真元宗太上长老出手，杜绝八方动静，避免庄冥动用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然而庄冥早已动用了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只不过，适才庄冥诛杀多位金丹真人，并且抵御了古阳山主，确实是真身才对。
“这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似乎比原先考虑的，更为玄妙……”
李阳这般念着，他心中一动，感应到了大海底下，有着些许动静。
而在他旁边，杨升匆匆来报。
李阳微微抬手，沉声道。
“放他过去。”
第三七二章 真玄围杀庄十三!【三】
聚圣山之外。
天机阁围守阵势之下。
海底三千丈处。
庄冥运起法力，遁水而行。
凭借真龙的控水神通，他在水下的遁速，尤胜于凭空之时。
“大衍算经，果然玄妙莫测。”
庄冥心中颇是震动，此次定计能成，刘越轩暂借的大衍算经，有着极大的效用。
诸位真玄，自以为都能将他庄冥拿住，也自以为在他们面前，即便庄冥施展出了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也难以遁逃。
然而在大衍算经的影响下，他们却忽略了，庄冥可以事先施展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再加上挑衅之余，庄冥故意出手，斩杀金丹真人，又硬撼了真玄三印的古阳山主。
所有人都认为，这便是庄冥的真身。
而实际上，那个时候，也确实是庄冥的分身。
可庄冥瞬息之间，动用了阴阳遁术，虚实转换。
所以在诸位真玄面前的，便只是虚影。
临近天机阁所在的虚影，化作了真身。
“这天机阁的阵法，果真如刘越轩所想，破绽确实在此。”
庄冥遁水而过，沿着破绽，经过天机阁的围守阵势。
但接下来，正当庄冥准备按照刘越轩谋定的下一步，继续转换之时。
他却忽然发现，天机阁的阵势，倏忽消去大半。
刹那之间，庄冥心中升起一缕古怪的念头。
——
在大楚王城之时。
临行之前，庄冥放下身上诸般宝物，刘越轩拼着重伤，以大衍算经推演庄冥本身。
此行开路，在于天机阁。
所以从一开始，庄冥便打算在天机阁的围守阵势下，回到聚圣山所在。
只不过当时刘越轩算出来的，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天机阁发现我了？但却又放开阵势，让我入内？”
庄冥心中第一念头，便是陷阱。
但大衍算经，却无半点示警。
“怎么回事？”
“无妨。”刘越轩的声音，忽然从大衍算经之中传来，说道：“我这两天查过了，也大致知晓，天机阁那边，求取的不是聚圣山福地，而是在意聚圣山之下的凶威……其他人要抓你，当做棋子，进入聚圣山，而对天机阁而言，他们只是要有人进入聚圣山，替他们探明天机，至于这个人，无论是你，还是那些各宗的人物，都无关紧要。”
“凭我之身，而算天机？”庄冥皱眉道。
“天机阁刻意放开阵法，自然还有办法，在你身上，下个气机牵引之术，但你无须担忧，不论是大衍算经，还是那枚骨玉，甚至是你本身的传承，以及你另一具真身，都不是李阳能够操纵得住的。”刘越轩说道。
“临行之前，这一步你也算出来了？”庄冥问道。
“这是自然，区区李阳，如何探查不出？不过，你这一次回返聚圣山，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聚圣山确实凶险，想要解此凶险，还要落在你的身上……但是，你入聚圣山，承担凶险的，便也是你。”刘越轩说道。
庄冥闻言，脸色微变。
刘越轩确实能算聚圣山。
以往恩师白圣君尚在，聚圣山的天机，无可揣测，哪怕上一代天机阁的阁主，手持大衍算经，怕也未必能测，至于刘越轩，目前的造诣，远不如天机阁的上代阁主。
可是如今刘越轩算出了聚圣山的局势。
“白圣君陨落，测算聚圣山依旧艰难，但至少已经能够窥探一丝。”刘越轩知他疑惑，当即应道。
“且不说家师是否陨落，但是我那诸位师兄，均是世间强者，化解凶险的关键，承担凶险的人物，为何落在我身？”庄冥出声问道。
“这便难以探查清楚了，只不过其中究竟，你大约也有考虑。”
刘越轩缓缓说道：“若是你聚圣山之内，除却你师尊白圣君之外，余者诸位同门，皆如以往，凭借他们的性情，想必此刻也不会对围住聚圣山的各宗人物，视而不见罢？他们没有出来大开杀戒，本就是极为古怪的事情，也是各宗的顾忌日渐消减的原因之一……”
“罢了。”
庄冥心中念头转动，沉声说道：“天机阁既然放我过去，我便如他们所愿。”
刘越轩叮嘱道：“大衍算经在身，可保你不受天机阁推算，也保你不受天机阁秘术，但是切记，大衍算经不能显现出来，如若不然，天机阁必然倾尽全宗之力，夺回大衍算经，甚至不惜与如今的聚圣山掀起宗门血战，不死不休！”
“这一点我自然知晓。”
“另外，骨玉是个契机，但你自己切记。”
“骨玉？”
“我以大衍算经，推演不出这玩意儿的真正来历，极为不俗，也极为重要，但必要时候，也是你的契机……我造诣有限，只能推演到这个地步，更深层次，便难以知晓了。”
“好，我知道了。”庄冥点头说道。
“你还要记住，各宗迟早会按捺不住，踏足聚圣山，时日有限，你自己把握，眼下修行盛典已经结束，我接下来也分神乏术，无法通过大衍算经，感知你周边一切，怕是帮不了你。”
“我自会处理妥当。”
“希望如此。”
刘越轩说道：“你要是死了，日后我替你报仇，咱俩的账便也清了，我也算自由之身……你要是不死，想必在此相见，便是真玄大修士了。”
——
天机阁阵势防守所在。
李阳首座盘膝而坐，并指成剑。
剑指之上，一缕光泽，闪烁不定。
冥冥之中，似乎牵连到了另外一头。
然而下一刻，便见他闷哼一声。
可是还未来得及等他感到惊骇。
外边已有真玄大修士，折返归来。
“李阳！庄冥何在？”
真元宗太上长老，声音之中，蕴藏着怒意。
李阳抹去嘴角血丝，他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道兄这是何意？”
“庄冥真身变作虚影，必是折返归来，暗中潜入，各宗均无动静。”
“我天机阁也无动静。”
“庄冥不是从这里过去的？”
“阵势没有动荡。”
李阳缓缓说道：“也许他没有破阵而入，也许……他是从你真元宗的阵势当中，潜过布置的。”
第三七三章 庄冥归返聚圣山
东胜王朝。
淮北所在。
庄冥从北部入内。
但是临近聚圣山福地的范围之中，他却停顿了下来。
“我不曾经历聚圣山的封山时期，但九师兄提过，封山之时，偶尔也会感应外界，如若出现道印之上的力量，便会考虑如何应对……往往是开启山门之际，追杀来犯之人，杀得各方惧怕胆寒，成为禁地所在，便不会有人再来聚圣山福地境内。”
“各宗近来派遣将近四十人踏足东胜王朝。”
“金丹级数真人，尽数陨落，道印也仅存不足一半。”
“看来是开启了山门。”
庄冥心中暗道：“山门开启，护山阵法也为之打开，但凡有道印级数之上的力量，超出凡人力量界限的存在，便会将之斩杀……刘越轩铜镜中居住的那位，就是挨了这么一剑，灭了肉身，残存金丹，投入镜中，以铜镜为肉身，苟延残喘。”
如今山门开启，所以各宗金丹级数真人，但凡踏足聚圣山福地境内，便会被剑气斩杀。
至于道印级数，对于聚圣山而言，弱如蝼蚁蚍蜉，便是想去探查，都不易探查……守山阵法，根本不会在意这般级数的人物。
或许是哪位师兄，监察阵法，发现外界修行人，出手斩之。
也或许……这些道印级数的修行人，只是死在了东胜王朝的凡俗武林之中。
毕竟东胜王朝的武道宗师，不见得逊色于道印级数的修行人，只是相对而言，修行绝迹的东胜王朝，有道术施展，便如仙神法术，即便是武道宗师，也不免三分敬畏，气势弱了少许。
“诸位师兄，若能出手，早已将周边大敌杀尽，眼下诛杀那些真人的，想必只是护山阵法的剑气……至于道印级数修行人，只是死伤大半，想必另有缘故，”
“而我如今……恐怕也不好轻易踏足。”
庄冥心中谨慎，尽管他是修行聚圣山的功法，但他只有聚圣山的真气。
真龙之身，血气强盛，法力浑厚，也修行过万道归虚洞庭图，尽管这些时日，经受他聚圣山的温养，但毕竟没有承载真玄之印。
他此刻入内，是否也会被聚圣山的护山阵法，当做是来犯之敌，一剑斩杀？
迟疑了下，庄冥身外陡然化出一道虚影。
两个庄冥，站在阵法之外。
两个庄冥，肩上各有一头蛟龙。
真正人身的肩上，是蛟龙的虚影。
而虚影人身的肩上，是蛟龙的真身。
“便尝试一下罢。”
庄冥一步迈过，踏足聚圣山福地所在。
此刻他没有蛟龙在丹田，依然是丹田破损疏漏的修行人，未凝道印，只有七成真气。
此刻的他，连道印级数都算不上，炼气境界都未足巅峰，但是他的体魄，却强盛到了极点。
这些时日，他本身经过龙血圣池的洗礼，加上真龙盘踞丹田所在，法力反哺，时刻磨砺，体魄日渐强盛，早已越过了武道宗师应有的体魄。
如今的他，单凭肉身，与岳廷硬撼，也未必会落在下风。
——
眼看着人身，踏足东胜王朝的土地。
庄冥的虚影，沉入了海中。
虚影肩上的蛟龙本体，也盘踞起来，深入大海，蛰伏起来。
——
这一步踏过，脚踏实地。
庄冥心中，颇为复杂。
之前出海，有离乡愁绪。
此番踏足东胜王朝的土地，却有一种归家之念。
“淮北。”
“从这里往聚圣山去，要走这个方向。”
“与我根基所在的淮安十六府，正好在相反的方向。”
庄冥心中闪过这般的念头，而他这一次，心系聚圣山，也无暇去探看自家商行的状况。
他深吸口气，一跃而起。
气血起伏，一跃百丈。
轰地一声！
他骤然落地。
脚下方圆丈许，尽数塌陷。
然而庄冥浑身无恙，全无半点损伤。
以他的体魄，足以支撑得住武道宗师都支撑不住的冲击之力，也即是说，接下来他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赶路。
“六千里地，入夜之前，便可到达。”
庄冥再度深吸口气，仍是一跃而起。
六千里时日，对于许多凡夫俗子而言，甚至是穷尽此生，都未必能够达到的遥远地界。
然而对于此刻的庄冥而言，只须半日光景而已。
——
聚圣山所在。
护山阵盘，方圆三丈许，布满着无数繁复的纹路。
此刻纹路光芒大盛。
整个阵盘，一片耀眼。
阵盘在颤动，光芒闪烁。
“怎么回事？”
老九往前而行，看着阵盘上的光芒。
能够出现在阵盘之上的光芒，必是金丹乃至于真玄的力量。
但就算是真玄来犯，也不该如此强烈。
其次，外界强者来犯，聚圣山的护山大阵，气机牵引，自会斩出一道剑气。
此刻剑气却并未斩出，只是显现出一道金丹级数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近期斩杀金丹级数十余人，莫非被外界各宗，根据轨迹，创造了什么秘法，能够瞒过我聚圣山的护山大阵？”
“这又怎么可能？如此阵法，乃是师尊，凭借大衍算经，制定而成，哪怕真玄九印，穷尽百年，也未必能够创立出对应的法门！”
“此人似乎不强，但毕竟还是道印级数之上的力量，可是阵法却不伤他，难道我要亲自斩他？”
老九面色变了又变，然后又想起什么，暗骂道：“唐天影……你又害我……”
——
淮水之上。
浩荡河流，滚滚而过，
大河狂潮，奔流汹涌。
庄冥一跃，横跨百丈，从大河一方，越过对岸所在。
而就在这时，他却停顿住了。
前方十二人，结伴而行。
这十二人，均是道印级数修行人，男女皆有，衣着各异。
整个东胜王朝聚合起来，只怕都没有十二位道印修行人。
眼前这十二位，显然各家派遣进来，探查聚圣山虚实的道印修行人。
如今他们结伴而行，又是何故？
庄冥抬起手来，眼中闪过杀机。
但他却按捺住了杀机。
他只是一跃而起，然后一掌按落。
十二道印之前的一片山丘，被他一掌按得塌了。
“你是什么人？”
“天机阁李阳首座新收真传弟子，刘四平。”
第三七四章 待我斩他一剑看看!
这十二位道印修行人，神色异样，看向庄冥的目光当中，略有忌惮。
他们也已知晓，东胜王朝境内，道印级数之上的力量，会引来聚圣山护山阵法的剑气，即便是真玄级数，怕都难以应对，无可抵挡。
而今出现一位行走于东胜王朝的强者，显然超出了道印级数之上的力量，却并未被聚圣山护山阵法所斩杀，不免让他们心中忌惮。
但庄冥自报来历，天机阁李阳首座门下，真传弟子刘四平。
尽管他们不曾听闻此人名声，但至少可信了许多。
“我天机阁，因前次多位真人被诛杀，已参悟了聚圣山阵法，创出秘术，得以规避。”
庄冥背负双手，说道：“只不过，真玄级数，修为太高，难以掩藏，故而便先有本座这金丹级数真人到此，来统御你等。”
十二位道印级数修行人，面面相觑。
他们年岁几乎都比庄冥更高，然而修为浅薄，见识却也一样浅薄，根本无法揣测真玄级数的秘辛，也难以辨别庄冥所言真假。
“道兄所言，可有凭证？”
“且看！”
庄冥伸手一引，从大衍算经之上，引出一道印诀来。
这是天机阁的秘传法印。
这也是刘越轩事先烙印在大衍算经之上的，有备无患，若有需要，假借天机阁之名，未尝不可。
“刘道兄。”
十二位道印，见得此印，均是躬身施礼。
尽管心中未必谈得上尽信，但基本已是打消了疑虑。
更何况，此人修为，远胜他们十二人。
道印级数，终究是局限于凡尘之内的力量，而金丹级数，已经超凡脱俗，仿佛两个天地。
这十二位道印级数修行人，却也不敢有过多猜疑。
“此处距离聚圣山，不足二千里，就凭你们的修为，便是临近聚圣山的山门，也无法探查，便在此停下，接下来由我去探。”
庄冥说道：“将你们在东胜王朝所知的事情，尽数报知于我。”
十二位道印，纷纷对视一眼，但终究没有隐瞒，仔细说来。
——
各宗派人进来，主要是试探聚圣山的虚实，实际上也就是将这些人送到聚圣山的刀下，只看聚圣山的刀究竟斩不斩而已。
但除此之外，他们这些道印级数的修行人，被聚圣山的守山大阵，视作蝼蚁看待，未有剑气斩来，得以在东胜王朝行走。
于是，经过天机阁的推算，再加上各宗的布置，便在聚圣山的各处，埋下物事。
这些物事，有阻碍聚圣山大阵的效用。
“埋了多少？”
“共计八处，而今只埋了一处。”
“可报知外界？”
“我等无法与外界联系，只催动阵旗，让外界知晓我等尚在，只有等八处阵旗尽数埋下，才有天象异变，诸位太上长老，自能察觉。”
“余下宝物，在你们手中？”
“我们只有三处阵旗而已。”
“取来看看。”
“这……”
十二位道印，纷纷对视一眼，露出沉吟之色。
然而就在这时，便见庄冥轰然一掌按出。
滚滚气势，宛如山崩。
尽管真龙不在丹田之内。
但是凭借他的体魄，足以镇杀十二位道印。
“你不是天机阁弟子？”当头一人，惊呼道。
“聚圣山十三真传，庄冥！”
声音才落，轰然震荡！
这十二道印，尽数吐血而退。
若非庄冥留手，恐怕毁了三道阵旗，只一掌之下，便足以将这十二道印，尽数灭杀。
“阵旗取来，留你们一命。”庄冥冷淡道。
“妄想！”那道印修行人出声喝道。
“好！”
庄冥往前一步，一拳打在他胸腹之间。
刹那之间，此人胸腹塌陷，道印溃散，死于当场。
在东胜王朝磨砺数年，他早已磨尽了过往的仁慈，该当狠辣之时，从不犹疑。
他是聚圣山的弟子，而这十二位道印，终究是强闯聚圣山的敌人，也是外界那些大修士，用以破灭聚圣山的棋子。
若是时候充裕，庄冥不介意将他们收服，或者加以瞒骗，顺水推舟，作为己用，蒙蔽外界。
但事已至此，他心中同样急躁，已经没有多余的闲心，陪着这些随手可杀的道印修行人折腾，干脆诛杀殆尽，一了百了。
——
但见遍地尸首。
十二位道印，皆被庄冥所杀。
而在庄冥手中，已经多了三道阵旗。
“八道阵旗，一并用上，便能阻隔我聚圣山的阵法，而让他们得以有机会踏足聚圣山福地？”
“这八道阵旗，不像是寻常物事。”
“上面颇有古老韵味，亦是甚为玄奥，莫不是上古法宝？”
庄冥心中闪过这般念头，聚圣山的护山大阵，也是恩师白圣君借用大衍算经，推算出来的。
当世之中，能够影响聚圣山护山大阵的宝物，少之又少。
哪怕是当今世上炼器造诣最为绝顶的归元宗南焱长老，也难以针对聚圣山大阵，炼制出能够影响的宝物。
各宗取出来的，是一套上古法阵。
将这上古法阵，立于聚圣山福地之内，便可以影响聚圣山的阵法？
刹那之间，庄冥便想伸手，毁掉这三道阵旗。
但心中一动，却又收入了太宇乾坤袋。
对于各宗而言，阵旗颇为重要。
对于庄冥而言，也未必无用。
关键时候，或许能起妙用。
适才这十二位道印，若不是碍于时候短暂，对他犹有疑心，他倒也想过，留下活口，或许能起大用。
“还有千余里地，便到山门之外了。”
——
聚圣山中。
阵盘所在。
老九站在这类，而他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来人竟然直奔聚圣山的山门所在。
分明是具有道印之上的力量，却不被阵法所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罢了，待我亲自动用阵法，斩他一剑，且看是什么动静！”
老九微微沉吟，伸手按在阵盘之上。
他运转了聚圣山的功法，当即法力浩荡，传入阵盘之上。
经过阵盘转换，他的法力，愈发凌厉，化作一道剑气，游离于阵盘之上。
老九倏地收手，旋即并指成剑，朝着那道气息的来处，蓦然一指。
“去！”
第三七五章 吃我一剑!
聚圣山宗门，八百里外。
庄冥已近山门，心中颇为欢喜。
常说世有宝马良驹，一日奔行千里。
但对于庄冥而言，那终究也还是凡马。
在道印级数之上的修行人眼中，八百里的路途，已经是近在咫尺。
庄冥虽然不具有法力，但却具有堪比横炼的体魄，八百里路途对他而言，也并不遥远。
然而就在这时，他体内的聚圣山真气，不断震动。
“怎么回事？”
庄冥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之感。
真龙不入丹田，他体内便只有聚圣山的真气。
哪怕他体魄强横，气血凶悍，如横炼，超出了道印级数之上，但是他身上没有其他的法力气息，只有聚圣山的真气。
而聚圣山的功法，让他得以安然行走在聚圣山福地，而被聚圣山的守山阵法认可，不会引动剑气。
但这一刻，他分明看见，前方遥遥八百里。
天际尽头，一道剑气，直斩而来！
整个天穹，都似乎被裂成了两半！
“……”
庄冥一脸茫然。
但他却不敢有半分懈怠。
聚圣山的守山大阵，会以聚圣山福地境内那些外来修行人的法力气息强弱，而衍生出更强一筹的剑气，确保一剑可以斩杀来人！
也即是说，这一道剑气，足以斩杀金丹真人，凭借他如今的体魄肉身，根本抵御不住！
刹那之间，他气息暴涨。
正是他动用了阴阳遁术。
蛰伏于大海深处的真龙本体，顿时与他丹田之中的龙身虚影，转换了过来。
在这一刻，他恢复到了全盛之时，具有着堪比金丹巅峰的修为。
更是能够正面迎接真玄三印大修士的力量！
“开！”
庄冥并指成剑，按了下去。
轰地一声！
那一剑被他打偏！
身后的山岳，被斩去了一截！
半座山峰，骤然倾塌下来，声震八方。
尘埃滚滚，弥漫苍天。
——
聚圣山之内。
“没死？”
老九眉头紧皱，眼中露出讶异之色。
这人不但没死，而且变得更强。
这简直是聚圣山的守山大阵，布下以来，最为古怪的迹象。
可是老三唐天影不在，他根本无法辨别。
聚圣山的阵法，本该根据此人的强弱，而衍生出更强一筹的剑气，斩杀对方……可如今不但没能斩杀，对方还攀升到了堪比真玄的地步。
既然力比真玄，就算自己亲自下山，与此人对战，也断然不是对手。
但是，为何聚圣山的阵法，不主动斩他？而自己动用法力，推动阵盘之后，斩杀此人的剑气，竟然也出错了？
此人分明是隐藏了修为，但是阵法却真的被蒙蔽了过去，没能看穿此人修为，致使一剑无功。
这或许是聚圣山大阵的第一次出错。
“难道外界的那些大修士，当真钻研出了，能够避过我聚圣山大阵的法门？凭借此等法门，不被我山门阵法所忌，也能隐藏修为，瞒过阵法的威能？”
老九心中震撼，当即深吸口气，又要运转法力，传入阵盘之中。
——
八百里外。
庄冥脸色变了又变。
这一次，出乎意料之外。
真龙归回丹田之后，守山大阵没有主动斩他。
因为这些时日，真龙被聚圣山真气温养，加上他如今丹田之中，还有真气存留，裹住了真龙之身。
所以，他便没有被聚圣山的守山大阵所忌。
“但是刚才那一剑……”
“必是有人运转阵盘，发出此剑。”
“究竟是哪位师兄主持的阵法？”
“如何对我也下此狠手？”
庄冥脸色苍白，心中更加升起悸动。
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当即腾起遁光。
昂然龙吟声起。
眨眼之间。
他便临近聚圣山的山门所在。
“住手！”
——
聚圣山内。
老九看着阵盘的光芒闪烁。
那人忽然之间，就从八百里外，来到了山门之前。
果然是来冲击聚圣山的山门。
“好大的胆子！”
老九运转全身法力，灌注于阵盘之上。
——
庄冥心中的不安之感，越发浓重。
他已经明白了其中究竟，当即出声。
“师兄！”
庄冥运起法力，喝道：“我是十三！我是庄冥！”
声传八方，上及天宇，下遍各处。
滚滚声响，宛如雷霆。
——
聚圣山内。
老九正要将此剑斩出去。
却听得这么一声。
当即怔了下。
旋即便见他脸色变幻不定。
外界人心险恶，什么肮脏手段，无所不为。
是有人假扮十三？还是有人抓了十三？
“你扮谁不好，扮我十三师弟？”
老九运起法力，出声喝道：“我家师弟，早年丹田破损，世间无有修复之法，他已断了修行之路，止步于养气境界，你堂堂真玄大修士，也如此下作？”
别说十三的丹田已经破损，断了修行之路，就算完好之时，在聚圣山中，安心修行，短短六七年光景，多半也就在道印巅峰，最多也就是精气神凝合，炼就大道金丹。
但是外边这人分明是真玄级数的大修士！
怎么可能是十三？
“吃我一剑！”
——
庄冥在山门之外。
心中悸动愈发严重。
内中的剑气，几乎已经溢出山门之外。
庄冥浑身刺痛，仿佛身在无数利器锋芒之下。
“糟了！九师兄不信我！”
“剑气要爆发出来了！”
“该怎么办？”
庄冥冷汗涔涔，心中陡然灵机一动，出声大喝道：“你二十三岁那年，心中喜悦的那个女孩儿，是老三女扮男装假扮的！”
——
聚圣山内。
老九的手，蓦然一动。
脸色霎时一片通红。
当年他道印巅峰，日夜思念已经失散的青梅竹马，心绪不宁，精气神无法凝合，久久未能凝就金丹。
就在那一年，他朝思暮想的青梅竹马，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对着心悦的女孩儿，倾吐所有的心思，道尽所有的思念。
然后那女孩儿就变成了老三唐天影。
那一日便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当夜斩断情丝，便凝就了金丹。
“你真是十三？”
“如假包换！”外边传来声音。
“十三，你怎么会……”老九神色惊异。
“九师兄，闲话少说，先把剑气收了。”庄冥的声音，充满了急切。
“我……”
老九面色骤变，看着喷薄欲出的剑气锋芒，倒吸口气，大声喊道：“我收不住了！”
第三七六章 剑斩真玄!【新年快乐!】
聚圣山内。
古朴的阵盘，玄奥的纹路。
此阵汇聚整个聚圣山的福地，方圆将近两万里的气息。
如今又加上老九一身法力，主动推动阵盘的运转。
阵盘之上所凝聚的剑气，凌厉到了极致，溢出聚圣山的山门之外。
在山门外的庄冥，心中悸动，寒意升腾，脸色苍白。
这一道剑气，极为强烈，锋芒之凌厉，有斩杀真玄的威能。
“十三，该怎么办？”
老九的声音从山门中传来，大声道：“最多十息，我收不住了。”
庄冥面色变了变，旋即心中一动，喝道：“斩向海外！”
——
聚圣山中的老九，顿时为之一愕。
阵盘在他的运转之下，气机已是定在了庄冥的身上。
如今庄冥就在山门之外，这一剑必定斩向山门外的庄冥，根本无法转移到海外而去。
山门内外，在这等级数的剑气之下，便如近在咫尺之间，哪怕庄冥当真晋入真玄境界，也来不及躲避。
但是就在这时，老九的脸色，蓦地一变，显得愈发错愕。
阵盘剑气所向，倏地指向海外所在。
庄冥的气息，出现在了海外，而不在聚圣山外。
而阵盘上面显现的光芒，也忽然消散了去。
这光芒代表着在聚圣山福地境内，道印级数之上的力量。
而今光芒消散，便代表聚圣山福地境内，已无道印级数的力量。
“这……”
老九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惊讶之意。
就算是真玄人物，怕也难以在眨眼之间，跨越数千上万里，出现在聚圣山福地之外。
可是十三的气息，却在瞬息之间，转移万里之遥。
这是怎么回事？
老九心中充满惊异。
当即心中略有松懈，便要将这一剑，斩出聚圣山外的海上，斩在那一边的庄冥所在。
然而就在这时，又听庄冥声音传来。
“九师兄，再坚持二十息。”
“稳住二十息，之后再斩出此剑。”
“切记，强行压制阵盘，此剑一出，一往无前，不可折返。”
庄冥的声音当中，充满了急切之感。
老九心中一凛，立时法力运转，压制阵盘的剑气。
虽然不知十三此言之意，但既然十三这般说了，那么二十息之内，剑气便不能发。
——
此时此刻。
庄冥的真身，已经与海外的虚影，以阴阳遁术，转换了过来。
于是他的气息，调转到了海外。
并且，他没有收敛气息，尽数爆发出来。
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气息。
但却有着强如真玄的强悍之意。
——
各宗所在。
诸位真玄大修士，尽都齐聚于此。
众人皆在商议，如何继续试探聚圣山。
除此之外，庄冥区区金丹级数，是如何避过诸位真玄大修士的追杀？他是否已经从各宗围困的阵势间，潜入了聚圣山福地境内？
若是潜入聚圣山福地境内，他又是凭借什么样的法门？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当真如此神奇？
庄冥初得此术不久，就能有这般造诣？
当年的高云真，可没有这般玄奇。
甚至传说中的百幻神君，在金丹境界之时，只怕都没有这样的传说。
但是这个庄冥……
正当众人心中难以置信之时。
不远之处，庄冥的气息，陡然爆发出来。
“庄冥？”
“是他！”
“就在两千余里外。”
“他果然潜入了我等各宗阵势之内。”
“他是如何越过各宗阵势防守的？”
“这并不重要了，既然现身出来，这一次我等诸位真玄大修士出手，若是再让他逃掉，还有何面目见人？”
“岳道兄所言正是。”
诸位真玄大修士的交流，只在一瞬之间，不过两息之间，便见许多道光芒，尽数冲霄而起，直奔庄冥气息显化所在。
两千余里地的范围，对于他们而言，并不遥远。
——
庄冥气息展露，直奔诸位真玄大大修士而去。
而诸位真玄大修士也正朝着他这边赶来。
不过十息之间，两边的气息，便显得极为临近。
“正好！”
庄冥凝聚雷霆道术，脸色冰冷。
他遁光迅如闪电，朝着那边直奔而去。
——
聚圣山之内。
阵盘上的剑气，强盛到了极致。
老九脸色一阵苍白，冷汗涔涔。
“十三，撑不住了。”
“再等三息。”
“……”
老九喘息不定。
而庄冥的声音，忽然又响起，也是凝重到了极点，但却有着激动的意味。
“撑不住就发出去！”
“好！”
老九如遇大赦，当即松开法力，往后跌坐。
阵盘上压制的剑气，当即便冲霄而起，瞬息千里，顷刻而出。
整个天穹，似乎都被切作了两半。
无尽的凌厉气息。
无比强绝的痕迹。
聚圣山的剑气！
宛如白圣君的手笔！
——
海外所在。
诸位真玄大修士，朝着庄冥围拢而去。
然而庄冥的气息，竟然也朝着他们这边，不断临近过来。
“区区金丹，得知我等在此，不但没有逃窜，反而迎了过来？”
众多真玄大修士，心中均有惊愕。
有心思灵敏之辈，当即便放缓了速度。
然而却也有本性霸烈之辈，作为真玄大修士，本就看低金丹真人一筹，便也不信这区区金丹，可以给他们造成什么麻烦，便依然冲了上去。
即便是聚圣山的真传弟子，在他们眼中，也一样是金丹级数的后辈。
如今庄冥的举动，在他们眼中，不亚于自投罗网。
但就在他们道术准备妥当，将要镇压庄冥之际。
倏忽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只见正前方，庄冥身影已至，并且施展道术，雷霆闪烁，似乎要与他们决一死战。
但还没等诸位真玄大修士觉得他是不自量力，便察觉到了庄冥的身后，有一道剑气，切开了天穹，直劈而来！
来自于聚圣山的剑气！
足以斩杀真玄大修士的剑气！
锋芒凛冽，苍天裂开，大海分隔！
“有缘再会！”
庄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旋即雷霆神通，轰然打出。
阴阳遁术，骤然而开，虚实转换，身影改变。
剑气刹那斩灭了他的虚影，然后继续斩去。
这一道虚影，孱弱无比，几乎没有让剑气有分毫损耗。
于是诸位真玄大修士，便在错愕与惊怒之间，正面迎上了这么一道强绝的剑气。
第三七七章 聚东洲之力，集一方天地，以镇天魔!
聚圣山内，斩出一剑。
这一剑跨越万里，凛冽无比。
诸位真玄大修士，正面迎向了这一剑。
在惊怒与骇然之间，诸位真玄大修士，也立时反应过来，道术接连而发，轰向那一道剑气。
但这一剑，强绝至极，各位真玄大修士道术轰去，竟然也不能将之击灭。
顷刻之间，这一剑斩入了诸位真玄大修士之间，轰然爆开，剑气溢散，散成无数细微的锋芒。
无穷的剑芒，无穷的道术，无穷的气息，蓦然爆开，席卷四面八方。
大海掀起无穷巨浪，席卷各方而去，汹涌澎湃。
“庄冥！”
在巨大的浪潮之中，有着震怒无比的怒吼声。
——
聚圣山福地境内。
庄冥把握住时机，转换了虚实。
若早一刻，诸位真玄大修士会发现端倪，及早应对聚圣山剑气……甚至，聚圣山的剑气，察觉不到在海外的庄冥气息，就算在老九的控制下不散，不免也要锋芒受挫。
若晚一刻，庄冥本身，就被这一剑斩杀。
而今时机正好。
“就算斩杀不了他们，也够他们吃一个大亏了。”
庄冥喘息不定，笼罩在身上的寒意，总算散去，悸动之念，终于消隐。
而在这时，山门阵法，终于开了一角。
庄冥神色复杂，深吸口气。
旋即一步迈出，回到了他的来处。
——
此时此刻，海外所在。
能斩高境真玄的剑气，骤然爆发，席卷八方。
各方所在，凡是金丹之下，寻常道印级数，无长辈守护的，几乎都在滔天巨浪中，性命无存。
即便是金丹级数真人，在千里范围之内，也不免受创，不乏金丹初境真人，陨落其中。
而首当其中的诸位真玄大修士，或多或少，都被剑气所伤。
真玄初境的岳东灵山太上长老，当场便是陨落。
真玄三印的古阳山主，也伤势惨重，气息萎靡。
哪怕高境真玄，也有不少，受了些许伤势。
“该死……聚圣山的陷阱！”
“庄冥只是个引子，引我等受此一剑！”
“卑鄙无耻！”
各方围困聚圣山，已有多日。
而聚圣山在白圣君陨落之后，便全无动静。
哪怕聚圣山弟子，同样修为强盛，同样行事霸道，但却连福地周边围困的各宗，都未敢出手。
此事颇为反常，也让各宗颇多猜疑，正是因此，试探之举，才接连不断。
但是在天御福地归来的庄冥，竟然带来了这么一道剑气！
这不免让人怀疑，聚圣山早有准备。
——
天机阁阵势所在。
李阳首座并未前往。
但是他也感受到了这一道剑气。
“真的是聚圣山门下，所布的陷阱？”
李阳心中有些犹疑，之前聚圣山安静得极为反常，如今这一剑，虽然令人惊骇，但却让他隐约有些松了口气。
尽管聚圣山的弟子，设下这样的陷阱，引各宗真玄大修士，去迎聚圣山的剑，心思狠辣得令人感到可怕，但从另外一种角度来说，也是聚圣山的势弱。
曾经剑压东洲，霸道无比的聚圣山，凡事只有一剑斩敌，何曾有过这样谋划设计之类？
——
聚圣山之内。
庄冥踏足山门之中，心中颇为复杂。
而在前方，便见一道身影，匆匆而来。
“十三。”
“九师兄。”
庄冥施了一礼，看着这个满面欢喜的青年，心中更是无言。
若不是他具有阴阳遁术，此番回山，险些就被自家师兄，斩杀在了山门之前。
——
师兄弟相见，本该有一番欢喜。
但庄冥只称了一声九师兄，便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老九怔了下，旋即叹了声，说道：“师尊剑击天门，被天道反噬，伤了根基，已无力再击天门，在上百次剑击天门，经受上百次天谴之后，寿数已存留不多。”
庄冥怔了下，心中升起一股难以置信的念头。
自家的授业恩师，东洲无敌的白圣君，世间修行者的顶峰，站在天地间最高峰的人，当真到了那个地步？
“你说……寿数不多？”庄冥忽然反应过来，九师兄说的是寿数不多，但并非是寿数已尽。
“不错，师尊寿数不多，只有一年半载。”
“可为何外界，有师尊陨落的异象？”
“你是指师尊在外的气息，已成无源之气？”
“正是。”
“师尊离了聚圣山，离开了这方天地，也算离世。”
“这……”
庄冥心中一震，旋即升起无尽的欢喜。
老九叹了声，说道：“不过，师尊也只有这一年半载而已了，他之所以离世，前往另一方天地，镇压天魔，便也是不愿在洞府之中，默默陨落于无声之间。”
庄冥皱眉说道：“镇压天魔？另一番天地？”
老九顿了下，道：“你可知道，聚圣山每数十年便要封山一次，是为何故？”
庄冥说道：“大师兄提过，聚圣山福地，与外界不同，每隔数十年，便有一次阴阳潮汐。”
老九继续道：“那么你是否又知道，阴阳潮汐究竟是什么？”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山门之中，不曾听诸位师兄提过，外界对于聚圣山的记载，也是少之又少。”
老九正色说道：“聚圣山之下，是一方完整的天地。”
庄冥怔了一下，道：“一方完整的天地？”
老九招了招手，说道：“你与我过来，我领你去看。”
庄冥微微点头，往前而来。
老九在前带路，而又继续说来。
“那是一方天地，其中广阔地界，不亚于浩瀚东洲。”
“但是那里，已经成了废墟。”
“没有飞禽走兽，没有花草树木，没有任何生灵，没有任何生机，也没有任何机缘。”
“那里是大千世界的废墟，是死寂的天地，是巨大的囚牢。”
“根据聚圣山的记载，八万年前，有上古大神通者，将这一方天地，用来困住一尊上古天魔，而这天魔毁灭了那方世界，毁灭了所有的一切，让那里成了废墟，成了死地，也成了囚笼。”
“历经八万年，封印已然破损！”
“聚圣山的阴阳潮汐，近些年来，只有寒潮。”
“因为天魔的寒潮，逐渐压过了上古大神通者残存的仙火神通。”
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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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那两章，有半章是存稿，另外一章半……是我写了几百字，就去吐一次，清醒回来，再写几百字，再去吐一次，一夜下来吐了八次，更新之后，人都虚了，感言也写不动了。
言归正传，就一句，今晚加更，大吉大利！
另外，近期的病毒，非常严重，大家注意安全防护，凡事以身体健康为重。
泡茶，码字！
第三七八章 举宗之力镇天魔【一更!】
聚圣山内。
藏书库当中。
这里藏书甚多，数以百万册，有功法、道术、咒术之类，也有风水、堪舆、布阵、等法门，亦有炼器之术、炼丹之法。
这里边，不全是聚圣山自家所创，也有从其他各宗取来的法门，也有已经断绝的古老传承遗留法门。
这上面，不乏关于上古秘辛，以及上古以来，仍在继续传承或者已经断绝于世间的传承宗派，还有陨落于天地的强者等等记载。
比起真元宗数千年的底蕴，聚圣山立宗数百年，反而更胜一筹。
当年白圣君，斩灭天御福地六大仙宗之一的古元宗之后，便将古元宗的一切宝物及藏书，尽数取来，完全得到了这一座宗门的底蕴。
“这后面的是师尊多年以来，行走于天下各处，搜集到的古老典籍，有上古遗留下来的，也有六万年间修成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所遗留，其中记载的不知是功法和道术，也记载了不少关于上古年间的秘辛，以及六万年间的诸般秘事。”
九师兄看向前方，说道：“你当初不过养气于身的境界，道印未有凝成，道术都无法施展，因而这藏书库，你进来得不多……实际上，师兄我凝就金丹之后，也才经常入藏书库的，否则许多典籍，也都无法看懂。”
庄冥跟随在他身后。
来到了一处。
九师兄终于停顿了下来。
这是一处密室，就在前方。
但是有阵法保护，朦胧不清。
“聚圣山藏书库中，最深处的这里，放置的典籍，则是与聚圣山有关的一切”
九师兄面上露出肃然之色，说道：“师尊的功法、道术、神通、修行的经验、争斗的经验、以及他游历之处的着重记载，都在其中。而这一份，较为特殊，是天机阁上代阁主所书，但是关于聚圣山的秘辛，都在此处。”
他运起聚圣山的法力，探入了其中，取出一本簿册。
簿册之上，光芒闪烁。
——
聚圣山白圣君，自幼修行，三岁养气，十二岁结道印，三十二岁成金丹，年至不惑，而得真玄。
此后，未足六十年光景，便接连凝结九印。
百岁而成真玄九印，晋入巅峰真玄，未过三年，便斩杀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击退各宗老祖联手，横压东洲无敌，自此名传宇内。
又过年余，聚圣山三大仙宗，尽被寒潮所灭，死伤无数，包括三位镇压凶威的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
各宗老祖镇压无果，求援于东洲第一强者白圣君。
事关东洲命脉，白圣君义无反顾，全力镇压。
同为真玄九印，白圣君力压天下，自有独到之处，从此之后，聚圣山每三十年封山一次，经白圣君镇压凶魔之威，再无寒潮祸及东洲。
“这是天机阁上代阁主的记载？”庄冥将这一页翻开，神色有异。
“不错，你再看这一份，是师尊亲自所书，留给聚圣山后辈的。”九师兄又探入其中，取出一物。
“这一份……”
庄冥接了过来，眼神骤然一凝。
——
聚圣山福地，有阴阳潮汐，威能强绝，一旦爆发，纵然真玄九印，亦有陨灭之威。
为师镇压聚圣山阴阳潮汐百年，此后寻得轨迹，进入潮汐中心，方知一切真相。
阴阳潮汐，源自于上古大神通者镇压无上天魔。
上古大神通者，以浩瀚东洲为阵，集于聚圣山福地，炼就一方天地，于其中遗留仙火神通，烈焰无穷，炽热无比。
尚未死去的天魔，修为高深莫测，亦有无穷魔气，化作寒潮。
以往阴阳相斗，互有高低之时，故而有阴阳潮汐。
然而六万年间，上古大神通者再无踪迹，以东洲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为基础的浩大阵法，如无根之水，随着岁月，日渐削弱。
上古天魔未亡，随着岁月，已有复苏之兆。
凶魔之气，逐渐压过了仙火神通，因而寒潮渐盛。
“浩瀚东洲镇天魔？这就是聚圣山的秘辛？”庄冥心中震撼，深吸了口气。
“这就是聚圣山阴阳潮汐的真相，数百年来，阴阳潮汐频繁而发，近来百年，只有寒潮，再无阳火，而且寒潮日渐强盛。”九师兄停顿了下，叹息了一声。
“那上古天魔，被镇封六万年，还如此强大吗？”庄冥低声道。
“以整个东洲布阵，仍然无法镇杀此魔，历经六万年不灭，逐渐复苏，何等强大？”九师兄涩然说道：“纵然修为万不存一，也终究是仙魔之尊。”
“那这些年间呢？”庄冥问道。
“师尊成就真玄九印，已是世间最顶尖的修行者，再进一步，便是越过天门，铸鼎成仙，然而天门封闭，再是强大，也终究局限在真玄九印的境界当中，而且百尺竿头，更是难进一步。”九师兄脸色凝重，说道：“师尊的力量，已是世间绝顶，可是阴阳潮汐，却不断加强。”
“所以……”庄冥低声道：“这就是师尊开始收徒的原因？”
“师尊镇压聚圣山，有六百余年，在四百年前，师尊凭借真玄九印的修为来压制寒潮，便已经十分勉强了。”九师兄神色复杂，说道：“但是那时候，阴阳潮汐太重，其强盛程度，一旦爆发，不单是一座聚圣山福地，放眼东洲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无穷岛屿，茫茫海域，都将尽数凝结，生灵绝迹，连真玄级数的大修行者，也未必能存活下来。”
“祸及整个东洲？”庄冥早有准备，但仍是心中凛然，瞳孔为之一缩。
“不错。”九师兄说道：“无穷凶魔之力，积蓄到了这般程度，便也连师尊这等惊才绝艳之辈，都无法镇压得住……其他各宗老祖，出于各宗原因，有的不敢相助，有的则是怀着恶意，各有心思，师尊也信不过他们，于是收徒，才有了大师兄。”
“大师兄修成真玄之后，便也相助师尊，镇压凶威。”
“但多了大师兄相助，也只坚持了九十年光景。”
“凭两位真玄九印的力量，加上东洲大阵，亦是难以镇压凶魔之威。”
“于是，聚圣山的弟子也逐渐增多，在你之前，已有十二真传，但如今只存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五师兄、六师兄、七师兄，再加上我，也仅存七人而已，余下五人，你以为如何？”
第三七九章 三师兄逃命去了!【二更!】
“聚圣山的弟子，在外界行事霸道，无人胆敢招惹，甚至各宗老祖，都极为礼遇，不单是师尊无敌之名让各宗闻风丧胆，更是因为……我们承载着东洲的命脉，所以他们不单是畏惧，还有敬意。”
藏书库中。
气氛略有沉寂。
庄冥入门之时，位列十三真传。
但在他之前，只有七位师兄，余下五位，却不曾见过。
当年他聚圣山当中，未曾意识到这一点，而诸位师兄也不曾提及，对此讳莫如深。
再到后来，庄冥也有所猜测，那五位师兄，或许是修行未成而寿尽而亡，也或者是在外斗法陨落身亡。
但此刻九师兄提及此事，他心中便已明白。
“是因为寒潮？”
“不错。”
九师兄也看出他心中所想，叹道：“我聚圣山的弟子，包括你当年在内，无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如何有修行未成之说？至于败而陨落，更是无稽之谈，同等级数，我聚圣山弟子，何曾弱于他人？而上层修行者，在师尊当世之时，谁又敢斩我聚圣山门下？”
庄冥沉默了下来。
五位师兄，都是在镇压阴阳潮汐途中，被寒潮所侵，性命不保。
“这些年间，寒潮愈发频繁，在我之后，在你之前，那三位师弟，也尽都陨落了。”
九师兄顿了下，神色略悲，低声道：“这就是当初，你道印未成，逐你下山的缘故。”
庄冥默然片刻，才抬起头来，说道：“师尊……”
九师兄正色说道：“师尊镇压天魔数百年，百次剑击天门，欲求击破天门，是为了要铸鼎成仙，但其中一个缘故，也是因为铸鼎成仙，才能斩杀这尊天魔，断东洲之祸患。如今受天门反噬，如遭天谴，他老人家虚弱至极，但却不愿就此默默陨落，所以……他进入了那一方天地，与那一尊天魔，作此生最后一战！”
庄冥微微闭目，旋即睁开双眼，说道：“能胜否？”
九师兄微微摇头，叹道：“师尊此去，本已是寿元将近，状态虚弱，只是想要拼尽最后的力量，伤及天魔，让它更加虚弱，给我们师兄弟众人，再争取一段成长的时日。”
庄冥深吸口气，握紧了双拳。
其实他也知晓，即便师尊真能取胜，斩杀天魔，也只是一场战绩而已。
师尊本身，只有一年半载的寿元而已。
这一次去，本就抱着赴死之念。
“那大师兄他们呢？”庄冥出声道。
“师尊与天魔一战，必有寒潮遍及那一方天地，东洲的阵法如今已不安稳，容易波及各方。”九师兄说道：“为保聚圣山福地境内生灵，不被寒潮所灭，大师兄他们施展四象封魔阵，隔绝一界。”
“四象封魔阵？”庄冥顿了一下，忽然又道：“四象封魔阵，需要四位真玄大修士，那么除了你之外，另外两位师兄呢？”
“老七要借阵法，凝就真玄之印。”九师兄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三师兄呢？”庄冥出声问道。
“他……”九师兄神色古怪到了极点，隐约有些咬牙切齿。
“他怎么了？”庄冥皱眉道。
“大师兄让他去淮阴地界寻你，然后将你送出聚圣山福地之外，避免你受波及，可是……”九师兄停顿了下。
“可是什么？”庄冥道。
“可是他寻不到你，发现其他各宗，开始围困聚圣山福地，然后他给我留下一句话，就匆忙逃命去了。”
“……”
庄冥一脸错愕之色。
留下一句话，匆忙逃命去了？
“三师兄说的什么？”
“这混账说的是，师尊离开此世，外界以为他老人家已经陨落，如今聚圣山又无动静，必然有各方势力，盯上我聚圣山的福泽，而今聚圣山福地定然是保不住了，让我收拾家当，赶紧逃命……”九师兄咬着牙道：“本以为这混账只是与我开玩笑，可是当日，他还就真的离开了聚圣山福地，如今声息全无，只留我一人，应对各宗来犯。”
“……”庄冥脸颊抽搐了一下。
“这家伙一向不着调，吊儿郎当的，而且为人阴险狡诈，毒辣无比，早就知道他不可靠，未曾想到，竟然敢被背弃宗门，日后待我修成真玄九印，必要寻到他，清理门户！”九师兄紧紧咬牙，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三师兄在外，确实手段不俗，但是宗门于他而言，便是人生最不可背弃的。”庄冥正色说道：“他定然是另有作为。”
“什么作为？他到如今，都全无声息！”九师兄抬了抬手，说道：“你对他根本不熟悉，压根不知道这家伙是多么可恶！”
“我如何不知道……”
庄冥自嘲一笑，这些年间，他在外界，为求炼就真龙之体，为赚取钱财，搜罗宝物而养龙，亦是手段狠辣，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在他心中，聚圣山便也是他心中，最不可背弃的地方。
他庄冥自问不是善类，但也不是穷胸极恶之辈，可就算是穷凶极恶之辈，也未必没有心中的坚守。
——
聚圣山海外。
庄冥引来的那一剑，着实太过于强盛。
剑气迸发，连同诸位真玄大修士的道术，席卷八方开来。
在场的真玄大修士，或多或少，都有伤势。
伤势较浅的，也气息萎靡。
伤势较重的，已经沉眠不醒。
除此之外，还陨落了一位岳东灵山太上长老。
金丹修士亦是陨落二十余人，道印级数更是有一百七十二人身亡。
“这些时日，聚圣山全无动静，今日……终于还是出手了。”
真元宗太上长老沉声说道：“之前的沉默，以及庄冥的行踪，只怕都是聚圣山余下弟子的谋划，之前我等误以为聚圣山无力出手，想要擒拿庄冥，一探究竟，却挨了这么一剑，折损颇重……”
天机阁李阳首座背负双手，只出声说道：“既然聚圣山能够出手，便也代表着，我们之前的推算，实则已有偏差……想要夺取聚圣山的福泽，便要从这些聚圣山弟子手中去夺，争斗之下，聚圣山福地，方圆将近两万里的地界，只怕都要毁灭，诸位意下如何？”
第三八零章 聚圣山的现状，各宗的心思【一更!】
先前各宗围困聚圣山，而一向行事霸道的聚圣山弟子，尽数沉默，没有举动，因此众皆断定，聚圣山弟子在白圣君陨落之后，或许是无法出手，从而以这一点，推断了无数的方向。
可是如今聚圣山内，斩来一道剑气，推翻了之前的诸般算计。
“李道兄乃是天机阁的首座，你天机阁善于推演天机，谋定而后动，东洲各宗但凡有些疑问，多是向天机阁问询，古往今来，东洲大事，各宗联合，天机阁素来作为谋士天师的角色。”
真元宗太上长老看了过来，缓缓说道：“你又是怎么看？”
李阳首座目光稍凝，沉吟着不语。
真元宗太上长老脸色漠然，心中颇有不喜。
天机阁的大长老，一次推算而反噬重伤，他本也无话可说，但新来的首座李阳，却以此为借口，至今未有建功，不但没有出手，甚至没有给出准确的方向，完全充当了旁观的角色。
其他各宗，也隐约有这样的心思，只是无人开口。
只有这位真元宗的太上长老，自恃真元宗底蕴，东洲第一，颇有傲气，故而便径直开口。
“聚圣山白圣君，当世第一，不可推算，东洲尽知，而他的山门，他的弟子，本也难以推算，前次我天机阁大长老的反噬，诸位皆是亲眼所见，事到如今，李某着实无奈。”
李阳首座叹息说道：“若在外界，遭遇其他事情，我天机阁一卦可断吉凶，掐指一算便能知方向，可是关乎于聚圣山，只能靠着推测而已……”
真元宗太上长老说道：“那你如今有何推算？”
李阳首座略有沉吟，然后目光看向其他人。
诸位真玄大修士，均是这般目光。
太元宗的这位太上长老，亦是说道：“区区一个庄冥，不过金丹级数的后辈，我等诸位真玄大修士，不但擒拿失手，被他两次逃脱，更是落入他区区金丹真人的陷阱，挨了聚圣山一剑，各有伤势，还陨落了一位真玄初境……事到如今，李道兄是无奈，我等是颜面无光，威严扫地了。”
流丰福地太上长老，则叹息道：“当年归元宗太上长老柳康，追杀金丹级数的高云真而失手，被天下真玄，视为耻辱，而今我等联手，一样失手，耻辱之重，比柳康更甚！”
李阳神色如常，东洲各宗联合，真玄级数大修士，自有一番自家的算计，所以无人能够压服各宗，统筹全局，以往都是天机阁充当这个角色，但他李阳却有意避开这个角色，所以各宗真玄大修士，不免有些埋怨。
“那便攻入聚圣山罢。”
李阳缓缓说道：“李某曾有推算，白圣君已经离世，聚圣山的凶威曾经爆发，真玄九印的首徒温离，也没有了当世的痕迹。”
真元宗太上长老眼神骤然一凝，喝道：“怎么回事？”
李阳正色说道：“与白圣君一样的陨落征兆，而且不单是聚圣山首徒温离，老二、老三、老五、老六等真玄级数，也有类似的征兆。”
众位真玄大修士，心中均有震撼之感，面面相觑。
“李阳，你为何不早开口？”真元宗太上长老喝道。
“白圣君不能算，他门下弟子也不易算，聚圣山同样不易测算。”李阳咳了一声，脸上满是苍白之色，说道：“李某之所以不出手，并非畏惧而不敢出手，只是与大长老一样，之前推算，遭了反噬，不过相对来说……李某还撑得住，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也即是说，目前聚圣山之内，只剩老七、老九、以及刚刚来的十三庄冥？”混元宗大长老问道。
“目前以李某来推算，确实如此。”李阳应道。
“这样的局势……”真元宗太上长老沉吟片刻。
“聚圣山弟子，一向行事霸道，却布下陷阱，斩了我等一剑，而且，一剑之后，未有第二剑，确实怪异。”流丰福地太上长老说道。
“可是那一剑，诸位都亲身经受，必是上层真玄，所出的一剑。”太元宗真玄大修士思索道。
“聚圣山的护山大阵，谁也没有见过，只知在未有封山之时，外人踏足，便有一剑斩来……这未必是聚圣山门下弟子的手笔。”真元宗太上长老微微摇头，如是应道。
“你的意思是？”太元宗太上长老，偏头过来，出声问道。
“聚圣山老七，金丹之身而战平真玄大妖王，本事极高，他若推动聚圣山的剑阵，未必不能发出这么一剑。”真元宗太上长老应道。
“那也即是说……”众人心中均是升起各类猜测。
“老七毕竟还只是金丹级数，年仅三十八，未必有真玄底蕴，他一剑之下，法力多半见空了。不谈那阵法是否有什么时候间隔的限制，如今聚圣山除了老七之外，只有老九、十三、这两位金丹，共有两剑之力。”真元宗太上长老沉吟着道。
“谨慎些算，就当老七吕华，已入真玄，那又如何？我等在此，哪怕这三个后辈，均入真玄，却也无碍……”混元宗太上长老，傲然说道。
“但还有一点……”真元宗太上长老看了过来，正色问道：“当真确认，聚圣山门下弟子中，前几位均已陨落？”
“与白圣君一样，在世间的痕迹，已是无根无源。”李阳神色凝重，说道。
“如此巧合，可是陷阱？”流丰福地太上长老问道。
“白圣君不屑于用这样的陷阱。”李阳叹了声，说道：“他心高于天，其实我等真玄，在他眼中，都谈不上对手，更谈不上敌人，只能是蝼蚁……他怎么可能针对我等，布下陷阱？”
“……”
众皆沉寂，心中虽有不满，但却不得不承认，李阳所言，皆是实话。
“根据李某的推断，白圣君剑击天门，身受反噬，近乎陨落，此后未久，便即陨落，而目前聚圣山本是封山之时，正值凶威爆发之际，他定然是镇压凶威而亡……”李阳神色凝重，说道：“目前老大、老二、老三、老五、老六，大约也是去镇压凶威，步了白圣君的后尘，而稳住了东洲的命脉。”
“稳住了？”真元宗太上长老目光闪烁。
“确实稳住了。”李阳点头道。
“那么如今呢？”真元宗太上长老又道。
“聚圣山凶威已被镇压，只有三名金丹级数弟子，未足真玄，未曾前往镇压凶威，得以存活下来，所以……老七吕华应该也未入真玄。”
李阳负手而立，说道：“总而言之，根据李某的推断，如今聚圣山凶威镇住，暂时便如同东洲第一福地，可谓福泽无穷，而且只有三名金丹真人镇守……”
刹那之间，气氛微变。
隐约之间，有些锋芒闪烁。
互相之间，略有忌惮。
第三八一章 貌合神离，挑明矛盾【二更!】
“依照目前来推算，聚圣山之内，凶威已被镇压，唯存福泽，而聚圣山弟子，只剩下三名金丹级数。”
李阳首座缓缓说道：“即便聚圣山有白圣君布下的阵法，但只有三名金丹弟子镇守，对于我等而言，已不再是阻碍，但是……”
在场众人，气氛均是凝滞。
但是，众人必有猜忌。
聚圣山若是足够强大，众人便会凝聚一心，合力向聚圣山发难。
而今聚圣山已经势弱，宛如砧板上的鱼肉。
那么如何瓜分这一块鱼肉，便是极大的争端。
“我天机阁只求探知聚圣山中的情形，知晓东洲命脉之安稳，想必在场诸位，对此也必然是颇为上心……至于聚圣山的福泽，我天机阁无意争夺，但诸位之中，有谁与我天机阁一样，不求福泽？”
李阳首座如是说来。
众人皆是沉默。
在这个时候，即便他们自称不求福泽，也无人愿意相信。
哪怕是天机阁这位，也未必可信。
“闯入聚圣山，夺取福泽，目前来看，已经不再是难事，但最大的变故，似乎在我等之间。”
李阳首座叹息说道：“须得我等协商调整，得以安稳，再议诸事罢。”
众人均有沉思，有人对视一眼，神情异样。
“尚未进入聚圣山，究竟如何情况，也只是李阳首座猜测而已。”真元宗太上长老忽然出声说道：“聚圣山的福泽，还未落入我等手中，此时谈及福泽瓜分之事，为时尚早。”
“道兄此言差矣。”李阳首座说道：“聚圣山弱势，轻而易举便能攻下，而今诸位心中，忌惮的源头，变在我等之间，若不提前划分清楚，不免互有猜疑，出手之时，束手束脚，万分忌惮，恐自乱阵脚，而无法成事。”
“李阳首座又有何高见？”真元宗太上长老问道。
“本座知晓，数日之间，各宗匆忙赶至，如今东洲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来了有三十二方之多。”李阳说道：“有些宗派，真玄大修士未能赶至，如今主事的依然还是金丹级数的长老或者弟子，而有些宗派……只怕不止一位真玄大修士罢？”
“什么意思？”流丰福地太上长老道。
“事已至此，李某不怕直言。”李阳沉声说道：“如流丰福地，确实只来了一位太上长老，至于岳东灵山及古阳灵山，举宗上下也只得一位真玄大修士……但是，如太元宗，只怕除了道兄在此之外，还有其他真玄级数的道兄，潜藏周边，伺机而动罢？”
这一番话出来，诸位真玄大修士，目光尽都看向太元宗的太上长老，眼神之中，满是忌惮与敌意。
“李阳，凡事慎言。”太元宗真玄大修士，倏地出声，沉声喝道。
“李某既然出口，自然谨慎。”李阳叹息一声，说道：“不瞒诸位，我天机阁距离最近，所以来的真玄大修士，也不止一位，大长老受到反噬之后，李某即刻到此，是因为……我早在周边，伺机准备。”
“李阳……你天机阁，倒是谋划甚深。”有人略作嘲讽。
“诸位放心，我天机阁一言九鼎，只探聚圣山虚实，不与诸位争夺福泽。”李阳应道。
“就凭你一番话？”太元宗太上长老哼了一声，说道。
“莫非诸位要李某，在此之时，以我天机阁历代祖师的名义起誓？”李阳淡然道。
“未尝不可。”太元宗长老面色冰冷，说道。
“那也无妨。”
李阳背负双手，说道：“只不过，如今李某在意的是，诸位野心不小，谋求福泽，恐自乱阵脚，不好拿下聚圣山……若诸位均不愿退步，当真不能一致，那么李某还得再劝一句。”
“李阳首座，还想奉劝什么？”
“聚圣山福地的福泽，自然是比天御福地更甚，但是也莫要忘了，聚圣山下的凶威，是祸及东洲的命脉，一旦出错，我天星福地的天机阁，固然首当其冲，但茫茫东洲，没有人任何一方势力可以避免灾祸。”
“凶威不是已经被镇压了吗？”有人出声道。
“但以何种方式镇压？又能镇压多久？聚圣山这三位存活的弟子，是否有重新引动凶威，而玉石俱焚的本事？凡事都要谨慎……若众者合力，便无须过多忌惮，但诸位各有贪念，各有猜忌，内乱必生，何以取胜？”
“李阳首座以为如何？”真元宗太上长老应道。
“坦诚相见。”李阳说道。
“哦？”真元宗太上长老，眉宇为之一挑。
“今夜子时，李某会推演天机，寻找攻入聚圣山的时机与方向，但是在此之前，诸位隐藏在周边的同门道友，还请现身一见……”李阳说道：“为保安稳，李某会再测一卦，想必东洲之内，不是每一位真玄大修士，都如白圣君一样不可推算的，我这一卦下去，无可遁形，待到那时，便是群起而攻之，先扼杀各宗联盟之间的决裂萌芽。”
“好，李阳首座，此言妙极。”流丰福地太上长老正色道。
“另外，今夜子时之前，赶到聚圣山方圆万里之内的，允许加入我等，但是在子时之后的道友，便让他们退回去罢……如今的聚圣山，不再是锋锐的剑刃，而只是一块肥肉，我等合力，无须再有外人相助，只是要减少后来的道友，前来分一杯羹。”李阳说道。
“如此甚好，便如李阳首座之言。”众人闻言，皆是附和。
“承蒙诸位看得起，愿意遵守李某之言，李某必尽心谋划，攻克聚圣山。”
李阳如是说来，施了一礼。
——
众皆散去。
天机阁中。
“首座真君……”杨升上前来，露出敬仰之色。
“杨升，本座要筹备一下今夜之时的衍算。”李阳背负双手，说道：“子时之前，到此来的各宗，尚可分一杯羹，子时之后，后来者便难以瓜分聚圣山的福泽，本座有一位至交好友，乃是东洲天阴福地的太上长老，她正在东南方向三万里外，你速去迎她……”
“天阴福地？便是那三宗并立的女子宗派？”杨升露出讶色，然后露出些许暧昧之色，说道：“天阴福地三宗，皆是女子，不收男徒，一脉持冰心玉骨，断情绝念，另一脉则是阴阳之法，女子修行，寻男子阳气，故而风流无数，采补无尽，最后一脉，如寻常修行宗派，不忌婚嫁，有洁身自好者，也有性情风流之辈，不知首座真人的那位至交好友是……”
“哪来那么多废话？”李阳目光一凝，喝道。
“弟子再也不敢了。”
杨升嘿嘿一笑，取过信物，便匆匆而去。
李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略感无奈。
那个所谓至交好友，还真就是阴阳采补一脉的。
第三八二章 一夜即可入真玄!【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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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三章 聚圣福泽，镇魔功德【四更!】
聚圣山福地，方圆未足两万里。
论起地域广袤，论起天材地宝，自然不如天御福地等方圆上百万里的地界。
但是，白圣君作为东洲第一强者，行走在外时，自也得了许多宝物。
可相对而言，白圣君修为绝顶，且心比天高，意在镇压天魔，铸鼎成仙，世间诸般宝物对他而言大多已是难有助益，因此极少在意，哪怕是看见眼前正在生长的神药，也未必会放在心上，未必会出手采摘。
聚圣山内，白圣君搜罗之物，无不关乎上古秘辛。
倒是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等人，在外行走之时，大多会获取一些天材地宝。
便如七师兄，去了一趟天雾海域，便取回来了上百种宝药，数十类神金异铁，以及十余头大妖的爪牙皮毛，以及血肉。
“论起天材地宝，诸位师兄以往入世历练，倒是带回来不少，但是……”
九师兄脸色变幻不定，低声道：“你当真有把握，能在今夜凝就真玄？”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自然！”
九师兄微微闭目，停顿了一下，说道：“你随我来。”
庄冥略有错愕，正待开口，却见九师兄已经腾起云光，朝着东边方向而去。
——
而今聚圣山局势颇为急迫。
师尊白圣君，离世而去，前往另一方大世界，以最后的力量，意欲重创天魔，为聚圣山后辈弟子，争取喘息之机。
大师兄温离等人，结阵封锁寒潮，也已不再这方天地的界限当中。
聚圣山中，只留下了三师兄和九师兄。
如今三师兄不知所踪。
尽管庄冥归来，但是凭借二人之力，依然难以镇守这般局面。
哪怕二者均是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并且出身于聚圣山白圣君门下，都有近乎真玄的本领。
可是如今围住聚圣山周边的各宗主事之人，已有将近二十位真玄大修士。
哪怕二人都晋入真玄，实则也难以招架。
但能够晋入真玄，本领定然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目前局势如此，能增添一分本领，便多一分安稳。
“九师兄，你带我去哪儿？”
庄冥跟随在他身后，皱眉说道：“这个方向，不是门中的藏宝库罢？这个方向……是师尊闭关的洞府？”
九师兄沉声说道：“不错，前方就是师尊洞府的所在，但你可知晓，师尊闭关的洞府，便是通往另一界的门户，如今诸位师兄，便也在洞府之中……只不过，四象封魔阵，已经将洞府内外隔绝。”
庄冥顿了下，说道：“那你带我过去，又是为何？”
九师兄神色微凝，说道：“你知道外界那些各宗的修行人，来此为何？”
庄冥低声说道：“各宗知晓东洲秘辛，而我聚圣山乃是东洲命脉所在，暗藏极大祸患，目前来看，他们应该不知聚圣山当中，藏着一方天地，困了一尊天魔，但他们知晓凶威一旦爆发，或许危及东洲，因此极为在意。可是……还有一批，这是觊觎我聚圣山福地。”
九师兄说道：“那你可知道，他们觊觎的是什么？”
庄冥沉吟不语，心中念头转动。
对于此事，他早有猜测。
恩师白圣君，毕竟是当世第一强者，外界真玄大修士所觊觎的，是师尊白圣君的传承？
此外，聚圣山名为福地，实则福祸相依，如今师尊白圣君在外人看来已经陨落，但是聚圣山的凶威至今未发，在外界各宗眼里，便是有福而无祸。
他们觊觎的，莫非是整个聚圣山福地？
“九师兄知晓？”
“外界各方真玄大修士，觊觎的就是聚圣山。”
“这……”庄冥尽管有些许猜测，心中却也不免一震。
“聚圣山福地，在东洲三十六福地之中，仅次于天御福地的修行大世，但世人都以为，聚圣山福地之所以名列第二，是因为这座福地当中，居住着东洲第一强者，但是……”九师兄缓缓说道：“但是，即便没有师尊的缘故，这聚圣山福地，也本该在天御福地之上，只是因为天魔凶威，而福祸相依，而今他们认为，有福无祸，那么聚圣山福地……”
“便是东洲第一福地？”庄冥出声道。
“不错。”九师兄点头道。
“可是……”庄冥皱眉道：“聚圣山福地，方圆未足二万里，而且除我聚圣山一脉，再无修行人，如何就凌驾于方圆百万里，开创了修行盛世的天御福地？”
“因为这里是东洲的命脉。”九师兄正色道。
“福泽？”庄冥忽然道出这么两个字。
“正是。”
九师兄凝重点头，从云空上落了下来。
庄冥也停住遁光，随之落下。
前方一片虚无，宛若虚空。
自洞府被四象封魔阵所隔绝之外，前方便成为一片虚无。
——
九师兄看着前方。
庄冥站在他身侧。
“聚圣山的福泽，又是什么？”庄冥出声道。
“是汇聚浩瀚东洲，所凝就而成的一缕气息。”九师兄道。
“气息？”庄冥略有惊异。
“当年各宗老祖，请求师尊镇守聚圣山，以东洲无数生灵的存亡，来恳求师尊应承，而在那个时候，聚圣山的福泽……”九师兄脸上浮现出少许嘲讽之色，继续说道：“各宗老祖，称之为功德。”
“功德？”庄冥听得这两个字，心中愈发觉得震动。
“镇压天魔的功德。”九师兄道。
“实际上呢？”庄冥问道。
“实际上，也可算得是镇压天魔的功德。”
九师兄沉声说道：“镇压天魔的大阵，纵横亿万里，连接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也聚集了东洲境内的大势，而汇聚于此……故名，聚圣山。”
“大势镇压那废墟世界，而那一方世界，则是囚困着天魔。”
“可是，浩瀚东洲，无尽气势，皆汇聚于此，自然不免溢散。”
“而溢散的东洲之势，便存于这洞府之间。”
“这也就是聚圣山的福泽，也被称之为镇魔功德。”
“当年师尊答应坐镇聚圣山，去镇压天魔，保东洲安稳，而各宗老祖，也就默认，这聚圣山的福泽，归师尊所有，也是我们这一脉的传承。”
九师兄微微咬牙，说道：“如今他们以为师尊陨落，便想要抢夺聚圣山内的福泽，所以才有今日之危局。”
庄冥神色愈发凝重，道：“各宗真玄大修士如此在意，不惜围住聚圣山，这东洲大势凝就的福泽，是为何用？”
九师兄稍作沉吟，旋即摊手出来。
只见在他手掌之上，浮现出一柄玉剑，微微转动。
“这是……”庄冥露出疑问神色。
“我的护身法剑。”九师兄沉声道：“剑中化入了一缕镇魔功德，比之于任何真玄至宝，尤为不凡……大师兄曾言，此剑已能与天御福地真元宗的镇山至宝相提并论。”
第三八四章 仙根道骨，天资纵横
天御福地真元宗的镇山至宝，便是真元神剑。
此剑乃是上古神兵，被真元宗所获。
而今在真元宗第一真传弟子任松成的手中。
正是因为得授此剑，任松成被公认为下一任真元宗的宗主。
九师兄的这一柄法剑，竟然不逊色于上古仙神炼制的真元神剑？
“所谓的镇魔功德，并非镇压天魔，而得天道之功，论起本质，实则便是浩瀚东洲的大势，所凝成的气息。”
九师兄沉声说道：“聚圣山的福泽，妙用无穷，故而各宗真玄大修士，均有觊觎之心……”
庄冥顿了下，问道：“聚圣山的福泽，是炼器之用？”
九师兄背负双手，说道：“一缕气息，落入金石之中，即是神石仙金，乃炼宝绝佳材料，而落入草木之中，立成世间神药。炼宝之时加入一缕，必成神兵至宝，炼药之时加入一缕，必成旷世丹丸。”
停顿了一下，九师兄再度说道：“师尊剑击天门，受到反噬，乃是天罚，六师兄以此炼丹，才替师尊稳住根基，保住这半载寿元。”
庄冥默然片刻，说道：“此福泽的用处，在于炼丹或者炼宝？”
九师兄说道：“自然不止于此，也可用于生灵。”
庄冥眼神一凝，道：“生灵？”
九师兄深深看他一眼，说道：“实际上，在你的身上，也有一缕福泽。”
庄冥闻言，为之一愕，道：“我的身上？”
九师兄说道：“师尊游历在外，收徒归来，看重的从来不是天资根骨，而是心性，以及缘法……可是我等拜入山门，连同已然陨落的五位师兄弟还有你在内，共十三位真传弟子，无不是天资绝顶，仿佛天生道骨，你真以为，师尊收我等为徒，只是看重天资？”
庄冥心中恍然，说道：“我等拜入师尊门下，便已被师尊赐予了一缕福泽，脱胎换骨，改善资质，成了仙根道骨？”
九师兄正色说道：“不错，可也正是因为你仙根道骨，当年凝就道印之时，恰逢上古天魔发难，击破丹田，难以治愈。后来大师兄曾经考虑，再赐予福泽，但却恐怕你承受不住两道福泽，此外，如若不能治愈，反而巩固了你的根骨，那么破损的丹田，也恐怕定型，今后治愈，更是难上千百倍，因而作罢。”
说到这里，他才叹了声，继续说道：“单此一项，你便该清楚，聚圣山的福泽，为何让各宗如此在意。”
庄冥沉声说道：“他们想要夺尽聚圣山的福泽，为宗门后辈，造就出天资纵横的仙苗，具有不亚于我聚圣山弟子的资质？”
九师兄应了一声，说道：“这只是其一，你再随我来。”
他往前数步，临近洞府界限，停了下来。
庄冥跟随在后，也随之停下。
——
“聚圣山的福泽，实则也是镇压天魔的基石。”
“天魔受困废墟世界，而聚圣山就是封堵这一方世界的存在，天魔发威之时，聚圣山则汇聚东洲的福泽，用来镇压这一方天地，也即是镇压天魔。”
“以往许多年间，天魔沉寂，凶威不发，因而有所沉淀，才存留许多。”
“但是后来，天魔逐渐复苏，聚圣山的福泽已经无有存留，皆在镇压凶威之时消耗，甚至到了近来千年，已经镇压不住天魔的凶威，所以才有当年三宗覆灭，各方请求师尊镇守聚圣山的事情。”
九师兄如是说来，又道：“那年，天魔动荡，聚圣山危在旦夕，东洲祸患无穷，这福泽也无人能取，师尊答应镇守聚圣山后，镇压天魔，此后便取尽所有福泽加身……而今，我聚圣山的福泽，只有近来数百年的积累，加上我等弟子也都有动用，目前存留不多了。”
庄冥低声道：“当年师尊取尽了所有福泽加身？”
九师兄说道：“师尊乃是东洲第一强者，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世间天材地宝对他能有益处的，颇为稀少，而这福泽，算是其一。你可知晓，当年师尊便是真玄九印，达到了世间修行的巅峰，但数百年间，本领依然与日俱增，有剑击天门的底蕴，这所谓镇魔功德实则也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效用。”
聚圣山的福泽，对于修行之人，也有益处，甚至对于修为已至世间绝顶的真玄九印也有用处。
百尺竿头，难进一步。
对于真玄九印，能起到益处的宝物，世间已是颇为稀少。
而聚圣山的福泽，却能让他们在天门之前，已走到了尽头的道路，还能继续开拓。
这才是各宗不断试探的原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庄冥叹了声，道：“原来他们是认为师尊已经陨落，而我等这一辈真传弟子，便没有资格拥有如此福泽。”
九师兄点头说道：“不错。”
说完之后，他往前一迈，双手结印。
——
此印诀乃是聚圣山秘传，由白圣君开创，可以从冥冥之中，截取聚敛东洲大势而成的气息，也即是所谓的福泽，又被称作是镇魔功德。
这一道秘术，极为玄奥。
“师尊曾言，这座遍及东洲的大阵，乃是许多部分的玄奥阵法组合而成，其中有许多部分，历经岁月，已经削弱。”
“如今镇封方面的阵法，只需要三百六十五道镇魔功德便可发挥到最高层次，若功德减少，阵法威能减弱，难以继续禁锢天魔，但是多了……实则也是多余。”
“可是聚敛东洲大势的这一部分阵法，却并未有太多的减弱，所以……历年下来，镇魔功德有所存余，不止三百六十五道。”
“留下三百六十五道镇魔功德，除此之外，余下功德，我聚圣山门下，能取来多少，便看自身的本领。”
九师兄说道：“可是，想要截取这其中的福泽并不容易，我目前只能截取一道，但是我入门之时，曾有一道功德加身，如今只是金丹修为，难以再承载另一道功德。至于这神剑，加了六道功德之力，也到了极限，难以再度承受。”
他看向庄冥，正色说道：“此术我已传你，能够截取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但是须得切记，量力而为，多取无用。”
庄冥目光稍凝，双手倏忽结印，探入其中。
——
第三八五章 聚圣山诸位真传的本事
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经阵法汇聚，大势合于此，镇压天魔。
如此大势，截取出来的气息，对真玄九印，都有益处，自然不是寻常人可以承受得住的。
当年拜入山门，尚是肉体凡胎，被赐予一缕福泽，必定是恩师白圣君加以炼化。
但是要凭借本身炼化，必然不易。
如九师兄所言，入门之时炼化过一缕，而今若再炼化一缕，只恐他金丹真人之躯，也承载不住。
“金丹级数，只能炼化一缕，而我等入门之时，已被师尊赐予一缕福泽，并已替我等炼化，所以如今炼就金丹，也难以继续炼化一缕，可你若真有把握晋入真玄……凭真玄之躯，或可再炼化一缕。”
九师兄说道：“诸位师兄在成就真玄之时，基本都炼化了第二缕福泽在身，只不过除却自身之外，你能取出多少，也看你自己的本事……”
庄冥缓缓说道：“九师兄自身炼就一缕福泽，余下所获便在这法剑之上？”
九师兄点了点头，缓缓说来。
“当初我取来了九道福泽，在大师兄相助之下，炼入此剑之内，故而成为堪比上古法剑的至宝。”
“至于大师兄，他是真玄九印，取了七十二道福泽，炼就了一道法印随身，万邪不侵。”
“二师兄炼化六十四道福泽，炼入六十柄法剑，四道则入阵盘，形成一座八极剑阵。”
“三师兄以六十二道福泽，炼就一具身外化身，修为与本身相当，随着自身修为增长而增长。”
“五师兄和六师兄，各有擅长，均是取五十道福泽，平衡自身本领。”
“七师兄有上古法剑在手，但仍然炼入六缕在剑中，余下二缕，乃是他以剑术施展的虚虹剑光，用福泽固定，长存不朽，剑法随身，得以不灭，也是他以金丹撼动真玄大妖王的底蕴。”
“我则稍逊三分，炼入法剑之中，但真要比较，同样不逊色于真玄初境。”
“你取出福泽，如何炼化，须得仔细。”
九师兄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说道：“还有一点，也须注意。”
庄冥正色道：“师兄请说。”
九师兄说道：“师尊当年如何炼化福泽，我等尽都不知，他老人家这些年间，不是镇压天魔，就是剑击天门，偶尔出关，也只是指点我等修行，少有提及自身之事。不过……诸位师兄，炼就真玄之时，本身不但融入一缕福泽，据说每一道真玄之印，都会炼化一缕福泽，比之于其他的真玄之印，底蕴更深，也是我聚圣山比之于外界修行人，在同等级数下，堪称无敌的底蕴之一。”
——
聚圣山外。
各宗联合，皆在此处。
今夜子时，星光闪烁，月华如水。
首座李阳，筑起高台，准备推演进入聚圣山的时机与方向。
至于此刻汇聚于此的真玄大修士，已经有二十六位之多。
有匆忙赶至的各方人物，也有原本隐藏在暗中的人物。
浩荡东洲，众多福地仙宗、灵山仙岛，所能汇聚而来的人物，基本都在此处。
众人均是各宗掌权之人，真玄之境，绝顶高人。
莫说凡夫俗子，便是世间修行人，也只当这等级数的真玄大修士，如仙神般看待。
此刻尚有许多金丹级数真人，看着这二十六位真玄大修士，齐聚一堂，隐有风云汇聚，神仙聚会的浩大之势。
“首座真君，一切均已准备妥当，只不过……”杨升上前来，神色有异。
“不过什么？”李阳平静说道。
“先前迎回来的那位天阴福地宫月仙子，在半个时辰前，被流丰福地太上长老，邀请过去了。”杨升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异样的目光，似乎有些愤怒，似乎还有些怜悯，又朝着李阳的头上，瞥了一眼，迅速收回。
“本座知晓了。”李阳神色如常，这般说道。
“那宫月仙子……”杨升小心翼翼地道。
“她又不是嫁入了咱们天机阁，本座管她作甚么？”李阳倏地拂袖，说道：“我让你准备的，你准备好了没有？”
“弟子已经准备妥当了。”杨升忙是说道。
“这一次必有反噬，你一切准备妥当便是。”李阳正色道。
“弟子明白。”杨升忙是说道。
“走罢。”李阳挥了挥手。
——
李阳首座，登台而上。
他也没有多加言语，当即运起阵势，步罡踏斗，推演天机。
但见星月闪烁，苍天变幻。
有了天机阁大长老的前车之鉴，避免天机反噬。
各宗大修士都颇为凝重，蓄势而待。
但这一场推演，却没有太多的风波。
只见一刻钟之后。
李阳首座飘然而落，举手投足间，风采昂扬。
“聚圣山护山大阵，随日月而转，明日午时，西北方向，属薄弱之处，须得按北斗之位，投入七枚火类至宝，引动聚圣山的剑气，但到那时，再有真玄之力从正北方向，穿过聚圣山福地，直击聚圣山的宗门，便可使之受创，随后聚圣山大阵，必运转八方，调集天地之力，补足西北疏漏之处。”
李阳背负着双手，沉声说道：“而待到那时，东南方向必然更加薄弱，而诸位务必在半个时辰之内，从东南方向，踏足聚圣山福地……而半个时辰之内，攻入聚圣山的山门。”
众人面面相觑，各有讶色。
真元宗太上长老问道：“只是如此简单？”
李阳缓缓说道：“白圣君尚在时，纵然真玄九印，都不敢入聚圣山，因此对白圣君而言，这聚圣山的护山大阵，也不必如各宗那般浩大繁复。所以，先前李某推算之时，也察觉聚圣山大阵，没有我等想象中那样复杂，只不过善于御敌而已，这声东击西之法，虽不能破解此阵，却能够暂缓此阵，半个时辰，足以让诸位从容进入聚圣山，瓜分福泽功德……”
众人纷纷对视一眼，均觉错愕。
然而就在这时，李阳闷哼一声，脸色霎时苍白。
“首座真君……”杨升忙是上前。
“让你之前准备的疗伤阵法，在哪个方向？”李阳问道。
“在那一处。”杨升忙是说道。
“聚圣山果然不是寻常之地，反噬之重，李某生平仅见。”
李阳喘息不定，看向众人，说道：“眼下时机与方向，已经报知诸位，诸位自行决断。”
言语落下，他匆匆而去。
留下诸位真玄大修士，心思各异。
这天机阁首座李阳，早知会有天机反噬，所以准备好了疗伤阵法？
之前天机阁大长老已经受创，他这位首座，本想压制反噬之兆，以展现天机阁的本事，如今倒是显得十分狼狈。
只不过，还有性情谨慎之辈，此刻依然心有疑虑。
李阳所言，当真可信？
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三八六章 一念之间，化身苍天
庄冥双手结印，探在内中。
冥冥之中，经过阵法，他的意念，似乎遍及九天十地。
仿佛一念之间，即可游遍浩瀚东洲。
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仿佛都在他感知范围之内。
尽管这样的感知，显得十分虚浮，但是却有一种俯瞰东洲亿万里的感觉。
恍惚之间，他似乎成了俯视东洲，至高无上的仙神。
东洲亿万里，尽都在他掌控之内。
“这样的感觉……”
庄冥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意味。
世人皆知，聚圣山中，无论是第一强者白圣君，还是下一代的真传弟子，无不是心比天高，傲视群雄，视天地修行者为无物。
世人都以为，如此高傲的心态，源自于他们本身凌驾世间修行者的本事。
但直到此刻，庄冥才能知晓，为何聚圣山的弟子，会这般看待世间修行人。
因为他们都曾在此，感悟过执掌东洲的意境。
此时此刻，在上古仙神布下的大阵当中，庄冥仿佛已将整个东洲纳入手中。
亿万里东洲尚且在他掌控之中，而东洲的修行人，哪怕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又何足道哉？
尽管这是一种虚浮的感受，却有一种化身天道的意味。
再强大的修行人，在此时此刻，也渺小如尘埃一般。
哪怕从这样的感受当中退了出来，也不免给他一种，自身本为天道，而今谪落凡尘的意味。
“具有曾经化为天道，俯视人间的经历，即便退出阵法的感悟，又怎会忌惮人间修行者？”
庄冥心中暗道：“这就是我聚圣山门人，心比天高，俯视天下修行人的原因之一吗？”
他感应着遍及东洲的大阵，茫茫亿万里，无穷大势，汇聚于此。
看不见，摸不着。
但在秘术之下，却又十分清晰。
就像是一道又一道光芒。
动用秘术，即可捕捉。
“这就是被誉为镇魔功德的聚圣山福泽？各宗围困聚圣山的两大原因之一？”
若如九师兄所言，福泽神妙无穷，哪怕对真玄九印，都有莫大的用处，连师尊白圣君这等在修行路上，已触及天门，修行大道几乎走到了尽头的绝顶强者，都得到了提升的机缘。
如此福泽，而对他而言，自然会有大用。
如今他的身躯，在真龙法力的洗炼之下，堪比横炼之身，未必逊色于真玄之体。
成就真玄之前，或许便可以继续承载一缕福泽在身。
成就真玄之后，或许可以再加第三缕福泽在身。
可是真龙之躯呢？
真龙之躯，乃是上古神兽之身，百丈之躯便堪比真玄，必定不止一缕福泽，而成就真玄之后，定然也不止一缕福泽。
“我的人身，加上真龙之躯，而且，一旦真玄之印，也能承载一缕福泽，那么……我所能承载得住的福泽，数量颇为可观。”
庄冥这般想着，眼神闪烁。
聚圣山福泽存留不多，但那只是对师尊白圣君、对大师兄温离等强者而言，对他这样尚未进入真玄的级数，自然是足够的。
现如今唯一的问题，只在于凭借他庄冥的本事，可以在大阵之中，截取多少出来？
这是聚圣山独有的机缘。
或许也是东洲最大的机缘。
同样也是各宗老祖，极为渴望，却又碍于天魔之威，不得不让与白圣君的旷世缘法。
——
聚圣山藏宝库中。
庄冥需要蕴藏五行之气的天材地宝。
白圣君看淡世间宝物，而聚圣山真传也是眼高于顶，能够被聚圣山收藏的，无不是真正的至宝。
“十三要的是富含灵气之物，那些上古流传下来的物事，大多是用来钻研上古的秘辛，蕴藏的灵性早已在千年万载之中，消逝干净，也是无用。”
“倒是这些丹药，大多是出自于六师兄之手，均是世间难得的上品，想必对他有用。”
“还有六师兄珍藏的这些千年宝药，万载空青……”
九师兄沉吟了片刻，咬牙道：“事急从权，他要是回来，就说是十三拿走的，先搬空了再说！”
他收了这些宝药，又看向了五师兄的那边。
五师兄善于炼器，这些制作精妙的法宝，蕴藏的灵气不多，只是经过五师兄刻画的纹路，经过法宝的形状，可以具有各种各样的奇妙功效。
例如那宝剑，乃是神金所炼，落在真玄大修士手中，剑术之威能，至少能够暴增三成，被十三炼化，不免可惜。
但是五师兄的法宝材料，却是能派得上用场。
比如眼前这几块尚未炼制的神金，以及奇石、异铁、冰晶、阳焰等奇异之物。
这大约还是能有许多大用的。
“搬空了再说，能用上就用上，用不上再放回来。”
九师兄心中暗道：“不管怎么说，待到他们归来，全推在十三的身上，好过让我来挨他们一顿毒打……他们这些家伙，一向疼爱小师弟，久别重逢，更不会对小师弟下手，反倒是我，绝不能认。”
——
聚圣山外。
天机阁首座李阳，经过一番推演，给出了时机、方向、法门。
目前聚圣山内只有三位金丹真人，已经不足为虑，最让人担忧的便是白圣君立宗之初，所布下的大阵。
而今有李阳推演，阵法已不成问题。
似乎唯一的问题，便在于如何瓜分聚圣山的福泽。
众人之间，颇有相互忌惮之意。
然而流丰福地的太上长老，却有许多猜疑之意。
但他流丰福地，在三十六福地当中，排行三十二，属于靠后一列，门中只有三位真玄。
不提天机阁在外的人脉及名声，两宗的实力，本就有着极大的差距。
因此，他没有即刻发出质疑，而是悄然寻到了各宗太上长老。
“道兄悄然聚集我等众人，是为何故？”太元宗的太上长老，出声问道。
“想必诸位，也都隐约有所察觉，这位天机阁首座李阳，行事作风，有些偏差罢？”流丰福地太上长老正色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真元宗太上长老应道。
“老夫觉得，李阳未必是李阳，只不过招惹不起天机阁，故而来寻诸位商议。”流丰福地太上长老说道：“而且，老夫相信，诸位定然心中也有猜疑。”
“道兄之意是？”诸位真玄大修士，确实心有疑虑，也早有考虑，只是未有想到，流丰福地的太上长老，敢号召众人，提及此事。
“李阳首座，自称遭受天机反噬，但是真是假，却是未必。”流丰福地太上长老说道：“他是否真的受到反噬？还是他借故留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等代表着东洲各宗，他既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告他不取聚圣山福泽，必然不敢违背诺言！”真元宗太上长老说道。
“可他若不是李阳呢？”
流丰福地太上长老沉声说道。
第三八七章 坑杀天机阁首座
天机阁所在阵势当中。
杨升受命守护，为李阳首座护法。
如今李阳首座，伤势只怕不轻。
无论谁人来探，他皆是以首座疗伤，不见外人，予以拒绝。
然而就在这时，他心中升起一中难言的意味，旋即眼神迷茫，便一头栽倒了下去。
“这小辈道行尚浅，不过天资不俗，未必就比他们少阁主唐浩成逊色多少。”
真元宗太上长老现身出来，扫了一眼，心中暗生杀机，但也一瞬而过。
他这一次，并非为杀人而来。
况且天机阁的人，也不好杀。
这区区后辈，他倒也不放在眼中。
此刻在他身后，是各宗太上长老。
太元宗的太上长老。
流丰福地的太上长老。
长极福地的太上长老。
此番各方联袂而来，约有十二人之多，气机复杂，方可瞒过天机阁事后测算。
“李阳身上，颇有疑点，但他若是真的李阳，那这些疑点，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他若真是那个善于伪装的聚圣山老三，那么此时此刻，他的反噬定然是假的，仍在全盛之时，诸位切莫大意。”
“或许，他已经不在这里。”
“那便要看一看，李阳是否真的是李阳。”
——
天机阁阵势之内。
只见祭坛周边，法阵玄奥。
天机阁首座李阳，正盘膝而坐，正在阵法中央。
他的气息，极为萎靡。
而他双目紧闭，动静全无。
四面八方，均有真玄大修士，接连现身。
“他还在这里。”
“已经昏迷过去了。”
“看来我们猜错了。”
“他果真是李阳。”
诸位真玄大修士，均对视一眼，眼神当中皆有异色。
愿意出面到此，一探究竟的，心中基本都已怀疑李阳身份。
如今得见李阳在此，并未逃离，而且也确实伤势沉重，气息萎靡，甚至已近乎昏迷，终于推翻了心中的猜测。
众皆沉默片刻。
终于有真元宗太上长老，往前一步。
“李阳首座？”
这一声询问，带着些许关切。
而盘膝而坐，垂首沉寂的李阳，一言不发。
祭坛周边的阵法，还在继续运转，聚敛周边气息，替昏厥当中的李阳疗伤。
“看来还是我等猜测有误。”
真元宗太上长老如是说来，目光一扫，看向流丰福地太上长老。
流丰福地太上长老略微摊手，无奈说道：“诸位愿意答应到此查看，心中也是怀有疑虑的，如今可以证实，李阳果真是李阳，确实是天机阁的首座，那么也就代表着，他之前的推算，确实有他的考虑，而不是被聚圣山老三取而代之。”
太元宗的太上长老，点头说道：“不无道理，至少接下来，我等进入聚圣山，便会少很多顾忌，不再畏首畏尾。”
接着又听长极福地太上长老出声道：“据传聚圣山的老三善于伪装，如今李阳在此，不代表他就真的是李阳，若他是假装身受重伤，那又如何？”
真元宗太上长老背负双手，说道：“老夫亲自查看，断然无误，他确实身受重伤。”
流丰福地太上长老应道：“总该有些准备。”
七十二灵山之一的紫霞山主却也说道：“道兄所言正是，既然李阳首座，已经无力相助我等，那么为求妥当，总该有些准备。”
真元宗太上长老倏地发出一道光芒，落在李阳的身旁，形成一片光芒。
“诸位一并动手罢。”
“如此也好！”
“诸位以法力布阵，合力将他困住。”
“攻入聚圣山，瓜分福泽，不会超过两日，李阳首座疗伤苏醒，至少十天半月，待两日之后，我等再撤走这困阵。”
“哪怕他真的是聚圣山老三唐天影，也无法悄无声息地击破我等合力之困阵。”
“如此也算妥当，诸位暂退，商议明日大事。”
“如此甚好。”
——
诸位真玄大修士，从这里退了出去。
祭坛依然如旧。
盘膝而坐的李阳首座，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而就在这时，围在外边的气息，骤然坍塌。
仿佛一座房屋，轰然塌陷。
身在其中，已伤势沉重的李阳，根本无法反应过来，便在十余位真玄大修士合力的阵法塌陷当中，身死道消，灰飞烟灭。
——
才刚离开天机阁所在诸位真玄大修士，无不停步下来。
刹那之间，气氛极为冰冷。
“哪一位的手笔？”
这是借刀杀人之举！
适才布下光幕，合力形成困阵的诸位真玄大修士，都有这个嫌疑。
“好手段！”太元宗的太上长老，沉声说道：“此事有我等十余位真玄的气息，天机混乱，此刻杀人，天机阁主也难以探查清楚……而且，我等一并现身于此，也算是一并出手，这一次借刀杀人，我等都是刀锋之一，我等也只能一并封锁此事，守口如瓶，李阳的陨落，将断去所有的线索。”
“哪一位道兄，有如此手段？”
“借我等为刀，何不站出来？”
众人均是沉默，互有忌惮。
“兴许是聚圣山老三，还在我等之中。”流丰福地太上长老忽然说道。
“只怕未必罢，李阳已经重伤，他何必冒着暴露的危险，再给李阳补上一刀？”太元宗的太上长老，冷笑出声。
“行了，事已至此，无端猜测，只能让我等如一盘散沙，难以凝聚，此事到此为止。”
真元宗太上长老，倏忽出声，他神色冰冷，语气如常。
众人均是朝他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忌惮。
真元宗太上长老这般说话，几乎已经默认了此事，乃是他亲自所为。
借了众人的刀，斩了李阳这么一位高境真玄。
而今众人都参与其中，不得不掩盖此事。
天机阁失了一位高境真玄，自然是极为沉痛的事情，但是对于其他福地而言，未必是什么坏事。
事已至此，便也只是沉默。
但诸位真玄大修士，却在心中，更加警惕。
李阳为众人出谋划策，推演天机，可算盟友，也算功劳不小，但是却如此轻易，被真元宗太上长老坑了一把，丢了性命。
虽说修行到这般地步，性情早已坚如磐石，但是这位真元宗的太上长老，不免太过于狠辣了些，着实让人难以放心。
第三八八章 炼化福泽，无穷益处
聚圣山中。
庄冥运转秘术，在洞府之前的关键位置所在，探入了大阵之中。
这一瞬间，他仿佛化身天道，遍及东洲亿万里。
而他也感受到了，凝聚东洲大势而成的福泽，源源不断传入洞府之内，似乎进入了另外一方天地。
除却固定的三百六十五道福泽之外，尚存七十二道。
这些福泽，无形无质，只在秘术之下，炼成一缕又一缕无色的气息。
这便是东洲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的灵韵之气，经上古大能的浩瀚阵法，聚合而成，凝就于此。
每一道福泽，便都是世间绝顶的天材地宝，蕴藏着无穷神妙，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
“果然……”
庄冥心中暗道：“我虽然入门之时，便被赐予一缕福泽，但如今仍然可以承载得住。”
按道理说，金丹级数的肉身，才可承载一缕福泽，但入门之时，白圣君相助炼化，所以便是提前炼化过一缕福泽，想要炼化第二缕福泽入身，须得真玄级数的肉身。
而庄冥虽然未入真玄，可是经过真龙法力日夜冲刷洗炼的肉身，堪比横炼之体，不逊色于真玄大修士的体魄。
因此他仍然可以炼化一缕福泽。
无形无质，无色无味。
福泽入体，顷刻之间，庄冥心神为之一震。
体内的气血不断流转。
在他的身上，绽放出无比炽烈的气息，宛如一座烘炉。
福泽入体，似乎让自身成了一座丹炉，而血肉、经脉、骨骼、脏腑、内髓等，皆是材料，不断凝练，去粗取精，进一步提升。
他本就天资纵横，如仙根道骨，而今体魄堪比，经此一场洗炼，必然更上一层。
这福泽的妙用，还在庄冥预料之上。
不但是肉身，就连他的精气神，都似乎经受到了洗炼，愈发感到明晰，越发感到清澈。
但他却没有任何停歇，仍然在凝练福泽。
聚圣山还剩七十二道福泽。
九师兄的预料，是两道福泽。
一道融合进入他的真玄之印，合于大道金丹之上。
另一道则是等他晋入真玄，用来洗炼肉身。
但九师兄想必也不曾料到，他庄冥如今不能以常理而论。
“炼就真玄之印前，我人身还能炼化一道福泽，而我的真龙之躯，强悍无比，又该炼化多少道福泽？”
“炼就真玄之印后，我人身想必还能继续炼化一道福泽，而且真玄之印也可融入一道福泽……晋入真玄大妖王层次的真龙，必然可以承载更多的福泽。”
“如今的问题，只在于我动用聚圣山秘传之术，能截取多少福泽了。”
庄冥心中念头转动，此刻福泽加身，洗炼自身，也让他精气神愈发明晰，思路更加明白，当即借此时机，又运转大衍算经的算己篇。
此刻大衍算经在他身上，算己篇的运用，要比以往更加简单。
如何能够将这秘术的效用，发挥到最大？
如何尽快掌握此术造诣至大成境界？
在他这般想着时，早已心分二用。
从他双手所在，接连三道福泽，倏忽而出。
他张口便即吞了下去。
此刻他体内正在炼化此生所获的第二道福泽，再加三道福泽，自然是无法承载得住的。
但福泽入体，在丹田之内的真龙，当即以法力引动，将三道福泽，引至丹田。
瞬息之间，入了体内的三道福泽，进入了丹田，落在了盘踞于丹田所在真龙身上。
昂然一声龙吟，从庄冥体内发出！
这一尊真龙，乃是他本身所化，以太虚清气化龙篇炼就，与本体无异，但有形无神，后得太古真龙血脉，已是真正的龙族，上古真龙嫡系血脉！
但这一头真龙，尚未得过如此福泽。
此刻接连三道福泽加身，当即在丹田舒展。
顶上独角，愈发锋利。
鳞甲愈发晶莹。
腹下双爪，探在虚空处。
而在龙身后半部分的腹下，却见两道光芒，不断闪烁，似乎要再度探出龙爪来。
“我这龙身，得了真龙血脉，但终究不是与生俱来的血脉，得此福泽，才算融合为一。”
“甚至，经过福泽洗炼，这一道真龙血脉，愈发纯粹。”
“也许等我炼化这三道福泽之后，我体内的真龙血脉，会更上一个层次，还要高于数百年前被围杀的前任龙君，等我晋入真玄，再度炼化福泽，那么体内血脉，比之于太古真龙，比之于那南域领主，想必也不逊色。”
庄冥不断炼化福泽，心中对于这聚圣山的福泽，愈发感到震撼。
不愧是聚敛整个东洲，而凝就出来的福泽。
难怪各宗如此觊觎，想要夺取福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如此重宝，确实只有白圣君这等人物，才有资格可以拥有。
这福泽有着提升修为的作用，但最大的作用，却不是用来提升修为，而是用来改善资质，让凡夫俗子变成仙根道骨，也能让杂血蛟龙体内的真龙血脉，进一步提升……更能够让他这纯血真龙，变得更加纯粹！
这一次的机缘，对庄冥来说，益处难以想象。
——
半个时辰后。
人身的洗炼已经完成。
庄冥只觉神清气爽，比之以往更加舒畅，精气神充盈满溢。
而真龙之身更加强大，而且前后融入了九道福泽，不断洗炼，此刻尚未完毕。
可是他借助大衍算经，已经将算己篇运转成功，把握了这一道截取福泽的秘术，已经拥有了大成造诣。
“待我真龙之体炼化九道福泽，便尝试凝就真玄之印，烙印于真龙之上，待到那时……我也算是真玄大修士。”
庄冥这般想着，却忽地一怔。
在他身边，已经堆满了大量的宝物。
无数天材地宝、奇药、金石、异物等等，均在此处，每一件都让他这位人杰榜首的豢龙君，感到分量极为沉重。
毕竟收集这些宝物的师兄们，都是真玄级数的大修士，取回来的，自然也不是寻常之物。
而在宝物之前，还有一封信件。
显然是适才庄冥炼化福泽，又运转大衍算经，心神沉迷之时，九师兄来过了。
也就是在聚圣山，换作另外一处地方，他断然也不敢如此大意，忽略身外之事。
庄冥伸手招来这封信件，又曲指一点。
信件忽然化作光芒。
“十三，适才见你修行沉迷，师兄未敢打扰，已布下阵法，隔绝此处方圆一里的动静。”
“聚圣山宝库当中，具有充裕灵气的物事，皆在此处，你尽可动用。”
“总而言之，安心修行，炼就真玄之印，再炼化福泽，方是出关。”
“外界一切，自有师兄处理，无须忧虑。”
第三八九章 真玄!真玄!
光芒所化的字，缓缓消散。
庄冥收回目光，神色平淡。
他的目光，看向了周边的无数天材地宝。
而今真龙百丈，已经到了这个境界的极致，堪比金丹圆满，足以承载真玄之印，加上这一次九道福泽炼化，更加不凡。
对于真玄第一印，他也有了足够的领悟。
目前他所缺少的，只是凝就真玄之印的底蕴。
其他金丹圆满的修行人，需要日夜积累。
而他需要的，只是这些天材地宝。
具有这些天材地宝，他便能以《太虚清气化龙篇》将之炼化，排列五行，化为己用。
而后再以万道归虚洞庭图运转力量，助真龙越过百丈界限。
最终以聚圣山功法，凝就真玄之印，落于真龙之身。
待到那时，他便是真玄大修士！
“今已入夜，晨曦之前，我必成真玄！”
庄冥这般念着，肩上的蛟龙虚影，倏地化作真身。
真龙展现百丈之躯，昂然咆哮，形状比之于先前，似有少许不同，但却又似乎并无不同，只是论起龙威，已是凶悍至极，仿佛仙神当世。
但见百丈真龙现身，云雨骤生，狂风席卷。
只见狂风卷起眼前无数天材地宝。
真龙盘旋空中，倏忽张口，吸取漫天风云。
无数天材地宝，落入真龙口中。
顷刻之间，太虚清气化龙篇，便在庄冥的操纵之下，顿时运转起来，炼化这无数宝物，将其中蕴藏的五行之气，按照功法排列，增长龙身修为。
“开！”
庄冥眼神凝重。
真玄九印第一印。
这一印，须心志坚毅，心无旁骛，凝就此印，纵然天崩，亦应心志不改。
在此之前，庄冥之所以无法凝就真玄之印，无法晋入真玄之境，便是因为听闻山门变故，师尊陨落的消息，心绪动荡，难以安定，而无法炼就此印。
此刻回山，纵然大敌当前，但他已在山门之中。
这便是安定的意志。
在山门之中，他可以不惧外界威胁，安心修行。
在山门之中，他可以无须忧虑，凝练真玄之印。
目前他只需要，一心修炼，为抵御大敌作准备！
而炼就真玄之后，便也只须一心抵御大敌！
“心志已定，真玄必成！”
——
阵盘所在之处。
九师兄的手中，是大狱业火罩。
这是大楚帝师手中的真玄宝物，在世间修行人而言，已经是极为难得的至宝。
但是在聚圣山真传弟子的眼中，还是稍逊一筹，在真玄级数的宝物当中，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下之流。
“五师兄有一枚火神珠，乃是地煞真焱凝练而成的宝贝，作为这大狱业火罩的核心，立时便能成就上等真玄之宝。”
九师兄这般念着，手中已经多了一枚极为炽烈的火神珠，打入了大狱业火罩当中，法力施展，顿时加以凝练。
他的炼宝造诣，自然不如五师兄，但将火神珠炼入其中，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寻常金丹级数真人，便能做到，只是相较之下，比之于五师兄那样的炼宝宗师，不免在细微之处，缺乏些圆融如意，但五师兄归来之后，未必不可重炼。
他给庄冥留下宝物，并在他周边，留下了阵法，隔绝周边动静，但自身没有去感悟庄冥交与他的真玄石碑。
因为他自觉底蕴不足，哪怕悟通真玄第一印，也不足以凝就真玄之印。
他毕竟不能像庄冥那样，直接炼化诸般宝物，一夜之间，便为己用。
他只能以三年五载，日夜积累，来积蓄底蕴。
眼下感悟真玄石碑，对修为的提升较为有限，或许在他感悟当中，便有大敌出手，逼他不得不应对，白白浪费一次感悟真玄的机会。
与其如此，不如将十三随身的宝物，借聚圣山的库藏，都来提升一个层次，正好在十三成就真玄之后，派上用场。
“嗯？”
就在这时。
九师兄眉头一挑。
他露出惊讶之色。
布在庄冥周边的法力，受到了动荡，隐约有破散的迹象。
他本身乃是金丹巅峰，此刻十三无意间散发出来的气息，便动荡了他的法力。
也即是说，十三的真玄之印，已然得成？
这未必也太快了些？
九师兄讶异之余，又添许多喜色。
不过，十三想必还没那么快出关。
若在外界，晋入真玄，此刻便也该到出关的时候了。
可是如今摆在十三眼前的，必是聚圣山的福泽。
真玄之印，能融入一缕福泽，待到那时，比之于寻常真玄初境，会强大许多。
而他炼就真玄之印，大道金丹烙上此印之后，法力重新洗炼，也会改换根骨，待到那时，十三还能以真玄之躯，再度融入一缕福泽。
“炼化二缕福泽，应该耗费不了多少时日。”
九师兄这般念着，脸上绽放出了笑意。
——
而在聚圣山，白圣君闭关洞府之前。
此处，是两界交集之处，也是东洲大阵汇集之处。
庄冥感受着真玄之印的力量。
冥冥之中，承接大道。
大道之力，落在真玄之印。
真玄之印，本该合于大道金丹。
然而庄冥的大道金丹，便是真龙本体。
于是盘踞于丹田之内的真龙本体，宛如一枚大道金丹，真玄之印落于龙首中间！
嗡地一声！
刹那之间！
真龙咆哮，盘踞而起！
瞬息之内，躯体生长，立时越过百丈，增长至两百丈！
聚圣山真传功法，当即越入真玄境界！
万道归虚洞庭图，立时成就妖王层次！
太虚清气化龙篇，开始进入化龙的最后一个大境界！
在真玄之印下，大道之力，凝入法力当中。
法力愈发凝练，愈发强大，愈发浑厚。
法力重炼，而肉身也为之蜕变。
真龙已成二百丈，但在真玄级数法力之下，仍然在进行蜕变。
与此同时，真龙法力流转全身，他的人身，也经受真玄级数法力的洗礼，体魄不增增强，仿佛开始了千锤百炼。
“聚圣山的福泽！”
庄冥没有沉浸于突破真玄的快感当中。
他双手结印，探入其中。
聚圣山之内，除去这三百六十五道固有的福泽之外，余下福泽，皆被他以真玄级数的造诣，尽数牵引出来。
“不够？”
第三九零章 得尽东洲造化!
六十余道福泽，已经尽数落在他的体内。
但庄冥却有一种难言的空虚之感！
按道理说，哪怕是聚圣山的真玄境界，也只能承载两道福泽。
真玄之印得一道。
真玄之体得一道。
可庄冥在瞬息之间，汲取六十余道福泽，尽皆炼化在身，依然让他感到空虚。
六十余道福泽，却也没有让他感到饱和。
“怎么会有如此大的缺口？”
庄冥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异样。
缺口在于何处？
是因为人身的丹田破损？
还是太古真龙血脉？
又或者是万道归虚洞庭图？
还是说，是太虚清气化龙篇的缺憾？
按道理说，不该有如此大的缺口。
别说六十余道福泽，按道理说，即便真龙极为不凡，即便自身堪比横炼，那么再度炼化十六道福泽，或许已经足够。
必然是有一处，不在他原先预料之中。
推演自身真玄之境的时候，他是借用了算己篇。
但当时他也不曾预料过聚圣山的福泽，在以算己篇推演的时候，便也没有聚圣山福泽的痕迹在其中。
而今却出现了如此的变化。
但这并不是坏事。
庄冥心中暗道：“也即是说，如今有一处我尚未发觉的缺憾，能用大量的福泽，将之补足！”
他的真玄之印，只炼化了一道福泽。
而他成就真玄之体后，有三道落在他的人身。
余下的福泽，尽数落入他的真龙之体。
——
九师兄眉头微皱。
按时候来推算，十三的真玄之印，应该已经融入一缕福泽，得以提升。
此刻十三的真玄之体，应该也在炼化福泽，到了最后的关头。
为何此刻没有出关的痕迹？
“难道他离山在外，另有修行之法，承载不住真玄之印？”
九师兄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也有一种难言的担忧。
且不说改换功法，在师尊眼里算不算欺师灭祖，背弃宗门，单是改换的功法，便有三六九等之分。
世间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不在少数，但因为功法、因为根骨、因为天资、因为各种缘故，不免强弱有别……尤其是功法，影响到了大道金丹的修炼之法。
许多巅峰真人，将金丹修炼到了极致，但碍于功法的缺憾，尽管金丹已经修炼到了尽头，但依然不能稳固，无法承载真玄之印，往往在成就真玄的门槛前，大道金丹崩溃，身死道消。
金丹级数，有此差别，真玄级数，同样也有差别。
如真元宗、天机阁等宗派，功法自然不俗。
但若是如岳东灵山、谷阳灵山一类，尽管门中功法，也是直指真玄境界，但比之于真元宗、太元宗、天机阁等门派的镇山功法，要稍弱一筹。
若是如岳东灵山的功法，可以炼就真玄之印，可以修成真玄境界，但是却未必能够以真玄第一印，来承接一缕聚圣山的福泽。
就如大道金丹一样，如有差错，承载不住，便是金丹崩溃，身死道消。
而真玄之印，若承载不住聚圣山福泽，未必没有溃散的危险。
聚圣山的功法，经师尊白圣君完善，自是极为非凡，所以才能够承载一缕福泽。
若十三在外，因丹田破损，而改换功法，恐承载不住。
“从先前我留下的法力来看，他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具有真玄法力，怎么到了现在，还未炼化成功？”
九师兄心中颇为焦急，有意前去查看，却又恐怕影响庄冥，脸色变幻不定。
——
而在洞府之前。
庄冥已然炼化六十余道福泽。
真玄之印一道。
真玄之体三道。
真龙之身五十余道。
但是在他感知当中，依然有一种尚未填满的空虚之感。
就好比一个水桶，却只装了几瓢水，空空荡荡，尚未盛满。
“不够！”
庄冥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若是此刻收手，不再炼化福泽，目前来看，对他不会有太大影响，也不会影响他的修为，不会影响他的本领。
但是或许会影响他的根基。
在真玄境界的影响，不会多么明显！
但若有朝一日，他到了真玄九印之上，到了铸鼎成仙的地步，便会有极大的影响。
大衍算经就在他的身上。
此刻他有一种预感。
今日不加以补足缺憾，若真有铸鼎成仙的一日，必定后悔莫及。
顷刻之间，庄冥不再犹豫。
先前推算出来的秘术，顿时运转起来。
此时此刻，他已经是作为真玄级数的大修士。
他的法力，施展白圣君所创的秘术，当即之间，遍及阵法各处所在。
东洲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均在他感知当中，也仿佛在他掌控之中。
“这座遍及东洲的大阵，聚天下之力，能镇一方天地，能压一尊天魔，今日我便要尝试一下，借此阵之力，聚敛东洲福泽，来补足我真龙缺憾！”
庄冥眼神一凝，在他眼中，东洲三十六福地，唯聚圣山放在心中。
余下福地、灵山、仙岛，都不在他心上。
瞬息之间，秘法运转。
无穷变化！
聚敛而来！
浩浩东洲亿万里，无穷大势，皆聚敛于此！
——
天御福地！
大楚王朝！
景王府。
楚帝高坐其上。
在白圣君陨落之后，他便自认为东洲第一强者。
哪怕有人不服，但也无人胆敢挑战他这位已经斩杀了两位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的大楚帝皇！
眼下大楚王朝举行的修行盛典，已经到了尾声。
然而也在这两日之间，大楚境内，五大境中，各府各地，天灾人祸，接连不断，人心惶惶，乱象纷呈。
洪灾、雪灾、地动、山崩等等，各地频发不止，又有人心动荡而导致贼寇增多，秩序崩坏，法制不全。
这是他动用大楚国力，镇压三位真玄巅峰大修士的代价。
而这也在他预料之中，尽管后果沉重，但战果不俗，也谈不上折损。
然而就在这时，楚帝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之感。
他连忙取过国印。
国印玉玺，光芒大盛。
但顷刻之间，又不断黯淡下去。
“报！南元境蛮荒震荡，妖魔逃窜至国土境内！”
“报！秘境骤然坍塌，天地崩陷，陈国公陨落！”
“报！真元宗密探传来消息，真元宗内，灵脉无故崩塌！”
“报！太元宗密探传来消息，太元宗内，灵池无端流逝过半！”
“报！混元宗密探传来消息，混元宗内，灵木枯萎七株！”
“报！举行修行盛典的洞天所在，隐有震颤不稳，塌陷之兆！”
“报……”
刹那之间，无数的消息，不断报来。
强如楚帝，此刻在心中也不免升起一股无比强烈的不安之感。
这已不局限于大楚王朝的国运。
这是整个天御福地的大势在减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三九一章 东洲动荡，局势失控
天御福地。
大楚王城。
洞天所在。
天摇地动。
苍天摇动，大地崩裂，山峰倾塌，河流倒卷。
“怎么回事？”
大国师吕乾青露出震撼之色。
眼前所见，仿佛这一方洞天都即将覆灭。
为何在忽然之间，有了这等变故？
而就在这时，他的国师官印之上，传来了消息。
“大国师吕乾青听命，修行盛典已毕，立时妥善安置各方修行人，一刻钟内，撤离洞天。”
这是来自于楚帝的亲自传讯，消息显然急迫到了极点，甚至没有按照规矩，而直接越过了学士府。
须在一刻钟内，撤离洞天？
为何如此紧急？
吕乾青心中凛然，未敢有半分迟疑，立时传讯各方。
——
而在洞天深处。
神尊眉头一挑。
作为真玄九印，他已经察觉到了洞天的变故。
整座洞天，似乎都在变弱。
充裕的灵气，瞬间稀薄了三分。
“玄老？”
“有大神通者，汲取洞天之力。”在他怀中，传出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惊异之意，道：“这是真玄之上的本领，铸鼎功成的仙神，才有汲取一方洞天的力量，当世之间便连真玄九印都做不到，怎么会这样？”
“汲取洞天之力？”
神尊心中震撼。
然而未等他开口。
有一股更加强烈的气势，爆发开来。
神尊瞬息退后百丈，聚起法力来，神色谨慎。
只见之前取回来的朴素石像，绽放出极为强烈的光芒，有着让真玄九印都感到惊悸的气势。
“南域领主！”
这一句话，带着怒吼之意，更有不甘之色。
旋即声音消隐，气势消散，光芒尽去。
神尊一退再退，神色惊疑不定。
“玄老？这石像？”
“这……”那玄老惊道：“石像中似乎有上古仙神的残魂依附？”
“它比之前，缺了灵性。”神尊作为真玄巅峰，一眼便看出此刻的石像，与刚才气势爆发之前的石像，有了区别。
“难道是因为洞天虚弱，也影响到了他？”玄老迟疑道。
“这石像……好像不是你我可以掌控得住的了。”神尊低声道。
——
大楚王城所在。
大楚王朝疆域之内，五大境之中，约有三座洞天，十二座秘境。
洞天皆有动荡之感。
有三座秘境为之崩塌。
许多灵脉黯淡，许多灵池流逝。
天御福地境内，无论是大楚的底蕴，还是五大仙宗的底蕴，都在顷刻之间，减弱三分。
“这已不局限于国运，而是整个天御福地……”
楚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隐有忧虑之态。
国运受损，尚可恢复。
然而天御福地的根基，崩了一角，却是无法恢复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蛮荒所在。
四处动荡，妖物逃窜。
有不少宝药，失去灵性，化为凡物。
也有一些草木为之枯萎。
“仙子，这是怎么回事？”那头金蟾惊讶道。
“有人在汲取天御福地的根基。”那白衣女子，停步下来，她浑身云雾萦绕，看不清楚面貌，气息缥缈，似虚如幻。
“汲取天御福地的根基？”金蟾显得颇为错愕。
“这是取天地之力为己用。”白衣女子说道。
“那不是大道归流，玄元紫府的大神通者，才能办到的吗？”金蟾惊骇道：“大劫之后六万年，当今世上不是只有真玄最高吗？”
“不是大神通者，是有人借助上古大阵，汲取天地之力。”白衣女子看向遥远的聚圣山方向，语气中也有惊异之色，说道：“这人究竟是谁？他若是借助这大阵，那么汲取的就不只是天御福地，而是整个东洲的天地之力……”
“这手笔未免也太大了罢？”金蟾震撼道。
“难道是那位白圣君？”白衣女子轻声自语道。
“他不是陨落了吗？”金蟾问道。
“离世不代表陨落，但他既然已经离世，应该操纵不了此阵，而且……”白衣女子沉吟道：“按道理说，他尚未铸鼎成仙，也不见得能这样运转大阵。”
“仙子的意思是？”金蟾悄声道。
“运转大阵的人，具有上古仙神的力量。”白衣仙子轻声说道：“你我均已苏醒，未受影响……但照这个状况来看，整个蛮荒、整个天御福地、甚至整个东洲，那些沉眠的古老存在，都会受到影响，天地之力减弱，他们苏醒的进度，必然倒退，重新陷入沉眠。”
“这么严重？”金蟾抖了抖身子，眼神闪烁了下。
“若真是运转大阵，必会造成如此影响。”白衣女子应道。
“那么……是哪一位上古仙神的力量，阻隔了上古时代的复苏？”金蟾迟疑道。
“本宫在这方面，造诣有限，难以察知。”白衣女子道。
——
天雾海域。
禁地所在。
有许多强大的气势，此起彼伏。
有人怒吼，有人咆哮。
但最终都为之消隐。
原本许多复苏的存在，再度蛰伏沉寂下去。
——
天星福地。
天机阁所在。
“大长老真玄之印溃散，至今未能苏醒。”
“首座李阳受得天机反噬，疗伤之际，无端陨落。”
“目前大长老门下弟子杨升，暂代职责。”
关于聚圣山方面的消息，不断传来。
然而不待这位天机阁当代阁主处理这些事情。
便又有许多消息来报。
天星福地境内。
许多秘境崩毁。
灵植宝药黯淡。
天地灵气稀薄。
许多事情，层出不穷。
“聚圣山的大阵，被运转起来了？”
天机阁主面色变幻，低声道：“白圣君在时，都不曾如此动用……聚圣山的这些弟子，是想要毁坏整个东洲的根基？”
他未敢大意，立时运转法门，推演八方，传讯各处。
——
东洲所在，三十六福地，除聚圣山外，余下三十五座福地，均有影响。
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更是影响得极为明显。
庄冥并不知晓，他凭借秘术，运转阵法，聚敛福泽，会造成如此巨大的动荡。
但对他而言，即便知晓，他也不会在意。
目前他要的，是补足自身缺憾，避免日后追悔莫及。
至于聚圣山外，使之动荡，也不妨当是此时此刻被围攻山门的报复！
“差不多了……”
庄冥不知自身承载了多少的福泽。
数以千计的福泽，近乎万道的功德，尽数融入真龙之躯。
丹田所在，二百丈真龙，不断蜕变，不断生长。
更有余下的福泽，开始渗透他的人身，融入真玄之印。
庄冥有着一种极为饱和的感觉。
若是再聚集福泽，或许他便承载不住了。
茫茫东洲，亿万里山海，集天地之力，足以镇压一方天地，从而镇压天魔。
这样的力量，承载于他一人之身，凭他此刻的修为，根本承载不住。
若继续下去，他的人身、他的龙身、他的真玄之印，或许都要为之崩溃。
“已经足够了！”
庄冥这般念着，但是脸上去浮现出了骇然之色。
因为他的秘术已经收了。
可是，浩瀚的阵法，依然还在运转。
还有大量的福泽，融入他的体内，似乎要将他撑爆。
这座上古大阵，还在聚敛东洲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的根基！
这超出了庄冥的预料之外。
这也超出了庄冥的掌控之外。
而大衍算经的算几篇，也没有推算出这样的后果。
为何会出现这等变故？
第三九二章 八方围攻聚圣山【一】
上古大神通者，为镇压天魔，以聚圣山为中心，布下浩瀚阵法，遍及亿万里东洲。
而今庄冥运转此阵，以福泽加身。
数不胜数的福泽，落入自身体内。
他甚至来不及炼化，此刻便已经到了福泽过多，浑厚无比，几乎将他撑爆的地步。
这道秘术已经收了，但是大阵的运转，却没有停歇。
“怎么回事？”
庄冥心中震动，也有危急之感。
大阵不断运转，福泽不断加身。
然而就在这时。
又听得轰然一声响动！
西北方向，骤然炸响！
——
时值正午。
九师兄心中颇有忧虑。
按道理说，庄冥在天未破晓之时，就该出关。
为何此时此刻，仍然全无动静？
时候已至正午，他心中十分担忧，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松了一些。
“至今没有动静，没有真玄之印崩溃的痕迹，不是什么坏事。”
九师兄这般念着，然而心中陡然提了起来。
轰隆声响！
西北方向！
火焰升腾！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接连声响，此起彼伏！
足足七声响动，皆在西北方向传开！
聚圣山的大阵，不断闪烁！
阵盘光芒大盛，似乎得到了极强的助益！
“什么情况？”
九师兄露出错愕之色。
敌方攻打聚圣山的护山大阵？
然后护山大阵，不但未有减弱，反而得到了助力？
还没等他理清其中的曲折。
又有许多真玄级数的法力，从正北方向，轰然而至！
聚圣山的阵法，顿时应变，由攻转守。
当年师尊白圣君，炼制这护山阵法之时，也借了天机阁的大衍算经，补足缺憾，而变化无穷，可自行随机应变，可抵真玄攻伐。
——
聚圣山外。
各宗太上长老均有喜色。
接连七枚火类至宝，打入聚圣山的西北方向，引动了聚圣山的动荡。
旋即从正北攻伐，确实可以感应得到，整个聚圣山的大阵，都不断减弱。
“原本锋锐如剑的气息，已经不再那般令人感到刺痛。”
真元宗太上长老抚须道：“李阳首座果然造诣精深，勘探无误。”
流丰福地太上长老应道：“事不宜迟，只有半个时辰，我等尽快入内，瓜分福泽，切莫耽搁。”
众位真玄级数大修士，均对视一眼，腾起遁光，沿着东南方向，直冲聚圣山福地境内。
在他们身后，许多金丹级数的长老以及弟子，亦是尾随而至，直冲聚圣山福地所在。
各宗强者，汇聚而至。
——
曾经的聚圣山福地，位列东洲第二福地。
但聚圣山更耀眼的称呼，不是福地，而是禁地。
这是外界修行人不准踏足的禁地。
未有封山之时，外界修行人踏足，必受阵法所杀。
而封山之时，如有进入聚圣山福地者，往往在聚圣山重启山门之际，便会进行追杀。
故而，数百年来，这里便是触之必死的禁地！
可是到了今时今日，数以百计的人物，纷纷踏入了聚圣山当中！
诸位真玄级数大修士，直指聚圣山的山门所在。
也有许多金丹及道印级数的修行者，落在了聚圣山的各处荒野山脉、凡间尘世当中。
对于各宗而言，半个时辰之内，务必探明整个聚圣山，无论是白圣君创立的山门所在，还是两万里福地的境内，都须得探查清楚……毕竟这是数百年来，最为神秘的禁地，各宗都全然没有记载的地方。
而在这一日，对东胜王朝的凡夫俗子而言，便如天上众仙，一并下界，降临尘世。
只不过，此次众仙下界，光芒闪烁，宛如白日星雨，璀璨绚烂，却不见得是祥瑞之兆。
聚圣山的灾难！
开始了！
——
山门所在。
九师兄看着阵盘的光芒。
每一位金丹级数、或者真玄级数的强者，都会引动阵盘的动静，都会显化于此。
但是这一次，数以百计的金丹真人，二十余位真玄级数大修士，进入了聚圣山的福地。
整个阵盘，都闪烁着外敌入侵的光芒，没有一处例外，没有一处空白。
这是聚圣山立宗以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变故。
这是最大的耻辱！
九师兄深吸口气。
他伸手按在阵盘之上。
他运起法力，语气沉凝。
他的声音，借着阵盘，传遍整个聚圣山。
无论修行人，还是凡夫俗子，乃至于山林间的飞禽走兽，方圆两万里，尽都听得这么一声。
“聚圣山禁令，凡未经许可，擅自踏足聚圣山福地境内之人，尽皆斩之！”
声音骤起，他怒吼一声，法力尽数灌入阵盘之内。
但见阵盘光芒大胜，汲取聚圣山福地的灵气，尽数汇聚于此。
然后数以百计的剑芒，霎时间凝就而成！
剑芒无数，从阵盘迸发而出，往四面八方，朝着山门之外，迸射出去！
“斩！”
——
二十余位真玄大修士，从东南方向，临近聚圣山的山门，便见数百道剑芒，从聚圣山当中，迸发出来。
光芒璀璨，锋锐无匹。
“拦下！”
真元宗太上长老，沉声喝道。
这数百道剑芒，每一道都足以斩杀金丹级数的真人。
若不加以拦阻，各宗进入聚圣山的金丹真人，只怕都要死伤殆尽。
但这数百道金丹级数的剑芒，却不足以伤及真玄大修士！
尽管阵法玄奥，毕竟不是白圣君亲自施展，毕竟此刻施展阵法的，只是聚圣山的金丹级数弟子，再是神妙的阵法，也难以让金丹真人具有斩杀二十余位真玄大修士的力量。
随着真元宗太上长老出手，各宗太上长老均是出手。
只是这剑芒，沿着四面八方而开，有许多是绕过了这个方向。
各位真玄大修士出手，拦下了大量的剑芒。
但仍有数十道剑芒，落入各地。
顷刻之间，足有七十余位金丹级数的真人，陨落当场，天地色变，血染八方。
真元宗太上长老面色冰冷，伸手一挥，按向聚圣山所在。
“聚圣山禁令？”
“未经许可，擅自踏足聚圣山，便尽皆斩之？”
“白圣君已死，你聚圣山真玄弟子皆步他后尘，而今不过三个金丹级数弟子，也配在我等面前，执行禁令之罚？”
“聚圣山，自今日始，不复存在了！”
第三九三章 八方围攻聚圣山【二】
聚圣山门。
真玄境界的修为，乃是当世最高境界。
即便是真玄初境，亦有大修士之称，于各大仙宗之内，可列为太上长老，足以在寻常地界，开宗立派，自立为祖。
这样的人物，天下之大，尽可去得。
真玄境界具有搬山填海，移星换斗的强大力量，无论身在何处，都是各方仙宗无法忽视的强者。
然而在此时此刻，二十八位真玄大修士，联袂而至，来到了聚圣山之前。
可是在二十八位真玄大修士的面前，聚圣山的大阵，剑气接连迸发，依然斩杀了各宗金丹真人，足有数十位之多。
各宗真玄大修士为之震怒。
真元宗太上长老凌驾于聚圣山门所在，悍然出手，直击聚圣山大阵。
白圣君已死，诸位真玄级数真传，均已随之陨落，余下三名金丹级数真传弟子，哪怕力比真玄初境，但在真元宗这位高境真玄眼中，仍然弱小。
何况此处，不只有他一位真玄。
于是他全无顾忌，法力运起，便打向了聚圣山的大阵！
自今日之后，聚圣山将不复存在！
——
轰然震荡！
聚圣山之内。
九师兄面色变幻。
来人极为强大，在高境真玄当中，也已经是到了最后一层。
这是已然凝成了六印的真玄人物！
整个聚圣山的大阵，都颤了一颤。
但这一颤，并非阵法不稳。
而是阵法得了助力。
“这是什么情况？”
九师兄脸上满是错愕之色。
从西北方向，投入了七枚火系至宝，按北斗七星之位，然后又将真玄法力，灌入正北方向……这不就是聚圣山护山大阵的转换秘法？
此法乃聚圣山秘传，可以让大阵由攻转守。
看似大阵减弱了威能，实则暗中内敛。
而今再正面轰击聚圣山功法，便完成了攻守转换的最后一步。
聚圣山的护山大阵，顿时化作了四象封魔阵！
隔绝内外，仿佛两界之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非只是巧合？
但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还是各宗钻研透彻了聚圣山的大阵，以此方法，来动摇聚圣山大阵？
但这样的方式，根本谈不上动摇聚圣山大阵，反而是将聚圣山的大阵，化作了四象封魔阵，将众人困在其中，形成了瓮中捉鳖，关门打狗的阵势！
“各宗真玄大修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九师兄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有着极为荒谬的念头。
——
聚圣山内，洞府之前。
庄冥闷哼一声，但却有一种轻松之感。
东洲亿万里的大势，尽数汇聚于此，源源不断，灌入他的真龙之体，在已经饱和的情形之下，仍然不断灌输进来，隐约有将他撑爆的迹象。
但外界轰然一击，震动了聚圣山的阵法。
尽管聚圣山的阵法，与上古大神通者布下的东洲大阵，并没有过多关联，但却隐约有了震荡，在瞬息之间，隔断了他与上古大阵的痕迹。
福泽没有再继续灌注到他的身上。
只不过在他体内的福泽，已经数以万计。
若不再加以炼化，仍然足以让他走火入魔。
只是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是他具有太虚清气化龙篇来排列，本身修行聚圣山功法，以及真龙的万道归虚洞庭图，却也未必能够炼化功成。
危机依然还在。
如有一个不慎，走火入魔。
轻则根基受创。
重则身死道消。
“怎么会这样？”
庄冥心中，有着许多不解。
但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也容不得他仔细探寻究竟。
眼下炼化体内的万道福泽，实是刻不容缓！
即便他心中也已知晓，先前替他解围的震荡，是外敌来犯之兆，他却也无力分神。
务必尽快炼化福泽！
凭九师兄的修为，哪怕有着本门阵盘在手，也无法匹敌二十余位真玄大修士！
修为的差距太大，而且来犯的真玄大修士，乃是各宗太上长老，结伴而来，人数甚多！
庄冥根本不敢耽搁！
若是以他最初的预料，此刻早已出关，眼下耽搁了许久，仍然不到出关的时机！
但外敌已经侵入聚圣山福地境内，来到了山门之前！
聚圣山创立以来，第一次被人攻入福地境内，第一次被人凌驾于山门之前！
“该死！”
庄冥心中震怒，但他已经凝就真玄第一印，具有天崩于前而不乱的坚毅心志，依然沉着冷静，未有影响到自身继续炼化福泽的进度！
——
而在聚圣山门之外。
真元宗太上长老，一击之下，阵法动摇，却没有破损之兆。
其他各宗太上长老，不免有揶揄之色，略有嘲讽之意。
“再来！”
真元宗太上长老，脸色难看，又在顷刻之间，六印齐聚。
他再度出手，轰击聚圣山大阵所在！
轰地一声！
整个聚圣山，似乎都为之动荡！
甚至，就连整个聚圣山福地，不断颤动，方圆两万里的地界，地动山摇，天灾骤生！
真元宗太上长老的脸色，愈发显得难看。
“半个时辰，时候不多。”流丰福地太上长老，终究看不过去，说道：“诸位一并出手，破了聚圣山的守山大阵，再商谈瓜分福泽一事……此刻事尚未成，我等看戏，也说不过去。”
“道兄所言正是。”太元宗的太上长老，站了出来。
“也罢，便助他一臂之力！”
“一并出手罢！”
各宗真玄大修士，尽数往前，法力运转，朝着聚圣山轰然打去！
纵然此阵乃是白圣君亲自布下，但执掌阵法的，只是金丹级数修士，再是玄奥的大阵，也经受不住二十余位真玄大修士的合力攻伐！
顷刻之间，便见聚圣山的大阵，骤然溃散！
诸位真玄大修士，无人停顿，瞬息化作光芒，投入聚圣山当中！
然而就在这时，轰隆隆震响，惊住了各宗真玄大修士！
只见刚刚破散的聚圣山大阵，扩展了开来，将众人囊括其中，旋即形成封禁之状！
“怎么回事？”
真元宗太上长老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他声音落下，便有一道光芒，从他背后迸发而出！
有一道剑光，穿透了他的心脉！
出剑之人，赫然是流丰福地太上长老！
“道兄……”
只见这位流丰福地的太上长老，面上含笑，说道：“上次一别，已有二百余年，本座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该死了！”
第三九四章 八方围攻聚圣山【三】
骤然而发的变化！
惊呆了所有的真玄大修士！
流丰福地的太上长老，为何对真元宗太上长老出手？
哪怕各宗互有忌惮，可如今聚圣山福泽还未见到，还未到瓜分利益的时候，为何无故出手？
区区流丰福地，又怎么敢对号称东洲第一仙宗的真元宗出手？
“你不是……”真元宗太上长老喘息不定。
“本座……聚圣山门下，第三真传弟子，唐天影！”
只见流丰福地太上长老，伸手一挥，刹那之间，变换了面貌。
但见他苍老的面貌，变成了一个年轻俊秀的青年，连装扮都在刹那之间改变过来。
这青年面上，带着笑意，洒脱不羁，但见他缓缓收手，一掌打碎了真元宗太上长老的脑袋。
“六印真玄，也不难杀嘛。”
唐天影伸手一招，轻笑着说道：“如今已成四象封魔阵，聚圣山内外，尽数隔绝，宛如两界，而这聚圣山所在的阵法，也可以保住我等斗法余波，不会波及凡尘俗世，不会让方圆两万里的聚圣山福地，化作一片废墟……如今，诸位尽请动手，唐某凭自身一人，应对你二十余位真玄大修士，若不能杀尽你等，姑且算我败了！”
他面色骤然一冷，往前一迈！
轰地一声！
无比强烈的气势，冲霄而起！
在他身外，七道真玄法印，滚滚而开！
他已经越过了高境真玄的范畴！
上三印真玄大修士，有另一个称呼！
绝顶真玄！
——
“怎么可能？”
“李阳不是说过，聚圣山白圣君陨落，除却三位金丹级数真传之外，之前的聚圣山真传，尽都随白圣君陨落了吗？”
诸位真玄大修士，心中均有惊骇，各自退步，有震撼之色。
李阳曾经说过，聚圣山老三，也已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为何如今老三又复生了？
绝顶真玄，七印凝就，在场之中，谁人能敌？
流丰福地的太上长老，为何会是聚圣山的老三？
若说李阳是老三的话，一切倒也说得通了。
可是李阳确实是李阳。
而且，李阳已经被真元宗太上长老，趁乱所杀，天机阁也难以查到真凶！
昨夜也曾有人怀疑过，真元宗太上长老或许是聚圣山的人，借故斩杀李阳。
但谁也没有料到，流丰福地的太上长老，竟然才是聚圣山的老三！
“怎么可能？”
“这阵法……李阳真的是李阳，可为何李阳推算出来的破阵方法，竟然成就了四象封魔阵？”
“唐天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真玄大修士，怒吼出声，目呲欲裂。
众人皆是真玄级数的强者，也是年岁极高，见多识广的人物。
但没有人能够理清其中的思绪。
——
唐天影哈哈一笑。
他往前一步，七印真玄，滚滚而发。
“想知道吗？”
“唐某想让你们死不瞑目，不过我聚圣山一向行善积德，就让你们死得瞑目！”
“告知你们破阵之法的李阳，确实是我唐某人，只不过所谓破阵之法，是让聚圣山大阵，转攻为守，隔绝内外，而非破阵！”
“你等一见阵法势弱，便以为破阵之法奏效，实则是阵法内敛，转为囚笼而已！”
“至于你们试探李阳一事，我早有所料，避免你等提早出手，为了让一切时机，掌握在我手中，故而唐某人暗中斩杀了流丰福地太上长老，假借他的身份，让你等达成共识，前去试探李阳，而真元宗太上长老坑杀李阳，也在本座预料之中！”
“你们斩杀的李阳，是先前被唐某在路上的打成重伤李阳，当夜唐某将他放在天机阁疗伤祭坛之上，就是让你们尽信唐某之前化身李阳所推演出来的破阵之法！”
“这么一说，你们服气了没有？”
唐天影哈哈一笑，伸手一挥，喝道：“唐某之所以借你们的手，将聚圣山的护山大阵，转为四象封魔阵，是因为……要将你们一网打尽，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他笑得像个反派，猖狂至极，狂野无比，喝道：“若是心服口服，便受死罢！”
——
各宗真玄大修士，均有恍然之意，但却还有震怒之感！
从一开始，他们竟然就被聚圣山的人，摆弄于鼓掌之中！
天机阁李阳提及聚圣山弟子，只剩下三位金丹级数的真人，将聚圣山老三摘除开了，却未有想到，这李阳就是聚圣山的老三。
“唐天影！你以为你胜了吗？”
“难道事到如今，唐某还没有取胜吗？”
“你未免高兴得太早了！”
太元宗的太上长老，出声喝道：“本座也是六印真玄！你只比本座高了一印！眼下还有二十五位真玄级数的道友，与老夫并肩而立，莫说你真玄七印，就算你真玄九印，也须掂量掂量！”
唐天影背负双手，说道：“我聚圣山的真玄七印，即便面对真玄九印，也有一战之力，就凭你们，二十余位乌合之众，便想斩我唐某人？”
太元宗的太上长老，双手结印，往前而行。
身后二十六位真玄大修士，齐齐上前，法力凝练。
二十余位真玄大修士，竭力出手，便是整个聚圣山福地，都将要夷为平地！
正如这位太元宗的太上长老所言，纵然是真玄九印，面对这样的阵容，也须得掂量掂量。
“唐天影，你受死罢！”
太元宗这位太上长老，往前一迈，双手印诀正要轰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剑光骤然一闪！
剑光不是从前方的唐天影发出！
而是从身后迸发而出！
只见一道剑光，把太元宗的这位真玄大修士，穿了个通透！
场面一阵寂静，哪怕是真玄级数大修士，此刻也难以回过神来。
只见在太元宗这位太上长老的身后，站着一个宫装女子，端庄秀丽，面上含笑，妩媚动人。
“道兄，妾身也有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与你细说一番。”
但见这女子缓缓收手，娇笑道：“妾身也是聚圣山第三真传唐天影……”
她说完之后，朝着长极福地的太上长老，抛去了一个媚眼。
第三九五章 八方围攻聚圣山【四】
刹那之间，众皆沉寂。
诸位真玄大修士，纷纷散开，与周边之人，隔开距离。
流丰福地太上长老，乃是唐天影变化而成？
天阴福地宫月仙子，也是唐天影变化而成？
还有谁是唐天影变化而成的？
在场之中，究竟有几个唐天影？
唐天影这又是什么本事？
众位真玄大修士，无不为之骇然。
只在刹那之间，互相生出忌惮。
众人结盟，本就脆弱，原先只是为瓜分福泽，而今是为合力保命，可接连有流丰福地太上长老和天阴福地宫月仙子，在背后偷袭，诛杀两大高境真玄，这脆弱的结盟，转为无尽的忌惮与惊惧，互相之间本就缺乏的信任，已荡然无存。
并且，在场之中，只有八位高境真玄。
其中三位六印真玄，最为强大。
唐天影两次背后偷袭，诛杀了真元宗太上长老，以及太元宗太上长老，将两尊六印真玄，先行斩杀。
而今只有一位六印真玄为首。
众人并非同出一源，也难以在瞬息之间，结成圆满无缺的阵法。
局面瞬间改变！
“放心，唐某只有一具身外化身，余下的诸位，再没有人是我的化身了。”
唐天影背负双手，嘿然一笑，说道：“诸位合力，或许可与真玄九印较量，而唐某出身聚圣山，也未必逊色于真玄九印，可谓是旗鼓相当……不过，而今你们面对的，是两个唐天影，两个聚圣山的绝顶真玄。”
他往前一步，平淡说道：“若没有人隐藏修为，那么就请诸位，共赴黄泉！”
而在另外一边，姿容妩媚的宫月仙子，也化作唐天影的模样，气势滚滚，展露出绝顶真玄的威势。
“还有哪位道兄出来与我一战？”
“如若没有，诸位整理好身上诸般宝物，切莫损坏，好送入我聚圣宝库之中。”
“时候急迫，唐某让诸位快些上路，好追上真元宗与太元宗的两位道兄，切莫让他二人寂寞，黄泉路上互相依偎，成了夫妻之实。”
两尊绝顶真玄，各立于东西方位，将二十余位真玄大修士，合在当中，仿佛围住了他们一样。
——
聚圣山门之外。
福地境内。
上百位金丹级数真人，均已察觉聚圣山方向，有了动荡之意。
有人要逃，却发现聚圣山福地内外，尽数隔绝，宛如两界，无法击破。
顷刻之间，众多金丹级数真人，亦是慌乱无比，心中骇然。
但也有人神色冷淡，看向聚圣山的方向，露出沉凝之色。
“聚圣山果真有应对之策。”
“白圣君即便当真是身受天谴而陨落，门下弟子也都是天纵奇才，不该尽数陨灭才是。”
“倒要看看，聚圣山准备的是何等阵势。”
——
聚圣山门之中。
唐天影本身与身外化身，尽数出手。
他以聚圣山福泽，凝就身外化身，与本身修为相差无几。
此刻的场景，便成了两大绝顶真玄，围杀二十余位真玄大修士！
唐天影，聚圣山老三，他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对敌之时无所不用其极。
修为不足之时，下毒放药、男扮女装、驱虎吞狼，用计无数。
修为强大之后，更不可能心慈手软。
只在眨眼光景，便有四位真玄大修士，被他轰杀当场，血染苍穹，大道震动。
在各方金丹级数真人，以及聚圣山福地境内无数凡夫俗子的眼中，天地变色，血气无穷，仿佛不断有仙神陨落。
“胆敢来围攻我聚圣山，必然不止你等这些真玄级数大修士，但此刻看来，在诸位当中，并没有隐藏的人物……如此，唐某便先杀尽你等，再寻出暗中的人物。”
唐天影伸手一挥，宝剑骤然而出，剑气挥洒，冷声说道：“聚圣山禁地，未经许可，擅自闯入者，斩！”
——
聚圣山外。
隐约有人现身出来。
方圆三万里，隐隐约约有六道身影，显化在外。
“聚圣山内的所有气息，尽数消散了？”
“不是消散，应是隔绝了。”
“怎会如此？”
“聚圣山早有准备？”
“白圣君未死？还是他门下真玄弟子的手法？”
“若是白圣君尚在，聚圣山无须用计，想必他是真的陨落了，但是现在看来，白圣君陨落，聚圣山依然不是好惹的。”
“情况究竟如何，等此阵开了，自然清楚。”
“但现在看来，不容乐观。”
——
不单是潜藏在聚圣山外的人物。
东洲各处，天御福地五大仙宗、天星福地天机阁、长极福地、流丰福地、各灵山、仙岛等，凡有门中太上长老、或者长老、真传弟子等，进入聚圣山的，均是在一瞬之间，断了联系。
聚圣山的四象封魔阵，隔绝内外。
所有的人，仿佛都消失在这个世上。
离世与陨落，在许多时候，都会被混为一谈。
“前去试探聚圣山的太上长老，竟然陨落了？”
“聚圣山在白圣君之后，仍有如此底蕴？”
“这……”
东洲各方，无不震惊。
尤其是如岳东灵山、如谷阳灵山等仙宗，门中仅有一位真玄大修士，就此陨落，根基动荡，只恐宗门将遭浩劫。
原先东洲大阵，本已削弱了各大福地、灵山、仙岛的灵气底蕴，而今再有众多真玄大修士，齐齐陨落。
一日之间，整个东洲，动荡不堪！
——
而在聚圣山门之内。
唐天影大开杀戒，凭借两大绝顶真玄的力量，在十个呼吸之间，屠灭了八位真玄大修士。
真当他要杀尽余下的真玄强者之时。
轰然一声！
只见混元宗这位真玄三印的太上长老，气势迸发，身外显化八印！
又见太元宗余下的那位高境真玄，也伸手一挥，显化出七道真玄法印！
“果然还是有隐藏修为的。”
唐天影嘿然一笑，说道：“各宗来人，也不是那般愚蠢嘛。”
混元宗太上长老抚须说道：“看流丰福地的道兄，与天阴福地的宫月仙子，都是你唐天影所化，不免有所忌惮，先留手三分，如今看来……你确实只有两具身躯，老夫也不能再为了藏私，而甘愿受死罢？”
唐天影扫了一眼，森然说道：“不止你们两位罢？一并出来，今日唐某隔绝内外，便是为了关门打狗，断了你们的退路，也断了唐某人的退路，这一次……不是你们尽数死绝，便是我唐天影身死道消！”
言语落下，聚圣山门之外，东胜王朝境内，共计六道身影，骤然而起。
三位六印真玄。
两位七印真玄。
一位八印真玄。
这才是各宗进攻聚圣山的真正阵容！
面对这样的阵势，强如聚圣山老三，也露出了凝重之色。
此次进攻聚圣山的所有真玄大修士，若是聚合起来，还要超过一座浩大仙宗的真玄底蕴。
“糟糕，唐某人这回，好像玩得太狠了，来的强者比我预料的强，来的人数也比我预料的多。”
第三九六章 八方围攻聚圣山【五】
两位真玄八印。
三位真玄七印。
四位真玄六印。
余下还有十余位真玄大修士。
若是再加上先前陨落的，合计该有六位高境真玄的六印大修士。
这样的阵容，几乎堪比一座真元宗的底蕴，有所区别的是，真元宗这等绝顶仙宗，掌教级的存在，乃是具有真玄九印的力量，而前来攻打聚圣山的，还未出现真玄九印的层次。
“各宗的老鬼，倒还真是看重我聚圣山。”
唐天影身外显化真玄七印，桀骜如他，脸色也沉了下来。
各宗来的强者，比他预料的强得太多，而且人数也太多，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范畴之上。
就算老大他们留下的宝贝，恐怕也制不住。
足足五位绝顶真玄！
四位高境真玄巅峰！
九大强者合力，即便他拥有两具绝顶真玄的力量，并有老大他们合力留下的宝物，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这样的局面，对他来说，还不如来九个辈分最高，年岁最老，真玄巅峰的九印大修士！
“老九，十三，搬开阵盘！”
只见唐天影骤然喝道：“九大真玄交给我了！”
——
聚圣山深处。
九师兄看着眼前的阵盘，目光扫向庄冥所在洞府的方向，神色显得极为复杂。
十三闭关至今未出，也不知究竟是何状况？
单凭他自身一人，且只是金丹级数的修为，即便有本门阵盘在手，又如何抵御得住？
即便最强的九大真玄，都被老三拦下，可是余下的十多位，也都是真玄级数的大修士，均是各宗的太上长老，掌教级的人物。
老三准备坑杀他们也就罢了，偏偏还借众人之力，将聚圣山内外封禁。
若不封聚圣山，尚有退路，必有许多真玄大修士，为了保命，就此遁去。
如今所有的人，都没有了退路。
只能拼死一搏。
“拼了！”
——
无穷无尽的气势，扫遍八方。
唐天影脸色冰冷，长剑一挥，横扫八方。
而另一个唐天影的手中，托着一面宝镜，光华内敛，气势暗藏。
这是老五早年炼制的宝物，送与老七作防身至宝。
也是老七准备送给十三当作护身之物的。
而今局势如此严峻，他也顾不得留给十三了。
此刻宝镜之中，藏有六道法术。
分别是老大、老二、老五、老六、老七，还有他自身存进去的一门剑术。
每一道法术，都极为强盛，不亚于他们全力出手。
只是，每一道法术，都只能动用一次而已。
须得每一次动用，都能伤及一尊真玄，甚至将之斩杀。
可若是错用一次，便必败无疑。
“老三，我以阵盘，抵御诸位真玄大修士，但未必支撑得了多久。”老九的声音，沿着阵法，传入他的耳中。
“务必支撑半个时辰！”唐天影沉声说道：“我在半个时辰之内分胜负！”
“若撑不住呢？”老九问道。
“撑不住就死定了。”唐天影沉声说道：“我纵有两大绝顶真玄之身，但抵御九大真玄，已是极为勉强，而且其中有两位八印真玄，修为在我之上，即便有老大他们的道术存留，目前的境遇，也是我极限所在。”
“那我撑住半个时辰，你便能取胜了？”老九问道。
“未必能胜。”唐天影道。
“你没把握？”老九惊道。
“废话，你也不看对方是何等阵容！”唐天影说道：“目前来看，我全力应战，面对九大真玄，最多支撑半个时辰。”
“支撑半个时辰？”老九暗自心惊，不是半个时辰内取胜，而是支撑半个时辰？
“放心，半个时辰后，胜负必分，生死必出，要么我已杀尽他们，不然就他们轮到杀我。”唐天影说道：“你们拦下其他人，不要让他们这些家伙来扰我！虽说不扰我，我也未必能胜，但若是扰我，我必死无疑，你跟十三多半要跟我一块上路，有个作伴的了。”
“你个混账家伙，守不住把他们放进来干什么？”老九怒道。
“不放进来，就算杀尽他们，也是白杀了。”唐天影道。
“行了，我凭阵法拦下这十余位真玄，你自己小心。”老九说道。
“知道了。”唐天影说道：“半个时辰之后，我若没有来助你，你就自己挑个死法。”
“呸！”老九怒道：“大不了就砸了阵盘。”
——
“……”
聚圣山深处。
九师兄略感无言，但双手一按，法力便灌注在了阵盘之上。
老三这次，估算有错。
早已预料到，各宗暗里必有绝顶真玄。
未曾想到，有四位绝顶真玄，并且两位是真玄八印。
这超出了老三预料之外，而今局势也确实极为凶险。
他深吸口气，阵盘运转，法力灌注，凝成剑气。
上千道剑气，骤然凝成。
但见山门前方，道术此起彼伏，天穹动荡，大地崩毁。
真玄之战，祸及八方，声势浩大，近乎湮灭虚空。
如非聚圣山宗门所在也已凝成大阵，只恐祸及聚圣山福地，方圆两万里，尽成废墟。
但即便如此，聚圣山门所在，方圆千里也已是天崩地裂。
山河倒转，草木尽灭，飞禽走兽，尽皆消亡。
此时此刻，老三唐天影，凭借两大绝顶真玄的肉身，直面九大真玄，但落在下风，局势堪忧。
他在寻找机会，以宝镜斩敌。
但周边十余位真玄大修士，也围了上去。
“斩！”
老九目光森然，上千道剑气，从阵盘迸发而起，朝着那十余位真玄大修士而去。
他修为有限，无法发挥阵法的真正威能，这上千道剑气根本不能同时斩杀十余位真玄大修士，只能阻拦而已！
但目前只能以此，依照老三所言，寄希望于老三，只希望他能够斩尽九大真玄，来回援自身。
但见上千道剑气，遍及天穹，仿佛将整个天空，撕成了碎片，直指十余位真玄大修士。
他法力尽出，当即脸色苍白，盘膝坐下，正待运功修行，恢复法力，进行下一次运转阵法。
然而就在这时，有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掌，按在了阵法之上，法力骤然灌注其中。
“九师兄，接下来你以阵法运转的剑气，相助三师兄，袭扰九大真玄。”
轻描淡写的声音，缓缓响起，宛如清流溪涧，淡然自若。
九师兄抬起头来，又惊又喜，道：“十三。”
庄冥露出笑意，说道：“我出关了，这十余位真玄，你不必阻拦，只须相助三师兄即可……”
九师兄惊道：“你初成真玄，真有把握能阻拦得住他们？”
庄冥缓缓摇头，应道：“不……”
他抬起手来，淡然道：“我能杀尽他们！”
第三九七章 庄冥围杀众真玄
聚圣山门之前。
老三唐天影虽有两具躯体同时应敌，却也是同一个人。
他以一人之力，敌九大真玄。
此时此刻，心中亦是极为沉重。
这一次各宗来的阵容，超出了心中的预期，甚至也到了他一身本事所能抵御的极限。
正如他对老九所言，哪怕有着老大他们留下的后手，但这一次拼命，只能抵挡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内，不能杀尽对方，就是自身陨落。
放在外界，他唐天影逃命的本事，自认一流，就算再来两个真玄八印的存在，也未必能将他围杀。
但是这里是聚圣山，是宗门所在，他逃不了，离不开。
因此，这一场争斗，他断了各宗来人的退路，也断了自身的退路。
来袭聚圣山的各宗太上长老，也都明白，退路已绝，必分胜负，亦分生死。
“终究是我失算了，但眼下未必没有取胜的机会，只要老九凭借阵盘能够挡得住那十几位真玄，我就能寻找机会，击破这九大真玄……”
唐天影这般念着，却没有半点停顿。
两具身躯，互相配合，不断抵御九大真玄的攻伐。
道术来往，法力滚滚，余威强盛至极。
他心中凝重得有些喘不过气。
然而就在这时。
漫天剑光，倏忽而至。
上千道剑光，宛如星雨，落在他的身周。
光芒锋锐，射向各方。
正在朝他攻打的九大真玄，均转攻为守，先行自保。
但这些剑光的威能，实则难以伤及绝顶真玄。
可是这些剑光，阻拦了九大真玄，便也在这瞬息之间，让唐天影得获喘息之机，他甚至来不及惊讶，得此机会，当即便是一剑劈了过去。
剑光千丈，偏斜斩过。
局势骤然转变！
攻守双方顿时颠倒！
足有两位六印真玄，两位七印真玄，在这千丈剑光的锋芒所向之下。
这两位六印真玄，两位七印真玄，无不心惊，为之凛然，但作为真玄大修士，也非坐以待毙之人，刹那之间，瞬息而动。
有的运使遁光，便要躲避开来。
有的则是聚起道术，加以抵挡。
纵然唐天影趁势发难，但剑光终究仓促而发，他也难以一剑斩杀四大真玄。
可就在这时，另一个唐天影，却又举起了宝镜，光芒大盛。
先前两位真玄避开他的剑光，另外两位真玄正面迎接他的剑光。
此时此刻，宝镜之中，雷霆骤起！
正是老六的雷法道术！
这四位真玄大修士，无论是选择躲避他的剑光，还是选择硬撼他的剑光，在此时的瞬间，都已无暇分神，无力应付这一道雷霆法术！
轰隆隆！
前后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
唐天影的剑光和宝镜的雷光，便已重创了四位真玄大修士！
两位七印的绝顶真玄，均吐血而落，气态萎靡。
两位六印的高境真玄，一人陨落当场，被雷霆所灭，一人则是重伤跌落，已无再战之力。
——
聚圣山内。
阵盘转动。
老九喘息不定，眼神中又是惊喜，又是佩服。
老三斗法经验极为丰富，把握时机简直妙到巅峰。
只在眨眼之间，九大真玄，就有一死三伤，而且那六印真玄，伤势过重，无力再战，在此时机，与斩杀无异……相当于在这眨眼的功夫，老三便斩了两位真玄，伤了两位真玄，缓解了极为危急的局面。
“再来！”
老九神色一凝。
适才那上千道剑光的法力，源自于庄冥所出。
而今他自身也已经是运转聚圣山功法，恢复了大半法力。
然而正在他要凝聚剑气之时。
老三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要自作主张，照我先前吩咐，务必拦住那十余位真玄大修士。”
——
唐天影不断喘息。
趁着机会，眨眼功夫，杀伤四尊大敌，当即压力大减。
但他并不觉得轻松。
先前吩咐老九，凭借阵盘，阻拦其他真玄，也一样重要。
而今老九不去阻拦那十余位真玄大修士，虽然是助力于他，而且起了奇效，但那十余位真玄大修士没有了阻拦，局面未必乐观。
那十余位真玄大修士合力，若一并围杀上来，也同样能够把他压垮。
此时局面依然显得急迫。
“唐天影！”
余下五位真玄大修士，无不为之心惊。
他们被上千道剑芒阻拦，但眨眼之间，便有四位道友，或死或伤。
唐天影冷笑了声，说道：“死了一个，废了一个，虽然伤了两个，但还有一战之力，你们可以继续来……”
他话虽如此，心中还是颇为凝重。
此刻最大的强敌，是那两位已经凝就八印的绝顶真玄。
他这句话不免还是有虚张声势的意味。
但虚张声势也颇有效果。
至少在这一瞬间，余下七位真玄大修士，均不敢轻易攻伐，而是隐约各立一处，分别围杀。
——
唐天影心中念头急转，正要继续动手，但在这时，却又听得老九回应。
“十三已经出关，成就真玄级数。”老九沉声道：“他已经前去阻拦那十余位真玄大修士，断然不会让他们扰你斗法。”
“什么？”唐天影惊道：“他初成真玄，怎敢阻拦十余位真玄大修士？其中不乏真玄三印，乃至于高境真玄……”
“十三给你留了话。”老九语气古怪，说道。
“什么话？”唐天影问道。
“自保为重，不必拼命，也无须半个时辰，在一刻钟后，他便来救你。”老九说道。
“救我？他面对十余位真玄大修士，自身难保，一刻钟都怕撑不住……你快些动用阵盘，去援十三，不必理我！”唐天影急声道。
“不用。”老九语气之中，显得很是淡然安定。
“什么不用？”唐天影怔了下。
“十三已经连斩两大真玄。”老九说道。
“……”
——
另外一边。
庄冥背负双手。
在他身外，显化出一道真玄之印。
这道真玄之印，气息极盛，渊深莫测。
他看向眼前十余位来自于各宗的太上长老，均是真玄级数的大修士，不乏高境真玄。
然而只凝就真玄第一印的庄冥，神色平静淡然到了极点。
“诸位前辈，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
庄冥如是说来，平静道：“请诸位安心上路。”
而他伸手一挥，就在身外，化出二十四道身影。
正是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只不过，这一次，身外二十四道身影，不再是虚影！
每一道身影，皆为真身！
正是他效仿老三，炼就出来的身外化身！
第三九八章 庄冥围杀众真玄【二】
集合东洲无穷灵气底蕴的万道福泽，庄冥无法承载，也无法尽数炼化、
在先前人身承载不住，真龙之身也承载不住，真玄之印近乎溃散之时，他灵机一动，便效仿老三，凝练身外化身！
他没有老三炼就身外化身的法门。
但是他有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他所获的福泽，数以万计。
因此老三凭借六十余道福泽，炼就一具身外化身。
而庄冥则是凭借上万道福泽，将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的二十四道虚影，化虚为实，炼就了二十四道身外化身！
每一具身外化身，均与本身相仿，便是足足二十四个，已然修成真玄境界的庄冥！
“开！”
二十四个庄冥，二十四道剑光。
他动用的不是七师兄吕华所创虚虹剑诀。
而是从高云真身上，与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一并得来的周天星斗法剑。
但见漫天剑光，皆如星光，笼罩三千里，覆盖聚圣山宗门内外，将十余位真玄大修士，尽数笼罩其中。
随着庄冥眉宇一凝，成千上百道剑光，纵横交错，来回穿梭。
顷刻之间，方圆三千里，宛如流星成语，然而锋芒锐利，纵然真玄大修士，也有骇然之意。
轰隆隆声响，此起彼伏。
诸位真玄大修士，各自施展道术，护持本身。
顷刻之间，光芒闪烁，绚烂万分。
——
“阵起！”
尽管虚虹剑诀，更具锋芒，更加锐利。
然而周天星斗法剑，庄冥也已经修至大成造诣，并未逊色太多，而今他之所以施展周天星斗法剑，乃是因为他有二十四具身外化身，连同本身，便是二十五道真玄之身。
每七道周天星斗法剑，可以凝成北斗剑光，其意主杀，杀机凛冽！
而二十五道真玄之身，所施展出来的周天星斗法剑，已经足以凝成周天星斗剑阵。
剑阵笼罩三千里，将其中真玄大修士，当作了砧板上的鱼肉，来回切割！
“斩！”
庄冥神色冷冽，杀机毕现，面对来攻山门的大敌，他全无半点仁慈之意。
这十余位真玄大修士，本已在他现身之时，偷袭斩杀了两位。
只在顷刻之间，又陨落了三位真玄初境。
在世间修行人眼中，高不可攀，威能无尽的真玄大修士，在此刻争斗，纷纷陨落。
高境真玄以下，五位真玄初境，皆已死伤殆尽，二印真玄仅存一人，三印真玄尚存四人。
——
血雨纷纷，染红苍天。
聚圣山所在，成为真玄陨落之地。
从各宗真玄大修士，踏足聚圣山至今，仅过一刻钟。
然而真玄大修士，接连陨落，令人心惊胆骇。
“诸位道友，我等均已是炼就真玄之辈，心惊自该沉稳，纵天崩而不变色，眼下聚圣山设局坑杀我等，如不合力，恐尽数陨落。”
当头便有一位凝就了五印的高境真玄，出声喝道：“如在外界，我等尚有退路，而今在此，聚圣山有意杀尽我等，再不合力抵御，真要被这小辈斩杀不成？”
若在外界，看见这般局面，或许他也已经退走，放弃争夺聚圣山福泽。
然而如今，聚圣山断了他们的退路，不杀尽聚圣山的弟子，便是他们尽数陨落。
现如今还是有人以自保为重，甚至有意借庄冥的剑，斩杀有间隙的故人。
这样的盟友，着实不堪一击。
何况，众人虽是真玄，心境沉稳，但被庄冥一人压落，仍有惶惶不安之感弥漫众人心间。
——
“古印山的太上长老？那孟长平的师长？”
庄冥眼神一凝，当即有八道身外化身，朝着这位太上长老，围杀了过去。
而今不再是敌方人数众多，围困聚圣山。
而是他庄冥包围了这些位真玄大修士。
只不过，这些真玄大修士当中，也是强弱有别。
例如这一位古印山的太上长老，五印真玄的修为，已经不是庄冥一人可以抵挡得住的……但是八个庄冥，或许便不弱了。
“八道化身，且先阻拦此人片刻，待我屠尽余下真玄大修士，在合力杀他。”
庄冥心中这般念着，运起遁光。
只见二十五个庄冥，来回穿梭，人影绰绰，难分虚实。
每一个庄冥，都能够发挥出极强的力量，剑光凛冽，锋芒刺痛，又伴随道术轰击，强悍无比。
仅存诸位真玄，或死或伤，心中已是逐渐沉了下去。
“这个聚圣山弟子……简直令人绝望……”
“他虽只一人，实则乃是二十五人。”
“我等面对的不是一个聚圣山真传，而是二十五个聚圣山真传弟子。”
“唐天影封闭聚圣山，便是想要断我等退路，将我等尽数斩杀于此。”
“该怎么办……”
诸位真玄级数的大修士，尽管心境之沉稳，已不再让人惊慌失措，但心中深处，仍然难免有着难言的惶恐之念。
庄冥心境之沉凝，则更是冷冽，或许是因为在人间磨砺而定下的性情，或许是因为聚圣山福泽更加稳固他的真玄之印。
眼下不断斩杀大敌，他心中也没有任何波荡。
而二十五道身躯，举手投足之间，虚虹剑光、周天星斗法剑、雷霆道术等等攻伐之法，来往不绝。
每一次都有真玄大修士，或死或伤。
须得知晓，在庄冥修成真玄之前，以真龙为大道金丹，作为金丹巅峰的修为，所展现出来的本领，便不逊色于真玄初境，隐约能与真玄二印的大修士并肩，敢与真玄三印大修士硬撼道术。
而今炼就真玄之印，内藏一缕福泽，且法力重炼，修为突飞猛进，人身亦是化为真玄之体，又再添一缕福泽。
到了此刻，他的真龙之体，亦是借聚圣山功法炼就的真玄之印，而晋入了上古真龙功法中，万道归虚洞庭图的真玄大妖王层次。
此外，除却炼就身外化身的福泽，他本身依然还有聚圣山大量福泽入体。
作为真玄大修士，他的底蕴之沉厚，根基之稳固，堪称举世无双。
成就真玄之前，他便堪比真玄二印。
成就真玄之后，他足以胜过真玄三印的强者。
或许比之于凝就四印的高境真玄，还稍弱一筹，但依然触及了高境真玄的层次。
正是因此，高境真玄以下，在他的周天星斗剑阵之下，纷纷陨落。
只有高境真玄，才有自保之力。
但凝就四印的高境真玄，面对人数众多的庄冥，也只有招架之力。
哪怕那两位具有真玄五印的大修士，也心中沉了下来。
其中古印山的太上长老，被八个庄冥，联手困住，脱身不得。
另外一位，则被六个庄冥联手困住。
余下高境真玄，均是凝就四印，被三两个庄冥，便压了一头，落在下风，只得招架，难以反击。
而庄冥的真身，便行走于三千里范围之内。
仅存的真玄二印，被他虚虹剑光所杀。
余下的真玄三印，也挡不住他十个呼吸。
他拦下了高境真玄，开始了一场屠杀般的争斗！
第三九九章 大道剑阵
聚圣山福地。
天崩地陷，人间动荡。
仿佛毁天灭地的力量，被局限在了聚圣山的宗门之内，被阵法所限，未有祸及凡尘俗世。
但源自于真玄的气势，依然震动人心。
踏足聚圣山福地的金丹真人，心知斗法源头所在，心神震动，难以平息。
便是不知真相的寻常百姓，乃至于飞禽走兽，万物生灵，都被源自于聚圣山宗门方向的气势，动荡了心境，难以平稳。
方圆两万里，天地色变，人心惶惶。
虽未得见，但每一个生灵，都感受到了灾难的气息。
——
雷霆炸响！
风云骤起！
庄冥以二十四道身外化身，拦住了所有高境真玄。
而他本身，游走于诸位真玄大修士之间。
高境真玄以下，已非他敌手。
哪怕真玄三印，在他虚虹剑诀、星斗剑光、雷法神通、以及天荒神元术的搏杀技艺之下，也难以支撑太久。
前后不过百息，庄冥已屠尽了寻常真玄大修士。
此时此刻，在场之中，只存留高境真玄。
“可惜了……”
庄冥心中有些遗憾。
眼下时候紧迫，局面只许他尽快诛杀大敌。
诸位真玄大修士体内，烙印着真玄之印的大道金丹，他来不及完全收取，更来不及完全炼化。
他只吞下了一个具有三道真玄之印的大道金丹，来补益自身法力损耗。
真玄级数的大道金丹，堪称世间一流的天材地宝，可惜此刻的局面，没有给他炼化的余地。
终究缺乏一种拘禁大道金丹的法门。
在此次之后，确实须得尽快设法，取来太元宗的拘神禁术了。
他这般想着，道术层出不穷。
而他的目光，则落在了当前一位高境真玄的身上。
这是一位凝就了四道真玄之印的老辈人物！
此时此刻，已有两具身外化身，合力压制着这位高境真玄。
而庄冥本身，便也在刹那之间，加入了其中。
当即便有三个庄冥，合力镇杀。
原本已落在下风的这位高境真玄，当即处境极危，脸色渐渐苍白。
“潜渊福地，森罗宗太上长老，看来您老就是庄某此生，第一个斩杀的高境真玄了。”
——
聚圣山另外一边。
斗法场面更是激烈。
先前老九借用阵盘，以上千道剑光，为他争取的瞬间机会，让他得以重创大敌，改变了被压着打的局面。
而今虽然不能压着对方打，但争斗的局面，趋近于平衡。
你来我往，胜负难分。
唐天影在寻找机会，继续动用宝镜之中蕴藏的道术。
而余下七位真玄大修士，也在寻找机会，重创唐天影，甚至将之斩杀当场。
“十三干掉了一个高境真玄！”老九的声音从阵法中传来，赞赏道：“初入真玄，竟然就能斩杀高境真玄，简直是开创世间修行者的奇迹，六万年间，有史以来，他只怕是唯一能与师尊媲美的真玄了……”
“……”
唐天影倒吸了口气，心中极为震撼。
初入真玄，斩杀高境真玄？
而且不是单独争斗！
是面对十余位真玄大修士的围攻！
这样的本领，当真是真玄初境，所能办到的？
再是浑厚的根基，再是不凡的本领，再是丰富的经验，也不该跨越这样大的修为差距才是！
这真的是自家小师弟？
莫非唐某人真要坚持到，等小师弟来救？
这让当师兄的，颜面何在？
“老九，你恢复好了没有？”
“一半法力。”
“够了！”
“你想干什么？”
“以阵盘剑光，相助于我，阻拦这两个真玄八印，我趁机将其他真玄，尽数斩杀，便足以占据上风。”唐天影沉声道。
“你不是要凭一己之力，斩杀九大真玄吗？”老九嘿了一声，说道：“还用得着我？”
“少在那里冷嘲热讽，小师弟离山不到八年，就比你我更强，当师兄的颜面何在？不想丢脸就尽力一把，在十三斩尽那些废材之前，老子一定要杀绝这九大真玄！”唐天影哼道。
“都是自家师兄弟，分那么清楚干什么？”老九嘲讽道。
“少说废话，快帮三哥阻拦这两个老家伙，回头三哥就让你见见你那青梅竹马！”唐天影应道。
“你再敢提这事，老子这上千道剑光，就帮他们砍死你！”老九怒声道。
“行了，十息之内，用剑光拦住他们。”
唐天影语气森然，寒声道：“除了这两个真玄八印的，其他的真玄老鬼……老子一次解决掉！”
——
而在这一边。
各宗集合的十余位真玄大修士，纷纷陨落，血雨漫天，苍穹赤红。
庄冥神色冷冽，在他的身上，环绕着一层血煞之气。
这是真玄大修士的血气！
他们陨落之前，不甘的怨念，依附在了庄冥的身上！
斩杀近十位真玄大修士的煞气，使得庄冥身上的杀机，仿佛凝成了实质。
时至此刻，他也喘息不定，疲累不堪。
尽管又吞食了一枚高境真玄的大道金丹，法力的损耗得以不足，但是接连斗法，分神二十五道，同时抵御各方攻伐，终究有些精神萎靡之感。
但眼下局面尚未停歇。
眼前有三位高境真玄。
有两位凝就真玄五印。
有一位凝就真玄四印。
他们三人，并非同门，却通晓同一种剑阵。
仙宗大道剑阵！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三人合力，大道剑阵归一，便是六印真玄，也要退避三舍！
庄冥心中升起一股凛然之意。
他倏忽后退，看着这三位真玄大修士，脸色变幻。
适才三人，已经合在一处，但是并未施展大道剑阵。
而今等他杀尽了其他真玄，方是合力施展这等剑阵！
“三位是借我之手，斩杀各宗真玄？”庄冥眼神一凝，说道。
“不错，少一个真玄，便少一人瓜分聚圣山福泽。”古印山太上长老点头说道。
“时至此刻，你们居然还想着内斗，果然是人心险恶。”庄冥叹了声，满是感慨。
“时至此刻，又不是危急时刻。”
古印山太上长老使了个眼色，缓缓说道：“唐天影面对九大真玄围攻，还有两位八印真玄，他已必死无疑，而你……二十五道真玄之身，确实令人惊叹，尽管互相配合，但是力量太散了，终究一盘散沙，我三人合力，凝聚大道剑阵，足以斩尽你这二十五道真玄之身！”
第四百章 真龙之姿，威压真玄!
聚圣山南部所在。
三位高境真玄，均通晓大道剑阵，合力而成，凝练合一，不分彼此。
他们的法力，就好像是三块巨大岩石，此刻聚合在了一起，仿佛就化成了一尊能够镇杀庄冥的巍峨山峰！
而庄冥的本身，加上二十四道身外化身，便如同二十五块散碎的岩石，未能聚合起来，难以匹敌这一座巍峨的山峰！
“确实比我强。”
庄冥深吸口气。
论起修为，他终究只是真玄第一印。
论起本领，凌驾于真玄三印，仍要稍弱于真玄四印。
只是仗着二十四道身外化身，加上自己本身，总共二十五道真玄之身，而围杀众人而已。
眼下这三位高境真玄，每一位都胜过自身，眼下合力凝就大道剑阵，还要强于一尊完整的六印真玄大修士。
即便他有二十五尊真玄之身，也只是二十五位真玄初境，难以真正取胜。
——
大道剑阵。
三者合一。
古印山太上长老，修为最强，论起法力，他比之于另一位真玄五印的固元宗太上长老，还浑厚三分。
因此大道剑阵，以他为首。
“斩！”
古印山太上长老，举剑横扫。
但见满空的庄冥，尽数退后。
二十五个庄冥，均如真身，难以勘破虚实。
那么，便斩尽所有的庄冥！
倏地一声！
苍穹分裂！
半空之中，仅剩下二十四个庄冥。
另外一个，却并非被斩杀了，而是退到了三千里外，落在了阵盘所在。
——
“十三？”老九正借助阵盘之力，相助老三唐天影，转头一看，便见庄冥落在了身旁。
“九师兄，你以阵盘护住我这本身。”庄冥盘膝而坐，立时说道。
“好。”九师兄顿时点头，说道：“我死之前，定无人可以伤你分毫，但是……你想干什么？”
“大道剑阵，极为非凡，我要全力应战。”庄冥正色道。
“……”
九师兄面上露出茫然之色，仿佛听错了一样。
现在要全力应战？
先前就不是全力应战？
十三不过是初成真玄之境，面对十余位真玄大修士，近乎屠尽对方，却还不是尽了全力？
“十三？”
“嗯？”
“先前你是凝就真玄第一印？”
“是……”庄冥怔了下，道：“怎么？”
“不是真玄第九印？”
“……”
庄冥略感无言，终究只笑了一声，微微仰首。
他蓦然张口，吐出一片光华。
但见这一道光芒，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威势。
昂然一声龙吟！
风云动荡，覆盖万里！
雷霆骤生，狂风骤起！
阴云凝就，大雨倾盆！
但见万里所在，一片茫茫！
唯有真龙之威，遍及十方，响彻天地！
——
“什么？”
古印山太上长老，心中升起一股无法言语的惊惧。
龙威浩荡，震慑八方。
纵然真玄之境，也不由得为之心颤。
这三位真玄大修士，无不面色变幻。
周边二十四个庄冥，围拢八方，将他们三人，困在此处。
而在千里之外，但见一头巨龙，游走长空，瞬息而至，伴随着风雨雷电，威势无匹。
只见那一头龙，粗壮无比，长约两百余丈，浑身鳞甲晶莹，寒光闪烁。
它游走高空，俯视下来，龙首如牛，头生双角，眼眸之中，渊深莫测。
它有四爪，爪下踏云，云间锋芒如剑。
“龙……”
三人心中震撼。
早知庄冥有豢龙君之名。
但听闻不过只是金丹级数的一条蛟龙，他们这些真玄级数的大修士，从未放在心上。
然而此时看来，这一条蛟龙，几乎有了真龙之状！
这一条蛟龙释放出来的龙威，几乎堪比绝顶真玄！
若不细看，已近乎真龙！
——
不单是直面真龙的这三位高境真玄。
在另外一边，刚刚斩尽六印真玄与七印真玄的唐天影，心中也充满了震撼之意。
此刻在他对面，是两尊真玄八印的存在，眼中更是露出了骇然之意。
“这龙威……”
“与当年那千丈真龙，近乎无异。”
“不是当年那一头千丈真龙……它只有两百丈，而且它虽近似真龙，细微之处，仍有不同，还是蛟龙。”
“这聚圣山中，还豢养了这样一头蛟龙吗？”
这两位真玄八印的强者，纷纷对视一眼，露出惊异之色。
若不是当年见识过那一头千丈真龙，他们也难以辨别这头蛟龙与当年真龙的区别。
在真龙之威弥漫的瞬间，他们心中震荡无比，几乎以为当年的千丈真龙，潜藏在聚圣山中……须知，当年真龙现世，各宗围杀，无功而返，却还是陨落了二十三位绝顶真玄。
适才心中震荡，此刻才看得清晰，这一头蛟龙并非真龙。
但如此近于蛟龙，且龙威如此强盛，只怕血脉之纯正，也是世间龙属之中，堪称最高。
“斩！”
唐天影骤然发难。
两道身躯，合力斩去剑光！
又有宝镜，从中迸发光芒！
“在唐某人眼前，还敢分神？”
“瞧不起我唐天影？”
“砍死你们这两个老鬼！”
先前面对九大真玄时，唐天影倍感压力，只有招架之功……而今余下真玄尽数被他斩杀，只剩下这两个老鬼。
他有两具身躯，面对这两大真玄，全无惧色。
尽管是修为高于自身的真玄八印，但聚圣山的弟子，单打独斗，从未惧怕过谁！
不管那条龙从何而来，他必要在十三杀尽大敌之前，斩了这两个老鬼。
老子好歹是个当兄长的，总该有当兄长的尊严！
——
阵盘所在。
老九的脸上，满是错愕之色。
他看着身上法力气息尽数抽空的庄冥。
此刻的庄冥，显得颇为虚弱，尽管他的真玄之体极为强盛，更胜于横炼大成的之身，但比之于先前撼动高境真玄的气势，还是弱了许多。
“先前……”
他口干舌燥。
先前，十三张口，吐出一片光华。
而光华之中，显化出了一头威临八方，气势无匹的巨龙！
究竟是怎么回事？
——
而在这边。
二十四个庄冥，合力出剑，斩向大道剑阵所在。
天穹上的龙，蓦然张口，吐出漫天雷光，宛如一片瀑布，倾泻下来。
方圆千里，炽烈无比，耀眼刺目。
第四零一章 破大道剑阵，灭高境真玄
二十四个庄冥，均是动用星斗剑光，结成周天星斗剑阵！
而在天穹之上，龙威浩荡，震慑人心，但见风雨茫茫，雷霆如瀑，耀眼而炽烈，倾泻而下。
真龙浩荡，强盛无比！
“斩！”
但见三位真玄，结成大道剑阵，轰然而发。
周天星斗剑阵，二十四道剑光，尽被大道剑阵所灭。
然而雷霆倾泻而下，但见方圆千里，雷光闪耀，耀目至极。
山崩地陷，一片焦土。
——
阵盘所在。
九师兄脸上充满了惊异之色。
而庄冥盘膝而坐，全神操纵真龙之体。
真龙毕竟是上古神兽，无论是肉身还是法力，都要胜过同等级数的修行人。
庄冥之所以具有胜过同等级数修行人的本事，便是因为他将这真龙之身，存于丹田之内，作为大道金丹，作为法力源头，但实际上……这并不能让他的本领，发挥到淋漓尽致。
真龙体魄无比强盛，人身终究稍弱一筹。
何况，真龙所发的法力，经过人身的经脉，需要稍作控制，不免减缓三分。
真龙局限于人身之内，本领难免削弱三分。
然而如今，真龙之身显化，才是他最强大的姿态！
“大道剑阵，破绽明显，但务必一举功成，如若不然，他们三人必然更加警惕，便更难有取胜机会。”
庄冥这般念着，心中念头转动无数。
先前聚敛东洲大势，结成万道福泽，虽有大半承载不住，而凝成了二十四具身外化身，但仍有半数，被真龙之体所吸收。
真玄之印，只承载了一道福泽。
人身总共炼化了三道福泽。
然而真龙之身，融入了数千道福泽。
根基稳固，前所未有。
以他如今的底蕴，即便是放在上古时代的真龙一族，想必也是根基最为稳固的佼佼者。
这样强大的真龙，虽只是堪比真玄初境的修为，但倾力而为，足以对高境真玄，造成陨落之危。
——
周天星斗剑阵破散。
二十四个庄冥，尽数闷哼一声，纷纷退开。
然而接下来的雷霆倾泻，覆盖千里，便只能让这大道剑阵，转攻为守。
“这头蛟龙的雷法，不过如此……”
古印山太上长老举剑横守，稍微松了口气，出声道：“虽然龙威浩荡，仿佛让我等面对绝顶真玄，但是它应该只是龙族血脉浑厚，而导致威势强盛，但本身修为依然有限，即便单独争斗，也未必能胜过老夫……而今我等三人，凝就大道剑阵，更是无须惧它，可寻得机会，斩此蛟龙！”
他声音才落，心中陡然一凛。
只见前方雷霆之中。
显化出一尊巨大的龙首。
那龙首酷似牛马之状，头顶双角，眼眸深邃，充斥着苍茫之状。
但还未等他有所反应，便见这龙首被雷霆淹没，看不清晰。
而在身后，却听得一声惨叫之声。
那是来自于长极福地的太上长老。
高境真玄，倏忽陨落！
大道剑阵，骤然破去！
“孽畜！”
古印山太上长老惊怒交加，在他心中，又是惊骇，又是愤怒，更觉耻辱。
三位高境真玄，联合而成的大道剑阵，前后坚持未足半刻钟，竟然便被击破了去。
——
阵盘所在。
九师兄看着光芒闪烁，顿觉错愕无比。
“怎么回事？”
“大道剑阵，三者合力，极为强悍，不过他们的破绽便是这位长极福地的太上长老……”庄冥睁开眼睛，喘息道：“这位是四印真玄的修为，比之于另外两位，稍弱一筹，此阵并不均衡，故而阵法威力受限，而我以剑阵攻打，又以漫天雷霆，迫他们只能守住自身……在雷霆之中，他们感知受限，而我以龙君之身，在雷霆中游走，三者取一，倾力斩杀最弱的一位，而今，阵法已破。”
“这……”九师兄的脸上，满是惊异之色，隐有敬佩之意，十三在斗法层面着实缜密细微，在对方结成大道剑阵的瞬间，便定下了如何破阵的法门。
“剑阵已破，又斩一大敌，接下来两位虽然最为强大，但已不足以压过我了。”
庄冥重新闭上双目，深吸口气，升起一股激动之感。
大道剑阵，极为不凡，堪称世间最为顶尖的攻伐阵法之一。
先前真元宗三位巅峰大修士，筹谋许久，准备合力斩杀大楚皇帝，运用的便是这大道剑阵。
只不过，大楚皇帝的背后，乃是整个大楚王朝，近乎百万里的地界，数以亿万计的生灵，不乏真玄、金丹、道印等修行之辈。
三位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被楚帝击破，并非剑阵不够锋锐，只是楚帝背后的大楚，国运太盛。
能够让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合力动用，本就代表着这剑阵的不凡，所幸庄冥在大楚王城，对于其中真相，所知甚多，当时还与刘越轩，探讨这大道剑阵，否则，今日也难以如此轻易击破三位高境真玄的联合。
但眼下，大道剑阵破去，他所面对的，就只是两位高境真玄。
五印真玄，固然强大。
但烙印上了真玄之印的真龙之体，本属上古神兽之身，本身又已晋入万道归虚洞庭图的大妖王境界，先前还吸收了数千道镇魔功德，比之于五印真玄，要更加强大三分。
即便难以应付两大真玄五印的存在。
但是，二十四个身外化身，已经阻拦住了另一位五印真玄。
庄冥的真龙之体，杀到了古印山太上长老的面前。
——
二百余丈的真龙，身外笼罩雷光，云雨相随。
它前爪一探，便大如山丘，镇压了下来。
“找死！老夫今日必屠了你这孽障！”
古印山太上长老，蓦然怒吼，双手结印。
但见一道古朴而苍茫的印诀，从他双手之间浮现出来，威势沉厚，宛如山岳。
他双手往上推去，那古老山岳般的印诀，推向了真龙之爪。
只见真龙一爪，从天而降，仿佛撕碎了这片焦土废墟，却被一道山岳般的印诀阻隔。
两者僵持片刻。
无穷的气势，朝着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直到一声雷响！
真龙倏地张口，雷霆吐落！
大片雷霆，倾泻而下。
第四零二章 五印真玄，为之陨落!
聚圣山中的争斗，极为剧烈。
尽管山门封闭，斗法余威被局限在内，未有波及出去，但真玄交战，威势强悍，仍然遍及万里，震骇人心。
今日真玄陨落众多，不甘的怨念，凝成无数煞气，伴随着真玄之印溃散，大道金丹崩毁，法力崩灭，血气冲霄，宛如苍天泣血，生灵无不慌乱。
在这一边，老三唐天影，以两具绝顶真玄之体，直面两大八印真玄，你来我往，道术层出不穷，每一道都有摧毁万里山河的浩大威势。
双方打得极为激烈，均是伤势惨烈。
而在另外这边，庄冥的争斗，也不轻松。
二十四道身外化身，结成周天星斗剑阵，死死压住这一位五印真玄，打得对方全无还击之力，但却仍然不足以在片刻之间，将之斩杀。
只能等着真龙之身，镇杀古印山太上长老之后，再来合力围杀，便不费吹灰之力。
——
可在这一边。
古印山太上长老，运使古老印诀，挡住了真龙一爪。
真龙吐落雷霆，将之覆盖在内。
然而雷霆刹那散去，却见这位太上长老，身外五道真玄之印，盘旋不定，护持周身，竟如万法不侵之状。
“想灭老夫，还差得远呢！”
古印山太上长老冷笑出声。
他乃是五印真玄，法力极为浑厚，肉身也颇为强盛。
但是真要论起来，真龙修为尽管不如于他，然而上古神兽的体魄，自然比他更强三分，论起法力浑厚，或许也稍胜一筹。
可是他具有五道真玄之印，合并起来，已是极为稳固，这第五道真玄之印，给予他在斗法之中，对危机的细微掌控，比起四印真玄来，他要更加难缠。
——
阵盘所在。
庄冥睁开双眼。
“九师兄。”
“我在这儿。”
“此人真玄五印，比我预料的更为难缠，但凡针对他的杀机，他都能有有着一种细微的感应，而我终究修为逊色一筹，容易被他感知我的一举一动。”庄冥正色说道：“这样下去，想要杀他，恐怕要花半个时辰。”
“你想怎么做？”
“若有二十四道身外化身相助，我全力出手，应该不难杀他，不过眼下二十四道身外化身，需要镇压另外一位。”
“我法力已经恢复，可以动用阵盘，以剑光阻隔另外一位真玄五印的老鬼。”
“不必这般麻烦。”庄冥沉声说道：“你倾尽法力，斩这位古印山太上长老。”
“我法力有限，恢复不足四成，这老鬼是五印真玄，怕是斩不死，只能拦下他。”
“也足够了！”
“那我现在便运转阵盘。”
“此剑积蓄成就之后，不要立时发出。”
庄冥说道：“听我号令。”
——
古印山太上长老，接连出手，冲霄而上。
他手中的印诀，不断浮现，镇压向那头蛟龙。
他心中也知晓，这蛟龙的修为应该不如自身，只是仗着得天独厚的身躯，所以法力也浑厚无比。
“在法力层面，占不得便宜，不可与它拖延。”
“若是拖延下去，法力彼此消耗，它的体魄却还胜我许多。”
“老夫须得尽快，以强悍姿态，镇杀这头蛟龙，否则这般僵持下去，此消彼长，老夫恐怕要被它猎杀。”
古印山太上长老的心中，也带着些许凝重。
这一头蛟龙，确实极为强大。
本想着，僵持片刻，那位道友会来援救。
但此刻看来，那位道友在二十四个庄冥的围杀之下，也是岌岌可危。
以此刻局面来看，究竟是他先被蛟龙吞食，还是那位道友先被二十四个庄冥合力围杀，也都说不准了。
“这妖龙此刻与我争斗，虽然看似在伯仲之间，但它的体魄太过于强悍，或许比起六印真玄，都不好杀。”
古印山太上长老，心中念头不断转动，他深吸口气，暗道：“老夫一生所学无数，击败同等境界大修士的法门，倒是有不少可以动用，但这头蛟龙比起同等境界的大修士，更不好杀，眼下只有那一道上古封玄大印，可以镇杀这头蛟龙……但此印须得积蓄一刻钟，而这头蛟龙不断攻来，又容不得老夫分心。”
他心中颇为恼怒，念头不断转动。
该如何争取这一刻钟？
若能凝就此印，必能镇杀蛟龙！
可是现在……该当动用哪一道法门？
他这般想着，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刺痛之感。
仿佛有一柄锋锐的剑刃，指着自己的眉心。
“这是……聚圣山的剑阵？”
古印山太上长老面色微变，瞬间分神。
然而蛟龙倏地横扫，便将他连同方圆百丈，厚达三五丈的焦土，尽数扫飞了出去。
旋即蛟龙张口，仿佛一道江河，从口中而发，冲刷了过去。
那焦土被水凝结，顿时宛如泥沼。
古印山太上长老，身在其中，升出不安之感。
轰地一声！
雷光响起，劈在水流当中。
这片泥沼，雷霆响彻，覆盖八方。
“糟了！”
古印山太上长老身外五印，凝结起来，护持周身。
他合力冲霄而起，冲破水流，冲破泥沼，越出了雷霆之外，到了云空之上。
正当他浑身轻松，长出口气之时。
咻地一声！
阵盘所在！
剑光瞬息而至！
这聚圣山的阵盘，出自于白圣君之手，尽管老九法力不足，修为尚浅，不能尽数发挥，仍然击散了他身外的真玄之印。
这位古印山太上长老，当即闷哼一声。
正当他脑袋昏昏沉沉的瞬间。
只听得一声龙吟。
巨大的龙首，蓦然张开。
这位真玄五印的大修士，便在空中，被一口咬下。
龙牙坚硬无比，锋锐万分，当即穿透了他的真玄之体。
太虚清气化龙篇，骤然运转开来。
不过眨眼之内，他的真玄之印、他的大道金丹、他的精气神、他的一切意识，尽数被化作了最为细微的五行之气，重新排列，融入真龙之体。
但见真龙张口，吐出了一具苍老枯败，全无半分气息的普通尸首。
古印山太上长老，五印真玄的人物，就此陨落！
“还有一个，不足为虑。”
庄冥长出口气，心中暗道。
第四零三章 危机暗伏!
经过此战，庄冥对于自身本领，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定处。
真龙本体不出，单凭人身之力，能够凌驾于寻常真玄三印的大修士，但稍低于四印真玄。
真龙本体若出，能与真玄五印的大修士一较高低，而且真龙乃是上古神兽，若是争斗长久，便是此消彼长，定可取胜。
加上二十四道身外化身，与人身之力，相差无几。
“也即是说，我全力而发，真龙之身，加上二十四具身外化身，合力起来，完全能够镇杀一位真玄五印的大修士……但未必能胜过六印真玄。”
庄冥心中这般念着，徐徐吐出口气。
这二百丈真龙之体，晋入真玄之境，已经让他站在了世间修行者的上层之列，是为大修行者。
而且，他虽只真玄初境，可在大修者当中，也已是高境真玄的层次。
自此之后，天下之大，皆可去得。
自此之后，聚圣山弟子的身份，无须再尽力隐瞒，无须再畏惧宗门大敌。
——
在这一边。
争斗的双方，同样到了尾声。
老三唐天影自比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虽然是吹嘘出来的，但确实强得可怕，不谈他有身外化身，单是本身所展现出来的法力、本领、道术造诣等方面，就远胜于世间的七印真玄，隐约已经超出了七印真玄所应有的范畴。
他展现出来的力量，着实不亚于八印真玄，甚至犹有过之。
若不是大敌众多，消耗太重，他镇杀眼前的八印真玄，也只是费力，而不至于身受重伤。
“总算……”
唐天影盘膝坐下，喘息不定。
他虽然具有两大绝顶真玄之体，但大战接连不休，再来应对两尊八印真玄，已是疲累不堪。
这一次他考虑到会有绝顶真玄现身，已经预料到了至少会有两位七印真玄的人物潜藏，但却也未曾想到，会有两位八印真玄出现。
这一次，若不是十三展现出超乎预料的本事，或许真要翻了船。
只不过，十三在外，固然名声鼎盛，超越老七，名登人杰榜首，可如何会这般厉害？
就算一朝突破真玄境，也不该强大到这等程度。
前后一刻钟，便斩杀了十余位真玄大修士，其中高境真玄将近半数，还有两位五印真玄，这已是近乎于绝顶真玄才有的本领。
还有，刚才那头龙，又是怎么回事？
——
漫天庄冥，尽数消隐。
真龙盘旋一周，瞬间变小，落入聚圣山中。
但见阵盘所在，庄冥起身来，抬头张口。
真龙落入口中，沉入中庭，直至丹田，盘踞而起。
顷刻之间，庄冥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
他恢复到了全盛之时，隐约便如一位高境真玄。
“你这……”九师兄脸上满是愕然之色，对于庄冥前后的状态变化，心中有些迷茫。
“当年丹田破损，至今未愈，而师弟我走了另外一条道路，才有今日的成就。”庄冥这般说来，含笑点头。
“能有成就，便是最好。”九师兄不再追问，只这般说来，眼神中满是欢喜欣慰。
“三师兄来了。”庄冥站起身来。
“这个家伙……”
九师兄咬牙切齿，道：“虽然混账了些，但关键时候，至少还是没有叛宗逃命去。”
他声音才落，便见那边一道光芒，瞬息而至。
那光芒落了下来。
轰地一声！
砸得大地一片震荡！
尘土碎石纷飞当中，一人咳声不止，踉踉跄跄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年轻人，鬓发散乱，嘴角带血，法袍散碎，浑身也染着一层血煞。
“伤势有点重，遁光没控制住。”
唐天影抹了抹嘴角血丝，解释道：“不过还好，第四道真玄之印，利于恢复伤势，过些天就好了……”
他走上前来，看着庄冥，忽然咧嘴一笑，满口是血，却笑得颇为畅快。
“小师弟，长大了。”
“三师兄。”
庄冥上前来，施了一礼。
唐天影拍了拍他肩膀，叹息说道：“前后未足十年，你却具有了这样的本事，在外边吃了不少苦罢？”
庄冥只是轻笑了声，微微摇头。
唐天影收回手掌，正色说道：“这一次有你，才算保住山门，此次三哥预料有误，急于将他们一网打尽，忽略了两大八印真玄，险些酿成大祸，幸好有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庄冥正待说话，却被九师兄伸手拦下。
“你还知道险些酿成大祸？”
九师兄冷笑道：“要不是你贪功冒进，将他们全数困住，何至于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先前若给他们留下退路，他们人心散乱，自然溃散，哪会落到这般境地？”
唐天影斜了他一眼，不屑道：“蠢货！”
九师兄怒道：“你再说一遍？”
唐天影正要继续说上一句。
却听得庄冥出声道：“三师兄是为了避免我聚圣山如今的底细被外人尽数察觉，才会封尽退路，封了各宗太上长老的退路，也封了咱们的退路。”
九师兄闻言，当即讶异，道：“你也知道？”
唐天影也颇讶异，看了庄冥一眼，忽然笑了声，赞赏道：“十三在外摸爬滚打多年，可要比老九这个在山门里闷头闭关的，机灵得多。”
九师兄冷哼一声，却未多言，只是看着庄冥。
庄冥则继续解释，出声说道：“四象封魔阵，一般情况下，需要四位真玄大修士出手，合力镇封一处。如今，聚圣山大阵，攻守转换，变成了四象封魔阵，方圆两万里，皆在其中，按道理说，凭一人之力，纵然九印真玄，也难以办到，除非有三具身外化身。”
唐天影含笑点头，说道：“因此才假扮李阳，引导他们，分别从三个方向出手，加上我本身出手一处，便凝成了四象封魔阵……在外界看来，我聚圣山眼下，至少有四位真玄大修士。”
庄冥说道：“而攻入我聚圣山的所有真玄大修士，而今尽数陨灭，在外界看来，我聚圣山依然是深不可测。”
唐天影缓缓说道：“两位真玄八印，都陨灭于此，还有谁敢轻视我聚圣山？就算是真玄九印的老鬼，知道这等战绩，都要对我等忌惮三分！”
庄冥看向九师兄，解释道：“如果没有封住聚圣山，有人逃命出去，有了漏网之鱼，不免就会被外界察觉我聚圣山底蕴有所不足，甚至……如果没有四象封魔阵，他们就可以仗着其他的方法，窥探这一场斗法的真相，也就知晓了如今聚圣山的虚实。不提其他，如果这些位真玄大修士，在争斗之余，传讯宗门，告知一切，我们哪怕屠尽他们，但虚实尽被外界所知，也就白费功夫了。”
停顿了一下，庄冥正色说道：“我们目前经不起太多的折腾，只能盼着这一场，杀尽大敌，一劳永逸。”
唐天影含笑说道：“十三果真聪慧绝顶，才智高绝，运筹帷幄，洞悉真相，几乎都快能与三哥相比了。”
说完之后，他看向旁边的老九，缓缓说道：“我这一次，前后斩了十余位真玄，大多是高境真玄，余下四位，还是绝顶真玄，而十三也是诛杀了十多位大敌。别说我们不给你机会，眼下你寸功未立，等老大他们回来，面子恐怕过不去，外头那些金丹级数的死鬼，就归你了。”
九师兄哼了一声，说道：“要不是老子动用剑气帮你，你现在指不定已经被九大真玄给分尸了，还敢说老子寸功未立？”
唐天影扫了他一眼，平静说道：“本门最弱的真传弟子，师尊阵盘借你用，斩得了这群金丹真人吗？可还需要三哥出手？”
九师兄脸色难看，哼了一声，骂道：“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他这样念着，却没有再多说，往前行去，双手搭在阵盘之上。
无论是老三还是十三，这一次都斩杀了十多位真玄大修士，战绩显赫。
这些金丹级数的家伙，再让他们俩出手，确实说不过去了。
他意识到自身确实已经是聚圣山修为最弱的真传弟子，不禁暗骂一声，心道：“真玄级数也就罢了，你们这些家伙未足真玄，也敢来送死，真是嫌命长！”
——
聚圣山福地境内。
尚有众多金丹级数真人。
然而却有一人，缓缓行走。
他身外显化出金丹级数的气息。
然而随着他的步伐，气息不断减弱。
他貌若老者，抚须而笑，一步减一境。
金丹境界迈步，一步落至道印。
道印境界迈步，一步仅存真气。
真气境界迈步，一步化作凡人。
这三步行过，他身上的气息，已然消失殆尽。
“先前虽然聚圣山门封闭，但那头龙的气息，还是颇为清晰的，它不像是寻常蛟龙，但从龙威和形体之上来看，倒也不像是当年那头千丈真龙……”
老者伸手一翻，便是一柄玉尺，光芒闪烁，轻声说道：“老夫倒要看看，这头蛟龙，龙威如此强盛，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一柄玉尺，便唤作量天尺，具有测量苍天大地的玄奥之力。
第四零四章 凭空污人清白!【二更!】
聚圣山福地。
各宗联合，数以百计的金丹级数真人，分布在方圆两万里地界，或在远在山野之间，或身在人世之中。
这些金丹级数的真人，具有超出凡尘俗世之上的力量，在东胜王朝的世人眼中，便是如同仙神一般的存在。
今日的场景，便如天上众神下界。
然而这些原本威势无比，姿态高傲，俯瞰众生的仙神，此时此刻，不约而同，都浮现出了恐惧之色。
有人朝着海外的方向奔逃。
有人运起一身本领，护卫自身。
有人更是高声大呼，或是怒吼，或是咒骂，或是威胁，或是求饶。
然而在一瞬之间，聚圣山门所在，上千道剑光，冲霄而起，覆盖方圆两万里地界。
但凡道印级数之上，具有金丹层次修为的真人，无不在剑气笼罩之内。
这是聚圣山的阵盘，出自于白圣君之手，即便老九只是金丹级数的修为，但借此阵盘凝成剑气，连寻常真玄都可斩杀，何况金丹级数？
不过瞬息之间，无论是逃命的、还是防守的、或是高声怒骂、又或是出声求饶的，但凡道印级数之上，皆被剑气斩杀！
有本领不俗的，一道剑气之下，仗着宝物，尚可保命。
然而第二道剑气，却又倏忽而至。
顷刻之间，整个聚圣山福地，方圆两万里的范围，再无强敌！
“不知死活的玩意儿。”
老九骂了一声，瘫坐下来，喘息不定，脸色异常苍白。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
自开战以来，他已经有许多次法力耗竭。
每一次都是重新运功，恢复半数法力，便有匆匆运转阵盘。
时至此刻，已经疲累到了极点，昏昏欲睡。
而就在这时，又听得老三出声。
“别睡呀你，那么多个修行人，死在了咱们聚圣山福地境内，难保他们身上的宝物，他们身上的典籍，会被世间之人取得，指不定有人参悟出功法来，修行有成呢？”
唐天影正色说道：“咱们聚圣山福地，不允许出现道印级数之上的力量，这将会影响到上古封魔大阵的运转，你既然杀掉了他们，就该去收拾干净，现在睡觉，留下隐患，该怎么办？”
老九瞥了他一眼，闭上双眼，完全不予理会。
庄冥不禁莞尔，伸手一挥。
便见二十四个庄冥，现身出来，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这些金丹级数真人的遗物，务必尽数取回来。
影响到大阵运转是一回事，倒是那些功法，或者道术，也值得翻阅一番，指不定就有什么类似于高云真之类的修行人，怀有什么高深之术，或者上古传承之法。
而且这些金丹级数的真人，身上未必没有什么富含天地灵气的天材地宝。
反倒是那些真玄级数的大修士，都陨落在山门内外，也不急于收拾。
“倒真是可惜了，若非局势危急，这三十余位真玄级数大修士的大道金丹，以及福地境内那数以百计的真人金丹，对我而言，实在是巨大无比的财富。”
庄冥这样想着，心中惋惜到了极点。
太元宗的拘神禁术，迟早要取来。
也不知道那位被三师兄诛杀的太元宗真玄大修士，是否带着这一门道术的典籍？
——
聚圣山内。
已经是一片安静。
大战已经停歇，聚圣山三位真传弟子，杀尽了外敌。
但是三人也都疲惫不堪。
九师兄法力连番消耗，精神萎靡，已经昏睡过去。
三师兄更是多日以来，打入各宗之内，变幻各种身份，制定各种谋划，并予以施行，得以蒙蔽诸位真玄大修士，也是极为疲累……先前偷袭诛杀真玄大修士且不说，正面与九大真玄对战，其中还有四位绝顶真玄人物，更是让他伤势极重，几近昏厥。
庄冥初成真玄境界，连斩十余位真玄大修士，近乎半数高境真玄，也同样并不轻松，此刻他还驾驭二十四道身外化身，在外收集各位金丹级数真人的遗物。
“十三，讲讲你这些年的故事罢。”唐天影忽然出声道。
“好……”庄冥低声应道。
“不过看来，你更想知道三哥最近的事？”唐天影说道。
“确实很好奇，你离山之后，全无踪迹，为何就变成了流丰福地太上长老和天阴福地的宫月仙子？”庄冥应道。
“嘿……你知道三哥这些天，斩了多少个真玄吗？”唐天影忽然笑道。
“有多少个？”庄冥问道。
“十六个，除了你看见的四个绝顶真玄，余下的也基本上都是高境真玄。”唐天影举起手指，颇为得意。
“……”庄冥甚是讶异。
“聚圣山比你想象中，更加吸引人。”唐天影吐出口气，说道：“那些不知死活，门中只有一位真玄大修士的，只要敢来，我便敢杀……倒是各大福地的真玄大修士，一旦杀了，仙宗之内，便会察觉，所以我只重创天机阁首座李阳，重创天阴福地宫月仙子。”
“说到这个……”庄冥有些疑惑，说道：“各宗真玄大修士，均是城府极深之辈，你是怎么让他们信任你的？如果他们不信你，凭你一人之力，四象封魔阵根本无法完成，没法将他们一网打尽。”
“本来他们不太信，只不过我的身外化身，假作了天阴福地宫月仙子，去私会流丰福地太上长老，把他杀死了。”唐天影说道：“等弄死了他，我再扮作流丰福地太上长老，主动去引动他们的猜疑，然后用真的李阳，送给他们去杀，等确认了李阳的伤势，甚至杀了李阳，他们自然就会相信李阳是真的，那么之前李阳推算出来的，自然也就是真的。”
“你是怎么脱身的？”庄冥问道。
“我杀掉了天机阁大长老的徒弟杨升，将真的李阳放在疗伤阵法中，自己扮作了杨升，假装被他们操纵……”唐天影说道：“而等他们离开之后，我这个杨升，又在流丰福地太上长老的接引下，变化作了宫月仙子。”
“等会儿……”九师兄睁开眼睛，问道：“想要无声无息杀死流丰福地太上长老，恐怕不容易罢？除非他松懈了，但作为真玄大修士，怎么可能松懈？难道你当时扮作宫月仙子时，还跟他……”
“放屁！”唐天影怒道：“不要污人清白！”
——
而在东胜王朝。
淮阴所在。
貌似寻常的老者，看着眼前的玉尺。
“这……”
他的脸上，变幻不定。
他原就鹤发童颜，此刻红润的脸庞之上，更显激动红润之色。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者哈哈大笑，激动无比，说道：“苍天有眼，老夫终有铸鼎成仙的一日！”
他看向聚圣山的方向，眼神当中，充满了无比热切的意味。
瞬息之间，便见他身影消散。
第四零五章 真玄九印，巅峰压境!【三更!】
先前封锁聚圣山门的阵法，是为了避免真玄之战，波及到整个聚圣山福地。
而今各宗联合而来的真玄大修士，均已陨落殆尽，连同聚圣山福地两万里范围之内的金丹真人，都尽数被斩杀，因此阵法便也就此散去。
但是许多事情，尚未彻底了结，因此覆盖整个聚圣山福地的四象封魔阵，暂未散去。
至少须得等他师兄弟三人，尽数恢复到全盛之时，具有应对其他变故的本领，才好打开阵法。
“三哥先前倒是预料过各宗之中，必有隐藏修为，暗中窥伺的人物，所以先前动手之时，不断以言语试探，只是未曾料到，这一次足有四位绝顶真玄压阵。”
唐天影无奈说道：“若非三哥本事高，还有你临阵突破，还真就难保本门稳妥，不过这样也好，等咱们打开阵法，外界知晓我等战绩，更是对我聚圣山，忌惮万分，不敢再有半分觊觎之心……”
庄冥沉吟了下，说道：“此次虽然也斩杀了四位绝顶真玄，其中还有两位是真玄八印，但是东洲至高境界，乃是真玄九印，你先前就不怕真有九印的巅峰大修士？”
唐天影嘿然一笑，说道：“你可知晓，先前三哥我，宁愿来的是四位真玄九印的巅峰老鬼，而不是七印与八印的老家伙。”
庄冥顿了一下，说道：“你有克制之法？”
唐天影点头说道：“当年师尊答应镇守聚圣山时，你以为都是心平气和，交谈而定的？真玄九印的那些老家伙，他们身上，都有师尊留下的剑意，而且这些剑意，乃是师尊有意留下，就算师尊已经离开此世，百年之内，剑意都长久存在，不会顷刻散去，而我得授师尊所传一法，能够克制住当年那些老鬼……”
说着，唐天影又摊手道：“当然，若是新晋的九印真玄，三哥我就没有办法了，不过这数百年间，东洲新晋的真玄九印，除了老大，就是大楚皇帝，再无他人。”
庄冥闻言，心中顿时明朗，说道：“楚帝不会轻易现身，老辈真玄心知当年受师尊剑意，不敢冒险，所以此次没有九印真玄？”
唐天影点头说来，感慨说道：“他们老谋深算，活得越久，越是怕死，心知有剑意随身，受我聚圣山限制，因此不会轻易临近。至于其他的真玄人物，都算是后起之秀，在真玄九印之下，三哥我便全无畏惧，只是没想到他们太不要脸，人数众多，竟然围攻于我……”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什么，说道：“对了，刚才那头蛟龙……”
庄冥顿了下，说道：“此龙与我，不分彼此。”
唐天影目光稍凝，道：“不分彼此？”
庄冥正色道：“我本身之所以能够具有如此修为，全凭此龙之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唐天影站了起来，低声道：“此龙不是你的坐骑？”
庄冥略有沉吟，旋即才应道：“龙即是我，我即为龙。”
唐天影稍作迟疑，终是说道：“若真如此，我有一法，使你此龙，更进一步。”
庄冥闻言，心中一动，道：“聚敛东洲大势所成的福泽？所谓的镇魔功德？”
唐天影点头说道：“看来老九都跟你提过了，这镇魔功德，正是各宗围攻我聚圣山的原因之一，你这蛟龙具有龙族血脉，如能融合聚圣山福泽，修为层面或许不会有太明显的提升，但是血脉必将得到洗炼，近乎真龙，也许今后凭借真龙血脉，不受天门所限，可直通仙道，铸鼎成仙也说不定……”
当年东洲无数强者围杀千丈真龙，陨落二十三位绝顶真玄。
那时，他尚是养气境界，但也对此秘辛，知晓甚多。
那一年，师尊白圣君，正在年轻气盛之时，心中意气风发，只想凭借自身，击破天门，铸鼎成仙。
如若不是师尊过于倨傲，或许当年出手，便能震慑群雄，取得真龙，夺取大道，铸鼎成仙。
唐天影这样想着，略有叹息，心道：“若非当年如此，而今师尊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这般想来，却抬头看去，发现十三面色显得十分古怪。
“聚圣山福泽……”
庄冥迟疑了下，说道：“我已经取了不少。”
唐天影稍有讶异，问道：“取了多少？”
庄冥低声道：“原先聚圣山所存福泽，均已被我用尽。”
唐天影闻言，面色骤变，失声道：“全数用尽了？你一缕都没留？”
庄冥忙是说道：“还是留了三百六十五道，维持上古封魔大阵的运转，而且再后来，凭借师尊秘法，聚敛东洲大势，凝就了上万缕福泽。”
唐天影更是惊骇，道：“什么？上万道镇魔功德？”
庄冥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所以才有二十四道身外化身，不过……先前阵法动荡，我已断了联系，不知此刻究竟还存留多少福泽。”
唐天影神色显得极为古怪，看向庄冥的眼神中，仿佛看着一尊怪物。
他当年凭借六十余道福泽，炼就身外化身，已经是极为难得。
十三初成真玄，就取尽了门中福泽，而且还凝练上万道福泽？
这话听来，总觉得有些虚幻，难以相信。
“你这头龙，得了多少福泽？”
“约有半数之多。”庄冥应道。
“五千道福泽加身？”唐天影惊道。
“六千余。”庄冥继续道。
“六千余道福泽洗炼，那这头蛟龙的血脉，岂非已经堪比上古真龙？”唐天影出声道。
“确实不亚于真龙。”
庄冥未有隐瞒，这般说来。
实际上，他这蛟龙，只是形态酷似蛟龙，而内中血脉传承，早已是得了千丈真龙的纯正血脉。
而今得到六千余道聚圣山福泽洗炼，他的血脉之纯正，还要胜于当年那一尊千丈真龙，或许已经能够与圣宫南域领主，那一尊太古真龙的血脉相比较。
“若真如此，须得保密，如若不然，必有祸患。”唐天影正色道：“你可听过，当年东洲无数强者，围杀千丈真龙一事？”
“我已知晓。”庄冥点头道。
“涉及铸鼎成仙的机缘，纵然真玄九印，也会动念。”唐天影叮嘱道：“那千丈真龙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切勿大意。”
“师弟明白。”庄冥点头道。
“这就好，三哥我还有一事……”
唐天影这般说来，然而话说一半，他心中陡然一凛。
庄冥的脸色，也刹那变化，仿佛顷刻间，有大山压落，顿时让他脸色苍白至极。
只在瞬息之间，有一道强横至极的气息，眨眼之间，覆盖整座聚圣山。
这一道气息，比之于先前任何一道真玄大修士的气息，都要更加强盛！
这等强大的气息，已经到了当今世间的巅峰层次！
这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
“哪来的老鬼？”
唐天影惊呼道。
第四零六章 聚圣山所在，外人止步!
真玄九印的气势，强盛到了极点。
恍惚之间，似有一道身影，虚幻至极，却气势凝练，好似脚踏大地，头顶苍天。
他的身影，巨大得无法想象，气势隐约似要击破了上苍。
仿佛这天地已经容纳不下如此巨大的人物。
仿佛他再长大一分，天地便要被他撑破了一样。
这就是真玄九印，世间巅峰的存在。
——
“三师兄……”
庄冥震撼之余，呼吸微凝，朝着旁边的唐天影看了过去。
唐天影脸上惊疑不定，道：“他身上没有剑气。”
当年东洲之内，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大多联袂而来，而白圣君答应了镇压聚圣山天魔的重任，但各宗老祖也被他剑气所伤。
除却早年便已凝就九印的老鬼之外，近些年间，在真玄境界当中凝就九印而成就巅峰境界的，屈指可数。
如此强盛的气息，源自于真玄九印。
但这一尊真玄九印，显得极为陌生！
“什么意思？”庄冥闻言，心中一凛。
“东洲当年的巅峰老鬼，都被师尊镇压过，因此师尊传下法诀，能分别针对他们，但这老鬼，不在法诀克制的人物当中……”唐天影深吸口气，说道：“要么他是近些年里，暗中凝就真玄九的人物，要么是从数百年前就隐于大世的老鬼，或者……”
“或者什么？”庄冥问道。
“或者是东洲之外的老鬼。”唐天影低声道。
“东洲之外？”庄冥惊道：“外域大修士？”
“不好说，你先稳住老九，他只是金丹修为，莫要被真玄九印威势所慑。”唐天影说道：“让他稳住阵盘，听我号令，若有变故，大不了就打开阵法，咱们逃命去，反正你吞尽了所有的福泽。实在不行，就鱼死网破！”
“你应付得了真玄九印？”庄冥出声道。
“不要小看三哥，我虽只是真玄第七印，但终究是出身聚圣山的真传弟子，适才连两尊八印真玄的人物，都已被我所杀，而今我两大绝顶真玄之身合力，就算他是当世绝顶的巅峰大修士，也讨不了好。”唐天影傲然道。
“……”
庄冥脸色颇为凝重。
尽管老三脸上浮现出自信昂然之状。
但他知晓，老三的话，不免有所夸大。
真玄九印，当世绝顶，世间最高的境界。
尽管师尊白圣君无敌于世，但实际上，他老人家，也只是局限于真玄九印的境界当中。
能够在天门封闭的时代，修炼到触及天门的地步，没有一个是寻常之辈。
更何况，前次师尊剑击天门，裂开一缕缝隙，世间九印真玄，尽皆得益。
如今这天地之间的真玄九印大修士，比之于过往之时，还要更加强大。
“三师兄……”庄冥微微咬牙。
“不要担忧，准备应付就是。”唐天影出声道。
“好。”庄冥不再多言，只微微点头。
“我先去会他一会。”
唐天影如是说来，身化虹光，冲霄而上。
庄冥的眼神当中，满是异样之色。
若在外界，真玄九印也无妨，未必就是大敌。
然而如今出现在聚圣山福地境内的，皆是大敌！
他深吸口气，盘膝而坐。
而在他身外，分化出二十四道身影。
其中一道，往阵盘所在之处而去。
——
阵盘所在。
老九脸色苍白。
真玄九印的气势，着实强大到了极点，比适才十三那头蛟龙的龙威，都要更盛三分。
寻常真玄境界的大修士，面对真玄九印的当世巅峰存在，只怕都难以镇定下来，何况他尚未晋入真玄层次。
“该死！哪来的老鬼？”
老九喘息不定，心中震动。
但在片刻之间，又有一道法力，将他裹住，隔绝了外界的气势。
“十三……”老九松了口气。
“九师兄，切勿慌乱，稳住阵盘，听从三师兄号令。”庄冥声音传来，说道。
“他准备怎么做？”老九忙是问道。
“若有必要，打开四象封魔阵，离开山门，遁逃外界。”庄冥沉声道。
“他想要放弃山门？”老九心中一惊，语气略有慌忙。
“如今聚圣山福泽已经取尽，我等离开也无太大损失。”庄冥叹了一声，道：“事急从权。”
“可是……”老九脸色极为难看，聚圣山创立以来，就算真玄九印，也无人胆敢如此压迫聚圣山，而今他们这些后辈弟子，竟然要弃了山门，逃命去吗？
“三师兄还留了一句。”庄冥又道。
“老三怎么说？”老九问道。
“若事不可为，与他鱼死网破！”庄冥寒声道。
“这……”老九神色复杂。
“你在山门之中，时日比我长久，如何抉择，应当比我更加明智。”庄冥出声说道：“我去助三师兄，你继续稳住阵盘。”
“我明白了。”
——
山门之外。
唐天影显化真玄七印，冲霄而上，拦下了那一道强盛到了极致的光芒。
“聚圣山所在，外人止步！”
“就凭你真玄七印，也想拦下老夫？”
“聚圣山自立宗以来，便有铁律，外人未经许可，擅自踏足聚圣山福地，罪当斩之！”
唐天影手中提着法剑，沉声说道：“前辈入我聚圣山福地，已经不合规矩，而今在我山门之前耀武扬威，不免太过张扬跋扈了些！我虽真玄七印，但适才九大真玄，被我尽数斩之，两尊真玄八印的大修士也未能幸免，未必就逊色于你真玄九印！”
这声音显得极为强横，语气冰寒。
而在他身前，那道遁光，终究略有凝滞。
旋即遁光停歇下来。
接着，光芒散去，化作一个老者。
只见这老者，鹤发童颜，身着白色道袍，手执一柄玉尺。
“聚圣山的白圣君，剑击天门上百次，震撼天地间无数修行人，老夫还是敬佩的，况且前次天门击开一缕缝隙，仙气溢出，凡真玄九印，无不得益，本领得以提升，老夫也身受其益，算得是半分恩德在身。”
只见这老者神色平静，微微抚须，说道：“白圣君若在，老夫也不会踏足聚圣山，但白圣君已死，后辈弟子自然不在老夫眼中，不过……念在白圣君有半分恩德，在老夫身上，倒也给你一个机会。”
第四零七章 天南界十二老祖
聚圣山门之前。
两人相隔千丈。
唐天影脸色阴沉，心中怒意翻滚。
眼前这一位，此时此刻，隐有镇压聚圣山的意味。
自聚圣山创立以来，这老鬼大约是第一位如此张扬跋扈，凭气势爆发，而试图镇压聚圣山的巅峰大修士。
“老夫本是为见识聚圣山福泽而来，但是……”
老者玉尺微动，含笑说道：“此番倒有意外之喜。”
唐天影面色阴沉，说道：“前辈有何指教？若要聚圣山福泽，唐某自作主张，送你一缕便是！”
这或许是他唐某人，此生第一次服软，而且在山门之前服软。
以往在外，也曾示敌以弱，但每一次总有后手，能千倍百倍，得到自身所谋的物事。
但如今，他是真正示弱服软。
老者玉尺微动，淡然说道：“聚圣山福泽，名传东洲，老夫只是好奇而已，只不过你聚圣山的白圣君，也不能凭借福泽而铸鼎成仙，足见这所谓福泽，也不是老夫所需之物。”
唐天影眼神冰冷，出声说道：“前辈既然无意于聚圣山福泽，又何以来我聚圣山福地？而今九印齐出，威势镇压，临我聚圣山门，是为耀武扬威？”
老者眼神略有炽热，缓缓说道：“老夫要的，倒也简单，你交出适才那一头真龙，打开四象封魔阵，老夫擒了真龙，便就此离去。”
唐天影心中陡然一沉。
这老鬼说的是真龙，而不是蛟龙。
而且，这老者认为聚圣山福泽，无法铸鼎成仙，便认为不是他所需之物，淡然而视，眼下却开口索要真龙，也即是说……这老鬼能够察觉，十三适才那一头展现出来的真龙，是能够助他这真玄九印铸鼎成仙的助力？
“原本老夫只是凑些热闹，无意攻伐聚圣山，见你杀尽各宗真玄大修士，便也化作凡人，无意与你聚圣山争斗，但却也未有料到，此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者笑了一声，缓缓说道：“老夫从天南界过境而来，暗中潜行东洲，便是为了真龙而来，眼下真龙竟然就潜藏在你聚圣山中，如此，只要你交出真龙，打开四象封魔阵，便是皆大欢喜。”
唐天影顿了下，问道：“若我不答应呢？”
老者玉尺一扬，淡然道：“老夫屠尽你聚圣山。”
唐天影面上浮现出一层森然的寒意，说道：“好狂的口气。”
老者轻笑了声，说道：“适才各宗真玄压境，被你聚圣山斩杀殆尽，外界被四象封魔阵所阻，无人知晓真相，但老夫就在聚圣山福地境内，亲眼得见你聚圣山是如何艰难应对的，而今你聚圣山的虚实底细，老夫均已知晓……白圣君已死，在你之上的真传弟子，也随之陨落，眼下你就是聚圣山修为最高的弟子，只是在老夫眼中，也不过稍强三分的蝼蚁而已。”
他看向唐天影，缓缓说道：“白圣君若在，老夫惧他三分，白圣君已死，老夫则敬他三分，想老夫千余年道行，修行至今，也非嗜杀之辈，眼下你交出真龙便是，如若不然，老夫便血洗聚圣山，在老夫竭力出手之下，恐怕聚圣山方圆两万里的生灵，也难逃劫数。”
唐天影脸色冰冷到了极点，而他的另外一道身躯，在百里之外，倏地浮现出来。
两大绝顶真玄之身，气势迸发，强烈到了极点。
适才争斗的伤势，恢复了将近八成。
适才言语拖延，不免也有些争取时机的念头。
但事已至此，显然是谈不拢了。
“聚圣山创立以来，今日耻辱最甚，余下真玄均已殒命，唯有尊驾，视我聚圣山为无物，视我唐天影为蝼蚁。”
只见唐天影伸手一挥，冰冷说道：“唐某自幼拜入聚圣山，在外行走，身份显赫，无人胆敢轻视于我，而自我修成真玄之后，天下之大，人皆敬我，而今你这老鬼，也算开了首例。”
老者神色渐冷，说道：“这般说来，老夫给你的机会，你是不愿把握了？”
唐天影提起法力，心中念头不断转动。
然而就在这时。
有一道身影，浮现出来。
金纹白衣，身材颀长，气度昂然，赫然便是庄冥。
“你只要真龙？”庄冥问道。
“老夫只要真龙。”老者点头说道。
“我给你真龙。”庄冥神色冷淡，出声说道。
“好，老夫也非嗜杀之辈，只要将真龙交与老夫，再将四象封魔阵打开，老夫立时便走。”老者略感满意，如是说道。
“接着……”
庄冥伸手一挥，他袖中便化出一道光芒。
那光芒绽放出极为强盛的龙威，昂然咆哮，龙吟十方。
光芒之中，真龙身影，显化出来，双角锐利如矛、头颅酷似牛马、眼眸渊深莫测、四爪云雾笼罩、顿有风雨相随。
“十三……”
唐天影面色微变，他心中尚是记着十三先前所言。
龙即是我，我即为龙。
他心中知晓，十三原是丹田破损，已成废人，而今在真玄大修士当中也属强者之列，而一身本领，均源自于真龙，定然为此真龙，付出了无数的代价。
正是因此，原本准备示弱服软的他，瞬间便定下了死战的念头。
想要在聚圣山门之前，夺走聚圣山门下弟子历经艰苦而修炼得来的一身本事，便只有先屠灭聚圣山的人！
“无妨。”
庄冥这般说来。
那一条龙，已经临至老者身前。
然而老者举起白玉尺，倏忽打落下去。
这一记下去，轻描淡写，不见光芒。
然而就是这么轻轻一打。
轰地一声！
便见真龙破碎，化作尘埃！
“上古的虚影幻真之术，失传六万年，世人皆不识，但是不巧，老夫修行千余年，也在古籍残典之中见过记载。”
老者看着庄冥，冷淡说道：“凭借一条假龙，便想骗走老夫？你真当老夫这千余年，都只是在山门修行，仍属赤子之心？你这小子，近来名声鼎盛，老夫也曾听过……上元分神化念之术，老夫同样也有所耳闻，你就算是想要凭借阴阳遁术，进行虚实转换，老夫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他平静说道：“不要耍花样，凭如今的聚圣山，根本不放在老夫眼中，若不是念在白圣君有功于天下，老夫早已杀尽你等，而强行擒拿此龙，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庄冥叹了一声，见隐瞒不过，也只得看向唐天影。
唐天影略微伸手，让他靠后半步，旋即才朝着那老者说道：“前辈取我聚圣山护山神兽，总该留下名号来。”
老者闻言，神色不改，只抚须道：“老夫得此真龙，日后铸鼎成仙，也不惧你聚圣山来索要什么因果，便也与你说了，老夫来自于天南界十二仙宗之一的衍天仙山，乃是衍天仙山唯一太上长老，亦是天南界十二老祖之一，道号无渊。”
唐天影微微点头，朝着庄冥看了一眼。
庄冥轻叹一声，便见他身上气息骤然减弱。
而有一头真龙，朝着那老者，倏忽而去。
“好！”
无渊老祖勘破虚实，得知此龙非虚，顿时露出喜色。
他伸手一探，便要将这头真龙，擒在手中。
然而就在这瞬息之间！
轰地一声！
真龙眸光陡然森寒，倏忽张口！
顿时雷霆炸响，光芒骤然绽放！
与此同时，龙爪扫了过去！
几乎在同一个时刻，又有两道剑光，从两个方向，分别迸射出来！
赫然是唐天影两具绝顶真玄的身躯，倾尽全力所施展出来的剑光！
“老九！”
唐天影怒声大喝道：“砸阵盘！打死他！”
第四零八章 直面九印真玄!
变故只在瞬息之间！
雷霆骤然而起！
剑光刹那而生！
“老九！砸阵盘！打死他！”
唐天影的声音，倏地传开。
老九心中一震，没有任何犹豫，顷刻之间，举剑斩落！
他法力灌注于法剑之上！
而法剑之上，凝练出聚圣山至高剑意，一剑开万古！
剑意落在阵盘中央之处！
轰地一声！
阵盘倏地破碎！
无穷光华，凝合起来！
“完了……”
老九瘫坐下来，眼神极为复杂，又渐渐黯淡了下去，面上浮现出苦涩之意。
——
而在这边。
刹那而发的雷霆与剑光，倏地覆盖了这位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
“拖住这老鬼！”
唐天影看向庄冥，沉声说道。
庄冥点了点头，他二十四道身外化身，早已显化在外，合力镇压。
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当世最强大的人物，而且在师尊白圣君剑击天门之后，真玄九印的道路，得以更进一步。
这也让天地之间，凡是凝结九印的巅峰大修士，攀升到了更高的地步，具有了更强大的力量。
原本真玄境界的每一印，都代表着修为的层次差距，真玄九印在各个层面便远高于真玄八印，而自天门开启一缕缝隙之后，其中的差距，已是无法揣度。
只怕也唯有得了益处的真玄九印，才能知晓如今的九印真玄，比之于以往，要强大到何等地步。
庄冥想到了这点，心中愈发沉重。
而老三唐天影显然也是考虑到了这点。
因此，哪怕此刻集合两大绝顶真玄之身，一尊当世真龙，二十四道身外化身，唐天影也没有想过能够直接斩杀大敌，只是倾尽全力，拖延时机！
——
轰地一声！
无数光芒，骤然一暗。
“敬酒不吃吃罚酒！”
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那无渊老祖，身影浮现，他背负双手，蓦地冷哼一声。
在他身外，九印齐开，凝合为一，玄奥古朴，天地色变。
但见真玄九印，合一显化，化作一座大钟，将他肉身笼罩其中。
雷霆与剑光，尽数被他隔绝在外。
而在他手中，一柄玉尺，绽放光芒。
“既然不愿妥协，老夫便随你等之意，屠尽聚圣山，强取此真龙！”
无渊老祖往前一迈，左手探出。
他这一掌，覆盖千里。
在他掌心之下，仿佛凝成一界。
真龙便在一界之中。
但见真龙咆哮，威势无比。
但仍在他掌心之下。
“老鬼！”
唐天影喝道：“这边！”
声音才落，但见他凝成剑指，一剑刺了过去。
一剑开万古！
刹那之间！
剑破虚空！
两具绝顶真玄之身，两道剑意锋芒，从两个方向，迸射而来！
“好锋锐的剑意。”
无渊老祖眼神中带着少许赞赏与惊叹，然而左手未有停顿，仍然将真龙镇压掌下。
他右手白玉尺一挥，便将前方一道剑意打灭。
真玄九印合一，往后一扫，便将后方剑意扫灭。
然而他看向唐天影的目光，已有三分凝重之感。
此子虽然只炼就真玄七印，然而无论是法力、还是七道真玄法印，都几乎超出了寻常七印真玄的范畴，犹高于他平常所见的八印真玄。
难怪这唐天影凭借两具七印真玄之身，便能斩杀九大真玄，其中还有两位修为本已高于他的八印真玄。
这就是白圣君门下真传的底蕴？
“仅是七印真玄修为，却比寻常八印真玄还更强三分，而且你有身外化身，两者相合，若在以往，确实不逊色于初成第九印的巅峰大修士。”
无渊老祖感叹道：“可惜老夫凝就真玄第九印，已有数百年之久，根底深厚，非你能敌……何况，你师尊白圣君剑击天门后，近来数日之间，老夫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你还差了些火候。”
他声音落下，左手按住真龙，右手聚起白玉尺，打向了唐天影！
玉尺上抵天穹，瞬息而落，直指唐天影！
他的眼神当中，充满了热切之意。
仿佛看见了另外一尊真龙！
“合！”
庄冥陡然出声！
二十四道剑气，合成周天星斗剑阵！
轰地一声！
剑阵刹那破散！
无渊老祖面带不屑之色。
这剑阵固然强大，也只能应付高境真玄，对他这等巅峰大修士而言，随手可破！
但就在这个时候，剑阵破去，他的白玉尺，却也同样落空。
轰地一声！
聚圣山的一座山峰，轰然崩塌，化作灰烬！
而唐天影喘息不定，已经出现在另外一处。
若非十三剑阵及时阻拦，他也有一种陷入泥沼，无法脱身的感觉。
适才那一道白玉尺，几乎能毁了他这一具身外化身。
“你们真是老夫此生，所见过最杰出的后辈。”
无渊老祖左手按住真龙，五指凝练五行，仿佛凝成一界，将真龙困在其中，而他的目光，扫向唐天影与庄冥，说道：“今日老夫不杀你们也不成了……只不过，你们若愿归降，投入老夫门下，受老夫一道咒术，今后听从老夫吩咐，聚圣山传承，尚可存留，而且可以在衍天仙山之中，以你三人为首，立下新的一脉。”
此时此刻，他已然发觉，聚圣山的传承，比预料之中，更要不凡。
眼前的唐天影，是白圣君的真传弟子，也是他千余年岁月当中，所见过的最强大的七印真玄！
白圣君号称世间无敌，他未曾领教，但从剑击天门之事，便已自愧不如。
以往只觉那仅是白圣君自身的本事，但今看来，白圣君留下的传承，同样也是世间无二的机缘。
唐天影得白圣君传承，有如此出色本领，比之于衍天仙山的绝顶真玄，更强许多！
此番如能取尽聚圣山传承，合于衍天仙山传承之内，或许百年之后，衍天仙山便能够位列南天界第一仙宗！
“得此真龙，是老夫自身之机缘造化！”
“得此传承，是衍天仙山之机缘造化！”
“此东洲之行，真是教人喜出望外！”
无渊老祖心中欢喜无比，他千年阅历，心境早已静如湖泊，心性早已坚如磐石，但时至此刻，仍不免有热烈之意。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强如他无渊老祖，强如他真玄九印，竟也升起一股无法言语的悸动。
第四零九章 白圣君的剑!
两刻钟前，庄冥曾问过，此次师尊离去，众位师兄封镇寒潮，若没有他归返山门，那么聚圣山最后的手段，会是什么？
他不会认为，若是没有自己归来，先前老三唐天影，就会陨落在九大真玄的手中。
但是，若没有自己杀尽那十余位真玄，那么老九动用剑气，阻拦那十余位真玄，老三没有剑气相助，又该怎么与九大真玄争斗？
当时唐天影回应了一声。
“砸掉阵盘。”
“砸掉阵盘的后果是什么？”
“聚圣山的大阵就此毁去。”
庄冥闻言，则沉默了许久。
他明白聚圣山大阵就此毁去，又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师尊在世上最后的痕迹，就此消散。
而从此之后，聚圣山福地，聚圣山宗门，聚圣山真传弟子，再也没有师尊白圣君的庇护。
因为这阵盘代表的大阵，是他老人家，留给聚圣山上下，最后的守护。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了。
正是因为这样，三师兄与九师兄，为了保住聚圣山，几乎拼了性命，却也没有打算毁掉聚圣山的守护大阵。
只要不到万不得已，聚圣山的真传弟子，绝不可能自毁山门！
这本不该是万不得已的时候，这原本还有妥协的余地，只须交出这一尊真龙！
“老鬼，你欺人太甚，唐某人今天自毁守山大阵，就跟你拼了这两条命！”
唐天影的声音，响彻于天地之间，喝道：“杀！”
聚圣山的弟子，可以为守护山门而死。
但聚圣山的弟子，不能为守护山门，而为此道行尽废，受尽屈辱。
师尊不会答应。
老大不会答应。
老二也不会答应。
作为老三，同样不能答应！
那就只有一条路，拼死而战！
——
天地变幻，隔绝两界的无形壁障，逐渐稀薄。
整个聚圣山福地当中，隐约有一种极为异样的气息。
而笼罩在方圆两万里的痕迹，在眨眼之间，不断消散。
聚圣山的大阵，原已转为四象封魔阵，然而如今四象封魔阵却在不断崩溃。
大阵已经毁灭，而大阵的气息，正在朝着聚圣山门凝结。
“一剑开万古……”
不断喘息的老九，躺在地上，渐渐屏住了呼吸。
在他身侧，是破碎的阵盘。
而阵盘的碎片，化作点点光辉，冲霄而起。
笼罩聚圣山福地两万里的灵气，尽数凝合而来，合入了阵盘碎片所化的光辉当中。
那光辉化作一柄长剑的形状。
光辉长剑，约三尺来长。
然而光辉刺目。
锋芒凌厉到了极点。
只看一眼，仿佛便要刺瞎了双眼。
——
“这是……”
无渊老祖心中升起无法言语的惊悸之感。
他自修成真玄九印之后，位列世间至高层次，已再无这等危及性命的惊悸之感。
恍惚之间，他仿佛回到了金丹层次之时，面对一尊真玄大修士的时候。
那时候，他仿佛仰望着无法触及的巍峨山岳，仿佛自身便如蝼蚁一般渺小。
然而那时的他，还是道印修为。
可是如今的他，已经是当世最为强大的修行者！
白圣君死后，他或许便是真玄九印当中的最强者！
为何到了这等层次，还会生出一种当初宛如蝼蚁般的错觉？
“这……”
无渊老祖心境动荡，真玄九印动摇不已。
而在他左手之下的真龙，骤然挣脱了他这真玄九印的力量。
但此时此刻，性命堪忧，他已顾不得真龙脱逃。
他有一种遁逃之念。
但他心中知晓。
此剑落下，无处可逃。
这就是白圣君留下的剑？
虽已陨落世间，却依然存留下来如此强大的一剑？
若在全盛时期，又该多么强大？
无渊老祖心中沉了下去。
他的真玄九印，运转到了极致。
而那一剑，穿破虚空，斩落下来。
一弹指有六十刹那。
一刹那有九百生灭。
生灭之间，剑意已至。
——
聚圣山外。
六位高境真玄，三位绝顶真玄，各在一处。
先前各宗真玄大修士合力攻入聚圣山，未足半刻钟，聚圣山大阵便即化作了四象封魔阵，内外隔绝，致使各宗真玄大修士就此失了踪迹。
各宗山门之内，与真玄大修士性命息息相关的至宝，均顷刻泯灭，而在天御福地，掀起了一场无比巨大的风波。
但是正是他们九位，勘查聚圣山福地，得知聚圣山动用了四象封魔阵来隔绝内外，而并非杀尽了各宗真玄大修士，暂时按住了天御福地的巨大风波。
可即便是如此，也代表着聚圣山之内，至少有四位真玄大修士，并非天机阁首座李阳所说的，只有三位金丹真人。
李阳莫名陨落，其中真相至今都未能清晰。
这九位真玄大修士，此时各在一处，实则也是心怀顾忌，谨慎起见。
“道兄快看……”
有一位貌如中年的大修士，倏地出声，带着惊色。
不单是他，其他八位真玄大修士，也均已察觉。
在这瞬息之间，笼罩整个聚圣山福地的气息，不断变得稀薄。
这样的征兆，莫非是四象封魔阵散去了？
“不对……快逃！”
在那聚圣山福地之中，有了一缕强大到极致的剑意。
这一缕剑意，与四百年前，斩入天御福地的那一剑，几近相同！
这是白圣君的剑意！
已经陨落在世间的白圣君，为何还留有这样一道剑意？
“这确实是一剑开万古的剑意！”
而在聚圣山内，一尊撑天立地的虚影，围绕着九尊法印。
无比强大的气息，席卷九天十地！
纵然同在绝顶之列，三位真玄大修士，也不由得心中颤动。
“那是……真玄九印？”
周边六位高境真玄，三位绝顶真玄，无不露出震骇之色，不敢有半分停留，顷刻之间，调转遁光，瞬息而逃。
而在他们身后，无比锋锐的气息，骤然爆发开来！
但听得一声惨叫之声，无比凄厉！
那一尊真玄九印，骤然为之溃散！
化作一道光芒，投入东边天际，瞬息而去。
“聚圣山！！！”
无渊老祖的声音，充满了愤恨之意。
那光芒刹那远去。
那声音逐渐消去。
整个天地之间，已寂静无声。
第四一零章 风云席卷，东洲大变
聚圣山门。
近成废墟。
连同聚圣山福地境内，也有稍近之处，遭受波及。
而真玄九印的大敌，终究还是退去了。
“这老鬼竟然有两条命……”
唐天影躺在地上，喘息了声。
在他手中，有着一物。
这是一截玉尺，赫然是无渊老祖的白玉尺，只是已成半截。
先前正是白玉尺，抵了那老鬼的一条命。
师尊遗留的剑气，只有一剑之力。
那一剑之下，斩了无渊老祖真玄之体，破了他的真玄九印，毁了他的大道金丹。
但那老鬼的白玉尺，竟然能够聚敛精气神，保住了他的大道金丹，重凝九印。
当时在唐天影与庄冥的错愕之下，这无渊老祖具有九印的大道金丹，便沉入白玉尺中，以白玉尺为肉身，遁逃了去。
只不过，无渊老祖的精气神，皆受剑气侵蚀，所以连白玉尺也难以承载，断了一截出来。
“可惜，师尊若在当世，他根本逃不了。”
唐天影将半截白玉尺收了起来，说道：“哪怕任他去逃，剑气纠缠，如附骨之疽，迟早要了他的命……不过如今师尊不在当世，剑气便是无根无源，迟早会被他磨灭，趁他目前伤势沉重，我或能斩他。”
就在刚才，聚圣山阵法破碎的刹那，无渊老祖遁逃而去，唐天影的身外化身，也追杀了出去。
庄冥伸手一挥，便将真龙收回，吞入口中。
二十四道身外化身，尽数消去。
“这无渊老祖，虽然被斩去真玄之体，但阵盘破碎，形同师尊亲自出剑，他在剑光之下，竟然僵持了三息之久。”庄冥低声道：“大楚皇帝也不过如此罢……”
“这老鬼傲视天下，隐有自觉天下第一的自负，确实很有本事。”唐天影点头道：“那白玉尺，算是替了一命，具有两条命的老鬼，难怪狂到这般地步，不过这一次后，他伤势很重，暂时不会冒头了，就算我这次杀不掉他，只要再等一年半载，老大他们归来，凭这半截白玉尺，定能寻出他的踪迹，断了这祸根。”
“一年半载吗？”庄冥略有停顿，眉宇中略有沉吟。
“你怕他道出真龙身份，引动天下巅峰大修士来？”唐天影忽然问道。
“确实有这样的担忧。”
“你初入真玄，并不知道，他这种寿数将近的老鬼，对你是何等觊觎。”唐天影微微摇头，说道：“他不想陨落于岁月之中，就只有铸鼎成仙，而你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不可能将自己唯一的希望，公诸于世，引动世间真玄九印，来与他争夺这一场机缘。”
“嗯……”
庄冥微微点头。
但换个方向来说，一旦他的真龙身份暴露，世间所有的真玄九印，都将跟无渊老祖一样，对他出手。
世间强者无数，不是每一个人，都如师尊白圣君那样心高气傲的。
当年的千丈真龙，强大无比，尚且难免在各宗老祖围攻之下陨落。
尽管他晋入真玄，比起以往，已是强大到了极点。
但实际上，比起真龙背后的隐患，他的本领，仍是不足。
“去看老九罢，刚才斗法波及，不知道死了没有？”唐天影叹了一声。
“你才死了！”老九的声音传来，怒声骂道。
“九师兄……”
庄冥施了一礼。
师兄弟三人，对视一眼，均是沉默。
此时聚圣山内，一片狼藉。
尽管击败了一尊真玄九印，斩杀了所有来犯之敌。
但聚圣山再无师尊阵法守护，如山门根基损毁，师兄弟三人，全无半点欢喜之意。
——
聚圣山中，阴霾惨淡。
然而外界之中，更是风起云涌，风波无穷。
隔绝内外的四象封魔阵，已然消散！
自从四象封魔阵开启之后，各宗与真玄大修士失去联系，各宗尽都惶然不安。
而今四象封魔阵毁去，天地之间，一切真相，均已清明！
各宗联合，攻入聚圣山的真玄大修士当中，有四位绝顶真玄，其中两位八印真玄，两位七印真玄，此外又有二十余位真玄大修士，其中也不乏六印真玄，五印真玄，四印真玄等高境真玄。
但这三十余真玄大修士，连同数百名金丹级数修行人，尽数覆灭，无一存留！
——
“这样的阵容，堪比仙宗的底蕴……强如真元宗这样的仙宗，号称东洲第一仙宗，也未必能有这等数量的真玄大修士。”
太元宗主看着传来的消息，露出惊叹之色，说道：“白圣君死后，聚圣山余下弟子，仍然强大到了足以覆灭一座仙宗底蕴的地步！区区数百年的宗门，底蕴竟然到了这等境地？”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另外一边，冷笑道：“八印真玄？这两家倒真是大手笔，只不过……如今八印真玄也陨落了，纵然是如混元宗的底蕴，也要伤筋动骨了。”
这般一看，他太元宗这两位六印真玄陨落，似乎便也可看淡三分了。
——
大楚王朝之中。
楚帝眼神凝重，低声道：“聚圣山终究还是成了气候。”
白圣君陨落，但创立才仅数百年的聚圣山，却还是不亚于一座强大的仙宗。
聚圣山首徒温离，目前看来也是陨落，但他若没有陨落，那么这位真玄九印，又该多么强大？
同样创立数百年的光景，区区十余人的聚圣山，竟然就堪比他百万里河山的大楚王朝？
“目前来看，聚圣山未必有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但是……”帝师缓缓说道：“消息传来，先前被击退而去的那一位，正是九印真玄的巅峰大修士，他重伤而退，正被唐天影追杀。”
“连真玄九印攻入聚圣山，也被击退了去，险些丢了性命？”楚帝目光愈发凝重。
“正是。”帝师说道：“这一次，奉陛下命，一位高境真玄潜入聚圣山，本想瓜分聚圣山福泽，而今均已陨落，不过……从天御福地来说，五大仙宗均伤亡惨重，唯我大楚，只折损一位真玄。”
“真元宗呢？”楚帝忽然问道。
“已失了一位七印的绝顶真玄，一位六印真玄，一位五印真玄，折损甚重，加上陛下斩杀的两位巅峰大修士，如今的真元宗，大不如前了。”帝师应道。
“各宗折损，愁云惨淡，想必一时片刻之间，不会太注意我等。”楚帝说道。
“陛下的意思是？”帝师心中一凛。
“真元宗一直认为，我大楚王朝便是他们的外门，至今仍有以主视仆的目光，而今也该让天御福地知晓，我大楚才是天御福地最强的一方。”楚帝沉声说道。
“那么任松成？”帝师询问道。
“他就是下一任真元宗主。”楚帝应道。
“明白。”帝师说道。
“另外，真元宗事毕之后，在聚圣山那边，今后要多加关注。”楚帝顿了下，低沉道：“这样的聚圣山，迟早会是朕一统东洲的阻碍。”
——
东洲各宗，合力围攻聚圣山，上至八印大真玄，下至道印级数修行人，尽数覆灭，无一存留。
风传天下，震撼人心。
各宗惶然不堪。
“聚圣山不再是以往的聚圣山，没有了白圣君，便没有了天下无敌的资本。”
古印山宗主感叹道：“但是……聚圣山，仍须重视！本座不敢轻视，故而未敢前去，如若不然，连本座一并陨落，我古印山恐怕就要位列三十六福地之末端，甚至未必保得住这座流丰福地了。”
说完之后，便听得他再度说道：“既然聚圣山的铁律，要将聚圣山福地，作为东洲的禁地，那么便严禁门下长老弟子，踏足聚圣山罢。”
“是。”
——
天阴福地。
“宗主，宫月大长老陨落了。”
“我已知晓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白圣君虽死，聚圣山终究强大。”
只听得这宫装女子，缓缓说道：“无须太过惧怕敬畏，但是也不容轻视……”
停顿了下，她又说道：“准备坐骑，备厚礼一份，送往聚圣山。”
那老妪惊道：“宗主这是？”
宫装女子说道：“聚圣山张扬跋扈惯了，也向来记仇，第一次被人攻打山门，必然怀恨在心。尽管对我天阴福地而言，宫月被唐天影所杀，是我们吃了亏，但事出有因，是我天阴福地先动了贪念，唐天影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此次我先寻唐天影，赔礼一场，念在往日情分，他应该不会再大动干戈。”
——
天机阁所在。
天机阁主，也不由得露出震撼之色。
但他惊骇的，不是攻入聚圣山那各宗真玄陨落。
而是那一尊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
目前的聚圣山，竟然还能击败真玄大修士？
“但话说回来，先前那真玄巅峰大修士，不是东洲人士，他的气息，不是我等所知的任何一位。”
天机阁主沉吟道：“他究竟是什么人物？”
他这样想着，又吩咐道：“明日正午，摆坛卜卦。”
旁边的青年，迟疑道：“为何在正午？以您的造诣，何须摆坛？”
天机阁主缓缓说道：“真玄九印，不好测算，其次，今日之后，东洲风起云涌，天机复杂，更难测算了……”
这青年讶然道：“风起云涌？”
天机阁主微微点头，说道：“东洲要变天了。”
——
东洲各宗，合力攻伐聚圣山，尽数覆灭，对太元宗等浩大仙宗而言，可谓伤筋动骨，但还不至于出现覆灭之危。
哪怕是如流丰福地的古印山一般，门中四大真玄，陨落一位太上长老，便如塌了一根支柱，可也尚有三位真玄，能够稳住局面。
然而如古阳灵山一般，门中只有古阳山主这一位真玄大修士，陨落之后，门中只有金丹级数真人，地位岌岌可危。
除此之外，岳东灵山等各处，均是如此。
门中唯一真玄大修士陨落。
从此之后，宗门岌岌可危。
底蕴沉厚者，或可保住山门根基。
底蕴未足者，只怕宗门流散，其灵山仙岛之根基古业，便要换上一座宗门了。
第四一一章 无端消失的骨玉
聚圣山中。
守山大阵，就此毁去。
从此之后，聚圣山福地，再也没有恩师白圣君的守护，而他们这些聚圣山的真传弟子，便是守护聚圣山福地，最后的力量。
“若是出来一个东洲的真玄九印，有师尊所传法诀，得以克制得住，就算不破阵盘，也足以杀敌，只是千算万算，也没能料到，有一个来自于东洲之外的巅峰大修士。”
唐天影叹息道：“这次确实失算了，不过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在四象封魔阵之内，外人不知我等斗得是何等艰辛，只知我聚圣山击退一位真玄九印大修士，灭尽各方真玄来犯，从此之后，各宗不会轻易再来聚圣山寻衅了……就算不会如以往那般敬畏，但也不敢再轻视如今的聚圣山。”
说完之后，他抛了抛手中的物事，说道：“而且，这一次也不算全无所获，各宗真玄老鬼身上的遗物，都不会是什么寻常之物。”
各宗来犯，有数十位真玄大修士，有数以百计的金丹级数真人。
他们并非抱着必死之心而来，自然也不会安排什么后事。
许多宝物，或许还在自家洞府之中，但也有许多物事，随身携带。
而这些东西，便算是聚圣山这一次的胜果。
“十三，你挑一挑，需要什么东西？”
“富含灵气的天材地宝。”
“不需要其他的吗？”
“丹药之物，也有用处，但法宝之类，用处不大，目前已经够用。”
“也好，咱们兄弟三人，挑拣一下自己所需，剩下的便送入宝库当中。那些典籍也该归列清楚，指不定有上古秘辛，或者上古秘术，值得注意。”
“我有二十四道身外化身，可分头挑拣。”
“甚好。”
唐天影点了点头，旋即又道：“你这身外化身，原是上元分神化念之术所成？”
庄冥点头说道：“正是上元分神化念之术，据说三师兄曾经对此术甚为在意，我这便将此术的法门……”
唐天影摆了摆手，嘿然说道：“当年三哥我确实对此术十分上心，毕竟是保命秘术，不过如今师兄我便看不上了。这些年间，师兄我在山门之中，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不但自己炼就了身外化身，还具有男女变化的诀窍，甚为神妙，待会儿就教你。”
说完之后，他似乎没看见神色古怪的庄冥，又继续说道：“还有，我见你遁光方面，似乎不算出色，回头再传你一门九霄清云光，乃是师尊所创，足能称得是东洲第一遁光，只不过天底下，没有人胜得过师尊，也就没有人知晓这一门遁光的大成造诣，究竟会有多快。”
庄冥露出讶色道：“九霄清云光？”
唐天影眉头一挑，甚是傲气。
庄冥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
先前三师兄唐天影说过，福泽已经被庄冥取尽，那个真玄九印的老鬼，若是执意要取福泽，便四散逃开，将一座空山留于他，如此只是丢了脸面，也谈不上吃亏。
但真到了那个时候，三师兄却选择了砸掉阵盘，毁掉大阵，换来师尊一剑，斩杀大敌。
“师兄本可以遁逃，但选择与那老鬼拼命，阻拦片刻，请动师尊一剑，是因为发现无渊老祖，是冲着我来的罢？”
“废话，既然他是冲着你真龙之体来的，若是分开遁逃，那老鬼定然朝你追杀，你怎么可能逃得掉？”
唐天影摊手道：“若是冲着山门来的，大不了留个空山，既然是冲着人来的，那就只能拼命了。”
说着，他又说道：“这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固然神妙，但是九霄清云光，才是东洲第一遁光，你先学着怎么保命，回头再学其他法门。”
庄冥点头笑道：“明白了。”
唐天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这才对嘛，当年没学多少本事就下山了，也就只懂得老七的虚虹剑诀和一剑开万古的剑意，浑身上下都是外界的法术神通，算怎么回事？”
——
天机阁。
天机阁主，以真玄九印，步罡踏斗。
但见他脚下，法坛长宽约有十三丈，宝光氤氲。
过得片刻，才见这位天机阁主闷哼了一声。
“原来是天南界十二老祖之一的无渊老祖。”
天机阁主抹去嘴角血丝，暗道：“根据天机阁传承，天南界衍天仙山，与东洲天机阁，本是同根同源，无渊老祖手中的量天尺，曾与我天机阁失传的大衍算经齐名……不过现在看来，有些古怪。”
他摆坛布阵，本是因为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非同寻常，故而需要慎重三分。
未有想到，此人竟然是具有量天尺的无渊老祖。
不过，若真是量天尺，他恐怕要遭天机反噬。
“无渊老祖身上的量天尺，只有传说中一半的神威，究竟怎么回事？”
天机阁主这般想着，念头不断转动，又想到一点，心道：“天南界这等强者，暗中越境，必有图谋，此事须得报知东洲各宗老祖。”
真要说来，各宗真玄九印的老祖，也曾经想要进入聚圣山一探。
只不过，他们身上都具有当年白圣君的剑气，谁也不知道，白圣君会不会将法诀传下，用以制衡真玄九印，所以不敢妄动。
这位外界而来，未曾被受白圣君所制的无渊老祖，倒是走在了前头。
他这样想着，从法坛上退了下来。
——
而在聚圣山中。
庄冥伸手按住大衍算经，面色变幻不定。
一战下来，数十位真玄，数百位金丹，遗物众多，宝物甚巨，数不胜数。
但他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心中总有些许古怪。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缺少了什么。
“那块骨玉呢？”
他将骨玉和大衍算经，一起放在身上。
而今只剩下大衍算经，而骨玉已经消失无踪。
谁能从他身上，无声无息，夺走骨玉？
若是真要从他身上取走什么宝物，又为何对大衍算经这等宝物视而不见？
他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什么。
上古封魔大阵！
此次聚敛东洲的福泽，瞬间失控，超出了他预料之外，不明原因。
难道原因就在于这块骨玉？
如今骨玉是被化掉了？
第四一二章 传法之举，可有图谋?
这骨玉来历极为神秘，是在高云真身上所获，当时看不出有什么神妙之处，但刘越轩则极为看重。
而今骨玉却消失不见了。
是在凝就真玄之印时消失了？
还是在聚敛东洲福泽之时消失了？
庄冥回想一番，竟然没有半点痕迹。
他眉头微皱，眼神闪烁，过得片刻，终究吐出口气。
“刘越轩凭借大衍算经，也测算不出此物，但他曾说过，此物于我，并无害处，于聚圣山有益，若真是化入聚圣山中，未必是坏事……至少目前来看，不会是被外人所取。”
庄冥这般想着，心中也并无半点不安之感。
——
翌日。
清晨。
大劫已过，各宗损失惨重，绝顶真玄尚且陨落，真玄九印都要遁逃，放眼各方，已然没有哪一家胆敢再度来犯，尽管付出了毁尽护山大阵的代价，但也换来了聚圣山的安稳。
九师兄已经取过庄冥的真玄石碑，前去感悟真玄之印。
他积累已足，凭聚圣山的功法，金丹圆满之后，足以承载真玄之印，无惧金丹崩溃之危，等他感悟完毕，只须积累充足，再度出关，便是真玄级数的大修行者。
至于三师兄唐天影，则未有闭关，他一具身外化身，前去追杀真玄九印的无渊老祖，尽管自觉希望渺茫，但无渊老祖毁去肉身，只存半支白玉尺，苟延残喘，短时日内难以恢复，只要赶得上对方，还是有斩杀这位巅峰大修士的希望。
至于庄冥，也已经将此次胜果挑选完毕。
“三百余件富含五行灵气的天材地宝，存入太宇乾坤袋当中。”
“关于上古秘辛的古籍、关于奇妙法门的典籍、尽都收录在藏书库中。”
“无渊老祖的肉身被斩杀，他身上的法袍也一并被师尊的摧毁，不过两位八印真玄的法袍，倒是未有损毁……三师兄早有绝顶真玄法袍，我与九师兄，正好各取一件。”
“八印真玄的法剑，我已取来一柄。”
“大狱业火罩，炼入一颗火神珠，威能暴涨，也算顶级真玄至宝。”
“三师兄交与我一面宝镜，也是颇为不俗。”
“除我本身之外，道印与金丹级数人物，所遗留的物事，于聚圣山诸位师兄而言，能够动用的，基本不多。”
庄冥暗道：“我在东胜王朝与大楚王朝之间，也有偌大家业，已有多位堪比金丹级数的强者，这些宝物倒可以派上用场……那些激发气血，或是延年益寿的丹丸，用处着实不小。”
聚圣山的诸位师兄，基本都在真玄境界，就连九师兄也在尝试凝就真玄之印，在真玄级数以下的物事，除非较为珍稀，较为特异，否则寻常物事，都视如凡物，他便也毫不客气，尽数收取了，日后还可赐予属下众人。
他凭借二十四具身外化身，分拣完毕。
原本聚圣山此战，得获颇丰。
只是无渊老祖来了之后，自毁守山大阵，再是丰厚的胜果，也终究兴不起欢喜之念。
——
两日之后。
庄冥重新闭关，稳住了真玄初境的修为。
但他本身并没有出关，继续修行，巩固真玄第一印，并且开始以聚圣山的功法，体悟真玄第二印。
虽无真玄第二印的石碑，但是他对接下来的道路，却十分清晰。
而且真龙之体，盘踞丹田之内，修行万道归虚洞庭图，进度也颇不凡。
只要悟通真玄第二印的大道感悟，他便无须积累底蕴，只须得吞服天材地宝，就可以凭借太虚清气化龙篇，排列五行之气，增长真龙之躯，获得足够的底蕴，从而凝就真玄第二印，也能借此突破万道归虚洞庭图的真玄第二境。
可他本身虽然闭关，但却并未对外界忽略。
他分化出了一道身外化身，前往东胜王朝，淮安境内。
他此次出海，已将近一年，遭遇了许多事情，而对于淮安境内，已有数月未曾了解，尽管他相信之前的安排，以及白老等人忠心，在没有修行人现世的东胜王朝之内，不会轻易出现变故，但世事难以一言断定，总须得亲自去看，才算稳妥。
更何况，此次各方人物来袭，真玄大修士，金丹真人等，皆是超出了凡俗界限之上的人物，即便是斗法的余波，都能造成凡间的浩劫，他也不能确定，东胜王朝遭遇了多少的波及，而自家商行的势力，是否也受到影响？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大事，至今横在心中。
出海之前，不过初成蛟龙之躯，自觉修为不足，不敢前往。
而今以真玄级数修为，并且自家聚圣山福地已经开启山门，他便也胆大一番。
“当年传我太虚清气化龙篇的那位前辈，是真的临死之前，留下传承？”
“还是他当初传我法门，另有一番谋划？”
“聚圣山福地之内，各方修行者，不愿离去者，均被斩绝，而那位前辈又何以在聚圣山福地境内，等待传承之人？”
“这件事情，我须得再往淮阴一趟，探个清楚明白。”
“我临行之前，为此事准备，曾让白老他们，在淮阴周边大兴土木，建造商铺，甚至设立庙宇，不知一年光景，能完成多少？”
庄冥这样想着，而他的一道身外化身，已经走出了聚圣山门之外，直奔淮安而去。
——
东胜王朝。
淮安十六府。
中望山，潜龙山庄。
公子出海将近一年。
但蛟龙现世，宛如仙神一般，各方无有妄动者，倒是不乏修行的僧道，习武的武者，前来朝圣。
前半年光景，凭着蛟龙之威，便连官府，都畏惧三分。
东胜王朝皇帝，册封公子庄冥，为圣龙真君，连同庄氏商行，都比官家生意，更加畅通无阻。
然而半年之前，皇帝驾崩，皇子继位，一切大不相同。
而庄氏商行当中，亦有人叛变，通风报信。
就在上个月，官府屡次试探，想要测知圣龙真君，是否还在东胜王朝，态度已有极大转变。
此时此刻，整个潜龙山庄，都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中。
“谁又能料到，当年愿意为公子拼死的忠义之士，竟然也能在高官厚禄之下，泄露机密，导致我庄氏商行，落在这般境地？”
“此事……可有传讯海外？”
“异种白鹰不在，寻常传讯手法，恐三两月光景，才有回信。”
“那现在……”
“岳阳成就武道宗师，并且曾沐浴神血，比寻常武道宗师更强，尚是一种威慑，且先看一看罢，实在不成，再用公子留下的符，咒杀当今皇帝。”
在场众人，这般商议，语气复杂。
而在边上，似有一名护卫，神色异样。
东胜王朝之中，至高无上的皇帝，号称天子的存在，在庄氏商行当中，却是如同凡人一般，想杀便杀。
时日长久，庄氏商行之人，自觉蛟龙授法，视公子庄冥为仙神，俯视东胜王朝，隐约有凌驾世俗的意味，对人间皇权，已无敬畏可言。
若不尽早铲除庄氏商行，时日一久，必成大患。
“前次天灾，东南地界，山崩洪涝，灾情严重，朝廷强令我庄氏商行，参与赈灾，只怕已经是一种对我装饰商行下手的讯号。”
白老愁眉苦脸，叹道：“这事……只怕麻烦了。”
第四一三章 东胜王朝，天灾人祸
东胜王朝，前年冬季，便有雪灾，至去年夏日，又生旱灾，而今年开春，却生天灾。
对世间之人而言，只是天灾，然而，这是前次各宗大修行者，攻入聚圣山中，斗法余波，才引动山崩、地动、火灾、洪涝等等变故。
所谓天灾，实则人祸，但对百姓而言，灾情连绵，不免人心惶惶，动摇社稷，如非东胜王朝各地官府，早已根基稳固，恐怕已有各地豪强野心之辈，掀动暴民叛变之举，但饶是如此，仍不免各地人心慌乱，民情不安。
灾情之下，各类物事，尽皆匮乏，而国库在先帝之时，本已所存不多，新帝登基，虽大兴变革，有兴盛之兆，但一场天灾下来，仿佛将这大兴之兆，压了一头。
而今东胜王朝的国库，接连赈灾之下，已不堪重负，如今天灾频发，或许也是东胜王朝，失了以往的分寸步骤，而急于对庄氏商行下手的缘故。
短短数日，从各地官府的举动，庄氏商行便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白老与薛庆等管事，均是有所应对。
但庄氏商行，纵有发展，这年余光景，也终究只是依附于东胜王朝的一家商行而已，再是应对，也根本抵挡不住。
东胜王朝要对庄氏商行下手，对一座商行而言，便是灭顶之灾，便是天要灭之。
只不过东胜王朝，仍然忌惮着具有蛟龙的那位十三先生。
“眼下颇为麻烦，公子远在海外，恐不能尽快归来，而东胜王朝这边，以往尚可周旋，可是如今，天灾连绵，我怀疑当今皇帝，要拿财力雄厚的庄氏商行，来填充国库，用以赈灾。”
白老低声说道：“若在以往，他断然不敢，可是商行内部，出了叛徒，已将我们底细，泄露大半出去，而如今皇帝若是察觉公子不在，恐怕会立时下手……”
说完之后，他眉头紧皱，道：“老夫这两日间，心中甚是不解，刘全怎么敢叛？皇帝当真不怕公子从海外归来？莫非他们掌握了什么消息？”
而在他身边，薛庆沉吟片刻，说道：“实在不成，公子留下的符纸，便该动用了。”
白老点头说道：“符纸封存，只有我这一柄钥匙，可以打开，你先取出，如有必要，便也顾不得太多了。”
薛庆点了点头，接过钥匙，又道：“另外，还有……”
他声音未落，在暗处迸出一道寒光。
只见刀光一闪。
旋即便见血光迸发。
薛庆惨叫一声，手腕骤然而断。
正是在边上的四名护卫之一，抢过了那钥匙，便径直朝外界而去。
“拦住他！”
白老心中一震，连忙大喝：“快拦下他！”
但见那护卫，一跃而起，跨过墙头，便匆匆而去。
而其余三名护卫，也有两位，立时追了过去。
薛庆脸色惨白，颤动不已。
“该死！”白老又惊又怒，未有料到刘全叛变之后，竟然还有一人，藏得如此之深。
“这钥匙若失，后果不堪设想。”薛庆喘息不定，道：“不能丢……”
“可是……”仅存在此的青年护卫，面色复杂，也未有想到同伴叛变，他咬牙说道：“从刚才看来，柳强的本事，比往日里展现出来的更高，只怕逼近了武道宗师的层次，他有心要逃，只有武道宗师才能拦下，而今岳阳大人等几位都不在这里……”
“该死！”
白老呼吸隐约有些急促。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一股力量，从背后传来，抚平了他的心绪。
又见近乎昏迷的薛庆，苏醒了过来，断裂的手掌，重新接上了手腕，光芒闪烁之下，竟然全无伤势。
地上还有一滩血，薛庆脸上还是苍白，但他举起手来，一脸错愕。
在场三人，均面面相觑。
而就在这时，有一道白色身影，落在院内，随风而至。
“短短时日，怎么就落到这般地步？”
这白色身影，徐徐说来，声音平淡。
白老等三人，均是朝着来人看去，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来人一身白衣，身材颀长，背负着双手，颇有飘逸之状，他相貌端正，五官清俊，含笑说道：“才年余光景，便不认识我了？”
“公子！”
三人纷纷施礼，狂喜不已。
庄冥近前来，看着白老、薛庆、以及这位青年武者，微微点头。
这青年武者，不是当年在大军围剿中望山之时拼死的死士之一，但依稀记得，之前是白庆麾下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庄冥看着地上的血迹，神色平淡。
“老奴无能，商行屡次出现叛徒，这一次……”
——
白老躬身说来，将事情过往，大致说了一遍。
而他顿了一下，面色有些难看，说道：“全怪老奴识人不明，若公子在，断然不至于出现这般变故。”
庄冥眉头紧皱，道：“刘全也叛了？”
白老神色复杂，点了点头。
庄冥默然片刻，吐出口气。
当初他吞食龙眼神石，陈王派遣大军，围剿中望山，为争取时候，整个潜龙山庄的人，拼死抵御，死伤颇多，而余下之人，皆受他器重。
而刘全此人，当时武道造诣不高，却是毫不畏战，拼死抵御。
但这样的人，却也还是叛了。
就如同被他派去海外，在大楚王朝东元境立足的郑元山和袁涛。
“不能怪你。”
庄冥轻叹了声，道：“即便我在，有他之前拼死护我一事，我也难免会对他放低戒心的……何况，我离开之后，偌大商行，全数交与你来打理，你年事已高，还要让你注意人心忠诚，也难为你了。”
说到这里，又听他轻笑了声，平静说道：“不过，即便我已出海，但当年蛟龙横扫万军，已经威慑天下，无论是皇帝，还是刘全，或是满朝文武，又怎么敢如此行事？他们就不怕我归来吗？”
声音才落，便见他伸手一招。
轰地一声！
院墙骤然破碎。
有一道身影，撞碎了墙壁，躺在碎石之中，满口鲜血。
赫然是先前逃离的那名护卫，在他手中，仍然握着封存符纸的钥匙。
“眼前这一位，我全无印象，该是新人罢？”
庄冥说道：“你二人在此议事，而他作为四名护卫之一，想来也受你二人器重，他又是什么来历？”
第四一四章 陛下何故造反?
此人名为柳强，武林人士，正是庄冥出海之后，招揽的江湖高手。
原先他在刘全手下做事，后来调到了白老身边，充当护卫。
“刘全已叛，为何还如此器重于他？”庄冥问道。
“他与刘全，也有间隙，颇为不合，也是老奴避免他们起冲突，才调到身边的。”白老苦笑道：“原以为刘全叛变，与他无关，但现在看来……”
“刘全叛变，恐怕与他不无关系。”庄冥沉吟说道：“他就算不是忠于刘全，也定然是忠于东胜王朝，或许还是东胜王朝一早便打入我庄氏商行的暗桩，这样的人应该不少……细查。”
“老奴明白，但眼下的局势，恐怕没有太多的余力，去细查此事，东胜王朝对商行下手的迹象，已经很是明显。”
“无妨。”
庄冥淡然说道：“我既然归来，纵然倾尽东胜王朝的百万大军，也不放在我的眼中……你们竭力赈灾，哪怕耗空我庄氏商行的银库，也在所不惜。”
白老与薛庆，均是面色一愕，惊道：“公子这是？”
庄冥取出两瓶丹药，说道：“你们两位，年岁已高，服下丹药，尚可延年益寿，养好身子，才好替我办事……至于东胜王朝的方面，无须理会，有我在此，一切自当迎刃而解。”
——
京城。
皇宫。
高座之上，赫然便是当今皇帝。
他貌若青年，意气风发。
若岳阳在此，便能看得清楚，这一位就是当初在淮北暗庄与他打过交道的皇子，也是当年宣城宋天元明面上效忠的那一位。
先帝驾崩，新皇登基。
这一切都该大不相同。
好不容易，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如何还能有人凌驾于他的头顶之上？
正是因此，他心有不甘，但却对横扫镇南军的蛟龙，有着恐惧之心。
直到国师寻到了克制之法。
直到他策反了庄氏商行的刘全。
直到这一次天灾，众神陨落的异象，昭示着东胜王朝，即将大盛。
“刘全，你确定庄冥已经离开东胜王朝，前往海外？”皇帝沉声问道。
“不错，庄冥离开海外，并且带走身边的武道宗师，只有我等留守，护卫商行，此事断然不假，否则，我又怎么敢叛？”
刘全神色平淡，他曾沐浴神血，又踏足武道宗师之境，而今也是天底下有数的高手。
当今东胜王朝，武道兴盛，宗师之辈，亦有十余位之多。
然而庄氏商行中，曾受公子庄冥器重的武者，沐浴神血，比寻常武者，更强许多。
踏足武道宗师之境后，他的武功造诣，仅次于岳阳。
“庄冥若是在，一切就不同了，例如皇上这些时日的举动，与当年的陈王也无不同，他可不会对这屡屡逼迫的举动，视而不见。”
刘全沉声说道：“前次有众神驾临之兆，但尽数陨落，造成天灾连绵，如今国库亏空，如若不能赈灾，各地暴民兴起，恐社稷颠覆，整个东胜王朝，都将改朝换代……陛下只有拿庄氏商行，来填补国库，才能度过这场国难浩劫。”
国师点头说道：“刘全所言，不无道理，更何况，前次众神陨落之兆，昭示我国运大兴，也许是来屠龙的，也许庄冥早已陨落在众神之间……更何况，这次获得的功法之中，那一门帝皇之术，对皇上大有裨益，日后皇上或许也能位列仙班，贫道获得功法，也有制衡之力。”
刘全正色说道：“庄冥出海一年有余，从他离去之时的布置推算，这一去就算没有十年八载，少说也须三年五载，而我已得获横炼之体的法门，日后炼就功成，哪怕庄冥海外归来，我未必不能屠龙！”
皇帝神色平淡，看向眼前二人。
此二人如若具有神力，岂不是另一头蛟龙？岂不是另一个庄氏商行？
甚至如刘全此人，野心勃勃，哪怕谋朝篡位，也未必做不出来。
但是天灾连绵，若不以庄氏商行来填补国库，这次无力赈灾，恐怕流民无数，饿殍遍地，东胜王朝的基业，都要崩毁。
若是给他三年五载，东胜王朝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这一次，不是他这皇帝不够贤明，而是天灾所致。
“拿下庄氏商行，势在必行。”
皇帝心中暗道：“这一次朕所获的功法，能够借国运修行，日后未必不能具有仙神般的力量，只要朕先一步炼就这等仙神之力，他们二人也翻不了天去。”
他这样想着，终究点头说道：“关于此事……”
声音才落，便听得一声龙吟！
龙镇九霄，遍及京城。
皇宫之中，颤动不已。
但见皇帝心中颤抖，从皇座上跌落了下来。
无论是武道宗师刘全，还是结成道印的国师，无不为之变色，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无穷无尽的威势，仿佛压在了整座京城之上。
京城之内，无论高官还是平民，皆成凡夫俗子，抬头看去，纷纷高呼神龙，尽数拜倒下去。
但见苍天之上，有一头真龙，盘旋而来，风雨相随，云雾笼罩。
它头似牛马，顶生双角，浑身鳞片晶莹，腹下四爪，锋锐无比。
但见它缓缓从云层落下。
二百余丈的躯体，粗壮无比。
仿佛这头真龙，将要把整座京城，都尽数碾碎。
真龙的目光，幽暗深邃。
哪怕最是精锐的朝廷禁军，也都在发自于本能的敬畏之中，躬身拜倒，无人敢兴起反抗之念。
龙威所及，世皆匍匐。
——
皇宫之内。
大殿之间。
却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白衣飘扬，背负双手。
他站在皇座之上，俯视下来。
无论皇帝还是刘全，都在他的目光之下，显得如同蝼蚁一般。
“陛下何故造反？”
只听得庄冥叹息一声，平淡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惋惜，带着淡淡的叹息，带着些许无奈的意味，正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平淡至极，全无威势，然而脚步往前一迈。
便见在场三人，尽数跌倒在地，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第四一五章 帝皇至尊
真龙现世，镇压八方。
京城上下，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无论精兵强将，还是贩夫走卒，尽都在龙威之下，发自于本能地臣服。
而在皇宫之内。
庄冥背负双手，淡然问来。
“陛下何故造反？”
“……”
这一声询问，令在场三人，无不错愕，但却兴不起半点反驳之念。
自当初蛟龙现世，横扫镇南军之后，庄氏商行的存在，隐约便如同高于皇室之上，哪怕当今皇帝，也不敢妄动。
皇帝名义之上，仍是天下至尊。
但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却比皇帝更为尊贵。
甚至，当今皇帝，心中也知，当今东胜王朝，是否需要改换一个朝代，只须具有蛟龙神力的十三先生，一言而定。
若说皇权天授，庄氏商行十三先生，便是东胜王朝最高的天。
“造反？”东胜皇帝笑了一声，满是自嘲之意，道：“朕堂堂帝皇至尊，东胜王朝之中至高无上的存在，而你用的是造反二字……”
“从一开始，我只想在东胜王朝之内行商，从而获取我所需要的东西，只是为求利益，而无意与你争权。”庄冥平静说道。
“可是你庄冥存在一日，便如同一座山岳，在朕的头顶上死死镇压住。而你庄冥的庄氏商行，便是高于皇权之上的存在，各地分支，气焰之盛，竟压制官府。”皇帝咬牙道：“这一年半载，你庄氏商行何曾对朝廷有过半点尊敬与畏惧？”
“你不愿有人压在你的头顶上？”庄冥出声道。
“不错。”皇帝沉声道。
“所以你要造反？”庄冥问道。
“……”皇帝沉默片刻，才道：“如非天灾连绵，国库不足，朕也不敢贸然对庄氏商行下手，只是……”
“说到底来，还是你不愿低我一头，你作为凡尘帝皇，想要至高无上，可是在这聚圣山福地所在的东胜王朝之中，只要我在，这皇帝的位置，终究在我之下。”
庄冥扫了他一眼，平淡说道：“在我庄冥威慑之下，人间帝皇的位置，尚可算是一人之下，而万人之上，你不愿坐这个位置，但自有无数人想要你这个位置……”
言语落下，清风吹拂。
便见这位东胜王朝的皇帝，化作了一片灰烬。
而他的目光，又看向刘全。
刘全的眼中，带着无尽的恐惧。
庄冥叹息一声，说道：“你野心勃勃，当年我便看出来了，只不过在潜龙山庄一战，你毕竟立下大功。我虽心知人性丑恶，野望阴沉，然而，当初你拼死一战，血迹斑斑，疲累将死，那般姿态仍如昨日，我宁愿放下疑惑，宁愿认为自己看走了眼，也仍强迫自己，信你是忠心耿耿，但你终究让我失望了。”
刘全躬身拜倒，涩然道：“公子若不出海，哪怕没有蛟龙之威，单凭公子识人之能，用谋手段之神妙，刘全也决计不敢生出反意。”
庄冥缓缓说道：“你野心很重，一心想要往上爬，即便是在潜龙山庄，想必也是看出陈王有屠灭山庄的意图，看出我当初举动背后隐藏的希望，所以拼上性命，争取时机，立下大功，让我提拔你……这便是你眼中的富贵险中求？”
他轻叹了一声，说道：“你跟当年的袁涛与郑元山，并不一样，他们最初确实对我忠心，只是大楚的局势，改变了他们的心境，然而你则是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富贵，而不是忠义。”
刘全默然片刻，微微点头。
庄冥问道：“不怕我海外归来？”
刘全低声道：“我武道已至宗师，想要再进一步，已到人力极限，而不久之前，得到了功法，看到了更上一步的指望，对公子的敬畏，对蛟龙的畏惧，也就消失了。”
庄冥微微沉吟，各宗真玄大修士陨落之后，真人级数的人物，被九师兄斩杀，而他二十四具身外化身，则收尽了各家真人的遗物。
刘全所指的，大约是各宗联盟围住聚圣山福地之后，最先派出来的那一批修行人。
那个时候，自己才刚出天御福地，正在半途上。
想必是那十余位真人，数十位道印，被聚圣山守山大阵斩杀，遗物留存俗世之间，被刘全所获。
或许也有一部分，被东胜王朝所获。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说？”
“无话可说，但是……”刘全顿了下，神色异样。
“但是？”庄冥平淡道：“你还有资格与我提条件？”
“公子行事，刘全素来深知。”但见刘全跪地叩首，说道：“但念在刘全曾在潜龙山庄，奋力杀敌，争取时机，望公子饶我一家老小。”
“你既然知晓我行事一向喜欢斩草除根，免去后患，又何必多言？”
“刘全愿意效仿宣城钱氏家主。”
“那又如何？”
“公子已是仙神般的人物，我那孩儿只是蝼蚁般的凡人，也从不知刘全所为，请公子念在刘全也曾立功，留他一命。”刘全将额头抵在地上，低声说道。
“这个理由，尚是不足。”庄冥平静道。
“我还有一事，报知公子。”刘全说道。
“说。”庄冥道。
“公子……”刘全抬起头来，欲言又止。
“你要与我讲价钱？”庄冥轻声道：“我是商人，但我不喜欢有人与我讲价钱，当初宣城宋天元，临死之前，也与我讲价钱，我答应他了，然后他死了。”
“不敢。”刘全低下头去，当初公子斩杀宣城宋天元时，他就在边上。
“说。”庄冥继续道。
“东胜王朝也有一部功法，汲取天地大势为己用，但是这一部功法，是有人特意送入皇宫的，而并不是仙神陨落之后被东胜王朝获取的。”刘全说道。
“特意送入皇宫的？”庄冥眉头一挑。
“那人送功法至皇宫，便飘然而去，不知所踪。”刘全应道。
“哦？”庄冥眼神一凝，按道理说，除无渊老祖之外，其他人踏足聚圣山福地，哪怕是真玄大修士，也都已经陨落了，那人多半也无法幸免，只不过送功法入皇宫，意欲何为？
“公子……”
“好，我留他一命。”
庄冥平淡说道：“但我可以给你机会，他若知你死于我手，随时可以向我报仇，但他若来，我必杀他。而你若不愿让他知晓，你死于我手，我也可以答应，只不过从今以后，他无论多么出色，在庄氏商行之内，最多是个护卫统领，最多是个管事之职，商行之内，也不会给他平步青云的机会。”
刘全躬身说道：“这孩子原先就胸无大志，今后便当个小卒子罢，也能安稳过日子。”
说完之后，便见刘全拔刀出鞘，横过脖颈，血溅殿前。
庄冥神色平淡，只是眼神之中，闪过一抹惋惜之色。
而他的目光，又看向浑身颤抖不已的国师。
“就是你测算众神陨落之兆，是东胜王朝大兴的迹象？”
“回尊神，正是小道。”国师低头叩首，颤声说道。
“有点儿本事。”
庄冥淡然说道：“今日之事，你以为如何？”
那国师忙是躬身拜倒，说道：“全凭尊神指点。”
庄冥往前行了一步，缓缓说道：“东胜王朝的皇帝，只要我在，便只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不再是至高无上，但是还有一个例外……”
他一步迈过，形体变幻。
只眨眼光景，他便即化作了东胜王朝皇帝的面貌。
国师脸上满是错愕之色。
“只要我亲自来当这个皇帝。”
庄冥淡然道：“那么东胜王朝的皇帝，便是至高无上。”
第四一六章 真龙天子，大楚圣功
三师兄唐天影，早年对上元分神化念之术颇为上心，而今对于此术，已经不大在意，反而自创多门遁法，其中一门，名为大无相万化仙诀。
当时传他功法之时，三师兄说此术善于变化，男女之间，瞬间即改，万分神妙，起初庄冥对变化女子之身，心中尚有三分别扭，但转念一想，此术如若运用得当，男女变化，确有奇效，无论是潜入大敌之间，还是逃命之时加以转变，均是能得妙用。
而当他得授此术时，才发觉三师兄颇有调侃之意。
此术有千变万化之妙，不单是男身化作女子，也是改换样貌，变幻形体。
他的真龙之躯，无论是形态还是气息，均逼近真龙之状，越来越脱离蛟龙的范畴，动用此术，正好蒙混世间修行人。
至于此刻，变作东胜王朝的皇帝，亲自执掌这万里河山，倒也谈不上临时起意，先前在中望山潜龙山庄之时，他便想到了这一点。
“朝堂诸事，我未曾涉足，哪怕文武百官，都全不认得，留你一命，便是让你替我效力。”
庄冥淡然说道：“自今日起，你便跟随在……朕的身边。”
国师面色微变，当即叩头道：“谨遵陛下圣谕。”
庄冥微微点头，自此之后，聚圣山福地之内的东胜王朝，都是他掌中之物。
近两年来，雪灾、旱灾等，接连而发，前不久则是真玄大修士的斗法余波，引动诸般天灾，眼下东胜王朝境内，哀鸿遍野，百姓悲苦，还不是改朝换代的最佳时候，但凡有些折损，都是他自家的损失。
正是因此，他没有强行镇压整个东胜王朝的念头，而是改换形体，变作这位东胜王朝的皇帝，待过得一段时日，时机平稳，再来恢复原貌，行禅让之举，倒也不迟。
当初在出海之前，他曾考虑过，以蛟龙之力，镇压东胜王朝，从而以整个东胜王朝的力量，来为自己聚敛聚圣山福地境内所能取得的一切物事，而增益修行。
但那时念头转动，心知改朝换代，百废待兴，对他而言也极为费力，非是一朝一夕可成，必将耗费无数精力与时日，才算作罢。
其二，也是考虑到，聚圣山福地非比其他地界所在，师尊白圣君斩绝天下修行人，杜绝道印级数之上的人物存在于聚圣山福地，自有一番道理，故而不敢妄自行事。
而这一次，他回返聚圣山，主动询问三师兄，得知聚圣山福地，只是因大阵所限，故而不准许道印级数之上的存在，否则会影响到守山大阵，甚至会影响到上古封魔大阵。
以往生恐东胜王朝，或许是师尊白圣君布下的某一个棋子。
而今知晓，师尊不屑于布局。
纯粹只是斩绝外界修行人后，给聚圣山福地留下了一个真正的凡尘俗世。
得到三师兄准确的答复，心知俗世王朝的变化，不会影响聚圣山的根本，倒没有太多顾忌了。
而今全无顾忌，直接夺取此位，从此之后，他便是凡尘俗世中，东胜王朝的帝皇至尊。
从此之后，东胜王朝万里山河，都将归他所有，万物生灵，百姓民生，皆是他的责任。
正是因此，他命白老等人，筹备赈灾之事，倾尽庄氏商行财力，也在所不惜……因为，这不再是为东胜王朝皇室平乱象，而是为他自己的基业，来平定乱象。
“近些时日，东胜王朝境内，所获一切关于修行人的物事，无论功法、道术、宝物等等，尽数交来，如有遗漏，朕便斩了你。”庄冥说道。
“小道不敢，这便将一切取来。”国师慌忙应道。
“嗯。”
庄冥微微点头，返身迈步，稳坐帝位之上。
而这一日。
龙镇京城。
皇权天授。
史官记载：新帝登基，天启二年，天灾频发，民不聊生，国运动荡，社稷不安，有真龙自苍天而落，授法于新帝，异象纷呈，祥瑞无穷，如天命加身。
各方豪强，得见天意，顿消反心，从此天下齐心，赈灾救世，稳定世间乱象。
灾情平定，天下太平，世间众生，遂称当今帝皇，为真龙天子。
——
而在天御福地
大楚王朝所在。
皇宫新建，大阵延绵。
“世间一切，毁之易，建之难。”
帝师叹了一声，朝着旁边的人，出声问道：“余下该有多少时日？”
旁边这位，中年面貌，抚须说道：“我天工府亲自建造，倾力而为，五年之内，必能建成，而且如今的天工府，比四百年前大楚初立之时，各项技艺更加成熟，重建起来的皇宫，必定比以往更加富丽堂皇，大阵更加稳固。”
帝师微微抚须，略感满意，道：“陛下所居殿宇，须得提前建好。”
中年人点头说道：“下官明白。”
自当日大战之后，皇宫化作废墟，楚帝便住在了景王府上。
堂堂皇帝，无宫殿所居，暂住王府，虽事急从权，但终究有碍礼法，须得尽早建成宫殿才是。
帝师见此，颇有赞赏之意。
言语落下，他一步迈出，身影闪烁。
而眨眼光景，他便来到了景王府前。
“老臣求见陛下。”
“老师无须多礼，进来便是。”楚帝声音，从内中传来。
“陛下……”帝师进入景王府，亲见大楚皇帝，施礼说道：“老臣前去监看皇宫建造，约莫五年光景，可以完成，但月余之内，陛下便可先搬回宫中。”
“老师办事，朕一向放心。”楚帝微微点头，说道：“前次修行盛典，已经到定名行赏之时，这一步颇为重要，各方人物能否掌握手中，只看此次了……尤其是在真元宗这一方面。”
“老臣早有准备，定然不会有错。”帝师应道。
“好。”楚帝这样说来，旋即又道：“先前聚圣山大变，前去探查的官员，已经被聚圣山斩杀，内中究竟什么情况，只有聚圣山自家才知……眼下，朕关心的是，聚圣山福地境内的东胜王朝，是否已经得到了那一部万念圣宫金身诀？”
“这个……当时聚圣山封闭内外，宛如隔绝两界，各宗大修士接连陨落，无人能够传讯外界，都不知其中过程究竟。”帝师迟疑道：“万念圣宫金身诀，是否传入东胜王朝的皇室，老臣也不知晓。”
“老师也不能察知吗？”楚帝语气平淡，无悲无喜，愈发令人感到心悸。
“或许可以挑选修为未足金丹级数的修行人，或者在横炼金身以下的武者，混入东胜王朝来往贸易的商船，去探一探东胜王朝的虚实。”帝师立时说道。
“尽早查一查罢。”楚帝道。
“关于此事，老臣倒真有些不解。”帝师忽然问道。
“老师想问，朕为何将此功法，传入东胜王朝？”楚帝含笑道。
“正是……”帝师顿了下，说道：“此法原是大楚皇室秘传之功，早年先帝炼就此功，而定大楚基业，只是后来围杀真龙，得获半截龙尾，以及龙卫部分传承，才借此推演，而使得这一部功法，更高一筹。如此神功，未经完善的初始篇章，也是直指真玄九印，何等难得，何以如此轻易，送入东胜王朝？”
“此功确实不凡，但自从先帝推演此功，借真龙血脉，以及部分龙卫传承，加以完善之后，此功法对朕而言，便谈不上重要了。”楚帝背负双手，昂然说道：“朕所修行的，才是至高无上的功法，其他修行万念圣宫金身诀的人物，皆是朕的附属。”
“陛下这是……”帝师顿时心中明朗，也大约知晓了楚帝的意图。
“聚圣山福地，号称东洲第二福地，不单是因为白圣君的缘故，但是白圣君将它斩成了完完全全的凡尘俗世，依然名列第二。”楚帝沉吟说道：“朕与你说过，聚圣山迟早会是大楚王朝一统东洲的阻碍，既然如此，先布下一局再说……至于成与不成，也无关紧要，本也就只是放出一部功法而已，只是一部在修行之后，必然受朕制衡的功法。”
“若东胜王朝皇帝，借一国之力，修成此功，那么他就会是陛下的附属，而东胜王朝则将成为大楚王朝的附属国？”帝师恍然道。
“那也是大楚王朝攻下聚圣山之后的事情了。”
楚帝缓缓说道：“眼下聚圣山大凶征兆已经平定下来，朕倒是好奇，这凡尘俗世的东胜王朝，一旦具有了修行的方向，对聚圣山来说，会有什么变化？至少从白圣君杜绝聚圣山福地境内其他修行流派来看，东胜王朝的皇帝有了修行之功，对聚圣山来说，不会是什么益处，如此一来，若能以区区东胜王朝，让聚圣山苦恼几日，稍微拖延他们发展的脚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聚圣山福地，方圆不足两万里，而聚圣山一脉的宗门，创立短短数百年光景，哪怕算上已经陨落的，也不过区区十余人。
但这十余人的宗派，数百年间的发展，完全不亚于百万里山河的大楚王朝。
论起底蕴，同样是数百年光景，聚圣山展现出来的，比大楚王朝，更为可怕。
不必耗费太多代价，给聚圣山下些绊脚的障碍，何乐而不为？
第四一七章 庄冥闭关，后继有人
聚圣山。
东胜王朝。
“万念圣宫金身诀？”
“聚天下苍生之力，炼就金身之法？”
“这是帝皇之功？”
“而且此法，竟然直指真玄九印？”
“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庄冥露出惊异之色，当今世上，直指真玄九印的功法，都足以作为各家福地仙宗的镇山功法，足以藏于道阁，作为传承的至高道功。
没有哪一家，会轻易将这等至高道功，传于外界。
世间不乏金丹级数的真人，已修炼到了金丹圆满的巅峰层次，却连晋入真玄的法门，炼就真玄法印的道功，都不曾拥有。
但是这样的功法，却被轻易送入了东胜王朝。
而且，聚敛天下苍生之力，洗炼自身，成就金身。
这样的法门，近乎于神道修行，以世间万念，造就天神。
可这却有别于神道法门。
这是帝皇之功。
“照此看来，很有可能，是楚帝的手笔？”
“东洲之内，只有他这位巅峰大修士，才是修行帝皇之功的人物。”
“而且也只有他，才能将这样一门直指真玄九印的功诀，视作等闲。”
“听闻大楚先帝无故陨落，死因成谜，但有人猜测，他是尝试铸鼎成仙，也有人猜测，他是为了改变功法……此刻看来，倒也真有可能是后者。”
庄冥暗道：“万念圣宫金身诀？若传言属实，我手中这篇，多半是最为初始的篇章，只有楚帝所学才是真正的帝皇之功，即便我修成此法，也定然受制于楚帝所学的至高篇章！”
楚帝便只是想用这一部功法，来乱聚圣山福地吗？
这功法极为不凡，但楚帝能够放出来，显然他已经并未太过于看重这一部功法。
但即便谈不上付出太多代价，可这般做法，真有多少用处？
又或者说，这一部功法，不是给东胜王朝当今皇帝的？
而是借助东胜王朝，送给聚圣山弟子的？
庄冥这般念着，他手中有大衍算经，尽管他只精通于算己篇，对天、地、人等三篇，均未涉猎，不能测算天机与人心，但他行走于凡尘俗世这些年，见识过无数阴险狡诈之事，倒也不缺乏探究之心，对这种布局，若是深究，或许能得到更多。
“楚帝能放出此法，或许便能制衡此法，如若落在聚圣山中……对他来说，一旦大楚有心攻伐聚圣山，此法或有奇效。”
“虽不知这般猜测，是否正确，但谨慎起见，暂时不要尝试以此法，来聚敛东胜王朝的民生。”
“但我具有算几篇，等我也到了绝顶真玄的地步，凭借算几篇的造诣，或许可以推演此术的弊端，甚至加以反制。”
“可这也是今后的事情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平定各地灾情，立时赈灾，安抚民生。”
庄冥这般想着，他已经命白老等人，倾尽全力，助官府赈灾，哪怕耗尽庄氏商行也在所不惜，而在此事之后，庄氏商行将受册封，他将会逐一将庄氏商行，融入东胜王朝之中。
此事之后，东胜王朝命脉所在的各部，都将清洗一遍。
白老及薛庆等人，将会在朝堂之上，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
聚圣山。
洞府之内。
庄冥本身，正闭关修行。
而今山门再无守护大阵，尽管外界不会再有大敌临境，但这师兄弟三人，均有几分难言的意味。
山门没有大阵。
好比宅院没有大门。
更比自身没有穿衣。
堂堂聚圣山，没有大阵守护，等同于真传弟子赤身裸体，这又成何体统？
于是三师兄，凭借聚圣山的库藏，加上这一次从各宗大修士身上所获的宝物，开始布阵于山门周边。
这阵法自然不能与师尊布下的守山大阵相提并论，但总也比没有大阵来得强。
“古印山的镇岳印，倒真是厉害。”
在庄冥的眼前，摆放着许多典籍。
在功法的层面，无论是人身所学聚圣山功法，还是龙身修炼的万道归虚洞庭图，都是举世无双的至高功诀，他无须自创法门，便也无须去钻研其他功法，来起到触类旁通的作用。
在他眼前，多数是道术方面的典籍。
熟知各类道术，一来对自身运用道术，能有启发之效，二来面对动用此类道术的大敌，心中能有破敌之法，不会因为对敌方所使道术过于陌生，而吃了大亏。
再其次，则是眼前这一类，对自己也有效用的道术，未必不能修炼一番。
“我一身法力，源自真龙，上古神兽血脉，得天独厚，法力雄浑，远胜同等级数修行者。”
庄冥心中暗道：“而如今这镇岳印，以沉厚凶浑为主，行以力破法之效，对我来说，倒也合用……除此之外，六师兄的乙木青帝神雷，对我用处亦是不小，这些时日以来，对真龙的雷霆神通，想来是如本能一般，颇似蛮力所用，如能合炼此法，雷霆神通的威能，必将更上一步。”
这一番闭关，未足半月光景，然而他所获的益处，得到的进步，比之于寻常真玄大修士闭关百年所获益处，还高许多。
这也与大衍算经的算几篇，不无关系。
而接下来，他已稳固真玄第一印。
这一次闭关，他要凭自身大道感悟，悟通真玄第二印。
只要悟得第二印的玄妙，便可吞食天材地宝，排列功成，直接凝就。
只不过，真玄九印，九境划分，每一境的差距，都极为巨大，这也代表着，每一印的感悟，都极为艰难。
这一次来犯聚圣山的，多是老辈真玄人物。
而这些老辈人物当中，不乏真玄初境的大修士。
他们已在真玄初境，驻足多年，未能悟通下一道真玄之印，或者未能积累到凝就下一道真玄之印的底蕴。
“我不缺底蕴，只缺感悟。”
“待我感悟功成，便可出关。”
“待到那时，想必东胜王朝的灾情也已平复，也该真正往淮阴一行，探一探那位对我有授业之恩，传我太虚清气化龙篇的人物了。”
庄冥这般念着，眼神愈发明亮。
——
天御福地。
大楚王朝。
王城所在。
修行盛典已毕。
聚圣山十三先生庄冥，位列第一，授正一品官印，赐真玄至宝，赐真玄感悟。
但庄冥并未出现于大会之上，让各方颇多议论。
可在议论之间，天下修行人，也已知晓，东洲第一强者，修行人眼中最高的巅峰，聚圣山白圣君，已然陨落于天地之间。
庄冥已然归返聚圣山，护卫自家宗门。
但聚圣山处境如何，庄冥境遇如何，生死如何，则尚未传开。
而在另外一条街道。
陆合神色冰冷，手握刀柄。
“公子眼下，究竟如何了？”
“……”
刘越轩默然半晌，终究黯然叹息一声。
陆合心中陡然一沉。
刘越轩摇头道：“你修为不足，我修为也不足，没有机会为庄冥报仇的。”
陆合脸色渐渐苍白。
公子当真陨落了？
公子行事，向来三思而后行，从来不愿涉险，可聚圣山之事，这般凶险，他却依然赶赴聚圣山。
“公子他……”
“各宗联合，围攻聚圣山，在白圣君陨落之后，他凭金丹级数修为，又怎么抵挡？”
刘越轩无奈道：“他只能踏足真玄，才能抵御大敌。”
陆合闻言，陡然怔了一下。
刘越轩怅然一探，遗憾道：“庄冥没死，咱们没机会替他报仇，这真是太可惜了。”
陆合深吸口气，强忍着拔刀将眼前这人斩成两半的念头。
而刘越轩则是耸了耸肩，说道：“想砍就砍，反正这不是我本身，死不了的。”
陆合微微点头，然后刀光一闪。
他倏地拔刀，将眼前的青年，砍成了两半。
然后虚影破灭，一切成空。
——
这一次修行盛典，岳廷凭借横炼之体，参与金丹级数的混战，他虽然道行不足，但是名声显赫，合纵连横，驱虎吞狼，聚众行事，干翻了不少金丹圆满的人物。
于是，他得以名列前三十，授了从三品官印，得赐宝物。
此刻他颇为得意，也算意气风发。
“你好像并不担心你家公子？”刘越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担心他干什么？”岳廷翻了个白眼。
“难道你也跟我一样，盼着造反吗？”刘越轩笑了声，说道：“若真如此，咱们俩倒是可以联手。”
“呸！我岳某人忠心耿耿，造什么反？”岳廷不屑道。
“那你这真不怕你家公子会陨落？”刘越轩问道。
“你什么时候看见过在暗地里摆弄风波，向来阴险狡诈的货色，会单枪匹马去送死？”岳廷嘿了一声，说道：“若十死无生，他绝对不去，哪怕是宗门之事，他也要留有用之身，今后报仇。而若是九死一生，我家公子这种祸害，定然是稳稳站在一线生机上，你说我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我会不会被人半路截杀……”
“这倒也是。”刘越轩应了一声，又道：“你这一次得罪人不少，而且气焰太过嚣张，京城之外恐怕有人要伏杀你。”
“真的？”岳廷吓了一跳。
“确实有这个迹象。”刘越轩点头道。
“那我怎么办？”岳廷问道。
“你先出城，我替你规划逃命道路，另外还能在途中，主动伏杀一个人，发一笔横财。”刘越轩说道。
“伏杀哪个？”岳廷怔了下，说道：“我一向心性善良，没好处的……咳咳，没得罪过我的，我才不会对人家动手。”
“那个瞧不起你的少年，曾放言要杀你的少年，也确实对你动了杀机的小子。”刘越轩道：“单凭他对你动了杀机，理由足够了罢？”
“道印级数的小子？”岳廷顿时想到了那个骄傲到了极致的少年，心中一阵不爽。
“不错，此子身上，具有机缘，他凭道印级数，傲视金丹真人，甚至说过必要斩你……胆敢这般狂妄，必有一番底气，但也不排除他刻意为之，引人前往，反杀于你。”刘越轩说道。
“那要真是这样，我该怎么反击？”岳廷摸着下巴，沉吟着道。
“惊天剑陈飞云，他本事不小，真玄之下，能胜他的不多。”刘越轩说道：“你带他一起坑蒙拐骗，培养出过命的交情，日后也容易替公子收服。”
“照此说来，倒也不错。”岳廷应道。
“还有，我将这小子离开王城的路径交给你，但你抢了这小子身上的机缘之后，你我必须均分赃物。”刘越轩正色道：“近些时日，我在王城之内，不断发展人脉，已经穷困潦倒了，这也是为了庄冥的大计。”
“呸！什么叫赃物？什么叫抢他机缘？”岳廷顿时大怒，愤愤说道：“分明是这小子瞧不起我，以道印级数的修为，鄙夷我横炼之体，使得我遭受了极大的心神创伤，这是根据大楚王朝律法，予以自保，从而反击，致使错杀对方，至于那机缘，是我给他料理后事的酬金，叫什么赃物？”
“……”刘越轩目瞪口呆，隐约有佩服之念，赞叹道：“你这卑鄙无耻的作风，从哪里学的？”
“什么叫卑鄙无耻？我这是据理力争！”岳廷眉头一挑，得意地道：“以前我出海时，公子就教过我，咱们都是正经生意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师出有名，占了道理才行。”
第四一八章 真元二印成，真元仙宗灭
聚圣山门。
九师兄郑上元已经出关。
他也已经悟通了真玄第一印。
但是底蕴不足，须得三年五载的光景，日积月累，才可凝练真玄之印。
若没有真玄石碑，这一步的阻碍，或许会让他停滞十年八载。
而换作其他金丹级数的巅峰真人，若无真玄石碑的机缘，或许穷尽此生精力，也未必能够悟通真玄之印。
“十三呢？”
“在老七的洞府里闭关。”
“稳固真玄第一印？”
“凝就真玄第二印。”
“……”
“小师弟离山未足十年，但论起经历，却是颇为精彩，比你们这些整天闷头修行的，可强得多了。”唐天影伸了个懒腰，说道：“不过，真玄第一印，他是借助石碑，终究是得了助力，这真玄第二印，全凭自身，或许会阻拦一段时日。”
“你觉得他凝就真玄第二印，只须得一段时日？”郑上元惊讶道。
“真玄九印，亦是真玄九境，每增一境，便如更上层楼，世间不乏真玄修行者，穷尽百年光景，也不能凝就下一印，无法更上层楼，而止步于原地。”唐天影双手抱怀，感叹道：“但他是聚圣山的真传弟子，天资纵横，福泽加身，岂是寻常真玄可比？尤其是本门最弱而又最差的老九可比？”
“当时老子就该帮那几个老怪物砍死你。”老九顿时大怒，愤愤道：“你也天资纵横，你也福泽加身，怎么你还没有凝就真玄第九印？你要是凝就真玄第九印，本门还用得着被各方围攻到这般险境？”
“你懂什么？真玄第九印，号称真玄巅峰，哪是那么好凝就的？”唐天影伸了个懒腰，说道：“更何况，我满打满算，还有一千四百年的寿数，急什么急？”
“……”郑上元骂道：“真是祸害遗千年！”
世间金丹级数真人，寿数约莫五百之多。
但因修行功法、个人体质、其他等诸般缘故，寿数难免有所不同。
法力霸道凌厉强悍之辈，多数利于斗法，而不利于延寿。
法力温和之类，则更利于延寿。
但各大仙宗至高道功，往往是善于斗法，而又利于延寿，而聚圣山功法，便是其中最为出色的一门道功。
炼就大道金丹之后，寿数至少在六百往上，而老三唐天影的寿数，则在八百左右。
真玄每一印，则增寿过百。
唐天影凝就真玄八印，增寿八百，故有一千六百余年的寿数。
此外，他时至今年，才二百余岁，未足三百。
哪怕在金丹级数的真人当中，都可算是正值盛年。
“真玄每增一印，只增寿百年，但真玄的道路上，每走出一步，都极为艰难，对绝大多数的真玄人物而言，能否在百年之内，凝就下一道真玄之印，都是未知之事。”
唐天影缓缓说道：“正是因此，才有很多真玄老怪，未足真玄巅峰，便已寿尽于中途。但十三嘛……我原先估计，十年之内可成。”
郑上元沉吟道：“现在呢？”
唐天影微微抚须，忽然发现下巴颇为光滑。
眼下他已经不再是流丰福地太上长老，没有了那撮白胡子。
旋即他改成了摩挲下巴，含笑说道：“你当三哥给他的九霄清云光，是开玩笑的吗？”
郑上元顿了下，说道：“九霄清云光，蕴藏着真玄第二印的奥妙？我怎么不知道？”
唐天影认真思索，旋即应道：“大概是资质太差，修为太低，未足真玄境，没有资格知道其中奥妙。”
郑上元面色难看，正待一掌往他头顶上拍下去。
却轰地一声！
老七吕华所在的洞府之间，有极为强烈的气息，冲霄而上！
但见真龙游动，威势无匹！
真玄二境的气息，席卷整座聚圣山！
“开！”
但见唐天影伸手一挥，大阵骤然而开。
真玄二境的气息，被局限于山门之内，未有影响到山门之外的凡尘俗世。
——
洞府之中。
庄冥深吸口气。
他以聚圣山功法，凝就真玄第二印，烙印于真龙之身，而借此真玄第二印的气息，又将万道归虚洞庭图，晋入真玄第二境的层次。
真玄二印的聚圣山修为。
真玄二境的万道归虚洞庭图修为。
两者叠加，他的道行，更加浑厚。
但眼下还须得巩固这个境界。
至于真玄第三印，则要更加艰难。
“九霄清云光，竟然藏有这样的奥妙，看来是三师兄给我的惊喜，也不说得明白，全靠我自身领悟……若非大衍算经的算几篇，我还没法这么快悟透九霄清云光。”
庄冥这般想着，心思沉于修为的巩固之中。
但他仍然心分二用，另一具身外化身，则在以东胜王朝皇帝的身份，行赈灾之事，治贪腐之人。
统治万里河山，驾御无数官员，与驾御一座商行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只是方向相似而已，论起难度，论起掌控，论起格局，终究不是管理庄氏商行的可比。
“淮阴周边，均已清空，待三日之后，我巩固真玄二印，便该前去会一会那位对我有授业之恩的人物了。”
——
与此同时。
天御福地。
真元宗内。
“弟子任松成，拜见宗主。”任松成背负真元神剑，意气风发，屈膝拜倒。
“你总算回来了。”真元宗主脸色略有苍白，稍感满意，道：“大楚倒是守信，还是赐你感悟真玄的机会……都说大楚得了上古的传承，看来这传承，着实不俗。”
“弟子已悟通真玄之印，只待积累，凝就真玄之印，即可迈入真玄之境。”任松成正色说道。
“修行盛典的第二名。”真元宗主说道：“是从一品官印吗？”
“弟子凭真元神剑，以及门中诸位长老及师兄弟之助，于金丹级数修行的盛典中，得名第二。”任松成闻言，躬身拜倒，道：“未能击败庄冥而洗刷耻辱，未能斩获魁首而有辱宗门，请宗主降罪！”
“聚圣山第十三真传，他几乎超出了金丹级数该有的范畴，甚至在高境真玄蒋求仙手中得以存活，确实是天纵奇才，不是你不足够出色，只是他太过于出色。”真元宗主说道：“你无须自责，在本座眼中，你已算金丹第一，尽管……大楚王朝，给了你极大的助力。”
“宗主……”任松成抬起头来，脸色骤然变幻。
“何须这般作态？”真元宗主平淡说道：“这一次归来，便是设局要杀本座的罢？若本座猜得不错，授予你的官印，以及这一柄真元神剑，都有着大楚王朝的陷阱罢？”
“宗主……”任松成顿了一下，旋即站起身来，叹息道：“不止。”
“大楚如此看重本座？”真元宗主讶然道。
“毕竟是东洲第一仙宗的宗主。”任松成正色道。
“可若非白圣君剑击天门，本座得以受益，如今便已陨落了。”真元宗主自嘲道：“手下败将而已。”
“这也是陛下失算的地方，本以为一举功成，未想还是被宗主借机逃离，而且原本伤重必死的境况，也因为剑击天门的益处，而得存活。”任松成沉声说道：“一位巅峰大修士，足以镇住一座仙门，真元宗尽管势弱，但宗主不灭，终有翻身的希望，但也正是因此，陛下不敢再大意，今日之事，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必斩宗主。”
“好狂的口气，那这一次该有多大的手笔？总不至于是楚帝亲至罢？”真元宗主问道。
“大楚王城之内，洞天之主，神尊！”任松成应道。
“那位传音入道的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真元宗主讶然道。
“正是。”任松成点头道。
“还真是看重本座。”真元宗主笑了声，问道：“他何时到来？”
“已经随弟子入门，此刻就在弟子洞府之内，本待今夜，大军攻山之时，由他内外相合，斩杀重伤的宗主。”任松成道。
“真元宗内的巅峰大修士，目前仅存本座一人，而且已经伤重，本座早已料到，楚帝不会就此罢休，定会趁势而来，但楚帝还是如此谨慎，真是难得。”
真元宗主叹息道：“洞天之内，我真元宗真传弟子袁正海袭杀庄冥，让各宗都以为，袁正海是大楚王朝，打入我真元宗最深的棋子，但谁又能想到，我真元宗的下一任宗主，才是大楚王朝最深的棋子。”
任松成躬身道：“弟子出身如此，身不由己，甘愿领死。”
真元宗主平静说道：“真要杀你，十年前你就死了。”
任松成抬起头来，露出震惊之色。
真元宗主缓缓说道：“十年前赐你真元神剑，本座便知你身份来历，当时只为蒙骗大楚王朝而已，若此次本座斩杀楚帝功成，你便也与楚帝陪葬了，可是如今……”
任松成面色变了又变，带着极为复杂的意味。
“与其覆灭，不若交与你手。”
真元宗主缓缓说道：“本座不会臣服大楚，但真元宗想要继续传承，就只能臣服大楚……想必大楚也有准备，避免大楚国力受损，命你归来暗杀，是有夺取此位的意思罢？”
任松成点头说道：“有。”
真元宗主应了一声，取下掌教之印，放在了桌案之上。
“在你手上，真元宗不求发扬光大，但求在大楚之下，得以有一席之地。”
“弟子虽出身大楚，也是真元宗的真传弟子，宗主大可放心。”
任松成停顿了一下，又再度说道：“更何况，大楚王朝，原是真元宗的外门，也算一脉相承，自然没有所谓断绝传承的道理，而今的这一场，只算是……我真元宗的家事而已。”
真元宗主微微点头，旋即问道：“你究竟是谁？”
任松成取过掌教之印，旋即说道：“弟子的生身之父，正是当今大楚皇帝！”
第四一九章 少年人，你来晚了!
聚圣山福地，东胜王朝，淮阴所在。
庄氏商行，已经在淮阴这片地界，稳稳扎根下来，并且耗资无数，围绕云雾山，建立了许多神庙，供奉圣龙真君。
而且庄氏商行在周边的建造，不只是神庙，还有许多商铺，而今商铺林立，形成淮阴最大的集市，各方交易往来，以及淮阴各地城池、乃至于小镇村落，也时常有人来此买卖交易。
尽管神庙的建造、商铺集市的建造，尚未真正完工，只是完成了一部分，但在官府的助力之下，这原先荒无人烟的地界，如今也已是人烟鼎盛。
只是仍有许多人感到诧异。
庄氏商行在这荒无人烟的地界，从无到有，开拓集市，耗资无数，虽然如今势头看来，已经有了成功的端倪，但若是另选一处地界，也能有如今的鼎盛之状，甚至会更加鼎盛，而且投入其中的银两，能够节省下来许多。
没有人知道，为何庄氏商行，偏偏选定在这里。
甚至连奉命督造的白老等人，实则都至今怀有不解。
——
近来些时日，云雾山周边，均已清空。
此刻不见半个人踪，一眼望去，极为荒凉。
倏地一声，有一道白色的光泽，从天而降，落在了集市中央。
光芒散开，赫然是一个白衣青年，相貌清俊，气质出尘。
他背负双手，扫过一眼，颇为满意：“白老等人，做事的能力，确实很强。”
根据他的指点，神庙先行建造三座，而商铺逐一建造。
而为了引动各方商贾，以及淮阴各地人士到此，这建造诸事尚未完工，而前期建成的商铺，就已经开张大吉，借助官府的力量，倒也算是热络。
至少这般一来，在建造投入之余，前期还能有所盈利。
“这次我亲自到此，要比出海之前，原先的计算之中，早了许多。”
“原先最初的计算，少则三年五载，长则十年八载。”
“但我一年便从海外归来，并已成就真玄二印。”
“这是我出海之前，未曾想过的。”
庄冥背负着双手，巡视各方，嘴角勾起笑意。
他即将面对那位对他有授业之恩的人物。
他纵然凝就真玄第一印，而今具有天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沉稳心境，但思及过往，不免还是有些复杂。
所以他来这里走一走，放缓这些复杂的思绪。
出海之前，他没有料到，自己能够在一年之内，便归返东胜王朝，更没有料到，他一年而入真玄，并且真玄已凝二印。
这样的进境，可谓惊世骇俗！
而他有这样的进境，他有如今的本领，全仗着这一门太虚清气化龙篇！
“太虚清气化龙篇炼就一缕龙身，在我日夜修行，吞食日月精华之外，更可吞食世间宝物，而归列入龙身之内，增益壮大。”
“正是因此，我认定在金丹的层次中，在蛟龙的层次中，不会阻碍太久，大约三年五载，或许便能堪比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
“但是今日的进境，着实虚幻如梦，忆起出海之时，尚如昨日之间。”
“今日一切，正是这位前辈所赐。”
“真要说来，授业之恩，亦如恩师。”
庄冥缓缓行走，轻叹道：“三师兄教过我，防人之心不可无，故而才有这一番准备，可我心中倒是希望，这一番准备，是多余的。”
——
云雾山中。
朦胧之处。
庄冥缓缓行走，至山崖所在。
他闭上双眼，感知扫过。
山下空寂，全无生机。
“当年我便是在此，跌了下去，丢了半条性命，断了双腿，致使数年光景，只能在轮椅之上，颓然度日。”
“如今想来，当日马匹无端受惊，跌落这山崖之下，倒也有些玄机可言。”
“而今至此，正好探个明白。”
他往前一迈，纵身跃入山崖之间。
周身凭空生风，让他缓缓落下。
约十余丈下，他停顿了一瞬。
当初挡他一下，缓了他坠落之势的青树，曾被他砸断，但如今枝桠茂盛，已经看不出当年的断枝。
庄冥轻笑一声，屈指一弹，便有一个玉瓶浮现出来，他将玉瓶倾倒，滴出一点龙涎，洒在了树上。
顷刻之间，树枝繁茂，轰隆声响。
树根扎入岩壁之中，更加深入。
“还你救命之恩。”
庄冥继续下落，直至崖底。
他站在了土地上，目光落下。
这里满是杂草。
但在他脚下的杂草之间，有着一具骸骨。
这骸骨的形状，像是一匹马儿。
若不是树枝阻挡，若不是马匹垫底，也许在这具马骨的边缘，还有一具属于他的人骨。
“当年你无故受惊，奔逃无方，才使我跌落山崖，但以你垫底，保我一命，也算有功，待我收了你，出去之后，再将你骸骨厚葬。”
庄冥伸手一挥，将马骨收入太宇乾坤袋之中。
他这样念着，看向了旁边的山洞。
山洞已经被杂草遮掩。
但对于修行人而言，杂草挡不住感知。
可修为高至真玄的庄冥，却偏偏还是被这杂草挡住了感知。
他未能一眼看破这山洞前的杂草，未能一眼看穿山洞内部。
无形的阵法，看不出任何雕琢的痕迹，仿佛阵法天成。
“前辈。”
庄冥站在山洞之前，施礼道：“晚辈庄冥，数年之前，于此得授太虚化龙篇，而今修行有成，特来拜会。”
山洞之中，一片沉寂。
庄冥轻笑了声，往前走出。
眼前没有阵法的阻碍。
如当年摔断了腿的凡夫俗子一样。
他拨开了杂草，走入了山洞之中。
山洞之内，尸骨遍地。
而在眼前，有一具枯尸。
它并非白骨，尚有干枯的皮肉。
太虚清气化龙篇的口诀，便是从他口中道出。
“前辈。”
庄冥躬身施了一礼。
他眉头逐渐凝起，眼神变幻。
以他真玄二印的修为，以他真龙的感知，仍然没有从这具枯尸身上，感悟到半点生机。
莫非当年传他太虚清气化龙篇之后，便耗尽了最后半口气吗？
庄冥叹了一声，退出了山洞之外。
然后便有一道叹息之声，从头顶之上传来。
“少年人，你来晚了。”
第四二零章 施恩未必行善事!
少年人，你来晚了。
一句叹息之声，从头顶之上传来。
声音不高不低，显得颇为平淡，却有一股让人感到极为怪异的意味。
这像是个老者，带着沧桑的语气，其中的古朴低沉之意，发自于心。
然而这个声音，却显得颇为稚嫩。
“我来晚了？”
庄冥抬头看去，眼神同样平淡。
他看见了蓝天白云。
他看见一面岩壁。
也看见岩壁上生长的青树。
但并没有看见其他的生灵。
而这青树，正是他视线中唯一的生灵。
也是传出声音的源头。
“你来晚了。”青树出声道。
“……”庄冥露出异色，但他如今已至真玄，心中沉稳，也见过许多异事，谈不上难以置信，只是略有惊讶，停顿片刻，才听他道：“我来晚了，后果是什么？”
“传你秘术的人，已经油尽灯枯。”青树应道：“后果就是，你没有报恩的机会了。”
“你怎知我来此，是为报恩？”庄冥忽然笑道。
“如非报恩，何必来此？”青树摇曳，出声道。
“看来你也不是因我一滴龙涎，而开灵成妖的。”庄冥说道。
“我早有灵智，只是一滴龙涎，赐我开言之力，故而得有人言。”青树说道。
“如此说来，你应该可以解我很多疑惑。”庄冥应道。
“我凭什么替你解惑？”青树摇动枝桠，说道：“一滴龙涎，还我当年断枝，保你性命之举，我并不会因此感激你。”
“可你留下在此，不正是那位前辈，留你为我解惑的吗？”庄冥笑道。
“你倒真是聪明。”青树未有否认。
“若不聪明，当年早已被那位前辈所害，成为此地枯骨之一，如何还能取得太虚清气化龙篇，从这里出去？”庄冥平淡道。
“你也莫要怪他，世间任何道统，寻找传人，必有严苛门槛，而你若非贪得无厌，也难成此道。”青树应道。
“那位前辈，施恩于我，我从未怪罪于他，在我心中，他也算我修行的授业之师，此番归来，只是探上一探。”庄冥出声说道：“他若还未亡，我未必不能助他起死回生。”
“我看出来了，当年我替你阻拦一瞬，断了枝桠，保你性命，你便赐我一滴龙涎，也算恩怨分明，他授法于你，自然也是施恩于你。”青树叹道：“可惜他等不到你报恩了。”
“他等不到我，可还有你。”庄冥屈指一弹，光芒闪烁，平淡道：“当年你阻我一瞬，我以龙涎相报，恩怨两清。而在眼下，我心怀疑问，你若不答，便休怪我下手无情了。”
“倒是个狠辣的性子，难怪短短数年光景，便能具有这等本事。”青树语气略显无奈，如是说道。
“闲话少说。”庄冥背负双手，升空而上，临至山崖中部，平视这一株青树，缓缓说道：“我来晚了，此为何意？”
“他已死了，你自然便来得晚了。”青树应道。
“你是他点化的？”庄冥再度问道。
“不错。”青树应道。
“何时点化？”庄冥道。
“六百年前。”青树道。
“点化六百年，岁月悠悠，道行至此，你却仍然未能口生人言？”庄冥问道。
“他只点化灵智，不赐修行之法，我只是如凡人一样，能观此地诸般事，铭记于心中，但一无法力，二无神通。”青树说道。
“六百年前，他是初到此处吗？”庄冥问道。
“据说外界有个叫聚圣山的宗门，要斩绝各宗传承，他本已伤重，便潜藏于此，准备疗伤，只是伤势日渐恶化，不但没能见好，反而日渐衰弱，直到你来之后，他便仅存半口气息了。”青树答道。
“那在我之前，跌落山崖，死于此地的，你也是亲眼所见了？”庄冥道。
“不错。”青树道。
“在我之前，可有人得获此法，离开此地？”庄冥继续问道。
“除你之外，还有何人，胆敢在他面前，展现出贪念来？他给出两大法门，一者长生，一者争斗，二者仅能选一，谁又敢在他面前，二者皆选？”青树感叹道：“六百年间，我只见过你这一人，得获此法，而离开山崖。”
“最后一个问题。”庄冥道。
“但说无妨。”青树回应道。
“你觉得他是善还是恶？”庄冥出声道。
“那你觉得呢？”青树不答，只反问道。
“点化于你，对你而言，是善。赐法于我，对我而言，是善。”庄冥神色复杂，这般说道。
“但你此刻看来，似乎并不觉得，他是善类？”青树说道。
“若我猜测不错，六百年间，在我之前，包括我本身在内，跌落山崖，均是他的气息牵引罢？”庄冥道。
“不错。”青树道。
“内中骸骨，都是贪心不足，被他所杀？”庄冥指向山洞所在。
“有的选了争斗中之法，被他以神通诛杀。”青树想了想，又说道：“有的选长生之术，被他囚禁，时日长久，为之疯癫，自尽而亡。”
“这便是恶。”庄冥沉声说道：“当初我若选不到，他便也会杀我，同样是恶。”
“那对你而言，他是善是恶？”青树出声问道。
“他授法于我，施恩于我。”庄冥说道：“他若只是为了挑选传人，传承道统，那么他之前对我的杀机，便算不得什么，姑且可算他对我而言，算是授业恩师。然而……”
“然而如何？”
“施恩于我，未必善意。”
“你觉得他想要害你？”
“未敢过多揣度，但我一向具有防人之心。”
“他若真要害你，当初就不会放你离开。”青树叹道。
“他要害的不是一个凡夫俗子，而是一个具有龙身的修行人。”庄冥平淡道：“若非放我离开，我如何能去炼就一具真龙之体？”
“可是他已经死了。”青树说道。
“所以你才认为，我来晚了。”庄冥沉声道。
“你猜对了。”青树默然半晌，说道：“其实他授你法门，确实没有太多善意，本想待你修行有成，归来之际，对你下手，只不过他撑不住了，已油尽灯枯，所以……你来晚了。”
“不。”庄冥往前一步，伸手抓住树枝，说道：“我来早了。”
第四二一章 太虚清气化龙篇的缺憾
东胜王朝，淮阴地界，云雾山崖。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
山崖之间，但见一人，身着白衣，悬空而立。
他一手抓住青色的树枝，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先前看见那一具尸首，我也觉得，我来晚了。”
庄冥平静说道：“我从山洞中出来时，原以为他授法于我，只是寻个传人，而在我离开之后，他便断了半口气，这些年间的忧虑，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这位老师过于不敬。但在适才，你开口之后，我便能确定，他当年并非授法施恩，定我真传之名，而是有心害我……”
那青树颤动不已。
尽管六百年间，凭借本能，汲取日月精华，灵智极高。
但终究不是大妖之境。
若成大妖，也早被聚圣山的守山大阵，以剑气斩杀了。
它只是一株普通的青树，只是具有六百年灵智的“普通老者”而已。
在真玄大修士的威势之下，它根本说不出话来。
庄冥缓缓放开树枝，收敛了真玄级数的威势。
“直到你先前承认，他确实不是善类。”庄冥缓缓说道：“我总算可以放下心中的包袱……施恩非行善，若今后与之为敌，便也谈不上恩将仇报。”
“没有今后了。”青树平复了片刻，尽管真玄级数的威势已经收敛，但它的语气，比之于先前，显然多了三分谦卑。
“如何没有今后？”庄冥问道。
“他高估了他自己，在你离开不久，他便死了。”青树停顿一下，重复说道：“他真的死了。”
“真是如此吗？”庄冥淡然问道。
“你这又是何意？”青树说道：“我没有说谎。”
“刚刚开灵的一株青树，自然不敢在我面前说谎。”庄冥平淡说道：“只不过，他布局到这个地步，终于挑选到了我，授我太虚清气化龙篇……真的就这样轻易死去了？”
“世间总有料不到的事。”青树叹道。
“倘若我百年之后来此，他正好陨落了去，或许是他撑不住，算是天命如此。”庄冥说道：“但我未足十年，便已归来，如何还能算晚？若是在十年之内修成龙身，归返到此，都算来晚了，那么他布局之时，莫非只认定了一年半载之内，我便能修成真龙归来？”
“……”青树沉默了下去。
“没有任何凡夫俗子，能够在一年半载之内，养成一尊真龙之体。”庄冥说道：“甚至连真玄级数的人物，都没有办法在短短时日，将一丝气息，炼成一尊真龙。”
“可我没有说谎。”青树出声道。
“所以你也只是个被欺瞒的树精而已。。”庄冥应道。
“……”青树想要反驳，但却无从反驳。
“今日至此，不是我来晚了，而是我来早了。”
庄冥缓缓说道：“我进步太快，而他伤势未复，没有把握将我拿下……也或者是因为他准备的陷阱，是为了擒拿一头真龙，而我如今，尚有人身，未有彻底化龙，他没法擒我。”
他说到这里，手中一翻，但见一柄真玄级数的法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剑光骤然挥洒，落在青树之上。
“你干什么？”青树疯狂摇曳，树叶飘飘洒落，惊呼不已。
“留个记号。”庄冥应道。
“什么记号？”青树挣扎道。
“你不必知晓。”庄冥道。
“留在我身上的记号，我凭什么不能知晓？”青树愤怒道。
“就凭你只是一株青树，而我是真玄级数的大修士。”庄冥气势迸发，如是说道。
“……”青树顿时沉寂了下来，不敢再有反抗之意。
“行了。”
庄冥收了真玄法剑，旋即说道：“看来我在淮阴诸般布置，均已落空，而今在你身上留过记号，日后他若归来，我自能知晓。正如此刻，我归来至此，他也知晓。”
——
苍穹之上。
云霄之顶。
但见一人，背负双手，俯视下方，隐有几分讶异之色。
“三师兄，让你白跑一趟了。”庄冥现身出来，神色略有复杂。
“谈不上白跑一趟，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唐天影收回目光，思索片刻，说道：“聚圣山自当年之后，各宗源流尽数斩绝，师尊留下阵法，杜绝道印级数之上的人物，存在于聚圣山福地之间，但此地竟然藏着这样一尊大人物，真是让人吃惊。”
“或许藏在这里的，不是我心中的那个人。”庄冥摇头道。
“什么意思？”唐天影惊讶道。
“当年我见到的，或许只是一具枯尸而已。”庄冥说道。
“不是说，这枯尸尚存半口气，传你功法吗？而且这法门极为神妙，你丹田破损，本无法修行世间任何功法，却能修行此法……”唐天影说到这里，也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化。
“或许他从来没有那半口气。”庄冥说道：“当初我离开山崖，是得了内中深藏的金丹尸身，凭借他所传的法门，得以操纵……既然如此，为何不是他来操纵，原先那具枯尸呢？”
“你的意思是，他的真身，不在聚圣山福地？”唐天影目光稍凝，隐约也认可了这个猜测。
“传我太虚清气化龙篇的人，按道理说，也修行着这一门太虚清气化龙篇。”庄冥说道：“但那只是一具人身枯尸，不是真龙所化……山洞之中，也没有真龙，甚至没有蛟龙的痕迹。”
“也即是说，要么他没有修行此法，要么他在远方。”唐天影道。
“不错。”庄冥说道。
“但是……”唐天影沉吟说道：“只是我在想，他若不是临死，授你法门，寻个传人，此举又是为何？你炼就的真龙之体，将来会成为他的猎物？”
“不会。”庄冥摇头说道：“他如今不敢对我下手，那么再过一段时日，就算是真玄九印，都拿不住我，他自然也拿不住我。只不过，这一门太虚清气化龙篇，尚未完善。”
“此法尚有缺憾？”唐天影闻言，当即皱眉道：“这留下的缺憾，是他日后操纵你的方法？还是说，是为了让你察觉缺陷之后，不得不来找他？”
“不，应该是这一门功法，本就没有完善。”庄冥沉声说道：“他应该也受到功法不能完善的苦恼，所以传我法门，是为了让我炼就此法，替他补足缺憾……也或者，他是为了，让我去完善这一门功法。”
“这老鬼留下的青树，很是古怪，开灵六百年，仍然是凡物，尚未成就大妖，没有被本门守山阵法斩杀。”唐天影说道：“而老鬼本身，也很古怪，你可有头绪？”
“没有方向，不知他在何处，但从蛛丝马迹推算，他定然是真玄九印的人物，甚至是古老的存在……”庄冥沉声说道：“真龙在世，如是幼年真仙，无须经过天门，便可成就真仙之境……这或许是如无渊老祖这一类存在，准备借以长生的法门，但尚未完善。”
“既然未有完善，那你今后……”唐天影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虑之色。
“无妨。”庄冥顿时摇头。
“无妨？”唐天影怔了下。
“我已经将这一门功法，彻底完善了。”
庄冥正色说道：“也许这才是那一位，觉得我已超出掌控，不敢现身来见的真正原因。”
第四二二章 隐患犹在，威胁暗藏
太虚清气化龙篇。
这一门功法，可谓剑走偏锋，与世间任何正统功法，均不相同。
世间无论是何等功法，正统道功、佛门金身、浩然正气、乃至于各类旁门左道，无不是修行本身，使得自身，得以长生，得以强大，得以具有各类神妙的本事。
可是太虚清气化龙篇，乃是吞食世间宝物，重新归列，化入龙身，形成一具强大的太古真龙之躯，日后再将精气神，移入其中，超脱人身，从此化龙。
然而在这期间，炼就一具强大的太古真龙之躯，需要多少天材地宝，没有人知晓。
哪知是如庄冥，他修炼至今，吞食无数宝物，各类天材地宝，包括世间修行人的大道金丹，均是化入其中，但也远远未有炼就真正的太古真龙之躯。
可这一点，倒还谈不上缺憾，这一门功法，真正的缺陷，便是有形无神。
空有真龙形态，没有真龙神韵，没有真龙血脉，没有真龙传承。
即便放在上古，也只是一头野龙而已，一头野兽般的蛮龙。
“我得获上古真龙血脉，得到了龙族的传承，具有了龙族的神通，具有了龙族修行的万道归虚洞庭图，便已补足了其中的缺憾，而今我这一尊龙身，便是完善无缺的真龙！”
庄冥暗道：“目前于我而言，唯一的缺憾，便是……还属幼龙之列。”
正是幼龙之列，所以他未能真正化龙，在太虚清气化龙篇的修行上，他也还未臻至大成造诣。
可是这太虚清气化龙篇最大的缺憾，终究已经被他补足了，余下不过是修行的火候积累罢了。
原本这一门功法，庄冥就算达到真玄九印的地步，也未必能够察觉其中的缺憾……但是，那一位授法的大人物，或许也没有料到，庄冥能够得获天机阁的大衍算经，并且在其中得到了最为特殊的算己篇。
凭借算己篇，庄冥可以推演自身所学的一切不足，推至大成造诣。
对于自身所学之中，分量最重的太虚清气化龙篇，他自然不会忽略，早已凭借算己篇，推算其中玄妙。
在进入龙卫部落之前，他便已经察觉，这太虚清气化龙篇的缺憾，便在于有形无神，即便日后能炼就太古真龙，得太古真龙之躯，实则也不是真龙。
所以在龙卫部落之时，他心中虽然知晓，继任龙君之位，不但是继承了真龙的血脉与传承，同样要继承上一任龙君的使命与责任，以及铭刻于心的仇恨！
可事关自身修行大道，他没有半分犹豫，便也答应了继任这龙君之位。
“正如我此刻已是东胜王朝的皇帝，既然坐此尊位，便也该让这东胜王朝境内，长久太平安稳，使百姓安居乐业。”
——
原本在淮阴的一切布置，均是为了那一位而准备。
可如今，那一位存在，并不在这里。
“凭借世俗之力，围绕整座云雾山，建造各类建筑，隐约有所呼应，借风水之道，结大阵之势。”
唐天影俯视下方，俯视整个淮阴，赞赏道：“小师弟，看来你短短数年光景，在凡尘俗世之间，便有了不小的势力。”
庄冥正色说道：“我为求修行，不得不去集结世间人力，搜罗天下宝物，花费数年光景，创立了一座庄氏商行，并且已经远至海外。”
唐天影微微点头，又缓缓说道：“区区一座商行，何如一座王朝？”
庄冥顿了下，才说道：“三师兄传我大无相万化仙诀之后，当今东胜王朝的皇帝，便是我了。”
唐天影顿生讶色，偏过头来，打量了他片刻。
庄冥见状，笑道：“三师兄，这是何意？”
唐天影摸着下巴，说道：“三哥我怀疑，短短数年光景，真的能够把一个人，改变成这个样子吗？想起你当年那天真纯善，单纯到近乎憨厚的性情，三哥我不得不怀疑，我们家小师弟是不是被人夺了躯体，内中藏了一个老怪物？”
庄冥摊了摊手，说道：“凡尘俗世的人，固然没有强大的力量，没有搬山填海的神通，但他们的智慧，他们的阴谋诡计，却一样让人感到可怕……我若不去应付，又如何存活？我要去应付，便须得改变，便须得让自己，变得比他们更加善用阴谋诡计，变得比他们更加心狠手辣。”
唐天影嘿了一声，说道：“如此改变，倒也不是坏事，至少在外界，不会被人欺负。当然，你三哥我，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在我下山以来，没有人能够坑我，只有我坑杀别人的份。”
庄冥轻笑一声，回应道：“你人杰榜首的事迹，我早已听过，无所不用其极，创造了以金丹初境，登临东洲人杰榜首的壮举。”
唐天影嘿然一笑，旋即抬头，说道：“该回去了。”
庄冥为了谨慎起见，避免谋划不足，被那老鬼所害，请动了他这位绝顶真玄。
但那老鬼，并不在聚圣山福地之中。
庄冥此行，得知了许多事情，不算是白跑一趟。
但是唐天影这压阵的绝顶真玄，倒真是白来了。
——
聚圣山门。
青山绿水，一切如旧。
原先被寒潮所侵的痕迹，已经尽数消去。
与各方真玄大修士斗法的余威波及，也被三师兄唐天影，运用道术，重新遮掩了。
倾塌的山峰，破碎的岩石，被他以绝顶真玄的浩大法力，重新堆砌回去。
断裂的河流，毁灭的草木，被他以相应的道术，重新恢复，加以生长。
只不过山川河流可以恢复，花草树木可以重新种植，以道术生长，得以归复原貌，可是在聚圣山内的那些飞禽走兽，终究还是彻底死去，而不能复生了。
“今后再去外界，生擒一些珍禽异兽，放在咱们山门中豢养罢。”
三师兄唐天影这般说来，又骂了一声，道：“如果不是无渊老祖那个混账，师尊留下的大阵就不用毁去，我聚圣山几乎全然无损地杀尽各方来敌……可就偏偏藏了这么个老鬼！”
而九师兄郑上元，则又不禁问道：“你不是分出一具身外化身，去追杀那个老鬼了吗？”
唐天影斜了他一眼，才道：“前天就追丢了，没有杀成。”
郑上元闻言，当即问道：“那你先前为何不说？”
唐天影哼了声，没有回答。
丢脸的事情为什么要说？
尽管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能够把无渊老祖截下来，可这终究还是失手了的事。
换成寻常绝顶真玄，能追杀巅峰大修士，足以吹嘘一辈子。
但他唐某人，天资纵横，强大无比，世人敬畏，而且一向低调内敛。
得手了可以吹嘘，失手还吹什么吹？
先前在聚圣山中，能够斩杀这等真玄九印的，只有师尊留下的那一剑。
可偏偏这无渊老祖有两条命，受了一剑，便逃了性命。
尽管眼下这老鬼只是苟延残喘，但好歹是真玄九印的存在，世间最高的巅峰大修士，没有守山大阵的剑气，以他的道术，根本没法杀得死。
他最初也只是想要加重无渊老祖的伤势，拖延一些时日而已。
但如今看来，也只能拖延到这个时候了。
“那老鬼毕竟真玄九印，只要不死，哪怕仅存一息，也必能恢复，只是时日的长短，以及付出代价的多少而已。”
唐天影心中暗道：“师尊不在当世，留下的剑气，是无源之水，迟早被他磨灭。或许三两个月内，他就能磨去剑气的纠缠。”
磨去了剑气的纠缠，这老鬼恢复的速度，定然会加快。
哪怕已经失了肉身，但这老鬼在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当中，本来也可算是佼佼者，就算目前本领有所折损，可还是巅峰大修士。
这老鬼到时候若是伤势恢复三分，而折返归来，该如何抵挡？
如今师尊存留的大阵已经毁去了，凭借师兄弟三人联手，挡得住吗？
显然是挡不住的！
“该死！本想追杀于他，哪怕斩杀不掉，也让他伤得更重，伤势纠缠个一年半载，到时候老大他们归来，便无所畏惧了。”
“如今看来，已经拖延不了多久，恐怕老大他们还未功成归来，那个老鬼就有可能恢复少许，而卷土重来。”
“真龙之躯，铸鼎成仙的境界，长生不朽的希望，对于这种快要死的真玄九印老鬼而言，着实是世间最大的机缘，他们哪怕拼了老命，都不会善罢甘休。”
唐天影眉头紧皱，心中暗道：“事关大道，事关生死，就算师尊尚在，这无渊老祖只怕都要冒险来抢真龙……眼下，就怕老大还没出来，这老鬼便杀回来了，眼下是该仔细想想，如何应付他了！”
想到这里，唐天影怒骂一声，愤愤道：“我聚圣山居然沦落到害怕被人打上门来的地步？真他娘个蛋！”
如同无渊老祖这些个老鬼，千年修行，都未能寸进，眼下沾了师尊白圣君的光，得以受剑击天门的益处，而修为增长，不念恩情，反倒来犯聚圣山。
如此想来，他更加愤怒。
“十年之内，老子必成真玄九印，一个一个打上门去！”
“打完东洲打天南界！”
“敲闷棍敲死你们！”
第四二三章 奇耻大辱，誓灭衍天【二更!】
入夜。
月明星稀。
夜风吹拂，显得有些寒冷。
唐天影背负双手，看向天穹，一脸忧郁惆怅。
而在他面前，正是老七吕华的洞府。
目前庄冥，暂住于这洞府当中。
他站了片刻，准备伸手打开洞府。
但终究停了下来。
只是下一刻，一声轻响。
便见洞府阵法倏地打开。
“三师兄。”庄冥缓缓走了出来，笑着唤了一声。
“唔……”唐天影顿了一下，旋即说道：“三哥来这儿，是有件事跟你说。”
“什么事值得如此慎重？”庄冥笑着说道：“你在洞府之前，已站了许久，可有什么为难？”
“……”唐天影摸了摸下巴，欲言又止，但过得片刻，才道：“先说好啊，这件事嘛，三哥我已经想了一天，但你要知道，可不是三哥对你有什么意见。”
“三师兄有话直言。”庄冥笑了一声，说道：“你我师兄弟之间，还有什么需要忌惮的吗？”
“这倒也是。”唐天影顿了一下，旋即出声说道：“三哥原先考虑到，无渊老祖潜藏暗处，或许会对你下手，因此想要劝你，留在山门之中，莫要在外界被他寻得机会。但现在看来，留在山门之中，或许更加危险。”
“师兄的意思是？”庄冥眉头一挑，沉吟着说道。
“师尊若在，聚圣山福地便是天下第一禁地，哪怕真玄九印也不敢来犯，但如今师尊不在，而且诸位师兄也不在，连同守护山门的阵法，都已经毁去，门中已无抵挡真玄九印的力量。”唐天影神色异样，叹道：“而三哥我，本事不济，挡不住真玄九印的老鬼。”
“……”庄冥沉默片刻，在他心中，三师兄向来是眼高于顶，桀骜不驯，从来将自己吹嘘成天下第一奇才，至少在嘴上，从来没落在下风，这还是第一次听三师兄自认本事不济。
“一年半载之内，老大他们就会归来，待到那时，山门之中，便会是世间最安全的地方，然而三哥我怕那无渊老祖，在近些时日，就会恢复到真玄九印的本领。”唐天影神色凝重，这般说道。
“三师兄的身外化身前去追杀，已失手了？”庄冥当即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是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但没能杀他，反而被他遁逃无踪了。”唐天影吐出口气，说道：“原本想着，就算杀不掉他，也咬住他的尾巴，拖个一年半载，让你在山门好生修行，等老大他们出来，再去除了这个祸患，向东洲各家讨个公道，可是……三哥没本事，让他遁走了。”
“以七印真玄，追杀九印真玄，尽管他已重伤，但毕竟也是巅峰大修士，如此壮举，若再自称本事不济，岂不羞煞天下修行人？”庄冥笑了一声，说道：“三师兄无须自责。”
“这老鬼，将真龙认定为他唯一的希望，不会善罢甘休，但也是因为这样，他定然不会泄露你真龙的身份。”唐天影这样说来，又沉吟着说道：“如今世间各方，都认为咱们聚圣山，是深不可测的地方，不敢来犯，但那老鬼却知道咱们的虚实，也知道阵法已经毁去了，他若折返，怕难以抵挡。”
“三师兄的意思是，让我离开山门，藏于外界？”庄冥沉吟道。
“我正是这般想法，只是怕你认为，是三哥逐你离山。”唐天影叹道。
“他藏于暗处，虎视眈眈，不知何时就会恢复伤势，我若留于山中，他必然来犯。”庄冥思索片刻，说道：“如此，离山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外界广阔天地，任他去寻。”
“凭你真玄二印的修为，却足以与高境真玄相提并论，放眼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得。”唐天影顿了下，感叹说道：“但是……咱们师兄弟几个，不能跟以往那样嚣张了。”
“这倒无妨，我从来只是低调内敛，未曾仗着聚圣山真传弟子身份，在外耀武扬威，张扬跋扈，否则，也早被痛恨本门的亡命之徒所杀了。”庄冥这般说道。
“这样就好。”唐天影应了一声，说道：“师尊在时，各方无人敢得罪本门，可是没有师尊坐镇，哪怕有大师兄在，本门依然还是东洲之内底蕴强盛，实力强大的一座仙宗，可终究不能再有以前那样天下无敌的姿态了。”
“师弟铭记于心。”庄冥点头说道。
“近来一两个月，那老鬼伤势必然难以恢复，倒是不必太过担忧。”唐天影说道：“你可以在洞府之中，巩固真玄第二印，再去悟真玄第三印。”
“真玄第三印，我尚无头绪。”庄冥闻言，当即皱眉。
“这真玄第三印，与斗志有关，比如三哥我，当年便是在天雾海域，被人夺了宝贝，还想将我灭口，心中痛恨之下，藏于海底，才凝就第三印，本领暴增，而去反杀对方。”
说到这里，他又说道：“不过也有例外，比如大师兄，就是领悟剑意时，从其中凌厉之意，悟出第三印的。”
庄冥微微点头，道：“如此说来，我此番离山，游历八方，正好磨练一番斗志，寻一寻这真玄第三印的契机。”
唐天影顿了一下，说道：“这月余光景，你好生稳固修为，三哥会给你准备一些东西。”
庄冥施礼道：“多谢三哥。”
唐天影应了一声，背负双手。
他神色平静，淡然自若。
而他背负在后的双手，紧握成拳，仿佛捏碎了虚空。
“他娘的！”
“老子在自家的山门中，居然害怕保不住自家的师弟！”
“我聚圣山号称东洲禁地，一向只是外人的禁地，更是自家人最安全的地界，而今却要让自家师弟离山！”
“老子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迟早有一天，老子灭了你衍天仙宗！”
——
聚圣山下。
白圣君洞府之内。
四象封魔阵，隔绝内外。
然而在洞府更深之处。
四象封魔阵的另一端之下。
这里已是另外一方天地。
此方天地，封镇上古天魔，已化为废墟，唯存魔气滚滚，再无生灵繁衍。
魔气寒潮，侵蚀天地各处，化为魔域所在。
在阴暗寒潮之中，有一道白色身影，行走于茫茫天地之间。
而在他手中，有着一枚骨玉。
“白圣君！你放开本座！”骨玉中发出挣扎的光芒，有着声音，怒吼出来。
“百幻神君，你已经陨落了，既是已死之人，何必留恋世间？”白圣君轻声笑道。
“本座尚有复生之望！”骨玉中的声音，冰冷到了极点。
“错觉。”白圣君淡然道：“白某觉得你并没有复生之望。”
第四二四章 圣君与魔尊，过去与未来!【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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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五章 人心如渊，深沉莫测
茫茫东洲，聚圣山中。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
万里之外，蔚蓝海域，一望无际。
而今的东洲，风平浪静，太平安稳。
但这浩浩天地之间，从来是暗流汹涌。
天下之间，没有太平，只是某一些地方的某一些人，在维持着太平。
这样的人，往往死而无名。
例如此刻正在魔域之中，替整个东洲抵挡最大黑暗祸患的那位白圣君，便将天魔阻拦在天地之外，维持着东洲的太平。
世人不知真相，只有对白圣君这位已经属于过去的至高强者，表示感慨叹息，而并无感激。
而少数知道真相的，均位列世间绝顶，堪称老祖级数的存在，这样的人物，阅历深厚，历经无数，心如磐石，他们或许存有三分感激之念，但利益所向，对聚圣山落井下石之时，依然不会手软。
而更讽刺的是，受白圣君所护持的世人，他们心中所敬畏的已不再是过去的白圣君，而是当今最高的这些老祖。
“有些时候，我也不明白。”
唐天影看着远方，仿佛俯瞰整个东洲，他神色冷淡，缓缓说道：“不过现在，我好像懂了一点儿，但好像还是没懂。大概我这种人，永远都体会不到师尊心中的信念。”
他偏过头来，看向庄冥，说道：“我没有师尊那么远大的志向，我也没有师尊那么强大的力量，我想我再怎么修行，今后最多也就是个较为强大的真玄九印，难以达到师尊的高度，我保不住东洲，也不想保东洲。”
“东洲之内的善类与我无关，东洲之内的无辜也与我无关，而东洲之内的各宗败类，经此一事，更是已经跟聚圣山结仇，所以东洲毁不毁，其实我并不在意，只不过师尊向来很在意。”
“或许他老人家站得比我高，所以看得比我远，眼界也就比我广阔，心胸便也就比我宽阔。”
“而像三哥我这种人，敬畏师尊那样的人，但也不想成为师尊那样的人，我想要保护的，并不广阔，就在聚圣山而已。”
“我自幼拜入聚圣山，外界没有家人，因为你们便是家人，在我心里，只想着能保住余下还活着的师兄弟们。”
“只不过如今三哥本事不济，连你都难以护持周全。”
唐天影指向天穹，轻声说道：“但三哥向你保证，十年之内，必成真玄九印！待到那时，我会亲自斩杀无渊老祖，让整个衍天仙宗，替咱们洗刷今次的耻辱！浩浩天地，以往无人胆敢对我聚圣山如此放肆，我要以后也不再有人胆敢对聚圣山如此放肆！”
庄冥沉默片刻，看着这位三师兄，向来性情飞扬的三师兄，此刻面上神情，显得庄重肃然，极为少见。
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不同的信念，三师兄的信念与师尊的信念，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只不过他守护的范围，只在于寥寥数人而已。
“三师兄，你不必过于自责。”庄冥正色说道：“你施加给自己的压力，已经过于沉重了。”
“我以往过于懒散，所以今日修为，才只有真玄七印，才出现这般局面。”唐天影缓缓说道：“压力在身，不是坏事，昨夜我便在想，师尊他留下我来守山，让老大老二去结四象封魔阵，是不是就只是想让我承担这样的压力，而借此成长？”
“如此……也罢。”
庄冥微微点头，躬身一礼，说道：“今日，师弟离山，待大师兄、二师兄、五师兄、六师兄、七师兄现世，我再归来，齐聚一堂。”
唐天影应了一声，神色复杂。
庄冥朝着下方看去，迟疑道：“九师兄那边？”
唐天影说道：“他在尝试突破真玄，不用知会他了。”
庄冥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转身化作一道遁光，朝着远处而去。
唐天影深吸口气，落下了聚圣山门。
他心绪复杂到了极点。
屈辱之感，油然而生。
于是他来到了老九郑上元的洞府门前。
他一掌拍出，把老九的洞府大门轰成了碎片。
“唐天影，你又要干什么？”
“我心情不好，跟昨天一样，出来挨打！”
——
此时此刻，庄冥遁光划过天际。
他朝着天御福地而去。
他并没有施展大无相万化仙诀，也没有施展九霄清云光。
“东胜王朝，诸事稳定，但我在天御福地的商行，好不容易才稳住根基，将生意做到了修行人的层面中，断不能出错。”
他虽然已经显得极为强大，乃是真玄级数的大修行者，但是他依然渴求着世间的诸般天材地宝。
他这一次，重返天御福地，比之于离开天御福地时，已经强大了太多，如今折返天御福地，倒也颇有几分有恃无恐的意味。
只不过当他的遁光，才刚离开聚圣山福地三万里的时候，便发觉前方一道白色的光影，瞬息而过。
“小白？”
庄冥颇有讶色，当即伸手一捞。
相隔千百里之遥，中间的这片虚空，似乎为之扭曲。
正在天空上飞翔的异种龙鹰，便觉天旋地转，乾坤倒转。
等它觉得平静了下来，便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当即安稳了下来。
“好些天不见了，伤势恢复得不错嘛。”
庄冥这般笑了声，目光落在了龙鹰的腿脚之上。
这头龙鹰，横跨茫茫海域，直奔聚圣山福地，显然是要传讯的。
说来也巧，正好遇上他准备折返天御福地，但实际上，说巧也不巧，毕竟适才远隔千里，只是龙族血脉相引，他如今修为不凡，才能感应得到，否则便也难免错过。
眼下看来，刘越轩和岳廷他们，已经将自己归返聚圣山福地的事情，告知于福老等人。
所以福老等人，才会让龙鹰回返东胜王朝，给自己传讯。
这样传讯的方法，以往是无从选择，但如今他已非往昔，眼下来看，终究还是有些不大稳妥的。
也不知刘越轩能否顺利得到大楚官印的炼制之法。
实在不成，或许该要换一种替代的方式了。
只不过，福老等人并非修行人，便有些无奈了。
“听说大楚皇帝，动用了国运，接下来整个大楚王朝都要势弱，想必福老传来的，该是这方面的消息罢。”
庄冥取过龙鹰腿脚上的纸张，摊了开来。
不出所料，确实关乎此事。
大楚国运减弱，各方乱象纷呈，天灾人祸层出不穷，比起东胜王朝更加混乱。
庄氏商行受到了许多损害，但是福老认为，如能抓住机会，或许能借此发展起来。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一旦抓住，商行的获利，必将极为丰厚。
“福老果然看得透彻。”
庄冥微微点头，他没有回信，因为他本身便准备前去会见福老。
这般想着，他又低下头来，看着手中这一头雄壮的白鹰，眼神一亮，颇为满意。
这头白鹰，本是异种，受龙族血脉之后，汲取天地灵气，炼化日月精华，加上庄氏商行颇多宝物栽培，修为也算一日千里。
距离凝练内丹，成就大妖，倒也不算太过于遥远了。
只不过，凝练内丹，从来不是简单的事情。
“等你什么时候有把握了，我亲自给你护法。”
庄冥这般说来，将它放在肩上。
而它忽然凑近耳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庄冥听得懂龙鹰之言，当即渐渐皱眉。
过得片刻，才见他眉宇舒展，似乎显得平静。
只是眼神之中，已生寒意。
“人心如渊，深沉莫测。”
庄冥抚了抚龙鹰的头颅，说道：“不必担忧，既然已经叛了，那便等我前去，亲自斩了。”
第四二六章 野心勃勃，意指东洲
东洲大势，近二百年间，几乎未曾变动。
细数过往五百年，先有白圣君斩绝古元宗，再有大楚王朝趁势立国，最后便是真龙现世，各方围杀失败，死伤惨重，二十三位绝顶真玄陨落，真龙就此逃遁无踪，而各方势力折损，导致重洗，如同改天换地。
在真龙一事之后，东洲便再无这等浩劫般的风波。
三十六福地之内，各大宗门，均得平衡，都未曾有所改变。
甚至，就连七十二灵山以及一百零八仙岛，也极少有什么变迁之举。
然而这一年的光景，只在短短时日，才仅数月之间，东洲大势便产生了极大的变化，比之于往昔数百年，都尤为强烈。
最初之时，大楚王朝，开立国之后，第一场修行盛典，创下东洲前所未有之盛事，引动世间修行人聚集而来，各方议论无穷。
然而在盛典期间，却又有聚圣山白圣君，剑击天门，动静之大，前所未有，大道动荡，震动世间真玄，而正因此，白圣君亦是遭受天谴反噬。
而这位名震东洲，被尊为世间第一强者的白圣君，仅过数日，便即离世而去，从此之后，天下修行最高的第一强者，便不再是白圣君。
而今世间第一强者，隐为大楚皇帝。
白圣君陨落之后，各方围攻聚圣山，尽数覆灭。
上至真玄八印，下至道印修行人，无有活口。
唯东洲之外，天南界十二祖师之一的无渊老祖，凭真玄九印修为，遁逃而去。
东洲各方，折损严重，而今势力重洗。
有些只是门中真玄大修士陨落，支柱崩塌，不免势弱，但仍能稳住宗门地位。
有些则是因门中唯一真玄陨落，致使宗门覆灭，被其他宗派取而代之。
祸及东洲的风波，此起彼伏。
但这一切，尚未安定下来，便迎来了更为惊骇人心的动荡。
隐约被誉为东洲第一仙宗的真元宗，一夜之间，遭逢大变！
新任真元宗之主任松成，已向大楚王朝，表示臣服。
浩瀚东洲，只短短数月光景，仿佛经历了数百年的风波。
对许多修行人而言，只闭关了数月之久，再度出关，便是沧海桑田。
——
“真元宗内，连同其宗主在内，有三位巅峰大修士，均在真玄九印，如何会有这等动荡？”
“据说那也在大楚王城伏杀大楚皇帝的，便是真元宗主以及两位巅峰真玄级数的太上长老，二死一伤，看来这是真的……另外两位太上长老，早已陨落了。”
“而今真元宗主也陨落了？”
“听说那夜，真元宗主遇袭身亡，甚至来不及反击，也或许是在自家山门之内，不敢反击。”
“他已是真元宗内，硕果仅存的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也即是说，真元宗如今，已无巅峰大修士坐镇？”
“不但如此，真元宗主陨落后，真元宗内的其他三位绝顶真玄，也被斩杀了。”
“那继任真元宗之主的？”
“继任真元宗主之位的，不是真元宗内任何一位高境真玄，甚至不是哪一位真玄级数的长老人物，而是……初凝真玄第一印的任松成！”
世间各方传承，议论无数，骇然不已。
近些时日，东洲动荡无穷，但真元宗名声太盛，隐为东洲第一仙宗，而今真元宗的变动，将这一场风波，推到了最高。
新一代真元宗主任松成，臣服于大楚王朝，更是让人唏嘘不已。
尽管任松成早已被誉为下一代真元宗主。
任松成是未来宗主，但终究是未来的。
按照一般情形，兴许还须得三百年光景，任松成才有资格继任宗主之位。
因为当代宗主，本是正值盛年，而且任松成尚是稚嫩，初入真玄，不足以堪当大任。
若无变故，任松成修行顺利，三百年后，大约是高境真玄的层次，接任宗主之位，便也足以服众。
可是而今的变动，太过于让人感到吃惊。
正值盛年的真元宗主骤然暴毙，各脉首座必将夺权，真玄第一印的任松成，虽被誉为下一任宗主，但太过势弱，按道理说，已经失去了执掌真元宗的资格，但如今却还是登上了这个位置。
许多修行人都只是惊异而感叹。
但也有一些修行人，察觉了其中的异处。
例如此刻的庄冥。
“看来，任松成才是大楚王朝，埋在真元宗之内，最深不可测的棋子。”
庄冥感叹道：“谁又能料到，被誉为真元宗下一任宗主，被赐予真元神剑的任松成，居然是大楚王朝的棋子？”
他这样念着，看向中元境的方向。
天御福地的风波，不会因真元宗而平息。
相反，这只是一个开始。
而对他而言，对整个庄氏商行而言，这是极为难得的机缘。
他低下头，看着大衍算经。
这终究是认刘越轩为主的宝物。
还须刘越轩来推算一切。
庄冥按着大衍算经，心中念道：“未来的庄氏商行，如何在天御福地根深蒂固？还须看刘越轩的推衍方向……”
想到这里，他不禁吐出口气，哪怕自身已至真玄，但想到刘越轩，也隐约有些庆幸之意。
如同刘越轩这样的人，获得大衍算经后，谁也镇压不住，幸好之前在刘越轩崛起之际，便先镇住了他，而今已能甘愿为自己办事，如添了左膀右臂。
——
天星福地。
天机阁。
“不出所料，真元宗三大巅峰真玄，二死一伤，楚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会任由真元宗主恢复伤势。”
天机阁主打散了眼前的光影，神色间颇是复杂。
在他修行之初，真元宗便是东洲最强大的一座仙宗。
而最初的大楚王朝，也不过是真元宗扶持起来的外门势力。
可时至如今，却连真元宗都覆灭了。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着实令人感慨。
“未有料到，任松成居然是大楚埋在真元宗的棋子。”唐浩成神色异样，说道：“本以为袁正海就是埋得最深的棋子，看来……袁正海只是为任松成而准备的一枚弃子。”
“不。”天机阁主微微摇头，说道：“真元宗主未必就没有察觉，你不要忘了，任松成虽然被赐予真元神剑，赋予下一任宗主的称号，但是那位宗主，终究还是没有把真元宗传给任松成……”
“您的意思是，任松成只是真元宗用来蒙骗大楚王朝的？”唐浩成惊讶道：“若真如此，那位宗主，又何止于落到这般地步？他如何还能让任松成得手真元宗？”
“真元宗主已死，谁又能知晓其中究竟呢？”天机阁主微微摇头，说道：“也许……他刺杀楚帝失败，便大势已去，交给任松成，还能保得一脉传承。不过，无论如何，对大楚而言，眼下任松成登上了这个位置，就算他以前是假的，现在也是真的。”
“这一场，是真元宗败了，而且败得极为彻底。”唐浩成叹息道：“真元宗彻底臣服了大楚王朝。”
“从此之后，天御福地的中元境，再也没有制衡大楚王朝的势力，唯有大楚，一家独大。”天机阁主停顿了下，说道：“若我猜测不错，大楚胆敢拿下真元宗，就有把握应对余下四大仙宗联手……”
“大楚立国不过数百年，如何有此底蕴？”唐浩成惊道。
“大楚的底蕴，比预料中更深沉。”天机阁主皱眉道：“四大仙宗若不联手，楚帝也绝不会坐视不动，他定然要各个击破，接下来……天御福地，必将掀起无数风波。”
“这……”
唐浩成张了张口，隐约有些心中悸动。
大楚王朝与五大仙宗并立的平衡，已经彻底打破了。
若真如父亲所言，接下来一段时日，天御福地之中，要么仙宗覆灭，要么大楚国灭。
“这对整个天御福地来说，会是风波无数，但从长久来看，未必是坏事……”天机阁主说道：“这一场天御福地的内斗之后，从此福地境内，便没有了互相制衡的势力，无论是仙宗统合了天御福地，还是大楚王朝一统百万里河山，这天御福地的所有力量，都将变得极为凝聚。”
“父亲希望哪一方赢？”唐浩成问道。
“前者。”天机阁主道。
“为何？”唐浩成惊讶道。
“大楚王朝，野心太盛，若吞噬五大仙宗，等大楚吸收壮大之后，我想楚帝的野心，绝不止于天御福地。”天机阁主沉凝道。
“他想……”唐浩成略微屏息，竟不敢道出这个猜测。
“他想一统东洲，效仿上古圣王，创立上古圣宫。”天机阁主沉声说道。
“那么我天机阁将何去何从？”唐浩成忙是问道。
“大衍算经，有征兆了。”天机阁主神色凝重，说道：“时至今日，为父怀疑，大衍算经的失踪，或许便是上一代阁主故意为之，为的便是在这一场劫数中，为天机阁挣得三分立足之地。”
——
天御福地，中元境，大楚王城。
皇宫所在，大殿已建成一座。
楚帝高居其上，俯视下方。
而在下方，则是一个青年，背负真元神剑，身着青色道袍，腰戴掌教法印，正是当今真元宗主，任松成。
“真元宗已归入大楚，但是朕要的，是整个东洲。”
第四二七章 囚禁在太元宗的少女
皇宫大殿。
沉寂无声。
任松成自幼年便被送入了号称东洲第一仙宗的真元宗。
他一直知晓，自己这一位生身父亲，有着极大的野心，比之于那位开创大楚的祖父，野心更大。
但他知晓，真元宗底蕴之沉厚，传承之悠久，着实堪称东洲第一。
就连大楚王朝，也是脱胎于真元宗的外门。
这些年间，他对大楚王朝，具有着极大的惊叹，从一开始，反出真元宗而矗立不倒，并且趁白圣君剑灭古元宗，将国土疆域范围遍及整个天御福地，与五大仙宗并立，实为传奇。
但他一直以来，在真元宗成长，深知真元宗的不凡，于是对大楚王朝反制真元宗一事，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他也知道，这位生身父亲，想要击溃五大仙宗，一统天御福地。
但他没有想到，父亲想要的，不是天御福地，而是整个东洲。
“孩儿必倾尽真元宗所有，助大楚王朝一统东洲之大业。”任松成躬身施礼道。
“平复真元宗一事，你做得很好。”楚帝神色平静，眼眸幽深，说道：“从今之后，帝师将会亲自教导你。”
“是，父皇。”任松成应道。
“记住，而今你还不是朕的皇子，你是真元宗的宗主。”楚帝神色冷淡，这般说道。
“是，陛下。”任松成神色如常。
“真元宗大变，其他四宗已经反应过来，如今已等候不得，四大仙宗必将联手，准备击溃我大楚，而朕将要先一步动手。”楚帝缓缓说道。
“陛下的意思是？”任松成神色一凛。
“先发制人，但须得师出有名。”楚帝说道。
“我以真元宗开战？”任松成心中微沉，而今的真元宗，已是属于他手中的力量。
“不，我要你去，亲自斩了你那位在东元境的皇叔。”楚帝说道。
“苍王叔？”任松成惊道。
“他有反心，我留他许久，是为太元宗。”楚帝正色说道：“而今斩他，便是对太元宗开战的理由。”
“我会立即准备，设法伏杀苍王。”任松成应道。
“此事若成，你便是新一代苍王，日后……”楚帝平静说道：“你终究也是朕的血脉，你若是足够出色，若是胜过你那些兄弟，得以让朕满意，得以让朕看到你振兴大楚的希望，那么今后……东宫储君之位，未必不能传你。”
“是。”任松成躬身拜倒。
——
大楚王朝，东元境。
然而在这东元境之中，便有着五大仙宗之一的太元宗。
曾经的东元境，是太元宗下辖的凡尘俗世，只是当时修行之人，大多无心管辖凡夫俗子，后来效仿真元宗，将外门之中，有管事能力，而修行前景黯淡的弟子，结成一方，统辖凡尘俗世。
但是这些外门弟子，原就对权势颇为在意，在长久之下，难免滋生野心，后面便也有了叛乱之意，只是到了最后，尽都归入大楚之内。
于是如今的东元境，便也是大楚王朝的国土疆域。
然而众所周知，太元宗却也在东元境之中。
太元宗对宗门范围内的地域，被大楚所侵，难免有着一种屈辱之感。而大楚王朝，疆域之内，却又不受王朝制衡的势力所在，同样是如鲠在喉。
卧榻之下，怎容他人酣睡？
这些年间，太元宗高于世外，大楚王朝统御世间，有着一种无形的平衡。
但平衡之下，是互相之间的忌惮与忌恨。
随着大楚皇帝动用国运，举国动荡，国势微弱，近些时日，这一份平衡，便也开始倾斜。
直到这一次，真元宗被大楚王朝镇压，归入大楚之内。
世人皆知，天御福地境内的平衡，已彻底打破了。
原本太元宗对东元境各处高等学府，要开始招收外门弟子，但局势如此，便也停歇。
然而去年招收的各地外门弟子，则会重新筛选一回，收入内门之中。
这一场筛选，是筛选天资、悟性、根骨各方面的优劣，尽管能够被太元宗从各地高等学府招入外门，已经是世间天才一列，但天才也有高低，故而这一次，选的便是最高那一列。
可是有心人则也明白，局势如此，紧张急迫，又有真元宗前车之鉴，而今四大仙宗对门下弟子，均有暗中排查之举，眼下筛选内门弟子，必然比以往严苛，对于来历身世，更是连番细察，避免是如袁正海、如任松成那样，由其他各方势力，打入本门的谍子。
而此时此刻，东元境所在，世外之地。
太元宗所在，仙山灵秀。
然而前山有多么灵秀美丽，后山便有多么恶劣阴冷。
太元宗后山所在，阴暗地谷。
禁室之中，阵法环绕。
只见一个少女，被绑缚着双手。
她相貌清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霜灵，你还不愿说吗？”
在她面前，是一位中年女子，身着宫装，显得端庄秀丽，只是眼神之中，不免有些怜惜，说道：“这一批弟子当中，我最看重的就是你，原本想着你入内门之后，拜入我的门下，我立你为真传。”
霜灵低下头，未有出声。
中年女子说道：“只要你愿意说，我可以算你戴罪立功，保你一条性命，让你留在外门，等这一次风波安稳下来，下一次晋升内门，你仍有机会。”
霜灵依旧默然不语，只是眼神黯淡。
她没能得到太元宗的传承，就已经暴露了身份，或许还会祸及到庄氏商行。
这些年间，公子对她寄予厚望，而这一次，是公子第一次让她做事，可是她终究还是让公子失望了。
“霜灵，你真的不愿意说？”中年女子眼神之中，闪过一抹遗憾。
“长老，你杀了我罢。”她抬起头来，眼神显得很是平静。
“小丫头。”中年女子神色异样，说道：“我一直很喜欢你，但现在我很失望，之前有多喜欢你，就有多失望。”
“弟子知道有愧长老教导，可是……”霜灵眼神中略有黯然。
“可是什么？”中年女子问道。
“可是我更不能愧对我背后的人。”霜灵轻声应道。
“是个男子？”中年女子问道。
“嗯。”霜灵没有否认，点了点头，说道。
“你以为不说，我便不知道吗？”中年女子忽然叹道。
“你……”霜灵忙是抬头，露出惊愕的神色。
“太元宗内，有一个人，跟你一样的来历，是他报知了你的身份。”中年女子满是失望，说道：“如果你能够如实告诉我，那么我便可以向宗门求情，但是你执迷不悟。”
“另一个人？”霜灵心中沉了下去。
“庄氏商行，区区凡尘俗世中的一座商行，竟然敢往太元宗内，打入棋子，胆子倒是不小。”中年女子寒声道：“已经有两位内门长老，入世探查，这一座凡尘商行，无论背后是谁，哪怕是大楚王朝，也留不住了。”
“不……不是……”霜灵从这位长老口中，听到了庄氏商行四个字，便知晓一切都瞒不住了。
“不是什么？”中年女子冷声说道：“事已至此，你若是愿意立誓，脱离庄氏商行，我还能保你一命。”
“不……”霜灵微微摇头。
“你保不住庄氏商行，只能保住自己的命。”中年女子说道。
“命很重要，但有些东西，更加重要。”霜灵微微抿唇，眼神之中，有些倔强。
“两日之后，外门晋升内门的盛事，就要开始了。”中年女子缓缓说道：“我怜你资质不俗，悟性奇高，给你这两日光景，刑堂长老那边，我会暂时拖住。但两日之后，你若真还执迷不悟，在盛事过后，恐怕你性命难保。”
“我知道了。”
霜灵低下头去，轻轻一笑。
在她心中，闪过那个白色衣衫的身影。
那个身影，站起来时，似乎比山还高。
而当他坐在轮椅上时，似乎比湖泊还深。
可是，从今往后，再也看不见他了吗？
第四二八章 我亲自来杀!
东元境。
第七府。
庄氏商行。
——
大堂之间。
沉寂无声。
庄冥高坐其上，俯视众人。
气氛显得愈发凝重。
福老、白庆、闻旱、汪震、袁申等人，均在此处。
“近些时日，天御福地，变故无穷，但照我看来，变故不会停歇，而只是开始，眼下只要把握机会，我庄氏商行便可趁机发展。”
庄冥平淡说道：“之前福老的诸般筹备，甚合我意，接下来，避免我商行过于壮大，而被各方盯上，开创的商行，准许另换名号。但是，你们须得切记，换了名字，底子里也依然是庄氏商行！”
众人齐声应是，只是福老和白庆的眼神，有些迟疑不定。
庄冥宛若不觉，取过了另外一本册子，翻了一眼，点头说道：“柳河本事不小，在各地墟市，都定下了生意。从今往后，商行在生意的方面可以侧重于墟市，这些关于修行层面的生意，更容易获得天材地宝，以及诸般对修行人有利的宝物。”
闻旱就在这时，则又出声道：“有一部分兄弟，在刘先生的授意下，投军去了，这件事情……”
庄冥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大楚王朝将要掀起风波。
尽管大楚的底蕴，比任何人之前猜测的更加深沉。
然而，击溃真元宗之后，同时面对四大仙宗，就算是大楚王朝再是何等底蕴沉厚，恐怕也极为吃力，甚至难以应付。
于是才有征兵之举，征的是各方修行人，给予极为丰厚的报酬。
因为有陆合在前，刘越轩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因此传讯福老，留下足以保住庄氏商行的人手，便将四十余位横炼之体的龙卫，投入了大楚军中。
但是这四十余位横炼之体的龙卫，既然是从军，便难免死伤。
关于此事，刘越轩考虑许多，已将其中各方面的谋划，眼前的利益及弊端，还有关于将来的利弊，都用暗语书写清楚，传于福老。
而福老也在刚才，交给了庄冥。
尽管这一次，刘越轩算是擅自行事，但事情颇为急迫，来不及报知庄冥，在眼前这样的局势下，提早入军，则会省去很多麻烦，更早让人信任。
所谓事急从权，在这样的局势下，庄冥也谈不上恼怒，毕竟刘越轩胆敢如此行事，是因为他将大衍算经交给了自己，证明了他的忠诚。
放在以往，哪怕机缘再是难得，刘越轩必然也不敢逾越的。
“还有……”
庄冥徐徐说来。
——
只片刻之后，关于商行诸事，才算议论完毕。
汪震等人退下，但福老、白庆则留在了这里。
“公子……”白庆低声道：“昨夜接到消息，霜灵那边出事了。”
“昨夜才接到消息？”庄冥神色如常，冷淡说道：“小白作为一头龙鹰，尚且知道谢归海有叛变迹象，为何你们就没法反应过来？”
“公子，是老奴的疏忽。”福老忙是说道：“之前有公子的嘱咐，未有让谢归海知道霜灵的存在，尽管已经察觉到他有叛变的迹象，但却没有料到，竟然祸及霜灵。”
“既然不知，他又如何察觉霜灵身份的？”庄冥冷声道。
“之前在霜灵身旁，安排了两名女子护卫，公子赐予二人机缘，晋入宗师层次，后来考虑到霜灵进入太元宗，武道三重的宗师，也不再强大，一旦遇事，难以保得周全，便准备召回青娘，赐她龙血圣池的机缘。”福老低声说道：“但派人前去传讯的时候，被谢归海察觉了端倪。”
“他发现了红姑与青娘的身份，从而察觉了霜灵身份。”白庆咬牙切齿，道：“只是未有想到，他这头白眼狼，竟然敢告发此事！”
“谢归海作为太元宗外门弟子，他满心想要晋入内门，所以要借此立功。”福老低声说道：“之前他想要从商行中，得到一些东西，献于太元宗，立下功勋，但要的东西过于宝贵，老奴尚在考虑当中，谢归海对此也极为不满。”
“好一个谢归海。”庄冥语带嘲讽，说道：“他拜入太元宗，站得高了，看得远了，便觉得他所出身的庄氏商行，不过泥尘里一块顽石，而准备将庄氏商行，当做垫脚石吗？”
“老奴派他入太元宗时，因有袁涛及郑元山的前车之鉴，便考虑到他可能会叛，这些年间不敢让他涉足太多机密，只是不断给他助力，盼他能够念恩，日后得有大用。”福老说道：“眼下就算他叛变商行，按道理说，也只是老死不相往来，不会对商行造成太大损害，只是没有料到，他会察觉到霜灵的身份，拿霜灵立功。”
“他是太元宗内的弟子，我们难以杀他，只能等他离山，再让龙卫刺杀。”白庆咬牙道。
“霜灵这边呢？”庄冥出声道。
“昨日一早被擒，昨夜我们接到消息，已经让柳河前往，但是太元宗毕竟是一座仙宗，不乏金丹级数高人，也不乏真玄级数大修士。”白庆忙是回应，又停顿了一下，说道：“已经对军阵极为熟悉的二十位龙卫，也前往了太元宗，有柳河统御，他们或许能够与金丹巅峰的人物拼个高低。”
“也就是说，我若没有及早从东胜王朝赶回来，你们其实没有把握救回霜灵，而柳河与这二十名龙卫也可能葬送其中？”庄冥冷淡道。
“公子……”福老和白庆，忙是低头，不敢多言。
“这是第一次出现如此变故。”
庄冥沉声说道：“但是，也只能是最后一次！”
白庆与福老对视一眼，当即想到什么，顿生惊喜之色，说道：“公子有把握救回霜灵？”
庄冥淡然说道：“若不是有把握救人回来，今日我就不是训斥这么简单了。”
白庆与福老忙是躬身拜倒，心中放下了大石。
先前他们心中惴惴不安，直到此刻，方是长出口气。
公子近来一段时日，本事突飞猛进，龙君强大无比，从东胜王朝那位坐在轮椅之上，手无缚鸡之力的残疾青年，变成了如今人杰榜上威名显赫的豢龙君。
但是人杰榜上的人杰，终究只是年轻一辈的人杰。
太元宗乃是仙宗之一，强大无比，实为庞然大物。
他们并不认为，公子能够从数千年底蕴，高人无数的太元宗内，强行救回霜灵。
但时日这般急迫，而且太元宗内又全无布置，无法借力，无法用谋，公子纵有满腹智计，又如何能够设局救回霜灵？
先前他们不敢多言，便是害怕，怕公子救人。
尽管公子一向谋定后动，城府极深，但霜灵终究是数年之间，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人，可以说是这个世间，与公子最为亲近的人。
倘如公子为了霜灵，一时失了冷静，强闯太元宗，将自身置于险地，如若出现变故，又该如何是好？
但随着公子这么一句话，他们才算放下心中大石。
既然公子没有真正动怒。
那么局势便不会太严峻。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便没有必要隐瞒太多，在回来商行的同时，我已经前往第九府，去见那位掌印府尊了。”
庄冥说道：“二十名龙卫，撤回来罢，至于柳河，留在那里，盯住动向，待我亲自前往太元宗要人。”
说到这里，他又平淡说道：“至于谢归海，也不必过多费心，我亲自来杀。”
第四二九章 该挨打的，便打重一些
第九府。
官府所在。
掌印府尊，依然还是封论老道，而他虽然任大楚王朝之要职，曾经也是太元宗的道承长老，而今仍是外门长老。
只是此时此刻，这位高权重，身份尊贵，修为已至金丹上层的大人物，却有些战战兢兢，心中颤动。
在他面前，是一个年轻人，面色冷淡，悠然自若，轻轻举杯，抿了一口。
“……”
封论老道低下头，看了看茶杯，勉强饮了一口，却依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在他眼前这一位，是聚圣山的第十三位真传弟子。
以往他便知晓对方身份极高，可以说是整个天御福地，他最先知道庄冥的身份。
故而一直以来，他对这个年轻人，都尊敬至极，未敢犯之。
但那仅仅是因为身份。
可是如今，他敬畏的，已是庄冥本人。
这位十三先生，不单是聚圣山弟子，也是东洲人杰榜的榜首，更是整个东洲金丹级数真人当中的盛会魁首。
从某一种角度来说，东洲人杰榜首，只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而盛会金丹魁首，便是天地之间，金丹级数的第一人。
这样的身份，本已经足够让他心生敬畏。
可是到了此刻，他却已经发觉，对方已经超过了近来传言之中的层次。
这已经不是金丹真人应有的气息。
庄冥已不是金丹，而是真玄！
封论老道的呼吸，显得有些局促。
因为庄冥没有收敛气息。
真玄大修士的威势，尽数压在了这老辈真人的身上。
封论老道只觉得有一座巨大巍峨的山岳，压在了他的身上。
眼前这位曾经显得很是虚弱的后辈，眼下只单凭气势，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如果只是气势上的压迫，出身太元宗的老辈真人，不至于显得如此不堪。
可是在不久之前，各宗围攻聚圣山，太元宗同样也有高境真玄出手，联合围攻。
谁知道这位聚圣山的真传弟子，会不会迁怒于自身？
“不必过多紧张。”
庄冥平淡说道：“你不过金丹级数而已，在太元宗也只是个外门长老，已是人微言轻，眼下又被外放出来当了大楚王朝的掌印府尊，太元宗内部的任何举动，都不是你可以干预的。在不久之前，围我聚圣山的恩怨，我不会迁怒于你。”
封论老道闻言，才长出一口气，然而却又苦笑了一声。
虽然这庄冥让他不要过多紧张，但真玄级数的气势却又没有收敛，将他死死镇住，使他心中动荡不已，如何能够不紧张局促？
“太元宗内，昨日一早，擒了一个少女。”庄冥缓缓说道：“她是我的人。”
“老道……”封论面色大变，忙是说道：“十三先生，宗门之事，老道尚不知晓，那少女……”
“她喜爱炼丹之法，而太元宗乃是丹道圣地，想要前去学艺，我也没有阻拦的理由。”庄冥平静说道：“可是现在看来，太元宗似乎把她当成了谍子。”
“……”封论老道脸颊抽搐了一下，你派人进了太元宗偷师学艺，难道这还不算谍子？
“我也知晓，天御福地如今局势动荡，五大仙宗……不，如今四大仙宗，都对大楚王朝，极为忌惮。”庄冥说道：“但她不是大楚的谍子，还请太元宗切莫误会。”
“您的意思是？”封论语气稍低，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自然是放人。”庄冥平静道。
“可是……”封论老道低声道：“如您所言，老道身份有些尴尬，人微言轻不说，而今毕竟还是大楚王朝的掌印府尊，倘若门中当真怀疑她是大楚王朝的人，那么眼下老道去替她开脱，恐怕更添嫌疑，愈发说不清楚了。”
“所以，我只是要你亲自书信一封，免她受罚。”庄冥轻笑了声，说道：“至于放人，想必您老凭如今的身份，也没法让太元宗放人。那么，这件事情自然是我亲自去的。”
“公子要亲自上太元宗？”封论老道不禁心中一惊。
“你觉得不妥吗？”庄冥淡然道。
“自然是无比妥当的。”封论老道立时回应道。
“你快些传信，若是晚了，她受了刑罚，那么这事，就没那么好办了。”庄冥善意地提醒道。
“是，老道这便传讯。”
封论老道忙是回应，深吸口气，取过符纸。
白圣君陨落之后，聚圣山不再是以往那样，不可触及的禁地，太元宗也不会过多畏惧，但是如今的聚圣山，却也击退了真玄九印，诛灭了众多强大修士，单凭展现出来的底蕴，就不亚于寻常仙宗。
若是以往，便也罢了，可是如今局势极为严峻，或许大楚王朝会向太元宗出手。
那么此时再为了一个小姑娘，得罪底蕴依然不浅的聚圣山，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记住……”庄冥出声说道：“只让她免受刑罚，暂时不要透露庄氏商行，属我庄冥所有。”
“十三先生不想展露身份？”封论老道停顿了一下。
“世人皆知，我身在聚圣山中，目前我还不想让外人知道我已经离山。”庄冥缓缓说道。
“可是……”封论老道迟疑道：“若不搬出十三先生的身份，如何能说服我太元宗山门的主事之人？”
“没有可是。”庄冥平静说道：“她不能受刑。”
“这……”封论苦笑了声。
“你虽人微言轻，但也不至于，连这点都做不到。”庄冥说道：“真觉得为难，你可以暗示她背后有人，但不是大楚之人，莫要过于明示即可。”
“老道知晓了。”封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嗯。”
庄冥点了点头。
出于某些方面的缘故，他暂时还不想要暴露行踪。
而且，如果太元宗提早知道他的身份，谁知道会有什么准备？
还是先稳住霜灵不受伤害，自身到了太元宗，再来见机行事。
而且这件事情，不单是救回霜灵。
“霜灵必然是要救回来的。”
庄冥心中暗道：“但这件事情，不是只救回人来，便这般简单了结的。”
他这般想着，又看向封论老道，出声说道：“封老，如果太元宗内，有人来探庄氏商行，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封论老道顿时明朗，应道：“老道会拖延他们，不让他们朝庄氏商行出手。”
庄冥点头说道：“拖上几日，暂时不要让他们返回宗门。另外，我还希望你这一道符纸传讯，是目前最后一道。”
封论老道心中凛然，他知晓庄冥言外之意，是让他切莫再继续传讯，将庄冥身份道破。
“老道明白。”
“封老，你不用如此惊惧。”庄冥取过茶壶，往老道的茶杯里，添满了茶水，才缓缓说道：“其实你与我之间，倒也算是相处融洽，自聚圣山以来，你对我以及我名下庄氏商行，也颇多照顾，尽管你那弟子触怒于我，但你也废他修为而向我赔罪，虽然我不知道你心中是否有过怨恨，尽管多半还是有的，可至少目前看来，你从不曾害我。”
“老道不敢……”封论老道微微屏息，只回应了一句，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多言。
“可是，我还想知道一件事。”庄冥放下茶壶，正色说道。
“十三先生，但说无妨。”封论忙是应道。
“我的身份，你曾告知过观火长老，想必也告知过你太元宗罢？”庄冥说道。
“……”封论脸色变幻，脸色苍白，低声道：“有。”
“你毕竟是出身太元宗，避免宗门之人触怒于我，告知门中真相，我也可以理解。”庄冥说道：“只不过，封老认为，太元宗以及归元宗，是否会向其他的宗门，报知我的身份？”
“断然不会！”封论沉声说道：“当时白圣君尚在，谁也不敢多事，否则一旦出现变故，岂非又是一个古元宗？”
“说来有理。”庄冥微微点头。
“……”封论心中微凛，隐约觉得自己适才的话，略有不妥，忙是小心翼翼补充道：“即便如今白圣君不在，聚圣山自然也无人敢犯。”
“本想与您老叙旧一番，不过现在看来，您老人家还是有些不大自在。”
庄冥站起身来，摆了摆手，说道：“等我从太元宗归来，您老心境平复，再商谈一番吧。”
封论心中战战兢兢，然而抬起头来，便已不见了庄冥的踪影。
他深吸口气，旋即长出口气。
真玄级数的大修士。
与金丹层次的真人。
其中的差距，竟有云泥之别？
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倏地站起身来，脸色变幻不定。
过得片刻，终于躬身一礼。
“多谢赐教。”
——
庄氏商行之中。
庄冥背负双手，遥望天际。
伏杀大楚皇帝一事，错综复杂，而他则成了其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在大楚之前，就只有太元宗以及归元宗，知晓他的身份。
至于真元宗，是否知道他的身份，他倒不大清楚，但真元宗已经落到这般田地，被大楚收服，名存实亡，已不重要了。
在王城之时，从刘越轩那里知晓事情来龙去脉，他和刘越轩就在猜测，当日的袁正海，明面上是真元宗的人，暗地里是大楚的人，好像又是被真元宗策反的人，可在最后的举动，极为反常。
实际上，袁正海是谁的人？
余下四大仙宗，他都有怀疑。
但现在看来，该是落在这两大仙宗身上。
太元宗？归元宗？
“除太元宗之外，当日归元宗好像也有真玄大修士，围我聚圣山门。”
庄冥眼神飘忽，悠悠说道：“根据三师兄说的，都是应该挨打的……只不过，以我性命设局，今后打的时候，自然就应该打得更重一些。”
第四三零章 若公子在，当如何?
太元宗内。
后山禁地之中。
少女依旧被禁足于此。
她修为不高，便也无法从这里逃出去。
至于外界，谁又能强行从太元宗之中，把人救走呢？
想要强行从太元宗内救人，便要具有镇压太元宗的力量。
纵然是大楚王朝，也不见得有这样的力量，即便是有，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轻举妄动。
古往今来，也就只有白圣君做到过这样的事情，斩绝了古元宗，但是白圣君已经陨落，天地之间，再也没有这样的人，哪怕楚帝亲至，也一样做不到。
“长老……”霜灵抬起头来，看向了禁室门口。
“明日便是外门晋升内门的盛事。”中年女子叹了声，问道：“你想好了没有？”
“弟子早就想好了。”霜灵点头说道。
“执迷不悟。”中年女子说道：“你改变不了什么，唯一可以改变的，只是自身的生死。你选择生，今后便是前程光明，而你选择死，也依然改变不了庄氏商行覆灭的结果，只是陪葬而已。”
“我知道的。”霜灵微微抿唇。
“好。”中年女子说道：“我替你免刑多日，也到此为止了，明日之后，他们会用刑，逼你开口，如果你真的不会开口，他们会抽魂夺魄，这是最后的一种办法，得到的消息会变得残缺，但往往用刑不能得到答案时，他们便会用这种方法，残缺的消息，好过一无所获。”
“我知道了。”霜灵脸色苍白。
“好自为之。”
中年女子叹了一声。
她是太元宗的道承长老之一。
她见过很多出色的弟子，但是很少这样喜欢一个弟子，而且一样是女子。
只是没有想到，这会是其他势力打入太元宗的棋子。
若是其他四大仙宗，甚至是大楚王朝，她再是喜欢，也只能放下心思。
但只是区区一座凡间商行，不知天高地厚，送人至太元宗而已，对她这样的人物而言，只要毁掉这座商行，而这小丫头迷途知返，尚可收入门中，事情并非多么恶劣。
——
刑堂高峰所在。
中年女子来到了这里。
而在前方，是一位年轻弟子。
中年女子认得他，是刑堂雷长老的亲传弟子，从东元境第一府中的高级学府内，所晋升上来的弟子，而今名列真传。
“齐长老。”这青年弟子，施了一礼。
“你师父呢？”中年女子问道。
“查到了一个大楚王朝的奸细，正在问话。”这青年说道。
“既然如此，我还有事，也不等他了。”齐长老出声说道：“你替我传话便是。”
“齐长老还是为了那个小姑娘？”青年神色有异。
“不错，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为难。”齐长老神色稍有几分复杂，说道：“事已至此，我若强行维护，只怕你们连我也要生疑了，那我也就不好再护住她了。”
“齐长老言重了，好不容易寻得个可以继承衣钵的弟子，有爱才之心，我们自然可以理解，只是无奈她是外人，受派而来，总要查的。”青年说道。
“待我转告你师父一声，对她用刑可以，不要抽魂夺魄，免得毁了根基。”齐长老道。
“看来齐长老还是放不下。”青年笑了声，说道。
“她替我做过一件事。”齐长老顿了下，说道：“单凭这事，她就强过我门下很多弟子。”
“这……”青年也不问什么事，只听了这话，便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弟子倒是有件事情，其实师尊还没有出来，原本弟子也不知此事是否该告知于长老，但现在看来，还是先告诉长老为好。”
“什么事情？”齐长老问道。
“想必齐长老也知道，曾经在门中担任道承长老，而今被贬出外门，任大楚王朝第七府、第八府、及第九府的掌印府尊，便是封论长老。”青年沉吟说道：“庄氏商行便在这三府之中，发展最为壮大，这个霜灵也是从封论长老所辖之地的学府，晋升上来的外门弟子，而今日封论长老传讯回宗，并且直接传给了宗主。”
“传的是什么话？”齐长老道。
“话不多，只几句而已。”青年说道：“只说东元境三府之地，没有大军动静，但在最后一句，则提及了这个少女。”
“哦？提及了这个少女？”齐长老惊讶道。
“封论长老，让门中暂不要动刑。”青年说道。
“为什么？”齐长老依然显得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
“没有提及原因。”青年应道。
“哦？没有提及？”齐长老愈发惊讶
“宗主没有回应，他老人家忙碌于近期的大事，因此只是将这一道讯息，传到了刑堂，让家师定夺。”青年说道。
“你师父认为呢？”齐长老道。
“师尊认为，庄氏商行在封论长老的三府之地发展壮大，想必与封论长老有极大关系，加上霜灵也是从他所辖之地晋升上来的，定有许多关系。”青年正色说道：“除此之外，我们怀疑庄氏商行或许是大楚的暗中势力，封论而今又是大楚的掌印府尊，所以，他的传讯值得推敲。”
“你师父的意思是动刑？”齐长老沉默了下来，封论亲自传信，事情定然不小，这少女的身份，比预计的更惊人。
“家师认为，封论长老既然不说清楚，那就是不清不楚，也许只是想要拖延什么，如今局势严峻，宗主调集各方，蓄势而待，大楚王朝不知何时就会大军席卷，我们没有理由等待。”青年说道。
“那又关乎一个少女什么事情？”齐长老道。
“时机如此严峻，一个少女凭什么让封论长老这么重视？而且封论长老也知晓时机如此严峻，宗主定然也忙碌无比，却还是将这样的小事，传给了宗主，更加要重视。”青年说道。
“也许只是鱼目混珠，让你们注意这个少女，而忽略其他？”齐长老道。
“所以更应该动刑。”青年停顿了一下，说道：“而且，封论长老的来信之中，有一句话，让我师尊很是生气。”
“他说的什么？”齐长老道。
“一旦动刑，整个太元宗，都会有极大麻烦。”青年说道。
“那你师尊还想要动刑？”齐长老惊了一下。
“只是想，不敢动。”青年摊手道：“所以他进了大狱，向另外一位动刑……因此，她会免刑。”
“说到底他还是没胆子动刑。”齐长老没好气地道：“那你直说不就成了？”
“总要告知来龙去脉，莫要显得我师父太过胆小。”青年说道。
“……”齐长老哼了一声，又自语道：“看来霜灵的身上，还有我看不透的地方。”
“不错。”青年说道：“所以，我劝长老，还是放弃为好。”
“我会考虑的。”齐长老微微点头。
“另外……”青年讪讪道：“念在弟子诚恳告知的份上，还请齐长老指点一下，关于拘神禁术的修行。”
——
太元宗下。
有个男子，左边系着一柄刀，右边系着一把剑。
而他抬头看着那云雾上的景色。
他叫柳河，曾经只是凡俗武者，也曾经认为武道宗师就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但如今他已经超越了武道宗师的层次。
横炼之体，具有搬山填海的强大力量。
尽管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那个人，但他一直铭记着，他的一切，都来自于那个人。
他是庄氏商行的人。
而被太元宗囚禁起来的那个少女，也是庄氏商行的人。
所以他此刻，一心想的，是要救人。
只不过，凭借横炼之体，在太元宗面前，依然显得很弱小。
在他身后有二十人，正是刚到此地，尚未接到回返命令的龙卫，同样已晋入横炼的层次。
“大人想要怎么做？”一名龙卫出声道。
“不知道。”柳河摇头道。
“不知道？”这龙卫错愕道。
“如果那只是人间的皇宫，我会杀进去，把人救出来，但那是仙宗的山门，我就算杀进去，也出不来，我不出来不要紧，只是要救的人，也不能出来。”
柳河微微眯着眼睛，如果杀进去，有希望可以救人，他还真想去试一试，哪怕死在里面，他也不会畏惧。
经历生死太多，自然就看得淡泊。
毕竟拼命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东胜王朝中望山的时候，凭武道二重的修为，面对数万大军的攻伐，那样看似十死无生的局面，他也没有退缩过，因为公子就在那里。
那样十死无生的局面里，有公子在，就还有一丝希望，所以看似十死无生，其实应该算是九死一生。
但他心中知道，现在杀进去，连一丝渺茫的希望都没有，这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回想过往跟随公子这些年，都是公子在用计，他在按照公子所指行事。
可是如果公子在这里，又该怎么做？
公子一向谋定后动，可是在陌生的天御福地，在陌生的太元宗，时日如此仓促，又能怎么设局用计？
“如果局面陌生，时日仓促，不能用谋，那么该怎么办呢？”
柳河喃喃低语，脸上有些碍难之色，隐约有些头疼。
而就在这时，在他身后，传来一个淡然的声音。
“如果局面陌生，时日仓促，不能用谋，那就用力破局。”
“可是我力量不足，远不足以压服仙宗。”柳河皱眉道。
“那就摆明身份，压死他们。”
“……”
柳河怔了一下，转过头来，脸上充满了错愕神色。
在他身后，有个白衣年轻人，面上含笑，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回了东胜王朝一趟，得了许多好东西，但那些东西，回头再说。现在……我这里有一壶灵酒，你喝不喝？”
柳河面上带着惊喜之色，躬身拜倒，道：“公子。”
身旁二十余人，也纷纷拜倒，齐声道：“公子。”
庄冥扫过众人，心中满意，笑道：“短短时日，我变得强大了很多，而你们也比之前，强大了很多。”
自身强大，属下强大，庄氏商行自然也就变得强大，那么所能获得的利益也就更大。
如此一来，他养龙的进度，也就越来越大。
只是有些可惜的是，依然还不够强大。
第四三一章 庄氏商行的未来【三更!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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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二章 庄氏商行的主人，庄冥!
太元宗外门弟子晋升内门，对高层而言，只是小事，可对外门弟子而言，对这些底层修行人而言，则是关乎命运转折的大事。
对各宗而言，世间许多事情，也是从细微之中，而推算大势。
哪怕外门弟子晋升之事，都不怎么放在高层人物眼中，但是在各宗之下，自然也有类似于大楚学士府的存在，他们在自有一批人手，盯住各方的“小事”，所谓职责所在，事无巨细，皆须记载。
即便在如今暗流汹涌的局势下，也依然没有例外。
正如庄冥预料，在场之中，自有大楚学士府的人，有明面上各大学府主事之人，也有暗中的人手。
除大楚之外，其他四大仙宗，包括真元宗在内，也未必没有眼线。
就连天机阁都有眼睛盯在这里。
天御福地之外，其他的仙宗各派，也未必就真的是不敢对天御福地加以窥探，在场之中，或许还有某一些不知名宗门的眼睛。
“坐在上方主事的，是各地学府的主事之人。”
庄冥指向上方，如是说来。
如今大楚王朝与太元宗尚未撕破颜面。
过往的规矩，便还依然有效。
这一次招收外门弟子，依然是准许旁观的。
外门弟子的家眷亲友倒不怎么显得重要，主要是太元宗准许各地学府主事之人的观看，借此以保持公正。
毕竟这些学府主事人，总要维护自家学府出来的学子，免得出现偏私之举。
而太元宗需要的，也只是出色的弟子。
所以对太元宗而言，这种选取内门弟子的事情，越是公正便越好，自然也不需要偏私，于是这各地学府的主事人，便也算是当了监察的眼睛。
只不过，再怎样公正的规矩，终究是由人来定。
人有私心，规矩下的这些事，就难免有些偏私。
只是有着各方学府监察，偏私的举动便不会太过于明目张胆而显得过于恶劣。
——
上方所在，十位道承长老，合力以金丹级数修为，凝就一层光幕。
外门弟子当中，许多在养气级数的境界，但也不乏道印级数，他们能在晋入内门之前，提早凝就道印层次，已算是极为杰出。
而在道印级数走得更高的，已有资格免去比斗，直接晋升内门。
至于金丹级数，那是真传弟子，甚至长老的修为。
外门之中，自然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人物，即便是有天纵奇才，也在道印级数时，被选入内门了。
所以此时，十位道承长老凝就的光幕，应对外门弟子的比斗，自然是无比稳固的。
“我太元宗外门弟子，晋升内门之事，于今日开始。”
当头一人，是个中年女子，宫装打扮，端庄典雅，只是她神色有些漠然，说道：“此次择取三十名内门弟子，分别检验四大方面的修行成果。”
太元宗对外门弟子晋升内门的四大方面，是斗法、炼丹、炼宝，制符。
在场之中，人有数百之多，修为难免参差不齐，但差距并不会太过于巨大。
真正修为较高的，展露出了修行天赋之后，无论斗法方面的经验与意识如何浅薄，都已经破例，提早收入内门。
所以余下弟子的差距并不会太大，因此不是以修为分高低，而是以争斗来分高低。
但太元宗毕竟不是专于杀伐的宗派。
因此，在炼丹、炼宝、制符等方面，有出色天赋的弟子，也可破例收入内门。
这四大方面，一般来说，只是统合起来，再取得其中均衡之数，来分高低优劣，择取其中优秀弟子，收入内门。
但若有某一方面，出色到了极点，无论其他方面多么低劣，都足以让太元宗破例收取。
“本座定下名单，今次四百二十五名外门弟子，可择取三十位，晋入内门之中。”
齐长老这般说来，伸手一挥，当即有光芒闪烁，映照天穹之上。
众人均是目光朝着名单看去，寻找自己的名字，或者自己在意之人的名字。
而庄冥背负双手，扫了一眼，微微一笑。
柳河低声道：“据说上次公布名单，有资格竞争内门弟子名额的，约有四百二十八人，其中就有霜灵的名字。”
庄冥点了点头，道：“我看过名单。”
四百二十八人，目前只有四百二十五人，有三人不在其中。
在临行之前，封论老道还给庄冥探了一些消息。
所以庄冥对这缺少的三人，倒也并不陌生。
第一个便是霜灵，她是因为被擒下了。
另外二人，倒也不是奸细。
有一人在半月之前，晋升道印中游，修为甚高，被提前收入内门。另一人初成道印，修为不高，斗法层面也颇为笨拙，但炼药造诣很高，也被提早收入内门。
原本霜灵是这一批外门弟子当中，最为出色的，修行天赋高，炼药造诣也高，无论哪一个方面，都足以破例，免去这次选拔，提早晋升内门，而且她两方面的天赋，集合于一身，愈发显得出色，更是让太元宗的长老，已早有关注。
可惜临近此事，却被谢归海告发了身份来历，押在后山，囚禁了起来。
“四百二十五人，避免争斗受伤，先行开炉，选择炼丹、炼宝、或是炼药，在此番考核之后，再行比斗。”
齐长老这般说来，目光扫向下方，尤其是各大学府的主事之人。
这些人当中，基本都是大楚王朝的眼线。
而藏在暗中的，究竟还有多少，便看不清楚了。
她言语落下，伸手一挥，便接引外门诸位弟子上前。
而在稍下方的各大学府主事人，尽都有些凝重之色，摒弃身后大楚王朝官职不说，他们也都是各大学府的老师，修为虽然不高，但这些弟子毕竟是从自家学府出来的，能否晋入内门，实则也关乎自身的利益奖赏。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得一个平淡的声音，缓缓响起。
“且慢。”
“……”
平淡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显得颇为突兀。
众人纷纷看去，便见人群之中，有个年轻男子，身着金纹白衣，神色淡然，气息幽深，竟看不出修为深浅。
而在这年轻男子的身后，赫然也有一个身材挺立的男子，戴着青铜面具，显得寒气幽深。
“你是何人？”有位年逾古稀的长老，哼了一声，起身来，喝道：“在我太元宗下，竟敢扰乱我门中之事？”
“非是扰乱。”青铜面具的男子，声音清冷，说道：“只不过这一次的外门弟子，似乎比前次公布出来的名额，少了三人，这于理不合，而我家公子，一向讲理。”
“……”
十位道承长老均有惊愕。
众人也面面相觑。
此人是谁？
竟敢妄言太元宗内部之事？
“太元宗内部之事，连各地学府都无异议，人数择选，自有一番道理，与你无关。”那长老挥袖道：“我太元宗以礼待人，但也不是闲杂人等可以再次捣乱的，你若胡言乱语，纠缠不休，便莫怪老夫一剑斩了你。”
“好大的口气。”青铜面具的男子，冷声说道：“这件事情，我管定了！”
“大胆！”
有数位长老，纷纷起身来，气势迸发，怒意升腾。
十位道承长老，诸位外门弟子，包括各方人物，无不感到惊异。
此人是何来历？
修为似乎不算高，但竟敢插手太元宗之事？
就算是真玄大修士，也不敢在太元宗下，如此肆意妄为，张扬跋扈！
“……”
中年女子心中一凛，伸手拦下了诸位长老，而目光落在那青铜面具，以及那一身法袍上面。
青铜面具，纹路玄奥，幽深莫测，这是法宝。
法袍气息内敛，也是一件法宝，甚至极有可能是真玄级数的法宝。
这青铜面具的男子，穿着不凡，气势不低，出身必然极为尊贵。
这样的人物，按道理说，不会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她这样想着，目光移到了青铜面具男子身前的一人身上。
这是个年轻男子，面容清俊，笑意吟吟，气度显得颇为不俗。
“他是你的人？”齐长老问道。
“不错。”庄冥点头道。
“你又是什么人？”齐长老道。
“多管闲事的人。”庄冥笑道。
“放眼世间，没有谁能够在太元宗内多管闲事，哪怕真玄大修士，都不敢如此狂妄。”齐长老摇头说道。
“就事论事，我似乎也并不狂妄。”庄冥说道。
“你究竟想干什么？”另一位长老，按捺不住，隐有杀机。
“找一个人。”庄冥对他杀机视如不见，只轻声回应道。
“什么人？”齐长老问道。
“霜灵。”
庄冥声音才落，齐长老便露出异色。
其他几位道承长老，只是隐约听过这个名字。
然而她却极为熟悉这个名字。
而且外门之中，似乎也有很多人，熟悉这个名字，显得更为惊异。
“你究竟是谁？”齐长老握住了法宝，秀丽的眉眼当中，渐生寒意。
“庄氏商行的主人。”
白衣年轻男子，往前走了一步，轻笑说道：“我叫庄冥。”
第四三三章 威震太元宗!
庄氏商行的主人是谁？
在场之中，无人知晓。
但庄冥是谁？
除却少数人，一时片刻间，略有迷茫之外，所有人都想到了近来名声鼎盛的那个年轻人。
聚圣山白圣君门下第十三真传弟子。
东洲人杰榜之首。
大楚修行盛典，金丹级数魁首。
那一个人的事迹，只短短时日，便已是璀璨耀眼到了极点。
那个人现在被称为十三先生，极少有人敢直呼其名。
以前很多人称他为豢龙君，也有人称他为太虚公子，那个时候的他，声名初起，世人皆认为他名不副实，加上他行踪不显，如同避战，名声颇差。
如今的人杰榜上，有他的各种响亮名号。
尽管他传出去的名号十分鼎盛，尽管没有人敢直呼其名，但也没有人忘记，人杰榜首记载的第一行。
姓名：庄冥。
——
在场之中，沉寂无声。
世人不乏名字发音相同者，也不乏同名同姓之人。
这个庄冥？
可是那一个庄冥？
场中沉寂许久。
终于有人出声。
“可是聚圣山第十三真传，豢龙君庄冥？”
“正是。”
庄冥这般说来，轻描淡写。
尽管众人均已猜出他的身份，但此刻听他答应，仍不免心头震动。
他们不是高高在上的真玄大修士，甚至在众人之间，连金丹级数的真人都极为稀少。
那么在世间金丹级数真人当中，名列第一的庄冥，作为聚圣山那位传说般存在的弟子，对他们这些修为浅薄的修行人而言，便如同谪仙一般的人物。
哪怕是出身太元宗的这十位道承长老，也都为之震动。
“原来是聚圣山门下。”齐长老当即执礼，出声说道：“尊驾不请自来，我等眼拙，不知尊驾身份，有所怠慢，是本门失礼了。”
女子总是心细，她这一句话，一语双关。
是太元宗不知尊驾身份，有所怠慢，故而失礼。
但尊驾不请自来，岂不更是失礼？
“贵门一向失礼，比如前次那位太上长老，造访我聚圣山，也是不请自到。”
庄冥这般说着，语气如常。
但是众人的脸色，已经有些凝重。
这话之中，不免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莫非这位聚圣山十三先生，是来寻太元宗的麻烦？
可是这里终究是古老悠久的太元宗。
真元宗大变之后，太元宗隐约成了东洲第一仙宗。
除了白圣君亲至，谁能单枪匹马，向太元宗问罪？
“尊驾言重了。”齐长老语气低沉，而其余诸位长老，知晓其身份之后，已是敢怒不敢言。
“确实言重了。”庄冥含笑说道：“所以我不打算多言，你派人去，把她放出来罢。”
“你说放人便放人吗？”适才那位长老，怒声喝道：“就算是聚圣山的人，哪怕是以往的聚圣山，也干涉不了我太元宗选取弟子的事罢？这是我太元宗的事，唯一有资格干涉的，是将这些弟子送到我太元宗的各地学府！”
“你觉得我没有资格管？”庄冥问道。
“你有何资格？”那长老冷笑道。
“如果我偏要管呢？”庄冥再度问道。
“若白圣君来，或者你诸位师兄来，好言相求，我太元宗倒也会给你们几分颜面，但白圣君陨落，你诸位师兄未至，而你也不过金丹级数，且态度如此恶劣！”这长老目光寒冷，说道：“聚圣山单凭一名金丹级数弟子，就想强行干涉我太元宗内部之事，当我太元宗是什么了？”
“庄冥！”有一位长老喝道：“老夫知道你在大楚王城，仗着聚圣山弟子的身份耀武扬威，连真玄大修士都要对你礼遇相待，但今时已不比往日，你要记着，白圣君已经陨落，诸事皆非往昔可比，不是你聚圣山弟子可以张扬跋扈的时代了！”
“若不是我太元宗尚有大事，今日必定拿下你来，等你诸位师兄来请罪赔礼！”又有一位长老喝道。
“念你修行不易，聚圣山毕竟也是世间仙宗，若你此时赔罪，我太元宗尚可与你一分薄面，”适才那位长老出声。
“是吗？就凭你们十人？想要拿下我？”
庄冥低声笑了一下，轻轻往前迈了一步，悠然说道：“十名金丹真人，放在半年之前，都不入我眼，何况今日？”
他一步落下！
气势如岩浆爆发！
宛如大山崩灭！
眼前十位金丹真人凝就的光幕，只在他一步之下，气势之间，轰然破碎！
真玄级数的气息，席卷八方所在！
太元宗山脚之下，迸裂出无数沟壑，宛如深渊峡谷一般。
在场之中，宛如天灾末日，众人惊呼不已，骇然万分。
只见庄冥略微抬头，看向太元宗山门，缓缓说道：“既然你们十个，有眼无珠，定不了事，便让你们诸位太上长老，亲自来与庄某商谈！”
——
轰然之声，宛如天崩地裂！
庄冥只真玄二印，然而气势之盛，蕴藏龙威，藏于雷法之间，宛如天威，竟然比高境真玄巅峰的人物，更要显得强盛三分。
他无意在此动杀念，也不好在此杀戮。
故而只是震荡动摇！
上千年不曾有过动荡的太元宗山门，大阵迸发，滚滚而起！
山门之中，顿生变动！
在太元宗山门之内，不乏真玄级数大修士在修行，均已被这般动静所惊。
高境真玄，乃至于绝顶真玄，甚至是真玄九印的太元宗主，都被惊动了出来。
山门之内，光芒闪烁，大量遁光升起。
有真玄级数大修士，但更多的金丹级数长老，以及金丹级数的真传弟子，而许多道印级数的弟子，也纷纷警惕起来。
能够具有撼动太元宗山门的力量，自然不是寻常的人物！
胆敢来太元宗山门释放威势的，更加不是寻常人物！
“怎么回事？”
“大敌压境！”
“这是高境真玄的气势！”
“莫非大楚王朝的强者，率军来攻打我太元宗山门？”
“不！山门只有一人！”
“此为何人？胆敢单枪匹马，在本门之前放肆？”
“他是聚圣山第十三真传弟子，庄冥！”
——
第四三四章 威震太元宗!【二】
太元宗内。
无论太上长老，还是诸位弟子，无不感到震动。
不是因为来人的气势太过于强盛而感到震动，是因为有人胆敢来太元宗门前放肆而感到不可思议。
听得聚圣山的名字，诸位长老及太上长老，均忆起那一座仿佛无法逾越的巍峨高峰，无不是沉默下来，但只是一瞬，便是极大的愤怒。
那个人已经死了。
那座山已经塌了。
那个人的弟子，那座山上的修行者，还有什么资格来这里张扬跋扈？
“聚圣山十三弟子庄冥？这后辈怎敢如此张扬跋扈，来犯我太元宗？”
有一位须发洁白的绝顶真玄老者，忆起旧事，脸色骤然寒冷，喝道：“看老夫斩了他！”
这位太上长老，面带森然神态，当即便要动身。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一道光芒，倏忽而至。
“师兄，不得妄动！”
“师弟为何阻我捍卫山门尊严？”这位太上长老，面无表情，隐有不满之意。
“师弟是受宗主之命。”那中年人施礼道：“适才正与宗主商议大事，正逢此事发生，宗主命我亲自前去迎他。”
“迎他？而不是擒他？”太上长老听得其中用词，脸色沉了下来。
“宗主有令，如非必要，莫要横生枝节，镇他气焰，斥他离开便是！”这中年人点头说道。
“他来犯山门，闹出如此动静，无异于折辱本门，宗主不让你擒他，反倒迎他？”这太上长老喝道：“若是先师尚在，定会命我与他拼死一战，捍卫本门！”
“师兄息怒。”中年男子略感无奈，眼前这一位，正是前代宗主的嫡传弟子，一向性情霸烈，他深口气，出声说道：“他是聚圣山的弟子。”
“那又如何？”这太上长老喝道：“白圣君尚在，老夫亦是无惧，何况白圣君已死，如今的聚圣山，何须畏惧？”
“师兄慎言。”中年男子沉声说道：“这不是畏惧，局势当前，不必横生枝节。”
“这……”这位太上长老，咬牙说道：“莫非这样的耻辱，便要忍下来吗？”
“师弟自有分寸。”中年男子正色说道：“太元宗不会节外生枝，但也不会过多退让，倘如他真要犯我宗门，哪怕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今日也难以从我太元宗逃脱！”
——
山门之外。
山脚之间。
在场众人，战战兢兢，骇异不已。
庄冥强大的气势，席卷八方。
哪怕站在他身后的柳河，都感觉到眼前的公子，变得无比高大，瞬息之间，便化作了一座巍峨的山峰，直冲天际，并延绵八方，强大得如同广阔的山脉，没有边际。
十位金丹级数的道承长老，在他的真玄气势压迫之下，金丹动荡，精气神不稳，喘息不定。
其余众人，无论是准备参与晋升选举的外门弟子，还是那些各地学府的主事人，又或是各宗安排下来的眼线，都几乎在真玄大修士的气势当中，心神失守。
真玄大修士，对于在场众人而言，便是如天神般的存在，巍峨到了苍穹的高峰，那是无法抗衡，甚至无法想象的存在。
十位道承长老，根本没有料到，庄冥竟然达到了这个层次。
传言中的庄冥，世间金丹真人里最为强大，已经是被视为传说一般的存在，甚至有人怀疑，这是加以吹捧，加以美化，予以夸大及神化之后的庄冥。
然而实际上的庄冥，竟然比传说中的庄冥，更加强大。
“大胆！”
轰地一声！
虚空几乎被踏破！
更为强大的气势，压迫了过来！
若在外界，来的或许是一道剑光，或许是一记道术。
但这里毕竟是太元宗山门之前，而且庄冥周边，有着太元宗十位道承长老，数百位外门弟子，一旦以攻伐之术打向庄冥，不免波及开来，在场之中，多半是无一幸免。
故而来人，只是气势压迫。
然而庄冥最不畏惧的，就是气势。
论起威势，雷霆之法，号称天威，他藏于天威之中的龙威，更是能够让他展现出近乎于绝顶真玄的气势。
实际上，此时此刻，庄冥的气势，尚有几分收敛。
但即便如此，来的这一位高境真玄，也已经发现，用他的气势，压迫不了庄冥。
避免双方气势交战，而动荡精气神，损伤十位道承长老的大道金丹，毁掉这些外门弟子的根基，来人终究收了气势。
而庄冥见状，便也没有过多咄咄逼人，同样将浩大气势收了起来。
来人是一位中年男子，身外六印真玄，显得气势浩荡，强悍无比。
“庄冥！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我太元宗放肆？”这中年男子眸光森然，威势逼人。
“庄某不是来放肆的，只是来讲理的。”庄冥轻笑了一声，这般应道。
“讲理？这就是你的道理？”中年男子扫过八方，脸色难看。
“这十位道承长老，对我而言，终究层次低了一些，没有道理可言，才以这样的方法，请出能讲道理的人。”庄冥笑道。
“好大的口气！”中年男子往前行来，威严沉厚，道：“你想以势压人，可这里不是你能压人的地方，本座听过你的名声，世间金丹之首，但你不要以为，修成真玄，实力有了天大的进益，就算是天下无敌了！我太元宗之内，多得是强于你的真玄大修士！”
“看出来了，尊驾修为便在我之上。”庄冥依然是显得轻描淡写，含笑说道：“我不想以势压人，只是与你讲些道理。”
“你以势压人，而今压不过本座，便想要讲道理了？”中年男子哼了一声，说道：“什么道理？”
“庄某觉得这次选举，不大公平。”庄冥轻轻拍了拍衣衫，淡然说道。
“可笑至极！”中年男子喝道：“我太元宗选举，与你何干？”
“我的人，自然与我有关。”庄冥平静说道。
“你的人？”中年男子眉宇一挑，扫过身后十位道承长老。
这十位道承长老，已近乎颓然无力，但终究还是有一人喘息着回应。
“他说的是一个少女，名为霜灵。”
“为何是他的人？与我太元宗选举有何干系？”
“那少女隐瞒来历，藏入我太元宗外门，不知意欲何为。”
“哦？”中年人神色一冷，转过头来，强压愤怒，声说道：“这么说来，是你聚圣山打入我太元宗的奸细？而今奸细被捕，却强行来我太元宗要人？”
“胡说八道什么？她只是一个向往丹道的少女，而我只是送她来太元宗，何谈奸细？”庄冥轻笑出声，说道：“何况，我聚圣山自立宗以来，从来不懂得怎么用奸细，毕竟这些年来，本门的人，想知道什么，想取得什么，一剑过去，自然有人送上门来！”
“好生狂妄！你还以为如今仍是你聚圣山肆意妄为的时候？”
中年男子伸手一挥，将在场犹是昏眩的众人，尽数移开千里，方是出声喝道：“单枪匹马来闯我太元宗？你将我太元宗置于何地？就算你是真玄大修士，也不能如此放肆！你当你是你师尊白圣君不成？”
庄冥看着眼前震怒得近乎要动手的男子，却只是笑了声，分毫不惧，以纠正的语气说道：“我并非白圣君，但我是白圣君的弟子。”
中年男子身外六印，环绕不休，气势愈发强盛，他看着庄冥的眼神中，有些嘲讽之色，说道：“看来是仗着身份，张扬跋扈惯了，可是有白圣君在，你尚可仗势欺人，眼下白圣君死了，你这糊涂后辈，该醒醒了！”
庄冥说道：“我师尊哪怕离世，但聚圣山还是聚圣山，否则你太元宗的太上长老，以及十余位长老弟子，就不会葬送在聚圣山之内了。”
中年男子哼了一声，说道：“本想着你若能低头认错，那本座就容你离去，眼下看来，只好擒下你，再向你聚圣山要个公道！”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你抓不住我。”
声音落下，他伸手一挥，当即在身外，便有二十道身影，各立一方。
每一道身影，赫然都有着堪比本身的气势！
“不知尊驾可有方法，擒得住我？”
庄冥的声音，似乎显得无处不在。
中年男子，眼神惊异。
他本以为庄冥不过只是后辈，凭借自身近千年的道行，足以镇压得住这未满百岁的聚圣山弟子。
只不过，他一直只是压迫庄冥，而无动手的意念。
因为宗主吩咐，没有到必须动手的地步，便不要动手，能驱逐对方便驱逐对方，省得节外生枝，与聚圣山结下死仇。
但看这庄冥如此妙术，竟让他分辨不出真假虚实。
也即是说，这庄冥有恃无恐，认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才如此张狂？
问题是，他确实没有克制之法。
庄冥在他面前，确实让他感到很棘手。
“看来你真要逼得本座动怒。”
中年男子背负双手，喝了一声。
顷刻之间，太元宗山门之内，有着三十余道真玄大修士的气势，冲霄而上，围拢八方。
其中竟有四位绝顶真玄！
无穷无尽的气势，席卷了过来。
“本座让你离开是一回事，而被你逃离，又是另外一回事。”
中年男子冷声说道：“当今世上，只有我太元宗放走的人，而没有从我太元宗逃走的人！”
第四三五章 太元宗可敢杀我?
太元宗底蕴深沉，世间皆是公认，仅次于真元宗。
真元宗大变之后，隐约被视为东洲第一仙宗，底蕴之深沉，堪称深不可测。
眼下现身出来的，就有三十余位真玄大修士，约有半数是高境真玄，而且还有四位绝顶真玄，分别围住四方。
这样的阵容，就算是三师兄唐天影到此，也只好施展九霄清云光，先行离开太元宗山门之外，而且未必能够轻松离开。
这无穷无尽的威势，压迫了过来，显得强悍无比，宛如汪洋海潮，更如山岳连绵，不断镇压在庄冥的身上。
就算是庄冥的真龙之身，具有近乎于绝顶真玄的气势，但也倍感压力，脸色苍白。
而且，他也知道，此时此刻，太元宗的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完全没有动静。
因为他庄冥此时展现出来的分量，还不足以让巅峰大修士出面。
“这上元分神化念之术，本座也曾听过，着实玄妙无双，入了真玄之后，是什么样的风采，世间倒是无人知晓，原来……倒也还有如此玄妙。”
中年男子左手背负在后，右手伸指，自左向右，缓缓扫过，说道：“但你以为入了真玄，便可以在我太元宗耀武扬威？六千年来，没有人能在我太元宗如此放肆！”
庄冥也有感叹，说道：“太元宗内，高人无数，不乏绝顶真玄，暗中尚有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仍未现身，如此说来，还真是底蕴无穷。”
中年男子冷笑说道：“就凭你，只有这身份才让人看重三分，论起修为及本领，远远不足以引动门中已至世间巅峰的太上长老。”
庄冥点了点头，说道：“这话不无道理，我修行不久，只是后辈，并非家师那等人物，自然做不到一剑斩绝仙宗的风采，便也没有资格，效仿师尊之举。不过……庄某还有个问题。”
中年男子眉头一挑，说道：“问题？想让我太元宗饶你一命？先前给你台阶下你不要，而今怕是没有这般简单收场了……”
庄冥正色道：“我只是想问，接下来太元宗继续给我的台阶，我若还是不下，太元宗……可敢杀我？”
中年男子闻言，顿时有一种被当面羞辱的极度愤怒之感，面色骤然冷了下来。
然而他尚未开口，周边封锁天地的诸位真玄大修士，已经狠狠压了过来。
当头有位七印真玄的老者，怒发冲冠，眼眸如火。
“后辈！你找死！”
他的剑芒，倏忽而至，锋芒凛凛，仿佛洞穿虚空！
庄冥站在原地，并未移动，只看向眼前被派出来主事的中年男子，说道：“杀我试试？”
剑芒倏忽近前！
庄冥只觉刺痛。
但是轰地一声！
中年男子六印齐出，接下了这一剑！
绝顶真玄含怒出手的一剑，让他闷哼一声，气息顿时弱了三分。
“林广师弟！”那绝顶真玄惊呼一声。
“无妨。”名为林广的中年男子，脸色稍白，出声说道：“诸位师兄弟稍安勿躁，我受宗主之命，处理此事，即便杀他，我也会亲自动手。”
“原来道兄名为林广，失礼了。”庄冥含笑施礼，真玄法袍内，已有寒意，心中松了口气，虽然他料定对方不敢动手，但也不敢将性命完全交托于敌手，因此先前他的阴阳遁光，已经准备妥当，此刻方是松了开去。
“本座与你说了这么许多话，你连本座姓名都不问，只当无名小卒看待，还真是目中无人。”林广抹去嘴角血丝，说道：“庄冥，你以为如今还是以往？”
“……”庄冥沉默了一下，然后认真说道：“那么，你以为如今还是以往？”
“……”林广闻言，隐约已知庄冥话中深意，沉默不语。
“家师虽然不在当世，但我那几位师兄尚在，聚圣山便不弱于世间任何一方宗门，有他们在，太元宗上下，谁敢动我一根汗毛？”庄冥再度问道。
“……”林广继续沉默，脸色冰冷。
“听说大楚王朝，已经有掀起风波的大势。”庄冥继续说道。
“……”林广在沉默，周边的诸位真玄大修士，同样在沉默。
——
场面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众人的气势，仿佛也都顿住了。
庄冥没有说得明白，但是已经很明白。
世人皆知，大楚王朝与四大仙宗之间，必将发生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明争暗斗，将会席卷天御福地，将会祸及真玄大修士。
而太元宗敢在这个时候，得罪另外一座仙宗吗？
世人皆知聚圣山上，已没有了白圣君，不再是天下无敌，但是上一次被击退的真玄九印，以及被斩杀的数十位真玄，和那数百位金丹，就已经证明了聚圣山依然还有仙宗的底蕴。
若只是为了宗门颜面，他们值得用性命去维护！
但是，只为了一个修为低浅的少女，值得拿宗门的存亡来冒险？
两者之间的差距，完全无法比较，也完全不用去比较。
他们本想驱走庄冥，让这聚圣山弟子，狼狈离开，滚出聚圣山，而又得以避免节外生枝，但现在他们才恍然大悟，这个聚圣山弟子，看透了他们所有的想法，也看清了太元宗如今所在的局势。
太元宗敢杀他吗？
有人觉得敢杀，也很想杀！
但有人觉得不敢杀，也不能杀！
可实际上，这是宗主才有资格决定的。
此时此刻，太元宗的诸位真玄大修士，仍然以强大的气势，压住了庄冥。
但是气势显然缓和了三分。
其中的杀意，显得愈发浓郁。
可是蓄势待发，即将动手的痕迹，似乎却减弱了。
杀意强盛了，杀机反而弱了。
很矛盾的一种感受，但庄冥确实感受到了这样的变化，于是他的笑意，比太元宗诸位真玄大修士的杀意，更为浓郁。
——
场面隐约有些僵滞。
但实际上，诸位真玄级数大修士，暗中仍有法力来回传扬，互相传音。
“林广，你既是主事人，老夫问你，此子如此嚣张狂妄，视我太元宗如无物，这般辱我太元宗，你可敢杀他？”适才这位绝顶真玄，沉声喝道。
“事关宗门存亡，此子不能杀！”林广没有半点犹豫，便这般回应。
“好，老夫不管了。”那绝顶真玄冷哼一声，这般说道。
“说到底来，不就是想要一个小姑娘嘛，给他就是了。”有位高境真玄的声音，显得十分无奈。
“可是现在，那个少女已无关紧要。”又有一位太上长老喝道：“眼下最大的耻辱，是他如此张扬跋扈，折辱本门！”
“事关存亡，忍辱负重一回，又有何妨？”适才这高境真玄，如此说来，又说道：“大不了，等这一次风波之后，再向他聚圣山发难，有什么耻辱再向他聚圣山讨回来！”
“说到底来，是这小子不懂分寸，闹得太大，我太元宗颜面尽失，不然的话，区区一个修为浅薄的少女，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
众人也都知晓，能够看透许多事情的庄冥，自然不是不懂分寸。
若是庄冥没有闹大，而是暗中前来索要太元宗的囚犯，太元宗怎么可能理会他这后辈？
甚至，如果没有闹大，直接出手拿下庄冥，暗中囚禁，以大阵相隔，甚至将他就地斩杀，以太元宗的底蕴，都足以让聚圣山失去他的踪迹，自然也就谈不上为庄冥报仇！
实际上，庄冥让封论老道不要提前报知他的身份，并不是因为他害怕无渊老祖知道他的行踪，而是顾忌于太元宗是否会悄无声息，将他镇压甚至斩杀。
而如今闹大，各宗的眼线，数不胜数，甚至已经将消息传回宗门。
太元宗已经没法封锁此事。
庄冥来犯太元宗，必已传于八方。
此时再对庄冥出手，便是太元宗主动向聚圣山发难！
“此事……不好声张。”就在这时，又有一人，出声说道：“要么杀庄冥，挽回颜面，要么不杀，颜面尽失，如今看来，多半是不杀，那么，便不能让此事传开。”
“师兄这是何意？难不成杀尽那些外门弟子？杀尽这些外门弟子的家眷好友？”林广皱眉道。
“未尝不可！”适才那真玄大长老应道。
“仙宗不是魔宗。”林广沉声道。
“哼！为本门清誉，又有何妨？”这位老者哼道：“就算是宗主，也不是你这般心慈手软的。”
“但这一件事，不适合强硬狠辣，所以宗主才派遣我这般心慈手软之人。”林广此刻在心中，也有许多怒气，因此语气也颇不满，说道：“师兄莫要忘了，这些人不单单是我们的人，其中定然还有各方眼线，包括各大学府主事之人，必有官印，传讯王城，事情已经传出去了，颜面已经丢了……除非斩他，不然便只能认了。”
——
太元宗高峰之内。
狂躁的怒气，弥漫在大殿之间。
“宗主，此子着实太过嚣张跋扈！”有长老怒气冲霄。
“他要那个少女，给他便是了。”太元宗主说道。
“这……”众人均是错愕。
“修为浅薄，又未入内门，尚未探查到我太元宗的机密，无关紧要。”太元宗主缓缓说道。
“可是这一次，已颜面尽失了。”那位愤怒的长老，这般说道。
“若能渡过劫数，日后灭了大楚王城，斩尽聚圣山，谁又认为这是颜面尽失？”
太元宗主淡然道：“只要将来，位列天下之巅，今日耻辱便不是耻辱，而是太元宗能够忍辱负重，成就万世基业的美名！”
众人面面相觑，均是惊愕。
良久寂静。
“宗主英明。”
终于有人出声。
正是太元宗首徒。
第四三六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该张狂时便张狂!【二合一】
山门之外。
局势显得极为凝重。
庄冥收了气势，但出自于太元宗的多位真玄级数大修士，则展露出了比先前更为强大的气势，而表现心中的不满，试图给这年轻人沉重如山的压力，而让这年轻人心生惊惧。
但庄冥只是含笑不语，看向眼前的林广，心中念头转动。
而在四面八方，也有真玄大修士，干脆现身出来。
四位绝顶真玄，四位六印真玄，各立一方，将庄冥围在当中。
他们或是老者，或是中年男子，又或是青年面貌，均是神色不善，目光森寒，冷冷看着庄冥。
若是一个寻常的金丹级数真人，在这样的目光之下，恐怕精气神失守，金丹溃散，便有陨落之危。
可是庄冥淡然自若，目光依然打量着眼前这位名为林广的六印真玄大修士。
此人并非在场之中修为最高之人，但却是被太元宗主指派，前来应付自己，成了此次主事之人。
更为难得的是，周边不乏六印真玄，甚至四位绝顶真玄，可是这些位人物，却没有对这个林广感到不满，甚至还颇为尊重林广的意见与抉择。
如此浩大的仙宗，各峰各脉，哪怕同门，也亲疏有别。
太元宗之内，并非铁板一块。
因为修仙之人，并非断情绝欲。
人有思想，便有私欲，难免有所争端。
而仙宗之内，往往也是如此，除非修行的是太上忘情，保持的是赤子之心，安定的清净之境。
林广能够让众人听从，着实不是寻常之辈。
“道兄在太元宗内，不知居于何职？”庄冥在八方气势压迫之下，轻描淡写地出声。
“庄道友何必如此上心？”林广神色冷淡，如是说来。
“既然无意告知，我便也不多问了。”庄冥笑了声，一语带过。
“多谢道友体谅。”林广语气之中，略带嘲讽之意，但是不知不觉间，却已经改了称呼。
“道兄客气。”
庄冥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以前世人称他为豢龙君，因为当时的他，在世人眼里，最令人在意的，便是他的蛟龙。
后来各方称他十三先生，因为他最耀眼的身份，是聚圣山的弟子。
如今林广称他为道友，称呼的是他庄冥本身。
在此刻的林广眼中，眼前的庄冥不单单是聚圣山的后辈，更是一位凝就真玄之印的大修士，并且还是一位心思深沉锐利，能够看透时势，在如此局面之下，仍能无惧无畏的大修行者。
庄冥依然年轻，依然是年轻一辈的修行者，但这个年轻人，已经成长为值得让人慎重对待的强者，而不是一个尚未成长的后辈。
——
“道友真是好胆识，孤身一人，只看了一角局势，便敢来此涉险。”
林广咳了两声，捂着口，脸色愈发苍白，说道：“在我太元宗之内，就算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都不敢如此肆意妄为，你来此之前，就没有考虑过，我太元宗被你触怒，不受你胁迫，而动杀手？”
庄冥缓缓说道：“我虽未足真玄九印，但是我背后有真玄九印，而且大楚王朝的分量，更不亚于真玄九印。更何况……”
他背负起双手，含笑说道：“如今的局势，毕竟是难得的时机。”
林广默然不答，但过得片刻，却出声说道：“这是第一次，也必定是最后一次！”
庄冥同样点头，说道：“这样的时机，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即将掀起来的风波过去后，你太元宗若是还存在，那么……想必我不到真玄九印，是不敢如此放肆的，这样的时机毕竟难得，而并非长久存在的。”
林广闻言，更加愤怒。
周边的诸位真玄大修士，也怒气迸发，但却无人出手。
林广眼神寒冷如霜，低沉说道：“你以为晋入真玄九印，就能在同样具有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的仙宗门前放肆？古往今来，做到这一步的，只有一个人，而且他已经死了，从今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人，即便是有，也在我太元宗内！”
庄冥沉吟说道：“如此说来，你太元宗之内，有一位资质无双，自觉天资潜力，已经可以与我师尊相提并论的天纵奇才？”
林广心中一凛，脸色变幻。
庄冥心中微动，但面上却似乎并未在意，只是含笑说道：“开个玩笑。”
林广深吸口气，说道：“本座闭关二十年，若非白圣君剑击天门，眼下还尚未出关。未有想到，二十年间，白圣君还收了你这样一个弟子，倒颇有那老三的风范，而审时度势的本事，似乎犹在老三唐天影之上。”
庄冥施礼道：“过奖，但这话不能让我三师兄听得，不然他会不高兴，今后难免找你麻烦。”
林广听得这玩笑般的对话，沉默不答，但停顿了一下，忽然伸手握住法宝，正色说道：“说实话，若不是大楚王朝野心太盛，而今危局当前，本座定然不会让你轻易离开。”
庄冥笑问道：“想擒下我？”
林广凝重道：“不是擒下你，而是本座很想杀死你。”
庄冥眉宇一挑，有些讶异。
林广说道：“你的天资很高，年纪轻轻，如此修为，未来不可限量，偏偏又如此精明，而且比起白圣君，显得这般狠辣，只是很可惜，这一次不能杀你。”
庄冥近前去，给出了建议，轻描淡写地说道：“或许可以在风波过后，今后寻我，尝试一下？”
林广默然半晌，忽然出声道：“白圣君真的陨落了？”
庄冥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林广闻言，松一口气，说道：“如此回答，看来是真的不知道，那么也就是真的陨落了，既然如此……”
庄冥问道：“既然如此，该当如何？”
林广低沉说道：“风波过后，太元宗若能长存，本座若是不死，自会听从你的建议，寻找机会，斩杀于你，免去日后你成长起来，祸患无穷。”
庄冥闻言，笑着说道：“你就不怕这一番话，让我心中记恨？”
林广笑了一声，显得很是嘲讽，说道：“难道我不说这一番话，你就不记恨吗？你就会认为我太元宗，就此化干戈为玉帛，一笔勾销了吗？”
庄冥感慨道：“道兄真是实诚之人，若非今次之事，你我本也可以结交一番。”
林广说道：“本座一向实诚，至于结交，下辈子罢。”
庄冥莞尔一笑，说道：“这话说得似乎立即便要杀我了？”
林广没有回答。
而就在这时。
太元宗内，一道光芒，倏忽而至。
“宗主有令，给庄冥道友一个颜面，放霜灵离开。”
这声音，显得极为冰冷，然后轰然崩散，声音传至，刹那便消。
周边的真玄大修士，早有所料的，但听得宗主下令，终究难免心中郁闷，气息暴涨，显得极为震怒，但终究无可奈何。
林广深吸口气，深深施礼，说道：“有劳诸位师兄弟现身，此事已经停歇，各自回府，好生休养罢。”
周边没有半点回应，但隐约有几道冷哼之声，有刻意压迫之势，沉重如山的气势压了庄冥一瞬，然后才纷纷散去。
周边的真玄大修士，已经解去了所谓封锁的阵法。
林广看向庄冥，面无表情。
“庄冥道友，你赢了。”
“人在哪里？”庄冥出声道。
“已经到了。”林广指向身后。
“来得倒是快。”
庄冥看向前方那道遁光。
遁光之中，是个脸色苍白的少女，容颜清丽，只是神色憔悴，气息微弱。
她看见庄冥在此，眼神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但瞬息之间，又满是忧虑之意。
庄冥伸手一招，便将那遁光引来，落在身旁。
霜灵落地下来，仍有几分喘息之意。
庄冥屈指一弹，便有法力落在她的身上。
“带着她尽快离开，不要逗留在我太元宗。”
不待二人叙话，林广便挥了挥手，他一向较为温和，即便动怒也会压在心中，不过他也知晓，眼前这个年轻人，看得十分透彻，即便自己表面温和礼遇，对方也能看出自己心中暗怒，于是他干脆不去掩饰心中的恼怒与不耐。
庄冥笑了声，打量霜灵一眼，见她没有受伤，松了口气。
但是下一刻，他却看向林广，缓缓开口。
“我似乎……没说要走？”
“……”
林广默然片刻，终于明白他言外之意，喝道：“庄冥！你不要得寸进尺！”
庄冥笑着说道：“我本就只是来看太元宗挑选内门弟子，是否公正无私，但还没有看到。”
林广伸手握剑，说道：“你还想要干什么？”
庄冥牵过了霜灵的手，面露怜惜之色，说道：“她很用心地学习，便是为了拜入太元宗，如今看来，太元宗已经不想收她，但是，总该给她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毕竟她这些时日的用心学习，总不能白费。”
林广拔剑出鞘，寒光直指庄冥眉宇，出声说道：“最后一遍，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庄冥认真而又诚恳地说道：“我希望给她一个机会，可以让她参与这一次晋升内门弟子的选拔。”
林广冰冷说道：“这个弟子，我太元宗不会收了。”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根据太元宗上次公布的名单，她至少还有参与的资格，同样也有资格可以拿到这一次盛会的魁首奖励。等她得了魁首，得了奖励，你太元宗是否要将她逐出宗门，或者是她要叛出宗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广终于明白了他言中之意，说道：“你要我太元宗秘传之术？”
庄冥摊了摊手，笑着说道：“我只是听闻，晋入内门的弟子当中，名列魁首者，会得到太元宗的秘传之术？只是，不知是何秘传？”
林广出声说道：“凡事总要有个底线，我太元宗不愿继续与你聚圣山交恶，但不代表我太元宗任你宰割，先前你已经让我太元宗震怒，而今的你，则已经触及了这个底线。宗主说过，若有人得寸进尺，为保宗门颜面，自当斩之！”
庄冥抬起手来，说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个要求。”
林广面色寒冷，杀机渐盛，说道：“人给了你，台阶便已经给你，你照此离开，皆大欢喜，若是得寸进尺，为保宗门颜面，我定会斩你！太元宗不传之秘，比起一个修为浅薄的少女，分量是不一样的……”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她的分量，在我看来很重，在你们看来很轻，而太元宗的秘术，在你我双方来看，都很重要。不过……真正最重要的，是太元宗的颜面，我相信在你们眼中，比起仙宗颜面来说，无论是一个人或者一门秘术，都轻如鸿毛，眼下连这一次的折辱，你们都忍下来了，总不至于再为此翻脸！”
林广咬牙说道：“你要我太元宗不传之秘，更是极大的耻辱！”
庄冥说道：“因此，为了保全你太元宗颜面，我不会直接讨要，只是给她一个机会。”
林广喝道：“庄冥，你太过分了！”
庄冥深吸口气，说道：“我师尊若在，我再过分，你们也不会过于愤怒。”
林广低沉着提醒道：“可是你师尊已经不在！”
庄冥叹息口气，说道：“正是因为我师尊已经不在，从今往后，我似乎都没有办法在仙宗的面前展现得太过分，若不能趁着这个时候，再来过分你们一些，以后你们被大楚灭了……”
林广的脸色，阴沉如水。
庄冥沉吟了下，说道：“好吧，换个好听的说法，比如说，以后你们与大楚，达成了新的平衡，待到那个时候，你们也容不得我过分了。”
他说到这里，哈哈一笑，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若不张扬些，也没机会张扬了。”
这算是他第一次仗着聚圣山的身份仗势欺人。
但仗势欺人的感受，着实非常舒畅。
尤其是太元宗不久之前，攻打过聚圣山，他在心中积累了很多怒意，如今来到太元宗门前耀武扬威，委实将心中的郁气，发泄了许多。
第四三七章 道印上层杀霜灵
太元宗内。
大殿之上。
当代宗主，亦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对于山门之外，庄冥的一言一行以及一举一动，他均是知晓得一清二楚。
但是他的面上，似乎没有太多的恼怒之色。
“宗主……”殿上的长老以及太上长老，无不感到恼怒。
“答应他便是。”太元宗主缓缓说道：“别说他不会留下这个女子，即便是想要将这个女子留在太元宗，对于我等而言，也不外乎是多了一个被我们限制的内门弟子，无关紧要。”
“此子贪得无厌，全无半点节制，怎知他不会再有下一次？”又一位长老怒声道。
“能够看清时势的人，不会全无节制。”太元宗主含笑说道。
“但是他想要晋升内门弟子赐予的秘术。”太元宗首徒林泉，眉头微皱，轻声说道。
“这少女真是那般出色，有十足把握，可以晋入内门？”太元宗主看向下方，这般问道。
“这少女无论是修行的天资，还是炼丹的天赋，均是极为罕见，若不是临时查出她来历不正，此番她根本无需参与外门晋升内门的选拔，早已是破格晋升，位列内门弟子之列。”有长老回应道。
“如此说来，确实有晋升内门的资格。”太元宗主微微点头，神色有异。
“从外门那边传来的消息看，确实很是出色，很难得的仙苗，连道承长老之一的齐师妹，都提前准备将她收入门中，可惜如此出色的苗子，却是聚圣山送进来的人。”适才这位长老叹息说道。
“罢了。”太元宗主挥了挥手。
“宗主的意思是？”林泉迟疑道。
“让她参与选拔，但是外门之中，不见得没有制得住她的人罢？难道我太元宗这一代弟子中，竟无人能与她相比？”太元宗主淡然道。
“明白。”适才那位长老，立时回应。
——
山门之外。
林广神色冰冷。
人已释放，庄冥竟也不愿离开，有得寸进尺之意，这着实出乎他意料之外。
若是换作其他的真玄大修士，哪怕是其他仙宗的太上长老，发展至此，只能斗上一场，将之拿下，但偏偏聚圣山又是出了名的护短。
“宗主有令，准许这少女，参与晋升内门弟子的选拔。”有光芒传来，落在林广手中。
“看来你太元宗主，还是个讲理的。”庄冥笑着说道。
“宗主只说准许她参与选拔。”林广冷淡道。
“她能参与选拔，便足以晋升内门，获得奖赏。”庄冥笑着说道。
“是你高估了她，还是你低估了我太元宗这一代的弟子？”林广冷哼道。
“我也想知道，你太元宗是否真的有比她天资更高的弟子。”庄冥正色说道。
“好！”
林广倏地挥袖。
此地顿时大变，动静无穷。
适才被他移走的众人，尽数归来，包括柳河在内。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错愕而又惊骇，仍然悸动不已。
那十位道承长老，也是刚刚从真玄大修士的气势震慑中安稳下来，脸上犹有余悸。
而那姓齐的中年女子，显然也已经知晓事情来龙去脉，深深看了霜灵一眼，极为复杂，目光又落在庄冥的身上，满是骇异之色。
之前不曾想过，庄氏商行的背后，竟然是庄冥。
适才知晓庄氏商行的主人便是庄冥，实则对于这些仙宗道承长老而言，也谈不上多么震撼。
但此时此刻，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真元宗事后，隐为天下第一的太元宗，向这个年轻人妥协了。
这个年轻人，有着许多显赫的身份，例如聚圣山十三真传，例如人杰榜首，例如大楚金丹盛典魁首，例如新一代修行人当中，最早晋入真玄境界的大修士，但这些身份，本都不足以让太元宗这样的仙宗，为之妥协。
但偏偏太元宗，还是没有斩杀这个年轻人，也没有擒下这个年轻人，而是准许了这年轻人的要求。
“这就是你宁死都不愿意供出来的人吗？”
齐长老这般念着，神色有异，心道：“你愿为保他，一言不发，甘愿受死，而他也有如此胆魄，来太元宗要人，这大约也算是你没有错付于人了。”
——
太元宗内。
林泉来到了内门当中。
“大师兄。”
少年躬身一礼，朝着这位太元宗当代首徒，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施了一礼。
林泉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这少年似乎才十五六岁，眉宇之间，难掩傲气，颇有锋芒之意。
这少年名为谭子锐，正是这一次太元宗破格晋升的内门弟子，但眼下只算半个内门弟子，因为他尚未被授予内门弟子的信物。
原本等选拔过后，与三十位晋升上来的内门弟子，一并得授信物。
“你天资甚高，年纪轻轻，道印已成，新一代弟子之中，只有霜灵，能与你相提并论。”
“弟子……”谭子锐神色有异，想起那个势头比自己还强的少女，心中不免有些复杂之感。
“这一次，霜灵也会参与外门晋升内门的选拔。”林泉出声说道。
“她不是也破格晋升了吗？”谭子锐惊讶道。
“她身份不明，未有破格晋升，这一次她参与选拔，但是……”林泉目光微冷。
“大师兄有话，但请吩咐。”谭子锐施礼道。
“比斗之间，直接杀了她！”林泉冷声喝道。
“这……”谭子锐心中一凛，脸色大变，惊道：“这怎么……”
“听说你初成道印，便猎杀过凶禽猛兽，杀性颇重，在学府之时，也曾受命斩过贼寇，难道对一个女子，便下不了手？还是说同在外门，你对她有什么别样的心思？”林泉皱眉道。
“不！”谭子锐脸色苍白，慌张道：“只是她一向高于我，着实没有把握能够杀她。”
“这是门中赐你的丹丸，可助你提升至道印上层。”林泉取出一物，说道：“凭借道印上层的修为，杀她不难罢？”
“……”谭子锐默然片刻，终是叹息道：“为何杀她？”
“这便不是你该知晓的事情了。”林泉说道：“杀她之后，仍有重赏，可助你体悟大道金丹。”
“是。”谭子锐低下头来，神色愈发复杂。
第四三八章 二月二，龙抬头!
山门之外。
气氛古怪到了极点，也凝重到了极点。
外门晋升内门，对宗门高层而言，不算什么大事。
按照往常惯例，五位道承长老，便足以负责此事。
而这一次，考虑到有大楚王朝的人在此，于是太元宗增至十位道承长老，已是极为罕见的阵势。
然而今日闹到了最后，主持大事的长老，则换成了六印真玄的太上长老。
这或许是太元宗声势最大的一次外门弟子晋升内门选拔。
但见林广伸手一挥，便有光幕落下。
而名单重新发布，添了两个名字。
除却霜灵之外，还有一个谭子锐。
“你认识吗？”
庄冥敏锐察觉其中异处。
他只是要求多一个霜灵。
如何又多了一个谭子锐？
“此人是外门弟子中，修行天赋极为出色的人，而且心狠手辣。”霜灵低声说道：“据说他已经被提早收入内门的。”
“看来是冲着你来的。”庄冥平静说道：“有把握胜过他吗？”
“有。”霜灵微微咬牙。
“不必有太大的压力。”庄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暗中传入一缕法力，说道：“能轻易取胜便好，若要付出什么代价，便没有这个必要了。”
“我一定能胜的。”霜灵眼神中，露出坚定之色。
“你静养片刻。”庄冥说道：“大楚既然送他出来，便不会轻易让你取胜，我若猜测不错，他或许已经得了助力。”
“公子说过，拔苗助长，无益将来。”柳河来到身边，出声说道。
“区区一个后辈弟子，太元宗自然不会过多敛息。”庄冥笑了声。
“若真如此，太元宗怕是没有善意，倘如出现变故？”柳河迟疑道。
“有我在这里，自然不会有变故。”庄冥说道。
“可是那人……”柳河看向林广，低声说道：“他不会让公子插手的。”
“我何曾说过，要当场插手？”庄冥笑着道。
“柳河明白了。”柳河心中升起明悟，凭公子的算计，既然准备此事，多半便已经是算计好了的。
“此次前来太元宗，实则也有些涉险。”庄冥轻声说道：“正因为涉险，所以每一步，都须得深思熟虑，今后你若执掌一处，也必要谨记，但凡涉险之事，必不能疏忽大意。”
“是。”柳河应道。
——
太元宗山门下的事情，已经在顷刻之间，传至各方。
天御福地之内的大楚王朝学士府，东元境的苍王，其余的四大仙宗，甚至是天御福地之外的天机阁，均听闻此事，无不感到讶异。
庄冥不久之前，方是展露名声。
未过一年，便从初出茅庐，到了天地之间，金丹级数中，声名最为鼎盛的人物。
可谁也未有想到，大楚修行盛典事后，他竟然已经修成了真玄级数的层次，并且与林广这等高境真玄，正面交锋，而气势不落下风。
帝师执掌学士府，他亲自将这一道消息，送到了楚帝的面前。
“庄冥向太元宗，讨一个少女？”楚帝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不错。”帝师点头道。
“太元宗真的给了？”楚帝出声问道。
“已经放出人来。”帝师默然片刻，再度说道：“不但如此，庄冥还要求这少女参与外门晋升内门之事，明确表示，他想要借此，获得太元宗的秘传之术。”
“他好大的胃口！”楚帝轻笑说道：“真有几分贪得无厌的意味，这般得寸进尺，他就不怕被太元宗斩了？如今的聚圣山，可不是有白圣君镇守的时候……”
“可是太元宗答应他了。”帝师说道。
“哦？答应了？”楚帝眼中似有惊讶。
“如今我大楚有兴兵之势，太元宗不敢再得罪聚圣山。”帝师沉声说道：“若是其他仙宗的真传也就罢了，但是聚圣山内，人丁稀薄，向来护短，行事作风可不是其他仙宗可比。”
“这么说来，他庄冥竟然将局势看得如此透彻，借了我大楚的势，去压了太元宗？”楚帝沉吟道。
“虽是借势，但能明辨其中分寸，极为难得。”帝师说道：“倘如分寸过了，太元宗必然忍让不得，可他恰好在底线之上，而且……更为难得的是，就算他有恃无恐，在太元宗数十位真玄的包围之下，淡然自若，气度之高，令人惊叹。”
“朕很少听你这样夸奖一个人。”楚帝忽然说道。
“他确实当得起这个赞誉。”帝师应道。
“本以为白圣君陨落，聚圣山已不入眼中，但此刻看来，聚圣山这些弟子，也不能小觑。”楚帝说道。
“他们还年轻。”帝师再度出声道。
“但迟早会成长。”楚帝微微点头。
“大楚已经没有太多的余力，再去征服一座仙宗。”帝师出声提醒道。
“那就先镇住这天御福地的其余四大仙宗。”
楚帝遥望远方，说道：“再给他聚圣山一甲子的喘息之机，等一统天御福地，下一个……便是聚圣山了。”
帝师停顿了下，说道：“甲子光景，对我等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但是对他而言，或许便是极大的成长，日后更不好杀。”
楚帝平淡说道：“这么高看他？”
帝师正色说道：“先前借他留下真气的令牌，仔细观察了片刻。”
楚帝皱眉道：“看出什么了？”
帝师沉声说道：“潜龙于渊，有抬首腾飞之象，竟如当年那头千丈真龙一样强烈。”
楚帝闻言，露出惊讶之色。
帝师的评价，竟是将庄冥，比作真龙。
若真成长起来，岂非是下一个白圣君？
“当年千丈真龙，从封禁之中醒来，又蛰伏多年，潜龙于渊，一朝抬头，破壳而出归后，便有千丈之长，尤胜于真玄九印。当年若非聚集东洲各方老祖，合力围攻，将它势头彻底压下，或许它便是世间第一尊真仙级数的天龙。”
帝师说道：“而当年白圣君，也曾有这样的迹象，只是当时并没有人压制得住他，而今的庄冥……隐约之间，也有潜龙抬头之象。”
楚帝停顿了片刻，说道：“那就交给你了。”
帝师微微点头，说道：“老臣已有准备，而且各宗想必也有考虑，今日的庄冥，是凭借真玄级数的修为，凭借他的胆识，凭借他辨别出来的局势，而逼迫太元宗妥协……这样的人，无论心境、城府、还是修为，都已经超出了年轻一辈该有的范畴，他不是后辈天才，他已经是当代强者。”
以往的庄冥，无论显得多么出色，终究是以杰出后辈的形象，出现在世人眼前。
而这一次的庄冥，终于是以当代强者的身份，展露于世人面前。
潜龙于渊，今朝抬首，现于世人之前。
二月二，龙抬头。
第四三九章 庄冥的真正意图
太元宗之前。
这一场外门晋升内门的选拔，便在一位高境真玄的主持之下，而又在庄冥这位明面上的真玄大修士注视之下，气氛极为凝重地开始了。
外门晋升内门，考核的是斗法、炼丹、炼宝、制符等方面。
往常的时候，避免在斗法之后，或是受伤，或是精气神方面消耗过重，所以斗法这一场，都放在了最后。
而这一次，斗法则放在了第一位。
并且，如庄冥所预料，与霜灵对战的，便是那个名为谭子锐的少年。
只是从那个少年的眼神当中，庄冥似乎看到了不一样的眼神。
前面几场斗法，你来我往，在观战众人眼中，似乎颇为不俗。
但是在庄冥这样的真玄大修士眼中，便太过于浅薄。
而在第五场，便是霜灵对战谭子锐。
霜灵的脸色，颇为凝重。
而谭子锐的眼神，也十分复杂。
“公子……”
“放轻松些。”
庄冥这般说来。
霜灵应了一声，方是一跃而上，身形轻如飘羽，落在了台上。
而正当谭子锐准备上去之时。
便听得一个声音，轻轻唤了声。
“谭子锐。”
这个声音，平淡至极。
但没有人敢忽略这个声音。
谭子锐转头看了过去，眼神中的色彩愈发显得复杂。
林广眼神一凝，暗自恼道：“又想干什么？”
庄冥似乎没有看见林广的眼神，而是对着谭子锐，出声说道：“本座庄冥，聚圣山第十三真传，目前尚在人杰榜第一，不久之前大楚修行盛典的魁首。”
众人早知他这许多显赫身份，但听得他再度开口，终究不免还有震动。
林广默然不语。
而谭子锐施了一礼，道：“见过前辈。”
庄冥似乎没有听见，只是继续说道：“我虽在人杰榜上，但下一期的人杰榜，大约会将我的名字去掉，因为现在的我，已是超出人杰榜界限之上，凝就了真玄之印，晋入了世间最高的境界当中，不再是年轻一辈的人杰，而是当代的强者。”
谭子锐也沉默了下来。
庄冥没有动用气势压迫。
但这位真玄大修士，宛如闲谈一般的话，便给了在场所有人一股巨大的压力。
庄冥看着谭子锐，缓缓说道：“在这世上，无论谁敢伤及霜灵，我必然会宰了他！”
谭子锐脸色霎时间苍白到了极点。
众人也隐约有些哗然。
各大学府的主事人，大楚的官员，也不由得有讶异之色。
这明显便是威胁！
这也是对太元宗公正考核的挑衅！
林广再也忍耐不住，出声喝道：“庄冥！我太元宗虽然忍你，但还不是任你张扬跋扈，真要闹得太过，越过底线，后悔莫及！”
庄冥闻言，笑道：“他毕竟是你太元宗的外门弟子，我可不是威胁他，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但又话说回来，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师长、不是你太元宗的人罢？此事过后，我亲自杀几百个无关紧要的人，与你太元宗何干？”
谭子锐的脸上，一片惨白，背后升起一股难言的寒意。
林广面无表情，低沉说道：“祸及家门，滥杀无辜，这就是你聚圣山的行事作风？”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这是我的行事作风，我曾在人世间历练，当时修为尚浅，为了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什么样的手段我都用过，你不用过多怀疑。”
声音落下，不等众人感到惊异，庄冥便又看向了身旁的霜灵，说道：“霜灵，尽你之力，不必留手。”
霜灵怔了下，抬头看向云空之上的太元宗，心中满是忌惮，轻声道：“若是我杀了他？”
庄冥摆手说道：“那就杀了。”
林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谭子锐的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众人更是面面相觑。
威胁太元宗弟子，不能伤及这个少女，但却让这个少女尽力出手，杀之无妨。
这里可是太元宗门前！
“谭子锐，你无须畏惧。”林广终于出声，他面色冷淡，扫了庄冥一眼，在太元宗门前，被人如此威胁，何曾有过？
“确实无须畏惧。”庄冥点头说道：“如果她被人所杀，我必将杀光那人的所有亲朋好友，至于他本人嘛，修行长路漫漫，想必还能再活很多年。只不过，在这些年间，我堂堂真玄大修士，盯住某一个未足道印的小辈，总有机会杀人的。”
“庄冥！”林广喝道：“最后一次！你再行威胁，本座必将出手！”
“我言尽于此，不再开口了。”庄冥微笑道。
“谭子锐，你上去。”林广这般说着。
“是。”
谭子锐跃上了高台。
他虽然年轻，也一向桀骜，但并不是蠢材。
对太元宗而言，自然是想要他杀死霜灵，至于他这小辈弟子，是否会被庄冥所杀，并不重要。
甚至，如果可以直接用他的性命，维护太元宗的颜面，想必诸位长老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也许太元宗会表示保护他，但正如对方所言，被一位真玄大修士盯上，被杀也只是迟早的事。
除非，他这辈子永世不出太元宗。
而他终究也还没有如太元宗首徒林泉那样的分量。
太元宗不可能对他过于上心，总不至于他每次出门历练，都会有真玄级数的太上长老，来守护他这个出身寻常的内门弟子罢？
他这样想着，心中已经先有了三分惧意，
他看向霜灵的目光，也极为复杂。
那位自称庄冥的真玄大修士，意思极为明显。
她可以倾尽全力来杀自己。
但自己不能倾尽全力伤害于她。
自己可以活命，算是命大，或是活不下来，则是命差。
除非自己不要命，或者不要所有亲朋好友的性命。
“太元宗的弟子，为太元宗的荣耀，不惜性命。”
林广冷淡道：“这是对你最大的考验。”
谭子锐应道：“是。”
——
东元境，第一府。
苍王府上。
发生在太元宗的消息，早已传至苍王府。
而苍王看过之后，哑然失笑。
“这个庄冥，成就真玄之后，竟然这般张扬跋扈了吗？”
“不错，他向太元宗要人，而且要了人之后，竟然不愿离开。”新任左旗军大统领常毅，皱着眉头，说道：“而且，他显得有恃无恐，强行要让那少女参与内门之事，并扬言想要获得魁首，得到太元宗的拘神禁术。”
“拘神禁术可是太元宗真传弟子才能被授予的。”苍王缓缓说道。
“往年之中，外门晋升内门的弟子，获得第一的，会被赐予一门秘术。”常毅沉吟道。
“本王出身太元宗，自然知晓此事。”苍王说道：“但不一定是拘神禁术。”
“据说每一次授予的秘术都不一样，拘神禁术也是有机会得到的，大约六十年前就有一次，用拘神禁术当了内门第一的奖赏。”常毅提醒道。
“六十年前才有一次，那你觉得这一次会是拘神禁术吗？”苍王问道。
“谁也不知道，但是庄冥扬言要拘神禁术，那么这一次的奖赏，肯定不会是这一门秘术。”常毅出声说道：“按道理说，他若真要拘神禁术，不应该说得这么明显，除非他真正的意图，不在拘神禁术。”
“不。”苍王摇头道：“他真正的意图，就在拘神禁术。”
“这是为何？”常毅顿生错愕。
“太元宗传承数千年之久，底蕴沉厚无比，秘术典藏可谓数不胜数，而六十年前才有一次拘神禁术作为奖赏，你怎么知道如今这一次的秘术，就会是拘神禁术？”苍王问道。
“但他不说清楚，总有机会。”常毅道。
“机会太渺茫，拘神禁术终究是太元宗至高秘术之一，而今局势纷乱，加上袁正海、任松成之流，太元宗也无法辨别哪一个弟子会是大楚的奸细，从今往后，太过于不凡的道术，都不可能随便授予内门弟子的。”苍王说道。
“那庄冥为何又要挑明？”常毅露出不解之色。
“他确实是要拘神禁术。”苍王说道：“正是想要，所以开口。”
“可太元宗不会让他得到的。”常毅正色说道：“太元宗根本不会让那少女取胜。”
“庄冥放话威胁，那名为谭子锐的少年，心气弱了，难以取胜。”苍王说道：“庄冥不是一般人，他上太元宗之前，必有准备。”
“可那是太元宗啊……”常毅难以置信地说道。
“就算是太元宗，仓促之下，规矩之中，在庄冥早有准备的局面之下，也只是让一个少年，去阻挡而已。”苍王笑着说道：“那些老鬼虽然年岁甚高，但醉心修行，而且又对底层弟子全不上心，这次多半要被庄冥气坏了。”
“就算那少女取胜，太元宗也定然会将秘术调换，不会赏赐拘神禁术。”常毅说道。
“所以，庄冥根本没有打算在太元宗得到拘神禁术。”苍王应道。
“这……”常毅愕然不已。
“他只是告知天下人，他要的就是拘神禁术。”苍王说道。
“什么意思？”常毅皱眉道。
“太元宗即将面对大楚，将有大乱，而大乱之下，便有机会。”
“机会？”
“他在告诉各宗之人，如能获得拘神禁术，可与他庄冥来一场交易，而且……”苍王停顿片刻，脸上浮现笑意，说道：“这里终究是东元境，是本王统辖的地界，与其说庄冥是向各宗宣告，不如说是他在向本王这位东元境之主表达他的意愿。更何况，本王也是曾在太元宗学艺的真玄大修士。”
“王爷认为，他是在向苍王府要这一门拘神禁术？”常毅惊异道。
“正是。”苍王说道：“只是可惜，本王终究出身皇室，此术又极为高妙，因此，太元宗也没有授法于本王。”
“那他这是算错了吗？”常毅问道。
“自然没有错，东元境是本王的地方，太元宗内自然会有本王的人，而本王的人当中，自然也有习得那一门秘术的人。”
苍王缓缓说道：“他知道本王有人在太元宗，所以借那眼线，给本王传讯而已。”
常毅皱眉道：“他凭什么认为王爷会给他这等秘术？”
苍王出声说道：“就凭他在太元宗门前，耀武扬威而不被太元宗所杀。”
顿了下，苍王叹息道：“他是在告诉本王，他可以让本王，留一条后路，而本王必将付出代价，最先要给他的，就是这拘神禁术……若是连拘神禁术都拿不出来，他便不会涉险。”
常毅顿了下，说道：“王爷为何认定他有暗示苍王府之意？”
苍王略微沉默，才道：“本王见过他，而他也见过本王，并且我二人之间，尚有交易，还未达成，所以，本王知道他是怎样的人，而他也知道本王是怎样的人。”
第四四零章 新晋内门第一的秘术
太元宗山门之外。
外门弟子晋升内门的争斗之间。
终是以霜灵取胜。
谭子锐斗得极为激烈，显得极为拼命。
但也只是在寻常外门弟子眼中，显得似乎倾尽全力而已。
在庄冥与林广，甚至是十位道承长老眼中，都能看得出来，谭子锐还是有些束手束脚，临得手前，总有三分犹疑。
或许谭子锐确实想要为太元宗尽力，或许谭子锐心中真的不想受到庄冥威胁，但是庄冥的话，终究难免影响到他。
但实际上，谭子锐确实也比霜灵，高不到哪里去。
没有那一枚丹药，谭子锐的修为，还低于霜灵三分。
而多了那一枚丹药，也只是修为高了一层，法力浑厚三分，但也正是因此，掌控细微之处，却又许多不足。
适才霜灵上场，庄冥暗中传入一缕法力，更有庄冥授予的宝物，加上霜灵适才出手，颇有悍不畏死之状，倒也勉强取胜。
这让林广极为愤怒，但却又在意料之中。
甚至派出谭子锐之前，便考虑过霜灵取胜的后果。
“接下来是炼丹一道。”
庄冥看着颇为疲惫的霜灵，说道：“好好休养，以你在炼丹这一道的天赋，想必比你高的，倒也不多。”
霜灵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炼丹造诣比她高的，在太元宗内，自然是数不胜数。
但是在外门弟子中，便没有对手了。
而在那边，林广脸色冰冷，看向谭子锐的目光，也极为不善。
“太上长老……”有位长老，悄然传音，暗道：“目前这一批外门弟子当中，单论炼丹的天赋，确实没有人比这少女更高。”
“本座知道了。”
林广神色冷漠，可以被庄冥这样的人挑选出来，送入太元宗，寄予厚望，必然是极为杰出的奇才，否则庄冥又凭什么认为她能够在太元宗出头？
可是也没有想到，终究到了这个地步。
“这一次，内门弟子之首，授予什么秘术？”
“属控火之术，是地煞真火，也是我太元宗独有的秘术，利于炼丹之法。”
“换！”
“……”这位长老沉默了下，连林广太上长老都开始在意第一名的奖赏，足见以真玄大修士的目光来看，这少女取得第一的希望，都是极大的。
“该换什么？”
“地火神符的炼制之法。”
“明白。”
地火神符，也是一门极为不俗的法术。
但是这一门秘术，并非太元宗独有。
可以说是外界当中，极为普遍的一种法术，天御福地当中的五大仙宗都拥有这样的秘术，当年的古元宗，也同样有这一门秘术。
古元宗被聚圣山所灭，典籍库藏尽数归入聚圣山。
也即是说，这是聚圣山本就拥有的一门法术。
——
太元宗内。
大殿上的诸位长老及太上长老，均已各自回归洞府，不愿再理会这烦恼之事。
此事几乎已有定论，也不是他们能够决断的事情。
而打发了诸位长老的太元宗主，则背负双手，看向宗门之外。
他眼神微凝，略有审视之意。
“本座曾经拿他为棋，但却还是第一次见他。”太元宗主看了半晌，忽然问道：“这位真玄大修士，当真是他？”
“确实是他。”回应的这个青年，正是太元宗当代首徒林泉，他十余年前便将金丹修至圆满，在不久之前大楚修行盛典，亦是名列前十的巅峰真人。
“不久之前的修行盛典上，他真的是金丹级数修为？”太元宗主出声问道。
“正是。”林泉说道：“大楚的修行盛典，明面上还是有些公正的，他若那时就是真玄，便不会参与金丹级数的盛典。只不过，当时的他，就已经能够在袁正海的真玄至宝下，得以存活性命，而且在高境真玄蒋求仙的剑下，也留下了性命，不逊色于他那位七师兄吕华。”
“短短时日，不过一两个月的光景，竟然是成了真玄级数的大修士？”太元宗主眼神中，也有几分感叹，道：“聚圣山门下，果真都是天纵奇才。”
“确实极为古怪，就算他是当今世上最强大的金丹真人，具有圆满的金丹造诣，已是巅峰级数，但也不该在短短时日，便晋升真玄。”
林泉眉头紧皱，他在金丹级数，驻足多年，也未能凝就真玄之印，深知其中关隘之艰难，故而心中感到难以置信。
不过想到了另外一点，心中倒是释然了些。
“他得获大楚盛典中的金丹魁首，尽管没有在领受奖赏的大典上出现，但听闻他归返聚圣山之前，提早从大楚王朝，得到了真玄感悟。”林泉出声道：“或许是这样，才得以成就真玄。”
“可是他的积累呢？”太元宗主问道。
“这……”林泉脸上有些凝滞，略有些迟疑，道：“也许是早已有所积累。”
“可他才几岁？”太元宗主又道。
“不到二十七。”林泉神色微黯，他年近六十，世间在金丹真人之中，虽然还算年轻一辈，却终究还是金丹级数。
“就算他从娘胎里修行，也不该有如此深厚的底蕴，更何况……”太元宗主屈指一弹，语气复杂，说道：“他这样的气势，不是真玄初境可比！”
“这……”林泉面色变了又变，脸上浮现出无法置信的神色。
“在高境真玄之中，他的气势，都算是巅峰一列。”太元宗主继续说道。
“此子凝就的真玄之印，不止一道，已非初境？”林泉惊道。
“这样的气势，定然不是真玄初境能比的，而且适才四位绝顶真玄，都镇不住他，仍然显得淡然自若……如此说来，聚圣山门下，倒真是有些大机缘。”
太元宗主叹道：“按道理说，白圣君已死，聚圣山依然不好惹，但已经不再是不能惹的存在，他敢主动来犯我太元宗，要是在平常时候，倒还须得擒他下来，好生拷问一番，探一探聚圣山的诸般妙术，甚至还能借此向聚圣山问罪，讨一些福泽，可现在……”
就连太元宗之主，也不由得叹息一声，看似平淡，终有几分恼怒。
他眼前的太元宗首徒，也是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正如先前庄冥所预料到的，可现在大楚王朝野心勃勃，对太元宗而言，可谓是大敌当前。
值此时刻，再去招惹聚圣山，哪怕是此刻的聚圣山，都并不明智。
“好在他算是知晓分寸，没有得寸进尺，这一件事，到此为止罢。”太元宗主挥了挥手，说道：“不过，风波过后，本座倒真想会一会如今的聚圣山。”
“宗主……”林泉沉吟了下，语气显得迟疑。
“怎么？”太元宗主道：“有话直说。”
“弟子想要知道，若他依然得寸进尺呢？”林泉问道。
“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只是不想招惹聚圣山，而不是无力招惹聚圣山。”太元宗主平静说道：“眼下已是底线了，再进分毫，便只能动手。”
“明白。”
林泉正色道。
今时不同往日，仍然是那一句话，聚圣山只是不好招惹，而不是不能招惹。
“你去闭关罢，不到真玄，无须出关。”太元宗主挥手道。
“可是目前大楚虎视眈眈……”林泉忙是说道。
“等你成就真玄，才有足够的分量，不到真玄境界，区区金丹，也改变不了什么。”太元宗主说道：“而且，真玄之印，如能修成，你未必不能赶上庄冥的脚步……尽管你三师伯已经在山外候着，作好了斩杀庄冥的准备，但本座看来，大概是没有出手的机会，至于未来，以大欺小总是不妥，他聚圣山门下的年轻弟子，也不是老辈人物可以欺辱的，而太元宗内，你才算是与他同辈的弟子，今后这一场耻辱，最好该由你去讨回来。”
“弟子明白。”林泉正色道：“弟子此次闭关，必将凝就真玄之印！”
第四四一章 太元宗第三太上长老
太元宗山门之外的内门弟子选拔，实际上在谭子锐落败之后，霜灵的名次，基本便没有了太多的变数。
而当霜灵以炼丹造诣，远远压过众多外门弟子后，她便稳住了第一的位置。
至于接下来的炼宝及制符，实际上与炼丹之道，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霜灵在炼药一道之上，具有如此惊人的天赋，她在炼宝及制符的造诣上，即便稍逊一筹，也差不到哪里去。
“确实很出色，难怪你如此看重，亲自涉险，前来救人。”林广看向庄冥，缓缓说道：“此女天赋之高，尽压我太元宗当代外门弟子，便是在内门弟子当中，乃至于真传弟子之内，她都可算顶尖一列。”
“过奖。”庄冥含笑道：“若不是认定她天赋之高，足以让太元宗倾力栽培，也不会准许她进入太元宗学艺。”
“此次考核，算她第一。”林广说道：“我太元宗答应的事情，不会言而无信，她既然如此出色，便也不会压她的名次，至于秘术……”
“道兄可是要将拘神禁术，交与庄某？”庄冥轻笑道。
“此次我太元宗为内门第一的杰出弟子，所定下的秘术，是地煞真火。”林广冷淡道。
“这可不太地道。”庄冥全无意外之色，只平静说道：“这一门地煞真火，我聚圣山中，也同样是有收录，在天御福地之中，其他四大仙宗以及大楚王朝，都有这一门道术，何谈太元宗秘传？”
“若非我太元宗弟子，绝不可能得授此法，为何不是秘传？”林广应道。
“若非你太元宗弟子，想必什么法门都得不到传授罢？”庄冥笑声之中，不掩嘲讽之色。
“庄冥，凡事慎言，更须得擦亮眼睛，看清楚分寸。”林广出声说道：“你屡屡逼迫，此刻本座都不知道，是不是要在下一刻，就该出手杀你了！”
“道兄言重了。”庄冥笑着说道：“但目前看来，看来拘神禁术，是不打算给我了。”
“不错。”林广说道：“这是我太元宗秘术当中，级数最高的一类，绝不可能交与你。”
“罢了，地煞真火便地煞真火罢。”庄冥轻叹道：“好歹也算一门道术，我倒也想看看，太元宗的地煞真火，与古元宗的地煞真火，有何不同之处？”
“哼！”林广听出他言中之意，将正值鼎盛的太元宗和已经覆灭的古元宗相提并论，意思自是极为明显，但他也不想在口舌之上与庄冥纠缠太多，只是冷淡说道：“内门弟子的名次，就这么定下了，后面两场她不必参与了，本座直接定她为首，想必无人会有异议，你们取过地煞真火的法诀，便下山去罢。”
“哦？”庄冥眉头一挑。
“你很意外？”林广道。
“你不打算从我手里，扣下你太元宗如此出色的内门弟子？”庄冥似笑非笑地道。
“你会让本座扣下她吗？”林广问道，
“我为她而来，自然不可能将她留下。”庄冥正色说道：“除非你将我拿下，或是将我斩杀。”
“所以，本座也懒得与你多费工夫。”林广漠然回应，在他眼中，这少女固然极为出色，但太元宗势力遍及东元境，也不乏人才。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这混账家伙早早滚蛋，不想在这太元宗门前多看他一眼，怎么可能在这种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无故拖延？
“那就告辞了。”庄冥施了一礼，正色说道：“太元宗劫数在即，道兄如能过得此劫，日后庄某再与道兄，把酒言欢。”
“那便是今后再说了。”林广险些道出一个滚字，终究被他以大毅力压了下来。
“有缘再会。”
庄冥伸手一挥。
霜灵被他引了回来。
柳河便在他身后。
而众人的目光，也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绝大多数人，都在看着庄冥这位近乎于传奇般的存在，今日的一举一动，更添传奇色彩。
而如那中年女子，也即是道承长老之一的齐长老，眼神当中满是复杂之色。
霜灵极为出色，更是让她极为看重，但未有想到，她认定日后会继承自己的道法，甚至远胜于自己的奇才，却终究是聚圣山庄冥的人。
“你我有缘，奈何无有师徒名分。”
齐长老轻叹一声。
霜灵看了过来，躬身施了一礼。
齐长老稍微颔首，神色黯淡。
庄冥目光扫过，落在那中年女子身上，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神色。
倒是那个被霜灵击败的谭子锐，神色更是复杂，不知是被击败的怨恨，还是被威胁的愤怒，又或者是少女即将远离他生活之外的悲伤。
但心中的复杂与悲伤，终究不及身上的伤。
刚才那个少女，没有半点留手，倾尽全力，想要取胜，全然不顾他的性命，若非如今自身道行稍高一筹，险些便丢了性命。
他目光扫过，落在庄冥身上，愈发复杂。
他也知道，庄冥终究是真玄大修士，自己的眼神，瞒不过对方，但仍然禁不住心中的诸般思绪，想要将这个面孔，深深记在心中。
但自始至终，庄冥都没有看他一眼。
狂风骤起，但见庄冥挥袖，卷起霜灵与柳河，化作一道流光，瞬间远去。
谭子锐的目光收了回来。
而又有一道寒意，从背后升起。
他忙是看了过去，赫然是神色冷漠的太上长老林广。
“贪生怕死之徒，对我太元宗亦无忠诚赴死之念，天资再高，不堪重用，也不值得栽培。”
林广冷淡道：“就去后山，当个看禁室的守山弟子罢。”
谭子锐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这一批外门弟子中，他本是霜灵之外，最有天赋的人。
而今，贬入后山，已无前程可言。
看守禁室，此生半步都不得离开，这与他被囚禁于后山，又有何区别？
更何况，后山一旦有所动静，有狂躁之辈，试图逃出后山，最先被杀的，便是看守禁室的守山弟子！
——
太元宗三百里外。
庄冥的遁光，迟缓了下来。
有一道极为强烈的光芒，拦住了去路。
“公子……”柳河倒吸口气，心中震动，低声道：“太元宗的人？”
“不错。”
庄冥点头说道：“此处距离太元宗不出三百里，能够在此展露出绝顶真玄气势，不怕被太元宗察觉的，自然只有太元宗的太上长老，看来我们已经让他久候多时了，”
声音落下，便见前方光芒闪烁，走出一道人影来。
来人年逾古稀，然而精神瞿烁，抚须而笑，看不出怒色。
“老夫正是太元宗第三太上长老，在此等候道友，已有半个多时辰。”
老者抚须说道：“半个多时辰，外门晋升内门的选拔，才完成一半，勉强请走了道友，如此看来，我太元宗行事，倒是有些缓慢，日后老夫还须敲打一下林广以及那十位道承长老了。”
第四四二章 庄冥生死的背后牵扯
场中气氛，颇为凝滞。
正如先前庄冥肆无忌惮地释放真玄级数的气势。
眼下这位老者，也肆无忌惮地释放他绝顶真玄的威势。
庄冥将柳河与霜灵，尽数护在身后，直面这等绝顶真玄气势，哪怕他本身气势也是不浅，但仍然是倍感压力。
老者自顾自说来，似乎在说太元宗举办的外门晋升内门之事过于缓慢，但庄冥听得出来，老者是在说，林广用了半个多时辰，才将他庄冥赶出太元宗，令他这位绝顶真玄，心中很是不满。
“道兄前来，是拦截庄某？”庄冥顶着压迫，出声说道。
“那你认为，老夫是来擒你的，还是来杀你的？”老者淡然道。
“既不敢擒我，也不敢杀我。”庄冥应道。
“好大的口气！”老者哼了一声，他气势依旧，没有提升，也没有动杀机，但眼神冷了下来，显然已经动怒，沉声说道：“太元宗山门之前不好杀你，但这里已是太元宗之外，再来杀你，便没有太多顾忌了。”
“我才在太元宗门前耀武扬威，转头便被人斩杀于太元宗门前，这件事情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跟你太元宗脱离干系。”庄冥缓缓说道。
“山门之外的事，我太元宗可不会认！”老者出声喝道。
“太元宗认不认，并不重要。”庄冥认真说道：“一眼便能看穿的事，我聚圣山便要一剑了结恩怨因果，可不会跟你讲什么证据。”
“你……”老者脸上怒色一闪而过，终究平静了下来，道：“好一个聚圣山真传弟子，在老夫面前，仍能如此淡然自若，稳住心境，侃侃而谈，属实难得，但你就不怕老夫当真是来杀你的？”
“这里距离太元宗的山门，前后不过三百里，若真有心在此杀我，还不如将我斩于太元宗门前。”庄冥说道：“除非你也是其他势力潜藏于太元宗的奸细，但是你在太元宗学艺已有千余年，比大楚立国时日更长，无论修为还是地位，到了你这等地步，都足以动摇太元宗的根基了，甚至，据说就连当今太元宗主都是你扶持起来的。”
“说得倒也有些道理，果然聪慧，看得透彻。”老者眼神微沉，说道：“如你所言，但也正是因此，所以老夫才要提醒你一声。”
“道兄但请直言。”庄冥大约知晓他准备说些什么，但依然顺着话锋回应。
“世人皆知，你在我太元宗寻衅，而我太元宗忍让，但你若死在太元宗之外，聚圣山难免怪罪于我太元宗。”老者说道：“我太元宗自然不会出手杀你，但是栽赃嫁祸之事，从来不少，在大楚王城之中，就有人要用你的命，借聚圣山的剑，诛灭大敌，而今恐怕有人试图效仿。”
“这么说来，道兄认为，其他各方，会出手杀我，嫁祸太元宗？”庄冥道。
“不错。”老者说道：“你虽是真玄大修士，而且本领不俗，但终究初入真玄，若真面对九印巅峰大修士，你真能存活吗？”
“恐怕难以脱身。”庄冥想了片刻，回应道。
“尽管巅峰级数大修士，不会轻易出手，但是事关太元宗存亡，就算是楚帝亲自动手，也不意外。”老者继续道。
“那么太元宗是要护送庄某，而保我性命？”庄冥问道。
“大劫当前，我太元宗正要倾尽全宗之力，护持山门，可没有过多余力，去保护你这个外人。”老者冷笑着嘲讽。
“所以，道兄仅是提醒一声？”庄冥问道。
“不，老夫请你留下一份书信，若是在外遇害，与我太元宗无关。”老者正色道。
“若真如此，你接过书信，顺手便动杀机，岂不是我自掘坟墓？”庄冥哑然失笑道。
“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奸猾狡诈的想法？”老者怒而拂袖，喝道:“我太元宗何等仙宗，何至于如此行事？你辱我山门，我门中自然恨你入骨，但杀你又不能承认，也就不能洗刷耻辱，就凭你一条性命，不值得太元宗以存亡安危冒险。”
“但是庄某一向觉得，自身性命不该交托于他人之手，我若给你这样一封免去嫌疑的书信，那么太元宗杀我也无太多忌惮。”庄冥笑着说道：“我并不愿意，以你们的承诺，来冒这完全不必要的性命危险。”
“你……”老者脸上闪过怒意。
“我若死了，无论真凶出自于何方，想必太元宗也是难辞其咎。”庄冥语气依旧，徐徐说来。
“你在威胁老夫？”老者沉声道。
“只是提醒道兄。”庄冥说道：“即便我出了太元宗之外，你太元宗也须得护住我的性命，断然不能让我有半分差错！”
“混账！”老者纵是绝顶真玄，也不由得怒骂一声。
“确实是一笔混账，但只能如此。”庄冥感叹道。
“你挑衅我太元宗，我太元宗还须得保你性命？”老者骂道:“做梦呢你？”
“虽然不是做梦，但我挑衅了太元宗，太元宗为了清白，便不能让我死，如道兄所言，正是这么个道理。”
“若真如此道理，你还不如就留在太元宗内。”老者说道。
“可我在东元境之内，尚有要事。”庄冥说道:“道兄想想办法？”
“太元宗在东元境，虽然势力遍及，但大楚有所干预，加上真玄大修士暗中潜行，寻常眼线也看不出来，防不胜防……说到底，东元境内，也非我太元宗一手遮天。”老者摇头道。
“但太元宗也不好对我视而不见罢？”庄冥问道。
“……”老者恨不得一掌将他拍死，却偏偏不能将他打死。
“道兄既然来这里说服我，点明利害，让我留下书信，想必太元宗主那等人物，也考虑过我不答应留信的局面，而应该对此，是有所准备的罢？”庄冥慢悠悠道。
“你……”老者眼瞳一缩，看向庄冥的目光，竟多了三分杀机。
“不杀我，就不必这般作态了。”庄冥缓缓道:“不如让我看看太元宗主，究竟有何准备……”
第四四三章 太元宝镜，烫手山芋【三更!】
庄冥挑衅太元宗，而太元宗为大局考虑，终是忍气吞声。
但是，若庄冥离开太元宗之后被人所杀，那么最大的嫌疑，必然是太元宗。
尽管庄冥已经是真玄大修士，并且气息极为强盛，不像是一般真玄初境的人物可比，但若有绝顶真玄出面，必可将他击败，而如若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出手，纵然他遁光天下第一，也绝不可能以初入真玄的境界，从巅峰大修士手中遁逃而去。
太元宗主曾经想过，派遣第三太上长老，在太元宗之外伏杀。
但正因为有伏杀之念，所以才料到其他各方，或许也会伏杀庄冥，而嫁祸太元宗……能够影响到一座仙宗的存亡，就算是楚帝这等巅峰大修士出手，都不会令人意外。
如若庄冥遇袭身亡，聚圣山或许会彻查真凶，但是太元宗必定是首当其冲，甚至聚圣山明知太元宗不是真凶，也可能会借此机会，助大楚覆灭太元宗，事后再寻真凶报仇。
太元宗主思及此处，才让这位第三太上长老，在三百里外等侯。
“你连这点，也能看得出来？”老者眼神当中，满是审视之意。
“很难猜得到吗？”庄冥轻描淡写地道。
“接着……”
老者伸手入怀，取出一物，抛了过去。
这赫然是一面铜镜，尺许方圆，朴素无华。
庄冥入手，便觉极为沉重，当即看向这位太元宗的第三太上长老，露出询问之色。
“这是我太元宗的至宝，关键时候能保你性命。”
“保我性命？只怕也未必吧？”
“……”老者也知这话夸大，而庄冥显然不是容易糊弄的后辈，当即也只得说道：“即便再是不济，也足以让你广传天下，并将你陨落之景，展示八方，列出真凶。”
“这么说来，此宝送我，只是让我临死之前，拼命催动此宝，为你太元宗洗清嫌疑？”庄冥笑着说道：“太元宗主的准备，便是这样吗？”
“这不是替我太元宗洗脱嫌疑，而是指明真凶。”老者说道：“宗主说过，想必你庄冥本身，大概也不愿意让杀你的人，逍遥自在罢？”
“太元宗主好算计，不想保我性命，但又不想背上聚圣山这条人命债，还想让我以报仇之念催动此宝，在指明真凶之余，也便洗清太元宗的嫌疑。”庄冥不掩称赞之色，说道：“着实是一位心狠手辣，算计阴毒，更有大魄力的人物。”
“你莫要看轻此宝，这法镜在我太元宗内，也是难得的宝物，有护身之效，就连真玄九印也未必能轻易攻破。”
“只是不能轻易攻破，但终究费力三分，还是能直接攻破的罢？”
“……”老者默然，终是说道：“真玄九印，世间最强，哪有什么宝物，能够轻易抵挡这等强者？”
“说来也是。”庄冥对此倒是颇为赞同。
“不论怎么说，你挑衅太元宗，而我太元宗仍然赐你此宝，已仁至义尽，你好自为之罢。”
“道兄慢行。”
庄冥这般说着，而这位绝顶真玄，已然化作一道遁光，瞬间入了太元宗内。
他屈指一弹，低头看着法镜。
而在身后，在绝顶真玄气息之下的柳河与霜灵，终于长出一口气，但眼神当中，均有挥之不去的忧虑之色。
庄冥伸手一挥，遁光再起，裹住柳河与霜灵。
——
遁光片刻，已至千里之外。
但一路之上，颇为沉默。
“公子……”柳河终于开口，想要询问，却还是在开口之际，又住口不语。
“有话直说。”庄冥出声道。
“这次真的会有性命之危吗？”忍不住开口的是霜灵。
“人生在世，哪有十足的安稳？就算在山门之中，安静修行，也不见得就没有性命之危，我前来寻衅，自然是有所准备的……”
庄冥这般说来，他说的是在聚圣山中，自家山门内修行，也惧怕无渊老祖来袭，而难以安稳。
但是在霜灵与柳河的耳中，却像是在说太元宗。
太元宗内，不乏弟子，闭关修行，或许他们还不知道大楚的动静，他们还仍以为太元宗矗立于天御福地，根深蒂固，安稳太平，却不知道，也许下一刻，就是灭顶之灾，直至陨落，都心中茫然不解。
“那老者说，会有世间绝顶的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来攻？”柳河不知巅峰大修士，究竟有多么强大，但他已经知晓，但凡真玄级数，都足以轻易将他斩杀。
“也许会有这样的人物。”庄冥点头道。
“那该怎么办？”霜灵惊道。
“不是有这一面法镜嘛？”庄冥笑道。
“适才那老者给出法镜之时，却也说过了，没有机会挡住真玄九印大修士的。”柳河面具下的目光，满是忧虑。
“挡是挡不住的。”庄冥抛了抛法镜，说道：“但这法镜，另有用处。”
“另有用处？”霜灵露出惊讶神色，偏头看去，却见柳河面具下的双眼，同样有些愕然。
“太元宗主，素来神秘，比真元宗主尤为深沉，这法镜必定是不简单的，内中必然还有妙用，但我怀疑，这所谓妙用，是针对我而设立的，他想要以我为饵，拿我做局……”庄冥思索着道。
“他怎么敢？”柳河说道：“公子在他太元宗门前，显得如此逼迫，太元宗都尚且忍耐，他怎敢算计？”
“他自然敢。”庄冥说道：“表面忍了，暗中未必能忍。”
“若局势如此，各方要杀公子，从而嫁祸太元宗，眼下太元宗如今又暗藏祸心，那该怎么办？”柳河问道。
“这是个烫手的山芋。”
庄冥看着手中的法镜，说道：“但既然是烫手的山芋，自然要找人接手。”
柳河与霜灵对视一眼，均有错愕之色。
“公子要找谁接手？”
“我正在等一个人，等他来告诉我。”
“这又是何人？”柳河问道。
“苍王手底下的人。”
庄冥沉吟说道：“不过适才那绝顶真玄截住了我，而且又在太元宗之下，这个人不敢现身。但此地已在太元宗三千里之外，他应该要现身了。”
他走的方向，是往东元境第一府的方向。
远隔三千里之外，太元宗也不至于监察至此。
如果苍王的人要见他，那么应该提早在此。
可是此地并未见到那人迹象。
但下一刻，庄冥感知动念，隐约察觉不对。
他的目光，顿时看向霜灵。
霜灵当即有错愕之色。
倏地一道光芒。
从霜灵身上亮起。
有一个年轻的声音，悠悠响起，笑音清澈。
“晚辈一直都在，并都跟随在十三先生身侧，静等十三先生离开太元宗后，再行现身罢了。”
第四四四章 拘神禁术的玄妙
这道声音，倏忽而起。
柳河心中一惊，伸手按在兵器之上，目光之中，满是惊异。
霜灵也是露出惊骇之色，忙是往后退开。
庄冥背负起双手，看着这道从霜灵身上浮现出来的光芒。
这光芒没有身影浮现，但却又声音道出。
“晚辈拜见十三先生。”
“……”
庄冥眉头一挑。
霜灵似乎听出了什么，惊道：“是你？”
庄冥淡然说道：“你认得这位？”
霜灵低声道：“刑堂白长老的真传弟子，他叫周魁。”
庄冥神色微动，看向这道光芒，说道：“这就是拘神禁术？”
太元宗内，凡是明面上的真玄大修士，庄冥都有所了解。
暗地里的真玄大修士，则不会这般容易现身出来。
刑堂白长老，而非太上长老。
只是一位长老的弟子，声音又如此年轻。
此人在太元宗内，必然不是真玄。
至于隐藏修为，作为太元宗的真传弟子，难免要与太元宗的宗主见面，又有几人能够在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眼皮底下隐藏？
可若不是真玄级数大修士，又如何瞒过他庄冥的真龙感知？
“正是十三先生想要得到的拘神禁术。”
周魁声音传来，笑着说道：“看来十三先生对此术极为上心，已经明晓其中玄妙。”
庄冥伸手一挥，顿时击破光芒。
只见光芒之中，是一只蛊虫。
“适才比炼药造诣时，她炼药存留的几只蛊虫，被你动了手脚？”
“正是。”周魁的声音从蛊虫身上传开，道：“先前在刑堂，虽未动刑，但也在她手中的活药之中，动了些手脚，可惜那些都被销毁了……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没有被销毁，想必十三先生助她恢复法力之时，也会察觉到端倪。”
“这些蛊虫，是外门弟子晋升内门时，所用的药材之一，你怎么会提早动手脚？”柳河忽然出声，问道。
“因为先前十三先生，要让霜灵参与内门之事，而且提及拘神禁术。”周魁笑着说道：“那时王爷便暗中传讯于我，说十三先生有意与王爷合作，命我想办法，与十三先生暗中联系，只是我修为浅薄，不知如何在真玄面前，暗中联系，于是……考虑到，霜灵参与炼丹盛事，总须得用药，例如蛊虫之流的活药，也是外门会用上的一类药材，因此十三先生在山门之前为霜灵争取到参与内门晋升的资格时，晚辈命人调换了给外门弟子炼丹的部分活药，稍微动了些手脚，想着这类药材也不是俗物，在她炼丹之后，大概会留下几只。”
“你倒是真的聪慧。”庄冥赞赏道：“难怪苍王对你如此看重，命你与我联系。”
“十三先生过奖了。”周魁这般说着。
“拘神禁术，看来确实玄妙。”
庄冥这般说着，眼神也颇异样。
他最在意的是拘神禁术当中，那些关于拘禁大道金丹，使之不灭的窍门。
但传说当中，这拘神禁术，是太元宗从古籍当中所获的古老道术，最大的用处不是封禁世间奇物，使之不灭，而是用来拘禁神灵，驾驭为己用！
太元宗的上一代宗主，便能够以真玄九印的修为，凭拘神禁术，拘一位真玄初境的大修士，强行驱使为用。
这周魁的造诣，显然还不高，也是受他本身修为所限，因此能够拘禁的，是这些几乎没有灵智，只有本能的蛊虫。
“拘神禁术，确实玄妙，当年王爷在太元宗学艺，都不曾被授予此术。”
“但是你却被授予此术。”
“全凭王爷栽培，才能在太元宗内，展露才能，受得看重。”
“那么现在……”庄冥平淡说道：“你以拘神禁术见我，便是要传我拘神禁术的吗？”
“王爷确实有此吩咐。”
“但他总不可能将这拘神禁术，白白送我罢？”
“自然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十三先生，想必比我更为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才想问个明白。”
庄冥说道：“大楚王朝，有意对太元宗下手，而太元宗位于东元境，苍王是东元境之主，那么接下来，苍王必要全力配合大楚王朝，攻打太元宗。可是苍王曾在太元宗学艺，楚帝未必尽信于他，而且前次我与苍王打过交道，他对楚帝谈不上忠诚可言，甚至还有造反的念头……”
若在之前，他还不觉得什么。
但是大楚王城一行，他对楚帝此人，有了更深的了解。
苍王远不及楚帝，不单是修为，还有城府及心胸。
楚帝这样的人，既然不信任苍王，就不会将这等关乎兴亡的大事，交到苍王手上，而东元境必然要受大楚统辖，才能全力攻打太元宗。
如此，楚帝必杀苍王！
若要名正言顺，那么苍王之死，则是此战的开端，得以师出有名！
“倘如苍王所求，事关性命，那么一门拘神禁术，可还没有这样的分量，换不来他这尊位高权重的真玄大修士。”
庄冥这般说着，出声道：“所以，才要问个清楚。”
周魁停顿了下，说道：“你这一次，必将引动各方杀机，杀你而嫁祸太元宗，想必太元宗也有准备……”
庄冥问道：“想我祸水东引，搅乱东元境，还是搅乱第一府？”
周魁说道：“王爷怕你不能活到第一府，所以只让你搅动东元境，给他制造机会。”
庄冥拍了拍衣衫，说道：“我有脱身之法，所以苍王想要我涉险，绝无可能。”
周魁继续说道：“拘神禁术，换十三先生，当一枚鱼饵，分量若还不足，那么加上摆脱官印克制的方法呢？”
庄冥目光一凝，说道：“摆脱官印克制的方法？”
周魁说道：“王爷正是凭借此法，不受楚帝限制，因此楚帝才动了杀心。”
庄冥神色平静，说道：“可是，我不曾受过大楚的官印，何须此法？”
周魁笑道：“适才王爷传来消息，提及你名下庄氏商行，足有三十二人，进入了大楚的军中，他们日后怕也会受军令限制……”
庄冥神色漠然，未有回应。
“王爷此法可以让他们摆脱军令限制，而且……今日王爷便可以抹除他们与庄氏商行之间的所有痕迹，甚至抹除更多的痕迹，让他们替代某一些人，成为大楚王城藏于东元境的死士，而这一切的痕迹，随着苍王府覆灭，都将消去。”
第四四五章 拘神禁术第一篇
拘神禁术。
摆脱官印限制的秘术。
或者对大楚的官员而言，后者才是梦寐以求的秘术。
传说大楚王朝的底蕴，源自于天雾海域，乃是大楚开国先帝，从其中得获古老传承……而大楚的官印炼制之法，便是传承中的一部分，也是如今大楚稳固的根基。
刘越轩知道庄冥曾与苍王进行交易之后，也曾提过一点，在学士府的记载当中，苍王曾入天雾海域，找到了大楚开国先帝得遇上古传承的地方。
但传言只是传言，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苍王找到那一处地方。
而今看来，传言未必是假。
这样的秘术，甚至可以动摇大楚的根基。
苍王与庄冥之间的交易，便是获得金丹魁首后，被授予的正一品官印，要交与苍王。
刘越轩怀疑，这正一品官印，便是苍王暗中摆脱王印的方法。
而苍王的为人，从那一日会面之后，庄冥大约便对他有所了解。
这位执掌东元境苍王爷，决计不会将希望尽数放在他庄冥一人身上。
或许是在大楚修行盛典当中，出现了什么变故，被楚帝察觉。
这才是楚帝真正动杀念的原因？
庄冥这般想着，看向眼前这只蛊虫，默然片刻。
看来苍王对庄氏商行的关注，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不但知晓庄氏商行的人进了大楚军中，还已经准备好了替这批龙卫洗清所有嫌疑，甚至准备让他们替代大楚暗中那些身份阴暗的死士，并有抹除一切痕迹的把握。
如此说来，苍王早已有所准备？
是他料到自身会有这一步？还是说苍王先前准备将这批龙卫收归己用？又或者是准备这一切，要与自己进行其他方面的交易？
无数的念头，瞬间在心中闪过。
“十三先生以为如何？”周魁在此出声。
“好。”庄冥说道：“这两门秘术，倒是值得让我行事。”
“那十三先生，准备用什么方法，相助王爷，扰乱八方？”周魁问道。
“太元宗给我的保命法镜，你以为如何？”庄冥问道。
“保命法镜？”周魁的语气，略有迟疑，由此看来，他是刚刚才控制住了蛊虫，尚不知晓先前之事。
“太元宗主的至宝，避免我被各方所杀，嫁祸太元宗，故而相赠此宝。”庄冥平淡说道：“我可以将这宝镜送给苍王，权且当做两门秘术的报酬，你以为如何？”
“这……我做不了主。”周魁听得这等至宝，顿生迟疑，但这又不在苍王原先交代的范围之内。
“你只需要告诉我，如何联系苍王府的人，将宝镜相赠即可。”庄冥缓缓说道：“余下的事情，你报知于苍王，他自然会明白，或者你现在报知苍王，再行决定。”
“好。”周魁这般说来，蛊虫光芒淡去。
“这蛊虫……”
庄冥伸手一招，这蛊虫依然凶性十足，只是灵智极低，仅有嗜杀本能。
而在龙威之下，再是嗜杀成性的蛊虫，也不由得乖巧。
——
场面寂静了片刻。
霜灵将玉瓶中所有蛊虫，尽数取出，交给了庄冥。
庄冥取过蛊虫，微微一笑。
“公子真要涉险吗？”柳河不禁问道。
“两门秘术，值得我涉险吗？”庄冥笑着问道。
“这……”柳河怔了下，顿时摇头。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尽管这两门秘术分量极重，但还不足以让我以性命涉险。”
庄冥说道：“我自有分寸。”
当初的神石，足以造就蛟龙，足以摆脱陈王的困局，是他最为行险的一次。
一次功成，如同一步登天。
但这两门秘术，不足以让他一步登天。
也就不足以让他涉险。
“公子说这法镜，是烫手的山芋，而今接下这烫手山芋的，便是苍王？”
“太元宗的手段，苍王应该有些熟悉。”庄冥说道：“对他来说，便应该不是烫手的山芋，而是脱困的机缘，当然，这也只是猜测。”
“若对苍王来说，也是烫手山芋呢？”柳河问道。
“那就按照我之前的想法，来为苍王创造一个逃生的机会。”庄冥缓缓说道：“其实先前，我也并不确定，苍王是否会找上来，只是大概估算了前来太元宗之后，会遇上什么局面，便来个顺水推舟罢了，但苍王既然找上门来，这拘神禁术便是赚了的，而那摆脱官印的秘术，还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收获。”
“公子准备怎么做？”霜灵不禁问道。
“暂时什么都不用做。”庄冥说道。
“这……”柳河与霜灵，均有犹疑之色。
“你以为这太元宗的法镜，真是保命的至宝吗？还是替我临死之前，指明真凶的物事？”庄冥抛了抛宝镜，忽然问道。
“那公子认为这宝镜作用如何？”柳河问道。
“这是给那些想要杀我的人，一个指路的明灯。”庄冥说道：“若我猜测不错，宝镜若是感受到极强的气息，根本无须我来操纵，自然便会将我的处境，传至太元宗内……到时候我遭遇哪些人的围攻，太元宗便有证据，洗清嫌疑。”
“可是公子还是打算，带着这宝镜，走上一遍？”霜灵问道。
“这是自然，天御福地的水，越是浑浊，我们进入大楚军中的人，才有更大机会。”庄冥点头道。
“可是公子此举，何异于行险？”柳河仍有忧虑之色。
“你们若是继续跟在我身旁，便是行险。”庄冥挥手道：“但你们离开此地，便谈不上凶险。”
“公子让我等先行离开？”柳河惊道：“可是你孤身一人……”
“若有人杀我，自然都在真玄级数，你们留下也无济于事。”庄冥说道：“你们先行离开，我在原先准备的地方，等侯你们。”
“是。”柳河微微点头，面具下的脸，看不出神情，只是作为公子的护卫，面对这般局面，竟然先行逃生，着实让这位修成横炼之躯的强者，心生复杂。
“先行一步，周魁要回来了。”
庄冥挥了挥手，而手中的蛊虫，再度亮了起来。
但他法力一运，便将柳河与霜灵，移开百里之外。
蛊虫之中，再度传来声音。
“王爷答应了，请十三先生，送至第三府，自会有人来接宝镜。”
“秘术何在？”庄冥直接便道。
“王爷说了。十三先生前次与王爷交易，取了酬劳，却未奉上官印，但也算事出有因，所以王爷不打算追究。”周魁沉声说道：“可是这一次，也盼十三先生，提早完成事情，再提酬劳。”
“这是怕我食言？”庄冥笑道：“前次自认修为高深，不怕我食言，而这一次自觉压不住我，便要我先完成事情？也罢，我可以答应，但如此大事，总该先给我一份定金才好。”
“十三先生言下之意是？”周魁迟疑道。
“摆脱官印的法门，尚可压后。”庄冥沉声道：“但我这一次，必将动杀戮，拘神禁术的用处，就在眼前。”
“好。”周魁说道：“周某现在，便先告知拘神禁术修炼法诀的第一篇。”
“第二篇为何不能一并道来？”庄冥忽然问道。
“关于第二篇，周某只学得半篇，不久之前，才从道承长老之一的齐长老所在，旁敲侧击，探问诀窍，从而补至八成余，眼下仍然没能完整，按道理说，须得金丹巅峰之后，才有资格获取完整篇章，但这两日间，会借修行疑惑，请教门中长老，补足十成，下一次便与摆脱官印之法，一并告知。”周魁说道。
“好。”
庄冥语气幽深，看着手中的蛊虫。
第二篇便是拘禁神灵的篇章。
实际上，也就是周魁控制蛊虫的方法。
周魁如今可以灵活运用，便可以证明，并不是周魁目前只学了半篇。
周魁终究只是金丹级数，不敢在他庄冥面前弄什么玄虚，也不知真玄级数的玄妙。
多半是苍王看得透彻，害怕此术被他庄冥学得之后，借蛊虫而反制，将周魁拘起，控制为己用。
但对庄冥来说，最重要的，反而是第一篇。
第四四六章 上古禁术，造就虚空
此时此刻，庄冥已经远离太元宗，约万里之遥。
在这一路之上，无人前来截杀。
毕竟太元宗万里之内，对真玄九印的人物而言，不过片刻之间，而且真玄级数大修士斗法的动静，必然动荡八方，根本也难以遮掩隐藏。
太元宗主不可能会容许庄冥在他眼皮底下被人拦路截杀。
而即便能够证实，此事与他无关，至少也是袖手旁观，聚圣山的人必然会迁怒太元宗。
如今多事之秋，太元宗主定然早已考虑过其中纠缠。
各方也知晓这点，故而风平浪静。
而庄冥也借此机会，于这万里路程之中，参悟从太元宗之内，所得获的拘神禁术。
这拘神禁术第一篇，便是拘禁之法。
这道法诀，极为玄奥，即便是真玄大修士，一时半会儿之间，也有惊叹。
但是庄冥心中一动，以算己篇，便梳理了一遍，立时得以悟通。
此法的施展，大致上是按照法诀路径，凭借法力，于冥冥之中，造就一座无形的囚牢。
“以算己篇来看，此法如能大成，以真玄之上的仙神法力凝就，或可直接造就一方虚空？也即是说，这法门足以炼就太宇乾坤袋这一类的宝物？”
庄冥感悟着这一道玄奥的法诀，心中颇为震撼。
他终于明白，拘神禁术为何能够保存大道金丹不灭。
因为这是造就一方虚空，将大道金丹，困于其中，无法流散，稳固在内。
这就是拘神禁术第一篇？
此术号称在上古时代，能够拘禁神灵，驱使为己用。
这第一篇，就是拘禁？
而第二篇，便是驱使？
“本想着凭借算己篇，或许可以用第一篇，推演出第二篇，根本无须经过周魁……但现在看来，第二篇与第一篇，是完全不同的法门，只是两类法门，配合使用而已。”
庄冥这般念着，也颇为感叹。
其中法诀之内，颇多玄奥之处，连他都参悟得有些吃力，还是靠着算己篇，才能领悟功成，那么创造这等秘术之人，从无到有，从冥冥之中，创造此术，又该是高深莫测？
此术涉及创造虚空，必是真玄之上，已然铸鼎的仙神之尊。
难怪太元宗将此术，列为最高秘术，就连苍王拜入太元宗，都因为出身皇室的缘故，而难以被授予此术。
由此看来，这个能够被授予拘神禁术的周魁，在太元宗之内的身份，比自己预料当中的，还要更高许多。
而且此人心思聪颖，能借蛊虫，与自身联系，在自己这位真玄大修士面前，仍能侃侃而谈，尽管是借助蛊虫，本身不受真玄之威，但这般淡然自若，已是难得。
“此人能动用蛊虫，拘神禁术即便是未能大成，但至少也是入门了……拘神禁术如此玄奥，以金丹修为得以入门，悟性着实不俗。”
庄冥心中暗道：“只不过，我终究已成真玄，加上算己篇，拘神禁术不但已经入门，更已至小成境地，但想要真正大成圆满，造就一方虚空，还是缺了真仙级数的大道感悟及法力。”
——
苍王府上。
只见苍王坐于高位，手中是一块法印。
但法印之上，传来了周魁的声音，
“王爷，庄冥已经答应，前往第三府。”
“好。”苍王说道：“本王已经在那里，准备妥当，只要他活着到达第三府，便可完成此事。”
“王爷已经确定大楚王朝必将对王府动手吗？”周魁迟疑道。
“攻打太元宗，必要苍王府配合，而楚帝不信本王，加上先前尝试夺取正一品官印，被大楚王朝察知，尽管没有证据，但已经怀疑本王试图摆脱王朝控制……”苍王缓缓说道：“若不是要打太元宗，楚帝不会轻易动本王，但如今时日急迫，楚帝不会容许本王。”
“王爷……为何不走？”周魁不禁问道。
“基业在此，如何能走？”苍王笑着说道。
“王爷是不愿舍弃基业？还是没办法走？”周魁忽然说道。
“两者都有。”苍王说道：“只有等任松成来杀本王，才是本王脱困的时机，而第三府那边的动静，这是最好的掩护。”
“真元宗，任松成？”周魁沉吟了下。
“本王终究是皇室的人，先帝曾留给本王一道免死信物，楚帝不会以大楚王朝的名义，治本王的罪，但真元宗就不一样了。”苍王神色有些异样，这般说道。
“他初入真玄，何以能与王爷争斗？”周魁道。
“但他手底下，是一座浩大的仙宗。”苍王说道。
“……”周魁顿时默然不语。
“行了，你也无须探问本王处境，这一次本王如能脱身，该给你的，自然会给你，但是你自己小心谨慎，如若夭折，本王可救不了你。”苍王说道。
“太元宗面临大劫，覆巢之下，恐无完卵，属下确实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周魁叹息道。
“不，本王指的，不是太元宗劫数。”苍王笑意之中，略带揶揄之状。
“王爷指的是？”周魁语气中不免有着三分讶异。
“庄冥给你留了个坑，你却没有发觉。”苍王吐出口气，说道：“你自觉聪慧，但还需磨砺。”
“这……”周魁惊道：“他何时给我留了陷阱？”
“他取了拘神禁术第一篇，是为何故？”苍王问道。
“听他所言，应是面临截杀，必要诛杀大敌，以此禁术，保存大道金丹，另作他用，例如……炼丹？”周魁沉吟道。
“他要大道金丹，有何作用，本王倒也不知晓，但是他若动用了拘神禁术，你的麻烦恐怕不小。”苍王说道。
“这……”周魁顿时醒悟过来，惊道：“太元宗必会生疑，彻查宗门内部。”
“所以，你留下的痕迹，自己处理干净。”苍王说道：“本王对你寄予厚望，日后大事能成，你也是能委以重任的人物，可不要栽在了这里。”
“是，属下会准备妥当。”周魁心有余悸，忙是应道。
“去罢。”
苍王这般说着，断了手中的法印。
这不是大楚官印。
但这是类似于大楚官印的宝物。
此物虽不能聚一地民生，但却能够远隔百万里，相互传讯。
只是比起大楚的官印来说，不免还是有些不足。
可最大的效用，是足够隐秘，不受大楚所制。
“事已至此，本王也别无他法了。”苍王轻叹道。
“王爷，王妃与小王爷那边，可要提早送离？”暗处之中，传来一个声音。
“他们必须留下，不能妄动，否则大楚便知本王所为。”苍王摇头道。
“可是，一旦事发，怕来不及接走王妃与小王爷。”那声音低沉说道。
“谁说本王准备接走王妃与小王爷？”
苍王面色冷淡，缓缓说道：“从一开始，本王就没打算带其他人离开。”
第四四七章 虚实不定，避战脱身
拘神禁术第二篇，能够驱使生灵，化为己用，而以周魁金丹级数的修为，便足以操纵蛊虫，远隔数千里，传过声音。
这一路来，庄冥倒也考虑过，是否可以将拘神禁术，暂时替代他想要的官印传讯之法，但瞬息之间，便又否决此事。
庄氏商行内部，多是横炼，而少有金丹真人。
此术是道术，该用法力，而不是血气。
其次，此术极为玄奥，想要参悟，也非一朝一夕，不是每一个金丹真人，都能轻易悟通此法的。
再有，目前庄冥能够信任的各地管事，如白老、如福老等，皆是凡夫俗子，也无法动用这等秘术。
说到底来，这只能是庄冥自身来动用，给各地管事传讯而已，而他们无法回讯。
“终究还是官印炼制之法最为适合，摒除大楚的官职，摒除一地民生限制，单是取用其中传讯之法，那么我庄氏商行各地，便可自由传讯，往来无碍，利于今后发展。”
庄冥这般念着，将蛊虫等物，尽数收在了太宇乾坤袋。
而在他的背上，多了一柄法剑。
这是三师兄斩杀八印真玄之后，取来的两柄法剑之一。
而在他左手上，则多了一面宝镜。
“来得有些晚。”
庄冥看向前方，笑着说道。
而在前方，一名中年人，现身出来。
“太元宗周边，不好动手，容易惊动太元宗主，换在其他地界，他或许会任你被杀，甚至暗中出手，但在太元宗周边万里之内，他没法视而不见，因此……本座只好在稍远些的这里，等侯道友。”中年人出声说道。
“你似乎知道我走哪个方向？”庄冥笑着道。
“这里是东元境，太元宗之主严令各方，不得对你出手，又命各地宗门分支，多加注意你的行踪，那么动静就很明显了。”中年人说道。
“他这借刀杀人之举，为你们指明方向的举动，倒是做得也很明显。”庄冥说道。
“确实很是明显。”中年人说道：“但你死于此处，聚圣山就算再是蛮不讲理，也总不至于就杀上太元宗了罢？”
“这可说不定。”庄冥缓缓说道：“不过，前辈似乎很有把握杀我？”
“你虽然不是寻常人物，但不久之前，也才初入真玄之境，即便再强，不免也是有限，本座六印真玄，想必杀你足矣。”中年人应道。
“可这也未必。”庄冥说道。
“若不止本座一位六印真玄呢？”
中年人言语落下，伸手一挥，便见满空光芒，封锁数千里之地，各方光芒，约有近十位之多。
庄冥退了一步，感叹道：“好大的手笔。”
旁边有人出声，悠悠传来。
“谁让你是聚圣山的弟子呢？”
“这倒也是。”庄冥笑了声，目光扫过八方，说道：“动手之前，庄某倒也想知晓，你等是哪家高人？”
“虽说你已是将死之人，但本座也须谨慎三分，话就不说了。”中年人伸手一按，十方光芒，围拢近来，他缓缓说道：“庄冥你还是这样死了罢。”
“何必如此急着动手？”庄冥陷于十位高境真玄围攻之下，仍然未有变色，只淡然道：“按道理说，能够来得这么快，而且人数不少，又是要瞒过各方耳目，避免被人与杀我之事联系起来，被人拿住把柄，即便是对大楚王朝以及仙宗而言，都是极为不易的事情……除非，你们原本就藏在东元境？”
“……”中年人神色显然凝滞了下。
“要么是在东元境，伺机而动的各方强者，要么是太元宗的太上长老。”庄冥沉吟道：“但目前看来，应是后者居多。”
“不必过多猜测了。”
中年人拔剑出鞘，斩了过来，喝道：“你还是受死罢。”
十方光芒，骤然合拢！
十尊高境真玄在此，轰然而上！
——
太元宗。
山门之内。
大殿之上。
“有人截杀庄冥。”
太元宗主眼神一凝。
遥在数万里外的争斗，就算是真玄九印，一般也不易察觉，但是他早有准备，感受到了宝镜周边的剧烈动荡。
庄冥已经遇袭了。
但这并不是他的人。
太元宗并没有布置人手去杀庄冥。
出手的人，终究还是想要嫁祸太元宗的。
甚至极有可能，只是故作截杀，扮作太元宗的人，再让庄冥逃走，让太元宗承担此事。
“好在本座，早有准备。”
太元宗主面上含笑，心中暗道：“庄冥生死无妨，但是借宝镜，记他死前之状，真凶景象入我手中……待到那时，不再是你们借刀杀人，嫁祸我太元宗，而是我借聚圣山的刀，诛灭你们这些老鬼了。”
他这般想着，忽然怔了一瞬。
就在瞬息之间，宝镜周边的剧烈气息，立时消失。
莫非争斗只在一瞬之间，便即落幕？
就算真玄九印出手，也不至于让庄冥全然无法反应过来罢？
“这宝镜……回到了太元宗的山下？”
太元宗主微微闭目，旋即露出惊愕之色。
——
东元境。
苍王府。
“王爷，一刻钟前，庄冥已经遇袭。”常毅匆忙来报。
“哦？”苍王眉头一挑，说道：“这时候才动手？”
“是的，不过……”常毅神色极为古怪。
“怎么如此作态？”苍王皱眉道：“难不成庄冥这般轻易，便被斩杀了？”
“这倒不是。”常毅停顿了下，才道：“他脱身了，不知所踪。”
“什么？”苍王露出异色，过得片刻，才想起什么，哑然失笑，说道：“好一门秘术，高云真仗之横行无忌，以金丹级数修为，自号渡法道人，无惧真玄追杀，未想落在庄冥手中，竟有这般妙用？难怪他有恃无恐，大概是仗着如此脱身法门，才敢涉险的……”
“此子的手段，确实令人惊叹，但是……”常毅低声道：“他没能搅弄出风波来，难以遮掩这边的动静。”
“本王想要脱身，必要有人搅弄东元境的风波。”苍王沉吟说道：“想用庄冥来搅弄风波，他如此轻易避战脱身，却连半点风波都没能掀起来，倒是出乎本王意料之外。”
“那王爷觉得，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常毅问道。
“本王与他打过交道，当时还不大清楚他的身份，而今从庄氏商行来看，他是个生意人，而且是个奸商。”苍王说道。
“王爷此言之意是？”常毅讶然道：“还要与他交易？”
“与商人打交道，无非便是利益往来。”苍王点头说道。
“可他连番毁诺，这……”常毅说道：“如何能信？”
“眼下这一场交易，全无风波，便即了结，他避战脱身，就此遁去，是他的本事，倒也不能说他违反了承诺，只要他将宝镜送至第三府，就算他完成此事，但对本王来说，达不到预定的效果，好比算是他这生意，偷工减料了。”苍王负手而立，说道：“下一次，注意便好，但恐怕要添些酬劳了。”
——
太元宗山下。
柳河带着霜灵，折返归来，寻到了将要离开的龙卫。
原本二十尊龙卫，眼下却有二十一位。
多出来的一位，赫然是个精壮的男子。
龙卫部族当中，年轻一辈最为出色的闻旱。
但是眼前的这位，并不是闻旱。
“公子。”
柳河当时躬身施礼，脸上忙是惊异。
第四四八章 上古异宝!龙卫重伤!
“回来便好。”
庄冥负手而立，说道：“我的身外化身，已经遇见截杀之人了。”
在真玄级数的大修士眼中，柳河与霜灵，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物。
即便真有人动念，想要追杀二人，最多也就是真玄初境，甚至只是金丹级数真人。
但庄冥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些真玄级数人物的高傲。
没有人追杀柳河与霜灵。
那些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
只不过，他在前往太元宗之前，便留下了这么一具身外化身。
而仗着阴阳遁光，能够虚实变幻。
因此，在遭遇伏杀之际，他便已经凭借阴阳遁光，将真身转回。
至于那身外化身，甚至只是一具虚影。
他连依附在其上的镇魔功德，都尽数收了回来。
“走罢。”
庄冥平淡说道：“我等暂回商行。”
柳河低声说道：“那么前往第三府的事？”
庄冥伸手一挥，便见一具与他本身相同的身影，出现在了边上。
而源自于太元宗的宝镜，则在这道身影之上。
“自然有人会去第三府，完成此事，取过苍王的酬劳。”
庄冥出声说道：“太元宗主用这宝镜，指明了我的方向，但一次失手，第二次必将更加谨慎。”
他本身与柳河等人回返庄氏商行，即便太元宗主当真再用宝镜指明方向，指的也不过是一具化身的方向。
——
东元境。
第八府。
庄氏商行。
在场之中，气氛极为沉重。
“闻旱伤势如何？”福老出声问道。
“伤势很重。”白庆低声道：“这东西很是古怪，闻旱重伤之后，连我都感觉极度沉重，这些时日，已不敢再近仓库。”
“公子目前还在太元宗，那里不是寻常地界，小白飞不过去，暂时不必传讯。”福老面色低沉，说道：“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已经命人勘察。”白庆说道：“我们这些超出人身界限之上的横炼，一旦近前，便受极大压迫，但是普通人近前，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和平常的石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什么不同？”福老忽然问道。
“不错，从材质上来看，与普通的岩石，是一样的。”白庆说道：“但是，就算是武道宗师，也不能击毁这尊石像，而闻旱试过一次，险些丢了性命。”
“难道这是什么法宝？”福老出声问道。
“目前来看，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仿佛天成。”白庆沉声说道：“也没有法宝应有的符文等等痕迹，”
“修行人的手段，千奇百怪，我们眼界有限，看不出来也不意外，但是这东西……”福老目光变幻，沉声说道：“闻旱距离真玄级数的司正，只有一步之遥，竟然只是试探了一下，便重伤至此。”
“这东西藏在山体之内，若非山崩，也不会出现，而且不像是直接藏于山中的，倒像是……”白庆沉吟思索。
“像是什么？”福老问道。
“那崩塌的山岩，跟石像的材质，是完全相同的。”白庆又道。
“你想说什么？”福老眉头一皱。
“原本工匠之中，有人猜测，或许是一种渺茫的可能，因为山岩崩塌，碎石遍地，其中这块碎石，正好酷似异兽。”白庆说道。
“你信吗？”福老出声问道。
“之前就不信。”白庆说道：“山岩崩塌，碎石七零八散，怎么可能摔出一座异兽的石像？虽无人工雕琢，但是这兽像，爪牙森然，眼耳口鼻皆清晰可见……而今闻旱重创，我见兽像，心中便有惊惧，这怎么可能是天然生成？我只是在想，如果它完全是一样的岩石材质，它会不会是岩石成妖？”
“之躯大成的闻旱为之重伤，这样的石妖，至少也是真玄级数的大妖王了罢？”福老沉吟道。
“还不清楚，恐怕在我庄氏商行当中，只有公子还有刘先生，才能辨别出来它的真身来了。”白庆说道。
“石妖一事，我已传信王城，刘先生暂无回信。”福老皱眉说道。
“公子此去太元宗，也不知何时回来，虽说他一向谋定而后动，但是太元宗毕竟是极为强大的仙宗，可不是东胜王朝那凡尘俗世中的地方豪强可比。”白庆语气之中，不免有些担忧。
“但无论你我，还是公子，也都非以往可比了。”福老却也感叹道。
“这倒也是。”白庆微微点头。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封禁这尊石像？”福老深吸口气，说道。
“闻旱才稍微试探，便能几近身亡，若非饮下了公子留下的龙涎，怕性命堪忧。这头异兽石像，虽然长久不动，但太过于强大，我们没有办法封禁这等级数的存在，但好在对寻常人，它没有任何反应，目前也没有动静……”白庆说道。
“那还是静等公子回来罢。”福老语气当中，不免有些无奈。
——
天御福地之外。
浩瀚汪洋之上。
桀骜不驯，眼高于顶的少年，正瑟瑟发抖，颤动着看向眼前四人。
他本身是道印巅峰修为，虽然自觉前途无量，但终究不是金丹真人对手。
何况眼前这四位，都是在世间金丹级数当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哪怕旁边那一位禅宗弟子未曾参与大楚修行盛典，但却也是一位横炼金身大成的人物。
岳廷、陈飞云、镇岳、金不焕。
四人合力，由刘越轩给予情报，在此截杀了这一行人。
“叶伏德，你诸位师长，都完蛋了，就剩下你了。”
岳廷上前来，拍了拍少年的脸，嘿然说道：“你眼高于顶，自号道印无敌，却出身于偏僻海岛上的一座末流宗门，这海岛微末无名，你出身的丹脉山连九流宗派都算不上，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全都够不上，但你又凭什么如此骄傲，连本座都不放在眼中呢？”
少年脸色苍白到了极点，生死之前，心境纷乱到了极点，惊惧之感油然而生。
岳廷嘿然说道：“真是不识天高地厚的家伙，我告诉你……”
叶伏德忽然出声，咬牙道：“你也只是年长我几岁而已，若再过些年，你们四个一起上，也绝不是我的对手。”
四人对视一眼。
岳廷说道：“只要你说出你的机缘，我认定不假，不妨给你几年的成长时日。”
叶伏德眼睛一亮，说道：“当真？”
岳廷点头说道：“自然，我岳某人一言九鼎，从不食言，在我们那里，名声之佳，童叟无欺。”
叶伏德脸色变了又变，旋即低声道：“我丹脉山，有一尊石像，是上古至宝。”
“石像？”岳廷颇是讶异，四人均对视一眼，眼神异样。
“那石像……是活的……”少年出声道。
“活的？”
“我所学功法及秘术，皆受它所传。”
第四四九章 厚颜无耻岳道兄，女扮男装唐天影
丹脉山，位于东洲偏南，地处偏僻，方圆未足千里，不在福地、灵山、仙岛之内，属末流宗派。
根据大楚王朝学士府的消息，丹脉山的宗主雷泽在金丹上层级数修为，但刘越轩因为这少年的缘故，另外详查了丹脉山，察觉雷泽极有可能是巅峰级数的真人，而且亦有三十年未曾现世，极有可能，在尝试凝就真玄之印。
丹脉山自立宗以来，都不曾出过一位真玄大修士，据说连功法的至高层次，都局限在金丹修为，而不入真玄之流。
凭什么雷泽此人，竟有真玄之望？
凭什么这个出身末流宗派的少年叶伏德，凭区区道印修为，胆敢傲视世间金丹级数的高人？
就因为丹脉山，百年之前，挖出了一座石像！
前面四十年，石像只如寻常之物，弃于山门之外，无人理会。
六十年前，丹脉山宗主雷泽，凝就真玄之印，几近金丹崩溃而亡，石像忽然复苏，毁去其真玄之印，保住其大道金丹。
十息之内，石像保住丹脉山宗主，并传下功法，旋即再度陷入沉眠。
从此之后，丹脉山尊石像为祖师。
近来三年，石像苏醒的时机，越来越多，至今已有六次，每次都有十余息之久。
而这少年，在最后一次，更是得到了石像的一缕法力，从而凝就道印。
所以，他被视为丹脉山未来的支柱，也被视为未来的强者。
“石像……”
岳廷等四人，沉吟良久，均有惊异之色。
寻常材质，又无人工雕琢痕迹，也无什么符文印记，没有炼制纹路，宛如天成？
莫不是岩石汲取日月精华，经千年万载，而得灵性，修行成妖？
这四人心中均有这般想法。
“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叶伏德深吸口气，强压着心中的恐惧。
“你没有隐瞒？”岳廷问道。
“生死关头，我绝无隐瞒。”叶伏德立时应道。
“当真？”岳廷再度问道。
“如有隐瞒，大道断绝，此生不成金丹！”叶伏德咬牙道。
“好。”岳廷微微点头，说道：“姑且信你一回。”
“可以放我走了罢？”叶伏德闻言，方是松了口气。
“当然，我岳某人一言九鼎，从不食言，童叟无欺。”岳廷点头道。
“好！”叶伏德长出口气，心中暗自愤恨，这些人都比他年长，修为才能比他高些，若再过些年，等他修成金丹，乃至于后来居上，定要杀尽眼前这四人，一雪前耻。
“慢走！”
岳廷一剑划了过去，割断他的脖颈，又一剑刺进他的心窝。
叶伏德心头刺痛，脸上充满着无法置信的神色，张了张口，血涌上来，顷刻之间，道印破灭。
“你……”
“我答应了，放你去幽冥地府。”
岳廷收了剑，淡然说道：“少年人，你还是太年轻了。”
他一脚踢翻了这个名为叶伏德的少年。
旋即便又察觉身边目光古怪，当即转头看了过去。
陈飞云、金不焕、甚至镇岳，均是眼神之中，充满着鄙夷之色。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岳廷怒道。
“食言而肥，羞与你为伍！”陈飞云怒而拂袖。
“我呸！我送他去幽冥地府怎么了？哪里食言而肥了？”岳廷恼怒道：“而且这家伙显然心不死，先前只是一面之缘，就想杀我，现在咱们对他下手，这时候放他走，岂不是放虎归山？他这家伙杀性这么重，桀骜不驯，放他走了，他去杀别人，算谁的人命债？我这是除恶，所以我这是行善，懂了没有？”
“我佛慈悲，岳道友言行不一，终究不妥。”金不焕出声说道。
“放屁！你慈悲个卵，你修行的是怒佛法相，刚才动怒杀人的时候，那火烧得比我的剑还凶……”岳廷指着那边的焦尸，一脸不满。
“岳道友不要误会。”金不焕正色道：“本座是说，你既然答应放他，就该依言放了，让我们来杀。”
“……”岳廷怔了下，竟有些无言。
“他说的是。”镇岳点头道。
“你真的是……”陈飞云满面不屑，摇了摇头。
“行了行了，不就是没杀过瘾嘛，大不了上丹脉山去，那石像半年醒一次，最近应该醒不过来了，先去探一探。”
岳廷这样说着，指向陈飞云，说道：“用法力把这尸体裹了。”
金不焕迟疑道：“为何不让他们入土为安？”
岳廷撇了撇嘴，说道：“废话，不带上他尸体，怎么上丹脉山？这次折腾了这么大工夫，这家伙的机缘却不在身上，而在丹脉山上，你们不想去看看？”
余下三人，均是对视一眼，颇多惊愕，不知带上尸首，与登上丹脉山，究竟有何联系？
“丹脉山中，宗主雷泽都只是金丹级数，其他人更不必说，多数道印，少数金丹，凭我们四人，都是东洲境内，真人级数当中的佼佼者。如果想要强攻，按道理说，我们四人合力，寻常金丹就算再多，也不足为虑，屠灭他整个丹脉山，都完全不成问题，但是……”
岳廷说道：“丹脉山有阵法！而且雷泽那厮，究竟有没有凝就真玄之印，也不好说，他若凝就真玄之印，咱们四个逃命都成问题，所以这次上丹脉山，不能强闯，只能先去探探虚实……”
陈飞云说道：“所以，你想拿他的尸体做文章？”
岳廷嘿然笑道：“当然，咱们目前可都有大楚官印，假作大楚官员，去送返尸首，趁机探一探丹脉山的局势。想必那丹脉山宗主，就算已经晋入真玄，也决计不敢无礼。”
金不焕双手合十，沉吟说道：“此举甚好，若是姿态强硬，直闯丹脉山，他们定然会有反抗，如此一来，必生杀戮，但我等不是为求杀戮而来，而是要探一探那座石像的机缘罢了。”
岳廷背负双手，说道：“那就走罢。”
当即便见陈飞云伸手一挥，道术凝练，将这少年的尸首，裹了起来。
四人又分别化作一道光芒，一齐朝着丹脉山方向而去。
但顷刻之间，又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这里。
这人貌若青年，气息深不可测。
“这四个家伙的厚颜无耻及心狠手辣，还真有我唐某人年轻时的风采，尤其是那个叫做岳廷的，简直是个人才。”
青年摸着下巴，沉吟道：“追杀无渊老祖，在这边就失去了踪迹，刚刚又去杀尽了他衍天仙宗来到东洲的那些个弟子，可还是找不到那老鬼，接下来回返聚圣山也没什么事情做……倒是先前这少年临死前说的那尊石像，也来得古怪，不若去丹脉山探一探？”
他这般想着，心中又暗道：“而且这四个家伙的行事手段，给我颇多启发，看来如今世间，也不乏这等人物，既然要去丹脉山，不若跟他们同行？这倒有趣……”
不过，若真要跟这四个家伙同行，倒是需要换一种方式。
若是强行加入，自然不妥。
那就示之以弱，更是容易受得同情。
他这样想着，在胸前画了个交叉痕迹，仿佛伤痕一般，似乎伤得极重，气息也颇是萎靡。
——
半个时辰后。
岳廷等四人，直奔丹脉山而去。
但这一去，至少须得三五日光景才能到达。
“岳爷……”镇岳忽然出声，指向前方，说道：“你看那边？”
“嗯？”
岳廷眉头一扬，道：“哪来的尸首？”
陈飞云露出异色，道：“他体内还有生机，好像还没死。”
镇岳摸了摸脑袋，问道：“你们要补一剑？”
岳廷顿时怒道：“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整天喊打喊杀的干什么？你又不认识他，他跟我们又没仇，也没想着杀我们，补什么剑？想你原本也是蛮荒之内，一个单纯朴素的野人，哪个混账把你教成这般模样？”
镇岳闻言，羞惭不已，低下头去。
而金不焕听得这话，双手合十，颇为满意，应道：“岳道兄此言正是，我等均是修行人，顺应天道，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他既然漂流至此，与我等有缘，不若救他一命？”
岳廷摆了摆手，说道：“那就给他颗保命丹药，姑且算是借个善缘罢。”
金不焕迟疑道：“茫茫海上，就算给他一枚丹药，他一时半会儿之间，怕也难以恢复伤势，海下不乏妖物，万一被吞食了呢？不如……让他同行？”
岳廷呸了一声，说道：“他又不是什么美貌姑娘，跟一个汉子同行有什么好？一颗丹药不够，再给他一颗，提早恢复，让他走了。”
这话一落，便见海上漂浮着的那个人，缓缓举手，喘息着发出了柔媚的声音。
“本姑娘……女扮男装的……”
“……”
四人均是沉默，对视一眼，面色愈发古怪。
漂浮在海上的唐天影，心中暗骂了一声。
“他娘的！太久没出门，对江湖惯例还是生疏了些，居然忘了这是四个大老爷们，显然受伤的女子，要比受伤的汉子，更容易被人同情……”
第四五零章 十息之内，你人头落地
半日光景。
东元境。
第三府。
庄冥的身外化身，手执太元宗主的宝镜，来到了这里，见到了苍王府左旗军新任大统领。
“常毅见过十三先生。”那青年身着铠甲，施了一礼。
“居然是你来了？”庄冥曾在苍王府见过他，也曾交过手，虽然对他来说，如今修为比之先前已有天差地别，但实际上，时日并未过得太久，仍是记得。
“王爷命我在此，接应十三先生。”常毅神色漠然，这般应道。
“他倒是认为，我真能活着，完整将这宝镜，送至第三府？”庄冥笑着说道。
“王爷说过，十三先生虽然是个奸商，但终究是个生意人，即便一路之上，不会如先前所言，闹出动静，但至少宝镜还是会送来的。”常毅应道。
“可是，若非仗着上元分神化念之术，我已经在太元宗万里之外，被十余位真玄六印的强者围杀了。”庄冥说道。
“但十三先生终究还是安然将宝镜送来了。”常毅说道。
“这一次……”庄冥停顿了下，语气稍冷，道：“太元宗主，没有阻拦我。”
“……”常毅沉默了下，说道：“十三先生，何出此言？”
“原先庄某认为，这宝镜是太元宗给我的，也是给想要伏杀我的人一盏指路明灯。”庄冥说道：“现在看来并不是。”
“常毅不知十三先生所言，还请将宝镜相交，完成此行之事。”常毅施礼道。
“宝镜留于我手，本也无用，自然会交给你的。”庄冥说道：“太元宗主用此宝镜给我设局，不正是怕我私吞这宝镜？”
“……”常毅顿时沉默。
“这一路上，庄某一直在想，太元宗主想要借刀杀人，未免借得太过于明显了些，这明显得已经有些拙劣，显然不是给我看的，而是给其他各方的人看，那么实际上……太元宗主，将这宝镜交与我手，是为何故？”庄冥说道。
“十三先生以为何故？”常毅问道。
“第一次用宝镜指明道路，借刀杀人，是为了让众人知晓此事，坐实他这方面的心思，而隐藏他真正的准备。”庄冥抛了抛宝镜，缓缓说道：“这一次……他没有再用宝镜给伏杀我的人指明道路，是因为他需要我将宝镜送来。”
“十三先生果然聪慧。”常毅终是不再故作不知，出声回应道。
“太元宗主，借我之手将宝镜送至苍王手中，看来这上面蕴藏的，该是助苍王脱身的契机。”庄冥抛了抛宝镜。
“十三先生，是在路上想到的吗？”常毅神色如常，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杀机。
“如果我说，只是路上想到的，你是不是想要借助左旗军，尝试一下，能否斩我这真玄大修士，从而灭口？”庄冥笑问道。
“不敢。”常毅神色不改，说道：“只是好奇，十三先生在之前，与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解答疑惑之时，可不是这般说的。”
“果然，我与他之间的谈话，都在你们掌控之中。”庄冥从太宇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玉瓶，瓶中正是那几只蛊虫。
“看来当时十三先生言语不尽不实，是为了瞒骗蛊虫的耳目，只不过，十三先生是如何知晓端倪的？”常毅问道。
“当时便在想，是不是太元宗主，借我之手，传于苍王。”庄冥平淡说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当日以拘神禁术，控制蛊虫与我交谈的那个人，只是故弄玄虚而已，他定然不会是区区金丹级数的一个太元宗弟子，背后多半是太元宗的真玄级数人物，甚至就是太元宗主本人……若是如此，我与柳河谈话之时，自然要避讳三分，尽管蛊虫被我封起，但也未必就是稳妥的。”
“不错。”常毅说道：“但你还是送来了。”
“我与苍王没有仇怨，倒是有过几番交易，算是有几分交情。而这一次，也是交易，我作为生意人，自然是要完成此事的。”庄冥背负双手，说道：“但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并不想让大楚王朝，凡事太过顺利。”
“王爷说过，十三先生的眼界，看得很远。”常毅感叹道：“果然看得远。”
“你也不差。”
庄冥这般应了声。
所谓看得远，是大楚王朝，镇压天御福地，一统之后的未来。
以大楚王朝的野心，如若顺利统合天御福地，压制五大仙宗，尽数归列在大楚王朝之下，那么等他统合完毕，五大仙宗的底蕴变成大楚王朝的底蕴，五大仙宗的修行者变成五大禁军，接下来……大楚王朝的征伐，便在天御福地之外。
以天御福地为中心，周边各大仙宗福地，必将遭到大楚军队的攻伐。
而聚圣山福地，离得并不遥远。
所谓有备无患，就算是他想多了，可大楚王朝前次也有真玄级数的官员，联合各宗真玄大修士，合力攻打聚圣山，这一次给大楚王朝添些堵，也是无妨。
“宝镜可以给你，我要的呢？”庄冥再度说道。
“拘神禁术第二篇，周魁会经过蛊虫，告知十三先生。”常毅应道。
“难道苍王本身，不会拘神禁术？”庄冥哼了一声，颇有不满之色。
“王爷在太元宗学艺之时，因为身份缘故，因此……”常毅继续说来，却忽然被庄冥打断。
“周魁难道不愿传他？”庄冥忽然出声，说道。
“……”常毅顿时沉默。
“拘神禁术第二篇，还有答应好的摆脱官印限制之法，我今日便要拿到手。”庄冥正色说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还要十三先生，再办一件事情。”常毅思索了下，方是出声说道
“下一件事情，自有下一件事情的酬劳。”庄冥屈指一弹，说道：“这两门道术，是我将宝镜送至第三府的酬劳，苍王府想要我白跑一趟？还是觉得，拘神禁术第一篇，就足以打发了我？”
“不敢。”常毅道。
“常毅，不要以为你周边这五万左旗军，加上你一个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就可以与庄某正面相抗！就算你有左旗军的大统领军令，就算这里五万左旗军合力，可庄某若真动杀机，十息之内，你人头落地！”庄冥说道。
“十三先生好大的口气。”常毅脸色微冷。
“不妨尝试一下？”庄冥说道：“斩了你之后，我再寻苍王，想必拿着这面宝镜，有些事情，他会答应的。”
“王爷早知你贪得无厌，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一件东西。”常毅沉默了下，取出一物，抛了过去。
“什么东西？”庄冥伸手一按，法力定住，扫了一眼，正是一枚类似于大楚的官印。
“王爷待会儿将以此官印，与你详谈一番。”常毅这般说来。
“看来苍王还是有所准备的。”庄冥轻笑道。
“王爷雄才大略，自有一番远见。”常毅这样说着，冷淡说道：“事情已经了结，我该走了，不过……”
“不过什么？”庄冥问道。
“今日之事，王爷早有吩咐，并非常某惧怕于你。”常毅说道：“等大事过后，我入真玄，必与你再分高低，即便不用左旗军，我也不会逊色于你！”
“那等你活过这一场战事再说罢。”庄冥语气如常，看着这枚类似于官印的物事，心中念头转动不已。
第四五一章 我有阵旗一套，可破世间任何阵法
入夜。
月色苍凉。
东元境，第七府。
庄冥一行人，尚未回到庄氏商行。
但他的身外化身，已经将太元宗的宝镜，送到了第三府，交到了常毅的手上。
而常毅也交出了苍王炼制的一枚法印，具有类似于大楚官印那种通信的功效。
庄冥对于大楚的官印，目前最为看重的，便是官印的通讯之效。
庄氏商行逐渐壮大，地域逐渐广阔，来往通信极为重要。
未有想到，苍王竟然也有这样的法印？
庄冥这般想着，指向前方。
“就在前方那座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商行，你们好生戒备。”
——
夜深。
庄冥将这一枚法印，放在了眼前。
官印之上，光芒闪烁。
“庄冥。”法印之上，倏地传出声音，沉厚威严，赫然便是苍王之声。
“王爷，好久不见。”庄冥笑了声，说道。
“前后不过几月光景，于我等真玄级数而言，不过弹指之间，谈不上久。”苍王的声音，从其中传来，显得颇为冷冽，说道：“虽说凝就真玄之印，犹若一步登天，但也不至于让十三先生恍如隔世罢？你欠本王那一枚正一品官印，可尚未还与本王。”
“王爷今次是来寻我要那正一品官印的吗？”庄冥笑着说道：“我虽得金丹魁首，可没有被授予官印，若需此印，待过些时日，我亲自往大楚王城一行。”
“如今本王即将弃去王位，还要此官印何用？”苍王说道：“若是你之前，得了正一品官印，本王也不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这又从何说起？”庄冥说道。
“你若得官印，本王在王城的其他人手，便不会暴露，也就不会被楚帝察觉端倪。”苍王说道：“即便如今要被废黜王位，凭那正一品官印，也能折断王印桎梏，从容逃脱。”
“那么如今王爷，便没有折断王印桎梏的方法？”庄冥淡淡道：“例如太元宗主的宝镜？”
“方法自然是有。”苍王出声说道：“虽然是有，但你得了本王许多好处，却未能达成本王所托，又该当如何？”
“王爷是要找我讨要公道吗？”庄冥笑道。
“原本是的，但本王惹不起聚圣山，哪怕是失去了白圣君的聚圣山。”苍王说道：“此外，你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到了真玄级数的境界后，能脱出十余位高境真玄的追杀，本王已没有把握斩你。”
“王爷真是谦虚。”庄冥缓缓说道：“各方均是以为，苍王是六印的高境真玄，但是凭王爷的城府，不说九印真玄，至少也该是绝顶真玄……凭王爷这样的修为，若真要追杀于我，我倒还真有些不安。”
“你也不必试探。”苍王说道：“本王今次，授你摆脱官印的法门，也授你拘神禁术第二篇，但是……本王还要你做一件事。”
“王爷，庄某人虽是生意人，可也不是你雇的工匠。”庄冥平淡说道。
“天御福地至此之后，已无本王容身之处，大楚王朝野心勃勃，不单是天御福地，在外界仍招揽着不少真玄人物。”苍王说道：“本王近期，必将离开天御福地，而大楚王朝也定会追杀本王，加上大楚王朝，眼线无穷，今后本王甚至不能长久停留于某一座福地、仙岛、灵山，甚至，就连荒岛所在，都不敢停留过久。”
“大楚王朝在天御福地之外，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连你这样的绝顶真玄，都只能漂泊各方？”庄冥讶异道。
“大楚王朝，虽然立宗才四百年，但底蕴之深厚，比世间各方想象中的，更为可怕，这一次……整个东洲，都会发现大楚王朝的可怕之处。”苍王沉声说道：“本王早就察觉，所以想要取而代之，奈何落到这般田地，只能故地重游，另寻他法。”
“王爷想去天雾海域？”庄冥顿时想起传言中的关键。
“不错。”苍王并未否认，继续说道：“那是东洲的禁地，也是大楚王朝的大军，目前不敢涉足的地方。”
“那里能够让你翻身？”庄冥问道。
“那里成就了大楚王朝，也成就了我真玄之境。”苍王说道：“本王要去那里寻到更高的机缘，但是……我不一定能活着归来。”
“那王爷这番话，是为何故？”庄冥眉头一挑，似笑非笑，说道：“总不至于认为，我会冒着性命之危，去天雾海域救你罢？”
“不是让你去天雾海域救本王，而是让你此刻助本王。”苍王声音低沉，也没有遮掩的意思，说道：“本王落魄，显而易见，你也是聪明之人，本王也不故作姿态……这一次楚帝布下危局，本王危在旦夕，如若没有外力相救，在大楚王朝倾力追杀之下，别说不能从天雾海域出来，便是活着离开天御福地，进入天雾海域，都是希望渺茫。”
“王爷是低估了自身，还是高估了即将对你出手的人？”庄冥说道。
“本王在大楚王朝中，受先帝恩泽，无论多大的罪责，皆可免一死，但楚帝显然不愿本王免死，他有意置本王于死地，所以出手的，不会是大楚的官员，制衡的也不会是大楚的律法。”苍王说道：“出手的是真元宗，任松成。”
“听说他也入了真玄。”庄冥想起那熟悉的青年，沉吟道：“但如今的他，也只是真玄第一印罢？”
“可是他手中有一柄仙剑，背后有一座仙宗，头顶还有一座王朝。”苍王凝重道。
“任松成竟然真能杀你？”庄冥声音稍低，隐有感慨。
“若杀不了本王，大楚王朝何至于让他出手？”苍王说道。
“王爷料到接下来的局面，可准备了该如何脱身？”庄冥又道。
“……”苍王沉默了下，说道：“本王一旦告知于你，便相当于将半条命，交到了你的手中。”
“从太元宗的宝镜开始，王爷的性命不是一直都受我影响吗？”庄冥轻描淡写地道：“王爷以为我只是棋子，而看不出其中的布局？”
“太元宗的宝镜，是搅乱东元境的民生局势，从而影响王印对本王的制衡，借官印替代，从而脱身。”苍王说道：“本王一直想要脱离王印的制衡，而且也确实具有这样的方法，这也是楚帝发觉本王有反心之后，对本王产生强烈杀机的缘故。”
“王爷先前也答应过，要将这法门交与我手的。”庄冥说道。
“本王会将此法连同拘神禁术都传于你。”苍王缓缓说道：“你手底下那些入了大楚军中的人，本王也替他们扫了尾巴，无人能查出他们真正身份，但是……”
“王爷。”庄冥截断了他的话，说道：“这两门道术，以及这件事情，可都是先前的酬劳而已。”
“本王知道。”苍王也不动怒，只是再度说道：“本王执掌东元境多年，手中有一副宝图，记载东元境各处天材地宝的分化，尤其是矿脉之类，长久不变，对你而言，想必用处不小。”
“这些东西，都是大楚严密把控的。”庄冥皱眉道。
“本王想要反，自然有不少暗中的底蕴。”苍王说道：“宝图之上，有三成之多，是未有报上大楚王朝的。”
“那如今……”庄冥说道：“王爷要将这造反的底蕴，送与我手？”
“本王暴露，必要离开天御福地，这些暗中的准备，已经无用，尽数送你也无妨。”苍王说道。
“王爷想要庄某如何行事？”庄冥出声道。
“你具有上元分神化念之术，论起本事，或许不是世间最高，但论起保命之法，世间罕见。”苍王说道：“此番避免打草惊蛇，我那幼子，已成弃子。”
“王爷要我保下你这幼子的性命？”庄冥顿时明白。
“正是。”苍王道。
“可我又如何能够保他？又凭什么能去保他？总不至于让我效仿之前在太元宗的举动，用聚圣山与大楚翻脸罢？我看大楚敢一起面对四大仙宗，未必惧怕我聚圣山……”庄冥说道。
“单凭摆脱官印的法门，便可保他。”苍王应道：“本王离开之后，你去东元境第一府，传下法门即可……虽然会很危险，但你逃命的本事，足以轻松应付。”
“哦？”庄冥讶异道。
“无须你出手，只要你将此法传给他，学士府之中，便有人能保他的命。”苍王的声音，极为凝重，从法印之上传来，道：“这是能够摆脱大楚官印的方法，也是能够动摇大楚根基的方法。”
“王爷……”庄冥停顿了下，说道：“我还有一件事情。”
“本王给你的已经足够丰厚了。”苍王沉声说道。
“但我还想要更多。”庄冥说道。
“庄冥，本王一向认为，你能明分寸，知进退，但如此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一旦让本王动怒，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了。”苍王语气森冷。
“王爷息怒，接下来我想要的，是另一桩交易。”庄冥正色说道。
“什么交易？”苍王问道。
“我有阵旗一套，可破世间任何阵法。”庄冥沉吟道。
“破阵至宝？”苍王语气中，颇有惊疑之意。
“正是。”庄冥说道。
“本王暂时无用。”苍王忽然道。
“王爷何必如此回绝？”庄冥神色凝重，说道：“就算王爷准备得万无一失，但也总怕疏漏，例如袭杀之前，苍王府必将被大阵封禁，王爷探清是什么阵法没有？”
“没有。”苍王说道：“但本王自有破阵之法。”
“一旦破不了，岂非危及性命？”庄冥道。
“……”苍王沉默片刻，才道：“那你这阵旗，真能破阵？”
“此阵旗源自上古，险些破我聚圣山大阵。”庄冥沉声说道：“家师白圣君的阵法，不说天下第一，也是世间顶尖大阵……”
“你指的是那套青铜旗？”苍王忽然说道。
“不错，看来王爷也是知晓，为了破我聚圣山阵法，各宗可是用了不少手段。”庄冥说道。
“阵旗居然落在了你的手上？”苍王有些难以置信。
“攻我聚圣山的人，连命都留在了聚圣山，区区一套阵旗，算是什么？”庄冥昂然道。
“若是这一套阵旗，对本王脱困，或有大用。”苍王沉默片刻，才道：“你又想要什么？”
“这一枚法印的炼制之法。”庄冥说道。
第四五二章 获益颇丰，暗生不安
拘神禁术第二篇。
大楚官印的摆脱之法。
通信法印的炼制之法。
苍王那边，传来了三道法门。
除此之外，苍王又传来一幅宝图，有明面上的，有暗地中的，有类似于矿脉的，有类似于秘境的。
而且苍王府，也已经着手抹去诸多龙卫的痕迹，并且替代了一些暗子的所在。
“这位苍王爷，原是东元境的掌控者，而今此举，可算是将他不少家当，交给了我。”
庄冥睁开眼睛，面上略带嘲讽，低声笑道：“他倒是看重我……”
这些是苍王的家底，是苍王曾经想要造反的底蕴。
只不过，苍王在楚帝面前，显然还是浅薄了太多。
所以今次，苍王只能舍弃基业，就此遁逃而去。
他这些基业，随着他的逃离，本该尽数落在大楚王朝之中。
但现在，苍王将其中一部分，交给了自己。
“让我与大楚，争夺这些？”
“两者相争，必有败者，而我显然不足以抗衡整个大楚王朝。”
“引我贪念，借大楚打击于我？”
“还是说……他当真看重于我，认为我得了这些，能够代替他而成为深藏于大楚王朝之中的剧毒，将会腐蚀大楚王朝，替他的将来，争取更大的机缘？”
在这片刻之间，庄冥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这一次苍王给他的，比他预料之中更多。
而让他行事的，不过只是传法于小王爷。
并且对于庄冥而言，这并没有太大的危险。
从某一个角度来说，苍王直接送给了他许多机缘。
但苍王此人，可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人物，与渡法道人高云真那一类的好心人也并不相同，他与庄冥之间也无所谓交情可言。
他能够给庄冥利益，便代表这一次给予庄冥的，对他本身会产生更大的利益。
或许对他而言，回报在于未来。
“苍王野心勃勃，想必也给我留了不少难题，如今他将我当作埋在大楚之中的毒，但将来他若是能够得以卷土重来，得以击溃大楚，从而替代大楚，那么我便是他眼中必须毁灭的毒。”
庄冥看着这枚法印，目光沉凝。
虽然与苍王打过几次交道，但他也知晓，二者之间没有所谓交情，日后真有机会，苍王杀他定然不会有所顾忌。
相反也是如此，他若得机会，能斩苍王，也同样不会留手。
但对于庄冥而言，前提是斩杀苍王，可以得到更多的益处。
——
翌日。
清晨。
庄冥盘膝而坐。
丹田之内，真龙舒展，威势浩荡。
而今真龙本体，已有三百余丈，凝就两大真玄之印，显得极为强悍。
只是真玄第三印，尚无头绪。
“只要悟得真玄第三印，我便可直接吞食诸般宝物，凝练功成，不必与其他真玄级数大修士那样日夜修行而积累底蕴。”
庄冥这般想着，长出口气，功行圆满。
而在这时，门外才传来声音。
“公子，吃早饭了。”
霜灵端来了早饭，在门外等侯。
庄冥说道：“进来罢。”
他站起身来，看着霜灵手中端着的早饭，隐约有些恍惚。
自从修行有成以来，他便得以辟谷，不食人间五谷杂粮，吞食的是天材地宝。
真要说来，从炼就蛟龙以来，也未有过得多久，将霜灵送入学府也未有过得多久，但偏偏此刻看来，隐约有着几分恍惚隔世的意味。
“公子？”霜灵见他良久不语，心中有些惶然。
“没事，只是送你入学府之后，这一日三餐，我便极少吃过了。”庄冥笑着说道：“而且近些时日，身旁也未有侍女，便也没有人服侍，说来也有年许光景了。”
“霜灵也很久没有跟在公子身边了。”她低下头，有些黯然，说道：“公子送我入学府，命我拜入太元宗，习得丹道秘传，习得拘神禁术，可霜灵没过多久，便暴露了身份，白费公子一番栽培……”
“不，就算你拜入太元宗，我也会召你回来。”庄冥正色说道：“而今局势不再如以往了，公子不必再遮掩聚圣山的身份，也不再是那个修为浅薄的修行者，而今世人皆知，公子我是真玄大修士，而且出身聚圣山，连同庄氏商行，也不再是凡俗商行……以往让你拜入太元宗，是因为太元宗是东洲丹道圣地，但如今，公子也给你找到了新的去处。”
“新的去处？”霜灵怔了下。
“聚圣山有位师兄，同样善于炼丹，虽不敢称丹道圣手，但就算放在太元宗，单凭炼丹造诣，能比他更高的，也不足一掌之数。”庄冥正色说道。
“公子想要让这位，教导霜灵？”霜灵顿时明白过来。
“那是今后的事情了。”庄冥叹了声，说道：“一年半载之内，他不会现世。”
“这……”霜灵有些讶异。
“这段时日，你便留在庄氏商行，好生修行，巩固你在太元宗所学的基础，今后等师兄出来，再传你丹道造诣。”庄冥说道。
“是，公子。”霜灵听得能够在商行之中，再留一段时日，侍奉公子，当即笑颜满面，宛如月儿。
“行了，一起坐下，吃过早餐之后，该要启程了，走快一些，中午之前回到商行。”庄冥这般说着，低声说道：“这两日间，总有几分不安。”
“不安？”霜灵忙是问道：“公子有何忧虑？”
“暂不知晓，但与龙卫，应当脱不了关系。”庄冥沉吟说道：“龙卫之血脉，源自于我，他们如有变化，我隐约会有少许感知。”
——
庄氏商行之中。
气氛愈发沉凝。
中午之时，公子一行，终于归来。
“公子出马，果然马到功成。”白庆见得霜灵，当即欢喜道：“霜灵没事就好。”
“白爷。”霜灵盈盈施了一礼。
“自家人，不必客气。”白庆哈哈一笑。
“出了什么事？”庄冥忽然出声。
“……”白庆的笑意，顿时僵了下来。
“闻旱的气息，弱了不少。”庄冥皱眉道：“先前离得太远，察觉不到，但他现在，就在里边，弱到了如风中残烛一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四五三章 大凶禁地
闻旱原本就是横炼之躯大成，仅差一步就能晋升真玄，成为司正龙卫。
得到了新任龙君的血脉之后，各个方面均已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无论是寿元还是底蕴，又或是本领，都得以提升一筹。
尤其是当庄冥真龙之体，修成真玄级数之后，冥冥之中，血脉强盛。
龙卫部族之中，所有的族人，几乎都已晋入了横炼金身的层次。
而闻旱与镇岳，便是其中的佼佼者，距离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如今只差了一线。
但是这样的人物，却如风中残烛，险些灭了生机。
庄冥看着躺在床上的闻旱，脸色凝重。
闻旱伤势极重，就算是真玄级数的龙涎，都没能将他救回。
若在以往，庄冥也没有办法救他，只能送回蛮荒，看古司正大长老能否借助龙卫的传承来救得闻旱一命，但以闻旱目前的伤势，或许未至蛮荒，就已经凶多吉少。
“公子？”福老低声说道：“能救回他么？”
“若在部族之中，有圣池所在，应当可以救回，但是圣池之外便难说了。”庄冥沉声说道：“龙血加身，洗炼体魄，有极大的恢复希望，若是寻常修行人，龙血未经圣池转化，容易产生异动冲突，有害无利……不过，闻旱本身便是经过龙血圣池洗礼的龙卫，应该承受得住，但他昏迷不醒，是个弊端。”
“那……”福老迟疑道：“该怎么办？”
“他撑不过两日光景的。”庄冥皱眉说道：“就算暗中送回蛮荒，恐怕也来不及了。”
若是单要在两日之间，把人送至蛮荒之内，到龙卫部族之中，倒不是无法做到，只是如此一来，无法隐匿行迹。
例如庄冥本身，凭借九霄清云光，亲自带着闻旱，直接越过天御福地，掠过各处的青冥云霄，在大楚官府的限制之下，横冲直撞而过，无视大楚地域的区分，径直闯入蛮荒，这样一来，自然可以在两日内，回到龙卫部族。
但如此赶路，声势过大，无法隐藏，必定暴露龙卫部族所在。
位置暴露，必将遭受窥探。
而一旦身份也随之暴露，以真龙的身份，必遭东洲各方群起而攻之，引动真玄九印的风波。
如此造成的后果，对整个部族以及庄冥本身而言，都是难以抵挡的灭顶之灾。
毕竟前任龙君，作为千丈真龙，尚且在暴露身份之后，遭受围攻，重伤陨落，何况他如今只在三百丈而已。
“只能让闻旱，再洗炼一番体魄了。”庄冥沉吟道。
“公子的意思是？”福老有些不解。
“能够在前任龙君陨落之后，仍然炼就这一身造诣的人，心志之坚毅，不会轻易垮塌。”庄冥出声说道：“我以纯粹龙血救他性命，若支撑得住，等他醒来，便是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
福老与白庆，顿时沉默了下来。
若支撑得住，醒转过来，便是真玄级数的横炼。
但若支撑不住，后果不言而喻。
“出去罢。”
庄冥这般说着，伸手一挥。
他肩上浮现出真龙虚影。
而瞬息之间，真龙虚影凝实，龙威强盛至极，血气滚滚，宛如烈阳。
只是庄冥的人身，反而气势弱了三分。
正是他将丹田之中的真龙之体，与肩上的虚影，转换了过来。
而真龙往前一探，龙爪一划而过，当即拨开一片龙鳞，滴下一点赤红血液。
那血液之中，具有无穷生机。
隐约有龙吟之声响起。
威势遍及八方。
整个房中，都仿佛被赤红色的火焰照亮一般。
木制的桌椅、床铺、门窗等等，尽数泛青，寂灭的生机，刹那恢复，发枝抽芽，竟是枯木逢春。
福老、白庆、柳河、霜灵等人，无不惊愕万分，露出惊叹之色。
而庄冥曲指一点，将那血液，打入了闻旱的眉心之中。
刹那之间，闻旱身上，血气动荡，热浪滚滚，如同一座丹炉，有血气流动之声，宛如江河浩荡。
“闻旱，这一滴龙血，聚我半数精气，助你突破真玄之境，务必功成！”
庄冥这般说来，语气沉凝。
这一滴龙血，聚敛了他大半的法力，耗费极大。
就算是当年的千丈真龙，聚集这样一滴龙血，都是有损根基，如同折损道行，少说也须一年半载，才能凭借修行，日渐恢复过来。
但是他则是不同，太虚清气化龙篇，只要有足够的天材地宝，便可直接炼化己用。
这一滴龙血，对庄冥而言，也就是相当于一枚赤火灵晶的分量，大约等同十个聂平的大道金丹。
前次围攻聚圣山的各宗真玄大修士，尽数陨落，其中赤火灵晶，不下二十枚之多。
回头吞食一枚，炼化半个时辰，即可恢复过来。
——
房中的闻旱，气血不断动荡。
江河浩荡般的声音，却伴随着炽烈无比的高温。
他躺在床上，但似乎这张床都逐渐泛起焦色，仿佛要燃起来。
“命两名龙卫在此守护。”
庄冥收回目光，说道：“他突破真玄境界，必有动静，须得按下。”
柳河顿时低声应是。
庄冥背负双手，往门外行去。
“福老，白庆，你们再与我仔细讲一下，关于那石像的事情。”
——
大厅之上。
福老与白庆，将之前的事情，逐一道来，神色均是凝重。
“当时因为材质古怪，闻旱试探之时，动了血气，便忽然重伤。”白庆说到这里，脸上更是异样。
“那是什么样的石像？”庄冥出声问道。
“一头异兽，爪牙清晰，眼耳口鼻，皆栩栩如生，似虎豹雄狮，但却又非虎豹雄狮。”福老说道。
“闻旱只是试探一下，便落得这般田地？”庄冥眉头紧皱。
“是的，除此之外，我临近石像，也有心悸之感，但古怪的是，商行之中其他的人近前，只觉它是再寻常不过的石像。”白庆说道：“根据勘测，它与寻常岩石，并无不同。”
“能够让几近真玄的闻旱，顷刻重伤至这般境地，这尊石像至少也在真玄层次。”庄冥沉吟说道：“如今封存在这商行之中？”
“在第八府的商行仓库之内，命武者看守仓库，而又有龙卫，远隔十里，暗中守护，不敢近前。”白庆说道。
“那就去探一探罢。”庄冥这般说来，又想到什么，说道：“对了，先前你说这石像产于我商行经营的矿脉之中，具体位于何处？”
“第七府，埙地。”白庆应道。
“嗯？”庄冥伸手一按，顿时多出一副图来，指向其中一处，问道：“这里？”
“是。”白庆忙是应了声，旋即又觉惊异，道：“公子这图？”
“苍王府独有的宝图，比大楚王城学士府掌握的图，更加详尽”
庄冥眼神凝重，看着上面的标识。
第七府，埙地。
标识为大凶禁地。
标识是用朱砂勾画。
但凡朱砂勾画出来的红色标识，便是苍王府暗中压下的隐秘消息，就连大楚学士府，都不曾掌握。
第四五四章 上古时代的产物
东元境，第七府，埙地。
其中某一处的矿脉，被苍王列为大凶禁地，但却压制了消息，连大楚学士府都不曾察觉。
可是这大凶禁地，却归列在了庄氏商行开发的矿脉之中。
苍王默许此事？
又或者另外的缘故？
“那是一处铁矿？”庄冥问道。
“一处寻常铁矿。”白庆说道：“此前没有任何异状，再是寻常不过。”
“但却生出这样不寻常的东西。”庄冥负手而立，低沉着声音，说道：“大楚王朝不一定知晓这处地方，但是苍王是知晓的。”
在东胜王朝，盐铁之物，极为重要，故而最初，均是官家经营，后来因为各种缘故，才允许各地商行，涉足盐的生意，但是铁矿之物，则是一向把持严密。
但是对于大楚王朝而言，金银之物须严密管控，可铜铁之流，则管得不严，只有其中如铁精、异铜等物，或可炼制法器宝物，方是管控极严。
这处铁矿再是寻常不过，未曾列入大楚各项禁类。
但是苍王却早就标记了这么一处大凶之地。
“这是我庄氏商行早年就已经得来的矿脉，在封论作为掌印府尊之前，就已经向官府购买，以重金将矿脉开采之权买下，在三府之地，足有十六处之多。”
福老说道：“只是以往，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异状。”
白庆则顿了下，说道：“也许只是因为以往开采矿脉的人，加以护卫的人手，都未曾超出凡夫俗子的界限，我庄氏商行本领最强的，也只是武道宗师而已，并无横炼。这一次，闻旱受创，才让我等心惊，而极为重视。”
庄冥微微点头，略有沉吟，他心中倒是想要传讯苍王，问个清楚。
但苍王未必愿意告知。
何况，苍王也没有必要告知。
再者说了，但凡有事，便寻苍王解惑，他这聚圣山的弟子，又不是苍王的亲传弟子。
“公子……”柳河低声道：“能瞬间伤及闻旱这等近乎半只脚跨入真玄的横炼，并且让他伤重濒死，就算是真玄初境的大修士，都难以办到，那尊石像蕴藏的力量，只怕有高境真玄甚至绝顶真玄的层次。”
“你说得是。”庄冥目光沉凝，应道：“是该小心谨慎一些。”
“可需要去埙地一探？”白庆出声问道。
“目前来看，最好先探一探石像诞生的埙地。”柳河应道。
“我的身外化身，已经前往埙地所在。”庄冥顿了下，说道：“至于这尊石像，你们之前查到的，只有这些？”
“是的，我庄氏商行当中，但凡横炼近前，便感到惊悸，但之下，凡夫俗子，哪怕武道宗师，都不会有这般压迫。”白庆正色说道：“目前看守石像的，只是凡俗武者，而勘探石像的，也非修行中人，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没有修为，眼界有限，探查的方式也有限，查不出什么痕迹来……至今探查出来的结果，就是材质与寻常岩石，并无不同，没有人工雕琢痕迹，也不像是真正的生灵，就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石像。”
“可是经过闻旱一事，谁都知晓，这石像绝不普通。”福老应道。
“横炼近前，心觉惊悸，无法探查，而凡夫俗子则探不出什么迹象，如此说来……只能让我这真玄级数的修为，亲自去探上一探了。”庄冥思索片刻，如是说道。
“可那石像，至少也在真玄级数，公子亲自探查，未必稳妥，不若我先行一探？”柳河说道。
“你也是横炼，多半也会引起石像反震。”白庆提醒道。
“无妨，稍作试探而已。”
庄冥这般说来，道：“福老修行未成，留守在此，柳河看住闻旱，他若出现变故，你可以镇住，霜灵善于药理，也留在这里。白庆……你对那石像较为熟悉，便随我前往。”
白庆忙是应了声。
庄冥说道：“今日启程，你去收拾一下。”
白庆当即道了声好。
——
半个时辰后。
庄氏商行准备了一辆马车。
白庆驾马，庄冥坐于内中。
“这两匹骏马，是东元境当中，都极为难得的宝驹，极具灵性，据传是大妖的血脉，也是咱们商行最好的马。”
白庆这般说来，道：“当时花费重金购买，但现在看来，终究还是凡马，对公子来说，如能降服一尊妖王为坐骑，才算配得上身份。”
庄冥平淡说道：“少拍马屁，该动身了。”
白庆当即应了声是，驾马而行。
但马车未有离开十里，便听得白庆出声。
“公子，其实这些时日，我还有一种猜测，但总觉得这猜测有些荒谬，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多说，免得贻笑大方，但在公子面前，白庆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你有什么猜测？”庄冥问道。
“那尊石像，遇见凡俗界限以上的人物，就有极大的威势压迫。”白庆沉声说道：“我商行之中，但凡横炼之躯，无不感到惊悸，但是之下，却没有感受太多的威势。我原本猜测，应该是超出凡俗界限之上的力量，引动那石像的戒备，但第七府的埙地，难道这些年间，就没有金丹真人经过那里？若真有金丹真人从那里经过，被石像之威震慑，那么这石像的名声，早已经传开了……”
“那么你如今的猜测是什么？”庄冥目光稍凝。
“也许，不是戒备凡俗界限之上的力量，而是这石像，只是敌视横炼的。”白庆语气渐低，悄声道：“更加详细来说，也许只是敌视真龙的血脉。”
“哦？”庄冥顿了下，他适才也有这样的猜测，但未有想到，白庆倒也考虑到了这点。
“咱们商行，在大楚立足未久，招揽的武道宗师也寥寥无几，而金丹级数的真人，更已经是如仙神般的存在，对之前的庄氏商行来说高不可攀，因此也没有真人级数的人手。”白庆继续说道：“如今商行发展壮大，已经有了许多强大的存在，但这些堪比真人的弟兄们，都是横炼，都是上古真龙的龙卫后裔。”
“所以你认为，并不是凡俗界限之上的力量，让这石像感到不敢，而是横炼之躯，甚至是上古真龙的血脉，被那石像敌视？”庄冥问道。
“白庆有这样的猜测，公子觉得呢？”
“不无道理。”
“若真如此，公子本身过去，便要更加小心谨慎。”
“我一向小心谨慎。”
庄冥这般说来，心中已经大致上，猜测出了这石像的来历。
他近期翻阅过聚圣山的藏书库，而师尊白圣君在意的典籍，他也大致翻过一些，尽都是涉及上古秘辛。
这石像应是上古的产物，而非是近代所成。
“它……或许是活的……”
第四五五章 古老的存在，浓郁的仇恨
东元境。
第八府。
庄氏商行的这一座仓库，地处较为偏僻。
周边有二十余名护卫，均是武道高手。
但在更远处，八方所在，各有一名横炼之躯的龙卫，看守着这仓库。
尽管这些时日当中，这尊石像没有任何动静，与普通石像没有不同，可是闻旱之事在前，谁也不敢大意。
谁知道什么时候，这尊石像又会发难？
“公子。”
“公子。”
……
八名龙卫，尽都聚集而来，极为恭敬。
他们之所以走出蛮荒大山，来到这外界天地，为庄氏商行办事，便是因为龙君。
而如今所有龙卫也尽都默认，龙君便是公子。
其中不少龙卫，自从跟随公子走出部落以来，便散入各处，互相之间，未曾再有见过，也未有再见到这位让他们走出蛮荒，为之效死的公子。
真要说来，庄冥离开蛮荒之后，前往东元境苍王府，转至大楚王城，归返聚圣山，再临天御福地，已有很长一段时日。
“你们随我走出蛮荒之后，各自分开，为商行效力，已经许久不曾见到我了。”
庄冥施了一礼，说道：“是庄某亏待了诸位。”
八名龙卫尽数施礼拜倒，道：“公子言重了，我等在世，为龙君而存，亦为龙君而亡，但凡龙君有言，无论何往，生死无悔。”
——
在仓库周边。
八名龙卫，结成阵势。
动用的是大楚禁军的小型军阵，八人合力，可为困阵。
这正是当初庄冥收服的袁申所授，此人曾是大楚王城兵部的四品官员，所知阵法颇多。
许多龙卫，都在他手下，受过军阵的教导。
“那尊石像，没有动静？”
“与寻常石像无异，但这些时日，在它十里范围之内，我等都有心悸之感，有闻旱大哥的前车之鉴，我等不敢近前，避免被它所伤。”
“闻旱伤势大致稳定下来，只要度过这场劫数，可以成为你们这一代人中，第一位司正龙卫。”
庄冥这般说来，又道：“我这一次到来，便是为了亲自探一探那尊石像的痕迹。”
八名龙卫，尽都面带异色，犹疑不定。
“公子岂可涉险？”
“无妨，我只是探上一探，并非与它正面交战，更何况它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其实我们也都并不知晓。”
“可是……”龙卫迟疑片刻，才道：“我等兄弟，且在前头？”
“不必，我有自保的把握，何须你等涉险？”庄冥笑着说道：“它能击伤闻旱，至少在真玄级数之上，真要发难，你们也抵御不住，还是我亲自与它会上一会，看看它是活的还是死的。”
“公子独身前往，我等作为护卫，怎能放心得下？”
“那你们就在周边，布下阵法，一旦有变，我自会传讯，让你们助力于我。”
“这……”龙卫停顿了下，问道：“该用什么法门？”
“加上白庆，已有九人。”庄冥说道：“用九方军阵。”
“我也不能去？”白庆顿时怔了下。
“你说呢？”庄冥看了他一眼。
“……”白庆摸了摸下巴，顿时不再说话。
——
与此同时。
东元境第七府埙地的矿山之中。
采矿之事，仍未停歇。
庄冥俯视下方，神色凝重。
他感应八方，察觉不出半点异状。
这里没有阵法的痕迹，也谈不上什么灵秀之处。
这里只是一座寻常的矿脉。
再是寻常不过。
“看似寻常的矿脉。”
“出现了看似寻常的石像。”
“却重伤了并不寻常的强大龙卫。”
“问题不在矿脉之上，而在那看似寻常的石像之上。”
“看来还是要亲自会一会那尊石像。”
他这般念着，身形轰然破散开来。
——
第八府，仓库之外。
守护在此的凡俗武者，均上前来。
“拜见公子。”
“可有什么异动？”庄冥问道。
“没有什么异动，那只是一尊普通的石像，不知为何，福老让我等严密看守，如有动静，即刻报知。”这些凡俗级数的护卫，显然并不知道闻旱被重伤一事。
“没有什么异动便好。”
庄冥挥了挥手，说道：“都离得远些，我亲自进去一趟。”
这些护卫面面相觑，均有错愕之色。
庄冥没有多言，挥退了他们，继续往前而行。
庄氏商行建造的仓库，占地广阔，积累着很多的东西，都是商行日常经营的诸般用物，但都并不珍贵。
石像送入这里，只是因为这里足够偏僻，一旦石像发难，不会祸及太广，不会毁坏太多的东西。
他走入仓库之中。
当即便有一股令人悸动的压力。
顷刻之间，庄冥也喘不过气来。
不谈丹田之内的真龙，如今他的体魄，也是真玄之体，而且同样经历过龙血圣池的洗礼，加上真龙法力日夜洗炼，比之于闻旱的横炼之躯，尤为强壮。
“是之躯，受石像震慑？”
“还是龙族血脉，受石像震慑？”
“它就在前面。”
庄冥迈步过去，只觉压力愈发强盛。
但他终于看见了那一尊石像。
石像酷似虎豹，但却不是虎豹，显得极为凶厉，爪牙分明，姿态凶悍。
这尊石像，丈许来高，狰狞万分。
此刻看去，仍然只是一尊普通的石像。
普通的岩石，普通的材质，跟脚下的石板属于同一类石材。
上面没有雕琢的痕迹，只有粗糙的纹路。
只是一眼看去，已经十分古老，充满着岁月斑驳的沧桑痕迹。
没有阵法，没有符文，并非法宝之物。
但却也同样，没有生机，没有法力，并非生灵。
白庆原本猜测，它可能是天地生成的石妖。
但现在看来，它不是妖。
那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
庄冥站在了它的面前。
它的眼眸，逐渐亮了起来。
森然的寒意，在这仓库之中，弥漫开来。
极为强大的气息，让庄冥闷哼了一声。
无形之间，似有怒吼之声传开。
它对庄冥的气息，显得极为抵触。
它似乎没有意识，但出自于本能，想要毁灭庄冥的气息。
是纯粹想要毁灭凡俗界限之上的力量？
还是纯粹厌恶横炼的体魄？
或者是因为，厌恶龙族的血脉？
“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庄冥这般念着，一掌推了过去，按在了异兽石像的身上。
闻旱就是这样，受到了石像的反击。
而庄冥效仿闻旱，也一掌轰在了它的身上。
顷刻之间，怒吼声起，响彻八方。
“南灵！本座吃了你！”
沉厚的声音，带着沉重的怒意，蕴藏着无比浓郁的仇恨。
闪烁的眸光，将庄冥尽数笼罩在内。
凶厉至极的气息，似乎要将他覆灭当中。
恍惚之间，似乎有一只闪烁着锋锐寒光的利爪，按向了庄冥的头颅。
第四五六章 化身上古神兽!
无穷的气势，轰然迸发而来！
宛如巨浪狂潮，席卷而至。
在浪潮之中，似有利爪探了过来，要将庄冥笼罩其中。
顷刻之间，庄冥只觉天旋地转，乾坤变幻。
——
仓库之外。
这样的气势，寻常人无法察觉。
然而晋入横炼层次的龙卫，则感到了极为心悸的念头。
“糟糕！”
“它发难了！”
“快……”
八名龙卫，均要近前，援助公子。
而白庆伸手一拦，喝道：“公子胆敢入内，必有准备，这样的变故他早已察觉，既然没有召我等进入，便不可轻易涉足。”
左侧一名龙卫惊道：“可是公子如若出了变故，谁来负责？”
白庆沉声说道：“若我等轻易踏足，坏了公子原先的布置，又谁来负责？我们送命还在其次，就怕坏了公子谋划，你们作为龙卫，护卫公子，天命所在，但是你们也须得记住，我等作为护卫，务必听命而行！”
八名龙卫均对视一眼。
“那接下来怎么办？”
“照九人军阵，收拢阵型，将范围缩小到方圆一里之内。”
白庆说道：“公子既然挡住了，那么一里外的威势，我们也能抵御得住，等公子发号施令，我等受命之时，动作也能快得三分。”
八名龙卫对视一眼，终究点头，听从白庆所言。
龙卫部族，自出生以来，为龙君效忠的念头，便深入本能之中，但实际上，对公子而言，他们还是近来才依附于公子的……白庆才算元老般的人物，跟随在公子的身边，已有多年，对公子更加熟悉。
“就听白爷吩咐。”
——
天雾海域。
白衣女子，飘然而至。
她身影依旧虚幻，未能凝实。
而在她身侧，有一只金色的蟾蜍，比之于先前，似乎完整了许多，连眼神都灵动了三分。
“你没有记错？”
“仙子，小的绝对没有记错，他就在这里。”
“圣宫覆灭的真相，只有圣宫的大人物，才能知晓，借而推算上古大劫的痕迹，他算是目前唯一还算有痕迹存留的圣宫大人物了。”
“仙子不是说，南域领主也有痕迹存留吗？”
“那不是南域领主，而是南域领主的幼子，当年它尚在龙卵之中，未有破壳，对外界之事，如何知晓？”
“所以这些年间，仙子不曾见它？”
“何必见它？”
“这倒也是……”
“走罢。”
白衣仙子，一步迈过，踏足了东洲最大的禁地。
——
而在东元境第八府的偏僻仓库当中。
庄冥只觉狂潮巨浪，席卷而来，从中探出一只极为巨大的利爪，仿佛有千百丈之广，要将他打落下来。
“比我想象中更加古怪。”
“但似乎没有我想象中的强大。”
“至少还弱于无渊老祖。”
“怎么回事？”
原先打算好，一旦出现变故，立时以阴阳遁光，舍弃这道身躯。
但此刻看来，他似乎抵挡得住，而无需立刻舍弃一道身外化身。
顷刻之间，庄冥念头立时便定下，张口一吐，雷霆骤生，青雷炸响。
而就在这一瞬间下。
那仿佛笼罩千百丈的利爪，倏地停歇下来。
“你不是南灵。”
“你是南灵之子。”
“你居然从大劫之下，存活下来了。”
充斥着浓郁仇恨的声音，忽然停顿了下来。
其中的杀机，其中的愤怒，其中的怨恨，在顷刻之间，淡了三分。
庄冥目光一凝，心中念头不断转动，立时明白了许多东西。
那尊太古真龙，受封南域之主，便是它口中的南灵？
这尊强大的存在，是传承之中那尊太古真龙的故友？
也即是说，眼前这尊石像，是真玄九印之上的存在？至少……曾经是真玄九印之上的存在？
先前白庆猜测不错，并不是凡俗界限之上的力量，引动了它的苏醒，甚至不是横炼引动了它的苏醒，是龙卫体内的血脉，引动了它的仇怨与愤怒。
但是，闻旱险些被它所杀。
它如此仇恨南域领主。
又为何对南域领主唯一的直系血脉，消了杀机？
“敢问尊神，是何来历？”
“……”巨浪般的气势，依然没有收敛，但已经没有声音回答。
“尊神为何对南域领主，如此仇恨？”庄冥略有沉吟，方是出声问道。
“你尚在龙卵之中，本座曾见过你。”那沉闷的声音，缓缓说道：“过往的旧事，与你并无关系，本座要杀的是南灵，不是南灵之子……”
“……”庄冥心中念头不断闪烁。
听这石像的言中之意，它曾与南域领主一脉是故交，而今杀机如此浓郁，却也同样不愿祸及血脉后裔。
如此说来，其中的杀机，并不是源自于异族神兽之间的天敌关系，也不是所谓积年的仇怨。
那这又是为什么？
刹那之间，庄冥心中犹疑不定。
他想要询问清楚，又怕彻底惹怒这尊刚刚苏醒的神像。
可是不问清楚，就此退去，是否也会惹怒这尊神像？
而且时机这般难得，要是不问清楚，也太过可惜。
关于上古之事，对师尊白圣君而言，便是一生之中，除铸鼎成仙外，最大的追求。
“尊神……”
庄冥的声音，才刚落下。
便见那利爪，再度按了下来！
庄冥心中一凛，瞳孔骤然缩紧！
那利爪瞬息间便把庄冥握在其中，似乎凝成一方天地，竟然有拘神禁术第一篇的道术痕迹。
而不待庄冥反应过来。
利爪骤然一收！
轰地一声！
眼前一片苍白！
所有的一切景象，尽数消失不见。
——
这里已经不再是东元境第八府的仓库。
这里是一片茫茫大海。
庄冥心中一凛，不至这是哪一处地界，立时感知外放，瞬间惊觉。
他的感知，竟然广阔无边，至方圆十万里，事无巨细，尽数收入感知当中。
“这……”
庄冥心中震撼到了极点。
但还没等他有所举动。
他自身便往前走动了起来。
这一瞬之间，有万里之遥。
庄冥心头骇异，感知往下一望，骇然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利爪。
而这不是龙爪。
这是那石像异兽的爪。
他变成了那一尊异兽？
不对……他根本操纵不了这具身躯！
他在经历，这尊异兽经历过的过往！
上古时代的过往！
第四五七章 圣宫叛徒，南域领主!
茫茫天地，无穷无尽。
这一尊异兽，顷刻而至万里，不知横越了多少山川海洋。
过得半个时辰，它终于停顿了下来。
在正前方所在。
轰隆声响！
纵然是强大如这尊神兽，也颤动不已，震撼万分！
它仰头往上，只见苍天破碎。
茫茫百万里苍穹，宛如瓷器一般，裂出无数痕迹，倏忽之间，尽数破灭。
恍惚之下，那无数瓷器的破碎痕迹当中，似乎有数之不尽的仙神强者，随之尽数破灭，纷纷陨落。
紧接着，无比剧烈的钟声，响彻九天十地。
圣宫聚灵钟！
“天泣血，王殒灭，群妖作乱！”
钟声之意，瞬间传达。
这尊神兽，心中顿生震撼之意。
其中强烈的震撼情绪，让此刻依附于神兽身上的庄冥，感受得极为清晰。
聚灵钟响，代表着圣宫倾覆之危。
此钟是为神器，聚敛圣宫八灵。
这神兽仰天怒吼，声震八方，山脉崩碎。
它冲霄而起，直奔圣宫所在。
——
“拜见灵王！”
八方群妖，尽数慑服，恭敬无比。
这尊神兽，俯视八方，低吼出声，道：“凡本王所在，东域一脉，真玄之上，赶赴圣宫，镇压叛乱！”
八方群妖，尽数伏低，应了一声。
便见无穷光芒，朝着圣宫方向而去。
这尊被称为灵王的神兽，当头而去，直奔圣宫所在。
遥遥亿万里，前方似乎看见了一大片延绵不绝的宫殿，似乎横贯于天地之间，美轮美奂，虚实难测，一眼看去，恍惚如梦。
“这……”
庄冥心中一震。
他看到了极为熟悉的身影。
有一种让他感到极为复杂的念头。
这是源自于血脉的本能情绪。
在正前方，最中心的宫殿之中。
有一尊巨大的真龙，盘踞而起。
遥遥看去，那真龙就已经占据了半边天穹，巨大无比，一片鳞甲，便如一片山岳。
那就是他在血脉传承之中，所见到的太古真龙！
圣宫八灵之一！南域领主！
可是如此强大的存在，已经伤痕累累，鳞甲脱落，断去一角。
它的眼眸当中，充斥着疲惫之色。
但是它的眼神，依然深邃莫测。
它的眼眸当中，有着无比巨大的威严。
“北灵！你们胆敢叛乱！”
这尊号称灵王的神兽，猛然咆哮出声，刹那压了过去。
圣宫的聚灵钟，聚敛的是圣宫八灵！
但作乱的根源，竟然也在八灵之中！
聚灵钟响，号召的不是这八尊神兽，而是其中并未叛乱的其他神兽！
这灵王神兽，直奔圣宫之前。
亿万妖兽，数不胜数，强大无比，宛如浪潮一般。
灵王往前一步，爪牙一探，扫杀了上万大妖，尽数覆灭。
它往前而去，迎向了其他的神兽，相助于守护圣宫的南域领主。
可是在这顷刻之间，它正与前方作乱的神兽争斗。
身后却传来无比巨大的声响，震荡天地，传扬亿万里。
灵王心中一震，转头看去。
便见盘踞圣宫中央的太古苍龙，圣宫八灵之一的南域领主，将那十余万丈的长躯，尽数盘起，收拢得全无缝隙。
只听轰然响动，整座圣宫，在南域领主的巨大龙躯之下，碾成了无数的灰烬。
而这尊南域领主，深邃的眼眸当中，被无比疯狂的血色笼罩。
前方的北灵等神兽，尽数压了过来。
而在后方，南域领主的龙爪，探破了虚空，撕下了这尊灵王神兽的半截神躯。
“南灵！你敢叛圣宫？”
圣宫废墟之间，一个声音，疯狂怒吼，正是敲响聚灵钟的圣宫文相，云射君。
而太古真龙，那沧桑低沉的声音，响彻天地之间。
“本尊今日，必要灭尽天地生灵！”
——
而在天雾海域当中。
白衣女子站在了一座海岛之上。
岛屿方圆不过三四里地。
先前栖息着一尊大妖。
但已经被她身边的蟾蜍，一口吞下了。
而在海岛之上，再没有其他的生灵……当然，如果这尊石像，不算生灵的话。
“圣宫的文相，竟然落到了这般田地。”
白衣女子，看着眼前的石像。
眼前这尊石像，酷似于人。
但它只有半边身躯，从左肩到右腹，似乎是被撕裂下来的。
而它的躯体，与周边的岩石，材质并无半点不同。
“云射君，你既然苏醒了，为何不来拜见本宫？”
“是你……”只有上半身的石像，似乎睁开了眼睛，有着沧桑的目光。
“本宫自上古沉眠，一朝醒来，沧海桑田，故人皆灭。”白衣女子语气幽深，说道：“东洲的圣宫，已经彻底覆灭，曾经强大的存在，都已消失不见，那些弱小的修行者，无论是人是妖，均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而今，只有你的痕迹。”
“我醒来了，便也要死了。”云射君应道。
“本宫有救治伤势的方法。”白衣女子应道。
“我舍弃真身，将大道依附于岩石，沉眠无数岁月，只为等待未来天门开启，此刻醒来，无法支撑岁月的磨洗。”云射君低沉道：“杀死我的，不是伤势，而是岁月。”
“……”白衣女子沉默了下来，岁月是无形的锋刃，无论是怎样强大的存在，都无法逆转岁月的创伤。
“你使我苏醒，是想要询问什么？”云射君问道。
“大胆！”那只金色蟾蜍跳了出来，喝道：“你怎敢对公主无礼？”
“将死之人，纵然圣宫之王复生，来到本座面前，又能如何？”云射君问道。
“本宫问你，上古大劫，是为何故？”白衣女子应道。
“不知。”云射君出声道。
“不知？”白衣女子语气顿生恼怒。
“圣王登天，未足两日，便即陨落。”云射君低沉说道：“诸天万界，无有平静之地，我东洲圣宫，顿生叛乱，八灵叛了六灵……死于其中的生灵，数不胜数，谁又能够知晓真相？我等都是在懵懂无知之下，便陨落在上古之中。”
“……”白衣女子顿了下，说道：“那么圣宫的灭亡？”
“南域领主！”云射君愤怒道：“是它！毁灭了圣宫！”
第四五八章 大劫中的众生，山崩下的蚍蜉
上古大劫，骤然而发，席卷诸天万界。
陨落在上古大劫之中的生灵，有强如大神通者，仙神之尊，也有弱似凡夫俗子，蝼蚁蚍蜉。
在上古时代，不知陨落了多少生灵，灭绝了多少种族。
这些生灵，都经历了上古的大劫，都是大劫的一部分，都是那个时代的一角，但是其中多少人物，得以知晓真相？
那些陨落在大劫中的生灵，只是山崩地裂之时，位在山脚之下，被掩埋在其中的无数蝼蚁之一。
谁人掀起了山崩？
谁人引动了大劫？
源头究竟是什么？
被掩埋在山崩之下的蝼蚁，又如何知晓山巅的源头？
这无穷生灵，在大劫下，带着无穷的疑问与不解，随大劫倾覆，被埋葬在过往的时代当中。
即便是山顶上的那些大神通者，也不见得都能知晓其中的真相。
如云射君这样的强大仙神，如南域领主这等神兽，或许已经登上了山峰的上层，然而随着山崩，一并被掩埋了下来。
山顶上的大神通，是否也会有哪一位，并不知晓真相，便先被踢落山底，随着山崩被掩埋下去？
即便是她这样的身份，却也同样险些被大劫所灭，而至今不知大劫真相究竟何故。
白衣女子沉默半晌，终是出声。
“南域领主？”
“是它！”云射君的声音当中，充满了极为复杂的意味。
“它竟叛了圣宫？”白衣女子有些惊异之色。
“圣宫覆灭于它。”云射君低沉着道：“圣宫八灵，南灵真龙，最为强大，它借护卫圣宫为由，盘踞圣宫大殿，将圣宫碾碎，旋即撕裂灵王，屠杀圣宫上下，无数强者，皆被它所灭。”
“你也是被它所害？”白衣女子语气依旧冷淡。
“我是受北灵重创。”云射君应道。
“然后呢？”白衣女子问道。
“然后……天门在那一瞬间，轰然封闭了。”云射君应道。
“天门封闭？”白衣女子淡然的语气当中，出现了凝重的意味。
“当时的我，已重伤濒死，又能如何知晓天门的根源所在？”云射君苦涩道：“我等终究是在大劫之下，被浪潮淹没的尘埃而已，根源的真相又有谁能清楚？哪怕是你这样的人物，却也一无所知，沉眠六万年，才开始探查当年的真相……”
“本宫想要知道，大劫兴起的前因后果，你虽然不能尽知，但毕竟身在其中，究竟知道多少？”白衣女子问道。
“圣王陨落，北灵立时号召麾下大妖，群魔作乱，攻打圣宫，妄图自立为王。”云射君缓缓说道：“我为圣宫文相，立时敲响聚灵钟，守护圣宫，然而前来守护的余下七灵，竟有五尊真灵，参与叛乱。”
“……”白衣女子顿时沉默下来。
“再到后来，圣宫被南灵覆灭，而我受北灵重创，此后天门封闭，大道截断，我等修炼的大道功果，皆被封在天门之后，而肉身经受岁月磨洗，失去大道功果，寿数顷刻而空，只得陷入沉眠，舍弃真身，化入天地之间，各成金木水火土。”
“然后呢？”
“然后沉眠至今，在不久之前醒来，发觉天门开了一丝，勉强受到了天门之后的仙气，苏醒了意识，然而大道功果未能归来，尚在天门之后，依然无法抵御岁月磨洗。”
“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少？”
“或许不少。”云射君顿了一下，说道：“但未必都如我一样，难逃陨落下场。”
“大致上，都一样。”白衣女子应道。
“为何？”云射君出声说道：“我作为圣宫文相，修为稍低一筹，灵王它们比我更高一层，能借天地大势，恢复自身，即便不能恢复过来，但至少可以维持不灭。”
“不久之前，有一个人，汲取天下大势。”白衣女子说道：“单是这方福地，灵气便弱了三分，仅能维持一座福地，不足以让上古仙神，借之恢复……很多比你修为更高的仙神强者，原本有希望恢复过来，但经此一事，难免也落到你这样的境地。”
“……”云射君沉默了下来。
“你还能活多久？”白衣女子问道。
“半年之内，便会彻底死寂了。”云射君应道。
“本宫无法让你脱离岁月的磨洗。”白衣女子应道：“但是，看你诚心解答本宫疑问，本宫传你一法，暂时可以游历在外，但修为最多局限于高境真玄……仅剩这半年的余生，看一看六万年后的光景罢。”
“多谢。”云射君的眼眸，愈发黯淡。
“好自为之。”
白衣女子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向了他的头顶，一点光芒，倏忽而过。
旋即便见她转身离开海岛。
这只蟾蜍，也随之离开。
“仙子想要去哪里？”
“天御福地。”
“刚从那里出来，又要回去那里？”
“本宫要找那一条龙。”
“南灵之子？”
“不错。”
“话说回来，适才仙子为何要隐瞒南灵的龙子，依然在世的事情？”金蟾蜍迟疑道。
“南灵叛了圣宫，云射君定然不能安稳下来。”白衣女子说道：“上古的仙神强者，陨落的陨落，沉眠的沉眠，但是神兽之流，走的是血脉之路，不受天门封闭所干涉……而南灵之子，却已经成为上古各族神兽之中，唯一存活的血脉。”
“仙子怀疑，南灵忽然叛了圣宫，是与它幼子得以存活有关？”金蟾蜍惊讶道。
“不单如此。”
白衣女子停顿了一下，伸手捏住这只金色蟾蜍，平淡说道：“云射君从石化中醒来，经受不住岁月磨洗，仅有半年寿数，但你凭什么与六万年前，一般无二？你有事瞒我……”
——
天御福地。
东元境，第八府。
仓库之中。
庄冥睁开了眼睛。
眼前不再是破碎的天地。
也没有广阔无边的宫殿。
没有强大得毁天灭地的太古真龙。
这里只有一尊凝固的石像。
这尊石像，保持着原来的形态。
它没有活过来。
它从来没有伸出过爪子。
先前的一切，无论是浪潮中抓过来的利爪，还是上古之中的圣宫与真龙，都只是气势之下，从而影响了他精气神而已。
“你还是死了，留下的只是执念。”
庄冥叹了声，心中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疑问。
第四五九章 眼见未必为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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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零章 真玄境界，司正龙卫
东元境。
第八府。
仓库之中。
庄冥静静看着眼前这尊石像。
这尊石像，以执念而存，是因为当初南域领主，直接便将它诛杀。
那么，执念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存留下来。
那些没有被诛杀的仙神强者，是否也能够将自身的意识，以这样的方式，保存下来？
但既然是上古大劫，而且至今无有苏醒的强者，只怕没有所谓的存活之说。
“大劫之下，真的让所有仙神强者，包括大神通者，尽数寂灭了吗？”
“或许这样的寂灭，有苏醒复生的希望。”
“但至少这六万年间，他们确实是陨落了。”
“有的或可借机复生？有的已无复生希望？”
庄冥抬头往上看，沉吟良久。
从灵王执念苏醒来看，各方沉眠的古老存在，都已经有复苏迹象。
而那些复苏的意识，恐怕不单是死后的执念。
这桩大事，与天门被师尊白圣君击开一丝缝隙，怕是不无关系。
——
庄冥走出了仓库之外。
包括白庆在内，九名龙卫，尽数近前来。
“公子……”
“没事了。”庄冥微微挥手。
“那石像？”白庆迟疑着问。
“一尊上古仙神的执念，依附在普通的岩石上，时日长久，岩石凝就了它的模样，但执念已经消了。”庄冥缓缓说道：“那石像，已经是再普通不过的石像，留在仓库里，今后当个纪念还算可以。”
“……”白庆等龙卫，均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
轰地一声！
闻旱倏地睁开眼睛。
他眼如烛火，光芒迸发。
浑身血气骤然爆发，径直冲霄而去。
他横炼之体大成，这一次死中得生，借此破开了桎梏，成就横炼真玄境界，在龙卫当中，可位列司正长老！
“快压下来！”
柳河倏地出手，与其他龙卫合力，将闻旱的气血压了下来。
闻旱也知不妥，当即收敛气血，然而他毕竟身成司正龙卫，堪比真玄级数大修士，威势无匹，强悍万分。
放在寻常地界，他便足以开宗立派，作为一方老祖。
即便是在东洲第一修行盛世的天御福地，也已经是站到了极高的境地。
“终于突破了。”
闻旱深吸口气，脸上有狂喜之色。
柳河平淡说道：“你本就只有半步差距而已，这次公子再给你一滴龙血，助你突破，自然不难……这次劫后余生，就当是你突破真玄境界的劫数了。”
闻旱应了一声，他这些时日，重伤濒死，但公子到来之时，他还是隐约有所察觉的。
“对了，公子……”
“公子前去探那石像的虚实了。”柳河出声说道：“连你都被石像所伤，咱们商行之中，也只有公子，才有这个本事与那石像会上一会。”
“不妥！”
闻旱惊道：“它乃是上古存在复苏，便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恐怕也难以抵御得住。”
柳河闻言，面色一变，说道：“你说什么？”
闻旱身成真玄，但想起当时气势如海浪，其中探过来的那一只利爪，此刻仍然心有余悸。
那已经是超出了真玄境界之上的气势。
“糟糕！我去寻公子！”
“不必了。”
正在闻旱准备动身之际，却听得这样一个淡然的声音。
众人循声看去，赫然便见一个白衣年轻人，缓缓走来，身后跟着独臂的白庆，以及余下八名龙卫。
“拜见公子。”众人纷纷施礼。
“不错，果然踏破真玄之境，不愧是部族之中，当代最为出色的人物。”庄冥看着闻旱身上炎炎如烈日般的气势，毫不掩饰他的赞赏。
“公子，那石像……”柳河面带关切，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与上古的仙神有关，但已经寂灭了，无须多虑。”
庄冥这般说来，神色如常。
实际上，这一次也算颇为凶险。
这号称灵王的神兽，对南域领主痛恨无比，但无意祸及南灵之子，便也没有对他下杀手，否则对庄冥而言，也会有不少麻烦。
这一次，那神兽执念，没有动作，单凭气势，便影响了他的心智，让他魂游上古。
这还是庄冥已经凝就真玄之印的缘故。
真玄第一印，有山崩于前，而心境沉稳的妙用。
但即便如此，依然被灵王气势影响。
若他没有凝就真玄之印，哪怕他是百丈真龙，哪怕他是东洲金丹第一的魁首，在那等气势之下，恐怕都要被毁灭心智，从而寂灭。
身不死，魂破灭，但这样的结果，还是会导致大道金丹失去精气神为中心，从而溃散，法力爆发，躯体难存。
“此事到此为止，封闭所有消息，不得将石像之事外泄。”
庄冥这般说来，又道：“东元境第一府，有什么动静？”
柳河低声说道：“真元宗主任松成，途经东元境，入苍王府，拜访苍王，最后打了起来，苍王府覆灭，东元境第一府的各地，均有影响，天灾人祸。”
庄冥眉宇一扬，说道：“结果如何？”
柳河说道：“真元宗主任松成重伤，苍王则失踪了。”
庄冥沉吟道：“苍王失踪了？大楚王朝官府方面，如何处置此事？”
柳河应道：“苍王府上，有太元宗长老，觊觎真元神剑，被任松成所杀，苍王以太元宗弟子自居，想要擒拿任松成，于是掀起大战。”
庄冥目光微凝，缓缓说道：“学士府连一个圆满些的借口都不愿意找吗？这样的借口，便将苍王之事，列为真元宗与太元宗之间的事情？”
柳河说道：“私事，而非公事，但现在动静不小，真元宗要向太元宗讨要公道，大楚王朝的禁军想要劝和两家仙宗，但局面冲突，愈发强烈了。”
庄冥问道：“其他三宗呢？”
柳河说道：“均有动作，不过大楚已经镇下去了。”
庄冥沉吟说道：“其他三宗的掌权者，都不会是蠢材，就算想要看太元宗先被击破，大楚王朝国力损耗，从而渔翁得利，但他们更害怕被大楚王朝个个击破，绝不会任由太元宗被灭门。”
柳河顿了下，说道：“刘先生指示，让我等趁此机会，建功立业，将商行的根基，扎入大楚的官府以及军方，具体他已有部署，加上苍王之前给我们抹除了不少痕迹，公子的意思是？”
庄冥顿了下，说道：“将刘越轩的来信，全数送到我房中，我亲自过目，再作决定。”
柳河应了声是。
而就在这时。
又有人来报。
“南城分行，有一人，指名道姓，让公子前去迎接。”
“大胆！”闻旱初入真玄，气焰张狂，喝道：“什么人如此放肆，让公子迎接？”
“慢。”庄冥伸手将他拦下，才道：“何人？”
“来人不曾自保姓名，但是……”那护卫脸色苍白，低声道：“来人单凭气势，便放倒了我等诸位弟兄。”
“他在南城？”柳河问道。
“正是。”那护卫应道。
“公子……”
柳河与白庆对视一眼，纷纷看向庄冥。
庄冥眉头微皱，说道：“南城分行，距东城此处，对常人而言，算是颇远，对我等修行之人而言，近在咫尺，如在眼前，他在我们眼皮底下，凭气势压人，我等在此竟全然不知？此人修为极高，至少是高境真玄……”
他这般说着，眉头一扬，笑道：“我猜到他是哪位了，去南城见他罢。”
第四六一章 旧王与新秀
南城分行。
正如庄冥所料。
来人正是苍王，曾经的东元境之主。
如今的苍王，仍然气势雄厚，只是终究缺少了以往的威严。
让他具有威严的权力，已经彻底破灭了，但是，在他身上，还有强大的法力，让他依旧如山岳一般矗立。
“你见到本王，似乎很意外。”苍王神色冷淡，说道。
“确实意外。”庄冥并不掩饰，只笑着说道。
“你不信本王可以活着走出苍王府，哪怕知道本王早有预料，并且已经早有布置，你依然不觉得，本王可以活下来？”苍王眼神冷淡，神色显得颇为平静，这般说道。
“……”庄冥停顿了下，说道：“我本该否认这样的想法，不过王爷既然说了，我再否认，也没有意思。”
“看来从一开始，在你心中，本王便是将死之人，所以不留余力，不断在本王这边讨好处？”苍王冷笑了声，说道。
“王爷莫要误会，交易而已，你情我愿。”庄冥笑着说道：“我名下商行做生意，向来是诚信为本，童叟无欺，更无强买强卖之举……”
“你庄氏商行这些年间的举动，本王一查便知，不必在这里自吹自擂。”苍王缓缓说道：“今日本王来见你，只是让你知晓，本王没有被杀。”
“王爷怕我取了酬劳，却不做事？”庄冥笑着说道。
“早有前例，本王自然要在意些。”苍王冷淡道。
“先前听闻王爷失踪，确实考虑过王爷是否已经陨落，而大楚王朝顾及皇室颜面，大约会按下此事，以失踪处理。”庄冥缓缓说道：“但王爷的生死，是另一件事，而先前的交易，既然是取了酬劳，事情到底还是会做的。”
“希望如此。”苍王哼了一声。
“不过，王爷此时前来寻我，总不至于是要祸水东引罢？”庄冥说道：“单是要让我知晓王爷未死，从而震慑于我，让我守诺完成交易，想必王爷也有千百种方法，而在此风头浪尖，王爷不急于逃命，反而亲自现身来见我，这一个理由，还太浅薄了。”
“……”苍王沉默片刻，问道：“第七府的埙地，你的人察觉了异状？”
“不错。”庄冥说道：“王爷这是留给我的？”
“本王经过那里，感到不妥，但却没有痕迹，然而出自于趋吉避凶的感应，定然不会出错。”苍王淡然说道：“因此才留下标记，至于庄氏商行……本王猜测那里与上古时代有关，传闻你师尊白圣君，对上古秘事，所知甚多，本想借你之手，探一探虚实，只是没有料到，出了这般变故，连同本王，都成了丧家之犬，将要逃离天御福地。”
“怪不得……”庄冥笑道：“难怪被你列为大凶之地的矿脉，却落到了我庄氏商行的手中，原来是王爷让我探一探虚实，冒一冒险。”
“本王到此，是为何故，想必你该知晓了。”苍王说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王爷该知晓，庄某是个生意人。”庄冥缓缓说道。
“别忘了，你欠本王一枚官印。”苍王冷哼一声，又道：“不过这一次，你若是能够为本王解惑，本王倒也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庄冥问道：“比之于此事，分量如何？”
“对你来说，分量自然是轻的，但对你庄氏商行而言，便是灭顶之灾。”苍王说道。
“哦？”庄冥眉头一挑。
“那究竟是什么？”苍王再度问道。
“一尊石像。”庄冥应道。
“石像？”苍王露出异色。
“看似普通，实则并不普通。”庄冥看着苍王的眼睛，如是说道。
“石像眼下如何了？”苍王沉吟道。
“执念消去，自然化作凡物了。”庄冥说道。
“执念？”苍王的眉头，愈发皱紧。
“上古仙神，存留下来的执念而已。”庄冥这般说着，眼睛仍然看着苍王。
“原来如此。”苍王似乎想到什么，眉宇舒展了一下。
“看来王爷，见过不少类似的石像，而且并非执念？”庄冥忽地问道。
“这就不在本王与你的交谈范围之内了。”苍王神色冷漠，说道：“本王与你之间的交易，便是赵武而已。”
“苍王府左旗军前任大统领赵武？”庄冥问道。
“不错，你废了他的独子，又因此事，他被本王撤了左旗军大统领之职，对你的痛恨之念，可谓是刻骨铭心，难道你便这般忘了？”苍王面上，略带冷笑。
“无名小卒，庄某虽然不会放在心上，但短时日内，倒也不会太过于健忘。”庄冥缓缓说道：“王爷认为，他能给我庄氏商行，带来灭顶之灾？”
“他独子被废，军职被撤，磨砺了心性，并在此期间，被帝师策反，叛了本王，受学士府赐予真玄石碑感悟，又赐予宝物增加积累，从而晋入真玄。”苍王沉声说道。
“外界传言，赵武在王爷尚未成名之时，便跟随在侧，忠心耿耿，看来传言倒也不能听得太多。”庄冥笑道：“但话说回来，他驻足金丹境界多年，即便没有军职被废一事，这真玄境界的诱惑，想必对他这等金丹巅峰的真人而言，也是难以抗拒的。”
“本王撤了他的统领之位，他怀恨在心，说到底来，也是因你而起。”苍王见他笑意，心中颇为不满，冷声说道。
“你苍王府的军职，与我何干？”庄冥笑着说道：“难道不是王爷借故，敲打一下吗？如今想让我给你担责任，是想让我愧疚三分？”
“赵武定会对你下手。”苍王说道：“你在太元宗时，已经表明了庄氏商行的身份，他或许不能对你下手，但在东元境内，足以毁灭你的商行，而你……在面对太元宗时，仗着身份，耀武扬威，知晓太元宗在这样的关头之下，不会对你出手，但是，大楚王朝非是太元宗可比，可容不得你如此嚣张跋扈的。”
“王爷认为，若赵武动手，要灭我商行，我只能忍下，而不能反击？”
“无论是他，又或是你。”苍王正色道：“今非昔比。”
第四六二章 东元境三旗大军统领
赵武原是苍王府左旗军的前任大统领，自从被苍王废去军职后，暗中被学士府收买，得以晋入真玄。
今次苍王府破灭，苍王落难，他在其中，可谓出力不小。
此事之后，他已被大楚王朝任命为东元境的大统领，执掌苍王府左旗军、中旗军及右旗军。
“区区一个赵武，即便是晋入真玄，大约也不放在你的眼中，但是如今在他手里，有三旗大军。”苍王沉声说道。
“他在金丹级数，凭借左旗军，便有近乎真玄的力量。”庄冥眉宇微皱，缓缓说道：“而今晋入真玄境界，再来执掌三军，他威势之重，恐怕对王爷而言，也须得十分慎重罢？”
“如今的赵武，倍受重用，对本王而言，也确实棘手。”苍王并未否认，他在面对任松成之时，被赵武偷袭，当时确实是颇感棘手。
“但是这个时候，越是受到重用，越是凶险万分。”庄冥笑着说道：“大楚王朝要对太元宗下手，所谓唇亡齿寒，其他三大仙宗不会坐视，而一旦动手，便是大楚王朝与四大仙宗之间的决战！在这样的境地下，他执掌重权，无法置身事外，怎么可能腾出手来对付我？”
“你就不怕他真的腾出手来？”苍王问道。
“此事对大楚王朝以及四大仙宗而言，都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不知会有多少真玄大修士陨落其中，就算他是真玄，就算他执掌三军，又能如何？哪怕赐他王印，将他封为新一任苍王，也不见得能够活到风波停歇之日。”庄冥说道：“毕竟王爷你执掌王印，手执三军，不也落到了这般下场。”
“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损本王一顿？”苍王冷哼道：“你好自为之，值此关头，大楚王朝比之于以往更加注重国威，你这聚圣山真传不可轻动，但不是不能动。”
“我自然明白。”庄冥微微点头。
“说到底，聚圣山不比以往了。”苍王说道：“甚至，原先楚帝有意拿你聚圣山立威，让世人明白，新老交替，白圣君陨落之后，大楚皇帝便是天下无敌。”
“他野心不小。”庄冥说道：“若不是急于收服五大仙宗，只怕最先动的，就是我聚圣山，但是他终究不敢妄动。”
“迟早的事情。”苍王说道。
“所以，于王爷而言，于我而言，大楚王朝的存在，都在对立的一面。”庄冥说道：“王爷助我，是为了给大楚王朝埋下隐患，而我愿意帮助王爷脱逃，同样是给大楚王朝埋下隐患。”
“很好。”苍王应道。
“自然是好。”
庄冥含笑点头。
苍王当他是棋子。
他也当苍王是棋子。
不过大楚王朝毁灭之前，二人都可以是携手互助的同伴。
但是，日后苍王卷土重来，成为了新的楚帝，想必就会清除天御福地之内的隐患了。
两人之间，迟早是敌人，但目前还算盟友。
两人均是心知肚明，但面上都显得颇为和善。
“赵武的事，本王告知于你，余下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我会考虑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
“王爷但说无妨。”
“任松成很强。”
“哦？”庄冥惊讶道：“初入真玄，能得王爷如此评价？”
“他到了真玄层次，真元神剑进一步破封了，那毕竟是上古仙剑……”苍王伸出手来，挽开袖子，赫然有一个血洞，森然可怖，剑气流转，显得颇为锋锐，如同剧毒一样，不断腐蚀他的血肉。
“剑气不灭？”庄冥神色微凛，这剑气锋锐，若非苍王道行深厚，具有强大的真玄之体，换作寻常金丹真人的身躯，只怕在瞬息之间，便是躯体瓦解崩溃，化作碎末。
“剑气纠缠不休，颇有你聚圣山的风格。”苍王吐出口气，放下袖子，说道：“不过，他任松成的修为，终究只是初入真玄，本王耗费些时日，倒也足以抹除。”
“任松成竟然能够伤你，真是让人惊讶。”庄冥面有感叹之色，道：“真元宗底蕴，果真不凡。”
“不单是他，还有赵武引来的绝顶真玄。”苍王缓缓说道：“而且任松成身边，有数位高境真玄相随，真要论来，或许你比他更加出色。”
“王爷谬赞了。”庄冥说道：“即便在这样的局面下，庄某也没有把握能够伤及王爷这等人物，而他能够伤及王爷，也足见他本事确实不凡。”
“你与他之间，争名夺利，在人杰榜上的名次更迭，恐怕也有结怨，即便没有结怨，任松成如有机会杀你，恐怕也不会手软。”苍王出声说道：“提醒你一声，莫要一时不慎，栽在了他的手上。”
“多谢王爷相告。”庄冥施了一礼。
“记得答应本王的事情。”苍王再度说道。
“庄某铭记于心。”庄冥这般说来，微微拱手。
——
苍王拒绝了庄冥表面上的客套，没有留下用餐，也没有留下暂住，说到底来，他这位绝顶真玄，尽管姿态不改，风采依旧，可终究还是正在逃命的。
近些时日，他便要离开天御福地。
但是，大楚对苍王府动手，接下来必然便是对太元宗出手。
“原本攻打太元宗之事，若能如真元宗那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是最好。”
“但真元宗之后，其余四大仙宗，均有准备，提高戒备，已经无法用类似于暗袭的方式了。”
“仙宗早有大阵，一切布置均在山门之内，既然无法暗袭，那么拖延一二，倒也无妨。”
“拖延下去，仙宗方面，不外乎还是调动山门之内的诸般事物，改变不大，然而对大楚而言，便可以调集疆土之内所有力量，各自调配，形成更加有利的局面。”
“太元宗主那样的老狐狸，未必看不出来，但太元宗目前只能守，而不能攻，却也无奈。”
“如今来看，大楚对苍王府动手，应该是准备得差不多了。”
“如此说来，席卷天御福地，影响东洲的大战，就在近几日间了。”
庄冥这般想着，忽然取出一个玉瓶，内中皆是蛊虫，他屈指一点，说道：“替我传话给太元宗主，在开战之前，我助他太元宗一臂之力，斩杀东元境三旗大军的大统领，太元宗拿什么来换？”
第四六三章 太元宗十大神丹
太元宗内。
大殿之上。
苍王府被灭。
这便是开战的讯号。
“本门所有底蕴，皆在山门之中，时日拖延下去，实则也无益处，反而对大楚而言，能够拖延一二，便能调集疆域境内的力量，严格分配，从容有序，前来攻打。”
太元宗主缓缓说道：“尽管我等早知如此，但也无可奈何，不论是从名义上，还是从实力上，以及其他各方面的制衡，都不利于本门主动攻打大楚王朝。所以这一次，本座与苍王的交易，便是他准备好逃生之法后，立时掀起此战……”
实际上，他这位太元宗主，心中也颇感无奈。
大楚王朝的皇帝，野心太盛，也过于急功近利，原来比他这太元宗主，更急于掀起此战。
或者说，大楚王朝，更急于吞下太元宗。
“此次……”
太元宗主话音才落，目光却看向另外一处。
“杨长老有事？”
“回宗主，适才庄氏商行的人，出现在山门之下。”有位古稀老者，躬身应道。
“庄氏商行的人？”太元宗主颇为诧异。
“未必是庄氏商行的人，也许是苍王的人。”这老者出声说道：“但他明显是要替庄冥传话，而且遮掩了行迹，极可能是本门内部之人。”
“那你如何判定？”太元宗主问道。
“对方留下一物，与拘神禁术有关。”杨长老说道：“说是凭借此物，施展拘神禁术，借之操纵的生灵，就在庄冥的身上。”
“哦？”
太元宗主神色微凝。
而这位杨长老，已经上前来，送上了一只虫豸的断足。
太元宗主伸手一按，光芒点落，便以拘神禁术，操纵这断足的源头。
——
东元境。
第七府。
庄冥屈指一点。
玉瓶中的蛊虫，顿时落在他的手中。
“看来苍王的人，还想要继续隐匿行迹，居然直接把其中一只蛊虫，送到了太元宗主的手中。”
庄冥略感意外，但也托起这蛊虫，却也露出笑意，说道：“太元宗主，久仰大名。”
蛊虫沉默了半晌，终于传出一个沉厚的声音。
“庄冥？”
“正是。”
“你寻本座，是为何故？”太元宗主语气冰冷，毕竟先前庄冥在太元宗的姿态，着实让他难以对这后辈产生好感。
“开战之前，我助你太元宗一臂之力，斩杀东元境三旗大军的大统领，如何？”庄冥也不遮掩，直接开口道明。
“条件？”太元宗主深知庄冥此人的作风，当即出声道。
“我需要很多东西。”庄冥笑着说道：“论法门，拘神禁术我已有了，眼下我所需的是诸般天材地宝，你太元宗拿什么来换？”
“为何助我太元宗？”太元宗主问道。
“便当一场生意。”庄冥说道。
“好。”太元宗主应道。
——
太元宗内。
这位太元宗主，伸手一招，当即又有一点光芒，落在手中。
他眸光一挑，当即露出冷笑之色。
“好个庄冥，与赵武结仇，想杀仇人，还要跟我太元宗讨好处？”
——
东元境，第七府。
庄冥看着手中的蛊虫。
“太元宗最为闻名的，自然是丹药，不同的药材，一并炼制，能起到千百倍的成效。”庄冥说道：“听闻太元宗，有一道丹方，唤作续天丹，可以增强修为，我要十枚。”
“续天丹乃是我太元宗十大神丹之一，你胃口不免太大了些。”太元宗主声音冷淡。
“我不单要十枚续天丹，我还要续天丹的丹方。”庄冥仿佛听不出意思，继续说道。
“好大的口气！”太元宗主声音当中，明显有了震怒之意。
“太元宗主，想必对应付大楚王朝，有着无数准备，但大楚王朝倾力而发，就算是你，对这一场浩劫，能否安然度过，想必也有惶然罢？”庄冥笑道。
“此乃我太元宗根基之一。”太元宗主说道。
“一旦覆灭，谈什么根基？”庄冥道。
“换你一次出手，值得本座以丹方来换？”太元宗主说道：“你未免太高估自己的身价了。”
“东元境三旗大军的大统领，必是此战之先锋，攻伐大楚，他定是主力，能够斩杀于他，必然挫败大楚锐气。”庄冥说道：“我不是高估自己，我是没有低估赵武而已，在此存亡之际，宗主不会吝啬于这一道丹方罢？”
“本座确实觉得棘手，正在考虑杀他，但无从下手，你又凭什么能够杀他？”
“只要太元宗愿意配合，自有我的本事。”
“……”太元宗主停顿了下，说道：“本座给你二十枚续天丹，但丹方不能给你。”
“十枚续天丹，以及这一道丹方。”庄冥说道：“你若不愿，此事就此作罢。”
“就此作罢？”太元宗主冷笑道：“不要当本座一无所知，当初你废了赵武的独子，又害他军职被撤，仇怨深种，你不杀他，他便竭力杀你，即便眼下不会杀你，但镇压你的商行，绰绰有余……这座商行虽然不在本座眼中，但想必你是极为看重的。”
“那又如何？”
“你要杀人，本座助你，反倒还要给你丹方？”
“宗主说得不对。”
“如何不对？”
“时机不对。”
“你想说什么？”
“如今大楚即将对四大仙宗出手，赵武没有心思来对付我。”庄冥淡然说道：“我还可以等，等到大战结束，或许赵武已经被你太元宗所杀，当然，你太元宗也是凶多吉少，再不济也是损失惨重……不说鹬蚌相争而渔翁得利，单是两方争斗，忽有损伤，我在其中，寻得时机，斩一个大战之后，疲累不堪，兵力残缺的赵武，好过斩杀如今全盛之时的三旗大统领。”
“……”太元宗主沉默不语。
“对我而言，赵武必然要杀，可是战后再杀，并不费力。”庄冥笑着说道：“宗主，你是执掌大局的人，掌控的是大局势，但我是生意人，看准的是时机，见缝插针。”
“本座凭什么信你？”太元宗主问道。
“就凭我能杀赵武。”
“我太元宗做不到的事，你凭什么做到？”
“就凭他们防备的是你太元宗，而不是我庄冥。”
“斩了一个赵武，大楚王朝依然还有真玄级数的军中将领前来替代。”
“那就是日后的事了，但若是赵武被杀，临阵换将，大楚军队，必然士气受挫，连同三旗军令的气势，都要萎靡三分，弱得不少，宗主必然也能知晓。”
“你若真能斩杀赵武，本座宣扬此事，宗门气势大盛，未必不能与你交易此事。”太元宗主说道：“但是，你拿赵武人头来换。”
“可赵武死了，你太元宗不见得能度过此劫，并且，不说被灭，单是你太元宗食言，岂非我白费气力？”庄冥说道：“我要先拿丹方，至于丹药，另外再取无妨。”
“本座信不过你。”
“其实庄冥也信不过你。”
“互不相信，谈什么合作？”
“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
“你将丹方及丹药封存，送至第九府的封论手中，也可以命一位太上长老看守，而我自会派人，一并在封论府上，看管丹方及丹药，事成之后，我取丹方及丹药，而若事有不成，你取回去便是。”
“好。”太元宗主应道。
“我近日动手，你替我创造时机。”庄冥出声说道：“我也不要你在大楚军中的部署，想必你也不会给我，所以我会给你详细的谋划，你照书布置便是。”
“好个庄冥，向来是本座发号施令，一纸令文下去，举宗上下，严格执行，今日倒是要听你调遣。”太元宗主缓缓说道：“你还年轻，若成长起来，本座也留你不得。”
“宗主谬赞。”庄冥道。
第四六四章 你家岳爷当过土匪?
太元宗内。
这位太元宗之主，断去了拘神禁术。
他将断足收起，面色冰冷至极。
分明是庄冥要杀赵武，而今仿佛他雇庄冥杀人一样，给出了如此丰厚的报酬。
但话说回来，临阵之前，斩杀赵武，必有极大的益处。
“宗主……”
前来领取闭关信物的太元宗首徒林泉，神色显得极为复杂。
庄冥算是与他同一代的年轻人。
但实际上，庄冥只有他一半的年岁。
三十年前，他已经是宗门杰出的青年才俊，而庄冥尚未出世。
可是如今，这个庄冥，竟然能与宗主议事，并且在言辞锋芒之上，还要压过宗主一筹。
这简直不可思议，更令他有一种难言的挫败之感。
“我太元宗的续天丹，不是那么好拿的，这续天丹的丹方，更不是那么好得的。”
太元宗主平淡说道：“他真要去杀赵武，不见得可以活着回来……”
林泉心中一凛，抬头说道：“宗主答应他的事？”
太元宗主应道：“自然照办，且看他准备的刺杀计划，究竟有多么周密。”
停顿了下，又听太元宗主说道：“取十枚续天丹，以及续天丹的丹方，本座亲自封禁，请你师伯押送至东元境第九府，交于封论，并加以看守。”
林泉停顿了下，说道：“庄冥想要续天丹方，至于续天丹，实则可以减少半数的。”
太元宗主冷笑了声，说道：“你太年轻了。”
林泉怔了一下，有些不解。
太元宗主背负双手，神色冰冷。
——
东元境。
第七府。
庄冥收起了蛊虫。
而在他身后，是已经成就司正龙卫，堪比真玄大修士的闻旱。
除此之外，还有白庆、柳河、以及在旁边的霜灵。
“公子，我总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霜灵低声说道：“那可是太元宗的宗主，传承了数千年的仙宗，最终落在了他的手中，而且这些年间，他在太元宗内，威严沉厚，无人敢犯，不至于这般轻易妥协的。”
“那是因为他没遇见过公子。”白庆嘿然一笑，说道：“公子拿捏着时机，由不得他不就范。”
“我也觉得不妥。”柳河迟疑道。
“其实公子我，也觉得不妥。”庄冥含笑说道。
“这……”四人均是面面相觑，眼神皆有异色。
“我要杀赵武，是必然要杀的。”庄冥说道：“对太元宗而言，如今杀掉赵武，是最好的事情，所以我才动念，向太元宗要些好处。你们是否觉得，战后杀掉赵武，更加简单？”
“这是自然。”四人均是点头。
“其实也不一定。”庄冥说道：“战前杀赵武，或许是不容易，但有太元宗助力，对我而言，会简单一些，加上我杀赵武的方式，并不一样。”
“不一样？”柳河应道：“公子觉得，用这样的方式杀赵武，战前与战后，没有太大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但对我而言，风险是一样的。”庄冥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早杀晚杀，就看太元宗能给多少好处了。”
“但太元宗，不见得容易应付。”
“难道公子我就容易应付？”
庄冥笑着说道：“其实赵武没有这么大的分量，只是东元境三旗大军，有非常重的分量，在这个时机，就显得更加重要，但是，太元宗主是个老狐狸，他答应得太干脆，不是好事。”
霜灵低声道：“那公子还要答应他吗？”
庄冥点头说道：“因为对我来说，还是一样的。”
四人对视了眼，均有不解之色。
“行了。”
庄冥挥手说道：“柳河，你先率领势十名龙卫，去封论府上，等待他太元宗的十枚丹药以及那续天丹方。而霜灵可以同往，鉴别真假虚实，然后再去第八府，替我办件事情。”
说到这里，庄冥看向柳河，沉声说道：“记住，他们来了之后，经霜灵鉴别后，对封存起来的丹药与丹方，都要严密看守，不能让他们调换……他们会寸步不离，但你们也要寸步不离。”
柳河正色说道：“是，”
闻旱摸了摸头，说道：“这么大的宗门，难道会言而无信，调换东西吗？”
庄冥没有回应，只是轻笑了声。
柳河叹了声，稍有无奈。
“你这山里的娃儿，教导了这么久，还是太过淳朴了。”
白庆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说道：“一看就不知道江湖险恶，没做过生意，没吃过亏，也没当过奸商。”
柳河拍了拍这位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肩头，说道：“越是庞大的势力，越少不了阴暗的层面，言而无信算什么？”
——
东洲，偏远地界。
丹脉山所在。
面对四名大楚官员，而且其中还有正一品的大官，丹脉山上下，不敢怠慢。
就连传说之中，正在尝试突破真玄之印，不知是否已经成就真玄境界的丹脉山之主，都已经现身出来，恭敬相迎。
当此人现身，便也解去了岳廷四人最大的担忧。
此人闭关多年，尚未踏足真玄境界，仍是金丹级数真人。
论起金丹境界，不谈他岳廷这玉面白光剑名声鼎盛，旁边的镇岳、陈飞云、金不焕，都是这等境界的巅峰存在，人杰榜前列的存在，这一次东洲无数金丹真人参与的盛典之中，他们四人，均在前三十之列。
说白了讲，除了他岳某人强大得比较特殊之外，余下三人，都是世间金丹真人当中，最为强大的存在，能与他们相提并论的金丹真人，可谓寥寥无几。
“没有真玄境界，我还怕你个卵？”
岳廷这般想来，昂然挺胸，负手而立，说道：“你家弟子，参与我大楚修行盛典，技不如人，被人所杀，本座作为礼部官员，前来送还尸首，还不来迎？”
这话一出，丹脉山上下，无不脸色苍白。
尤其是丹脉山之主，听闻自家宗门最为杰出的弟子已经殒命，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为调查事情，上报大楚学士府，本官须得收取他的一切遗物，今后你丹脉山再往大楚王朝领取。”
“这如何符合礼数？”
“调查真相，这是证据，这就是礼数。”
岳廷恼怒道：“我说了你就记着，别插嘴了。”
丹脉山主，顿时沉默不语。
而在旁边，金不焕双手合十，念了声我佛慈悲。
陈飞云沉吟片刻，推了推镇岳，悄声问道：“你家岳爷，在修行之前，是当过土匪？”
镇岳摇头说道：“我不清楚，但看起来应该当过。”
第四六五章 东洲本地人!
东洲，丹脉山。
如今的岳廷，确实被授予大楚王朝的官印，眼下冒充大楚王朝高官倒也有模有样。
他本就张扬跋扈，这一番姿态下来，将大楚官员的高傲，对偏远岛屿宗门的俯视，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大楚王朝的人，也并非全都如此眼高于顶，自然也有温和平淡之人。
但岳廷显然扮不来这样的人。
于是他选择了前者。
“金大人……”
丹脉山之主，心中暗怒，但面上却堆着笑容。
面对大楚王朝，他根本不敢有半分怒意表露出来。
但此事着实不合规矩。
若是一般的弟子，便也罢了，道印级数的修为，虽然能算是丹脉山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可终究只是道印级数的后辈而已。
可叶伏德不同，他原是丹脉山倍受器重的弟子。
因为前次祖师显化，特地指点了这个弟子，在指点之中，是否授予宝物，是否传下秘法，实则也不得而知。
如今这最为杰出的弟子陨落在外，本就是丹脉山极大的损失，若是他洞府之中，还有什么经由祖师赐予的秘法或者秘宝，也一并被取走，该如何是好？
“宗主，我等奉命而来，总该办完事情。”岳廷这般说来，语气有些强硬。
“金大人，这里终究是丹脉山。”
“你在威胁本官？”
“不敢。”
“本官倒是想要你试一试。”
岳廷哼了一声，他倒是很想直接翻脸，既然丹脉山之主未入真玄境界，只在金丹层次，就无须多虑了。
他们四人在此，东洲境内，金丹级数，无可畏惧。
就算将整个丹脉山的真人捆起来，还不够身后这三人打个畅快。
只不过，他岳某人终究还是一个奉公守法，恪守道义，坚持原则，不愿为非作歹，主动伤人的庄氏商行年轻翘楚，便也没有想要动强。
可是那尊化腐朽为神奇的石像，能够把一个普通少年，变成一个道印层次的奇才，连人杰榜前列，近乎真玄的人物，都不放在眼中。
固然是那少年极为自负，但能够具有这样自负的信心，让他充满着这样的骄傲，那石像赐予他的底蕴，自然是不差的。
若此行不能探上一探，真是抱憾终身。
再者说了，这石像太过于神秘，而龙卫部族事关重大，谁知道日后真龙事发，会不会成为心腹大患？
毕竟从那少年狠辣桀骜而且狭隘的心性来看，能把一个少年教成这般模样，能够纵容成这般模样，那石像恐怕不是善类。
“我岳某人其实就是看一眼石像，像我本性如此善良，又不是上来强抢，也不是上来杀人放火，就吓唬一下，看看石像而已。”
“就算事情传出去了，在这里张狂的家伙，又不是我玉面白光剑，是大楚王朝的金焕，不关我事。”
“先探一探，有备无患。”
岳廷这样想着，更是背负双手，说道：“不瞒你说，无论是本官，还是身后这几位，都是奉命而来，还望宗主，不要让我等为难。”
——
丹脉山终究还是妥协了。
叶伏德区区道印，不至于有什么太过珍贵的私藏。
至于祖师所赐，也只是猜测而已，为此与大楚王朝闹翻，导致灭门惨祸，便得不偿失了。
“这里就是叶伏德的洞府。”
丹脉山中，一座山峰所在，青葱翠绿。
这里花草繁盛，鸟兽甚多，庭院楼阁，让人颇觉赏心悦目。
而在岩壁上，有一座大门，正是布置得极为严密的阵法。
这座洞府的诸般布置，颇有高人隐士的意味，非常符合叶伏德那个少年的风格。
“开门。”
“好。”丹脉山主，立时施展法门，将洞府打开。
“进去看看，仔细收集物事，呈报学士府。”
岳廷如此说来，先行入内。
这里又不是险境，只是一个道印少年的洞府，他倒是没有过多谨慎。
洞府大门打开，内中是一道走廊，布置颇为美观。
沿着走廊，才到厅室。
左边是书架，有着许多典籍。
右边一箱又一箱的诸般物事。
这里还有许多美丽的饰物摆放。
“你们几个，把这里都收了。”
岳廷这般说来，随手抽过一本书，扫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又悄悄看了旁边唐姑娘一眼，旋即将书扔在一旁，哼道：“修行未成，思绪便如此邪秽，难怪无法凝就大道金丹！”
说到这里，他目光扫过，不断探寻。
根据叶伏德临死前所说，他洞府内有一件东西，与石像息息相关。
因为有这件东西，所以叶伏德才得了石像的青睐，甚至比丹脉山主，更加受到石像看重。
而且那石像极为神秘，连真玄大修士都不放在眼中，叶伏德正是因此，自觉前途无量，将人杰榜上的巅峰真人，都视作等闲之辈。
这一次出门，叶伏德不敢带走那件信物，恐怕遗失在外，所以藏于洞府之中。
当时叶伏德也没有料到，岳廷等人居然敢上丹脉山，敢光明正大进他洞府。
当时的叶伏德，也只是提及了信物一事，甚至也还没有想过，世上竟然会有食言而肥的人，说好了直接放人，转眼便即杀人。
“当时怕他察觉端倪，没问清楚那信物藏在哪里，干脆搬空了他洞府，在外头慢慢找……”
岳廷这样想着，却见旁边的唐姑娘，取过了一件物事，像是一块铜镜。
然后，铜镜裂成了两半。
丹脉山上下，轰隆声响，动荡不已。
裂作两半的铜镜，化出一缕青烟。
烟尘之中，有一个老者，盘膝而坐。
“祖师……”
丹脉山主惊呼了一声。
这铜镜之中的青烟，为何会幻化出祖师的模样？
祖师的石像，不是在后山禁地之中吗？
“犯我东洲丹脉山，所为何故？尊驾是为何人？”
老者睁开眼睛，眼眸深邃如渊。
岳廷、镇岳、陈飞云、金不焕，无不感到一股极强的威势，压迫了过来，宛如浪潮一般，滚滚而至。
“犯我东洲丹脉山，所为何故？尊驾是为何人？”老者再度喝问。
“……”岳廷等人，面面相觑，隐约察觉古怪。
“犯我东洲丹脉山，所为何故？尊驾是为何人？”老者再度出声。
“在下……”岳廷略作迟疑，旋即说道：“东洲……本地人？”
第四六六章 唐天影剑指上古仙神
丹脉山中。
顿时一片寂静。
这老者的气势，着实太过于强盛。
玉面白光剑岳某人觉得，这老者展现出来的气息，或许在真玄境界。
若是真玄级数的大修士，就算他们四人联手，也不见得能胜过这老者，何况丹脉山上下，也不全是废物。
所以从局面上看来，还是不要翻脸的好。
既然老者自称东洲丹脉山，那么大家也算自己人了。
“这位前辈……”
岳廷咳了一声，说道：“大家都是东洲本地人，好歹算个同乡，有话好好说，我们到此，主要是让叶小弟，叶落归根的……”
老者沉默不语，气息逐渐消隐。
岳廷等人，面面相觑，均觉古怪。
而丹脉山主，也甚是茫然。
“这……”岳廷左右看了看，问道：“怎么回事？”
“不清楚。”陈飞云微微皱眉，沉吟着应道。
“你们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岳廷再度问道。
“不曾见过。”几人均是摇头。
“我……好像见过……”唐姑娘抬起手来，轻声说道。
“唐姑娘见过？”岳廷顿时赞道：“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姑娘。”
“这大约是一种法宝，或许可以用以传讯，但是应该对法力有所限制。”唐姑娘说道：“不是那叶伏德的法力，便会毁去铜镜，裂作两半，算是已经毁了。”
“毁了？可是刚才？”陈飞云讶异道。
“先前这老者，是铜镜毁坏之后，一缕气息的残留，他问的话，似乎是固定的。”唐姑娘沉吟说道：“你若是不大，他大概还会再问几句。说得清楚一些，先前这老者只是个虚影，并不是活的，但是，可以借此虚影，追寻到他的真身……”
“那刚才咱们岂不是错失良机？”岳廷顿时惊道。
“他的真身，不就是在丹脉山吗？”镇岳忽然说道。
“对了，刚才那老者，就是那石像？”
岳廷露出异色，看向了丹脉山之主。
丹脉山主也觉得不妥，惊道：“你们不是大楚的官员？你们是为祖师传说而来？”
岳廷平静说道：“我们就是大楚的官员，只不过今日你丹脉山异状频发，我大楚王朝，也须得细探一番。”
丹脉山主微微退后，脸色变幻不定。
他本也不是良善之辈，当年为求真玄之境，举止如魔，杀戮无辜，也从不手软，后来被石像所救，干脆认作祖师，也是个心黑手狠的人物。
此刻在他心中，升起了杀机，但一闪而过。
原本在他心中，无论是不是大楚的官员，既然知晓此事，便先灭口再说，但镇定下来，心中却也知晓，诛杀大楚的官员，后果不是丹脉山可以承受的，何况这大楚的官员，显然也不好惹。
“诸位……”
丹脉山主施了一礼，说道：“关于此事，且到主峰大殿上，本座再与诸位大人，细细道来。”
无论是杀是囚是放，还是顺其自然，先骗到主峰大殿，召来全宗长老及弟子，做好准备，再下作决定。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便见眼前四人，尽数出手，轰然而动。
这位丹脉山之主，也算是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只不过他的功法及根骨，都属于中下之列，所以难以承载真玄之印，险些丢了性命。
至于眼前四人，除岳廷之外，余下三人，无不是近乎于真玄的人物，放眼东洲无数真人，也是名列前茅，少有对手。
当下合力出手，便见这位丹脉山之主，被顷刻制服。
“说！”
——
而在此刻。
后山禁地之中。
但见一人，缓缓走来。
此人貌若青年，背负双手，神色略有冷淡。
前方迷雾朦胧，似有一座石像，矗立不倒。
那石像高不过六尺，栩栩如生，只是材质过于寻常，与周边岩石，并无不同。
“刚才铜镜中藏的一缕气息，是从你身上剥离出来的？”
青年来到石像面前，这般问来。
石像蓦然睁眼，瞳孔深邃。
“你究竟何人？”
“东洲本地人。”
“……”
“哈哈哈……”青年笑了一声，说道：“我乃是聚圣山第三真传弟子唐天影，先前打破铜镜的，便是我了。”
“你是那个女子？”石像的眼中掠过一抹异色。
“男的女的并不重要。”唐天影笑着说道：“我故意打破铜镜，只是不想波及那四个憨货，亲自来此见你，有些话想与你问个清楚。”
“……”石像眼眸微沉。
“天地之间，似你这样的石像，其实我见过不少。”唐天影说道：“不过，这样的石像，过于普通寻常，就连真玄九印的大修士，都看不出端倪，之前我也看不出来。”
“苏醒之前，便只是普通石像。”石像轻叹一声，道。
“所以，六万年间，即便是一个凡人，也可以把你们敲碎，让你们陨落得干干净净？”唐天影问道。
“不错。”石像应了一声，充满了极为复杂的一位。
“原来如此。”唐天影说道：“我想问一下，你是不是六万年前，从大劫下侥幸脱身的人物？”
“……”石像为之沉默。
“不说？”唐天影也不恼怒，只是笑了一声，把手按在剑柄上。
“你看不出来？”石像出声道。
“看得出来。”唐天影笑道：“但就是想问一下，走个过场，不然说话太直白，显得没有谈话交流的技巧。”
“……”石像再度沉默。
“自不久之前，我师尊白圣君剑开天门，裂出一缕缝隙后，天地之间应该有许多古老存在，苏醒了过来。”唐天影忽然又道。
“本座困守此地多年，不知外界之事。”石像回应道。
“听说你以往苏醒，要隔一段岁月，才苏醒片刻，而今却如此清醒，正是受了我师尊剑开天门的福泽，你跟我说不知外界之事？”唐天影感叹道：“上古时代，有恩必报这种美德，是不存在的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石像语气微沉。
“为什么那些老家伙都是近期才苏醒，你当年就已经苏醒了？”唐天影问道。
“本座也不知晓。”石像应道。
“你们化身石像，甚至化身五行各类，用的是什么方法？”唐天影又问道。
“本座记不清了。”石像应道。
“这法门如何施展？是走过天门之后，得以铸鼎成仙的人物，才有资格施展的？”唐天影思索着道。
“本座不知。”石像再度应道。
“什么都不知道？”唐天影轻笑了声。
“确实不知道。”石像声音如旧，语气全无波动。
“那我留你何用？”唐天影认真问道。
“你想对本座出手？”石像的语气，略带嘲讽。
“天门封闭，世间能够展现出来的力量，都在真玄的境界之内。”唐天影问道：“你沉眠六万年，能留下的多少本事？”
“……”石像再度沉默，但气势逐渐掀开。
“不打一场，看来你不会说。”唐天影拔出剑来，笑着说道：“不说就不说嘛，老子直接砍死你，换个老石头问话。”
第四六七章 王府的大将，街巷的野狗
东洲，天御福地，大楚王朝，东元境，第一府。
苍王如今遁逃而去，已是不知所踪，然而苍王府经过一场血洗，事后又经过一场追责，其中属于苍王的嫡系，多数已被斩杀。
至于其中有多少是无辜的，其中有多少是被牵连的，又有多少是被陷害的，便不得而知了。
原先的苍王府，建筑保留大半，但仍有一半，在斗法当中毁去，阵法也近乎破灭，正在重建。
东元境三旗大统领赵武，却没有坐在保留下来的苍王府建筑当中，而是在废墟之间，重建了一处。
有心之人，可以看得出来，赵武此刻坐下的位置，正是当初苍王的宝座。
当初苍王就是坐在上边，遭到了真元宗主任松成的袭杀。
他替代了苍王的位置。
此刻的赵武，浑身甲胄，杀机凛凛，威严无尽。
他已是真玄大修士，气势如山，比以往更加强悍，比以往更加恢弘磅礴。
此刻在他前方，是一名青年将领，单膝跪地。
“部署得如何了？”赵武出声问道。
“大统领，关于太元宗的部署，已完成大半，明日午时之前，便能完成学士府帝师交代的所有布置，只等真元宗的任宗主，替我们送来开战的借口。”这将领应道。
“太元宗方面，有什么动静没有？”赵武再度问道。
“暂时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在右旗军之中，有几个校尉，形迹可疑。”这将领神色肃然，应道。
“可擒拿了？”赵武道。
“尚未擒拿。”青年将领说道。
“很好。”赵武出声说道：“既然没有动手，暂且按下，不要打草惊蛇。”
“是。”这青年将领，抬起头来，又道：“此外，中旗军内，有人试图探查帝师部署。”
“多少人？”赵武皱眉道。
“七人，擒拿期间有所反抗，当场斩杀三人，余下四人中，一人自尽，而今有三人，已严加看管，正在分别审问。”青年将领应道。
“催促一下，尽快问出话来。”
赵武这般说了一句，又停顿了下，才道：“庄冥的消息呢？”
有些人，在飞黄腾达之后，对过往的恩怨，或许会看淡些许，甚至一笑置之。
但也有些人，在踏足更高的地位，得到更大的权势之后，会对过往的恩怨，加倍清算。
赵武则属于后面一类人。
而且，庄冥与他之间的恩怨，并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小事。
庄冥毁了他的独子，也险些毁了他在军中晋升的道路。
若不是学士府帝师找上了他，如今他便处于人生最落魄的时候。
只不过，如今的庄冥，终究也不再是过往那个年轻一辈的金丹真人。
他是聚圣山的弟子，尽管聚圣山不比以往，但聚圣山诛灭各宗真玄大修士之后，他这身份依然不容小觑。
而且最重要的是，庄冥同样已经是踏足了真玄之境，而且据说在真玄的层次中，已经走出了很远的一段道路。
这是不容忽视的大敌。
若他依然落魄，庄冥未必记起他来。
但他如今已是真玄境界大修士，还是东元境三旗大统领。
只怕他如今在庄冥眼中，也不再是小人物。
他很想要借此时机，在庄冥反应过来之前，斩杀掉此人，但忌惮于庄冥的身份，不可轻易动手，又正值攻打太元宗之际，着实无暇分身。
“庄冥前次在太元宗现身，后来便失踪了，不过，在他离开太元宗时，有不明身份的真玄大修士，尝试截杀，但似乎已经失败了。”青年将领说道：“外界有人猜测，可能是太元宗的太上长老，看不惯庄冥耀武扬威，暗中刺杀。”
“不可能的。”赵武摆手说道：“聚圣山向来蛮不讲理，太元宗就算暗中截杀，聚圣山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这一脉的人都是疯子，不是拿不到证据就会作罢的。”
“是。”这青年将领应了一声，未有多言。
“这些时日，庄冥没有其他消息？”赵武问道。
“没有消息。”这青年将领说道：“有人怀疑，或许已经悄然陨落，但根据我们在东元境的眼线来看，庄冥没有陨落，只不过，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赵武道。
“庄氏商行，有些动静。”青年将领说道。
“哦？”赵武目光一凝，自太元宗事后，他已经知晓，庄冥便是庄氏商行的主人，只不过对于凡俗商行，他还未太过于在意，只想着对付太元宗之后，再来毁掉这个商行，也算略作报复。
“具体动静，尚未查知。”青年将领说道：“但从这推算，庄冥也许就在第七府、第八府、第九府的商行所在范围之内。”
“嗯，不必太过费力探查了。”赵武摆了摆手，说道：“既然确定他不在太元宗之内，那就算了。”
“大统领这是？”青年统领有些不解。
“他若在太元宗内……”赵武眸光一冷，寒声道：“就当作是太元宗的门人，一并屠杀了，大战之下，谁会辨别得太清楚？”
“……”
这青年将领，顿时沉默下来。
若真是如此，庄冥陨落在太元宗，可以将事情推给太元宗，但多半还是推不了的。
可那又如何？
攻打仙宗的大战之下，有所误伤，情理之中，大楚王朝总不至于因为此事，拿他这位三旗大军统领去给聚圣山一个交代。
赵武惹不起聚圣山。
但大楚王朝惹得起。
即便外界皆知，庄冥是被大楚军队所杀，那也已经不单是赵武一人之事。
大楚的颜面，大楚的军威，都将是赵武的护身符，聚圣山就算要报仇，都无法奈何得他。
“你先下去罢。”
“是。”
青年将领起身来，行了军礼，退了出去。
他回望一眼，神色异样，朝着城东方向驻扎的军营而去。
然而就在他走过街道之时，稍微屈指一弹。
有一道光芒，落在了街角。
旋即有一条野狗，叼起了这道光芒。
——
城东所在，偏僻院落之间。
有一人收敛气息，背负着双手，静静等待着什么。
直到一条野狗，从巷子里跑了过去。
“替这野狗开了灵智，教了不少东西，却不传下修炼之法，杜绝这野狗成精，避免这野狗成妖，从而难以察觉端倪，真是防不胜防。”
庄冥开了门，伸手一招，将那点遗落在巷子中的光芒，取到了手中，心中暗道：“不知道这样的‘眼线’，是太元宗在东元境布下的，还是苍王在自家眼皮底下布置的呢？”
他这样想着，点开了光芒，内中只有一道消息。
今夜子时，赵武麾下亲兵，入右旗军，擒拿暗探。
第四六八章 高高在上赵大统领
若在平常时候，很多层面的东西，都不会呈现在庄冥的面前。
例如这条只开了灵智却没有修炼的野狗，如此防不胜防的一种传讯方式，着实让庄冥也大开眼界。
毕竟他以往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传讯方式，大概也是因为从来没有必要动用这样的传讯方式。
这种传讯方式，可谓极为低等，但正是因为低等，才能瞒过东元境三旗大军，才能瞒过赵武这样的真玄大修士，才能瞒过具有无数眼线的学士府。
这种低等而又巧妙的方式，以往必是归入隐秘层次，而今呈现在庄冥面前，也是因为太元宗面对大劫，顾不得许多。
“暗探？”
庄冥目光微凝，心中思绪颇多。
苍王执掌东元境，既是大楚王朝的皇室血脉，负责掌控东元境的一切，但也是太元宗的弟子。
皇室的血脉，太元宗的真传，这本是大楚王朝与太元宗之间一种另类的平衡，苍王原本该是这个平衡的中心，但是……苍王毕竟有着极大的野心，所以这所谓平衡，终究有所倾斜。
太元宗与苍王，暗中仍然有所来往。
可即便如此，太元宗也绝不可能尽信苍王。
在东元境三旗大军，甚至在苍王的身边，藏入太元宗的暗探，并没有让庄冥感到意外。
但是为了给他庄冥营造出刺杀苍王的机会，主动暴露了几个暗探，倒是让庄冥有些意外。
能够呈上赵武面前，动用赵武亲兵去擒拿的，这几个暗探自然不会是假的，多半会是真的。
在苍王的眼皮底下，在学士府的监察之下，能够成为右旗军的一员，想必也是堪称精锐的人物。
“太元宗还真是舍得。”
庄冥这般念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几个暗探，或许对太元宗，依然忠心耿耿，但他们已经显然成了弃子。
对此，庄冥并没有过多感慨，他往后看了一眼，
在他身后，有一个木箱。
这是太元宗的人，迎他入东元境第一府时，直接交给他的木箱。
庄冥知道木箱里边是什么。
从那时候起，太元宗已经准备好了该用什么样的方式，给他营造机会。
庄冥转过身来，伸手按住木箱。
木箱是紫檀木，但是刻画了许多符文。
他没有打开木箱。
因为木箱之中，是大楚左旗军的甲胄及兵器。
这木箱具有封禁的效用。
此刻一旦打开，这军中制式兵器与甲胄的气息，散发开来，若被赵武察觉，便前功尽弃。
“大楚的士兵，修炼同等法门，故而气血相近。”
“无论是甲胄、或者是兵器，都是同样的制式法器。”
“在军令调动之下，可以融为一体，合力杀敌。”
“也正是因此，大楚的军令，便是军阵的核心，而这些修炼大楚军方法门，又穿戴了同样类型的甲胄及兵器的士兵，便是阵法的一部分。”
“赵武手执三旗大军的军令，可以察觉到麾下将士的所在。”
“若是打开木箱，在赵武的兵符之中，便能感受到，有一道气息凭空出现在此。”
庄冥这样想着，将木箱收入了太宇乾坤袋。
关于这方面的了解，是他从曾经担任过大楚王城兵部官员的袁申之处，所了解到的。
太元宗没有跟他多说，只交代了这木箱不能打开，务必在有人接引之时打开。
“今夜子时，本座等着。”
——
而在原先的苍王府所在。
赵武背负双手，心神沉入体内。
他的大道金丹，比以往更加稳固。
他的法力，比以往更加强悍。
在大道金丹之上，已经烙印了一道真玄之印。
这道真玄之印，增他百年寿元，也让他真人之体，炼就真玄之躯，法力更是强大了不知多少。
金丹真人，被世间修行人视作仙神般的存在，但踏破真玄之境，他才知晓，真玄境界为何被称之为大修士。
若说修行是一座山。
那么道印之下，都是埋在土里的种子。
而金丹境界，才算破土而出。
到了真玄境界，便是登山而上。
在山上的人，自然会俯视山下的人。
站在了高处，才是高高在山的大修士！
“以往仗着兵符，仗着左旗军，能与真玄大修士一决高低，而今自身修成真玄，再借兵符之威，并有三旗大军之阵，便是苍王卷土重来，本座也能教他狼狈而去。”
赵武这般想着，想起了庄冥。
当日他仗着兵符，率领左旗军，仍然被庄冥击败。
若在今日，单凭本身，或许还是不足以斩杀那个庄冥，可是凭借兵符与三旗大军，便是十个庄冥，又能如何？
如今他所忌惮的，终究还是聚圣山而已。
等这一次击破太元宗，立下赫赫军功，再随手毁去庄氏商行，看他庄冥可敢多言？
若敢多言，他凭此身份，斩了庄冥，军功在身，大楚王朝也必然保他。
若不敢多言，惧怕自身，那便日后再寻机会斩他。
赵武这般想着，而在外边，已有军中将领来报。
“大统领。”
“事情查得如何？”赵武问道。
“右旗军中，具有嫌疑者，均已盘查，得知今夜子时，他们将要盗取右旗军阵。”
“今夜子时？”赵武眉头紧皱。
“严刑拷打，才逼问出来的消息。”这将领迟疑道：“应该不假。”
“本将原想放长线钓大鱼，他们竟然如此心急，也罢……临战之前，顾不得太多，收网了罢。”赵武挥了挥手。
“是。”这将领当即应道。
“你亲自带人，入右旗军中拿人，千万记住，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免得乱了军心。”
“末将明白。”
“还是不妥。”赵武沉吟了下，取出一枚信物，抛了过去，道：“你是左旗军的人，右旗军与左旗军向来不合，你还是持我信物前往，直接亮出信物来。”
“是。”这将领应了声，旋即又抬起头来，神色凝重，说道：“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赵武皱眉道。
“早些时候，抓到的暗探，供出了一件大事。”这将领深吸口气，左右看了一眼。
“你近前来说。”赵武招了招手。
“是。”这将领上前去，眼中闪过一抹寒色。
第四六九章 庄冥的退路，暗夜的杀机
入夜。
子时。
四十八名左旗军精锐，夜出军营，分作四路，每一路十二人，前往右旗军分散的四处军营所在。
按道理说，即便是要擒拿太元宗藏在右旗军的奸细，也应该是右旗军的内部之事，自有右旗军的人处置，让左旗军前往，难免有所冲突。
但此次选择左旗军的人，也实属无奈，因为赵武多年栽培的心腹亲卫，均在左旗军之中。
尽管之前被苍王革除了左旗军大统领之职，但他执掌左旗军多年光景，威望甚高，军中自然还是有着值得信任的心腹。
在明面上的亲卫，一直跟随在他身边，但暗中藏于左旗军的心腹，在他被革职之后，则藏得更深。
直到这一次，他重掌左旗军，甚至执掌三旗军，才得以重新起用。
如今放在左旗军的这一批心腹，也都该得到重用了。
他甚至已经将这批左旗军的心腹，逐渐安插到了中旗军以及右旗军，担任稍高一些层次的军职，逐渐把三旗大军的根基，收拢到他的手中。
——
城东所在。
庄冥背负双手，抬头往上看。
夜黑风高杀人夜。
而今夜，则月明星稀，微风清凉，却也是个令人舒适的夜晚。
此刻在他身后，已经有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中年人，面貌寻常，眉宇间带着卑微讨好的神态，似乎在平常已是卑躬屈膝惯了。
“赵武的心腹精锐，前往右旗军了，一个时辰内便会折返，小人奉命来请十三先生，前去他们必经之路，等待他们归来。”中年人躬身说道。
“你不是军中的？”庄冥转过头来，冷淡说道。
“军中将士，每夜清点人数，无故离营者，军法处置。”这中年人苦笑了声，道：“所以前来传讯的，只是小人了。”
“你不是军中人，倒是清楚军中动向。”庄冥缓缓说道：“跟军中那边，有什么联系？”
“小人是酒肆老板，左旗军的人，经常在那里饮酒，因此容易接到同伴的消息。”酒肆老板说道：“今夜的路线，小人已是了然于胸，在军营稍远处的路上，先行等侯，见左旗军四十八位精锐出营，便来请十三先生了。”
“太元宗虽是世外仙宗，但是在大楚王朝的凡尘俗世之间，也确实放了不少棋子嘛。”庄冥神色异样，说道：“修行有成的弟子倒不知有多少已经打入大楚之中，但是像你这类的眼线，倒是数不胜数，渗入凡尘俗世，混在市井底层之间，无处不在，只怕大楚王朝的学士府，都难以揪出来。”
“十三先生谬赞了。”酒肆老板显然不愿在这件事情上，透露太多，话锋一转，便出声说道：“我们现在动身？”
“走罢。”庄冥说道：“他们擒了你的那些同伴后，将要归程的必经之路，应该不会太远罢。”
“不远。”酒肆老板应了声，又停顿了下，似乎想要说明什么，终是低声道：“我等弟子，资质愚钝，修行难成，能为太元宗献此残躯，死得其所。”
“但我还没想要死。”庄冥负手而立，出声问道。
“十三先生这是何意？”酒肆老板问道。
“我此次刺杀赵武，不是孤注一掷，也不是要拉他同归于尽，无论能否功成，我出了杀招之后，在三旗大军围拢之前，便该遁走了。”庄冥说道：“先前我制定了刺杀之后该如何全身而退的计划，也传给你太元宗主，办得如何了？”
“退路之事，已经办妥。”酒肆老板应道。
“那就绕一绕路，我亲自看看，太元宗照我准备的退路，是否当真妥当。”庄冥微微点头，如是说道。
“这……”酒肆老板犹疑道：“时候紧迫，恐怕来不及。”
“来得及。”庄冥淡然道。
“……”酒肆老板声音顿时止住，不知该如何回应。
“难不成是我考虑好的退路，实际上并没有准备妥当吗？太元宗如此行事，便想让我直接动手，去杀赵武？”庄冥缓缓说道：“莫非你太元宗不打算给我庄冥留条退路，只盼着我能与他同归于尽？”
“万万不敢……”酒肆老板顿时拜倒，忙是说道：“本门绝无如此授意，小人也不敢妄言，事情确实已经准备妥当。”
“那就去看一看。”庄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然说道：“时候不急，还来得及的。”
——
赵武作为三旗大军统领，他设营于此，周边皆是大军。
即便不提大军阵势，这里原先也是苍王府的所在。
东元境第一府，布着万里大阵，尽管经过真元宗主任松成伏杀苍王的一战，阵法损毁许多。
但如今赵武麾下，也已经修复其中许多。
在这里一旦有所动静，赵武一念之间，不但可以召集大军，还能够封锁八方。
方圆万里之内，便能化作一方乾坤，封锁八方，即便不如四象封魔阵那样自成一界，却也是形成囚笼一般的存在。
而这便能克制阴阳遁术。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配合阴阳遁术，堪称世间逃命的绝顶法门。
但是这样的法门，并不能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而且如今的庄冥，声名鼎盛，凭借此术，在太元宗外，被多位真玄截杀，而借此脱身……当初的高云真，只让这逃命法术，名传世间，但只有少数真玄级数修士，才略感好奇，高境真玄以上，皆视若平常。
而庄冥则让这逃命的法术，传入诸位真玄大修士的耳中，甚至绝顶真玄，都不会轻视。
若有人要杀庄冥，必然会考虑到他这逃命的本事。
这一次刺杀赵武，此阵不破，必出差错。
而破阵之法，是庄冥自行制定的，交由太元宗行事。
“我让你们准备的十二枚破阵珠，都已经按照阵法方位，暗中埋下了？”庄冥行走在黑夜，遥望远方，出声问道。
“都已经提早埋下，在左旗军换营之前完成，神不知，鬼不觉，如今左旗军也不知晓。”酒肆老板应道。
“沿着十二个位置，带我逐一过去，遥遥看上一眼，我才能放心。”
庄冥这般说来，这破阵珠，类似于他与苍王交易的青铜阵旗，只不过远不如青铜旗那般惊人，但要破开东元境第一府的阵法，只须三颗。
至于十二颗，是他为了稳妥，让太元宗埋下的。
而埋下破阵珠的地方，则颇为关键。
埋下破阵珠的地方，都是庄冥挑选的。
地方的特殊，更多一层保障，即便太元宗想要坑害他，在一时片刻之间，也来不及破去这宝珠。
正是因此，他在刺杀之前，才要亲自探一探自己的退路，这是为了更加稳妥，只要如今破阵珠没有出现问题，那么等他刺杀赵武之后，足以借此脱身，太元宗来不及断他退路。
半个时辰之后。
酒肆老板有些焦急。
“十三先生，左旗军精锐前去拿人，不会耗费太久，恐怕已经开始回程，咱们是不是耽搁得太久了？”
“不久。”庄冥平淡道：“这里就是最后一枚破阵珠所在的位置？离得也算很远了，刺杀赵武之后，我若能到此处，便足以从容脱逃，无惧三旗大军的围杀了。”
“这里就是您所指定的地方，离得确实够远了，但待会儿回程，恐怕真的来不及。”酒肆老板面露复杂之色。
“来得及的，只是有件事情，请你帮个忙。”庄冥背负双手，说道：“先前在城中不好行事，现在离得够远了，应该不会有人察觉，也不会有太元宗的眼线察觉了罢？”
“你……”酒肆老板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难言的寒意。
“不必拘束。”
庄冥轻笑一声，伸手一挥，袖子掠过，顿时打在他的头顶之上。
光芒骤然而发。
酒肆老板眼神顿时恍惚。
——
而在千余里外。
左旗军四路人马，均已在右旗军，擒得暗探，分别押送回来。
“前面有些动静，稍缓一些。”
白天曾在赵武面前禀报过的青年将领，伸手一抬，止住了众人。
咻地一声！
就在他抬手的刹那！
身后十二骑当中，有五人拔刀，骤然斩向了同伴！
血光溅射在了夜色下。
五人拔刀，五人猝不及防，被斩落马下。
另外二人，均错愕不已，未曾想到，平日里同生共死的袍泽，竟然拔刀相向。
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青年将领，也倏地拔刀，斩下了两颗头颅。
“只怪你们七位，平日与我关系太好，却终究不是我的人。”
青年将领叹息一声，说道：“今夜事成，明日再来厚葬你们。”
与此同时，其他三路兵马，均遭遇袭击，死伤过半。
有的太元宗暗探已被劫走。
有的太元宗暗探则还是被擒了下来。
他这一路的暗探，则必须留下。
“三位师弟，恐怕难逃此劫了。”
青年将领看向三位右旗军的士兵，这就是太元宗打入右旗军的人。
为了更加取信赵武，他们三人，还是留下更好。
说完之后，这青年将领叹息一声，取过腰间的军令，传了一道消息。
“于途中遇袭，阵亡六人，伤二人。”
第四七零章 剑气冲霄!
月华如水。
七具尸首，横尸就地，鲜血赤红。
这是左旗军的精锐，只不过杀他们的，也同样是精锐。
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平日里同生共死的袍泽，竟然会骤然对他们出手。
“七具尸首，你报了六人阵亡，余下一人，便是让我去顶替的吗？”
黑夜之中，走出了两个人来，当头一人身着白色衣衫，背负着双手，气息如常，神色冷淡。
在他身后，则是一个中年人，面带谦卑笑容，正是那酒肆老板。
青年将领翻身下马，施礼道：“见过十三先生。”
庄冥看他一眼，说道：“金丹级数修为，做事考虑周全，也足够狠辣，在左旗军中的军职也不低，成为了赵武的心腹，太元宗倒真是舍得，将你放到大楚的军中。”
青年将领平静说道：“太元宗内，没有废物。”
庄冥笑着说道：“废物自然也无法成为左旗军将领，无法成为赵武的心腹，想要安插高层的眼线，自然需要你这样出色的弟子。”
正如他将刘越轩、陆合、以及其他龙卫，送入大楚王朝之内。
“这些人的甲胄，不能轻易剥离，先前交给十三先生的木箱，可以打开来了。”
“就在这里。”庄冥伸手一挥，便有木箱落在地上。
“请十三先生换上了罢，不要过多耽搁。”青年将领如此说道。
“好。”
庄冥伸手打开了木箱。
木箱之中，是一套甲胄，包括头盔，包括军靴，还有制式军刀等等，包括一枚象征着左旗军士兵的令牌。
他取过了甲胄，将身上的法袍隐去，把甲胄换了上去，又将头盔带上，并且戴上了黑色的面具。
赵武在苍王府中，而在苍王府周边，都是大军。
想要接近赵武身边，寻得时机刺杀赵武，最好便是作为军中将士。
但赵武执掌三旗大军的兵符，不可能凭空出现一位。
因此，才有今夜之事。
先杀七人，报阵亡六人，余下一人，便由庄冥去顶替。
“为了今夜大事，我太元宗折损甚多，请十三先生，务必功成。”
“这是自然，不然我涉险到此，你以为是来游玩的吗？”庄冥这般说来，面具下的脸庞，看不出神色。
“如此甚好。”青年将领这般说着，看向旁边的酒肆老板，说道：“辛苦师兄了，今夜的事，交给我们，你快些回去罢。”
“是。”酒肆老板施了一礼，躬身说道：“望今夜功成。”
“就看十三先生的本事了。”青年将领神色异样，这般说道。
——
苍王府废墟当中。
赵武面色冰冷到了极点。
他收到了四路人马的传讯。
四路人马，都遭遇伏击。
有一路人马，被劫走了手中的太元宗暗探，阵亡九人，余下三人，正在归返途中。
其他三路人马，也都折损过半。
“太元宗好生猖狂。”
赵武哼了一声，未有想到，还未开战，他只是清理内部之事，就已经有太元宗的人，在半途截杀。
这一批截杀的人，就在东元境第一府，而不是在太元宗的山门之内。
“传令下去，各方严查，务必揪出这批人来。”
赵武说道：“四路人马，去调右旗军中的暗探，路线均是隐秘，又是如何泄露的？还是说右旗军中，仍然有暗探存在，半途劫人？”
他这般念着，将命令经过兵符，传至各方心腹将领之中。
而又过得片刻。
四路人马，逐一归来。
“命他们到此来见。”
——
夜色之间。
庄冥这一行人，才归军营，便受命前往苍王府。
连同青年将领在内，包括庄冥，六人押送三名右旗军中的暗探，前往苍王府。
这一路上，青年将领神色肃然，似乎有着被人劫杀的愤怒，一言不发。
在归程之际，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
此时他们一举一动，自然都有人盯着，便也无话可说。
前面所在，便是苍王府。
周边的大军，阵势结成。
一旦出现变故，浩浩大势，形如囚笼。
苍王府前，兵将把守，仍是森严。
“末将张烁，受大统领所召，前来复命。”
青年将领施了一礼，这般说来，他的甲胄之上，仍有鲜血的痕迹。
把守的兵将，见他甲胄带血，似经过一场血战，虽然不知其中究竟，但对于刚经过血战的袍泽，也添三分敬意。
“大统领已有交代，你们都可以进去。”
“多谢。”
张烁应了一声，带着庄冥一行人，押着三个暗探，进入了苍王府。
原本若只是复命，张烁一人足矣，但既然半途被人截杀，根据左旗军的规矩，所有人都该经过问话。
庄冥跟随在后，感受到前往一股极为强大的气势。
那气势他也颇为熟悉。
正是赵武的气息。
金丹级数的赵武，终究还是突破了真玄境界，但似乎因为突破不久，又或者是为了立威，因此真玄境界的威势，并没有过多收敛。
真玄大修士的威严，震慑八方。
才进入苍王府，就让人隐约有些喘不过气来。
——
大殿之上。
四路人马，均已到此。
太元宗的暗探，均已交由苍王府中的兵将审问。
而这四路人马，则到了赵武的面前。
四十八名精锐，只剩下二十一人。
“你们这一路，阵亡九人，仅存三人，探子也被劫走了。”赵武的目光，先是看向旁边的三人。
“末将愿领责罚。”当头一人，苦涩道。
“自然要罚。”
赵武哼了一声，又看向其他三路，正要说什么话，可心中忽然凝滞一下。
他总觉得，心脉之间，似有一股刺痛之感。
作为真玄级数大修士，对于自身之事，清晰无比。
这种刺痛之感，不是他本身修行的问题。
这是来自于外界的问题。
这究竟是什么问题？
他心中一顿，目光倏地看向其中一人。
这人给他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
“你……”
“赵武，受死。”
下面二十一人中，有一名士兵，忽然抬起手来。
旋即便见他的手中，多了一个铜镜。
铜镜之内，迸发出极为锋锐的剑气。
剑气锋锐，纵然是赵武这样的真玄大修士，也不由得为之凛然。
顷刻之间，他腰间兵符亮起，气势骤然爆发。
“杀！”
场中顿时乱成一片。
强大的气势，冲霄而上。
第四七一章 杀的不是赵武，而是庄冥!
东元境。
太元宗。
大殿之中。
“子时末。”
太元宗主背负双手，遥望第一府的方向，缓缓说道：“应该开始动手了。”
在他身后，正是林广，六印真玄的大修士。
“宗主认为，庄冥此人，真的能杀赵武？”林广皱了皱眉。
“很不容易。”太元宗主说道：“赵武虽然真玄初境，但兵符加身，本领不亚于你这等高境真玄巅峰的人物，他身边又有三旗大军调动，近二十万大军合力结阵，足能与本座一较高低。”
“那……”林广低声说道：“庄冥此次是近身刺杀，不给赵武调动大军的机会，相较之下，赵武大约也就只是六印真玄的本领。”
“可庄冥终究也还是初入真玄。”太元宗主说道。
“……”林广顿了一下，略带自嘲，说道：“倒是忘了，他入真玄之境，实则也不久，虽然气势不凡，也从各方截杀之下遁走，但真正的本事，从来没有显现出来，说到底还是个年轻的真玄境而已。”
“庄冥让我太元宗相助，给他刺杀赵武的机会，但是从这当中，大约能猜测出他刺杀的方式。”太元宗主说道：“凭他的方式，刺杀赵武，并不容易，甚至没有机会成功。”
“这……”林广深吸口气，说道：“也是，他的刺杀方式，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若这样就能诛杀赵武，我太元宗早已动手了，但既然知道他会失败，宗主为何还要配合庄冥，不惜牺牲我太元宗许多暗探？”
“他要刺杀赵武，没有理由阻拦他。”太元宗主说道：“况且，此子心思颇沉，或许还有后手能够成为诛杀赵武的手段，只是故意瞒着我们而已……这一次他若得手，自是大喜，而若失手了，倒也无妨，反正续天丹在封论府上，有太上长老看管，还是能收回来的。”
“难怪宗主轻易便答应与他合作。”林广感叹道：“原来早已想到了这一层，用数十个暗探的性命，去给庄冥铺垫一个机会，成了此事最好，此事不成，也不过几十条性命而已。”
“不。”太元宗主负手而立，淡然说道：“他能不能杀赵武，并不重要。”
“不重要？”林广脸上顿生错愕之色。
“当然不重要。”太元宗主笑道。
“那宗主答应此事，认为重要的是什么？”林广面生疑惑。
“重要的是，赵武能不能杀庄冥。”太元宗正色道。
“……”林广顿时倒吸口气。
“庄冥若死于大楚的手中，聚圣山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而庄冥出手行刺而被诛杀，大楚王朝也不可能在大战之前，将赵武这样一员大将送给聚圣山赔罪。”太元宗主笑着说道：“这件事情，不会善罢甘休。”
“宗主从一开始，就准备要他的命？”林广问道。
“此子与我太元宗，已然交恶，如能杀他，自当把握时机。”太元宗主应道。
“可是宗主不是已经替他将退路准备妥当了吗？”林广皱眉道。
“你真当本座任他摆布？”太元宗主笑着问道。
“那宗主这是……没有替庄冥安排退路？”
“不，这小子太过精明，他对关乎性命的退路，定然极为上心，怎么能够不加以安排？甚至以他的作风，极有可能在刺杀赵武之前，还要再探个清楚。”
“那宗主是在他动手之前，才临时截断了退路？”林广问道。
“退路可以铺成，自然也可以截断。”太元宗主点头说道。
“但他很聪明，我看过他的布置，凭我太元宗之力，若没有提前截断退路，想要在这个时候，再去取回破阵珠，怕是也来不及了。”林广出声说道：“既然退路准备妥当，凭他的本事，只怕赵武的三旗大军，未必留得下他。”
“可是本座若不取回破阵珠呢？”太元宗主问道。
“这……”林广顿时一怔。
“破阵珠固然珍贵，但有舍才有得。”太元宗主笑着说道：“他还是太年轻了，而你在山中修行太久，也还差了一些魄力。”
——
东元境第一府。
夜色深沉。
骤然而发的气势，冲霄之上。
凌厉的剑气，令人为之惊悸。
“终于出手了。”
夜色之中，一个黑衣男子，背负双手，看向原先苍王府的所在。
而在他身后，是个略微躬身，显得谦卑的中年男子，赫然便是为庄冥接引的酒肆老板。
“也不知庄冥是否真有本事，能斩赵武此人？”黑衣男子笑了声，眼神当中，略有嘲讽之色。
“长老不认为他能功成？”酒肆老板低声说道。
“若这般轻易，便能刺杀赵武，还用得着他庄冥动手？”黑衣男子嗤笑了声，面带不屑。
“可是……”酒肆老板迟疑道：“宗主为了配合他，我们谋划多日，而且眼下，已经牺牲了不少同门，难道只为一场不能得手的刺杀？这莫不是陪他玩耍？”
“什么叫玩耍？”黑衣男子缓缓说道：“这次宗主要杀的，不是赵武，而是庄冥。”
“宗主欲杀庄冥？”酒肆老板惊讶道。
“难道他不该杀？”黑衣男子哼道。
“可是庄冥已经为他自身，安排好了退路。”酒肆老板说道。“我等此时断他退路，也来不及了。”
“我太元宗断他退路，自然是来不及了。”黑衣男子笑道：“但是三旗大军呢？”
“莫非长老已经借三旗大军之手，尽数取出破阵珠？”酒肆老板讶异道。
“不错，大阵关键之处，被埋下破阵珠的消息，是我命人传于赵武的，他入夜时分命人查探，而今查实，已经在半刻钟前清除干净，庄冥没有破阵珠相助，看他如何逃脱大阵。”黑衣男子背负着双手，嘴角勾起一缕笑意，说道：“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号称世间遁逃秘法第一，倒要看看，落入此阵之中，他还怎么遁逃。”
“可是那破阵珠，每一枚都不亚于上等真玄宝物，如此轻易便毁去十二件上等真玄至宝，未免折损太大了。”酒肆老板叹息道。
“能断庄冥性命，这十二枚破阵珠，也值得了。”黑衣男子笑着说道：“更何况，庄冥一人也还罢了，而今他若死了，聚圣山必将出手……这十二枚破阵珠，就当是在无形之中，请出聚圣山真传弟子的酬劳了。”
“原来如此……”酒肆老板恍然大悟。
“走罢。”黑衣男子挥手说道：“你可以退去了，时机至此，无论赵武会不会死，在他夫人手中的那件物事，还是要取过来的，本座要趁机取过来。”
“属下告退。”
酒肆老板这般说来，旋即抬起头来，满是冷淡之色。
他并指成剑，点了过去。
虚虹剑诀！
黑衣男子顿觉寒意笼罩，惊呼道：“你是……”
声音戛然而止。
鲜血溅射半空。
但见这酒肆老板，敛去谦卑之色，伸手一拂，毁尸灭迹。
“我从未信任过你太元宗，也不习惯将性命交托到别人手里，我逃生的后路在哪里，都根本不可能让你太元宗知晓，又怎么可能交给你太元宗布置？”
这卑微的中年人，摇身一变，顿时变作那黑衣男子的面貌，他看向刺杀的那个方向，叹息道：“可惜了师兄送我的宝贝。”
第四七二章 斩三旗大军统领【一】
苍王府废墟之中。
这里原先是繁华的苍王府，后来一场大战，半数成了废墟。
废墟在新任三旗大军统领赵武的命令下，重建了起来。
但这一次，又再度化作了废墟。
骤然而发的变故，惊动了所有人。
一道剑气，冲霄而上。
剑指赵武所在！
这一剑，锋锐至极！
这一剑，便是高境真玄，恐怕都有性命之忧，猝不及防之下，非死即伤，而在高境真玄之下，寻常真玄大修士，恐难逃劫数！
然而在这一瞬间，赵武拔刀而出，身上的兵符，迸发光芒。
三旗大军，将近二十万将士，皆是精锐之师，大势加身，威能暴涨！
若有三旗大军结成军阵，他军刀所指，所向披靡，便连绝顶真玄，都要为之退避。
此刻三旗大军虽未结成大阵，但是兵符在此，一样让他强大到了极点，完全超出了真玄初境所应有的范畴。
刀锋斩落下来！
剑芒威势迸发！
刀剑相击，苍天崩裂！
这一片化作了废墟！
周边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兵将，尽受波及，在余威之下，化成灰烬！
“胆敢刺杀本统领！”
赵武喝道：“你就这点本事吗？”
他的刀再度斩落了下去。
然而刺杀之人，全无半点反抗之力，被斩成了两半，甚至余势迸发，让他粉身碎骨。
在场之中，跌下一面宝镜，落地滚动。
“……”
赵武眉头紧皱，生恐有诈，横刀在胸，细看半晌。
刺杀他的人，竟然如此弱小，被他一刀斩杀？
可是从刚才那一剑来看，对方几乎已经到了绝顶真玄的地步。
他往前走了一步，看向那个铜镜，顿时眉头一挑。
这是……真玄至宝。
此类至宝，能够储藏真玄级数大修士的道术，但想要储藏强大的道术，便须得更加强大的材质。
只是有个道行低微之辈，用一面珍贵的宝镜，前来刺杀？
“单凭一面镜子，就想杀我？”
赵武冷哼一声，道：“未免太看轻我赵武了！”
如今刺杀他的，不用多想，十有八九，是太元宗所为。
只不过太元宗显然也害怕在开战之前，折损一位太上长老，因此才让一个道行低微的家伙作为死士，凭借宝镜刺杀？
虽说赵武有一种被人轻视的愤怒，但也不得不承认，若无兵符，单凭这宝镜中迸发的剑芒，便足以斩他赵武性命。
他深吸口气，而此刻的动静，也引来了周边的兵将。
诸多将领，率军临近，结成大阵。
“大统领！”诸位将领，纷纷赶到，见得斗法余威未散，均是惊异。
“刺客来犯，已被本将斩杀，身躯破碎，不过这半个头颅，在面具与头盔的下，勉强还算完整，查一查他的来历。”赵武神色冷淡，将军刀入鞘，轻描淡写地伸手一挥，将那面具扫开，露出刺客的真容。
“他是……”左旗军方面，有将领露出惊异之色。
“你认识他？”赵武皱眉道。
“他在我左旗军营不远处的小镇上经营一家酒肆，我帐下兵将，偶尔轮换休息时，会去他那里饮酒。”
“哦？”赵武沉吟道：“酒肆老板？”
“平日里是个和善老实的普通人，没有修行的痕迹，他怎么会是刺客？”这将领脸上犹是难以置信。
“太元宗的暗探之中，凡夫俗子难道就少了？”赵武冷哼道。
“这……”左旗军偏将忙是说道：“是末将疏忽了，请大统领责罚。”
“罢了，再查一查，看能不能查出什么。”
赵武这般说来，挥了挥手，他对这次刺杀，颇为恼怒，但实则也在意料之中。
他已经筹备妥当，正要率三旗大军作为前锋，去攻打太元宗。
他作为前锋大将，太元宗想要刺杀他，也谈不上意外。
他这般想着，忽然手中兵符亮起。
有一处遇袭。
那是……他妻儿所在。
刹那之间，赵武面色骤变。
——
太元宗内。
大殿所在。
消息瞬间传来。
刺杀失败！
“……”
太元宗主顿时沉默下来。
刺杀失败，也在他意料之中。
赵武没那么容易杀，所以他这太元宗主，没想过要派人刺杀赵武。
至于庄冥，他同样没有报太大希望，只是盼着庄冥是否有什么古怪的手段，但庄冥终究是个年轻人，也不能指望这年轻人有多少底蕴。
他真正盼着的，是庄冥被三旗大军所杀。
最好是庄冥刺杀赵武之后，再被三旗大军围杀。
但是，刺杀赵武失败了，可是庄冥却也没有死。
“宗主？”林广迟疑着出声。
“是本座轻视了这个年轻人。”太元宗主将消息，点到了林广的面前，才缓缓说道：“他没有信任过我们，也没有想要真正刺杀赵武。”
“这……”林广看了一眼，惊愕道：“刺杀赵武的，是我们的人？”
“是我们的人，被他用拘神禁术操纵了。”太元宗主冷哼一声，说道：“用我太元宗的秘术，操纵我太元宗的人，哄我太元宗的丹方，他倒是手段不浅……”
“宗主的意思是，这是个局？”林广问道：“是他设局要骗取续天丹？”
“只有这个解释。”太元宗主冷哼道：“传讯过去，杀尽庄冥的人，将续天丹以及丹方，都带回来。”
“恐怕没这么简单，他既然设这样的局，连宗主都瞒过去，那么……”林广惊道。
“所以，你去接应。”太元宗主说道。
“是。”
林广顿时接令。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太元宗主眉头紧皱，他看着手中的蛊虫断足，停顿了一下，施展拘神禁术。
“庄冥，你还敢与本座联系？”
“如何不敢？”那边传来声音，笑意吟吟。
“你用拘神禁术，操纵太元宗弟子去送死，更让本座为你筹备的这场刺杀计划毁于一旦，之前许多牺牲皆成白费，这笔账该怎么算？”太元宗主的声音当中，充满着震怒。
“宗主倒是喜欢倒打一耙。”庄冥声音传来，说道：“你太元宗虽然没有取走破阵珠，却不惜传讯赵武，让三旗大军，毁去破阵珠，断我退路，置我于死地，又该怎么算？”
“……”太元宗主脸色冰冷，说道：“你想说什么？”
“交易继续。”庄冥说道：“赵武会死的，至于续天丹以及丹方，想必你此刻已经命人收回，我之所以跟你联系，是告诉你不要轻易闹翻了。那续天丹以及丹方，我会用赵武的死讯跟你换……但是，你再作手脚，我会帮大楚王朝一把。”
“你已打草惊蛇，还有把握能杀赵武？”太元宗主问道。
“这不是打草惊蛇，而是在一场刺杀风波过去后的松懈，才是真正的机会。”庄冥说道：“不然你以为我特地用一件真玄至宝，让这场刺杀变得有模有样，是为了什么？”
“……”太元宗主沉默了下，说道：“你若真能刺杀赵武，交易如旧。”
“很好。”
庄冥这般说来，声音断去。
太元宗主脸色漠然，将蛊虫断足碾碎。
林广低声道：“宗主，他这是？”
太元宗主说道：“这个年轻人，太不好对付，他不但考虑到本座要害他，还考虑到本座要收回续天丹，特地联系本座，继续交易……”
林广问道：“那这一次？”
太元宗主说道：“你悄然前去接应续天丹，等赵武死讯传来，立时斩灭庄冥的人，取回续天丹与丹方，至于庄冥……就算杀不了他，也要让大楚知晓，刺杀三旗大军统领的，不是我太元宗，而是聚圣山，借此造势，也算有利。”
他这般说着，眼眸之中，满是阴沉。
他原本以为那个年轻人，只是一个天赋极高，眼力敏锐的后辈，日后成长起来，前程不可限量，但如今终究还是稚嫩了些。
尤其是见到庄冥的刺杀计划后，更是认定，这个年轻人虽能审时度势，可算心计高妙，但仍然不免稚嫩。
可是此时此刻，他才发现，那个年轻人的心计，比自己还要深沉，比自己还要阴冷，手段更是狠辣奸猾，完全不亚于那些老不死的狐狸。
第四七三章 男扮女装庄十三
这夜。
东元境第一府，动荡不堪。
先是赵武作为大统领，清理军中内部之事。
接着便发生了刺杀之事。
但好在赵武大统领，功参造化，修为强大，轻易击杀刺客。
但本以为风波过去，却又发生了袭杀赵武大统领妻儿一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太元宗！”
赵武看着前方一片废墟，脸色冰冷到了极点。
——
“大统领，六名刺客，均是金丹上层修为，均已被就地斩杀，正在核查身份。”
有将领来报，说道：“夫人受了伤，好在没有危及性命，公子安然无恙……为抵御刺客，八十位左旗军的兄弟，均已阵亡，后续来源的兄弟们，阵亡十六人，重伤二十七人，轻伤一百二十三人。”
赵武脸色冰冷，心中震怒万分，有意治他们一个护卫不力之责，然而原先的护卫均已阵亡，后续来援的这批兵将，却也折损甚多。
赵武毕竟治军多年，尽管心中不满，但也没有无端发泄怒意的举动，当即深吸口气，说道：“亏得诸位，拼死斩杀来敌，均是有功，待踏平太元宗后，本将必然上报兵部，论功行赏，今次阵亡者，均视作攻打太元宗而亡，抚恤加倍。”
这般说来，他方是往前走去。
前方他的妻儿，均被大军护在当中。
“爹……”
当头的青年，赫然是当初看上霜灵，被庄冥废了丹田的锦衣男子，只是如今比之过往，他气态萎靡，身材肥胖，已没有当初那种出彩的气度。
赵武看他一眼，神色冷漠。
自打招惹了庄冥之后，他看这个儿子，愈发感到不满。
尤其是这孩子已经废了，随着最初的怜惜过后，便是更多的不喜。
只是他终究只有一个独子，虽然不能成器，但也盼着能够传宗接代，诞下子嗣。
“没事就好。”
赵武微微点头，尽管已经不再宠溺这个儿子，可毕竟是亲生骨肉，见他无事，还是松了口气。
“娘亲她……”赵公子面带担忧。
“为父去看你娘亲，你自去休息。”赵武挥了挥手，没等他话说完，便出口截断了他的话。
“好罢。”赵公子叹了声，也只自己如今更加不受重视，这也亏得他没有兄弟，只是独子，否则的话，恐怕以父亲的心性，压根不会看他一眼。
“今日遇袭，所幸无事，待明日一早，为父请托学士府，将你们母子二人，送至大楚王城，免去后顾之忧。”
赵武这般说来，实际上这也是学士府的意思。
大战当前，赵武的妻儿，可算是软肋。
学士府也不能断定，赵武就真的铁石心肠，可以无视自家妻儿的生死，再者说了，将赵武妻儿送入大楚王城，也算是对赵武另类的一种制衡。
如若赵武也是太元宗的人，至少还要顾忌到家人。
——
赵武的夫人，被安置在不远处的院落之中。
这里已有大军看守。
赵武进入院中，感受到夫人的气息，松了口气。
“夫君。”
赵夫人走了出来，肩上带伤，但鲜血已经止住了。
她本身只是道印级数修为，根本无法抵御得住太元宗的那些金丹级数真人，在余威波及下受了伤，适才有军中的医官，替她除去了道术残存的痕迹，避免进一步伤势恶化。
“夫人无事便好。”
赵武近前来，打量了一眼，方是点头。
他这夫人，年逾百岁，但他之前向苍王求取驻颜丹，至今仍然是三十出头的面貌，肤白貌美，举止端庄。
当年二人相识于微末之间，两人皆未炼就道印，便已结为夫妻，后来扶持而行，相濡以沫，直至遇见苍王，得以平步青云，炼就大道金丹，得授大军权柄，属大楚王朝上层将领。
只是他这夫人的资质，只算寻常，此生恐金丹无望。
尽管赵武小妾不少，但对于发妻，仍不失宠爱，更念在今后发妻寿元不多，相伴时日也不长久，更觉怜惜。
赵武看着她肩上的伤势，带着些许痛惜，更有愤怒之意，喝道：“太元宗敢伤及我家人，今次赵武必要灭他全宗，杀个干净！”
赵夫人轻叹了声，说道：“毕竟已经敌对，他们行事狠辣，也不算意外，好在咱们的宝物，并未被夺取。”
言语落下，便见赵夫人取出一物，似皮非皮，上面绘制着详细的地势图，竟然是与天雾海域有关。
赵武接过这皮卷，松一口气，出于谨慎的少许戒备，也顷刻散去。
太元宗杀他妻儿，只能让他愤怒而已，但不足以让他失去理智，为此而陨落六名金丹上层的长老，并不值得，唯一的解释，便是这宝物的消息，外传出去了。
毕竟他也总是怀疑，苍王这些年间，也对他这地势图，有过觊觎的念头，那么苍王逃命之前，告知太元宗此事，也不足为奇。
“夫人，我已请托学士府，明日送你们母子，前往大楚王城所在。”
赵武说道：“这地势图，便交还于为夫罢。”
赵夫人点头说道：“大事当前，全凭夫君做主。”
赵武应了一声，说道：“既然无事，那么……”
赵夫人顿时脸色微红，说道：“明日分别，夫君又将前往太元宗，此去难免危险，你我夫妻……”
赵武叹了声，说道：“我何尝不想跟夫人夜话细谈，可是如今作为三旗大军统领，大战在即，终究还是军中之事为重。”
他这般说着，挥了挥手，转身便要离开。
“夫君。”
赵夫人小跑了上来。
赵武眉头微皱，伸手按住刀柄，总觉得不妥。
然而就在这时，赵夫人却只是轻轻从背后揽住了他。
“夫君此去，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贪功冒进，凡事以性命危险，切莫忘了，家中还有人等着。”
“嗯。”
赵武心中一软，叹息了声，右手从刀柄上移开。
但是下一刻，他心中一凛。
左手顿时按向腰间。
他腰间的兵符。
已经消失不见。
“赵大统领，一路走好。”
赵夫人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
寒意刹那之间，从赵武背后升起，直通天门。
霎时间光景，杀机一闪而收。
第四七四章 八方震动，暗流汹涌
赵武乃是三旗大军统领，兵符加身，执掌二十万将士，大势所向，便是真玄之中的强者。
而若能指挥这三旗大军，便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都要慎之又慎。
可大军未有结阵，单凭兵符加身，他只是高境真玄巅峰的力量，而没有兵符加身的时候，他赵武不过只是真玄初境而已。
真玄初境，对庄冥而言，随手可杀。
于是赵武便被杀了。
二人之间，没有距离。
庄冥骤起杀机，失去了兵符的赵武，全无反抗之力。
“没有兵符，你终究只是真玄初境而已，于我而言，杀你这真玄初境，易如反掌。”
庄冥这般说着，手中握着的，是赵武的大道金丹，上面凝结着一道真玄之印。
他没有即刻吞服，只是道术一引，顿成囚笼，正是太元宗拘神禁术的第一篇。
他运用拘神禁术，保存了这凝练真玄之印的大道金丹。
而赵武的尸首，已经被他毁去。
直至陨落，这位真玄大修士，这位三旗大军统领，仍有无尽的不解，他知道自己的夫人，并不是真正的夫人，但也没有料到，一个照面之间，便丢了性命。
庄冥微微闭目，伸手一翻，将兵符取了出来，挂在腰间。
太元宗主不认为他能扮成左旗军士兵，而成功刺杀赵武。
其实他也从没想过，扮成其他人去刺杀赵武。
赵武兵符加身，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六印真玄巅峰，随时可以召来精兵，变成绝顶真玄，甚至九印真玄的本领。
所以赵武很难杀。
想要真正杀掉赵武，务必先除去他的兵符。
而想要除去他的兵符，便只有他最亲近的人。
这就是赵武的夫人。
就连赵武的独子，都没法这般亲近。
所以庄冥选择了赵武的夫人。
“先前让太元宗铺垫，形成刺杀赵武的风波，不过只是为了遮掩我在这里的动静而已，赵武经过一番刺杀，自觉危机过去，总有三分松懈，眼下……才是我真正的杀招。”
庄冥摇身一变，变成赵武的模样，才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
大楚王城。
楚帝召集大臣，包括帝师以及各部将领，商议攻打太元宗之事。
“大事筹备完毕，各宗必将阻拦，你等须得强行镇住各宗。”
“至于王城禁卫，中元境之内的各方精锐，均已抽调，共计百万大军，调至东元境。”
“至于真元宗内，虽然已经降服，但仍然须得提防。”
“老师请于今夜动身，前往东元境，主持大局。”
“朕已请动神尊，明日前往，由他镇住太元宗主。”
“此外……”
楚帝缓缓说来，然而神色倏忽一顿。
众人均是抬头，露出异色。
楚帝默然片刻，才道：“东元境三旗大军新任大统领的兵符，已然断了源头。”
众人闻言，无不为之哗然。
兵符失去源头，也即是失去了主人。
如今东元境三旗大军新任大统领赵武，已经陨落了？
“太元宗行事，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楚帝脸色冰冷，目光冷厉。
帝王盛怒，日月飘摇。
众人无不沉寂，不敢妄言。
楚帝放下国印，逐渐收敛了气势。
赵武的才能，不算太高，他的修为也只是真玄初境，但赵武是苍王府覆灭之后，目前在大楚军中，最熟悉东元境的真玄级数将领。
所以，赵武才得以被提拔上来。
然而临战之前，赵武便陨落了？
这对于即将掀起的大战，会造成多大的士气影响？
“老师。”
“老臣在。”帝师上前一步。
“你立即动身罢。”楚帝出声道。
“是。”帝师应了一声，说道：“老臣这就动身。”
“赵武陨落于此时此刻，凶手想必还在第一府。”楚帝这般说来，伸手一点，国印玉玺之上，顿时光芒闪烁，传了出去。
——
东元境第一府。
真元宗主任松成，击败了苍王。
但是楚帝尚未任他为新任苍王，但明面上，他终究已经是东元境的主事人之一，地位权势都在赵武之上。
刹那之间，他的官印，闪烁光芒起来。
“陛下。”任松成这般称呼，对于这位父亲，他心中复杂，但语气如常。
“赵武陨落了。”楚帝的声音，从官印中传来，冷淡漠然。
“什么？”任松成怔了下，略有茫然。
“你不知道？”楚帝似有不满。
“子时末，有人刺杀赵武，但已被赵武所杀，此后再无动静。”任松成便在东元境第一府，感受不到半点动静，甚是错愕。
“赵武陨落于十息之前。”楚帝出声道。
“这……”任松成扫了官印一眼，惊道：“为何军中无人来报？”
“十息之前陨落，凶手多半还在第一府，既然军中无人来报，或许他们还不知晓。”楚帝说道。
“微臣明白。”任松成立时说道：“这便接替赵武，执掌三军，封锁第一府，只是……”
“只是什么？”楚帝问道。
“赵武陨落，此事可要传开？”任松成迟疑着道。
“……”
那边沉默了片刻。
传开此事，必将打击士气。
而不传此事，显然三旗大军中，仍无人知晓赵武陨落，凶手正在趁势逃离。
“传开此事，以赵武陨落之处为中心，封锁八方，务必擒拿凶手。”
“是。”
——
太元宗内。
“宗主，学士府中，我们的人已经传来消息，赵武陨落了。”有位太上长老，传来了消息。
“什么？”太元宗主露出异色，他对庄冥刺杀之事并不抱太大希望，此刻听闻，满是讶异，问道：“赵武真的死了？他是如何陨落的？”
“尚不清楚。”那位太上长老低声说道：“据说大楚王朝也不清楚，甚至在三旗大军之内，没有斗法的痕迹，忽然便陨落了，没有经过剧烈的争斗……”
“……”
太元宗主眉头紧皱。
赵武死了。
死得不明不白。
究竟是怎么死的？
庄冥用的什么方法，竟然如此神鬼莫测？
“三旗大军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风平浪静。”这太上长老应道。
“什么？”太元宗主面色如常，心中更是惊愕，但他思索，却出声说道：“命令林广，立时出手，杀尽庄冥的人，截回续天丹……另外，传扬出去，刺杀赵武者，乃是聚圣山庄冥，此刻仍在东元境第一府。”
“这……”那位太上长老当即露出错愕神色。
“庄冥杀死赵武，此事必然压在我们头顶，大战之前，对大楚王朝是一种士气打击，但也可以变成激励士气的愤怒，本已敌对，我们倒也无惧。”太元宗主沉声说道：“但是庄冥，不能置身事外。”
“宗主的意思是，拉下聚圣山？”那太上长老顿时明朗。
“此事费力无数，定要拉下聚圣山。”太元宗主点头道。
“可庄冥不死，聚圣山不会出手，大楚王朝若知凶手身份，未必会当场下杀手。”太上长老思索着道。
“不能留下庄冥的命，也要留下庄冥的名。”太元宗主冷淡说道。
“宗主要让聚圣山与大楚之间，生出间隙？”太上长老道。
“不错，就算聚圣山不会出手，就算大楚王朝视如不见，但是从此刻起，大楚王朝定然也会防备聚圣山方面，如此一来，我们压力可减缓三分。”太元宗主说道。
“原来这就是宗主继续与庄冥交易的原因？”这位太上长老，立时恍然。
“不然你以为呢？”太元宗主道。
“宗主圣明。”太上长老感慨道。
“务必要快。”太元宗主说道：“如若不然，以庄冥逃命的本事，三旗大军也未必压得住他。”
“是。”太上长老忙是应了声，传讯下去。
第四七五章 一剑神光，两半明月
大楚王城。
学士府中。
新任主簿高源，接到了一条消息，顿时面色骤变，匆匆而去。
在他边上，刘越轩眉宇一扬，站起身来，扫了一眼，旋即坐下，神色如常。
然而在刘越轩的眼底，闪过一抹忧虑之色。
藏于太元宗之内的谍子，传来了消息。
斩杀新任三旗大军统领的人，是聚圣山庄冥。
消息当中，还记载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刺杀三旗大军统领一事，正是聚圣山弟子庄冥主动寻太元宗合作，请太元宗为他创造刺杀机会。
“真是他杀的？”
刘越轩想起过往之间，庄冥与赵武确实有过仇怨，而今赵武晋升真玄，又执掌三旗大军，日后定成祸患，而凭庄冥的作风，如有机会，必然会将威胁扼杀于未起之时。
赵武若真是庄冥杀的，刘越轩倒也不意外。
但是庄冥做事，怎么会被抓住这么清晰的把柄？
庄冥一向谨慎，此次与太元宗主这样的千年老狐狸交易，他必然更加谨慎，怎么授人以柄？
难道是平日里，动谋用计，屡屡得手，从而眼高于顶，轻视了这些老狐狸？
但这也不是庄冥的作风。
庄冥这家伙，信奉的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面对老狐狸？
“怪事。”
“不对。”
“庄冥这家伙本来就奸诈，而且身上还有我的大衍算经，太元宗主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算计得了他？”
“难道这事另有隐情？”
刘越轩这般想着，眉头微皱。
这道消息是太元宗内的谍子发回来的。
但他刘越轩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太元宗故意送来的。
拉下聚圣山，对太元宗而言，目前是有利无害。
庄冥就没有考虑过，与太元宗合作，是与虎谋皮？
但话说回来，庄冥一向扮猪吃老虎。
“是了，太元宗主对他不熟悉，恐怕要被庄冥坑害一把。”
“跟庄冥这种无所不用其极，不择手段的奸商合作，才是与虎谋皮。”
“只有我这种识时务的，打不过就加入，才不会被坑得太惨。”
刘越轩这般想着，心中的忧虑，顿时散去。
他本想着，这道消息，会不会让庄冥置于险境，该如何阻拦消息传上去。
但在学士府中，而且是这个紧要时刻，他这么做，十有八九要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去。
眼下看来，根本不用他刘越轩动什么手段。
他就不信，庄冥这种阴险狡诈的狐狸，没有料到太元宗主会在这方面坑他一把。
——
宫殿之内。
楚帝看着传来的消息，脸色愈发难看。
“庄冥？”
他提拔赵武的时候，细看过此人的过往，也知道他与庄冥之间的仇怨，但对目前来说，倒无关紧要。
可那个庄冥，竟然如此记仇，要在这个时候，斩杀赵武？
从上面的传讯来看，确实有些端倪。
可是，一旦证实此事，真要擒拿庄冥？
如今的聚圣山，不足以让大楚王朝畏惧，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他也不会惧怕聚圣山，可是……聚圣山若要置身事外，对大楚王朝来说，就少一分压力。
“不论凶手是不是庄冥，至少目前，不能是庄冥。”
楚帝这般念着，但他也知晓，太元宗不会让他如愿。
如果事情属实，那么此事定然会传开，太元宗不会任由大楚压下此事。
此事一旦传开，大楚便不能视而不见。
就算表面真要视而不见，但暗中仍然不免要防备聚圣山。
这般想着，楚帝的脸色，愈发显得难看。
当初见那庄冥，也算是个聪慧的年轻人，如何此次再看，显得如此不堪？
被太元宗轻易便拉下了水，连同他聚圣山，都要成为大楚王朝的压力。
此事本与聚圣山无关，可他偏偏要拉着聚圣山，来趟这一趟浑水？
——
东元境第一府。
这里已将近边缘，距离与第二府的交界，已不足千里。
“大统领，这里也已经布置完毕，只待您一声令下，便可直攻太元宗山门。”
“很好。”赵武大统领背负双手，缓缓说道：“再往前巡视一番，大战在即，务必查个清楚。”
“可是……”身边的将领低声道：“我等沿着这边，巡查了三千余里，再往前去，已出大军驻扎范围之外。”
“无妨。”
赵武挥了挥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从一开始，庄冥就没有考虑过要用破阵珠作为退路。
他准备的退路，便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赵武，不起风波，悄无声息，而后三旗大军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再假作赵武，借巡查军营布置之名，离开东元境第一府，离开这随时可以封锁天地而成为一方囚笼的大阵范围之内。
但是周边的将领，此刻已经察觉有异。
作为三旗大军统领，临近大战之前，巡视军营布置之地，也算惯例。
然而此刻赵武只往一个方向巡查，其他方向均不理会，他们心中本已有了疑惑，但眼前的这位，确实是赵武大统领无误，他们也不敢妄自揣度大统领的想法。
可是再往前走，已经离开东元境第一府。
前面没有军营，又要巡查什么？
“大统领……”
有一名将领，正要开口。
然而瞬息之间，他们的军令，都尽数亮了起来。
“三旗大军新任大统领遇刺身亡，三军各部听令，封锁东元境第一府，缉拿凶徒！”
这是来自于大楚王城，兵部的传讯！
顷刻之间，场中一片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尽数看向了眼前活生生的三旗大军统领。
一瞬间的寂静。
刀光骤然闪烁。
周边的将领，无不抽刀而出，直指眼前赵武。
寒芒映照了月色。
“终究暴露了。”
庄冥叹了声，但仍然没有显露真容，而是驾驭起九霄清云光，朝着前方而去。
千里距离，对凡人而言，极为遥远，对他这样的真玄大修士而言，也不过瞬息之间。
在身后的这些将领，不乏金丹级数真人，不乏横炼之躯，均有兵符加持，甚至能与真玄抗衡，然而在庄冥面前，都不过是挥手可杀的角色。
但庄冥也不嗜杀，况且如今杀尽这些的将领，也无益处，反而耽搁他离开的时机，因此他没有斗法的念头，瞬间便驾起遁光，准备离开。
眼下兵部传来消息，要封锁东元境第一府。
他若晚一些，只怕封锁起来，便不好离开了。
千里距离，瞬息即过。
他踏在了东元境第二府与第一府的交界之处。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从天上落下。
剑芒凌厉，撕裂天穹，从明月之上而落，撕开一道剑痕。
仿佛那剑，把明月斩成了两半。
剑芒的光华，覆盖八方。
宛如深藏于明月之内，已积累无数岁月，却一朝倾泻出来的月华。
“想走？”
“问过本座没有？”
第四七六章 真元宗主战庄冥!
明月当空。
剑从天穹之上斩落。
剑痕似乎裂开了明月。
剑芒似乎是明月中蕴藏无数的月华。
然而凌厉的气息，覆盖八方。
强如庄冥，也不由得退了半步，从东元境第一府与第二府之间的交界出，退到了东元境的第一府。
“封锁八方！”
倏地一道声音，传遍八方。
来人的身份，比赵武还高。
大楚的官印，聚合东元境所有的气势，不亚于苍王的王印。
这是新任苍王，尽管他尚未被授予苍王之位，但却已经被授予相应的官印。
可是庄冥在意的，不是他的官印。
而是那一柄剑。
上古仙剑。
真元神剑。
真元宗的镇山至宝。
真元宗主知晓任松成的身份，仍然以此剑赐予任松成，为了蒙蔽大楚王朝，但到了最后，局势所向，无可逆转，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任松成已然成为真元神剑的真正主人，也成为了真元宗之主。
可无论任松成是真还是假，但这一柄上古仙剑，从来都是真的。
“真元宗新任宗主，真元神剑任松成。”
庄冥看着那人，眼神凝重了下来，倍感压力。
真要说来，任松成也是真玄初境。
但任松成的真元神剑，随着他晋入真玄境界，已经提升到了一个极为惊人的地步。
或者，应该是随着任松成的修为提升，仙剑进一步解封，从而开始苏醒。
这一剑曾经伤及苍王那样的绝顶真玄。
庄冥固然强大，但还不能胜过苍王。
只不过，任松成身边，也没有他真元宗的太上长老们。
“王印加身，并有真元神剑的任松成，倒是真的强大。”
“年轻一辈中，恐怕除我之外，没有人比他更强，毕竟他具有真元宗与大楚王朝两大势力的倾力栽培。”
“只是不知，凭我如今的本事，击败任松成，需不需要动用真龙本体？”
庄冥这样想着，目光看向来人。
来人手提长剑，头上悬着一枚官印，剑眉星目，意气风发，正是任松成。
“在任某眼皮底下，无声无息斩杀赵武，你本事不小。”
任松成深深看着他，说道：“这变化之术，竟然如此玄奥，连我都看不透……太元宗内，竟有如此秘术吗？”
庄冥笑了一声，说道：“太元宗传承悠久，什么样的秘术没有？”
任松成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不过还好，等攻破太元宗，一切便都是我大楚的了。”
说完之后，他一步往前，走入了东元境第一府。
而先前随着他的传讯，整个东元境第一府，都已经开始了军阵的封锁。
这片天地，将要化作囚笼。
而此刻囚笼唯一的缺口，被任松成堵住了。
六十息之内，大阵完成，缺口便可即刻封住。
待到那时，就算眼前的凶徒，是绝顶真玄的人物，都难以遁逃，在二十万大军面前，更难以保命。
“束手就擒，我饶你不死。”
任松成这般说着。
庄冥哈哈一笑，往前一迈，并指成剑，点了过去。
这一剑，蕴藏的是雷光！
他不愿暴露身份。
那么就不能动用聚圣山的法门。
也不能动用从高云真所获的百幻神君传承。
甚至以往和任松成交手时，动用过的法门，都要注意一些。
如此一来，他要过任松成这一关，便有些费力了。
六十息之内，击败王印加身，手持真元神剑的任松成，就算是苍王这样的绝顶真玄，都要显得吃力。
不过庄冥没有怯战，一剑斩了过去。
——
太元宗内。
“目前情况如何？”太元宗主正在统筹山门防护之事，但对于庄冥的事情，依然十分在意，此事实则关乎甚大。
“庄冥有变化之术，玄妙莫测，难以勘破，他变作了赵武的模样，险些出了东元境第一府。”那太上长老这般说来，语气中带有惊叹之意。
“变化之术？”太元宗主讶然道。
“不错，极为玄妙的变化之术，闻所未闻，尚不知晓出处。”那太上长老神色复杂，这般说道。
“世间奇妙法术，数不胜数，他作为聚圣山弟子，有什么世间罕见的道术，倒也不至于让人难以置信。”太元宗主说道：“大约是因为这样，他才能近赵武的身，无声无息刺杀赵武，如此说来，他必然是凭借变化之术，假作赵武的亲近之人，夺了兵符。”
“失去兵符的赵武，终究也不过只是真玄初境而已。”太上长老这般说来，感慨了声，说道：“想必也正是这样，之前三旗大军都不知道赵武遇刺身亡，而没有上报大楚王城。若不是楚帝的国印出了动静，只怕此刻都无人知晓这一刻的赵武，究竟是何身份……”
“目前情况呢？”太元宗主出声问道。
“任松成亲自出手，击退了庄冥，将他逼回东元境第一府，目前大阵已经凝成，庄冥在劫难逃。”太上长老这般说来，满是复杂而惊叹的面容上，才有一种释怀之意。
“暗中助力一把，看任松成能不能当场杀掉庄冥。”太元宗主沉吟说道：“聚圣山的弟子，一旦显露身份，大楚王朝最多擒下，不会贸然斩杀……但庄冥死了，这件事情，才算是大事。”
“庄冥也不是寻常之辈，恐怕不好杀。”太上长老沉吟道。
“那也须得助力一把。”太元宗主正色道：“希望虽然不大，但出手去做，总有三分希望。”
“是。”太上长老出声应道。
——
中元境第九府。
帝师驾驭法船，从天穹飞过，朝着东元境方向而去。
他也接到了学士府传来的消息。
他一向老谋深算，但这一次，也是将这些消息，细细推算一番，心中才顿时恍然。
“目前情势如何？”
“假扮赵武的刺客，已被真元宗主任松成，击回了第一府，目前第一府封锁，凶徒在劫难逃。”学士府中传来这般消息。
“凶徒证实是聚圣山庄冥？”帝师再度问道。
“尚未证实，不过从太元宗内得来的消息，初步推断，并无虚假。”学士府中的弟子，这般应道。
“老夫明白了。”
帝师思索半晌，取过官印，传讯给了楚帝。
而在东元境第一府当中。
斗法极为剧烈。
千里之内，如天崩地裂。
但大阵不断合拢。
庄冥眼见就要被封锁在东元境第一府当中，无法脱逃。
第四七七章 所有人都知道的真相
东元境第一府。
大阵逐渐完善。
而且三旗大军，已成军阵，军令一下，迅如闪电，沉如山岳，朝着这边，压了过来。
庄冥并指成剑，斩向了任松成。
时至此刻，他仍然没有出真正的本领。
“自大阵凝结，已过四十息。”
“还有二十息，便会封锁万里之地。”
“最后五个呼吸之内，若再没有动静，便只能倾尽全力，将他击退了。”
“就算暴露身份，也好过在被封锁在这里，将性命交给大楚王朝。”
庄冥这般想着，哪怕笃定大楚王朝目前不会轻易杀他，但他从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到敌人的手中，让自身的生死存亡全都落在对方一念之间。
更何况所谓的暴露身份与否，也不过掩耳盗铃而已。
想必此刻大楚都已经知晓他的身份。
只是大楚高层，未必愿意承认。
——
而在这边。
任松成感知极为敏锐。
他可以察觉到，眼前这个男子并未尽力。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厮十分眼熟。
“就算是苍王那老鬼，都不敢轻视本座，你身陷于此，将入牢笼，竟还不愿尽力，是在轻视本座吗？”
任松成顿时怒喝，他年纪尚轻，在真玄大修士当中，不免还是被人视作后辈。
可是他王印加身，神剑在手，更是真元宗之主，无论是本领还是地位，都不再是年轻一辈的修行人可比。
因此，他对于这种轻视，感到极为震怒。
顷刻之间，任松成的剑，似乎更加凌厉。
眼见要被东元境第一府大阵困住，要被三旗大军围杀，此人仍然如此轻描淡写，似乎觉得，随时可以击败他任松成，从这里离开，便不急着尽力。
这如何不让位高权重，意气风发的任松成，感到羞恼？
“找死！”
任松成的剑，斩落下来。
剑芒愈发森冷。
——
“这厮疯了不成？”
庄冥眉头紧皱，顿时侧身，避过了剑光，未有正面硬接。
任松成似乎很在意别人的轻视？
有一种迫切展现本领的意味？
按道理说，除了他庄冥之外，任松成应该是当代人杰榜中，第一个晋入真玄境界的年轻强者，堪称天纵奇才。
而且，就算是如隐秋公子等人杰，也晋入真玄境界，也不过只是真玄初境，可是任松成具有王印，并且还有神剑，近乎高境真玄巅峰，乃至于能伤及绝顶真玄。
况且，如今的任松成，不但本事极高，又执掌真元宗，还受得王印，位高权重，本该意气风发，如何有此近乎于自卑的心态？
是大楚王朝内部的缘故？
还是什么缘故？
庄冥有些讶异。
而在这剑光来往之间。
大阵合拢的时机，只剩下了十息。
“时至此刻，你还敢分神？”
任松成察知他心思转动，似乎分心在考虑什么，更是恼怒至极。
而在他前方，扮作新任三旗大军统领的的庄冥，眼神也已经逐渐冰冷了下来。
庄冥有把握在三息之内，击退任松成，踏过二府交界之处，但他一向谨慎，五息之内，必要出手。
此刻已经只剩五息。
是大楚王朝动作太慢？
还是大楚王朝，没有照他庄冥预料的决断？
正当庄冥准备全力出手，不惜暴露身份之时。
任松成的官印，陡然黯淡下来。
原本加持在任松成身上的官印之力，似乎被禁锢住了。
“什么？”
任松成的气息，陡然萎靡下去。
嘭地一声！
庄冥既是意外，也不算意外，当即反应过来，借机出手，并指成剑，劈了过去。
眨眼之间，任松成吐血而退。
“怎么回事？”
任松成心中微寒，有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久之前，他与苍王一战时，苍王的王印便是在顷刻之间如被禁锢，失去了王印之力加身的苍王，没有了能够与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抗衡的本领，只是一位寻常的七印真玄。
正是因此，苍王才狼狈不堪，几近丧命。
然而如今，他这一枚尚未封王的王印，竟然也失去了王朝大势的力量？
眼前此人，一直轻描淡写应付自己，莫非是他本领高妙，能够剥夺他官印的力量，因此才将他任松成，视若等闲？
还是说，这是……他的生身父亲，当今楚帝所为？
可这又是为何？
他犯了什么罪？
竟在这等紧要之时，革去他官印之力？
“让开！”
庄冥一步迈出，击退了任松成。
他眼神一凝，杀机一闪而过。
借此机会，斩杀任松成，未必是坏事。
但是斩了任松成，也未必是好事。
况且，楚帝只是限制了任松成的官印之力，而不是毁去了官印，若自己当真动了杀机，想必下一刻，任松成的官印之力，便会恢复。
因此庄冥没有下杀手，只是击退任松成，往前一步，踏在了二府交界之处。
轰隆声响！
东元境第一府，大阵完善，笼罩万里，自称乾坤，形如囚笼。
庄冥转身过来，看着百丈之外的任松成。
两人之间，相隔百丈，在真玄大修士眼中，不过一步之间。
但此时此刻，却犹如两界相隔。
——
第一府边缘之处。
任松成脸色变幻不定。
失去了王印，他就只是真玄初境的法力，哪怕具有一柄凌厉的上古仙剑，堪称同等境界无敌，可终究只是局限在真玄初境的层次之间。
“任宗主。”就在这时，官印中传来声音。
“帝师？”任松成听得这个声音，顿时皱眉。
“适才时机紧迫，老夫不得以，向陛下请命，禁锢你王印之力。”帝师出声说道：“不过，老夫也料定，此人断然不敢杀你，一旦他动杀机，王印之力，必然恢复，你不会有性命之忧。”
“为什么？”任松成脸色难看，听闻帝师是向楚帝请命，便也没有质疑帝师通敌，只是心中更加冰冷。
“此人身份有异，尚未查实，不能杀，也不能抓。”帝师说道。
“他是谁？”任松成看着百丈外的这人，咬着牙道。
“根据从太元宗得来的消息，此人应该是聚圣山庄冥，不过消息尚未证实，他未必是庄冥。”帝师说道。
“庄冥？”任松成陡然一惊，脸色变化，极为复杂，但过得片刻，终究愤怒说道：“刺杀我大楚三旗大军统领，就算他是庄冥，也同样该杀！何况，他还未必是庄冥，帝师便先要放他离去？”
“无论他是不是庄冥，身份未有证实，便不能动他。”帝师说道：“我大楚虽然无惧，但紧要关头，不能节外生枝。”
“可是……”任松成仍是不甘。
“没有可是。”帝师截断他的话。
“……”任松成顿时沉默下来。
“他若是庄冥，目前便不能杀。他若不是庄冥，费尽心力，也不过留下了一位高境真玄。”帝师沉声说道：“一位高境真玄的力量，对目前的大战，确实会有不小的影响。但是一位高境真玄的性命，拿来赌聚圣山这座仙宗的立场，还不值得……”
“我明白了。”
任松成这般说来，感受着官印恢复的力量。
他又重新具有了强大的法力。
但是他的心境，与之前已不再相同。
这样强大的力量，不再给他一种安稳的意气风发之感。
官印的力量，终究不是自身苦修的力量。
大楚可以授予官印，也可以废弃官印。
他深吸口气，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人。
“你就是庄冥？”任松成问道。
“不是。”形如赵武的庄冥，这般回应道。
“……”任松成沉默了下，再度问道：“那你是谁？”
“太元宗太上长老，林广。”庄冥这般说道。
“你不是林广。”任松成目光冷冽，说道：“你就是庄冥。”
“我就是林广。”庄冥笑着说道：“不管你怎么认为，但在这里的，就只是林广。”
“就算你是林广，太元宗也会坐实庄冥刺杀三旗大军统领之事，眼下……风声已经传开了。”任松成说道。
“可是……”庄冥背负起双手，缓缓说道：“风声归风声，你大楚王朝不会认，而且，我有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任松成皱眉道。
“我有证据，庄冥不在东元境第一府。”庄冥这般说道。
“……”
任松成面色冷淡。
他已经确认，眼前此人必是庄冥无疑。
以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否认所有人知道的真相，而又让人无奈默认，且能够令人愤怒，而又让他无处发怒，他这一生，只遇见过庄冥。
这方面的造诣，他此生所遇见的人当中，唯庄冥最高。
第四七八章 推波助澜，出尔反尔
太元宗内。
消息传了过来。
阻拦庄冥的任松成，忽然被击退。
“你猜是任松成故意放他走？还是大楚王朝剥夺了官印之力，在最后时机，故意放走庄冥？”太元宗主笑着问道。
“这……宗主为何这般认为？”那太上长老问道。
“年轻一辈当中，唯有庄冥目前压他一头，任松成真要放走庄冥，必然心有不甘，看来应该跟本座考虑的一样，是大楚王朝并不敢斩杀庄冥，甚至还不敢擒拿庄冥，哪怕此刻尚未暴露身份，他们还未确定，此人是不是庄冥。”太元宗笑着说道：“大楚王朝号称底蕴无穷，自觉不惧怕他聚圣山，楚帝更是自号在白圣君后，天下无敌……可终究还是不敢在这个关头，得罪聚圣山的。”
“可惜了这个机会。”太上长老叹道：“我们的人，尚未筹备完成，不能助任松成斩杀庄冥。”
“没能要了庄冥的性命，确实可惜，但对我们来说，舍弃几十个暗探，杀死了赵武这位三旗大军统领，还是赚了的。”太元宗主说道：“将续天丹取回来，至于那边……还能再多挣一些利益。”
“宗主之意，是传出风声？”这太上长老出声问道。
“之前让你传出消息，聚圣山弟子庄冥斩杀了三旗大军统领赵武，此事进行得如何？”太元宗主出声问道。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太上长老应道。
“再烧一把火，务必天下皆知。”太元宗主沉声说道。
“明白。”太上长老肃然道。
“另外，你亲自去第二府截他，逼迫庄冥展露本领，只要在东元境第二府露了身份，传言便算是坐实了。”太元宗主说道。
——
大楚王城。
楚帝脸色冰冷到了极点。
学士府的消息，不断传来。
帝师那边已经放了刺杀赵武的凶徒，尽管不知那人是不是庄冥，但至少已经放出去了。
可是消息却压不住。
聚圣山真传弟子庄冥刺杀东元境三旗大军统领赵武！
这一道消息，不断传扬出去。
“学士府善于探听消息，难道就不善于压住这些消息？”楚帝这般说来，语气平淡，却不免让人心生寒意。
“陛下息怒。”帝师声音传来，说道：“老臣已经命学士府，截断消息源头，若消息进一步传扬……那么目前知晓此事的，便尽数灭口。”
“那就交给老师了。”楚帝语气方是缓和三分。
“老臣定然办得妥当。”帝师这般应道。
“老师办事，朕一向放心。”
楚帝如是说来，心中更是恼怒。
庄冥此人，以往看似聪慧，如今看来，不免太过愚鲁，被太元宗当了刀，犹自不知。
——
东元境。
第九府。
封论府上。
这里有一瓶续天丹，以及一道丹方。
太元宗十大神丹之一，堪称宗门根基底蕴之一。
封论作为太元宗弟子，却又作为大楚王朝的掌印府尊，他地位颇为尴尬，夹杂两方势力当中，未敢过多涉足此事。
况且在这一座府邸之中，他也没有资格说得上话。
太元宗此乃前来的是一位真玄级数大修士，乃是太上长老，率领着十位金丹级数长老，护送续天丹以及丹方至此，此后便没有离开，而是在此看守。
庄氏商行那边，二十余尊横炼，当头一人戴着青铜面具，在那个名为霜灵的少女验过续天丹以及丹方之后，这些横炼便也寸步不离，守护在此。
如若这场交易，能够顺利做成，自是最好。
但怕就怕，交易不成，双方均不妥协，大打出手。
封论倒是不怕庄氏商行的人出尔反尔，因为太元宗有一位真玄大修士坐镇，而庄氏商行中戴着青铜面具，被尊为“柳爷”的男子，似乎也还没有到真玄级数的修为。
这一旦动手，庄氏商行的人，必然灭尽。
可是封论却更害怕，涉及宗门根基的续天丹，会让太元宗出尔反尔，待到那时，即便庄冥完成交易之事，恐怕太上长老会也悍然出手，斩杀庄氏商行的所有人，取回丹药与丹方。
毕竟杀人灭口之后，也无人能知晓此事的真相究竟如何。
——
场面颇为沉寂。
这两日间，双方均是沉默无声。
但暗中的杀机与敌意，则在无形之中来往激荡。
作为太元宗的太上长老，是知晓此事真相的，而那些长老，也大约能够猜测其中的真相。
所谓交易，无论交易的是什么，可是在他们眼中，拿出宗门根基底蕴来作为交易的报酬，这对太元宗而言，实是一种巨大的屈辱。
至于对柳河等人而言，他们作为龙卫，此生为公子效力，便也没有什么畏惧之心可言。
公子让他们事成之后，取走这续天丹与丹方。
若顺利便罢。
若不顺利，便战上一场，至死方休！
无论对方是谁，无论那位太上长老有多么强大，但公子给他们的命令，便是取回续天丹与丹方。
——
气氛颇为凝滞。
太上长老盘膝而坐，临行之前，宗主便交代过他，无论庄冥能不能成功刺杀赵武，续天丹与丹方都不能交出去。
原本这个时候，他便已经该要出手，斩尽庄氏商行的人，取回续天丹与丹方，回返宗门。
但宗主刚才又传讯过来，不知因为何故，宗主对庄冥，似乎变得很是忌惮，而且极为高估庄冥，认定庄冥在此定有另外布置，让他暂不出手，等待林广前来接应，再一起出手。
“区区凡尘商行，有什么布置？”
这位太上长老，心中颇为不屑。
庄冥本身固然强大，但他在东元境第一府刺杀赵武，手底下又能有几个强者？
论起庄冥本身，也不过初入真玄之境而已，眼下这二十余尊横炼，多半就已经是庄氏商行所有的修行人。
除非聚圣山其他弟子也在这里。
他这般想着，忽然有声音传来。
“师兄，林广前来接应。”
听得这个声音，他骤然睁开双眼，真玄级数的气势，爆发了开来。
轰隆响动！
他没有犹豫，伸手卷住了续天丹以及丹方，另一只手，挥了过去。
院中另一处角落，包括柳河在内的二十余位横炼，都没有料到这老鬼骤然出手，顿时如同山崩一样，无不震撼。
真玄级数的太元宗长老，终究比金丹真人级数的横炼们，要强大得太多。
仿佛顷刻之间，他便能杀尽这些横炼。
然而就在这时。
轰地一声！
在柳河身后。
有一名龙卫，往前轰了一拳出去！
他的气血，宛如法力一般，映红了半边天穹。
气血灼热，宛如烈日炎炎。
真玄！司正龙卫！
闻旱！
“老鬼！敢出尔反尔！我生撕了你！”
第四七九章 一个庄冥、两个庄冥、三个庄冥……
庄冥早已知晓，太元宗主是个老狐狸。
没有人传扬过太元宗主的过往事迹。
可是，没有传言，但未必没有劣迹。
或许是数百年的过往事迹，对如今的修行人而言，已经较为久远。
如他庄冥，在东胜王朝，乃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诚信经营，童叟无欺的生意人，但不代表他没有食言而肥的过往……因为见过他食言而肥的敌人，都已经死了，比如宋天元。
太元宗主也是如此。
庄冥没有听过关于他的劣迹。
或许是劣迹中的那些人，都被灭口了。
例如这一次，若是柳河等人，被尽数灭口，包括他庄冥也被坑害在第一府，谁又知晓太元宗在其中的手段？
越是浩大的势力，越是难免阴暗的手段。
所以，庄冥早已安排闻旱，收敛气息，跟随柳河。
毕竟一旦出现变故，柳河等人根本挡不住真玄级数大修士，但是闻旱已是司正龙卫，真玄，未必能胜过对方，却还是能够挡住的。
“公子早已料到，你太元宗出尔反尔，不会信守诺言。”
柳河的刀，斩向了前方一位太元宗的长老，眼神中寒意如霜。
公子料到，此次难免动手，所以霜灵这一次来，便只是勘验续天丹及丹方，而没有留下……因为霜灵修为太低，因此公子借故，让她离开此地，免受波及。
“杀！”
这座院落，顷刻破灭！
——
骤然而生的变故，惊动了封论老道。
这位太元宗的长老，大楚王朝的掌印府尊，又是惊骇，又是为难，但这个场面，也在他意料之中。
他虽然担任大楚的官职，被太元宗所忌，但终究是太元宗出身。
尽管与庄冥之间，也算有着几分交情。
可是面临此刻，他终究没有选择私下的交情。
他凝练道术，朝着前方打去。
然而就在他出手的刹那。
旁边走出一人。
“白庆。”封论认识这个庄氏商行的护卫统领，心中微凛，但并无惧色，因为白庆不是他的对手。
“公子说过，念在过往情分上，你若不出手，留你一命。”白庆缓缓说道：“但你若是出手，过往交情作废，今日必定斩你！”
“……”封论面色微变，道：“你家公子，预料到了今日？”
“我家公子谋事，谨慎为上。”白庆看向争斗的双方，宛如天崩地裂一般的场景，神色冷淡，说道：“若没有预料，我这位闻旱兄弟，就不会在此了。”
“那你家公子是否料到，我太元宗很重视他？”
就在这时，天穹之上，再度传来一个声音。
太元宗另一位太上长老。
林广！
——
“该死！”
正与闻旱交手的这位太元宗真玄大修士，名为郑万。
他本是瞧不起这群横炼，毕竟作为真玄大修士，他有足够的资格，俯视金丹级数的真人，俯视横炼之体的境界。
但他却也未有想到，其中竟然隐藏了一尊真玄级数的。
尽管这真玄级数，不是他的对手，但一时片刻之间，他竟也拿不下对方。
“宗主果然料事如神，那个庄冥确实阴险狡诈，竟然暗中藏了一尊真玄人物。”
郑万心中暗道：“不过，宗主终究还是高估了他庄冥，或者该说是高估了庄冥手下的人……凭我真玄三印的修为，这尊真玄级数的，也不是我的对手，等我斩杀此人，便可以轻易扫灭这群庄氏商行的横炼，而取回续天丹及丹方。”
他自信凭借自身本领，仍然足以镇压这群横炼。
只不过，既然林广到来，事情确实会更加简单。
郑万也无贪功之念，当即往前一步，一尺打落，轰然覆盖。
闻旱气血冲霄，但仍然被这一尺，打落半截。
郑万神色如常，只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出声说道：“林广师兄，这尊真玄级数横炼，交给我来斩杀，你清掉那些横炼，取回续天丹与丹方便是。”
那个方向，却沉寂无声。
但是下一刻，林广的气势骤然爆发开来。
滚滚气势，宛如江河奔腾。
可是在这气势之中，又有一道气势，如雷霆万钧，暗藏威严，震了过去。
“这……”
郑万顿时露出惊色。
这道气势，他并不陌生。
当日庄冥便是以此气势，镇压太元宗的外门，引动了整个太元宗的震动。
“庄冥？他怎么会在此？”
郑万脸色难看，更是难以置信。
而就在这时，身后倏地一缕寒意袭来。
嗡一声响！
郑万闷哼一声，他匆忙避过，心有余悸。
而迎面又是闻旱的一拳。
轰然一拳，似乎崩开了天穹。
郑万退了再退，压力倍增。
“庄冥！”
郑万的目光，看向适才寒意来袭的方向，脸色变幻不定，道：“你怎么在这里？”
庄冥不是应该在第一府刺杀赵武吗？
而且宗主传讯，庄冥确实已在第一府出手。
为何忽然出现在此？
“郑道兄何出此言？庄某人怎么不能在这？”
只见一道身影，立于空中，背负双手。
他相貌清秀俊朗，笑意吟吟，并指成剑，施展的是聚圣山老七吕华的虚虹剑诀。
剑如长虹，立时压了过去。
闻旱在争斗方面，也是经验丰富，当即又是一拳，卷起狂风气浪，席卷八方，似乎连山都要拔地而起。
郑万前后受到围攻，心中震动，骇然万分，大声喝道：“林广师兄，速来助我！”
庄冥往前一步，说道：“他被我拖住了，救不了你。”
郑万顿生惊愕之色，此刻庄冥正在与他交手，如何拖住林广师兄？
难不成用宝物，还是用阵法？
他正是这般念着，感知余光，竟是看到更为错愕的一幕。
正在下方，又有一个庄冥，悍然出手，将一位太元宗的长老打杀，竟然正在屠杀余下的太元宗长老。
“什么？”
郑万瞳孔陡然一缩，心惊胆骇。
庄冥笑着说道：“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不单是逃命的虚影，经我聚圣山改良之后，已是斗法的至强法门，郑道兄今日恐怕是要陨落了，不过你也无需过多担忧，只安心离去，余下后事，我庄氏商行必处理妥当，予以厚葬。”
第四八零章 称量庄冥的本事【四更!】
另外一处。
封论在强大的气势下，颤动不已。
而白庆已经迅速退后，远离此处。
庄冥背负双手，左手托着一面宝镜，右手提着一剑。
宝镜是用来刺杀赵武失败，被赵武取走的宝镜，但是庄冥斩杀赵武之后，便也取回来了。
右手这剑，是围攻聚圣山的那位八印真玄大修士陨落之后，遗留下来的真玄法剑。
“面对郑万，还不足以让我动用法宝，有闻旱相助即可，但是面对林广道兄，不得不慎重。”
庄冥笑着说道：“我也未有料到，太元宗主竟然这般重视于我，一位太上长老还不够，又请动了你来。”
林广神色难看到了极点，低沉道：“你出来了？”
庄冥点了点头，说道：“你太元宗传讯学士府，暗中推波助澜，想要借助大楚之手，借刀杀人，再借我聚圣山之手，震慑大楚王朝，但此次也幸亏你太元宗传讯，才让大楚王朝心生忌惮，否则庄某恐怕被拦在第一府了。”
林广默然片刻，说道：“原以为宗主已经足够重视你了，但现在看来，仍然还是轻视了你。”
庄冥面上含笑，出声说道：“过奖。”
林广举起法剑来，说道：“不管此事如何，但这一次，续天丹与丹方，本座定要带走。”
庄冥脸色顿时冷淡下来，寒声说道：“庄某做生意，从来不会吃这样的亏，既然事情我已办成，赵武已经陨落，按照约定，续天丹与丹方，便都归我所有。”
林广神色肃然，出声说道：“其实，宗主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将丹药与丹方给你，因为原本在这一次的计算中，你已经死了。”
庄冥笑着说道：“我知道他心思歹毒，想要让我死在赵武手中，也知道他会取回续天丹与丹方。但是他失败了，我没有死，但赵武死了，既然我已完成约定，你们也该履行承诺了。”
林广微微摇头，说道：“你确实出人意料，但是续天丹以及丹方，本座不会让你带走，今次宗主命本座前来，便是取回续天丹以及丹方，缺一不可。”
庄冥目光逐渐多了三分冷厉，缓缓说道：“既然你太元宗真要毁诺，那就斗上一场。”
林广神色如常，出声说道：“本座可不是赵武那个依靠兵符逞威的废物，本座一身修为，皆苦修而来，步步艰险，而你不久之前，尚是金丹级数，而今威势展现再强，也不过还是初入真玄，凭你这般修为，便敢与本座一战？”
庄冥笑了一声，说道：“任松成不也是初入真玄？他能够让苍王成为丧家之犬，我如何不能斩你？更何况，时机如此，你太元宗若敢杀我，在太元宗山门前就已经杀了。”
林广默然片刻，这就是他不愿一战的原因。
那怕胜过庄冥，也不能杀死庄冥，如此一来，何必战这一场？
“庄冥，这里不是我太元宗山门之前，若在此刻杀你，本座可以抹去痕迹。”林广忽然说道。
“问题是，你有把握杀我吗？你或许有把握击败我，但你绝对没有把握杀我！”庄冥缓缓说道：“何况……我不认为你可以击败我。”
“……”林广确实对他上元分神化念之术，感到颇为难缠，但修为至此，也谈不上畏惧，只出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试一试罢。”
“你确定要与我一战？”庄冥屈指一弹，弹在剑身之上，嗡然响动，剑吟八方。
“本座定要带走续天丹及丹方，你若愿让本座带走，自行退去，自然无须一战，而你执意要贪心吞下续天丹，那就只有这一战。”林广出声道。
“可是郑万要死了。”庄冥再度说道。
“……”林广眉头一皱。
“你我一战，胜负难料，但是郑万未足高境真玄，我一具身外化身，加上一个闻旱，足以杀他，半柱香内，他必死无疑。”庄冥继续说道。
“……”林广感应到那边斗法的局势，心知庄冥所言不假。
“此番大战，大楚王朝不会坐视不理，想必封论不出手，其他各方，很快也会有人来制止。”庄冥说道：“别说你杀不了我，就算你有本事杀我，也没有机会，甚至这续天丹以及丹方，到最后也会落在大楚王朝的手中。”
“……”林广默然半晌，终究抬头，神色复杂万分。
“我虽然与你太元宗并不友好，但是大楚王朝目前才是你太元宗最大的敌人，足以覆灭你全宗，难道你要以续天丹以及丹方，送给大楚王朝？”庄冥说道。
“你想说服本座，拱手相让？”林广低沉道。
“不只是说服。”庄冥笑了声，指向另外一边，说道：“郑万要死了，给你考虑的时间并不多，总之，续天丹以及丹方，你是收不回去了。眼下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带着郑万等人，回返山门，要么则是我杀了郑万，再与你一战，最终引来大楚王朝，将续天丹以及丹方拱手相送于大楚王朝，你我双方，一起落空。当然，我只是拿不到续天丹与丹方，但谈不上折损什么，而你太元宗则要损失惨重，丢了丹药，丢了丹方，还丢了一位真玄大修士，反而让大楚王朝得到你太元宗的一部分根基底蕴。”
“……”林广深吸口气，眼神中的色彩，显得极为复杂，有杀机、有无奈、有愤怒，最终只咬牙说道：“你说动本座了。”
“林广道兄，才是审时度势之人。”庄冥毫不掩饰他的赞赏。
“但是……”林广沉声说道：“本座不甘心。”
“哦？”庄冥问道：“那么，你想干什么？”
“林某人，要称量一下你的本事！”林广拔剑出鞘，扫向天穹，厉声喝道：“三言两语便想从本座手里取走续天丹以及丹方，你不免太高估自己了！”
“正合庄某心意！”
庄冥的剑，也同样出了鞘。
林广脸色变幻不定，他知道庄冥的真身，应该在东元境第一府，也知道庄冥具有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但根据消息，此术只是虚影，而非真身。
若是三言两语，就被庄冥的虚影诈了一遍，而放弃续天丹及丹方，仓皇逃窜而去，他还有何面目，向宗主交代？
“至少林某要知道，此时的你，是否不堪一击！”
第四八一章 庄冥破局之举
大楚王城。
学士府，东书阁当中。
在场几位官员，无不面色凝重，均在商议庄冥刺杀赵武一事。
“目前太元宗放出消息，风声已是传扬八方，各方均在议论聚圣山真传弟子刺杀东元境三旗大军统领之事。”
“若再这般下去，事情镇压不住，传得沸沸扬扬，我大楚王朝内部，上至官员，下至平民，必将人心不安。”
“三军统领被人刺杀，无论对方是谁，我大楚王朝都断然不能故作不知。”
“连军中将领被杀，若忍气吞声，颜面何存？”
“若故作不知，定是军心不稳，更民心涣散，有损忠诚之念，更折损国运之势。”
“必要立即截断消息，如若不然，便只能斩杀庄冥，给大楚王朝上下一个交代，哪怕得罪聚圣山也在所不惜，更何况此次本就是他聚圣山犯我大楚王朝。”
“我大楚王朝不怕聚圣山，但如此关头，四大仙宗合力，不该再添一座聚圣山了。”
“但太元宗就是要闹大此事，让大楚王朝为保人心，而斩庄冥，至少擒拿庄冥定罪，逼得添上一座聚圣山。”
“太元宗主向来老奸巨猾，那个庄冥却也真是愚蠢之辈，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目前太元宗多半要在第一府周边，逼迫庄冥展露身份，坐实此事，接下来行事，必将涉及真玄级数大修士，而且只有高境真玄，才能涉足此事，目前朝堂之上，但凡高境真玄，均是一品高官。”
“此事务必要先上报帝师，按照惯例，涉及真玄级数，务必经由陛下准许，我学士府才有权力去调动真玄级数的上三品官员。”
学士府中的高层官员当中，有三位真玄级数大修士负责处理此事，同时他们所能调配的，是学士府东书阁一百二十位金丹级数的官员。
此事同样关乎着攻打太元宗以及镇压其他三大仙宗，在此关头，同样显得极为重要。
正在他们商议之际，却又有一位真玄大修士，露出惊异之色。
“东阁掌印大人，有何不妥？”
“东元境第九府，爆发真玄级数大战，祸及千里，其中一人……”这位学士府的东书阁掌印使，脸色古怪，低声说道：“疑似庄冥。”
众人闻言，皆是错愕。
“庄冥？”
“他不是在第二府吗？”
“难道他逃到了第九府？”
“可是相隔将近十万里，纵然庄冥修为不俗，也不可能在片刻之间，越过这广袤地界。”
“莫非……太元宗的消息是假的？”
众人面面相觑，先前他们都已是认定，刺杀三旗大军统领的人，便是聚圣山庄冥，因为太元宗内的谍子给出来的消息，极为详细，经过百般推敲，不似虚假。
但是如今庄冥却又出现在了东元境第九府？
“消息属实吗？”另一位真玄大修士，忽然出声问道。
“消息属实，尽管第九府掌印府尊封论，身份敏感，但周边各府的掌印府尊均已察觉动静，我学士府布置下去的眼线，也能确认此人施展的是聚圣山虚虹剑诀。”东书阁掌印使沉吟说道：“那是聚圣山第七真传吕华自创的剑诀，目前只有聚圣山门下才有。”
“可要进一步核查？”另一位官员问道。
“核查并不重要。”东书阁掌印使忽然抬手，神色凝重，说道：“重要的是，此事务必传扬开去，压过太元宗的消息。”
“东阁掌印大人此举……”众人皆面面相觑。
“本官自会向陛下报备，你等即刻行事。”东书阁掌印使在这般说道。
“明白。”在场官员，皆已明白其意，当即应了一声。
——
宫殿之内。
楚帝收到了来自于学士府的消息。
当即便见他眉宇一挑，露出惊异之色。
“庄冥身在东元境第九府？”
原本这位大楚皇帝，也已经认定，身在第一府刺杀赵武的便是庄冥，但如何在顷刻之间，又来到了第九府？
但下一刻，他眼中却也露出些许轻松的意味。
既然庄冥身在第九府，无论他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第九府，甚至不管在第九府的是不是庄冥，大楚王朝都足以借此，洗脱庄冥的嫌疑。
在下一刻，这位大楚皇帝，便准许了学士府东书阁掌印使的请求。
但下达旨意之后，楚帝心中庆幸之余，却又升起一股更加复杂的意味。
在第九府的庄冥，是真的吗？在第一府刺杀赵武的庄冥，又是真是假？
不论真相如何，但至少目前来看，太元宗没能借此坑害庄冥。
而庄冥已从此事当中，全身而退。
“太元宗主那样的老狐狸，竟然也在这个后辈的手中吃了亏？”
楚帝目光冷淡，心中暗道：“他年纪尚轻，如若成长起来，岂非无人可制？”
在这一瞬间，这位号称东洲无敌，天下第一，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心中升起了难以言喻的杀机。
——
东元境，第一府。
真元宗主任松成，虽未册封，但已经接下了关于苍王的各类权柄，尤其是在赵武陨落之后，他连三旗大军都已收拢在了手中。
可他依然对庄冥之事，耿耿于怀。
在先前官印之力被夺之后，他对腰间挂着的官印，已没有之前那样的依赖。
眼下，四处消息波荡无数，声称刺杀三旗大军统领赵武之人，乃是聚圣山庄冥。
任松成知晓此事对大楚不利，但此事对庄冥而言，也极为不利，他心中不知是欢喜还是忧虑，竟是喜怒参半。
然而下一刻，他便经过这另类的王印，感受到了第九府的事情。
“庄冥……在第九府？”
任松成目露惊愕之色。
他知道先前冒充林广，假作赵武的那人，必定就是庄冥，如何眼下在第九府，又出现了一个庄冥？
近乎十万里的地界，庄冥是如何跨越过去的？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听闻只是分化虚影，如何能够在第九府与高境真玄斗法？
更何况，据说此术也有限制，得到百幻神君传承的高云真，施展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也往往局限在百里范围之内。
难道晋入真玄之后，有此变化？
他心中念头转动，但却也多了一缕淡淡的遗憾。
这一次，庄冥算是从局中跳出去了。
无论其中真相如何，庄冥已算全身而退。
“连太元宗，都算计不了他么？”
任松成自语着念了一句，神色愈发复杂，不免有着三分挫败之感。
他深吸口气，倏地一剑，斩碎了前方的山岳。
“各部听令，今日本座接手赵武一切事务，按照原先计划，一切不变，如常布置，三日之内，攻打太元宗。”
第四八二章 尘埃未定
太元宗内。
关于庄冥出现在第九府的消息，也已经传了回来。
当即这位在往日里，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元宗之主，便已露出了冷淡之色。
“功亏一篑。”
太元宗主这般念着，叹了一声。
他未有想到，庄冥竟然在第九府出手，而且是与他太元宗的太上长老林广交手。
动静之大，各方皆闻。
如今再宣扬庄冥身在东元境第一府刺杀三旗大军统领赵武，逃至东元境第二府的事情，已经显得极为无力。
世间没有任何遁术，可以让一个初入真玄不久的人物，在片刻之间，跨越十万里的距离。
“他是怎么做到的？”
太元宗主心中，升起一股疑惑之感。
渡法道人高云真，本身不过金丹级数，得到百幻神君的传承，也谈不上发挥至大成境界，如今的庄冥，施展上元分神化念之术比他更加出色，原本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就算是创造此术的百幻神君，都没有这样的造诣。
百幻神君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分化出来的也只是虚影而已。
况且虚影的转换范围，也未有达到十万里的境地。
莫非庄冥的造诣，竟然比之于创造此术的百幻神君，更加出色？
就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该如此离谱。
太元宗主这般念着，神色愈发难看。
尽管他的谋划，屡屡被庄冥看破，从而落空，但是每一次，他都有后手准备，可以将庄冥再一次套入其中，形成有利于太元宗的局面。
可是这一次，已经是最后一次。
庄冥连这个局面，都跳了出去，可谓是真正的全身而退。
“这回倒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元宗主看向东元境第九府的方向。
庄冥智计如此深沉，必然也考虑到他太元宗不愿交出续天丹及丹方的想法。
如今庄冥已经与林广交手。
就算林广能够击败庄冥，大楚王朝也不会坐视。
今日之事，他这位太元宗主，在庄冥的手下，一败涂地。
续天丹及丹方，必然是保不住了。
要么落在庄冥手里。
要么落在大楚王朝手中。
如今大楚王朝与太元宗，乃是即将一决生死的大敌，就算把续天丹及丹方交给了庄冥，也决计不能交到大楚王朝的手中，增长大敌之力，可谓此消彼长。
“这个庄冥，竟然连这一步都计算到了吗？”
太元宗主叹了声，心中暗道：“这回本座还真是栽了。”
——
东元境，第九府。
双方交手，片刻之间，已祸及千里。
从一出手，林广的心中，便已沉了下去。
眼前的庄冥，并不是不堪一击的虚影。
他本想着，庄冥若只是虚张声势，那么只须得将庄冥击败，便可直接取走续天丹及丹方，但庄冥并不是虚影，而是真正的真玄级数大修士。
他无法在片刻之间，击溃庄冥，更难以斩杀庄冥。
大楚王朝必然已经得到了消息，派人赶到这里。
结果即将如庄冥所言，他太元宗的一位太上长老及十位金丹真人，都将陨落在庄氏商行手中，而续天丹及丹方，都无法收回太元宗，不是落在庄冥手中，便是落在大楚王朝手中。
“罢手。”
林广终究停了下来。
庄冥也没有趁势出手。
毕竟此刻趁势出手，最多伤及林广，而无法斩杀林广，又何必做这种近乎于偷袭的举动？
“林广道兄以为如何？”
“续天丹及丹方，本座让你了……”
林广深吸口气，说道：“留郑万一命。”
庄冥微微点头，含笑说道：“好。”
林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不试探庄冥的虚实，他心有不甘，但试探出虚实来，心中却也更加沉闷。
尽管他也不愿续天丹及丹方，落在庄冥手中，但更不愿落在大楚王朝的手中。
至少此刻向庄冥妥协，还能保住同门的性命。
“郑万，罢手。”
林广这般说来，语气显得极为复杂。
——
东元境第一府。
学士府帝师已经赶到。
而任松成对这位帝师，心情极为复杂，毕竟当时剥夺官印之力的请求，便是由帝师向楚帝请命。
“任宗主想必也接到了东元境第九府的消息。”
“确实接到了。”任松成这般说来，神色异样。
“任宗主以为如何？”帝师问道。
“不可思议。”任松成说道。
“为何不可思议？”帝师再度问道。
“我与他交过手，也与他谈过话，此人十有八九，便是庄冥。”任松成说道。
“十有八九，终究不是十成十。”帝师这般说道。
“帝师之意……”任松成皱眉道。
“第九府的庄冥，想必是真的。”帝师说道。
“可是未必是真的。”任松成又道。
“无论他是不是真的，至少我大楚王朝，要帮他庄冥，将此事坐实，而今第九府出现的庄冥，便是真的，在第一府刺杀赵武的，只是太元宗的真玄大修士。”帝师语气之中，饱含深意。
“……”任松成默然片刻，终是出声说道：“本座明白了。”
“任宗主虽未册封，但也接任了苍王的权柄，此事该任宗主亲自来办。”帝师缓缓说道。
“我自会处置妥当。”任松成心有不甘，但终究这般说来。
——
东元境第九府。
林广等人，已经离去。
无论是名为郑万的真玄大修士，还是仅存的五名金丹级数长老，都是心中愤怒，杀机强盛。
太元宗何曾忍受过这样的屈辱？
甚至，林广最初下令之时，他们根本不愿罢战。
直到林广出手镇压，才将这些同门压服，一并领走。
但是第九府的掌印府尊封论，仍然留了下来。
此刻封论的心境，也复杂到了极点。
他出身于太元宗，但而今太元宗的同门，在他眼前被庄氏商行所杀，而且宗门根基底蕴之一，也被庄冥所获，折损甚多，可谓屈辱。
尽管他对庄冥，并没有太多恶感，相反还有些许交情。
但局面至此，他面对庄冥的心境，哪怕谈不上怨恨，也终究难以和之前那样平淡。
“封老。”
庄冥看着过来，微微一笑。
但下一刻，他的眉宇，紧紧皱起。
有一股极为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
第四八三章 造就真玄的本事!
天御福地境内，大楚王朝将攻打太元宗，而余下三大仙宗，都不可能作壁上观。
这一场大战，将会决定整个天御福地的走向。
或许对天御福地而言，大战之后，必将虚弱。
可是从长久而言，这次大战之后，天御福地境内，无论是仙宗还是大楚王朝，都再无制衡，前景光明。
其他各大福地、灵山、仙岛等各方势力，也心知这点，离得稍微临近的势力，隐约也有涉足天御福地，暗中左右战局的想法。
但无论暗中如何，至少大战在即，风声鹤唳。
庄冥在此时的风波，只能算是一场微风。
微风过后，暂时宁静。
对庄冥来说，已经置身事外，平静下来。
但是对天御福地而言，这是风暴骤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
“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
庄冥淡然说道：“对我们来说，此事已算是到此为止，但是天御福地的大事，还没有开始。大乱将至，我商行务必注意，如能把握时机，便能在此期间，发展壮大，当年正如我之前所言，庄氏商行的名头，已经与我息息相关，各方必有忌惮，想要扩展出去，便不能再用了。”
白庆及柳河，均是点头，施了一礼。
庄冥应了一声，感应着太宇乾坤袋之中的续天丹。
太元宗号称丹道圣地，东洲第一。
续天丹乃是太元宗十大神丹之一。
丹药之中，着实蕴藏着极为惊人的力量，但是直接吞服，倒是有些暴殄天物，他便也没有即刻吞服下去。
实际上，眼下最重要的，反而是这丹方。
尽管续天丹需要的天材地宝，极为特殊，世间罕见，但有了这丹方，便有了炼制续天丹的希望。
不说等待霜灵成长起来，至少等六师兄出关，可以让他炼制一炉续天丹。
“大楚王朝的真玄石碑，可以给予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关于真玄级数的感悟，但是并不能给他们足够的底蕴积累……而续天丹，便能弥补这一点。”
“例如九师兄，如今已经悟通真玄第一印，缺乏的便是底蕴积累，我这一枚续天丹，足以让他具有凝就真玄第一印的底蕴。”
“例如任松成，大约便是感悟过真玄石碑后，又被大楚王朝赐予了续天丹，从而直接晋入真玄境界。”
“太元宗十大神丹之一，果真弥足珍贵。”
庄冥暗道：“真玄石碑给予真玄第一印的感悟，续天丹弥补底蕴不足，只要有足够的金丹圆满巅峰大修士，便随时可以造就真玄级数的大修士，尽管是真玄初境，却也依然是当今时代，修行最高的境界。”
他比较无奈的是，目前手底下的人物，没有一个金丹级数圆满的巅峰真人。
绝大多数龙卫，都只是借他的新生血脉，初步成就横炼之体。
随着庄冥凝就真玄之印，万道归虚洞庭图晋入真玄层次，这些龙卫的修为均是水涨船高，可终究有限。
闻旱已经成功破境真玄，目前只有一个镇岳，是横炼之体大成的境地，尚未晋入真玄级数。
可是，修炼大道金丹，与修炼之体，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系。
尽管大道殊途同归，还是能够触类旁通。
但是，横炼之体大成的镇岳，终究不是大道金丹圆满的人物。
例如陆合、岳廷、柳河、白庆等人，更是如此。
刘越轩不知是否已经凝就大道金丹，但想必大道金丹，距离圆满层次，火候还是不足。
虽有机缘，但无人可用。
真要说来，还是他庄氏商行，势力单薄了一些。
——
大楚王城。
学士府中。
刘越轩也已经得知了事情的结果。
庄冥在东元境第九府，与太元宗之人交手，声震八方，动静极大。
而之前赵武被刺杀，也未过半个时辰。
十万里距离，庄冥如何能够跨越？
太元宗传扬的风声，不攻自破。
刘越轩相信，东元境第九府的庄冥多半是真的，但第一府刺杀赵武的庄冥，是假的吗？
实际上，他也知道，未必是假的。
但无论是真是假，大楚王朝定会要让第一府刺杀赵武的庄冥，变成是假的。
可话说回来，就连已经炼就了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及阴阳遁光的刘越轩，心中都显得极为错愕。
他心中知晓，哪怕庄冥修成真玄九印，这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也不可能远隔十万里，还依然存在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的虚影，除此之外，阴阳遁术，也根本无法在十万里距离，进行虚实转换。
除非庄冥的感知，能够覆盖十万里，才能在这十万里范围之内，有所作为。
“要么是庄冥回到聚圣山，得到了天大的机缘，一念之间，可以覆盖十万里范围，拥有连真玄九印大修士都难以企及的感知范围。”
“要么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已经被聚圣山的人改变，虚影不再是虚影，而是身外化身。”
“但身外化身，也不可能强大到这等地步。”
“可话说回来，庄冥本身，应该也才初入真玄，怎么就他娘的能够强大到这个地步？”
“我刘越轩踏破真玄之境，怕也没有办法比他更加强大。”
“难道他真的得到我这种天命之子的效忠，水涨船高，运势冲霄？”
刘越轩感叹了一声，又想到另一个家伙，嘿然一笑，心中暗道：“任你太元宗主老奸巨猾，奸猾似鬼，也敌不过他庄冥的满肚子坏水。”
他这般想着，又在纸张之上，写上名字。
刘四平！
这是一张调令。
经过学士府的商议，调一批人手前往东元境，协助东元境三旗大军，收集八方消息。
实际上，也有一些，监察内部的意味。
这一次大楚王朝攻打太元宗，此去必然是极为凶险。
可这也是一种立功的机会。
“调我去东元境的人，是为了让我死在战场上？还是为了让我在战场立功，从而提拔我呢？”
刘越轩这般想着，嘴角略带笑意，充满了嘲讽。
他近来一段时日，倒是很想前往东元境，暗中为庄氏商行提供庇护，暗中给庄氏商行那批龙卫增加在大楚军中立功的机会。
这一张调令，正合心意。
——
而在东元境第八府及第九府的交界之处。
庄冥一行人，准备回返第八府，与福老商讨关于接下来商行发展一事。
然而就在这时，庄冥停顿了下来。
“公子？”
“有人来了。”
庄冥抬起头来，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这就是让他一直有些心绪不宁的源头？
他具有二十四具身外化身，虚实转换，每一具都可以化为真身，论起保命手段，连三师兄唐天影，都认他应该是东洲第一人。
那么来人是谁，为何让他心中如此不安？
难道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
是他本身引来了这样层次的人物？还是这续天丹引来了这等级数的人物？
“不对。”
庄冥眉头皱紧，低声道：“布阵。”
第四八四章 不安源头，反客为主
蓝天白云。
官道宽敞，两边山林茂密。
以闻旱为首，龙卫凝结成阵，感应八方。
但是，空无一人。
天上没有动静。
地上也没有动静。
在场均是横炼之体，堪比金丹级数真人，感知也极为敏锐，但却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强如闻旱，也感应不到任何痕迹。
可是公子说，有人来了。
“……”
半晌过后，庄冥长出口气，说道：“走了。”
诸多龙卫，均面面相觑，神色古怪。
柳河神色如常，没有变化。
倒是白庆摸着下巴，暗道：“莫不是公子觉得先前与太元宗的人一战过后，气氛显得有些凝重，开个玩笑，吓一吓我们？但是公子何时变得如此风趣？不对……也许是他感知错了，但是死要面子？”
庄冥收回感知，深深扫了白庆一眼。
白庆心中一寒，顿时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胡思乱想。
“刚才那人，强大得可怕。”
庄冥深吸口气，说道：“太元宗的太上长老林广，已经是六印真玄的人物，堪称高境真玄巅峰，但是此人给我压力，比林广强得太多。”
解释了一句后，庄冥的眉头，皱得更紧。
不安之感，此刻尚在。
他能够清晰感应到，不安的源头，确实来自于那道气息。
但是那道气息，为何让他感到不安？
而且，那道气息已经过去了，为何不安之感还在。
这样强大的人物，刚才没有发现自己？
绝不可能！
对方已经察觉到了自身，但是没有理会，径直离去。
按道理说，不安之感，源自于对方，那么既然对自己不感兴趣，那么此刻对方离去之后，不安之感就应该逐渐淡去，直至消去。
可是为何不安之感还在？
是因为……对方只是没有理会自己，但不见得，忽略自己？
“公子……”柳河轻声提醒。
“先回第八府。”庄冥眉头紧皱，这般说来，他心中思绪极为复杂。
这一次与太元宗主博弈，与太元宗高境真玄巅峰的太上长老交手，甚至刺杀了三旗大军统领赵武，不说是意气风发，但至少所有谋算得成，也算是志得意满。
但是他却也没有想过，会出现这么一位人物，让他心生寒意，至今不安。
世间的意料之外，数不胜数。
很多意外，都是改变胜负局面的关键。
好在这一场意外，在他谋划得成之后，方是到来。
可是这场意外的遭遇，为何显得如此古怪？
——
东元境第八府。
庄氏商行分支所在。
福老就在这里，霜灵也在这里。
“都去歇息罢。”
庄冥挥了挥手，让闻旱一行人下去休息，柳河也依言退下。
倒是白庆，笑了两声，不愿离开。
“公子，我可不累，不过有个事问一下。”
“陆合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比你好多了。”庄冥自然知晓他心中的想法，这般应了一声。
“好咧，知道了。”
白庆顿时笑得更是畅快。
而在这时，福老及霜灵，也都接到了公子归来的消息，往大厅而来。
“公子，看来此行圆满了。”福老上前来，笑着问道。
“赵武已经陨落，危机已去，我也摘清了其中的嫌疑，还得了太元宗的续天丹及丹方。”庄冥缓缓说道：“目前来看，算是圆满，不过后续来看，隐患不小。”
“公子何出此言？”福老怔了下，出声问道。
“因为明面上的嫌疑摘清了，可是对大楚王朝及太元宗而言，其中真相究竟如何，还是清楚的。”庄冥出声说道：“等大战过后，无论是大楚王朝取胜，还是太元宗取胜，一旦缓和下来，想要秋后算账，便是我商行灾劫，所以谈不上圆满，只是赚了太元宗十大神丹之一的续天丹而已。”
“那公子认为，我们该如何行事？”福老再度问道。
“照常行事，先前刘越轩不是指明道路了吗？”庄冥这般说道。
“公子当真要按照刘先生所指的方向，来发展商行？”福老低声说道：“固然前景极大，可是隐患不小……”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龙卫忠诚，毋庸置疑。”庄冥说道：“类似于谢归海那样的人，跟他们是不同的。”
“这……”
福老心中还是颇为不安，若是这批龙卫，在大楚军中，立下军功，担任统领，那么又怎会在意庄氏商行护卫的身份？
谢归海便是前车之鉴。
相较之于大楚王朝，相较之于太元宗，庄氏商行便是蝼蚁一般的渺小存在。
“无妨。”
庄冥这般说来，他担心的不是龙卫忠诚，而是机会。
这些龙卫，进入大楚军中，难免浴血奋战，会死伤多少？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要在大楚军中，夺得一席之位，又是何等艰难？
有多少龙卫，可以在大楚军中脱颖而出，登上高位？
军中之事，若不能规划清晰，必然折损甚重。
真要说来，如今的庄冥，也就只有百余名龙卫的家底，每折损一位，都是极大的损失。
他正这般想着，却捂着胸口。
不安的悸动，再度袭来。
“公子……”霜灵作为他的身边人，当即便察觉到了庄冥的异样，忙是上前扶着他，满是担忧。
“有人来了。”庄冥缓缓出声，看向白庆，说道：“还是那人。”
“什么？”白庆吓了一跳，当即便要传讯。
“不用。”庄冥抬手说道：“闻旱乃是真玄级数的横炼，既然此刻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气息，那就不用通知他了……对方若真要动强，我斗不过，你们加起来，也斗不过。”
“这么厉害？”白庆吓了一跳，说道。
“此人比你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强大。”庄冥应了声，又看向前方。
“公子，咱们要不要逃？”白庆神色凝重，出声问道。
“对方已经来了。”庄冥说道。
“什么？”福老、白庆、霜灵、均是骇然。
“人在哪儿？”白庆忙是问道。
“……”
庄冥闭着眼睛，说道：“就在这里，但似乎不愿现身？”
他这般说着，似乎想到什么，从大厅主位上站了起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转身往后看去。
大厅主位，桌椅骤然化作灰烬。
然后多了一张玉椅。
玉椅上坐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女人。
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
第四八五章 上古真仙!
大厅之中。
寂静无声。
气氛凝滞到了极点。
主位之上，凭空多了一张玉椅，精致玄妙，流光溢彩。
而在玉椅之上，有个白衣女子，高坐其上，姿态端庄，显得万分高贵，至高不可攀，如在云雾之中，飘渺若仙。
她身形虚幻，面貌不清，看不分明，然而在庄冥等人眼中，却似乎具有着绝世般的风采，震慑众人心念。
“尊神大驾光临，庄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庄冥往前一步，施了一礼，说道：“不知尊神从何而来？到此何为？”
玉椅高座之上的女子，眸光深邃，落在了大厅众人身上。
众人只觉大厅气氛再度沉重了许多，似有山岳压在众人身上，喘不过气来。
强如庄冥，却也心中沉了一下。
他深吸口气，没有说什么“在场都是自己心腹，无须避讳”之类更加收拢人心的言语，只挥了挥手。
福老、霜灵、白庆等人，尽都退了下去。
正如公子所言，若是公子都敌不过对方，他们也无法胜过对方，留在这里，根本无法相助于公子。
“南灵之子。”
白衣女子俯视下来，冷淡至极，说道：“你与之前，大不相同。”
庄冥心中一沉。
他早已怀疑，眼前这位的来历。
连无渊老祖都不曾给他如此深刻的不安。
但是这个白衣女子带来的不安之感，却让他心悸至今。
当这白衣女子提及南灵二字，他便已确定，这不是当世的人。
这是上古时代存留下来的大人物。
历经六万年的岁月，可以存留至今的，必然是真玄九印之上，铸鼎成仙的人物。
至少曾经的她，是踏足了那个境界的人物。
至于如今，是否还站在真玄的境界之上，却不好说。
但无论对方是不是越过了真玄之上，庄冥却也有自知之明，眼下对方依然强大到了自身无法抗衡的地步。
她具有着直接抹杀自己的力量。
就算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就算二十四道身外化身，在此时此刻，也难以逃离。
于是庄冥消去了逃离的念头。
只是他心中疑惑的是，如若这个白衣女子，是曾经的上古仙神，她应该还是类似于石像那样的存在，如何能够出现在这里？
他心中念头转动，却没有太多展露，只是施了一礼，说道：“尊神何出此言？”
他没有否认南域领主的存在，对方既然一眼看破，便由不得他狡辩。
若在如此明显的事情上面狡辩，那在被一眼看穿后，后面若需要他狡辩扯谎，对方也不会再轻易相信了。
谎言想要让人取信，便先要动用无数的真话作为铺垫。
而他也没有自称聚圣山真传弟子。
如今的聚圣山，已不再是以往的聚圣山。
这个白衣女子，比无渊老祖还要可怕，凭借聚圣山根本镇压不住，甚至可能为山门带来更大的危机。
大厅之中，气氛略有沉寂。
“你是南灵的血脉后裔，但已经不是原来的南灵之子。”
白衣女子轻声说道：“在本宫进入天御福地之后，想必你便预感到了本宫的到来，血脉可谓极为纯粹，若是单凭血脉而论，你与南灵之子，应是一般无二。”
庄冥心中一沉，未曾想过，这女子一眼便勘破了真相。
他具有南域领主最为纯粹的血脉。
但却不是原来的那位幼年龙君。
“以真龙之体，存于丹田，作为大道金丹，使你具有堪比金丹真人的力量，又以真玄之印，覆盖真龙全身，从而堪比真玄级数的修行者，而大道殊途同归，真龙的修为，也借此进入真玄境界。”
白衣女子眼眸之中，似乎也有赞赏之色，说道：“这样修行的法门，倒是前所未见。”
庄冥缓缓说道：“小把戏而已，在尊神面前，谈不上高明。”
白衣女子淡然说道：“不过，没有任何人，愿意让真龙进入体内，充当大道金丹，也没有一头上古神兽愿意放弃自由，成为别人法力的源泉……况且，法力与肉身，如非同源，必有反斥，但你没有反斥。”
庄冥停顿了下，坦然说道：“龙即是我，我即为龙。”
白衣女子显得有些讶异，说道：“是你修炼出了一具身外化身？但也不对，这显然都是本尊，如此说来，是你炼就了一具人身？”
庄冥心中一动，点头说道：“当年一战，伤势沉重，心知再度现世，必引动天下合围，故而炼就一具人身，作为遮掩。”
这白衣女子，显然也并非无所不知。
她依然还是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位龙君。
实际上，从某种程度来说，庄冥确实是当年那位龙君，因为真龙的血脉，尽数被他汲取，传承也尽数归他所有。
只不过，他原是人身，炼就龙身，却被误认为，以龙身炼就人身。
既然对方没有看透这一点，庄冥便也没有过多解释，顺势应了下来。
“你倒也算聪慧。”
白衣女子这般说来，出声说道：“其实不久之前，本宫便已见过你一回了。”
庄冥点头说道：“在路上之时，在下确实察觉到了动静。”
白衣女子俯视下来，眼眸幽深，出声说道：“实际上，本宫回返天御福地，是为你而来。”
庄冥眉头微皱，迟疑道：“既然如此，那么尊神先前何以径直离去？”
白衣女子说道：“因为你逃不出本宫的视线。”
庄冥顿时沉默下来。
白衣女子说道：“你可知晓，本宫先前去了何处？”
庄冥思索片刻，才摇头说道：“不知。”
他可以推算，但没有必要推算。
因为这白衣女子，显然会告诉他。
“东元境，第八府，偏僻之地，那里应该是你庄氏商行的一座凡俗仓库。”
“尊神……”庄冥顿时明白，只是心中却也又沉重了三分。
“看来灵王，是彻底陨落了。”白衣女子说道：“它仅仅是执念，化入凡石之中，存留多年罢了，而不是本体……”
“……”
庄冥心中念头转动，那尊名为灵王的神兽，只是执念而已，那么这位白衣女子呢？
只是执念，还是真身？
又或者是另外一种方式，从上古大劫之中，脱身出来的？
上古大劫的真相，又是什么？
这尊活生生的上古仙神，究竟知晓多少？
他念头不断转动，却又听得这白衣女子，再度开口。
“南灵之子，关于上古大劫，你可知晓多少？”
白衣女子这般说来，轻描淡写，却有一股难言的压迫之感。
庄冥当即应道：“在龙卵中沉睡，所知不多，绝大多数，皆由灵王执念告知。”
他没有说一概不知。
所知不多，便是知晓一些。
若是一概不知，对方一旦恼怒，会不会动杀念，也不好说。
尽管这白衣女子，具有绝世风采，令人感到敬畏尊崇，然而以往不曾有过交集，谁又知道，她性情究竟如何？
若是喜怒无常，听他一概不知，直接动了杀机，岂非作茧自缚？
第四八六章 龙之大小，能屈能伸
商行分支。
大殿之上。
忽然到来的白衣女子，坐在了主位高坐之上，而庄冥站在下方。
主人的位置，与客人的位置，已经调换了下来。
仿佛白衣女子才是这里的主人，庄冥只是前来拜见的客人。
在当年沦落凡尘之中，庄冥也是吃过不少苦头，自然不会因为这方面的改变而感到不满，他只是心中又明白了一点。
这个白衣女子，哪怕在六万年前，仙神辈出的上古时代，都是身份极高的人物。
哪怕南域领主，在她口中，也只是以南灵相称，而且语气轻描淡写，没有敬畏可言。
“所知不多？”白衣女子出声说道。
“确实所知不多。”庄冥坦然道。
“本宫以为，你会自称全然不知。”白衣女子语气幽深，无悲无喜，难以揣度其心意。
“尊神驾临，在下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庄冥只得这般应道。
“你倒是诚实。”白衣女子缓缓说道：“向你这么识时务的，倒也不多了。”
“南域已灭，再无昔日繁荣，我这真龙身份，一旦现世，便遭天下围杀，自然要识时务。”庄冥听得她语气中不加掩饰的不屑之意，也未有异样神色，只是这般说来。
“南域领主那样的存在，凶性强悍，威严霸道，竟然有你这样的后辈，不知它若还在世间，是否会感到失望。”白衣女子平淡说道：“世人都说，虎父犬子，你这真龙之子，竟如蛇鼠般的心性。”
“惭愧。”
庄冥口中这般说来，略带惭愧之色。
而在他心中，全无波荡。
龙若大时，遮天蔽日，与仙神并尊。
龙若小时，藏于泥垢之中，与蚯蚓黄鳝为伍。
能屈能伸，刚柔并济，方得长久。
当年那位千丈龙君，便是宁死不屈，因此它便死了。
宁死不屈固然是一种令人钦佩的气节，但忍辱负重又何曾是卑劣之举？
在聚圣山福地，他作为修行之人，拜在聚圣山门下，沦落凡尘俗世后，对于凡尘俗世间的王权，都能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如何受不住眼前三两句嘲讽之言？
——
白衣女子却也细细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这样的人，心思城府太深，她不免感到一些距离。
按道理说，南灵之子当初苏醒，与她的时机，相差无几，后来便在龙卵之中，温养百年，后来破壳而出，被各方围杀，至今也没有太多岁月。
论起真龙的年岁来说，他目前的心智，应该只相当于凡夫俗子的十岁孩童，就算经过劫数，又如何变得这般老谋深算。
“你虽然不如南域领主那般令人感到钦佩，但是当年的南灵，若有你这样的心性，圣宫之主便该归它这尊太古真龙了。”
白衣女子这般说道：“你天资比之于南灵不知如何，若血脉纯粹，资质不亚于南灵，凭你这样的心性，倒是比南灵更容易担当重任。”
庄冥应了一声不敢，心中又确认了一点。
曾经在他意识中出现过的那尊太古真龙，强悍到了极点，崩天裂地，凶威浩荡。
尽管作为南域领主，但强大到了这等地步的太古真龙，未必逊色于圣宫之主，也即是它所效忠的圣王。
正如当初在东胜王朝，他虽有乾阳及殷明两尊金丹真人的肉身，但本身却也手无缚鸡之力，陆合等人比他这残废要强大得多，但仍然效忠于他。
“可惜，如今的时代，终究不是当年的时代。”
白衣女子这般念了一句，她心中叹息一声。
如今的她，依然沉浸于上古时代的辉煌。
然而，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沉眠中醒来之后，这便已经是完全不同的时代。
所谓担当重任？
可是什么圣宫、什么神殿、什么仙域、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毁灭在了岁月之中。
当今时代，还有还有什么重任可言？
当今世间真玄九印最高。
眼前这个龙子，能否成长起来，并不好说。
可一旦成长起来，便是唯一的真仙，当世无敌的存在。
“仙子……”庄冥迟疑着问了一声，将她从沧海桑田的感叹之中，唤醒了出来。
“将你所知一切，尽数报来。”白衣女子这般说来，语气依旧平淡，可是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语意。
“是。”
庄冥也没有抗拒的念头，若是对方只是一尊类似于石像的存在，修为没有恢复多少，单凭上古时代，高于南域领主之子的身份，颐指气使，目中无人，他大可以不加理会，甚至强行镇压对方，问出自身想要知晓的消息。
可既然眼下修为道行远不如对方，他便也没有抗拒的余地可言。
“在下所知不多，但当年苏醒，立时便感受到源自于血脉中的传承，以及存于血脉之中的言语。”
庄冥这般说来，伸手一挥，模仿当日传承中的声音。
当即大厅之中，响起极为强烈的龙吟之声。
但声音却终究还是被局限在了大厅之内。
——
吾为圣宫八灵之一，受封南域之主，当诛灭叛者，以保圣宫。
此去生死难料。
吾若身灭，南域不保。
为保血脉不灭，特命麾下龙卫左旗军，护持吾之幼子，藏于东洲！
如吾得胜，尔等当归。
如吾身灭，尔等隐之。
吾儿铭记，如劫后余生，须隐于世间，安稳修行，传承血脉，保龙族不灭，留此脉不绝。
——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实际上后面还有一段，乃是叮嘱前任龙君，想要一探大劫真相，便要神入玄元紫府，得成大道归流。
但这一句，庄冥心中一动，便不自觉隐去了。
“只是如此？”
白衣女子声音如常，这般说来。
庄冥点头说道：“在下所知，便只是如此。”
白衣女子冷淡说道：“那你可知晓，本宫近来所知的消息？”
庄冥心中一动，应道：“愿闻其详。”
白衣女子缓缓说道：“本宫不久之前，见到了圣宫文相，云射君。”
庄冥顿了下，说道：“这位圣宫文相，也未陨落于上古？”
白衣女子说道：“他目前还苟延残喘，但是近期便会陨落，纵然是本宫出手，也无力回天。”
说到这里，她轻声说道：“你可知晓，云射君说了什么？”
庄冥呼吸微凛，若在之前，他自然不知，但在如今，他已经知晓了。
第四八七章 探寻大劫的方向【一更!】
灵王的执念，已经让他知晓了上古的部分真相。
至少让他看见了上古时期，灵王眼中的部分真相。
毁灭了圣宫的，便是南域领主。
让灵王这尊神兽陨落的，也是南域领主。
当时圣宫被绞灭之时，不少人身在其中。
不知是否有那位云射君？
“上古大劫之时，云射君便在圣宫之中。”
白衣女子身形虚幻，面貌朦胧，神态亦是看不清晰，但正是因此，愈发显得深邃莫测，她语气依然平淡，声音飘渺，虚幻不定，缓缓说来。
“云射君亲眼所见，是你父亲南域领主，亲自绞灭了圣宫，屠杀护卫圣宫的各方强者。”
“……”庄冥沉默不言，心中念头不断转动。
“你既然见过灵王的执念，那就应该知晓过往的真相。”白衣女子继续说道。
“可是，灵王没有杀我。”庄冥忽然抬起头来，正色说道。
“你害怕本宫迁怒于你？”白衣女子出声说道：“灵王不杀你，因为你当时尚未出世，正是年幼，算是无辜，但是你觉得，本宫会不会杀你？”
“尊神风采绝世，断然不是嗜杀之辈。”庄冥这般说了一句，又停顿了下，说道：“灵王即便仅存执念，但仍然强大得可怕，足以镇杀于我，可它彻底消散之前，仍然没有杀我，不谈灵王是否怜我年幼，既然它未出手，便值得深究。”
“你的意思是，云射君所言不实，灵王与你说的才是事实？”白衣女子这般说来，道：“那么灵王与你说的过往真相，又是怎么样的？”
“不。”庄冥出声说道：“云射君所言，正如灵王所言，是我南域之主，绞灭圣宫，屠杀圣宫之众。”
“哦？”白衣女子的眼眸当中，似乎也多了三分讶异，缓缓说道：“你倒是诚实。”
“在下若说灵王所言实则与云射君不符，毁灭圣宫的不是我南域之主，尊神可信么？”庄冥忽然问道。
“自然不信。”白衣女子平淡道。
“因为云射君决计不敢欺骗尊神。”庄冥说道。
“不错。”白衣女子说道：“他断然不敢欺瞒本宫。”
“所以我也不敢欺骗尊神。”庄冥这般说道，直接表明了自己浮于表面的敬畏之意。
“那你此刻，还有什么可说的？”白衣女子说道。
“灵王执念，使我梦回上古，经过灵王之眼，亲眼得见，是我南域之主，绞灭圣宫，甚至毁掉了灵王真身，可是……”庄冥出声问道：“若灵王所见不假，在我血脉之中的传承，莫非便是虚假的么？”
“……”白衣女子顿时沉默下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庄冥缓缓说道：“无论是尊神所知，还是在下所知，均是从灵王与那位云射君之中听来的，他们的所言，他们展露出来的，也未必为实，但退一步说，即便他们所言为实，可是眼见未必为实，他们当年所见未必也就是真相。”
“耳听为虚，眼见不实，那你认为什么才是真实的真相？”白衣女子眼神之中，似乎多了三分兴趣。
“真相究竟如何，我不敢妄言，但是血脉中的传承，断然不会虚假。”庄冥正色说道。
“那你认为，云射君与灵王，都被蒙骗了，而上古的真相，是南域领主保卫圣宫，而非毁灭圣宫？”白衣女子语气幽深，这般问道。
“如先前所言，真相如何，不敢妄言，但是……”庄冥顿了下，说道：“我南域之主已经陨落，又为何要欺瞒我这位遗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可它若真是当年隐于幕后的存在，那么如今也未必就陨落了。”白衣女子说道。
“但即便存活下来，又为何要欺骗自身唯一的子嗣。”庄冥出声说道
“如果它没有陨落，而需要你来故布疑阵，哪怕你作为弃子，也在情理之中。”白衣女子说道。
“当今的时代，如此的局面，还有必要如此布置？”庄冥低声问道。
“那么你的意见如何？”白衣女子这般说来，显然是已经认可了庄冥的话。
“灵王与云射君所言，不能断言真假，但姑且算是真的。”庄冥沉声说道：“可是血脉中的传承，也是真的。”
“你想说明，至少在最初之时，你父亲南域领主护卫圣宫的念头，是纯粹的。”
“至少赶往圣宫之时，它确实是要保卫圣宫。”
“可它终究叛了圣宫。”
“但它为何要叛圣宫？”
“……”白衣女子默然片刻，问道：“你想说什么？”
“真相究竟如何，我并不知晓。”庄冥说道：“尊神也从上古时代存活下来，同样并不知晓真相，而云射君与灵王所见，便是真相了吗？”
“那什么是真相？”
“我不知晓，尊神看来，也不能尽知。”庄冥施了一礼，沉声说道：“所以需要探寻。”
“你认为该往何处探寻？”
“大楚王朝。”
“为何是大楚王朝？”
“立国四百余年，便能收服数千年传承的真元宗，而今还有同时收服余下四大仙宗的野心，没有足够强大的底蕴，怎敢有这等狂妄的野心？”
“这并不足以证明，大楚王朝便是线索。”白衣女子摇头说道。
“传闻大楚王朝，乃是得到了上古时代的传承，才能如此发展，数百年光景，远胜万年底蕴，当今大楚皇帝，号称当世第一，而大楚王朝，也几乎成了当世最强大的势力。”庄冥出声说道：“上古大劫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无人知晓，但是如今东洲最为强大的势力，便是大楚王朝。”
“你认为大楚王朝的底蕴，与上古的传承，必然息息相关。”白衣女子问道。
“正是。”庄冥说道：“按道理说，大劫之后，最强大的势力，或许便是得益最大的一方，也极有可能是真正的黑手，可是六万年间，世间无数势力，更迭不断，传承断了又续，续了又断，这样的道理已不适用，如今的大楚王朝只立国四百余年，也自然不是当年的黑手，但是，作为当世最强大的势力，比起寻常势力，必然对上古之事更加了解。”
“本宫也这么认为。”白衣女子点头说道：“但大楚王朝，比你想象之中，更为强大，背后的底蕴也更为深沉。”
第四八八章 最后一头真龙【二更!】
当今世上，天门封闭，唯真玄九印最高。
哪怕是铸鼎成仙的人物，在当今的时代，也未能恢复到真玄九印之上的力量。
而纯粹在真玄九印的境界当中，聚圣山白圣君堪称修炼到了极致，便是放在上古，同等境界之下，也是风采无双的人物。
聚圣山白圣君离世之后，当今大楚皇帝号称东洲无敌，天下第一。
他的本领，究竟是否天下无敌，并不好说。
可是背负百万里山河之国运大势加身的楚帝，几乎已经超出了真玄九印该有的范畴。
庄冥心中猜测，就算是这白衣女子曾是仙神级数的人物，但如今也未必能与楚帝争锋。
更何况，这白衣女子从沉眠中苏醒，究竟是怎样的状态，却也不好说。
对方具有镇压自身的本事，但气息虚幻到了极点。
眼前的白衣女子，这未必就是真身。
甚至，庄冥也怀疑，她未必恢复到了真玄九印的法力。
之所以让自身感到震动心悸，比之于真玄九印的压力更为沉重，或许是因为对方的曾是仙神，让真龙的血脉，感到威胁……也或许是因为这个白衣女子，具有上古神妙仙法，可以克制住自己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及阴阳遁光。
庄冥怀疑，自身的本领，或许是被这白衣女子克制了，这不代表对方比真玄九印更强。
当然，无论这白衣女子究竟是何状态，至少眼下的自身，还是无法挣脱对方的镇压，并不足以在对方面前讨价还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一向知晓，能屈能伸，刚柔并济，才可长久。
“南灵之子，你倒真有几分巧言善辩的本事。”
白衣女子站起身来，俯视下来，缓缓说道：“但是你这番话，倒是说服本宫了。”
庄冥心中松了口气。
正要说话之际。
又听白衣女子再度说来。
“本宫已经往天雾海域一行，而今再归天御福地，动荡无尽，而今大楚王朝与四大仙宗决战，必将天地变幻，或许能寻得机会，这段时日当中，本宫便留在这里，静观天御福地之变。”
“……”
庄冥心中一震，但神色如常，说道：“荣幸至极。”
——
入夜。
商行当中。
庄冥命令下方，以商行能力范围之内，尽最奢华的待遇，招待这尊大神。
“公子，这位……”柳河等人，均是疑惑。
“不可妄论。”庄冥沉声说道：“至少如今没有恶意，她想要留下，我等也无力阻拦，只能倾力招待，不过她既然没有恶意，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公子的意思是，套一番交情？”福老迟疑道。
“上苍的真龙，不可能与地上的蝼蚁，发展什么交情。”庄冥缓缓说道：“但是我庄氏商行这座小庙之中，供了一尊大神，虽然凡事需要谨慎，生恐冲撞了她，遭受神罚，但话说回来，常人求神拜佛，虽知虚无缥缈，但也能求个安心，我等供养这么一尊活着的大神，总有大用。”
“明白。”
福老等人，均是点头。
这一尊大神，留在庄氏商行当中，众人自然是战战兢兢，如若针毡。
但是遭遇大敌，遇险之时，对方想必也不会视若无睹。
或许面对强敌，她不会为庄氏商行，而轻易与对方交手。
可是有些强敌，在庄氏商行面前算是强敌，可是在她眼中，或许也只是稍微强壮些的蝼蚁罢了。
——
东元境，第八府。
庄冥将福老为自己准备的院落，命人收拾了一遍，将白衣女子请到了这里。
除此之外，以柳河为首，十二名龙卫，分布在院落周边，避免闲杂人等，冲撞了这位大神。
另外挑选了二十位侍女，在院落之中，供这位大神调遣。
尽管修行到了这般程度，但庄冥依然命人准备一日三餐，均以庄氏商行所能动用的珍贵食材，其中不乏天材地宝，及大妖血肉之类。
“这个庄冥，倒也还算聪慧。”
白衣女子坐在房中，她以法力，将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尽数洗炼了一遍，想着先前的一番谈话。
而她伸手一挥，又是一只金色的蟾蜍，落在桌面之上。
“仙子觉得他的话可信？”那金色蟾蜍，忽然口吐人言，这般问道。
“绝大多数是可信的。”白衣女子这般说来，道：“虽然比起南域领主，更加狡诈三分，但先前所言，基本没有虚假，最多……隐藏了一些什么。”
“他言语当中，竟还不尽不实？”那金色蟾蜍恼怒说道。
“连你这样知晓本宫身份的，都不能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宫也不奢求他这个出生于后世的小辈，向本宫坦言一切。”白衣女子这般说来。
“……”这只金色蟾蜍顿时战战兢兢，不敢再多言语，只不过它自己欺瞒便也罢了，这个南灵之子竟然也敢如此行事，真是胆大包天，但此刻它最是不解的是，眼前这位竟然轻易饶过了南灵之子。
“今非昔比，他有所隐瞒，本宫也不怪他。”白衣女子轻声说道：“只不过，先前他若是执意称云射君所言尽是虚假，本宫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在眼下看来，他虽然隐瞒不少，但话说得倒也中肯。”
“那仙子还留在这里，是因为什么？”金色蟾蜍问道。
“继续看一看这天地间唯一的真龙。”白衣女子说道：“真要说来，当初大劫兴起之时，他不过只是在龙卵之中，尚未成型的血脉而已，就算当年南域领主心怀歹意，谋划了许多，可当时的他，也不可能知晓多少，最多也就是在传承之中留下只言片语，但此刻看来，南域领主应该也不会在传承之中，留下什么破绽。”
“那仙子认为，破绽会在哪里？”
“大楚王朝。”
白衣女子说道：“其实最初，本宫怀疑南域领主的一切所为，都在这个后辈身上。”
这只金色蟾蜍，顿时明白。
毕竟世间修行大道的存在，因为天门封闭，道行被封，都仅存真玄九印修为。
也正是因此，上古时代的仙神，大多因为道行被封禁，而寿元只局限于真玄九印之内，导致寿元耗尽，尽都选择沉眠。
可是，世间有极少一部分特殊的神兽，血脉天成，肉身体魄之内，自成乾坤，蕴藏大道，可以不受天门封禁的影响。
“照目前看来，类似于真龙、凤凰的这一类神兽，都在天门封闭之前，尽数灭绝了，在世间存留的，也不过是稀薄到了极点的血脉，例如杂血的蛟龙一类，都无法借此越过大道。”
白衣女子说道：“南灵之子，就是最后一头纯粹的真龙。”
第四八九章 战火燃烧，天穹如血【三更】
“天门封闭，将所有修行者的大道，尽数封住，而不受天门禁锢的存在，则直接陨落在了大劫之中。”
白衣女子出声说道：“目前看来，能够不受天门所禁锢的神兽及仙魔，都已经陨落了，唯有南灵之子，才存留下来，那么……南域领主的举动，是不是为了保住它唯一的血脉？”
金色蟾蜍当即惊道：“仙子怀疑，南域领主背叛圣宫，毁灭圣宫，是为保住它唯一的血脉？”
白衣女子轻声说道：“所以本宫在猜测，南域领主之所以选择背叛，是不是因为他无从选择，这是唯一可以保全他后裔血脉的方法？它若是成长起来，便是当今世上，最强大的存在，甚至……天门不开，它一旦成年，本宫都镇不住它。”
金色蟾蜍顿时惊骇莫名，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可是南域领主，没有在血脉中留下这方面的一切，这头幼龙确实一无所知。”
白衣女子说道：“眼下一无所知，不代表今后还会一无所知，因此本宫要继续看着它的成长。”
说完之后，她又缓缓说道：“另外，这头幼龙的人身，拜入了聚圣山，而聚圣山的白圣君，号称天下第一，而且他确实是六万年间最为出色的人物，能够撼动天门，震动诸天万界，影响了沉寂六万年的时代。”
如此出色的人物，放在上古时代，也是冠绝一世的存在。
然而他却为了撼动天门，为了铸鼎成仙，而落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是因为当年白圣君桀骜不驯，不愿借助真龙血脉而铸鼎成仙？
还是因为南域领主的布置，与这位白圣君有关？
南灵之子，唯一的真龙，唯一有望铸鼎成仙的血脉，它的人身，为何要拜入聚圣山？
许多事情，皆如谜团。
但谜团仍可逐渐解开。
眼下，天御福地，确实落入了动荡之中。
“大战开启了。”
白衣女子抬起头来，看着变幻的天色。
太元宗号称高于世外，但实际上，仍在东元境之内。
真元宗主任松成，率众攻打太元宗。
而大楚王朝百万精锐，以东元境三旗大军的二十万人马为前锋，以保卫疆土为由，以调和战事为由，参与了其中。
余下三大仙宗，也各有作为。
但大楚王朝，同样已有准备。
苍天变幻，黯淡无光。
“像不像上古时代，大劫下的黄昏？”
白衣女子轻声说来，充满着感慨意味。
那金色蟾蜍，顿时匍匐在地，应道：“凡尘俗世间的蝼蚁罢了，修为最强的也在真玄境内，怎能与席卷诸天万界的上古大劫相提并论？”
它这般说着，抬头看去，却不免有一种恐惧之意。
大战之下，强者陨落无数。
血染苍穹，席卷十方。
论惨烈之意，比当年大劫，又何曾逊色？
——
东元境第七府。
“刘大人。”
“本官收到了。”
高坐其上的青年，面貌温和，身着官府，腰戴从六品官印，正是刚刚升官的刘越轩。
在大楚之中，他名为刘四平。
作为大楚王城学士府的文书，他虽是从六品官职，可是调离王城之外，基本等同于其他地界的正六品官员。
眼下在东元境第七府，有四千里范围内的地界，消息均是归他统筹。
帝师坐镇东元境第一府，掌控整个东元境的消息。
而大楚名将唐胜武，绝顶真玄，八印修为，统御百万大军。
就连真元宗主任松成，都在他的调派之下。
“归元宗那边的动静呢？”
“有人渗透过来了。”
“具体消息报上来。”
“是。”
“下去罢。”
刘越轩颇为苦恼，他初到不久，官职不高，也才初入金丹层次，就连东元境第七府，他的权力也才覆盖了一小半而已。
既是要如实上禀给帝师，又要收集下方消息，加以归列统筹。
他要给庄氏商行的那批龙卫创造机会。
军中调派之事，不归他管。
他只是负责收集消息及上禀消息，但是又要在这些消息当中动些手脚，让那些可以龙卫得到机会。
而所谓的机会，不能太过于危险，否则龙卫死伤太多。
可这些机会，又容不得他来掌控。
而且动手脚时，还不能让上面察觉。
例如帝师，很多消息，他都会亲自过目，想要在上报的消息之中，隐去一些细节，或者增添一些细节，取信这老狐狸，则更不容易。
“为了保庄冥性命，当初把大衍算经借他，如今我刘某人失去这等至宝，已经没有算无遗策，看透世间所有走向的本领……只能凭借我聪明伶俐，坚韧的意志，过人的智慧，巧妙的手段，来自行安排。”
刘越轩暗骂一声，实际上他即便不动手脚，就已经是疲累不堪。
他作为东元境第七府的三位王城官员之一，不但要接收消息及上禀消息，又要调派方圆四千里之内，麾下这批学士府的人手，将他们安排到各处，根据局势与时机来调动，不能出现错漏。
大战期间，一旦出错，必受严惩，乃至斩首。
可眼下更要悄然在消息上动手脚，去误导一下东元境内的大军，给龙卫创造机会。
其中的许多谋划，可谓是极为复杂，让他绞尽脑汁。
“不行，再这么下去，就算不露馅，脑袋也该炸了。”
刘越轩暗道：“庄冥这厮也是，居然没有主动寻我，就让我自生自灭，难不成是看中了我的大衍算经，要把我刘某人坑死在大楚王朝之中，将我的宝贝据为己有？他娘的，这个黑心的主公……”
他这般想着，又在各种消息中，挑选出关于庄氏商行的消息。
如今大战兴起，对于修行人而言，便是天崩地裂的场景。
而对于凡尘百姓而言，天灾连绵，战火无尽。
百姓流离失所，想必一段时间之内，天御福地会是哀鸿遍野。
在这中间准备发财的商行，自然也被各地正令记录下来，上禀至此。
“庄冥就在第八府，离这里不远，是该找他要回我的大衍算经了。”
刘越轩摸了摸下巴，心中又是暗道：“另外，他交代给我的事情，已经完成一半，也该准备一下后续之事，毕竟如今拜他为主公，总该与他商议一番，免得落得个不尊的罪名。”
第四九零章 此人曾与公子同床【四更!】
大楚王朝，攻打太元宗。
而余下三大仙宗皆有援助之举，但也在大楚王朝预料之中。
最初攻打真元宗，确实是出其不意，让五大仙宗都未能反应过来，只一夜之间，天御福地甚至东洲最为强大的真元宗，便已归列在了大楚王朝之下，尽数臣服。
真元宗一事过后，天下哗然，震动不已。
今次攻打太元宗的大战，前后也未过一月光景。
对于如此庞大的势力而言，在一月之内掀起战火，着实已经算是果断得可怕。
可实际上，这一战各方也早有准备，与真元宗之战有着极大差别，谈不上偷袭，已是各自排兵布阵，准备妥当。
“这一战是大楚王朝，直面四大仙宗。”
“这次恐怕没有取巧而言，正面相抗之下，不但是真玄级数大修士之间的斗法，更比拼的双方底蕴积累。”
“接下来，各方必定纷乱，不但凡尘俗世，还有那些末流宗门，散学修士，都将惶然不堪，而我等如何在其中，发展壮大，也已经筹备妥当。”
庄冥沉声说来，将之前准备的，尽数落了下去。
在他面前，是福老、柳河、白庆、袁申、汪震等人，如今庄氏商行不断发展，这些人便算是庄氏商行在各方的主事之人。
而在他们各自麾下，自然还有各自的心腹。
这一次，大楚攻打太元宗，战火纷乱，局面骤然改变，是庄冥将他们尽数调来，将目前诸般谋划，以及自己将来需要的成果，都尽数说个清楚。
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在他商行之下，还是没有能够随时通讯的法印。
——
一番商议。
已是入夜。
各方众人，方是散去。
庄冥也略感疲累，抬头看去，星月明朗。
“公子认为，大楚与四大仙宗之间，哪一方可以取胜？”柳河这般问道。
“不好说。”庄冥微微摇头。
“公子也不能推算？”柳河深感惊讶。
“仙宗底蕴深沉，数千年积累，他们各宗的宗主，除太元宗主之外，余下我都并不熟悉，但是太元宗主，确实奸猾，想必另外三宗的宗主也不是寻常之辈。”庄冥出声说道：“何况还有各宗太上长老及长老人物，他们的决策，自然也不是寻常的。”
“那么大楚王朝呢？”霜灵不禁出色问道。
“大楚王朝，数百年的底蕴，按道理说，应该是不如四大仙宗的。”庄冥说道：“至少，真玄级数的人物或许能多过太元宗，可是大楚的真玄大修士，论起人数，定然是低于四大仙宗合并起来。”
“但是大楚的精兵，可以结成军阵，一旦联合起来，一位金丹级数统领，率十万精锐，得国运加持，军势合身，便可斩一尊真玄大修士。”白庆说道。
“不错，大楚的精锐，集众军之力，令人感叹，虽然也有缺陷，不如真玄大修士那样，力量归于自身，但是在这样的大战之下，连真玄九印的太元宗主，都要为之忌惮。”庄冥说道。
“那如此说来，大战之下，倒也算是旗鼓相当？”柳河问道。
“四大仙宗联合，整体来看，或许会胜过大楚王朝，可是……”庄冥说道：“大楚王朝，在官印统筹之下，铁板一块，可谓万众一心，四大仙宗却难以齐心，甚至如今其他三大仙宗动作缓慢，还有些借大楚之力，削弱太元宗，甚至覆灭太元宗的念头。”
“这样的局面之下，他们还敢如此勾心斗角？”白庆说道：“就算心黑，也该选择时机才是。”
“人心复杂，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地下，都难免私念，或许是他们觉得自家宗门底蕴足够强盛，可以作为最后的赢家。”庄冥缓缓说道：“又或者是他们根本想要太元宗倾尽全力，重创大楚，给他们创造机会也说不定。”
“倒真是老奸巨猾。”柳河说道。
“可是不够齐心，就是大楚的机会。”庄冥又道。
“那么公子认为的最后赢家，更可能是大楚王朝？”柳河问道。
“我个人倾向于大楚王朝，尽管大楚王朝看起来敌不过四大仙宗联手，可是楚帝那样的人物，在大楚王朝蓬勃发展的局面下，主动打破平衡，主动掀起战火，只怕有极大的取胜把握。”
庄冥顿了下，说道：“可是流传数千年的四大仙宗，同样不容小觑，那四位宗主同样是老谋深算的老鬼……既然都是老鬼，眼下只是开战之初，胜负难以看得清晰的。”
柳河闻言，似懂非懂，微微点头。
庄冥这般说来，又不禁想起送入了大楚军中的那批龙卫。
大战之下，难免有所折损。
但险境之下，才有脱颖而出的机会。
大楚王朝，野心勃勃，若不能在大楚的重要位置上，安插属于自己的人手，他着实难以放心下来。
而在这时，他又想到一点。
“那位仙子，近来可有什么要求？”
“没有。”柳河说道。
“没有什么动静？”庄冥蹙眉道。
“一直在院落之中。”柳河说道：“不曾外出，当然，她若外出，凭我等修为，也无法察觉。”
“那么，关于大楚王朝攻打太元宗的消息，给她送过去没有？”庄冥又问道。
“已经送过去了，但她只让侍女接过，我等便即退下，也不知她得知消息之后，是何反应。”柳河说道。
“给了就好。”庄冥说道：“世间风吹草动，必然瞒不过她，关于大楚王朝进攻太元宗之事，她必然察觉到了。此次之所以将消息奉上，是展示我的态度而已，明日一早，你稍作准备，我亲自前去。”
“是，公子。”柳河应道。
“庙小却供了大神，怎么不闻不问？”庄冥笑着说道：“凡夫俗子求神拜佛，尚且一日三炷香，奉上瓜果，每逢佳节，供奉鸡鸭鱼肉，在她眼中，我是小辈，总该去请安，才显尊敬。”
“……”白庆等人面面相觑。
“我有修行之事，也须问她。”庄冥缓缓说道：“世人求神拜佛，是因为心有所求，我也一样。”
“果然。”白庆心中暗道：“公子不愧是东胜王朝最大的奸商，不管局面怎么样，都能想办法捞些好处，要不然明天我也跟公子去请安，混个脸熟，今后问些修行疑难，得到解惑。”
便又听得有人来报。
“公子，外界有一人求见。”这青衣小厮说道。
“何方来人？”柳河问道。
“此人未通姓名。”这青衣小厮神色古怪，说道：“他只说，曾与公子同床，是一路人。”
“……”
场面有些寂静。
霜灵抿着唇，神色黯然。
白庆与柳河面面相觑。
庄冥神色如常。
第四九一章 谋朝篡位刘越轩【五更!】
东元境，第八府。
气氛显得有些古怪。
霜灵看向那人，神色不善。
“……”
刘越轩深吸口气，说道：“我无论是真名还是假名，如今都是极为隐秘的，总不能直接给看门的下人报上姓名罢？我当时说的是，咱们同船共济，一路过来的，谁知道这个小厮的口音这么重，胡说八道，什么叫同床一路人……”
白庆嘿然说道：“以后说同舟共济便是了，话说回来，咱家公子近来温和得多，放在往常，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庄冥平静说道：“滚出去练功。”
白庆缩了缩脖子，应了声好咧，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
关于刘越轩的到来，着实让庄冥有些意外。
按道理说，刘越轩还在大楚王城才是。
“我被调到了东元境，关于第七府的一部分消息，收发权力，都归在我的身上。”
刘越轩说道：“我只是借故巡视，靠得近了一些，在二千里外的地界歇脚，暗中用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分出一道虚影，再用阴阳遁术，来到此处……”
他虽然也凭借大衍算经的算己篇，将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修炼到了大成境界，但一来修为所限，二来终究不是身外化身，还是局限于本身所在。
他目前的修为，虚影与本身，最多保持两千五百里的距离。
正是因此，他才需要借故巡视，靠近这里两千五百里范围之内。
“你何时调来的？”
“就在这两日。”刘越轩说道：“大战在即，消息至关重要，不知是有人给予机会来提拔我，还是要借机杀我，不过这一次，也正合心意……我可以帮助那批藏入军中的弟兄们，争取一些机会。”
“你可有方向？”
“目前不会给他们太多机会，否则升得太快，显得越是重要，便死得太快。”刘越轩说道：“我会审时度势，给他们准备时机，而且有一些战果，敌我双方都覆灭的，无人认领，我会归列到他们身上，让他们军功增长。”
“很好。”庄冥停顿了一下，说道：“关于大楚官印之事，你准备得如何了？”
“目前已有进展。”刘越轩说道：“我从天工府那里，得到了部分炼制之法，目前还缺一部分。”
“那你看一看这些。”庄冥伸手一挥，顿时有无数纸张，落在刘越轩面前。
“这是……”刘越轩扫过一眼，惊道：“官印炼制之法？”
“从苍王手里得来的。”庄冥出声说道：“他炼制这样的法印，用以传讯，不经过官印，不会被大楚察知，我从他手中得来这炼制法门，但得手之后，才发现依然是局限于修行之人的互相传讯，需要修行人的法力，才能催动法印，进行传讯，类似于福老这样修行未成的，便无法动用。”
大楚王朝的官印，可以让一个凡夫俗子，借助官印，向掌印府尊甚至是苍王传讯。
而且大楚王朝的官印，可以聚敛一地民生，类似于一地气运，从而让他们具有强大的力量。
道印级数得此官印，强如金丹级数真人。
哪怕是凡夫俗子，得一地正令，都能与金丹初境的人物抗衡。
“苍王这一部分，确实不完整，可是跟我那一部分炼制之法，倒是可以互相补足，不过其中有重叠的部分，也有缺失的部分，好在并不算多，凭借大衍算经，应该可以补足。”
刘越轩说到这里，也倒吸口气，沉吟说道：“都说苍王得到了类似于大楚王朝底蕴的机缘，看来不假，他居然有炼制官印部分法门。”
庄冥微微摆手，说道：“或许不是一部分，大楚王朝得到了完整的官印法门，他或许也得到了完整的，但交与我的，不一定完整。”
刘越轩对此，也表示赞同，又沉吟着说道：“这两道法门合并起来，可以炼制成完整的法印，也能借以传讯，就算是凡夫俗子，也可以动用，这就是你最初想要的？”
庄冥正色说道：“商行壮大，发展开来，必然遍及各方，路途遥远，各地主事未必都是修行人，又该如何与我传讯？正是出于这样的念头，为商行未来发展，才让你去探官印炼制之法……但是现在，若能具有力量加身，让福老这样的凡人，也能拥有护身的本领，让原本具有修为的人变得更强，自然更好。”
刘越轩摸着下巴，说道：“那就涉及到另一种法门了，需要聚敛各方运势，落于官印之上。听说大楚王朝的功法，便是集天下大势加身用以修行，所以楚帝修行极快，不过数百年，便已是真玄九印的人物，根据我目前的推测，这功法可能与官印聚敛大势加身，有很大的关联……”
庄冥心念一动，忽然取出一门功法。
“你看一下，这一门功法如何？”
“这是什么功法？”刘越轩惊讶道。
“一门可以聚敛运势的功法。”庄冥沉声说道。
“万念圣宫金身诀？”刘越轩接过之后，眉宇一挑。
“之前各方围攻聚圣山，有人曾经以此功法，送给了东胜王朝的皇帝，试图让他修炼此法，借助东胜王朝的运势，从而修炼功成。”庄冥说道。
“大楚王朝？”刘越轩当即想到了最有可能具有这等功法的势力。
“十有八九。”庄冥说道。
“当年大楚王朝的功法究竟是不是这一门，并不好说，也不好查，但如今大楚王朝的功法，应该不是这一门了。”刘越轩翻开功法，扫了一眼，思索着道：“这上面确实有聚敛运势而修行的法门，能不能化入法印之中，到时候推衍一遍，应该可成！只不过，这里是大楚王朝……”
“我自然明白，官印乃是大楚王朝的根基，在此聚敛民生，集于官印之中，不亚于与大楚王朝争夺国运，形同造反。”庄冥说道：“但是，如今在东胜王朝，我便是皇帝。”
“……”刘越轩怔了下，说道：“你这就轻描淡写造反了？”
“不错。”庄冥说道：“聚圣山福地的东胜王朝，有万里河山，固然不如天御福地疆域广阔，运势多半也弱，但相必还是有用的。”
“确实有用的。”刘越轩这般说来，神色异样。
“怎么？”庄冥说道。
“你让我潜伏大楚王朝，谋取官印炼制之法，结果我只取了一部分，您老人家得到了另外两个部分。”刘越轩摸着下巴，说道：“这让我自觉有些惭愧，先前你赐予我的真君幻神功还有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以及阴阳遁光，我要不要自废修为，全都还你？”
“你下得去手，倒也无妨。”庄冥淡然说道。
“算了，都是自家人。”刘越轩摆了摆手，说道：“但既然官印之法尽数得来，我还需要留在大楚王朝吗？”
“自然需要。”庄冥正色说道。
“可是再这么下去，过得百年光景，多半连帝师都要将他老人家的位置传给我了。”刘越轩说道：“我步步高升，你就不怕我反了？”
“不怕。”庄冥含笑说道：“若真有这么一天，我庄氏商行替代大楚王朝，岂非指日可待？”
“你这是做梦！”刘越轩冷笑着说道：“等到了那个时候，我直接谋朝篡位，干掉大楚皇帝，自己登基为皇，还有你什么事？”
第四九二章 乐极生悲刘大人【六更!】
深夜。
二人畅谈。
庄冥城府极深，刘越轩也是聪慧绝顶。
很多时候，二人的想法，总不谋而合。
就算是福老这样的人，许多时候也多是听从庄冥的授意而行事，尽管福老行事也颇为稳妥，但比之于刘越轩这样的人，还是逊色了一些。
“关于接下来的规划，便是如此了。”
刘越轩说道：“根据我目前的考虑，这一场大战之后，这批龙卫在军中的职位，都至少是千人统领，甚至能执掌上万精兵，而陆合那边，进展却也不错。”
真要说来，他胆敢派人潜至大楚之中，却也是因为这些人都是龙卫。
经过龙血圣池的洗礼，并且自幼便认定是为龙君而生，他们的忠诚无须质疑。
否则的话，正如福老忧虑的，区区庄氏商行，派人进入大楚军中，当这些人执掌万军，凭什么还效忠庄氏商行。
“但还有一点，就是关于官印方面的，他们的军令也是一样，今后容易被剥离力量，甚至遭受限制，关于这点，我已经准备好了脱身之法，不过……”
“我有脱身之法。”庄冥说道。
“……”刘越轩沉默下来。
“苍王之所以不受王印制衡，从容逃脱，便是因为此法。”庄冥说道：“这法门可以让你们脱离大楚官印及军令的掌控，不过要付出一些代价。”
“你当主公的，就不能在家里执掌大局？”刘越轩放下手中的纸张，叹道：“你把我的事全干完了，要我何用？”
“机缘巧合而已。”庄冥含笑说道：“从苍王那边，做了些生意，今后这方面的很多事情，确实只能依仗你了。”
“我满腹智计，全无用武之地，再是这样下去，刘某人只能造反了。”刘越轩愤愤说道：“话说回来，我的大衍算经，你也该还我了。”
“看来你不是来向我报备近来诸事，而是来讨要你的大衍算经的。”庄冥笑了声，伸手入怀，取过了朴素无华的大衍算经，抛了过去，说道：“真要说来，这大衍算经确实是世间难得的至宝，助我不少，即便不是认我为主，但依然是妙用无穷。”
“你可别打我大衍算经主意。”刘越轩嘿然说道：“在我手中，大衍算经才算是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效用，你根本发挥不出太多……但也话说回来，没有大衍算经，我便仿佛瞎了眼睛一样。”
他将大衍算经入手，当即便如同扯去了眼前的一片薄纱，一切不再朦胧，而显得极为清晰。
具有大衍算经的他，可以根据无数的线索，而推演出最大的结果。
例如那个太微道人，便是被他杀死在无形之中。
但是失去大衍算经，他便没有预算天机，测算人祸，推算世事的本领，只能凭借本身的聪明伶俐，以及对占卜测算的造诣，来推算事情。
但他又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卜卦测算吉凶。
得了大衍算经之后，他可以看得更高更远。
但失去大衍算经之后，尽管看得比常人高远，但不如以往那般清晰，便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纱。
如今，终于又恢复到了那种近乎于无所不知，预测世事的感知。
他仿佛变得无所不知。
“不对！”
自觉无所不知的刘越轩，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玄妙的气息。
那气息竟然与庄冥一样，连大衍算经都无法勘透。
而且这气息，就在方圆百里之内，对修行人而言，仿佛近在咫尺。
他心中一惊，伸手点在大衍算经之上。
然而嗡地一声。
他咳了一口血。
“怎么回事？”
刘越轩仰面倒了下去。
庄冥也未有料到，他得到大衍算经之后，欣喜太过，竟然有些肆无忌惮，当即惊道：“快收了感知，不得乱来。”
言语落下，庄冥来不及多说，体内真龙顿时舒展长躯，吐出龙涎。
龙涎经丹田经脉而起，涌上喉咙。
便见庄冥张口，立时在刘越轩脸上，喷了一口。
“你……吐我口水……”
——
院落之中。
白衣女子正在静坐。
然而瞬息之间，便感受到了一股窥探之念。
“大胆！”
白衣女子轻哼一声。
那窥探的感知，便被她震退了回去。
旋即她站起身来，一步迈出，身形虚幻。
——
刘越轩被庄冥吐了一口龙涎，气息方是逐渐平复下来。
但是他心中很是恼怒。
“庄冥，就算我拜在你麾下，而对我作为不满，但训诫也好，惩处也罢，总也不能直接朝我吐口水。”
“少说废话。”
庄冥伸手按住他，正要准备做些什么。
旋即又是一顿。
刘越轩心中一寒。
场中已经多了一人。
或者不是人。
白衣女子，身形虚幻，面貌不清，飘渺如仙。
只察觉到气息，刘越轩凭借大衍算经以及先前的反噬，便基本认定，对方绝非寻常之辈，更具有一股岁月般的痕迹。
他心中一凛，抬头看向那白衣女子。
虽然看不见面貌。
但一瞬之间。
刘越轩口干舌燥。
“那个……庄冥公子……”
刘越轩匆忙爬起，说道：“本官尚有要事，既然你这边有客来访，本官便先告辞，下一次再与你饮酒作乐。”
他朝着庄冥施了一礼，又朝着那白衣女子施了一礼，说道：“两位请便，本官尚有事情，就先失陪了，下次再来赔礼。”
他施礼完毕，便准备离开。
“站住。”
轻描淡写的声音，悠然飘扬。
刘越轩的脚步，骤然一顿，背后已经寒意森然。
“庄冥这厮，害死我了，庄氏商行里头，什么时候供了这样一尊大神的？”
——
场面一阵寂静。
“你认识本宫？”
白衣女子看了过来，眼神平静。
刘越轩眼神闪过一抹惊色，然而转身过来，便已经是平静淡然，说道：“不曾见过，不知尊驾是？”
白衣女子伸手一招，便将他怀中的大衍算经，收到了手中。
“若不是这东西认你为主，单是你刚才这句假话，本宫便可以将你处死。”
“……”
刘越轩只觉浑身寒意。
白衣女子将大衍算经，抛了回去。
刘越轩方是匆忙接过。
“大衍算经重新认主，看来当年的大天师，已经彻底陨落了。”
白衣女子轻叹一声，又看向庄冥，说道：“他是你的人？”
第四九三章 古之大化者，与无形俱生【一更!】
场面有些寂静。
刘越轩显得十分乖巧，坐在下方的椅子上，隐藏了他如坐针毡的念头。
白衣女子高坐在上，俯视下来。
“你认识本宫？”
“……”
刘越轩悄悄朝着庄冥看了一眼。
庄冥淡然说道：“仙子既然问了，你直说无妨。”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刘越轩比他更加清楚。
何况此刻的刘越轩，还有大衍算经在手。
很多事情，或许刘越轩看得比他庄冥更加清晰。
“算是见过？”
刘越轩迟疑了下，说道：“在大楚王城学士府归列文案的时候，我悄然潜入暗室半刻钟，翻阅了很多东西，临走之前，见过一幅画。”
白衣女子问道：“什么画？”
刘越轩停顿了一下，说道：“上古流传下来的宝物，应该是法宝级别的宝贝，上面绘画着一位白衣仙子，隐在云雾之中，看不真切，但是绘画之人，造诣极高，那画中之人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是留下了气息，与您极为相近。”
白衣女子平淡说道：“所以呢？”
刘越轩心中斟酌了一下，旋即说道：“那画是上古宝物，适才一见仙子，心神震动，若画上的仙家，当真是仙子，那么仙子……便是上古时代的仙神？”
白衣女子没有回应，只是又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刘越轩正想说不知道，但心中一寒，当即又道：“这画有记载，说是来自于东洲之外的贵客，身份高贵，纵然圣宫之主，都要加以礼遇，还提及了……”
“还提及了什么？”
“上古大劫，毁灭一切，仙神陨落，余下沉眠，而在东洲境内，如有仙神能够避过上古大劫，画上仙子必是第一位。”
“你可知作画之人是谁？”
“这……下官就真的不知了。”
“好。”
白衣女子这般说来，伸手一探，便有风云动荡。
刘越轩立时说道：“虽不知此人是谁，不过大楚王城的洞天之中，不久之前发现了一座石像，与寻常石像无异，但就连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都极为慎重。”
白衣女子方是缓缓收了纤细的手掌。
“神像在大楚国库？”
“不，得到神像的，是大楚开国先帝的一位道友，号称神尊，地位极高，便连当今楚帝，都不能轻易调动，因此这石像，还是属于他的。”刘越轩应道。
“神尊？”白衣女子显然对这个名字，感到一些古怪。
“本名未知，但学士府的名册上面，便称之为神尊。”刘越轩停顿了下，又道：“而且，这一次大楚王朝攻打太元宗，不知楚帝动用了什么方法，请动了这位神尊，去直面太元宗主。”
“他就在东元境？”白衣女子问道。
“不错……”刘越轩怔了下，说道：“您不会想要找他的麻烦罢？而今大战在即，您若出手，必将影响胜负局面。”
“本宫不会出手。”
白衣女子缓缓说道：“如今拿下他，动静太大，还是等太元宗一事了结，他若不死，本宫再寻他。”
说完之后，白衣女子挥了挥手，说道：“大衍算经，乃是当初大天师的至宝，你得了此宝，也算他的衣钵传承，可惜道行低了些，否则的话，当今世事，几乎都在你的谋算当中。”
言语落下，便见这白衣女子化作一缕白烟，消散了去。
场中沉寂无声。
刘越轩看向庄冥。
庄冥神色平静。
“你胆子不小，居然在商行里边，供了这么一尊大神。”刘越轩倒吸口气，脸色有些难看。
“她有意留下，我总不能拒绝。”庄冥这般应道。
“留下这么一尊大神，固然算是个再稳固不过的靠山，危机到来之时，遮风挡雨，轻而易举。”刘越轩神色凝重，说道：“可是你不要忘了，这靠山随时会把你压死……你这是玩火，当心自焚。”
“我自有一番考虑。”庄冥这般说来，又沉吟道：“你在大楚，官位不高，倒是查了不少东西。”
“我刘某人岂是庸碌之辈？”刘越轩嘿了一声，又想到什么，说道：“之前觉得上古的存在，距离我们还算太远，时候紧迫，只跟你提一提当前的局势，既然你已经接触到了上古的存在，有些事情，我还是需要与你细说的。”
“你想说什么？”庄冥问道。
“其实我从禁室之中，还查到一句话。”刘越轩沉声说道：“这句话也同样重要。”
“什么？”庄冥神色亦是凝重。
“古之大化者，与无形俱生。”刘越轩正色道。
“哦？”庄冥不禁眉头一挑。
“金木水火土五行，石像属土，但是，有些大神通者，未必化作石像，世间诸般物事，你都要小心谨慎。”刘越轩说道。
“好。”
庄冥这般说来，也考虑到什么，正要再度开口。
然而就在这时，刘越轩面色骤变。
“那边出事了？”庄冥问道。
“归元宗来袭，我麾下人手死伤过半。”刘越轩骂道：“那群废物，没守住两境界限，老子高估他们了。”
“你要回去？”庄冥问道。
“我必须现身，不然就是失职。”刘越轩说道：“你既然要我留在大楚王城，总不能放弃这个身份，前功尽弃罢。”
“瞧你的神态，这一次很危险？”庄冥问道。
“你若不救我，恐怕九死一生。”刘越轩说道。
“我片刻之后就到，你谨慎一些。”
庄冥点头应了一声。
刘越轩的身影，顿时虚幻。
阴阳遁术施展开来，他真身已经越过两千余里地，直面险境。
庄冥背负双手，微微闭目。
他这些年间，磨灭了心中的血性，多的是老谋深算的狡诈，需要战出信念来。
先前刺杀赵武，又直面太元宗的太上长老林广，便是为了激起心中的斗志。
想要凝就真玄第三印，便不能缺了这一点。
原本他已经成功了。
但是这白衣女子到来，镇住了他昂扬的信念。
真玄第三印的感悟，受到了凝滞。
“替刘越轩，战此一场，真玄三印，可成。”
他这般念着，摇身一变，顿时掩去真容，身化虹光，朝着东元境第七府而去。
第四九四章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二更!】
院落之中。
白衣女子归返回来。
那只金色的蟾蜍，从修行中醒来。
“仙子刚才是去了哪里？”
“见到了大天师的大衍算经。”白衣女子道。
“什么？大天师？”金蟾叫道：“他居然还在？”
“他一向神算，无所不知，原以为他会有避劫之法，但现在看来，他也避不过。”白衣女子轻叹道：“大衍算经落在了一个后辈的身上，并且已经认主，看来大天师是彻底陨落了。”
“这……”金色蟾蜍也有些惊愕之色。
“倒是南灵之子，愈发让人感到深沉了。”白衣女子蹙眉道。
“仙子为何如此评价？”金蟾问道。
“大天师的传人，被他折服了，如今在他麾下，为他效力。”白衣女子说道：“是本宫小瞧他了。”
“这……”金蟾略感茫然。
“南灵之子，是当今世上，唯一有希望成就铸鼎修为的人物。”白衣女子缓缓说道：“即便你我，曾经铸鼎，但在这个时代当中，天门不开，我等也终究局限在真玄的层次之内。”
“仙子认为他前途无量？”金蟾问道。
“他若铸鼎，当世无敌，纵然上古时代的仙神苏醒，也无法直面其滔天之威。”白衣女子轻声说道：“再加上一个能算尽天下的天师传承为他效力，这个时代谁能制衡得住他？”
“大天师的传承，放在这个时代，本也是足以屹立在最顶峰的人物，竟然也能被人折服？”金蟾似乎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他有无敌之姿，又得此人相助，所谓如虎添翼，运势之盛，当世无可比拟。”白衣女子缓缓说道：“或许，探寻上古大劫的真相，不应该在大楚王朝入手。”
“应该在他这边入手？”金蟾出声说道：“这样说来，倒也确实，南域领主当初叛变圣宫，是不是为了给它的子嗣，创造出横压后世，无敌万界的资本？”
“真相如何，暂不可知，但在他身边，未必不能尽知。”
白衣女子轻声说道：“只不过，他城府很深，相较之下，南域领主那尊太古苍龙固然修行了无数年光景，却也还是个霸烈的直性子，想要从这南灵之子入手，需要换个方式。”
——
东元境，第七府。
“那群驻守边境的，是真的废物啊。”
刘越轩吐出口气，站了起来，推开院门，沉声问道：“情况如何？”
当即便有人来报，应道：“归元宗首徒宋阳，率八百道兵，一剑斩破边境，越境而来。”
刘越轩皱眉道：“朝咱们来了？”
那人应了一声是。
刘越轩怒骂了一声。
欺软怕硬的玩意儿，不敢正面和大楚军队硬拼，居然穿到了这里，找他的麻烦。
不过，这实则也并不算是意外。
除了东元境三旗大军，对东元境本地极为熟悉之外，余下各方军队多是从各处调来，他们较为陌生，因此短时日内，需要学士府来相助军方，提供各方面的情报。
他们学士府的人，收集上报各类消息，便是大楚军队的眼睛。
太元宗也想要暗中刺杀他们这些眼线，刺瞎大楚禁军的眼睛，但大楚王朝早有预料，提早对东元境进行清洗，太元宗目前也只有保卫山门之力。
只是没有料到，归元宗居然承担起了这方面的事情。
由首徒宋阳牵头，刺杀学士府的人。
说危险也危险，毕竟深入东元境。
但真要说来，对宋阳而言，毕竟不是直面大楚军队，刺杀学士府这些只能摆弄消息的修行者，不算难事。
“归元宗还真就是拼了命要跟大楚决战。”刘越轩摸着下巴，问道：“军中部署呢？”
“第七府方面，已经被打乱，虽然已经上报，有五千精兵来援，但估计还要半个时辰才到，另外……”
“另外什么？”刘越轩再度问道。
“其他两位大人，已经被宋阳斩杀了。”那人低声道。
“……”
刘越轩揉了揉眉宇。
其他两位大人，也是学士府的人。
学士府不可能将整个第七府万余里范围的地界，尽数交与他一人，而是三人分担。
另外两人已被诛杀，眼下宋阳朝着他来了。
“宋阳什么时候到？”
“半刻钟前传来的消息，他距此一千三百里，杀死了当地的正令，祸及二十余里地，波及百姓两千余人。”
“宋阳入境至今，伤亡多少？”
“大楚官员，包括各地的正令、副令、主簿、文书等人，已被斩杀六十二位。”
“凡尘百姓呢？”
“数量太多，时候紧迫，未有统计，但死伤不下三万人。”
“单是一个第七府，已经波及三万人了吗？”
刘越轩叹息一声，大楚王朝掀起大战之前，便知晓战火延绵，必定会波及百姓。
对于动辄波及千百里的修行人而言，凡夫俗子便如蝼蚁一般。
凡夫俗子，没有自保的本事，便难免在波及当中，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当初大楚王朝立国，掀起来的战火，其中死伤的凡尘百姓，何止亿万？
莫说天御福地修行人众多，就算是在东胜王朝那样的凡俗朝廷，每当朝代更迭，战火纷飞，无论是战场上的兵将，还是世间的芸芸众生，都将死伤无数，难以计数。
收服真元宗时，出其不意，直接攻下了山门，便避免祸及中元境。
但如今各方均已准备妥当。
不单是东元境、而且连西元境、南元境、北元境各方，都将掀起战火，祸及凡尘。
学士府早有推衍，一旦开战，无论胜负，大楚国内，必然死伤过亿。
但对于大楚而言，这是一统天御福地，必须付出的代价。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自古以来，战火一开，无论战果胜负，无论王朝兴亡，总是百姓受苦。”
刘越轩这般念着，叹息一声，说道：“传本官法令，各方暂时隐下，等侯援军到来。”
他声音才落，眉头却又皱了起来。
前方气势滚滚。
有一人踏云而至。
此人手提法剑，斩落下来。
“大楚王城从六品官员刘四平，你的人头，宋某拿下了。”
第四九五章 你不杀他，但我要杀你【三更!】
天穹周边，气势变幻。
那人手提法剑而来，剑斩而至。
归元宗首徒，宋阳！
人杰榜上前列的奇才！
有望晋入真玄层次的人物！
“连官职都说出来了，明摆着冲我来的，那两个混账死前肯定出卖我了。”
刘越轩倏地运功，迎了上去，只留下一句声音，回荡在此。
“本官引他至空旷山脉，你等趁机逃命。”
声音才落，便见刘越轩化作光芒，直奔前方而去。
在场众人，多是东元境人士，但他们进入公门之后，便被归列在学士府的名下，一直听命于大楚学士府调遣。
此次他们也都知晓，恐怕在劫难逃，未有想到，这位刘大人不但没有拿他们当做弃子，反而主动引走大敌，为他们争取活命的机会。
“快些逃命，否则便没命了。”
刘越轩的声音，再度传来。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念头极为复杂。
“大人他……”
“不要辜负大人一腔心意。”
“我等修为尚浅，无法相助大人。”
“快走。”
众人心绪激荡，难言的复杂感触，油然而生。
那位一向高傲的大人，竟是为了给他们争取时机，而甘愿赴死。
——
但见刘越轩化作光芒，往前而去。
实际上，若能尽出本领，他凭借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以及阴阳遁光，自然还是可以在宋阳的剑下逃命的。
但是如今天下皆知，知晓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及阴阳遁光的，只有庄冥一人，他这个学士府的从六品官员，自然是不能施展出来的。
正是因此，他才让庄冥前来相救，否则不出秘术，恐怕难以在宋阳剑下逃脱。
至于那些学士府的属下，修为太浅，根本不能相助于他。
与其让他们一起送死，不若便让他们逃命去。
更何况，这一次庄冥来援，决计不能让外界知晓。
今次之人，必将灭口。
如果这些人也在场中，那么事后，就算宋阳不杀掉他们，刘越轩也只能杀人灭口，既然如此，便打发掉他们。
“如果这次他们没死，人情也结下了，就算不是对我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但必然也要比以往，更添交情，日后未必不能发展成心腹。”
逃命中的刘越轩，心中这般想着。
而在这时，身后的宋阳，已经追杀了上来。
剑斩而至，截住去路。
“你逃不掉的。”
宋阳缓缓说道：“金丹初境，就算有六品官印，最多只能与金丹上层相提并论，而我的修为，在世间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当中，也能名列前茅……年轻一辈中，能胜过我的，寥寥无几，而你显然不在其中。”
刘越轩扫了一眼，叹息说道：“好歹是归元宗的首徒，不去抵御大楚王朝的军队，来杀我这搞情报的，你不免也太掉身份了。”
宋阳剑指刘越轩，说道：“事情总要有人做，只要能相助于大局，无论要杀的是谁，宋某都不会手软，更何况……你作为大楚第九禁军的眼睛之一，刺杀了你，王城第九禁军便也瞎了。”
刘越轩目光微动，心中念头急转。
而宋阳已经没有耐心。
他的剑斩破苍穹，直指刘越轩。
“开！”
刘越轩将官印悬在头顶，本领暴增，挡了一剑。
但却闷哼一声，跌落山脉之间。
宋阳缓缓落下。
“来此杀你，宋某连道兵都不必动用。”
“宋阳，你杀不了我。”
“哦？”
宋阳左手捏印，轰了过去。
山脉蓦然炸开，一片地陷，延绵而去，尘埃无尽。
然而尘埃之中，刘越轩的声音，依然传了过来。
“归元宗首徒，今日之后，只怕要换人了。”
“就凭你也想杀我？”宋阳伸手一挥，便有大风滚滚，扫过八方。
“本官只是不想杀你。”刘越轩出声道。
“金丹初境，凭从六品官印，你有什么本领杀我？”宋阳逼近前去，相隔不足百丈。
“我不杀你，自有人杀你。”刘越轩笑道。
“何人？”宋阳问道。
“一个你很熟悉的人。”
刘越轩从尘埃中走出来，他拍了拍官服，显得轻描淡写，说道：“你说当今世上，年轻一辈的修行人当中，能够胜过你的，寥寥无几……我不在这几人之中，但他却在其中。”
宋阳闻言，心中陡然一凛。
而就在这时，刘越轩身后，走出来一个人。
宋阳见状，倏地面色大变，退后千丈。
此人身着白衣，背负双手，眉宇平淡，缓缓说道：“归元宗首徒宋阳，许久不见。”
宋阳脸色变幻不定，低沉道：“庄冥？”
为何庄冥会在这里？
为何庄冥会保住这个大楚的官员？
不是说庄冥刺杀了大楚的三旗大军统领吗？
按道理说，庄冥与大楚王朝，应当是水火不容才是，为何要保住大楚学士府之人？
“刘四平，我保住了。”
庄冥这般说来，神色平静。
宋阳心中震动，单手背负在后，法印转动，而面上却逐渐露出敬色，说道：“既然如此，我不杀他便是。”
若在大楚王城之时，他断然不会畏惧区区庄冥。
但是如今的庄冥，不谈身份，便也已是真玄级数的大修士。
当今世间，甲子岁数之内，年轻一辈的人杰当中，只有庄冥与任松成，踏足真玄，并列双星，横压当代。
即便他是归元宗首徒，也不敢与此时庄冥争锋。
“你不杀他，但我要杀你。”
庄冥这般说来，道：“我要保他，但不能让人知道我来保他，因此需要灭口。”
宋阳脸色霎时苍白。
庄冥继续说道：“你也无须多说，当日归元宗犯我聚圣山，仇怨早已结下，今日杀你，庄某也算占理，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宋阳稍微后退，问道：“什么机会？”
庄冥出声说道：“听闻你率领道兵而来，一旦凝结道兵之阵，能与真玄大修士比斗，我给你排兵布阵的机会，不过你也莫要想着，能够借机传讯到归元宗。”
刘越轩拍了拍衣摆，含笑说道：“其实结果很简单，大楚王朝学士府从六品官员刘四平，借此地山河大势，困杀归元宗首徒宋阳，在其中一些疑点，我会亲自抹去，让人显得更加可信……此事之后，本官即便不入上三品，也能站稳四品官职。”
第四九六章 悟通真玄三印!【四更!】
刘越轩修为不高，仅是金丹初境而已。
但实际上，他学识甚高，并不局限于卜卦测算。
许多道路，本也是相通的，风水、阵势、符法、丹道、炼宝等等，均有共同之处。
刘越轩在这一方面，造诣同样不浅。
若是提前知晓宋阳来犯，给他一番准备，足以布下阵法来困杀这位归元宗首徒，只不过这一次较为仓促，若无庄冥出手，他便只能借助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以及阴阳遁光逃命。
但是外人并不知晓他全无准备。
他可以假作早已布阵，作出请君入瓮的假象，从而捞下这一笔功勋。
但是布阵，确实需要时机。
“援军调动，不到半个时辰。”
刘越轩说道：“援军到来之前，我需要布下阵势，让他们误以为我早已布阵，借机斩杀宋阳，所以……留给你的时候，也同样十分紧迫。”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你去外围布阵，我自有分寸。”
刘越轩应了一声，看了宋阳一眼。
无论如何，宋阳必死无疑。
庄冥胆敢放任他排兵布阵，便有十足的把握。
他也能够知晓，庄冥这一次的想法。
激发斗志，凝就锋芒，借此凝就真玄第三印。
“原来他不单已经踏足真玄境界，更是连真玄第二印都凝成了。”
刘越轩心中颇为震动，暗道：“世间大修行者，每增真玄一印，便增寿过百，但往往真玄级数的人物，百年未能凝就一印，寿元耗尽也不能踏足更高境地……他才过多久？照这样的进展下去，恐怕今年未过，他便已经是高境真玄了。”
如今的庄冥，究竟有多么强大，外界均不知晓。
实际上，刘越轩也不知晓。
但是庄冥曾与六印真玄林广一战而未败。
这就是真龙的底蕴？这就是聚圣山的弟子？
世间唯一的真龙，又得了白圣君的真传，便能强大到这般地步？
“他若是进入高境真玄，岂不是能与绝顶真玄一较高低？”
“照这样的进展，他若不夭折，百年之内，必化身真龙，越过真玄九印之上，无敌于世。”
“看来刘某人造反无望了。”
——
山脉之间。
宋阳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同样看出了庄冥的想法。
“你要借我，磨砺自身，凝练锋芒，结成真玄第三印？”
“正是。”庄冥并没有否认，只是说道：“但你修为太低，未足真玄境界，不足以与我匹敌，放出你这批道兵，勉强能与我一战……近些时日，我战过几场，只不过尚未能酣畅淋漓，希望你借助道兵之力后，会强大一些，不至于不堪一击。”
“我动用道兵之力，堪比高境真玄，你未必是我对手。”宋阳低沉说道。
“无妨，眼下我任你排兵布阵。”庄冥缓缓说道：“你若能杀我，我算是认命，甚至，你能够从我手中逃命，我也无话可说。”
“宗主曾说，当世第一奇才，应该是你，我本是不服，但现在看来……连宗主都低估了你。”宋阳苦笑一声，说道：“数月之前，你还是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如今不但踏足真玄，而且开始凝练第三印，论起如此修为的进境，恐怕这万年岁月之中，也只有你师尊白圣君，可以与你相提并论。”
“过奖。”庄冥施礼道：“不敢与恩师并列。”
“庄冥……”
“无须多言，你想拖延时候，可是眼下你九死一生，而若拖延下去，大楚援军一到，你十死无生，就算可以从我手中逃离，也逃不过大楚的军队围杀。”
“看来你是下定决心，要杀死我了。”宋阳神色愈发复杂，他真玄在望，不曾想过，会死在庄冥的手中。
“你必死无疑。”庄冥说道：“你唯一的机会，便是眼下我给你排兵布阵的机会，或许你可以借此道兵之阵，从而逃命，甚至斩杀于我。”
“……”
宋阳深吸口气，心思极为复杂，宗主避免他迎上正面战场，太过危险，让他行刺杀之举，避过大军，专杀学士府之人。
可是谁也不曾料到，刺杀这个刘越轩，却招惹到了庄冥的头上。
他仿佛跨越数十万里地界，前来送死一般。
——
这一场斗法。
必然是极为激烈。
但结果是注定的。
刘越轩布阵才有八成，便见庄冥走了出来。
“宋阳死了。”
“……”刘越轩错愕道：“这么快？”
“我锋芒已成，还留他作甚么？”庄冥平静说道。
“你这就悟通了？”刘越轩更是惊愕。
“凝练此印，不是要我深陷危局，临死拼命，才能感悟得成的。”庄冥缓缓说道：“宋阳虽然不济，但坚定了我的信念。此战不是要九死一生，也不是要平分秋色，只是坚定信念而凝就锋芒罢了，先前赵武也是，后来林广也是，眼下宋阳一样是。”
“是磨刀石？”
“是定心的手段。”庄冥说道：“敢犯我者，我敢杀之，而不怯弱，此为斗志！斗志不是好战，也不是挑衅，而是我敢战！”
“所以你敢战，战而取胜，就算定念了？”
“不错。”
“如此说来，你已可以感悟真玄第三印了。”
“十天半月之内，必能感悟得成。”
“那底蕴积累方面？”
“换作旁人，便是悟通真玄第三印，也须得积累足够才能凝练此印，但是我则不同。”
“有多大的不同？”
“半月之内，我必成真玄第三印。”
“……”刘越轩深受打击，叹道：“你这种吃了就能长肉的，真他娘的教人羡慕。”
“行了。”
庄冥挥了挥手，说道：“大军援军到了，我该走了。”
刘越轩左右看了看，点头说道：“余下之事，交与我便是了，这一场功劳之下，我刘大人必能升官……接下来我会展露天资，修成金丹圆满，更受大楚器重，晋升上三品。”
庄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若金丹圆满，我直接助你入真玄境界。”
刘越轩闻言，当即露出讶色。
“你已经有了造就真玄的本领？”
“目前还有，但你若修行不济，名额耗尽，也便没了。”
“……”
刘越轩正要说话，却见眼前的庄冥，逐渐消散了去。
第四九七章 刘越轩:区区宋阳，杀之何难?【五更!】
东元境第七府。
山脉之间。
大楚援军赶至。
二十余位统领，均在金丹级数，也有横炼。
归元宗首徒宋天元，率道兵成阵，接连刺杀东元境第六府及第七府的学士府之人，而且出手极快，毫不拖泥带水。
半个时辰之前，他率道兵来杀学士府从六品官员刘四平。
至今半个时辰过去，就算十个刘四平，恐怕也被杀完了。
“你们家刘大人，临死之前……不，临行之前，与你们说了，要引宋阳至此，为你们创造逃生的机会？”
当头一位大统领，乃是金丹上层修为，在二十余位统领当中，修为最高。
“是，我家大人，为了让我等逃生，亲自引宋阳至此。”
“宋阳作为归元宗首徒，本领极高，又是当世人杰，半个时辰过去，你们那位刘大人，只怕凶多吉少，不过能够舍生忘死，为你们创造机会，倒也是条汉子。”
这大统领感叹了一声，说道：“回头便厚葬了罢。”
他伸手一挥，大军压了过去。
实际上，半个时辰过去，刘四平定然被杀，而宋阳恐怕也不在这里了。
但表面上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做完的。
“围住这座山脉，务必小心谨慎，归元宗首徒宋阳不是寻常之辈。”
大统领这般说来，下了军令，当即二十余位统领，分别率各部，围拢山脉之间。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进军入山之时。
却见山中，缓缓走出一人。
“大统领，山中有人。”
“全军戒备！”
“结阵！”
“弓弩准备！”
原以为刘四平被杀，宋阳必然已经离开，但山中竟然还是有人，莫非宋阳还在此处？
难道是那刘四平，拼死拖延了宋阳？
大统领心中顿时有些激荡。
若真是如此，他率军围杀宋阳，岂非大功？
“本官乃是学士府刘四平！”
刘越轩正想装作轻描淡写，未曾想到大军围拢，那些弓弩似乎下一刻就要脱弦而出，把他吓了一跳。
那可是如同法器般的弓弩，大楚天工府打造的物事，足以威胁到金丹真人，而若是大军阵势结成，军中杀机合并其中，能伤及真玄级数大修士。
当即刘越轩不敢迟疑，伸手一放，当即便见官印升空而上。
官印的光芒，闪烁八方。
顷刻之间，大军寂静下来。
大统领见状，伸手一按。
“你是刘四平？”
“正是。”刘越轩这般上说道。
“你竟然活下来了？”这位统领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位将军的意思是，我不该活下来？”刘越轩见大军动静平歇，方是背负双手，缓缓说道。
“切莫误会。”这位大统领，虽然是领兵之人，气血颇盛，但是也没有动怒，对于这个愿意舍生为他人创造逃命机会，能够在宋阳手下存活下来的官员，倒也颇有敬意。
“将军来得倒是不慢。”刘越轩这般说来，他是由心而发，调动各方大军，围拢至此，跨越数千里范围，只用了半个时辰，着实算是不慢。
但是这话听在军中众人耳中，便有些刺耳了。
仿佛在讽刺他们来得太慢。
仿佛此人在说，等你们来了，早就晚了。
“刘大人息怒，我等已是尽力赶来。”大统领说道：“刘大人可以在宋阳手中逃得性命，着实令人感叹，不知眼下宋阳去向了何方？本将奉命前来，要斩杀宋阳，还请告知方向，让本将前去追击。”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刘越轩平淡道：“难道宋阳就不能死？”
“……”
大统领顿时沉默。
众军为之寂静。
“刘大人这是何意？”
“本官之意，便是宋阳已死，去的是幽冥之路。”刘越轩昂然说道。
“这……”那大统领追问道：“何人所杀？”
“正是刘某所杀。”刘越轩轻描淡写地拍了拍衣摆。
“你杀了宋阳？”大统领倒吸口气，惊异无比。
“本官在此布阵，杀掉了归元宗首徒宋阳，并且困杀他数千道兵之众，难道不妥？”刘越轩反问道。
“你……这怎么可能？”那大统领只觉口干舌燥。
“如何不能？”刘越轩负手而立，昂然说道：“区区宋阳，杀之何难？”
“宋阳尸首何在？”旁边有位统领，出声问道。
“就在山中。”刘越轩应道。
“你们进去，将宋阳尸首运出来。”又一位统领，看向身边亲卫，授意他们进山。
“再等片刻。”刘越轩抬手道。
“为何？”大统领问道。
“本官的大阵，强悍绝伦，惊动九天，连宋阳及数千道兵，都尽数覆灭。”
刘越轩背负双手，说道：“你们若不想有无谓的牺牲，就再等片刻。”
他这般说着，又招了招手，看向那十余名下属。
那一众下属，匆匆而来。
“大人！”
“大人无事，我等便放心了。”
“大人忠义，为我等引走大敌，此恩深重，无以为报，从今以后，小人性命，便是大人的了。”
“你们没事就好。”刘越轩感叹道：“适才颇为牵挂你等，生恐宋阳命道兵前去截杀，如今见得你们也无恙，本官便也放心了。”
“大人……”
这些下级官员，感动得无以复加。
无形之间，刘某人再多了一批亲信。
——
归元宗内。
“宗主，宋阳命灯灭了。”
“什么？”归元宗主惊道：“如何灭了？本座命他前去刺杀学士府之人，未有让他直面大军，凭他手下道兵，就算高境真玄前去截杀，都能安然退走……若有大军围杀，他足以灵活应变，怎么会陨落？”
“不知……”
“何人所杀？”
“正在查探。”
“……”
归元宗主面色微变。
宋阳是他座下首徒。
并且，宋阳前程似锦，距离真玄，也不过半步之遥。
此战之后，闭关一番，便能入真玄之境。
未满六十，踏足真玄之境，堪称惊才绝艳，今后前程无量，足以继承他的位置。
可是宋阳竟然陨落了？
——
东元境第一府。
帝师接到了消息。
归元宗首徒宋阳，被学士府从六品官员刘四平所杀。
宋阳乃是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并有数千道兵之众。
而刘四平仅是金丹初境，不久之前方是凝成大道金丹，只有从六品官印。
这其中谜团甚多。
“布阵困杀？”
帝师皱眉道：“宋阳本身，加上数千道兵，能与真玄一战，什么样的阵法，可以困杀宋阳？这个刘四平……老夫似乎有些印象，此人莫非还是个阵法奇才？”
他隐约觉得不妥，又伸手一点，将消息传至东元境第八府的学士府官员。
“杨鹤，前去第七府，探查宋阳陨落之地，细细勘察，将一切阵法存留痕迹，都烙印下来，传至王城，让司天府勘岳部推算其中有何不妥。”
“重新调出刘四平的生平及过往，让学士府再次加以查验。”
第四九八章 真玄三印，水涨船高【六更!】
东元境，第八府。
院落之中。
“真是天纵奇才。”
白衣女子似乎看见什么，感叹了一声。
“仙子在说谁？”金蟾问道。
“南灵之子。”白衣女子说道：“他先前离开了一趟，前后不足半个时辰，便已凝练了锋芒，坚定了意志，只怕已经悟得真玄第三印。”
“才真玄第三境而已。”这只金蟾咕哝了一声，说道：“况且，他还是唯一的真龙，单凭岁月成长，就可变得更加强大，而且他也曾经具有千丈道行，近乎铸鼎，虽说那一战之后，伤及元气，道行减弱，如初生之时，如今算是重新修行，但毕竟是曾经有过那样的修为。”
“本宫所指，是真玄第三印。”白衣女子轻声说道：“他那应该是聚圣山的功法，与真龙一族的万道归虚洞庭图第三境还是不同的。”
“有所不同吗？”金蟾问道。
“有很大的不同，所以本宫才说他很出色。”白衣女子说道。
“仙子，照这么说来，他便也该是当世最出色的存在了，而且潜力之大，举世无双。”金蟾说道。
“目前最出色的，应该是聚圣山那一位。”
白衣女子说道：“不过他的人身，却又归列在了聚圣山门下，眼下还有大天师的传人为他效力，本宫越发怀疑，南域领主当年的举动，是为此子铺垫出后世无敌的道路。”
——
商行之内。
庄冥归返而来。
他斩杀宋阳，并未经历什么危机，只是借宋阳之力，坚定信念而已。
对世间修行人而言，哪怕悟通真玄之印，也须得底蕴积累，就连聚圣山门下，也不能例外，比如眼下的九师兄郑上元，已经悟通真玄第一印，仍在闭关，积累凝就真玄之印的底蕴。
“商行发展的进度，已经算是不慢，但是我的成长，比商行的发展要更快，如今我已在真玄境界，而商行所能收集的诸般宝物，仍然局限在金丹级数的层次当中……”
“虽然偶尔有些近乎于真玄级数的宝物，但终究不是常有。”
“商行仍要继续发展，为我收集世间宝物。”
“不过，聚圣山的诸般宝物，倒也还剩下不少。”
“凭借太虚清气化龙篇，吞食之后，重新归列，即可化为己用。”
他已然准备妥当，在半月之内凝就真玄第三印。
这样的进境，着实快得惊世骇俗。
就算是聚圣山的真传弟子，就算是上古真龙神兽，实则也未必能有如此进益。
关于这一点，这倒也归功于太虚清气化龙篇。
他回到了住处。
先前福老为他准备的院落，已经送给了那位白衣仙子暂住。
眼下庄冥便住在商行之中。
当然，庄冥的住所，自然也是不会差的。
——
“公子回来了。”
“事情办妥了。”
庄冥应了一声，褪下法衣，又出声说道：“吩咐下去，我将闭关半月，在此期间，不得扰我。”
霜灵连忙接过法衣，应了声是。
庄冥看了她一眼，又说道：“我既然闭关，你也不必整天为了服侍我，而荒废修行，我看你这一身修为，进境不慢，但也到了一个瓶颈，该要静心修行，破此关隘了。”
霜灵应了声是，又想到什么，问道：“那位刘先生呢？”
庄冥出声说道：“他的事情解决了，应该会得到提拔，对我商行而言，也会有极大的益处。”
如今归元宗也参与大战，算是大楚的敌人。
眼下在刘越轩那边，诛杀归元宗首徒宋阳，这一份功劳，着实不轻。
刘越轩将这份功劳揽在身上，必会加官进爵。
尤其是在如今的局势下，刘越轩展露了出色的才能，受到提拔是必然之事，又立下功勋，可以名正言顺赐予更高的职权。
根据目前俱是来看，或许在属于学士府的职责之内，例如接收情报一事，在东元境第七府的所有地界，甚至包括第六府的部分，或许都会归刘越轩调派。
若真如此顺利，那么先前打入大楚军中的一批龙卫，就能够在刘越轩的安排下，获得更多的机会。
但前提是，刘越轩能经过学士府的考验。
“刘越轩进入学士府本就时日不长，而且出身模糊，加上这一次干系重大，想必学士府会重新调取他的一切文书，但是凭刘越轩的精明，多半已经清理干净，给他自己寻了个再是清白不过的出身。”
庄冥心中暗道：“根据大楚的规矩，那处山脉应该还会经过司天府勘岳部的手，我已抹去关于自身的痕迹，凭借刘越轩布下的阵法，应该可以瞒天过海……况且那阵法确实不俗，也确实是刘越轩亲自布下，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他又思及刘越轩此人的种种谋算，如今又获得了大衍算经，恐怕只有这厮算计别人的份，没有人能够算计得了他……哪怕是大楚帝师，只怕都查不出刘越轩的破绽。
——
东洲。
茫茫海域。
丹脉山宗主陨落。
但整个丹脉山，倒勉强安稳下来。
至于岳廷一行人，已是准备回返天御福地。
但就在这时，岳廷脚步停顿了下来，他神色变化不定，只觉浑身有些发热。
周边的唐姑娘、陈飞云、金不焕等人，也察觉有异，停了下来。
“镇岳，你是不是有点热？”岳廷喘息着道。
“是。”镇岳浑身气血爆发，宛如烘炉一般，竟然压制不住，低声道：“好像……要突破了……”
“我也觉得体内气血，激荡不已。”岳廷呼吸有些急促，但是他感受到气血似乎在无形之中，变得更加强盛，游走不定，筋脉扩宽，体魄逐渐强盛。
“停下来罢。”依旧身着女装的唐天影，微微蹙眉，说道：“岳廷还好，你的横炼体魄，会再上一个台阶，修为再进一步，可是镇岳……你横炼之躯已经大成，再进一步，乃是真玄层次的力量，一个不好，会爆体而亡。”
“什么？”陈飞云与金不焕，均是惊了一下。
“就如真玄之印。”唐天影说道：“有些人的大道金丹，承载不了真玄之印，便会导致大道金丹溃散……眼下他们二人，想必是气血同源，而那源头有了极大的进益，导致他们水涨船高，修为提升。”
“还有这种事？”岳廷错愕道：“我不修行还能提升？”
“世间之事，有舍必有得，无奇不有。”唐天影打量二人一眼，说道：“你修为不高，倒是不妨事，运转功法，便可借机提升修为，但是镇岳本身横炼之躯大成，眼下是要晋入真玄层次了，原本推算的话，他在横炼之躯大成后，至今已有十余年，积累磨砺尚可，理应承载得住，可是他对真玄层次的力量，太过陌生了。”
“过于陌生会怎么样？”金不焕忙是问道，因为他也是横炼之躯，炼就的是佛门金身。
“如今他体内的血气再进一步，便属于真玄层次的力量。”唐天影说道：“他对真玄层次过于陌生，也即是说，凭他如今的造诣，恐怕不能及时调动气血，不能归列这些过于炽烈而霸道的血气，导致无法承受。”
“那该怎么办？”陈飞云问道。
“需要找一个地方，让他运使功法，细细体悟其中的奥妙，去归列整理真玄层次的气血之力。”
唐天影指向前方，说道：“那座岛屿便可。”
说完之后，他又扫了岳廷和镇岳一眼。
若猜测不错，这二人应该属于小师弟的龙卫。
若换作其他的修行人，他唐某人才不会大发善心指点修行，管他们死不死呢，反正跟自己没关系。
眼下既然发现是自家人，那么指点一下，便也无妨了。
可若是按照这样的道理来算，此二人修为皆有提升。
那么就是他们的血脉源头，有了极大的进步。
如此说来，小师弟的修为，又更进一步，凝练真玄第三印了？
“这也太快了些。”
即便是唐天影，心中也不由得震撼。
想他唐某人天纵奇才，也不过刚刚悟到了真玄第八印，而且连底蕴都积累不足，不能即刻凝就第八印。
第四九九章 龙卫化身蛟龙之兆
庄冥修行聚圣山功法，顺利凝就真玄第三印。
而真玄第三印，烙印在了他丹田的真龙本体之上。
顷刻之间，真龙再增百丈。
四百丈真龙，强盛万分。
双角、四爪、须发皆明，龙吟长啸。
“万道归虚洞庭图，修至真玄第三境了。”
庄冥徐徐吐出口气，这般进境，可算冠绝当代，便是如今的真元宗主任松成，也远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但是，此刻的他，仍觉不足。
若在以往，师尊白圣君天下无敌，可以庇护于他，他便不会过于迫切追求自身的修为进境。
就如当初身在聚圣山那样，只要得以修行，对他而言，无论进境快还是慢，都无关紧要。
可是如今，时代更迭，师尊已去。
而他本身，包括聚圣山所面临的大敌，均是极为强大。
况且，真龙身份，更是隐患。
连千丈真龙，都受得围攻，从而落到了陨落的下场。
在庄冥心中，没有凝就真玄九印，没有达到千丈之身，心中难免还是不安。
只不过以他的根基底蕴，聚圣山功法，加上真龙传承，两相叠加，又有算己篇，能够将自身境界推算到极致，只要他踏足高境真玄的层次，便算是真正跻身于世间最巅峰的行列。
至少，哪怕绝顶真玄，都难以轻易杀他。
——
商行之外。
但凡沐浴过了龙血圣池的龙卫，皆得获益。
他们本身修行，刻苦磨砺，修为可以逐渐进益。
但因为他们的血脉源自于庄冥，因而在庄冥强大的同时，冥冥之中，他们的血脉也更加强大，从而修为得以进益。
唐天影先前有言，有舍必有得。
他们舍弃了自身，化身为龙卫，一生皆效力于龙君，而这便是他们的所得。
就连刚刚晋入真玄层次，已成司正龙卫的闻旱，都随着庄冥的修为进境，而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助力，将自身的血气，再度推上了一个层次。
至于白庆及柳河，以及其他龙卫，更是进展极大。
有不少原先在岳廷等人麾下的凡俗护卫，忠义可鉴，已算心腹，加上立下功劳，也送入蛮荒，沐浴龙血圣池，赐予了踏破凡尘界限之上的潜力，但是……并不是每一个沐浴龙血圣池的武者，都能直接修成横炼之躯。
直到这一次，庄冥真龙之体，晋入真玄第三境，冥冥之中，他的血脉，得到益处，从而让不少原先只是武道三重的商行护卫，有了踏破凡尘界限，炼就之躯的征兆。
——
大楚王城。
在刘越轩的安排下，陆合在禁军之中，已算是军职甚高。
只不过陆合的修为，便显得稍低了些。
他尽管刻苦修炼，但毕竟在大楚军中，他放弃了龙卫修炼法门及技艺，而是修行大楚军中之法，进境并不算快，在刘越轩帮助之下，得到不少赏赐，也才在不久之前，进得一步，约莫堪比金丹中游的层次。
但这一次，他心中却也震动不已。
“这……”
陆合踏破凡尘界限至今，其实并不长久，不过数月光景而已。
他之所以能在短短时日，晋入堪比金丹中游的层次，与上一次忽然突飞猛进，也不无关系。
后来经过刘越轩言明，他大约明白，自身修为提议提升迅速，与当初公子修成真玄境界息息相关。
若真如此，眼下来看，公子是再一次有所突破。
他若能把握这一次机会，应能再进一步，堪比金丹上层。
金丹上层的军中统领，已经是极为难得，往往军职极高。
——
蛮荒地界。
龙卫部落。
“大长老，你察觉到了吗？”
“自然察觉到了。”
“之前也有先例，整个部落，男女老幼，在一日之间，力量暴增，且不止一回，而今似乎再有一次了。”
“大约是龙君，有所成长。”
古司正大长老这般说来，他面貌已经年轻许多，身着淡灰色长袍，头发灰白，约如六十来许，花甲年岁。
但是他的气息，强大到了极点。
他比之于全盛之时，更为强大。
如今的庄冥，虽然不如上一任龙君，有千丈道行，但是当年他尚时年幼，修行尚浅，而今毕竟也是经过多年修行。
就好比当年只是一座方圆丈许的坑，无论水流再多，也只能留下一座池塘。
这数百年间，虽然水源断绝，逐渐干枯，但是他不断拓展，这丈许的坑，已经有方圆七八丈，直到如今，水源重开，他这座池塘，几乎已成湖泊。
即便庄冥修行进境没有提升，他本身的提升，也会非常惊人。
而今庄冥修为进境，超乎他意料之外，倒是又添一份助力。
“龙君进境之快，简直惊世骇俗。”
古司正大长老这般说来，又抬起手来，低声说道：“不过，龙君进境越快，我助益越大……你们都要把握每一次机会，听闻外界已经掀起战火，也许再过不久，龙君会需要我们的帮助。”
在他的身外，气血宛如烘炉，隐约出现了一头真龙的虚影。
双角、四爪、鳞甲晶莹、须发飘扬。
虽然与真正的上古真龙，仍有几分差距，但基本已与真龙无异。
这赫然便是庄冥的真龙之体。
古司正大长老筋肉虬结，气血滚滚，他伸手一握，血气凝练。
“若再进一步，老夫可成蛟龙之身。”
——
天御福地，东元境，第八府。
庄氏商行当中。
庄冥终于出关。
“恭喜公子，修为更进一步。”
“确实值得贺喜。”
庄冥笑着点头，心中又道：“真玄第四印，暂时还摸不着头绪，可是却又不能询问那位白衣仙子……她误以为我是当初的龙君，只是跌落了道行，又炼制了人身，如今寻她问真玄境界之内的修行难题，容易被察觉端倪。”
这段时日，庄冥倒也偶尔动念，询问这位白衣仙子，关于修行层面的事情。
但他所询问的，都是在真玄之上的范畴。
例如铸鼎的方式，其中的妙诀。
例如神入玄元紫府，得成大道归流等等。
尽管真龙之身，一旦成长，便可越过铸鼎，但是他毕竟还有人身，修行聚圣山功法，询问这一方面的修行法诀，还算实在情理之中。
第五百章 无渊老祖再现!【二更!】
天御福地。
边缘之处。
“唐姑娘，前面就是东洲最为鼎盛的天御福地，号称东洲修行盛世所在。”
岳廷介绍道：“我家的生意，分支坐落在东洲境内，遍及各处，而且……”
他侃侃而谈，颇为意气风发。
毕竟前几日里，修为忽然得以提升。
他也修行到了上层境地，几乎堪比金丹上层。
当然，比之于身旁那个直接突破了真玄层次的镇岳，还是差点意思。比之于那两个金丹圆满的巅峰人物，也是差了少许。
但毕竟是极大的进步。
真要说来，他岳廷真正踏足修行境地，至今未过一年。
只一年光景，初破金丹，直入金丹上层，简直是天纵奇才。
无论是修炼大道的，还是修行横炼之体的，谁能有如此进境？
“天御福地，妾身便不去了。”
唐姑娘忽然出声道：“妾身家中，尚有要事，等过一段时日，会来天御福地，寻找诸位。”
众人闻言，均有错愕。
尤其是岳廷，不曾想到，离别竟然来得如此突然。
“你……”岳廷呐呐道：“我们该怎么联系你？”
“打出你的名声，我自然就能寻到你了。”唐天影笑了一声，显得颇为柔媚，旋即又道：“对了，我这一去，是寻一个叫无渊的老人，等我寻到了他，便会来天御福地。”
“无渊？”几人面面相觑，均是茫然。
“我已经有他的线索了。”唐天影看着手中的半截玉尺，神色如常。
“那……”陈飞云停顿了下，终于说道：“祝唐姑娘早日寻得那位无渊老人。”
“会的。”唐天影停顿了下，说道：“另外，你们家公子，应该在天御福地的商行之中，如若遇见，便告诉他，无渊似乎已经恢复，我这一去，若是寻不到无渊，他会有危险，务必小心谨慎。”
“好的。”岳廷应了一声，旋即察觉哪里不对，惊呼道：“你认得我们家公子？”
“不久之前，见过一个名为庄冥的人，自称是庄氏商行的主人。”
唐天影神色如常，说道：“先前听你提及，大约便觉得应该是他。”
他说完之后，盈盈一礼，便辞别了四人，匆匆离去。
——
岳廷未曾想到，回到天御福地，就成了离别之时。
他叹息一声，有些无奈。
“没事，好歹这次也算是过命的交情，过段时间，唐姑娘会来找咱们叙旧的。”镇岳安慰道。
“什么叫找咱们？”岳廷翻了个白眼，道：“有你们什么事？她肯定是回来找我的。”
“行吧，回来找你的。”陈飞云略感无奈，又道：“不过到了天御福地，我也该跟你们分开了，这一回与你们同行，也算同道好友，日后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
“别啊，你又没什么事，回去干什么？”岳廷忙是将他扯下来，说道：“我带你去，见一见我家公子，照个脸熟，今后不至于冲撞了我家公子。”
“这就不必了。”陈飞云摇头说道：“我虽然佩服庄冥，但不想与他交友，有你们为友，此生足矣。”
“你是瞧不起我们是庄冥的麾下？”岳廷斜了他一眼，神色异样。
“自然不是。”陈飞云忙是摇头，先前不知岳廷身份，这一路来，他也已经知晓了岳廷与镇岳都是豢龙君庄冥的护卫，甚至就连那位佛门横炼金身的金不焕，都答应加入庄氏商行。
“那就跟我们同行，这一次在丹脉山，没捞到多少好处，也总该给你些补偿。”岳廷拍了拍衣摆，说道：“你若待得不惯，住一日便走，也没人拦你，总不至于害怕被我们三个设局伏杀了罢？”
“同行多日，也算至交，自然不会有如此想法。”陈飞云这般说道。
“那不就是了？”
岳廷忙是扯住他衣袖，往天御福地而去。
开什么玩笑？
唐姑娘不好挽留，陈飞云还不好留？
这厮初出茅庐，非常容易忽悠。
况且这一次，刘越轩给他布置的任务，就是跟陈飞云结下过命的交情，然后把陈飞云拉下水。
当然，好歹这一路同行，也结下交情，岳廷也不会害他，如果真是理念不合，道不同不相为谋，公子倒也不会强行挽留。
毕竟强行收服一人，容易留下隐患。
先把陈飞云拉过去，能不能留下他，就看公子的本事了。
何况这种事，全凭自愿，童叟无欺。
“可惜唐姑娘不陪我回去见公子，不然让公子说个媒也不错。”
——
天御福地之外。
唐天影摇身一变。
他的女子之身，顿时消去，变成原身。
而他的神色，也逐渐凝重了下来。
他低头看向手中半截玉尺。
玉尺显得光芒璀璨。
原本已经折断，黯淡无光，如今却已经焕然一新。
不是这半截玉尺出了问题，而是另外半截玉尺，出现了变化。
“无渊老祖，凭半截玉尺，竟能恢复至全盛之时，真是极为难得，但你特地展露玉身，是在想我唐天影邀战吗？”
唐天影对着玉尺，这般说来，语气平淡。
过得片刻，玉尺中传来声音。
苍老而平淡，似乎强行压抑着某种情绪。
“唐天影，你终究只是后辈。”
“聚圣山的传承，确实极为不凡，你若凝就真玄八印，或能与以往的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争锋。”
“但是如今的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因天门开得一丝，便也强大得太多。”
“你就算凝就真玄八印，也敌不过任何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
“而老夫更不是寻常修行者可比，你就算今日凝成真玄九印，都不会是老夫的对手。”
无渊老祖缓缓说道：“若不是被你师尊白圣君一剑斩去肉身，你根本不放在老夫眼中……眼下老夫动用上古仙宝，借而续命，尚未恢复全盛之时，便是给你一个机会。”
唐天影平淡说道：“什么机会？”
无渊老祖说道：“老夫若是全盛之时，你断然不敢与老夫一战，而如今老夫尚未彻底恢复，你犹有诛杀老夫的机会。”
唐天影停顿片刻，说道：“你急着杀我？”
无渊老祖缓缓说道：“急着夺取真龙。”
唐天影说道：“为何如此急切？”
无渊老祖说道：“老夫受得一剑，寿元大损，此外……老夫以此半截玉尺，测过天机，你聚圣山的白圣君，生死成谜，但是首徒温离，仍然未死，他比老夫全盛之时，都不逊色，而且快要脱困出来了。”
唐天影笑着说道：“你怕了？”
无渊老祖说道：“聚圣山已经没有护山大阵，你不来杀老夫，老夫杀上门去，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我一战，聚圣山福地境内亿万生灵必将尽数覆灭，因此邀你来东洲极南之地，荒芜之所，倾力一战，战出生死。”
“你一定会死。”
“老夫本就是将死之人。”
“唐某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你若不能杀死老夫，那么真龙便归于老夫。”
“那可不好说，我杀不死你，我师弟未必杀不死你。”
唐天影这般说来，心中却又微微一动。
难不成这老鬼，还发现了十三修为再有突破，才不敢再有耽搁，避免拖延下去，等十三修为太高，就难以捕捉？
第五零一章 大战之下，谁可得益?【三更!】
天御福地。
五大国境，除却中元境之外，其余四境，均有大战。
真元宗臣服于大楚王朝，故而中元境相对而言，风平浪静，当然，真元宗毕竟是强行被镇压下去，故而暗中还有波澜，可是大楚王城之中，有楚帝坐镇，足以镇压一切。
除此之外，楚帝又以中元境为根基，调兵遣将，根据四境的战况，增派军队。
短短月余光景，四大境内，大楚军队，死伤百万之巨，而四大仙宗同样遭受重创，至于各地黎民百姓则如蝼蚁一般，每逢波及，便是一片又一片，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但天下大势扭转，总有流血牺牲。
而在四大境当中，死伤最为惨重的，还是太元宗。
因为这一场大战，大楚王朝最先攻打的，最想要攻打的，就是太元宗。
其余三大仙宗，为了援助太元宗而开战，但终究是抱着施以援手的念头，而不是同生共死之念，甚至在最初之时，还想着借大楚王朝重创太元宗，或者是借太元宗之手，消耗大楚王朝。
“终究还是难以齐心。”
天星福地，天机阁中，天机阁主这般感叹。
自大楚开战之后，消息便广传东洲。
毕竟天御福地是东洲第一福地，也是第一修行盛世。
事关东洲第一福地的归属，在东洲各方的修行人，自然极为在意。
有少数修行人认为，天御福地相隔甚远，事不关己，但仍然对战况十分在意，满足自身好奇之心。
可是也有许多宗门，富有远见，已隐约感受到了大楚王朝的野心。
“阁主认为，哪一方能取胜？”旁边的太上长老，也有高境真玄的修为，当即出声问道。
“还不好说。”天机阁主摇头说道。
“阁主也推算不出来？”那太上长老愕然道。
“关乎整个东洲的兴衰走向，大势过甚，无法推算。”天机阁主顿了一下，自嘲着说道：“除非本座手中，有着门中镇山宝物，大衍算经。”
“那适才阁主又称，四大仙宗不能齐心？”太上长老问道：“阁主更加看好大楚王朝？”
“不，四大仙宗虽然不能齐心，但是大楚王朝的整体底蕴，要逊色于四大仙宗联合，算是各有优劣罢。”天机阁主缓缓说道：“只是，更加玄奥莫测的是，本座看到了他们的背后，各自都有古老的痕迹。”
“传说大楚王朝，是得到了上古的传承，而四大仙宗流传久远，源流也是难以清晰。”这位太上长老问道：“阁主认为，他们背后，都与古老存在有关？”
“以往或许没有太大关联，但是白圣君剑击天门，而且让天门撼动了一丝，恐怕有不少沉眠的存在，逐渐苏醒，当然，以目前天机来看，即便上古的存在苏醒，也不会强过真玄九印的存在。”天机阁主说道。
“但是这样的存在，恐怕具有超出真玄范畴之上的各种道法、符术、阵法、神通等本领。”这位太上长老，同样见识广博，低声说道：“眼界极高，他们虽然局限在真玄境界，但是所能动用的诸般法门，定然更加玄奇莫测，超出我等想象之外。”
“确实是有，例如大楚王朝，聚敛军队之力，可以让金丹真人斩杀真玄大修士，便是以往六万年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天机阁主这般说来，又轻声说道：“可是，这依然并不是本座感到心悸的原因。”
“阁主近些时日的忧虑，难道不是因为大楚王朝野心勃勃？”太上长老道。
“胜负未分，何谈畏惧其野心？”天机阁主说道：“本座见到的，是隐藏在这场风波之中的一条丝线。”
“丝线？”这位太上长老，面上露出疑惑不解之色。
“极为微小的一条丝线，但是具有极大的潜能，有化蛟成龙之兆。”天机阁主看向天穹，语气复杂，低声说道。
“这……”太上长老抬头看去，看不清天机，却被阁主一番话，震动了心神。
“大楚王朝，五大仙宗，这一场决定东洲归属的决战，或许最后受益最大的，既不是大楚王朝，也不是各大仙宗，而是那一条丝线。”天机阁主神色恍惚，缓缓说道：“这条丝线，依附在天御福地当中，似乎在吞食天御福地，有朝一日，它会吞没掉天御福地。”
“就是这所谓的丝线，让阁主感到悸动？”太上长老问道。
“不错。”天机阁主收回目光，看向这位太上长老，沉声说道：“因为本座看到了它吞食天星福地，覆灭天机阁的征兆。”
“什么？”这老者如遭雷击，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
“本座之所以悸动，是因为……”天机阁主低沉道：“至今无法探出这条丝线的源头。”
——
天御福地，东元境第八府。
战火连绵，百姓流离失所。
粮食成了这个世道，最稀缺的物事。
各地商行，多数已经崩溃。
因为战火之下，善者大多已经被人所害，余下的，多数已经抛开了心中善恶，绝大多数百姓，如同饿鬼，绝大多数习武之人，已蛮横失德，而有些修行人也仗着本领，肆意妄为。
秩序崩坏，宛如大劫降临。
庄氏商行，绝大多数的生意都暂时关停，但仍然以粮食，救济灾民。
对于富庶之家，则以物换粮。
至于修行之人，因战火纷飞，也难免波及，故而各类法器之流，也至关重要，能够恢复些许法力真气的聚灵丹等等，均是十分重要。
太元宗是丹道圣地，但遭受这般大劫，丹药也极度稀缺。
庄氏商行真正的生意，放在了墟市当中。
但如今，天御福地境内，无有一处太平，墟市也失去了规矩。
但好在如今的庄氏商行，不乏强者镇守，各地基本都未有出现大乱。
“公子认为，大战将会持续多久？”
“不会太久。”
庄冥说道：“如此激烈的战火，是大楚王朝想要一鼓作气，直接打下四大仙宗，断然没有妥协休战的念头……要么大楚王朝覆灭，要么四大仙宗覆灭，但是如此浩大的战争，再雄厚的底蕴也撑不住，尤其是对大楚王朝而言。”
他停顿了一下，再度说道：“国以民为本，大楚王朝师出有名，以各大仙宗高居世外，藐视凡尘百姓为由，开启了这一战，而百姓以大楚国民自居，故而信念坚定，支持大楚王朝一战，民心所向，大势所拥，让大楚的各地官印以及各处军令都得到了极大的助力，可是战火如此激烈，民心早已溃散，大楚王朝不会打得太久，不会将整个王朝都打得支离破碎，从而哀鸿遍野。”
战到如今，已不可能休战。
若是休战，大楚还可安抚民心，重建繁华，重凝底蕴，而四大仙宗的底蕴，在于数千年的积累，却没有那么容易恢复过来。
所以四大仙宗不会答应休战。
这因此，大楚从一开战，就没考虑过休战。
此战，不死不休。
要么仙宗覆灭。
要么王朝倾塌。
但无论胜在哪一方，庄冥并不太过在意。
他在意的是，大战之后，百废俱兴。
无论是大楚王朝还是四大仙宗，得胜之后，都必然不会坐视天御福地变成一座死地。
所有毁灭的一切，都要重建。
待到那时，才是他麾下商行发展最大的机会。
第五零二章 两大真玄，收入囊中【四更!】
是日。
岳廷一行，归返而来。
但一路所见，世间惨状，就连岳廷这样的人，都不免感到心绪沉重。
不过回到商行之后，久别重逢，无论是岳廷还是镇岳，都是十分欢喜的。
陈飞云与金不焕，相对来说，则没有太多感触。
柳河、白庆、甚至福老，都已经在外界，镇守各处。
霜灵留在这里，服侍庄冥，也在庄冥教导下，修行一日千里。
“公子。”
岳廷和镇岳，都上前来，施了一礼。
庄冥看了一眼，颇为满意，笑着说道：“回来了就好。”
岳廷突破武道宗师的界限，不足一年，就已到了横炼上境，堪比金丹上层，算是进境快得惊人。而且镇岳直接破了真玄之境，成为司正龙卫，倒是意外之喜。
他这般念着，目光看向另外二人。
金不焕他是识得的，当初在刘越轩的指引下，前去收服此人，让此人在大楚王城替刘越轩寻找机会。
当时所谓收服，实则是利诱。
至今只是名义上，供他庄冥驱使，还谈不上什么心腹。
不过今后沐浴龙血圣池，替他增长潜力之后，想必就不一样了。
“金不焕，许久不见，近日可好？”庄冥轻笑着道。
“许久不见，公子风采更胜往昔，真是可喜可贺。”金不焕双手合十，施礼道。
“还行。”庄冥笑着说道：“关于你的事情，我会有安排，一月之内，可助你破境真玄。”
“当真？”金不焕呼吸一滞。
“我并不喜欢受到太多质疑，不过念你初归我麾下，倒也无妨。”庄冥说道：“一月之后，你若不入真玄，我亲自向你赔罪，并取一枚太元宗的神丹作为赔礼，而且你取过神丹之后，恢复自由之身。”
“……”金不焕心中不免有些震撼，未曾想到这位豢龙君竟然对造就真玄之事，具有这样巨大的信心。
“少见多怪。”岳廷撇了撇嘴，之前公子答应过，让他突破真玄，其实那个时候，岳廷也认为，公子极有可能是诓骗此人的，但既然在此时拿出所谓赔礼来显得更加可信，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神丹？”陈飞云隐约有些惊讶。
“陈道友，也是当今世上，罕见的修行奇才，人杰榜上前列的名人。”庄冥看向了他，笑着说道：“岳廷他们，能与你结伴同行，结下交情，得至交好友，难得。”
“过奖。”陈飞云施了一礼。
“……”岳廷尽管知晓公子这是在说客套话，但听得这话，心中仍然不禁暗道：“他认识我玉面白光剑，难道不是三生有幸？”
“陈道友，这一次在大比之中，可有得获大楚的真玄感悟？”庄冥轻描淡写地问道。
“惭愧。”陈飞云说道：“公子斩获魁首，此后又是任松成，接着又是隐秋等人，再有许多沉浸金丹层次多年的老被人物，陈某学艺不精，未入前十，未能有幸感悟真玄之印。”
“我倒是得了真玄石碑，可以感悟真玄之印。”庄冥轻笑着说道：“你在金丹圆满层次，驻足了些年，但想要感悟真玄之印，想必就算天资再是聪慧，也须三五年光景，若是有什么碍难，恐怕百年都未必能悟通真玄第一印。”
“公子的意思是？”陈飞云施礼道。
“我许诺金不焕，成真玄之境，他为我效力一个甲子。”庄冥笑着说道：“若我给你真玄感悟，你愿为我效力多少年月？”
“……”陈飞云停顿了下，说道：“真玄之印，玄奥无比，三五年内，我定难悟通，但我自认，天资悟性绝非愚钝，百年之内，足能感悟得成。若公子赐我真玄石碑，我至多为公子效力十年，若超出此年限……我放弃真玄石碑感悟，自行感知大道，哪怕耗费百年，也认命了。”
“十年也罢。”庄冥微微点头，停顿了下，又问道：“你悟通真玄之印，又需要多少年月，才能积累到凝就一枚真玄之印的底蕴？”
“短则二十年，长则百年。”陈飞云说道：“我师门当中，最为惊才绝艳的祖师，在一千三百年前，传闻他老人家，于金丹圆满之后，用十二年光景，悟通真玄之印，又用了二十一年，积累到了足够的底蕴，炼就真玄第一印。”
“金丹圆满之后，他花了三十三年。”庄冥笑着说道：“你比他如何？”
“不敢妄自与祖师相提并论，但我师门之中，千年以来，陈某应是资质最高之人。”陈飞云说道。
“可资质悟性，却不代表必然能成。”庄冥又道。
“这是自然，凝练真玄之印，或许只是阻我数年光景，也或许能阻我百年，甚至能阻我一世。”陈飞云摇头说道：“而且突破真玄，一向危险，仙宗首徒都不免有陨落的先例，我也不敢说，必然能成。”
“但我姑且算你修行顺利，三十年内，可成真玄。”庄冥笑着说道：“我节省你三十三年的闭关苦练，请你为我效力二十年，你觉得如何？”
“……”陈飞云默然片刻，问道：“你真能让我踏破真玄之印？”
“先前我便说过，不喜欢过多质疑，但是……”庄冥说道：“我有十足把握，能让你踏足真玄。”
“好。”陈飞云深吸口气，说道：“陈飞云在此立誓，如若公子可以让我破境真玄，那么此后二十年，定为公子效力，只要不违背道义，不刻意置我于必死之地，不……”
“场面话就别说了，让你突破真玄之境，既然你也答应效力，还说那么多干什么？”岳廷拍了拍他肩膀，又看向庄冥，正色说道：“公子你要是现在让我踏破真玄之印，您老人家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老人家让我杀个男的我就附带个女的，你老人家让我上刀山我顺便去滚油锅。”
“去那边站着。”庄冥平静道。
“好咧。”岳廷站到了墙角处。
“……”
庄冥打发了岳廷，才看向陈飞云与金不焕，目光落在金不焕身上，笑道：“你二人修为高低相差不多，我许你二人，踏足真玄之境，一个六十年光景，一个二十年光景，你可有不服？”
金不焕双手合十，说道：“无有不服之处。”
他资质奇高，但是走的横炼金身之路，比寻常修行大道，更加艰难。
陈飞云若是修行顺利，最快能在三十年内，踏破真玄之境。
但他若没有外力相助，也许穷尽此生，希望也是渺茫。
所以陈飞云效力二十年，他效力六十年，也自觉合情合理，甚至算是这位庄氏商行的公子，对他二人都显得颇为宽仁了。
“欢迎二位入我商行效力。”
庄冥笑着起身来。
在他眼中，这一次，金不焕与陈飞云，愿意为他效力，与以往收服陆合白庆等人是不一样的。
这一次，谈不上折服二人，或者该换个说法。
这仅仅是一场生意，你情我愿，童叟无欺。
这一场生意，是用一个必能成就真玄的机缘，分别换取他们二十年与六十年的时日。
真要说来，庄冥给出去的价钱，已算是颇为宽厚。
这若是传出去，外界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必然趋之若鹜。
但庄冥更看重眼前这两位年轻一辈的杰出人才。
第五零三章 我请公子说个媒!【五更!】
金不焕与陈飞云，均有住所安排，已是让二人各自前去歇息，也是等待时机，赐予他们晋入真玄的机缘。
但镇岳与岳廷，则都留下了。
这二人才是庄冥真正的心腹。
相较之下，此刻的金不焕与陈飞云，虽然归入麾下，但也尚未能得他尽信。
“这些时日，可有什么需要报知于我的？”庄冥看向二人，笑着问道。
“公子，这次王城大比之后，我得刘先生指点，去截了那个瞧不起咱们，甚至想要杀掉咱们的穷凶极恶的那个少年，倒还真是发现了一件大事。”岳廷说道。
“什么大事？”庄冥屈指微弹，淡然问道。
“那少年出自于丹脉山，临死之前，良心发现，与我们提及，在他们山门之中，有一座石像。”岳廷正色说道。
“石像？”庄冥停顿了下，神色微凝，说道：“这石像有何神妙之处？”
“丹脉山不过区区一座末流宗派，正是因为得了石像，具有了极为玄妙的传承，才张扬跋扈，只一个道印级数的小辈，就敢瞧不起咱们。”岳廷悄声说道：“他们甚至有横压东洲的野心，一切都源自于这石像！”
“你去探查了？”庄冥沉吟道。
“假作大楚官员，提着那少年的尸首，送还丹脉山，名正言顺地去探查了。”岳廷应道。
“你倒是有想法。”庄冥笑了声，又问道：“结果呢？”
“我们暴露了，那石像投影在一个镜子当中，显化出来，但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岳廷继续说道：“后来我们拿下了丹脉山之主，然后去后山禁地走了一趟，但是去了之后，发现那石像已经破碎了。”
“破碎了？”庄冥怔了下，即便是上古仙神般的存在，如今化作石像，一旦破碎，却也是彻底陨落的下场。
“是的。”岳廷低声说道：“那石像应该是上古存留下来的宝贝，就是材质怪了些，与寻常岩石无异。”
“或许不是宝贝，而是上古的仙神存留。”庄冥思索片刻，自语道：“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便是隐入五行之物当中了？”
“这……”岳廷与镇岳，对视了一眼，似乎发现公子对所谓石像，并不陌生。
“丹脉山呢？”庄冥也没有多言，只是再度问了一声。
“打死了他们那个宗主，然后搜刮了一遍，珍贵的宝物都运回来了。”岳廷忙是说道。
“择取富含天地灵气的，交上仓库，记下功勋，至于其余之物，你们分了便是。”庄冥说道。
“好咧。”岳廷与镇岳对视一眼，当即笑得合不拢嘴。
“另外，近些时日，大楚王朝，战四大仙宗，想必对其他事情，无力关注。”庄冥沉吟着说道：“将金不焕，连同你们觉得能够作为心腹的武者，运送到蛮荒之内，进入部落之中，进行洗礼，化身龙卫。”
“公子是确定要让金不焕成为龙卫？”镇岳迟疑着问道。
“不错，金不焕的造诣，其实比你还高些许。”庄冥说道：“只不过他潜力不足，如有龙血加身，应该能够顷刻突破真玄级数。”
“陈飞云呢？”岳廷问道。
“他就不必了，对他而言，益处不大，当然，若是送他入龙血圣池，我便能像是收服南云清一样，让他经受血脉本能的臣服。”庄冥笑着说道：“但南云清是被我强行逼迫，进入龙血圣池，对于陈飞云，我并不想这样收服他。”
“公子这是……”岳廷顿了下。
“金不焕是早有商议，这陈飞云毕竟与你们为友，又不是横炼之身，也莫要让他心生抵触。”庄冥缓缓说道：“他不是横炼，而是金丹级数真人，我会用另外的方法，助他入真玄，今后他若能心甘情愿，为我效力，让他自行进入龙血圣池，却也无妨。”
“这倒也好。”岳廷赞了一声，又不禁说道：“可是除了龙血圣池，公子如何造就真玄？”
“我自有办法。”庄冥这般说来，又看向镇岳，说道：“你离开许久，同族的许多兄弟，分离至今，可有什么要问的吗？”
“公子，我想知道，闻旱身在何处？”镇岳顿了下，出声说道：“我已成就真玄级数，想要跟他比较一番。”
“他在墟市坐镇，避免修行人搅乱生意，乱世生意倒也繁华，但就怕有人心生歹意。”庄冥这般说来，又道：“闻旱与你同族，你二人是族中最出色的人物，而今双双破境，皆入真玄层次，我心中也是欢喜的。”
“他也破境真玄了？”岳廷惊讶了一下。
“正是。”庄冥点头道。
“公子，他是何时破境？”镇岳问道。
“比你早一些，而且你破境之时，得了我修为提升的益处，而他也一样，得了助力，如今他在真玄级数的层次，也算是又迈出了一步。”庄冥说道。
“他还是比我强。”镇岳气势似乎稍微有些低落。
“世人称真玄大修士，是世间修行的巅峰，但实际上，真玄之境，还只是修行的开端，如今言及强弱，为时尚早。”
庄冥笑着说来，他厌恶麾下之人的互相残杀与内斗，但并不排斥麾下众人的攀比之心，只要攀比之念足够强烈，那么努力进步的念头将会更加强烈。
——
言谈之后，庄冥本是要让岳廷与镇岳，一并退下去，安心歇息一番。
但是岳廷却不知为何，去而复返，隐约有些神秘兮兮，似乎见不得人的意味，脸上还带有三分赧然。
“公子，我这边还有件事，要与你说。”岳廷悄悄说道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庄冥说道：“你性情直率，什么时候变得拐弯抹角了？”
“我们这一次，遇见了个姑娘。”岳廷有些不大好意思，憨笑着说道：“我们救下了她，后来一路同行，一起去了丹脉山，她见多识广，帮了我们不少，连镇岳顺利突破真玄级数，都是她加以指点的。”
“哦？”庄冥见他脸上泛红，不禁笑道：“莫不是动心了？”
“还好，还好，那姑娘长得很漂亮，性格也温柔，举止大方得体，与我可算相配。”岳廷搓了搓手，有些赧然，说道：“我想请公子，今后替我说个媒……”
“这倒无妨。”庄冥倒也为他高兴，笑着说道：“那姑娘既然与你们同行，为何不见一同归来？”
“她说要去找人，过一段时日，再来寻我们。”岳廷说着，又道：“对了，那姑娘还说认识你的。”
“哦？认识我？”庄冥讶然道：“这些时日，我虽然四处行走，但打交道的人当中，倒是少有女子，不知她是哪一位？”
“她姓唐，叫唐宫月。”岳廷出声说来，又嘿然一笑，嘻嘻说道：“我名字里有个岳字，她名字里也有个月字，真是天生一对。”
“……”庄冥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对了，她还叮嘱了，这一次去，寻找一个名为无渊的老人。”岳廷说道：“而且，她还说如果找不到那个老人，公子你自己要注意一下。”
“好，我会注意的。”庄冥顿时明朗了来龙去脉，站起身来，眼神当中，充满了怜惜之色，轻轻拍了拍岳廷的肩膀。
“公子，怎么了？”岳廷不知怎地，有些不安。
“没事。”庄冥宽慰道。
“可是你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可怜人，这说话的语气怎么像是在安慰我一样？”岳廷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唉……”庄冥轻叹了声，心情甚是复杂。
“难道……”岳廷惊呼道：“你们早有私情？”
“我们之间有的，不是私情。”庄冥停顿了下，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无奈说道：“这一段孽缘，你放下了罢。”
“公子，你要拆散我们？”岳廷难以置信地道：“我们两情相悦，你竟然棒打鸳鸯？公子，你可不是那种固执于门户之见，那种顽固不化，那种狠辣无情，那种卑鄙无耻的长辈，你一向开明，怎么可以拆散我们？”
“……”庄冥听得这些评价，心中也颇为复杂，又说道：“只是给你个建议，散不散你自己决定。”
“我肯定不散。”岳廷坚定道。
“你当真如此？”庄冥问道。
“自然。”岳廷肃然道。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庄冥道。
“唐宫月，我的女人。”岳廷道。
“小声些……”庄冥轻声说道：“他本名唐天影，聚圣山第三真传。”
“什么？”岳廷如遭雷击，错愕道：“唐姑娘是聚圣山的人？是公子的师姐？我岂不是要当公子的三姐夫？难怪公子不答应，但是这种门户之见，在咱们商行，本也没什么特别在乎的，大不了咱俩各论各的，我喊你公子，你喊我姐夫……”
“他是我师兄。”
“那就喊嫂子……”
岳廷的声音戛然而止。
庄冥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声，走出门去。
岳廷僵在那里，宛如一尊石像，似乎已矗立六万年光景。
第五零四章 商行被劫，闻旱重伤
天御福地，百万里山河，动荡不堪，战火延绵。
百姓惶惶度日，而庄氏商行也闭了生意，暂时只留食粮之类的生意。
不过在墟市方面的生意，与修行人之间的交易，倒算是颇为不错。
“趁着如今局势混乱，不会太多人注意，就在近日，由镇岳领路，将金不焕等人，送入部落当中，进入龙血圣池洗礼罢，但也须得务必牢记，此刻的他们，尚未经过龙血圣池的洗礼，便不算是真正的同伴，半途之时，还须警惕三分。”
庄冥吩咐了下去，又想到什么，继续说道：“岳廷出关了没有？”
霜灵微微摇头，轻声道：“他已经闭关好些天了。”
庄冥叹了一声，说道：“孽缘啊……”
自从他说出真相之后，玉面白光剑岳某人似乎遭受了极大的心神创伤。
别说岳廷，就算是镇岳、陈飞云、金不焕等人，谁又能看清，那个举止大方，端庄有礼的唐姑娘，竟然是男儿身？
“好在他已经是横炼之躯，就算不吃不喝，哪怕借酒消愁，也不至于出现什么变故。”庄冥摆了摆手，说道：“不过以他的性子，过些天就好了。”
“就是现在看起来，有些可怜。”霜灵悄声道。
“世事无常，总该让他有些经历。”庄冥说道。
“那他不会变成归元宗太上长老金炜那样罢？”霜灵担忧道：“万一岳爷醒悟过来，也变得喜欢男色？”
“应该……不至于罢……”
庄冥略感无奈，当年九师兄就是这样的，伤心之下，闭关了好些天，然后心神沉凝，便也凝就了大道金丹。
对于三师兄这方面的兴趣爱好，他一向感到十分难以启齿，似乎在当年争夺人杰榜首的时候，男扮女装坑了一大批人杰后，他便有了这方面的兴趣。
当然，经过此次刺杀赵武之后，庄冥也发现，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这种手段确实极为重要。
例如当日三师兄假扮宫月仙子，在各宗围杀聚圣山的时候，出其不意之下，就刺杀了太元宗的一位太上长老。
再如他庄冥，潜入东元境第一府，假作了赵武的夫人，轻而易举刺杀了赵武。
这种手段，许多时候，还是颇为好用的，虽然羞耻了三分。
但他庄冥自问，向来行事，说好听些便是不拘一格，说不好听些便是不择手段，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微末的细节。
他想了片刻，挥了挥手，也不再理会这些，转而提及正事，问了一声。
“目前天御福地各方，战况大致如何，各处可有来报？”
“每日均有人来报，目前战况尚是激烈，外界乱成一片，百姓流离失所，甚至开始哄抢东西，我商行若不是护卫众多，只怕也会变得混乱。”霜灵应道。
“乱世之中，蛮横无理，以力为先，弱肉强食，自然也在意料之中，但是商行内部的人，也须细查，我商行之下，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忠心耿耿的，总有人具有私心野望。”庄冥说道。
“关于这方面，福老昨日已在安排。”霜灵轻声说道。
“那就好。”庄冥顿了下，又问道：“墟市那边呢？”
“各个墟市的商行分支，均有人手坐镇，尤其是南元境最初的商行分支，如今规模最大，福老调去的是闻旱大人。”霜灵说道。
“他具有真玄级数的修为，倒也足够稳妥了。”庄冥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另外，让各部商行分支，提早准备，我想再过一段时日，大楚军方必然要征调民间之物，以作军资。”
“公子不是认为大楚底蕴雄厚吗？”霜灵惊道。
“但大楚王朝也不可能把底子都顶上去。”庄冥笑着说道：“下面的官府，会征调民间的物事，而上面的官府，定然会征调墟市当中修行人的物事……将民间之物，充公而用，自然好过把国库打光，如此一来，凡俗弱势，国库依然可以保存部分底蕴，更何况其中不乏贪墨之辈。”
“但大战之间，想必那些官员，也会收敛罢？”霜灵低声问道。
“不，大战就是他们的机会，就算大楚王朝没有征调的军令，但各地的官府，各处的军方，也会借口征调军资，以公谋私，毕竟执掌权力之人，并不是每一个都大公无私。”庄冥平静说道：“很多时候，征调过去的军资，也是落在他们口袋之中。”
“这种时候，也有人敢动这样的贪念？”霜灵惊讶道。
“战乱之际，上面不免疏于监察，更加容易中饱私囊。”
庄冥缓缓说道：“凡间的官员，要的是金银财帛，而修行层次的官员，要的是丹药、法宝、乃至于各类珍奇异物、天材地宝，关于这点，我们须得早些提防。”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又道：“近来那位仙子，可有动静？”
霜灵微微摇头，说道：“每日都在房中，静心修行，未有动静。”
最初之时，庄冥心中知晓，这位白衣女子，乃是上古仙神存留下来，而且在上古仙神当中，也必然是身份极为尊贵一列，因此心中难免忌惮，对于那位白衣仙子，多是敬而远之。
但这些时日，偶尔会有照面，庄冥也隐约察觉，这位仙子并非喜怒无常，无端嗜杀之人。
因此他便将霜灵，也安排到了这白衣女子的身边。
“既然如此，便照之前那般行事，切莫怠慢。”
庄冥说到这里，又看着霜灵，正色说道：“这位白衣仙子的来历，神秘无比，但应该是上古沉眠至今的仙神，至少曾经具有仙神级数的道行，你若能受她指点一二，或可受益终身。”
若说拜师于此女，便有些过于奢望了。
但是偶尔受得一二指点，倒也并不是没有希望。
“是，公子。”
霜灵应了一声。
庄冥稍微点头，旋即便眉宇一扬。
苍穹之上，一道白影，倏忽而落。
赫然是一头白色的龙鹰。
“出事了？”庄冥皱眉道。
“墟市之中，商行被劫了，闻旱为保得众人性命，已身受重伤。”龙鹰倏地开口，口吐人言。
第五零五章 何方真玄，如此胆大
院落之中
庄冥来访。
这位白衣仙子，也未有将他拒之于门外。
或许在她眼中，庄冥也算是与她同一个时代的存在。
如今上古仙神，陨落的陨落，沉寂的沉寂，沧海桑田，过往皆成云烟，具有上古痕迹的幼龙，或许也在不知不觉间，能让她感到一二分亲近之意罢。
“见过仙子。”庄冥施了一礼。
“今日何以有暇到此？”白衣女子语气悠远，声音飘忽。
“近些时日，天御福地，乱象纷呈，在下需要处理诸般要事，故而忙碌，已有数日不曾前来拜见，故而今日忙里偷闲，前来请安。”庄冥这般说来，他倒也不吝啬于将姿态放低一些。
“你倒是有心了。”白衣女子如是说来，语气不咸不淡，也不知是何想法。
“近些时日，大战无穷，战火纷飞，而今商行落在凡俗，波及反而未有过重，但是……”庄冥出声问道：“仙子是要静观其变，任日月流转，看战局胜负，只作旁观之人？”
“自然。”白衣女子说道：“若有仙神在世，足以横扫天御福地，自然能够轻易左右，然而如今，纵是仙神，也不过真玄范畴之内，如何抵御这般局势？”
“说来也是，无论仙宗还是大楚，也不乏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庄冥这般说来，道：“其实在下也并未有太多野心，也不愿涉足其中胜负，但是商行的发展，总该在此时机中，寻得机会。”
“商行发展？”白衣女子说道：“你聚敛一方势力，趁势而起，野心还算不小。”
“心求修行而已。”庄冥笑道。
“真龙血脉，一旦成年，便是真仙，当世无敌，你安心修行，过些年月，便可无敌于当今时代，又何苦在世间经营这般势力。”白衣女子问道。
“无财不足以养道。”庄冥轻笑着说道：“我这商行，本就是供我修行，故而越是壮大，便越是有利。”
“原来如此。”白衣女子微微点头，心中尚有疑惑，也未多问。
“乱世之中，诸事皆有。”庄冥说道：“为保商行在墟市当中的分支，接下来两日，我将会离开，这些下人若有怠慢之处，还请仙子勿怪……先前我已交代下去，务必守护周边，不让外人踏足，但只恐他们力有不逮。”
“无妨。”白衣女子这般说来。
“如此，便告辞了。”庄冥施了一礼。
“此去可会遇险？”白衣女子忽然问道。
“若在外界，凭真玄级数修为，世间之大皆可踏足，然而天御福地境内，如今战火纷飞，局势大乱，就算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也须得顾忌三分，我毕竟尚未越过千丈道行，未有凌驾于当世之上，自然谈不上稳妥。”庄冥笑着说道：“不过应该也谈不上遇险。”
“如此便好。”白衣女子挥了挥手，道：“你自去罢。”
“是。”庄冥离开了院落。
——
院落之外。
庄冥叮嘱了一下，让霜灵留在这里，若有机会，可以向这位仙子请教。
霜灵应了一声，适才她本以为公子借故前来拜访，会在与那位仙子谈话途中，让她禀报商行被劫一事。
若按一般情况下，这位仙子在庄氏商行已借助多日，算是承了情面，刚才若是公子让她提及此事，想必那位仙子见得商行有所碍难，应该也会主动开口相助，一并前往墟市，姑且算是个保障。
只是但未有想到，公子只字不提，也没有授意于她。
“这位仙子不是寻常人物，心灵聪慧之人，自然能看穿许多事情。”
庄冥这样说着，背负着双手。
若是换作其他人，庄冥或许会用这样的手段，借身边人的口，将事情现出来，自己故作委婉，而让对方主动开口相帮。
但是这样的手段，面对这位白衣仙子，便过于低劣了。
所以，他便只是提及自身将要前去办事，而且并不算太过安全。
——
院落之内。
“金蟾。”
“仙子。”那只金色的蟾蜍，跃了出来，忙是叩首。
“你暗中跟随，看一下南灵之子，此去所为。”白衣女子说道。
“仙子是让小的护住他性命？”金蟾抬起头来，眼眸闪烁。
“此子城府极深，又是当今唯一真龙，对他而言，这个时代，没有什么真正的危险。”白衣女子说道：“似他这样的人，也不会将性命交托于其他人的手中，即便此去真是涉险，也必有布置。”
“那么仙子让小的暗中跟随，是为何故？”金蟾问道。
“你这一去，谈不上护持他的性命，只是看一看，他此去所行之事罢了。”
白衣女子停顿了下，又说道：“当然，若在其中，他当真遇上什么碍难之处，相助一番，倒也无妨。”
——
白色的龙鹰，原本便是鹰隼之中极为特殊的异种血脉，才会被庄冥看中，加以栽培，横越十万里海域，来往两大福地之间。
前次沐浴龙血圣池之后，这头白鹰具有了龙族血脉，成为了龙鹰。
这头龙鹰驻足于精怪的层次，已有许多时日。
这一次凝练内丹，走的是类似于大道金丹的妖类修行法门。
它正是炼就了内丹，成为了大妖，才能口吐人言。
“墟市之中，近来得了一批赤焰血晶石，约莫百枚，价值极高，先前柳爷提过，合并起来，近乎有一件真玄至宝的价值。”龙鹰声音清脆如铃，似是十二三岁的少年，开口说道：“对方应该就是为了这批赤焰血晶石来的。”
“那边现在如何？”庄冥再度问道。
“闻旱重伤，被其他人救走，而今墟市归了那人。”龙鹰出声道。
“那人去了何方？”庄冥问道。
“我归来之前，他还在墟市之中，应该是在炼化赤焰血晶石。”白色龙鹰说道。
“炼化？”庄冥沉吟了下。
“他来劫商行之时，便提过是为赤焰血晶石而来，不知是为了修行，还是为了炼制宝物。”白色龙鹰这样说道：“那人十分霸道，闻旱身为真玄级数的，也是性情霸烈，便斗了起来，但不是此人对手。”
“能够胜过闻旱的，只怕不是高境真玄，也是真玄三印。”庄冥出声说道：“此人在墟市强取豪夺，肆意妄为，坐镇墟市的大楚官员，便视而不见？”
“因为战况激烈，三日之前，墟市当中的大楚军队，已被抽调出去，前往攻伐太元宗，这两三日之间，墟市规矩早已形同虚设，也是纷乱不堪，修行者仗着修为而肆意行事，也就是咱们商行有闻旱这尊真玄坐镇，各方才不敢妄动，但是也未有料到，会有更强的真玄级数大修士来劫咱们商行。”
“既然如此，那就去南元境，走上一遭。”
庄冥淡然说道：“我倒也想看看，哪位真玄级数的大人物，有这样的胆量，趁着天御福地大乱，连我庄氏商行，都敢打劫一番。”
第五零六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三更!】
南元境。
墟市当中。
乱象纷呈，秩序崩坏。
大楚王朝开战至今，国力损耗无数。
大楚军队，死伤百万之众，而今就连镇守墟市的这些兵将，也都被各自抽调出来，赶赴战场，弥补军阵。
虽然墟市之中，仍有兵将留下，但为数不多，根本难以镇压墟市之乱。
所谓侠以武犯禁，修行之人具有更加强大的本领，尤其是在这样的乱象局势之下，没有了规矩的束缚，恢复了弱肉强食的制度，便难免有强取豪夺之举。
只是没有人料到，强取豪夺之事，已经发展到了真玄级数的范畴之内。
而在原本墟市之中，庄氏商行分支所在。
上百枚赤焰血晶石，不在龙鹰口中的中年人手中，而是在一个老者手中。
老者背负双手，气息幽深，宛如深渊，竟深不可测。
而在他身后，赫然是个中年男子，气势也同样强盛，乃是真玄级数大修士。
“前辈，我与庄氏商行无冤无仇，与那位聚圣山第十三真传也不曾相识，您要若是与他有什么过节，也该是你们二位之间的事情才是，何苦让我出手，劫夺商行之物。”中年男子叹了声，无奈道。
“余道人。”老者含笑说道：“原先是老夫的事，现如今你出手了，还重伤了他的人，恩怨已经结下了。”
“……”这位名为余道人的真玄大修士，苦笑了声，他乃是真玄四印的修为，算是世间高境真玄，无论放在何处，都能够堪当一方祖师，但是在眼前这位面前，终究还是太弱，只能受制于对方。
“老夫出手，怕他不敢来此。”那老者抚须说道：“所以借你之手，劫夺他的商行，他是生意人，自家商行被劫，最得力的手下重伤，必然不会甘心。当然，老夫素来听闻，他行事谨慎，即便过来，大约也只是动用虚影，稍微一探，不会亲自涉险，但对老夫而言，已经足够了。”
“这……”余道人略感无奈，他先前本有机会，可以直接打杀那尊真玄，但终究不敢做得太绝，只是重伤对方，饶了对方一命，姑且也算是留了一条后路。
“再等一等，他若不来，便换一座墟市，还是由你出手，去劫夺他商行的库藏。”老者出声说道。
“前辈修为通玄，若真要诛杀庄冥，何必如此拐弯抹角？”余道人出声说道：“此子不过初入真玄不久，听闻他如今就在东元境之中，您老亲自出手，他无处可逃。”
“东元境是大楚王朝最注重的地方，老夫修为正是太高，哪怕此去无意左右战局，可是一旦出现在那里，气势外放，必将影响。”老者微微抚须，缓缓道：“老夫乃是遵循天机之人，最忌影响天下大势，若涉足其中的运势纠缠，因果业债，对老夫修行的影响，也着实太重了些。”
“所以才要引他前来？”余道人问道。
“不错。”老者点头说道。
“他若不来呢？”余道人不禁又道。
“先前老夫与你说过。”老者取过一枚赤焰血晶石，悠然说道：“他若不来，就继续劫他的墟市，作为一个生意人，他定然不会容忍的。”
“但是……”余道人心中一沉。
“不必多言。”老者微微挥手，说道：“庄冥若至，你自行离去便是，余下均是老夫之事，但是庄冥未到之前，你最好安分一些，如若不然，老夫的手段，你也清楚……你六百余年道行付诸东流不说，你宗门上下，也无一人存活。”
“我知晓了。”余道人微微低头，怅然一叹。
——
墟市之外。
庄冥此行，并非单独而来。
在他身后，有龙卫二十余人，均是精通军阵。
此外，岳廷、镇岳、陈飞云、金不焕、以及柳河等人，也都一并跟随而来。
“公子，墟市已不比以往，内中乱象纷呈，许多金丹级数真人的店铺，也都已关门大吉，而今修炼之辈行事近似魔道，不知内中是什么局面，我等还是随你同往。”柳河出声说道。
“无妨，你们就留在墟市之外，我去探上一探便是。”庄冥微微抬手，说道：“你们按照布置，围住这座墟市，一旦出现变故，照我先前所言布阵。”
“公子务必小心。”镇岳说道：“闻旱被他重伤，他恐怕很强。”
“再强也有限。”庄冥微微抬手，语气微沉，说道：“我在意的，是在他背后的人。”
“……”
众人俱是沉默，先前他们并未考虑太多，但是半途之上，公子教导他们诸般布置之时，他们便察觉此行必有极大危险，连公子都极为慎重。
可是闻旱都能逃生，那名为余道人的真玄大修士，只怕也不是公子对手。
那么公子，又为何如此慎重？
因为劫夺商行的那人，并不简单。
而今世间皆知，庄氏商行之主名为庄冥，是聚圣山门下弟子，而且曾在东元境第九府，与太元宗太上长老林广较量过，那么……连太元宗都要让他三分，这一位高境真玄如何敢这般张狂，对庄氏商行下手？
而且夺得赤焰血晶石之后，这位高境真玄并未即刻离开，而是留在墟市，从容炼化，完全不惧庄冥，何来底气？
唯一的解释，是这位高境真玄，并非为赤焰血晶石而来，而是为庄氏商行的主人庄冥而来。
这一次是想要引公子到此。
“对方必然有所谋划。”柳河说道。
“难道我们就没有？”庄冥笑道：“这座商行，最初是岳廷开辟，可是你定下来的。”
“……”柳河顿了下，说道：“花费了将近半年光景布下的阵法，固然已经强大到了极点，但对方若真如公子猜测的那样，那么这一次，恐怕也作用有限。”
“所以才需要你等此刻在外为我布阵。”庄冥缓缓说道：“若猜测不错，此人或许是我此生，最大的仇敌，也同样强大到了极点。”
“那公子却依然来赴此陷阱，岂非太过行险？”柳河问道。
“若非如此，又怎能一劳永逸？”
庄冥笑了一声，往前迈步，踏足墟市之中。
第五零七章 布阵三万里，久候一条龙【四更!】
东洲极南之地。
唐天影坐了下来。
方圆三万里，已尽数被笼罩下来。
在他面前，不过丈许距离，也坐着一个老者，气息虚幻，神态萎靡，似乎将要油尽灯枯。
这老者面貌，显得十分苍老，比之前更加苍老，但依然可以认得出来，他便是天南界十二老祖之一，无渊老祖。
在聚圣山福地中，迫使师兄弟三人，自毁山门阵法来抵御的无渊老祖。
当日阵法凝成一剑，如白圣君亲自出手，一剑之下，毁去了他这位巅峰大修士的真玄之体。
但白玉尺保他大道金丹，并恢复其真玄九印，半截玉尺充当肉身，修为也恢复了部分。
“按照你现在恢复的修为来说，应该还是比我强一些。”唐天影沉吟了下，说道：“不过，你未能长久斗法，最多动法半个时辰，而以你如今的修为，半个时辰之内，根本无法杀我……所以，僵持半个时辰，我便能胜。”
“老夫邀你至此，却不是与你斗法的。”无渊老祖微微抚须，左右看了看，笑着说道：“方圆三万里，皆在老夫阵法当中，此阵虽不如四象封魔阵，但也近乎自成一界，就连真玄九印，都未必能破。至少……在你师尊白圣君剑动天门之前，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的力量，是不足以攻破此阵的。”
“也就是说，我师尊剑动天门，让实力已经无可再进的真玄九印，得以再度迈出一步，变得更加强大，所以真玄九印便可以击破此阵了。”唐天影问道。
“确实是这个道理。”无渊老祖说道：“也是因此，老夫承情，今后成就真龙，与你聚圣山一脉的恩怨，不再计较。”
“我谢谢你了。”唐天影嘲讽了声，又出声说道：“但是你将我困在这里，又不杀我，何必呢？”
“你底蕴不浅，杀你不易。”无渊老祖说道：“眼下困住你，是最好的方法。”
“可困住了我，你便能杀我师弟？”唐天影问道。
“他的本体，虽是真龙，但终究只是幼龙，老夫虽然只半截残躯，已大不如前，但好歹在侥幸未灭的大道金丹之上，仍然存有真玄九印，他还稚嫩，敌不过老夫的。”无渊老祖缓缓说道。
“我师弟敌不过你，但不见得我也敌不过。”唐天影出声说道：“你困我一具躯体，但是忘了，我唐某人还有一具身外化身，依然名震天下。”
“可是你不在他身旁。”无渊老祖说道。
“我就在聚圣山。”唐天影道。
“可他不在聚圣山。”无渊老祖道。
“山门乃是世间最为安全的地方，他要避祸，不在山门，又在何处？”唐天影神色如常，说道。
“天御福地，东元境。”无渊老祖说道。
“哦？我本以为，你这些时日只在闭关修行，未曾料到，还真是消息灵通。”唐天影摸着下巴，说道：“我师弟在东元境现身的消息，也不算秘密，各方皆知，但基本还是局限在天御福地的范围之内，而且如今大楚王朝掀起战火，大势滚滚，声传天下，关于他的传言，早已无人在意，看来你这位天南界的老祖，在东洲境内，也是耳目不浅，还真能寻出他来。”
“老夫闭关疗伤，未有探听外界消息。”无渊老祖道。
“难不成还是推算出来的？可是上古真龙，你也能测得？”唐天影问道。
“测不出他本身，但能测你。”无渊老祖道。
“测我？”唐天影的眉宇，皱了起来。
“老夫半截仙体，还在你手中。”无渊老祖提醒了一声。
“你凭借这半截玉尺，窃听于我？”唐天影伸手入怀，取出半截玉尺，脸色难看。
“虽然你说得并不正确，但也算是经过玉尺，而从你身上，具体知晓庄冥所在。”无渊老祖说道。
“看来此事，倒是我的疏忽，置我师弟于险境了。”唐天影叹了一声，又道：“你邀我来，便是为了将我引开，远离天御福地？”
“不错，如此一来，老夫擒拿真龙，便没有阻碍了。”无渊老祖道。
“可他在天御福地，而且在战火纷飞的天御福地。”唐天影道。
“若是天御福地不出战火，老夫要如何在太元宗的眼皮底下，在大楚王朝的国境之内，悄无声息擒拿一头真龙？”无渊老祖笑了一声，抚须说道。
“可是如今的天御福地，也容不得一尊真玄九印的大修士进入其中罢？”唐天影问道。
“老夫自然会有办法。”无渊老祖应道。
“看来你有十足把握，能够在战乱的天御福地当中，无声无息擒得一头真龙？”唐天影目光略有凝重。
“老夫自然是有把握的。”无渊老祖点头道。
“那我是不是该恭喜前辈，喜得真龙一头？”唐天影语气森寒，伸手按在剑柄上。
“老夫其实也有很大的疑惑。”无渊老祖忽然又道。
“但说无妨。”唐天影的手，仍未离开剑柄，蓄势而发。
“真龙乃是世间唯一可以越过真玄九印的存在，你就不曾动心？”无渊老祖正色道。
“当年这头真龙，还不是我聚圣山的人，我师尊白圣君都不曾动念，而今既然入了我聚圣山……”唐天影神色如常，说道：“同门相残之事，唐某还是做不出来的。”
“你终究还是年轻了些，若你到了老夫这个境地，修为至真玄九印，此后余生却不能再进一步，随着岁月流转，寿元渐消，今日的想法，或许便不一样了。”无渊老祖感叹道。
“但至少今时今日，我还是年轻。”唐天影说道。
“此言正是。”无渊老祖缓缓起身，说道：“他入老夫的瓮中了。”
“老鬼，你今日若敢动他，日后唐某不单杀你，更要屠你衍天仙宗，满门上下。”唐天影神色一凝，目光骤然冰冷，说道：“我一向认为，放狠话是最愚蠢的行为，直接行事，才算干脆利落，但今日唐某被你所困，那便将这话，放在这里！”
“老夫如能得此机缘，一步登天，便连你师尊白圣君，都不在老夫眼中，何谈斩杀老夫？”无渊老祖冷淡道。
“混账！”
唐天影骤然一剑，斩落下来。
这个老者，顿时化作一片烟尘。
而在原地，留下了一片玉石。
这便是白玉尺。
当日白玉尺断作两截，一截落在聚圣山，一截保住了无渊老祖的性命，充当了他的肉身。
而今为了引他唐天影至此，无渊老祖将那半截白玉尺，又截出了小部分。
无渊老祖已经将真龙之身，视作他的真正肉身，这玉尺损毁到什么程度，他已不在意。
“打破这座阵法，至少半个月光景。”
“十三啊十三，这回断然不能大意，否则三哥打出去，也只能替你收尸了。”
唐天影揉了揉眉宇，深感无奈。
他的另一具绝顶真玄之身，已经赶赴天御福地。
但此刻看来，断然是赶不及的。
尽管按道理说，不至于出现太大变故。
但是凡事哪有万无一失？
当兄长的，难免还是忧虑。
——
天御福地。
南元境。
墟市当中。
庄冥一步迈过，便进入墟市之内。
眼前一片荒凉寂静，再无当日繁华景象。
“天南界衍天仙宗无渊老祖，久候龙君多时。”
第五零八章 局中有局，阵中有阵
墟市沉寂。
原先繁华景象，只存荒凉寂静。
庄冥站定脚步，看向前方。
前方是个老者，面貌颇为熟悉，正是当初那位无渊老祖。
只不过他皮肤晶莹，单看面貌，似乎年轻许多，可是气息越发低迷，充满枯槁腐朽之气，显得更为苍老。
在他身边，是一位中年面貌的真玄大修士，名为余道人，也正是这一次，劫夺商行财物之人。
“龙君，许久不见。”
无渊老祖施了一礼，缓缓说道：“这些时日，老夫对你，可谓日思夜想，牵肠挂肚，废寝忘食，今日终于请来龙君，从今往后，便请龙君安息，自此老夫即为真龙。”
他这话一出，身边的余道人面色骤变。
龙君？
真龙？
若在初入真玄之时，他或许不会考虑太多，只当无渊老祖所言的“真龙”之名，是类似于世间强者的另类称呼，例如在某些凡俗王朝当中，帝皇之尊号称真龙天子。
六万年间，世间并无真龙，上古的传说也只是虚无缥缈，未必存在。
可是数百年前，东洲各方，围杀真龙，惊天动地，席卷八方，死伤无数，如今的他，又怎会不知？
轰地一声！
就在这一瞬间！
无渊老祖骤然出手！
倾力而为，强势万分！
轰然炸响！
余道人惊呼一声，身外顿生四印，竭力抵御。
“你已无用处，安心上路，老夫留你宗门不灭。”
无渊老祖声音传来，传入心中。
余道人心念一动，但瞬息稳固。
但也就在这瞬息之间。
无渊老祖的一道法印，打入了他的额头之中。
嗡地一声！
余道人浑身晃动了一下，旋即眼神黯淡。
在刹那之间，他身外的四印，似乎溃散。
有一股无比强大的气势，席卷开来。
这是大道金丹溃散。
就如决堤之水，轰然破散。
可无渊老祖，只是伸手一按，便将所有气势，尽数消去。
“南天界有句话，在东洲也有，只不过传得更广，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无渊老祖缓缓收手，看向庄冥，说道：“伤势再重的巅峰大修士，也依然是巅峰大修士，高境真玄依然不堪一击。”
庄冥看向那具尸首，眼神中有些遗憾，在无渊老祖面前，不能出手截留真玄四印的大道金丹，但遗憾之色，一闪而过，目光落在无渊老祖身上。
“晚辈若是本领尽出，这位余道人也非我敌手。”庄冥这般说道。
“如此说来，你自以为，能与老夫一较高低？”无渊老祖眼神之中，略带嘲讽之意。
“不敢。”庄冥说道：“巅峰大修士，具有真玄九印，哪怕如今修为大跌，也不是我能应付的。”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可惜没有审时度势的眼力。”无渊老祖抚须道：“老夫本以为你会出手，救他一命，与他合力，一并抵御老夫。”
“他劫夺我庄氏商行，即便是受你胁迫，但毕竟还是劫了我的商行，即便前辈不出手，他也躲不过这一劫，只不过前辈此刻出手，这过河拆桥之举，做得如此果断，确实让我意外了些。”庄冥说道：“本以为前辈会留着他，一并擒我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过河拆桥算什么？今次擒龙，天下之间，最为重大之事，岂能留他这个祸患？”无渊老祖这般说来，又道：“老夫本以为你在聚圣山，未曾想到，你竟是藏入天御福地，是否当真以为，乱世之中，大势纷乱，老夫便寻不到你了？”
“衍天仙宗，与东洲天机阁应是一脉相承，按道理说，天御福地在大乱之中，已是天机混乱，生死无常，运势混淆，前辈是难以推算的。”庄冥缓缓说道：“而且，天御福地之内，无论是大楚王朝，还是四大仙宗，都不愿看见一位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进入天御福地……哪怕你不愿涉足其中，但他们也必然极为忌惮。”
“你确实看得透彻，但他们不欢迎老夫，老夫自然也不必通禀，作为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老夫无意左右战局，只是潜行至此，谁能发觉？”无渊老祖又说道：“今日擒你之后，立时离去，更无人阻拦。”
“可是老祖此刻，却不敢动手。”庄冥说道：“顾忌我毕竟是千丈真龙，近乎铸鼎修为？”
“不错。”无渊老祖说道：“不过，现在算是看清楚了，虽然不知为何，千丈道行的真龙，跌落到未足高境真玄的地步，但是……你确实在高境真玄以下，对老夫而言，真玄以下皆蝼蚁，而你虽在真玄，却也只如三岁幼童而已。”
“前辈便如此确定，我此刻到来的，便是我的真身？”庄冥笑着说道：“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前辈也有了解，况且我在聚圣山之时，前辈也见我出手……若说除了我聚圣山同门之外，谁最清楚我真正的本领，不是东洲各方的强者，而该是前辈才是。”
“所以，老夫的阵法，已经布下了。”无渊老祖伸手一抬，手中多了一个无色圆球，淡然说道：“你三师兄唐天影，就是被困在这样的阵法当中，它能覆盖方圆三万里之广，然而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哪怕修至真玄九印，哪怕百幻神君亲自施展，真身与虚影之间，间隔也不会超过一万八千里，也即是说，眼前的你，就算只是虚影，你的真身，也已经落在了老夫的彀中。”
“原来如此。”庄冥微微点头。
“你似乎一点也不畏惧。”无渊老祖沉默一下，如是说道。
“我见到前辈，并不意外。”庄冥又道。
“你早知是老夫设局？”无渊老祖停顿了下，说道：“一个高境真玄，夺你商行之物，用以修行，如何能联系到老夫的身上？”
“因为我一直在等你。”
庄冥微微抬手，说道：“我的阵法，不足三万里，不足三千里，甚至不到三百里，只在方圆一百六十里内，不如四象封魔阵，也不如前辈此阵……只是经过道术衍化而成的困阵而已。”
轰然震荡！
天地变色！
有阵法囊括方圆三万里，近乎自成一界！
而此阵法之中，又有阵法一座。
方圆一百六十里，也近乎于自成一界！
而执掌阵法的双方，身在两重阵法之内，相距不足百丈。
第五零九章 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
墟市之外。
柳河、岳廷、镇岳、甚至陈飞云、金不焕，乃至于重伤的闻旱，也都纷纷现身出来。
庄氏商行之中，尚存的五十余名龙卫，尽数聚集于此。
甚至还有那位前任大楚王城兵部的官员袁申。
此人不久之前，已入龙血圣池，也算龙卫之一。
众人围绕墟市，以军阵而行，布成一座阵法。
“你在墟市之中，布下的阵法，究竟怎么样？”柳河偏过头，问了一声。
“已是尽力了，不单是这座墟市，我庄氏商行其他墟市，也大多尽力，按照公子的吩咐，布下了阵法。”闻旱这般说来。
“但若是过于强大的修行者，恐怕不见得会有多少用处。”柳河低声应道。
“公子说过，应该会有大用。”闻旱这般说来。
“依照公子布置，哪来这么多话？”白庆绕着墟市，同样布下阵法。
——
而在千里之外。
虚空之中。
金色的蟾蜍，隐于天穹之上。
它也被笼罩在了三万里的阵法之中。
“这等阵法，便是如今的我，也难以击破，看来那个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是准备引他到此，将三万里范围当作一座囚笼，来个笼中捉鸟，瓮中捉鳖？”
金色蟾蜍这样想着，又俯视下方，隐约已经看不清下面的景象。
三万里大阵之中，又有一座百余里的阵法。
但这座阵法，竟然是庄氏商行这批龙卫结成的军阵，连通了那所谓墟市的内中布置，内外相结，似乎不可小觑。
这批龙卫当中，大多只是横炼之躯，只有两个晋入了真玄级数。
但是他们组成的军阵，似乎有些眼熟。
近些时日，这个南灵之子，借着请安为由，多次求见仙子，追寻许多修炼上的疑问，但都不在真玄范围之内。
要么是关乎于真玄之上的境界疑难。
要么是其他方面的一些疑问。
例如道术、例如阵法等等。
“这头幼龙的悟性，未免太高了些。”
金蟾惊异万分，心中暗道：“龙卫一族，均是真龙血脉，故而如同真龙法力，他是让这些龙卫，充当真龙之力，如同施展道术一样，来结成阵法？这么说来，他是将这一门道术，彻底悟通，以阵法方式，凝练道术？”
尽管这头真龙，号称世间唯一真龙，潜力无穷，甚至极有可能是当世之中，唯一有可能越过真玄境界之上的存在。
可那是它的血脉传承。
但是悟通一门道术，更能将之转化成阵法，已经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触及了万法根本的门槛。
在这一方面，依靠的是悟性！
这头幼龙的悟性，竟然高到了这样的地步？
“但它似乎太过于低估真玄九印的人物了。”
“两名真玄龙卫，六十名横炼之躯的龙卫，组成起来的阵势，在这个时代当中，确实是极为难得，可要应付这个真玄九印的修行者，差得远了。”
“就算不至于会不堪一击，但也根本困不住对方。”
“他究竟想干什么？”
金蟾心中有些讶异。
实际上，以它如今的修为，落在这三万里大阵之内，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慌乱的。
因为它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击破这座大阵，斩杀那尊真玄九印大修士。
若要插手其中，最多与那庄冥联手，加以抵御，等侯仙子来援。
但此刻看来，那头幼龙似乎早有准备？
——
墟市之中。
气势滚滚，八方慌乱。
在这座墟市之内，仍有许多修行人存在。
无渊老祖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为了让这一次布局显得自然三分，便没有斩杀这些修行人，也没有驱退这些修行人，而是让余道人占据庄氏商行，自身藏于其中，未有对那些修行人下手。
但眼下局势动荡，各方惊骇不已。
这些修行人，或金丹修为，或道印修为，在此时此刻，都不过只是在狂风巨浪之中的蝼蚁浮萍而已。
“开！”
无渊老祖绽放出真玄九印的强大气势。
庄冥更是没有半点隐藏试探的意思。
他张口一吐，一道光芒，瞬息而开。
这道光芒，骤然而发，天地变色。
顷刻之间，那光芒迎风长大，化作一头真龙。
那真龙昂然咆哮，震慑百里大阵。
它顶生双角，腹下生出四爪，眸光森冷幽深，鳞甲晶莹，足有四百丈长，粗壮无比，俯视下来。
虽是一头幼龙，却也具有强大无比的龙威，宛如上古般的真龙，源自于血脉之中苍茫之意，席卷八方。
纵然是无渊老祖这样的巅峰大修士，也不由得为之屏息。
他看着眼前的真龙，心中思绪浮动，激荡不已。
在他的眼中，充斥着无比炽烈的渴望。
这就是真龙！
这就是唯一能够踏破真玄，铸鼎成仙的希望！
这就是他延续来生的希望！
“终于……再次见到你的真身。”
无渊老祖感叹一声，禁不住心中激荡，凝就法印，打了上去。
真龙盘踞，顿时吐出一面宝镜。
宝镜之中，迸发出一道剑气来！
正是聚圣山师兄们赐他的宝物！
“倒是一件难得的宝贝。”无渊老祖视而不见，把剑气打散，伸手将宝镜击落，冷淡说道：“你倒是早有准备，但只有这般本领了吗？”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真龙张口一吐，雷霆如雨，落在墟市之中，说道：“您这位贼人，日夜惦记着晚辈，而晚辈日夜防备，总是太过疲累，便只好准备一番，设个死局。”
这道雷霆，不单是龙族神通，而且已经融入了六师兄所学的乙木青帝神雷，威能浩大。
无渊老祖终究不是全盛之时，也不由得顿了一下，迟缓了身形。
但就在这个时候，墟市之中，光芒大盛。
暗藏其中的布局，竟是以庄冥的雷霆，而激发开来。
整座墟市，与外界阵法，凝合为一，近乎一体，隐有牢不可破之意。
“这阵法……”无渊老祖也停顿了下来，目光扫向整座墟市，缓缓说道：“你知道老夫会来？”
“我在您老眼中，是唯一踏破真玄之上的机会，对于任何寿元将近的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而言，我便是他们唯一的生路。”真龙盘踞苍穹，俯视下来，出声说道：“放眼世间，有多少人能如我师尊白圣君一样，视若平常？”
“不错。”无渊老祖看着这头真龙的眼神，依旧炙热，感叹说道：“老夫甚至是避免节外生枝，尚未恢复多少修为，便前来此处，设局引你，只不过，你明知老夫在此，还敢来此涉险，还真是令老夫意外，看来就是凭借在这里的一些布置，便自觉能够视老夫如无物？”
“岂敢视前辈如无物，只不过，准备许久，今次前辈能够入局，晚辈甚是欢喜，怎么能够不来开启此局？”真龙俯视下来，宛如看着蝼蚁一样，说道：“只不过，前辈的陷阱放在南元境，着实让晚辈也感到意外。”
“东元境是天御福地境内，争斗最为剧烈的地方，老夫难以潜藏入内，容易成为左右战局的意外，而被双方敌视，因此才在这里等你。”无渊老祖身外九印，凝合为一，整个墟市的雷霆，根本无法伤他分毫，而他也看着庄冥，说道：“而且，若不在南元境，你这方阵法，如何动用？”
“若不在南元境，动用的可就不是阵法了。”真龙张口，出声说道：“如此说来，真是可惜，白费了晚辈在东元境为您老准备的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无渊老祖问道。
“一位能斩前辈的至强者。”真龙张口说道。
“你请动了真玄九印的人物？”无渊老祖自嘲了一声，“看来老夫倒也算运道好，选择在此布局，免得被那位道友斩杀。”
“也谈不上好，身在此处，您老未必能活。”真龙出声说道。
“你真以为就凭这座阵法，可以困住老夫？”无渊老祖眼神之中，带着冷淡之意，道：“无论墟市中的阵法，还是外界那些后辈结成的阵法，在老夫眼中，不堪一击！”
“也不确定，只是尝试而已。”真龙笑声如雷，这般说道。
“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没有你想象中这么脆弱。”
无渊老祖双手一合，法印彻底凝就，往上空的真龙，轰然打了过去。
他不会轰杀真龙。
但会重创真龙。
而真龙之身，将是他全新的身躯。
这一印之下，哪怕这尊真龙，都要重创！
然而就在这时，真龙倏地张口，雷霆漫天，遮掩八方。
整个墟市中的雷霆，所形成的阵法，似乎变成了一道极为巨大的道术。
“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无人胆敢轻视。”
“可是你终究不是完整的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
“在墟市内的这座阵法，名为两仪分天阵，于阵法之内，你也只是一枚具有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
“而外界诸多龙卫结成的这座阵法，源自于道术，名为拘神禁术，乃是上古封禁大道金丹的秘术！”
“无渊老祖，你这一枚具有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已落入我掌中拘神禁术之内了！”
第五一零章 大衍神算刘越轩，大道金丹夺真龙
东元境。
第七府。
学士府刘四平，斩杀归元宗首徒宋阳，上报王城，论功行赏，而今已被提拔为了大楚王朝正五品官员。
但是此时的刘四平，所掌控的权力，却超出了正五品官员应有的范畴。
整个东元境第七府，包括第六府的半数地界，关于收集各方消息的权力及责任，都归在了刘四平的麾下。
此时此刻，他责任更重，但权力也更高，升官之事，不免还是让人欢喜。
若没有意外，他就这般稳住局面，哪怕接下来没有立功，在大战结束之后，他应该也会升至正四品官员，而若是在此期间还有立功，未必没有机会，进入三品之列。
实际上，他之所以被如此重用，还是因为他展现出来的本领。
刘四平入学士府时，只道印修为，而今凝练大道金丹，属金丹初境，修为谈不上高，然而他展现出来的阵法造诣，却能困杀归元宗首徒宋阳以及其麾下数千道兵。
宋阳金丹圆满，集齐数千道兵，有着直面高境真玄的底气，只不过他本身并非真玄，因此这样的军阵，破绽甚多，而阵法克制，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真要论来，刘四平此番的功劳，几乎算是除去了敌方一尊真玄大修士。
刘四平修为虽然不高，但是阵法造诣之高，令人惊叹。
有些时候，本事的高低，不见得只局限于修为的强弱，在其他方面，也是极大的考量。
“果然不出我所料，帝师那老鬼，还是重新查了一遍来历。”
刘越轩嘿然一笑，自语道：“好在我刘某人做事稳妥，早就在学士府中，借助权力，让陆合跟南云清相助，让庄氏商行在外布置，已将自己的过往营造得天衣无缝。就算帝师这种出了名的老狐狸，还不是被我这样的天纵奇才，给瞒了过去？”
他这样念着，将手中的这道消息，稍作修改，然后唤来一人。
那人匆匆而来。
“将这消息，送到第三禁军处，北元宗有异动，疑似有道兵过境，效仿宋阳之举，而今已靠近东元境的第四府。”
“是，大人。”
“去罢。”
刘越轩挥了挥手。
这道消息，并没有虚假，而他改动的也不多。
只不过，北元宗道兵过境，仅有六百之众，领头之人也只是金丹中游而已，远不如宋阳，而且临近的地方，也不是东元境第四府，而是在第五府。
如果他照实上报，那么第三禁军派出去的人，应该是驻在东元境第五府，一位金丹上层的汪姓将领。
而现在他如此报上去，执行军务的，便是第四府的兵将。
眼下第四府当中，有一尊龙卫，名为辰巽，已经初露锋芒，立功不少，骁勇善战，但也因为如此，让军中不少人心中忌恨。
眼下他的消息，称对方效仿宋阳，也就暗示了一下。
军中必然以为，混元宗来人，也是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率数千道兵。
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照刘越轩推算，这个艰难的任务，会落在辰巽头上。
但实际上，这应该算是一块肥肉。
辰巽截杀六百道兵，并不艰难。
但是等他完成截杀任务之后，再报上去的，未必不能是两千道兵，毕竟消息还是经过他刘越轩的手中。
至于事后，他自有善后之法。
例如此时此刻，那批道兵，身在第五府，他却报了第四府，眼下无人能够查知，因为监察这一切的就是他自身，而且大战如此混乱，什么蛛丝马迹都被搅乱，将来谁又能查知真相？
而且，毕竟这批道兵是活的，从第四府移到第五府，也是正常。
“又是一场军功。”
刘越轩甚感满意，又看向南边方向，他伸手按住大衍算经，皱眉道：“果然是在南元境出的事？”
他察觉到了那边的异样。
或许此刻，执掌学士府的帝师，全心皆在攻伐太元宗的大战之上，都未有察觉那边出现变化。
可是具有大衍算经的他，察觉到了异状。
庄冥虽然不是他这一脉的修行人，也没有大衍算经这样的至宝，但确实极为聪慧，凡事具有先见之明，就连活了上千年的真玄九印老怪，都在他算计之中。
“你认为庄冥能过此劫么？”
就在这时，他怀中铜镜，发出声音来。
刘越轩取出铜镜，放在桌案之上。
自从他踏足大道金丹的层次之后，在学士府中升了官，也受到了赏赐，对大衍算经的运用更加得心应手，也寻到了让他这位授业恩师苏醒的方法。
好在当初的伤势谈不上太重，苏醒过来也并不艰难。
此刻听闻师尊所问，他沉吟了下，说道：“关于庄冥，弟子哪怕具有大衍算经，也还是算不了他。”
停顿了一下，又听得刘越轩说道：“世事无绝对，凡事总有意外，不过按照原先谋划的话，确实是可以做到的，毕竟他这次准备的两大阵法之一，还是我运使大衍算经，拿您老作为尝试，所推演出来的。”
铜镜之中，老者出声来，说道：“为师全盛之时，也只是金丹境界，若听庄冥坦白，他即将面对的，可是一尊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当今世上境界最高的人物。”
刘越轩笑道：“庄冥说过，对方与您老一样，真身已灭，靠着宝物作为肉身，若是先前从推演中挑选出来的两仪分天阵能够得以奏效，那么庄冥面对的，便也不是一尊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而只是一枚大道金丹而已，他从太元宗得到的拘神禁术，还是专门封禁大道金丹的。”
铜镜之中，声音愈发凝重。“可这一枚大道金丹，具有真玄九印，具有着惊天动地的力量，你认为庄冥当真能够挡得住？况且，他布在外围的两名真玄大修士，带领着六十名真人级数的修行者，便能成功结下军阵，仿出拘神禁术，而将这样强大的存在，拘禁在其中？”
刘越轩微微摇头，说道：“其实不好说，按道理来说，即便是曾经的真玄九印，面对这样的局面，也脱不了身，只能成为庄冥拘神禁术中的一枚大道金丹，可是在白圣君剑动天门之后，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都已借机更进一步，强大得难以推算。其实这一次能不能得手，取决于对方在真玄九印之上，多走出去的那一步，究竟有多远……”
铜镜中声音问道：“若是走得太远，已经超出了你们布置的范围之上呢？”
刘越轩缓缓说道：“庄冥当时也在忧虑这点，所以弟子又给庄冥奉上了一条妙计。”
铜镜中声音问道：“什么妙计？”
刘越轩轻笑着说道：“这是一条让弟子感到很畅快的妙计。”
——
南元境，墟市当中。
闻旱提早布置的阵法，在真龙之威下，彻底爆发开来。
但是这阵法，极为古怪。
两仪分天阵！
这是聚圣山中收录的一门阵法！
以刘越轩的师尊，来当尝试，借大衍算经推演，而从无数阵法当中，选择出来的一门大阵。
此阵之下，分隔异类。
无渊老祖将大道金丹寄存白玉尺中，充当肉身，留存于天地之间，但这终究不是他的真身，只是一件残缺的宝物。
瞬息之间，这位无渊老祖，便察觉到了法力运行不畅。
他仿佛从白玉尺中，被剥离了出来。
他重新化作了一枚大道金丹，只是其上真玄九印，依然强大万分。
但是墟市之外的两名真玄龙卫，率领六十横炼，所布下的拘神禁术之阵，却成了镇压他这一枚大道金丹的绝妙阵法。
“庄冥！”无渊老祖的声音中，充满着惊骇，喝道：“这是什么阵法？”
“先前便说过了，此为两仪分天阵。”真龙蓦然张口，说道：“在我庄氏商行，有一位谋士，他的授业恩师，也跟前辈一样，肉身损毁，而借宝物为肉身，考虑到前辈如今的处境，思及如何应付前辈来袭，便在不久之前，向他以及他的授业恩师，一并请教，才从茫茫世间，无穷法门当中，寻出一门上古流传至今的两仪分天阵……”
对于修行人而言，辨别强弱高低，以修为道行，最为明显。
然而，对于许多人而言，其他方面的强大，也依然是不容小觑。
例如阵法的造诣，便是本领的一部分。
两仪分天阵，将无渊老祖从白玉尺中剥离，从一个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变成了一枚真玄九印大道金丹。
而外界闻旱等人凝结的军阵，仿拘神禁术，将大道金丹困于此处，宛如握在掌中。
布置到了这般地步，事情便该已尘埃落定。
然而就在这时，真玄九印，骤然合一，凝成一条通天大道！
真玄九印通仙路！
但此时此刻，真玄九印合一之道，并不是通向冥冥之中的大道天门！
这一条大道，通向了眼前的真龙！
那一枚强大到了极点的大道金丹，顺着大道，破开了万千阻碍！
以大道金丹，入主真龙之身！
“庄冥！你未免太过低估老夫了！”
无渊老祖的声音，恢弘浩大，畅快至极，喝道：“真龙之体，归于老夫，自今日后，老夫便是世间唯一铸鼎真仙！”
第五一一章 穷途末路的无渊老祖
无渊老祖，乃是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世间至高境界的存在，放在以往，庄冥面对这样的人物，只能设法逃命，决计不敢动念伏杀。
但如今的无渊老祖，已非当日在聚圣山时可比。
庄冥根据无渊老祖目前的状况，针对无渊老祖的破绽与弱点，布下两座克制于他老人家的阵法。
一是剥离，二是拘禁，内外相合，无处可逃。
但庄冥终究是低估了这位无渊老祖。
当今世上的真玄九印，比之于白圣君剑动天门之前，要强大得许多。
但究竟强大了多少，自有真玄九印的强者自身知晓，外界难以揣度。
而今的时代，同为真玄九印，也出现了不小的差距。
无渊老祖善于推衍，显然在这一步上面，迈得极大，成为了走得最远的一批人物。
哪怕此刻的无渊老祖，已不再具有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的本领，只是一枚具有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但他仍然具有强大的本领。
按道理说，以闻旱等人仿拘神禁术而成的阵法，足以封禁这一枚修炼到了世间极致的大道金丹。
可是无渊老祖，在这封禁之中，并没有预料之中那样，全无反抗之力。
真玄九印，铺就仙路，以大道金丹，硬生生闯入真龙之内，试图以大道金丹，抹杀庄冥灵智，取而代之。
“真龙现世，世间修行人合力围杀。”
“有人意欲降服真龙，而为己用，从而称霸于天地之间。”
“有人欲杀真龙，炼制至宝及神丹。”
“有人则欲豢养真龙，取龙涎，采龙血，延年益寿，长生久视。”
“也有些人，欲夺真龙，借而铸鼎成仙。”
“老夫不知他们有何方法，能借真龙之身而铸鼎成仙，但自真龙现世之后，老夫便推演了无数道法门，该如何取真龙之力，而成老夫铸鼎之路！”
“昔年东洲围杀真龙，老夫远在天南界，未能赶到，原以为将会遗憾终身，但未有料到，集东洲各方老祖之力，依然无法留下真龙，只是重伤于真龙，在数百年后，伤重至今的真龙，落在了老夫的面前。”
“放眼世间，谁能想到，当年各方老祖，集东洲之力，死伤惨重，无功而返，实则乃是在于无形之间，相隔数百年光景，助我无渊，结此仙家道果！”
“今日便让你这头幼龙知晓，后世修行者的手段！”
无渊老祖声音传开，法力动荡，九印重新凝合，大道金丹宛如一枚充满锋芒的剑丸，不断侵蚀这头真龙。
金胎噬魂功！
八千年前，真玄九印大修士高冥神君自创之法，凶厉无比，邪异莫测。
然而刹那之间。
金胎噬魂功，似乎失去了方向。
他准备以此法为锋芒，侵占真龙的肉身，但却有一股迈步踏空的滞闷之感，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
“怎么回事？”
无渊老祖心中一沉，骇异万分。
他曾百般推算，将法门挑选出来，为何此刻施展出来，却似乎没有方向？
他分明就在真龙体内。
然而却如同在虚空之中。
他聚起力量，再度施展道术。
仍是金胎噬魂功。
然而仍是落空。
此时此刻，他的真玄九印，隐有溃散之意，他的大道金丹也有崩毁之状。
纵然强如无渊老祖，大道金丹铭刻真玄九印，但失去肉身之后，仍是无根浮萍，孤魂野鬼。
哪怕修为深厚，能够强行稳住，但眼下白玉尺的肉身已经剥离，他还施展了金胎噬魂功这等邪法。
稳固住了大道金丹的这九道真玄法印，为了施展金胎噬魂功，都已然尽数散开。
他认定此法，必能让自身夺取真龙之身，从此化为真龙，故而孤注一掷，没有了半点后路。
此刻的他，便如离弦之箭，若此箭不中，自行崩灭。
若不成真龙，必然为之毁灭。
“不成……”
无渊老祖心中沉了下去。
他推演了千百遍的金胎噬魂功，本该一举功成，却未能奏效。
他心中浮现出了极度的不甘之意。
当即又弃了金胎噬魂功，改换法门。
他欲借真龙，而铸鼎成仙，曾推演过无数法门。
夺取真龙之身，是一种法门。
炼化真龙之身，也是一种法门。
“万法合一！”
这是一门万年之前的古老传承。
但法门施展，依旧失败。
他又换了一种法门。
“烈日消融，聚水于身。”
他要彻底炼化真龙，炼大道金丹之内。
但这法门，依然失败了。
……
无渊老祖，真玄九印，寿数过千，阅历深厚，具有极为雄厚的见识与才学，而且为铸鼎成仙，曾以真龙为目标，钻研过上万的秘法。
有上古残缺道统流传下来的法门。
有后世惊才绝艳之辈的自创之法。
有他自身凭借白玉尺所推演出来的道术。
以往在他心中，最能见效的金胎噬魂功，已然无用，他已回头之路，一道又一道法门，甚至当初被他否定的无用之法，都尽数施展开来。
然而，无一法门，得以起效。
这仿佛只是一道虚影。
可他知道，这并不是虚影。
那他的法门为何又无法奏效？
“龙君！”
“为什么？”
“老夫错在何处？”
“老夫不服！”
无渊老祖的声音，不断虚弱，逐渐消去。
而在阵法的边缘，庄冥背负着双手，看着眼前那四百余丈的巨大真龙，神色复杂。
自从他将真龙之体显化出来之后，无渊老祖就对他这人身，视而不见。
因为无渊老祖在意的，只是有望登临真玄之上的上古真龙神兽，而全然不把这个聚圣山庄冥放在眼中。
“您老错在不该急功近利，过于轻视我这后辈。”
庄冥笑了声，说道：“我手下一位谋士，出了个馊主意，让我在此设伏，最后的一手，便是引动八方，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但现在看来，这最后一道手段，都用不上了。”
他伸手一按，眼前这尊四百余丈的巨大真龙，眸光骤然闪烁起来。
他没有动用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因为无渊老祖可以勘破虚实。
这就是他的真龙之身。
但是他具有上古真龙都没有的一门功法。
太虚清气化龙篇！
五行生万物，但凡世间一切，入得龙腹，皆化作灵气，各自分列五行，从而增益龙身，成长壮大。
哪怕蕴含大道的金丹，也未能超脱世间五行之外！
第五一二章 收益无穷，隐患暗生
墟市之外。
闻旱、镇岳、柳河、岳廷、白庆、陈飞云、金不焕等人，结成阵法，围拢在此，宛如拘神禁术。
然而就在这时，在他们身旁，多出一道身影来，金纹白衣，赫然是公子庄冥。
“保持阵法，逐渐合拢，将墟市之中的所有气息，一丝不漏，全数合起。”
庄冥这般说来，笑着说道：“准备玉石俱焚的一番布置，也都作废了，想必刘越轩那厮会很失望。”
众人纷纷看向庄冥，露出错愕之色。
庄冥背负双手，看向墟市之内。
此刻在墟市之外的他，只是一具身外化身。
当然，若是局面超出自身谋划范围之外，那么此刻在墟市之外的，便是他以阴阳遁术变化过来的真身。
而刘越轩的建议，便是将整个墟市覆灭，用他一具身外化身，给无渊老祖陪葬，而凝就身外化身的大量聚圣山福泽，可以加剧毁灭的力量。
覆灭墟市的布置，自然灭不了巅峰大修士，但毁灭一枚大道金丹，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未有料到，他根本用不着走到这一步。
到了最后，甚至是无渊老祖自行进入了他的真龙之身，被他的太虚清气化龙篇所炼化。
“这位无渊老祖，也算是博学多才，精通无数秘法，可惜我都未能悟得，避免节外生枝，便只好先将他炼化了。”
庄冥心中这般想着，其实对于这位无渊老祖，也有些难言的复杂之感。
谈不上痛恨，反而近似于同情，或是无奈的那种意味。
实际上，若不是面对他庄冥，而是面对真正的上古龙族，在无渊老祖施展的多种秘法当中，至少有三种是可以奏效的。
就算是当年的千丈龙君，面对无渊老祖施展出来的这三种秘法，都无可奈何，同样有着被汲取血脉，或者夺取身躯，而磨灭真灵的危险。
可是无渊老祖又怎么会知晓，他庄冥这条龙，极为特殊，有着上古真龙都没有的太虚清气化龙篇。
太虚清气化龙篇，足以磨灭体内一切，化作灵气，增益自身。
他庄冥虽是真龙，但却不是当年的真龙，甚至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真龙。
他本身是以太虚清气化龙篇修炼而成，汲取了上古真龙的血脉，才有了如今的真龙之躯。
——
两尊真玄级数的龙卫，率领六十余位横炼，结成类似于拘神禁术的大阵，将整座墟市尽数合拢，内中所有气息，没有一丝流散。
他们进入了墟市当中，逐渐合围。
而庄冥也在其中。
但他吃撑了。
具有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蕴藏的法力太过于庞大，宛如汪洋大海一样。
就算具有太虚清气化龙篇，他的真龙之身，都炼化不过来，所以才需要拘神禁术来合拢，免得法力不断溢散，崩溃开来，让他真龙之躯，都承受不住。
“而今这枚大道金丹具有真玄九印，已经超出了我目前修为所能炼化的界限。”
“只能以拘神禁术，将其中浩大的法力，尽数压在其中，来逐渐炼化。”
庄冥曾经遇上过这样的状况。
便是当初尚未化蛟之时，吞食了神石。
那时候他便有难以炼化，恐有毁灭的危机，不惜犯险回到潜龙山庄，借风水大势，山脉之势，镇压住了爆发的危险，从而炼化功成，得以化蛟。
这一次是借助两位真玄龙卫连同六十名龙卫所凝成的拘神禁术，来镇压爆发的危机。
“不知炼化了无渊老祖的法力，排列成序，增益龙身，可以提升到什么境地？”
他所学聚圣山功法，修行的是真玄九印。
而万法相通，他凝就真玄之印，烙在真龙之上，便能使真龙得以成长，自然而然，突破万道归虚洞庭图所对应的真玄之境。
若反过来，他还是一尊真龙。
真龙的成长，不受天门桎梏，不受真玄九印所限。
吞食无渊老祖之后，只要他能够成功炼化，便能依照万道归虚洞庭图，提升在真玄级数的境界。
至于能否以真龙的境界，反过来凝就真玄之印，他还未尝试过。
但至少，此次取胜，堪称受益无穷！
他微微闭目，心中思绪颇为复杂。
“我原先布置之下，尚有两重，未有想到，只到这一步，便将他灭杀了。”
他这样想着，微微抬头，看向天穹。
蓝天白云，清澈至极。
但他隐约觉得，有一缕极为隐秘的气息，系在自身之上。
不知是那位白衣仙子亲自到来，还是暗中动用了什么法门，或者派遣了什么从属。
他此行之前，去寻那位白衣仙子辞行，便也是一种保障。
此刻看来，那位白衣仙子，确实暗中有护持他的举动。
只不过，凭他自身的布置，便灭掉了无渊老祖。
——
天穹之上。
金蟾心中微动。
它似乎觉得，那南灵之子抬头看天，是在冥冥之中，观看自身。
尽管这南灵之子，如今看来，修为还不算高。
可是就连达到了世间修行最高的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都栽在了他的手中。
果然如仙子所言，这南灵之子的修为，远不如那位威临南域的太古苍龙，但在心性层面之上，却远胜于南域领主。
“这样的斗法方式，还真是感到意外，便是本座都不曾见过。”
金蟾略带赞赏之色，左右扫了一眼，消失在了云层之中。
既然危机已经过去，它也无须留下，可以回去，向仙子复命了。
——
而就在这时。
南天界。
衍天仙宗。
轰地一声！
密室骤然炸开！
惊天动地！
“怎么回事？”
“宗主，无渊老祖的命灯，忽然破碎了。”
“什么？”
衍天仙宗之主，心中骇然，惊道：“他老人家乃是真玄九印，世间绝顶之辈，又具有本门至宝量天尺，谁能害他性命？而且那白圣君剑击天门后，他老人家精于衍算，在真玄之上，多走出去的那一步，决计不会低于本座……”
“老祖命灯破灭之时，有消息传回。”
“什么消息？”
“东洲聚圣山第十三真传弟子庄冥，是为真龙所化。”
第五一三章 惊动大楚，后患隐忧
大楚王城。
学士府中。
原本学士府，便因为天御福地境内，各地战乱兴起，而忙碌无比，收集各方消息，又传下各类消息，肩负军机，责任重大。
而这一次，整个学士府，更是乱作了一团。
这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天御福地境内，与四大仙宗开战，是早有准备，尽管慎重无比，但谈不上慌乱。
可是这一次，南元境出现变故，骤然而生，前所未有。
共有五府之地，及其中的各部大军，均已失去联系。
这样的变故，似乎让小半个南元境，都尽数失去了掌控。
这样的变故，比如今攻打整个太元宗的各种战况恶化，都更加让人感到惊骇。
“具体如何，究竟统计出来了没有？”
“统计出来了，南元境之中，共有五府之地，失去联系，其中第五府和第六府，已尽数断了联系，而第四府、第七府、第八府等三府之地，则是有部分地界失去联系，但还有部分地界，仍能联系得到，已命当地官员及学士府麾下的修行者，前去探查，另外……”
“还查出了什么？”
“根据地势观测，失去联系的范围，正好在方圆三万里，不多不少，不增不减，而且在这三万里地界的正中央，应该是属于安闲域墟市。”
“什么意思？”
“初步推断，有类似于阵法或者大修行者的神通，以安闲域为中心，扩散方圆三万里，甚至能够隔断我大楚官印之间的互相联系。”
“这……”
“能够覆盖三万里范围，无论是阵法还是宝物，又或者是大修行者的道术神通，都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够掌控范围，出手之人必是真玄，而且十有八九是绝顶真玄，甚至有可能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
“消息传给帝师没有？”
“已经传给帝师，并且上报皇宫，已经呈至陛下面前。”
“继续详查！南元境断然不能有失！”
“是。”
——
大楚王城之中。
楚帝坐镇中元境，执掌天御福地境内，调动八方，抵御三宗，攻打太元。
而今一切战局变化，均在开战之前的推算局面当中，也即是说，如今的战局，还在他的掌控之内。
照此局面下去，如无意外，大楚王朝的铁骑，必将在两月之内，攻破太元宗的山门。
然而，南元境出现变故，着实超乎了他与帝师的预料之外。
“陛下，关于南元境之事，准备如何处置？”帝师的声音，从国印之中，传了出来。
“关于此事，朕尚在考虑当中，而今东元境战况如何？”楚帝问道。
“如原先预料，尚未超出掌控之外，但是如今东元境大战，老臣在此身负重任，也难以脱身，无法去探南元境，而且根据原先谋划，东元境继续加派兵力，更难以抽调人手去南元境一探。”帝师应道。
“四大仙宗，底蕴深厚，我大楚倾尽全力，才能抵御得住，如今在南元境中，倒也还有真玄级数大修士，以及暗藏的一百六十万精锐，但这是暗藏的后手，准备应对归元宗，若在此刻动用出来，只恐大事难成。”楚帝沉声说道。
“老臣也是这般想法。”帝师凝重说道。
“老师的意思是？”楚帝问道。
“让司天府勘岳部出一队人，再命一位金丹上层修为的统领，率两万禁军，护持这一行人，勘察真相，无论如今南元境是怎样的变故，都不能影响东元境的胜果。”帝师沉声说道：“即便那三万里地界，尽数舍弃，也在所不惜。”
“关于此事，朕再考虑片刻，但是……”
楚帝这般说来，又有消息倏忽传来。
南元境三万里地界，重新恢复了联系。
骤然而生的变故，又在瞬息之间，无端消去。
但其中真相究竟如何？
是否还会再出这等变故？
停顿了片刻。
楚帝方是出声。
“老师，南元境已然恢复了，想必学士府的消息，也在同一时刻，传给您了。”
“学士府的消息，也在此刻，才到了老臣手中。”
帝师这般说了一声，暗示能够第一个得到学士府消息的，只有楚帝一人。
他说完之后，又沉默许久，才出声说道：“老臣建议，仍然如先前那样，一探究竟，免得再生变故。”
楚帝出声应道：“老师之言，正合心意。”
帝师又道：“但战局如此复杂，即便那边真是出现什么变故，只要目前不会影响到战局，也只能将此事压后再议了。”
——
天御福地之外。
唐天影的身影，倏忽而至。
他的一具身外化身，被困在极南偏僻之地。
而他这一具真身，才刚刚从聚圣山赶到天御福地。
如今天御福地，正值大战当中，近乎封闭了这座福地，不容外界涉足。
但他唐天影自然是有办法的，他收敛了气息，换作一个中年男子的面貌，假作大楚官员，潜入天御福地之中。
“也不知结果究竟如何了？”
“十三这次行事，未免太过行险。”
“先前让他在聚圣山布局，他偏不答应，让我真身提早埋伏在天御福地周边，他也不答应。”
“那终究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堪称深不可测，如若谋划出错，只怕此时此刻，就算有二三十个庄冥，都被打成飞灰了。”
唐天影这般念着，身化虹光，穿行而过。
——
而在南元境中。
墟市一切，均已尘埃落定。
而此刻庄冥的手中，凝成了一道法门，宛如圆球，光芒璀璨，内中近乎一界。
这就是拘神禁术衍化的一方天地，内中拘禁了无渊老祖的大道金丹，以及他的真龙之身。
在闻旱与镇岳等人完成合围之后，拘神禁术凝成，便如同一件法宝那样，落在了他的手中。
“可惜了经营最长时日的一座墟市商行，不过换来一枚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物有所值。”
庄冥笑了声，看向众人，说道：“无渊老祖发难之后，方圆三万里，都与外界隔绝，想必大楚王朝乱成一团，接下来便是大肆探查，我们先行离开，切勿节外生枝。而且，既然墟市商行已毁，我们便也没有什么留恋之处了。”
他点向岳廷、镇岳、金不焕二人，说道：“你们三人，提早去往蛮荒之地，回到部落之中，切勿忘记，眼下大楚王朝已经有目光落在南元境，行迹稍作遮掩，谨慎几分，不要被人盯上了。”
镇岳有真玄级数修为，但是不如岳廷来得敏锐。
所以他让岳廷与镇岳加以配合，基本上便不会出现变故。
眼下先把金不焕送去龙卫部落当中，至于其他人，接下来便要与他回返东元境当中。
而且，如今他真龙之身，在于拘神禁术的一方天地之内，正在炼化无渊老祖的大道金丹。
无形之间，他的人身，论修为道行，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连真玄初境都未必应付得来。
闻旱等人，实则便是要护送他回东元境之中。
“师兄应该也快到了，有他这等人物在我身旁，才算真正稳妥。”
庄冥这般想着，暗自念头：“只不过，无渊老祖虽然已算陨落，可是祸患当真就此结束了？按道理说，这老鬼不会将铸鼎的机缘拱手让人，哪怕是自家宗门，但是他是否考虑过，他也有可能会被我所杀，从而留下后手？”
第五一四章 可要回山避祸否?
庄冥一行，启程回返东元境。
但还未离开南元境，便迎上了一道光芒。
那光芒倏忽而落，化作一个中年人，赫然改头换面的唐天影。
闻旱作为真玄，最先戒备，拔刀出鞘。
在他身后，六十名龙卫，刹那之间，结阵而起。
唐天影嘿然一笑，倒也没有出手。
“无须戒备，是自家人。”
庄冥掀开车帘，制止闻旱等人，旋即亲自下车，往前而去，施礼道：“三师兄。”
唐天影打量了一眼，见他无恙，终于长出口气，说道：“平安无事便好。”
庄冥笑着说道：“幸得天佑，并未失手。”
——
在场之中。
陈飞云总觉得，庄冥的这位师兄，似乎有些眼熟。
而唐天影也朝着陈飞云扫过一眼，收回目光，神色如常。
庄冥登上了马车，唐天影也入马车之内。
拉车的两匹马，是龙卫部落从蛮荒中捕捉的野马，后来沐浴过龙血，便也堪称龙马，只不过这两匹龙马，修为还低，未有凝练内丹，还谈不上大妖。
车厢也是铭刻了符文，布下了阵法的。
“无渊老祖眼下是逃走了？”
唐天影问了一声，旋即又觉得不妥，迟疑着道：“难道如你先前准备，能够得以诛灭？”
庄冥正色说道：“如先前预料的，已经将他诛灭，甚至还保留了我一具身外化身，没有替他陪葬。”
唐天影见得庄冥之时，便大致明白，但听得此言，仍是隐约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真的陨落了？”
“自然不假，他就在这里。”
庄冥伸手一抬，有光芒璀璨，形同圆球，自成一方天地。
唐天影心中微沉，有一种难言的悸动。
他能够察觉到内中汹涌澎湃，磅礴而雄厚的力量。
这等强盛的力量，一旦爆发出来，足以惊天动地。
“这里面的，就是无渊老祖的大道金丹？”
“不错，只是这枚具有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已然被我吞食。”庄冥说道：“由于无渊老祖千余年道行，底蕴过于雄厚，暂时难以炼化，所以只能用拘神禁术，暂时封锁内中，避免大道崩坏，气息溃散。”
“这老鬼真的就这样陨落了，真教人难以置信。”唐天影神色异样，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是啊，他就这般陨落了，甚至连我考虑的最后一步，玉石俱焚，同归于尽，都未有动用。”庄冥这般说来，实则也有些恍惚之感。
“他可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而且他应该已经借着天门缝隙，走出了极为遥远的一步，在当今世间真玄九印当中，必然也属最为顶尖的一列。”饶是唐天影这样的绝顶真玄，眼神当中都不免有着些许感慨，具有为之惊叹的意味。
“可他终究不是完整的巅峰大修士。”庄冥笑着说道：“如我先前所想，他在两门阵法之下，也只是一枚大道金丹罢了。”
“可是这老鬼终究也是世间最为强大的存在之一。”唐天影这般念着，看向庄冥，感叹道：“这次看来，是三哥低估你了，但是你这次也确实有些行险，你既不让三哥提前来此，也不愿将阵法设在聚圣山，万一其中出现变故，三哥如何来得及援救？”
“师兄不要忘了，这老鬼卜卦测算的造诣，未必逊色于当今天机阁的阁主。”庄冥笑了一声，又出声说道：“你若埋伏在周边，他必然能有察觉，不免顾忌，畏首畏尾，如何入我局中？至于在聚圣山，若此局在聚圣山，他这位能够卜卦吉凶，测算天际的无渊老祖，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便不会现身了……”
“你的意思是，天御福地的动乱，倒是成了你的助力？”唐天影沉吟道。
“不错，天御福地的乱象，大势滚滚，生死无穷，斗法无尽，涉及仙宗与王朝之间的兴衰陨落，天机早已乱作了一片。那无渊老祖的趋吉避凶之感，在天御福地当中，必受得极大影响，难以借用卜卦，而测算自身此行吉凶。”庄冥说道。
“如此说来，他是无法测算自身吉凶，仍然急着对你下手，想必是自觉有十足把握。”唐天影笑了声，说道：“他急功近利，利令智昏，轻视了你，才落得这般下场。”
“不。”庄冥正色道：“他即便轻视我这后辈，但决计不会轻视真龙。”
“你认为他是不得不提早对你下手？”唐天影道。
“他应该是察觉到我成长太快，生恐再拖延下去，便无法胜过于我，故而提早出手，在修为尚未恢复之际，便想取真龙而铸鼎。”庄冥说道：“急功近利是必然有的，但未必是利令智昏。”
“此言有理，以你的成长进度，等他恢复到全盛之时，恐怕你已经是千丈真龙的道行了。”唐天影这般笑了一声，又道：“不过，师兄我觉得，他更是害怕被人捷足先登，便急着下手……”
“或许也有这一方面的缘故罢。”庄冥这般说来，一语带过，似乎不愿多言。
“什么叫或许？”唐天影指向自己，嘿然说道：“当今世上，知晓你是真龙的，极为稀少，而在他眼中，我这位绝顶真玄，是最有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他明显是在顾忌我，才要提早对你下手，免得真龙落入我手。”
“师兄言重了，其实我也非常顾忌他在暗处虎视眈眈，所以才布局下来，想要尽早铲除掉他，除去隐患。”庄冥长出口气，说道：“每日防备着他，难免还是疲累，而若是过些时日，我借机成长起来，他察觉我修为进展过快，已压制不住我这头真龙，必然会借力杀我，夺取真龙……甚至，这一次若没能将他留下，只是重创于他，被他遁去后，他自觉无力杀我，便也多半会借力。”
“借哪一方面的力？”唐天影问道。
“当年围杀千丈真龙，单打独斗，谁能与真龙抗衡？所以才有各宗老祖，聚众而为，合力围杀……”庄冥说道：“他借的力，可能是衍天仙宗，也可能是东洲各宗，但他为保真龙秘密，也或者会是借助某些特殊的宝物以及阵法，可是说到头来，如今他已死了，谁又知道呢？”
“这倒也是。”唐天影微微点头，又说道：“但你显得很是不安，又是何故？”
“我原本认定，他这个生命走到尽头，修为走到了极致的老鬼，对真龙这唯一生存的希望，唯一能够铸鼎成仙的希望，会死死压在心底，只要我提早将他诛杀，便算是灭口。无渊陨落之后，世间知道真龙身份的人，便只有我所能信任的人，但是……”庄冥停顿下来，眉宇微皱，略显忧虑。
“你认为无渊老祖已经外传真龙之事？”唐天影道。
“不知道。”庄冥轻轻摇头，说道：“无渊老祖，善于测算，具有推演天机的本事，虽然这次栽在我手里，但也是时势所限，他本身依然是个心计极为深沉的人，这样的人，会不会留下后手，真不好说。尽管你我师兄弟均是认为，他将真龙视作唯一的希望，决计不会告知世间任何人，可是他若是考虑过自身陨落的下场呢？考虑到自身陨落，总不至于还为我保守这身份之秘罢？”
“你怀疑他留有后手，在自身无法夺取真龙，甚至无法存留性命的局面下，会将此事外传？”唐天影皱眉道。
“在墟市之中，他这老鬼面临绝境，依然是手段层出不穷，他极有可能在来到天御福地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布下了特殊的秘法，他一旦陨落，消息就会传回衍天仙宗，而他若不陨落，消息便不会传回山门，甚至他可以事后抹灭这道消息。”庄冥沉吟着说道。
“推测得不无道理，但此人对真龙的渴望极为巨大，视真龙为己身，应该不会将这唯一的希望传开。”唐天影这般说着，隐约有些宽慰的语气。
“可他若是自觉无望，是不是会考虑到造福自家，回馈宗门，便不好说了。”庄冥说道。
“只是推测，没有线索，暂时不必太过忧虑。”唐天影这般说道。
“虽然只是推测，但没有线索可以让这个推测作废，便需要谨慎了。”庄冥沉吟道。
“……”唐天影沉默了下，旋即说道：“要不然，先行回山？再过不久，老大他们几人，大约也回来了，凭老大的真玄九印，楚帝都不见得能压得住他……”
第五一五章 一统东洲，力镇仙神
龙马拉车，已入东元境。
原本东元境是天御福地中，最为混乱的战场所在。
但是东元境与南元境交界的所在，正好在刘越轩的权力掌控范围之内，他可以收集各方消息，也可以发放各方消息。
他主动放出消息，误导了此处驻守的将领，给庄冥等人，开了一条便捷的道路。
“看来你手下能人不少，还不单只是岳廷等人。”唐天影笑着说道：“看这回驱车，一路畅通无阻，莫不是还有人手，入了大楚的朝堂，还是入了军中？”
“都有。”庄冥轻声说道：“大楚野心太盛，此次即便不能一统天御福地，只怕也不会灭亡，而若是一统天御福地，将来便不单只是天御福地了……”
“你认为楚帝的野心，在整个东洲？”
“帝皇至尊，开拓疆土，也算情理之中。”庄冥说道：“人的欲念，本就是没有止境的，迈出一步，又想迈出下一步，况且对楚帝而言，大楚王朝越是庞大，底蕴越是雄厚，那么他就越是强大……如果他真能一统东洲，哪怕他此生只有真玄九印的境界，但是浩大东洲之势，尽数聚于其身，他展现出来的力量，只怕便连铸鼎功成的仙神，都要臣服于他。”
“若在以往，三哥我倒还真觉得这话不免夸大，不过据说楚帝借天御福地百万里大势，几乎杀掉了三位巅峰大修士。”唐天影闻言，沉吟说道：“而且你这次借助两座克制的阵法，而灭掉了无渊老祖，也让三哥知晓，修为强大是最为明显的强大，但其他方面的本领，也同样强大……楚帝若真能一统东洲，本身修为境界不说，这聚敛大势之后，力量之盛，确实不容小觑。”
“所以我才在大楚王朝，留下一些布置，日后真有变故，或许能起大用。”庄冥这般说来，旋即又吐出口气，道：“但那或许还比较遥远……当下我所忧虑的，终究还是无渊老祖，他这老鬼究竟会不会留下什么手段？”
“着实不好说。”唐天影停顿了下，又宽慰道：“不过，你若当真畏惧，还是回山一趟，即便真如你所推测，等衍天仙宗从天南界过来，老大他们也该解了四象封魔阵，从那座废墟世界当中归来了。”
“关于这点，我会考虑，可是，如今大楚王朝，乱象纷呈，正是我麾下势力，发展的极大机会，况且大师兄他们毕竟还没有回来，眼下回到聚圣山，也未必安全。”庄冥沉吟着道。
“这里我给你守着。”唐天影昂然说道。
“你来守着？”庄冥怔了一下。
“怎么？我这一尊绝顶真玄，给你护持凡俗商行，总不至于还有出错罢？”唐天影嘿然一笑，说道：“我虽然不通经商，但是你可以将命令尽数告知于我，由我转告你商行各处的主事人，一切便也妥当。”
“路上再作考虑，不过眼下确实该回东元境一趟。”庄冥停顿片刻，正色说道：“无论回不回聚圣山，我都要先去东元境。”
“怎么？我弟妹在那儿？”唐天影笑着问道。
“有一尊上古留存下来人物，就在我东元境商行之中暂住。”庄冥说道。
“也是上古石像？”唐天影脸上笑意收敛，神色肃然。
“不是石像，是行走自如，具有大本领的上古仙神。”庄冥沉声道。
“活了？”唐天影心中微惊，说道：“上古仙神复苏？”
“不，只是苏醒，本领方面，尚未恢复。”庄冥说道：“据她自称，天门未开，哪怕上古时代曾经的仙神们，也只能局限于真玄九印的层次之内。”
“这……活的仙神……”饶是强大如唐天影，已是绝顶真玄，仍然脸色变幻，问道：“你要再去见对方一面？”
“即便要回聚圣山，也须得跟她道别，才算礼数周全。”庄冥低声说道：“这样的人物，断然不能怠慢。”
“这倒也是。”唐天影微微点头，又摸了摸下巴，说道：“三哥我见过上古仙神所化的石像，也有过交谈，但这种活的，还第一次见，倒想会一会。”
“千万不要乱来。”庄冥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位三师兄与岳廷有极为相似的地方，擅长惹事，当即说道：“即便不是全盛之时，也毕竟是上古仙神，就算你是绝顶真玄的人物，若有一个不慎，恐怕也要遭难。”
“不是说局限于真玄之内？”唐天影道。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庄冥说道：“同为真玄九印，也有极大差距，例如师尊那样……你就算是真玄九印的修为，能与师尊一较高低吗？”
“那可不好说。”唐天影咕哝了一声，终于还是气势弱了些，道：“不过这些上古的仙神，毕竟是超出了真玄之上的，确实可以把这个境界发挥到极致，而且具有仙神的眼界及见识和斗法的经验，三哥我可能还真要收敛一些。”
“……”
庄冥心中有些无言，揉了揉眉宇，回头务必让柳河跟随在三师兄身旁。
在危险的时刻，这位三师兄便是最为稳重的靠山，但在不危险的时候，他就是最有可能招惹出危险的麻烦。
也好几百岁的人了，闹腾起来，比岳廷更不让人省心。
——
天南界。
衍天仙宗。
当今宗主，脸色低沉。
本门老祖，前往东洲，而无端陨落。
天南界十二老祖之一。
也是本门之中，除他这位宗主之外，唯一一位踏足巅峰境界的真玄九印大修士，堪称宗门支柱。
但是如今衍天仙宗的两大支柱，却折断了一根。
无渊老祖只留下了一句话。
聚圣山门下第十三真传弟子庄冥，是为真龙化身。
为此，他特地开坛测算，卜卦无果，若非衍天仙宗镇山至宝，他这位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也要受到反噬而重伤。
“这个庄冥，着实有着极大秘密，竟然无法推算。”
衍天宗主这般念着，取过一道符纸，伸手一按，顿时燃烧，他抛入水中，当即浮现出影像来。
对面是一个中年道人。
“关于庄冥，究竟查到了没有？”衍天宗主问道。
“自宗主吩咐之后，便已经往东洲查探，已经查到了聚圣山白圣君座下第十三真传弟子的消息，此子名为庄冥，年龄二十七，在半年之前，他曾名登东洲人杰榜首，目前已炼就真玄境界，修为大约在真玄初境。”
中年道人说道：“关于他的生平，以往的诸般事迹，均已传回山门，另外……这段时日，也有传言，称他刺杀大楚王朝三旗大军统领，关于赵武的修为以及实力推测，均已陈列清楚。”
衍天仙宗之主，伸手一招。
光芒落入手中。
他扫过一眼，沉默了片刻。
“东洲来的消息，如此粗糙？”
第五一六章 衍天仙宗之主!
聚圣山白圣君。
以往声名大多局限于东洲境内。
而今，放眼世间，凡真玄之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今白圣君已被誉为当今世间至强者，天下第一。
甚至，他也誉为六万年间第一人。
衍天宗主善于测算，不善争斗，他对此评价，倒也赞同。
白圣君剑动天门，确实功德无量。
于真玄而言，世间真玄九印之上，又多一层境界，造就如此境界的人物，堪称圣贤。
无论什么样的赞誉，白圣君也都当得起。
而且如今他已经死了。
如果白圣君还在世间，或许天下之间，会有不少巅峰大修士，对此心有不服。
对于一个已经陨落的修行人，世间众生因为感恩其剑动天门之功，从而心生敬意，将之称作世间最强，自也何妨。
毕竟是一个死人而已，就算满天下都认为他白圣君已是仙神圣贤大神通者，对他们这些依然存活并且得到了益处的巅峰大修士而言，也无所谓。
“就只有这些，没有其他的消息了吗？”衍天宗主问道。
“还在细查。”中年道人出声说道：“毕竟关于庄冥之事，不好推算，只能过境去查，但是东洲与天南界，毕竟不同，我们的人较少，又要顾及天机阁，或许还要再过两日。”
“真龙消息，有何进展？”衍天宗主又问道。
“自当年各方围杀真龙之后，那真龙遁逃而去，从此便再无痕迹。”中年道人出声说道：“不过，自庄冥入世以来，便有豢龙君之称，但古怪的是，他的龙只是一头蛟龙，修为约莫在金丹圆满的层次，堪称巅峰大妖，未足真玄境界，可是老祖的消息中，称他乃是真龙。”
“应是他有所隐藏。”衍天宗主沉吟说道：“老祖死后传回的消息，直指真龙身份，不得不让人怀疑，老祖就是陨落在真龙手中，当然……也不能否定是被东洲大修行者所伏杀。但是，既然老祖死后，只传回这道消息，那么在老祖心中，只认为真龙之事，才是最为重要的。”
“关于真龙背后的聚圣山，也已经在查。”中年道人说道：“聚圣山这座仙宗，与各大鼎盛仙宗，有着极大不同，白圣君收徒只有十三人，人丁稀薄，而在白圣君死后，聚圣山应是不足为虑。”
“真龙现世，就算白圣君尚在，天下修行人群起而攻之，聚圣山也未必挡得住，而今白圣君已经陨落，聚圣山底蕴必然大不如前……”衍天宗主沉吟片刻，心中暗道：“事关真龙，事关铸鼎，纵然举宗之力，攻伐聚圣山，也在所不惜，但东洲各方势力，一旦察觉，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甚至天南界各宗一旦知晓风声，也定有举动。眼下消息还算喜人，若当真是聚圣山底蕴浅薄，并不足以让我衍天仙宗举全宗之力，能够避免兴师动众，自是最好，待到那时，本座亲自前往，隐匿行踪，在东洲各方势力未有反应过来之前，攻破聚圣山，擒拿真龙，归返天南界，闭山封门，炼化真龙。”
“目前在东洲的消息中，没有消息可以表明，庄冥便是真龙，但老祖所言，定然无误。”中年道人出声说道：“可是，当年的真龙，千丈道行，近乎超出真玄界限之上，而庄冥的修为，远远不如。”
“也有可能是当年受到围杀，至今伤势未复。”衍天宗主应道。
“还有一点，当年白圣君，为何不夺真龙？”中年道人出声问道：“他宁愿剑开天门，至身死道消，都不曾考虑过，以真龙铸鼎……”
“这……”衍天宗主略感无奈，关于庄冥之事，无法推演，凡事只能猜测。
“难不成与师徒情分有关？”中年道人迟疑道。
“不管如何，白圣君终究陨落了，这是最好的消息。”衍天宗主这般说来，又道：“东洲毕竟不是天南界，我等必然要对庄冥出手，但行事务必谨慎，你定要细查相关消息，不得有误。”
“是，宗主。”中年道人应道。
“事关真龙，关于本门兴衰，凡事注意。”
衍天宗主这般说来，心中也颇为沉重。
凡事务必谨慎，但谨慎归谨慎，不能过于谨小慎微。
世间之大事，往往时机稍纵即逝，错过了时机，便悔之晚矣。
他这位衍天仙宗之主，也是真玄九印，走到了世间修行境界的尽头。
真龙是唯一的出路。
他对真龙，与无渊老祖一样，是必然不会放弃的。
“谨慎归谨慎，决计不能优柔寡断，从而后悔莫及。”
衍天宗主这般念着，实际上他心中同样明白，这消息应该是无渊老祖陨落之后，才传回来的。
否则的话，凭无渊老祖的性情，面对唯一能够铸鼎成仙的希望，面对唯一能够延长寿元的希望，怎么可能将真龙之事上报宗门？
如今无渊老祖也陨落在了东洲。
而关于真龙之事，又无法推算。
他此去东洲，是否也会陨落？
作为一位善于推演天机的大修行者，他在这方面的造诣，堪称世间绝顶，能与他并肩的，寥寥无几。
但是此刻，在他心中，犹有迷茫。
——
天御福地。
东元境中。
庄冥回到了商行。
而他只是稍作休息，便前往院落，去见那位白衣仙子。
出于谨慎，他没有带三师兄过去。
且不说三师兄的性情，单是贸然带上一位绝顶真玄，那位白衣仙子会是什么态度，也不好说。
关于在南元境伏杀无渊老祖一事，庄冥隐约觉得，这位白衣仙子，已经知晓了。
但他此前提过一句，如今也须前去，告知一声。
此外他吞食无渊老祖的大道金丹，上面铭刻九道真玄法印，过于强盛，一时片刻，难以炼化，而今龙身也封在拘神禁术凝就的天地之中。
他人身的本领，在无形之中，弱了许多，未必能比镇岳和闻旱更强。
原本强大得能与高境真玄巅峰并肩的他，骤然弱了许多，难免显得有些不安。
这位白衣仙子，或许能有办法，解决他的不安。
第五一七章 六万年间最大的杀劫!
院落之中。
仍是如旧。
周边的护卫，维护了此地的清静。
外界闲杂人等，无法临近。
“仙子。”
庄冥施了一礼。
那位白衣仙子，依然虚幻朦胧，难以看得清晰。
“先前你说此去，有些碍难之处，未曾想到给你造成碍难的，是真玄九印的人物，在当今时代当中，似这般修为的人物，已算是至强者了。”
白衣女子走了出来，脚步轻盈，如踏云而飞，悠然道：“只是这样的至强者，依然被你所灭，眼下看来，你的本领，倒还没有跌落太多。”
庄冥听得她主动提及，也无讶色，只说道：“仙子过奖了。”
白衣女子语气冷淡，说道：“你当得起，毕竟你如今的修为，确实不比以往，与真玄九印相比较，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就算真龙一族得天独厚，传承非凡，但你能杀那真玄九印，确实极为难得。”
庄冥闻言，又出声说道：“这位无渊老祖，有着极大破绽，我只是根据他的破绽，设法伏杀而已，终归是借了外力，仙子……应该是知晓的。”
白衣女子微微点头，看向身后，眼神平静。
房内有一只金蟾，不禁颤动了一下。
“莫非这小子当时发现我了？”
金蟾这般想着，有些惊疑不定。
而在院中，白衣女子也只是点头，说道：“本宫确实知晓，原以为你诛灭了一尊真玄九印的修行者，会自以为重归世间巅峰，还如以往那般心性，眼高于顶，视世人为无物，再招杀身之祸，但现在看来，倒还谦逊，当年劫后余生，如今你心性愈发沉稳了。”
庄冥心中微动。
白衣女子说的是以往。
眼高于顶，视世人为无物？
莫非是因为前任龙君具有千丈道行之后，于世间无所顾忌？
庄冥一直认为，当年东洲各方围杀真龙的惨烈一战，起因源头所在，乃是因为龙君试图迈过仙凡壁障而成就仙神至尊，导致天象变幻，天地震荡，无法遮掩，故而引动八方修行人。
但现在看来，那位千丈龙君的本身，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过去之事，已如过眼云烟，庄冥也不可能像白衣女子探寻“自己的过往”，便也只是露出“自嘲”般的笑容，将话锋一转，说出了此行的想法。
——
片刻之后。
白衣女子稍微沉吟，才道：“你怕重蹈覆辙？”
庄冥正色说道：“昔年千丈道行，真龙之姿，雄厚无比，本该无敌于世，但毕竟没能越过仙凡的避障，受各方修行人合力围杀，落到这般下场，自然不愿重蹈覆辙。”
白衣女子微微摇头，出声说道：“无论是修行大道，还是上古神兽血脉，如若越过真玄九境之上的层次，便算是真正的仙神，并具有极为强大的力量。在这一步，破境之时，实则也是挣脱天地桎梏，想要挣脱天地，不免会惊天动地，故而破境之时的天地异象……是必然会出现的。”
庄冥默然片刻，说道：“若是如此，今后仙子恢复到铸鼎的修为，是否也会如此？”
白衣女子应道：“本宫早已挣脱天地桎梏，成就铸鼎的修为，如今只是因天门封闭，绝了真玄九印之上的力量，若有朝一日得以恢复，倒也不至于会有惊天动地的痕迹，只不过……仙门封闭六万年，也只有一个白圣君，才推开了一丝痕迹，但也仅是一丝，天门依然是关闭的。”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又道：“实际上，本宫也不知究竟还有没有希望，可以得见天门重开，恢复全盛之时。”
庄冥沉默了下来。
上古的仙神，陨落的陨落，沉眠的沉眠。
如今因为他师尊剑动天门的缘故，只怕不少沉眠的古老存在，会因为天门缝隙，逐渐苏醒过来。
若是这些古老的存在，失去了恢复全盛之时的希望，那么他这唯一的真龙，会不会成为那些古老存在的唯一希望？
既然无渊老祖可以将他视为铸鼎的希望，那些上古的存在自然也可以。
他可不会认为上古的仙神，便都是圣心贤良之辈。
眼前这一位仙神，目前没有对他出手，大约是具有着和师尊白圣君那样的心性。
但日后真无法更进一步，会不会对他出手，谁又说得定呢？
当年千丈真龙，面对的是整个东洲。
或许等他达到那个地步，面对的不仅是整个东洲，而是天地各方，从上古至今，所有局限于真玄之内的强大存在。
若说踏破真玄之上的层次，伴随的劫数，便是这杀劫，那么他的杀劫，要比前任龙君，更为可怕。
——
庄冥的情绪，显得低落了一些，他并没有掩饰，甚至有意展露出低落的情绪来。
而这白衣仙子，似乎并未察觉，只是说道。
“你此番归来，反而弱了许多。”
“我吞食了那一枚大道金丹，上面铭刻真玄九印，有着极为雄厚的法力，正在炼化当中，故而人身便弱了许多……”庄冥并未隐瞒，因为他在南元境的举动，只怕都已落在了这位白衣仙子的眼中。
“吞食大道金丹？”白衣仙子稍有沉默，像是在思索什么。
“……”
庄冥心中微震，他炼化大道金丹，是以太虚清气化龙篇，将所有法力重归纯粹灵气，五行加以排列，按照上古真龙之身，而增益本身。
但是对真龙而言，吞食大道金丹，也是一种极为慎重的事情。
“你胆子倒是不小，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内藏其精气神所在，你就不怕他能抹灭你的灵智，而取代你的灵智，借体重生？”白衣仙子问道。
“世间法门无穷，我自有克制之法。”庄冥说道。
“如此便好。”白衣女子说道：“你真身炼化大道金丹，人身虚弱了不少，又顾忌外界，是不想再留于东元境了罢？”
“确有避祸之念。”庄冥正色说道：“莫说如今真身受制，即便是没有受制，也须谨慎……我心中一直没有忘记，此次能灭无渊老祖这真玄九印，是因为我让他变成了一枚大道金丹，而不是我已经具有撼动真玄九印的本领。”
“有此心性，倒还不错。”白衣女子微微点头，说道：“你想闭关炼化，而稳定无虑，那本宫传你一法，可护山门，即便真玄九印，一时片刻，也难以攻破。”
“多谢仙子赐法。”庄冥闻言，露出喜色。
“法门可以赐你，但布阵的基石，你自己去寻。”白衣女子又道。
“这是自然，只是不知，是哪一类基石？”庄冥问道。
“其实你也见过的。”白衣女子神色如常，缓缓说道：“南斗天星石，有六角之状，故而又名南斗六星石。据说你那位师尊，也曾经在天雾海域，破过南斗六星石布下的阵法，斩杀了一尊沉眠的上古仙神。”
第五一八章 再会刘越轩
南斗六星石。
庄冥心中顿时想起了蛮荒的狼穴。
当时有三千丈的阵法范围。
那尊狼王，真玄之境，也不过挖掘百丈。
他进入狼穴之时，内中已经空了，只留下了成为废石的南斗六星石。
而狼穴就在龙卫部落周边。
“当年在你龙卫部落周边的洞穴里，就是本宫在其中沉眠。”
白衣仙子并未否认，缓缓说道：“而今白圣君剑开天门，虽只一丝缝隙，但也惊动了无数沉眠的仙神，逐渐苏醒过来。而实际上，本宫的初次苏醒，大概是在白圣君五百年前，第一次撼动天门之时，虽然当时的他并没有将天门击开一丝缝隙，但本宫便也因为一些较为特殊的原因，受天门震动，而苏醒过来……”
庄冥停顿了下，说道：“除了仙子，还有其他的存在，也在那时候苏醒过来？”
白衣仙子微微摇头，说道：“那本宫就不知晓了，应该是有一些强大的存在，在五百年间逐渐苏醒，但只怕也是寥寥无几。而这一次，白圣君倾尽全力，导致天门一丝缝隙，应该让大多数上古的仙神，借机苏醒过来了……可惜如今苏醒，不见得是好事。”
庄冥问道：“为何？”
白衣仙子说道：“天门只开一丝缝隙，而并非全数打开，他们借机苏醒，想要重新陷入沉眠，减缓寿数流逝，已非易事。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会以类似于石像、木像、水流、火焰、金属之物的形态，长久观看这个世界，而无能为力，直至……寿元耗尽，就此陨落。”
庄冥低声道：“当年天门封闭，封禁的不单是大道修为，还有仙神的无尽寿元？”
白衣仙子点头说道：“确实如此，而不受天门封闭所影响的上古神兽嫡系血脉，似乎只有你才避过了那一场大劫。”
庄冥闻言，心中念头转动。
他还有些疑问。
但白衣仙子忽然抬手。
“到此为止。”
她似乎觉得该告知于他的，已经足够多了。
庄冥也隐约察觉，并不是这位白衣仙子想要隐瞒什么消息，仅仅是因为这位仙子，并不想过多提及上古的秘辛。
对此，庄冥也没有多言，只是施礼道：“多谢仙子告知。”
——
在狼穴之中的南斗六星石，有着符文的纹路，乃是阵法的基石。
庄冥见过师尊白圣君留下的剑痕，与阵法纹路极为相似。
但到了师尊那样的层次，已是世间最为强大的修行者，必然知晓上古秘辛，知晓上古的阵法痕迹，也不算出人意料。
今日听得这位白衣仙子提及，他才算知晓，师尊在天御福地，破过类似的阵法，斩杀了一尊沉眠中的仙神。
他知道沉眠中的仙神，并不难杀。
就算是凡夫俗子，都能将之敲碎，使之彻底陨落。
但既然是沉眠的仙神，师尊为何要杀他？
庄冥心中有些疑惑。
但这些疑惑，并没有线索。
他也就没有多想。
世间让他在意的事情太多。
若是每一件都让他殚精竭虑去探寻思索，就算是他这样的真玄大修士，都无法做到。
“这位仙子，无意夺我真龙之身，但也无意保我真龙之身。”
“说来也是，如今天门封闭，就算她是曾经的上古仙神，最多也在真玄九印之内的层次，怎么可能替我去抵挡世间的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
“终究还是要靠我自身才成。”
庄冥心中暗道：“在真玄第四印的修行上面，目前感悟有所不足。但是，对于真龙而言，万道归虚洞庭图的真玄第四境，倒是不难……”
以往他感悟真玄之印，颇为清晰，一旦悟通，无须和其他真玄大修士那样，积累足够的底蕴去凝就下一道真玄法印。
他只需要经过真龙吞食天材地宝，就可以具有足够的底蕴，一举凝成。
他修行进境快得惊世骇俗，便是因为他在真玄之印的感悟上畅通无阻。
每当凝就一道真玄之印，烙印至自家真龙之身，便也可助真龙的修为，也凝就相应的真玄境界。
反过来的话，或许没有这样的效果，可真龙一旦成长起来，他便也具有相应的境界，例如以真玄第四境的修为，去感悟真玄第四印，自然会简单许多。
他以往是在真玄之印的感悟上，要比真龙修行万道归虚洞庭图更快。
而这一次，他感受到了高境真玄的阻碍。
所以他要以真龙之身来修行，凭太虚清气化龙篇炼化无渊老祖的大道金丹，以万道归虚洞庭图，突破至堪比高境真玄的第四境。
“真龙正在炼化大道金丹，本领已经虚弱了不少。”
“这里是东元境，大楚王朝与太元宗交战之处，天御福地战火最为剧烈的地方。”
“无渊老祖是否将我身份暴露出去，也不好说。”
“不过，还要先去见刘越轩。”
——
东元境第七府。
这位刘大人，处理诸般要事。
大战期间，各地均有无数消息，事无巨细，均要清查。
他负责整个第七府，以及第六府部分地界，可谓极为忙碌。
但再是忙碌，也有休息的时候。
他打发了所有人，以歇息的名义，封住了院落。
而在院落之内，已经多了一个人，金纹白衣，正是庄冥。
以庄冥如今的修为，加上三师兄传授的大无相万化仙诀，足以瞒过无数耳目。
“你未足高境真玄，坑杀了一尊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堪称壮举，不过目前，低调一些，也不能借此事为你造势了。”
刘越轩并不意外庄冥的到来，只是叹息道：“可惜了我给你出的‘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珍贵主意，你居然没有用上。”
庄冥神色如常，说道：“坑杀巅峰大修士，确实是壮举，但你心中清楚，这不过只是拘禁一枚具有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没什么可以吹嘘的，这一次我吞下了这枚大道金丹，要闭关一段时日，彻底炼化……”
刘越轩沉吟着道：“东元境可不是什么闭关的好地方。”
庄冥出声说道：“所以我打算离开东元境。”
刘越轩问道：“回聚圣山？”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若我大师兄等人归来，聚圣山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诸位师兄尚未归来，而且上一次为了斩杀无渊老祖，护山大阵都已毁坏，如今的聚圣山也谈不上安全，一旦强敌来袭，根本无力抵御。”
刘越轩神色微凝，眉宇一扬，道：“龙卫部落？”
庄冥点头说道：“世间无数修行人，包括各方老祖，都在探查真龙及龙卫的线索，但是龙卫部落，潜藏至今，外界难以探查，确实是极为安全而隐秘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神色肃然，说道：“但是我还是不放心的地方，因此临行之前，来见你一面。”
第五一九章 你可还有什么尚未完善的法门吗?
聚圣山福地，曾是东洲修行人眼中的禁地，哪怕真玄九印的各宗老祖，都不敢踏足。
而今也依然是被视为东洲三十六福地之一，也是强大的仙宗山门所在，寻常修行人甚至是真玄级数大修士，都不敢轻易踏足。
毕竟在白圣君陨落之后，聚圣山依然展现出了强大仙宗的底蕴，就连真玄八印的存在，都已经在不久之前，陨落在聚圣山中。
但是……那些修为达到了真玄九印的老祖，畏惧的并不是失去白圣君之后的聚圣山是否强大，只是忌惮于白圣君在当年针对他们所留下的后手。
但是，东洲之外的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呢？
例如衍天仙宗之主。
聚圣山可没有其他真玄九印的克制之法。
若是这位衍天仙宗之主来犯聚圣山，目前是无法阻挡的。
所以庄冥并未考虑，在聚圣山中修行，炼化无渊老祖的大道金丹。
“其实……”
刘越轩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你如今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已经超出了这一门道术的界限，二十四具皆有强大力量，而非虚影，也不受距离所限，那么……你其实可以回到聚圣山，一旦出现变故，再另换一处地方。”
庄冥闻言，微微摇头，说道：“你高估我了。”
刘越轩怔了一下，说道：“莫非你这身外化身，还有什么限制？”
庄冥平静说道：“我只是一个人，如何长久分化二十四人？”
刘越轩闻言，方是恍然。
他对于庄冥的身外化身，有一种极大的误解，经过刺杀赵武一事，与当初在第九府应战林广一事，让刘越轩认为，庄冥的二十四具身外化身，连同真身在内，可以出现在天地各处，而且可以凭借阴阳遁术，任意转换虚实。
但现在看来，庄冥也是颇为吃力的。
“与人斗法对战之时，在方圆数千里内，全神贯注之下，以二十四具身外化身迎战，自然不成问题，但是……两座福地，相隔茫茫海域，心分多用，总有极限。”
庄冥缓缓说道：“如今我有一具身外化身，在东胜王朝的凡尘俗世之中，成为了皇帝，眼下我又在这里与你交谈，真龙之身还在竭力炼化大道金丹，本已是心分三用，再继续分神下去，只怕有损精神魂魄……若只是偶尔分神多处，尚可为之，但长期如此，相隔甚远，你嫌我性情过于单一吗？”
刘越轩嘿然一笑，说道：“也是，容易变得性情无常，精神似被分裂，变成疯癫之状。”
庄冥出声说道：“如若不然，我为何不在第一府迎战真元宗主任松成之时，一并在第九府迎战林广，而彻底洗清嫌疑？正是因为，同时分神斗法，难以支撑得住……只能走出第一府，在松懈下来之后，再转换至第九府，以真身迎战林广。”
刘越轩这般说来，应道：“如此说来，长期心分二用，还并未超出你的界限之上，但再分神多用，也就不成了，那么……你想要以这道真身，藏入龙卫部落，也是目前最好的去向了。”
庄冥缓缓说道：“在此期间，我全力炼化无渊老祖大道金丹，修为会虚弱一些，可是外界的事情，不能放下，我知道你如今担负重任，所以在东元境的生意，全由我三师兄唐天影护持，但他毕竟不通此道，有些时候你可以替他出谋划策。”
刘越轩眉宇一挑，说道：“绝顶真玄？他是如何进入东元境的？我这学士府的官员，竟然一无所知……”
庄冥淡然说道：“他的本事，神鬼莫测，或许不是当今世上最强大的人物，但应该是我所见过的真玄强者当中，保命本事最高的，他想要无声无息进入一处地方，没有多少碍难。在当今时代，可以察觉到我三师兄隐藏行迹的人物可谓寥寥无几，而相应的宝物，世间亦是极为稀少。”
刘越轩闻言，笑着说道：“你倒是对他评价极高，回头我倒要跟他打一打交道。”
庄冥微微点头，旋即又道：“他是男的，货真价实。”
刘越轩不明其意，稍有茫然。
但庄冥不等他多问，便又出声，说出了自身的另一个想法。
“对于万念金身圣宫诀，你怎么看？”
“疑似大楚王朝所出，传入东胜王朝皇宫之内，意图搅乱聚圣山的那一部上等功法？”刘越轩记得这一门极为不凡的功法。
“直指真玄九印的功法，世间顶尖功诀。”庄冥说道。
“但大楚王朝，却放出了这一种可以聚敛苍生大势，堪称帝皇功法的真玄九印修行之法。”刘越轩说道：“无论放出这门功法的，是不是大楚王朝，但既然敢直接放在聚圣山福地境内的王朝之中，那么放出这一门功法的人物，自然会有相应的克制法门。”
“所以，我考虑用算己篇，加以推演。”庄冥说道。
“这会更加耗费精力。”刘越轩说道：“目前你做不到。”
“不错，我心分三用，动用算己篇，极为艰难。”庄冥说道。
“你想借用大衍算经？”刘越轩摸了摸胸口，顿时明白了主公的“险恶”用心。
“不错。”庄冥出声说道：“你是大衍算经真正的主人，而这是天机阁的传承至宝，似乎还是某位上古仙神的遗宝。当初大楚王朝先帝，应该是以万念金身圣宫诀这一门功法，推算出了更为出色的帝皇功法，或许还可以克制万念金身圣宫诀，而今……你有把握没有？”
“他可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而且还是大楚王朝的开国大帝，具有天御福地的苍生大势，近乎世间绝顶，极有可能还是为了推算这一门功法而陨落的，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刘越轩嘿了一声，似笑非笑。
“我就知道，你做不到，根本难以与那位大楚开国先帝相提并论，差得太远了……”庄冥叹了一声，似乎在意料之中。
“放屁！”刘越轩怒道：“就算你这是激将法，老子还是不服，今天就告诉你，这一门功法如果还有缺陷，我刘某人一定能让它完善无缺……就算受制于这个时代，无法超出真玄之上，但也必然是真玄层次中最顶尖的功法，绝对不会逊色于大楚皇帝如今的那一门帝皇之功。”
“如此甚好。”庄冥微微点头，颇为满意。
“你想要以真龙之身，炼化大道金丹，晋入更高的修行境界，反过来感悟真玄之印？”刘越轩忽然说道。
“不错。”庄冥点头道。
“那这一门功法……”刘越轩皱眉道：“你还想怎么修炼？”
“东胜王朝的身外化身，既然坐到了帝皇的宝座上，此法为何不能尝试？若不是忌惮大楚王朝的帝皇功法能够克制此功法，我早已尝试修炼了……”
庄冥停顿了一下，说道：“再者说了，官印的炼制方面，也需要聚敛苍生大势，我根基不足，不能在天御福地造反，难以在大楚王朝疆域之内虎口拔牙，所以炼制完整官印的希望，就在聚圣山福地的东胜王朝之中。”
说完之后，他又取出一枚丹药，抛了过去。
“这是什么？”刘越轩接过来，露出些许疑惑神色。
“太元宗十大神丹之一，续天丹。”庄冥说道。
“嘶……”饶是刘越轩，也不由得倒吸口气，说道：“这就是你刺杀赵武之时，从太元宗骗来的宝贝？”
“什么叫骗？这是我与太元宗的一桩生意，只不过太元宗从一开始就打算赖账，才闹出了一大摊子事情。”庄冥说道：“我知道运用大衍算经，要完善这么一门绝顶功法，定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这续天丹……便是弥补。”
“一门功法，一颗续天丹。”刘越轩停顿了下，问道：“你可还有什么尚未完善的法门吗？”
第五二零章 未来的根基!
太元宗乃是东洲最为有名的丹道圣地。
而太元宗的十大神丹之一，便也是这个时代，最为珍贵的丹药。
正是因此，太元宗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交出续天丹以及丹方，只是打算让庄冥入局，扯下聚圣山，搅乱局势而已。
这一枚续天丹，足以弥补刘越轩在大衍算经之上的损耗。
而且，对他本身而言，这方面的损耗以及补益，都是一种锤炼。
“倒还有件事。”
“还有？”刘越轩无奈道：“我就嘴上说一说。”
“放心，不急于一时。”庄冥出声说道：“我知道你如今在大楚王朝，也算是身负重任，毕竟第六府及第七府，各地界的消息，都要经你处理，根据目前的局势，该如何传于各方，或者上报帝师，每日无数消息，必然精神疲惫，等你有了闲暇，再替我筹备此事，当然……我若提前出关，炼化了大道金丹，也能亲自来定。”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只有你或我，才能定下？”刘越轩闻言，眉宇一扬，似乎颇有兴趣。
“庄氏商行，如今不比以往。”庄冥沉凝说道：“随着龙卫加入，随着庄氏商行壮大，如今所管理的，不再只是区区的凡俗商行，我在以往制定的那一套规矩，已不再适用于日渐庞大的势力。”
“你指的规矩是？”刘越轩隐约明白了些。
“目前，关乎地位品阶的划分，关于论功行赏的方式，关于许多方面，都已不适用了。”庄冥说道。
“你要重定一番秩序？”刘越轩问道。
“不错。”庄冥说道：“你具有这个能力，而且如今又在大楚王朝的朝堂之上，实际上你比我更为熟悉这一方面。”
“确实很有必要。”刘越轩沉凝说道：“这一方面，若繁杂不清，便是今后的隐患，如能清晰界定，便已获益无穷，不但能够平息商行中一些在论功行赏或者论罪处罚的混乱之中所互相产生的不满，也能够给予商行许多人一股激励向上的信念。”
“不错，哪怕龙卫一族，不敢对我心生不满，但若是不够清晰，赏罚不够分明，他们互相之间，难免心生间隙。”庄冥正色说道：“商行想要继续发展，这一步是必须准备好的。”
“好，此事确实可算大事。”刘越轩应道：“我会尽力筹备妥当，而且会在近日，列出大致的框架……”
“近日？”庄冥未有想到，刘越轩竟然比他更为急切。
“如今我确实身负大楚王朝的职责，难以有过多闲暇，关于制定此事，难以精细，所以只是大致框架。”刘越轩说道：“可是，东元境如此动乱，庄氏商行要趁势发展，那么在此期间，必然会有人立功，也有人犯错，赏罚还是要分明……而当在此期间，庄氏商行根基稳固下来，等论功行赏后，谁能堪当重任，也就一目了然，对商行今后发展，各人的职责分配，也能够更加清晰，此事确实十分重要。”
“好。”庄冥点了点头。
“等大战过后，我会详细制定其中的细微之处。”刘越轩说道。
“你似乎对大楚王朝的胜局，很有信心？”庄冥忽然问道。
“我身在大楚，知晓很多东西，自然很有信心，再者说了，即便大楚王朝败了，轮到四大仙宗接掌天御福地，难道你的商行是会撤走，甚至破灭？”刘越轩嘿然一笑，说道：“若是大楚王朝败了，我可没想过以身殉国，保命还是要保的，你不会觉得你的商行，与大楚王朝，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同生共死了罢？”
“这倒也是。”庄冥哑然失笑，挥手道：“好了，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是该走了。”
“凡事小心，你闭关期间，我会留意商行，过两日就与你那位三师兄接头。”刘越轩正色道。
“很好，不过……”庄冥停顿了下，又出声道：“他真的是男人。”
“……”
刘越轩闻言，略有茫然，为何庄冥屡次强调唐天影是个男子？
他正要问话之时，庄冥已然离去。
“古怪。”
刘越轩心中暗道。
——
东元境内，第八府。
庄冥回到了这里。
他已经将最重要的事情，交代给了刘越轩。
“刘越轩此人，才能极高，学识渊博，可为治世良才。”
庄冥心中暗道：“好在当初，刘越轩尚是弱小之时，便给刘越轩种下了因，才结了如今的果，从而归在了我的麾下。”
实际上，他也不否认，在这一方面的处理能力上，刘越轩或许比他更为出色。
对此，庄冥倒没有什么觉得不满的，再是如何出色的人，都不可能在所有的一切方面，都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就算是他的师尊白圣君，号称东洲第一强者，剑动天门，冠绝古今，但是若要论起炼丹的造诣，自然是太元宗的太上长老更为高妙。
在东胜王朝时，论起武道，皇帝不如任何一名侍卫，而论起率兵打仗，皇帝不如任何一位将军，再论起治世之策，皇帝也未必强于文武百官，但是，他能号令百万大军，可以剥夺任何一位将军的兵权，可以定任何一位大臣的生死。
他准备在龙卫部落闭关，将东元境商行一切事情，交与麾下众人，但也同样根据会有可能发生的状况，制定许多应对之策。
他也没有忘记给陈飞云的承诺。
他同样没有忘记，三师兄唐天影，已经悟通了真玄第八印，但是还在积累关于第八印的底蕴。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一样，一旦悟通真玄之印，就可以吞食天材地宝，炼化为己用，成为自身的积累，直接凝就真玄之印。
而太元宗的续天丹，便是这一方面的绝妙珍宝。
服下续天丹的唐天影，一旦凝就真玄第八印，他的本身与身外化身，一并提升，两者合一，加上聚圣山传承的优势，或许能与“剑动天门”之前的真玄九印大修士并肩。
至于剑动天门之后，每一位巅峰大修士，多走出去的那一步，究竟走出有多远，究竟提升有多大，已难以揣度。
第五二一章 封禁续天丹
商行之内。
唐天影看着手中的丹丸。
他从堪称法宝的玉瓶之中，将这丹药倒了出来。
法力包裹之下，异象未显。
但他知晓，一旦撤去异象，必有丹霞冲霄而上，丹香覆盖八方。
这其中蕴藏的力量，可谓是极为浓郁。
“这就是太元宗的十大神丹之一，续天丹？”
“正是。”庄冥微微点头，他本身并不缺乏续天丹，对他而言，具有太虚清气化龙篇，具有五行之气的世间万物皆如续天丹，可以炼化为己用。
“一枚续天丹，应能聚成一道真玄法印的底蕴。”唐天影抛了抛，说道：“我已悟通真玄第八印，原以为还要继续积累个几年光景，但有此续天丹，直接吞服，便可直接尝试凝就真玄第八印。”
“我已为三师兄留下了两枚续天丹。”庄冥说道。
“看来你不但准备让我凝就真玄第八印，甚至连我今后凝练真玄九印，都准备了一枚续天丹。”唐天影嘿然一笑。
“不错，以三师兄的资质，踏足真玄第八印后，第九印想必也阻拦不了你太长时日。”庄冥说道。
“你倒是对三哥很有信心。”唐天影含笑点头，说道：“其实三哥对自己也很有信心，区区真玄第九印，如何挡我修行大道？”
“这两个瓶子当中，共有九枚续天丹。”庄冥没有理会他的吹嘘，又出声说道：“这个瓶子当中，有五枚续天丹，其中两枚是你的，另外三枚，留在商行之中，作论功行赏之用。”
“你手下的人，大多在横炼的层次，真玄级数也才两个，得立下什么样的功劳，才能赐予这种神丹？”唐天影托着两个药瓶，如是说道。
“就看三哥眼中，是要如何论功行赏的了。”庄冥说道。
“无妨，三哥我做事，你大可放心。”唐天影这般说来，又指向另外一个玉瓶，问道：“一瓶交到我的手中，那么这瓶呢？”
“内中共有四枚续天丹。”庄冥沉声说道：“想要请三哥出手，以法力布下阵法禁制。”
“为何？”唐天影讶然道。
“这里边的四枚续天丹，有一枚是给陈飞云的，另一枚是给九师兄的。”庄冥出声说道：“为了招揽陈飞云，我答应助他踏足真玄境界，因此派他护送续天丹，回到山门之中，去感悟那真玄石碑，再服下续天丹，即可踏足真玄。”
“一枚续天丹，就招揽一个金丹圆满的小辈？不……你还加了一次感悟真玄的机会？”唐天影皱眉道。
“他可不是寻常小辈，是整个东洲之内，金丹境界之中的佼佼者。”庄冥轻笑着说道：“一枚续天丹加一次真玄石碑的感悟，助他踏足真玄……我所招揽的，是一位真玄初境的年轻俊彦。”
“听说他只为你效力二十年光景？”唐天影思索了一下，问道：“会不会有些亏？”
“目前商行发展，尚是弱小，一位真玄的分量，自然是极重的，但是二十年后，庄氏商行必然大不一样。”庄冥微微摆手，说道：“二十年后，他或许会继续留在商行之中，也许他会选择离开……但即便出色如他，在二十年后的庄氏商行里头，也不会再有这么大的分量，所以换他二十年，足够了。”
“……”唐天影略感无言。
“况且，续天丹的丹方，我也已经取得，证实未假。”庄冥说道：“这十枚续天丹用完之后，可以借商行之力，广布天下，搜罗材料，等六师兄归来，便可尝试炼制。”
“好。”
唐天影伸手一按，光芒闪烁，压在了这玉瓶之上。
旋即便见玉瓶上面，多了一层印记。
薄薄一层光芒，逐渐敛去。
“这是以我的法力，凝就而成，只有我聚圣山门下的同源法力，才能解开玉瓶的封禁，取出内中的续天丹。”
“如此便好。”
庄冥取过药瓶，微微点头，说道：“其实我并不觉得，陈飞云会携宝物而去，不过凡事总要谨慎三分。”
尽管他对陈飞云极为赞赏，但如今尚未真正收服此人，也未经过龙血圣池的洗礼，真要全无防备，尽心信任，也不是他庄冥的作风。
毕竟这续天丹过于珍贵，总也该有些准备，而以往他东胜王朝之中的商行，也出现过携宝潜逃之人。
“你既然让陈飞云护送丹药回聚圣山，自身是不打算回返山门了？”
“师兄不要忘了，我在聚圣山中，已经有了一具身外化身，随时可以与真身调换，实际上……我一直在聚圣山。”庄冥缓缓说道：“至于眼下，在你面前的我，不适合在东元境这样的地界，需要另寻他处藏身。”
“你觉得安全吗？”唐天影神色肃然，问道。
“至少目前看来，并无危险。”庄冥应道。
“好。”唐天影挥了挥手，说道：“既然如此，三哥我也不多问，你自去藏身，余下事情，我来替你主持大局……”
“其他事情好说，但是那位仙子，你千万不要招惹。”庄冥正色说道。
“你觉得三哥我像是会随便惹事的人吗？”唐天影顿时反问道。
“那你觉得岳廷算是会惹事的人吗？”庄冥忽然说道。
“岳廷……”唐天影摸了摸下巴，神色有些复杂，然后说道：“也是个比较能惹麻烦的。”
“他也曾经问我，他岳廷像是会随便惹事的人吗？”庄冥淡然说道：“似乎每一个喜欢惹事的，都会这样问话？”
“……”唐天影无奈道：“好罢，若非要事，我决不去叨扰人家，毕竟你三哥我虽然将近真玄巅峰，但千余年寿数，如今不过两百来岁，仍然还是个少年人，也是很惜命的。”
“希望如此。”
庄冥这般说来，心中叹了一声。
有三师兄主持大局，刘越轩在后谋划，又有福老等人相助，也有柳河、白庆、闻旱、镇岳等人调遣，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但是小事，只怕会层出不穷。
可只要不招惹到那位仙子，一切就都还好说。
他看向天穹，时日不早，该要动身了。
第五二二章 帝皇之尊，东胜庄冥!
东胜王朝。
京城之中。
皇宫之内。
文武百官，均已散朝。
但余下留在殿上的，则都是熟面孔。
在许多人眼中，他们不过商贾而已，一介白身，地位低下，徒有些许金银钱财，只是侥幸受得皇上赏识，才得以在殿上得见圣颜。
但只有庄冥才知晓，这些人才是他真正的心腹。
“公……皇上……”
白老仍然有些改不过口来。
上面那位，与公子面貌身材，均截然不同的人，身着皇袍，头戴帝冠。
但这位皇帝，就是公子。
“没有外人，不必顾忌太多。”
庄冥从宝座上下来，背负着双手，说道：“你们这一次，处理赈灾之事，居功至伟，借此机会，我将会赐你们官职，进入户部之中。”
白老顿时迟疑，低声说道：“我等几人，都只是商行管事，如何能够担当此任？”
庄冥拍了拍他的肩头，含笑说道：“白老自然是有这个能力的，只不过以往只能让你在商行之中，计较一处地界的生意，而今是要你管理整个东胜王朝的生意罢了……在我眼中，如今那位户部尚书，虽然也算不错，但是单论在管理方面的能耐，可没有您老更出色，只是他出身不俗，在朝堂多年，一步一步爬到了这个位置，真要说来，他更出色的，还是在朝堂之上明争暗斗的那点儿心计。”
白老有些惶然之意，说道：“恐怕老奴能力有限，难以担此重任。”
庄冥笑着说道：“以往您老，伸手一点，那千百两银子，便逐一分派下去，发展商行，发展生意，如今只是让您老伸手一点，把千百两银子的数量，变成千百万两银子的数量，仅此而已，做法还是相似的。当然，或许如今的国库，还没有这么多银两……”
身在高位，或许有一方面的才能，极为出色，但不见得他们都是聪慧绝顶，不见得在市井之间的人，则要比他们更加愚蠢。
有些人同样精明能干，心思灵敏，聪慧过人，但是因为出身、眼界、以及其他许多方面，而只能在市井之间，计较一二两银的得失。
可有些人则因为出身、眼界、机缘、环境等等各方面，而身居高位，挥手之间便是千百万两银子的得失，甚至决定千百万人的生死。
例如东胜王朝的开国皇帝，不过只是在市井之间编草鞋的小人物，年过半百，还一事无成，庸庸碌碌，可后来战乱兴起，他趁势聚敛人心，起兵造反，未足十年，攻克八方，立下东胜王朝。
这样的人，往往只是缺失时势，或者机缘，才局限于眼界，而一事无成，但不代表，他就真的没有能力。
再如这位户部尚书，三代为官，其父原是正二品官员，凭借父辈福荫，执掌户部。
但在庄冥眼中，白老或者福老，在才能方面，都不会逊色于他。
只不过，庄氏商行太小，而东胜王朝很大，所以显得他们之间的差距，似乎也很大。
在庄冥眼中，二者之间的差距，更多在于“眼界”，而不在于“才能”。
“你们毕竟商人出身，要直接提拔到朝堂之上，身居高位，如此破格提升，史无前例，必然会招致文武百官的不满，但是如今的我，才是东胜王朝之主。”
庄冥说道：“压服他们，并不是难事，接下来不单是你们，而包括岳阳等人以及商行中许多的护卫，都将会归入军中……只要具有这方面的能力，自然会有相应的职位。”
他背负着双手，早已有了准备，要将庄氏商行彻底融入东胜王朝之中。
而庄氏商行的生意，也将成为官家的生意。
对他而言，庄氏商行的人，才是他真正的根底。
庄氏商行的高层人物，他在心底，大约也有个计数，如何安排职位，如何给予相应的权力，也有个底气。
当然，如今整个东胜王朝，都归入他的手中，也并不能全然将文武百官，都换作庄氏商行的人。
真要提拔旧人，也须得要有相应的才能。
而这些时日，朝堂之上，他也发现了不少精明能干的官员，确实可以委以重任。
“但是还有一方面，堪称极为严重，已不是商行之事可比，务必解决才成……”
庄冥这般念着，暗道：“东胜王朝之所以国库近乎亏空，便他们这些人，腐朽了王朝的根基，甚至在这一次赈灾当中，贪欲蒙蔽良心的，也一样不少，斩了一批，仍不能震慑人心。”
世间生灵，但凡心有灵智，自然便也会有私心。
只不过有些人，大义压过了私心，便能清正廉明。
但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古往今来，少之又少。
如今各地书生，正在参加科考，其中不乏有些人，心怀壮志，欲要振兴东胜王朝，他们一腔热血，满腹正义，但谁又能坚持一生？
今后当真平步青云，身居高位。
无数的金钱利益、无数的美女佳人，如浪潮一般，不断在各方势力的推动下，临近身旁，其中有多少人，能初心不改，而保持清正廉明，不为之所动？
“以往商行，但凡有贪者，皆有处置之法，但是不足以管理这座东胜王朝。”
庄冥这般念着，看向茫茫大海，低声道：“我还缺一个人，缺一个具有赤子之心，能够替我巡查八方，让各地官员，保持清正廉明的人。”
——
“前面就是聚圣山？”
“东洲之内，各方修行人，不敢提及的禁地？”
“世间传言，一旦踏足，必死无疑。”
陈飞云这般念着，低下了头，看向这瓶丹丸。
这是续天丹，内中共有四枚。
太元宗十大神丹之一。
他只要悟通真玄第一印，服下一枚续天丹，立时便可尝试凝成真玄之印。
哪怕当今世间，真玄八印的大修士，只怕都无法对这样的丹药视而不见。
但是庄冥，却将这丹药，交给了他，并且没有隐瞒。
如此珍贵的丹药，庄冥也不怕他心生贪念，就此逃去了？
陈飞云自嘲一笑，说道：“是他太过于天真，轻信于人？还是认定我不敢携续天丹逃离开？难道还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真就有这样信我的大魄力？”
他这般念着，施了一礼，道：“晚辈陈飞云，与贵门第三真传唐天影及第十三真传庄冥相识，今日受命而来，送续天丹入聚圣山福地。”
说完之后，带着有些忐忑的念头，踏足了聚圣山的土地。
但是，没有传说中的剑光飞过来斩他。
陈飞云这才松了口气。
他继续往前，才知此处，名为淮安所在，共计十六府。
第五二三章 庄冥!你好大的野心!
天御福地，蛮荒大地。
渊深莫测，龙卫部落。
庄冥一步迈出，越过阵法。
而在前方，便是壁画所在。
“拜见公子。”
当头一名龙卫，躬身施礼。
而在这时，壁画之中，也逐一出现了几位老者。
古司正大长老，比之于以往，显得年轻了许多，如同壮年男子，原先苍老而腐朽的面貌及气息，已经变得强盛至极，宛如烈日当空。
而在他身后，二长老、三长老、以及近期归来的五长老，均已晋升到了真玄级数。
“拜见龙君。”
“不必多礼。”
庄冥伸手一抬，略感满意。
古司正大长老，原是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而今受他新生龙血，重新焕发生机，接续了原本断绝的修行之路，他在多年来对于修行层面上的钻研，便成了他厚积薄发的底蕴，近来随着庄冥的修为也逐渐提升，他受益极大，进境极快，已胜过了当年全盛之时，到了堪比高境真玄的层次。
至于其他几位长老，修为停滞多年，但沉浸其中，早已将横炼的境界，钻研得透彻，比镇岳和闻旱，都要更为精深，而今受他龙血益处，加上他庄冥修为一日千里，也同样将这几位长老，提升到了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
只不过，除却五长老之外，其他几位长老，包括古司正大长老在内，都曾在当年围杀真龙之战现身过，为了以防万一，在庄冥未足千丈道行之前，他们都只能藏于龙卫部落之中。
实际上，对庄冥而言，目前能够动用的真玄级数龙卫，也只有五长老、闻旱、镇岳三人而已。
所以突破真玄境界后的陈飞云与金不焕，对如今的庄氏商行而言，也都是极为难得的强者。
或许再过些年，他本身修为再进一步，如陆合、白庆、岳廷、柳河等人，包括龙卫之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都能踏足真玄境界，但至少如今，还是不足的。
——
壁画之内。
龙卫部落之中。
众人得见庄冥归来，无不欢喜。
而今庄冥已然成为龙卫部落之首，乃是如同一家之主的存在。
古司正大长老执掌部落多年，地位至高无上，但自从龙君再现，他便不再是至高无上，心中也颇复杂，看向庄冥的眼神中，敬畏之余，也有感慨之意。
这位龙君，极为出色。
先前还只在金丹的级数，相当于道门真人，如佛门金身，类似于世间大妖。
而今却已经踏足真玄，而且似乎比他更为强大。
但他知晓，这还不是庄冥真正的修为。
真正的庄冥，已近乎于绝顶真玄。
“金不焕如何了？”庄冥行走在部落之中，忽然出声问道。
“已入龙血圣池，正在经受洗礼。”古司正大长老应道。
“可有异状？”庄冥问道。
“未有异状，一切如常。”古司正大长老正色说道：“此子修炼佛门金身，他之所以能够越过凡尘界限之上，将凡身铸就金身，是因为有上一辈金身罗汉的舍利子，但是那舍利子，也未足真玄层次，所以给予他的潜力，自然也局限在这个境界当中，他想要凭借本身，打破桎梏，如同自行开创大道，比金丹真人踏破真玄境界，还要难上千百倍。”
“而今有龙血圣池洗礼，他便是龙卫，具有上古真龙血脉。”二长老出声说道：“此人悟性不俗，造诣也不浅，只是如同凡俗武者宗师一样，受限于自身的潜力，他已经将金身修炼到了极致，这一次沐浴龙血，不出半月，定可踏足真玄境界，能在世间称佛。”
“如此便好。”庄冥微微点头，又往东走，徐徐而行。
“龙君此番归来，是为闭关？”古司正大长老迟疑着道。
“不错。”庄冥出声说道：“天御福地，战火延绵百万里，而整个东洲，皆非净地，唯有我龙卫部落之中，避世多年，这壁画内自成一界，更是隐世洞天，是最好的闭关之所。”
“可要入传承之地？”古司正大长老问道。
“不必。”庄冥说道：“在大殿修行即可，在我未有出关之前，不得扰我。”
“是。”古司正大长老顿时应了一声。
“让岳廷留在部落，安然修行。”庄冥想起三师兄在东元境，避免节外生枝，特意留下岳廷，再者说了，岳廷也缺乏沉稳心态，近些时日，在部落之中，修行诸般本领，有利无害。
“只是岳廷？”古司正大长老问道。
“至于镇岳他们……”庄冥缓缓说道：“就让镇岳与五长老，率领近些时日踏足横炼境界的龙卫，离开蛮荒，去往东元境，听候调遣。”
“谨遵龙君圣命。”古司正大长老应道。
“至于金不焕，等他经过龙血圣池洗礼之后，赐他龙卫一族的秘术。”庄冥正色说道：“此子天赋绝佳，不逊色于闻旱及镇岳，可以重用。”
“可惜我等空有一身本领，不能为龙君效力……”二长老苦涩道。
“你们本领还不够大。”庄冥沉声说道：“劫数很快会来，你们将会起到极为巨大的作用，但是，你们还不够强，我需要你们变得更强，强过当年的龙卫族人。”
“……”
刹那之间，整个部落，沉寂无声。
古司正大长老微微闭目。
“龙君……劫数快到了？”
——
聚圣山福地。
东胜王朝。
化身皇帝的庄冥，微微闭目。
他在龙卫部落之中，已经闭关。
原先他在此处，要作为一国之君，而在天御福地，则是要以真龙之身，炼化无渊老祖的金丹，本身还要与各方打交道，实则是分心三用。
而今本身及真龙之体，均已闭关，专心致志炼化具有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而他在这里作为一国之君，便是分心二用，着实轻松了许多。
“到了。”
庄冥背负双手，走出殿外。
而在外边，有一人缓缓而行。
皇宫之内，他如入无人之地，无论侍卫、太监、宫女等，都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陈飞云，我等你很久了。”
“你是……”
如神仙入世的陈飞云，当即怔了半晌。
他以近乎真玄的修为，走在东胜王朝之内，便如神仙行走在凡尘俗世，不免有一种俯视众生的心态，就连东胜王朝的皇宫，都如在无人之境。
然而被这位凡俗帝皇，一言道破来历，不禁错愕了一下。
眼前的人，无论是气息还是面貌，都与庄冥不同。
但是唯独眼神中的冷淡，自信到了极点的心态，以及若有若无的风采，均与那位十三先生，极为相似。
“朕……就是庄冥。”
只见这位帝皇至尊，背负双手，淡然说道：“很意外吗？”
陈飞云脸色微凝，心中思绪纷乱。
但在片刻之间，他便已想通了一切。
倏地，在心中掀起了无比剧烈的惊涛骇浪。
“庄冥……你好大的野心……”
第五二四章 意指苍穹，一统东洲!
聚圣山第十三真传。
人杰榜首。
豢龙君。
太虚公子。
这种种名声，给陈飞云带来的震动，都不如此时此刻，一个凡尘俗世皇帝的身份。
“你在天御福地经营的不是商行！”
陈飞云脸色变幻，低声道：“你……”
庄冥淡然道：“不是商行，又是什么？”
陈飞云咬牙道：“你经营的是一座王朝！”
庄冥神色漠然，背负着双手，看向了天御福地的方向。
他并没有否认。
此时此刻的他，确实有这个念头。
最开始的时候，他心中只要天下间的诸般天材地宝，来增益真龙之体，得以借此成长。
所以他在天御福地最初的想法，只是经营商行，经营生意。
但如今细细想来，所谓的商行，终究不过只是他用来聚敛钱财，招揽人手，借之搜罗天材地宝的手段。
既然如此，一座商行，如何能有一座王朝，来得更加权势浩大？
所谓商行，终究只是依附在王朝之内，在诸般规矩，在诸般律法，在各地官员的限制及贪念下，夹缝求生，苟延残喘，逐渐壮大。
可一旦过于壮大，而富可敌国，终究难免会被王朝忌惮，从而被削弱，甚至走向灭亡，用以填充国库。
在天御福地，五大仙宗不愿作为五大王朝，他们扶持大楚王朝来管理天下，而自身的存在，实际上却也类似于商行的存在，只是商行依附于王朝，而仙宗地位，则要凌驾于王朝之上，可到了最后，也难免落到如今战火连绵的地步。
天御福地，此番战乱，无论结果是大楚取胜，还是仙宗取胜，庄氏商行终究只是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只能暗中求存，夹缝求生，在他们的规则之下，寻找缝隙，搜罗天材地宝。
甚至，许多所谓宝物，被列为禁物，他这庄氏商行便没有资格去交易取来。
但是……商行若成王朝呢？
那么，这一切的律法及规则，都由他庄冥来定！
立下一座王朝，那么疆域之内，诸般宝物，天材地宝，他皆可倾力搜寻，无须顾忌。
“庄冥……”
陈飞云呼吸微凛，沉声说道：“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在聚圣山称帝……在此地作为一位帝皇之尊，你在天御福地绝不会甘心作为一座商行的主人……”
庄冥平淡说道：“我最初去往天御福地，确实只是想作为一座商行的主人，只不过芸芸众生，都总想一步一步往上走，庄某也在世间众生之内，自然不例外，甚至我庄冥的念头，要比世人更重。”
龙若贪得无厌，尽食诸天。
他便是具有着这样的心性，才被那深渊下的枯尸，传授了化龙的资格。
陈飞云微微退后，心中震撼未定。
“你想叛我？”
“我原以为，我只是在为你的一座商行效力，替你保护商行，护持生意，押送货物，甚至拼上性命，为你搜罗天材地宝，替你杀人，替你护人。”陈飞云低沉道：“我没有想过，为你征伐天御福地。”
“你现在想到了。”
庄冥这般说来，眼神微冷。
大楚王朝若没有给他送来这一门万念圣宫金身诀，他或许还会与以往那样，忍受在天御福地的规则，于夹缝中求生，与大楚王朝或者四大仙宗寻求合作，甚至为他们办事，从而得以安稳经营商行，经营生意。
但是万念圣宫金身诀，给了他如何聚敛天下苍生大势的法门！
楚帝以为，东胜王朝的皇帝修炼此法，可以给聚圣山带来麻烦，但到了日后，他这位大楚皇帝更为上等的帝皇功法，会克制住东胜王朝的皇帝，让整个东胜王朝成为附属。
但是楚帝没有料到，失传的大衍算经会重现于世，或许也没有料到，大衍算经具有能够推演功法，弥补破绽，完善无缺的神妙之处。
经过刘越轩，借助大衍算经，所推演出来的功法，脱胎于万念圣宫金身诀，而今名为万道苍生聚龙功。
这一门万道苍生聚龙功，比之于如今楚帝所修炼的帝皇功法，孰高孰低，并不不清楚。
但是，楚帝已经无法借帝皇功法，克制住他尝试修炼的这一门万道苍生聚龙功。
他已经可以借东胜王朝的大势，让自身具有更加强大的力量。
例如大楚官印对官员的加持，例如大楚国印对楚帝的助力。
王朝越是强盛，地域越是广袤，民心越是稳定，那么助力便会越大。
正如他先前所言，若是楚帝能够一统东洲，那么即便此生驻足于真玄九印，他也能够具有堪比铸鼎仙神的本领。
而他庄冥，以真龙之身，不受天门界限，可越过真玄九印，如能一统东洲，又当何等强大？
他的野心，是大楚皇帝，替他打开的！
“东洲……”
庄冥身为真龙，一旦身份暴露，整个东洲的修行人，都会为之疯狂，如当年一样，整个东洲的强者，都将合力围杀于他。
当年围杀千丈真龙的，便是东洲各方的老祖，因此从他接任龙君之位，获得真龙传承时，他便知晓，从那一刻起，整个东洲都将与他为敌。
无论是前任龙君的仇，还是东洲各方修行人的贪念，都是无法妥协的！
他怅然一叹，看向了身边的陈飞云。
“你想叛我？”庄冥再度问道。
“我……”陈飞云语气一滞。
“你立过誓言，也是对我的诺言。”庄冥出声道。
“可是……”陈飞云在他气势压迫下，不断后退。
“没有可是。”庄冥平淡说道：“你若违背誓言，我亲自杀你，你若遵循誓言，也才二十年光景。”
“……”陈飞云退了又退，终于没有再退。
“你决定了？”庄冥问道。
“我有得选择？”陈飞云反问道。
“没有。”庄冥说道。
“我答应为你效力之时，曾经想过会因为替你办事，而陨落身亡，但从来没有想过，为你征伐天御福地而亡。”陈飞云低沉说道：“恕我直言，我不认为你能成功……大楚王朝，太过于强大，而你庄氏商行太过于渺小，就算聚圣山，失去白圣君之后，也不能再与大楚王朝相提并论。”
“四百年前，谁又想过，五大仙宗共同扶持起来的外门，会发展到这等程度，有覆灭五大仙宗的底蕴？”庄冥平静说道。
“不会再有第二个大楚王朝。”陈飞云摇头说道。
“确实不会有第二个大楚王朝，但是会有一个比大楚王朝更强大的王朝。”庄冥出声说道：“你觉得我必然会落到殒灭的地步？”
“在天御福地，你野心若不收敛，商行必定分崩离析，而你也必然会招致殒灭之灾！”陈飞云正色道。
“你可以为我麾下商行办事，而直面危险，不惜面临生死，但却不愿为我的王朝办事？”庄冥缓缓说道：“区别在哪里？”
“商行只是做生意，可以不断壮大，前路光明，而造反之举，终究没有出路。”陈云飞苦笑道：“我并不想违逆征伐天御福地。”
“我没有想过让你为我征伐天御福地。”庄冥说道。
“那你……”陈飞云怔了下，道：“那你要干什么？”
“我要的不是天御福地。”
庄冥指向苍穹，沉声说道：“我要整个东洲！”
第五二五章 真玄四境，巡察左使
天御福地，蛮荒所在。
壁画洞天，龙卫部落。
庄冥在大殿中闭关。
他人身盘膝而坐，闭目静思，全部心神，尽数放在真龙之上。
而真龙已经从他丹田之中出来，盘踞在他身外，只显化出三丈之身。
隐约能见真龙身外，有三道法印。
这三道法印，皆是铭刻在真龙躯体之上。
他至今尚未凝就真玄第四印。
但是真龙的气息，却要比闭关之前，更胜许多，晋入了高境真玄的层次。
因为真龙日渐炼化无渊老祖的大道金丹，在今日晨时，已经晋入了万道归虚洞庭图的第四境。
这相当于真玄四印的修为，但却不是真玄四印，只是相应的第四境界。
但见真龙昂然咆哮，伸出利爪，在龙鳞缝隙之间，狠狠划过一道裂口，龙血顿时从中渗出。
然而顷刻之间，龙血止住，伤口顿消。
真龙修得此境，生机愈发强盛。
“龙涎效用，必然愈发惊人。”
“得此境界而成，真龙生机更盛，性命更为坚韧，即便身受重伤，亦可轻易复原，根据典籍之中记载，修成此境，如能发展到极致，堪有不死不灭之神妙，但不知典籍库藏，是否有所夸大。”
“至少，类似于我聚圣山的一剑开万古之剑意，还是难以祛除。”
“当年龙君千丈修为，早已越过了此境，但仍然伤势缠身，日渐衰弱，直至陨落……想必当初参与围杀真龙的各方老祖之中，便有类似于一剑开万古剑意的秘术，能让真龙伤势，无法恢复，无法祛除。”
“这个境界，能增益生机，但也并非能够不死不灭。”
庄冥这般想着，再度盘踞起来。
他可以继续炼化无渊老祖的金丹，从而修成真玄第五境。
只不过他并没有过于急切。
他也同样注重根基。
上古真龙神兽，纯正嫡系血脉，加上龙族传承的万道归虚洞庭图，均是超出这个时代的底蕴，根基无比稳固，但他则想要更为稳固。
凭借血脉传承，便可成长到堪比铸鼎仙神的真龙，在同等境界之下，本已是近乎于无敌之姿，根基之重，举世无双。
而此时此刻，若在每一个境界中，再添上相应的一道真玄之印，有此助力，两相叠加，根底之浑厚，即便不说冠绝古今，也必然远胜当世真玄。
眼下他以真玄第四境的底蕴，来感悟真玄第四印，并不是难事。
“无渊老祖的大道金丹，究竟能将我推至哪一个层次？”
“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虽然陨落之后，不如生前全盛之时，而且经我重新炼化，其中也难免损耗，但终究是当世之中，最高层次的大道金丹，可谓是世间最为难得的天材地宝。”
“将我推至千丈道行，怕是不易，但再增进两三个境界，应该还是足够的。”
庄冥这般念着，再度将心神沉入，炼化无渊老祖的大道金丹。
同为真玄九印的层次，也同样有高低之分。
强如白圣君，举世无敌。
强如千丈真龙，面对各方老祖围杀，其中不乏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尽管落得陨落的结果，但在当时，仍能杀出重围，并杀死不少位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
但是无渊老祖，只怕没有这样的底蕴。
同等境界，究竟能有多么强盛，其根基及底蕴，也极为重要。
若说真玄九印，是一个明面上，范围约有方圆九丈的湖泊。
那么无渊老祖，大约深及三五百丈。
至于前任龙君，或许便有千余丈之深。
而庄冥则比前任龙君要更为深沉。
无渊老祖的金丹，根本填不满庄冥这座湖泊，哪怕庄冥这座湖泊之内，本就有着他庄冥自身修行而来的湖水，但加上一个无渊老祖的三百丈湖泊之水，也依然是填不满的。
——
聚圣山。
郑上元仍在闭关当中。
然而就在这时，又听得外界传来声音。
“东胜王朝巡察左使陈飞云，奉命来此，求见九先生。”
“陈飞云？”
自从聚圣山封闭山门以来，郑上元便不曾知晓外界之事。
陈飞云在东洲年轻一辈中，算是名声不小，但也未足甲子年岁，在近些年来，他修为高至金丹圆满，才有名声传扬。
在十年之前，陈飞云的名声，也只在自家宗门之中，显得极为响亮而已。
郑上元当即起身来，察觉到山门之外那人，是一位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心中微凛，稍有沉重。
师尊亲自布置的山门阵法，用以击溃无渊老祖，而就此毁去，他无法感觉到这两万里福地境内的风吹草动，未曾想到，一位如此强大的金丹真人，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山门之前。
听他所言，似乎还已经在凡尘俗世间的东胜王朝有了一层身份。
难道此人已经在东胜王朝有了一段时日？
甚至来的不止一人？
又或者这是陷阱？
郑上元心中念头转动，但并无惧意，而是朝着山门前而去。
同为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聚圣山的真传弟子，从来不会畏惧外界的修行人。
更何况，这是聚圣山的山门所在，师尊亲自布置的守山大阵虽然已经损毁，但三师兄唐天影这尊绝顶真玄亲自布置的大阵，却还是不差的。
哪怕对方是真玄境界，只要是在绝顶真玄以下，便无须畏惧。
“陈飞云，你可知晓，这里是聚圣山所在？”郑上元出声说道。
“知晓，东洲禁地，外界修行人踏足，必死无疑。”陈飞云顿了下，道：“踏足福地之前，陈某便高声说了一遍，但无人回应。”
“……”郑上元顿时沉默，他在闭关当中，而且师尊的阵法已经毁了，他如何知晓在福地之外的声音？
“不过，如今陈某，已非外人。”陈飞云再度说道。
“哦？”郑上元眉头一扬，说道：“难不成我师尊又收了一位弟子？”
“陈某无缘拜入白圣君座下，只不过如今已是聚圣山十三先生座下之人。”陈飞云平静说道：“我于庄氏商行任护卫统领，也在今日受封大楚王朝巡察左使之位，官拜正三品。”
第五二六章 修行王朝，仙神传说
东胜王朝，而今已改天换地。
如今在皇位上的那人，已是庄冥。
关于这点，郑上元闭关得早，还不知晓。
庄冥曾经顾虑到，东胜王朝掌控着聚圣山的凡尘俗世，避免大水冲了龙王庙，曾与三师兄唐天影提及。
可是唐天影将凡尘俗世中的皇位更迭之事，看作不起眼的小事，则完全没有提及。
今次听得陈飞云提及，他方是愕然半晌。
不知不觉，这小师弟竟然已经成为了东胜王朝的皇帝？
郑上元并不知晓，庄冥化身蛟龙之时，便考虑过这一点，只不过他与商行众人言明，顾虑到东胜王朝尚属太平盛世，也考虑到商行发展迅速，改朝换代不是小事，终究放下了心思。
可实际上，当时庄冥还有最大一层顾虑，是在聚圣山。
他并不知道，师尊是否允许他作为修行之人，在凡俗称尊，才就此作罢，没有称帝之念，从而出海至天御福地，继续经商。
这一次，他知道了聚圣山不准许外界修行人踏足的原因，消除了顾虑，而且东胜皇帝对他生出反心，加上大楚王朝送来一部可以聚敛天下苍生大势的功法，才让庄冥重新燃起了这个念头，灭了东胜皇帝，取而代之，消去后顾之忧，走上了一条新的修行道路。
“你这巡察左使，是我师弟册封的？”郑上元问道。
“不错，今日方是册封。”陈飞云双手奉上，正是一个药瓶，说道：“这里有他交与九先生的信物。”
“哦？”郑上元伸手一抬，便将那信物取了过来，眉宇一挑，这是三师兄的法力，但只有聚圣山门下，才能打开与关闭。
“续天丹。”陈飞云说道：“太元宗的十大神丹之一，效用如何，想必九先生是知晓的，先前皇上已经打开过，取走了三枚，其中有一枚赐给了我……另外一枚，是给九先生的。”
“一枚续天丹，可以让我拥有凝就一道真玄法印的底蕴。”郑上元露出惊喜之色，他早已经过真玄石碑，悟通真玄第一印，但碍于底蕴不足，才闭关修炼，原本以为，即便是修炼聚圣山的功法，他少说也需要三五年光景来积累，未有想到小师弟居然给他送来了一枚续天丹。
“九先生悟通真玄之印，只差续天丹一枚，想必在十日之内，便可修成真玄境界。”陈飞云施了一礼，说道：“恭喜。”
“哦？”
郑上元眉宇一挑，按道理说，小师弟讲话，自有分寸，总不会事无巨细，什么都跟对方说了罢？
真玄之印的修行之事还好说，其他的事情呢？
“你怎知我已悟通真玄之印？”郑上元沉声说道。
“因为我也是来悟真玄之印的。”陈飞云说道。
“感悟真玄石碑？”郑上元略有警惕，但瞬间消去，毕竟这厮已经证明了身份，再者说了，哪怕是在外界，拿一枚续天丹，换一个真玄石碑的感悟，倒也不算亏。
“我曾与当初的十三先生，有过约定，助我入真玄，为他效力二十年。”陈飞云说道。
“真玄石碑感悟，加上一枚续天丹，才换你二十年效命？”郑上元露出异色，扫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分量不轻。”
“承蒙当初十三先生看重。”
陈飞云这般说来。
当时与他约定的是庄氏商行之主，聚圣山的十三先生。
但这一次，他才知晓，与他定了约定的，是东胜王朝的皇帝，是一位野心勃勃，想要掌控整个东洲的皇帝。
比起大楚皇帝的野心，还要更甚！
但是比起大楚王朝的底蕴，却差得太多！
陈飞云并不认为庄冥能够成功。
这覆盖整个东洲的帝皇之路，必然是十死无生的道路。
他为庄冥效力，怕也是性命堪忧，前路黯淡。
可是他已没有选择。
所以，他才成了东胜王朝的巡察左使。
——
东胜王朝。
皇宫之内。
当今皇上，以赈灾立功之名，要将原先庄氏商行之人，都归列在官府之内。
原先的护卫，并入军中。
那些所谓管事，竟然要提拔做官，甚至有的则入了户部之中。
这引起文武百官的强烈反对，近乎沸腾。
只不过，庄冥威势更重，挥退了众人。
即便是正一品的大员，以死相逼，恳求收回成命，也被他这位皇帝，以冰冷的目光，惊退了下去。
“正一品官职？”
庄冥神色冷淡，眼前文武百官的官职，都只是东胜王朝这座凡尘俗世的官职。
但是他给白老、薛庆、岳阳、包括今日的陈飞云等众人，所赐予的官职，却不是凡尘俗世的官职，而是……修行王朝的官职。
至于官印，还须得等他炼成万道苍生聚龙功，首先炼就国印之后，再来炼制官印。
一旦官印炼成，便有神力相加。
即便聚圣山福地只有方圆两万里的范围，官印之力不如大楚官印。
但这是第一步。
例如白老，得了官印，便能与道印上层的修行人相提并论，甚至能够正面应对金丹真人。
当然，外力终究还是外力，他们自身的修行，也很重要。
正是因此，以岳阳为首，当初一并拼死护卫潜龙山庄，后来也沐浴聂平之血的死士，都已经在庄冥的指派下，远航海外，前往天御福地。
待到那时，便有柳河等人准备，将岳阳这一行人，送至蛮荒境内，前去沐浴龙血圣池，成为新的龙卫。
岳阳这一行人，均是庄冥心中的心腹，他们武艺俱都不俗，沐浴聂平这金丹真人的“神血”后，大多已在武道宗师层次。
而他们的忠心，在潜龙山庄之前抵御大军时，便已经证明了。
而在庄冥出海之后，忠义不足的刘全，已经叛了。
而他们却从未叛过。
他们也在生死之间，经历了不知多少次。
他们是从最低贱的武夫，一步一步成长上来的，拜入庄氏商行，得受机缘，得成武道宗师。
这一次，他们将超出武道的界限之上，超出肉体凡胎的界限之上，成为横炼，堪比金丹级数真人。
放在东胜王朝，这等级数的存在，便是传说般的存在，在许多年间，是在凡尘市井百姓里口耳相传，典籍著作之中的仙神！
第五二七章 修炼万道苍生聚龙功!
天御福地，东元境，第七府。
刘越轩在房间之中，化出一道虚影来。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并非身外化身，所化的仅是虚影而已。
“如今东元境内，大战四起，消息无数，你还有这许多心思，替庄氏商行制定规则？”铜镜之中，老者的声音，缓缓传开。
“我可没有忘了，我本身是庄冥派到大楚王朝的谍子，而不是大楚的官员，事情总该分清主次，当然，也要分轻重缓急。”刘越轩嘿然一笑，说道：“古往今来，但凡当谍子，当到忘了初心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谨记本心，是想要在故事的末尾功成身退，而不是被当做叛徒处理，更不想以身殉职。”
“看来当年你说跳船也不可能向他庄冥效力的话，都作废了。”老者叹了一声。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提它作甚么？”刘越轩顿时不满。
“你老师我被聚圣山斩了一剑，也是过去的事了？”老者恼怒道。
“那你找聚圣山报仇去？”刘越轩说道：“弟子凭借大衍算经，给您老准备好复仇的完善谋划？”
“……”老者顿时沉默，过得半晌，才叹息说道：“若在以往，为师不免还是有些怨气，也盼着日后报仇雪恨，但是如今已知真相，却也谈不上多大的怨恨。”
聚圣山是在镇守整个东洲的命脉。
他虽是无意间踏足聚圣山，但终究是违背了聚圣山的禁令。
他无意之举，极有可能让东洲命脉，都为之动荡。
换作是他，也必然会斩出那一剑。
“这不就成了过去的事了？”刘越轩笑了一声，又说道：“说到这个，您老那些消息，替我处理干净了没有？”
“差不多了。”铜镜中的声音，充满了无奈的意味，说道：“你才是大楚的官员，这些事情交给为师来做，你觉得合适吗？为师一觉醒来，怎么像是成了听你吩咐的徒弟？”
“这不是事情比较急切嘛？”刘越轩叹了声，说道：“我虽然可以心分二用，处理妥当，但是有您老相助，我便可以更加用心地替庄氏商行制定规则……”
“你这规则……”铜镜中的老者，略有沉寂。
“这个大致框架，是否妥当？”刘越轩含笑说道。
“你这完全是照着大楚王朝的规则，加以修改……”铜镜中的声音，凝重了许多，说道：“你不要忘了，你这是为一座商行制定规则，不是为一座王朝制定秩序。”
“老师真的以为，庄冥是让弟子制定一座商行的秩序与规则？”刘越轩轻笑一声，反问道。
“……”铜镜中的声音，出声应道：“他的本意，就是创造一座王朝？”
“庄冥的野心，比大楚皇帝还要强盛。”刘越轩淡然说道：“若只是商行壮大，不至于重定秩序，他如今想要的，是一座修行王朝，而且是比大楚更加强盛的王朝！从他对于官印的态度，便能察觉出来……”
“官印？”铜镜中声音沉寂下来。
“最初他只是想要经营一座分布天下的商行，所以当时他想要的官印，只是可以用来互相联系的工具。”刘越轩这般说来。
“但是后来，他更加看重官印之上的力量。”铜镜中声音说道：“大楚官印，能够聚敛苍生大势，让修行的官员更加强大，让肉体凡胎的官员，能够具有堪比修行人的力量。”
“是啊，他想要的更多了。”刘越轩说道：“他想要这完整的观音，是他希望商行麾下的人，都能够变得强大，能够有自保之力，其实这也算人之常情，但人的念头，是没有止境的，他能够想要更多，那么得到更多之后，就会想要继续再往前走……”
“贪得无厌，只恐下场堪忧。”铜镜中的声音，带着凝重之色。
“但他是一头真龙。”刘越轩说道。
“也是……唯一的真龙……”铜镜之中，声音微沉。
“先前他要的，是仅能互相联系的工具，算得是残缺的官印，但是我给他的法门，加上苍王的法门，以及大楚王朝送入聚圣山的万年圣宫金身诀，则是给他凑足了所有的部分，拥有了炼制完整官印的法门，既然拥有了完整的法门，他自然不会放弃炼制完整官印，转而去炼制残躯的官印。”刘越轩说道。
“大楚王朝正好给了这么一部可以聚敛苍生大势的法门，又有大衍算经可以让这法门弥补缺憾，不受大楚所制，再加上东胜王朝皇帝造反，让他先在聚圣山称帝，而滋生了野心。”铜镜默然半晌，说道：“如此说来，是你、苍王、大楚王朝、东胜王朝等各方，合力给他铸就了这无比巨大的雄心壮志……”
“野心不是一朝而成的，是一步一步，往上走的。”刘越轩指向天穹，说道：“但我更想要称之为雄心！如此说来，层次便高了许多，我们做的事，就仿佛成了壮举。”
“你认定他要的是王朝之法？”铜镜问道。
“我认定他会有这样的雄心。”刘越轩说道。
“但即便他如此野望，你依然会倾力助他？”铜镜说道。
“叛是不好叛了，只能助他成事。”刘越轩停顿半晌，叹道：“其实当年您老就不该让我上那艘贼船的。”
“可是贼船终于还是上了。”铜镜出声说道。
“所以也就下不来了。”刘越轩怅然一叹，说道：“现在看来，我担负的职责，比他庄冥本身还重，若是有朝一日，大势得成，他不给老子册封正一品的官职，老子就给他造反！”
“……”铜镜略感沉默。
“终于完成大致框架。”刘越轩捧着这一叠纸张，吐出口气，说道：“纸张虽轻，分量却重，能影响今后整个庄氏商行甚至今后整个修行王朝，还是请聚圣山第三真传，亲自来迎这份文稿罢。”
——
东元境，第八府。
唐天影收到了消息。
第七府的人，请他亲自前往，暗中去见那位大楚官员刘四平。
“听柳河他们说，此人也是出身于聚圣山福地，东胜王朝人士，精通算计，足智多谋，连十三都对他推崇不已……此人暗藏于大楚王朝，算是第一个打入大楚的谍子，倒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出色人物。”
唐天影心道：“今日去会一会他，免得日后十三吃了他的亏。”
这个世上，越是聪明的人，自然想法越多，便越是难言“忠义”二字。
——
而在此时。
东胜王朝。
庄冥以此身，开始尝试修炼万道苍生聚龙功。
他以聚圣山内，王朝大势，集于自身。
刹那之间，仿佛多了一道真玄之印。
无形无象的真玄之印！
第五二八章 各有进境，日渐强盛
万道苍生聚龙功。
帝皇功诀，世间绝顶，直指真玄九印之境界。
这一门功法，抹去了大楚王朝在其中留下的破绽，得以完善无缺。
但实际上，修成真玄九印之后，加上苍生大势，所能掌控的力量，几乎超出了真玄九印所应有的范畴。
如当初大楚皇帝，以一人之力，击败三位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便是借助了百万里山河大势，那时候的他，或许堪称真玄十印！
因为山河大势所成的这一道法门，乃是无形无象，存在于冥冥之中！
“东胜王朝，根基还太过于浅薄，在冥冥之中，替我增长的力量，只相当于我再炼就一道真玄法印！”
庄冥微微闭目，暗自念道：“不过，我曾感悟上古封魔大阵，或许能起到奇效……在外界或许难言，但在聚圣山内，我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之中，我的力量还能更上一层！”
——
聚圣山门。
郑上元吞服续天丹，炼化之后，立成真玄。
他已凝就真玄第一印，感受到了世间真玄境界的奇妙。
“真玄划分九印，我虽只第一印，但终究还是达到了世间最高的境界，从此之后，我也算是大修士了……”
郑上元深吸口气，脸上充满了欢喜之色。
他看向洞府的另一边。
那个名为陈飞云的人物，正在感悟真玄石碑。
此人底蕴也是不差，已是金丹圆满，而且功法不俗，根骨甚佳，其大道金丹十分稳固，也可以承载得住真玄之印。
世间突破真玄，难的是感悟真玄之印，难的是积累足够底蕴，难的更是根基不足，功法低劣，而金丹不稳。
若是大道金丹不能稳固，哪怕悟通真玄之印，哪怕积累足够底蕴，但最终真玄之印铭刻大道金丹之时，金丹为之崩灭，法力溃散，精气神毁灭，从而身死道消。
小师弟看重的人，自然是世间奇杰。
“十日之内，可成真玄。”
郑上元这般念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东胜王朝。
他已成真玄境界，隐约感受到，大道似乎在变化。
有一股难言的意味，覆盖整个聚圣山福地。
就连他这位真玄初境的大修士，似乎也被囊括在其中。
——
皇宫之内。
庄冥睁开双眼。
“九师兄也是我聚圣山的人，算是我东胜王朝的人。”
“他突破真玄的瞬间，我从这东胜王朝的疆土之中，所能借来的大势，仿佛在隐约之间，强了许多。”
“东胜王朝越是强盛，我这位聚敛王朝大势加身的东胜皇帝，便会得到更加强大的力量。”
“看来所谓的王朝大势，指的也不单是整个王朝的盛世，与王朝之内的每一个生灵，都息息相关。”
“若是有朝一日，我麾下龙卫，我朝中官员，尽数修成真玄境界，那么我所能聚敛而来的大势，会强大到什么程度？”
“难怪楚帝会生出如此巨大的野心……”
庄冥这般念着，自嘲说道：“时至今日，我的野心，似乎也不比他小。”
——
蛮荒大地。
龙卫部落。
真龙盘踞，呼吸吐纳，宛如风云雷霆，伴随周边。
论真龙本体，已有五百余丈。
“以真玄四境，悟真玄四印，确实不难。”
“接下来真玄第五境，也有了眉目。”
“不知道无渊老祖，是否足够让我晋升绝顶真玄的层次？”
他心中想法纷乱，也感受到了另外一道气息的提升。
具有他真龙血脉的龙卫，便如他的嫡系亲子。
而今这尊龙卫，踏足了真玄之境，可名列司正龙卫。
金不焕借着龙族的血脉，让自身的潜力更加深广，总算已踏破了那一层。
他麾下的修行人当中，又添多一位真玄级数的强大存在。
庄冥欢喜之余，也颇是叹息。
若能继续这般成长下去，他们的成长，也将推动自身的成长。
可惜眼下，隐有风雨将至的意味。
——
南天界。
衍天仙宗。
“这便是关于庄冥的所有消息？”衍天宗主看着手中的消息，微微皱眉。
“不错，目前在东洲境内，所能查到的关于庄冥的消息，事无巨细，皆在其中。”中年道人这般应道。
“照此推断，庄冥的本领，尚未足绝顶真玄的层次？”衍天宗主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目前所知消息，确实未足绝顶真玄，但他进境极快，可谓一日千里。”那中年道人神色极为凝重，说道：“以往东洲各方，都以为是庄冥藏私，而每次遭遇更强的敌人，才会展露出更大的本事，导致他每一次出手，都像是比前一次更加强大。可是，他在人杰榜上时，确为金丹境界，而非真玄级数，后来突破真玄境界，本该是真玄处境，但却能与六印真玄争锋……”
“所以你断定，他修为一日千里，而非藏私不露？”衍天宗主沉吟道。
“正是。”中年道人说道：“经过此次，他或许已成绝顶真玄，若是再拖延下去，真玄九印也未必是难事。”
“世间没有人能够拥有这么惊人的进境。”衍天宗主出声道。
“无渊老祖说他是真龙化身。”中年道人思索着道：“他若是千丈真龙，而如今的进境，实际上只是伤势痊愈，而渐恢复修为，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可无渊老祖已经陨落在东洲。”衍天宗主说道：“谁杀了他老人家？”
“未必陨落在庄冥手中。”中年道人这般说来，又自嘲一笑，说道：“但是也极有可能，还真是被他所杀。”
“若是老祖被他所杀，那么他就应该已经具有真玄九印的力量，甚至具有斩杀真玄九印的力量。”衍天宗主说道。
“老祖似乎早先被白圣君的阵法，斩了一剑，身受重伤，但能够让老祖陨落，确实是巅峰大修士才能办到。”中年道人沉声道。
“本座未必就比老祖更强。”衍天宗主低声道：“能斩老祖，也能斩本座。”
“他斩了老祖，自身定然不会毫发无损。”中年道人又说道。
“无论如何，先请三十六天罡大阵。”衍天宗主正色说道：“本座临行之前，务必再卜一卦，测得吉凶！关乎性命，务必谨慎行事！”
第五二九章 天罡大阵测天机!
南天界，衍天仙宗。
在宗主号召之下，有三十六位长老，化作遁光而来。
这三十六位长老，均在真玄层次，其中更有六位，已是高境真玄。
大半个衍天仙宗的底蕴，都已聚集于此。
三十六天罡大阵，乃是衍天仙宗，在测算天机当中，最为强大的法门。
此法须得集齐三十六位太上长老。
在以往衍天仙宗势弱之时，甚至都无法凑足三十六位真玄级数的太上长老。
但如今的衍天仙宗，远胜往日，正值鼎盛。
可即便如此，三十六天罡大阵，依然不是可以轻易动用的。
只有涉及宗门兴衰变故的大事，才会动用这一座阵法，来推演天机，趋吉避凶。
“宗主此番，立三十六天罡大阵，是要测算什么？”
“凭借宗主真玄九印的修为，以及对于卜卦测算的造诣，足以洞悉天机，知晓世间诸事，能够让宗主也动用三十六天罡大阵的，此事恐怕比我等想象中，分量更加沉重。”
“不久之前，无渊老祖陨落，他乃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与宗主平起平坐，难道是因为此事？”
“适才宗主已经请来水墘峰归林太上长老，主持这三十六天罡大阵。”
——
主峰大殿之中。
衍天仙宗之主，背负着双手，看向眼前一位老者。
这老者奇丑无比，身形消瘦，眼眸之中暗藏阴冷之意，但面上却显得颇为谦卑。
“归林，你也算是本座在山门之中，最为倚重的心腹，此事关乎本门之兴衰，不惜动用三十六天罡大阵，本座尚留余力，要抹除隐患，但是需要有人探出隐患的所在……”
衍天宗主正色说道：“而这个重任，只有你来行事，本座才能安心。”
归林长老神色肃然，说道：“为本门行事，理所应当，只不过……”
他脸上略带笑意，说道：“但是那一柄乾元尺？”
衍天宗主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但终究含笑应道：“可以。”
为宗门行事，索要报酬，放在以往，他定然怒不可遏。
但此事着实事关重大，以乾元尺作为赏赐，倒也可以接受。
归林长老施了一礼，转身走出大殿之外。
——
这位归林长老，离开大殿，朝着后山而去。
在此中途，他稍微占卜一卦，右边长袖一挥，左手掌心多了一枚铜钱。
他低头看了一眼。
卦象显示，此次行事，有惊无险。
他这才稍感满意。
他遁光瞬息而至，落在后山当中。
“归林长老。”
“归林师兄。”
在场诸位，纷纷施礼。
归林伸手一挥，在宗主面前的谦卑之色，顿时敛去，显得颇为威严，沉声说道：“准备妥当了没有？”
三十六天罡大阵，不单单是要三十六位真玄长老相助，还需要布下高台祭坛。
布置祭坛的材料，更是世间难得的宝物，均属真玄至宝。
只有这样，才能接引至妙天机。
“已经布置妥当，只等归林师兄发号施令，前来主持大阵。”
“既然如此，那便开始罢。”
归林往前迈步，登上高台之上。
而在周边，三十六位真玄级数太上长老，围住了这座高台，各自施展本领，沿着阵法纹路，运用法门。
维持这样浩大的阵法，只有真玄级数的法力，才能支撑得住，也只有真玄级数的大修士，才能抵御得住其中的反噬。
但见这位归林太上长老，登天而上，踏上高台。
周边气势，聚敛而来。
他右手持法剑，左手捏法印。
他往前迈步，劲风滚滚，光芒闪烁。
他以天罡之位，一步又一步，迈了出去。
而下方三十六位真玄级数长老，根据他所迈步的方位，与如今天象所示，不断改变需要施展的法门。
这其中复杂的衍算，需要极高的见识，才能看得清楚，根据变化，而施展不同法门，这需要极为高深的造诣，除却少数奇才之外，寻常金丹级数真人，都难以做到。
这也是三十六天罡大阵需要三十六位真玄级数大修士，除了真玄法力的强悍坚韧和浑厚沉凝之外，便是这方面的见识及反应，以及对这一方面的高深造诣。
“天罡星斗，听吾之令！”
归林长老出声喝道：“起！”
他将法剑往前一点。
他测算的，是聚圣山第十三真传，庄冥！
轰地一声！
只见前方光芒闪烁！
光芒化作一个身影。
这是一个年轻人，面貌清俊，背负双手，颇有谪仙在世的出尘风采。
无数的痕迹，在他身边不断卷动。
归林长老只觉一股颇为沉厚的压力，镇压了过来。
若在以往，他已经吐血而退。
但此刻他并不以为意，借着三十六天罡大阵，借着三十六位真玄级数长老的力量，一剑往前而去。
这一剑，可以劈开迷雾，得见真相！
这一剑，可以开冥冥之意，得所有一切！
关于庄冥的一切，将会尽数呈现在眼前。
这一次的事情，未免太简单了些？
归林长老这般想着。
然而就见眼前的年轻人，轰然破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头颅，狰狞恐怖，如牛似马，头生双角，獠牙尖利！
这是一尊龙首！
真龙之首！
仿佛无穷大道，万千天机，都围绕在它旁边！
归林长老根本看不清楚全貌。
他只是像被雷霆轰打了一样，僵滞当场！
下一刻，那龙首蓦然张口，便似乎将他吞了下去！
“啊！！！”
归林长老惨叫一声！
他仰面倒下，张口喷血出来。
这位真玄级数大修士，浑身颤动！
真玄之印，刹那溃散！
大道金丹，立时破灭！
他的意识，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为何会是如此？”
“卦象分明是有惊无险。”
“宗主害我？”
他的念头，瞬息而过。
旋即陷入永恒的沉寂之中，再也没有了任何思绪。
——
“归林长老！”
维持三十六天罡大阵的三十六位真玄级数长老，无不惊呼出声。
他们只觉得，测算天机之时，隐有一番压力。
但是在归林长老往前迈步之时，压力顿时强大了千倍百倍，宛如苍天崩落，压在了他们身上。
而就在这一瞬间，归林长老仰面朝天，吐血而倒。
三十六天罡大阵的祭坛高抬，轰然倾塌！
三十六位真玄长老，尽数遭受反噬，均张口喷出鲜血来，脸色苍白，气息萎靡。
“怎么会这样？”
第五三零章 仙宗之主，亲测吉凶!
三十六天罡大阵。
衍天仙宗最强大的阵法。
历代以来，只有关乎宗门兴衰，才会动用这一门测算天机的阵法。
但从来没有一次测算失败！
而这一次，终究还是失败了！
归林长老原本一切顺利，但就在最后一步，仰面而倒，喷血而落，顷刻之间，真玄之印破灭，大道金丹溃散，精气神尽数灭去，根本来不及留下什么讯号。
没有人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这一场测算天机，究竟测出了什么！
主持三十六天罡大阵的归林长老，是否在最后的关头，看到了什么天机，也没有人知晓。
在高台祭坛崩塌之时，他就已经陨落了。
而三十六位长老，尽数受创，伤势或轻或重。
其中陨落了三位真玄初境。
——
主峰大殿之上。
衍天宗主脸色也极为凝重。
“果然……”
他低头看着一座铜钟，仅巴掌大小。
这座铜钟，影响不了三十六天罡大阵，但是影响了归林长老为他自身测算的那一卦。
他不知道那一卦，究竟吉凶如何，但是他用这座铜钟，给归林长老一个有惊无险的卦象，安稳住了那老鬼的心。
未有想到，凝就了七印的归林长老，居然在刹那之间，便陨落了去。
若是先前他自身主持三十六天罡大阵，会是怎么样的下场？
只怕也难以逃脱这个下场。
“真龙……庄冥……”
衍天仙宗之主，并不敢直接测算真龙。
当年围杀真龙之事，传至南天界时，衍天仙宗听闻真龙未灭，遁逃而去，便也想要开启三十六天罡大阵，测算真龙所在。
但在当时，便有门中太上长老，暗中测算真龙，受到反噬，从而陨落。
临死之前，他老人家留下一句话来。
真龙乃是超出这个时代的存在。
这一句话，让衍天仙宗息了信息，对三十六天罡大阵的启用，便搁置了下来。
即便是三十六位真玄大修士所结成的三十六天罡大阵，也没有超出这个时代的界限。
当然，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便是世间绝顶，若是三十六位巅峰大修士，组成三十六天罡大阵，或许可以测算真龙，但是……衍天仙宗在最全盛之时，也才三位巅峰大修士而已。
“世间各方，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对那一头真龙，尽都极为重视，但无论东洲还是南天界，也没有任何一位善于测算天机的人物可以测出真龙的所在，甚至没有人可以测出关于真龙的蛛丝马迹。”
衍天仙宗之主，叹息一声，微微摇头。
他早就知晓，就算是三十六天罡大阵，都不能够测出真龙。
但还是想要借此机会，尝试一番。
尽管消耗极大，可一旦功成呢？
无渊老祖已死，没有人可以跟他争夺真龙的机缘，没有人可以跟他争夺铸鼎的机缘。
如能铸鼎长生，必能称霸天下，举世无敌。
若有那一日，衍天仙宗必然能成世间第一仙宗！
如此机缘，如此希望，就算再大的损失，他也承担得起。
可未有想到，归林那个废物，还是失败了。
本以为真龙当年一战后，必然虚弱到了极点，如今庄冥不足绝顶真玄，那真龙的修为大约也未有恢复到全盛之时……他甚至不敢让归林长老直接测算真龙，而是让他去测算聚圣山第十三真传弟子庄冥。
可是，即便只是测算庄冥，却也落得如此下场。
但这也证明了无渊老祖临死前的传讯，并无虚假之处。
庄冥此人，确是真龙。
“也算借机除了归林，不算坏事。”
衍天宗主心中念着，走出主峰大殿之外，化作遁光，朝着后山而去。
——
后山的动静可谓极大。
天机无穷，天象变幻。
归林直接陨落。
三十六位真玄，或死或伤。
高台直接崩毁。
场中一片狼藉。
“诸位！”
衍天宗主的声音，顿时传遍后山所在：“不能倒下，归林长老陨落，替我等打开一线天机……你等立时重新搭建高台，本座已让宗门宝库，运送宝物过来。”
众位真玄长老，纷纷朝着上方看去。
“宗主……”
“快些起来。”衍天宗主伸手一挥，沉声说道。
“可是……”众人面面相觑
“事关宗门兴衰！你等莫非惧怕天机反噬，贪生怕死？”
衍天宗主喝道：“本座亲自替代归林长老的位置，还有哪位门中长老，替代陨落的长老？”
他往前迈步，喝道：“为宗门兴衰，本座即便陨落，也定要测出这一番天机。”
他这般念着，声音传开，众人心中为之一震。
在场均是衍天仙宗的长老，自年幼之际，拜入宗门之内。
尽管他们都隐约察觉古怪。
但三十六天罡大阵测算的天机，必然关乎宗门兴衰。
哪怕宗主有什么古怪，也由不得他们多想。
——
未有过得多久。
高台祭坛重新搭建起来。
耗费的天材地宝，着实不少，令不少真玄长老，都感到痛惜。
但是事关重大，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本座知晓，各位心中也是颇为疑惑，究竟是怎样的天机，才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衍天宗主沉声说道：“本座是衍天仙宗之主，请诸位合力测算天机，也有责任告知此事……先前归林长老测算的，是聚圣山的一位弟子。”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聚圣山弟子？
仅仅是一名聚圣山的弟子？
“聚圣山白圣君，号称东洲无敌，当然，如今也被公认为世间第一，生前应是当世无敌的存在，有传言称，东洲的天机阁，也无法测算关于白圣君的一切。”
“可这不过只是白圣君座下的一名弟子而已。”
“白圣君难以测算，也在情理之中，但就算是白圣君，也终究不是铸鼎的仙神，面对衍天仙宗三十六天罡大阵，也不至于会有这样的天机反噬！”
“这是为何？”
众人心中皆是惊异，显得难以置信。
衍天仙宗之主，沉声说道：“本座也难以相信，但他就是关乎我衍天仙宗兴衰存亡的关键……今次测算此人，归林长老已亡，本座亲自来测！”
第五三一章 上上大吉，乘龙升天
聚圣山。
东胜王朝。
皇宫之内。
正在修行万道苍生聚龙功的庄冥，倏地睁开双眼。
“何人窥探于我？”
他如今已非往昔，修为突飞猛进，真龙本身修为已至真玄第五境，正在感应真玄第五印。
而今又是将聚圣山福地境内，所有生灵的大势，集于自身。
对于冥冥之中的大道窥探，他也能隐约察觉一二。
只不过，窥探他这一位聚圣山弟子，相当于窥探真龙，也相当于在窥探真龙的同时，也在窥探整个聚圣山福地境内的所有生灵。
如此大势，已然超出了这个时代的界限之上。
就算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受得这般反噬，只怕也难逃陨落的劫数。
大楚皇帝，深不可测，也是因为窥探于他，便相当于窥探整个天御福地，甚至包括五大仙宗在内，都息息相关。
而今庄冥既是真龙，也是整个东胜王朝。
“强行窥探我的那位，只怕已经陨落了。”
庄冥皱眉说道：“不过，也不像是一位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在窥探我……”
他心中的不安之感，显得愈发强烈。
无渊老祖陨落，本已算是除去了一个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的隐患。
但是清掉这个隐患之后，庄冥依然没有感到心安。
他一直怀疑，无渊老祖陨落之后，会给他留下一场劫数。
无渊老祖若是存活在世，不会将真龙的机缘，将铸鼎的希望，拱手让于世间任何人，包括他出身的衍天仙宗，但无渊老祖这样的人，未必没有留下后手，一旦自身陨落，消息便会传回宗门。
现在看来，他心中的忧虑，果然成真了。
除了天机阁之外，善于测算的，只有衍天仙宗。
如今探查于他的，十有八九是衍天仙宗的太上长老。
“那位窥探于我的太上长老，适才已经陨落了。”
庄冥心中暗道：“可这件事情，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
——
南天界。
衍天仙宗。
三十六天罡大阵，重新布置。
高台祭坛，花费了许多天材地宝。
三十六位真玄级数长老，各自立定位置所在。
衍天仙宗之主，走上了高台祭坛之上。
在众人眼中，归林长老已经陨落，有此前车之鉴，本门宗主依然不惧生死，继续推演聚圣山第十三真传弟子庄冥。
此等决心，震动众人。
而这位衍天仙宗之主，也深吸口气，略有凝重。
真龙神兽，一旦成长，便是堪比铸鼎的仙神，堪称幼年的真仙，超出时代之上的存在，故而无法测算。
哪怕经历当年围杀之事，或许伤势惨重，或许虚弱不堪，尚未恢复，但也一样是幼年的真仙。
庄冥即是真龙，所以归林长老测算庄冥，落得陨落的下场。
但他这位衍天仙宗之主，自然早已考虑妥当。
“既然测不出真龙，测不到庄冥，便测我自身！”
衍天宗主往前迈步，步罡踏斗，面色沉凝。
三十六天罡大阵，倏地兴起，光芒闪烁。
便见他一步迈出。
此番不测真龙，不测庄冥，只测自身。
关于自身吉凶，他借三十六天罡大阵来测！
就算具有铜钟那样的宝物，也无法影响三十六天罡大阵的测算结果！
他上接天穹，星斗之力，垂至自身。
他一剑往前，开冥冥迷雾。
他往前迈步而去。
轰然一声震响！
“吾为衍天仙宗之主杨真合，今欲往东洲一行，定吾此生命数，定吾仙宗长盛不衰之根基！”
“天穹星斗，听吾号令。”
“大道流转，真相清明。”
“此去吉凶，谁来定之？”
他将星斗之力，落于高台之上。
祭坛沉稳，接大道星光。
但见这大道星光，化作铜钱模样，落地而化，显化卦象出来。
作为衍天仙宗之主，杨真合一眼便看清这卦象显示之意。
“上上大吉！”
“九五，飞龙在天。”
“吾之此行，有乘龙升天之迹象！”
这位衍天仙宗之主，哈哈大笑，畅快至极。
他一跃而下，振臂一呼。
纵然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
纵然作为一宗之主。
但此时此刻，他也没有掩饰心中的欢喜。
他也不必掩饰心中的欢喜。
只听得这位衍天仙宗之主，出声喝道：“大吉！本座往东洲一行，定我衍天仙宗万世不朽之根基！”
下方三十六位真玄大修士，无不欢喜万分。
整个衍天仙宗，顿生喜庆之意。
隐有一种鱼跃龙门，将要焕然一新的意味。
——
三十六天罡大阵，随着三十六位真玄大修士起身，便也消隐了去。
整个祭坛高台也消去了神光。
这些真玄级数的天材地宝，尽数化作了废物。
“拆！”
避免三十六天罡大阵高台的布置之法外传，历代以来，每当动用三十六天罡大阵，事后总会拆掉高台。
只是，高台尚未拆毁。
上面的卦象，却不知不觉，有了改变。
没有人察觉上面的改变。
下面已经有弟子拆毁高台。
而上面的大道星光所化之铜钱，化作了灰烬。
没有人知道化作灰烬，是什么样的寓意。
——
东元境。
第七府。
刘越轩拜入天机阁，前后也未过数月光景。
他得到大衍算经，师尊便陷入沉眠。
许多方面的知识，是他从大衍算经之中，推算出来，可谓自学成才。
但这也不算准确。
正确的说，大衍算经，便是他的真正老师。
可是许多常识，他还是不懂的。
所以他在询问自家师尊。
“话说，上一次咱们师徒两个，差点陨落了去，那算是什么卦象？”刘越轩出声道。
“卦象破灭，意思便是，最后还是灰飞烟灭。”铜镜中的声音，这般应道。
“那若是卦象呈现大吉呢？”刘越轩问道。
“有大吉的迹象，也就是说，有成功的希望，但若最后卦象还是毁灭，只怕寓意着乐极生悲的意思。”铜镜中声音这般说道。
“原来如此。”
刘越轩这般说着，摸着大衍算经，看向遥远的方向。
他咕哝着道：“话说回来，那个奸商已经改行当皇帝了，老师你说我在什么时候才能改行当国师呢？”
第五三二章 福兮祸之所倚!
天御福地，蛮荒大地。
龙卫部落，强盛至极。
六万年间，龙君尚在卵中，未曾现世，沉眠多年。
历代龙卫，守卫龙君，战战兢兢，压力沉重，未敢现于人前，未敢有半分懈怠。
而自当年龙君现世，最初已有兴盛之状，生机勃勃，眼看就要扬眉吐气，尽展上古传承之盛况，君临天下，奈何龙君才初现世，便引来了东洲各方围杀，劫数压落下来。
从此龙君伤重，直至陨落。
而龙卫部落，也是受创极大，从此萎靡不堪，落到了六万年间，最为低迷的境地。
直至如今，新任龙君再现，龙卫部落再度焕发生机。
尽管如今的龙卫部落，依然大不如前，远不如六万年间任何一个时代。
但是至少龙卫部落已经走出低谷。
若无新任龙君，那么龙卫部落只能逐渐势弱，直至走向灭亡，直至沦为寻常部落。
而今龙君再现，部落之中，诸位长老，境界逐一突破，也不断有新一辈龙卫，踏破横炼的境地。
部落日渐强盛，甚至是辈出，每一日都有族人踏破境界。
至于寿元，也逐渐延长。
从走向灭亡的绝路，转而走向了不断上升的道途。
虽不算强盛，但已经有了无比宽广，似乎没有尽头的前路。
“我的修为，又提升了不少。”
古司正大长老深吸口气，说道：“龙君这一次闭关，堪称一日千里。”
诸位长老也是点头，面上极为欢喜。
“近来我等修为，也不断提升，而且部落之中，许多后辈也纷纷踏破横炼的层次。”
“最初局限于横炼之前的那一批，在龙君继任之后，纷纷踏破横炼层次，随着龙君日渐强盛，他们也到了极为强盛的地步，其中进境最快的十余位，已经逼近了当初闻旱和镇岳的层次。”
“若是再这般发展下去，他们也有希望可以踏破真玄的层次，成为司正龙卫。”
“龙君进境真是一日千里，若继续这般下去，不过半个甲子的光景，也许我部落便能恢复到以往的全盛之时。”
“你们……”
古司正大长老看向极为欢喜的众人，心中微沉，说道：“你们可想细想过，这真是好事吗？”
众人均是沉默，不明其意。
但有极为聪慧的，立时便明白了古司正大长老言中深意。
“大长老的意思是，龙君进境极快，很快就会具有千丈道行，恐怕会引来跟前任龙君一样的劫数？”
“不错。”古司正大长老微微摇头，说道：“进境太快，不是好事，我等毕竟不是一步一步修炼上来，而是借助着龙君的提升而提升，对于力量的掌控，难免缺乏细微之处，就算龙卫部落恢复到数百年前的光景，只怕也没有我们的先辈那样强悍的力量……龙君若是具有千丈道行，引来了类似于当年的劫数，我等只怕比当年更加难以招架。”
“或许，还不止是当年的劫数。”二长老叹息道：“虽说当年一战，东洲各方也遭受重创，但这些年来各方的修行者，后辈杰出之辈，层出不穷……况且，龙君当年现世，是一朝而出，各方为之震动，也是仓促结成联盟来攻，可是这一次呢？”
“世间皆已知晓，世间还有一头真龙，所以他们定然早有准备，甚至我等要面临东洲之外的势力。”
“为了真龙，各方修行人，定然会为之疯狂。”
“以往他们并不知晓世间会有真龙，而今已然知晓，甚至不乏有势力在探查真龙。”
“若真龙再一次现世，引动出来的劫数，必然比之于以往，更加惨烈。”
“这是龙君的劫数，也是我等龙卫的劫数。”
“若能挡得住各方的贪欲，那么龙君便能超过千丈层次，堪比上古仙神，无敌于天地之间，我龙卫部族也将是世间最为强大的一方势力……甚至得受龙君之助，我等的修为，恐怕也有希望，能超越真玄之上的层次，成为上古天龙卫。”
“可是劫数，终究是劫数。”
古司正大长老微微摇头，说道：“不要为了有所进步，而沾沾自喜，因为我们面临的劫数，必然更加恐怖。”
众人顿时为之肃然，面色皆变得凝重。
“此事……大长老可禀报过龙君？”二长老问道。
“龙君的智慧，犹在我之上。”古司正大长老自嘲了一声，说道：“当初我许多想法，龙君一眼勘破，如今我们能够考虑到的，龙君自然也能考虑到……甚至，龙君得到了上一任龙君的传承，也得到了上一任龙君的嘱托，他所知晓的，比你我更加详细，思虑得更加周全。”
“那么……”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那么，我们能做的，只有让自身，更加强大！”古司正大长老正色道：“龙君强大，我等也能变得强大，但我们不能单单依仗龙君来为我们修行，我们也须得刻苦磨砺，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应对将来的劫数。”
“是。”众人均是应是。
——
而在大殿之中。
真龙盘踞而起。
庄冥已入真玄第五境。
也正是因此，他对于世间大道的感悟，更加精细。
冥冥之中的天道，他也更加清晰。
甚至于感悟他人之念，也更加明朗。
到了他此刻的境界，寻常人在他面前，心思如何，一览无余。
他本就善于推测人心，得此境界，更加有勘破人心的本领。
只是真玄第五境，对他而言，尚是不足。
他在感悟真玄第五印。
上古真龙传承的真玄第五境，与聚圣山传承的真玄第五印，均是世间最为上等的传承，两相叠加，同等境界，堪称无敌。
甚至于，他如今尚未至高境真玄的巅峰，却已经有把握，能与绝顶真玄争锋。
“真玄第六印，想必也不算难。”
庄冥心中暗道：“可是无渊老祖的大道金丹，是否能助我入绝顶真玄的层次？”
他这般念着，真龙之身，缓缓舒展。
真玄第五印，于虚空中凝重。
旋即整个法印，烙在了真龙之身。
轰地一声！
真龙修为，愈发稳固！
他的本领，进一步提升！
但他的眼神中，没有太多的欢喜。
随着真玄第五印的修成，他对大道的感悟，愈发清晰。
大劫将至的沉重之感，在冥冥之中，压在他的心头。
“如此预感，极为沉重，只怕要出变故。”
庄冥目光凝重，这般念着，对于修为的提升，愈发感到迫切与渴望。
真龙的六百丈长躯，在这大殿之中，缓缓舒展开来，气势威压，遍及整个龙卫部落。
第五三三章 大楚真正的底蕴!
天御福地。
大战极为剧烈。
平衡自大战而破。
五大仙宗合力，或可击破大楚。
然而真元宗率先被破，甚至归降大楚，而今成为了大楚的助力，相助攻伐太元宗。
只不过对大楚而言，也害怕真元宗临阵反戈，故而同样是极为谨慎。
余下四大仙宗，本以为创立不过四百余年的大楚王朝，底蕴有限，比之于一座仙宗的底蕴，也要浅薄一些。
但未曾想到，大楚的底蕴，竟然已经足够同时抵御四大仙宗。
原先四大仙宗，均有各自的想法，想要借大楚之力，削弱其他各宗，自家坐收渔翁之利，但战到此刻，各宗终于明白，再如此下去，四大仙宗都将被大楚王朝，各个击破。
大楚王朝在这四百余年所积累的底蕴，比起四大仙宗数千年底蕴的总和，尤为可怕。
正是因此，四大仙宗暗中也派遣人手，想要策反真元宗，甚至答应让真元宗再复过往盛况，种种利诱……但大楚王朝学士府，也早有所料，有所应对。
这一场大战，逐渐有了分出胜负的迹象。
大楚王朝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为沉厚。
——
东元境，第七府。
“帝师传来消息了。”刘越轩的神色，显得颇为凝重。
“怎么说？”铜镜中声音问道。
“让我在这边，创造一个机会。”刘越轩皱眉道。
“什么机会？”铜镜老者问道。
“遮掩真相的机会？”刘越轩道。
“何为真相？”铜镜老者也是测算天机的老先生，却仍有迷茫，再度问了一声。。
“帝师来迅，并没有说清楚，毕竟他老人家只是给我这麾下的人手指派一个任务，而不可能让我知晓一切军机要事。”刘越轩说道：“不过，虽然只是给我一个任务，而没有让我知晓一切，但能够将这样的任务交给我，也算是视我为亲信了。”
“你猜测出来了？”铜镜老者问道。
“大致猜测出来，但究竟如何，还须看后面的变化。”刘越轩说道。
“你究竟猜出什么来了？”铜镜老者再度问道。
“大楚王朝为了让四大仙宗继续内耗，避免四大仙宗太早发现端倪，而合力抵御，所以最初，并不敢显得太强，只是以攻打太元宗的姿态，调兵遣将。”刘越轩出声说道：“可是，我一直都在猜测，明面上已经如此强大的大楚王朝，实际上并没有倾力而出，依然还有暗藏的力量，而此次根据帝师的指示来看，或许便是要给一股强大的力量营造机会，也就符合了我先前的猜测。”
“强大的力量？有多么强大？”铜镜老者道。
“必然在真玄级数！或许是真玄级数大修士，而且不止一个……”刘越轩说道：“照帝师让我做的事情来看，要么是数百万精锐，要么就是有上百位真玄大修士。”
“大楚立国四百年，怎么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堪比上百位真玄的力量？如此底蕴，岂非连四大仙宗都远远不如？”铜镜老者语气中，极为复杂，似乎难以相信刘越轩所言。
“师尊不要忘了，大楚有真玄石碑，而且能够轻而易举，将其中一座赠与庄冥。”刘越轩出声说道：“我可没有忘记过。”
“你的意思是，大楚不止一座真玄石碑？”铜镜老者顿时明白过来。
“不错。”刘越轩说道：“大楚得了上古的传承，这是各方都有所猜测的，如果具有续天丹这样的宝物，一夜之间，就可以造就大量真玄大修士。”
“但大楚没有续天丹这样的宝物。”铜镜老者说道。
“可是真玄石碑比续天丹更为珍贵，只要金丹圆满的巅峰大修士，感悟真玄石碑，那么缺的只有底蕴。”刘越轩说道：“他们耗费四百年光景，来积累底蕴，积累法力，凝就真玄之印，总不会难罢？”
“这……”铜镜老者心中的疑虑，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对大楚的惊叹。
“大楚王朝，缺乏真玄大修士，但是百万里山河，却不缺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真玄石碑铺平了道路，他们便可以日积月累，踏破真玄境界。”刘越轩吐出口气，说道：“这就是大楚王朝四百年底蕴，胆敢主动打破平衡，镇压五大仙宗的缘故，真要说来，这也是一种势力，以不同方式存在的差异。”
“……”铜镜老者听得云里雾里，问道：“什么差异？”
“修行王朝与修行仙宗，都属于一方势力，却是两种不同存在方式的势力，其中之间的差异，自然会有优劣。”刘越轩说道：“目前看来，修行王朝这一类势力的发展，要胜过仙宗这样的传承势力。”
“可是……古往今来，多少王朝可以长存不朽？”铜镜老者毕竟出自于仙宗，终究说道：“但是我等仙宗存在，却能久远流传……”
“或许这也是另一种差异罢。”刘越轩说道：“可是目前来看，大楚王朝这样的存在，要比古老而腐朽的仙宗，更具有成长的优势。”
“或许如你所言。”铜镜老者想到了如今大楚与四大仙宗之间的战局，不得不接受刘越轩所言，但心中一动，却又问道：“你这是在替庄冥，考虑王朝的方向？”
“毕竟为他效力，总该上心一些。”刘越轩笑道。
“当初是真的不该上那条贼船。”铜镜老者无奈地叹息一声，又出声说道：“照如今局面说来，大楚王朝只怕要压过四大仙宗了。”
“却也未必，各大仙宗必有底蕴，这样古老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所以大楚王朝一直不敢妄动。”刘越轩说道。
“可是这一次，是大楚王朝打破平衡，想必那位楚帝和帝师，是早有准备的。”铜镜老者说道。
“那就看看究竟有什么样的准备了。”刘越轩神色肃然，出声说道：“身在其位，必谋其职，我会尽力助大楚成事，只要不让自身陷于险地便是……不过在此期间，确实要替我真正效力的主公，准备未来的根底。”
——
大楚王城。
皇宫之中。
“一切如朕预料之内。”
楚帝神色并无欢喜，只有凝重。
一切皆如预料之中。
若照此下去，必能取胜，而天御福地，将为之一统。
但是，古老的仙宗，必有强大的底蕴。
没有到最后的关头，他根本无法确认，大楚王朝准备的后手，能否击溃仙宗强大的底蕴。
而且如今四大仙宗意识到了他大楚王朝的强势，已经真正开始联手，而不再是貌合神离，存互相削弱之念，甚至四大仙宗还开始联系真元宗，准备以五大仙宗的底蕴，反击大楚王朝。
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之时。
至于其他方面，他则没有过多在意了。
例如天御福地之外，东洲极南之地，隐约有强大存在，暗中过境的痕迹，他也没有再与以往那样，命人前去探查了。
大楚王朝所有的力量，都要放在天御福地之内，与四大仙宗决战。
大事一旦能成，那么大楚王朝彻底统一天御福地，便迈出了统一东洲的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大事面前，外界所有一切，均是小事。
“大战之下，国土境内，乱象纷呈，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已是人心不稳，长此以往，国运动荡，大势必弱，照此看来，务必在今年之内，击败太元宗，而赢下第一场大胜，才得以振奋人心，打压仙宗气焰。”
大楚皇帝伸手一点，国印光芒闪烁。
许多命令，便传了下去。
第五三四章 人劫临至聚圣山!
茫茫东洲。
蓝天白云，海域无穷。
但见一道光芒，临至聚圣山之前。
这道光芒，倏地停歇下来，化作一个男子，头戴高冠，身着长袍，赫然是衍天仙宗之主杨真合。
“前方便是聚圣山？”
他负手而立，看向前方所在。
此次前往东洲，他特意集宗门三十六位真玄之力，结本门最为强大的三十六天罡大阵，为自身测了一卦。
上上大吉，乘龙升天。
正是因此，他才有恃无恐，亲自来到东洲。
而且他没有带任何一位衍天仙宗的太上长老。
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
尽管卦象大吉，但他并不认为，降服真龙会是轻而易举之事。
正是因此，他孤身前来，避免费尽心力，降服真龙之后，被他人夺了胜果，被他人夺了真龙，而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自家性命都丢在这里。
卦象大吉，他依然谨慎为上。
为此，他已经斩杀了衍天仙宗的一位高境真玄。
正是那一位替他前来东洲，探查关于庄冥一切消息的中年道人，名为本达。
在这位本达长老陨落之后，整个衍天仙宗……甚至整个天地之间，或许只有他杨真合一人，才知道庄冥的真正身份，才知道这是唯一可以超脱这个时代，成就铸鼎仙神的希望。
“东洲三十六福地，排行第二的聚圣山福地，方圆不足两万里，却仅次于广袤百万里，有五大仙宗并立，那大楚王朝所在的天御福地。”
“白圣君尚未陨落之时，被视为东洲禁地。”
“白圣君陨落之后，虽无以往那般令人忌惮，却也是一座强大的仙宗。”
“但这座仙宗的力量，似乎只局限于真玄九印之下。”
“无渊老祖曾经在聚圣山中逃生。”
“而且聚圣山斩了无渊老祖的肉身之后，似乎大不如前。”
“只不过东洲局势太乱，没有人敢试探聚圣山福地。”
这位衍天仙宗之主，不断在脑海中，回想着本达长老传回来的消息，心中念头不断转动，不断加以推演。
这座聚圣山，已经远不如以往强大。
东洲各方只是不愿试探，也不敢试探。
但是他似乎会成为第一个试探聚圣山福地的人物。
“根据外界消息来看，庄冥不是身在聚圣山福地，就是在天御福地的东元境当中。”
“如今天御福地，乱象过于可怕，本座乃是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定然会被各方所忌，如非必要，不好轻易踏足。”
“且先探一探聚圣山福地，若庄冥在此，自是最好，若庄冥不在，那么便该暗中前往天御福地，在那东元境，悄然探查一番。”
杨真合心中这般想着，他往前迈步，朝着聚圣山福地而去。
在他心中，自然是想着，能够在这一步迈入聚圣山福地后，直接得见庄冥，免去一番奔波。
更何况，天御福地是东洲第一福地，真玄级数大修士可谓不少，而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也是不少。
若庄冥身在天御福地，他便还须仔细考虑动手的时机，免得在出手之后，这场旷世的机缘，被天御福地那些老怪夺了去。
“希望你就在这聚圣山福地当中。”
——
东胜王朝。
皇宫之内。
庄冥正在修行万道苍生聚龙功。
整个东胜王朝的大势，都系于自身。
他已经修行到了极高的造诣。
到了这个层次的造诣，他这位国君，与这座国家，已经堪称是一荣俱荣，而一损俱损。
他这皇帝，一旦自身出错，必将引起东胜境内，人心动荡，社稷起伏。
而反过来，东胜王朝一旦动荡，国运不稳，他身上的力量，也必将削弱。
他在龙卫部落之中修行的本体，已经具有了真玄第五印的修为，而且是真龙第五境的根底，可谓是极为强大，冥冥之中，趋吉避凶的感知，也是极为敏锐。
“不对……”
庄冥心中一沉。
旋即便察觉到，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硬生生闯入了他的感知当中。
就好比一座巨大的山峰，忽然落在了他的房屋之内。
这座山峰有着极大的压力，他的这座房子，几乎要被压碎了一样。
真玄九印！
巅峰大修士！
而且强得可怕！
似乎具有着直接摧毁东胜王朝的力量！
这让他这位东胜王朝的皇帝，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心中的不安，果然还是来了。”
庄冥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他原以为不安的源头，会发爆发于龙卫部落所在，直指他真龙本体。
未有想到，这不安的源头，直接撞入了聚圣山，撞入了他的国土疆域之内。
瞬息之间，庄冥只觉沉重无比。
——
聚圣山中。
郑上元面色微变，伸手握住了剑柄。
“九先生？”
初入真玄境界的陈飞云，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不禁出声询问。
郑上元目光沉凝，说道：“有一尊极为强大的存在，入了聚圣山所在。”
陈飞云微微皱眉，说道：“强大的存在？”
如今的陈飞云，已是真玄级数的大修士，这座方圆不足两万里的聚圣山福地，对他来说并不算宽广。
若真有极为强大的存在，踏足聚圣山所在，气势爆发出来，他如何会不知晓？
更何况，这位九先生，也是初入真玄境界，怎么就能察觉得到？
就算聚圣山的传承，远胜其他各方传承，也不该有如此天差地别罢？
“对方没有展露气息，他似乎收敛了气息，潜藏了起来。”
“什么意思？”陈飞云略感诧异，心中有着疑问，却又不敢直接询问，只在心中暗道：“若真是一尊强大存在，收敛了气息，那么九先生如何知晓？”
“这里是聚圣山福地。”郑上元不知是否察觉到了陈飞云所想，而神色凝重，出声说道：“聚圣山福地，与聚圣山的功法，息息相关，有过于强大的存在踏足，冥冥之中，会有些许感应……此人太强，能威胁到我性命，所以我能察觉。”
“若真是如此，此人没有张扬，是为何故？”陈飞云惊异道。
“如此行迹鬼祟，绝非善类。”郑上元说道。
“对方没有展露气息，以真玄九印之势相压，或许没有恶意？”陈飞云迟疑道。
“或许是因为对我聚圣山怀有忌惮，不敢贸然现身，但他暗中探查，可谓居心叵测。”郑上元沉凝道：“无论是何缘故，他无视东洲禁令，未经准许，擅自闯我聚圣山，便是挑衅，绝无善意。”
“九先生能察觉对方有多么强大？”陈飞云问道。
“比我三师兄还强大。”郑上元说道。
“三先生有多强大？”陈飞云道。
“他斩杀过真玄八印。”郑上元道。
“来人是真玄九印？”陈飞云脸色霎时苍白，为入真玄之境，而替庄冥效力，难道今日破真玄境界，今日便要陨落？
第五三五章 国如真身，外敌如刀
聚圣山福地。
淮安十六府。
杨真合负手而立，他行走于这凡尘俗世之中，宛如上古的仙尊，谪落于浊世之中。
他在修行人的世界当中，也是踏足了巅峰的大修士。
他走在这红尘俗世之间，不免有些讶异。
这就是东洲第二福地？
凡尘俗世，尽是凡夫俗子，不见修行之人。
在天南界中，倒也有不少凡俗之地，内中皆是凡夫俗子，可是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凡尘俗世，而是聚圣山所在，东洲的禁地，也是福地。
“千年之前，本座也曾来到东洲，在天御福地历练过。”
“当时的天御福地，已经是东洲第一福地，可谓是修行盛世，不亚于天南界的繁华兴盛，虽然有着许多凡夫俗子，但却也有着许多修行之士，其中不乏金丹级数，也不乏真玄大修士。”
“天御福地之中，强大的修行人与蝼蚁般的凡夫俗子，在同等的秩序之下，同在一片天地之中，大势昌盛，盛世繁华。”
“那才是本座心目中，真正的修行盛世。”
“可是这所谓的东洲第二福地，却是全无修行之人的蛮荒红尘之地？”
杨真合见得聚圣山福地是这样一番模样，心中颇是诧异。
他善于测算天机，但是却测不了聚圣山。
而本达长老，先前在东洲探查所有关于庄冥的消息，也没能探得聚圣山福地之内的详细消息。
因此对于聚圣山福地的面貌，外界都极为陌生。
但谁也没有想到，这是一座修行绝迹的福地，而且还名列东洲第二福地。
杨真合倒了一声古怪，再度行走于这座福地之中。
他收敛了气息，并没有以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的气势直接镇压聚圣山门。
那样的行事方法，对他而言，不免过于鲁莽。
在世间行事，想要无所顾忌，便需要有着无比强绝，能够镇压一切的力量。
杨真合修为虽在真玄九印，世间最为巅峰的修行层次，但他一向谨慎，尤其是面对这座神秘的聚圣山福地。
哪怕如今呈现在眼前的，仅仅是红尘俗世。
但他依然没有大意。
他没有忘记，这红尘俗世，被誉为东洲第二福地。
他也没有忘记，被誉为六万年间第一人的白圣君，在此开宗立派。
他更没有忘记，不久之前，数十位真玄大修士，包括两位真玄八印的强者，都陨落在了聚圣山福地当中。
更何况，世间唯一的真龙，超乎时代的存在，也潜藏在这聚圣山福地之内。
尽管聚圣山此刻展现在他眼前的面貌，远不如他心目中原先所想，但他依然没有轻视。
出于谨慎，他时至此刻，依然收敛气息，暗中行走在这东胜王朝之中。
——
东胜王朝。
皇宫之内。
庄冥背负双手。
他已然下令，命朝廷各地，筹备诸事。
各地官府，公差，乃至各处驻军，都已在命令之下，进行准备。
大战若起，他必要借助东胜王朝之力，须得有官府及军方，号召人心。
而大战之时，必然波及东胜王朝，山崩地陷，天灾齐出，死伤难以计数，人心也必然惶恐，定有乱象纷呈，比之于上一次各大仙宗合力来攻聚圣山，只会更加惨烈。
待到那时，务必安抚民心，保持不乱。
而此战难言胜败，若取胜之后，恐怕战后狼藉，惨状无数，百废待兴，同样需要提前准备。
这一次的风波，对东胜王朝而言，比一场国战，尤为可怕。
这是一场灭世般的天灾。
就好比如今天御福地当中，大楚王朝疆域之下的凡夫俗子，乃至于寻常修行人，都受到了波及，大量百姓亡于争斗之中，而余下之人，日夜心惊胆战，不知何日便也丢了性命。
庄冥心知如此，故而调派各方，提早进行准备。
只不过，神仙打架，凡尘遭殃。
就算是早有准备，但维持秩序的官府公人以及东胜军队，也终究只是凡尘之人。
这究竟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其实庄冥也不清楚。
但有所准备，总好过全无准备。
可即便命令下去了，各地调兵遣将，官府贴出告示，维持各处秩序，也非一朝一夕。
但是这一场争斗，或许就在旦夕之间。
“此人收敛了气息，以为凭他真玄九印的修为，无人可以窥探得到，但是这里是聚圣山福地，他进入聚圣山，就会惊动聚圣山功法所修炼出来的法力，想必此时九师兄也已经察觉变故了。”
庄冥呼吸微凛。
来人确实无法窥探得到。
但没有人去窥探他的存在。
而是他踏足了聚圣山，是惊动了郑上元和庄冥，让他们知晓了有一位强大的人物，来到了聚圣山。
庄冥如今执掌东胜王朝，更是修炼了万道苍生聚龙功，所以他的感应更为清晰，连那一位不请自来的强者，位于东胜王朝哪一处地方，他都能知晓。
就好比自己的身体，被扎进了一柄无形的刀。
他看不见刀，但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痛在哪一处。
他没有去窥探来人，而是根据自身感受到的异状，去推算来人的修为及行踪。
“来人不知为何而来，但东洲境内，几乎不会有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胆敢贸然踏足，他只怕是东洲之外的真玄九印大修士。”
尽管世间充满了意外，是任何人都无法料到的，可是庄冥单从自身目前所知的线索来推算，此人便只能是无渊老祖引来的。
来者必然不善，只是出于谨慎，没有直接展露威势，而镇压聚圣山。
他误以为尚未被察觉，可一旦发现自身已经暴露行踪，那么便极有可能是发难的时候。
庄冥微微闭目，低声说道：“一个没有贸然现出踪迹的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
这样强大的敌人，又有谨慎的心思，没有大意轻敌的迹象。
似乎比无渊老祖更为可怕。
或者是无渊老祖的陨落，让这位巅峰大修士，不敢有任何大意。
而自己又何曾大意？
他睁开了眼睛。
疼痛的感觉，移到了另一个位置。
就在京城。
他来了。
第五三六章 大劫已至，机遇相随
聚圣山福地，最令人忌惮的自然是白圣君创立的宗门。
但是目前未见仙宗迹象。
甚至在凡夫俗子眼中，仙神的传说，也是虚无缥缈的。
这里是纯粹的凡尘俗世，他并不想要直接打上聚圣山，故而掌控这个凡尘俗世的王朝，他也总该走一遭，有了些许，心中才有个底气。
想要了解一座王朝，最先要了解的，自然是这座王朝的帝都。
“这里就是东胜王朝的京城所在？”
杨真合缓缓行走在这片土地之上。
京城繁华，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街边两侧的店铺，挂着各自不同的匾。
有各类美食，有各类饰物，有各种各样的店铺与摊子。
有人在街上行走，游览街道，欢声谈笑。
有人在街边挑着担子，吆喝着物品，满头大汗，显得疲累，但他依然在为生存而卖力。
作为仙宗之主，杨真合早年行走过各方，但已经许多年不曾见到这般景象。
他行走在东胜王朝的京城当中，感受着凡尘俗世的繁华。
这里没有世外仙宗的清静。
这里过多红尘浊气，过于喧嚣，并不适合安心修行。
但是对于凡夫俗子而言，这样的喧嚣热闹，这样的繁华盛世，才是他们心目中的太平鼎盛之世。
只是对于他这位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而言，只要挥手之间，就能摧毁所有人眼中的繁华盛世。
所以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一窝装饰得较为美丽的蚁窝罢了。
只不过这个蚁窝的背后，曾经有一位强大的无敌存在，而今也有着一头蛰伏的真龙。
“似乎没有其他的迹象，当真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凡尘俗世之地，没有其他的暗藏的痕迹。”
杨真合背负双手，心中暗道：“若不是确定这里是聚圣山福地，若不是确认这片大地之上有一座强大的仙宗，本座还真要以为踏足了一个未曾修行过的凡俗地界……”
若在以往，他只要占卜一卦，便能知晓许多事情。
但是在这里，他发现并不能够卜卦。
甚至就连他的感知，都极为受限。
分明只是一座方圆不足两万里的地界。
但偏偏如同茫茫亿万里的大地，让他感到极为沉重。
或者这就是白圣君选择在这里建立聚圣山宗门的缘故？
而且从各种痕迹上来看，这座福地在数百年前，是有仙神传说的，或许……那就是以往的修行人。
目前来看，是白圣君来到这里之后，驱逐了所有修行人，甚至斩杀了其他修行人，让这里变成完完全全的凡尘俗世。
他并不知道白圣君为何要这么做。
他也无法测算出来。
但他在想，若是在这里传下修行法，会是什么后果？
“等不到这些凡夫俗子修行有所成就了。”
“既然是白圣君生前，要营造出一个凡尘俗世来，那么……”
杨真合微微伸手，目光微凝，心道：“我这一掌落下，灭掉东胜王朝的这座京城，聚圣山有什么反应？”
他缓缓收了手，终于还是没有按落下去。
他看向了皇宫的方向。
明面上掌控着凡尘俗世的王朝帝皇，跟这座福地真正的主人，会有什么联系？
——
皇宫之内。
庄冥长出口气。
就在刚才，他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悸动之感。
但好在那悸动之感，只是瞬间便即消去。
“此人想要覆灭东胜王朝，但还是没有真正出手。”
庄冥心中略有明悟，但他心中的不安，并没有消去。
那人似乎朝着皇宫来了。
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还是想要从东胜王朝的皇室，探查聚圣山的虚实？
又或者是另外的想法？
庄冥心中微沉。
他知道这一战，无可避免。
但没有想到，对方径直来了皇宫。
这一战开启得太快，容不得他有所筹备。
甚至此时此刻，消息才发至各地官府，根本来不及让各地官府和驻军有所调动。
“罢了。”
庄冥微微抬首，在他眼前，是一方玉玺。
这就是他手中的国印。
他借助大楚的官印之法，连同万道苍生聚龙功，将这一枚玉玺，炼成了国印。
尽管加上了不少天材地宝，但是这一方国印的材质，仍不如他心中所想。
他一直想着，寻找其他天材地宝，能够替换这一方国印。
但如今容不得他替换国印。
这一方国印，将能够为他提升极大的力量。
至少能够让他在无形之间，多一道无形的真玄之印。
但前提是，东胜王朝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
“九师兄感受到了来犯之敌，他不知是否已经赶来了？”
“且看这一场，若无取胜机会，只能放弃这一具身外化身，放弃这一座东胜王朝。”
“若有机会……或许可以再添一枚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
——
天御福地。
东元境。
第八府。
唐天影忽然眉宇一挑。
他隐约有些不安。
但距离聚圣山太远，却感觉并不清晰。
“问题出在聚圣山福地……”
唐天影眉头紧皱，他微微抬头。
他除了真身之外，还有身外化身。
这天御福地，距离山门反而更近，但是他在这里主持大局，庄氏商行离不开一位主事人。
另一具身躯，目前想要回到山门，至少要花费半天光景。
——
院落之中。
“仙子，你在看什么？”
“天机。”白衣女子缓缓说道。
“天机？东洲的天机，已经乱得看不清了……”金蟾应了一声，说道：“别说这个时代的天师们，都只局限在真玄九印，眼界和造诣，都不可能太高，就算是铸鼎的仙师，也看不清这样的天机吧？”
“你似乎忘了，本宫曾在大天师府，受大天师指点过几日。”白衣女子平淡道。
“……”金蟾顿时眼神一凛，讪讪道：“也是，您可不是寻常的铸鼎仙神，而且论起造诣，其他仙师也未必有您的造诣更高。不过，您看出什么来了？”
“乱中求生。”白衣女子指向天穹，说道：“南灵之子，正是在这样混乱的时机，才有趁势成长的希望，不过修行之事，有生无死，与天道相悖，故而每出一步，必有劫数，想要趁乱求生，就要面临生死的乱局，掌控机会，才能求生，掌控不住聚会，便会陨落。”
“您的意思是？”金蟾迟疑着问了声。
“天上有龙的痕迹。”白衣女子说道：“他的大劫到了，机遇也来了。”
第五三七章 朕深恨庄冥!
聚圣山福地。
东胜王朝，京城皇宫所在。
衍天仙宗之主杨真合，来到了皇宫之中。
他只是想要经过凡尘俗世的王朝皇室，进一步探知聚圣山福地的变化，从而对聚圣山这座闻名八方的仙宗，有深一步的了解，也想要尝试，能否借此，寻出真龙的痕迹。
只不过他应该没有料到，这东胜王朝的皇帝，会是庄冥所化。
而庄冥并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
所以庄冥只能装作并不知道。
所以此时的他，依然是东胜王朝的皇帝。
——
大殿之上。
文武百官均已散去。
就连身边的小太监，也都被东胜皇帝挥退了去。
大殿只有皇帝孤身一人，安静地批阅奏章。
倏地，便多了一人，站在帝座左侧，俯视下来，看着奏章的批阅。
“字倒是写得不错。”
这人忽然称赞了一声。
声音温和，略带赞赏。
然而在这寂静的殿宇之中，便如惊雷般响起。
这位东胜皇帝骤然一惊，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你是何人？”
“放心，本座不是刺客。”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本座乃是上界仙家。”
杨真合背负双手，含笑说道：“听闻淮安不久之前，多了一头蛟龙，而今不知所踪，作为上界仙家，本座来此一探，避免蛟龙作乱。”
他不知道这东胜皇帝，是否知晓聚圣山宗门所在。
若是知晓，那么聚圣山就应该是他口中的上界。
若不知晓，按一般人的想法，自然会将他当作聚圣山福地诸般传说中的仙神。
关于蛟龙之时，他已经知晓。
虽然不知当时为何只是蛟龙，但那应该就是庄冥的真龙之体。
作为东胜王朝的皇帝，一头蛟龙神兽现世，堪比百万大军，横扫无数精锐，自是心中惶然不已。
从如今庄冥麾下商行的地位就可以看得出来，东胜王朝对于蛟龙极为忌惮，甚至惧怕。
若今日他作为仙家，是为东胜王朝除去这个大患，想必这位东胜皇帝，必会感恩戴德。
——
大殿之间。
庄冥心中微凝。
果然如他先前所料。
这方天地之中，所谓的上界，自然是他所出身的聚圣山宗门。
但眼前这位，并不是他聚圣山的人。
如若猜测不错，此人应当是衍天仙宗的巅峰大修士，从他对凡尘帝皇，都能如此和颜悦色，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一番话，足见其为人处世，可谓十分谨慎。
此人以往应该是善于推演天机，以往根据天机，或许便如一个无所不知，而又无所不能的刘越轩。
也就是在这聚圣山福地当中，又涉及他庄冥本身，让对方无法卜卦测算，失去了以往最大的依仗，才让庄冥能够继续保持东胜皇帝的身份。
真要说来，此人在各方面的敏锐，应该不如刘越轩，或许是以往过于倚重测算天机，而今失去最大依仗，因而处事不够灵敏。
但一位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何须所谓灵敏？
“尊驾是聚圣山的仙家？”庄冥神色异样，这般说来，充满了惊讶之意。
“不错。”杨真合背负双手，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如此。面上却淡然道：
“传闻当年先祖立国，有聚圣山仙家授意，然而数百年间，本朝境内却不见仙神痕迹，只有传说留下，虚无缥缈，就算是朕，也一直认为，仙神之说，只是先人杜撰，为受正统之名，而牵强附会。”
“本门高于天界，不涉人间之事，当年只是顺应天命，而今大世已定，凡尘社稷之中，自当有九五之尊亲自把持，我等仙家，不该影响人间。”杨真合这般说来，也算给这位东胜皇帝一个定心丸，避免这皇帝有所忌惮，恐他效仿蛟龙，而成为帝皇之上的存在。
“原来如此。”庄冥显然松了口气，说道：“当初蛟龙现世，横扫大军，朕寝食难安，只得册封那庄冥为圣龙真君，册封蛟龙为护国真龙，无法应对这样的存在，也曾想过要寻找先祖典籍中留下的聚圣山仙家，无奈天界之高，纵然是朕这九五之尊，也无法寻得。”
“那蛟龙是我聚圣山中出来的护山神兽，那庄冥是我聚圣山弃徒，暗中拐走蛟龙，入世间作孽，今日本座来此，当斩杀弃徒庄冥，降服蛟龙，擒回天界，彻底封锁两界壁障，让人间重归平静，从此之后，你这位帝皇至尊，依然是世间至高无上的存在。”杨真合这般说来。
“当真？”庄冥惊喜道。
“自然。”杨真合说道：“只是如今，本座对于人间之事，尚不清楚，对于弃徒庄冥以及蛟龙去向，都全无线索，不知陛下有何指点？”
“这……”庄冥神色变幻。
“陛下觉得有何不妥？”杨真合并无恼怒，也没有逼迫，只这般说来。
“没有不妥。”庄冥沉声说道：“朕深恨庄冥，恨不得食其肉，恨不能凿其骨，他留下的线索，朕这就可以给你。”
“如何？”杨真合心中微喜。
“昔年蛟龙作乱，后来那庄冥暗中潜入京城，逼迫朕册封于他。”庄冥这般说来。
“哦？”杨真合心中微动，看来就算是聚圣山的弟子，也不敢斩杀凡尘俗世的帝皇，不敢坐上皇帝之位，而只是逼迫东胜王朝向他低头，如此说来，这东胜王朝对于聚圣山而言，确实分量不轻。这般说来，若他直接灭了东胜王朝，是否会直接引出聚圣山的真传弟子们？
“当初庄冥潜入京城，朕不得不屈服于他。”庄冥咬牙切齿，正色说道：“但到后来，他许久不曾露面，朕只是稍作试探，他便乘蛟龙入京，威压于朕。”
“关于此事……”杨真合心中暗道：“根据时间推算，应该是庄冥从天御福地归来之后的事情。”
“那时候他就在这殿上，斩杀了朕的许多心腹，而且……”庄冥脸上满是愤怒。
“如何？”杨真合继续问道？
“而且他在玉玺之上，动了一番手脚。”庄冥苦涩说道：“但凡朕以玉玺下诏，便会被他察觉，可是世间大事，如要昭告天下，如何能缺玉玺之印？”
“玉玺？”杨真合目光落在了桌案之上。
“正是本朝玉玺。”庄冥双手捧起，面带涩然。
“且让本座一观，替你解去这玉玺的手脚。”
杨真合这般说来，伸手夺过玉玺，神色肃然，他知晓玉玺被庄冥动了手脚，不敢大意，但却要借这玉玺，来寻庄冥的线索。
可是当玉玺入手，他脸上倏忽一变。
他看向这位东胜皇帝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极为难看。
“帝皇仙法？”
第五三八章 万众一心，封锁衍天宗主!
聚圣山福地。
东胜王朝。
各地所在官府，已令下各方，各地官员、差役、甚至平民百姓，凡是之前受到命令的，尽都在这个时候，齐齐抬手指天。
各地大军，数以百万之众，虽不知此命令是为何故，但仍然将刀枪指向天穹，齐声大喝：“杀！”
各地大势滚滚，聚敛于京城之内。
人间之势，万众一心！
人心、意念、精神、运势，集成国运，凝于国印之上！
各地仿佛升起了无穷的气势，国运合一，激昂壮阔，气冲霄汉！
——
京城。
皇宫。
大殿。
国印重于山岳！
仿佛浩荡河山，锦绣万里，尽数合于小小一方玉玺！
这不是玉玺，这是国印！
这位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骤然闷哼一声！
尽管他早有准备，心中也有谨慎，但未曾想过，手中之物，竟然掀起如此大势！
顷刻之间，他如受万千重量，齐齐压于自身。
帝皇仙法！
在南天界，虽无修行王朝，但是东洲的大楚王朝，早已名传宇内，尤其在白圣君剑动天门之后，宇内各方将视线投在了东洲，对于如今在东洲之中，隐为最强者的大楚皇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帝皇之功，集一国之力，加持自身，强大无比。
但没有想到，区区一方凡俗之物，被他接过之后，竟然会造成如此惊人的动静。
纵然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也不由得为之受创！
“你不是凡尘皇帝！”
杨真合抛过玉玺，气势迸发，喝道：“你是修行王朝的帝皇！”
随着他气势爆发，这座大殿轰然崩塌！
整个皇宫，瞬间化作废墟！
顿时一片死寂！
然而气势终究被局限在皇宫之内！
——
尘埃滚滚。
废墟凄凉。
庄冥已从尘埃中退开百丈。
皇宫彻底覆灭，除了庄冥之外，所有人都受波及，凶多吉少，但毁了皇宫，暂时保住了京城，也暂时保住了东胜王朝。
“可惜时机过于紧迫，各地官府，还有许多地方，未曾接到我的命令，如若不然，万众齐心，或能重创此人，眼下只能稍微伤及这位巅峰大修士。”
庄冥心中有些遗憾。
皇宫之内，一片死寂。
他无从选择，如若提早清走皇宫所有人，而留下一座空殿，此人必有防备，无法得手。
哪怕如今，付出这般代价，伤及此人，庄冥也没有把握取胜。
这一旦落败，或许整个聚圣山福地，都会化作一片废墟。
——
杨真合脸色冰冷到了极点。
自修成真玄以来，他在推演天机，测算吉凶的造诣上，便是世间少有，从那时候起，就不曾受创。
后来修成真玄九印，成为巅峰大修士，更是成为了天南界仅次于十二老祖的人物，可实际上……就连十二老祖，都不能轻视他，也不敢轻视他。
这是五百年来，第一次吃亏。
“你是聚圣山的人？”杨真合醒悟了过来。
“不错。”庄冥说道。
“那适才本座在你面前，岂非显得可笑？”杨真合说道。
“从你踏足聚圣山福地之后，便显得很可笑。”庄冥说道。
“原来从一开始，本座就暴露了。”杨真合神色漠然。
“这里是聚圣山，东洲最为特殊的地方，与其他的福地洞天并不相同，你无法测算卜卦，只能凭借常识，来断定一切，有所差错，也算正常。”庄冥出声说道。
“本座进入聚圣山福地未有多久，你居然就能号召八方，抵御本座，而且借机在这皇宫之内，布下阵法，还真是难得。”杨真合虽然受创，心中震怒，但语气仍然不免有些赞赏。
“阵法也不是如今才布下的。”庄冥说道;“我长住皇宫，这阵法早就布下，而且花费了聚圣山三成的库藏宝物，在你接过这国印之时，便算是启用了阵法，将你的一切气势及威势，都封锁在皇宫之内，避免波及京城，波及王朝各方。”
“不管怎么说，本座多年不曾吃亏，却被你摆了一道。”杨真合说道：“若在其他地界，本座还真要将你收归门下，但在这里，你必死无疑。”
“尊驾终究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就算为人谨慎，可是来到这个蚂蚁窝当中，高高在上的仙神心态，终究是不可能完全抹去的，不免还是对我有所轻视。”庄冥缓缓说道：“但你有轻视我甚至轻视整个东胜王朝的资本，那么因为你的轻视大意，被我摆了这一道，也只是稍微伤及于你，甚至谈不上重创。”
“既然你知道本座有这个资本……”杨真合左右扫了一眼，问道：“你以为凭借一座阵法，困得住本座？”
“难说……最多困你片刻光景……”庄冥微微摇头，说道：“但是为了将你困在这里，我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这座皇宫连同皇宫内的人一并覆灭，才能把你封在这片地域之中，如此惨烈代价才争取过来的时机，不能浪费了，所以现在京城的百姓正在疏散。”
“本座一旦发难，方圆两万里的聚圣山府邸，都会是废墟，他们逃出京城又如何？他们能够逃到哪里去？”杨真合冷淡说道：“封住本座这样的人物，只是毁了区区一座皇宫，就算是惨烈代价，你未免太低估一尊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了。”
“代价是否惨烈，不是取决于你有多么强大，而是对于我这皇帝而言，也是对于东胜王朝而言，更是对于他们这些死难之人而言。”庄冥出声说道：“实际上，当你踏足东胜王朝之后，我心中便有了准备，若不能在皇宫之内解决你，那么东胜王朝……都会被你灭去。”
“你说得不错，本座确实想要灭尽东胜王朝。”
杨真合微微点头，没有否认。
关于真龙之事，必然不能外泄。
无论他在这里能不能擒拿真龙，事后也必然要屠尽聚圣山福地所有生灵。
除非他借真龙铸鼎功成，否则所有知晓真龙一事的人，便都要灭口！
“可是，那又如何？”
他抬起手来，朝着庄冥按了过去，气势滚滚。
巅峰大修士的气势，将这片地域，压迫得没有一处容身之地，仿佛处处天崩地陷。
“本座就算给你准备的时机，你又能如何？你有本领应对本座这样的真玄九印大修士吗？”
“白圣君死后，聚圣山福地在本座眼中，什么都不算！”
“什么阴谋算计，在强大的力量面前，都只能尽数粉碎！”
“告诉本座，真龙究竟何在，留你一条全尸！”
第五三九章 一决生死!
东胜王朝。
淮阴所在。
天空之上，两道光芒，倏忽而过。
“不在这里。”
郑上元眉头紧皱，他跟庄冥不同。
他只是因为聚圣山功法，对于这座聚圣山福地的异状，有所察觉，但并不能真正察觉到此人的所在。
但在此刻，他目光看向了京城所在。
适才的动静，对于他这样的真玄级数大修士而言，已经是极为清晰。
那位强大的真玄九印大修士，前往了京城所在。
而此时此刻，京城的皇帝，便是庄冥的身外化身。
来人是冲着小师弟去的？
陈飞云低声说道：“来人若是九印的巅峰大修士，陛下挡得住吗？”
郑上元摇头说道：“数月之前，他才是金丹级数，如今之所以具有强大的力量，也是因我聚圣山福泽的缘故，古往今来，谁能在一年半载之内，就从真玄初境，升至真玄九印？”
陈飞云心中微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郑上元咬牙道：“先前小师弟搬走了门中不少天材地宝，或许就在京城布阵，但面对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恐怕也抵挡不住多久的。”
陈飞云心中念头不断转动，说道：“这里的陛下，只怕不是他的真身罢？”
郑上元偏过头去，问道：“什么意思？”
陈飞云说道：“若不是真身，又抵挡不住，而今又要困住那位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陛下之意，莫不是给我们争取时机，让你我营救这东胜王朝的百姓，避免遭受波及？”
郑上元扫了他一眼，说道：“你想逃命？”
陈飞云神色肃然，说道：“陈某虽然无意间上了这艘贼船，但当时在他庄冥面前立誓，便不曾反悔，而今修成真玄境界，为他效力二十年，在此期间，即便身殒，也是命数……陈某一生，光明磊落，一言九鼎，真要毁诺，苟活残存，也做不出来。”
郑上元深深看他一眼，两人接触时日不长，不过一起在聚圣山中这些时日，这陈飞云给他的印象，确实还算不错。
“先去京城走上一遭，看看什么情况。”
“如此也好。”
——
天御福地。
蛮荒所在。
龙卫部落当中。
岳阳等人，已经来到了部落，进行龙血圣池的洗礼。
而庄冥依然在大殿之中，没有现身出来。
此时此刻，大殿当中，庄冥真身，盘膝而坐，闭上双目。
而真龙盘踞，呼吸吐纳，声若雷霆。
六百丈长躯，舒展开来，双角锐利，鳞甲晶莹。
目前他已是真玄第五境，也炼就了真玄第五印，根基稳固无比。
对于真玄第六印，他尚无清晰感悟。
单走大道的感悟的道路，他算是遭遇了瓶颈。
然而，无渊老祖的大道金丹，已经被他炼化得差不多了。
他这一次，走的是真龙的成长之路，凭借万道归虚洞庭图，用太虚清气化龙篇来炼化无渊老祖的大道金丹之力，日渐成长，时至今日，无渊老祖遗存的这一股强大力量，已经将要把他推入万道归虚洞庭图的第六层，也即是真玄第六境界。
这个境界，等同于真玄第六印，但是他毕竟是真龙，又加上聚圣山的功法传承。
真龙的境界，比之于修行人的境界，自然要更加雄厚得可怕，在这个时代，堪称同等境界无敌，甚至跨越境界而战。
而今真龙之境，又添聚圣山真玄之印，两相叠加之下，即便他还是高境真玄的层次，可就算是绝顶真玄，也非他敌手。
可是，即便晋入真玄第六境，甚至再炼就真玄第六印，面对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也没有太多的胜算。
“尽管早已猜测，无渊老祖给我留下了隐患，而且这些时日，一直较为紧迫，不断努力修行，但事到临头，力量还是弱小，依然不足以应付真玄九印的强大人物。”
“要么放弃那一具修行万道苍生聚龙功的身外化身，也放弃东胜王朝的一切。”
“要么，就只能放弃眼前的一切积累。”
“但是，前者舍弃的，是我在东胜王朝的根基，而本身却不受风险。”
“而后者，有望斩敌，有望夺取对方的真玄九印大道金丹，可如若失败，我这真龙及人身，都将真正落入这位巅峰大修士的手中，多年努力付诸流水，全然为他人作嫁衣。”
庄冥的心中，陷入了进退两难的抉择。
——
而在此时此刻。
东胜王朝，京城皇宫。
于阵法之内。
杨真合并不认为这阵法可以困住他。
只要他倾力而为，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击破阵法。
但是这东胜王朝的帝皇，似乎并没有想要这样困住他，而只是想要拖延时候，甚至想要与他交手时，避免余波祸及整个东胜王朝。
可是，就凭这个东胜王朝的帝皇，也配与他交手？
“看你一身本事，即便再添这座王朝的大势在身，也最多能与绝顶真玄一较高低，与本座争锋，你差远了……”
杨真合一掌按落下来，似要生擒庄冥。
而庄冥就在这时，身形一变，又化出二十三道身躯。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二十四道虚影，皆受聚圣山福泽，成为了身外化身，而今他本身不在，这二十四具身外化身，尽数显现出来。
二十四道身外化身。
二十四尊近乎绝顶的高境真玄巅峰。
顷刻之间，合力施为，结成周天星斗剑阵。
轰地一声！
无穷气势，席卷开来。
足能席卷万里的威势，被局限于这皇宫废墟之内，被阵法阻拦。
而这位巅峰大修士的一掌，竟然没有奏效。
“这就是你抵御本座的底气？”
杨真合眼神之中，略有轻蔑，他为人谨慎，但面对这样的弱者，依然无法将之视作白圣君那样的强者来看待，难免心中有些俯视之念。
这或许也是他修成真玄九印，又高居仙宗之主，多年养成的心态，难以改变。
他伸手一按，光芒凝成法剑。
真玄九印的法剑！
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只想一剑之下，斩杀这众多身外化身，留一个活口足矣！
然而在他出剑之时。
却见显得极为强大的二十四道身躯，逐渐变得虚幻。
外貌没有改变，气息也没有改变。
但他却能察觉，这些身躯当中所具有的力量，已经不再真实。
“来……”
东胜皇帝缓缓抬头，正色道：“这一战，我与你一决生死！”
第五四零章 混元一气剑，一剑开万古!
聚圣山福地。
京城当中，皇宫废墟。
于阵法之内。
二十四道身外化身，不断变得虚幻。
在寻常真玄大修士眼中，只怕都看不出端倪。
但是对于杨真合这位巅峰大修士而言，他还是看出了其中的变化。
似乎其中所有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一样，集合到了其中一人身上。
而当头一人，气势不断攀升，似乎在顷刻之间，超出了绝顶真玄所应有的范畴。
但是，他看得出来，当头这尊真身，似乎已经承载不住了。
“这是什么力量？分合聚散，尽都由心？”
杨真合终究不是寻常之辈，他当即明白过来。
这东胜王朝的皇帝，曾经得到极为强大的力量，但他承载不住这样浩大的力量，从而分化到了其他的躯体身上，炼就了身外化身。
而今为了与他一战，这东胜王朝的皇帝，将所有的力量，重新聚合到了他自身之上。
但是，快要承载不住了。
而一旦承载不住，就会轰然炸开，灰飞烟灭。
同样被局限在这阵法之内的他，也会受到波及。
但是，这样的波及，最多让他轻伤，而杀不了他这位世间巅峰的存在。
“你觉得这样，就能与本座同归于尽？”
杨真合的剑，刺了过去，洞穿虚空。
而庄冥将国印悬于头顶，聚合东胜王朝之力，无形之中，更强一筹。
当即便见他并指成剑，也点了过去！
他不敢大意，动用的是聚圣山至高剑诀！
一剑开万古！
——
蛮荒之中。
龙卫部落之内。
“终究高估了自身。”
真龙睁开双眼，呼吸急促，几乎要崩毁这座大殿。
当初在聚圣山上，他聚了整个东洲的大势，集于聚圣山，从中获取了无数的福泽……也即是所谓的镇魔功德。
而那个时候，他便是有了无法炼化，将要爆体而亡的危险，从而灵机一动，借用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将二十四道虚影，都添上聚圣山福泽，从而作为他的身外化身。
而今面对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他唯一取胜的机会，便是放弃这二十四道身外化身，从而集于一身。
当时只是真玄初境，所以承载不住万道功德。
但是如今已是真玄第六境，又根基雄浑，而且是真龙之体，他或许可以承载得住这万道福泽。
可是此刻看来，聚敛了东洲大势的万道功德，以他如今的修为，也依然承载不住。
若承载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
“斩！”
杨真合一剑下去！
庄冥则是节节败退。
但是此刻的庄冥，确实强大到了极点。
虽然没有凝就真玄第六印，但却还是具有绝顶真玄的力量。
所以杨真合竟然没能斩杀了他。
而且，这位衍天仙宗之主，善于观察，他竟发现，这东胜王朝的皇帝，几乎要被无比雄浑的力量所撑爆，可是在借他的剑，镇压其中无法炼化的力量。
他每一次出剑，竟然都是在替对方镇压将要溃散的力量。
“要么一剑斩杀他，若杀不了他，便只是在助他。”
杨真合心中顿时明朗，但他的剑，却不得不出。
而且，即便借着他的剑，庄冥的力量，依然不断上涨，而无法自行克制，终究难免落到自行崩溃的下场。
但见这东胜王朝的皇帝，气势无比强盛，可是强盛当中，已经开始失控，不受其自身之意念所镇压，时刻在破碎的边缘。
“就算本座不杀你，你也活不下去。”
杨真合微微摇头，隐有惋惜之色，问道：“今日你要陨落了，也不知你是聚圣山中，哪一名真传弟子？”
庄冥没有回应，他眼神冰冷，伸手往上，摘下国印，喝道：“集万里河山，民心所向，众生之念，加于吾身！”
杨真合露出异色，但在聚圣山中，却没有太多趋吉避凶的感知。
只是他心中有些疑惑，眼下的东胜皇帝，几乎要被庞大的力量所击溃，还敢再聚敛王朝之力加身？
这后辈不怕死得更快？
——
东胜王朝各方。
天象变幻，人心惶惶。
但好在庄冥早有准备，将斗法余威，禁锢在皇宫之内，没有波及京城各方，没有波及王朝各地。
因此各地人心虽乱，秩序尚在。
“你发现了没有？”陈飞云一路飞遁，察觉异样。
“小师弟早有准备。”郑上元顿时点头。
“我们也是东胜王朝的一员。”陈飞云沉声说道。
“如此说来，我们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而助他行事。”郑上元这般说来。
“陛下没有在顷刻之间被击溃，这就是时机。”陈飞云正色说道：“陛下的消息，经过凡尘手法传下，难以在顷刻之间，传至八方，但是你我可以……”
“你往南，我往北。”郑上元说道：“三十息之内，法力牵连，声传东胜王朝。”
“好！”陈飞云说道：“帝皇之功，万众一心，能助陛下！”
——
皇宫阵法之内。
庄冥集山河大势，人心所向，无形之间，让自身的力量，提升了一个层次。
而他放弃身外化身，将所有镇魔功德，尽数合于自身，也让他强大到了极点。
但如此强大的力量，却无法控制得住。
“看来你要死了。”
杨真合的剑，指向了庄冥的眉宇。
而庄冥的神色，很是平淡，尽管他压制不住，但语气依然平静。
“你可知朕究竟是谁？”
“除了聚圣山弟子，你还是谁？”
“朕在聚圣山中，排行十三。”
“你就是庄冥？”
杨真合蓦然一震，错愕到了极点。
庄冥喘息说道：“你来此地，便是为我而来，绝不可能看着我就此身亡……”
杨真合脸色变幻不定。
而就在这时，庄冥的气势，轰然爆开。
他竟然在这时候，无法控制得住镇魔功德，无法控制得住聚圣山人心大势，就此崩溃。
就在这陨落的瞬息之间。
杨真合来不及细想，放开法剑，双手一按。
当即破碎的气息，被他合拢在了当中。
而没等杨真合松一口气。
却见破碎的气息当中。
有一道无比凌厉的剑气。
剑气洞穿虚空！
一剑开万古！
第五四一章 剑指真玄!龙战九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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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二章 请陛下斩敌!
真龙现世，盘踞高空。
这七百丈长躯，又显得粗壮无比，仿佛遮天蔽日。
龙眸深邃，杀机汹涌。
龙爪探了下来，宛如山岳镇压。
强如真玄九印的杨真合，也抵挡不住，这八尺之躯，被按入了大地之下。
但在下一刻，便又见真龙蓦然震退。
大地之间，废墟之下，陷坑之中，一人缓缓走出。
但见此人神色肃然，身周九印齐发，从中合一，有万法不侵之状。
“真龙……”
杨真合的眼神，充满了热切之意。
尽管这一头真龙，只有七百丈，而没有传说中的千丈。
尽管这一头真龙，没有传说中那样的细致。
但他知道，这就是真龙。
一头尚未成长的幼龙。
一尊幼年的真仙。
虽然不知当年那头千丈真龙，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甚至他也不清楚，眼前这头真龙是不是当年的千丈真龙。
但所有心中疑惑的这一切，实则都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是一头真正的上古神兽。
这是一尊可以不受天门限制，成长起来便可直接堪比铸鼎真仙的存在。
这是踏破真玄九印之上的希望！
这更是他无敌于世间的希望！
在这一刻，杨真合的心中，没有了愤怒，只有狂喜。
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便见到真龙。
先前屡屡受创，被这庄冥设计，两次受创，心中的屈辱与愤怒，尽数化作了欢喜。
历经磨难，才能得见真龙。
先前的受创，先前的屈辱，在得见真龙之后，都变得不值一提。
“来！”
杨真合拔剑出鞘，喝道：“让本座看看，如今的真龙，未足千丈道行，还能不能应付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而今天门开出一丝缝隙，本座借机走出了一段距离，早已不是当年你所遭遇的那些真玄老祖可比，就算你在千丈道行，全盛之时，本座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今日……就看你还存有多少本领！”
他直接迎上了真龙。
他也没有再顾虑，是不是会杀死庄冥。
尽管先前庄冥置之死地而后生，将他重创。
但是庄冥显然并不是寻死的人。
他也不再顾忌是否会斩杀这尊真龙。
上古真龙神兽，幼年的真仙，当年各方老祖合力围攻尚且无法诛杀此龙，而今他也不认为，可以轻易斩杀这一头真龙。
所以他没有留手的想法。
也更是因为，这头真龙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虽然真龙的境界，并没有那样强大，甚至没有绝顶真玄所应有的气息。
然而这头真龙的力量，却让他有一种不容小觑的意味。
但他仍然没有太多的忌惮。
或许是因为聚合半个衍天仙宗之力，所推演出来的三十六天罡大阵卦象，给了他无比巨大的信心。
九五，飞龙在天。
而天意注定，他将乘龙升天。
“接本座一剑！”
——
杨真合的剑，近乎裂开大阵。
重伤的杨真合，依然给庄冥极为沉重的压迫之力，比无渊老祖更为沉重。
哪怕重伤，仍然是世间巅峰的存在。
杨真合这一剑，锋芒无尽。
若无大阵阻拦，或许这一剑，单凭锋芒威势，便足以让方圆千里的生灵，尽数为之死绝，化作一片死寂之地，百年难以恢复。
但大阵只是阻拦了余威。
而同在阵中的真龙，却尽数承受了这一剑的威能。
此剑锋锐无比，直指真龙双角之间，似乎想要将这尊真龙，从中剖开。
然而真龙倏忽张口，便是雷霆闪烁，迎向了杨真合的剑。
顷刻之间，杨真合的剑势，仿佛也被阻拦了。
真龙微微偏首，剑光掠过左侧龙角。
但见龙角顿时多了一道缺口。
然而杨真合的这一剑。
终究还是落空了。
真龙的雷霆，击在了他的身上。
这位巅峰真玄，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一番交战，两败俱伤。
但似乎真龙伤得较浅。
“不愧是真龙。”
杨真合露出感慨之色，又是一剑，从上往下，斩落下来。
这一剑若是斩落，足能将真龙斩成两段。
这一剑，他依然是倾力而为。
——
庄冥的神色，亦是极为凝重。
尽管仗着真龙之体，看似与对方持平。
但实际上，还是有差距的。
论起力量的积累，庄冥这真龙之体的法力，雄浑强劲，不会逊色于对方。
正如他先前所想，真玄九印的境界，便如方圆九丈的湖泊。
而他如今虽然只是方圆七丈，但却比世间任何修行人的九丈湖泊，更是深不可测。
尽管面上没有那般宽广，但是底蕴深沉，论起湖泊中的水，论起自身的法力，他已不再少于任何真玄九印的人物。
但是境界上面的差距，依然还是存在的。
论起对大道的感悟，对道法神通的运用，他远不如杨真合。
正是因此，他连杨真合身外的九印，都无法攻破，难以危及对方性命。
“莫非真要拼着耗去这一身修为，凭借真龙血脉，作为一头幼龙，从头再来？”
庄冥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凭借如今聚圣山的相助，他庄氏商行的底蕴，龙卫部落的护持，他若重来，修行之路，或许会更加顺畅，但失去了属于本身的力量，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他修行至今，这一身本领，何其难得？
心计深沉如他，凡事三思而后行，处事谨慎而不敢鲁莽妄动，但也经过多次的艰难险阻，经过多次的死里逃生，才积累了如今的底蕴。
可是，若不放弃如今的底蕴，便一切成空，连同从头再来的机会都没有，修行至今的一切成果，也全然是为这衍天仙宗之主作嫁衣。
正当庄冥准备拼却一切的时候。
却有一股极为凝练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
大势所向，人心所集。
“我辈军士，愿为陛下效力，为东胜浴血而战！”
“我辈官员，愿为陛下效力，为东胜献此残躯！”
“东胜百姓，愿家国平安，保国境太平，为陛下献力！”
“请陛下斩敌！”
“请陛下斩敌！”
“请陛下斩敌！”
无数道声音，仿佛在冥冥之中，集于真龙之身！
而在这顷刻之间，真龙之势，骤然暴增！
但听得一声龙吟，传扬东胜境内。
“朕为东胜之主，保东胜太平，今日斩敌！”
龙震九天！
龙击九印！
第五四三章 真龙虽强，不过如此!【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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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四章 乘龙升天，乐极生悲【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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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五章 真龙现世，传扬天下!【三更!】
九五，飞龙在天。
衍天仙宗之主，有乘龙升天之兆。
适才他确实压住了真龙，有着得手的希望，有了乘龙升天的征兆。
但是下一刻，这一剑飞来，瞬息之间，绝其生机，乐极生悲。
临至陨落，杨真合都不知晓，这一剑出自于何人。
只是这个声音，烙印在他最后的思绪当中，却如道音一样，深及于内。
——
杨真合虽然陨落。
但是其大道金丹犹存。
真玄九印，近乎溃散。
大道金丹，将要破灭。
然而就在他身下的真龙，骤然翻身，蓦然张口。
獠牙穿破杨真合的身躯，蓦然咬下他半截身子。
旋即张口一吐，便见杨真合半截身体跌落在地。
而内中威势极盛，近乎溃散的真玄九印及大道金丹，均已消失不见。
正是被真龙吞入口中。
顷刻进行炼化。
于此同时，真龙盘踞起来，抬首往上，眼神之中，满是复杂之色。
而就在这一瞬间，天穹之上，适才斩杀衍天宗主杨真合的一剑再度兴起。
锋芒凌厉，撕裂虚空。
“师兄且慢！”
——
南天界。
衍天仙宗。
宗主杨真合遗留之物，骤然为之破碎。
轰然炸开，响彻大殿之间。
作为仙宗之主，杨真合陨落的动静，天机之动荡，比之于无渊老祖，尤为可怕。
天地变色，阴云盖顶。
“这……”
“怎么回事？”
“宗主……陨落了……”
整座仙宗，为之沉寂，旋即有惊哗之声。
纵然是本门绝顶真玄的太上长老，也不由得面色大变。
本门仙宗之主陨落，对于任何一座宗门而言，都堪称变天之灾，动荡无比。
尤其是如今的衍天仙宗，本门宗主已然是最后的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
以往有无渊老祖，有本门宗主，两大巅峰大修士，加上衍天仙宗善于测算天机，各方无不敬重，而衍天仙宗门下，行事姿态，一向高深莫测，颇有趾高气昂之意。
而今本门两大支柱，尽数溃散。
衍天仙宗还能维持如今的地位吗？
“究竟怎么回事？”
后山之中，众多光芒，冲霄而上。
均是闭关多年的老辈真玄。
此事惊动了整座仙宗。
甚至惊动了整个南天界。
衍天仙宗，南天界十大仙宗之一，两尊巅峰大修士相继陨落，再无至高强者坐镇，如何能稳住当今地位？如何能够稳住当今局面？
若一旦处理不善，或许便是宗门就此没落，甚至殒灭的下场。
诸多真玄，惊骇莫名。
然而就在这时。
从杨真合陨落之处，升起一道光芒，直至九天，散至宗门，化作一道声音。
“本座此去，为无渊老祖报仇，当擒拿聚圣山第十三真传庄冥，夺其真龙之体，得铸鼎之望，领我衍天仙宗，无敌于天地之间，长存不朽，永世不灭。”
“经三十六天罡大阵推算，本座此去必将功成。”
“然而，世间定数，亦非不改，按往昔惯例，本座便留下此声，陨落则发。”
“真龙之事，关乎本门万古长盛不衰之事，门中上下，皆须细察。”
这般声音，传至宗门所在。
诸位真玄级数的太上长老。
金丹级数的长老及真传弟子。
道印级数的内门弟子、外门弟子、乃至于杂役弟子，无不听闻。
顷刻之间，举宗震动。
聚圣山？
真龙？
上古神兽？幼年真仙？
铸鼎的唯一希望？
长生的唯一希望？
无敌于天地之间的力量？
无数的念头，在所有衍天仙宗的太上长老、寻常长老、乃至于各阶弟子的心中，掀起了无比巨大的惊涛骇浪。
六万年间，世间再无真玄九印之上的存在，强如聚圣山白圣君，撼动天门，被誉为六万年间第一强者，却也仍未超出这等界限。
但是如今世间，出现了唯一的希望？
“难怪……宗主动用三十六天罡大阵，而且不让我等同行，孤身一人，赶赴东洲……”
“无渊老祖，也是这般陨落的？”
“宗主竟然隐瞒了这等大事？”
有太上长老，为之震怒，但顷刻之间，却又住口不语。
哪怕作为本门之主，也难免对自身有所私心。
隐瞒此事，意欲自行铸鼎成仙，关于此事，宗主杨真合虽然可恨，但细想之下，却也算情有可原。
然而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是，无渊老祖陨落了，宗主也陨落了。
那么如今的衍天仙宗，还有夺取真龙的机会吗？
如今的衍天仙宗，还能保存当今的地位与利益吗？
“真龙之事，关乎甚大，断然不能外传……”
“当真不能外传吗？”但见一位老者，鹤发童颜，真玄八印，目光凝重，说道：“本门宗主连同老祖，两大巅峰真玄，陨落于其手，仇怨已经结下，哪怕衍天仙宗咽下这口气，接下来也必然处境堪忧，更何况……你们当真觉得，上古真龙神兽，便是能够视人间恩怨如无物的古之圣贤？”
“林智师兄，此言何意？”有中年面貌的太上长老，这般问道。
“你等不敢擅传此事，是为何故？”林智未有回应，反而问道。
“真龙之事，关乎铸鼎，如此机缘，六万年间堪称最高，自然不能外传。”又有老者出声说来，眼神热烈，激动难言。
“但在场诸位，哪怕联手合力，又当真吃得下这场机缘吗？”林智轻叹道。
“这……”众人无不沉寂，隐约明白了林智之意。
“两大巅峰真玄，均已陨落，我等有何本领，可以擒拿真龙？”林智再度问道。
“本门人杰辈出……”适才那老者咬牙说来。
“你认为你能后来居上，还是你的弟子能够后来居上，修行进境能够高于上古真龙，在日后修成真玄九印之时，再来擒拿真龙？”林智冷笑说道：“你当这尊真龙会止步不前吗？”
“师兄言下之意是？”众人均是明朗林智所言，当即带着极大的不甘与遗憾，出声问道。
“真龙之事，必要外传，才能保住本门。”林智微微抚须，看向面色变幻的众人，沉声说道：“借天下屠龙，我等尚可浑水摸鱼，而真龙遭遇天下围杀，便无法再针对我衍天仙宗，更何况……如今两位巅峰真玄陨落，本门支柱倾塌，各宗虎视眈眈，只有让他们将心神放在真龙身上，才不会来分食我衍天仙宗，甚至他们若被真龙重创，我衍天仙宗反而能借此，在南天界立为霸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更是充斥着极为不甘的念头。
“这是最后的方法，也是唯一保住宗门的方法，真龙之事如若隐而不发，眼下本门便要遭遇困局，而未来更有可能要被真龙所灭。”
林智低沉说道：“更何况，宗主之声，传至全宗，而不单是我等太上长老知晓，难道你还看不出宗主的想法？再者说，各宗难道真就没有眼线在我衍天仙宗？我等就算有意封锁消息，关于这真龙之事，便当真能够做到一丝不漏？”
“那么师兄的想法是，主动外传此事？”
“我衍天仙宗，以测算天机闻名，便以此事，扬尽此名。”
林智漠然说道：“天下围杀真龙，我等倾尽本门最后底蕴，再起三十六天罡大阵，或有机会在最后时刻，夺得真龙入手，作为最大赢家！”
第五四六章 聚圣山大师兄!
聚圣山福地。
东胜王朝。
皇宫废墟。
这一次的争斗，涉及真玄九印，涉及当世真龙，引动此方天地大势相合，可谓惊天动地。
原本庄冥以为，此战必然祸及八方，至少京城是保不住的，甚至是整个东胜王朝，都要斗法余威之下，尽数覆灭。
为此他甚至已经定下了诸般相应对策，传下各地官府之中。
在斗法的波及当中，以及斗法的波及之后，他若是战败，自然无须多言，而若能取胜，那么便须得善后。
但未有想到，最后关头，这尊真玄九印的衍天仙宗之主，陨落得如此突然，未有波及东胜王朝，也未有让庄冥事先准备的对策派上用场。
这一次付出的代价，是庄冥失去二十三具身外化身，失去无渊老祖所残存的力量，并且失去一座皇宫及宫中众人性命。
但是他将二十三具身外化身之中潜藏的聚圣山福泽汇聚过半，而集于自身，使得自身变得强大，福泽并未流逝太多，也不算损失太大。
况且他还得到了一枚完整的九印大道金丹。
而且借此机会，汇聚了东胜王朝的人心。
哪怕人心依然复杂。
但是曾经有过万众一心的王朝，便不会过于松散。
今日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对世人而言，强如仙神，借众生之力，击溃仙神，也使众生之念愈发强盛，为他今后扩展修行之事，而定了基础。
——
皇宫废墟。
真龙已然缩小，被庄冥一口吞入，而至丹田，他的人身，再度恢复到了真玄级数的修为。
郑上元及陈飞云，均已赶至。
而在高空之上，徐徐落下一人。
来人约莫有三十出头，相貌堂堂，气态儒雅。
他衣着朴素，淡色长衫，手中提着一剑。
剑在手中，于片刻之前，曾斩真玄九印。
然而此刻，在他身上，依然不见杀机，同样没有寒意，只有淡淡的剑意正缓缓收敛，留下一股温和平静之感，使人如沐春风。
此人落在地上，脚踏实地。
他神色异样，眼神深邃，静静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过得半晌，才见他举步而来。
脚步轻缓之中，颇有沉厚稳重之意。
“见过大师兄。”
庄冥深吸口气，躬身行礼，眼神之中，难掩感叹之意，仍动用真玄之印，维持心中平静。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师尊白圣君此生的第一位真传弟子，当今聚圣山的首徒，他的大师兄，温离。
“当真是你。”
温离站定脚步，看着咫尺之间的年轻人，平淡的面容上，忽然绽放笑意。
郑上元落在地上，神色颇为错愕。
只见素来稳重，处事风轻云淡的大师兄，正放声而笑，全然不掩其心中畅快之意。
——
天御福地。
大楚王朝。
“司天府来报，天南界与东洲交界之处，风云动荡，连绵不绝，经首正大人勘测，是为大量真玄，气机交感。”
“大量真玄，气机交感？”
楚帝察知来报消息，顿时眉头紧皱。
大量真玄，汇聚于交界之处？
莫不是那里出了什么惊天异象，至宝现世？
可即便如今大楚征战，却也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
大楚王朝对于其他各大福地、灵山、仙岛，均有警惕之心，恐天御福地大战之后，被各方趁虚而入。
正是因此，他才知晓，东洲境内，各方真玄，皆沉寂不动，静观天御福地之争端。
既然东洲境内真玄大修士均无异动，又何来大量真玄汇聚？
“莫非……”
楚帝眉头紧皱，暗道：“莫非天南界来犯？”
如今真元宗已被大楚王朝收服。
东洲第一福地，陷入乱象之中。
若说天南界各宗联合，准备趁虚而入，夺取东洲之势，甚至想要染指天御福地，却也并非没有可能。
但是他隐约觉得，此事并非如此。
若在以往，他必然派遣真玄级数的官员，前往那里勘察，然而如今大战纷乱，他却也难以抽调人手。
“若真是冲着大楚王朝而来，天御福地的战局，必遭影响。”
楚帝心中震怒，暗道：“莫非各方都以为朕软弱可欺？聚圣山可欺是白圣君陨落，可朕还在！此事务必查清，否则必出大变。”
——
天星福地。
天机阁中。
“阁主在想什么？”
“天南界有众多真玄，不乏绝顶之辈，甚至有巅峰大修士，已然过境至东洲。”
“什么？”
“真玄大修士，集合成群，引动天变，难以掩饰行踪，但现在看来，他们也没有打算掩饰行踪。”
“莫非是大楚王朝与四大仙宗开战，东洲第一福地的乱象，引动了天南界各宗的贪念？”
“天御福地虽是东洲第一福地，但浩荡东洲，却也不只是这一座福地，天南界除非各宗联盟，倾巢而出，来犯东洲，否则……就算没有天御福地，他们也不敢轻易来犯。”
“那阁主怎么看？”
“本座看不清楚，但是……”
天机阁主皱眉说道：“三刻钟之前，东洲大势，汇聚向了聚圣山，直至如今，都天机紊乱……比天御福地，还要更乱。”
他伸手一抬，手中迸裂。
鲜血如泉，滚滚而出。
他将手收回，运用真玄之印，才伤口愈合，止住血流。
“本座于此道之造诣，不说天下第一，也在天地之间，前五之列，仍然测不得此事真相，但是……”
天机阁主擦拭了手中的鲜血，肃然说道：“此番大势，凶威内藏，锋芒毕露，各方大势汇聚，必将见血，而其乱象之盛，血光之祸，还要高于天御福地如今的大战。”
——
聚圣山中。
温离看着将近十年未见的小师弟，神色复杂，充满感慨之意。
他忽然笑了一声，伸手入怀，取出一块灰布。
他在废墟上，铺了一层灰布，然后轻轻坐下，又拍了拍身旁的空处。
庄冥近前来，也在他身旁坐下。
“未足十年光景，你已能撼动真玄九印，论修为进境，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果然吉人自有天相，福报自当相随。”
“只是……”
温离停顿了下，轻声道：“能够具有冠绝当代的修为进境，必然也要经受高于当世任何修行人的磨难，这些年间，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受了不少苦罢？”
第五四七章 长兄为父，我不陨落，你便无事
聚圣山福地，东胜王朝，皇宫废墟之中。
师兄弟二人，坐在废墟上。
九师兄郑上元则在后面半蹲了下来。
庄冥静静叙说着近些年间大致上的遭遇。
从跌落山崖后，得获太虚清气化龙篇，得到乾阳与殷明这两具古尸，从山崖下脱困，又发现大师兄为他准备财富家产，被人瓜分。
但修行此功诀，需要各种天材地宝，孤身一人终究难以搜罗各方宝物，故而凭借乾阳与殷明，以及自身对未来的各类规划，在最初吃过几次亏后，便在商路之上，一路前行，六年之间，成为淮安首富，成为了东胜王朝的传奇。
此后化蛟，镇压东胜王朝，因诸般顾忌，未有继续停留，而是离山出海，前往天御福地，期间遭遇种种变故，得到真龙传承。
直至听闻师尊陨落，回援宗门。
事毕之后，得知聚圣山真相，再无顾忌，于此称帝。
但真龙之事，接连引来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
而他这具真龙，终究未满千丈，此番借力甚多，依然弱于衍天仙宗之主杨真合，若无大师兄出关，此番不说被擒，至少也是仓皇逃窜，而东胜王朝……多半是毁于一旦了。
——
“难怪你未足十年，就有如此进境，可谓惊世骇俗。”
温离缓缓起身，看着身边的废墟，缓缓说道：“东洲禁地，近来一段光景，竟被各方视作无人之地，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今日我既归来，便应承担师尊之责，守我聚圣山禁地之名，自今日起，禁令再生，但凡外人，未经通禀，未经许可，擅自闯我聚圣山者，斩！”
他看着杨真合的残躯，说道：“便宜你了。”
声音才落，便见他伸手一挥，剑芒无穷，生出火光。
旋即便见这真玄残躯，化作了灰烬。
“你吞了杨真合的大道金丹，距离千丈真龙的道行，还有多远？”温离转过身子来，叹息了一声，问道。
“炼化这枚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或许便能直升千丈，但是真龙底蕴雄厚，加上师弟还修行本门功法，两相叠加，根基之盛，举世无双，未必能入千丈……但九百丈的真玄八印，是必然能成。”庄冥正色说道：“我若成此境，与杨真合一战，哪怕不借助东胜王朝之大势，也必然可胜。”
“杨真合确实不弱，我能一剑斩他，是我确实比他更强，但也是因为你与他一战，他消耗极重，并且已经受创不浅，再其次来说，此人所学，也不善争斗。”温离沉声说道：“天门未动之前，真玄九印之间，除师尊这个特殊人物，其他巅峰大修士，差距均是不大，但而今真玄九印之中，在修为方面，确实出现了不小的差距，这杨真合的修为，可算最巅峰的一列，但是论起战力，只算中等偏下之流。”
“师兄认为，杨真合的本事，不在斗法层面之上？”
庄冥微微皱眉，杨真合已经给了他难以战胜的强大压迫，但这样一宗之主，实则也并非最为强大的真玄大修士？
他心中不禁想到了天机阁的修行者，以及刘越轩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一身本事，均在卜卦测算，定天机，明吉凶，知前后，甚至所学功法，法力都较为温和，利于延年益寿，而对斗法层面，确实要比专于斗法的一些修行者，稍弱一些。
“当年真龙事发，东洲各方老祖围杀真龙，而如天南界等各方，是因路途遥远，加上消息封锁，未能及时赶来，但世人均是认为，真龙当年未有陨落，故而这些年间，必然极为在意。”
温离偏头看了过来，说道：“一旦真龙事发，这一次的杀劫，比上一任龙君，还要更为可怕……”
庄冥沉吟了一下，说道：“师弟明白。”
如今的真玄九印，比当年的真玄九印，更强大了。
真龙一旦事发，前来围杀的，便也不单是东洲各方老祖，加上天南界等各方老祖，都会闻讯而来。
他将要遭遇的险境，比上一任龙君更为险恶。
按道理说，他未足真玄九印之前，应该不至于引动天下大势，而聚成异象。
前任龙君，便是有了千丈修为，意欲再进一步，脱出幼龙范畴，作为真正的天龙，才引动了异象，被各方围杀。
可是对庄冥而言，他已经接连引来了无渊老祖、杨真合这两大巅峰真玄。
“此人是衍天仙宗之主，这座衍天仙宗，师兄我曾经有过耳闻，是类似于天机阁的一类宗门。”
温离沉吟说道：“他既然胆敢来犯，要么是无法测算，铤而走险，要么是测算有误，自觉可以功成，才会到此……但是，据你所言，那无渊老祖，便留下了后手，传讯宗门，这位衍天仙宗之主，是否也会留下后手？”
庄冥沉吟说道：“此人胸有成竹，应是自觉可以擒拿于我，才会到此来犯，不过那无渊老祖当初也认为可以擒拿于我，终究是留下了后手，传讯宗门……这或许是他们这些善于测算天机的人较为谨慎，也或许是衍天仙宗的惯例，与他个人信心，关乎不大。”
温离背负双手，说道：“不论你真龙身份，是否外传，但你距离千丈修为，也不远了。”
庄冥沉默不语。
修为一日千里。
这自然是好事。
但修为提升，距离这场劫数，也就越近。
如果度过劫数，得以功成，他就是堪比铸鼎仙神的真龙，将长生不朽，无敌天下。
如若过不得劫数，自此身死道消，满腹心血付诸东流，修行至今所有成果，一身道行，皆为他人所获。
“留在山门中罢。”
温离缓缓说道：“师尊在时，东洲是为境地，本门弟子在世间行走，无人敢犯。而今，长兄为父，师兄虽不如师尊，但无论什么劫数，我自会挡在前头，只要我不陨落，你便安然无事。”
他这般说来，挥手说道：“你自行闭关，安心修炼，无须忧心外界，既然师兄已经出关，东洲便依然还是禁地！”
第五四八章 老子才不是为了救庄冥!
衍天仙宗之主杨真合陨落于此，被大师兄温离一剑斩杀，大道金丹也被他真龙之躯吞下。
然而，他心中的不安，并未随着杨真合的陨落而消去，反而比先前愈发感到汹涌。
似乎原本应该距离遥远的劫数，在杨真合来犯之后，已经清晰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从而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与无渊老祖一样，他陨落之后，引来了杨真合，而杨真合陨落之后，衍天仙宗多半已经能知此事……”
庄冥心中暗道：“衍天仙宗之内，不知是否还存有真玄九印的人物？若是还有，这一次必将准备更加完善，前来寻我……而若衍天仙宗没有了真玄九印的人物，那么这座仙宗甚至难以自保，为了自保，不受各宗分食，衍天仙宗是否会放出此消息？”
他心中这般念着，对于衍天仙宗并不熟悉，也难以断定是哪一种局面。
但是危机已然临近。
——
天御福地。
东元境，第七府。
刘越轩坐在地上，看向遥远的方向。
“大衍算经有异动。”
“什么意思？”铜镜声音问道。
“那里应该属于天南界和东洲的交界处，有大量真玄汇聚，于是气息难以隐匿，从而造成天象变化，被大衍算经察觉。”刘越轩双手捧着大衍算经，正色说来。
“大量真玄汇聚？”铜镜中那声音，显然有了些震动。
“东洲的真玄大修士，都没有动静，只怕是来自于天南界的。”刘越轩低头看着大衍算经，说道：“测算天机，论起这方面的造诣，我本是不如天机阁主，但是有大衍算经在手，天机阁主的造诣不见得比我高。不过，既然我发现了，天机阁主多半也发现了，如今大楚王朝……恐怕已经知晓此事，也不平静。”
“楚帝？”铜镜中的声音，出声说道：“此人作为一方雄主，堪称雄才大略，也着实本事极高，但却未必对推算天机的造诣，有什么出色的地方罢？”
“但是他在各方的眼线，终究还是有的。”刘越轩说道：“大楚王朝的学士府，不同的分部，自有不同的职责，互不相干，也不准许互相泄露机密，违令者判重罪！但弟子这段时间，在学士府中，还是埋了棋子的，适才就有心腹，已经传来消息，那里天象异变，而且东洲各方大修士未动，消息是经他传到楚帝耳中的……”
“就是你收留的那个穷困潦倒，还病得奄奄一息的俊秀书生？”铜镜中的声音，疑惑地问道。
“不错。”刘越轩点头说道。
“他的消息，直接与楚帝相通？如此官位，岂非比你还高？”铜镜老者讶然道。
“弟子可不是拿不到更高的位置，只是自觉树大招风，最好还是稍微平稳一些，稳步升迁。”刘越轩说道：“但目前又不能对高层之事全然不知，便送上他这么个清白之人，比我这来历不明之辈，还更要受信任。”
“你这是送他入火坑？”铜镜老者倒吸口气，说道。
“本就是不惧生死之人，作为死士，再好不过。”刘越轩这般说来。
“那你可察知了那边的动静？”
“若猜测不错，大势汇聚，在向聚圣山。”
“又是聚圣山？”
“不，应该说……又是庄冥。”刘越轩摸着下巴，说道：“不过，别看他以往总是闹事，但他这次事情大了，说不好就要陨落。”
“你心境很不稳，似乎很担心他？”铜镜老者问道。
“放屁！”刘越轩倏地拂袖，说道：“他若是死了，我说不好就要重获自由，日后替他报仇雪恨，继承他的产业，一统天下，铸鼎成仙，称霸万古，流芳万世，我担心个什么劲？”
“那你传讯干什么？”铜镜老者忽然发现，他另一只手，不断划动，光芒闪烁。
“说归说，好歹他现在没死，既然为人效力，他死之前，总得想办法救他一命。”刘越轩话说归说，手中传讯的速度，还是加快了的。
“你这不是典型的口是心非嘛？”铜镜老者无奈说道：“你这要是在聚圣山，不得替他挡刀而亡？”
“放屁！我是那种舍己为人之辈？”
刘越轩冷笑道：“让我替他挡刀？开什么玩笑？就算有一丁点冒险的事，我都绝对不会去做！”
说完之后，他将铜镜放在桌上，拂袖而去，怒不可遏。
铜镜之中的老者，悄悄探出感知。
发现刘越轩双手捧着大衍算经，念叨着：“老子才不是为了救庄冥，只是不信世间有什么十死无生的局面，定要破了此局，证我之名！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为世间一线生机，既然天地本就如此，大道规则本有一线生机，怎么会有十死无生之局？生机还在，只是局面太险，这一线生机着实细微难测，让老子没算出来……拼了！”
——
龙卫部落。
大殿之中。
古司正大长老等老辈龙卫。
金不焕等新生龙卫。
岳阳等已经破开人身界限的护卫，已经成就横炼。
而庄冥就在大殿之间。
这是他最后一具身外化身。
“聚圣山内，我本体所在，真龙之躯，将引动天地大劫。”
庄冥正色说道：“各方真玄级数大修士，只怕已知我身份，如古司正大长老……你们以往顾忌，曾因在上一任龙君的劫数中出面，而被各方察觉身份，但这一次，已经不比掩饰了。”
他站起身来，说道：“真玄级数龙卫，尽数赶至聚圣山，准备迎战！”
岳阳闻言，忙是说道：“公子，那我们呢？”
庄冥摇头说道：“在真玄级数大修士面前，横炼与金丹真人，显得过于孱弱，一旦波及，便非死即伤……不过，此番为保真龙之躯，必要倾尽所有力量，你等如能结成军阵，也是一股极强的力量，我自有一番安排。”
他并没有打算收回在大楚军中的数十名龙卫。
因为这数十名龙卫，并不足够强大，对战局胜负，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
而且他们在大楚军中，已经站定了脚跟，如今自行暴露身份，着实可惜。
他看向龙卫众人，沉声说道：“此番为保本君，你们之中定然死伤无数，甚至与本君一同陨落，也是难说……除金不焕之外，谁有退却之意，无需参战，自封于部落之中即可。”
金不焕摸了摸光洁的头顶，神色异样，叹了一声，心知自家是被真玄之境吸引而来，答应为他效力甲子岁月，早已无法反悔。
但这位公子开口，把他杜绝在这其中，还是让他感觉颇为无言。
金不焕低下头，显得颇是无奈。
原来在庄氏商行，花钱雇的护卫，这么没有地位的吗？
那这一战，是不是要拼了命，才能证明忠诚？
作为龙卫，他心中已然热血沸腾，更有一种急于证明自己的念头！
第五四九章 结盟围攻聚圣山
东洲南部。
此处与天南界交集。
近期大量真玄，汇聚至此，经此处关隘，入东洲境内。
如在以往，天南界各方真玄大修士，擅自踏足东洲境内，而且数量如此之众，不亚于掀起两界之战。
可如今的气氛，却有着异样的平静。
所有人都知晓，这是酝酿着巨大风雨之前的平静。
如天南界各方大修士，已然知晓衍天仙宗主动公布消息，必将引动整个天南界，众多人物定是争先恐后，难以隐匿行踪，因此……这些天南界的老祖，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分出精力去遮掩气息，而是全力飞遁，直接越境而来。
“东洲各方恐怕不会容许我们夺取真龙。”
“但东洲第一福地，乱成一团，对我等而言，便无太多的顾忌。”
“可是面对真龙，面对唯一铸鼎的希望，大楚王朝与四大仙宗是否会就此罢战，却也难说。”
“所以不能让他们罢战，也不能让东洲各方来阻。”
“说来简单，如何阻拦？”
“自然是我等需要联手。”
“况且，衍天仙宗是先后折损了无渊老鬼和衍天宗主杨真合这两尊巅峰大修士，致使宗门之内再无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才会为了自保，公布真龙之事，也即是说……无渊老鬼和杨真合，应该就是陨落在那真龙手中。”
“都说当年真龙重伤濒死，如今看来能接连斩杀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未必弱于当年全盛之时，我等须得合力，才能与它一战。”
“这也难说，衍天仙宗毕竟不善斗法，善于测算天机，而真龙是超出时代界限之上的存在，天机不明，所以这两尊巅峰大修士陨落，不代表这真龙会有多么强大。”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天南界各方真玄大修士，本就互相忌惮。
他们心中也是明白，想要夺取真龙，无论是东洲各方势力，还是这真龙本身，都难以单凭一家之力做成，这一次的结盟，势在必行。
但是结盟，谁人为首？
谁又真会尽力？
谁又会藏在身后，等待众人疲弱不堪，才暴起发难？
当年围杀真龙之战，之所以被真龙遁逃，与东洲各方结盟过于松散而貌合神离，也不无干系。
而今天南界的结盟，如何脱出当初东洲结盟的前车之鉴？
人必有私心，何况到了他们这样的程度，有些老鬼，千年心境，甚至摒弃善恶之念，摒弃道义信念，只为功成，不择手段，对世人而言，堪称穷凶极恶。
“聚圣山距此不到十万里，贸然前去，必然出事，既然我们这五位老友来得最快，便是比其他的老鬼，占得了便宜，避免他们在后得利，我等先要议出结盟事宜，抢先夺取真龙……此后，真龙归属，我等五人，再来定夺，如何？”
——
天南界诸多真玄大修士过境，是无法遮掩得住的。
而天南界这些真玄大修士，全是为真龙而来，尽管绝大多数，都不敢轻易透露。
但终究还是有人泄了口风，传至东洲各方。
各大势力，无不哗然。
各方真玄级数的祖师，蠢蠢欲动，按捺不住。
就连这战火连绵的东元境第一福地，战事都缓和了三分。
隐约有了罢战言和，暂止兵戈的念头。
天御福地，大楚王朝。
楚帝看着国印之上的消息。
此刻帝师尚在主持东元境的大事，一切均在掌控之中。
照此发展下去，若无意外，半月之后，太元宗败势便无法挽回，必灭无疑。
此后其他三大仙宗，也定会归他大楚王朝境内，从而一统天御福地。
但在这个时候，却又见帝师传来了消息。
“真龙现世，被衍天仙宗察觉，然而真龙接连斩杀衍天仙宗两大巅峰真玄大修士，致使衍天仙宗主动暴露消息，故而引来天南界各宗老祖至此。”
“第一尊衍天仙宗的巅峰真玄大修士，便是白圣君陨落之后，各方围攻聚圣山之时，唯一从聚圣山中遁走的那一尊南天界老祖。”
“第二尊巅峰真玄大修士，更是衍天仙宗之主杨真合。”
“而今各方皆汇聚于聚圣山中。”
“虽不知真龙如今身份，然而以此推算，真龙应该聚圣山中。”
“根据目前学士府消息勘探，庄冥号称豢龙君，修为一日千里，快得极为惊人，最初蛟龙，隐有化身真龙之状，极为可疑……或许他那头坐骑，其本体真相，便是真龙之身。”
这是来自于帝师的消息。
楚帝眉头微皱，看着这关于真龙的消息，心绪浮动。
他作为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被局限在天门之前已有多年，这次又尝到了天门开出一丝之后的进境，如今面对有直接越过天门的希望，说不激动自然是假的。
上一次真龙现世，以龙尾血肉提取出来的龙气所铸成的国印，便有所动静，为此他传讯八方，细察此事，甚至召开立国以来第一场修行盛典，也与真龙不无关系。
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与四大仙宗开战，战火正烈。
无论哪一方先行势弱，便都会兵败如山倒。
而今他占得上风，莫非就要放弃这偌大基业，去寻求这头真龙的希望？
“四大仙宗，均有罢战之意，虽无正式停战文书送到，但已有暗示之举。”
帝师继续说道：“陛下如何考虑？”
楚帝默然片刻，说道：“朕在考虑，若放弃目前大楚王朝的战局，前往聚圣山去，擒拿真龙……真就可以在天南界上百仙宗的围攻下，在东洲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的围攻下，而夺取真龙吗？”
帝师那边，沉默不语。
希望不大，但作为臣子，他不敢多言。
若是楚帝不明，他会进言。
但楚帝心中早已明朗，无须他来多言。
“论起单打独斗，朕本领之高，当世无敌，纵白圣君复生，也未必能与朕一较高低，但是此番围攻聚圣山的各大仙宗数以百计，真玄大修士数量甚多，朕纵然天下无敌，但毕竟不是铸鼎的仙神，也并不能凭借一人之力，震慑天下之众。”
楚帝默然片刻，说道：“主动传讯给四大仙宗，朕亲自赴宴，商谈罢战之举，以及合力围攻聚圣山之事。”
第五五零章 众师兄齐聚!
天雾海域。
茫茫无穷，海域所在。
禁地岛屿数不胜数，或大或小，几乎全都有凶禽猛兽栖息。
弱者如寻常野兽飞禽，强者则有强如金丹真人级数，亦有盘踞各地，尊称为王的真玄大妖王，不乏堪比高境真玄、绝顶真玄、乃至于还有巅峰真玄的存在。
“老友，听到近期风声了吗？”
“南灵之子已重现世间。”
“老友不是推断出南域之主的后裔，已经陨落了吗？如何依然还是存在？”
“老夫也觉古怪，世人无法测算真龙，因造诣不足，老夫只存真玄九印之力，然而毕竟曾悟通大道，眼界所在，论起造诣，远胜世人，当初卦象无错，它确实陨落了，但不知为何，竟有复生之兆。”
“当年它有千丈之长，如再成长，便踏足仙神之道，堪比铸鼎仙神，我等催动东洲联盟，阻它成就天龙的道路，本以为它已经陨落，未曾想到，时至今日，居然还有存在的痕迹？死而重生，乃凤凰神通，它一头幼龙，如何做到？”
“老夫也不知晓，不过它如今的本领，比之当年，弱小了很多。”
“可它还是真龙，换一句话说，它还是幼年的真仙，若不扼杀于弱小之时，等再过些年，它成长起来，便是仙神般的存在，比你我更强。”
“当年大劫，事近末尾，所有血脉纯正的上古神兽，无论成年的，或是幼年的，尽数覆灭，如何有这一头幼龙逃出天网之外？”
“也许这就是南域领主叛了圣宫的缘故，它的子嗣得以存留，修行之路而不受天门阻碍。当今时代，世间所有修行人，都被天门阻碍，包括我们这些从那沉眠中苏醒的老家伙，也被局限在真玄境界，所以，它一旦成就仙神，便是举世无敌……”
“你怀疑南域领主，给它的子嗣，营造了后世无敌的局面？”
“老夫并不清楚，但是这个时代，不需要举世无敌的强者，一个白圣君便搅乱了所有局面，何况一头真龙？”
“白圣君好不容易陨落了，不能再出一头真龙，何况这是一头比白圣君更加强烈想要探究上古大劫真相的存在。”
“可上古大劫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老夫并不知道。”
“你身在其中，如何不知？”
“你不也身在劫数之中？你又知晓多少？”
“当年天崩，老夫从闭关中醒来，便察觉天门封闭，顷刻之间被截断了修炼的大道，使得老夫的修为，只剩下真玄九印，余下的一切修为，都被封在了天门之后，而老夫的精气神，也在天门之后，所以只能陷入沉眠。”
“这些年间，那个叫做白圣君的人，剑动天门，动荡了我们在天门后沉眠的精气神，所以我们逐渐开始苏醒……而这一次，天门开了一条缝隙，所以我们彻底苏醒，但是我们依然不能恢复大道与法力。”
“那么怎么样才能恢复？”
“天门彻底打开！”
“或者……天门彻底毁去！”
“那么上古的仙神，都将会逐一醒来。”
“那么上古的大劫，将会重现？”
“或许会，或许不会。”
“所以呢？”
“所以真龙不能留，想要借助真龙，铸鼎成仙的人，也不能留。”
——
聚圣山中。
山门所在。
温离背负双手，看着洞府之内。
他这一次之所以提前出关，并不是因为期限已至，而是因为老七吕华突破真玄，顶替了他四象封魔阵的位置，加上近来几日，内中已无寒潮爆发，应是师尊与魔尊的一战，开始达至尾声，甚至已经结束。
因为忧虑山门之事，他才匆匆让老七顶替四象封魔阵，自身抽空归来。
也好在这一次归来，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凭借十三诸般谋划，或许未必会被杨真合所获，但聚圣山福地，必是一片废墟。
他来到洞府之前，伸手一点，剑气渗入其中。
他在四象封魔阵当中，也留下了剑气。
这会让师弟们察觉，外界有人破阵，而剑气会引动他留下的剑气，从而证明他的身份，避免变故。
“本门劫数已至，都出来罢。”
——
洞府之中。
四象封魔阵内。
老二、老五、老六、老七，均觉动静，纷纷对视一眼。
“大师兄在外，召我等归山？”
“可是这四象封魔阵该怎么办？”
“既然大师兄让我们离山，自然有他的理由，还是出去看看罢，再者说了，内中的寒潮，已经二十余日不曾有过了。”
“也罢，大师兄一向稳重，既然传讯，必有大事。”
“解了四象封魔阵，出关了罢。”
——
洞府之外。
温离静静看着幽深的洞穴。
直到四象封魔阵破灭，四人并肩而出。
“大师兄。”
四人出来，皆施了一礼。
温离微微点头，说道：“近来状况如何？”
老二目光微凝，说道：“二十三日没有寒潮爆发了。”
温离沉默不语。
其余四人，均是黯然。
二十三日没有寒潮爆发了。
是否代表着，二十三日之前，师尊便无力再战魔尊，甚至已经陨落了？
“唉……”
温离长叹一声，说道：“若当年师尊没有那般傲气，前去夺取真龙，或许便已剑开天门，替众生开此大道，不过……若借此外力，师尊也就不是师尊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笑了声，说道：“更何况，说到底来，真龙总归还是落在了我聚圣山中，倒也不亏。”
四人均是面面相觑，满是错愕之感。
温离向来稳重，也不卖关子，当即解释道：“十三入世，在凡尘摸爬滚打，无意间得了真龙传承，而今他便是世间唯一的真龙。”
四人闻言，无不惊呼出声，讶然不已。
温离继续说道：“但是，当年千丈真龙，试图自成大道，成就天龙，受各方围杀，劫数相随，你们也都知晓，这一次，真龙现世，引动的劫数，比上一场大劫，更为可怕。”
老二辰冥沉吟道：“你是打算，拼上整个聚圣山，来保住十三的真龙之道？”
温离点头说道：“不错。”
辰冥看向皇宫方向，应道：“好，他既有真龙之道，已成为我聚圣山最具有天资的人，那么未来斩杀上古魔尊，全靠他了。”
“但是……”
老五迟疑道：“这寒潮怎么办？”
第五五一章 挥手之间，可灭六大真玄
白圣君临行之前吩咐，四象封魔阵维持半年光景。
但这一次，温离忧心本门局势，在吕华突破真玄境界之后，让吕华替换了他，抽出片刻缝隙，从四象封魔阵内撤身出来。
如今本门面临如此劫数，凭借温离、唐天影、郑上元、以及庄冥本身，根本难以抵御各方大修士。
正是因此，温离提前召出了他们。
这半年的四象封魔阵，承受着内中寒潮不断爆发，众人修为均有提升。
老二原是真玄八印，已经悟通真玄第九印，只是积累不足。
老五与老六，分别是真玄六印，也悟得绝顶真玄的范畴，但仍然积累不足。
“劫数将起，近日便来，十三留下两枚续天丹，老二你服下一枚，老五服下一枚，尽早突破。”
温离这般说来，看向老六，说道：“续天丹不足，便先委屈你了。”
老六点头说道：“无妨。”
正在这时，却有声音，从天外传来。
“何必委屈老六？我还有一枚续天丹！”
这声音冷淡，赫然是老三唐天影的声音。
他真身与化身，均已赶至。
庄冥给了他两枚续天丹，他服用一枚。
留下一枚，本是准备让他突破真玄九印服用。
可眼下光景，便须得尽一切力量，让聚圣山变得更加强大。
“而且，今日不但是我赶回来，十三在外界的势力，但凡可以抽调的，均已调派而来，最迟今夜便到。”唐天影笑着说来，隐有得意。
“你准备如此迅速？”老二辰冥，露出讶色。
“虽然听你一句夸赞，让人颇为欢喜，不过这次可不敢冒功。”唐天影缓缓说道：“十三在外收了一人，论卜卦测算，衍天明世的造诣，犹在天机阁主之上。”
“哦？十三在外，还有这样的人？”老五惊讶道。
“世间之大，奇人自然不少，此人察知十三遭遇劫数后，便迅速调派各方，而今十三在天御福地的生意，均已交到他的手上，我得以抽空归来，回援本门，其他人手，均在路上。”唐天影说道。
“可你回来也无济于事。”老二冷淡说道。
“你什么意思？”唐天影隐有不满。
“你又不是真玄九印，动摇不了大局，指不定这次回来，是要送死的。”老二斜了他一眼，说道：“你要是现在逃命，我们又不会笑你。”
“滚！”唐天影怒道：“老子是贪生怕死之辈？要不是念在同门情谊上，这就一剑砍死你！”
“行了。”温离伸手一挥，轻描淡写地道：“不要斗嘴，老三既然归来，便多了人手，你们该闭关的，安心闭关，无须闭关的，镇守山门。”
“那师兄往何处去？”唐天影问道。
“反正不是逃命去，谁跟你一样？”辰冥说道。
“不跟你一般见识。”唐天影知晓当年初学男扮女装，坑过老二，心中有愧，争辩至此，已不再多言。
“这里是聚圣山，大战一起，福地境内，所有生灵，都不免遭殃，你们尽量修建阵法，深及地底，能救多少人便是多少人，至于我……”温离看向海外，说道：“被人打进山门，不但是损失惨重，更是奇耻大辱，至少目前要将战事，拦在山门之外。”
“师兄孤身一人去？”老六问道。
“虽寡不敌众，但各方真玄大修士，必然不是一拥而上，地域远近，总有前后之分，前期到来者，必疲乏不堪，我们精神气足，尽获师尊真传，斩之不难。”温离平淡说道。
“可是……”老五面带忧虑之色。
“无妨。”温离缓缓说道：“我巡视海外，审时度势，如有变故，以秘法遁走，就算大敌众多，又有谁能擒我？”
老五闻言，这才松一口气。
大师兄素来稳重而谨慎。
而在这是，又听老二出声再问。
“可是寒潮呢？”
“寒潮，目前未发，还算好事，但大劫当前，当倾力护持十三，已经无力镇守两界。”温离默然片刻，说道：“但是，寒潮不发，即是命数，寒潮若发，也是命数。我聚圣山甘心镇守东洲命脉数百年，今日倾力抵御外敌，无力镇压此凶脉，东洲各方老祖如若对我聚圣山出手，寒潮不发便算他们的命数，寒潮爆发，我聚圣山或许覆灭，来犯大敌也必然覆灭，东洲境内各方，看还有哪一家可以安然无恙？”
他语气平静，神色淡然，温和又悠静，听不出半点杀机。
“关于这点，我离开天御福地之前，已经广传八方，并且途径天机阁，也给他们知会一声。”唐天影嘿然说道。
“你是想让东洲各方老祖来援？”老六惊讶道。
“他们不会真心来援。”温离微微摇头。
“但他们会心慌。”唐天影说道：“而心一慌，就会来，一旦来，就是无形的威慑。”
“很好。”
温离微微点头，身化虹光，直奔海外。
——
老二、老五、老六、均在闭关突破。
老三、老七、老九甚至来不及与庄冥这小师弟叙旧，而是根据大师兄授意，修造阵法。
至大师兄离山，已有三个时辰。
就在这时。
一道光芒，从天而降。
聚圣山没有动静。
来者是聚圣山门下。
赫然是首徒温离。
他左手背负在后，右手托举着一团光芒，一步迈出，至皇宫所在。
“大师兄。”
庄冥匆忙起来，忙是施礼。
温离伸手一扬，光芒飘至庄冥身前。
“这是何物？”庄冥愕然道。
“六枚大道金丹，两个真玄八印，四个真玄七印，我见你当日炼化了衍天仙宗杨真合的大道金丹，这几枚大道金丹，如有用处，你便炼化了罢。”温离说道。
“这……”
庄冥愕然道：“师兄离山三个时辰，便是去斩他们？”
温离微微摇头，说道：“福地之外，约四万里海域，已被我布下阵法，能挡下不少……至于他们，顺手而为罢了。”
庄冥默然片刻，旋即应道：“知晓了。”
温离拍了拍他肩膀，鼓励道：“努力修行，迎战大劫。”
第五五二章 议和罢战，犹有不安
茫茫海域。
大船行驶而来。
这是临近聚圣山福地时，才在周边海岛上获来的船只。
船上的人，气息如常。
但这艘船，足有百余人之众。
当头一人，乃是个中年男子，年约半百，赫然是龙卫部落的古司正大长老。
“还有多久？”
“不到千里。”
“我们收敛气息，以寻常船只，入聚圣山中，应该很不起眼。”
“可若是直接前往聚圣山，便早就到了。”
“那我们便未必能到聚圣山了。”
“……”
“更何况，刘先生说了，我们暗中前往，不为人知，才能作为奇兵，出其不意，再由龙君调派，藏在暗中，不论怎么说，好过从一开始便被人察觉我们的存在。”
“何必呢？”
“不管有没有必要，刘先生既然如此吩咐，我们便也照做。”
“是。”
“此去护持龙君，我等必有一部分族人，不能再回返部落，甚至所有族人，都有可能无法回返部落……”
古司正大长老说道：“龙卫一族，护持龙君，天命使然，今次我等可灭，但龙君定要安然无恙……若再沦落至当年境遇，龙君如有不测，我等纵尽数覆灭，也是枉然。”
众人齐声应是。
船只之上，气氛愈发沉寂。
即便作为龙卫，忠于龙君，敢为龙君赴死，也却并非无惧生死。
在生死的面前，他们不免也有惧意。
只是出于龙卫的职责，源自于血脉的本能，要强过身死道消的惧意。
“唐三爷留了印记，有聚圣山的气息，你们将它贴在船头，避免被聚圣山误伤。”
“知晓了，长老。”
“千里距离，片刻即至，你们且稍作歇息，入聚圣山后，便不得有一刻闲暇，一举一动皆要听龙君调派，趁此机会，略作养神也无妨。”
古司正大长老这般说来，微微闭目，脑海中不断闪过昔年的惨状。
天地变幻，苍穹迸裂，大地毁灭。
无数修行人陨落。
不断有真玄大修士陨落。
不断有同族龙卫逐一陨落。
血染大海，映红苍穹。
龙君咆哮，传扬八方，凄厉而悲凉。
各方死伤惨重，余下之人却都欢喜若狂。
直到龙君耗尽最后一丝生机，开出“太宇神通”卷走部落所有人，遁至蛮荒，一切才得停歇。
但最终龙君还是陨落了。
“不能再重蹈覆辙！”
古司正大长老喃喃低语。
然而他的脸上，有些苍白。
他作为堪比五印的真玄，依然觉得虚弱无力。
如今的他，比以往强大得太多，他因龙君陨落而受制于血脉潜力，而新君继位，潜力重开，修为一日千里，但是依然不够强大。
他只是比当年的他更加强大。
但是如今的龙卫部落，比之于当年的龙卫部落，还显得太弱。
甚至如今的龙君，比之于当年的龙君，也显得太弱。
但即便如此，作为龙卫，面对龙君的大劫，仍然无法怯战。
“战……”
古司正大长老心中念了一声。
——
天御福地。
四大仙宗，从真元宗灭后当日，便互相交换信物，以至宝相定，得以互相传讯。
此番大战，四大仙宗在大楚王朝面前，齐齐展露出欲要罢战的端倪，便是因为相互之间早有联系，达成共识。
甚至在大战期间，四大仙宗与大楚王朝的交战，也算是互相配合。
只是大楚王朝针对太元宗，早期其他三宗私心作祟，让太元宗损失惨重。
但如今为了大局，也为了借助三宗大势抵御大楚王朝，故而太元宗仍然是不敢表露半点不满。
“大楚正午时分回讯了。”
“本座也在正午时分，受到大楚来讯。”
“本座也是如此。”
“……”
太元宗主顿了下，说道：“本座一样是正午时分，得知大楚来讯。”
大楚王朝欺人太甚！
他至今都没有受到大楚王朝回讯。
是想要以此，继续离间四大仙宗？
还是楚帝认为，让大楚高层前去争夺真龙，知留下一群残兵败将，便可以灭掉他太元宗？
他神色如常，心中震怒万分。
太元宗虽然伤亡惨重，但终究是一方仙宗，底蕴犹存，岂容得大楚王朝这般轻视？
“楚帝欲将商议之地，定于他大楚新建的王城，你们怎么看？”归元宗主出声问道。
“上一次，楚帝凭一己之力，击溃真元宗三大巅峰真玄，就在大楚王城，诸位莫非忘了？”混元宗主感叹道。
“话虽如此，无论到我们之中哪一处，也同样不能放心，反倒是大楚王朝，处在四大仙宗的中心位置，确实适合……”归元宗主沉吟着道。
“只谈地方适合与否，不谈凶险与否？”混元宗主隐约察觉有异，语意幽深，说道：“道友此言，倒是值得深究。”
“值得深究？”归元宗主哼了声，说道：“你莫不是怀疑老夫，依附了大楚王朝？”
“大楚立国数百年，有数千年传承的真元宗尚且灭了，我们四大仙宗联手，也只能如今求和议事，谁知我们之间，有没有能够审时度势的人物？”混元宗主道。
他这话阴阳怪气，所谓审时度势，本是褒义，放在这里，却成嘲讽之意。
当即气氛再度凝结下来。
直至固元宗主出声，破了僵局。
“四宗联合，才可抵御大楚，此时内乱，岂非便宜了楚帝？两位开口之前，还请三思而后行！”
四大仙宗之中，固元宗位在西元境，与太元宗方向相反。
此次大楚攻打太元宗，兵力多在东元境，避免两侧的混元宗与归元宗援手，也布下重兵。
唯独西元境固元宗，并没有因为与大楚的交战而有过多的损伤，因此在四大仙宗之内，目前固元宗，应是最为完善，也损伤极小。
在目前的局面下，已隐为四大仙宗之首。
听得固元宗主开口，又与他两家相邻，两位宗主均是沉寂下来。
而就在这时，低调沉默的太元宗主，才出声道：“可是楚帝号称当世第一强者，曾在大楚王朝，以一敌三，击溃真元宗主，斩杀两大巅峰真玄，他若反悔，又当如何？”
固元宗主抚须说道：“今时不比往日。”
第五五三章 两条大鱼，收网了!
今时不比往日？
固元宗主指的自然是白圣君剑开天门一丝，巅峰真玄皆受益处，再进一步。
而当时真元宗主刺杀楚帝，是白圣君剑动天门之前，因此真元宗那三位巅峰大修士，并没有如今的他们来得强大。
“道兄莫非忘了，只有我等是真玄九印？”太元宗主皱眉道：“当今楚帝，也是真玄九印，当时的他，也尚未受益。”
“真元宗只有三位，而我等四宗，又何止三位？即便我等亲自前往，孤身赴宴，也有四人！”固元宗主沉声说道：“我等四人联手，他楚帝再有谋划，又如何困得住？这天地之间，我四人合力，何处不可去得？”
“当初他便如此强大，天门的进益，他又得了多少？”太元宗主问道。
“他的强大，源自于大楚王朝。”归元宗主出声道：“但前次动用国运，大楚王朝气运已弱，此次掀起大战，持续至今，各方波及不浅，民心不稳，百姓惶然，他借不到多少的大楚国力了。”
“可否另换一处议和之所？”太元宗主问道。
“我等信不过楚帝一家，难道楚帝便信得过我等四家？”混元宗主问道。
“这……”太元宗主顿时沉默。
“太元道兄，莫非你是忘了，楚帝来讯时，可是语气强硬，让我等敢应便应，不应便战！”归元宗主语气略带嘲讽，似乎也有些自嘲，这般说道。
“他真敢如此？”太元宗主神色如常，只是问道。
“不要忘了，终究是我们落在下风，提出罢战之事。”固元宗主说道。
“楚帝真能放弃那条真龙，视而不见？”太元宗主问了声。
“这……”
其余三人，均对视一眼，神色复杂，心思转动。
半晌过后。
四位仙宗之主，才打破沉默。
“商议至今……”混元宗主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议和之所，定于大楚王城也无妨，不过各宗的部署，以及我等这一宗之主，是否该亲自前往，又是否要请动门中其他真玄九印的太上长老，都须深思。”太元宗主说道。
“归元道友，此言不无道理。”固元宗主沉吟着道。
——
大楚王城。
楚帝背负双手。
他头顶的帝冠上，悬着一枚国印。
他目光看向聚圣山的方向，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庄冥、豢龙君、人杰榜、修行盛典等等一切，闪过脑海之中。
这个聚圣山弟子，有多少次曾在他的眼皮底下行走？
这一条真龙，有多少次从他手中游过？
“终究没能料到，他就是真龙。”
楚帝抬头看去，国印隐有龙吟之声。
这国印之中，铸就了一缕龙气。
但真龙入王城，国印不曾示警。
他收回目光，想起多少次，可以轻易探手，就将这真龙擒拿手中，心内的遗憾，浓郁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陛下。”帝师传讯而来，声音略带欢喜。
“老师此时来讯，语气这般快意，喜事何在？”楚帝这般问道。
“四大仙宗，均已应下，将议和场所，放在王城之中。”帝师如是说来，将心中喜庆，加以数倍，展现出来。
“意料之中。”楚帝说道：“他们比朕更加迫切，又摸不准朕的想法，在如此局面下，即便有些冒险，也必然会尝试一番……他们只想脱身，去参与夺龙。”
“这倒也是。”帝师这般说来。
“他们没有直接前往聚圣山，没有放弃自家宗门，在朕眼中已经是难得的一宗雄主了。”楚帝微微抚须，含笑说道：“真要说来，倒也没有朕想的那么不堪。”
“可是这样的雄主，又如何比得陛下？”帝师再度说道。
“所以，朕会得胜，他们终将败亡。”楚帝正色说道。
“那么这头真龙呢？”帝师问道。
“东洲境内，最为年轻的真玄九印便是朕，唯一没有被白圣君动过手脚的巅峰大修士，也只有朕。”
楚帝平淡说道：“朕自然要去走上一遭。”
——
聚圣山中。
天南界过境而来的真玄大修士，最早一批，依然赶至聚圣山。
这是决策最快的一批，也是消息最快的一批。
他们听闻衍天仙宗陨落两大巅峰真玄，事涉真龙，便知晓定要引动天下风波，故而立时动身，未有半刻停留。
这一批人，当机立断。
但这一批人当中，有谨慎之辈，已经停于聚圣山外。
毕竟衍天仙宗两大巅峰真玄，均已陨落，涉及真龙，何曾是小事？
可终究也还有些人，或是性情霸烈，本性如此，直扑聚圣山来。
也有些人，应是略作试探，也踏足了聚圣山的四万里范围之内。
——
聚圣山内。
温离闭目养神。
他修造阵法，着实费神费力，须得加以恢复。
但就在这时，他睁开眼睛，看向旁边。
“有大鱼来了，好在不多，我去去便回。”
“师兄小心。”庄冥睁开双眼，正色说道。
“放心，师兄一向谨慎，大战还没开始，总不至于就陨落在战前之时罢？”温离笑了声，略带自嘲。
“师兄……”
“两枚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我给你取回来。”
温离这般说着，往前一迈，光芒闪烁，瞬息而去。
庄冥站起身来，神色变幻，但他终究还是坐了下去。
腹中真龙，已至八百丈长。
此为绝顶真玄的层次，相当于真玄七印。
若再进一步，真玄八印，有九百丈道行，他再凭借聚圣山的底蕴相加，比之当年的千丈真龙，未必逊色太多。
杨真合的大道金丹尚未炼化完毕，师兄接连给他送来大道金丹，如能尽数炼化，甚至晋入千丈，也必然有望，但是时机紧迫，容不得他炼化了。
他深吸口气，闭上双目，尽心炼化。
而过得片刻，身前狂风骤起。
他睁开双眼。
大师兄站在眼前。
“两条大鱼，收网了。”
温离这般说来，神色如常，语气不改。
然而庄冥细看了下。
纵然强如大师兄，斩杀两大巅峰真玄，也仍是鬓发稍乱，衣衫破损。
第五五四章 各方合围聚圣山!
四万里海域，已被大师兄温离，布下一座大阵。
阵法能抵御多少强者，并不知晓，但足以让各方投鼠忌器。
真龙被视为六万年间，唯一出现的铸鼎希望，各方真玄大修士，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尤其是那些寿数将近的老鬼，必然为此倾力一搏，哪怕明知在各方争夺之下取得真龙的希望极为渺茫，但再是渺茫的希望，终究也好过于坐于洞府之中，等待寿元大限，而身死道消。
更何况，能够修行到真玄九印的层次，每一位都是在他们同代修行人当中最为顶尖出色的存在，他们自觉受制于天门，才无法更进一步，而并非自身不足。
他们藏于心中的傲气，俯视众生的威严，加重了他们的自信。
他们每一位，都是时代的主角。
他们每一位，都认为自己有希望得到真龙的机缘。
只不过，衍天仙宗接连陨落两位巅峰真玄，加上数百年前东洲各方老祖围杀真龙之战，损失惨重，而且被真龙逃遁，足见这头真龙，本事之强悍，足以惊天动地。
所以各方存在，仍不免还是有所忌惮。
有人出于谨慎，在聚圣山周边停步，未敢进一步侵犯，免得落到身死道消的下场，替后来者消耗了真龙，成全了后来之人。
有人则是自觉先他人而来，便是极大的机会，如若再晚一些，其他人赶至，竞争的压力，便极为沉厚，在百般思量下，闯入了四万里阵法，至今未出。
这就是被大师兄温离，所斩杀了的两大巅峰真玄、两位八印真玄、及四位绝顶真玄。
杀鸡儆猴，各方愈发投鼠忌器。
百般犹豫之下，陆续有人到此。
无论他们先前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无论他们是否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但到了这个时候，天南界各方老祖，已有小半数赶至，他们已经不再具有优势，只能按捺心思。
——
聚圣山内。
温离站在聚圣山福地的边缘，看着茫茫海域
在他身边，是老三唐天影。
“大师兄，阵法之外，各方人物，似乎越聚越多了？”唐天影低沉说道。
“最先入阵的，已被我斩了，加上当年东洲围杀事败，真龙之名，传扬天下，凶威显赫。”温离背负双手，神色如常，说道：“这些老鬼，就算再强，也不敢说能凭一己之力屠龙，因此有所忌惮，免得自身陨落，为他人当了垫脚石。”
“师兄震慑了他们，可是越聚越多，压力便越是沉重。”唐天影说道：“一旦来攻，便如决堤之水，犹如山崩泄洪，势不可挡。”
“他们若是接连入阵，连绵不绝而至，到了后面，我们同样难以招架，而且大战一起，聚圣山境内，便没有安稳之地，如今震住他们片刻，虽然他们聚众而来，对我等来说，便是争取时机。”温离停顿了下，说道：“老二、老五、老六、十三、都在闭关，尚未出来，要给他们争取安稳的时候。”
“若他们来犯，老二他们还没出关？”唐天影问道。
“便先挡着。”温离说道。
“挡不住的。”唐天影道。
“还要挡住。”温离说道。
“知道了。”唐天影看着天穹，心中暗道：“老子自问世间逃命本事绝顶，就算在各方巅峰真玄围杀下，都不一定被杀，但这一次，总不至于要死了罢？这东洲的天道，若真是存在，若真有善恶之分，好歹分清一些，老子怎么说也是聚圣山弟子，镇守凶脉两百年，功德无量，这么陨落了去，就真没天理了。”
——
天御福地。
大楚王城。
四大仙宗之主，未有亲自赶来，但分别派遣了两尊真玄九印的太上长老，前来商谈议和。
时候便在今日。
“陛下，四大仙宗来人，均已赶至。”帝师的声音，从国印之上传来。
“朕知晓了。”楚帝站在大殿之前，遥望着聚圣山的方向。
“聚圣山周边，距离而至的天南界绝顶真玄，已超出三十位，其中不乏巅峰真玄，而我东洲各方的老辈人物，也开始动身了。”帝师说道。
“他们也想分一杯羹？”楚帝问道。
“打着东洲一体，维护聚圣山的名号。”帝师语气之中，似乎有些嘲讽，道：“可是在聚圣山外，跟天南界各方人物，却未起争端，而在等候时机。”
“真是当了婊子还立牌坊。”楚帝冷笑了一声，说道：“寿元将近，死到临头，只怕全都疯了，还有忘了白圣君当年在他们身上动了手脚？东洲境内真玄九印，只有朕才是年轻一辈，只有朕才没有被白圣君动过手脚……”
“总有想要浑水摸鱼的，大战之中，混乱不堪，聚圣山未必来得及针对他们，施展白圣君的手段。”帝师说道。
“打罢，拼命去打！”楚帝背负着双手，森然道：“最好东洲和天南界的这些老鬼，全部死绝……朕坐收渔翁之利，一统东洲及天南界，待到那时，便是铸鼎的真仙，都不是朕的对手！”
“老臣会密切关注聚圣山方向，如若事到末尾，凭陛下这一身本领，天下无敌，足以在最后伤痕累累的那胜者手中，夺来真龙，坐收渔翁之利。”帝师笑着说道。
“老师所言正是。”楚帝抚须而笑，说道：“东洲各方老祖死绝，天南界各方老祖死绝，朕夺来真龙，铸鼎成仙，一统两域，大势加身，放在上古仙神之列，只怕能入大神通者的范畴。”
“那四大仙宗这边？”帝师问道。
“八名巅峰真玄，这鱼也算丰厚，收网了罢。”楚帝摆手道。
“老臣明白。”帝师应道。
“立即重启战火！”
楚帝转身过去，取过国印，说道：“朕亲自镇杀这八名老鬼，随后御驾亲征，转战四方，必在聚圣山战毕之前，一统天御福地！”
在这一日，停歇未久的战火，再度掀起！
天御福地，陷入一片战火之中！
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受灾者不计其数。
而被修行者争斗余威波及的死伤者，已不下亿万之众。
第五五五章 齐闯聚圣山!
天星福地。
天机阁中。
“阁主亦为世间真玄九印，何不前往聚圣山，一争机缘？”
“白圣君见过本座，他有克制本座的法门，必然留于山门之中，除此之外，本座善于推衍，不善斗法，难以在其中夺得真龙。”
“阁主何不卜上一卦？”
“涉及真龙，超乎时代，堪称幼年真仙，除非本座具有真玄之上，铸鼎仙神的眼界与底蕴，否则论此道造诣，根本不足以测算真龙。”
“那现在关于那边？”
“静观其变罢。”
天机阁主这般说来，心中有着极为复杂的念头。
近来数百年，作为东洲最具有传奇色彩，而且最为神秘的聚圣山，是否会陨落于此时？
在东洲茫茫岁月的史册上，成为昙花一现的典范？
一人可镇东洲。
一座宗门，仅数人之众，无人敢犯。
立宗数百年，内中修行源流断绝，单只寥寥几人的宗门，便被誉为东洲最可怕的禁地，便被誉为东洲的第二福地。
何等传奇？
可岁月磨洗。
很多传奇，终将覆灭。
而且不会留下痕迹。
反而是天机阁这样的存在，并没有太过强大，也没有太过张扬，默默传承，已近万年光阴。
“岁月才能衡量一切。”
——
聚圣山外。
八方强者汇聚而来。
多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
人皆性情各异，自有不同。
当即便有一人，貌若中年，粗狂万分，乃是横炼的，约莫有了真玄九境的层次。
“诸位！”
此人狂傲无比，放言出来，喝道：“吾等真玄九境，世间巅峰存在，此番擒拿真龙，各凭本事……然而，巅峰真玄之下，也敢来此浑水摸鱼，岂非辱及我等？”
众人均是沉默。
巅峰真玄以下。
哪怕真玄八印的存在，都心中凛然，顿时大骇。
有一名老者，真玄八印层次，资格极老，喝道：“陈阳！你嗜血好杀，向来无情无义，也配铸鼎成仙？”
陈阳哈哈大笑，眸光森冷，喝道：“本座嗜血好杀，无情无义？你们好到哪里去？朱老鬼，你在天南界中，一向是温善的老好人，今日还不是来屠真龙？这真龙跟你有什么仇怨？说到底来，你这老家伙还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想要夺取真龙？不过你这点修为，未免太弱了，别说夺取真龙，就算保命，我看也难了！”
他声音才落，一步迈出，顷刻之间，便到了这老者面前。
一拳轰然而出。
嘭地一声！
这尊真玄八印的存在！
被他打成了血雾！
众皆为之骇然！
以往真玄真玄九印与真玄八印之间的差距，虽然极大，众人皆知，巅峰真玄，难以抗衡，但也不至于被一击轰杀！
自天门动荡之后，这两个层次之间的差距，竟然已经大到了这样的地步？
“诸位……”
陈阳眸光冷冽，说道：“事涉真龙，涉及我等铸鼎成仙的希望，可不要被杂鱼影响了，更不要我们打生打死，到了最后，巅峰真玄死绝了，被他们捡了便宜……”
他转身而去，轰杀一名绝顶真玄！
“陈阳，不要造此杀孽！”
有人出手阻拦，不愿造孽。
但也有人同样开始出手屠杀！
周边未足巅峰真玄的人物，无不为之骇然，顿时遁光无数，朝着八方散去。
“诸位若有同门或者至交，未足巅峰真玄，就让他们自行离去，免得影响，如若不然，误杀便误杀了……”
陈阳狂笑出声，紧握拳掌，眸光森然，显得极为嗜血。
他才杀了四个人。
其他的巅峰真玄，也才杀了五个人。
不过灭了九个未足巅峰的杂鱼，便惊走了足足上千的真玄大修士。
他们或许没有离远。
但已经不敢临近。
“清静了不少。”
陈阳这样说来，哈哈一笑。
众人见他，多数觉得不喜。
此人过于嗜杀，也过于霸道。
不过，既然是驱赶一些人，减少一些弱小的对手，减少一些竞争的压力，也未尝不可。
放在寻常时候，他们必然会谴责陈阳一番，斥之为邪魔外道。
但涉及真龙之事，此举又有利于众人。
众人便也默许了此事。
在场之中，已有将近五十位巅峰真玄大修士。
陈阳扫过众人，心中一动。
“诸位，东洲的老鬼们，虽然不知为何没有到来，但或许他们的消息，还不如衍天仙宗传给我们的消息来得快。”陈阳忽然道。
“什么意思？”有老者问道。
“意思就是，东洲老鬼们还没来，自然是好事，但是天南界的各方老祖，还在赶来。”陈阳说道。
“我们在天南界的位置，靠近东洲，得到消息最快，也赶来的最快，如今五十位巅峰大修士，想必足以镇压真龙了。”另一人闻言，沉吟着道。
“你要现在动手？”又有人看向陈阳，问道。
“不然你想等所有的老鬼一起到来，大家联手攻打？”陈阳冷笑了声。
“所言正是，难道这种事情，还要等他们来分一杯羹，然后讲一讲先来后到的道义？”出声这人，赫然是刚才也出手杀人的巅峰真玄。
“我们此刻动手，攻入聚圣山内，镇压真龙之后，再作决断归属！”陈阳看向这人，赞赏道。
“好！”这人应道。
“未免鲁莽了些，可要从长计议一番？”有一名中年男子，皱眉说道。
“等你从长计议，菜都凉了，未必轮得上我们。”陈阳冷笑了声。
“涉及真龙大事，你这谨慎性子虽好，但明知机遇在前，自作聪明，过多犹豫，错失良机，更是蠢材！”又有一人出声道。
“你……”那人脸上露出恼怒之色。
“不想动手就在外等着！若想左手渔翁之利，老子第一个跟你拼命！”
陈阳冷笑出声，当头便闯向了聚圣山福地。
众人见他如此果断，不禁都心思各异。
有人正在想着，孤身一人，绝非真龙敌手，定然陨落其中，就让陈阳死在当中。
然而，却终究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心中之念，动身入阵，朝着聚圣山福地而去。
涉及真龙之事，强如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也心血沸腾，陆续有人闯阵而入。
第五五六章 负天宗老祖陨落!
聚圣山。
东部边缘之地。
此地断崖，前方是海。
大师兄温离正盘膝坐于崖边，他面朝大海。
身侧是一柄剑，连带剑鞘，插在地上。
他倏地睁开眼睛，神色仍是淡然平静。
他双手叠于腹下，缓缓收至两侧。
于此同时，他盘膝的双腿，已经缓缓站起。
他的身子，行前倾之势，离地而起，冲上云霄，宛若行云流水。
而地上的宝剑，随着他双腿离地，一并出鞘，伴他身侧，冲霄而去。
只留剑鞘，依旧插在那里，等着宝剑归鞘。
——
“来了！”
唐天影握紧法剑，朝着那个方向迎了过去。
在他身后，是老七吕华、老九郑上元、以及庄冥麾下的陈飞云，均是真玄初境。
陈飞云看着这位占据人杰榜首已有多年的传奇人物，神色极为复杂。
此人果然已经入真玄境界。
只不过，传说之中，浩荡东洲年轻一辈的最强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的风采。
此人五官端正，也是相貌堂堂，白衣胜雪，儒雅温和，似是个年轻书生，笑容还有些亲善仁厚。
可这位真玄大修士，刚才提着传说中的清虚仙剑，变成短刃，去切菜、切辣椒、剁姜末。
然后又拿着仙剑当柴刀，劈了一捆柴。
现在正架起炉灶。
他活脱脱像个厨子。
“七哥，别忙活了，指不定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呢。”郑上元无奈道。
“老九，别说晦气的话，待会儿应该有不少妖王的，我这里先筹备好，待会儿拖几头看起来比较可口的回来，他们打饿了可以垫垫肚子，补一补法力……回头打完了，还要做庆功宴的。”吕华笑着道。
“还是准备应战罢。”陈飞云叹道。
“不急，我三人修为不足，一旦正面迎上，莫说被巅峰真玄打上一记道术，哪怕只是得余威波及，怕也都无福消受。”
吕华切完了菜，收剑入鞘，洗了洗手，擦了擦手，转身过来，笑着说道：“我们三人结阵，以我为首，也只能充当个刺客，扎死几条漏网之鱼，造势袭扰，如此而已，不过那在后面了，现在的话……”
他平淡说道：“刚开始而已。”
——
四十余位巅峰真玄大修士，踏足聚圣山四万里海域之内。
然而顷刻之间，便四散而落。
温离布下的诸般阵法，勾连而生！
困阵！杀阵！
纵然强如温离，想要凭借仓促布下的阵法，来困杀巅峰真玄，也无法办到！
更何况，来的不单是一位巅峰真玄，而是四十余位！
只见在茫茫海域之上。
天南界负天宗老祖，扫向八方。
他白眉一挑，露出不屑之色。
聚圣山便只有这样的手段了？
凭借阵法，让前后进入的各方修行人，落到不同的地方，加以困杀？
“阵法确实玄妙，造诣也算不浅，堪称大师之流，不过就像这样困杀本座？”
负天宗老祖冷笑道：“别说如今的老夫，已经更胜往昔，就算是初入真玄九印的时候，也不至于被这样的阵法困杀！”
他举起拂尘，便要打落下去。
这座阵法只能阻他片刻。
无法杀他，甚至无法伤他！
对其他的老祖而言，也是如此。
然而就在他出手之际，虚空陡然破裂开来。
有一人跌落出来，满口是血。
赫然是横炼，已经至巅峰真玄层次的陈阳。
“你也在这里？”负天宗老祖惊讶道。
“你怎么也在？”陈阳喘息不定，说道：“这什么狗屁地方？真龙没见到，直接落在了困阵里，打破了一座阵法，又掉到了另一座阵法？他聚圣山在建什么迷宫秘殿藏宝库吗？”
“打破一座阵法，会掉到另一座阵法？”负天宗老祖惊讶道。
“不信你试试？”陈阳说道。
“好！”
负天宗老祖转身提起拂尘，朝着阵法轰去。
阵法轰然破开。
但他并没有掉入另一座阵法。
轰地一声！
只见陈阳立时从背后，悍然出手！
“你敢！”
负天宗老祖蓦然转身，拂尘挡了下来，喝道：“你疯了不成？”
就算只是仓促迎接，单凭一击之下，要灭巅峰真玄，绝无可能，更何况，他也并非全无防备。
同是巅峰真玄，在此局面之中，皆是有意争夺真龙之人，皆是貌合神离之辈。
他们合力联手，但也有着杀死同伴的念头。
不单是陈阳想要杀他，他也想过杀陈阳，少一个夺真龙的对手，只是没有把握一击功成，便没有必要在这里拼命，导致真龙落于他人之手，那才是舍本逐末。
可偏偏这个陈阳，居然对他出手了！
没有一个照面将他打杀的本事，为何有朝他出手的底气？
“试试而已。”
陈阳笑了一声，再度出手！
负天宗老祖冷哼一声，迎了上去！
然而就在他的身后，倏地一道剑光。
剑光宛如秋水。
光华清凉柔和。
从虚空而出。
至虚空而入。
负天宗老祖，就在虚空与虚空之间。
于是他被剑光洞穿。
这剑光切开了他的法衣。
接着切断了他的心脉。
“我打不死你，我师兄能杀死你。”
陈阳嘿嘿一笑，摇身一变，化作了唐天影的模样。
而在身后的虚空中，温离走了出来，伸手一捞，将那一枚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收了起来。
巅峰真玄，强大无比。
但他更加强大。
何况在老三的吸引下，他暗中偷袭，便可轻易得手。
“记得他的言行举止了？”
“记得了。”唐天影摇身一变，化作了负天宗老祖的面貌，抚须说道：“可惜我终究是真玄八印，虽然气势之盛，能假作巅峰真玄，还是虚了一点。”
“打不过就走。”
温离这般说来，又道：“四十余位真玄入阵，我们才杀了一位，却已经有九人破了困阵，这样偷袭的方法，太慢了……”
唐天影说道：“你总该让我熟悉一下他们的言行举止，才好变成他们。”
温离微微摇头，说道：“我要跟你与他们交谈，而熟悉他们，才能出手，如此耽搁，还不如我亲自出剑，一个一个杀过去……”
他转身而去，说道：“你去找老二合作，我一个一个找上去，如今时机有限，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会全部脱困，那就没办法逐个击破了。”
第五五七章 斩巅峰真玄十二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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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八章 真龙出关!
聚圣山周边海域。
二十余位巅峰大修士，均已矗立在世间巅峰之列。
他们的修为境界，至高无上。
他们在各个修行层面的造诣，放眼世间六万年，也是最高的一列。
他们就是世间修行层次上，走到了最高的仙神！
实际上，温离也在这个层次。
但温离以一人，站在了他们二十余人的面前，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若是来犯之敌，便请诸位留下大道金丹，还我聚圣山恩情！
语气平淡，神态温和，没有半点烟火气，没有半点杀机寒意，像是一个温和的书生，正在含笑请诸位大人物饮茶。
但若说狂妄，世间还有人比这更加狂妄吗？
“据传东洲之内，聚圣山素来狂妄霸道，横压东洲，如今看来，白圣君陨落，也未收敛……”
只见有个老者，抚须说道：“原想让你交出真龙，但现在看来，聚圣山是非灭不可了！”
他眸光一寒，骤然挥袖，天地变色，大浪滔滔，骤然而起。
顷刻之间，乾坤倒转，这茫茫海域，狂风无穷，暴雨倾盆，狂啸而起。
二十余位巅峰真玄大修士，悍然出手！
轰然震响！
温离提剑相迎！
辰冥从天而降！
聚圣山两大巅峰真玄！
正面相抗！
——
聚圣山中！
“总算炼化功成了。”
庄冥睁开双眼，长出口气。
真玄第八境，具有九百丈长躯！
他并且已经凝就了真玄第八印！
单是真玄第八境，就是真龙之姿，雄浑无比，能战世间真玄九印！
而他身上这真玄八印，更是以聚圣山功法凝成，叠加于身，比之于当年真龙，尤为沉厚，故而此时此刻的他，比之于当年千丈真龙，或许也未必逊色！
大师兄先前又给他送来了两枚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
如能得以吞服炼化，他可以直接突破真玄第九境，达到千丈层次，再修炼真玄第九印。
然而他也知晓，时机已经容不得他尝试突破到世间最后一个境界了！
四十二尊巅峰真玄，闯入聚圣山四万里海域，大战已经兴起！
“大师兄纵然再强，也无法抵御同等层次下四十余人的合力围攻！”
庄冥闭上双目，暗道：“我该出关了。”
——
巅峰真玄，于芸芸修行众生之中，登至最高，无一人是寻常之辈。
这一战悍然而发！
只顷刻之间，便是生死之战！
然而就在这大战爆发之际，却有一个突兀的声音，倏忽响起！
“负天宗老祖！你敢怯战？”有人察觉异状，惊呼道：“你想坐收渔翁之利？”
“放屁！落阳宗老鬼！”负天宗老祖喝道：“真龙影子都没看见，已经陨落十余位道友，老夫是为真龙而来，不是为了与他们拼死一战！”
“混账！你分明怯战，不敢动手！”
落阳宗老祖喝了一声，也退了一些。
顷刻之间，众人皆生退意，不敢与聚圣山两大巅峰真玄交手，拼死一战后，反被这些人坐收渔翁之利。
正如负天宗老祖所言，真龙至今没有现身！
可是他们已经陨落了十余位！
强如巅峰真玄，高高在上，放在以往，除寿元耗尽之外，三五百年也未必会有一位巅峰真玄，陨落在争斗之中。
然而如今，巅峰真玄陨落，已经不再稀罕。
他们修行千年岁月，但陨落也只会是一瞬之间。
“负天宗老祖，你不敢战，我等便只能先合力杀你！”
上普无义门老祖喝道：“你扰乱士气，诸位道友皆不尽力，二十余尊巅峰真玄，被聚圣山二人击退，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负天宗老祖面色变了又变，终是咬牙道：“好！”
他顿时往前，当头迎上聚圣山辰冥，手中提起拂尘，狠狠打了过去。
然而拂尘一扫，便将身旁一尊巅峰真玄扫下去。
这尊巅峰真玄，也是善战之辈，瞬间道术凝成，抵御下来！
轰然滚滚，余威席卷，遍及万里，仿佛炸开了这片海域。
还不待他一口气喘匀过来。
身后倏地刺痛！
一人刺透了他的心脉。
落阳宗老祖！
骤然而生的变故！
惊呆了所有人！
“负天宗！落阳宗！”
余下巅峰真玄，惊骇万分，怒斥出声。
而就见负天宗老祖和落阳宗老祖，纷纷摇身一变，化作一个青年，两者面貌相同。
“晚辈聚圣山第三真传唐天影。”
“晚辈也是聚圣山第三真传唐天影。”
“不瞒诸位，在你们之中，依然还有聚圣山第三真传唐天影，只不过究竟是哪一位，就等下一个倒霉鬼出现的时候，才会现身了。”
唐天影这般说来，他只有一具身外化身，但留个话来，足以离间这些临时结盟的老鬼，让他们之间互相忌惮。
他看向那尊巅峰真玄，心中有些遗憾。
自身修为终究未足巅峰真玄的层次，否则的话，他隐藏的两个身份，就应该带走两尊巅峰真玄，而今接连现身出手，也才拿下了一尊。
“聚圣山好手段，我等均是各宗老祖，世间至高修行人，合力来犯，却不知不觉，折损了半数人手。”
上普无义门老祖脸色冰冷到了极点，心中更是难以置信。
就算是他，亲自偷袭一尊巅峰真玄，都难以斩杀。
但是聚圣山的人，竟然能够屡屡得手。
都说聚圣山白圣君天下无敌，他的传承必然也有独到之处，战力远胜寻常仙宗传承。
但是这也未免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诸位道友，聚圣山不费吹灰之力，便折了半数人手，如今我等再有留力，只怕尽数陨落于此，想要夺取真龙，便要屠灭他们！”
上普无义门老祖咬牙说道：“聚圣山能够如此强大，或许便是他们已经屠龙，得了其中益处……灭了聚圣山，才能获取真龙的奥妙！”
余下的巅峰真玄，同样是一方老祖，自然也有极大的魄力，当即纷纷回应。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出手的刹那！
龙吟之声，传遍聚圣山海域！
但见茫茫海域，狂风暴雨之间，有雷霆闪烁。
有真龙盘踞九天，俯视下来。
第五五九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九百丈真龙，尽显威势，高于云霄，俯视下来。
它四爪萦绕云雾，浑身鳞甲晶莹。
它头似牛马，顶生鹿角，鬃毛飘扬。
它眸光幽深，深邃而古老。
源自于血脉的古老，使它充满了上古的痕迹。
庄冥出关，没有动用人身至此，他直接驾驭真龙之身，以最强大的姿态，镇压最强大的敌人。
“真龙……”
“衍天仙宗的天机测算是真的。”
“这就是真龙。”
“这就是铸鼎的希望。”
“唯一可以绕过天门，而达到仙神境界的存在。”
“幼年的真仙！”
众多巅峰真玄，眼神迷离，恍惚不已。
但聚圣山的真传并没有恍惚。
温离一剑开万古！
辰冥又是一剑开万古！
唐天影两具身躯，施展道门两仪太极剑阵，斩向一尊巅峰真玄！
昂然龙吟声起！
真龙俯视下来，骤然张口！
口中倾泻下来一片雷霆！
雷霆之中，蕴藏剑意！
——
大战顷刻而开，天崩地陷，大海狂潮。
龙卫各部，散入东胜王朝，抵御天灾，等侯召令。
“这雷有些燥，回头煮点清凉的给十三喝。”
吕华这般念了一声，他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凝重。
这才刚刚开始，聚圣山最强大的力量，就已经全数迎上去了。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连同十三在内，面临这许多位巅峰真玄。
这一战加上了十三这尊真龙，想必还是能胜的。
可是接下来呢？
——
四万里海域之外。
在先前四十二尊巅峰真玄，进入其中之后，陆续还是有人赶至。
如今已有十位巅峰真玄之多，但却并未贸然入内。
“据说不少老鬼，已经按捺不住，进入其中了？”
“可是并没有过多的动静。”
“当年千丈真龙，强大无比，虽然论起修为，应该等同于真玄九印，但毕竟是幼年的真仙，上古的神兽，堪称是无敌于世，不是我们任何一位能够独自擒拿的，衍天仙宗就是前车之鉴。”
“可是他们将近半百之数，我天南界各大仙宗，明面上的绝顶真玄太上长老，合起来也就是这个数量而已。”
“这一次真龙现世，不少沉眠在岁月中，延缓寿元流逝，在世人眼中已经陨落的老鬼，纷纷冒头出来，加上各宗暗藏的底蕴。”
“各宗在明面上或许只有一尊巅峰真玄，暗地里却有三四位，这一次……面对真龙的诱惑，没有任何一尊巅峰真玄，可以坐得住了。”
“没有这一次，谁又能想到，天南界已经如此强大了？”
“真龙再强，也该陨落了。”
——
天御福地。
楚帝亲自率三十万禁军，领三十六尊真玄统领，合力斩杀八大巅峰真玄！
四大仙宗之主，都未有赶至，但是凭他们四个，已经无力回天。
三十万禁军，陨落半数。
王城塌了半边，百姓死伤百万。
三十六尊真玄统领，陨落十五人。
但是八大巅峰真玄陨落，这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天门开启一丝后，朕在其中的受益，比你们强大得太多。”
楚帝背负双手，他力战八大巅峰真玄，也受了些伤，但伤势不重。
他看向了聚圣山的方向，又取过国印。
国印上传来消息。
有四十六尊巅峰真玄，入聚圣山方圆四万里海域之中。
其中四十二尊，适才结伴而入。
“四十二尊巅峰真玄。”
楚帝心中沉了下去。
没有任何一座仙宗，能够具有如此强大的底蕴。
没有任何一座仙宗，可以抵挡四十二尊巅峰真玄，更何况还是如今得受天门益处的巅峰真玄。
那四十二尊巅峰真玄的背后，相当于四十二座仙宗！
便如同有四十二座仙宗，结盟攻打聚圣山一样！
而且，这只是开始！
后面又何止四十二宗？
天南界数百家仙宗，其中具有巅峰真玄的，目前有一百三十二家，均已倾巢而出。
不但如此，东洲三十六福地及七十二灵山都在蠢蠢欲动。
至于一百零八仙岛，并无巅峰真玄，可忽略不计。
“天南界的底蕴，比东洲更加强大，自从当年屠龙一战后，东洲便一蹶不振。”
楚帝这般念着，深吸口气。
今次各方屠龙。
他要一扫天御福地。
继而一扫东洲。
再就是，天南界！
“天南界的诸般筹备，已有二百余年，只等我一统东洲了。”
——
东洲各大福地，依然蠢蠢欲动。
而东洲各方老祖，却也同样互相有着心思。
“聚圣山终究也是我东洲境内的仙宗，更是第二福地，便任由天南界各方践踏不成？”有一名老者，似是显得十分愤怒。
“林老祖此言何意？”有人问道：“莫非是要保聚圣山？”
“开什么玩笑？”另外有人嗤笑了声，说道：“天南界各宗，倾巢而出，就算是横扫东洲，我等各宗合力，都不见得能够抵御得住！”
“不错，当年屠龙之战，伤亡惨重，元气大伤，数百年光景，根本无法恢复过来，东洲整体便弱于天南界。”
“更何况，当年事起真龙，我各宗伤亡惨重，而今为保真龙而拼命，岂非荒谬？”有一名陈姓老者，如此应道。
“陈老祖不免天真了些。”忽然有人笑道。
“陈老祖，你不要忘了，真龙是出自于东洲的，聚圣山也是出自于东洲的，这旷世的机缘，真要落下来，也该是我东洲宗门才能取，他天南界各方联合来犯，便夺走我东洲最大机缘？”
“你们的意思是？”陈姓老者顿时明朗，看向众人。
“聚圣山暗藏真龙，招致祸事，死不足惜，但是真龙，既然出自于东洲，就该是我东洲各方才能拥有。”
“可是你们不要忘了，白圣君有针对我们的手段。”
“大战混乱，他门下那些弟子，还能一个一个来针对我们？”
“再者说了，老夫已经年迈，不足二百年寿元，拼了这二百年的苟延残喘，去挣一个铸鼎成仙，长生不朽的机会，哪怕希望渺茫，也定是不亏的。”
林老祖抚须说道：“老夫当年来不及围杀那真龙，今次……断不能错过！”
第五六零章 天门缝隙的尽头，只有我聚圣山的弟子
茫茫海域，大变无穷。
大海翻腾无尽，海域之中鱼虾龟鳖之类，早已粉身碎骨。
天象变幻，雷霆四起，火焰升腾，云雾笼罩。
有巨树生于海上，又被剑气斩成碎屑，混在海中。
又有巨大山峰凭空而现，碎成齑粉，散入海中。
海水浑浊不堪，一片茫茫死寂之感，一望无际。
真龙摆尾，扫开一尊巅峰真玄。
它身上的鳞甲，已经脱落许多，伤势甚重，血染海域之中，连龙须都断去了一根。
在它面前，强如温离，衣袍满是裂痕，四处伤口，鲜血溢出，他喘息不定，左脸上有一道伤痕。
伤痕之间，异种法力纠缠，难以愈合，让这位素来温和的聚圣山首徒，凭空添了三分杀机与锋锐。
唐天影两具身躯，均已重创，已经沉入海中，至今还未浮起。
老二辰冥，初成真玄九印，发挥出极为强大的战力，可是比起温离来，毕竟还是有些不足之处，他在大战之间，左掌被削去一半，胸腹被洞穿，好在性命尚存，但伤重至此，战力已十不存一。
但是师兄弟几人的战果，依然足以震撼天地。
二十余尊巅峰真玄，均已战败！
“诸君终究忘了！”
温离提着法剑，喘息不定，单手置于胸前，施礼道：“剑动天门，造福众生的，是家师白圣君！”
他看向余下之人，左手一扬，道：“诸君获益于天门动荡，然而对天门最熟悉的，是我聚圣山！能够将这一步，走到极致的，也只有我聚圣山的弟子！同在巅峰真玄，世间最强的……是我聚圣山！”
他提起了剑来，轻声道：“诸位前辈，如有来生，勿再犯我聚圣山！”
他的剑横扫八方，斩落过去！
轰然震响！
仍有巅峰真玄，暗藏手段，死而不僵！
但是大势已去！
温离、辰冥、真龙、唐天影。
聚圣山最强战力，倾力而出，扫清了这一批大敌。
——
老三唐天影沉在海底。
他本体一息尚存。
身外化身，已经破损不堪，虽可恢复，少说也须三年五载。
但是他已经无法动弹。
他在海底下等了半天，终于有人来捞他一把。
老五运用道法，将他从水中救了起来，招回了聚圣山中。
“大师兄说了，你与二师兄不必参战了。”老五叹道。
“我区区真玄八印，战到这时候，留条残命已算难得，他老二好歹是巅峰真玄，也被打废了？”唐天影喘息道：“他这是装死……”
“先前大战，二哥先前可是迎战五大巅峰真玄，而且那些都是在巅峰层次多年的真玄，二哥虽然尽得师尊真传，终究是初成九印。”老五这般说道。
“我还挡住两个，弄死了一个呢。”唐天影道：“这么说来，等我凝就真玄九印，肯定比老二强。”
“行了，回山休息罢，我和老六也顺利突破至真玄八印，替你的位置。”老五沉声说道。
“我先前差点丢了性命，你们两个千万不要逞强。”唐天影说道：“刚才只是开始，后面的局势会更严峻。”
“天南界以及东洲各方，联合过来的巅峰真玄，必然过百。”老五说道：“先前正是因为不敢面对这众多巅峰真玄，才让你把这四十二尊，先引进来，不过……”
“为了斩这四十二尊巅峰真玄，已经倾力而为了。”唐天影说道：“我已无力再战，老二也重伤到这般程度，后面如何抵挡？”
“我只负责，听从大师兄吩咐。”老五默然片刻，终是说道：“反正我们都一样，从一开始，都抱着将要陨落的念头。”
——
茫茫海域之上。
真龙盘踞下来，伤痕累累。
九百丈长躯，化作了九丈之躯。
“九百丈真龙之躯，在关于古籍的记载当中，并非巅峰真玄，只等同于真玄八印的层次，适才你横扫八方，在巅峰真玄之内，势不可挡……”温离感叹道：“当年千丈龙君，在东洲各方围杀之下遁去，各方伤亡惨重，展现无敌之姿，已令世间惊叹，你未足千丈，却也如此强大，只真玄第八境，便远胜世间真玄九印，比之于师兄我这聚圣山出身的九印真玄，竟也毫不逊色，莫非上古时代的真龙神兽，都具有如此底蕴，这真龙之姿，竟如此雄厚？”
“真龙之姿，确实雄厚无双，然而师弟却不仅是真龙之姿，更有我聚圣山功法，凝就真玄之印，加于真龙之身，故而，虽只九百丈长躯，比之当年千丈真龙，已不逊色。”
庄冥出声说来，感慨道：“师兄的真玄九印，不亚于千丈真龙之威，力战十大巅峰真玄，比师弟预料之中，还要强大得许多。”
适才大师兄温离展现出来的本领，着实超出了庄冥的预料之外。
他知道大师兄尽得师尊真传，必要胜于世间巅峰真玄，但未曾想过，差距会有这样大。
须得知晓，修为越高，对手也越是不俗，能够修炼到真玄九印，他们的功法、他们的天资、他们的见识、他们的所学、都已经到了世间至高的层次。
到了这个地步，便是想要分出高低，也是不易。
然而大师兄展现出来的本领，着实匪夷所思。
“师尊镇压天下，我们当弟子的，自然不能丢脸。”
温离看向前方，说道：“其实在以往，巅峰真玄之间，差距并不算大，只是天门开启一丝后，各家巅峰真玄，借此获益，所以导致如今巅峰真玄之间，出现了本事高低差距极大的局面。其中，有人只走出了一步，而有人则借此走出了十几步，但是在天门这一丝缝隙的尽头，所留下痕迹的，是我们的授业恩师，所以目前在世间能够借助这一丝天门缝隙，而走到极致的，只有我聚圣山的弟子。”
若在天门未开之前，他最多以一敌三。
而在天门开出一丝缝隙之后，天地之间巅峰真玄皆得益处，有人走到了极为高深的境地。
但天门最尽头烙印下来的痕迹，是聚圣山的真气。
从一开始，他就走到了尽头。
天门未开，而在这一丝缝隙的尽头，有师尊的剑气。
便如在迷雾之中，指引着他们行走的灯火。
第五六一章 若事不可为，吞我大道金丹
“外边又聚集了二十余尊巅峰真玄，而且后续仍然还有。”
辰冥伤势极重，他看向外边，神色凝重，说道：“无论是天南界，还是东洲各方，明面上在各大仙宗的绝顶真玄，决计不超过百位，巅峰真玄更是不超过三十位……但是，眼下我们斩杀的四十余位巅峰真玄，仅仅是最早的一批。”
温离伸手抹去左脸上的伤口，只留下浅浅的疤痕，说道：“无论是天南界和东洲，都不可能将宗门最强大的底蕴，摆在明面之上。明面上两界共计不超过六十尊巅峰真玄，但实际上，就算有两百尊巅峰真玄，也不算意外……”
古往今来，也没有任何一座宗门，会引得整个天南界以及东洲，都合力围杀。
按道理说，就算是各宗联盟攻打，也决计不可能倾巢而出。
在最初的考虑中，整个天南界明面上三十余尊巅峰真玄合力前来，便是举世震撼的波荡。
但是真龙终究不是俗物，而是让世间存在的所有巅峰真玄，都无法平静的机缘。
各方倾巢而出，倾尽天南界最大的力量，倾尽东洲最大的力量，合围至此。
当年的千丈真龙所遭遇的大劫，也没有如此浩大的场景。
“已经斩杀的这些不计入其中，但我们即将面对的巅峰真玄，必会超过百位。”
辰冥低沉道：“可是提前斩杀这四十二尊巅峰真玄，我聚圣山已经是倾力而为，老三见机得早，沉入海底，算是捡了条残命回来，但已无力再战，我也重伤至此，这身本领，十不存一。而你伤势不浅，消耗更重，一身本领，可还存有一半？”
温离沉默片刻，说道：“只要我还有一战之力，我就会挡住他们。”
辰冥说道：“单打独斗，在师尊之后，你天下之间，必是无敌，但对方数以百计，集齐两界仙宗所有强者，除非师尊在此，否则这一场，挡不住的……”
温离看向身边的真龙，说道：“你身上有聚圣山功法凝就的真玄之印，我身上也是聚圣山功法所凝就的大道金丹及真玄之印，如若事不可为，你吞下我这枚大道金丹，总要比炼化其他老鬼的大道金丹来得简单……可有把握，凝就千丈之身，九印真玄？”
九百丈真龙之躯，已经强大到这般地步。
若有千丈之身，远胜当年龙君。
或许炼化了他，具有千丈之躯，十三的真龙之身，能达到师尊白圣君的层次。
到了那个层次，镇压眼前大劫，也未必不成。
真龙停顿了下来，眸光闪烁，它往前一探，蓦然张口，出声说道：“我们不会死，也不会败。”
温离平淡说道：“任何谋划，都难保意外，何况面对的是天南界与东洲最强大的各方巅峰人物，此次面临的不是仙宗大敌，而是天南界上百仙宗以及东洲各大福地及灵山仙岛。你要记住，一旦大劫之下，无力度过，便以我大道金丹，破此劫数，保住你其他几位师兄。”
辰冥握紧了法剑，一言不发。
温离微微摆手，说道：“你回山去，镇压各方争斗余威，凭你此时的状况，继续参战，必死无疑。”
辰冥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我均已达到了世间修行的尽头，此次也都抱着就此陨落的准备，还惧怕什么？”
温离默然片刻，说道：“你若伤势不重，即便你怯战，我也不会让你退下，但如今留下无益，何必送死？回山去罢，还能帮他们一把。”
辰冥停顿了下，看向真龙，说道：“十三，老大交给你了。”
真龙倏地张口，说道：“他不会有事。”
辰冥微微点头，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山门而去。
温离看着这尊真龙，神色之间，颇有感慨。
“我为聚圣山，带来了大劫。”真龙倏地开口，低沉说道。
“我聚圣山中，出了一尊真龙，一尊幼年的真仙，一尊可以不受天门桎梏，达到铸鼎境界的存在，你的未来将无比璀璨。”温离轻笑着道：“连师尊那样的人物，都被阻隔在天门之外，世间的修行人都没有了希望，而你成为了我聚圣山的希望……至于劫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错的不是你，错的是山外那些具有贪念的豺狼虎豹，而我聚圣山的人，不是匹夫，有保住真龙的底气，所以这些豺狼虎豹，都会斩下来的。”
“他们都要来了。”真龙说道。
“你先不要现身。”温离出声道：“你会让他们失去理智，尽管现在他们已经是利令智昏了。”
“可是……”真龙略有犹疑。
“不要小瞧你大师兄。”
温离提着剑，左手一招，海上的残躯，尽数飞起。
他转身朝着海外而去，迎上了山门之外，各宗的巅峰真玄大修士。
在他身后，伤痕累累的真龙，盘踞下来。
它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恢复。
裂开的伤口，不断愈合。
脱落的鳞甲，逐渐新生。
——
聚圣山四万里外。
四十二尊巅峰真玄合力，闯入聚圣山，至今已有半个时辰。
而此期间，陆续到来的巅峰真玄大修士，超过三十位。
但出于谨慎，只有三两人踏足其中。
天南界倾巢而出，连暗藏的底蕴，都没有存留，为了真龙这唯一的机缘，世间巅峰真玄，均已为之疯狂。
包括东洲各方在内，亦有巅峰真玄到此，虎视眈眈。
正当各方，合力汇聚，已经有意打入聚圣山的时刻。
却有一道身影，从聚圣山中，缓缓走出。
来人衣衫破损，伤痕累累，浑身浴血。
他手提一剑，剑上染血。
在他身后，残躯无数。
他从尸山血海中走来。
他的面上，却仍然没有半点杀机。
他的脸色十分平静。
平静到有些温和。
温和得充满礼貌。
他站在了众人面前，背后是尸山血海。
而他的目光，轻轻扫过，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董前辈，作为东洲仙宗之主，你也想来凑一份热闹？”
“温离，你不要误会。”这中年人平静说道：“聚圣山也是东洲的仙宗，当同气连枝，今日遭此险境，理当援手。”
“既是如此，尊驾何不出手替我聚圣山迎战来敌，而与他们为伍？”温离出声道。
“来者是客，未必是敌。”董宗主这般说道。
“不速之客即为敌。”
温离冷淡说道：“家师白圣君，造福众生，诸位皆已是欠我聚圣山天大的人，谁若念及情分，便就此离去，事后我聚圣山会登门答谢。而若谁不念及情分……”
他看向众人，缓缓说道：“在我身后，身死道消者，便是前车之鉴！”
第五六二章 捆龙索!
各方巅峰真玄大修士陆续到来。
为真龙而来，无一人退却。
包括东洲的各方老祖。
他们心中同样知晓，聚圣山白圣君有着针对他们的克制之法。
然而，真龙乃是他们铸鼎的唯一希望。
为此拼上性命，又有何妨？
四十余尊巅峰真玄的陨落，并不足以震退所有人。
东洲各方，亿万里大地，所汇聚而来的，已不下四十尊巅峰真玄，比起东洲明面上的绝顶真玄还要更多。
许多暗藏世外的老鬼，也纷纷现身。
许多不曾与白圣君打过交道的巅峰真玄，虽然受到天门之益，却不曾在白圣君那里，留下被针对的法门。
除东洲各方之外，天南界除去已经陨落的四十多尊巅峰真玄之外，眼下仍有三十尊巅峰真玄在此，而在更远处的地方，仍有上百尊巅峰真玄汇聚而至。
这样的大势，没有任何一座宗门抵御得住。
因为这样的大势，便是数以百计的仙宗，所汇聚而成。
天南界与东洲的两大地域，最为巅峰的战力，尽数汇聚而来。
天地大势，滚滚荡动。
各方巅峰真玄，未有多言，悍然出手！
“聚圣山妄图独占真龙，绝无可能！”
有老者震怒出声，宝镜一照，光芒洞破虚空。
众皆出手，未在多言。
修行到了这个地步，道路已至尽头。
千年修为，岁月茫茫，尘缘早已断去，世间已无牵挂。
对他们这样的修行人而言，此生所念，唯铸鼎成仙。
而今唯一的希望，就在聚圣山。
后面陆续还有人来，跨越亿万里的遥远之地，为真龙而至。
他们先行到此，便是优势。
“杀！”
众皆对视，朝着温离一人，悍然出手！
温离眸光冷冽，提剑往上，化作一道剑光，冲霄而上。
旋即便见这一剑，从天而降，穿入众位巅峰真玄之中。
而就在这一瞬间，昂然龙吟之声，震天动地。
前往阵法之中，无比巨大利爪，撕开了天穹。
那是龙爪，鳞甲遍布，寒光闪烁。
龙爪之后，探出龙首，狰狞可怖，充斥着上古的荒莽之气。
“真龙！”
尽管是为真龙而来，但当他们亲眼得见之际，仍然心中震动，震撼不已。
于是他们心中愈发炽烈！
杀机愈发强盛！
——
聚圣山内。
“这一次大劫，比当年更可怕。”
古司正大长老凝重道：“甚至到了老夫这般修为，都无力插手，如今龙君的布置，关乎它是否能够度过劫数，一旦出错，生机全无……绝不能有半分差错！”
众人齐声应是，神色无不凝重。
而在东胜王朝之中。
各方之处，庄冥早有准备。
集东胜王朝之势，汇聚于真龙之身。
这会让真龙变得更加强大。
比当年千丈龙君，更为强大。
但这依然不足以度过这一场汇聚了天南界与东洲两域的浩大劫数。
世间六万年来，最为浩大的一场劫数！
汇聚了两域所有的强者！
除非铸鼎成仙！
否则，没有任何强者，可以抵挡得住！
“杀完这一批，还有下一批，除却天南界，除却东洲，灭尽了这两域的巅峰真玄，还有茫茫天荒、以及最神秘的北域禁土。”
吕华凝重说道：“更何况，二师兄与三师兄均已重创，大师兄也非全盛之时，别说灭尽两域巅峰真玄，就算眼前这一批……只怕就斗不过了。”
他看向身旁，说道：“我们三人合力，只能保东洲不受余威波荡，余下的大战，希望皆能顺利。”
——
真龙现世。
八方愈发炽烈。
巅峰真玄，道术层出不穷，镇压在了真龙之上。
真龙鳞甲迸裂，昂然咆哮，蓦然摆尾，横扫八方。
它闯入众多巅峰真玄当中，张口一吐，便是无穷雷霆。
爪牙一扫，再是强大的巅峰真玄，也难以承受得住。
它显得强悍万分，九百丈长躯，庞大无比，遮掩八方所在。
若单独争斗，没有一尊巅峰真玄，可以与它正面拼杀！
然而，这里不止一尊巅峰真玄！
天空迸裂了！
大海掀起了狂涛！
茫茫数万里，天地变色。
刀剑齐出，光芒闪烁。
有火焰升腾，笼罩万里，焚天煮海。
有巨浪滔滔，淹没一切。
有巨树生长，复又顷刻化作灰烬，碎屑无穷，伴随雷霆骤起。
又有山岳凭空而生，砸得大海掀起无穷浪潮，也有山岳被打作了无穷尘埃。
在这里，茫茫无尽，看不真切，威势无比，寻常真玄身处其中，甚至寸步难行，自保不易。
“这尊真龙，好生强悍，虽未足千丈，竟比当年千丈道行之时，尤为厉害。”
“这就是真龙之姿吗？”
“数十尊巅峰真玄合力镇压，它悍然应战，竟然不落下风。”
“不，它已经逐渐落在颓势了。”
“快合力镇住它！”
众人合力，镇压真龙。
却也有人心中升起了异样的念头。
镇压真龙之后呢？
真龙归于何方？
顷刻之间，气氛变得极为异样。
真龙骤然长啸，天地滚滚，雷霆压落下来。
它一爪扫开眼前巅峰真玄。
又是龙首一转，贴着海面，扬起一片海啸。
“镇！”
有巅峰真玄，蓦然出手，力如山岳，将真龙砸落海中。
又有巅峰真玄，剑斩而至，鳞甲崩飞。
又有长索横空，直指真龙。
施展长索的老者，赫然是东洲三十六福地之一，潜渊福地森罗宗的老祖，曾参与数百年前屠龙之战。
“老夫为擒真龙，耗费二百年心血，才炼就这一道捆龙索，今日终于派上用场！”
森罗宗老祖大笑一声，伸手一扯，便要将那真龙扯过来。
但就在这时，一道剑光，斩断了他手中的捆龙索。
又有人前去争夺那捆龙索。
真龙已被捆住，动弹不得，挣扎不已。
而捆龙索的争夺，开始成了大战的中心。
轰隆隆震响不断！
为夺真龙，杀机暴起！
众人自视甚高，谁也不服谁来，谁也不愿将真龙拱手相让。
杀戮在这里变得极为可怕。
苍穹之中弥漫的威势，让人悸动到了极点。
在这里，各宗的支柱，各宗的老祖，纷纷陨落。
每一尊强者的陨落都代表着一座仙宗的没落。
但在这里，巅峰真玄的陨落，已不再罕见。
往前六万年间，因斗法而陨落的巅峰真玄，都没有这一日来得更多。
第五六三章 人间百态，性情各异
天御福地。
楚帝已然出手，扫清四大仙宗的领袖。
他同样接到了消息，聚圣山斩杀了四十二尊巅峰真玄，前后超过五十尊强者在聚圣山陨落。
聚圣山的底蕴，比他想象中更为高深。
“白圣君陨落之后，就凭聚圣山那一批弟子，便能斩杀数十座仙宗的最强战力？”
楚帝眸光冷冽，暗道：“就算是那千丈真龙，具有上古神兽的雄姿，也不该强到以一敌百……到了巅峰真玄的层次，无论是所学所识以及阅历，都是世间绝顶，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大的差距？哪怕是朕，具有大楚王朝国运，也难以有以一敌十的战力，那尊真龙以及聚圣山的弟子，莫非比朕还强三分？”
四十二尊巅峰真玄，如若合力来攻大楚王朝。
大楚王朝能否抵御得住？
楚帝并没有信心。
但聚圣山挡住了。
他不知道聚圣山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也不知道聚圣山究竟还有多少底蕴。
但是聚圣山创立以来，比他大楚王朝也只多出二三百年的光景而已。
为何门人不过十余人的一座仙宗，比他浩大王朝，具有亿万百姓，具有大量杰出官员的大楚，还要更加沉厚？
他心中沉了下去，看向聚圣山的目光，充满了忌惮。
“今日能否扫清四大仙宗？”
“陛下，根据目前局势，四大仙宗，但凡绝顶真玄，均已清扫，余下不足为虑，大军清扫之下，三日内可以平稳大势。”
“大战至今，国境支离破碎，百姓哀鸿遍野，饿殍无数，你们该要安抚人心了。”
“是，今次之后，民心安定，天御福地万众一心，我大楚必将蒸蒸日上。”
“尽管对整个天御福地来说，大量真玄陨落，五大仙宗覆灭，没有以往那般强盛，但对我大楚而言，再无阻力……”
楚帝沉声说道：“你安抚人心，调动国力，依朕看来，那边血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停歇的，哪怕聚圣山破，真龙被擒，他们定然也会抢夺，谁能笑到最后，却不好说……”
帝师应道：“根据消息，目前各方仍有大量真玄往聚圣山去，也还不乏巅峰真玄，看来世间所有的强者，都闻风而动了。”
楚帝缓缓说道：“好事。”
帝师说道：“陛下若想夺取真龙，这才是最好的机会，若再有各方强者汇聚，可不好作那最后的渔翁了。”
楚帝背负着双手，说道：“朕若一统东洲，继而一统天南界，集合两域之力，放在铸鼎的仙神当中，都是强大的存在，待到那个时候，天门也挡不住朕的帝王之道，何惜一尊真龙？以真龙为源头，引动各方巅峰真玄互相残杀，正合朕之心意……”
帝师停顿了下，说道：“各方巅峰真玄，比想象中更为热血，应是那些从沉眠中苏醒的老怪，也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楚帝停顿了下，说道：“他们想要复苏，但他们的力量，不可能越过巅峰真玄的层次，所以世间巅峰真玄的强大存在，便都能对他们造成威胁，能够造成一场大劫，而致使世间强者大量陨落，他们自然乐于推波助澜。”
帝师说道：“他们似乎并不愿意见到一尊有望超出真玄九印之上的存在。”
楚帝说道：“所以朕一统东洲之后，他们这些腐朽在岁月中的老鬼，一定也会是朕的阻碍。”
帝师应道：“那么助我大楚立国，助我大楚发展至今的那七位古老存在？”
楚帝低沉说道：“东洲一统，朕便有铸鼎之力，举世无敌，待到那时，他们也不必存在了。朕是一国之君，不需要凌驾于国君之上的存在。”
帝师应道：“是。”
——
东洲三十六福地之一，望安福地。
这里有三尊巅峰真玄。
他们看着天象的变化，神色极为凝重。
“腥风血雨，比当年更重。”白衣老者，鹤发童颜，感叹说道：“这一次之后，又会有多少道友陨落？背后又该是有多少座宗门没落？”
“真龙的机缘，世间唯一，修行到了咱们这样的层次，往往只有铸鼎成仙这一点念想了，也不怪他们如此疯狂。”灰衣老者叹道。
“可道友今次，却不曾前往。”黑袍老者，看向旁边两人。
“我还有三百年寿元。”白衣老者抚须道：“若此事在三百年后，老夫为了铸鼎，为了长生，会去拼上一把，但是如今，老夫寿元未尽，拿余下三百年去拼这个渺茫的希望，却不大值得。”
“修为到了这个地步，都是世间最高的存在，你对自身的本领，如此看低吗？”黑袍老者问道。
“老夫在这世间，算是磨尽了心气，没有你们这样自视至高无上的心态了。”白衣老者叹息说道：“前往聚圣山擒拿真龙的每一个人，都自认为是时代中最璀璨的星辰，他们都认为自己才是最终会夺得真龙而铸鼎成仙的那个人，但老夫看清了，老夫本领再高，也不会是那个人。”
“能够看清自己，太不容易。”另一名灰衣老者，抚须说道：“那么你呢？”
“老夫在等。”黑袍老者淡然说道：“他们早到聚圣山，不见得就能夺得真龙，老夫只要斩杀夺取真龙的人，便能得益，那么你又是怎么样的打算？当年屠龙之战，你可是心气极盛的一位……”
“老夫数百年前，见过那一场屠龙的劫数。”灰衣老者神色异样，说道：“巅峰真玄又怎么样？该陨落的不也陨落？真龙不是属于你我的铸鼎机缘，此去多半只是为他人做嫁衣，替他人消耗真龙法力罢了，实际上……强如白圣君，其剑足以撼动天门，世间谁能做到？他不也陨落在真玄九印的层次吗？历代以来，多少巅峰真玄都是陨落在岁月中的，你我又有什么特殊？”
“当年白圣君为何不参与屠龙？”黑袍老者忽然问道。
“谁知道呢？”白衣老者摇头说道：“如今不也有人，一样没有参与屠龙？”
“比如？”黑袍老者皱眉道：“世间真的有人，可以视真龙而如此淡定？”
“百极福地的那位老人，当年屠龙之战就在百极福地三万里外，他不曾动身，今次屠龙，他依然不曾动身，甚至……他若不是顾及宗门，或许还想助聚圣山一把，只不过在数量过百的巅峰真玄面前，独他一人，又能起到什么作用？”白衣老者叹道。
“不管怎么说，老夫这一生，已是了无牵挂，只求铸鼎成仙，这唯一的机缘，老夫不会放弃。”黑袍老者低沉着说道。
“哪怕是巅峰真玄，也终究不是心如止水的，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抉择。”白衣老者施礼道：“老友一场，我们助你功成。”
——
聚圣山福地十万里外。
有一道白色身影，盈盈而立，显得十分虚幻。
“仙子，这南灵之子，只怕要陨落了。”
“这是他的劫数。”
“仙子不助他一把？”
“这是整个天地的强者汇聚，本宫即便相助，也无力阻拦。”白衣仙子应道：“不单是这个时代的至强者都汇聚而来，在他们背后，有着不少上古时代的痕迹，不少当年古老的存在已经复苏，并且在这其中推波助澜，本宫一旦出手，便会暴露在他们的面前……更何况，这是属于他本身的劫数。”
“若不能解救，那这真龙的机缘……”金蟾叹息道：“小妖的仙身已经毁了，仙家道果也被天门封了，它既然是要死的，与其给世间真玄作了嫁衣，能否让小妖得益，借而铸鼎？”
“想要夺取真龙的机缘，也轮不到你。”白衣仙子冷淡道：“那些古老的存在，一样是想要借着真龙，脱出如今的困境。”
“所以这场劫数，南灵之子注定是过不了的。”金蟾说道。
“未必。”白衣仙子应道：“本宫离开天御福地之前，他手下那个持有大衍算经的书生，受天机反噬，已经仅剩下半口气了……大天师的传承，拼了性命，或许已经为他寻出了一条生机。”
——
聚圣山海域之中。
真龙已被捆龙索擒住，挣扎不开。
各方巅峰真玄，为夺真龙，掀起了杀机。
有人意欲罢战言和，瓜分真龙。
但有人却要独吞真龙。
有善战之辈，凭巅峰真玄之力，竟然能够以一敌三。
各类道术层出不穷。
不断有强者陨落。
后续各方强者，源源不断，赶至这方海域。
大海已经呈现了血红之色，映红了破碎的苍穹。
大量真玄之血，让海域变成了血海。
大量真玄陨落，其中杀机血腥，令人为之心颤。
“杀！杀！杀！”
有巅峰真玄，断去一臂，剑斩真龙，喝道：“本座得不了真龙，便屠了真龙，教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然而真龙未有反应，便有人出手拦下了那剑气。
混战此起彼伏，杀得如同魔域一般。
有着无形的气息，在人心之间弥漫。
强如巅峰真玄，竟然也有杀戮蒙蔽心智的意味。
“不对……”
长极福地的老祖，脸色变幻，心中骇然无比：“杀机太重了，他们已经不再是为了真龙，而是为了杀戮……这种痕迹，是我御兽养蛊的痕迹？”
第五六四章 真龙长啸十万里!
大劫源头起于聚圣山。
然而这场大劫席卷了整个东洲及天南界。
甚至在东洲与天南界之外，仍有强者听闻真龙之事，朝东洲聚圣山赶来，只是茫茫亿万里，路途遥远，对于真玄大修士而言，也并非可以在短时日间赶到。
但目前发生在聚圣山海域之外的这场大战，已经是旷世之战。
六万年来，没有任何一场大战，能与此战相提并论。
各方老祖汇聚而来，拼上性命。
巅峰真玄不断陨落。
各方杀得昏天暗地。
海域已经成了血海。
威势至今未有平复。
陆续更有巅峰真玄赶至，参与至争夺真龙的大战之中。
——
真龙已经被捆龙索囚禁，失去了挣扎的力量，在海中浮沉，完全成为了猎物。
为了争夺这世间最珍贵的猎物，最强大的猎人们，开始互相残杀。
杀到有人心生退意。
杀到有人更加凶悍。
直到陆续到来的巅峰真玄，逐渐减少。
而杀戮逐渐停歇。
“真龙！”
天南界一尊老祖，化作了光芒，直扑真龙而去。
他离得太近，杀出了血路，真龙周边已无巅峰真玄，此刻他骤然而至，竟没有人阻拦得住他！
他直扑真龙而去，光芒闪烁，化作无数印诀，覆盖真龙周身。
他要吸尽真龙一身血脉作为己用！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一剑横空出世。
暗中隐藏的存在，终究按捺不住。
——
十万里外。
“失去平衡了。”
白衣仙子微微抬头，说道：“陨落了太多的巅峰真玄，这是天南界与东洲的千年底蕴，再过千年也未必能够再恢复这样的盛况，该有人出来维持平衡了。”
金蟾诧异道：“维持平衡？”
白衣仙子应道：“这个时代，不需要无敌的存在，不需要横压时代的铸鼎仙神，不需要凌驾于他们这些古老仙神的新神诞生，所以不但真龙无法存在，就连获取真龙而铸鼎的存在，都不应该存在。”
金蟾惊愕道：“那么他们……”
白衣仙子应道：“毁掉一切的源头，自然毁去了这一场劫数。”
——
被捆龙索缚住的真龙，浮沉在海域之上。
众人得见真龙，心中愈发炽烈，大战愈发惨烈。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一道光芒，从虚空之中而出，直指真龙头顶。
庄冥被捆龙索束缚，未能轻易挣脱，便也放弃挣脱。
他静观各方大战，为争夺自身而拼杀。
直至此刻，这一道光芒，从虚空中而出，强烈到了极致。
这一道光芒，没有超出巅峰真玄的范畴。
但这一道光芒，给了他一种极为悸动的感觉。
强如真龙，也有一种即将为之陨落的意味！
昂然一声龙吟升起！
庄冥再不敢停歇。
东胜王朝之力，尽数加身。
万里河山，凝聚合一。
内中诸多龙卫，真玄强者，皆万众一心。
——
“愿为龙君献力！”
以古司正大长老为首，躬身施礼，意念坚毅，骤然出声。
诸多龙卫，已分布各方，维持秩序，亦在此刻，骤然出声，愿为龙君献力。
而东胜王朝各方，上至朝臣，下至百姓，亦是高声大喝。
“愿为陛下献力！”
“愿为陛下献力！”
“愿为陛下献力！”
万里河山，无穷百姓，声震天穹，遥遥万里，聚于修行万道苍生聚龙功的真龙身上。
——
无形之间，庄冥似乎变得更加强大。
他骤然昂首，龙角挡开了那道光芒。
那一道足以诛杀世间巅峰真玄的光芒，那一道足以斩杀当世真龙的光芒，就此破散而去。
这道光芒，论其中法力，只在巅峰真玄的层次。
然而论起其中的杀机及复杂之处，犹在真玄之上！
这已经隐约超出了真玄应有的范畴！
庄冥心中知晓。
这是已经苏醒了的古老存在。
那些古老腐朽的存在，不愿看见他的存在。
昂然龙吟！
庄冥挣脱捆龙索，盘旋九天之上。
正在互相拼杀的巅峰真玄，纷纷罢手，为之心惊。
“它没有受困！”
“它在藏私！”
“它想要看我们自相残杀，直至最后挣脱困境，反杀我等！”
“这头孽龙，不是蛮野的异兽，它有不亚于世人的心计！”
几乎杀红了眼的众多强者，均是为之悸动，炽烈的心，为之冰冷。
庄冥俯视下方，眸光冷冽。
他确实是要看着世间强者互相残杀。
单凭他这真龙之躯，以及聚圣山的同门，固然是强大得远胜世间任何一座宗门，但是面对天南界与东洲各方合力来犯，终究是杀不尽的。
所以他只能“被擒”，而让众人为了争夺，开始互相残杀。
这是极为冒险的一步。
如若不能挣脱呢？
如若来不及挣脱呢？
如若出现了其他的变故呢？
如若在此期间，当真被人夺了真龙之体，被人汲取了一身血脉，又当如何？
但他没有选择，面对如此局面，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原本该是十分顺利的。
但似乎被某些古老的存在，看穿了他的谋划。
所以有那一道足以斩杀他这真龙之躯的光芒，逼迫他不得不提早暴露。
而余下的真玄大修士，眸光炽烈，纷纷罢战。
不管刚才战得是何等地惨烈。
但修行到了这个地步，该要联手之时，他们依然没有过多抵触。
余下的十余尊巅峰真玄，骤然合力，朝着天穹之上的真龙，齐齐攻了上去。
轰隆！
雷霆骤然而生！
风云滚荡，骤雨倾盆，覆盖万里！
天穹之上的真龙，低首下来，张口便是一片雷霆，倾泻了下来。
混元一气剑！
他吞食了许多大道金丹，未能来得及从容炼化，故而积蓄腹中。
此刻积累的大量法力，未经炼化，一瞬而出，如大海决堤之水，轰然爆发！
雷霆神通，乃真龙传承，与六师兄所学乙木青帝神雷合并！
内藏一剑开万古之剑意！
雷霆一剑，剑气煌煌，纵横万里！
“灭！”
真龙摆尾，扫遍了雷霆之中。
不知多少竭力抵御雷霆的巅峰真玄，在这真龙摆尾之下，如遭山岳镇压，或死或伤。
这一扫之下，万里清明！
真龙长啸，声震十万里。
第五六五章 虚空迸裂，乱流汹涌
天御福地。
东元境第七府。
执掌第七府各类消息的主事人刘四平大人，于日前遇袭，重伤至今，命悬一线。
“关于聚圣山方面的消息，怎么样了？”
“你在学士府安插的那人传来消息，都在这里了。”
“我看看……”刘越轩脸色惨白，面无血色，他取过消息来，目光微凝，低声道：“巅峰真玄，世间至高，在聚圣山中，竟然陨落了数十尊之多，不过他倒也算聪明，置之死地而后生，否则直面天南界与东洲两域的巅峰真玄，聚圣山也挡不住源源不绝的大敌。”
“置之死地而后生，但现在处境未必是好。”铜镜老者说道。
“暴露得早了。”刘越轩说道：“他就算杀尽了目前在聚圣山的大敌，也无力应付后续源源不绝的强者，聚圣山再强也挡不住，如果我猜测不错，楚帝平复天御福地之后，也不会对真龙这样的机缘视而不见。”
“你为庄冥推演出来的一线生机，又在哪里？”铜镜老者说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刘越轩应道。
“哦？这一次，又该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铜镜老者问道。
“只要真龙在世一日，大劫就不会有断绝的一日，不单是世间的巅峰真玄，还有各方古老的存在。”刘越轩喘息道：“真龙如果只是白圣君那样的存在，倒还好说，但它具有越过天门，堪比铸鼎仙神的潜力，各方古老存在若不加以制衡，未来便无法制衡，所以……真龙一日不亡，大劫一日不消。”
“你准备好了？”铜镜老者问道。
“聚圣山已经准备好了。”刘越轩说道。
“这也是行险？”铜镜老者问道。
“死中求生，唯一的机会。”刘越轩低声说道：“因为他不够强大……如果他是千丈之上的真龙，如果他已经是堪比铸鼎的仙神，便是当世所有巅峰真玄合力，又如何能够斩它？”
——
聚圣山外。
真龙长啸，雷霆倾泻。
在场巅峰真玄，已被清除殆尽。
但这一切，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各方强者，源源不绝。
整个天地之间的至强者，十有八九，都将汇聚而来。
他们的修行到了尽头，一心来夺这唯一的希望。
“你还有多少余力？”温离的气息，已经萎靡到了极点，适才争斗的后期，他假作被人击溃，潜入了海底，未再现身，如若不然，大战之下，哪怕是他，也难以全身而退。
“伤势不浅，若再有一批巅峰真玄，便抵御不住了。”庄冥盘踞于海上，气息也同样低迷，它的鳞甲脱落上百片，鲜血淋漓，连龙角都被削去半截。
“根据以往天南界与东洲在明面上的强者，我聚圣山算是将他们清除殆尽……可实际上，他们的数量远不止于此。”温离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样的手法你已用过一次，再用一次便不灵了，事已至此，你还是吞下我的大道金丹罢。”
“没到这个时候。”真龙倏地张口。
“东胜王朝的国运，屡屡动用之下，必有损耗。”温离摇头说道：“接下来天灾人祸，影响甚巨，已不能再用……你借不了外力了。”
“那就不再借力。”
真龙喘息着说道：“大劫不会轻易结束的，师兄战到如今，疲累不堪，再战下去，只怕性命堪忧，回山去罢。”
温离微微摇头，说道：“现在你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当师兄的哪有躲避回山的道理？”
真龙再度张口，倏地升起一股无比惊悸的意味。
只见真龙卷起风云，顿时朝着聚圣山方向而去。
风云滚滚，瞬息而过。
——
聚圣山中。
东胜王朝。
京城所在。
庄冥以人身在此，发号施令，定东胜王朝秩序，为真龙赋予一层国运之力。
而在他面前，已是古司正大长老等诸多龙卫。
“争斗至此，我已力疲，聚圣山诸位同门，也近乎无力再战，后续仍有强者赶至，接下来便该到你们军阵合力，替我相助了，除此之外……”
他声音才落，陡然抬头，顿生惊异之色。
古司正大长老目呲欲裂，双拳合力，轰上了天穹。
天穹骤然破裂！
从中迸出一道光芒！
光芒切开了虚空！
虚空裂出了一道纹路！
顷刻之间，古司正大长老身形一僵，便被那虚空中的纹路吸纳了进去。
那纹路如同裂缝，不断蔓延，不断扩大。
整个京城，都尽数被裂缝所笼罩！
无比强大的吸噬之力，将整个京城无数生灵，尽数吸纳了进去。
建筑、房屋、岩石、草木、人畜等等，尽数拔地而起，被吸纳在那虚空之中。
“龙君！”
二长老、五长老纷纷扑了上来，一人一边，按住庄冥。
龙君人身之力虽强，远不足以抵御这吸噬之力。
他二人合力，方是勉强镇压得住。
“快逃出去！”
二长老喘息道。
——
“糟了！”
老二辰冥，已是真玄九印，顿时生出惊骇之色，惊呼道：“虚空乱流？”
他撑起一口气，陡然一道光芒，打向了京城方向。
然而那光芒接触到虚空的裂缝，顿时化作虚无。
他心中震动，喝道：“老七、老九、离开那里！”
他声音未落，那片虚空不断扩大，笼罩了千余里地。
而就在这一瞬间，两道光芒，合力迎上。
赫然是聚圣山老五及老六。
二人仅是真玄八印，未足巅峰。
然而，聚圣山功法，战力无双，二人本领未必逊色于老三唐天影。
就在这一瞬间，二人迎上了虚空乱流，瞬间定住。
——
“终于还是有人发现了根本所在。”
白衣仙子轻声道：“真龙是真龙，但庄冥也是真龙，不分彼此……他行走在外这段时间，那些古老的存在，终究也不是对他一无所知。”
金蟾看着那虚空的乱流，颤动道：“按道理说，只有铸鼎的仙神，才能造就这样的乱象，为什么……”
白衣仙子缓缓说道：“他们本就是铸鼎的仙神，虽然碍于法力，但他们的眼力还在，他们的至宝还在，毁掉三五件相应的仙宝，断去这场大劫的源头，代价虽然不小，但稳定了天地，还算值得的。”
金蟾惊道：“可是……”
白衣仙子微微摇头，说道：“虚空乱流，铸鼎的仙神，都会陨落在其中，他挡不住的。”
金蟾应道：“他能逃出来吗？”
白衣仙子轻声道：“会有人把他拖进去的。”
——
真龙早已察觉有异，瞬息回返聚圣山。
庄冥人身，在虚空乱流之间，几乎要化作灰烬。
然而就在这时，真龙盘踞而起，将他收拢当中。
无数乱流，打在真龙身上。
乱流威能之盛，竟然堪比众多巅峰真玄施展出来的道术。
但见虚空裂缝之间，真龙盘踞，护持人身。
而在两侧，两尊强大的存在，替它定住了虚空乱流。
“出来！”
老六高声喝道：“挡不住了！”
而就在真龙卷起真身，将要离开虚空乱流之际。
但见一只无比巨大的手掌，从茫茫虚空之中探了出来。
这一只巨掌，扯住了真龙。
真龙蓦然摆尾，眸光闪烁，一爪撕开了巨掌。
轰隆一声！
虚空裂缝，骤然溃散！
“南灵之子，你逃不了的！”
冥冥之中，有冰冷的声音，逐渐消散在虚空裂缝当中。
而虚空裂缝瞬间合拢。
千里之地，化作一片虚无。
真龙被虚空乱流卷入其中。
庄冥也被卷入其中。
古司正大长老、二长老、五长老、尽数消失在虚空乱流之中。
老五从天穹之上，跌落了下来。
老六则被虚空乱流卷入了其中。
第五六六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聚圣山中。
无论是老二辰冥还是老三唐天影，都露出惊骇之色，救援不及。
老五被震落在地，气息溃散，一时难以恢复过来。
老七吕华与老九郑上元，尽都惊呼出声。
老大温离回援，只比真龙晚了一瞬。
但就是这一瞬间。
他便眼睁睁看着虚空乱流，将老六和十三，连同真龙在内，尽数卷入其中，旋即裂缝合并，再不见半点踪影。
“哪一尊神？”
温离脸色冰冷到了极点。
打破虚空，形成乱流，不是真玄境界可以办到的。
尽管出手的人，动用的法力并不超过巅峰真玄的范畴。
但是能够打破虚空，对方的道术造诣，以及对大道的感悟，都绝不寻常。
或许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毁灭了什么至强的宝物，但是对方能够打破虚空，其中的眼界及造诣，已经超出了世间巅峰真玄的范畴之上。
只有古老的存在，才有这样的能力。
他知道这个世上，沉眠着许多古老的存在，六万年间都不曾苏醒。
但自从数百年前，师尊第一次剑动天门之后，便有许多仙神般的存在，因天门震动，而苏醒了意识。
尤其是在这一次，天门开出一丝缝隙，不少仙神般的古老存在，已经彻底苏醒，甚至恢复到了巅峰真玄的法力。
只是他没有料到，那些古老而腐朽的存在，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出手。
“毁我聚圣山千里之地，害我聚圣山两大真传弟子，尊神不敢留下名号吗？”
温离握紧了法剑，低沉说道：“师尊说过，任何豪言壮语，都不如一剑来得干脆，所以我聚圣山的弟子，从不逞口舌之利，但今日……”
他眸光扫向八方，压住了心中的愤怒，缓缓说道：“尊神且仔细听着，只要我温离不死，必将你从腐朽的坟墓中掘出来，将你挫骨扬灰，让你形神俱灭！”
老六、十三、连同真龙均已被虚空乱流卷入其中。
根据古籍记载，虚空乱流，强悍凌厉，每一道都如真玄大修士的道术，弱者亦是如真玄初境的道术，强者堪比巅峰真玄施展的道术。
能够打破虚空，形成乱流的，只有铸鼎级数的本领。
而能够从虚空乱流中存活下来的，只有铸鼎的仙神。
甚至虚空乱流之中，无比混乱，在古籍中的记载里，也不乏有仙神之尊，陨落在虚空之中，形神俱灭。
老六与十三跌落虚空乱流之中，必是凶多吉少。
温离低头看着手中的法剑，心中升起一股极为复杂的念头。
师尊离去，他作为兄长，便该担起一切的责任。
但修炼到巅峰真玄的层次，依然没能保住聚圣山门下的弟子。
“我还不够强大。”
“我还不如师尊那样强大。”
“我还不足以杀尽天下间的大敌。”
温离抬起头来，看着虚空闭合的所在，眼神逐渐变得冷淡。
——
天御福地。
东元境。
刘越轩依然躺在床上。
他这一次伤势之中，没有一年半载，恐怕起不来了。
而关于聚圣山那边的动静，大楚学士府极为在意，时刻传至楚帝手中。
刘越轩早先在学士府安插了棋子，消息自也传到了他的手中。
“置之死地而后生，你知道会有人以虚空乱流杀他？”铜镜老者问道。
“想要斩杀一尊达到了当世绝顶的真龙，绝非易事，他们那些老鬼再是强大，也局限在巅峰真玄的范畴之内，难以直接诛杀一头真龙，除非付出更大的代价，但他们不会为了一个后辈，付出这样的代价。”刘越轩说道。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毁去仙宝，造成虚空乱流，将他绞杀？”铜镜老者说道：“花费的代价不算大，但却具有斩杀他的效果。”
“不错。”刘越轩说道：“只不过，置之死地而后生，先死而生，就怕他不能从死局中走出来。根据古籍记载，陨落在虚空乱流中的仙神，都不在少数，而真玄级数要在其中存活下来，万中无一。”
“可你依然给他选了这一条路。”铜镜老者问道：“你凭什么认为他能够活下来？”
“因为他是当世唯一的真龙。”刘越轩扯出一个笑容，脸色苍白，说道：“真龙的体魄，强于任何巅峰真玄的身躯，比之于横炼之躯修至真玄九境的强者，还要更加强大，在虚空乱流中存活下来的机会，相对而言，会比较大。”
“但这不足以让他存活下来。”铜镜老者说道。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可以让他在乱流之中，寻出轨迹，借而寻出生机。”刘越轩说道。
“有多大把握？”铜镜老者问道。
“没有把握。”刘越轩神色异样，这般应道。
“没有把握？”铜镜老者沉默了下。
“所以，为了让他活命的机会更大一些，这一次跟着他进入虚空乱流的，足有三十二尊龙卫，不乏真玄级数龙卫。”刘越轩说道。
“他们是在虚空中探路的？”铜镜老者略有恍然。
“他们是去给真龙寻出生路的。”刘越轩说道：“他们进入聚圣山之前，我便给他们点明了其中的危险……他们此去，没有资格参战，只是前去为龙君赴死。”
“可你送掉了三十二尊龙卫的性命，甚至送掉了聚圣山第六真传的性命，仍然没有把握可以让他存活。”铜镜老者说道。
“本就是死中求生，所以只有九死一生。”刘越轩喘息道：“这是他唯一的生机，如若没有进入虚空乱流之中，他在这个世上，大劫就不会停歇，凭借他的力量以及如今聚圣山的力量，到了此时此刻，就已经到了末尾了……大劫继续下去，聚圣山会覆灭，真龙会被人所获，他将要身死道消。”
“你这算是从根本上，消除大劫？”铜镜老者道。
“大劫的源头在于他，而他消失在这天地之间，劫数自然就消失了。”刘越轩应道。
“可是劫数，未必会消失。”铜镜老者说道：“真龙消失在虚空之中，但是那些巅峰真玄，不会甘心，更不会相信。”
“不然你以为我让唐天影化身陈阳，驱走那些绝顶真玄是为了什么？”刘越轩低沉道：“他们就是见证，是真龙消失在世上的见证。”
“但那又如何？对于绝大多数巅峰真玄而言，他们修行的道路已经到了尽头，真龙是唯一的希望，而他们不远亿万里而至，真龙却消失了，无论信是不信，他们的愤怒不会消失……”铜镜老者说道：“聚圣山会成为他们泄愤的方向。”
“那就看看聚圣山能不能挡住余下的愤怒了。”刘越轩说道：“只要聚圣山够强，让他们足够忌惮，那么他们便不会为了泄愤，让自己陷入死战当中。再者说了，我为庄冥效力，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尽了我的本分……更何况，我已经让岳廷前往南天界，掀开楚帝的谋划，算是为聚圣山留一条后路。”
“可是这未必救得了聚圣山，甚至如今的庄冥，一样是生死未卜。”铜镜老者说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是为一线生机，世间的局必有出路，我拼了半条命，已经替他寻出了这一条生路。”刘越轩停顿了下，说道：“为他效力，我作为属下，已尽全力为他谋划，不惜丢了半条性命，若到了这般地步，聚圣山还是灭了，庄冥还是死了……便代表他没有这个永恒不朽的命数，也没有驾驭我刘越轩的命数，那么从今往后，我的道路，将不再受制于他。”
第五六七章 死中求生，故九死一生
天御福地。
大楚王城。
楚帝亲自出手，镇压大局。
而今大军横扫，四大仙宗余孽，已不成气候。
数千年传承的底蕴，终究被他四百余年的王朝所倾覆。
尽管在这背后，那些古老的存在，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但是他大楚王朝的强大，也同样超乎了世人的想象。
可是目前看来，能够抵御上百位巅峰真玄的聚圣山，才是天地之间最强大的宗门。
上百位巅峰真玄的背后，便如同上百座仙宗。
而聚圣山挡住了上百座仙宗的攻伐。
甚至陨落了大量的巅峰真玄。
“这尊真龙，未足千丈，却比当年千丈真龙，尤为强悍。”
“聚圣山温离，巅峰真玄，却镇压大局，以一敌十，不落下风。”
“区区十余人的宗门，却比我大楚王朝这样浩大的修行王朝，更为强大吗？”
楚帝这般念着，他看着学士府来讯。
有暗中的存在出手，打破了虚空，将真龙扯入乱流之内，千里皆成赤地，一片废墟。
能够打破虚空的存在，在对大道及虚空的见解及造诣上，必然是极为深刻的，不单是蛮力，而且还需要这一方面的认知。
就算强大如他这尊大楚皇帝，也难以打破虚空。
如此说来，终究还是有古老的存在按捺不住，朝着真龙出手了。
世间不允许无敌的存在吗？
若真如此，他一统东洲，强如仙神，也会被这些古老存在抹杀吗？
楚帝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似是嘲讽之色。
失去了真龙，他心中难免还是遗憾。
但与世间巅峰真玄不同。
世间的修行人，修至真玄九印，已经到了修行的尽头。
但他没有尽头。
他本身的修为，难以再进。
但是他的王朝疆域，可以扩展。
开疆拓土，不世之功。
一旦功成，东洲尽数归于疆域之内，即便铸鼎的仙神现世，那又如何？
他若一统东洲，接下来的天南界，也必然是他疆域之中。
待到那时，他便是世间最强大的存在。
茫茫天荒，北域禁土，都将是他王朝的疆域之内。
“真龙已经消失，余下巅峰真玄，必以聚圣山泄愤，不知聚圣山能否继续度过这一场大劫？”
楚帝背负双手，缓缓说道：“若毁灭在劫数之中，一切休谈，若能过此一劫……朕倒是要会一会那聚圣山大弟子温离，看他这巅峰真玄，究竟有多么杰出？”
若聚圣山不灭，那么东洲境内最大的阻碍，便是聚圣山。
所以，他同样想要聚圣山就此覆灭。
——
天星福地，天机阁中。
“真龙消失了，大劫的源头便也消失了。”
天机阁主缓缓说道：“有人会失望而归，但有人会向聚圣山继续发难……现在看来，聚圣山的劫数，依然没有结束。”
他微微闭目，念道：“天御福地已经结束了这一场劫数，席卷东洲的大劫，将要到来了。”
在他身后，是他的独子，唐浩成。
唐浩成是世间金丹真人当中，极为杰出的人物，但时至今日，他依然没有突破真玄级数。
真玄境界，依然是世间至高的境界。
尽管在聚圣山中，巅峰真玄陨落如雨。
但不代表巅峰真玄便弱了。
那依然是世间最高深的境界。
那依然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那依然是世间至高无上的存在！
“今日清晨，大楚来了一张帖子。”
天机阁主叹了声，说道：“楚帝亲自册封为父，授正一品官职，三月之内，让为父前去王城领受官印，如有不从，便是大军压境了。”
唐浩成惊道：“大楚王朝，欺人太甚！”
天机阁主说道：“为父测算过了，楚帝早有谋划，如今天机阁中，便不少大楚的眼线，在大楚王朝的背后，有古老的存在，若不答应……天机阁恐怕难以留存。”
——
聚圣山中。
温离提剑，站在了海域之前。
真龙已经消失了，前来的巅峰真玄，依然源源不绝。
有人为了泄愤，有人则是为了聚圣山传说中的福泽，有人则是为了昔年的仇怨。
不想动手的，见真龙消失，就此撤去。
想要动手的，依然没有因为真龙消失而罢手。
“我聚圣山自创立以来，从未有同门弟子，陨落于外敌之手，今次虚空乱流，出自于外敌之手，而你等来犯聚圣山，也是前所未有。”
温离的剑，在面前划过，化出一道深渊。
海水分流，深不见底。
“今次，过此线者，不死不休。”
他看向众人，说道：“无论你们为何而来，只要越过此线，要么我温离陨落，要么你们陨落。”
有巅峰真玄，为之沉默。
聚圣山温离，名声显赫。
适才不知多少强者陨落于此。
有人见真龙消失，已无战意，更不想在此拼命，分出生死。
有人却还是心生不服。
修行到了这个层次，论功法、论神通、论根骨、论悟性、论学识、论阅历，都已经到了世间的绝顶，往往互相之间，分出胜负高低都不容易。
今日此人，如此张扬，单独一人，竟面对十余尊巅峰真玄，这等狂妄。
“本座与你一战！”
终究有巅峰真玄，跨越此线。
温离往前一步，蕴藏着无穷的愤怒，轻声道：“同为巅峰真玄，便如同样已经打磨成器的宝剑，但今日我便让你知晓，比起我聚圣山的法剑来，你只是一柄腐朽的废剑……”
他极少显得如此骄傲。
他也极少显得如此愤怒。
他杀敌之时，也极少逞这样的口舌之利。
但此时此刻，他还是想要道出心中所想，倾泻心中的杀机。
他的剑，比刚才还快。
他的剑，穿破了虚空。
剑气浩荡，光寒万里。
真玄陨落！
“还有哪位？”
——
茫茫虚空。
无穷无尽。
其中乱流无数，每一道都强如真玄大修士的道术。
“东南偏左一线。”
古司正大长老的声音，消失在虚空的尽头。
他往东南方向探出一步，化作了灰烬。
这一尊最古老的龙卫。
这一位最强大的龙卫。
在虚空之中，顷刻覆灭。
而在虚空之间，已经没有了龙卫。
只有一头真龙，龙角断去半截，浑身鳞甲充满了伤痕，仍盘踞起来，护住了其中的人身。
“混乱的虚空中，生机在哪个方向？”
庄冥睁开双眼，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强烈的乱流，仍然有细微的痕迹，穿过了真龙的护持，在他的脸上，掠过一道血痕。
再这样下去，就算没有更加强大的虚空乱流，单是这些越过真龙守护的细微乱流，就足以让他的人身伤势逐渐加重，不足半柱香，人身就会化作灰烬。
甚至就连他的真龙之体，都未必能承受得了太久。
三十二尊龙卫，连同古司正大长老在内，均已陨落在虚空之中。
六师兄从一开始，就被卷入乱流之内，凶多吉少，只怕也已化作了灰烬。
只剩下他这人身与真龙之身，在虚空之中，夹缝求生。
但生机依然没有寻出来。
“置之死地而后生，而今已入死地，但生路何在？”
他已经置之死地。
但未必可以求生。
刘越轩带来的话，也有这么一句。
天地之间无数巅峰真玄来犯，他面临的局面是十死无生。
落入虚空乱流，将计就计，便属于死中求生。
在死中求生，故而九死一生。
第五六八章 大战之后，大劫余威
这一场大劫，改变了天地。
东洲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当中、明面上具有巅峰真玄的仙宗，已经寥寥无几。
天南界百余仙宗，倾巢而出，足有上百座仙宗，在大劫之中折损了门中至高强者，断了宗门的支柱。
致使巅峰真玄不断陨落的大劫，结束在了聚圣山。
但是席卷天南界与东洲的势力之争，却才刚刚开始。
尤其是在大楚王朝，早些年布在天南界的棋子，纷纷暴露之后，天南界各宗更是为之震动。
——
“无论东洲还是天南界，都在这一战之后，失去千年底蕴的积累。”
那头金蟾，看着大劫之后，异样的寂静，叹息说道：“只有在千年之间，陆续诞生出新的巅峰真玄，陆续有人突破至真玄九印，逐渐积累，直至千年之后，或许才会重现如今的盛世，重新积累出巅峰真玄。”
白衣仙子轻声说道：“这一战之后，将有许多传承为之断绝，许多功法及秘术就此失传。将有许多绝顶真玄，失去宗门巅峰真玄的指点，蹉跎半生，难以突破。”
金蟾停顿了下，问道：“仙子认为，就算再过千年，天南界与东洲，也未必能重现如今的盛世？”
白衣仙子应道：“这就是那些古老存在想要看到的局面。”
金蟾眼神闪烁，忽然问道：“仙子认为，南灵之子，能够从虚空乱流之中存活下来吗？在上古时代，被放逐于虚空的铸鼎仙神，也是不乏陨落其中的……”
白衣仙子看向聚圣山的方向，轻声说道：“十死无生的局面，而今算是九死一生，但九死一生，终究是死高于生，他能否存活下来，谁也不知道。就算是具有大天师传承的那个刘越轩，也只是替他寻出一线生机，而没有足够的把握，可以使他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金蟾叹息说道：“真是可惜了，早知如此，仙子助我一臂之力，将他拿下，助我成就真龙，岂非最好？”
白衣仙子低头看了它一眼，说道：“本宫不会助你，你有本事就自己与他斗一场，指不定他吞下了你，还能踏破天龙的界限，堪比铸鼎的修为。”
——
天御福地。
大楚王朝。
帝师已经忙得焦头烂额。
先帝高瞻远瞩，在三百年前，于东洲各方，布下棋子，甚至在天南界也布下大量棋子……这些棋子当中，不乏陨落夭折，但终究也有生根发芽的。
这一次，天南界的棋子，暴露过半。
为求自保，他只得传令，让这些暗子联合起来，聚成一方势力，形成王朝分支，聚力抵御各方，并且已经让大楚王朝十二尊真玄大修士，前去主持大局。
所幸天南界此次，大量巅峰真玄陨落，乱成一片，来不及对大楚王朝的人出手。
“天御福地境内，大事才刚平歇，东洲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均未平定，天南界就已经起了变故……而且这变故好生蹊跷。”
帝师深吸口气，心中满是疑惑。
他总觉得是哪里出了变故。
但目前却又寻不出变故。
如今楚帝前往聚圣山，又不知会是怎样的结果。
帝师看向各地报上来的战果，眼神闪烁。
照此下去，大楚王朝的权柄与大势，将会比以往更盛许多。
他如今是真玄八印，加上大楚王朝的官印，堪堪能与巅峰真玄相提并论。
但是，借助大楚王朝的国运，他这位在八印驻足多年的绝顶真玄，也将要突破至巅峰真玄。
他一旦突破至巅峰真玄，加上官印相助，在世间至高修行者的行列中，也属上层强者之流。
——
这一日，大楚皇帝，亲自驾临聚圣山。
这一日，历经百战的聚圣山首徒温离，仗剑而出。
这一战，没有结果。
因为各方巅峰真玄均已离去。
尤其是天南界各方仙宗老祖，失去真龙之后，再得知天南界变故，大楚王朝兴兵，再顾不得对聚圣山泄愤，也被温离之威所慑，各自退去。
而周边绝顶真玄，事后尽数陨落，似被灭口。
世人不知此战胜负。
但大楚王朝，兴盛无比。
而聚圣山却也没有覆灭。
自这一日后，大劫消隐。
聚圣山就此蛰伏。
大楚王朝一统天御福地，威压东洲。
天御福地的天机阁，最先臣服，归入大楚司天府一部。
其次，长极福地、天阴福地、流丰福地等各方仙宗，相继臣服。
然而距离天御福地不足十万里的聚圣山福地，不曾受到大楚王朝的袭扰。
大劫已经过去，但对天南界及东洲造成的创伤，仍未能平歇。
许多仙宗势力，失去宗门至高修行者，如支柱崩断，面临覆灭之危。
有就此没落的。
也有就此覆灭的。
但造成这一切大劫的源头，却已经失落在虚空之中。
——
茫茫无尽。
诸天万界。
九阴山中。
近日大雨倾盆，雷霆骤生。
大山忽然崩塌，山洪冲刷而下。
两个白色的身影，在山林间穿梭。
这是两只白狐。
一只大白狐，一只小白狐。
“雨下了三个月了，把山都冲垮了，好在咱们的山谷没有垮。”小白狐口吐人言，声音清脆，像个小女孩儿。
“大长老说，这不是吉兆。”大白狐说道。
“那就是凶兆呗。”小白狐道。
“大长老说，这也不是凶兆。”大白狐摇头道。
“那这是什么？”小白狐错愕道。
“大长老说不知道。”大白狐应道。
“他老人家越来越糊涂了。”小白狐叹了口气。
“不过，他老人家说，昨天夜里，天空裂开了。”大白狐又道。
“什么叫天空裂开了？”小白狐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我亲眼看见了，昨夜里的雷，划过夜空，像是裂开了天穹。”大白狐解释道。
“这几天里，不是天天都有雷霆响彻，看起来像是划破夜空吗？”小白狐问道。
“可是大长老说，昨天的雷，是真正把天裂开了。”大白狐又道。
“所以就轮到我们俩来巡视这座山？”小白狐垂头丧气地道。
“是的。”大白狐道。
“大长老他越老越糊涂了。”小白狐显得十分郁闷。
“大长老说了，如果我们在这里巡视，能够找到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会有重赏。”
“那会是什么东西？”
“我觉得像一个人。”
“为什么？”
“因为我们前面有个人。”
第五六九章 诸天万界，天各一方
大雨倾盆。
雷霆不绝。
这样的天气，已经有了三个月。
连日的大雨，将山冲垮了。
垮塌的山石，连同洪水，浑浊不堪，冲刷下来。
但是在泥石洪流之中，有一道身影，若隐若现。
那是一个人身。
大白狐一跃而起，伸手一捞。
顿时光芒闪烁，将那人捞了起来。
那人虽然身在泥石洪流之中，但偏偏尘埃不染。
他身上的气息，极为微弱，伤痕累累，衣衫破损不堪，仿佛经受了千百刀。
而他的脸，有许多伤痕，但已经愈合，留下浅浅的痕迹。
“他死了吗？”小白狐凑近前去，出声问道。
“他还有一口气。”大白狐说道。
“大长老说过，天上掉下来的是个人？”小白狐问道。
“没有说。”大白狐摇头道。
“那我们巡视这座山，是不是巡他？”小白狐问道。
“不知道。”大白狐摇头道。
“那要不要救他？”小白狐又问道。
“不知道。”大白狐又摇头道。
“我觉得可以救。”小白狐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
“可是长辈说过，山外的人都很坏。”大白狐迟疑道。
“但他脸上这么多伤痕，还是显得这么好看，心地肯定就不会坏了的。”小白狐指着这人的脸，出声说道。
“有道理。”大白狐微微点头，深有同感。
“那救回去罢。”小白狐说道。
“好咧。”
于是从山洪泥石当中，被冲下来的这个人，被两只白狐拖走了。
——
九阴山。
大长老已经化成人身。
他是个老者，但是个男儿身，身着白袍，须发洁白。
若不知晓其身份，或许见他鹤发童颜，便是真仙般的人物。
只是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浑浊迷茫。
“你们带个人回来干什么？”
“不是大长老说，天上掉了东西，让我们去巡视的吗？我们找到了一个人，也许他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天上掉东西了？”大长老脸色茫然。
“您老说的，昨夜里的天裂开了，有东西掉下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以让我们去找的啊。”大白狐说道。
“哦……”大长老恍然大悟，说道：“昨天我见得天穹裂开，雷霆炸响，不像是雷电的痕迹，倒像是传说中的虚空裂缝，而且里头有个影子掉下来，但那不像是个人啊。”
“那我们找错了？”小白狐声音清脆，眨了眨眼睛。
“救人一命，积德行善，不是坏事。”大长老停顿了下，说道：“把他送到三长老那里去，看看能不能救活罢。”
“好咧。”
然后两只白狐，又拖着一个人，到了另一个山谷。
——
庄冥的感知逐渐恢复。
他在黑暗之中，不知沉眠了多久。
他只记得，三十二尊龙卫，连同古司正大长老在内，都在虚空乱流之中，逐渐化作灰烬，给他探出了道路。
但道路还是并不清晰的。
他动用了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但每一具化身，都在顷刻之间，尽数消去。
他的真龙之体，被一道极为强大的虚空乱流，断去了一截龙角，又断去了一截龙尾。
他的人身在真龙守护之下，仍然难保虚空乱流的席卷。
他拼尽了力量，动用了算己篇，在生死之间，寻到了一丝光明。
这一丝光明，依然充斥着死寂的意味。
但他已经没有出路。
于是真龙之身，护持人身，冲向了这一道光明。
旋即他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直至此刻，逐渐苏醒。
“这里……是哪里？”
——
茫茫诸天。
山海界中。
天空骤然崩裂。
万里皆动，人心悸动。
飞禽走兽惶然不安。
强如妖王，强如真玄，也不由得心中颤动。
有无比强烈的威势，出现在了兴烨山中。
飞禽走兽，仓皇逃窜，逃出兴烨山外，便是妖物精怪，乃至于妖王，都不敢触及神威，纷纷逃逸。
这里周边，有金丹级数的真人，前来查探，未足山脚，便觉威势煌煌，宛如天雷震动，顷刻金丹不稳，转身便逃。
有真玄大修士，忌惮无比，未敢轻易探查。
没有人知道威势的根源。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缘故。
只知道这座兴烨山，从此变成了绝地。
无人胆敢踏足。
而在山脉当中。
有一尊真龙，横在山中。
真龙长约九百丈，显得粗壮无比，横贯山脉之间。
只是这一头真龙，龙角断折，龙尾缺失一截，浑身鳞甲失去大半，鲜血淋漓，渗入大地，渗入湖泊。
它显得无比虚弱，似乎奄奄一息。
“这里是……”
真龙抬首，望向天空，眼神露出茫然之色。
它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但它知道自己是庄冥。
但是，自己的人身落在了何方？
——
九阴山中。
庄冥缓缓睁开双眼。
他看着陌生的房屋，眉头紧皱。
这里不是聚圣山。
这里也不是天御福地。
这里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处地方。
“我从虚空裂缝之中，跌落到了哪一处？”
他眉头紧皱。
他感受到了真龙。
因为那就是他自身。
但是真龙与他之间，隔着难以言喻的一种界限。
他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失去了真龙，他便不再强大。
真龙虽未足千丈，但比之于巅峰真玄更为强大，哪怕不动用真龙之身，但存于丹田之内，他便不逊色于任何巅峰真玄。
可是如今，他没有了法力，只有横炼的体魄。
经历龙血圣池的洗礼，经历过真龙法力的日夜洗炼，他比之于横炼更加强大，不逊色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
这也是他得以从虚空乱流之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但是，即便堪比真玄，他依然不够强大。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没有强大的力量，终究有些不安。
他闭上双目，气息收敛。
过得片刻，忽然有些动静。
但庄冥依然没有睁开双眼。
“还没醒过来呀？”
一个清脆的声音，像是个女孩儿。
但庄冥的感知，却还依然敏锐。
这不是一个小女孩儿。
这是一只小白狐。
已经凝就了道印。
但尚未凝练大道金丹。
可是它已经可以口吐人言。
“恶狼要来了，我们快要搬家了，没法带着你了。”
小白狐叹道：“你不能醒过来，该怎么办哦？”
第五七零章 不按道理，不讲规矩
房中寂静无声。
小白狐蹦蹦跳跳地离去了。
庄冥睁开双目，他伤势很重，但并未危及性命。
毕竟他的体魄，已经极为强大，生机强盛，只要没有陨落在虚空之中，便不会因伤势恶化而亡。
而今，当他苏醒过来之后，伤势的恢复也就不算难事。
“看来从虚空裂缝中跌出来后，我失去意识后，算是被收留了。”
庄冥心中隐约明白了如今的处境。
被一只白狐收留，这也算一种幸运罢。
如若不然，从虚空中跌落出来，碰见什么猛虎恶狼之类的真玄级数大妖王，那么他这强大的肉身，极有可能就会成为血食。
若是从茫茫虚空中，九死一生，脱离出来，却落入虎口，岂非冤屈？
他睁开双眼，逐渐放开感知，脸色渐生惊异。
他本以为，这只白狐或许是拜在某个修行人门下，得以修行的，就好比他的龙鹰小白一样。
但现在看来，这座山谷之中，竟然都是狐狸。
色泽有所不同，品类有所不同，修为高低亦有不同，但基本都是狐狸。
就连山谷中行走的人，也充斥着狐狸的妖气。
这未有瞒过他的感知。
“这是狐族的聚集之地？”
庄冥这般念了一声。
他见过许多妖物。
开启灵智的、凝就道印的、修成大道金丹的、甚至也在这次大劫之中，见过御兽宗的真玄级数大妖王。
但是他倒是很少见到妖族部落。
一般来说，在东洲境内，强大的妖物，盘踞一方，自立为王。
至于聚成一族的，则是极为少见。
“这里是天御福地的蛮荒大地？还是东洲禁地之中的天雾海域？”
庄冥不曾去过天雾海域，但他知晓这天雾海域，内藏无穷奥秘。
有许多大妖、乃至于妖王，不乏种族部落。
而且在天雾海域之中，也不乏上古流传下来的许多隐秘。
目前看来，天雾海域之中，应该还存在着许多在沉眠中苏醒过来的古老仙神。
这些仙神未必恢复到了铸鼎层次的修为，最多只是具有真玄九印的力量，但是作为铸鼎仙神的眼界及学识，绝不是世间巅峰真玄可比的……例如这一次虚空裂缝，将他卷入乱流之中，如今想来，多半是某些古老存在出手了。
不知是因为南域领主的缘故，还是因为他们不愿看见世间出现一尊即将堪比铸鼎仙神的无敌真龙？
他这般念着，未知此地究竟如何，却也没有贸然有所动作，依然保持昏睡的状态，然而感知悄然放开。
他的体魄，强于真玄，感知自然也极为敏锐，风吹草动，蚊声细语，皆听入耳中。
——
过得半晌。
有个老者，走入了房中。
这个老者，身着白袍，须发皆白，鹤发童颜，宛如一位仙风飘扬的真仙。
然而庄冥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妖气。
这是一尊真玄级数的妖王。
但是应该只在真玄初境。
凭借庄冥如今的体魄，足以与对方硬撼而不败。
可如今毕竟在对方的部落族中，这狐族有多少强者，他也并不知晓，这部落之中有什么布置，他同样并不知晓，便也没有贸然“醒转”过来。
“道友。”
老者走近前来，出声道：“大敌当前，我族将要搬迁，此去艰险重重，甚至有种族覆灭之危，无法带上道友同行，如若道友已经醒转，便该自寻出路了……”
庄冥停顿了下，睁开眼睛，看向老者，说道：“你能察觉我已苏醒？”
老者见他醒来，露出异色，但终究没有显得太过不可思议，只是出声说道：“道友风采出尘，宛如谪仙，然而体魄强盛，却不似道门中人，反而似是横炼，生机勃勃，先前伤势虽重，但不曾恶化，而是日渐恢复，按道理说，也该醒转了。”
庄冥缓缓坐起，看向老者，自嘲说道：“我今晨方醒，只是未敢贸然起身，如今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老者说道：“毕竟身在陌生之处，道友心生戒备，也是情理之中。”
庄冥坐在床上，看着老者，出声说道：“我既醒来，便也不好再作叨扰了。”
老者怔了下，神色古怪。
这厮来历神秘，似乎也极为强大。
而且根据卜卦测算，根本无法算得他的来历。
按道理说，这样的人，应该是具有极为强大的力量。
如今我狐族救你一命，收留了你，遇上大劫，即将举族搬迁，你若有强大本领，不应该站出来，替我狐族解此危局吗？
难道这个年轻人，并没有那样强大，并不是他卦象中的变数？
“这……”
老者叹道：“我族本该救人救到底，替道友治愈伤势，如今大劫当前，着实无力，还望道友莫要见怪。”
他又提了一次大劫当前。
而他对面的年轻人，似乎听不出言外之意。
“无妨。”
庄冥摆手说道：“贵族收留于我，我已是感激不尽，眼下我伤势已经无碍，今日便可离去，不会耽搁贵族搬迁大事。”
老者默然片刻。
这人不按道理做事的吗？
知恩图报这种事都不懂吗？
非得让老夫挟恩图报？
修行人素来看重恩德因果，如今救命之恩，他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还能不能讲点修行界的规矩？
“道兄。”
庄冥站起身来，说道：“贵族搬迁大事，我作为外人，不应逗留，这便该走了……”
他神色如常，静静看着这个老者。
都说老狐狸心思狡诈，但他庄冥也算是精于算计的人物，如何不知这老者的心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多管闲事，容易出事。
这老者也算真玄初境的人物，仍被逼得举族搬迁，对方又岂是寻常之辈？
庄冥自问如今也算不弱，真玄级数的修为，放在哪个地方，都有自保之力，但是真龙不在体内，他仍然不算强大。
如若涉及此事，招惹了太过强大的敌人，祸及性命，岂非可怜？
“道友且慢。”
老者见他要走，当即说道：“不知道友恢复几成本领？”
庄冥站定身形，平静说道：“道兄想要掂量一下我的本事？”
老者忙是说道：“不敢，只是大敌虽强，也并非有天渊之别，如道友愿意相助，此劫或可消解。”
庄冥站在那里，转身过来，说道：“你狐族收留于我，也算有恩，我助你无妨，但须在力所能及之内，如对方太强，我也不想与道兄陪葬。关于此事来龙去脉，待我清楚之后，再作商议，您老也莫要过多欺瞒，如若不然，我一走了之，道兄还是拦不住我的。”
老者苦笑一声。
原来自家心思，人家早已看透。
只是对方看不惯他拐弯抹角的作为罢了。
“是老夫不够坦诚。”
老者施了一礼，道：“道友见谅。”
第五七一章 成大事者，无妇人之仁
天南界。
风波无穷。
许多宗门为之没落，许多宗门也为之覆灭。
而岳廷到此，是奉了刘越轩的命令。
除此之外，聚圣山内的老七吕华、老九郑上元、以及陈飞云，均已到了天南界。
此时此刻，岳廷心中，想到了那日与刘先生见面，刘先生对他的一番话。
——
“这一次许多巅峰真玄陨落，他们这等世间至高的强者，在世间遗留的机缘，必然会造就出许多有缘人。”
“这些有缘人当中，或许会出不少强者。”
“既然这些传承与宝物，留待有缘人，那么我庄氏商行的人，就都是有缘人。”
“我师尊在铜镜之中，替你们选定了许多机缘的所在，虽然不能将这些陨落的强者所遗留的机缘，尽数收入囊中，但也有半数，能入我庄氏商行之手。”
“这些强者的许多机缘，大多是在自家宗门洞府之中，但在外界，未必没有私藏。”
“除此之外，有些巅峰真玄，独来独往，并无宗派束缚，这一类人的洞府，最有可能藏有至宝。”
“他们随身的诸般物事，例如法袍、法剑、法宝、都落在了聚圣山内，但是他们的藏宝，定然是没有的。”
“依我看来，此去最好不要暴露身份，假作大楚王朝的身份，可以耀武扬威，强取豪夺，搜刮八方。”
“而且，你们心中不必有太多的顾虑，他们的老祖既然选择围杀真龙，便是围杀我们的主公，如此一来，便是我等生死大敌，既然为敌，便没有善恶之分。”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善与恶之间的划分，当你心中的恶念压过了善念，你便是恶人，而当你心中的善念压过了恶念，而你就是善人。”
“许多时候，人总是在善恶之间徘徊。”
“一个人尚且如此，一座宗门之内，自然也有所谓的好人与坏人。”
“但这是势力之争，例如大楚王朝兴兵，祸及亿万之众，其中个人的无辜与善恶，已经不再重要。”
“如果你们不愿大开杀戒，就以大楚王朝的名义行事。”
“因为，如果不以大楚王朝的身份行事，一旦身份暴露，避免今后给聚圣山及庄氏商行留下后患，便由不得你们心慈手软，务必将对方满门屠灭，不得心慈手软。”
“这是我给你们下的铁令，不得违背。”
“须知，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
“你若真有仁慈，便不要暴露身份。”
“你那些属下，也是一样。”
当日先生所言，尽数皆在心中。
岳廷叹了一声，看向身后众人，说道：“自此刻起，我便是大楚王朝礼部官员金大人，千万不能叫错，一旦叫错，便只能将听到称呼的人灭口……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岳某人也不愿杀戮过重，但军令如山，一旦出错，便要大开杀戒，最好的选择，便是隐藏身份，谁若出错，我先严惩于他！”
众人均是对视一眼，点头应是。
岳廷略感无言，看向前方。
按道理说，聚圣山那边的人，应该已经到了。
陈飞云已经晋入真玄境界。
他岳廷受得公子庄冥真龙之身的提升，目前也算横炼金身大成，但想要晋入真玄层次，还有很长一段道路要走。
“据说金不焕跟公子一起跌落到了所谓的虚空乱流之中，连公子都可能是凶多吉少，金不焕只怕难以存活。”
岳廷叹了一声，他与金不焕之间也是好友，未有想到，金不焕初成真玄，便陨落了去。
——
九阴山中。
庄冥已经理清了狐族面临的危机。
这座九阴山，有一道九阴泉。
而九阴泉，源自于九阴石。
这是狐族传承的至宝。
将九阴石置于泉眼之中，逐渐改变，须历经千年，才能将泉水化作九阴泉。
九阴泉妙用无穷，利于疗伤，利于炼丹，利于炼宝，甚至可以改善天资。
“原以为所谓恶狼来袭，是因为种族天性，要吃掉狐狸，作为血食，看来根本原因，还是九阴泉，那头狼王多半已经是真玄第六境……它想要九阴泉连同整个狐族，助它修成绝顶真玄？”
庄冥眸光闪烁，如今狐族已是准备搬迁，避开狼王，越过阴狱山，到十万里外的山脉间定居。
但如此一来，九阴泉也就废了。
哪怕具有九阴石，也须得千年光景，才能重现九阴泉。
而且越过背后的阴狱山，也是危险重重。
狐族目前有上千族人，绝大多数连道印都不曾凝结。
这一次搬迁，极有可能死伤过半。
但是抵御狼王，也是不易。
根据目前来看，狼王乃是高境真玄。
若是真龙尚在，庄冥吐息之间，便可灭之。
可是如今单凭自身体魄，不足以斩杀狼王。
哪怕加上狐族大长老，依然不足以与狼王抗衡。
那狼王生性凶残，想要以狐族一众妖类为血食，借以增长修为。
所以没有妥协的余地。
“如此看来，这狐族上下，即便加上我来，也斗不过一头狼王，更何况那狼王麾下，不乏大妖之类……”
庄冥微微皱眉，暗道：“若是搬迁，死伤甚多，九阴泉也将废去，千年之后才有希望重现。”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出了房外。
房外是许多狐狸，各色皆有，均朝这边看了过来。
其中不乏已经能够化身人形的大妖。
“你醒啦？”
有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蹦蹦跳跳来到了他的面前。
庄冥低头看了它一眼，据说就是这头白色小狐狸，连同另一只白色大狐狸，将他从那座倾塌的山里救回来的。
“醒了。”
庄冥伸手将小白狐一捞，放在肩上，说道：“带我去见你们大长老。”
小白狐应了一声，指向左边，说道：“大长老在那里喝酒。”
庄冥眉头一扬，道：“喝酒？”
小白狐说道：“他已经老糊涂了，不过喝醉了就容易清醒，最近族里准备搬迁，所以他整天喝酒。”
庄冥笑了声，说道：“倒是有趣。”
他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有一只白色毛发的老狐，趴在树下，旁边是个酒坛。
酒坛边上，是个龟甲，又有三枚铜钱。
它在算卦。
第五七二章 驱虎来吞狼，旧事如隔世【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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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三章 天禁法地，龙脉渐成
山海界。
天禁法地。
六年之前，天崩地裂。
无数飞禽走兽，精怪大妖，乃至于真玄妖王，均在一股无比强烈的威势之下，逃出这座大山，形成兽潮，祸及八方。
而这座大山，从此便被命名为天禁法地。
有金丹级数真人前来探查，尚未踏足，便仿佛被至强威势镇压，仓皇逃窜。
其中有心志不坚之辈，疑神疑鬼，隐有癫狂，至今犹存梦魇，无法静心修行，断了真玄之路。
真玄第一印，便是需要天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坚毅之心。
而他们已经心乱如麻，无法悟通此印。
此后又有真玄级数大修士，意欲探查。
然而未足山脉之内，便发觉威势无比，被惊退出来。
据说有绝顶真玄，也曾来此探查，但不知何故，也就此退去，严令门下弟子，不得踏足。
从此之后，这座大山，再无人踏足，被视为天禁法山。
绝顶真玄之下的人物，不敢贸然查探。
绝顶真玄以上的人物，似乎察觉到了威胁，虽然不明其中究竟，但里边的凶险，让他们不禁为之止步。
这是天下，不乏强者，有前去探查的资格，但其中的凶险，似乎不足以让他们以身涉险。
所以这里变成了禁地。
只六年光景，天下十二禁地，便出现了第十三座。
——
天禁法地西南三千里处。
有十余位金丹级数真人，凌驾云端。
“楚江此人，不愿与我等同行吗？”
“此人修行一日千里，入门不足十年，便凝就大道金丹，世所罕见，但宗主曾言，他根骨不佳，有此进境，乃是坚毅无双。”
“世间什么时候缺乏坚毅之人？照我看来，此人必然身怀机缘，才有今日进境。”
“大师兄的意思是？”
“此人桀骜不驯，眼高于顶，不但未有主动前来攀附，反而拒绝我的招揽，他若成势，日后对我继任宗门，大为不利。”
当头一个青年，低沉说道：“听闻去年冬末开始，天禁法地的正东方向，山脉外围，出现一种异草，利于气血，对横炼具有奇效，对我等道门修行者的体魄，也能加以助益，但天禁法地，威势厚重……”
他衣着华贵，神色如常，说道：“楚江似乎对这种异草，十分在意，据说他在门中换取了不少护身法宝，近日便准备动身，前往天禁法地。”
旁边又有青年讶异道：“那里可是禁地，他就不怕死？”
大师兄背负双手，说道：“世间修行人，凡心气骄盛者，无不自视甚高，他或许也认为他是故事中的主人公，不会陨落在禁地之中，但是……他既然不怕死，也不认为自己会死，我们便送他去死。”
众人面面相觑。
“大师兄打算入天禁法地？”
“我还不想死。”
“那么……在天禁法地之外杀他？”
“但宗门必将认为，他贪心过甚，贸然踏足天禁法地，死于非命，想必门中也不会有谁，为一个死人详查其中究竟。”
“大师兄英明。”
“你等仔细关注，待他动身，我等亦可动身，但要切记，天禁法地既然被称作禁地，便也不是我等可以踏足的。”
“是。”
——
天禁法地深处。
但见一头真龙，盘踞而起。
它的鳞甲逐渐恢复。
它的断角仍在生长。
它的断尾，伤口也已痊愈，逐渐生长出来。
它的眼眸，依然深邃万分。
“虚空乱流造成的伤势，比巅峰真玄的道术，尤为可怕，时至今日，方恢复八成光景。”
真龙眸光闪烁，看向了茫茫天穹。
目前可以感受到自己的人身，但做不到以虚影幻真之术，给予人身强大的力量。
这其中有茫茫的间隔。
甚至让自己的真龙之身，与人族之身，有难以协调的感觉。
这其中的间隔，仿佛是两界之隔。
就好比同一个人，却被斩成了两半，分隔两界。
尽管仍是同体同念，但两界之隔，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隔阂。
想要穿过茫茫诸天万界，重新找回人身，只怕需要修炼到真玄九境的层次，达到千丈真龙的修为。
待到那时，才有希望，抵御住虚空乱流，但是凭借千丈真龙的修为，依然会有危险。
至于真玄九境之后，要以聚圣山功法，凝练真玄九印，烙印于真龙之身，便只能与人身相合，单凭真龙之身，是无法凝练的。
“我虽然重伤，但力量犹存，巅峰真玄亦是不惧，倒是人身处境……若遭遇高境真玄之上的危局，便难以解决了。”
真龙垂下头颅，眸光闪烁。
大劫末尾，庄冥以真龙之身吞食过许多巅峰真玄的大道金丹，最后以混元一气剑，倾泻出去，斩杀了十余尊巅峰真玄。
这十余尊巅峰真玄陨落之后，真龙吞下了他们的大道金丹，在虚空裂缝之中，又逐渐以混元一气剑的方式，抵消虚空乱流。
至今大约还剩下两枚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被他以拘神禁术封住，逐一炼化，借太虚清气化龙篇来排列五行，加以成长，恢复伤势。
时至如今，犹存许多法力。
或许彻底炼化之后，他便可以达到千丈之长。
但希望在炼化期间，莫要有外人叨扰。
他这些年间，释放龙威，惊走八方修行人，将此处化作禁地，便是为了安心疗伤。
但是释放龙威，却也出现了弊端。
周边的花草树木，长期在龙威之下，枯萎的枯萎，泯灭的泯灭，但未有灭去的，却适应了龙威，逐渐化成了异草，具有龙气，利于气血。
甚至周边湖泊，许多没有道行的寻常生灵，例如鱼虾龟鳖之流，身处湖泊之中，有些逃而无路的，在龙威之下勉强未死，逐渐被龙气所侵，渐开灵智，渐生精怪，其中隐约有龟鳖鲤鱼之流，鳞甲变化，头颅生角，渐有化蛟之状。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这座天禁法地，在世间唯一真龙的威势之下，竟然逐渐变成龙脉之地。
“那些强大的真玄大修士，一旦发现这座山脉，渐成龙脉，必然还是会来探查的，我的修行只怕难以安宁。”
庄冥叹息一声，微微抬首，龙须飘扬。
第五七四章 太虚道人驾临紫烟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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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五章 道门之怒!庄冥之言!
万丈高峰，云雾萦绕。
于云雾之上，殿宇连绵。
在凡人眼中宛如仙神般的修行者，在这里数量甚多。
有初学者，正修行真气。
有凝就道印者，正演练道术。
有凝就大道金丹者，正在讲法教导。
而真玄大修士，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极为强大的人物，放在紫烟观也是太上长老级数的人物，则较为少见。
“不愧是道门祖庭，仙宗大派。”
庄冥赞赏道：“确实具有仙家气象，一片祥和盛景。”
玄谦老道士闻言，颇为得意，抚须说道：“我紫烟观为天下道门之首，自当该有仙家气象。”
庄冥微微点头，心中念头微动。
他一直在想，这九阴山所在，该是何方地界？
东洲境内，不曾听闻。
天南界他并不熟悉，但是天南界经过聚圣山外一战，损失惨重，各方势力大变，也不该如此平静。
至于天荒、北域禁地、甚至西方所在，他并不熟悉。
他本怀疑如今自己身在后面这三方天地之间。
但如今看来，这方天地，不是东洲、不是天南界、不是天荒、也不是北域禁地和西方地界。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天地。
紫烟观中，修为最高者，为真玄八印，但已经被誉为天下道门之首。
如此说来，这是另一方天地，另一座世界。
传闻世间有诸天万界，但强如巅峰真玄，也只知世间有东洲、西域、天荒、天南界、北域禁地……往往世间修行人都认为，这五方天地，便是诸天万界。
但他似乎离开了这五方天地之外，来到了陌生的世界。
这就是传说中的诸天万界？
其中一界所在？
这么说来，他真龙之身所在的，也应该是在诸天万界的某一界当中。
分隔两界，所以才有如今的隔阂。
但好在他与真龙，皆属本身，并未被两界之隔，彻底隔断。
冥冥之中，他还是他。
他是庄冥，他也是真龙。
——
紫烟观中。
庄冥看见了这方世界的道门祖庭掌权人。
这不是他印象中的老道士。
这是个中年道人，身形消瘦，须发墨黑，身着青色道袍，举止如风，颇有仙家风范，也不乏威严之状。
“这位便是太虚道友？”
“正是。”庄冥施礼道：“见过观主。”
“玄谦师兄提及，太虚道友为我紫烟观，送来了一场天大的机缘。”紫烟观主神色平静，说道：“这灵泉适才本座也已探过，着实不俗，单是一瓶，固然珍贵，却也有限，可若真有一汪泉眼，得以源源不绝，如此一座灵泉，放在寻常宗派之中，便是千年昌盛之底蕴，不衰之根本，而在我紫烟观这等仙宗眼中，也是堪称宝藏。”
“看来这灵泉的效用，比贫道所料，尤为不俗。”庄冥这般说道。
“凭借道友这身修为，足以开宗立派，凭此宝藏一座，利于发展，过得千八百年光景，也可称得是仙宗道派。”紫烟观主问道：“如此宝藏，道友不取，送我紫烟观，总该有缘由才是……”
“贫道若说，敬重紫烟观是道门祖庭，故而送上一场机缘，观主必然是不信的。”庄冥笑道。
“道友与我紫烟观从无交集，即便敬重，可如此厚礼，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何况，无功不受禄。”紫烟观主这般说来。
“……”在玄谦老道眼中，观主这话，明面上说的是无功不受禄，其实应该是在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观主果然风趣。”庄冥说道：“这灵泉本是有主，今次受人所托，将灵泉奉上，欲请观主，斩杀一尊狼妖……”
“斩杀狼妖？”紫烟观主微微皱眉。
“未足绝顶真玄，应是真玄第六境。”庄冥说道：“对紫烟观而言，只须得一尊绝顶真玄出面即刻，应当不是难事。”
“为何斩之？”紫烟观主平淡说道。
“若说有仇，以灵泉为酬劳，请贵宗出手，观主觉得如何？”庄冥轻笑道。
“既然请动本门绝顶真玄出手，此事便须得有来龙去脉。”紫烟观主说道：“我紫烟观身为道门祖庭，不会贸然出手斩杀阴山之内的大妖王，尽管斩妖除魔是为我辈之己任，但狼妖不踏足人世，便没有理由斩杀。”
“其实……”庄冥原先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当即便坦然道：“狼妖造成威胁，故而请紫烟观斩杀狼妖，以作庇护。”
“庇护？”紫烟观主眉宇一扬，颇有咄咄逼人之状。
“九阴山中，狐妖一族，暗藏灵泉，已有千年。”庄冥神色如常，说道：“狐族至高强者，已被虎王所灭，但虎王也身受重伤，而如今狐族势弱，遭受狼王威胁，意欲搬迁，而灵泉也将随着狐族搬迁而毁去。贫道思前想后，灵泉毁灭，实乃暴殄天物，何况狐族搬迁也必有损伤，为求两全之策，贫道斗胆，来请我道门祖庭紫烟观，出手斩杀狼妖，庇护狐妖一族。”
“你可知此举，乃大逆不道？”紫烟观主面色微冷，拂袖道：“我紫烟观是何等地界？此乃道门祖庭，以人族兴盛为己任，以斩妖除魔为天命，那九阴山中，狐妖异类，也妄图寻求庇护？我紫烟观门下，但凡得见异类，便该斩之，谈什么庇护？”
“观主此言差矣。”庄冥说道：“妖物精怪之流，虽属异类，却也该分善恶才是，世间人分善恶，妖物亦当如此……如适才观主所言，狼妖未足尘世，便不好斩之，而今狐妖一族，也不曾踏足人间，更不曾为恶四方，它们也是世间生灵，同在世间生存，既然不曾为恶，我道门若肆意斩之，当真是替天行道么？”
“太虚道友！”玄谦惊呼道：“慎言！”
“道友莫非也是狐族所化？”紫烟观主面带怒色，喝道：“身为道门羽士，如何替妖族异类辩解？”
“我道门自然也讲道理。”庄冥缓缓说道：“若观主对庇护异族，而心有芥蒂，那么今次只当一场交易便是……它狐妖一族寻求庇护，以灵泉一座，作为酬劳，且先奉上一万瓶，此后百年光景，每年上供三百六十五瓶，观主以为如何？”
“我紫烟观为天下道门之首，岂能与异类妖族为伍？”紫烟观主喝道。
“这般看来，此事该当作罢了？”庄冥叹了一声，似有遗憾之色。
“你想离开紫烟观？”玄谦老道目光微凝，手上握住了拂尘。
“既然此事不成，难道贫道不该识趣一些，主动离开么？”庄冥笑着说道：“紫烟观不愿庇护狐妖，贫道自然要为狐族另寻一条生路的。”
“你想寻其他各宗庇护？”紫烟观主道。
“不错。”庄冥点头道。
“我紫烟观在此，倒要看看世间哪一方势力，胆敢与狐妖异族勾结！”紫烟观主语气渐冷。
“观主何必如此？”庄冥叹道：“这般说来，贫道不也是勾结妖类？”
“你确有嫌疑。”紫烟观主冷淡道。
“太虚道友，你又何苦为妖族异类，如此奔波？”玄谦老道士略感无奈，这般说道。
“受过一场救命之恩，理当回报。”庄冥说道。
“同为道门羽士，你要离开，本座也不留你。”紫烟观主背负双手，眸光冷冽，说道：“但灵泉所在，你须告知。”
“告知灵泉所在，倒也无妨。”庄冥也不动怒，只笑道：“但观主确定，要在阴山中，建立道观，收取灵泉？”
“有何不可？”紫烟观主喝道。
“阴山所在，山脉连绵，共计二十七座，足有三十余万里，内中是蛮荒之地，飞禽走兽无数，故而灵智之精怪，数不胜数，至今年代久远，内中不乏大妖、不乏妖王、甚至有传说中堪比巅峰真玄的强大存在。”庄冥缓缓说道：“自古以来，那里就是妖魔鬼怪的地界，而不是人族的地界。”
“你想说什么？”紫烟观主脸色沉了下来。
“修行人踏足阴山历练，倒也不算少见，此去历练，斩妖除魔，但也会被妖魔所害，实则道门弟子踏足其中，也是阴山之内那些妖魔成长的磨刀石，故而算是一种平衡，但是……”
庄冥停顿了一下，说道：“紫烟观想要在阴山立足，必受阴山二十七座山脉，三十余万里大地的妖魔群起而攻之，待到那时……引动的便是天下大劫，世间修行人与阴山无穷妖魔鬼怪之间的决战，祸及天下，百姓皆苦，哪怕高至真玄，亦难免遭此劫数。”
他静静看向紫烟观主，说道：“紫烟观贸然出手，染指阴山地界，后患无穷，莫非观主此举，想要留下万古骂名？”
这样的局面，庄冥早已考虑过。
最顺利的局面，便是以灵泉请动紫烟观，斩杀狼妖，驱虎吞狼，给狐族留得喘息之机。
如此一来，虽然失去灵泉，但至少紫烟观是道门正统，不至于如狼妖一样，以狐族为血食，终究是条稳妥的生路。
但世间之事，能够顺心如意的，终究还在少数。
世间绝大多数的事情，总是会遭遇波折与意外。
第五七六章 不同姿态，自有不同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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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七章 未来的境遇，未知的局势【三更!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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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八章 人间惯例，妖索人事
阴山所在。
庄冥静静看着那延绵的山脉。
紫烟观太上长老缓缓起身来，说道：“你说的那尊狼妖，在九阴山东南山脉？”
庄冥点头说道：“正是，它是真玄第六境，堪比我道门高境真玄巅峰，但时刻有突破的可能。”
紫烟观太上长老冷淡道：“本门功法，高于世间各方传承，何况区区妖魔之流？同为绝顶真玄，老夫已经驻足两百年光景，它即便踏足绝顶真玄，老夫斩杀于它，也费不了多少手脚。”
庄冥神色如常，施礼道：“紫烟观乃道门祖庭，道友本领，自是高深莫测。”
紫烟观太上长老往前一步，踏足空中，看向九阴山方向。
“老夫且去斩杀狼妖，你领老夫坐骑，前往狐妖一族，取那万瓶灵泉。”
“好。”
庄冥微微点头。
紫烟观太上长老，再没有多言，未有理会庄冥。
虽然庄冥收敛气息，看起来颇有高深之状。
但面对狼妖，无能为力，以灵泉一座，来请动绝顶真玄出手。
足见此人，修为不高，至少在六印真玄之下。
真玄初境，在世间寻常修行人眼中，是至高无上的强者的至强者，但在他这等绝顶真玄眼中，却是不足以入眼。
当即便见这位紫烟观的太上长老，化作一道光芒，朝着前方而去。
他并不担心庄冥斩杀这头白雕而逃离。
因为这头白雕，具有真玄级数的护身宝物。
这就是紫烟观的底蕴。
——
九阴山中。
狐妖一族的山谷内。
搬迁之事，依然在做筹备。
尽管庄冥替狐妖一族，寻出一条生路来，可以免去灭族之危，可以免去搬迁之苦，但是老狐狸也并非真正糊涂，不可能将全族命脉，尽数交给庄冥。
所以搬迁之事，基本已经准备妥当。
若是今日夜间，那个年轻人不能完成此事归来，那么狐族便将毁去灵泉，携九阴石，踏上举族搬迁的艰险道路。
毕竟世间总是充满了意外，如果庄冥携灵泉而离去，并未前往紫烟观……又或者是紫烟观那里出现什么变故，这请求庇护之事，驱虎吞狼之举，并不能顺利做成，那么对狐族而言，在此继续等候，便如坐以待毙。
“太虚先生回来了。”
当庄冥乘坐白雕，回返山谷之际。
有狐狸欢呼雀跃。
这是一头白狐，体型颇大，比人身也是不小。
据说当初把庄冥从那座垮塌的山下拖回来的，就是这头大白狐，以及那头小白狐。
——
事关狐妖一族存亡。
山谷中上千的狐狸，目光都汇聚到了庄冥的身上。
白雕纵然修成大道金丹，面对这般场面，也不由得心中微颤，略有惶然。
试想它飞到山谷，却发现这里上千妖物，所有目光都汇聚而来，幽然深邃，令人发毛。
而且这妖物当中，不乏修成大道金丹的，甚至还有炼就真玄之境的。
“道友总算归来了。”
有一只老狐，匆忙而来，顿时仙雾弥漫，它走过仙雾之中，化作一个老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比紫烟观的太上长老，还要更有飘然出尘的意味。
他的目光，落在庄冥身上，又扫过那头白雕。
庄冥从白雕身上跃下，朝着老狐点头，又转身向那白雕施礼，道：“多谢道友。”
那白雕神骏无比，尽管只是凝就大道金丹的妖物，受得真玄大修士一礼，却也没有太过欢喜，但也没有过于倨傲，还了一礼，平淡道：“无妨。”
狐族大长老，作为一只老狐狸，自然也是嗅觉灵敏，见庄冥如此姿态，当即心中明朗，立即朝着那白雕施礼。
白雕还了一礼，面对真玄级数的妖王的行礼，也依然是淡定自如。
“这位白雕道友，来自于紫烟观。”
“原来是紫烟观的道友。”
狐族大长老面上露出讶异之色，似有恭敬之意，他看向庄冥，眼神异样。
按道理说，紫烟观派人过来，此事应该得成。
但如何来的只是一头白雕？
区区金丹级数修为，如何与高境真玄的狼王相提并论？
他心中这般想着，但白雕就在眼前，他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庄冥自然知晓这老狐狸的想法，当即说道：“白雕道友，暂且在族中歇息，紫烟观太上长老，已经前去斩杀狼王，待他斩了狼王之后，便会来族中……”
狐族大长老连忙吩咐道：“快些准备宴席，接待紫烟观的太上长老以及白雕道友。”
白雕微微昂首，口吐人言，说道：“不必了，紫烟观乃是道门之首，人间盛事无穷，什么大宴没有吃过？山野蛮荒怎比得人间盛况？你们不要献丑了，倒是那灵泉……”
狐族大长老忙是应道：“灵泉一直都在，这便请白雕道友前去。”
他堂堂真玄级数的妖王，平常时候，放在野外，若有大妖对他如此无礼，早被他一爪子拍死。
但偏偏这白雕出身紫烟观，而狐族更要仰仗紫烟观而存活，他这位狐族大长老，真玄级数的妖王也招惹不起。
正在这狐族大长老准备引白雕去灵泉之处时，庄冥轻咳了一声，朝着狐族大长老使了个眼色。
狐族大长老犹是茫然，全然听不出其中暗示之意。
庄冥见状，不禁叹了声。
这便是眼界所限了。
作为一只老狐狸，在阴山之中，无数妖物异类之中，自然是最为狡猾机灵的。
但是心思狡猾，念头机灵，可眼界所限只在山野之间，却不能精通人事。
这老狐狸毕竟久居山谷，又执掌一族大权，未有过多勾心斗角，不识人间之惯例，反而比这紫烟观出身的白雕，还要显得天真无邪一些。
“这头白雕只是坐骑，不是主事者，灵泉与它毫不相关，可它既然开口涉及灵泉，显然是在索要人事，待会儿你暗中取十余瓶灵泉，送它当个见面礼。”
庄冥语气稍低，传入狐族大长老耳中，道：“反正所有灵泉都要给紫烟观的，调出十余瓶给它也一样，到时候它自会给狐族说些好话，如若不然……它给你搬弄些是非，那位太上长老心生不喜，稍微压上一压，狐族今后处境堪忧，毕竟从此以后，狐族的灵泉归紫烟观所有，族群也相当于臣服紫烟观的。”
狐族大长老闻言，这才恍然，当即往前，朝着白雕道：“道友且随老夫去看灵泉……想来道友深受紫烟观教导，大道金丹稳固，距离真玄境界，已不遥远，老夫自作主张，便先取一些灵泉，为道友贺喜。”
白雕闻言，这才满意，锐利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温和。
许多事情不能明言，它也不好直接索要，只得暗示，原以为山野妖物未必能知它心意，但此刻看来，毕竟还是狐狸成妖，心思灵敏，仍能听出它言外之意。
“老狐儿，你倒也算是大有可为。”
第五七九章 狼王陨落，白雕冲霄
狐妖族内。
狐族大长老，给白雕送上了十二瓶灵泉。
这样的灵泉，每一瓶都算得是珍贵，就连真玄级数大修士，都颇为看重，以往对白雕这样的大妖而言，自然是极为难得的珍稀宝贝。
而今十二瓶灵泉，更是分量极重。
但是对比即将上交紫烟观的上万瓶灵泉来说，区区十二瓶，未免还是少了些。
白雕心中有些不喜。
可是它也算明白，它自身的分量，也是不足的。
总不能让狐妖一族，送给它千八百瓶灵泉。
狐妖一族，毕竟要将万瓶灵泉上交紫烟观，总不能过多缺失，总要有一个交代的。
“白雕道友，且随老夫，在族中歇息一番，饮些茶水，吃些瓜果？”
“瓜果就不必了，让你族中的妖物，出去擒拿一些血食回来，本座原就是食肉的，在紫烟观中，一向吃素，早就腻了。”白雕淡淡说来，在它眼中，若不是因为灵泉的缘故，随便抓几头大妖级数的狐狸当血食，难道就不够鲜美？
“是是是，老夫这就前去准备。”
狐族大长老这般说来，心中不知是否动怒，但面上还是微笑。
庄冥则是如常，以旁观者的姿态，看得颇为有趣。
山野之间，一向弱肉强食，堂堂真玄级数妖王，向大妖低头的，只怕是绝无仅有。
就算是在茫茫世间，真玄大修士向金丹级数真人低头的，也是极为罕见。
放在东洲，哪怕是出身仙宗道派的金丹真人，面对无门无派而如闲云野鹤一般的真玄大修士，都会极为尊敬，少有这般趾高气昂的态度。
想必在这方天地当中，应该也是如此。
毕竟紫烟观的守山弟子，金丹级数修为，对他这“真玄境界”的道士，还是颇为尊敬的。
——
白雕正在狐妖族中，索要灵泉，显得高高在上。
而在这里，紫烟观太上长老，已经动手，斩杀了这尊狼王。
作为绝顶真玄，又是出身紫烟观这等仙宗大派，自然远胜于世间高境真玄，何况只是山野之间的狼妖？
他斩了狼王，而余下狼妖，纷纷逃离。
这位紫烟观的太上长老，神色如常。
他并未行灭族之事，而是就此停手，站定在半空之中。
过得片刻，各方气势滚滚，冲霄而上。
妖气遮天蔽日。
足有七位真玄级数大妖王逼迫而来。
其中四位高境真玄，有三位堪比绝顶真玄。
“紫烟观的老道士，踏足阴山不说，斩我妖族狼王，未免太过放肆！”
“此妖曾于百年之前，斩杀老夫座下真传弟子，近日才查知真凶，此次乃是为老夫弟子复仇，这般私怨，难道诸位也要管吗？”
“你要问罪，以紫烟观名义来了便是，无端斩杀狼王，莫非是觊觎狼王一身血肉，觊觎我阴山之内天材地宝？”
“胡说八道！”老道士拂袖道：“区区一头妖狼，岂能入我紫烟观眼中？它这一身血肉，它这族中一切，你们瓜分了便是……老夫既然大仇得报，也不与你们多言。”
“你这便想走？”
“难道走不得？”
“入我阴山，斩杀妖王，总该有个交代。”
“交代已经给你们了。”老道士森然道：“你们又不是同族，更谈不上什么情义，真要为它来与老夫死战？今日这狼妖送你们瓜分，此事到此作罢……”
“……”
七头妖王，面面相觑。
阴山的妖物，终究是各自占山为王，甚至互相之间，也是弱肉强食，也谈不上什么交情，更不似人族宗派那样有同门情谊可言。
此番只是因为外敌来犯，斩杀妖族王者，才不得不出面来。
但是，真玄第六境的狼王，确实血肉不俗。
反正狼王已经陨落，它们也不想为了这头狼，去跟一尊绝顶真玄死战。
当即各自沉默，未有阻拦。
紫烟观老道士，倏忽拂袖，朝着山外而去。
——
那边气势滚滚。
狐族大长老心中有些慌张。
白雕姿态昂扬，未有多加理会。
庄冥同样平静。
绝顶真玄斩杀高境真玄，总不至于出事。
即便狼王临时突破至绝顶真玄，也不会是紫烟观太上长老的对手。
既然紫烟观准备出手，自然考虑好了如何应付其他妖王的借口。
若是紫烟观这位绝顶真玄陨落，想必紫烟观主会亲自出手。
今后狐族在紫烟观的掌控下，或许不会太好过。
但是对庄冥而言，紫烟观主或许会因此，对他心生不喜，也不至于迁怒到他身上。
可是他也不必依仗紫烟观主来苟活世间，自然不必担忧。
其实这位狐族大长老，若不是为了族群，凭借他真玄级数的修为，天下之大，皆可去得，只是碍于种族，才如此卑微，但也正是因此，才是庄冥选择助他的原因之一。
——
过不多时。
一道光芒，倏忽而至。
正是紫烟观那位绝顶真玄级数的太上长老。
他斩杀狼王之后，在诸位大妖王的面前，从容而去，直出阴山。
但实际上，他出了阴山之后，又收敛气息，暗中潜回阴山，直至九阴山所在。
他遮掩了行踪，便也没有过多威势。
但降落狐妖一族当中，仍是引动了诸多狐族妖类的警惕。
“妖族异类，终究是妖族异类。”
这位太上长老，微微拂袖，露出不屑之色。
他走向前头，看向庄冥。
庄冥上前来，见了一礼。
而狐族大长老，顿时明朗此人身份，也匆忙上前，施礼道：“拜见道兄。”
紫烟观太上长老冷淡道：“狼王已灭，狐族之危消解，老夫今次来，收取万瓶灵泉。”
狐族大长老心疼得无以复加，但脸上仍是满带笑意，说道：“已经准备妥当。”
紫烟观太上长老应道：“如此便好，你取来给老夫便是。”
狐族大长老又道：“道兄救我一族，感激不尽，还请入内，稍作歇息，待我设宴款待。”
紫烟观太上长老伸手一挥，神色之间，满是冷淡之意，不咸不淡地说道：“不必，万瓶灵泉取来便是，此后每年，我紫烟观真传弟子，会持信物来，借历练之名，至九阴山中，收取三百六十五瓶灵泉。”
狐族大长老心中一滞，终是点了点头。
紫烟观太上长老顿了下，又说道：“避免有居心不良之辈，冒名来取，每当收取灵泉，我紫烟观会提前传讯于你，这个信物，你务必保管妥当……”
他随手抛出一张灵符，落在了狐族大长老手中。
庄冥站在一边，眉宇一扬。
世间确实不乏聪慧之人。
紫烟观毕竟是道门祖庭，内中人物也非寻常，考虑得确实周全，连避免亡命之徒冒名顶替的这一点都考虑到了。
“从此之后，阴山如有变化，你以此物，向我紫烟观传讯。”
紫烟观太上长老说道：“如有天材地宝诞生，你传讯有功，我紫烟观也会予以赏赐。”
狐族大长老顿时展露出感恩戴德的神色。
紫烟观也并非一味压迫，至少现在看来，如若立功，还会赏赐一番。
庄冥品出了“恩威并施”的意味。
“老夫取过灵泉，这便离开，至于白雕，便留在这里。”
紫烟观太上长老这般说来。
狐族大长老脸色一变，但终究不敢违逆。
那白雕愈发气态昂然。
庄冥扫了一眼。
这就是紫烟观留在狐族的眼线了。
紫烟观的道人，不能长久留在狐族。
毕竟这里是阴山之中。
但又不能任狐族自行发展。
万一狐族搬迁离去了？
万一狐族暗藏了灵泉？
这对紫烟观自然是不利的。
所以，对紫烟观而言，总该有些防备。
那么这一头大妖，便适合留在阴山之中，以作监察之职。
想必这白雕身上，会有保命至宝，而且会有传讯紫烟观的方法，甚至……它若陨落，紫烟观立时便会知晓狐族出现动荡。
“短短片刻之间，那位紫烟观主，连如何在狐族之中，安插合适的眼线，都考虑清楚了，不愧是仙宗掌教。”
庄冥心中赞赏了一声，但面上却仍然如旧。
而那紫烟观太上长老，收取万瓶灵泉之后，也没多看庄冥一眼，只是朝着狐族大长老，稍作点头，便朝着阴山之外而去。
庄冥静静看着那道光芒远去。
对他这样的生意人来说，喜欢衡量利弊。
这位绝顶真玄，只是略微出手，斩杀一头狼妖，斗法期间甚至不超过半刻钟，他便为紫烟观取得了万瓶灵泉，以及从今往后，源源不绝，长年不断的灵泉供应，甚至连狐妖一族，都成为了紫烟观的眼线。
这样的买卖，何止是一本万利？
而对于狐族而言，其实能保住族群，千年之内，也是不亏。
双方都没有亏本。
但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做这样的买卖交易，还是有些感叹的。
好在这样的事情，不会过于长久。
他这样想着，而那白雕，已经展翅高飞。
“道兄欲往何方？”狐族大长老惊呼道。
“在紫烟观窝了百年，本座要遨游阴山，回归山野一番，捕猎几只血食，你无须理会。”白雕这般说来。
“跟上它罢，暗中保护。”庄冥略感无奈，说道：“金丹级数的大妖，在弱肉强食的阴山之中，也足以自保，但它毕竟是陌生的外来妖物，容易引出风波。寻常大妖也就罢了，如若引出真玄级数妖王，甚至高境真玄，乃至于绝顶真玄，它就算有宝物护身，只怕也难以活命，若是它在外头，被吃掉了去，你狐族罪责难逃，在紫烟观的眼中，不免有借刀杀人，摆脱紫烟观的嫌疑，今后更不好说，甚至闹得狠了，恐怕要遭灭顶之灾。”
“这……”
狐族大长老面色骤变，不敢停留，匆忙跟上。
庄冥看着那白雕的方向，微微摇头。
这头大妖，在紫烟观中，养出了傲气，盲目自大，今后狐族想要伺候它，恐怕都不是一件易事。
第五八零章 那一年，我在山水间见到了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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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一章 那一年，我在山水间见到了龙!【中】
幽深的水面，涟漪不断扩散。
水面下的幽暗眼眸，不断临近，不断扩大。
那巨大的眼眸，似乎倒映着她娇小的身影。
轰隆水声！
水面拱起，然后朝八方排开，形成浪潮。
有一对角，宛如鹿角一般，最先出现在水面之上。
然后便是一个巨大如山岳般的头颅。
头颅形状，如牛似马，但却布满了鳞甲，獠牙尖利，愈发显得狰狞。
它须发飘扬，水流顺着鬃须而落，宛如瀑布一般。
这是一尊巨大的异兽头颅。
这是一个仿佛张口便能吞下半座山的巨兽。
它眸光幽暗，深邃莫测。
它仿佛是传说中的龙。
“……”
小女孩儿浑身僵滞，然后止不住颤抖。
她没有恐惧得惊叫出声。
因为她过于恐惧。
或者是忘了惊叫。
或许是恐惧的笼罩下，连惊叫也做不到。
她看着那似乎像是传说中的龙，正将狰狞的头颅，不断靠近近过来。
她心中的恐惧，攀升到了极点。
“难得。”
那龙首停顿了下来，微微张口，竟发出人声，略有感慨。
它声音洪亮，宛如钟鼎，威严无尽，覆盖八方。
但随着它的开口，无形的威势似乎就此解去。
她惊呼一声，往后跌倒了下去，脸色已经惨败到了极点，甚至没有了逃跑的力气。
“你……你会说话……”
“修为到了我这样的地步，道出人言，自然不是难事，何况……”
那龙首这般说来，眼眸深处，闪过淡淡的笑意，却未有多说。
何况他本就是人身，岂会不识人言？
小女孩儿看着眼前的龙首。
她并不知道眼前是怎样的神物。
她只知道，这是一头无比巨大而又狰狞的异兽，仿佛张口便能吞下一座山。
这像是在传说中的龙。
但她没有想过龙。
在她眼中，这只是一尊跟山岳那样巨大的巨兽。
她压抑着心中的恐惧，颤抖着说道：“你……你要吃我吗？”
龙首凑近前来，声音平淡，说道：“十二三岁的孩子，筋肉稚嫩，尤其女孩儿，愈发细皮嫩肉，口感应属上佳。”
女孩儿忙是惊得哭出声来，忙是摆手，带着哭腔，道：“你不要吃我……我不好吃的……”
真龙似乎察觉到她恐惧到了极点，终于还是后退了数丈，才出声说道：“我不吃人。”
女孩儿怔了下，但犹自不敢相信。
“真……真的？”
“骗你作甚么？”真龙语气放缓，这样说道。
“可是，那你吃什么？”女孩儿呐呐道。
“修行到了本座这样的地步，早已可以辟谷不食，但是世间美味及天材地宝，还是会吃一些的。”
真龙出声说道：“你虽然根骨不差，但还谈不上仙骨，吃了你也没什么用。”
女孩儿这才稍微放心下来，她好像不够好，才没有资格被吃掉，但这也算好事。
真龙的眸光，微微闪烁，静静看着这个少女。
近来数年，它威势外放，覆盖这座山脉。
强如真玄级数大修士，在真龙之威下，也有悸动之感，不敢踏足。
至于绝顶真玄与巅峰真玄之辈，自然可以抵挡龙威，但却能察觉这山脉中的强大气息，而不敢妄动。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禁地。
没有生灵可以从外界踏足。
任何生灵，都会在龙威之下慑服，从而惊走。
而这个少女，应该是近来数年光景中，唯一一个，从外界而来的生灵。
而且这个少女，并不是修行中人。
“本座威临此山，外界不敢踏足，未有料到，有人竟能以昏迷的状态，减弱龙威对心神的震慑，而经过流水，来到这里。”
庄冥有些惊讶，尽管这个少女在昏迷状态中，身体的本能也依然受到龙威的影响，可是在流水之下，她终究还是来到了这里。
而庄冥主动收敛了龙威，留了她的性命。
如今这个少女醒来，便也该离开了。
——
少女在惊惧之中，度过了许久。
但那龙首并没有吃她，似乎准备沉入水底。
她见这巨兽要走，心中松了口气。
但左右看了一下，还是连忙叫道：“你等一下……”
水面上的龙首，终于还是停顿了下来，平静说道：“你不怕我了？”
少女顿时僵了一下，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回答。
龙首停顿了一下，说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顺着前方的方向，就此离山去罢，在这座山脉之中，除了两三座湖泊外，并没有什么危险，也没有什么凶禽猛兽，你安心往前便是。”
少女脸色微变，正想顺着它的话，朝着南边方向离去。
但是她心中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她微微咬唇，似乎下定决心，转身过来。
“我能不能留下？”她的胆子瞬间大了许多，眼神中充满了勇气。
“……”
龙首沉默了下，说道：“你居然不怕我？”
少女想了想，说道：“刚才很害怕，现在不太害怕了。”
龙首淡淡说道：“因为我不吃你？”
少女嗯嗯点头。
龙首平静说道：“山中没有飞禽走兽，你以为是怎么没有的？我若是饿了，还是会吃你的。”
少女脸色愈发苍白，但看着那龙首，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怕了。”
龙首略有停顿，似乎有些无奈，旋即再发人言，又问道：“为什么要留在山野之间，不愿出去？”
少女微微咬唇，想起爹爹和娘亲，想起姐姐，以及这些时日的奔逃，泪水又涌了出来。
她擦了擦眼泪，想要大哭，但却又不敢在这异兽面前哭出声来。
“你觉得山外，比这里的茫茫山野，还要危险？”真龙忽然出声问道。
“你不会吃人，但山外的人，他们会吃人。”少女这样说道。
“小小年纪，你倒像是经历了很多。”真龙语气如常，幽然说道。
“我是被追杀，掉到了山崖下，被水冲过来的，他们可能还在山外边找我，我出去了就会被抓走，然后就会被吃掉。”少女咬着唇，说道：“我不要被吃掉。”
“你想要我帮你？”真龙问道。
“你会帮我吗？”少女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不会。”真龙干脆利落地应道。
“那……”少女神色黯然。
“我也不想收留你。”真龙又道。
“哦……”少女低下头去，仿佛一切都是昏暗的。
“但你想要留下，也与我无关。”
真龙缓缓张口，说道：“山野之间，没有凶禽猛兽，但并不代表没有其他危险，我可以允许你在这里生存，但我不会照顾你，更不会理会你的事情……天地之大，你自求多福。”
言语落下，它沉入了水中。
水面上涟漪再起，然后归复平静。
少女静静看着眼前的水面。
刚才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梦境。
她看着茫茫山野，没有鸟叫虫鸣，没有豺狼虎豹，也没有山羊野兔。
青山绿水，一片生机。
但生机之下，一片异样的死寂。
她心中有些慌乱，眼神有些茫然。
第五八二章 那一年，我在山水间见到了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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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三章 龙族气息!
天禁法地之外。
有九道光芒，追逐不定。
“楚江！你逃不掉了！”
当头一道光芒，左右变幻。
身后八道光芒，道术无穷，不断攻打过来。
当头这人，貌若青年，未足二十的面貌，眉宇间满是坚毅，尽管陷入绝境之中，但仍然没有过多的惶恐。
他不过金丹级数的修为，约莫在世间金丹真人当中，列于中游之流。
而在身后八道光芒，均是金丹级数修为，最高的大师兄，已是金丹上层的人物，其中又有三位约莫金丹中游的弟子，余下四人则是金丹初境。
适才对他出手之时，共有十人。
另外两名金丹初境的同门，已经在他骤起发难的时候，被斩杀了去。
“楚江！你袭杀同门！我为本门首徒，必将斩你，以正门规！”金丹上层的青年首徒，大喝出声。
“只准你们设局杀我，还不准我反击？”楚江眸光冷冽，注视前方，未有回头，却张口说来，道：“今日我死便罢，如若不亡，今日之仇，倾四海之水，都洗刷不净！你们八个混账听着，今日最好能杀掉我，否则你们一个一个，都会死在我的手中！”
“放心！你今日必死无疑！”那首徒喝道：“四面八方，我都已布下人手，你逃不出我亲自布下的天罗地网！楚江，你我本是无冤无仇，奈何你不知收敛，风头太盛，妄图夺我首徒之位，今日不但你要身死道消，连你的名字，都会在本门真传名册上除去！”
“就凭你？”楚江冷笑道。
“没有任何一个宗门，会将一个出手袭杀同门而被就地正法的叛逆，留在宗门真传名册之上，我天照宗更没有这样的先例！”天照宗首徒狞笑了一声。
“那就等你将我就地正法了再说！”楚江喝道：“待我回山，你今日之举，足以千刀万剐，别说首徒之位，就连你性命都难保！”
“你还没有这个分量！”
天照宗大师兄嗤笑了一声，可他心中愈发恼怒，自身已至金丹上层，修为高于楚江，遁法更是本门的最高身法，但依然追不上楚江。
不过金丹中游的修为，身法竟然完全不亚于他这金丹上层。
若是让楚江也金丹晋入上层，岂非全面压过自身？
如此一来，首徒威严何在？
只怕宗门内那些老鬼，秉着所谓狗屁的“立贤不立长”的说法，会废去他执掌宗门的资格，从而立下楚江，为下一任掌教。
今日楚江必死！
“楚江，你束手就擒，师兄我还能留你一条全尸，如若不然，便该灰飞烟灭了。”
“那还要等你抓到我再说！”楚江冷声回应道。
“我亲自布下的天罗地网，周边三十余位金丹真人相助，凭你一人之力，能逃到哪里去？”天照宗首徒喝道。
“天罗地网？四面八方？”楚江嘲讽道：“不见得罢……”
“……”天照宗首徒神色微沉。
“你我本就在天禁山脉的边缘，而我正面击溃那两个混账，逃过来的这个方向，正前方便是天禁山脉，连本门掌教都不敢涉足，你还敢在这里设伏？”楚江说道。
“就算我不在这里设伏，难道你还能逃进这绝地之中？”天照宗首徒喝道。
“听说过绝地求生没有？”
楚江哈哈大笑，化作一道光芒，直接冲向了天禁山脉。
他的声音，传扬八方。
“今日我若陨落于这禁地之中，算你们命好！”
“若禁地不能绝我性命，你们余生便等着我来索命！”
“楚某人自幼修行，十二年而入金丹，三年至金丹中游。”
“只要今日不亡，甲子之内，我必入真玄！”
“你们杀不了我，便只能盼着禁地能够杀我，如若不然，便等我来杀你们。”
楚江在狂笑声中，闯入了那天禁山脉当中。
而尾随而来的八名金丹真人，尽数在天禁山脉外围停顿了下来。
因为八名金丹级数真人，都感受到了无比凝滞的威压。
那是无形的威势。
那是让他们大道金丹都仿佛要为之溃散的悸动之感。
所以他们停顿了下来。
“大师兄……”众人面面相觑。
“他居然真的进了天禁山脉。”天照宗首徒面色微变，低语了一声，似有些意外。
“现在怎么办？”有个青年弟子问道。
“这里是真玄大修士都不敢踏足的地方。”这位天照宗首徒面色冰冷，缓缓说道：“任何踏足此地的生灵，都会在无比悸动的威势下，在生死的威胁下，在无形的恐惧下，折返归来，而强行顶着威势踏足山脉深处的，无一例外，都没有出来，他们在宗门留下的信物，都为之破碎，就此陨落……”
“楚江胆大包天，进入此地，必死无疑。”又有一人，肯定地说道。
“但他也有可能折返归来。”天照宗首徒沉吟道。
“那么我们？”适才那青年迟疑着问道。
“就在这里等侯，守株待兔。”
这天照宗首徒平静说道：“他若折返归来，便斩杀了他，若是没有折返归来，必然是死在山脉之中了。”
旁边的青年，面色微变，低声道：“可是楚江直接闯入了其中，他也提过绝地求生，或许……”
天照宗首徒平淡道：“或许什么？绝顶真玄都要惊退，这样的威势下，谁能存活下来？区区一个楚江，必死无疑！你觉得他能够有天大的气运，洪福齐天，而在这等绝地中生存下来？他若真有这样的命数与气运，就不会被我逼入绝地之内！”
他恼怒地哼了一声。
若真有这样的命数与气运，他还怎么与楚江争斗？
若真是如此，这掌教之位，谁能阻拦？
他听说过这世上，有人具有无穷机缘，气运加身，百劫不灭，前途无量。
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楚江！
——
山脉之中。
楚江闯入了这山脉。
他化作光芒，一瞬百里。
片刻之后，已经到了山脉的深处。
但是无形的威势，比大山还要沉重，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越来越是沉重，飞得越来越慢，也就越来越低，直到跌落在地，腿脚仿佛被泥潭中的妖邪拖住，甚至无法迈步。
他脸色惨白，浑身大汗淋漓。
体内大道金丹不断流转，法力滚滚。
但是在威势之下，他的法力不断溃散，几乎纷乱，而不受他意念操纵。
仿佛连自身千辛万苦修成的大道金丹，都将要就此破灭。
他张了张口，吐出一口血来，然后一头栽倒，昏迷不醒。
——
幽深水面之下。
盘踞水底的真龙，微微睁开眼眸。
眸光闪烁，在水底下，显得深邃莫测。
“数年之间，我威压八方，震退各方生灵，有寻常凡夫俗子及飞禽走兽，也有修行中人及精怪妖物，但在近日，倒是接连有人造访。”
庄冥心中这般念着，他龙威绽放，无意大开杀戒，并没有直接斩杀踏足此地的生灵，但是龙威便是为了惊退踏足此地的生灵。
但也有生灵，认为山脉之中，必有至宝，威势就是至宝所发，为了宝物，宁死不退。
也有一些生灵，觉得威势是一种考验，越过了威势，就能够踏足山脉深处。
但这样的生灵，不识进退，不自量力，往往就会在龙威之下，气血凌乱，崩溃而亡。
哪怕修行之辈，也容易使得金丹或者道印溃散，法力逆流，走火入魔。
至于真玄之辈，趋吉避凶之念更加敏锐，基本会转身就逃，不会强行踏足此地。
但这一次，先有个昏迷中的少女，经水流至此，而今又有个倒地不起，即将被龙威震溃金丹的。
“此人……竟有龙族气息？”
第五八四章 你打我家的龙君干什么?
天禁法地之外。
“楚江没有出来。”
“至今多久了？”
“两个时辰。”
“他死定了。”天照宗首徒平淡说来，心中长出一口气，欢喜至极，但面上平静，颇为沉稳。
“大师兄如此笃定？”旁边的青年问道。
“别说他离开了我们视线之外，直接闯入了山脉深处，就算他是在我们前方，可以让我们感知得到的三千丈处，都活不下去。”天照宗首徒负手而立，冷淡说道：“从此往前三千丈，那里的威势便强大到了连真玄大修士都要慎重的地步，他能够承受一时片刻，但是承受不住两个时辰，何况他已经越过万丈，进入了山脉更深的地方。”
“听说山脉之中，有天大的机缘。”另一人道。
“就算真有机缘，也不是金丹级数的修行者，能够获取得到的，本门太上长老，绝顶真玄的人物，都无功而返，险些受创，他何德何能？”天照宗首徒嘲讽道。
——
山脉深处。
名为楚江的青年，缓缓睁开双目。
他浑身剧痛，呻吟了一声，
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仿佛都寸寸崩裂了一样。
这是因为他大道金丹临近溃散，法力凌乱，控制不住，四下奔流，险些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的后果。
“我没有死。”
楚江喘息不定，感受到了丹田之内，并没有破灭的大道金丹。
他昏迷之前，本以为大道金丹失去他的压制，会就此崩溃，从而法力溢散，肉身承受不住，身死道消。
但未有想到，还有醒来的机会。
而且大道金丹，并没有受损。
他微微咬牙，从腰间的布袋里，取出一些灵草，张口便放在嘴里嚼食，然后吞了下去。
瞬息之间，他的精神似乎好了不少。
这灵草生长在天禁山脉内外。
天禁山脉之中，无人踏足。
但是外围终究还是有人采摘的，用以入药，极为不凡。
甚至已经有炼丹大家，以这灵草为根本，创造出了一种新的丹药，利于气血，能增强体魄，对修行横炼之躯的人而言，具有极大的益处，而对道门修行者也有不小的增长。
楚江偶然见到这一种灵草，便有一种极为熟悉，而且极为渴望的念头。
他喜欢那种丹药，更喜欢这一种灵草，因为他觉得吞服丹药，甚至还比不过直接嚼食灵草。
甚至，他隐约发现，这灵草对他的效用，比其他人吞食丹药，嚼食灵草所带来的益处，要更大十倍。
正是因此，他准备妥当，才来到这天禁法地，想要大肆搜刮灵草，但未有想到，被天照宗首徒伏杀。
他早知道那位大师兄，对他心有不喜，害怕被他夺取地位，处处针对自己，但他也并不畏惧，因为凭借金丹中游的修为，他天赋异禀，不惧怕金丹上层的人物。
只是不曾想到，对方胆敢不顾宗门规矩，召集一众人手来设局伏杀于他。
说到底，他低估了这位大师兄的心性，也低估了这位大师兄的人望，还低估了这位大师兄的手段。
“不管怎么说，既然我没有死……你们等死罢……”
楚江微微咬牙，勉强站起身来，然后他浑身一滞，眼神中略带错愕。
只见四面八方，花草树木，繁盛无比。
没有飞禽走兽，没有鸟叫虫鸣。
但他忽略了这点，而是看向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
外界已经被各方采摘得极为稀疏的灵草，在这里居然无穷无尽？
他当即反应过来，不禁咽了咽口水，隐约有种口干舌燥的意味，伸手拔了一根灵草，放进口中，嚼食下去。
他似乎从其中，吃到了世间最为美妙的味道。
这一根灵草，比山外的灵草，内中蕴藏的灵气，更盛十倍！
他一向坚毅，喜怒不形于色的冷漠脸上，顿时充满了激动之色。
“发财了……发财了……”
楚江脸色变化，有着狂喜之色。
漫山遍野都是灵草，而且比外界灵气更胜十倍。
而灵草对他的效果，比外界修行人吞服的效果，也更胜十倍。
他能够承受住威势，来到山脉深处，来到没有其他修行人可以踏足的地方，那么这里……只属于他。
这里的一切，都将归他所有。
那么他日夜吞食花草树木，岂不是三五个月间，就能够将金丹修至上层，甚至圆满？
成就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之后，继续吞食花草树木，是否可以积累到凝就真玄之印的底蕴？
甚至……花草树木，是可以重生的。
他吃了之后，会再度生长。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是一座无穷的宝库。
他脸上满是惊喜，便要大笑出声来。
然而就在这时，他浑身一僵，仿佛陷入了泥潭之中，连大道金丹之中的法力，似乎都在瞬间凝滞，无法流转。
他的呼吸，也为之一凛。
“怎么……回事？”
楚江的心中，出现了无比强烈的恐惧与惶然。
而在他前方，水面上涟漪泛起，渐成巨浪。
他心中的惧意，顿时攀升到了极点。
但是他终究是修行中人，在这样的恐惧之下，思绪依然没有变得空白，反而发现了一个适才忽略掉的事情。
这里不是他昏迷时倒下的地方！
他昏迷倒下之时，周边根本看不到水！
他屏住呼吸，看着那水面拱起一片，然后水流四下散开。
像是鹿角般的巨大双角，从水面上浮现。
然后便是一个巨大的头颅，如牛似马，满布鳞甲，獠牙尖利，眸光幽深，充满着古老与沧桑的意味，鬃须飘扬，静静看着他。
楚江禁不住惊叫出声，当即一咬舌尖，刺激心血，跃了起来。
他脑袋在这一瞬间，变得不再冷静，在极度惊恐之下，甚至连道术都没有凝结，便是一片法力，轰然朝着前方压了过去。
滚滚法力，宛如浪潮，扑向了那个龙首。
这样的法力，足以推平一座山。
但只是在水面上，掀起一片浪潮。
而那龙首，依然浮现在水面之上，眼神如旧，平静幽深。
“喂！”
忽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叫道：“你打我家的龙君干什么？”
楚江心中的压力，竟然在这一声之中，消解了不少，他不断后退，瞬间百丈，才看向前方。
只见在水边上，有一个小女孩儿，皮肤白皙，容颜精致，脸上充满了怒意。
她穿着粉红衣衫，但洗得发白，显得颇为陈旧。
她指着楚江，质问道：“你闯入这里，还乱打人……不，你乱打龙，你个坏蛋想干什么？”
第五八五章 具有龙族血脉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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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六章 杀龙鼋，化神丹
天禁法地当中。
在真龙之威下，源自于血脉本能的臣服与畏惧，让这个素来桀骜不驯的青年，显得颇为惊慌。
而他却也未敢隐瞒这一身龙族血脉的来源。
天地之间，有一种丹方，名为化神。
而这丹药的主要材料，便是极为强悍的一类血脉。
斩杀一尊强大的存在，夺取其血脉，炼入丹药之中。
若有身怀六甲的孕妇，吞下这一枚丹药，便有一定的机会，可以让腹中的胎儿，具有这样的强大血脉。
但是若孕妇或者胎儿，无法承受丹药之中的血脉，便会气血紊乱，直至崩溃，七窍出血而亡。
在化神丹下，百人当中，能功成者，不过一二人。
可化神丹无论是从炼制的手法，还是其材料来说，都是天下间极为罕见的极品神丹，往往连炼就一枚，就极为难得。
——
“先父乃是一位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无意间得到了这一道化神丹的丹方，献给了当世丹道宗师徐鹤，得到徐鹤的允诺，为我楚家炼制一枚化神丹。”
楚江低声说道：“徐鹤乃是世间的丹道宗师，他知晓许多天材地宝的所在，也知晓世间无穷珍禽异兽的所在，指点先父，前去黑血涧，而在那里有一头巨鼋，其血脉极强，同等境界之下，比寻常修行人，法力浑厚十倍，寿元绵长。”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那里本是有十余头巨鼋，已是一个族群，但是徐鹤为了炼制延寿丹丸，猎杀了许多，而指点我父亲去的，便是最强大的一头巨鼋。”
庄冥神色平静，龙首微抬，轻哼一声，如闷雷震响。
楚江心中一颤，说道：“先父号召诸多好友，共同猎杀此大妖，陨落了不少人，但终于还是获取了此妖的血脉，送与徐鹤，炼制出化神丹来。”
庄冥平淡说道：“你便是服下化神丹，才有这样的血脉？”
楚江微微点头，说道：“当时一次功成，徐鹤极为欢喜，他曾说过，这巨鼋血脉，比他想象中更为不俗，所以化神丹的品阶，比他想象中更高，可是……为了诞下我这样具有强大血脉的子嗣，我的母亲却也气血枯败而亡，我父亲因为巨鼋所伤，未有多久，也便撒手而去。”
他继续说来，神色略有低沉。
他父亲在外还有些情分。
于是他便被招入了天照宗。
而他的根骨，经过强大血脉的洗礼，则具有了诸般神妙。
同等境界之下，法力极为浑厚，而且体魄远胜寻常修行人，他修炼大道金丹，然而体魄之强盛，甚至堪比修行横炼之躯的存在。
天照宗的长老曾言，他的寿元要比同等级数的修行人，还要更长久一倍。
而他在天照宗之内，也是如日中天，威胁到了天照宗首徒的位置，才有今日之祸。
“前辈……”
楚江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下，微微咬牙，解释道：“那并不是龙。”
他声音落下，却见眼前的龙首，微微抬高。
“龙鼋。”真龙声音，洪亮万分。
“……”楚江如遭雷击。
“具有龙族血脉的鼋。”
庄冥出声念了一句，心中已然明朗。
楚江的血脉，并不是与生俱来。
原以为他是上古龙族与人族之间的后裔，或者是上古某一尊真龙的护龙卫部族，遗留世间的后裔，但他的血脉，却是源自于一枚丹丸。
倒是那一头被炼成丹药的巨鼋，十有八九便是龙族血脉的后裔。
但此刻推测，巨鼋的血脉，应该隔代甚多，极为稀薄。
而且巨鼋的先祖龙族，要论起血脉，在真龙之中，应当也不是至高层次，至少要低于自身的太古苍龙血脉。
传说之中，龙族遍及诸天，子嗣无穷，能与各类种族诞生后裔，而那些种族，虽然不是纯正的真龙，但却也是杂血的龙族旁支，而且龙族血脉霸道，各类的杂血后裔，其龙族的痕迹会极为沉厚，可谓天赋异禀。
例如世间的蛇，有化蛟之望，有化龙传说，或许便是那蛇妖体内，本就具有龙族的血脉，非比寻常。
类似于龙龟、又或者龙鼋、此类种种，也并非罕见。
“如此看来，这个世间曾有龙族，但如今也只是剩下一些血脉稀薄的杂血后裔罢了，不知这方天地的龙族，是否也是陨落于当年上古的大劫当中？”
庄冥的心中，思绪纷乱。
他更是想到了东洲及天南界的各方老祖。
各方巅峰真玄，已经绝了再进一步的道路，所以将他这世间唯一真龙，视作唯一铸鼎希望，聚众来犯，形成大劫。
其中有人考虑将他降服为坐骑，等他这真龙成年，堪比铸鼎仙神，便可去冲击天门，为真玄开出道路。
也有人考虑夺取他这真龙之躯，取而代之，从此化作真龙。
这一点，应该很多巅峰真玄，都具有相应的法门，而且当初的无渊老祖，还有最初的古司正大长老，都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也有人想要汲取他一身血脉，化为己用。
还有些人，则不算过于贪心，只是想借真龙不朽之寿，为自身延年益寿。
但是否也有人，具有化神丹，或者类似于化神丹的这一类丹方？
有多少人想要将他这真龙，抽筋放血，剥皮拆骨，炼成丹药，炼成宝物的？
“想必在东洲和天南界里，也有化神丹这一类的丹方。”
庄冥心中这般念着，又缓缓舒展身躯。
他真龙之躯，往上抬高。
龙首出了水面。
半截龙身，也出了水面。
无比强烈的威势，覆盖四面八方。
楚江浑身一颤，低下头去，将额头贴在土地中。
小女孩儿一直以来，也只见真龙之首，未见真龙之身，此刻得见，心中却也充满了极度的震撼。
“你血脉来历不正，乃是屠我龙族后裔而得，虽是杂血的龙鼋，而非纯正的真龙，但终究有本座一族的血脉，你斩杀龙族旁支，仍罪不可赦！”
真龙俯视下来，低沉说道：“但龙鼋已灭，你或许是此方天地之中，除本座之外，唯一具有龙族血脉的存在，念在这一点上，本座可以网开一面，但是……”
楚江心中一凛，连忙出声道：“请前辈赐教。”
真龙眸光冷冽，继续说道：“你出身天照宗，因血脉缘故，天赋异禀，强于同等境界的修行之人，无论法力、体魄、寿元，皆受血脉之助，被视为天照宗千年奇才，然而，巨鼋血脉稀薄，你的血脉，自然也一样稀薄，它当年修为不足真玄，受限于此，血脉潜力未能发掘，你也必将受限于巨鼋，接下来……你会轻易进入金丹圆满的巅峰层次，可是真玄之境，必能阻你半生。”
楚江怔了下，顿觉惊愕，更有难以置信的念头。
他会被真玄境界所阻拦？
他的天资，被誉为千年奇才。
宗主曾认为，他十年之内，可成真玄。
这尊真龙，是在欺骗他？
可是，他也是修行到了一定层次的真人，隐约能辨明真假。
真龙所言，他以往不曾想过，但此刻被点明了来，仔细一想，未必虚假。
真龙俯视下来，说道：“那巨鼋的血脉太弱，它一身龙族血脉的源头，那一尊龙族的先祖，论起血脉来，也仍不如本座，而今日……本座不但可以饶你性命，还可以许你一个真玄之境。”
楚江闻言，顿时一怔，但他也不是愚鲁之辈，不但留存性命，还能直指真玄，世间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不知前辈想要什么？”
“这一方天地。”
第五八七章 龙君高义，以德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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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八章 静坐池边，垂钓诸天
诸天万界。
九阴山。
狐族山谷。
山谷的后边，有一座池塘，方圆约有六七丈，深也不过两丈余。。
只见有个白衣青年，坐在池边的岩石上，手中提着一根木杆。
木杆的末端，悬着一根丝线。
丝线垂落下来，有一截在水里。
他是在垂钓。
而在一旁，忽然窜出一只小狐狸来，皮毛雪白，完整无暇。
“太虚先生。”小白狐跑到岩石下，抬头看着那个白衣年轻人，眼神纯净，声音清灵。
“小白，你又偷懒了吗？”庄冥目光从水面上收回，偏头看向左手边的岩石下，笑着说道：“今日修行功课，做完了吗？”
“早就做完啦，每天就知道盘膝打坐，运转体内的气息，枯燥得很，烦死狐狸了。”小白狐嘟囔道。
“傻丫头，这是你强大的资本，万不能懈怠。”庄冥轻笑了声，左手食中两指曲起，在她的头上敲了一记，说道：“不够强大，便不能保护自身，也不能保护族人，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护卫心中想要护卫的东西。这一次，因为不够强大，没有斩杀狼王的本事，狐族才会拜在紫烟观门下，得以苟延残喘，但目前来看，若无变化，若不能变得更加强大，恐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先生说过，百年之内，灵泉会还给我们的。”小白狐眼神中带着期望。
“我还记得。”庄冥微微点头，淡然说道。
“可是现在……”小白狐低声道：“紫烟观太过强大了，恐怕一千年都很难把灵泉拿回来。”
“紫烟观确实很强大，但你们未必不能变得更加强大。”庄冥缓缓说道：“若不努力修行，就没有未来，努力修行，具有力量，才有抗争的资格。”
“可是我们还没有变得强大。”小白狐眼神中满是愁绪，这样说道。
“所以，为了苟延残喘，只能这样卑微。”庄冥轻声道：“在卑微之中，变得强大，待到足够强大，才能不再卑微。”
“那我会努力我修炼的。”小白狐这样说来，又想到什么，低落道：“紫烟观早上来人了。”
“又是一年之期，是该有人来取走去年产出的灵泉了。”庄冥微微点头，并没有意外神色。
“去年产出的灵泉，只有三百七十瓶。”小白狐出声说道：“可是那头白雕，这一年领走了二十三瓶。”
“这么说来，今年给紫烟观的灵泉，只有三百四十七瓶？”庄冥沉吟道。
“是啊，不到三百六十五瓶，那道人很生气。”小白狐愤愤道：“他还伤了大长老。”
“每年受命来取灵泉的道人，要进入阴山之中，经过无穷妖魔鬼怪的地盘，又要将灵泉安然带回，算是要承受风险的。所以在紫烟观中，走这一趟，是有不小的功劳的，但话又说回来，紫烟观弟子行走于阴山之中，只要不是主动出手，只是行走历练，也不会有妖王轻易对他们出手，因此对他们来说，来到九阴山收取灵泉，并不算危险，也并不疲累，反而能有不小的功劳，算是个好差事。”
庄冥顿了下，又说道：“可是收取的灵泉比往年少，甚至比我们最初承诺的还少，他这一次回山去，恐怕有些不大好交代，也难怪他有所不满。只是，他伤及大长老还算好的，若是换个脾气霸烈些的，指不定就打死几个狐妖，以作惩戒，来敲打一番了。”
这般说来，庄冥神色平静，视线依然看着眼前的池塘。
九阴泉大约每日能够提取一瓶。
但是这种灵泉，或多或少，会有些许波动，偶尔多出几滴也是正常。
日积月累，一年下来，便能多上几瓶。
以往灵泉约莫能有将近四百瓶。
庄冥给紫烟观说出来的三百六十五瓶，便是给狐族稍微留下一些余地。
但是未有想到，去年产出来的，比以往要低些。
而且又有那一头长久驻在狐族的白雕，颇为贪心，将产出的灵泉，也取走了一些。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从狐族手中取回去的灵泉，低于三百六十五瓶，对于紫烟观而言，自是会有许多不满。
“紫烟观太欺负人了。”小白狐问道：“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吗？”
“目前只能这样。”庄冥说道。
“因为太过于弱小，在阴山各方无形的威胁下，甚至在紫烟观的无形压迫下，只有借助紫烟观的庇护，才能存活，所以，只能忍受下来。”
庄冥这般想来，神色如常，他忆起昔年，修行未成之际，他初经商，借助官府之力做事，而在利益分配方面，在各方官员的压迫下，何尝不是忍了很多亏？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是聚圣山弟子，便不该接受这样的忍让。
因为当时的他，只有两具尸首，只有两位所谓的武道宗师。
直至成长，他才在无形之中，站得比各地官员更高，从而在平等甚至更高的层次上，亲自来决定生意上的利益分配。
“我们该变得多强大，才能翻身？”小白狐问道。
“如果你是巅峰真玄，那么紫烟观就不敢轻视你，但是……”庄冥目光移向水面，悠悠说道：“世间的水，总是浑浊而幽深，或许你展露了太出色的天资，紫烟观会主动将你扼杀，然后继续掌控着狐族。”
“什么意思？”小白狐略有茫然。
“你把这句话，带给大长老，他自然会懂得。”
庄冥这般说来，大长老应该临近突破了。
再进一步，近乎高境真玄。
紫烟观会对他更加重视。
重视到一定的地步，例如绝顶真玄的层次，那么大长老，也就该与世长辞了。
然后，狐族会有一个新的大长老。
那位紫烟观主，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大长老的伤势还没有恢复，就出去了。”小白狐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暗中保护白雕去了？”庄冥当即便知晓其中究竟，能够让大长老不顾伤势，匆忙离开狐族的，也只有这头白雕了。
“那只白雕，又出去狩猎了。”小白狐说道。
“听说它上次出去，招惹了真玄大妖王。”庄冥面色如常，缓缓说道：“狐族为了平息此事，大长老亲自出面，最后还是陨落了三位凝成金丹级数的狐族大妖？”
“是啊，这个家伙非常可恶，害死了很多族叔，它要不是紫烟观的，早就该打死它了！”小白狐闻言，愈发愤怒，道：“它上次喝了山间的猴儿酒，发了酒疯，说是要换一换口味，想吃掉大白，要不是大长老出面安抚，又送了两瓶灵泉，大白都被它吃掉了。”
“这个样子吗？”庄冥顿了下，悠悠说道：“世间之事，总是一步又一步地得寸进尺，今次为了平息它的口舌之欲，给了两瓶灵泉，它得了好处，下一次或许便会学这一次，每一次都索要灵泉，逐渐下去，每次给的，便不止两瓶灵泉了……也许，今年开始，它会经常喝醉的。”
“什么意思？”小白狐修行多年，但对许多话的理解，仍然如是孩童，有些不解。
“你将这句话，也一并转告大长老，他会明白的。”庄冥想了想，说道：“而且，那头白雕，既然说出要换口味的话来，今后这种话说得多了，总也难免想要会尝试一番，也许哪一次念头过于强烈，连灵泉也按不住它的口腹之欲，就会有几个狐族落在它的口中，给它尝一尝新鲜的血食口味了。”
“这句话也要转告大长老吗？”小白狐吓了一跳，问道。
“我今日跟你说的话，你都可以转告给大长老。”
庄冥这样说来，忽然把手一扬，手中的钓竿往上抬起。
水中的丝线，立时被抽了上来。
丝线末尾，有一条鱼，青灰之色，不断挣扎。
“小狐狸，吃鱼吗？”
“不吃。”小白狐摇头道：“这里的鱼不好吃，半点灵气也没有，根本不润口。”
“那就再等一等罢。”庄冥笑着说来，将钓钩从鱼嘴里解出来，随手一抛，又扔进了池中。
“等什么？”小白狐见他把鱼扔了回去，更是愕然。
“等这鱼变得润口。”庄冥重新把鱼竿一抛，没有鱼饵的钓钩，又落在了水中。
“这池子好些年了，里头都是普通的鱼，怎么会变得润口？”
“会的。”庄冥说道：“而且，里边的鱼，会越来越好吃，会越来越润口，越来越富有灵气，而且很有可能开出灵智，继而修行……”
“怎么可能？”小白狐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质疑的眼神。
“自然会有可能。”庄冥面带微笑，又停顿了下，说道：“什么时候这池子里的鱼，长得比你还大，变得比你还强，那么吃它一口肉，便会如饮一口灵泉。”
“我可是快要炼就大道金丹，成为大妖的，就这些鱼，还能比我厉害？”小白狐更是不信，有一种被看扁了的不满。
“那就拭目以待罢。”庄冥端坐在岩石上，双手握着钓竿，静静看着水面，说道：“哪天钓出一条大妖来，狐族的九阴泉，就重新归于狐族了。”
“从紫烟观手底下，重新把九阴泉要回来，这跟池子里的鱼长不长大，有什么关系？”小白狐不禁问道。
“因为，池子里的鱼能不能长大，跟我有关系。”庄冥继续看着水面，说道：“而能不能向紫烟观讨回九阴泉，也跟我有关系。”
“所以池子里的鱼，跟讨回九阴泉，到底是什么关系？”小白狐问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庄冥微微偏头，不禁莞尔。
第五八九章 当世第一龙卫
诸天万界。
山海界。
天禁山脉。
躺在了地上的青年，只觉炽烈万分，仿佛身处岩浆之中。
或者说他本身便化作了岩浆。
他仿佛做了一场梦，在梦中化作了一尊真龙。
龙吟之声，响彻脑海。
龙威之意，铭刻心间。
他心绪浮动，激荡到了极点。
然后他禁不住便张口开来，怒吼一声，将心中激荡的思绪倾泻出去。
当即声震八方，四野动荡。
恍惚之间，这一声怒吼，犹如龙吟。
他骤然睁开双目，眸光宛若火焰一般炽烈。
在他躺着的周边，灵草焚作了灰烬，只剩一片焦土。
他倾泻了心中的一股气，才缓缓平复下来，眼前看到的，是蓝天白云，一片清澈。
他重新闭上双目，感悟着此刻的不同。
如今的体魄，变得愈发强盛，或许比之于横炼之身大成的存在，都不再逊色。
而他的大道金丹，也愈发稳固，似乎因为内中也渗入了属于龙族的血脉，与他的精气神所化之大道金丹，合而为一，不分彼此。
他的大道金丹，隐隐绽放出了一缕龙威。
这一次的体魄强盛，似乎还有触类旁通之效，让他的修行感悟，到了更上一层。
他此刻觉得，自身可以轻易晋入金丹上层。
甚至要将金丹打磨圆满，似乎也不再久远。
而且，他感受到一股冥冥之中的沉稳。
似乎是原本修行太快，而根基有些虚浮，但以往他根本察觉不出其中的弊端，如今根基得以稳固，才发现以往的根基实际已是虚浮不稳。
就好比如今已赚得万贯家财，方是恍然明悟，以往他暗藏十余贯银钱在家，其实算不得大富大贵，甚至是算得有些贫穷。
“我这便算是完成了洗练根骨，改善资质？”
“我已经有着修行到巅峰真玄的潜力？”
楚江这般想着，心中有些激动，但没有想象中那样激动。
潜力终究不是实力。
若不夭折，他有望登顶世间至强者。
但他还只是一位金丹级数的真人。
世间可以斩杀他的强者，数不胜数。
夭折的危险，仍是无处不在。
而且，他站起了身子，看向了那边的水面。
他隐约感受到了水面下的真龙。
先前他根本察觉不出来，但现在他可以感受得极为清晰。
因为这一股强烈的清晰感受，是属于他血脉中臣服的本能。
原本他就对这真龙具有臣服与畏惧之意，但如今这臣服与畏惧的本能，仿佛提升了千倍百倍。
水面之下的真龙，给了他一种无比亲切的感觉，但又有一种无比威严的感觉，更有一种难言的压迫。
此刻的他，完全兴不起半点反抗违逆的念头，只躬身施礼，道：“前辈，我已完成根骨洗炼。”
随着他一声落下，便见水面之上，掀起一片涟漪。
真龙探出龙首来，静静看着楚江。
“很好，你确实不俗，自今日后，你便是此界当中，本座的唯一龙卫，如此……本座赐你龙卫修行秘法，以及有关龙卫的诸般秘术，其中有搏杀之法，亦有身法奥妙。”
随着洪亮到了极点的声音，便见一道光芒，倏忽而过。
楚江浑身一震，脑海之中，似乎多出了不少画面。
但这些画面，一瞬之间，便即隐去。
他略有茫然，但却发现，这些画面，已经铭刻在心。
只是需要他静心去想，然后去适应，再去修行。
“谢龙君恩赐。”
楚江躬身拜倒，他抬起头来，眉宇之间，赫然有一点红光，暗藏金芒。
这是被赐予龙族精血的印记。
这是龙卫一族的荣誉。
“近些时日，你在山脉之中，好生修行。”
真龙出声说道：“待你修得金丹圆满，体魄大成，再去历练，感悟真玄之境。以你如今的潜力，足以助你入真玄之境，但感悟真玄，终究需要凭借你本身的悟性……不过龙族血脉，不但改善根骨，也已清去迷障，如今的你比之于以往的你，诸般心绪及悟性，应该会更加清明无碍。”
说到这里，又听真龙继续道：“但你要记住，你是本座留在这方天地，用以开疆拓土的神将，而不是这一方的霸主。”
楚江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心中当即一凛，忙是说道：“楚江断不敢违逆龙君，纵然今后慑服天下，也仍会铭记，这天地是属于龙君的天地。”
真龙眼眸之中，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又道：“本座赋予你足以踏上巅峰真玄的潜力，若你足够谨慎，而不夭折于中途，日后前途无量，成长起来，便是当世至强者，而且同等境界之下，你血脉不凡，优势极大。”
不待楚江心中有所欢喜之意，又听得真龙声音再起。
“但你要永远记住，纵然是成为无敌于这方天地的强大存在，你也是本座的龙卫，是本座留于此世的将领，更是臣服在本座之下的修行者。”
“楚江明白，今后如有异心，愿受龙君之威，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这个青年，听得真龙有敲打之意，大终究是把他一向骄傲的头颅，低到了尘埃里。
真龙静静俯视着他。
这只是埋在这方天地的棋子。
自身终究不会长久居于此界。
只要伤势恢复，只要具有打破虚空的本领，便该去寻找人身的所在，寻求回返东洲的道路。
他已经赋予了楚江巨大的潜力，只要不中途夭折，今后必然前途无量，或许便能够将修行王朝的种子，撒在这天地之间。
但是，世事无绝对，何况涉及整个天地，无穷的修行者，无穷的生灵，数以亿亿万记，岂是他能够一眼勘破的？
也许楚江未有成就巅峰真玄，就会夭折在某一个强大修行人的手中。
也许，就算楚江成就巅峰真玄之后，还会陨落在某一处玄妙的绝地之内。
更何况，在庄冥眼中，这方天地之中，未必没有天赋异禀，本领极度强悍的存在……就算楚江成为了巅峰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也不见得能够无敌于当世。
所以庄冥这一次，也只是埋下种子。
或许会生根发芽。
或许会白费心思。
但种子终究还是埋下去了。
他付出的，仅仅是一滴龙血。
尽管这一滴龙血，算是极为珍贵，甚至放在上古时代的真龙眼中，都会再三斟酌，十分痛惜。
但是对于庄冥而言，不过只是需要多吃几类天材地宝而已，何况他如今还有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尚未尽数炼化，如今只不过是将其中一部分法力加以炼化，再来凝就精血而已。
精血凝就，再炼化大道金丹，加以补足便是。
对庄冥而言，付出的代价并不高。
“难得能够遇见一个具有龙族血脉的青年，可以承受得住我强大的真龙精血，成为此世第一尊龙卫。”
庄冥心中暗道：“举手之劳，随手而为，今后能否开花结果，就看这楚江的运道了。”
第五九零章 龙升九天，遨游万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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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二章 垂钓诸天二十年，终得真龙一线牵!
岁月匆匆，流转而去。
诸天万界，九阴山中。
但见池塘边上，有着一方岩石。
岩石约有方圆半丈余，高不过三尺。
但岩石之上，却有一个白衣年轻人，正盘腿端坐，神色淡然。
他手中提着木质的钓竿，末梢的丝线，垂落下来，落于水中。
不知不觉间，寒暑流转，岁月匆匆，又过十余年光景。
这方池塘，以往不过方圆六七丈，深也不过两丈余。
数年之间，不知不觉，日夜扩展，竟然已有方圆二十余丈，深及九丈之余，隐约已经化作了一座湖泊。
这样的扩展，乃是每日一点一滴，逐渐积累而成。
最初无人察觉，但过得一段时日，才蓦然惊觉，池塘已经扩宽了许多，也深沉了许多。
——
风和日丽。
晨曦明媚。
微风吹拂。
湖面上涟漪荡漾。
白衣年轻人的衣衫，轻轻吹动，鬓发微扬。
他眼神平和，神色淡然，显得十分幽静。
而在身后的草丛间，有两道光芒闪烁的眼神，正看着那个年轻人。
这是一头白色的狐狸，它身长三尺余。
还有一头红色的小狐狸，而仅有两尺来长。
“小姨。”
红色的小狐狸，发出了稚嫩的声音，软软糯糯，悄声道：“先生昨天钓出来的鱼，好像很好吃呢，头上都长角了。”
它今年才只一岁，但是小姨悄然给它盗了一瓶灵泉，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得到了补益，生来便有灵性，所以现在的它，便已经会开口说话了。
对于前方那位白色衣衫的先生，它心中也十分喜欢。
这是一位温和的先生，声音清澈柔和，态度向来亲切和善。
虽然不是狐族的长辈，但从它出生开始，就记得先生是住在狐族的，在它心中，先生就是长辈，与狐族其他长辈，并没有多少区别。
狐族之中，太虚先生来历成谜，显得十分神秘。
娘亲说过，先生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因为当时就是娘亲和小姨，把先生带回来的。
而且那时候的狐族，处境很危险，大家都可能会死掉。
据说是先生给出了主意，从而拯救了狐族。
所以大家还是很尊敬他。
不过也有一些长辈，对先生有些不满，说先生引狼入室，让狐族被紫烟观压迫了很多年，而且往后还会继续被压迫，就连族里产出来的灵泉，都不再是族里的，而是属于紫烟观的。
而先生也没有离开，在狐族之中，住了十六年。
听说十六年里，先生每日都会来这里垂钓，风雨不变，未曾间断。
而在它记事以来，先生也确实没有离开过山谷，没有停止过垂钓。
“怎么会这样呢？”
白狐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赤色小红狐更是不解，问道：“什么是这样？”
白狐微微摇头，没有回应这小家伙的话，但是她心中的疑惑，却难以消解。
大长老说，先生是堪比真玄的大修士，但先生是修行横炼之身的强者，具有强劲的体魄，却几乎没有法力。
只不过，不知为何，先生言行举止，如行云流水，柔和淡然，比之于大长老更显仙风道骨，完全不像是那种筋肉虬结，搬山填海的莽汉。
而且，尽管先生极为神秘，渊深莫测，但在修为方面，从当年狼王的威胁来看，先生虽然是真玄级数的大修士，但应该还在高境真玄之下。
那么没有法力的先生，是怎么造就出眼前的景象？
这座池塘，一点一滴地扩展，在这些年间，已扩宽了三四倍，更深了三四倍。
先生似乎从来没有出手的痕迹。
那么池塘如何就变成了湖泊？
那么池塘里的普通草鱼，怎么就变成了具有道行的精怪？
这些年间，池塘不断扩宽，变成了湖泊，而池中的鱼，也日渐强大起来。
大约从五年前开始，池中钓起来的鱼类，就已经有了一缕妖气。
而到了昨日，那一头鱼精，足有半丈大小，且头顶生角，隐有化蛟之状，张口吐出的水流，显得极为强劲，不亚于道印级数修为所施展出来的道术，那么据此推算，这一头鱼精，大约也已具有了堪比道印级数的修为。
她不明白，既然先生没有出手改变，那么这样的变化，究竟源自于何处？
不单是她，就连狐族大长老，早先察觉了此地的改变，却也无法勘破这变化的源头所在。
这便也让太虚先生，显得愈发神秘。
如今不单是她，即便是大长老，也都在期待。
期待当初感到不可思议的承诺。
期待似乎还极为遥远的时机。
先生说过，什么时候池中钓起来的鱼，比当初将要凝结大道金丹的她更为强大之时，就是狐族命运重改之日。
也即是说，如若眼前湖泊中的鱼，得以凝就大道金丹，成为一尊大妖，那么时机便到了。
可是如今，湖中的鱼还不够强大。
显然时机未到。
“走了，带你出去玩儿。”
白狐伸出爪子，拍了拍赤色小红狐的脑袋。
赤色小红狐恋恋不舍地朝着湖边看去，嘟囔道：“我也想钓鱼。”
白狐敲了敲它的脑袋，说道：“就你这小身板，就你这点道行，湖里的鱼能把你拖下去吃掉。”
——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春夏秋冬，日升月落。
寒暑交替，阴晴圆缺。
这三年光景，又眨眼而逝。
湖泊方圆二十六丈，深不见底。
水面平静，微风吹过，涟漪轻扬。
在昨日雨后，水面上升，空气清凉，甚感湿润。
四处的花草，皆沾有水滴，晶莹通透。
而岩石边上的年轻人，依然还在垂钓。
他白衣胜雪，不染尘埃。
他双手握着钓竿，静静看着湖面。
这些年来，他似乎已经与湖泊的景色，融为了一体。
湖边垂钓的一袭白衣，仿佛成为了景色中，不可缺乏的部分。
而就在这时，一只赤红色的小狐狸，窜了出来，来到湖边，在岩石下一跃，跳了上来。
但它爪下一滑，当即就要惊叫一声，往后跌落下去，
可是在它以为要掉落在地上，沾染一身灰尘的时候，却落在一个柔软的掌心中。
赫然是湖边垂钓的白衣年轻人，在它掉落的这一瞬间，左手离开钓竿，将它接住，然后放在了身旁。
“都快五岁了，还这么顽皮。”庄冥轻声说来，似在呵斥，但语气却平淡而亲切。
“我才五岁呢。”赤红色的小狐狸，眨了眨眼睛，口吐人言，轻声说道：“听说人族的孩子，五岁还小得很。”
“可是狐族的孩子，五岁已经不小了。”庄冥声音平淡，将手收回，重新放在钓竿上。
“先生今天钓到了鱼没有？”赤红小狐问道。
“还没钓到。”庄冥将钓竿一抬，只见丝线下的钓钩，空空如也。
“先生，你没有鱼饵了。”赤红小狐跳了起来，急忙说道：“难怪你钓不到鱼，我去给你挖蚯蚓回来……”
“不急，小心掉下去。”庄冥伸手按住它，说道：“湖中的鱼，已经不需要鱼饵了。”
“那需要什么？”赤红小狐不解道。
“需要它们自己上钩。”庄冥说道。
“它们已经是有了道行的妖精，怎么可能会上钩？”赤红小狐咕哝道：“我才五岁，可是我都不会上钩的。”
“但是它们会啊。”庄冥笑道。
“为什么？”赤红小狐道。
“不为什么。”庄冥淡然道。
“先生又卖弄玄机，欺负我年纪小，听不懂话。”赤红小狐趴了下来，嘟囔着道。
“不小了哦，再过一段时间，都算是将要凝就道印的小妖了。”
庄冥面带微笑，左手拍了拍身旁的赤红小狐。
青山绿水，湖泊幽静。
清风吹拂，花草沾露。
湖边的岩石上，白衣的年轻人，一手提着钓竿，一手拍着身旁赤红的小狐。
这仿佛成了一幅画卷，深深烙印在了白狐的心间。
她化作了一个少女，容颜精致，靠在树边，静静看着这个画面，一点一滴，记在心中。
仿佛是无形的刻刀，将这一个画面，逐渐铭刻在了心里。
正当她看着眼前的“画卷”，怔怔出神的刹那。
天地之间，倏忽变色。
风起，云生。
天色阴暗下来。
雷霆倏忽炸响。
似乎将有雨落。
而就在这时，岩石上的白衣年轻人，双手一抬，钓竿提起。
只见他钓起了一条巨大的青鱼。
丈许来长，狰狞万分，头顶生角，威势无匹。
赤红小狐惊呼一声。
而庄冥神色依然平静。
他将钓竿一甩，丝线一引。
那巨大的青鱼，被甩向了林间。
林间的少女，顿生惊色，立时伸手一挥，法力扫去。
然而就在这时，青鱼眼眸一凝，森然可怖，张口便是一道水流。
轰地一声！
水流震散了她的法力！
余威波荡，狂扫八方！
顷刻之间，一片动荡，方圆十余丈，皆成平地，树木均被连根拔起，抛出各方。
“这……”
白狐少女心中惊骇，不禁立时动用狐族道术，强行将那青鱼压了下去。
嘭一声闷响！
巨大青鱼，砸落在地。
土地也随之塌陷下去。
青鱼当即挣扎，不断拍打周边土地。
轰隆隆声响不断响起。
只见塌陷的土坑周边，又不断龟裂，蔓延开来。
“镇！”
白狐少女竭尽全力，才将它压制下来。
然而余威强盛，动荡四方，周边已是一片狼藉。
她微微喘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一瞬间有些惊惶未定。
这头青鱼很强大，甚至比自己，也才稍弱一丝。
但它是水中的妖物，到了岸上，便弱了三分。
她抬起头来，心中有气，正想质问素来温和的太虚先生。
然而刹那之间，心中又停顿了下来。
这头青鱼，只比自己弱了一线，但却是因为在岸上有所削弱。
也即是说，若在水中，它比自己这修成了大道金丹的狐族妖物，尤为强大！
而比之于当年尚未炼就大道金丹的自身，又强大了多少？
这是一头堪比大妖的池鱼！
这座池中，终于养出了大妖？
那么期待多年的时机，便在于今日？
白狐少女在刹那之间，思绪一阵空白。
她在错愕之中，缓缓抬头，看向了湖边。
只见湖边的白衣年轻人，左手抚了抚赤红小狐的头颅，右手又重新将钓竿一抛，钓钩落入了水中。
然后他立时把手一抬，钓竿提起。
而丝线下系着的钓钩，也离开了水面。
钓钩之处，空空如也。
然而这一枚钓钩离水的刹那。
涟漪荡漾，缓缓散开。
然而涟漪本该逐渐平息。
但此刻却渐渐加剧。
狂风骤起，阴云骤生。
雷霆炸响！
湖面上的涟漪，化作了一个漩涡！
漩涡之中，隐隐传来长吟之声。
那长吟之声，越来越近。
随着声音逐渐逼近，威势愈发强盛。
即便是炼就了大道金丹的狐族大妖，也不由得心绪震颤，为之惊退。
她禁不住散了法力，不再镇压那大妖。
而那青鱼大妖，也只是伏低在地，不敢再动弹分毫。
龙威渐盛，弥漫八方。
只见白衣年轻人，神色平静，坐在岩石之上，只是提起钓竿来，当即水面漩涡骤生，旋即便有长吟声起，接着有一尊真龙，从漩涡之中，轰然而出。
但见真龙自漩涡而生，破水而出，直冲霄汉，盘踞九天。
真龙长躯，遮掩苍穹。
它俯视下来，龙首巨大，双角清晰，眸光幽深，鬃须飘扬。
长躯千丈，显得粗壮无比，鳞甲晶莹，光芒闪烁。
龙爪擒于虚空，顿生云彩萦绕。
只顷刻之间，天地变色，龙啸苍穹，震慑大地。
万物生灵，瑟瑟发抖，为之惊颤。
赤红小狐颤动不已。
白狐少女跌坐在地。
湖边上的白衣年轻人，一手将钓竿放下，一手抚着赤色小狐，微微偏头，看向那白狐少女，微笑说道：“小丫头，当年你满心质疑，难以置信，不知逆转局面的底气该从何而来，时至今日，你可明白了吗？”
寒暑流转，春夏秋冬，此二十轮回之间，他静坐池边，垂钓诸天，不为钓鱼，只为钓龙。
茫茫二十年光景。
他终于钓出了一条龙。
诸天万界，唯一真龙！
第五九三章 九天真龙传造化!
真龙入世。
天地皆变。
苍穹滚滚，云层密布。
有狂风骤雨，有雷霆闪烁。
有龙威席卷，镇压八方，犹盛雷霆天威。
但见龙吟声起，于苍穹之上，显化真身。
千丈长躯，盘踞九天，龙首昂然，眸光闪烁，似俯视众生。
上古血脉，苍茫古老，充斥着岁月之意，威压天地。
“那是什么……”
“传说中的龙？”
“那不是蛟龙！”
“那是真龙！”
狐族山谷之内，惊呼声起，但见众多狐族，无论是否化成人形，或是保持原身的，尽都在威势之下，不禁低伏，颤颤发抖。
强如真玄级数的大妖王，也不由得心生颤动，受得龙威所慑。
狐族大长老已为之屏息，脸色霎时苍白。
而在他身后，适才准备离开山谷，外出狩猎的白雕，于半空之间，便惊叫一声，坠落下来，狠狠砸在地上，却不敢起身，只浑身颤抖。
不单是狐族，不单是九阴山。
整个阴山，世间飞禽走兽，精怪妖物，无不受龙威惊动，心灵震颤，悸动万分，源自于本能地恐惧。
二十七座山脉，三十余万里地界，无穷生灵，弱如蝼蚁虫豸，强至巅峰真玄，无不在龙威之下，心神动荡，为之惊惧。
“真龙！”
“天地之间，竟有真龙？”
“传说是真的！”
“龙是真的！”
“这……”
无穷生灵，骇然惊惧，在威势之下，皆为之低伏。
自上古时代后，六万年间，不单是庄冥出身的东洲、天南界、北域、天荒等地，在诸天万界之中，真龙亦是绝迹，成为了虚无缥缈，不知真假的传说。
世间仅存龙族旁支血脉，或多或少，带着龙族的痕迹。
其中以蛟龙面貌，最为酷似真龙。
亦有修行人推测，乃是古之修行者，以蛟龙为基础，杜撰出比蛟龙更加强大的所谓真龙，实则并不存在。
无数年间，世间生灵，生老病死，轮回无穷，强如真玄九印，世间巅峰，往往也不过千余年寿数而已。
六万年间，一代又一代，真相早已泯灭于岁月之中，只剩不知真假，难以辨别的传说。
然而今时今日，终有天地变色。
有一尊真龙，盘踞九天，震慑阴山。
真龙入世，众生慑服。
——
而在龙威震慑阴山二十七座山脉之时。
又见苍穹之上的真龙，倏忽吐息，凝成精血。
三十二滴真龙精血，自口中而发。
三十二道光芒，顷刻迸发，散至阴山各处。
在各方真玄级数妖王心中颤动，又对真龙产生难言的复杂心念之际。
便听得真龙倏忽张口，声若雷霆，广传十方。
“本座自九天而至，传下龙族血脉。”
“今传三十二席，入阴山各处，择取血裔传承。”
“但凡获本座精血者，可得龙族天资，冠绝当代！”
“纵有巅峰真玄，获此上古血脉者，亦可洗炼根骨，增益修为！”
“本座入世，传天地之造化！”
“众生有缘，皆可取之。”
在这刹那之间，便听得龙吟长啸，广传十方。
它龙威尽放，覆盖八方，强悍至极。
聚圣山大劫之际，真龙长躯九百丈，具有聚圣山功法凝就的真玄八印，两相合并之下，它更强于真玄九印，已凌驾于世间的巅峰强者。
而今更进一步，千丈长躯，加以聚圣山底蕴沉厚的真玄八印，其修为之强，深不可测。
至强威势之下，它以无敌之姿，无穷之势，当即震慑各方巅峰真玄，摧毁它们心中对真龙觊觎之念。
顷刻之间，阴山动荡，疯狂之念，于刹那之时，弥漫三十万里茫茫山脉。
刹那之内，无穷长鸣嘶吼之声，此起彼伏，有无数道光芒，起起落落。
这一场争夺龙族精血浩劫，就在这瞬间的功夫，就此掀开！
而苍穹上的真龙，收敛神威，朝着下方落了下来。
——
千丈长躯，从天而降。
遮天蔽日，视线尽被遮掩。
威势凛凛，如大山压顶。
白狐少女惊叫出声，显化原形，化作一只白狐，颤动不已。
狐族之内，周边山林，亦不乏生灵惊恐万分，却在威势之下，连声音都无法喊叫出来，只有在威势下，一片死寂的沉默。
而湖边上的白衣年轻人，神色淡然，轻描淡写地拍了拍身旁惊惧到极点的赤红小狐。
旋即他微微仰首，轻轻张口。
那千丈真龙，带着无穷威势，却落入他的口中。
而在这刹那之间，便见白衣年轻人的气息，节节攀升。
原先只是如同修行横炼之躯的真玄境界大修行者，而今的他，却具有着更加强大的威势。
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引动天地变色，大道争鸣。
他背负双手，依然平静。
然而风云流转，似乎绕身而动。
他的气息，逐渐收敛。
但他却比之前，更添沉稳之状。
先前他来历神秘，举止高深，令人感到神秘莫测。
然而如今，却有一种真正的渊深莫测，高不可攀，他仿佛就像是一座无底的深渊，幽暗深邃，看不到尽头，却又给人一种风轻云淡之状。
若说与之前有什么不同，或者该说，之前的他，固然强大，但比之于此时此刻，却还是有一种无形的虚浮。
而今，这无形的虚浮，已被尽数填补。
——
“当今天地，十年之内，至少诞生十尊龙卫。”
庄冥背负双手，脸色平静，心中略有盘算。
他在此垂钓真龙二十年。
诸般举动，早有先前谋划。
故而在真龙现世之时，他便毫不犹豫，立时放出了三十二滴真龙精血。
因为他心中知晓，真龙现世，必然引动天地之间的风波。
诸天万界之中，但凡真玄九印的强大存在，都受制于天门封闭之苦，没有了更进一步的希望。
尽管因为白圣君剑动天门，从而影响到了诸天万界巅峰真玄，使得诸天万界之中，无数巅峰真玄，在懵懵懂懂，不知真相的情形之下，便忽然有了往前更进一步的余地。
但天门开出一丝，仅仅是给了进步的希望。
而传说中的铸鼎之境，仙神之界，仍无半分希望。
真龙乃是上古神兽，一旦成年，即可比得铸鼎仙神，故而在巅峰真玄眼中便是希望。
在东洲之时，真龙现世，便引动劫数，上一任龙君陨落，而后轮到庄冥，尽管他为人谨慎，但最终还是暴露了真龙身份，从而在聚圣山引动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劫。
如今在这方天地，真龙出现在各方巅峰真玄的眼中，此后也未必不会引动大劫。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真龙之身跌落山海界时，只凭强大威势，驱走各方，而潜藏多年，静心疗养，却不曾展露真龙形体。
尽管此时的真龙已经强大到了极点，比聚圣山大劫之时尤为强大，未必惧怕这方天地的大劫，可是他终究没有仗着这一身本事，便无所顾忌，盲目自大，轻视各方天地之间的至强者。
所以在这一瞬间，他以世间最强大的威势，震慑当世巅峰真玄，摧毁其心中欲念的同时，放出了三十二滴龙族精血，为的是给这方天地的强大存在，留一个机缘方向。
机缘便是龙族精血，可以让巅峰真玄也成为龙族旁支，具有龙族的血脉，便有龙族的天赋优势，从变得更加强大。
但实际上，这并不足以让巅峰真玄，具有越过天门，铸鼎成仙的根本。
可这并不重要，因为当世的修行者，目前并不会知晓其中的究竟，因为龙族精血传于世间，代表的是，九天真龙入世，给世间各方强大存在，送上了一桩可以更加强大的机缘。
如此一来，对庄冥这真龙本身而言，便会省去许多麻烦。
至少在短时日内，会让大部分的大修行者，将目光投向龙族精血，而不会冒着陨落的危险，去尝试猎杀这尊堪称世间无敌的真龙。
可是这桩机缘，也是庄冥留下的陷阱。
三十二滴精血，未必能诞生三十二尊龙卫。
但即便有所折损，也应当能孕育出十尊龙卫。
从阴山亿万生灵，千余真玄妖王之中，能夺得精血的，也非泛泛之辈。
或许到了巅峰真玄的地步，可以炼化一滴龙族精血，未必会受他这真龙过多的限制，但至少还会有限制。
至少，还会有一批强大存在，成为他庄冥的龙卫。
这便是真龙来到此世，馈赠当世的第一份礼物。
或者说是真龙来到此世，于顷刻之内便立时种下去的未来根基。
这个想法，便是源自于山海界的楚江。
楚江具有驳杂而低微的龙族血脉，故而体魄可以承载庄冥这太古苍龙血脉。
而在当世，只有真玄级数的强大存在，才有希望在龙族精血之下，得以洗练根骨，得以蜕变，而不崩溃而亡。
未来怎么样，还仍然遥远。
但世间的种子，也栽种了下去。
他这般想着，微微吐气，左手捞起了赤色小狐，轻轻抚着，让它感到亲切，而逐渐平复下来。
但他的目光，却看着趴在地上颤动的白狐，轻笑一声。
“时机已至。”
第五九四章 真龙的修为!
茫茫岁月。
二十年光景。
他深居阴山，未出尘世，于池边垂钓，可不单是为了磨砺心性。
他是在苦等真龙！
打破虚空，遨游万界。
在传说中的记载里，是铸鼎级数的仙神，才有资格做到的事情。
而且就连铸鼎仙神，若在虚空乱流之中，迷失方向，也是极度危险之事，甚至在上古时代残存的一些古籍记载当中，也不乏铸鼎仙神陨落于虚空之中的事例。
这一次，真龙打破虚空，冒险进入虚空乱流，以人身所在为指路明灯，才勉强越过了茫茫虚空，跨界而至。
“如此来算，并非铸鼎的仙神，才有资格破碎虚空，而是寻常巅峰真玄的大修士，无法破碎虚空而已。”
“就如当初破碎虚空，将我卷入虚空乱流的古老存在，也同样受制于天门，法力局限在真玄九印的范畴之内，但他们借助外力，借助他们的眼界见识以及对虚空大道的理解，便能够做到破碎虚空。”
“真龙天资，得天独厚，真玄第八境，便可比得巅峰真玄，千丈修为已高于世间对真玄九印的理解范畴之上。“
“当初我真玄第八境，九百丈长躯，加上我聚圣山远胜同等境界的真玄第八印，两相叠加之下，巅峰真玄也非我敌手。”
“而今千丈长躯，再加真玄第八印，比当初更强，故而得以破碎虚空。”
“若是如此，我真玄第九境，千丈长躯，再添聚圣山真玄第九印？”
“到了这样的层次，能否与铸鼎仙神并肩？”
“或许无法并肩铸鼎的仙神，但那时候的我，与铸鼎的仙神之间，还会有多少差距？”
庄冥这般想着，心中有着异样的激荡，可是神色依然平静，他伸手一挥，法力如清风拂过，显得柔和。
在地面上不断颤动的白狐，顿觉如沐春风，心中的惊悸之念，逐渐平复。
但稍微冷静了些的白狐，心中依然震撼，惊惧不已，尽管适才的惊惶在先生的法力之下，已平复了许多，但眼神之中的悸动，却难以消解。
或许今日的震撼，所带来的惊悸，在今后长久的岁月里，也难以尽数消去了。
它深吸口气，轻轻一跃，便化作了一个白衣少女，容颜精致，但脸上比之于先前，要带着些许怯弱。
她看着先生，眼神愈发复杂。
眼前的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历？
而适才从湖中凭空诞生的真龙，又究竟是什么来历？
真龙震慑十方，威严无比，可是先生却能够一口便将这千丈的真龙之躯，吞入了腹中。
这又是怎样的大神通？
如今的先生，比之于以往，要强大了多少？
先生还是以前的先生吗？
二十余年的相处，她本以为自己与先生之间，已经是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但以往便极为神秘的先生，如今却又显得更加深不可测。
这不免让她感到陌生，更有一种因为瞬间诞生的敬畏，从而随之诞生的疏离之感。
“走罢。”
庄冥左手提着赤色小狐，看了白衣少女一眼，微微一笑，仍如以往般亲切。
他顺手一点，那边在土坑里不敢动弹的巨大青鱼，便在瞬间，被他法力拘禁。
“当初说过，若这池中的鱼，比你还要更加强大，吃它一口肉，便如饮上一口灵泉，那么时机便到了。”
“今日时机已到，可是现在看来，你这丫头，倒是没有胃口了。”
“如此，便放了它罢。”
法力如同囚笼一般，将那巨大青鱼凭空抬起。
那巨大青鱼，也已炼就妖丹，法力强盛，体魄亦是不弱，但却不敢有半点反抗。
湖中的鱼虾龟鳖，之所以可以逐渐开启灵智，逐渐懂得修行，逐渐变得强大，从一缕妖气，到堪比道印，到如今堪比大妖，便是因为龙威的长久侵蚀。
千丈真龙，凭借强于世间任何巅峰真玄的体魄及浩瀚的法力，于虚空乱流中闯荡，尽管也受虚空乱流所伤，但却有着清晰的方向，朝着人身而来。
越是临近此方天地。
越是临近人身所在。
无形间的龙威，便影响得愈发明显。
于是这湖中的鱼虾龟鳖，也如同山海界的那些花草树木及生灵一样，逐渐受到影响，变得强大，尽管不具有龙族血脉，却在龙威之中日渐适应下来，也可算龙族旁支。
他将那青鱼，重新抛入了湖中。
然后才提着赤色小狐，朝着狐族山谷之中走去。
白狐少女，依然怔在原地。
直到庄冥走出十余步后，停下脚步，偏头看过来，轻声道：“还不快走？”
这一声催促，才让她恍惚间惊醒过来，连忙跟了上去。
而在她的心中，除却敬畏与悸动之外，还有了隐隐的激动。
狐族改变命运的时机，就在今日！
当初她无法明白，为何池中的鱼，会跟狐族的命运，产生联系。
当初她也无法明白，连狼王都应付不了的先生，凭什么从紫烟观手中夺回狐族的灵泉？
毕竟当初的先生，在狐族危机之时，也只能凭借智计，列出一个驱虎吞狼的决策，亲自前去说服紫烟观，请动紫烟观的绝顶真玄强者，来应付那真玄六境的狼王。
这也是引狼入室，造成了新的困境。
在质疑与期待之中，过了足足二十年光景。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
先生垂钓，不是钓鱼，而是钓龙！
真龙现世，被先生吞入腹中，先生便强大到了极点。
能够有多么强大？
她并不知道。
但是那尊千丈真龙，已经强大到了极点。
或许就连紫烟观的观主，都不会是真龙的对手。
那么如今的先生呢？
她深吸口气，眼神中充满了光彩。
——
阴山之内。
光芒闪烁。
各方长吟咆哮声起，飞禽走兽，精怪大妖，各方王者，纷纷现身，争夺龙族精血。
也有一些心生好奇，或者心怀叵测之辈，朝着适才真龙降落之处赶来。
但是，在狐族山谷之中，这里是受得真龙威严最清晰的地方。
此时此刻，狐族之内，无论是真玄境界的大长老，还是金丹境界的大妖，都依然在震撼与惊惧当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哪怕真龙降落，不知所踪，龙威也就此收敛。
但心中的激荡，至今不能平复。
直到适才真龙降落的方向所在。
狐族的谷口之处。
有个白衣身影，缓缓走来。
轻描淡写，闲庭信步。
“白雕何在？”
只听得这个声音，轻轻响起，平静而淡然，听不出半点杀机与寒意。
但他声音才落，感知却已察觉到了那头白雕。
于是他的目光，越过了狐族大长老，看向了在山谷边缘的那一头白雕。
然后他微微伸手，便将那白雕摄了过来。
第五九五章 杀雕!【上】
狐族之内。
死寂到了极点。
近些年间，这白雕胡作非为，狐族极力容忍，百般讨好，不敢惹怒其分毫。
即便是大长老，作为真玄级数的妖王，在野外之时，面对大妖，别说被对方惹怒，即便没有理由，单凭弱肉强食的道理，便能直接将之猎杀。
可是在狐族山谷之中，大长老为了种族求存，依然卑微至极，低声下气。
然而此刻，那位神秘至极的太虚先生，却倏忽出手，将那白雕直接摄了过来，砸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
众皆沉寂，皆有错愕。
过得片刻，才有狐族大妖惊呼出声。
“太虚先生，快将它放开。”
“先生切勿动怒，先放开它！”
“你要置我狐族于死难之地吗？”
有多位大妖，心生惊惧，连忙开口。
这白雕乃是紫烟观留在狐族的眼睛。
若是白雕身亡，后果不堪设想。
甚至，仅仅是惹怒了白雕，对方往紫烟观告上一状，狐族同样是处境堪忧。
纵然狐族之中，都对白雕有着天大的愤怒，此刻也不由得劝说太虚先生立即放开白雕。
甚至有心智清明，能看清利弊，但是做事又狠辣的一类大妖，隐隐便准备凝练法术，要朝着太虚先生出手，救下这头白雕，何况出手也算是一场决裂，让白雕免去对狐族的愤怒。
只是在这时，狐族大长老，却绽放了气势，压制了狐族之众。
他看向庄冥，眼神有些变化。
此时的太虚先生，给他的感觉，比之于以往，完全不同。
以往他只是觉得，太虚先生来历神秘，做事考虑周全，言行举止充满了玄机，但只觉得对方城府心智深沉，而并不认为太虚先生的修为有多么强大，至少当初狼王之危时，便能确认太虚先生在真玄第六境之下。
而且，这些年间的相处，太虚先生也并没有让他感受到压迫。
然而此刻，尽管太虚先生气质依然如常，可是隐隐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种强烈的压迫，无形的威严！
太虚先生似乎有意收敛这样的威严，所以在场的狐族，修为越低，越难察觉，然而修为越高，越是惊骇。
如他这样的真玄妖王，便察觉得最为清晰，不禁为之屏息。
就连当初紫烟观那位斩杀了狼王的绝顶真玄，都没能让他感受到这样的惊惧。
可是如今的太虚先生，如何在一朝之间，便有了这样的变化？
狐族大长老只觉口干舌燥，心中顿时想到了适才那头真龙。
那头千丈真龙，盘踞九天，威势无匹，镇压阴山，是何等强大？
适才真龙不在阴山的别处！
就在九阴山！
就在狐族的头顶之上！
真龙降落了下来，消失无踪！
可是太虚先生，却在真龙消失之后，一瞬之间变得如此深不可测！
“先生……”
狐族大长老深吸口气，脸色有些惊异。
庄冥静静看着他，含笑说道：“我曾说过，池中的鱼，若比小白还要强大，那么便是狐族扭转命运之时。今日池中之鱼，已凝就妖丹，堪称一方大妖，故而时机已至。”
狐族大长老脸色陡然一变。
他心中顿时明朗了过来。
真龙确实与太虚先生有关！
池中的鱼，跟狐族扭转命运，并无直接关联！
但池中的鱼是否变得强大，与那真龙有关！
真龙关乎着太虚先生是否强大！
而今真龙现世，太虚先生就开始变得强大。
这便是狐族扭转命运的时机？
太虚先生有把握能够慑服紫烟观这样的道门，让紫烟观放弃九阴泉，重归狐族所有？
想起刚才那一尊真龙，他心中的信念，顿时增强了无数！
——
“太虚道友，我可没有得罪你！”
白雕也在适才龙威之下，惊醒了过来，便发觉自己被人所慑，踩在了脚下，顿时大怒，但又不免有些惧意。
它自然认得庄冥这个太虚道人。
当初便是庄冥，前往紫烟观求救，算是拯救了狐族。
当初进入阴山，也是它负着庄冥到此。
尽管近来二十年，庄冥在池边垂钓，在狐族山谷中，也是深居简出，与它几乎没有交集。
但毕竟同在狐族二十年，它一直知道庄冥借住于狐族山谷之中。
它知道这是一尊真玄级数的强者，也知道这尊强者受了狐族的救命恩德，而又有借住于狐族的二十年情谊，凡事也会顾及狐族的存亡于安危。
但它依然不曾得罪过这位太虚先生。
对于狐族大长老，它一向是肆无忌惮，因为这老狐狸受制于种族，不敢得罪紫烟观，不敢得罪它这紫烟观的眼睛。
但是对于这尊真玄级数，修为远胜自身的道人，它便是敬而远之。
毕竟它心知肚明，狐族大长老为了种族，无论多么过分，都可以为了狐族，而忍辱负重。
可是这尊强者，或许会顾及狐族的安危，但追根究底，毕竟不是狐族，若是得罪太过，这太虚道人未必会顾虑太多，未必会跟狐族大长老一样容忍。
避免彻底惹怒对方，被对方怒而斩杀，白雕从来不敢过度与之接触。
但如今太虚道人，却主动对它出手了。
看这太虚道人的架势，显然不想容它。
当即便见白雕惊惧万分，眼神满是惶恐，大叫出声。
“先生明鉴，小妖可不曾得罪先生。”
“你说得也是。”
庄冥闻言，微微点头，似觉有理，道：“你虽然把狐族得罪透了，但毕竟没有来得罪我，既然如此，我不杀你。”
不待白雕心生欢喜，便见伸手一点，法力运转，便将这白雕的大道金丹拘禁住。
“太虚先生，你这是作甚么？”白雕惊道。
“没事，你闭上眼睛就是了。”
庄冥笑了一声，偏头说道：“你要亲自动手吗？”
在他身后，跟随而来的白狐少女，听闻这话，顿时眼神中浮现出愤怒与仇恨。
她抬起手来，纤细的掌心间，凝就法力，化作一道长矛。
当即这法术所化的长矛，便要朝着白雕刺下去。
“慢！”
“住手！”
“不能杀！”
狐族之中，顿有声音喊叫。
正是诸多狐族大妖，不知究竟，见白雕将要陨落，纷纷出声，心中惶然不已。
就连狐族大长老，心中也不由得一跳。
毕竟二十年来，任由白雕放肆，他都不敢妄动，甚至在外之时，还要出手保护白雕。
长久下来，这样的意念，已经烙印在心。
此刻见白雕遇险，连狐族大长老都险些反应不过来，发自于本能地凝就法术，便要出手保它性命。
但在瞬息之间，他又稳住了心境，消去道术，伸手一抬，压住了狐族的众多大妖。
“小白，既然先生发话，你照做便是。”
大长老此话一出，众皆错愕惊异，无论是否化成人形的，或者仍是狐狸形状的，纷纷对视一眼，充满了不可思议。
而就在大长老发话之后，便见白狐少女，一记道术，轰然落下。
嘭地一声！
白雕身上，顿时光芒闪烁，呈淡白之色，朦胧不堪。
而白狐少女的道术，顷刻崩灭！
“大胆！”
光芒之中，顿生震怒之声，沉闷至极，喝道：“谁敢伤我紫烟观掌教之坐骑？”
这声音传开，有真玄之威，弥漫山谷，镇压八方。
威势之盛，浩浩荡荡，强烈万分。
此人应有绝顶真玄的修为！
第五九六章 沙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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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七章 凭我人身，能镇巅峰真玄否?
九阴山。
狐族所在。
庄冥左手背负在后，放开了赤色小狐，右手提着那金色翎羽。
旋即便见他法力一运，翎羽顷刻化作齑粉，洒落在地。
而他的目光，看向了场中所有的狐族。
狐族之众，眼神尽都极为复杂，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当初太虚先生为解狐族危机，不惜引狼入室，请动紫烟观，在近些年间，每年狐族的灵泉都要上供紫烟观，族中又有紫烟观留下的白雕作恶，苦不堪言，而在今日，太虚先生亲自斩杀白雕。
这又代表着什么？
太虚先生有能力解决此事？
还是说，这将是覆灭狐族的开始？
众人神色复杂，但却没有任何一个狐族胆敢妄动。
赤色小狐跑到了一只大白狐的身边。
唯一知晓真相的白狐少女，也是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倒是狐族大长老，通过刚才真龙现世一事，加上太虚先生气质更显渊深莫测，从而推算出真龙与太虚先生有关，他没有亲眼得见，不知其中关联。
但却知晓，太虚先生具有真龙助力，已经比过往强大得多。
这二十余年来，他自觉对这位太虚先生，也算有所了解，此人不动手便罢，既然选择动手，想必已经心中有了底气。
“先生。”狐族大长老上前来，施了一礼。
“大长老多礼了。”庄冥含笑着点头，旋即看向所有狐族，伸脚踢了踢白雕，缓缓说道：“狐族当中，也不是全然喜欢素食的，这白雕好歹算是大妖血肉，你们分了便是。”
“这……”狐族大长老心中微凛，低声道：“打死了紫烟观的坐骑，还吃了这坐骑的肉身，只怕不妥罢？”
“打死都打死了，得罪已经得罪干净了，多吃几块肉也无妨。”庄冥轻笑了声，说道：“紫烟观必定有真玄大修士，朝着九阴山而来，你亲自筹备，让族众退避，否则对方含怒而来，先随手打死几个，那可不好。”
“先生考虑得是。”
狐族大长老忙是吩咐众妖，保命为重，潜入住处，或者逃出山谷，待明日归来。
有足够自保本领的，倒是准备离开。
没有足够自保本领的，也只好留下。
当即狐族当中，又是一番纷乱。
而庄冥也只是负手而立，说道：“我去歇息片刻，待会儿迎一迎这位贵客，商讨一下关于狐族灵泉的归属。”
狐族大长老哪敢多言，当即施礼，应了声是。
然后他的目光，却又看向了白狐少女。
适才山谷之外，她是尾随着太虚先生归来的。
那么太虚先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是否清楚？
尽管太虚先生向来高义，但此时此刻，将一族命脉尽数系于对方身上，作为狐族大长老，也不能对这太虚先生，全无半分了解。
总要知道，太虚先生是否真有把握收回灵泉？
总要知道，太虚先生是否有足够的力量，保住狐族安危？
倘如出现变故，如今变得深不可测的太虚先生，未必会陨落在紫烟观手里，但是太虚先生若是败逃，那么狐族处境，恐怕堪忧。
这便需要多加了解一番。
而庄冥自然也知晓这点。
他倒也没有恼怒。
毕竟如今整个狐族的安危，都系于他一身，大长老有所考量，也在情理之中。
常言道，狡诈如狐，在飞禽走兽之中，狐狸可算颇为机敏聪慧，狡猾多诈的一类，尤其是成了精的，化了妖的，更是不容小觑，心性城府甚为深沉。
只不过这狐族大长老，以往眼界只局限于阴山之内的弱肉强食，局限于妖魔之间的规矩而已，近来二十年，与紫烟观常打教导，与那白雕虚以委蛇，比以往还要奸猾三分。
待他背负双手，朝着住处而去后，才见大长老松了口气，吩咐族众，有序准备，保命为重。
而后这老者又招来白狐少女，仔细询问了一番。
接着，便见这位真玄级数的大妖王，也是一脸迷茫，错愕难言。
太虚先生垂钓二十年，钓的不是鱼，而是龙？
适才那九天真龙，强大到了极点，是被太虚先生钓出来的？
然后钓出来的真龙，不是从天上降落于世，便销声匿迹，而是因为它从天上降落，便落在了太虚先生的口中？
太虚先生是一口吞下了上千丈的真龙，才变得如此深不可测？
这简直不可思议！
在他印象当中，太虚先生与自身的本领，并没有过多差距，应在伯仲之间。
在他的感知中，那一尊真龙，吐出一口气来，都可以让自身陷入生死之间。
这样强大的真龙，太虚先生凭什么一口就能吞下去？
除非那真龙愿意被吞下去？
但怎么可能会有一尊强大到极点的真龙，愿意被弱于自身的修行人，一口吞下？
而且，太虚先生这点修为，如何炼化真龙，而归于己用？
凭借这位狐族大长老八百余年的阅历，也仍然无法理顺其中的一切，只觉得根本难以置信。
但是又不得不信。
因为小白不敢在这个时机欺瞒他。
而真龙现世也是亲眼所见。
真龙入世，消失不见，同样是亲眼所见。
太虚先生变得强大，更是亲身感受。
无论多么难以置信，但他心中已经知晓，那真龙便是太虚先生等侯二十年的力量。
“那九天真龙，威势无匹，震慑十方，乃是老夫此生所见生灵中，最为强大的存在。它若动身，单凭威势，便足以镇服紫烟观，无论如今太虚先生是什么情形，但至少从真龙来看……”
狐族大长老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暗道：“他如今的底蕴，足以镇压得住十个紫烟观了！”
——
住所当中。
庄冥背负双手，缓缓行走。
他静静感受着强大的力量。
尽管二十年间，单凭体魄，已经具有真玄级数的力量，但是对于他的人身而言，失去了真龙，便失去了真正的力量。
实际上，这二十年间，他真龙之身，尚是无忧。
但是他的人身，一直心绪不定，处于不安之中。
因为他失去真龙之躯，已没有过往那样强大，心中自觉状态虚弱，虚浮空荡。
所以长住阴山，避世隐居。
但到如今，强大到足以镇压巅峰真玄的力量，终于重新回到了人身。
真龙依然强大，人身因真龙而强大。
“而今真龙不出，单凭我人身之力，能镇巅峰真玄否？”
第五九八章 天界至宝，霞举飞升【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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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九章 单手封真玄，一剑惊天地
八阴山与九阴山之间的界限。
青山之山，俯视各方。
木桌石椅，茶香飘扬。
只见白衣年轻人，端坐于此，往前推了两个茶杯。
云霄之上，飞舟之中，顿时有两道光芒，刹那而落，化作两人。
右侧一人，貌若中年，气度不凡，眉宇之间有威严之状，目光冰冷，略有忌惮。
而在左侧那人，颓然迟暮，喘息不定，仿佛走上一步，都费尽一身气力，犹若风烛残年。
但庄冥看着那老者的目光，却多了三分凝重。
果然如他所料，紫烟观中的巅峰真玄，也一并来了。
不过紫烟观毕竟是道门正统，并没有鲁莽出手，直接掀起这场斗法，似乎是因为庄冥在此沏茶，以礼相待，于是二者便也未有急着动手，而是停步下来。
紫烟观主看向那老者。
老者喘息着，撑着木桌，动作僵硬，缓缓坐下。
而紫烟观主见他坐下，才往前一步，坐在了庄冥对面。
他微微见礼，方是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旋即放下，神色平淡，举止洒脱，显得端正有礼。
庄冥就在对面，看着两位道人，面上含笑。
木桌宽不过三尺。
双方相距不过三尺。
于咫尺之间，相对而坐。
表面平静，仍有暗流汹涌。
倏忽之间，仿佛有风吹拂。
周边的花草树木，轻轻摇曳，旋即归于平静。
但这些花草树木的生机，却已经在这无形的威势之间被抹灭了去。
尽管此刻看来，依然青葱翠绿。
但接下来，便会逐渐枯萎。
“观主杀机，不免重了些。”
庄冥神色如常，又添上茶水，笑道：“修道中人，当风轻云淡，你如此杀机，燥气甚重，不如多喝杯茶，去一去心火？”
紫烟观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太虚道友，今日之事，不给本座一个解释吗？”
庄冥微微沉吟，说道：“先前的话，想必紫烟观中的那位道友，已经转告给了观主，如今也是一样，当年为斩狼王，奉上万瓶灵泉，自狼王死后，狐族再无危机，二十年间，风平浪静，但是，便也姑且算是紫烟观的庇护，故而每年灵泉上供，而到了今日，狐族已有自保之力，那么一切便该到此为止。”
紫烟观主眼神中闪过一抹寒色，语气微沉，道：“当年你求上紫烟观时，与今日所言，可颇为不同。”
庄冥闻言，摇头说道：“莫非当年我应了多少年限？据我所记，当初似乎也没有确切年限，既然如此，便也没有长久的承诺，眼下狐族已有自保之力，灵泉归属，便还于狐族罢。”
紫烟观主冷淡说道：“你是聪明人，该当知晓，如此灵泉，长久得用，取之不尽，实如宝藏，对于任何一方势力而言，都是无法割舍的底蕴，包括我紫烟观，也是一样。”
庄冥顿了一下，说道：“可是对于狐族，甚至对于我而言，这灵泉也是一样，难以割舍。”
紫烟观主顿时沉默，过得片刻，才道：“果然是你。”
庄冥轻笑说道：“凡事讲些道理，当年紫烟观不过动用了一位绝顶真玄而已，万瓶灵泉，加上二十年间这七千余瓶，赚得可是一本万利。可是想要一劳永逸，长久如此奴役狐族，霸占这一座灵泉，便有些讲不过去了。”
紫烟观主尚未开口。
而那昏昏欲睡的老者，却咳了一声。
紫烟观主当即沉默，看向老者。
庄冥也将视线落在老者身上。
老者并未立时开口，他似乎口干舌燥，举杯饮了一口，润了润喉，才长出口气。
庄冥这时候才出声道：“前辈有何见解？”
老者声音虚弱，缓缓说道：“本门之事，该由掌教决断，不过老夫既然来了，确实有些话讲。”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前辈有话，但请直言，今日讲理，不作斗法，自是最好。”
老者平淡说道：“当年你求上紫烟观，就该知晓灵泉尽数归我紫烟观，而今反悔，也该知晓下场。”
庄冥顿了下，道：“什么下场？”
老者悠悠说道：“当年的你，面对那头狼王，都应付不了，从而求上紫烟观，可见你修为不高，而今你说，狐族已有自保之力，那么这一份自保之力，是在狐族，还是在你？”
庄冥应道：“我既出面保下狐族，这份能力自然在我。”
老者微微点头，旋即眼神之中，精光大放。
顷刻之间，狂风骤起，席卷千里。
巅峰真玄的气势，骤然而发，强大到了极致。
这是世间至强的法力！
真玄最后一个境界！
而紫烟观更是世间最为顶尖的传承之一！
具有紫烟观传承的他，虽已老迈，却还比世间各方的真玄九印大修士，还稍强三分。
刹那之间，木桌崩毁，化作齑粉。
咫尺之间，杀机毕现。
“狐族若有自保之力，此事便罢。”
“但老夫看来，你还保不住狐族！”
“当年连一头妖狼都杀不了，今日你又有几斤几两？”
老者气势爆发，千里之内，如大山压下，凝滞到了极点。
紫烟观主呼吸一凛，如若深陷泥潭之中，甚至难以动弹。
老者则是看着庄冥，说道：“今日你死，狐族仍受我紫烟观庇护！”
声音未落，他并指成剑，刺向庄冥额间。
指尖的剑芒，锋锐无比，如穿破虚空。
在这三尺之内，巅峰真玄骤然发难，他相信以自身的造诣，世间任何修行人，都难逃此剑！
在下一刻，他的剑指，穿过了庄冥的头颅。
然后庄冥整个身躯，烟消云散，化作泡影。
老者面上顿生错愕之色。
紫烟观主更是惊异到了极点。
此人轻易便被师尊一道剑指刺杀？
他并没有预料中那样强大，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本该是心平气和，讲些道理，何必如此急躁？”
然而就在这时，庄冥的声音，悠悠响起，竟是出现在二人身后。
老者面色骤变，倏忽转身，又是一道剑指，刺了过去。
轰地一声！
这一道剑指，仿佛刺在了无形的盾牌之上，竟然无法穿透！
只见二人身后，三丈之处，庄冥身着白衣，神色冷淡，右手法力迸发，挡住了老者的剑指，而他左手一探，便倾尽力量，朝着紫烟观主笼罩而去。
真玄八印的紫烟观主，也是天地间有数的强者。
可在这刹那之间，便被庄冥左手法力笼罩在内！
拘神禁术！
自成一界！
这是他拘禁大道金丹的手法！
如今以他的修为，用来囚禁一位真玄八印的大修士。
而他的右手，又并指成剑，化了过去。
虚虹剑诀，倏忽而发！
老者刹那之间，惊退千丈。
“前辈，再接我一剑！”
庄冥神色冷淡，左手依然按住紫烟观主，任由对方法力爆发，仍然沉稳万分，未动分毫。
而他右手的剑指，与顷刻间，挥洒剑光，便将一位巅峰真玄，打得节节败退。
他目光冰冷，看着那真玄九印的老者，在他的剑光之下不断退后，气息也渐渐萎靡。
老者的眼神之中，露出了极度的惊恐之色。
而在庄冥的眼神之中，也逐渐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位具有真玄九印的老者，给了他极大的意外。
这尊巅峰真玄……未免也太弱了？
第六百章 心火燃道之术!【三更!】
九阴山与八阴山之间的界限。
方圆千里，威势无穷。
若在往常，不知多少生灵，将受波及，生死难测。
但龙族精血，吸引了无数精怪妖物，甚至寻常飞禽走兽，也因本能的渴望，朝着最近的龙族精血所在之处，汇聚而去。
在这方圆数千里之间，除花草树木之外，已无诸般生灵。
否则，它们便会见到，那世间无名的白衣年轻人，单手便压着道门祖庭的紫烟观主，而右手剑光轻而易举便击退了一尊巅峰真玄。
“太虚！”
紫烟观主怒喝出声，心中更是惊骇到了极点。
他不断运使法力，道术顷刻凝结，极力挣脱。
但那太虚道人的法力，仿佛凝成了一方天地，化作了囚笼，任由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分毫。
这太虚道术展现出来的，何等强悍的法力？
而这牢不可破的囚笼，近乎自成一界，又是玄奥的秘术？
他心中惊骇万分，具有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这位真玄八印大修士，堂堂紫烟观的掌教，在这一瞬间，隐约升起了些许恐惧之心。
更让他难以平静的是，这太虚道人只是单手，便镇压住了他，让他无法脱身。
而太虚道人的另一只手，则在施展剑诀，镇压巅峰真玄级数的师尊！
这又是何等精妙的剑诀，才可以将一尊具有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打得如此狼狈？
此人究竟是谁？
二十年间，从真玄初境，成长到凌驾巅峰真玄的地步？
单凭一只手，便能镇压一位巅峰真玄！
——
而在前方。
老者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是紫烟观的前一任掌教，也是紫烟观最为强大的修行人。
紫烟观的传承，玄奥无双，世间绝顶，远远胜过各方传承，在同等境界之下，具有极大优势……哪怕是同样到了巅峰真玄的级数，他也是最顶尖的一层。
在他年轻之时，鼎盛之际，凭借紫烟观的功法，凭借紫烟观的道术，以真玄九印修为，隐约被誉为天下第一强者！
尽管如今老迈，不复全盛之时，他依然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
他自问如今依然不会逊色于世间任何强大修行者！
也正是因此，他从来没有对九阴山之行，有过太多的忌惮，也无过多的凝重，只是觉得颇为有趣，此行或许会得到一桩比狐族灵泉更为难得的机缘。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机缘的本身，竟然强大到了这等层次！
眼前这个青年，比他年轻之时，更为强盛！
天地之大，真玄之中，谁能与他匹敌？
此人隐有天下第一的气势！
但这样的人，为何以往籍籍无名？
“他的功法，全无熟悉之感，他的法力又是如此强悍，还有他施展的剑诀及法术，不但是前所未见，更是玄妙到了这等地步……”
老者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测。
但这个猜测尚未浮现清晰。
那一道剑光，便顷刻而至。
他的左腹，被剑光擦过。
未有直接穿透。
只是从身旁掠过。
但剑芒之盛，便已经撕裂了他的上等道袍。
左腹顿时剧痛，鲜血顷刻流出。
“封！”
老者也是真玄九印的存在，当即伸手一点，顿时法力运转，封住了血气，但脸色愈发苍白，气息不断减弱。
他本就寿元将近，气血老迈，体魄衰败，精神更是萎靡，此刻受了伤势，更不免影响到了对体内真玄九印以及大道金丹的操纵。
而且他的法力，也在岁月当中，经历了无形的磨洗，远不如年轻时的霸道强盛，更是因为肉身的衰老，经脉枯槁，让法力流转，难以顺畅。
他脸色变幻，心中渐生绝望，眼下似乎已经是穷途末路。
他浑浊的目光中，渐生决然之意。
或许还有一条路。
这是一条必死无疑的道路。
——
庄冥眉头微皱，眼神中有些讶异。
他左手按住紫烟观主，拘神禁术将之封住，无法挣脱。
而单凭右手施展的虚虹剑诀，便镇住了那尊巅峰真玄。
这便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他意外的不是这老者有多强大，而是因为这老者显得太弱。
经他观看，这老者确实是真玄九印，虽然紫烟观的功法，显然不如聚圣山的功法，法力更不如真龙之力，但也是货真价实的真玄九印！
能够晋入真玄，必是大道金丹稳固，得以承载真玄之印。
而凝就了真玄第九印，再弱也弱不到哪里去。
虽说因为老迈的缘故，气势稍微显得萎靡，可是如此气势，具有如此法力，底蕴所在，根基所在，不该这般弱小才是。
在顷刻之间，庄冥甚至觉得自己低估了自身的本领，或者说低估了如今真龙的本领，从而没有料到真龙的三成本领，会强大到这般地步。
但下一刻，他就清晰地明白。
不是自己比想象中更加强大。
确实是这老者，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尊巅峰真玄，都要弱小。
因为他见过的巅峰真玄，数以百计。
“怎么会这样？”
“聚圣山大劫之时，各方真玄来犯，其中不乏巅峰真玄，也有寿元将近，老迈至极的存在，但他们依然给我聚圣山，造成了极大的危机。”
“那些垂垂老矣的巅峰真玄之中，没有任何一位，会比眼前这位更弱的了。”
庄冥露出沉吟之色，他本是要倾力而为，来镇压住紫烟观主，再全心全意，尽力击败这尊巅峰真玄。
但此刻不免还是留了些气力，免得剑气太盛，直接斩杀了这位巅峰真玄。
不过他却也顾忌对方是表面示弱，因此收敛起来的这部分法力，转为了警惕之心，隐生防备之意，避免因为轻敌，而阴沟里翻船。
可是他心中并没有多少危机。
因为这老者不像是示弱。
他是真的弱。
在这瞬间，庄冥心中下了决定。
生擒这一尊巅峰真玄！
当即他手中的虚虹剑诀，便即轮换过来，改成了星斗剑光，
星斗剑光，也是颇为强大的一类剑诀，只是相较之下，没有虚虹剑诀这样凌厉而刁钻。
可是镇压这位老者，应该是足够了。
——
“又是一种高深莫测，前所未有的剑诀？”
“每一道法门，都完全不亚于我紫烟观那三门自天界传承中悟出的镇山道术。”
“此人究竟是谁？”
老者见他改换法门，没有那样咄咄逼人，却没有欢喜，而更是震撼。
争斗至今，节节败退，气息愈发萎靡。
他毕竟老迈，已经坚持不了太久。
气血消耗甚重，肉身已感到了疲累，法力运转也愈发凝滞。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这年轻人，直接斩杀当场。
他浑浊的眼中，顿时露出极为强盛的光芒。
本已老迈，寿元无几，今次有当场丧命之危，又何惜余下三五年的残命？
他当即大喝一声，厉声道：“煌煌心火，燃我道体！”
顷刻之间，他身上闪过一抹血光。
当即血气立时强盛，节节攀升。
他的威势，冲霄而上。
“师尊不可！”
陷入拘神禁术当中的紫烟观主，当即惊叫一声。
眼看着师尊的力量，不断攀升上去。
这位这位紫烟观主心中并没有欢喜之意，而是如同沉到了谷底，渐生绝望之意。
而就在他绝望之际，又见得左手镇压住他的庄冥，眼神中更是露出了极为惊讶的神色。
“心火燃道之术？”
第六零一章 南明离火，剑开万古!
老者气血枯败，局势堪忧。
穷途末路之下，舍弃残命，以心火燃道，刺激潜能。
此举于无形之间，提升自身，然而将会留下不可逆转的伤势，损及生机。
而损及生机，伤及根基，事后将会变得虚弱，而最为明显的，则是缩减寿元。
但损及今后，则让当前变得极为强大。
“师尊……”
紫烟观主神色之间，隐有苦涩之意。
此乃天界传承之中的三大秘术之一。
此术一用，乃是损及，增益当前，但弊端无穷，尤其寿元损耗最大。
而师尊的寿元，已然是所剩无几，此术一用，必死无疑。
但下一刻，这位紫烟观主，却又看清了当前的处境。
此术一用，必死无疑，然而此术不用，又如何活命？
——
“心火燃道之术？”
庄冥的眼中，却充满了愕然之色，他认出了这一门道术。
因为他本身也有这一门道术的修行法诀。
此术得自于东洲真人聂平！
当年蛟龙初成，名声外传，聂平一介散人，消息闭塞，只听闻东胜王朝，却不知东胜王朝便是聚圣山所在，因蛟龙而动念，踏足聚圣山福地，试图擒拿蛟龙。
而最终庄冥以蛟龙迎战，借潜龙山庄风水大势，倾力斩之。
当时聂平落败之际，便动用过心火燃道之术。
而在聂平陨落之后，其金丹被蛟龙吞食，其气血化入池中，被陆合、白庆、岳阳、柳河等人进行洗炼，从而强壮体魄。
聂平死后遗物，皆在庄冥手中，遗留下来的心火燃道之术，也就成了庄冥手中的一门道术，只不过他极少有穷途末路之时，便也没有多少机会动用。
尽管庄冥不曾动用此术，但不可否认，此术着实不俗。
当年聂平在金丹级数当中，修为不算太高，但却能凭此术，将本领提升至更高层次，曾登上人杰榜前百之列，后来岁数超出甲子之数，被人杰榜除名，但其名声，依然不小。
“这心火燃道之术，如何会在此处？”
庄冥神色之间满是惊异。
他也知道，这一门法术并非聂平所创，甚至聂平从何得来，也无从知晓。
可是这应当是东洲之内的秘术，为何在这一方天地之间，竟然也有心火燃道之术？
他因为具有此术，便也看得出来，这不是相似的法门，而是完全相同的法门！
庄冥静静看着老者本领提升，却并未打断他的心火燃道之术。
可是一瞬间的惊讶之后，倒也为之释然，并未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毕竟事情已经呈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毕竟他庄冥本身，也是从东洲所在，落到这方天地。
那么有一门功法流传至此，又有什么稀奇的？
只是他见到了熟悉的法门，心中不免有些震动，更有些好奇。
他隐约觉得，此事极为蹊跷，必然藏有无穷隐秘。
“这座紫烟观，还真是给了我不小的惊喜。”
庄冥轻笑了声，左手把紫烟观主压得低了一些，右手凝练道术，蓄势待发。
——
心火燃道之术，运转无碍。
老者余下三五年的寿元，几乎顷刻燃尽。
他作为巅峰真玄，已然清晰地察觉到，自身的寿元不足半个时辰。
但这已经足够了。
如此强大的气血，已隐约恢复到盛年之时的体魄。
甚至连他的法力，都因为肉身的恢复，体魄的强盛，而不受经脉枯槁所碍，法力运转，圆融如意，不再凝滞。
举手投足间，法力瞬息而发，道术顷刻而成。
“以未来苟延残喘的三五年残命，换取半个时辰的巅峰鼎盛之际，倒也不算亏了。”
老者这般念着，眼神之中的光芒，显得十分炽烈。
眼下他已经恢复到了年轻鼎盛之际，尽管他心中知晓，眼下状态，犹若回光返照，后继无力。
但他已经不需要后继之力。
只要当前足够强大，足以迎战大敌，便也够了。
“年轻人，你本领之强，老夫平生仅见。”
老者伸手入怀，取出一柄拂尘，左手一翻，便是一柄长剑，他往前一步，冷淡说道：“老夫自从炼就真玄之境，便再无如此狼狈之时，未有料到，风光一生，快意一世，临到老来，却被你所欺，今日老夫拼尽余生之力，必将你斩杀，洗刷耻辱！”
他不再考虑眼前的年轻人是何来历。
他也不再考虑眼前的年轻人，究竟为何具有众多强大到了极致的玄妙道术。
他心中更是清晰地知晓，心中考虑越多，便越不能专注，而越是不能取胜。
于是在他心中，只留下一个念头。
倾力而战，斩杀对方！
至于事后，能够从对方的遗留之中，探查出什么线索，就看他那嫡传弟子，究竟有多少能力了。
身后之事，交给未来之人。
他在当前，便只须得做当前之事。
于是他仗剑而起，斩向了庄冥！
——
“倒真是强大了不少。”
庄冥神色稍微凝重了三分。
刚才的老者，可以说是他见过最弱的真玄九印。
但眼前的老者，或许已经能够并肩衍天仙宗之主杨真合。
杨真合善于推衍，不善斗法，可是在真玄九印当中，也算是位列中游，不算太弱。
面对着那一剑的威势，庄冥抬起手来。
“雷起！”
他依然是左手按住紫烟观主，但右手施展道术，迎了上去。
这一门道术，不再是剑诀，是乙木青龙神雷！
以龙族的雷霆神通，与六师兄的乙木青帝神雷，所融合而成的一门全新道术！
对真龙而言，属于天生的神通，如本能一般，张口便可吐出。
但这神通，从真龙口中而发，自丹田而出，沿着经脉而过，从他手中窍穴而现，便与施展道术一般无二！
轰然震响！
雷霆万钧！
剑气骤然溃散！
老者面色微变，心道：“又是一门堪比我紫烟观镇山道术的玄奥秘法？”
他心中颇为震动，更是极为凝重。
而被压在拘神禁术当中的紫烟观主，更是震撼到了极点。
这太虚道人，每一次出手所动用的法门，无不是精妙绝伦，超出了世间道术应有的范畴。
这究竟是什么人？
没等紫烟观主震撼之意散去，又见庄冥左手按着他，仿佛牵着他一样，主动迎了上去，右手挥洒之间，雷霆兴起，剑芒挥洒。
老者已经动用心火燃道之术，恢复鼎盛之时。
或许论起法力，他只比眼前的太虚道人，弱了半筹而已。
但是在道术方面，却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这紫烟观的法术，似乎都谈不上多么高妙。”
庄冥暗道一声古怪，但下手却没有停顿，处处压着那老者。
——
“老夫恢复至全盛之时，竟然也敌不过这无名之辈？”
老者心中充满了一种难言的憋闷之感。
本以为弱于对方，是因为年已老迈。
然而恢复全盛之时，依然被压制下来。
但随着庄冥的一道剑光，掠过他脸颊，撕去了他半边血肉。
赤红的鲜血，喷入了眼中。
旋即心中气血沸腾的老者，眼眸当中，充斥着红光，
似乎被血气所刺激，刚才有些慌乱的他，此刻心中竟然有了些许热血沸腾的意味。
对于老者而言，此战若败，便是战死。
此战若能取胜，同样是必死无疑。
无论如何，对他而言，都是战死陨落的结果。
于是他不再躲避，因为必死，而不再惧死。
因为不惧，而悍勇万分。
“来！既然是必死无疑，那便战个酣畅淋漓。”
老者举剑而起，目光冷冽，暗道：“我辈修行者，于争斗中而亡，好过寿元耗尽，陨落于病榻之上，倒毙于洞府之间！”
这或许是他最好的归宿！
没有了顾虑，便一往无前。
他的剑，生出了火焰。
火焰化出了莲花。
赤地千里。
天地扭曲！
——
“归元宗南明离火剑诀？”
庄冥眼神中的惊愕，再一次浮现。
他上一次见到这门剑诀，乃是蛟龙初成未久，因为斩杀北渊海妖王，被归元宗明火剑白离截住，经过白离施展出来。
最终他击败白离，名登人杰榜，从而在天御福地中，展露名声。
但是这南明离火剑诀，如何又从这老者身上施展出来了？
一门心火燃道之术还好说。
又多了一门南明离火剑诀。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古怪？
庄冥心中微震，已不敢大意。
适才他之所以压着这老者，是因为这老者的法门着实不够强大，展现不出巅峰真玄应有的姿态。
但是南明离火剑诀，是归元宗的不传之秘。
经过真玄九印的大修士施展开来，比之于当年明火剑白离那金丹级数真人，强了何止百倍？
这一剑已经是极为强盛，便是放在东洲境内，也没有多少巅峰真玄愿意正面迎接。
——
“师尊此剑，足以斩杀世间任何巅峰真玄！”
紫烟观主心中悸动，几乎为之屏息。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只觉浑身一松。
这座源源不断加固的“囚笼”，似乎断绝了法力来源。
这是因为庄冥的左手，终于放开了他。
但他依然难以在片刻之间挣脱这座囚笼。
他只有眼睁睁看着，前方的景象。
——
庄冥不再单手应敌。
眼前的老者，凭借心火燃道之术，恢复至全盛之时，以南明离火剑诀攻伐，着实对庄冥造成了压力。
因此，庄冥松开了左手的拘神禁术，以双手合并，倾力应敌。
眼前火焰弥漫，遮掩苍天，燃烧大地。
火焰凝就的莲花，覆盖了此处，合拢了起来。
“这一剑，定胜负。”
庄冥施了一礼，正色道：“此剑之名，开万古！”
他双手一合，法力运转，顷刻之间，剑气冲霄。
这一剑直破霄汉，锋芒毕露，震慑天地。
然后冲霄剑气，便竖直斩落。
莲花轰然破碎，顷刻化作两半。
胜负刹那而分。
而那老者，眼神之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神色。
然后他微微张口，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其眼神中的神采，黯淡下去。
接着，浑身一颤，便仰面而倒。
失去操纵的南明离火，轰然散开。
而老者也在火焰当中。
“灭！”
庄冥神色平淡，只是屈指一弹。
刹那之间，风云雷动。
天地变色，暴雨倾盆。
漫天遍野的火焰，于眨眼之间，尽数消去。
风平浪静，如同往常。
唯有遍地焦土，仍属斗法余威。
第六零二章 特殊的延寿法门!【内附意见征求!】
风雨停歇。
遍地焦土。
庄冥负手而立。
在他前方，老者仰面躺倒，奄奄一息。
而在他身后，紫烟观主依然被困在拘神禁术当中，一时片刻之间，难以挣脱。
“狐族无须紫烟观庇护，因为从今往后，有我庇护。”
庄冥淡然说道：“如今两位看来，我该有资格了罢？”
他声音落下，当即伸手一摄，那边奄奄一息，大道金丹近乎溃散，真玄九印即将崩毁的老者，便倏忽落在了他的身下。
旋即便见他手中一按，又是拘神禁术，凝成囚笼，将之困锁其中。
“师尊……”
紫烟观主挣脱不开，又见师尊也被同样的秘术封在了其中，心中沉到了谷底。
他没有料到，当初连狼王都斩杀不了的年轻人，如今竟已强大得不可想象。
他这位出身紫烟观的真玄八印，在外足以与真玄九印交锋，或许结果也会落败，但绝非毫无还手之力，但如今与师尊同行，却在顷刻之间，被拘禁在内，全无用处。
而今眼睁睁看着师尊拼了性命，抱着必死之念，来与对方争斗，终是落败，沦为阶下之囚。
紫烟观前后两任掌教，两位最为强大的修行人，却被这世间无名的年轻人，轻而易举，便镇压了下来。
——
“心火燃道之术，燃尽了余下寿元，仅存一息，不过只有片刻喘息之机了。”
庄冥扫了一眼，他动用拘神禁术，将对方拘禁于其中，便是类似于拘禁大道金丹一样，将之封禁在其中，避免气息过多流逝。
这样虽然不能让对方彻底停留在当前的弥留状态，但是可以大大延缓其生机流逝，稍作拖延，多保片刻性命。
而庄冥的目光，也缓缓收了回来，看向了紫烟观主。
紫烟观主神色黯然，至今虽未受创，但是尚未出手，便被镇封于此，直到这太虚道人放开手，他仍然无法破去余下法力所凝就的囚笼。
作为阶下之囚，已无先前一宗之主，大派掌教的昂然风度，更无先前那般摄人夺魄，言行高傲的威严气态。
“我有很多话想要请观主解答，不过现在看来，观主应该也有很多疑惑，想要让我解答。”庄冥含笑说道：“你是一宗之主，又是修行多年的前辈，无论从地位还是年龄，此时此刻，身处此地，我都该敬你三分，那便先让观主发问，我来解答。”
“……”紫烟观主听得所谓一宗之主，修行多年的前辈，等此类言语，总觉别扭，似被嘲讽一般，心中更添郁气，但他深吸口气，终是说道：“你究竟是谁？”
“庄冥，但太虚也曾是我名号之一。”庄冥应道。
“似你这样的人物，为何当世不曾有过你的名声？”紫烟观主目光沉凝，出声说道：“莫非这世间当真有人，无须入世历练，只须深居林间，闭关修行，便可保持一颗尘埃不染，不受侵扰的赤子之心，修至巅峰真玄的境界？”
“或许有这样的人，但我并不是这样的人。”庄冥沉吟着说道。
“……”紫烟观主沉默了下，继续说道：“你这一身法力，强盛到了极致，二十年间，怎么可能有人修行到这等程度？”
“我本具有镇杀巅峰真玄的力量，只是因故而伤，疗养二十余年，才重获新生，犹盛往昔。”庄冥含笑说道。
“曾镇杀巅峰真玄？而今犹盛往昔？”紫烟观主惊道：“巅峰真玄之上，如何还有境界？”
“真玄之上，受天门所限，故而真玄九印，是世间最高，我也一样，未有超出此等范畴。”庄冥平淡说道：“我仍是巅峰真玄。”
“可是……”紫烟观主低沉道：“家师动用心火燃道之术，已至年轻鼎盛之时，当世之间，巅峰真玄，无出其右，你为何还能伤他？”
“当世真玄，无出其右？”庄冥怔了下，沉吟道：“如此说来，弱的不是这位前辈，而是当世之间的巅峰真玄，都这样弱？”
“……”紫烟观主仿佛被大山压在了心头，脸色微青，他深吸口气，正想继续问话，然而却听得庄冥开口，将他的话截断。
“适才观主已经问了我五个问题。”庄冥悠然说道。
“此言何意？”紫烟观主道。
“自然是因为我也想问五个问题。”庄冥说道：“五个问题之后，若是观主还有疑惑，我仍可解答。”
“你想问什么？”紫烟观主心中稍有警惕，他不想回答眼前这年轻人的任何问题，但他更是清楚知晓，而今性命拿捏在对方的手中，实际上并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师徒二人施展的道术，都并不高明，但是唯独这两门道术，颇为不俗。”庄冥缓缓说道：“心火燃道之术，以及南明离火剑诀，都是极为顶尖的法门。”
“你认得这两门道术？”紫烟观主面带惊色，失声道：“你怎么会认识这两门道术？”
“你似乎觉得，我不该认得这两门道术？”庄冥微微沉吟，说道：“我想询问的，正是这两门道术的来历。”
“……”紫烟观主顿时沉默，未有即刻回答。
“你师徒二人，性命皆系于我手。”庄冥说道：“不答也可，无非一死。”
“世间修行人，寿元绵长，有些活得厌烦，看淡了生死，也有些人活得长久，而更加畏惧生死，但我紫烟观出身，大道所向，心志所往，从没有贪生怕死之辈。”紫烟观主沉声说道。
“这倒也是，毕竟是道门祖庭的掌权人，自有一番坚定的不屈之念。”庄冥看向紫烟观方向，悠悠说道：“你师徒二人，皆无惧生死，但是我若斩杀你二人，再亲自踏上紫烟观，寻个究竟，你觉如何？”
“你……”紫烟观主面色微变。
“你想吓我？”庄冥笑道：“紫烟观中有旷世阵法，可斩巅峰真玄？若是如此，我倒真想试试，紫烟观的护山大阵，有多么玄妙，没有巅峰真玄坐镇，便能斩杀了我？不过我若登山，就算你紫烟观阵法锋锐无匹，至少在斗法之中，波及下去，死伤无数，这道门祖庭，便也名存实亡了罢？”
“这两门道术，是我紫烟观不传之秘。”紫烟观主终是应道。
“但这不传之秘，从何而来？”庄冥继续问道。
“……”紫烟观主沉默不语，涉及宗门根基，他终究没有轻易开口。
“再来一场交易如何？”庄冥顿了下，旋即出声，他背负双手，心知一味压迫，终究难以让这样高傲而掌控大权的人物屈服，故而才话锋一转，转到了交易的层面上。
“什么交易？”紫烟观主自觉没有选择，终是出声道。
“你若答我疑惑，我便答应，可以不灭紫烟观，而且放你师尊离去。”庄冥说道。
“我师本就残命，为施展心火燃道之术，而今只存半息，你就算放开他，他也动弹不得，必死无疑。”紫烟观主面上浮现冷笑，嘲讽道：“我师尊必死，你用他的性命，来与我交易？”
“若我能让他恢复生机，延寿半载，你觉如何？”庄冥平淡说道。
“你……”
紫烟观主面露惊异之色，他也是临近巅峰真玄的人物，自然知晓能够让真玄九印的至强者延寿，是何等不凡的宝物，哪怕只是延寿半年，也必是旷世至宝。
眼前的庄冥，能够以这样的旷世宝物，来救师尊性命？
这怎么可能？
他定是为了诓骗自己开口。
只是这承诺未免太过虚浮，全然不可相信。
但在他想要出声嘲讽之时，却又听得庄冥开口。
“我可以先救他性命，你再来回答。”
“你当真能延我师尊寿元？”紫烟观主嘲讽之言，顿时止住，默然片刻，忽然又问道。
“这是自然。”庄冥淡然说道：“我能杀他，自然也能救他，生死之间，皆在我手。但你要记住，眼下你师徒二人，皆在我手，如若你不愿如实相告，我能救活他，也能继续杀掉他。”
“好，你若能使我师尊恢复，并答应放他离去，不损我紫烟观，本座可以回应你任何问题。”
“既然如此，你且看着。”
庄冥这般说来，缓缓转身，走到了老者的面前。
他俯视着躺在地上的这位巅峰真玄老者。
原先强大得可以搬山填海的存在，此刻虚弱到了极点，仿佛燃尽的油灯，在风中一丝火苗，微微摇曳，即将熄灭。
他低下头，看着老者。
然后微微张口，吐出一口水来。
这口水落在了老者的脸上。
“庄太虚！你敢辱我师尊！”
紫烟观主见状，顿时眼睛通红，目呲欲裂。
他气势骤然爆发，震怒到了极点。
道门传承，师尊如父。
这年轻人，竟敢如此侮辱师尊，对他而言，比侮辱他本身，更为让他愤怒。
顷刻之间，真玄八印，环绕身周。
他疯狂轰打身外这无形的囚笼。
但在他拼命挣扎的这一刹那。
便听得一声轻咳。
轻轻一声咳嗽，宛如震天的雷霆。
“师……师尊？”
紫烟观主骤然停下，脸上浮现出无法置信的神色。
第六零三章 天界传承，飞升传说
原本奄奄一息，虚弱到一息将灭的老者，不禁咳嗽出声，喘息不定。
在他身上的气息，隐约又逐渐升起。
他本是将要熄灭的灯火。
而今油灯之内，已再度添上了几滴灯油。
于是他的火焰，又再度明亮了三分。
“果然有效。”
庄冥低头看着老者无神的眼眸中，逐渐恢复些许浑浊的光芒，微微点头，心中也颇满意。
他这一口，自然不是普通的口水。
这是丹田之中，真龙吐出的龙涎，乃是传说之中的疗伤圣药。
而龙涎自经脉而发，从口中吐出，便仿佛是他的口水。
当然，实际上来说，他与真龙皆为一体，这龙涎便也确实是他的口水。
龙涎与龙族精血不同，龙族精血是耗费本源，损及根基，但是龙涎则不会损及根基，只是需要消耗龙族法力，其中融合法力，蕴藏生机，故而鼎盛，属疗伤圣药。
这老者寿元的损耗，从根本上来说，是因为心火燃道之术，刺激潜能，伤及根源。
而龙涎使之伤势得以恢复一二，老者便也不再奄奄一息，可以继续苟延残喘。
实际上来说，龙涎不是延寿，只是疗伤。
如庄冥所料，这老者约莫还能以当前的状态，继续存活半年光景。
“若以龙族精血，他已经腐朽的老迈身躯，大约承载不住。”
庄冥这般念着，对于上古龙族而言，赐予龙涎为礼，只是如同施展一次道术，仅仅消耗少许法力，便是各族眼中的疗伤圣药。
而赐予龙族精血，则要损耗本源，通常是赐予异族，使之具有龙族血脉。
也时而是赐予血脉隔代稀薄、或者异种血脉驳杂的龙族后辈，从而增益其血脉。
偶尔也有强大龙族，宠溺一些修为尚浅的纯血龙族后辈，会赐下精血，用以提升修为。
可是对庄冥而言，精血与龙涎区别不大，都是多吃一些就能解决的事情，只是吃得多和吃得少的区别，因此便没有过多的顾忌。
只是这老者，虽然强大，但毕竟过于老朽，而今更是近乎寂灭，根本不能承载得住，否则倒也可以尝试，将之化作龙卫。
——
而在庄冥身后。
拘神禁术当中的紫烟观主，脸色变化，露出了无法置信的神色。
师尊当真恢复了气息？
庄冥当真具有这般手段？
他本以为能够替巅峰真玄延寿的，应该是举世无双的至宝，可是庄冥绝不可能为他们师徒这两个手下败将，动用如此旷世宝物。
但是未曾想到，庄冥只是轻轻吐了一口口水，便救活了师尊。
这简直无法想象，超出了他这位道门祖庭掌权人的认知范畴。
不过一口口水，便是旷世至宝？
紫烟观主心中升起一股荒谬之感。
但他心中的震撼，尚未恢复平静，却见庄冥已经转身过来，朝着他走来。
“你师尊已经恢复三分生机，还能再活些许时日。”
庄冥语气平缓，温和说道：“庄某行事，想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从不食言。”
紫烟观主当即沉默了下来，旋即说道：“只要你能履行承诺，本座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这般说来，嘴角顿生自嘲之意。
此行本是意气风发，未曾想到，狼狈到这等地步。
堂堂仙宗掌教，世间强大修行人，一向威严无尽，风光无两，何曾想过踏足阴山，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
“这两门道术，从何而来？”庄冥问道。
“从我紫烟观立派根基而来。”紫烟观主应道。
“何谓立派根基？”庄冥再度问道。
“相传八千年前，我紫烟观祖师，原是游方术士，采药行医，后来于山中，偶然得到一块石碑，因采药伤及手掌，血液染于其上，顿时便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显化出来。”紫烟观主略一迟疑，才缓缓说来，实际上，关于紫烟观的传说，世间广有流传，并非隐秘。
“仙风道骨的老者？”庄冥思索了下，道：“然后呢？”
“这老者传下了一门功法，只说天界动荡，神仙末劫，此后也就化作了光芒，就此消逝。”紫烟观主说道。
“然后这石碑就成了紫烟观的立派根基？”庄冥沉吟道。
“不错。”紫烟观主说道：“初代祖师，从中悟出的，就是这位仙家老祖赐予的功法，流传至今，仍为我紫烟观立宗之根本。此后，创派祖师修至真玄境界，开宗立派，便是如今的紫烟观。”
“然后呢？”庄冥继续问道。
“历经千年，初代祖师，修至真玄九印。”紫烟观主神色复杂，说道：“当时的创派祖师，已是天下第一大修行者，但仍然广结善缘，乐于指点各方修行者，受世间尊为圣师，甚至到了最后，各方掌教也获益甚多，对我紫烟观老祖均持弟子之礼，故而我紫烟观初代祖师成为天下之师，在初代祖师晚年之时，紫烟观也就被推举为道门祖庭！甚至，就连如今各方宗派，所修行的法门、道术、根基方向等等，都深受我紫烟观传承的影响。”
“原来如此。”庄冥心中沉吟，他还以为这紫烟观的道门祖庭，是天下道门的发源之处，倒是另有一番传奇故事，他想到这里，又问道：“那石碑呢？”
“……”紫烟观主当即沉默。
“又不愿说？”庄冥轻笑道。
“就在紫烟观。”紫烟观主忽然叹息一声，开口应道。
“只悟出了两门道术？”庄冥面上似笑非笑，戏谑道。
“……”紫烟观主沉默片刻，继续说道：“不止两门道术，我紫烟观历代先贤，从中悟出的是三门道术。”
“那你是否觉得，石碑当中只有三门道术？”庄冥再度问道。
“这便不是本座所能知晓的了。”紫烟观主沉声说道：“本座接掌宗门，也把持过这立宗的根基，但是至今仍一无所获，也许只有这三门道术。”
“可是照我推断，或许未必只有三门道术。”庄冥平淡说道。
“也许罢。”紫烟观主不作反驳，也没有多言，只是心中升起了另一股担忧。
“石碑如此说来，确实玄妙无双，但是你紫烟观是如何确认，这就是天界之物？”庄冥淡然说道：“哪怕是我，都不曾听过天界的传说。”
“修行到了你这等地步，竟然也不知天界的传说？”紫烟观主怔了一下，似乎感到难以置信。
“天界有何传说？”庄冥问道。
“传说那里是仙神所在。”紫烟观主说道：“据传六万年前，大道无阻，真玄九印，合一通天，即刻穿过天门，铸鼎成仙，然后霞举飞升。”
“霞举飞升？”庄冥皱眉道。
“破碎虚空，霞举飞升，位列仙班，乃是世间无数修行人的所求。”紫烟观主抬头望天，感叹说道：“世间不乏关于上古时代的传说，不乏霞举飞升，破碎虚空的传说，甚至传闻还有仙神之尊，偶尔会降临此界，但那终归是古籍记载的传说……”
“传说？”庄冥微微皱眉，在东洲之时，他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传说，他只是知道，在真玄之上，便是铸鼎成仙，但没有听过，铸鼎成仙的人物，将会破碎虚空，霞举飞升而去。
“此外……”紫烟观主沉声说道：“初代祖师修至巅峰真玄境界，思及当年石碑上呈现出来的老者虚影，依然心神摇曳，无法平静。根据他老人家临终前遗言，石碑上的那位老祖，仿佛只需要吐出一口气，就足以毁灭真玄九印的强大人物。”
“于吐息之间，覆灭真玄九印，这样的力量，确实该是铸鼎仙神才有。”
庄冥沉吟说道：“我要亲自一观石碑。”
紫烟观主面色微变。
当他道出石碑存在的时候。
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结果。
此人必然会对涉及天界传承的石碑动心。
但真听得这一句话，他心中仍然沉落下去。
紫烟观的不灭传承，就要毁灭在他这一代掌教的手中了吗？
失去天界传承，紫烟观便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况且，此人未必是心慈手软之辈，他若是为了掩盖关于天界石碑的消息，大开杀戒，屠灭紫烟观，也不是无法想象的。
紫烟观内外，根本无法阻拦像他这样强大的存在。
或者说，这一方天地之内，都没有任何修行人，可以阻拦此人的脚步。
“你究竟是谁？”
紫烟观主终于忍不住发声，沉声说道：“你的每一门道术，都远胜于当世任何道术，精妙绝伦，玄奥万分，比之于我紫烟观自天界传承中得来的秘术，都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
他这话还算是给自家维护了些脸面。
适才的斗法，何止是毫不逊色？
紫烟观引以为傲，仗之傲视天下修行者的传承秘术，简直派不上用场，便被对方的道术顷刻击败。
庄冥闻言，只是笑了声，说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他背负起双手，心中微微一动。
紫烟观主的话，似乎引动了他的一些想法。
他大约是明白了一切其中的究竟。
但还没等他理顺清楚，便眉宇一扬，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在那个方向，一道光芒，瞬息而来。
第六零四章 龙族精血引动的风波
紫烟观此行，来的不单是紫烟观主以及上任观主，还有两位绝顶真玄级数的太上长老。
只是临至九阴山之前，便察觉到了整个阴山的异样气氛。
旋即前后两任观主，派遣二人前去探查。
原以为，九阴山之事，出乎意料之外，庄冥比预料之中，强大了无数倍，让两任观主都在此沦为阶下之囚，而那两位太上长老，应该算是侥幸逃出生天。
但未有想到，还是有一道光芒，朝这里赶来，宛如自投罗网。
“观主，老祖。”
这位太上长老，匆忙而至，远隔千里，便看见了两人。
但他也瞬间看清了场中的局面。
真玄九印的老祖，躺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堂堂紫烟观之主，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满是绝望。
只有一个白衣年轻人，背负着双手，风轻云淡，神色平静，眼神温和，越过千丈之距，看着自身。
这位太上长老，心中陡然一惊，面色骤变，但他反应极快，当即便要折返离去。
然而正在他遁光折返之际。
便见远隔千里的那个白衣年轻人，瞬息化作一道光芒。
这光芒穿破虚空。
九霄清云光。
聚圣山中的秘传遁术。
庄冥此刻的修为，本已远高于这位绝顶真玄，加上聚圣山身法，不过三五个呼吸之间，便越过千余里，来到了太上长老适才遁光转折的所在。
而这三五个呼吸之间，庄冥越过千余里，那位太上长老才转身遁出三百里。
又是两个呼吸过去。
遁光刹那而至。
庄冥越过五百里，伸手按了下来。
在他手中，法力凝结，光芒流转，化作拘神禁术。
当即便将这位绝顶真玄级数的太上长老，按在了手底下。
“怎么可能？”
这位太上长老眼神一凝，心中则满是骇异，就算是老祖追杀，也不该快到这般层次。
前后几个呼吸之间，他才遁出五百里远。
而这年轻人便能遁出一千五百余里，将他镇压下来。
七印真玄的强大修为，本该傲视天下，但却全无用武之地，顷刻之间，被拘神禁术镇压当中，无法挣脱。
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你究竟是谁？”紫烟观太上长老惊异道。
“你们紫烟观的人，怎么都喜欢问这句话？”
庄冥笑了一声，提着这位绝顶真玄，转身回到了适才所在的位置。
——
真玄九印的老祖，依然躺在地上，生机虽然恢复了少许，但依然沉眠未醒。
而这位绝顶真玄，被庄冥随手抛了下来。
“观主？”
“师弟。”
这同门二人，各自落在一个拘神禁术凝就的无形囚笼之中，宛如隔世相望，心头诸般思绪涌起，复杂至极。
一位是紫烟观的掌教，一位是紫烟观的太上长老。
二人对视良久，皆有苦涩之意。
庄冥只觉气氛古怪，当即轻咳一声，缓缓说道：“两位道友，适才应该分别未久，不必扮作两世为人的姿态，有些话不若当面说个清楚？”
那绝顶真玄，沉默不语。
紫烟观主顿了下，终是叹息一声。
“罢了，有话直说，无须隐瞒。”
“观主……”那绝顶真玄面色微变，眼神微动。
“本座说了，无须隐瞒。”紫烟观主沉声说道：“说出实话，不必作假。”
“这……”太上长老心中微动，他无法辨别观主所言的真假，无法辨别观主是否在与对方虚与委蛇，一时间仍有踌躇。
“本座以紫烟观之主的身份，让你如实相告。”紫烟观主眼神微凝，这般说来，露出肃然之色。
“是。”这太上长老见状，心中便也明白，掌教所言确实不虚，何况如今来看，局面似乎也容不得他闭口不言。
——
阴山之中，气氛古怪。
飞禽走兽近乎绝迹，各方精怪妖物，甚至真玄妖王，都似乎动身汇聚前往一个方向。
正是因此，紫烟观一行进入阴山，也没有妖王现身阻拦，甚至没有妖王出声质问。
这让紫烟观提前准备好对阴山各方妖王的借口，也都派不上用场。
先前两位绝顶真玄，受命前去探查。
如今只归来一位。
而这一位，似乎也受了不轻的伤势。
“阴山确实出了机缘，而且是旷世机缘，引动了阴山之中的所有生灵，哪怕寻常飞禽走兽，都因为本能的渴望，前去厮杀抢夺。”
那绝顶真玄低声说道：“据说这一场机缘，还不止一处，茫茫阴山足有数十处之多，眼下阴山之中的真玄妖王，都去追逐机缘，掀起了弱肉强食，疯狂争夺的血战。”
他看了庄冥一眼，稍有忌惮，但迟疑了下，又看向本门掌教，终究出声说道：“我二人才刚身，便卷入了浩大的混战之中，杨师弟为我断后，而今生死难测。”
紫烟观主面色微变，也深深看了庄冥一眼，犹豫了下，又收回目光，看向那太上长老，出声问道：“可知是什么机缘？”
这位绝顶真玄级数的太上长老，脸色变幻不定，他顾忌庄冥，显然有些不大愿意开口。
庄冥似乎也不恼怒，只是背负双手，轻描淡写地说道：“龙族精血，一旦得获，可具有龙族血脉，从而具有龙族得天独厚的部分机缘，或许是增强体魄，或许是增厚法力，总之……强如巅峰真玄，得获这等精血，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
紫烟观主倏地抬起头，看向庄冥的神色间，更添惊疑不定。
而那太上长老，则是惊声道：“你已经知道这一桩机缘？”
庄冥含笑点头，说道：“自然知晓。”
紫烟观太上长老脸上满是惊异，说道：“如此机缘，纵然巅峰真玄，都能为之增益，变得更加强大，连那些只凭本能的飞禽走兽，都因为龙族精血的吸引，而忽略了对生死的恐惧，汇聚而去，而你作为修行之人，既然知晓这等旷世机缘，为何视而不见？”
庄冥看了他一眼，只轻笑了声，却没有回应。
而紫烟观主似乎想到了什么，惊道：“你已经得到过龙族精血了？”
庄冥闻言，稍微怔了一下，然后沉吟着点头，说道：“你要这么说的话，倒也不算有错。”
紫烟观主脸色变幻，只道了一声果然。
世间怎么可能有人强大到这等地步？
同为巅峰真玄，他比师尊强了太多。
这样的人物，堪称天下无敌！
原来他是得到了龙族的精血，得到了上古神兽的血脉。
但是此人既然从龙族精血当中，得到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何不去搜罗余下的精血？
难道是因为龙族精血，只能够吸收一次？
但即便是这样，若是作为一个明智之人，他也不该坐视机缘散布，而置之不理。
既然自身已经得获机缘，那么接下来，就算不毁去其他的龙族精血，来巩固自身无敌的地位，也必要收集这些龙族精血才是……无论将来用在何方，至少当前要将这些机缘，掌控在自身手中。
这个庄冥，终究只是个闭关修行的年轻人，而不是上位者，便没有料到这一步吗？
可是无论当初所见，还是今日所见，这年轻人都不像是初出茅庐的青涩少年，更像是道行高深的老狐狸。
紫烟观主这般想着，心中念头纷乱。
而在这时，又听得庄冥出声。
“石碑若于我无用，仍归你紫烟观。”
庄冥背负着双手，俯视下来，道：“若是于我有用，我也不强取豪夺，也不以你三人性命胁迫，用龙族精血，作为交换，你觉如何？”
紫烟观主顿时沉默下来。
那位太上长老，也露出错愕之色。
天地之间，还有这等好事？
第六零五章 简单大度而又充满善意的庄冥
紫烟观三大强者。
前任观主真玄九印。
当代观主真玄八印。
太上长老真玄七印。
如今都被对方轻易击败，困于秘术之中，宛如阶下之囚。
甚至，以此人这等修为，足以凭一己之力，镇压整个紫烟观。
至于紫烟观立宗根基的石碑，对于此人而言，也已如同囊中之物。
但此人占尽上风，拿捏着他们的性命，却还愿以龙族精血这样的旷世宝物，来作为交换？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庄某向来公道，从你紫烟观得获一件宝物，便可以送你紫烟观另一件同样不俗的宝物。”
庄冥背负着双手，缓缓说道：“我自幼心善，虽然击败你等，却也无意伤及你等性命，你若愿意，交易就此达成。”
紫烟观主沉默了下，旋即问道：“我若不愿呢？”
庄冥沉吟道：“石碑我必然是要一观的，取是不取则并不重要，谁若阻我，我便杀他。”
紫烟观主看着这个自幼心善的年轻人，再次陷入沉默当中。
但眼下确实别无选择。
性命被对方拿捏在手。
甚至对方一旦出手，紫烟观都将有灭顶之灾。
这样的人，要强夺石碑，他也无话可说。
何况如今是一场交易。
尽管这交易，听起来令人感到难以置信。
不过，先前此人本可以逼迫自己，甚至拿紫烟观威胁自己，但终究做了一场交易，而救活了师尊。
有此先例，似乎可信了三分。
此人或许真的心胸洒脱，行事大度，非嗜杀之辈。
——
庄冥负手而立，静静看着眼前两人。
对于上古龙族而言极为珍贵的精血，对他而言，并不难得，反而是一种手段。
对于世间修行人而言，龙族精血是旷世机缘，可以使得自身变得更加强大。
对于紫烟观主而言，若能得到龙族精血，自然是天大的机缘，获益无穷。
但当世之间，没有人知晓，庄冥本身，是生意人。
这是一场生意。
紫烟观主或许会从中得益。
可是占尽了上风的庄冥，愿意做这一场生意，必然是具有更大的利益。
“龙族精血，蕴藏我千丈真龙的力量，更有太古苍龙的嫡系血脉根本，楚江是自幼具有驳杂的龙族血脉，身体逐渐适应了三分，故而可以蜕变功成。”
“而寻常生灵，甚至绝顶真玄，也未必能承载得住血脉的力量，以及我千丈真龙的气息。”
“融合精血，如若不成，便会击溃本身法力，损及本身精气神，就此陨落。”
“融合功成，他会变强。”
“但他将是我的龙卫。”
“这方天地，巅峰真玄如此弱小，各类道术的发展，亦是不堪入目，想必是没有可以抵御的法门了。”
“得到龙族精血，他若不死，便会变强，但无论变得多强，连他本身，都将归我所有。”
庄冥心中这般念着，神色如常，眼神平静。
紫烟观主与那位绝顶真玄，并不知晓这一场看似简单大度而又充满善意的交易，内中究竟充斥着怎样的险恶用心。
因为他们并不熟悉龙族精血的确切作用，更不知晓，眼前的年轻人，实则便是真龙的本体。
所以无从选择之下，他们便选择了唯一一条看似能够获益的道路。
这是庄冥一环扣一环的套，一步一步让紫烟观主妥协，逐渐营造自身风度，无意强取豪夺，乐于交易的姿态，甚至到了此刻，隐约让绝境之中的紫烟观主，开始说服他自身，从而对庄冥诞生些许信任之感。
对此，庄冥颇为满意，一切都照着他想法顺利进行。
从最开始想到要一口龙涎喷活那紫烟观前任掌教之时，就料到了此刻的局面。
实际上，这也是紫烟观主唯一的选择。
“交易之事，到了紫烟观，见到了石碑再说。”
庄冥这般念着，背负双手，又看向远方，说道：“他说刚才是两人前去探查，而今只回来他一个，余下那位杨道友，此刻尚在混战当中，但阴山各方妖王齐聚，即便是绝顶真玄，也只怕是凶多吉少。”
紫烟观主沉默了下，抬起头来，说道：“你这是何意？”
庄冥缓缓说道：“我这人自幼心善，见不得生离死别，你那同门恐凶多吉少，拖延下去，怕是尸骨难存。此刻若是动身，或许还能收尸，但也可能他仍然命大，现在过去，还可救他一命……”
紫烟观主面色一愕，更是惊异。
他自然是想去救下自家同门。
但是如今自家都性命堪忧，他也没有想过请求庄冥救人。
可他却没有想过，庄冥会主动提及救人。
——
“好歹也是一尊绝顶真玄。”
庄冥心中念了一声，他如今具有直接毁灭紫烟观的力量，但仍然不可否认，紫烟观是一方强大的势力，至少在这方天地之间，具有道门祖庭的地位，具有极大的声望。
如能折服紫烟观，比收服狐族，更为有利。
能够供他驱使的真玄大修士，比起三两枚吞下炼化的大道金丹，自然还是有更大效用的。
既然动念要收紫烟观，那么自然就不能让紫烟观为之受损。
那尊绝顶真玄，今后不单是紫烟观的绝顶真玄，更是他庄冥麾下的真玄大修士。
当然，此时此刻，尚是为敌，他就算置之不理，也情有可原，今后收服紫烟观，在场三人也不可能因为在眼下之事，而生出不满之心。
可是对庄冥而言，也算是今后的臂助，能多救下一个，就多救下一个，自然也是好的。
尽管他也并不知道，此时过去还是否来得及救下那位绝顶真玄。
若来不及，或许真玄七印的大道金丹，还能来得及收下。
“走罢，去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庄冥声音落下，屈指一弹，便即收掉了紫烟观主和那位太上长老的拘神禁术，但是那前任观主的拘神禁术，依然未解。
他伸手一引，仿佛有一根丝线，牵着那拘神禁术所化的无形囚笼。
紫烟观主与太上长老，均对视一眼。
二人心中瞬间升起逃离之念。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便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而在前方，庄冥积蓄掌心的雷霆，方是逐渐收敛了去。
第六零六章 龙血阴泉!【上】
最近的一滴龙族精血，落在了约七千里外的地界。
那里汇聚了阴山之中大量的飞禽走兽，精怪妖物，大妖王者之流，混战无穷，血染八方。
“这片地界，山脉被妖王打平，河流已经改道，大地之间沟壑无穷，平处化作深渊。”
那位太上长老，低声说道：“眼下阴山的风水地势，与我紫烟观记载的，已经大不相同了。”
紫烟观主微微皱眉，说道：“近些时日，本门弟子，不要再入阴山历练，待今后再由绝顶真玄级数的太上长老，重新勘探阴山之内各处地势，更改关于阴山的记载。”
这太上长老当即应了一声。
而庄冥则看着前方，神色平静。
他似乎察觉到，龙族精血已经有了归属。
那尊颇为强大的妖王，正在炼化龙族精血。
但或许该换一个说法。
是龙族精血在改造这尊妖王。
使之具有龙族部分的特征与优势，使之具有龙族的上等血脉，但今后也会因此，深受真龙的制衡。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便是一种另类的龙卫。
“只是炼化龙族精血，却也同样伴随着极大的风险，它修为虽也强大，但未必能够熬过去。”
庄冥无意再去干涉，只是想要前去混战之处，看看能否再获得一些大道金丹。
世间大修行者，身死而道消。
往往在陨落的一刹那，大道金丹便会就此崩毁，化作无穷气息，消失于天地之间。
不过若是来得及，尚可凭借拘神禁术，擒拿大道金丹，封禁其中，化作己用。
他这般想着，感知瞬息扫过。
终究还是叹息了一声。
紫烟观那尊绝顶真玄，已经彻底陨落。
就连真玄之印连同大道金丹，也已经就此消去。
如今只剩残尸碎骨，在诸般妖魔鬼怪撕咬之下，残存下来。
“那位杨道友已经遇难了。”
庄冥这般说着，叹道：“两位且去辨认，为他收敛尸骨罢，我来为你们抵挡余下的各方妖王。”
他声音落下，又伸手一挥。
旋即轻风吹拂。
风过而雾起。
迷雾之间，走出一人。
此人赫然也是白衣飘扬，面貌气息，均与庄冥无异。
紫烟观主看得瞠目结舌，强大如他，见识广博，天下之事，已极少能够令他觉得意外，然而今日心中的震撼，接连不断。
那位太上长老，更是错愕万分，略有迷茫。
这正是庄冥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尽管如今聚圣山福泽归于自身，以上元分神化念之术施展出来的，不再是具有强大力量的身外化身，而只是虚影而已，可是这虚影，无论面貌衣着、还是举止气息，均与本身相同。
哪怕只是一具虚影，仍然具有巅峰真玄的气势。
只要这具虚影没有出手，就不会被看出破绽。
以庄冥如今的修为，以及他如今的道术造诣，放眼世间，哪怕是东洲所在，能够勘破庄冥施展出来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的人，也寥寥无几。
除却那些古老的仙神之外，寻常巅峰真玄人物，除非是在感知或者瞳术方面的修行有极高的造诣，否则也难以勘破庄冥的虚实。
而今紫烟观这两位大修行者，受制于当世的眼界，对眼前的两个庄冥，更是觉得无法置信。
“走罢。”
庄冥领着他们，往前往混战之处而去。
然而另一个庄冥，则是朝着九阴山方向，倏忽而过。
光芒骤然一闪，便即消失无踪。
——
狐族之中。
族中气氛极为凝滞，无形的阴霾，惶恐的气息，笼罩在整个山谷当中。
紫烟观乃是道门祖庭，是极为强大的仙宗。
对于狐族而言，这是无法抗衡的庞然大物。
当年足以毁灭狐族的狼王，也只在紫烟观走出一位绝顶真玄后，而陨落了去。
这些年间，尽管紫烟观处处压迫，尤其是那白雕令族众咬牙切齿，但实际上，二十年间，从无任何一尊大妖甚至妖王，想过反叛紫烟观。
他们无论有多么不满，依然臣服于紫烟观。
只是偶尔对那位引来了紫烟观的太虚先生，略有不满之意。
而在今日，太虚先生斩杀白雕，惊呆了整个狐族。
狐族所有的族众都知道，接下来紫烟观必有大修行者前来问罪，这将会是灭顶之灾。
大长老竭力安慰族众，言及太虚先生非属常人，池边垂钓二十年，乃是疗养伤势，而今已然恢复，足以应付紫烟观来人。
但实际上，就连这位狐族大长老，心中也颇为忐忑不安。
因为他过往二十年间，对庄冥的深刻印象，只存在于神秘，而不是强大。
但是对于紫烟观，无论是哪一方妖族，都会认为紫烟观是世间最为强大的仙宗之一。
就在刚才，小白发现太虚先生已经不在住处。
这让狐族大长老，心中更是慌乱。
太虚先生是迎上了紫烟观的大修行者？
还是太虚先生自觉不敌紫烟观，因此斩杀白雕之后，恐怕紫烟观问罪，已经悄然潜逃？
正当狐族大长老心中思绪也颇为紊乱的时候。
却见谷口之处，光芒一闪，缓缓落下一人。
白衣胜雪，五官端正，神色淡然，如轻风吹拂。
“太虚先生。”
狐族大长老忙是迎了上去，脸上顿生惊喜之色。
庄冥扫了他一眼，当即便也明白，这位狐族大长老心中有什么想法，只笑了一声，说道：“不必过多忧虑，紫烟观之事到此为止，今后灵泉仍属狐族。当然，如若紫烟观今后想要灵泉，大长老与他们做些生意，倒也无妨……”
狐族大长老先是一怔，旋即大喜过望，颤声道：“太虚先生，已经说服了紫烟观？”
在他眼中，紫烟观太过于强大。
太虚先生或许也已经非常强大，甚至可以不惧紫烟观。
但他却也没有想过，太虚先生足以直接击败整个紫烟观。
因此在他这老狐狸眼中，太虚先生应是展露了强大的力量，让紫烟观有所顾忌，从而协商讲理，退走了紫烟观。
“有理自当行遍天下，确实已经说服了。”
庄冥笑了一声，说道：“另外，我还有些话，要与你细说，边走边说。”
狐族大长老连忙应是，但又转身小跑出去，往外边吩咐了一声。
既然狐族之危已经解去，他便要立时告知族众，避免大家还在担惊受怕之中。
庄冥看着这白发苍苍的老者，嘴角略带笑意。
这狐族大长老智慧颇高，但眼界只局限于山野之间，还欠缺了人间之事的磨砺，今后若能磨砺一番，也是一位堪当重任的人物。
尽管目前这位狐族大长老，还不是一位合格的上位者，不是一位严苛的掌权人，比之于紫烟观主，少了些狠辣，少了些威严，可是他更为难得的，便是对族众极为重视。
这也是庄冥对他颇为欣赏的一点。
片刻之后，整个山谷，逐渐有欢喜雀跃之声响起，最终汇聚成了浩大的欢呼声潮。
狐族大长老的脸上，当即也浮现了笑容。
“走罢。”
庄冥走在前头，对于这座狐族山谷，他也算熟悉。
毕竟山谷也谈不上多么广阔。
即便如今灵泉所在位置，其实庄冥也是知晓的。
所以他此刻走去的方向，就是灵泉诞生的地方。
但狐族大长老，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稍微苍白了些许。
“难道……”
第六零七章 龙血阴泉!【中】
狐族的灵泉，妙用甚多，非同寻常，更难得的是可以源源不断，长久取用。
所以紫烟观对此极为重视，认为这也是能够让仙宗保持长盛不衰的一种根基底蕴。
而狐族自然也是极为看重的。
放在以往，这就是狐族的根基。
每一个狐狸，出生之前，在母胎之时，便会受到灵泉的滋养。
出世之后，仍然可以长久服用灵泉。
甚至父母嫡系血脉，有大功于狐族者，能获取充足灵泉，以灵泉洗经伐髓。
故而此地狐族的修行天资，都远胜于外界各方的狐族。
但在二十年间，灵泉每年上供，又被白雕夺去许多，几乎没有存留，新生的狐族都不如以往那般聪慧，修行方面的天资也不如以往那般出色。
“太虚先生……”
狐族大长老见他走向的是灵泉方向，心中当即沉了下去。
当年驱虎吞狼，斩杀了那头狼王，却引来了紫烟观这头猛虎。
如今总算退去了紫烟观这头猛虎，难道又要盘踞一尊恶龙？
——
庄冥走在前方。
但狐族大长老一路之上心绪不宁，他也察觉出来。
在大长老颤声开口之时，他便明白了大长老的忧虑。
毕竟这是一头老狐狸，眼见他走向灵泉的所在，自然也会想到很多方面。
“不必担忧，我此行是为灵泉，但不是为了夺取灵泉。”
庄冥轻笑着说道：“我若是需要灵泉，这二十年来，怎么说也该向你讨上一些，即便不如白雕要得多，总也该有及十来岁”
狐族大长老闻言，当即怔了下，心中颇为复杂，仍不能知庄冥所想，但在庄冥道破他心思之后，只觉颇为尴尬，面上便也只能露出惭愧之色，苦笑一声，自嘲道：“老夫久居山林，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庄冥哈哈一笑，脚步依然未停，只缓缓说道：“你可知道，我替狐族解决祸患，反而引狼入室，这二十年间，留在狐族，是为何故？”
狐族大长老闻言，心中微动。
他以为这位太虚道友，是因为引狼入室，让紫烟观掌控狐族，而心有愧疚，或者对狐族境遇有些同情，避免今后出现更大变故，所以留在此处，算是为狐族坐镇。
后来又认为，太虚先生是隐居避世，逃离尘世恩怨，借住于狐族。
再后来，则又认为太虚先生，在山谷外那座池边垂钓，必有深意。
或许那座池，就是天大的机缘。
但他暗中探查过，那座池再是普通不过。
而在今日，他大约明白，太虚先生垂钓的是真龙。
这是在等侯那尊真龙的到来。
“先生是在等侯那尊强大的龙君？”狐族大长老迟疑着道。
“算是在等。”庄冥平淡说道：“只不过，天地之大，处处皆可等侯，可我依然停留在狐族，你以为是何意？”
“这……”狐族大长老的眼神中，略带些许迷茫。
“说得好听一些，便是行事谨慎，但说得不好听些，便是心有怯弱。”庄冥说到这里，略带微笑。
“谨慎？怯弱？”狐族大长老愈发感到讶异。
“你是否觉得，强大到我这般地步，即便一时修为跌落，但终究是踏足过世间巅峰的存在，因此面对世间任何事情与大敌，都应该心如止水，无惧生死，无惧任何局面？”庄冥笑着问道。
“修行到了如此地步，难道不是这样的心境？”狐族大长老不禁问道。
“天地之间，无数的生灵，便有无穷的思绪，世间芸芸众生自然不会只有一种想法，世间巅峰真玄也不全是性情相同。”庄冥笑着说道：“这些年间，我以真玄初境的修为，也算天地间的强者，无论行走到哪一方地界，都足以被尊称为大修行者，但是你须知晓，在我之上，依然还有许多强大的真玄大修士，试想一番，若是因为什么变故，无意间得罪了他们，以我修为未复之处境，岂非糟糕？”
“可是今日之后，想必没有人可以比先生更加强大了。”狐族大长老感叹道。
“或许是这样。”庄冥笑着说道：“所以今日之后，我将要开始行走于这方天地之间了。”
“恭喜先生，贺喜先生。”
狐族大长老这般贺了一声，但心中颇为复杂，送走了一尊大神，自然是少了压力，但是也缺了庇护，更何况，二十年间，也算有些情谊。
不过，他忽然想到，太虚先生说了这么多话，仍然没有说到真正的原因。
可是才当他想到这里。
却听得庄冥再度开口。
“我之所以留在这里，隐居避世，是因为不够强大，而避免去招惹到更强大的人物。”
庄冥笑着说道：“但是修行人，不单是闭关苦修，还有的游历天下，搜罗各方天材地宝，各类珍奇宝物，获得诸般机缘。”
狐族大长老怔了下，旋即说道：“对老夫而言，狐族便是需要一生倾力守护的所有，而狐族的灵泉，便是狐族的机缘。可是先生留下，不为灵泉，也不求外界机缘，是因为……先生不缺乏机缘？”
庄冥含笑点头。
他之所以不出阴山。
不单是因为谨慎。
更是因为，他不需要为外界的机缘而涉险。
他的本身，就是诸天万界之中，最为惊天动地的机缘。
——
接下来这几步路，走得颇为平静。
狐族大长老似乎想通了什么。
他没有了先前那样的忐忑。
适才太虚先生一番话，打消了他许多担忧。
而且他也并没有觉得太虚先生的话有什么虚假之处。
更是因为，太虚先生已经强大到了可以惊退紫烟观的地步，也可以直接强行镇压狐族，将灵泉据为己有，完全不需要再来瞒骗于他。
“灵泉。”
庄冥站在了这里。
潺潺水声，悦耳动听。
这是一汪清泉，清澈见底。
这就是九阴泉，但并不能直接取用，而狐族自有一番取得灵泉的法门，但也因此，每日只能取用一瓶。
庄冥背负双手，俯视着这清澈的泉水，以他的眼里，一眼便看到了泉水的最深处。
那里有一枚玄黑色的石头。
这一枚黑石，约手掌大小，椭圆形状，静静堵在泉眼之处。
正是因此，泉水受阻，涌出得慢，也涌出得少。
可是涌现出来的泉水，却具有极为不凡的气息。
“这就是九阴石？”
庄冥静静看着那石头。
在感知当中，这九阴石颇是古怪。
内中似乎有什么难以辨明的气息，正在不断溢散。
石头堵住了泉眼，但仍然有泉水溢出。
而溢出的泉水，被那玄妙的气息渗入，便化作了灵泉。
但是，以狐族的说法，以及传说的记载，九阴石要放置于泉眼之中，足足千年光景，才能改变成一汪灵泉。
难道是因为离开水之后，这九阴石便会封闭，不会再这样溢散气息，只有重新放置水中千年，才能恢复？
庄冥略有沉吟，因为对这九阴石不够熟悉，终究没有贸然取出这一枚九阴石。
“先生？”大长老见他长久看着九阴石，尽管觉得这位太虚先生或许看不上灵泉，但心中不免还是忐忑……不会看着看着，就看上了罢？
“大长老。”庄冥背负双手，说道：“可有想要让这一汪灵泉，变得更加不凡？”
“什么？”大长老闻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有一法，可炼入九阴石，从此之后，无论是饮下九阴泉的族众，还是以九阴泉洗炼身躯的族众，都能得到比以往更大的益处。”庄冥停顿了下，说道：“不过，泉水日夜冲刷，消耗其中力量，效用约莫只在十年之内，只过得十年，泉水效用依然如旧。”
“这……”大长老脸色变了变，旋即问道：“世间还有这等法门？”
“自然是有。”庄冥微微点头。
“有何弊端？”大长老不禁又问了声，他也算真玄级数大修士，深谙天地之道，有得必有失，既然得益，定有弊端。
“弊端在我，不在灵泉之中。”
庄冥这般说来，他这一次，说的是实话。
弊端在于自身，不在灵泉之中，因此饮用灵泉，或者沐浴灵泉的狐族，都不会有什么弊端。
“弊端在于先生？”狐族大长老闻言，神色异样。
“是。”庄冥点头道。
“先生为何不惜损害自身，为我狐族提升灵泉品阶？”狐族大长老不禁皱眉道。
“狐族毕竟将我从山间救回，有恩德于我。”庄冥说道。
“但先生借紫烟观斩杀狼王，解灭族之祸，而今驱退紫烟观，恩德早已还清。”大长老沉声说道：“真要细究其中恩德业债，该是我狐族欠了先生的大恩。”
“想听实话？”庄冥忽然笑了声，道。
“事关狐族根基，老夫不敢听假话。”狐族大长老正色道。
“第一，我在狐族借住二十年，也算对狐族有些情义。”庄冥平静说道：“第二，饮用灵泉和沐浴灵泉的狐族，会逐渐变得强大，而且今后会适应一桩天大的机缘，只要愿意，就能一步登天……”
“什么天大的机缘？”狐族大长老不禁追问道。
“眼下引动了整个阴山的龙族精血，出自于我手，你应该知晓的。”庄冥淡然说来。
“龙族精血？”狐族大长老心中当即涌起狂潮，脸色变幻，呼吸为之急促。
第六零八章 龙血阴泉!【下】
对于紫烟观，庄冥的行事风格，便不单是镇压与威胁，还略带坑蒙拐骗之意。
但是对于狐族，他确实没有太多算计之意。
他的想法倒也简单，不必取出九阴石，只是将龙族精血，渗入九阴石当中。
待到那时候，九阴石散发的气息，就会伴随着龙族的气息，共同渗入泉水当中，化入灵泉之内。
庄冥的龙族血脉极为纯粹而古老，且他如今千丈真龙，已是世间至强之列，所以他的龙族精血，就算连绝顶真玄都未必承受得住。
但是借助九阴石，渗入泉水当中，而且分作了十年光景，相当于化入三千六百五十份灵泉当中，便不会太过强盛，也就不会有过多的危险。
只是这样一来，今后饮用灵泉和沐浴灵泉的狐族，仅仅算是得到了几分龙族气息的助益，无法借此具有龙族血脉，无法因而成为龙族旁支。
但对狐族而言，有另一点好处，便是不至于全然尽受庄冥操纵，依然算是自由之身。
经过这样的改变，或许它们就可以跟楚江一样，因为长久被龙族血泉滋养，肉身体魄逐渐适应了龙族血脉，就有更大的希望，可以熬过炼化龙族精血的风险。
但是对庄冥而言，炼化龙族精血之事，也无需强求。
——
“龙族精血？”
狐族大长老面色变幻。
他自然也知道龙族精血。
毕竟当日真龙之声传遍阴山，有三十二滴龙族精血散落阴山各处，引动了三十万里阴山的无穷妖魔鬼怪。
而他这老狐狸，也感受到了那龙族血脉的吸引，心中发自于本能地想要前去争夺。
但他也知道，凭借未足高境真玄的修为，只怕难以夺得龙族精血，多半是要白白枉送性命，加上如今狐族大难临头，紫烟观来袭，危机压在心中，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能够抵御得住龙族精血的吸引，或许也是因为狐族一类，性情较为聪慧，比寻常妖类更加精明的缘故。
但也或许是因为他心中知晓，真龙就在眼前。
尽管知道散出机缘的真龙，就在庄冥体内，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从庄冥身上得到龙族精血，因为过度的敬畏，让他根本兴不起这样的念头。
——
“换作其他妖族，便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会强力镇压。”
“不过我在狐族之中已有二十年光景，且你我之间，交情不差，我便也给你这个选择。”
“你可以拒绝改善九阴泉，也可以接受改善九阴泉。”
“至于今后，沐浴或者引用过血泉的狐族，愿不愿意受龙族精血的改造，也同样全凭自愿。”
庄冥说道：“你觉如何？”
狐族大长老面色变了又变，终是说道：“事关重大，涉及整个种族，是否与族中商议一番？”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好。”
狐族大长老见他答应，立时松了口气，心中又有些迟疑。
庄冥自然明白他的想法，笑道：“我跟你一起，免得让你以为，我会暗动手脚。”
狐族大长老被他一言点破心思，当即苦笑了声。
世人都说狡诈如狐，越是老狐，越是狡猾，怎么看起来这年轻人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
狐族之中。
听闻改造灵泉，有如此获益，大多还是愿意的。
而另外有一批狐族，终是惊疑不定。
或许是狐族生性多疑，它们不免在怀疑，这位太虚先生，究竟有什么图谋。
但太虚先生当面，又不敢妄言。
只是庄冥在狐族二十年，也算与人为善。
愿意信任庄冥的，倒也还是不少。
“你们……”
白狐少女终究站了出来，声音清脆，但神色冰冷，说道：“族中泉水，被紫烟观霸占，我等都无异议，而今先生能击退紫烟观，他就算占了灵泉，你们也无话可说。我等皆知，先生高义，不愿占得灵泉，更愿意助我族中改造灵泉，利于本族，你们多疑什么？凭先生的本事，一掌就可以打死九阴山所有生灵，今次与你们商量，是先生行事大度，否则先生强行要改，你们有什么话说？”
众位狐族，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出声。
而庄冥眉宇一挑，看向白狐少女。
这话乍一听，似乎小丫头是一心偏向着他的。
但庄冥立时便察觉有异。
这小狐狸的话中，可是还有话的。
先生高义，不愿占得灵泉。
凭先生的本事，一掌就可以打死九阴山所有生灵，却与众多狐族商量，而不是强行要改。
单是这两句，便有些值得推敲了。
或许在她心里，这番话说出来，太虚先生若顾及颜面，即便有这个心，也不好明目张胆霸占灵泉，不好强行镇压狐族，强行改造灵泉。
“还是年轻了一些。”
庄冥暗笑一声，他若真想这么做，怎会被区区几句话就打退了想法？
——
此事终究无人敢有异议。
庄冥重新来到了九阴泉处。
他站在泉水边上，微微闭目。
顷刻之间。
虚实转化。
虚影化作了真身。
在紫烟观主身前的庄冥，则化作了虚影。
以往施展阴阳遁术，虚实转换，是因为聚圣山福泽，将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的虚影化作了身外化身，而不受太多的限制，但聚圣山福泽归于己身后，上元分神化念之术施展出来的还是虚影，故而限制便重新浮现。
只不过真龙已有千丈修为，庄冥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以及阴阳遁术，已经可以在万里之内施展开来。
他虚影化作真身，而真身化作虚影。
这阴阳遁术施展开来，当今天地之间，无人可以看透其中真相。
庄冥真身眼神一凝，当即张口。
丹田之中，真龙溢出一滴龙血，倒流而出，沿着中庭，至他口中。
只见庄冥张口一吐，便是一滴龙族精血。
赤红之血，宛如烈日一般，隐生金色光芒。
“龙族精血……”
周边狐族，无不为之震动，眼神万分炽烈，发自于本能地渴望。
整个阴山，都为之癫狂，无穷的杀戮，不断出现在阴山之中，甚至连传说之中真玄九印的妖族老祖们，都已经从阴山深处破关而出。
究其源头，就是这龙族精血。
刹那之间，就连狐族大长老，呼吸都为之急促。
“落！”
庄冥没有让狐族因龙族精血，而本能癫狂，迷失本性，当即左手法力传入灵泉，按住九阴石，而右手便将龙族精血，引入了泉水当中。
龙族精血，入水不化。
但一汪泉水，都展现出了金红之色。
过得片刻，才见龙族精血，落在了九阴石之上。
但九阴石似乎在排斥龙族精血。
因为这九阴石，本来就一直溢散气息，而不是吸取外界气息。
庄冥早有所料，当即以强大的真龙法力，镇住了九阴石，将龙族精血，强行渗透其中，直至其中的最深处。
——
九阴石的构造，极为繁复神秘。
这是浑然天成的宝物。
但内中的无穷纹路，仿佛内中潜藏着无穷阵法。
这让庄冥甚至认为，这应该是仙神级数的存在，炼制而成的仙宝。
但是以真龙传承所带来的见识，他却也明白，这确实是天然生成的宝物。
“化！”
庄冥目光凝重，将精血炼入其中。
他法力源源不断，涌入其中。
过得片刻，才见光芒尽数消隐。
金红之色的光芒，尽数消失。
泉水依然清澈。
但庄冥还是没有停下。
他继续动用法力，将龙族精血，进一步渗入到九阴石的深处。
过得半晌，才见他缓缓收手。
“大功告成。”
庄冥收了手，看向狐族众者，微微招手。
狐族大长老连忙迎上来。
而在庄冥目光授意下，白狐少女也走了上来。
“先生还有何吩咐？”
“龙族精血的效力，分作十年溢散而出，会逐渐改善狐族的根基，但这第一次，往往最具效用。”
庄冥说道：“眼下这一汪泉水，你们先收集起来，今后好做分配。”
先前龙族精血直接进入了水中，才渗入九阴石中，所以眼下的这些泉水，效用最高。
还有庄冥的法力，不免有气息溢散，而渗入水中，更有一番助益。
他说完之后，负手而立，转身看着这一汪泉水。
从此之后，十年光景之内，这一汪九阴泉，或许应该唤作龙血阴泉。
“可惜的是，虽有千丈真身，但终究还属幼龙之列，仍然没有资格能够构建龙血圣池。”
叹息之间，庄冥凭阴阳遁术，虚实转换。
当前的他，已化作虚影。
而紫烟观主面前的他，化作了真身。
虚实转换，神鬼莫测。
——
阴山之外。
庄冥一行人，正准备要离开阴山。
紫烟观主与那位太上长老，收敛了同门的残尸碎骨。
而前任观主，隐约有了苏醒的征兆，但依然没有醒来。
云霄飞舟的遁光，算得是不慢。
过得未久，便出了阴山。
再过盏茶功夫，紫烟观就离得已不算远。
此时的庄冥，神态依然如常，尤其是他凭借阴阳遁光，虚实转换，将真身转来之后，更加没有顾虑。
而紫烟观主与那位太上长老，越是临近山门，便越是心怀忐忑。
庄冥能够猜测出他们的心境，却也没有多加理会。
毕竟自己在他们眼中，便是大敌，越是解释，他们越是不安。
紫烟观这两位的心中，如今是被大敌胁迫，归返山门，不知是什么后果，故而惶然不安，这也算人之常情。
在庄冥的心中，并没有理会他们的诸般复杂思绪，而是还在想着那龙血阴泉，继而想到了龙血圣池的构建之法。
第六零九章 龙血圣池无穷妙，恶客临至紫烟桥!
“龙族之中，就算是铸鼎级数的天龙，也未必就有资格构架龙血圣池。”
“构架龙血圣池，需要强大的修为，也需要强大的造诣。”
“龙卫部落之中，那座龙血圣池的阵法，太过于玄妙，应该是南域领主亲自建造，其中无穷奥秘，哪怕到了如今，我也依然没能悟透。”
“在龙血圣池之中，只须得一滴龙族精血，就能够让圣池长久焕发生机，这世间生灵得以入内洗炼，都可以化作龙卫，而且风险极小，在上古时代当中，也极少有沐浴龙血圣池而陨落的先例。”
“甚至，我若强大，龙卫也将随之变强，而龙卫变强，我也能在冥冥之中，得受获益，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再如同上任龙君，在它陨落之后，龙血圣池生机逐渐消失，龙卫便断去了前路，止步不前。”
“但根据龙族传承而言，我若不陨落，哪怕万年光景，龙血圣池也不会有所流逝，仍如当前一样。”
“那狐族的九阴泉，终究不是龙血圣池，我一滴龙族精血，仅能供用十年，并不是长久得用，而且沐浴灵泉者，只是受稀薄龙血影响，得以改善体魄肉身，而并不能化作龙卫。”
“不知我若越过天门，超越千丈之身，达到仙神的境地，是否有资格构建龙血圣池？”
庄冥这般念着，深吸口气，心中念头不断转动。
而在他出神的片刻之间，云霄飞舟已经到了紫烟观千里范围之内。
——
紫烟观主，太上长老，均心中不安，惶然不已。
尽管他们竭力说服自身，相信眼前这个表现得较为和善的年轻人。
但他们依然担忧，这个年轻人究竟会如何对待紫烟观？
毕竟这个年轻人，强大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具有摧毁整个紫烟观的本领。
眼下紫烟观的存亡，甚至可以说在对方一念之间。
就算这个年轻人，当真和善万分。
可是，作为紫烟观的掌权人，当代观主与太上长老，却被人胁迫归来，如同引狼入室，如同叛宗毁教，还有何面目，面对紫烟观上下？
“两位无须过多忧虑。”
庄冥笑了声，说道：“我一向和善带人，只要紫烟观无意翻脸，我自然也不会撕破颜面，今日只当结识三位，前来紫烟观造访，做个上门之客。”
紫烟观主默然片刻，终是僵硬地道出一句：“蓬荜生辉。”
庄冥哈哈一笑，也未有继续调侃。
这紫烟观可是道门祖庭，颇具仙家盛景。
——
云霄飞舟。
终究停在了紫烟观山门之前。
“恭迎观主归山。”
守山弟子纷纷见礼，认得这是观主出行时驾驭的云霄飞舟。
而紫烟观主，从云霄飞舟之上现身，神色冷漠，挥手道：“继续巡山去罢。”
众多守山弟子，均是应了一声，各自散去。
而其中有心思灵敏之辈，隐约察觉到，观主的神色气态，比之于过往，显得颓然许多，少了昂然气度，少而威严霸道。
但作为门中弟子，却也不敢妄自揣度，终究散了去。
当即云霄飞舟，瞬息冲霄而上，登上了高山，进入了紫烟观中。
于大殿之前，云霄飞舟，方是缓缓降落。
紫烟观主走了下来。
在他身侧，庄冥也一并而行。
那位真玄七印的太上长老，则是背着尚未彻底苏醒过来的前任观主，化作一道光芒，朝着后山洞府而去。
“你似乎并不顾忌他是不是去请动我紫烟观各位太上长老的。”一直沉默不言的紫烟观主，忽然主动开口。
“我何须顾忌？”庄冥淡然道。
“这倒也是。”
紫烟观主自嘲了一声。
他重新踏足山门，再度站在宗门大殿之上，隐约又恢复了三分掌教的威严，添了一分大派的自信。
但只在庄冥这一句话中，所有的威严与自信，都顷刻破碎。
这紫烟观当中，所有的大修行者，尽数捆到一起，多半都不在对方眼中。
今日恶客上门，紫烟观颜面无光。
“观主。”庄冥见他自嘲不已，不禁笑着说道：“虽然我不介意继续与你交谈，让你心情继续郁闷下去，也不介意让你给我介绍紫烟观的景色与诸位修行的道友，同样不会介意你紫烟观为我设宴招待，但想必观主应该会很介意。”
“……”紫烟观主闻言，略是沉默，带回来了这么一尊大神，他自然是极为介意的。
“以观主此时的念头，应该是要立即带我前去观看石碑，然后我看过石碑，就该立时滚下山去，与你紫烟观再无半分瓜葛。”庄冥笑道：“又或者是我看上了石碑，拿龙族精血与你交换之后，带着石碑滚出紫烟观，从此不再与紫烟观有任何联系。”
“你似乎很善于揣摩人心，连本座的想法，在你眼前，似乎也展露无遗。”紫烟观主叹道。
“适才我所说的这些想法，皆在情理之中，自然不难猜测。”庄冥笑着说道：“当然，也许你并不想我观看石碑或者交换石碑，而想着将我围杀于紫烟观当中，若是有这般想法，也不为过，但若是有这般举动，我便会感到极大的意外了。”
“所谓意外，是因为你太强大，而紫烟观上下合力也围杀不了你，所以在你眼中，料定我紫烟观便不会动手？”紫烟观主道。
“按道理说，紫烟观的掌权人，并不是愚蠢之辈，他若做出愚蠢的举动，有悖于常理，自然让我感到意外。”庄冥笑道。
“你看得确实透彻，本座有这个想法，但不会有这个举动。”紫烟观主平静说道：“或许应该说，是不敢有这个举动。”
“那观主还在等着什么？”庄冥问道。
“走罢，本门立宗石碑，在大殿之后，云桥尽头之处。”紫烟观主顿了下，说道：“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自然。”庄冥点头道。
“随本座来。”
紫烟观主这般说着，缓缓前行。
他神色渐生复杂之意。
前方就是本门的立宗根基。
历代以来，只有继任观主者，才有资格越过云桥，得见象征着宗门根基石碑，观看并加以领悟。
但这一次，他作为当代观主，却要领一个外人，越过云桥，去观看只有本门掌权人才能领悟的石碑。
而且，接下来这石碑还能不能保住，全在对方一念之间。
自紫烟观开宗立派以来，这是第一次有外人踏足云桥，更是第一次有外人见到紫烟观的立宗根基。
这也是第一次有本门掌权人亲自领外敌踏足山门，来领悟宗门最大的隐秘。
这甚至是紫烟观立宗八千年间，最大的耻辱。
他心中思绪繁杂，脚步略重三分。
在寂静的大殿中，脚步声显得颇为低沉，如他沉入谷底的心境。
而庄冥脚步轻缓，如闲庭信步，在他身后。
“这就是所谓云桥？”
第六一零章 天人与天神!【一更!】
紫烟观大殿之后。
前方是悬崖峭壁。
云雾萦绕，朦胧不清。
有一道白色的石桥，从这里通向了云深不知处。
“请。”
紫烟观主微微侧身，作出一个请势。
庄冥微微点头，走上了云桥。
紫烟观主神色微滞，终究瞬间化去。
这个年轻人还真是完全不将紫烟观放在眼中。
这年轻人给他的印象，是极为谨慎，然而如此便这般轻而易举走上云桥，完全不怕被紫烟观上下暗中设局伏杀。
紫烟观八千年底蕴，历代以来修缮的阵法，似乎都完全不放在他的眼中？
——
云桥之上。
庄冥缓缓行走。
他确实不惧紫烟观。
历代以来，紫烟观不乏巅峰真玄，一代传下一代，底蕴沉厚，或许便会有什么积累了历代祖师法力的宝物或者阵法。
但是，紫烟观传承八千年，可天门封闭六万年之久。
八千年间，诸天万界，并没有诞生铸鼎之上的仙神，更没有仙神可以展露出超越真玄九印的力量。
正是因此，具有千丈真龙之身的庄冥，对于紫烟观内，只有些许警惕，而并没有太多的畏惧。
更重要的是，真龙之念，强于世间，而他踏上云桥，并没有感受到所谓的危险之感。
“涉及到所谓天界的传承石碑。”
“石碑当中，还具有心火燃道之术及南明离火剑诀。”
“真是铸鼎的仙神，所留下的宝物吗？”
庄冥沿着云桥而行，看着前方朦胧无尽的方向。
而在他身侧，紫烟观主也跟随上来，与他并肩而行。
两人沿着云桥，走了约莫三里地。
朦朦胧胧，不见尽头。
这些云雾，竟非寻常。
这并非天然生成，而是有大修行者炼制而成。
有着阻隔感知的效用。
——
“这云桥着实不俗，能够造出这样的云桥，想必紫烟观当年也是大费周折罢？”庄冥看向前方，缓缓说道。
“这是初代祖师的手笔，据说以他老人家巅峰真玄的修为，还借助了各方老祖的力量，历经半个甲子，才造就如此云桥。根据本门记载，铸造云桥成为了他老人家晚年唯一的大事，幸而在他老人家羽化的前一年，将这云桥造成。”紫烟观主平淡说道：“云桥十三里，尽头便是我紫烟观立宗的根基，历经八千年光景，岁月沧桑，历代观主，都会修缮云桥，巩固尽头的阵法。”
“着实不俗。”庄冥微微点头，这云桥不像表面那样简单，内中还有许多玄机，但显然紫烟观主也认为这些玄机，不足以斩杀庄冥，便也风平浪静。
“紫烟观建造云桥之后，只有历代观主，才有资格踏足云桥，你是第一个以外人身份踏上云桥的。”紫烟观主忽然出声，语气尽量显得平静，但眼神之中的复杂之色，却是难以掩饰的。
“荣幸。”
庄冥只淡淡道出两个字，他目光一凝，感知穿过余下数里之地，看见了云雾的尽头。
——
这座石碑。
仅有半丈来高。
约莫三尺宽。
厚不过一尺。
并且在这石碑之上，没有铭刻任何符文字体。
只有岁月沧桑，所留下斑驳的痕迹。
云桥的尽头，不在实处，而在云端，形成一个方圆三丈余的圆台。
这座石碑，便立于云桥尽头的圆台中央。
“这便是我紫烟观立宗的根基。”
紫烟观主这般说来，神色复杂，语气低沉。
庄冥未有多加理会，只是上前一步，静静看着石碑。
以他的眼力，依然看不出石碑有什么雕琢的痕迹，也没有寻常法宝的符文印记，甚至连炼制的痕迹都没有，浑然天成。
紫烟观主静静看着庄冥，没有言语，也没有举动。
他已经失去了心气，自知无法阻拦庄冥感悟石碑，便也隐约有着一种期待。
若是这个太虚道人，能够悟通石碑，或许可以解开紫烟观八千年间都未能解开的奥秘。
“当年你紫烟观初代观主，可以在山野之间，得以窥得这石碑的奥妙，真可谓是气运雄厚。”
庄冥转过身来，笑着说道：“如今我都难以一眼勘破这石碑的虚实，再思及你紫烟观初代观主，他着实是个奇人……但你也不差，至少在审时度势这方面，拿捏得很好。”
紫烟观主沉默了下来，才叹道：“先生此言，让人惭愧。”
庄冥缓缓说道：“这云桥之上，布有阵法，尤其是这片圆台，阵法强悍，只在你一念之间，就可将这周边一切，尽数化作齑粉，包括你自身在内，怕都难逃此劫。想必这是你紫烟观历代以来修缮的阵法，如若大敌入侵，在此玉石俱焚，避免立宗根基，被大敌所获？”
紫烟观主微微点头，说道：“正是。”
庄冥笑了声，又转过身去，看向这面石碑。
这紫烟观主，未必是贪生怕死。
只不过，他似乎也觉得这阵法再是强大，也难以诛杀他庄冥。
一旦启用阵法，他庄冥不灭，紫烟观必定要灭。
所以紫烟观主未敢妄动。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这座阵法，内中有历代观主的法力封存其中，一旦启用阵法，便可将这些不同的法力，化作无穷的乱流，可以将方圆十里，尽数毁坏，化作齑粉，毁灭一切，就连巅峰真玄，只怕都有陨落之危。
这其实类似于虚空裂缝之中的乱流，但其中危险，比之于虚空乱流，远远不如。
庄冥可以从虚空乱流之中存活下来，又怎会畏惧紫烟观历代观主封存的法力洪流？
——
云桥的尽头。
寂静无声。
庄冥背负双手，看着近在咫尺的石碑。
紫烟观主沉默不语，静静等候。
随着时候逐渐过去，他心中更加忐忑。
他期盼庄冥可以解开石碑的奥秘。
他内心深处，却也不希望这个外人可以解开石碑的奥秘。
他想着庄冥是否会取走石碑，而留下龙族精血，但又不愿失去石碑，而成为紫烟观八千年来最受唾弃的罪人。
正在他心中思绪无穷之时。
却又听得庄冥的声音，再度响起。
“历代观主，想必也留下了关于感悟石碑的心得罢？”
“……”紫烟观主沉默了下，说道：“有，历代观主的修行心得，以及关于石碑的所有记载，皆在藏书库最高层，可要命人取来？”
“你将其中需要注意的，口述于我听，便也是了。”庄冥说道。
“你倒是真信得过本座。”紫烟观主略带嘲讽，更多的还是自嘲。
“我信得过你对紫烟观的情义。”庄冥说道。
“真不知你这话是在夸赞本座，还是在蔑视我紫烟观。”紫烟观主叹道。
“随你理解。”庄冥笑了一声，说道：“历代观主的修行心得，暂且不必多言，但是你这当代观主对于石碑的了解，该是如何？”
“本门历代以来，即便修至巅峰真玄，也未能悟通内中奥妙，总共也就在石碑之内，悟出一门功法，三门至高秘术。”紫烟观主停顿了下，说道：“以家师所言，或许石碑需要的，是有缘之人。”
“何谓有缘之人？”庄冥道。
“能解开石碑之人。”紫烟观主道。
“这话倒真是有趣。”庄冥笑着说道：“如此看来，紫烟观历代，都未曾出过有缘人，不知我可会是有缘人？”
“如若本座猜测不错，石碑源自仙神，或许非属当世之物，唯有天人，才可触之。”紫烟观主说道：“你有极大的希望！”
“何谓天人？”庄冥问道。
“天界之人。”紫烟观主沉声说道：“根据传说，巅峰真玄如能铸鼎成仙，可霞举飞升，至天界之上，位列仙班，但传闻茫茫天界，并非人人皆为仙神至尊，于天神之下，尚未铸鼎者，仍属凡俗，然而身处天界，得天独厚，故为天人。”
“你认为我便是天人？”庄冥忽然笑道。
“难道不是？”紫烟观主沉声道。
“我也不知是与不是。”
庄冥笑着应了一声，心中暗自思索道：“若我真是天人，那么真要说来，东洲所在便是茫茫天界的一角……如此说来，那么所谓天界，诸般秘辛传说，早已随着仙神陨落及隐匿，而尽数断绝，那些当代的巅峰真玄至强者，对上古时代的了解，十有八九还不如这一方天地的诸般传说来得丰富。”
不过，他所在的天地，是否属于天界，并不能确认。
而他庄冥究竟是不是天人，也并不好说。
可若是紫烟观主所言不假，那么他还是有资格开启这座石碑的。
因为他的真身，乃是一尊真龙。
上古神兽，幼年真仙，无须受天门制衡，只须成长，即是天龙，堪比天神。
他不是天人，但他是幼年的天神。
当即便见庄冥伸手，按在了石碑之上。
真龙法力，顷刻汹涌而出。
寻常山岳，在这法力之下，都将顷刻毁灭。
但是这石碑，却巍然不动。
“开！”
庄冥丹田之中，真龙长吟，法力汹涌。
顷刻之间，石碑光芒大盛。
但见光芒笼罩，覆盖八方。
八方皆成茫茫一片，虚空无尽，混沌不堪。
而在前方，盘膝坐着一个老者，气息虚幻不定。
第六一一章 大劫之前的真仙!【二更!】
混沌虚空，茫茫无尽。
前方有个老者，显得极为沧桑，他貌若古稀，须发皆白，气息虚幻，正盘膝而坐，闭目不言，像是不知庄冥二人到来。
庄冥立于原处，只是目光微凝，未有妄动。
紫烟观主也在庄冥身侧，落在了这一方茫茫虚空之内。
在他一向平稳的心境当中，掀起了无穷惊涛骇浪。
这个年轻人，当真开启了紫烟观八千年间最大的机缘？
他原本心中还有几分算计，例如紫烟观历代观主，修行的皆是嫡传功法，故而能从石碑上得到感悟，可是这太虚道人修行的不是石碑功法，或许会被石碑反噬。
但这点儿算计，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这年轻人，果真是天人？
而在眼前这一位老者，便是紫烟观真正的老祖？
当年初代观主，便是得获了眼前老者的一门功法，而开宗立派，成就道门祖庭？
紫烟观八千年来最大的奥秘，就在今日，被这个年轻人，轻而易举地解开了？
这位当代观主，脸色变幻，心中的复杂思绪，久久不能平复。
——
庄冥静静看着那个虚幻的老者。
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极为玄妙的气息。
那是超出了巅峰真玄界限的神异之气。
这就是铸鼎真仙的气息？
“与灵王一样的执念？”
庄冥目光微凝，念了一声。
这气息确实属于铸鼎的真仙，足以镇压世间巅峰真玄。
但庄冥具有真龙传承，却也看得清晰。
尽管铸鼎仙神的气息显得无比强韧而玄奇，但却是无源之水，而且这一缕气息，太过于稀薄。
这老者的气息，只具有震慑的效用，但却无法灭杀一尊真玄大修士。
庄冥这般念着，缓缓往前，背负着双手。
当初灵王执念复苏，他全无半点反抗之力，因为灵王的执念太过于强大，尽管只是一缕执念，却也具有可以将他灭杀的力量。
但是如今的庄冥，已非往昔的庄冥，他真龙之身已至千丈，加上真玄八印，已然是接近了化身天龙的门槛，比当初要强得太多。
而且，眼前这位老者的执念，似乎不如当初灵王执念那般强大。
不知是他老人家生前的修为低于灵王那样强大的神兽，还是因为这位老者的执念要比之于灵王的执念更为久远，所以在岁月中消磨得更重？
庄冥一步一步，走近了那个虚幻的老者。
但是他身后的紫烟观主，作为真玄八印的大修士，依然是在铸鼎仙神的强烈气息之下，感到压迫极重，未敢前行，而止步于原地。
这位紫烟观当代观主，看着逐渐朝本门老祖走去的庄冥，不禁眼神更加异样。
适才他看见自家真正的老祖，本是感到极为亲切，甚至准备要施行大礼。
然而下一刻，便也隐约察觉有异。
到了这一刻，他更是心境清明了不少。
原本有意向老祖告状，请老祖斩杀庄冥这尊大敌，但如今看来，这年轻人完全不惧老祖。
更为可怕的是，他已经想到了另外一点。
紫烟观奉石碑为圣物，尊眼前老者为祖师，但是对这位祖师而言，当年不过只是传了一道法门而已，对紫烟观未必有多少情分可言，甚至未必将紫烟观当作自家道统。
甚至相较之下，第一个真正解出了石碑奥秘的庄冥，或许要比他这位紫烟观的后辈弟子，更加受到老祖的看重。
于是他终究压下了心中激荡的念头，为之屏息，静静看着眼前的局面。
——
庄冥在混沌虚空之中行走。
他似乎每一步都能越过千里。
但他距离那老者，依然遥远。
常人说望山跑死马。
但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庄冥这等强大修行人的身上。
“前辈沉眠无数年，也该苏醒了罢？”
庄冥停下脚步，倏地屈指一弹。
当即便有一道雷霆，朝着那老者而去。
轰地一声！
老者蓦然睁开双目，眼中迸发出极为强烈的光芒。
然后临近他眼前的雷霆，刹那为之散去。
“何方仙神来犯？”
但听得苍老声音，如同雷霆，传遍虚空。
那老者眼神冷冽，目光落在了庄冥的身上。
庄冥施了一礼，道：“晚辈道号太虚。”
这次他没有贸然道出自身的来历。
无论是聚圣山的来历，还是真龙的来历，都不适合在这时候如实相告。
尤其是关于真龙的来历，在世间要避免各方修行人的觊觎，在上古仙神的面前，更是需要谨慎。
毕竟当年关于圣宫毁灭的秘辛，便是因为南域领主这一尊太古苍龙，而庄冥继承的龙族血脉，便源自于南域领主。
“你不是老夫当年传下功法的这一脉传承？”
老者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紫烟观主身上，低沉道：“他才是继承了老夫功法的后辈，只不过……未免太弱了。”
庄冥笑着说道：“当今世间，与前辈认知中的时代，已是全然不同，真玄境界即是天地至高境界，此人在真玄八印，无论放在何处，都是一方强者。”
老者沉默了下，隐约想到什么，脸色僵硬。
但是过得半晌，这老者便回过神来，长叹一声，目光落在庄冥身上，说道：“老夫看来，你也尚未铸鼎，只是气息有些古怪，而且蕴藏的力量并不弱小，几乎是超出了真玄该有的范畴。”
庄冥自然知晓，自身借真龙为大道金丹，与寻常修行人不同，而且法力不免带着真龙气息，可他却也没有明说，只笑了一声，说道：“确实未足仙神界限，只是底子比寻常修行人，稳固三分而已。”
老者稍作沉吟，说道：“你根基稳固，底蕴沉厚，你如此仙资，便是在当年，老夫也不曾见过。而今你虽未铸鼎，却也是临近铸鼎的层次，如此看来，你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
庄冥心中微动，出声问道：“什么人选？”
老者闻言，陷入沉默，过了片刻，反而又出声问道：“你可知晓，老夫为何传下功法？”
庄冥背负双手，沉吟说道：“按眼前来说，该是为了传下道统，栽培后辈。”
老者略微一滞，旋即点头，道：“这般说来，也不算错，但老夫为何要传下道统，而栽培后辈？”
庄冥笑着说道：“前辈已死，执念不消，自有生前未解之事，是想要借后人之手，完成此事？”
老者叹息道：“奈何世间修行者，远不如当年，满眼望去，皆是废物。当年老夫传下功法，至今也不知多少岁月，已传了许多代修行人，可历代以来，竟无一人可以凭老夫仙法，修行至铸鼎成仙的地步……”
庄冥隐约明白，这座石碑是需要铸鼎成仙的人物，才有资格打开。
但是真龙本属于幼年真仙，加上庄冥如今修为之盛，可谓举世无双，凌驾于巅峰真玄应有的范畴之上，才勉强得以开启石碑。
若没有庄冥到此，石碑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有希望重新开启。
毕竟天门封闭已有六万年，莫说一个紫烟观，放眼诸天万界当中，包括极有可能属于天界的东洲、天南界、天荒、西域、北地等处，都没有人可以超出巅峰真玄，而铸鼎成仙。
但是从这老者口中听来，他似乎并没有清晰地认识到天门已然封闭，后世以真玄境界为至高，无人可以成仙。
在庄冥印象中，很多强大的仙神，是因为天门封闭，道果被困在天门之后，从而跌落到了真玄九境的修为，甚至连寿元都回到了真玄九境的层次。
天门封闭之时，必有许多古老的不朽仙神，在顷刻间，因寿尽而陨落，只有少数得以借五行万物，而封存至后世。
依稀记得，灵王陨落之后，执念不散，但天门封闭，也将为之消逝，最终还是借五行之法，把残存的执念化作了一尊石像。
但这老者的一缕执念，似乎并不是因为天门封闭，而封存于后世的？
“难不成……他陨落在大劫之前？”
庄冥心中微动，有了这样的猜测。
第六一二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三更!】
茫茫虚空，朦胧混沌。
这老者身形虚幻，他具有铸鼎的玄妙气息，但是气息十分微弱。
这仅是一尊铸鼎真仙的残存执念。
庄冥出手迫他苏醒，只在三言两语之间，便已推测出不少方向。
“老夫传下功法，奈何后人不济，无有铸鼎仙神，你虽稍弱半筹，但也触及这一线，勉强也算有了资格。”
老者停顿了下，说道：“先前你能一眼便看穿老夫真身已然陨落，仅是执念而已，眼力可谓极高，不但本领超出了真玄九印应有的界限，见识也不一般，看你如此平淡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仙神之念的存在。”
庄冥背负双手，点头说道：“确实不是初次得见。”
老者轻叹了一声，说道：“着实不是寻常之辈，虽非老夫功法传承的后人，但你似乎已经是老夫目前唯一能够选择的人了。”
庄冥静静看着老者，忽然笑道：“但我为何要让前辈来选择？”
顷刻之间，气氛周边。
整个混沌虚空，尽是一片凝滞。
老者目光倏忽一凝，看着庄冥的目光，渐渐冰冷。
而在身后不远处，紫烟观主更是露出无比错愕之色。
眼前这是古老的仙神，无比强大的存在，尽管只是一缕执念，但依然是仙神的执念。
这个庄冥，未足仙神层次，能获仙神赋予使命，乃是毕生之荣耀，怎敢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
——
混沌虚空，沉寂许久。
仙神的气息，隐约变得强盛。
但庄冥依然神色平静。
“前辈何须如此作态？”
庄冥平静说道：“换作寻常的真玄九印，在仙神之威下，自然心生敬畏，不敢有半点违逆，但我可不是寻常的真玄九印。真要论起来，前辈生前是铸鼎的仙神，修为鼎盛万分，论起斗法，必能胜我，可是单要凭借气势威严，你生前都未必压得住我，何况只是一缕执念？”
他乃是真龙之身。
论起龙威，强如天威。
这是纯血真龙的天赋神通之一。
以庄冥千丈龙身的修为，所绽放出来的龙威，便足能镇压得住巅峰真玄，不亚于铸鼎真仙的气势，正是因此，在山海界时，单凭龙威外放，他便将一座山脉，化作了外界巅峰真玄都不敢踏足的禁地。
“你当真不愿接老夫授予你的使命？”老者未有料到这个回应，默然半晌，才出声说来，语气冰冷。
“前辈既然没有斩杀于我的本领，也就无法强迫我接下此事，那么，接与不接，只在我自身，全凭自愿。”庄冥轻拍衣摆，淡然说道：“前辈想要让我接下你生前未竟之事，总该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事关诸天万界，涉及无穷天地之间的仙凡生灵。”老者沉声说道：“此事一旦成劫，万界皆要动荡，但凡我辈修行之人，得知这等隐秘，理应心怀天下，便是拼得身死道消，你也须得接下！”
“真是好大的责任！”庄冥感叹道：“天地之间，常有故事，而往往许多故事当中，会有这样的说法，例如某一个年轻修行者，遇到了即将陨落或者已经陨落的老者，在老者身上或许得到了机缘也或许根本没有得到机缘，但是从当中却获悉了极为惊人的隐秘，而这隐秘往往是关乎天下苍生，那么得知了此事的年轻人，便会理所应当地肩负起拯救天下苍生的使命，他不会拒绝，也不会有人认为他会拒绝，但是从此，他便要不惜拼上性命，拼上自身所拥有的一切，去毁坏这些阴谋，去完成此事，而最后身死道消，往往也是籍籍无名，作个无名英雄。可是，我今日便不免疑惑，为何这年轻人不能独善其身呢？”
“年轻人，你修行也近乎达到了仙神的境界，应当知晓，我辈中人，忠于苍天，心怀苍生，无论是为了忠诚还是为了善念，都不该如此狭隘。”老者叹息道。
“舍生忘死，肩负拯救苍生职责，才不算狭隘吗？”庄冥笑了声，说道：“在我眼中，能成就常人所不能成就之大事，能具有常人所不能具有之大善，才显得伟大，而显得可敬……但因为常人无法做到，因此这样可敬的伟大之人，便极为稀少。”
“你现在就有机会，成为这样的人。”老者正色说道。
“我敬佩这样的人，但我注定不是这样的人。”庄冥笑了一声，心中想起了三师兄唐天影的一句话，聚圣山已经出了这样一个伟大的人，那么经受各宗围攻的聚圣山余下弟子，便不必再成为这样的人了。
“视众生为无物，以生死为寻常，如此重大职责，你视若无睹，如此狭隘，几近入魔了。”老者叹息道。
“大劫非我而起，生死非我所定，为何不愿赴死，选择袖手旁观，便是入魔？”庄冥平淡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为天地之道理，我此举按天道行事，即是魔道？那么前辈认为，这诸天万界，善恶无常，也是魔界？”
“你究竟想说什么？”老者语气低沉，隐有不满之色。
“以往我总疑惑，这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的年轻人，为何不能拒绝？现在看来，我如今便也成为了那个故事中的年轻修行人……”庄冥感叹道：“没有得到任何利益的我，应当接受这一切，而成为故事中的无名英雄，却没有资格拒绝这一切，否则的话，便是没有心怀苍生的伟大心胸，便算是穷凶极恶的魔头？”
“你想要什么？”老者忽然悟到了什么，语气沉重，声音提高了三分，隐有怒意。
“你能给我什么？”庄冥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枉说了这么多，眼前这尊沉眠多年的仙神，终于明白了世间真正的道理。
“……”老者沉默半晌，似乎在思考自己能给予对方什么。
“前辈生前是铸鼎的仙神，陨落之后仍念念不忘，而形成执念，借助石碑而存留至今，足见此事不小。”庄冥语气微沉，缓缓说道：“如若我猜测不错，就连前辈本身，都是因此事而亡？”
“不错。”老者微微点头，没有否认。
“铸鼎真仙，亦为之陨落，而你将此事，交与我手？”庄冥轻笑一声，说道：“前辈此举，莫不是准备以另类的方式，来杀死我么？”
“闲话少说，你不是怕死，无非只是想要多讨些好处。”老者语气沉凝，道：“你想从老夫身上，得到什么？”
“这怎么会是闲话？这受你传承的紫烟观，其中后辈弟子自然不敢违背你这位真正的祖师，而且受你恩德，被你仙神之威所慑，理应该去完成你生前未竟之事。”庄冥平静说道：“但是前辈须得知晓，我可不是你的后辈弟子，我甚至不曾在你身上，得获过什么宝贝，所以……”
“老夫会传你诸般秘法。”老者沉声说道。
“已经传给紫烟观的，便不必了。”庄冥语气如常，缓缓说道：“关于前辈传于紫烟观的，我会从紫烟观中搜出来，眼下我要的是紫烟观并没有得到的传承，关于前辈所有的传承！”
“好！”
老者这般说来，看向远处的紫烟观主，神色隐有复杂之意。
在他心中，这个年轻人并不是自身的道统后人，虽然可以托付大事，但未必要托付一切。
关于他所有的一切传承，他的本意是将大事托付给这年轻之后，将这年轻人驱出这片虚空之外，在将自身的一切传承以及留下的诸般隐秘，都尽数交给不远处那个得获传承，但才修至真玄八印的废物。
只是他未有料到，这个看似温和仁善的年轻人，竟然是如此冷酷的心性，在拯救万界苍生的重大责任之下，在这等大事的压力之下，竟然只惦记着他的那些传承。
第六一三章 铸鼎传承，万年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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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四章 道宫门徒，左元地师
天师府，于道宫以北百万里，受天命而成，直达天听。
那么道宫位于何处？
何谓天命？
何谓直达天听？
“……”
庄冥这般念着，心中思绪颇多，但没有贸然发问。
眼前这尊老辈仙神，似乎跟他想象中有些初入。
现在看来，这位老者口中的天界，与庄冥出身的天地，未必是同一界！
至少，老者言语中的道宫，绝不在东洲！
东洲只有一座圣宫！
他心中微动，但却静静看着老者。
——
“老夫出身此界，修行千余年，修至真玄九印，此后磨砺二百余年，终得以九印合一，通至仙路，越过天门，铸鼎成仙，从而霞举飞升，受接引而上，入得天界，位列仙班，拜于天师府，受封左元地师。”
老者徐徐说来，眼神恍惚，语气间充满感慨。
庄冥并不熟悉天师府，便也不知这左元地师有多么高的地位，但天师府中，大约以天师最高，而地师二字，想必也是十分沉重的分量。
而这位左元地师，语气微沉，缓缓道：“天师府受苍天之命，监察万界，老夫在天师府修行八千余年，受大天师器重，受命拜入道宫，带艺投师，在道尊座下修行，得获一件惊天大事，便也招致如此杀身之祸，万年道行一朝，皆成虚幻。”
庄冥闻言，眉宇一挑，问道：“何等惊天大事，涉及诸天万界，祸及仙神凡俗？”
左元地师沉默片刻，才说道：“老夫所知一切大事，皆在石碑当中，今次石碑开启，过后必将粉碎，只留存一点，便是老夫以陨落之前，竭力封禁的隐秘，只有天师府的印记，才能将之打开。”
庄冥闻言，沉吟说道：“前辈不将此事来龙去脉相告，却让我亲自这一桩隐秘，冒着陨落的风险，送至天师府？”
左元地师抬头看来，说道：“未必还有风险了。”
庄冥心中微动，难道这位老辈仙神又看出了什么？
但下一刻，他便打消了疑虑。
因为老者再度开口。
“窃听得隐秘的是老夫本尊，此后泄露行迹，受到追杀，形神俱灭，在老夫身上存留的所有一切，想必都被他们所获。”左元地师的眼神中，露出了神采，似有自得之意，说道：“但他们也绝不会料到，老夫在陨落之后，还能凭借一缕执念，传下这等大事！”
“前辈是否考虑得太过简单？”庄冥说道：“他们既然能够斩杀前辈这样的仙神，万年道行都付诸流水，足见他们本领之高，还在前辈身上，那么前辈自以为隐秘的这诸般行举，是否真能超出他们的预料之外？”
“老夫陨落至今，不知多少岁月，但他们也仍然未有寻得老夫残存的石碑。”左元地师出声说道：“若不是他们忽略了石碑，如何会至今没有动静？”
“也许茫茫诸天，宇内万界，确实如大海捞针，但他们或许在等待你的苏醒。”庄冥说道：“今日你苏醒了，他们便察觉到了我？”
“他们已经斩杀了老夫的真身，夺去了老夫的一切，自觉已经毁灭了所有的线索，不会再注视到老夫的身上了。”左元地师这般说来。
“可是晚辈一向谨慎，不如前辈如此自信，便也不敢大意。”庄冥说道：“前辈单凭这几句话，还不足以说服晚辈。”
“因为老夫逃出道宫的第一天，虽然尚未陷入绝境，但却已经料到，老夫未必能活到天师府。”左元地师说道：“那一日便破碎虚空，将石碑送入了虚空乱流之中。”
“前辈为何没有遁入虚空？”庄冥却出声反问道。
“……”左元地师沉默了下，说道：“莫非你不知道，被放逐于虚空之中，会是什么后果？”
“放逐虚空，传闻是对仙神的一类刑罚。”庄冥沉吟说道：“虚空之中，乱流无穷，如无穷道术，不断攻打，长久之下，仙神也难支撑，而且据传虚空之中的乱流，强弱亦是不同，最为强大的，足以灭去仙神。”
“不错。”左元地师说道：“但最重要的，是没有方向，失去了方向，迷失于虚空，从此亿万年间，在虚空中漂浮，经受无穷乱流的攻打，茫茫无尽，生不如死。”
“但前辈似乎并不是因为怕死。”庄冥出声说道：“前辈悍不畏死，又将隐秘寄托于虚空之中，本身为何又不敢遁入虚空？”
“因为斩杀老夫的，是横压天界的大神通者。”左元地师沉声说道：“他们可以从虚空乱流之中，寻出老夫的存在，从而抹灭老夫……所以，老夫真身不死，他们不会放心，因此老夫必定要死，而老夫身死道消之后，这虚空之中的石碑，才会被他们忽略过去。”
“原来如此。”庄冥沉吟了下，这座石碑是在八千年前，落入这方天地，而这尊上古仙神，至少陨落在六万年之前，也即是说，这一座石碑，在虚空中漂浮至少六万年，才回到了这老者出身的天地之间。
“老夫的陨落，已经将此事带来的危机，尽数遮掩下来，目前的你，依然还是安全的。”左元地师沉默了半晌，说道：“你回归天界，将石碑送往天师府，即可完成老夫生前未竟之事，立下旷世大功，必有无穷功德随身，前途不可限量。”
“前辈说晚辈该回归天界，但为何认定我从天界而来？”庄冥笑着问道。
“你这一身修为，近乎超出真玄九印的范畴，而且适才施展一记道术，也非同寻常。在你身上，更有一种凌驾于老夫之上的痕迹，不是因为血脉的缘故，便是因为功法的缘故，即便是放在天界之中，你也必是出身不俗。”左元地师淡淡说道：“老夫连这点也看不出来，难道你以为老夫已经是老眼昏花了吗？”
“可是晚辈着实不知该如何回归所谓天界。”庄冥说道。
“你不知该如何回归，又怎会沦落到下界？”左元地师眉头微皱，露出恼怒之色，似觉这年轻人不愿履行承诺，而有推托之意。
“前辈以为呢？”庄冥面上带着些许笑意。
“你跌入了虚空裂缝之中？”左元地师怔了下，忽然问道。
“正是。”庄冥微微点头。
“怎么可能？”左元地师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上下打量着庄冥，露出狐疑之状。
“怎么不可能？”庄冥反问道。
“虚空乱流，连铸鼎仙神，都恐有陨落之危，你就算临近仙神，也难以存活。”左元地师惊异道：“而且你没有迷失虚空，竟能落入此界当中……”
“古往今来，未足仙神境界，而落入虚空乱流之中的生灵，应当不止我一人罢？”庄冥说道。
“但能够存活下来的，寥寥无几。”左元地师摇头道。
“如此说来，终究还是有的。”庄冥笑道：“如此看来，我也该算是其中一例。”
“……”左元地师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真是从虚空乱流中来的？”
“正是。”庄冥笑着说道：“其实晚辈也很苦恼，该如何回归所谓天界？”
“……”左元地师思索半晌，才道：“你距离铸鼎成仙，仅有半步之遥，苦心修行，加上老夫这一番指点，或许有望铸鼎。”
“铸鼎功成，越过天门，褪去凡身，而成仙根道骨，凝练仙家道果。”庄冥叹息了声，说道：“这一步，放在任何时代，也都不容易罢？”
“确实不易。”左元地师叹道：“古往今来，岁月长河，天资纵横之辈，数不胜数，但能够越过天门的，仍然极为稀少。在老夫印象中，无论是在道宫还是天师府，都没有任何一尊巅峰真玄胆敢妄言必能踏破天门而铸鼎成仙的。”
“前辈认为，以我这等底蕴，再加上前辈先前一番指点，何年何月可以铸鼎功成？”庄冥问道。
“一线之隔，或许明日，或许明年，或许十年百年，或许千年万载，终此一生，阻隔于此。”左元地师这般说来，终是苦笑出声，说道：“可是老夫只有将希望寄托于你了，石碑已开，执念难存。”
“如此……”庄冥沉吟了下，说道：“晚辈得尽了前辈的道统传承，获悉了诸般隐秘，那么也该跟前辈，多说一句话了。”
“你想说什么？”左元地师眉宇微皱，隐隐有些不安之意。
“古往今来六万年，前辈认为该涌现出多少天资纵横，惊才绝艳之辈，越过天门，而铸鼎成仙的？”庄冥出声问道。
“铸鼎功成，化凡为仙，得成道果，而长生不朽，这一步难于登天。”左元地师停顿了下，说道：“六万年光景，能成就仙神者，只怕也并不多。”
“确实不多。”
庄冥静静看着老者，说道：“确切来说，是一个也没有。”
刹那之间，虚空寂静。
混沌之间，仍朦胧不堪。
左元地师沉寂无声。
过得半晌，才见他抬头起来。
苍老的面容上，带着极为森冷的神色。
“六万年间，无一人铸鼎得道，成就仙神？”
第六一五章 何谓大神通者?【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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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六章 上古大劫的真相源头!【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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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七章 妄议苍天者，形神俱灭!【盟主‘天下谁人不识君、\’!】
道宫天尊，圣宫天王，合谋弑天。
左元地师，获悉此事而遭灭口，在陷入绝境之前，他便已料到自身的处境，故而为保下这一道隐秘，暗藏石碑，打入虚空乱流，只待有朝一日，后世传人铸鼎成仙，而得获石碑，送至天师府。
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真身陨落至今，已有多少岁月，也并不知道在当今的世间，究竟算是处于怎样的一种局面。
作为仙神，在左元地师的眼中，这诸天万界，在不知多少万年的光景之内，都是秩序稳定，大道规则稳固，未曾有过大变，短短数万载的岁月，纵有变故，也绝不会是翻天覆地。
但是，他无法料到，这六万年间的改变，比之于以往百万年千万年的变化，或许还要更加剧烈。
庄冥只知道他陨落于大劫之前，但却并不知道，在左元地师陨落之后，究竟隔了多久，才掀起了那一场大劫。
道尊与圣王的弑天之谋，极有可能便是掀起上古大劫的开端。
从左元地师陨落，到大劫的开始，其中或许也已经相隔了不知多少年的岁月。
若是这般说来，这位左元地师陨落的时日，或许比他想象中更为遥远。
但庄冥此刻心中想到的，并不是左元地师陨落了多少年，而是想到了南域领主留下的血脉传承！
——
天泣血，王殒灭，群妖作乱，聚灵钟响，圣宫倾覆。
当年南域领主，便是因圣王陨落，前去护卫圣宫，而最终却不知何故，毁灭了圣宫。
庄冥本以为，圣宫便是掌控整个天地的最高势力，毕竟南域领主那样强大的存在，也只是圣宫八灵之一。
但如今看来，除却圣宫之外，还有一样强大的势力。
能与圣宫合谋的道宫，自然不会寻常。
而左元地师，为将消息传至天师府而身死道消，足见天师府有能耐能够制衡圣宫与道宫的阴谋，这也是极为强大的势力。
但是此时此刻，在庄冥心中，又掀起了无穷的疑惑。
道尊与圣王合谋，意欲弑天？
那么这里的天，指的又是什么？
莫非是冥冥之中，象征天地的大道？
先前左元地师说过，天师府受命于天，能直达天听，那时他就觉得有些异样，而今看来，这所谓的天，或许并不是他心目中的“天”那么简单。
这位左元地师，显然是被道宫和圣宫所杀。
他临死之前，也仍然要传出消息。
他先前劝说自己的时候，也说过，忠于苍天，心怀苍生。
那么这个苍天，究竟代表着什么？
“太古苍龙，南域领主，作为圣宫八灵之一，前去保卫圣宫，不惜有必死之念，将这一事，留于血脉传承之中，必然不假。”
“那么到了最后，它亲自毁灭了它所保卫的圣宫，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左元地师口中的苍天？”
“圣王意欲弑天，而南域领主虽忠于圣王，但更加忠于苍天？”
庄冥面色变幻，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他似乎已经接触到了上古大劫的源头。
这就是席卷诸天万界的大劫来源？
道尊联合圣王，意欲弑天，而引动了这场大劫？
无尽浩劫，席卷诸天，哪怕强如仙神至尊，都在大劫之下，如蝼蚁一般，被波及而亡。
他们作为仙神，高高在上，具有毁天灭地的本领，无论放在何方，都是强大而神秘的存在，但却在完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便已为之陨落。
甚至有数不尽的仙神强者，无数年修为毁于一旦，性命无存，至身死道消，都不知其中的真相。
哪怕那位神秘到了极点的白衣仙子，甚至是强悍到了极致的圣宫灵王，都完全不知大劫的真相，而成为了劫数之下的灰烬。
——
而在眼前，左元地师的身影，几乎消散开来。
他死守着这惊天隐秘，留下一缕念头，成为了死后不消的执念。
如今他道出了当年的真相，似乎便泄去了一切的念想，连执念的虚影，都已保持不住，开始虚幻消去。
“前辈？”
庄冥面色微变，倏地伸手，以拘神禁术，按住了这老者的身影。
他还有许多话没有问清楚，左元地师的这一缕执念，还不能灭。
先前他隐瞒了天门封闭之事，隐瞒了自身的对道宫的一无所知，便是害怕这位左元地师知晓真相之后，执念会为之消解，来不及告诉自己许多事情。
甚至，得知真相，万念俱灰，左元地师就算来得及交代许多事情，都未必愿意再开口。
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些，所以他才隐瞒一切，顺水推舟，从而借着替对方完成未竟之事的借口，顺利套出了这左元地师所知的诸般功法、秘术、修行心得等等。
但他心中也是知晓，顺水推舟之举，只能套出左元地师在修行方面的知识。
可是涉及诸天万界的这桩大事，左元地师仍然不会轻易告知于他。
所以庄冥才在这最后的时刻主动告知了天门封闭，万界大变之事，将真相尽数告知，而震动了这一缕执念的思绪，使之恍惚。
果不其然，左元地师在获悉天地大变，沧海桑田，一切再非往昔之后，变得恍恍惚惚，执念已经难以凝结，被庄冥问出了当年旧事的真相。
可是仅仅知道眼前这些事情，还不足够。
事情真假，有待辨别。
但此事若是属实，那么道尊与圣王合谋弑天，便应该是大劫的真相，一切的源头。
可是，当年道尊与圣王所合谋，意欲弑杀的苍天，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这才是接下来，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前辈！”庄冥凭借拘神禁术，延缓他消散的执念，神色凝重，倾力运转法门。
“老夫死守惊天之秘，为求传讯天师府，希望阻止这一切，然而如今，已足足晚了数万年，惊天的变故，已然发生。”左元地师神色复杂，低声说道：“老夫本身早已陨落，而今留下的，只是一缕必灭的执念，区别只在于能否成事，若能成事，便是死得其所，而今变故一声，注定死不瞑目，这区区一缕执念，你也无须挽回……”
“……”庄冥如何不知这是一缕执念，根本无法挽回，而且他也压根没想过要挽回，只是这个问题，他还未得到解答：“前辈，何谓苍天？”
“苍天……”左元地师抬头起来，看着庄冥，眼神异样，涩然道：“诸天仙神，忠于苍天，然而后世修行人，竟然连苍天都不认得了吗？看来时代……真的已经过去了。”
“前辈！”庄冥渐渐支撑不住，喝道：“诸天仙神忠于苍天，而道尊与圣王图谋弑天，那么这天，究竟是何等存在？是指这天地的大道规则？还是指某一尊至高无上的存在？”
“妄议苍天者，当形神俱灭！”左元地师微微摇头，他虚幻的身影，逐渐散开。
“你现在已经步入形神俱灭的尽头了。”庄冥出声喝道。
“可老夫依然忠于苍天。”左元地师笑了声，说道：“昔年入得天师府，老夫便已受得天命，深受苍天眷顾，怎敢妄议？”
轰地一声！
庄冥只觉手中拘神禁术，再也压制不住，骤然破散开来。
左元地师身影尽数毁灭。
再度半点留存。
茫茫混沌虚空。
刹那消失不见。
他依然站在云桥的尽头。
紫烟观主还在他的身旁。
然而眼前的石碑，已经化成粉碎。
庄冥伸手一捞，从齑粉当中，取出了一枚石子，只弹丸大小，坚不可摧。
他沉默半晌，才低声道：“什么是天？”
第六一八章 道兄高义!【四更!】
苍天！
妄议苍天者，当形神俱灭！
但左元地师已然步入形神俱灭的结局，仍不敢妄议苍天。
这不是畏惧，而是忠诚。
在他的口中，似乎天地之间的修行人，都应忠于苍天。
只是如今的后世，连苍天的传说，都不曾留下，自然也谈不上忠诚，正是因此，左元地师最后一声感叹，便是时代已经过去了。
那所谓的上古时代，究竟是怎样的时代？
从当前线索来推算，或许当年南域领主便极有可能，是因为忠于苍天，才会叛变圣宫。
那么究竟苍天是为何物？
是天地的大道？
是规则的显化？
还是一尊至高无上的存在？
“道宫与圣宫合谋弑天，而有能力可以制止这场阴谋的天师府，则是受命于天。”
“也即是说，左元地师口中的苍天，应当凌驾于圣宫、道宫、天师府之上。”
“但这位左元地师，说了多少真话，又说了多少假话，其中又有多少隐瞒之事？”
庄冥心中念头不断转动，他自然不可能尽信这老者所言。
尽管只是一缕执念，灵慧神智均是有限，但仙神之尊，仍不可小觑。
先前庄冥对老者的言谈，也并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同样是先隐瞒了许多，而后一步一步，根据自己需要的方向，而透露出相应的消息。
所以，左元地师的这番话，也同样须得细细推敲。
他心中这般念着，但思绪还是收了回来，转身看向了神色茫然，而又有些颓然气态的紫烟观主。
先前这位紫烟观主，执掌道门祖庭，身具真玄八印，威严无尽，强大万分，气度风采皆昂然高傲，如今衣着不改，鬓发不乱，然而神情姿态，均已露出狼狈之色。
“石碑毁了，这一枚石子，我要带走。”
庄冥背负双手，看着紫烟观主，说道：“如先前所言，我赐你六滴龙族精血。”
他声音才落，指尖一点，便是炽烈之意。
云桥尽头，呈现赤红之色，并有金光闪烁，灼灼如烈日。
当下这位紫烟观主，神色有异。
此人竟然真的是言出必行。
分明拥有强取豪夺，甚至毁灭紫烟观的力量，却仍能以平等姿态，进行一番交易。
这等珍贵的龙族精血，便被他如此轻易送出。
自觉见多识广的紫烟观主，此刻也不由得略感恍惚。
“炼化龙族精血，同样有着风险，如若炼化不成，经受反噬，或许身死道消。”
庄冥说道：“而龙族精血，也并不能直接将你推至真玄九印的境地，这一步需要你自身感悟，而龙族精血算是给你补足其中缺乏的底蕴。哪怕你并不能悟通真玄第九印，而炼化龙族精血之后，你的体魄、法力、天赋都将有极大的提升，甚至也有可能会诞生龙族的部分神通……”
紫烟观主微微屏息，说道：“若不能踏足真玄九印，龙族精血当真可以给本座带来如此进益？”
庄冥说道：“同为真玄八印，你炼化龙族精血之后，必将本领倍增，体魄得以更强，法力更为雄厚，再加上你紫烟观高于当世的这三种秘术，以我看来，放眼当世之间，就算巅峰真玄，你也能够与之抗衡。”
当世的巅峰真玄，论起修为深浅、道行高低、法力层次的一些方面，其实并不算弱小，只不过碍于各类法门的缘故，在斗法的层面，比之于东洲的那些巅峰真玄，还是弱了许多。
因此庄冥拿出来的比较的，也只是当世的巅峰真玄，而非东洲的巅峰真玄人物。
紫烟观主停顿了下，说道：“听闻真龙便是真仙，一旦成年，便是堪比仙神的存在，得以长生不朽，那么……”
庄冥知他心意，当即应道：“你若得以经受风险，而成功炼化龙族精血，那么在寿元方面，也会得到不小的提升。”
紫烟观主默然片刻，说道：“家师……”
庄冥微微摆手，说道：“他虽然是巅峰真玄的存在，但是已然老迈，近乎腐朽，先前我为他治愈伤势，姑且算是延寿，但是以他步入暮年的状态，基本无法承受得住龙族精血。不过，凡事倒也不能一言定论，虽然希望不大，但未必没有希望，只要你舍得放弃一滴龙族精血，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紫烟观主面色变幻，法力握紧了手中的龙族精血，一言不发。
庄冥缓缓转身，沿着云桥，朝来路归去。
紫烟观主跟随在他身后，经过此事，他更加没有反抗的心思。
庄冥继续前行，淡淡说道：“藏宝库何在？”
紫烟观主默然片刻，才道：“大殿左侧第三座山峰，内中的藏宝库，聚敛了我紫烟观八千年收藏的底蕴，诸般天材地宝，各类丹药法宝，均封存其中。”
庄冥出声说道：“我要一观藏宝库，取我所需之物。”
紫烟观主闻言，更是沉寂，但是片刻之后，便点头说道：“紫烟观上下，尽数拿捏在道兄手中，不论道兄想要什么，我紫烟观若有，便尽数相赠。”
庄冥背负着双手，走到了云桥的另一端，踏足了大殿之后的土地。
“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亏待紫烟观。”
“道兄高义！”
紫烟观主感叹了一声。
而庄冥背负双手，以至强的力量，展现出至高的风采，更有一种大度与仁善之意。
他看着前方大殿，心中自有一番盘算。
这六滴龙族精血，必然是落在紫烟观中最为位高权重的人物手中。
眼前这位紫烟观主，如能经受龙族精血改造，便会受他庄冥制衡，而不能经受龙族精血带来的风险，便会陨落。
即便这紫烟观主陨落，下一位成功经受龙血的紫烟观高层人物，自然便会接替紫烟观的重任。
不论怎么说，在庄冥放出这六滴龙族精血的时候，这紫烟观便相当于要落入他的手中。
说到底来，还是这方天地的修行人，见识太浅，不知龙族奥妙，不知精血之秘。
无论阴山中的妖王，还是外界的大修行者，只知龙族精血能够使得世间生灵变得更加强大，却并不知晓在此背后象征的真正意义。
左元地师若是知晓此事，他定能看出庄冥心中所想。
但左元地师一心都系于上古隐秘，想要托付庄冥，对于以他功法传承而建立的紫烟观，也并没有过多上心。
“走罢，且看你紫烟观中，究竟有多少藏宝，能够入我眼中。”
庄冥这般说来，语气如常，说道：“这一次，我以诸般道术，与你交换。”
紫烟观主闻言，不禁深吸口气，心中更是震动，激动而又复杂。
此时此刻，这太虚道人口中的诸般道术，自然不是寻常的道术。
那必然是堪比紫烟观三大秘传道术的至强法门！
眼前这位年轻的天人，竟然如此大方坦然？
分明占尽上风，却从无半点咄咄逼人之意。
这年轻天人，竟是如此诚心仁善，洒脱大气？
紫烟观主不免有些惊异，心中隐隐又觉得不妥，可是在庄冥巅峰真玄的强大气势下，他心绪纷乱，无法思考，也难以辨别这不妥之处究竟在于哪一点。
最重要的是，太虚道人足以毁灭紫烟观，又何必诓骗紫烟观？
何况老祖先前与之相谈甚欢，或许也是承了几分情面。
说到底来，仍然是这太虚道人太过于强大，而强得让他无从选择，只能根据对方的吩咐，而接受一切的安排。
而这种种想法，只是他劝服自身的“理由”而已。
“你这一次归来，想必紫烟观中，议论之声不少。”
庄冥走出大殿门口，又出声说道：“紫烟观中的事情，你自行解决，我将在藏宝库中闭关一场，不知何日出关，总之，若无吩咐，紫烟观上下，均不得扰我。”
紫烟观主闻言，只施了一礼，道：“是。”
第六一九章 超越真玄九印的范畴!
紫烟观中。
藏宝库内。
作为道门祖庭，当今世间最为强大的仙宗之一，紫烟观的库藏自然是极为上等的各类宝物，而且足足八千年底蕴，未曾断过传承，历年所存，极为丰厚。
而今庄冥缺乏的，便是诸般蕴藏五行灵气的天材地宝。
真龙固然强悍万分，但是从虚空乱流之中出来，落在身上的伤势，确实也是不浅，而现世之后，为了避免祸患，也是为了以另类的方法收服这一方天地，又立时释放三十二滴龙族精血。
此后在狐族灵泉之中以及紫烟观内，前后消耗的龙族精血，已超出了四十滴之多。
对于上古真龙而言，每一滴精血都弥足珍贵，会折损道行，而伤及根基。
失去四十滴的精血，足以让一尊强大的真龙，虚弱百年光阴，甚至，若是在精血中赋予太多的血脉及修为，极有可能会因为过度亏虚，陷入沉眠，只能凭借真龙与生俱来的自愈之力，经过千年百年，才得逐渐恢复。
可是对庄冥而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不需要修炼而恢复，也不需要沉眠而恢复，缺乏的只是各类蕴藏天地灵气的天材地宝，只要多加吞食各类宝物，便可迅速炼化，即可补足亏虚。
所以他进入了紫烟观的藏宝库。
“这些时日，虽然精血亏虚，真龙修为有所影响，但仍然足以让我人身之力，镇压各方。”
庄冥这般念着，暗道：“这一方天地，虽然相对而言，较之东洲要弱了许多，但紫烟观作为道门祖庭，雄踞一方，这八千年积累的库藏倒也不逊色于东洲之内的仙宗。”
他扫了一眼，稍作推算，这紫烟观的藏宝库极为丰厚，足以供他一切所需。
目前来看，他想要彻底恢复过来，弥补凝练那数十滴龙族精血的亏虚，大约要吃掉两成的宝物。
但他想要的不单单是弥补气血亏虚。
他目前还有着更上一步的明确道路。
如今的他，确实已经极为强大，凭借真龙之身，上古神兽血脉，修至千丈道行，几乎走到了真玄九境的尽头，已是具有举世无敌的资本。
这放在龙族传承的万道归虚洞庭图当中，也算是到了这一个境界的最高界限，达到了上古龙族即将成年的边缘。
按道理说，他已经将这个真玄级数的境界，修炼到了极致，到了世间的巅峰至高层次，几乎已经强悍得超出了真玄九印所应有的范畴之上，而如此强大的他，想要再进一步，便需要越过真玄之境，从而化身天龙，堪比铸鼎真仙。
但他心中知晓，尽管真龙未有受到天门制衡，但要越过这一步，在上古龙族之中，也是极为艰难的。
这一步迈出，即是脱离幼龙范畴，成为天龙，堪比铸鼎，有着仙凡之隔，定然不是一朝一夕可成。
更何况，那些古老的仙神存在，未必都愿意看见一尊堪比铸鼎仙神的存在现世。
比如当年封闭天门的那一尊大神通者，再有便是当初斩尽了上古神兽的那一位大神通者。
庄冥并不知道关乎与这两件惊天之事的大神通者，究竟是不是同一人，但既然有大神通者封闭了天门，又斩尽了能够能够不受天门制衡的上古神兽，足见上古的神秘存在，并不愿见到后世出现铸鼎的仙神。
所以，贸然尝试化身天龙，超脱千丈之身，会出现怎样的后果，没有人可以预料得到。
当然，若是放在往常，自身已经达到了真玄的至高巅峰，庄冥再是谨慎，也必然会寻找时机，尝试迈出更高的一步。
可是，如今他在真玄的境界之中，却还没有真正走到尽头。
他还能保持当前的真玄之境，将本领进一步提升。
依然属于真玄的层次之中，依然只能保持千丈的龙身，依然还是身处在铸鼎仙神之下的境界，但是他会更加强大。
那便是他尚未凝就的真玄九印！
以算己篇的衍算方向，他如今虽然强大到近乎超出了世人印象之中的真玄境界，但他却尚未达到自身的极限。
因为真正的极限，是以千丈真龙为大道金丹，以聚圣山功法凝就真玄九印，而烙印于真龙之身。
千丈的真龙，本就足以镇压天下间的巅峰真玄！
而聚圣山的真玄九印，也号称同等境界之下，无敌于各方真玄！
这上古神兽的千丈龙身，又添聚圣山的真玄九印，在两相叠加之下，他会有多么强大？
就连此刻的庄冥，也还无法预估得到。
这一步踏出，能否并肩仙神？
庄冥并不能清晰地推算出来！
但是，迈出这一步，他必将强大到彻底超出真玄九印的范畴，而达到真玄境界当中最为极限的高度，或许足以称得是……旷绝古今！
“这一场闭关，就算不能直接悟通真玄九印，至少也要积累下足够的底蕴！”
庄冥这般念着，取来一物，张口吞咽了下去。
此物入腹，化作疯狂的灵气，冲刷着他的肉身体魄。
但灵气尽数归流，落入了丹田之中，落于千丈真龙之身，立时动用太虚清气化龙篇，将这许多灵气，各自归列，重新排序，而补足真龙之身的缺憾。
——
而在庄冥闭关的时候。
紫烟观主也已经安抚了观中的风波。
他毕竟是当代掌教，修为又是本门最高，向来威严沉厚，手腕亦是强硬，人心皆服，无敢违逆者，经他出面，便平定了一切议论之声。
而后他又亲自布置了一番安排，准备开始炼化龙族精血。
太虚道人也已经告知后果，强如绝顶真玄，甚至巅峰真玄，在龙族精血改造自身之时，也会出现风险。
而一旦炼化失败，导致自身陨落，那么凭借他这一番安排，就可以紫烟观继续维持秩序，而不会因此而混乱失措。
而他若能一举功成，炼化龙族精血，必能获益无穷，他会变得更加强大，再加上本门秘法，就算不入真玄九印，也能与真玄九印的强大存在抗衡。
而且，他的寿元会为之提升，他今后或许还会得到龙族的天资，会更容易踏足真玄九印的境界。
“细细数来，本座已经在真玄第八印，驻足一百六十余年。”
紫烟观主坐在静室之中，微微闭目，语气感慨。
他驻足真玄八印百余年，将这一个境界，打磨到了圆满无碍的地步。
只需要再跨出一步，他便是真玄九印，便是天下间的巅峰至强者。
但这一步，让他苦恼了许多年。
他也不知道，这一步还会阻拦他多久？
或许在当世之间，都无人能够预料得到！
这已经是世间修行者的最后一步！
或许下一刻，他灵机一动，大道通畅，便会顷刻破境，从而凭借紫烟观底蕴，凝就真玄九印！
或许还需要三五十年，甚至三五百年。
或许是终此一生，都无望悟通真玄境界的最后一个层次！
所以，面对真龙精血，他并没有过多的怯弱。
这样的机缘，对于修行人而言，再大的风险，都值得一试。
他身为紫烟观掌教，更是一尊信念坚毅的大修行者，在修行的道路上，自然不会因畏惧而懈怠。
紫烟观当中，除却即将寿尽的前任掌教之外，便只有他才最为接近这个巅峰至强者的层次，而自从前任掌教闭关，他接任掌教，因为修为只在真玄第八印，未足巅峰层次，在外界与各宗商议大事，便有些威严不足。
百余年来，紫烟观在其他各宗面前，已经退让许多。
若他能顺利突破，紫烟观便能进一步发展，恢复到前任掌教在位的鼎盛之时。
若他不能突破，而等到前任掌教寿尽而陨落，只恐将来紫烟观会备受打压，而后一代不如一代，陷入没落的境地之中，不复道门祖庭之名，消逝于修行史册的岁月长河当中。
宗门兴衰，系于他一人之身。
这一次遭遇太虚道人，本是大祸。
但如今看来，未必不是福。
“我若无法炼化龙族精血，那么便还是祸事。”
“我若炼化得龙族精血，对于我本身以及紫烟观来说，都是天大的福缘。”
“这龙族精血如能助我踏足真玄九印，那么我紫烟观立宗根基的那一面石碑毁灭，也算是不吃亏了，反有些赚头。”
他这般念着，已经陷入了修行当中，开始炼化龙族的精血。
——
而在阴山。
飞禽走兽，妖魔鬼怪，数不胜数。
为了夺取龙族精血，不知死去了多少生灵，不知有多少大妖灭亡，不知有多少妖王陨落。
但终究还是有妖王，得获了龙族精血。
有的妖王，经受不住，妖丹溃散，真玄之印毁去，肉身体魄崩灭，被各方分食，无形间又造成了一些具有龙族稀薄血脉的旁支。
而有的妖王，则得以熬过这一场风险，具有了龙族的特征，变得更为强大，修为也得到了极大的进益，而它们的血脉，均是不弱，等同于蛟龙一般的存在。
但是，尽管庄冥放出了三十二滴龙族精血，但是有能耐夺取龙族精血，而又能够成功炼化龙族精血的妖王，并不算太多。
庄冥洒落的三十二滴龙族精血，目前只有八大妖王，夺得精血而成功炼化。
也即是说，在目前来看，庄冥撒出去的种子，在目前来看，只造就了八尊强大的龙卫。
如今茫茫阴山，三十万里山脉，已经是一片阴霾，血腥无数，杀戮甚广。
反倒是在狐族这边，比之以往更加欢欣。
九阴泉已经重新归于狐族，而且获得太虚先生的相助，九阴泉化作了龙血阴泉，更具效用。
除此之外，庄冥也留下了龙族精血，交给了狐族的大长老。
狐族得获自由之身，还得获了这许多的机缘，当今处境远胜过往，不再悲苦。
“先生的意思是，沐浴龙血阴泉，可以适应龙血，今后炼化这精血时，会更加顺利，风险相对会更小一些。”
狐族大长老，低头看着瓶子中的精血，尽管透过玉瓶，依然有金红色的光芒，隐隐约约，使得他心中念头动荡不已。
“先生已经直言，炼化龙族精血，便要受制于真龙。”白狐少女轻声说道：“故而全凭自愿。”
“目前时日尚短，还没有沐浴龙血阴泉的人，真正获得太大改变，还不能够适应龙族精血，只能留待今后。”狐族大长老沉吟说道：“但这是惊天动地的机缘，一旦消息外泄，狐族必成废墟，如今阴山各处惨状，你们也看到了。”
“大长老的意思是？”白狐少女有些讶异。
“老夫考虑，狐族自保之力不足，这龙族精血是天大的机缘，也是容易招来祸患。”狐族大长老缓缓说道：“老夫想要进行一次龙血阴泉的内服外用，待得适应一段时日，便尝试炼化其中一滴龙族精血，如若能够具有更强的力量，狐族便有更强的自保之力，也可以更加安全地护住这些龙族精血。”
“全凭大长老所言。”白狐少女这般说来，又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先生临行之前，还说了些话，让我转告大长老，只是前次沐浴灵泉，至今未有来得及与大长老提起。”
“先生说了什么？”狐族大长老忙是问道。
“先生说了，成功炼化龙族精血的阴山妖王，与沐浴了龙血阴泉的狐族，勉强都具有龙族血脉，可算是同族。”白狐少女说道：“虽然龙血阴泉，只能给狐族添上一缕龙族气息，谈不上具有龙族血脉，但都具有同一头真龙的气息，便会有亲近之感……今后如有妖王来犯，可以此攀结关系，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此外，先生还留下了一片龙鳞，可以作为信物。”
“炼化了龙族精血的阴山妖王，与沐浴龙血阴泉的狐族，可算是同族？”狐族大长老满是讶异。
“先生是这样说的。”白狐少女说道：“另外，先生还说过，让我们探查一下，阴山之中那些妖王得获龙族精血，今后遇到危险之时，也可以凭借龙鳞信物，去请动那些具有龙族血脉的妖王来援手。”
第六二零章 庄冥出关!
紫烟观之内。
岁月悠悠。
半年光景，一闪而过。
藏宝库内，依然尘埃不染。
庄冥盘膝而坐，气息沉稳万分。
整个紫烟观的藏宝库，八千年的底蕴，已经被他吃空了一半。
而余下的一半，往往是各类精致的宝物，例如法宝兵器，例如各类疗伤之类的丹丸，又有其他象征着某些传奇的“人、事、物”所遗留下来的信物。
毕竟对于庄冥而言，他吃下一块神铁，与吃下一柄真玄法剑，所得获的益处，也是相当的。
但是在紫烟观中，神铁只是尚未炼化的材料。
神铁固然珍贵，但以神铁为材料，经过真玄大修士亲自炼化而成的一柄真玄法剑，才是至为珍贵的。
正是因此，庄冥吃下的东西，也算颇有讲究。
他吃下的是这些神铁一类的材料，而不是法宝。
他吃下的也是那些天材地宝之流，而不是具有各类效用的丹药。
凝练龙族精血，所造成的亏虚，只在第一个月内，便得以恢复，吞食了约有两成的库藏。
而接下来的时日，庄冥是在积累底蕴。
他已经吃下了半座藏宝库，积累了足以凝练真玄九印的底蕴。
但是真玄第九印，依然未能彻底悟通。
“对于真玄第九印，目前只有一个大致的框架，其中细微之处，仍然不能畅通如意，尚不能尝试凝练。”
庄冥叹了口气，不免有所遗憾。
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境界的门槛。
这毕竟也是当今修行的最后一个境界。
踏足此境，堪称巅峰，号称至强。
这个境界，并不简单，即便是那位紫烟观主，作为此方天地之间，道门祖庭的掌教，具有直通仙道的功法，但他或许已经驻足在真玄八印，有百余年之上。
“无论这方天地，还是在我出身的东洲，对于许多真玄大修士而言，每增长一记真玄之印，便可延寿百年。”
“但往往修行二三百年，都未必能凝成一记真玄之印。”
“而且，真玄境界，越是高深，越是难以凝结。”
“如紫烟观主一样，大约已经驻足真玄八印有了百余年，而我不过只悟一年，便得了个基础框架，已是极为难得。”
庄冥只能这般感慨一声，略有安慰自身的想法。
他能够在一年之内，将真玄九印悟出一个大概框架，实际上也并不是因为他比之于紫烟观主的悟性更高千百倍。
这还要归功于千丈真龙。
真龙修至千丈，所相应的境界，是真玄九境，等同于道门真玄九印。
而以真玄九境，反推真玄九印，这一年间，他才有了如此的进境。
只是，这一步着实艰难，花费一年光景，仍然无法真正功成。
“难怪这修行的最后一步，往往是阻隔了无数真玄八印的修行者，成为阻拦他们晋升为巅峰真玄的一道门槛。”
“眼下，紫烟观的库藏，被我吞食一半，足以凝练真玄第九印的底蕴，也已经积累完毕。”
“眼下再吃下去，也难以留存，只能经我真龙之身炼化，变成龙涎，用来凝练龙族精血，仅此而已……”
庄冥这般念着，他也考虑过，凭借诸般天材地宝的助力，来催长这真龙之身，或许直接越过千丈真龙的门槛。
但一来顾忌太多，暂时不敢贸然尝试。
其次，他似乎觉得还欠缺了什么。
这一步，是脱去幼龙之身，成为真正天龙。
这一步，也不单单是吞食天材地宝，便可以直接越过去的。
“该出关了。”
庄冥这般念了一句。
目前他在真玄九印的感悟之上，也受到了阻碍。
吞食的宝物也已经积累足够。
再继续闭关下去，已经没有太大的效用。
这便是他准备出关的时候了。
——
紫烟观中。
藏宝库前。
两尊真玄大修士，盘膝而坐。
他们受掌教严令，守护在此，不准任何门中弟子，或者外来宾客，踏足此处。
而连他们本身，都不得随意展露气息，不得随意言谈。
他们之所以被挑选至此，一来是因为修为已至真玄境界，二来便是本性孤僻，少言寡语。
故而两人均盘膝而坐，互不开口，至今一年余，未曾动弹分毫。
按道理说，二人修为到了真玄境界，已该是尘埃不染，但气息不得显露，浑身上下均是落满了灰尘。
稍远几步看去，便如同两座盘膝而坐的人形石像。
嗡地一声！
身后忽然动静响起！
二人均是一动，灰尘尽落，相互对视一眼，露出惊色。
因为在他们两位真玄大修士的背后，似乎并没有任何气息。
可是二人均是回望，却看见一个白衣年轻人，背负双手，走出了藏宝库。
“拜见太虚先生。”
两位真玄大修士，均是施礼，心中凝重。
掌教命他二人在此守护，下了一道不得违背的严令，也告知了一件事情。
藏宝库中的这个人，具有摧毁紫烟观的力量，足以天下无敌，他们不得有半分怠慢。
而今虽然感受不到那种天下无敌的强大气势，但二人以真玄境界感应，却全无所获，以肉眼才能得见此人。
这样的神秘之感，比那种强大的气势，更加让人心悸。
“你二人是奉命在此守护的？”
庄冥扫了一眼，淡淡说道：“你们观主呢？”
左边这位真玄大修士，忙是施礼道：“观主尚在主峰大殿。”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带我去见他。”
这两位真玄大修士，正要回应。
却见天穹之上，飞来一道光芒。
“拜见先生。”
那光芒落地，施了一礼，赫然便是紫烟观主。
作为本门掌教，对于藏宝库的阵法，自有一番感应。
当庄冥打开大门，走出藏宝库时，他在主峰大殿之上察觉阵法变动，立时便知晓庄冥出关，不敢有半分怠慢，立时驾驭遁光而来，匆忙赶至。
此刻，他躬身施礼，极为尊敬。
而两位真玄大修士，更是错愕万分。
紫烟观是当今世上，最为强大的宗门之一。
而当代观主，莫说掌控着这天地间最为强大的一方势力，单是本身，便具有傲视天下的修为。
紫烟观之主，可以说是当今世上，身份地位最高之人！
但是如今，观主却执弟子之礼，恭敬拜见。
这简直不可思议！
纵然来人再强，也不该让观主如此谦卑！
“很好。”
庄冥稍微点头，说道：“你已炼化了龙族精血，倒也是难得。”
紫烟观主应道：“幸得先生福泽庇护，才能炼化龙族精血，度过这一番风险，而今虽未修成真玄九印，但体魄更加强盛，法力更加浑厚而强劲，比以往更强许多，加上我紫烟观秘术，已堪比世间巅峰真玄。”
他抬头看了庄冥一眼，心中震动，隐约知晓了什么。
刹那之间，心头掀起万般思绪，复杂到了极点。
“难得。”
庄冥打量了一眼，略感满意。
紫烟观主虽然未能修成真玄九印，但却也变得更为强大，他没有陨落在其中，庄冥还是比较欢喜的，否则的话，紫烟观再换一位主事人，还须重新熟识一番。
他微微闭目，感受到了六滴真龙精血，仅存三道气息。
紫烟观虽然已经势弱，但不至于连真龙精血都被人夺取。
也即是说，紫烟观当中，除却当今观主之外，还有其他人，开始尝试炼化真龙精血。
而且，其中三道真龙精血的气息消失不见，也就代表着有大修行者，因真龙精血炼化不成，而身死道消，就此陨落。
庄冥睁开眼睛，才道：“走罢。”
他还有一些话要询问，但这里并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
紫烟观主亦是明白，当即伸手一挥，关闭了藏宝库，又略微侧身，作了个请势。
庄冥脚下一迈，顿时风云骤起，托着他朝着紫烟观主峰大殿而去。
紫烟观主立时紧随其后。
只留下两位真玄大修士，依然面面相觑。
“还要继续守在这里吗？”
“观主没有让我们走。”
“但那位太虚先生已经出关了。”
“可是观主也还是没有让我们走。”
“那就只能继续守着了。”
“那就继续守着。”
两人再度盘膝坐下，闭上双目，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第六二一章 愿为龙君赴死!
紫烟观，主峰大殿。
宗门掌教高座之上，并不是紫烟观之主。
如今高坐其上的人，正是庄冥。
三言两语之间，庄冥也问清了许多事情。
原先六滴真龙精血，而今留下一滴，紫烟观准备作为传承之物。
而余下五滴，由紫烟观主在内的五位大修行者，各自开始炼化。
其中有三人陨落，目前连同紫烟观主在内，也只有二人炼化功成。
至于前任掌教，也即是紫烟观主的授业恩师，则并没有炼化龙族精血。
这让庄冥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叹。
作为一宗掌教，终究还是一宗掌教。
许多事情，紫烟观主是以利益二字去衡量，而不是用师徒恩义来衡量。
这位紫烟观主经历过龙族精血的洗炼，深知其中的危险，而前任掌教着实太过老朽，能够熬过龙族精血洗炼的希望，可谓是百不存一。
而龙族精血过于珍贵，再将这样天大的机缘放在前任掌教身上，去盼一个渺茫希望，对紫烟观来说，也太过于奢侈。
“那位前辈，可还在否？”庄冥顿了下，又问道。
“家师两月之前，已经陨落。”紫烟观主轻叹一声，神色黯然。
“真是可惜了。”
庄冥叹息了一声。
巅峰真玄，无论哪方，都是至强的修为，而且在这方天地，能修成巅峰真玄，更是不俗。
眼下紫烟观已经算是被他收服，而今紫烟观再失去一位巅峰真玄，也相当于他麾下失去一位巅峰真玄。
此外，他的遗憾，还有那一枚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
但话说回来，他既然有意收服紫烟观，那么便要注意许多方面，两个月前即便他没有闭关，也只能静静看着前任掌教的陨落，也不好再出手去取这一枚大道金丹。
哪怕明知对方已经油尽灯枯，不取这一枚大道金丹，也只是白白浪费，完全无益于紫烟观，但若是取了这一枚大道金丹，便恐怕会寒了人心。
尽管有着血脉带来的忠诚。
但是人心的凝聚，依然重要。
庄冥是生意人，以往也是以利益至上，凡事看的是钱财利益，但是他更加清楚，人心之意，看不见，摸不着，而又至关重要，往往会关乎着更大的利益。
——
“除你之外，另一位成功炼化了精血的道友呢？”
“我这便传他过来。”
紫烟观主施了一礼，立时传讯出去。
未过多久，便有一道光芒，落至主峰大殿之外，大声喝道：“拜见龙君！拜见观主！”
庄冥偏头看了一眼，笑道：“看来你也知晓我的身份，只是我不开口，你不敢拆穿。”
紫烟观主微微低头，道了声不敢，才侧开眼神，冲着外边说道：“进来。”
在炼化真龙精血之后，他便能察觉得到，庄冥便是真龙！
这是龙族血脉对于真龙的感知，源自于本能，难以遮掩。
他炼化真龙精血之后，适才得见庄冥，便明白了一切。
只是正如庄冥所言，龙君未有开口，他便不敢自作主张。
眼见着主峰大殿之外，有一位中年道人，匆忙而至，看见高坐上的庄冥，当即拜倒。
“拜见龙君。”
他最先拜的，不是紫烟观之主，而是眼前的白衣年轻人，或者该说……拜的是真龙。
这位炼化了龙族精血的大修行者，在得见庄冥之后，源自于血脉的本能，便能感受到真龙的存在。
世间炼化龙族精血的生灵，从某一种角度来说，也等同于在龙卫部落当中沐浴过龙血圣池的龙卫！
他们便如同蛟龙得见真龙一样，更如同子嗣得见父辈一般。
面对着自身血脉的源头，不免有发自于内心的敬畏，以及源自于本能的臣服。
这样的诸般本能，已经深深烙印在他们的血脉之间。
哪怕强如紫烟观主这样的人物，也在先前见到庄冥的时候，感受到了这样无法抗拒的臣服之念。
当时他心绪起伏，震骇万分，似是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便是因为他明白了其中的经过。
只不过，他却又觉得，对于此事并不感到抵触，反而更加想要亲近眼前的这位龙君。
“起来罢。”
庄冥抬了抬手，微微一笑，又偏头看向紫烟观主，说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紫烟观主苦笑一声，说道：“即便当年，我亲生父亲，以及授业恩师，也不曾让我如此敬畏，不敢有半分违逆。其实一年之前，我也不知先生为何如此大气，你分明具有将我轻易斩杀，甚至轻易毁灭紫烟观的力量，却多次与我平等交易，如今终于明白，原来先生就是龙君，而龙族精血能使我等世间生灵，具有稀薄的龙族血脉，便也成为了龙族旁支，而自然便会臣服于你……”
他自嘲一笑，说道：“从那时候起，你已经将我当做你手下之人，甚至将我当作了后辈子嗣，自然不会吝啬于种种赏赐。”
庄冥闻言，轻笑了声，说道：“这样不好吗？”
紫烟观主沉默了下来。
此刻他仍是具有最基本的冷静与理智。
从根本上来说，他从此往后，受制于人，永远都将拜服在此人膝下，而不敢有半分违逆之念。
堂堂紫烟观主，成为了对方的附庸，哪怕自身将来再是何等强大，也只是为了眼前的龙君而存在。
按道理来说，这样一桩机缘，从根本来说，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可是源自于血脉的本能，却让他无法产生半点反驳的念头。
忠诚而敬畏的念头，让他觉得这是一生的荣幸。
当下只见紫烟观主，深吸一口气，躬身说道：“愿为龙君赴死！”
而那位中年道人，也躬身拜倒，道：“愿为龙君赴死！”
庄冥稳坐高位，俯视下来，道：“我只想着你们为我征伐天下，而不是你们去赴死。”
——
紫烟观以北三万里，阴暗的洞窟之内。
“宗主。”有个老者，匆匆来报。
“何事搅扰本座闭关？”一个阴冷的声音，从洞窟之中传来。
“南边来信，紫烟观的老家伙，可能已经陨落了。”那老者喘息道。
“可能？”那声音似乎有些不悦。
“应该可信，但紫烟观密不透风，即便那老家伙真的寿尽而亡，多半也会封锁消息。”这老者忙是说道。
“查个清楚。”洞窟中的声音，低沉说道：“紫烟观号称得天界传承，被誉为道门祖庭，历代巅峰真玄也确实有极强的力量，堪称举世无敌。而今那老家伙寿尽陨落，当代紫烟观还没有人得以修成巅峰真玄，当代观主也只是真玄八印，既然是这后辈修行人本事不济，那么也该让他紫烟观的天界传承，换过一家了。”
“不过……”老者迟疑了下。
“不过什么？”那声音哼了一声。
“得到风声的，或许不是咱们一家。”老者忙是说来。
“老家伙一死，你当那些素来尊敬紫烟观，将之视作道家祖庭的其他道门分支，各大名门正派，就没有什么取而代之的想法吗？”那声音语气带着嘲讽，嗤笑道：“这一次若猜测不错，极有可能会造成各方围攻紫烟观的局面，这天下即将大乱……”
“天下大乱，于我等而言，倒也未必是坏事。”老者这般说道。
第六二二章 冥冥岁月长河的无尽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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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三章 东洲大楚!帝破虚空!
浩瀚东洲，有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
而今东洲最强大的势力，不再是底蕴强盛的真元宗，也不是最为神秘的聚圣山，而是声势鼎盛的大楚王朝。
大楚王朝自创立以来，未足五百年光景，但时至今日，却已经成就了东洲霸主的地位。
当初大楚王朝在尚未一统天御福地之前，便已经将大量的棋子，送入了天南界之中，而聚圣山大战之间，不知因为是何缘故，被掀开了这种种布局。
围攻聚圣山的许多巅峰真玄，在真龙跌入虚空乱流之后，来不及清算聚圣山，便只能回援宗门。
此后，这些大楚王朝的棋子，并未来得及撤回东洲，而是在天南界形成了一方强大的势力。
当时天南界因为陨落大量的巅峰真玄老祖，而陷入一片无比混乱的境地之中。
而这大楚王朝的分支势力，得以苟延残喘下来。
待到天南界安定下来，各大仙宗势力相继安稳下来，才惊觉这一方势力已经成了气候，正准备合力清算这一方外来势力，却发现这一方源自于东洲而来的王朝势力，已经强大得不亚于任何一座仙宗。
而且，更是因为这王朝分支势力，背后倚仗着东洲大楚王朝的缘故，便也使得天南界各方宗门顾忌万分。
一旦天南界各宗联合出手，想要毁灭这一方势力，那么便极有可能，挑起天南界与东洲之间的大战。
在天南界之中，有许多修为不足，不能知晓其中真相的修行者，对此感到万分诧异。
他们惊异的是，天南界这一方王朝分支势力，却为何能够象征着整个东洲？
只有上层修行人才能知晓，因为如今的大楚王朝，便等同于东洲！
——
当初真龙现世，大劫席卷八方。
而大楚王朝，正在攻打四大仙宗，统一天御福地。
为了大战的胜局，楚帝不惜放弃了真龙的机缘。
此后聚圣山事毕，大劫之后，无论天南界还是东洲，都无比虚弱。
天南界的王朝分支，只是借机站稳根基。
而东洲的大楚王朝，却趁此机会开疆拓土。
楚帝霸道绝伦，强悍无边，甚至比之于真龙之强，也毫不逊色，强行镇压八方仙宗。
而大楚王朝的军队，也在大楚国运加持之下，显得极为强大，尤其是在收服各方仙宗之后，军中将士不减反增，已聚起亿万之众！
其中让各方震撼的是，收服长极福地之时，楚帝并未出手，只是凭借百万大军，以军阵合力，加上大楚军令，有楚帝国玺在后，便能凭借这上百万弱小如蝼蚁一般的士兵，斩杀一尊巅峰真玄！
须得知晓，巅峰真玄，世间至高境界！
而楚军当中，仅有一尊高境真玄为最高将领，以三位真玄初境修为的军官率军，余下不足百名金丹统领，其余均是未足金丹境界，只算凡俗层次的士兵。
无论是道印，无论是武道宗师，都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甚至，在巅峰真玄面前，就算是高境真玄，也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可是，偏偏这百万蝼蚁，便斩杀了一尊至高的巅峰真玄！
尽管这百万大军，折损过半，但大楚王朝，依然以此震慑天下！
原本各方真玄大修士以为，自身足够强大，只要避开大楚王朝的皇帝，不去面对大楚王朝那些具有正一品官印的高官王侯，便可肆意妄为，纵横八方，践踏大楚王朝的律令。
尤其是巅峰真玄，无有宗门束缚的散学大修士，更加毫无顾忌。
毕竟目前的大楚王朝，只有楚帝这一尊近乎横压八方的至强巅峰真玄。
可是这一场大战之下，却让天下皆知，除却楚帝之外，大楚王朝的军队同样具有斩杀巅峰真玄的力量！
大楚王朝有多少军队？
大楚王朝有多少官员？
大楚王朝究竟有多少强大的存在？
大楚王朝具有这种种力量，合并起来，足以横扫八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东洲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以及各方未入福地灵山仙岛层次的修行岛屿，已经有超过七成，落入大楚王朝的疆域之内。
目前东洲，以聚圣山为界，往西北方向，足有东洲七成地界，均是划入大楚疆域。
而包括聚圣山在内，往东南方向，还算风平浪静，但也只有整个东洲的三成地界。
如此局势，已经保持了三年。
大楚王朝麾下，攻无不克的军队，并没有继续越过聚圣山所在的界限，让数十年间战乱无穷的东洲，保持了三年的宁静。
有人猜测，是当年一场大劫，陨落了无穷的巅峰真玄，各方老祖死后的怨气冲霄而上，阻隔了大楚的军威。
也有人猜测，是当年一战，楚帝败于聚圣山首徒温离之手，故而十分顾忌。
还有人猜测，仅仅是因为大楚王朝，在未足二十年之年间把楚国疆域扩展得太大，内部已生种种隐患。
打下一座江山，固然极为艰难。
但守住一座江山，则要更加艰难。
大楚目前国土疆域太大，各地缺乏管理官员，战乱之后，百废待兴，民不聊生，各处仍然尚未安抚，确实隐患甚多。
所以楚帝停下了继续扩张的脚步，而开始稳固大楚王朝的根基。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他算是在稳固自身的本领。
随着大楚王朝的疆域扩展，大楚国力日渐兴盛，他也因此变得日渐强盛。
而大楚王朝越是广阔，越是稳固，越是人心凝聚，他便越发强大！
——
大楚王城。
皇宫之内。
大楚皇帝站在皇宫高处，俯视天下。
他神色淡然，气息幽深。
如今的他，依然是真玄九印。
但他得到了东洲七成地界的大势加身。
他有多么强大，没有人知晓。
就连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如今在他面前，也只能被他随手打杀。
如今的楚帝，深不可测！
他倒是想到了过往。
“二十多年了，那头真龙坠入虚空乱流，不知陨落了没有？”楚帝这般说来，有些遗憾当年之时，无法脱身，没能直面真龙。
“真龙超出世间范畴之上，无法推算。”帝师依然老迈，但气势远胜过往，他沉吟着说道：“就连学士府下属的天机阁，也给不出任何结果。”
“根据上古传承记载，纵然是铸鼎的仙神，一旦迷失于虚空，都有可能陨落在乱流之中。”楚帝缓缓说道：“这真龙终究还是幼龙，倒是可惜了。”
“确实可惜，奈何无法推算，也不知真龙尸首落于何方。”帝师低声道。
“无法推算的，何止是真龙？”楚帝冷淡说道：“无论是学士府还是天机阁，至今都查不出来，当年掀翻了我大楚王朝在天南界百年布置的，究竟是谁？”
当初的时机，太过于巧合。
大楚王朝正要统一天御福地。
而聚圣山遭逢大劫。
天南界老祖接连陨落。
在那个时候，大楚王朝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时机。
但就在这个时机之间，却出现了变故。
大楚王朝布置在天南界的棋子，足有七成被掀开来。
最初有六七人暴露身份被杀，本以为是意外变故，但此后三两日，大楚王朝在各宗的棋子，足足暴露三百余人。
这显然不会是巧合，而是有人在借助此事，进一步搅乱天南界的局势。
这也让天南界各大老祖，在失去真龙行迹之后，还来不及清算聚圣山，便只能遗憾归去，即刻回援宗门。
关于此事，学士府已经足足查了二十余年。
就连位在学士府之下，受命于帝师的天机阁主，也都不知道推算过多少次，没有半点结果。
“推演没有结果。”帝师沉吟说道：“此事极有可能与聚圣山有关。”
“此事有援助聚圣山的嫌疑，当然有可能涉及聚圣山。”楚帝神色冰冷，如是说道。
“天机阁测算天下，而天下之间，可以避过天机阁测算的，寥寥无几，当今之世，除了天御福地之外，便是聚圣山福地。若是具体而言，该是除却陛下之外，唯有聚圣山门下。”帝师说道：“聚圣山无法测算，可能便是源自于真龙，而掀开我大楚布局的人，便极有可能是聚圣山的人。”
“聚圣山的人？”楚帝顿了下，淡淡说道：“据说已经陨落的白圣君，也是无法测算的。”
“难道陛下怀疑白圣君未死？”帝师惊道。
“白圣君遗留世间的剑气，尽数消去，是他离世的征兆。”楚帝沉吟说道：“但是这一次，真龙跌入虚空乱流之中，却让朕又想到了一点。”
“陛下的意思是？”帝师低声道：“离世……却不见得是陨落？”
“聚圣山福地，据说有上古的隐秘，但隐秘究竟是什么，以往各方讳莫如深，后来均立誓不言，而今几乎只有聚圣山才知晓。”楚帝沉吟说道：“也许聚圣山之下，有着通往什么隔绝当世的地方？”
“可是聚圣山大劫至今，他都没有出现。”帝师说道：“他若是不死，凭借他快意恩仇的性子，早已剑斩天下。”
“所以先前朕在猜测，他受天门反噬，寿元难存，会不会是打破虚空，进入虚空乱流，寻找最后的生机？”
“打破虚空？”帝师为之错愕，道：“这不是铸鼎仙神，才有的本领吗？”
“打破虚空，不是只有铸鼎真仙才能做到。”楚帝背负双手，淡然说道：“巅峰真玄无法做到，是因为世人眼中的巅峰真玄，还不够强大！就好比当年把真龙扯入虚空乱流的老鬼们，难道他们就真的具有铸鼎的力量？不……他们只有仙神的眼界及感悟，但没有当年全盛的力量，可他们依然做到了破碎虚空！”
“白圣君也能做到？”帝师心中一凛，又想到那人惊才绝艳，成为了六万年间，第一个动摇天门的真玄九印，有此本领，似乎也理所应当。
“白圣君能不能做到，朕并不清楚，只不过如今大楚强盛，朕必在白圣君之上！”
楚帝伸出手来，蓦然往虚空处一碰，当即虚空迸裂，现出无穷裂纹。
饶是帝师这般强大的真玄大修士，得见虚空裂缝，也不禁露出惊骇之色，倒吸了口气，面色变幻。
第六二四章 古之善摩者，如临渊垂钓!
楚帝随手击破虚空。
但这显然还不是全力而为。
他只是展现了击破虚空的手段。
只见楚帝伸手一抹，裂纹当即恢复，他背负双手，又道：“虚空乱流，太过危险，而且容易迷失其中，没有方向，亿万年难以脱困，而且虚空乱流之中，不乏过于强盛的乱流，铸鼎真仙都有可能陨落其中。”
帝师说道：“仙神都有可能陨落其中，那么白圣君十有八九也会陨落其中。”
楚帝说道：“他原先便寿元将近，被天门反噬太重，就算能打破虚空，也难以从虚空中活下来，倒是朕想多了……不管他是在聚圣山中，还是在虚空乱流之中，都逃不过一个陨落的下场。”
尽管白圣君号称天下第一强者。
但终究还是真玄九印而已。
再过于强大，也不如他掌控亿万里河山的大楚皇帝来得更加强大。
连他这位大楚帝王，都没有把握可以通过虚空乱流而活命，何况单凭自身本领的白圣君？
能够从虚空乱流之中存活下来的巅峰真玄，就算在上古典籍之中，也不曾记载。
渺茫得几乎没有希望！
“白圣君若在，朕倒想跟他较量一场，倒是可惜了。”
楚帝叹了一声，又道：“那头真龙，若是如今现世，朕必将镇压于它，将之收服，成为坐骑，奈何它现世太早……”
帝师也略有感慨，但就在这时，又见他腰间光芒闪烁，官印微微一动。
楚帝扫了一眼，便知这是关于玄王的消息。
帝师看完消息，沉默片刻，终是出声说道：“原本老臣不该多言，避免致使君臣猜忌，但是陛下也该当有些戒心才是。”
楚帝神色平静，说道：“你怕他反？”
帝师沉吟了下，说道：“玄王素来忠义，但他身在天南界，执掌一方，盘踞为王，而今虽是替我大楚王朝开疆拓土，但是老臣恐怕他在长久之下，执掌权势之力，习惯了在天南界至高无上的地位，日后会割舍不下权位，未必再愿意臣服于陛下。”
楚帝脸色不改，依然如常，淡淡问道：“你觉得该怎么行事？”
帝师顿了下，说道：“虽然玄王爷素来忠义，可老臣依然觉得，需要严加注意，避免出现变故，该要派些连玄王都看不见的人手，安插到天南界过去了。”
楚帝微微摆手，说道：“贸然派人前去，岂非让他心怀不满？”
帝师忙是说道：“可不予理会，任其发展，今后若他自立而称帝，该当如何？”
楚帝冷声说道：“他敢称帝，朕便斩杀了他！”
帝师惊道：“可是……”
楚帝挥了挥手，说道：“没有可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既然命他前去执掌天南界，便给他足够的信任。”
帝师终于沉默下来，但又想到什么，问道：“若是玄王日后察觉君臣之别，想要取信于陛下，亲自来请眼线监察他自身，又该如何行事？”
楚帝闻言，才道：“他若主动开口，就顺水推舟，大楚信任他，也让他信任大楚。”
帝师施了一礼，眼神幽深，说道：“老臣明白了。”
而楚帝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只是在他心中，默默说道：“东洲目前基本平稳，下一步便是攻打聚圣山，收服东洲的余下三成地界，今后将整个东洲尽数归纳入大楚疆域之内，待到那时，朕即便还是真玄九印的修为，亦可并肩铸鼎仙神！待到那时，即便天南界有什么变故，朕只要具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便可以镇压得住任何变故！甚至不必玄王，日后只须得凭借堪比铸鼎仙神的修为，以摧枯拉朽之势，即可收服天南界，再加上整个东洲，两方天地合于朕一身，放在上古，朕也是强大的仙神至尊！”
——
长极福地，御兽宗。
悬空崖。
山崖并不高。
崖下是一道水流，匆匆而过。
而崖边上，只见一个年轻书生，盘膝而坐，手执钓竿，丝线垂落崖下。
他五官端正，相貌清俊，颇有儒雅温和之状。
此人正是大楚王朝，从二品官，刘四平。
当年大楚王朝一统天御福地，此人在学士府麾下，充当大楚在东元境部分地区的眼睛，而且他眼力毒辣，筛选各类消息，往往一眼便能看穿其中变化，从而引导大楚军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功勋卓著。
最终在聚圣山大劫兴起的同时，大楚王朝借机诓骗四大仙宗部分高层强者，被楚帝亲自镇杀，此后大楚统一天御福地，镇压四大仙宗，但是在此期间，刘四平遭遇刺杀，卧病数年，楚帝此后论功行赏之时，赏识此人，而又怜惜功臣卧病在床，于是破格提升，亲自将之升至从三品官职。
再往后二十年，大楚王朝攻打八方仙宗，刘四平卧病六年而康复，他恢复之后，主动进入军中，在大楚左卫神军的统帅麾下，充当军师角色，出谋划策，立功甚多。
十余年间，从三品，到正三品，以及如今的从二品。
眼下修为已经高至真玄第三印的刘四平，受命镇压长极福地叛乱，安稳这一方福地仙宗。
长极福地当中，真玄级数大修士之间，过于强大的存在，已经被镇杀，或者被收服，而编入军中。
以刘四平的修为，加上从二品官印，足以镇压长极福地。
毕竟如今的大楚王朝，也再非以往，凭借从二品的官印，他所增长的本领，比以往正一品的官印，还要更强三分！
刘四平借此官印，便不亚于高境真玄。
只不过，他究竟有多少本领，只有他自身知晓。
大楚官员刘四平，不能风头太盛，于是只能停留在真玄三印。
但是真正的刘越轩，是真玄第五印的修为。
“这样钓得到鱼？”在他怀中，忽然有个声音响起，显得颇为苍老。
“钓鱼嘛，总是要扔个鱼饵。”刘越轩笑着说道：“至于有没有鱼儿上钩，一来要看运气，二来要看个人垂钓的本事。”
“这垂钓的本事，又该怎么算？”铜镜老者问道。
“看天气，看风雨，看水流，看位置，以及看自身的心境。”刘越轩悠悠说道：“老师可听说过，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
“但你做得到吗？”铜镜老者问道。
“我具有大衍算经，能看明天机，自然也就得了运气，而且我善于推演，聪明伶俐，能看天时地利，能知风雨水流。”刘越轩淡然说道：“在庄冥离世之后，我逍遥自在，心境也甚为畅快，那么这许多的一切加起来，我便占尽了适才所言的一切本事，如何钓不得这一条大鱼？”
“那你怎么钓？”铜镜老者问道。
“我给岳廷去了一封信，只有两行字，他是聪明人，而且足够心狠手辣，卑鄙无耻，阴险下流，比起我来，也绝不逊色。”刘越轩说道：“岳廷就是鱼钩，我给他的这两行字，就是鱼饵，而他这鱼钩一向与我臭味相投，也就会知道怎么运用这鱼饵去找到合适的时机，再钓上这合适的鱼。”
“这两行字是什么？”铜镜老者问道。
“不说行不行？”刘越轩迟疑了下。
“为什么？这两行字有什么不妥？”铜镜老者问道。
“影响我一贯善良而正直的形象。”刘越轩沉吟良久，正色说道。
第六二五章 载入万古史册的传世名句!
天南界中。
岳廷已经收到了刘越轩传来的消息，脸色当即变幻不定，暗骂一声无耻下流。
身后众多修行者，察觉岳爷神色不对，均是感到讶异。
如今在天南界中，以岳廷为首，麾下数百人。
其中有部分出自于龙卫部落。
有部分是他在天御福地的心腹武者，但也大多经历过龙血圣池的洗礼，修为颇为强悍，不乏踏破人身界限之上，而成就横炼的，而这一部分武者，也算是龙卫。
还有一部分，是他在天南界收服的修行人，但基本都未有经过龙血圣池的洗礼，忠心有待考量，尚未得以尽信。
“岳爷？”
闻旱见他如此神色，不禁问了一声。
岳廷负手而立，往前行去。
闻旱见状，忙是跟随上去。
身后众人，均留在原处。
“刘老阴货的回信。”岳廷神色古怪，叹息了一声，道：“我倒是小瞧了这家伙。”
“怎么了？”闻旱顿生不解之色，忙是问道。
“他的心计谋划不逊色于当年公子，但是论起无耻下流，还要远胜当年公子。”岳廷感叹一声，道：“岳某人素来不服他，唯有风骚这一点，从今以后，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无可撼动！”
“怎么卑鄙下流了？”闻旱问道。
“你看看他传过来的这两行字。”岳廷递了过去。
“嘶！”闻旱倒吸口气，不可置信地道：“刘先生一向儒雅温和，写出来的文字，竟然如此羞耻难当？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
“真是耻与为伍！”岳廷鄙夷道。
“那咱们还要不要照他吩咐做事？”闻旱问道。
“来都来了……”岳廷摸着下巴，说道：“不管这话看起来多么卑鄙无耻，反正污的又不是咱们的清白名声。”
“这倒也是。”闻旱怔了下，说道：“那污的是谁？”
“大楚皇帝。”岳廷说道：“先前让你们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罢？”
“快了。”闻旱说道：“之前刘先生说了，让咱们假装大楚的监察使，混入玄王府中，但是玄王定然有辨明真假的本事，所以为了避免麻烦，我们不能直接以大楚王朝官员的身份，出现在玄王的面前。”
“假装作寻常修行人，主动拜入玄王麾下，他是否会信任我们，并不重要。”岳廷出声说道：“但是要在无意之间，让玄王或者他的心腹，察觉到我们大楚王朝官员的身份。”
“这是什么道理？”闻旱愈发感到疑惑。
“我们展露身份，玄王必然会查，而我们不显露身份，这是他玄王府自行发现的，那么他们就会先入为主，觉得是他们探到了真相。”岳廷嘿然说道：“有些事情，你说了他不信，他自己看见了就会笃信无疑，待到那个时候，你就算跟他说自己不是大楚的官员，他都只会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而不会信你。”
“那就算认为咱们是大楚的密探，可是玄王府还会查的罢？”闻旱说道。
“他既然信了，就不会查，也不敢查。”岳廷缓缓道：“你我作为大楚监察特使，潜入在他身旁，那么是谁派我们来的？没有楚帝准许，谁敢在如今声势鼎盛的玄王身边安插人手？我们在他眼里，是楚帝亲自派来的，他怎么还敢主动去查实我们的身份？”
“岳爷真是看得透彻。”闻旱敬佩道。
“这是当然……”岳廷顿生得意，说道：“玄王若是知晓，你我真正身份，乃是大楚皇帝暗中派遣来的特使，他便会觉得，大楚皇帝已经忌惮于他，难免心中会有芥蒂以及顾忌。当然，或许他真的足够忠义，不会因此生出反心，甚至会继续立功而证明自己，又或者将自身把柄送到楚帝手中，以保证楚帝对他的信任。”
“若是玄王真的如此行事，那我们离间玄王的想法，岂不是前功尽弃？”闻旱问道。
“所以接下来还要继续做事。”岳廷说道。
“怎么做事？”闻旱问道。
“让玄王心生愤怒，对楚帝产生不满。”岳廷应道。
“可是玄王执掌大权，在权势之下，尚且忠心耿耿，不曾动过反意，甚至根据目前来推算，哪怕楚帝命他上阵赴死，他或许都不会皱一下眉头。”闻旱沉思着问道：“这样的人，我们怎么让他产生不满？”
“让他去死，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岳廷说道：“但是在他心中，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闻旱立时问道。
“王妃很美。”岳廷挤眉弄眼，嘴角带着猥琐的笑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王妃？”闻旱有些不满。
“蠢货，玄王素来宠爱王妃，视得比自身性命更重。”岳廷嘿然说道：“据我所知，玄王妃可谓美若天仙，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玄王与她一见钟情，恩爱无比，不过，我上次逛青楼……咳咳，上次打探消息的时候，有人说过，楚帝后宫三千，独缺此款。”
“楚帝也对她有意？”闻旱讶异道：“根据东洲传言，这厮不是励精图治，已有许多年不近女色了吗？”
“根据不可靠小道消息称，楚帝曾经有意纳为贵妃，但因为器重玄王，便亲自为玄王赐婚。”岳廷说到这里，骂道：“这楚帝虽然混账，但确实是个雄才，不要美人要江山，真是心狠。”
“你这意思……”
“不。”岳廷打断他话，道：“这是老刘的意思。”
“刘先生什么意思？”
“他说跟随楚帝，率军攻下长极福地，这是楚帝征服八方仙宗以来，第一次没有亲自动手，只凭借百万大军便斩杀了巅峰真玄，从而证实了大楚精锐的战力，于是楚帝高兴万分，饮下传说中的仙酒，一夜之间，豪情万丈。”岳廷笑着说道：“但是没有人知道他酒后如何。”
“没有人知道他酒后如何，那你怎么知道他豪情万丈？”
“别人不知道，可是我就是知道。”
“你怎么知道？”
“我知不知道，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玄王觉得我们两个都知道。”
“那我们该知道什么？”
“楚帝酒后，称赞玄王，视之为手足。”
“这会让玄王很高兴罢？”
“但是楚帝酒后还有一句话。”岳廷嘿然笑道。
“就这一句话？”闻旱指向了先前的纸张，顿时恍然大悟。
“没错！”岳廷点头道。
“这话有用？”闻旱不禁问道。
“这是目前消息中，玄王唯一展现出来的死穴，不容触犯！你我探查多日，以目前消息看来，玄王此生，别无所求，只有这个王妃。”岳廷说道：“这话一出，玄王必生不满，当然，玄王未必会信这一句话，而你我最重要的，就是让玄王认为，楚帝确实有这么一句话。而且你我更要注意，玄王要心生羞恼，但却不能恼羞成怒，否则会把咱们直接打死。”
“那这该怎么做？”
“这就需要学士府的配合，不然玄王不会信，而且你我必死无疑。”岳廷继续说道：“好在那刘阴货，当年藏在学士府中的落魄书生，已经成为了楚帝在学士府的心腹，甚至成为楚帝监察帝师的眼线……他就将会是我们最大的依仗。”
“我明白了。”闻旱正色道。
“少说废话，先前告诉你的，务必准备妥当。”岳廷说道：“这次决计不能出错，这一旦出错，凭借玄王尤胜于真玄九印的本领，咱们都是要死翘翘的。”
“知道了。”闻旱顿时点头，说道：“我找族里脑袋比我灵光的兄弟们帮忙。”
“能说出这句话，证明你的脑袋已经灵光了不少。”
岳廷赞赏了他一声，又打发了他去，然后低头看着这两行字，脸色变幻，暗骂道：“能写出这两句话的人，真是无耻下流，耻与为伍！”
他这般念了一句，当即把这白纸撕成粉碎。
——
长极福地。
悬崖边上。
“你给岳廷传过去的两句话，究竟是什么？”铜镜老者问道。
“还是不说了，有些羞耻。”刘越轩应道。
“给岳廷看，怎么就不能给为师看？”铜镜老者怒道。
“他是平辈，你是长辈。”刘越轩说道。
“你这么一说，为师更加好奇。”铜镜老者说道：“你是不是要欺骗为师？这个叫做欺师灭祖，放在上古时代，是要天打雷劈的！”
“这有什么好奇的？”刘越轩咕哝道：“不就是写了半首诗嘛，酒入豪肠兄弟立，你妻即是我贤妻……又押韵有显文采非凡。”
“这就是你写的？”铜镜之中的老者，顿时面色变幻，暗自骂道：“老夫一向仁善敦厚，怎么教导出了这么个卑鄙无耻，不要脸面的混账徒弟？如此羞耻难当之言，竟然都能说出口来？若不是老夫如今已经弱于他了，指不定今日就要清理门户！”
“老师，你神色不对！”刘越轩眉宇一挑，悠悠说道：“你在心里骂我？”
“没有。”铜镜老者应道。
“我觉得有。”刘越轩皱眉道。
“你是为师此生唯一亲传弟子，今日你如此用计高妙，更是用词高深，文采非凡，实为我辈修行之人的楷模，优秀之良才，为师心中甚是欢欣，如何会骂你？”铜镜老者语气肃然，这般说道。
“这倒也是，有我这么聪明伶俐的弟子，师尊确实该要高兴一番。”刘越轩深有同感，说道。
“不错。”铜镜老者这般应了一声，心中只念了一声：“呸！逆徒！败坏门风！迟早把你逐出师门！”
“过些天，玄王这条鱼，会上钩的，不过我们要善后。”刘越轩这般说来，又低下头，伸手掏出了一本簿册。
“你又在写什么下流……写什么传世名句？”铜镜老者惊道。
“这倒不是传世名句，不过应该会是传世的史册。”刘越轩淡然道。
“你还想把这种话记入史册？”铜镜老者惊呼道。
“当然要记。”刘越轩说道。
“你怎么敢……”铜镜老者语气一滞，终于说道：“记就记罢，但你绝不能记下你师出何门！”
“本来也就没咱们师门什么事啊。”刘越轩顿觉无言，说道：“古往今来，新朝替代前朝，多半要污了前朝末代皇帝的名声，如此一来，才显得改朝换代，是大势所趋，名正言顺！日后庄冥归来，若要取代大楚，也要走这条诬陷楚帝的道路，想要把楚帝的名声污成昏君，而眼下这两句话，分量不浅，可以成为楚帝昏庸残暴而色令智昏的证据！只是可惜，我这万古名言的风采，却要冠名在楚帝的头上……”
第六二六章 龙卫部落!龙君苏醒!
东洲。
天御福地。
蛮荒所在。
龙卫部落之中。
大殿封闭二十余年。
原先部落当中，以古司正大长老为首，直接受命于龙君。
前次聚圣山大劫，古司正大长老连同其他长老共计三十二尊龙卫，与龙君一并跌入虚空之中。
此后刘越轩授命镇岳，经聚圣山唐天影准许，将龙卫部落权柄，交与镇岳这尊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
这些年间，陆续有庄氏商行的心腹武者，逐一受命，暗中进入龙卫部落，沐浴龙血圣池，成为新一代的龙卫。
但是大殿至今封闭。
因为镇岳知晓，内中龙君尚在，只是沉睡至今。
刘先生说过，大殿中的庄冥，至关重要。
大殿中的庄冥，若是消失不见，那么便是代表他真身陨落，而从此之后，龙卫一族，将重蹈覆辙，逐渐失去生机，再次步入没落的境遇。
而大殿中的庄冥没有消失，就代表他依旧安然无恙。
而若大殿中的庄冥苏醒过来。
那么也就代表，龙君将要归来了。
——
二十余年光景。
龙卫部落，再非以往。
经过龙君准许，在壁画秘境之中，部落繁衍生息。
其中有许多龙卫，修成横炼之后，奉命离开部落，或是为庄氏商行效力，或是潜入大楚军中，征战八方。
这些年间，折损了许多人手，有人失去了兄弟，有人失去了儿子，有人失去了丈夫，有人失去了父亲……
但是龙卫部落却没有就此没落，而是更加强盛。
在人数方面，当初刘越轩亲自下令，生儿育女皆有赏赐，新生的青年、少年、幼童，而今有上千之众。
其中年岁较大的青年，也已过二十岁的年纪，其中天资出色的，甚至已经修炼到了横炼之身的上层。
当年正值青壮的龙卫，经过二十余年的磨练，陨落人数甚多，但余下之众，大多数已然是晋入了真玄的层次，堪称司正龙卫。
强如闻旱与镇岳，已不亚于当年古司正大长老。
这不单是他们天资卓绝，也不单是他们自身的刻苦修炼，还跟他们体内的龙族血脉，也有极大的关系。
实际上，这也跟庄冥本身的日渐强大，息息相关。
如今庄冥作为龙君，尽管不在当世，但他也并未陨落，随着他的日渐强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龙卫俱能得到冥冥之中的助益。
例如当今的岳廷，真玄三境的修为。
这其中有他自身刻苦勤勉的修炼。
但这其中也有龙族血脉的影响。
而庄冥的强大，哪怕远隔万界，也依然影响到了东洲的龙卫血脉。
这便是龙血圣池的玄妙之处。
除此之外，庄氏商行得受信任的心腹武者，一批又一批，前来沐浴龙血圣池，他们也算是龙卫的一员。
经过刘越轩指点，为了更加清晰划分，镇岳将龙卫名册一分为二。
出身古老部落的龙卫，称为真龙卫，除却陨落在外的，夭折而亡的，部落名册仍有数千之众，其中横炼一千二百人，真玄级数司正龙卫八十二位，高境真玄级数，加上镇岳和闻旱，共有六尊，至于高境真玄，则暂时未有。
而自外界而来，沐浴龙血圣池的，唤作血龙卫，名册下的人数，也有一千二百余，其中横炼有三百六十余人，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目前只有陆合、岳廷、白庆、柳河、岳阳等寥寥数人，其中只有陆合一人，晋入高境真玄的层次。
“当年大劫，若有这般家底，凭借诸般军阵，龙君或许就不至于陷入虚空乱流之中。”
镇岳叹息一声，脸上满是遗憾之色。
而他的目光，看向了大殿的位置。
大殿封闭至今。
龙君的身外化身，沉眠至今。
他深吸口气，这位堪比高境真玄的司正龙卫，只觉颇为头疼。
龙卫部落日渐发展，又有外界武者受命沐浴龙血圣池，其中不免或多或少，出现一些不快之事，而他这位负责龙卫部落的掌权人，便是极为苦恼。
他出身部落，自然不能亏待真龙卫。
但想要服众，也要一碗水端平，不能欺压血龙卫。
可是既然起了冲突，双方必然都是自觉有理的，甚至自觉无理，但仍然死不认错的。
他既然出身部落，那么问心无愧，但终究难免为人诟病，总有人认为他偏向血龙卫。
这成为了龙卫之中，目前逐渐严重的问题。
划分真龙卫与血龙卫，也是因为派系早已经形成，为了加以区分和管理，才分化两部。
这样一来，少了一些冲突，但两脉龙卫之间，却要多了一些疏离。
刘先生藏在大楚王朝的高层之中，日理万机，忙碌万分，对于龙卫部落当中的内部派系，也难以花费太多心思去处理。
这便苦恼了镇岳这位主事人。
“公子什么时候能醒来？”
——
大殿之内。
有个白衣年轻人的身影，盘膝而坐，双目紧闭。
他没有呼吸，也没有生机，宛如一具雕像。
庄冥修得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修至大成造诣，可分化二十四具虚影。
在聚圣山时，他聚敛东洲福泽无数，难以炼化，灵犀一动，化入二十四具虚影之中，形成二十四具身外化身，但因为大劫之时，自身已经足够强大，可以承载万道福泽，便将二十三具身外化身当中的聚圣山福泽，尽数合于本身，让自身变得更加强大。
至于这一具身外化身，则是因为以阴阳遁术，与真身转换过来，故而留存于此。
但是因为庄冥坠入虚空乱流之中，分隔两界，故而陷入沉眠。
毕竟两界之隔，就连真龙本体，与人身本尊，两者皆为本尊，都有了一丝阻隔。
而身外化身，便也只能陷入沉睡之中。可是过得半晌，却见这白衣年轻人，逐渐有了些许气息。
隐约像是复苏一般，有了心跳声。
死寂之中，恍惚有了生机。
他的气息，逐渐攀高。
他浑身一颤，眼睛微动。
旋即睁开了双眼，眸光炽烈如柱，透出三尺。
刹那之间，比之于巅峰真玄更为强大的威势，席卷开来。
“东洲！”
第六二七章 虚空乱流中的指路明灯!
壁画秘境之中，整个龙卫部落，刹那安静下来。
无论是真龙卫还是血龙卫，均是感受到了来自于血脉的悸动。
那是一股极为强烈的气息！
气息之盛，惊天动地。
众人心神动荡，血气沸腾。
隐约之间，源自于血脉的本能，仿佛与生俱来的敬畏之感，在心底浮现出来。
本能而生的臣服之念，天经地义，如无法逆转的规则，压过了自身一切的意志。
“那是……”
“龙君的气息！”
“龙君归来了？”
有议论之声，低声响起，旋即一片惊哗。
那浩荡的气息，显得愈发强烈。
整个龙卫部落，众人皆禁不住心中敬畏与臣服。
只见所有人，无论修为高低，无论男女老幼，尽数朝着大殿方向，躬身拜倒。
镇岳往前一步，便即来到了大殿之前，他眼神满是激动，躬身拜道：“龙君！”
——
殿门缓缓打开。
只见内中，一人背负双手，缓步而出。
此人貌若青年，相貌清俊，带着淡淡笑意，他白衣胜雪，清逸出尘。
而他的气息，强大到了极致。
比之于巅峰真玄，更为强盛。
“龙君……”
镇岳心中一凛，抬起头来，神色顿生复杂。
气息依然还是如以往那般熟悉，只是更加强盛。
但眼前的龙君，并不是真正的龙君。
这并不是龙君真身归来。
这仍然只是龙君的化身。
“多年不见，你眼力倒是不差。”
庄冥背负双手，笑着说道：“如今我确实只是身外化身，但是这具身外化身并非虚影，确实具有我本身的一部分力量。”
论起力量，这具身外化身，自然不如本身。
但是在气息上面，这上元分神化念之术，能够体现出与本身一般无二的气息。
如今他意识苏醒过来，便也代表着，冥冥之中，气息牵连，已不再受阻。
“能看出我的虚实，倒也难得。”
庄冥颇是赞赏，说道:“不过还要切记，你一人知晓便是，只当我是真身回来，利于稳定人心。”
这般说着，他也有些感慨。
以他如今的道术造诣，放眼当世之间，就算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也无法看穿他的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或许只有曾经凌驾于真玄之上，具有铸鼎仙神眼界的那些古老存在，可以勘破虚实，知晓其中真假。
但是现在看来，龙卫一族的血脉，倒也是一种辨别的方法。
尽管身外化身的气息，与本身的气息，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身外化身终究还是身外化身，只是具有相同的气息，而并不是真正具有太古苍龙血脉的龙君。
对于血浓于水的龙卫而言，他们察觉到了龙君的气息，感受到了太古苍龙的血脉气息，不免心生敬畏，而生出臣服之念。
但是镇岳已经成为了真玄五境的司正龙卫，他对于自身体魄的掌控，对于龙族血脉力量的发掘，都已经有了极高的造诣，他在各方面比起寻常龙卫强得太多，眼下便能够察觉到，眼前的龙君气息依然如旧，可是血脉……却极为亏虚，虚幻不实。
“龙君的真身，可还安好否？”
镇岳不敢多想，忙是躬身说道。
庄冥背负双手，笑道：“身外化身既然苏醒，真身自然是昂然无恙，而且更胜以往。”
镇岳低声道：“以往龙君一念之间，虚实变化……”
他抬起头来，眼神中有疑惑，有期待，有忐忑与不安。
既然龙君一念之间，可以虚实转化，那么为何眼前依然是身外化身，而不是龙君流落在外的真身？
庄冥微微挥手，说道：“一言难尽，待会儿与你细说，不过眼下我离世二十余年，哪怕这具身外化身，都在沉睡当中……如今东洲局势如何，天南界各方局势如何，你与我细说一番。”
——
阴山之外。
只见有个年轻人，缓缓行走。
他手中是一枚大道金丹，蕴藏无穷道韵，而金丹之上，铭刻九道法印，万分玄奇。
只见这年轻人的目光，落在第九道法印身上，眸光闪烁。
“我聚圣山的真玄九印，跟寻常的真玄九印，果然大不相同。”
“但相应的，聚圣山真玄九印强于各方仙宗的真玄九印，那么要修行到真玄九印的地步，自然也要比各宗艰难。”
“如今观摩真玄九印，盼着有触类旁通之效，但只能稍作观看，不能被这些外人的真玄法印，影响了我自身的道路。”
“时至今日，算己篇终于推算出了最后一印。”
庄冥睁开双眼，他长出口气，一口吞下了这枚具有真玄九印大道金丹。
大道金丹，吞入腹中，落至丹田，被真龙吞下。
太虚清气化龙篇，顷刻炼化，归列五行，增长底蕴。
而庄冥也不禁闭上了双目。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忽闻鸟叫虫鸣。
他睁开双眼，看见蓝天白云，青山绿水。
而他似乎在山水之间，又看见了什么。
隐隐约约，好似对大道感悟更深一层。
此刻他吞下了一枚巅峰真玄的大道金丹，也让他具有了足够的底蕴。
尽管他没有闭关炼就这真玄第九印，但是他的感悟与底蕴，却已经让他清晰了接下来的道路。
“原来如此……”
庄冥睁开眼睛，欣喜若狂。
诸天万界，无穷法理，亿万规则，皆在大道定理之中。
于是，他感悟到了东洲的身外化身。
于是，他的身外化身，就此苏醒了。
“终于寻到了回返东洲的道路。”
两界之隔，茫茫虚空，阴阳遁术固然玄妙，但却不足以让他虚实转换，让真身以阴阳遁术来归返东洲大地。
可感受到了身外化身的存在，这终究给他指明了方向。
古之大神通者，一念之间，神游万界，化身万千。
而庄冥的意念，并不足以神游万界，只能以冥冥之间的大道感悟，去感受那一道与自己息息相关的身外化身。
如今他修为更加强大，对大道感悟更深，自觉所谓大道通玄，这诸天万界皆在万千大道之间，从冥冥大道之中，体悟大道，察觉真我，而寻到了自己的归途。
他在东洲的那一道身外化身，已经重新苏醒，那么这身外化身，将是他归返东洲的一盏指路明灯。
虚空之中，最可怕的是是什么？
许多修行人认为，最可怕的虚空乱流。
虚空之中的乱流，每一道都堪比巅峰真玄的道术，而更加强大的乱流，则不亚于铸鼎仙神施展的仙家法术。
但虚空之中，让仙神至尊，更为顾忌的，是迷失方向。
这是上古时代对仙神的一种刑罚，将之遮掩感知，断去一切感应，从而放逐虚空。
没有方向，只能日夜经受道术攻打，日夜遭受刑罚，身在虚空之中，寻不到出处，看不到光芒，盼不得希望，便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甚至会有仙神之辈，心境之高，已看淡生死，又自觉无望脱离虚空乱流，甘愿身受虚空乱流，不再受苦，往往也就成为了陨落在虚空乱流中的铸鼎仙神之一。
“无论怎么说，虚空乱流之中，铸鼎仙神都难以安然无恙。”
庄冥暗道：“我即便再是强大，哪怕真龙之身再是强悍，可是失去方向，也经受不住无穷无尽的虚空乱流，如今……终于有了方向。”
他在聚圣山大劫之时，跌入虚空之中，之所以在虚空之内寻出了生路，是三十二尊龙卫给他探出来的一条生路。
而他的真龙之身，打破虚空，遨游万界，是因为他以人身本尊作为指引，成为真龙之身的指路明灯。
但是归返东洲的道路，一直没有方向。
直到如今，身外化身苏醒，方向已经清晰。
只是缺乏的，是长久承受虚空乱流的本事。
上一次他有些冒险，真龙来寻人身会合，闯入虚空乱流之中，在现于此世之时，便已经伤势不浅。
这一次，真龙将要保护人身不灭，若不够谨慎，人身恐怕遭难，而真龙之身，也难保灭亡。
他还要变得更加强大！
第六二八章 内忧外患，幕后执棋
东洲，天御福地，蛮荒之内，秘境之中。
庄冥从大殿之内走出，众多龙卫，无不震动。
但只有镇岳才能分辨出龙君的虚实。
其余龙卫，均以为龙君亲自归来，尽都欣喜若狂。
二十余年间，龙君陷入虚空，不知落于何处，对龙卫而言，便是群龙无首。
即便是血龙卫，也是庄氏商行麾下，在公子庄冥消失之后，仍有些混乱之中。
时至今日，公子归来，龙君再现，震慑八方。
待庄冥出面，安抚众人后，才重新回到大殿之上。
至于大殿之下，只有镇岳一人。
——
关于外界形势，镇岳已经细说了一遍。
当然，言语之间，自然难以道尽其中一切。
而且，就连镇岳本身，对于东洲各方形势，也并非是无所不知，他深居部落之中，也同样是对外界了解有限。
只不过，大致的方向，庄冥终究还是明白了的。
“公子。”镇岳低声说道：“既然公子归来，是否可要出去掌控大局？”
处于聚圣山的东胜王朝，仍然在掌握之中。
至于海外的庄氏商行，生意均是依附于大楚境内。
近来数年，大楚疆域广阔，百废待兴，而庄氏商行的生意，借此机会，开始做大。
只不过，避免声势太盛，被大楚王朝所忌，按照之前庄冥的吩咐和刘越轩的指点，各处商行的命名，皆有不同，表面之上，并无过多来往，最多在明面之上，结个商行联盟，且还主动将商盟报知官府。
但是这样一来，各方商行之间，也就各为派系。
能够知晓各家商行真正根脚的人，只有上层掌权之人，大多已是龙卫，但是他们只是决策之人。
至于中下层的人，才是各地商行真正的人手。
可是中下层的人手，大多不知其中真相，因为明面上各有派系，便不免在生意场上出现争端，甚至出现互相残杀的举动。
如此一来，即便是上层掌权的龙卫，互相之间，也难免生出间隙。
至今二十余年，无论是龙卫内部，还是外界商行，没有庄冥这样掌控大局的主人，亲自坐镇下来，可谓乱象纷呈。
刘越轩虽有这个决策之力，但是他终究是大楚王朝的高官，也受得大楚王朝的诸般监察手段。
聚圣山诸位真传，更不好出面掌控大楚境内的商行。
陆合已是大楚王城禁军的右旗大统领，麾下有万余精锐。
余下如岳廷、岳阳、柳河、白庆等人，均各有职责。
至于福老、白老等人，虽有决断之力，但终究老迈，修行至今未成，难以真正服众。
如今的庄氏商行，便是在暗中壮大，但因为放在了暗中，因此各处壮大的同时，裂缝也就更加明显。
没有真正统合大局的人，各处商行之间未能和睦，迟早分崩离析。
“二十余年都过去了，不差这一时片刻。”
庄冥平静说道：“保持现状，继续发展。”
他毕竟不是真身，而只是身外化身。
大道通玄，气息相通，今日才有身外化身的苏醒。
至于阴阳遁术，他造诣虽高，却也不足以跨越两界……总而言之，他这具身外化身的本领，与寻常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相当，大约等同于衍天仙宗之主杨真合的层次，但面对更加专注于争斗的巅峰强者，难免力有未逮。
而他庄冥，真龙身份，早已暴露。
若是他再现身于外，那么便等同于昭告天下，真龙重现于世。
待到那个时候，大劫必然再度兴起。
所以他并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龙卫部落。
只是他有意在龙卫部落当中，操纵外界之事，成为幕后执棋之人。
这也是在为他将来的根基奠定基础。
即便身外化身成为了在冥冥虚空之中的指引明灯，但是为了安稳起见，他仍然不愿意过早进入虚空乱流之中。
毕竟先前以真龙之身穿过虚空乱流，尚且是伤痕累累，而且还是一切顺利，没有遭遇到堪比仙神道术的那种狂流，否则的话……连真龙都有陨落之危。
何况这一次，他是准备以真龙之身，携带人身归来，更是危险倍增。
“我苏醒之事，暂不外传。”
庄冥出声说道：“外界一切，暂无须过多干涉，尤其是如今大楚境内不断发展，商贾方面必然也受到重视，各家商行若是没有这些明争暗斗，反而更容易让大楚生疑。只不过，有一件事，目前才是至关重要，需要你亲自出面……”
镇岳闻言，怔了一下，忙是说道：“何事？”
庄冥说道：“东胜王朝，近些年间，在我诸位师兄把控之下，想必不会出现什么乱象，可是我借东胜王朝修行的万道苍生聚龙功，却是不免荒废。”
镇岳同样知晓，当年公子在东胜王朝称帝，具有一门帝皇功法，有着类似于当今大楚皇帝的本领。
大楚皇帝终究只是一位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
但是聚敛天御福地的大势，便可以凌驾于各方巅峰真玄之上。
而今大楚疆土，扩展至东洲七成地界，楚帝之强大，已不可想象。
“公子想要重拾此法？”镇岳问道。
“不。”庄冥笑着说道：“你要知道，我从未放弃此法。”
“可是……”镇岳有些诧异。
“今次让你暗中潜行，至聚圣山中，求见我大师兄温离。”庄冥缓缓说道：“当年我真龙之身，在聚圣山大战之间，被斩去龙角，想必大战之后，就在聚圣山的藏宝库中。”
“龙角？”镇岳惊讶道。
“五师兄善于炼宝，我这里有一道法门，是当年刘越轩与苍王的两道残缺法门相合而成的完整炼宝之法。”庄冥说道：“这里边是炼制官印的法门，但是这一次……我要五师兄将之炼成国印，聚敛东胜王朝苍生大势！”
“国印？官印？”
镇岳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当即觉得口干舌燥。
如今大楚强横万分，声势无穷，不可抵挡。
但是大楚王朝，强大的不单是楚帝一人。
大楚王朝强大的是亿万兵将，以及身为修行人的大楚官员！
例如一位真玄初境的大楚官员，本身只具有一道真玄之印，但是在外行走，凭借官印之力加身，寻常真玄二三印的修行人，都未必能够取胜。
甚至，若是这位真玄初境的大楚官员，曾立下什么显赫功勋，其官印品阶更高，那么就算是高境真玄，想要拿下这么一位真玄初境，都要极为麻烦。
若是军中将领，军令杀机更重，而率领军队，更加强悍，以百万之众，即可斩杀巅峰真玄！
这就是大楚武将文官的优势！
这也是大楚王朝的优势！
大楚王朝之内的修行人，得授官印或者军令，都会比外界修行人，更强一筹！
他们强大的不仅是自身！
他们强大的，还是大楚的气运！
大楚境内的修行者越是强大，那么大楚王朝也就越是强盛。
而大楚王朝越是强盛，那么大楚的官员，也就越发强大。
两者之间，息息相关，甚至应该说，两者本就是不分彼此。
这些大楚王朝的文臣武将，本身便是大楚王朝的根基！
这种互相补益的方式，才是大楚王朝在二十余年征战之间，没有因为消耗而弱小，反而越发壮大的原因之一！
而今的庄冥，也将准备为东胜王朝，炼制国印与官印，走上大楚王朝的道路！
第六二九章 大楚备战，兵指聚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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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零章 血海禁地，吉凶祸福
聚圣山。
两万里福地，往外扩散五万里，大海茫茫，赤色茫茫。
这是一片红色的海域！
传闻当年陨落了众多巅峰真玄，无数大修行者在此喋血身亡，染红了数万里海域。
大修行者的血液，蕴藏着他们的法力，蕴藏着他们残存的不甘之念，久久未能清澈。
故而这一片海域，被各方修行人称之为血海禁地！
血海禁地的中心，便是聚圣山所在！
——
有一人踏空而至。
此人身材健硕，气血鼎盛。
然而踏足此处，竟然感到压迫之感。
他不由得落了下来，难以横越这片赤红的大海汪洋。
“血海禁地……”
镇岳神色异样，他是真玄五境的强大修行者，更具有龙族血脉，在高境真玄当中，都属于强者之列。
然而看着眼前茫茫的赤红海域，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悸动。
众多真玄陨落，残存下来的气息，历经二十余年仍未散尽。
寻常船只航行至此，未经修行的普通人，大约只觉压抑，心绪不宁。
但是修行之人，却有一种精气神被压制下来，法力运转不畅的凝滞之感。
镇岳也有一种陷入泥潭般的感觉，需要气血运转，才能消去三分压迫之感。
他没有参与当年这一战。
但他听说过这一战的惨烈。
但也只是听闻，未曾亲眼得见。
二十余年间，他深藏龙卫部落当中，这是他第一次前往聚圣山，也是第一次看见，在战后二十年的余威。
海域之下，被真玄之血浸染，当年的海域生灵尽数死绝，后来逐渐适应了血海的生灵，逐渐朝着血海更深处游荡过去。
而今的血海之中，不乏精怪妖物，甚至有了不少大妖级数的海域生灵，鱼虾龟鳖之流。
他深吸口气，往前迈了过去。
数万里海域，对他而言，并不算是遥远。
过得未久，便遥遥看见了传说中的聚圣山。
聚圣山福地，依然隔绝内外，不容外界修行人踏足。
他继续往前，随后便感受到了一股凌厉至极的气息，遥遥指向了他。
镇岳心中一震，恍惚觉得那气息如同一道目光，看穿了自身的一切。
“龙卫部族，真龙卫主事人镇岳，求见聚圣山诸君。”
——
聚圣山福地。
只见一个青年，盘膝而坐，膝上横着一柄长剑。
他神色冷峻，目光森冷。
此人名为辰冥。
聚圣山第二真传。
继首徒温离之后，第二位凝就真玄第九印，踏足巅峰真玄之列的世间至强者。
当年他便斩杀过巅峰真玄！
而今，二十余年磨砺，他在真玄九印的道路上，磨练得更加圆满，逼近了天门的极限，已经达到了师尊白圣君留下的道路尽头。
“镇岳？”
辰冥缓缓起身，他听说过这个名字。
十三在外经营起来的势力，可谓是颇为庞大，其中龙卫部落，分量极重。
而今大师兄闭关，聚圣山福地，他亲自掌控，对于许多事情，也是颇为清楚。
他不知道外界的镇岳是真是假，但是他并没有太多的忌惮，只提着法剑，淡然说道：“进来。”
——
远隔万余里。
聚圣山福地边缘。
镇岳踏在赤红色的海域之上，听到了这么一个轻描淡写，又暗藏寒意的声音。
他心中一凛，方是施了一礼，迈步往前。
他作为高境真玄当中的佼佼者，仍有一种时刻被人盯住的感觉，难以摆脱，也难以自在。
他踏足了传说中的聚圣山福地，未有逗留，朝着那气息的方向而去。
未过多久，他便来到了一片山脉。
这里不是聚圣山的宗门所在。
这里只是一片荒芜的枯寂之地。
而在前方的高山峰顶，一人背负双手，俯视下来，气息冷冽至极。
“凭证。”
“是。”
镇岳伸出手来，张口咬破指尖，把炽烈的鲜血，往前方一点。
这鲜血仿佛离弦之箭，瞬息穿破虚空。
高峰上的人，轻描淡写地一点，便将这一缕鲜血按下，从怀中取出一物，赫然是庄冥真身留下的一片龙鳞。
当初庄冥留下少数龙鳞，但是在大战之间，却被打断了龙角与许多龙鳞。
聚圣山事后慑服八方，清理周边海域，取回了龙角与龙鳞，得到了数以千计的真玄至宝，以及一部分巅峰真玄随身携带的功法及道术。
这龙鳞是庄冥留下的完整龙鳞。
如今聚圣山以此，来辨别龙卫血脉。
只见他将鲜血落在龙鳞之上。
顷刻之间，龙鳞汲取鲜血，光芒大盛。
“好。”
高山上的人，微微点头，说道：“上来罢。”
镇岳闻言，一脚踏地。
轰地一声。
土地瞬间陷下大坑，裂纹朝四面八方而开。
但他的人，已经不在原处。
他本身亦如离弦之箭，冲上了高山之上。
“镇岳拜见先生。”
他站在高山上，施礼道：“二十余年间，久仰聚圣山大名，但身受重任，不曾前来拜见，不知先生是聚圣山哪一位？”
那人淡然说道：“你比前些年来的，那个叫闻旱的憨货，要懂得些礼数，难怪挑你当了龙卫的主事人，你也不必多礼，既然是十三麾下，也算自家人，我在聚圣山中，排行第二。”
镇岳闻言，忙是出声道：“原来是二爷。”
聚圣山第二真传辰冥，当年便是斩杀过真玄九印的强大人物，名声鼎盛。
难怪远隔数万里，只是看他一眼，便让他受到如此压迫。
辰冥负手而立，说道：“你作为龙卫主事人，二十余年不曾前来，而今到此，想必不是来见识聚圣山福地的，有什么重要大事，也不必拐弯抹角。”
镇岳忙是往前，低声道：“奉龙君之命。”
辰冥身形一顿，冷淡的神色间，闪过一抹异色，凝声道：“十三归来了？”
镇岳悄声说道：“龙君当年留下一具身外化身，在他老人家跌入虚空乱流之后，便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沉眠，而今已然醒来，命我前来报喜。”
辰冥深吸口气，才长长吐出。
这些年间，龙卫部落兴盛，便也代表着十三未有陨落。
但是十三和老六，连同龙卫部族三十二尊龙卫，尽数跌落虚空乱流，终究是前途未卜。
尽管早知十三没有陨落，眼下听得这个消息，终究难免心怀激荡。
“十三可有说些什么？”辰冥问道。
“他老人家不便现世，但有一桩大事，关乎未来，极为重要，故而我未敢传讯，亲自受命前来。”镇岳说道。
“什么事情？”辰冥问道。
“请五爷炼制东胜国印及官印。”镇岳说道。
“哦？”
辰冥眉宇一挑，心中思绪顿起。
自从十三在聚圣山称帝，门中诸位师兄，均已知晓他意向高远。
东胜王朝，要效仿大楚王朝，也不出意料之外。
只不过官印的炼制之法，是大楚王朝得以稳固、得以壮大、得以镇压八方的根基。
未有想到，十三竟然也获得了这样的法门？
“好。”
辰冥这般说来，又道：“他还说了什么？”
镇岳顿了下，说道：“龙君还说，六爷跌入虚空乱流，断了踪迹，不知去向，至今不知处境如何。”
辰冥默然了半晌，终究摆手道：“你随我去见老五罢。”
他说了这么一声，神色如常。
然而在他眼神当中，仍不免闪过一缕黯然之色。
十三乃是真龙之身，具有斩杀巅峰真玄的力量，但他能够在虚空中存活，也同样是令人感到万分惊异，毕竟连铸鼎仙神都未必能在虚空中存活。
可是老六的修为不如十三，体魄也没有真龙之躯那等强大。
聚圣山诸位师兄弟，本也抱着一缕希望。
龙卫兴盛便也代表十三安然无恙，而老六与十三均是同时落入虚空，或许也能安然无恙。
但是，他们也同样知晓，虚空乱流，无比混乱。
而今，十三有了消息。
但是老六的去向，连十三都不知晓。
单凭老六自身，在虚空乱流之中，希望渺茫。
第六三一章 御驾亲征!
大楚王朝。
天御福地。
中元境。
王城。
但见高阁之上，一人背负双手，俯视茫茫天下。
此人貌若中年，头戴帝冠，身着皇袍，衣着华贵，气度威严，举手投足之间，如苍天大势。
当今大楚皇帝！
举世公认的第一强者！
聚东洲七成大势加身，力比仙神，镇压苍生。
但此时此刻，他素来威严而淡漠的眉宇之间，略带两分愁绪。
昨日入夜，他修行之间，心中陡然一悸，右边下眼皮倏忽跳动。
作为世间最强大的存在，能够让他感到心悸的，寥寥无几……只有涉及到上古仙神层次，才能让他心生不安之感。
今日晨时，学士府下，天机部的主事人，受命来见，推演天机，然而那位天机阁的太上长老，倏忽吐血而亡。
常言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他这位当世至强的大楚皇帝，竟然也感受到了这样荒谬的灾祸预兆。
“右眼之下，近在眼底。”
楚帝背负双手，沉凝说道：“灾祸将起，就在朕眼皮底下……仙神级数的存在吗？”
他默然片刻，伸手按在了国印之上。
如统一东洲，可力压铸鼎之辈。
但接下来的疆域边界，继续扩展出去，第一个需要收服的，就是聚圣山福地！
曾经出现过天下第一强者！
曾经出现过上古真龙！
曾经陨落过数以百计的巅峰真玄！
尽管二十余年前经过一场大劫，但是除却真龙跌入虚空之外，聚圣山修为最高的那几位，都未曾经受折损。
聚圣山首徒温离，真玄九印，强大万分。
聚圣山老二辰冥，同样是真玄九印，未必逊色于温离。
聚圣山老三唐天影，当初是真玄八印，却也曾凭借聚圣山功法及自身所学的优势，而强行斩杀真玄九印。
而且，二十余年间，唐天影未曾再有过出手，凭借聚圣山的功法的优势，以及聚圣山诸位真传弟子的绝顶天资推算，这唐天影是否已经在二十余年之间，踏出世间修行的最高一步，也不好判定。
整个东洲，最难以征服的，便是聚圣山福地！
这也是大楚王朝，在数年之前，停下征战脚步的一部分原因。
“东元大统领唐胜武，求见陛下。”
“宣他进来。”
楚帝缓缓转身过来。
世人皆知，唐胜武乃是大楚名将，麾下精兵千万之众。
当初攻打太元宗，唐胜武便是大军统帅。
二十余年前，他是真玄第八印的修为，以百万大军之势加身，能斩巅峰真玄。
二十余年后，他已是真玄第九印的至强者，麾下精兵千万之众，他的军令所赋予自身的强大力量，比以往更强十倍。
极少有人知晓，唐胜武的一身本领，是他亲自所授。
严格来讲，唐胜武便是他的亲传弟子。
只不过，君臣有别，而今终究只是大楚皇帝与大楚名将之间的会见。
“拜见陛下。”
唐胜武身材魁梧，眉眼冷冽，即便尽力收敛，但征战多年的杀机与凶意，仍然掩饰不住。
他在殿外解去了兵刃，也没有身着盔甲，而是穿着官服上殿，但威武之势，终究不是朝堂上那些文官可比。
当年攻占太元宗之后，他南征北战，同样立下赫赫军功。
“当年的伤势，已经恢复了？”
“小伤而已，纠缠不了多少年的。”
“你今次来，是因为朕早晨下的旨？”
“是。”唐胜武躬身拜倒，说道：“陛下有旨，各部备战，三月之内，攻打聚圣山，可是要御驾亲征？”
“不错。”楚帝微微点头。
“区区聚圣山，何须陛下亲征？”唐胜武说道：“末将亲自率东元大军前往，十日之内，必平聚圣山，取温离项上人头！”
“胜武。”楚帝停顿了下，说道：“你须知晓，骄兵必败，聚圣山没有你预料的这般弱小，尤其是温离，比你想象中，强得太多！此次朕必御驾亲征，才可踏平聚圣山，一统东洲！”
“陛下未免太高看聚圣山了。”
唐胜武微微皱眉，有些不大服气。
二十余年间，大楚王朝精兵所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再是强大的仙宗福地，也挡不住大楚王朝的锋芒。
而且经过二十余年的血战洗礼，大楚国力不减反增，可谓越战越强，收服各地，招揽精兵。
尤其是他的东元大军，如今千万之众，每一位将领都是悍将，每一位兵卒皆是百战精兵。
“谨慎一些，不是坏事。”
楚帝出声说道：“如今东洲，仅剩西北方向三成地界，而聚圣山便在我大楚西北边境，是第一个阻拦我大楚王朝扩张脚步的仙宗。”
唐胜武面色变幻，心中颇为恼怒。
当初大楚王朝，声势鼎盛，军威浩荡，人心所向。
然而就是这座仙宗，挡住了大楚王朝向西北扩张的脚步。
尽管聚圣山，只有真传寥寥数人，但每一位都极为强大，当年楚帝便是忌惮这一点，百般考虑之下，才下旨停下扩张，强行镇压住心血沸腾的诸位大将。
而唐胜武也是一心想要征战聚圣山，在当年被一道圣旨镇压下来的将领之一。
“你低估了聚圣山，也许朕高估了聚圣山。”
楚帝叹道：“你可知晓，若不是今日朕察觉天机变化，隐有变故，这攻打聚圣山一事，至少还要延后五年。”
如今大楚王朝，内部已算大致平定。
先前征战八方，毁灭各处，民不聊生，百业全废。
此后各处福地之内，各大仙宗余孽，许多不服管束的散学修士，以及在战火下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平民百姓，都对大楚王朝抱着敌视甚至仇恨的念头。
这让大楚王朝内患频生，显得并不稳固。
那些各宗余孽，甚至开始结成联盟，在大楚之内肆意妄为，闹得人心惶惶。
就连他这位大楚皇帝，以国印聚敛加身的强大运势，也掺杂着浮躁不安，蠢蠢欲动的反意。
那时候他心中便考虑过，若是今后借助大楚国印，对战温离这一类强敌之时，内中反意颠倒，让他施展不畅，岂非被大敌所趁？
正是因此，他才收了手，安定内患。
经过数年光景，大楚扶持各行各业发展，终于初步有了百废俱兴的盛况。
而在大楚王朝之内，以强行杀戮的血性镇压，以招揽而施恩，以安抚而管教的等等各类方式，如今才算是大致平定。
可是，终究还有余孽，冥顽不灵，尚未清理干净。
而今学士府，负责探清世间风吹草动，而各大福地、各州、各境、各府、各地的官府，则要清除所辖之地的叛贼。
楚帝给予的期限，是八年光景！
五年之内，务必清除一切隐患！
五年之后，大楚境内，如若再有内患，当地无能治理的官员，必要遭受严惩！
八年期限，而今才有三年，余下还有五年！
但楚帝自觉，已来不及了！
因为他在一朝之间，便心生心中不安。
“近日便要筹备妥当，攻打聚圣山，一统东洲，再来镇压内患！”
楚帝这般念了一声，他只有攻破聚圣山，大军长驱直入，扫平西北方向，统一东洲，才能与铸鼎仙神并肩。
具有了铸鼎仙神的本领，他才可以无所畏惧！
具有了铸鼎仙神的本领，他才可以镇压那些上古时代至今仍死而不僵的老鬼！
第六三二章 忠臣与奸臣，贪官与清官
阴山。
庄冥行走在阴山之中。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
他看着前方的山。
感受着山间的水。
这是天地之间，纯粹的大道。
他深吸口气，感受着山间的变化。
他在阴山之中留下的龙族精血，造就了九尊强大龙卫。
修为最低的，也是真玄第七境的绝顶大修士。
修为最高的，已经是真玄第九境的巅峰大修士。
这些龙卫，均属飞禽走兽，得获了龙族精血，受制于他，已成为他在这一方天地之间，最强大的一批种子。
——
九阴山。
狐族大长老沐浴过龙血阴泉之后，尝试炼化龙族精血。
即便龙血阴泉，已经让他的真身逐渐适应龙族的血脉，并且被龙血阴泉的龙族气息所改变，但是炼化龙族精血，依然极为艰难。
但好在九死一生之下，这位狐族大长老终究化身龙狐。
白毛如雪，眼眸幽深，头顶生角，毛发之下，皮肤隐约形成鳞甲之状，有了淡淡的龙威，也对真龙之身，感受极深。
“龙君就在山中。”
只见这一头老辈龙狐，朝着阴山某个方向，垂首低伏，以作施礼。
待它抬起头来，已经感受不到龙君本身的气息。
可是迎面而来，确实六道无比强盛的气息。
周边的花草树木，刹那生长。
地下的种子，疯狂破土而出。
那是龙族精血的气息！
赤红炽烈，金光闪烁！
这是源自于龙君的赏赐！
“最后一次。”
庄冥的声音，附在龙族精血当中，缓缓响起。
龙狐连忙将之接下，揣测着龙君的言中深意，不禁心中震动不已。
——
庄冥一步迈步，越过阴山。
他行走于此方天地之间。
这方天地，只算红尘俗世，修为最高的便是真玄九印。
各类天材地宝，受限于天地灵气，品阶有限，并不像东洲那样常有诸般上品宝物诞生或者被发觉出来。
各种宝藏秘传，至高层次，也仅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陨落之前或者飞升之前，所遗留下来的道统传承，远不如东洲各处，蕴藏着上古痕迹的仙神传承。
而庄冥的修为，已经超出了这方天地的界限之上。
这种种机缘，对他而言，并不算过于珍贵。
但他依然行走于这方天地之间，看着与东洲全然不同的风俗人文。
他走过紫烟观，但没有停留，只是随手一挥，又是六滴龙族精血，朝着紫烟观而去。
“龙君！”
紫烟观主躬身拜倒，接下龙族精血，抬起头来，已不见龙君痕迹。
他心中微有震动，隐约已经明白了什么。
近些日子，他亲自离山，接连斩杀两位巅峰真玄，名震天下，被誉为当世第一强者。
这是一种至强的威慑！
各宗联盟，就此分崩离析！
尽管各宗联合起来，他紫烟观依然抵挡不住，但天下第一强者的威慑之力，却仍能在无形之间，让各宗的联盟倏忽瓦解。
除此之外，还有三位巅峰真玄，在先前陨落，世人皆以为是紫烟观亲自出手，但他心中知晓，自身并未再有出手，这是龙君为他造势。
“今后这方天地，便交与你了！”
“待紫烟观统合八方，当尊我真龙圣朝！”
“九阴山狐族，你略作关照。”
庄冥的声音，消失于天地之间。
紫烟观主面色变幻不定。
他如今已是被龙族精血改造了一身筋脉骨血的龙卫，对于龙君，胜于子见父，胜于臣见君，没有半点违逆之念。
他虽有私念，但源自于本能的敬畏与臣服，足以镇压住他所有的私念。
但是龙君此举，显然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个制衡。
就如同他当初把白雕留在狐族一样。
如今狐族也是留在当今世上，代替龙君观看紫烟观的眼睛。
白雕对于狐族而言，挥手可灭。
而狐族对他紫烟观而言，也是挥手可灭。
但是狐族不敢动白雕，甚至要拼命保住肆意妄为的白雕，而如今也是一样，紫烟观务必保住狐族。
这是龙君监察紫烟观的眼睛。
就算是对紫烟观而言，狐族也万不容有失。
若一旦狐族有失，紫烟观便不在龙君眼中，也难以证明自身的忠诚，也难以应对龙君的猜忌。
紫烟观主深吸口气，心中有了许多的压力。
——
庄冥行走于天下之间。
阴山有十尊强大的龙血异兽。
紫烟观则是举世至强的宗门，也是今后将要压服天下的势力。
狐族则是他留下的眼睛。
只要他在，紫烟观主便不敢叛他。
但是他若离开这方天地呢？
两界之隔，使得当世的龙卫，失去了冥冥之中源自于血脉的压制，那么紫烟观主是否会在失去压制的期间，产生更多的私念？
就算今后自身降临，源自于血脉的压制，会让他毫不犹豫进行臣服。
但是在此期间呢？
庄冥并不能尽数揣测。
哪怕紫烟观主，真的对他忠诚万分，即便没有庄冥真身在此压制，也不敢心生反意，但是心中是否有贪意？
哪怕同在龙卫部族当中，每一尊龙卫都对他万分忠诚，但是人心之间的争强斗胜，以及对于各类天材地宝的贪念，对于强大自身的渴望，仍然是免不了的。
在东胜王朝之中，他便已经明白。
贪官未必就不忠于朝廷。
忠臣也未必就没有贪念。
清官掌握重权，未必没有反心。
在庄冥麾下，但凡龙卫，皆是忠臣，但忠臣未必不能是贪官。
所以山海界的楚江，身边有着九璃这个小姑娘，作为他监察的眼睛。
所以当世的紫烟观，身边有着狐族这只眼睛，而且边上还有十尊龙卫。
“我吞下了紫烟观八千年积累的一半库藏。”
“又吞下了三枚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
“而今我的底蕴，已经足够充足，余下的也重新炼化成了龙族精血，赐予狐族及紫烟观。”
“眼下最是缺乏的，仍然是我对真玄九印的感悟。”
“千丈龙身，真玄九境，反推真玄第九印，竟然还有如此艰难的阻碍？”
庄冥心中暗道：“还缺一个契机，只要契机一到，我凝就真玄九印，合于千丈真龙之身，即便不如铸鼎仙神，也相去不远，在虚空乱流之中，才能有更大的把握自保，沿着身外化身的方向，回返东洲所在！”
——
东洲，天御福地，南边所在，蛮荒之地。
但见迷雾之间，偏僻角落之下，深渊所在。
渊深莫测，直至中途，岩壁之上，一切如常，看不出半点端倪。
纵有真玄大修士追索龙卫痕迹至此，也只会朝着深渊底下而去，然后搜罗深渊之底，只见适应了毒障的诸般生灵，而将无功而返。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白衣的身影，停留在了深渊的半空之间，静静看着岩壁。
这是一个女子，身材高挑，身形虚幻，身着白色宫装。
她面貌虚幻，看不清面容，但举止之间，仍有风华绝代之感。
“让你们龙君出来迎接本宫。”
她声音冷淡，悠远而飘渺。
这一声落下，才见岩壁之后，倏忽光芒散开，露出一个洞穴。
而洞穴之后，两尊龙卫，神色变幻。
此二人身材魁梧，在洞穴之中，站立起来，头几乎顶着。
他二人早已看见这个女子，但只是心中惊疑，未有妄动。
直到此刻，这女子一语道破。
显然龙卫部族所在，早已暴露在对方眼中。
只是，也不知这女子，来意究竟是善是恶。
二人惊疑不定，自觉不是对手，便也未有蛮横出手，打消了擒拿对方再来处置的想法。
“不知您是？”
左边这龙卫施了一礼，暗中已然通报部落。
第六三三章 千幻天师的道统传承!
龙卫部落当中。
大殿之内。
庄冥正在处理龙卫部落诸般杂事，并且制定新的规则与秩序，避免真龙卫与血龙卫之间，内部产生不合，矛盾进一步加剧。
镇岳终究是出身真龙卫，或多或少偏向自家部落，再者说了，哪怕他真能公正无私，但若是秉公处理的结果，最终的道理仍然偏向于真龙卫，他不免会因为出身的缘故，而被血龙卫所诟病，难以服众。
但是庄冥亲自处置，便没有这个顾虑。
无论是真龙卫与血龙卫，都是他麾下之人，对他至为忠诚。
但是，事情发生，来处理事情，并不是办法。
只有从根源上，杜绝事情的发生，才是最好的方法。
他制定的规则与秩序，便是要从根源上，杜绝龙卫二部的矛盾。
“以五师兄的炼宝造诣，想必不会太久。”
庄冥这般念着，吐出口气。
镇岳奉命前往聚圣山，报知他已苏醒一事，并且请五师兄亲自出手，炼制国印与官印。
聚圣山中，五师兄修为不是最高的，但他是炼宝造诣最厉害的。
至于六师兄，则是炼丹的大家，在东洲之内，只有原先丹道圣地太元宗的太上长老，能与他的炼丹造诣相提并论。
七师兄则是善于剑术，同样也善于厨艺，往往他亲自烹饪出来的佳肴，色香味俱全，而且利于修行，膳食近乎可比丹药。
他这般想着，眉宇倏忽一挑。
秘境之外，看守洞穴通道的两尊龙卫，报来了消息。
有一位白衣宫装女子，气息虚幻，深不可测，勘破了龙卫部族的阵法，直言要见龙君，而且让龙君亲自迎接。
“是她？”
庄冥心中，顿时闪过一个人影。
只一眼便勘破阵法，扬言让他出去迎接，绝非寻常之辈。
在庄冥印象中，有如此本领的女子，姿态又如此高傲，必然是那位上古时代存活下来的仙子。
也只有她，才会显得气息虚幻，而又让龙卫感到深不可测。
也只有她，才有资格让庄冥前去迎接。
他停顿了下，倾力压制自身，收敛气息，方是走出大殿之外。
他没有过多停留，朝着秘境出口而去。
在他印象之中，上古仙神的眼界，着实高至云霄。
世间修行人，真玄俯视金丹，金丹俯视道印，道印俯视凡尘，修为高深之辈，皆视下层修行者为蝼蚁。
而在上古时代，仙神才是强者，其下皆为蝼蚁。
对于这位上古的仙子而言，看守龙卫部落的两尊龙卫，便只是蝼蚁，尽管她看起来不是嗜杀之人，但上古仙神，眼界之高，心性之沉，谁又看得清楚？
万一惹得不喜，随手打死两尊龙卫，对她而言便只是随手碾死两只蝼蚁，可是对庄冥而言，却是失去两位忠诚的下属。
对于上位者而言，或许要看淡这一切，仍然要热情接待来客。
例如当今大楚王朝新任国师，顶替了蒋求仙的那位梅申围，乃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他便是在十二年前，直接进入大楚王城，以强悍姿态轰杀了一尊真玄初境的将领，此后他被楚帝看重，授予国师之位。
但是庄冥，并不想失去两尊龙卫，也不想怠慢这位仙子。
——
深渊中部，岩壁洞穴之间。
白衣女子踏足阵法之内。
阵法倏忽关闭，形成伪装。
但是，这阵法并不是四象封魔阵，无法彻底隔绝外界。
也正是因此，上次镇岳离开部落，打开秘境之时，一缕无形之间的气息，引动了大衍算经，让刘越轩得以察觉……也在冥冥之中，让楚帝感到了一丝心悸。
两尊龙卫，心生警惕，也颇为紧张。
直到前方深处，壁画之间，光芒闪烁。
一道人影，现身出来。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白衣女子，伸手一挥。
在她身后，似乎形成一道无形的壁障。
庄冥的气息，似乎被她彻底封锁在了这里。
而她的目光，静静看着庄冥。
“我本以为，你会惧怕气息再一次泄露于世，不敢前来见本宫的。”
“仙子驾临，怎敢怠慢？”庄冥近前来，笑了一声，施礼道：“谢仙子封锁气息。”
“你既然有胆量出来迎接，也算你有诚心，本宫也不至于害你再度引来大劫。”白衣女子平淡说道：“不过，前次大劫，你能在最后关头，避劫而去，倒真是教人意外。你能避劫而去，还能够在虚空乱流当中存活下来，真是难得。”
“三十二尊龙卫，以性命在虚空乱流中，探出一线生机，我算是踏着他们的尸首，走出了一条生路。”庄冥神色异样，叹息说道：“如今得以存活，也算命不该绝。”
“以九百丈龙身，还未足巅峰真玄的层次，能够从虚空乱流之中存活下来，确实是你命数长久，命不该绝。”白衣女子缓缓说道：“在上古时代的诸般记载之中，以巅峰真玄的修为，度过虚空乱流，而重新现世的，也不过一掌之数，而今倒是要加上你的名字了。”
“仙子过奖了。”庄冥这般说来，神色如常，未有骄傲得意之色。。
“你当得起这个赞誉。”白衣女子缓缓说道：“不过现在看来，你似乎没有把握以真身归来。”
“……”庄冥神色异样，他未有料到，以自身如今的修为，以自身如今的造诣，竟然还被一眼看穿了虚实。
“你尚未铸鼎，瞒不过本宫。”白衣女子平静说道：“本宫虽然法力局限于真玄之境，但眼界与见识，仍然在真玄之上，你想要瞒过类似于本宫这样的存在，除非能有千幻天师的造诣。”
“千幻天师？”庄冥倍感诧异，道：“这也是一尊上古的仙神？”
“这是天师府的九天师。”白衣女子平静说道：“你所学的道术，与他的仙术并不相同，但根源方向是一致的，想必是后世出色的修行者，得了他的法术残篇或者修行方向，推演出了类似的道术。”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据传是许多年前，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百幻神君的传承。”庄冥沉吟了下，笑着说道：“看来他也算得是千幻天师的道统传承了……这东洲境内的诸般道术，果然还是没有摆脱上古仙神残留痕迹的影响，哪怕后世自创的道术，也纵有仙家法术的意味，比之于其他各界的道术，要强了远远不止一个层次。”
“看来你确实跌到了下界的某一处天地。”
白衣女子说道：“可惜，如今你要归来，只能打破虚空，穿过虚空乱流，而无法以堪比铸鼎的天龙境界，霞举飞升，堂皇归来了。”
声音落下，却见她看向庄冥，冷淡说道：“当日你遭逢大劫，本宫未有出手相助，你心有不满否？”
第六三四章 仙子赐法!
聚圣山大劫，引动八方修行者。
东洲、天南界，甚至更加遥远的地方，世间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当世的至强者，尽都闻风而动。
修行到了这等层次，再无往前迈进的希望。
而对于许多修至真玄九印，寿高千年的巅峰大修士而言，基本在世间已是了无牵挂，唯有铸鼎成仙的希望。
而真龙成为了世间唯一的希望。
各方修行者，近乎为之癫狂。
他们为真龙而至，为唯一铸鼎的希望而来。
强如聚圣山，也抵御不住。
强如真龙之身，也只有跌入虚空乱流，而避开劫数。
若是这位白衣仙子愿意出面，或许局势不会太过于糟糕。
但她并没有出面，而任由劫数降临，任由庄冥陷于生死之间。
——
洞穴通道之间。
沉寂无声。
气氛沉凝。
两尊龙卫只觉喘不过气来。
白衣女子静静看着庄冥。
而庄冥只是施了一礼。
“我与仙子结识，以庄氏商行最高礼遇相待，是一场缘分。”
庄冥出声说道：“然而，庄氏商行的礼遇，谈不上恩德，我与仙子之间相识，但却不曾施恩于仙子，自然不敢妄想请动仙子，冒险助我平定大劫。”
他抬起头来，说道：“仙子乃是上古的强大仙神，然而如今天门所限，法力局限于真玄九印之间……虽然此言有些冒犯，但庄冥也知，仙子法力受限，尽管有仙神的眼界与见识，但仍然不足以凭借真玄九印的力量，镇压数以百计的巅峰真玄。”
白衣女子神色如常，但眼眸之中，稍显缓和。
庄冥继续说道：“当日对我出手的，除却当世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之外，也同样有着上古时代存活下来，隐藏在幕后的古老存在，他们法力受限，也一样具有铸鼎仙神的眼界与见识，才引动了虚空乱流，将我卷入其中，九死一生。有他们在暗中窥探，仙子若是在明面上出手，想必他们也不会一直隐于幕后，待到那时，大劫必将更加剧烈，将仙子卷入其中。”
白衣女子平静说道：“不错，当时本宫如若出手助你，幕后的古老存在也会出手阻拦，甚至借机伏杀本宫，毕竟他们也是上古存留的仙神，不见得弱于本宫。但本宫以为，当时袖手旁观，你或许会心生不满。”
庄冥出声说道：“我不曾施恩于仙子，自然也不敢盼望仙子能为我拼上性命。当日大劫，局势严峻，仙子若出手相帮，庄冥自是感激不尽，但仙子未有出手，也当在情理之中。更何况，仙子未有出手，更是顾忌上古其他仙神的存在，庄冥自能明白其中利害。”
这白衣女子，是真的顾忌上古仙神，还只是不愿出手相帮，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极为神秘，值得日后继续结交。
庄冥有自知之明，凭借自身如今的分量，以及浅薄到根本谈不上的交情，其实远远不足以让她拼却性命相助。
但是庄冥没有撕破颜面的想法，那么在明面上的话，总要说得好听一些。
再者说了，这类事情根本谈不上仇怨，当年他做生意时，有些家族与他势同水火，暗中勾心斗角，不但各自折损钱财，还闹出人命见了血，但在有了共同得益的契机之下，仍然可以结成商盟，和气生财。
只不过，庄冥也不忘记秋后算账，如若当年闹出人命而见了血的，在共同得益的契机过后，便基本会被他明里暗里地吞并掉。
白衣女子缓缓说道：“如此说来，你是认为，你与本宫之间，交情浅薄，因此本宫未有出手，自然也算理所应当。”
庄冥神色肃然，应道：“仙子审时度势，暂作旁观，才算是最好的选择。”
白衣女子静静看着他，说道：“你跟当年的南域领主，全然是两个性情。”
庄冥闻言，轻笑了声，说道：“不知它老人家，当年是怎样的性情？”
白衣女子说道：“以它的性情，非黑即白，前次危难之间，若有人不愿助它，便不算是它的同道好友，今后当划清界限，到此为止。而你这龙子，倒是懂得利害，也懂得忍让，更懂得……虚伪！”
庄冥轻笑了声，说道：“仙子过奖了。”
白衣女子目光越过庄冥，看向了前方的壁画，叹道：“南域领主请动大神通者建造的殿宇，便只剩下这一角残殿了，不过……当年那座殿宇，也就只有这自成洞天的壁画，最为珍贵了。”
庄冥微微沉默，旋即说道：“仙子察觉我归来的踪迹，不是因为感知敏锐，远隔亿万里，而是借壁画之力，察觉到了我？”
他隐约觉得，上一次派遣镇岳前往聚圣山，那一瞬间有气机勾连天地之间。
但这白衣仙子，显然不是根据那一缕气机而来。
她是根据壁画的痕迹而来。
——
“你是南域领主唯一的血脉传承，难道不知这壁画的来历？”白衣女子问道。
“血脉传承之中，只有我龙族诸般传承。”庄冥这般说来，血脉传承之中确实只有这些，并不是因为上一任龙君陨落而有所丢失。
“看来是封存了关于大神通者的痕迹。”白衣女子沉吟道。
“想必要在我修成天龙，越过千丈的界限之上，才有资格触及那些隐秘。”庄冥也不知她此言真假，只得如此回应。
“大约是如此罢。”白衣女子这般念了一声，说道：“但是提早告诉你一声，倒也无妨……当年炼制这座殿宇的大神通者，是道宫天尊。”
“……”庄冥心中微震，露出惊愕之色。
“看来你对道尊，并非一无所知。”白衣女子见状，忽然说道：“此行在下界之中，想必还得知了不少隐秘罢。”
“道尊与圣王，如雷贯耳。”
庄冥这般应了一声，心中有些警惕，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被对方套出了话。
但是他也颇为惊讶，圣宫的南域领主，竟然不是请动圣王铸造壁画洞天，而是请动了道宫的天尊。
“本宫曾跟随道尊学过法。”
白衣女子淡淡说道：“数百年间，你在蛮荒深处，本宫与你比邻而居，所以你这座洞天秘境，早有本宫留下的痕迹，即便你搬迁部落，也从来没有脱离过本宫的眼睛。”
庄冥心中微凛，但神色依然未改。
白衣女子继续说道：“不过，本宫既然与你明言，也就没有监察你的想法，待会儿便将这痕迹去除，今后你是否要继续搬迁部落，本宫也不予理会。”
庄冥闻言，当即施礼道：“谢仙子体谅。”
白衣女子看向壁画之中，说道：“虽然本宫诈了你一句话，但好歹告诉了你许多事情，也总不能让本宫一直站在这里，与你谈话罢？”
庄冥连忙侧身，伸手作了个请势，道：“失礼了，请仙子入洞天内，待我传令下去，设宴款待。”
白衣女子挥手道：“设宴便也免了，本宫今次前来，是为弥补上一次袖手旁观，而赐你一道法门。”
庄冥怔了下，问道：“什么法门？”
白衣女子说道：“踏破真玄九印的法门！”
庄冥闻言，脸上露出错愕之色。
白衣女子说道：“你归来得太早了，劫数依然还在，需要更加强大，才能保住性命。”
第六三五章 仙子来历之谜!
上古时代，真相成谜。
就算身在劫数之中的铸鼎仙神，也未必知晓其中的真相。
例如眼前这位白衣仙子，依然不知上古大劫的起源经过及结果。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上古的大劫之中，仙神之内有着不同的阵营。
以庄冥目前所知的线索来看，道宫与圣宫联手，意欲弑天。
道宫与圣宫是一方。
而苍天也是一方。
什么是天？
庄冥并不知道。
但位在苍天之下的，有一座天师府。
天师府中，就有着大神通者！
就连左元地师这样万年道行的铸鼎仙神，也只是封为地师而已！
在上古的大劫之中，圣王陨落之后，南域领主前去护卫圣宫，最终却覆灭圣宫，并且与圣宫的其他各域领主，反目成仇，互相残杀。
他如今在明面上，是南域领主唯一的子嗣，更是诸天万界之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上古神兽，唯一可以不受天门制衡，而具有铸鼎之力的幼年真仙！
古老的存在，纷纷苏醒，互相之间，未必同心，或许不乏互相敌视。
有这位白衣仙子，算是对庄冥释放善意。
也有上古的仙神，不惜毁掉仙宝，将庄冥扯入虚空乱流之中，意欲将真龙放逐虚空，甚至陨落在虚空之内。
甚至，聚圣山这一场大劫，之所以如此剧烈，或许背后便有这些古老仙神的推波助澜。
“古老的仙神当中，有人想要毁掉你，有人想要保下你。”
白衣仙子说道：“毁掉你的，多半是南灵的旧敌，或者大劫之间，站在南灵对面的仙神，而想要保下你的，不见得是南灵的好友，也不见得是在大劫之间与南灵并肩作战的仙神。”
庄冥顿了下，说道：“想要保下我，不见得是要救我，而是要效仿当世的诸位巅峰真玄，而借我之身，重开仙道，越过天门，重获仙神之力？”
白衣仙子点头说道：“不错，本宫虽然不屑如此行事，但总有些家伙抱着这样的心思。”
庄冥沉吟说道：“将我扯入虚空乱流之中的古老存在，是想要毁灭我，还是想要让我避开劫数？”
白衣仙子顿了下，摇头说道：“金蟾已经追寻到他的踪迹，但还没有回报过来，不过此人应该对你没有什么善意。而且，你如今有归来的痕迹，那么曾经引动大劫想要灭杀掉你的仙神们，打破虚空想要放逐你的仙神们，仍然不会对你置之不理。”
庄冥自嘲了一声，说道：“所以他们不会罢休，大劫依然会继续。”
有些上古的仙神，会出于各种原因，暗中保他。
但更多在明面上的仙神，却要直接出手杀他！
至于真正的原因，庄冥大概也能清楚。
上古大神通者封闭天门，断绝仙神道果，杜绝后世修行人得道成仙的希望，更是斩杀了上古所有的神兽，断绝了诸天万界之间那些不经过天门制衡便可以成长到堪比仙神的强大血脉。
只有南域领主之子，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当了漏网之鱼，从而逃过一劫，成为诸天万界最后一尊真龙。
无论上古大劫的最终结局是什么。
但至少上古大神通者，营造了后世无仙无神的时代，只有真玄九印最高。
而真龙过于强大，还有成长到堪比铸鼎仙神的希望，那么……封闭天门的大神通者以及这位大神通者麾下的仙神，不会对此坐视不理。
暗中操纵着世间平衡的老鬼们，不愿意看到一尊无敌于世的存在！
师尊白圣君剑动天门而遭受反噬，其中有没有这些上古仙神的暗中手段，至今也难以揣测清楚！
——
龙卫部落当中。
大殿之内。
白衣仙子，高坐其上。
她传授庄冥关于真玄九印的法门。
这一道法门，比庄冥想象中，更为复杂。
须得知晓，庄冥本身，具有万道归虚洞庭图，已经修成了真玄九境，形成千丈真龙之身。
而且凭借算己篇，他已经将自身所学聚圣山功法的真玄第九印，推衍得近乎大成。
此外他还得到了左元地师的诸般修行知识及心得体会。
但是这一道法门，仍然让庄冥感到惊异。
“这是道尊的法门，大神通者所传。”
白衣女子这般说来，神色平淡。
庄冥心中微动，隐约有些异样。
他知道这位白衣仙子，不是寻常的铸鼎仙神。
在铸鼎的层次之上，这位白衣仙子想必走出了很远。
根据庄冥的猜测，未足大神通者的层次，但应该逼近于南域领主那尊太古苍龙。
可是，这位白衣仙子给他的神秘之感，不单是来自于她修为的深不可测，更是来自于身份。
她提及道宫天尊、提及圣宫天王、提及南域领主、提及灵王等等强大的存在，在语气之间，并没有过多的恭敬。
庄冥并不认为，她更强于这些古老存在。
或者应该说，她的身份，不低于这些古老存在。
甚至，之前她见到刘越轩，看见大衍算经，提及天师府的大天师时，也并没有过多恭敬，而只是感叹而已。
左元地师提及这些古老存在时，语气充满了敬畏。
哪怕是提及将他自身斩杀了的道尊与圣王，左元地师都不曾有过半丝不敬。
只不过，对于“苍天”的忠诚，压过了对强大存在的敬畏。
可是这位白衣仙子，却不是因为对苍天的忠诚，而压过了对大神通者的敬畏，她在心中根本没有敬畏之念。
在庄冥心中，念头不断转动。
但这一切的疑惑，他都压在了心底。
目前面对这位白衣仙子，还不到探询身份的时候。
除非她愿意自己开口，否则便只能等待合适的时机，如今贸然开口，着实不妥。
“你这身外化身，以上元分神化念之术而成，不如真身来得强大，但是气息却与真身无异。”
白衣仙子说道：“你想必已经到了千丈之身，可谓真玄九境，达到了龙族在这个境界的巅峰层次，不过……你在聚圣山的功法上，还缺一道真玄九印，尚不圆满，只要习练这一道法门来稳固一切根基，不但可以直接炼就真玄九印，而且还能够一举通至天门。”
庄冥默默记下这一道法门，暗中运转算己篇作为推演。
而他抬起头来，看向白衣仙子，叹道：“还有件事，我很好奇。”
第六三六章 三千大道，九九归一!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的大成造诣，可以分化出二十四道虚影，气息与本身等同，故而虚实难辨。
此法极为不俗，世间修行人均难以勘破其中奥妙。
以他如今的造诣，哪怕巅峰真玄也未曾勘破他的虚实。
但是局限在真玄境界之间的这位白衣仙子，却仍然一眼勘破了他的虚实。
甚至，此刻庄冥的这具身躯，并不是虚影，而是身外化身。
“你很好奇，本宫如何勘破你的真身？”白衣仙子出声问道。
“正是。”庄冥点头说道。
“因为你的修为，只在真玄九印。”白衣仙子说道。
“仙子法力受限，但是眼界及见识，依然是铸鼎的仙神。”庄冥闻言，方是恍然，又停顿了，自嘲说道：“原以为凭借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即便真有上古仙神来犯，我也能从容遁逃，看来在仙神面前，这一门号称东洲第一逃命秘术的法术，还是远远不够的。”
“不错。”白衣仙子说道：“别说只是后世残缺传承，经由真玄九印的修行者重新推演而成的，即便是当年的千幻天师，他的这一门秘术，已到了仙家道术的行列，可他也并不能仗着这一门仙术而肆意妄为……在上古时代，能够克制这一门秘术的，并不算少。”
“上古仙神，在沉眠中，逐一醒来，看来我这一门秘术，也难以成为保命的依仗了。”庄冥低声说道。
“修为高深的仙神，一眼便能勘破你的虚实。”白衣仙子出声说道：“即便你成就天龙之身，甚至得以铸鼎，在同等境界之下，寻常仙神难以勘破虚实，但是……也禁不住诸般克制之法。”
“囚禁之法？”庄冥道。
“不错，天地形成牢笼，哪怕你化身千万，也局限于其中。”白衣仙子道。
“其他法门呢？”庄冥皱着眉头，沉吟着问道。
“上古时代，修行瞳术的仙神，并不在少数，他们的眼眸，可以洞穿虚空，可以杀敌于万里之外，也可以勘破世间虚妄，同样可以勘破你的虚实。”白衣仙子这般说来，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仙家至宝，例如传说中的混元破妄镜，照耀天下，虚实一眼辨别，不过这法宝被千幻天师收了……但茫茫世间，类似的法宝，也绝不会只有一面混元破妄镜。”
“多谢仙子指点。”
这对于庄冥来说，极为重要。
他一直仗着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以及阴阳遁术，在保命的层面上，颇为自信。
可是，当今巅峰真玄，勘不破庄冥的虚实，但古老的仙神，古老的秘术，古老的法宝，未必不能勘破他的虚实。
如今这位白衣仙子，一语点破其中关键，便让他避免因为过度依仗上元分神化念之术，而落入险境当中。
“上一次在大劫之中，既然得以存活下来，那么这一次，保命的机会，将会更大。”
白衣仙子淡然说道：“大劫依然会继续，而且已经有了端倪，本宫传你秘术，让你成就真玄九印，两相叠加之后，你所具有的力量，会比本宫如今更加强大。可是你终究不识仙神奥妙，也不知仙家道术及至宝，空有强大的法力与体魄，只仗着这一门秘术便自以为保命本领足够高妙，也就容易陷入绝境之中……本宫只是觉得，你不该陨落在这一次劫数当中，南灵拼了命留下你这唯一子嗣，将来你必然有更大的作用！”
——
阴山之外。
三万里处。
茫茫海域。
庄冥缓缓行走。
他微微闭目，感受着道尊的秘术。
大道通玄，他的意识沿着冥冥之中的大道，操纵身外化身。
而白衣仙子与他的身外化身谈话，实则也是与他真身交谈。
“三千大道，九九归一。”
庄冥感叹道：“不愧是大神通者。”
道门的天尊，圣宫的天王，是他目前听说过的，最为强大的存在，尤胜于南域领主。
这二位已经是大神通者。
铸造天门，封闭天门，是不是这两位的手笔，也不好说。
而今道尊的法门，给他指出了更为清晰的道路。
他本就只差临门一脚。
但这一道法门，不是助他迈出这一脚。
而是助他直接越到了前方的尽头。
真玄九印的极致所在！
——
世间修行者，以真玄为最高境界。
其中凝就九道法印，便是真玄的巅峰之境，至高无上。
强如白圣君，也依然局限在这一步。
但是这一步，实则细有划分。
真玄九印通仙路。
初成九印者，难以合一。
年深日久者，九印合一，宛如仙道。
若说仙道千丈，便可直达天门。
那么有些巅峰大修士，真玄九印合一，或许未足千丈。
或许有的才三五百丈，或许有的才八九百丈。
能够达到千丈的，才算其中佼佼者。
千丈通达天门，才算真玄九印的极限。
但白圣君剑动天门之后，天门已有缝隙。
道行到了这一步，又有了细微的划分。
尽管只是一丝的高低，或许便是胜负的关键。
“上古时代，真玄之境，不是以战力划分高低，而是以仙道走得是否更加稳固，走得是否更加遥远，来作划分……”
“铸鼎之下，真玄再强，也终究凡俗。”
“铸鼎之后，才是超凡脱俗，成就仙神，寿元无尽，道果不灭。”
“所以这一道法门，能让我九印凝成之后，直接合一，通达千丈，至天门之前，甚至达到当今世间巅峰真玄所能达到的极境？”
“师尊是否便是位于这个极境？”
“但这个真玄极境，也根本无法撼动仙门。”
“他老人家，比我原先预料的，似乎更加神秘。”
庄冥心中这般想着，行走在山水之间，行走在俗世之间，行走在云霄之上。
他行走于天地！
他的身外，逐渐凝就出大道法印！
第九道法印，由虚而实！
以真龙为大道金丹，凝就真玄九印！
顷刻之间，真玄九印，烙印在了丹田之中，烙印在真龙躯体之上！
他的气息，瞬间席卷十方，震慑天地，恍惚之间，似乎连虚空都承载不住他的气息，身外的云霄天穹之间，仿佛有无形的裂缝，不断如蛛网一样，四面八方展开。
放在上古时代，他已经强大到了这方天地无法承载的地步。
他未必如铸鼎仙神那般强大。
但他已经超出了真玄九印的范畴！
若是放在上古时代，如今的他虽未铸鼎，亦可尝试霞举飞升！
可惜，这不是上古的时代。
第六三七章 破碎虚空!恭送龙君!
真龙千丈，真玄九境，已经算是这个境界的巅峰，而今再合聚圣山所学的真玄九印，两相叠加之下，超出了真玄九印的范畴，超出了这方天地承载的极限。
他尚未铸鼎，却已经有了铸鼎仙神的威势。
他不知道在上古时代，是不是也有着如他这样强大的巅峰真玄，但他知道在如今的时代中，除了生死未卜的师尊白圣君之外，已没有任何一尊巅峰真玄，可以与他相提并论！
如衍天仙宗之主杨真合那样的真玄九印，他只须挥手，即可灭杀！
他已经强大到了极致。
再往前走，便是天门之后。
继续成长，便是化身天龙。
而在真玄的层次之内，他已经没有一丝进步的余地，因为到了极境的尽头。
“上古时代，我以巅峰真玄之境，亦可尝试霞举飞升！”
“但这不是上古时代。”
“既然不能霞举飞升，便只能打破虚空了。”
庄冥轻笑一声，他倏忽张口。
口中迸出一道强烈万分的光芒。
光芒冲霄而起，刹那化作一尊千丈真龙。
昂然龙吟之声！
震慑万里之遥！
龙威之盛，席卷天地之间！
——
紫烟观。
只见紫烟观主，连同那尊龙卫，气息骤然暴涨。
他们没有在修行当中，但是他们的体魄不断变得强壮，他们的法力不断变得浑厚，他们的修为在提升。
“龙君……”
两人对视一眼，无不感到惊骇万分。
这不是他们自身修行得来的力量。
这是血脉的源头变得强盛，而在冥冥之中，让他们体内的血脉变得更加强盛，从而让他们也变得更加强大。
这对他们而言，是极大的机缘。
但是他们也隐隐感觉到了那强大到了极致的龙威。
这方天地，隐约已经承载不住龙君的气息。
上一次龙君经过紫烟观，授予龙族精血，便是因为预料到了今日？
“龙君将要飞升？”
“不，应该说，龙君将要归返天界了。”
——
阴山之中。
飞禽走兽，精怪大妖，无不低伏。
这些日子当中，有十尊强大异兽炼化龙族精血，成为龙卫，当即体魄不断强盛，法力不断提升，它们在心中也有了冥冥之中的明悟，朝着真龙方向，纷纷拜倒。
而那些炼化龙族精血失败的大妖以及妖王，被其他的妖王、大妖、精怪等飞禽走兽分食，也造就了许多血脉稀薄的龙族分支，同样感受到了龙威的浩荡，也隐约得到了些许源自于真龙的益处，从而增长了少许修为。
九阴山中的狐族，沐浴龙血阴泉，也得到了少许助益。
其中炼化了龙族精血的大长老，心头剧震。
它几乎达到了真玄第五境的巅峰。
龙君本就极为强大！
但如今变得更加强大！
“龙君果然要离开这方天地了。”
——
山海界当中。
楚江一刀斩落。
锋芒毕露，裂开苍穹。
但见前方一只光芒凝就的巨大手掌，被他斩成两半！
然而光芒巨掌裂开，刀芒却并未受损，余威犹在，劈了过去！
对面那一尊真玄初境的强大存在，露出无法置信的震撼与惊骇之色。
旋即便被这一道刀芒，顷刻斩成了两半，血洒天穹。
“这……”
楚江面色变幻不定，适才他只是打算这一刀挡住对方的道术，再寻找机会，继续强攻。
却未曾料到，这一刀直接斩杀了对方。
他并未修行，近期也未有遭遇瓶颈，也就谈不上临阵突破。
他脸色变幻不定。
就在这时，心中瞬间明悟过来。
这不是自身临阵突破！
这是源自于龙君的血脉！
龙君变得更加强大！
血脉变得更加强盛！
于是他体内的血脉，在冥冥之中，变得更加强大！
他的本身，也就变得强大！
——
庄冥深吸口气。
他抬头看着遮天蔽日的真龙本体。
千丈真龙，强悍万分。
尤其是九道真玄之印，宛如天成。
如今真龙变强，血脉更加强盛，被他龙族精血改造过的龙卫，也在冥冥之中，得到了血脉的助益。
但是，例如楚江、例如紫烟观主、还有阴山十大异兽、狐族大长老的这些龙卫，直接炼化他的精血，被他的精血改造，所获得的益处，反而不是最大的。
反而是经受过龙族部落当中那一汪龙血圣池洗礼的龙卫，才是得益最大的！
龙血圣池当中，也只有他的一滴精血而已。
但是龙血圣池的阵法，乃是太古苍龙铸造而成！
这其中的玄妙之处，至今无法勘破！
只有经受过龙血圣池洗礼的龙卫，才算是真正的龙卫！
只有真正的龙卫，能够与他本身，形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我要归来了。”
庄冥抬起头，看着千丈真龙。
他心中一动。
只见真龙探爪。
宛如一座大山，压落了下来。
真龙爪下，瞬间凝成拘神禁术，将他人身笼罩其中。
拘神禁术，宛如自成一界，将人身拘禁当中。
而庄冥的人身，闭上了双目，陷入了沉眠。
旋即又见真龙抬起龙爪，拘神禁术化成的一方天地，被它张口吞下。
以如今的修为，所施展出来的拘神禁术，愈发坚不可摧，被它含在口中，便可万无一失。
但见昂然一声龙吟骤起！
天地变色，风雨交加，雷霆闪烁！
虚空为之崩碎！
乱流滚滚，凶厉万分！
它从茫茫虚空乱流之中，感受到了一个方向。
那是身外化身所在的方向。
那也便是东洲所在的方向。
有了方向，不会迷失于虚空。
但是虚空乱流，依然存在。
就连铸鼎的仙神，也未必能安然度过。
真龙如今强大万分，但未必强过于铸鼎仙神，可这已经是唯一归返东洲的道路！
沉寂了半晌。
便见千丈真龙，昂然咆哮，倏忽摆尾，朝着破碎的虚空而去。
虚空倏忽闭合，裂缝顷刻消去。
天地归复平静！
风雨散去，雷霆无声。
只有片刻之后，十余道强大万分的气息，朝着此处赶来。
而此处已经归于平静。
“恭送龙君。”
众者尽数低伏，高喊一声。
旋即各自互望。
有人、有禽、有兽。
但顷刻之间，各自均有一种亲切之感。
哪怕曾经各自交锋，忽有结怨，如今已有同族之念。
“龙君已去，本座受命，压服天下，望诸位兄弟，助我一臂之力。”
紫烟观主躬身施礼，神色肃然，这般说来。
第六三八章 老师，你有些小瞧我了!
东洲。
长极福地。
悬崖边上。
年轻人身着淡色长衫，气质温和，充满了书卷之气，他右手提着钓竿，在崖边垂钓，左手则是拿着一本古籍，拇指按在书页中间，分开两页。
“学士府调令，关于谍报一部的官员之中，需要调用六位官职在上三品的官员，处理在聚圣山周边以及内部的情报消息，为东元大军提供清晰的方向，而六位官员当中，你是其中一个。”铜镜老者出声说道：“这也是你的手笔？”
“楚帝被天机所慑，自觉本领仍是不足，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攻破聚圣山，准备一统东洲，从而具有堪比仙神的力量，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
刘越轩提着钓竿，纹丝不动，目光落在书卷之上，淡然说道：“这回是玩真格的，聚圣山未必挡得住他，我只能用些手段，把我自己调入攻伐聚圣山的东元大军之内，在各处细微方面，稍微动些手脚，来为聚圣山争取机会，否则……看着聚圣山覆灭，日后那厮归来，岂不是怪罪于我？”
庄冥的气息，出现在天御福地的南元境蛮荒大地。
以往大楚的疆域只在天御福地，而中元境便是都城所在。
而今大楚的疆域，扩展至东洲七成地界，那么整个天御福地，就是都城的所在。
大楚王朝的都城所在，出现一缕深不可测的气息，尽管楚帝没有直接察觉到这一缕气机，但是这一道气机勾连天机。
作为执掌整个大楚王朝帝皇，他几乎便是这座疆域之内的天机，于是在他心中，如同冥冥之中，有一道锋芒，直指心脉要害之间，似乎下一刻便要刺破他的心脉。
这才是楚帝心生悸动的原因。
“你什么时候出发？”铜镜老者问道。
“很快。”刘越轩道：“再等片刻。”
“这么急？”铜镜老者讶异道。
“原本是凌晨出发。”刘越轩道：“不过要等一个人。”
“等谁来？”铜镜老者问道。
“古山。”刘越轩道。
“二十年前被你送入王城禁军的那名龙卫？”铜镜老者问道。
“他不单是龙卫。”刘越轩说道：“现在他是南元大军的中旗统帅，麾下有五万精兵，奉命增援南天界的玄王，途经长极福地，正在三千里外暂作歇息，趁着这个机会，他已经悄然来见。”
“这个时候？”铜镜老者说道：“他率军而来，要去增援天南界，而你将要前往聚圣山参战，局势如此急迫且微妙，你就不怕出错？”
“这个时候很重要。”刘越轩正色说道：“岳廷和闻旱他们那一批人的生死，就在这个时候，而此时此刻，代表着大楚王朝大军前去增援南天界的古山，便是其中关键，要是处理不当，他们都会死。”
“古山何时能到？”铜镜老者问道。
“按道理说，他已经到了半个时辰。”刘越轩道。
“什么意思？”铜镜老者道。
“半个时辰前就该到了。”刘越轩说道：“出变故了。”
“出了什么变故？”铜镜老者心中微凛。
“他运势升腾，至少不是坏事。”
刘越轩神色如常，左手一松，书籍自行合上，他将这本古籍放在怀中，右手依然提着钓竿，但目光却朝着另一个方向看去。
有一道身影，穿行而至，不为外人察觉。
那人不过三五息间，便从天际尽头的一点黑影，变成了眼前的一尊魁梧壮汉。
这是一名中年人，面貌刚毅，他未有身着南元大军的盔甲，只是一身黑色长衫，显得极为冷冽。
“古山拜见刘先生。”
“嗯？”刘越轩眉宇一挑，说道：“根据学士府的消息，昨日清晨才传下一道调令，那时候你是真玄二境的修为。”
“适才赶来途中，血脉动荡，气血升腾，刹那悟得真玄三境。”古山神色异样，眼中欣喜之余，亦是颇为茫然。
“原来如此。”
刘越轩微微点头。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龙君强大，龙卫血脉也就强大。
龙君虚弱，龙卫也会变得虚弱。
相反之下，龙卫一族，若日渐强盛，也会造成大势，利于真龙修行。
古山并非自行修炼而突破，倏忽得到助力，修为得以提升，这是源自于真龙的血脉。
也就是说，庄冥的修为，已是更进一步。
九百丈真龙，就能镇杀巅峰真玄，千丈真龙近乎举世无敌。
上一次龙卫整体修为提升，应该是庄冥的真龙之身，修至千丈修为，才使得冥冥之中，血脉更强，龙卫皆有得益。
那么如今是庄冥在修成千丈真龙之后，又得到了更进一步的提升？
“千丈真龙，本该是极限，他又能更进一步，简直惊世骇俗！如此说来，惊才绝艳如我刘越轩，日后修成真玄九印，也一样是不够他打的？”
刘越轩心中甚是无奈，又从怀中取出两个锦囊，递给了古山，说道：“紫色的给你，黑色的给岳廷，切记，接头之时，务必谨慎……在十日之后，再按锦囊所示，联手发难，时机不能早，也不能晚。”
古山双手往前，恭敬接过。
刘越轩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的敛息之术不差，但应该瞒不过玄王，眼下初破境界，气息不稳，也难以彻底隐匿，在路上找个时机，在进入天南界之前，假作临时突破，免得在玄王面前出差错。”
古山应了声是，但又有迟疑。
刘越轩说道：“余下的人，我会安排妥当的。”
前一次，庄冥升至千丈龙身，潜藏在大楚王朝之中的龙卫，均有一场提升。
而今庄冥更进一步，他们也得以更进一步。
若只是一次也便罢了，毕竟大楚王朝，文臣武将众多，每日都有人悟得更高境界，修行得以突破。
但前一次突破之后，短短时日，又再一次修为提升，那便有些异状了。
而且，若是大楚王朝发现，前后两次突破，间隔短短时日，又都是同一批人，处在同一个时机，难免生疑。
接下来是要按住那些龙卫，不能过早暴露修为。
先前修为提升，已经在人前展露气息，而隐瞒不住的，也别无他法，但是尚未暴露出去的，还须尽力压下才是。
庄冥修为提升，对龙卫而言，是一件幸事。
但在大楚之内，也是一种隐患。
就算刘越轩眼高于顶，也不得不承认，大楚学士府之内确实卧虎藏龙，有着诸多奇人异士，不乏高深之辈，若是接连出现如此古怪的变化，学士府必然会排查出大楚内部之人，在宁杀错而不放过的铁律之下，就算所有龙卫都被揪出来，刘越轩也都不会觉得意外。
“去罢。”
刘越轩挥了挥手，又说道：“岳廷和闻旱他们，也都是龙卫，想必都得到了提升，不过岳廷一向聪颖，让他见机行事即可。”
古山应了一声，却停顿了下，又道：“适才的提升，是源自于龙君，也即是说，龙君愈发强大，即将归来？”
刘越轩看了他一眼，说道：“快了。”
古山沉吟片刻，才道：“古司正大长老以及其他几位长老？”
刘越轩默然片刻，说道：“聚圣山大劫，就连龙君都有陨落之危，只能将计就计，闯入虚空裂缝，寻得一线生机，你爷爷他们，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陨落在虚空乱流之中，为龙君趟出了一条生路。”
古山沉默下来，旋即施了一礼，道：“多谢先生相告。”
他一礼落毕，转身而去，化作一道光芒，消失于天际。
刘越轩朝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叹息了声。
铜镜之中，传来老者的声音。
“当初你调他爷爷去聚圣山，实际上便是调这一批龙卫去赴死，用性命去虚空乱流当中找出一条生路，用尸首铺就出来的生路……”铜镜老者说道：“他已经看出来了。”
“他有怨气，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他忠于龙君，远胜于大楚王朝的官员对楚帝的忠义，即便是我如今调他去送死，他也不会拒绝。”刘越轩轻笑了声，道：“但他亲人长辈受我调派而赴死，他心有不满，人之常情，在所难免……真要说来，这批龙卫，最初在山林之间出来，不通人世，淳朴天然，如今也大多变得心思灵敏，看出了很多事情。”
“这是一件好事，但也有弊端，比如他对你心生不满。”铜镜老者说道。
“总归是利大于弊。”刘越轩叹道：“二十余年间，不断有龙卫，陆续送入大楚之中，至今陨落超出三百人，而最初的那一批龙卫，只剩下寥寥十余人了。”
“在战争之中，机会无穷，军功加身，对于将士的提拔，要简单得多。”铜镜老者说道：“虽说牺牲不小，但好歹余下这十来人，都已算是身处高位。”
“这倒也是，大楚王朝征战八方，上面死去一批，下面就要上来一批，而且随着疆域扩大，便有需要更多的文臣武将，有着更多空缺的官职位置。”
刘越轩笑道：“若不是这个特殊时期，想要升到大楚高层之中，少说也是百年的光景……”
他这般说着，忽然松手。
钓竿脱手落下，朝着悬崖掉落而去。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说道：“该动身了。”
声音才落，又见官印之上，光芒闪烁不定，他点了开来，露出异色。
“怎么？”铜镜老者问道。
“天机阁少阁主唐浩成率天机阁十二太上长老，进入东元大军，在东元神将唐胜武身旁出谋划策。”刘越轩笑着说道：“想必是楚帝觉得攻打聚圣山，事关重大，因而为了稳妥，才抽调过来的，不过……对谍报一部来说，天机阁参与其中，还真有点儿抢生意的味道。”
“有天机阁在，你恐怕不好作手脚了。”铜镜老者说道：“唐浩成及十二位太上长老，与你一同在东元大军谋事，你要小心自身的身份暴露以及大衍算经的所在。”
“无妨。”刘越轩收了官印，平静说道：“现在天机阁，能入我眼，不过两掌之数，天机阁主算是一位，太上长老之中也有几位，但不在这十二人当中。至于唐浩成，若在二十年前，我还要避他锋芒，可是如今，他不过小辈而已，无论是他真玄初境的修为，还是他在测算天机的造诣上，都已远不如我，他不但没有资格与我博弈，他甚至只能是任我摆布的棋子。”
“你好像有些小瞧这位少阁主了。”铜镜老者轻叹说道。
“老师……”刘越轩轻笑道：“你有些小瞧我了。”
第六三九章 聚圣山三大巅峰真玄!
聚圣山。
气氛极为沉寂。
老七吕华及老九郑上元，连同老三唐天影的一具身外化身，均已前往天南界，与白庆、柳河、岳阳等人，搜刮各家巅峰真玄陨落之后的各种遗宝，可谓获益颇丰。
如今聚圣山中，首徒温离、老二辰冥、老三唐天影的本身，以及排名老五的陆长寿，聚于一堂。
眼下东胜王朝之中，朝堂上的文臣武将，足有半数是庄氏商行的元老，以及龙卫部族的修行者。
但真正掌控着王朝存亡的，仍然是聚圣山的诸位真传。
“根据可靠消息，大楚王朝调兵遣将，东元境的大军倾巢而出，数以千万记，不乏真玄级数大修士，尤其是大将唐胜武，本身具有真玄九印的修为，加上千万大军之势，可谓极为强大。”
温离盘膝而坐，膝上横着一柄宝剑，语气平淡，说道：“但是，其中又有消息称，楚帝亦是要亲自前来，御驾亲征！”
唐天影嘿然说道：“东元大军上千万精锐，以唐胜武为首，在东洲之内，号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军令所指，所向披靡，而我聚圣山总共也就寥寥极为真传弟子，楚帝命唐胜武率千万大军前来，还不放心，御驾亲征，还真是瞧得起咱们聚圣山。老大，你二十多年前，是不是把他打得太狠了？”
温离微微摇头，出声说道：“二十多年前，我并没有占到太多便宜，充其量只算是两败俱伤，但我伤得轻一些，他伤得重一些。”
辰冥神色冷漠，只出声说道：“楚帝究竟有多强？”
温离沉默半晌，才出声说道：“二十余年前，单论自身修为，真玄九印的境界当中，他已经走得极为遥远，不会弱于如今的老三，但比起你我来，大约还稍低一筹。可是，他是一国之君，可以借助国之大势，加上当时他已经统一天御福地，大势加身之下，只比我逊色一线，所以我没能斩杀于他，只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但伤势轻重来算，我算是勉强胜他一筹。”
众人闻言，无不沉寂，气氛顿时变得凝重了下来。
当初楚帝来犯之时，正是大楚王朝统一天御福地未久，当时大楚一力镇压四大仙宗，也是国力损耗极重，民不聊生，百废俱兴。
但是凭借一国之力加身，他便能与大师兄温离并肩，只逊色一线。
而在这二十余年间，天御福地已经恢复了生机。
单凭天御福地大势加身，楚帝便能稳稳地与大师兄温离平分秋色，甚至更胜一筹。
可是二十余年间，大楚王朝何止统一天御福地？
东洲七成地界，都在大楚疆域之中。
大楚王朝的疆土，遍及亿万里，扩展了何止百倍？
楚帝如今会有多强？
深不可测！
“二十余年光景，楚帝在自身的修行上，也未必全无寸进，他若再进一步，单是凭借自身修为，便可不逊色于我等。”辰冥出声说道：“再加上东洲七成地界，他的本领之高，想必还在当年的千丈真龙之上。”
“比之师尊如何？”唐天影忽然说道。
“无法比较。”温离微微摇头，说道：“师尊虽在真玄九印的境界之内，但剑动天门，威势无匹，连大神通者的法力都能够撼动，这甚至连铸鼎仙神都未必能做到。可是话又说回来，师尊强大无比，终究是单凭自身之力，而楚帝则是借助亿万里山河的国力加身，也同样是深不可测。”
“也就是说，楚帝太强，而如今的你，根本没有把握抵挡一个楚帝？”辰冥问道。
“拖住他片刻，倒有些把握，但未必是他对手。”温离叹息说道：“二十余年间，大楚王朝扩展开来，楚帝日渐强盛，而我闭关至今，却没有一丝进益，想来我的修行之路，已经走到了尽头，除非铸鼎成仙，否则，终此一生，也将再无分毫寸进。”
“你打不过他，若加上我呢？”辰冥冷淡说道。
“希望渺茫。”温离摇头道。
“那再一个我？”唐天影出声道。
“……”温离沉默片刻，说道：“师尊一身所学，均传授于我等，但我等仍未能达到师尊那样的本领，不过他老人家剑动天门后，又在天门缝隙之间，铸鼎之下，真玄九印之巅，于此境界可以达到的极致尽头，留下了我聚圣山的一缕气息，指明了我等修行的方向。同为真玄九印，我聚圣山真传，必是真玄的尽头，胜于任何修行人，无敌于外界同等境界的巅峰大修士，就连楚帝都未能并肩。可是……”
“可是什么？”辰冥说道。
“可是楚帝不能以寻常修行人来推算，他是世间修行人之间的异类，是真正的变数。”温离说道。
“强如我等，三人联手，也敌不过？”唐天影皱眉道。
“我师兄弟三人，确实强大。”温离缓缓说道：“非是我盲目自大，但单以我目前眼界来推算，只凭自身的本领，不提外力，以我等兄弟三人的本领，定然可以占得诸天万界巅峰真玄九印当中的前三之列！可是我等三人联手，却未必敌得过楚帝！”
“未必敌得过，也即是说有希望敌得过？”辰冥说道。
“希望不大。”温离说道。
“但终究是有希望的。”辰冥道。
“确实是有。”温离点头说道：“他终究不是铸鼎的仙神，他终究还未一统东洲，所以我们还有取胜的希望。”
“那么，三位师兄合力拦下楚帝，可唐胜武呢？”陆长寿在旁，出声说道：“此人真玄九印，又有军令随身，大势合并之下，他未必比二十年前执掌天御福地的楚帝来得逊色罢？也即是说，此人的本领，或能与大师兄如今并肩……”
“我们合力拦下的，不是楚帝一人，而是整个大楚王朝。”辰冥摇头说道：“楚帝要调动大楚之势，加于自身，来与我等对战，那么唐胜武所获的军势，就会相对减弱，甚至整个大楚王朝的文臣武将，在此战之间，他们都会变弱，不过唐胜武本身也不弱，加上千万大军，确实成了大麻烦。”
“你们忘了，我还有一具身外化身。”唐天影得意地道：“看我唐某人干掉他这唐某人！”
“你做得到？”辰冥眉宇一挑，露出质疑之色。
“我心分二用，这边干掉楚帝，那边就能干掉唐胜武！”唐天影冷笑道：“你当我像你这么废物？”
“希望在我们三人联手斩杀楚帝之前，你那边没有被唐胜武斩杀。”辰冥只淡淡说道。
“既然楚帝与唐胜武，皆有阻拦，那么余下的千万大军……”
三位师兄，目光均是看向了老五。
陆长寿顿时沉默，半晌无言。
一人之力，横扫千万大军？
若是凡尘俗世，倒也无妨，毕竟千百万军队，也是千百万蝼蚁。
但这是大楚王朝的精锐！
所学功法相同，洗炼的气血相似，有制式盔甲及军刀，加上兵卒令牌，大势统合之下，这百万之众，结成军阵，宛如一体，能斩巅峰真玄！
而今千万之众，哪怕没有唐胜武，而群龙无首，也不是他一人之力可以抵挡的。
“聚圣山中，可不止我们！”唐天影忽然说道：“聚圣山中，不乏龙卫，他们会倾力相助，而且，楚帝要攻打聚圣山，是要侵占东洲余下三成地界，在我们身后的各大仙宗，若不想臣服，也要派人来援，我已经传讯各方。”
“结果呢？”辰冥问道。
“没人理我。”唐天影摊手道：“他们心中较为悲哀，认为我聚圣山势单力孤，必然被大楚攻破，所以未必愿意出力，免得日后被大楚王朝清算，想必这群家伙，早已经准备好了当奴才，只是咱们聚圣山替人家挡灾，拦了大楚好几年。有句老话，叫做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咱们终究只能靠自己了。”
“可是……”
陆长寿说道：“楚帝御驾亲征，唐胜武率千万大军，却还依然不是大楚王朝所有的战力，这仅是大楚王朝的部分力量。”
若是楚帝受挫，若是唐胜武被斩，千万大军受阻，那么大楚王朝的各路大军，以及各方文臣武将，都将调动而来。
到那个时候，聚圣山面临的局势，将更加严峻。
大楚之势，浩荡万分，势不可挡。
待到那个时候，完全没有抵挡的希望。
“那又如何？”辰冥冷淡道：“我们弃了聚圣山福地，从此成为丧家之犬？”
“只有死战。”向来嬉笑的唐天影，露出了冷冽之色。
“楚帝不敢调动整个大楚的。”温离出声说道：“维持一国安稳，也需要留下部分力量，而且，他虽然胆敢尝试攻打聚圣山，但却不敢整个大楚都压过来。”
“因为聚圣山下的寒潮，是东洲的命脉？”辰冥问道。
“不错，他或许可以狠心一些，用上千万大军，与我聚圣山福地同归于尽，再尝试着能不能借大楚王朝之势，削弱灾害。”温离正色说道：“但他绝不敢冒险，调动大楚所有强者到此！寒潮一番爆发，大楚王朝的上层强者，立国的一切根基，都将处于尽数覆灭的危险当中！”
“还是老大看得透彻。”唐天影闻言，不禁赞赏了一声，旋即又道：“对了，老七和老九，有意回援本门，被我打了一顿，镇压在了天南界。”
“很好。”温离并未斥责，点头说道：“若我等抵挡不住，就此身死道消，他二人算是我聚圣山留下的种子，不至于断了传承，绝了道统。”
“那就准备应战罢。”辰冥站起身来，说道：“我去准备，尤其是山外阵法，须得重新修缮一番。”
“等会儿。”唐天影摸着下巴，说道：“这次大战的惨烈，比上一次大劫，想必也毫不逊色，甚至我等都有陨落之危，怎么说也要显得壮烈一些！适才咱们谈论大事，不免太过于轻描淡写，显得看淡生死，一点都不热血沸腾，不然重来一遍，高呼两声宁死不屈的口号，然后……”
他声音渐渐低了，化作一声叹息。
在场之中，风声萧索。
师兄弟均已散去。
只留他一人，鬓发飘飞。
“你们真没趣，还是跟岳廷在天南界打砸抢烧的时候好玩一些。”
唐天影摊了摊手，略感无奈，自语道：“不过今后，怕是没机会跟那小子一块儿杀人放火了，也是可叹……”
他这般念着，站起身来，看向了大楚王朝的方向。
而他眼神中逐渐变得森寒，杀机起伏。
第六四零章 涉及千万大军的粮草辎重!
天御福地。
东元大军已准备妥当。
千万之众，整装待发。
天机阁少阁主唐浩成，率十二位太上长老，进入了东元大军之中，听命于东元神将唐胜武。
而刘越轩却没有直接拜见唐胜武，他在东元境第九府中，见到了掌印府尊封论。
太元宗被大楚攻破，死伤惨重，不愿降者皆杀，而愿降者便成为了大楚的一部分，这本是大楚王朝的隐患，但二十余年间，基本已经平复下来。
至于封论老道，他从一开始，便介于大楚官员与太元宗长老之间，原先极为尴尬，反而在大楚得胜之后，他处境算是不差。
在刘越轩的运作下，封论老道已经被学士府记入名册，如今也算是学士府在东元境内一枚暗子。
“陛下行踪，乃是隐秘，想必只有大军开拔之时，才会现身。”封论老道看着刘越轩，出声说道：“这一次，学士府中，将谍报部的上三品官员，调出六位，当做东元境大军的耳目，但帝师亲自指派，六人之中，以你为首。”
“其他那五位，想必不服罢？”刘越轩轻笑着说道。
“这是帝师亲自指派，他们不敢不服。”封论老道这般应道。
“大家本领相差仿佛，而我资历最浅，帝师以我为首，总该给我制衡的信物才是。”刘越轩笑着伸出手来，道：“该交给我了。”
“就在这里。”封论老道取出一物，显得颇为古朴，上面有官印的痕迹，但与寻常官印，又颇为不同。
“帝师赋予多少权柄？”刘越轩接过此物，出声问道。
“执此信物，藏在聚圣山内的眼线，尽数归你调配，中间所有消息，都经过此令，由你调派，也可以凭借此令，向聚圣山周边，学士府各处的谍子发号施令。”封论老道说道：“另外，聚圣山福地，方圆六万里，不但所有学士府的人，都听命于你，连同学士府近些年间驯服的飞禽走兽，鱼虾龟鳖之流的精怪妖物，也一样归你调派。”
“看来攻破御兽宗，倒是让学士府驯服飞禽走兽为己用，又添了不少探听风吹草动的方向。”刘越轩笑着说道：“近两年间，受命镇压长极福地，我对于这些方面的学识，反而疏忽了太多，看来今次攻破聚圣山后，我要请命再回王城一趟，在学士府中，去学习新的谍报知识。”
“刘大人谦虚了。”
封论这般说来，神色之间有些异样。
其实封论老道心中颇为复杂。
当初大楚王朝，攻破了他出身的太元宗。
而今大楚王朝又将要攻破东洲境内最为神秘的聚圣山。
这是东洲最神秘的仙宗，底蕴不是最深沉，弟子不是最众多，但具有天下第一的强者，也有天资卓绝的真传弟子，但他并不认为，聚圣山可以抵挡得住大楚王朝的攻伐。
太元宗已经灭了。
宛如传说中的聚圣山，也将要灭了。
他不禁想到了当年的庄冥。
据说庄冥本身，乃是世间唯一真龙。
他不知道此事真假，但他与庄冥打过交道，而今庄冥消失在世间，他却要为大楚效力。
大楚攻灭聚圣山，也难免有他一分力量。
与庄冥之间的情分，想必到了如今，也算烟消云散了。
他心中暗自叹了一声，朝着刘越轩施了一礼。
刘越轩默默收了帝师的令牌，才挥了挥手，说道：“行了，多谢掌印府尊大人替本官保管这令牌，眼下也该去东元军营，拜见唐大将军了。”
言语落下，又见他深深看了这老道一眼，神色如常，背负双手，朝着外边走去。
——
云霄之上。
刘越轩身化虹光，朝着东元大军的军营方向而去。
“饶过他了？”铜镜老者忽然出声。
“他既然对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一言不发，也算守口如瓶，既然如此，便也不需要灭口了。”刘越轩轻笑道。
“他与庄冥之间，倒真是有些情谊可言。”铜镜老者感叹道。
“或许是一个原因罢，但真正的原因，终究还是太元宗。”刘越轩说道：“太元宗被大楚王朝攻破，上层人物尽数覆灭，中下层不愿降者尽数斩绝，愿降者授予官印，编入大楚王朝各部之中，他们受官印所限，无法反叛。实际上，在他心中，却也清楚，太元宗虽然还有传承留下，但实际上宗门已经灭了，只有大楚王朝而已。”
“你觉得他对大楚王朝，仍有怨气，所以不愿多言？”铜镜老者沉吟道。
“任何一个太元宗的门人，对灭门之仇，都会有怨恨之心，只不过他们无力反叛，也不敢反叛。”刘越轩说道：“如今太元宗融入大楚王朝，毕竟传承还在，姑且还能算是苟延残喘，但若有反叛之心，以楚帝手腕之狠辣，必将株连，屠尽太元宗余下的所有人，所以如封论这样的太元宗残余，即便怨气再重，也不敢轻易表露。您老也知道，这数年之间，大楚王朝内部的血腥镇压，也不止一次，早就杀尽了所有的逆反之心……”
“如此说来，他保下了汪震，倒是保住了自身的性命。”铜镜老者说道。
“他若要供出汪震，那我今日便只能设计杀他。”
刘越轩这般说来，神色冷淡。
汪震也是出身天御福地的人，原先是尘世间的凡俗武者，后来拜入庄氏商行，在岳廷手下，颇为得力，曾经被庄冥赞赏过。
后来进入秘境洞天之中，经过龙血圣池的洗礼，成为了龙卫，十二年前，顶替了原先古印山一名横炼真传弟子的身份，在十一年前古印山被攻破之时，他借机降服，编入东元大军。
汪震颇有才学，也有胆识，处事也甚为老辣，十二年间，接连受得提拔，如今也算是东元军中的一员悍将。
这一次，东元大军尽数开拔，准备攻破聚圣山。
而汪震则在这一次，担任极为重要的职责。
常言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上千万大军，都是百战精锐，但并非每一人都有辟谷之能，况且其中的骑兵，驾驭的是已经驯化的凶禽猛兽，更需要诸般食物吗，粮草亦是极为重要。
而这其中的粮草辎重，不单是粮食等物，还有诸般兵器、盔甲、衣物、帐篷、伤药、丹丸等等诸般物事，以供大军所需。
毕竟征战百万里，也难以一口气长途奔袭，而且大战之下，兵将总有伤亡，兵器盔甲等军械也难免损坏，需要的诸般物事，数不胜数。
甚至，东元神将唐胜武的想法，不单是要攻破聚圣山后。
他更是想要攻破聚圣山后，挥师南下，将东南方向，东洲余下三成地界，其中六十余座宗门，尽数扫平，从而为大楚王朝，一统东洲。
行军打仗，哪怕是对修行王朝的军队而言，粮草辎重亦是极为重要！
而汪震便负责九路辎重之中的一路。
更加重要的是，封论掌控着东元境第七府、第八府、第九府的户籍，他对庄氏商行极为在意，也曾经知晓庄氏商行麾下，有这么一名管事，武艺不俗。
从七年前起，封论就已经知晓汪震的身份。
当时，这也是刘越轩的饵。
若那时候，封论准备揭发汪震，那么封论便先会死于非命。
但是当时的封论，并没有揭发汪震。
可是当年终究是当年。
经过七年光景，封论对大楚王朝的忠诚，是否更加深刻？
而且，当初汪震进入东元大军，只算是改名换姓而投军，即便封论揭发了他的身份，也谈不上什么功劳。
可如今东元大军即将攻打聚圣山，而汪震曾经效力于聚圣山真传弟子庄冥所创立的庄氏商行，在这个时候，揭发汪震，功劳卓著，封论定能加官进爵，甚至获得更大权柄，从而庇护太元宗残余弟子。
功劳如此之大，是否会让封论为了立功，而改了念头？
在这个紧要关头，为了稳妥起见，刘越轩才再次探这位封论府尊。
“封论的口风还算稳妥。”
刘越轩低下头，看着这信物，默默念道：“汪震将要起到很大的作用，而这一枚信物，才是真正的关键，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
东元大军，千万之众，声势浩大，威临八方。
绝大部分兵力，已经远在海外。
但军营中心，仍然在东元境之内。
刘越轩身化虹光，瞬息而至。
“来者何人？”
有横炼之身的将领，冲霄而上，拔刀相向，军令加身，气势凶厉。
刘越轩扫了一眼，发觉此人并不是龙卫一族，而是大楚王朝收服的其他横炼，当下背负双手，神色冷漠说道：“本官刘四平，学士府谍报部此行主事人，奉陛下之命而来！”
那横炼看他一身官服，又见他腰间官印，当即施礼道：“大人稍待，末将这就命人通禀。”
刘越轩姿态高傲，昂然说道：“快些！莫要让本官久候！”
这位将领当下心有不喜，面上顿生不悦。
似他这般在前线浴血沙场，身经百战的武将，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将领，对于这些只会搅弄阴谋诡计的文官，有一种天生的抵触。
“看什么看？还不快些？”
第六四一章 此行屠灭聚圣山!
大楚王朝。
天御福地。
中元境，王城所在。
洞天之内。
高山之上。
但见楚帝背负双手，遥望前方，俯视了下来。
在他身后，正是被誉为神尊的那位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
当初大楚第一次修行盛典，便是此人以大道传音，震慑众人。
而在神尊手中，也有一面类似于古镜的宝物，内中声音传来，十分苍老。
这正是当初那个被神尊称为玄老的存在。
“聚圣山曾经出现过白圣君这等人物，但如今白圣君陨落，余下弟子寥寥数人，仅有两尊巅峰真玄，势单力孤，再是强大，又能如何？”
“唐胜武以千万大军，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各大仙宗之内就算仍有巅峰真玄坐镇，也无法支撑片刻！”
“东元大军如此声势浩大，军威浩荡，此番攻打聚圣山，当如摧枯拉朽，顷刻覆灭这座仙宗！”
“陛下乃是大楚国君，乃是整个大楚王朝的命脉。”
“尽管陛下强大万分，举世无敌，但此番御驾亲征，虽然不免有失身份。”
“不如，就让唐胜武直接率军攻打聚圣山，如有受阻，再行调动，加以增援。”
玄老的声音，显得不缓不急，悠扬而深邃。
楚帝看向前方，淡淡说道：“这就是朕那七位老师的意见？”
玄老声音再度传开，应了一声是。
楚帝沉吟说道：“若在以往，朕必然不会过于高看聚圣山，但当年那一战，温离着实不俗。如今调兵，重起战火，乃是因朕心中不安，故而提前燃起今日之战火，实际上大楚内部仍未彻底平定，难以调动更多的军队，只有朕亲自前往，才有足够的把握，毁灭聚圣山！”
玄老沉默不语。
然而神尊出声道：“陛下如此高看聚圣山？”
楚帝平静说道：“你太过小看聚圣山。”
神尊顿时沉默不语，未敢再有多言，当年他倒是敢和楚帝叫板，分毫不惧，但近些年来，楚帝愈发深不可测，他已不敢在楚帝面前有半分放肆。
楚帝负手而立，说道：“七位老师，不愿告知朕，关于聚圣山一切事情，但是聚圣山关乎东洲命脉则是众所周知，根据天机阁的古老记载来看，寒潮已经二十余年未发，也许不会再发。”
玄老叹息说道：“大势将成，陛下再等三五年光景，大楚王朝彻底稳固，再率亿万大军，攻破聚圣山，收服整个东洲，便有堪比铸鼎仙神的法力，何必如今在国势不稳的情形下，强行出征？”
楚帝笑了一声，说道：“他们是担忧朕的安危？还是担忧大楚王朝的乱象？换句话说，他们是担忧朕出了变故，让他们复生的希望就此破灭，只得重头再来？放心……朕当世无敌，掌控世间最大权柄，没有人比朕更加惜命了！”
玄老沉默半晌，旋即才道：“既然陛下执意如此，那么便要切记，即便攻下聚圣山，也须得强者镇守，但是，就算今后一统东洲，力比仙神，也不能轻易去探聚圣山的隐秘……”
楚帝淡淡说道：“看来聚圣山底下的隐秘，还在铸鼎的层次之上？”
玄老再度陷入沉默。
神尊神色有些尴尬。
楚帝见状，只挥了挥手。
“朕将要出征，临行之前，来向七位老师请安，也只是顺道让神尊离开洞天，稍微照看一下王城，别无他意，到此为止。”
他声音才落，随手一挥，便见虚空轰然迸裂。
虚空之后，是大楚王城的云霄。
他一步迈出，便出了洞天之外。
旋即虚空的裂纹，顷刻恢复。
眼前再度陷入沉寂。
“打破虚空……”神尊眼神之中，满是骇异。
“他进步太快了。”玄老沉声说道：“攻破聚圣山后，他便能一统东洲，即便境界不足，但是论起本领，他将成为当世之间，唯一一位仙神级数的战力！比预料之中，早了五年，容易失去把控……”
“所以七位老师，不愿让他攻破聚圣山？”神尊问道。
“只是不愿意在此时攻破聚圣山。”玄老应道。
“那这一次……”神尊迟疑道：“怎么办？”
“如今的他，确实已经举世无敌，哪怕是古老的仙神，在天门封闭的处境之下，也不是他的对手。”玄老说道：“拦不住他了。”
——
大楚王城。
楚帝俯视下方，神色冷淡。
那七位古老的存在，想要暂缓他继续强大的趋势。
只不过，到了如今的境地，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他的脚步。
因为他已经是世间最为强大的人物！
“那七个老家伙，拦不住朕的脚步，不愿出面来见。”
“但是，总算也愿意，提及聚圣山方面的事情。”
“虽然所获不多，但也在朕意料之中。”
他这般想着，往前一迈，光芒瞬息而过。
强大如他，近乎可以打破虚空，而穿梭天地之间。
他的身法，快得可怕。
——
东元境。
唐胜武正在恼怒之间。
因为昨日那个名为刘四平的年轻官员，姿态过于高傲。
若不是学士府的人，若只是一个寻常的高境真玄，若只是军中的将领，他定然严加惩治。
但这刘四平偏偏是帝师指派的。
他冷哼一声，却见兵符不断闪烁，当即心中一凛，忙是起身来，往前而去，掀开营帐。
“大军集合，恭迎帝驾！”
——
天地变色。
帝威昂然。
军营之间，大军排列，军容齐整，军威浩荡。
而在天穹之上，有一人俯视下来。
此人头戴帝冠，身着皇袍，威严无尽。
“不愧是我大楚虎狼之师。”
楚帝声音昂扬，传遍万里，道：“我大楚王朝一统东洲之势，天命所归，势不可挡！而在东南方向，聚圣山福地，逆天而行，阻我大楚疆域扩展，至今三年有余，而今大军开拔，横扫东南，攻破聚圣山！”
他声音稍寒，喝道：“今次攻破聚圣山，扬我大楚盛威，震慑天下，此战不留任何俘虏，上至真玄级数，下至凡尘百姓，无论男女老幼，乃至聚圣山府邸境内，所有飞禽走兽，一切生灵，尽数屠灭，不留生机，只存死地！”
第六四二章 局势不明，乱流汹涌
近来二十年光景，大楚王朝的军队，八方征伐，杀戮无穷，期间无数仙宗破灭，有无数福地臣服，更有无数修行者陨落，还有数之不尽的凡尘百姓遭灾，哀鸿遍野，尸山血海。
但如此声势的杀戮，只是一种手段。
杀戮只是方式，而不是目标。
大楚王朝意在扩展疆土，以征战杀戮的方式，只是追求统一东洲的过程，而最终的所求，是统御浩荡东洲。
大楚王朝的统治，不单是一方地界，更是这一方地界上面的生灵，上至真玄大修士，下至凡尘百姓，乃至于飞禽走兽，均要归入大楚疆域之中，成为大楚王朝的黎民百姓！
但是这一次，楚帝亲自开口！
屠灭聚圣山！
灭尽一切生灵！
“……”
刘越轩在军营之中，感受着大军的威势，听着楚帝满是寒意的声音，心中微微一凛。
楚帝之言，与大楚王朝素来征战的宗旨相悖！
二十余年间，大楚王朝攻破一处，必善待各方势力余下的臣服之众，也善待凡尘之间的百姓，收拢民心，增长大势。
以往也有屠灭一地的事例，但都是因为在攻打的途中，因战况过于惨烈的种种缘故！
而这一次，大军尚未开拔，战况也不知究竟如何。
可楚帝已经下旨，屠灭一切生灵！
这是二十年间，前所未有的旨意！
“楚帝尚未开战，便放弃了收服聚圣山福地的念头。”
“过度忌惮聚圣山？”
“还是察觉了所谓聚圣山的隐秘？”
“又或者是，他感受到了心悸的源头所在？”
刘越轩心中这般念着，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
只是大军开拔，威势无穷，指向聚圣山方向。
而他同样随之而动，偏头吩咐道：“随军出发。”
在他身后，共计三百余人。
其中五人，也是上三品的谍报部官员，有面貌苍老者，有貌若中年者，也有青年气盛者，均是神色冷漠，隐有不服之意。
而在更靠后的地方，天机阁少阁主唐浩成以及十二位太上长老，也在听候军令。
自当初天机阁被大楚慑服之后，便归入学士府中，仍名为天机阁，但已经成为学士府麾下的一部。
二十余年间，刘越轩倍受帝师器重，这一次他是学士府的主事人，权柄极高，不但号令谍报部的这五位官员及数百人手，也同样可以号令天机阁唐浩成及十二位太上长老。
他是学士府此行主事人，奉命来相助东元大军南下征伐，但因为他姿态过于高傲，初至东元军营，便得罪了东元大军统帅唐胜武，埋下了不合的种子。
——
天御福地。
南元境外，蛮荒地界。
悬崖之下，秘境洞天。
龙卫部落当中，庄冥行走在部落之间，观看着这一批龙卫。
如今停留在部落之中的龙卫，只有两位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不到三十尊横炼。
因为到了横炼的层次，便都会离开部落之外，要么为庄氏商行效力，要么为东胜王朝效力，要么潜入大楚王朝之中。
而部落之中的，大多属于年轻后辈。
这是未来的种子。
至少从现在来看，龙卫部落，已算是日渐兴盛，新一辈的年轻龙卫，少年与幼童，均展露出蓬勃之势。
未来的龙卫部落，必将更为壮大。
只不过，留给他的时机似乎并不多了。
“若无意外，应该能顺利通过虚空乱流，但是归来的时日，难以断定。”
庄冥心中这般念着。
他的真身，已经悟通真玄第九印，并且在顷刻之间，凝练而成，此后真龙施展拘神禁术，牢不可破，坚不可摧，把人身护在当中，吞入口中，从而破碎虚空，朝着东洲归来。
只是虚空之中，乱流无数，尽管有这一具身外化身，作为指路明灯，但虚空路途艰险万分，他至今仍未能顺利归来。
“你的真身，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归来了。”
淡淡的声音，从他身旁响起。
这位白衣仙子，也一直在龙卫部落当中。
庄冥看了过去，哪怕以他如今的眼力，依然看不清晰这位白衣仙子的真面目。
“仙子何出此言？”
“有仙神要保你，也有仙神要杀你，同样也有仙神想要你快些归来，可是更多的仙神，想要把你放逐在虚空之中。”白衣仙子说道。
“那我这一次归来，还要比预料中，更加危险？”庄冥说道。
“比你想象中，更加艰险。”白衣仙子点头道。
“无论如何，我总要归来的。”庄冥应道。
“但至少近些时候，难以归来。”白衣仙子淡然说道：“大楚王朝的东元军，千万之众，已经前往聚圣山，以唐胜武为统帅，而且，楚帝此番，御驾亲征！”
“已经动身了？”庄冥出声问道。
“半个时辰之前。”白衣仙子说道：“而且楚帝放言，要屠灭聚圣山，无论修行者还是凡夫俗子，无论男女老幼，甚至无论飞禽走兽，一个不留！他没有想过统治聚圣山，只是想要毁灭聚圣山，大概是猜测出了什么……”
“屠灭聚圣山？”庄冥神色冷淡，眼神森寒万分。
“你大师兄温离，固然强大，但敌不过楚帝。”白衣仙子说道：“单凭自身之力，他可以算是除了你之外的东洲第一强者，可是楚帝有国力加身，他敌不过楚帝，此外，东元神将唐胜武也是强大的真玄九印，还有兵符在身，更有千万大军，聚圣山无力抵挡……”
“……”庄冥陷入沉默当中，未有开口。
“我本以为你会回援聚圣山。”白衣仙子见他沉默，却又再度出声说道。
“我不过只是一具身外化身，远不如真身之力，既然连我大师兄都挡不住楚帝，加上我一个，无济于事。”庄冥说道。
“但你也不像是会看着师门覆灭的人，尽管你心狠手辣，也懂得壮士断腕，但二十多年过去，你这座师门，依然是你心中无法割舍的底线。”白衣仙子说道。
“仙子似乎很了解我。”庄冥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念了这么一句。
“难道不是这样吗？”白衣仙子问道。
“……”庄冥默然不语。
“其实，上千万东元大军开拔，楚帝御驾亲征，而大楚其他各路大军，则在镇压各处的乱象，如今的天御福地，算是颇为空虚。”白衣仙子说道：“你虽然只是身外化身，但是你的真身，千丈之身加上真玄九印，已经极为强大，眼下你这具身外化身，只论本领之盛，不会逊色于二十多年前你跌入虚空裂缝之中的真身。”
“仙子认为，我最好是在天御福地，打乱他大楚王朝的国都？”庄冥道。
“乱了大楚王朝的国都，才能逼迫楚帝回援，为聚圣山争取时日。”白衣仙子说道。
“可是他平定了国都之后，聚圣山依然处在危险当中。”庄冥又道。
“他的力量，来自于大楚的疆域，只要你拖延下去，他的本领便不会进一步提升，可是你的修为，尚有提升的余地，无论是铸鼎还是化身天龙，或者统治东洲三成地界，都能让你变得更加强大。”白衣仙子说道：“此消彼长之下，你更加有利。”
“大楚王城之中，有什么仙子需要的？”庄冥平静说道：“仙子指点我祸乱大楚都城，想必对此有所谋划。”
“你乱了都城，便算是助本宫进行一场试探。”白衣仙子说道。
“试探？”庄冥停顿了下，说道：“大楚王朝攻打聚圣山，背后也有仙神推波助澜，意在引我出面？”
“确实有一批。”白衣仙子没有否认。
“古老的存在当中，有多少是要杀我，有多少是要保我？”庄冥再度问道。
“他们隐在暗中，本宫也难以查清。”白衣仙子说到这里，又道：“世间之人，并不是非黑即白，如今愿意保你的，不见得是你的盟友，所以……你根本查不清的。”
“那么大楚王朝呢？”庄冥忽然说道：“这座秘境，与外界隔绝，仙子对于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一清二楚，仙神本领，果然奥妙无穷，但是仙子既然能够知道得这样清楚，想必也有人手罢。”
“这是自然。”白衣仙子说道：“既然本宫苏醒，这二十年间，自然不单是游历天下，同样也埋下了许多的种子，至于那些古老的存在，也是一样。这天地之间，不是只有你的龙卫，才渗入大楚之中……”
“看来大楚之中，隐患确实不小。”庄冥嘲讽了一声，又停顿了下，说道：“我这尊真龙，已经展现在世间，各方仙神也知我有势力留存，他们是否也在其中，藏入了眼线？”
“关于这点，本宫便不知晓了，不过你的心腹，都沐浴龙血圣池，成为了龙卫，忠心可鉴。”白衣仙子说道：“世间秘法中，能够隔绝龙族血脉压制的，寥寥无几，至少你的龙卫，大多可信。”
“也即是说，终究还是有仙神，可以消除血脉的影响，从而策反龙卫？”庄冥问道。
“就算在上古时代，也是极为艰难的事情。”白衣仙子摇头说道。
“但终究有希望。”庄冥沉吟道。
“只要你的血脉足够强大，他们的秘法便消除不去血脉的影响，除非他们改换血脉。”白衣仙子应道。
“但我依然不够强大。”庄冥叹道。
“可是你最好不要再变得强大。”白衣仙子说道：“不然，你会死得更快。”
“楚帝也是一样罢？”庄冥问道。
“不错。”白衣仙子说道：“你与他，已经太高了，高得超出那些幕后之人的掌控。”
“所以才会有这么一战。”庄冥微微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那你可要准备离开部落了？”白衣仙子问道。
“没有足够的准备，我并不想要贸然动身。”庄冥说道：“外人并不知晓我的龙卫部落，藏在天御福地，也不知晓我的一具身外化身，可以颠覆大楚王朝……这些年间，我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如今我也需要藏在暗处。”
“聚圣山呢？”白衣仙子道。
“刘越轩。”庄冥说道：“毕竟是大天师的传承。”
“上一次提及大天师，你错愕而惊异，更有好奇，但这一次，似乎对大天师有了两分了解。”白衣仙子说道：“你游走诸天，看来获益不少。”
“这一次，仙子若能调动外界人手，助我聚圣山度过此劫，助我慑服那些古老的幕后之人，我会告知一些事情。”庄冥顿了下，说道：“关乎上古大劫源头的事情。”
第六四三章 虚空风暴!岌岌可危!
虚空之中。
乱流之内。
无穷无尽的虚空裂缝。
强烈万分的乱流，宛如巅峰真玄不断轰击的道术。
偶尔有乱流聚合，强悍到了超出巅峰真玄的范畴之上，几乎等同于仙家道术，仿佛具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扫灭宇内虚空。
即便是这尊千丈真龙，远远望去，也不由得为之心悸。
真龙千丈，强悍万分，具有真玄九印，法力滚滚，抵御着虚空乱流，但依然在无穷乱流接连不断的轰击之下，法力接续不及，或防御不足，而伤及本身，已使得鳞甲脱落许多。
“太遥远了。”
庄冥这般念了一声。
当初从山海界，打破虚空，寻找人身，并不算太过于遥远。
但是这一次归返东洲，则是让他觉得极为遥远。
身外化身的所在，只有冥冥之中的方向，但感知并不清晰。
每一道虚空乱流，都不亚于巅峰真玄的轰击，甚至有堪比仙家道术的乱流，让他远远避开。
好在如今比以往更加强大，不至于再用三十二尊龙卫替他探出生路来。
但即便如此，依然危险重重。
不谈那些相当于仙家道术强大乱流，就算是这些寻常的乱流，只等同于巅峰真玄的道术，也极难抵御。
强如他大师兄温离，也不可能站定不动，任由巅峰真玄的道术攻打，硬生生承受一记道术，即便不灭，也会受创，而接连不断的虚空乱流，便是数之不尽的道术，长久之下，完全无法抵御。
只是庄冥的真龙之躯，体魄强悍，远胜真玄之身。
不提诸般修为与本领，单凭肉身体魄的强悍而言，他近乎可比铸鼎仙神的仙家道体，所以才能承受下来，但却也难免伤痕累累。
他能够承受巅峰真玄的道术，不代表他不会受伤。
而伤势随着不断积累，会逐渐加重。
在虚空之中闯荡的时日，若是太过长久，伤势日渐加重，就算铸鼎仙神，也恐有陨落之危。
这就是铸鼎仙神迷失方向之后，也有可能陨落在虚空之中的原因之一。
庄冥虽有方向，但他终究还不是仙神，仍要尽快从虚空中离开。
然而东洲依然还是遥远。
轰地一声！
就在这时。
前方乱流之中！
骤然爆发！
狂暴至极！
堪比仙家道术的乱流，席卷开来，毁灭八方。
——
龙卫部落当中。
庄冥骤然一顿，脸色变幻不定。
他的气息，陡然变得虚弱下去。
他的身外化身，本就与真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尤其是气息方面，没有任何差别。
就如同在斗法之中，本身若是受伤，上元分神化念之术施展出来的虚影，也一样会变得虚弱，一样带着与本身相同的伤势。
“怎么会这样？”
庄冥心中震动不已。
他的真龙之身，已陷入了其中的乱流。
他的身外化身，不断虚弱下来。
就在这时，便见白衣仙子伸手一按，将他气息稳住片刻。
“怎么回事？”
“虚空乱流之中，爆发出漩涡一般的风暴，愈发混乱，堪比仙家道术。”庄冥喘息不定，脸色渐渐苍白。
“你陷入其中了？”白衣仙子语气顿时凝重下来。
“在边缘处。”庄冥勉强应道。
“虚空乱流，无迹可寻。”白衣仙子顿了下，说道：“寻常的乱流，就想平日里的微风，无处不在，偶尔强烈一些，但偶尔也会出现风暴一般的乱流……迷失在虚空中的仙神，往往惧怕这样的风暴。”
“越扯越深。”庄冥深吸口气，低沉道：“仙子可有方法？”
“不容易的。”白衣仙子微微摇头，叹息说道：“那些幕后的家伙，虽然法力受限，但毕竟眼界及见识都还在，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一些更是掌控着上古的秘宝……”
“这虚空乱流，是他们的手笔？”庄冥问道。
“难说。”白衣仙子微微摇头。
“那……”庄冥微微咬牙，道：“能否扯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你陷入其中，就算断了他们的秘宝，也已无用。”白衣仙子停顿了下，说道：“我赐你一道护身之术，但未必有用。”
——
虚空之中。
乱流滚滚，越卷越大。
就如同世间无处不在的微风，在一场强烈的风暴到来之时，微风也卷入当中，壮大了风暴的威势。
但见真龙在虚空之中挣扎不断，龙吟长啸。
顷刻之间，堪比铸鼎仙神的真龙之躯，伤痕遍布，鳞甲破碎，切入血肉当中，龙血不断滴落，而又被虚空乱流毁灭殆尽。
在下一刻，便见真龙气息不断暴涨。
心火燃道之术！
折损根基底蕴，换来一时强大！
“护身之法！”
“赤虹幽书！”
“开！”
但见真龙身外，九道真玄之印合并，隐约形成一本书册，玄妙莫测，虚实难定。
无穷乱流，轰打在书册之上。
但书册光芒闪烁，却将乱流排了出去。
庄冥只觉顷刻之间，轻松了许多。
然而他仍是在风暴边缘之中，被拉扯向了中心的方向。
——
天雾海域。
茫茫禁地。
但见一人，行走在荒岛之上。
若庄冥在此，便可认得此人，赫然便是当初大楚王朝在东元境的掌权者，曾经的苍王！
“拜见师尊。”
苍王来到荒岛的洞穴之间，躬身拜倒，道：“大楚王朝，上千万大军，在楚帝亲自率领下，攻向聚圣山去，约有六个时辰，便可入血海之间。”
荒岛洞穴之内，传来苍老而虚幻的声音，喘息道：“聚圣山挡不住了。”
苍王怔了一下，顿生错愕之念。
而内中的古老存在，只叹息道：“南灵之子，出现得太早，即便原先不想灭杀他的道友们，也有了提早出手的想法，如今八方之处，隐隐约约都有打破虚空的痕迹，有许多仙宝打入其中……”
苍王皱眉说道：“这又代表着什么？”
那古老存在应道：“代表着以这方天地为中心，周边的虚空之间，埋藏了很多的秘宝，一旦南灵之子，闯过虚空乱流，归返东洲所在，便很容易触及他们埋下的秘宝，引动虚空中的风暴……就算是铸鼎的仙神，也抵挡不住。”
苍王闻言，更是惊异。
那古老存在出声道：“南灵之子，必要陨灭，没有这头真龙的归来，聚圣山必灭无疑，你撤回原先的诸般布置罢。”
——
而在虚空之内。
风暴无穷。
真龙伤痕累累。
身外赤虹幽书，也裂痕遍布。
然而就在真龙岌岌可危之时。
却见风暴的中心，出现了一道光芒。
那像是一道目光。
也像是一道镜光。
光芒冷冽，令人刺痛。
“这是……”
真龙目光骤然一凝，倏忽探出爪子。
在它爪下，飞出一物！
正是它如今手中最为坚硬的一件物事！
承载着左元地师遗命的一枚石子！
轰地一声！
那石子没入了光芒的中心！
旋即虚空之中，茫茫宇内，仿佛沉寂了下来，时光为之缓慢！
第六四四章 浩浩大势，横压血海!
东洲。
聚圣山外。
茫茫海域，赤红血色。
但见天际尽头，宛如钢铁洪流，席卷而来。
天上有飞禽，地上有猛兽，踏水而来，均是背有骑兵，刀枪森寒。
又有战船无数，满是铁甲寒光。
有战船破浪而至，有战船凌空而来。
亦有修为高深之辈，踏水而行，驾云而至。
而且大军阵容齐整，各部均有划分，未有半点散乱之状。
以聚圣山往西北方向看去，海天一线，有钢铁洪流，从那一线之间，弥漫开来。
临至近前，大军威势无匹，一眼望去，前方不见尽头，左右看不见边际，上遮天穹，下覆沧海。
千万大军！浩浩荡荡！
兵甲所至，血气冲霄，杀气无穷！
而在苍穹之上，最为奢华的一艘战船，长约百丈余，凌于云霄之上，而最前方拉着战船的，是六尊真玄级数的妖王。
东元大军之中，最为精锐的将士，便都在这战船之上，身躯挺直，手执长枪，腰佩钢刀，神态肃然。
这正是大楚皇帝的所在。
“陛下，前方便是血海。”
东元神将唐胜武，登船而上，他这一次的装束与气度，与上次在王城皇宫之内已全然不同，神色冷冽，披甲戴盔，尽显杀伐之气。
楚帝冷淡说道：“三年之前，大军至此，血海气盛，阻我大军威势，今日你如何破之？”
唐胜武正色说道：“三年之前，我大楚威势无匹，然而内部尚有隐患，而今平定内患，稳固万分，军心坚毅，兵锋所指，无可阻碍者！”
楚帝缓缓说道：“这片血海，是数以百计的巅峰真玄陨落之后的残留，他们的真玄之体在此化作尸身，喋血沧海之上，他们的大道金丹在此溃散，法力在此破灭，其中残存之念，充斥着他们不甘的怨气，也是一种无形间的大势！东元大军，能稳得住吗？”
唐胜武肃然说道：“东元大军，千万之众，军心同念，功法相同，兵甲相同，以军阵聚合，即便是那数以百计的巅峰真玄尚在，都不过土鸡瓦狗，何况只是残存之念？他们来到此地，而被聚圣山所灭，而今我等此来，是为灭聚圣山……灭掉他们真身的聚圣山，都不在我东元大军的眼里，何况只是他们一些血气残留，残念怨气？”
楚帝闻言，甚感满意，方是挥手道：“既然如此，便无须停下，继续行军。”
他这般说来，又道：“朕是一国之君，但你才是东元大军的统帅，你才是行军打仗的悍将，关于排兵布阵这方面的领军造诣，你在朕之上，此次攻打聚圣山，你才是军中统帅，如何用兵，全然在你，接下来不必再来向朕报备。”
唐胜武听得如此夸赞，面上露出激动之色，他自觉深受陛下信任，心中倍感荣耀，只躬身应是，告退而去。
而楚帝背负着双手，透过战船的窗口，俯视云层，神色冷淡。
过得片刻，才见他伸手出来，手中多了一枚法印，赫然是大楚王朝的国印！
那七位古老的存在，终于愿意跟他说一些事情。
让他心悸的源头，应该是属于真龙的气息。
“朕收服东洲七成地界，铸鼎之下，举世无敌，唯有真龙，有着化身天龙，堪比仙神的资质，它的气息重新出现在天地之间，尤其是在大楚疆域之内，才在冥冥之中，让朕感应到了心悸之感。”
“真龙气息现世，想必将要归来，甚至已经归来，将会动摇朕对东洲的统治。”
“只有朕攻破聚圣山，收服东洲余下三成地界，才能与铸鼎的仙神并肩，待到那时，纵然真龙化身天龙，朕也分毫不惧。”
楚帝深吸口气，心中颇为凝重。
大楚王朝能否定下万世基业，就看这一次的大战！
他心中极为忌惮的是，真龙是否已经归来？真龙是否会在这一场大战之间，归返东洲？
他深吸口气，静静看着这一方国印。
有了这一方国印，他便是天下无敌的存在！
就在这时，国印之上，传来光芒闪烁。
这是来自于帝师的消息！
“陛下若是执意攻打聚圣山，可以不必顾及真龙。”帝师声音传来，这般说道，语气颇为复杂。
“如何不必顾及真龙？”楚帝冷淡说道：“帝师在天南界，探知到了其中消息？”
“二十余年前，真龙陷入虚空乱流之中，虽然侥幸未灭，但不见得有本领可以打破虚空，而再度归来。”帝师声音传来，说道：“当年它千丈真龙之身，尚且不能打破虚空，何况二十余年前只是九百丈龙身，即便二十年间，重新修至千丈，也难以打破虚空。况且，以陛下如今的修为，已经可以打破虚空，纵然是千丈真龙归来，也可轻易镇杀，无须畏惧？”
“千丈真龙或许不如朕来得强大，但若加上聚圣山温离等人，此番攻打聚圣山，恐无功而返。”楚帝出声说道。
“老臣已经探得消息。”帝师说道：“我等通过各方仙神埋在大楚之内的棋子，将此次的消息放出去，落在那些古老存在的耳中，他们果然有了动静。”
“什么举动？”楚帝问道。
“当年他们不惜毁坏仙宝，动用虚空裂缝，将真龙卷入其中，便是并不愿意真龙归来。”帝师出声说道：“此番攻打聚圣山，真龙或许会归来援助的消息，让各方仙神起意阻拦，不少古老存在，已将秘宝送入虚空各处。”
“哦？”楚帝沉吟一声，说道：“虚空藏宝，引动乱流？朕只从古籍上查过……”
“但那些苟延残喘的存在，便是陛下翻阅的古籍上，所记载的人物。”
帝师说道：“各家仙神已有准备，无论真龙从哪一界归来，都不容易。而在东洲这一界的各处虚空，已经有着许多仙神的布置，只要在东洲之内的虚空之中察觉到真龙痕迹，那么各家的仙家宝物，便会引动虚空狂暴，莫说千丈真龙，纵然是天龙之身，也难以存活下来。”
“眼下，真龙不会再是陛下攻打聚圣山的阻力。”
“但唯一的阻力，在于聚圣山中的奥秘。”
“老臣还是原先的意思，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帝师的声音，显得极为低沉。
楚帝背负双手，冷淡说道：“攻打聚圣山一事，朕心意已决，老师不必多言。”
这一次攻打聚圣山，帝师并不赞成。
从许多方面来说，此刻大楚内部未稳，贸然发兵攻向聚圣山，并不是明智之事。
但是楚帝心中的悸动，却让他不得不作出这个选择！
提早统一东洲！
提早拥有铸鼎仙神之力！
这才能安然稳定下来！
他心中的迫切之念，是帝师无法体会到的。
——
东元大军，均是百战精兵。
十余年间，征战八方仙宗。
近三年间，镇压各方余孽。
论起行军打仗，排兵布阵，各部将领甚至兵卒，都已经有了极高的默契与经验，甚至可以自行应变，根据战场形势，改变阵型，而冲锋陷阵。
但是这一次，楚帝显然极为重视。
天机阁少阁主唐浩成，连同十二位太上长老，便是来为东元大军，推演局势，给唐胜武体现一个更为清晰的战局。
对此，唐胜武颇为不屑，他瞧不起这些纸上谈兵的货色，论起把握战局，谁能比得他这一位东元大军的统帅？
但陛下亲自指派的人手，他便也只得忍受下来。
但他此刻颇为难以容忍的，不是天机阁少阁主唐浩成，而是那个谍报部的刘越轩。
刘越轩甚至也不是针对他唐胜武，而是针对唐浩成。
——
“大胆！唐浩成！未经本官准许，谁让你擅自开口？你真当天机阁已经独立于我学士府之外？你不要忘了，本官才是学士府这一次主事人！”
“唐浩成，你呆在这里作甚么？没有吩咐便不会做事了吗？还不快些给大将军呈上你天机阁此次的推演局面？”
“唐浩成，这里不是天机阁，而是我大楚王朝军中，即便是你天机阁也是我大楚疆域之内，别在本官面前摆你少阁主的架子，大楚王朝讲究的是地位尊卑，而今本官便是你的上官！”
刘越轩面色冰冷，屡屡出声，语气森寒。
当年大楚王朝，威压天机阁。
天机阁主识得天机变化，自知无法抵挡，没有任何反抗之念，便归入大楚王朝之中。
这是二十余年来，大楚王朝唯一没有动武，而轻易收下的一座仙宗。
正因为没有刀兵相见，天机阁安然无损，未经血洗，也就没有认清大楚王朝的威势，仍然自恃仙宗威严，在学士府中，诸位原先的太上长老、诸位长老、诸位真传弟子，均是眼高于顶。
而收服了天机阁的学士府，本就奇人异士无数，更是觉得天机阁是败者归降，故而姿态更是高傲。
不知不觉间，内部隐患便生。
关于学士府原来的各部，与天机阁之间的不合，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所以此刻刘越轩的刁难，只是谍报部对天机阁的刁难，即便是那五位官员，也只是觉得这刘四平咄咄逼人，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唐浩成也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已修至真玄层次，心中亦是气盛，但此刻仍然忍了下来。
倒是那十二位太上长老之中，各自对视一眼，有人察觉不妥。
即便谍报部与天机阁有所不合，但值此关头之际，刘四平的处处刁难，便有些过了。
莫不是这刘四平与天机阁之间，有什么早年的间隙，还是少阁主这几日间，不知不觉得罪了对方？
“行了！”
唐胜武喝道：“这里是东元大军，我不管你们学士府内部有什么不合，但今日攻打聚圣山，容不得你们之间的私怨干扰军中大事！既然陛下将你们派遣到了军中，一切便都该照我东元大军的规矩行事，再出现无关军机的喧闹，无论是谁，皆军法处置！”
这种事情，只能算是小事，他也不可能报知于楚帝。
何况这些年间，征战各方，即便是他自身，与其他各路大军的统帅，联手攻打仙宗之时，也不免有为了抢功而结怨的时候。
对于这件事情，他倒是觉得不怎么奇怪。
只是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场合，再闹各部之间的怨隙，便不合时宜了。
他这般说来，冷哼一声，尽显大将威严，当即只是挥手，制止了学士府这些纸上谈兵的书生开口，便即发号施令，大军进入血海范围，直指聚圣山。
至于唐浩成花费了不少心血，为唐胜武准备的“清晰大局”，关于聚圣山周边的许多“天机”，便都只在唐胜武一挥手间，被压在了手里。
“……”
刘越轩背负双手，神色如常。
这天机阁着实不俗，推演出了一些很关键的方面。
但被他这么一闹，以唐胜武的自负性格，根本懒得再听唐浩成的分析。
这一闹比他往常的行事风格，自然是有些反常的，但是谍报部与天机阁，本就有所不合，倒也算情理之中。
至少他可以断定，在场之中的人，没有谁会在这个时机，将这点儿无关紧要的口角之争，呈现到楚帝的面前。
毕竟这种事情，被唐胜武一语带过之后，哪怕事后治罪下来，也不至于太重。
他在学士府多年，自然知晓学士府的做事手段，这种口角之争，不过繁琐小事，基本都会压在学士府的卷宗之内，不可能每一件小事都会报到帝师和楚帝这样的大人物耳中。
这种事通常只会记载下来，今后若出相关的变故，或许才会被调出来，查阅关于他的事情，但是此时，基本不会有人上报，因为功劳不大，总是多次报上这样的小事，便是不知轻重缓急，容易让上面的官员不厌其烦。
他深吸口气，这样的手法，只能动用一次，若再有下一次，唐胜武确实不会手软，定然会军法处置。
但下一次，该用什么方法，他却也准备好了。
“血海……”
第六四五章 我这一剑，斩敌十万!
聚圣山福地。
东胜王朝。
聚圣山宗门。
三人并肩而坐。
“来了。”
但见为首的青年，缓缓站了起来，神色依然温和平静，在他右手之中，提着一柄法剑。
但他的左手，却还提着一杆长旗。
向来只凭一剑，便能斩杀强敌的这位聚圣山首徒，并不大喜欢以外物法宝应敌。
然而这一次，他身上携带了不少宝物。
因为这一次，他没有把握击退强敌。
哪怕这一次，是他师兄弟三人合力攻打对方一人，他也没有任何把握。
他深吸口气，看向前方。
自当年聚圣山大劫之后，他再度布阵，甚至不断加固。
如今的阵法，足有方圆六万里，将聚圣山福地连同整个血海禁地，全数笼罩其中。
“上千万东元大军，有天穹之上的骑兵，也有大海之上的骑兵，战船及战车，将领与步卒，均已经入了血海之中。”
“楚帝现身了？”
“未曾现身。”温离说道：“天穹之上，最为奢华的那一艘战船，有六位真玄级数大妖王为坐骑，应当便是楚帝的座驾。”
“擒贼先擒王，直接攻打战船？”辰冥问道。
“我们最忌惮的是谁？”唐天影忽然问道。
“自然是深不可测的大楚皇帝。”辰冥应道。
“那么他不现身，我们何必去触他？”唐天影嘿然说道：“这厮想要端他帝王至尊的架子，就让他继续端着架子，咱们杀他一个七零八落，看他出不出来！他不出来，杀个干净！不过，他一定会出来。”
“老三说得是。”温离的剑，指向了天穹之上。
“当年为了应付各方巅峰真玄，你仓促布下阵法，历经二十余年修缮，耗费无数心血，这就想要一举毁掉阵法？”辰冥问道。
“阵法布置，本身便是为了御敌，无论耗费多少精力与心血，终究只是为了御敌。”
温离的剑，顷刻划了下去。
天地为之变色！
天穹似乎从中分开！
——
血海禁地。
海域汹涌，浪潮滚滚。
但见一片血色，赤红万分，有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这里的血，是真玄大修士的血。
这其中的气，是真玄大修士的怨气。
涌起浪潮的风，是真玄大修士未有灭尽的不甘之残念！
这片海域，仿佛鬼哭神嚎，显得凄厉万分，令人不寒而栗，渗人骨髓。
哪怕是大楚百战精兵，也不由得心生寒意，但大军之势，强悍万分，更是阳刚血气，随着更多的将士进入血海范围之内，阳刚炽烈的生机血气，便压制住了阴森血寒之气。
“大楚军队，势如一体，千万人宛如合一，强于巅峰真玄，而这血海之中，也是众多巅峰真玄残留所聚合而成的势，倒是天生相克。”
刘越轩暗自念道：“当初大楚的军队，内患不小，止步于此，也算是颇为明智，而今大楚生机鼎盛，军中大势压过了这些森寒阴冷之势，血海再也不能成为阻拦大楚进军的城墙！但取决于……聚圣山诸位真传，究竟有没有足够的才智！”
若无足够才智，顺其自然，任由血海依旧，甚至加以清除，那么这样的血海，根本敌不住现在的东元大军。
而若是由他刘越轩来，二十余年间，他必然会以血海布阵。
这片血海，对于阵法宗师而言，便如同地基最为稳固的一片大地，足以建起万丈高楼！
而就在他想法才落，便见天穹之上，中分两半！
一道剑气，竖直而至！
剑气锋芒，凌厉万分！
而威势之盛，却又显得浩浩荡荡！
“军阵！”
唐胜武统御大军，征战各方仙宗，对于巅峰真玄的力量，自然也不陌生，当即军令放出。
而实际上，在他军令才下之时，各部将领及士兵，早有准备，阵势已成！
无数铁甲精兵，执长枪向天，以刀刃前指。
军心坚毅，势同所向！
当头先锋的大军，宛如一柄无比凌厉的钢刀！
先锋官也是一位绝顶真玄，七印修为，获大势加身，气势暴涨，挥出了他此生最为强绝的一刀！
这一刀经他之手而出！
然而斩出去的刀光锋芒，却是上千万东元军将士的势与力！
刀锋对剑芒！
顷刻之间！
两相破散！
这位先锋官顿时露出惊喜之色，更显昂然之态。
他以绝顶真玄之身，挡住了聚圣山巅峰真玄的剑！
聚圣山的弟子，号称东洲境内，同等境界无有敌手，尤其是到了巅峰真玄的层次，更是有继承白圣君天下无敌的说法！
这一剑显然出自于聚圣山的巅峰真玄，或许是温离亲自出手！
须得知晓，温离乃是如今天地之间，隐约作为第一强者的存在，被东洲视作唯一可以抵挡大楚皇帝的人物，被视作挡住了大楚扩张脚步的至强者！
但他挡住了温离！
可是还没等他有过多的欢喜！
周边血海，汹涌万分！
狂风滚滚，飓风生成！
大海狂潮，血浪如刀！
无穷无尽的浪潮，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剑芒，覆盖了四面八方，无边无际！
——
战船之上。
学士府所在之处。
刘越轩神色如常。
而唐浩成脸色变幻，欲言又止，但又不敢多言，看向刘越轩的眼神之中，只有敢怒不敢言。
唐胜武百战无敌，攻伐各大仙宗，也打破过各宗守山阵法，但他终究低估了聚圣山，也忽略了聚圣山这片血海的特殊之处……这毕竟是数以百计的巅峰真玄陨落之后，所形成的一处凶险绝地！
唐胜武只觉得大军之势，能够压制住血海的凶势，越过茫茫数万里大海，兵指聚圣山！
但他却推算过，聚圣山诸位真传弟子，对于阵法的造诣，均是不俗，如若借助血海大势来布阵，那么阵法的威能，必将高上十倍百倍！
他想要报知唐胜武，却因为学士府内部之中与天机阁的不合，而被刘越轩屡屡呵斥。
但事已至此，他再来开口，不免有事前无知，事后吹嘘的嫌疑。
——
温离的一剑，不是斩杀当头的东元大军！
他这一剑，只是借着与东元大军的交锋，而将剑气散入血海之中，引动他早先布下的阵法！
这阵法之中，蕴藏着他无穷剑气！
况且这血海之中的巅峰真玄残存之念，对他温离的剑气，充斥着无比巨大的仇怨，当即剑气纵横，十方交错，而血海浩荡，宛如汹涌咆哮。
这一剑之下，阵法掀起！
东元大军先锋军队，折损三万余人，其中四位真玄大修士！
而余下各部军队，虽早有准备，军阵齐整，但仍然在血海之中，被卷入了四万余人，其中七位真玄大修士！
只一剑之下，斩东元军七万将士！
七万将士之外，更一同卷入了两万余飞禽猛兽坐骑！
近十万生灵，于一剑而灭！
士气顷刻受挫！
而在这惊涛骇浪之中。
有一道淡淡的声音，伴随在剑气当中！
“东洲禁令，未经通禀，擅闯聚圣山福地范围之内者，斩！”
第六四六章 迎战千万大军!
聚圣山外。
数万里血海范围，飓风无穷，狂暴万分，隐约有哀嚎怒吼之声，隐隐有不甘不服之怨念，鬼哭神嚎，凄哀悲凉。
飓风滚滚，掀起了大海狂啸。
森寒的血色海水，卷在狂暴的海风之中。
这方天地之间，似有无穷血色利箭，无处不在，纵横交错，洞穿甲胄，穿破肉身。
有将士被血浪卷入其中，有将士被风中的血色利箭穿透而过，也有将士被蕴藏在其中的剑气所刺透。
这一剑斩来，被东元大军一刀抵挡，刀剑齐消，锋芒溢散，掀动无穷威势，在眨眼之间，覆灭十万大军！
但血海汹涌狂潮依然未止！
仍有军中将士，不断身殒其中！
甚至开始有战船倾覆在巨浪当中！
“玄灵甲阵！”
唐胜武的声音，充斥着无比强烈的愤怒，经过兵符，传到每一位将士的耳中。
顷刻之间，在血海浪潮之间，战船之间，锁链横空，各自连接，彻底稳住。
而天穹上的骑兵，海浪上的骑兵，以及步卒将士，均改换阵势，气机连结，宛如一体！
所有的军中大势，仿佛收拢在了一起，形成一块坚固稳定的神甲，坚不可摧，无可破之！
——
“厉害。”
刘越轩心中感叹。
百战精兵，果然不俗，在如此混乱的情形下，反应极快，能结成军阵！
千万大军，覆灭十万，谈不上重创，但是一剑之下，有十万大军陨落之中，足以让军心溃散。
换作十年前的大楚军队，早已溃不成军！
但东元大军，不但在折损十万将士之时，仍能保持军阵，极为难得。
更为难得的是，在血海狂潮没有停歇的情形之下，东元大军将士不断折损，并没有因为血海狂潮而失去战力，竟然能够顺着浪潮，甚至逆着浪潮，成功结成了玄灵甲阵。
但这个阵法，有个极大的弊端！
只能守，不能攻！
说白了，就是个龟壳！
东元大军初入聚圣山，便被打成了缩头乌龟！
军阵未有溃散，但是军心已经受挫！
这种开局，连刘越轩都没有料到。
“温离这厮，比我还凶？”
“他二十年间，究竟对这座大阵，耗费了多少心血？”
“早知当年大劫之后，聚圣山收集了无数真玄陨落之后的遗物，得获了诸般宝物，但他究竟扔了多少宝物，来铸造这数万里的大阵？”
刘越轩脸色变幻不定。
而在他身旁，学士府的官员，天机阁的唐浩成以及诸位太上长老，均是感到万分震撼。
因为他们的战船，也在浪潮之中，也在军阵之内。
这里有二十余位真玄级数的大修士，共同护卫着一艘战船，所以才能安然无恙，但也被军阵裹挟，不知不觉间，变换了位置，处于军阵的中心，被玄灵甲阵护在当中。
“该死！”
唐浩成心中暗骂道：“若不是这刘四平如此刁难，若不是那唐胜武过于自大，按照我先前推算的路线，何至于一开始就折损如此惨重？”
——
军阵的中央。
最为奢华的战船。
这里的真玄大修士，足有百位！
即便血海狂潮万分凶厉，在上百位真玄大修士的护持之下，也稳妥万分，甚至没有动荡。
稳坐其中的楚帝，静静看着眼前的一杯茶。
茶水泛起了一丝涟漪。
但只有一丝涟漪。
“骄兵必败。”
楚帝微微摇头，低声念道：“唐胜武，朕用十万大军的性命，换你一个过于轻敌的罪名，倒也算看得起你了，今次之后……东元大军的兵符，就交给任松成罢。”
他神色如常，似乎早有所料。
或者该说，他对温离的手段，并不陌生。
当年一战，看似温和谦逊，淡然平和，实则出手凌厉，凶悍万分。
斗法的方式如此，行事的手段，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
关于聚圣山这一战，天地之间，无数的目光，都看向这里。
有各方仙宗，有各方真玄大修士，有暗中的古老存在。
大楚王朝东元大军，大势所向，威势无匹，所向披靡，未有想到，初入聚圣山的血海之间，便折损十万，锐气受挫，只守不攻。
“看来在白圣君之后，聚圣山也并非后继无人。”
“这是自然，二十余年前那一场大战，聚圣山可不是依仗着真龙的本领，而是真龙依仗着有聚圣山的底蕴！”
“温离……本以为此人修为虽高，但终究有限，为人出世过于温和平淡，还不如老二辰冥狠辣，不如老三唐天影更为狡诈，但今日看来，世人都小瞧他了，他可不是只有武力的莽夫，更不是只有规矩的书生。”
“今日若温离不死，也当是我等需要忌惮的一位角色。”
“放在六万年前，大约也是会引起圣宫和道宫争夺的天纵奇才！”
“可是今日他必死无疑。”
“那头真龙回不来了。”
“东洲之内，没有任何人物可以抵挡大楚王朝的上千万军队，而且还有楚帝御驾亲征！”
“即便是我等，也同样抵挡不住！”
“可惜，他与白圣君一样，生不逢时。”
——
各方的动静与反应，温离并不知晓。
但他只是收了剑，便看向身旁二人。
老二辰冥与老三唐天影，均有讶异之色。
“这座阵法，你究竟扔了宝贝去当根基？”唐天影倒吸口气，说道：“当年大战所残留下来的那些玩意儿，不会都被你扔进去了罢？”
“差不多。”温离淡淡说道：“你的真身，可以下令了，我们去拦楚帝，大军将会穿过血海，攻打聚圣山福地，让老五带领所有的龙卫以及东胜王朝的将士，镇守海域周边，断然不能让大楚王朝有一兵一卒踏足我聚圣山福地的土地上。”
“早有准备，我的剑已经迫不及待要斩楚帝的狗头了。”唐天影笑着说道：“我另一把剑，更是迫不及待要斩唐胜武的狗头！大家都姓唐，他得喊我一声祖宗！”
“走罢。”
温离往前一迈。
光芒瞬息而过。
他离开了聚圣山福地的所在。
他进入了血海的范围之内。
——
军阵之中。
战船之上。
唐胜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攻打各方仙宗，也领教过各方的护山大阵，从没有遇上过这样的阵法。
东洲境内，天御福地方圆百万里，而除却天御福地之外，寻常的福地、灵山、及仙岛，往往不过方圆数万里大小，而护山大阵也只是布置于山门之外，通常只在宗门万里之内的范围。
而这座聚圣山福地，别说宗门所在，就算整个福地，方圆也不过两万里。
传闻白圣君布阵两万里，将整个聚圣山福地笼罩其中，已经是极为巨大的手笔。
而这个温离简直没有道理可讲！
聚圣山才方圆两万里的土地，这厮布阵竟然足有方圆六万里，连山门之外的海域都笼罩其中！
这要耗费多少宝物？
这要耗费多少精力？
“该死！”
若在往常，他遭受如此挫折，便也罢了，接下来重整旗鼓，继续攻打进去，灭了聚圣山，依然是大功一件。
就算战损过重，伤亡过多，但攻破一座仙宗，也足以功大于过。
但是如今，陛下御驾亲征，就在军阵当中。
这一次首战受挫，挫的不是他的心气，挫的是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当着陛下的面前，他因为轻敌，贪功冒进，而使先头十万大军就此覆灭。
十万军士的性命，足以治他的罪！
而在眼下，血海狂潮，汹涌无比，依然狂暴万分。
玄灵甲阵是最好的防御方式！
飓风不可能一直保持！
血海不可能一直翻涌！
温离的阵法，至多保持六个时辰！
待撑过这段时候，便可解开玄灵甲阵，攻破聚圣山！
但他不可能在楚帝面前，龟缩六个时辰之久！
平日里自身作战，如何运用军阵对敌，是他唐胜武自己的打仗方式，如此稳固防守也算中规中矩。
但是在楚帝面前，他必要展现出大楚王朝军队的一往无前，不可能继续当缩头乌龟，而只守不攻！
所以玄灵甲阵，只是他稳住阵脚的军阵而已，接下来依然需要变阵！
可是，究竟要动用什么军阵？
在血海浪潮之下，一旦变阵，必有折损！
该用哪一类军阵，才能够减少折损伤亡，而又可以转守为攻？
唐胜武心中念头急转，伸手一挥，眼前便是一片大势。
而他身旁，诸位将领，皆是合力推演。
就在这时，便听得学士府那边战船，传来了消息。
“报！东胜王朝内部眼线传来消息，聚圣山老五陆长寿，领九百余龙卫，及东胜王朝百万大军，已经驻扎于东胜王朝海岸边缘，此外……有光芒自聚圣山宗门所在而发，三道齐出，应是温离为首，前来迎战！”
这是刘四平报来的消息。
唐胜武脸色顿时一变。
对于九百龙卫，以及凡尘俗世间的百万蝼蚁，他压根不放在眼里。
但是他未有料到，温离竟然胆敢迎向他大楚王朝的上千万精锐！
“真当我大楚精锐，是你东胜王朝那些凡尘俗世的兵甲步卒可比？蝼蚁般的兵卒，也妄图并肩我大楚精兵强将？”
唐胜武倏忽握剑，喝道：“本将军亲自应战！”
既然温离主动现身，他便不急着越过血海，攻破聚圣山。
先在这片血海之上，斩杀温离，也是一件大功。
也正是因此，玄灵甲阵的阵势，便不必急着变换！
他走出战船之外，直接走到了甲板之上，伸手扫开那些飓风之中的血海之水，透过茫茫的血色天地，透过茫茫狂风血雨，看向了聚圣山尽头。
片刻之后，有三道光芒，瞬息而至。
“温离！”
唐胜武出声大喝，声音洪亮，穿过飓风血雨，怒喝道：“依仗阵法之力，你可敢……”
他声音才出，骤然而止！
因为那三道光芒，顷刻之间，剑芒挥洒，直接便杀向了上千万的精兵悍将，完全没有与他这位统帅交谈的想法！
第六四七章 陛下威武!帝尊无敌!
聚圣山方向。
三道光芒，穿过飓风血海，宛如三道利箭，刺在了玄灵甲阵之上！
上千万大军凝就而成的玄灵甲阵显得稳固万分，挡住了无穷无尽而又无边无际的血海狂潮。
但是没有挡住温离三人的剑光！
温离、辰冥、唐天影这三位聚圣山巅峰真传的剑光，如若挥洒开来，亦能覆盖万里。
然而他们足以覆盖万里的剑光，此时凝练成三尺锋芒，便显得凌厉锋锐，无不可破！
上千万大军凝成的龟甲，挡住了血海浪潮的无数“刀剑砍伐”，但却挡不住一剑刺穿，被师兄弟三人，刺破了口子，闯入了军阵之中！
顷刻间，杀戮无穷！
剑光更胜天罚！
死伤惨重！
“温离！你欺人太甚！竟敢瞧不起我？”
唐胜武愤怒无比，厉喝出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未有料到，他这位东元大军的统帅，竟然完全不被对方正眼相看！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连与他交谈的想法都没有！
聚圣山这三道光芒，才到此处，便不讲道理，连开战前的场面话都省掉了，直接穿入军阵之中，便开始了杀戮，
然而他声音才落，却听得内中传出更加愤怒的声音！
“你大爷爷的！唐胜武，你竟然敢瞧不起我？”
只听得其中一道光芒发出声音，显得极为愤怒，喝道：“老子是唐天影！唐家的老祖宗！你他娘的就知道喊我家老大的名字，不知道喊你家祖宗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唐天影是无名之辈！你小子给我等着，待会儿先斩了你的狗头，再斩了你们狗皇帝的头！”
他声音落下，但光芒却是没有止住，剑光挥洒，斩敌无数。
聚圣山这三位的想法，倒也颇为简单，此时趁着楚帝端起架子未有出手，他们便先行出手，扫杀大军，能杀一个是一个。
现在多砍个百八十万的，待会儿老五他们，就会轻松很多。
“变阵！”
唐胜武当即厉喝出声，经由兵符，传遍全军。
这玄灵甲阵只能守而不能攻，此刻先被破了一处，对方的剑已经刺入了军阵之内，继续固守此阵，便等同于任由对方搅杀。
当下他改换军阵，便要形成合围之势，将聚圣山这三位巅峰真玄合围在当中，如同困在泥潭之内，合力绞杀！
在大楚王朝的上千万大军合围之下，再多的巅峰真玄，再强大的真玄九印，也只有喋血陨落的下场。
但是聚圣山这三位巅峰真玄的反应，快得令他感到吃惊。
只听他军令才发，军阵初有变化之势，便见这三位巅峰真玄，再不恋战，顿时抽身，击破一处，从军阵之内闯了出去。
他们没有继续贪功冒进，也没有因为杀戮而杀红了眼。
“东元大军，听本将号令！”
只见唐胜武踏出战船之上，抽刀而出，光芒凛冽，他出声喝道：“锋芒前指，聚势于本将之身，今日本将军要斩了这三个凶徒！”
他的威势，强悍到了极点。
军中兵符之威，比起大楚官印，要多了三分凶性，多了三分血性，更添三分杀机。
而且上千万大军的阵势，合并在他身上。
顷刻之间，气冲九霄，强悍到了极点。
但他尚未出刀，便听得一声冷淡的声音，缓缓响起。
“温离，而今作为聚圣山首徒，继白圣君之后，你也算是东洲仙宗之主，才刚现身来，便朝着这些将士出手，不免有失你一宗掌教的威严。”楚帝声音传开，说道：“你位高权重，更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此时不讲规矩，不免有些。”
“陛下有意让温离成为丧家之犬，温离又怎敢自恃身份，谈什么掌教威严？”温离轻笑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一国之君，不到最后关头，不会轻易出手，毕竟身份摆在那里，有什么冲锋陷阵之事，都应该让你手下将士来送死才对……”
“大楚王朝每一位将士，每一位臣民，都是国之根本。”
楚帝这般说来，令众位将士心中振奋。
而实际上，他却也颇为无奈。
正如温离所言，他是一国之君，而不是冲锋陷阵的一位将士。
但凡遇事，自然是麾下将士去冲锋陷阵，而不是他这位国君冲上最前线去拼杀。
以往大楚军队，攻伐八方，大军所至，横扫仙宗，都是与各宗弟子拼杀。
而各大仙宗之主，则会与他军中的上层将领交手。
所谓兵对兵，将对将。
虽然也有不讲规矩的。
但从来没有这么不讲规矩的。
聚圣山的其他真传弟子没有现身，真龙遗留的龙卫也没有现身，甚至东胜王朝的军队都没有现身。
而作为如今聚圣山最高的主事之人，他竟然首当其冲，冒着被上千万大军斩杀的危险，迎上了他这千万大军。
就不怕这上千万大军，直接斩杀了他温离，再横推他聚圣山吗？
但楚帝也是心思灵敏之辈，当即也能知晓，聚圣山这三位巅峰真玄，是觉得他这位大楚皇帝不会当头出手，所以先对大军的军队下手，为后面聚圣山的门人，减轻一些大军压境的压力。
说到底来，是看准了他这位大楚皇帝端的架子。
若他再不出手，这三位巅峰真玄，极有可能拼得一死，将他这上千万大军斩杀得七零八落。
毕竟聚圣山的巅峰真玄，着实强大到了寻常真玄九印无法企及的地步。
只见在那最为奢华的战船之上，一人缓缓走出，站在甲板之上，俯视下来。
他身着帝袍，头戴皇冠，气度威严，显得强悍万分。
但见他伸手一挥，大势滚滚。
头顶之上，国印之力迸发！
无穷飓风！
茫茫血色！
只在顷刻之间，瞬息烟消云散！
瞬息之间，东元大军，士气大盛！
有真玄级数将领开口，声传十方，引动上千万大军昂然大喝！
“陛下威武！”
“帝尊无敌！”
“陛下威武！”
“帝尊无敌！”
……
上千万大军的声音，洪亮万分，汇聚如一，宛如洪流，竟是震天动地，惊骇十方！
军心所向，威势无匹。
隐约之间，楚帝身上的气息，似乎更涨一层，愈发强盛。
而楚帝负手而立，看向前方，淡淡说道：“温离，你知道朕要一统东洲，势不可挡！而聚圣山已经阻拦了大楚的脚步，隔开了大楚王朝余下的三成疆土，今日朕的大军，必定要越过聚圣山！”
温离神色冷淡，目光森寒，轻弹剑刃，便听得一声长吟。
素来少言寡语的辰冥，也只是沉默。
而向来在言语上从不服输的唐天影，却也知晓场合，任由大师兄开口，而未有自作主张。
“当年数以百计的巅峰真玄，都陨落在这聚圣山前。”温离的剑吟之声，充满着冷冽之意，而他的声音，却显得颇为温和淡定，谦逊地问道：“你大楚王朝，也要葬送在这里吗？”
“不愧是白圣君的弟子，果然倨傲。”楚帝背负双手，出声说道：“朕却也知晓，当年数以百计的巅峰真玄，是为了来此抢夺真龙！他们本领低微，自觉无法斗得过真龙，也难以匹敌整个聚圣山，所以才要合力攻伐，但相互之间，看似联盟，实则为敌，各怀鬼胎，勾心斗角，不过只是一盘散沙，而被你们寻得机会而破去。”
“那陛下呢？”温离问道。
“朕虽一人，却坐拥亿万河山，领来上千万精兵悍将！”楚帝昂然说道：“我大楚王朝，军心所向，一心所念，千万如一，大军同体，你如何分化？以我如今大楚王朝的底蕴，便是百位巅峰真玄，也挡不住我大楚王朝的精兵悍将，挡不住我大楚王朝的骑兵践踏，更挡不住朕一国之君的镇压之势！”
“我不想挡，但陛下既然要我来挡，我倒也来挡一挡。”温离点了点头，这般应道。
“温离，大势所向，我大楚一统东洲，乃是天命所至，你阻拦朕的脚步，便是逆天而行，聚圣山理应覆灭。”楚帝出声说道：“你若立誓降服，朕可以答应，依然由你来作为聚圣山的主事人，并且赐你王位！”
“聚圣山不是天机阁。”温离说道：“天机阁主那位老前辈，老谋深算，温离学不来，未战先降，也不是我聚圣山的风格！”
“既然如此，朕与你之间这场谈话，实际上也是多余的了？”楚帝问道。
“确实多余。”温离点头说道：“此战注定不可避免，但是陛下作为一国之君，战前不开口多说两句，似乎有损身份，温离便陪你多说两句，也让你的大军在我血海阵势余威之下，多死两个，倒也无妨。”
“来战！”
楚帝面色一冷，往前迈步，喝道：“众将士听令，进攻聚圣山，不留一个活口！”
“是！”
上千万大军，齐声怒喝，气盛无穷。
听得屠杀聚圣山的这道旨意，饶是温离这般心性平淡之人，却也在眼中闪过一抹寒色。
辰冥与唐天影对视一眼，眸光冷冽，杀机更盛！
“来！”
温离剑指楚帝，往前一迈。
云霄颠倒，天地变幻！
他的剑斩了出去。
他的法镜，照耀了出去。
顷刻之间，天地变色！
辰冥与唐天影，紧随其后！
军中真玄将领，纷纷出手，光芒闪烁，遮掩天地！
“你等领兵，攻破聚圣山，朕今日要以一人之力，镇杀聚圣山三大巅峰真玄，扬此无敌之名，彻底压下白圣君的余威！”
楚帝的声音，传遍九天十地！
第六四八章 以一敌三，大帝之力!
大楚王朝，天御福地，龙卫部落当中。
世间有众多古老的存在，都在关注着聚圣山的一战。
而这位来历神秘莫测的白衣仙子，显然也在关注这一战。
龙卫部落的这座壁画洞天，隔绝外界，自成天地。
但不知为何，这位白衣仙子，依然能够知晓外界之事。
“聚圣山果然不俗，你那几位师兄也是不差。”
白衣仙子略有感叹，说道：“可惜白圣君离世得早，否则本宫倒想要看看，他与当年那一位，究竟有多少相似之处。”
庄冥并不知道她口中的当年那一位，指的是上古时期哪一尊天纵奇才，但他对聚圣山的战况，极为在意。
此刻他的人身与真龙之身，依然陷在虚空乱流之中。
但这具身外化身不灭，显然他的真身尚未陨落。
但是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显虚幻。
可见他的处境，越来越是恶劣。
或许下一刻，他就要灰飞烟灭了。
“究竟如何了？”庄冥喘息着说道。
“聚圣山首徒温离，不知耗费多少物事，将当年数以百计的巅峰真玄陨落后而形成的血海，化作了一座巨大的阵法，以一剑为引，引动了大阵，使得东元大军在一瞬之间，折损十万，转为玄灵甲阵，成了缩头乌龟。”白衣仙子缓缓说道：“此后三人闯入大阵，大杀一片，逼迫得楚帝坐不住，顾不得架子，出来应战，而今……楚帝与你那三位师兄一战，但是上千万大军，已经沿着血海，攻向聚圣山福地了。”
“仙子在外界的布置，能解我聚圣山之危？”庄冥默然半晌，方是问了一声。
“不能。”白衣仙子淡淡说来，又道：“不过，眼下与其在意聚圣山的存亡，还是先在意你自身的生死罢，也许下一刻，你真身陨落，你这具身外化身，就要烟消云散，在本宫面前化作一片光芒散去了。”
“目前，可还有其他进展？”庄冥忽然问了一声。
“没有。”白衣仙子说道：“你依仗的大天师传承弟子，他没有出手的迹象，反而你那三位师兄联手，似乎也敌不过大楚皇帝，而上千万大军可不是凡俗军队，聚圣山那几百个龙卫和凡尘俗世间的军队，都是挡不住的。”
“毕竟楚帝看似一人，实则是一国之君，他动用的举国之力。”庄冥叹息一声，说道：“仙子可否替我传一句话，到大楚王城之内？”
“你要传与何人？”白衣仙子问道。
“如今的禁军副统领，陆合。”庄冥说道。
“好。”白衣仙子点头说道：“本宫可以帮你这一次，但是……”
“仙子放心，我自有决断。”庄冥喘息着说道：“若是自觉支撑不住，要陷入陨落境地之间，会将所知之事，在陨落之前，留在这里。”
“好。”
——
聚圣山血海禁地范围之内。
温离、辰冥、唐天影，合力而发！
聚圣山三大真传，皆已真玄九印，巅峰之境。
三人合力，与楚帝一战。
战于天穹之上！
顷刻之间，天穹无色！
只有震天骇地之气息，在天穹之上，弥漫十方！
而在血海之上，浪潮的余威，已经平复下来。
温离的阵势，已经到了尾声。
而上千万大军，变幻阵势，直指聚圣山福地所在。
以唐胜武为统帅，大军长驱直入，横渡汪洋，跨越血海。
“众将士听令，屠尽聚圣山！”
唐胜武脸色冰冷，他此番受挫，尤其是在陛下面前受挫，心中极为不快，欲要倾泻出去。
而东元大军将士也是如此念头，先前十数万将士的覆灭，都是他们的袍泽，是他们在战场上的兄弟，如此覆灭，着实令人无法释然，杀机及怒意，近乎冲霄而上！
在唐胜武的号令之下，群情激愤，军士昂然！
“本座定要斩尽聚圣山一切生灵！”
唐胜武心中默默念了这么一声。
他的本意，乃是凭自身之力，率领上千万东元大军，斩杀这三尊聚圣山的巅峰真玄。
聚圣山这三位巅峰真玄，显然不是寻常真玄九印可比，或许要斩杀他们，折损会极为惨重，但他自信凭借东元大军，定然得以功成，定然会得到快意！
可如今陛下有意亲自迎战，他也不敢多言。
本想命令军中悍将，护卫陛下，相助斩敌，但陛下更有意要凭一人之力，斩杀聚圣山的强者，而扬名这方天地，有意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他便也不敢违背陛下之意。
当今世上，除却铸鼎仙神之外，无人能斩大楚皇帝！
哪怕楚帝孤身一人，未有大军相对，但只要国印在手，便无敌于世！
既然不能跟随陛下斩杀温离等三人，那么唐胜武心中的想法，便只有屠灭聚圣山，来将功补过！
眼看着前方海域尽头浮现出来的聚圣山福地，他心中激荡到了极点。
他也看到了前方的人。
最前头的，气血旺盛，竟然都是横炼之身。
而在后方的，血气虽盛，似乎也只是凡尘军队而已。
唐胜武眼中看到的，是累累军功！
“杀！”
——
天穹之上。
万里风云皆成空。
楚帝强大到了极点。
聚圣山三位巅峰真传，也堪称世间最为强大的存在。
双方的大战，近乎要打破虚空。
尤其是温离，剑术造诣之高，几乎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在真玄层次的眼界之下，他已经是完美得无可挑剔。
但这一次，温离施展的不单单是剑术。
他更是法宝接连打出，凶厉到了极点，比上一次斗法，更为猛烈。
而楚帝见得，却也只是大笑出声，而没有半点畏惧忌惮之色。
“骄傲如你聚圣山的弟子，却也开始动用法宝了吗？”
“当年你可是一人一剑，伤得朕不浅，风头无两，威势无穷！”
“你既然放弃了剑仙的骄傲，以诸般法宝来迎朕，足见你信心不够，就算三人合力，也根本没有把握可以胜得过朕！”
“但眼下看来，你聚圣山的三位巅峰真玄，也不过如此！”
楚帝话虽如此，心中却有着万分感慨与惊叹。
他修行帝皇之功，同等境界之下，远胜寻常仙宗传承。
真玄九印的修为，足以镇杀世间各方巅峰真玄。
但是，此时此刻，他心中却极为清楚，如若没有国印之力加身，他根本敌不过温离，也敌不过辰冥，至多与近些年才入真玄九印的唐天影并肩。
不提帝皇之术，不提聚势之法，单纯以功法高低而论，这聚圣山功法所修成的法力，竟然胜过了他这位大楚皇帝的法力！
聚圣山白圣君开创出来的这一脉传承，何以如此令人惊叹？
若不是具有东洲七成地界的大势相合，他面对唐天影都会极为吃力，如何能够以一敌三？
楚帝心中隐有感慨之念，二十多年前，他凭借大楚王朝一统天御福地的国力，就足以镇杀四大仙宗的巅峰真玄联手，而今天御福地只是大楚王朝的一座都城。
大楚的疆域，遍及亿万里地界，比之于二十多年前，不知强大了多少倍。
但时至今日，他反而敌不过三位巅峰真玄。
足见这三位巅峰真玄，跟四大仙宗的巅峰真玄，完不在一个层面上。
巅峰真玄，若都是千丈之长，那么四大仙宗的巅峰真玄约有一丈之宽，而聚圣山的巅峰真玄，长达千丈，却该有丈之宽！
这甚至强大到了让他这位大楚皇帝，都为之感慨的地步。
可惜聚圣山无法收服！
也只能斩杀了这天地之间最为三位的真玄九印！
接下来也只能尝试一下，是否能够搜到聚圣山的道统传承，以聚圣山的功法，来栽培出大楚的后辈了。
“倒是朕小瞧了三位！”
楚帝感慨了一声，旋即目光一凝，伸手往上一拂。
国印光芒无穷，垂落下来，万法不侵。
第六四九章 骄兵必败，傲将必亡
战船之上。
学士府所属。
唐浩成有意开口，发表自身所推演的诸般结果。
然而刘越轩扫了他一眼，只是冷哼一声，便让他沉默了下来。
显然这位刘四平大人对天机阁的怨念，已经极为严重。
唐浩成深吸口气，如今刘四平乃是他的上官，顶撞上官之罪，可大可小，而在战时，大可处死，他面色变幻，却也只是沉默不语。
“老想多事。”
刘越轩神色冰冷，心中则是暗骂一声。
唐浩成年少气盛，总想畅所欲言，展现一身所学。
尤其是刚才，温离以天机阁来当例子，自称不会效仿天机阁一样而降服大楚，虽然话语之中似乎在称赞天机阁主，但实际上，谁都知晓，温离此言不免带着嘲讽。
有礼貌的人说话都这样，骂人都不带脏字，却总让人心中难受。
此刻唐浩成心中便很是难受。
所以唐浩成更加想要献上谋划，为大军出谋划策，尽快攻下聚圣山。
但是刘越轩偏偏不让他开口。
“让你开口，刘某人还怎么做事？”
刘越轩暗骂一声，尽管这唐浩成不放在他的眼里，但作为天机阁的少阁主，唐浩成确实不是俗物，在占卜测算，体悟天机，审时度势，推演大局，明晰事理等这方面造诣，也并不差劲。
何况，天机阁虽然失去大衍算经，但历代阁主也有大衍算经的残篇拓本，想必这位少阁主也是领悟过的。
领略过大衍算经的天机阁之人，自然不会是废物，眼下若是让唐浩成开口，而东元大军统帅唐胜武一旦接纳了他的建议，那么聚圣山战事，就会超出刘越轩原先预料的范围之外，需要根据战局变动，重新定计。
能够按照他刘越轩的想法，一步一步进展，自然要好过出现变故。
不论怎么样，今日他一定要压住唐浩成这年少气盛，有意建功立业的少阁主。。
眼下刘越轩要的，就是唐胜武的自负。
他绝不能让唐浩成为唐胜武指明道路。
“骄兵必败，何况盲目自大。”
刘越轩暗道：“这就是机会。”
——
聚圣山之内。
东胜王朝。
皇宫之中。
只见一个宦官，面貌阴柔，左顾右盼，显得鬼鬼祟祟。
此人手执一物，赫然是大楚官印。
他神色微动，悄然隐于旁边，咬破指尖，血染官印，运用着一缕微弱的真气，便要传出消息去。
他藏入聚圣山福地，为了避免身份暴露，他只是一个凡人，修炼过几天的功法，练出了一缕微弱得难以察觉的真气，甚至连强身健体都做不到。
但是这一缕真气，在指尖之血中，却能够催发官印。
他深吸口气，颇为凝重。
然而就在这时，气氛骤然一滞。
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法印。
“谁？”
这宦官面色骤变，惊恐万分。
“老夫姓吕。”
在他身后，赫然是一个老者，面貌慈善，温和笑了一声。
“是你？”
这宦官显然识得。
此人是二十多年前，东胜王朝的十大宗师之一。
当时聚圣山封闭福地，道印之上修行人，不得踏足聚圣山，以武道昌盛。
此人便是武道登峰造极的人物，将人身之力发掘到了极限，将武道技艺修炼到了极致。
但后来蛟龙现世，他被蛟龙所擒。
只是传说中，蛟龙念在他良心未泯，故而饶他一命。
最后这老者，吞下了毒丹，发下了毒誓，从此看守墓地，成为了守陵人。
“你……”这宦官面色变化不定。
“不必过多忌惮。”这位吕姓宗师，历经二十余年，气血衰败，愈发苍老，他喘息不定，说道：“老夫知道你的身份，但不会揭发。”
“哦？”这宦官脸上充满警惕之色，但却也没有作无谓的挣扎，没有拼命否认身份，只是默然片刻，便出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老夫要灭聚圣山。”吕老眼神中闪过一抹怨恨之色，道：“老夫守墓二十多年，终身不得逃离，今次终于趁机离开，但是……老夫年高至此，已无多少年光景可活，庄冥毁老夫一世英名，让老夫为奴为仆，余生尽皆为他两名护卫守陵！耻辱仇怨，倾四海之水，也难以清除！”
“你……”这宦官神色异样。
“这是先前老夫从兵部尚书那里夺来的，有调动东胜王朝兵马的机密。”吕老咬牙道：“你传出去，破了聚圣山的准备！”
“什么？”这宦官不禁大惊。
“就是这个。”吕老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信件，递了过去。
“这……”这宦官看了一眼，顿时神色大变。
“聚圣山早有准备，此番不会容易被攻破山门。”吕老说道：“但你大楚得此机密部署，破聚圣山，至少会更加简单。”
“……”这宦官默然不语。
“你似乎信不过老夫？”吕老叹道：“你虽然身份特殊，但显然为了藏入东胜王朝，没有多少道行在身，而老夫虽然只是凡俗武夫，但要杀你，不过挥手之间，就凭你这样的蝼蚁，有什么值得老夫惦记的？”
“小人不值得惦记，但小人传出话去，似乎可以影响战局？”这宦官默然半晌，这般说道。
“大楚的眼线，果然也不是蠢货，看来机灵人才能作为眼线。”吕老略有无言，说道：“不过，你性命在老夫手里，要么一死，要么传出此事。”
“我既然潜入聚圣山，便没有顾及过自身的生死。”这宦官神色冷冽，微微咬牙。
“那就去死罢！”
吕老眼神一冷，陡然一掌，拍死了他，血水横流。
“官印上有你的血也足够了。”
吕老取过官印，朝着宫外走去。
此事若成，聚圣山许他沐浴龙血圣池，成就龙卫之身，或可踏破武道极限之上，成为横炼，延长自身即将耗尽的寿数。
最好的方法，是让这宦官，传出这道机密，便不会有任何破绽。
但既然不能瞒过对方，就只能另选他法。
——
聚圣山外。
学士府战船之上。
刘越轩取过信物，扫过一眼，沉默半晌。
这是来自于聚圣山内部，大楚谍子，经过官印，所传回的消息。
但这不是真正的大楚谍子，是东胜王朝的人，借助官印，传来消息。
“大楚的谍子，必然修为不高。”
“在东胜王朝之中，信得过的人物，若不派上战场，容易生疑，只有这姓吕的老家伙，不在大楚谍子的监察当中，让他去截这道消息，最不容易让大楚其他的眼线有所察觉。”
“但现在看来，他老人家截住了，但是没有骗得这个谍子传来消息。”
“这就难办了。”
刘越轩心中略有无奈。
若是吕老瞒过了那大楚谍子，而这消息着实出自于大楚谍子的手笔，那么事后彻查，也只是内部的谍子被聚圣山策反了或者威逼胁迫了，他的罪责会轻一些。
但现在这消息，虽然经过官印传了回来，但手笔显然不是大楚的眼线。
而刘越轩则必须把它变成那个已经死去的大楚谍子的手笔。
这又要耗费很多精力，而且帝师若是亲自推算，未必查不出来痕迹。
不管怎么样，这一步必须要完成！
“报与统帅部！”
刘越轩放下消息，说道：“根据我学士府藏于东胜王朝高层之眼线传回消息，聚圣山唐天影的真身，正要截杀我军押运辎重的九路大军！”
“什么？”
众人均是惊讶，包括唐浩成在内。
“唐天影不是正在与陛下斗法吗？”
“他有身外化身，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
“可是……聚圣山截我辎重大军，是为何意？”
“显然聚圣山早有防备，无意争一时胜败，意欲长久缠斗，我们只怕难以在一日之间攻破聚圣山了。”刘越轩叹息道：“于长期作战之下，我军远渡重洋，以辎重为重，而失了辎重，大军恐后力不继……”
“聚圣山有何能耐，可抵挡我东元大军上千万精锐？”唐浩成忽然问道。
“你在质问本官？”刘越轩沉声说道：“这是我大楚眼线，藏于东胜王朝十余年，才得到的机密，他可能已经为此而身亡，你在质疑聚圣山的底蕴还是质疑他的消息真假？你们天机阁的人，便对我大楚谍报部的人，如此看得微末吗？”
“不敢……”唐浩成当即不敢妄言。
“此事我会报知唐大将军，他作为大军统帅，自然会有决断。”刘越轩神色冰冷，说道：“你若是自觉才智更胜唐胜武大将军，你也可以请命统领这东元大军了……你要记住，你是天机阁的少阁主，也只是我学士府的一名五品官员而已。”
——
聚圣山海域边缘。
东元大军，遮天蔽日，覆盖大海汪洋。
大军威势，铁甲森然。
唐胜武冷哼一声，看向前方的百万精兵，只嗤笑一声，道：“土鸡瓦狗而已。”
他伸手一挥，大军迎了上去。
顷刻之间，血战骤起！
老五陆长寿，率龙卫抵御在前！
刹那间，血光漫天，光芒闪烁！
身后的百万大军，也是懂得军阵，但他们不是龙卫，也没有大楚那样的练兵之法！
东胜王朝的百万军队，确实远不如大楚王朝的百万精兵。
何况，这是大楚王朝上千万精锐！
“杀入聚圣山福地，斩尽一切生灵！”
唐胜武军令才落，他执长刀往前，便要亲自出手。
然而就在这时，兵符之间传来消息，光芒闪烁，极为强烈。
这是万般紧急的消息。
“何事？”唐胜武语气冰冷，颇为不悦。
“聚圣山内部眼线传来消息，聚圣山意欲截杀我第六路辎重大军。”刘四平冷淡之中似有高傲的声音，传了过来。
“哦？”唐胜武眉头一皱，道：“当真？”
“内部眼线，帝师亲自送进去的人，应当不会有错。”刘越轩这般说道。
“截我辎重大军，他们在想什么？”唐胜武看着前方仿佛屠杀一般的惨状，冷笑出声。
“据说，聚圣山已有准备，可以拖住我大军，断辎重粮草，绝我军长期作战之后路。”刘越轩这般说来，道：“这是天机阁少阁主唐浩成与我商议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就凭他聚圣山，也有能耐阻拦？”
唐胜武嗤笑不已。
然而就在他笑意未落之时，骤然一僵。
只见他兵符闪烁。
象征着第六路辎重大军的一处，光芒闪烁，而且不断减弱。
“怎么回事？刘四平！”
“等会儿！”刘越轩声音显得急切，旋即惊呼道：“东南海域大妖传来消息，聚圣山第三真传唐天影亲自出手，率百余龙卫，伏击我第六路辎重粮草大军，而今伤亡惨重……”
“唐天影？他不是在跟陛下交手吗？”唐胜武喝道。
“此人有身外化身，并非世间隐秘。”刘越轩说道：“这个大约是他的真身！”
“他在哪个位置？”唐胜武当即问道。
“东南方向七千余里，仍然在屠杀我军将士！”刘越轩语气焦急，这般应道。
“该死！”
唐胜武脸色冰冷，喝道：“袁副将，你率左路军……不！”
他看向前方宛如屠杀一般的场景。
这里已经不需要他来镇守。
上千万大楚精锐，足以屠灭整个聚圣山。
此时此刻，他更想要斩下唐天影的人头。
聚圣山第三真传，适才辱及他先祖的那个混账家伙！
“袁副将，你在此镇守，我亲自去斩唐天影的首级！”
“大将军，你是大军统帅，这里……”那副将脸色顿时一变。
“胜负已定，无关紧要。”唐胜武沉声说道。
“可是……”这副将仍是迟疑万分。
“听命行事。”
唐胜武这般说来，眼神凛冽。
他率十万大军，朝着东南方向，急行军而去。
威势滚滚，军威浩荡。
——
七千余里外。
一片惨状。
第六路辎重大军伤亡过半。
余下皆残兵败将。
而在当前，数以百计的横炼，喊杀震天。
当头一人，手执法剑，剑光挥洒，大肆杀戮。
“大将军！”
遥遥见得那边有军队来援，有将领大喜过望，大喊出声。
然而声音才落，他头颅便被斩落了下来。
唐胜武见状，目呲欲裂，喝道：“唐天影！你找死！”
唐天影手提法剑，看了过来，心中暗喜道：“刘越轩那混账果然能算计人心，唐胜武过于自负，盲目自大，这回他死定了！”
第六五零章 剑斩大将军!【上!】
血海茫茫。
一片血腥之气。
有早年巅峰真玄陨落之后未散的血色。
也有适才融入海中的鲜血。
残肢断臂，残兵断戟，甲胄四散。
天上地下，仍有无数人影，数以万计。
但海面之上，却也沉浮着无数的尸首。
其中有数十名龙卫，但却有数以万计的大楚将士。
尽管这些东元大军，都是精锐之军，然而运送辎重粮草的这一支军队，受制于辎重，护卫于粮草，受到许多牵制。
而且从聚圣山来的这批龙卫，首领乃是真玄九印的唐天影，聚圣山第三真传，在聚圣山得天独厚的机缘下，他或许已经是东洲巅峰真玄之内的前三人物。
押送辎重的大军，伤亡惨重，陨落大半，余下人数仅有两千余。
“该死！”
唐胜武目呲欲裂，愤怒万分。
在温离的血海大阵之下，他折损十余万人之众，而今陛下亲自拦住温离三人，他本以为攻入聚圣山，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灭尽聚圣山所有生灵，屠杀真龙残留龙卫，斩尽东胜王朝所有兵马，而自身东元大军的折损，在他的率领之下，定然不会超过万人。
适才他在前线领兵，攻打聚圣山海域防线的，宛如摧枯拉朽，确实如屠杀一样，碾压着聚圣山的一方龙卫与军队。
然而未有想到，这唐天影如此卑鄙，不在前方海域边缘防线领兵，与他一决生死，而是来伏击他的辎重大军，折损还如此严重。
他当即长刀一指，喝道：“军阵凝结，本将誓要斩杀唐天影！”
他声音才落，身后十万大军齐声怒喝，威势无匹，凶悍无匹，大势加身。
上千万东元大军的兵符，本就在唐胜武这位真玄九印的大将军手中。
他手中的兵符，乃是军中兵权。
他本是真玄九印修为，单凭兵符之势，就足以镇杀世间各方的巅峰真玄老祖。
而今十万大军相随，军阵相合，他愈发强盛。
或许此时的唐胜武，比二十余年前的大楚皇帝，还要更胜三分。
他的本领，绝不会逊色于唐天影。
当即天地变色。
唐胜武气势无穷。
身后十万大军凝成军阵。
刀斩正前方！
天穹仿佛被从中破开一样！
这一刀凶厉至极，纵然是唐天影也不由得面色微变，举剑格挡，剑光横扫出去。
轰然震荡！
刀剑相击！
光芒溢散！
飓风骤起，云层尽灭，席卷数千里海域，掀起滚滚巨浪！
其中波及甚广，尽管大楚的将士与聚圣山的龙卫，都凝成军阵，宛如一体，但仍有阵势破绽之处，被余威波及，至少数千名将士，数余名龙卫，被卷入其中。
而唐天影倏忽退去千余丈，张口吐出血来，脸色霎时苍白。
他单打独斗，自问除了两位师兄之外，绝不会逊色于天地间任何一位巅峰真玄。
但在他眼前的唐胜武，不是一个唐胜武，而是有十万大军为依靠，并且有东元大军上千万军势加身，其中不乏真玄大修士，不乏金丹真人及横炼的强盛之势，在冥冥之中助力！
唐天影面对的不是唐胜武，而是东元大军的统帅！
以一人之力，终究难敌千万之众！
这就是大楚王朝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根基！
“当年白圣君以真玄九印，号称天下无敌，他的真传弟子，修得真玄九印，倒也有他的几分造诣。”
唐胜武往前一迈，长刀斩落，喝道：“本将军斩杀过不少巅峰真玄，你在本将军所遇大敌之中，确实堪称最为强大，可在我大军直面，也不过如此……莫说是你，便是你家师尊复生，也不过一人之力，纵然再强，也敌不过我浩浩大军，千万之势，受死罢！”
唐天影面色愈发冰冷，沉声说道：“辱及吾师者，死！”
他伸手一挥，当即龙卫聚合，军阵加身！
这也是从大楚王朝之中获得的军阵！
这是当初从苍王手中得来的。
而东元大军的前身，便是苍王手中的东元境三旗大军。
“聚圣山也偷学我大楚军阵吗？”
唐胜武冷笑一声，正要继续追击。
而在这边，残存军队在运粮官汪震的带领下，押送着辎重，往这边靠了过来，避免辎重在唐天影的攻伐之下，尽数毁灭。
“大将军！”汪震浑身是血，喘息不定，面带苦涩与悲愤，低声道：“属下无能，弟兄们折损甚重，所幸辎重粮草未有被夺，也无过多损毁。”
“你办事不力，回头再论军法，还不让你的人快些过去？”唐胜武喝道。
“是。”
汪震伸手一挥，余下残军押送辎重，往后而去，而他本人则与百余亲兵，留在了唐胜武的身旁。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适才他与唐天影交手，也略微通晓唐天影的路数。
跟随在唐胜武的身旁，可以相助大将军进行战局判断，以更快的速度，以更小的战损，斩杀唐天影，清扫龙卫。
——
学士府战船之上。
“报！聚圣山第三真传唐天影，率龙卫伏击辎重大军！”
“报！运粮官汪震临阵反戈，与唐天影合力，残杀军中袍泽，伤亡惨重，副将卢同竭力抵御！”
“报！大将军唐胜武率十万大军来援，辎重大军副将卢同尚未言明真相，便被唐天影斩杀！”
“报！运粮官汪震，押送辎重，归入军列，在于大将军之侧，恐要发难！”
“报！大将军岌岌可危！”
刘越轩神色如常，他手中的信物，可以统辖各方消息。
那片海域之中，不少鱼虾龟鳖之流，是大楚王朝学士府学得了御兽宗法门之后，从而布下的眼线，看清了战局的一切发展。
因此无数的消息，不断报来。
但作为方圆三十万里内的学士府最高官员，所有的消息都会落在刘越轩的手中。
按道理说，此时此刻，他应该将这些消息，报知于唐胜武，并且同时报与帝师及楚帝，但他暗中一运法，袖中的信物微微颤动，这些消息便被他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并且尽数清掉痕迹，无人察觉其中端倪。
“刘大人……”唐浩成似乎想到什么，往前一步。
“你又想说什么？”刘越轩冷淡道。
“虽然谍报部对我天机阁有所不满，您或许曾经受我天机阁什么不公之事，下官在此向您致歉，但是，事关大军战事，无论过往有任何间隙，也不该在此时刁难。”
唐浩成施了一礼，自从天机阁被大楚折服，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当年少阁主的傲气，尽管年少而成真玄，依然气盛，但已经懂得审时度势。
只不过，刘越轩却没有这么好说话。
“你认为本官刁难你？”刘越轩冷淡说道。
“不敢……”唐浩成低声道：“只是事关战局……”
“你认为战局会败？而你才是整个战场最聪明的人？只有你的奇谋秘计，可以胜得过聚圣山？”刘越轩接连问道，语气冰冷。
“不，聚圣山虽强，但远不如我大楚东元军。”唐浩成深吸口气，说道：“然而……”
“然而又如何？”刘越轩道。
“大将军离开统帅位置，前去支援辎重大军，恐有不妥之处，我认为应当报知大将军，并且请动那边的袁副将，继续派兵增援大将军。”唐浩成正色说道。
“你这是高看了聚圣山，还是低估了大将军？”
刘越轩冷淡说道：“大将军对于战局的把握，难道还不如你？况且如今前线大战声势正盛，我等正在屠杀聚圣山东胜王朝的将士与龙卫，而今在大胜局面之下，却要分兵离开？你这是要替聚圣山减弱大军的攻伐？”
唐浩成声音骤然一滞，顿时不再多言。
天机阁十二位太上长老，面色均有不悦，但这些老家伙，城府颇深，喜怒不形于色，却也没有继续触怒这位学士府最高的上官。
至于刘越轩身后的学士府诸位官员，更不敢违逆负责此事的主官。
哪怕是对刘越轩有所不服的那几位，也没有多言。
一来，他们也是谍报部官员，对天机阁素来不满，在如今关乎学士府内部的分歧下，无论他们对刘四平有多么不服，但也必须坚定自身所属的谍报部的立场，毕竟在天机阁外人面前，刘四平才是自家人。
二来，刘越轩所言不无道理，唐胜武率领东元大军，百战无敌，攻打过不知道多少仙宗，对于战局的把握，怎么可能还不如唐浩成这纸上谈兵的天机阁少阁主？
可偏偏仅有数位真传弟子的聚圣山，并不是寻常的仙宗，在血海大阵以及其他种种方面，与往常仙宗的应战风格，大有不同。
更重要的是，唐胜武屡战不败，多次攻破各大仙宗，骄傲自负，狂妄至极，对聚圣山也一样轻视，甚至认为聚圣山真传寥寥数人，比寻常仙宗更弱。
他这一次去，不是去救援辎重大军。
他这一次去，是为斩杀聚圣山第三真传唐天影。
而此刻看来，唐天影虽然强大，甚至有龙卫军阵加持，但面对千万大军兵符在手的唐胜武以及十万大军，仍要落在下风。
唐胜武虽然狂妄自负，但他却是有狂妄的资本。
按照道理来说，就算是唐天影，恐怕也难以逃过一劫。
但是这道理，只是常理而言。
而在他刘越轩的谋划之下，道理就不是寻常的道理。
“我以聚圣山大军为诱饵，以数以十万计的性命为棋子，就看你唐胜武接不接下！”
刘越轩心中这般念着，又看向唐浩成，表面沉吟片刻，说道：“不过，你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本官向唐大将军加以提醒，让唐大将军自行决断，也无不可。”
第六五一章 剑斩大将军!【下!】
前线所在。
杀戮无穷。
上千万东元大军，皆是百战精兵，他们同寝同食，修炼同等功法，经过大楚王朝相同的练兵方式，从而练就出来极度相似的军旅强悍之气。
他们气血相似，本领相同，又是军中的制式兵器及铠甲，皆是以炼器之法而成，不但攻守兼备，还有气机勾连，并且各自有军部颁发令牌，故而在他们结成军阵之后，便是一尊无比巨大的撑天巨人。
大楚军队，滔滔大势，凭百万之众，能斩世间巅峰真玄。
而千万之众，横扫八方，旷世无敌！
至于东胜王朝的军队，以龙卫为首。
龙卫之间，血脉相同，修行功法相同，比之于东元大军将士的相似血气，龙卫的血气几乎超出了相似的范畴，可以说是近乎于相同的血气！
龙卫凝成军阵之后，才是真正的形同一体！
但是，龙卫也有短处，他们并没有制式兵器及铠甲，也没有类似于官印一般的军中令牌有国运加持于身，故而在这一方面，龙卫又要稍弱一些。
当然，两相平衡之下，若有上千万从龙卫部落中走出来的精兵悍将，即便没有制式兵器铠甲以及军中令牌，也能与大楚王朝的军队抗衡。
但是，东胜王朝的大军，并不是每一人都是龙卫，他们只是以道兵之法训练而成的将士，虽然远胜以往东胜王朝军队的战力，但比之于大楚军队，还是远远不如。
例如大楚百万军队，可以斩杀巅峰真玄。
那么除去龙卫之外，东胜王朝的百万军队合力，最多以军阵之力，来镇杀绝顶真玄，而且必将伤亡惨重。
所以大楚上千万军队在此，最正面的战场，是以老五陆长寿为首，率领龙卫，拼死抵御，而东胜王朝军队在后相助，可是……依然兵败如山倒！
胜负已分，大楚军队的攻势，近乎于屠杀！
也正是因此，唐胜武才安心放开这里已定的战局，前去斩杀聚圣山第三真传唐天影，以泄心头之愤。
如若唐天影身在前线海域助力东胜王朝大军，或者陆长寿率领的龙卫战力太强，致使前线海域战局纠缠不定，那么东元大军没有出现屠杀一般的大胜迹象，唐胜武必然不会轻易离开主帅的位置。
可这一次，刘越轩狠下了心，调走唐天影及上千龙卫，拿海域防线之中，东胜王朝数以十万计的将士，来换东元大军统帅唐胜武的性命！
这一次，如不能成，东胜王朝百万大军，诸多龙卫，连同聚圣山第五真传陆长寿，都要陷入危机当中，极有可能要被上千万大军屠杀殆尽！
甚至接下来，正与大楚皇帝争斗的温离、辰冥、唐天影，如若落败，都会性命难保！
——
而在这边。
唐天影聚合龙卫军阵之势，气态高涨，强悍凶厉，他比先前更加强大。
刘越轩跟他说过，无论是与楚帝的巅峰一战，还是前方海域防线涉及无数将士的血腥战场，都没有生机可言，必败无疑！
只有这里的战场，才是逆转局势的根本！
如果他斩了唐胜武，聚圣山便有一线生机！
如果他斩不了唐胜武，甚至反被唐胜武所杀，那么聚圣山便没有逆转胜败的机会！
眼下唐胜武已经入局！
但唐天影此刻的心绪，依然极为沉重。
他自问聚圣山功法造诣已至大成，自身修成真玄九印，本领已经足够强大，堪称世间至强者之列，不惧于任何丹凤真玄，但他依然强不过执掌东元大军兵符的唐胜武。
哪怕此时此刻，身后数以百计的龙卫结成军阵，大势加身，让他变得更强三分，依然不足以胜过唐胜武。
何况，数百上千名龙卫，虽然气血相同，功法相同，凝成军阵会有极大的效果，但终究少了大楚军队这样的制式兵甲及令牌，根本比不上十万大军结成的军阵。
“区区几百人的军阵，就想迎我十万大军的阵势？”
唐胜武冷笑道：“你们这是用的荧惑杀阵，出自于我东元大军之中，虽然不知你如何得来，但今日本将军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荧惑杀阵！”
他身后陡然变阵，杀机滚滚，冲天而起。
他当头而来，气势凛凛，刀指前方。
“唐天影！单打独斗，你不是本将军的对手！”
“你想着依仗这几百人的军阵，可是本将军身后还有十万大军的军阵！”
“今日若再斩不掉你，我唐胜武从此不再领兵！”
他大笑出声，一刀狠狠劈了过去，宛如将天地劈开了一样！
——
“大楚王朝，上至楚帝，下至文官武将，不过都只是仗势欺人之辈！”
唐天影的剑，迎了上去，嘲讽道：“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有种你放开兵符，一剑之下斩不掉你，我唐天影在此自刎！”
刀剑相击，天地变色！
血浪滚滚，腥气茫茫！
刀光压过了剑光，并且不断往前推去！
唐天影脸色苍白，顿时喷出血来！
在他身后，时而有龙卫支撑不住，吐血而亡，跌落海下！
刀光大盛，愈发强盛！
而剑光随着龙卫伤亡增长，而不断减弱！
此消彼长，这一刀将唐天影连同龙卫军阵，斩出百里之外，而且唐胜武率领的十万大军，依然压了过去，眼见便要一刀彻底斩落，将唐天影连同龙卫军阵，尽数斩灭于倒下！
而就在这一瞬间！
那刀光陡然一颤，顿生不稳！
刀光不稳，乃是军阵不稳！
军阵不稳，乃是军心不稳！
军心不稳，是因为内生叛将！
“汪震！”
唐胜武怒喝一声。
在他身侧，修为仅有真玄二境的汪震，目光骤然凶厉，倏地暴起发难，一刀劈了过来。
在汪震身上，光芒闪烁，正是大楚军令加持之势。
汪震麾下有五千精兵，而这五千精兵的军令之势，合在他一人之身！
当即汪震这一刀，凌厉到了极点！
唐胜武刀斩前方，猝不及防，纵为真玄九印，也禁不住身侧的一刀，当即被斩断臂膀，气势陡然颓落，他怒吼一声。
而汪震脸色凝重，一刀得手，却不恋战，倏忽退去，化作一道光芒。
“受死！”
唐胜武当即出手，便要斩杀汪震，他乃真玄九印，诛灭汪震只须挥手之间！
然而就在他出手之际，却又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惊悸之感，连忙停住，转而防守。
“一剑开万古！”
前方被刀光压制的唐天影，已经在唐胜武受创之时，摆脱了刀光，斩出了一剑。
这一剑，动用的是聚圣山至高剑诀！
这一剑，倾尽全力，并且聚合数百龙卫之力，近乎斩破虚空！
这一剑，倏忽而至！
“结阵！”
唐胜武兵符运转，单刀前指，忙将军阵再度凝结。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身后十万大军，陡然动乱！
赫然是汪震麾下五千精兵，适才押送辎重之时，归入大军阵势之中！
此时此刻，这五千精兵，在汪震的军令之下，搅乱了阵势，对身旁的袍泽战友，痛下杀手！
荧惑杀阵，溃不成军！
而这一剑，已经斩落了下来！
剑破虚空！
剑斩真玄！
唐胜武的刀，顿时从中折断！
兵符迸发光芒，倏地光芒破散！
这一剑，锋锐无比！
唐胜武长啸一声，凄厉万分，他已被拦腰斩断！
没等他法力继续运转，肉身重合，却见一道清风拂来！
聚圣山身法，九霄清云光！
清风之中，剑气倏忽而过！
聚圣山老七成名的剑术！
虚虹剑光！
唐胜武眼瞳陡然一缩，露出惊骇莫名之色。
剑光闪过！
身首分离！
只一剑之下，这位大楚百战不败的名将，获得了第一场败绩，而这一场败绩的下场，就是身死道消！
“没了军阵加身，兵符动用不及，你就只是个废物玩意儿！真是土鸡瓦狗！”
唐天影吐出一口血沫，冷笑一声，伸手探入他的体内，掏了出来，拘神禁术倏忽而发，手中便掌握了一枚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
第六五二章 军心动荡，局势逆转!
东元大军统帅唐胜武，只在顷刻之间，被聚圣山第三真传唐天影斩杀！
从汪震出刀，到军阵内乱，至唐天影连出两剑，前后不过十个呼吸的功夫！
这位攻伐八方而未尝一败的大楚名将，就此身死道消。
而余下军阵，当即溃败。
唐天影的剑，没有停顿。
他手提唐胜武的首级，提着法剑，杀了过去。
剑扫八方，血染苍穹！
“屠灭他们！”
唐天影目光冷厉，当即厉喝出声。
他口中所说的“他们”，不单是眼前的将士，还是海域底下，鱼虾龟鳖等等学士府的眼线。
他要屠灭方圆三千里所有的生灵，才能替刘越轩收尾，清除掉其他的痕迹，而战后追责，刘越轩才不至于太重！
就像是在聚圣山中，吕老要瞒骗那大楚谍子，借对方之手，来传讯于刘越轩，如此一来，刘越轩的责任，就会更少一些。
可惜吕老失败了，只能打死对方，假作对方的手笔来传讯，事后或许便经不起推敲。
那么在这一方面，就更加不能出错。
“杀！”
汪震吐出血来，他手执长刀，又通过军令，将他麾下将士调了出来。
军令如山！
楚帝不知此间真相，没有剥夺他的军令！
而这批将士，均是他的心腹，在他的军令之下，听命行事。
更重要的是，刚才汪震下令时，他们已经将辎重大军的袍泽战友，当做叛将来杀，如今又乱了这十万大军的阵势，已经是死罪，无法挽回。
在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容不得过多思考，汪震的麾下心腹将士，便只听他汪震的军令行事。
至于战事之后会怎么样，便全凭汪震治下的本领了。
“汪震！屠尽他们！命你麾下所有将士，卸甲弃刀，我准他们入聚圣山福地！”
唐天影传音道：“老五他们正在受上千万大军的攻伐，拖得片刻便会死伤无数，我已无力助你，待屠尽唐胜武带来的这十万大军，我便要率领余下龙卫，赶赴海域防线，击溃那千万之众！你自己麾下的人该如何安抚，全凭你自身了，我准许你决断一切诸事，无须请示！”
汪震神色凝重，应了一声。
——
学士府战船之上。
刘越轩传出了消息，警示大将军唐胜武。
而这道消息传去的时机，他也拿捏到了极致。
这是在汪震斩出那一刀之后，他才传出去的消息。
经过学士府谍报部与天机阁共同推衍，恐唐天影伏杀辎重大军一事，暗藏危局，设伏大将军唐胜武。
而这个消息传到唐胜武手中军令的时候，正好是军阵大乱之时，唐胜武面临老三唐天影的那一剑，正要调动兵符之力。
而消息传去，虽然不至于阻拦唐胜武对兵符的运用，但或多或少有了半分影响。
在无形之间，刘越轩也算是在唐天影斩杀唐胜武之时，添了半分助力。
但这分助力，不会有人查得出来。
事后唐天影灭口所有生灵，只能查到刘越轩在大将军唐胜武生前，传了一道消息，请唐大将军注意聚圣山的计谋。
“出事了。”
刘越轩看向众人，神色凝重，说道：“速报！”
他在瞬息之间，便将消息传到了楚帝的国印之中，又将消息传去给了帝师，并传给了前方聚圣山海域防线的袁副将。
——
苍穹之上。
光芒万道，虚空颤动。
有四道身影，穿梭于其中。
温离、辰冥、唐天影，这三位在世间真玄境界之中走得最为遥远，走到了极致的强大存在，结成大道剑阵！
但楚帝头悬国印，万法不侵，在三位聚圣山巅峰真玄的围攻之下，仍然不落下风，甚至游刃有余，反有压制。
强如温离这等，剑破万法，然而如今却也放下了骄傲，诸般法宝层出不穷，几乎将当初数以百计巅峰真玄残留下来的遗物，能够用上的，都已经用在了这一场大战之中。
然而依然无法攻破楚帝的国印光芒。
“论起法宝来，我大楚王朝掌控东洲七成地界，镇压数以百计的仙宗道门，底蕴无穷，远胜你聚圣山库藏。”
楚帝轻笑一声，淡然说道：“你动用诸般法宝，是因为你对于自身的本领已经没有足够的自信，而朕不需要那无穷法宝……”
他声音才落，正要继续开口，却倏忽觉得气息弱了一丝，面色陡然一变。
对于浩荡大楚而言，增多一尊真玄九印的气势，便是多出一根撑起这座浩大王朝的支柱，便也会在冥冥之间，增加国运。
但一尊真玄九印大修士的陨落，会让他有虚弱的感觉，但不至于让他在本领上，受到太大的削弱。
因为在他背后，是亿万大楚疆域，无穷大楚生灵，支撑起了国之大势，而不是单单某一位强大的巅峰真玄！
但是，此时此刻，陨落的不单是一位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更是东元大军的统帅！
兵符失去了光芒！
唐胜武就此陨落！
楚帝面色微变，深感意料之外，眼底深处更有一缕难言的震骇与愤怒。
“报！聚圣山唐天影伏击我第六路辎重大军，设局伏杀大将军唐胜武，前线将士失去主帅，已呈溃败之势！”
学士府刘四平的声音，从国印之中响起，落在了楚帝的耳中。
楚帝骤然看向唐天影，面上顿生怒色。
尽管他对唐胜武在百战大捷之后展现出来的狂妄自负甚为不满，有意打压唐胜武的气焰，避免唐胜武自视过高，但也只是作为国君的御下之法。
唐胜武终究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心腹。
对于唐胜武，他一向器重。
但今日唐胜武竟然陨落了？
“你自称不用什么法宝，实际上大楚王朝的一切，都是你的法宝，包括这个唐胜武。”
唐天影嘿然一笑，说道：“老子今天斩了唐胜武，这就去灭你上千万的东元大军……看你国印之力，还能不能这么强大！”
楚帝脸色铁青，他早听闻唐天影有两具真身，但自负天下无敌，从不放在眼中，适才也忽略了为何眼前只有一个唐天影。
或者不算是忽略，因为唐天影的本事虽高，但唐胜武具有兵符，就连温离也都可以不惧，天地之间能够胜过东元大军统帅唐胜武的，除却他这位大楚皇帝之外，便只有那些拥有神妙手段的古老存在。
唐天影究竟凭什么本领，斩杀了他的东元大军统帅？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东元大军已经失去统帅！
没有了主帅的军队，战力必有下降，纵然是大楚王朝的精锐，不至于溃败，但也定有影响。
而唐天影的本领，终究不是寻常巅峰真玄可比！
上千万东元大军，哪怕群龙无首，也足以镇杀世间巅峰真玄！
但是唐天影的本领，已经高到了可以斩杀东元大军统帅的地步！
“罢了！”
楚帝伸手一按，国印大势滚滚！
他眸光冷淡，杀机森冷！
他之所以不用诸般法宝，是因为这一枚国印，就是诸天万界之中，最为强大的法宝！
在这个无仙无神的时代当中，仙宝神兵之流，没有仙神法力催动，也不过只是稍胜一筹，而不能尽出仙宝威能！
然而这一枚国印，却足以让他拥有近乎于铸鼎仙神的力量！
这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国印在手，东洲七成地界，大楚疆域之中，无穷生灵，上至真玄大修士，下至凡尘百姓，甚至登记造册的鸡鸭猪狗之流，都是他国印力量的来源！
他是一国之君，乃是一国之主！
如今他就是这座大楚王朝的真身！
“分开！”
温离面色微变！
师兄弟三人倏忽退开！
他们三人，斗的不是一个真玄九印的楚帝，而是一座遍及亿万里的浩大王朝！
“温离！受死罢！”
楚帝虚空一按，有光芒凝成法剑，隐隐有龙吟之声，他指向温离，说道：“朕自坐稳大楚皇帝之位以来，你是第一个伤了朕的人，也将是唯一一个！今日……朕以大楚王朝帝剑，送你师兄弟三人共赴幽冥！”
——
聚圣山海域防线。
上千万东元大军，强悍万分，以屠杀之势，攻入了聚圣山的土地之内！
大楚军中，有真玄大修士为将领，有金丹级数真人为统领，有道印级数及武道大成之辈。
有驾驭天上飞禽的骑兵。
有乘坐海上猛兽的骑兵。
有着从战船之上杀下来的精锐。
强弓劲弩，一轮攻杀。
东胜王朝大军，死伤惨重，但所幸二十余年间，聚圣山诸位真传弟子涉足军中，故而这些士兵，以道兵之法训练，不至于就此溃不成军。
当头的老五陆长寿，浑身染血，法力疲弱。
而在他身旁的诸多龙卫，死伤大半。
兵败如山倒，已经支撑不住。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天边尽头，一道剑光，倏忽斩杀过来！
这一剑落下，引动了整个聚圣山福地的守山大阵！
这是当年温离等人未归，白圣君残留大阵击退无渊老祖后，再由唐天影布置的阵法！
阵法再起，剑光凛冽，踏足聚圣山土地的数千名将士，尽数被剑光扫杀！
“东元军统帅唐胜武已死！”
但见一人声音，响彻天地，他伸手一挥，手中一个首级，悬到了聚圣山海域边缘的天穹之上，法力运转，当即光芒大盛。
东元军余下将士，尽皆听到了这个声音，便也看到了苍穹之上的那个首级！
那个鲜血淋漓的人头，在法力的光芒下，显得极为清晰！
那便是东元大军的统帅，大楚名将唐胜武！
“众将士听令！斩尽大楚来敌！”
陆长寿精神一振，陡然大喝出声！
在他身后，众多龙卫，齐声大喝，声势震天！
顷刻之间，人心大势两相颠倒！
大楚将士，军心动荡。
东胜王朝，人皆振奋！
“杀！”
第六五三章 刘越轩失算了!
学士府战船之上。
东元大军统帅唐胜武陨落，震骇了在场所有人。
谍报部诸位官员，天机阁少阁主唐浩成连同十二位太上长老，听得这报来的消息之后，尽都感到难以置信。
“唐胜武自负过甚，竟然如此轻视聚圣山！”
刘越轩骤然一挥手，桌案粉碎，只见他脸色难看，喝道：“什么百战精锐，狂妄自大！我等已经警示于他，请他多加留意，居然还是受伏而亡，今日之事，一旦追究下来，我等都难逃罪责！”
唐浩成脸色更是难看，他有意反驳，若非刘四平屡屡刁难，他献计于唐胜武，未必会落到如此境地。
但话说回来，唐胜武如此自负，却也未必听他所言。
而眼下这位刘大人言外之意，也颇为明显。
今日之事，一旦追究下来，终究都难逃罪责！
那么就必须将罪责减轻！
“接下来……该当如何？”学士府一位官员，迟疑着问道。
“我学士府的职责，是探究各方消息，报知东元大军统帅，充当东元大军的眼睛，如今主帅陨落，我等还能如何？”刘越轩喝道：“难不成还可以接受唐大将军的兵符，代他统兵不成？”
“那么……”唐浩成神色变幻，说道：“刘大人以为如何？”
“军心溃散，继续攻打，只恐无益。”又有人这般说来。
“唐天影的本领，超乎我等预料之外，他已经凌驾于唐大将军之上，如此本领之下，失去主帅的上千万大军，恐怕会被他率龙卫击溃！”刘越轩皱眉道。
“就算打到最后，可以围杀唐天影这位巅峰真玄，屠灭聚圣山，只怕东元大军的精锐，怕是也要损失殆尽。”适才那位谍报部官员这般应道。
“实则未必。”唐浩成思索道：“唐大将军虽然陨落，当上千万精锐犹在，如今也还不到溃不成军的地步，足以……”
“此事岂容得你我决断？”刘越轩喝道：“唐大将军陨落，大军该当如何号令，自当由陛下定夺！”
“好！”唐浩成微微点头，不敢多言。
“你等稍作准备！”
刘越轩这般应了一声，他取过官印，传讯楚帝。
“今东元大军统帅唐胜武陨落，上千万精锐失去主帅，已军心溃散，群龙无首，显气息颓靡，军势似有溃散之意，经我学士府谍报部各方消息，以天机阁推演局势，共同商议之后，恐大军溃败，故请命陛下，可须退兵否？”
他这般消息，传到了国印之上。
他的心绪，也沉了下去，隐约有些紧张。
正如唐浩成所言，主帅虽死，大军犹在，上千万大楚精锐依然可以结成军阵，攻灭聚圣山，即便唐天影为首，也挡不住。
所以他换了个说法，将天机阁扯了进来。
如今军势确实有些混乱，但还不至于溃散。
可只要楚帝下令撤兵，那么攻伐之势，便会骤然而消。
但若是凭借眼前的局势，楚帝未必会下令撤兵，所以他又稍微将局势说得严重了一些，让楚帝误以为大楚军队已经呈现溃败之势。
如此一来，楚帝十有八九，将会退兵！
至于事后，便须得把持其中的时机顺序，否则容易被楚帝勘破端倪。
刘越轩这般念着，伸手按住怀中的大衍算经。
然而就在这时。
他的官令，光芒闪烁。
楚帝回讯。
“不惜一切代价！攻灭聚圣山！”
刘越轩心中一凛，眼神骤变。
究竟错在哪一个旁枝末节？
为何早先预料的走向，竟然失算了？
楚帝不愿撤兵！
哪怕大楚军队有溃散之势，他依然要倾尽东元大军，攻灭聚圣山！
就连上千万大楚精锐埋葬在此，他也不顾了吗？
“刘大人？”有谍报部官员出声来。
“嗯？”
刘越轩沉默半晌，心中念头思绪万千。
东元大军在失去统帅，军心涣散的局面下，仍然没有溃败，不愧是百战精锐，眼下若照楚帝之令，聚圣山定然抵御不住。
尽管东胜王朝，人心鼎盛，在唐天影率领下，开始反攻。
但人心与气势，只能影响占据的胜负，而并不能成为决定战局胜负的一切！
他目光扫向众人，心中念头微动。
若是如今假传圣旨，直接撤军离去，聚圣山可保。
但是他必然不能再留于大楚朝堂之上，只能就此逃回聚圣山东胜王朝。
而他在大楚数十年经营的身份、地位、人脉、财富等等，尽数付之东流。
甚至，他在大楚朝堂中布下的局，埋下的种种棋子，打入大楚军中及朝堂的人手，例如当今禁军副统领陆合等人，都将失去他的指引，从而在大楚王朝之内，自生自灭，极易出事。
此时此刻，一旦假传圣旨，他在大楚王朝这二十多年的心血，便要付之一炬。
他脸色变幻不定，伸手按住胸膛。
实则他按住了大衍算经。
“嗯？”
唐浩成隐约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玄奥气息，似乎有些熟悉，看向刘越轩的目光中，惊疑不定。
刘越轩也顾不得太多，只片刻之后，才听他沉声说道：“陛下有旨，不惜一切代价，攻灭聚圣山！”
他声音落下，眼角余光扫过了唐浩成，心中杀机一闪而过。
此人必要灭口！
不然大衍算经的秘密，难以稳妥！
——
而在前线之间。
如刘越轩及唐浩成所见。
尽管主帅陨落，首级悬空，乱了军心。
可百战精锐，终究是百战精锐，在这样的局面下，依然没有丧失斗志。
他们依旧有一战之力！
“糟糕！”
唐天影率众，杀了数万将士。
换作寻常军队，在死伤众多的局势之下，必有怯战之心，一人退而百人退，百人退而万人退，从而溃不成军，但大楚军队依然稳住了阵脚。
意料之中击溃东元大军的局面并没有出现。
唐天影心头大骂出声。
这刘越轩竟然也有失算的一天？
这东元大军前后折损近乎百万之众，但仍有九百余万将士，若是溃散了去，自然不足为虑，但稳住阵脚，军阵凝结，当头的八位绝顶真玄大将，在兵符与军阵加持之下，都不逊色于巅峰真玄。
再加上这大军犹在，反杀了过来。
强如唐天影，心中也不由得沉了下去。
——
各方古老的存在，都关注着这一战。
这一战若成，大楚统一东洲，楚帝将是六万年来，第一个堪比仙神的存在。
本以为这一战，没有任何悬念，聚圣山虽强，但寥寥数位真传，区区数千龙卫，凡俗百万军队，根本抵御不住大楚浩荡之势。
但偏偏开战之后，血海动荡，就将东元大军先锋营打灭，而今更是直接斩杀了东元大军统帅唐胜武。
“聚圣山的传承，值得我等细细揣度。”
“当今世间，以真玄九印的层次，竟然可以强大到这般地步，就算放在大劫之前的时代，也是极为罕见的。”
“我等虽然只是真玄九印的法力，但毕竟有仙家法门，有当年眼界，还有一些残留宝物，但如今看来，似乎也未必比他们聚圣山这几个师兄弟强得多少。”
“只一个温离，或许可以说是他本身的出色资质，可现在每一个聚圣山的弟子，都显得如此强大，这一门的传承，确实不容小觑。”
“东元大军统帅唐胜武的本领，也已经极为强大，足以与如今的你我抗衡，可依然被唐天影所杀，着实匪夷所思！”
“楚帝若一统东洲，便不亚于你我全盛之时，但他如今却也是相当于有仙神层次的七成本领，远远高于真玄九印该有的范畴，寻常真玄九印在他手中也是微弱之辈，但是这师兄弟三人联手，竟然可以与他周旋至今，足见聚圣山传承，是何等不凡！”
“毕竟创下聚圣山的那人，有着剑击天门，撼动大神通者法力的本事。”
“此战之后，要想办法取来聚圣山的功法与道术，务必细细钻研一番，那白圣君究竟是何等才智学识，才可以将他的弟子教导得如此出色，在真玄九印的境界就能发挥到这样的极致？”
“确实该要探一探。”
“不过现在看来，聚圣山难逃此劫了。”
“只不过相较之下，大楚王朝付出的代价，比原来预料的，更加惨重。”
各方古老存在之中，有些被血海遮掩了虚实，被那边数以千万计的大战军势，遮掩了感知，未能尽知真相。
但依然有些古老存在，凭借功法不凡，凭借神通，或者凭借法宝，而勘破血海虚实，看见唐天影斩杀东元大军统帅的真相。
他们也只能感叹一番，聚圣山在这二十余年之间，藏入大楚王朝的棋子，藏得太深。
楚帝也没有料到，东元大军之中的将领里，有聚圣山的人！
但无论聚圣山有什么谋划。
只要温离师兄弟三人无法斩杀楚帝，那么胜负便是注定的。
拖延下去，楚帝会斩杀这三位堪称世间最强的巅峰真玄，而那边的东元大军，也会覆灭整个聚圣山。
而今最让各方在意的，已经不是聚圣山的存亡，而是聚圣山之下潜藏的隐秘。
第六五四章 一步错，全盘错!
大楚王城。
禁军副统领陆合，横炼之躯，修至堪比真玄三境的修为。
据说当年他在横炼层次中，也只相当于金丹中游的修为，但天资卓绝，修行极快。
军中将士倒也并未过多惊异，因为在他们眼中，陆合大约是受得了大楚王朝的运势。
毕竟这些年来，大楚南征北战，疆域扩大，而近来三年，安稳民生，国运昌盛。
如今的大楚，有无数臣民，数以亿万计，国运昌盛之下，太平盛世，推动修炼之法，各地学府扩建，确实也出了不少人才奇杰，同样出了不少修行层面的天纵之才。
而原先在大楚的许多文臣武将，受得国运助力，不但是官印加身，战力更加强大，而且运势加持，万众之念，助益修行之法，不少人从中得益，修行瓶颈得以踏破，自此修行道路，一日千里。
而陆合也是大楚统一天御福地之前的军中将领，资历不算太低，随着大楚扩张，他军职步步高升，得到国运助力，修行获益，倒也不足为奇。
但即便是如此，陆合以二十余年光景，从金丹中游的地步，修成真玄之境，仍然足以令人称赞。
何况，他不单是修至真玄境界，而是修炼到了真玄三境，已足以令人惊叹。
这已经不单是国运之势的助益，更多的是依仗他本身天资。
而陆合的战力，也是极为出色。
他以真玄三境，加上禁军副统领的军令在身，本身便可匹敌高境真玄，而手下十万禁军如若相随，结成军阵来助力于他，即便是寻常仙宗的真玄五印，也要被他所制。
只不过，这依然不是陆合真正的修为。
只有少数庄氏商行的元老，才知晓他的真正修为有多高。
在五年之前，陆合已经突破到了真玄四境的高境真玄层次，但在刘越轩的授意下，按住了此事，并且运用龙卫的敛息之法，将自身气血禁锢在真玄三境之中，体魄虽然得以增强，却没有气血那般明显可以看出高低。
而且在此期间，他受过多次危险，甚至危及性命，也没有解开对于自身真玄四境气血的封禁。
而在这一次，公子庄冥在千丈龙身之上，又修成真玄九印，冥冥之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龙卫法门，直接让他晋入了真玄五境的修为。
眼下凭他真正本领，若是加上军令，应该能够轻易镇压寻常的真玄六印大修士，足以与寻常绝顶真玄交锋，如有十万禁军在后结阵，堪能匹敌八印真玄。
但这仅仅是外界的寻常真玄大修士。
大楚朝堂上下，文臣武将各有官印加身，他们的修为，往往需要高估一些。
例如那位禁军大统领，真玄第六境界，不提麾下禁军，单凭他的军令加身，便可以镇压寻常的七印真玄。
“禁军大统领，本身修为高于我，而我凭龙卫传承，要强于同等境界修行者，但仍然要比大统领稍弱一筹，至于军令……我虽有副统领军令，他却有大统领军令，得到的军势加身，还要更高于我，在军令这一点，我也还是逊色一筹。”
“眼下我要杀他，正面交击必然落败，只能出其不意，骤起而袭杀于他！”
“一击不成，便再也没有机会得手！”
“若倾尽全力，得以功成，那么王城禁军将会以我为首，麾下将士不明真相，我以镇压谋反叛臣之名，足以让王城陷入混乱。”
“刘先生说过，聚圣山那三位老爷，恐敌不过楚帝，即便斩了唐胜武，灭了东元大军，会让楚帝势弱，本领削减，但不会减弱太多，依然可以压制住三位老爷。”
“但是王城才是根基，才是大楚王朝的‘首级’所在，这里后院起火，楚帝必将自乱阵脚，便是给三位老爷创造了斩杀楚帝的机会。”
陆合这般想着，他以王城昨夜发生的叛乱为由，已经前来求见大统领。
以往楚帝身在王城，没有人可以掀起叛乱。
而今楚帝御驾亲征，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各宗的余孽，在昨夜尝试掀起祸乱，被他轻易镇压下来。
但陆合还是收了手，放走了人，可是他却以此事作为自己来见大统领的借口。
对于陆合而言，这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楚帝若知他陆合叛变，必然会先收回他军令的权柄，而失去军令的助力，他在无形之间，便会弱小许多。
可是如今楚帝身在聚圣山，便是机会。
楚帝或许会通过国印察觉到王城之内的变故，但他难以经过国印，直接洞穿事情的真相，无法辨别交手的双方，究竟哪一方是叛乱者，哪一方是平叛者。
所以，即便楚帝察觉王城变故，在没有确定他是叛乱者之前，也不会轻易收回他的权柄，那么此刻的他，论起战力来，便不亚于是一尊绝顶真玄！
他可以借助军令，斩杀大统领，将王城陷入混乱之中，放出各大仙宗的旧人，给大楚造成新的祸患。
而楚帝的力量，随着东元大军的重创，随着大楚王朝的动荡，必将为之削弱。
加上天南界那边，岳廷他们正在尝试让玄王与楚帝离心，对楚帝造成割裂之势。
“陆统领。”
有一名士兵，伸手一引，道“大统领请您入内。”
陆合微微点头，往前行去，而他身后的亲兵，则留在了原处。
他心中略有凝重，这一次面见大统领，已不是与往常那般谈论公事，而是生死之战。
然而就在这时，在前领路的那名士兵，脚步稍移，略近身来，但目光依然看向前方，神色如常，语气稍低，淡淡出声。
“刘先生谋划出了差错，那边并没有撤军，原先所有准备，尽数作废，你不要出手，保住身份。”
“嗯？”
陆合眉宇一挑，伸手按住刀柄，扫了此人一眼，冷淡道“你在胡说什么？”
此人是堪比凡俗武道大成的人物，气血颇为强盛，但是他并没有龙卫的气息。
这似乎也不是刘先生的人？
“我与你们不是同一路。”这士兵平静说道“不过这话不是你们刘先生交代的，而是你们公子交代的。”
“嗯？”陆合脸色凝重。
“当初与你结识，说好助你入武道宗师之境，授你三门武功，后来只给了两门而已，后来的那一门凡俗武功，在你入武道宗师后，就看不上了，而今应该更加不放在眼中了。”那士兵平淡说来。
“……”
陆合轻出口气。
公子果然回来了。
当初他被乾阳大人击败，公子答应的就是武道宗师境界及三门武艺。
但后来也只是赐予两门武功，第三门武功，公子此后没有再提，而他也确实不再需要。
“走罢，大统领在等你，好好想想如何应付。”
“好。”
陆合微微点头，心中却又多了三分凝重。
刘先生谋划出错，那么接下来会怎么样？
但想起公子归来，他又松了口气。
尽管如今眼界再非以往，身居高位，位高权重，修为之高更如神灵一般，有搬山填海之力，但是对公子的处事谋划，他向来满怀信心。
——
学士府战船之上。
刘越轩深吸口气。
以数十万性命，换唐胜武一条命，再借此撤去东元大军，而减弱楚帝的威势，保住聚圣山，接下来在大楚王城让陆合引起乱象，让岳廷在天南界分裂玄王，从而让楚帝的本领在无形之间下降。
就算聚圣山这三位，还是斩杀不了虚弱的楚帝。
但是本领经受削弱的楚帝，也杀不了这三位世间最强大的巅峰真玄。
只要度过眼前的危局，接下来有了缓和之机，就有更大的机会。
这就是刘越轩全盘的布局。
但从楚帝没有撤军这一道旨意之后，刘越轩就已经明白，他的布局，错了一步，便错了全盘。
“岳廷不在大楚朝堂之上，他出手了倒不要紧。”
“陆合一旦出手，便也毁去了他二十多年来在禁军的地位，白费了他多年来浴血奋战的显赫战功，甚至此后性命堪忧。”
“该怎么制止陆合？”
“可是我身在此位，无法联系外界。”
“他娘的，还得想办法干掉唐浩成，他应该发现大衍算经的端倪了。”
“可是眼前的危局，生机何在？”
刘越轩此生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棘手，他这一辈子，遭遇的危机并不算多，多是在获得大衍算经之前，修为不足而遇事，而得获大衍算经之后，他是首次在谋事的层面上，有了这样的头疼之感。
楚帝没有撤兵，这个问题极为严重。
上千万大军不惜伤亡，要攻灭聚圣山，老三唐天影，老五陆长寿，数千龙卫，数百万军队，数以亿计的东胜王朝的臣民百姓，都将要灭尽。
而目前只杀了一个唐胜武，不至于动摇大楚王朝根基，楚帝未有过多削弱，三位聚圣山巅峰真玄合力，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大衍算经推算出来的结果，是死局难破。
唯一可破此局者，唯有真龙。
但真龙在另一处死局中。
自身难保！
刘越轩暗骂一声，心道“庄冥麾下的底蕴终究还是浅了些，眼下若有真玄九印，倒是能上去顶住，连同温离三人，或可匹敌楚帝。”
。
第六五五章 虚空破碎，真龙现世!
苍穹之上。
随着唐胜武陨落，东元大军人心动荡，军势颓然，楚帝也在无形之间，稍弱了三分，但却并没有弱得太多。
此时此刻的大楚王朝，失去了一位护国名将，但依然是强大的鼎盛王朝。
楚帝失去了唐胜武的气运之势，但他依然很强大。
“去你娘的太皇太后！”
唐天影拭去嘴角血丝，喘息不定，骂道：“你他娘不是说大楚将士都是你国之根本？现在唐胜武死了，上千万大军失了主帅，再不撤军，老子就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楚帝笑了一声，手执帝皇之剑，扫了过去，说道：“朕乃一国之君，大楚国土亿万里山河，有十路大军之众，亿万之众，今日折损千万，能换你聚圣山覆灭，倒也值了！再者说了，就算你能屠尽朕的东元大军，你那一具身躯，也必死无疑，聚圣山必定要灭！何况……在大军溃散之前，朕必将斩你兄弟三人，再亲自领兵，斩灭聚圣山一切生灵！”
他的剑，凶厉无比！
他之所以不撤军，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足够自信！
他自信倾力出手，斩杀聚圣山这三位巅峰真玄，耗费不了多少时候！
东元大军足以支撑下来，即便会有折损，但等他斩了聚圣山这三人之后，亲自领兵攻伐，此战即可功成！
如若眼下撤军，大楚挫败，有损军威，有损国运，也会损及人心，更会进一步折损他的本领。
与其如此，不若狠心一把，让前线支撑片刻，待他斩杀聚圣山这三名巅峰真玄！
而他这位执掌东洲七成地界的大楚皇帝，确实拥有强大到超出当世范畴的本领。
即便是温离，也已经受了不浅的伤势，气息比适才更弱了许多，他手中的许多法宝，有半数破损。
而许多例如符纸一样的宝物，用过一次，便也没了。
楚帝比刚刚开战之时，气息弱了一筹。
但他们师兄弟三人，也比刚开战之时更弱了一些。
眼下看来，凶多吉少。
——
大楚王朝，天御福地，蛮荒之内。
洞天秘境，龙卫部落，大殿之上。
庄冥盘膝而坐，气息虚实不定，强弱起伏，毫不稳定。
白衣仙子静静看着他，依然朦胧而虚幻。
“消息已经传到了禁军副统领陆合耳中。”
“多谢。”庄冥低声念了一句，声音愈发低了些。
“你的真身，受创不浅，从你的身外化身来看，只怕再拖延下去，离死不远了。”白衣仙子淡淡说道：“而且现在看来，大楚攻伐聚圣山的大战之中，有着天师府其他传承的痕迹，而且修为极高，瞒过了大天师传人刘越轩的谋划，如今他失算了，你聚圣山的同门危在旦夕，你手下众人死伤无数，聚圣山也快要灭了。”
“……”庄冥沉默不语。
“上位之人，当狠辣果决，心性坚毅。”白衣仙子淡淡说道：“壮士断腕之举，对你这样的人而言，应该不会不明白，可是对你而言，聚圣山是必然要保的。”
“仙子想要说什么？”庄冥抬起头来，出声问道。
“倘如聚圣山遭遇必灭的危机，你定然会倾力，寻出一线生机。”白衣仙子平静说道：“虽然刘越轩失算了，原先的谋划却也并不是没有助益，若是大楚王城混乱，南天界出现变故，楚帝还是会弱一些，你那三位师兄未必会陨落，而聚圣山未必会破灭。”
“希望太过渺茫。”庄冥说道。
“可是，即便是十死无生之局，你也定然会尝试去做成九死一生之局，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是一样，何况这还不是十死无生之局，只能算是九死一生。”白衣仙子说道：“原本就具有一线生机的局面，你绝不会坐以待毙。”
“……”庄冥默然不语。
“但是你却让那禁军副统领按兵不动，显然不是为了保留你手下更多的力量。”白衣仙子继续说道。
“仙子所言正是。”庄冥微微点头。
“你不会眼睁睁看着聚圣山毁灭，但你也不去动用在大楚王朝之内的力量，因为你已经有了应对此事的方法。”白衣仙子语气稍沉。
“确实是有。”
庄冥微微点头，身上虚幻的气息，愈发显得凝实。
他站起身来，气息节节攀升，骤然变得无比强大。
——
聚圣山外，血海范围。
苍穹之上。
虚空动荡。
楚帝一人，左掌国印，右执帝剑，横扫八方，威势无匹。
温离出剑，与他一剑相触，骤然吐血而退。
辰冥往前而去，被一记国印震了回来。
他仿佛宛如被山岳轰了一记。
但实际上，这国印远胜山岳！
因为他具有搬山填海之力，但却搬不动这国印之力！
这国印之力，汇聚了大楚境内诸多福地仙岛灵山，亿万里河山疆域的大势！
辰冥身外，虚空似乎迸出裂纹来。
他气息骤降，宛如风中烛火，摇曳将熄。
而就在这时，唐天影一剑倏忽而至。
楚帝神色如常，只目光一凝，双眸宛如两道火柱，迸出火焰来。
唐天影只觉眼前火海无穷，不禁为之一滞，但才停了下来，便觉浑身焦灼。
楚帝一人之力，敌三大强者，而且力战上风。
但要诛灭这三位聚圣山的巅峰真玄，还稍有不足。
楚帝神色如常，只道了一声。
“朕欲斩敌！”
冥冥之中。
声传无数。
经过国印，传至大楚王朝无数文臣武将，无数兵卒差役的耳中。
旋即数以亿万计的声音，顺着国印而来。
因修为及官职所限，声音或是响亮，也或是微弱，但汇聚在了一起，便是无穷无尽的洪流。
刹那之间，万众一心，举国之力。
楚帝举起国印，朝着温离轰然打下！
“大师兄！”
辰冥与唐天影惊呼出声。
温离神色凝重，喝道：“不要过来！”
但他的声音，已经在无穷大势之下，被撕扯粉碎，传不出去。
他抬起剑来，但剑仿佛重有亿万钧。
不是剑变重了。
是方圆千里，都变得沉重。
大势压落，连空气都逃逸不掉，被压成了浪潮一般的纹路，挤压了下去。
温离身处其中，顿时生出一股难言的危机之感。
自修成真玄九印以来，他从未再有这样的感受。
因为除却师尊白圣君之外，他几乎已经是天下间最强大的巅峰真玄，行走在外，未逢敌手。
但今日似乎真要陨落了。
可他依然倔强地抬起头来。
他的剑，竭力递了过去。
聚圣山的弟子，宁死不会坐以待毙！
轰隆隆声响！
在他身外的千里虚空，迸裂无数纹路。
旋即虚空破碎，无穷乱流，将他裹在当中！
“受死罢！”
楚帝目光森冷，国印轰然砸落，要将温离连同这千里虚空，尽数湮灭！
轰地声音，天地动荡！
虚空破灭，乱流无踪！
只有一片虚无！
然而在虚无当中！
有一剑越过万里！
这一剑刺在了楚帝的皇冠上。
骤然一声响动！
帝冠掉落。
楚帝披头散发。
他看向前方的目光，充满了无法言语的复杂之感。
温离没有死。
所以温离的剑，越过了虚空。
但温离凭什么在国印之力下，得以不死？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沉寂无声，时光宛如停滞。
只有茫茫虚无之间，幽暗而深邃的目光，逐渐闪烁起来。
这是一双充满了岁月痕迹的眼眸。
这是一双无比巨大的眼眸。
眼眸的光芒，照亮了天地之间。
天地一片光亮。
而在光亮之中，一人昂然挺立，手执一剑。
在此人身后，是一尊巨大如山岳般的龙首。
真龙归来！
天地色变！
第六五六章 楚帝可以活!真龙必须死!
千里虚空，已化虚无。
楚帝借助国印，具有破碎虚空的力量。
在上古典籍中记载，这是铸鼎仙神才能拥有的强大力量。
但实际上，并不是铸鼎仙神才能破碎虚空，而只是在真玄九印境界范畴之内的力量，并不足以打破虚空。
哪怕是堪比真玄九境的千丈真龙，实际上也没有打破虚空的力量。
但庄冥身上更是修炼成了聚圣山的真玄九印，要比上古时代的千丈真龙更为强大。
楚帝亦是如此，他本是真玄九印，再得国印之力，获东洲七成大势，便近乎铸鼎仙神之境，故而能够打破虚空。
真玄九印之上，便是铸鼎的境界，但打破虚空的力量，则要高于真玄之上，介于铸鼎与真玄九印之间！
关乎于上古时代的记载中，真玄九印当中，没有人的战力，能够达到这样的地步。
或许在遥远的时代，也同样出现过这样的人物，但是在当今发现的典籍记载当中，并没有关于上古时代那些惊艳奇才的记载。
打破虚空的力量，本该将温离连同虚空，尽数湮灭。
但却有着不逊色于楚帝的力量，禁锢住了虚空，保住了温离，更助温离一剑斩了出来，斩落了楚帝的皇冠。
这样的力量，来自于真龙！
本该陨落在虚空风暴之中的真龙！
“真龙……”
楚帝目光倏地一扬，光芒闪烁。
他帝冠已落，披头散发，显得颇为狼狈，但他的气息，依然强盛万分。
他看向真龙的目光当中，灼灼炽烈，充满了复杂之色。
他二十余年间，时常感叹当年修为不足，只能顾着一统天御福地，而未能取得真龙。
如今修为足够，而真龙已经陷入虚空乱流之中，生死难明。
对他而言，本领近乎铸鼎仙神，足以镇压真龙，无论是将真龙作为自身铸鼎的根基，还是将真龙当作他大楚王朝的护国神兽，又或者将这头真龙降服，成为他这位大楚皇帝的坐骑，都将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与益处。
当年错失擒拿真龙的机会，楚帝心中颇为遗憾。
而今真龙归来，他却发现，眼前这头真龙已经不亚于如今的自己。
他不是当年的楚帝，而真龙也不再是当年的真龙。
这二十余年光景，他打下七成东洲，国运加身，势不可挡，而在这二十余年光景，这尊真龙竟然也能够在铸鼎之下的极限之间，变得更加强大，简直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
龙威之势，席卷十方。
天地寂静。
巨大的眼眸，闪烁着幽深的光泽。
但见山岳一般的龙首，缓缓从虚空中探出。
头似牛马角似鹿，鳞甲晶莹闪幽光，眼眸冷冽而深邃。
就算是温离三人，也不由得为之屏息。
楚帝一手掌国印，一手执帝剑，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而那真龙，从虚空中探出半个身子，数百丈长躯，极为粗壮，遮掩天穹。
风雨雷霆，席卷而来，茫茫天色，摄人心魄。
就在这时，真龙俯视下来，看着渺小如灰尘一般的身影，倏忽开口，口吐人言，声震天地。
“犯我聚圣山者，斩！”
轰隆隆！
顷刻之间！
雷霆万钧，天地震撼！
那尊真龙，席卷着狂风暴雨，雷霆闪电，朝着楚帝，一爪按落下去。
天穹黯淡了下来。
龙爪巨大而遮天穹，威势强盛如山岳倾塌。
“好！”
楚帝也非怯战之辈，当即以国印加身，迎了上去。
——
天门封闭，纵然昔年仙神，也只局限于真玄九印。
然而无论是真龙还是楚帝，都因为各自缘法，而超出了本身修为的界限之上，达到了足以破碎虚空的地步。
哪怕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古老存在，曾有仙神道果，如今却也是办不到的。
也即是说，真龙与楚帝，均要强于这些隐于暗处的古老存在！
而这一战，便是这个时代，或者该说是六万年间，最为强烈的一战！
至少，是六万年间，呈现于世间的对决大战之中，最为巅峰的一战！
这一战，虚空破灭，战于虚无之间！
就连那些古老的仙神，都看不清楚其中的一切，无法感知其中的一切。
“真龙……竟然从虚空之中归来了？”
“九百丈龙身，未足千丈，未足真玄九境，然而跌入虚空乱流之中，不但没有被虚空乱流绞灭，竟然还能在二十年后，打破虚空而归来，真是福缘深厚。”
“毕竟是当世唯一真龙，唯一有望成就道果的存在，它能存活下来，不是早就预料到的吗？”
“即便早有预料，但也只是以防万一，未有想到这尊真龙未足天龙层次，竟敢横渡虚空归来，竟能成功横渡虚空归来。”
“只是，它归来之前，我等先前为防万一，而布于虚空之中的仙宝，不是已经有起效的了吗？”
“仙宝起效，虚空乱流形成风暴，即便我等全盛之时，也未必能安然度过，可这真龙尚未成长至天龙层次，尚不能与仙神比较，如何能够从虚空风暴之中脱身出来？”
“我等要将它扼杀于虚空之中，自然也有一些老友，想要将它拯救出来，在我等当中，有些明着要诛杀于它，暗中有意保它的道友，却也不足为奇。”
“它已重新修成千丈龙身，而且比它数百年前的千丈之躯更为稳固，具有了打破虚空的层次，几乎超出了幼龙该有的范畴，楚帝能胜得过它吗？”
“楚帝已经汇聚了东洲七成大势，虽未足铸鼎层次，也是极为强大，至少比你我这些道果被天门封禁的仙神，要更为强大！而那真龙固然强悍，也终究还未足天龙的层次，比不过铸鼎仙神，他未必能胜楚帝！”
“可若是加上聚圣山那三位呢？”
“……”
各方仙神，为之沉寂。
在真龙归来之后，一切局面，均已改变。
原本预料的是，楚帝斩杀聚圣山真传，率军攻灭聚圣山，而大楚东元军名存实亡，可谓两败俱伤。
而今又是什么后果？
这几乎超出了诸位仙神事先的预估。
“当今时代，不该有铸鼎仙神的存在，这将会打破如今的平衡。”
“东洲之中可以有大楚王朝的皇帝，但不可以有如同幼年真仙一般的上古神兽。”
“楚帝终究受天门所限。”
“但真龙不会受限。”
“仙友此言何意？”
“楚帝是否会陨落，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龙一定要灭。”
那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而今真龙不灭，楚帝是唯一可以制衡它的当世强者，至少在目前，楚帝还不能陨落。”
各方陷入沉默，旋即才有声音应道：“无论是楚帝还是真龙，都已经胜过我等，也超出原先掌控范围之外，我等难以影响他二位的胜负。但是，我等可以支走聚圣山那三尊巅峰真玄，避免楚帝受围攻而亡。”
众位古老存在，再一次陷入沉默。
这位老友，对真龙与楚帝的称呼，用的是这“二位”。
以此尊称，足见尊重。
“既然有了方向，便各自出手罢，关乎我等未来，也无须计较谁人出力更甚了。”
“道兄所言正是，在二十多年前围攻聚圣山的那一场劫数之中，各方仙宗数以百计的巅峰真玄，各有贪念，而不能同心，终究只是一盘散沙，才会被聚圣山所灭。”
“我等虽非后辈真玄可比，但那这真龙与楚帝，也不是泛泛之辈，终究还是须得我等同心协力才是。”
——
按道理说，棋逢对手，当惺惺相惜。
正如先前楚帝一般，自觉高手寂寞，天下无敌，便无须大军援手，欲以一人之力，镇杀聚圣山三大巅峰真玄。
这是他的自负之心，也是因为他已自觉高处不胜寒，想要尝试一下与三位出身聚圣山白圣君门下的巅峰真玄交手这三位是否可以在合力之下与他一战，从而让他这位无敌东洲的强者，可以战得一场酣畅淋漓。
温离三人，并没有让他失望。
而真龙更是超出期望之外，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但楚帝心中依然是极为激动的。
这尊真龙，也许是天地之间，唯一可以与自身匹敌的存在！
而对于真龙而言，应该也是如此的。
真龙本领修至这等境地，于天门封闭之下，仙神不出，举世无敌，能寻得楚帝这样的对手，得以战个酣畅淋漓，本也该是大喜过望。
但是，这尊真龙，并不按常理行事。
按常理应该出现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真龙探爪，摆尾，口吐雷霆，道术神通，层出不穷。
而在真龙身后，三位聚圣山巅峰真玄，合力相助，直接压着楚帝，猛烈攻打。
没有棋逢对手的比拼。
只有四尊至强者，围杀一位至强者。
楚帝一人，不但倾力抵御真龙，还要抵御三大巅峰真玄，陷入围攻之中，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局面岌岌可危。
强如楚帝，自负如他，此刻心中也不免产生了一种惊惶。
这是一种源自于生死的悸动。
在这四大至强者的围攻之下，自觉天下无敌的楚帝，终于还是感受到了陨落的危机。
轰隆声响！
真龙张口！
雷霆骤生！
三位聚圣山巅峰真玄，各自出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各方气息骤起，冲霄而上，皆有巅峰真玄的痕迹，然而却又比巅峰真玄显得更加强大，但是这强大的气息之中，却难以掩饰岁月带来的腐朽之意。
第六五七章 我独自杀他!
各方气息，直冲云霄。
而这些光芒，并不是朝着这边过来。
他们的光芒，是朝着聚圣山福地所在而去。
聚圣山师兄弟四位，修行聚圣山功法，法力与聚圣山福地息息相关，皆感震荡之意。
而楚帝则是此空隙之间，倏忽退去万里，披头散法，犹是惊疑不定。
此战眼看便要尘埃落定。
然而各方气息，却让楚帝借机挣脱了必死之局，退去万里之外。
而聚圣山师兄弟四位也没有即刻攻打过去，而是就此停下。
瞬间大战停歇，为之沉寂。
“看来有不少老鬼，想要保这狗皇帝的性命。”老二辰冥，语气冷淡，这般说道。
“先合力斩了这狗皇帝再说！”唐天影骂道：“想救人，没那么容易！”
“十三？”温离看向真龙，道：“你怎么看？”
“大师兄以为如何？”真龙出声道。
“大楚王朝，攻伐我聚圣山，而今双方皆死伤无数，乃血海深仇，为兄自然是想要斩他。”温离沉声说道：“但聚圣山根基所在，老五正是率领龙卫及大军，抵御攻伐，浴血奋战，我作为兄长，不能看着他陨落。”
“那就回援罢。”真龙眼眸深沉，开口说道：“三位师兄回援山门，屠尽东元大军，击退各方古老仙神，至于这里，交给我了，我独自杀他！你们在斩尽东元大军之后，来此布四象封魔阵，免得被他逃命去了！”
“十三？”温离问道：“你可有把握？”
“无妨！”真龙眸光凛冽，出声说道。
“撤！”
温离三人，当即化作光芒，朝着聚圣山而去。
然而温离回望一眼，看向楚帝的目光，依然凝重。
这位执掌七成东洲，近乎仙神的大楚王朝国君，太过于强大了。
但他也相信，如今的十三，比以往更加强大。
楚帝或许不会弱于十三。
但楚帝不至于强过十三。
而他们三人，回援山门，斩尽东元大军，也是在削弱楚帝的本领，可算是另一种攻打楚帝的手段！
——
苍穹之上，陷入沉寂当中。
“你师兄弟四人合力，或许是聚圣山唯一可以杀掉朕的机会！”楚帝出声说道：“为了一座福地，为了所谓众多生灵，放弃朕的性命，值得吗？”
“单凭我真身在此，依然可以杀你！”真龙出声，略有嘲讽之意，说道：“聚圣山中的生灵，皆是我聚圣山所有，作为聚圣山弟子，理应护持山门及门中范围内所有生灵，更何况，我五师兄陆长寿连同数千龙卫，性命之重，在我眼中，当更胜于你！他们的性命，若错失时机，便永远难以挽救，但是你却是随时可杀，此时此刻，也可以杀！”
“适才若不是你那三位师兄，朕怎会如此狼狈？”楚帝哼了一声，隐有不服之意。
“我可以让你更加狼狈！”真龙张口，风云变幻，雷霆闪烁。
“大言不惭！”
楚帝伸手一摄，帝冠入手，他往头上一放，当即法力运转，鬓发恢复原状。
他不再披头散发，他衣冠端正，威严沉厚。
他仍然是统御东洲七成地界，掌控着强大修行王朝的帝皇至尊。
他昂然说道：“来！你与我，尽展本事，单打独斗，战一个酣畅淋漓！”
昂然龙吟声起！
天地之威，滚滚而至！
大战顷刻而发！
没有了聚圣山其他三位巅峰真玄的制衡，楚帝本领尽出，全无保留。
而在这一刻，大战似乎变得更加激烈！
战得虚空破灭！
——
东元大军，军阵之内，学士府战船之上。
刘越轩微微屏息，他也察觉到了真龙归来。
心中的忧虑之念，当即消减了去。
既然真龙归来，局势胜败已定！
死局可破！
余下之事，不过收拾残局，抹去痕迹。
对于刘越轩而言，这种事轻而易举。
他朝着唐浩成扫过一眼，隐约发现唐浩成对他已有警惕之心，似是有了逃命的准备。
刘越轩神色如常，天机阁出来的人，都不是废物，尤其是悟过大衍算经的人，唐浩成自然也不是废物。
不过，他刘越轩自是远胜唐浩成。
无论怎么样，这一次唐浩成必死无疑。
他心中这般念着，看向了聚圣山的方向。
上千万东元大军，如今只剩七百余万，但阵势依然没有过多混乱。
聚圣山百万精锐，折损七十余万，龙卫陨落八百之众。
如老五陆长寿，也是伤痕累累，断去一臂。
而如老三唐天影，顶在了最前方，与最精锐的东元大军，正面撼动，哪怕是这位在真玄九印的道路上，走到了极为遥远的至强者，同样伤痕累累，气息微弱。
在他剑下，至少足有数十万大军化作血雾，残肢断臂无数，盔甲残破万分。
但这样强大的唐天影，却也还是在军阵之下，落入颓势。
至多一盏茶工夫，东元大军照此战局，便可以平了聚圣山，当然不免伤亡惨重，只怕要过半数。
尸体堆积成山。
鲜血流入大海。
尸山血海，宛如炼狱。
人间惨状，莫过于此。
但刘越轩并没有过多担忧，有时候大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有上古仙神在记载之中，可以战到天荒地老，数以万年计。
但这样的争斗，往往是旗鼓相当之时。
如今温离、辰冥、唐天影，加上一尊近乎天龙的存在，镇杀楚帝也不在话下，绝不会拖延太长时间。
例如前方的唐天影，正在领兵抵御，但另一道身躯就在苍穹之上迎战楚帝，知晓其中究竟，已经改变战法，试图拖延时候。
只要镇杀楚帝，这里的战局便不会有任何变化。
然而就在这时，天地各方，气息滚滚。
“糟了。”
刘越轩伸手入怀，按住大衍算经，面色变幻。
各方古老存在，不容楚帝陨灭，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候出手了？
他们不愿涉险，所以不是直接加入楚帝所在的战局，而是直接朝着聚圣山而来！
这是要逼迫聚圣山那四位至强者回援，而解救楚帝于危难之间？
聚圣山诸位真传会怎么选？
合力斩杀楚帝，坐视聚圣山陨灭吗？
绝不可能！
果然，当即便有三道气息，从苍穹之上而落。
只留真龙之威，在苍穹之上，迎战楚帝。
战事滚滚，比先前更为激烈！
“温离他们认定，真龙必能斩杀楚帝？”
刘越轩心中这般念着，然而官印陡然一闪，他伸手取过，赫然是楚帝来的旨意！
旨意之中，只有两个字。
撤军！
刘越轩顿时沉默。
楚帝撤军之所以撤军，是因为聚圣山三位巅峰真玄归来了。
那些古老的存在，不会为了楚帝，而与聚圣山巅峰真玄死战。
那么当温离三人归来，这些古老存在必将退去，而接下来，便是屠灭东元大军，从而减弱楚帝威势。
楚帝深知如此，所以提前下旨撤军。
原本这样的旨意，该落在东元大军统帅唐胜武的手中。
但是唐胜武已经陨落，对于更低一层的将领，楚帝并不知晓唐胜武指派了哪一位来暂代统帅之职，也不可能逐个下令，故而最适合传达旨意的人选，便成为了学士府刘四平。
按道理说，作为学士府在此的最高官员，刘四平大人此刻就应该当机立断，立时撤军，保存东元大军这七百万人的根基。
然而，他不单是刘四平，他还是刘越轩。
东元大军这七百万人，若是不撤，必灭无疑，而对楚帝而言，与庄冥一战，会更加不利。
若是撤了，便是为大楚保存根基，而不利于聚圣山当下局势，也不利于庄冥与楚帝一战。
“……”
第六五八章 夫人已身怀六甲
各方古老存在，以气势压迫聚圣山，逼迫聚圣山诸位真玄放弃围杀楚帝，回援山门。
若是聚圣山诸位真传不回，他们便会相助东元大军，屠灭聚圣山福地，进入聚圣山门之内，得到他们想要的一些东西。
然而，聚圣山诸位真传归来，楚帝不再受到围攻，他们这些在悠长岁月之中沉眠，苟延残喘到了这个时代才苏醒的古老仙神，便也打消了攻灭聚圣山的念头，更不愿与温离三人交手，而选择就此退去。
就连这些古老的仙神，在如今的时代，依然忌惮着聚圣山的巅峰真传，而不愿正面相迎。
因为他们没有把握取胜。
聚圣山这三位巅峰真玄，在世间真玄九印当中，都已经走到了近乎极致的地步，堪称世间最为强大的三位真玄九印大修士，论起本领已不逊色于他们这些曾经越过天门，修成仙家道果的“巅峰真玄”古老大修士。
真要迎上了聚圣山这三位，哪怕是曾经的仙神，在如今的真玄九印层次之内，也恐有陨落之危。
即便能胜过这三位，自身多半也讨不了好。
因此在温离三人遁光归返之际，这些有意朝着聚圣山而来的气势，却又在顷刻之间各自散去。
而温离三人也没有与这些古老存在玩一场来回拉扯的场面，没有再度折返去诛杀楚帝，而是极为果决，直奔聚圣山福地的海域防线，攻向七百余万东元大军。
“撤军！”
学士府战船之上，作为学士府在此的最高官员，刘越轩终于还是将楚帝的旨意，传达到了军中诸位将领的军令之上。
而攻向聚圣山福地的大军，在各部将领的号令之下，不再恋战，开始撤军，留下一部，作为断后。
战到此时，双方伤亡无数，尸山血海无穷尽。
早已有人杀红了眼。
但大楚军纪严明，终究还是如潮水一般退去。
反倒是东胜王朝的龙卫与军队，拼杀红了眼，试图反击。
可终究还是被唐天影阻拦下来。
“撤军！”
刘越轩正色说来。
此时撤军，谈不上及时。
若是温离等人要保聚圣山，那么便不会追击东元大军。
但是温离等人若是也杀红了眼，开始追击东元大军，以聚圣山诸位真传的本领，极有可能真的合力绞灭这七百余万残军。
不过，他料定温离等人不会追击。
但是，毕竟七百余万大军，想要退走，也不是瞬息之间。
断后的这一批将士，基本难以生还。
“唐浩成，本官命你，率十二位太上长老，作为第七军的耳目。”
刘越轩出声说道：“第七军负责断后，你务必为他们探明所有的消息，让第七军的袁将军明晰一切局势，从而可以理智判断诸事，尤其是待其他各路大军尽数退出血海，第七军撤回的道路，你要为袁将军指明，让他决断进退之路。”
唐浩成闻言，面色骤然一变。
身后十二位太上长老，也不由得立时站起，气息滚滚。
而刘越轩神色如常，他身后的诸位官员，也尽数起身。
战船之内的气氛，近乎凝滞。
仿佛这艘巨大的战船，都将要被撕扯开来。
“刘四平，你不免太过分了。”那位古稀老者，目光森冷，沉声说来。
“不服？”刘越轩目光淡然，平静说道：“顶撞上官，乃是重罪，尤其此刻，是在战时，你等胆敢违逆军令，天机阁莫非要反？”
“好大的帽子！刘四平！你太过分了！”另一人喝道：“你谍报部咄咄逼人，我天机阁处处忍让，凡事须得有些分寸，让我少阁主断后，不免逼得过了！”
“怎么？你是觉得你家少阁主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还是对本官选定的人有所不满？”刘越轩森然说道：“唐浩成不断后，谁来断后？莫非让刘某亲自断后？你天机阁少阁主，年少奇才，处事果决，能推演天机，看清局势，他对第七军的撤离，将有极大帮助，本官的作为学士府在此最高官员，难道还没有资格选定断后之人？”
“聚圣山那三位即将归来，断后的第七军便是用来挡住他们的，说白了是用第七军这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换取余下六百万人安然撤离，你将我天机阁尽数放在这里，不就是想要借刀杀人吗？”
“胡说八道！”刘越轩冷声说道：“本官奉陛下之命下令撤军，这是东元大军内部商议的结果，你敢说这是让第七军送死？你信不信，动摇军心，本官这就可以斩你！”
“刘大人……”有谍报部官员上前半步，低声说道：“虽说天机阁自以为是，但唐浩成毕竟是少阁主，留他在此断后，是否真的不妥？”
“那留你断后？”刘越轩扫他一眼，冷淡说道。
“……”那官员稍退半步，讪讪不语。
“事情就这样定了，战场之上，不容违逆，否则本官这就将你们就地正法！”
刘越轩冷声说道：“有什么对本官不满的，战事之后，你们要上禀帝师也行，要面见陛下也成，随时可以参刘某人一本！”
他倏忽拂袖，神色冷冽，寒意骤现。
“老夫这就上禀阁主，必要参你一本！”
有一位太上长老，怒而开口。
当即剑光一闪！
只见刘越轩官印一运，剑光一起，在瞬息之间，出其不意，便斩了这位高境真玄。
旋即他伸手一按，太元宗拘神禁术，又将其大道金丹取来。
“你敢！”
“刘四平！”
“逼人太甚！”
天机阁这边，气息轰然骤起。
谍报部众人，也觉不妥，但依然不能坐视谍报部最高官员面临危险，便也纷纷相迎。
眼见双方便要决裂，骤起内乱。
然而唐浩成伸手一压，脸色难看，终究应道：“我答应你。”
在战时违逆军令，乃是重罪，若拖延下去，东元大军受创更重，来不及撤军，那么罪责必将祸及占整个天机阁。
何况，刘四平这道命令，并没有过多不妥之处。
唯一不妥的，只是刘四平没有顾及他的身份。
但在大楚王朝之内，这种身份上的特权，虽然一直存在，但却并不可以呈现在明面之上，容易引起诸般议论。
所以在明面上，刘四平这样的安排，没有什么可以论罪的。
“我若战死，一切皆休，我若不死，你今日一切，我必上禀，尤其是你无故斩我天机阁太上长老一事！”
“无故？”
刘越轩淡淡说道：“战时违逆军令不说，还妄想与外界联系，根据大楚军令，我学士府入军之后，是为大军眼线，不得与外界联系，如若不然，视为泄露军机，以通敌罪名处置，我为学士府最高官员，自然有权将之就地正法！”
他倏忽拂袖，道：“既然你天机阁愿意遵守本官号令，此事到此为止，待你们战后归来再说！”
这话说略带嘲讽之意。
战后归来再说！
但此战之后，天机阁这一批人，未必有命可以归来！
——
天机阁。
“阁主，聚圣山那边，适才变故频生，该当如何？”
“真龙归来，古老仙神现身，涉及聚圣山与大楚王朝，已不是我们可以参与的。”天机阁主负手而立，神色略沉。
“阁主在担忧什么？”这位长老问道。
“成儿要出事了。”天机阁主这般念了一句。
“什么？”那老者为之一惊。
“恐有性命之忧。”天机阁主吐出口气，这般说来。
“那咱们……”这长老忙是说道：“可要前往聚圣山战场，援救少阁主？”
“不成。”天机阁主微微摇头，说道：“如今的天机阁，不再是我们的天机阁，而是大楚王朝学士府麾下的一部，未经学士府许可，不得调动过多人手，尤其是真玄级数的人物，不得擅动。更何况，眼下聚圣山中，局势变幻不定，贸然前往解救，更是有参与大战的嫌疑，未有上禀学士府，而擅自去参与大战，那么你觉得楚帝和帝师，会认为咱们天机阁，是去相助大楚王朝，还是去相助聚圣山的？”
“这……”那长老脸色难看，道：“难道这就不管了吗？”
“九死一生，但并非十死无生，终究还有一线生机，他好歹具有大衍算经的残篇，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掌握一线生机了。”天机阁主低沉说道：“其实本座派他前往，也考虑到了今日。”
“阁主？”这长老心中更是升起一股寒意。
“想要寻到大衍算经，就必须要有学得大衍算经残篇的人，去感知这大衍算经。”天机阁主平静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座以血脉亲子去涉险，终于探得大衍算经的线索……他若能活，是他的本领，他若不能活，也代表他本领有限，如今陨落，好过日后接掌天机阁，将天机阁带入末路当中。”
“可是，少阁主终究是您的独子。”这长老低声道。
“子嗣不过延续血脉而已，本座若得长生，何须子嗣？”天机阁主说道：“更何况，我尚盛年，虽然修为越高，越是难以诞生子嗣，但多年至今，也算有了结果，夫人已身怀六甲。”
第六五九章 国之真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聚圣山外。
血海茫茫。
东元大军开始撤退，天上地下，将士铁甲，刀枪剑戟，森然可怖，在浴血奋战之后，杀机冲霄。
但在军令之下，尽管杀得疯狂，东元大军依然做到了有序后退，如潮水一般退去。
而余下数十万大军，属东元大军第七军，则在此断后。
唐浩成受命，作为第七军的耳目，将所有的局势消息，报知于东元第七军的统兵大将，与之共同进退。
这是刘越轩留下的局。
第七军已经抱着尽数覆灭的决心，为全军断后。
而身在第七军的唐浩成等人，也未必就能在聚圣山的反扑之下活命。
刘越轩即便作为学士府最高官员，在此战时也受到极大的限制，无法与温离等人联系，无法告知温离等人，直接诛杀唐浩成。
若能让温离等人直接朝着唐浩成出手，那么唐浩成便是必死无疑，十死无生。
但眼下这样，就只能看唐浩成的运道，倒也算是有一线生机，故而唐浩成所处的局面，是九死一生。
可实际上，刘越轩给唐浩成留下的，不止是一线生机。
如果天机阁来援，那么唐浩成就能性命得保。
如果天机阁视而不见，打算放弃唐浩成，那么他这位少阁主，便只能去应付这九死一生之局。
“天机阁敢来，那么大楚王朝论罪，事后必灭无疑！至少，天机阁的阁主，连同天机阁的高层，都将会被楚帝血洗！”
刘越轩暗道：“但是天机阁主终究是个老鬼，他定然可以料到后果，就看他们父子之情，能不能让这位天机阁主失去理智，而葬送天机阁了！”
他这般想着，但是也觉希望不大。
甚至他隐约觉得，唐浩成这一次，就是被他父亲扔出来送死的。
那么唐浩成这位少阁主，天机阁主唯一的子嗣，为何会被轻易放弃？
刘越轩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思考其中的缘由，他正在尽学士府官员职责，为东元大军报知周边一切动静，由东元境各路大军统兵将领，自行决定合适的撤军路线以及时机。
——
三道光芒，倏忽而至。
“这群该死的老鬼！”
唐天影骂了一声，声传八方，喝道：“既然敢来，有种留下，与老子决一死战！老子要杀楚帝，你们就敢来犯聚圣山，看见老子来了就跑，你们这些个废物玩意儿，全是一群藏头露尾，苟延残喘的耗子，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越过天门，修成仙神道果的！”
他愤愤骂了几声，但手段却是狠辣。
剑光直入东元大军之中。
留下断后的第七军，根本阻拦不住。
温离素来行事端正，平和有礼，儒雅文静，但该出手时，也从不心慈手软，剑落而斩，血海动荡，杀戮无穷。
辰冥更是无须多言，他一向冷漠，行事凌厉，当即便斩入了第七军中。
三位巅峰真玄归来，再加上唐天影还有一具半残之身，合力压了过去，如摧枯拉朽一般，将第七军结成的巨大阵势，顷刻斩开。
第七军溃散之势，就如决堤之水！
兵败如山倒！
老五陆长寿也杀红了眼，率领龙卫，直接攻入了第七军的腹部。
身后余下的三十余万东元精锐，也已精疲力尽，但在此刻，依然杀了出去。
“老五，悠着点，别栽了。”
唐天影吓了一跳。
他知道陆长寿伤势不浅，而且法力消耗甚巨，如今也是疲累不堪，凭着一口气杀进了第七军的腹部，万一出错，恐怕阴沟里翻船。
他连忙前去相助。
而在更前头，三尊巅峰真玄，扫杀第七军将士。
尸山血海，死伤无穷。
这里如同炼狱一样。
第七军战力极强，放在往常，合力之下，也有斩杀巅峰真玄的力量。
但是聚圣山的巅峰真玄，比世间的真玄九印，强大得太多，而且三人合力，连自号天下无敌的楚帝都要极为慎重，眼下这第七军，只支撑不到片刻，便死伤过半。
“老大，你们守着，我去追击。”唐天影杀得兴起，又大声说道。
“不准去。”温离喝道：“撤去的东元大军，足有六百余万，依然不容小觑，这残军合力之下，还是足以与我等三人抗衡，没有必要为了追击残军而涉险！”
“先屠灭了这一批再说！”辰冥沉声说道：“杀得他大楚王朝心寒，杀得各方仙宗畏惧，杀得天下不敢再犯聚圣山！”
“二师兄说得是。”
老五陆长寿不断喘息，咬牙说道：“就眼前这批，一个也不能放掉！”
适才他多次遇险，杀得浑身染血。
而在他身旁，龙卫一个接一个倒下，那些东胜王朝的将士，更是倒下一批又一批。
他身在这战场之上，对于大楚这批将士的仇恨，比之于温离等几位师兄，还要更加强烈。
——
苍穹之上。
虚空迸裂，大片虚无。
法术此起彼伏，雷霆闪烁，火焰滚滚。
真龙探爪，抓碎虚空，摆尾横扫千丈，张口便是雷霆，爪下便是道术，眸光便如剑气。
楚帝亦是不差，国印加身，帝剑在手，更具有诸般道术神通，一样是善战之辈。
双方战得天崩地裂。
这是真正的棋逢对手！
但楚帝的气息，却在逐渐变得虚弱。
“你全盛之时，或可与我一战。”
真龙倏忽张口，说道：“但你弱了。”
适才大师兄温离、二师兄辰冥、三师兄唐天影，合力大战楚帝。
楚帝消耗不少，而后真龙归来，合力攻打，楚帝不但消耗更重，而且受创不浅。
加上此时此刻，东元大军统帅唐胜武陨落，东元大军折损近乎半数，而在天南界那边，岳廷他们似乎也初步得手了。
楚帝得自于天南界的国运大势，减弱了足有三成余。
这让他变得愈发虚弱，本领已不如刚出王城之时那般强盛，已没有先前那样意气风发之感。
若是先前陆合出手，搅乱王城，那么此时楚帝将会更加虚弱，对于庄冥这尊真龙而言，便会不堪一击。
但陆合没有出手，此刻楚帝还算有还击之力。
但终究已经渐渐落入下风。
“外力终究是外力。”
真龙张口雷霆闪烁，声震八方，道：“你一国之君，如国之真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今损你大楚王朝，便能重创于你！”
当初真元宗主任松成，被剥夺王印之力，本领骤降，便感叹过，官印加身，固然强大，可外力终究是外力，一旦被上官压制，一旦被楚帝革除官职，便打回原形。
楚帝乃是一国之君，他的国印，至高无上，便也没有人可以剥夺他的国印之力。。
但是，大楚强大，他就会强大，而大楚弱了，他便会弱。
亿万里疆土，无数生灵，麾下文臣武将，各有心思，终究不是一心所向，终究不是密不透风，终究可以借机，损及楚帝本领。
第六六零章 真龙战楚帝!
聚圣山福地。
海域防线。
血海茫茫，尸首无数。
残甲断刃，残肢断臂，一望无尽，如同炼狱一般。
但大战终于还是停歇了下来。
老五陆长寿，率领余下龙卫及将士，皆筋疲力尽。
但是对于温离等人而言，事情还没有结束。
此刻最重要的，是关于苍穹之上的大战。
眼下他们若是参与此战，那些古老的存在，依然会朝向聚圣山来。
“合力运功，四象封魔阵，封住方圆十万里！”
温离出声说道：“我亲自坐镇聚圣山方位！老二老三去守住其他三个方位！”
老二辰冥应道：“我去守西边方位。”
唐天影有两具身躯，自然是守住余下两个方位。
当下温离伸出手来，而老二辰冥与老三唐天影的两具身躯，一起叠加上去。
四只手掌，法力相合。
接下来凝成的一缕法力，便是四象封魔阵的根本。
而在他们动法之时，老五陆长寿拖着伤躯，朝着这里而来，浑身浴血，伤势沉重，气息已是萎靡，脸色亦是苍白。
“没事罢？”温离虽在运法，但仍有余力，当即偏过头来，关切问道。
“伤得不轻，不至于危及性命。”陆长寿这般应了声，又低声道：“十三能胜否？”
“……”温离沉默片刻，说道：“楚帝全盛之时，近乎仙神，或许未必逊色于如今的十三，但是他跟我们打了一阵，适才也受了伤势，加上东元大军已经成了残军，而且从刚才老七他们传来的消息来看，天南界的岳廷也已初步得手，大楚国运受创，此时的楚帝，不会再是十三的对手。”
“我们眼下，只要布下四象封魔阵，不要让楚帝逃走，不要让那些老鬼再度搅局就是了。”唐天影说道：“四象封魔阵，自成一界，这狗皇帝再无生路！”
“我还是有些担心，楚帝毕竟掌握着亿万里疆域的大势，天地的大势，生灵的大势，上至真玄，下至蝼蚁虫豸，都是他国内的生灵，都能为他助力。”辰冥皱眉说道：“十三虽是真龙，强大无比，但终究是一个生灵，而楚帝背后，是一座王朝，亿万疆土，有无穷生灵之势。”
“老大认为，楚帝有多少丈？”唐天影忽然问道。
“楚帝目前看来，约莫宽有九丈。”
温离沉思了下，出声说道。
众人均是沉默下来。
真玄九印通仙路。
有些真玄九印的大修士，初成九印，尚不能合一，尚不能凝成大道，但更进一步的真玄九印，便可以凝成大道。
可是真玄九印合一，大道长短也并不一样。
稍弱的真玄九印，甚至不足千丈，也不足以触及天门。
在真玄境界中，走到了极高的巅峰存在，大道便可通至天门，直达千丈。
在这个时代，千丈大道，触及天门，已是世间修行者的最高极限。
但世间巅峰真玄，同样长达千丈的大道，却仍然强弱有别。
若说寻常仙宗老祖，长达千丈的大道，约莫是宽有三五丈。
那么他们三位，则要有**丈。
聚圣山功法，乃是师尊白圣君耗费了无数心血，借大衍算经而成的旷世功诀，集万家之长，结千丈大道，凭资质不同，至少便是六丈以上的根基，甚至，如有机缘，仍可继续进益。
而楚帝的千丈大道，本身宽有六丈余。
但是国印加身，他依然千丈之长，可却已超出十丈来宽。
十丈之力，可破虚空。
“但现在他弱了，国印之力减弱，大约只有九丈。”就在这时，温离又这般说道。
“十三呢？”辰冥问道。
“至少已破十丈，具体难以估计。”
温离沉默了下，旋即说道：“或许已经触及了师尊的层次。”
千丈真龙，堪比真玄九境，实际上论起大道，也仍属千丈之列。
而上古神兽，如幼年真仙，血脉优越，得天独厚，一旦踏足此境，便逼近于十丈宽的根基，所以真龙凭借体魄与法力，放在上古时代也足以横扫同等境界的修行者。
然而，庄冥的真龙之体，却还铭刻着聚圣山功法所修成的真玄九印，两相叠加之下，根基之稳固，前所未有。
他的大道，究竟有多宽阔，就连温离都看不出来。
两相叠加之下，究竟有多强大？
温离难以看得清晰，但却能知晓，至少要强于楚帝。
“够了。”
温离收了手，手中是一团光芒，内中有着四道纠缠的气息。
而辰冥与唐天影的手中，也各自有一道相同的光芒。
“去罢，布阵！”
——
而在茫茫无尽之处。
“我等引走了温离三人，但楚帝竟然还被那真龙缠住，无法脱身吗？”
“或许不是他无法脱身，而是他恋战不退，此人一向自视过高，必然是想要与真龙一战，从而击败真龙，不愿服输。”
“温离三人，已经准备去结大阵，要将楚帝困杀阵中，我等若不出手相救，楚帝恐要陨落。”
“我等适才已经出手了，更深处已有道友心生警惕，眼下再度出手，恐会变成上古大劫的延续。”
“不但是如此，你看温离真身所在方位，就在聚圣山福地，他是在等着我们过去。”
“老夫可不想与他一战，他在真玄九印的道路上，走到了一位巅峰真玄所能达到的极致，甚至他的剑快要超出真玄九印的力量范畴之上，如能再进一步，他或许可以打破虚空。”
“楚帝固然重要，但不是无法替代，我等不至于为他，而去与温离拼死一战。”
“既然救过楚帝一回，那么接下来，也就该看他自身的造化了。”
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仙神们，各自交谈，均不敢妄动。
他们原是修成道果的仙神，苟延残喘至今，眼看天门开启一丝，时代有了改变的痕迹，若在这个最后的时光里，受到后辈之灾，被真玄所杀，岂非冤枉？
——
真龙倾力攻打，爪牙尖利，龙尾横扫，道术神通，层出不穷。
楚帝虽有国印加身，帝剑反击，也须得诸般道术，仍然难以招架。
天地崩灭，虚空破碎。
“你期待的那些老家伙，不会来救你了。”
真龙语气沉凝，出声说道：“先前他们不敢直接涉足这里的战场，是不敢与我等正面拼杀！他们很惜命，只是选择引走我诸位师兄，来替你解围，眼下我诸位师兄已经稳住阵脚，他们也不会再敢涉足此处，他们不会为了你的性命，而赌上他们苟延残喘了不知多少年的性命！”
楚帝抹去嘴角血丝，气息愈发虚弱，凝声说道：“朕刚才一直在想，你就这么想要斩下朕的头颅？按道理说，你更应该斩杀那些老鬼才是……你该知道，朕是世间唯一与你匹敌的人物，一旦朕陨落了，你便是真正无敌于世，而他们不会容许你具有当世无敌的本领！你若想化身天龙，便是触及了上古封禁天门的大神通者以及他麾下仙神的底线，绝没有好下场！”
真龙一爪探去，撕裂天穹，没有停手。
但是真龙眼眸闪烁，心中似是有些恍惚。
刚才庄冥确实考虑过，与大师兄温离等人，回援聚圣山，斩杀那些来搅乱战局的古老仙神。
但是他更加忌惮楚帝。
那些古老仙神，不愿意拼命，所以不敢来此参战。
可若是真龙、温离、辰冥、唐天影一并归返，成功截住那些古老的仙神，便是不死不休之战。
他如今千丈之身，更有真玄九印，自信可以将这些局限在真玄境界的古老仙神斩杀下来！
但是，楚帝面对这样的机会，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如若楚帝重新加入战场，与那些被聚圣山四尊至强者逼到绝境的古老仙神联手，那么对聚圣山而言，后果不堪设想，胜局将荡然无存。
因此庄冥放弃了回援，而是单独留下，想要尝试亲自斩杀楚帝。
“其实你先前若是回返聚圣山，去截杀那些老鬼，朕不会阻拦你，也不会与那些老鬼合力斩你，甚至……”
楚帝国印抵挡，帝剑反击，神色愈发凝重，沉声说道：“朕会选择与你联手，斩杀他们！”
真龙倏地摆尾，扫灭千丈虚空，语气森冷，寒声说道：“我不管你如何选择，也不管那些老鬼能活多久，但是你活不过今日了。”
楚帝抬起头来，咬牙说道：“朕不是在求饶！”
真龙一爪探去，如天穹崩灭。
“我知道你不是求饶！”
真龙之声，雷霆万钧。
龙爪之下，乃是镇岳印。
这也是一门极为强大的道术，对于真龙而言，极为适用。
龙爪镇岳，法印落下，天地沉凝。
但见一片沉寂之声，按落下来。
方圆两万里，尽数寂灭。
虚空破碎，乱流汹涌。
楚帝的身影，已然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四方光芒闪烁，直冲霄汉，气息之间，各自凝成，顿成四象封魔之阵。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四尊神兽虚影，各在东南西北。
“十三！”
“三位师兄，撤了法阵罢。”真龙倏地张口，声音低沉。
“什么？”
辰冥的声音，略有诧异。
真龙盘踞在苍穹之上，缓缓张口。
在它口中，吐出一道光芒，赫然是拘神禁术化成的一方天地。
而这方天地，当即随风破散，宛如一个水泡那般，顷刻生灭。
当中走出一个年轻人来，身着白色衣衫，面貌清俊，身材颀长，颇有清逸出尘之气。
他微微张口，身旁千丈真龙昂然咆哮，上千丈的身躯瞬间化作一丝光芒，投入他的口中。
而在这一刹那之间，这个年轻人的气息，节节攀升，比任何巅峰真玄，都要变得强大。
第六六一章 千幻之气,仙子之怒
大楚王朝，威压天下，统御七成东洲，攻打各方仙宗，麾下大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楚帝借得鼎盛国势，被尊称为天下无敌的至强者。
而今这一位无敌的至强者，率领大楚上千万精锐，御驾亲征，亲自攻伐被誉为天下第一仙宗的聚圣山。
此战一起，便引动了天下无数修行人的目光。
各方仙宗，各处势力，各散人修行者，以及暗中窥探的古老存在，都在关注这一战。
兴起战事的大楚王朝，势不可挡，试图吞并天下，国内强者辈出，兵强马壮，具有昌盛之势，更有勃勃野心。
而另一方，是由剑动天门的白圣君，所创立的仙宗，曾在这里陨落过数以百计的巅峰真玄，被誉为天下第一仙宗，也被誉为天下第一禁地。
这一战，牵动着无数人的心绪。
这一战，也决定了东洲今后的命运。
甚至这一战，还决定了天南界，甚至更遥远的天荒、西域、北地等各方浩瀚疆域的未来。
如今这一战，终于落下帷幕。
结果更是令人感到难以置信，更是震撼骇异。
大楚王朝的上千万精锐，折损近半，统帅唐胜武陨落，就连号称无敌的楚帝，也重伤而退，跌入虚空之中，而今不知去向，生死难料。
聚圣山中，损伤不浅，死伤八十余万人，但终究取得了胜果。
聚圣山再度扬名。
天下第一仙宗，名不虚传。
尤其是真龙归来，更是天下震动。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再次引动大劫。
二十余年前，各方仙宗老祖来犯，意欲合力，斩杀真龙，毕竟真龙再强，哪怕达到天下无敌，也只是一尊神兽，经不住天下至强者合力攻打。
但二十余年之后，各方仙宗的老祖，都已折损甚多，无论是东洲还是天南界，都陨落了太多强者，远不如以往，更何况，连大楚王朝的上千万精锐都铩羽而归，楚帝而今生死难料，谁还能与真龙一战？
那真龙已有破碎虚空之力。
在无数修行人的眼中。
这已经是铸鼎仙神层次的存在。
此战之后，神威浩荡，慑服众生。
——
庄冥恢复人身，真龙入体，休养生息。
四象封魔阵撤了开去。
温离等人朝此汇聚而来。
“虚空破碎，楚帝跌入乱流之中。”庄冥神色平静，说道：“他本身已弱，无力打破虚空，先前该是有上古的仙神出手。”
“这些老鬼，迟早一个一个揪出来，一剑劈成两半！”唐天影愤愤道。
“晚了一步。”温离叹道：“我等以四象封魔阵，封锁虚空，只差了这一步，还是让楚帝逃了。”
“不是晚了一步。”辰冥冷声道：“而是那个出手相救的老鬼，在关注我们的动向，我们的四象封魔阵若是早一步，那么这老鬼出手，就会更早一些。”
“不错。”温离沉吟道：“他任由十三与楚帝一战，并不是想要楚帝陨落，或许是觉得有把握随时救去楚帝，而四象封魔阵一旦凝成，他便难以随时救下楚帝。”
“无妨，我大约知晓他的身份，日后迟早清算。”庄冥出声说来，语气冰冷。
“迟早杀尽这些老鬼！”唐天影说道：“更何况，虚空乱流之中，也不是安稳之地，如今的楚帝，跌入其中，他未必能活。”
“楚帝大约不会这么轻易陨落。”
庄冥应了一声，心中又想起了那一道打破虚空，将楚帝救去的气息，不禁在心底默默念道。“千幻天师，你还没有陨落吗？”
真龙的本领，已经逼近了铸鼎仙神的层次。
可以从他真龙之威下，如此轻描淡写地出手救走楚帝的，就算是在上古时代，也都不是寻常仙神可以办到的，至少要左元地师那样的身后道行。
然而，在这个天门封闭时代，任何强大的仙神，法力只局限于真玄九印。
那么出手的仙神，便要受限于法力，需要依仗其他方面，或许是手中的仙家宝物极为上等，或许是对仙家道术的造诣无比高妙。
但无论是借助宝物，还是自身道术造诣高妙，此人能够凭真玄九印法力打破虚空，在他的真龙之身面前救下楚帝，绝非寻常仙神可比。
而庄冥隐约感受到了与阴阳遁术近乎相当的一种气息。
“千幻天师？”
庄冥这般念了一声。
即便不是千幻天师，也必然是千幻一脉的传承。
但如此高妙的造诣，极有可能是千幻天师本身。
——
大楚王朝，天御福地，洞天秘境之中。
龙卫部落，大殿之内。
气氛略有凝滞。
庄冥站起身来，气息节节攀升，强大到了极点。
而在他身前，身着白衣的女子，依然气息虚幻，但总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意味，而此时此刻，这白衣女子的眼神，似乎略微冷了一些。
“你已经挣脱了虚空中的风暴。”白衣仙子停顿了一下，声音稍冷，道：“但你在瞒我。”
“不是我挣脱虚空风暴，而是仙子救了我一命。”庄冥正色说道：“赤虹幽书确实难以保住我的性命，可是赤虹幽书，暂缓了我的陨落，而我无意间所获的一道仙宝残碑，击在了虚空风暴的中心，又在冥冥虚空之中，引来了一件秘宝……”
“什么秘宝？”白衣仙子眼神微沉，这般问了一声。
“一本古书！”庄冥神色平淡，说道：“与我施展的这一门道术，完全相同的一本古书！”
“那是真正的赤虹幽书，第三天师的本命法宝。”白衣仙子叹道：“本宫这一道法术，实际上是一位上古仙家，效仿第三天师的本命法宝，尝试炼制仿造的赤虹幽书，但最终失败……可他却悟出了道术来，借赤虹幽书的玄妙，以法力来进行，成为了一门可以显化赤虹幽书的道术。”
“仙子是以我，来引出这秘宝？”庄冥这般问了一声，没有半点恼怒之意，没有半点质问之意，语气平淡至极。
“本宫没有其他可以救你的方法，赤虹幽书道术也只是暂时保你，但是这秘宝……”白衣仙子停顿了一下，说道：“传你赤虹幽书道术，确实是有引出这赤虹幽书的想法。”
“引出赤虹幽书，代表着什么？”庄冥问道。
“代表着第三天师也陨落在大劫之中了。”白衣仙子说道：“他在大劫之中，打破虚空遁去，此后生死不知。他与南灵仇怨极深，若还活着，必然不会救你，但如今的赤虹幽书，能够被你引入虚空风暴，救你一命，显然此书无主，他已经陨落了。。”
“原来如此。”庄冥微微点头，又笑了声，施礼道：“虽然仙子利用了我，但终归没有恶意，也终究还是救下了我的性命……待此事过后，庄冥必然将此次与诸天万界之中，所获的关于上古大劫消息，尽数告知仙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事过后？”白衣仙子眼神微凝，道：“你的意思是，此事还没了结？”
“再过不久，仙子便会知晓了。”庄冥负手而立，看向外边，说道：“如今与大楚王朝彻底撕裂颜面，龙卫的存在，已彻底暴露，想必楚帝也已知晓我在他王朝之内，安插了人手。眼下这座龙卫部落，存于天御福地之中，处在他大楚的都城位置，便如同在楚帝的眼皮底下，以往他未有察觉，这里就是灯光下最黑暗也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可是如今楚帝有所察觉，就很容易探查到蛮荒，今后这里就会显得很危险，龙卫部落的根基，不能留在这里。”
“你居然忌惮这位大楚皇帝？”白衣仙子忽然说道：“他被你打入虚空，几近陨落，但现在看来，你依然很重视他。”
“我从来没有低估过他。”
庄冥正色说来，往前而去，说道：“这座秘境洞天，要尽快搬迁了，及早搬回聚圣山去，楚帝这一次大约不会陨落，但他回过神来，必有反扑，不单是我的人，就连仙子藏在大楚王朝的那些棋子，近些时日也须收敛一些，不要被楚帝察觉了。”
白衣仙子没有离开，她静静看着庄冥离去的背影。
而在她虚幻而不定的眼神当中，似乎多了一缕怒意。
庄冥早已挣脱虚空风暴，朝着东洲方向赶回来，但却在她面前，依然装作气息虚浮不定。
庄冥本没有必要这样。
但庄冥还是选择隐藏。
只有一个解释。
他不信她。
“自以为修成千丈之身，又炼就真玄九印，便是诸天万界无敌了？”
白衣仙子语气微冷，道：“不信本宫？还是不惧本宫？”
她隐隐察觉，庄冥对她的敬畏，已经减弱了许多。
而且先前庄冥隐隐有质问这赤虹幽书之事的念头，但语气放得平静淡定，实则是让她不要过多追究先前挣脱虚空风暴之后，继续隐匿气息的事情。
“这头幼龙，胆敢如此无礼，他是自觉本领已经压过了本宫，而不惧本宫了么？”
白衣仙子气息略寒，显然极为不悦，但她却又不禁想到了先前庄冥说的那一句话。。
此事过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也即是说，看似尘埃落定，胜负已分的事情，至今尚未了结？
第六六二章 洞天里楚帝重现,聚圣山师出有名
东洲，大楚王城，洞天之内。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
这里在中元境大楚王城。
但这里不在大楚王城的土地之上。
这里在大楚王城的天穹之上。
这一片秘境洞天，原是大楚王朝的绝密，就算是坐镇中元境的真元宗，也并不知晓，直到后来，大楚王朝开展修行盛典，将这秘境洞天，主动公开。
五大仙宗，无不震撼。
如今这秘境洞天，已不再是隐秘，但依然只有大楚王朝的高层官员，才能踏足此处。
而今奉命镇守的，正是大国师吕乾青。
他正盘膝而坐，呼吸平稳。
这里有三百万禁军，尽数归他统帅。
他明面之上，是在守护秘境，但实际上，楚帝命他率军驻守于此，想法也颇为明显，便是要监察这其中的古老存在。
他也知晓，楚帝陛下率军前往聚圣山，但是他并没有多少担忧，白圣君死后的聚圣山，固然还是极为强大，但不足以让大楚王朝止步。
至于外界的消息，他目前并不知晓。
然而就在这时，无形之间，苍天仿佛沉了下来。
有一股难言的威压之感，倏忽而至，遍及洞天。
强如这位绝顶真玄，具有国师法印的强大存在，也不由得心中悸动。
轰地一声！
他面带惊异，忙是抬头看去。
只见蓝天白云之间，迸出无数的裂纹，宛如一个蓝白色的瓷面，倏忽裂开了一样！
轰隆声响！苍穹倏忽破碎！
破碎的虚空之后，是无穷的乱流，每一道乱流都充斥着极为强裂的混乱之意，让这位绝顶真玄感到惊悸而骇然。
然而就在这无穷乱流之中，又有一道身影坠落了下来。
那身影充满着光芒。
光芒护佑着他。
但乱流仍有不少打破了光芒，伤及了他的本身。
他依然伤势不浅，气息微弱。
他的气息，让吕乾青顿时一怔。
“……”
吕乾青心中倏地一颤，惊呼道：“陛下！”
那道身影，从天上坠落下来。
隐约能见，他披头散发，衣衫破烂，看不清面貌，看不清身材衣着。
但是，尽管没有了皇冠，已经毁去了帝袍，但那人依然紧抱着胸前的一块法印，死死不放。
那微弱得近乎熄灭的气息，宛如风中残烛在摇曳，但吕乾青依然察觉到了帝皇之气，感受到了国印之威。
他心中剧震，见得这般情形，作为臣子，他忙是往前迎去。
咻地一声！
不知怎地，似乎有一道气息阻拦住了他。
如同一道清风，但却充满锐利之意，让吕乾青不禁止住就不。
轰地一声！
天空之上的那道身影，砸落了下来，砸在了一座山岳之上。
当即轰隆隆声响，震耳欲聋，震荡八方，当即碎石崩开，尘埃滚滚滚滚。
那座山岳，陡然塌了半边。
而那道身影，躺在了塌陷的山间。
“陛下……”
吕乾青站定在原处，面色变了变。
而在他身边，似乎有一道声音笑了声，笑音语气仿佛是在嘲讽一样。
吕乾青微微屏息，微微偏头，看向一个面带黑甲的玄衣男子，面色难看。
此人便是神尊，曾经是大楚王朝之中，除却陛下之外，唯一的真玄九印大修士。
尽管如今大楚王朝，巅峰真玄已经不少，但这位神尊地位依然尊崇。
可是先前，神尊却阻拦了他，任由陛下坠落在山间，受创更重，气息更弱。
这位号称神尊的男子，只是背负双手，看着眼前的场景，面带笑容，说道：“他好歹是巅峰真玄，虽然重伤，也死不了的，只不过，他终究受创太重，先前不但被真龙重伤，又在虚空中受到乱流的攻打，能活下来，确实难得，但他伤势不浅，刚才掉下来时已经失去神智了，不会知道刚才这一幕的真相。”
吕乾青脸色冰冷，说道：“待陛下醒来，老夫定要参你一本！神尊，你也是我大楚臣子，想看陛下的笑话，这罪名可不轻。”
神尊也未否认，只是含笑说道：“所以，你作为臣子，看着陛下从天穹之上坠落下来，却没有将他接住，罪名确实不轻。”
吕乾青怒道：“只因为你……”
神尊反问道：“因为一道邪风而止步？你终究是怕自己受伤，而任由陛下受创？你终究不够忠诚！”
吕乾青脸色铁青，终究沉默下来。
“……”
“吕乾青，放聪明些，只当没有这事发生。”
神尊微微摊手，笑着说道：“你若是说了此事，不但无功，反而有罪，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你看了他的笑话。”
吕乾青愈发沉默。
神尊再度问道：“你既然看过他出丑，他这位威严沉厚的帝皇至尊，还容得下你吗？今日你若不提此事，只是救他一命，那么他会很感激你，你将得以加官进爵，得到丰厚封赏，你的官印将会给你更巨大的力量，也会让你修行的进益，变得更大。“
吕乾青深吸口气，他知道神尊所言不错。
伴君如伴虎。
忠诚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这位臣子，终究是眼看着楚帝坠落了下来。
“把他带回来，求见那七位老师，请七位老师施救罢。”
神尊这般说来，背负着双手，笑了一声。
——
聚圣山中。
这一战，虽然算是大获全胜，击退大楚王朝攻势。
但无论大楚王朝伤亡有多么沉重，无论战果有多么显眼，可是对于东胜王朝来说，终究大伤元气，有着悲凉的阴霾，笼罩在整个东胜王朝之间。
“这一次……”庄冥看着眼前如同炼狱一般的尸山血海，神色复杂，出声问道：“我聚圣山折损了多少人手？”
“共计八十一万人陨落，其中龙卫二千人，修成横炼之身的有一千二百六十人，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陨落十一人。”老五陆长寿神色黯然，低沉说来。
“伤亡惨重。”庄冥心头一滞，终究念了这么一句。
“他大楚王朝伤亡更重。”唐天影在旁，忽然说来。
“但是东胜王朝的底蕴，终归弱于大楚王朝。”陆长寿偏头过来，说道：“大楚王朝就算把东元大军折损殆尽，也只是折损一路大军，而动摇不了国本，如今也只算是伤筋动骨而已。可是对东胜王朝而言，百万军众，已是全国兵力，而今折损八十一万人，乃国之动荡，若非我等镇压，恐有各地暴乱，这几乎已算是灭掉了东胜王朝的军队……”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辰冥说道：“聚圣山福地，方圆不过两万里，除去那些荒山野岭，以东胜王朝的疆土，不过万里的江山，养出这么一批百万人的精锐，已经不容易了。”
“大楚王朝，掌控着亿万里山河，拥有无穷宝藏，才可以养出数以亿计的修行大军。”老五陆长寿看向庄冥，说道：“十三，你才是东胜王朝的国君，你的意思是？”
“那就扩展罢。”庄冥说道：“大楚王朝掌控七成东洲地界，余下三成东洲地界，在我们身后……大楚王朝要灭聚圣山，一来是因为我们太强，让他忌惮，而来是因为他要越过我们，去攻打余下三成东洲地界，眼下我们已经挡下了大楚军队，那么这余下三成地界，大楚王朝已经休想染指。”
“大楚王朝打不下来，我们可以打！”陆长寿沉声说道。
“这些年间大楚王朝攻打八方，杀戮无穷，无数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而我们无端兴起战火，师出无名，恐怕难有道义可言。”温离虽然手段凌厉，但终究文人书生气甚重，叹息一声，说道：“战事一起，终究苦了各方生灵。”
“师出无名？所谓道义？”唐天影冷声说道：“今日血战，我等死伤无数，在此守住聚圣山，也是为了他们而战，而他们作壁上观，如今我等惨胜，他们却想要坐享太平安稳之世，不管外人怎么看，我绝不容许。”
“老大，我知道你为人处世，今次不要你动身！”辰冥冷声说道：“我和老三，亲自压服他们这些仙宗道派，从此之后，三成东洲地界，尽归我聚圣山范围之内。”
“我也赞成！如此一来，我们也拥有更多的宝藏，可以养出更多的兵马。”陆长寿顿时点头，沉声说道：“而且，如今楚帝也不知落于何处，大楚内部必然生乱，待我等休养生息，反攻出去，将大楚王朝的疆域打下来，也未尝不可。”
“此番伤亡惨重，扩展国土之事，待休养生息之后再议罢。”庄冥神色异样，如此应道。
“好。”温离看向众人，微微点头，说道：“还是先安抚人心罢，尽管战果甚丰，但每一位将士的陨落，便是一家人的哀伤，他们都是从东胜王朝各家各户之中挑选出来的青年，从军入伍，百炼成钢，这一次……对东胜王朝来说，都是个极大的考验，恐会出现许多混乱之事，你觉得该如何安抚？”
“打了胜仗，就该庆之！”庄冥正色道：“战死沙场，自当加以抚恤，妻儿父母皆由官府照看，不得让他们因家中支柱战死沙场，而受到欺辱，而受到不公。”
“此言正是。”陆长寿与东胜将士共同浴血奋战，对此极为赞同。
“百万大军，陨落八十余万，这笔抚恤恐怕太重。”辰冥皱眉道：“而且照你如此优待，恐怕东胜王朝境内，每家每户都会受到优待，以东胜王朝的国力，做不到这点……”
“尽力去做。”庄冥说道：“国库耗空，再来扩展！而且，国库不会空？”
“什么？”几位师兄，都极为错愕。
“十日之内，我会解决此事。”庄冥正色说道。
“如何解决？”温离问道。
“师兄且看。”
庄冥伸手出来，笑得颇为畅快。
众人上前一看，只见他手中虚幻不实，竟无血肉。
“你是什么时候？”温离惊异道。
“就在与楚帝交战的时候。”庄冥说道。。
“你就不怕楚帝趁机对你下手？”温离问道。
“我自有把握。”庄冥正色说道：“在明面上的人，只要我们记得住，就有诛杀的方向，而在暗地里的人，一旦这次错失机会，他们沉入了黑暗之中，今后我们便难以寻到罪魁祸首了。”
第六六三章 东胜大军的根骨!
聚圣山外。
尸横遍野，海域浮沉。
数以百计的巅峰真玄，已经让这片海域变成血海，至今未散，而今更有数以百万计的将士死在了这里，血流入海，愈发赤红，血腥之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这里杀气无穷。
这里死气弥漫。
这里阴冷森然。
死伤数百万将士，他们留下的尸首，也并非都是全尸。
有的残肢断臂，带着残兵破甲。
还有尚未气绝的伤者。
还有许多被大楚降服的飞禽走兽之流。
大海之上，漂浮着有着许多破损的战船残片。
还有许多布满了符文，材料极为特殊的弩床。
庄冥没有急着回到聚圣山内，他在巡视海域周边。
而聚圣山诸位真传，也在这里收拾残局。
——
从天南界中，闻讯而归的老七吕华，老九郑上元，终于赶回了聚圣山。
但路途极为遥远，他们也并非巅峰真玄，遁光之速有限，加上唐天影有意隐瞒，所以他二人直至大战结束，才匆忙赶回。
炼狱般的场景，惊呆了这两位聚圣山的真传弟子。
但过得片刻，才算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参与清扫战场。
“五师兄呢？”郑上元左右看了一下，不见老五陆长寿，心中一惊，忙是发问，毕竟聚圣山伤亡太重，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都陨落不少，而五师兄的修为也谈不上太高。
“大楚将士的兵刃、盔甲、以及军令等等，都值得钻研，老五善于炼宝，已经前去收集材料了。”辰冥说道：“战场上，残甲断刃无数，也有许多战船之类，弓弩之流，材料无数，甚为难得。”
“原来如此。”郑上元松了口气，但神色复杂，又问道：“三师兄呢？”
“战场也要清扫，那些尸首也要处理，他率领龙卫，去清理海面上那无数尸身。”辰冥又道。
“我去帮忙。”
郑上元往前一迈，光芒闪烁。
他看着海域之上，数不胜数的尸首，心绪极为复杂。
每一个东胜将士，都是从东胜王朝的百姓家里征调出来的青壮之士，有的或许是一家之主，而今陨落在此，便是一个家的悲哀。
而实际上，对于大楚王朝，也是一样。
楚帝要攻伐聚圣山，那么大楚王朝便是聚圣山的敌人，而大楚王朝的军队，也是聚圣山的敌军。
可是从底层而言，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的将士，他们也只是各自有着家人的青壮男子。
他们未必是坏人。
但他们是敌人。
当他们入了大楚的军队，便身不由己。
而当大楚来攻聚圣山，对于他们这些聚圣山真传弟子而言，也是身不由己。
若是他当时身在聚圣山，也只能选择斩敌，而不会心慈手软！
郑上元感叹了一声，往前而来，遥遥看着老五陆长寿，正是率领龙卫，在剥离那些尸首上面的铠甲。
“五师兄，你这是作甚么？”郑上元惊道：“虽是敌军，又何必如此折辱他们？”
“老九回来啦？”陆长寿勉强笑了声，说道：“你不要误会，师兄只是看一看他大楚有多少精锐。”
“什么意思？”郑上元讶然道。
“大楚精锐，战力高于我东胜王朝的大军，如今仔细钻研，果然不同凡响。”
老五陆长寿指向那一片茫茫的尸山血海，说道：“他们单独一人之力，未必胜我东胜王朝军中的精兵士卒，但是十人以上，他们的军令、盔甲、兵刃都有合力聚势之意，发挥出来的本领，足以变得更加强大，可以压过我东胜士卒三十人。”
他沉吟着说道：“你不在战场，并不知道其中究竟，当时若无龙卫在前，大楚王朝十万军队，就足以冲破这东胜王朝的百万军。”
郑上元略有茫然，依然惊愕。
陆长寿自顾自念道：“大楚王朝的精锐，之所以这么强大，不单是因为他们是百战精锐，也不是他们练兵的方法比我们练兵的方法更加出色。”
“他们之所以如此强大，眼前这些大楚王朝的兵甲，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制式盔甲，制式军刀，以及类似于官印的军令，让他们的气血和威势，统合到了一起，加上军阵，便显得极为强大，百战之众，可斩真玄九印！”
“这些兵甲，只要钻研功成，我东胜王朝的军队，就不会弱于大楚精兵。”
“甚至沐浴过龙血的这一批士兵，他们的气血，同根同源，比大楚军队更加凝结。”
“他们若是有了这些兵甲，有了这样的军令，那么他们结成的军阵，将会更胜于大楚精锐。”
陆长寿停顿了下，涩然道：“那么他们就不会显得不堪一击，那么他们就不会死。”
——
苍穹之上。
庄冥俯视下方。
他看着那无穷无尽的尸体，眼神幽暗不定。
而他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那些还在清扫战场的将士身上。
经过这一场大战，东胜王朝聚敛而成的百万大军，仅剩二十万人。
但是这二十万人，经过如此残酷的战场，宛如从炼狱中归来，已经不再是战前那般青涩。
他们劫后余生，在巨大的压力之间，终于得以松懈，看着眼前同生共死的那些袍泽，看着那些沉浮在海域之间的敌军尸首，心绪复杂。
有人不禁为之痛哭。
有人为之瘫倒。
有人勉强聚拢军心，维持军纪，打扫战场。
无论他们此刻显得如何狼狈，但经过这一场洗礼，他们将会无比坚毅，也就会变得无比强悍。
这一场大战，如磨砺一般，已将他们磨砺得极为锋利。
在庄冥心中，隐约已经有了明悟。
眼下这二十万人，将是今后他麾下最精锐的军队。
他们或是合在一部，便是最勇猛强悍的一支军队。
若是东胜王朝继续发展，那么随着东胜王朝军队的再度扩展，那么这二十万人，都将是根基。
以这二十万人为根骨，扩展出血肉来。
这二十万人，不是二十万的兵卒，而是未来的二十万大将！
无论今后东胜王朝具有多少大军，这二十万人都将是军中的根骨，东胜王朝的未来大军将会以他们为根底而扩展出来。
——
与此同时。
东洲，天御福地。
中元境，大楚王城。
秘境洞天之内。
但见一人，躺在了玉石床上。
此人衣袍破损，披头散发，浑身满是伤痕，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吕乾青，你出去外边候着。”神尊负手而立，忽然说来。
“神尊……”吕乾青微微皱眉。
“你留在这里，也无益处。”神尊说道：“陛下已经落到了这般田地，若不施救，恐要陨落，你有把握能救？”
“不能。”吕乾青说道。
“那不就得了？”神尊说道。
“……”吕乾青沉默半晌，他作为臣子，颇为担忧主君，而这里的人，对陛下谈不上忠诚。
“我等若真要看着陛下陨落，无须出手斩他，也不出手救他，任他伤势恶化便是。”神尊说道：“你的担忧，纯属多余。”
“陛下情况如何？”吕乾青又道。
“如你所见。”神尊应道。
“陛下会陨落吗？”吕乾青问道。
“不会。”神尊笑着说道：“古老的仙神，自有施救的法门。”
“好。”吕乾青转身而去，留下话来，道：“若陛下陨落，老夫率军踏平此处！”
第六六四章 制衡楚帝的方法!
大楚王朝，洞天秘境。
神尊看着吕乾青离去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略带嘲讽之意。
他看着躺在玉床之上的大楚皇帝，神色略微复杂。
他本身是真玄九印的的巅峰大修士，也并非拜入大楚王朝，而是隐居于大楚王朝，受得先帝器重，而这位大楚皇帝，也不敢有半分轻视。
但这些年间，大楚王朝势力不断扩展。
楚帝的本领，日渐增长，几乎超出了真玄九印应有的范畴。
而大楚王朝的文臣武将，受得王朝昌盛之势，从而在修行方面有所得益，不少已经晋入绝顶真玄，甚至达到了巅峰真玄的层次。
大楚的官员，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得国印之助，本领往往胜过寻常真玄大修士。
如今的大楚官员，别说已经高至巅峰真玄的正一品官员，就算是绝顶真玄，得获官印之助，也能与巅峰真玄并肩。
也正是因此，他这位不算大楚官员的巅峰真玄，地位便显得极为尴尬。
他不再是大楚王朝为之依仗的一位至强者。
他甚至因为不在大楚官场之中，而受楚帝所忌。
若不是当年大楚盛典之时，他挖出了一尊尘封的石像，受得镜中玄老的指点，拜入那石像门下，恐怕如今大楚皇帝，便已将他视作了眼中钉。
但即便他拜入那些古老仙神的本门，楚帝依然对他有些忌惮。
甚至因为大楚王朝，巅峰真玄的战力层出不穷，楚帝曾对他诞生过杀心，有意除掉他这位并不忠诚的至强者。
那也是因为古老的仙神，略微施压，加以庇护，才让楚帝不敢轻举妄动。
“你也有今天？”
神尊笑了一声，语气之中，略带嘲讽之意。
他停顿了一下，取出古镜，说道：“玄老？”
镜中的声音，苍老而沉凝，应道：“他还不能陨落，你去请那位老师过来。”
神尊微微点头，旋即自嘲道：“其实本座倒是很想让他陨落。”
玄老说道：“他的分量很重，你不能杀他，而他是不是该死，便该由你那位老师来定。”
神尊轻叹一声，说道：“本座明白。”
他伸手一扬，法力打在了对面的一处岩壁之上。
而半晌之后，岩壁之上，浮现出一尊石像来。
那石像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而在下一刻，这石像的眼眸之处，迸发出光芒来。
“老师。”神尊施了一礼，道：“楚帝攻伐聚圣山，而身受重伤，不知哪一位前辈出手，将他引入虚空之中，送至秘境之内，而今伤势沉重，不知老师应该如何处置？”
“老夫知晓了。”
那石像当中，发出声音来，道：“另外六位老友，已经朝此而来，你先退去罢。”
神尊停顿了一下，神色略有复杂，但终究施了一礼，退了过去。
那石像应道：“若楚帝醒来，为师会替你请功，救命之恩想必足以让他消除对你的过多顾忌，今后你不犯事，想必他不会再对你诞生杀机。”
神尊神色如常，心中微动，终是施礼道：“有劳老师了。”
他声音落下，方是退了出去。
而在这里，便只有那一尊石像，浮现在岩壁之间。
但过得半晌，陆陆续续，又有石像逐一浮现出来。
约莫半个时辰前后。
岩壁之上的石像，已经有了七尊。
每一尊皆如天成，徐徐如生。
而实际上，每一尊石像的眼眸，都闪烁着生机的光芒。
“掌控七成东洲，当世近乎无敌，本以为天下之间无人是他对手，不曾想攻打聚圣山，竟然落到这般田地。”最后到来的那尊石像，发出了沉厚的声音，带着些许嘲笑之意。
“奎宿，你最先到此，以为如何？”又一尊石像，出声问道。
“我那便宜徒弟，将他送来之后，我便亲自看了一遍。”最初的那尊石像，出声应道：“适才我细查过了，楚帝的大道金丹尚在，真玄九印未灭，实则根基未损，只是伤势还是重了一些，毕竟他是被真龙重创，又在虚空乱流中经历了一遍惨痛的洗礼，最后在这样的重伤之下，已无力自保，却还在坠落之时，砸碎了一座山，脏腑经脉都受到了更为严重的创伤，伤得确实不轻。”
“他会陨落吗？”最后到来的那尊石像，这般问道。
“不至于陨落，但靠自身，恐怕没有十年八载，难以苏醒了，除非大楚更加鼎盛，让他这位国君继续受益。”号称奎宿的第一尊石像，回应道：“可是他如此境遇，大楚王朝失去国君，怎么可能更加昌盛？一国之君遭受重创，大楚国运受他的影响，不会更加昌盛，而是会祸乱无数。”
众者为之沉寂。
大楚变得昌盛，楚帝就会变得更强。
而大楚变得混乱，楚帝就会变得虚弱。
但反过来的话，楚帝若是铸鼎成仙，大楚便是仙朝，气运鼎盛。
而楚帝如今遭受重创，大楚之内，失去国君，便将乱象纷呈，甚至越来越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无道理。”有一尊石像感叹道：“他作为大楚国君，伤势如此沉重，影响到了大楚的国运，那么大楚必然生乱，而大楚一乱，他就会更加虚弱，随着大楚的混乱，愈发虚弱，甚至大楚倾覆，他会陨落。”
“如此说来，十年八载之后，他未必能恢复过来，反而可能随着大楚王朝失去国君的混乱局面，越来越弱，甚至陨落。”另一尊石像，出声说道。
“但我们还是可以救他一命的。”奎宿出声道。
“可真的值得救他一命吗？”
适才那尊石像问了一声。
众皆沉寂，半晌无言。
过得许久，才有奎宿叹息一声。
“真龙太强，强得出乎意料之外。”奎宿感慨道：“强大如楚帝，掌控七成东洲，超出真玄九印界限之上，本该当世无敌，竟然也重伤到了这般地步。”
“提及这点，老夫百思不得其解，这尊真龙如何会如此强大？”毕宿充满感叹之意，这般应道。
“真龙本就是上古神兽，得天独厚，血脉极盛，体魄强悍，而法力更是浑厚，在上古时代，都是极为强大的种族，这尊万界唯一的真龙，显得极为强横，也在情理之中。”最后到来的那尊石像，出声叹道。
“可是这个名为庄冥的真龙，未足天龙境界，只属于幼龙层次，可是当年的上古神兽，在幼年层次之中，没有任何一尊，可以强大到如此境地。”毕宿说道：“这尊真龙，几乎是以真玄巅峰的境界，而并肩于铸鼎仙神，跨越了仙凡之间巨大的鸿沟。”
“我等皆是铸鼎的仙神，从真玄九印铸鼎功成，知晓仙凡之间的差距，乃是天壤之别，纵然是得天独厚的上古神兽，也不该在真玄层次，强大到如此境地。”
“如此这尊真龙，确实古怪。”
众位古老仙神，均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哪怕是他们这些铸鼎功成的仙神之辈，在当年真玄九印的时候，面对千丈真龙这样得天独厚的神兽，也无人胆敢言胜。
但是当世这尊真龙，却要比上古时代的千丈真龙，还要强大得更加可怕。
“它确实太强了，放在上古时代，恐怕也是铸鼎之下的第一强者！”奎宿叹道。
“但这不是上古时代。”毕宿应道：“这个时代，比上古时代，更加微末。”
“可它依然强大到了这样的地步。”
当今时代，真玄之上的传承已然断绝，失去了仙神层次的指点。
真龙具有得天独厚的血脉传承，乃是神兽，在上古时代，都近乎无敌于同等境界的修行之辈，何况在这个时代，已经失去更高的传承，失去更强大的存在指点，所以仙神以下的境界之中，具有血脉传承的真龙，更是优势无穷。
甚至，真龙已不单是在同等等境界之下堪称无敌之姿，更是足以战胜境界更高的大修行者。
例如二十余年前，真龙在聚圣山中，引动各方老祖围攻，那时候真龙之躯才修至九百丈长，只是与世间真玄八境并肩，但却足以与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抗衡。
而当时的真龙，还有聚圣山真玄八印，两相叠加之下，更是可以斩杀巅峰真玄。
须得知晓，当初那一批陨落的巅峰真玄，已经是在天门开出一丝之后，得以更进一步的巅峰真玄九印大修士，可是依然无法匹敌上古神兽血脉的九百丈真龙！
二十余年前的九百丈真龙，比数百年前千丈真龙更强。
为何会出现这般变化？
他们并不知晓其中的究竟。
只有聚圣山的真传弟子，才知晓其中缘由。
真龙与庄冥乃是一体，同等气息，同根同源，所以在这个境界时，庄冥可以凝聚真玄之印，融合在真龙身上，所以比上古的真龙神兽，更为强大。
况且，聚圣山功法乃是号称六万年间第一人的白圣君，在天机阁中借助大衍算经推衍而成，比世间各宗镇山功法，更具优势。
别说庄冥这样的真龙之体，就算是聚圣山的真传弟子唐天影，乃是世间修行人，而非真龙之身，他凭真玄八印，也能与真玄九印一战。
“不管真龙如何强大，但重创了这位大楚皇帝，并非坏事。”
“这倒也是，楚帝走得太快，我等几乎制衡不住，如今真龙归来，将他重伤，正是我等的机会，可以借此，加以制衡。”
“可是诸位，现在打算要用哪一种方式，制衡于他？”
众位仙神，提及了这一点，各自沉默了下来。
“不若抹杀他的精气神，以我等七人，各自分神化念，主宰楚帝之身？”
“如今楚帝太过于虚弱，此举却也不妥。”
奎宿这般应了声。
众人再度陷入沉默当中。
实际上，奎宿说话，略有几分委婉。
他更加担忧的，是因为七人进入楚帝之身，不免有互相争夺权柄的意味。
而单独任命一位道友进入楚帝之身，其他六位却不免更加忌惮。
这一条路，确实行不通的。
“那就取了他的国印，剥夺了他的权柄，我等另立新皇，但这一次，不能再重蹈覆辙，须得在新皇身上，留下制衡的法门，否则……便又是下一个脱离掌控的楚帝。”
“可是，制衡的法门，终究有着被破去的危险，我等未必能够阻拦。”
第六六五章 秘境七神君!南斗六星诀!
秘境洞天。
西山尽头。
三百万大军，聚合于此，围拢此山。
军容齐整，兵甲森寒。
为首将领，聚合一处。
当头之人，便是大国师吕乾青。
楚帝将此地兵符，交于其手，三百万大军受他调动，军中各大将领均不得违逆。
“诸位将军，与老夫一同奉命驻守洞天，与外界来往联系极少。”
吕乾青沉声说道：“诸位也都是信得过的，如今老夫便与你们明说此事。”
他看向众人，眼神当中，略有复杂。
这位大国师并不是对眼前诸位将军尽信无疑。
而是因为，他已经动用楚帝所授官印，封锁洞天入口，不得消息外泄。
这些将领无论有什么心思，也难以泄露与外界知晓。
至于在此期间，有他镇守，倒也不怕异心。
真正忌惮的，还是那些深不可测的古老存在。
“陛下身受重伤，正在西山之内疗养，但是西山之中的存在，并非忠于我大楚王朝，这些年间我等驻守洞天，把持秩序，不单是在此练兵，更是监察他们的动向。”
吕乾青看着露出惊异神色的诸位将领，出声说道：“陛下如今伤势不浅，你等也能察知，如今无论是军令还是官印，都隐约有了几分虚弱之感，但实际上，陛下伤得比你们想象中更重，只有西山之中的存在，才有施救的方法，但是他们未必会真心施救。”
当头将领姓李，貌若中年，气度威严，沉声道：“大国师认为，内中的古老存在，会坐视不理？”
吕乾青应道：“他们甚至会对陛下出手。”
众人闻言，无不震动。
“既然如此，大国师如何将陛下置于险境？”
“我等速速起兵，护卫陛下！”
“且先冷静。”
吕乾青出声说道：“我等无力拯救陛下，只能依靠他们，而今大军围拢在此，便是一种威慑，一旦陛下出事，我等踏平这座西山！”
这些将领，各自对视一眼，仍有心中不服之人，但却不敢违逆吕乾青所言。
若是此番陛下出事，便要踏平西山！
西山之中，无论是谁，无论他是不愿意救，还是没有足够施救的本领，但只要救不回陛下，便是死罪！
——
西山高峰之处。
但见一人，玄衣黑甲，看不清面貌，只笑了一声，略有苍老之状。
“三百万大军，确实足够强大，足以踏平东洲仙宗。”
“但这西山之中的底蕴，岂是东洲仙宗可比？”
“楚帝御驾亲征，率上千万大军攻伐聚圣山，都落到这般田地，就凭这三百万军队，就想攻破这西山，简直痴心妄想。”
神尊这般想着，眼神中满是嘲讽之意。
吕乾青还是不清楚这秘境洞天的底蕴。
楚帝命他这位大国师，率领三百万大军驻守洞天秘境，只是监察这些古老存在的动向，仅此而已。
三百万大军，仅仅只能监察，而不足以镇压！
吕乾青以为率领三百万大军，便是一种威慑，在他眼中，便也显得极为可笑。
“这个吕乾青，莫非以为西山之中，只有本座一人吗？”
神尊笑了声，摇了摇头，说道：“那七尊古老的存在，即便局限在真玄九印的法力，但他们的眼界见识及底蕴，各类道术的造诣，对大道的感悟，远胜当世巅峰真玄，只须一尊出面，就足以横扫这三百万大军，何况七尊至强者？”
他这般笑了声，满是嘲讽意味。
但是就在这时，他似乎想到什么，眼神中惊疑不定。
而在怀中，铜镜的苍老声音，更是迟疑着说了一声。
“也许这三百万大军，确实为你一人而来？”
“……”
神尊为之沉默，一片沉寂无声。
——
西山之内。
岩壁之上，七尊石像，栩栩如生。
过得片刻，便见那七尊石像，皆有动静，各自有一道虚影，走出岩壁之外。
岩壁上依然“铭刻”着七尊石像。
但静室之中，却有着七道虚影，与石像一般无二，只是虚幻不明。
他们七人，俯视下来，看着玉床之上的楚帝。
“既然不能抹杀他的精气神，而由我等夺取其身，干脆将他诛灭，再来扶持一个？”有一尊虚影出声道。
“但是下一个楚帝，在无边权势之下，恐怕又成为另一个他。”又有一尊老者虚影应道。
“既然如此，在大楚皇室当中，扶持一个稍弱些的皇子，利于我等掌控？”适才那虚影问道。
“不妥。”奎宿出声应道：“如今的大楚王朝，需要一个有能力，有魄力，有雄心壮志的国君，去扩展大楚的疆土，使得国印更加强盛，我们需要的大楚国君，并不是一个昏庸无能的主君。”
“奎宿所言正是。”先前那老者虚影应道：“只有大楚王朝一统东洲，我等这些年间的准备，才不算白费，而我等才有资格，重归巅峰之时。”
“但是能够统一东洲的人，又该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一道虚影，低沉着出声道：“娄宿，你一向思绪敏捷，有何见解？”
“任何一个时代的佼佼者，都不容小觑，哪怕当前这个时代再是微弱，但一统东洲的这个人，必然是这个时代中最耀眼的光芒，他能够得以镇压各方，得以统合东洲，必是一代雄主！”
被称为娄宿的石像，出声应道：“但这样的人，雄才大略，便心气太高，高得我等无法掌控！”
七位古老存在，再度陷入沉寂当中。
这正是他们所苦恼的真正根源。
弱者易于操纵，但昏庸无能，便也不能指望他统合东洲，来完成大事。
可是想要让大楚王朝一统东洲，完成旷世基业，那么大楚王朝的国君，只能是一位雄才大略之辈，而非昏庸无能之徒。
“不管如何，先看看眼前这位究竟是什么样的伤势，我等皆要小心谨慎。”
奎宿的面容上，浮现出些许阴厉的意味，道：“他可是我们一手扶持起来，却超出了我们掌控之外的家伙，论起阴险狡诈，不比我们这些老鬼逊色。”
声音才落，便见这道虚影当中，迸出一道光芒来。
光芒直指楚帝。
宛如一道利刃，直指胸膛。
任何一尊当世巅峰的真玄大修士，都不敢视而不见。
然而楚帝依然躺在玉床之上。
噗嗤一声！
光芒穿透了他的胸膛！
这位强大到了极致的当世无敌强者，气息当即萎靡到了极点，近乎于陨落。
“如何？”娄宿问道。
“这一击之下，足能取他性命，他若是装成伤重，定会跃起，而不会等死。”奎宿应道。
“也即是说，他真的伤重？”另一尊老者虚影，这般沉吟道。
“其实这重要吗？”娄宿问道。
“倒也并不重要。”奎宿应道。
全盛之时的楚帝，统合七成东洲地界，号称天下无敌，甚至可以压过他们之中任何一尊古老的存在，可是楚帝一统东洲之前，无法胜过他们七人联手。
七人齐聚于此，纵然楚帝全盛之时也无须畏惧。
所以，这并不重要。
“虽说并不重要，但若是真的，那么再拖延下去，他倒是真的要陨落了，我们还得重新扶持一位大楚皇帝。”
“那就不要耽搁，即刻施法罢。”
“奎宿以为，该用哪一道方法，保他性命？”
“南斗六星诀。”
第六六六章 七条神命，换一条人命!
秘境之中。
西山之外。
神尊看着前方浩浩荡荡三百万大军。
“也许这三百万大军，确实为你一人而来？”
玄老之言，音犹在耳。
时过半晌。
自打听闻玄老这一句话后，他黑色的面具下，看不清面容，但却只是沉寂无声。
原先觉得这三百万大军，在七位神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但是玄老认为，这三百万大军很有可能冲着他来的。
这就让他心中瞬间变得极为沉重。
单是一个吕乾青，就足以让他疲于应付。
再添三百万大军，就算他这位巅峰真玄，有十条性命，只怕也不够杀的，毕竟他终究不是曾经踏足过仙家大道的古老神君。
良久之后，才听神尊开口。
“如此大的阵仗，为本座一人？楚帝好像没有这样看重本座的……”神尊停顿了下，说道：“放在以往，本座只算是与先帝结交，而今先帝陨落，大楚王朝日渐壮大，不再过多倚重本座的巅峰真玄之力，或许会想要过河拆桥，但是如今，本座拜入奎宿门下，大楚难道不该顾及本座身份？”
“也许杀你，是为灭口，抹去七神君存在的痕迹。”玄老沉吟着说道：“至于杀你……你仗着奎宿为你撑腰，但若是奎宿自顾不暇呢？”
“既然三百万大军为我而来，还有谁能制衡这七尊古老存在，让他们自顾不暇？”神尊反问道。
“里边那一位……”玄老声音复杂，道：“他若是全盛之时，足以并肩七尊古老存在。”
“玄老的意思是？”神尊沉吟道：“他并不是表面上伤得那般沉重？”
“不错。”玄老应了一声，又似乎陷入了思索当中，过得许久，出声说道：“此刻细细回想过来，先前你和吕乾青将他送入西山，而他的伤势看似沉重，仅有一息尚存，但是刚才吕乾青的国师法印，气息并没有弱得太多。”
“不，吕乾青的国师法印，确实弱了。”神尊说道。
“但没有弱到近乎破灭的那种地步。”玄老应道。
“也就是说，他确实受了伤，但未必伤到了濒死的境地？”神尊低沉道。
“也许就是这样。”玄老应道。
“这是为何？”神尊皱眉道。
“你认为呢？”玄老说道。
“不可能。”神尊忽然摇头。
“为何不能？”玄老又道。
“不管他伤得轻还是重，但就算他毫发无损，在大楚昌盛，国运浩荡，于全盛之时，他却也只能胜过一尊仙家道果被封禁的仙神，但决计敌不过七位神君联手。”神尊沉声说道。
“说来也是，楚帝这些年间，至高无上，权势无边，早已心生反抗之意，但这些年来依然以礼相待，便是力不足以镇压七尊古老存在。”玄老适才笃定的语气，有了些许动摇。
“想要镇杀这七尊曾经的仙神，除非楚帝一统东洲。”神尊出声说道：“他如今尚未一统东洲，决计不敢妄动。”
“那么他假作伤重，是想要干什么？”玄老沉思许久，才道：“难道是老夫估算有错，他确实伤重难救？”
——
秘境洞天。
西山之内。
岩壁之上，依然是七尊石像，栩栩如生，但已经没有了先前那样的勃勃生机。
反倒是玉床边上，围绕着楚帝的七道虚影，与石像面貌相同，虚幻之中，略带生机之意。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当以南斗六星，为他延上生机，抹去伤势。”
“但如此一来，他会恢复生机，而我等将会虚弱，此消彼长，恐怕他复苏之后，第一个念头，便是要趁机诛杀我等。”
“所以娄宿才建议我等动用南斗六星诀，而只有六位道友出手。”
“也即是说，要空出一位道友来？”
“老夫亲自来。”奎宿出声道：“六位道友以星辰神力，结南斗之阵，为他延一线生机，那么老夫这一道星辰神力，便作为命星，镇他命宫，免得他醒来之后，又生反意。”
“奎宿，此法镇压，不是长久之计。”
“但至少目前可以镇压，至于今后……”奎宿声音中略带冷淡，道：“楚帝还是楚帝，但却未必还是原来的楚帝。”
“也是，先保住他性命，只要留下制衡方法，目前便不惧他反。”
“余下之事，待他这位楚帝醒来，再来与我们讲价钱。”
“若到头来，真就无法镇服住他，便只能另换新主，换一个楚帝。”
“无论新帝将来如何，但很长一段时日内，不会容易超出我等掌控，即便是眼前这尊大楚皇帝，也是花费了二百年，才挣脱了我们的制衡。”
“新帝若是想要违逆我等，也得花很长一段时日，足以让我等钻研出新的制衡之法！”
“如此，便先施救为主。”
“好！”
其中六道虚影，齐齐出手。
当即光芒闪烁，宛如星辉灿烂。
璀璨星华，炫人眼眸。
玉石床上的楚帝，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他没有帝冠，头发散乱，浑身染血，皇袍破烂，显得狼狈不堪，尤其是先前胸膛穿透，伤口血肉更是渗人。
无论谁见了，都会认为这是一个死人。
但偏偏在这六道光辉，垂落在楚帝身上后。
楚帝的生机，逐渐恢复。
他的气息，逐渐平稳。
尽管他的法力未能恢复。
但是他的性命已不再堪忧。
“可以了，请奎宿留下镇宫命星神力。”
“好！”
奎宿微微点头，伸手一点。
当即在他指尖，渗出一缕光华。
光华之中，宛如利剑，直指楚帝面门而去。
这一道光芒，打入楚帝体内，便可入命宫，以神力镇压。
上一次楚帝挣脱这样的制衡，花费了二百年。
但这一次，楚帝难以轻易挣脱。
至少，短时日内，难以逆反。
而这段时日，足以让他们再度找到一个重新操纵这位大楚皇帝的方法。
然而就在这道光芒，临近楚帝面目之时。
天地之间。
似是为之一静。
镇宫命星神力，顷刻而散，当即泯灭。
楚帝眼皮微动，缓缓睁开眼睛。
他眼神平静，扫过身周七道虚影，缓缓出声。
但听得他语气寒冷，道：“庄冥，用他们七位的神命，来换朕一条人命，是你承诺过的。”
第六六七章 六界天牢!联手屠神!
秘境洞天。
南侧边缘。
神尊的身影，显现在了这里。
他觉得楚帝确实已经身受重伤，而且伤重濒死。
他不觉得楚帝是假作受伤，更不觉得楚帝有胆量设局伏杀七大神君。
但尽管如此，他依然来到了南侧。
“或许楚帝确实伤重，先前所见的一切都是真的。”
“或许是本座多虑了，或许是玄老也估算错误了。”
“但不管怎么样，本座留在那里，似乎起不到作用，无法相助七大神君对楚帝施救。”
“而若是估算无错，那么……本座也许能留得一命。”
神尊这般念着，面具下的眼神，显得极为复杂。
他虽然不愿意承认。
但他心中知晓，在自己的心中，终究是有所畏惧的。
如果玄老一切猜测是真的，那么吕乾青率领三百万大军的攻伐，他根本抵挡不住。
趁着三百万大军正在排兵布阵，他提早一步，越出了合围，来到了这里，遥望西山方向。
尽管这显得有些狼狈，但也只有玄老知道他的狼狈。
他留在那里，本也无用，此刻离开西山，来到南侧，也算避祸。
而若这场所谓的祸事并没有发生，只是他与玄老多虑了，那么自然是万事大吉。
至于此时此刻，离开西山，也谈不上罪责。
“其实，也许是老夫多虑了。”玄老的声音，略有思索，道：“如你所言，楚帝全盛之时都不敢面对七大神君联手，何况他身受伤势……即便是装伤，但至少要有真伤，才能瞒得过我等。”
“楚帝全盛之时，敌不过七大神君，眼下伤重，更是敌不过。”神尊看向西山的方向，低沉说道：“如果楚帝有帮手呢？”
“七大神君，每一尊都是古老的仙神，法力在真玄九印的最高界限，眼界见识阅历及诸般道术等方面的造诣，更是处在真玄之上的层次，楚帝去找什么样的帮手，才能与这七位匹敌？”
玄老沉思着说道：“世间巅峰真玄，并不是每一人都能达到楚帝这样的层次，唯一能够达到这个层次的，也是他的死敌！这一次，楚帝沦落到这般地步，正是他的手笔！”
就在这时，西山方向，天地变色，风云滚滚，雷霆骤生。
顿有真龙气象，威临十方。
有龙吟之声，震慑洞天境内！
“……”
良久沉寂。
神尊终究涩然道：“他们是同一类人。”
玄老低沉道：“执掌大权的上位者，他们行事风格，确实与你我不同。”
这样的人，纵有血海深仇，也能因为共同的利益，而握手言和，把酒言欢。
哪怕心中再是想要斩杀对方，可是在得到足够的利益之前，甚至要尽心尽力去保护对方。
神尊不是这种人，玄老也不是这种人，包括那七位神君，都不是这种人。
所以他们难以想象，在聚圣山拼了性命，打得天昏地暗，杀得天崩地裂的真龙与楚帝，竟然在争斗之中，有了一致的方向。
当真龙出现在这里。
神尊便已知晓。
真龙不杀楚帝。
因为真龙更想要诛灭七大神君。
而楚帝也想要诛灭七大神君。
所以当今世间最为强大的两尊至强者，关系最为恶劣的两家上位掌权人，在互相争斗的生死局面之下，达成了令人感到错愕惊异的联盟。
——
秘境之中。
楚帝眸光渐生凛冽之色。
这一次，他也算是用性命涉险。
在刚才奎宿出手之时，他没有避开。
一旦避开，前功尽弃。
而不避开，有着被奎宿当场诛杀的危险。
但他依然没有避开。
不是他对奎宿有多少了解，也不是他笃定奎宿会留他性命。
而是因为他把性命交给了真龙。
若奎宿真的动了杀机，他难以逃避，但是真龙可以救他一命。
只不过真龙与他为敌，是否会出手相救，确实是一个谜。
可是楚帝依然沉住了气。
终于到了此刻。
“南斗六星诀。”
楚帝气机逐渐恢复，他从玉石床上，缓缓起身来，看着身边的六道虚影，说道：“终于逼得你们与朕气机相连，如今……你们走不掉了。”
“大胆！”
奎宿震怒万分，他是唯一置身事外的仙神，是准备以星辰神力镇压楚帝命宫。
而今楚帝骤然苏醒，竟然借助南斗六星诀，与其他六位仙友气机连接，仿佛将他们囚禁在了这里。
他们没有料到，楚帝竟然如此大胆，未有一统东洲，尚未具有铸鼎仙神的本领，便敢对他们七人出手。
他们更没有想到，经受大楚王朝军队围攻的聚圣山真传弟子庄冥，万界唯一的真龙，竟然能够在战时，与楚帝合议联手！
“气机连结，将我等绑缚在此？”毕宿苍老的声音当中，更有些许嘲讽之意，道：“但这也将你绑缚在此！罢了……既然你这大楚皇帝不服管教，且灭了你，再换新帝无妨！”
“斩了！”娄宿出声喝道：“变阵！六界天牢！”
顷刻之间，充满生机的南斗六星诀，化作了一座囚牢，将楚帝禁锢于其中。
他们都是上古时代的仙神，虽然受禁于天门，但过往不知多少岁月积累下来的斗法经验，依然还在，并未因多年沉睡而荒废。
他们斗法的意识，依然极为敏锐。
在这顷刻之间，阵法变幻，生机化作了囚牢。
在楚帝绑缚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困住了楚帝。
楚帝无力斩杀他们。
但他们合力，可以斩杀这位大楚王朝的国君。
既然楚帝有备而来，要困住他们七大神君，那么此事逃也不及，只有反过来迎战，斩杀楚帝，才是最好的方法！
“我等寿元无穷，不愿与你这小辈死战，但并不是我等怯战，只是不屑来战。”
奎宿伸手一扬，袖中顿生一物，宛如獠牙，刺向了楚帝的眉宇。
既然被逼到了这般境地，无法避战，那便来迎战！
顷刻之间。
楚帝陷入了绝杀之局！
“庄冥！你还不出来？”
楚帝国印加身，目光冷冽，大喝了一声，道：“本座死了，你也未必敌得过他七位联手！”
声音落下，真龙之声，昂然而起。
便见楚帝身上，迸发一道光芒来。
那光芒沧桑冷厉，充满了森然杀机。
“你挡住四人，我斩杀三人，回头过来再联手斩杀这七尊神君，事后洞天归我聚圣山。”
“朕如何信你？”楚帝问道。
“我庄冥行事，一言九鼎，自入世以来，从不食言而肥！”
第六六八章 新仇!旧怨!
大楚王朝，万分昌盛。
世人皆知，大楚皇室的背后，便是古老的存在。
但其中真相究竟如何，无人知晓。
可是，大楚可以发展到今日的地步，与他们息息相关。
大楚王朝以数百年光景的底蕴，毁灭五大仙宗，统一天御福地，继而扩展疆域，以二十年光景，扫平东洲七成地界。
如非聚圣山阻拦，大楚王朝已经统合整个东洲，具有了堪比铸鼎仙神的力量。
到了那个时候，楚帝便会是六万年间，第一个具有铸鼎之力的存在！
——
明面上的楚帝，是率军攻打聚圣山的罪魁祸首。
但楚帝在明面上。
而暗地里的罪魁祸首，是这七大神君。
这是大楚王朝最为深厚的底蕴，但是对于国君而言，这也是大楚王朝最大的隐患。
庄冥想要除去大楚王朝最大的依仗，而楚帝想要出去大楚王朝最大的隐患。
于是二人在争斗之时，便达成了联手的盟约。
——
秘境洞天。
西山崩塌。
尘埃滚滚，碎石无尽。
楚帝凌于高空，头悬国印，手执帝皇之剑，尽管衣着打扮依旧散乱，但却不显狼狈，而显威严浩荡。
真龙冲霄而起，千丈之身，光芒晶莹，眸光冷冽，有遮天蔽日之状。
下方七大神尊，被分隔了开来。
楚帝拦住了四位，又有气机牵扯着其他两位。
而真龙的面前，是三尊神灵，其中一尊便是奎宿，他是此处唯一没有被楚帝气机牵扯住的古老仙神。
“南灵之子，你父亲当年与本座也算好友，真要说来，本座还算你的叔伯一辈，尽管大楚王朝是我等一手造就，但如你所言，楚帝早有逆反之意，此番他执意攻伐聚圣山，我等规劝不成，才有聚圣山血流成河之炼狱惨状。”
奎宿叹息说道：“罪魁祸首在他，你不杀他，反与他联手，意欲屠灭我等，是何道理？”
真龙没有停顿，张口一吐。
当即雷霆万钧。
方圆万里，大片雷霆闪电，宛如汪洋一般。
“这执拗的性子，知错不改的脾气，倒有当年南灵的三分气态。”
奎宿笑了一声，旋即目光冷冽，说道：“可惜是非不分，你手下死伤无数，你不找他报仇，反而结成盟约，如何对得住你麾下之众？”
真龙眸光森然，一爪探了过来，宛如天崩一般，压落下来。
“聚圣山之事，有你们的手笔。”
“阻拦我从虚空归来，也有你们的手笔。”
“二十余年前引动各方老祖，推波助澜，来攻伐聚圣山，造就一场大劫，为大楚王朝统一天御福地创造前所未有的机会，其中也有你们的痕迹。”
“仇怨早已结下！”
真龙杀机凛凛，龙威浩荡，两相合一，宛如天谴之势。
强如这七大神君，也不由得为之屏息。
“罢了，隐于暗中多年，不曾出手，倒还让你们这些小辈看扁了。”
奎宿双手一展，在他身后，星光闪烁，顿时显化出一匹千丈巨狼来，眼眸森冷，阴厉狡诈，气息显得极为强盛。
从境界上来说，无论是楚帝还是庄冥，又或是如今这七大神君，都是真玄九印的境界。
至于法力，真龙最为浑厚，楚帝具有大楚国力，稍次一些。
然而论起其他的方面，例如道术造诣，这七大神君，都凌驾于真龙与楚帝之上。
单独一尊古老存在，不敢直面楚帝或者真龙，但是七尊联手。
他们这些曾经达到了铸鼎层次的仙神，更有着反过来斩杀这两个后辈的想法。
事已至此，不死不休！
——
西山之外。
吕乾青心中悸动，与诸位将领，均是对视了一眼。
与此同时，他们的官印，都收到了来自于楚帝的旨意。
“围拢西山，结成困阵，不得放过任何一道气息！”
——
“玄老，你猜得没错，果然动手了。”神尊呼吸微凛，这般说道。
“这一战，恐怕整个天地，都要出大变故。”玄老低沉说道：“真龙与楚帝，两者旗鼓相当，达到了世间最强的地步，本该是最不可能联手的，但如今他们胆大包天，竟然妄图弑神……无论是真龙陨落还是楚帝陨落，或者这七位神君陨落，都将掀动天地之间，巨大格局的变化。”
“玄老认为，胜负如何？”神尊问道。
“难说。”玄老说道：“这头真龙，放在上古时代，都可以说是最杰出的龙族！而楚帝具有大楚国势！可是那七位，终究曾经具有仙神的道果，具有那个层次的造诣……”
“本座倒是有些期盼他们二者取胜。”神尊应道。
“因为他们与你，都是同一代的人？”玄老再度问道。
“或许是罢。”神尊并未否认。
“或许他们可以屠灭七大神君，但或许七大神君可以反过来斩杀他们，不过……就算斩灭真龙与楚帝，七大神君之中，怕是也要陨落半数以上。”玄老出声说道：“天地之间的格局，会出现剧烈的动荡。”
“为什么？”神尊眼神中，略带不解。
“这或许是上古大劫之后，第一次有仙神陨落。”玄老语气沉凝，说道：“隐藏得更深的古老存在，也是上古的仙神，他们一直抱着游戏人间的念头，笑看世间浮沉，笑看巅峰真玄之战，但只是觉得，在观看后辈的小打小闹，这一战之后，恐怕会让他们彻底明白，如今他们的本领，也只局限于小打小闹的范畴，而这些小打小闹，也一样会让曾经的仙神，为之陨落，那么，他们不会再保持当前的局势。”
“玄老也是古老的存在。”神尊忽然说道。
“老夫只算一个法宝而已。”玄老停顿了下，说道：“说到这个，你还是考虑一下自己的性命罢，眼下洞天已经封锁，但此战之后，你何去何从？”
“……”神尊的眼神，愈发显得凝重。
——
西山的大战，祸沿各方。
“朕拖住这四尊神，最多一盏茶。”
楚帝沉声说道：“你若没有把握在一盏茶的工夫之内，斩杀那三位，那朕就撤走……你也别想着把朕拖死在这里，若是朕被拖死了，你孤身应战，纵为真龙，也敌不过他们的联手。”
真龙没有回应，但是张口一吐，雷霆之中，蕴藏了一缕剑意。
聚圣山的剑意！
庄冥确实不打算再藏私！
楚帝目前可以不死，但七大神君，则必须要陨落！
第六六九章 屠神!【上!】
天御福地，中元境，苍穹洞天之上。
这里隔绝外界。
这里的动静极为剧烈。
但外界一无所知。
没有任何人知晓，就在这秘境之中，正发生着前所未有的大战，比大楚王朝攻伐聚圣山还更加重要的一场大战。
这一场大战，同样关系着天地之间，关于未来的格局。
——
西山打成了废墟。
一片茫茫，虚空无尽。
而外界三百万大军，在大国师吕乾青的率领下，结成了困阵，宛如一方囚笼，将洞天秘境的西部尽数笼罩其中。
这军阵颇有三分类似于太元宗拘神禁术的痕迹。
这是大楚王朝，以诸位绝顶真玄的天资聪颖之辈，以各宗仙法道术，重新推演出来的新法。
不单是太元宗，在大楚攻下了各大仙宗之后，将各宗的诸般典籍以及天材地宝，历年库藏，尽数收归国库，进行统合，获益不少。
而今大楚司天府下，新立一部，便是集古往今来各宗秘术，推演属于大楚王朝的新法，在东洲各处，普及大楚王朝的印记。
——
拘神禁术结成的军阵之内。
一切化作了灰烬。
虚空茫茫，近乎破碎。
但这拘神禁术的军阵，以三百万大军为根基，以大国师吕乾青为首，竟隐隐有着聚圣山四象封魔阵那样自成一界的玄妙之处。
纵然虚空破碎，也被局限于这军阵范围之中，想要遁入虚空而逃，已是极为艰难。
“战！”
娄宿伸手按了过来，背后显化出恶犬之状，森冷凶厉。
但庄冥真龙之身，一爪探向了奎宿，又横扫了过去。
这三尊仙神，在真龙之身下，隐隐有招架不住的意味。
但庄冥并不欢喜。
因为他始终看不到这七神君的绝望之色。
或许七神君修行无数年，经过岁月积累，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无论何等强者，陷入生死的绝境之下，必然还是有着些许异样的。
可是七神君至今淡然自若。
为何如此？
因为不到绝境。
——
“七位是想着戏弄一下小辈吗？”
楚帝脸色冰冷，他借助国印，抵挡住了四尊仙神的攻打。
但这四尊仙神展现出来的本领，并没有过于强大。
真要比较起来，眼前七大神君展现出来的力量，只等同于吕乾青。
大国师吕乾青，真玄九印修为，得大楚王朝国师法印，故而凌驾于世间巅峰真玄之上。
但是，对于楚帝这等层次的存在而言，就算是吕乾青，也还是弱了。
上古的仙神，即便被封住了道果，即便只有真玄九印的法力，但在各个方面的造诣，定然是超过了他与庄冥的。
——
“谈不上戏弄！”
奎宿神色冷淡，说道：“也算是重视你等，才有此刻周旋。”
他身上的气息，隐隐与其他六位相合。
但是楚帝的气机，却勾连着其他六位，插了一脚。
这才让气息显得不稳。
“看来七位是一个整体。”
真龙眸光稍冷，爪下一按。
真龙浑厚法力，结成剑光，正是虚虹剑诀，滚滚而起，弥漫开来。
每一缕剑光，都有着极为凌厉的气息。
奎宿身后的巨狼虚影，同样探了爪去，爪下是一片星光。
星光与剑光，融合在了一起。
两者气息交击。
真龙稍胜一筹。
但在这时，便又有余下两位仙神，合力来攻。
真龙顿时分神，另一只龙爪压了过去，顿时摆动龙尾，横扫八方。
顷刻之间，两大仙神被击退。
真龙倾力一爪，压落了下来。
奎宿怒喝一声，身外的巨狼虚影，刹那崩灭。
但他的真身，却倏忽退开了六千余里。
“这逃命的本事，倒是不弱。”
庄冥念了一声，再度压了上去。
——
西山之外。
三百万将士，几乎都有震动之感。
以军令为根基，以制式兵甲，以相似的修行法门，将他们变作一个整体，凝成一界，内中拘禁了九位至强者。
但这九位至强者的斗法，却仿佛要毁天灭地，近乎破灭这三百万大军的囚笼。
陛下的旨意，是死守军阵。
内中一切，都不能放开。
一旦军阵破散，便前功尽弃。
——
“动真格的了。”
神尊语气低沉，隐有些许惧意。
他早年便是真玄九印，可谓是老辈的巅峰真玄，积累极为沉厚，尤其是在白圣君剑动天门之后，在真玄九印的境界之中，再度往前迈了一步。
当时的他，隐有一种天地之间，少有敌手的寂寞之感。
但此时此刻，他却感受到了自身的弱小。
那边的气息，即便相隔一界，依然令他战战兢兢。
“真玄九印，竟然可以强大到这般地步吗？”
“这已经超出真玄九印的范畴了。”玄老应道：“就算是上古时代，在铸鼎的境界之前，能够达到这般境地的，也寥寥无几。”
“但眼前却有九位。”神尊涩然道。
“其实严格来说，眼前这九位，都不是纯粹的修道人。”
玄老应道：“只有聚圣山的温离，真正达到了这个地步。”
——
西山中的争斗。
斗到了生与死的地步。
奎宿等仙神的路数，被真龙和楚帝，都摸得清楚。
以自保为主，攻伐稍次的试探举动，终于到此结束，开始了真正的死战！
而奎宿等七位，也无法再藏私。
他们倾力而为，星光浩荡，无穷无际。
这七大神君，扶持了大楚先帝，建立大楚王朝，从根本上来说，他们才是大楚王朝的真正创造者，也是楚帝最为忌惮的人物。
那么他们究竟有多么强大？
楚帝时至今日，才算真正清楚。
道果被封禁，是封禁了他们动用仙家大道之力，也封禁了他们无穷无尽的仙家法力，同样封禁了他们的无穷寿元。
可是，对大道的领悟与道术的造诣依然存在，依然位于是仙家层面的造诣！
他们施展一门道术，发挥出来的威能，比世间任何巅峰真玄都更为淋漓尽致。
他们七位，拥有着仙神的心境与眼界，都曾经达到过真玄境界的极致巅峰，而铸鼎功成。
这七大神君，每一位都具有着与聚圣山首徒温离并肩的战力。
聚圣山温离是谁？
当世真正的修道人！
当世唯一的纯粹修行者！
除去他这大楚皇帝，与千丈真龙，这两个异类之外，温离才是东洲境内，真正达到了真玄境界最高一线的至强者，万界无敌之姿的巅峰真玄！
“比朕想象中更加强大，庄冥可以斩杀得了这三尊仙神吗？”
第六七零章 屠神!【中!】
楚帝威压盖世，但借助的是浩荡国运，以国势加身，借用了东洲七成地界的亿万里山河，借用了国中上至真玄，下至黎民百姓的运势。
而他本身，追根究底，终究是一位真玄九印的修行者。
不提国运，他的本身，强于吕乾青，强于神尊，但实际上，要弱于温离。
庄冥更是无须多言，他修成了与温离同根同源的聚圣山真玄九印，本就是与温离差距不大！
而庄冥的本身，还是千丈真龙，上古神兽，得天独厚。
真正细究下来，当今世上，最为纯粹的修道人，最为纯粹的真玄九印巅峰大修士，便是以人身修行功法，而不借外力的聚圣山温离！
但是眼前每一位，都不亚于温离！
这七位仙神，或许在当年真玄九印之时，未必达到了这般境地，但是他们修至铸鼎仙神之后，重新运用真玄九印的力量，却已经将各个方面，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每一位都是真玄九印极致界限的存在！
但是，无论是楚帝，还是庄冥，都超出了这个界限。
他们二者，已经不算是真玄九印的修行者。
他们二者，一个借助真龙血脉，一个借助修行大势，都已经超出真玄范畴，但未足铸鼎的层次，而介于两者之间。
以他们二者，迎战七尊堪比温离的至强者，胜负如何？
楚帝没有过多的信心。
他以自保为主，未敢主动攻伐眼前四尊仙神。
但他的目光，却偏了一瞬，看向那边以一敌三的真龙。
“朕需要拖住这四位，但是真龙不能拖，他务必在盏茶工夫之内，斩杀三尊仙神！”
——
真龙眸光凛凛，爪下再变，化作了镇岳印。
以力相压！
那巨狼虚影，再度化作星光。
奎宿再一次气息虚弱。
“你们敌不过我。”
真龙眸光闪烁着杀机，横压了过去。
奎宿节节败退，只能借助其他两位仙友的助力，而摆脱困境。
若不是两位仙友不断出手解救，或许他这位古老的存在，已经陷入了濒死的境地。
这尊真龙强得惊世骇俗，强于上古任何一尊千丈真龙，隐隐让他有一种面对着上古天龙的危机之感，仿佛遇见了一尊能够与铸鼎仙神并肩的存在。
“看来七位就只有这般本领了。”
真龙张口一吐，便是乙木青龙神雷，乃是以龙族雷霆神通融合乙木青帝神雷而成，最为适合他的一道新法！
雷霆之后，它一爪往左按去，以镇岳印，镇压那尊仙神。
旋即又见它身外化出一道光芒，凝成真龙之状，又是一尊与真身完全相同的真龙。
这不是上元分神化念之术，这是龙族秘术当中的虚影幻真之术，那真龙幻影，具有它真身两成功力，能够镇压寻常的巅峰真玄。
当即其余两大仙神，便都被它镇住。
而它的目光，幽深冷冽，看着眼前的奎宿。
七大神君，隐隐以奎宿为首！
它直接压了过去，以龙卫部落天荒神元术，施展搏杀之法。
“过来！”
奎宿摇身一变，当即不再是以星光神术，化作巨狼虚影，他直接化作了一尊巨狼，獠牙尖利，眸光森冷。
余下两尊仙神，立时汇聚而来。
“差一点，他若变得稍慢一些，已经被我撕成了两半。”
庄冥这般念了一句，身外顿时化出二十三道虚影来，每一道都横贯苍天，与真身相似，威势无匹。
“千幻天师的传承，后世的百幻神君只获残篇，在我等眼中，不过尔尔！”
奎木狼当即横扫，将身外那些真龙虚影，尽数扫开，直接迎向了庄冥的真身。
而余下两位，一并而上。
三者合一，神力相并。
只在顷刻之间，把眼前那尊真龙，打成了破散的光芒。
刹那之间，天地寂静。
——
阴阳遁术。
只在一瞬间，便让真龙虚实变幻，真身化作了虚影。
而真龙没有正面迎战三大仙神，只化作虚影，那么他的真身，却又在何处？
“不好！”
毕宿惊呼一声。
先前二十余道真龙虚影，被尽数扫开。
有三道虚影不灭，朝着楚帝和四尊星神的纠缠之处而去。
就在这一刹那间，三道虚影中间的那一道，气息陡然凝实，眸光凌厉，杀机骤起。
它张口一吐，雷霆之中，伴随剑意！
剑开万古！
——
蛮荒。
龙卫部落。
“仙子想问的话，我这便可以告知，但是关于大楚王朝的七位神君，还请仙子细说。”
“大楚王朝的背后，有七大神君，他们应该是上古时代中，受得天命的星神。”白衣仙子应道。
“星神？”庄冥沉吟了一声。
“他们本身是铸鼎的仙家，受天命册封，各司其职，获天命加身，利于修行，也更加强大。”白衣仙子说道。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相当于楚帝，可以借助运势？”庄冥问道。
“楚帝受的是人间大势，他们受的是苍天大势，诸天星辰之势。”白衣仙子淡然说道：“若是猜测不错，这七尊应该是西方白虎七宿。”
“如何破之？”庄冥问道。
“七宿合一，白虎合成。”白衣仙子应道：“在上古时代，他们七者联手，也不容小觑，如今虽然法力受限，只是真玄境界之内，但若凝成星辰大阵，如白虎神兽入世……你是上古神兽之中的真龙，但却终究是幼龙，他们七者联手，展现出来的威势，恐怕是一尊成年的上古白虎神兽。”
“也就是说，要灭他们，只能在七宿合一之前？”庄冥问道。
“不错。”白衣仙子说道：“正面来说，奎宿才是七神之首，想要破七宿合一，只能正面斩他！但是七宿之中，目前以昴宿最弱，因为他在大劫之中受的伤最重，至今未能恢复，你斩了昴宿，可破七宿合一。”
“好！”
——
洞天之中。
西山境内。
二十三道真龙虚影，顷刻而散。
只见唯一的真龙，出现在了楚帝的身侧，张口吐出雷霆。
雷震天地，内藏剑意。
剑开万古！
这一道雷霆之剑，击破虚空！
正被楚帝绑缚住的昴宿，顿生惊恐之色。
这尊原先不知道强大到了何等境地的古老仙神，便在这顷刻之间，被未足铸鼎境界的后辈真龙，以雷霆法剑，穿过了头颅，破灭了心脉！
天地大道，为之一暗。
上古大劫之后，六万年之间，终有仙神陨落！
第六七一章 屠神!【下!】
刹那之间。
洞天秘境，沉寂无声。
昴宿陨落！
天地俱寂！
上古大劫之后，这六万年间，仙神沉寂，时至今日，逐一苏醒，但至今……终于有一尊仙神，陨落在了当世！
西方白虎七宿，以奎宿为首，一般来说，要破七宿合一，便须得先破奎宿。
但是，上古受伤至今未愈的昴宿，才是其中最大的破绽！
奎木狼正面迎战真龙，实则便是为了让真龙无力顾及昴宿！
但真龙竟知晓上古之事，以阴阳遁术，借上元分神化念之术，顷刻斩杀了昴宿。
西方白虎七宿，顿时破去一角。
七宿再无合一之力！
——
仙神陨落，天地骤变。
如在上古时代，有铸鼎仙神陨落，道果崩灭，会撼动大道，造成异象。
如真龙传承之中，便有圣王陨落，苍天泣血的异象。
上古大劫之后，天门封闭，诸仙众神所修之道果，被封禁于天门之后，即便陨落，异象也不会过于明显，然而如今，天门被白圣君击出一丝缝隙，道果崩灭的剧烈动荡，沿着冥冥大道，透过天门的一丝缝隙，显化到了诸天万界所在。
苍穹震荡，大道微动。
真玄之下，寻常修行人，未有过多感应。
真玄之上，修为越强，越能察觉到其中变化。
当世诸多巅峰真玄，也只是察觉大道动荡，天色变幻，异象纷呈，而不知其中究竟。
只有当年的仙神，从上古时代存活下来，经历过大劫的古老存在，才能辨别得出这一场异象的来源。
“这是……有仙神陨落的异象？”
这异象并不强烈，没有上古时代的仙神陨落之时那般浩大。
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天门所禁，道果崩灭的异象，被天门所阻，异象减弱也算情理之中。
“哪位道友，竟然陨落在后世之中？”
“是苏醒之后，寿尽而亡？还是在争斗之中，被人打杀？”
“大楚王朝的国君，攻伐聚圣山无果，跌入虚空之中，生死不知，他的本领，近乎仙神，但又不如仙神，这异象并不强烈，是否该是他陨落的异象？”
“楚帝究其源头，终归只是一个真玄九印的修行者，他不是仙神！况且，他走的是人皇之路，若有陨落，大楚境内，必有乱象，而天下缟素，各地致祭，这才是他的陨落异象！”
“也即是说，确实有仙道老友陨落了？”
“此为何人，因何陨落？”
“须得细察。”
各处当中，古老存在，互相交谈，无不震惊。
他们阅历无穷，见多识广，从上古时代便存活了不知多少年，仙神陨落也并非没有见过。
但是这些年间，在他们眼中，这只是一个受禁的后世。
他们是仙神，落在这个世间，便暂时只好笑看人世间。
他们在等待着有朝一日，重新获得仙家道果，重获无穷寿元，再获无穷法力。
他们都是在真玄九印走到了极致，然后铸鼎成仙的人物，他们也都有着自己的仙家本领，他们只有真玄九印的法力，但是他们远胜后世的真玄九印。
所以对他们而言，只要不是同等时代的上古仙神互相残杀，便不会有陨落之危。
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后世的修行者，根本不可能杀死他们这些古老的仙神。
但今时今日，终究有古老的仙神，陨落在了这个世间。
他们是上古时代的仙神，他们是俯瞰人间，笑看人世的至高存在。
但是他们之中，有同道中人陨落了。
他们戏看人间，从不觉得人间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
但是，这样的心态，终于被打破了！
各方仙神，心绪起伏。
各处的暗手，开始探查，并且开始对各类事情进行推波助澜，让这个时代的走向，朝向他们预计的方向而去。
因为，他们慌了。
——
蛮荒，龙卫部落。
白衣仙子倏忽抬头，看向苍穹之上，面色微变。
“有仙神道果崩灭，异象透过天门一丝缝隙，呈现在了人世间。”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了庄冥，说道：“你斩了昴宿？”
庄冥神色平淡，说道：“是你告诉我，当年破碎虚空，将我卷入乱流，折损我手下三十二尊龙卫，让我六师兄至今生死不知的仙神之中，有大楚王朝背后的存在……血海深仇，总该清算一番。”
白衣仙子眼神当中，显得颇为复杂。
她也是上古大劫幸存至今的仙神。
她行走于世，如游戏人间，也从未想过，会在世间遭遇陨落的危险。
时至今日，她却也同样心中震动。
这个时代虽然微末，但是凌驾于这个时代之上的仙神，依然受天门所禁，依然是会陨落的。
“击破昴宿，接下来如何斩杀其余六宿？”
庄冥抬起头来，说道：“一个一个杀，太过费力，难免受创，但我知道，斩杀七宿，只是一个开始，而不是结束，所以我不能受创！仙子今日助我斩杀七宿，我将此番游历诸天万界所获消息，尽数告知……比如当年圣宫的真相，比如拜入道宫之中的天师府麾下地师。”
白衣仙子闻言，气息顿时浮动。
显然庄冥透露出来的消息，确实出乎她意料之外。
这也证明了，庄冥此次落入诸天万界，确实得获了许多她在东洲未能得知的消息。
——
东洲，天御福地，中元境，苍穹秘境之上。
刹那之间，局势骤变。
如若七宿合一，化身白虎，便堪比上古成年神兽，可敌铸鼎仙神，这便是他们一直胸有成竹的底蕴。
只不过，当今时代，他们毕竟受限，故而要凝成白虎七宿，并不是易事。
所以他们避免正面应战，而在与真龙和楚帝拖延时间。
只是他们万万无法料到，真龙竟能在奎宿三尊仙神的围杀之下，而去偷袭七宿之中目前最弱的昴宿。
更无法料到，仅仅只在一个照面之间，真龙就能将这尊曾经的古老仙神斩杀。
原本淡然自若，正在逐渐凝合气息的西方白虎七宿，骤然缺失一角，不再凝合。
他们失去了镇杀真龙与楚帝的依仗。
单凭余下六尊古老存在，无法合力结阵，各自为战，未必能胜真龙与楚帝联手。
“到此为止了！”
楚帝伸手一按，国印滚滚，大势无穷。
先前他有所顾忌，不敢倾力而为。
眼下有取胜希望，他也不再留手。
余下三尊仙神，他不正面应战，以周旋为主，至少能支撑一个时辰之久。
“庄冥，一个时辰之内，你可有把握，诛杀他们？”
“半个时辰。”
真龙当即摆尾，扫向了奎宿。
龙威浩荡，神妙无穷
奎宿所化巨狼，被龙尾扫落云端，砸落在大地之上。
大地迸裂，中间陷出一个巨坑，周边裂纹无穷，尘埃滚滚，碎石溅射四方。
第六七二章 破局!
七神君如能相合，白虎现世，举世无敌。
但他们折损一人，已经无法再现白虎。
除非勾连着气息的楚帝，愿意改换阵营，替代昴宿的位置，但一来楚帝不是曾经铸鼎的仙神，二来他没有相应的星官神职，三来他没有昴宿的功法。
最重要的是，如今反过来相助六位神君诛杀庄冥，事后他这位大楚皇帝，又该如何面对余下神君的问责？
楚帝不是寻常之辈，他或许会在合适的时机，反过来对庄冥出手，除掉庄冥这尊大敌，与余下的神君达成和解，从而得以暂时共存。
但楚帝绝不会在六大神君犹存的局势下，便朝着庄冥出手。
因为事后，他无法胜过余下六大神君联手。
正是因此，庄冥没有顾忌楚帝与身后的三大星宿，而是朝着眼前的奎宿、毕宿、娄宿出手。
真龙之威，势不可挡。
强如奎宿，显化真身，星光浩荡，依然被真龙一尾扫落下去。
——
“昴宿陨落了，这头真龙太强了。”玄老感叹道：“放在上古时代，于天龙境界之下的任何真龙，无论血脉多么纯正，无论父母一辈多么强大，无论本身天资多么出色，老夫都不曾见过千丈真龙可以发挥出这样强大的力量。”
“开战未久，便陨落了一尊仙神。”神尊的语气，显得极为异样，尽量让自身变得足够平静，但依然有些难以平静的气息。
“他们只算是具有仙神的眼界及道术造诣的真玄九印。”玄老这般说来，又道：“不过，他们毕竟曾是仙神，在他们当年真玄九印的时候，就算七者联手，也该陨落了，能支撑到现在，也是因为他们曾经踏足过铸鼎的境界，但目前来看，支撑不了多久。”
“玄老觉得，七大神君要败？”神尊低声道。
“七神君联手，尚且陨落一位，何况目前只剩六位？”玄老出声说道：“更重要的是，你看那边的动静，这头真龙像是以伤换命的样子吗？它轰杀了一尊仙神，自身不但没有受创，甚至没有过多消耗的迹象，对比它强盛至极而又浑厚无匹的法力而言，它恐怕还能再战三天三夜！”
“那么……”神尊问道：“本座该当如何？”
“逃命。”玄老说道：“七大神君尽数陨落，接下来你必然难以幸免，须得在眼下，立时寻到出路，最好……还是动用你手中属于奎宿的秘宝，击穿这方洞天，逃出大楚王朝境内，去天南界，或者去天荒。”
“好。”神尊这般应了声，呼吸稍显急促。
——
轰！
轰！
大道接连震荡！
道果接连崩灭！
剧烈的动静，沿着天门的缝隙，呈现在了时间。
仙神陨落的异象，此起彼伏，未有停歇。
就算是世间寻常真玄之辈，也都察觉这异象并不简单，持续至今，隐有苍穹迸裂，为之泣血的意味。
而只有上古时代遗存下来的古老仙神，才能知晓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陆续有仙神陨落。
第一尊仙神的陨落，他们还在探查。
他们还寄期望于某一尊仙神，因苏醒过来，没能重新封禁自身，而伤势难愈，寿元耗尽陨落。
但接下来，陆续又有仙神陨落之异象。
接连三尊仙神陨落。
这不是哪一尊仙神因天门所制，而伤势过重或者寿元耗尽。
这是有高于世间巅峰真玄之上的大战，接连引起上古仙神的陨落。
他们曾是铸鼎的仙神，但他们陨落在了真玄的境界当中，这对任何一尊古老存在而言，都是无法接受的可怕结局。
兔死狐悲的气氛，显得愈发沉重。
“三位道友陨落了。”
“究竟是哪位道友？”
“暂时未有探查清楚，不过当今世间似乎并没有过于强烈的大战。”
“莫非此战不在天界，而在诸天万界之中？”
“诸天万界，承载不住这样的大战，哪怕他们未足仙神层次，但毕竟也凌驾于真玄九印之上，据老夫推算，恐怕是战于某些大神通者创造的洞天秘境之中。”
“当世之间，谁能屠神？”
“莫不是另外的仙友？”
“不应该的。”
各方仙神，隐有不安之意。
不单是东洲，不单是天南界。
遥远如在天荒、在西域、在北方禁地，各方古老的仙神，都察觉到了苍穹大道的变化，也都察觉到了仙神陨落的异象。
而这些遥远地界的古老仙神，依然有着同样的不安与惶然。
“细查此事！”
“往东洲查！”
“近些年间，东洲出现了太多的异事。”
“先有真龙现世、又有白圣君剑动天门、再有大楚王朝席卷八方，尽管东洲屡次因真龙而出现大劫，陨落了大量的巅峰真玄，但那里着实太过古怪。”
“恐怕这一次异象，又在东洲的地界。”
“也许是圣宫天王，留下了什么后手。”
——
东洲，天御福地，苍穹秘境。
大战毁灭了虚空。
但三百万大军，封锁了虚空。
即便遁入乱流之中，也脱离不出这方圆数万里之地。
真龙之威，浩浩荡荡，千丈之躯，横贯九天，眸光冷冽，势不可挡。
昴宿陨落了。
娄宿陨落了。
毕宿也陨落了。
奎宿身受重伤，千丈巨狼的真身，伤痕累累，满是真龙爪痕。
反倒是真龙身上，虽有爪痕，却也只是鳞甲受损，脱落几片，然而血肉却未受损。
楚帝那边，他一人拖住三尊仙神，虽然他此刻仍有伤势，不如真龙这般强大，更不足以斩杀三神，但他并不迎战，以周旋之势，拖延了将近半个时辰。
眼下奎宿也是岌岌可危。
他犹有余力，可以拖住三尊仙神，拖到奎宿陨落。
但不知怎地，他心中一滞。
国印陡然一颤。
轰地一声！
苍穹秘境，颤动不已。
仿佛被打破了一处！
而在外界，三百万大军，竟似乎被什么强大的力量，轰开了一角，死伤数十万之中，而军阵便在这瞬间，骤然破灭！
大楚国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即便见楚帝闷哼一声，鼻间渗出一缕血丝来。
而三尊被他拖住的仙神，更是善于察觉时机，当即趁机脱离了他的掌控。
“散！”
奎宿见状，掉头而去。
那尊巨狼，只在瞬间，便遁去天际尽头。
先前三百万大军结成拘神禁术军阵，如同囚笼一般，眼下三百万大军结成的阵势终于溃散，此时不逃，难道真要死战？
他心中知晓，七神君已陨落三位，余下四位即便可以重新联手，也难敌真龙与楚帝二者。
这位古老的存在，看得清楚形势，没有因为吃亏而不服，也没有因为道友陨落而愤怒。
若是三百万大军阵势不灭，那么他只能死战。
既然三百万大军阵势已破，那么便有逃命的希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迟早一日，恢复仙神之力，无论是真龙还是楚帝，都不过随手可杀的人物。
“想逃？”
但见真龙摇身一变，当即化作二十四尊真龙，朝着四面八方围堵过去。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只有一尊真身。
对于世间修行人而言，虚虚实实，无法看清。
但是对于曾经铸鼎的仙神而言，并不是无可勘破，他们可以看清真身与虚影之间的区别。
可是，庄冥还存有一具身外化身，就在龙卫部落当中，此刻当机立断，阴阳遁术施展，当即转换过来。
而且他还有龙族传承之中的虚影幻真之术，可以具有本身二成功力。
当即便见他真身追杀奎宿。
身外化身追杀参宿。
虚影幻真之术的龙身，前去追杀胃宿。
而余下一位，便是觜宿。
“楚帝！你放开三神，坏此屠神大事，待会儿与你算账！”
“朕并非有意放去三神！”楚帝喝道：“适才意外，不知从何而起，才有朕一时恍惚。”
“无论你有意还是无意，三神总归是你放开的。”真龙声音，传遍洞天秘境当中，喝道：“觜宿交给你了，他若不灭，我必要折返回来，拿你人头抵他性命！”
“……”
楚帝面色变幻不定，终究不敢多言，追杀了上去。
他运用国运大势，可以拖住三神。
但他倾尽全力，也可以斩杀一尊神君。
——
先前的乱象，源自于神尊。
神尊自知，此战之后，他下场堪忧。
楚帝与真龙斩杀了七神君之后，恐怕也不会放过他。
就算是七神君取胜，七神君也不会轻易饶过他这位袖手旁观的巅峰真玄，尤其是奎宿，更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个便宜徒弟。
所以他准备逃出秘境之外。
但是他本身真玄九印，无法击穿秘境，无法打破虚空。
因此他借助了奎宿的力量。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玄老藏身的宝镜当中，竟然轰出一道光芒，击穿了大楚军阵，将三百万大军精锐结成的军阵打破一角，死伤数十万之多。
“玄老这是作甚么？”神尊惊道。
“把一团水搅乱，你才能逃得更简单些。”玄老这般应了一声，道：“奎宿之力，已助你打破秘境，还不快逃？”
“好。”
神尊心中微凛，他隐隐觉得，自己信任了六百余年的玄老，并不是那样简单。
但此时此刻，确实不该迟疑。
洞天秘境已破。
有什么疑惑，有什么不解，有什么忌惮与猜疑，都应该在逃出这险境之外再说。
第六七三章 四百年前的棋子，四百年后的弃子
洞天秘境，骤然破开。
大战的气势，通过打破的虚空，呈现在了东洲。
大楚王城，众皆沉寂，上至真玄，下至百姓，无不战战兢兢。
远至聚圣山所在，也不由得让温离等人，为之凛然。
即便是天雾海域这样的禁地，也察觉到了这变幻无穷的气势。
那些古老的存在，终于寻到了仙神陨落的源头。
“在大楚王城！”
“是那座洞天秘境！”
“陨落的是奎宿等仙神？”
“这些年藏在大楚背后的，竟然是西方白虎七宿？”
“内中显露出来的，不但有七宿的气息，也有真龙的气息，以及楚帝的气息。”
这让众多古老存在，为之震动。
但那边大战的气息，显然还没有停歇。
——
楚帝已经截住了觜宿，并且在吕乾青率领的二百余万大军之下，将觜宿围在当中。
这尊古老的存在，固然强大，但楚帝亲自出手，又有一尊真玄九印在侧，加上二百余万大军，在这个时代中，这尊古老仙神再是强大，也已经岌岌可危，陷入了无法脱离的死局当中。
楚帝也没有饶他去的意思。
先前的局面，三神脱离掌控，虽说合乎他心中本意，但此事着实是因意外而起。
在眼前这样的局面下，若还被觜宿逃去，他这放水的意思，便显得太过刻意了些。
而此时此刻，庄冥的身外化身，截住了参宿，虽未取胜，但却以纠缠之势，将参宿拖住。
虚影幻真之术的龙身，也拿住了胃宿，虽然未能斩杀，却也同样纠缠下来。
倒是庄冥的真身，镇住了奎木狼。
“本座修行无数年，寿元无穷尽，上古年间，在太华宫，恪守神位，未曾犯禁，也不曾想过会有陨落的一日。”
奎宿浑身伤痕累累，在真龙镇压之下，危在旦夕，它似乎自觉难以逃脱此劫，终究惨然而笑，出声道：“上古大劫起，本该与天地同寿的诸天仙神，陨落无数，本座自封之前，苏醒之后，偶尔也曾想过，若有劫数，该是如何陨落的……”
真龙倏忽张口，咬下了它一只前爪。
星辉溅射，宛如鲜血一般。
“本座想过，会在今后大劫重开之日，陨落在茫茫后世之中。”
“也曾经想过，或许会被某些道友设局伏杀而陨落。”
“但不曾想过，会陨落在真玄的境界当中，致死都未能重新再感受一番铸鼎的道果。”
“更不曾想过，会陨落在一头尚未成年的幼龙手中。”
“当年本座铸鼎成仙，神威浩荡之时，你还不过只是一枚未破壳的龙卵而已！”
“本座竟然陨落在了你这鳞片毛发都没有长齐的幼龙手中。”
“命中此劫，原来如此。”
奎宿断去左前肢，眼眸中再无凶厉，只有惨然悲哀之状。
无数年的修行，高居九天之上，俯瞰众人浮沉，看人间沧桑，一代又一代。
时至今日，仙家也会陨落，神躯也会腐朽。
种种修行，在杀劫之下，终归是梦幻泡影。
“走罢。”
真龙一尾扫落！
当即奎木狼这千丈之躯，断作两截，坠落了下去。
然而身为真龙的庄冥，眼眸之中，却有着嘲讽之意。
先前奎木狼这一番话并不假。
对于一尊高高在上，并且存活了无数年的仙神而言，陨落在这个微末之世，陨落在真玄境界，陨落在后辈之手，着实心绪复杂，更有极大的遗憾与不甘。
但是，这一番话，应该放在其他六宿身上。
至于奎木狼，他从三神挣脱之时，就已经逃出了庄冥的杀局。
“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我认为你已陨落，从此不再关注你的存在……包括世间所有的存在，都会以为你已经陨落了，从而沉入更加深不可测的阴暗之中，搅弄风云？”
真龙目光森冷，这一次杀不了奎宿，下一次还有机会。
因为他已经知晓了奎宿的方向。
他的目光，看向了其他三宿。
楚帝力战觜宿，已经稳定胜局。
参宿与胃宿，被他身外化身以及虚影幻真之术阻拦，而今他真身空余下来，这两位也难逃此劫。
“逃了一尊奎宿，斩尽你等六宿，也算胜果颇丰！”
——
大楚王城。
中元境第三府。
神尊击破秘境，便匆匆逃离。
他喘息不定，心中震动，此番可算是生死之间走过一遭，而且接下来余患无穷。
目前看来，七大神君处境不妙，大楚皇帝与真龙取胜。
接下来楚帝必然会通缉于他。
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在十年之前，尚可纵横天下，在大楚王朝境内，都可肆意妄为，但在如今，东洲格局，已经不再是以往六万年的格局。
数十年间的变化，尤胜于以往六万年的变化。
大楚王朝愈发兴盛，正一品官员凭借官印，即便七印真玄，也可匹敌巅峰大修士。
而且大楚国境之内，聚合百万大军，即便军中无真玄，也是足以围杀巅峰真玄的！
所以，大楚境内，对他这尊巅峰真玄而言，也是险地！
“七大神君那样的古老存在，扶持起大楚王朝这样的庞然大物，最终竟然也被楚帝反噬了，更没有想到，真龙竟然会与楚帝联手……”
神尊眼神当中，略带惊恐，低声念道：“七大神君那样强大的存在，法力受限，但本领几乎超出真玄应有范畴之上，可是他们竟然也陨落在了真龙与楚帝的联手之局……纵然是上古的仙神，在这个真玄层次的时代中，竟然也是会陨落的吗……”
他心绪很乱，法力动荡，喃喃低语。
但在瞬息之间，他便察觉不对。
修至他这般境界，纵然心绪动荡，也不至于失态到如此疯疯癫癫，自语连连。
他心中一震，竟然发觉，大道金丹及真玄九印，正在不断溃散。
他在体内，感应到了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当即惊呼一声。
他从云层上跌落了下去。
轰隆声响。
他直接砸在了山林间。
这位玄衣黑甲的巅峰真玄，显得狼狈不堪，他挣扎着起身，大声喊道：“玄老……玄老……”
他一生中最为倚重的玄老，最为信任的道友，只是轻叹一声。
这一声，却如惊雷一般。
“怎么回事？”
神尊惊呼道：“怎么回事？”
他只觉浑身体魄不断膨胀，脸上满是刺痛与瘙痒。
他想要挠，但修行此法，乃神将之功，黑甲加身之后，不能炼就铸鼎功果，他此生都无法脱下黑甲玄衣。
他跌跌撞撞，来到了河边，惨叫出声。
周边的草木，瞬间为之枯萎。
而在这时，才听玄老叹了一声。
“黑甲可以脱了。”
“……”
神尊怔了一下，不明其意，但仍是立即脱下黑色面具，旋即伸手一抹，只觉满脸毛发，顿时一惊。
他凑近前去，只见河水中倒映出来的，是一张充满了毛发的脸，而那张脸，不是人脸……而是狼的脸。
“神尊，你以为你是近来才拜入奎宿门下的吗？”
“从四百年前，你修行此法起，就只是奎宿准备的一具神魂暂居之身而已。”
“当年你与大楚开国太祖，都是人选，但他创立了大楚，所以你沦为了一具躯壳。”
“至于老夫……原名太华玄元镜，与奎宿同出一源。”
“如今，你的用处尽了。”
铜镜中的声音，叹息说道：“多年相识，告知你来龙去脉，也算让你死而瞑目。”
那人身狼首的黑衣男子，愤怒而颤抖地道：“不……本座……不会死……本座怎么会这样陨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而他的目光，越来越幽深。
旋即变得森然而凌厉。
“那六位道友，终于陨落了，本座不再受他们的制衡，这大楚王朝也在意料之中，成长起来了。”
奎宿的声音，从狼口中道出，“玄老，这些年间，教导这个蠢材修至真玄九印，也算辛苦你了。”
第六七四章 洞天秘境归属!
天地之间。
大道震荡。
接连不绝。
西方白虎七宿，除奎宿逃出生天之外，余下六宿，均已授首。
因为当时陨落的异象，此起彼伏，重合叠加，除却庄冥之外，其他外界的巅峰真玄及古老存在，极少有谁感知到了其中的具体清晰变化。
许多古老存在，甚至认为西方白虎七宿，均已陨落。
惊动诸天万界的风波，席卷了开来。
东洲、天南界、天荒、西域、北方禁地，连同诸天万界，凡大道所及，俱感大道震颤。
——
此时此刻，洞天秘境之中。
庄冥斩杀了二尊星神。
楚帝也亲自斩杀了觜宿。
而接下来的气氛，便显得有些微妙。
“七大神君，终于陨落。”
楚帝身侧，是大国师吕乾青，在他身后，是阵势凝结，浩浩荡荡的二百万大楚精锐。
但这位楚帝，并没有直接下令攻打过去。
反而这位楚帝的眼中，隐藏着深深的忌惮。
“你很想杀朕。”
“确实有意，在今日诛灭了你。”真龙盘踞九天，浩大无比，它微微点头，并无掩饰。
“可是你不能动手。”楚帝说道：“你该清楚，以往无论你我显得多么强大，只要你我没有越过铸鼎仙神的界限，那么你我在古老的仙神眼中，都只是后辈之间的戏耍而已，可是如今，在戏耍之间，七大神君陨落了，他们将会惊醒，如今的他们，所能动用的本领，也是在他们眼中‘戏耍’的范畴之内，而戏耍的结果，依然可以让他们身死道消……兔死狐悲之意，会让这个天地，都不会平静。”
“本座明白。”真龙微微点头，说道：“可是今日本座斩你，确实是大好良机，而且大楚王朝便会就此分崩离析，我聚圣山此番陨落数十万之中的血仇，可以得报。”
“朕倾尽大楚之力，或许也难以与你为敌，但朕陨落，你必伤。”楚帝说道：“你斩杀五大神君，本有轻伤，在朕拼死之下，你必伤势加重，而你伤重之后，自保之力稍弱，诸多暗处的仙神便不会旁观，他们以往或许未必对你杀机太重，但你斩杀七神君，也表明了你与这些古老仙神，并不是同一类……在今次之后，你这尊在世真龙，而且极有可能凭借血脉而晋升天龙的强大存在，将是对古老仙神最大的威胁！”
“为何他们不视你为威胁？”真龙问道。
“因为朕的力量，源自于大楚。”楚帝说道：“大楚王朝，浩荡亿万里，对他们而言，朕这一身，破绽无穷！而你的一身伟力，皆在自身，无可从外界而破！除此之外，朕终究是真玄九印，寿元是有尽头的，而你将成天龙，你的寿元，没有尽头……他们可以从大楚王朝的朝堂与民间，来尝试换掉大楚的皇帝，但不能更换你真龙的身份，除非斩杀了你！”
“如此说来，你破绽太多，反而可以容你。”真龙笑了一声，不知是嘲笑还是感叹。
“你这真龙，没有破绽，所以不能容你。”楚帝点头说道。
“这么说来，本座还真就不能跟你硬拼了。”真龙眸光闪烁，隐有冷冽之色。
“你我皆在当世，此番联手，已被各方古老存在视作眼中钉，最好留下朕来，为你分担无形之中的威慑。”楚帝说道：“朕不否认，你我之间，迟早一战，但不应战于此时，否则……你我的结局，都是陨落的下场。”
“但你先前攻我聚圣山。”真龙出声说道。
“我大楚王朝，陨落数百万之众。”楚帝想起东元大军死伤数百万，连唐胜武这心腹都陨落了，心中更是刺痛。
“那是你的事，但我聚圣山，已无故受创。”真龙说道：“你务必给本座一个交代！”
“你想要什么？”楚帝深吸口气，自觉伤势不浅，不敢彻底闹翻，终有妥协之意。
“这座秘境洞天，本座搬走了，你率领军队，撤出洞天之外。”真龙舒展长躯，横贯天宇，如是应道。
“这是我大楚根基之一。”楚帝面色微变，沉声说来。
“他将是我聚圣山的根基之一。”真龙出声应道。
“庄冥，你不要得寸进尺！”楚帝语气一沉，厉声喝道。
“本座若是得寸进尺，就该取你国印了！”
真龙的眼神，显得极为不善，杀机凛凛。
庄冥这一次，本以为斩杀七神君，能够获得七大神君的道果或者仙体神躯，所以才答应了与楚帝合力斩杀七神君的这桩惊天大事。
但未有想到，上古大劫之后，仙神道果被封禁于天门之后，而仙体神躯更是早已被封禁在岁月之中。
此次斩杀七大神君，竟然一无所获。
可是庄冥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七大神君的库藏，必然在此！
不提七大神君所留，单是这座秘境，便是无价之宝！
“楚帝，当时本座饶你一命，答应联手合力，斩杀七大神君，替你除去七神君的掣肘之患，虽是为清理新仇旧怨，但得益最大的是你。”
“这秘境便权且当做弥补，你若不应，便战上一场。”
“想来，本座就算不杀你，在毫发无存的境遇下，扫灭你这二百万大军，也绰绰有余。”
“楚帝，本座这桩买卖，出力而不得益，若无弥补，断不罢休！”
真龙声音，显得极为愤怒而冷厉。
龙威浩荡，震慑八方。
天穹之上，风云骤起，狂风暴雨。
当即雷霆闪烁，震慑人心。
纵然军中大势，在天威之势下，也隐隐颤动不已。
——
天御福地，中元境。
大楚王城。
苍穹之上。
宛如虚空迸裂。
但内中隐隐是青山绿水。
而虚空之上，有如天梯一般的云层，从天上落下，接到了地上。
当头一人，身着皇袍，头戴帝冠，手执国印，威势无匹，正是如今牵动世间无穷修行者心绪的大楚皇帝。
据传跌入虚空乱流，生死难料的楚帝，竟然在此现身。
而且他一步又一步，迈下云梯。
身后是大国师吕乾青，诸位将领。
陆陆续续，无数军队，排列成行，有序而出，接连不断，足有数以百万计。
不知在秘境之中，又提及了什么事情，又达成了什么协议，但这位楚帝，终究率领着他的军队，撤出了这座洞天秘境之中。
秘境的归属，终于换了人家。
下方人潮汹涌，人声鼎沸，无穷欢呼之声响起，人心所向，万中所归。
但是，在众人欢呼声中的楚帝，眼神之中，仍然存有极大的凝重。
“甲子之约，于我等而言，不过挥手一瞬间而已。”
“朕走到了尽头。”
“真龙尚在成长。”
“真龙不灭，大楚必亡。”
第六七五章 两个时代的分割!
诸天万界，大道所及。
凡古老存在，无不沉寂。
同等时代的存在，曾经铸鼎功成，受苍天神职的仙神，陨落在了微弱的当世，陨落在了真玄的层次，陨落在了尚是幼龙的南灵之子以及未曾铸鼎的楚帝手中。
他们隐于暗处，俯瞰人间。
但实际上，他们也已经跌落在人间。
如今的人间虽然不如上古，也依然是能够让他们陨落的。
楚帝之力，源于大楚王朝，浩浩大楚，疆域无穷，固然庞大，但却正因为庞大，而非圆满无碍，具有着无穷的破绽，故而楚帝虽强，不足为虑。
大楚皇帝，纵然一统东洲，他终究不是仙神，寿元终有尽时。
大楚皇帝，纵然天下无敌，大势源于人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大楚的皇帝，并非就此一成不变。
但是真龙，无论上古神兽血脉传承，还是聚圣山真玄九印，一身本领，未借外力，皆在自身，它一旦成就天龙，寿元无穷，强横无边，才是真正的天地之间第一强者，无破绽可寻！
“虽然我等与东洲圣宫，与南域领主，未必是友，但此幼龙终究是上古血脉，存留至今，它本该是与我们站在一处的。”
“可是它与楚帝联手，灭了西方白虎七宿。”
“从一开始，我们便错看了它。”
“它或许从来没有把自身当成是上古的神兽，它虽诞生于上古，但出生于当世，成长于聚圣山，游历于当世之间，大约在它心中，它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生灵。”
“它是新时代的存在，它尚在幼年，未来不可限量，而我等是古老时代的腐朽老鬼。”
“它掌控东胜王朝，野心勃勃，未来寿元无穷，本领至高无上，我等或许便是它眼中，唯一对它造成威胁的存在。”
“它此举所为，是与我等决裂，是分隔了上古与今世的界限，彻底向我等宣战。”
诸多古老的存在，都处在兔死狐悲的复杂之念中，尽管还有许多冷静的存在，但更多的存在，则是感受到了威胁。
高居九天的仙神，被未足仙神层次的后世生灵斩杀。
而且，是后世的王朝帝皇，与上古的真龙后裔联手。
帝皇破绽甚多，真龙全无破绽，所以他们更加忌惮真龙。
在原本来说，还有一批仙神，心中认为，真龙乃是上古一脉的传承。
但今日看来，这真龙与后世的帝皇联手，斩了上古的仙神。
若无楚帝掺和其中，真龙与仙神之战，便如同当初他们对真龙下手一样，只是上古一脉的仙神争斗，然而加上了楚帝，便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时代的争端。
“其实……它出生于当世，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对立面的……”
有苍老的声音，这般叹了一声。
六万年来，世间无仙。
仙者被封禁，而为凡类。
后世凡类，无有铸鼎成仙者。
这是维持了六万年的平衡。
真龙出世，不受天门所制，一旦成年，便是天龙，堪比铸鼎仙神。
这一头真龙的存在，本就是打破了平衡，所以对许多古老存在而言，真龙本就不应该存在。
他们想要毁灭真龙，而且也已经在暗中，屡屡对真龙出手，最近的一次，便是在虚空之中，布下无穷仙宝，试图引动乱流，将之毁灭。
从一开始，便是对立的双方。
只是许多的仙神，仍然视真龙为上古大劫的幸存者，也是古老时代的存在。
他们之间，诸般手段的博弈甚至搏杀，都只是上古存在之间的博弈。
可是今日上古真龙血裔联手后世楚帝，造成七宿陨落，等同于与古老存在，划清了界限。
对于东洲之外的各方古老存在而言，仍然还在探寻仙神陨落的异兆，然而对于东洲之内的古老存在而言，已经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它如今便有斩杀我等的杀心。”
“它若化身天龙，谁能制之？”
“它若天龙之身，永世不朽，我等残命之身，又怎能耗得过他？”
“须得当机立断，将之扼杀于大势未成之前。”
“不急，真正想要屠龙的，还没有出来。”
“什么？”
“西方白虎七宿，乃是西天界太华宫所属，大劫之后，在东洲传法，立大楚王朝，你当圣宫余孽都死光了吗？”
“这是……圣宫残余之众，共同默许的？”
“楚帝在明面上，实际上七宿只是在稍暗一层，真正在暗处的，还没有出来。”
“只要那一位愿意出来，老夫也愿意与他合力，斩此恶龙。”
声音渐渐低了，在海域之中，逐渐消去。
天雾海域，重新陷入一片沉寂当中。
——
蛮荒之内。
龙卫部落之中。
“以往将部落藏于大楚王朝之中，又有刘越轩加以遮掩，学士府也探查不得，无论帝师还是楚帝，都无法料到，龙卫的根基，就在他们眼皮底下，但这一次之后，他们必将清查，我强夺七大神君的秘境洞天，也算是为了搬运这座龙卫洞天，作个遮掩。”
庄冥看向白衣仙子，说道：“搬运洞天，绝非易事，就算有仙子教导的法门，我也难以同时搬运两座洞天，所以这一座洞天秘境，还请仙子相助。”
白衣仙子面貌依然虚幻，然而眼神颇为复杂，说道：“奎宿逃了，你以为搬运洞天，会这般顺利？”
庄冥笑着说道：“他好不容易借机逃出这个局，不会再来了，倒是那些暗中腐朽的老家伙，以及奎宿背后的圣宫残留，也许会来，但我等着他们过来……”
白衣仙子停顿了下，说道：“你认为，七宿背后的，是圣宫残留？”
庄冥点头说道：“西方白虎七宿，属西天界太华宫，这东洲应该算是当年的东天界圣宫治下，他们敢在这里扶持大楚，必然是与圣宫残余有所协议，我观奎宿此次，有意借其余六宿之死脱身，便有所怀疑，他背后定有更高的存在。”
白衣仙子眼神稍动，看着庄冥，说道：“你比当年的大天师，更加像是个洞彻天机的。”
庄冥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不是洞彻天机的，而是揣摩人心与时势的，若我猜测不错，此番斩杀七宿，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大劫的开始，不过这一次的劫数，不是他们引动的，而是我打开的。”
白衣仙子沉声问道：“你小瞧了诸天仙神。”
庄冥负手而立，低声说道：“恰恰相反，我一直不敢小瞧他们，但是他们定然会小瞧于我，所以这一次，我要把他们都拉出水面来。”
这一次，他可以饶过率众攻伐聚圣山的楚帝。
因为活在世上的楚帝，一直都会高坐于大楚王朝的皇位上，一直都会在明面上。
对庄冥来说，想杀楚帝，想报此仇，随时可行。
但是楚帝如若陨落在聚圣山，他背后的七大神君，真正的罪魁祸首，必然隐于更加阴暗的幕后。
杀楚帝机会并不少。
但想要杀七大神君，机会难得。
更进一步，他想要杀那些想要杀他的古老存在，机会也是难得。
借此机会，或许可以将其中不少沉不住气的老家伙，拉出水面来，杀得一个百年清静！
“你与楚帝，定下甲子之约，是想得到壮大的机会？”
“不，这甲子之约，是楚帝割舍洞天秘境，主动来与我定下的。”
庄冥淡淡说道：“因为，他更想要拖延时日……”
第六七六章 后患无穷!福祸相依!
大楚王城。
皇宫之内。
楚帝高坐其上。
他眼神黯然，气息依然威严沉厚，但实际上，已有虚浮之感。
无论是攻伐聚圣山，还是与庄冥联手应对七大古老仙神，他都倾力而为，借用了浩浩国势。
大国之势，不可轻用。
屡屡动用，恐有不稳。
以他如今动用的力度来推算，接下来十年之间，大楚王朝恐是天灾人祸不绝。
以运势来说，是大楚国运受损，而灾祸四起。
用修行人的眼界来看，是他借用山河大势，故而各地灵韵不稳，怕有山崩地裂之兆，天有风雨难测之灾，长久之下，各地旱灾、又或是洪涝等等，恐难以制止。
而灾情之下，各地赈灾，必要损耗国库积累，减弱大楚底蕴。
各地不稳，人心浮动，如有心怀叵测者，恐有叛乱造反之势。
而且官印之下，修行人皆要受他所制，但屡屡动用之下，官印不如之前大势，所以各地官员，文臣武将，在官印和军令上面的助益，也会凭空削弱一些。
例如原先的一府掌印府尊，金丹大成，得大楚官印之力，可敌真玄二境，如今国势减弱，或许堪堪能与真玄初境并肩。
并且，官印加持之威减弱，对于各地官员的制衡，恐也有减弱。
如此一来，各地官员，若得相应法门，挣脱官印束缚，叛了大楚，也并非异事。
这就是属于楚帝的隐患！
大楚王朝，一国之力，能让他这真玄九印，天下无敌。
但是过度动用国势，自身不足以镇压其中隐患，便是灾祸。
而这也是诸多古老仙神，能够容得下大楚王朝，容得下他这位楚帝的原因。
因为，古老的仙神，有制衡他的方法。
“相反之下，那头真龙，他们制衡不住。”
楚帝深吸口气，说道：“不过，朕既然与庄冥联手，斩杀七宿，他们必然也会忌惮于朕，接下来大楚王朝之内，恐灾祸四起，意欲对朕加以压制……但那真龙的处境，应该比朕还要艰难，因为他们只想要压制于朕，确实想要斩杀真龙。”
他这般念着，看着手中的国印。
国印威势，大不如前。
隐隐有黯淡之意。
“陛下……”
大国师吕乾青，神色异样。
国印黯淡，官印黯淡，军令也黯淡。
甚至如今大楚王朝的军队，都不再那般强大。
从修行者的眼界说，是军令之力受挫。
从世间层次来说，应该是大楚王朝势弱，各地将领异动，军心惶然不安，恐粮饷也有不足，而影响战力。
“自古以来，修行之路，劫数无穷。”
楚帝沉声说道：“这一次，他主动引劫，或许是想要借助劫数，成就天龙……说得透彻一些，他或许是要借诸天仙神之力，以生死之间，激荡上古真龙血脉，成就天龙之身。”
吕乾青停顿了下，说道：“他会如愿吗？”
楚帝微微摇头，说道：“这样难说，他一向谋算极深，朕与你猜测的结果，他必然也猜测过，可是，那些古老的仙神，也未必都会如他所愿。”
吕乾青迟疑道：“那么陛下与他的甲子之约？”
楚帝自嘲一笑，道：“你当这甲子之约，对聚圣山有利不成？”
吕乾青沉吟道：“从明面上来说，我东元大军折损近半数，但仍有半数，如再调各路大军，聚亿万之数，凭陛下之力，凭军阵加身，未必不能正面与真龙一战！”
楚帝叹道：“但不足以屠龙！”
吕乾青陷入沉默之中。
楚帝说道：“不谈温离等人，单是倾尽举国之力，与真龙一战，也都没有益处，反而调动各处兵力之后，各地空虚，加上动用国印过甚，恐各地叛乱，大楚或将分崩离析！”
吕乾青低声道：“所以陛下不能战！所以陛下也恐聚圣山方面，对今日之事，进行报复，反攻我大楚疆域，所以定下甲子之约？”
楚帝点头说道：“但这对大楚，并不是一件好事。”
吕乾青为之默然。
大楚王朝，如今隐患加剧。
但是以楚帝雄才大略，仍可镇压，再以数年光景，还可恢复近年来的昌盛大势，甚至造就大楚王朝前所未有之势。
可是，无论大楚如何兴盛，终究也只有东洲的七成地界。
未能一统东洲，楚帝便无法具有铸鼎仙神的力量。
或者说，先前率军攻打聚圣山，御驾亲征的那位楚帝，就已经是楚帝所能够达到的最高层次！
想要再进一步，便要攻打聚圣山，夺下其余三成地界！
可是，这便陷入死局。
欲战聚圣山真龙，须有铸鼎之力！
而要铸鼎之力，便要征服聚圣山，收余下东洲三成地界。
可是力不足铸鼎仙神，便战不过聚圣山！
“朕已无进步之望。”
楚帝沉声说道：“但真龙还有进步的。”
真龙血脉，不受天门制衡，可以化身天龙。
当然，化身天龙，也绝非易事。
可是，庄冥即便不入天龙之境，仍然还有更进一步的希望。
因为庄冥在聚圣山，定下了东胜王朝。
而在聚圣山之后，是三成东洲地界。
“朕有七成东洲，仍不如真龙那般强大。”
楚帝说道：“朕再有三成东洲，便可并肩仙神……那么，若这三成东洲大势，落于真龙之身呢？”
吕乾青默然半晌，说道：“当更胜于铸鼎初成的仙神？”
楚帝点头说道：“朕定下甲子之约，免他来攻大楚王朝，但那三成地界，他不会放弃，而他一旦要取那三成地界，必然要成世间公敌！对于许多古老的存在而言，他统合那三成地界，不亚于想要化身天龙，铸鼎成仙！”
真龙与他不同！
他失去了国印大势，只是真玄九印。
真龙失去了国印大势，依然眼下这样是强大到了极点的真龙。
没有任何一方，愿意看见这样强大的真龙。
没有任何一方，愿意看见真龙无敌于世，而臣服于这后辈龙族之下。
甚至对封闭天门的大神通者而言，打破这样的平衡，不是一件好事。
他定下甲子之约，是想要在这甲子之内，韬光养晦，让真龙高高在上，显露于世，吸引所有仙神的目光。
当然，首先这头真龙，要度过眼前这场劫数。
——
学士府中。
刘越轩已经归来。
此番战败，他作为东元大军的眼睛，作为学士府最高官员，难免问责。
何况，谍报部之人，都随他归来，而天机阁众人，则无一归来，生死不知。
这关于派系之争，又要细查一番。
“刘四平，帝师有令，让你将此行一切经过，书写下来，呈于陛下。”
中年面貌的官员，神色异样，叹息说道：“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也信得过你，便如实与你说一句……此次陛下怀疑，大楚之内有各处眼线，不乏聚圣山藏入来的谍子，如今你嫌疑不小，如若无法自证清白，恐性命堪忧。”
刘越轩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我若自证清白了呢？”
中年官员说道：“我亲自为你请命，由你主事，清查大楚内部，查出各方的奸细，也算戴罪立功！”
刘越轩微微点头，说道：“此次诸事，我已尽力，奈何大将军唐胜武不听劝告，天机阁唐浩成年少轻狂，纸上谈兵，但真要说来，我为战场之上的学士府最高官员，无论如何，罪责也仍在我，我愿领罪，关于期间一切，我已书写完毕，请呈上皇宫……至于戴罪立功的请命帖，您老替我书写一封罢。”
中年官员点头说道：“也罢。”
第六七七章 长也千丈，粗也千丈
天南界。
大楚分支。
岳廷功成身退，以大楚官员的身份，被玄王麾下人手，恭送出来。
而不知不觉间，某一句话，已经入了玄王的耳中。
酒入豪肠兄弟立，你妻即是我贤妻。
并且，岳廷特意让人将这话传出了天南界，并且是借用玄王的人，闹出了一波声势。
但是玄王的手腕，比岳廷想象当中，尤为狠辣。
从传言源头而起，宁杀错而不放过，前后斩杀七千余人，男女老幼皆有。
其中很多人，根本没有听过这一句话。
但玄王认为，他们有可能听过这一句话。
所以他们便死了。
——
“这次玄王没有杀我们。”闻旱低声说道：“真是太险了。”
“你那同族古山，算是来得及时。”岳廷说道：“不然的话，我们便无路可逃了，无论是玄王怀疑我们的身份，还是玄王怒而泄愤，咱们都逃不掉，但是古山这位将军来了，认可我们的身份，解除了嫌疑，也让玄王不敢对我等下手。”
“你猜玄王会不会半路拦截？”闻旱问道。
“放在之前，他或许会。”岳廷说道：“不过现在，应该不至于。”
“为什么？”闻旱问道。
“他在考虑要不要反。”岳廷嘿然笑道：“他若想要反，他的兵力便不会分散过来杀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小官，日后大可以清算，而他不想要反，就更不好杀我们……除非他有足够的把握，瞒天过海，杀了我们之后，还不受王城的怀疑，但他绝对没有这个把握。”
“那你觉得，玄王会不会反？”闻旱沉吟着道。
“看他的魄力。”岳廷说道：“此人对楚帝的忠诚，已经被我等撼动，而实际上，楚帝也确实对他这位拥兵自重的玄王有忌惮之心，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楚帝迎战真龙，他没有动用王印助力，在楚帝心中，会怎么考虑？”
“你的意思是会反？”闻旱惊讶道。
“如果是苍王在此，他必定会反，但是玄王，还不好说。”岳廷说道：“他若不反，接下来处境堪忧，楚帝定然要削弱他的权柄。”
“所以他在衡量其中的利弊，暂时不会管我们？”闻旱听到这里，才算松了口气。
“差不多罢，主要还是古山在帮我们。”
岳廷这样说着，又道：“话说回来，真龙入世，公子再强三分，我等水涨船高，若公子再进一步，我等必然更加强大。”
闻旱说道：“公子已经如此强大，再是强大，便是化身天龙，这一步可不容易，花费千年蜕变，也是有的。”
岳廷微微摇头，说道：“以我岳某人旷世才学来推算，若猜测不错，接下来公子一定要寻借口，攻打余下仙宗，夺取东洲三成地界，与大楚王朝以三七划分东洲。”
他看向闻旱，说道：“而咱们这一次，不是直接回部落，也不是回聚圣山，而是直接去那些仙宗。”
闻旱问道：“去干什么？”
岳廷摸着下巴，道：“去给公子制造开战的借口，免得师出无名，毕竟咱们都是正经人，打人家总该有个理由。”
闻旱似懂非懂，微微点头。
岳廷背负双手，轻声感慨说道：“公子愈发强大了，也不知流落虚空这些年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胖了多少斤两……”
闻旱略有茫然，道：“吃苦受难，怎么就长斤两？”
岳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年轻人，你可知晓，何谓食言而肥也？”
闻旱微微摇头，应道：“不知。”
岳廷看向天穹，感叹说道：“也许公子的千丈真龙之身，已经变成了长达千丈，粗也千丈的旷世风采。”
闻旱低下头，用手左右不断比划。
长也千丈？
粗也千丈？
这是个什么形状？
——
大楚王朝，天御福地。
“陛下，学士府传来消息，蛮荒之中，出现动静。”
“什么动静？”楚帝正在修复国印，闻言不由一怔。
“有一道光，从蛮荒迷障之中，冲霄而上，往聚圣山方向，已出天御福地，朝聚圣山方向去，南元境左翼大将军阻拦未果，反被重伤，学士府正在请示，是否命麾下天机阁，予以拦截？”
“那光芒之中是什么？”楚帝皱眉道。
“暂不知晓，但学士府推断，疑似我大楚王朝正在探寻的龙卫部落根基。”
“哦？”楚帝默然半晌，说道：“庄冥当真把他龙卫部落的根基，设在了我大楚之内，而不是在他聚圣山当中？”
“根据学士府推算，极有可能便是如此。”
“好一个灯下黑！他庄冥好大的魄力！”
楚帝笑了一声，似乎自嘲，说道：“这些年间，庄冥麾下的人手日渐增多，龙卫不断增长，我等探查，知其根基未立于聚圣山，四处探查，未有料到，竟然就在天御福地，我大楚的中心之地！”
“传令下去，无须理会。”
若在以往，必将拦截。
但这一次，时机不同。
南元军挡不住，天机阁也未必挡得住。
既然拦不下来，便不必再拦，省得再与真龙一战。
眼下他才刚跟庄冥，定下了甲子之约，可还不想与庄冥立刻决裂。
他更想着这一次的劫数，可以让这头真龙，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
中元境的七大神君所在洞天，已经被庄冥亲自搬迁而去。
千丈真龙，以拘神禁术，将这座洞天，拘禁于爪下。
洞天无形，宛如苍云，方圆不过百丈。
然而内中蕴藏天地，方圆十万里。
搬迁洞天，如凭蛮力，就算是如今的庄冥，也是极为艰难，或许也只有铸鼎仙神，可以强行搬运洞天，好在这一次，白衣仙子授法，让他得以轻而易举地搬运洞天。
龙卫部落的搬迁，交与了那位白衣仙子。
而这座洞天福地的搬迁，他亲自施为。
若根据他原先预测，此番真龙搬迁洞天归返聚圣山，应当会有古老仙神，加以试探。
若试探出虚弱来，那么这一场试探便会演变为杀劫。
若试探不出来，那么这一场试探，就只是一场试探，杀劫便还在后头。
第六七八章 虚空中的东斗星官
聚圣山外。
血海茫茫。
战场已经收拾完毕。
但海底之下，仍有战船残骸，仍有断刃残甲。
许多浮尸，却又被远处而来的海中异类吞食，或许又要诞生出许多嗜血凶恶的精怪妖物来。
大海之上，血气仍未散尽，阴寒死气愈发沉寂，这茫茫血海，显得更加鲜艳。
当年诸位巅峰真玄陨落的残留异象，让这里化作了血海，而今还未散去，血海又添了无穷鲜血，染了无穷的业债，不知又要过得几百几千年，才能恢复原状。
“本宫等你许久了。”
血海之外，一个白衣女子，负手而立，她身影虚幻，在茫茫血色之间，依然清静洁白，如同出淤泥而不染。
在她的身旁，是一座残壁。
残壁之上，有一片天，有一片地，有一片位于天地间的山水，内中有着栩栩如生的景色。
这便是龙卫部落的根基。
这便是上古大神通者造就的一方洞天。
而在她来时的方向。
风云滚滚，雷霆骤生。
有一头真龙，腾云驾雾而来，爪下是一片苍云，亦是虚幻莫测。
那真龙千丈之身，游走于云空之间，头似牛马角似鹿，身长似蟒覆玉鳞，鬃须飘扬，掌如虎，爪似鹰，威若苍天怒。
“多谢仙子，护送洞天至此。”
真龙临近，停了下来。
白衣仙子扫了一眼，淡淡说道：“倒也难得，居然没有那些老家伙对你下手。”
真龙笑了一声，风云雷动，滚滚浩荡，它出声说道：“还是有来试探的，只是都打发了，适才一头白象，自天雾海域而来，阻了去路，放言今日屠龙，却只受我一尾横扫，便头破血流，逃命去了。”
白衣仙子怔了下，旋即说道：“是一头古象？”
真龙应道：“应当是古老的妖神。”
白衣仙子微微点头，说道：“本宫对它有些印象，当年它也是眼高手低，却也活了长久的年岁，圣王也曾提及此象，言它此类，本领低微，眼高于顶，却能在东天界长久存活，足见圣宫治下，太平昌盛。未有想到，上古大劫它竟也未灭，活到今日，属实难得。”
真龙未有料到，还有这般一段故事，只笑了一声。
而在聚圣山中，光芒闪烁。
诸位师兄，已然是迎了上来。
“仙子曾言，洞天之内藏洞天，乃是大神通者的手段，不过赤虹幽书，却善于此道。”
真龙说道：“便请仙子，将我龙卫壁画，藏于这苍云洞天之内，而后我诸位师兄，会迎接这苍云洞天，置于我聚圣山福地当中。”
白衣仙子应了一声，道：“有赤虹幽书，本宫出手，倒也无妨，不过……”
真龙当即应道：“仙子可入苍云洞天，在龙卫部落当中小坐，待我过得此劫，一切相告。”
白衣仙子深深看它一眼，道：“你想要借众神之手，以上古之力，将你推入天龙之境？用天机阁那样的说法，世间福祸相依，修行之路，伴随劫数，你是想要成大劫之势，化天龙不朽？”
真龙未有否认，只出声应道：“本就无法避免之事。”
它要化身天龙，踏破当今世间最高的界限，必然会有无数的当世修行人以及古老的存在，对它出手，试图阻拦，甚至试图屠龙。
因为，但它化身天龙，便真正举世无敌，而且寿元无尽，便是永世无敌。
在它化身天龙之前斩杀它，便是最后的机会。
这就是它的杀劫！
它已经到了当今修行境界的至高层次，不免接下来要面对这一场杀劫。
与其今后被人围杀，何不如主动掀起这一场劫数？
此事无法避免，只是迟早而已。
但它想要趁早。
因为晚了，会有变故。
不过，迟还是早，或许该由得那位东斗星官。
也不知三师兄，此行顺利与否？
——
茫茫虚空。
无穷无尽。
“南灵之子，果然与当年的南灵，一般无二，性情如此急躁鲁莽，只因七宿曾对它下手，它便以雷霆之势，斩灭七宿。”有人感叹道。
“若真是当年的南灵，必然连楚帝也一并斩了。”有一道声音说道：“它当年吃了大亏，险些陨落，后来化身庄冥，行走于世，这些年来，观他行事风格，老谋深算，可不是鲁莽之辈。”
“东斗星官，您老人家默许太华宫下的白虎七宿，在东洲境内，扶持大楚王朝，而今七宿陨落，可是斩了您老人家的左膀右臂，今日您老是怎么看待的？”先前那人应道。
“赤虹幽书，将这幼龙从虚空风暴中裹了出来。”有个老者，声音苍老，低沉说道：“当年赤虹幽书，落于何人之手，至今未知，或许还是无主之物，但是……南灵之子，一向奸猾，不惜放下与楚帝的血仇，前去斩杀七宿，或许便是因赤虹幽书而起。”
“您老目前，准备如何行事？”
“你等诸位，认为老夫该当如何行事？”东斗星官道。
“天雾海域的那一批余孽，本想出手合力斩杀真龙，避免真龙晋升为天龙，成为唯一的神兽，成为唯一具有完整仙神之力的存在，无敌于世，灭杀我等，可是他们顾及的是你。”
“七宿迎战真龙而陨落，他们同样也怕陨落，想推老夫出去与真龙拼杀而已。”东斗星官出声说道：“畏首畏尾，难成大事。”
“那您老人家，可畏惧否？”那声音忽然轻笑道。
“老夫修行无数年，何曾畏惧？”东斗星官出声说道：“待老夫取得圣宫八灵残留，哪怕法力仅有真玄九印，可要制服此幼龙，绰绰有余……”
“您老人家何时能完成八灵残余合一？”先前这声音，再度问道。
“四季之内，眨眼之间。”东斗星官说道。
“那么这消息？”那人问道。
“你大可传去。”东斗星官出声说道：“四季之后，老夫亲自镇服幼龙，但在此期间，谁要屠龙，老夫亦不多言！”
“若幼龙要借东胜王朝之势呢？”适才这人又道。
“任它去借！老夫八灵合一，它不成天龙，便无法存活！”东斗星官出声道。
“好。”
这人声音渐远，仿佛退去。
远去百里，仙宝光芒闪烁。
那人跌出虚空，浑身浴血。
他张了张口，吐出血来。
“东斗星官这老家伙，说话都不快些，他再多说两句，我唐三爷就撑不住，死在虚空乱流之内了。”
这人擦了擦嘴角的血液，呸了一声，然后伸手抓起一只金蟾来，道：“老蛤蟆，这次算你立功，回头让十三给你封个官儿当当……现在，你赶紧带着老子回去，老子没力气了……”
第六七九章 国印!【上!】
五百年前，白圣君尝试剑击天门，虽未动摇天门，却在震颤之中，致使上古大劫之后遗存下来的古老存在们，开始苏醒。
如东斗星官，如西方白虎七宿，甚至是封印在龙卵之中的龙君，都是在那个时候，才开始苏醒过来。
但是，那一次苏醒过来的仙神，终究在少数。
他们或许是伤势较重，又或者没有受创，也或者是因为怀有各类秘宝，修成各类秘术，甚至仅仅是因为距离聚圣山较近，而受得一丝轻微影响，便得以逐渐苏醒。
真正让所有古老仙神，都从沉眠之中苏醒过来的，是在二十多年前，白圣君最后一次剑击天门，终于撼动天门，开了一丝缝隙，有自身道果气息，自天门之后而来，故而诸般仙神，逐一苏醒。
其中唐天影最先认下的，是丹脉山的石像。
当时他毁了石像，本以为斩杀了这尊古老存在。
但实际上，那丹脉山的古老仙神，是五百年前，就开始苏醒的这一批仙神，所以他早有后手，并未彻底陨落。
之前唐天影是借用这丹脉山石像的仙神气息，经常入天雾海域，跟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古老存在，稍加接触。
待到后来，老七吕华，捡了个快要死得透彻的仙神，叫做云射君，封在了聚圣山，至今还没放出来。
在那儿之后，唐天影又在丹脉祖师和云射君之间的身份来回变换，在天雾海域之中，混得风生水起。
云射君曾受白衣仙子指点，得以自由行走于世。
但其他众多仙神，则仍有许多限制。
唐天影扮演的云射君，也是一个可以行走于世的存在。
这一次，他与天雾海域的仙神商议之后，带着天雾海域众神之念，入虚空乱流之中，寻到了属于东斗星官的仙宝，探寻了东斗星官关于此事的态度。
如今态度终于得以清晰。
唐天影可以回复天雾海域那批老鬼，也可以将这个消息，带回聚圣山。
只不过，与他商谈的，终究是东斗星官布置在虚空中的仙宝，是为了埋伏真龙的手段。
至于东斗星官的真身位于何处，至今完全没有线索。
唯一知晓的，是这东斗星官，对聚圣山并没有好意。
七大神君扶持大楚王朝，意欲吞并东洲，造成铸鼎之势，但被聚圣山所阻，因而对聚圣山敌意不小。
以此推算，东斗星官作为七大神君背后的真神，对聚圣山的敌意会更大。
此次斩杀七大神君，东斗星官不得不从暗中现身，暴露在了世间，想必对聚圣山敌意会更重。
——
聚圣山中。
庄冥已然归来，重化人身。
他这一次，连番大战，但是获益并不多。
最出乎意料的，便是因为七大神君，没有仙家道果，没有仙神之躯，所以这一场打下来，原先预料最大的益处，便是空的。
但如今倒也不亏，毕竟威胁楚帝，夺来了这苍云洞天。
在白衣仙子的手段下，龙卫部落所在的残殿壁画，送入了苍云洞天之内，位于十万里洞天的中间所在，并且布下了方圆三千里的阵法。
而苍云洞天，则放在了淮安十六府所在的中望山，庄冥在此化蛟的山庄所在位置。
这是属于今后的准备。
但是如今的局势，却也算是迫在眉睫。
“此次大战，伤亡惨重，安抚不易，不过苍云洞天之内，确实藏了不少宝物，毕竟是十万里洞天，实际上要比聚圣山福地还要广阔，这些物事也算解燃眉之急，但要安抚住此次的动荡，依然不是一件易事。”
二师兄辰冥这般说来，他神色略有凝重，说道：“不过，朝堂之事，市井之间，都还算凡尘之事，你留下来的庄氏商行根基，而今已是朝廷中流砥柱，在我等相助之下，还算可以镇得住，可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关于那些老鬼，他们似乎从七宿的陨落，感受到了威胁，要对你下手，重现二十多年前那样的浩劫。”
或许这一次的浩劫，比二十多年前，更为剧烈。
因为，二十多年前，来的是世间巅峰真玄。
这一次来的，极有可能是上古时代，曾经铸鼎的仙神。
法力同在真玄九印，但论起本领，上古的仙神，曾经越过这个境界，如今以更高的层次，归返这个境界，或许已经洞悉了这个境界的所有奥妙。
这一次的浩劫，会更加可怕。
庄冥想要提早引动这一场大劫。
但是，这一场大劫，究竟战与不战，其实不在庄冥，而在那些古老的仙神。
可是那些古老的仙神，也并不愿意直接来与聚圣山的后辈拼死。
这一次，七大神君陨落，最受影响的，是东斗星官。
所以他们盼着东斗星官出手。
东斗星官，究竟会不会出手，在原先尚未可知。
但是现在，已经清楚了。
“他说四季之内。”
唐天影的身外化身，偏头看着眼前的庄冥，说道：“他在准备统合八灵残余之力，前来杀你，大约一年。”
庄冥沉吟着道：“西方白虎七宿合一，能化上古白虎神兽，具有铸鼎仙神的力量，但是应该有所限制，不能长久，也未必能与真正的铸鼎仙神匹敌，不过……必然要胜过我如今真龙之躯，想必东斗星官，也是要走这个路数。”
短短一年光景，对仙神级数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而对于庄冥而言，如能在一年之内，统合东洲余下三成地界，他便无所畏惧。
但这根本无法做到。
别看大楚王朝二十年间，统合东洲七成地界，须得知晓，大楚耗费四百年，才积累了足够的底蕴，有了稳固的根基，从而统一天御福地。
短短一年，单是行军，都走不完这三成地界。
东斗星官也是知晓，他无法在一年之内，统合东洲三成地界，无法借助大势而成铸鼎仙神，所以不缓不急，聚合八灵之力。
“一年也好，容我有喘息之机。”
庄冥说道：“不过这一年之间，恐骚扰试探不绝。”
辰冥说道：“你安心修养，思索破解之法，师兄们自然会替你料理掉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庄冥微微点头，低下头来，看着腰间的一印。
这是国印。
属于他的国印。
第六八零章 国印!【下!】
这一枚国印，出自于老五陆长寿之手。
炼制之法，是刘越轩从大楚王朝天工府夺来的残篇，加上苍王与庄冥交易的残篇，而后加上了帝皇功法之中的聚势之功，三者统合，成为了完成的炼制法门。
老五陆长寿，修为不高，尚未真玄九印。
但论起炼宝造诣，除上古仙神之外，当世之间，能与他并肩的，屈指可数。
国印材质，来自于当年大劫后，被削下来的真龙之角。
余下仍有各品官印，是以庄冥真龙鳞甲为根基，辅以神铁，炼制而成。
——
拥有了国印的万道苍生聚龙功，才算是完整的功法。
最初楚帝藏入东胜王朝的万念圣宫金身诀，也是没有国印炼制法门的残缺之法，并且有着受楚帝功法限制的缺陷。
后来刘越轩天纵奇才，加上大衍算经，推演完成，成为万道苍生聚龙功。
这一篇功法，有了国印，才是最完整的。
有了国印，他才可以聚敛王朝大势，可以借国运之势助自身修行，也可以借国运之势增强自身。
但与楚帝一样，修得此法，便与王朝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且，如若过度运用国之大势，便容易造成诸般天灾人祸，国运不稳。
所以，国运之势加身，不得擅用。
“有了国运，才算完整。”
庄冥伸手按着国印，微微闭目，感应着那些官印。
以国印之力，赋予官印之势。
这些官印，各有品级。
而品级由他而定。
官印之中，各有限制。
哪怕是如福老这样的凡夫俗子，得手中这上三品的官印之势，龙威隐于官威之中，可震慑真玄初境，而真正的力量，大约可以镇压金丹中游。
这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官运大势。
毕竟聚圣山的东胜王朝，比之于大楚王朝，仍然显得太过微末。
只是因为国印与官印，源自于庄冥真龙之体，才有更甚于大楚国印与官印的效用。
“老五在炼军令和兵甲，他这一次，领兵迎战，死伤惨重，更想要在军队这一方面发展。他认为龙卫气血相近，是大楚将士所不及的，我军如有制式兵甲，炼成军令在身，以道兵之法训练，我东胜王朝的兵将会更强于大楚王朝的兵将。”唐天影说道。
“五师兄在我归来之后，便一直炼制官印与军令，还是让他不要过度劳累罢。”庄冥叹了一声，神色复杂。
“好歹是真玄之身，倒也不至于，只不过……”辰冥默然片刻，说道：“你和楚帝联手屠神，事后罢战，定下甲子之约，他很不满。”
“楚帝率军来犯，我聚圣山上下，死伤惨重。”唐天影神色凝重，说道：“你们在九天之上大战，更为激烈，可是并不如下方来得惨烈……我这具身外化身，和他一起领兵，深知其中惨烈，深感这深仇大恨，无数将士阵亡，他们在我等身旁，如同手足兄弟，这等大仇不报，他一时有气，也在情理之中。”
“三师兄也认为我不该罢战？”庄冥叹了声，问道。
“不，虽然我恨不得直接杀尽大楚王朝，斩下楚帝的狗头，但是我更明白利弊。”唐天影摇头说道：“现在与大楚开战，必是两败俱伤，甚至结果是大楚败亡，而聚圣山为之没落，只有暗中的老家伙们，以及那些仙宗余孽，才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国与国之间，牵扯太重，错综复杂。”辰冥叹道：“你走之后，我等为你镇压东胜王朝，也算理解……东胜王朝，有亿万生灵，有无数百姓，有着我等比大楚更广阔的未来，已不单是要考虑这一次数十万将士的性命，需要考虑的太多，目前当以大局为重。”
“但血仇终归是血仇。”
庄冥背负双手，道：“古往今来，不乏两国交战，死伤无数，最后罢战言和，两家帝王端坐谈笑，儿女结亲，消去恩仇，但我终究铭记此仇……我这一生，始终无法做到快意恩仇，但至少习惯了秋后算账，楚帝迟早是要杀的。”
这一次饶过楚帝，因为楚帝一直在大楚王朝的皇位之上，他不会消失。
这一次斩古老存在，因为他害怕这些存在沉入水面中，不单七宿如此，东斗星官亦是如此。
“我去见五师兄罢。”
——
聚圣山中。
老五陆长寿的洞府，依然紧闭。
但是声音，从中传了出来。
“我知道该以大局为重，但此番心气难平，师兄不怪你，但不想见你。”
老五陆长寿的声音，在内中传来，说道：“这一次，我取来了大量的材料，大楚王朝的兵甲以及军令，我都钻研透彻了，正在炼制属于我聚圣山的兵甲和军令，但是人手不足……单我一人，炼宝造诣再高，可是数量百万甚至千万之巨，独力难支，你要是还有良心，去给我寻来一批弟子。”
庄冥背负双手，听闻这话，笑了一声，说道：“好。”
他转身离去，旋即抬头看去。
只见苍穹之上，一道白影，迅速落下。
他伸手一招，赫然是白色的龙鹰。
当年的小白，如今的妖王。
“公子，大楚王朝那边，刘先生被抓了，打入地牢，学士府让他自证清白，他没能证得自身清白，恐怕是要被斩了。”龙鹰口中，清脆的声音，显得急促。
“什么？”
庄冥眉头紧皱，道：“他没能自证清白？”
刘越轩本身就是聪慧绝伦之辈，再加上大衍算经，论起推演天机，测算人事，揣度人意的诸般造诣，就连天机阁主，都未必有他这样的算计。
刘越轩居然也栽了？
“陆合老爷来讯，要不要救下刘先生？”
“不要轻举妄动。”
庄冥沉吟道：“他应该是另有准备，稍微探查一番，看看刘越轩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刘越轩的才智本不输他，有了大衍算经，庄冥都要自叹不如，若非早年将之折服，那么如今的刘越轩，足以让庄冥感到极大的威胁，甚至犹在楚帝之上。
这样的人，有什么线索是理不清的，能让他自己陷入险境？
唯一的解释，是他自己准备好的局。
庄冥这般念着，心中也极为凝重。
这些年间，他沦落诸天万界，东洲的大局不单是聚圣山诸位师兄撑起来的，更是以刘越轩的诸般谋划，稳定下来的。
刘越轩如今的存在，已经不单单是左膀右臂。
定然不能出事！
无论是不是刘越轩的局，至少他要确保无碍。
“告诉陆合，确保刘越轩安全，但不要轻举妄动。”
庄冥这般念着，却有一道光芒，倏忽而至，他伸手接过，赫然是传讯的消息。
这是二师兄的消息。
“户部尚书白正，劳累多日，病入膏肓，已回天乏术。”
庄冥面色微变，低声道：“白老……”
第六八一章 生死之间
白老，庄氏商行的元老。
当年在淮安十六府，庄冥最为器重，也是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
白老膝下无儿无女，无牵无挂，也没有过多野心与私念，只有满腔怀才不遇的蹉跎感慨，年过花甲才遇庄冥，受得庄冥信任与其中，兢兢业业，为他经营商行，分担了庄冥无数的压力。
在那个时候，岳廷与福老被他派出海外开拓商行，白老是他商行麾下地位最高的一位主事之人。
白老需要处理的事情，并不是陆合等武者可以处理的。
在庄冥远赴海外，他又把持商行上下诸事。
后来东胜王朝剧变，庄冥夺来皇位，以白老掌控户部，管理的不再是区区一地商行，而是东胜王朝万里江山之事。
对庄冥而言，白老这后半生，实是劳苦功高。
——
东胜王朝。
京城所在。
户部尚书府。
聚圣山真传弟子辰冥、唐天影、吕华、郑上元，皆在此处。
除此之外，还有刚刚归来的白庆，以及手捧丹药的霜灵。
“白老年岁已高，这些年间，是凭借霜灵炼制的丹药，以及我等偶尔法力为他舒缓经络，延年益寿，才能得以身轻体健。”唐天影沉吟了下，说道：“但这一次，大楚王朝来犯，死伤无数，各地乱象纷呈，户部需要统计此次战利所获，又要发放抚恤，种种诸事，都要经过白老之手，劳累过甚，恐要寿终正寝。”
“丹药已经无法挽回了吗？”白庆脸色难看，低声说道。
“我等并没有真正所谓延寿丹药。”霜灵看着手中玉盒，眼圈儿稍红，说道：“世间所谓延寿丹药均是以舒活气血，推行经脉，从而去除弊病，得以身轻体健，我炼制出来的丹药，也在这范畴之内。”
“这些年间，他以丹药‘延寿’，我等也常以法力，推行气血，时至如今，隐有本身寿尽之兆，不单单是此番劳累过甚。”
辰冥出声说来，看着病榻上的老者，神色亦是略有黯淡。
这些年间，十三跌入虚空之中，诸位师兄替他守好产业，不免也要跟他麾下的众人打交道。
在东胜王朝当中，白老的存在，可谓是举足轻重。
毕竟朝堂之事，错综复杂，与修行之事不同，与斩敌除妖也不同，不是他们这些“神仙”中人擅长的手段。
近些年间，辰冥镇守聚圣山，对于白老也是最为熟悉，眼下不免还有几分感叹与遗憾。
就在这时，他看向了门外。
苍穹之外，一道光芒落在院中，化作庄冥模样。
“十三。”
“公子。”
众人均是看去。
庄冥走了进来，朝诸位师兄见礼，旋即目光落在白庆与霜灵的身上，微微点头，道：“待会儿叙旧。”
他走近前来，看着病榻上的老者。
二十余年不见，原先就已苍老的这位老管事，如今已是须发尽白，皮肤枯槁，面现斑痕，呼吸微弱，只一息尚存。
“公……公子？”
他声音微弱得几乎难以听见。
只是在场之人，皆是修行之辈，才可隐约听得。
庄冥默然半晌，才叹道：“已经油尽灯枯了吗？”
唐天影点头说道：“劳累过度是一回事，但更重要的是，本身生机已尽，用寻常的话讲，便是寿元大限已到。”
庄冥眼神复杂，看着老者，终究伸手出去，握住了他枯槁的手。
“这些年间，辛苦您老人家了。”
他语气低沉，终是怅然一叹。
——
聚圣山外。
有光芒掠过天穹。
来人身材颀长，飘然如风。
他腰佩狭长宝刀，神色略有焦急。
此人正是柳河，当年庄冥贴身护卫之一，庄氏商行麾下最倚重的武者之一。
当年他沐浴龙血圣池，具有龙族血脉，成就龙卫之身，踏破了人身武道的至高界限，进入了的修行之路，自此之后，修行高涨，不逊色于岳廷等人。
时至今日，他的修为，也到了真玄五境的层次，凭借龙卫的优势，曾在天南界搜刮真玄遗宝之时，击退过一位六印真玄，夺得宝物归来。
“白老……”
柳河心中一叹，他身在天南界，原先听闻聚圣山之事，匆忙回援，但修为所限，至今才到。
临近聚圣山血海时，察知龙鹰小白气息，转折而去，本想叙旧一番，未想却听闻白老病危之事。
当初乾阳殷明尚在，他与陆合、白庆、岳阳、卢洋等人，效力于公子之下，与白老打过不少交道，而今听闻白老消息，不禁心情沉重。
这些年间，他只回过聚圣山一趟，见过白老一回。
当时白老靠着丹药，尚是精神饱满，气态昂然，比以往更甚。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本想提议，让白老前去龙卫部落，沐浴龙血圣池，但是白老毕竟年老，远航汪洋，至大楚王朝境内，恐受颠簸，经受不住。
而且大楚已经在东胜王朝安插过眼线，白老位高权重，已入学士府记册之内，一旦出现在大楚王朝的土地上，入关通行，只恐暴露身份。
至于聚圣山诸位老爷，更是显眼，本身就不好入大楚王朝。
更重要的是，朝廷之事，白老放心不下。
原先听闻，聚圣山诸位老爷，已经给白老授予直指真玄九印的功法。
但现在看来，白老不知是因为年老体衰，悟性稍逊，而修行难成，还是因为日理万机，无暇修行，而仍是肉体凡胎？
若得修行，白老想必也不至于在今时今日，便有寿尽之危。
他匆忙赶回，然而便见前方一道光芒，将他阻拦了下来。
“呔！来者何人？”
有一道声音喝道：“犯我聚圣山者，斩！”
声音未落，一道刀光，瞬间就劈了过来。
柳河心中一震，忙是抵挡。
那刀光落下，又有刀光骤起。
“白庆，你够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柳河啊……”那刀光一收，嘿然一笑。
“少跟我玩闹。”柳河收了宝刀，沉声说道：“我归来途中，遇上小白，它说白老病危，如今怎样了？”
“这……”白庆脸色微变，露出黯然之色，叹息了一声。
“白老已故去了？”柳河心中一震，眼神略有黯淡。
“本来这时候应该是故去的，不过被公子给气活了。”白庆说道。
“什么？”柳河怔了下。
第六八二章 自成一脉的丹道大家!
本来这时候应该故去？
被公子给气活了？
这叫什么话？
“白老本已寿尽，公子归来，没有与他老人家叙旧，也不称赞他老人家这些年兢兢业业的政绩，也不夸赞两声，直接就给喷了一口子口水。”
白庆叹了一声，说道：“这也能理解，你说人家白老这些年间，劳苦功高，不夸赞两声就算了，公子还吐他口水，这不得就气活了？”
“滚！”
柳河伸手把他拨了开去。
听到这里，他这尊龙卫，如何还能不知晓其中究竟？
公子真身，乃是上古神兽真龙，修行至今，已是临近天龙层次。
古往今来，龙涎乃是圣药。
公子这一口龙涎，恐怕不是圣药可比，或许还有精血藏于其中。
这是以龙血，为白老续命？
——
白老已经没有大碍。
而户部尚书府中的庄冥，气息则是稍微弱了一分。
唐天影等人，已经离去，各行其事。
在场只留下二师兄辰冥与霜灵。
“龙族精血，可是极度珍贵的物事，有损本身道行的。”辰冥看着庄冥的脸色，这般说来。
“对我而言，精血并不算太过重要，多吃一些便补回来了。”庄冥笑了一声，说道：“再者说了，白老功劳之高，即便要折损道行，我也须救他回来。”
“他这一次，恐怕还得沉眠很长一段时日。”辰冥又道。
“王朝之事，我亲自来。”庄冥出声说道：“他老人家，一直致力于为我分忧，治理天下，荒废了自身修行，这一道龙族精血，只能为他延寿二十年光景，在二十年之后，他若还不能修行有成，除非仙丹神药，或者我以天龙之身，再赐予血脉，否则的话，他恐难以再续生机了。”
“这样不断依靠外力，来延续生机，也不是办法。”辰冥说道：“确实是要靠他自身。”
“所以接下来，户部尚书之职，要另寻他人了。”庄冥笑着说道：“虽然有些夺权之嫌，但总不能把偌大的王朝，一整个户部，都压在他老人家身上，万一把这老人家压垮了，还是要再寻一个人选，干脆提早寻来人选，让他老人家安心修行，延年益寿。”
“修行也未必是易事。”
辰冥微微摇头，旋即看向霜灵，说道：“有个跟我一样不大机灵的家伙来了，我去拦下他，你们多年不见，可以一起叙叙话。”
霜灵脸色微红，应了一声。
而辰冥化作一道光芒，朝着柳河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
二十多年间，霜灵的修行，也入了真玄境界，但只在真玄初境。
放在以往，六十岁内，能入金丹上层的，都属人杰之列。
能得金丹圆满的，都是世间屈指可数的奇才。
但这二十多年间，大楚王朝，势如滔天，国运之势，助益修行，加上连年大战，出现了不少人杰之辈。
至于庄冥麾下，如陆合、岳廷、闻旱、镇岳等人，除却他们本身天资不凡，悟性高妙、毅力坚韧之外，更是仗着龙卫血脉，受庄冥的进境影响，而得到提升。
霜灵修行的是大道之路，非之身，虽然也沐浴龙血圣池，但是得到的益处，并没有岳廷等人来得大，而且她的修行，更分神于炼丹，能有今日进益，着实让庄冥极为意外。
“长大了。”
庄冥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笑了声。
当年的霜灵，尚是少女，不免稚嫩。
而今的霜灵，身材高挑，眼神清澈，也无当年的稚嫩与怯弱，已显得颇为成熟。
霜灵听得这话，稍微低下头，旋即脸又红了。
庄冥见状，畅然一笑，说道：“我可听说，你如今丹道造诣极高，也在东胜王朝之内，创造了丹道一部，以你为首，素来冷淡威严，怎么还如往常一样？”
霜灵轻声说道：“在公子面前，霜灵永远是霜灵。”
庄冥近前来，轻声道：“辛苦你了。”
这些年间，霜灵的丹道部，源源不断炼制丹药。
这类丹药，有的供于文武百官，有的供于各地差役，有的供于军中将士，而最高层次的那一批丹药，则是供于诸多龙卫。
这些丹药，有的利于修行，有的利于练兵，有的利于疗养伤势，有的利于舒筋活络而达到延年益寿的地步，种种不同，极为繁杂。
当年的霜灵，便是太元宗内，极受重视的外门弟子，若非身份暴露，她无须真正考核，便可破格晋升内门。
这些年间，聚圣山的丹道库藏，任她观阅，凭她聪明才智，无师自通，在最初的茫然之下，却也摸索出了自己的一条道路来，如今也算在世间炼丹一道中，自成一脉。
“我听师兄们说了，他们认为，你能走出属于自己的丹道之路，真是令人惊叹。”
庄冥笑着说道：“聚圣山门下的真传，如我一般，个个眼高于顶，能够夸赞一个人，可非常难得。”
说到这里，他又看着眼神中露出笑意的霜灵，叹息说道：“当年本想着，既然无法在太元宗学艺，便让你归来，我那位六师兄，也是当世的丹道大家，未有想到，当年大劫，他也落入虚空乱流，至今生死不知，否则的，有他的教导，你的造诣，必然更高。”
霜灵停顿了下，轻声说道：“其实，若是拜入太元宗，或许在丹道方面的学习，会快得更多，造诣必然高于如今，但是，反倒不会有今日的方向……若是那位六先生教导，或许霜灵也摸索不出这条道路来。”
庄冥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
他这般想着，又想起六师兄来，神色愈发复杂，终究却也只轻叹一声。
他伸出手去，牵住霜灵，说道：“走罢，去你平常炼丹的丹道部逛一逛。”
他声音才落，却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龙君。”
天穹之上，一道光芒落下，赫然是一尊真玄级数的龙卫。
庄冥看了过来，问道：“何事？”
这龙卫神色肃然，躬身拜倒，说道：“昨日清扫战场完毕，今晨巡视之时，察觉有漏网之鱼，此人重伤濒死，但仍然强悍，属下以千人军阵合力才将之击败，正待斩杀之时，此人自报身份，自称是天机阁少阁主唐浩成。属下尚在证实他的身份，不敢轻易斩杀，故而前来请示，如何处置此人？”
庄冥眉宇一扬，沉吟道：“押过来。”
龙卫应道：“是。”
第六八三章 刘越轩的棋子,少阁主的性命
天机阁少阁主唐浩成，庄冥对他颇为熟悉。
天机阁主唯一的子嗣，下一任天机阁的阁主。
当初刘越轩叛出天机阁，受庄冥之命，入大楚王朝，后来大楚盛典时，恐被天机阁察觉，还特地交代，让岳廷前去寻衅，让陆合得以借故，将之收押起来，直到大楚修行盛典前夕，才放了出来，使得唐浩成无暇再去探究刘越轩身份。
当初的刘越轩，对唐浩成颇为重视。
但如今的刘越轩，已经与唐浩成不在同一个层次，无论是修为还是各方面的造诣，刘越轩都已凌驾于唐浩成之上。
而今对于刘越轩而言，他的对手该是唐浩成的父亲，当今的天机阁主。
但是曾经可以让刘越轩为之忌惮的人物，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寻常之辈。
何况，天机阁历代以来，阁主之位虽有血脉相承，但也并非全是血脉相承。
天机阁中，才思敏捷之人无数，善于推演天机人事的高人，可谓数不胜数，唐浩成可以稳坐少阁主之位，可不单单是血脉相承的缘故。
若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便是天机阁主之子，也不能服众，只得退让此位。
这二十多年过去，唐浩成已入真玄之境，但唐浩成的年岁也未足百岁，可算年轻一辈的翘楚。
——
海域边缘。
白庆一刀横在唐浩成的脖颈之上。
这位天机阁的少阁主，已无往日风采，显得极为狼狈，浑身染血，鬓发散乱，眼神也颇黯淡。
“白某听过少阁主的名声，这一次大楚军队来犯，学士府下，谍报部与天机阁，皆有人来，充当眼睛，想来您这位少阁主，也是东元大军的眼睛。”
白庆叹了一声，说道：“先前的时候，没能及时赶回来，不过我聚圣山下，尸山血海，也算有你一份……眼下斩了你，也算弥补我未能参与这场大战的遗憾。”
他略微偏头，问道：“少阁主有什么遗言么？”
唐浩成偏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微沉，片刻之后，说道：“你在吓我？”
白庆的刀，稍进半分，说道：“一刀劈了你，你死之前，难免惊吓，也算吓你了。”
唐浩成深吸口气，脸色极为难看。
白庆说道：“你不是早就吓破胆了吗？”
唐浩成想起了先前的尸山血海，他与第七军留下垫后。
温离等人归来，大开杀戒，带着愤怒与屈辱，杀了一片昏天暗地。
唐浩成没有死，但是身边的太上长老，都陨落干净了。
他藏于尸山血海当中，心绪难定，即便大道金丹之上，有着真玄第一印镇守，他也难以平定下来，至今心绪起伏，丧失了昂扬斗志。
“我天机阁受命而来，无法违逆，但唐某人一直身在学士府战船之上，不曾亲涉战场，就算是先前受创跌入海中，也是因为战船被聚圣山诸位先生斩破，而跌入海中，手中并未沾染你聚圣山之人的性命。”唐浩成低沉着说道。
“你想说你是无辜的？”白庆冷笑道：“给东元大军当眼睛，也不是无辜的。”
“如果唐某说，先前给东元大军统帅唐胜武的所有建议，尽数被学士府的最高官员压了下来，这一战之中，我天机阁没有出半分力，没能发一句话，未有在这场战事之中，起到半点作用，你信么？”唐浩成忽然问道。
“你觉得我信不信？”白庆顿时恼怒，喝道：“老子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把我当傻子看，你一个阶下之囚，把老子当做蠢货了？”
“……”
唐浩成苦笑一声，自嘲道：“其实我也不信。”
谁能相信，天机阁参与此战，受命而来，竟然没有起到半分作用。
他这位天机阁少阁主的话，连一句都没能听进东元大军统帅唐胜武的耳中，后面的所有建议，全数被刘四平压了下来。
没有出半分力，倒是折了十二位太上长老。
如今他这位少阁主，也快要陨落了。
“走罢，我家公子要见你。”
——
大楚王城。
地牢之中。
这里关押的，都是高境真玄修为的犯人。
所以这里阵法森严，无论墙壁还是土地，又或者是牢门窗户，都是以百炼精铁，经天工府炼制，符文闪烁，坚不可摧。
强如真玄大修士，举手投足之间，可搬山填海，但在这里，依然无法摧毁一座牢笼。
这颇有拘神禁术的意味。
只不过，拘神禁术乃是修行者以法力凝成，有多么坚固，全在修行者本身的法力是否浑厚与坚韧，而这牢笼，则是纯粹以材料宝物炼就。
在内中的某一座囚牢当中，有一人倚在墙上，神色黯淡。
学士府谍报部高官刘四平，已成阶下之囚。
这位年岁尚未过百，已经是真玄大修士，上三品官员的青年才俊，在这里显得颇为颓然。
他无法自证清白，而沦落牢狱之间。
接下来学士府若不能证实其清白，他便要受得斩刑，就此陨落。
其实在某些官员的眼中，即便刘四平没有通敌，也死得不冤，毕竟东元大军溃败，大军统帅唐胜武要背负最大责任，可是，作为学士府在战场上的最高官员，他的罪责，也是推卸不了的。
“唐浩成果然没死。”
刘越轩摸着下巴，看似愁绪弥漫，心情低落，眼神却不断闪烁，暗道：“他既然没死，那就稳妥了。”
如果唐浩成死了，那么此事便也罢了。
但是唐浩成没死，接下来唐浩成就不能死。
活着的唐浩成，将会起到极大的作用。
只不过，刘越轩到了今日，也仍然还没想通，天机阁那个老家伙，是怎么能狠下心来，把唯一的儿子，送入绝地当中的？
他大约能够猜测出来，唐浩成此去聚圣山，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以天机阁主的造诣，必然是推算到了的，那么天机阁主，就真的认为，这位少阁主必然能活？
还是说，天机阁主已有新的子嗣？
据说那老家伙对当今的少阁主，一向谈不上多么满意，难不成真的是因为有了新的子嗣，干脆把目前这个放弃了？
但是虎毒不食子，即便放弃，也不至于坑杀亲生儿子，除非……是天机阁主觉得，让唐浩成来此涉险，可以得到更加巨大的利益。
“所谓巨大的利益？难道这老鬼，拿他儿子的命，来探我的大衍算经？”
刘越轩心中暗道：“莫非是二十多年前，聚圣山大劫，而我修为不足真玄，掀开大楚王朝在天南界的诸多棋子时，留下了破绽，被他摸索出来了痕迹？”
他这般想着，屈指微弹，看向窗外。
不过，他目前并不想理会天机阁那老鬼究竟有多少阴谋诡计。
眼下的一切，都还在他刘越轩的预料之中。
——
聚圣山中。
京城之内。
皇宫内院。
庄冥负手而立，俯视下方。
唐浩成被锁了起来，一身法力难以动用。
他抬起头，看着上方的年轻人，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眼前这位，是当今世间唯一的真龙，唯一有希望铸鼎成仙，化身真龙，无敌诸天，而永恒不朽的存在。
但曾几何时，豢龙君庄冥在人杰榜上的位置，还在他唐浩成的身后。
二十多年前，他曾经视庄冥为对手，同代之中，少数可以与他并肩的年轻俊彦。
二十多年后，他在这里，抬头仰视着对方。
这是诸天万界的至强者！
强如大楚皇帝，号称当世无敌，但这一次，却也败在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手中。
强如那些古老而不朽的存在，曾经铸就仙家道果的仙神，也陨落在了这个年轻人的手中。
就算是他的父亲，当今的天机阁主，面对这样的人物，也只能束手就缚，万不敢反抗违逆。
唐浩成更不敢反抗违逆。
他修为比当年更强。
但他的心气，反而没有了当年那样的轻狂。
“拜见龙君。”
“少阁主免礼。”
“关于今次之事……”唐浩成抬起头来，正要开口。
“先前白庆押你过来时，已提前报知于我。”庄冥出声说道：“但是，即便你没有出手，即便你没有出谋划策，那又如何？你随大楚军队而来，我聚圣山一旦战败，你便是其中获益者，而今我聚圣山取胜，你便是战败者，我要杀你，你有何话可说？”
“无话可说。”唐浩成这般应了一句，又道：“只是，我不想死。”
“那我又凭什么饶你一命？”庄冥问道。
“我是天机阁的少阁主。”唐浩成正色说道。
“别说你是天机阁少阁主，你就是天机阁主，又能如何？”庄冥说道：“论推演天机的造诣，你若高深莫测，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境地，而若论身份……天机阁臣服在大楚王朝之下，而大楚军队被我击溃，楚帝主动请求甲子之约，恐我反击大楚，那么你区区天机阁，又有多少分量？”
“……”唐浩成深吸口气，说道：“聚圣山前，便是天星福地，再往前去，才是大楚王朝，我天机阁可以成为聚圣山的眼线！我可以回到山门，说服家父，让天机阁……”
“少阁主。”庄冥俯视下来，说道：“看来你是真的不够聪明，难怪你的父亲会放弃你的性命。”
“……”。
唐浩成顿时沉默了下来。
庄冥见他面带黯然之色，顿时明朗，笑道：“看来不是不聪明，只是不想过于聪明。”
第六八四章 你三哥我一向会玩!
天机阁主，造诣极高。
放眼世间，天机人事，能够瞒过这位阁主的，并不算太多。
这一次，少阁主陷入死地，天机阁主事先可知晓么？
即便事先没能料到，那么战后溃败，少阁主生死不知，天机阁仍然视而不见，又是为何？
唐浩成考虑过，但不敢再继续考虑下去。
“弃子而已，谈什么策反之事？”
庄冥俯视下来，说道：“唐浩成，看来你分量不够，本事也不够，留你也无用，若接下来，你无话可说，那么我聚圣山斩敌的人数上面，又要再添一人了。”
唐浩成脸色变了一变，忽然抬起头来，道：“我有一事，关乎至宝，可换我一命否？”
庄冥目光微凝，道：“至宝？”
唐浩成这才想起，眼前此人已经是诸天万界的至强之辈，寻常宝物已经不入此人眼中，当即又道：“此乃上古秘宝，我天机阁创立的根基之物，失传多年，线索不知，但是如今……我已查知线索！”
庄冥神色异样，说道：“什么宝物？”
唐浩成出声道：“大衍算经！当年尊师白圣君，为了创立聚圣山功法，都要前往天机阁借用的大衍算经！”
庄冥闻言，神色愈发古怪。
大衍算经在刘越轩手中。
刘越轩一直害怕天机阁追杀，也是因为此事。
如今唐浩成已得大衍算经线索，莫不是他已察觉刘越轩身份？
若是唐浩成知晓，那么天机阁主是否也知晓？
“大衍算经，失传多年，你天机阁也查不出来，若真有线索，早让你天机阁拿回去了，还轮得到你这弃子，用来与我讲价钱？”
“此战之时，我才察知大衍算经所在。”唐浩成说道：“在此之前，便是我父亲，也并不知晓。”
“只你一人知晓？”庄冥问道。
“若龙君答应饶我一命，接下来也可以是龙君知晓。”
“……”
庄冥微微皱眉，心中考虑，是否斩杀唐浩成，替刘越轩料理了此事。
但他才是这般想着，心中微动，伸手一挥，便看向白庆，道：“押下去，你跟柳河，轮流看管。”
白庆应了一声。
唐浩成得不到庄冥的确切答案，心怀忐忑。
但至少终究没有当场被斩。
他也不敢反抗，更无力反抗，被押了下去。
而在这时，三师兄唐天影，从天而降，而在他手中，有一面铜镜。
这一面铜镜，唐天影并不熟悉。
但是庄冥很是熟悉。
铜镜之中，有个老者。
老者本是金丹级数真人，在聚圣山封山期间，踏足聚圣山，被一剑斩了肉身，大道金丹落入铜镜中，借铜镜为肉身，苟延残喘。
如今故地重游，老者心绪极为复杂。
原本这聚圣山乃是杀身仇人，但聚圣山封山的根本，乃是为了避免修行人乱了封魔大阵，而封魔大阵是东洲命脉，如今得知真相，再加上徒弟刘越轩与聚圣山的关系，他也没有报仇的心思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聚圣山诸位弟子，修为最低的也是高境真玄，他一个失了肉身的大道金丹，想报仇也没办法。
既然打不过人家，只好弟子刘越轩，一块儿加入聚圣山的阵营了。
“先前打扫战场，这面铜镜之中发出声音，向军中士兵大喊，说是自家人，有重要事情来报。”唐天影抛了抛这铜镜，说道：“他说是刘越轩的师父，不过刘越轩好歹也是真玄级数的大修士，诸般天机造诣，高深莫测，这铜镜怎么看都是劣质之物，内里就一枚大道金丹，连真玄之印都没有，太弱了……我怀疑他是怕被我们回炉重炼，胡说八道的，你来认一认，要不认识就先封了，回头找刘越轩认一认，到时候刘越轩要是也不认，就回炉重造了。”
“唐老三！你敢！”铜镜中的老者喝道：“这些年来，我徒儿刘越轩，为你聚圣山殚精竭虑，老夫也是出了不少力的，你们当年就斩了老夫肉身，今日还敢再斩一回，老夫跟你没完！”
“他确实是刘越轩的师父。”庄冥接过了铜镜，忽然笑了声。
“刘越轩当年虽然弱小，如今也是不差的，他师父就算不是古老仙神在世，也该是巅峰真玄，怎么有个这么弱的师父？”唐天影略感错愕。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老人家带领着刘越轩入了修行之门，至少还是有师徒之实的，如今名师出高徒，刘越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是老先生教导有方。”庄冥这般说来。
“还是十三先生看得透彻。”
铜镜老者冷哼了一声，先前被东胜王朝的士兵捡到，几乎是百口莫辩，偏偏是遇见唐老三这样目不识珠的混账家伙，险些就回炉重造了。
庄冥接下了铜镜，放在了桌上，说道：“您老人家，一向跟随在刘越轩身旁，如何今日留在战场之上？莫不是他觉得您老人家该在我聚圣山养老了？”
铜镜老者说道：“自然是有大事的，不过他是临时起意，太过匆忙，险些误了我老人家……万一打扫战场，你麾下将士没能找到老夫，或者混乱之中，被大楚王朝的将士卷走了，才是大事不妙。”
庄冥笑了声，说道：“刘越轩留下您老，是为了给我带话？”
铜镜老者应道：“要带很多话，当前这件比较重要，关乎他本身的安危，与唐浩成有关……老夫看唐浩成没有陨落，反而落入你们手中，既然他没有死，就不要让他死了。”
庄冥闻言，讶然道：“老先生有何指教？”
铜镜老者说道：“此次战事，学士府必要追究其中详情，刘越轩提前有所准备，可以自证清白，但是，一旦受到怀疑，哪怕通过辩驳，言语书信，来自证清白，以大楚律法，不会轻易定罪，但毕竟自身片面之词，难免还是会洗得不大清澈，即便此次无罪，但今后在帝师和楚帝的眼中，便也是有所忌惮，不能尽信的角色。”
庄冥闻言，顿时明朗，说道：“刘越轩没有自证清白，而是留下破绽，准备让唐浩成来给他证实清白？如此一来，他身上的嫌疑，是完全没有交集的天机阁替他洗清的，那么会洗得更加干净一些？”
铜镜老者哈哈一笑，道：“与聪明人说话，就是有趣，你说得不错，刘越轩正是要加重怀疑，让天机阁洗清他的嫌疑，会洗得更加清澈，所以唐浩成不能死。”
庄冥闻言，终究说道：“唐浩成察知大衍算经，我正有意将他灭口，看来这一切，刘越轩倒是早有所料。”
说完之后，他伸手一点，通过国印，传讯至官印。
官印的另一头，正是白庆的官印。
“留唐浩成一命。”
他传讯之后，又看向旁边的唐天影，说道：“三师兄，你一向法子多，这一次要用尽办法，在数日之间，使之降服，并且事后，要在他身上留下克制之法。”
唐天影摊手道：“把他推进龙血圣池不就得了？”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他身份太高，成为龙卫之后，更容易暴露，毕竟初生龙卫的气血，在楚帝这样强大的存在面前，本就难以掩饰，加上他涉及天机阁，那位天机阁主今后测算他这儿子，会因为龙血圣池的缘故，而测算失败，根本掩饰不住。”
唐天影沉吟说道：“不让他沐浴龙血圣池，但是不禁其他法门？”
庄冥正色道：“你有什么法门，尽可施展。”
唐天影嘿然一笑，说道：“这就稳妥了，师兄弟们当中，就我游历世间最多，你三哥我一向会玩，三天之内就玩得他哭爹喊娘，忠贞不移，坚定不改！”
第六八五章 真正的根基!
东胜王朝。
京城皇宫。
偌大宫殿，只留庄冥一人。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铜镜。
铜镜之中，光芒闪烁。
内中有上百册的书籍。
“这里边的每一册，都是刘越轩亲手书写的。”
“这左边的，是关于商行的诸般制度，不过目前也已经完善，效仿大楚王朝的官职品阶分级，略加修改。”
“关于这边的律法，整体是借用了大楚王朝的规章制度，但是有所修改，应该更加适合聚圣山方面，而且大楚王朝的一些朝堂及民间的律法缺憾，他也凭一己之力，在这里补足了。”
“至少在目前来看，这些规章制度，律法条文，应该比大楚王朝方面显得要完善一些。”
铜镜老者的声音，不断响起。
而庄冥的手掌，已经握住了中间一册。
这是二十多年来，庄氏商行奉行的制度。
在聚圣山内，以东胜王朝，统御诸事。
而在大楚王朝之中，以庄氏商行为根基，分出各类商行分支，以新的商行名字，在大楚内部结下了极为庞大的中下层势力，与各地官府及市井民间，密不可分。
能够在这二十年多年间，稳步发展，刘越轩功不可没。
而这一份等级划分制度，在二十多年前，庄冥看过一个大致方向与框架，但其中详细如何，他倒也很是好奇。
——
当年大劫之前，刘越轩向他提议过管事上下等级划分，但真正实行，是在十二年前，大楚王朝境内，各地不同命名的商行分支，便以管事为分级。
表面仍是如旧，内中效仿王朝文官，划分为九品十八阶。
各地管事身旁都有护卫，而凭借他们的管事等级，会派出修为相应的护卫，一是保护，二是监察。
如福老这样的管事，自是最高的一等，而他身旁的护卫，便是龙卫部落当中，突破到了高境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
至于护卫，当中也与管事一样，划分相应的九品十八阶。
但商行内部，品阶并非固定。
凡有立功者，根据功劳大小，予以奖赏。
若是无须金银钱财及天材地宝等奖赏之类，可选择积攒功勋，到了一定的功勋，就可晋升品阶。
除却立功外，便是论资历，有些管事论起能力或许谈不上过于出众，也谈不上功勋卓著，但多年以来，恪尽职守，安稳无过，他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多年未曾出错，也理当提升。
当下定的规矩，是满六年，则如立一小功。
除此之外，考虑到人心变动。
某些护卫，一旦长久跟随在某个管事身边，便自觉断了前程，恐心中不满。
又要避免双方接触时日一长，某些护卫便不再肩负起监察职责，反而与各地管事同流合污。
也要避免双方相互厌恶，各自不喜，而不利于商行发展。
所以，各地护卫，派到各地管事身边，以六年为一期。
每六年间，若无有过错，当视如立一小功。
而六年期满，如无特殊原因，便调离至另外一处。
此外，如果一名护卫，期间在修行有所突破，例如炼就真玄之身，再用来保护原先的管事，显得大材小用，也可准许申请调离。
——
“品阶制度？”
庄冥沉吟着道：“大致上来说，与王朝官员的品阶，倒也相差不多，但这六年立一功，倒也值得深究。”
他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册。
铜镜老者出声说道：“那是赏罚律令的制定，不过尚未完善，目前还只是框架，但用在庄氏商行之中，已施行八年余，比原先赏罚制度，要好一些。”
庄冥见状，伸手抽了出来，眉宇一挑。
——
刘越轩定下九品功勋。
一品最高，九品最低。
根据功勋评定，赐予相应数额的金银财物，或者赐予相应的天材地宝，又或者赐予相应层次的武技、道术、甚至功法等。
而根据功劳，不但可以得到赏赐，也可以提高身份方面的地位。
“立功者应予以赏赐，而赏赐的金钱物品，可自由交易。”
“但赏赐的武技、道术、功法等类，未经准许，不得擅自外传，违者予以重罚，罪高者可赐死！”
“如有特殊状况，可酌情减罪或是免罪。”
“一般来说，下三品的功劳，都在世俗金银，凡俗武技，武道练功的范畴之内。”
“到了中三品的功勋，其相应等级的赏赐，就到了龙卫搏杀秘术、诸般道术、甚至修行功法的层次。”
“有四品功者，还可准许进入龙族法池，予以洗炼。”
铜镜老者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下，道：“而功勋到了上三品，以往都是刘越轩和唐天影二人判定，今后便只有你才能定。”
庄冥听到这里，略微沉吟，点了点头，又看向下方半册。
——
“功勋九品，也立下相应的九等罪责。”
“根据罪行，轻则鞭刑，或降低地位等级，责罚其上缴金银、或是宝物等方式，以赎罪过，然而罪过太重，当论罪斩之！”
“罪责高至上三品，则为死罪！”
“若有上三品功勋，准许功过相抵，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若是最高一等的大罪，则由公子评定，由公子处罚，不可赦免，但唯有公子可以决定，斩一人或是诛全族。”
“因为目前心腹，都是龙卫，在如今与大楚博弈期间，暂无人犯此大罪。”
铜镜老者这般说来。
而庄冥沉吟半晌。
“功劳罪责，目前如何评定？”
“六年一小功，杀敌可立功，而破获诸事，利于商行，皆是立功，包括上交宝物，皆可换取功劳。”铜镜老者说道：“但实际上，还不够完善，如若完善的话，就算是底下的武者，拾到了仙宝，都会愿意上交，因为他将会得到更大的益处。”
“如此……”庄冥沉吟着道：“六年一小功，那么小功何以成大功？”
“三次功劳，三功合一，便功上一等。”铜镜老者应道：“第二十七页，有相应解说。”
“何解？”庄冥略有讶异，翻阅过去，便看见了这一条注释。
“例如白庆，立下八品功勋，已有三次。而这三者合一，可往上一推，定为七品功勋，当然也可作为三次八品功勋来用。”铜镜老者继续说道：“以此类推，可换身份等级提升，或者换取金银财物，或者天材地宝之流，或者功法秘术，或者更高层次的修行人予以指点的机会，甚至是沐浴龙血圣池的种种机会。”
“如此说来，罪责方面，想必也是一样的。”庄冥说道。
“与前者立功制度相应，如三罪合一，当罪加一等。”铜镜老者说道：“刘越轩说过，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善则为功，恶则为罪，你若统合大世，作为帝皇至尊，想必也是想要看到大善之世的。”
“六年一小功，可以积累到什么层次？”庄冥又道。
“因为修行者寿元长久，因此地位越高，想要提升职位，需要的功劳，也就越大。”
铜镜老者说道：“所以，这以资历年月积累而上的法门，随着品阶越高，所需要的年月，便是越长久。”
“其次，品阶越高，不但是身份地位提高，更是关乎以功勋换取宝物、功法、秘术等等的品阶，例如目前定下的，上三品职位，才有资格，申请真玄级数的诸般物事。”
“在大楚王朝当中，商行内以凡俗之人最多，我等将其中的武者划分，赐予武技及功法，也可以是用功勋换取龙卫的指点，其中功劳足够的，鉴定其忠诚，可送入龙血圣池。”
“绝大部分管事，则如你今晨那个户部尚书一样……老夫也听说了，他是个凡人，修行未成，但行事能力高，管事能力强，能统合大局，是个人才。”
“在天御福地，如他这样的，往往赐予金银，而功劳稍大，就赐予宝物，甚至也赐予延年益寿之物。”
“其中有一个管事，是你的心腹，叫做福老的，被赐予龙池洗礼，增强肉身，增益神魂，延长寿元。”
“不过，这个福老还是不大懂得修行，只能说是一个具有龙族血脉的普通人，未来堪忧，恐要步入东胜王朝这位户部尚书的后尘。”
“言归正传，此外……”
——
诸般种种，铜镜中的老者，大致予以解答。
但二人言语所述，也只在大概。
细微之处，全在这许多书册当中。
这可算是刘越轩根据目前局势，花费了许多心血，才制定而成的。
“这其中许多细节，都须得你亲自过目，不过，目前东胜王朝，虽有九品十八阶的官职，但还未推行这样的九品功勋和九品罪责，关于这九品赏罚制度是否还适用于东胜王朝，你也须得仔细观看。”
铜镜老者这般说来，又道：“只不过，刘越轩还留下了一句话。”
庄冥闻言，沉吟着道：“留下了什么话？”
铜镜老者出声道：“律法层面，借用大楚王朝甚多，又加以弥补，目前大致上还是完善的，但是……就算律法完善无缺，但执行律法的人，却未必是完人。”
第六八六章 巡察右使的人选!聚圣山内的龙卫!
人无完人！
人生在世，善恶喜怒，贪嗔痴恨，种种思绪，无穷无尽。
在这个层面来说，有人可以克制贪念，便是清官。
而有人无法克制贪念，便是贪官。
律法是完善的，但执掌律法的人，不见得是完人。
“你让陈飞云，作为巡察左使，监察各方，但他一人之力，不足以监察一切，如今你东胜王朝及庄氏商行，已是势力庞大，上有真玄，下有凡夫俗子。”
“这监察司，以陈飞云为首，但底子太过空虚。”
“况且监察司，可以监察你麾下所有人的官员，那么谁来监察他们？谁能保证，监察使可以保持赤子之心，永世不变？他们执掌权势，是否也会以权谋私？”
“再者，你麾下心腹，尽数沐浴龙血圣池，对你忠心不二，这是你麾下王朝与商行最大的优势，是大楚王朝可望而不可得的巨大优势，可是他们忠于你，不代表他们没有贪念。”
“目前在大楚王朝之中的贪腐，已经极为严重。”
“他们那些文臣武将，未必是为了自身，有些人也是为了后代。”
“他们要的未必是钱财，也许还是天材地宝，功法典籍，古物秘辛等等，可以让自身或者身边的亲朋好友，得以更好的修行，得以延年益寿，得以具有更强大的力量。”
“凡尘官员贪的是金银，求的是荣华富贵。”
“修行高官贪的是天材地宝，求的是修行进境，本领得以增强增益，以及寿元得以长生。”
“例如你手下两尊龙卫，忠心耿耿，但互相攀比，一人不甘输于另一人，或许便要贪墨一些宝物，借以修行。”
“目前东胜王朝以及庄氏商行的制度都还并不完善，大战所获的益处、经营生意所获的利益，种种此类的分配，也还在最初始的层次。”
“刘越轩目前制定的规章制度，可以让东胜王朝暂时照此发展，但并不能长久不变。”
“一切的规章制度，一切的律法秩序，都需要顺应局势的变动，而随机应变，如有疏漏，便要补缺。”
铜镜老者停顿了下，说道：“他这一次，跟交代后事一样。”
——
天御福地。
牢狱之中。
刘越轩伸了个懒腰。
牢门外的狱卒，缓缓走过，旋即停下。
“陆爷命我来此，监察动向，如有变故，便要出手。”
“在这里出手，除非庄冥亲至，否则你们都是送死的。”
刘越轩打了个哈欠，也不看牢门外的狱卒，只说道：“这一次，我以唐浩成作为棋子，可解自身危机，甚至借唐浩成为箭，可以射天机阁主一箭，或许可以压制天机阁，这次我有九成把握。当然，世事无绝对，还有一成变故，如果压不过，我也有可能也会陨落，但这是我的大道之争，不用你们这些跟真龙有牵扯的龙卫涉足其中。”
那狱卒转头过来，正要开口。
刘越轩摆手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已经有人过来了，你继续往前走，脚步快些，按常理来说，你已经走出了这一层牢狱。”
那狱卒怔了一下。
刘越轩说道：“现在来的是刑部侍郎，他素来多疑，若再过十息，你没走出这一层牢狱，他会起疑，你就会受刑，要有性命之危的。”
那狱卒面色微变，当即迈步，往前而去。
刘越轩徐徐吐出口气。
世间之事，他一直认为，看得透彻，便有十成把握。
但这一次，有所失算，让他也知晓，世事无绝对，意外与变故，随时都可能发生，而超出他原先预料之外。
他终究不是天意，不能料定世间一切。
所以这一次，他认为自己只有九成把握。
但世间之事，有九成把握，就已经足够了。
庄冥那个家伙，此次准备迎劫而借力成就天龙之境，想必也没有十足把握。
——
东胜王朝。
京城所在。
“柳河。”
“在。”
“刘先生向我推荐了一个人选，在长极福地当中，你去将他领来。”
“哦？”柳河错愕道：“此为何人？”
“此人原是天御福地中人，经过学府，选入王城，受赐九品官职，后来在大楚王朝攻下长极福地时，他安抚民生，立下功劳，后来又检举大楚军中贪墨饷银之事，再度立下大功，却因此事，被朝堂排挤。”庄冥说道：“更重要的是，他本身名字，取得不好，偏又为人死板，不愿更改父母所赐姓名，而被楚帝所忌，不受重用，后来遭到报复，目前已经流落民间。”
“什么名字？”柳河讶然道。
“莫建忠。”庄冥说道。
“……”柳河无奈道：“难怪楚帝不喜此人。”
“刘越轩说，此人刚正不阿，宁折不屈，可以重用。”庄冥说道：“你暗中跟随，窥探于他，若此人初心不改，我有意收服此人，破格提升，送入龙血圣池，再封他为巡察右使。”
“公子如此高看？”
“是刘越轩极为重视。”庄冥说道：“我倒要看看，他重视的人，究竟有多么正直。”
“莫不是另一个袁申？”
柳河笑了一声。
袁申乃是大楚王朝的兵部官员，曾经也是刚正不阿，为人正直，属于宁折不弯的人物，可是后来被撤了官职，流落民间，反而落草为寇，四处劫掠，当了个匪徒。
在落草为寇的期间，袁申这位原先正直的人物，对当年旧事已极为后悔，自觉无知，总想着重新归于朝堂，哪怕同流合污，也在所不惜。
后来为了兵部之中的典藏军阵，公子庄冥收服此人，但他至今仍然没有获得柳河等人的真正信任。
“若是另一个袁申，便无须理会了。”
庄冥说道：“若还是那个宁死不屈的清官，你就把他带回来……”
柳河问道：“他若忠于大楚呢？”
庄冥平静说道：“我自有办法。”
柳河微微点头，旋即施礼，道：“我这就动身。”
——
京城之上。
苍云洞天。
龙卫部落。
“以往的龙卫部落，在大楚王朝境内的天御福地之中，有着许多不便，如今搬迁回来，也算回到自家，也没有了过多的威胁。”
“你家龙君认为，为了增添龙卫部落与聚圣山之间的联系，避免过多隔离生疏，可以让龙卫部落的族人，适当进入东胜王朝，感知东胜王朝的风俗人情，并且融入其中，但务必遵纪守法。”
“若是龙卫之中，有固守自封，不愿与外界交流，不愿杂了龙卫纯正血脉的，也无须强求。”。
“镇岳，你觉得如何？”
部落当中，聚圣山第七真传吕华，正与龙卫部落当今主事人镇岳，相对而坐，议论将来之事。
第六八七章 朝闻道,夕可死矣!
苍云洞天之内。
经历此战而幸存下来二十万大军，命名为苍龙禁军。
而今这二十万苍龙禁军，已经轮流进入苍云洞天，进入龙卫部落当中，沐浴龙血圣池，预计在一个月之内，完成苍龙禁军的龙血圣池洗礼。
军队之中，虽然也有一批沐浴过龙血圣池的将领，但因为这些年间，龙卫部落位于大楚境内，而且在蛮荒险境之中，所以有幸前往大楚的将士，终究是少数。
如今，龙卫部落搬迁回来，眼下这数十万大军，都可以成为龙卫。
他们或许并不能直接修成横炼。
但他们会具有更加强壮的体魄，具有可以越过人身极限之上的潜力。
他们的未来，潜力无穷！
而且接下来，东胜王朝会继续征兵，扩展大军规模。
而苍龙禁军，目前驻扎于苍云洞天之内的西部，由吕华、白庆、岳阳三人各领一部，教导修行，待兵甲、军令等军备炼制出来，再训练军阵。
目前庄冥还有意在东部，建立丹道大殿，由霜灵统御。
北部所在，暂定天工府，以五师兄陆长寿为首。
这里便是东胜王朝最大的底蕴所在！
而在这一日，庄冥也颁布禁令，除特定之人外，寻常人不得踏足苍云洞天。
能够进入苍云洞天的，除了前来沐浴龙血圣池，成为龙卫的人之外，便只有龙卫。
只有这样，才能稳固苍云洞天的隐秘。
——
“苍云洞天之内，关于西方白虎七宿留下的一些暗手，本宫均已替你清除干净。”
“劳烦仙子。”
“如今事已完毕，本宫要知晓的事情，你还有什么条件？”
“不敢。”
庄冥施礼道：“那部赤虹幽书，属仙子最为了解，也只有仙子才能尽数发挥出这仙宝的威能，又是仙子赐我道术，我才有幸从虚空风暴脱身出来，得获这赤虹幽书，而今仙子为我清洗这十万里苍云洞天，赤虹幽书便送与仙子了。至于仙子想要知晓的事情，我会尽数告知……”
他这般说来，又沉吟了一下，从紫烟观说起，提及左元地师。
旋即便将左元地师一番话，尽数复述过来。
——
苍云洞天之内。
沉寂无声。
道宫天尊，圣宫天王，联手合力，意图弑天！
左元地师得知此事，最终身死道消，万年道行付诸流水，留下执念，要将此事，报知于天师府。
只是，在这位具有万年道行的仙神眼中，苍天大地，诸天万界，亿万年不改，时至如今，也未曾觉得时机已经迟了，知道被庄冥点破，如今诸天万界，已在一场大劫之中，更改了亿万年的格局，甚至改变了天地的大道规则。
“道尊，圣王。”
白衣仙子身形虚幻，神色依然看不清晰，但是眼眸幽深，一身气息略感不稳。
她尽力保持着平静。
但庄冥看得出来，她并不平静。
“本宫知晓了。”
——
庄冥走出了苍云洞天之外。
其实他还有很多事情想要询问。
但是他也知晓，此时此刻，这位白衣仙子，恐怕没有太多心思，回答他的疑问。
“如今的东洲，当年的东天界，有圣宫统御八方。”
“如今的天荒，当年的大天界，有道宫所在。”
“天荒以北，介于大天界与北天界之间，是天师府。”
“西天界是太华宫。”
“那么南天界是什么？”
“天师府是否属于北天界？”
“又或者说，天师府以北，才算是北天界，而统御北天界的势力，又是哪一家？”
庄冥心中这般念着，暗道：“圣宫、道宫、天师府、太华宫……以及未知的仙神势力，他们有多少是要联手弑天的？他们之中，又有多少是与天师府一样，合力护卫苍天的？甚至，天师府是否也参与弑天之事？”
他回望苍云洞天一眼，神色显得极为复杂。
这位白衣仙子，在大劫兴起之时，身在东洲之内，而今也复苏于东洲之内。
但是庄冥知晓，她不是东洲之人。
上古时代的她，来自于哪里？
上古时代的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她曾经在道宫学法。
她也对天师府了如指掌，熟识诸位天师的法宝及秘法。
她来到东洲，也是以极高的姿态，在看待东洲圣宫。
她是大劫之后，最初苏醒的那一批仙神。
她身上的迷雾，至今没有谁能够看透。
——
茫茫虚空。
但见一人，打破苍穹，倏忽而出。
此人面貌苍老，手执法印。
法印之上，八道灵光，闪烁不定。
这便是圣宫八灵残留之气。
八灵合一，可在半个时辰之内，重现铸鼎仙神的一击。
就算这千丈真龙，统合东洲三成地界，具有堪比仙神的力量，这一击之下，也仍要斩杀真龙！
此时此刻，这位东斗星官的脸色，冷冽到了极点。
如今各方仙神，都要斩杀那千丈真龙。
因为这头真龙，已经站在了新的时代中，与当世的修行人联手，对古老的仙神出手，行屠神之事，如今尚且毫无顾忌，日后成就天龙，岂非屠灭世间仙神？
但是，这个责任，在于他这位东斗星官。
西方白虎七宿已灭，各方仙神有心斩龙，却害怕死于真龙爪下。
所以，最先出手的，只能是他这位东斗星官。
他先前给予的答复，是在四季之内。
但是，他只用了三个月，就完成了八灵合一。
“那些老鬼当中，不乏与真龙有所联系，想必那聚圣山真龙，以为老夫不会太快对他出手。”
东斗星官手执法印，往聚圣山而去，他心中暗道：“此去聚圣山，八灵合一，镇杀此龙，暂稳格局。”
他身化虹光，瞬息而去，直指聚圣山方向。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天地变幻。
刹那之间，诸天万界，大道震动。
凡真玄境界，无不沉浸于大道之内。
而在大道的尽头。
天门的所在，有一人昂然挺立。
此人身影虚幻，然而身子笔挺，白衣胜雪。
他手执一剑，剑刺天门。
天门之上，传来一声。
“此剑若出，你必死无疑！”。
“朝闻道，夕可死矣。”
那人轻声道：“无憾。”
第六八八章 新时代的开道者!【上!】
东洲、天荒、西天界、南天界、包括所谓北域禁地，连同诸天万界，无尽虚空。
凡有真玄境界着，皆感天地震动。
无论他们之间，是在修行，还是正在旅行，或是在讲法，乃至于正在斗法，都在刹那之间，神念不由自主凝聚至大道之上。
大道的尽头。
天门的所在。
白衣身影，剑指天门。
——
“此为何人？”
“白圣君！”
“他竟然没有陨落？”
“五百年前剑击天门，二十余年前剑动天门，而今他要剑破天门？”
“后辈修行人，未足铸鼎修为，他凭什么撼动大神通者的法力？”
“他究竟是什么人？”
“五百年前，我等苏醒，未敢接触此人，二十余年前，他剑动天门，现陨落之兆，我等便将目光尽数落在他门下诸位真传弟子身上，却未曾探究此人的根底……”
“此人究竟是谁？”
“六万年间第一人！”
各方仙神，为之震荡。
他们早已听闻，此为六万年间第一人，但在他们心中，此人终究也只是未曾铸鼎的修行人。
茫茫岁月，无穷时光，诞生过不知多少奇杰，无论此人多么出色，既然已经陨落，终究也只是岁月长河之中归于虚无的一朵浪花，终究也只是夜空之中划过的一道流光。
但是今日，原以为陨落的白圣君，再度现世！
这流光再现，竟是更胜骄阳！
这浪花再现，已成滔滔大势！
大势所趋，天地骤变！
六万年沉寂的格局，再一度为之搅动！
——
大楚王朝，天御福地。
王城所在。
楚帝本身，也只是真玄九印。
他也看见了那道挺拔站立的身影。
身材颀长，白衣胜雪。
谈不上伟岸魁梧，却有一股凌厉到了极致，可以击碎任何艰难险阻的锋芒。
“这就是白圣君？”
楚帝沉默不语。
在此之前，白圣君名震东洲，但他修行未成。
而后修行有成，位列真玄九印，掌控大楚王朝，韬光养晦，而那位白圣君却也久居聚圣山，极少踏足尘世。
虽然同在这一个时代，他却不曾领略过白圣君的风采，只在传言之中，听闻此人名声。
二十多年前，白圣君剑动天门，他这位大楚皇帝作为巅峰真玄，同样是受益之人，当时的他，心有敬意，但没有惧意。
此后统一天御福地，掌控东洲七成地界，借国印大势，已能破碎虚空，超出真玄九印的界限之上。
在他眼中，白圣君再强，也是真玄九印的范畴，
所以在他心中，就算白圣君在世，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此时此刻，他终于有一种无力之感。
纵然攻伐聚圣山前，大楚全盛之时，他这位楚帝，也没有这样的锋芒。
“无愧于六万年第一人的名声，无愧于真龙之师的名声。”
大楚皇帝沉默半晌。
他与许多修行人一样，在冥冥之中，施了一礼。
——
牢狱之中。
刘越轩微微闭目。
“天机阁，无法测算聚圣山，唯我大衍算经，能勉强测算一二。”
“聚圣山天机茫茫，源头不在真龙，而在白圣君。”
“能教导出温离、辰冥、唐天影、甚至庄冥这样的弟子，真乃圣师也。”
他睁开双眼，站起身来，端正衣冠，缓缓施礼，道：“无论结果如何，圣君一生，凌驾当世，作为至高者，剑击天门，为我辈修行人开道领路，功德无量。”
他这一辈子，佩服的人并不多。
他臣服于庄冥，但若说佩服二字，庄冥只算半个。
温离也算半个。
楚帝勉强也算半个。
而白圣君，是第一个！
——
诸天万界，无数仙神，包括真玄大修士，尽数发自本心，施了一礼。
紫烟观中。
当代紫烟观主，深深施礼。
“天界大贤，造福万界。”
——
聚圣山中。
温离睁开双眼。
他提起剑来，吩咐道：“护住聚圣山，我去送师尊。”
辰冥、唐天影、吕华、郑上元，尽数拜倒。
——
京城所在。
庄冥心中动荡，呼吸微凛。
“师尊。”
他看着那一剑，刺向了天门。
天门之上的法力，强如庄冥，也不由得为之心悸。
但是那道身影，持剑往前，未曾退却。
身影越来越淡。
剑光越来越弱。
——
部落之内。
白衣仙子轻叹了一声。
“南天神将虽已陨灭，但后世之中，竟有全然不逊色于南天神将的修行者。”
“不……”那金蟾抬起头来，素来恭敬的它，第一次发出反驳的声音，应道：“南天神将，乃大神通者，修为深不可测，白圣君修为不如他，但是白圣君之举，尤胜于他，万世功德，无愧圣名。”
“白圣君……”
白衣仙子起身来，轻轻施礼。
五百年前，白圣君剑击天门，她得以苏醒。
二十多年前，白圣君剑动天门，她得以行走于世。
今时今日，白圣君再击天门，无论结果，她都将获益。
尽管这是后世的修行者，甚至没有铸鼎的功果，但是此人有资格受这一礼。
诸天万界的无数修行人，包括受天门所禁的古老仙神，都欠他这一礼。
——
聚圣山下，寒魔大界。
这一方天地，用以封锁魔尊，而化作了废墟。
原先的一切生灵，飞禽走兽，花草树木，皆化废墟。
寒潮滚滚，覆盖天地。
“白圣君，你已油尽灯枯。”
“我温养道剑六百年，与魔尊战二十三年，时至今日，魔尊却也未能迫我使出道剑，何谈油尽灯枯？”
“二十三年前，那座封魔大阵聚敛而来的东洲亿万里福泽，已被你消耗殆尽，今日不出道剑，本座必能杀你！”
魔尊撑天立地，无比巨大，眸光冷冽，俯视了下来，道：“道剑一出，就此灰飞烟灭！”
在他前方六万里处，但见一人，白衣凛凛，血染半身，然而鬓发飘飞，仍神色冷淡，未受寒潮侵蚀。
“魔尊乃神血一脉，除真龙之外，当属大劫之后，唯一存留的神兽，有铸鼎仙神之力，战二十三年，你与我之间，也算平分秋色。”白圣君轻吐口气，道：“今日，该分胜负了。”
“本座若非受封，何至于与你这后辈苦战二十三年？”魔尊沉声喝道，声如雷霆，响彻十方。
“白圣君这一生，斩敌只用一剑，未曾动用第二剑，若非天地封禁，阻仙道坦途，他还用得着跟你战二十三年？”有一个声音，虚幻难明，充满嘲讽之意。
“聒噪！百幻废物，二十三年来，你屡屡扰乱我二者斗法，若非他护持于你，本座早已灭你，今日他灰飞烟灭，你必死无疑！”
“那就战到灰飞烟灭！”
百幻神君语气森然，说道：“二十三年前，圣君迫我参与此战，战至今日，酣畅淋漓，果然远比苟延残喘于世要来得畅快！”
那骨玉光芒闪烁，落在了白圣君的剑上。
白圣君低下头，神色复杂。
光芒消散。
只留一声。
“先走一步，为圣君开路。”
“好走。”
白圣君念了一声，看向前方的巨大魔尊。
魔尊撑天立地，威势滔天，无穷无尽。
“白圣君，你与战二十三年，实则与本座一抗衡八百年。”
“上古时代，能与你并肩者，寥寥无几。”
“上古之后，唯你一人。”
“今日道剑一出，你灰飞烟灭，然而能伤本座百年根基，细算过往，困本座有千年之久。”
魔尊语气低沉，缓缓说道：“你要以命，换本座再困百年，本座便答应你，今日你灰飞烟灭，百年之内，本座再不发难，待百年之后，便是你聚圣山道统覆灭，东洲化作死地之时！”
白圣君的剑，缓缓提起，光芒凛凛，指向魔尊头颅。
“魔尊，你错了。”
“错在哪里？”
“二十三年前，我只能伤你，今时今日，我能斩你。”
“就凭你这温养六百年的道剑？”
“就凭我温养六百年的道剑。”
“道剑又凭什么能灭本座？”魔尊沉默了下，出声道。
“你魔躯之巨，撑天立地，我倾尽道剑，只能是伤你百年，故而这二十三年间，我以本源剑气，伤及你浑身上下每一寸。”
白圣君深吸口气，出声道：“此剑一出，你魔躯必灭，当绝东洲后患，灭后世灾劫。”
他抬起头去，看见了冥冥大道，笑道：“不过，我剑击天门五百年，终究落得如此下场，还是有些不甘。”
这方天地，仿佛陷入了愤怒当中。
无穷无尽的怒火，燃烧着整个天地。
纵横上古的魔道巨擘，被后世修行人，未曾铸鼎的修行者，困住了千年，而今甚至落入对方的死局当中，陷入了百万年来最大的濒死境地。
虚空为之破灭。
锁链为之动荡。
十方滚滚，威势无穷。
只有那白衣身影，在魔尊身前，宛如一点灰尘，却任由魔风狂潮，而立于原处。
“魔尊，你魔躯之内，尽是我本源剑气，今日道剑一出，你巨大魔躯，皆化剑气，必死无疑，与其陨落于此，同归于尽，无声无息，无有作为，岂不可惜？”
“你已难逃此劫，便随我为众生造福，为后世开道！”
“我带你剑击天门，开万世大道！”
第六八九章 新时代的开道者!【下!】
天地大道。
有一剑，刺于天门。
此剑名为道剑！
白圣君温养六百年，苦战魔尊二十三年未出，时至今日，才现于世！
万界之中，真玄之境，无论当世修行者，还是古老仙神，尽都看着这一剑！
这一剑，没有过多的光芒。
这一剑，朴实无华，直指天门。
天门之上，大神通者法力，滚滚而起。
五百年前起，白圣君便剑击天门，而天门偶尔动荡，举世皆惊，然而今日，才是世间修行者，第一次清楚地看见，何谓剑动天门！
那道身影，越来越虚幻。
那一剑，越来越虚弱。
——
寒魔大界。
撑天立地的魔尊，巨大无比的魔躯，化作了滚滚剑气，无穷大势席卷九天十地。
“白圣君！你可知本座是谁？”
“上古魔尊，无恶不作，我辈修行者，理应斩之！”
“你敢斩本座？”
魔尊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以往的他，会对这样的言论，当做蝼蚁的哀鸣，然而今日，他确实感受到了陨落的危机。
他昂然咆哮，以无比浑厚强烈的修为，震荡着剑气。
而他的魔躯，不断被剑气消融，化入剑气之中。
这是什么样的剑术？
这是能斩魔尊的剑术！
“本座若亡，你聚圣山必灭，纵然你能铸鼎成仙，得以存留残命，也必死无疑！”魔尊出声厉喝道：“本座陨落，东洲无一生灵可以存留！”
“就凭封印你的那尊大神通者？”白圣君轻声问道。
“你知道他的存在？”魔尊语气沉凝。
“以东洲亿万里山河大势，形成封魔大阵，镇住聚圣山，封锁这一界，将你锁在这里，最初是为了困你，最后是为了保你。”白圣君出声说道：“大劫之下，上古神兽，尽数灭亡，你魔尊神血也在此类当中，而这一界的封魔大阵，是保你不灭的大阵！”
“你何时知晓的？”魔尊沉声喝道。
“二十三年前。”白圣君说道：“我数百年间，催动封魔大阵，镇压于你，不敢过多抽取东洲各大福地、仙岛、灵山的大势来凝就镇魔功德，是恐怕伤及东洲灵脉根基，也是害怕毁了封魔大阵的根基，而无法镇压于你。”
“二十三年前，你弟子庄冥，过度聚敛东洲福泽，让你得以续命二十三年，与本座一战二十三年。”魔尊沉声道。
“所以，我便明白了。”
白圣君说道：“封你的人，是大神通者，他若要斩你，便无须封你，而之所以封你，便是为了保你。后世之人，借助封魔大阵来镇压魔尊，必然害怕毁坏封魔大阵根基，害怕损及东洲灵脉，所以不敢过多以封魔大阵来镇压你，时日一长，此消彼长，你日渐强盛，必能脱困而出……”
他轻声说道：“而若有人想要毁了封魔大阵的根基，试图以无穷镇魔功德助力前来斩你，你失去封魔大阵的镇压，就会脱困而出。”
可是今日，上古封魔大阵还在，魔尊依然还在封魔大阵的镇压之下。
但是他借助镇魔功德，周旋了二十三年，毕生所学，本源剑气，遍及魔尊之躯。
时至今日，也有了斩杀魔尊的机会。
也终于该到最后的抉择。
他手执一剑。
剑气遍及千百万里。
魔尊法力，皆化剑气。
他手执三尺青锋，却携三千万里浩荡魔威剑气，破界而升，真身化入大道。
“白圣君！你妄图以本座魔躯，增你剑气之威，替你击破天门，乃是痴心妄想！天门乃大神通者炼制，岂会被你所破？”
“我原想以余生镇你百年，而今携你而击天门，你必灭无疑，可定东洲万世太平，有此结果，心已无憾。”白圣君道：“何况剑击天门，为后世开道，乃是造福万世，也许我仍有望，能够一观仙神之境，一窥铸鼎之威。”
“你温养道剑，以身为炉，而今道剑出，大道破，肉身毁。”魔尊厉喝，声震九天十地，道：“这等伤势，纵能一窥铸鼎之境，哪怕成就仙神之位，也未必能活。”
“朝闻道，夕可死矣。”
白圣君道：“无憾！无妨！”
以血肉之躯，为后世开道。
以此残命，开仙神时代。
铸鼎成仙，为一生所求。
而今纵死，却又何妨？
今日当以余生，为后世开道。
愿以残命，成为新时代的开道者！
——
诸天万界，真玄修士，古老仙神，尽数沉寂。
天门之上的大神通者，法力无穷，如苍天之意，滚滚而至。
那道身影逐渐虚幻。
那一剑的凌厉，也逐渐消去。
但是天门，正在被一剑掀起的大势，缓缓推开！
二十三年前开启了一丝的天门，今日不断朝着两侧打开。
天门之后的大道，呈现在世人的眼前。
天门之后的仙家气息，席卷诸天万界。
古老的仙神们，感受到了自身在天门之后的道果。
当世的真玄大修士，感受到了天门之后的大道坦途，仙家气象。
六万年的格局，自此而破！
自今日始，真玄九印可越天门而铸鼎！
自今日后，诸天仙神，重获仙家道果，重得不朽寿元！
——
“白圣君，到此为止，本座魔躯已灭，你道剑已出。”
魔尊的声音，充满了低沉，道：“此时罢手，本座尚存一灵，你越过天门，或可在陨落之前，铸鼎功成，道果延寿，未必灰飞烟灭。”
白圣君眼神当中，充斥着极为明亮的光芒。
他的剑没有停顿。
他一剑开了天门。
但他的剑，依然往前而去。
他的真玄大道，还在天门之前。
但是他的剑，已经刺穿了天门之后。
“你还想干什么？”魔尊惊呼一声，这尊上古魔道巨擘，在生死之间，也只是渴求生存，而未有这般失态，然而如今，他却惊呼出声。
“既然为后世开道，便要为后人造福！”
白圣君笑道：“这一剑，毁天门！”
我有一剑开万古！
剑断过往。
剑开将来。
断过往六万年无仙无神之末世！
开未来亿万年仙神不朽之盛世！
剑斩魔尊灭道劫。
名动诸天九万界。
白圣君！白圣君！
第六九零章 犯我聚圣山者!斩!
诸天万界。
天地大道。
封禁了仙神道果，阻拦了后世道路，寂灭了六万岁月的天门，在这一日，轰然而开！
六万年间，不知多少天纵奇才，被天门所阻，无法更进一步，无法铸鼎功成，无法结成仙家道果，无论多么天资纵横，无论何等旷世之姿，都在岁月长河当中消失不见。
然而今日，再也没有了阻碍。
落于千丈大道的天门，已然消失不见。
千丈之后的大道坦途，一览无余。
然而在冥冥天地之间，却听得无穷声音，此起彼伏。
东洲、天南界、西天界、天荒、乃至于北域境地，无尽虚空，诸天万界，皆有声音，冲霄而上，沿着大道，发出了怒声。
“白圣君！！！”
——
聚圣山。
东胜王朝。
洞天之内。
白衣仙子微微闭目。
她感受着天地之间的变化。
自今日后，必有真玄九印，越过千丈壁障，成就铸鼎功果，而为当世仙神。
自今日后，亦有古老仙神，重获大道功果，仍是寿数无穷。
上古时代的辉煌，终究要重现于天地之间。
但是，白圣君最后那一剑，更让天地之间的局势，变得极为微妙。
“仙子……”金蟾的气息逐渐恢复过来，它的眼眸充满了欢喜之色，道：“我感受到了天门之后的妖仙道果，我要恢复铸鼎的修为了，我的寿数再没有受限了……”
“本宫还未恢复。”白衣仙子微微闭目，缓缓说道：“道果的气息，已经沿着大道归来，接连本身，接下来本宫会逐渐恢复，但是并不能如你一样，在一朝之间，恢复全盛之时。”
“为何？”这金蟾诧异道。
“白圣君将天门的碎片，留在了大道万丈之处。”白衣仙子轻声说道：“本宫的道行，何止万丈？”
“这……”
天门毁灭，千丈大道，再无阻碍，然而毁去的天门，蕴藏着大道的法则，仍有着无数的碎片。
白圣君一剑之下，天门的残道规则，随着剑气之威，击穿万丈之外，在大道更深之处，洒落了下去。
无穷无尽的碎片，依然是封禁的痕迹，宛如无数个陷阱，落在了万丈之外的大道之上。
这相当于将千丈之处的天门，移到了万丈之处。
但是，天门已成碎片。
万丈之上的仙神，迟早可以恢复。
可是并不能在一夜之间，恢复全盛之时。
“本宫会日渐强盛，但是恢复全盛之时，大约需要一个甲子。”白衣仙子轻声道。
“六十年光景，于我辈而言，也算是弹指一挥间。”金蟾出声道。
“白圣君给聚圣山诸位真传弟子，以及世间真玄九印的大修士，争取了至少六十年的光景。”白衣仙子说道：“对于我等而言，六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是对聚圣山而言，或许这六十年便是极大的机会……”
“他认为他的弟子，用六十年的光景，就可以跟古老的仙神们抗衡？”金蟾本想嘲讽一声，但那一道身影，以及那一剑的锋芒，此刻仍然存于心中，终究只是感慨道：“这位大贤，对于门下弟子，还真是信心十足。”
“他剑开天门，名震诸天，开未来大世，上古之后的第一人，自然是眼高于顶。”白衣仙子轻声说道：“不过，他门下这几位弟子，也不曾给他丢过脸，仍是世间最为顶尖的一批强者，也难怪他对后辈如此自信。”
——
大楚王朝。
王城之内。
楚帝朝着天穹，施了一礼。
这位自认为至高无上的帝皇至尊，以徒见师之礼，恭送白圣君。
“朕于今日闭关！”
他是天地之间，除真龙之外，最接近铸鼎的人物。
而他本身的修行，也已是真玄九印，达到了自身所能够达到的极限。
以往天门封闭，想要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便要借助国运大势。
这一次，他之所以对未来感到迷茫，是因为庄冥阻拦了他一统东洲的强大道路，自身道路被截断，而庄冥仍然可以继续壮大。
可是此刻，他不再迷茫。
短时日内，无法一统东洲。
但他可以凭借自身之力，铸鼎功成，成为当世仙神！
——
牢狱之中。
刘越轩脸色变幻到了极点。
“不愧是大衍算经曾经选择过的人。”
“比我想象之中，要更加深不可测。”
“原以为他的剑，镇压诸天，但现在来看，他的眼界，也凌驾于诸天。”
“一剑毁天门，给庄冥等人，留下了甲子的希望。”
刘越轩眉宇一挑，沉吟道：“万丈大道之内的道果，已经在那一瞬间重新归于仙神本身，但万丈之后的道果，还被天门碎片所阻，重重阻碍，不容易归于本身。”
看似甲子岁月？
但是，那些大道未足万丈，已经重归全盛之时的仙神，会给聚圣山成长的机会吗？
或许，聚圣山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万丈之后的仙神。
上古大劫，不是苍天的劫数，是诸天仙神的劫数。
不同的阵营，相对的死敌。
万丈大道之内的铸鼎仙神，有了极大的机会，可以趁机斩杀万丈大道之上的真仙！
“但是聚圣山的危机，依然还在。”
——
茫茫天下。
诸天仙神之中，已有重获道果之辈，显得极为强大。
也有更强大的仙神，在天门碎片的阻碍之下，仍在寻找自身的道果。
这样的结果，没有人预料得到。
六万年间，无人开天门。
白圣君创六万年来之壮举，已经震骇诸天万界。
但是在他最后一刻，竟然得以击碎天门。
撼动大神通者的法力，击溃大神通者的道术，将天门打开，已经诸天仙神眼中，只有大神通者才能做到的变天之举。
然而白圣君，不单打开了天门，更是毁掉了天门。
天门是何等存在？
这不是仙宝！
这是大道！
亿万年间，早已融于天地大道之间，成为了世间的规则，天道运转的定理！
他这一剑，改变了天地的大道！
“他怎么可能这样强大？”
“与天地大道共生者，唯有大神通者，言出法随，举止合道。”
“造就天门者，乃大神通者，而能够击毁天门者，也只有大神通者。”
“但是白圣君，他并非大神通者。”
“他究竟是谁？”
“曾经有道友怀疑，南天神将陨落后，仍一灵不灭！”
“不！南天神将早已陨灭了，绝无转世重生的希望！”
“那么，白圣君又能是谁？他击毁天门，凭的是什么？他何以拥有大神通者的本领？”
“他一剑之下，携魔尊而上。”
“魔尊虽受封禁，本领发挥不出，但仍然是圣宫的第一任灵王，仅次于大神通者的存在。”
“可是魔尊并不是大神通者。”
“……”
“也许……他只是这个时代的一个修行人。”
“无论如何，天地已经变了，六万年的格局，一朝而破，但不是我们预料之中那样，一夜开天门，各自重获道果。”
“那些曾经强大的真仙，如今道果未归，可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上古的劫数，延绵于今日。”
“最后的结果，还没有出现。”
“但我们可以定下属于我们的胜局。”
“那么聚圣山呢？”
“东斗星官，鼎炼金丹，高至祖庭，大道八千丈，他已恢复全盛之时，既然出手，便不会罢手。”
——
聚圣山。
无尽血海。
只一眼望去，无边无际，血气冲霄，覆盖在这片汪洋之上。
阴风吹拂，鬼哭神嚎。
磨灭未尽的残念，伴随着无穷的血气，将这片洞天福地，化作了禁地。
而在这里，但见一人，立于半空。
他的气息，节节攀升，高至九霄云外。
而他手中的一枚法印，气息滚滚。
可是他只笑了一声，便收了起来。
他双手一展，苍老的面貌，逐渐变得年轻，最终化作了一个中年男子，气度威严，眉宇昂然。
隐约之间，能见他眉宇当中，光芒闪烁，宛如无穷大道，蕴藏其中。
他举手投足之间，仿佛虚空为之崩灭。
他是东斗星官。
“今日何须借八灵残念？”
东斗星官负手而立，昂然笑道：“当世仙神，真仙者尽受天门残片阻碍，以我之辈，当修为至高！”
他虽未足万丈大道，然而鼎炼大成，升至祖庭，已经是铸鼎境界的上层。
聚圣山的南灵之子，莫说只是区区千丈幼龙，即便是化身天龙，仗着上古神兽血脉，又能如何？
他哈哈一笑，一步迈出，便在聚圣山万丈云空之上，俯视了下来。
在他眼中，方圆两万里的聚圣山福地，不过一片沙土堆砌的渺小土丘而已，一脚踏下，便化灰烬。
他俯视下来，缓缓出声，道：“南灵之子，你斩西方白虎七宿，而今本座驾临，你如臣服，为本座之坐骑，当可留得一命，百年之内，本座助你化身天龙！”
——
聚圣山中。
福地当中，无论修行者还是凡夫俗子，乃至于飞禽走兽，皆感天地变色，神威浩荡。
“混账！”
白庆怒喝一声。
庄冥伸手一按，将他止住。
而在聚圣山方向，数道光芒，冲霄而起。
“受我聚圣山的恩德，便来寻我聚圣山的麻烦！”
“东斗星官，我聚圣山自创立以来，不曾臣服于任何修行者之下。”
“今日吾师名震诸天九万界，破六万年之格局，此刻天地之间，无穷目光，皆在我聚圣山。”
“你既然来了，便是不死不休！”
“要么你摧毁聚圣山！”
“要么你便陨落在铸鼎的境界当中罢！”
唐天影、陆长寿、吕华、郑上元均化虹光。
而庄冥仰天张口。
当即一道光芒，从他口中而出。
那光芒应风而长，化作一尊真龙，千丈之巨，鳞甲之上，隐现九道法印，龙威滚滚，强盛万分。
——
洞天之内。
金蟾眼眸闪烁。
“仙子，我等蒙受白圣君恩德，重获仙神之力，当助聚圣山一回。”
“你有把握吗？”
“仙子可以观战，小妖已恢复全盛之时，与那真龙合力，或可与东斗星官一战。”
“你小瞧他了。”
“仙子认为，如此阵势，依然敌不过东斗星官？”
“不……”白衣仙子淡然说道：“你小瞧白圣君，也小瞧聚圣山了。”
“什么？”金蟾为之错愕。
“本宫也小瞧他们了。”
白衣仙子轻声道：“原来白圣君的后辈，用不着六十年。”
——
六万年格局打破，只在片刻之后，便出现了六万年来，第一场呈现于世间的仙神之战！
东斗星官，以铸鼎上层修为，镇压白圣君创立的聚圣山！
神威浩荡，强盛万分。
“不知所谓！”
东斗星官见得下方光芒斩来，冷笑道：“你聚圣山在后世逞威，纵横于当世修行者之上，全然不知何谓仙神！聚圣山再强大，也只是强于真玄境界当中，今日本座就让你们知晓，何谓仙神！”
他伸手一震，但见一掌，覆盖十万里之遥。
天地骤然而变，昏暗下来。
这一掌，遮天蔽日。
这一掌之下，笼罩聚圣山福地，更是笼罩着聚圣山外数万里的血海汪洋。
这一掌，要灭尽聚圣山的一切。
神威滚滚，浩浩荡荡。
生灵为之悸动，生死瞬息而至。
苍天之上，强如辰冥与唐天影这样的真玄九印，也仍是承受不住，与陆长寿、吕华、郑上元三人，一并坠落了下去。
真龙昂然咆哮，九印齐发，血脉汹涌，迎了上去。
然而这一掌之下，便将真龙压落了下来。
仙神之威，一掌之下，便可灭尽聚圣山！
这就是诸天仙神，为何一直视天地之间巅峰真玄如无物的底气！
尽管他们没有恢复修为，但他们曾经拥有这样力量，强如楚帝、强如庄冥、强如温离、都不过是后辈的小打小闹而已。
西方白虎七宿，陨落于真玄境界，可谓死不瞑目。
但今时今日，他便为西方白虎七宿，讨回这一个公道！
“念在白圣君的情面上，本座给你聚圣山一个痛快！”
东斗星官神色冷淡，一掌按落下来，便要覆灭整个聚圣山。
然而就在这一掌，压落至天穹百丈之时，便再也压不下去了。
天地之间，为之沉寂。
无数道注视着聚圣山的目光，都为之凝滞。
东斗星官露出了惊异之色，心中刹那而生悸动骇然之感。
生与死的悸动，在顷刻间，弥漫全身。
道果为之颤动。
仙体为之生寒。
但听得一声剑吟。
有一剑冲霄而起，掠过苍穹。
整个天地，一分为二。
东斗星官，尸分两半。
只留一个声音，传于九天十地，久久不灭。
“犯我聚圣山者，斩！”
第六九一章 全新的时代!
天地俱寂，十方沉凝。
那一剑斩破了天穹。
那一剑斩杀了东斗星官。
而这一剑，诸天万界，无不识者。
适才冥冥大道之上，有一剑开万古！
白圣君以此剑，毁去了天门，毁去了六万年的死局，重开了未来万古的格局！
而当下一人，便以此剑斩杀了东斗星官，诛灭了一尊铸鼎上神！
聚圣山白圣君门下首徒，温离！
他手执一剑，凌驾苍穹，俯视众生。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温和，然而内中伴随剑意，凛凛逼人，传遍九天十地，震慑八方仙神。
犯我聚圣山者！斩！
——
天地俱寂。
东斗星官，铸鼎上层仙神，近乎万丈大道。
而今虽然苍天所赐神职之力，已近乎于无，但单凭其道果修为，放在上古时代当中，也是铸鼎级数当中的上神之位。
以往的仙神，法力局限于真玄九印，然而此时此刻的东斗星官，已是重获道果，寿元无尽，不朽不灭的铸鼎仙神！
可是他仍然陨落了！
陨落在他重获道果的片刻之后！
只一剑！
只一瞬！
铸鼎上层的东斗星官，刹那陨落！
各方高人，目光注视于此，皆为之屏息。
聚圣山首徒温离，真正凭借纯粹修道之路，修至真玄九印至高界限的人物。
各方人物皆知，温离修成真玄九印，已在百年之上。
此人乃白圣君门下首徒，天纵奇才，当世至强，真玄无敌，若非受天门所阻，他或许能够铸鼎功成。
但是没有人能够想到，在天门破开的片刻之间，他便得以铸鼎功成。
更没有人可以想到，在天门破开之后的这片刻之间，他不但得以铸鼎功成，更是达到了铸鼎上层的境界。
只一剑下，将那位修行了漫长岁月的上古仙神，斩杀在了这天地之间。
犯我聚圣山者！斩！
只淡淡一声，各方强者，心生寒意。
“上古之后，六万年间，第一位铸鼎的仙神吗？”
——
大楚王城。
楚帝正待闭关。
却在迈入静室的刹那，停住了脚步。
他感受到了聚圣山的变故。
他不认为东斗星官这样的仙神，是目前的聚圣山可以抵挡得住的。
或许聚圣山就此而灭，或许真龙就此陷入万劫不复境地。
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一剑斩开了东洲的天。
那是温离的剑，那是仙神层次的剑。
“……”
楚帝微微闭目，深吸了口气。
他有国运大势加身，本领强于温离。
除却真龙之外，他的本领，是诸天万界之中，最接近铸鼎层次的人物，但不可否认，不谈外力加身，不谈国运大势，单凭本身道行，温离才是茫茫天地之间，把真玄境界走到了极致的存在。
他也曾想过，温离极有可能在他之前，便悟通铸鼎的奥妙。
可是他也没有料到，温离可以在片刻之间，便铸鼎功成，成就上古大劫之后的第一位仙神。
而且，一剑之下，便让仙神陨落。
东斗星官这一位在铸鼎层次步入上层行列的仙神，也挡不住这一剑，那么在片刻之间便铸鼎的温离，在这片刻之间，在这铸鼎的大道上，究竟走出了有多远？
温离已是如此令人震撼，若是白圣君不受天门所限，又该走得多远？
“过往……朕低估聚圣山了……”
楚帝握紧国印，低声念道：“真有井蛙观天的可笑之意。”
他便是那只井蛙。
白圣君便是他局限于以往认知中的那片天空。
——
天机阁。
“聚圣山……”
这位天机阁主，微微闭目。
他也是真玄九印，并且在真玄九印的境界当中，止步了多年。
他与白圣君，算是同一代的修行者。
但这并不是一种值得欢喜的事情。
白圣君的锋芒，镇住了整个东洲。
而今白圣君剑毁天门，与大神通者较力，而灰飞烟灭，可是他的弟子，却也一剑镇压了东洲，或者说……镇压了这茫茫天地。
“阁主……”有太上长老，迟疑着道：“先前少阁主他们，随大军攻伐聚圣山，我天机阁也算与之结怨，可要……”
“容后再说罢。”天机阁主微微闭目，道：“本座虽然不善争斗，但是一身道行却是不曾荒废的，今日受白圣君恩德，也窥探到了千丈之后的大道，没有了天门的阻碍，或许该要尝试一下铸鼎了。”
“阁主……”那太上长老，顿时露出欢喜之色。
“天地将要大乱。”天机阁主说道：“天门一开，诸天仙神恢复修为，必要重续上古大战，但现在白圣君阻拦了万丈之上的大道，仙神之间的阵营格局，都变得极为微妙。况且，例如我等之类，被大楚王朝收服的仙宗，也有了重新掌权的机会。”
“何以重新掌权？”这太上长老问道。
“楚帝尚未铸鼎，本座如能铸鼎，便是仙神，他纵有国运大势加身，也非本座敌手。”天机阁主说道：“待到那时，便无须惧怕大楚，不单是我天机阁，各方仙宗……自然都是这么想的。”
“难怪要天下大乱。”这太上长老感叹道。
“你也去修行罢，早日凝就真玄第九印，余生寿元或许有望使你铸鼎，长生不朽。”天机阁主说道。
“是。”这太上长老，匆匆而去。
——
各方仙神，沉寂许久，仍有难以置信之感。
真龙与楚帝，都不算纯粹的修道人。
而温离是天地之间，真正的巅峰大修士，他能铸鼎不算意外，他能片刻铸鼎便令人意外，但他片刻铸鼎后的修为，达到了铸鼎上层……放在茫茫上古，辉煌的仙神时代当中，也只有寥寥数人，能够达到这样的层次。
“白圣君剑毁天门，阻拦我等道果归于自身，如今铸鼎级数仙神已威胁到了我等真仙之辈，聚圣山有功于我等，也有仇于我等。”
“尊神想要寻聚圣山的麻烦？”
“那尊真龙，近些年可是张扬到了极点，如今恢复些许修为，或许可以镇压它。”
“它已经不再是世间唯一可以铸鼎的存在，格局已经彻底打破，它不过后辈幼龙而已，还有必要镇压它？”
“我等有许多道统，在二十多年前，灭于聚圣山之中，如今血海茫茫，还未清澈，你等血仇就不报了吗？”
“原先倒是是想要去报仇的，但东斗星官已成前车之鉴，尊神要效仿他么？”
“也是，东斗星官是铸鼎上层的修为，万丈大道之上的真仙，皆受限制，如今局面堪忧，东斗星官算是当世仙神中的佼佼者。”
“但他这个佼佼者，当了不到片刻。”有人嘲讽道。
“温离目前有多强？”另一位头生双角的仙神，出声问道。
“只有他自己清楚。”有人应道。
“真仙之下，他未必无敌，但此刻至少真仙不出，他便是最巅峰的仙神。”
“所以聚圣山还不能碰。”
“老夫总算明白，这个白圣君为何从来不忧虑他陨落之后，自家后辈的安危。”
有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因为他的弟子，都足够出色。”
当年白圣君剑击天门，似乎为之陨落，而后八方攻伐聚圣山，后来又因为真龙引动大劫，聚圣山倾力抵挡，斩杀巅峰真玄数以百计。
再有今日，白圣君剑毁天门，阻拦了万丈大道的真仙，让他们难以恢复。
如今的局面，就算最为出色的真仙，从无数天门碎片阻碍中，重新沟通自身的道果，至少也须得六十年以上，甚至百年光景。
白圣君此举在无形中得罪了所有的上位真仙。
这位白圣君，似乎从来没有为自家后辈考虑过将来的局面。
但此刻看来，却未必是没有考虑过未来，只是他并不在意自家弟子在未来的困境。
因为他相信他的弟子，可以应付未来的任何困境。
“白圣君剑毁天门，此举是为后世修行人，争取成长的机会？”
“也是临死之前，以他的弟子，来向我们这些老鬼，发出的战书？”
“或者只是纯粹的挑衅？”
“他倒是真不把我们这些老鬼放在眼里。”
“哈哈哈，他是剑击天门，毁灭大道，惠及众生的存在，他这样的存在，凭什么把我们这些被天门困了六万年，一直在自封等死的老鬼们放在眼里？”
“他的弟子固然出色，却未必有他这样旷绝古今的才情了。”
这是一个显得颇为年轻的声音，冷冽而桀骜，充满了不服气的意味，喝道：“六十年后，本座第一个打上聚圣山。”
——
聚圣山上。
东斗星官之威，骤然而灭。
有一剑斩开天穹，至今裂痕犹在，未有闭合。
而在云霄之上，但见温离左手一按，是拘神禁术，内中拘禁了一道无比璀璨的光华。
而在他的右手之中，紧握一剑。
他脸色略有苍白。
但他的眼神，显得极为凌厉。
真仙之下，无所畏惧。
真仙之上，已受阻隔。
师尊给他们争取了成长的机会。
但这也是一种另类的战书。
聚圣山的真传弟子，继承白圣君的锋芒，向那些古老腐朽的存在，发出来的战书。
这不是生死斗法的战书，而是在修行层面的比较。
“来比较一下，是你们这些古老仙神的修为恢复得更快，还是我聚圣山的真传弟子，修行进境更快……”
——
聚圣山的危机，顷刻而灭。
原先以为将要陨落的辰冥、唐天影等人，尽都松一口气。
聚圣山中所有生灵，也都在生死之间，走过了这一遭。
而真龙抬起头去，看着自家大师兄，更是露出一种异样的目光。
“铸鼎？而且是铸鼎上层？”
“只在师尊剑破天门的半刻钟内，就达到了这样的层次？”
“这……简直不可思议。”
他这般念着，真龙之身化为一道光芒，归在人身口中，重入丹田之内。
而苍穹之上，那一道光芒，重新降落了下来。
大师兄还是那个大师兄。
神态温和，气息如常。
只是铸鼎成仙之后，多了一缕虚无缥缈之气，显得更加深不可测。
“自今日后，我镇守聚圣山，无论何方仙神，胆敢来犯，必将斩之！”
温离出声说道：“原先一切，尽数照旧，你等好生修行，壮大自身，壮大聚圣山。”
庄冥微微点头，道：“好。”
天门已毁，有人将要铸鼎成仙，有人已经恢复道果，有人正要尝试恢复道果。
天地之间，无论仙神还是凡尘，都将为之大乱。
但乱象祸及不到聚圣山。
因为聚圣山有了这么一尊仙神。
可以斩杀其他仙神的剑仙！
“我闭关三年。”辰冥转身而去。
“你去哪里？”唐天影出声道。
“铸鼎。”辰冥语气冷淡，头也不回。
“三年铸鼎，你以为你是我这样的天纵奇才啊？”唐天影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你又去哪里？”吕华叫道。
“铸鼎。”唐天影哼了一声。
“那……”陆长寿左右看了看，迟疑着说道：“我们还未足真玄九印，就不需要闭关铸鼎了罢？”
“真玄九印合一，铸鼎功成，即成道果，脱去凡尘，化身仙神，得长生不朽。”温离看向诸位师弟，出声说道：“这六万年间，天门封闭且不说，就算是在上古时代，也是阻拦了无数奇才的一步，不知多少传奇人物，止步于真玄九印，寿尽陨落，根据古籍记载，就算是天纵奇才，耗费百年，也未必能破仙凡壁障。”
“……”陆长寿沉默不语。
“……”吕华沉默不语。
“……”郑上元沉默不语。
“大师兄。”庄冥忽然道出一声。
“嗯？”温离看了过来。
“虽说自家兄弟，讲话不用见外，也无须顾虑太多，更不用讲究方式……”
庄冥沉吟了下，迟疑道：“虽说你讲得都是实话，但是这些话，换我来讲，可能更合适一些。”
天门打开后，于瞬间铸鼎，而在片刻后成就铸鼎上层，斩杀同等级数古老仙神，然后在诸位师兄弟面前，谈及铸鼎是何等艰难不易，这就不太合适了。
他这般念着，然后抬头看向天穹。
天穹之上的裂痕，已经重新恢复。
蓝天白云，清澈无比。
过往的阴霾已经消失。
全新的时代，揭开了序幕。
第一章 圣君历!
上古大劫，诸天仙神陨落无数，最终以天门封闭而落幕。
从此之后，修行人止步于真玄九印，残存仙神受制于天门，再无道果，亦无长生，多以封禁自身，而求不死。
此后茫茫六万年，诸天万界，无仙无神，后世修行人当中，无论何等才情旷世之辈，皆在真玄九印之上，未能再进一步，直至寿尽陨落。
直到白圣君剑开天门，结束过往神仙末世，重现仙神之辉煌大世。
但因为大世重开，而天门毁灭，更改的不单是六万年之格局，改变的还有上古亿万年不变的天门大道。
故此，由聚圣山而始，后世修行人，以天门毁灭的这一年，以天门毁灭的这一日，作为新历的开端。
白圣君剑毁天门，造福万界，开茫茫未来之大局，故而新历称之为圣君历。
当世修行人，感念圣君恩德，无有不服者。
上古仙神之辈，皆受白圣君之福泽，也未曾对此加以干涉，多数默认此历。
只有少数古老而固执的存在，依然坚持以上古天历，计算当世的年月日。
——
圣君历第一年。
白圣君剑毁天门，聚圣山首徒温离铸鼎功成，剑斩东斗星官。
天雾海域陆续有仙神现世，不乏妖仙之辈。
东胜王朝易名为大德圣朝，昭告天下。
——
圣君历第二年。
仙神之战重开。
万丈大道的真仙，皆受限制，万丈之下的铸鼎仙神，威势无匹。
有真仙之辈，未能恢复全盛之时，受铸鼎仙神围杀。
——
圣君历第三年。
长极福地受仙神之战影响，生灵寂灭，沉入海底。
仙神之战，开始祸及当世。
——
圣君历第四年。
聚圣山内，两道光芒，前后冲霄而起，疑似有修行人铸鼎功成。
世间猜测，应是聚圣山第二真传辰冥、聚圣山第三真传唐天影。
与此同时，天南界大楚王朝分支领袖，玄王叛变，自称武帝。
——
圣君历第五年。
大楚王朝南元大军，攻伐天南界，意欲平叛，战败而归。
天星福地天机阁当代阁主，铸鼎功成，显现出自立之心。
流丰福地古印山当代太上长老，铸鼎功成，摆脱大楚官印限制，斩杀大楚驻流丰福地的正二品官员，重定古印山仙宗辉煌，号召八方福地仙宗，反叛大楚，斩杀楚帝。
——
圣君历第六年。
仙神之战，再度祸及当世，东洲以北，灭去一座修行灵山，并有六十二座岛屿毁灭其中，死伤无数。
当日陨落三位铸鼎仙神。
此外，大德圣朝正三品官员岳廷，在潜渊福地，遭人伏击，危在旦夕，潜渊福地自称不明其中真相，大德圣朝于第三日，发兵攻打。
潜渊福地内，藏有上古仙神，被人一剑击退，不知所踪，而出剑之人疑似聚圣山第二真传辰冥。
未足一旬，潜渊福地臣服于大德圣朝。
此后，陆续有大德圣朝的官员，被各大福地、仙岛、灵山的修行人所伤。
——
圣君历第十三年。
除大楚王朝之外，东洲余下三成地界，尽归聚圣山大德圣朝疆域。
这一年，真龙以国印加身，势冲霄汉，隐约有了与铸鼎仙神并肩的力量。
——
圣君历第十五年。
大楚王朝，几近于分崩离析。
各地臣服的仙宗之内，或有真玄九印成就铸鼎仙神。
或有各地宗门以自身道统传承，认上古仙神为祖师，成为仙神道统。
大楚上下近乎崩塌，暗中似有仙神博弈。
有仙神仍在支持大楚王朝。
也有仙神意欲覆灭大楚王朝。
——
圣君历第十八年。
叛乱起自于大楚王朝的天御福地，属京都境内。
王城战火纷飞，将士死伤无数，各地官员被叛乱修行者斩杀，头颅悬于天穹。
于秋末冬初，大楚王朝几近覆灭之时，有光芒由王城而起，覆盖天御福地，镇杀八方。
当日，楚帝铸鼎功成，修成仙神之境，并借得国运之势，镇压八方乱象，斩杀了流丰福地古印山太上长老。
——
圣君历第二十一年。
东洲局势，初步稳定。
大楚王朝镇压了叛乱，百废俱兴，开始安抚饱受战火困扰的黎民众生，恢复昔日盛世王朝景象。
大德圣朝稳固住了疆域之内的所有福地、仙岛、灵山，并效仿大楚王朝，开始建立各地学府，栽培年轻一辈。
——
圣君历第二十三年。
大德圣朝之外，血海消于无形，尽数清澈，归复原状，疑似聚圣山第五真传陆长寿铸鼎功成，修成仙神之境，凭借道术之优势，清去了茫茫血海之残留执念。
与此同年，大德圣朝与大楚王朝边界所在，出现冲突。
大楚王朝永安侯刘四平，出使大德圣朝。
最终以大楚王朝赔偿退让为结果，重新划分海域归属。
——
圣君历第二十五年。
聚圣山中爆发出激烈气息，疑似仙神之战。
事后各方得报，疑似有上古仙神，于天门毁灭之后，恢复全盛之时，经这二十五年的修行，得到了雄厚机缘，达到了万丈大道的境界，来聚圣山寻衅。
这尊仙神，最终被聚圣山温离所伤，以上古秘术，遁逃而去，狼狈不堪。
据各方传言，这尊仙神疑似未死的西方白虎七宿之首奎木狼。
——
圣君历第二十六年。
聚圣山中，有气势爆发，席卷东洲。
浩荡东洲，震荡不堪。
各方古老仙神，纷纷现身出来，尤其是天雾海域，足有二十尊铸鼎仙神，驾临聚圣山，威压八方。
最终诸天仙神，均是退去。
席卷东洲的气势，也消隐于无形。
当世修行人，皆不知其中真相如何。
而在这一年后，聚圣山中，陆续有修行人，修为不断突破，不乏铸鼎之辈。
——
圣君历第二十七年。
东洲境内出现了第一位从下界而来的铸鼎仙神。
真玄九印，越过千丈大道，铸鼎功成，可霞举飞升。
此人最终被大楚王朝招揽，授予高位。
此人自称来自于下界，原为紫烟观之主。
故而楚帝亲自封为紫烟侯。
——
圣君历第二十八年。
大德圣朝境内，虚空震荡，霞光溢彩。
疑似有下界修行人，飞升至东洲境内。
岳廷受命，率军前往查看。
唐天影出于好奇，随军而去。
——
东洲。
茫茫海域。
天地色变，云彩绚烂。
虚空动荡不堪。
最终虚空轰然破碎。
倏地便有一道光芒，跃出虚空之外。
这人貌若青年，气血浩荡，目光冷冽。
此人身上竟有极为强烈的气血，宛如烘炉一般，但他并不是以横炼之身而破界飞升，乃是修行道门正统九印之法。
“这里就是天界？”
这青年人左右扫视一遍。
方圆十万里，皆在感知之中。
茫茫海域，也有不少岛屿。
天界之中，生灵无数，修行之辈众多。
但是铸鼎级数的仙神，似乎并不算多。
他略有沉吟，低声道：“看来天界也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只有仙神存在，也有凡夫俗子的。”
他往前一迈，然而心中微动，却停留了下来。
他看向前方，眉头倏忽一皱。
茫茫天际，大片钢铁洪流席卷而来，顷刻而至。
当头一人，乃是横炼之身，真玄九境的层次，但尚未成就真神，而在他身后，足有十万大军，与之隐约相合，凭气势之盛，竟然压过了他这尊铸鼎仙神。
但这并不是最令他感到凝重的。
最强大的人物，是那军中统领身旁的一个青年，嘴角带笑，玩世不恭，但他的气息，让自身无法看透。
不过他并没有任何敌意。
因为他感受到了极为亲切的气息。
“龙族血气？”
“他们是天界的龙卫？”
“而且……”
他微微屏息，感受到了更为亲近的一种气息。
他们与自己一样，都是龙卫。
而且，他们之间的血气，与自身血气，近乎相同。
他们是跟自己一样，属于同一尊龙族的麾下。
他们也是龙君的下属？
莫非龙君早有所料，让他们前来迎接？
——
苍龙禁军之中。
首领岳廷，遥遥看见那人，眉头微皱。
“龙卫的气息，而且是与我们同族的龙卫。”岳廷低声说道。
“什么意思？”唐天影问道。
“他是公子点化的龙卫。”岳廷说道。
“十三当年跌入诸天万界之中，之前与我们提及时，确实说过，在下界之中，留下了不少机缘。”唐天影沉吟道。
“下界没有龙血圣池，要造就龙卫，只能耗费公子的龙族精血，根据龙卫传承，那可寻常的血液，而是要自损根基的。”岳廷眼神当中有些复杂，说道：“我们都只是沐浴龙血圣池，他凭什么就要了一滴精血？”
“你什么意思？”唐天影隐约觉得岳廷身上弥漫出一股子酸臭味。
“没什么意思。”
岳廷率军而去，围住了那尊铸鼎的仙神。
——
气氛倏忽凝滞。
青年看着十万大军，没有出手，也没有过多敌意。
他倒有几分在外地之中，得见自家外地亲戚的意味。
“在下楚江，出身于山海界，拜见诸位。”
青年躬身一礼，拜了下去。
岳廷往前一步，缓缓说道：“你就是楚江？”
先前唐天影已经与他说了，公子在山海界当中，收了两个人，一个叫楚江，封为山海界左神将，一个叫作九璃，封为山海巡察使。
果然这青年就是楚江。
“尊神识得楚某？”楚江顿时一喜，自知没有认错。
“自然认得。”岳廷出声说道：“你是龙君在山海界点化的龙卫，还耗费了龙君一滴精血。”
“正是楚江。”这青年大喜道：“楚某这一次飞升上界，未有想到，直接便到了自家境内，真是得苍天眷顾。”
“你能飞升到自家境内，确实是得苍天眷顾，若是飞升到其他地方，只怕生死未卜，在这天界之中，铸鼎只是初入仙神之境的层次。”岳廷冷淡说道：“你这一次，算是命大。”
“尊神说得是。”楚江笑道。
“可是……”
岳廷冷声喝道：“你从山海界飞升上来，可曾经过龙君许可？”
楚江错愕道：“这……”
他在下界，如何能够联系到龙君？
而且他真玄九印修成，得以铸鼎，总不能一直压制修为，在下界蹉跎罢？
他正是错愕当中。
便听得那个龙卫首领，伸手一挥。
“楚江，你未经许可，擅自飞升，按律杖责三十。”
岳廷喝道：“念你初犯，且让岳某随便来两拳，就当过去了，晚上带你去见龙君，不许多说废话。”
——
聚圣山中。
大德圣朝。
京城之内。
“这次让岳廷过去，有些不妥。”
辰冥背负双手，看着那边的方向，无奈说道：“老三跟随过去，更是不妥。”
在他身后，是老七吕华，略感无奈，摇了摇头，说道：“我就猜这两个家伙不安分，以后闹得军中离心，该要怎么办？”
辰冥微微摇头，说道：“也算不打不相识，我想十三应该会有考虑。”
他隐隐有些明白此举的含义。
如今十三还未完成最后一步。
这个楚江，修成铸鼎层次，破界飞升而来，出现在东洲境内，他感知之内，甚至没有铸鼎级数的仙神，自然会知晓这天界当中，仙神也是极度罕见的存在。
此人的修为，高过了十三，近些年在下界必然也是位高权重，龙族血脉的压制，恐怕会稍弱三分。
此次，老三唐天影予以压制，岳廷给了一个下马威。
“如此看来，其实十三对于此人，也还谈不上过于信任。”老九郑上元，这般说来。
“这倒也是，真要说来，十三流落下界，也才几年光景，与这楚江结识也不长久，如今此人二十多年，就修行到了这样的层次，不知得获了什么样的机缘。”吕华出声说道：“难免要顾虑三分。”
“说到这里……”辰冥低声说道：“不知道十三的准备如何了？”
“快了。”吕华低声说道：“昨日去见大师兄，他已经准备好了最后一步。”
“这一步出，当世无敌！”
辰冥出声说道：“他若功成，足以斩杀这一次与我们为敌的诸天仙神！”
第二章 上古封魔大阵!
聚圣山中。
温离背负双手，静静看着师尊洞府。
圣君历的第一年第一天，他便铸鼎功成，并修至铸鼎上层，得以斩杀东斗星官。
圣君历的第三年，他已达到了铸鼎巅峰的层次，立身于万丈大道之上。
而今是圣君历第二十八年，这些年里，他并非寸步难行。
万丈大道之上，是天门的碎片，大道的残留，但毕竟不是完整的天门，并未与以往那样，封绝前路。
只是天门的碎片，洒落在了前方，如同一个又一个陷阱，好比一个又一个捕兽夹。
铸鼎的仙神，想要更进一步，便要避过这一个又一个的天门碎片。
真仙级数的存在，想要去更加深远的大道前方，勾连自身的道果，重获自身的修为与无穷的寿数，他们的气机，也需要避过这一个又一个的天门碎片。
如若触碰到了天门的碎片，便会被天门碎片封禁其中，轻则损去部分道行，重则伤及道果。
天门封闭，使得任何修行人都无法继续往前，但越过天门碎片，终究还是可以更进一步的。
如今的温离，是否已经入了万丈之上的大道，是否已经修成了真仙元神，无人得以知晓。
但东洲之内，各方仙神，尽都知晓，天门未开之前位于当世最巅峰一线的温离，在天门毁去之后，也还是站在了目前最巅峰的一列。
所以这些年来，各方仙神都未敢来犯。
尽管他们对真龙有所不满，甚至对白圣君在万丈大道之上留下天门碎片也有所不满，但依然不敢来犯。
只有一个奎木狼，出于某种缘故，在机缘巧合修成万丈大道后，前来聚圣山试探，交手不过十个呼吸，便伤重而逃。
温离究竟有多么强大？
目前无人知晓。
已是深不可测。
“二十八年前，我能于瞬间铸鼎，是因为真玄九印走到了极致，早已有了铸鼎的感悟，而能够在片刻之间，踏足铸鼎上层，是因为师尊的剑，替我们开了路。”
温离出声说道：“他老人家的剑气，携天门碎片，至大道万丈之上，在那里留下了我聚圣山的痕迹，为我们指明了修行的方向与道路。”
他转过头来，面貌依然如旧，神色温和，缓缓说道：“你说二十八年前，最后一刻，师尊铸鼎了没有？”
在他身侧，庄冥身披皇袍，头戴帝冠，有帝皇威严之状，沉吟着道：“师尊温养六百年的道剑，若只开天门，本身必能在陨落之前而铸鼎，而铸鼎之后，能否存世，却也难说……但他老人家为了毁去天门，停步于千丈大道，最后一刻，那一瞬之间，也不知究竟铸鼎了没有。”
温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了洞府，说道：“师尊若得以铸鼎，在那一刻，必然走得比我更远。”
庄冥出声说道：“他老人家的剑气，落在万丈大道之处，阻碍了真仙降世，为我等后辈弟子争取成长时机，在那一刻，他即便没有铸鼎，他的剑也高到了万丈之上。”
温离叹了一声，说道：“若是天门不需要他老人家拼了性命去开启，若是由我这弟子开启天门，那么今时今日，他老人家的修为，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可惜我不如他老人家。说到底来，师尊拼了性命，开了天门，造福万界，福荫万世，自己倒是止步于真玄九印，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到头来……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他看着眼前的洞府，自嘲道：“而我们这些后辈弟子，却还得把他老人家的洞府给拆了。”
庄冥沉默了半晌，低声道：“这已经是他老人家在聚圣山唯一留下的痕迹了。”
温离静静看着这洞府，忽然摇了摇头，说道：“他老人家留下的痕迹在于道统传承，而我们就是他的道统传承，继承了聚圣山的功法，延续了聚圣山的信念，我们便是他生命的延续，而不在于洞府物事。”
他微微伸手，探入前方，说道：“魔尊已灭，然而魔域犹在，上古封魔大阵，聚敛东洲大势，凝于其中，日后一旦大势压碎了魔域，聚圣山恐要毁于一旦，目前的选择，是最好的选择，不但可以灭去魔域威胁，更可以助你更进一步。”
内中的魔域，乃是大神通者所造。
大神通者，近乎与道相合，铸造出来的天门，便与天地生成的大道，合而为一，封闭了古往今来无数修行之辈的修行之路。
而魔尊修为极高，在仙神之中，也是仅次于大神通者的存在，不逊色于南域领主那一尊太古苍龙。
只是在上古封魔大阵之中，一身本领都尽数受限，最终被尚未铸鼎的白圣君，寻到了斩杀的方法。
但即便魔尊临死之际，也都发挥不出这等至强者的修为，但他的修为与根基，终究还是存在的。
魔域之内残存的气势，依然是弥漫着这一方天地。
上古封魔大阵还在，依然在镇压那魔域的气息，但魔尊陨落，魔气是无根之水，而上古封魔大阵源源不绝，已经彻底镇压了魔气，但若不加以压制，接下来魔域的那一方天地，都要尽数崩灭，然后聚圣山便要受魔域崩塌的威势席卷，遭逢大劫。
聚圣山想要毁去上古封魔大阵，但诸位师兄弟商议之后，觉得这大神通者布下的阵法，如此毁去，极为可惜。
所以，聚圣山是想要以上古封魔大阵，聚敛东洲之势，取尽东洲灵性，收于聚圣山中，最后再一举崩灭上古封魔大阵。
圣君历二十六年，聚圣山便尝试过一次，聚敛大势，未足半个时辰，便招来各方仙神合力围攻，最终温离、辰冥、唐天影相继出手，逼退各方仙神，可是聚圣山也不得不停下聚敛东洲之势。
但饶是如此，聚圣山依然得益无穷，此后聚圣山福地之内，修行速度明显比以往更快，未足月余，老五陆长寿，得以铸鼎功成。
“当年准备仓促，没能一举功成，但也算获益无数，这一次若准备妥当，而一举功成，那么整个东洲，便是真正的第一福地！”
温离沉吟说道：“还在天雾海域之上。”
天御福地，是公认的第一福地。
但实际上，聚圣山尤胜于天御福地。
可是聚圣山依然不是东洲最利于修行的地界。
真正的仙山福地，其实在妖物无穷，危险无数的天雾海域之中。
正是因此，很多前往天雾海域涉险的修行人，只要不死，即便没有获得其他机缘，归来之后，都会发现自身的修为进境，在天雾海域期间，会高于以往，并高于今后。
许多人以为，这是在涉险之中，在杀戮与自保，在种种奇遇面前，所得到的进益，但并不知晓，那纯粹是天雾海域的缘故！
而天雾海域，便是当年东洲之内，圣宫所在！
大楚王朝的根基，来自于西方白虎七宿，真正的源头是东斗星官，而大楚获得这一切的地方，便是天雾海域，圣宫遗址所在。
圣宫虽灭，福泽犹在。
上古封魔大阵，可以替聚圣山，夺取圣宫的遗泽！
“两年前，已经打草惊蛇，接下来务必功成，如若不然，遗患不小。”庄冥出声说道：“也许会造成各方仙神围杀聚圣山的局面。”
“无妨。”温离笑着说道：“师尊离山之后，我聚圣山遭遇过的各方围杀之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尽管接下来是仙神来犯，但他们也会如当年那些巅峰真玄一样，化作聚圣山外的血海，而且……他们未必会来。”
“这一次，我会准备妥当。”
庄冥这般说了一句，他微微闭目。
丹田之内的真龙本体，依然是千丈之身，铭刻着真玄九印。
以往是互补互助，真玄之印先成，可以带动万道归虚洞庭图的境界提升，真龙体魄更加强壮，成长更快一些。
若真龙成长更快，那么便可以反推真玄之印的奥妙。
但这一次不同。
就如寻常修行宗门，修炼至金丹圆满的巅峰真人，即便真玄之印能成，也害怕大道金丹承载不住真玄之印，而导致崩溃。
这一次，他若化身天龙，那么全新的蜕变，极有可能洗去真玄九印的玄奥，留下纯粹的真龙痕迹，所以天龙的血脉，往往是最为纯正的真龙。
可是对庄冥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真玄九印带来的助力，着实极为强盛，尤其是聚圣山的真玄九印。
反过来，他若铸鼎功成，千丈真龙之身的血脉，恐要受铸鼎的法力压制。
只有两者同时功成，以铸鼎的法力，稳住化身天龙的洗礼，并且彻底融合为一，才能保持住如今真玄之印与真龙之身，两者之间相辅相成的益处。
正是因此，他即便得了聚圣山福地的益处，聚敛亿万生灵的国运大势在身，修行要比以往更快，但依然压制到了如今，没有踏破这一个层次，而在寻找那一个契机。
聚圣山功法，与万道归虚洞庭图，一并越过仙凡壁障的层次。
“厚积薄发，不是坏事。”
温离说道：“天门毁去至今，才过二十八年，当世的修行者当中，已经出现了不少得以铸鼎的仙神，他们往往都是止步于真玄九印多年的存在，虽不得寸进，但也算厚积薄发，得以在突破此境，你本天赋极高，而今积累下去，一旦功成，犹在师兄之上。”
说到这里，他看向南边方向，说道：“你这个龙卫，自下界飞升而来，藏着很大的秘密。”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当年赐他龙族精血，至今未过五十年，便得以铸鼎功成，飞升而来，他可不是在真玄九印层次当中积累了千百年的老辈修行者，他的年岁比起岳廷来，还要少两岁。”
温离说道：“太快了。”
庄冥笑道：“太过顺风顺水，便容易目中无人，我与他接触时日不长，他后来应是镇压八方，执掌大权，威压一界，成为了上位者，而与我之间，相隔茫茫虚空，血脉上的压制，影响不大，这些年间，自觉强大，权势滔天，他的心态是否有变，我也不知。”
温离沉吟着道：“所以你让岳廷去接人，虽无授意，但岳廷行事，你了如指掌，他必要闹出事来。”
庄冥说道：“为了避免真正出事，我才默许三师兄随军前往。”
温离微微点头，又问道：“你打算如何试探他？”
庄冥笑着说道：“自信与自负，都源于自身的本领，只要压住他的本领，便压住了一切多余的心思。”
温离目光从洞府之中收了回来，道：“朝堂之事，你自己处理，我去边界走一遭，近来与天南界接壤的那边，隐隐有些异动，我去斩两尊仙神，夺了道果，再给你补一补，继续增添底蕴。”
——
南边海域。
风平浪静。
楚江抹了抹嘴角的血丝，目光扫过旁边的青年一眼，终究没有大战一场。
岳廷甩了甩手，心怀舒畅。
唐天影负手而立，他没有出手，但是他震住了楚江。
“走罢，带你回去见龙君。”
岳廷一挥手，这般说道。
——
大德圣朝，疆域极广。
聚圣山已成大德圣朝的王城所在。
楚江随军，一路而来，半道之上，经过不少修行岛屿，但铸鼎级数的修行人也极为罕见。
只有在聚圣山中，他才隐约感受到了不少铸鼎层次的气息。
“看来铸鼎级数的修为，就算放在天界之上，也是极高的层次。”
“我而今铸鼎，想必龙君也不会轻视于我。”
“倒是这里……”
楚江微微沉默，他感受到了龙君的气息。
龙君就在前方。
血脉的呼应，源自于己身，无处不在。
但是他铸鼎级数的法力，微微运转，便即消去了血脉的压制。
龙君依然还是那位龙君。
可是已经没有了过往那种不可匹敌的意味。
龙君依然还是千丈之身，尚未化身天龙。
而他已经是铸鼎级数的仙神，堪比天龙之身。
也即是说，他的境界，实则高于龙君。
所以他的法力，压制住了源自于血脉的悸动。
如此看来，他当年选择继续修行道门功法，是极为正确的选择。
若是选择了龙卫的之法，便受限于龙君的修为，毕竟龙君作为龙卫血脉的源头，尚且未足天龙层次，他们这些龙卫也难免遭受影响。
如此看来，旁边这个岳廷，之所以嫉妒自身，便是因为修行受阻的缘故？
未必是这岳廷天赋不足，而是龙君血脉，成了他修行之法的桎梏？
他这般念着，长出口气。
过往面见真龙，如凡夫俗子，仰望巍峨山岳，难免有自身渺小之感，从而生出无比敬畏。
但此时此刻，源自于血脉的敬畏，已经淡到了极点。
因为他比龙君更加强大。
——
聚圣山。
京城。
皇宫。
大殿之上。
“宣山海界左神将楚江。”
随着这么一声，楚江进入了大德圣朝的大殿之上，他看着前方那个年轻人。
不是印象中的真龙面貌。
但有着当年一样的真龙气息。
他深吸口气，见得真龙不是当年面貌，反而更减去了三分敬畏之感。
他走到了大殿之上，身形笔直，双手一拱，道：“楚江拜见龙君！”
殿上沉默无声。
他抬起头来。
却见龙椅之上的年轻帝皇，微微一笑，伸手取过大德圣朝国印。
顷刻之间，威压天地！
龙威滚滚，皇威浩荡！
“龙卫楚江……”
楚江心中一悸，立时双膝跪地，将额头抵在了地面，叩首道：“拜见龙君！”
第三章 山海大秘，外道伪仙
二十八年前，大楚皇帝，以真玄九印之身，意欲统合东洲，得铸鼎之力，当时他只得了七成地界，而号称无敌于世。
然而庄冥以聚圣山功法修炼而成的真玄九印，加上真龙之身，而高于楚帝。
楚帝再添东洲三成地界大势，可比铸鼎仙神。
但这三成东洲地界的大势，落在了大德圣朝疆域之中，落在了庄冥身上，于是庄冥的本领，便强于寻常铸鼎仙神。
除此之外，圣君历至今二十八年，大德圣朝境内，不乏龙卫修至绝顶真玄的层次，甚至有巅峰真玄的层次，更有诸位师兄，铸鼎功成。
他们的名字，都在大德圣朝之内。
他们的户籍，都在大德圣朝之中。
所以大德圣朝的国运大势，更加强大。
庄冥虽未铸鼎，未化天龙，但大德圣朝国运加身，他已经能够战平万丈大道的奎木狼。
只是当年战了片刻，未分胜负，大师兄温离才出了一剑，重创奎木狼，对方以上古秘术，遁逃而去。
“你以为境界比朕更高，源于血脉的本能，就会被你仙神级数的法力压制？”
“近来数十年，无敌于山海界之中，是否觉得已经无所顾忌？”
“不过初成铸鼎之身，便妄图与朕抗衡？”
“楚江，你才飞升上来，便要朕送你入幽冥黄泉？”
龙椅之上的年轻帝皇，俯视下来，执掌国印，聚敛大德圣朝之势，源源无尽，压了下来。
楚江道果颤动，双膝跪地，叩首道：“微臣不敢。”
庄冥平淡说道：“你镇压一界，而今破界飞升，又天界没有传说中那样强大，凡夫俗子亦是多数，而并非仙神遍地，如你这般修为亦是强者之列，甚至连朕的修为境界，似乎都未足仙神层次，血脉相承的本能臣服之意，也被你法力压制下去，有此念头，其实也算情有可原。”
他手执国印，站起身来，俯视下方的楚江，说道：“朕当年赐法于你，相识不久，便即分别，然而此后，你本领渐高，权势滔天，数十年镇压山海界，难免生出野心，人之常情，朕不怪你，但你错在，看不清局势，看不清自身，看不清我大德圣朝。”
楚江脸色变幻，抬起头来。
庄冥淡淡道：“你不该在朕的面前，自视太高。”
楚江立时叩首道：“属下不敢。”
他已是铸鼎的仙神，在山海界中也是威压八方的至强者，威势滔天，权柄强盛，也可谓是高深莫测的存在。
但此时此刻，仿佛自身一切念头，都无法瞒过眼前这位龙君。
适才隐隐已经淡下去的血脉压制，在这一瞬间，再度掀起。
他的铸鼎法力，再也镇压不住，而且他也不敢再去镇压，任由血脉之中的本能浮现于心，对上方的这位龙君，展现出敬畏之意，展示出自身臣服姿态。
大德圣朝之中，不乏强大龙卫，尤其是苍龙禁军，皆为龙卫，故而国运大势之中，更增添龙威之势，庄冥不但本领增益，就连真龙对于龙卫的血脉压制，也都得以增强。
“念你在下界，传扬圣龙王朝，今日饶你一回，再有下次，朕斩了你。”
庄冥也只是为了稍作敲打，免得这楚江自视太高，但也不至于因此斩杀了楚江，毕竟这铸鼎仙神的战力，也极为难得。
以往相隔两界，如今同在天界，血脉的压制，足以让本能的臣服之念，压制住他强烈的野心。
“谢龙君宽恕。”
“近来九璃如何？”庄冥忽然道。
“她已入真玄，并有至宝护身，正代属下统御山海界，或许再过一段时日，她也可以破碎虚空，霞举飞升。”楚江这般说来。
“当年朕便看出她天资不俗，如今的修行，倒也真是不慢，放在这方天地当中，也可入所谓人杰榜的前列。”庄冥闻言，略有赞赏。
“九璃确实天纵奇才，极为不俗。”楚江感慨道。
“那么你呢？”庄冥淡淡道。
“……”楚江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神色略有复杂。
“你才是真正的天纵奇才。”庄冥感叹说道：“她才入真玄，你却已铸鼎，而霞举飞升，须知朕的修为，如今还局限于真玄九境的层次，不谈战力，不谈血脉，单论境界修为，你还在朕之上……放眼东洲，朕的修行进境，震骇八方，你却后来居上，凌驾于朕。”
“龙君……”
楚江心中一凛，他也是山海界中的上位者，掌权多年，自知不妥，忙是应道：“非是属下天资高绝，而是山海界中，潜藏大秘。”
而帝位之上的龙君，一言不发，威势依然。
楚江未敢多言，又低头叩首。
庄冥神色冷淡，此人也是龙卫，但极为特殊，与龙卫部落出身的族人，以及岳廷等一众心腹，都有着极大的不同。
此人的忠诚，只源自于血脉，本心之中，全无忠诚之念。
若修为低于自身，那么血脉的压制，便会让他显得无比忠诚，愿为龙君赴死，而不敢有半点违逆，一旦修为高于他这血脉源头的龙君，就难免会有许多念头……哪怕此刻，若非他主动逼问，这楚江大约也不会主动告知所谓山海界的大秘。
“当年朕落于山海界，也察觉那里极为古怪，只是久居一处，未有遨游八方，看来真是有着极为不凡的隐秘，可以让你一步登天。”
“属下这些年间，奉龙君之命，建立圣龙王朝，镇压八方宗门，受得大势之益，修行本就快得惊人，后来得获此番奥秘，铸鼎功成，道果凝结，而飞升至此。”
“终究不是自身苦修而来的道果。”
庄冥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虽是外道伪仙，也算铸鼎的仙神了。”
他已经从龙族传承当中，知晓了楚江所获奥秘的来由。
楚江铸鼎，非本身之力，而道果也非自身苦修。
就如同当初的大楚皇帝，得受国运加身，强于真玄九印，近乎铸鼎仙神。
不过，楚帝若一统东洲，只是具有铸鼎仙神的法力，没有铸鼎的仙家道果，没有仙神的不朽之躯，没有真正的长生寿元。
楚江已铸鼎功成，具有道果，也是仙体，亦得长生，但终归还是外道。
尽管不属于正统道门修炼之法，但是外道铸鼎，却也让庄冥开始明白。
诸天万界当中，上古时代的古老仙神，上古时代的仙宝灵物，上古时代的仙阵布置，这种种一切，都在天门毁去之后，开始苏醒了。
不单是后世修行人得以铸鼎成仙，不单是古老仙神重获仙家道果，而是所有的一切，都将在诸天万界之内，重现上古的辉煌。
众所周知，天门是上古大神通者所造，而天门封闭，也是上古大神通者所为，那么今时今日，白圣君剑毁天门，是出乎那些大神通者意料之外的变数，还是最初便已注定的结果？
“目前浮现在世间的，只是铸鼎的仙神，至于万丈大道之上的真仙，以及更高的存在，近乎于道的大神通者，都依然在无法探查的暗处之中，依然在上古的谜团之内。”
庄冥心中闪过这诸般念头，然而神色依然如常，看不出半点端倪。
他俯视了下来，看着跪伏在下方的楚江。
沉吟片刻，才听得这位大德圣朝的龙君帝皇，语气平淡，缓缓出声。
“近来我大德圣朝，与天南界接壤之处，隐隐有变故而生，你既然自视甚高，朕就让你镇守南部边境防线，会一会那些试图越过边界，来东洲一探虚实的老家伙们，此为重任，如有失察，斩！”
“是。”
楚江这般应道。
他奉命镇守大德圣朝的南部边境防线。
即便他对大德圣朝还并不了解，但也可以知晓，这座天界修行王朝，可谓广阔无边，整个南部的边境防线，自然也是极为宽阔的。
这也代表着，他的职责极为沉重。
但也代表着，他获得的权柄，同样极为重要。
可是他并没有过多的欢喜。
因为他已经知晓，龙君对他极为不喜。
尽管大德圣朝当中，铸鼎的仙神似乎不多，但他毫不怀疑，自身若有失察，显得不够强大，显得不够重要，那么这位龙君，将会把自己这位谈不上真正忠诚的龙卫部下，斩首示众，以示军法。
“三日之后，朕会派人领你去南部防线。”
庄冥伸手一挥，说道：“你暂时便是南部边境的左神将，原先赐你的龙鳞，可以交与天工府，打造为官印，可以赐予你更加强大的力量。”
楚江躬身应是，退出了大殿之外。
——
负责接引楚江的是白庆。
白庆得龙君之助，断臂已生，如今横炼之体，修至真玄九境，气血强盛，威势滔天，单凭血气之盛，炽烈万分，便可以烧开一片海域。
他与岳廷等人一样，局限于此已经有了一段时日。
因为龙君尚未化身天龙，因血脉所限，他们的潜力，便局限于真玄九境，可以说潜力已经耗尽。
但龙血圣池的奥妙之处，便是龙君一旦化身天龙，他们也将变得更加强大，他们体内的血脉便会随着龙君的强大，潜力更加深不可测。
“本官听龙君提及过，你当年受赐龙族精血，得获部分龙卫传承，但还是不大完整的，不过如今你走的是道门修行之法，而且也属于外道之术，不算正统道门仙家，也不必继续走龙卫的道路，关于内中部落的传承，你便无须去领取了。”
白庆神色平静，隐有倨傲之色，以城里人的目光，看着下界来的乡下土包子，平静说道：“这一次，本官领你去天工府走一遭，把你手中的龙鳞，炼成真正的官印。”
楚江看向前方，说道：“这座城池，有皇宫所在，应是大德圣朝的京城，这里有许多修行人，也有大批龙卫禁军，但道兄所说的天工府，位于何处？”
白庆指了指天上，平静说道：“大神通者造就的一方天地，天工府就在那里。”
说完之后，白庆又道：“那里是我大德圣朝的秘境洞天所在，能够进入那里的，只有两种人。”
楚江不禁问道：“什么人？”
白庆说道：“第一种是与我等一样，效忠于龙君的龙卫。”
楚江继续问道：“第二种呢？”
白庆平静说道：“前去内中部落，准备经受龙血圣池洗礼的龙卫。”
楚江略有诧异。
白庆出声道：“待会儿到了天工府，我领你去苍龙禁军的营地，你在那里接受禁军的三日训练，然后领取兵甲，三日后我会领你去南部防线。”
楚江微微点头，又道：“我观道兄，气度凛凛，也像是天兵天将之列。”
白庆颇为受用，说道：“白某自然也是苍龙禁军的神将，只不过白某在苍云洞天，是有房子的人，跟你不一样。”
楚江怔了下，道：“房子？”
白庆缓缓说道：“你要知道，聚圣山福地，是大德圣朝的中心所在，也即是你所说的京城，而这苍云洞天就是京城中的上层……其他的地方，就好比你来的下界，而这苍云洞天，就好比大德圣朝之中的仙界！”
说完之后，白庆笑着说道：“像你这种，成为龙卫，如有事情，需要申请一番，可以入苍云洞天，但闲来无事，是不允许进入的，而我白某人才是苍云洞天的本地人。”
楚江心中微动，如白庆所言，天工府也在这里，甚至大德圣朝的各部核心，都在这里。
这里的人，才是龙君最信任的人。
这里生活着大德圣朝最高层的人物。
进入了这里，才算进入了大德圣朝的核心。
而长住于这里，意义更是不同。
“白某在此，已娶妻生子，福荫后代，连白某的儿子，都将在这里，得到最高学府的栽培。”
“敢问道兄，如何才能在此长住？”
“立下大功者，有显赫功勋，可以向户部换取资格。”白庆缓缓说道：“大德圣朝之中，不知多少以往仙宗的强者，想要在此长住，而不能获取资格。”
“如我一般，该如何获取资格？”楚江问道。
“你……”
白庆看着他，眉头一挑。
这下界来的乡下土包子，似乎有一种傲气。
毕竟是山海界的第一强者，来到这里，未曾经受毒打……不，只经受过一次毒打，还是不够的。
“你是不是觉得你比我强？”
“……”楚江沉默，便如默认。
“我真玄九境，乃纯粹龙卫，有完整龙卫传承，比寻常巅峰真玄还强大一些。”白庆撇了撇嘴，说道：“但是本官乃是苍龙禁军的将领，有军令加身，率军攻伐，铸鼎仙神都只能逃窜，就算没有大军相随，军令加身，也足以与寻常仙神一较高低，何况你只是个外道伪仙。”
“……”楚江未有多言，不敢触怒对方，只是心中有些不屑。
“行了，也不与你多言了。”
白庆说道：“前方就是天工府。”
楚江看了过去，只见那边宫殿延绵，显得极为恢弘大气。
而就在这时，白庆腰间军令一动，光芒闪烁。
有一道清灵而温柔的女声，缓缓响起。
“白爷，中午大先生去天南界边境游玩，顺手斩了两尊仙神，道果封在拘神禁术当中，差人送到了洞天之外，我这边炼着丹药，抽不开身，你代我去取来，再炼一炉。”
“……”
凭外道之法，初成铸鼎，刚越过千丈大道，目前只算是仙神中最弱一列的楚江，脸色不由得一僵。
斩了两尊仙神？
封了两尊道果？
用来再炼一炉？
大德圣朝之中，竟是如此凶悍？
第四章 圣朝学府!
大德圣朝。
潜渊福地。
这座福地，方圆约有十六万里，分作七大域，分别由七位正三品的官员主事。
每一域中，除正三品官员外，还有一位高境真玄龙卫，率五万大军镇守。
每一域皆建立起一座高等学府。
最高学府之中的佼佼者，通过种种考验，可前往聚圣山福地，进行龙卫洗礼，进入传说中的龙卫部落，也即是如今的真龙学府。
在真龙学府当中，他们经过龙血圣池的洗礼，将会得到横炼，或者道门正统的至高修行法门，各类玄奇秘术，诸般大道方向。
而且，真龙学府的府主，乃是龙卫最高统领镇岳。
而真龙学府的老师们，也基本都在真玄级数之上，并且都是大德圣朝的高层官员。
这些有幸进入真龙学府的弟子们，从此之后，或许有希望留在聚圣山福地，留在大德圣朝的京都，担任各处的职位，又或者会外放至其他福地、仙岛、灵山、其余修行岛屿，作为各地的官员，或者入军为将。
总而言之，大德圣朝最高的传承，在于聚圣山福地，在于真龙学府。
能够通过各地的上等学府，升入聚圣山学府的，都是各大地域的佼佼者，堪称天纵奇才，皆是前程远大。
——
而实际上，潜渊福地，除七域上等学府之外，有中等学府一百七十余家，而初等学府八百余座，而各地的县城村镇等微末学堂，则数不胜数。
学堂教导的多是幼童，大多只是读书识字。
初等学府教导的是各类修行方向，如功法、如道术、如炼丹、如炼宝、如阵法等等方面。
中等学府，教导的则是从初等学府择取的少年，基本已是修行入门，往往体内具有真气，甚至已有道印，又或者修行未成，但是在丹道、炼宝、阵法等等其他方面，有着更高天赋的弟子。
上等学府，多是道印级数，或者武道宗师，或是在其他方面的天赋奇高的弟子。
而在上等学府中，如能炼就大道金丹，待验明身份，查知户籍，便可有资格前往聚圣山福地，拜入真龙学府。
至于其他方面的弟子，只要显现出足够强大的天赋，经过自家上等学府的考验，将一应文书，送往聚圣山福地，通过监察司的审核，便有资格前往聚圣山福地，如能通过监察司最后一场考验，便也有资格进入真龙学府。
——
潜渊福地，第六域，观山城。
“哈哈哈，我家老二考入了六域学府，我家老二考入了六域学府……”
城中有个大红袍服的胖员外，哈哈大笑，满面红光，在街道上奔走蹦跳，手里扬着一张帖子。
六域学府，属于第六域的上等学府。
他的二儿子，尚未炼就道印，但是在阵法方面的造诣，算是颇高，是六域学府破格录取。
街道上的众人，看向那胖员外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之色。
第六域的上等学府，就算是今后不能前往真龙学府，单是在第六域当中，就已算是有了一份前程，从上等学府出来的人，无论是进入官府，还是进入军中，都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我家老二自小聪明，现在就入了六域学府，以后铁定要进真龙学府，过上二三十年，指不定就是咱们第六域的下一任域主！”
“得了吧，吹成什么样了，你赵家的家产都快空了，说不定是贿赂了六域学府的考官。”
“放你娘的屁！”
那大红胖员外，怒声说道：“老子自己没本事，做生意赔了，我家老二那可是真材实料！再者说了，这话能乱说的吗？三年前巡察使来了，斩了多少个人头？大德圣朝里，谁他娘的敢贿赂？”
若说监察司，是监察整个大德圣朝的风吹草动，审核诸般律法，属于大德圣朝皇帝，也即是当今龙君的眼睛。
那么巡察司，就是龙君的另一眼睛，并且游动于大德圣朝境内，巡察天下诸事，上至真玄级数高官，下至寻常差役，如有渎职，予以严惩。
例如有一地，贼盗匪患，长久未有平复，便算是当地官员的失职，巡察司便要上报监察司，将当地官员定罪，换一位官员……若当地官员，有勾结贼盗，徇私枉法，或者其他等等罪名，便论罪惩处，重则处死。
而适才那人说的这种贿赂之举，也是在巡察司的职责之内。
因为各地学府，直属于各地的官府，极为重要，一旦发生贿赂，必然予以重罚。
这大红胖员外，自然是不敢贿赂的，实际上也贿赂不起，因为上等学府的考官，往往都是金丹级数真人，在大德圣朝当中也有官职，他这样的凡夫俗子，该凭什么样的贿赂让金丹级数真人连性命都不顾？
“赵家老二是真有本事的，老子以前就看他懂事，他小时候比你强多了。”
旁边的铁匠铺中，中年铁匠感慨道：“小子，让你读书识字你不读，以后恐怕仙家功法摆在眼前都修炼不了，你还是得好好读书识字，就算以后修炼难成，好歹咱们家是家传的打铁匠，兴许你在炼宝方面的天赋，要比其他人更高。”
旁边的小孩儿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嘟囔道：“知道了。”
中年铁匠抬头看了下天空。
他记得娶妻之前，那些举手投足间可以惊天动地的人物，都是高不可攀的神仙，归属于一座忘记了名字的仙宗。
但是后来，这座仙宗的名字没有了，但是那些高不可攀的神仙，成为了各地的官员，成为了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偶尔可以看见的存在。
而现在各地学府建立，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世世代代的后人，也许都有希望，成为那样呼风唤雨的仙神。
“自从巡察司来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官府欺压百姓的事情了。”
中年铁匠感叹道：“我这辈子，恐怕看不到多么辉煌的盛世了，小子……你好好努力，给咱们家，在聚圣山福地，甚至在传说中的苍云洞天，如果取到长住的资格，那可是造福后代儿孙的。”
小男孩无奈道：“我们夫子说，他的老师的老师，听说也才进入一次苍云洞天，经过传说中的龙血圣池洗礼，然后就出来了，被派到了咱们这里当百人统领，连苍龙禁军都没资格加入，更别说有长住洞天的资格了。”
中年铁匠神色一僵，说道：“也是，你小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奇才，考进真龙学府简直天方夜谭，就连赵家老二都希望渺茫，就不指望你了。老子我现在只盼着你能顺利升上中等学府，就算以后没法进六域学府，至少中等学府出来的，也容易谋一份好差事。”
小男孩叹道：“我估计很难去中等学府啊，不过我们这个初等学府也还行，根据我们很多师兄的路子，我看以后去学堂教书，去给人家写几幅对联，去衙门当个文书，估计都还行。”
中年铁匠嘲讽道：“那你还不如早点跟夫子说，专心转到你们学府的武道堂，以后别说行走江湖，至少打铁还多两把力气。”
——
潜渊福地，第六域，观山城外。
这一行人，乘坐的是飞舟。
这是由大德圣朝天工府创造的飞舟，不过飞舟制造方法，早已传至各地上等学府当中。
六域学府的高层官员，也懂得炼制之法，目前在六域学府当中，共有三十六艘云霄飞舟。
赵家老二既是兴奋，也极为激动，更是极为好奇，他第一次乘坐这种不在水面上，而在云层上前行的飞舟。
下方山水，一目了然。
经过城池，可以看见如蝼蚁一般渺小的人影。
巍峨的山岳在脚下。
再是高大的建筑，也还是显得微小。
这就是仙神观看众生的角度吗？
这就是所谓俯瞰众生？
他的眼界，他的心境，在这一刹那，似乎变得极为高远。
不单是他，身旁不少同伴，都是如此。
六域学府今年在各地中等学府招收的弟子约有百人，观山城的中等学府有十二人合格，所以飞舟之上，共有十三人。
多出来的一位，也是观山城的传奇人物。
陆云才，出身贫寒，家境困苦，但自幼聪慧，从学堂到初等学府，至中等学府，都是第一，进入六域学府之中，据说也是名列前茅。
观山城的官员，对于陆云才极为看重。
而陆家人，如今也是观山城中，颇为富庶的人家。
“你是观山城的骄傲，也是陆家的靠山，以后我也是观山城的骄傲，我会是赵家的靠山……甚至，我要超过他，我要进入真龙学府。”
赵家老二心中这般念着。
而那位陆云才，看向众人，没有倨傲，没有鄙夷，只轻笑一声，说道：“六年前我初次乘坐云霄飞舟，也是极为兴奋的，不过当年来带队的是学府中的老师，他告诉我们说，在云层之上，俯视众生，这就是修行人眼中的天下，世间一切，皆为蝼蚁……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有人问道。
“世间凡人，都是蝼蚁，但我们都是从蝼蚁中蜕变上来的，对于上层的大修行者而言，我们也只是稍微大只一些的蝼蚁。”陆云才悠悠说道。
“那我们要变得更加强大？”赵家老二问道。
“不，我们只需要一视同仁，哪怕凡夫俗子，也是大德圣朝的百姓，拥有着跟我们一样的身份。”陆云才说道：“据说监察司制定大德圣朝的律法时说过，本领可以有高低，但人命没有高低之分，所以，上层的大修行者没有资格践踏我们的性命，而我们也没有资格践踏芸芸众生的性命……我们凌驾于云霄之上，不是为了俯瞰众生，而是为了监察世间不平，维持这太平之世，这是六域学府创立的宗旨！”
“……”赵家老二想到了刚才俯瞰众生的想法，微微低头，沉默不语。
“我也是从观山城学府出来的，接下来也是在六域学府，比你们多学了六年，算是你们师兄，不过可惜的是，我明年就要离开了。”陆云才说道。
“为什么离开？”大家不禁问道。
“本事不足以晋入真龙学府，在六域学府修行的时日也到了。”陆云才道。
“师兄如此强大，也不足以晋入真龙学府吗？”另一个少年问道。
“我才道印修为而已，尚未凝成大道金丹，谈不上强大。”陆云才说道。
“只有修成传说中的大道金丹，才有资格晋入真龙学府吗？”赵家老二说道：“我在修炼方面，天赋不高，只是善于炼丹，难道我这辈子，止步于这里了？”
“修成大道金丹，只是一条道路，你既然善于炼丹，只要足够出色，也可以前去真龙学府。”
陆云才笑着说道：“而且，师兄我也不是断了前路的，明年我会在第六域投军，在军中积攒到一定的功勋，可以换取很多机缘，包括进入真龙学府的资格……不过你们努力一些，兴许今后我积攒到了功勋，进入真龙学府时，还得改口叫你们一声师兄。”
他说话十分有趣，也没有太多架子，引得在场的少年们都不禁哄然大笑。
然而陆云才脸上的笑意，却忽然僵住了。
他朝着外边看去，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在场的少年们，更是心中一悸。
“有邪魔来犯！”
陆云才惊呼一声。
然而他声音才落。
有一片血光，笼罩在了云霄飞舟之上。
然后那云霄飞舟，坠落了下去，砸在了山间，轰然破碎。
内中没有了刚才欢声笑语，具有鸿鹄之志的少年们，只有一具又一具干尸。
“啧啧啧，六域学府的弟子，真是灵性十足，非是凡夫俗子可比。”
那血光中有个声音，显得极为阴森，似乎极为满足，瞬间便即消失在了天际。
对于这尊魔头来说，他只是吃了一顿饱餐。
但是对于那些少年而言，他们丢了性命。
他们是父母的儿子，他们是家人的骄傲，他们是家族的希望，但是他们死了。
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是他们还是死了。
赵家老二，是临近家产亏空的赵家的中兴希望。
陆云才，一己之力，让贫寒的家境，变成了一方的望族。
但是他们死了。
赵家依然是继续破败的赵家。
陆家一族，因陆云才而兴，也因陆云才的死，必将再度动荡，最终沦为落魄贫寒之家。
那血光饱餐一顿，吃了十几条人命，便毁了十几个家，让更多的人，遭受动荡不安。
但更加重要的是，大德圣朝失去了十几位怀着满腔热血的青年才俊。
——
“一月之内，缉拿此魔！”
消息传至聚圣山，龙君震怒，杀机骤起。
通缉令传至大德圣朝各处，各地官府无不凝重，各处大军开始搜捕。
巡察正史柳河受命，以巡察司的势力，搜查大德圣朝疆域之内。
第五章 邪道老魔，造神希望
大德圣朝南部。
这里有一座仙岛，方圆约有六万里。
原先的仙宗，已经被大德圣朝镇压，虽然还有余孽，但整体大局已定，而这座仙宗的大部分门人，也都已归入大德圣朝之中，接受了招降，余下顽抗执拗之辈，只在少数，成不了气候。
而再往南去，便是东洲海域，与天南界海域的相接之处。
所以这座仙岛，便是大德圣朝的南部大军驻扎所在，也是大德圣朝南方的第一道防御。
原先镇守于此的将领，便是龙卫闻旱，真玄九境的横炼。
然而这一次，他接到了调令。
接替闻旱的，便是楚江。
对于大德圣朝的将士们来说，是一个极为陌生的名字。
闻旱也觉得极为陌生，他认识大德圣朝所有的高层人物，但是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经过向岳廷的询问，他才知晓，这是一个从下界飞升而来的铸鼎仙神。
他原本疑惑，龙君为何器重一个自下界而来的陌生修行者，但岳廷接着便提及此人身份。
未经龙血圣池洗礼，但是龙君不惜折损道行，赐其精血，使之化身龙卫。
“岳爷我已经把他揍一顿了，算是给咱们弟兄几个出口气，你要是气不过，也可以揍一顿，不过要注意分寸，虽然这是个取巧而成的仙神，好歹也是铸鼎的级数。”
“不过，苍龙南军三百万之众，军令加身，大势相合，凭如今大德圣朝的强盛国运，以及你本身的真玄九境，揍他一个外道伪仙，还是可以的。”
岳廷那边传来声音，隐约有怂恿之意。
闻旱传讯道：“罢了，既然岳爷教训过他，给了个下马威，我便不插手了，免得他自觉屡屡遭压，怒而反抗，万一军中出现死伤，可是大大不妥。”
岳廷问道：“你真不打？”
闻旱回应道：“不打。”
岳廷似乎撇了撇嘴，然后那边的声音顿时断去。
闻旱看着军令，隐隐有些古怪。
“岳爷向来满肚子坏水，怂恿我去揍他，铁定有事，得查一查。”
——
聚圣山福地。
岳廷单枪匹马，身着大红官袍，头戴高冠，脚踏白云靴，腰束玉带。
他手执宝剑，剑鞘之上，五光十色，宝华亮丽。
“这家伙又聪明了一些。”
“已经不大好忽悠了。”
“他不在南边等着跟楚江打一场，接下来这事，多半还得多他这一个抢功的。”
“近两年来，大德圣朝风平浪静，久无战事，太平安稳，少有立功机会，像这种斩杀魔头的功勋，可他娘的太抢手了。”
“那魔头的大道金丹，还有那血光魔宝，我要定了！”
“这份功勋，我要定了！”
岳廷昂然踏空而去，气血外放，烧灼虚空，仿佛一道赤红之火。
那火焰在半空之中，蜿蜒游走，左翻右绕，上下翻腾，迅速远去。
——
苍云洞天。
镇岳亲自带队，将上千名沐浴了龙血圣池的新生龙卫，送入了苍龙禁军。
而此刻在苍龙禁军当中训练军阵的，是七师兄吕华。
“今日怎么不见岳爷？”镇岳问道。
“岳廷借口巡视边境防线，离山去了。”吕华笑着说道：“多半是去追捕那个魔头，我也就故作不知，反正近来也不需要他做什么事情，就让他去罢，多一个可以镇杀那魔头的大修行者，便能早一日缉拿此魔，省得这魔头再造血案。”
“事情我听说了。”镇岳说道：“据说是从潜渊福地报上来的。”
“不错，当日各处，共有四起魔头造成的命案，涉及五十七人，无一生还，而今潜渊福地七大域的官员以及将士都在搜捕此魔，根据监察部报来的消息，此魔可能已经逃出潜渊福地。”吕华说道：“不过，龙君有令，只要他还在大德圣朝境内，便一定要斩了他！”
“是该尽早斩杀此魔。”镇岳沉吟着说道：“如今太平盛世，龙君更在筹备大势，不能闹得人心惶惶，影响国运。”
说到这里，他眼神之中，有凝重之色。
一国之君，与本国运势，息息相关。
得国运之势，愈发强大。
但国运势弱，也会受得制衡。
当初的楚帝，便是前车之鉴。
二十八年前，大楚皇帝是真玄九印大圆满的人物，又是在力量的层面上，除真龙之外，最接近铸鼎层次的人物，按道理说，除了聚圣山首徒温离，除了当今的龙君，便该是楚帝，最接近铸鼎的修为。
但此后长极福地的太上长老铸鼎功成，紧接着是天机阁主铸鼎功成，造成大楚乱象，各地起兵叛乱。
正是因为大楚乱象，国运混乱，反制楚帝，纠缠不休，才让这位大楚皇帝，迟迟无法迈过千丈大道，直至最后，大楚将灭，国之根基动摇，最后的忠臣义士，发出绝望而炽烈的呐喊，坚毅的心志形成了最后稳固的国运，才让楚帝一步跨过铸鼎之境，重新稳固国运，平复各方叛乱。
“不过，此魔究竟是何来历？他不过真玄九境的层次，敢在我大德圣朝境内放肆？就算是铸鼎仙神，也不敢在我大德圣朝境内肆意妄为！”镇岳说道。
“自古以来，侠以武犯禁，对于强大的修行人而言，也是如此。”吕华说道：“若是凭我大德圣朝的国力，自是强大无比，放眼当世，没有任何仙神胆敢直面我大德圣朝的军威，但那魔头，孤身一人，东躲西藏，凭一地官府之力，杀不了他，若要调动军队，他又逃得飞快。”
“这倒也是，早年我在大楚王朝之中，也知道大楚境内，不乏受到通缉的要犯，有的修为还未足真玄，只是金丹级数真人，但为祸多年，仍然藏匿得极深，流窜各地。”镇岳说道。
“只是看值不值得动用过多的力量去追捕罢了，区区金丹，如有真玄九印追捕，如何能逃？”吕华说道：“只不过，杀鸡也不能总用宰牛刀，不可能每一个金丹级数的犯人，都需要动用真玄九印去追捕，毕竟一国之内，诸事繁杂，大事极多，真玄九印自有真玄九印该去镇守的事情……类似于金丹真人级数的犯人，自会有各地的官府及驻军，派遣真人级数或者真玄初境的修行者去处置，当然，这也就造成了相应的乱象。”
“七先生说得是，不过这魔头已经涉及到了真玄九境，又接连作案，杀害上等学府的入学弟子，在大德圣朝之内已算大事，入了龙君的眼，他就算是铸鼎仙神，也难逃此劫。”镇岳停顿了下，说道：“但龙君如此震怒，还是有些令人感到意外的。”
“这魔头涉及到了其他方面的隐秘，等他伏法了，我再跟你说。”吕华说着，又笑道：“听你这话，你也想去？”
“在真龙学府之内镇守，已经许久没有出手过了。”镇岳这般答道。
“也好，去跟岳廷抢功，这小子近来跳脱得很。”吕华挥手道：“真龙学府既然有人看着，你偶尔去散散心也无妨。”
——
京城当中。
庄冥背负双手，遥望南边。
在当初以乾阳及殷明，收服了陆合等人之后，他便极少借乾阳及殷明之身而出手。
后来化身蛟龙，整个庄氏商行，以他最为强大，面对许多事情，以及各方的大敌，便只能以自身应战。
但实际上，屡次出手，只因为麾下不够强大。
到了如今，大德圣朝已经极为强大，可以说是当今世上，明面上最为强大的势力，犹在大楚王朝之上。
到了如今的地步，许多事情，许多敌人，已经无须他这位大德圣朝的帝皇出手。
在上一次，他久未出手，亲身迎战奎木狼，也算一时兴起。
这一次，他倒也很想亲手斩杀那个魔头，但终究还是交给了柳河等人。
“这大约就是当年被师尊斩灭的邪道传承，但他已是真玄九境的修为，应该不是近些年得获邪道传承的后辈修行者，看来当年师尊那一剑之下，还是有漏网之鱼的。”
“多半是当年师尊斩灭邪宗的时候，这老鬼不在宗门之内，逃过一劫，此后忌惮我聚圣山之名，不敢现世，藏了数百年之久。”
“眼下，根据他所作所为来看，应该是寿元将近，穷途末路，想要以年轻一辈的灵性血气，炼制邪道血魔之宝，借而成就铸鼎仙神之身。”二师兄辰冥缓缓说道。
“邪宗……”
庄冥目光微冷。
这样的邪法，其实从来没有断绝过源头。
不谈那些开宗立派的邪辈之徒，即便是正统仙宗之内，有些修行人出于各种缘故，在正统道家法门的修行上有所阻碍，也总会想着寻一些邪门歪道。
以往各家仙宗，把持各处地界，难免疏漏，有些时候邪辈杀人炼法，或是远遁，或是藏匿，各家仙宗有时也缉拿不到，只得作罢，权当无头公案。
而且这些邪辈之徒，以杀戮炼法，手段残忍，但也并非疯癫，通常善于隐匿，也通常会将他们大量炼制邪法的地界，放在那些福地、仙岛、灵山之外的其他偏僻岛屿之上，避免被东洲各大仙宗察觉。
当年师尊白圣君发觉的，便是这么一脉邪宗，以人炼法，杀戮无穷。
甚至在遥远偏僻的岛屿上，有着上百万的人口，被当做猪羊一般豢养，供邪宗修行所需。
师尊白圣君，沿着线索踪迹，最后斩绝了这座邪宗，并毁去了其中一切典籍。
眼下倒是出现了漏网之鱼。
作为弟子，自然该替师尊，扫掉这条漏网之鱼。
“聚圣山以南，尽数被我等扫清，已归入大德圣朝，不单是各家福地、仙岛、灵山，还有那些未入此列的寻常修行地界。”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岛屿，有生灵繁衍，但只有凡夫俗子，而并无修行之人，同样都被我大德圣朝划入疆域之内，建立官府，驻军当地，创立学府，招收后辈人才。”
“若我猜得不错，这老鬼一定是天门毁去后，尝试闭关铸鼎，失败之后，出来炼制邪法，却发现各处都成了大德圣朝的疆域，无奈之下，孤注一掷。”二师兄这般说来，看向庄冥，道：“他的邪宝，你怎么看？”
“不管怎么说，尽早斩了他。”庄冥说道。
“这老鬼若是愿意效力呢？”辰冥说道：“邪宝成了火候，他这真玄九境，应该不弱。”
“在大德圣朝之内犯事，屠杀大德圣朝的子民，真玄九境也该杀！”庄冥神色冷淡，说道：“在大德圣朝，也不缺强大的巅峰真玄。”
“好，我待会儿便催促监察司，尽快查到那老魔的踪迹。”辰冥微微点头，说道：“另外，得了大德圣朝的鼎盛国运之助，这些年来，老七和老九的修行进益，快得出乎意料之外，明日老九想要尝试铸鼎，不过这一步，隔开仙凡，是天渊之别，想要跨过这一步，确实不容易，我去为他们护法，避免出现变故。”
“九师兄也到铸鼎的这一步了吗？”
庄冥微微点头，笑了一声，道：“好事。”
虽是好事，但如二师兄所言，这一步，并不容易。
七师兄吕华，在五年前，便尝试铸鼎，至今未成，反而有两次近乎身死道消，幸得大师兄护法，保得性命。
须得知晓，凡聚圣山门下，都是天资卓绝，福缘深厚之辈，如七师兄吕华，在金丹级数时，便堪敌真玄，乃是东洲人杰榜首，凭借聚圣山功法的深厚底蕴，可却也同样如此艰难，险些陨落。
圣君历至此二十八年，看似天底下出现了许多铸鼎的仙神，但实际上，不算聚圣山内，不算霞举飞升的紫烟观主和楚江，放眼茫茫东洲，就算加上楚帝、长极福地太上长老、天机阁主，也都未足十人。
而这寥寥数人，已经是东洲最强大的存在，可以说是整个东洲近两千年的底蕴。
他们大多在真玄九印止步多年，积累极为深厚。
而除了他们外，更多的是仍在摸索铸鼎方法的巅峰真玄。
这二十八年间，不乏已经有开始尝试铸鼎而失败，致使大道崩灭，身死道消的各方巅峰真玄，其中有积累深厚的各方老祖，也有年仅数百的盛年人杰。
铸鼎这一步，在上古时代，也是分隔了仙与凡，神与人之间的壁障。
“说到这里，楚江所言的山海大秘，可造就外道伪仙，极为难得。”
庄冥说道：“虽是旁门左道，仅是外道伪仙，对我等师兄而言，不屑借此外力，但终究也是凌驾于真玄九印之上，货真价实的铸鼎仙神，具有仙家道果，具有长生寿数，只是制衡颇多……”
辰冥说道：“你想要取来山海界的大秘，造就外道伪仙？”
庄冥点头说道：“我大德圣朝之内，已不乏真玄九境，但他们也并非是每一人都有铸鼎的十足把握，今后如有无望登仙者，受此山海大秘，结外道伪仙，也不是坏事。”
辰冥微微点头，说道：“等大事完成之后，我亲自去山海界走一遭，若造就外道伪仙的代价并不算太大，或许我们能够以‘铸鼎’而作为赏赐，甚至可以造就一支仙神禁军。”
当年东洲圣宫之下，便有一支仙神禁军，只听圣王号令！
第六章 送上门的功劳
大德圣朝，南部海域。
楚江乘坐苍龙禁军的云空战车，来到了南部。
云空战车之上，有两尊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十二尊横炼。
名义之上，是护送新任镇南大将军楚江，实际上仅仅是领路而已。
只不过，楚江在苍云洞天的三天光景，也见识到了苍龙禁军的本领。
苍龙禁军皆是沐浴了龙血圣池的龙卫，气血近乎相同，加上制式兵甲，军阵之下，力量合一，宛如一个整体。
上千万苍龙禁军，气势恢宏，以如今大德圣朝的国运大势为根基，杀气冲霄，连他这位铸鼎仙神，都心生寒意。
而且苍龙禁军的龙卫将士们，也有意给这位新来的铸鼎仙神一个下马威，镇一镇他铸鼎的狂傲气态。
不得不说，效用极高。
楚江收起了所有的自傲之心，收起了所有的轻视之意。
他不敢轻视任何龙卫，哪怕他们未足铸鼎层次。
“楚将军，还有半个时辰，就到镇南军的所在了。”
“多谢这位道兄驾驭战车，送楚某至此。”楚江施了一礼。
“将军客气。”
这尊司正龙卫，发现楚江态度甚好，便也消了敌视之心，说道：“将军受命镇守南方，不过您毕竟不是从龙卫部落出来的……”
他停顿了一下，觉得楚江或许并不知道龙卫部落，便又说道：“也即是现在称作真龙学府的地方，龙血圣池的所在，所有龙卫的出生之地。”
楚江沉吟了下，说道：“我并非出身于真龙学府，所以镇南军未必服我管辖？”
那司正龙卫笑着说道：“我可没有这么说，只不过将军确实出身与我们不同，加上您在苍龙禁军只经受了三天训练，甚至还谈不上是出身苍龙禁军的将领。若您以往也是大德圣朝的高层官员，倒也好说，但以往大德圣朝也没有您这么一号人物，过往全无功勋可言，只因修为高至铸鼎，便被封为镇南大将军，难免令人不服。”
楚江微微点头，说道：“楚某可以理解，毕竟军中之地，一向是以功勋论事，以敌人的头颅，以身上的伤疤，来作为荣耀，我初来乍到，寸功未立，已是高位，号令他们去冲锋陷阵，以性命拼杀，资格确实不足。”
他这般说着，悄然递过去一瓶丹药，说道：“我受镇南大将军职，临行之前，兵部的七先生，命人赐了丹药，作为今年的俸禄。”
那司正龙卫忙是摆手道：“这怎么好？万一让巡查部看见了，岂不是治我一个收受贿赂的罪名？”
楚江笑着说道：“我也不要你做事，也不要你透露军机，只问你一件事情，你觉得可以答便也答了，不可以答，这丹药权且当个见面礼。不瞒道兄，自我回到大德圣朝而言，似乎人人敌视，只有道兄待我如常……”
这司正龙卫扫了一眼，才沉吟着收了那丹药。
镇南大将军，铸鼎仙神之尊，兵部发给他的丹药，自然不是凡品，对于真玄级数而言，自是极好的神丹。
“楚将军想要问些什么？”司正龙卫问道。
“如今镇守南军的那位闻旱将军，今日一早，便通过军令，传来三道消息，催促我快些去南军报道，与他进行交接。”楚江这般说道。
“闻旱将军，是我龙卫部族当中，最出色的人物之一，而今真龙学府的主事人镇岳，便是与他同代的翘楚。”这司正龙卫出声说道：“这有什么疑惑？”
“临行之前，兵部送来丹药，我问了一声，龙君并未限定闻旱将军归返聚圣山的日期，兵部也未有召他归来，按道理说，他应该颇为悠闲，为何如此急切？”楚江问道。
“闻旱将军镇守南部多年，极少回真龙学府，或许是想家了。”那司正龙卫应道。
“可他更像是急于卸任，去做什么事情。”楚江神色异样，说道：“据说他上个月才回了聚圣山一趟，我辈修行之人，一场闭关便不知多少年月，闻旱将军又不曾娶妻，总不至于每隔一月，便要回家一趟罢？”
“你倒是心思不少。”司正龙卫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又说道：“如果是担忧南部防线，那你大可放心，镇南军目前平稳，大先生三天前才斩了两尊仙神，很长一段时日，都会是风平浪静，那边不会有什么变故，而且……闻旱将军性子豪爽，素来耿直，不会为难你，更不会给你留下什么碍难之事的。”
“如此就好。”楚江沉吟着道：“但是闻旱将军，如此急着交接，是要干什么？当然，若是涉及个人隐秘，楚某便不多问了……”
“倒也不是涉及什么隐秘，跟你说了也无妨，反正这事早已传遍天下。”那司正龙卫出声说道：“不久之前，有一尊邪魔，屠杀我大德圣朝百姓，其中不乏各地学府的杰出学子，极为恶劣，而我大德圣朝，以人为本，尤其是年轻一辈的少年才俊，龙君更是重视，故而对此极为震怒，下令要斩杀此魔。”
“闻旱将军受命去了？”楚江问道。
“巡察部受命缉拿此魔，监察部正在搜寻此魔的消息，不过……”这司正龙卫说道：“这魔头毕竟是龙君亲自开口要杀的，所以这邪魔的头颅，分量很重，如今不止一位闻旱将军，如岳廷大人，甚至镇岳大人等，闲来无事，都去追杀此魔了。”
“这尊魔头，搅弄的风波如此惊人？”楚江眉头皱起。
“风波倒也谈不上多么可怕，只是我大德圣朝近些年来，算是风平浪静，太平盛世，少有此类大案，如今这魔头一出，案情可算是不小，便引动了各位大人的目光。”这司正龙卫说道：“这些年间，如岳廷大人等，都是寻不到立功的机会，颇为无奈，而今这邪魔一出，难免眼热。”
“他们都是想要追杀此魔，夺得这一场功劳？”楚江顿时有了明悟。
“也算是罢。”司正龙卫点了点头。
“这邪魔如今去了哪儿？”楚江忽然道。
“这魔头的踪迹，我们可不大清楚。”司正龙卫应道：“监察部才是监察大德圣朝动向的地方，风吹草动，皆能知晓。”
“多谢道兄解惑。”
楚江这般说来，微微露出沉吟之色。
他看着手中的军令，思索了片刻。
兵部限他两日之内，到南部防线，接手镇南军。
可是这位闻旱将军，却催促着他今日下午之前赶到，好去追捕那尊邪魔。
“也罢，就卖他一个人情，也算有个交情。”
楚江这般说来，也略有无奈。
他还有一日期限。
可是大德圣朝亿万里江山，一日之内搜寻此魔而将之斩杀，要更甚于大海捞针，希望该是何等渺茫？
既然无望夺得这一场功劳，便卖那位闻旱将军一个人情好了。
只是他终究有些遗憾。
若能斩杀此魔，立下功劳，提着那邪魔滴血的头颅去接手镇南军，想必镇南军的将士们，便不会对他生出太多的不服气。
他这般念着，叹息不已，看向前方，忽然为之一怔。
前方血光黯淡，一头扎入了大海之中。
血光闪烁，邪气犹存。
“……”
两尊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不禁对视一眼。
楚江深吸口气，脸上充满了复杂之色。
“大德圣朝之中，修行邪法的人，应该不多罢？”楚江问道。
“本朝律法，以人炼法者，立斩不饶！”那尊司正龙卫沉声说道：“所以……作为本朝将士，我们有责任斩他。”
“那他是不是……”楚江迟疑着问了声。
“一定是他！”这司正龙卫道。
“为何如此笃定？”楚江问道。
“圣君历二十八年来，大德圣朝只出过一个邪修，一定是他！”那司正龙卫沉声说道：“而且，不论是不是他，只要他是以人炼法的邪修，便都是罪孽之徒，斩之有功！”
“两位在此稍等，这功劳楚某记你们一份。”
声音才落，楚江化作虹光，倏忽消失不见。
——
聚圣山中。
京城之内。
监察部传来了消息。
这尊邪魔，往南逃窜，徒中遭遇新任镇南大将军楚江。
“看来这场功劳，要落在楚江的手里了。”
庄冥笑了一声，说道：“岳廷这厮，气焰太盛，那邪魔尚未见他，只听其名，便吓得往南逃窜，试图悄然越过防线，逃到天南界去，本以为这场功劳，该要落在闻旱的手里了。”
老九郑上元，便在边上，出声说道：“此人未曾沐浴龙血圣池，以往无名，如今一出，便是铸鼎仙神，受镇南大将军高位，难以服众，有此功勋，未必是坏事，但是此人……真的信得过吗？”
庄冥神色肃然，说道：“其实并不重要，只要我足够强大，源自于血脉的压制，便会让他兴不起半点反叛之念。他的忠诚，源于我是否足够强大……”
郑上元微微点头，说道：“难怪你直接委任他为镇南大将军。”
说完之后，他又稍有沉吟，说道：“岳廷与闻旱，以及镇岳他们，对这场功劳，颇为看重，这一次楚江抢了他们的功劳，是否会更加不喜此人？内部不够团结，恐怕日后要有争端。”
庄冥背负双手，出声说道：“让镇南军那边的将士，稍微提点一下楚江，就说岳廷有意送他一场功劳。”
郑上元顿时明朗，说道：“这倒是不错，我会让人散出消息，就说岳廷打了楚江一场，过意不去，同为军中袍泽，故而驱赶邪魔，将这邪魔的头颅，送给了楚江作为功劳，助他在军中立威，而助他早一步接手镇南军，早一日得以服众。”
岳廷究竟是不是有意把这场功劳，送给楚江的，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必须让楚江这样认为。
而楚江是不是会信，其实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合适的台阶。
楚江就算不信，但只要愿意承认，那么他就欠了岳廷一个人情。
岳廷若是真的有意送出这一场功劳，那么这人情受之无愧，而以岳廷的行事风格，即便没有送出功劳的想法，但白送来的人情，他自然是不要白不要。
一个愿意给人情，一个愿意受人情，如此一来，便有了交情，过往那点儿小事，便随风而去，也即是化干戈为玉帛。
“这两个都是聪明人，本意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会因为此事而消去间隙。”
——
潜渊福地。
岳廷身在高空，俯视下来。
下面就是陆家。
六域学府中的年轻学子陆云才的家人。
陆家贫寒，因为陆云才天赋极高，考入学府，各地官府见他潜力极高，从而在律法之内的诸般事情中，对陆家颇多照拂。
陆家得到本地官府的优待，如今也算一方富庶之家。
然而如今陆云才遭遇横祸，陆家虽未受到打压，但失去了陆云才的陆家，便算是失去了更加光明的前景，今后各地官府，想必也不会再过多看重。
可是此刻，岳廷看到的，却不是陆家对未来有多么惶然，而是陆家对失去家人，有着极大的哀伤，整个府邸上下，弥漫着一重阴霾，令人感到心悸。
“岳大人，这就是陆云才一家，也是那血魔珠当中，浮现出来的一道声音。”
在他旁边，是第六域的域主，此人并非庄氏商行和龙卫部落之人，而是当初仙宗的长老，后来主动臣服，加上他才能不浅，受赐沐浴龙血圣池，从而对龙君有了发自血脉的臣服之念，便也受命担任了第六域的域主。
这位第六域的域主，主动去追杀邪魔，凭借大德圣朝的官印，强于这邪魔，却无法斩杀此魔。
不过，据他所说，血魔珠中，有万千不同的血气，混乱不堪，令人思绪纷乱，皆受那魔头的操纵。
但其中有几道声音，夹杂其中，似在求救，从而让血魔珠的威能，在无形之间下降些许。
这应该是那几道声音的主人，尚未被炼化干净，所以血魔珠并不圆满，受此影响，弱了少许。
岳廷看着下方的府邸。
府邸一层阴霾。
有人在哭。
有人在沉默。
有人在叹息。
这是失去了陆云才的陆家。
但那邪魔杀死的，何止一个陆云才？
毁掉的何止一家？
他默默想着，一定要斩杀此魔。
然而就在这时，官令上传来消息。
他点了一下，便有声音传来。
“岳廷，那邪魔已经伏法。”这是镇岳的声音。
“你杀的？”岳廷问道。
“楚江。”镇岳说道：“被你打了一顿的那尊仙神。”
“……”岳廷默然片刻，说道：“冲他斩杀此魔的功勋，以后我不难为他了，你代我问他一声，血魔珠毁了没有？如果没有毁掉，里边尚未被炼化的几道神念，是不是还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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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精通人事的家伙
大德圣朝，镇南军中。
军中精锐，皆为龙卫，气血近乎相同。
制式军刀，制式甲胄，皆是相同，铭刻阵法痕迹。
以道兵之法训练而成的苍龙禁军，可算是精锐当中的精锐，因为龙卫气血方面的优势，还要胜过大楚王朝的军队。
只不过，军队的强弱，并非就是决定一场战局胜负的唯一。
领兵之人的本事，也是至关重要。
如果领兵之人庸碌无能，再强大的军队，被源源不断送入对方的死局当中，也只有兵败的结果。
实际上，这也是镇南军对新任大将军的敌意来源之一。
他们自问兵强马壮，不逊色于任何敌人，不会畏惧任何艰险的战局。
但他们惧怕一个愚蠢的将领，让他们去白白送死。
尤其是这个将领，并没有任何军功在身。
哪怕此人再是强大，也只是一位强大的仙神，而不是一位出色的神将。
但就在这时，天穹之上，战车划过一道云光，至镇南军之前。
“这位就是咱们的新任大将军了吗？”
“威势倒是不浅。”
“据说来自于下界。”
“虽是下界来的，但毕竟霞举飞升的仙神，比我等任何一人，都更加强大。”
“铸鼎的仙神，也并不是无法斩杀的。”
“我等攻伐各大仙宗之时，也斩杀过执迷不悟，自视甚高的古老仙神。”
“两年之前，聚圣山引动天下气势，各方仙神来犯，我镇南军合力，在闻旱大将军的率领下，前后击退一十三尊仙神来犯，当时若单是一尊铸鼎仙神，早已被我等斩杀。”
“与其在意他的修为，不如仔细看看，这位新任大将军，是不是愚蠢之徒，究竟懂不懂战场之事，他若一窍不通，我等战力再强，也是在战局中送死而已。”
“就算不信他，好歹要相信龙君，他毕竟是龙君指派来的。”
“这倒也是。”
寻常将士，心有诸般念头，但不敢多言，仍是肃然而立，维持军阵威严。
然而最前头的将领，绝大多数都是龙卫部落出身的真龙卫，便没有太多的顾忌。
从更深处来说，除了庄氏商行的元老之外，他们便是在大德圣朝创立之前，便为龙君效力的人物，而今来一个无名之辈，只因修为不浅，便指派为他们的上级将领，今后在战场上，甚至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真龙卫的忠诚，无须质疑。
但是真龙卫并非愚鲁。
他们心有不满，不敢对龙君不满，而是对楚江不满。
“行了。”
闻旱伸手一挥，道：“闲话少说，保持军阵肃立，免得让人家以为咱们只是碎嘴的乌合之众，看轻了我镇南军的军纪，你们作为将领，更应当以身作则。”
诸位将领，方是沉寂下来。
而战车之上，一人迈步而出。
此人身着盔甲，腰佩宝剑，神色肃然。
他身上也有着龙卫的气息，他的眼神中，满是肃然。
楚江在下界，是镇压八方的大修行者，但并不是军中之人，尽管在苍龙禁军磨砺三日，也没有多少军伍之气，但他依然尽量保持着将领气度。
而在他的手中，提着一颗头颅。
头颅的脖颈处，还在不断滴血。
“本将楚江，受龙君指派，接手镇南军。”
——
镇南军中，一片沉寂。
无数道目光，抬头看了过来。
提着一颗滴血头颅而来的新任大将军，添了三分血气，多了两分杀机，加上这一身甲胄，隐隐有些百战名将的气度。
无形之间的抵触与敌意，竟然在这一颗头颅之下，隐约消了不少。
“果然……军功在手，便不一样……”
楚江看着延绵而去的大片军队，不由得微微屏息。
而他的目光，落在了当头一人身上。
那人神色冷漠，眼神冷冽，杀机极盛，并无修道的气息，只有强悍体魄所展现出来的炽烈血气，隐隐约约超出了真玄境界应有的范畴。
这是真玄九境的横炼！
只锤炼体魄，未修行道术的纯粹！
真龙学府中，有龙卫部落出身的真龙卫，也有沐浴龙血圣池而成的血龙卫。
而这一位，便是真龙卫两大支柱之一的闻旱。
——
在大德圣朝高层人物当中，闻旱大约是最为豪爽耿直的一人，所以楚江并未受到什么刁难。
接手镇南军，比想象中更为简单。
因为提着一颗邪魔头颅而来，也勉强算是证明了自身，减少了不少难题，让事情变得更加简单。
想到这里，楚江对于这个邪魔，反而有些感激之意。
他又想到了那位岳廷大人。
适才身旁的司正龙卫，提了一句，这邪魔是受岳廷大人威名，闻风丧胆，逃到了这个方向，正好撞在了他楚江的手里。
这倒像是那个岳廷，主动给他送上了一场功劳。
楚江隐隐觉得，那岳廷是不是有意送他一场功劳，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他自己认为这是岳廷送来的功劳，那么这就是他与大德圣朝诸位元老修好关系的契机。
毕竟他也知道自身的身份有些特殊，非是本朝元老，却直接居于高位，岳廷对他的不喜，其实也代表着很多人对他的不喜。
“这场功劳，我本想去占一份的，未曾想到，还落在了你的手里。”闻旱看着楚江，缓缓说道：“不过，杀敌立功，本就各凭本事，你能碰上他而又斩了他，是你的运气，也是你的本事，没什么不满的，倒是岳廷传来了个消息，问你血魔珠毁了没有？”
“岳大人来讯？”楚江忙是说道：“血魔珠还在。”
“里边可有未曾炼化的神念？”闻旱问道。
“这我便不知晓了。”楚江说道：“我只斩了此魔，便将他一身宝贝，尽数收了，未来得及观看，倒是那珠子，血气冲霄，十分炽烈，必然就是这血魔珠。”
“岳廷说了，若血魔珠还在，楚大人请善用血魔珠，最好摸索一下方法，将内中未有被炼化的神念放出来。”闻旱这般说来，道：“他算是承你一个人情。”
“岳大人好生客气。”楚江忙是说道：“既然岳大人对此物有兴趣，楚某将此物相赠，还望岳大人不嫌弃。”
“送他此宝？”闻旱露出异色，道：“血魔珠若是成品，便是仙宝一列，堪比一万功勋，你这血魔珠未成，大约也有五千功勋，当真舍得送他？”
“自然舍得。”
楚江正色说来，施礼道：“麻烦闻旱将军，替我将此宝，转送于岳大人。”
若真是岳廷将功劳相送，那么别说这血魔珠，连同那邪魔的头颅，也是岳廷给他的，而若不是岳廷相送，那么他用一枚血魔珠，换来这个人情，也不是什么坏事。
“……”
闻旱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中忽然有些明悟。
这明显是主动给岳廷示好。
如此看来，刚来的这家伙，似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下界时，多半也是阅历丰厚，已精通人事的家伙。
第八章 大德圣朝功勋制，大楚王朝永安侯!
潜渊福地。
岳廷得到了闻旱传来的消息，不免有些错愕之意。
这楚江初来乍到，寸功未立，名册之上甚至没有任何功勋，与他铸鼎修为，及镇南镇南大将军之职，完不相匹配。
但此人竟然愿将这血魔珠奉上？
“这家伙做事的风格，真有当年我们在淮安十六府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
岳廷嘿了一声，却也没有拒绝这送上门的功勋。
他也明白，楚江是借此事，向他示好，同时也是要借此，向大德圣朝的元老们示好。
所以这血魔珠，也算受之无愧。
“完整血魔珠，与仙宝并列，当有万余功勋。”
“这血魔珠只炼了七成，威能有限。”
“放在户部，换成功勋，应该也有五千，已是不低了。”
“不过户部也黑得很，我拿这血魔珠去户部，只有五千功勋，可要是反过来，用功勋去户部换一枚血魔珠，就得五千五的份额。”
“这一来二去的差距，还美曰其名，叫什么上税。”
“刘越轩那厮制定出来的规则，比公子当年做生意时还黑。”
——
镇南军郑
楚江已接任镇南大将军之位。
闻旱并未停留，从他手中取过血魔珠，便即离去。
而楚江作为新任大将军，召见了其他将领。
他可以察觉到众多将领对他并没有过多的敬畏。
因为这些将领，虽然并非铸鼎仙神，却仗着大军，斩杀过仙神。
仙神在他们的眼中，并不是无可匹敌的存在。
大德圣朝的国运之盛，比他想象中更为强烈，强烈到承受国阅一支军队，可以匹敌一尊铸鼎仙神。
不过那邪魔的头颅，确实让军中将领，高看了他一眼。
“斩杀邪魔的功劳，已经报知聚圣山，户部那边会有官员前来验收邪魔的头颅，尽管这个邪魔并非铸鼎仙神，但是他作恶甚重，在如今太平安稳的大德圣朝之中，接连造下多起命案，涉及各地上等学府的学子，已闹得人心惶惶，案情极其恶劣，入龙君眼中，引龙君震怒，如此……户部赐予的功勋，会更高一些，或许可以破万。”
奉命护送楚江上任的司正龙卫，露出了些许感叹之色，道：“这相当于交上一件仙宝所获的功勋。”
楚江露出异色，道：“大德圣朝之内，就连仙宝，都会有人主动交上来吗？”
他知道大德圣朝之中，上层官员以及各地驻军，大多是沐浴过龙血圣池的血龙卫，部分是龙卫部落出来的真龙卫。
但大德圣朝亿万里江山，无数臣民百姓，毕竟不是每一人都是龙卫。
而仙宝这等层次的物事，也有人舍得交上来？
“龙君最初，经营的是商行，搜罗下至宝，供修行所需，但也难免有些宝物令人心生贪念，所以才有巡察部，以柳河大人为巡察正使，陈飞云大人为巡察左使，莫建忠大人为巡察右使，专门肃清其中贪赃枉法之徒。”
这司正龙卫出声道：“但贪心是镇不住的，我等龙卫还好，只要是龙君需要，我等甘愿赴汤蹈火，但不是每一人都是龙卫，所以……底下定然是有些人，得了材地宝，暗自藏私的。”
楚江点头道：“人之常情。”
司正龙卫又笑道：“不过，大德圣朝之内，有赏罚制度，也有功勋制度，只要你立下功劳，便可以换取许多东西，无论功法、道术、宝物、或者是其他各种，皆可换取。”
楚江沉吟道：“上交宝物，也是一种功劳？”
司正龙卫点头道：“不错，根据宝物的品阶，予以功勋，而你可以使用功勋，换取自身想要的东西。例如一个道印级数的修行人，以往得了件仙宝，目前难以动用，多半是藏于身上，不敢被外人所知，免得惹来杀身之祸，而在如今……他可以将宝物上交，换取功勋，然后去换取自身需要的功法、道术、丹药、材地宝、甚至是上层修行饶指点，诸如此类种种，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停顿了下，这龙卫又道：“一件仙宝的功勋，或许能够让他铺平到巅峰真玄的层次，你值得吗？”
楚江道：“一件仙宝，在道印手中，与寻常法宝无异，甚至更难以动用，还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可若是能换来最纯粹的益处，自然是极好的。”
这司正龙卫又笑道：“更重要的是，你如果有足够的功勋，便可以向户部换取仙宝！也即是，你可以将仙宝换作功勋，壮大自身本领，而后自身足够强大，便可以去用各种方法，取得更大的功勋，可以再去取回当年的仙宝，或者去换取更加强大的宝物！”
楚江感慨道：“这需要极为庞大的数量，还要有足够上等的品阶层次，集诸般物事，各类等等，才能构建起来的完善制度。”
司正龙卫点头道：“不错，这样的制度，在圣君历之前的数年，在商行中便有了，但以往并不完善，例如有人上交了仙宝，获得大量功勋，却不能用功勋换取他想要的东西。当年……我们没有太多仙家层次的功法、道术、法宝、材地宝等物，直到近些年来，大德圣朝愈发壮大，龙君准许用功勋换取仙宝，才开始完善，就连闻旱将军他们，都不断立功，去换取自身想要的东西。”
在大楚王朝，立下军功者，往往是由上位者予以赏赐，但赏赐的多少，由上位者而定。
在大德圣朝，立下军功者，则是以军功计算功勋，而以功勋，自行抉择想要的一牵
“这不是龙君制定的？”楚江忽然道：“圣君历之前那数年，据龙君不在界。”
“确实不是龙君所定。”那司正龙卫笑了一声，道：“那一位的身份，我们没有资格提及，将军想要知道，只能是龙君亲自告知。”
“此人身份如此特殊？”楚江显得颇为惊讶，但却也没有多问，又沉吟了下，道：“大德圣朝以功而论，按道理，官职品阶，也是可以用功勋兑换的……”
“不错。”这司正龙卫出声道：“官职品阶象征的身份地位，可以用功勋换取，但实权之位，只能是龙君亲自任命。而您这一次被立为镇南大将军，明面上是龙君委任军职，其实也是赐予了相应的官职品阶，但您寸功未立，所以才引得诸位不满。”
“那么……”楚江道：“我上禀龙君，不计此次功勋，不以此功勋换取各类功法、道术、法宝等物，而是将这功勋，去抵消我镇南大将军之位所应该付出的功勋，是否便可以令人信服？”
“斩一尊邪魔，不足以让您坐上这个位置。”这司正龙卫出声道。
“那我便继续立功。”楚江正色道。
“将军似乎想通了？”这司正龙卫笑道。
“靠你的指点。”楚江正色道：“你若不嫌弃，今日之后，你便留在我的身边，作为我的亲卫……我会上书兵部，请求调令。”
“多谢将军看重。”这司正龙卫，躬身施礼，道：“谷河愿为将军亲卫。”
“无须多礼。”
楚江道：“你我单独相处时，以兄弟相称即可。”
他这般着，深吸口气。
他心中知晓，眼前这位出身于龙卫部落的真龙卫，便是龙君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睛。
与其等对方挑明，他不若直接将对方收在身边作为亲卫，便相当于主动把自己放在龙君的眼睛里，证明自己的忠诚。
可是忠诚需要自己展现出来，本身便也是龙君对自身的不信任。
但这也怪不得人，还是他自身眼界太浅，习惯了在下界的至高无上，没有端正自身的地位，没有作为属下应有的谦卑，相隔数十年之久的再一次见面，给龙君留下了颇为恶劣的印象。
若不是自身铸鼎修为，尚可造就，或许已被斩杀了。
他这尊霞举飞升而来的仙神，实际上在登入界的第一，就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
他正是明悟了这一点，才更加谨慎，更加珍惜，更加谦逊与卑微。
——
大楚王朝。
御福地。
中元境王城所在。
适才楚江心中猜测的那位制定了大德圣朝功勋制度的神秘人物，刚从学士府出来。
而今的刘越轩，已经是永安侯，深受楚帝器重。
圣君历二十五年，他已成为学士府的十位少师之一，目前在学士府中，地位仅次于帝师。
这些年间，他立下无数功劳，只在当年随楚帝御驾亲征，作为东元大军的眼睛时，遭遇惨败，仅此一次……但那一次，东元大军折损惨重，就连楚帝也为之落败，只算是聚圣山太强，而不能怪他刘四平本事不足。
也是在那一次，刘四平多次按下机阁少阁主的建议，本身也未给出过多的消息，导致东元大军唐胜武陨落，从而一战落败……有人疑他聚圣山有所来往，意欲借刀杀人，坑杀机阁少阁主唐浩成。
但这样的质疑，在机阁少阁主唐浩成归来之后，自然便洗清了。
唐浩成被刘四平留下垫后，阻拦聚圣山的追杀，实则算是将唐浩成置入死地，他本该是最痛恨刘四平的人，但是在归来的唐浩成口中，刘四平变成了力挽狂澜，让东元大军的溃败之势得以缓解的英雄，而他唐浩成也是甘愿受命赴死之人。
正是此事过后，刘越轩愈发受到看重。
时至如今，已是封侯！
而如今这位永安侯，亲自来到了学士府麾下的机部。
“据机阁当代阁主，昨夜入京，本官刘四平，愿作向导，引阁主游览我大楚王城，领略辉煌盛世的风土人情。”
第九章 刘越轩与天机阁主!
学士府之下，设天机部，内中根基的，便是天机阁，上至太上长老及当代阁主，下至寻常弟子，皆在其中。
但是真正主事的，则是学士府的官员。
而当代天机阁主，对于大楚王城，并不陌生。
他当年主动率天机阁，臣服于大楚王朝，未经战火，保宗门。
此举受各大仙宗唾弃，也受天机阁许多太上长老的质疑，甚至有一批太上长老及真传弟子，就此叛出天机阁。
但后来大楚鼎盛，攻伐八方仙宗，掠夺东洲七成地界，可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而天机阁成为了唯一未经战火践踏，而归于大楚王朝的仙宗。
关于他的是非对错，关于他属于不战而降，还是属于审时度势，到了后来，已经很难判定了。
天机阁臣服于大楚王朝，被划归学士府名下，当时为表忠诚，这位天机阁主留在了大楚王城，亲自在学士府天机部，任职十年之久，既是为大楚出力，也是在大楚攻伐八方之时，将自己留于王城，将性命交于大楚，证明自身并无反心。
十年之后，他归返山门，但从此之后，天机阁每隔十年，便要抽调十位太上长老，来天御福地中元境的大楚王城，为大楚王朝效力。
根据惯例，这十位太上长老当中，至少要有三位高境真玄，至少要有一位绝顶真玄。
而出乎各方意料之外的是，今年前来大楚王城的只有九位太上长老，而为首这一位，竟然是已经铸鼎功成的天机阁主。
“永安侯爷刘四平，在院外求见，自称愿作向导，引阁主游览大楚王城，领略辉煌盛世的风土人情。”
“本座好歹也在大楚王城住过十年，不至于短短数十年光景，便连大楚王城都风貌都忘记了，他这是在故意嘲讽我天机阁所在，是穷乡僻壤。”
天机阁主气息收敛，宛如常人，神色平淡，说道：“圣君历第一年，他便想要借大楚之手，灭我天机阁，这些年来，明里暗里，与本座之间的博弈，也有百来场，结怨极深，他竟敢主动前来天机部？”
他乃是当世的铸鼎仙神，在推演天机的造诣上，也因为境界的提升，越过了仙与凡的层次，达到了六万年来，前人未有的境地。
对于天机人事，他已能盘推衍。
然而这个刘四平，修为未足铸鼎之境，却掌握大衍算经，在天机人事的造诣上，比之于他这位天机阁当代阁主，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他也颇为意外。
刘四平掌握大衍算经，推衍世间诸事，造诣极高，但本身修为，终究只是绝顶真玄，本该隐于幕后，而避免与自身相见，为何胆敢现于他的神驾之前？
“既然永安侯如此热情，便请他进来。”
——
天机部中。
刘越轩身着官袍，缓缓而来。
他貌如青年，清俊昂然，显得颇为意气风发。
说来也是，他今年未满百岁，仍属年轻一辈，然而已封侯拜相，身居高位，自身修为也已至绝顶真玄，可谓大楚年轻一代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而在他身后，有四名随从，气息皆是强盛。
“你们留下。”
刘越轩这般说来，迈入院中。
院中有一人，坐于亭间石椅，摆弄着面前石桌的棋盘。
此人貌若中年，气息如常，然而仔细去看，却仿佛深邃莫测，他举止之间，如与天合，深谙大道至理。
“这应该是你我之间，初次会见。”
“确是初见。”刘越轩笑了一声，他当年拜入天机阁，实则也只是外门弟子，并没有资格见到当年的阁主。
“其实本座来京之前，不曾想过以这样的方式相见。”天机阁主目光从棋盘上移开，看向了刘越轩，笑道：“本座原想找个机会，与你会一会，未曾想到，你竟然胆敢主动来天机部，出现在本座面前。”
“大庭广众之下，你不会对刘某出手，其实相见之时，最好还是在朝堂之上。”刘越轩笑着说道：“只不过，我再过几日，可能要北行一趟，免得错过，让你误以为刘某人闻风而逃，还是主动来见一回。”
“你就不怕，本座夺了大衍算经？”天机阁主目光冷冽，道：“凭借大衍算经，你与本座较量多年，但那也只是你我远隔数万里之遥，执棋博弈，暗中争斗，而今你在本座面前，只要本座出手，你如何抵挡？”
“这里是大楚王城，你不会出手。”刘越轩淡淡道。
“你主动来天机部，而不是本座去你刘府。”天机阁主说道：“本座可以认为，你来此刺杀。”
“就算我刺杀你，你真敢杀我？”刘越轩笑道。
“如何不敢？”天机阁主淡然道。
“你我之间，何必用这些话术？”刘越轩道。
“本座不杀你，但可以抢。”天机阁主说道：“大衍算经，就在你身上，这或许是六百年来，本座距离大衍算经最近的时候。”
“你敢来抢，那就鱼死网破了。”刘越轩笑道：“我早知你想夺大衍算经，但你又怕大衍算经落入楚帝手中，被赐予帝师，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替我隐瞒此事，甚至有些时候，还怕我出事，得为我善后……这样的你，只会与我博弈，寻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取走大衍算经，而不会贸然动强。”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天机阁主不再多言，只是问了一声。
“看你一眼，好判定你我之间的差距，现在看来，铸鼎仙神，确实深不可测，若非仗着大衍算经，单凭天机造诣，我确实低你许多。”刘越轩感叹道。
“你已真玄九印，距铸鼎只差一步，本座在你这个年纪时，可没有你这样的本领。”天机阁主平静说道：“当年聚圣山白圣君，百年之内，修成真玄九印，创东洲前所未有之进境，但这些年间，世间的天纵奇才，还真是层出不穷。”
“仗着大楚国运而已。”刘越轩笑着说道：“我身居大楚王朝高位，受国运昌盛之益，受万民众生之念，修行自然快得许多。实话与你说了，若无大楚国运，哪怕我天纵奇才，举世无双，惊才绝艳，冠绝古今，堪称东洲第一年轻俊彦，今日也应当还在高境真玄的层次，在七印真玄的门槛之外徘徊。”
刘越轩所言，并无虚假，他修行如此进益，正是依仗大楚国运。
实际上，不单是他，大楚王城禁军统领陆合、南元军三旗副统领古山等人，都是受大楚国运，而修行进益加快。
大德圣朝那边，如岳廷等人，受龙君修为提升的益处，而修为突飞猛进，在本身修行的层面上，也是有大德圣朝之国运，助益修行。
所以这些年间，大德圣朝之内，新晋横炼，新晋司正龙卫，亦是层出不穷。
而且国运鼎盛之下，冥冥之中，民智盛开，后人子嗣，少年稚童，多有根骨上佳之辈，都是大势所向，运势相合，诞生出了佳苗。
“……”
天机阁主沉默了片刻，说道：“未足百岁，修至真玄九印，成为学士府少师，被楚帝封为永安侯，在本座的消息中，你在人前，一向显得成熟稳重，谋虑极深，今日在本座面前，如何这般轻浮？”
刘越轩摊了摊手，无奈说道：“你也说了，人前显得成熟稳重嘛，毕竟是外人面前，总该注意一些，至于你我之间嘛……数十年来，咱们斗了这么久，也算互有了解，各知双方行事风格，各知对方深浅长短，又何必遮遮掩掩，其实你也一样，不用端着个架子，想抠鼻子就抠鼻子，想挠痒就挠痒，咱俩谁跟谁呀……”
天机阁主神色冷漠，说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刘越轩摸了摸下巴，说道：“还不是为了调和你们父子之间的矛盾，我来当个好心人，都说了父子没有隔夜仇，何必闹到现在这个境地呢？半年前唐浩成修行上古神法九元碑，你派人夺取他辛辛苦苦炼就的三道元碑，让他修行难成，如今常有隐患，生不如死，毕竟你作为父亲，也该还他三道元碑，免得他如此受难了。”
天机阁主面色如常，只缓缓说道：“二十八年前，他随你攻伐聚圣山，被你置于死地，逃命归来，不但没有向你报仇，反而助你洗清一切嫌疑，更借机反咬本座一口！若非白圣君剑毁天门，格局大变，楚帝必将兵伐天星福地，我天机阁恐已毁灭，再到后来，若非本座修成铸鼎道果，受楚帝忌惮，怕也早已被楚帝清算！那逆子妄图弑父，还有脸与本座提什么父子之情？”
刘越轩无奈道：“可是他毕竟替我洗清嫌疑，将我从牢狱中解救出来，还帮我咬你一口，险些就把你咬死了，不论怎么说，他也是我刘四平手下，一条得力的年轻小狗。”
唐浩成是小狗，言外之意，眼前的唐浩成之父，自然便是老狗。
天机阁主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只出声道：“到此为止，你想与本座博弈，那便继续来斗，无须逞口舌之利！”
刘越轩点头说道：“也好，那我便先摆个阵势……三月之后，您如今的独子，天机阁新的少阁主，将受学士府号召，来天御福地一行，入真元学府历练，眼下你有两个选择。”
天机阁主神色冷漠，一言不发。
刘越轩继续说道：“一，违逆学士府号召，强行留下少阁主，在楚帝与帝师的印象中，再继续添多一些逆反。”
天机阁主依然未有开口。
刘越轩又道：“二，你我围绕着少阁主，来一场争斗，在他离开真元学府之前，我会弄死他，你可以想办法保住他。如果我弄不死他，就当认败，三道元碑我不要了，当然，如果我弄死他了，三道元碑想来你也不会给我，那就这样吧，我弄死他，你去保他。”
这话仿佛像是废话，但他是在告诉天机阁主，要么拿来三道元碑，要么他刘越轩出手，坑杀当代少阁主。
而天机阁主只是轻笑了声，说道：“用这孩子的性命，来威胁本座？”
刘越轩说道：“唐浩成不堪造就，你觉得换个儿子便好，如今这个，据说您老十分满意，而且，您已修成铸鼎仙神，想要诞生子嗣，更加艰难……何必为了三道元碑，闹到这般地步呢？”
天机阁主淡淡说道：“重要吗？”
刘越轩笑道：“三道元碑，当然不重要……”
刹那之间，刘越轩的笑意，忽然为之一僵。
他眼神闪烁，低沉说道：“你两个儿子都不要？”
天机阁主平淡说道：“子嗣乃是血脉的延续，亦是性命的传承，而本座如今修成铸鼎道果，长生不朽，与天同寿，子嗣又有何用？”
刘越轩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施礼说道：“告辞。”
眼前的对手，他早知城府极深，阴冷毒辣。
如今看来，天机阁主比预料中更加心狠手辣。
不过他刘某人自然也不会被三言两语吓倒，放弃行事。
不管天机阁主在意不在意新任少阁主。
既然撕破了脸，便找个机会，在真元学府，弄死这位少阁主。
不过，天机阁主多半不会坐视不理。
那又是一场较量。
——
禁军所在。
陆合立于高台，遥望远方。
而在他的手中，有一道光芒。
大楚官印，可以互相传信，但要经过楚帝的国印。
而大德圣朝的官印，会暴露身份，所以他不曾受印。
这道光芒，是先前有人藏于他盔甲之中的。
“天机阁主是为铸鼎仙神，善于推衍天机人事，深不可测，你此后行事，万勿大意。此外，此次天机阁主未曾受召，主动前来王城，或有阴谋，你略加注意，但无需过多查探，只须在事起之时，显得尽职即可，免受楚帝责难。”
陆合屈指一弹，光芒顿时散去。
他看向聚圣山的方向，神色复杂。
东胜王朝已经消失了。
如今只有大德圣朝。
大德圣朝是怎样的鼎盛之世？
他这些年来，对大德圣朝的了解，只听各方传言，而不敢主动去探聚圣山的一切。
如今的大德圣朝，如今的聚圣山，如今的淮安，究竟如何了？
陆合这样念着，看向远方的眼神，显得略有恍惚，心道：“何年归故乡？何日见故友？”
第十章 大楚盛世的隐患，仙宗复兴的希望
永安侯府。
书房当中。
刘越轩褪去官服，换上了一身稍显清凉的长衫。
在他手中，是大楚王城的学府当中，有关卜卦测算方面的上等根苗。
而刘越轩接下来，便想要将这些少年，送入天星福地的学府当中。
在圣君历之前，大楚王朝便已经在天机阁所在的天星福地当中，设立了各地学府，招收各地天赋上佳的修行根苗。
并且，从此之后，天机阁所有新晋弟子，都要从学府之中挑选。
哪怕有些长老，发现了根骨天资极为出色的后辈，也不允许擅自收徒，而需要先将后辈送入学府之中，经受九年教导，才可以真正收入门下。
甚至，就连天机阁主的幼子，在出生之后，也不算是天机阁弟子，而是考入了大楚学府，经过九年学习，才在十五岁那年，才正式列入天机阁的门墙。
而且，大楚王朝境内，各方底层学府之中，如有适合修行卜卦测算之术的天纵奇才，可上报学士府，经过考验，择取人才，跨越汪洋大海，送入天机阁学府当中学习，而其中有多少是学士府放在天星福地的眼线，便很难说得清楚了。
“自从天星福地的学府建立之后，天机阁便不再是真正的仙宗，只是大楚王朝下辖的一片疆域而已，从今往后，拜入天机阁的所有弟子，全都是要经过大楚王朝的层层考验，由学府挑选。”
刘越轩淡淡道“再过百年，这样的天机阁，已尽数依附于大楚王朝，无力反叛了。”
目前学士府有调令，天机阁不单每十年轮换十位真玄级数的太上长老，而且每年也须得有三十位最出色的真传弟子，前来大楚王城任职，他们会担任学士府甚至司天府当中的各部官职，甚至会有一些进入各大军中，担任军师一类的角色。
天机阁与大楚王朝，随着时日，将更加密不可分。
无论是天机阁，还是其他仙宗，都将彻底融入大楚之内。
他左手边上，是关于大楚王朝最高学府的创立设想。
这是在效仿大德圣朝聚圣山的真龙学府。
只不过，真龙学府的根本，是龙卫部落，是龙血圣池，这是大德圣朝的真正根基，是大楚王朝根本无法拥有的滔天优势。
但最高学府的设立理念，未必有错。
这是学士府中报上来的。
将原先的真元宗所在，设立为最高学府。
这些年间，真元宗的弟子，也与天机阁一样，全都要从大楚的学府中挑选。
数十年来，真元宗的弟子，也会择取入军，但真元宗不同于天机阁，真元宗毕竟善于攻伐，剑诀强盛，本领极高，所以他们并不是担任军师的角色，而是作为攻伐的悍将。
真元宗弟子，但凡金丹境界的修为，便可在军中担任统领。
金丹境界以下，也可入军历练，赐予功勋，积攒一定的军功，亦可晋升军职。
大楚王朝的这种种制度，与大德圣朝的道路极为相近，毕竟两者都是六万年间极为罕见的修行王朝。
“六万年之间，在大楚王朝之前，不乏修行王朝的建立，但无一例外，都已失败告终，其中诸般种种秘辛，以及各大仙神的手笔，早已泯灭在岁月长河之中，难以考证。”
“不过目前看来，大楚王朝是第一个真正步入了‘盛世’的修行王朝。”
“若不是白圣君横空出世，若不是真龙现身于世，如今大楚王朝已经统一东洲，楚帝铸鼎功成，开始横扫天南界等各方天界，聚合国之大势，以此来看……大楚王朝无疑是六万年间，唯一一个真正被扶持起来，而未有破灭的修行王朝。”
“那么大德圣朝，应该便是第二个修行王朝。”
“两者之间，互有借鉴，诸般制度，皆有相似之处。”
刘越轩微微抬头，看向天穹，暗道“只不过，制度虽然相似，但毕竟国情不同，真要论来，大德圣朝的根底，应该算是古往今来最为庞大的龙卫部落……可是大楚王朝，目前隐患无穷。”
大楚王朝，已将这些仙宗的未来，变成了附庸，今后随着时光流转，再过一段岁月，老一辈或死或消，或失去复兴之念，而新一辈皆忠于大楚，那么在千百年后，大楚之内的仙宗，便也只是一处又一处的学府而已。
可那是以后，观看如今，各宗未灭的心思，仍是大楚隐患。
天机阁主目前是东洲各大仙宗掌权人当中，唯一的铸鼎仙神。
此人便是最大的隐患。
“这老家伙来了大楚王朝，看来近来一段时日，会很好玩。”
刘越轩这般念着，伸手一挥，光芒闪烁。
过不多时，便有一人，来到了窗前。
“消息送出去了没有？”刘越轩淡淡问了一声，他问的是送到目前禁军大统领陆合手中的消息。
“转手七道，安然送达。”那人出声说道“中间经手消息的四人，已各自派出京城执行军务了。”
“做得不错。”刘越轩点了点头，他与陆合之间的交流，相当于一条七节的锁链，而其中四人离开京城，算是砍断了中间四节锁链，便也断了线索与联系，避免在出现意外时被学士府顺藤摸瓜，查到他的身上。
“那属下告退了。”那黑色的影子，施了一礼。
“慢着。”刘越轩说道“你再传一道，让宫中那边，近来不要过于频繁探查消息，除非是重大之事，否则便先压下，不要来报，等天机阁主离京，再一并报来。”
“大人的意思是？”这黑影问道。
“天机阁主，毕竟是铸鼎仙神，在陛下眼中，他的分量可谓极重，而且善于推演天机。”刘越轩说道“学士府方面探查消息的诸般手段，都在我预料之中，但唯独此人，难以预料，不要被他抓到把柄，虽说他可能没有闲暇来寻我的麻烦。”
“大人觉得他来王城，真的是另有图谋？”黑影出声说道。
“这是必然的，不然他没事来王城作甚么？”刘越轩说道“值得他亲自来到大楚王城的事情，必然是极为重要，十有能够让他天机阁摆脱大楚，他恐怕是寻到了某个契机。”
“他来大楚王城，是想要反？”这黑影说道“他虽是铸鼎仙神，但陛下何等强大，加上如今大楚国运之鼎盛，真仙不出，近乎无敌，他如何敢反？”
“若论反意，大楚王朝境内，原先的各宗主事人，哪个不想反？只不过他们不敢反，天机阁主也不敢反，而如今……或许有什么特殊的契机到了。”刘越轩笑着说道“毕竟一代又一代，时日一长，各大仙宗安于现状，后辈皆为大楚人士，那些恢复原有旧制，恢复仙宗辉煌的念头，以及复兴的希望，便都随着时日而削减，直至彻底熄灭，再无半点盼头了。”
“大人觉得，他会怎么做？”黑影问道。
“这就难以揣度了，此人城府深不可测，心狠手辣，他善于测算天机，还是善于计算人心，尤其是到了铸鼎层次，造诣之高，当世之中，除我之外，能与他较量，但我也并非凌驾于他，不能勘破他的所有想法。”
刘越轩这般说来，神色如常，心中默默道“作为大楚王朝学士府的官员，本应当耗费全部精力，去揣测其中的变化，可是作为大德圣朝的元老，顺其自然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根据大衍算经的推算，不加以干涉，好过涉足其中。”
“此事可要禀报陛下与帝师？”黑影问道。
“无凭无据，如何上报？”刘越轩缓缓说道“报知于帝师，即便是帝师，也只能防范而已，毕竟一切只是猜测而已，贸然报上宫内，不免有诬告的嫌疑。”
“不能上报，那只能静观其变？”这黑影问道。
“容我仔细想想。”
刘越轩这般说来，心中暗道“确实得想一下这老家伙究竟在谋划什么。”
想归想，但也只是要想一想天机阁主的想法而已，而不是想着如何上报……若是要想如何上报，还不如仔细想一想，今晚上宵夜吃什么。
该去查的，还是要查，免得自己栽在坑里。
但查的方式，需要谨慎一些。
天机阁主此行，必有谋划，在谋划之下，大楚王朝或生乱象。
若是大楚生出乱象，也算是他刘越轩想要看见的。
若能察知天机阁主的方向，兴许他还可以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火上浇油，再闹大一些。
这么仔细想想，倒还有些兴奋。
他撇了撇嘴，看向天穹，咕哝道“怕是在背后有不少上古老家伙的手笔。”
想到那些上古的老家伙，他伸手按住大衍算经，眼神中逐渐变得复杂。
“若真是这个契机，那么这天机阁的老狗，倒是看得很透彻啊。”
他思索半晌，旋即伸手一点，光芒凝结，飘出窗外，吩咐道“交给唐浩成，让他们父子在王城闹一闹，最好把这一场笑话闹大，不过得要注意，他父亲心狠手辣，杀他不会手软，涉及性命之时，注意分寸。”
。
第十一章 大德圣朝的未来!
大德圣朝。
聚圣山，京城所在。
“各部均无变故，按最初计划，七日之内，可以完成。”
“大先生还要准备三天，便可安排妥当，以完满无缺的状态出关。”
“丹道部那边，霜灵姑娘需要两日，将出炉的丹药，再以丹法温养。”
“天工府那边，五先生为你炼制的大德圣剑，已经到了尾声，也是三两日内便可功成，此剑属仙宝之列，以龙角为材料，与国印相辅相成，可以与你本身作为本命至宝，随你修为提升而成长。”
“目前各处大军，皆严阵以待，前些时日龙君将新来的楚江将军，放在南部防线，而换出了闻旱将军，让闻旱将军去相助岳阳大人，想来岳阳大人得此助力，那边的压力也不会太重。”
“只不过，请龙君确认当今镇南大将军楚江的忠诚，否则南部防线，极有可能成为隐患。”
监察部传来了关于各方报知的消息，但是目前执掌监察部的人，对楚江还是有所保留，毕竟过于陌生，未有过多信任。
但庄冥对监察部并未予以回应，显然是默认楚江执掌此位，并无不妥。
而监察部那边，又再度发传来了消息。
“除此之外，监察部放在天星福地的谍子，传回来了消息，那位铸鼎功成的天机阁主，去了大楚王城。”
——
大殿之上。
庄冥静静看着监察部传来的消息，神色凝重。
他如今尚未铸鼎，也未化身天龙，但本领之高，足以镇杀五千丈大道以下的铸鼎之辈。
如天机阁主这一类，铸鼎未久，大道未足三千丈，且本身修行，善于推算天机人事而不善斗法，不会是他的对手。
但是他心中知晓，天机阁主真正令人看重的，并不是斗法的本领，而是他铸鼎之后，对大道的领悟，对天机的进一步推算，才是最可怕的。
“监察部认为，这一尊神，是主动前往大楚王城，必有谋划。”
“猜测是他寻到了让天机阁摆脱目前困境的契机。”
“或许他会在大楚王城，作出一些举动。”
“目前怀疑，他背后还有古老的仙神。”
三师兄唐天影，也看到了这些消息，但却沉吟着道：“只不过，我们作为局外人，尚且有这个预料，那么大楚的学士府，那位帝师，以及这位楚帝，真的会忽略？”
天机阁主的分量着实太重，除却楚帝之外，大楚之内的官员当中，或许该属他这位天机阁主的修为最高。
但偏偏这位修至仙神层次的高官，却谈不上忠诚。
楚帝对他极为重视，既是倚重，也是忌惮。
“我们考虑到的，楚帝必然也考虑到了。”庄冥沉吟着说道：“天机阁主既然在明面上过去，那么便不是去作乱的，但应该是去跟楚帝讲条件的。”
“他凭什么与楚帝条件？”唐天影问道。
“这就需要去查了，但在目前这个时机当中，除却我聚圣山之事，似乎没有过多的契机了。”庄冥说道。
“你认为……”唐天影的眼神中，顿生凝重之色。
“时机太巧，十有八九与我等谋划有关，不过目前也不能贸然下此定论。”庄冥顿了下，说道：“但仍需防范，务必加强对大楚方向的防线戒备，就算楚帝来犯，至少要拦下他的精兵悍将！”
到了如今的时代，已经没有任何存在，会忽略修行王朝的大军，哪怕强大的仙神，也是极为重视东洲两大王朝的精锐。
在以往的时候，真玄级数的大修士，可以覆灭一片岛屿，灭杀无数生灵，扫杀无数兵马。
但是在当年大楚王朝以百万精锐，斩杀巅峰真玄之后，便已是举世哗然。
而今，无论是大楚王朝，还是大德圣朝，国内皆有铸鼎仙神的存在，他们撑起了这鼎盛王朝的大势，国运之盛，已有仙神支柱。
各部大军的军中大势，得仙神气运，便也更加强大。
上千万的精锐，便足以与铸鼎仙神匹敌。
在这二十八年来，也并不是没有陨落于王朝精锐之下的仙神。
大楚王朝收服长极福地，大军压境之下，斩杀了那位新晋的铸鼎仙神。
大德圣朝扩展八方，攻伐各大仙宗，打下东洲余下三成地界，其中也有仙神阻拦，大多被击退了去，也有一两位自视过高，看不清形势的老辈仙神，过于固执，不甘服输，不愿退去，从而在聚圣山真传弟子为首的大军攻伐下，最终陨落。
在如今的时代，强如庄冥这样的本领，也不会忽略大楚王朝的军队。
尤其是在楚帝率领之下的军队！
“可要加强探查？”唐天影问道：“不如……让刘越轩亲自去探？”
“没有必要让他涉险。”庄冥正色说道：“照目前防范之势，就算大楚王朝真的如你我所想，也越不过我大德圣朝的大军防线。”
“也罢，就专心筹备此事罢。”唐天影吐出口气，道：“反正也就七日，大楚王朝未必来得及做出反应。”
“大楚王朝反而还在其次，天雾海域那批老鬼，才最应该重视。”
庄冥看向唐天影，说道：“两年前打草惊蛇，如今各方定然会比以往更加注意我大德圣朝的动向，这一次必要速战速决，如若不然，便也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没有下一次机会，并不是指聚圣山定然落败。
而是这一次风波再起，各方仙神不会再如以往那般迟疑，再度围攻过来，必然便要拼一个鱼死网破，要么聚圣山灭尽各方仙神而完成大事，要么聚圣山事败，此后恐怕也再难成事。
尤其是真仙之境的强大存在，正在逐渐越过万丈大道之上的天门碎片，去搜寻自身的道果。
当年那位白衣仙子，预计这层层天门碎片，约莫能够阻拦真仙百年，但总有人可以走得更快，或许六十年之内，便可恢复真仙修为。
如今已是圣君历二十八年。
还有三十余年，天地之间的格局，必将再生巨大变故。
真仙入世，甚至真仙之上的存在，也将重获修为。
那些藏于茫茫未知之处的大神通者，不知是否也会因格局之变，而现身出来。
如今的大德圣朝，已经极为强大，各方仙神不敢轻视。
如他庄冥本身，如大师兄温离，如二师兄辰冥，三师兄唐天影，均已达到了极为强大的地步，震慑各方古老仙神。
但强大终究只是暂时的。
在将来的格局中，大德圣朝的国运，依然在迷雾当中。
就算是具有大衍算经的刘越轩，也算不出这涉及亿万生灵，涉及真龙与仙神，涉及天地大势格局的国运走向。
所以大德圣朝还需要变得更加强大！
而这一次的谋划，便是能够让大德圣朝变得更加强大，让未来更加光明！
第十二章 妖奸!
苍云洞天。
真龙学府。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
山岳矗立，云雾萦绕。
山下有学府弟子，十六人为一队，巡视八方。
沿着石阶，往上而去，绕山而行，能见一座又一座宫殿，修筑于山间。
这是天工府的建造手法，每一座宫殿，都极为不凡，材料从各处福地、仙岛、灵山之处运送过来，经天工府的修行者铭刻符文，再加以修建。
而在最顶上的宫殿，便是真龙学府的最深处。
真龙学府的弟子，皆为龙卫。
他们也都知晓，真龙学府最高处的宫殿，才是真正的真龙学府。
因为那宫殿之上，有一面壁画。
整个真龙学府，便是围绕着这座壁画为中心，修建而成的。
那壁画之内，另有洞天。
内中便是龙卫部落。
大德圣朝最出色的少年，可入苍云洞天，拜入真龙学府。
而真龙学府当中，最出色的少年，便在这龙卫部落当中。
——
龙卫部落当中。
一袭白衣，飘然若仙。
她身形已经不再虚幻，隐约凝实。
但她的气息，愈发显得虚无缥缈。
“圣君历第一年，仙子指点庄冥，围绕龙卫部落，修建真龙学府，时隔二十八年，竟然真有几分道宫的韵味。”有一只金蟾，仍然是巴掌大小，但通体生机勃勃，已无当年沉寂之意，它乃是修成了道果的妖仙！
“这座真龙学府，无论是从建筑，还是诸般制度，以及学习的风气，本就是效仿道宫的。”白衣仙子缓缓说道：“上古时代的痕迹，都消失在岁月的长河当中，无论当年道尊做了什么，但道宫仍然是本宫学法之处，本宫想要留下道宫的痕迹，留下上古的痕迹。”
“所以仙子才想让真龙学府，继承道宫的传承？”金蟾问道。
“真龙学府，只能是真龙学府，继承的是龙卫传承，而永远不会是道宫。”白衣仙子说道：“但这也够了，本宫只是想要熟悉的环境，仅此而已。”
“不过这真龙学府，距离道宫，还有很大的差距。”金蟾出声说道。
“道宫之主乃是大神通者，若有朝一日，庄冥也有这等通天修为，真龙学府或许便不亚于道宫，甚至尤盛于道宫。”白衣仙子神色异样，出声说道。
“仙子对这庄冥，有如此高的评价？”金蟾不禁讶然道。
“他是后世之中，唯一一尊真龙，传承了历代龙族的希望。”白衣仙子说道：“更何况，真龙学府之中的弟子，都是他的龙卫，所以……这里更加团结，应该不会再与当年一样，出现道宫内乱，一夜倾塌。”
“可是压制龙族血脉的方法并不是没有，尤其是对古老的仙神而言。”金蟾低声道。
“终究只在少数。”白衣仙子说道：“或许以后，能够压制龙族血脉的伪龙卫将会有不少，但是现在，必然是极为稀少的……沐浴了龙血圣池的人，就算是各方的谍子奸细，在血脉的压制下，他们也会逐渐开始依附于大德圣朝，最终一心为大德圣朝办事。”
“所以，这些年间，仙子一直认为，掌控东洲三成地界的大德圣朝，必将凌驾于大楚王朝之上？”金蟾问道。
“因为大楚王朝内外隐患太多，而大德圣朝，执掌高位者，皆为龙卫，只要真龙不死，便能镇住一切隐患，维持他们的忠诚。”白衣仙子说道。
“可是这样的辉煌，恐怕维持不了百年。”金蟾说道。
“你能想到的，聚圣山这些真传弟子，也同样想到了。”白衣仙子说道。
“上古封魔大阵？”金蟾问道。
“不错，魔尊已灭，魔气成为无根之水，而此阵仍然在源源不断聚敛八方之气，迟早压垮底下的废墟天地，从而毁灭聚圣山，他们要借此来维持大德圣朝的辉煌。”白衣仙子说道。
“两年前他们失败了，各方极为重视，也极为愤怒。”金蟾说道。
“所以这一次，聚圣山颇有孤注一掷的想法。”白衣仙子说道：“应该是以庄冥和温离为首，聚圣山其他真传弟子共同商议之下，得出来的结果。”
“两年前仙子没有出手。”金蟾出声问道：“这一次，仙子会帮他们吗？”
“本宫不能出手。”白衣仙子平淡说道：“但你可以。”
“让小妖出手？”金蟾讶然道。
“这是庄冥的意思。”白衣仙神色平静，淡淡说道：“他昨日来访，不敢让本宫出手，只提及让你相助。”
“小妖本身不过也只是六千丈大道的铸鼎中上层境界，战力比他还远远不如，怎么帮忙？”金蟾忙是出声道：“敢来聚圣山寻衅的，就算不是真仙，也必然是铸鼎上层修为，小妖在上古时代也就是个殿前的小灵官，哪敢掺和此事？”
“本宫已经答应他了。”白衣仙子道。
“啊？”那金蟾吓得一身金色褪去，白得耀眼，颤颤道：“仙子，这如何使得？”
“无妨。”白衣仙子说道：“只让你去天雾海域一趟，不是让你正面迎战。”
“小妖去天雾海域，又有何用？”金蟾忙是开口说道：“事关重大，莫要托付错了，小妖不堪重任呐……”
“那里是圣宫废墟所在，当年或许有高人，为了避免圣宫废墟被外界发掘，放下了许多妖类，繁衍生息六万年，成为了东洲禁地，内中大妖无数，妖王盘踞，如今也出现了铸鼎的妖仙，还觉醒了上古的妖神。”白衣仙子说道：“其他的仙神你不必理会，但是这些上古妖类仙神，须得你去误导，给聚圣山争取时机，其中具体如何误导，庄冥已经为你制定了详细的计划……”
“这……这如何使得？”金蟾颤动着出声道：“他让小妖去当妖族奸细，这可是妖奸，一旦传出去，众妖得而诛之，他这是要陷小妖于不义，要让小妖在妖族史册上，遗臭百万年，万劫不复啊……”
“天工府会根据你金蟾一族的特性，打造一套龙鳞细甲，以后你便有龙鳞护身，能耐打一些，逃得会快一些。”白衣仙子说道：“你不是一直认为，金蟾无鳞，难御刀剑，容易陨落吗？”
“龙鳞细甲啊？”金蟾迟疑了下。
“还有丹道部的三枚仙丹，其中一枚用妖神断尾的血气炼制而成的。”白衣仙子又道。
“什么龙鳞细甲和仙丹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德圣朝如此鼎盛，黎民百姓安居乐业。”金蟾出声说道：“小妖虽非人族，但眼见天下生灵，身在太平盛世之中，如此繁华，极为难得，大义所在，理当相助……”
第十三章 兴衰胜败，一念之间
大楚王城。
皇宫大殿。
楚帝端坐于皇位，俯视着下方，气度威严，浩大强盛。
下方是天机阁主，气息如常，宛如凡人。
然而在场两位，皆是铸鼎功成，寿元不朽，超凡脱俗的仙神至尊！
“当年白圣君剑毁天门，朕立时闭关，意欲铸鼎。”
“于圣君历之前，朕乃是与真龙并肩，最接近于仙神层次的大修行者。”
“本以为一场闭关，不是真龙先一步化身天龙，便是朕先一步铸鼎功成，未有想到，刚入静室，聚圣山首徒温离铸鼎功成，一步登天，而至铸鼎上层。”
“而更未曾想到的是，流丰福地太上长老，与你天机阁主，接连铸鼎功成，比朕还快得许多。”
楚帝俯视下来，缓缓说道：“你铸鼎之后，不曾来王城拜见，隐有自立之意，此番不宣自来，莫不是要与朕一较高低？”
天机阁主早知楚帝暗怒，听得此言，也不出意料之外，当下仍是神色如常，施礼道：“陛下乃天纵奇才，世间雄主，自是远胜微臣，只因圣君历前十八年，各方动乱，国运影响，才阻碍陛下铸鼎。此后陛下铸鼎，平复叛乱，而今重归太平鼎盛，我大楚王朝国运浩荡，陛下执一国气运，仍是当世无敌，微臣本领浅薄，甘愿俯首，怎敢以下犯上？”
楚帝淡淡说道：“若本领并不浅薄，便能够以下犯上了？”
天机阁主回应道：“不敢，微臣自铸鼎以来，为大楚王朝，驻守天星福地，免受各方觊觎，免受战乱波及，兢兢业业，未敢有半分反意。”
楚帝神色稍微缓和，但心中实则颇为不屑。
两者其实都心知肚明。
天机阁谈不上忠诚。
大楚王朝谈不上信任。
只有随着时日，天机阁彻底融入大楚王朝，真正成为大楚的一部分，无法分割，彼此生死荣辱一体，待到那时，才会有信任二字。
当年大楚叛乱四起，天机阁主铸鼎功成，虽未直接宣告叛出大楚，但也坐看大楚王朝的乱象，而未有出手平叛。
楚帝对此，怒在心头，但这些年间，这天机阁主确实分量极重，便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此事不予置评。哪怕有臣子上禀，天机阁主在战乱期间，坐看国内乱象，未曾平叛，居心叵测，他也只得按下相关奏章。
天机阁对学士府而言，极为重要。
而天机阁主，成就铸鼎仙神，其户籍已属大楚王朝，只单他一人，便有冲霄的运势，让大楚国运直接增添一截，让楚帝的本领，更高一筹。
这也是楚帝没有对天机阁主出手的原因之一。
“今日微臣到此，是有要事禀报，因事关重大，故而亲身前来。”天机阁主说道。
“何事？”楚帝问道。
“事关我大楚王朝未来，也关乎我天机阁的未来。”
这一句话，在无形之间，便把大楚王朝和天机阁，分割成了两家。
自称“微臣”的天机阁主，只这么淡淡一句，便表明了他自身的态度。
楚帝面上闪过一抹寒意，但并未因这一句话而发怒，只沉声问了一句。
“何事涉及如此之广？”
“聚圣山。”天机阁主出声道：“不久之前，微臣推算天机，以铸鼎的造诣，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缕痕迹，由我天星福地，流至聚圣山去……想来陛下安插在聚圣山的谍子，应该也报回了消息。”
“……”楚帝略微沉默，他在聚圣山安插了不少谍子，但是都未能身具高位，所知其实不多……因为受到器重的谍子，往往都要沐浴龙血圣池，而受龙族血脉压制，最后对大德圣朝的忠诚，高过了对大楚王朝的忠诚。
“两年之前，天雾海域，大量仙神，围困聚圣山，最终此事不了了之。”天机阁主说道：“此事陛下应当知晓。”
“朕与真龙，有甲子之约，两年前事起之时，朕信守承诺，未有毁约，不曾踏足聚圣山，但后来也略知一二。”
当年聚圣山动静不小，八方仙神仿佛被踩到了共同的底线，怒不可遏，尽都放下了心中的忌惮，一齐围上聚圣山。
对于大楚王朝而言，当时若是跟随众神，一并攻打聚圣山，或许能够覆灭聚圣山。
当时文武百官，请战者众多。
唯独楚帝，在群情鼎沸之时，在这看似百年难遇的机缘之前，按下了所有的请战文书，坐观变化。
他这位大楚皇帝，在聚圣山吃了一场败仗，如今又不敢发难，暗地里背负了怯战的名头。
但事实证明，仍然是他这位大楚皇帝，深谋远虑。
因为温离太强，而且辰冥、唐天影、陆长寿，包括庄冥在内，都非寻常仙神可比！
各方古老仙神，终究惜命，不敢死战。
当时只是对峙，最终不了了之。
大楚王朝当时若是发难，那么事情平息之后，接下来这两年，大德圣朝定要发难，只怕已经开启了两国之战！
尽管大楚王朝占据东洲七成地界，国运浩荡，但他心中知晓，大德圣朝的高层之中，铸鼎的仙神，最高的战力，都要强于大楚王朝。
哪怕两国的背后，都有古老仙神的痕迹，但他不可能把希望放在那些古老仙神的身上。
至少在明面上，大楚王朝的胜算并不高，所以在两年前的风波当中，大楚王朝按兵不动，未有主动出战，撕毁甲子之约。
“你提及此事，莫非聚圣山还不死心？”楚帝微微皱眉，问道。
“聚圣山自创立以来，便眼高于顶，自认为诸天万界第一仙宗，无论温离还是庄冥，都倨傲无比，两年前的退让，只是为了更完善的准备。”天机阁主出声说道：“甚至，两年前他们根本没有想过退让，而是诸天仙神退步了，才让大德圣朝这两年来的发展，远胜过往十年的发展。”
“两年……”
楚帝为之沉默。
对于仙神而言，数十上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两年光景也只是打了个盹而已。
若真是如此，也即是说，聚圣山表面答应退让，实际上诸天仙神退去之后，便立时毁诺？
聚圣山的谋划，以往没有人猜测得出来。
但两年之前，东洲各处福地，灵气减弱，而大德圣朝当中，修行人的进益，比以往更快，诞生出来的新一辈生灵，天赋高于以往。
世人皆已知晓，当年聚圣山之事，导致了怎样的后果。
“大德圣朝，想要以上古封魔大阵，聚敛东洲大势，收尽东洲灵气。”
天机阁主正色说道：“如此一来，除却聚圣山外，东洲亿万里疆域，修行都将要变得困难，而新生的幼儿，必然也受此影响，将少有杰出根苗……只有聚圣山，将成为东洲的仙境，在那里修行，事半功倍，新生的后辈当中，将会出现大量天资根骨极佳者。”
这是断东洲的未来，成就聚圣山的未来。
这也将会断去大楚王朝的未来。
只有大德圣朝，将会是一代强于一代。
“大德圣朝，野心勃勃，欲凌驾东洲。”
“此时的沉默，或许会换来两国之间，短期之内的平稳。”
“但未来，大楚必灭。”
“陛下真要与两年前那样，继续按兵不动，视而不见？”
天机阁主正色道：“理智与怯弱，往往在一念之间，胜与败也往往在一念之间，事关万世基业，恳请陛下三思！”
第十四章 大楚的危机，楚帝的不安
上古封魔大阵，是大神通者的手笔，如同大道至理，如天地规则。
此事涉及整个东洲，一旦聚圣山功成，便毁掉了各方的未来。
不单是各家势力的未来，还有他们的现在！
就算是上古的仙神，在修行的层面上，都要受到影响，他们仙家法力的增长会减慢。
而施展了法力之后，恢复法力的速度，也会减慢。
这才是两年之前，各方仙神当机立断，结盟围攻聚圣山的原因。
“你来王城，便是为了与朕，言明此事？”楚帝神色如常，语气平淡。
“正是。”天机阁主应道。
“涉及各方古老势力，以及各家古老仙神，轮不到朕出手。”楚帝说道。
“陛下乃是雄主，定然不会将兴衰存亡，寄托于古老仙神的手中。”天机阁主出声说道：“其实陛下早就知晓，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在东洲之内，却有着两大王朝，关乎兴衰存亡的一战，必然是不可避免的。”
“……”
楚帝为之沉默，他自然知晓，大楚王朝与大德圣朝，迟早会有一战，就算没有他之前攻打聚圣山的仇怨，也有东洲权柄的争夺。
所以当时落在下风的他，才定下甲子之约，暂缓一口气，拖延时日。
但实际上，大楚王朝拖延时日，也颇有几分苟延残喘之意。
单从前景来说，大德圣朝的前景，比大楚王朝更加光明，如今大德圣朝发展的态势极为惊人，日后若是两国大战，大德圣朝有更大的希望能够成为东洲的霸主。
当年的甲子之约，不是给大楚王朝成长的机会，而是阻拦大德圣朝一统东洲的脚步。
约定时日一到，大战仍然不可避免。
所以这些年间，他明里暗里，实则与古老仙神颇多来往，尝试借古老仙神之手，诛灭真龙，毁掉龙血圣池。
真龙不灭，他只能是苟延残喘，难以成就东洲雄主。
“这已是最后的机会。”
“此战若聚圣山败，短期之内，大楚王朝自然不会再有灭亡的忧患。”
“此战若是聚圣山胜，大楚王朝必灭无疑。”
天机阁主说道：“大楚王朝目前未必能胜于大德圣朝，未来的走向，陛下心中知晓，而这一次，庄冥会再度引动各方仙神的愤怒，而且难以再有退让的余地。陛下乃是明君，应当看得清楚目前的局势，知晓其中利害，对大楚王朝而言，这是一个联合各方仙神的契机，极为难得。若眼下再不出手，聚圣山一旦功成，天御福地这东洲第一福地同样只是一块废地，以后就算大德圣朝不来攻打，可是随着时日，大楚王朝也将步入衰败。”
楚帝静静看着他，问道：“你背后的是谁？”
天机阁主沉默了一下，未有否认，只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关乎兴衰存亡，陛下难道还要怯战？”
楚帝目光微凝，过得半晌，才道：“既然此事涉及诸天仙神的底线，你传出此事，各方仙神自有决断，聚圣山再强，也挡不住八方仙神，何必来此？”
天机阁主说道：“此事涉及的，其实只是东洲的仙神，无关东洲之外的势力，然而陛下这座大楚王朝的背后，牵扯的不单是东洲的仙神。”
楚帝出声道：“你背后那尊仙神认为，单凭东洲这所有仙神，还不足以毁灭聚圣山？”
天机阁主微微摇头，说道：“不是他认为，而是微臣推算的结果。”
楚帝问道：“具体结果如何？”
天机阁主说道：“在大德圣朝的背后，有着太古苍龙的痕迹，有着圣宫的痕迹，还有更加难以揣度，而虚幻不明的痕迹。”
楚帝问道：“那又如何？”
天机阁主说道：“如果这些痕迹的正主，都没有陨落在上古劫数当中。那么东洲境内，这所有仙神，都不足以覆灭聚圣山，或者说……他们不会再有毁灭聚圣山的念头，而会默许此事。”
楚帝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此……加上大楚王朝呢？”
天机阁主正色道：“有两成机会可以覆灭大德圣朝。”
楚帝皱眉道：“引动整个东洲，包括东洲之外的仙神，却也只有两成机会？”
天机阁主说道：“但有五成机会，可以阻拦大德圣朝扩展的脚步，继续维持目前的现状。”
楚帝默然片刻，又道：“余下三成呢？”
天机阁主说道：“大德圣朝的脚步，将会无可抵挡。”
“……”
楚帝握着手中的国印，沉吟不语。
天机阁主出声说道：“陛下若是不战，便维持现状，待日后局势明朗，恐怕兴衰存亡已不再掌握于自身手中……而陛下若战，我天机阁愿意出力，天星福地的传承秘地，可以作为东元大军的驻军之地，形成大军防线，只须半日之间，便可率众攻至聚圣山之前。”
楚帝缓缓起身，俯视下来，问道：你拼上天机阁，是想要什么？”
天机阁主抬起头来，道：“封王。”
楚帝未有应答，静静看着这位铸鼎的仙神。
天机阁主继续说道：“天星福地，作为封地，从此之后，天机阁的一切大小事务，皆由我天机阁自行负责。”
楚帝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道：“你想让大楚王朝，不再干涉天星福地的一切，自立一国？”
此事已经涉及到了楚帝的底线，但在这个时机当中，如此条件其实并不过分，于是这位天机阁主，并无惧色，只施礼道：“不敢，只是封地而已。”
楚帝淡淡道：“仅此而已？”
天机阁主正色道：“陛下若有猜疑，可以指派一位高官，入我天星福地，监察天机阁。”
楚帝神色冷漠，挥手道：“此事，朕自会考虑，你且先下去罢。”
“这里是微臣衍算的天机过程及结果，陛下可以加以应证。”
天机阁主双手呈上一本簿册，旋即施礼道：“微臣告退。”
楚帝伸手一招，将簿册收在手中，静静看着这尊铸鼎仙神退去，过得片刻，才偏头吩咐道：“让帝师亲自盯住他的一举一动。”
黑暗之中，传来一个声音，应了一声是。
而楚帝的目光，落在了这簿册之上。
他翻开了簿册。
一页又一页。
楚帝的脸色，愈发凝重。
“宣天机部三名主事，即刻来见。”
“另外，传讯永安侯刘四平，让他去见唐浩成，商议北行之事，入夜之后，传唐浩成来见。”
他要证实这簿册上面的天机方向。
天机部三名主事，也出自于天机阁，但这数十年间，也算取得了大楚王朝的信任。
而唐浩成与其父决裂，也勉强可信。
但是信任终有深浅，而非尽信。
因此，才未有同时宣召这四人，且让三名主事先来，命唐浩成入夜之后再来。
此举所为，是为避免在此期间，令唐浩成那边出现什么古怪，所以才命永安侯刘四平，立时去寻唐浩成，商议北行之事，直至入夜之后，让唐浩成这边不会再出变故。
“若真如他推算的结果，此战恐怕难以避免。”
楚帝目光凝重，这些年间，他一直暗中推波助澜，意欲借仙神之手斩杀真龙，但大楚王朝却不曾有其他的举动。
他从未想过主动撕毁甲子之约。
反倒是有些忌惮庄冥野心太盛，主动毁诺，攻打大楚王朝，而统一东洲。
但好在如今看来，庄冥果真言而有信。
但即便庄冥言而有信，这甲子之约，也已经过了一半。
甲子之期一到，此战终究还是难以避免。
“迟早一战，但迟还是早，极为重要。”
楚帝这般念着，他已然铸鼎，加上大楚国运，强盛万分。
那头真龙，尚未化身天龙，虽有国运加身，但应该要弱他半筹。
可是时日拖延下去，真龙化为天龙，大德圣朝发展更加惊人，国运大势更加强盛，那么……他这大楚王朝的帝皇至尊，恐怕在大德圣朝的龙君面前，不堪一击。
这是他一直以来，最为寝食难安的原因。
第十五章 天雾海域中的仙神们!
天雾海域。
这里原是东洲禁地。
这里没有任何仙宗势力可以立足，内中妖物精怪层出不穷，各处大妖甚至真玄级数大妖王，各自雄踞一方，排斥外来修行人。
在天雾海域当中，常有各方修行者来此历练，或者寻找古老传承的痕迹。
但天雾海域号称禁地，极为凶险，总有各宗弟子甚至长老，乃至于太上长老，陨落于天雾海域中的种种凶险之地，或是陨落于诸般妖物之手。
而同样的，可以从天雾海域中安然离开的，也往往是斩妖除魔，得到了相应的好处，或是得到了什么宝物，或是得到了什么上古的传承，又或者是纯粹因为天雾海域的不凡之处，修行有所进益。
机缘与危险相伴。
这里是禁地，同样机缘遍地。
但是天雾海域之内，无法凝聚起任何一方势力，只有各方修行人，零零散散，来此探寻机缘，冒着性命之危。
以往仙神沉寂，各方尚不知晓。
可如今也已有了许多势力，知晓天雾海域当中的异样。
这里是上古时代中，东洲最为神秘的地界，曾经的圣宫遗址，具有无数上古时代的痕迹，无数仙神的传承，各种支离破碎的秘辛。
而盘踞于天雾海域当中的妖物精怪，皆是上古时代中，由最后的仙神，在陷入沉眠之前，对这片遗址留下的手段，让这里变成一片无比凶险的禁地，避免被后世修行人所发掘。
但六万年间，各方修行人，在此得到过许多残缺甚至完整的道统传承。
就连大楚王朝的根基，也是得自于天雾海域，取走了七大神君的石像，从而得到了上古西天界太华宫的法门，炼制出了国印与官印，形成了浩大修行王朝。
如今的大德圣朝，效仿大楚王朝，实则也是走了西天界太华宫的道路。
目前诸天万界当中，大德圣朝与大楚王朝，已经是后世当中，最为强大的势力。
而上古时代的势力，依然沉在水面之下，藏于暗处之中。
但随着天门毁去，上古未灭的仙神，逐一苏醒，原先各自的阵营，已经在暗中聚敛各自的同道。
其中，在天雾海域当中的仙神，是目前恢复得最快的。
这里不单是上古圣宫一脉残留的仙神势力。
这里也有攻打圣宫的势力。
这里还有其他各种明里暗里的仙神势力，如当初西方白虎七宿，便是来自于东洲之外。
——
“东斗星官陨落，他的洞府遗迹，尚未寻得，但从前些年奎木狼打上聚圣山所施展的秘术来看，或许是奎木狼获得了东斗星官的传承，补益自身道路，得以更进一步，已至万丈大道。”
“奎木狼往聚圣山寻衅，根据当时来看，击退他的是温离，但是最初与他争斗的，是尚未化身天龙的那千丈幼龙。”
“这千丈幼龙，究竟有多么强大？天门未开之时，便逼近于铸鼎层次，比上古时代的千丈幼龙，更为强盛，而今更是自号帝皇，建立大德圣朝，效仿大楚，聚敛各方大运，强得匪夷所思。”
“两年前聚圣山试图借用封禁魔尊的大阵，收尽东洲的运势，被我等所阻，但还是收了一两成的运势……这两年间，我等在此恢复伤势，明显不如之前，反倒是聚圣山，据说杰出之辈层出不穷，原先修行之辈进境极快。”
“大德圣朝在这两年间显得愈发鼎盛，再过些年下去，就算他还是千丈之身的幼龙，只怕国运加身之下，会强大得更加可怕。”
“聚圣山掌控着这封魔大阵，而且这封魔大阵对如今的聚圣山而言，也属于隐患……看似温和平淡实则锋芒凛冽的温离，以及那个杀机强得可怕的辰冥，行事无所不用其极的唐天影，再加上如今执掌大势的庄冥，只怕聚圣山不会轻易放下此事。”
“聚圣山重启封魔大阵，是迟早的事情。”
“这是上古大神通者所造，这阵法便如天地自然而生的大道，我等无力撼动大道的规则，难以毁去此阵，也难以阻拦此阵，想要阻拦此事，只能镇压聚圣山。”
“可是聚圣山目前局势颇为古怪，诸位可有谍子安插在其中？”
天雾海域当中，诸般仙神，一阵沉寂。
在大楚王朝当中，各方都安插了不少人手。
但是大德圣朝，却极为难以涉足其中。
各方打入大德圣朝的谍子奸细，自然是不少的。
可是一旦晋升为大德圣朝的高层人物，便要沐浴龙血圣池，而化身龙卫，受血脉限制，而忠于庄冥。
因此各方势力当中，打入大德圣朝的人手，都未能身居高位，只能获得些许无关紧要的消息，而得不到真正的机密。
“也不全然是如此罢？”忽然有个老者，出声说道“消除血脉压制的方法，虽然极为罕见，但并不是没有，甚至操控龙卫的方法，诸位想必也有涉猎。”
“但是大德圣朝，创立不过二十八年。”有一双赤红色的眼眸，如妖似魔，道“虽有此法，可以让我等派出的人手，免去龙族血脉的影响，可是在短短二十八年，想要在大德圣朝当中晋升高层官员，是极为艰难的，至少本君麾下的人，都没能晋升高层。”
“再过一段时日，大德圣朝继续壮大，必然要提拔中下层官员及武将，或许我们的人，才有资格晋升高层一列。”又有仙神这般说道。
“可是目前的消息呢？”
“……”
众皆沉寂。
大德圣朝境内，暗生风波，隐有古怪。
两年之前，聚圣山所为，惊动各方，此次不由得让各方也有忌惮。
不过忌惮归忌惮，绝大多数仙神，仍然不认为聚圣山会再来一次两年前的愚蠢举动。
短短两年光景，对仙神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打了个盹的工夫而已。
短短两年间，大德圣朝又能够强盛多少？
聚圣山若再有两年前的举动，也不外乎是再一次重复两年前的结局，罢战收手。
而且，短短两年，便背弃约定，就好比各方转身离去，聚圣山再行此事，如此举动，形同戏耍各方仙神，这一次必将更加震怒各方。
各方仙神怒而出手，聚圣山中必有仙神喋血，甚至覆灭！
对于许多仙神而言，他们并不认为短短两年的光景，聚圣山便可以完成之前毁去的布置，更不认为聚圣山可以抵御各方的怒火。
他们至今未有摆脱上古时代那一种闭关千百年，天地仍如旧的观念。
“要不是我一直在聚圣山里，我也不信啊。”暗中有一只金蟾，以上古妖神复苏的身份，参与其中，心中想道“就像是刚才发现一只小妖闹事，拍了它一巴掌，让它不要乱来，结果自己一转身，没走出两步，那小妖就又闹事了……而这一次，要是再去拍它巴掌，估计自己反被那小妖拍死，也就转个身，打个盹的功夫，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啊……”
它隐隐觉得，这一次又要把各方仙神在上古养成的认知，再一次打碎，逼迫他们重新认识这个后世的时代。
因为，它就已经在尽力用全新的目光，去观看这一个全新的时代。
被天门阻拦了六万年的时代，在天门毁去之后的这一段时日当中，必将爆发出极为璀璨的光芒。
“无论后世的光芒多么璀璨，我终究还是上古的妖神，理应站在上古的阵营，与上古的道友们同生共死，与后世的仙神势不两立……”
金蟾默默叹了一声，暗道“可是……无奈那头龙给的实在太多了啊……”
。
。
第十六章 血海已清，大事将起
聚圣山外。
昔年的血海，已经清澈。
在这里曾经战死过数百万的将士，血染汪洋，杀气残存，血煞不灭。
而在此之前，更是陨落过数以百计的巅峰真玄，可谓是上古大劫之后，六万年间最为惨烈的一战。
那一战之中所陨落的巅峰大修士，是六万年间所有大战当中，最多的一次，不但震动了天地，更是改变了东洲与天南界的格局。
而这些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却也未必全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他们或许还是哪一家宗门的老祖，呵护弟子，照拂徒孙，和蔼可亲。
他们或许还是哪一方福地中口碑极佳的前辈高人，乐于相助同道，愿意施以宝物，愿意开坛讲法，为世间修行人答疑解惑。
他们或许还是嫉恶如仇，严以律己，只斩杀妖邪，而无半分积恶的大善之辈。
但是他们为了铸鼎的希望，为了证道长生，为了成就仙神，而来到了这里，寻求借助真龙，甚至斩杀真龙，而达到更高的层次。
可是他们陨落在了这里，留在了过往的岁月中。
随着时日逐渐过去，岁月的长河往前流去，过往终究会逐渐淡去。
而这些巅峰真玄的痕迹，他们的气息，他们的名字，关于他们的一切，都将泯灭在过往。
——
此时此刻，聚圣山第二真传弟子，当世铸鼎仙神辰冥，正与大德圣朝龙君庄冥，行走在这汪洋之上。
洗清了一切的血色，蔚蓝的大海，令人深感舒适。
“当年不少巅峰真玄来犯，在你跌入虚空乱流之后，后面到来的巅峰真玄，在老大的杀性之下，皆有退却之意，毕竟没有了你这尊真龙，死战也再无意义，加上刘越轩把大楚藏于天南界的谍子全给掀出来了，他们各家也乱成一团，各方真玄老祖，便都各自散去，回援自家。”
老二辰冥，行走于汪洋之上，这般说来，感慨道：“而且最先到来的那一批，几乎被我等杀了个干净……说到底来，还是老实人被逼急了，展现出来的凶性，比我们还强。”
老大温离，素来温和平淡，儒雅和善，是聚圣山中真正的老实人，但当时眼见十三和老六都跌入了虚空轮流当中，当即便展现出杀性来。
当时温离杀得红了眼，一身长衫染血，脸上杀机森然，比其他师兄弟都更加凶悍，悍不畏死，近乎是拼上性命，只攻不守，打出了显赫凶威。
作为天地之间，唯一一个走正统道家修行道路，而走到了真玄极致的强者，被杀性蒙蔽了理智，是极为可怕的事情。
所以在失去真龙的痕迹之后，各方均是退去。
也正是因此，在后来庄冥流落诸天万界的数十年间，聚圣山依然稳固，各方苏醒的仙神，也不敢来触他温离的锋芒。
“真要说来，其实倒也颇为讽刺。”
辰冥说道：“虽说来犯聚圣山，死不足惜，但细细想来，他们才算是东洲境内，最具有勇气的真玄巅峰大修士，为了铸鼎，为了求道，来此涉险。”
庄冥背负双手，看着清澈的大海，忆起过往的气息，说道：“他们当中，实则也不乏在真玄九印的道路上，走到了逼近极境的地步，造诣极高，积累极厚。”
辰冥说道：“如果当年他们没有来犯，或许今时今日，在师尊剑毁天门的时代中，以他们的底蕴，可以有不少古老人物，凭借自身，越过千丈大道，从而铸鼎功成。当然……也必将有许多，陨落在铸鼎的这一步。”
庄冥笑着说道：“世事难料，他们之中，谁又能够想到今日的变化？在他们下定决心，准备拼上性命，来聚圣山参与屠龙的时候，若知晓数十年后，师尊剑破天门，造福众生，他们或许便不会再来送死，甚至会感念恩德，会与我聚圣山结交，助我等度过劫数。”
辰冥说道：“可惜，没有人可以预料未来的事情，哪怕是铸鼎之后的天机阁主，哪怕是具有大衍算经的刘越轩，都没能预料到未来的变化……甚至，上古时代当中，那位真正执掌着大衍算经的大天师，若能预知后世，又怎会落得一个陨落的下场？”
庄冥顿了下，问道：“若是陨落，其实也在他的算计当中呢？”
辰冥略有沉默，旋即点头道：“此言倒是值得深思。”
庄冥笑了声，依然看向远方，眼神闪过一抹凝重之色。
他距离铸鼎，只有一线。
真龙之躯，二十八年来，从东斗星官的仙家道果开始，至今已有五枚仙家道果作为积累，也只有一线，可化天龙。
他积累无比深厚，就算是上古时代的龙族，也没有任何一尊真龙，可以拥有他这样的底蕴。
因为在他真龙的沉厚底蕴之上，还有聚圣山的真玄九印。
这也是他最大的优势。
人身修行聚圣山功法，真龙修行万道归虚洞庭图，而偏偏两者都是他庄冥本身，所以才得以相辅相成，互相助势，而如此强大。
但铸鼎成仙，与化身天龙，依然是极为艰难的一步。
他越是强大，积累越是深厚，便代表着他将一跃而过，到更加高深的地步。
而越是如此，跨越仙凡壁障的这一步，便有着更沉重的压力。
若有变故，这压力也将是他突破失败，而最终陨落的劫数。
没有谁能够轻描淡写地越过这一步。
放在上古时代，仙神的直系血脉后裔，也不乏有着无法铸鼎，最终寿尽陨落的事例。
“这一次，颇有些孤注一掷，值得吗？”辰冥忽然问道。
“与其说是孤注一掷，不如说是当机立断。”庄冥说道：“其实我们没有退路，这一次若不孤注一掷，今后便是绝路，还有三十余年，便陆续会有强大的真仙之辈，越过天门碎片，回归自身道果，对我聚圣山及大德圣朝而言，这是无法匹敌的强者。”
“好比你那年当场抢夺龙眼神石，化身蛟龙的时候？”辰冥沉吟道。
“其实那一次，才算孤注一掷。”
庄冥这般说来，神色倏忽一黯，看着手里国印传来的光芒，轻声道：“回去罢……送白老最后一程。”
第十七章 白老离世，人道茫茫
庄氏商行的元老。
忠心耿耿的老仆。
庄冥经营商行时的左膀右臂，东胜王朝的前任户部尚书。
在庄冥离开的许多时候，无论是商行的生意，还是东胜王朝的大事，大多压在了这位老者的身上。
这位老者，没有后裔，没有私心，且年岁已高，并没有需要他徇私枉法和贪墨钱粮的弱点，他的前半生，怀才不遇，他的后半生，殚精竭虑，所有心思，都在大业之上。
为此，他甚至疏于修行。
上一次，庄冥归来，为他续命。
这一次，已经无法延续他的性命。
唯一的方法，便是让他炼就大道金丹，或者成就横炼。
可是荒废了修行，满心思朝堂大势的老者，心思过于杂乱，已经无法沉浸于大道的感悟当中，而又年岁老迈，肉身腐朽，虽有龙族血脉，却也难以经历过于强烈的磨砺。
所以，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末尾。
——
修行未成的白老，气息极为微弱。
所谓的延寿丹药，甚至是真龙的龙涎，以及龙族的精血，都挽回不了他的生机。
除非庄冥此刻立成天龙，以仙神级数的天龙，龙涎便可称得是上古传说以来所记载的圣药，有生死人，肉白骨的起死回生之效。
但此时此刻，仍然时机未到。
只差了寥寥几日。
“布局至今，大势将成，可惜……”
庄冥看着病榻上的老者，看着他枯槁而苍白的脸，心绪极为复杂，显得低沉，叹道：“就差几日。”
若换作旁人，延寿几日，自然不难。
但是白老，在大德圣朝之中，位高权重，资历最老，在庄冥的授意下，一切得以延寿的法门及物事，都早已用在了白老身上。
若非如此，白老在许多年前，便早已与世长辞。
如今他用尽了所有的延寿之法，便是短短数日，也难以支撑。
“不妨事。”
白老气若游丝，声音极低，眼神已经黯淡无光，但勉强露出笑意，道：“本只是蹉跎一生的穷酸书生，半只脚才入坟地里，遇上公子，得以施展抱负，已经极为满足……看着商行一步一步做大，到后来公子化身蛟龙，庄氏商行凌驾于皇朝之上，再到取代东胜王朝，直至如今大德圣朝，老奴这一生，可谓是极为精彩。”
他勉强抬起头来，眼神中的光芒，似乎明亮了一丝，低声笑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奴不但年岁过百，还合了两个古稀之年，比世间芸芸众生，不知幸运多少，可惜还是福缘不够，修道难成，炼体无用，不能陪着公子继续走下去了。”
庄冥微微闭目，良久未语。
“公子乃是真龙，当世的帝皇，不该如此哀伤。”
白老低声说道：“不过，老奴还有个请求。”
庄冥睁开眼睛，道：“但说无妨。”
白老出声说道：“老奴一生，无有子嗣，在外也无牵挂，而今牵挂的人，均在我大德圣朝之内，龙君顾念旧情，也绝不会亏待他们，而如今最大的牵挂，便是整个大德圣朝。”
庄冥沉默下来。
白老轻声说道：“我等如今所为，求的是一个未来……在老奴心中，我大德圣朝，必将威慑诸天万界，成就永世不朽之基业，待到那个时候，请公子亲自来老奴坟前，告知一声。”
庄冥点头说道：“大德圣朝绝不会灭，我必将励精图治，携我大德圣朝之威，震慑诸天万界，扫平外敌，消除内患，成永世不朽之基业！”
白老微微颔首，稍作点头……便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最后一缕生机，消散于天地之间。
“……”
庄冥默然不语。
他看着眼前的老者，良久未动。
这个老者，将心血倾注在了庄氏商行，将后半生的一切，献给了大德圣朝。
没有子嗣，没有私心，只有公义。
直至临死，仍挂念着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大德圣朝的未来。
大德圣朝，以庄冥为首，但已不单是他庄冥的大德圣朝。
聚圣山诸位师兄，成为了大德圣朝的支柱。
闻旱、岳阳、白庆等人，成为了守卫大德圣朝的鳞甲。
柳河、陈飞云等人，成为了监察各部的眼睛。
刘越轩、陆合、古山等人，潜入了大楚王朝，拼着性命，拼掉他们拥有的高官厚禄，为大德圣朝效力。
也有如白老、福老、薛庆等人，为大德圣朝的安稳太平，奉献了无数心血。
老五陆长寿的天工府、霜灵的丹道部、铜镜老者的监察部，柳河的巡察部……以及各方大军将士，甚至是一个粗通武艺的士卒，他们都支撑着这座大德圣朝。
有人为支柱，有人为横梁，有人是砖块，有人是瓦片，甚至也有人是基石。
所以才有了这浩大的修行王朝。
“恭送白老。”
庄冥执晚辈礼，对这位长辈，施了一礼。
——
门外。
白庆及霜灵等人，已在等侯。
“龙君……”
“厚葬白老。”
庄冥这般应了一声，打破了所有人的期盼。
众人皆是神色黯淡，各有叹息。
庄冥往前一步，欲言又止。
白庆迟疑了下，问道：“他老人家是商行元老，可要号召诸位，回山致祭？”
庄冥尚未回应，便有一道声音响起。
“不可。”
唐天影正色说道：“如今局势，十分紧急，机会稍纵即逝，关系着大德圣朝的将来，关系着我等的生死，关系大德圣朝境内亿万生灵……白老若在，他们各自归来，见最后一面无妨，但白老已逝，人死灯灭，为了悼念，召回各方重臣，影响各方局势，确实不妥，就算白老本身，也绝不愿意见到。”
白庆闻言，却也沉默了下来。
“此事之后，再行拜祭。”
庄冥正色说道：“将白老送往淮安丰城，潜龙山庄后山墓地。”
那里是乾阳与殷明的埋葬之地。
那里也埋葬了许多战死于潜龙山庄的死士。
那里是庄氏商行的元老们长眠之地。
——
入夜。
皇宫。
庄冥背负着双手，抬头看着天穹之上的明月，神情恍惚。
“公子，丹药已经炼成，我害怕出错，亲自送来了。”外边传来了清澈的女孩儿声音。
“你先保管，明日一早，随我回聚圣山宗门所在。”庄冥出声说来，道：“今夜就住在宫里罢。”
“是，公子。”女孩儿声音稍低，轻声应道。
“霜灵。”庄冥忽然出声。
“在。”女孩儿声音连忙应答。
“答应公子……”庄冥深吸口气，说道：“要跟着公子，一直走下去，亲眼看着大德圣朝，走到最高的巅峰。”
“……”霜灵思及白老离世，知晓公子言中深意，当即轻声道：“霜灵必将留得性命，保全此身，亲眼看着我大德圣朝，威压诸天万界！”
“嗯。”
庄冥默然片刻，说道：“记住，这是你的承诺。”
他曾经以为，随着自身的修行，可以让大德圣朝随他变得强盛。
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是大德圣朝的帝皇。
他若得道，大德圣朝，便是仙朝，但凡龙卫，皆有成就不朽的希望
但实际上，并不是每一位旧人，每一位元老，每一位心腹，都可以伴随着他走到最后。
这是一条漫漫长路，大道无穷，随着他走得更加遥远，身边伴随的人，将会越来越少。
能够伴他走到最后的，寥寥无几。
能够看见大德圣朝，统合九天十地，威慑诸天万界的元老们，只怕到了最后，也是寥寥无几。
从他经营商行起，在他麾下，便有许许多多的人，倒在了半途，例如曾经的卢洋，例如那些为他化身蛟龙而抵御大军的死士，都没能继续跟着他的脚步。
而在如今，大德圣朝如此鼎盛，但最后谁又能看着他登临万界之巅？
从他创立商行开始，就一直跟随着他的白老，已经止步在了这里。
此刻他身边还有许多人相随。
但这些人能跟着他，走到哪一步？
甚至是他庄冥本身，又能够走到哪一步？
第十八章 风起!
东洲依然太平。
天地依然安静。
两大王朝，将东洲地界，三七而分，至今也未掀起战事的征兆。
按如此态势，整个东洲或许应该是有持续千百年的安稳太平，保持着两大王朝并立，鼎盛发展的大势。
但太平之下，早已暗流汹涌。
“天机阁主在宫中见了楚帝，我等未敢探查，不知双方谈了什么。”窗外有道黑影，发出淡淡的声音。
“两尊铸鼎仙神，都是老狐狸一般的角色，只怕在密谋些什么。”刘越轩沉吟说道：“最初认为天机阁主有可能要在天御福地搅弄风波，但现在看来，他进宫求见，或许是来求合作的，但也不能否定，他或许只是以合作为名，稳住楚帝，暗动风波……”
“还有一件事，极为古怪。”
暗中的影子，声音稍低，说道：“从天工府那边传过来的。”
刘越轩神色如常，道：“什么事情？”
这道影子出声道：“天工府的石年迹，正负责督造一枚官印。”
刘越轩缓缓说道：“他目前已是正三品官员，由他亲自督造的官印，想来品阶不低。”
那影子应道：“石年迹传来消息，这一枚官印，属于王印。”
刘越轩沉默了下，又问道：“其他方面呢？”
那道影子说道：“司天府南云清，亲自前往天星福地，勘察各方之势，统合整个天星福地的地势。”
以往天星福地，已有许多大楚官员。
所以，天星福地的各方之势，均有司天府勘岳部，亲自勘察，报于学士府，助天工府炼制官印，聚敛一地之势。
但这一次，是统合整个天星福地的地势，实际上……还是统合整个天星福地的官印，将这些官印尽数挂在王印之下，以王印为首，受王印所制。
这是封王之兆，而天星福地，照此看来，似乎要成为封地？
天机阁主只是入宫，见了楚帝一面，就让楚帝动了封王之意？
不过，楚帝也是老谋深算之辈。
不知这一次，封王的是天机阁主？
还是楚帝打算另择人选，将之封王，压制天机阁？
“此事颇为重要，可要报知聚圣山？”那黑影低声问了一句。
“还不能报。”刘越轩摇头说道。
“这……”那黑影顿生迟疑，道：“为什么？”
“天机阁主身在王城，必然注视着我。”刘越轩平静说道：“论起争斗的战力，哪怕他这铸鼎仙神，也谈不上强大，可是论起天机人事的测算，他是目前在东洲的明面上，唯一令我忌惮的人物，而同样的，我也是他唯一忌惮的人物……我若此时在他的眼皮底下，去联系聚圣山，不免过于冒险，一旦被他拿住线索，便是将主动把柄送到他的手中了。”
“那您的意思是？”这黑影问道。
“静观其变。”
刘越轩应了一声，手中按着大衍算经。
他以大衍算经所推演出来的结果，极为朦胧。
但唯一可以断定的是，自己若是涉足其中，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错综复杂，甚至局势更为恶劣。
这也许涉及到了自己藏得最深的一重身份，或许也涉及到了大衍算经背后所代表的天师府。
不过，他自身可以保持理智，而静观其变，但关于陆合等一众龙卫，关心则乱，恐自乱阵脚，还需要仔细安排。
他这般想着，忽然面色微变。
手下按着的大衍算经，仿佛变得极为炽热。
他看向聚圣山的方向，脸上渐渐变得凝重。
“大人？”这黑影的修为，只在于真玄境界，并未察觉到异样。
“开始了。”刘越轩语气复杂，低声说道。
“什么开始了？”黑影问道。
“天御福地的运势，在往聚圣山方向流去。”刘越轩神色凝重，说道：“好像有无形的力量，形成了通道，建成了台阶，牵扯着灵气的风，吹向通道的另一边……也像是无形之间的河道水渠被打通了，冥冥之中的水流，流向了聚圣山那边……跟两年前一样……”
聚圣山有上古封魔大阵，大神通者的手笔，与天然生成的法阵无异，只是以往无人动用，故而细水长流。
第一次出现这种变化，是在庄冥晋升真玄之时，他聚敛了大量的东洲运势，导致大楚王朝当中，各处动乱，国运大减，天灾频繁，甚至导致了秘境坍塌，洞天毁灭。
第二次的变化，在两年前，没有之前那样强烈，但各方运势皆有低迷，两年来颇受影响，反而是聚圣山，在这两年间，有滔天之势。
如今算是第三次。
但这第三次，此刻只是征兆，还颇为低微。
眼下能够察觉到这细微之兆的，目前应该只有万丈大道之上的存在。
而他具有大衍算经，虽非仙神之身，却也与真仙一般，提早感应到了其中的变化。
再过片刻，随着各方运势的逐渐流逝，随着上古封魔大阵运转起来，掠夺各方运势的力度更加强大，便会让各处铸鼎级数仙神有所察觉。
上一次便是如此，各方仙神当机立断，合力围上聚圣山，迫使聚圣山罢手，但也因为这片刻之间，让聚圣山得到了极大的益处。
时隔两年，在诸天仙神均以为聚圣山不敢再行此事时，却又再度出现了这样的征兆。
“照此下去，十日之内，聚圣山将收尽东洲运势，就连金丹级数的修行人都能察觉到各地的变化，以后在东洲境内的修行，将会越发艰难。”刘越轩低声道。
“难道这就是天机阁主面见楚帝的原因？”这影子低声道：“他能勘破大德圣朝的谋划？”
“还不好说。”刘越轩眉宇一挑，道：“不过，天机阁主确实有这个能耐，他作为铸鼎仙神，或许真能提前看出天机的变化。若真是如此，楚帝受他指点，必有准备，你确定各部大军都没有动静？”
“各部大军皆未调动，但是……”这黑影似乎想起什么，语气稍低。
“不过什么？”刘越轩问道。
“今晨偶然得知，在昨日夜里，东元大军当中，在江地抽调一万精锐，前往第七洞天，进行军阵演练。”这黑影说道：“消息得自于当地学士府的眼线。”
“哦？学士府那边，为何没有动静？”刘越轩问道。
“此事似乎已经被列入机密，属军部管理，学士府的眼线虽有察知，但学士府中皆无提及，显然是被帝师压了下来。”黑影说道：“目前得知此事的，寥寥数人而已。”
“但其中不包括我。”刘越轩脸色微沉，说道：“看来出现了些问题……我这身份，在天机阁主入京之后，恐怕也有些难以维持了。”
“有这般严重吗？”那黑影应道：“区区一万兵马而已。”
“区区万余人，为何瞒我？”刘越轩说道：“既然瞒我，便非尽信，再者说……你真以为就一万人？”
“何意？”这黑影略有不解。
“从哪一处抽调的一万兵马？”刘越轩问道。
“江地。”这黑影道。
“江地。”刘越轩说道：“天御福地，东元境，第八府所辖的七座地界之一。”
“大人是认为？”这黑影顿时惊道：“不止江地？”
“江地抽调万人，第八府就有七万人，整个东元境就有二百余万人，而天御福地就要有千万人之众。”刘越轩问道：“天御福地之外呢？东洲七成地界，皆属大楚王朝疆域，养出了多少大楚军队？若军部留下一些人手来维持所在之地的秩序，抽调其余将士，组成起来的军队，便是一支数量令人惊骇的大军！”
“目前得知的只是江地……”这黑影忙是说道。
“江地抽调兵马，你只是偶然得知的。”刘越轩说道：“既然是机密大事，其他地界的动静，你也偶然得知了吗？”
“这……”这道黑影思索道：“目前大军抽调，进入第七洞天进行演练，就在天御福地，未曾外出，难道……”
“龙君当年夺走了苍云洞天，搬迁离去，世人已经知晓，洞天秘境是可以搬迁的，只是世人不得其法，而今各方古老仙神复苏，这样的法门，未必有多么稀罕。”
刘越轩沉声说道：“查一下，第七洞天所在位置，目前还有什么动静。”
当年大楚修行盛典，在楚帝的授意下，天下皆知，大楚王城之上，便是一座洞天。
但实际上，大楚王朝掌控的不只有一座洞天。
正是因此，大楚王朝才有着藏匿于暗处的诸多真玄大修士，才养出了许多隐于暗处的精锐军队。
也正是因此，楚帝在二十八年前，才舍得让出苍云洞天，送与庄冥，定下甲子之约。
“之前天机阁主入京，聚圣山那边可知道了？”刘越轩又问道。
“应该已经传达了。”黑影应道。
“这就好。”
刘越轩吐出口气。
天机阁主身为铸鼎仙神，又善于推演天机，以往有自立之心，又害怕被楚帝清算，受到制衡，从不敢前来天御福地。
这一次来天御福地，自然是有图谋的。
庄冥行事，极为谨慎，就算看不出这天机阁主究竟在谋划什么，但至少对天机阁主前往大楚王朝，会有猜测。
一旦有了猜测，大德圣朝方面，对于大楚边境方向，就应该会有更多的防备。
第十九章 敌军来犯，众将迎敌!
大德圣朝。
聚圣山所在。
动用上古封魔大阵的方法，乃是师尊白圣君所传。
此法源自于何处，已经难以知晓。
毕竟上古封魔大阵是大神通者布置，也如同大道一般，乃是世间规则，如无相应法门，自然无法运用。
在诸位聚圣山真传弟子的眼中，这应是师尊根据上古封魔大阵，所钻研出来的法门，但经过庄冥当时以大衍算经来计算，在这道法门的基础上，又略加修改，而变成了更加适合他本身的法门。
“各部均已准备妥当。”
“两年以来，我聚圣山运势，如日中天，修行之人进益极大，国运鼎盛，军势浩荡，还添了五先生与楚江这两尊铸鼎仙神，运势更盛。”
“汲取了两年前的教训，准备得更加完善，弥补了两年前出现的破绽与缺憾。”
“不过，两年前也已经打草惊蛇，这一次恐怕各方仙神会察觉得更快。”
“此战成与不成，当在龙君本身。”
“去罢，按照原定准备，防守各部，绝不能出现半点差错。”
辰冥坐镇京城，通过监察部，发号施令，将庄冥准备好的布置，尽数安排了下去。
他深吸口气，看向宗门所在。
今日之事，关乎兴衰存亡。
大事若成，封魔大阵带来的隐患将会消去。
待得消除内中一界的魔气，那便是一座比苍云洞天更加广袤的秘地，大德圣朝的又一分底蕴。
今日谋划布置，准备无数，也准备好了血战与伤亡，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一旦功成，从此之后，便无须各类谋划与布置。
接下来的数十年间，聚圣山便将以最为强大的姿态，慑服东洲！
大德圣朝，将一统东洲。
——
聚圣山宗门所在。
白圣君洞府所在。
庄冥身着皇袍，头戴帝冠，手上托着大德圣朝国运，沉重万分，聚敛着亿万里地界的无穷大势，无数山川河流的势，皆聚于其上。
在他腰间，还有一柄长剑，内中光华流转，气息凛凛。
“我于今日铸鼎。”
“也于今日化龙。”
“更于今日，收尽东洲大势。”
“从此之后，东洲境内，再无三十六福地，再无七十二灵山，也无一百零八仙岛，只有聚圣山！”
“此事如成，大德圣朝，威震东洲，纵有真仙，亦无畏惧。”
“此事不成，后果难料，但终究也只是将三十年后的结果，提早了而已。”
庄冥这般想着，步入了洞府之中。
他本想着，再等三十年，底蕴积累得更加沉厚，再行此事。
但他在积累底蕴，各方仙神势力互相勾连，恢复元气，恢复上古阵营，也不比他慢。
而且世间仙神都认为，圣君历六十年后，必有真仙得以恢复修为，白圣君将天门碎片，阻拦了真仙的道路，大德圣朝必受怒火，定有举动，他们的预计，大德圣朝尚是初创，是在圣君历六十年之前的两三年间，才会有所动作。
两年前的失败，也没有仙神会料到，他在两年之后，便会再度尝试。
出其不意，各方尚未反应过来，便可以争取得更多的时机。
一步迈入。
洞府之中。
再往前行，已是另外一界。
那是一片废墟，空寂无物。
那曾经也是繁华之地，有着无数生灵繁衍生息，无奈被作为囚笼，封禁上古魔尊，内中一切生灵，尽数泯灭。
而今魔尊也已灭去，内中魔气失去源头，不断被大阵消去，而这大阵日积月累之下的威势，迟早会毁灭这方天地，继而波及聚圣山。
但现在，庄冥站在了这里。
他立身于大阵的中枢位置，阻隔了上古封魔大阵的所谓镇魔功德，流向那魔界当中。
他运用了聚圣山收敛镇魔功德的法门，加强了汇聚东洲大势的力度。
所谓镇魔功德，显得愈发浓烈。
——
天雾海域。
雾气渐渐淡去。
“这……”
寻常大妖及妖王，还难以察觉。
但铸鼎级数的仙神，皆已察觉异状。
天地之间的灵气，不断减弱。
这不是一时片刻之间的减弱，而是从根源上的掠取，毁的是根基，从此之后，天雾海域所在，难以恢复如此鼎盛之时。
须得知晓，这里才是东洲境内，真正最具有灵气的地方，曾经圣宫的所在，如今也是诸多仙神栖身之处。
这样的动静，他们并不陌生，在数十年前曾有一回，但他们尚未恢复仙家道果，而在两年前也有一回，源自于聚圣山封魔大阵，而各方仙神，怒而围上聚圣山。
此时此刻，又有了当年的异状。
“聚圣山……怎么敢？”
“两年光景，眨眼的功夫，转眼便毁诺了吗？”
“今次绝不善罢甘休！”
“干脆掀翻了聚圣山，免得屡屡戏耍我等！”
天雾海域当中，众神皆怒。
虽有许多心思深沉之辈，但更多的存在，是以上古仙神姿态，俯瞰当世修行者，对于后世修行之辈的违逆，显得怒不可遏。
两年前各方仙神围上聚圣山，倒也有些商议与争议。
但今次众神汇聚，却比以往更显默契。
许多光芒，从天雾海域当中，划破天穹，直指聚圣山方向。
——
不单是天雾海域。
藏于东洲各处的其他仙神，却也有着动静。
各大福地、仙岛、灵山、甚至其他未入品阶的岛屿，乃至于无人荒岛，也不乏有上古存在栖息，因为阵营不同，忌惮天雾海域方向。
但聚圣山此举，乃是要收尽东洲的造化。
世人称，一将功成万骨枯。
聚圣山是要毁去无数修行道场，成就无上仙境。
这触及了各方仙神的逆鳞。
有仙神依然在观望，未有贸然动身。
但也有仙神，已经从各方所在，化作光芒，威压万里，直逼聚圣山。
只瞬息之间，东洲境内，亿万里疆域之中，但见天地变色，风云变幻，日月交替。
数以百计的仙神威势，震慑十方，生灵恐惧，颤颤发抖。
——
大德圣朝，南部防线所在。
楚江神色肃然，脸色极为凝重。
他可以感应得到，在天南界的方向，也有仙神意欲窥探，朝此而来。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可以感受得到，无数大势朝着聚圣山汇聚而去。
但这不包括南部防线以南的天南界。
可那些古老的仙神，依然对这样的动静，有窥探的心思。
“将军？”名为谷河的龙卫，凝重道：“有仙神试图越过南部防线。”
“备战！”楚江沉声说道：“绝不放任何一人，过此防线！”
“是！”
谷河这般应了一声，心中隐有担忧。
不过他也知晓，此事涉及整个东洲，但与天南界方向关乎不大。
无关利益，无关生死，那些仙神倒也不至于拼死越过南部防线。
但也不会轻易退去，此战终究难免。
可只要悍然击退来犯仙神，便不会再有碍难。
相较之下，大德圣朝四方的防线当中，便以南部防线，最为轻松。
龙君似乎早已料到今日，所以调走了闻旱，去镇压更为重要的地方，将楚江留在了这里。
越是危险的方向，越是重要，便也越是需要值得信任的人物，前去镇守。
——
茫茫海域。
西边方向，一眼望去。
似乎涌来一片潮汐，无边无际。
黑色的潮汐，钢铁的洪流。
杀气席卷天地，覆盖大海汪洋。
而这片钢铁洪流，不断弥漫而来，行军速度，一瞬百里，快得惊人。
而在此时此刻，两万里外，西部边境所在，大德圣朝镇西军大营中，已有将士匆忙来报。
“大将军，正西方向，有大楚军队来犯，人数过亿，军势极强。”
“大楚王朝，果然不甘寂寞。”
岳阳深吸口气，握紧了神刀。
对于大楚方向的异动，监察部早有提醒，他也并不意外。
军营之中，众将士亦是严阵以待。
但见岳阳起身来，戴上头盔，面色肃然，眼中杀机凛凛。
他走出账外，倏地挥手，喝道：“敌军来犯，众将士且随本将迎敌！”
第二十章 血战!【一】
大德圣朝边界所在。
大军严阵以待，亦是钢铁洪流一般。
而在前方，数千里外，是大楚的军队。
岳阳等人，得获庄冥修行进境的益处，加上大德圣朝国运加身，不但本领得以增强，便是修行的速度，也是快得惊人，时至今日，修为已高至真玄九境。
遥遥数千里，一眼便看得清晰。
前方的大楚军队，宛如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钢铁洪流。
天上有着真玄及金丹级数的将领，也有凌空的战船，更有着驾驭飞禽异兽的士兵。
地上有大量战车及重弩，数不尽的将士，甲胄加身，寒光闪烁，有乘坐战车而来的将士，有驾驭战马及异兽而至的骑兵，也有徒步而至的步卒，刀枪凛凛，杀气十足。
再往后一些，则是无数弓箭手，张弓搭箭，已准备妥当。
临近三千里，双方的杀机，已经纠缠到了一处。
大战一触即发。
尽管早有所料，但岳阳仍然为之屏息。
这未必是他此生最艰难的一战，但这必将成为他人生中最为惨烈的一战。
在他身边，将会有多少人倒下？
甚至他自己本身，是否能够站到最后？
他并不知道，但他并不畏惧，当年公子吞食龙眼神石，他抱着赴死之念去杀陈王，从那时候起，他便放下了生死，如今不过是再面临当时的处境罢了。
“岳阳将军。”闻旱也身着甲胄，手执长刀，刚毅的面容上，带着些许期待，说道“虽然真龙卫与血龙卫之间，因出身不同，有些不合，但实际上，我一向对你极为敬重。”
“多谢闻将军看重。”岳阳神色冷漠，如是应道。
“听闻当年龙君初次化身蛟龙，你与陆合及柳河几位，尚是凡俗武者，便闯入东胜王朝的大军之中，拼却性命而战，不惧死亡，在我龙卫部落当中，听闻此事者，无不敬重。”闻旱笑了一声，显得颇为憨厚，说道“这样的敬重，不单是因为你是龙君身边最初的护卫，不单是因为你们是庄氏商行的元老，更是因为你等忠于龙君，更悍不畏死。不过，岳将军今日可有惧意否？”
“当年尚且不惧，如今谈何畏惧？你这是小瞧岳某吗？”岳廷手按刀柄，目视前方，冷淡道“莫说是我，便是我那不着调的弟弟岳廷，也从来不是懦弱怯战之辈！”
“我岂敢嘲讽将军，只不过一直以来，敬仰将军风采，今日……”闻旱语气倏地一沉，说道“能与将军，并肩作战，荣幸至极！当年憾未入龙君麾下，不能参与那样传奇的一战，今日终得机会，能在绝境般的惨烈战场上，领略当年将军等人面临的局势，也算完成过往遗憾……”
“当年你若在，那数万凡俗大军，也不算什么，只不过……”岳阳肃然说道“当年一战，潜龙山庄不过几十名护卫，拼死抵御数万大军，抱着的是必死之心，而今时今日，我等皆有搬山填海之力，身后两千万精锐，虽然其实没有悬殊的差距，谈不上赴死与绝望，只不过这一仗确实不好打。”
“今日之战，虽无当年那般绝望，但终究能够领略这拼死一战的念头。”闻旱往前一步，说道“这些年间，虽率军征战，但皆是以强盛之姿，镇压各方福地仙宗，如此绝境，算是我第一次遇见，岳将军且看我刀斩大敌……”
“对面为首的那尊神将，镇守这边防线，足有二十五年，与我也算老对手了，他的首级，我要亲自砍下来。”
岳阳拔刀出鞘，指向前方，气度昂然。
想来稳重的他，颇有岳廷那桀骜不驯的气态，当即喝道。
“韩神愈，岳某早就想砍你了，要不是顾忌甲子之约，早把你的大道金丹，传回聚圣山去，今日你大楚王朝撕毁甲子之约，自己找死，老子这就成全你！”
他身上军令骤然闪烁，两千余万大军之势，聚合于身，以大德圣朝国运之盛，与其本身修为相合，气血爆发，一刀斩出。
他这一刀，堪比铸鼎仙神之辈！
他这一刀，横扫八方！
刀势滚滚，威势凛然！
——
大德圣朝，占据东洲三成地界。
相较之下，疆域不如大楚王朝来得广袤，但大德圣朝的发展尤胜于大楚王朝，国运之盛，全然不逊色于大楚之威。
除此之外，在这个局势当中，还有着更大的益处。
便是在铸鼎境界仙神不多的局面下，不必去防守更加广阔的天地。
以大德圣朝目前的铸鼎仙神数量，以及诸多真玄级数的将领，率领各部大军，勉强将四方防线镇守稳固，不会有过多疏漏与破绽。
若是疆域太大，便难免松散，人心不齐，国运也未必有如今强盛，这也是二十八年来，大德圣朝休养生息，稳步发展，未有向大楚王朝宣战的原因之一。
因为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扩展国土疆域，未必是一件好事。
就算击败大楚王朝，也难以在这样的风波之下，守住整个东洲的疆域。
至于甲子之约，遵守了便是约定，不遵守了又能如何？
此刻大楚王朝可以主动毁约，大德圣朝自然也是可以毁约的，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大德圣朝北部防线所在。
这里是白庆、柳河、岳廷、陈飞云等人合力镇守。
其中除却陈飞云外，众人皆是纯粹龙卫，以横炼之法修行。
陈飞云则是与楚江相似，以具有龙族血脉的强横肉身为助力，修行道门正统之法，相辅相成。
但陈飞云至今仍是真玄九印境界，这已经是极为惊艳东洲的进境，除却本身天赋之外，还有大德圣朝国运加身，让他修行进益变得更快，也变得更加强大，他的本事或许已经不逊色于铸鼎之前的楚帝！
但铸鼎这一步，依然阻住了他。
据说刚刚霞举飞升而来的镇南大将军楚江，是外道伪仙，借助外力而成，龙君也曾询问过一回，如有山海大秘，可立地成仙，但要逊色于自身铸鼎的本领。
陈飞云自觉寿元长久，在天门毁灭之后，这一步有极大希望，当即拒绝，欲以本身力量，越过铸鼎境界！
实际上，此时众人当中，或许该以陈飞云的本领，暂列最强。
“天雾海域那边，才是最大的威胁。”陈飞云皱眉说道“龙君将我等召至此处，那边该要如何？”
“刚接到消息。”白庆说道“那边的大军，退后两万里。”
“退后？边境又该怎么办？”陈飞云问道。
“大先生温离，二先生辰冥，三先生唐天影，已经站在了边境。”柳河说道“三人镇一方，以这三位，来镇住所有来自于天雾海域方向的仙神。”
“镇得住吗？”陈飞云低声道“天雾海域当中藏匿的古老仙神，可是数量过百。”
“万丈大道之上，皆是天门碎片，当世无有真仙，三位聚圣山真传，便是立于当世最高的顶尖仙神……”岳廷说道“这是圣师剑毁天门，为聚圣山诸位真传，所留下的礼物。”
白圣君的剑，击碎了天门。
天门的碎片，缠绕着剑气，在万丈之上的大道。
大先生温离，一瞬铸鼎，片刻而至八千丈，此后未有多久，已至万丈，甚至到了万丈之上，除却其本身天赋之外，也是有着白圣君剑气作为指引。
“当年各方巅峰真玄来犯，不也数量过百？聚圣山诸位真传，当时也只是真玄九印而已，今日局势，不过再现当年，我倒是并不担心。”岳廷握了握剑柄，说道“我倒是担心我大哥那边，不知道会怎么样，大德圣朝的军队要驻守各方防线，而大楚王朝的军队只需要从西边攻过来……”
“当年面对的敌人，只是巅峰真玄，聚圣山的真传，在真玄级数，有着极大的优势。”陈飞云说道“可是能够越过铸鼎境界的，从上古大劫存活下来的，都是古老的存在，阅历深厚，法力强盛，所学功法及道术，都是仙家品阶，本领极高，我还是有些担心。”
“既然龙君如此布置，自有龙君的道理，与其担心大先生他们这些本领达到了当世最高一线的存在，还不如担心我们这边……”柳河低声说道“我等都未足仙神之境，虽有军令加身，强于世间巅峰真玄，有大军成势，可以斩杀铸鼎仙神，但若是这边来的，不仅仅是一尊铸鼎的仙神，我们恐怕也是够呛。”
“作为武将，时刻都要准备好战死沙场。”岳廷昂然道“你们连这点都不懂，也配与我岳某人并肩作战？”
“若不是此时局面紧张，我倒是想揍你一顿。”白庆淡淡说道。
“他这是快吓哭了。”柳河笑道。
“放屁！”
岳廷冷笑道“要是有铸鼎仙神来犯，老子一剑就把他狗头斩下来！”
就在这时，前方风起云涌。
数道光芒，顷刻而至。
当头一尊，金光闪烁，形如天狗，凶厉万分。
“你个乌鸦嘴！”
“真是条狗啊？”
岳廷顿时倒吸口气。
。
第二十一章 血战!【二】
聚圣山意欲收尽东洲运势，将聚圣山以外各大福地、仙岛、灵山等，化作凡地，而受得最大影响的，便是天雾海域。
圣宫的遗址，东洲最具灵气的所在，无数古老仙神选择作为沉眠之地的秘境。
此番聚圣山若成，天雾海域化作凡地，这些栖身于东洲的仙神，都将遭受极大影响。
他们修行的进益，将会减少，从此修炼，原有三分益处，今后或许只有半分，修行便只能是事倍功半。
他们耗费一缕法力，以往只须运转一个周天，即可恢复，今后或许要运转十个周天，才可补足消耗。
他们当中，不乏伤势未复的仙神，在苏醒之后，也有不少仍然伤重陨落的，还有更多伤势难愈，日夜运功修行，压制伤势，若今次聚圣山功成，他们运功恢复伤势，效果减弱，极有可能导致伤势恶化。
——
天雾海域防线。
各方仙神，从各个方向，朝着大德圣朝而来。
于东洲境内，潜藏着最多仙神的天雾海域，自然有着更多的仙神，汇聚而来，数以百计。
他们都将从这里，越过大德圣朝的边境，前往聚圣山。
两年前，他们便是直接越过这一条线，轰杀了大德圣朝驻守于此的边军，死伤三百万余。
而今日，这里没有军队驻扎。
军队后撤两万里。
这里只有三道人影，立于虚空。
聚圣山首徒温离，在现于当世的仙神中，战力近乎最高，深不可测。
聚圣山第二真传辰冥，已至万丈大道，具体本领未知，但比之温离，此人更加冷漠，出手极为狠辣。
聚圣山第三真传唐天影，也已具有万丈大道，所学甚多，本事繁杂，处事灵活，最重要的是，阴险狡诈，卑鄙无耻，时男时女，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世间传言，大德圣朝龙君，太古苍龙之子，天性淳朴，之所以如此狠辣，行事风格便学自于他。
此三人，无论修为之高，还是本领之强，或者处事手段之凌厉，皆在此世最高一线。
如非必要，没有任何一尊仙神，愿意与他们一战。
但如今涉及生死存亡，便已经到了必要的时候。
——
前方光芒过百。
来人皆为仙神。
大道之威，浩瀚无穷。
虚空为之扭曲，八方为之震荡。
而在这边，三人心中沉重，但面色如常。
“来者止步！”
唐天影大声喝道“大德圣朝境内，未经许可，擅自闯入者，斩！”
他的剑，横在了天际，撕裂了虚空。
而那些铸鼎仙神，也确实在这一剑之下，止住了遁光。
剑气森然，凌厉犹存，震慑诸神。
刹那之间，威势交击，气机纠缠，虚空动荡不堪。
而在那边，有一位老者，身着古朴长袍，往前一步，出声道“温离，你作为聚圣山首徒，两年前与我等定下协议，今日便即撕破，出尔反尔，又是何意？”
当年庄冥聚敛东洲运势，藏身洞府，便是以温离出面，镇住八方仙神，在僵持不下时，定下了协议，不再聚敛东洲运势，不再动用上古封魔大阵，此事就此作罢。
未有料到，仅仅两年，对仙神而言，好比才刚转身，尚未松一口气，便发现聚圣山又在聚敛东洲大势。
“好歹也是当世之间最强大的仙宗，也已经是东洲最强大的修行王朝，如何全然不讲规矩？”
“你聚圣山门下，出尔反尔，先前收手，待我等离去，才仅两年光景，便又胡来，本座回去之后，一炉丹药还未炼成，八方灵气被聚圣山掠夺，丹火都灭了，今日之事，绝不会轻易罢休。”
“今日若无交代，血战难以避免！”
“温离，你若不想血溅于此，便即退开，此事源自于南灵之子，我等便寻南灵之子。”
……
诸多仙神，显然并非同一方势力，适才那老者当头开口，亦有其他仙神，不甘其后，各自出声。
“诸位，何必闹到这般地步？”
温离施了一礼，道“当年晚辈确实应承此事，奈何如今大德圣朝，非是晚辈主事，如今是我那师弟，未经晚辈许可，再度聚敛东洲运势，毕竟当年定下承诺，非他本身，只是晚辈而已，对此却也无奈。不过，若是诸位前辈当真不喜，晚辈再去劝她收手也便是了。”
“温离，你真觉得两年前的把戏，今日还能重来么？两年前被你聚圣山戏耍一回，如今你聚圣山还要戏耍一回？”适才那老者喝道“你去劝庄冥停手，然后再过两年，便又可以催动上古封魔大阵？你聚圣山每一次催动，便要收取东洲许多运势，若再过几次，不也还是收尽了东洲运势？”
“”
“这你可小看我们了。”唐天影暗暗不屑，心道“老子还用得着多来几次？这一次务必功成，跟你们说什么收手，不过就是拖延一下时候……”
每过一息，各方所在，便要多一缕灵气运势，被聚圣山所得。
如果这些从上古时代沉眠至今，才刚刚苏醒，不大适应当世的家伙们，能够再蠢笨一些，他唐天影可以跟他们侃到天荒地老，侃到上古封魔大阵收尽东洲之势，然后一举功成，皆大欢喜。
但是这些老家伙，也不全然是蠢货。
“你们这些后辈，太不讲道理，转身便即毁诺，我辈中人皆受你聚圣山戏耍。”有一位中年仙神，喝道“今日之事，绝不善罢甘休。”
“立时停下上古封魔大阵。”有一尊仙神出声道“我等此次，要在聚圣山宗门，此阵中枢所在，布下我等各方手段，监察聚圣山，如若不然……便只有死战。”
“真要一战？”
温离拔剑出鞘，缓缓说道“我聚圣山素来与人为善，但也不是好惹的，聚圣山创立数百年，近来百年，屡屡遭人欺压，经受多次围攻，如今你等还妄想在我聚圣山留下什么手段，制衡我等，莫非你们当真觉得，我聚圣山当中，没有吾师白圣君坐镇，便都只是废物而已？温离作为聚圣山首徒，绝不可能坐视不理，谁再往前一步，我便一剑斩了他。
他声音才落，杀气强盛到了极点，眼神凌厉森冷到了极点。
当年在真玄级数时，他便杀红了眼，近乎入魔。
那时候，诸天仙神的本领，也局限在真玄境界当中。
尽管他们有一种俯瞰世间，坐观后辈争斗，仿佛看戏一般的心态，但不得不承认，当时的他们，对这聚圣山首徒，都有一种难言的忌惮，甚至……是畏惧。
两年前之所以轻易罢手，也是不愿与温离死战。
尤其是温离斩杀了东斗星官，一剑重伤奎木狼，他们便再无半点轻视。
但古老的存在，自幼上古的底气，他们这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仙神，却也不会在此被后辈震慑。
众神联袂而来，而非单独至此，合力之下，自有掀翻聚圣山的底气。
但各自之间，皆有保全自身之念，对温离忌惮太重，竟仍无一人主动出手。
“沉眠了六万年，都睡傻了吗？”唐天影心中作出了评价，暗道“铸鼎境界，修为虽高，但都自觉一方雄主，互不相服，貌合神离，终究一盘散沙，乌合之众……就看老大这样的老实人，能拖延多久了。”
。
第二十二章 世风日下，神心不古
天雾海域。
妖类仙神，齐聚于此，包括众多真玄级数的妖王，种族汇聚，意欲讨伐聚圣山。
而为首之妖，赫然是一头金蟾，也是上古时代，效力于圣宫的金蟾，修为虽然并非最高，但是地位身份，可算极高。
而且这头金蟾，对聚圣山极为熟悉，盗取了聚圣山宝物，一直被大德圣朝追杀。
此番它又通过埋在大德圣朝境内的棋子，得到了大德圣朝真正的谋划，那太古苍龙幼子的真正图谋。
这一次，聚敛东洲大势是假，图谋圣宫遗址是真。
这头金蟾，还得到了关于聚圣山中，礼部的正式文书，有着相关记载。
绝大多数妖类，并没有怀疑金蟾所言虚假，这并不是它们天性愚鲁，而是这金蟾终究是上古妖仙，还被聚圣山追杀过，没有理由欺瞒它们。
何况，金蟾这一次，秘密告知妖族仙神，仍有其他仙神，前往聚圣山去，那也是聚圣山抵挡不住的。
但是其余诸神，前往聚圣山，而它们妖类仙神，在此守株待兔，擒杀真龙，最好不过。
这头真龙，已是诸天万界最后一尊神兽。
唯一一尊凭着神兽血脉，不走大道修行法的存在。
对于妖类仙神而言，如能擒杀真龙，益处之大，难以想象。
而在这些妖类仙神，镇守圣宫遗址之时，却听得那金蟾絮絮叨叨，愤怒而言，发泄着对聚圣山的不满，让众多妖神，对它倍感同情，愈发相信这头金蟾，知晓聚圣山谋划，要在这里，坑杀真龙。
金蟾朝着聚圣山的方向，言语不绝，怒骂不休。
“聚圣山又在收敛东洲运势，要断咱们的生存之地。”
“两年前的承诺，他们转身就毁诺。”
“现在的后辈，竟然如此不讲规矩，对于上古时代的仙约，他们全然不知，更谈不上遵守。”
“关于上古时代的秩序与规矩，我等尽数恪守，唯独他们这些新晋仙神，全然不讲规矩，没有仙神的半分涵养。”
“真是世风日下，神心不古，简直道德败坏。”
“怎么后世仙神会行事如魔？”
“这个世道究竟怎么了？这个大热天的，气得老子简直发抖！”
“他娘的，气死本尊了！”
金蟾恼怒万分，仿佛在这大热天里冻得瑟瑟发抖，说道：“诸位仙友，务必警惕，那真龙或许已经来到了天雾海域，它狡诈万分，声东击西，引走各方仙神，妄图来夺天雾海域中的圣宫遗址宝藏。我等埋伏，还要更深一些，再深一些，不能轻举妄动，不能提早暴露，免得惊走了这野心勃勃的真龙……”
——
大德圣朝边界。
聚圣山三位真传弟子，阻拦了上百尊仙神的去路。
温离拔剑出鞘，杀机弥漫万里。
他眸光冷冽，脸色冰冷，似乎这一言不合之下，便要立时开战。
“温离！”
就在这时，又有一尊仙神出声说道：“你本领虽高，单打独斗，在场诸神，恐怕无一人是你敌手，但我等众神合力至此，你若还要动强，恐怕也只有陨落的下场。”
温离剑指前方，道：“我不动强，诸位退去如何？”
众神为之愤怒。
适才那老者喝道：“聚圣山真不愿退让？”
温离目光微凝，道：“也不是不能退让。”
他看向众神，说道：“待晚辈回山，向我那师弟进言，让他收了上古封魔大阵，不要再动此念，但在此期间，诸位也不能妄动。”
众神面面相觑，均有惊异。
貌若中年的一尊仙神，出声问道：“你要多久？”
温离神色肃然，沉吟着道：“回山须半日，到了宗门，根据门规，徒步而行，需要三日，而我那师弟，已经是大德圣朝的帝皇，想要见他也不容易，约莫七日，便能得见帝驾。”
说到这里，他又正色说道：“晚辈会呈上奏章，让他三思而后行，请他悬崖勒马，再不动用封魔大阵，诸位放心……晚辈是聚圣山首徒，我这师弟一向愿意采纳师兄们的意见，晚辈有十足把握，十日之内，说服于他。”
场中略有沉寂。
这番话乍一听，似乎没有问题。
但细细一听，极为古怪。
唐天影神色异样，暗道厉害，心道：“老实人正儿八经地一派胡言，让人不禁正正经经去听，险些就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了。”
唐某人自然听出了其中的古怪。
经过七日，才能有幸面见大德圣朝的皇帝。
再让大德圣朝的皇帝三思，大德圣朝的皇帝要深思熟虑，还不知道要多久时日。
而思考的结果，是愿不愿意继续动用上古封魔大阵，也还不知道。
至于十日之内，说服于他？
十日后，上古封魔大阵都毁了，东洲都成一片废地了。
这不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嘛？
这也就是老实人开口，才让众神认真地听完……换做他唐天影，声名在外，多半才说两句，那些仙神便知道他不老实，打断了他的话。
这么一想，唐天影心中隐隐有了些明悟。
今后或许可以扮作老实人，行走天下。
十三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言而无信，比自己也不逊色，但偏偏大家都认为他是个一言九鼎的君子，楚帝那家伙居然还定下了甲子之约，浑然不知撕毁甲子之约，也就一念之间的事。
这么一算，十三的造诣，还在三哥之上啊。
唐天影心中感慨。
而随着他的感慨。
那些仙神，也已被这一番话，彻底触怒。
“温离，你在戏耍我们吗？”
“……”
温离看向众神，平静道：“这不是很明显吗？”
顷刻之间，光芒碰撞，虚空破碎。
方圆十万里，瞬间陷入大战之间，激烈无比，仙神喋血。
唐天影险些都没反应过来，心中暗骂。
这翻脸翻得太快了。
还以为老大出面，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可以再拖延两日。
哪知道老实人终究是老实人，直接就摊开讲了。
“论起这方面的造诣，老大还是弱了些啊。”
唐天影感叹了一声，便是一剑劈了出去。
这一剑，从中裂开了天穹。
仙神之战，就此而发。
第二十三章 攻心为上
天雾海域防线，大战一瞬而发。
聚圣山三大真传，均已立身于当世仙神最高一线。
然而来犯众神，也不乏万丈大道的至强者。
这一战，天崩地裂，虚空崩碎。
但是各方仙神，均是貌合神离，在三大顶尖铸鼎仙神的锋芒之前，大多只想着保全自身，在后方施展仙术纠缠，让其他仙神在前方死战。
他们并非来自于同一方势力。
他们也并非同一处出身。
他们大多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
只有少数仙神，性情耿直霸烈，又自觉被触及仙神威严，更自恃本领高强，积累深厚，在前直面温离三人，凶悍万分。
但随着温离拼着受创，斩下一尊仙神之后。
这样的气势，便弱了三分。
“活得越久越是怕死。”
“不是同一方势力，也没有为首之人号召，甚至互相忌惮，各有敌意，虽是联袂而来，终究是不敢拼命，只是一盘散沙的乌黑之众。”
“两年前就试出来了，要不是为了稳妥，积累些底蕴，还用得着等到今日？”
唐天影暗自冷笑，却也展现出悍不畏死的态势来。
万里之外，一道光芒，遥遥而至。
他拼着受伤，强行斩落了眼前一尊铸鼎中层的仙神。
但只是闷哼一声，便杀向了适才那光芒打来的方向。
“以为藏在后方放冷箭，老子便不知道了吗？”
“敢出手的，老子跟你们拼命！”
“拼了我兄弟三人性命，也要把你们这群在劫数中苟延残喘的老家伙，砍死在这后世当中！”
唐天影凶悍无比，凛冽万分。
而在众仙神当中。
却也有声音响起，隐有颤动。
“聚圣山简直疯了，我等真要拼上性命，来镇杀他三人吗？”那尊仙神，仿佛女声，略有惊惶。
“区区三人，虽然都在万丈大道之上，而今我等众神合力，何须惧他三人？待我等合力，斩杀此三者！”有仙神大喝道。
“可是，他三人拼死反扑，谁能抵御得住？道兄如此厉害，何必在旁出声，还不上前死战？”那女声说道。
“我辈仙神，皆百战成仙，历经无数，虽沉眠多年，心气犹在，你是哪方仙神，心性如此脆弱，简直不堪造就！”又有仙神喝道。
“你管本姑娘是谁？”那女子说道：“上古大劫，真相未明，真仙之辈，至今不出，唯独我等铸鼎仙神，拼死来战，好不容易在上古劫数中存活下来，便要陨落于后辈手中吗？上古大劫当中，我等同门、好友、亲眷、皆受难其中，就不想查出真相吗？就不想知晓，那些上等仙家的图谋吗？我等在此拼死，他们却又如何行事？待过些年间，真仙入世，他们必有镇压聚圣山的本领，何必在今日，让我等仙神，作为棋子，来此赴死？”
“你究竟是谁？”
有仙神大声喝道：“如此扰乱众神心境，有损我等威势，莫不是聚圣山的奸细？”
他话虽如此，但却不禁退了下去。
众神皆有各自念头，隐隐觉得，此女所言极是。
除却那些受命于上位仙神的人物之外，其余仙神各自萌生退意。
那些上位仙神，至今不出，有何图谋？
此番东洲之事，不单涉及铸鼎仙神，更是涉及到了所有的修行者，包括万丈大道之上的真仙，以及更高的大罗金仙。
真正的至强者，未有出面镇压聚圣山。
他们如今拼死，仿佛成为了上位仙神手中的棋子。
上古大劫的真相究竟如何？未来的走向究竟如何？
古老的仙神，究竟何去何从？
“本神不参与此事了，大不了远离东洲，去南天界！”
那女子声音的所在，有一道光芒，匆忙远去。
而也有仙神，避免各方心思散乱，有意阻拦。
但这女子，似乎也是铸鼎上层的存在，一剑斩了那尊神，倏忽远去。
而余下仙神，心思各异。
有的选择留下。
有的就此退去。
毕竟，他们拼死，镇压聚圣山，所有仙神皆是得益，既然人心不齐，如先前那女仙一般，如此自私自利，他们又何必为了如同这女仙一样的修行者，去拼上性命？
人心大势，就此而散。
——
六万里外。
那尊女仙，倏忽停下，嘴角掠过一抹冷笑，道：“修到这个境地，活得太久而又怕死，都想着明哲保身，就干脆把话挑明，各自保全自身好了……”
数以百计的仙神，实难抵御，当以攻心为上！
她摇身一变，顿时化作一个男子，气度昂然，神色冷漠，面貌清俊，赫然是聚圣山第三真传唐天影。
而就在这时，他转身便杀了回去。
原先聚圣山三大真传阻路，而今再添一个唐天影的身外化身，四尊顶尖铸鼎仙神。
诸位仙神当中，原先便已离散的人心，愈发散乱。
斩不尽诸神。
但可以乱诸神之心。
说到底来，还是本就没有合力之心。
——
大楚王朝。
楚帝依然坐镇王城，未有亲自动身。
尽管他派遣大军，攻向大德圣朝，但他本身，依然选择在王城之内。
因为他的心思，与那些古老仙神，近乎相同。
事关整个东洲，何必让他拼死一战？
如若战死，大楚王朝分崩离析，又便宜了哪一方？
两年前他便是这样的心思，两年之后他确实已经选择了参与此战，但他本身依然出于谨慎，坐观各方仙神的举动。
实际上，不单是他，东洲境内，不知多少仙神，依然暗藏其中，等待着前头那一批仙神，在血战之下，慑服聚圣山，甚至毁灭聚圣山，阻止上古封魔大阵收尽东洲威势。
尽管各方心思，实则都并不难猜测，但毕竟天雾海域已经聚起了数以百计的仙神，联袂而出，压向聚圣山，尽管他们并不能同心协力，各有心思，但毕竟联手而至，无论对何方势力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各方仙神如此轻易便被瓦解了“军心”。
“根据学士府报来的消息，各方仙神倒真是一盘散沙。”
“上古势力错综复杂，有的结盟，有的敌对。”
“可是那尊女仙，也不该如此失态，显现得这般怯弱，导致诸神心思皆乱。”
楚帝微微皱眉，看着学士府报来的消息，有些异样。
学士府在各方海域当中，借助御兽宗当年的法门，将许多精怪妖物，变成了学士府的眼线。
尽管被波及而亡的有不少，但也有一些得以存活，将消息报回学士府。
他这般想着，隐约想到一人，顿生错愕。
唐天影！
此人善于隐匿变化之术！
“莫不是唐天影，化作女仙，使攻心之法？”
“若真是这般说来，其实聚圣山也并非全然是以力抵挡……从某一种角度来说，算是力有不足？”
“此事若传到大德圣朝的天雾海域防线，告知众神，可否扭转眼前战局？”
楚帝这般念着，神色之间，变幻不定。
第二十四章 天荒来犯，道宫正统
天雾海域防线，各方仙神心思离散，在温离、辰冥、以及唐天影两具仙体的阻拦之下，纠缠不休。
而在南部防线，隐约有着许多来自于天南界的仙神，试图越过两界边境，但也被镇南大军阻拦了下来。
楚江是铸鼎仙神，虽是外道伪仙，但受封镇南大将军，以军令加身，凭大德圣朝的强盛国运，隐约弥补了短处，不亚于外界铸鼎仙神，又有数以千万计的龙卫大军，威势无匹。
虽未有斩杀铸鼎仙神，却击退了十余位有意强行越境的古老存在。
此事无关天南界，只涉及东洲。
这些古老存在，仅是好奇东洲异变，有心探查，但却不至于为此拼上性命。
故而南部防线，依然稳固。
另外一方，岳廷、白庆、柳河、陈飞云等人，亦是遭遇了位于各方的仙神，合力而战，率军而起，死伤甚重，付出两百余万人的伤亡，但也斩杀了一尊铸鼎中层的仙神。
但仍有仙神来犯。
至于在正西一方，属于大楚王朝疆域，内中少有仙神存在，而今来犯的，也是大楚王朝的军队，数以亿计，茫茫无穷。
而整个大德圣朝的防线之内，以此最为惨烈！
——
“杀！”
岳阳血气冲霄，近乎烧灼虚空。
他这一刀，凶厉无匹。
大楚王朝，上亿将士。
大德圣朝，仅两千余万。
双方兵力，五倍之差，无有地势可借，唯独正面相击！
单论战力，大德圣朝的将士，尤胜于大楚将士一筹。
当年楚帝御驾亲征，东元大军压制住了东胜王朝的军队。
如今再也不同以往！
老五陆长寿，耗费无穷精力，钻研东元大军的兵器及甲胄，寻找出了大楚王朝制式兵甲以及军令的方法。
在军备方面，大德圣朝，已然不逊色于大楚王朝。
在军阵方面，大德圣朝当中，不乏得自于大楚王朝的军阵，还受得白衣仙子指点，得到了上古道宫之中的许多道兵布置阵法，比大楚王朝，稍有优势。
在气血方面及军势汇聚方面，大楚王朝的将士，以相同的炼体之法，以丹药为食，用道兵炼制之法，而大德圣朝之中，却也同样有着这一类法门。
但是大德圣朝的将士，均沐浴过龙血圣池，皆为血龙卫，虽然并非人人都能晋入横炼之境，但也都是精兵悍将，气血相同，军阵合一，全无破绽。
在气血这一点，也是强于大楚王朝的精锐。
但是，此时此刻，战场之上，大楚王朝的军队，数量远高于大德圣朝的镇西军。
以一敌五，如何取胜？
“杀！”
闻旱同样杀了上去，杀红了眼。
胜在于心！胜在于势！
以强悍之势，迎面击溃大楚军阵！
斩敌过千万，便有希望，让大楚来犯敌军，变成溃军！
而这也是大德圣朝军队的优势，他们是龙卫，有着相同的血脉，有着更坚定的心念，袍泽血战而亡，不会让他们溃败，而会燃起他们血脉中的炽烈战意，便能够压制住对惨烈战场的本能惧意！
古往今来，两军大战，不乏以少胜多之战力，其中或许有着各类原因，但是军心，同样极为重要。
一将无能，害死三军。
大楚王朝的将领，不是庸才。
但身为大德圣朝将领的他们，也不是庸才。
在这样的战场上，他们唯一可以比较的，是悍不畏死的军心。
“只要斩了韩神愈，他麾下的军队，必然军心动摇。”
“不过，从其他方面调来的军队，对韩神愈阵亡的影响，可能稍小一些。”
“无论如何，必要斩杀韩神愈！”
“龙卫传承当中，有刺杀之术。”
“岳阳乃是主帅，不能涉险，该须我来，行暗杀之术。”
“此战胜负，极为关键！”
闻旱这般念着，心中略有无奈。
实际上，他更加擅长于正面搏杀，反倒是镇岳，成为真龙学府的府主之后，钻研各类，如今比他更善于暗杀。
但是镇岳另有去处，他要带领真龙学府当中的杰出后辈，参与另外一方的战场，磨砺这些成长于大德圣朝太平盛世之中的年轻人，让他们见识血与火之间的惨烈，让他们认识到大德圣朝的太平，何等不易。
——
聚圣山中。
洞府之内。
庄冥盘膝而坐。
他在上古封魔大阵的中央。
上古封魔大阵，遍及茫茫东洲，以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作为阵法的根基所在，聚敛东洲的运势。
经过大神通者一手建成的大阵，整个东洲的运势，聚于一人之身。
源源不绝，庞大无比，浩瀚如汪洋大海。
在以往他初入真玄，便尝试过聚敛东洲运势，只是片刻之间，便让他真龙之身承受不住，只得化出二十四道身外化身，分担东洲运势。
而今，他没有再度分化。
他将以一人之身，收尽东洲所有运势。
而他的修为，再非往昔可比。
他是千丈真龙，他也是真玄九印，他的根基比任何存在都要浑厚，他的底子也更加稳固。
但到了此时此刻，茫茫东洲，约有两成运势聚合在身之后，强如庄冥，也有了当年被撑爆的那种念头。
若无外力干涉，此刻停下上古封魔大阵，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知晓，有此次毁诺之事，前车之鉴，这一次再停下上古封魔大阵，各方仙神也不会罢休。
此事之后，要么聚圣山就此覆灭，要么聚圣山退让，允许各方仙神在此留下手段，使得聚圣山动用上古封魔大阵的方式，将会受到制衡。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聚圣山从此之后，便再也不能动用上古封魔大阵！
“此事既发，务必一举功成！”
庄冥这般念着，神色肃然。
运势加身，福泽遍及全身，深入丹田，烙印于真龙之身。
真龙已开始蜕变。
真玄九印，隐有合一之兆。
他如今已是极为强大，凭借大德圣朝的强盛国运，堪比万丈大道的铸鼎仙神。
如若自身踏破铸鼎层次，化身天龙呢？
自身强大，大德圣朝国运更加强大。
以铸鼎之威，以天龙之身，获得更加强大的圣朝国运，他将会强大到怎样的地步？
他难以猜测，但他心中知晓，只有他成功铸鼎，化身天龙，才能平定各方仙神来犯之势！
只是，他还要度过这一场劫数！
越过仙神之境的劫数！
除却本身修行提升所带来的风险之外，还有来自于外界的杀劫！
——
而就在这时。
茫茫天荒。
光芒闪烁。
已有仙神破空而来。
道宫正统，道尊门下。
瞬间击破大德圣朝防线！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万丈大道的铸鼎仙神，更手执仙家至宝，威势无穷。
“聚圣山逆天而行，大德圣朝野心太盛，本座乃道宫传承，当替天行道，胆敢阻拦本座者，将灰飞烟灭！”
第二十五章 一刀斩神仙!
天荒方向，来人着道装打扮，气度威严，颇显强盛，宛如中年，然而观其面貌，不过二十余的样子。
他像是少年，也像是青年，还隐约像是中年道人。
这道士眉宇之间，带着倨傲之色，俯视下来。
他看着眼前茫茫大军，眼中如同看着大片蝼蚁，冷淡至极。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道门正统，替天行道，无意大开杀戒。”
道士声传八方，冷淡道：“十息之内，跟本座让出一条大道来，如若不然，本座屠灭你这千万之众！”
他声音才落，便见得一人，缓缓而来。
此人身着甲胄，手执长刀，神色平静，赫然便是龙卫部落主事人镇岳，而今真龙学府的府主，他当了这些年的府主，少了些粗犷鲁莽，多了些温和冷静。
而在镇岳身侧，约有二百人，同样是着军中甲胄，但实际上，这些人是真龙学府的老师，以及最为出色的一批学子。
这是大德圣朝未来一代的种子。
他们自出生以来，便出生于大德圣朝之中。
他们也是大德圣朝最忠诚的捍卫者！
此刻见得来犯之敌，姿态高傲，视众人为无物，无不带着怒色。
“好大的口气。”
镇岳看了对方一眼，此人也是铸鼎的仙神，而且在铸鼎层次当中，走出了极为遥远的距离。
就算不是万丈大道的铸鼎上层仙神，只怕也是五千丈大道的铸鼎中层仙神。
这样的一尊仙神，固然足够强大。
但不足以打破大德圣朝的这一方防线。
哪怕对方拥有上古仙宝，也同样无法击破。
但对方的口气，倒是比万丈大道的铸鼎顶层仙神，还要更大。
“本座已经是谦逊的了。”
那道人缓缓说道：“六万年前，东洲所在，于我天荒而言，不过海外蛮荒之地，如今六万年过去，东洲传承残缺，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全然不知铸鼎仙神之威，今日就让你们领略一下，我天荒道宫之秘术！”
镇岳拔刀一扬，道：“那就来试试！”
天荒极为遥远。
那里并无修行王朝，也就没有能够聚敛国运大势的军队。
东洲之外的仙神，似乎并没有领略过军阵的威能。
千万修行大军，能够展现出来的本领，借助军阵施展出来的力量，绝非一盘散沙能够比较的。
“好，本座原想饶过你们这些凡尘修行者，既然你们不领情，休怪本座屠灭你等！”
“要战便战！我倒想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镇岳踏空而出，长刀一挥，寒声道：“龙君有令，犯我大德圣朝者，斩！”
在他身后，众军凝结，军势相合。
龙卫气血近乎相同，军阵排列而成，以身上的甲胄及手中的兵刃为基础，聚合而成。
镇岳在顷刻之间，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军令加身，军中大势加身。
他一刀斩了过去。
对面那尊铸鼎仙神，面色不由得为之大变。
“道宫正统？砍的就是你们这些所谓正统！”
镇岳的刀，将天穹分开两半，朝着这尊面带骇意的铸鼎仙神，斩落了下去。
——
天荒。
道宫残殿。
有真玄九印大修士，匆忙而入，报知了一道消息。
“青河道人陨落了。”
“……”
残殿中的仙神，皆有沉寂。
青河道人，并非上古仙神，而是后世之中诞生的存在。
自二十八年前，白圣君剑毁天门之后，时至今日，天荒境内，除却诸天万界中霞举飞升而来的仙神之外，在天荒内铸鼎功成的后世修行者，约有十六位。
这是天荒六万年来积累的后世底蕴。
东洲与天南界，历经多次劫数，从白圣君镇压八方，到真龙出世，直到各方围攻聚圣山，陨落大量巅峰真玄，其中不乏传承强大，底蕴沉厚，距离铸鼎只差一线，唯独受制于天门的那些强大存在。
而这一批巅峰真玄的至强者陨落之后，东洲与天南界，单论后世的修行者，是远不如天荒的。
但铸鼎这一步，着实难于登天，哪怕天荒未有历经劫数，未有折损过多底蕴，但二十八年积累，也不过十六尊铸鼎仙神。
而今便陨落了一尊后世奇才？
“青河是怎么陨落的？”有一位老者，这般问来，显得有些怒意。
“先前东洲那边传来消息，大德圣朝的聚圣山，意图聚敛整个东洲的运势，成就聚圣山一方仙境，但此举将让其他各处，遭受极大影响，导致各方仙神及各方真玄大修士，联手围攻。”先前来报的这位真玄大修士，忙是应道：“其中大楚王朝，在两年前未有出手，这一次似乎经过一番衡量利弊，选择向大德圣朝出兵。”
“大楚王朝如此鲁莽？”适才那老者讶异道。
“也谈不上鲁莽，毕竟大德圣朝近些年间，可谓如日中天，迟早要灭大楚的。”有一尊中年声音的仙神，说道：“只不过，现下大楚主动撕毁甲子之约，待聚圣山过此劫数之后，便是两国之战。当然，这聚圣山要先度过这一场劫数再说……”
“大德圣朝的背后，难以揣度，这一批铸鼎仙神，能不能灭聚圣山，还是两说。”又有仙神出声，说道：“但是大楚王朝的背后，是我道宫的手笔，绝不能坐视大德圣朝吞并大楚。”
“所以三殿下命青河道人前往东洲。”适才那真玄大修士忙是应道：“青河道人，得我道宫传承，但终究是后辈仙神，须得一番考验。”
“一番考验，便把他害死了。”有仙神嘿然一笑，道：“三殿下好厉害的手段。”
“不得胡言。”适才的老者，出声喝道。
“对了，还有一事。”那真玄大修士又道：“从推算来看，此时此刻，青河道人应该才堪堪到达东洲的边界。”
“此言何意？”另一尊仙神问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中年声音的仙神说道：“也即是说，他刚入东洲，便被斩了？”
“目前来看，确实如此。”真玄大修士回应道。
“大德圣朝如此强大？”适才那老者，出声问道。
“是陨落在东洲，还是陨落在半途，死于大德圣朝还是其他各方手中，却也难说。”这真玄大修士又道：“不过除却青河道人之外，还有另外四尊仙神，前去勘探东洲所在，看一看大德圣朝的局势，只不过，他们是以查探为重，相助为辅。”
“相助？”道宫中有些仙神，苏醒未久，显然对于许多事情甚至秘辛，都并不知晓。
“三殿下的本意，是相助大楚王朝，去抵御大德圣朝。”那真玄大修士应道。
“本意？”适才那中年声音的仙神，听出了言外之意，当即问道：“那么现在呢？”
“现在看来，两者之间的差距，不是光靠我等稍微加以支援，便可弥补的。”这真玄大修士说道：“除非倾力相助，但诸位前辈也知，目前真仙不出，三殿下还有意隐匿，对大楚王朝稍作支援尚可，但绝不可能倾力而为。”
“眼下，只能寄望于东洲之内，那些被聚圣山此举所影响的仙神。”声音如若中年人般的那位仙神，沉吟着说道：“他们若压过了聚圣山，事态便还可压制。”
“若是他们压不过聚圣山呢？”有人问道。
“若是连东洲境内的仙神，都无法压过聚圣山，我等除非倾巢而出，否则，单是派出几位铸鼎仙神，来稍加支援，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的。”这中年男子回应道。
“六万年间，世人修行，皆在真玄境内，以铸鼎为无敌，只须得一尊铸鼎的仙神，就可镇压天下大势，也未有料到，时至如今，不足三十年，格局大变，几位铸鼎仙神合力，竟然都更改不了一场战事的结果。”适才那老者，叹息着到。
“今时不同往日了。”有声音叹道。
第二十六章 四面告急，一步登天!
聚圣山中。
有一面铜镜，光芒映照。
光芒当中，赫然是一枚大道金丹，华光外显，化作一个老者模样。
此人便是当年天机阁的长老，刘越轩修行路上的引路人，而今大德圣朝监察部的监察副使。
他手中有一枚官印，正二品官职。
这是大德圣朝帝皇，龙君庄冥所赐。
而这一枚官印，与学士府帝师手中的官印，近乎相同。
这铜镜老者，近来十余年，所担任的职务，便与大楚学士府的帝师相同，以监察副使的身份，监察大德圣朝内外。
而今各方消息，均传自于他的手中。
有些利于战局的消息，又从他手中发了出去。
但绝大多数的战局，都陷入僵局，甚至逐渐恶化。
“单从目前局势来看，各方都有抵御不住的迹象了。”
“南部边界，楚江作为铸鼎仙神，虽是外道伪仙，但外人不知，因此率领着千万镇南军的这尊仙神，威慑是极强的，但此时此刻，最轻松的南部边界，也有些吃力。”
“镇岳付出六十万人的伤亡，斩了一尊自称来自于天荒的仙神，但他察觉到天荒方向，依然风起云涌。”
“岳廷、白庆、柳河、陈飞云等人，率军抵挡隐藏于各处的仙神，阻拦他们前往聚圣山的道路，仅是重伤六尊铸鼎仙神，但伤亡已经达到两百余万人。”
“岳阳与闻旱，承受的压力最重，战场最为惨烈，以两千余苍龙镇北军，抵挡大楚王朝上亿精锐，自家死伤超过五百万，刚斩了韩神愈，杀敌八百余万，使得大楚军心遭受重创，但大楚军队未有溃散，对岳阳等人而言，依然是极为艰难的一战，仍然是败局。”
“温离、辰冥、唐天影及其身外化身，这四尊强大仙神，修行达万丈大道，属于铸鼎最高一线，先前他们取巧瓦解众神之心，压力削减许多，可余下未有退去的仙神，以及那些受命而来，信念坚毅的仙神，却依然与他们死战在了一处。”
“四神合力，应对百神之众，局面依然堪忧。”
铜镜老者沉吟着道：“再这么下去，最多在一天半之后，大德圣朝内外都会出现动荡，甚至全面溃败，大德圣朝将受到东洲仙神、天南界仙神，以及天荒仙神，包括大楚王朝的入侵。”
他这般念着，看向了聚圣山宗门所在的方向。
为了避免聚圣山方面受扰，或者潜藏于大德圣朝当中，至今未有察觉出来的奸细，扰乱上古封魔大阵，他对聚圣山的宗门所在，也是极为重视，周边布下了监察部的许多眼线，而且大多是互相监察。
除此之外，出身于龙卫部落的真龙卫，皆守护周边。
这些年间，大德圣朝鼓励龙卫部落，繁衍人口，每诞生子嗣一人，便予以重赏。
而龙卫部落的血脉，拥有特许的优势，他们诞生下来，无须通过立功，便能直接沐浴龙血圣池，极度忠诚，无须忧虑与忌惮。
尽管在表面上，大德圣朝当中沐浴龙血圣池的血龙卫，与龙卫部落出身的真龙卫，地位相当，未分高低，但实际上，除却庄氏商行的元老之外，真正最受重视的，便是真龙卫。
毕竟真龙卫，诞生于部落当中，是真正的知根知底。
况且作为上古流传下来的部落，忠诚不改，直至如今龙君继承血脉，也是积攒历代功勋，如今整个龙卫部落，都可算是真正的嫡系种族。
但是相应的，最为危险的地方，最为害怕出现变故的地方，往往也需要龙卫部落镇守。
这就是作为嫡系所肩负的责任！
就算是聚圣山诸位真传，内心中也更为信任龙卫部落出身的真龙卫。
毕竟血龙卫，来源甚广，虽然绝大多数，必是忠于龙君，但不免也有如同楚江一般，野心勃勃之辈，同样也有少数各方仙神，不惜耗费大量精力，将眼线藏入大德圣朝，并且相助这些谍子消除龙族血脉的压制。
大量血龙卫，难以一个又一个去辨别，目前便只好派遣最为纯粹的真龙卫，守护聚圣山宗门所在。
可是谁都知晓，这些真龙卫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只怕也是最为脆弱的一道防线。
若是四方溃败，大敌攻入聚圣山，便是大势已去，万余真龙卫，能战万丈大道的铸鼎仙神，但众神合力而来，便也只能拼着性命，稍作抵挡，加以拖延。
而实际上，此时的各方防线，也只是拖延而已。
“庄冥究竟何时能够踏破这一步？”
铜镜老者心中暗道：“如果刘越轩在这里，他会如何安排？”
尽管作为刘越轩的授业恩师，但是他心中明白，他只是一位引路人。
引入了修行门路之后，如今的刘越轩，有如今的成就，是因为大衍算经以及其本身的天赋及悟性，与他这位老师，关系反而并不大了。
但刘越轩此人，虽然向来是桀骜不驯，目光无人，但至少尊师重道。
他这位师尊，也并未因为刘越轩的敬重，而盲目自大。
他极为敬佩刘越轩如今的造诣。
所以他每当行事之时，难免还是会考虑到，若刘越轩身处此地，该会如何行事。
但他思前想后，似乎觉得，刘越轩在此，多半也只能束手无策。
毕竟大德圣朝，虽然发展极快，可是创立的时日，还太短暂了，目前的大德圣朝，不可谓不强大，强到堪称如今世间展现出来的势力当中，可位列第一。
但是大德圣朝并未强大到可以应对各方势力的联手合围。
目前各方来犯，其中有大楚王朝、有东洲各方仙神、有天荒道宫的传承、有天南界的来客、有上古势力的推动。
大德圣朝可以镇压住任何一方来犯，却不足以镇住各方联手，所以说到底来，力有不足，仍然是弱，底蕴不足。
“不对……”
铜镜老者心中隐隐有了明悟，眼神中充满了异色。
——
洞府之中。
庄冥盘膝而坐，仍在汲取东洲运势。
他知道此时此刻，外界战况必然极为惨烈。
无论敌我双方，都将会有无数人陨落。
大德圣朝将失去许多杰出将士，或许数以千万计。
而大德圣朝也可能会失去很多强大的支柱，例如强大的真龙卫，例如庄氏商行元老们所代表的血龙卫，甚至是聚圣山的诸位师兄。
他们此时此刻，都沐浴在杀机之中，在杀敌与被杀的生死之间徘徊。
或许他们之中，也会有陨落的人。
但此时此刻，他已没得选择。
而从一开始，他也没有指望过，可以让大师兄他们阻拦住来自于天雾海域的所有仙神。
他也没有指望过依靠岳阳和闻旱的两千余万精锐，去击溃大楚王朝上亿敌军。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只能拖延。
用他们的性命，用他们的本领，去拖延一段时日，让自身得以聚敛东洲运势。
聚敛东洲运势，借机铸鼎，化身天龙，这两者的蜕变时机，务必处于同时，否则不能平衡，便有陨落之危。
这一步，有仙凡之分，难于登天。
但这一次，若不登天，便永坠幽冥。
“最后一步！”
庄冥咬牙着，心中默念了一声。
此时此刻，整个大德圣朝，都处在生死存亡的处境当中，每耽搁一瞬间，就会有大量的将士陨落，其中也同样包括了置身于战场之上的大师兄温离、二师兄辰冥、三师兄唐天影、五师兄陆长寿、七师兄吕华、九师兄郑上元、岳阳、岳廷、白庆、柳河、陈飞云、闻旱、镇岳、楚江等等。
底蕴已足，片刻都不能耽搁。
他自身已经汲取了大量的东洲运势，将所谓的镇魔功德，将所谓的聚圣山福泽，融入体内，收于人身，化于龙躯。
除此之外，他头顶之上悬着的国印，也汲取了大量的东洲运势。
他膝上横着一柄帝剑，也同样汲取了大量的东洲运势。
东洲的浩大运势，聚在了大德圣朝的国君身上，聚在了大德圣朝的国印之上，也聚在了大德圣朝的帝剑之中。
“朕为大德圣朝帝皇龙君，今欲化身天龙，铸鼎成仙，集东洲之势，成大德圣朝万古不朽之基业！”
第二十七章 人心大势!
大德圣朝，亿万里疆域。
以聚圣山为中心，光芒散开，连接八方。
但凡国土境内，上至高官大将，下至凡尘百姓，乃至于飞禽走兽，亿万生灵，皆听得这么一声。
“朕为大德圣朝帝皇龙君，今欲化身天龙，铸鼎成仙，集东洲之势，成大德圣朝万古不朽之基业！”
——
此时此刻。
真龙学府的学子们，正游走于各方。
各地的官员，皆知如今大德圣朝的处境。
官府的公人，大肆传开。
这是极为冒险的举动。
若有差错，人心惶然，大德圣朝会因此秩序崩坏，就此大乱，导致国运纷扰，甚至国印受制，龙君突破也会遭受影响。
如当年大楚王朝诞生乱象，便让楚帝踏破铸鼎这一步，变得艰难十倍。
除一国领袖，遭受极大影响之外，各部官员手中的官印，以及各部的军令，都将受到影响，正在抵御外敌的他们，战力将会变得更弱。
但是庄冥的布置，便是要传开此事。
险中求生！
以二十八年，营造出来的大德圣朝！
是否值得大德圣朝上下，为之效力？
大德圣朝出于兴衰存亡之中，是否也会让他们感受到国破家亡的悲凉之意？
四面来敌，各方入侵，大敌强悍，是让大德圣朝的黎民百姓为之绝望，还是会让他们燃起熊熊斗志，万众一心？
——
卢胜，原为青云灵山的长老。
而今他是大德圣朝驻青云灵山一域之主。
他沐浴过龙血圣池。
他也忍受过屈辱与愤恨。
但二十八年间，他治理一域，欣欣向荣，比当年青云灵山尚在之时，尤为鼎盛。
凡人亦可安居乐业。
修行之人，亦可安心修炼。
后辈之人，皆可尝试修行，皆可一步一步，凭自身登上更高的学府，进入大德圣朝的高层。
不知不觉间，仇恨早已消去，这其中有着血脉的缘故，也有着他亲眼所见的盛世所带来的影响。
在大德圣朝之下的青云灵山，远胜以往。
“本官卢胜，青云灵山第六域官员，恭贺龙君！”
——
赵业，金丹级数修士，摇光福地第一域的正八品官员。
他今年二十一岁，圣君历第七年才出生。
他是大德圣朝学府的第一批学子。
当时各地学府初建，各地百姓及家族，甚至宗门残余后辈，都极为忌惮，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所在，为人父母，不敢送儿女入学。
但他的父亲，将他送入了学府当中。
他是第一批经受大德圣朝教导的年轻人。
这与任何古老宗门的修行方式，都不一样。
这是一种新的方式。
他学了种种修行法门，涉猎了丹药、炼宝、阵法、卜卦等等方面，但最终还是善于炼宝。
他天赋甚高，入了真龙学府，虽未如愿以偿进入天工府，但来到了这里，成为了一地官员，执掌官印，定一地民声。
他从一出生，便是大德圣朝的百姓。
而他如今，是大德圣朝的官员。
“恭贺龙君。”
赵业起身来，整理衣冠，躬身施礼。
他施礼完毕，却听得身旁也有一人，躬身施礼，道了这么一句。
瞬息之间，赵业神色异样。
此人也是当地官员，涉嫌贪墨，他正要上报巡察部。
而那人看了过来，只笑了一声，道：“覆巢之下无完卵，本官虽然稍微贪了一些，但终究还是大德圣朝的官员，若没有大德圣朝，本官流离失所，该去哪儿贪？”
赵业神色冷淡，道：“我仍会如实上报，不过你贪墨不多，不至于人头落地。”
——
潜渊福地。
第四域中。
“各方来犯！大德圣朝要灭了！灭得好！”
有个妇人，哈哈大笑，近乎巅狂，高兴得手舞足蹈。
而她的儿子，尚是少年，神色异样。
他父亲原是金丹级数修行者，入大德圣朝任职，三年前因贪墨之罪，被巡察部擒拿，审理半年之后，被依法斩杀。
只是，大德圣朝律法中，关于此罪，并无连坐，所以他们这一家，只被追回赃物，但未有遭受过多牵连。
但是家人对大德圣朝极为不满。
这是人之常情。
就算是他，在大德圣朝的学府中修习，但他同样对大德圣朝，带着痛恨之意。
可是，大义是非，他依然明白，这确实是极好的时代，只是让他们家过得不好，所以让这个时代，看起来也很不好。
可实际上，他知道这个时代，确实很好。
他也知道，大德圣朝破灭，将有无数人，就此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其中恐怕也包括自家人。
“恭贺龙君！”
少年在妇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深深施了一礼。
——
凌云仙岛之上。
这是第三域。
这里有一家富庶人家。
其中有个老人，神色恍惚。
他的独子，已战死沙场。
他原本家境贫寒，十二年前，花费了无数心血，让自家独子，去搏一份前程。
而他的儿子，也未有让他失望，从学堂时便是第一，然后初等学府、中等学府、上等学府、直至真龙学府，成为龙卫，成为千人统领。
这一家人，盼着今后可以在苍云洞天，有一席之地，鸡犬升天。
奈何在两年前，战死沙场。
原先因为儿子成器，各地官府也极为看重。
但他也知道，人死如灯灭，以前有多辉煌，后面就要有多么落魄。
但出于意料之外的是，他的儿子死后，他的家产，并没有被侵吞，没有被各家瓜分。
因为大德圣朝的律法，对他们有一层保护。
战死沙场者，其家中亲眷，各地官府皆须得加以照拂，送达抚恤，避免孤儿寡母一类，遭人欺凌。
各地官府，如有渎职，严惩。
正是因此，他失去了儿子，却没有失去家财。
他的儿子，为大德圣朝而战死。
他同样对大德圣朝有怨恨。
但这样的怨恨，早已淡去了。
这是他的儿子，用性命守护的王朝。
这是他祖上至今，不知多少代人，都不曾经历过的太平盛世。
“恭贺龙君！”
老人颤颤巍巍起身来，躬身施礼。
——
潜渊福地，第一域中。
山间有个老者，他像是一个普通的樵夫，但他也有属于自己的过往。
他年幼时，家里一块田被人看中，然后家破人亡。
他年少时，跟着哥哥，沿街乞讨，最后哥哥依然饿死了。
他后来习武，但后来饥荒，即便有武艺在身，想要寻一个吃饭的活，也不容易，就算去给人家扛米袋，也早已容不下更多的一个下人。
干不了活，吃不了饭，很多武者落草为寇，杀人劫财。
他没有落草为寇，他选择了行侠仗义。
后来他发现，世界上的破烂事，是管不完的，因为他只有一个人，而世界上的恶人有无数个。
而且，世上时时刻刻都有人正在诞生，你不知道刚刚诞生的这个婴儿，以后会不会是新的恶人。
恶人是杀不尽的，恶事是无穷尽的。
后来，他所在的这方地界，被大德圣朝统治了。
他本以为，这世间会变得更坏。
后来他发现，这是一个盛世。
尽管任何盛世，都难以避免阴暗的一面，都难以避免藏于阳光下的灰暗层次，但是他对这个盛世，有着极为满意得地方。
无论是谁，只要愿意努力，就可以干活，就可以不担心被饿死。
这个盛世之中，只要你奉公守法，你就不用害怕自己尊严被其他人践踏，不用害怕自己的性命无故被人取走。
因为大德圣朝有完善的律法！
至于大德圣朝执掌律法的官员们，是不是大公无私的完人，他并不知道。
但是，至少大德圣朝执掌律法的官员们，头顶上还有着巡察司！
他能察觉到，大德圣朝一直努力维持着这个公正的太平盛世，维持着这个可以堂堂正正活着的太平盛世！
或许有些地方，并不完美，并不能尽如人意，但这个盛世，在变得越来越好。
“每个人都可以活着，只要努力，就可以不用担心饿死。”
“每个人都可以好好活着，不用担心走在街道上，就随手被权贵打死在半道上。”
“这是老夫自小至老，盼而不得的盛世。”
“可惜年老体衰，活不了多少年，看不了多长了。”
“但是，这样的盛世，不应该就这样破灭掉，它应该长存，应该让更多的人，从出生那一刻，就活得像人。”
老樵夫抬起头去，眼神闪烁着光芒，陡然咆哮一声。
他喉咙筋脉立起，脸色涨红。
他用尽了一身气力，声嘶力竭地大喊出来。
“恭贺龙君！”
——
潜渊福地。
赵家员外，浑浑噩噩。
他家的老二，考入了上等学府，却死于半途之中。
他一直认为，这是大德圣朝方面的责任。
但是想起如今与过往。
又想起那个邪魔伏杀的消息。
他终究起身来，沉声道：“恭贺龙君！”
第二十八章 太虚化龙!
陆家。
陆云才，六域学府弟子，天赋甚高，受命接引一众新晋学子，半途遭遇邪道老魔，就此陨落。
而陆家，受到了当地官府的厚待，未有遭受欺压。
想起当初尚是破落之家，而今已是鼎盛家族，又在家族天才陨落之后，仍然受到大德圣朝的优待。
陆家上下，对大德圣朝，甚为感激。
“恭贺龙君！”
——
潜渊福地。
铁匠停下了手中的铁锤。
他抬起头，想起了此刻正在初等学府中的儿子。
他蓦然一锤落下，喝道：“恭贺龙君！”
——
各地官府的官员。
各地学府的学子。
各地的黎民百姓。
各地驻军，以及此刻正在前线面临巨大威胁的各部大军。
皆有声音，响彻于大德圣朝境内。
——
“恭贺龙君！”
岳廷率军，一剑斩伤了那尊来自于天荒的仙神。
在他身后，白庆、柳河、陈飞云等人，皆大喝出声。
——
最为惨烈的镇西军。
杀戮无穷，遍地尸首。
残肢断臂，血气冲霄。
大楚伤亡更重，但大楚军队足有上亿将士，如今仍有数千万之众，数量远远高于大德圣朝的镇西军。
战况极为惨烈，尸山血海，残甲断刃，人皆疯狂，无数披着甲胄的飞禽猛兽，也都哀嚎不已。
闻旱杀红了眼，他身上染血，脸上满是杀机，斩下了一尊真玄大修士。
岳阳断了一臂，是他为了斩杀敌军大将韩神愈所付出的代价，战力减弱甚多，他封住了断臂血液，但每当他挥刀只是，气血动荡，仍然不免有生机随着鲜血，从断臂处溢散出去。
他越战越弱，将弱到陨落的地步。
而跟他一样的许多将士，也仍然死战不退。
一眼望去，兵刃寒光，血腥杀戮，数不胜数，宛如炼狱一般。
喊杀声此起彼伏，怒吼声久久不绝。
双方战阵近乎溃散，大军已纠缠在了一处，不再是泾渭分明，双方将士混杂在一片巨大的战场上，或有三三两两，聚成小型军阵，互相拼杀，至死方休。
“朕为大德圣朝帝皇龙君，今欲化身天龙，铸鼎成仙，集东洲之势，成大德圣朝万古不朽之基业！”
随着这么一声，传遍大德圣朝疆域。
岳阳立时精神一振，喝道：“恭贺龙君！”
他一刀斩了出去！
近乎溃散的军势，彻底凝合！
随着龙君一声，传入众将士心中，刹那之间，士气大振，军势暴涨！
“恭贺龙君！”
每一位将士，都发出了这样的呐喊之声。
呐喊之声，声嘶力竭，更加激发了众人心中气血的炽烈战意！
浩大的战场上，属于大德圣朝的军势，尽数迸发开来，互相勾连！
顷刻之间，大楚数千万将士眼中，仿佛感觉到身边到处都是大德圣朝的军队！
大势凝聚，将大楚军队，尽数裹挟其中！
——
聚圣山中。
庄冥盘膝而坐。
他看着手中的国印，目光微凝。
国印之下，不单是大德圣朝的官印与军令，而是代表着整个大德圣朝的权柄。
一人之身，纵是上古神兽，要聚敛整个东洲的亿万里大势，也完全无法承载，但是这一方国印，却足以承载得住。
茫茫大势，亿万之声，汇聚亿万黎民百姓之声，汇聚无穷将领官员之意，将他的威势，提升到了极致。
真龙在他丹田之内，舒展身躯，隐隐有了更深一层的蜕变，威势愈发强盛，将要超出千丈之上。
而他本身，也感悟到了铸鼎的奥妙。
他寻到了最为微妙的一个契机。
铸鼎道果，与天龙之身，同时越过这一道仙凡壁障的契机。
只是，时至此刻，他却又面临了当年的选择。
若要以道门正统之路，成铸鼎道果，成为大道仙家，他便要放弃成就真龙，转而将真龙化作纯粹的大道金丹，烙印真玄九印，铸鼎炼化。
因为真龙过于强大，他的仙家道果，也会变得更加强大，所以他依然会比寻常铸鼎仙神显得强大。
但他依然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二种。
“化龙……”
上古神兽，血脉强盛，体魄强悍，法力浑厚万分，具有种种天赋神通，诸般血脉传承，同等境界之下，比之于其他各类种族，包括道门正统修行者，都近乎是无敌之姿，可谓得天独厚，如今加上真玄九印，并得铸鼎道果，同等境界之下，他不但远胜同等境界修行人，更是远胜于上古真龙！
只是，过往的他，既是真龙，也是庄冥，故而真玄九印与真龙之身，可以并存。
但如今的选择，是以真玄九印铸鼎，以真龙为根基，无论怎样选择，都要舍弃一道身躯。
真龙化身天龙，须得圆满，若要圆满，便要将人身化入龙身当中。
真龙与天龙之间的差别，在于龙珠！
而这龙珠，便相当于铸鼎的道果。
铸鼎道果想要圆满，需要将真龙化作道果。
天龙大道想要圆满，便须得将人身化作龙珠。
“恭贺龙君！”
“恭贺龙君！”
“恭贺龙君！”
……
无穷无尽的声音，无穷无尽的意念，无穷无尽的大势，汇聚而来。
他站起身来，蓦然张口。
但见一道光芒，冲霄而上。
而那光芒，于云霄之中，化作一尊真龙，千丈之身，光芒闪烁，威严无尽。
真龙满空游走，鬃须飘扬，鳞甲闪烁。
就在这瞬息之间，真龙从天而降，入聚圣山中。
庄冥一跃而起。
真龙蓦然张口。
便见这千丈真龙，将那渺小如灰尘般的一点本源人身，吞入了口中。
它将要以人身为根基，作为铸鼎的道果，作为天龙的龙珠。
刹那之间，天地骤变。
东洲境内，风云滚滚，大道颤动。
只见那真龙落于聚圣山，盘膝而坐，压塌了山脉，压碎了洞府，盘踞于上古封魔大阵中央位置。
龙盘阵眼，坐镇东洲。
东洲大势，以百倍速度，不断朝着聚圣山汇聚而来，宛如漩涡一般，彻底融入那真龙体内。
而那真龙仰天而长吟。
声震东洲！
万丈天龙！
上古大劫之后，第一尊天龙！
诸天万界当中，第一尊以体魄血脉，晋入境界的上古神兽！
威压东洲，福及大德圣朝！
第二十九章 取尽东洲造化，兴旺大德仙朝!
天雾海域。
迷雾不断消散。
天地间不断清晰。
无数岛屿呈现于眼前。
无数破碎的上古痕迹，无数残垣断壁，都一目了然。
天地间失去了迷雾，越发清晰。
但身处于此的生灵，却感受到了天地之间，缺失了生机一般。
“那是……上古朱离草？”
“它在枯萎？”
“道友，你我栖身无数年的这座殿宇，需要无数的灵气，才能支撑起阵法的运转，现在阵法依然运转，但是汲取到的灵气，百中无一，这阵法要毁了。”
“这片海域，不再是东洲最具有灵性的地方了。”
“虽非绝地，也非穷山恶水，却也不再是什么宝地。”
“走罢，那些铸鼎级数的仙神，打不破大德圣朝，我等仍然还未恢复道果，须得另外一处了。”
“咱们散人之身，散了无妨，那些残存的势力，只怕还不会善罢甘休。”
“那又是一场血战了！”
——
大楚王朝。
“陛下，寄托于天地间的秘境，没有足够的灵气维持，已在坍塌。”
“所幸有当年的教训，我等已经撤出其中大军，但经营数百年的地方，仍有许多难以搬迁出来的，此时依然折损甚重。”
“真元宗内栽种的金莲，有枯萎之势。”
金莲与国印相似，乃是楚帝以上古秘法栽种而成，聚敛国之气运，成就至圣宝药，也是楚帝将要借此，一举破入真仙的依仗。
但是现在，国运受创，金莲枯萎。
这不单是国运，而是大楚王朝的气运。
楚帝微微闭目，他手中国印一扬。
他依然可以借助国印，强大到近乎真仙的地步。
但是，借助国印的力量，比以往更加艰难了。
而且，若经一战，国印消耗，也更加难以弥补恢复。
甚至，世间修行人，功法修炼的进益，也将减慢，事倍功半，而且在斗法中的法力消耗，也将以十倍百倍的工夫，才能恢复补足。
“聚圣山功成了。”
楚帝深吸口气，看向了大殿之中，道：“大德圣朝，气运鼎盛，而此消彼长，还有谁能镇压大德圣朝？”
天机阁主神色凝重，说道：“意料之中。”
楚帝说道：“你曾说过，东洲仙神，未必能阻拦聚圣山，但是大楚王朝参与其中，位于天荒的仙神，将会出面，影响大局，如今天荒仙神，陨落三位，余下十二位，看来也无法攻入聚圣山了。如今大势已去，聚圣山胜局已定，你说我大楚王朝，参与此战，益处何在？”
天机阁主神色肃然，道：“若大楚王朝，不参与此战，那么眼下便是胜局已定，各方仙神争斗不过，尚且可以退出东洲，可是大德圣朝下一步，必将是一统东洲，大楚王朝躲不过去！可是如今大楚王朝参战，那么眼下……局面上尚未可定！”
楚帝神色漠然，说道：“好。”
天机阁主施礼道：“多谢陛下信任。”
他这般说道，心中隐隐有些古怪。
虽说这位大楚王朝的帝皇至尊，至高无上，权柄极高，城府也是深不可测，堪称一代雄主，喜怒不形于色倒也不足为奇，可是如今，涉及大楚存亡，他为何还能如此淡然自若？
莫非他有另外抵御大德圣朝的方法？
还是他本身尚有退路？
天机阁主这般念着，暗暗推衍，却无半分结果。
但是从大德圣朝中传来的气机，已经勾连了天机。
如今他所推衍的天机，属于大德圣朝的国运。
“上古年间，推衍东洲，便是推衍圣宫，而今……大德圣朝竟有当年圣宫之势？”
——
学士府中。
刘越轩神色冷淡，只背负双手，压制住了境界突破的契机。
他暗暗运法，招来一人，使了个眼色，传过一道光芒。
“任何龙卫，不得突破，死死压住龙族血脉的晋升！”
——
真龙化身天龙！
身上烙印的九道真玄之印，凝合为一，合于天龙之身，成就道果底蕴！
万丈天龙，取尽东洲造化，遨游于聚圣山天穹之上，光芒闪烁，威严浩荡。
整个大德圣朝，都隐隐有着变化之意。
寻常生灵，飞禽走兽，黎民百姓，皆感天地清澈，神清气爽。
各地官员，只感官印威势更重，强悍万分。
各处将士，只觉杀机凛冽，军令更盛。
各地龙卫，无论官员还是将士，皆感自身气血沸腾。
——
“斩！”
陈飞云只觉气血动荡，隐隐约约，对于铸鼎境界，也有了更深的感悟。
他得到了极为深刻的感悟，但是并未能够瞬间踏破铸鼎层次。
可是他手中的官印，却爆发出了更为剧烈的光芒。
作为真玄九印的修行者，他这一剑的威势，竟是并肩于铸鼎中层仙神的道术！
而没等他感到错愕与惊喜。
便见身边气血冲霄，比适才强烈了不知多少倍。
岳廷、白庆、柳河等人，纷纷越过了那一道门槛。
真玄九境之上，真正的不朽！
“犯我大德圣朝者！斩！”
——
西部防线当中。
镇西军伤亡极重，但军心更盛，大势滚滚。
他们气血不断提升，境界为之突破，变得更加强大。
瞬息之间，两千万大德圣朝军队，爆发出了比先前更加强烈的气血，冲霄而起，映照天穹，军阵呼应，大势浩荡。
纠缠在大德圣朝军队中的大楚军队，有一种深陷泥潭之感。
“屠尽他们！”
岳阳伤势极重，但在这一瞬间，气血提升到了极致。
他尚未突破，但身旁的闻旱，已经爆发出了强悍的之势，凭借军令，不借军阵，便斩出了铸鼎上层仙神才有的一刀。
岳阳神色一振，大喝道：“杀！”
——
天雾海域防线。
唐天影的身外化身，与本身相当，近乎于真仙之境，已是万丈大道，但已经在此破灭而去。
余下温离、辰冥、唐天影本身，皆伤痕累累。
在此陨落，足有十六位仙神。
但依然有着某些仙神，或是自恃本领，或是维护上古仙神的尊严，或是听命于暗处的上位仙神，因此未有退去。
这一战，依然没有避免。
眼见聚圣山这三大真传，都将陨落。
却见天地之间，大势变幻，万丈真龙，长吟而起。
“到此为止了。”
温离长出口气。
他们师兄弟三人，不足以杀尽来敌，甚至难以抵御众神联手。
在此一战，是拼着必死之念，拖延时机。
而今时机，比想象中，来得更早。
他收剑入鞘，看向众神，缓缓说道：“大德圣朝龙君，我聚圣山第十三真传，于真玄九印境界，仅为千丈幼龙，凭国运之盛，可一战铸鼎巅峰仙神！今日，他本身铸鼎功成，化身万丈天龙，谁能与他一战？”
庄冥身为大德圣朝龙君，与大德圣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先前各方防线，迎战大敌，死伤惨重，实际上，也在削弱庄冥的本领。
而今庄冥一举踏破了铸鼎的层次，成就天龙之身，不单是沐浴过龙血圣池的龙卫，受他天龙血脉而提升，而是整个大德圣朝都变得更加强大！
庄冥是大德圣朝龙君，诸多龙卫皆是大德圣朝的支柱与根基，他们变得强大，国运也更加强大。
庄冥的强大，不单是他本身成就天龙，还是他手中国印，有了比以往更加强盛的助益！
“我师兄弟三人，不再阻拦。”
温离退后，说道：“诸神可入聚圣山！”
众皆沉寂。
万丈天龙，一国之君，如今有多么强大？
无人知晓！
当年可敌铸鼎巅峰！
而今必然可敌真仙之辈！
在场众神合力，也难以匹敌！
“事还没完。”
就在这时，一尊古老的仙神，抬起头来，语气森冷。
“圣宫遗址，化作废墟，而今最后一缕灵气，被你聚圣山掠夺，再无重建希望。”
“但凡圣宫残余，意欲重建圣宫，必要以聚圣山为根基！”
“大德圣朝，意欲取代圣宫，执掌东洲。”
“可是大德圣朝，无苍天之命，名不正，言不顺。”
“忠于圣宫，忠于苍天，忠于天地秩序的仙神，甚至大神通者，都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他苍老的声音中，充满了冷厉之意，道：“我等铸鼎仙神，修为不足，自有大神前来，镇你聚圣山！”
第三十章 天意法旨，龙卫变化
天龙万丈，势压东洲。
整个东洲的运势，融入了天龙之身，继而化入国印与帝剑当中，传至整个大德圣朝。
虽未一统东洲，却已尽获东洲运势。
国运之盛，强烈无比。
国印之强，举世无双。
这尊天龙，不借国印之力，便已强大到了超出铸鼎之上的层次，而今再添国印，是否已经超出了真仙应有的范畴？
过往天门封闭，再无仙神之力，故而真玄九印为最高，这尊天龙便已经是超出真玄九印范畴之上的强大存在。
而今天门已毁，仙神之力局限于铸鼎层次，这尊天龙却已超出了铸鼎之上，甚至已经超出了真仙应有的范畴。
这尊天龙，曾经是超出时代的存在，如今仍然是超出时代的存在。
——
“我等道果，如今不受天门制衡，但却受天门碎片所阻，一步一步，如履薄冰，距离道果归复自身，才走了一半。”
“而这尊天龙，必无敌于真仙级数，目前是否已经达到了大罗金仙的层次，却也难说。”
“这尊天龙，是天地之间，唯一不受大道阻碍的神兽。”道宫之中，有个青年声音，笑着说道：“大道受阻，我等亦是受阻，然而天龙不以大道修行，而是修持自身，它积累沉厚，聚敛东洲运势，集一国之运，能超出铸鼎层次的修为，也不算意外。”
“高殿使所言正是。”有个苍老声音，缓缓说道：“世间修行者，受大道制衡，故而天门封闭，我等修为受制，然而上古年间，神兽始祖受天地之灵，于大道中诞生，其纯正血脉当中，集天地之道，因而上古神兽，不受制衡……上古神兽，得天独厚，真是令诸天仙神，为之感叹。”
“只是，当年大劫降临，最终天门封闭，终有大神通者亲自出手，抹杀了世间所有神兽血脉，聚圣山下的魔尊是因封魔大阵而存留，这真龙不知为何能够存留下来？”另有声音，如是说来。
“这其中有些古怪。”被称作高殿使的青年声音，缓缓说道：“这已经涉及到了上古时代的秘辛，非是一朝一夕能够查探清楚的。”
“如今看来，至少在接下来的三五十年内，大德圣朝的锋芒，必然是所向无敌。”适才那苍老声音，叹息道：“我等自上古存留至今，跨越六万年，反倒是被后辈所制，真是可笑。”
“却也未必。”高殿使说道：“圣宫乃是受苍天之命而立，大德圣朝未受天命，意欲替代圣宫，乃是违逆，如今不单是圣宫残余群情沸腾，我道宫内的三殿下，也已经赐下法旨，命中斗星官，前往聚圣山，讨伐逆犯！”
中斗星官，万丈大道，在当年虽非上位仙神，但如今世间，却也是顶尖一列，如今天荒之中，三殿下隐隐将许多大事，交与了中斗星官。
可是，就算中斗星官，具有法旨，可以镇压真仙，但能够镇得住那尊天龙吗？
道宫众神，皆有迷惘。
“三殿下何等本领，自然不是我等可以揣度的，更何况中斗星官，执法旨前往，禀天道之意，可不是去单打独斗的。”
高殿使这般说来，众皆恍然，
这道法旨，与其说是用来镇杀天龙的，不如说是用来收拢东洲仙神之心的。
这法旨不是兵器，而是兵符！
号召八方，重立圣宫！
——
东洲境内，十方震动。
东洲之外，天荒及天南界所在，各方也都感受到了极为强烈的威势。
在大德圣朝疆域之内，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大势升腾。
天龙作为一国之君，越过仙与凡的界限，仿佛将整个大德圣朝的国运，拔高到了天上。
再有东洲的灵气，汇聚于大德圣朝京都所在的聚圣山，又福泽全国各地，惠及黎民百姓，增益官印军令之力。
又因为庄冥化身天龙，各方龙卫受血脉之益，纷纷突破，国运再涨一截，从而又助力于龙君庄冥再度提升。
火趁风威，风助火势！
万丈天龙，依然还在变得强大！
大德圣朝，依然还在变得更加强盛！
所有的龙卫，无论官员还是将士，都为之受益。
天地依然变幻不停。
如同岳阳、闻旱、镇岳、白庆、岳廷、柳河等一众横炼，原先受血脉潜力所制，随着龙君晋升天龙，他们隐约也踩在了那一线。
此时此刻，无论在哪一方的战场，无论面临何等惨烈的局面，他们都变得极为炽烈。
他们未有化身真正，但是他们的身上，诞生出了许多狰狞之兆。
“杀！”
闻旱一刀劈了过去。
他坚如精铁的皮肤上，浮现出了鳞甲般的纹路。
他的面貌，渐渐变得狰狞，隐有鳞甲，似如牛马。
他的手脚，变得粗壮，指尖伸展出尖利的爪子，比精铁更甚，一爪撕碎了眼前真玄大将的甲胄，扯裂了对方的护心镜。
这样的变化，就连闻旱都觉得极为错愕。
他偏头看去，只见那边的岳阳，也迸发出了更加强盛的气血。
数以千万计的镇西军，爆发出更加凌厉的气势，呈现出更加凶悍的战意！
——
岳廷的剑，斩开了虚空。
旋即露出讶异之色。
他气血之力，不断攀升，他心中知晓，这是来自于龙君之力的提升。
但是他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变化。
他看着手上的鳞甲，满是举剑起来，尽管剑身之上满是宝石，五光十色，但他依然从上面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充满了鳞甲，森然可怖的面容。
“娘的？老子的绝世容颜？”
岳廷倒吸口气，修为提升带来的快感，顿时烟消云散。
修为低是可以修炼的，可是容颜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胡思乱想什么呢，斩了这尊神！”
满面鳞甲的白庆大声喝道：“不就是一张脸吗？”
岳廷提着剑就当头冲上去了，口中却骂道：“你说得轻巧，你长得丑，能跟我比吗？”
柳河感受着提升的气血及本领，对于身外这一层护持自身的鳞甲，反而极为满意，听得这话，说道：“蠢材！这是上古血脉传承的益处，修行有成，自是收放自如，不要忘了，公子都能以龙身化人，何况你我？如今大德圣朝威压天下，公子总不能看着满朝文武上下，全都变作这般模样，迟早会恢复的……”
——
镇岳与闻旱，并列为真龙卫中的两大支柱，而实际上，闻旱以战为主，反而镇岳统御诸事，对龙卫诸般秘辛，知晓更多。
他看着身上的变化，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
他在典籍中知晓，上古龙卫之中，因各自所效忠的龙君不同，各有不同。
有强大的天龙，其麾下的龙卫，不但可以化为龙人之身，甚至可化身蛟龙。
据说他们这一脉，南域领主的亲卫，已能化身真龙。
这些亲卫，随着血脉愈发强盛，甚至可以真正被归列在真龙一脉的传承中。
但是目前龙卫部落的这一脉，血脉源自于幼龙。
所以在过往六万年，历代传承当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变化。
“这才是……龙卫的真正本领！”
镇岳仰天长啸，隐有龙吟之声。
他们已经化身龙人。
随着龙君变得更加强大，随着他们本身的修行提升，接下来将会成为蛟龙一般的存在。
修行到了后面，便是天龙一族的分支，真龙一脉。
镇岳倏地握拳，大声喝道：“屠尽他们！”
第三十一章 剑游各方，杀戮无穷!
大德圣朝。
聚圣山。
苍穹之上。
天龙横压八方，浩浩威势，集众生之意，聚天地之势，依然还在继续壮大，而就在这一瞬间，它蓦然张口，龙珠倏忽而起，与国印相合！
从此之后，国印便是龙珠，龙珠即是国印！
“犯我大德圣朝者！斩！”
有一柄剑，冲霄而起，凛凛圣威，充斥着帝皇之气！
但见那一剑，瞬间游走大德圣朝亿万里疆域之内！
——
岳廷一剑斩退了那尊仙神。
而那尊仙神，尚未松一口气。
便有一道剑芒，瞬息划破虚空。
这尊仙神脸色一滞，瞬间身首分离。
天地大道震动！
仙神陨落！
岳廷为之错愕，但在刹那之间，便立时伸手出去。
布满了鳞甲的手，宛如龙爪一般，将那尊仙神的铸鼎道果，收于手中，以拘神禁术，顷刻凝合。
——
镇岳率领真龙学府，及一众大军，迎击大敌。
但就在这时，那帝剑一划而过。
前方仙神陨落。
“龙君无敌！”
在一众学子当中，爆发出了极为高昂的呐喊声。
——
镇西军所在。
茫茫大军，数不胜数。
敌军更是无穷无尽。
然而这一剑，横于西部防线，大放光芒，宛如烈日一般。
光耀天下，无有不至。
但凡光芒所及，敌军皆如万箭穿心，横死当场！
一片又一片的人潮，陨落在战场之上。
——
天南界防线。
楚江为之一震，感受到了血脉的提升。
但他走的不是横炼道路，对于气血提升的益处，并没有达到一步登天的境地。
反倒是镇南军，无数将士，气势拔高无数。
刹那之间，镇南军的军势，不知强大了多少倍。
前方来犯的仙神，皆感惊骇，纷纷退去。
“拖住他们！我大德圣朝帝剑，必斩来犯之敌！”有将领大声怒喝。
“不！”楚江眼神凛冽，喝道：“屠尽他们！”
——
天雾海域防线。
先前已经有了许多仙神退去。
但依然还有仙神，并不死心。
他们或许是要维护上古仙神的尊严，或许是受命于上位仙神的指派，死战不退。
但这里的争斗，依然还在。
“诸位真要求死？”
温离喝道：“上古大劫得以幸存，何其难得？苟延残喘六万年，不知多少仙神中途受难，你等熬到了这个天门打开的时代，却要赴必死之局吗？”
唐天影出声道：“大德圣朝帝剑，已入西部防线，斩杀各方，凭我大德圣朝帝君如今的本领，屠灭大楚王朝上亿精锐，也不过是片刻之间，下一刻帝剑便要来此，你等此时退去还来得及，如若不然，身死道消，万年功果，付诸东流！”
——
大楚王朝。
学士府中。
刘越轩按着大衍算经，微微皱眉。
以如今的局势，若要取得最大的战果，不是去屠杀那些大楚王朝的军队，而应该剑入天雾海域防线，助温离等人，屠杀这数十尊仙神，灭掉目前最大的威胁，也能造就震骇暗中仙神的最大战果。
更重要的是，这数十尊仙神的铸鼎道果，对庄冥有着极大益处。
但是庄冥放弃了最大的战果。
大德圣朝帝剑，斩向了西部防线。
“这厮从来心狠手辣，我还真觉得他要剑斩天雾海域方向。”
刘越轩略有沉吟，却笑了一声，心道：“不过，我等为他效力，他能够如此选择，倒也不错。”
大德圣朝帝剑，斩向天雾海域，固然可以得到最大的战果，但是镇西军如今面临着极为惨烈的战局，尽管军势大涨，未落下风，但时时刻刻都有大德圣朝的精锐在战死。
这一剑，解了西部防线的惨烈战局。
这一剑，保住了无数大德圣朝的精锐。
这一剑，实际上也能够看出庄冥的傲气。
那些来犯的仙神，已经被庄冥看作是蝼蚁，如今不杀，以后亦可斩杀。
但是镇西军的龙卫将士，乃是大德圣朝的精锐，折损一人也是可惜，如今保住他们，相当于是饶过那些仙神，来换这一批镇西军将士的性命。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因为庄冥认为，大德圣朝国运鼎盛，他天龙之身强大无比，这些龙卫潜力更大，如今战死，极为可惜。
再休养一段时日，这些龙卫将士，会变得更加强大，会比那些仙神还要更加强大。
所以大德圣朝的帝剑，选择了斩向西部防线。
只不过，若是各方仙神，依然执迷不悟，不愿退去，那么西部防线危局一解，大德圣朝帝剑依然不会停歇。
——
大德圣朝。
京城当中。
监察部的铜镜老者，深吸口气。
此时各方来犯仙神，十有八九，已经明悟此时的处境，纷纷退去。
如天南界各方，仙神各自退回，只是楚江恋战，意欲不惜代价，斩杀众神。
而在天雾海域防线，余下数十尊仙神亦是退去，只有十余尊仙神，似乎执迷不悟。
但是温离等人，好像并不打算等侯帝剑斩敌，已悍然出手。
——
苍云洞天，真龙学府。
白衣仙子静静看着外界风起云涌，看着一切变化，神色依然平淡。
“立威？”
白衣仙子轻轻念了一声。
她自然知晓，庄冥动用大德圣朝帝剑，便是牵动着国运。
放在以往，帝剑如此动用，定然折损国运，接下来一段年月，大德圣朝境内恐有天灾人祸。
但在如今，大德圣朝国运之盛，前所未有，所以庄冥选择了消耗少许国运，借此立威！
天龙坐镇聚圣山，但一念之下，剑游亿万里，仙神亦遭劫数。
这样的手笔，足以镇压住各方仙神蠢蠢欲动之势。
只不过，恐怕镇不住在上古时代，便可称为大人物的那些存在。
“大德圣朝威势太盛，以往只算小打小闹，如今强盛之势，已经危及到了上位仙神，并且天雾海域化作废地，聚圣山替代圣宫位置，想必会引出很多依然选择暗藏于深处的存在。”
白衣仙子轻声道：“有多少故人，会因此冒出头来？”
——
西部防线。
剑耀十方。
大楚精锐身死无数，大势已去，尽数溃散。
而那一剑，穿破虚空，瞬间归返聚圣山。
但见苍穹之上，真龙倏忽张口，便见那一剑，吞入了口中。
“大势平定，大德圣朝境内，已无外敌仙神！”
第三十二章 天龙与仙子!
这一次，大德圣朝帝剑的动用，消耗甚重。
放在过往，至少两年之内，国运为之折损，天灾人祸连绵不绝，会让大德圣朝的发展为之停滞，影响五年的发展进益。
可是如今国运强盛，他才敢如此借势立威！
而这一剑，效用极大，不但让镇西军减少大量伤亡，更是震慑了八方仙神。
从此之后，各方仙神，便不会再有擅闯大德圣朝，潜入国土之内的风险。
这些仙神活得太久，极为惜命，不敢贸然尝试。
“三位师兄，果然知我心意。”
天龙盘踞高空，俯视下来，心中暗道：“若斩杀各方仙神，国运仍要继续消耗，这样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
庄冥如今有多么强大，连他自身都并不知晓。
他的本领，难以用冥冥之中的大道来衡量，因为他的龙珠，终究不是道果，不在大道之中。
但他必然强于铸鼎仙神，在真仙当中也是极强，甚至极有可能已经超越了真仙应有的范畴。
他化身天龙，属于天龙层次的血脉传承，仍藏于龙珠深处，尚未尽数悟通。
须得等待此劫过后，再来领悟龙珠之中的天龙传承。
但此劫，尚未过去。
——
京城当中。
铜镜老者长出口气，隐隐有了一种难言的复杂之感。
关于各方动静，都需要他及时报于各方官员及将领，甚至需要他根据各方变化，给予建议，调整布置。
虽未参战，但战事均呈现于眼前，尤其是镇西军方面，死伤超过七百万，在帝剑助力下，全歼敌军上亿人，尸首成山，血液成海，宛如炼狱一般。
“终于……”
铜镜老者还未放下心来，便得到了来自于国印中的消息。
顷刻之间，他面色微变，但未有多言，仍是将消息传于各方。
——
各方战事初定。
但是各方主将，仍须驻守原处。
但凡伤亡将士，立即从前线送回。
丹道部的官员，各地学府中的学子，包括那些初等学府的少年，都得到了救治伤兵的军令。
“战事初定，我等本来就该打扫战场，如今尚未彻底安抚军心，也未平定此地一切，原本就不能即刻回返，监察部何必多此一举？”白庆感受着龙人之身的强悍之处，对监察部等的消息，有着些许疑惑。
“这不是多此一举，这是风波未定！”柳河沉声说道。
“什么意思？”岳廷问道。
“各方仙神已经击退，大楚来犯敌军尽数全歼，但不代表暗处的敌人不会出手。”柳河应道。
“先前的时机，若真有敌意的，早该出手落井下石了，如今才来出手，我大德圣朝已经聚成大势，就算真仙来犯，也是送死！”岳廷闻言，立时说道。
“不要低估那些老家伙，他们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尽管沉眠至今，但不代表他们在沉眠中变得愚鲁迟钝了。”陈飞云不禁提醒了一声，他也是龙卫血脉，但走正统道门修行之路，体魄虽然提升，但未有化身为龙人。
“像是闻旱这种，活个十万年，也是个憨货。”岳廷撇了撇嘴，说道。
“但终究不是每一个仙神，都是闻旱这种憨货，这些仙神之中，虽然有很多性情耿直，火爆霸烈之辈，但能够修成这等境界，并且能够在上古大劫存活下来的，都不是寻常之辈，绝大多数依然是阅历无比丰富的老狐狸，不会比你笨。”柳河缓缓说道：“虽然许多时候，他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掌握在我们手中，但那不是他们不够精明，而是他们过于精明。”
“上古大劫中，真正舍生忘死的仙神，陨落得太多了，苟活到今日的，不说全部都是苟且偷生，但大多惜命。”
陈飞云说道：“所以龙君和刘先生，一直拿捏着大部分仙神的这点心思。”
“如此说来，是刘四屁和龙君这两个阴货更加精明狡诈？”岳廷恍然道。
“闭嘴！”白庆喝道：“如今不比以往，公子已是一国之君，大庭广众之下，私下与公子见面，倒也无妨，但大庭广众之下，不得调侃！”
“知道了。”岳廷摊了摊手，道：“这不是看着大家都是元老嘛。”
“尽早准备罢，应该还有大敌在后面。”
柳河深吸口气，沉声说道：“传令下去，让一批将士，清理战场，余下将士立时修行龙卫功法，炼化源自于血脉的提升……更何况，龙卫一族，以体魄为重，以气血为根基，愈战愈强，在这场血战之下，应该有不少人得到了领悟，将会临阵突破。”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又道：“负责清理战场的将士，可以在运送伤亡将士时，撤离前线，回到后方休养，无须再参与接下来的死战！”
——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此乃天赋神通之一，近乎于本能，只在瞬息之间，这万丈天龙，便化作了丈许大小。
这一丈龙躯，对于常人来说，依然是一尊庞然大物，令人望之生畏的神兽。
但是比之于万丈之身，已经显得颇为渺小。
但见这天龙摇头摆尾，以龙珠威能，国印权柄，瞬间打开苍云洞天，腾云驾雾而入。
——
苍云洞天之内。
真龙学府之中。
白衣仙子显得愈发虚无缥缈。
天穹之上，只见一条天龙，从天而降，落于院中，威势滚滚。
那天龙之首，遍布鳞甲，须发飘飞，双角如鹿，眼眸深邃万分。
它爪牙落地，抓着地面，身形起伏，稳在院落之间，占据了这本就并不宽阔的院子。
而在天龙面前，白衣身影，身材高挑，气度冷淡，在虚幻真实当中，捉摸不定，但她站在丈许龙身面前，有着一种极为强烈的画面。
“不错。”
白衣仙子微微点头，颇为赞赏，说道：“你的修为，不能以常理而论。”
单是从龙躯来看，这尊万丈天龙，已堪比真仙级数的仙神，属于万道归虚洞庭图当中的太乙真龙境界。
可是这天龙之躯，由是以聚圣山功法铸就的仙家道果，更添一层底蕴，论起战力，可敌大罗金仙。
眼下龙珠即是国印，天龙本身就如一整个大德圣朝，聚合了东洲的运势，目前在大罗金仙层次，也算上层之列。
若是再过一段时日，大德圣朝愈发鼎盛，国土之内，强者辈出，人心所向，太平安稳，那么这尊天龙，便能达到大罗金仙的巅峰层次。
放在上古时代，大罗金仙巅峰，也是诸天仙神当中，堪称上位大神的强大存在！
在如今天门碎片拦阻大道的局面下，各方仙神最高只能维持铸鼎巅峰的境界，最高能发挥出真仙境界的战力，远不如这天龙的本领。
“你比本宫预料的，要快得多。”
“可是仙子，依然深不可测。”
第三十三章 大罗金仙，苍天法旨
苍云洞天之内。
庄冥依然保持天龙之身。
它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依然感觉到对方虚无缥缈，深不可测。
若说如今天龙已经堪比大罗金仙上层之列。
那么这白衣仙子在上古时代的鼎盛时期，修为必在大罗金仙之上。
自身愈发强大，便能感受到自身愈发渺小。
懂得更多，看得更远，见识更加明白，便能有更多的自知之明。
以往庄冥初见这白衣仙子，心中猜疑，这必是上古年间铸鼎级数的仙神。
后来自身遨游万界，遇见了那尊真仙巅峰的左元地师残念，再见眼前这白衣仙子，却发现她比左元地师更神秘，也应该更为强大。
再到后来，他千丈龙身，真玄九印，加上国印之力，能与铸鼎仙神一战，却发现这位白衣仙子，比他想象中，更为强大。
时至如今，自身堪比大罗金仙，却也依然看不透她。
她依然还是以往那样，并无多少改变。
只是庄冥变得更加强大。
所以看得更加清晰。
于是便也越发敬重。
“从你准备至今，寥寥数日光景，便化身天龙，收尽东洲运势，极为难得。”白衣仙子说道：“本宫原先预料的，是十日光景。”
“大德圣朝为我争取的每一刻，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们处于生死存亡当中，不断有人战死，为我争取来的时机，我自然不敢有所耽搁。”天龙缓缓张口，口吐人言，语气低沉，道：“相对来说……还是慢了些，我大德圣朝的精锐龙卫，已折损上千万之众。”
“本宫原以为，你各部大军都会死伤殆尽，你那些师兄也将有陨落的危机，直到最后时刻，你究竟能否能够在逆境中成功聚敛东洲运势，你自身能否承载得住整个东洲的运势，其实本宫也看不出来。”白衣仙子淡然说道：“你这是在赌。”
“确实是赌。”天龙出声说道：“此次不成，未来堪忧，如今大成，在很长一段时日之内，都不会再有危难，这般看来，算是赌赢了。”
“你确实天赋极高，未有让本宫失望，没有丢了南域领主那尊太古苍龙的威名，也没有丢了白圣君的威名，也许今后你的成就与威名，会在他们二者之上。”白衣仙子淡淡说道：“只不过，你总不会认为，事情就这么了结了罢？”
“我预感此事尚未了结，如今出面的铸鼎仙神，皆是一盘散沙，暗中真正执棋的仙神，只是冷眼旁观，甚至于当年封禁天门的大神通者，至今没有痕迹。”天龙出声说道。
“你有什么想法？”白衣仙子问道。
“大神通者袖手旁观，无非两个原因。”天龙说道：“要么我如今的成就，大德圣朝的创立，正合他们心意。”
“第二个原因呢？”白衣仙子又道。
“大神通者之间，互相制衡，无暇理会。”天龙出声说道：“大神通者以下，皆为蝼蚁，我如今的成长，不过是变成了更加强壮的蝼蚁，不过是在大神通者隐世时，才能逞凶而已……他们仍然未有过多重视于我。”
大神通者创造了天门。
也是大神通者封禁了天门。
创造天门与关闭天门的大神通者，是不是同一位，尚未确定。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六万年间无仙无神的格局，是大神通者的手笔。
聚圣山破灭了天门，打碎了这个格局，重现了后世。
此举是否触怒了大神通者？
还是此举也在大神通者的预料当中？
如今大德圣朝近乎威压各方，是否也是暗中那些上位仙神，甚至是大神通者，意料之中，也或许是他们愿意见到的？
“说对了一部分。”白衣仙子说道：“他们互相制衡，有人不愿你成长，自然也有人愿意你成长，所以这一次前来阻拦你的仙神，只是一部分，而不是上古仙神齐现，否则……大德圣朝在众神围攻下，根本撑不到你化身天龙的时候。”
“仙子认为，大德圣朝接下来面对的劫数，又源自于何方？”天龙出声问道：“我已成就天龙，大势已定，如今又有何方，能阻我大德圣朝发展？”
“圣宫残余势力，该来的已经来过了，退去的已经退去，被斩的已经被斩。”白衣仙子说道：“铸鼎仙神已翻不起浪潮，而铸鼎之上的真仙或者金仙，先前低估了你，他们没有料到你真能成事，他们只认为各方仙神合力，聚圣山无力抵挡，不过是重现两年前的结果，上古封魔大阵受他们的制约。”
“可是他们低估了我，而我已经成就天龙，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强大。”天龙眸光冷冽，如是应道：“接下来，大德圣朝也会更加强大！”
“若你未成天龙，他们定然会为了圣宫，冒险前来，即便修为未复，但至少还有仙宝助力。”白衣仙子说道：“但目前你大势已成，他们不敢妄动，以本宫推测来看，圣宫残余势力的那些真仙及金仙，只在三五十年后，从天门碎片的阻拦中，勾连道果，恢复道行，才会再行发难。”
“既然不是圣宫残余，又属于哪一方？”天龙眼中，略带凝重。
“目前发难的那，比你想象中，更强大得多，形势也更严峻得多。”白衣仙子应道。
“如何过此一劫？”天龙继续问道。
“本宫自有办法。”白衣仙子淡淡道：“借住于大德圣朝数十年，大劫当前，本宫坐视不理，倒也说不过去。以往面临诸事，不能轻易现身，如今的局面，若真如适才本宫所料，那么本宫倒也确实该到现世的时候了。”
“仙子确有把握，能助我大德圣朝破此劫数？”天龙道。
“本宫出面，劫数自解。”白衣仙子说道：“只不过，须得委屈你这尊龙族大神了。”
“大德圣朝已然陨落无数将士，我为国君，如能保全国民，再是委屈，也是应当，何况借助仙子之名，何谈委屈？”天龙说道：“只是，仙子还未告知，究竟何方劫数，以我如今本领，仍要忌惮？”
“苍天法旨。”白衣仙子神色平静，出声说道。
第三十四章 上古的一角真相
“若如你所言，道宫天尊与圣宫天王，合力弑天，引动了上古大劫，破灭了亿万年不改的万界格局，那么大劫便是因上古大神通者而引发。”
“忠于苍天的大神通者，与意图弑天的大神通者，早已站在了对立。”
“双方麾下的仙神，无论知晓真相或者不明真相，也必将站在敌对的阵营中。”
“实际上，上古时代，绝大多数的仙神，都是在混乱的局面中陨落，至死都完全不知真相。”
“就连本宫，身在东洲，不知大劫起于何处，便察觉天地变化。”
“劫数临身，如非至宝大阵护身，本宫只怕也要因上古大劫而陨落，可是就算是以本宫的身份，在面临上古大劫之后，至今也不知上古大劫的真相。”
“这些年间，本宫苏醒过来，诸多仙神也苏醒过来，有人主动浮出水面，有人被迫浮出水面，有的却依然深藏暗处。”
“正是因为他们之间，互相忌惮，所以不敢贸然现身。”
“就如本宫一样，这些年间，也未有真正现于世间。”
“但到了现在，也算是足够了。”
白衣仙子这般说来，又道：“至于苍天法旨，并非是如今苍天所赐，而是某些身份特殊之人，早年受赐苍天法旨，号令诸天万界的仙神之尊。”
天龙眼眸闪烁，略有沉吟，旋即出声道：“仙子，何为苍天？”
白衣仙子顿时沉默，过得半晌，才道：“大神通者，言出法随，举手投足，合大道真意，他们的手段，如大道天成，但是他们也非苍天。”
天龙出声道：“凌驾于大神通者之上，即为苍天？”
白衣仙子取过一颗石子，往天上一抛。
然后那石子，没有半点异状，跌落了下来。
她没有停顿，双手一扬，一边是水，一边是火。
她用火焰，烧开了水，让水变成了气。
而下一刻，水涌现得更多，却浇灭了火焰。
“这就是道理。”
白衣仙子说道：“苍天就是道理。”
天龙眼眸闪烁，正要继续询问。
然而白衣仙子却淡淡道：“妄议苍天者，罪当形神俱灭，今日所言，已经越线了。”
天龙闻言，陷入了沉默当中。
而在这时，却见白衣仙子，静静看着眼前这尊天龙，道：“你尚未修得天龙神通？”
天龙缓缓出声，说道：“初入天龙之境，龙珠集一身之玄妙，内藏传承，只是无暇参悟而已，待此事过后，再行想参悟不迟。”
毕竟天龙之身，才是战力最为强盛的形态。
天龙之身，变化成为人身，难免要有几分束手束脚的意味。
这么些年，人身与龙身并用，他倒也习惯了龙身。
甚至，庄冥曾经以为，他化龙之后，便再无法归复人身。
因为最初得到的太虚清气化龙篇，指引出来的明确道路，便是让他修出一尊太古真龙，待人身腐朽之后，自身的神魂引入其中，便可化身为纯粹的太古真龙。
但是，化龙之后，再也没有方向。
他原以为，他有朝一日，如若化龙，便是永世为龙，再无法归复人身。
从此之后，他只能遨游于九天之上，只能潜藏于湖海之间。
为修真龙之身，他富甲天下，享尽人间富贵，最后却终将要远离人间之外，生存于青冥山野之外。
说得好听些，便是人身化龙，超脱人世。
说得不好听一些，便是异类之辈，为人世所不容。
他当年准备走这一条路时，便准备好了，有朝一日，成为山野间的异兽，成为云雾中的精灵，远离过往一切。
但是，后来得到了龙族血脉，获得传承，他便不再是没有血脉也没有传承的荒野蛮龙，而是具有太古苍龙血脉，具有完整龙族传承的一尊上古纯血真龙。
真正的龙族，可以化身为人形。
这甚至不是某一种法门，而是属于天赋神通。
上古时代，有不少妖神，都能幻化人身。
“若非得到太古苍龙血脉，或许真的只能化作一头野龙，须得远离人世之外。”
天龙心中暗道：“毕竟太虚化龙篇，所修炼出来的，是一尊没有血脉传承，没有天赋神通，只有真龙体魄的一尊蛮横野龙而已。”
太虚清气化龙篇，虽然有着远胜于世间任何功法的优势，却也有着太大的缺憾，龙族血脉便是其中之一。
所幸他运道甚高，补足了这些缺憾，才在如今的岁月中，修成了这一步，化身天龙，成为当世之间，唯一的天龙。
“如今的你，不借大德圣朝之势，也是目前的时代中，无可匹敌的至强者。”白衣仙子轻声道：“方在上古时代，你这样的本领，也堪为大神一列，无论是放在那一方，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早知你天赋极高，但短短时日，有此成就，便在上古，也是足以横压同辈的奇才。”
“多谢仙子称赞。”天龙这般说来，却道：“只是，国印与龙珠相合，我即为大德圣朝之真身，整个大德圣朝便是庞大的真龙法体，不分彼此，没有借与不借的说法……这一切的力量，皆为我有！”
“王朝越大，破绽越大。”白衣仙子神色恍惚，似乎有些感慨，似乎有些哀伤。
“上位者，皆为龙卫，随着我修为提升，龙卫一族便成为真龙一族。”天龙出声说道：“纵有龙卫，受外界蛊惑，受野心驱使，甚至具有摆脱血脉限制的方法，但是……大德圣朝的破绽，必然少于大楚王朝，因此也要强于大楚王朝！”
“若有真仙，破你一城，转瞬而去，再破一城，如此接连，你便会千疮百孔。”白衣仙子说道。
“所以大德圣朝，不单是需要一位凌驾于天地间的国君，还需要无数的能臣与悍将，才能固守这座王朝，永世不衰。”天龙这样说来。
“这样子吗……”白衣仙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气息恍惚，低声道：“这就是他们屠灭上古神兽的原因？”
“这或许也是另一批仙神，保住太古苍龙一脉仅存的龙卵，也保住了魔尊的原因之一？”天龙这般说来，语气低沉。
第三十五章 对峙
天荒。
边界。
前方便是东洲。
东洲以三七划分，东胜王朝占据三成地界，大楚王朝占据七成地界。
其中与天南界的边界相接之处，全在东胜王朝以南。
至于天荒的方向，部分在东胜王朝，部分在大楚王朝。
但见一个年轻道人，手捧法旨而来，天地异象为之变色。
他从道宫废墟而出，进入东洲，最近的边界，处在大德圣朝之处，但如今各方皆知，大德圣朝各方防线，杀戮四起，各方仙神欲入聚圣山，而大德圣朝各部，拼死抵御，此刻仍戒备森严。
他若从那里进入东洲，必然遭遇大德圣朝的军队，难免一战！
所以他绕到了这里，来到了大楚王朝的边境所在。
——
“哪一尊神，犯我大楚边境？”
有巡防边界的将士，察觉这年轻道人，立时刀枪齐举，指向那一尊道人。
上千将士，气势滚滚，为首亦是真玄大修士。
然而那年轻道人，只是扫了一眼，便冷淡道：“凡人之身，不敬仙神，论罪当诛！”
他伸手一挥，狂风骤起，大海狂潮。
在狂风之中，哀嚎无数。
千余大楚将士，在大风之中，被刮去骨肉，随着风起，残肢碎片，不知落于何处。
——
镇守此处的大将军，名为卫西元，也是真玄九印的大修士。
他是大楚王朝二百年前从军中挑选出来精锐，在五大仙宗与大楚王朝共存的时代中，他因天资极高，行事机敏，被调入秘境中，暗中栽培。
圣君历之前，他初成真玄三印。
圣君历之后，随着楚帝晋升铸鼎仙神，大楚国运鼎盛，而他南征北战，立下军功无数，倍受看重，名震八方，在国运加持之下，在黎民百姓敬畏之下，修为提升的速度，远胜往昔，便在圣君历二十五年，修成真玄八印，随即被楚帝调至京城秘境，加以栽培，赐下无数宝物，由学士府帝师亲自教导，终于修成真玄九印。
而今他已是此处三百万军队的统帅。
但在瞬息之间，他手中的军令，黯淡了许多。
有上千将士，在瞬间陨落，军令失去了神妙，断去了联系。
“大敌来犯！”
卫西元神色凝重，怒喝一声，召集众军。
修行王朝的军队，疾如风，迅如电。
各处将领得到军令，立时开拔，约有二百万大军，汇聚而来。
——
“嗯？”
这来自于道宫的年轻道人，眉宇微皱。
在天荒之中，未有王朝诞生，只有各处仙宗，也豢养道兵。
可是道兵终究不如王朝军队。
他第一次直面修行王朝的大军。
前方约聚集了两百余万。
无一人是仙神修为。
为首者似乎也才真玄九印，也有少数绝顶真玄、高境真玄、以及真玄初境，但终究只是少数，绝大多数连金丹级数的修为都没有。
在他眼中，真玄也只是凡俗，终究是如蝼蚁般的角色，何况真玄以下，不过蚍蜉而已。
但此时此刻，这尊仙神却仿佛觉得，他面对的是一尊铸鼎的仙神。
按道理说，亿万蝼蚁，也仍是蝼蚁。
但这些蝼蚁，竟然聚合在了一处，凝成了一尊巨人，势如仙神。
尽管还是有些破绽，但已经让他感到些许压力。
要屠灭这两百余万人，他或许可以做到，但恐怕要经过一场苦战，甚至要为之重伤。
“数十年前，据说大楚军队，百万之众，可以屠杀真玄巅峰。”
“短短数十年间，楚帝铸鼎功成，成就仙神，大楚王朝受他国君之运，已经是国运昌盛，但未有料到，如此昌盛，仅三百万军队，竟然可以与铸鼎仙神相提并论了？”
“若是战这一场，贫道只怕也要受损。”
只见这年轻道人，微微皱眉，消去了杀机。
千余之众，蝼蚁一般，随手可杀。
但两百余万，着实不好杀。
先前那千余将领，不够资格与他对话，但此时此刻，这两百余万大军的将领，已经具有了堪比仙神的本领，虽然还是凡尘之类，但至少已经有资格与他正面商谈。
只见前方大军集结，军阵镇压而来。
年轻道人并无半点惧色，他缓缓迎上，道：“贫道乃是天荒道宫左殿使，受命而来，号召诸神，速去禀报你大楚帝皇，让他前来迎接。”
卫西元闻言，目光微凝。
他心中极为震怒。
上千军队，瞬间被灭。
这都是他手下的将士。
可是他并不敢妄动。
来者乃是仙神之尊！
即便能斩对方，只怕自家弟兄也要折损殆尽。
何况，此人指名道姓，要见陛下。
常人也罢，可终究还是仙神。
他未敢轻易信任，也不敢贸然动手。
只是大军围拢过去，将这尊仙神，围在了中间，困在了军阵当中。
“还不快上禀？”
年轻道人露出冷厉之色，道：“误了大事，你们谁能担责？”
卫西元往前一步，在大军之前，威势无匹，道：“本将已上禀此事，待京城来人，在此之前，尊神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如若不然，便也让你领略一下我大楚军威！”
这位左殿使露出不屑之色，背负双手，说道：“贫道自上古年间铸鼎功成，坐观沧海桑田，而你们这些后辈，一代又一代，不知轮换多少代人，如蝼蚁一般，如非奉命而来，倒要让你们知晓一下，上古时代的仙神秩序，让你们知道一下什么是仙神之威！”
卫西元目光森冷。
而周边众军，也露出怒色。
军中将士，皆为热血之辈，听闻此言，难免暗生愤怒。
如若陛下那边，下令斩杀，他们便是拼着性命，也必要屠神！
——
天御福地，中元境，大楚王城。
楚帝的国印之上，浮现出一缕光芒来。
各地的官印与军令，受限于国印。
但各地官员与军中将士，数不胜数，楚帝便也不能将国印的每一条消息尽数过目，因此都转至学士府。
唯独上三品官员，如有大事，可越过学士府，通过国印，报知国君。
这也是为了避免学士府内部出现变故，有消息被压下，隐瞒他这位国君。
而卫西元的军职，已足以直接上报楚帝。
“天荒道宫来人了。”
楚帝看了下来，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大楚参战引出来的后续之事？可以让聚圣山万劫不复的人物？”
天机阁主微微点头，说道：“天机所示，生机在于天荒道宫，应是此人无疑。”
楚帝眼中掠过一抹杀机。
卫西元提及，有上千位将士，被对方直接打杀，来人姿态极为高傲，全然将大楚王朝视若等闲。
第三十六章 楚帝阅法旨!
大楚王朝。
学士府中。
尽管此事越过了学士府，直接由大将军卫西元，上报当今楚帝。
可是围住这年轻道人的大楚军队，足有二百余万，如此动静，自然瞒不过学士府。
刘越轩作为学士府十位少师之一，本身修成真玄九印，又有爵位在身，位高权重。
如今帝师闭关，意欲铸鼎成仙。
学士府的权柄，分别落在十位少师的手中。
“天荒道宫左殿使？”
“天荒与东洲的交界，绝大部分，是位在于大德圣朝境内。”
“这家伙来的方向，好像是绕过来的？”
“随手灭了上千将士，却又在两百万大军围困之下，亮出身份。”
“如此看来，倒也是个欺软怕硬之辈。”
刘越轩沉吟道：“他来作甚么？”
天荒道宫，乃是上古的庞大势力，不弱于东洲的圣宫。
只是，他身在东洲，与天荒少有交集，不知那边如今的格局究竟如何。
只是，据说当初圣宫毁灭，道宫也难幸免。
但此刻看来，圣宫或许是真的覆灭，只剩下残余之辈，已无多少高层人物，但是道宫似乎还有大人物，依然支撑着道宫不灭？
他神色微凝，但仍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
甚至，他也没有直接报知于大德圣朝。
这些年间，大德圣朝打入大楚王朝的谍子，数量不少。
卫西元两百余万大军的动静，提前没有准备，此刻也谈不上秘密。
自然会有其他人，将此事报知于大德圣朝，他自身便犯不着再冒着风险，与聚圣山方面联系。
而且，不单是大德圣朝，其他各方势力，那些仙宗余孽，那些暗藏的仙神势力，都有眼线藏于大楚王朝之内。
而帝师亲手教导出来的陆青廉，当今学士府十位少师之一，所负责的，便是监察大楚朝堂的文武百官，严防各方谍子深藏朝堂，窃居高位。
刘越轩与这位陆青廉，关系平平，未有冲突，也无过多来往，但偶尔会在对方面前，展露出一些对大楚王朝的忠义之举。
有些话，不用说，只须做。
陆青廉虽然与他交情不深，但深知这位永安侯刘四平，忠于大楚，嫉恶如仇。
“各方也尝试将谍子送入大德圣朝，但基本因为龙族血脉的关系，最终大多都失败了，只有少数，借助秘法或者秘宝，压制住了龙族血脉，但大德圣朝创立未久，如今的高层，依然是当年的元老，而不是那些新进后辈，他们的谍子奸细，暂时起不到作用。”
“倒是大德圣朝，这些年间，似乎在我老师运作下，已经有不少凡夫俗子，投入了古老仙宗的门下。成为了大德圣朝的眼睛。”
这些古老仙宗，大多是尊上古仙神为祖师。
有些是因功法一脉相承。
有些是因臣服于古老仙神门下。
有些是真正的上古仙神势力，只是传承断代，流传至今。
这些堪称古老的传承，背后都有着仙神的存在。
而这些仙神，也有意扶持势力，不知是为了栽培自家的势力，还是为了光复过往的仙宗辉煌，或者仅仅只是为自家宗门重定传承，将上古灭亡的道统，继续流传于后世。
“大德圣朝虽然明面之上，也并不是只能防着暗中势力的暗箭，这些年间还是主动准备了不少事情，对那些上古时代存活下来的老家伙，也不再是两眼抹黑，总算是有了些许了解。”
“天荒道宫左殿使前来，不知道庄冥是经过藏在大楚王朝的谍子知晓，还是通过各方古老势力麾下的眼线知晓？”
——
天御福地，中元境，大楚王城。
自称天荒道宫左殿使的年轻人，来到了这里。
他是乘坐大楚王朝军队战车而来，随行的有十万将士，为首一人，竟是一名铸鼎仙神。
他这一次来到大楚王朝，实际上颇有受到押送的味道，让他颇为不满，但避免坏了三殿下的大事，也只有忍下这番屈辱。
再者说，此番押送他的，好歹是一位铸鼎的仙神，不断掉了身份。
“你就是从下界飞升而来的铸鼎仙神？”左殿使看着旁边那尊大楚仙神，这般问了一声。
“正是。”紫烟侯气度出尘，淡淡道。
“紫烟侯？下界紫烟观的观主？”左殿使想起他适才来时的遁光，略有些许思索。
“不错。”紫烟侯平静打破。
“先前你来时的遁光，颇有我道宫的痕迹。”左殿使静静看着他，这般说道。
“尊神此言何意？”紫烟侯问道。
“你紫烟观祖师是谁？指不定上古年间，应是出身我道宫的仙神，若真如此，你还算是我道宫弟子……”左殿使徐徐说道：“放在上古时代，纵为铸鼎仙神，你也只是道宫中的寻常长老，而今若归道宫，想必三殿下会许你一个殿使之位！”
“……”
紫烟侯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是一种拉拢？
还是纯粹套关系？
虽然这位左殿使的话，显得颇为生硬，但倒还真是说得不错。
紫烟观的祖师，乃是左元地师。
左元地师，原是天师府的地师，但奉命成为了打入道宫的谍子奸细。
左元地师自身所学，受得道宫熏陶影响，不免染上许多痕迹，他留下的部分传承，与道宫确实可以说是息息相关……甚至有着不少道术，根本就是道宫的法门。
“三殿下是哪一位？”紫烟侯忽然问道。
“……”
那左殿使怔了一下，旋即冷笑道：“后辈仙神，果然一无所知，连三殿下都不知晓，想必你们连苍天都不知晓了，无有敬畏，无有道心，后世的仙神果真如魔头一般了。”
这般说了一番话，他似乎觉得极为恼怒，不再多言。
——
而在大楚王城。
楚帝已在此等侯。
但还未等他上前。
却听得战车内的年轻道人，冷笑了一声。
“大楚王朝，受我天荒道宫暗助，才能有今日之盛况，才能摆脱东斗星官等恶神的暗手，可时至今日，大楚王朝反倒是成了气候，连我道宫使者都敢镇压，囚禁押送至此，而不是以礼相待。”
左殿使淡淡说道：“大楚王朝，全然不讲礼数，也不顾恩德，贫道看来，道宫还是扶持大德圣朝为好。”
楚帝神色冷淡，目光稍凝。
道宫的决策，不是一位殿使可以决定的。
而这位殿使，也只不过个传话的。
自恃仙神修为，俯视众生。
自觉上古仙神，年代久远，辈分也高，强于后辈，而生傲气。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翻脸。
何况，他并不清楚，这位左殿使，是真的如此性情，还是故意如此？
又或者是被授意如此？
至少，那位三殿下，将他派遣至此，自然是有那位三殿下的理由，这尊仙神的倨傲轻视，或许也是三殿下在无形中的敲打。
楚帝默然不语。
然而他身旁的天机阁主，则施了一礼。
“尊神勿怪，毕竟是近来东洲风波连绵，我大楚王朝戒备森严，先前未曾验明尊神之身份，故而有所怠慢，而今得见尊神，知晓身份，便不会再有这样的误会。”
天机阁主笑着说道：“皇宫之内，已备酒宴，为尊神接风洗尘，还请尊神息怒，毕竟正事要紧，如若耽误，三殿下怪罪下来，恐大楚王朝担待不起。”
他只说大楚王朝担待不起。
但是谁都知道，误了大事，这位道宫左殿使，一样是担待不起。
“也罢，贫道也不想过多拖延。”
这位左殿使，走出战车之外，背负双手，俯视下来，道：“贫道此番，执法旨而来，入东洲境内，碍于当今时代，身处于大楚王朝疆域之内，还须楚帝加以配合。”
楚帝身着皇袍帝冠，神色冷冽，听得对方如同使唤一般的口气，却也只是冷漠，平静说道：“怎样配合？”
左殿使应道：“大楚王朝疆域，国运压制，影响法旨传扬，所以须得楚帝配合，撤去压制，并且以此法旨，经国印而发，可传至大楚王朝疆域之内的每一处，让东洲各方仙神，尽都知晓！”
天机阁主闻言，低声道：“余下三成地界呢？”
左殿使昂然说道：“大楚王朝七成地界，如若借助国印，尽传法旨，便是东洲皆知，自然也会传到东洲各方……”
实际上，大德圣朝这些年间，一直敌视外来仙神，或许是为了聚敛东洲运势，避免国土境内出现外界仙神，才有一种封锁的意味。
眼下这一次，各方仙神攻伐，均被抵御下来，陨落甚多。
目前大德圣朝境内，除却大德圣朝的仙神，再无外界仙神踏足。
所以大德圣朝境内的这三成地界，传是不传，并不重要。
甚至，若不传开，大德圣朝未能及时知晓此事，便会疏于应付，对他此行而言，反倒是好事。
至于天雾海域方面，没有国运压制，只有圣宫遗址，便不会阻拦法旨的传扬。
“陛下……”天机阁主看了过来。
“借助国印？”
楚帝目光凝重，这是大楚王朝的根本，也是他强大的根源，自然不容出错，他定然不会借出。
就算是经他之手施展，他也害怕这法旨有什么制衡之下，毁去他的国印，或者制衡他的国印。
“你不愿意？”左殿使缓缓问道。
“法旨是何内容？”楚帝说道：“只须你报知于朕，那么大楚王朝之内，必会拟出一道圣旨，与之相同，广传八方。”
“混账！”左殿使为之震怒，喝道：“你可知苍天法旨，是何等大事？你区区修行王朝，小小铸鼎仙神，妄图模拟苍天法旨？”
“你的意思是，一定要以你之手，将法旨通过大楚国印，传于八方？”楚帝问道。
“不错。”左殿使正色说道。
“国印可用，但只有朕亲自来用。”楚帝冷淡说道：“而苍天法旨与朕无关，能够经过国印颁发的旨意，只有我大楚圣旨！”
“放肆！”左殿使震怒道：“你敢违逆道宫？你敢反叛三殿下？你敢不忠于苍天？你可知晓，此三罪论处，必要将你道果打灭，魂魄镇于道宫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好大的恶果！”楚帝背负双手，笑着说道：“既然朕迟早一死，又何必留你一命？来人……将他拿下，道果以拘神禁术封锁，将其魂魄抽出，燃灯化油，至于那道果，便送去炼丹，莫要浪费了他一身修为！”
“慢！”天机阁主忙是说道：“毕竟是道宫左殿使，虽说陛下诛灭了他，三殿下也不会为他报仇，但他毕竟是三殿下的传话人，陛下一旦杀他，三殿下就算不来问责，也难免有怒，还须费许多心思，让三殿下息怒。”
“无妨，将炼出来的丹药，送给三殿下赔罪，再赔些宝贝，也就是了。”楚帝缓缓说道：“最重要的是，朕一国之君，如此受辱，这一口气，无论多大的代价，朕也认下了。”
“若真如此……”
天机阁主迟疑了下，旋即暗中传音于那一尊神，道：“陛下似乎真要屠神，不知尊神究竟有多大的分量？若只是道宫左殿使，三殿下只怕不会因你陨落而翻脸，陛下也是笃定这点，才杀机如此沉厚……你若能搬出更大的身份来，此事还有得商量，不然的话，本座只能为你燃香祈福了。”
左殿使神色冷淡，缓缓说道：“唱的双簧？”
天机阁主笑了一声，全然没有一种被人看破的异样，抚须点头，说道：“尊神果然聪慧，那也应该知晓，平息陛下的杀机，还有另一个方法，那就是你向大楚王朝妥协。”
左殿使平静说道：“贫道配合你们，完成三殿下大事，不过你大楚王朝辱及苍天法旨，须得知晓后果。”
天机阁主施礼道：“多谢尊神告知。”
左殿使背负双手，伸手一点，顿时光芒闪烁，朝着前方而去。
刹那之间，天穹颤动！
大地微震！
汪洋浩荡！
这就是苍天法旨！
但在这一刻。
楚帝伸手，按住了苍天法旨。
他扫了一眼，才道：“朕明白了。”
苍天法旨，倏忽而散。
而其中内容，他已尽数记下。
“苍天法旨，广传天下，你强行独自观看，以大楚王朝圣旨替代苍天法旨，如此大逆不道，违逆天意之事……”
左殿使再一次说道：“你这一次配合，或许还能功过相抵。”
第三十七章 大德圣朝，大逆不道!
圣君历第二十八年，六月末。
大德圣朝边境戒备森严。
大德圣朝王城聚圣山所在，上古封魔大阵，聚敛东洲大势。
各方仙神意欲阻止，八方围攻，连同大楚王朝上亿精锐，攻向聚圣山方向，四方防线，战事无穷。
仙神陨落数十。
大楚军队上亿精锐覆灭。
大德圣朝龙卫大军，陨落千余万之众。
最终大德圣朝，仍是以毁去上古封魔大阵的代价，将东洲运势尽数聚敛，而大德圣朝龙君借势功成，化身天龙，万丈之身，本领至高，深不可测，瞬间灭杀各方来敌。
庄冥身成天龙，连同整个大德圣朝的国运，都昌盛无比。
目前大德圣朝境内，上至官员将领，下至黎民百姓，甚至飞禽走兽，都感天地清晰，宛如仙境。
修行比以往更快。
精气神比以往更加充沛。
而大德圣朝的官员与将领，不单修行加快，便是官印与军令的威势也得到更大的加强，而且……短短数日之间，大德圣朝境内，出现了近十位堪比铸鼎仙神的龙卫。
这些龙卫因龙君强大，因大德圣朝国运长生，而得到提升，如今他们踏破这一层桎梏，大德圣朝国运因此而高涨，连同龙君庄冥本身，也似乎得到了更多的助益。
各方仙神的目光，依然看向大德圣朝。
若猜测不错，接下来这一步，大德圣朝必然便是要攻打大楚王朝，完成统一东洲的大势，报复这一次大楚出战的血仇……这一步功成之后，或许便是要占领圣宫遗址所在的天雾海域。
如今大德圣朝声势浩荡，而且日渐强盛，国运暴涨，势如破竹，堪称一日千里。
龙君庄冥，本领之高，已看不清晰。
在这样的局势之下，恐有镇压天下之势。
哪怕是素来自负辈分极高，自恃为上古先行者，鄙夷后世之辈的那些老辈仙神，也不免是避其锋芒！
此时此刻，大德圣朝，举世无敌！
各方无不忌惮！
但就在圣君历第二十八年的七月！
大楚王朝，颁发了一道圣旨！
——
东洲正统，是为圣宫，此为天命！
大德圣朝，违逆天命，大逆不道！
诸天正神，得道仙家，顺应天命，当替天行道！
而这道旨意的末尾，是一个印记。
这一个印记，玄之又玄。
此为苍天法印！
——
这一道旨意，通过国印，传到了每一处官府的官员手中，也传到了各处大军的将士手中。
而各地官府，将圣旨之意，尽数传至天穹。
于是楚帝的旨意，传达到了整个大楚王朝境内。
无论仙神还是凡俗，无论官员将领还是黎民百姓，甚至飞禽走兽之流，皆能知晓圣旨之意。
各地官员、将领、百姓等，大多不知圣旨真意，只认为这是大楚王朝，向大德圣朝宣战！
大德圣朝，逆天而行，而大楚王朝，将顺应天命，替天行道，毁灭大德圣朝，重现朗朗乾坤1
作为大楚王朝的一员，在他们眼中，大德圣朝乃是敌国，又诛灭自家上亿精锐，确实罪大恶极……尤其是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亲眷，对大德圣朝有着极大的仇恨。
但那些从上古时代至今存活下来的仙神，却能看出那一道苍天法印！
——
“这是……苍天法印？”
“这是苍天法旨？”
“不对，这是大楚王朝的圣旨！”
“他怎么敢？”
“苍天法印，唯有苍天一脉，方可动用，他怎么敢借用苍天法印？”
“区区楚帝，后辈仙神，不过铸鼎修为，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借用苍天法印？”
“他这才是大逆不道！他这才是逆反天命！”
“不过……他哪里来的苍天法印？”
“天地间没有变化，楚帝借用苍天法印，未有受到镇压，至少他传达的旨意，并没有虚假。”
“确有苍天法旨，定大德圣朝逆反之罪？”
“不错，只是不知哪一位出的苍天法旨？”
“不论是哪一位，既然苍天法旨一出，我等便应顺应天命，相助圣宫残余，占据聚圣山，重建圣宫！”
“可是……上古时代已经过去了！”
“道友，我等位列仙班，拜伏于苍天之下，永世忠诚，不是一句戏言，莫非你也要反？”
“老夫无意逆反，只是六万年间第一道苍天法旨，只怕会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在聚圣山前，身死道消，终究还是要仔细斟酌一番，至少要弄明白，这苍天法旨的究竟，毕竟这是出自于大楚王朝的圣旨，而不是真正的苍天法旨！”
那老者这般说来，各方仙神为之沉寂。
实际上，尽管这一道圣旨，并非真正的苍天法旨。
可是内容并无虚假。
东洲圣宫，是上古年间，苍天亲自册封，指派一尊大神通者为首，而这一尊大神通者，便被尊为圣王！
上古大劫的真相，究竟如何，绝大多数的仙神，都不知晓。
他们只知，东洲圣宫，乃是统御东洲的存在，苍天任命，天命所归。
而今东洲的运势，尽数被聚圣山汲取，圣宫遗址变成一片废地，东洲最重要的地方，位在于聚圣山。
而聚圣山也展露出了一统东洲的野心。
放在上古年间，若有这般逆反之兆，必有苍天法旨，扼杀大德圣朝。
只是各方仙神从上古大劫中存活下来，天地沉寂，大道封锁，他们难免有些异样的心思。
“看来大劫过后，忠于苍天的诸天仙神，大多已经战死，余下苟延残喘之辈，已少有忠义。”
先前那尊仙神，这般叹息一声，极为复杂。
——
天荒。
道宫。
有一位老道士，匆匆而来。
“三殿下。”
“嗯？”内中传来一个颇为年轻的声音，带着疑惑地发出一声。
“楚帝一人观阅法旨，阅后即焚，以大楚圣旨，替代苍天法旨，号召各方仙神，捍卫天命，替天行道！”那老道士这般说来。
“你说他独自一人，观阅法旨，阅后即焚？”三殿下声音陡然一冷，道：“他也配私自观阅苍天法旨？”
“楚帝事后，以大楚圣旨，替代了苍天法旨。”那老道士又说了一声。
“……”三殿下略有沉默，旋即出声道：“备战车，本王亲自前往东洲，镇压大德圣朝，此事过后，再镇杀楚帝，既然大楚王朝的国君不听话，便另换一人！”
“是。”老道士这般立时回应道。
第三十八章 一日更盛一日!
大德圣朝。
监察部。
铜镜老者来到皇宫。
帝位之上，盘踞着一尊天龙，气度威严，厚重无匹，宛如煌煌天地之威！
“拜见龙君！”
铜镜老者躬身施礼。
天龙俯视下来，这老者的身躯，原是大楚王朝的一名偏将，伤势不重，但是被毁去了大道金丹，肉身犹存，被送入龙血圣池之中，以丹道部的圣药维护生机，以天工府的造诣，用炼器的法门，勉强炼制功成。
刘越轩的这位授业恩师，仅存大道金丹，藏于铜镜之内，在得此肉身之后，便安置于其中。
如今这铜镜老者，也算复生。
只是毕竟非本身躯体，仍有许多格格不入之处。
这需要长久的岁月，以大道金丹的法力，不断与之融合，方可功成。
这样的复生方式，不说前所未有，但也极为罕见，据说是刘越轩推算出来的法门。
“高师，如今可适应了？”
“回龙君，老臣已经适应了这具躯体，日后应无滞碍。”
“如此便好。”天龙这般说来，龙须飘扬，眸光深邃，威势凛凛。
“老臣此来，是有大事……”铜镜老者深吸口气，强行压制住对于龙君的敬畏，低声道：“大楚王朝方向，有铸鼎道人造访，自称天荒道宫左殿使，行事狂傲，随手打杀大楚王朝上千将士，后来在二百余万大军围困之下，方自报姓名，被押送至大楚王城。”
“天荒来客？”
天龙念了一声，眼眸中更是掠过一抹异色。
这一次在天荒方向，来了不下二十尊仙神，均已被抵挡下来，各部付出足有四百余万人的伤亡，才斩杀数位天荒仙神。
他原先考虑，是统一东洲，收服天雾海域，然后试探天荒及天南界，继续扩展疆域！
未有想到，天荒来客，主动前来。
“这位左殿使，据说取了一道所谓的苍天法旨，号令诸天仙神，要尊圣宫正统，而我大德圣朝逆反天命。”铜镜老者说道：“只不过，楚帝似乎有所忌惮，不愿将苍天法旨，经由国印而发，独自翻阅，随后焚毁，自行拟旨，仿制苍天法旨，广传天下，如今似有许多仙神，受天命号召，试探我大德圣朝边境。”
“我聚圣山所为，早有取代东洲圣宫霸主地位的征兆，他们若真是忠于天命，早该阻止了。”天龙出声道：“掩耳盗铃之辈，先前惧我大德圣朝威势，如今便是有天命号召，也不能成事……至于楚帝，国印乃是根本，为了保护国印，拒绝法旨，也在情理之中。”
“龙君似乎并不意外？”铜镜老者讶异道。
“苍天法旨，朕早已知晓。”天龙出声说道：“只不过，未有料到，楚帝会选择毁灭法旨，更未有料到，楚帝抗旨不说，还效仿苍天法旨……这在上古时代，也是大逆不道。”
“他当场抗旨，却又遵照旨意，广传八方。”铜镜老者说道：“确实古怪。”
“并不古怪，抗旨是为了保护国印，遵照旨意是因为要灭我大德圣朝。”天龙出声说道：“只不过，楚帝此举，正合心意！”
“为何？”铜镜老者问道？
“原先朕还在考虑，这一道苍天法旨，究竟出自于何方之手！”天龙出声说道：“楚帝此举，必然会引出真正苍天法旨的制造之人！”
“这……”铜镜老者微微皱眉。
“苍天法旨，要将东洲一盘散沙，聚成一方山岳。”天龙说道：“放在上古，一道苍天法旨，绰绰有余，放在今日，上古大劫之后，恐有阳奉阴违之辈，何况此刻，楚帝撕毁苍天法旨，以大楚圣旨替代，各方仙神更有拒绝之理由，这一盘散沙，是聚不成的，除非有人出面牵头……而这个牵头之人，必然要有足够的资格。”
“天荒道宫的人，想要统御东洲圣宫残余，来恢复东洲圣宫道宫？”铜镜老者皱眉道：“除非是道尊亲自现身，否则，就算他在道宫何等位高权重，也没有资格插手圣宫正统之事罢？”
“所以这个人，不单是天荒道宫的人，而应该是这一道苍天法旨的制作之人！”天龙说道：“所以楚帝此举，正合心意，暗处的敌人，浮现于明面，对我们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尤其是这个敌人，具有极大的威胁。”
“龙君知晓这一尊大人物，究竟是谁？”铜镜老者问道。
“还不知晓，但朕在等他！”天龙出声道。
“……”铜镜老者略有诧异。
“退去罢。”
天龙声音低沉，缓缓说道：“大德圣朝国运之盛，一日千里，每日高涨，须得你来统御各方消息，让大德圣朝的发展朝向正确的方向，莫要因为提升过快，而导致国本不稳。”
这些时日，庄冥本身，也能察觉到，自身修为不断提升。
但若是没有加以引导，国本不稳，便是修行根基不稳。
而这两日间，他也在体悟龙珠之内的传承。
传承之中，有化形之法。
他以大衍算经的算己篇，推演化形之法。
今夜之后，应当便可悟得通透，以人身显化出来。
尽管本质上还是真龙之躯，但至少有了人身外貌的表象。
而他也察觉到了，这短短时日之间，大德圣朝当中，出现了许多的支柱！
岳阳、岳廷、白庆、柳河、闻旱、镇岳等人，均已成就龙卫，体魄强盛至极，气血冲霄而上，力破虚空，拳镇山河，堪比铸鼎仙神！
而例如陈飞云等人，有龙族血脉体魄，但只是借助龙族血脉来修行，本身仍修道门正统，得到天龙血脉提升之后，也有了极大的进益，正在尝试铸鼎。
此时此刻的大德圣朝，比昨日的大德圣朝，也强盛了许多。
正是因此，庄冥认定，暗中的人物，定然是坐不住的。
天荒道宫的那位法旨制造者，定会亲自出马，号召众神！
甚至，这尊仙神不会对大楚王朝发难，而要先镇压他大德圣朝的气焰！
“来罢！”
天龙微微闭目，略有低吟。
大殿之上，悠然回响。
第三十九章 威压大德圣朝!
苍天法旨，经由天荒道宫左殿使，送至大楚王朝境内，意欲借助大楚国印，广传东洲。
然而楚帝视国印为性命，生恐出现变故，国印受人所制，故而独自观阅，阅后即焚，以大楚帝王旨意，广传八方！
各方仙神得知旨意，各有思绪。
有仙神意欲遵从苍天法旨，往聚圣山去。
有仙神则以大楚圣旨并非苍天法旨作为理由，而不遵从此意，各自沉寂，未有出手迹象……他们或许真的怀疑大楚圣旨并非真正苍天法旨，但或许更多的是，他们不愿遵从这一个时代的苍天之意。
另外有一批仙神，反倒是愤怒于楚帝独自观阅苍天法旨，并且阅后即焚，可谓大逆不道……但是他们当中，有多少是觉得大楚王朝大逆不道的，便不大好说。
或许他们之中，不少仙神是觉得大楚王朝颁发苍天法旨之意，让他们骑虎难下，进退两难，故而痛恨。
或许他们之中，也有不少仙神觉得前去聚圣山进行一场血战，不若攻打大楚王朝，搅浑这一潭水。
甚至也有一些仙神，暗中对聚圣山并无敌意，甚至有意扶持聚圣山，故而以大楚王朝为目标，将局势再度搅乱。
如今的东洲，再一度陷入混乱当中。
然而这样的混乱，未有持续多久。
未足几日光景。
便有一道光芒。
从天荒道宫方向，驾临东洲之地。
这道光芒，没有避过大德圣朝的防线。
——
这边的防线，正是岳廷负责。
然而此时的岳廷，正在军中大营闭关当中，他已晋入之境，具有长生不朽之寿元，有龙人之身，如再进一步，便是真正龙族！
待到那时，他便是真正的神兽血脉！
而他的后辈，也是龙族血裔，以血脉体魄修行，同样无须再受大道制衡！
但此刻岳廷闭关，不单是要让自身修为再进一步。
他更是在比较龙人之身更加凶悍猛烈，还是人身面貌更加清秀俊朗。
前者具有阳刚之气，但是比较凶神恶煞。
后者有出尘飘渺之状，但是没有足够的威严。
“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本领与相貌，定可兼顾。”
岳廷估算了一番，还是继续修行，在的道路上，更进一步，最是稳妥。
若是到了真神的层次，堪比太乙真仙级数，他应该也能化身真龙，得到传自于公子的血脉传承，得以化形功成。
他这般想着，修行愈发卖力，提升也快得惊人。
这是因为公子庄冥，修为一日千里，让他也得到极大的益处。
而且他身兼大德圣朝上三品官职，随着大德圣朝国运之盛，他也获益无穷。
但也因为他获益无穷，修为得到提升，故而大德圣朝国运更盛，龙君庄冥也修行得更快。
“快虽然是快，但以这样的进度，若要成就横炼真神，大约需要一个甲子。”
岳廷这般念着，感叹了一声，低声道：“真是天纵奇才啊……”
岳廷自问天赋不俗，如今得龙族血脉助力，得到龙君提升的助益，得到大德圣朝国运的加持，只须甲子岁月，便可进入太乙真仙。
一个甲子，六十年寒暑，这放在上古时代，也是极为惊人的进境。
上古时代，能够铸鼎功成的仙神，也是天赋不俗之辈，所学功法、道术、根骨、毅力、心性等等，均是仙品，但往往铸鼎之后，想要修成真仙级数，约莫也在千年岁月，甚至有的蹉跎万年，也未必能晋入真仙层次。
上古时代，修行最快的是谁，岳廷并不知晓。
但是他深知六十年光景，修成横炼真神，不说冠绝古今，也是一代翘楚。
“修行真是太快了。”
岳廷咕哝了一声，正要继续闭关。
然而他的军令，却黯淡了下来。
刹那之间，军令威能，削减三成有余。
大片光点，不断消去。
其中有一个熟悉的印记，处于濒临熄灭的边缘。
岳廷脸上的轻佻之色，顿时收敛，目光倏忽一凝。
——
天荒防线。
一眼望去。
海面上漂浮着大量尸首。
破碎的战船与战车。
四处可见残肢断臂以及残戟断刃。
无数军中驯养的飞禽及走兽，都随着将士的阵亡，而不断殒灭。
而在前方，有十六位仙神。
这十六位仙神的背后，有一架巨大战车，长达千丈，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神威浩荡。
而当头十六位仙神，赫然都是铸鼎上层级数的仙神，不乏已修至万丈大道的存在。
但这十六位铸鼎上层的仙神，竟然只是为了一辆战车开道。
战车两侧，各有一尊修为深不可测的存在。
战车之后，也有六位铸鼎上层仙神。
“一帮乌合之众。”
战车内传来声音，略有不屑，道：“不过是以道兵之法炼制出来的凡兵，也能与上古时代的天兵比较？所谓军阵，不过都是上古时代玩剩下来的一些残缺把戏而已！可就是这样一帮乌合之众，倒是灭了本王指派过来的数位仙神……原先还以为他们遭遇强敌，此刻看来，他们不过一群废物，死不足惜。”
声音微顿，又道：“把他们的将军，提过来罢。”
大德圣朝天荒防线龙卫大军，已经陨落三十余万人。
其中还不乏出身于龙卫部落的真龙卫。
可是为首的将领，却是一位庄氏商行出身的血龙卫。
此人名为汪震！
岳廷麾下，天御福地东元境人士，少年时进入庄氏商行，受岳廷器重，后来龙君庄冥也有过接触，颇为赞赏，过得未久，他便前往龙卫部落，进行龙血圣池的洗礼，随后加入大楚王朝的东元大军。
前次楚帝御驾亲征，来犯大楚王朝，他便已身居高位，负责东元大军中的一路辎重，引出了当时的东元大军统帅唐胜武，从而影响了战局胜负，居功至伟。
这些年间，他堪比真玄上层。
这一次龙君晋升天龙，他已逼近真玄九境。
然而在数十位铸鼎上层的仙神面前，仍然如蝼蚁一般，连同他麾下的三百余万大军，尽数被击溃，陨落三十余万之多。
“三殿下……”
适才杀入军阵，前去擒拿大德圣朝将领的那尊仙神，匆忙折返，衣袍略有破损，脸色极为难看。
战车内传来声音，冷淡道：“怎么？”
这尊仙神沉声说道：“小神无能，未能生擒敌将，他已自毁大道金丹，灭真玄九印。”
第四十章 天荒道宫三殿下
铸鼎上层，八千余丈大道。
这尊仙神，放在世间，不可谓不强大！
但是他在其他道友的合力之下，当先杀入大德圣朝军中，去擒拿那大德圣朝领军的将领，竟然无功而返。
真玄九境的凡尘之辈，在铸鼎上层的仙神手中，从容赴死，不受生擒。
“废物。”
战车之中，传来一个声音，似乎并无怒意，反有些许冷淡，道：“上古年间，本王麾下，不知有多少骁勇善战之辈，也不知有精通斗法的人物，修行各类传承的奇人异士，数不胜数，到了今日，便也剩下你们几个苟延残喘下来的毛神容易了。”
身旁诸位仙神，均不敢应答。
他们心中或许有怒，或许并无怒意，或许只是表面看不出怒意。
可是他们看向前方大德圣朝尚未失去斗志的数百万大军，眼中比先前多出了更为浓烈的杀机！
“既然你们很想泄愤，就屠尽他们罢。”
战车内的三殿下，这般说来，语气平淡。
顷刻之间，便见这数十尊铸鼎上层的仙神，朝着前方大军，杀了过去！
——
世人都以为，大势已定。
未曾想到，事后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杀向了聚圣山！
数十尊铸鼎仙神，皆为铸鼎上层！
之前天雾海域来到的仙神，数以百计，但也并非全是铸鼎上层，可即便如此，已经让温离、辰冥、唐天影三位真传弟子疲于应付，最终唐天影还付出了一具身外化身的代价。
此时数十尊铸鼎上层仙神阵容，便是温离师兄弟三人在此，也万难抵御。
二百余万大军，固然极为强大，力比仙神，然而数十尊铸鼎上层仙神齐至，各自分割，将这些大军，裂成一批又一批，每一批只得寥寥数万人。
数万人的军阵，面对铸鼎上层仙神，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找死！”
就在这时，天穹上落下一人。
此人浑身鳞甲，面貌狰狞，眼眸深邃，充满了杀机，残暴冷冽。
他手执一剑，剑上镶嵌着大量宝石，流光溢彩！
他的一剑，斩裂天穹，直接斩向了当头一尊仙神！
“列阵！”
但见这尊龙人，大声厉喝，道：“聚势！”
军阵重新汇聚，无数军中运势，集于军令，加持于身。
顷刻之间，这尊龙人的力量，覆盖八方，强盛万分，不亚于前方任何一尊铸鼎仙神！
但是，他只有一人。
前方足有数十尊仙神！
“来！”
岳廷厉声道：“老子乃是大德圣朝第一猛将岳廷，你们几十个家伙，今日不说屠尽了，少说该拉几个垫背的，不怕死的冲在前面，来受老子一剑！”
数十尊仙神，均面面相觑，颇有讶异。
然而战车之上，却传出声音，平淡而冷漠。
“那就合力，灭了他这大德圣朝第一猛将。”
——
监察部。
铜镜老者眼神凝重。
他已经将龙君的安排，尽数传了过去。
只是未有料到，天荒这边来得这样快，也没有料到天荒来客如此强大。
“如今的时代，虽有仙神现世，但也只限于铸鼎层次，如今有数十尊铸鼎上层的仙神作为护卫，战车之内的那位，无疑便是颁发苍天法旨的那一位。”
“温离他们还未赶到。”
“龙君的帝剑，尚在温养，此时再动，愈发动摇国运，造成的天灾人祸，涉及亿万子民，后果不堪设想。”
“本该安排他们退后的，汪震的军队垫后，退之不及。”
“岳廷的反应竟是如此激烈。”
铜镜老者深吸口气，他也没有料到，岳廷察觉到自己麾下将士大量陨落，竟然会不惜性命，直接冲上前线，以一人之身，面临数十尊仙神。
岳廷乃是大德圣朝的元老，龙君最为信任并倚重的心腹之一，而今又是铸鼎仙神，他若陨落，不亚于折断龙君一只臂膀。
“但是龙君的布置，究竟在哪里？”
——
苍云洞天。
天龙盘踞，眼眸冷冽。
在它前方，是一个白衣女子。
这白衣女子，气息缥缈，面貌不清，却显得深不可测，她静静观看着国运，观看着边境的战况。
数十尊仙神，屠杀大军，如今岳廷作为统帅，也深陷其中，近乎陨落。
“仙子说过，要平去此劫，莫非便是在此静观，看着来敌一路屠杀，灭尽我大德圣朝？”
天龙出声说道：“仙子限我于此，不让我以帝剑相助，又是何意？”
白衣仙子淡然说道：“你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天龙低沉说道：“对外，不能心慈手软，对内，自当加以护持……他们是我大德圣朝的将士，他们是在正在以他们的性命替我保住大德圣朝的基业，而我便是大德圣朝！”
白衣仙子缓缓说道：“你此刻出手，未必能战胜于他！但一场大战下来，你必然重伤，国运重创，东洲格局还要继续改变，但你若容忍一番，待本宫看出端倪，知他真正身份，劫数便可迎刃而解。”
天龙眸光闪烁，未有应答。
白衣仙子继续说道：“世间能够动用苍天法旨的仙神，本宫尽都识得，而除却少数两三位之外，其余仙神的特点甚至弱点，本宫均能知晓，甚至不战，可驱退来者。”
天龙眼眸微动，龙须飘扬，道：“还须多久？”
白衣仙子一步迈出，离开苍云洞天之外。
“此刻送本宫至边境，此事可解。”
——
大楚王朝。
学士府中。
刘越轩按着大衍算经，看着眼前的秘辛。
天荒道宫三殿下。
上古天神，苍天血脉。
排行第三，拜入道宫天尊门下。
以礼为重，秩序为基，容不得半分逾越。
“这是个活在上古规矩中的仙神。”
刘越轩暗道：“放不下上古的荣耀，离不开上古的秩序，秉承着上古的规则，继续存活到这个时代，说好听些是忠坚不移，说难听些便是执拗不化……这老王八蛋，是觉得大德圣朝动用上古封魔大阵，取尽东洲运势，更改东洲原有的格局，更加圣宫遗址所在，违逆上古时代苍天所定之天命，才会这样震怒，不惜亲自出面？”
第四十一章 剑迎齐王，送齐王上路!
东洲。
大德圣朝边境。
天荒防线所在。
“数十尊铸鼎上层的仙神，不乏铸鼎巅峰，合力之下，竟然花了十三息，陨落一个，才压制住了大德圣朝的一个龙卫。”
战车之内，声音淡然，却显得略有冰冷，道：“这一次，他若能自尽，你们便去道宫废墟处当个力士，参与重建道宫一事，待道宫建成，便跪罚十万年罢。”
数十尊铸鼎仙神闻言，尽都心中一凛。
他们均有手段，限制眼前这尊龙卫，当即各自出手。
岳廷浑身鳞甲，形同龙人，在身后数百万大军聚势之下，又有军阵加持，显得强盛无匹。
但面对数十尊仙神，仍不免是落入下风。
而余下仙神，除却压制岳廷之外，每一次仙术迸发，必有军阵消耗，有将士为之陨落。
“立即将他拿下，三殿下已经很是恼怒了。”
“击溃眼前军阵，开出一条道路来，送三殿下的战车，入大德圣朝境内，广传各方。”
“二十息内，务必功成！”
——
各方仙神，诸般势力，均以为大势已定，东洲从此落于大德圣朝之手，尽数受其统治，甚至有大量仙神，已经正在筹备着，离开东洲，免受灾劫。
大楚王朝之下，各地官府，各地将士，皆有惶然之意，他们心知大德圣朝一旦扩展，大楚王朝必是首当其冲，而这一次各方围攻大德圣朝，大楚王朝主动撕毁甲子协议，大楚军队也攻向了聚圣山，正给了大德圣朝开战的借口！
那些仙宗残余势力，在大德圣朝境内的，大多已经销声匿迹，以往还有念头，试图勾连大楚王朝，推翻大德圣朝，归复仙宗荣耀，经此一事之后，自知大德圣朝之势，无可避免，彻底息了心思。
反倒是大楚王朝境内的仙宗残余势力，察知此事，蠢蠢欲动。
如能与大德圣朝合作，必能推翻大楚王朝。
有的在忧虑，推翻大楚王朝之后，该当何去何从。
有的则只是想要推翻大楚王朝，报仙宗覆灭之后，而不顾往后的变化。
更多的仙宗残余势力，反而在考虑大楚覆灭之后，他们在大德圣朝统治之下，如何求存。
此时的东洲，看似风平浪静，看似大德圣朝镇压八方，难起波澜，实则风起云涌，人心浮动，有各方势力准备搬迁，有散人修行者准备离开东洲……就算是那些自视甚高的上古时代仙神，也有着避让大德圣朝锋芒，退出这片不知栖身了多少万年的东天界！
然而就在这个时机当中。
天荒防线，威势无匹。
但听得一声，响彻天宇。
“天王殿第三仙王，齐王驾临东洲，各方仙神来迎！”
——
大楚王朝。
学士府中。
刘越轩眉宇微皱，暗道：“来得好快。”
他的目光，看向了皇宫方向。
此时楚帝和天机阁主，都在那里。
他们知晓这位天荒道宫三殿下的真正来历。
他们也知道这位天荒道宫的三殿下，必然回来。
“大楚王朝若不参与之前围攻大德圣朝的一战，天荒道宫不会有如此剧烈的动静。”
“但是大楚王朝围攻大德圣朝，招致灭顶之灾，天荒道宫的仙神便坐不住。”
“而这位以礼为重的三殿下，更加坐不住。”
“今日的局面，他们必然是提早有所预料的。”
“我这边已经无法出手，倒是不知庄冥有何应对之策。”
“以他的才智，以他的谨慎，想必不会毫无准备。”
“按道理说，庄冥这尊天龙，已经是深不可测，半个甲子之内，除非大神通者现世，否则他便是万界无敌，再多的铸鼎巅峰仙神，也远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这位道宫来的三殿下，第三仙王，身份太高，着实不能以常理而论。”
——
“原来是齐王殿下。”
“当年上古大劫时，齐王不知去向，果真未灭。”
“天王殿的十三位仙王当中，唯独三殿下齐王，最重礼数，早该猜到是他。”
“也即是说，出现在大楚王朝的苍天法旨，乃是齐王殿下的法旨？”
“真是齐王殿下？大楚王朝的那一道圣旨，果真不假？”
“或许内容不假，但是殿下必然有怒，否则不会亲自驾临东洲。”
“不知是怒我等不尊法旨，还是怒楚帝私自观阅，阅后即焚？”
“既然齐王殿下亲至，我等再不前去听命，只怕说不过去。”
“真的是齐王？”
“真要去拜见？”
“这已经不再是上古时代的天了。”
“后世天机混乱，苍天不显，天王殿未必再能如当年一样尊贵。”
各方仙神，各有念头，尤其是历经六万年，大劫之后，劫后余生。
真正悍不畏死，忠诚万分，骁勇善战的，大多已经陨落，如今存留只在少数。
但所谓少数，也只是相对而言。
茫茫天界，聚敛万界修行者，不知多少仙神之尊。
如今忠于苍天的，依然不少。
如今愿意受齐王号召，前往大德圣朝的，也仍然不少。
——
天荒防线。
岳廷已被擒下，他意欲自毁大道金丹，与这些来敌拼命，却发现自身已被禁锢。
大军阵势溃散，再度陨落二十余万人。
军队依然要重聚阵势。
但岳廷拼着最后一丝气力，以军令让大军后撤，避免被尽数屠尽。
而这数十尊铸鼎仙神，似乎也无意追杀，无意将这批军队屠戮殆尽。
他们只是要清理这一片区域，在东洲境内，占据一处，将三殿下到来的消息，传遍东洲，号召八方仙神前来，重建圣宫。
“天王殿第三仙王，齐王驾临东洲，各方仙神来迎！”
十位铸鼎上层仙神，大势相合，相辅相成，势传东洲，传遍八方，隐隐有瞬间压过大德圣朝国运之势，随之一瞬间，但这一瞬间，这一声便传到了整个东洲。
天地变色，威势无匹。
刹那之间！
忽有一剑，从天而降！
“聚圣山温离，剑迎齐王，特来送齐王上路！”
这一剑之后，接连又有两道光芒，从左右两侧而出，互相交击。
“聚圣山辰冥，特来斩齐王狗头，送齐王上幽冥地府！”
“聚圣山唐天影……反正不是来斩齐王，就是来斩你们这群老狗的。”
第四十二章 战!
大德圣朝，聚圣山。
天龙盘踞，俯视下来。
国印之上，光芒传开，顿生变化。
这是有关于齐王的消息。
这一尊上古仙神中的仙王，在当今世间修行人眼中，自是神秘莫测，然而在上古仙神眼中，齐王威势无匹，积威已久。
要探得齐王的身份，实则不算难事。
齐王，天王殿第三仙王！
据传他是天子。
何谓天子？
苍天茫茫，感万界之地，察人间之事，有交感孕育，凭空诞出生灵，从天地之间而生，此为天生之生灵，被视为苍天子嗣，即为天子。
上古年间，天子十三位。
故而世有天王殿，内中供奉仙王十三尊。
第三天王，名为齐王，拜于道宫天尊座下。
齐王作为苍天子嗣，虽未入大神通者之列，然而却有平于天地之间任何大神通者的身份。
齐王入道宫求学，以道尊为师。
除道尊外，余下大神通者，也只是与之并肩。
任何上古仙家大宴当中，天子与大神通者并列同席。
“虽非大神通者，但又不逊色大神通者的身份，而大神通者，言出法随，身如大道，受诸天万界修行人共尊。”
天龙眸光闪烁，低声说道：“他是天地生成的神灵，故而是苍天血脉的天子，便有颁发苍天法旨的资格，若以此论……此人身份，着实极高！”
在这一瞬间，他心中却想到了自身。
上古神兽血脉，不受天门制衡，自身血脉，孕育无穷大道。
而最初始的各类神兽始祖，是否也是从天地之间孕育出来的天生神灵？
如此天生神灵，是否也属天子？
他这般想着，目光看向了天荒防线。
尽管来敌极众，皆为铸鼎上层修为，阵势极为强大。
然而大师兄等人现身，他心中还是不由得松了口气。
无论自身如何强大，无论地位如何高妙，但是诸位师兄出手，仍然给他一种极大的依仗之感。
“仙子快要到了。”
——
天荒防线。
仙神之战，一触即发！
大德圣朝龙卫大军，再度汇聚而来。
三位师兄，皆系军令，本领高涨。
尽管敌方数十尊铸鼎仙神，但瞬息之间，竟有落入下风之感。
“不过如此！”
唐天影一剑击退前方中年道人，将岳廷摄回，冷淡道：“这么简单就被人生擒了？”
岳廷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道：“如不是你们到来，岳某自毁大道金丹，少说拉走他们十个八个……唐老三，要不是怕误杀了你，岳某岂会束手就擒？你耽误我显赫战绩，老子跟你没完！”
唐天影将他一抛，往后丢去，道：“别再丢人现眼，退后去罢。”
岳廷满身鳞甲，宛如龙人，就地一滚，定了下来，眼眸中愈发愤恨，喝道：“众军听令，结成军阵，随本将冲杀，死战不退，必尽灭来敌！”
唐天影回头看了一眼，略有无奈，但深吸口气，却也没有阻止，立时杀向前去。
大战一触而发！
——
战车之内。
有一道目光，扫视八方。
他眼神中，暗藏愤怒。
但他的气息，依然深邃沉寂。
“上古时代，纵是大神通者，也不过与本王并肩，大神通者以下，皆不敢不敬，而今后世，竟敢违逆本王！”
齐王心中冷冽，低沉道：“他们这是想要干什么？妄图斩杀本王？违逆天命不算，敢对苍天血脉出手？后世仙神，果真如同邪魔一般……看来大德圣朝不灭，东洲不能清澈，圣宫无法恢复。”
——
天雾海域当中。
茫茫浓雾。
无穷妖物精怪，形成浩大浪潮，看不见尽头，看不见边际。
当前的乃是妖仙，有上古苏醒的妖类仙神，也有当世越过千丈大道的妖王。
而在最前头，赫然是一头金蟾，化作金光，快得惊人。
它在群妖的最前方。
但它并不是群妖的首领。
因为在它身后的群妖，上至妖族仙神，下至真玄妖物，皆咆哮不已，杀机极盛。
它正在被追杀，仓皇逃窜，惊慌无比。
“出自聚圣山的奸细，有胆量你不要逃！”有一头长着翅膀的凶虎，怒吼说道。
“呸！有胆量你不要追！”那金蟾大声应道。
“那癞蛤蟆，你若有胆，跟本座大战一场！”又有一头白鹤，盘旋高空，尖叫着道。
“老子是金蟾！什么癞蛤蟆？大战一场？有种一个打一个，别以为扁毛鸟就能吃蟾蜍，你领着一批妖怪，算怎么回事？”那金蟾怒道。
“跟你这种妖奸，还将什么道理？你受死罢！”另有一头妖神，入世说道。
“老子也不想当妖奸，老子是有苦衷的，是有难言之隐的。”那金蟾大声道。
“管你什么苦衷，你背弃妖族，众妖得而诛之，今日本座若不吃你，从此不吃血食！”有一头蛇类妖神，这般厉声道。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以更快的速度，打在了那金蟾身上。
那金光凌厉无匹，竟然不亚于剑仙一辈的法剑。
金蟾避之不及，心中暗道：“吾命休矣！”
锵一声响！
那金光打在身上。
它立时翻了个跟斗。
然而那金光并没有把它刺穿。
“咦？”
这金蟾甚为惊讶，斜着眼睛一瞅，发现身上浮现出了一层细密的鳞甲。
那赫然是以龙鳞炼制的宝甲！
上古龙族，乃是神兽之中，最为强大的一列，神通无穷，体魄强盛，法力浩荡，不但善于攻伐猎杀，本身鳞甲也极为坚硬，自身防御之力极强，可谓得天独厚。
金蟾一族，法力浑厚，身具剧毒，但没有鳞甲，不善自保。
它本以为妖王的秘法，堪比剑仙出手，性命难保。
未想竟然毫发无伤。
也是，同等级数之下，真龙是何等强大？
这一剑可以杀它这铸鼎的妖神，但杀不了堪比铸鼎级数的天龙。
如今它身上有着龙鳞细甲，这一剑便也杀不了他。
当世仙神之中，真仙不出，铸鼎之辈，能够破开龙鳞细甲，取它性命的，寥寥无几。
“哈哈哈……”
这金蟾想到了聚圣山中一个叫岳廷的官员，当即效仿其状，扬起头来，一对癞蛤蟆眼，俯视众神，狞笑道：“你们他娘的来打老子呀？”
“打死它！”
“本座立誓，不斩此妖，从此隐居深海！”
“本座若不能斩杀此妖，定要屠尽世间的癞蛤蟆！”
众多妖神，被它嚣张气焰所激，愤恨无比。
而就在这时，又见那道金光，倏忽而去，远远遁走，遁出天雾海域之外。
但是这道金光，竟然是直接朝向了大德圣朝天荒防线而去。
它看似怯弱胆小，张扬跋扈，但却是朝着最为危险的战场而去。
“齐王，七万年不见了……”
第四十三章 仙王与天龙，谁为举世无敌者?
天荒防线。
大战骤起！
大德圣朝的仙神强者，率领着大军，迎战天荒道宫来客！
局势仍然未有明朗。
三齐王虽然身份至高无上，并肩大神通者。
但是，这个时代当中，除却这尊天龙是个异类外，其他仙神所能展现出来的修为，只局限于铸鼎修为。
虽然可借外力，战力未必局限于铸鼎层次，但修为所限，能够借助的外力，也必然有限，例如绝顶仙宝……以铸鼎层次的法力施展，虽强于真仙，也难有全盛之威。
在这样的时代格局之下，齐王是否有镇压天下的本领？
大德圣朝未有束手就擒，便代表齐王震慑不住他们！
各方来援仙神，足有半数，停下了听从号召而攻伐聚圣山的想法，静观其变，且看齐王是否能够镇住大德圣朝！
如若齐王能够镇住大德圣朝，他们便也可以锦上添花，来一个墙倒众人推。
如若齐王也镇不住大德圣朝，便代表上古时代终究已经过去了，身份再高的苍天血脉，也仍镇不住后世仙神，而他们也不必过多遵从齐王号召。
这是对大德圣朝的一场劫数。
同样也是对齐王权威的考验！
——
“三殿下，你不该来的。”
金蟾一身细微龙鳞，看向前方，低声道：“大德圣朝威压东洲，能以继续留存，必有留存的道理，必有天地大神通者博弈的手笔，这一切本与你无关，你偏要来趟这一趟浑水，惹得一身麻烦……今次大德圣朝已经陨落近百万军队，以庄冥及其麾下元老的性情，就算这一次能够虚以委蛇，日后恐怕也要报此血仇。”
它这样念着，眼神中却没有多少惧意。
而它思及齐王及大神通者，眼神当中竟也没有以往时常浮现出来的敬畏之色。
——
大楚王朝，天御福地，中元境，大楚王城。
“上古时代，与大神通者并肩的仙王，六万年间不免还是受制于天门，如今依然受制于天门碎片。”
楚帝缓缓说道：“他亲自前来，除了捍卫苍天之威，想必还是有意报复白圣君将天门碎片，阻拦大道一事罢？”
天机阁主应道：“不免有这方面的原因。”
楚帝说道：“尽管大德圣朝，与大楚王朝之间，水火不容，朕与聚圣山方面，也是仇深似海，但即便是朕，也一直尊白圣君为诸天万界之大贤！如无白圣君剑开天门，你我何以铸鼎？他们这些上古仙神，若非受白圣君一剑福泽，怎能恢复仙神修为？虽说一时之间，真仙之上，皆受天门碎片所阻，但是若非白圣君那一剑击碎天门，他们也只是苟延残喘之徒，局限于真玄九印罢了……就算是苍天血脉的这位齐王，似乎也并非例外。”
天机阁主沉默了下，说道：“齐王拜师道宫，走得是正统道门之路，所以也受天门所制。”
楚帝笑了声，说道：“不管他是怎么受天门所制，在朕的眼中，也只是一个执拗不化的老家伙而已，在他眼中，后世仙神，就只是后辈而已，无论多么惊才绝艳，也只是后辈俗物，不能与他这苍天血脉的仙王相提并论，纵然是白圣君也一样……所以，白圣君阻了他的路，就好比一只蝼蚁，故意为难于他，这才是他来东洲的最大缘故。”
天机阁主说道：“可是陛下若不发兵，齐王也不会来东洲的。”
这又涉及到了另外一桩隐秘。
楚帝神色如常，又道：“你认为齐王能胜否？”
天机阁主顿时陷入沉默当中。
齐王身份极高，所学更高，或许还具有世间最为顶尖的奇特仙宝！
但是聚圣山那尊天龙呢？
这尊天龙，难以用境界衡量。
论起战力，至少入了真仙层次。
是否已经在真仙之上？
是否已经达到了大罗金仙的层次？
齐王若在全盛之时，足以压住这尊天龙，但是如今的齐王呢？
齐王敢来，按道理说，他便不惧天龙。
但齐王能够压制住天龙吗？
“你不是善于推衍吗？”楚帝问道。
“微臣不敢推衍。”天机阁主忙是应道。
“那可有猜测？”楚帝问道。
“或许是两败俱伤。”天机阁主道。
“两败俱伤？”楚帝眉宇一挑。
“无论最终哪一方取胜，但大楚王朝必然是保留着最大力量的一方。”天机阁主说道：“这就是微臣，替大楚王朝寻出来的一缕生机。”
“可是世事，总是充满了意外。”
楚帝这般说来，语意深沉。
——
天荒防线，万众瞩目之下。
温离等人，围杀这数十尊仙神。
双方均无试探，倾力而为，只求斩敌！
温离等人，见大德圣朝军队伤亡惨重，杀机凶厉万分，连同他们率领的大军，也显得勇悍万分。
至于这些铸鼎上层的仙神，在齐王面前，更是不愿显得太弱，同样是倾力而为。
不过片刻之间，就有大道震颤，导致仙神陨落。
战车之内的齐王，倏地冷哼一声，极为不满。
他心中已有不耐，而他心中却也清楚，时代改变，仙神未必都忠于苍天，尽管他是苍天血脉，也未必能聚敛多少忠诚的仙神。
今日若未能展露出苍天血脉的威势来，不能一举打破聚圣山，那么他齐王便会被世间仙神轻视一筹……连同苍天之威，都要受后世仙神的质疑。
这一次，他之所以亲自前来，除却是愤怒于大德圣朝取尽东洲运势外，也有因为白圣君打破天门的缘故，但更重要的是，他已经现于世间，便要展露出苍天血脉的威势，震慑众神。
这一次本是杀鸡儆猴。
但未有想到，要杀的这只鸡，比他原先考虑中，更为厉害。
这是一头天龙！
上古大劫之后，最后一尊神兽！
上古大劫之后，最后一头天龙！
“罢了，这群废物，终究还是要本王出手。”
齐王走出战车之外，手执一支赤色小旗，神色冷漠，心道：“毕竟是上古大劫之后，唯一的纯血神兽，如此斩杀，未免可惜，本王便收为坐骑，也算让它这小龙高攀了。”
他这样想着，却顿住了脚步，眼神当中，有些惊疑不定。
在战车之前，忽然多了一席白衣。
“三叔。”
白衣女子，身形虚幻，面貌不清，淡淡说道：“你一向恪守规矩，今日何故来此，越过两界，自寻麻烦？”
第四十四章 永恒公主!永世不灭!
大战之间，仙神陨落。
百万将士，尸横遍野，漂浮大海。
而就在如此惨烈如炼狱般的战场之上，倏忽多了一道白衣身影。
但见这白衣身影，身材高挑，声音柔和，但却满是一种虚幻难明的玄妙意味。
“是你？”
齐王语气之中，显得极为复杂。
他直接越出战车之外，展现于世人面前。
他貌若青年，但眼神冷冽，威严沉厚，似乎正值盛年的上位者。
他气息氤氲不明，手执一支赤色小旗，眉宇之间，充满倨傲之色。
似乎在他眼中，世间一切，皆为蝼蚁。
哪怕温离现身，哪怕思及天龙，甚至念及白圣君，他都是以一种俯瞰众生的心态，静观世间变化。
然而看见了眼前这道白色的身影，他的眼神中，多了些许凝重。
这些凝重当中，并没有过多的欢喜。
只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感叹，带着三分的忌惮。
“上古劫数当中，你不见半点痕迹，生死不知，此刻看来，倒是侥幸从劫数中保全了自身，但这虚幻法身，便想阻我吗？”
——
齐王殿下看见这位白衣仙子，只有复杂的感慨之意，略有忌惮，略有恍惚，略有欣慰。
但是各方仙神，世间修行者，却极为迷茫。
这白衣仙子，究竟是谁？
连齐王殿下也敢阻拦？
而且她出面阻拦，齐王竟然真的停下了！
各方均有惊异错愕，但这白衣仙子，也并非身份神秘得无人知晓。
“此为何人？”
各方仙神均有议论，却也有人道出了她的来历。
“能让天王殿第三仙王，道宫天尊嫡传的齐王殿下所看重的上古女仙，寥寥无几，但此女适才见礼，是以晚辈见长辈的礼仪……”有老辈的仙神，在暗处说道：“如若猜测不错，她应是永恒公主。”
“永恒公主？”有仙神仍是不识，当即发问。
“是她？”却也有仙神，听说过永恒公主名号，陷入恍惚当中。
“永恒公主，乃是天王殿中第一仙王，大殿元君的亲生女儿。”适才那老辈仙神说道：“自诞生以来，引动各方运势，当年万仙朝拜，众神恭贺。”
“前辈也在那里？”有道人问了一声。
“老夫如非受天门碎片所制，也是你们高攀不起的，何至于在这里，陪你们观看东洲局势？”那老者嗤笑道。
“……”诸位仙神，虽有不喜，但却也为之一凛，如今受天门碎片所制的仙神，在真仙级数往上，也即是说，这尊老辈仙神，至少是真仙！甚至超出真仙的存在！
“不知前辈身份，还望见谅。”暗中有一人这般说来，他的声音，若落在庄冥耳中，便能知晓，此人是曾经大楚王朝天御福地东元境的苍王！
“你们这些后辈，还是年轻了一些。”那老者说道：“此女是大殿元君血脉……若说天王殿诸位仙王，皆是从天地中孕育的神灵，堪称天子，那么她便是亿万年间，唯一出现过的三代血脉，该要尊称天孙！而且她出生之时，受苍天赐福，乃是被苍天承认的嫡系血脉！”
“苍天赐福？”东元境苍王低声道：“这是何等异象？”
“此乃苍天异象，那一日，天地变色，霞光溢彩，有大道之音，赐名永恒。”那老辈仙神感慨道：“永恒公主，当与苍天同寿，当永恒不朽，永世不灭。”
——
天荒防线。
汇聚着诸天万界无数仙神目光的地方。
两人相对而立。
齐王看着同样具有苍天血脉的白衣身影，目光更加复杂。
按道理说，他才是苍天血脉的嫡系，但是永恒公主，隔了一代，却反而被苍天赐福，甚至苍天赐下名号，寓意永恒，与天地同寿。
天王殿中诸位仙王，表面和气，但真正和气的，只有寥寥数人，例如他这位三齐王，与大殿元君，便是有过不少恩怨的。
所以对于这所谓的侄女，他并无多少亲近之感。
“今日本王到此办事，扬我等苍天血脉之威，你作为这一脉的后辈，不来相助便罢，还敢来此阻拦本王！”齐王喝道：“真以为你受苍天赐福，便当真不灭了？”
“三叔想要斩杀本宫？”白衣仙子淡淡说道。
“这倒不至于。”齐王这般应了一声，然而脸色颇为难看，即便真正出手，也只是占了一具虚幻法身，并无多少益处。
“既然不是为斩杀本宫而来，区区大德圣朝，区区一头天龙，何至于引动苍天法旨？今日三叔更是亲自驾临，阵仗不免太大了些。”白衣仙子说道。
“因为大德圣朝，以聚圣山为中心，聚敛东洲运势，更改了东洲原有的格局，连同圣宫原先遗址所在天雾海域，都成为了凡地。”齐王冷淡说道：“你要知道，那里成为了废地，若是重建圣宫，便无法在原先所在之处重建，便只能在聚圣山！所以，本王来清一清，日后好为重建圣宫作准备！”
“大德圣朝，将要一统东洲，与圣宫何异？”白衣仙子再度问道。
“东洲圣宫，与上古劫数中覆灭，能够重新统合东洲的，只有圣宫正统。”齐王出声道：“这是上古时代中，苍天之意！圣宫由圣王掌控，稳固东洲！”
“聚圣山不正是圣宫的正统？”白衣仙子问道。
“聚圣山不过是后世之中的一座修行门派，大德圣朝不过是效仿圣宫体系，所创立的一座修行王朝，凭什么替代圣宫正统？”齐王冷笑道。
“大德圣朝龙君，乃是圣宫八灵之一，南域领主的嫡系血脉。”白衣仙子说道：“这如何不是正统？”
“那头恶龙，叛了圣宫，也配正统？”
齐王目光扫视八方，道：“大德圣朝，若是圣宫正统，就该以圣宫为名，既然名为大德圣朝，便不是圣宫！”
白衣仙子还要继续开口。
而齐王却接连发问。
“大德圣朝之内，有多少圣宫的老人？”
“大德圣朝之内，有多少关于圣宫的记载？”
“大德圣朝之中，有多少圣宫的功法与道术？”
“大德圣朝全无圣宫传承，凭什么称作圣宫道统？”
“名不正，言不顺。”
齐王冷淡说道：“苍天之意，乃是圣宫主宰东洲，圣王是为圣宫之主，而他这后辈天龙，还没有这个资格。”
白衣仙子微微沉默，忽然出声，问道：“那么本宫呢？”
第四十五章 半师之实，帝师之名
天王殿第三仙王，拜入道天尊门下。
天王殿诸位仙王之中，唯独此尊仙王，最重规矩。
他认为大德圣朝，非上古圣宫道统。
他认为大德龙君，虽属于圣宫八灵之一的南域领主嫡系血脉，然而南灵叛圣宫，便没有资格继承圣宫。
他更认为，没有苍天法旨，大德圣朝有意替代圣宫地位，此为大逆不道，逆天而行。
然而此时，便听得眼前的白衣仙子，具有苍天血脉的永恒公主，道出一声。
“那么本宫呢？”
“……”
天地之间，为之沉寂。
齐王目光森冷，道：“你说什么？”
永恒公主出声道：“本宫受苍天赐福，大德圣朝尊本宫之名而立，三叔觉得如何？”
齐王微微沉默，旋即说道：“如若是你，苍天血脉，三代天孙，创立一方王朝，替代东洲圣宫，倒也足够。”
这话一出，在场众神，均有面色变化。
而温离等人，似乎也有些诧异之色。
然而不待大德圣朝一方，心中有所缓和，便听得这位齐王殿下，再度开口。
“但大德圣朝之主庄冥，是为南灵之子，太古苍龙一脉，圣宫叛徒后裔，与你有何关联？”
齐王语气平淡，缓缓说道：“三叔也知，大德圣朝能有今日，你或许出力不少，暗中推动南灵之子成长，也有你的手笔。在当年传他赤虹幽书之术，破虚空仙宝的乱流，也是你的助力……但是，大德圣朝终究不是圣宫一脉，更不是苍天一脉，尊南灵之子为国君，未曾对你有过册封，与你全无半点关联，不曾尊你之名，未曾奉你为祖，仍是名不正而言不顺，这可不是你要保住，便能保住的。”
永恒公主神色如常，说道：“谁说名不正，言不顺？本宫虽非大德圣朝帝皇之尊，但大德圣朝的这位龙君，与本宫之间，关系匪浅……”
自结识庄冥以来，这后世才出生的幼龙，向她请教过各个方面的疑问，无论是修行还是关乎于上古秘辛，她都加以指点，教导甚多，说是半师，也不为过。
以她苍天血脉在此，若她以大德圣朝帝师身份现世，那么大德圣朝便是正统。
而将大德圣朝归列于苍天之下，便可如当年的天师府一般。
上古圣宫已灭，而大德圣朝地位等同于天师府。
如今在这东洲境内，替代已灭的圣宫，放在上古时代的规章之内，也算合乎规矩。
这些年间，她也算是对庄冥性情，略有三分了解。
若在平常，认她为帝师，绝无可能。
而在当今，认她为帝师，来保全大德圣朝，必然不会有任何阻碍。
——
聚圣山。
京城当中。
天龙盘踞，国印相映，光芒闪烁。
“苍天血脉，永恒公主。”
天龙暗道：“看来我大德圣朝，该要尊一位帝师，才能过此一劫？”
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个白衣女子，有这样的自信，可以助大德圣朝，过此一劫。
此劫数是因为大德圣朝未受天命，擅自替代圣宫，意欲执掌东洲。
若一切得以名正言顺，便再无阻碍。
而这白衣仙子，同样具有苍天血脉。
所以只要大德圣朝能够承认她的身份。
那么大德圣朝，便可名正言顺。
——
另外一方。
金蟾停下了遁光。
它身上的细微龙鳞，逐渐收敛了去。
而它看向前方的目光当中，也是显得颇为怪异。
“她想要当大德圣朝的帝师？”
“这可不是小事。”
“这些年间，她虽然教导大德龙君甚多，可算是半师，但是庄冥拜入白圣君门下，所以有实无名。”
“庄冥并不愿意另投师门，而聚圣山诸位真传，更不会答应。”
“仙子此举……”
金蟾暗道：“白圣君剑破天门，开万世大道，可谓圣贤，万世共尊，比上古时代的大神通者，还要名声显赫，传扬后世。如今她与白圣君，同收一徒，辈分为之拔高，与圣贤并肩……果然，上古时代因辈分之差，受极南女仙一言败退，心中还是不服？”
也不知道，上古那位极南女仙，是否陨落在了大劫之中。
但至少这位永恒公主，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而且，这些年间，大德圣朝不断发展，仙子却未有受益。
这一次，大德圣朝眼看要统一东洲，内中仙神辈出，国运鼎盛，显然未来不可限量。
仙子不愿成为龙卫，但又要借大德圣朝国运修行，早日恢复全盛修为。
最重要的是，在天孙的身份之前，还能够得以拔高一层身份，与极南女仙正面比较。
“极南女仙……”
金蟾眼眸闪烁，终究有些叹息。
——
大楚王朝。
王城境内。
“这位……”
楚帝沉默片刻，说道：“当年学士府查到过她的存在，大德圣朝的发展，与她有着极大的关系，但是，聚圣山屡次陷入覆灭的劫数当中，她都不曾出手，原以为这一次，她也不会出手。”
天机阁主半晌未有言语。
楚帝看了过来，问道：“你算出大楚王朝参战，会引来天荒道宫，可曾料到今日？”
天机阁主默然半晌，才道：“无论是齐王，还是这位永恒公主，都在微臣预料之外。”
楚帝缓缓说道：“现在看来呢？”
天机阁主深吸口气，说道：“陛下以为？”
楚帝伸手一按，道：“此事不成，朕必斩你。”
——
而在大德圣朝，天荒防线所在。
众神为之沉寂，气氛极为冰冷。
“关系匪浅？”
齐王殿下眸光微冷，说道：“你在大德圣朝，是何身份？你与大德龙君，有何关系？”
永恒公主身形依然虚幻，面貌看不清晰，声音亦虚无缥缈，出声说道：“他自修行之初，便受本宫指点多年，已与本宫……”
她说到这里，便有一道声音，从旁边冒了出来，截断了她的话。
“缔结姻缘！”
那人现身出来，神态甚是骄傲，赫然是老三唐天影，他昂然说道：“这位仙子，与我聚圣山第十三真传弟子庄冥，已缔结姻缘。”
天地之间，陷入了更为诡异的沉寂。
第四十六章 缔结姻缘!
聚圣山第十三真传弟子庄冥。
此为大德圣朝帝皇之尊。
亦为太古苍龙南域领主嫡系血脉。
随着白圣君剑破天门，诸天万界皆知聚圣山，各方仙神皆识大德圣朝，而庄冥的身份，便不再是秘密。
在当今的世上，他可以称得是第一强者！
尽管这个第一强者，是因为真正的强大仙神，受制于天门碎片，而是短暂的至强存在，可是如今仍然处于这个存在！
庄冥的身份，世间皆知！
而永恒公主的身份，如今也已是各方皆知！
苍天血脉，永恒公主，与大德龙君缔结姻缘？
——
各方为之沉寂。
这是任何一方仙神，都未有料到的。
包括眼前面色骤然阴沉下来的齐王殿下。
苍天血脉，尊贵无比。
这是诸天万界，第一血脉！
唯一的天孙！
修为未入大神通者层次。
但地位已经等同于大神通者。
无论是面对任何强大而神秘的存在，她都有着与对方并肩，甚至凌驾于对方的地位。
上古时代中，她是血脉最为尊贵的女仙。
上古时代中，除却血脉之外，在其他方面里，唯一能够与她比较的女子，也仅有南天神将这尊大神通者的唯一真传弟子，极南女仙。
上古时代中，她是苍天赐福的永恒公主，任何杰出的男子都没有资格与她缔结姻缘。
——
场中一片沉寂。
永恒公主缓缓偏头过来。
她的容颜，看不清晰。
但是她的眼神中，却浮现出了冰冷之色。
没有羞涩与恼怒，只有冰冷与漠然。
“……”
唐天影神色如常，看向前方的齐王殿下，一脸昂然，道：“三叔觉得如何？”
他在一瞬之间，便改口了过来。
场面中愈发寂静。
温离与辰冥对视一眼。
虽然老三此举，甚合心意。
但此时此刻，仍不免在心中念上一声卑鄙无耻。
岳廷满是杀机，心中愤恨恼怒，但也为之一滞，隐隐对唐老三升起一股极为佩服的念头。
岳大将军自认为，在某一层面上的造诣，已经是登峰造极，如今再见唐老三出面，才知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唯独老三最风骚。
——
聚圣山，京城之中。
天龙的眸光，也露出了错愕之色。
这是庄冥未有料到的。
他看出这位永恒公主，意欲成为大德圣朝帝师，借大德圣朝国运修行，早日恢复上古时代的修为，甚至修行到更高的层次。
而他在适才经过一番思索，也有意答应下来。
这是他与大师兄温离商议过的。
而大师兄温离，沉吟许久，也应下此事。
当时这位白衣仙子，还未展露身份。
但是，毕竟这位上古时代的女仙，确实教导庄冥甚多，而且大德圣朝发展至此，这位白衣仙子却也是以圣宫与道宫的构架体系，给出了不少的建议与方向。
论起师徒之实，着实不浅。
论起修为而言，这位白衣仙子，至少超出真仙应有的范畴。
论起身份来说，这位白衣仙子，神秘莫测，对圣宫天王，都无敬意，来历成谜，但至少可以确定，在上古时代，也是身份地位极高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如今大德圣朝正在发展当中，若能借这位白衣仙子之名，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可以消去很多劫数，可以避免各方压力，更可以避免更多的伤亡。
这帝师之名，是庄冥心中已经应下的了。
而自家第一位授业恩师白圣君，则是帝师阁上的，位列第一的存在。
可是他万万未有料到，三师兄唐天影，竟然如此胡闹，擅自出面，便将这一层关系，彻底搅乱。
而当唐天影那一句“三叔”出口，便是连庄冥本身，也不免露出了茫然的眼神。
——
“嘶……”
金蟾倒吸口气，道：“她和那头幼龙，什么时候有了这层关系？我跟随仙子身旁多年，怎么全然不知？这是如何瞒过我的？等等……呸呸呸，永恒公主是何等身份，怎么可能会与庄冥有这样一层关系？”
永恒公主，端庄守礼，无苍天之命，怎么会与这幼龙生出这样一层关系来？
这明显是那唐天影胡说八道！
这厮一向肆意妄为，目无仙法！
但这种事，不免也太惊世骇俗了。
“后世仙神，果真行事如魔，完全没有上古时代的礼数，这种玩笑他也敢开？”
“放在上古时代，别说苍天盛怒，降下天谴，单是天王殿和天师府等各方，就会来拿他定罪！”
“这种关系也是能胡乱攀的吗？”
“敢污永恒公主的清誉，这不是找死吗？”
金蟾眼神变幻，暗道：“老子要不要把这身龙鳞脱了，赶紧逃命去？万一真是苍天有怒，降下天谴，毁灭大德圣朝，把我给波及了怎么办？”
——
天荒防线所在。
齐王眼神中，浮现出了冰冷与愤怒的神色。
永恒公主眼神冰冷，但一言不发，未有否认。
既然没有否认，便等同于默认。
“胡闹！”
齐王愤怒无比，喝道：“苍天血脉，岂能如此轻易与人缔结姻缘？你乃是苍天赐福的天孙，就算南域领主见你，都要盘躯低首，这头幼龙又算是什么东西，也配与你缔结姻缘？你未受苍天之命，胆敢私定终身，可知这是什么罪名？”
原本只是大德圣朝，意图替代圣宫，未受苍天之命，因而名不正，言不顺。
而今苍天血脉，私定终生，此事之大，远胜于替代圣宫之事！
齐王眼中的杀机，仿佛覆盖了天地之间。
天穹之上，雷霆四起。
大海之下，漩涡无穷。
海天之间，雷霆闪电，狂风暴雨。
“三叔这是什么话？”
还不待永恒公主开口，便听得唐天影往前一步，喝道：“家师白圣君，剑开天门，造福万界，福泽后世，功德无量，乃是真正圣贤！他老人家的亲传弟子，便是圣贤门下，如何配不得这桩姻缘？”
剑开天门，造福万界，福泽后世，功德无量，真正圣贤。
这一番话，分量之重，砸得齐王也为之沉默。
尽管在齐王眼中，白圣君仅是后世的仙神，而且阻碍他恢复道果。
但仍然不得不承认，白圣君施恩万界，当世仙神，后世仙神，亿万众生，都受其恩德。
圣君历得到各方仙神承认，并在各方流传，便是各方仙神，认下了白圣君的恩德。
就算是他这位苍天血脉的第三齐王，也不能否认白圣君的圣贤之位。
“门当户对，名正言顺，如何不成？”
唐天影再度问道：“现在只问你一句，永恒公主作为天孙，有苍天血脉，受苍天赐福，她便是苍天之命的象征，而大德圣朝的帝皇至尊，乃是永恒公主的夫婿，可有资格替代圣宫否？”
第四十七章 禁足真龙学府
圣君历二十八年七月。
天荒道宫当中，出来了一尊仙王。
天王殿第三仙王，具有苍天血脉的齐王。
但世人预料中的旷世大战，并没有发生。
大德圣朝之中，走出一位白衣仙子，竟是天王殿第一仙王大殿元君之女，具有苍天血脉的永恒公主。
而让各方仙神感到无法置信的是，永恒公主竟然与大德圣朝龙君，私定终生。
齐王震怒之余，却也无话可说，就此退去。
这一场动摇各方的大战，就此消于无形之中。
——
天荒。
“三殿下，此事……”
“私定终生，无苍天之命，不合情理。”
齐王脸色难看，说道：“但大殿元君，与本座素来不合，尽管只是我苍天一脉的家事，可细究之下，更是大殿元君的家事，本王出面干涉，同样于礼不合。只是，她怎么敢？”
苍天血脉，岂可随意许人？
就算是太古苍龙血脉，在苍天血脉面前，也不值一提。
就算是南域领主这太古神兽，也要低永恒公主一筹。
无论是大德圣朝龙君的身份，还是南域领主嫡系血脉的身份，都高攀不起。
但聚圣山真传弟子的身份，却难以评定。
至少他这位齐王，不能评定。
尽管齐王心中，仍然看轻白圣君，依然觉得聚圣山的真传弟子，配不上苍天血脉的天孙。
但诸天万界，以圣君历替代了上古历，也即是代表诸天万界已承认了白圣君的圣贤之位。
纵为齐王，也推不倒白圣君之位。
除非苍天重现。
——
各方仙神，同样震撼不已。
但是天荒防线之中，气氛变得极为微妙。
“……”
唐天影背负双手，看向大师兄温离及二师兄辰冥的目光当中，充满了得意。
他隐隐觉得，包括岳廷在内，周边的大德圣朝龙卫禁军，都对他充满了敬佩之色。
三言两语之间，消此战于无形之间。
三言两语之间，便将帝师之位，改成了帝后之位。
他嘿然一笑，心道：“帝师之位，只得奉我师尊白圣君，岂能再有他人？换你来当帝师，岂非我等师兄弟，都要管你叫一声师父？虽说论起年岁和辈分，叫姑奶奶也够了……”
他收了宝剑，朝着永恒公主而去，腆着脸笑道：“我说弟妹……”
咻地一声！
倏忽一剑，朝着他头顶削去。
唐天影吓了一跳，掉头就跑。
但那剑光，追着他的背后。
“够了。”
温离伸手一按，挡下了这一剑。
永恒公主在上古时代的全盛之时，或许修为及本领，要高于此刻的庄冥，但此刻她这位天孙，也受天门碎片所制，法力局限于铸鼎仙神层次。
论起这个境界，温离已经走到了极致。
此时展现出来的本领，并不逊色于永恒公主。
“放在上古时代，单是刚才他这番话，便要受雷火焚身，打入炼狱，受劫十万年。”永恒公主冷声说道：“本宫的清誉，也是他能定下的？今日本宫必要斩他，你若要保他，便与本宫战上一场！”
“公主何必动怒？”温离施礼道：“老三虽然口无遮拦，但这桩姻缘，也是良缘，真要说来，以公主身份、才学、修为、气质皆如此优越的女仙，除却我家十三之外，也无人可以匹配。我家十三，当算得是后世之中，最为杰出之人，当世已然无敌，强大万分，又是我聚圣山门下，是为圣贤真传……”
“你说什么？”永恒公主眼神愈发不善。
“公主不要动怒，凡事须讲道理。”
温离说道：“我自幼在恩师座下，熟读诗书及道经，是修行人也是读书人，最重礼数，其实公主这桩良缘，从道理来说，是极为不错的……甚至是古往今来最为般配的一桩姻缘。”
他向来温和，行事认真，言谈正经，作为聚圣山大师兄，严谨肃然，此刻正色说来，竟有一种令人极为信服的意味。
唐天影差点被一剑削了屁股，险些步了刘越轩的后尘，吓了一身冷汗，但听得这话，心中甚为欣慰。
尽管老大一向不喜欢自己的行事风格，但终究还是向着自家人的。
这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从前还是比较少见的。
说来也是，帝师变成了帝后，大家都是受益的，免得平白低了一辈。
尤其是十三，白捡了个身份极高，修为深不可测的皇后。
这得多感激自己？
“传龙君令，三天师唐天影，口无遮拦，言谈放肆，禁足真龙学府。”
“……”
唐天影脸色一僵。
——
半日后。
唐天影被二师兄辰冥亲自绑缚，送向真龙学府。
“这不讲道理啊。”唐天影心中甚是委屈，道：“我给他拉了一桩姻缘，给咱们师兄弟少了个长辈，他不得赏我？”
“行了。”辰冥无奈道：“你乱点姻缘，她这位永恒公主是何等身份？放在上古时代，你早就在受刑了，十万年后，灰飞烟灭……现在禁足你，而且没有期限，只要她消了气，十三就能把你放出来，这样的惩处，不痛不痒，你还不满足？”
“可是我很冤呐……”唐天影说道。
“冤？”辰冥说道：“要不是老大挡着，你早被砍了，永恒公主现在已经去京城，找十三的麻烦了，这次算是帮你挡下了这劫数。把你禁足，是给永恒公主一个台阶下，否则的话，你这毁人清誉的混账玩意儿，若不杀掉，她今后如何在上古仙神面前立足？现在你被禁足，她不杀你，也算给十三一个颜面……”
“她要是认下这桩姻缘，皆大欢喜，我便不是毁人清誉，她便不用觉得颜面无存了嘛。”唐天影忙是说道。
“她认不认，就看咱们家十三，有多少本事了。”辰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过，听说丹道部的霜灵，已经在真龙学府了。”
“……”唐天影脸色一僵，呐呐道：“她去真龙学府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辰冥眼神中略有同情之色，说道：“不过她一向深受众人喜爱，无论是岳阳、岳廷、白庆、柳河等人，还是福老、薛庆等文官，都视她为己出，你这次乱点姻缘，可得罪她不小。”
“那个……”唐天影悄声说道：“你帮我问问，换个地方禁足好不好？”
第四十八章 妖奸再现!
茫茫虚空，不知所在。
永恒公主，与南灵之子，缔结姻缘。
消息已经传遍各方。
诸天万界，各处仙神，皆有耳闻。
“消息可属实否？”忽有一个沉厚的声音，这般问了声。
“属实。”另有一个老者，如是应道。
“消息从何而来？”那沉厚声音问道。
“东天界。”老者又道：“据传，当时是三齐王出面，威压大德圣朝，而南灵之子便是大德圣朝国君，眼见齐王要灭大德圣朝，后来是公主出面，保住了大德圣朝不灭。”
“齐王素来重礼，他既然威压大德圣朝，必有原因，不会因永恒出面而罢手。”那沉厚声音说道：“公主是什么身份出面？”
“只是出面阻拦而已。”老者说道：“但是大德圣朝三天师唐天影，声称公主与大德圣朝龙君缔结姻缘。”
“并非公主亲自提及？也非公主亲口承认？”沉厚声音又道。
“公主没有亲自提及，也未有承认。”老者迟疑了下，说道：“可是……”
“可是什么？”沉厚声音问道。
“公主没有否认。”老者说道。
“……”默然半晌，才听那个沉厚的声音，出声说道：“上古神兽血脉，不过后世修行王朝的小小国君，如何配得上我苍天血脉？齐王最重礼数，没有什么异议吗？”
“齐王极为恼怒，但是大德圣朝三天师唐天影称，大德龙君拜入聚圣山，乃是白圣君门下第十三真传，而白圣君乃是剑开天门，福泽众生的圣贤。”老者又道。
“此言倒也不错。”那沉厚声音说道：“白圣君，称得是圣贤。”
“元君之意如何？”老者低声道。
“因王妃之事，本王与此女，素来不合，但她既然喜欢，本王便也不再阻拦。”那沉厚声音叹道：“虽说在上古时代，此事必然不成，但如今已不再是当年……而此子身份，是圣贤真传，本身威压万界，修行短短时日，便有凌驾于真仙之上的修为，堪称后世之中，最为出色的奇才，至少也不算差了。”
“元君应允了？”老者似乎显得很是诧异。
“随她去罢，但她既然选择了，便将此物，送至大德圣朝。”冥冥虚空之中，多出了一点光芒。
“此为何物？”老者惊愕道。
“她母亲赠送于她的种子。”那沉厚声音叹道：“可是作为父亲，本王也不能无动于衷，这种子按道理该要十万年才能成长，本王以太元重水及万界息壤，一并赐她罢。”
——
聚圣山中。
京城所在。
大殿之上。
天龙盘踞，俯视下来，眼眸凝重。
它长须飘扬，鳞甲晶莹。
而下方的白衣仙子，身形依然虚幻。
在一侧所在，温离神色凝重，手按剑柄。
“唐天影这一番话，真不是你授意的？”永恒公主道。
“三师兄行事素来不羁，此事着实出乎我意料之外。”天龙这般应道。
“你当如何解释？”永恒公主道。
“目前因为此事，齐王得以罢手，我大德圣朝获得喘息之机，可以继续发展。”天龙说道：“若是另换身份，大德圣朝岂非显得可笑？如此一来，齐王不信，各方仙神，亦觉笑柄，只怕危机会卷土重来……”
“你还真想把本宫留下？”永恒公主冷声道。
“待大德圣朝统一东洲，我广传天下，还公主清誉。”天龙说道。
“此时你大德圣朝给的身份，今后推翻，视为虚假，那么今后还于本宫的清誉，还有多少能够取信于人？”永恒公主寒声道。
“公主以为如何？”天龙问道。
“若让你斩杀唐天影，用他的血，来取信于人，你可答应？”永恒公主问道。
“绝不可能。”天龙沉声说道：“他不能死。”
“此事……你务必给本宫一个交代！”永恒公主冷声道。
“我会考虑，如何给公主一个交代。”
天龙微微点头，这般说来。
——
半日后。
金蟾悄然来见。
而天龙仍然盘在上方，俯视下来。
一尊天龙。
一尊金蟾。
气机各自收敛。
片刻之后，才听天龙开口。
“此番尊神引走天雾海域的诸多妖类仙神，使我大德圣朝压力削减，居功至伟。”
“客气客气。”金蟾这般说来，道：“龙君鳞甲，果真坚不可摧，本座甚是满意，不过……”
“尊神有话直说。”天龙出声说道。
“本座如今有龙鳞护体，保命本领大增，但是攻伐手段，还不够凌厉。”金蟾张口，说道：“据说龙君有着滴血重生的本领，所以常用鳞甲制作官印、军令、盔甲等物，而在军中，凡高境真玄的将领，更有龙牙剑……如今龙君已成天龙，想必龙牙更加坚实凌厉，如能制成龙牙剑，也必是上等仙宝，不知可否在天工府，为本座炼制一柄仙剑？”
“……”
天龙微微沉默，这金蟾去天雾海域，他已给出了龙鳞护甲还有妖神血丹，如今龙牙剑，不在此列。
过得半晌，才听天龙说道：“龙牙剑，赠予尊神，倒也无妨。”
金蟾闻言，嘿然一笑，说道：“你也不必如此心疼，本座也知无功不受禄，要你一柄龙牙剑，本座再给你当一回妖奸。”
天龙眼神一凝，道：“何意？”
金蟾说道：“本座知你苦恼，而今公主亦是恼怒，当时为大局着想，未有否认这桩姻缘，但你还不够资格，让公主倾心于你，可话又说回来，你若能让公主倾心，甘愿作为大德圣朝的帝后，何必苦恼日后的交代？”
天龙陷入沉默当中。
金蟾说道：“关于公主喜好、在上古的传说、种种一切小妖所能了解的，小妖都能告知于你，虽说你专于修行，但是作为聪明人，尤其是善于把握人心的聪明人……想必，在这一方面，也该是无师自通才是。”
天龙沉寂半晌，才道：“待朕得以幻化人身，再议此事。”
金蟾说道：“如此也好，不过你还得防备一事。”
天龙问道：“何事？”
金蟾说道：“上古时代，倾心于永恒公主的杰出仙神，数不胜数，他们若有未陨落于上古劫数中的，必然要找你的麻烦……而且，大殿元君那一关，可不好过，他老人家不单是苍天血脉，更是大神通者。”
第四十九章 砸盘!
苍天血脉，至高无上。
具有苍天血脉者，虽非大神通者，但也有与大神通者并肩的资格，因为苍天的存在，凌驾于大神通者之上，因而苍天之下血脉，便可并肩于大神通者。
可是大殿元君，却超出了这一步。
他比齐王等人更强大。
他身份原先便堪比大神通者。
他的修为，也达到了大神通者的境地。
作为大神通者，又是苍天血脉，大殿元君的存在，放在上古时代，也是尊贵到了极点的存在。
“她不单是天孙，还是大殿元君之女。”
金蟾说道：“她的身份，高不可攀，但也正是因此，上古时代任何杰出的年轻仙神，任何出身不俗的奇才俊彦，都只能倾慕于她，而不敢接近于她，所以……她在男女之间这方面，完全没有半点经历。”
天龙微微沉吟。
金蟾又道：“别看她心性高深，城府难测，行事好似老谋深算，仿佛看清世间一切，但实际上，她一心修行，童心未泯，说白了……好骗。”
天龙深深看了这头金蟾一眼。
寻常妖神，可不敢如此评价永恒公主。
这头金蟾的身份，似乎藏得不浅。
——
大楚王朝。
学士府中。
永安侯刘越轩，握着大衍算经，走出了大街。
而他所见的街道，一片沉寂。
“你这又何必？”
刘越轩叹了声，看向前方。
前方街道尽头，一人走来。
此人貌若中年，气息玄妙，赫然是天机阁主。
“本座失算了。”天机阁主说道：“本以为引动大楚王朝背后的天荒道宫出手，足以镇压大德圣朝，为我天机阁换来一线生机，可如今大德圣朝没有镇住。”
“不算你的错。”刘越轩说道：“涉及苍天血脉，谁也算不准，即便是我，也是算不准的。”
“所以这一次，你没有出手。”天机阁主说道。
“既然算不准，那么出手便有极大风险。”刘越轩说道：“我虽然赞赏冒险的精神，但我终究是个谨慎的人。”
“若真是谨慎，你就不该带走大衍算经，而是会把大衍算经，重新埋在天机阁的原处。”天机阁主说道。
“你说得有道理，但跟现在有什么关系？”刘越轩问道。
“既然本座失算了，就要寻另外一个方法，保住天机阁。”天机阁主说道。
“你失算了，楚帝必要斩你。”刘越轩说道：“所以你为了将功补过，把我抛出来了？”
“是的。”天机阁主说道。
“何必呢？”刘越轩无奈道：“你我斗了这么多年，互相之间，早有默契，我以为你永远都会为我保密的……现在，你把我供出来，也就是放弃了大衍算经，将这宝贝也送给了大楚王朝。”
“你也算是从天机阁出来的，一脉相承，若念香火情分，现在交出大衍算经，我自有方法保住。”天机阁主说道。
“大衍算经是个石盘，现在你掀翻了这个局，就不容得我砸盘子？”刘越轩冷笑道。
“你真要走到这一步？”天机阁主问道。
“那又如何？”刘越轩撇了撇嘴，目光看向周边，赫然是万人军阵，当即说道：“你一尊铸鼎仙神，还要率数万军队来围剿……用计害不了我，直接砸了盘子，是不是真玩不起？”
“不必逞口舌之利，今日你没有退路了。”天机阁主说道：“你的人，也救不了你了。”
“我是大德圣朝的人，而他们是大楚王朝的人，他们只以为是在替大楚王朝学士府少师永安侯刘四平办事。”刘越轩说道：“他们只是一把刀，属于大楚王朝的刀，好比大楚禁军的制式军刀，只是可惜他们落在了我的手中，其实错不在他们。”
“不重要。”天机阁主说道：“无论他们是不是叛了大楚，但至少他们跟随着你，宁杀错……也不会放过。”
“真要杀他们？”刘越轩问道。
“必死无疑。”天机阁主说道。
“我会替他们报仇的。”刘越轩再度说道。
“莫要忘了，你自身难保。”天机阁主正色道。
“你是不是小瞧了我？”刘越轩左右看了一眼，道：“大楚王朝，就要灭了，其实如今我再留下，已经不重要了……后路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我与你再斗一场。”
“怎么斗？”天机阁主问道。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刘越轩说道：“这是庄冥的保命秘术，他传给了我，而我在这些年间，就算濒临死境，都不曾动用过……这一次动用，是因为我不准备留在大楚王朝。”
“果然不是真身。”天机阁主目光冷冽。
“但我真身还在。”刘越轩笑道：“就在中元境。”
“你当真不怕？”天机阁主道。
“最后赌一把。”刘越轩说道：“我如今真身还在中元境，你借用大楚王朝的学士府、各地官府、各处军队，只要能把我拿下，大衍算经归你……但我若是逃了。”
“如何？”天机阁主问道。
“自然不会如何。”刘越轩笑道：“我逃出去了，证明你不如我。”
“你想坏我心境，乱我玄机？”天机阁主喝道。
“不用坏，强与弱，胜与负，真与假，不是说出来的，是较量出来的，至于结果，你我心知肚明，何必我来乱你？”
刘越轩这般说来，化作了一片虚影，倏忽而去。
天机阁主微微闭目，心道：“错在哪里？”
错在刘越轩反应更快！
或许在见过他之后，刘越轩在京城中的，便不再是真身。
这是极为冒险的举动。
因为上元分神化念之术，没有战力。
而阴阳遁术，有距离的限制。
一旦被察觉，刘越轩是欺君之罪。
或者应该说，刘越轩在见过他之后，就已经放弃了大楚王朝学士府少师，永安侯的爵位。
——
东元境。
“可惜了我那一批手下，都是有才干的人物。”
刘越轩摇了摇头，甚是无奈，但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这一批人，是效忠于他刘越轩，还是效忠于大楚王朝的永安侯。
至于暗处那一批，他已经准备妥当了。
“天机阁主应该会为了找我，而乱了中元境的布置。”
“人心惶惶，有阻大势，尤其是在中元境，国之首都，如人之头颅，这是好事。”
身在东元境的刘越轩，撇了撇嘴，暗道：“我说中元境就中元境？你慢慢找罢……”
他看向了前方，心中暗道：“大楚王朝是待不下去了，只能回大德圣朝，一展拳脚，这些年间，我在这里凭借功勋，升至侯爵，如今放弃侯爵之位，回归大德圣朝，加上这些年的功勋，他要是不给刘某人封王，这事没完……”
第五十章 大楚异动
大楚王朝。
中元境。
大殿之中。
“刘四平是学士府的人，老臣识人不明，重用奸细，请陛下重罚。”帝师躬身施礼，神色复杂，似乎颇多惭愧。
“此人隐藏极深，便连朕都没能看出来，说来也是，谁能料到，当年学士府主动招收的人，竟然是大德圣朝的奸细。”楚帝神色平静，说道：“当年的大德圣朝，还只是庄氏商行而已，凡俗势力，不值一提，他庄冥如何招来这样的人物？有这样的人物，认定他能在我大楚王朝中窃居高位，足见当年便显露出不俗的才能，可是庄冥不让他在庄氏商行效力，反而送入大楚王朝，却也古怪。”
“老臣细查过，刘四平不像是被策反的人物。”帝师应道：“他确实该是最初由庄冥打入我大楚王朝的谍子。”
“原来庄冥的野心，在他入世之时便有了，那个时候他还未足真玄的层次，他还只有一座敛财的商行，却有了与朕争霸天地的野心。”楚帝感慨说道。
“那刘四平……”帝师皱眉道：“该当如何处置？”
“此人天赋极高，短短岁月，修至真玄九印，虽然朕已断他官印助力，但他依然不容小觑。”楚帝说道：“想要擒他，很不容易。”
“此人的本事，不在于战力，而是他的谋划。”帝师说道：“他素来聪慧，用计深沉，而且心狠手辣，圣君历之前，刘四平屡献计策，皆得奇功。尤其是百兽一战，他用我大楚军队五万精锐为诱饵，引出百兽宗主力，陷于山河大阵之中，全歼敌方百万之众，而我方伤亡不到七万，此战绩卓著，所以陛下才定他侯爵之位……但细想之下，能以五万大军作为诱饵，不可谓不狠毒。”
“这样的人，却终究不是我大楚的人。”楚帝负手而立，说道：“除刘四平外，我大楚王朝还有多少中流砥柱，是各方打入的谍子？大德圣朝、各方仙神、甚至各部仙宗残余？”
“老臣一直在查。”帝师说道：“陆青廉负责此事，这些年间，所获不少，虽然他不如刘四平，未能查出此人，但是其他各方[笔趣阁.biquger.me]的人，倒是查了不少，其中有一批仙宗的谍子，这份名册正待陛下定夺。”
“仙宗已灭，入我大楚，他们这一批在早年藏进来的，须得敲打一番，但无需过度深究，他们的过往已不重要了，只要接下来，能一心为大楚办事，便是好事。”楚帝说道：“细查大德圣朝以及各方仙神势力的谍子。”
“宁杀错，不放过？”帝师问道。
“用人之际，不可如此。”楚帝说道：“正好这一次，清洗一番，让那一批具有嫌疑的，去清算那一批已经确认的谍子名单，看看他们敢不敢下手……若真是同一方派来的谍子，清算到自家人时，至少会有些许迟疑。”
“是。”帝师这般说来。
“天南界方向，可准备妥当？”楚帝又道。
“筹备二十余年，大致妥当。”帝师说道：“大德圣朝如有动静，我大楚王朝当可留存底蕴。”
“这是大事，关乎存亡。”楚帝沉声说道：“这一次，必然元气大伤，伤及根基，但留存底蕴，得以不灭，便有希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况我等留下的这一道，是大火。”
——
大德圣朝。
聚圣山所在。
此番一战，善后事宜，亦是极大。
此战惨烈，死伤惨重，也不乏强者陨落，往往象征着一个家族的落败。
庄冥除却每日固定的修炼之外，更多的念头，还是放在国事之上，就连幻化人身的法门，都无暇修行。
此时他依然是天龙之身。
而各部来报，让他颇为欢喜。
短短时日之内，未足一旬光景，大德圣朝之中，新晋横炼已破万人之数，真玄级数司正龙卫超过两千余人。
而晋入高境真玄的，亦有八百余人。
从高境真玄，晋入绝顶真玄的，有一百六十三人。
至于从真玄九境，借天龙血脉，晋入不朽层次的，已有十三人之多。
“聚圣山汇聚东洲运势，福及大德圣朝所有疆土，加上龙君修为已深不可测，国运无比鼎盛，如今各部修行者，事半功倍，屡屡突破，就连仙神之辈，也不断诞生，我大德圣朝，俨然已是一派仙家气象！”
监察部铜镜老者说道：“接下来，我大德圣朝中诞生出来的后辈生灵，必有大量奇才，而且修行之辈，在国运加持之下，必有更多进益，只是……”
天龙俯视下来，说道：“何意？”
监察部铜镜老者说道：“大楚王朝，颇有异动。”
天龙缓缓说道：“如今大楚王朝，再与我大德圣朝比较，不过以卵击石，楚帝不来献上降书已算难得，还敢主动来犯？”
监察部铜镜老者说道：“这倒不是，只是大楚王朝的异动，极为古怪。”
天龙略有沉吟，说道：“你觉如何？”
监察部铜镜老者应道：“按道理说，大德圣朝接下来的发展进益，必然是世间各方势力的第一，随着时日沉淀，我等稳定下来，定是日新月异的景象，可以远远拉开与大楚王朝的差距，再过十年，大楚王朝，全然不堪一击……”
天龙说道：“可是这十年光景，会有变故。”
监察部铜镜老者说道：“是要以战养战？在战中养出精锐？”
天龙沉吟说道：“在太平盛世中养出来的兵将，固然修为一日千里，看似强大，却缺乏杀机，而在战中养出来的兵将，才算得是精锐。朕知你心意，在战中养出百战的精锐，好过看似强大，实则不够坚韧的大军，但是对我大德圣朝将士来说，不免残酷了些。”
监察部铜镜老者说道：“耗费大量资源之后，养出一批强大的军队，到时候双方伤亡的战果，固然喜人，可是付出的代价更大。如今或许伤亡更重，却能激发他们心中更炽烈的战意……须知东洲之外，还有天荒、天南界、西天界、以及神秘莫测的北域，甚至是茫茫虚空，诸天万界，都潜藏着未知的势力，我们还没有资格这样消耗。”
天龙眸光闪烁，道：“刘越轩的想法？”
监察部铜镜老者说道：“他已暴露，逃出了大楚王朝，进入了天机阁中，如今等待岳阳的接应，这个想法确实出自于他。”
天龙陷入沉默当中，许久未言。
第五十一章 改朝换代，身死道消，自刘越轩而始!
天星福地。
这里是天机阁治下。
但如今的天机阁，已经归入大楚王朝。
在这里的军队，是大楚的驻军。
在这里的官府，是大楚的官府。
而在这里的学府，也是大楚的学府。
除却早年那一批天机阁弟子之外，后期招收的弟子，便都是经过大楚王朝学府，对于大楚王朝均有归属之念。
正是因此，原本虚以委蛇，暂栖于大楚王朝之下的天机阁主，察觉到了未来的危机。
各大仙宗，是被大楚王朝攻破山门，一夜之间，改变归属。
而天机阁将会是逐渐归入大楚王朝，融入其中，不分彼此。
甚至，后者要比前者，更有归属之心，因为……未曾经历血战，没有血仇可言，只在年深日久之下，归入其中，彻底化入大楚王朝之内。
“上层之人，呈两种阵营。”
“其一，忠于天机阁，对未来充满忧虑。”
“其二，忠于大楚王朝，意欲诛灭前者，而且这一批人当中，不单是大楚王朝的人，也有一批天机阁的长老及弟子，认为如今的发展，远胜过往，将天机阁并入大楚王朝，并非坏事。”
“至于下方，年轻一辈，大多已经视大楚王朝为根基，只知他们身处天机阁，而天机阁之上，是大楚王朝……在他们的眼中，天机阁是大楚王朝的天机阁！”
“不过现在，整个天星福地，都处在极大的威胁当中。”
“因为接下来，大楚王朝的天机阁，极有可能成为大德圣朝的天机阁……甚至，天底下或许再也没有天机阁。”
“无论是上一辈，还是年轻一辈，无论身处于哪一种阵营，他们都对未来，充满了茫然与恐惧，所以此刻的天星福地，充满了阴霾。”
在天星福地当中，只见一个青年，缓缓行走，神色平静，打量着这片天地，心道：“一旦大德圣朝边境大军击溃了大楚王朝的边军，那么天星福地，便是第一个面临大德圣朝军队的地方，如今也算是人心惶惶，只是不知道对楚帝造成了多少的影响。”
这青年正是刘越轩。
他当年出海，遭遇庄冥，上了那艘贼船，肉身虽然下了船，奈何命数却一直绑缚在贼船之上。
而他肉身下船的地方，就是这天星福地。
这也算是他离开聚圣山福地之后，第一个踏足的外界天地。
时隔多年，风貌已非过往。
没有过往的熟悉痕迹。
当然，过往他也并不熟悉。
当初被明火剑白离追杀，误通天机阁，拜入其中，没过多久，便因问罪，被押在后山，得获大衍算经，逃出了天机阁。
他可算是天机阁的叛徒。
但他对天机阁，实则并不熟悉。
但熟悉不熟悉，并不要紧。
要紧的是，天机阁主该要换人了。
“你们这群叛徒，本阁主回来了。”
刘越轩这般念着，往前一步，走向天机阁的方向。
然后，漫山遍野。
军势冲天。
他已经被围在当中。
刀枪剑戟，披盔戴甲，百万将士守住了这里。
“……”
刘越轩无奈道：“你们迎接本官的阵仗，不免有些不合情理……”
军中走出一位将士，赫然也是真玄九印的存在，他有军令在身，凶厉万分。
同为真玄九印，刘越轩的官印，已经被楚帝亲自封禁，而这一位将领，军令加身，百万大军，能与铸鼎仙神一战。
“闲话少说。”
这年轻将士冷声说道：“侯爷，若在以往，你驾临于此，末将须设宴款待，今日你再非永安侯，也非学士府少师，而是陛下亲自下令要擒拿的奸细，勿怪末将失礼。”
刘越轩扫过众人，背负双手，笑着说道：“就凭这点阵仗，就想拿下本官？难道你不知道，本官也善于推演用计？”
这年轻将领说道：“侯爷聪明绝顶，城府深沉，计谋高妙，而且心狠手辣，这是陛下亲自给的评价，短短数十年光景，便封侯拜相，功勋卓著，屡次献计破除仙宗，可算是我大楚王朝年轻一代的翘楚，但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大楚王朝的翘楚了，今日如此绝境，侯爷如果脱身？”
刘越轩神色冷淡，说道：“楚帝暴虐，残暴不忍，昏庸万分，这些年间，大肆扩张，致使生灵涂炭，而且奖罚不明，你们何必愚忠？本官身具高位，才知楚帝诸般罪状，否则玄王这等忠诚之士，如何会叛？只因楚帝酒后无德，竟以‘酒入豪肠兄弟立，你妻即是我贤妻’此等污言秽语，辱及玄王……诸位忠于楚帝，楚帝是当你们作为奴才，还是当你们是兄弟？”
那年轻将领神色极为难看，伸手一挥，顿时大军合拢。
“刘大人真有三寸不烂之舌，但想要凭几句妄言，污蔑陛下，从而脱身，不免太过于天真了。”
“刘某人可没有想过要脱身！”
刘越轩昂然说道：“自古以来，暴虐之朝，天下共伐之，凡改朝换代，无不有身死道消者，今日身死道消者，自我辈而始，便从我刘越轩而始！”
他看向众军，显得巍然不惧，气态昂然。
众军见他慷慨赴死之意，皆有动容之色。
然而就在这时，天地色变。
大片军士，浮现于虚空之中。
当头一人，赫然是大德圣朝名将岳廷。
“说得好！”
岳廷昂然大喝，说道：“凡改朝换代，无不有身死道消者，今日身死道消者，自我辈而始，便从刘越轩而始！”
在他身侧，闻旱现身出来，听闻此言，心血沸腾，斗志昂扬，顿生一种慷慨赴死的豪气，跟随着两位大人，一并喝道：“凡改朝换代，无不有身死道消者，今日身死道消者，自我辈而始，便从刘越轩而始！”
闻旱大声呐喊。
只是声音才落，他隐约觉得有些古怪。
适才所言，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
刘越轩深深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不善。
而那位大楚将领，心中沉了下去。
大德圣朝的名将，出现在了天星福地。
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大楚边军，已形同虚设。
这代表着，天星福地，已经成为大德圣朝掌中之物。
第五十二章 东洲一统，天龙化人
大德圣朝。
聚圣山。
京城。
皇宫。
天龙依然盘踞，呼吸之间，风云雷动。
大殿之内，龙威隐而不发，沉厚如山岳，令人难以喘息。
但见这天龙，显化丈许来长，盘踞原处，鳞甲晶莹，龙爪内敛，鬃须飘扬。
而它眸光闪烁，深邃难测，有一种沧桑古老之状，源自于血脉的天生之意。
龙珠已在体内。
国印亦在其中。
所有关于大德圣朝的一切，都在它掌握之中。
监察部传来消息，岳廷及闻旱这两尊龙人之躯的，各率一千真玄级数的亲卫，潜入天星福地，接应刘越轩。
而与此同时，岳阳率边军，朝大楚边境，发起了攻伐。
在如今的局面下，大德圣朝威势无匹，强大的不单是庄冥本身，而是整个大德圣朝，在无形之中，仿佛拔高了许多个层次，大楚王朝的军队溃不成军。
“一日之内，当攻下天星福地。”
“后续各部大军，已经前往支援。”
“户部调派完毕，各部辎重皆已筹备妥当。”
“只是，岳阳将军传令归来，询问一事。”
在监察部中，不断有消息传来。
庄冥毫不意外，只是回应道：“何事？”
监察部铜镜老者说道：“攻下天星福地后，可要屠灭一切生灵？”
庄冥陷入沉默当中。
他知道岳阳的意思。
打下天星福地，便要稳住天星福地所在，便于日后治理，更重要的是……岳阳想要长驱直入，杀向天御福地，而又担忧后方生变，切断他的退路，切断他的辎重大军，从而让他陷入绝地。
所以他在考虑，打下天星福地之后，是否需要屠尽天星福地一切生灵。
军队过处，寸草不生。
如此一来，后方打下来的福地，便无须留军驻扎，而可以扫除一切忧虑，长驱直入，不受纠缠。
“不急于一时。”
庄冥说道：“留军驻守，安抚民心，切记不得扰民，不得伤及百姓，可以接受俘虏，但要严加监管，不过，各处如有有反抗者，可杀！”
监察部铜镜老者说道：“这样一来，会很费力，将有大批兵力被牵制，而且打下大楚王朝的时日，会延长许多。”
庄冥应道：“无妨，如今差距，如云泥之别，随着我们逐渐蚕食，此消彼长，大楚王朝只能越来越弱，而我等将会越来越强。如今也只是给楚帝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而已，何况大楚王朝的准备，也非一朝一夕，就算以岳阳之意，所过之处，屠城灭地，也来不及尽获大楚王朝的底蕴了。”
监察部铜镜老者说道：“楚帝在天南界留下了退路，玄王已经被斩，他将根基，暗中搬迁到了天南界，如今只留最后一步，还有大楚王朝的文武百官，中流砥柱，正在准备随楚帝而去……我们在大楚王朝埋下了这么多谍子，可要起用？”
庄冥沉吟着说道：“楚帝背后不单是天荒，这就想要灭掉大楚王朝，并不容易，让他们继续潜行……朕猜测楚帝会借这一次迁徙，清理内部，让他们倍加注意。”
监察部铜镜老者说道：“还需要更深？”
庄冥应道：“熬过这一次，他们会更加受到信任，前往天南界后，他们这一批从天御福地迁徙过去的官员，便是大楚王朝的真正根基，将会是最受楚帝信任的人物，日后用处更大！”
监察部铜镜老者又道：“陛下真不打算，亲自出手，镇杀楚帝，将他截杀于东洲？”
庄冥略有沉寂，旋即说道：“时机未到，一旦楚帝陨落，他背后的那一尊强大存在会与我们鱼死网破，尽管如今世间已无仙神能与我一战，但大神通者……显然不受天门碎片制衡。”
监察部铜镜老者惊异道：“陛下怀疑楚帝背后，是大神通者？”
庄冥应了一声，说道：“永恒公主的猜测，应当不假。”
——
圣君历二十九年初。
大德圣朝，自龙君庄冥，化身天龙之后，国运暴涨，强者无数，掀起国战。
大楚王朝，节节败退。
大德圣朝精锐，长驱直入，直取天御福地。
然而天御福地，共计十六处洞天，背负于国印之上，被楚帝取走，去往了天南界。
这十六处洞天之中，有大楚王朝最精锐的军队，有大楚王朝最聪慧的书生，有大楚王朝最有才能的官员，也有大楚王朝最美丽的女子。
除此之外，还有大楚王朝这些年间的无数至宝及各类典籍。
大楚王朝最纯粹的人物、宝物、典籍、文化、传承等等，皆在其中。
而除此之外，各地官府，各处军队，各处学府，各地的黎民百姓，都成为了大楚王朝的弃子。
这是楚帝在圣君历第一年，就已经考虑好了的后路。
这也是在庄冥化身天龙之后，注定的结果。
——
而在这一日。
庄冥也随着疆域扩大，随着一统东洲，晋入了更高的层次。
他的修为，不能以道门修行境界而论，甚至不能以龙族修行境界而论。
他只是万丈天龙，但他远胜于任何万丈天龙。
他是真正的天龙，也是聚圣山功法炼就的道果。
他还有一统东洲的大德圣朝，国运在身，无比强烈。
“大罗金仙之上吗？”
风云动荡，便见那头天龙，迎风一变，化作了一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鳞甲化作白衣，面貌清晰，五官端正，清秀俊朗，他背负双手，飘然出尘，眉宇之间，却有一缕威势。
他化作人身，但他依然还是龙身。
他依然是万丈天龙，只是以“人身”的形状，呈现于世间。
以往他是人身，也具有龙身，但通常以真龙为大道金丹，人身现世……说白了，失去龙身，他便是孱弱的人。
但是如今，他便只是天龙。
“最初得到太虚清气化龙篇，我本以为，要么修行不成，化作世间尘土，要么修行得成，从此便是远离人世的一头野龙。”
“如今化龙，但仍能以人身形状，呈现于世间，也算难得。”
庄冥这般念着，背负着双手，看向了前方。
就在前方，一头金蟾，倏忽而至。
“本神想到一法，可替你平定天雾海域，纳入大德圣朝疆域之内，不过……”那金蟾未到，声音已至。
“十枚妖神血丹，并且赐你护国神兽之名。”庄冥不待它说完，便即淡然开口。
“成交！”金蟾落地，口吐人言，说道：“天雾海域，异变无数，各妖心神摇曳，你现在给妖神血丹，本神替你游说各方，至少替你说服十个种族，将天雾海域平掉！待本神归来，你再赐封护国神兽，让本神借你国运修炼……”
第五十三章 大德龙君，太虚道人
天荒。
道宫废墟。
这里曾经是天荒最高的地方。
尽管成为了废墟，也依然是无数修行者眼中的禁地，无数仙神存在心中极为敬畏的地方。
只不过，尽管这片废墟的所在，让各方无不忌惮，但如今天荒所在，与东洲大不相同。
各方势力盘踞，道宫已非唯一。
就好比百年之前的东洲，各宗林立，势力盘根错节。
有少数仙宗巅峰大修士，修成了铸鼎道果。
有多数仙宗，或因功法，或因利益，或因其他种种缘故，寻到了自家仙宗传承道统的“源头”，从而有了所谓的“祖师”，具有了背后的靠山。
六万年光景，对仙神而言，不算漫长。
但是经过大劫之后，各方忠义而悍不畏死之士，有多数陨落在劫数当中，余下虽然还有许多忠诚之辈，但更多的仙神存在，却都极为散乱，各自具有野心。
正是因此，道宫还是天荒明面上的第一势力，但已经没有上古时代那样，统治整个天荒的威慑之力。
而刚刚恢复过来的三殿下齐王，便有重开道宫，再踏世间，统御天荒的念头。
只是未有想到，本想先用东洲大德圣朝来作为杀鸡儆猴的标杆，此去却无功而返。
永恒公主现世，与大德龙君缔结姻缘是一回事。
而大德龙君庄冥，本领极高，则是更重要的一部分。
如若不是因为齐王没有把握能镇杀大德龙君，就算永恒公主现世，他也不会轻易退走。
“如今这头天龙，有多少修为？”
“万丈身躯，放在上古龙族之中，约莫也就等同于真仙级数的修为。”
“但这一头天龙，就算不论大德龙君身份，不论国印加持之力，单它本身，就超出了真仙的范畴。”
道宫高殿使，露出沉吟之色，心道：“三殿下也局限在真仙之下的修为，只是因为苍天血脉的缘故，又有至宝在身，虽然法力只算铸鼎巅峰，但战力凌驾于真仙之上，具体如何，便非我所能揣度的，可是那头真龙，如何这般强大？我已查了许多典籍，仍无得获……”
他这般思索着，而大殿之前，已经多了一道人影。
高殿使面色微变，连忙往前，施礼道：“拜见三殿下。”
齐王背负双手，气度不凡，语气冷淡，说道：“神兽始祖受天地之灵，于大道中诞生，但凡嫡系血脉，皆受尊崇，放眼诸天万界，仅次于苍天血脉……正因为血脉天成，所以纯正的神兽血脉当中，集合天地之道，因此，上古神兽，血脉中自成大道，不受天地间显化的大道制衡，不受天门的限制。但本王修持道门正统，所以受制于天门，受制于大道……”
高殿使闻言，骤然一怔，心中倏地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齐王说道：“你进来查阅了很多典籍，该当知晓，正是因此，所以天门封闭之后，有大神通者，屠灭诸天万界之内的所有神兽，甚至许多分支血脉，并非嫡系，也被除去。”
高殿使脸色变幻，低声说道：“天门封闭，造成无仙无神的局面，而神兽不受天门影响，所以将它们尽数屠灭，避免局面失衡？”
齐王说道：“但是圣宫天王，事先囚禁了魔尊，以封魔大阵，毁去一座天地，将之镇压，看似囚困魔尊，实则而是避免魔尊受此一劫。”
魔尊的本来面貌，也是神兽始祖。
魔尊也同样不受天门制衡。
按道理说，六万年前，魔尊就该陨落在大神通者的手底下。
但是因为被囚，过了这一劫。
“圣王保他？”
“曾经以为，圣王应是保他不灭，但现在看来……”齐王背负双手，说道：“也许是留下了魔尊，作为破局的种子。”
“天门？”高殿使顿时明朗，说道：“白圣君剑破天门，乃是携魔尊之力，共破天门……三殿下以为，魔尊是圣王留下，用以破开天门的手笔？”
“难说。”齐王说道：“圣王未出，魔尊已灭，究竟如何，难以揣度，但是这个南灵之子，作为龙族嫡系，却存活了下来，成为了诸天万界唯一的真龙，甚至是诸天万界之中，唯一的神兽！也许这大德龙君，也是破局的手段，就如同魔尊一样的棋子……”
“殿下所言正是。”高殿使说道：“否则难以言明，为何上古大劫，神兽尽灭，偏偏留下这么一个龙卵，镇住了后世……”
“本王苏醒之后，便察觉这其中有些古怪。”齐王负手而立，这般说道。
“是与当年南域领主叛圣宫有关？”高殿使问道。
“确实有些关联，不过南灵叛圣宫，其实另有缘由，并非是为了保住龙卵。”齐王淡淡说道：“真要说来，反倒是这聚圣山第十三真传的身份有关。”
“殿下此言何意？”高殿使不禁道。
“我等远在天荒，对这大德龙君的消息，知之不详，只对他成名之后的事迹，得以了解。”齐王说道：“因此大楚王朝学士府，将他从凡尘俗世的一切经历，都尽数查知，报了过来，本王从中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高殿使愈发好奇，问道。
“如今的大德龙君，也即是南域领主的嫡系血脉。”齐王这般说来，神色复杂，说道：“可是他未必是南灵之子。”
“这……”
高殿使眼神中充满了茫然之色。
圣宫八灵之一，南域领主，号称南灵，它的嫡系血脉，如何不是它的亲子？
“当年龙卵破壳，现出千丈真龙，有无敌于世的姿态，但因为各方苏醒的仙神，心中忌惮，暗中推波助澜，甚至放出了借助真龙而铸鼎的诸般说法，引动各方宗门的巅峰真玄合力，前去围杀真龙。”齐王说道：“大战之后的结果，是千丈真龙，伤重而逃，不知所踪。待二百余年后，聚圣山第十三真传庄冥，以蛟龙坐骑，现于世间，最后身份揭露，蛟龙便是他的本体，而他这蛟龙，实为真龙，世人才知，他便是当年的千丈真龙。”
“确实如此。”高殿使说道：“他应是当年伤重，逃至聚圣山，修为跌落，后拜入白圣君门下，从头修行，借蛟龙之形伪装，逐渐成长。”
“错了。”齐王说道：“这是你们脑海中自己推测出来的，但实际上的真相，真是如此？”
“难道不是如此？”高殿使更是惊愕。
“本王原来也以为如此。”齐王淡淡说道：“直到昨日，天荒背部，有人发掘出了一具真龙骸骨……根据勘测，这具真龙骸骨，陨落至今，未足千年。”
“除大德龙君之外，世间竟然还有神兽，存活千年之前？”高殿使讶然道。
“没有。”齐王说道：“这头真龙，本是道人，他的名字，你也熟悉，他号称太虚道人……”
第五十四章 太虚清气化龙篇的出处!
天荒。
道宫。
殿前。
气氛陷入了沉寂当中。
太虚道人，这个称呼，让高殿使一阵恍惚。
那年他还未苏醒，但苏醒之后，发现道宫有了许多被盗掘的痕迹，而他本身，在沉眠之时，选择了道宫的左边大殿，醒来之后，却在大殿之外。
穿过道宫阵法，前来盗掘的，是一个道人。
此人便号称太虚道人。
只是当诸神苏醒。
他已然陨落，被人挫骨扬灰。
“在我等苏醒之前，那个如妖似魔的道人吗？”高殿使低声道：“道宫被盗掘，也过了九百年了，那年我等尚未苏醒。”
“是他。”齐王说道：“那个在天荒中留下传说，让各方仙宗的巅峰真玄，闻风丧胆的太虚道人……只是他陨落之后，有关于他的记载，尽数被天荒仙宗封存，世间后辈修行者，已经没有关于他的传说。”
“类似于他这样的人，六万年间，也不知出了多少。”
高殿使略有感叹，也颇为复杂，因为这太虚道人，竟然能够以真玄九印的修为，潜入道宫阵法之内，甚至把他这位沉眠的仙神，也都移位。
最初他也本是震怒，自觉仙神之尊，被凡俗修行者亵渎，此为大不敬之罪。
但细想之下，对方没有砸碎他这仙神之身，也算他的造化。
据说六万年间，不少仙神之辈，陷入沉眠之中，将自身归于五行，变成金、木、水、火、土之属，却在沉眠之间，因为各种意外，陨落得无声无息。
熬过了上古的浩劫，没有熬过沉眠之中的命数。
“你对他应该算是很熟悉了。”齐王这般说道。
“据说他本是道人，但临到老年，变成了妖魔一般的面貌。”高殿使说道：“这尊巅峰真玄，战力极高，几乎镇压了天荒各宗的真玄九印，可是面目全非，近乎妖魔，而谁也不知他究竟修炼了什么样的法门。”
“这尊巅峰真玄，其实只是得到了北域禁地的一门功法。”齐王神色肃然，说道：“而这北域禁地的功法，也是一个奇才创造出来的。”
“奇才？”高殿使问了声。
“尽管天门封闭，断了无数后世修行者的道路，但不可否认，后世修行人当中，不乏奇才，剑破天门的白圣君无疑是最耀眼的一位。但也有很多天赋极高却又默默无闻之辈，也或者是在一个时代中显得极为耀眼，而又随着时代的落幕，而消失于后世，而太虚道人，可算其中一位。”齐王说道：“但类似于太虚道人这样的存在，却还是有的……”
“北域……”高殿使念了声，神色愈发低沉。“三殿下如何认为，太虚道人的这门功法，源自于北域禁地？”
“六万年间，禁地无法踏足，但时而有人破界而来，太虚道人不是第一位，也不是最后一位。”齐王说道：“太虚道人，本就是北域人士，而非天荒之人，本王近两日见，经过虚空，探寻故友，得知那里已经是一片荒凉，仙神死寂。”
“与天荒无异？”高殿使道。
“确实与天荒无异。”齐王感叹说道：“在那里，仙神要么陨落，要么沉眠，只留凡俗修行者，仍然受天门制衡，皆无法越过真玄九境，无法长生不朽，只不过……北域是天界最高的所在。”
“那里也是上古浩劫的源头。”高殿使低声道。
“不错，那里的一切，都已经毁灭，毁灭得比天荒和东洲，都更为彻底。”齐王怅然说道：“但依然有后世的修行者，得到了上古时代当中，各方上位仙神的传承，而且……北域之内，秩序崩坏，蛮野荒凉，那里因为上古大战最为剧烈，成为了穷山恶水。”
“所以才有太虚道人这样的巅峰真玄？”高殿使说道：“是因为北域之中，他们得到的各方传承，比东洲、天荒、天南界、西域等地，都更加完善，但又因为北域更加恶劣，所以他们更加善战？”
“正是。”齐王点头道。
“三殿下认定，庄冥功法，得自于他？”
“此功法乃是修炼龙身。”齐王说道：“在庄冥身上，确实有他的味道，但古怪的是……庄冥太过于完善。”
“何谓完善？”高殿使道。
“当年本王虽在沉眠当中，不曾直面这太虚道人，可如今得到太虚道人的龙骨遗骸，却也能够辨别出来，太虚道人的功法，虽然神奇，但具有极大缺憾，有形无神，根本无法借之长生。”齐王说道：“为何这庄冥竟能修炼到万丈天龙？”
“这代表他已经弥补了其中的缺憾。”高殿使问道：“他是如何弥补的？”
“这也是本王开始怀疑的原因。”
齐王说道：“上古龙族血脉，不受天门制衡，在情理之中，但是他强大得太过于可怕，区区万丈之身，但战力极高……在上古年间，也不曾有过这样古怪的龙族。”
“他当初似乎人身与龙身并存，而并不是本身与分身之间的区别。”
“他似乎修炼万道归虚洞庭图之余，同时修炼着聚圣山白圣君的功法，两两相合，互补互助，他有上古神兽的优势，又有白圣君功法优越之处，于是同等境界之下，成就了最为浑厚的根基。”
“可是，他沉寂多年，韬光养晦，当年也是千丈真龙，作为南灵之子，作为上古时代存留下来的唯一神兽，是当时诸天万界之中，唯一有希望越过真玄之上的存在。”
“作为这样的存在，如何会自降身份，拜入后世巅峰真玄的白圣君门下？”
“须得知晓，当年的白圣君，虽然剑压东洲，但谁也不知他有多么强大，谁也不知他竟能剑破天门，受众生朝拜，受仙神尊崇，受圣贤之位。”
“本王细思许久，得到一个结论。”
“就是庄冥本身，不是当年那破卵而出的千丈真龙。”
“他就是庄冥！”
“他就是聚圣山第十三真传！”
“但是他得到了太虚道人的传承，修炼出了龙身，而又得到了太古苍龙血脉，弥补了部分缺憾，成为了真龙！”
“成为了诸天万界，唯一的神兽！”
第五十五章 嫁妆
大德圣朝。
庄冥化为人身，巡视八方。
如今大德圣朝，气象万千，蒸腾日上。
而在前线，二师兄辰冥，任兵马大元帅，刘越轩从旁辅助，勘察各方，收集各类消息，定计献策。
岳阳、岳廷、闻旱、柳河、陈飞云等一众仙神强者，率龙卫禁军，攻城掠地，可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尤其是岳廷，极重战功，率万余亲卫，作为先锋，一日之间，战四十七场，夺三十六城，斩敌无数。
如今大楚势弱，而大德圣朝强盛万分，在楚帝携十六洞天潜逃之后，大楚疆域内的各方，已经失去斗志。
大势已定！
东洲疆域，除天雾海域之外，尽归大德圣朝！
而镇岳率真龙学府的学子，镇守天雾海域防线，屡次请战，有意扫平天雾海域。
只是金蟾妖神，已经前往天雾海域游说，加上大势已成，胜败已定，他也不急于一时，便也压下了镇岳等人的请求。
——
苍云洞天。
庄冥来此，意欲拜访永恒公主。
但是这位公主，闭门不见。
这倒也在庄冥意料之中。
吃了闭门羹，他也只是莞尔一笑，便即归来。
而监察部下辖的史阁，则查到了关于上古时代的许多秘辛。
这些时日间，大德圣朝不断壮大，斩杀仙神，夺取大楚疆域，震慑各方仙宗残余，尽管楚帝带走了立国根本，但是浩大修行王朝，是他带不走的。
所以大德圣朝，依然获益无穷。
“天王殿的仙王，皆为苍天血脉，天地交感孕育而生，其中有过记载的，三殿下齐王与七殿下淮王，拜入道宫，尊道宫天尊为师。”
“至于东洲方面，二殿下秦王，与六殿下林王，拜入圣宫之内，尊圣宫天王为师。”
庄冥心中暗道：“天王殿的这些位仙王，均有着与大神通者并肩的地位，但是身份地位，与修为本领，是两回事，他们拜入道宫与圣宫，也不算意外，但是……道宫天尊与圣宫天王，合力逆反，意欲弑天。”
他心中觉得甚是古怪。
既然圣宫天王与道宫天尊图谋弑天，按道理说，无论拜入圣宫，还是拜入道宫，这些苍天血脉的仙王，应该都难以脱逃劫数。
可是，如今三殿下齐王，重掌道宫。
是他并不知道当年道宫天尊的图谋？
还是他参与了道宫天尊的图谋？
庄冥行走在云端之上，心中略有疑惑。
“又或者是，左元地师欺瞒于我？”
“又或者是，左元地师也是在上古年代，遭受欺瞒的一位真仙，他所知道的真相，未必是真正的真相。”
“上古大劫的真相，与其说是天地的劫数，不如说是大神通者等一众至强者所掀起来的杀劫。”
“这不是天地运势流转轮回而造成的天劫，该是人祸。”
“只是造成这一场人祸的人物，已经强大得如同大道，所以人祸便也近乎于天劫。”
“无论是天劫还是人祸，真相究竟如何？”
“我所知晓的，是否真的已经接近真相？”
他这样想着，心中又考虑到了另外一点。
当年是谁能够将太虚清气化龙篇，藏入聚圣山之内，在师尊白圣君的眼皮底下，寻找传承之人？
如今自身已经有了这样的本领，近乎于超出大罗金仙的范畴，那位留下太虚清气化龙篇的存在，是否还敢来与自己为难？
他这样念着，却又接到了另外一道消息。
来自于边境的消息。
——
半个时辰之后。
京城，皇宫，大殿之上。
庄冥坐于高位，俯视下来。
“今日晨时，有一道光芒，降入天雾海域防线之中，被镇岳截获，内中有仙神之气，是一封信件。”
“呈上来。”
庄冥伸手一招。
兵部侍郎袁申，恭敬呈上。
庄冥伸手一点，便见这信件之上，弥漫出一缕极为玄奥的气息。
书写信件的人，对于大道的造诣，深不可测。
就算不是大神通者，只怕也是近乎于南域领主的境界。
只是在这个局面下，天门碎片阻拦，能够恢复多少本领，倒也难说。
上古时代留存下来的强大仙神，倒也并不稀少。
再过三五十年，或许这些具有强大修为的仙神，便会逐渐浮出水面来，不再隐藏……待到那时，他便也谈不上无敌于世了。
庄冥静静看着这封信件，看似平常，实则那一缕气息，连他都攻不破。
“这封信不是给我的，而是给永恒公主的。”
——
苍云洞天。
白衣仙子，身形逐渐凝实，不再显得虚幻。
她的面貌，依然看不清晰。
她的神情，也难以看得清楚。
但是她眼神中的恼怒之色，却颇为明显。
“公主。”
外界传来声音，正是出身于大德圣朝的侍女，语气恭敬。
永恒公主淡淡说道：“你们龙君又来了？让他少费心思，还是多想想如何图谋发展，趁着近来几十年无敌于世的短暂风光，扩展大德圣朝罢。”
那侍女低声说道：“龙君适才命人送来一封信件，说是今日晨时，落于军中之物，乃是暗中仙神出手，应是给公主的……”
永恒公主微微蹙眉，道：“送给本宫的？你进来罢。”
那侍女战战兢兢，将信件送了进来，放在了桌上，恭敬退去。
而永恒公主，伸手一摄，便将那信件取到了手中。
然而才看了一眼，气机顿时颤动不定。
“他的气息？”
“他还活着？”
永恒公主怔在了那里，气机不稳，过得半晌，才平静下来，轻声自语道：“他一直跟随在父王身边，他送来信件，那么父王呢？”
声音未落，便见永恒公主，伸手点开了这一道气机，呈现出了信件的内容。
——
皇宫，大殿。
庄冥正在批阅奏章，观看各地的消息变化。
而就在这时，便有人匆匆而来。
“拜见龙君。”
“平身。”
庄冥俯视下来，看见这侍卫双手捧着三个盒子，感受到盒子当中的玄奥之意，目光一凝，道：“这三个盒子，从何而来？”
那侍卫忙是低下头，低声道：“自苍云洞天传来，出自于永恒公主之手。”
庄冥闻言，又道：“公主说了什么？”
侍卫说道：“公主说，信件她已观看过了，这三个盒子是附在信件之上的上古至宝，是她的嫁妆。”
第五十六章 大师兄破碎虚空!
苍云洞天之内。
永恒公主看着眼前的信件。
这一封信，文字模糊，暗藏大道。
单是这一封信，便如同仙宝一般，落在寻常仙神手中，足以镇杀大敌。
信中其实没有多言，只提及三个盒子是她的嫁妆。
但言外之意，则极为明显。
“他还活着。”
“父王依然存在。”
“只是无法现身。”
永恒公主静静看着这一封信件。
这并不是她父王的亲笔书信。
因为她的父王，天王殿的第一仙王，苍天的第一道血脉，古往今来第一位苍天之子，大殿元君，大神通者。
若是亲笔书信，这一封信件，便如大道生成，会让其他各方的大神通者发觉。
既然她父王还在，那么制衡住她父王的大神通者，便也还在。
只是，她没有料到，父王会命舅父代笔，送来这样一封信件，送来三个盒子作为嫁妆。
也即是说，这一桩婚事，得到了父王的认可？
但是这一桩婚事，本就是假的。
如今她的父王，送来了嫁妆，定下了这桩婚事。
“他这是不管真假，要直接定下本宫的姻缘？”
永恒公主平静的眼神中，渐渐多了一缕怒色，心道：“自本宫出世以来，他便从未过问，凭什么指定本宫的婚事？”
——
皇宫大殿。
庄冥看着这三个盒子，微微皱眉，看不出端倪。
一枚青色的种子，不知是何品类。
一捧黑色的土壤，沉重如山。
一盒子清澈的淡水，光华晶莹。
“有资格给永恒公主置办嫁妆的，想必是她家中长辈，是她母亲一系的长辈，还是天王殿的某一位仙王，又或者，可能是她的父亲，大殿元君？”
“送来嫁妆，是认可了这门婚事？”
“可是信件只得永恒公主开启，也即是说……这位长辈，其实看不上我这尊诸天万界的唯一天龙？”
“那这位长辈，为何还认可这门婚事？”
“是误以为我与永恒公主两情相悦，因溺爱永恒公主，容忍我来高攀，而忍下了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
“还是觉得，我目前还不够资格，但有足够潜力，与永恒公主缔结姻缘，所以不问真假，直接定下姻缘？”
庄冥心中这般念着，又分别看向这三个盒子，暗道：“永恒公主，身份尊贵，能够作为她的嫁妆，那么这三个盒子当中的物事，该是何等珍贵？”
他看不出这三个盒子内的珍宝，究竟是为何物。
永恒公主显然是清楚的。
但她本就恼怒。
在这嫁妆到来之后，显得更加恼怒。
或许有一种不愿成亲，但被家中长辈，逼着定下婚事的那种愤怒之感。
庄冥自觉，现在前去见她，多半还要再吃闭门羹。
他这般念着，收起了这三个盒子，便也不再多言。
——
三日后。
大师兄温离，自前线归来。
他的战力，在如今的时代，或许仅次于庄冥。
在他威势之下，大楚王朝各处，无不臣服，各方仙神的风波，也因他而平息。
大势已定，大德圣朝统一东洲之势，再也无法抵挡，国运每日增强，上至龙君庄冥，下至黎民百姓，都在国运鼎盛中受益，尤其是修行之辈，每日进境，一日千里。
每一日，大德圣朝都有强者突破。
每一日，大德圣朝都要更强三分。
“大师兄。”
庄冥从帝座之上，走了下来，站在了温离的面前。
温离面带微笑，说道：“强大了不少，若师尊还在，定然也万分欣慰。”
庄冥微微点头，低声道：“大师兄如今归来，是要走了？”
温离神色肃然，点头说道：“自你坠落虚空之后，偌大基业失去统领，我不得不替你守住这份基业，在你归来之后，危机四伏，有各方强者觊觎，有各方仙神暗藏，我也无法抽身，如今大德圣朝威势无匹，大势已定，你本领之高，可谓无敌，我是该走了。”
他伸出手来，拍了拍庄冥的肩膀，笑着说道：“你也知道，师兄我这样的人，从来不是能够主事的，我当不了雄主，也当不了大任，甚至当不了冲锋陷阵的将领……这些年间，无论是统御大德圣朝，还是提剑杀敌，都很为难师兄的，我本来也只是一个喜欢闭关修行，隐于世外，读书写字的闲散之人而已。”
他轻轻一笑，温和平淡，令人深感亲近。
任谁也看不出，他就是聚圣山那个提剑杀敌，出手刁钻冷厉，斗法悍不畏死的后世第一剑仙！
而实际上，他本来也不该是那样的人。
只因为太多的危机，逼得他成为那样的人。
——
“何时归来？”庄冥问道。
“三十年内。”温离说道：“虽然再过三十年，我也远不如你，但是那个时候，铸鼎之上的那些仙神，应该越过了天门碎片的制衡，恢复了真仙甚至真仙以上的道果，可能会对我大德圣朝造成危机……到那个时候，我会回来一趟。”
“那这一去，可有方向？”庄冥又道。
“没有。”温离摇头说道：“当年你们坠入无尽虚空，茫茫万界，根本没有方向。”
“诸天万界，如恒河沙数，数不胜数。”庄冥叹道：“而每一界，皆有亿万里山河，你要在诸天虚空之内，寻到六师兄所在那一界，便如大海捞针……而在那一界当中，寻出六师兄一人，却也同样是大海捞针。”
“不管怎么样，只要他还在，哪怕是一具尸首，也要带回来。”温离叹息说道：“当初铸鼎功成，我得获破碎虚空之力，只无奈局势不明，各方危机四伏，只得留下……如今，费了数十年光景，总算稳定了东洲的局势，虽然只是消除了明面上的危机，勉强有了喘息的机会，但我想着，借着这个机会，把六师弟找回来。”
“这是龙鳞。”庄冥取出一物，道：“内藏精血，定住虚空，无论大师兄去到哪一界，都能经此，归返东洲，回到大德圣朝，回到聚圣山，而且……我聚圣山门下，同样天赋绝伦，六师兄也许再过些年，便铸鼎功成，霞举飞升，归返而来，待到那时，我凭龙鳞，告知大师兄。”
“好。”温离轻笑一声，又道：“另外，虽说公务繁忙，日理万机，但是，霜灵那边，不要忽略。”
第五十七章 君无戏言
是日。
聚圣山首徒温离，破碎虚空，遨游万界，一人一剑，浪迹诸天，寻找聚圣山第六真传的痕迹，为大德圣朝在诸天万界之中，留下种种传说，留下诸般道统。
而在天界之中，各方皆不知晓。
大德圣朝之内，此为隐秘。
哪怕在大德圣朝高层之中，也只当温离闭关修行。
毕竟温离是大德圣朝当中一尊不可忽视的强者。
——
“龙君。”监察部来报：“天雾海域方向，隐有异动，镇岳再度请战。”
“不准。”庄冥淡然说来。
“是。”监察部这般回应，将龙君之意，传于镇岳。
——
十日后。
“天雾海域方向，接连有真玄级数的妖王，意图越境，被镇岳率真龙学府弟子，尽数斩杀，已灭二十七尊真玄大妖王。”监察部再度来报。
“可有活口？”庄冥皱眉道。
“镇岳杀机极盛，尽斩来犯之敌。”监察部回应道。
“命他留活口。”庄冥说道：“我大德圣朝，如日中天，各方势力，上古仙神，无不避我大德圣朝之锋芒，这些未足妖神层次的妖物，如何敢犯我大德圣朝？此中必有诡异……”
——
天雾海域防线。
镇岳受命镇守于此。
而闻旱等人，率军攻伐，在大楚境内，攻城掠地，杀敌无数，立下显赫军功，甚至以战养战，接连突破。
他受命于此，率学府弟子镇守。
而这批学府弟子，虽然都是大德圣朝之中，最为出色的年轻奇才，也都是热血之士，可毕竟稚嫩。
如今大德圣朝如日中天，各方均不敢来犯，天雾海域虽然曾经是东洲最神秘的地方，内中有着各类妖物精怪，奇异种族，凶厉万分，又暗藏上古时代遗存的各方古老势力，有着苏醒过来的各方仙神……可是，这各方种族，各方势力，各大仙神，都开始筹备着逃离东洲，如何还敢来犯大德圣朝？
他受命来此镇守，反而颇有受到冷落的意思。
正是因此，他屡屡请战，奈何都被龙君压下。
这些时日，心中不免憋了一股郁气。
正好这些妖类，自不量力，涉足大德圣朝边境防线，杀机便有了发泄的方向，来一个灭一个，来一堆杀一堆。
直到聚圣山方面传来龙君旨意，让他留下活口，今日过来的妖王，才幸免于难。
“你们这些妖类，已修行至这般境地，不知自身道行可惜，不知何谓趋吉避凶，竟敢来我大德圣朝放肆？”
“回禀大将军。”这是一头青色的异兽，身躯十丈，被捆绑起来，挣扎不得，忙是口吐人言，发出一个沉闷的声音，说道：“非是我等不通趋吉避凶，而是大德圣朝，今为福地，大吉之所在，故而趋吉避凶，才能到此……”
“嗯？”镇岳眉宇一挑，不禁笑道：“你这小妖，倒是有趣，如此言谈，比世人还要精明，浑然不像个妖物精怪，可惜修为低了些，否则本将军倒可以收你为坐骑，至于现在，你若回答得本将军满意，便与你一个痛快。”
“将军饶命。”这青色异兽忙是说道：“小妖到此，便是自荐，欲为坐骑，虽不敢妄想在您这等神将麾下，但也愿在大德圣朝当中，谋求战兽之职，望将军应允。”
“哦？”镇岳怔了一下，道：“入我大德圣朝，作为战兽？”
“正是。”这青色异兽说道：“小妖自知，大德圣朝，军容齐整，军阵统合如一，如若是小妖独身一个，却也不敢妄想在军中效力，但小妖出身青羊一族，在天雾海域也是占据万里之地的种族，族中有三千余同类。”
“……”镇岳顿时陷入沉默当中，前段时日，天雾海域方向，虽有异动，却大多是种族迁徙，仙神搬迁，远离大德圣朝威胁，而近些时日，天雾海域接连有妖王来犯，莫非……
“将军饶命。”这青色异兽想起近些时日来，许多种族派遣至此的使者，皆被斩杀，而自身得罪大长老，也被派来送死，不禁泪如雨下。
“怎么回事？”镇岳忽然问道。
“近日有上古妖神，降临我族，与族长言明利害，后族长定下决心，欲入大德圣朝，成为大德圣朝战兽一部。”青羊忙是说来。
“上古妖神，降临你族中？”镇岳略有错愕。
“不单是本族，那尊上古妖神，更降临其他各族，陈述一切，说服了许多种族，答应加入大德圣朝。”青羊又道。
“那前些时日？”镇岳心中隐有些许古怪。
“据说将军不愿受降，斩杀了各族使者，如今那些种族，均在筹备搬迁事宜，离开东洲，恐被大德圣朝清算。”这青羊忙是应道。
“……”
镇岳脸色憋得十分难看。
这回军功没了。
多半还得受罚。
哪来的上古妖神，怎么让这些妖类种族，变得如此精明？
——
聚圣山中。
皇宫大殿。
庄冥高坐帝位，静静看着眼前的一道光芒。
这是金蟾的化身。
“你就算不让本神充当你大德圣朝的护国神兽，你直说便是，何必如此作为？”金蟾眼神中满是恼怒，口吐人言，说道：“本神花费了多少唇舌，才让这些种族，答应依附于大德圣朝？你命麾下将领，将各族使者斩了一个又一个，斩了一批又一批，如今各族惶恐万分，加快迁徙之事……就连原先那些考虑观望的仙神以及各方种族，也都认为大德圣朝嗜杀万分，不要俘虏，过境屠城，接下来必要屠灭天雾海域，已经纷纷准备提前逃离，让本神一番唇舌白费也就罢了，如今声名更是跌落谷底，原先便是声名一片狼藉，如今又再一次成为妖妖得而诛杀的妖奸！”
“尊神暂歇怒火。”庄冥笑着说道：“朕也才知此事，镇岳确实还须打磨，处事不够冷静，朕会将他调回来，天雾海域方向，朕会再派人手，前去接收各方种族来投……”
“只怕晚了，大德圣朝好战嗜杀的印象，已经深刻在各族心中，各族正在加快迁徙。”金蟾说道。
“想要离开东洲，也不是易事，非一时片刻之事，朕会命人去截住他们，陈述一切，安抚各族甚至各方仙神。”庄冥笑了一声，说道：“对了，朕近来有些宝物，不明来历，还请尊神加以辨别。”
“什么宝物？”金蟾问了一声，道：“本神乃是上古仙神，阅历比你高多了，有什么宝贝，你取过来，本身一观便知。”
“这三个盒子，内中何物？”庄冥伸手一挥，面前出现三个盒子，并且已经各自打开。
“这……”金蟾浑身一震，眼神中显现出极为复杂的色彩，它目光扫过，看向种子，看向清水，看向土壤，隐隐有些吞咽口水的声音。
“尊神？”庄冥问了一声。
“……”金蟾眼神复而平静，不动声色，只道：“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对妖类有用，你这上古龙族，也算妖类，但实际上，用处都不大，不过本神多年不见这些小玩意儿，很有兴趣……你若真不愿册封护国神兽，将这三个盒子，当做奖励，本神咬咬牙，吃个亏，也就算了。”
“原来如此。”庄冥笑道：“无妨，尊神若要，便请拿去。”
“当真？”金蟾眼神一滞。
“君无戏言。”庄冥这般说来。
“这便好……”金蟾忙是吐出一片光芒，便要将这三个盒子囊括其中。
“不过……”庄冥淡然说道：“有不知名的仙神，送来这盒子时，提及这是永恒公主的嫁妆，约莫是公主哪个长辈送来的。”
“……”金蟾口中吐出的光芒，往边上一侧，在柱子上舔了一下，道：“你这柱子是什么材质，感觉比这三个盒子里的玩意儿，可更有口感，回头给本神送去一些。”
“小事。”庄冥笑道：“回头给尊神送去千八百根石柱，当点心吃也成，但这三个盒子，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朕还是好奇，有请尊神继续替朕解惑。”
第五十八章 千枝万叶，守护神树
聚圣山，皇宫大殿之内。
气氛显得颇为沉寂。
金蟾抬起头来，眼神中显得颇为幽怨。
按道理说，既然让它来鉴别这三个盒子当中的物事，那么就代表这大德龙君并不识得其中的物事，它随口胡诌，如能骗取过来，自然最好。
但是，这是永恒公主的嫁妆？
能够作为永恒公主的嫁妆，怎么可能是寻常之物？
也即是说，这个庄冥，先前只是耍着它玩。
“……”
金蟾心中气不过，但过得片刻，还是说道：“此乃太古神树之种。”
如今大德圣朝，如日中天，而大德龙君，暂列世间最强。
更重要的是，永恒公主看重他。
而今嫁妆到来，也即是说，永恒公主背后的长辈，那些修为深不可测的至强者，也应允了这一桩亲事。
不管庄冥自身的身份如何，不管庄冥的修为如何，但至少永恒公主夫婿的这一重身份，便尊贵到了极点。
所以它虽然恼怒，但却也未有欺瞒之意，毕竟已经被庄冥看破心思，也不好再揣着明白装糊涂。
“太古神树之种？”庄冥眉宇一挑，他细细思索着龙珠当中的太古苍龙血脉传承。
“在上古年间，它是守护神树。”金蟾这般说来，它知道庄冥乃是天龙，具有最为纯正的龙族血脉，如今龙珠凝成，内中必有代代传承的古老秘辛。
“守护神树？”
庄冥眉宇一挑，露出惊异之色。
守护神树，千枝万叶。
这是上古时代中，极为珍贵的宝物。
尤其是对一方势力而言，乃是长盛不衰的保障。
这守护神树，一旦成长起来，远胜于任何守山大阵，可以抵御外界攻打，树荫之下，即是净地。
拥有此树，可保宗门千秋不朽，不受外敌侵害。
在上古年间，千枝万叶守护神树，也只有最顶尖的势力，才有资格拥有。
例如圣宫、例如道宫、都是以此守护神树，作为无形的大阵。
当年圣宫之所以被南域领主轻易绞灭，便是因为圣王陨落之后，这守护神树成为无主之物，破败衰落。
如今道宫的守护神树，也是毁灭……只是，守护神树是否因为道尊陨落而毁灭，谁也说不清楚。
——
“守护神树，极难栽种，单是幼苗存活，便须耗费万年光景，仔细栽培。”
“此树不会成精，不会化妖，但仍会修行，而修行出自于本能，会扩展树荫范围，会增强守护之力，据说百万年的守护神树，可抵大神通者攻伐。”
“当然，上古时代，能够具有守护神树的，都是顶尖势力，亦有大神通者坐镇，所以传说只是传说，上古年间也不曾见过哪一位大神通者出手攻打哪一家的守护神树。”
“守护神树，一株生长，千枝万叶，便如一座家族，衍生千子万孙。”
“栽种在宗门或家族当中，万年之后，就如一位无比强大的护卫，就如一座无比稳固的大阵，护持宗门或者而家族，可以长盛不衰。”
金蟾这般说来，眼神中充满了感慨之色，不免还有些贪婪。
庄冥静静看着这一枚种子，心中微动，隐隐有些欢喜，甚至是激动。
如今能够让他感受到激动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但这守护神树，对他来说，着实极为重要。
“不过……”金蟾迟疑了下。
“不过如何？”庄冥问道。
“按道理说，具有千枝万叶守护神树的势力，不受外敌攻伐，应当万古不衰。”金蟾语气复杂，说道：“而在上古时代，具有守护神树的势力，也确实强盛不衰，但那是因为具有神树的势力强大得没有各方胆敢攻打，所以守护神树，究竟是否如传说那般，其实并不好说，毕竟……”
“毕竟上古时代，这些强大到了巅峰的势力，也躲不过大劫。”庄冥淡淡说来，接下了金蟾不敢说的下一句。
“不错。”金蟾顿了下，说道：“但是不管上古的传言是否夸大，但是守护神树，是顶尖势力的象征，有利无害，你栽种无妨……”
“万年光景，太长久了。”庄冥看着这种子，微微皱眉。
“所以那位不知名的仙神，送来了另外两个盒子。”金蟾说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什么？”庄冥问道。
“太元重水，万界息壤。”金蟾正色说道：“都是上古时代中，极为稀罕的珍宝，基本上只掌握在大神通者手中，就算是南域领主那样的太古苍龙，都没有这样的宝物。”
“有何妙用？”庄冥正色道。
“用来栽种这守护神树的种子。”金蟾说道：“水土相助，万年栽培，一夜可成。”
“哦？”庄冥心中一震，顿时露出震撼之色。
“不过，还有一事。”金蟾说道：“神树认准了其栽种之人的血脉，栽种之前，滴下你的精血，栽种之后，凡是具有你这一脉的龙族及龙卫，便可以受到神树认可，他们可以在树下滴下属于他们的血液，再寻得一片树叶，加以吞服，可以受神树洗礼，今后受到神树认可，便可自由出入。”
“这上面……”庄冥平静道：“是否已经有人滴血了？”
“没有。”金蟾眼神有些异样，说道：“若永恒公主滴下她的精血，先前本神就该一眼看出来，怎么会被你戏耍？说来也怪，按道理说，这是永恒公主一脉送来的嫁妆，自然该由永恒公主滴血，从此之后，只有她的后裔，才可以受神树认可，但是……”
“这大约是用来保护永恒公主的一种手段。”庄冥笑了一声，说道：“只有朕与她的子嗣，才能得到神树的护持。”
“但公主把机会给了你，只要是你的子嗣，便可以得到神树的护持。”金蟾忽然笑了声，说道：“你猜是公主不愿承认这嫁妆，还是公主对你足够体贴？”
“这便不好说了。”庄冥笑了一声，说道：“多谢尊神解惑，待你归来，朕替你加封。”
“记着就好。”金蟾这般说来，化作一道光芒，逐渐远去，又留下声音，道：“不过，你要记住，守护神树固然强大，但非是精怪，也非妖物，几乎没有意识，只在有危险时，凭借本能，加以守护。”
——
聚圣山外。
金蟾所化光芒，正要遁出云层。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一道白光，从冥冥之中而出，将那金蟾卷主，收入了无形的虚空之中。
“谁敢偷袭本神？”
金蟾跌落在地，滚了一圈，连土地都砸下一片。
它跃上半空，眸光一扫，当即一滞。
在它前方，有一道高挑冷淡的白衣虚影，恍惚如雾，立身在前。
“当了一回妖奸，倒是有了乐趣。”
永恒公主淡淡说来，道：“自告奋勇，去天雾海域，又是一回，而你背着本宫，与庄冥暗中来往，也算一回，按上古律令，该斩你多少回？”
金蟾浑身一颤，忙是说道：“如今都是自家人，小妖怎会是内外勾结的妖奸？”
永恒公主眼神一冷，道：“自家人？你可要再说一遍？”
金蟾连忙解释道：“小妖说的是那些天雾海域的种族，它们来投大德圣朝，便是自家人，今后小妖便是游说它们弃暗投明的神明，怎回是妖奸呢？”
第五十九章 万妖之祖!
苍云洞天之中。
白衣仙子静静看着伏在地上的金蟾。
“公主？”金蟾小心翼翼地仰了仰身子，往上看过来。
“看不出来，近段时间游说天雾海域，倒是说服了不少种族。”白衣仙子淡然道：“你这癞蛤蟆，口才不错。”
“是是是。”金蟾忙是回应，心中暗暗得意：“人说三寸不烂之舌，我金蟾一族，就是靠着舌头捕食的，口才能不好嘛，就是上古时代，明珠蒙尘，没有谁看出本神的才学，唯一看出本神不凡的南天神将，偏偏是个强大到了极点的家伙，凡事根本用不上与人商谈，可怜本神这满腹才学，无从施展……如今作为大德圣朝的使臣，才算有了用武之地。”
“你是如何说服那些种族的？”永恒公主平静道：“单是威逼利诱，可没有这般简单。”
“主要还是这庄冥的身份。”金蟾讪讪笑道：“毕竟是诸天万界中的唯一神兽，而非人族仙神。”
“你将庄冥，说成了天雾海域当中，各方妖族的老祖宗了？”永恒公主闻言，讶异道。
“不错，它们其实也就缺个借坡下驴的台阶。”金蟾出声说道：“如今大德圣朝威势无比，鼎盛万分，各族战战兢兢，生恐被大德圣朝所灭，绝大多数已经开始准备迁徙……东洲其他的宗门势力，尚且可以臣服，但是妖族异类，却又不同，它们在天雾海域，不是被外来修行者猎杀，便是将外来的修行者当作猎物，源自于种族的隔阂，难以让它们信任大德圣朝，若不是庄冥身为天龙，小妖也着实难以让它们攀这一层关系。”
“能让它们攀这一层关系，也算你有许多本事。”永恒公主说道。
“公主说的是。”金蟾厚着脸皮，应了下来，笑着说道：“大德圣朝与大楚王朝不同，庄冥作为神兽，乃是妖族之长，又是上古时代存留下来的，它们借此关系，敬为老祖，前来攀附，既是免去被大德圣朝灭族的威胁，又能成为大德圣朝的一员，得受国运加身，修行能够得益，可谓一举两得。”
“难怪近些时日，天雾海域方向，不少妖类来投。”永恒公主微微点头，说道：“那么各族仙神呢？”
“那些仙神，从上古的浩劫中，存留至今，多数的缘法，已经灭去了，他们大多是自由之身，又不受限制，虽然也羡慕能够借助大德圣朝国运修行的仙神们，但也无意投入后辈龙族的麾下。”金蟾这般说来，道：“至于古老的势力，更不可能尽数来投，所以这次说服的，基本是早些年便盘踞于天雾海域的各部妖族，少有仙神愿意拜于庄冥麾下。”
“妖类出身的仙神，也是一样？”永恒公主问道。
“妖类出身，能够炼就的，必是神兽血脉，上古时代早已灭尽，只有这批修行铸鼎道果的，走的是道门妖仙之路。”金蟾说道：“它们其实也跟不是一路，庄冥这龙族神兽虽然近乎无敌，但它们更是将庄冥当做后辈来看，自然不会屈尊下跪，再者说了，稍微精明一些的，也能看出来，世间格局，暗流汹涌，庄冥在如今的时代，近乎于无敌，但毕竟只是暂时的。”
“……”永恒公主微微沉吟，然后说道：“你真没有把握，可以说服天下妖类仙神？”
“公主这是何意？”金蟾怔了一下。
“上古时代，天荒之中，各族林立，而道宫立定，道尊传法，开万族之灵。”永恒公主缓缓说道：“天荒才是生存着无数种族的地方，上古时代有道宫制衡，如今道宫已灭，仙神复苏，必有大量妖仙之流重新现世。”
“这个小妖倒也听过。”金蟾说道：“听闻六万年间，天荒也是以人族修行者为主，但妖类仙神复苏之后，各方妖族有了依靠，反而让天荒乱象纷呈。”
“三叔他准备镇压。”永恒公主说道：“一旦被他镇住天荒，那么他必然会寻找借口，重新踏足东洲。”
“公主的意思是？”金蟾神色变幻，隐隐明白了什么。
“庄冥乃是天龙，世间唯一神兽，说是妖族的老祖宗也不为过。”永恒公主淡淡说道：“铸鼎道果的修行路，终究是道门的妖仙之路，而这批妖仙当中，其实还有一些是修行不成，转修道门之法的，它们心中依然是以神兽为荣。”
“公主想让小妖前往天荒，说服这些仙神，说服各大种族？”金蟾浑身一震，眼神中有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错。”永恒公主说道：“他作为妖族老祖，当有这个资格。”
“可是……”金蟾脸色变幻。
“况且，他还有着本宫夫婿的这一层身份。”永恒公主说道：“就算是不服气庄冥这后辈龙族，但本宫的身份，它们总该考虑。”
“这……”金蟾低声说道：“小神在东洲，已经声名狼藉，此去天荒，恐怕会被作为妖奸，四处遭各方追杀。”
“本宫自然会给你保命之法。”永恒公主这般说来，道：“你早已经是绑在大德圣朝的船上，走不掉的，再过些年，陆续会有强大仙神，越过天门碎片的阻碍，庄冥不再无敌，大德圣朝前景依然堪忧，你认为三五十年之间，庄冥便能修成大神通者？”
“……”金蟾为之沉默。
“聚敛万妖之势，抗衡诸天仙神。”永恒公主说道：“就算无法说服所有的妖仙，但你要说服世间的妖族，如此一来，众妖来投，仍有庞大运势。”
“这是公主给大德圣朝定下的生路？”金蟾忽然抬起头来，这般问道。
“正是。”永恒公主神色平淡，说道：“与缔结婚约无关，只因过往，他不够强大，而今他有震慑天下的本领，可以吸引不少妖族来投，加上你在天雾海域游说各方成功，本宫才想到了这么一条路。”
“明白明白。”金蟾不断点头，说道：“与缔约婚约无关，与缔结婚约无关……”
第六十章 霜灵，我有一事，困扰多日
聚圣山中。
皇宫大殿之山。
“守护神树……”
庄冥心中暗道：“便栽种于苍云洞天之内罢。”
如今整个大德圣朝的根基，各部皆在苍云洞天。
过往只是苍云洞天足够隐秘，加上强行打破确实不易，又在聚圣山中，外敌基本无法踏足，所安然无恙。
但实际上，击破苍云洞天，甚至搬迁苍云洞天，只须一位铸鼎功成的仙神便足够了。
如今若是栽种守护神树，那么从此之后，进出洞天者，便需要得到守护神树的树叶。
而这树叶，其实还可以藏于官印之中，凭官印进出。
如有外人强行踏足，便需要打破千枝万叶守护神树，可正如金蟾所言，一旦成长，此树可抵大神通者。
无论传言有多少夸大，但能够成为上古时代，顶尖仙神势力的象征之物，足见此物不凡。
能够作为永恒公主的嫁妆，自然品阶不差。
“无论是苍云洞天，还是真龙学府，终究不是我亲自炼就的洞天。”
庄冥暗道：“我若再进一个层次，或许可以借助算己篇，推演一番，如何造就一方洞天。”
尽管现在，风平浪静，苍云洞天与真龙学府，都属于他。
但是这终究不是他炼造出来的。
若是炼造苍云洞天或者真龙学府的古老存在，并未陨落，而复苏归来，他大德圣朝根基所在的苍云洞天及真龙学府，还能不能完全被自身掌控？
他并不知道。
所以这是一个隐患。
只有等他自己具有了这样的本领，炼造出来的，才真正属于他。
“千枝万叶守护神树，可以守护一处，但是扎根于天地之间，而不是局限于苍云洞天，现在也好，看看这守护神树是否有什么暗藏之危……日后免得毁掉我自家炼就的洞天。”
庄冥这般念着。
他早已筹备好了新的道路。
一层又一层。
初等学府，中等学府，高等学府，直至真龙学府，都是从各地的杰出奇才里边，挑选来最为出色的后辈。
未入真龙学府的，不见得就是庸才。
但进入真龙学府的，一定是人才。
可是庄冥筹备的，是在真龙学府当中，挑选天资更高，本事更强，并且功勋卓著的后辈，进入他所炼造的洞天之中，成为最为倚重的心腹禁卫。
这一批人，将是大德圣朝最为出色的种子，也是未来最堪当大用的支柱及根基！
尤其是自幼在苍云洞天之内出生，并得以成长的，他们会对苍云洞天有一种归属，视如自家。
愿为保护家园，不惜牺牲性命。
从王朝层面而言，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大力栽培。
——
庄冥观阅各方传上来的消息，经过监察部，予以回复。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
又有消息传来。
近些时日，大德圣朝的军队，攻克各方，大楚王朝的疆域，逐渐沦陷，变成了大德圣朝的疆土。
岳阳等人乃是将领，征战拼杀，攻城掠地，皆是悍将，但是治理一地，安抚民心，更改律法规章，统一货币等方面，便不是他们所擅长的。
真龙学府当中，栽培了许多年的后起之秀们，便起了很大的作用。
毕竟在真龙学府当中，修为道行，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治理天下的才能，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甚至有人修行不成，但展露出来的才学够高，也能够让真龙学府破格录取。
“但人手还是不够的，各部官员有能力及功勋的，可以派去前线，立些功劳，到时便可名正言顺，提升官职，管理各地。”
浩大东洲，亿万里疆域，这一次将会有大批官员得到提升，而调走当地官员前往大楚境内刚刚打下来的疆土，那么原本地界的官职便会空出来，又有一批人将要上位。
庄冥纵然有毁天灭地的本领，但是要管理天地，终究不是易事。
他这般想着，却又有消息来报。
此次各部大军，攻城掠地，获益无穷。
诸般天材地宝，数不胜数。
各类奇珍异宝，古怪器物，玄妙丹药。
大德圣朝有完整的赏罚制度，便也少有私吞之举，大多上交，换取功勋。
而丹药这一方面，则尽数交于丹道部鉴定，或者发放到各部，或者加以封存，或者重新炼制。
“丹道部。”
庄冥走出大殿。
身旁龙卫尽数躬身。
“去丹道部走一趟。”
——
丹道部。
每年都有真龙学府中的杰出学子，进入丹道部之内。
但大德圣朝毕竟发展未久，丹道部虽然已经很是庞大，可也只是相对而言，如今大德圣朝统一东洲，疆域扩展，丹道部也忙得焦头烂额。
要接收各部上交的丹药，加以鉴别，加以封存，或者重新发放。
内中又分一部，炼制丹药，分发各部。
各种品阶的丹药，各种效用的丹药，有的利于修行，有的利于恢复伤势，此类种种。
霜灵作为丹道部之主，尽管也是修成了真玄境界的大修士，却也脸色苍白，精神颓然，近些时日已是疏于修行。
“霜灵。”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温和平淡，在身后传来。
霜灵身子一颤，还未转身过来。
丹道部中，各官员均已躬身拜倒。
“拜见龙君。”
“……”
霜灵缓缓转身过来，看着熟悉的身影。
她听闻公子已经修成天龙，但似乎未有恢复人身，甚至可能难以恢复人身，还担忧了好一阵子，忙里偷闲之余，还去翻阅了如何让妖类化形为人的典籍丹方。
直到前些时日，听闻公子已经恢复人身之状，才松了口气，但丹道部如此繁忙，她也未有见过公子新的人身面貌。
如今得以再见，虽然还是与过往一般无二的样貌，可是气度威势皆有不同，恍惚有些陌生之感。
“龙君……”霜灵忙是施礼。
“起来。”庄冥伸手将她扶住，才看向众人，道：“你们继续忙。”
“是。”众多官员，才各自起身，忙自身之事，可是龙君在此，不免还是紧张局促，气氛显得颇为凝滞。
“看来朕在这里，大家都不太自在。”
庄冥笑了一声，看向霜灵，说道：“走罢，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
自闭关引动上古封魔大阵以来，庄冥与霜灵之间，便未有见过。
短短时日，霜灵的精神似乎萎靡不少。
依然还是清丽的面容，依然还是柔和的眉眼，但似乎有了些疲惫，还有许多黯然。
“公子……”霜灵不知不觉间改了称呼，低声道：“那位公主……”
“上古时代最为尊贵的女仙，公子只怕高攀不起。”庄冥叹了一声，似乎很是遗憾，满是失落。
“这……”霜灵怔了下，抬起头来，眼神中略有些亮光。
“今日来是有件事，与你详谈。”庄冥再度说来。
“是有事啊……”霜灵神色稍黯，心中有些空落，她本以为公子是来见她的。
“此事极为重要，已困扰多日。”庄冥正色道。
“公子请说。”霜灵深吸口气，打起精神来。
“我修成龙身，而今乃是诸天万界唯一真龙。”庄冥沉吟着说来，皱眉道：“据说龙族子嗣极难诞生，而公子又是修行功法炼就龙身，后来才获龙族血脉，也不知道是否能够诞生子嗣……”
“……”霜灵苍白的脸色，瞬间升起一抹红润。
“你可愿意，帮公子解惑否？”庄冥停住脚步，笑着道。
“这……这……”霜灵脸色通红，清丽的容颜上满是不知所措的慌乱之意，手脚竟不知往哪儿放。
“手放这儿。”庄冥牵过她的手，笑着说道：“自你识得公子以来，公子我一向虚弱，若实在生不出来龙子，还须你这丹道圣手，对症下药，炼制丹药，或可功成，但这种事情，单是听我来说，实在不大准确，还须你亲自来试，才能真正对症下药。”
第六十一章 考究上古时代真相的刘越轩
圣君历第三十年。
大楚王朝已绝迹东洲。
东洲境内，皆为大德圣朝，包括天雾海域，皆为圣朝疆域。
天雾海域中的灵雾，也逐渐散去。
大德圣朝驻军八千万，搜寻上古痕迹，诸般遗址、典籍、记载，严禁各方涉足。
尽管大德圣朝准备周全，但近段时日，探寻上古真相的司天府，仍然死伤上千精锐。
这上千精锐，都是耗费了许多资源，栽培起来的。
但获益也是无穷。
尤其是唐天影，勘破了昔日圣宫的遗址废墟所在。
只是圣宫阵法残存，未有尽数毁灭，重要之处依然难以探索。
——
皇宫大殿之上。
庄冥将国印炼入龙珠之内，各地官员上报的情况，他皆能知晓。
但东洲亿万里疆域，各方地界，报上来的消息，也是数不胜数。
他纵然本领再高，也难以将这所有消息，尽数审理批阅。
因此，除却上三品官员，可以凭借官印，直达天听，将重大事情报知于他之外，其余官员及各地消息，均是上报监察部，再由监察部筛选，报与龙君庄冥。
而为了避免监察部遮瞒龙君耳目，铜镜老者及刘越轩主动提出，让柳河麾下的巡察司，进入监察部当中。
监察部每日都会筛选一批消息，呈上殿前。
今日是铜镜老者高师，亲自呈上这些消息。
“目前各地局势，大致稳定，只不过曾在大楚任职的官员及将士，不少仍然是心系前朝，也有一些暗中作乱，但基本翻不了风浪。”高师这般说来。
“其他方面呢？”庄冥微微沉吟，道：“这里边报上来的，只是明面上的文字，谈不上详细，而监察部效仿大楚学士府而立，掌控各方风吹草动，可查到什么？”
“目前并没有多少出入。”高师说道：“各方的百姓，不少以大楚子民自居，但软硬兼施之下，杀一批，收一批，也都稳定下来，就算这一代人无法接受大德圣朝，但下一代人，必然会是大德圣朝的子民。”
“如此看来，大楚王朝，倒真是深得人心。”庄冥这般说来，语气复杂。
“毕竟这些年间，楚帝也算励精图治，大楚确实也发展不错。”高师沉声说道：“只是我大德圣朝远胜于他，取代了他数百年的基业。”
“嗯。”庄冥只是点头，不置可否，旋即又道：“司天府与天工府合力研究的那种法门呢？”
“那种法门，出自于刘越轩的想法，可以迅速兴建出一栋建筑，但目前只能在重要位置使用，暂时难以普及。”高师说道：“前段时日，我大德圣朝攻城掠地，不免破坏了许多建筑，如今正在兴建，不过还好，因为楚帝逃命，大楚士气崩溃，我大德圣朝统一东洲，并没有遇到太多阻碍，杀戮没有过重，破坏也没有想象中严重。”
“至少谈不上百废待兴。”庄冥淡淡说道：“不过，攻打大楚王朝，到底来说，毕竟是折损东洲的力量……那些未有陨落的人呢？”
“这些修行人，绝大多数，臣服于我大德圣朝之下，当然还有一批是暗藏我大德圣朝，心系大楚，妄图搅弄风雨。”高师说道：“我监察部正在仔细探查，报知于巡察部，而巡察部目前也已经扩展人手，开始筹备事宜，两三年光景，约莫便可收网。”
“这些大楚的官员及将士，就算臣服，难免心系前朝，不算意外。”庄冥出声说道：“朕更加在意的，还是民心。”
“……”高师沉吟道：“改朝换代，前朝子民，难免抵触，我等是攻打过去的，尽管令行禁止，兵不扰民，但他们最初还有些许敌意，但正在安抚，大抵还算平缓。”
“多久可以平定内患？”庄冥说道：“就算不能尽数清掉，至少要让他们成不了气候，免得在我大德圣朝应对外来大敌之时，生出乱象。”
“目前来看，约莫十年。”
高师这般说来，神色颇为复杂。
十年光景，已经是快得惊人。
毕竟整个东洲，亿万里疆域，无数福地灵山仙岛等等地界，暗藏各方势力，还有大楚官府经营多年的根基，牵扯各方，涉及巨大，且根深蒂固。
若不是刘越轩另外献计，至少百年光景，经历二三代人，才可抹去敌意，心归大德圣朝。
但他也明白，这显然是不够快的。
因为大德圣朝威压万界的时日，并不长久了。
在三五十年之内，便有上古的强大仙神重新现世。
大德圣朝必须变得更加强大。
这样一来，国君会变得更加强大，文武百官，良臣悍将，各地官员，各方将士，乃至于无穷无尽的黎民百姓，都会得到国运大势，从而凝聚出惊天动地的力量。
只有这样的力量，才能抗衡上古时代最强大的存在。
“仍要加快。”
庄冥正色说道。
高师顿时应了一声。
庄冥微微点头，又道：“刘越轩呢？”
高师出声说道：“天雾海域，臣服未久，各方妖族，野性难驯，刘越轩潜伏于大楚王朝时，曾镇守长极福地，学得不少御兽宗的法门，他在教导那边的驻军，如何驯服各方妖族。”
庄冥闻言，似笑非笑，道：“不止如此罢？”
高师忙是说道：“天雾海域，曾是圣宫遗址所在，乃是曾经东天界最为繁华的中心所在，如今已经归入我大德圣朝，但是依然难以勘测清楚，刘越轩毕竟有大衍算经，得以趋吉避凶，能勘破上古时代的许多隐秘阵法及诅咒，能明悟许多上古时代的奥秘。”
庄冥神色淡然，说道：“他倒是闲心，如今大德圣朝初定，他本是能治理天下的良臣名相，偏偏总想着去挖掘这些埋藏在岁月中的上古之物。”
其实他早就劝说过刘越轩。
上古时代的秘辛，确实需要发掘。
但如今大德圣朝，更应该去稳固局势。
待得日后大局得定，便准许刘越轩闲游四海，去发掘各方的秘辛，岁月的隐秘。
奈何这厮沉迷各方遗迹，自称考察上古时代，而非盗取墓穴，乃是正经大势，乃是为大德圣朝丰富历史，追溯久远的文明，增加岁月沉淀的古老王朝底蕴。
这一次借故前往天雾海域，实则还是去天雾海域。
第六十二章 孕育龙子
刘越轩对于过往神秘的天雾海域，也是十分好奇，多次向庄冥请调，前往天雾海域。
庄冥当时便斥他一声不务正业。
但偏偏这厮予以反驳，认为上古时代的秘辛，实则也有着许多好处，对大德圣朝有极大的好处，绝非不务正业。
说来倒也有些道理。
但以刘越轩的本事，在朝堂之上，治理天下，才是他的左膀右臂，比起探究上古，可要重要得更多。
没想到这厮借故传法，又去天雾海域探究他上古的遗迹。
这倒也让他这龙君，颇为无奈。
“罢了。”
庄冥微微摇头，无奈道：“他潜入大楚王朝多年，立下无数功劳，多年以来也未曾休息，如今只当让他休息一段时日，你代朕与他说，半年之后，回聚圣山任职，没得商量。”
高师施了一礼，道：“老臣会转告他的。”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上古九星花，找到了没有？”
高师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线索。”
庄冥点头说道：“那就继续再找，此事倒也不急，长久之事。”
高师立时应了一声，他大约也明白这上古九星花的作用。
对修行有益。
但更重要的是。
上古女仙，皆以此花为美。
金蟾透露，上古时代中，永恒公主甚喜此花，听闻永恒公主将要来到东天界时，圣宫天王亲自下令，命真仙搜寻此花，在殿前栽种了三十六株。
金蟾认为，想要获得永恒公主的芳心，这上古九星花，也是一种手段。
——
天荒。
大渊。
茫茫迷雾，天险无穷。
这里茫茫无尽，山岳起伏，有着无数妖魔鬼怪，沉眠着大量上古的妖族仙神。
这里没有什么精妙的玄奇阵法。
这里只有妖族凭借自身气息，各自划分的领域。
这里也有着上古大战残留下来奇异之地，凶险万分，暗藏危机。
又有许多仙神，于上古时代，沉寂其中，为求自保，将周边化作死地。
这里是天荒之中，最为凶险的地界。
这里是修行人眼中的禁地。
但是这里生活着无数精怪妖物，魑魅魍魉。
自白圣君剑动天门以来，大渊逐渐有仙神复苏，而在圣君历第一年，白圣君剑破天门，各方仙神逐渐在沉眠中醒来。
这里的妖族仙神，也纷纷苏醒。
而天荒的格局，也逐渐改变。
似乎苏醒过来的妖类仙神，比道宫中苏醒的人族仙神，要更多了不少。
大渊之中的妖类，往往是受外界修行人的猎杀，这座禁地也是修行人眼中充满了机缘的历练之地，但如今……大渊的妖类，隐隐有入世的迹象，意欲在大渊之外，在天荒之中，为妖族占据一片天地。
“你说什么？”
“癞蛤蟆，你说让我等臣服于大德圣朝？”
“圣宫八灵之一的南域领主复生，倒还好说，它毕竟是太古苍龙，距离大神通者只差半步之遥，可是南灵之子，区区后辈，刚刚成就天龙之身，也配让我等臣服？”
“南灵之子固然强大，但是他资历不足，资格不够。”
“如今的强大，也只是一时的，再过三五十年，自有大神现世，镇杀这头天龙。”
“我等怎么可能臣服于这样的后辈麾下？”
这诸多妖类，凶悍万分。
它们也都是修行道门之法，炼就妖仙道果的铸鼎仙神，与纯粹的妖类又有不同。
听闻要屈服于后辈，当即都有震怒之色。
金蟾暗骂一声，心中发颤，但面上依然如旧。
它将自身与永恒公主之间的对话，用另一种方式呈现出来。
庄冥是诸天万界唯一的神兽。
庄冥是妖族唯一的神兽。
庄冥是唯一具有纯正神兽血脉的老祖宗。
庄冥是大德圣朝的国君。
进入大德圣朝，妖族可以受大德圣朝国运之益，并且可以受到庇护。
如今道宫复苏，三殿下齐王有意整顿肃清，妖族恐怕要再度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难有立足之所。
若尊大德圣朝龙君为主，那么妖族整体运势上涨，而三殿下齐王方面，自有庄冥这尊至强者抵御，也省得诸位妖类仙神，直面三殿下齐王，处境不妙。
最重要的是，庄冥还是永恒公主的夫婿。
若是南灵之子的身份，不足以让众位仙神承认。
那么永恒公主是何等身份？
苍天之子，堪比大神通者。
永恒公主是唯一的天孙，受苍天赐福，比其他苍天血脉的仙王，更受重视。
而且永恒公主之父，大殿元君，乃是大神通者，并具有苍天血脉。
就算摒弃这些不论，永恒公主也是与南域领主站在同一个境界中的女仙！
“诸位啊，这是一条生路。”
金蟾说道：“永恒公主都能委身下嫁，如今你等就真比永恒公主高贵？诸天万界之中，谁能比永恒公主高贵？永恒公主的夫婿，你等都看不上眼吗？”
这一顶帽子，代表着一大罪名。
众皆沉寂。
金蟾心中一喜，暗道有戏。
于是，它又发挥了它赖以求生的舌头。
——
聚圣山中。
霜灵暂时卸下了丹道部的重任。
因为她怀孕了。
龙族嫡系血脉。
最为正统的龙子。
“怀孕一年多了，还未生产？”
庄冥微微皱眉，他知道自身的嫡系血脉，或许不会太容易产下，但也未有料到，如今霜灵连肚子都没有臌胀起来。
可偏偏霜灵确实是身怀六甲。
整个大德圣朝，但凡高层，皆沐浴龙血圣池，具有龙君血脉。
他们随着修行，可以化身龙人，甚至化身蛟龙，直至化身真龙，成为真正的龙族。
可是他们的根本，都是龙卫。
而这一次，霜灵腹中的，是真正的龙子。
而霜灵也沐浴过龙血圣池。
也即是说，这龙子的血脉，将会极为纯正，甚至今后随着修行，未必不能成就纯血龙族。
“若以纯血龙族而论，那么产子的时日，会更加长久。”
庄冥略有沉吟，这般说来，他命高师尽力搜寻上古九星花。
更大的作用，是因为上古九星花，不但可以增长修为，也可以稳固根基。
他准备用上古九星花，为霜灵重塑根基，为龙子打下更稳固的基础。
第六十三章 洞庭龙君!
圣君历第三十一年。
天荒所在，仙神大战，于各处兴起。
三殿下齐王，以道宫天尊嫡系真传身份，以堪比大神通者的苍天之子身份，重定道宫正统，号召各方仙神来投。
各方古老势力，沉寂暗中。
当今仙宗势力，大多也尊上古仙神为祖。
而今道宫势弱，但各方势力均有底气，再非以道宫为首。
在上古时代曾统御天荒的道宫，再也没有那样一言九鼎，八方呼应的号召之力。
——
齐王自恃身份，更是俯视天下修行人。
如有不从，便以不尊诏令，不敬苍天，不服道宫为罪名，斩杀其仙神老祖，甚至诛灭一方势力。
如此行事，有一批势力，结成联盟，与齐王为敌。
但更多的一批势力，则是思量齐王身份。
毕竟是苍天之子，身份曾与大神通者并肩。
而且齐王也是道宫真传。
于情于理，名正言顺。
这般强硬手段，彻底逼反了一批，但却也压服了一批。
然而在齐王意欲收服东洲各方势力之际，各地妖类种族，纷乱四起，其中不知有哪方势力的手笔。
但妖族祸乱人间，作为道宫当今的主事人，作为苍天之子，齐王无法坐视。
所以他号令八方仙神，攻伐妖族，打得妖类藏于山林，不再踏足人世。
而齐王也正筹备，要前往大渊，压服天荒众多妖类仙神。
——
大德圣朝。
聚圣山。
皇宫大殿。
“天荒的局势，愈发混乱了。”
刘越轩身在天雾海域，却也知晓不少关于天荒的消息，他已官印联系国印，主动与龙君庄冥，商谈此事。
庄冥沉吟不语，只道：“乱象本该是大德圣朝涉足其中的机缘，但这一次，像是齐王给我们准备的陷阱，前次因为永恒公主出面，他自知不合情理，就此退去。这一次，如若大德圣朝，插手天荒之事，他便有理由，重新踏足东洲……”
刘越轩嘿然一笑，说道：“这一次，你已经统一东洲，国运之盛，六万年来，最为鼎盛，还惧怕他吗？”
庄冥说道：“从明面上来看，他受制于天门碎片，无论拥有多么不俗的法门，无论曾经有多么高深的修为造诣，无论有什么惊天仙宝，但碍于法力所限，都不会超出我如今的本领。但是，齐王绝不是寻常之辈……”
刘越轩说道：“那么你是想打天南界？楚帝斩杀了玄王，取代了天南界的大楚分支，实际上这或许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后路，玄王只是他的一枚棋子，掩人耳目，时刻能够变成弃子……但是，无论怎么样，大楚王朝全盛之时，都不是我们的对手，如今楚帝只有分支王朝，要打下这座大楚王朝，轻而易举。”
庄冥平静说道：“过界了。”
刘越轩无奈道：“我是真想灭掉楚帝，一了百了，可惜了……牵扯着实太重。”
一统东洲，已经声势无穷。
如要攻打天南界，便是过界。
更重要的是，大楚王朝背后，必有极为神秘的势力，天荒道宫只是明面上的，而更深层次的呢？
为了一统东洲，打灭大楚王朝，已经是有些涉险，但是因为大楚王朝还有分支在天南界，留有一线生机，所以不会引动更深的人物。
但是灭掉大楚分支，将最后一点大楚的痕迹抹除掉，会不会引出大神通者？
不受天门碎片阻碍的大神通者！
这是目前大德圣朝无法抵御的存在。
“天荒道宫，意欲平复八方乱象，对妖族造成极大威胁，当初埋在天荒的那个种子，倒是生根发芽了。”
庄冥说道：“金蟾当年进入大渊，说服妖族仙神，虽然未有成功，但还是埋下了种子，今次它们应当是察觉，凭借妖族，无法抵御天荒道宫，意欲借我大德圣朝的国运来修行。”
借助大德圣朝的国运。
意味着它们的栖息之地，将成为大德圣朝的国土。
意味着它们的身份，将成为大德圣朝的子民。
意味着它们需要遵从大德圣朝的律法，也需要听从大德圣朝的号召。
甚至，若大德圣朝高层，以服兵役为名，调动各族青壮，包括妖类，那么各族便要挑选，选出一批族人，进入大德圣朝军中。
但是大德圣朝，目前确实是世间最为庞大的势力。
对它们而言，这也是极大的提升。
甚至有一批妖族，倒也颇为期待，具有龙族血脉，成为龙卫。
“以大德圣朝为名，只怕不妥。”刘越轩沉吟道：“涉足天荒，道宫不会坐视。”
“朕已经考虑到了。”庄冥说道：“但是这批老家伙，却也极为精明，它们并不想要直接绑在我大德圣朝的战船上。”
“它们给出了什么考验？”刘越轩顿时明朗。
“天荒之中，有一座洞玄仙庭湖。”庄冥说道：“上古时代，也是一尊龙族的强者，盘踞其中，统御十万水中妖族，是天荒十三神王之一。”
“什么意思？”刘越轩微微沉吟。
“除非大德圣朝镇压道宫，否则它们不会臣服于大德圣朝，这是关乎于天荒与东洲两界之事，并非两方势力。”庄冥说道：“他们只会臣服于洞庭龙君，而不会臣服于大德龙君。”
“它们奉你为洞庭龙君？”刘越轩道。
“只算是半个洞庭龙君。”庄冥说道：“金蟾传来消息，如今洞玄仙庭湖，乱象无穷，昔年十万妖族，繁衍生息，各自划分势力，混乱无比，周边百姓苦不堪言，既不敢搬迁，也不敢反抗，曾有修行人前往，也都落入妖口……”
“你镇服了这些妖族，收服了洞玄仙庭湖，才算真正的洞庭龙君？”刘越轩道。
“正是。”庄冥说道：“待到那时候，它们才会借洞庭龙君之名，暗借大德圣朝国运。”
“这算是一步暗棋。”刘越轩沉吟道：“明面上不以大德圣朝为名，暗中在天荒藏入势力，为我等今后扩展疆土，攻打天荒，定下基础……”
“齐王定了天荒，迟早要打过来，既然迟早为敌，只好先下手了。”庄冥缓缓说道：“朕以虚影幻真之术，投了一具虚影，本领只有我真身的二成功力。”
“二成功力，也足以凌驾真仙。”刘越轩说道：“仍有无敌之姿。”
“还不够。”庄冥说道：“你既然不愿过多涉足朝堂，就去天荒，助朕平复洞玄仙庭湖，并且查探一下关于道宫的隐秘，关于上古天师府的种种，对我大德圣朝今后统御天荒，会有极大帮助。”
第六十四章 监察八方紫烟侯!
天荒十三神王，受道宫天尊册封。
如同圣宫八灵，受圣宫天王册封。
但不同的是，八灵在圣宫任职。
而十三神王，各自盘踞一处，划分疆域，各自为王。
这十三神王当中，皆非人族。
其中洞庭龙君，便是上古神兽一族。
上古时代，神兽一族乃天生的大道仙神，凌驾于万物众生之上，更凌驾于妖物精怪之上。
尽管许多妖族，视神兽为始祖。
但实际上，只有部分妖族，才具有神兽血脉，算是神兽后裔。
洞庭龙君也是太古苍龙一脉，只有九大龙子，但却被洞玄仙庭湖十万妖族，视为老祖。
这一次，若大德龙君可以镇服众妖，那么他所扮演的洞庭龙君，便会是所有妖族的老祖。
诸天万界当中的所有妖族，都尊他为老祖。
在万界妖族的眼中，他便是妖族最大的依仗，妖族最强的存在。
而在庄冥的眼中，妖族将是大德圣朝的一部分。
——
“这方面可以交给家师。”
刘越轩说道：“各方仙神的考验，你我要考虑失败后的结果，也需要考虑到成功的结果，总不能今后接收妖族了，再作准备……目前可以让家师进行规划。”
庄冥说道：“朕会在大德圣朝之中，划分出妖族的栖息之地。”
刘越轩又道：“大德圣朝的律法，适用于当今局势，若妖族也加入了大德圣朝，那么便要有一部适用于妖族的律法，或者适用于所有大德圣朝子民的律法。”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妖族各自不同，它们如何效力，也须各有不同。”
虎狼之流，可以作为战兽，甚至可以成为军中坐骑，训练出一批骑兵。
但如鹿羊之流，在战场之上，自然远不如虎狼之类，它们更适合押运粮草。
还有其他飞禽走兽，诸如此类，种种不同，如何尽其所用，定其方向，也须得细细考量。
——
天荒。
大渊。
因为齐王的威胁，众多仙神有意借助大德圣朝国运修行，但又不甘屈服于后辈，更重要的是，它们知晓大德圣朝的鼎盛只在暂时，过得三五十年后，必然处境堪忧，而它们却也更不愿随着大德圣朝一并覆灭。
所以洞庭龙君的考验，是一个折中的法子。
可其中仍然有不少妖族，不愿借助大德圣朝之力，有意为洞庭龙君的考验，设下种种碍难。
只是这些大渊妖族，却也没有想过，大德圣朝那两位，是何等高傲。
洞庭龙君的考验，尚未开始。
可大德圣朝已经在筹备接收妖族诸般事宜。
“金蟾又来了。”
“它已将我等之意，告知于大德圣朝龙君。”
“大德龙君愿意经受洞玄仙庭湖的考验。”
“如今洞玄仙庭湖，混乱无比，十万妖族，各自划分，不服管教，它若真能以新任洞庭龙君的身份，镇压洞玄仙庭湖，并且得获当年那位洞玄龙君留下的洞府，便也算是证明了它的能耐。”
“他修为无敌于世，就算放在上古，放在三五十年之后的格局，也是一方强者之流，有封王之姿，我等知他本领不俗，也知他是诸天万界唯一神兽，更知晓他是在不足百年的岁月当中，修成这深不可测的道行。”
“修为、天赋、血脉、身份，此类种种，大德龙君确实有资格凌驾我等之上。”
“这一次，看看他有多大的魄力。”
“若他真有如此手腕，我等为他大德圣朝效力，却也无妨。”
大渊之中的妖类仙神，各自交流。
但仍有一批，似要决裂，离开大渊。
而在外界，道宫威胁，日渐沉重。
——
天南界。
大楚王朝。
楚帝斩杀了玄王，取回了属于他的权柄。
实际上，玄王也只是他放在外界迷惑各方的棋子，而今关键时刻，便成了弃子。
但是玄王麾下，忠于大楚王朝的人物，却还占了多数。
“国运大不如前，国印威势也远不如当初。”
楚帝微微闭目，暗道：“朕如今铸鼎大道上，走出了六千丈，放在上古时代，也算是天赋绝顶的仙神，可是……失去强大的国印之力，朕就只是铸鼎的仙神。”
他没有失去国印的力量。
只是国印的力量，大不如前。
没有被庄冥击溃之前，他能凌驾于真仙之上。
而今或许只能并肩真仙上层。
而庄冥会有多么强大？
不可想象！
“陛下……”有道声音，忽然想起，问道：“可是在忧虑，大德圣朝会来攻伐？”
“不是。”
楚帝微微摇头，看向出声这人。
紫烟侯！
东洲境内，第一位霞举飞升的铸鼎仙神！
自下界而来，掌一方势力，名为紫烟观。
于是这位紫烟观主，便成为了紫烟侯。
如今大楚之内，少有铸鼎仙神，天机阁主可算一位，但不可尽信，反倒是这个来自于下界的紫烟侯，让他颇为信任。
实际上，他也知晓，能够从一界之中，脱颖而出，霞举飞升，也是曾经震慑一界的至强者，不免有威严及野心。
但至少在天界之中，这紫烟侯唯一的依靠，就在大楚王朝。
至少，这个下界飞升而来的铸鼎仙神，不会是其他势力安插进来的谍子。
楚帝不会尽信任何人。
但他的信任，难免有深浅之分。
大楚王朝之内，目前楚帝信任最深的，反而是这个下界飞升而来铸鼎仙神。
“东洲攻打天南界，乃是越界。”
楚帝说道：“何况在朕的背后，不单只是有天荒道宫，还有更深的存在，大德圣朝在没有把握对付那一位隐藏在暗处的存在之前，是不会赶尽杀绝的……否则，在朕搬迁十六洞天，离开东洲之时，庄冥这位大德龙君，就该亲自前来拦截了。”
紫烟侯闻言，微微点头，又沉吟道：“我大楚背后，各方均以为是七大神君，后来发现七大神君受东斗星官之令，在东斗星官被聚圣山温离斩杀之后，却又显露出了道宫的痕迹……而今，道宫却也不是大楚王朝真正的依仗吗？”
楚帝神色复杂，说道：“大楚背后，牵扯极重，气运滚滚，七大神君是诸天仙神之中，唯一对大德圣朝施以恩惠，降下法门的，但他们这七大神君都只是棋子而已……天荒道宫，或许也是一个浮于明面上的遮掩。”
紫烟侯不禁说道：“陛下也不知晓？”
楚帝轻叹一声，道：“朕为大楚王朝之主，然而谁在背后推动我大楚王朝的走向，谁施了法门，谁暗中指点了方向，谁又在冥冥之中施以引导，其实都不知道……想要知道，只有他们主动仙神出来，否则，背后幽深无尽的水，朕也是看不清楚的。”
紫烟侯倒吸口气，未有料到，竟然连楚帝都未能明晰背后的人物。
楚帝缓缓说道：“只不过，既然他们暗中推动大楚王朝的建立，必然是有更深的谋划，在他们没有达成谋划之前他，大楚王朝便不会毁灭……否则，他们要重新扶持出一座大楚王朝，岂非费力？”
紫烟侯低声道：“他们在谋划什么？”
楚帝摇头说道：“朕还不清楚。”
紫烟侯顿时沉默下来。
他隐隐从楚帝的神色中，看出了无奈。
大楚王朝，一国之君。
明面上，仅次于大德龙君的强大存在。
曾经无敌于各方的存在。
却有着一种牵线木偶的悲凉。
不知何去何从。
不知牵线的是谁。
不知去往的是什么样的方向。
甚至，至今没有如何反抗的方法。
或许，大楚王朝灭于大德圣朝之手，是一个尝试金蝉脱壳的法门？
紫烟侯心中这般念着，看向楚帝。
而楚帝深吸口气，说道：“但不管怎么说，如今大德圣朝，已经站在了最大的风口浪尖上，替我们顶住了不少风雨。”
紫烟侯闻言，又道：“陛下认为，曾经藏在大楚王朝的谋划，可能会移向大德圣朝？那种种可能对陛下以及我等不利的谋划，都将出现在大德圣朝？”
楚帝背负双手，道：“这并不好说，但确有可能，谁都知晓，大德圣朝得以这样发展，乃是大神通者的漠视……而漠视往往也是默认。”
紫烟侯低声道：“也可能是大神通者互相制衡？”
楚帝笑道：“若是大德圣朝的建立，损害了所有大神通者的利益，他们便会一起出手，又怎么会互相制衡？既然互相制衡，漠视庄冥，便代表着，庄冥对他们无关紧要……又或者说，有一方要灭大德圣朝，那么就有一方要保大德圣朝，实际上这种互相制衡的根本，也许跟大德圣朝无关，只是与仙神阵营的对立有关。”
紫烟侯忽然抬起头来，问道：“陛下是否想过，若大神通者，分隔两方阵营，那么自有一方要保大楚王朝，而另一方要灭大楚王朝……也许如今聚圣山的大德圣朝，就是反对大楚王朝的大神通者，暗中推波助澜而成？”
楚帝微微点头，说道：“不无道理，无法直接灭大楚王朝，但可以扶持大德圣朝，来灭大楚。”
紫烟侯又道：“陛下真觉得，大德圣朝不会来犯？”
楚帝摇头道：“越界而来，还不如去打天荒，毕竟天荒的局势，更容易趁虚而入……不过齐王也不是好惹的，如今天荒的混乱局势，也极有可能是他埋下的陷阱，庄冥一旦出手，道宫就有借口，发兵东洲。”
紫烟侯脸色微变，道：“齐王有这样的把握？”
楚帝说道：“这样的人物，身份太高，本身修为来算，也是一方强者，有多少本事，其实难以猜测。倒是天荒，若以朕看来，也是不适合直接涉足，只适合暗中潜入，埋下种子，就如天南界……”
当初大楚王朝，尚未攻打东洲各方，甚至还未一统天御福地，仅仅是天御福地当中，与五大仙宗并立的一座王朝。
可当时大楚王朝的谍子，就已经送到了天南界。
一是学法，学习诸般规则，学习诸般法门，暗中窃取，传秘东洲，为大楚王朝，定下更加深厚的基础。
二是埋下种子，为日后攻伐天南界，做好准备。
若不是如此，又何来此时此刻，脚下的立足之地？
大楚王朝在东洲失去了立足之地，没有烟消云散，便是因为有了这条后路。
“大德圣朝还只是一座商行，当时庄冥还只是仗着蛟龙之身逞凶的人杰榜后辈，便将那刘越轩，送到了大楚王朝，藏入了我朝堂之内。”
楚帝说道：“天南界必然也有他们的种子，甚至……这一次搬迁洞天，借机清扫了不少各方谍子，也灭了大德圣朝的四百七十二人，但其实还不够干净。”
紫烟侯露出讶色，道：“陛下认为？”
楚帝说道：“朕想要让你，暗中查探……这次搬迁，暗中清洗，风波不少，而如今才算风平浪静，可你可以暗中行事。”
紫烟侯立时恍然，道：“他们自以为，跟随陛下，搬迁至天南界，便算是旧人元老，最为倚重的心腹，半途中的清洗，让他们藏好了尾巴，但如今看似风平浪静，便会松懈，那么便会露出尾巴。”
楚帝满意道：“正是如此，你须得尽心查探，这一道名单，是大楚王朝目前高位上的人物，都是你须得细心去查的。”
紫烟侯接过名单，扫了一眼，心中一凛。
名单之上，排得最高的，赫然是学士府帝师！
而再下来一位，则是当今禁军大统领，陆合！
“能够跟随朕，来到天南界，他们已经初步证明了他们的忠诚。”
楚帝沉声说道：“但朕依然不放心，只有经过你这一场考验，他们才算是能够得朕尽信！”
紫烟侯微微点头。
君主多疑。
就算经过这一场考验，他们也未必能获楚帝尽信。
只是经过这一场考验，这一批人将会得到楚帝重用，不会过多怀疑，但仍会有所怀疑。
甚至，楚帝也未必真正信任于他这位紫烟侯。
只是因为他来自于下界，未有与东洲各方势力交集、
所以，至少目前来看，他这位紫烟侯，还值得信任。
“帝师的线索，你报知于朕，不要主动去查……倒是禁军大统领陆合，朕接下来要用到他，你须得尽快查清他的嫌疑。”
第六十五章 古老神王
诸天万界。
白元界。
天地变色。
虚空震荡。
忽有苍穹裂开。
一道光芒，从天而降。
各方震荡，八方宗门，无不悸动。
后有善于推演者，以自毁道行为代价，推演天机，得获一丝明悟。
“有真仙下界！”
——
六万年间，仙神绝迹。
在这方天地之间，也有修行至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
他们知晓，六万年间，无人可以成仙，是因为天门封闭。
而六万年间，没有任何修行人，可以打破天门的封禁。
这应是天界的大能，封禁了天门。
而天界是怎样的情况，没有人知晓！
六万年间，没有人霞举飞升，也没有仙神下界而来。
茫茫岁月，许多修行人，甚至怀疑大道的修行，是否本就是绝路？
所谓天门，是否本就是大道的尽头？
仙神的传说，天界的传说，是否是遥远的时代中，修行的前贤们，在无法更进一步时，在绝望中，所想象出来的？
古籍的记载，是真是假？
是确有其事，还是杜撰而成？
是上古先辈记录下来，还是自欺欺人？
直到三十年前，有一道身影，破开了天门。
天界究竟如何，依然无从得知。
但真玄九印，已经不再是尽头。
尽管在这三十年间，这方天地，亿万里疆域，各方宗门，无数修行人，许多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都没有能够铸鼎功成，都没有霞举飞升，但至少他们已经明晰了前路，确认了古籍中的记载。
仙神确实存在。
天界也确实存在。
而今，有仙神下界！
“在古籍当中，能够下界而来的，也是仙神之中的强者。”
“铸鼎的仙神，破碎虚空，下界而来，也须经历极大的危险。”
“只是天界是何等存在？我等凡俗下界，如同红尘俗世，浊气不堪，为何有真仙下界？”
“莫非此界出现了什么变故？”
各方强者，战战兢兢，均有难言的复杂之感。
有仙神下界，自然是极为值得庆贺的事情。
但是仙神何故下界？
这是一尊谪仙？
谪仙至此，所为何故？
有人惊惧。
也有人欢喜。
这或许是危险。
但也极有可能是机缘。
尤其是世间修行人，更有寻找仙家，跟随修行的想法。
——
茫茫大荒之中。
但见一人，身着白袍，神色温和。
他有一种飘然之气。
他似乎不属于这方天地。
他的气息，恍惚似凌驾于这方天地之上。
周身虚空动荡，隐有破碎之感。
只有他收敛气息，才保持虚空不灭。
“嗯？”
温离微微皱眉，看向手中的龙鳞。
龙鳞闪烁，光芒时隐时现。
这是十三的龙鳞。
而十三乃是太古苍龙的血脉，乃是纯正的真龙一族，而今修成天龙，龙鳞便是至宝。
这方天地，有着与龙族血脉产生联系的东西？
是龙？是人？还是物？
“当年虚空破碎，老六和十三，被卷入虚空当中，一并到此的，还有那些具有龙族血脉的龙卫？”
“十三说过，这些龙卫，与他同时被卷入虚空当中，后来均已在为他探路的过程中，陨落在虚空之内，唯独老六，在聚圣山时，为了营救他才被卷入虚空，晚了一步，所以不曾与他们同在一片虚空。”
“是这些龙卫有幸存者？还是他们的尸首残躯？”
“又或者是上古时代，其他龙族的复苏？”
“老六会不会身处于这方天地当中？”
温离目光稍凝。
他也知晓，此番进入虚空当中，寻找老六，希望渺茫到了极点。
在茫茫虚空，搜寻无穷世界，想要找到老六所在的一方天界，便如大海捞针。
而就算真的寻到了那一界，想要在亿万里疆域当中，寻到老六，也是大海捞针。
但是有些事情，就算希望渺茫，也须得去寻。
否则，本心必然蒙尘。
——
而在此界极北之地。
天寒地冻，冰霜万里。
茫茫大海，忽然有眸光在海面下，若隐若现。
那眸光极为幽暗森冷。
那头颅似乎极为庞大。
那像是一头异兽，仅一个头颅若隐若现的虚影，便如同一座山岳般。
“神王开始有了苏醒的迹象。”
“而今天界便来了仙神？”
“不是说天界也是一样，大劫之下，仙神沉眠，众生无法修行至铸鼎境界么？”
“古老的仙神，应当也被天门碎片所局限。”
“铸鼎的仙神，如何能够从容越过虚空乱流，如何能够在茫茫虚空中，寻到这一界？”
这异兽这般念着，它不相信这是巧合。
茫茫诸天，也不会有这样的巧合。
只能是天界派遣了仙神下来。
是神王一方的仙神？
还是另一方的仙神？
上古时代的阵营，就算是神王，似乎都并不清晰。
就连神王自身，也不知道自身站在了哪一方的位置。
自家神王，不知大劫从何处而起，只在洞府之时，察觉圣宫天王这尊大神通者陨落，天崩地裂，在震撼之余，忽然便遭受了袭击。
在上古大劫之时，偷袭自家神王的，便是同为天荒神王的洞庭龙君。
——
天荒。
有三人越界而出，从东洲的海域，迈过了属于天荒的地界。
这三人皆是年轻面貌，然而气息皆氤氲不明。
在这三人之后，是十万大德圣朝军队，军容齐整，兵甲冷冽，寒光森然。
但这十万大军，未有越界而来，只是护送至此。
“万事小心。”
岳阳躬身施礼。
在他身后，十万大军，皆军势聚合，大喝一声。
庄冥转身过来，微微点头，道：“回去罢。”
他改换了面貌与气息，而身旁的刘越轩与岳廷，也改换了面貌气息。
除却岳阳之外，这十万大军都不知晓他们的身份。
如今天荒防线，不单是大德圣朝的军队，还有道宫布置的许多道兵，巡视亿万里的交界之处，并且各处都布有阵法。
庄冥、刘越轩、岳廷这三人，是混入军中，在巡视之时，至天荒防线，在与天荒道兵擦肩而过后，即刻脱离军列，进入天荒。
对于这十万大军而言，只是有朝廷高官，随军而行，至此脱离。
但这三人的身份，这三人此去为何，他们全然不知。
而他们也不需要知晓。
第六十六章 越界天荒
天荒。
大地。
这里曾是上古时代中，各界的中心所在，也是大道的源头。
上古时代，道宫定于此处。
诸天万界，道门以此为祖庭。
古往今来无数修行者，除却上古神兽一族外，其他各类，无论种族，无论宗派，修行无不涉及大道。
凡涉及天地大道者，皆为道门之法。
无论是道门正统，还是旁门左道，皆尊道宫之名。
这里原先各界最为繁华之处。
上古时代，仙宗林立，仙神辈出，秩序稳定，欣欣向荣。
而今，大不一样。
“上古大劫，毁灭了仙神，毁灭了仙宗，大战之下，各类战火，燃烧八方，这所谓的天荒，还真是荒芜……”
岳廷啧啧说道：“这些城池村落，还不如聚圣山当年的东胜王朝。”
刘越轩淡淡说道：“只见一角，不要定了整个天荒的印象，人家未必落后东洲。”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老四说得不错。”
刘越轩脸色难看。
老四？
这个化名，他很不高兴。
因为此来，不能动用真正的身份，所以需要化名。
刘越轩在大楚王朝之时，化名刘四平，所以称为老四。
但这刘四平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往事不堪回首。
他强烈反对刘四平的称呼，但似乎这位龙君对他上次私自前往天雾海域考察探究上古真相，颇为不满，定下了他老四的称呼。
眼看着岳廷憋不住的笑，刘越轩神色平静，背负双手，甚是高傲冷淡。
“消息上来看，天荒整体，确实不如东洲。”
岳廷强忍着笑，才正色说道：“东洲当年，天雾海域是圣宫所在，所以天雾海域被打废了，但是有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相对来说，还算完整……不过天荒这一界，是亿万里的疆土，中间没有汪洋大海的阻隔，当年道宫的劫数，直接覆盖整个天荒，所以天荒是被打废掉的。”
庄冥微微皱眉，说道：“天荒确实是从废墟中重生，甚至许多种族被彻底灭族，当时人族也是寥寥无几，六万年间，才重新繁衍生息，有了如此庞大的人口。”
刘越轩背负双手，说道：“在废墟中重建，效仿上古时代的遗迹，但也不过如此嘛，看来天荒的人族，缺乏创造的力量。”
庄冥出声说道：“天荒之所以没能恢复繁华之貌，应该是妖族肆虐。”
根据近来收集到的消息，上古大劫之后，天荒几乎成了绝地，无穷无尽的生灵，都灭亡在了其中。
亿万人族，男女老幼，无论善恶，死了不知多少。
对于各类妖族而言，也是如此。
但是，重建的天荒当中，各类妖族，繁衍生息，比人族更具优势，本身也比人族更加强壮。
过往数万年，人族势弱，甚至被妖族当做了猎物，只在近万年来，逐渐诞生真玄巅峰的强者，镇压妖族，重掌东洲。
如果不是仙神时代复苏，也许再过万年，天荒便会彻底地天下太平，人族昌盛，但仙神时代复苏，格局大变。
道宫的仙神们，逐渐苏醒，其中包括齐王。
但许多妖族仙神也开始复苏。
如今妖族意欲占据领地。
而人族奋力反抗。
这又将是混乱。
“如果我们不插手，这些年间，天荒会乱得不可开交，无数生灵陨落在妖族与人族修行者的交战当中，无论是其他种族，还是微弱的普通人族，都只是蝼蚁尘埃而已，被波及了，就死一大片。但这是最苦难的开始，而再过些年，在齐王的率领下，道宫应该可以平复妖族之患，天荒重新以人族为主，但是……那个时候，齐王一定会对东洲出手。”
刘越轩这样说来，叹息道：“这么来看，咱们插手，不知是好是坏。”
庄冥看了他一眼，道：“我是诸天万界唯一天龙，如今洞庭龙君的身份，将会决定我是否会成为妖族的老祖宗，你是在担忧，我侧重于妖族，打压人族？”
刘越轩仰面望天，神色如常。
庄冥缓缓说道：“只要入我大德圣朝，便是成为我大德圣朝的子民，就算如今倚重妖族，我也不会轻慢人族，我不会忘了根本……大德圣朝的根本，更多的还是人族。”
岳廷顿时拍掌，赞赏道：“公子说的是，如今我大德圣朝，正是需要助力的时候，只要它们入我大德圣朝，在这关键之时，为我大德圣朝效力，也算有功于国，便也算是真正的大德圣朝百姓，只要遵纪守法，便可共建盛世，当然，如有违逆律法，便要斩之！况且，再者说了，与我大德圣朝为敌的，无论是天荒道宫的仙神人族，还是大渊的妖族，便都只是死敌而已！”
刘越轩微微沉吟，又问道：“如今齐王对妖族下手，各方战火四起，仙神一战，毁灭八方，万里寂灭，修为低下甚至没有修行的人族和飞禽走兽，一旦遭受波及，都是万劫不复的境地。而龙君若掌控妖族，要收服天荒，必然还要与道宫开战，同样会有开战的惨烈局面，不知龙君是怎么想的？”
岳廷平静说道：“击溃道宫，掌控天荒，自然有太平盛世，但是齐王与我们不可能站在同一线，所以，想要定下太平盛世，在此期间，不免会见血腥，我们会死，齐王麾下也会死，波及到的百姓也会死，一旦我们惧死，就定不下局面，便不能安然发展盛世。”
刘越轩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问你。”
庄冥背负双手，道：“定了洞玄仙庭湖再说。”
刘越轩顿时沉默。
过得半晌。
岳廷觉得气氛低沉，才开口询问。
“话说，公子觉得，咱们进入天荒，妖族仙神是否察觉了？”
“齐王都没有发现，他们凭什么发现？”刘越轩道。
“这倒也是。”岳廷摊了摊手。
“进入洞玄仙庭湖，以洞庭大君之名，慑服各方妖族。”庄冥说道：“洞庭的妖族被我等收服，它们自然就会明白。”
“它们会不会下绊子？”岳廷问道。
“会。”庄冥点头道：“那里的局面，本就复杂，但它们还会把局面变得更加复杂，我等能够连它们都觉得混乱的局面也平复，它们才会服气。”
“就怕有妖族暗通道宫。”刘越轩说道。
“怎么可能？”岳廷皱眉道：“虽然对我等而言，只是收服一地，但是对妖族而言，这是它们与天荒人族之间的种族之争，它们会叛族？”
“古往今来，里通敌国的，什么时候少过？”刘越轩笑着说道：“灭族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可以得到道宫的重赏。”
“妖族当中有智者。”庄冥说道：“大渊已经封禁，妖类仙神皆有默契，如无要事，不出外界，避免有妖族将此事报知齐王。”
第六十七章 初至洞玄仙庭湖
天荒。
洞庭域。
“洞玄仙庭湖，方圆二百六十三万里，如汪洋大海，内藏无穷精怪妖物，有真玄级数妖王各自占据地界，种族繁衍生息。”
“圣君历之前，沿着洞玄仙庭湖周边，不乏村镇城池，亦有修行宗门。”
“洞玄仙庭湖当中的妖类，与周边仙宗掌教，有着默认的协议。”
“所以极少有妖类上岸，为祸各方。”
“但也有例外，毕竟无穷妖族，难免有上岸作乱的妖类，但此类上岸为祸者，被仙宗斩杀，湖中的妖王也无话可说。”
“同样的，周边仙宗的弟子，进入洞玄仙庭湖历练，若能安然归来，自是不俗，但进入洞玄仙庭湖后，如被妖类所杀，仙宗也同样无话可说。”
“不过，照我看来，明面上没有条文，也没有约定，只是双方默契而已，偶尔还是会通融几分的……”
刘越轩说道：“例如某些妖王亲子，上岸吃人，被仙宗擒拿，一般或许不会斩杀，而是敲打一番，送还妖王，榨取一些宝物。万年以来，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但是……圣君历之后，似有沉眠多年的妖类仙神诞生。”
岳廷皱眉道：“人族仙神呢？”
刘越轩缓缓说道：“你要知道，上古时代，这里本是洞庭龙君的地盘，所以这里沉眠着洞庭龙君麾下的仙神。但是这些宗门，是在天荒化作废墟之后，得到废墟中的传承，而建立起来的，在这片地域的范围当中，上古时代的人族仙神极为稀少，在圣君历之前，双方安然无事，但如今妖仙之流苏醒，平衡已经打破。”
庄冥出声说道：“根据监察部的消息，洞玄仙庭湖周边的仙宗，已经被灭了三十二座，余下仙宗则已搬迁，但在搬迁途中，也损失惨重。”
岳廷沉吟道：“仙宗搬迁？他们原是周边村镇城池的守护者？如今他们搬迁了，那些百姓……”
庄冥沉默不语。
刘越轩神色复杂。
岳廷见状，已然明白。
仙宗自觉不可敌，也不敢为敌，又难以将所有黎民百姓一并带走，只能将自家宗门保全，退出这片地界。
站在仙宗的层面上来说，舍弃了凡尘俗世，保全自家道统，无可厚非。
但是对于凡尘百姓而言，便不免过于残酷了。
——
道路之上。
偶尔能见妖类异兽，凶悍无匹。
其中不乏水族之流，体型庞大的鳄鱼、恶龟、蛙类等等。
鱼虾之流却也不少，但此类种族，本不适应岸上，故而上岸者，大多修为不浅。
而在这里，大量妖类，凶厉万分，扑杀了过来，宛如兽潮一般。
在兽潮之前，是上百个狼狈不堪的百姓，男女老幼皆有。
“你们快走！”
有一名中年人，手执长刀，自行断后。
但又有另外一个青年，惊呼一声，往侧边逃去，离开了百人的队伍，自行逃命。
中年人脸色微冷，却露出无奈之意。
那是他的徒弟。
面临着这样的局面，寻求自保，舍弃众人，虽然让他鄙夷，但却也兴不起半点责怪之意。
人各有性情。
他习武半生，愿意为家乡众人争取一线生机，但也没有强求别人与他一样。
“斩！”
这中年人一刀劈了过去。
他这一刀，势大力沉，斩杀了一头精怪。
他本是武道三重的宗师，近乎达到了人身体魄的极限，寻常精怪也无法接他一刀。
奈何这众多精怪，数量太多，以人为食，猎杀各方百姓。
他一刀劈了过去，又见一头异兽，迎面扑来。
“完了……”
中年男子这般念着，心中恐惧之余，隐隐有些悔意。
以他的本事，若真要逃命，未必逃不掉的。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忽有光芒，从天而降。
轰地一声！
那异兽变成了齑粉！
——
一刻钟后。
六十余头精怪，尸横在地。
余下异类，均已逃散。
这上百黎民，无不欢呼，敬称仙长。
在此力挽狂澜的，是个青年，面貌俊朗，腰佩一剑，身着大红衣袍。
“这位仙长……”中年男子神色间略有忐忑。
“能够修至武道第三重的，也算天赋不差，更难得的是，为救众人，舍生忘死，算是个人物。”那青年点头说道。
“仙长谬赞了。”中年男子苦笑一声，想起临死前那点悔意，此刻听得这般赞赏，竟有些许羞惭之感，忙是低头，问道：“不知仙长法号？”
“本座玉面剑君，你称本座岳道君便是。”青年男子这般说来。
——
遥远的山脉上。
“这力挽狂澜，拯救众生，人前显圣，该是他岳廷最喜欢的事情了。”刘越轩啧啧了两声，说道：“不过话先说在前头，这次归他，下次归我。”
“……”庄冥神色如常，说道：“你们自己定。”
——
过得片刻。
岳廷总算摸清了底细。
这里距离洞玄仙庭湖的水域边缘，还有一千六百余里。
这些黎民百姓，也没有料到，一夜之间，仙宗搬迁，远在千里之外的洞玄仙庭湖，会有妖族异类杀来。
也即是说，洞玄仙庭湖周边的千里范围，已经成了绝地？
可是洞玄仙庭湖，足有二百余万里的范围。
有多少地界，成了绝地？
“……”
岳廷神色森冷，又细细问了几句。
这才知晓，这中年男子原是当地城池的一尊武道宗师，率领众弟子，护送周边百姓逃命。
但到了如今，一众弟子，死的死逃的逃。
“原先还有位仙长，本领极高。”
中年男子又道：“他原是仙宗的真传，本该跟着仙宗搬迁，但他觉得仙宗舍弃百姓，而心有不满，自行脱离仙宗，下山而来，想要救下一批……”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沉默了半晌。
岳廷低声道：“人呢？”
中年男子涩声道：“为我等断后，被众多精怪妖类吃掉了。”
岳廷微微抬头，神色复杂。
舍弃百姓逃命的人，得以在另一处存活。
护持百姓，心有善念的人，死无全尸。
“你们不必再逃了。”
岳廷深吸口气，说道：“就在前面，找个合适的地方，再建栖息之地。”
中年男子脸上顿时有些踌躇，迟疑道：“可是那些源自于洞玄仙庭湖的异兽，杀过来了……”
岳廷指向洞玄仙庭湖的方向，说道：“本座将往这个方向走，从此之后，这个方向，不会再有异兽杀来。”
这中年男子露出喜色，旋即又有忧色。
这位仙长，杀向前方，屠灭异兽，可保一时安宁。
但今后呢？
若仙长走了，还有异兽，从洞玄仙庭湖杀来，该当如何？
“无须忧虑。”
岳廷背负双手，淡淡说道：“再过些时日，二百六十三万里的洞玄仙庭湖，内中所有妖族精怪，都不会再轻易上岸，即便上岸，也不会再祸乱人间！”
中年男子怔了下，呐呐道：“这是为何？”
岳廷沉声说道：“洞玄仙庭湖，从此之后，将有一位洞庭大君，镇压妖族，定律守法！洞玄仙庭湖将成妖域之国，而洞玄仙庭湖周边陆地，凡尘百姓，如奉大君，即为子民，当受庇护。”
他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说道：“重建家园，定一块洞庭大君之碑，将众人名册奉上，但册上有名，即为子民，可受得庇护，今后新生孩童，记名奉上，亦可受得洞庭大君庇护。”
中年男子仍是错愕茫然。
岳廷笑着说道：“当年我也是武道宗师。”
中年男子更是惊异无比。
岳廷说道：“你照此路，如有一日，或可搬山填海，长生不朽。”
中年男子闻言，更是呆如木鸡。
——
遥远山脉之上。
庄冥与刘越轩，均静观岳廷行事，对视一眼，皆有异色。
“这小子倒是聪明。”刘越轩笑着说道：“定洞庭大君之碑，敬畏存于心中，气运系于其上，再奉上名册，如定户籍，日后真相大白，洞庭大君便是大德龙君，那么他们便是大德圣朝当中，具有户籍的百姓。”
“国运。”庄冥微微闭目，道：“洞玄仙庭湖不能以大德圣朝为名，但暂时可以用洞庭之名，效仿王朝体系……”
“楚帝便是这样做的。”刘越轩说道：“哪怕大楚王朝灭了，他的王朝依然可以在天南界重生，他依然得到了天南界这座王朝的国运。”
“也好。”庄冥说道：“待时机成熟，将洞玄仙庭湖并入大德圣朝疆域，国运合一，我将更加强大。”
“只怕还不够。”刘越轩淡淡道。
“所以，洞玄仙庭湖之外，还须有所准备。”庄冥这般说来：“领你二人前来，便是要尽快收服洞玄仙庭湖。”
“尽快？”刘越轩笑道：“多快？”
“能有多快？”庄冥问道。
“面前这个方向，洞玄仙庭湖方圆万里，一日之间，便可慑服，但二百六十三万里，疆域过于广阔。”刘越轩想了想，道：“半年。”
“可以。”庄冥点头说道：“到了洞玄仙庭湖，我须得筹备关于各方的符印，外界如何行事，尽数交与你了。”
“好说。”刘越轩背负双手。
——
洞玄仙庭湖以东。
方圆万里，一夜之间，尽被血洗。
十余万岸上妖类，无论精怪、无论大妖、无论妖王，都尽数灭去。
这一片疆域，三大族群，皆被血洗，清了一域。
万里之地，已换新主。
“杀得简直手软。”
岳廷貌若恶兽，他仍是人身的姿态，但高大强壮，足有丈许。
他浑身遍布鳞甲，手上宛如利爪。
脚下的鞋子已经崩开，双爪抓地。
在他背后还有一条尾巴，宛如鳄鱼一般的尾部。
龙人之身！
但还差些火候，未有龙首。
乍一看去，只是个种族不明的异兽而已。
他深吸口气，运使法门，才逐渐消去外貌异状，重新化作那个面貌清秀俊朗的玉面白光剑岳廷。
“妖类与人族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人族在讲究弱肉强食之余，还讲究礼数、讲究恩仇、讲究脸面。”
刘越轩笑着说道：“可是妖族，只有弱肉强食，只要你够强大，就可以让它们害怕，而它们就会臣服你……想要收服洞玄仙庭湖，其实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打服它们就够了，这次初来乍到，要给个响亮的开场，杀得它们畏惧，才能让它们不敢反抗。”
岳廷左右扭了扭脖子，才嘿然笑道：“跟你办事，过往不是隐忍，就是要昧良心做事，这次总算畅快淋漓，他娘的，这些妖怪，吃人无数，老子就想它们杀个灭族。”
刘越轩缓缓说道：“以往我在大楚王朝，是个谍子的角色，你指望我热血沸腾，快意恩仇？如今总算脱离苦海，而且这些妖族，生长在弱肉强食的环境当中，跟大楚王朝的那些老狐狸不能比……”
庄冥平静道：“那不也是弱肉强食吗？”
刘越轩看了过来，说道：“不一样，他们的弱肉强食，不单是自身的武力，还有他们的权力以及财力，但是对妖族而言，只有自身的武力，才是真正的强弱之分。”
庄冥闻言，也不多言，只是又说道：“你想怎么做？就想这样杀过去？杀光洞玄仙庭湖？除非我真身到此，否则……别说半年，一年也杀不完！”
刘越轩笑着说道：“杀光洞玄仙庭湖，你还怎么当妖族的老祖宗？现在是杀鸡儆猴，震慑八方，而且我见你这位龙君，对于周边妖族屠戮百姓也很不满，干脆让你出一口气，杀绝了这些为祸的妖族，但接下来还是要办事的，我可不信那些古老的妖类仙神，就这么轻易让你当上洞庭龙君。”
庄冥微微点头，往前而行。
前方便是东玄仙庭湖。
一眼望去，宛如汪洋大海，无边无际。
但这确实是个淡水的湖，位于天荒大地当中的一个湖泊。
只是过于巨大了些。
“多久能查出线索？”庄冥问道。
“七日之内。”刘越轩道：“七日之后，你还须出关一趟。”
“好。”
庄冥这般说来，轻轻一跃。
只见在瞬息之间，他化作了一尊真龙。
但是在下一刻，这真龙外貌变幻。
双角隐去。
鬃须隐去。
尽管龙威浩荡，却是无角之龙。
这就是洞庭大君的面貌！
天地变色，风雨交加。
而那无角之龙，往前而去，入了湖中。
而在湖边，二人对视一眼。
“你还想怎么来？”岳廷问道。
“设宴款待。”刘越轩笑着说道：“这十万妖族的大道金丹，都被龙君吃掉了，但是这些肉身，倒还好用，设宴款待各方妖王甚至妖神，你觉如何？”
“这是什么宴？”岳廷怔了下。
“鸿……”刘越轩摸了摸下巴，说道：“少说废话，这次就算不设宴，周边疆域的妖王也会无比忌惮，前来探查，咱们总不能继续扩张，再往周边杀过去，须得请它们的大王过来，然后当场压服它们！”
“它们要是不来呢？”岳廷又道。
“你亲自送帖。”刘越轩说道：“答应要来，你就去送下一家，不答应来，你就砍死它，拎着它的头，去找下一家。”
“好主意。”岳廷顿时恍然大悟。
“要快。”刘越轩说道：“宴席设在七日后。”
“会不会太赶？”岳廷道：“再晚几日，再找几个？”
“迟恐生变。”刘越轩道：“那些老妖怪，虽然我心里看不上它们，但在行事上，不能过度轻视。”
第六十八章 广邀各方水域妖王
洞玄仙庭湖。
芜宁域。
此处一域妖王，属绝顶真玄，麾下三万族众。
而这尊真玄八境的妖王，背后有一尊古老的妖神。
这妖神原先沉睡于湖泊底下，五行化水，随波逐流。
在过往六万年，这尊妖神确实也只是一捧真正的水，存在了六万年之久。
这就如同许多仙神，化作石像一般。
但水也未必安全。
石像如若破碎，仙神便陨落无声。
而这水流，若是被人饮下，若是被人用以蒸煮，若是被烈日晒干，升至高天，化作雨水，往往也代表着这尊仙神在无形之间，为之陨落。
而今这尊妖神已经苏醒，与芜宁域的妖王属于同族。
这妖王自也聪慧绝伦，当即将之尊为老祖，各类搜集的天材地宝，尽数奉上。
从这位妖神老祖的身上，它也得益不少，获得许多仙神层面的秘法，也得到了这尊妖神的庇护。
但是在这一日清晨，这尊妖王正要吃几个人，却听到了一个令它惊骇的消息。
“白石域被清了？”
“三大族群，连同它们的大王，全都陨落了？”
“白石域的三大族群，虽然没有妖神老祖坐镇，但它们在中玄水域可是都有同族的，它们的老祖都在那里，哪一族如此凶悍，敢灭这三族？”
自从妖神苏醒之后，各方势力格局早已改变。
本领底蕴不足的，背后没有妖神的，大多已经臣服于其他大族之下，依附其中，否则便是搬迁到小型水域当中。
白石域不算太小，有三族并立。
以往是四族，但另外一族，背后没有妖神，被三大族群联手吞并，分食掉了它们的妖王，吃掉了它们的族众，只有零零散散的，逃到了其他各方水域去。
如今白石域也算稳定，如何一夜之间，就被清掉了？
“听说是从外界来的妖族，而且只有三头，可是它们凶悍无比，大杀特杀。”
“白石域多少万妖族？还不够它们吃的吗？”
芜宁妖王惊道。
在它心中，妖族猎杀，为的便是血食。
哪怕修行至它这样的境地，但是依然可以通过血食，来增益修行。
但吃得太饱，就不怕吃撑了？
“它们好像是吃饱了也不停的。”
那小妖说道：“白石域听说都被那三尊杀神给清空了，一个小妖都没留，好在咱们芜宁域跟白石域之间，还隔着个黑浪域，不然还真是吓妖……”
芜宁妖王怔了下，道：“黑浪域的那头鱼王有何动静？”
这小妖立时应道：“听说周边湖域都十分混乱，生怕被白石域的那三尊杀神屠灭。”
芜宁妖王摸了摸头上的角，说道：“传令下去，加大防御，如果那头黑鱼来借道，不给过……万一它害怕白石域的杀神，想要来抢我们的地盘，咱们好有个防备。”
声音才落，洞府外边，又有小妖来报。
“大……大……大王……”
那小妖声音颤抖，显得很是惧怕。
芜宁妖王听闻不远处的白石域，多了三尊杀神，凶厉无匹，动辄屠戮全族，忌惮而又惧怕，心情本就不佳，当即听得这不断颤动的声音，立时怒道：“干什么？我芜宁妖王麾下的妖怪，吓成这个样子，传出去岂非丢了本王的脸？”
那来报的小虾精颤声道：“外头来了恶兽，说是白石域的左旗大统领，要来送请帖。”
芜宁妖王心中一震，深青色的鱼脸，顿时变成了淡青色。
它顿时想到了消息上的白石域惨状。
难道这三尊杀神，盯上了自家水域？
那也不对，黑浪域呢？
怎么就越过黑浪域，来了它芜宁水域？
这赴宴去是不去？
去了恐怕有性命之忧。
不去也必然触怒对方。
如今老祖还在闭关，单凭它自身，只怕挡不住白石域的三个恶神。
“先请进来。”
芜宁妖王念头转动，顿时下定决心。
无论如何，先请进来，不要失了礼数，免得受对方记恨。
请进来之后，这里毕竟是自家地盘，有老祖的阵法，好说话一些。
而且，无论是为敌还是为友，总该是见过对方，探清对方底细，才好作决断。
这般想着，它暗赞一声聪明，近几年来，在老祖座下听讲，果然有了不少的长进，若是老祖知晓，必然也要夸赞自己，赐下一些宝贝来。
“我果然是族中最出色的后辈。”
——
岳廷化作龙人形态。
只是他的脑袋，并非龙首，而仅仅是覆盖了龙鳞。
他的手脚变成了爪子，他的屁股后边长了一条尾巴，类似于鳄鱼一般。
洞玄仙庭湖是妖族的地界，上古时代归于洞庭龙君统帅，麾下的十万妖族，代表的不是十万头妖物，而是十万个族群。
想要统御洞玄仙庭湖，以人的身份，会有诸般碍难，哪怕强行镇压，也会让其中许多妖族心生抵触，敌意更甚。
而同样是妖族的话，则会让它们的臣服，少一些心中的阻碍。
虽说妖族之中，弱肉强食，想法不会如人族势力一般复杂，但修行有成的妖物，也是开了灵智，非是懵懂之辈，最基本的喜怒哀乐，感激及怨恨等诸般情绪，还是会有的。
“芜宁妖王？”
“听说这片湖域，沉睡着妖神。”
“不知道它在那儿。”
“也罢，岳某人就来会一会这妖王先。”
岳廷这般想着，背负着双手……然后他发现已经变成了双爪，不太自在，又放在了胸前。
芜宁妖王，修行也有近千年，道行高深，八境真玄，放在东洲道门仙宗之内，也是上层天资。
论起岁数，论起辈分，岳某人自然是个小辈。
但如今论起实力，未有铸鼎而成道果的，无论修行人还是各方种族，都只是凡尘小辈而已。
他受邀入了洞府。
这洞府有模有样，颇像是富贵人家的府邸。
这就是湖域之下的洞府。
岳廷绕过照壁，经过走廊，来到了大堂。
前方是一头丈许大小的妖王，形如鱼类，头顶生角，眼神灵动，颇有人性之状。
“尊驾便是清洗了白石域的道友？”
这妖王微微摆尾，口吐人言，如是问道。
岳廷微微点头，扬起狰狞的面容，声音沉闷，应道：“正是。”
芜宁妖王只觉压力顿时变得沉重，鱼鳃似乎都难以鼓动呼吸，沉寂了片刻，才再度说道：“不知尊驾到此，所为何故？”
岳廷笑了声，往前两步，出声道：“本座乃是大君麾下左旗统领，如今人手不足，充当信使，奉上拜帖，七日之后，设宴款待……”
芜宁妖王心中一颤，只觉来者不善，当即眼神露出歉然之色，道：“七日之后？我家老祖，那日讲法，机缘浩大，恐难以赴宴，还请谅解……待得讲法之后，本王亲自前往白石域赔罪。”
它这话说得已算不错。
老祖讲法，代表着它背后有妖神。
难以赴宴，还请谅解，而事后前往白石域赔罪，礼数已经到了。
如果当日宴席出了变故，代表着它的决定是对的，那自然是不敢再去。
若当日宴席没有变故，就代表对方只是要清洗白石域，而不是对它们有恶意，过得三两日再去赔罪，此事也可。
这般想来，它又暗赞自己一声。
然而它声音才落。
却听得眼前那尊人形的异兽，叹息了一声。
然后这个自称左旗统领的异兽，伸手掏了掏裤裆，不知从那里掏出了一个包袱。
它将包袱放在了桌上。
“道友，这是何物？”芜宁妖王不禁错愕，这般问道。
“黑浪域的鱼王。”岳廷叹道：“先前它十分蛮横，说打死也不去赴宴，本座一不小心就把它打死了，如今追悔莫及，今日就带着它的狗头……不，鱼头，过来这里，本想烹饪一番，煲个鱼头汤，但芜宁妖王如此看重老祖讲法，想必老祖讲法必然是天地变色，霞光溢彩，天生祥瑞，地涌金莲，那么便将这鱼头放下，希望你家老祖讲法，可以赐它一个安息。”
“……”芜宁妖王的青色鱼脸，差点就泛白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安息。”岳廷又叹息道：“毕竟刚才死得老惨了，本座一怒之下，砍了七八百刀，铁定是死不瞑目，如今本座又是过意不去，就请芜宁妖王，带它一同前去听讲，希望它能瞑目。”
“这……”芜宁妖王呐呐道：“会……会瞑目的……”
“会啊？”岳廷摸了摸胸口，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剑来，砸吧砸吧嘴，说道：“可是本座觉得它一定死不瞑目，大王你肯定是无法让它安息，本座着实对它过意不去，不若再挑个伴，和它一块儿上路罢？”
“不……不……”芜宁妖王忙是出声，口吐人言，说道：“不会瞑目，看来讲法无用，本王七日之后，定然赴宴，定然赴宴……”
“当真？”岳廷凑近前来，满是鳞甲的脸上，一对幽深的眼眸，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当真！”芜宁妖王立时这般应了一声。
“就这么说定了。”岳廷收了这鱼头，取过了一张纸，呸了一声，喷了些唾沫，说道：“我祖上有龙君的血脉，洞庭龙君之名，想必你们都听过，本座乃是正统……这上面便是龙涎，你到时候领着它，就是拜帖，一般的妖怪，我都不给它，也就是看得起你芜宁妖王，对了，你家老祖有兴趣，一块儿来嘛，大家一块儿耍耍。”
——
送走了那尊自称是大君麾下左旗统领的恶兽。
这位芜宁妖王险些瘫软了下去，趴在地板上，鱼尾都晃不动了。
难怪白石域被清空了。
原来是妖神出手！
这头人形的异兽，就是真正的妖神！
也许就连老祖，都打不过人家！
这头妖神在此，气势压迫，让它这真玄第八境的妖王，都险些大道金丹崩溃，喘息不定。
左旗统领是什么职位，它并不明白，但它知道，来送信的这头妖神，只是所谓大君的麾下。
那么号称大君的那尊妖神，是何等存在？
“要出大事……”
芜宁妖王颤动不已。
在它发现来送信的是一头妖神之外，它就知道，这次宴请的只怕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背后的老祖。
否则区区真玄级数妖王，如何能够入得对方眼中？
此事务必尽快报知老祖！
——
出了芜宁水域。
岳廷伸了伸懒腰，颇为无奈。
他本以为，直接可以展露威势，慑服八方，强行逼迫它们赴宴。
但是刘越轩制止了他的想法。
若要以武力强行镇服，不如杀服它们……但既然设宴，便要有礼。
待宴席之上，再一劳永逸。
所以作为仙神的岳某人，非常无奈地跟一头妖王相谈甚欢。
实际上，这一番谈话，是谈给背后那尊妖神的。
“七日光景，多送几家罢。”
岳廷低下头，看向那个鱼头，微微皱眉，暗道：“再过七日，恐怕不够新鲜，不若就地煲了鱼头汤，我吃完之后，再找下一家，配合就算，不配合再砍个鱼头……不行，吃过一次鱼头了，往左走罢，听说那家水域，是一头巨鼋妖王当家，血脉也很古老，想必味道不错。”
——
白石域。
庄冥已经闭关。
刘越轩将三族的洞府，合并在了一处，亲自出手，炼制阵法。
他虽然还未铸鼎功成，但被庄冥授予官印，借助大德圣朝的运势，还要凌驾于楚江那样的外道伪仙，论起战力来说，距离真正的铸鼎仙神，只有一线之差。
如今出手，也如仙神炼制洞府一般。
“岳廷这厮，已经是真正的，具有龙族血脉，具有大德圣朝官印，就算面对铸鼎上层的仙神，也未必落在下风，至于铸鼎巅峰……他至少还有把握逃命。”
“洞玄仙庭湖，各方势力分割，超出三百座水域。”
“暗中不乏妖神。”
“底下还有上古时代遗存阵法。”
“据说还有洞庭龙君的洞府没有出世，而它的麾下也不见得在上古时代就死光了。”
“洞玄仙庭湖三百水域，这东部水域约莫有六十七座水域。”
“七日之内，岳廷最多可以招来四十座水域的妖王。”
“如果他行事太过嚣张，那么这四十座水域的妖王，就可能会联手攻伐，灭杀我等。”
“但这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举镇压四十座水域的妖王以及它们背后的妖神，会在整个洞玄仙庭湖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在大渊那批仙神眼中，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而在道宫方面来说，是否也会察觉到什么？”
“这事做完之后，依然还得善后。”
刘越轩这般念着，伸手一按。
大衍算经，推算天机。
他眼神变幻，脸色渐渐凝重。
第六十九章 妖中智者!
大渊。
苏醒的妖神，大多存在于其中。
而今大渊与外界已经封禁，唯有受到各族认可，派出去的妖类，探查消息，回报关于洞玄仙庭湖的一切。
“洞玄仙庭湖东部方向的一座白石域，被某三头恶兽清空。”
“看来那位龙君，来应咱们的考验了。”
“本座原以为他不会答应，毕竟作为大德圣朝的君主，放下一统东洲的仙朝，来洞玄仙庭湖这个小地方，应我等的考验。”
“洞庭龙君麾下的洞玄仙庭湖，算不上小地方，当然……比之于他偌大东洲而言，自然还是小了些的。”
“他想要的何止是洞玄仙庭湖，这一次要的是大渊，是我等诸般妖神为他效力。”
“但若凭他如此行事手段，你等可愿为他效力？”
大渊之中，为之沉寂。
这一场考验，原先便带着几分凶险。
但更多的还是试探。
大德龙君的本领、手腕、魄力等等，皆是它们考验的方向。
可是如此强力镇压，屠灭了一方水域当中的所有妖族。
这位大德龙君，对于妖族的态度，又是如何？
“诸位道友，有意想要尊这位龙君，为众妖之祖，但这位龙君似乎并未过多重视妖族。”
“如此血腥杀戮，岂是同族可言？”
“他自负为天地间唯一的神兽，又在东洲的人世之间成长，只怕是自觉神兽，而非妖兽，对我妖族一类，视作异族，非是同族。”
“他想要以力镇压，以杀止杀，屠灭大片洞玄仙庭湖的妖族，达到各方妖类不敢违逆的地步。”
“若真是如此，他驾临东洲之时，岂非也要杀鸡儆猴，将我等妖神，屠灭几尊？”
“他既无同族之念，我等归入他大德圣朝当中，只怕未必有大德圣朝子民的身份，地位恐是如同如今人世间的禽畜之流。”
妖神之中，颇多议论。
尽管在山野水域之间，妖族之中，弱肉强食。
但所谓弱肉强食，通常是捕猎者与被猎者的身份。
它们吃饱了，便不会再大肆屠戮。
包括如今，它们吃的血食，也是因为益于修行。
若吃饱了，最多豢养一些，留待今后，而不会如此屠戮。
这般屠戮，只能代表，这位龙君的杀性着实太重，对于妖族并无归属之感，更无同族之念。
若真如此，它们今后一旦进入大德圣朝，便如牲畜一般，地位必然低贱。
况且，人世之中，有着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说。
如真是这般，大德圣朝成就大势之后，它们这些妖类，是否会被清除掉，从而让大德圣朝再度变成一个只有人族为尊，以龙族血脉之龙卫为尊的所谓太平盛世？
这些妖类仙神，因种族根本，天性使然，或许以力为尊，修行为上，故而不如人族仙神之类那般精于算计，但绝非愚鲁不堪之辈。
“据说他设宴邀请各方水域妖王，实则应是邀请背后的妖神，且看他如何行事。”
“若是屠灭妖神，以蛮力镇压，那么我等着实该要考虑一下，如何应付接下来这位强势的大德龙君。”
“话说回来，设下洞庭龙君考验的狐尊，可曾料到这尊真龙，如此蛮横？”
“狐尊已经闭关，但它闭关之前，曾留下话来，洞玄仙庭湖非大渊地界，内中妖神为洞庭龙君麾下，虽是妖类同族，却非属我大渊的同道之友，无论大德龙君如何收服洞玄仙庭湖，哪怕屠灭整个洞玄仙庭湖，都不会祸及大渊……”
——
第七日。
洞玄仙庭湖，白石水域。
“送了几家？”
刘越轩在水底洞府当中，摆弄着一面棋盘，察觉到岳廷归来，淡淡说来。
岳廷踏足水域洞府，浑身鳞甲退去，化作人身面貌，他伸手一拉，便有衣衫遮住了身躯。
他听得刘越轩问话，当即昂然道：“岳某出手，自然没有存留，足足五十座水域，内中共计七十三家的妖族，都送上了请帖……路线我早已规划完毕，归来一路，顺道送了七座水域。”
五十座水域，七十三家妖族。
有些水域，并非一家独大。
但七十三家妖族，背后不代表就有七十三位妖神。
因为这七十三家妖族当中，不乏同类种族，而它们背后的妖神，也都是同一位。
“看来上古时代，这二百余万里的水域当中，沉眠了不少仙神。”
刘越轩淡淡说道：“依照目前来看，洞玄仙庭湖的妖神们，自成一脉派系，与其他妖类仙神并非同道，至少以我推断，它们并未加入大渊，并未和大渊之中的妖神们打好交道。”
岳廷微微皱眉，说道：“洞玄仙庭湖，不是天荒妖神们，给咱们定下的一处考验场所？”
刘越轩笑道：“是。”
岳廷目光稍凝。
刘越轩道：“这是大渊的仙神们定下的，可是洞玄仙庭湖的妖神们，未必知晓。”
大渊所在，是整个天荒的妖族圣地。
天荒各方妖族的老祖仙神，要么长住大渊，要么身在本族，但在大渊也有名册。
可是洞玄仙庭湖，是独立于天荒众妖之外。
岳廷沉吟道：“这就有些借刀杀人的味道了啊。”
刘越轩说道：“就算我们灭了整个洞玄仙庭湖，大渊中的那些妖神，也不会受损，反而乐于看到这些不愿与它们合并的洞庭仙神陨落。而我们若是顺利接手洞玄仙庭湖……它们也未必会轻易加入大德圣朝，可至少有回旋的余地。”
岳廷又道：“若是我等统合洞玄仙庭湖，再收服大渊，至少在大渊妖神们的眼中，整个天荒的妖族，是重新合并在了一起，而再非分裂……也许它们也是害怕加入大德圣朝之外，被洞玄仙庭湖的妖神们，斥为妖奸，便干脆把它们也拖下水。”
刘越轩笑道：“未必没有这样的想法，总之大渊之中的妖神当中，当有智者，设下这一桩考验，不会折损大渊实力，又可以考验我大德圣朝的能力，还可以削弱洞玄仙庭湖的势力。”
“若此事不成，它们安然无恙，甚至你我屠灭洞玄仙庭湖，大渊妖神通报天荒道宫，报知我等身份，便是天荒道宫与大德圣朝之间的大战。”
“若此事能成，洞玄仙庭湖并入大渊的妖神行列当中，它们同样不亏。”
“不过，问题只在于，将洞玄仙庭湖设为考验的大渊妖神，是哪一尊？”
刘越轩说道：“这老家伙十分狡诈，只怕这洞玄仙庭湖还有古怪，不是我等凭借蛮力就可以镇压得住的，毕竟它们知晓大德龙君举世无敌，若只是以蛮力就可破去的考验，对如今无敌的大德龙君而言，又谈什么考验？”
岳廷沉吟道：“要么洞玄仙庭湖，还有我们尚未知晓的凶险，要么在考验当中，它们可以获得它们想要的？”
刘越轩笑着点头道：“说得正是。”
岳廷脸色变幻，似乎觉得颇为难以置信。
在他眼中，妖类之流，皆愚蠢凶蛮，如何还有这等狡诈之类？
刘越轩看着眼前的棋盘，淡淡说道：“妖类不见得愚鲁，只是没有人族这样精于算计，但有许多精于算计的，可不亚于人族当中的老狐狸。”
他声音才落，忽然伸手，掀翻了棋盘。
旋即伸了个懒腰，缓缓说道：“我倒是很想会一会这妖中智者。”
第七十章 敕符!
这一日。
洞玄仙庭湖。
东部水域，共计五十座水域，七十三家妖族，朝着白石域而来。
这里最靠岸边的一座水域，正是因此，周边的村庄及城镇，都是被白石域的水中妖类所灭。
而也正是因此，庄冥一行人自东洲而来，最先接触到的，便是白石水域。
三人皆是人族出身，见白石域妖类吞吃周边人族，民不聊生，便也没有手软，直接屠灭了去。
而今各方水域妖神，均已苏醒，甚至就连东部之外，其他各部水域的妖神，也查知此事……因为这七十三家妖族当中，还有某些种族的老祖，位在其他水域当中。
——
大渊的考验，对洞玄仙庭湖而言，并不清晰。
对于这方妖族而言，只是忽然一日，便有三尊恶兽，霸占了东部水域当中的白石域，屠灭十万妖族，凶性无匹。
而今这三尊恶兽，似乎想要号召八方，定下白石水域霸主的地位。
可是各方妖神，隐有忧虑的是，如今三尊恶兽，已经霸占了白石水域，已经各方妖族默认的无冕之王。
既然如此，何必设宴？
即便设宴，是为奠定白石水域的地位，又何必如此强势？
除非……这三尊恶兽，考虑的不是白石水域，而是整个东部，延绵数十万里的水域！
“好大的胃口。”
“可查清了这三尊恶兽的来历？”
“尚不清楚，只听闻为首者，被尊为大君，而送上请帖的，是一个酷似人形，而浑身鳞甲，四爪鳄尾的妖神……它自称有龙族血脉，故而吐涎为信，经过探查，确有龙族气息。”
“妖神作为信使？看来这尊大君，来历不浅！”
“龙涎为信，若它们是同族，莫非是嫡系龙族血脉？”
“是洞庭龙君的血脉？”
“绝无可能，洞庭龙君陨落，大劫之后，它嫡系的龙子，尽数陨灭在了洞玄仙庭湖，龙君如何还有嫡系血脉？即便是有，也只是旁支分流，不属正统……”
“那又是怎么样的龙族血脉？”
——
洞玄仙庭湖，在无形之间，掀起了风波。
而白石水域，依然风平浪静。
说是设宴，实则刘越轩压根没有款待的意思。
只在洞府之内，准备了些巨大桌椅。
妖类之流，茹毛饮血，谈什么烹饪？
到时候摆上那些妖族尸首，爱吃就吃，不吃就算。
有异议的直接打死！
“公子今日要出关。”
岳廷说道：“你准备好了没有？”
刘越轩背负双手，说道：“准备好了。”
岳廷正色道：“我需要做什么？”
刘越轩神色肃然，转头过来，道：“滚蛋！”
岳廷脸色一滞，眼神中满是危险之意。
刘越轩咳了声，说道：“不要误会，只是让你离开白石水域，故弄玄虚，让人……不，让妖神，摸不清虚实。”
岳廷皱眉道：“何意？”
刘越轩说道：“既然大渊的妖神，将这里定为考验之地，而大德龙君又是背负无敌之名，它们凭什么觉得洞玄仙庭湖挡得住大德龙君的天威？莫非要借助天荒道宫不成？”
岳廷微微摇头，说道：“应该不至于。”
刘越轩说道：“那就是有制衡大德龙君的准备，你也不要过于天真，还真以为那些妖神将这里作为考验，这里就是考验了？也许这里是个圈套，本就是引我等前来，做下一个可以坑杀大德龙君的陷阱！”
岳廷眼神中露出思索之意。
刘越轩说道：“如果大德龙君陨落在此，那么大德圣朝必然攻入天荒。”
岳廷说道：“那也是来打那些妖神的，它们敢应战吗？”
刘越轩笑道：“大德圣朝进入天荒，就是等同于向道宫宣战，何止是大渊？一旦开战，道宫与大德圣朝，两败俱伤，大渊坐收渔翁之利。”
岳廷神色凝重，道：“你觉得它们怎么做？”
刘越轩说道：“也许是真的考验，也许是等我们镇压洞玄仙庭湖，再暴露我等身份，引动两界大战，让大渊坐收渔翁之利。不过，我更忌惮的是，它们有直接镇杀大德龙君的把握……”
毕竟这里不是大德圣朝，这里能够借到的国运，必然不能有全盛之力。
而且这批是上古的妖神，不知有什么玄奥的本领。
再者说了，那妖中智者，既然如此狡猾，定有准备。
而庄冥也是老谋深算之辈，来的只是用龙族秘法当中虚影幻真之术所凝就的龙身，只有本身二三成的功力。
尽管以庄冥目前的本领来看，二三成功力也足以镇压八方仙神，可是它们考虑的是镇杀全盛之时的大德龙君，如此手段用在只有二三成本领的虚影身上，只怕真能奏效。
“庄冥并非真身，死不死无所谓。”
“可是咱们两个，只有一条命。”
“庄冥让咱们来，是辅佐他的，不是来给他这具虚影陪葬的。”
“如果大渊妖族有什么准备，咱们三个一起，岂不是被一锅炖了？”
“让你出去，在外边搅弄风雨，那么大渊方面，就会有所忌惮，因为它们没法将我们一网打尽，便极有可能忽略掉真正的大德龙君……”
刘越轩说道：“那老妖怪既然狡猾，就不会轻视一位能够在后世之中，占据整个东洲的仙朝君主，所以它没有把握时，就会顾忌，要掀开最后的手段，定有迟疑，这就是机会。”
岳廷闻言，思索道：“有道理。”
刘越轩伸手一引，往门外方向，说道：“那就滚蛋罢。”
岳廷伸手搭在剑柄上，说道：“这次算了，下次换个词。”
刘越轩轻笑一声，旋即摇身一晃，变出二十四道身影来，与本身面貌竟是一般无二。
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除他本身之外，余下均无战力！
但至少能够掩人耳目，至少端茶递水的力道还是有的。
这也是一种混淆视听的方法。
“这群老妖也算有福，竟得我刘大天师的伺候，就算死了也该瞑目了。”
刘越轩咕哝了一声，看向了洞府深处。
庄冥就在其中闭关。
闭关不是修行，而是炼造官印。
当然，在这片水域，得要换个说法。
敕符！
第七十一章 天荒神王之焱王!
诸天万界。
白元界。
温离到此，已有十余日光景。
他修为极高，气息深不可测。
如今他本领多高，无人知晓，但至少可以认定，他已隐隐超出了铸鼎仙神的范畴之上。
而且此次破界而来，他几乎没有伤势可言，在虚空乱流之中，已经近乎于来去自如。
他本领之高，凌驾于此界之上。
而他虽然隐匿身份，但到了第五日，便展露了仙家来历，受各家仙宗邀请。
但温离终究不是喜好奢华之人，只敷衍一二，便开始准备正事。
他之所以答应各宗邀请，还是为了借助各宗遍布天下的势力。
身为仙神，有搬山填海，移星换斗的浩大本领，可是他终究不是来毁天灭地的，想要办到一些事情，终究也少不了各方势力的帮助。
“让龙鳞有所变化的源头，位于何处？”
“这方天地之间，是否有老六的痕迹？”
“可否借助这些仙宗势力，传扬大德圣朝之名？”
温离此刻，心中所想，便是这三件事情。
尤其是搜寻六师弟，如大海捞针。
对他来说，要掀翻大海容易。
可是要在茫茫大海之中捞出六师弟这一根针，便很不容易。
除非他能让所有的海水，都来替他搜寻这一根针。
——
白元界极北之地。
那里是此界禁地。
传说这里埋藏着上古仙神的奥秘。
在六万年间，白元界不知多少人杰，进入其中，却未能归来。
有无数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在寿元的末尾，在人生的尽头，都选择进入白元界，探寻最后一缕生机。
但从来没有任何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在那里铸鼎成仙，重临人世的。
“没有任何人活着出来？”温离放下了手中的薄册，皱眉问道。
“倒也并非无人归来。”面前的仙宗老者，恭声说道：“也有老祖盛年之时探查极北禁地，重归人间，但往往一无所获。”
“嗯？”温离眉宇一挑。
“在我等这方天地之间，非属天界，铸鼎的仙神已经超出了此界的范畴，而有真玄九印的修为，至高无上，足以毁灭一切。”老者继续说道：“巅峰大修士无功而返，足见极北禁地，藏有真玄之上的奥妙。”
“这么说来，倒也不错。”温离微微沉吟，道：“但听你说来，也并非多么凶险，那些陨落在极北禁地的真玄大修士……他们寿元将近，莫非这禁地之中，对晚年的大修士，更加凶险？”
“究其真正缘由，还是寿元的缘故。”老者叹道：“若非数十年前，天门破碎，老小儿也该在近些年，进入极北禁地，探寻那渺然无迹的仙缘了。”
“原来如此。”
温离微微点头。
既然寿元已尽，打算进入极北禁地，探寻机缘，必然是备好后事，此去禁地，只一心探寻机缘，不会再耽搁半点时日，不会在分神到身后之事。
此去寻找机缘，至死方休！
所以，晚年进入极北禁地的，便无有再临人世者。
“尊神……”
这老者神色之间，顿生迟疑。
这尊仙神，从上界驾临而来，莫不是为极北禁地而来？
此来是福还是祸？
他心中颇为紧张，但却不敢发问。
如若真是隐秘，他问出话来，岂非自掘坟墓？
温离看了他一眼，神色如常，说道：“我至此来，主要是寻一人，但极北禁地如此有趣，倒也值得一探。”
老者听闻这正值青壮盛年的年轻修行者要一探极北禁地，心中不禁一怔，但旋即又想起眼前这位，是从天界驾临而来的仙神，却又释然。
这位是从天界而来的仙神，若从古籍记载上推断，能够遨游虚空的，更是仙神中的强者。
“且去筹备一番罢。”
温离摆了摆手，说道：“我不会太快去探查，你们且先替我寻出一人……此外，我会将圣君历的制定方法，告知于你等，从此之后，这方世界的新历，便以圣君历来计算，便可以与天界的时日等同！日后，如有霞举飞升者，或有仙神下界，福泽后辈，都能在相同的时日里，查出相应的事迹……”
老者忙应了声是，又不禁道：“按尊神的圣君历来计算，今年该属第三十一年，莫非天界历法推行至今，也只有三十余年？”
温离又道：“天门破碎，为圣君历第一年第一日，如今已是天界之历，如今此界用圣君历计数，如若有人霞举飞升，在天界也更有许多便捷。”
实际上，在天界当中，圣君历虽然推行甚广，但只有东洲境内，全面推行，而在其他各界，虽然也有一些种族、宗门、以及仙神，感念白圣君剑破天门之恩，行圣君历。
但也有许多上古的仙神，执拗不化，只奉上古时代旧历，不屑于新的历法。
温离并未提及这点，仿佛整个天界，都用的是圣君历。
老者则是听得仙神指点，感恩戴德，又施了一礼。
温离顿了下，道：“我也知晓，你等对于天界，亦是颇为好奇。”
老者微微点头，并无隐瞒，诚恳道：“小老儿受众人之托，跟随尊神，亦是想要知晓天界之事。”
温离背负双手，道：“天界当中，分东洲、西域、天荒、南天界、以及至今封禁的北域禁地，你等如若飞升，极有可能在东洲之内……而东洲境内，乃是大德圣朝，统合一界。”
老者闻言，神色异样，迟疑道：“那么……尊神？”
温离说道：“我当属于大德圣朝，而你等在此，如若有意，可尝试各宗联合，借大德圣朝为名，敬奉大德龙君，或可勾连上界圣朝，此后飞升，便属于圣朝麾下。而且……大德圣朝子民，修行会受国运之益，例如你这位老先生，气血枯败，寿元不足百年，铸鼎成仙而霞举飞升的希望，可谓渺茫至极，但如有大德圣朝国运加持，机会便能大得许多。”
老者闻言，神色变化不定。
温离挥了挥手，道：“言尽于此，你等自行决断，待半月之后，我便启程，往极北禁地一行。”
——
极北。
万里冰霜，一望无际。
海面冰层破碎，有异兽浮现出来，只一个头颅，便如山岳一般，眼眸深邃，冰冷无情。
天穹之上，海鸥白雕盘旋而过。
世间宗门依然对极北禁地视作天地间最凶险地界，却并不知晓这凶险地界之中的生灵，已经开始查探外界的变化。
“前些时日，苍穹破碎，仙神下界，你等外出探查，可查知什么？”
这尊异兽，这般问来，语气冰冷，低沉而森然，有着一种仿佛发自于本能，深藏于血脉当中的凶煞之气。
天穹上的飞禽。
地面上的走兽。
海面下的诸般生灵。
皆是汇聚而来，万分恐惧。
“回禀大王，我等已探查到，那仙神下界，自称温离，被各宗邀请，在白云山巅。”有大妖这般应来。
“只是如此？”这尊兽王，眸光冷冽，道：“你们只是探查到了他的名字，以及他的行踪？”
“大王饶命！”众妖跪伏，又有妖物出声道：“我等非属人族，难以潜入仙宗之内，只能山林野外，道路城池的边缘及上空，窃听消息而已……虽然也制住了些人族修行者，但能受我等所制的，只在真玄之下，哪怕他们身份尊贵，也谈不上仙宗高位，许多隐秘之事，着实难以探查。”
仙神下界，受各宗所邀。
与仙神之间的一切交谈。
关于仙神的一切事情。
这种种一切，必然是各宗至高隐秘，是超出了这个天地应有的奥秘。
就算是各宗真玄大修士，各宗的太上长老，只怕绝顶真玄以下，甚至不到真玄九印，怕也没有资格知晓清晰。
“再探！”
兽王沉声道：“此番再无得获，本王便吃了你们这群废物！”
——
茫茫海域。
兽王沉入水面。
这尊异兽，足有千丈之躯，宛如一座岛屿。
它微微摆动，沉入海中，直至海底，又蜿蜒而去，越过数万里范围，沿着一道海底的巨大沟壑深渊，沉入其中。
沉入约有两万余丈。
便见下方，火光隐隐。
海底之下，深水之间，显得无比浑浊。
那竟是一座藏于海水底下的火山，岩浆流动，红光闪烁，炽烈无比。
“焱王。”
这异兽语气沉闷，颇为恭敬，道：“目前探查，知晓破碎虚空而来的仙神，名为温离，如今受各宗邀请，在白云山巅。”
火山之间，岩浆流动，恍惚之间似有眸光，越过岩浆，更加明亮，更加炽烈。
那光芒愈发显得深不可测。
“温离？”
更加低沉，更加古老的声音，似是低语念了一声，道：“上古仙神之中，强者多如繁星，甚至不乏名号重叠者，但温离之名，本王却不识得。”
“许是上古无名小卒，而今苏醒得早？”那异兽这般道。
“不像。”焱王低沉道：“反倒像是后起之秀，也许是上古时代铸鼎级数的仙神，而今越过了那个层次……或者，在天界之上，有惊才绝艳之辈，于天门破碎之后，于三十年间，修成此等境界。”
“怎么可能？”这异兽惊道：“短短三十年，从真玄九印，铸鼎成仙，已是不可思议，据说此人破碎虚空而来，安然无恙，应是铸鼎之上。莫非有人在三十年间，就能直接越过铸鼎层次，修成真仙级数？在上古年间，有此惊世天资的，唯独一个南天神将而已，后世之人也有此等旷绝古今之天资？”
“后世之中，有人能够以仙神之下的修为，剑破天门，阻拦大道，破去大神通者的手笔。”焱王感叹道：“既然有后世之人，能够出色到这样的层次，为何不能有人在天门破碎后的三十年内，修成真仙？”
“这……”这异兽顿时露出惊异之色，幽深的眼眸当中，顿时有了些许异状。
“本王授你一道化形之法，此乃龙族秘术。”焱王出声道：“你去人世之间，查探关于这温离的一切，本王怀疑，他与天荒洞玄仙庭湖的洞庭龙君有关……”
“真有关联？”异兽惊道。
“还不好说。”焱王说道：“六万年了，洞庭龙君偷袭本王，残存下来的法力，还纠缠不休，可就在这尊仙神破界而来之后，洞庭龙君的法力愈发炽烈……这个温离，必然与洞庭龙君相关，或者他所学的秘术，他拥有的宝物，某一项关乎于洞庭龙君，也可能关乎本王提早消除伤势。”
——
又过三日。
沿海之地。
有个中年男子，身着黑袍，背负双手，脸上满是凶煞之意，眼神冷冽。
他纵身一跃，坠入海中。
旋即大海之上，浪潮滔天。
有一尊巨兽的头颅，宛如小岛一样，浮出水面。
终究还是真身自由自在。
千丈之躯，幻化人身模样。
但究其根本，还是本身兽躯，只是强行压制大小，捏造样貌，酷似于人，好比将它整个身子，挤在一个看不见的罐子当中。
而这个罐子的形状，便是他人形的外貌。
“对了，正事要紧。”
这异兽重新潜入了海底深处，再度去求见这一尊上古神王。
它潜入底下。
岩浆依然如旧。
底下的眼眸，愈发森冷。
“焱王。”异兽匍匐，出声道：“我亲自探查，获知此人，名为温离，出身大德圣朝，正在推行圣君历。”
“大德圣朝？”焱王的眸光中，略带迷茫，道：“上古年间，可没有这一方势力。”
“此人自称，大德圣朝，已统一东洲。”异兽出声道：“东洲便是东天界所在。”
“东洲由圣宫统领，各方势力均应受圣宫调派，何来大德圣朝？”焱王低沉道：“本王沉睡至今，天界究竟出现了什么样的变化？如何有新的势力，统一了东洲？这是受得苍天之命的新生势力？还是出现了其他的变故？”
“……”那异兽不敢多言，只是静听。
“东洲如此，天荒又当如何？”焱王语气低沉，又道：“圣君历，以白圣君剑破天门，为第一年第一日？这是感念白圣君之恩德，本王得以苏醒，有望恢复过往道行，也亏得此人剑破天门，虽是后世之辈，但着实旷绝古今，乃惊世之才，他剑破天门之功，堪称圣贤，这圣君历倒也确有资格推行，但是……谁人定的圣君历？”
“这是何意？”异兽问道。
“上古时代的历法，用了数百万年，乃是大神通者所定，谁人胆敢推行圣君历，来推翻大神通的历法？”焱王沉声道：“他有何图谋？”
“……”
异兽为之沉默。
旋即便有一个声音，淡淡说道。
“感念圣贤，谈何图谋？”
第七十二章 温离与神王
茫茫海域。
深不见底。
渊深之处，火山之间。
庞大异兽的背后，淡淡传来一个声音。
“感念圣贤，谈何图谋？”
这个声音，平静而又幽深，气息缥缈，仿佛云霄中人。
来人相貌端正，神色温和。
来人的气息，若隐若现。
现时似能破开此界。
隐时仿佛无影无踪。
自天界而来的真仙，温离！
“大胆！”
那兽王怒吼出声，凶厉万分，但却充满了惊惧之意。
温离静静看它一眼，眼神平淡，但杀机一闪而逝。
这尊在白元界当中号称万兽之王的异兽，顿时露出惊惧之色，浑身上下，似被无穷的杀机所笼罩。
修为的差距，着实太大！
这尊兽王，虽然效力于上古神王，但尚未霞举飞升，也只是下界一尊真玄九境的妖兽而已，面对温离这种连铸鼎仙神都斩杀过不少的存在，还是差得太多。
“看似温和，杀机不浅。”
火山下的焱王，沉声说道：“你境界未入真仙，但距离真仙已经不遥远，甚至论起战力而言，只怕寻常真仙也非你敌手……原先还猜测你是否上古众仙之一，只是本王识不得你而已，眼下看你气息，尚是年少，属后世之仙，果真不是寻常之辈。”
温离施了一礼，说道：“尊神谬赞。”
他只能看出，底下这尊仙神，乃是上古的强大存在，但究竟多么强大，尚不知晓。
但大神通者以下，皆受天门碎片制衡。
即便火山底下这位，真是上古时代的强大存在，温离也不畏惧。
诸天万界之中，单论本身修为，能够胜他的，寥寥无几。
毕竟像是他师弟庄冥这样的存在，终究是寥寥无几的。
“后世仙神不显，然而观你业债，杀劫深重，诛灭的仙神可是不少，当世天门碎片阻拦众仙，想必你也是声名显赫。”
焱王声音传来，说道：“你推行圣君历，又自称来自于大德圣朝，且自称大德圣朝统一东洲，本王颇为好奇，倒有些事问你。”
它语气低沉，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天门碎片，阻碍了它的道果。
但天门碎片，阻拦不了它本身作为上位仙神的威严。
温离神色如常，只是平静说道：“我尾随这头异兽，潜入海底，与尊神会面，不远万里而来，可不是来为尊神解惑的。”
这焱王不但威严沉厚，而且也心思深沉。
三言两语之间，便几乎颠倒主次，让自己顺着它的话，解答它的疑惑。
“倒不是寻常之辈，信念坚定，大道稳固。”
焱王感叹道：“换作寻常仙神，纵有仙家道果，在本王浩大神威影响之下，也定然不敢违逆，你究竟是谁？”
温离淡淡说道：“正如尊神所言，后世仙神而已，不过今日我来，是有些事情，询问尊神……待尊神回应，我再考虑一番，是否为尊神解惑。”
火山之下的岩浆当中，眸光愈发冰冷，显得颇为不悦。
而那异兽却已出声，闷声喝道。
“大胆！”
“后世仙神，胆敢对神王不敬！”
“放在上古，罪当雷罚！”
随着异兽发怒，海底动荡，浪潮滚滚。
温离神色依然，道：“如今已非上古。”
他没有在焱王面前，对这尊异兽出手，只是目光扫过，视若无物，俯视着下方火山岩浆，淡淡说道：“上古时代，神王地位如何，我尚不知晓，只是不久之前，有尊仙神，号称齐王，自称天王殿第三仙王，道宫天尊门下亲传弟子，具有苍天血脉……”
焱王的眸光，显得极为震动，语气愈发低沉，道：“你与他相识？还是你效力于他？”
温离平静说道：“我对他出了剑，可惜学艺不精，有辱师门，没能斩了他。”
气氛瞬间陷入沉寂当中。
焱王沉默不语。
异兽也是沉寂。
上古时代，天王殿的仙王，象征着苍天血脉，地位并肩于大神通者。
而三殿下拜入道宫天尊门下，在大神通者之间，仅次于道尊而已。
对齐王出剑，等同于对大神通者出剑。
它们没有怀疑温离所言虚假。
对大神通者不敬，同样也是死罪。
而且此人在这个局面下，确实有着直面焱王的底气，并没有必要通过吹嘘，来达到抬高自身。
“本以为尊神乃是龙族，但现在看来，并非龙族出身。”
温离看着这座岩浆流转的火山，出声说道：“我有一物，对尊神有所感应，此刻想来，尊神必然也有感应。”
焱王眸光冷冽，说道：“你身上何物？”
温离停顿了下，叹道：“适才我便说过，今日是我前来寻尊神，而非尊神寻我问话，此事我倒也不急……如若你有不满，至多一拍两散，你固然是上古至强者，如今也奈何不了我。”
焱王的眼神当中，愈发显得危险。
它发现眼前这尊真仙，非是寻常真仙可比。
或许是后世仙神没落，此子惊才绝艳，而心性高傲。
看似温和，实则狂妄，狂妄自大，缺乏上古时代中寻常仙神对于上等仙神的敬畏之心。
若放在上古时代，如此态度，足以论罪。
可却也如同这破界而来的仙神所言，如今已不再是上古的时代。
它暂时也没有奈何得了对方的法门。
“本王身上，有上古时代留下来的痕迹，如今这道痕迹，在你破界而来后，有了变化。”
焱王这般开口，没有说出伤势，而只是以痕迹替代。
毕竟它不知晓，这仙神手中之物，以及这仙神本身，与洞庭龙君之间，是敌是友。
温离问道：“与龙族有关？”
焱王出声道：“六万年前，天荒十三神王之一，洞玄仙庭湖之主，洞庭龙君所留。”
温离微微沉吟，道：“它与东洲圣宫八灵之一的南域领主，有何关联？”
洞庭龙君，显然是龙族一脉。
而南域领主，也是龙族血脉。
可若只是同为龙族，不至于有这般强烈的反应。
“你手中之物，与南域领主有关？”
焱王的语气，比之于先前，似乎有了改变，仿佛少了两分敌意。
温离淡淡说道：“这便是上古时代，太古苍龙南域领主所留下的龙鳞。”
焱王眸光稍缓，说道：“本王身上，有洞庭龙君留下的伤势，有着洞庭龙君的气息，想必是与你手中的南域领主之鳞，有了气机交感。”
它的眸光，微微闪烁，才道：“上古时代，这是龙族当中，两位修行最高的存在，仅次于龙族始祖，逼近于大神通者的行列，在祖龙销声匿迹之后，二者为夺龙族，拼杀多年，两败俱伤，各自麾下龙族死伤惨重，直至最后，内斗过多，种族没落，洞庭龙君隐于洞玄仙庭湖，南域领主归于圣宫天王麾下，苟延残喘，夹缝求生。”
温离心中暗道：“哪怕身死道消，哪怕时隔数万年，依然气机交锋，互相仇恨厌恶的宿敌？”
第七十三章 虚张声势的阵法!
天荒，洞玄仙庭湖，白石水域。
刘越轩以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将二十四道虚影显现出来，分神操纵，办理诸般杂事。
各方妖王以及它们背后的妖神尚未到来。
但明日已经到了宴请的日子。
“准备妥当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淡淡开口。
刘越轩看了过去，只见庄冥从洞府深处现身出来。
“这种时候，你应该化为龙族面貌，虽然它们都不是龙族，但好歹给人家一种妖族同类之感。”刘越轩无奈道：“你化作人身，一开始就让它们有所抵触的。”
“宴请只在明日。”庄冥淡淡说道：“至于前来探查的，它们想必也瞒不过你。”
“这倒也是。”刘越轩当即昂然，说道：“我是何等人物？这些小妖前来窥探的，都已被我灭去，毕竟如今咱们是要立威，任由它们窥探算怎么回事？”
“这不就是了，都是自己人，无须过多拘束。”庄冥这般说来，道：“你制定的方法，便是广邀各方妖王，引动它们背后的妖神，一举镇压下去？”
“我一向谨记大德圣朝立足之根本原则。”刘越轩正色说道：“此次主要是以德服人，不是以力服人，当然，它们若不听从管束，总需要些许强硬手段，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已经筹备好后续变化，足以善后。”
“大渊那些妖神，知我如今，有无敌之势，给出来的考验，不会是以力破法，便可直接完成的。”庄冥出声说道：“我昨日便已炼就这些令符，只是还在思索，妖神们给出的考验，凶险在于何处，眼下大概已经有了方向。”
“真巧……”刘越轩摊手说道：“我也发现了。”
“说来听听。”庄冥笑了声，也不意外。
“本来你以龙族之名，以强大之势，假作洞庭龙君血脉，可算嫡系正统，收服洞玄仙庭湖，不过我这几日间，在这些水底洞府，都翻了个遍……”刘越轩说道：“尽管这些妖类，显得稍微愚鲁，但到了真玄级数，都不是蠢货，它们为求修行，也在搜罗上古时代的诸般物事，其中有些典籍记载，也不知道它们是否看懂了。”
“记载了什么？”庄冥问道。
“洞庭龙君。”刘越轩说道：“上古时代，诸天万界当中，第一头真龙，从天地间孕育而生，血脉蕴藏大道，单修自身，便是前路无穷，得天独厚……而这尊真龙，被尊为祖龙，在上古旧历的某一年，大约是上古大劫爆发的六十三万年之前，祖龙消失不见，不知去向。”
“大神通者，与大道并生，却消失得无声无息？”庄冥皱眉道。
“典籍上只提及这么一句关于祖龙的，其中究竟如何，也探查不出来，就算是大衍算经，也查不到大神通者。”刘越轩说道：“不过，典籍上涉及了南域领主。”
“哦？”庄冥眉宇一挑，道：“南域领主，近乎于大神通者，而洞庭龙君似乎也不逊色，二者想必都是龙族最顶尖的存在，它们之间有何交情？”
“争权夺利的交情。”刘越轩说道：“为夺祖龙之位，借龙族大势，得获大神通者的本领，它们互相拼杀，内耗之重，导致龙族没落，最终洞庭龙君隐于此湖，南域领主在东洲争夺圣宫天王尊位落败，成为了八灵之一。”
“还有呢？”庄冥问道。
“就这样。”刘越轩道。
“就这样？”庄冥眉头皱得更深。
“也就是说，大渊那群妖神，背后确实有个智者，这就是个坑，只是我们选择跳进来了。”刘越轩说道：“南域领主，与洞庭龙君，两者乃是死敌，而今整个洞玄仙庭湖还残留的仙神，都是洞庭龙君麾下，你以南灵之子的龙族血脉，来统一洞玄仙庭湖，岂非可笑？”
“就算一统洞玄仙庭湖，日后要并入大德圣朝，恐怕也出变故。”庄冥沉吟着道。
“所以，这次考验，颇有借刀杀人之意。”刘越轩说道：“借大德圣朝的刀，斩洞玄仙庭湖这些不属于大渊的妖神，也可能借洞玄仙庭湖的妖神们这把刀，来屠杀你这大德圣朝的龙君。”
“也可能是借天荒道宫与洞玄仙庭湖的刀，来斩我这大德龙君。”庄冥沉吟道。
“反正，不管怎么斗，刀不是它们自身，它们不会受损，而刀下斩杀的，无论是哪一方，都是它们乐于见到的。”刘越轩伸了个懒腰，道：“避免被一网打尽，为了让背后那个设计的老家伙忌惮三分，我让岳廷离开，它捉摸不清，便不会轻易掀出最后的手段。”
“岳廷去了哪里？”庄冥问道。
“洞玄仙庭湖之外。”刘越轩缓缓说道：“这座湖泊，方圆两百六十三万里，凭你我二者，足以平定，至于岳廷……我让他去大渊走一走，看看如今大渊当中，地位最高的妖类种族是哪几家，想必能够排查出那尊阴险妖神的种族，再进一步，便可查一下，是哪个老王八蛋，如此阴狠毒辣，卑鄙无耻，不择手段，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这种玩弄阴谋诡计的玩意儿……”
“……”庄冥没有接话，看了他一眼，又偏头看了看洞府中的铜镜，而铜镜当中，倒映着他们两个经常玩弄阴谋诡计的家伙。
“除了你我之外。”刘越轩也看见了铜镜，当即补充了一句。
“闲话少说。”庄冥出声道：“这次到来的妖神，数量只怕不少，铸鼎巅峰的妖神不知多少，如今我非全盛之时，仅是二三成功力的化身而已，若它们合力，只恐抵挡不住。”
“那就让它们相信，它们合力，你也抵挡得住。”刘越轩嘿然笑道：“你察觉到这洞府有什么不同没有？”
“阵法？”庄冥目光微凝，说道：“这是什么阵法？”
“我自创的。”刘越轩背负双手，说道：“其他用处是没有，就是虚张声势有用，你本身就是天龙，龙威浩荡，如同天威，加阵法助势……啧啧啧，你就算说你是大神通者在世，它们都觉得你说的是真的。”
生日到了，聊聊新书!
本来生日这玩意儿，我自己都快忘记了，还是书友群里霸天老师提醒了一下。
往年生日，偶尔也会发感言，而这一本，原以为到完本，也不会再发感言了……嗯，因为快完本了。
说到完本，不免说到新书。
关于新书，我向来不慌，因为我经常在书友群里骄傲地说，我写书扑街好多年，文档里积累了上百个新书创意。
在过往几年，我一本书发布，也许考虑好了下本书，甚至下下本书，要选择哪一个创意。
这些新书创意之中，我准备得比较完善而比较满意，才发出来的，第一个是封仙，第二个是太虚化龙篇。
封仙扑街得彻底，就说到这里吧。
太虚化龙篇还行，前期甚好，数据勉强好看些，其实在现在的网文界，我这种风格的仙侠隐约是显得有些过时和老套，能够有前期的那种成绩，还算出乎意料了。
唔，以前开书，我总想好后面写什么，完全不慌。
但现在有点儿迷茫，因为那所谓上百个新书开头创意，好像真的有些过时、狗血、老套了……这大概也算是我个人在写作方面的成长，眼光有所进步。
最近主要在考虑，是不是该重新构思一本适合当下风格的新书，还是将那些老旧的开头，用适合现在的写法，去重新推翻重写一遍。【写了几年书，到了最近好像才算开窍，隐隐懂得该怎么去修改，隐隐有了改变的方向。】
目前新书还没定，所以对后面，略感迷茫。
其实我此刻最想写的，是有两本，也是在文档里躺了好多年的开头了。
一本是都市类的，都市类通常流量最高，但河蟹神兽横行霸道，容易凉凉。
一本是仙侠类，古典仙侠风格，近似游方，但又不同，风格会更加小众，自我感觉订阅会更加低迷，又因为整体文风的缘故，大约写不长，只是中短篇，没上架可能就快完结了。【ps：总觉这本的风格与画面感，可能偏向于影视呈现的画风，但订阅会比较低迷，至于改编，前些年可以抱着侥幸想法碰一碰那渺茫的希望，但现在是难于上青天，没得指望。】
这两本的话，如果要写，大纲与框架，设定和人物，可以不变，但大概也是需要重新推翻原来的开头，耗费精力，开头用新的方式，重新写一遍。
而最最重要的，其实是前几个月，平台的风波，导致流量颇为低迷，原本就信心不足，颇感忐忑，总觉得这时候发书，还是有些不妥。
所以，先缓一缓，更新放慢些，我会考虑一下新书，过段时间完结了，大概也会休息一段时间。
ps：还有个更可怕的事，过完生日，家里催婚的力度，可能会更强，单身狗瑟瑟发抖。
第七十四章 我家龙君，以德服人
天荒，道宫。
如今诸天万界之中，铸鼎仙神是为最高。
而齐王大约是目前显露出来的上古仙神当中，身份最高的一位。
近乎等同于大神通者的身份地位。
他作为道宫天尊座下，唯一一个现身出来的真传弟子，又有天王殿第三仙王的身份，在道尊不出的如今，便是道宫的主事之人。
在他的号令之下，天荒各方至少不敢在明面上过多违逆。
而今最是叛逆的，是诸般妖族。
大渊中的妖神，避而不出，不受号召，但暗中驱使妖类，占据天荒一域，试图为妖族占得更多的生存之地，试图侵占道宫下辖的疆域，试图独立于道宫之外。
这是齐王所不能容忍的。
正是因此，这些时日以来，各方仙宗势力，与各地妖族之间，燃起来的战火，毁灭八方。
神仙斗法，凡人遭殃。
强大的道术，搬山填海，斗转星移，让大地迸裂，让山岳倾塌，让洪水肆虐，也让烈日当空，种种异象，让整个天荒，都陷入了混乱当中。
常人宛如蝼蚁，死伤无数，哀鸿遍野。
如今天荒各处，可谓民不聊生。
只有道宫遗址周边，才勉强可算风平浪静。
“三殿下，如今东北一域，三百余万里，都已被妖族清空，再无人族存活，内中皆是妖魔鬼怪，它们似乎只想占据这三百余万里的地界，无意再继续扩张妖族领地。”
有一尊古老仙神，迟疑着道：“再战下去，各方必然死伤无数，如今大渊的狐尊，代大渊众妖神，传来法令，有意求和，它们会将天荒各处的妖族，尽数搬迁，迁徙到大渊周边，迁徙到那三百余万里的范围之内，不再侵犯人族领地……”
齐王俯视下来，冷淡道：“道宫执掌天荒，如今要在本王手中，丢失三百余万里的疆域？”
那古老仙神低声道：“那三百余万里，人已死绝，再打下去，各方仙宗折损惨重，凡尘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夺回那三百余万里的死地，实则也是无用……我等本意，便只是将其他各处的妖族消灭，既然大渊有意将这些妖族，迁徙到那三百余万里的地界，不必再起战火，不必再祸及世间，妖界与人间，从此两界分明，本不是坏事。”
齐王扫了他一眼，只说道：“若不是你在十万年前，在道宫之中，为本王立过功劳，今日本王便斩了你！”
这老者叹了一声，退了下去，不再多言。
上古时代，天荒是道宫为首，而大渊的妖神们，臣服于道宫，敬畏于道尊。
然而上古的大劫之中，道宫是劫数的中心所在，强大的仙神，陨落无数。
反倒是天荒边缘的大渊，那些妖神陨落甚少。
如今的大渊，比残缺的道宫，只逊色一筹。
齐王若执意以道宫之力，镇杀八方妖族，甚至攻上大渊，过些年光景，或许还是可以办到的，但是世间芸芸众生，又要在这样的战火当中，夹缝求生。
整个天荒，不知要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不知要有多少处家破人亡。
“大渊的妖神，已决意与本王为敌，洞玄仙庭湖的妖神们，可有异动？”
齐王这般说来，目光扫向一侧。
旁边的高殿使，往前一步，说道：“洞玄仙庭湖的妖神们，未曾离开湖外半步，但是它们的种族，将湖泊沿岸数千里，杀成了绝地，但并无继续扩张之意。它们这些妖神，是上古时代洞庭龙君麾下，与大渊妖神不是同类，往往也只是局限于洞玄仙庭湖，谈不上异动……它们无意参与妖族祸乱人间，但也不愿继续臣服于我道宫。”
齐王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不愿臣服道宫，这就是罪！
“但近日以来，洞玄仙庭湖的东部水域，似乎有了势力的变化，好像是一头新晋妖神，以强硬的手段，杀空了一方水域，又广召八方妖神，似乎意图统御东部水域。”
高殿使说道：“目前还在探查这尊妖神的来历。”
齐王神色复杂，说道：“如今天地未定，各方仙神倒是争权夺利，不将道宫放在眼里。”
高殿使自然知晓齐王言外之意，当即说道：“属下看来，目前还是以镇服天荒各处妖族祸乱为重，待今后再镇压洞玄仙庭湖的妖神们。”
齐王背负双手，站起身来，道：“不过短短六万年，如今的仙神，都已忘记了苍天之威，就连上古时代的仙神，竟然也只知洞庭龙君，而不知苍天！”
——
洞玄仙庭湖，东部水域，白石域当中。
各方妖王汇聚而来，携麾下妖族随从，浩浩荡荡，威风无比。
它们当中，有些是妖神收敛气息，假作真玄妖王。
它们当中，更有一些，完全没有掩饰之意，展露出妖神之气，以强势姿态，驾临白石域。
白石域之下，这座洞府，已经颇为广阔，延绵而去，占地百里。
但如此广阔的一座洞府，并没有多少妖族伺候。
只有当前，二十四道身影，衣着服饰相同，面貌气息相同。
“你家大王何在？”
当头有尊妖王，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秉性直率，又或是受得指使，最先上前，昂然说道：“既然邀请我等赴宴，还不快些迎接？”
刘越轩看向这头龟妖，含笑说道：“我家大君，就在洞府之中，静候诸位，请诸位大王随我来，拜见我家大君。”
这话一出，气氛骤然一变。
这占领了白石域的那位大君，不但没有出来迎接，而是端坐内中，等侯众妖拜见？
让众妖前去拜见，这就如同小妖去拜见妖王一般。
在场的妖王包括妖神，自觉凌驾于那所谓大君，至少也应该是与对方平起平坐。
然而只在一句话中，被刘越轩当成了低一头的小妖看待！
“大胆！”
适才这头乌龟，出声说道：“先前送来请帖，好歹是一尊妖神，礼数周到，才让我等愿意赴宴，如今连那妖神都不见了，只你一个真玄九境的妖王，便如此张狂！你可知晓，我等当中，不乏妖神之辈，其实你凡俗妖王可比？”
它声音才落。
白光一闪。
水底寂静。
然后龟壳裂开了两半。
“你也不过就是个凡俗妖王。”
刘越轩淡淡说来，看向那些明面上展露了气息的妖神，说道：“既然来了，就是朋友，请入内赴宴，拜见我家大君，如若不然……铸鼎的妖神，道果还是很可口的。”
他这话一出，便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
实际上，岳廷出面，本来也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在场之中，有妖神动怒。
但最终还是没有谁在这里直接撕下脸皮。
适才那头龟类妖王，也是真玄九境，具有妖神血脉，也有妖神秘法，而因为龟类一族，甲壳坚硬，通常在防御层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单是刚才那一剑，寻常铸鼎仙神都发不出来。
眼前这二十四道身影，每一道都气息相同，也即是说，每一位都等同于一尊仙神的战力。
未足铸鼎的气息，却有铸鼎的战力。
这占领了白石水域的妖神，果然都不是寻常之辈。
——
洞府之中。
有一条酷似于龙的生灵，盘踞大厅。
尽管收敛了气息，但它依然显得深不可测，古老而强悍。
它鳞甲晶莹，腹下生爪，只是头上无角，也无鬃发，并非真龙面貌。
可是它身上的气息，确实具有龙族之威。
可是大厅之中，除却这酷似龙族的异兽盘踞，却空空如也。
没有妖族随从，也没有各类血食，更没有什么美酒佳肴，甚至这里也没有什么布置。
就只是将它们请来了这座近乎空寂的洞府？
这就是所谓的宴席？
“白石大君。”
有妖神出面，形如猿猴，却有控水之力，它眸光赤红，看向那龙族，说道：“你广召各方，来此赴宴，如今却是这般景象，看来也没有什么诚心设宴的念头……不过也罢，此来本也并非是为了口舌之欲，只是尊你白石水域的霸主之位，从此之后，白石水域，尽数归你，我等没有异议，到此为止。”
各方妖神以及妖王，均未有多言，只是看向那龙族般的生灵。
这龙族般的生灵，气息深不可测，隐隐龙威迸发。
但世间皆已知晓，如今诸天万界唯一的真龙神兽，只有大德圣朝的龙君。
但是眼下这一尊，好歹也是达到了铸鼎层次的妖神，想必是龙族旁支血脉，例如蛟龙、虬龙之流……但修成仙神层次，却也未能真正化龙，显然体内龙族血脉，也不纯正。
可这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白石水域能不能满足这异龙？
作为妖神，统御一座水域，绰绰有余。
但这白石大君，真的是为了让众妖承认它白石域的霸主地位，而广邀八方的？
“白石大君？”
只听得这尊异龙，缓缓开口，口吐人言，沉闷万分，说道：“上古年间，统御洞玄仙庭湖的那一尊太古苍龙，号称洞庭龙君……时至如今，本王也当受你等敬称，是为新任洞庭龙君！”
刹那之间，洞府寂静。
在众妖之内，弥漫着极为凛冽的气息。
那些妖王，已经察觉不对，瑟瑟发抖。
而那些妖神，露出了极为凌厉的杀机！
洞庭龙君！
此为何意？
是要统领二百六十三万里水域的野心！
“想要替代洞庭龙君之位，就凭你区区一头异龙不成？”
“就算是大德圣朝的那头天龙到此，也没有资格来夺洞庭龙君之位！”
“洞庭龙君乃是近乎于大神通者的存在，就凭你这点修为，未足真仙，便妄图与洞庭龙君相提并论？”
“无知妖类，徒增笑柄！”
“你自寻死路！”
众多妖神，各自展露气息。
近乎四十尊妖神，在这洞府之中，展露出了杀机。
周边的妖王，瑟瑟发抖，而那些真玄之下的大妖和小妖，皆受波及，轰然破碎，身死道消。
这白石水域，万里之广，底下暗流汹涌，滚滚荡荡，传至水面，只见四处漩涡，大小不一，数量极多，有风起云涌之势。
四十尊铸鼎级数的妖神，不乏铸鼎巅峰之辈，合力聚势之下，显得强大无匹。
若庄冥本身在此，足以镇杀这些妖神，但如今庄冥一具化身，足以毫发无损镇杀这些妖神吗？
刘越轩并不知道，所以他给庄冥准备了一座阵法。
一座无形的大阵。
没有其他效用。
只是虚张声势。
——
顷刻之间。
龙吟万里。
洞府中的异龙，舒展长躯，威势浩荡，龙威滚滚，超出了真仙应有的威势。
它眸光闪烁，深邃莫测，俯视众妖神。
“就凭你们？”
异龙发声，声若洪钟。
众多妖神，无不为之心悸。
这威势之盛，竟然直接压过了众妖神聚势。
如此龙威，超出了真仙应有的范畴。
不是说天门碎片，阻拦了所有上位仙神，暂时只有铸鼎级数的仙神在世？
难道这也是上古时代的一尊上位仙神？
天门碎片，阻拦了道果修为，但抹灭不掉仙神的威势。
“诸位……”刘越轩往前一步，背负双手，淡淡说道：“我家龙君，并不嗜杀，它老人家一向高义，一言九鼎，以德服人，以理服人，与东洲大德圣朝那尊不择手段，杀戮成性的天龙不同，它老人家愿意留你等一命，从此之后，为它老人家效力。”
“本座若是不愿呢？”有一条类似于蛇类的妖神，低沉说来。
“无妨，绝不强求。”
刘越轩这般说来，朝着异龙施了一礼。
然后轰然一声雷霆，在水底下迸发！
适才那尊妖神，瞬间化作了焦炭！
“……”
刘越轩站直身子，看向众位妖神，说道：“洞庭龙君已灭，你等如今改换门庭，也不算背弃旧主，更何况……我等并非新主，你等既然看清我家君主的面貌，就该知晓，它具有龙族血脉，在上古大劫未发之前，龙族血脉凋零，最为纯正的，该是哪一方？”
众多妖神，在强势威慑下，有些畏惧之心。
天地之间，弱肉强食，弱者臣服于强者，本就天经地义。
它们没有人族那么多的所谓尊严与道义，只觉众妖合力，无法取胜，便已消了抵挡的念头。
然而听到了刘越轩所言，当即又有妖神惊呼出声。
“莫非你家龙君，是洞庭龙君的血脉？”
“不错！”
刘越轩说道：“我家龙君，继承上古龙族血脉，如今归返洞玄仙庭湖，便是为了继承祖宗基业，你等早年臣服于洞庭龙君麾下，而今也算为洞庭龙君的后辈效力，如若你等不愿效力，才是真正背叛旧主，理当诛灭！”
他这样说着，目光扫向众妖神，心中暗自窃喜，暗道：“忽悠这些睡了几万年，直接睡傻了的飞禽走兽，可比在大楚王朝的朝堂上勾心斗角，要强得多。”
第七十五章 上古奸细!
大渊。
“以势镇压？”
“洞玄仙庭湖当中的这些妖神，长久臣服于洞庭龙君麾下，果然是奴性深重，换得一个主人，仍是俯首称臣。”
“此子自称洞庭龙君血脉。”
“南域领主与洞庭龙君之间，可谓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南灵之子，因龙族血脉，自称洞庭龙君后辈，真是厚颜无耻之徒！”
“真要说来，它这一次，终究还是以势镇压，以力破法。”
“蛮力破法，此子看来没有多少智谋，更无怀柔之意。”
“不要小看在后世之间，统一东洲乱象的存在，它不是没有智慧，只是它或许觉得我们没有智慧，所以不必跟我们用什么谋划。”
“它能够在洞玄仙庭湖当中，以力镇压，若收服大渊，是否也当如此？我等在它眼前，是否就如需要鞭打的牲畜一般？”
“神兽终究是神兽，而非妖兽，非我辈之类。”
“强行镇压，它就不怕反噬？”
“若想以力镇压大渊，我等或许暂时臣服，日后必将反噬，洞玄仙庭湖也是如此。”
“如今它可谓无敌，再过些年，我等修为尽复，便不是它能够一力镇压得住的了。”
“实则洞玄仙庭湖也是一样。”
“它若不是蠢货，就会如狐尊所谋。”
“想要收服洞玄仙庭湖，便须得掌控洞庭仙府，越过洞庭龙君布下的考验。”
“洞庭龙君，陨落于大劫之初，它并非当场身殒，而是身受重伤，纠缠不愈，龙涎亦不能治，当时它在洞玄仙庭湖的府邸当中，留下了考验。”
“这也算狐尊的阳谋了。”
大渊众妖，如是议论，颇有嘲讽之意。
——
天荒。
洞玄仙庭湖。
东部水域。
刘越轩布阵，给庄冥壮大声势，强行镇压七十三家妖族，其中将近四十尊妖神。
“强行镇压下来的，绝无忠心，必有反噬。”
刘越轩说道：“而且洞玄仙庭湖底下，暗中还潜藏着更多的妖神，它们的修为，或许在铸鼎之上，日后必是极大的隐患。”
庄冥已经化为人身，背负着双手，淡淡道：“如果真如你所料，大渊之内出谋划策的这头妖神，绝非寻常之辈，它定然将洞玄仙庭湖的一切，都计算在内，既然是考验，就不会太过简单。”
刘越轩说道：“除非不是考验，只是想要借刀杀人，不知是要杀你这大德龙君，还是要杀这洞玄仙庭湖众妖神，或者从而削弱道宫，反正刀不是它们本身，它们不会受损，而挨刀的也不会是大渊的妖神。”
庄冥微微偏头看向刘越轩，道：“你斗得过吗？”
刘越轩闻言，顿时大怒，道：“天机阁主，号称谋算天机，不也被我坑倒了去？如今我便是新任天机阁主，你这是瞧不起我？就区区大渊中的妖怪，还能比我刘某人聪慧？”
庄冥淡淡说道：“骄兵必败，过度轻视，容易出事。”
刘越轩哼了一声，说道：“反正半年之内，镇住洞玄仙庭湖，而且大渊的妖神们不会得逞！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庄冥平静说道：“但说无妨。”
刘越轩说道：“事成之后，只要不是这尊妖神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名，你便不能因怒而杀，须得留下这老妖怪，把它放在我麾下，让我好生调教一番，它可以当天机阁的太上长老，也可以作为监察部的左殿使。”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可以。”
刘越轩应道：“关于洞玄仙庭湖的事，你不必担忧，自然会有妖怪来报。”
庄冥目光稍凝，道：“是大渊妖神藏于洞玄仙庭湖的？还是信了洞庭龙君血脉之说的妖神？”
刘越轩出声说道：“还不清晰，但它来了，自然就清楚了。”
说到这里，刘越轩又道：“我让各家妖族，都留下了一百妖族，暂作调遣，毕竟之前杀红了眼，岳廷把白石水域的妖族全给屠杀干净了，没能留下几个使唤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声音才落，便有小妖来报。
“报！王爷，水猿一族妖神巫止求见！”
“传！”
刘越轩当即挥手，脸上浮现笑意。
庄冥神色如常，只扫过他一眼，道：“王爷？”
刘越轩拍了拍衣摆，无奈道：“三年又三年，在大楚王朝藏了几十个三年，要不是你一统东洲，楚帝都准备给我封王了……如今某位君主，又无意给我封王，所谓君不赐者，臣不可夺，更不可求，我不好开口求个王位，自个儿过个瘾总成罢？”
庄冥深深看他一眼。
刘越轩仰面望天。
“如能打下天荒，灭掉道宫，论功行赏，只要你获一品功勋，便赐你王位。”
庄冥说道：“你不但可以执掌天机阁，便是想要效仿上古天师府，朕也应允了。”
刘越轩眼前一亮，说道：“一言为定！”
庄冥缓缓说道：“你还是考虑一下，如何尽早打下天荒，立下军功罢。”
刘越轩嘿然一笑，说道：“这没毛病，回头我便仔细考虑一番，我不但要天荒，还要打下天南界，不过……”
庄冥负手而立，往前而行，道：“你又不掌兵权，最多在幕后出谋划策，谈不上功高震主，朕若统一天界，还须你治理天下，不用你解甲归田。”
刘越轩弹了弹手指，咕哝道：“这家伙好像一眼就看穿我的心思，到底谁才是出谋划策的？”
——
巫止，水中妖猿，通体白毛，眼睛火红，显得极为残虐凶厉。
它身高只有五尺余，并未显得多么魁梧壮硕。
“拜见大君。”
巫止施了一礼。
而在内中，显化出了一尊龙族般的异兽，眼眸闪烁，凛冽至极。
“巫止，你此来所为何事？”
“回禀大君。”巫止出声道：“小猿当年，受龙君大恩，忠心耿耿，今见得龙君尚有血脉在世，心下大喜，亦有大事，寻大君商议。”
“原来是龙君的亲信。”刘越轩出声笑道：“先前我便与龙君说过，洞玄仙庭湖当中，乃是洞庭龙君领地，必有忠心之辈，绝非全是野心勃勃之徒，今日水猿一族老祖第一个前来龙君座下，龙君必然记在心中……”
“小猿并非洞庭龙君麾下。”它抬起头来，满是毛发的眼眸中，充斥着古怪的意味，出声说道：“小猿乃是圣宫八灵之一，南域领主麾下，受命潜入洞玄仙庭湖，在洞庭龙君麾下，为南域龙君探查诸般风吹草动。”
“……”刘越轩目光倏地一凝。
“……”庄冥的眼眸当中，闪烁出了杀机。
“大胆！”刘越轩停顿了下，忽然怒声喝道：“南域领主麾下，竟敢潜入我洞玄仙庭湖，而今竟敢在我与龙君面前显露身份，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看我大君龙威！”
第七十六章 永恒公主求见
洞庭龙君，上古龙族中的至强者，但庄冥对它并不熟悉，哪怕近些时日查阅了很多关于洞庭龙君的记载，但对于洞庭龙君的了解，依然还是存在于纸面之上。
庄冥真正熟悉的，是东洲圣宫，南域领主。
龙族始祖消失之后，龙族两大至强者之一。
在庄冥的了解当中，南域领主这尊太古苍龙，乃是近乎于大神通者的存在，而且它性情霸烈，因本事极高，血脉纯正，有着各族无法比拟的优势，从而强势无比，遇事以力破法。
这种猜测，源自于血脉，源自于传承，也从永恒公主的口中，得到了应证。
但这水猿一族的老祖，竟然自称是南域领主打入洞庭龙君麾下的奸细？
南域领主竟有如此心性？
这水猿所言，是真是假？
“龙君饶命。”
巫止躬身拜倒，道：“小妖曾受南域领主赐福，龙君可用传承应证。”
庄冥眸光闪烁，看向这头水猿，眼眸中闪烁出光芒来。
“你是如何知晓，本座非是洞庭龙君血脉？”
“因为洞庭龙君陨落，它的嫡系血脉也已经陨落，关于龙族旁支的血脉，是小妖亲自屠灭的，在上古的劫数尚未落幕，洞庭龙君这一脉，就已经死绝了。”巫止说道：“龙族血脉，莫说嫡系，就算分支，也只有南域领主一脉，尚有流转……”
“所以你认为，本座是南域领主的血脉？”庄冥问道。
“大渊有尊妖神，告知小妖，龙君真正身份，乃是大德龙君。”巫止出声道。
“哦？”庄冥眸光闪烁，看向刘越轩，正见到刘越轩也颇为诧异。
“龙君此来，是为收服洞玄仙庭湖，但是大渊的妖神，设下的考验，并没有这般简单。”巫止出声说道：“如今洞玄仙庭湖的仙神们，都是铸鼎级数，而真正强大的存在，则尚未现身，它们一旦现身，道果必然已经恢复，待到那时候，龙君未必还能无敌于世……所以，想要强力镇压，并非良策。”
“你有何计策？”刘越轩问道。
“想要收服洞玄仙庭湖，务必名正言顺。”巫止说道：“中央水域，有洞庭龙君的洞府所在，但不知究竟位于何处，但洞庭龙君当年并非直接陨落，临死之前，留下了考验，能通过考验，便是新任洞庭龙君……只要名正言顺，这洞玄仙庭湖当中，会有一批妖神，奉龙君为正统，助龙君收服那些仍然怀有异心的妖神们。”
“说得不错。”刘越轩说道：“大渊妖神，知你身份？”
“上古大劫末尾，无意间暴露了。”巫止低声道：“好在洞玄仙庭湖的妖神并不知晓。”
“它们为何对你如实相告？”刘越轩道。
“阳谋。”巫止低声道：“这是让小妖转告龙君而已，而龙君想要收服洞玄仙庭湖，这是捷径，也是最好的方法，哪怕知晓其中凶险，也不得不迈进去。”
“原来这才是考验。”刘越轩看向庄冥，笑着说道：“阳谋！就算看出来了，还是要踏进去！不踏进去，就得用其他方法，收服洞玄仙庭湖，但名不正，言不顺，必然还有许多逆反之辈，龙君怎么想？”
“既然是阳谋，便去探一探。”
庄冥的眸光，显得颇为古怪。
刘越轩看出了这古怪，顿时显得十分郁闷。
庄冥的意思很简单。
反正不是真身，陨落了也无妨。
但是他刘越轩要跟着一块儿去。
刘越轩命只有一条，不得不尽力通过洞庭龙君的考验。
“唉，这阳谋的坑，终究只有我一人扛了下来。”
刘越轩这般念着，心中已经开始怀念岳廷。
——
岳廷已经进入了大渊。
他扮作了妖王，收敛了的气息。
目前打听到了，大渊之中的种族。
可惜大渊眼下，许进不许出，无法将消息传回去。
“大渊之中，最强大的种族，有二十三家，其中狐族……嫌疑最大。”
岳廷摸着下巴，爪子上的鳞甲与下巴处的鳞甲，划出了尖锐的声音。
最开始他觉得硌得慌，声音还很刺耳。
如今习惯了，总觉得不划不舒畅，而且声音仿佛显得很是悦耳。
“狐族一向狡诈有名。”
“狐类有尊妖神，修为在铸鼎之上，上古时代曾拜入所谓的天师府，而且一向与众妖为善。”
“这所谓狐尊，好像就是大渊的智囊了。”
“在洞玄仙庭湖设局的，多半是它。”
“不过还得继续查证，免得冤了它。”
岳廷这般想着，把鳞甲又磨得光滑了一些，钻进了土里。
土坑之内，隐隐传来声音。
“咦？今儿这里哪来这么多穿山甲？”
“昨天跟我偷喝猴儿酒的那位穿山甲小妹是哪位？”
“我还有点儿事，想跟你请教一下。”
——
东洲。
大德圣朝。
聚圣山。
庄冥真身在此，化为人身。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大树。
这是守护神树。
永恒公主的长辈，送来神树幼苗，又送来了宝物，加快成长，一夜之间，便已成参天大树。
“果然是神树。”
庄冥如今的本领，已经极高。
他借助大德圣朝国运，能够逼近当年南域领主的战力。
只不过，国运之力，用一分则损一分，会让各地出现天灾人祸，也会让各处人心惶惶，如国运损耗殆尽，便也是国灭之时。
所以，除非必要，他所能施展的，只有本身力量。
但本身力量，也隐隐摸到了那个门槛。
“永恒公主求见。”
“哦？”
庄冥露出异色。
这位永恒公主，自从缔结婚约之后，便不再见他。
如今怎么主动来见？
但庄冥也没有理由将她拒之门外。
——
后院之处。
庄冥与永恒公主，相对而坐。
这位公主的身躯，似乎不再显得虚幻，隐隐凝实了许多。
“公主已经寻到了自身的道果？”
“快了。”永恒公主淡淡说道：“不用三十年，我便可以恢复修为。”
“恭喜。”庄冥这般说来，心中却又想到了另外一点，既然永恒公主不必三十年，便可以恢复修为，那么其他的强大仙神呢？
“洞玄仙庭湖，是怎么回事？”永恒公主忽然出声。
“……”庄冥目光倏地凝滞，道：“公主怎么知晓？”
第七十七章 神王飞升
此去洞玄仙庭湖的考验，乃是绝密。
就算是那头金蟾，都不敢轻易泄露。
除非永恒公主察觉了端倪，主动询问，否则金蟾定然会守口如瓶。
既然永恒公主不问，金蟾便不会泄露，那么在金蟾没有开口泄露的情况下，永恒公主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大德圣朝高层之中，有永恒公主的眼线？
还是洞玄仙庭湖，有永恒公主的眼线？
又或者是大渊妖神之中？
“怎么？想瞒本宫？”
永恒公主淡淡说道：“还记得陈雪？”
庄冥微微皱眉，心中念头不断转动。
他隐隐记得在大楚王朝修行盛典之上，识得一个少女，名为陈雪。
但过得片刻，庄冥终究摇头，正色说道：“不记得。”
永恒公主神色稍缓，说道：“那本是天御福地的蛮荒之中，一尊狐类妖族，经本宫点化，修成真玄妖王，如今也是真玄第九境的层次，在二十年前，本宫便让她去了天荒，进入大渊之内，如今她已经是大渊狐族的一员。”
庄冥露出讶异之色，旋即笑道：“仙子果然厉害，这些年间，手段已经蔓延到了东洲之外。”
永恒公主神色如常，只道：“大渊的妖神，设下洞玄仙庭湖的考验，定计设局的便是大渊狐尊，这是阳谋。”
庄冥平静说道：“我知道的。”
永恒公主也有惊讶之色，但旋即释然。
无论是庄冥本身，还是他麾下那个具有大天师传承的刘越轩，在谋划方面，想必都不会弱于狐尊。
狐尊的种种谋划，他们十有八九，也看得透彻。
“大渊妖神，有意等你收服洞玄仙庭湖，再显露你的身份。”
永恒公主说道：“第一刀，借的是你，来镇压洞玄仙庭湖，而你若镇不住洞玄仙庭湖，便是那些洞庭龙君麾下的妖神作刀，斩你这大德龙君……至于第二刀，便是天荒道宫，对东洲开战的源头。”
庄冥顿了下，说道：“我已经预料到了这点，正在与刘越轩商议，如何抹去此事。”
永恒公主说道：“金蟾可以帮你，它的身份没那么简单，既然它愿意为你效力，你可以让它多出些力。”
庄冥怔了下，旋即点头说道：“多谢公主指点。”
永恒公主站起身来，又曲指一点。
光忙闪烁，内中文字流转。
“这是？”
“关于洞庭龙君的详细记载。”永恒公主淡淡道：“洞庭龙君与南域领主，势不两立，你想要收服洞玄仙庭湖，就要经过洞庭龙君的考验……寻常仙神，是九死一生，而你作为南域领主的血脉，必是十死无生，这些或许有利于你推敲局势。”
“多谢公主。”庄冥起身来，施了一礼。
“不必谢我。”永恒公主扫了他，平淡说道：“你虽然本事不浅，但对于大神通者而言，依然是不堪一击，许多关于上古时代的事情，还不够清楚……有些事情，有些规矩和秩序，你还不够资格去抗衡，目前只能去遵守。”
“是。”
庄冥这般说来，面上露出笑意，他听出了言外之意。
今后如有此类事情，可以请教永恒公主。
“难为你还知道将真身留下。”永恒公主忽然又道。
“这是自然，不然死在外头，浩大王朝，一日崩塌，岂不可惜？”庄冥笑道。
“既然知晓身死道消，极为可惜，却还敢视本宫长辈如无物。”永恒公主淡淡说道：“霜灵近些时日，需要静养，龙族血脉不会太快孕育出来，关于此事，不要泄露，否则本宫的那些长辈，不见得欢喜。”
——
诸天万界。
白元界。
温离静静看着火山下的眼眸。
那尊异兽，已经被驱赶远去。
“焱王。”
温离笑着说道：“你虽是上古神王，但似乎比齐王好得多，懂得知晓局势，而不是一味自恃上古时代的身份地位，俯视众生……相对来说，我对你观感不错。”
焱王眸光如火，说道：“你也还成，在本王面前，不卑不亢，作为后世仙神，能有你如此修为，属实难得。”
温离说道：“先前听你所言，知晓感恩，愿尊圣君历，单凭此事，便算得是不错，只不过你须知晓，如今时代，再非上古。”
焱王缓缓说道：“再过三五十年，活跃在诸天万界的强者，便都只是上古的仙神，仍然还是上古大劫后的残留模样。”
温离微微摇头，说道：“不一样了。”
焱王顿时沉寂下来。
温离说道：“替我在此界，寻一个人。”
焱王出声道：“你在此界，也让那些仙宗寻人，何必让本王这样的妖类？”
温离笑着说道：“因为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
焱王应道：“好，本王可以替你搜遍此界。”
温离施了一礼，道了声谢，道：“既然如此，我送你一物，日后归返天界，免受旧敌所扰，可以直接霞举飞升，至东洲境内，凭此物可以在大德圣朝，获一处藏身之所。你或许那时候，已经不惧外敌，但藏于暗中，静观风云，好过展现在外……”
焱王出声说道：“是让本王藏身大德圣朝，得到藏身之所，还是让本王隐于大德圣朝，替大德圣朝提供庇护？”
温离平静说道：“我不强求。”
焱王说道：“知道了。”
温离收了剑，道：“告辞。”
——
茫茫海域之底。
火山流转，岩浆滚滚。
“焱王……”那异兽眸光闪烁，道：“此子太过狂妄，面对上古神王，竟如此桀骜，无奈小妖本领微弱，否则……”
“他迟早能够与本王并肩。”焱王出声道：“他达到那个层次，也只是迟早的事，而眼下，本王的战力，不能高于他，也一样是并肩的。既然本王高不过他，他又何必尊重本王？如此平等而视，倒也不是坏事……”
“可是……”那异兽十分恼怒。
“不必多言。”焱王出声说道：“本王原想等到三十年后，恢复本身修为，再破界飞升，此人倒是看穿了本王之意，天界其实更有利于本王……有他此物，加上统御东洲的大德圣朝，本王可以提早在天界，谋划一些事情，免得将来进入天界，被人所伏。”
“焱王准备飞升？”这异兽惊讶道。
“不错。”焱王沉吟道：“而且据温离所言，大德圣朝的存在，极为古怪，也许涉及到更高的层次，本王想要探一探，看看这大德圣朝上下，究竟是如何维持平衡的。”
第七十八章 征兵
东部水域。
大部分的水域，已经被庄冥强势收服，余下水域各族，也抵挡不得。
这甚至不用庄冥和刘越轩主动出手，只一声令下，让其他水域前去围攻，便完成了收服之事。
这也是一种考验。
尽管知道这些水域的妖神与妖王，并非真正忠义，但至少还要知晓，哪一座水域的妖族，更加能够听命行事。
“东部水域已经全数归于我们。”
刘越轩说道：“但是洞庭龙君的洞府，却在中央水域之下，而且究竟在哪一座水域，还不清楚。”
庄冥默然不语。
而那水猿，已经道出不妥。
“强行镇压东部水域，洞玄仙庭湖的其他各部水域，都已经察觉到了，如今若是收手，作为东部水域的首领，它们或许不会再有异议，但是进攻中部水域……”
水猿说道：“中部水域的那些妖神，会彻底联合起来，而且西部、南部、北部的水域，众妖神都不会坐视不理，它们联合起来，龙君镇得住否？”
庄冥没有回应。
若真身在此，足以镇压得住。
但真身不在，单凭二三成功力，还是镇不住的。
“不用镇压。”
刘越轩说道：“目前各部的妖神以及妖王，是否已经炼化了敕符？”
庄冥平静说道：“只有半数。”
敕符，便是官印。
但在大德圣朝，便是官印。
放在这里，就是敕符。
他以洞庭龙君之位，分封各处妖神及妖王，以敕符为信物。
只要全部炼化敕符，整个洞玄仙庭湖的东部水域，便如同一座妖中小国。
他可以在此，得获国运。
“该你了。”
刘越轩看向水猿巫止，说道：“你炼化敕符，被封为黑岩水域的水神，本领增长了多少？”
巫止沉吟道：“一成。”
作为铸鼎的仙神。
这一成的法力，代表着极为浩大的进益。
“不够。”刘越轩看向庄冥。
“……”庄冥此来，并非真身，但他准备了一些真身的龙族精血，当即张口，便有一滴血液，从口中迸发而出，金光闪烁，血气冲霄。
“这是龙族精血，你炼化之后，具有龙族血脉，便是龙猿。”刘越轩伸手按在剑上，说道：“我们不管你之前是洞庭龙君的麾下，还是南域领主的奸细，又或者是大渊妖神的眼线，反正你现在炼化龙血，有利而无害……不过，成为龙卫的后果，想必你也清楚，从此之后，血脉所忠，难以背叛龙君。”
“……”这水猿巫止，迟疑了下，便张口吞入了龙族精血。
“诸天万界唯一的天龙。”刘越轩笑道：“这精血之中，蕴藏的力量，极为庞大，但作为仙神，想必你足以炼化，待炼化之后，又有敕符相助，你本领会增长更多……我给你三日炼化，三日后启程，往各部水域，逼迫那些妖神及妖王，炼化敕符，半月之内完成。”
“尊驾是要以小妖的成长，来让众妖神相信，敕符有利无害，可以增长修为？”水猿巫止错愕道。
“这不是废话嘛。”刘越轩挥了挥手。
——
入夜。
“这水猿巫止，炼化了龙族精血，又有敕符在身，不会容易背叛。”刘越轩说道：“无论它过往身份，但今后对我们，至少狠不下心……若它真有反意，你以上位龙族血脉，镇压于它，用敕符剥夺它的力量，想要灭它，轻而易举。”
“只要东部水域的妖神及妖王，尽数炼化敕符，作为新任洞庭龙君，我便能够将它们的运势收为己用。”庄冥出声说道：“而它们的本领，也要高于以往，普遍强于其他的妖神，但是……你并不是准备率领东部水域的妖族，去攻打中部水域。”
“若真要强行镇压，还用得着它们？”刘越轩嘿然一笑，说道：“只是怕它们太弱，所以死了……如今有敕符，保命本事高一层，又能受你所制，还能与你国印传信，如此一拉，它们可以潜入中部水域当中，搜寻洞庭龙君的上古洞府，只要确定洞府所在，我们的目光就不用放在整个中部水域，而只是潜入那一座水域当中，通过洞庭龙君考验而已。”
“洞庭龙君的考验，没有这般简单。”庄冥缓缓说道：“那头金蟾，或许会知道得更多。”
“那头死蛤蟆，自从传讯之后，不知所踪。”刘越轩说道：“极有可能还在大渊之中，岳廷此去，也是寻它的。”
“找到它。”庄冥说道：“我将进一步闭关，炼化敕符之力，强化这一具化身，能够发挥出更强的力量……虽然目前世间仙神的力量，只局限于铸鼎层次，但难保许多法门或者宝物，能发挥出更强大的本领，还是须得小心谨慎一些。”
“放心，交给我了。”刘越轩心中默默道：“为了我的王位……”
——
东洲，大德圣朝。
“龙君。”
袁申来报，低声说道：“以往我大德圣朝，只占东洲三成地界，如今已统一东洲，军队也理当扩编，以往若是兵力过多，恐耗费国力，难以负担，如今国库充足，兵部准备向各地征兵……”
庄冥静静看着手中的奏章，抬起头来，说道：“准。”
大德圣朝接下来，必然还要扩张，无论是天荒还是天南界，都是他的下一步。
那么军队便极为重要。
单从真龙学府之中，挑选出色人才，进入军中，其实不足。
真龙学府的人才，是大德圣朝最出色的种子，凡是入军者，皆有将帅之姿。
他们是将领与统帅，而非冲锋陷阵的士兵。
这份奏章，起意在兵部，但其中的细节，大约有刘越轩的手笔，想必是袁申请教过刘越轩，关于这点，庄冥也不点破。
根据刘越轩的意思，大德圣朝的士兵，由各地官府征兵。
那些没能从学府中脱颖而出的青壮之士，可以在军中寻另一条出路。
在学府的修行，不是唯一出头的道路。
从军也是一条道路。
而且，入军之人，保留学府资质。
例如中等学府的学子，准备晋入高等学府，可以提前进入军中历练，满三年之期，准许还乡，再来晋入高等学府。
“凭袁申这个守旧固执的性子，想不出这种事来，十有八九，又是刘越轩的手笔。”
庄冥暗笑道：“这厮倒不贪功……怕功高震主？”
第七十九章 欺君之罪!斩!
天荒。
洞玄仙庭湖。
东部水域各方妖族，无论妖神还是妖王，但凡首领，均受敕封，获得敕符。
如今各方水域，已无妖王之说，只有水神之称。
“今后统一洞玄仙庭湖，汇流于湖泊的那些河流，也都须得派遣妖类驻守，封为河伯。”
刘越轩排列一番，又道：“周边山脉，可封山神、土地之流，此外，可以划分地界，人与妖共存，立城隍庙，定城隍之位，下辖诸神等众，还有湖中的一些岛屿，均可赐下敕符，予以权柄……没有敕符，便非是名正言顺，唯有敕符，才是正统。”
他说完之后，发现庄冥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古怪之色。
“这敕符，本也只是作为上位仙神，给与它们的身份，形同官印，如同封官。”
庄冥缓缓说道：“可是如你所言，这已经不是封官，这是封神……”
刘越轩摸着下巴，没有回应。
庄冥淡淡说道：“上古时代，修炼有成，铸鼎之辈，乃是仙神，但也是闲散之流，唯有苍天之命，才算正统。我等此次，占据东洲，替代圣宫，无苍天之命，便不能名正言顺。”
刘越轩怔了下，低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苍天的存在，便有封神之效？”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原先我并不知晓，苍天究竟代表什么样的存在，也不知晓苍天之命是什么样的存在的，按根据你先前的排列来看，诸天正神便是受苍天之命，受得敕封的仙神……”
刘越轩沉吟道：“诸天仙神，没有所谓的敕符，没有所谓的官印，他们的力量，并没有得到加强。”
庄冥说道：“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可是……”
他停顿了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刘越轩心下微沉，接道：“可是，官印炼制之法，源自于上古。”
大楚王朝的官印炼制之法，源自于上古，似乎来自于圣宫。
但无论是圣宫，还是道宫，又或者其他的地界，上古仙神当中，无论正神还是散仙，都没有这样的宝物，没有提升自身本领的宝物。
这又是为什么？
他这样想着，忽然大衍算经，光芒闪烁，瞬间炽热。
但下一刻，便又消失了去。
“怎么？”庄冥微微皱眉。
“你所猜测的，或许才是上古大劫的源头……”刘越轩微微闭目，说道：“大衍算经当中，有着大天师留下的痕迹，原本以我的造诣，足以将之抹灭，但我请教了那位永恒公主，将之镇封住了，留着后用。适才大天师的痕迹，有些变动……”
“官印炼制之法，不一定来自于圣宫。”庄冥微微沉吟，说道：“哪怕我们成长到了这样的地步，可是对上古时代，还是过于陌生了。”
“除了永恒公主之外，我们接触到的仙神，都只是在铸鼎的层次。”刘越轩说道：“铸鼎之上的仙神，依然隐藏在水面之下，包括如今的洞玄仙庭湖，被我们收服的也只是铸鼎仙神，真正强大的仙神，还在暗中等着恢复，反噬我等……而这些铸鼎的仙神，对于上古时代的隐秘，所知不多。”
“大渊之中，妖族之内，应该有藏于暗中的存在，这一次出谋划策的，想必也不是寻常之辈。”庄冥说道：“这次如能探知洞玄仙庭湖之下的洞府，或许可以知道很多。”
“说到这个，目前敕封的各方水神，暗中潜入了中部水域的各处。”刘越轩算了一下，说道：“无端潜入别家的水域，没有被发觉还好，被发觉了难免会有冲突，目前被打死了七个……唉，简直废物，都有了敕符提升本领，居然还被打死了。”
“它们对自己的本领，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庄冥无奈道：“让它们暗中探查，它们大摇大摆，去寻过往的仇家，错估自身本领，及对方的本领，便也栽了。”
“柿子也不挑软的捏，死得不冤，其实也好，就当清除了队伍中的废材。”刘越轩想了又想，又道：“不过目前也探查到了几个水域。”
“嗯？”庄冥眉宇一扬。
“有四处水域，颇为古怪。”刘越轩说道：“都可能藏有洞庭龙君的洞府，当然……也可能是铸鼎以上的仙神，暗中沉眠藏身之处，所以它们才看不透彻。”
“哦？”庄冥看向刘越轩，神色有些危险。
“别……”刘越轩面色大变，忙是说道：“我最近有些虚，尤其是这种铸鼎之上的存在，还可能涉及到洞庭龙君的存在，就算有大衍算经也受不住，再咳两斤血还活不活了？”
“我再闭关一天。”庄冥说道：“等我出关，希望你能找到洞庭龙君的洞府。”
“……”刘越轩摸着下巴，说道：“对了，这次收服了大楚王朝的丹道部，内中的修行人，多是出身于丹道圣地的太元宗，其中有个叫明火剑白离的，你把他放到我麾下，我来好好调教他。”
“你想报仇？”庄冥还记得明火剑白离，曾经一剑把刘越轩砍成了刘四平的过往，当即皱眉道：“此刻提及洞庭龙君府邸，你总记这些旧怨干什么？”
“我又不杀他。”刘越轩咳了声，说道：“我就提一下这件小事，要是答应了，我指不定干劲十足，别说一天后找到洞庭龙君的洞府，我可能还把洞庭龙君的洞府，都给你破解了，请你大摇大摆地高坐龙位，万仙来朝……洞玄仙庭湖之中的真仙乃至于大罗金仙，都会来拜你这正统嫡系龙君。”
“你已经有了把握？”庄冥露出讶色。
“没有。”刘越轩这般说来，眼神中满是得意。
“欺君之罪！”庄冥淡淡说道：“当斩！”
“……”刘越轩眼神中的得意之色，顿时一僵。
“命你将功补过。”庄冥说道：“待我闭关出来，我不但要见到洞庭龙君的洞府，还要看到那座洞府，已经能够让我大摇大摆高坐其上。不然……斩了！”
“……”
刘越轩还没开口，就见庄冥转身入内，闭关去了。
他神色古怪，摸了摸屁股，叹道：“我就是想问问，他那把法剑是什么鬼玩意儿，都几十年了，每次喝完酒还屁股疼……”
第八十章 天道制衡，圣宫何以制之?
入夜。
洞玄仙庭湖。
中部水域。
阎尊水域。
“死蛤蟆，找你好些天了。”
刘越轩背负双手，看着眼前那金蟾，说道：“龙君说了，你身份不明，隐藏甚多，这次若不能直接扫平洞府的诸般障碍，就是欺君之罪，当斩！”
金蟾斜了他一眼，道：“你们这些后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吓唬本妖神？”
刘越轩哼了一声，说道：“如今定了这位置，洞庭龙君的洞府究竟怎么破？”
金蟾摇头说道：“没那么容易破，毕竟洞庭龙君，只差半步，就是大神通者，这样的存在，不但本领强大，而且学识渊博，布下的种种考验，必然是……”
“补神丹十枚。”
刘越轩忽然开口。
这是用妖类仙神的神体，所提炼出来的血脉，经过丹道部，炼成仙品丹药。
毕竟上一次聚敛东洲运势，庄冥跃升天龙之时，陨落了许多的仙神，其中不乏妖神，不但道果被庄冥吞食，便连神体，也都物尽其用。
这样的仙丹，对于之流而言，是助益血气的绝妙宝物。
而对于这金蟾来说，实则也是极为难得的珍宝。
上一次，庄冥赏赐不少，它获益良多。
这一次听闻补神丹十枚，立时便有吞咽口水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意思？”金蟾忙是出声，说道：“本妖神给你讲道理，这洞庭龙君的府邸，绝不是……”
“补神丹二十枚。”刘越轩又道。
“你老提补神丹干什么？”金蟾恼怒道：“本妖神就事论事，跟那些玩意儿无关。”
“补神丹二十五枚。”刘越轩又道。
“洞庭龙君的洞府，真不是那么容易破的。”金蟾的声音小了些。
“补神丹二十八枚。”刘越轩哼道：“我总共就领了这么多，不说拉倒。”
“成交。”
金蟾正色说道：“洞庭龙君，早年还是铸鼎级数的天龙时，受过道门天尊的指点，但后来道尊想要收它为坐骑，它心有不满，就此退出道宫，但道尊没有为难它……可是天师府为了对道尊加以了解，跟它有过一些交集，察觉到了它的弱点，直接加以压制。”
刘越轩沉吟道：“说清楚些。”
金蟾说道：“你推算不了道尊，也推算不了洞庭龙君，但你可以用大衍算经，推算自家的天师府，查阅一下相关的典籍……因为天师府，对洞庭龙君身在道宫的一切，可谓了如指掌，它在道宫所学，都在天师府记载当中。”
刘越轩眼中顿时闪烁出了喜色。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反正，洞庭龙君的府邸，诸般布置，基本跳不出道宫的框框架架，天师府一直都针对道宫，钻研各种破解之法。”
金蟾说道：“你往这个方向找，一定能够找到。”
刘越轩微微点头，忽然说道：“道宫处于天荒，而天师府受苍天之命，入天荒之中，意在道宫……是为了替代道宫？还是监察道宫？”
金蟾闭口不语。
刘越轩说道：“道宫之侧，有一座天师府，那么圣宫之侧，也有受苍天之命的庞大势力？天南界呢？西方之地呢？传说中的北域禁地呢？”
金蟾恼怒道：“问那么多干什么？还嫌自己不够亮眼，想早点被大神通者一指头按死？”
刘越轩摸着下巴，静静看着它。
倏地一声！
金蟾化作金光，刹那消散。
而刘越轩摸了摸袋子，补神丹已经尽数被盗走了。
“这老家伙果然不简单，它知道很多东西，只是不敢说，它在上古时代的身份，好像就连永恒公主都知道得不多……只是说这家伙值得信任。”
刘越轩暗道：“先前试探了一下，如若像我猜想一样，天荒之中以道宫为主，而天师府受苍天之命，立于天荒，监察道宫，如此……圣宫之侧，必然也有类似于天师府的存在。”
这是为了平衡？
苍天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天地大道的显化？
世间的规则？
还是有意识的存在？
如今来看，似乎应该是有意识的存在，所以才会有天师府对道宫加以制衡。
苍天意志，不信道尊？
那么圣王呢？
上古时代，圣王与道尊，合力弑天，是否因此而起？
“弑……以下犯上。”
“成功了没有？”
“这事好像更加古怪了。”
刘越轩摸着下巴，将今日的所获，尽数用文字凝练起来，经过官印，传至国印，交与庄冥。
而他本身，则摇身一晃，以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变出虚影来，进入了洞府之中。
这简直是探路的绝佳本事！
——
东洲。
大德圣朝。
庄冥的龙珠，即是国印。
刘越轩传回来的消息，当即便被他察知。
“东洲目前，只有圣宫的遗址，各方势力也都依附于圣宫之下，甚至根本就是圣宫所封……”
庄冥心道：“东洲似乎没有圣宫之外的强大势力？但是……”
他忽然怔了下，想到了一个人。
此人曾经与他作过交易。
交易的内容，便是关于挣脱官印的方法。
苍王！
此人身具反心，欲反大楚王朝。
但楚帝也是老谋深算，破碎了他的谋划。
可是苍王还是逃出去了。
原本具有王印的苍王，逃不出楚帝的国印，但偏偏他挣脱了王印的束缚。
如今刘越轩得以不受楚帝的制衡，不受大楚官印的制衡，也是因为得到了苍王的法门。
自从庄冥自身修成真玄级数之后，苍王分量不足，既不足以成为盟友，也不足以成为心腹之患，如今更不被他放在眼里。
但是，此人制衡官印的方法从何而来？
大楚王朝的官印，源自于圣宫，但又是属于西方太华宫的西方白虎七宿传法。
苍王的法门，却能不受官印所制，那么他的方法，出自于哪里？
各方仙神，摆脱这样的束缚，而造成各处乱象？
“陈飞云。”
庄冥国印一点，道：“你率一队精锐，入天雾海域当中，搜寻当年大楚王朝天御福地东元境统领苍王，他当年逃入天雾海域，如今不知是否已经逃出东洲……你若查到他的痕迹，不要伤他性命，最好生擒回来，但要小心，他背后或许也有上古时代的古老仙神。”
第八十一章 洞庭龙君仙府
天荒，洞玄仙庭湖。
庄冥在此的，是以虚影幻真之术，所变化出来的虚影，目前的身份是洞庭龙君，乃是这些敕符最终的源头。
这具虚影，有本身的二三成功力，但还需要炼化敕符带来的运势，增强己身，所以时常需要闭关。
这一次闭关，未止一日。
闭关三日，庄冥方是出关。
他化身龙族面貌，隐去真龙之状。
而这白石水域周边，已经有了许多妖族。
这些妖族，是从其他各方水域的种族之中，抽调过来，听从调遣的。
这些妖族不能尽信，甚至也可能是其他妖王及妖神，用来监察他这龙君的眼线。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刘越轩已经寻到了洞玄仙庭湖之下，属于洞庭龙君的洞府，并且解封了洞府的八成封禁。
如今还剩下二成，虽然寻到了破解的方法，但以刘越轩的修为，以及他的身份，不足以打开。
毕竟洞庭龙君也是只差半步，便能晋入大神通者境地的存在。
——
中部水域。
这里名为阎尊水域。
名为阎尊的妖神，已经陨落。
而今占据在这里的，有三大种族，背后均有妖神，但已经被如今庄冥麾下的妖神们镇压，并且封锁消息，目前中部水域的其他各方，尚未知晓此事。
不过，作为东部水域的存在，悄然镇压中部水域的一方地界，此事不小，难以彻底镇压，最多十天半月，其他水域的妖王与妖神，必然会有察觉。
这还是因为妖类之流，没有太过敏感的思绪，换作人族的势力，想必三五日便能察觉不妥。
“只要得到洞庭龙君的嫡系传承，就是名正言顺，继承了洞玄仙庭湖。”
刘越轩说道：“目前忠于洞庭龙君的，都会对你出手，但你若继承洞庭龙君的传承，待到那个时候，不服你的，就是乱臣贼子……当然，时隔六万年，洞庭龙君陨灭，它究竟还有多少忠诚的心腹，其实并不好说，但总之，名正言顺，便是占理，省得今后反噬。”
他说完之后，又道：“先前与金蟾之间的交谈，以及我所悟出来的一些疑点，我已通过官印报知于你，你觉得如何？”
当时庄冥这具化身，还在闭关。
但化身与真身，意识相同。
真身知晓此事，化身便也知晓此事。
“猜测得有些道理。”
庄冥说道：“我怀疑此事，苍王可能知晓一二，已经命陈飞云进入天雾海域，搜索苍王的下落。”
刘越轩皱眉道：“当年那位东元境的苍王？”
庄冥点头道：“是他。”
刘越轩道：“此人多年来，失去踪迹，虽然说当年是进入天雾海域，如今未必还在，尤其是在你收服了天雾海域的妖族之后，他也许逃出了东洲。”
庄冥说道：“只要他在东洲，便无处可躲藏。”
刘越轩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暂且压后，目前还是以洞府为重，据我从金蟾手中探来的消息，洞庭龙君曾在道宫学法，受道尊器重，后来离开道宫，道尊并未为难，它仍然算是道宫弟子，在阵法方面的造诣，都算道宫的路数，天师府中，有着对道宫诸般法门的钻研，研究出了不少克制之法。不过，洞府中更深处遗留的阵法及布置，大多是天师府还未钻研出破解之法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些，不是道宫的阵法路数，像是龙族传承阵法，听说世间龙族都有传承，它布下的极为古怪，我怀疑是源自于龙族始祖，你是世间唯一的嫡系龙族……你的传承之中，或许有这样的法门。”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待我入内，观察一番。”
说到这里，庄冥又笑了声，道：“那金蟾果然没这么简单，它知道很多上古秘辛。”
刘越轩说道：“以前只以为是个寻常妖神，在上古时代应该也是铸鼎级数的仙神，于各方仙神之中，地位谈不上高，但它知道得太多了。据说最初，它是跟随在永恒公主身边的……”
庄冥沉吟说道：“我曾旁敲侧击，在永恒公主面前，提及这金蟾，它在上古年间，并不是永恒公主麾下的妖神，甚至……永恒公主也不知道它究竟是出身何方。”
刘越轩闻言，惊异道：“那永恒公主，为何如此信任于它？”
庄冥说道：“它身上有一层烙印，无法作假，那层烙印足以证明，它对永恒公主并无恶意，但究竟是什么烙印，她只说是涉及到了另一位上古时代的大神通者，至少目前看来，不是苍天的烙印……”
刘越轩微微沉吟，又道：“下次看我布局，抓了这金蟾，查一查这烙印。”
——
洞庭龙君的仙府，占地甚广，方圆百里，宫殿延绵，极为巨大。
尤其是中央殿宇，比凡尘的宫殿，整体巨大千百倍不止。
无论是石柱还是砖瓦，又或者是种种装饰，都如凡尘宫殿的放大版。
“洞庭龙君乃是天龙之身，修为近乎大神通者，它的本体必然极为巨大，而且洞玄仙庭湖尽是妖族，无须幻化人身……想必它通常是以龙族真身，在仙府之中居住，所以才会把仙府建造得如此巨大。”
刘越轩身在此处，宛如蝼蚁灰尘一般，在走廊过道之间，如同身在一片巨大的平地之上。
他偏头看了过去，庄冥身化龙族，长有千余丈，在这洞府之中，显得并不渺小。
他抬头朝着庄冥的头上看了看，暗叹一声，心道：“以后不能玩他的龙了，本来想找机会骑一骑，但他如今是大德圣朝的龙君，我要是想着骑上去，估计就死翘翘了……还是岳廷合适，他快要化身蛟龙了，以后找机会灌醉他，骑一骑，过过瘾。”
他这样想着，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前方，说道：“前方便是仙府的中间地带，也是传承的所在位置，那里我破不掉，你自己看着办。”
庄冥扫了一眼，微微闭目，旋即睁开眼睛，道：“龙卫部落所在的壁画，内中还藏有一处传承之地，这里的布置，跟那里是一样的，果然是龙族历代相传的阵法……”
第八十二章 金龙复苏
守护龙族传承的阵法。
这是源自于传说中的祖龙。
天地之间，孕育出来的第一尊真龙，世间最古老的神兽。
根据古籍记载，此为天生神圣，生来便是大神通者。
只是上古大劫之前，不知何故，祖龙消失不见。
没有圣宫天王那种天地变色，苍穹泣血的陨落异象，但祖龙却在某一个时期后，再没有任何声息，诸天万界失去了它的踪迹，哪怕是洞庭龙君与南域领主两尊天龙为了争夺龙族首领的地位，内耗到了龙族近乎覆灭的地步，这位龙族的始祖，也都没有任何声息。
“有把握吗？”
刘越轩道：“洞庭龙君与南域领主，可是为了争夺祖龙之位，差点把龙族都内耗掉的宿敌，别看同为龙族，也许针对南域领主一脉，设下了死局也说不定。”
庄冥微微思索，说道：“你觉得呢？”
这虽然是一具虚影幻真之术凝练出来的化身。
但修为到了洞庭龙君这样的地步，临近大神通者的层次，可谓术近乎于道，它们或许有着通过化身，诛杀真身的本领。
庄冥并不敢冒险，尽管他的战力，已经达到了大罗金仙的巅峰，但实际上他的修为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就算可以挡住这样的法门，只怕也会留下极重的伤势。
“关于洞庭龙君，以我的修为，暂时还测不出来，不过……”
刘越轩说道：“主要看你自身的本领。”
庄冥沉吟说道：“若只是这座阵法，我还有把握破去，但就怕洞庭龙君在其中还设下了什么考验，如你所言，洞庭龙君若真是对南域领主一脉的真龙，都充满敌意，就算我过了考验，面对的也可能是死局。”
上古时代，凡是纯血嫡系神兽，可以不受天门制衡，无须经过大道，自身凭借血脉成长，即可变得极为强大，所以在天门封闭之后，上古神兽尽数受戮，造就了后世只有真玄九印为最高的格局。
洞庭龙君一脉，也在劫数之中，尽数受戮，无一留存。
只有南域领主，不知用什么样的法门，留下了幼子。
尽管后来幼子被灭，但又得到了庄冥的继承。
如今的庄冥，便是诸天万界唯一的真龙，也是唯一的神兽。
按道理说，洞庭龙君除却庄冥之外，已经没有了任何龙族，可以继承它的传承。
但是，世间万般生灵，自有万般性情，谁知道洞庭龙君是看重龙族血脉的延续，还是更加看重宿敌之间的仇怨间隙？
更何况，上古神兽尽灭之前，洞庭龙君已经陨落了，它并不知道龙族一脉，只留下了庄冥。
而它所留下的传承，也许只是给它这一脉的真龙，只是没有料到它这一脉，自它之后，便即灭绝。
“罢了。”
庄冥忽然说道：“以我如今的本领，除非大神通者亲自出手，否则不至于有性命之危，既然没有性命之危，伤势再重也可以用天材地宝补益回来……或许付出的代价会不小，但这一场的获益，值得去赌一把。”
刘越轩闻言，神色肃然，道：“恭送龙君。”
庄冥斜了他一眼，缓缓道：“你是不是总想着我陨落了，你就能顺理成章继承我的位置，谋朝篡位，登基为帝？换个吉利点的词……”
刘越轩咳了声，说道：“祝龙君凯旋归来，得获洞庭龙君传承，成为新一代祖龙，早日成就大神通者，率领我大德圣朝，蒸蒸日上，敕封天下，执掌仙神，统御诸天，犹盛上古！”
——
洞庭龙君仙府之中。
中央殿宇之内。
庄冥费了不小的气力，才算破了洞庭龙君的外层布置。
这是属于龙族的阵法，也只有具备龙族血脉传承的真龙，才能知晓阵法的玄妙，根据血脉中传承的指引，破除其中的诸般玄机。
“门槛还真是不低。”
庄冥吐出口气，洞庭龙君布下的阵法极为凝练，就算懂得破解之法，也须得有天龙级数的力量。
也就是说，未有化身天龙的真龙，就算是纯血的嫡系龙族，也不能破此阵法。
至于那些没有具备传承的野龙，更是不用妄想继承洞庭龙君的传承。
若不是庄冥继承了南域领主幼子的龙族血脉，单凭他本身，就算炼就太虚清气化龙篇，炼就真龙之躯，也只是蛮荒野龙，而非真正龙族，无法破此洞府。
他进入了这洞府之中。
洞府之内，近乎自成天地，隔绝外界。
在此庄冥没有隐藏身份，他展露头角，鳞甲鬃发，爪牙气息，尽数恢复，变作真龙模样。
他也不知道洞庭龙君留下的考验究竟是怎么样的，若是通过外形，判定他并非真龙，而是龙族旁支，妄图夺取正统传承，直接诛灭，岂非荒谬？
正是因此，他显化真龙之躯，近乎万丈，盘踞在此，扫视各方。
殿宇之中，一片空旷。
洞庭龙君当年似乎将这里清空了。
“既然清空，如何能有传承？”
庄冥眸光闪烁，扫过周边的那些壁画。
这些壁画，或许便隐藏着洞天，隐藏着传承之地。
但他仔细扫过，却没有半点察觉。
殿中只有一处，就是前方的高位。
他作为大德圣朝的帝皇，自然知晓那是主人的位置。
在大德圣朝的殿宇中，他的位置，象征着大德圣朝的帝皇之位。
那么前方这个巨大的纹龙金椅，也就象征着洞庭龙君的位置。
这是个空位。
空位等待着新的龙君。
“原来如此。”
庄冥这般念着，顿时腾云驾雾，殿中雷云闪烁。
他朝着前方高位而去。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巨大的金色椅子上，所雕刻的那条真龙，眸光骤然一亮，倏忽活了过来，刹那龙威浩荡，覆盖殿宇。
庄冥闷哼一声，万丈龙躯，跌落下来。
那威势竟然比在传承中看到的南域领主，也毫不逊色。
这是洞庭龙君的威势！
“嫡系龙族，血脉纯正者，破本座之威，登临龙位，即可获本座传承，为洞玄仙庭湖新一任龙君！”
那椅子上雕刻的金龙，眸光凛冽，沉声说道：“非龙族嫡系，图谋洞庭龙君之位，罪当诛灭！”
它眼眸闪烁，显得极为危险。
它像是设定好的机关，更像是一个傀儡。
没有思索的能力，只按照洞庭龙君生前的指示，散发威势，考验嫡系龙族。
但在瞬息之间，它的眼神变得更为冰冷。
“来者非龙族嫡系，乃龙族叛者孽龙南灵一脉！”
“当诛！”
“灭！”
第八十三章 点化金龙
天荒，洞玄仙庭湖。
中部阎尊水域，洞庭仙府侧殿之中。
“果然要栽……”
刘越轩隐隐察觉到外围阵法，隐有动荡，似乎由斗法引起的。
按道理说，作为纯血龙族，庄冥足够资格继承洞庭龙君之位，但现在发生了争斗，唯一的解释便是……辨别出了南域领主一脉的气息。
这洞庭龙君，当真对南域领主，恨之入骨？
他皱紧眉头，略有忧虑。
洞庭仙府有多么危险，他也并不清楚。
但洞庭龙君是大神通者之下，最强大的存在之一，而且大渊的妖神，将洞庭龙君的仙府作为考验，甚至有着借刀杀人的恶念……那么就是说，内中的考验，或许有可能灭掉大德龙君这样的强大存在？
但下一刻，内中的斗法动静，便归于平静。
“什么情况？”
刘越轩怔了下。
这么快便歇战了？
这具化身，好歹具有庄冥两三成功力，战力应凌驾于真仙之上，不过片刻之间，便被打灭了不成？
“庄冥在同等境界的战力，或许比我还高那么一线。”
“他这具化身，不至于会如此轻易被灭。”
“莫非他搞定了内中的考验？”
“这岂不是更加不可思议？”
他显得颇为惊讶，但隐隐更倾向于庄冥搞定了洞庭龙君的考验。
因为，这是世间唯一一个，压了他刘越轩一头的人物。
——
殿宇之中。
庄冥万丈龙身，迎战金龙。
但那金龙，强悍到了极点，威势无匹，竟然压制住了庄冥。
这金龙应该也是虚影幻真之术，所分化出来的化身。
但本体已灭，化身没有理由还能存留。
他暂时还不知这是用什么样的方式，留存下来的。
他甚至怀疑，洞庭龙君明知必死，将半数道行，灌注在这金龙身上。
也许这就是洞庭龙君的残念。
但这金龙没有任何灵动之感，像是一具尸首，更像是一具傀儡，严格按照洞庭龙君生前的指示，一心想要灭他。
“破！”
庄冥倏忽张口，一道光芒，吐了出去。
那金龙避过了光芒，朝着他纠缠过来。
但下一刻，那光芒落在上方的高位上。
那龙椅不断闪烁，光芒变幻。
而这金龙，也不断闪烁出光芒。
龙椅才是本体，金龙只是依附于龙椅之上。
但龙椅的材质，世所罕见，绝非俗物，就算庄冥本身至此，恐怕也难以损坏。
不能损坏龙椅，就无法战胜金龙。
这就是洞庭龙君留下来的考验。
庄冥心知如此，这一次口中吐出光芒，没有损坏龙椅，仅仅是在龙椅上面，挂了一件东西！
敕符！
敕符挂在了龙椅上！
这龙椅毕竟不是活物，龙椅上法力迸发，毁掉了敕符的同时，也如同炼化了敕符，当即便陷入了庄冥的陷阱当中。
——
“你……”
金龙倏忽张口，语气低沉，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死气沉沉的味道，隐隐有着一种生疏而错愕，更是迷茫的意味。
庄冥松了口气，万丈龙躯，盘踞下来，道：“此符聚敛洞玄仙庭湖东部水域的运势，无法伤你，也无法用以操纵你，只不过……众妖之势，如人心大势，万般复杂，可以将你这死物，点化为活物。”
传说中，大神通者，一念之间，教化万物。
草木通灵，水火孕神，哪怕顽石也能点头。
庄冥没有这样的大道造诣，但他取了巧，借助了洞玄仙庭湖的运势。
而这金龙，本来也是介于死物与活物之中，介于傀儡与尸首之间的存在。
所以他这般想法，才能够得以奏效。
“你点化了本座？”
金龙沉默片刻，方是出声道：“但本座依然不能违背洞庭龙君旨意，非嫡系龙族，妄图夺取洞庭龙君之位，皆应诛灭！”
它眼眸中瞬间露出杀机来！
洞庭龙君之言，近乎于大道之声，如同世间的规则。
这金龙哪怕必死，都不会违逆洞庭龙君的旨意。
它依然要灭庄冥！
只是先前没有思绪！
如今有了思绪。
于是多了杀机！
——
侧殿之中。
“怎么又打起来了？”
刘越轩颇为错愕，先前平静下来的殿宇，再度陷入了动荡之中。
阵法隐隐有些变动，就像是湖面上泛起了涟漪。
安静了片刻，却又动荡了起来。
这其中出现了什么变故？
——
殿宇之中。
恶斗再起。
但庄冥不再反击，以闪避为主。
而在腾挪闪避之余，他不再沉默。
只听庄冥微微张口，龙口之中，道出言语。
“本座乃是纯正龙族，嫡系血脉，如何被你列入旁支分流？”
“南域领主，乃是孽龙，你是孽龙血面，而非正统龙族。”金龙出声道：“孽龙谋位，比旁支分流的蛟龙之数，更为可恶！”
“也就是说，只有洞庭龙君一脉，才算正统龙族？”庄冥冷笑着回应。
“天地之间，自然只有洞庭龙君一脉，才是嫡系龙族！”金龙昂然长吟，吐出烈火。
“可是洞庭龙君一脉，已经灭绝了！”
庄冥倏忽张口，吐出雷霆。
雷霆弥漫八方，抵挡火焰。
但金龙吐出火焰之后，瞬间停滞。
“你说什么？”
“洞庭龙君一脉的真龙，已经死绝了。”庄冥出声说道：“就连蛟龙之流，旁支分流，都不存在了！”
“不可能！”金龙厉声喝道：“你敢欺骗本座？你以为这就能够让本座放过你一命？”
“你也继承了洞庭龙君的法力，更依附于洞庭龙君之位。”庄冥喝道：“你难道不会查探这洞玄仙庭湖之中，是否有龙族的存在？”
“……”
金龙的攻势，为之沉寂。
庄冥也没有趁势追击。
金龙沉寂半晌。
它察知洞玄仙庭湖，未有寻到洞庭龙君血脉。
“洞庭龙君一脉，搬迁出了洞玄仙庭湖？”
它这般念着，语气恍惚，在庄冥眼中，显得颇有几分自欺欺人之意。
庄冥淡淡说道：“你也具有洞庭龙君留下的法力，当可在冥冥之中，探寻它的血脉后裔，何必欺骗自身？”
金龙顿时不言，眼神恍惚，略显迷茫，许久之后，又道：“是南域领主，屠尽了洞庭龙君的血脉？”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上古大劫之初，洞庭龙君受到重创，终至陨落……而那时候，只是大劫之初，在大劫之末，诸天神兽，皆受屠戮，不单是洞庭龙君一脉，便连南域领主一脉，也只剩下本座而已。”
金龙默然半晌，似在思考其中真假。
“你如何还能存留？”
第八十四章 除我之外，别无选择
殿宇之中，金龙发出声音，充满着质疑。
“你如何存活到了如今？你如何成为了诸天万界唯一的真龙？”金龙如是问道。
“本座也不知晓，只知诸天万界之中，只有本座是唯一真龙……”庄冥沉声道：“而且，诸天万界，不局限于龙族，而是所有神兽一系，只有本座存留，诸天万界，唯一神兽。”
“你……”金龙眼中，充满了审视之意。
“本座可以在此等候。”庄冥说道：“给你一个探查如今各方局势的时机。”
“……”
金龙没有回应，仍在思索。
庄冥真龙面貌，眼眸深邃，神态如常，但心中隐隐有了欣喜。
这尊金龙原先只是傀儡尸首一般，严格遵从洞庭龙君生前的吩咐。
而今受得点化，已经懂得思考。
既然懂得思考，便有望说服。
当下便听得庄冥继续开口。
“上古盛世已然毁灭，各方真龙均已遭劫，如今放眼诸天万界，唯独我是真龙，天地之间，唯独我是神兽。”
庄冥缓缓说道：“你遍寻诸天，也找不到洞庭龙君一脉的真龙，找不到其他各脉的真龙，甚至找不到血脉稍高些的旁支龙属，洞庭龙君的考验，如排除本座……那么从此之后，再无洞庭龙君的痕迹，这一脉龙族，就此烟消云散。”
洞庭龙君的传承，只有洞庭龙君一脉的真龙，才能继承。
除却真龙之外，其他血脉驳杂的龙属之流，皆无资格。
但属于南域领主一脉的真龙，更是无法继承洞庭龙君传承，甚至洞庭龙君留下的遗命，是要将南域领主一脉的真龙，直接灭杀！
如若这金龙不懂思考，这一战便无法避免。
但庄冥点化金龙，便是尝试着避免此战。
“如我不能继承洞庭龙君道统，从此之后，再无洞庭龙君。”
庄冥看着金龙，说道：“尊神作为守护洞庭龙君传承的存在，是要眼看着洞庭龙君一脉彻底覆灭？还是你要与我拼死一战，将我斩杀，让诸天万界，再无龙族？”
金龙低沉道：“绝不可能……”
它依然不信庄冥所言。
而庄冥却又问了一声。
“洞庭龙君都能够覆灭，还有什么不可能？”
“……”
金龙默然无声。
“你是洞庭龙君留在世间唯一的痕迹，或者说你应该就是唯一能够代表洞庭龙君的存在。”
庄冥问道：“你已经死了，我还能活着……天地之间，只有你我还是真龙，只有你我还是同族，在你心中，过往的恩怨更重，还是龙族的未来更重？”
“在洞庭龙君的心中，可曾后悔过，因为与南域领主的争锋，让强盛的龙族陷入没落的境地？”
“如今为了凭一己私怨，彻底让龙族走向末路。”
“这就是龙族至强者之一的洞庭龙君，所具有的心胸？”
“我若陨落，龙族覆灭。”
“我若得获洞庭龙君传承，居洞庭龙君之名，持南域领主血脉，两者兼备，受两位龙族至强者的传承，才有希望让龙族再度恢复盛况，重现辉煌！”
“你意下如何？”
庄冥这般说来，暗暗运转功法，语气之中，显得低沉。
先前若说这番话，好比对牛弹琴。
但如今说这番话，金龙已经懂得思考利弊。
庄冥说得没有错，洞庭龙君已灭，唯一具有洞庭龙君痕迹的，就是这头金龙……从某一个角度来说，这头金龙就是洞庭龙君。
殿中沉寂许久，不知过了多久。
“本座可以不与你死战。”
金龙的声音，回荡在殿宇之中。
庄冥眼眸中闪过喜色。
但下一刻，金龙声音再起。
“可是本座只能局限在这一步。”
金龙出声道：“本座一举一动，局限于洞庭龙君所设关卡内容之中，无法助你，也无法放缓考验，这是洞庭龙君定下的规则，本座因此而生，以此为生，无法违背……你如能跨越威压，登上龙位，便算是过了第一层考验。”
庄冥怔了下，道：“也即是说，还有第二层考验？”
金龙缓缓说道：“第二层考验，才算是真正的考验，也是最后一层考验。”
庄冥心中微动，道：“涉及到了洞庭龙君陨落的真相？”
金龙低沉说道：“不但涉及到洞庭龙君，也涉及到南域领主，甚至涉及到了祖龙消失不见的真相……但究竟如何，本座毕竟不是真身，本座因这一场考验而生，一切所知，皆围绕着道统的考验，并不知晓考验之外的其他消息。”
它眸光变动，看着庄冥的眼神，依然显得极为复杂。
——
东洲，大德圣朝，聚圣山。
皇宫大殿之上。
庄冥真身，幻化为人，高坐其上，微微闭目，专心操纵在洞庭龙君仙府的那具虚影，直至此刻，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道白衣身影，身材高挑，气度高贵，容颜依然朦胧。
“你过了洞庭龙君的考验？”永恒公主道。
“只是说服那金龙，不必死战。”庄冥笑道：“南域领主一脉的真龙，本无法继承洞庭龙君的传承，洞庭龙君留下了一条金龙，欲要诛杀于我……如今总算将它说服，考验现在才算开始。”
“金龙……”永恒公主淡淡道：“洞庭龙君已灭，留下来的连残念都算不上，没有思绪与意念，十有八九是傀儡，你连死物都能说服？这份本事，还真是不浅……”
“公主谬赞。”庄冥说道：“死物难以说动，因此我点化此龙，变成了半个活物，便能稍微交流一二，加以说服……”
“难得。”永恒公主这般说来，道：“好在你没有把这样的本事，用在女子身上，否则四处勾搭，想必也凑足后宫佳丽三千人了。”
“……”庄冥神色古怪，才笑道：“我原是个商人，讲究的是利弊，陈述其中利害而已，如今作为帝皇，自当有御下之能，那金龙也是个雄性，我也不过与它谈一场利弊而已。倒是对男女之间那点事情，向来不大了解，惭愧……”
第八十五章 道宫阵盘
天荒。
洞玄仙庭湖。
庄冥进入中央殿宇，去尝试获取洞庭龙君的传承。
究竟能不能成功，其实刘越轩并没有过多把握，所以他也筹备了失败之后，以另外方法，收服洞玄仙庭湖的道路。
“嗯？”
刘越轩忽然一怔。
他如今执掌着洞玄仙庭湖的大权。
庄冥闭关之后，一应事务皆有他来处理。
眼下这是源自于水猿一脉妖神老祖巫止的消息。
这头水猿，奉命探索金玄水域。
那是原先几处古怪水域的其中一处，后来确定洞庭龙君的仙府在阎尊水域，他与庄冥，便没有过多关注所谓的金玄水域。
如今水猿老祖巫止传来消息？
“嗯？”
刘越轩看了一眼，目光微挑。
他与庄冥在意的是洞庭龙君的仙府，在他们两人眼中，除却洞庭龙君仙府之外，余下一切，都无须在意。
尽管知晓金玄水域或许也藏有奥秘，但目光全然放在了阎尊水域的洞庭龙君仙府当中。
但看见了水猿老祖传来的消息，刘越轩忽然有些复杂之感。
庄冥无敌于天下，大德圣朝成为了当前诸天万界位于明面上的最强势力，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有一种傲视天下的傲气。
洞玄仙庭湖，二百余万里的水域，妖神辈出，不乏强者，但他们的眼光，却只落在了最高的洞庭龙君仙府之处。
“骄兵必败，过于狂妄，不是好事。”
刘越轩心中凛然，暗自警惕，心道：“庄冥毕竟不是大神通者，而我们这些大德圣朝的支柱，最多也只是铸鼎级数的仙神，哪怕仅次于庄冥的温离，或许也只在真仙级数……然而上古时代，大神通者不提，例如洞庭龙君、南域领主这样的强大存在，也是不少的。”
这样的强大存在，有的已经陨落，有的却还在暗中。
而他们遗留下来的道统、传承、宝物等等，同样是极为巨大的财富。
不知不觉间，他与庄冥，甚至整个大德圣朝，都在威压东洲的同时，小觑了上古仙神。
那些上古仙神，如今避开大德圣朝的锋芒，只因为天门碎片的制衡，待过得这段时日，那些更加强大的仙神，未必会再惧怕大德圣朝，甚至会将这段时日中被大德圣朝压制的屈辱，加倍奉还。
他吐出口气，看着水猿老祖传来的消息，眼神中闪烁不定。
水猿老祖巫止传来的消息中，提及了一块石碑，并详细描述了上面的纹路走向及种种异状。
“这块石碑？”
“好生眼熟。”
刘越轩怔了半晌。
他经过大衍算经，借上古天师府的路数，推算了一遍。
古朴的石碑，玄奥的纹路。
最终他寻到了可以对应得上的记载。
但记载上面，这玩意儿不叫石碑。
“道宫阵盘？”
刘越轩神色间有些茫然，旋即又仔细照对了一遍。
除却大小之外，其他基本吻合。
“难不成真是这个玩意儿？”
“这玩意儿是道宫大阵的中枢，曾经是道宫守护神树的源头。”
“按道理说，道宫守护神树枯萎，代表着道宫失守，根据古籍记载，道宫当时便兴起最后的大阵，将余下的残殿，尽数封禁在当中。”
“这阵盘应该就在道宫之内，怎么会在这里？”
“金玄水域之下，居然藏着道宫阵盘，这又是上古时代哪个大家伙的洞府？”
刘越轩为之沉寂，思索许久，看向这座洞庭龙君仙府。
中央殿宇，是传承之地，除却庄冥之外，恐怕只有大神通者才能强行入内。
如有大神通者来犯，他刘越轩恐怕、大概、多半、可能、或许……也应付不来。
他伸手一点，留下法力，退出了洞庭龙君仙府之外，以自身所学阵法造诣，将解开的阵法，重新封禁。
而他本身，便朝着金玄水域而去。
——
金玄水域。
水猿老祖巫止，在洞府之外，看着这块石碑，惊疑不定。
这块石碑，充满着道宫的痕迹，隐藏在阵法之内，藏于洞府之间，光芒闪烁。
这座洞府的阵法，原本可以隔绝外界，但如今已经隔绝不了这块石碑的痕迹。
“道宫的路数……”
水猿老祖也是生长在天荒的妖神，在上古时代，对于道宫威名，敬畏不已。
它能够察觉到，这块石碑上面，有道宫的路数。
但它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它的毛脸上，满是皱纹，赤红的眼睛当中，充满了惊异。
“果然是这玩意儿……”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复杂意味的声音，在它身后响起。
水猿心中微震，看向来人。
刘越轩来得无声无息。
分明两者修为差距极大，这尊妖神远胜刘越轩，却有一种对刘越轩难以捉摸的飘渺之感。
“刘先生……”巫止语气稍低。
“我知道了。”刘越轩微微挥手，说道：“这里交给我了，你退下罢。”
“……”巫止怔了一下，它没有料到这位刘先生如此不讲规矩，才刚到来，就要把它支走，颇有一种要独吞的意味。
“你的赏赐，我会禀报龙君。”刘越轩淡淡说道：“有些事情，知晓太多，容易招致杀身之祸，你还是退去罢，内中之物，我会尝试取出来，交与龙君。”
“是。”巫止微微一滞，终究躬身施礼。
“去罢。”
刘越轩挥手将它退去，才看向这座洞府。
这水猿老祖，徘徊洞府之外，已有数日，至今没有打破洞府的方法。
而洞府之内，原先没有动静，但就在刚才，忽然光芒大盛。
他在阎尊水域之时，动身前来之际，已经向水猿老祖巫止问清楚了来龙去脉，知晓了此处的一切，这水猿老祖已经用处不大，所以到来之时，便直接让它离开。
“是时机上面来推断，洞府之中这块石碑光芒大盛的时候，是庄冥进入洞庭龙君仙府中央殿宇的时候。”
“确切的说，应该是中央殿宇之中，阵法有了动静的时候。”
“也即是说，庄冥开始经受洞庭龙君的考验时，这道宫阵盘就有了察觉？”
“道宫的阵盘，跟洞庭龙君的传承，以及庄冥本身，这其中能有什么关联？”
“这玩意儿是道宫的根基，如今道宫重建，此物至关重要，怎么会来到这里？”
刘越轩眉头皱起，他运用大衍算经，却发现自身修为不足，难以推算此等层次的人事物。
但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个石碑，确实便是道宫的阵盘。
第八十六章 扑朔迷离
金玄水域。
当年受封的金玄妖神，是洞庭龙君之子，嫡系血脉。
也即是说，这座仙府，实际上也是龙族殿宇。
“根据这些时日，在洞玄仙庭湖诸位妖神口中的打探，基本可以确定，洞庭龙君陨落在上古大劫之初，而洞玄仙庭湖的诸位龙子，固守洞玄仙庭湖，抵御外界来犯，不曾外出，直至最后，诸位龙子，无端陨落。”
“上古道宫覆灭，是在大劫之末，与圣宫毁灭的时候差不多。”
“按道理说，道宫残殿封禁之前，这些龙子已经陨落殆尽了。”
“金玄龙子，根本没有机会去道宫盗取阵盘。”
刘越轩这般念着。
洞庭龙君出身道宫，但也不敢得罪道宫天尊。
金玄龙子去盗取阵盘，这可是滔天大祸。
他本想着，也许洞庭龙君陨落，金玄龙子为保洞玄仙庭湖，盗取道宫阵盘，回来保护洞玄仙庭湖。
但时机根本对不上，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道宫虽然在混乱当中，但最重要的阵盘，也不是金玄龙子可以盗取的。
“莫非是后世至此的？”
“也不可能，在白圣君剑破天门之前，世间最强是真玄九印，根本不足以闯入道宫废墟，也不足以强行打破这金玄洞府，将石碑送入其中。”
“白圣君剑破天门之后，沉眠于道宫之内的三殿下齐王，已经苏醒过来，那些仙神也不敢妄动。”
“除非这是齐王，亲自做下的事情？”
“但这没有道理。”
刘越轩这般念着，屈指一点。
天机混乱，以他的修为造诣，不足以推算。
他伸手按住大衍算经，继续推衍，隐隐有一种遭受反噬的意味，便又立时停下。
然而就在停下的瞬间，洞府之中，光芒闪烁。
有一道龙吟之声，昂然而起。
刘越轩面色微变。
但龙吟之声，瞬息消去。
那源自于道宫阵盘的光芒，也缓缓消去。
然而大衍算经，在无比混乱的天机之中，隐隐指向了一线光芒。
那道光芒，指向乾位。
刘越轩握着大衍算经，缓缓转头，面向此位。
那个方位，是洞庭龙君仙府所在。
“洞庭龙君？”
“不对。”
“是庄冥？”
刘越轩怔了半晌。
他知晓庄冥本身，不足百岁，乃是聚圣山第十三真传，得到了极为玄妙的法门，才得以化身真龙……世间仙神，都以为庄冥乃是南域领主幼子，但他心知肚明，庄冥绝非南灵之子，甚至庄冥的根源，也不是龙族。
未足百岁的庄冥。
本体原是人族的庄冥。
为何涉及到看似极为古老的事情当中？
“难道这家伙是个老怪物，死后重生，假作新人？”
刘越轩这般想着，倒觉得不无可能，毕竟庄冥行事，老谋深算，老奸巨猾，完全不像年轻人。
他深吸口气，看向这座洞府。
别的不好测。
先测一下吉凶。
“如今洞府之中，可有凶险？”
“我入其中，可有危机？”
“事关性命，得仔细一些。”
——
天荒。
道宫残殿。
“三殿下。”
高殿使神色肃然，施礼道：“那尊真龙遗骸，已经运送回来了，除此之外，它陨落之地，方圆万里，皆被卢山公以大法力，搬迁了回来。”
齐王微微点头，显得颇为满意，说道：“可以。”
高殿使的脸上，却露出了些许异样，迟疑道：“可是……”
齐王听闻此言，心中知晓，必有变故，当即不满，道：“可是什么？”
高殿使低声道：“真龙遗骸所在之地，并无我道宫阵盘，而且探寻方圆十万里，一无所获，卢山公搬迁了方圆万里的山河大地，请三殿下亲自勘验。”
齐王目光变幻，喝道：“它当年闯入道宫，卷走了位于道宫中央的阵盘，是你等护卫不力，念在当时，众者皆在沉眠当中，本王宽恕你等，如今你等皆已苏醒，却告诉本王，阵盘丢失不见了？你们寻到了它的尸首，却寻不到阵盘？”
高殿使忙是拜倒，颤颤发抖，不敢多言。
齐王沉声道：“重建道宫，非此物不可，此乃道尊耗费极大代价，炼制出来的至宝，不容有失！”
高殿使低声道：“会不会在东洲？”
齐王顿时沉吟不语。
高殿使指的是东洲。
但东洲之中，有大德圣朝，而大德圣朝的君王，便是庄冥！
高殿使的意思，是此物在庄冥手中。
毕竟庄冥得到了这头真龙的传承，如今这头真龙已经陨落，尸首周边没有阵盘，那么阵盘就应该在庄冥手中。
“不在东洲，就在天荒。”
齐王出声说道：“道宫阵法，对阵盘能有感应，也因为感应到阵盘，才没有废去……如今我等居于道宫，阵法还能起效，便代表阵盘还在天荒……”
他目光微凝，厉声道：“再探！”
——
大渊。
岳廷潜入了妖族之中。
他探知了狐尊的存在，也遇见了一头九尾天狐。
“不知为何，总觉姑娘极为熟悉，也许这就是前世的缘分。”
岳廷感叹道：“缘定三生，你我虽早年不曾相识，却冥冥之中，有一见如故之感……”
他满身鳞甲，还带着一条鳄尾，显得十分狰狞。
他有意变化人身，展现出英俊面貌，却无奈如今身在妖族。
只是眼前这九尾白狐，着实长得太好看了。
“岳廷。”
白狐出声道：“当年在大楚王朝的修行盛典，对于你来说，不单是恍如隔世，而且已经隔了三世吗？什么一见如故？什么缘定三生？本姑娘叫陈雪，当年在大楚修行盛典之时，你还是个随手就能打死的护卫而已……”
“……”
岳廷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过得片刻，才想起当年确实在修行盛典上，有个叫陈雪的姑娘。
白狐淡淡道：“本姑娘奉永恒公主之命，暗探大渊之中的妖族，今日你既然到了，干脆将消息报与你。”
岳廷呐呐道：“什么消息？”
白狐朝着深渊处看了一眼，才道：“你已经知晓，狐尊是定下这次考验的智者，妖族之事，它为智囊，但你可知晓，狐尊为何将考验之地，定在大渊以外，唯一不属于大渊行列之中的洞玄仙庭湖的妖族领地之中？”
第八十七章 吾为洞庭龙君!
狐尊定下考验。
考验之处，是在洞玄仙庭湖。
而洞玄仙庭湖，是天荒众妖族当中，唯一一方不受大渊管束的妖族势力。
在岳廷和庄冥及刘越轩的考虑当中，应是借刀杀人。
正因为洞玄仙庭湖不服大渊管束，所以无论考验的过程与结果，是何等惨烈，受损的都不会是大渊妖族。
除此之外，借洞玄仙庭湖之手灭杀庄冥，又或者借庄冥之手，收服洞玄仙庭湖，对大渊妖族来说，都不是坏事。
但在岳廷此刻听来，这九尾白狐，显然是话中有话。
“何意？”岳廷皱眉道。
“狐尊曾受洞庭龙君恩德。”九尾白狐，忽然这般说来。
“……”
岳廷怔了下，在之前的推算当中，狐尊之计不利于洞玄仙庭湖。
如果说狐尊与洞庭龙君有仇，岳廷倒是并不意外，如今此举颇有报复之意。
但若是有恩？
那这岂不是恩将仇报？
“没有那么简单。”
九尾白狐说道：“如果庄冥陨落在洞玄仙庭湖，就代表洞庭龙君对南域领主，确实是痛恨无比，狐尊此举，完成了洞庭龙君的遗愿，覆灭了南域领主一脉的真龙。如果庄冥通过了洞玄仙庭湖的考验，它也算是给洞庭龙君寻到了传承……但更重要的一点，是洞玄仙庭湖，藏有极深的隐秘。”
岳廷沉吟道：“什么是极深的隐秘？”
九尾白狐出声道：“狐尊也不知道，但狐尊很想要知道。”
岳廷摸着下巴，道：“这叫什么话？”
九尾白狐缓缓说道：“你回报庄冥，他若比你聪慧，应当可以悟得。”
岳廷眼神中充满了古怪之色，道：“你的意思是，老子不够聪明。”
九尾白狐点头道：“你其实也不蠢。”
——
天荒。
洞玄仙庭湖，金玄洞府。
“总算进来了。”
刘越轩微微皱眉。
这金玄洞府的阵法造诣，比他想象中要强得一些。
但也在可破的范围之内。
毕竟连洞庭龙君亲自布下的阵法，都被他刘越轩破去，何况洞庭龙君之子？
他拍了拍衣衫，看向洞府内部，赞赏道：“布阵的造诣，比之于洞庭龙君，也只差一筹而已。”
洞庭龙君，大神通者之下，最为强大的存在之一，这金玄龙子的阵法造诣，确实只比洞庭龙君，低了一线。
这样的阵法造诣，已经是极为高妙。
按照洞玄仙庭湖的妖神们来说，金玄龙子的修为，只在真仙巅峰的层次。
但在阵法上面的造诣，着实令人赞赏。
刘越轩不吝于夸赞，反正说些好话不会掉层皮，主要是身在洞府之中，说上几句好话，若有什么执念残灵，听得一二，心有欢喜，有些事情也就网开一面了。
“这里边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道宫的阵盘，藏在了这阵法之中。”
“若不是阵盘忽然发出光芒，还真没有谁能够发觉。”
“阵盘为何发出光芒？”
刘越轩这般念着，朝着阵盘所在位置而去。
阵盘所在，是洞府的中部殿宇。
这里应是洞府的大殿，也是金玄龙子所在。
如果金玄龙子未死，或者不是死于瞬息之间，它应该会布下属于龙族的阵法，凝就出洞庭龙君那样的传承阵法，除却龙族之外，外人难破。
但在众多妖神口述当中，金玄龙子是忽然暴毙。
大劫之末，诸天万界的神兽，都尽受诛灭，死于无形之间，金玄龙子应该也是在此时遭了劫数。
金玄龙子来不及布下龙族的传承阵法。
果然这中央殿宇，并没有龙族的传承阵法。
可是让刘越轩倍感意外的是，这里有道宫的阵法。
而且是纯粹的道宫阵法。
“金玄龙子生前，在大殿周边，布下了源自于道宫的阵法？”
刘越轩略有沉吟，他仔细看了一下，面色顿时有些复杂。
这座源自于道宫阵法，竟然也是属于天师府传承当中尚未解析出来的阵法，暂无记录破解之法。
他眉头微皱，脸色有些难看。
然而就在这时，道宫阵盘，忽然再度发出光芒来。
阵法倏忽而变。
“变阵？”
刘越轩怔了一下。
破阵需要时机。
但这阵法在阵盘的变化之下，每隔片刻，就会变成另一种阵法。
也即是说，当你尝试破阵，也许才有了端倪，这阵法也就变成了另一种陌生的法阵。
破阵的难度，顿时提升了千百倍。
“……”
刘越轩脸色古怪。
他忽然发现，此刻变化的阵法，天师府已经有了破解法门，可以在短暂的时机，寻得其中的阵法破绽。
然而他还未出手，便见阵法再度变幻。
刘越轩略感无奈，但却见阵法还有改变的迹象，心中顿觉无妨。
此次不成，再等下一次。
道宫阵法千千万万，但是天师府破解了其中十有七八。
只要等到下一个熟悉的阵法，便可在短暂时机间破去，进入其中。
——
阎尊水域。
洞庭仙府。
中央大殿。
金龙盘踞于龙椅之上。
龙椅大放光芒，但见威势无匹，镇压八方。
殿宇之内，无形的威压，宛如看不见的山岳，沉重到了极点。
而在龙椅之前，也有一头真龙，鳞甲晶莹，长须飘扬，在威压之下，缓缓前行，临近龙椅十丈之内。
“你不是真身。”
金龙忽然开口，道：“你有着与真身相应的气息，但你毕竟不是真身。”
那真龙抬起头来，口吐人言，笑道：“真身与否，并不重要，只是气息相同，这一关拼的是龙威，我气息与本身相同，便有相同的威压，你镇不住我……”
金龙出声说道：“你再近前来，形体崩毁，岂不可惜？”
庄冥低沉说道：“并不可惜，因为你的龙威，镇不住我。”
它口中忽然一张。
这是一道法印。
洞庭龙君法印！
以大德圣朝的国印炼制之法，所炼制出来的洞庭龙君法印。
金龙眸光变幻，顿觉异样。
而就在金龙惊异的眼神当中，洞庭龙君法印，光芒大盛。
无形的运势，从洞玄仙庭湖东部水域，源源不断，汇聚而来。
“吾为洞庭龙君！”
第八十八章 未知的凶险!
真龙血脉，修成万丈天龙。
而庄冥在成就天龙的同时，还以聚圣山功法，将天龙之身，炼成了铸鼎道果，增添了更加强盛的威能。
但庄冥的龙珠，又融合了国印，与大德圣朝不分彼此。
整个大德圣朝，就是庄冥更为庞大的身躯。
如今的庄冥究竟多么强大？
或许不如大神通者！
但已经在金仙层次之上！
对于庄冥而言，大德圣朝的国运，不再是外力，而是本身之力，正是因此，他能够直面洞庭龙君的威压。
但毕竟不是真身在此，还是弱了一筹。
可是，他在这里，也并不是孤家寡人。
洞玄仙庭湖还未彻底臣服，但是东部水域，已经奉他为君主。
或许那些妖神、妖王、大妖、小妖，都谈不上忠诚，能够汇聚而来的运势，未必能够多么凝练，可是……他终究成为了洞玄仙庭湖东部水域众妖眼中的君主。
众多妖神、妖王、大妖、小妖，都有或多或少的运势，汇聚而来。
尤其是已经炼化了敕符的妖神与妖王，更是直接提升了这一枚洞庭龙君法印。
刹那之间，庄冥这具化身的气息，节节攀升。
——
殿宇之中。
但见真龙舒展长躯，朝着洞庭龙君高位而去。
十丈。
九丈。
八丈
……
六丈。
……
三丈。
……
一丈！
——
仅一丈距离。
但却如有天地鸿沟。
庄冥的真龙化身，停留在了这里。
金龙眼眸闪烁，威压变得更加强盛，它隐隐有着出手，将眼前真龙击退的念头，但终究按捺了下来。
“能坐上此位，才算初步有了资格，继承洞庭龙君的道统。”
金龙出声说道：“但想要成为真正的洞庭龙君，就算是坐上此位，也不足够……可惜，你连继承洞庭龙君的道统，都没有机会了。”
——
金玄水域。
刘越轩看着眼前的阵法，微微屏息。
但就在这一瞬间，内中的道宫阵盘，则又变得更加明亮，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气息，想要挣脱某一种束缚。
“嗯？”
刘越轩隐隐有一种悸动，按着大衍算经，忽然取出官印来。
他的官印，不是洞玄仙庭湖的敕符，而是大德圣朝的官印。
但两者同出一源，只要他认为是敕符，那么就能够变成敕符。
只要他是大德圣朝的官员，就可以为大德圣朝的龙君增添冥冥中的运势，而他若是洞玄仙庭湖的一员，那么他就可以为洞庭龙君增添运势。
刘越轩顿生明悟，将官印置于面前，气势迸发，震慑整个水域。
他仿佛将水域都镇压了下来，旋即施礼道：“金玄水域之主，拜见洞庭龙君！”
——
洞庭龙君仙府。
但见庄冥，气息陡然拔高一层。
它真龙之威，更加强盛。
在这洞玄仙庭湖，它便是气运最盛的洞庭龙君。
不知是因为庄冥威势变得更加强盛，还是因为属于洞玄仙庭湖的气息，让洞庭龙君的威压少了些许敌意，庄冥只觉这一丈距离，变得无比轻松。
庄冥往前一跃，腾空而起，盘踞龙身，落于龙椅之上。
嗡地一声！
殿宇动摇！
天地骤变！
恍惚之间，庄冥似乎来到了一个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茫茫无尽。
这里没有虚空乱流，但是无边无际，迷雾茫茫。
然而在东边[笔趣阁.biqugeso.info]天际，迷雾的尽头，有两道光芒，骤然亮起，渐渐变得炽烈，渐渐变得光明，直至变得极为耀眼，直至让人不敢直视。
到了最后，那两道光芒之中，仿佛有了神韵。
那两道光芒，仿佛两轮烈日，但直到有神韵浮现出来，才让庄冥蓦然惊觉，那不是烈日……那是一双眼眸。
龙眸！
——
“它成功了？”
盘踞在龙椅上的这条金龙，有些难以置信的意味。
这一尊源自于南域领主那一脉的真龙，竟然当真得到了洞庭龙君的传承。
须得知晓，最后这一层威压，不亚于洞庭龙君生前之威，也即是说，掌控了部分洞玄仙庭湖运势的南灵之子，已经可以匹敌洞庭龙君之威？
至少，放在上古时代，在洞庭龙君的威势之下，不至于束手就缚。
洞庭龙君的这一场考验，本是为了洞玄仙庭湖之内的几位龙子所准备的。
甚至这些位龙子，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住洞庭龙君的威压，所以才能算得是考验。
这些龙子，必然会在失败中，一次又一次尝试，直到最后，谁能抵御住洞庭龙君的威严，坐上此位，才有资格，获得洞庭龙君的道统。
这是血脉传承之外，更为丰富的传承。
这一份传承，蕴藏了源自于道宫，得自于天师府，来自于苍天所赐，以及洞玄仙庭湖种种奥妙。
就算是诸位龙子，也应该在失败多次之后，才能成功。
但这个南域领主一脉的真龙，竟然一次功成？
——
龙椅之上。
庄冥的真龙之躯，盘踞其上。
但是庄冥的意识，进入了无边无际的虚空迷雾当中。
迷雾当中，龙眸的目光，显得极为炽烈，宛如烈日。
但是洞庭龙君已经死了。
无论此时的眸光，显得多么威严，显得多么灵动，但它本体终究死去了。
所以在迷雾之中的洞庭龙君没有开口，也无法开口，更没有意识，只是传出了一身所学的传承。
庄冥没有继承洞庭龙君的血脉，所以没有这一脉的龙族传承。
血脉的传承，是属于龙族的传承。
龙椅上的传承，才是代表着属于洞庭龙君的传承。
种种知识，种种所学，种种变化，都深深灌输在了庄冥的意识当中。
“……”
良久，庄冥睁开了眼眸，他依然保持着龙身，盘踞在龙椅之上。
但他对洞玄仙庭湖，已经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他微微皱眉，隐隐有些不适。
“你居然真的通过了。”金龙感叹道：“你得到了洞庭龙君的传承……”
“但我还不是洞庭龙君。”庄冥这般说道。
“你想成为名正言顺的洞庭龙君？”金龙说道：“这很危险。”
“有多危险？”庄冥问道。
“本座不知。”金龙说道。
“不知？”庄冥沉吟。
“正是不知，所以凶险。”金龙说道：“你可以就此离去，得到了洞庭龙君传承的你，已经拥有了无比丰富的传承知识，拥有种种秘术妙法，可以纵横八方……”
“但我要的，不单是传承，还有这一层身份。”庄冥说道。
“椅子下，有一道阵法，直通北域。”金龙忽然说道。
第八十九章 千年之内的另一头真龙
金玄水域。
金玄龙子洞府中央。
刘越轩等待阵法变化，时至此刻，才等到了熟悉的阵法。
这是在天师府传承当中，已经钻研出了破解之法的阵势。
“破！”
刘越轩目光一凝，往前迈步。
有道宫阵盘在此，阵法片刻即变。
寻常仙神，哪怕阵法大家，也难破如此诡异变幻的阵势。
但他刘某人，天纵奇才，无须片刻，眨眼可破。
只见他一步迈出，便进入了中央洞府当中。
阵法再度变幻，变成了九天乾坤阵。
这又是刘越轩不识得的阵法。
好在他已经进入了洞府之中。
“还得留个后手，先找阵盘，略加布置。”
刘越轩素来谨慎，否则也难以在大楚王朝潜伏多年，在多疑的楚帝与帝师身侧，得到信任，封侯拜相，位高权重。
避免洞府之内，出现什么古怪的变故，让他逃之不及。
总不能在面对无法抵御的危险之时，逃到这里，还要等着时机，等到阵法变幻到自己熟悉的时候，再去逃命罢？
那岂不是等死？
“阵盘……”
刘越轩没有直奔中部核心地带，而是朝着阵盘所在而去。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阵盘的气息，朝着他压了过来。
“……”
刘越轩脸色骤然而变，顿时就有一种掉头就跑的想法。
但他却发现那道宫阵盘朝着自身而来，似乎并没有什么让他感到心悸的敌意。
反倒是阵盘之后，隐隐有一股亲近的意味。
同族的气息？
“金玄龙子？”
“不对，有形无神，只有龙威，威势之下，略有空虚之意，没有龙族血脉的底蕴。”
“颇像是庄冥得到南域领主血脉传承之前，蛟龙之身的形体……不过，当时庄冥已经在聚圣山当中，得到了些许血脉，至少还有真龙的部分底蕴，可是这道气息，完全没有响应的底蕴，只有看似浩大，实则虚浮的龙威。”
刘越轩握着大衍算经，看着那压了过来的石碑。
他如今也是近乎于铸鼎的存在，眼界不低。
而论起对上古时代诸般典籍的了解，整个大德圣朝当中，无人能够与他相比。
他才是大德圣朝当中，最具学识之人，也是眼界最高之人……当然，具有龙族真正传承的庄冥，算是个特例。
因此他一眼便能看清楚眼前阵盘之后的气息变化。
龙族！
伪龙！
——
大渊。
“根据大渊妖族的记载，洞玄仙庭湖那边的妖族，在数百年前曾经受过一场血洗，杀入洞玄仙庭湖的……”
九尾白狐正色说道：“是一尊真龙！”
岳廷张了张口，呐呐道：“真龙？”
如今诸天万界公认，大德圣朝龙君庄冥，便是上古大劫之后，唯一存活的真龙，更是唯一存活的神兽。
岳廷则是知晓，公子庄冥不是当年在东洲被围攻的千丈幼龙，而是继承了南域领主之子的血脉。
严格来说，当年陨落在东洲的南灵之子，才是真正的唯一真龙。
如今公子庄冥，继承了这唯一的血脉。
可是数百年前，还有真龙现世？
那个时候，南灵之子，千丈龙君，还只是龙卵之中尚未破壳，正在沉眠的家伙。
“确实是真龙。”
九尾白狐也出身于东洲，明白岳廷所想，当即又道：“不是你家公子，也不是你家公子继承的那一脉真龙。”
岳廷皱眉说道：“上古时代，神兽灭绝，南域领主之子，是唯一完整而纯正的神兽血脉……你说的不会是蛟龙罢？或者是具有部分真龙形体的龙族旁支？”
九尾白狐微微摇头，说道：“确实是真龙，而且是幼龙，仅有千丈之身。”
千丈之身，未成天龙，便是尚未成年的神兽，说是幼龙，倒也无可厚非。
这便杜绝了另一种可能！
这头真龙未足仙神层次，并不是上古时代存留下来的古老存在复苏，或许是另一个龙卵中孵化出来的。
当时白圣君尚未剑破天门，六万年间的仙神都在沉眠。
岳廷思索良久。
“这头真龙，进入了洞玄仙庭湖，血洗了大量妖族，而且……”
九尾白狐稍微停顿，眼眸愈发复杂。
岳廷追问道：“而且什么？”
九尾白狐应道：“这头真龙，不但屠杀了大量妖族，而且将这些妖族，连皮带肉，大道妖丹，全数吞食了个干干净净，无一存留。”
岳廷想起了庄冥，也是食量奇大，荤素不忌，什么天材地宝，什么大道金丹，什么真玄法印，什么妖兽血脉，在公子庄冥的眼中，世间就没有什么不能吃的。
但公子也没有如此疯狂。
不对，应该说龙族，不至于如此贪食。
毕竟又不是传说中的饕餮。
“你也发现了。”
九尾白狐说道：“上古记载，龙族诸般特性，虽然能吞食万物，但也不至于如此贪食，可是这头真龙，极为贪食……在大渊妖族对东洲的探查结果来看，你家龙君也是每日吞食大量天材地宝，什么大道金丹，什么真玄法印，什么仙家道果，来者不拒，全不忌口。”
岳廷沉吟道：“你怀疑跟我家龙君有关？”
九尾白狐说道：“这桩秘辛，让狐尊极为在意，毕竟这是六万年间，除却你家龙君之外，唯一现身的龙族，而且并非洞庭龙君血脉，却血洗了洞玄仙庭湖，造成一片浩劫。”
岳廷微微点头，没有多言，将这一切所得，尽数经过官印，传到了公子的国印之上。
——
大德圣朝，聚圣山。
庄冥察知到了来自于岳廷的消息。
“吞食万物，化为己用。”
“太虚清气化龙篇？”
“数百年前，未足千年之前，天荒出现了这样一头真龙？”
“千丈之身，代表着这位前辈，没有越过天龙的界限。”
“不知他是否融合了人身与龙身？”
“真是太虚清气化龙篇吗？”
庄冥这般念着，神色淡然，并无多少复杂之念。
太虚清气化龙篇，非他本身所创，自有他人修行，至少……创造出这一门功法的人，足以修行。
但能够修成他这般境地的，只他一人而已。
因为他得到了诸天万界唯一一道龙族血脉。
无论是谁得到了太虚清气化龙篇，都只能化身蛮荒野龙而已，无法成为真龙。
何况他具有大德圣朝一国之力，放在上古时代，也是隐隐能够与洞庭龙君及南域领主并肩的存在，仅次于祖龙。
他并不害怕有其他人修成此法，而且也认定除他之外，无人能修成此法。
可是他很好奇，究竟是谁在修行这样的法门。
正在这般念着。
却见刘越轩那边，传来了消息。
“嗯？”
庄冥看了一眼，当即一怔。
刹那指甲，似乎有许多的线，串联了起来。
第九十章 太虚道人
刘越轩传来的消息，关于金玄水域。
金玄水域，乃是洞庭龙君之子，金玄龙子的所在。
但在这里，有着道宫的阵盘。
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运使道宫阵盘的家伙，具有龙族的法力，但是没有龙族的形体。
而且，此人已经死了。
如今残存执念。
“太虚道人……”
庄冥低声念了一句，神色变得极为复杂。
——
洞玄仙庭湖。
金玄水域，洞府之中。
刘越轩目光扫过眼前古朴的石碑，越过了石碑，落在石碑后一具枯尸的身上。
那枯尸已经死去，但犹存残念。
枯尸之外，掉落片片鳞甲。
乍然看去，仿佛是这枯尸生前，穿戴甲胄，死后多年，甲片脱落，散落周身。
但刘越轩看得清楚，那些甲片，确实鳞甲，而且应是龙鳞。
“……”
刘越轩一手握住大衍算经，暗中运用天师府钻研出来的法门，一手按在了道宫阵盘之上，试图夺取道宫阵盘。
但那枯尸，不断颤动。
隐隐种种画面，宛如绘画着许多画面的碎纸片一样，在虚空中漂浮着。
刘越轩稍微一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样的契机，伸手朝着那碎纸片一点。
当即无数碎片，宛如洪流一般，朝着他本身汇聚过来。
但大衍算经，光芒大盛！
“想借机重生？”
“可惜找错人了。”
“论起这方面的造诣，刘某人可不是新手。”
刘越轩眼神一瞬恍惚，然后变得极为清澈，嘴角挑起，笑得颇为畅快。
他伸手取出官印，旋即将文字凝成光芒，传到庄冥的国印之上。
“通过考验之后，打开洞庭龙君中央仙府，接应一具枯骨，与你有大用。”
——
大德圣朝。
庄冥坐于高位，察觉到了刘越轩传来的消息。
刘越轩难以联系到他在洞玄仙庭湖的化身，但可以联系他的真身。
而他这真身与化身之间，本为一体，哪怕相隔两界，都是同一个意识。
除非彻底隔绝，那么他真身与化身失去联系，化身便会破散。
既然化身在其中经受洞庭龙君的考验，便代表没有消散，也没有彻底被隔绝。
“让我打开洞庭龙君的中央仙府，接应一具枯骨？”
庄冥顿时明白，这就是太虚道人的尸骨。
但为何对参与考验，会有大用？
他微微皱眉，可惜天荒不是东洲。
东洲境内，他可以探查一切。
但是天荒不是大德圣朝的疆域。
而且大德圣朝立宗未久，打入天荒的谍子，都尚未进入各方势力的中上层，只是底层弟子而已……尤其是如今在道宫之下的，连真传弟子都没有。
永恒公主或许有眼线藏于天荒，但不到必要时候，庄冥并不想要劳烦这位永恒公主。
“龙君。”监察部高师，传来消息，道：“金蟾妖神欲从天荒归来，已临近边界。”
“嗯？”
庄冥想到这头身份极为神秘的金蟾妖神，眼前一亮，道：“高师，你让边军迎它，再将当地驻军的将领详细记载调出，朕要直接与当地驻军的将领谈话。”
大德圣朝与天荒的交界，延绵亿万里，边军驻守甚众，除却最高统帅之外，下方将领也分阶层，军职各有高低，高的统御百万之众，少的也不过率领千百人。
能够直接上禀大德龙君，直达天听的，也只有高层而已。
毕竟庄冥不可能分神亿万，接收亿万里山河之间所有官员将领的奏章，仅有上三品官员，才有资格通过官印，直接与龙君联系。
而三品之下，均要通过监察部，经过筛选之后，传至龙君庄冥。
只有上三品的官员可以主动与龙君联系，但作为大德圣朝龙君，庄冥随时可以联系到大德圣朝的任何一名官员及将领。
当然，大德圣朝的官员及将领数量甚多，不再局限于当初寥寥几个心腹，因此他还要从监察部调出详细记录来，知晓其姓名，确认是归属于哪一部，位于哪个职位，才不会联系到其他将领的军令。
——
大德圣朝，天荒防线。
金蟾尚未进入大德圣朝，便被边军截住。
这边军首领，只是一个青年面貌的男子，据说是庄冥窃夺东胜王朝皇位之时，他便是军中将领，如今到了大德圣朝的时代，他经过真龙学府，经过龙血圣池，已经具有了真玄级数的修为。
当年此人曾参与过楚帝御驾亲征，东元大军千万之众，围攻聚圣山的那一场恶战。
此时这青年将领，显得颇为激动。
金蟾心中得意，暗道：“庄冥果然不欺我，如今我已经成为大德圣朝的护国神兽了吗？未有想到，成为护国神兽，竟然这般光荣，连边军将领远远见了，也如此激动……我须得平复一些心情，显得深不可测，不成，这太过疏远，还是显得亲近些好，好比长辈赞赏后辈，但这也不妥，他应是崇拜我这等护国神兽，还是保持些许距离，留着少许生疏，但又要带着些许属于大德圣朝子民的亲近之意。”
那青年将领，离得越近，金蟾便越是仰头，眸光向天。
然而等了半晌，也没等到那青年将领叩首。
只听得那青年语气暗藏激动，神色忍不住显露出紧张。
“龙君，这位妖神，已经在末将面前，有何言语，末将代为传达。”
“好好好，龙君稍待。”
“……”
金蟾听得古怪，目光收了回来，落在那青年将领的身上。
而那青年将领，面色肃然，保持着大德圣朝将领的威势，看着它这腐朽而可耻的上古仙神，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好比后辈杰出青年，看着不成器的上一辈老人，而且是敌国的老人。
“龙君有话，请尊神照实回答。”
青年眼神凛然，沉声说道：“尊神最好如实回答，如若不然……”
他语气极为危险。
金蟾微微沉默。
眼前的这个青年，杀机凛凛，昂然自信。
刚才那个对着军令，激动莫名，欢喜而局促的青年，真的是他吗？
“你问什么？”
金蟾这般说来。
旋即便见那杀机凛冽，气度昂然的青年将领，气质陡然一变，双手捧着军令，低下头来，对着手中的军令，充满着敬意，低声道：“龙君，妖神询问，要问什么？”
金蟾再度沉默。
说好的护国神兽，地位何在？
第九十一章 太虚道人的一生
大德圣朝，天荒防线。
边境军队青年将领，传着来自于龙君的消息，向这尊上古时代的妖神进行查问。
在圣君历之前，铸鼎级数的妖神可谓至高无上，乃是传说之中的存在，然而到了如今，大德圣朝斩杀了不少铸鼎级数的仙神，导致如今大德圣朝的军队，杀机极盛，仿佛连仙神都不放在眼里。
“……”
便是身后的许多精兵，都仿佛看戏一般，目瞪口呆地看着素来威严的将军。
这位将军，时而看向金蟾，露出肃然冰冷的神色，语气冰冷，杀机昂然，时而又低下头来，对着军令，露出敬畏之色，语气稍低，恭敬万分。
但军中将士，也知晓自家将军为何如此激动。
因为军令的那一方，是大德圣朝的君主，至高无上的龙君。
“……”金蟾心情十分复杂，明明是护国神兽，仿佛成了阶下之囚。
“关于天荒，道宫阵盘一事，不知尊神知晓多少？”这青年将领，转告龙君之言，这般问道。
“本神若说不知呢？”金蟾哼了一声，道。
“你敢！”
这青年将领闻言，顿生怒色，眸光闪烁，杀机愈发冷冽，喝道：“在我家龙君面前，竟敢如此无礼？”
金蟾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然而就在这时，军令再度传来消息。
青年将领面带敬意，扫了一眼，当即收敛了怒意，看向金蟾。
“不管你们如何威逼，本神今日就是不知！”金蟾仰面望天，如是说道。
“龙牙法剑，已经炼成了。”青年将领面带疑惑，转述了龙君庄冥的这一句话。
“……”
金蟾僵硬的面色，顿时有些缓和，它心中暗叹道：“这大德圣朝不按道理来，说好了威逼，结果来了利诱，这真不能怪本神……三殿下恕罪，小神不是故意的。”
它这般念着，对于自身，也颇为复杂。
如今它已经是东洲天雾海域的妖族眼中，妖妖得而诛之的妖奸。
可是接下来若是将道宫隐秘告知庄冥，那就不是妖族行列中的妖奸了。
这不知道该算是什么奸，但它若是如此，便相当于悄悄叛了上古阵营，为后世新生势力的阵营效力，或许该算是古奸？
它这般想着，神色惊疑不定。
但落在这青年将领的眼中，显然还是利益不足以打动。
他悄悄在军令上点了一道光芒。
旋即龙君庄冥那边，便来了消息。
“再加一枚神丹。”
“成交。”
金蟾立时说道：“据本神所知，道宫当年在大劫末尾，陷入混乱当中，圣宫天王陨落，而道尊不知去向……圣宫是被南域领主绞灭，道宫则是依靠阵法，缩进了龟壳里边。”
它咳了一声，仿佛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又停了一瞬，才道：“上古大劫，道宫成为废墟，而残殿在阵法保护当中，与外界来犯仙神隔绝，获得短暂喘息时机，随后天门封闭，大劫走到了最后一步……各方仙神，要么因寿尽陨落，要么当机立断而选择沉眠。”
它想了下，又道：“还有一批未足千岁的仙神，可谓上古时代中的奇才，他们寿元未尽，所以天门封闭，让他们变成了真玄九印，却也没有让他们产生寿数忧虑，但他们蹉跎多年，也找不到打破天门的方法，最终有的选择沉眠，有的选择挣扎而陨落。”
——
天荒道宫，在天门封闭之前，就已经运用阵法，封锁了残殿。
到了最后，道宫残殿中的仙神们，因为天门封闭，要么陨落，要么选择沉眠。
也即是说，道宫阵盘，六万年间，一直都在天荒道宫之内。
直到千年之前。
“六万年间，其实不乏奇才，他们天赋极高，才情旷世，冠绝一代。”
金蟾感叹道：“只是这些奇才，都没能击破天门，所以他们只能响彻于一个时代之内，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哪怕是你的师尊白圣君，若不是借助魔尊之力，惊才绝艳如他，也是响彻于这个时代，而消失于历史长河当中而已。”
青年将领没有多言，他的眼神当中，少了些许敌意。
他终于明白，为何龙君如此看重金蟾。
这头金蟾，对于上古时代的秘辛，知之甚深。
他有些疑惑的是，为何龙君不把这头金蟾抓起来，言行逼供，迫它说出一切上古的秘辛。
“小子，本神忍你很久了。”
金蟾目光落在青年将领的身上，说道：“你别以为本神看不出来，你小子一直想着，把本神吊起来打，好处不用给，直接言行逼供……是可忍，孰不可忍，本神好歹是铸鼎的仙神，你区区真玄八印，能不能尊重本神一些？上古时代，铸鼎之下，无论哪个种族的生灵，见了仙神至尊，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凭什么你们大德圣朝的，眼高于顶，真玄级数就瞧不起铸鼎仙神？”
青年将领怔了下，忽然喃喃道：“骄兵必败？过于自负，不可取……”
金蟾闻言，心中顿时一喜，暗道：“孺子可教，此子竟然悟了？”
而青年将领深吸口气，旋即说道：“过于自信，便是自负，但本将军的自信，似乎并未太过……以我手中军令，以及麾下大军，除非铸鼎上层仙神，否则就是铸鼎中层的，也就两个回合的冲杀，便可以将来犯仙神，陷入军中死地当中，我有这般本领，该是自信，而非自负。”
金蟾顿时沉默。
大德圣朝的人，都已经疯了。
自从庄冥晋升天龙以来，自从庄冥收尽东洲气运以来，大德圣朝的官员及将领，从官印及军令上面得获的助力，与日俱增，尤其是军部之人，率领麾下大军，威势日渐强盛。
以真玄之身，持大德圣朝军令，率领大军，冲杀铸鼎仙神，这在上古时代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在大德圣朝这里，已经如同家常便饭。
他们已经忽略了仙神与凡俗之间的鸿沟。
他们对斩杀铸鼎仙神，习以为常。
他们对于仙神，已经没有了深刻的敬畏。
“好歹给点最基本的尊重啊。”
金蟾无奈道：“老子好歹也算护国神兽……”
就在这时，军中有个憨货，沉闷问道：“什么是护国神兽？这是什么妖兽？龙君喜欢吃吗？咱们捕一头回去罢？”
——
大德圣朝。
庄冥已经没有过多理会边军那边的动静。
他通过这一位边军青年将领，与金蟾完成了谈话。
“道宫在上古大劫之末，开始封闭，而阵盘在这六万年间，按道理说，不会丢失……”
“直到千年前，出现了一尊强大的存在，镇压了天荒的存在。”
“太虚道人，在传说中，是降服了真龙的存在。”
“但那真龙，应该就是他以太虚清气化龙篇，练就出来的龙身。”
庄冥这般念着，陷入了沉吟当中。
太虚道人，来历成谜。
在九百年前，这太虚道人，闯入了道宫的废墟当中，越过了阵法。
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
谁也不知道，在天门封闭的时代中，他是如何以真玄九印层次的力量，在道宫之中，来去自如的。
外界也不知道太虚道人究竟在其中获得了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太虚道人不是匹夫，更不是蚍蜉，他是镇压了整个天荒的存在，无敌于整个天荒。
若说天荒出现了最不凡的机缘，谁最有资格取得这等机缘，便只有太虚道人而已。
“金蟾在所谓‘故友’的口中，探得太虚道人的真相。”
“太虚道人进了道宫，当时所有仙神都在沉眠当中，此人仿佛熟悉道宫，四处翻找，最终找不到他想要的，却盗走了道宫的阵盘。”
“此后太虚道人，只在天荒活跃了十二年，便消无声息，不知去向。”
“不久之前，道宫三殿下齐王复苏，命麾下仙神及各部种族，搜寻太虚道人去向。”
“太虚道人不知去向，但却找到了真龙遗骸，死了未足千年的真龙，而道宫阵盘，依然不知去向，三殿下齐王将真龙遗骸所在之地，方圆万里的山河大地，尽数搬到了道宫，一寸又一寸，打成灰烬，都没能寻出阵盘。”
“……”
庄冥将这一切，串联了起来。
太虚道人，闯入道宫，盗走了阵盘。
不知何故，太虚道人陨落了。
真龙陨落在天荒的北部。
太虚道人陨落在了洞玄仙庭湖的金玄水域，而阵盘由他人身携带。
他微微皱眉，还有许多不解之处，但没有多想，将消息传给了刘越轩。
而且，他将太虚清气化龙篇的变化，也加以告知，让刘越轩知晓其中轻重。
而他又将自身更多的疑惑，向目前已经对太虚道人极为熟悉的刘越轩，发出了询问。
——
洞玄仙庭湖，金玄水域。
刘越轩接到了来自于庄冥的消息。
他脑海中顿时闪过无数念头。
大衍算经不断运转。
庄冥认为，此人极有可能，是自家所学功法的创造者，至少也是传道者！
这一门功法，极为玄妙，以人身不变，一气修成真龙，但无论人身还是龙身，都属于本身。
那么太虚道人的人身与龙身，为何分别陨落在不同的地方？
道宫阵盘为何由他人身携带？
他人身携带阵盘至此，所谓何故？
洞玄仙庭湖有什么能够吸引他的？金玄龙子的洞府，有什么能够吸引他的？
他为何将道宫阵盘布置在这里，选择这里作为长眠之敌？
为何庄冥在经历洞庭龙君考验之时，太虚道人反应如此剧烈，连道宫阵盘都在他执念之下，为之动摇。
他这般念着，微微闭目，在那些碎纸片当中，寻找有关的记忆。
——
半晌之后。
位于大德圣朝的庄冥，得到了刘越轩传来的消息。
太虚道人，确实是太虚清气化龙篇的传道者。
真正的创造者，不在天荒，在于北域。
太虚道人，来自于北域。
北域成为了诸神的禁地。
各方仙神，无论天荒、东洲、天南界、还是西域方向，都无法进入北域之地。
那里在上古时代，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也是上古时代的大劫，所爆发的源头所在。
外界修行者，无法进入北域，但偶尔会有北域修行者，破界而出。
这六万年来，单是有所记载的，便不下于十位，而太虚道人距离如今最近的一位，在千年之前活跃过，而他无疑也是北域出来的修行者中，最为出色的一位。
太虚道人本是出身于北域，无敌于天荒。
他不但以太虚清气化龙篇，修成了一头真龙，而且他本身的修行天赋，也是极高，乃是真玄九印的层次，加上真龙之助，镇压八方。
“这尊横压天荒，号称无敌的存在，在寿元临近的晚年，给了自己两个选择。”
“第一个，他想要回到北域，落叶归根。”
“第二个，是借助道宫阵盘，破去洞庭龙君的考验，继承洞庭龙君的一切，不再是蛮荒野龙，而是成为真正具有龙族血脉的存在。”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还探查到，洞玄仙庭湖之下，有一道阵法，直通北域，也许是世间，唯一通往北域的道路。”
“他想要成为洞庭龙君，也想要回到北域。”
“所以，他以龙身，前往天荒北部尽头，试图强行闯过茫茫虚空界，打通前往北域的道路，而人身来到洞玄仙庭湖，探一探洞庭龙君的仙府底细。”
“只是未有料到，他的寿元，流逝得比他想象中更快。”
“龙身在天荒北部，未到尽头，便已死去，而他人身在洞玄仙庭湖，还未尝试打破洞庭龙君的仙府，便也陨落了去。”
“他的陨落，似乎是属于一夜暴毙？”
“这倒有些大神通者的手笔？”
传说之中，上古时代，血脉纯正的神兽，便是一瞬之间，尽数暴毙，陨落在无声之间。
这真是大神通者的手笔？
尚未修成天龙，尚未铸鼎，太虚道人为何会被大神通者所灭？
庄冥陷入了沉思当中。
是因为洞玄仙庭湖？
是因为洞庭龙君？
还是因为试图回到北域？
或者是因为太虚道人本身？
若是最后一项，倒是不足为虑，但若是前三项……他或许要步太虚道人的后尘。
当然，他比太虚道人，强大得更多。
可依然不能匹敌大神通者！
第九十二章 坦白身份
天荒。
洞玄仙庭湖。
刘越轩一手按住道宫阵盘，一手运用拘神禁术，将这具尸首囚困于其中。
尽管这太虚道人的人身，已经陨落了去，但刘某人自觉为人谨慎，仍然还是运用拘神禁术将他困住。
而此刻太虚道人的执念，便也很是明显了。
他能感应得到，庄冥修行的是太虚清气化龙篇。
庄冥如今已是货真价实的真龙，修行的法门源自于他，但他本身最终落得一个垂暮晚年，身死道消，反而是这个相隔了数百年的后辈，得到了真龙血脉，获得了真龙传承。
太虚道人生前，或许会为此而妒忌，甚至掠夺真龙血脉，但死后的他，残留的执念，反而是要看一看这个后辈的变化。
没有过多的恶意。
只是先辈想要看一看有了出息的后辈。
或许在他生前，没有见过真正的龙族，也想要看一看，真正的龙族，究竟是什么样的。
除此之外，便是想要借助洞庭龙君仙府当中的阵法，回到北域。
那或许是唯一通往北域的道路。
正是因此，刘越轩通知庄冥，接引这具枯骨，落叶归根。
“只要完成了，好处还是不少的。”
刘越轩咕哝了一声。
——
洞庭龙君仙府当中。
庄冥已经登上了龙君高位，获得了属于洞庭龙君的传承。
但他还没有完成最后的考验。
如今只能算是半个洞庭龙君的继承者。
最后一层考验，便是经过这洞府之中的阵法，进入北域，而究竟在北域作甚么事情，就连金龙也没有给予答案。
进入了北域，寻找洞庭龙君需要的答案，自己找到需要寻找的道路，也是一种无形间的考验。
“你想要干什么？”
金龙忽然出声。
高位之上的庄冥，舒展长躯，似乎想要解开仙府的阵法。
难道这是要放弃最后一层考验，就此离去？
金龙这般念着，眼神中略带失望，甚至有寒意一闪而过。
“自然是打开阵法。”
庄冥知晓金龙之意，也没有隐瞒此举之意，只是说道：“打开洞府，接引死物，随我入北域。”
金龙低沉说道：“想要携带其他存在，进入北域，你还没有这个资格……如今的你，只是初步通过洞庭龙君的考验，而并未成为真正的洞庭龙君，你可以进入北域进行最后的考验，但不足以携带更多的东西，进入北域。”
庄冥平静道：“不允许携带任何生灵，不允许携带任何存在？但我可否携带法宝丹药之物？”
金龙顿了下，才道：“此为防身之物，无妨。”
庄冥继续说道：“外边有具枯骨，已然死绝，目前便是我用以炼制法宝的材料，我携这法宝材料，进入北域，不算违背规矩罢？”
金龙陷入了沉默当中。
庄冥眼神如常，然而心中暗喜。
死物傀儡不好说话，点化过的更容易以言语说动，尤其是这种点化不久的，虽然具有古老存在部分影响，但基本就跟三岁孩童一般容易忽悠。
——
大德圣朝，苍云洞天。
守护神树的生长，比预料之中更快，毕竟是用了至宝，作为栽培。
而庄冥真身显化为人身，来到了真龙学府所在。
“真是稀客。”
内中传来淡淡的声音，道：“龙君日理万机，忙碌无比，竟然有闲暇来本宫这里。”
庄冥笑了声，说道：“大德圣朝，日渐兴盛，各地官府建设，均已稳定，朕也没有之前那般繁忙了。”
永恒公主平淡说道：“即便没有这般繁忙，龙君也不会到此才是，以龙君的性子，想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此，所为何事，龙君还是直言，无须拐弯抹角。”
庄冥停顿了下，才道：“确实有事，关于天荒与北域。”
永恒公主没有回应，似乎在等他继续开口。
庄冥这才继续说道：“公主可知，道宫阵盘被盗一事？”
永恒公主应道：“本宫原先不知，现在知晓了。”
庄冥说道：“事关太虚道人，此人出身北域，在天荒纵横无敌，九百年前，闯入道宫，在上古仙神尽数沉眠的时候，盗走了阵盘，如今他的龙身死在天荒北部，人身死于洞玄仙庭湖。目前来看，他一夜暴毙，在八九百年前，能够出手灭他的，唯有大神通者……”
永恒公主似乎陷入思索当中。
“人身与龙身？此言何意？”
“……”
庄冥这才想起，永恒公主从一开始，就认定他是南域领主之子，尽管后来诸多疑点，但是永恒公主似乎没有猜测过，他是继承了南域领主血脉的另一头真龙。
到了后来，此事不算什么隐秘。
但是永恒公主，对他有所顾忌，并没有对大德圣朝境内，过多探查消息，因此她对庄冥的印象，依然停留在南灵之子的层面上。
听得永恒公主此言，庄冥稍有迟疑，终究如实相告。
太虚清气化龙篇的玄妙之处。
聚圣山第十三真传的身份。
以及修行此法的真相。
随着庄冥开口。
这里陷入了沉默当中。
“……”
庄冥微微沉默。
南域领主，太古苍龙，仅次于祖龙的存在，逼近大神通者的存在，圣宫八灵之一……而南灵之子，身份也可谓极高。
失去了南灵之子的身份，便失去了一层上古时代的身份。
他只是后辈的修行者。
若在以往，他或许会考虑到是否被看轻了一些，但在如今，作为白圣君的弟子，作为圣贤的真传，庄冥并没有低估自身的身份。
失去了南灵之子的身份，失去了上古时代龙子的身份，但他还是诸天万界唯一的真龙神兽，他还是大德圣朝的龙君，他也还是白圣君的真传弟子。
他的身份光环，并没有失色。
反而因为是纯粹的后辈修行者，更让人觉得惊叹。
“很好。”
永恒公主这般说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
但庄冥素来是个揣度人心的人精，当即察觉到了语气的变化。
永恒公主似乎并不恼怒，反而稍微少了一些源自于身份上的矜持。
这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第九十三章 北域才是天界!
苍天者，至高无上，凌驾于大神通者之上。
而永恒公主，乃是苍天血脉，可谓天孙。
永恒公主的父亲，号称大殿元君，乃是天王殿的第一仙王，不但有着苍天之子的身份，还有着大神通者的修为。
相较之下，哪怕南域领主，圣宫八灵之一，太古苍龙，与之相比，在身份之上，也不免逊色许多。
南域领主尚且不如她，何况南灵之子？
如今庄冥不是南灵之子，不是太古苍龙的幼子，不但没有让他身份失色，反而让他显得更加亮眼。
不知不觉，永恒公主看着他的目光，似乎顺眼了三分。
“北域。”
永恒公主停顿了下，叹道：“东洲境内，天雾海域当中，圣宫废墟之处，有着通往北域的阵法，但圣宫破灭，阵法损毁。道宫之中，只有阵盘，才能接通北域……至于天南界，以及西方太华宫，都在上古时代，毁去了通往北域的阵法。”
庄冥微微皱眉，说道：“那么太虚道人，从何而来？”
永恒公主缓缓说道：“北域如今已经破灭，到处都是废墟，在无数仙神强者的争斗当中，不知有多少神战遗址，有些虚空裂缝，长久不愈，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有些生灵，坠入虚空裂缝当中，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若是他们在虚空裂缝之中，侥幸不死，就会落到诸天万界的某一界当中，就好比你当初未足铸鼎仙神层次，便坠入虚空，沦落下界。”
庄冥说道：“也就是说，太虚道人是这样来到了天荒？”
永恒公主应道：“据本宫探查，六万年来，没有人能够进入北域，只是偶尔有人通过虚空裂缝，降临天荒、东洲、天南界、西方、以及其他各界。”
庄冥沉吟思索。
其实北域未必有出无进。
或许有人侥幸入了北域，无法归来而已。
就好比太虚道人，离开了北域，坠入了天荒，无法归返北域。
但停顿了下，庄冥却发现有些古怪。
永恒公主对于北域，似乎极为熟悉。
而且不单是对上古时代的北域，而是对于当前的北域现状，都极为清楚。
——
天荒。
道宫。
高殿使匆忙来报。
“三殿下，不好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三殿下齐王，素来注重规矩，当即挥袖道：“好歹是道宫的殿使，拿出些气度来。”
“阵盘……”高殿使喘息不定，忙是说道：“阵盘有了线索。”
“什么？”齐王顿时一惊，急忙道：“阵盘有了线索？”
“阵盘操纵着道宫的阵法，适才阵法中枢之处，出现了变动。”高殿使说道：“阵法大致上没有变故，但是原先阵盘所在的位置，出现了变化，根据推算，应是有人尝试运用阵盘……”
“运用阵盘作甚么？”齐王面色变幻，说道：“太虚道人还没死？”
“应该已经死了。”高殿使低声道：“他的真龙之躯尚且陨落，人身更加活不下去，他的寿元早已耗尽，最多存留残念……现在看来，阵盘应该已经落在了其他人的手中。”
“谁？”齐王喝道。
“尚不清楚。”高殿使说道：“目前已经在衍算天机，但还不知道方向，但有个可能……”
“什么可能？”齐王皱眉道。
“太虚道人的龙身陨落了，人身不知去向何处，根据千年来的记载，他在晚年时期，只有两个执念。”高殿使没有卖关子，也不敢卖弄，立时又道：“他想要化身真龙，不受天门制衡，获得永生不朽，也想要回归北域。”
“真龙……”齐王瞬间想到了庄冥，但下一刻，脑海中又想到了洞庭龙君。
“洞庭龙君。”高殿使低声说道：“当时天师府借机拉拢洞庭龙君，在他那里修建了一座阵法，直通北域，可以求见天颜……这是当年的隐秘，直到劫数爆发，洞庭龙君陨落，才被我等知晓，前一次太虚道人来到道宫，他进入了典籍库，想必是查到了这一点，因为当初我等陷入沉眠时，史官正在记录典籍，写到了洞玄仙庭湖底下那一座阵法，他进入过典籍库，而这新记录的典籍，最先被他看到。”
“你怀疑太虚道人的真身，在洞庭龙君的仙府？”齐王沉吟道。
“不错。”高殿使应道：“小神还怀疑，有人目前正在借用道宫阵盘，打开通往北域的道路。”
“当真？”齐王面上露出激动之色，道：“借助道宫阵盘，能够进入北域？”
“应该可以。”高殿使道：“道宫的阵法破损了，但那边的阵法应该没有破损……尽管六万年，难以接通北域，但加上道宫阵盘，就不一样了，这大约也是太虚道人盗走阵盘的原因。”
“该死……”齐王面色微变，他听到洞玄仙庭湖有通往北域阵法时，并没有过多的激动，但听闻道宫阵盘可以打开这座阵法，思绪便有些激荡。
——
洞玄仙庭湖。
阎尊水域，洞庭龙君仙府。
阵法打开了一角。
庄冥毕竟已经坐到了那一张龙椅之上，获得了传承，已经有了资格控制这里的阵法。
而在阵法之外，刘越轩将太虚道人的遗骸送了进来。
通往北域的阵法，经由道宫阵盘催动，逐渐复苏。
——
然而此时此刻。
大德圣朝，苍云洞天，真龙学府之内。
庄冥则在永恒公主的口中，听到了他完全没有想过的事情。
“北域才是天界。”
“……”
“天荒、东洲、天南界、西域，以及北域，在诸天万界无穷修行者眼中，都属于天界，但实际上……在这个浩大的天界之中，只有北域，凌驾于天荒、东洲，天南界、以及西域之上。”
“……”
“东洲有圣宫天王，天荒有道宫天尊，其他各域均有大神通者，而唯独北域，没有大神通者。”
“为什么？”庄冥语气稍显沉重。
“因为北域的上下，无穷生灵，皆化于道。”永恒公主这般应道。
“那么……”庄冥停顿了下，道：“公主呢？公主为何对北域如此熟悉？不单是对上古时代，而且是对如今北域现状……”
“因为……”永恒公主轻叹道：“本宫的真身，至今沉眠于北域。”
第九十四章 苍天的真相
天荒。
洞玄仙庭湖。
庄冥以龙族传承秘术当中的虚影幻真之术，凝就出这一道虚影，具有本身二三成功力，如今得到了洞庭龙君的传承，并有洞玄仙庭湖东部水域的众妖运势，其中不乏妖神，对他起了极大的作用，此时所能施展的本领，已经足以镇压于目前时代中的所有仙神。
“通往北域的阵法。”
庄冥依然保持着龙身的面貌，左爪之下，以拘神禁术，困住太虚道人的遗骸，而右爪之下，则是道宫阵盘。
根据金龙所述，洞府之内的阵法，在上古时代，直通北域，然而上古大劫源于北域，那边已经是极为混乱的废墟，所以凭借阵法过去，极为凶险。
或许只有一半把握，可以到达北域，另外一半，则是迷失于茫茫虚空，经受无穷乱流。
但是到达北域，究竟会落于何处，金龙也不知晓，但那边必然是极为凶险。
此去不说是九死一生，也是差不多的。
好在刘越轩送来了道宫阵盘。
凭借道宫阵盘，可以操纵阵法，甚至可以衍生阵法，让他安然直达北域，甚至可以挑选落于北域的某一处。
这处凶险的阵法，变成了极为安全的通道。
当年太虚道人，便是想要凭借阵盘，安然进入北域，可惜他一夜暴毙……当然，即便不死，作为一头蛮荒野龙，未有真正传承，也打不开洞庭龙君布置于仙府中央殿宇的龙族传承法阵。
而三殿下齐王，对洞玄仙庭湖有直通北域的阵法，并不感到激动，直到听闻道宫阵盘可以运用这座阵法，才有些失态。
“阵法，阵盘。”
“两者皆在手，此去北域的路途，才算安全。”
“但是到了北域之后，吉凶难料。”
“那里是上古大劫的源头，潜藏着祖龙消失的奥秘。”
“你没有任何帮助，也没有其他线索，只能在北域当中，主动去搜寻相关的消息，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让洞庭龙君残念得以平息，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接任洞庭龙君之职。”
龙椅上的金龙，这般说来，在它眼眸之下，虚空不断变化，仿佛坍塌，仿佛破碎。
有一片茫茫无尽的虚空，呈现在庄冥的面前。
庄冥显露出万丈龙身，也是极为庞大。
但是这坍塌的虚空通道，足以容纳他的龙身。
“最后一次机会。”
金龙出声说道：“此时放弃，还来得及。”
庄冥看了它一眼，笑着说道：“我很是好奇，这最后一次机会，是不是洞庭龙君留给后辈传承者的？还是……你被点化了之后，反而优柔寡断了？”
金龙的眼眸，变得稍显冰冷，未有开口。
而庄冥也只是笑了一声，摇头摆尾，化作一道光芒，进入了虚空通道当中。
昂然龙吟，煌煌威势。
庄冥左爪之下的太虚道人遗骸，似乎还有本能残念，气息动荡，仿佛心绪浮动一般。
道宫阵盘，不断散发光芒，震动虚空。
片刻之后，便见虚空归复原状。
大殿依然死寂，先前的声势，仿佛不曾出现。
龙椅归于平静。
金龙盘踞其上，宛如死物。
只是偶尔眼眸处，似有光芒闪过，仿佛惊异，仿佛恼怒，仿佛迷茫。
——
天荒。
道宫。
“三殿下，已经可以确认，是洞玄仙庭湖方向，有人动用道宫阵盘，打开了洞庭龙君留下的阵法，进入了北域……”
高殿使躬身下拜，说道：“六万年来，北域有出无进，看来如今是出现第一位进入北域的人物了。”
齐王寒声道：“你亲自去洞玄仙庭湖走一趟，看看还能不能借助阵法，进入北域……而且，进入北域的人物，你须得查清，本王倒是想要瞧一瞧，究竟是哪一尊仙神，好大的胆量，未经本王许可，擅自动用道宫阵盘，擅自进入北域天界。”
高殿使忙是说道：“关于此事，先前已经派人前往洞玄仙庭湖……”
齐王俯视下来，沉声道：“你亲自去！”
高殿使忙是应道：“属下明白。”
——
东洲，大德圣朝。
聚圣山，苍云洞天，真龙学府。
庄冥陷入了沉默当中。
永恒公主透露出来的消息，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真正的天界，位于北域。
永恒公主的真身，沉眠于北域。
这一件事情，着实超出庄冥意料之外，几乎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龙族的血脉传承当中，具有诸般秘法，以及上古时代的些许秘辛，但并没有关于北域及天界的记载……或许，这是上古时代的常识。
正因为常识，反而被庄冥忽略。
这本不是隐秘，只要向上古时代的存在询问一声，便可知晓，但偏偏庄冥直到此刻，方是知晓。
“天界……”
庄冥深吸口气，在永恒公主这寥寥几句当中，便也听出了另外暗藏的意思。
东洲、西域、南天界、天荒，以及北域，都属于天界，凌驾于诸天万界之上。
然而，其中除却北域之外，皆有大神通者。
唯独北域，万物大道，苍天所在，凌驾于大神通者之上，便也凌驾于各界之上。
“北域之所以是真正的天界，便是因为北域的大神通者，超出了大神通者的境界，被尊为苍天的存在？”
庄冥忽然出声，问道：“苍天是天地大道的规则？还是大道中孕生出来的天地意志？或者是曾经的大神通者，超出了这个境界？”
永恒公主静静看着他，缓缓说道：“你说得都对，但说得也都不对。”
庄冥怔了下，沉声说道：“何意？”
永恒公主陷入沉默当中。
“公主？”庄冥眉头紧皱。
“你回去罢。”永恒公主轻叹了声。
“……”庄冥神色颇为复杂。
“时机到了，你会明白的。”永恒公主出声道：“或许到了某个合适的时机，本宫会告知你关于苍天的一切。”
“或许？”庄冥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或许。”永恒公主说道：“或许本宫永远都不会与你提及苍天的任何一切。”
“我明白了。”庄冥肃然，施礼道：“难为公主了。”
第九十五章 横贯虚空的通道
茫茫虚空。
无穷无尽。
有一道宛如彩虹般的光芒，横贯东西，延绵而去，不知长达几亿万里。
这便是虚空中的阵法通道。
虹光通道之外，无尽虚空乱流，便连仙神也须慎重，不但需要顾忌虚空乱流伤及本身，还要保证自身不会迷失方向，从而永世被囚困于虚空当中。
可是虚空之中的这条通道，抵御住了虚空乱流，连接两界，起点与终点，皆是明确，不会有迷失方向的风险。
“虚空如此危险，便是连仙神之辈，想要遨游虚空，都要万分慎重……可是上古时代的强大存在，竟然可以在虚乱流之中，构架出这样一条通道。”
庄冥心中感叹道：“横贯虚空，连接两界，何等壮举？”
龙族传承之中，没有这样的阵法。
所以这个阵法，并非出自于龙族，也并非出自于洞庭龙君。
龙族自恃体魄强悍，胜过诸天万界所有种族，只要修炼得足够强大，便可以抵抗虚空中一切乱流，所以进入虚空，无须畏惧，甚至横冲直撞，全无顾忌。
不过这一次，在洞庭龙君的传承当中，他也寻出了关于道宫的阵法。
道宫有一种阵法，须得大神通者炼制，炼制功成，一分两半，一半留于原处，另一半交与强大仙神，横渡虚空，到某一界当中，将之定下。
这件宝物，两半部件，位于两界，各自定下，便有感应，可以在茫茫虚空中，相互吸引，中间构架通道。
但是，洞玄仙庭湖之下的阵法，没有所谓大神通者炼制的部件，反而像是某位强大存在，在虚空之中，在乱流影响之下，一点一滴，打造出来的。
“制造这个通道的强大存在，并不是大神通者，这条通道，没有大道的痕迹。”
“这样制作的方法，极为笨拙，耗时长久，或许要耗费数万年之久，而且须得经受虚空乱流之苦。”
“能够具有如此本领的存在，不会是愚蠢之辈。”
“既然不是愚蠢之辈，为何以这样的方法，构建通道？”
“除非……”
庄冥心道：“避过大神通者？”
想要炼制连接虚空的阵法，需要请动大神通者出手，付出不知多么大的代价。
大神通者之下，再是强大的仙神，也如蝼蚁一般，并不是每一位都如南域领主那样，能够请动大神通者的。
洞庭龙君不愿成为道宫天尊的坐骑，已经失去了那一份香火情，它未必能够请动大神通者。
但是，庄冥觉得，真正的原因，或许是另一个。
“关于这座阵法的存在，洞庭龙君不愿被外人察觉。”
如果请动大神通者炼制阵法，那么这座阵法的存在，必然被大神通者所知，甚至今后紧急时刻，动用阵法时，会被大神通者所制。
若以这样笨拙的方法，在茫茫虚空中构建通道，虽然耗时耗力，长久劳累，但更为隐秘。
“这是它的后手？”
庄冥心中隐有些许讶异。
——
洞玄仙庭湖。
阎尊水域，中部殿宇之外。
刘越轩心血来潮，隐有不安。
他一手按住大衍算经，另一只手掐指算来。
“糟糕，要出大事。”
刘越轩倒吸口气。
他的谋划，只谋算在洞玄仙庭湖的范畴之内，虽然也考虑到了大渊和道宫的存在，但那从来不是源自于这道宫阵盘。
道宫阵盘，提早将洞玄仙庭湖的变化，暴露在了道宫仙神的眼前。
若真是道宫阵盘有了变化，那么此刻道宫的仙神们，必然会前来探查洞玄仙庭湖。
“我虽天赋无双，惊才绝艳，冠绝当代，可是修行尚浅，又不是庄冥这种汇聚了东洲气运的家伙，只怕抵挡不住道宫的仙神。”
“照目前来看，洞庭龙君的仙府，中部殿宇当中，只有庄冥这唯一真龙才能打开，他的考验应该不会遭受影响。”
“那么我逃出洞玄仙庭湖，置身事外，将会如何？”
“不妥，东部水域已经被收服，算是大德圣朝的旁支，又有敕符所在，一旦放弃，便如放弃大德圣朝的疆土……这些年来，大德圣朝只有扩张疆土，从来没有割地之举，我若开此先例，必然折损大德圣朝一往无前的运势，此举不妥。”
“再者说了，庄冥一旦作为洞玄龙君之位，那么洞玄仙庭湖都是大德圣朝的分支，此时我若逃去，洞玄仙庭湖如被血洗，折损的还是大德圣朝的国力。”
刘越轩这般念着，取过官印，连忙联系庄冥。
——
东洲，大德圣朝，聚圣山。
庄冥接到了来自于刘越轩的求援。
“嗯？”
庄冥略有惊异，旋即转为赞赏。
刘越轩若是选择置身之外，逃出天荒，他不会怪罪。
但是刘越轩终究选择了死守洞玄仙庭湖。
“你决定了？”庄冥忽然这般问了声。
“还得你来决定。”刘越轩的声音传来，道：“你才是龙君，才有决定一切的权力，何况……我这个决定，是建立在你成为洞庭龙君的基础上，你若没有把握成为洞庭龙君，没有把握收服洞玄仙庭湖，那么我何必死守？你若有把握，那么这就是大德圣朝未来的疆土，他们就是大德圣朝未来的子民，损失的还是大德圣朝的国力，我既然在此，也不能给你留一座空的洞玄仙庭湖罢？”
“……”庄冥出声说道：“朕会派遣一批精锐，前去支援，随你调配，但暂时还不能暴露出大德圣朝的痕迹。”
“我自有主张。”刘越轩这般说来，道：“而且，我只想着拖延时候，而不是想着死战……目前帮助它们死战，却也无用。”
“你如何考虑？”庄冥问道。
“先让他们领略一番天荒道宫的霸道。”刘越轩缓缓说道：“若直接替它们挡下了劫数，它们不会领情，等它们经受了劫数，才知道太平的安稳，才知道平安的可贵，那么我等出手，才会收获到更多的感激……虽然这些妖族不似人族那般精明，但道理是相通的，并且如此行事，它们的感激，会比人族百姓，更加纯粹。”
“洞玄仙庭湖的战事，交给你了。”庄冥说道。
“好。”刘越轩语气淡然，胸有成竹。
第九十六章 北域死地
茫茫虚空。
这一道虹光，自天荒洞玄仙庭湖而起，通向北域未知之地，相隔不知多少万里。
这道阵法通道，看似纤细，实则高达万丈，宽亦万丈，只是距离过长。
“这是洞庭龙君的手笔？”
“在虚空乱流之中，不受阻碍，暗中修建出了直通北域的虚空通道，不知花费了多少万年，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
“在记载当中，是天师府招揽洞庭龙君，从而布下阵法。”
“可如今看来，或许是洞庭龙君修建阵法，被天师府察觉？”
“又或者是，洞庭龙君修建这一条虚空通道，缺失了什么，借机向天师府靠拢，补足这条通道。”
“天师府给洞庭龙君修建阵法，或许还是这条龙族强者遮掩在明面上的手段。”
庄冥这般念着，心中对于这位洞庭龙君，隐隐有些复杂之感。
按道理说，他继承了南域领主的血脉，在某种程度上，应该更倾向于南域领主。
但此刻，他却隐约觉得洞庭龙君，或许要在南域领主之上……至少，在他目前认知当中的南域领主之上。
两位龙族的至强者，都不是寻常之辈。
尤其是这位洞庭龙君，可以耗费无数精力，耗费无数时日，这等毅力，何等惊人？
“洞庭龙君，拥有这等毅力，又有拒绝道尊的魄力，更有本身强大实力，并且……镇服洞玄仙庭湖所有妖族，独立于天荒所有妖族之外，自成一方势力，足见它格局不浅。”
“从暗中修建虚空通道来看，它与天师府在明面上的那些接触，只是借机掩人耳目，瞒天过海。”
“若真是如此，这位洞庭龙君，真不是泛泛之辈，有这等本领及地位，绝不是因为仗着龙族得天独厚的优势。”
“从眼前来看，它应该在谋划些什么。”
“它这样的强者，近乎于大神通者，却陨落于大劫之初，与暗中修建虚空通道背后所谋划的事情，有何关联？”
庄冥这般念着，看着左爪之下，拘神禁术当中的太虚道人。
太虚道人已经陨落，只剩下了遗骸，内中隐约还有不灭的残念，但不足为惧。
况且，以庄冥如今的本领，就算太虚道人是装死，就算太虚道人还在全盛之时，也无须过多顾忌。
天门破开之前，太虚道人也局限于铸鼎之下，而天门破开至今三十多年，太虚道人就算活着，也难以达到庄冥这样的层次。
至于太虚清气化龙篇，内中虽有缺憾，但已经被庄冥借用大衍算经当中的算己篇所补足，又有了南域领主的太古苍龙血脉，乃是真正的龙族，已经没有了破绽。
别说太虚道人只是传道者，就算是这一门功法的创造者，也根本无法在功法的方面上，来克制庄冥。
“太虚清气化龙篇，源自于北域，传至于前辈之手，因前辈流落天荒，这一门功法也来到了天荒。而在前辈陨落之后，这一门功法落在了某一位上古强大存在的手中，不知是何缘故，放在了聚圣山……”
庄冥轻声说道：“追根究底，我能得获这一门功法，有了今日的成就，源头也在前辈身上……无形之间，前辈有恩德于我，今日送你归返故乡，好生安葬，你也该安息，散去这一缕残念了。”
他这般说着，神色微凝，看着这具遗骸。
太虚道人的遗骸，没有动作。
但隐隐有气息的变动。
虚空通道之中，寂静无声，亦无风雨。
然而气息变动，隐隐有了风。
风声中，似乎有微弱的言语。
那是不灭的残念。
“凌……合葬……”
“……”
庄冥为之默然。
合葬？
“凌”指的是什么人？
他看向太虚道人的遗骸，只觉得太虚道人的遗骸，又变得平静。
死了上千年，先前残存的一点法力，因为察觉到了庄冥在经历洞庭龙君的考验，故而凭借残念，催动道宫阵盘，耗尽了法力，如今又凭一点执念，道出了心中所求。
此时此刻，太虚道人这点残念，又微弱到了极点。
以庄冥的本领，足以把他残念尽数抹灭，但是究其源头，太虚道人算是有恩于他。
“待得到了北域，希望你能说得清楚一些。”
——
这是一片莽荒大地，无边无际。
草木不生，生灵难存。
这里只有一片死寂。
这里也成了一片死地。
上古大劫，引动无数强者出手，将这里毁灭了一遍又一遍，灭尽了所有的生机，哪怕历经六万年，天道循环，四季轮回，这里依然没有恢复上古年间的生机。
然而就在这一日，死寂不变的这片天地，迎来了变化。
苍穹忽然破碎，宛如瓷器一般，轰然破裂，显现出无穷无尽，具有无边乱流的虚空。
而就在虚空之中，有龙吟之声，骤然响起。
但见一尊真龙，从虚空探出头来。
它扯开了虚空，然后从虚空中脱离出来。
万丈之身，呈现于天地之间。
万丈龙躯的身影，覆盖这片荒野大地，瞬息之间，如是遮天蔽日。
顷刻之间，雷霆闪烁，狂风暴雨。
但见那万丈天龙，摇身一晃，顿时风雨骤停，龙身消失不见，只在半空之中，有了一道人影。
“这是哪里？”
这人影身着金纹白衣，面貌清俊，颇有出尘脱俗之意，然而眉宇之间，却又有着几分执掌权柄的威严之意。
他左右扫了一眼，眉头顿时骤起。
这是一片死地，只有砂石尘土。
感知范围之内，没有任何生灵。
莫说飞禽走兽，便是蝼蚁虫豸都不曾有。
草木不生，水流不动。
这里连水，都是死水。
不知为何，哪怕到了庄冥这样的修为，站在这片地界，都有一种难言的悸动。
或许正是这种无形的压力，让所有的生灵，都无法在这里生存。
他再度放出感知，依然一无所获。
茫茫千百万里，除却砂石尘土，死水幽潭，没有其他物事。
“上古年间，这里就是死地？洞庭龙君暗中修建的虚空通道，才选定了这个地方？”
“还是因为大劫的缘故，才让这里变成了一座死地？”
“继续留在这里，只怕也同样是一无所获。”
庄冥停顿了下，终究选定了一个方向，使出九霄清云光，化作一道光芒，朝着天际而去。
第九十七章 死地之外
莽荒大地。
距离庄冥所在地界，约莫六千余万里处。
这里同样是蛮荒野外，但却是山脉起伏，虽然青山绿水依然少见，但已有草木生长，也有生灵繁衍，有着飞禽走兽，也有蝼蚁虫豸。
黄沙枯草，灰尘满天。
吼地一声！
但听得一声兽吼，有一头丈许来高的猛兽，宛如狮虎，头生独角，扑杀了出来。
这猛兽瞬息三五里，立时扑倒了前方一株青树下的异兽。
那异兽约莫五尺高，比之于这头猛兽，显得体型甚小，顿时被这独角狮虎扑倒，它正待挣扎，那独角狮虎张开血盆大口，咬在了它的脖颈处，瞬间这异兽便失去了抵抗之力。
这独角狮虎，咬死了异兽，当即爪牙并用，将它撕扯开来。
正待它开始吞食的时候。
咻地一声！
一道光芒，穿破虚空。
独角狮虎昂然咆哮，侧身躲开。
但它的背后，依然被那光芒擦过，留下一道血痕，瞬间渗出血来。
而那光芒，越过十里，插入了一座山丘中。
轰然一声，山丘塌陷，将那光芒也埋葬其中。
隐约能见，那光芒本体，只是一支食指粗细的箭矢而已。
“厉害啊。”
在另外一边，有五人现身出来，皆身材魁梧，筋肉虬结。
他们只在身下，围了动物皮毛，而赤着上身，各执兵刃。
当头一人，手中拿着一张骨弓，背后一个箭筒，有十几支箭，显然刚才那道光芒出自于他的手中。
他们均是气血强盛，体魄强悍。
从先前那道光芒来看，他们若放在外界，至少能与金丹级数的真人并肩。
但他们显然不是修行道门正统功法的金丹真人。
他们反而是修成了横炼之体的存在，越过了人身的界限，超出了武道宗师的境界之上。
“……”
那独角狮虎，微微张口，龇牙咧嘴，目露凶光。
它这一类猛兽，素来记仇，但更能审时度势。
若来的只是一人，它必要猎杀对方。
但来了五个，它未必能够猎杀功成。
“小心，这家伙要跑。”
手执骨弓的男子，张弓搭箭，沉声说道：“你们围住它，封了它的退路！今天好不容易遇见这么一头大的，不能让它跑了……”
平常时候，他们不会捕猎独角狮虎这种强大的猛兽，因为这容易让自家出现伤亡。
但是这里，距离部落太近了。
不除掉它，它会对部落造成威胁。
就算它不入部落中，但是外出的族人，一旦遭遇了它，恐怕难逃一死。
这一次，他们五人一同外出捕猎，机会十分难得……若是平常，单独出来捕猎，遇见这独角狮虎，恐怕自身难保。
——
荒野死寂之地。
庄冥化作光芒，瞬息万里，划破天穹。
这里距离他出现的地方，已经有了五千万里。
但这五千万里的范围，他没有见到任何生灵，甚至没有看到花草树木，只是越往前去，地势越是复杂，隐约有了山脉起伏的模样。
“嗯？”
庄冥忽然停了下来。
他隐隐觉得，前方有一层难言的壁障。
这一层壁障，对他来说，并不难破。
这一层壁障，似乎分隔两界。
颇有些四象封魔阵的意味。
但是四象封魔阵，是内外隔绝。
可是这一层壁障，极为古怪。
好像是因为阵法的排布，从这里往前去，越过壁障，并不是难事，但是庄冥隐隐觉得，他若是越过这一层壁障，想要调头折返回来，便会极为艰难。
“这一层壁障，为何存在？”
庄冥心中思索，他一路飞遁，感知放出，没有寻到任何物事，没有任何变化。
这片大地，确实只是死地，他留下来，必然也是一无所获。
他这般想着，却见壁障之外，约莫千里的地方，土地间有蝼蚁虫豸之流。
壁障之内便是死地，壁障之外便有生机。
庄冥仔细思索过后，确定自身留下，恐怕也寻不出什么古怪，终究一步迈出，越过了这一层壁障。
——
一步迈出。
两界之隔。
庄冥忽然觉得身上似乎脱去了一层枷锁。
令他感到悸动的气息，忽然消散了去。
外界风轻云淡。
他感受到了生机。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庄冥回望一眼，却也没有过多停留，而是往前而去。
他遁光越过万余里，见到了许多生灵。
这片大地，依然是莽荒之地，草木稀疏，黄沙尘土，偶尔有蝼蚁虫豸，飞禽走兽，但却没有什么成精化妖的存在，均是懵懵懂懂，没有灵智。
但继续往前，草木虽然还是稀疏，但比之刚才要密集一些，甚至他看见了一片树林，内中还有一汪池水。
只是这树林并不大，只有方圆六七里。
“还算不错，越是往前，越有生机。”
“太虚道人既然出身北域，足见北域之中，人族没有死绝于上古大劫之中。”
“再往前去，或许会有人族栖息之地。”
庄冥这般念着，身化虹光，继续往前。
然而他继续往前数百万里，才都未有见到人迹。
不过这里的生灵，已经有了开启灵智的存在。
山脉起伏，青山绿水，有野兔鹿羊，也有豺狼虎豹，不乏精怪妖物之流。
但庄冥抓住了几头小妖，却发现这些小妖，懵懵懂懂，在山林野外之间，还是弱肉强食，并没有接触过人间俗世，只算是更加精明，更加强大的懵懂野兽而已。
庄冥并不气馁，既然越是往前，便越有变化，他便继续往前。
再往前去，未有多远。
他在感知当中，便察知到了人的踪迹。
距离甚远，但至少出现在了感知当中。
“好！”
庄冥心中甚喜，驾驭遁光，朝着那边过去。
他遁光速度加快，没有停留。
因为再停留片刻，那边的人，就要死了。
——
吼地一声！
独角狮虎，竟然在这个时候，血脉激发，在临死的逼迫之下，开始生出另一只角，身上长出了鳞甲。
“糟了！”
“它激发了血脉！”
“快些将它打死！若晚了一些，它鳞甲生成，我等的刀剑箭矢，恐怕都伤不了它！它立于不败之地，我们部落都有灭亡的危险！”
这五个部落青壮年，惊呼出声，显得十分惊恐。
但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那独角狮虎，体型更加巨大，足有三丈来高，宛如一座山丘，它浑身遍布鳞甲，爪牙愈发锋利，头生双角，眼眸杀机更盛！
“杀不了它了！”
“快逃！”
“走！”
几人四散而逃！
而独角狮虎，猛然咆哮，震慑八方，虎威摄人心！
五人竟然有种难以逃命的震撼之感。
“完了！”
五人心中皆有绝望之感。
然而就在这时，天地倏忽而变。
第九十八章 灵界三十六域
独角狮虎，血脉激发，头生双角，遍布鳞甲，身高暴涨至三丈余，气血凶厉，气势都暴涨一大截。
原本五人合力，有意尝试围杀这头独角狮虎，然而此时此刻，突遇这等变故，竟然连逃命的想法，都尽数被威势慑服。
就在五人为之绝望，认命受死的时候，便见天地变色。
阴云骤然而声，雷霆闪电，狂风暴雨。
五人尽数低伏下去，颤颤发抖。
而就连刚刚血脉激发，即将变成黑鳞神虎的这头猛兽，都失去了刚才的凶威，匍匐了下来。
“糟了……”
为首的男子，已经连手中的骨弓都无法捡起。
骤然而生的变故，引动了天地的变化，并没有让他觉得多出一线生机。
恰恰相反，他心中愈发沉重。
忽然到来的，显然是更加强大的存在，比之于黑鳞神虎更加凶悍的强者，能够让天地都为之变色。
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间，面对这样的强者，绝不是什么好事。
这里号称天地的尽头，出现在这里的，十有八九，是绝世凶兽。
这男子心中沉了下去，脑海中闪现出了妻儿的音容笑貌。
然而没等他升起更强烈的悲伤与恐惧。
便见天穹之上，落下一人来。
“这位道友。”
——
场中为之寂静。
黑鳞神虎匍匐在地。
五人均是面露敬畏之色。
而在半空之处，则有一人，凌空而立。
庄冥身着金纹白衣，在赤着上身，围着皮毛的五人面前，风格差异极大。
而匍匐在地黑鳞神虎，则有一种极大的恐惧。
来者酷似人族，又主动开口，询问那五人，显然更加偏帮人族，对它这更加强大的妖兽，则视而不见。
如今看来，处境不妙。
而庄冥则是另有想法。
他从天荒来到北域。
在这里，对他来说，没有同族，没有敌友。
他确实更倾向于在这五人身上，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对这个世上有一些基本的了解，但他没有诛杀黑鳞神虎，也是因为他留有忌惮，如若这五人不愿多言，或者言语不实，他还能从这头黑鳞老虎身上入手。
从降临北域以来，这一路遁光飞行，越过数千万里，终于眼前这一批人，还有这头堪比金丹圆满巅峰真人的老虎，对庄冥来说，也是颇为难得，甚是珍惜机会。
当然，既然在这里遭遇了修行者以及大妖之类，也就代表着他继续往前，还会继续遇见。
——
北域是弱肉强食的地界。
这里充满了荒凉。
这里以强者为尊。
在庄冥强大到极点的气势面前，这五人均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里名为观灵域。
此处是观灵域之下的一处部落驻扎之地。
这里黄沙漫天，草木稀疏，生灵甚少，所以驻扎在这里的部落，同样人丁稀少，寿元偏低，幼儿难活，一旦得病，便有将死之危。
至于那头黑鳞神虎，也如实相告，它来自于邀灵域，四处游荡，当年捕猎求生，如今捕猎是为血食修行，不知不觉间，游荡到了这里，它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观灵域，还以为在邀灵域的地界。
“……”
庄冥略感无奈，他忽然发现，在场五人以及这头黑鳞神虎，都算是这周边的一方强者，但见识极少。
尤其是这五人，自幼生长在部落当中，在周边捕猎求生，哪怕拥有堪比金丹级数真人的体魄，可谓横炼之躯，但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方圆万里的范围之内。
这对于任何一位堪比金丹真人级数的存在来说，不亚于囚笼一般的范围。
但他们五人，自出生起，便没有超出过这个范围。
更无言的是，他们活得懵懵懂懂，只知道自家出生的地方，叫做观灵域，而自家部落是观灵域的其中一座部落，他们只对周边部落的名称熟悉，而对于其他的部落，全然不知。
他们不知道观灵域有多少部落，他们不知道什么是观灵域，他们不知道更加遥远的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风貌。
“多谢。”
庄冥这般念了一声。
其实这样的人，在东洲也并不少。
许多百姓，懵懵懂懂，只对自家所在的村庄及小镇有所了解，只知道如今是在大德圣朝之下。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大德圣朝代表的是什么，他们并不知道自家村镇之外又是什么样的风貌，更不知道大德圣朝之外，又是什么样的风光。
他们对外界，一无所知。
“恩人……”那拿着骨弓的青年，忽然说道：“我们都是莽夫，只懂得抓些猎物，养活自己，但我们部落当中的大长老，却是出去闯荡过的人，他虽然老了，但学识很高，或许你想要知道的东西，可以向他老人家询问一番。”
“哦？”
庄冥略有惊讶，当即点头。
这五人修为不高，他们的部落自然也不会远。
至于那头黑鳞神虎，瑟瑟发抖，万分恐惧。
“你随行罢。”
庄冥这般说来。
黑鳞神虎当即松了口气，但又万分忐忑。
既然随行，便不会立时要它性命，但会不会到了部落，更方便宰杀？
跟随在这尊强者的身旁，是福是祸？
它这样想着，无奈的是，身不由己，由不得它自己选择。
——
观星域。
赤虹部落。
这座部落，人口不足两百，但均是体魄强悍，几乎堪比当年庄冥初见时的龙卫部落。
但未足两百人的部落，却有着不下于十位堪比金丹真人的横炼强者。
庄冥稍微了解一下，才知晓各方部落，皆为捕猎而生，而且为了争夺更加适合生存的地方，部落之间也经常爆发冲突，血战常有，死伤不少。
“这是不断沐浴在鲜血当中的部落。”
“不断有人死去，所以人口不多。”
“但存活下来的青壮年，都算是百战的精锐。”
“如今的北域，竟然变成了蛮荒之地。”
“是因为大劫之后，覆灭了上古的文明，还是……上古时代的北域，也是这个样子？”
庄冥这般念着，已经随着五人来到了部落当中。
——
这五人在部落当中的身份，显然颇高。
部落中不少人朝着他们施礼。
但看向庄冥的目光，则是惊异。
无论从衣着打扮，还是从面貌皮肤，还是行为举止，气质风度来看，他都与这个部落，格格不入。
尤其是些部落中的强壮少女，正值花季，看着来人，眼神中熠熠生辉。
也有上了年纪的妇人，嗤之以鼻，认为不够强壮，便不够强大，也不够阳刚英俊，所以她们的目光放在了后面的那头黑鳞神虎身上。
“我的天！那是什么大妖？”
“独角狮虎？不像……”
“严首领竟然降服了这样的凶兽？”
“不愧是部落中最强大的男人。”
……
被称为严首领的男子，正是手执骨弓的男子，他神色有些尴尬，讪讪而笑。
庄冥并未在意，只是面带微笑。
反倒是那黑鳞神虎，心中颇是不服，若说是这白衣男子将它降服，它便也认了……就凭这五个家伙，也配降服自身？
无奈如今随行而来，也不敢发怒，乖巧得如兔子一样，跟随在后。
“你们都先留在这里，我带恩人去见长老。”
严首领转过头来，这般说着。
他神色极为严肃，有些警惕。
这里是部落当中，而自称庄冥的神秘男子，将要跟他去见大长老，一旦离开这里，这头黑鳞凶虎若失去压制，后果不堪设想。
而余下四人，也都正色点头。
庄冥没有开口，实际上他在这里，这头黑鳞凶虎便翻不了风浪，但他没有多言，任由对方自行布置。
只不过，黑鳞凶虎，足以屠灭这座部落，留下这四人，也制衡不住。
这头黑鳞凶虎，也是这般想，眼眸中略带不屑，但它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
——
部落之中。
庄冥见到了被尊称为长老的那位老人。
这个老人，确实与部落中的其他男子不一样。
老人身着长衫，木房里摆放着雕像，有着一卷又一卷的竹简。
比起充斥着血气的部落男子，这老人身上，隐有一股读书人的气度，只不过……老人毕竟是部落之人，身材依然高大粗壮，皮肤也有些偏黑，让这一股气质，变得不大明显。
“多谢道友。”
老人施了一礼。
这是一种不同的礼数，施礼的姿势让庄冥觉得陌生。
至少庄冥在东洲与天荒，并没有见过。
“前辈客气。”
庄冥笑了声，说道：“不过降服一头黑鳞凶虎而已。”
老人叹道：“对你来说，或许只是降服黑鳞凶虎，对于部落来说，或许就是灭亡的灾劫……他们五人是部落最强的勇士，如果他们死了，会有很多族人饿死，也会有其他部落来奴役我们。”
他言语之中，充满了复杂的感叹之色。
而他的修为，却还远不如那个手执骨弓的严首领。
这老者在年轻时，或许已经是横炼之身，超出武道宗师界限之上的存在，但如今年老，气血枯败，已经不如严首领那五人。
在这样以力为尊的部落当中，这老者却用他的学识，让族人对他同样充满了敬意。
“敢问道友来到观星域最北部边缘的荒凉之地，所为何故？”
老者忽然问了声，看着庄冥的目光中，有些复杂，旋即似乎想起什么，又道：“若有帮得上忙的，老朽必然尽力相助……若道友觉得不方便，老夫便也不问。”
他这是害怕，贸然询问对方的意图，一旦对方不是善类，或许会灭口，祸沿部落。
庄冥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也不点破，只笑了声，说道：“我是追逐一头异兽过来，费了不少精力，终于将异兽斩杀，却发现这里是一片荒凉死寂之地，适才又恰巧遭遇了严首领等人，顺手救下……我素来喜好游玩，此地虽无风景，但也颇为好奇，想要回去与族人讲一讲在此的遭遇。”
老者眼神略有讶异，却也还是说道：“这里是观星域，灵界三十六域之一，但却也是灵界最荒凉的一域。”
庄冥缓缓说道：“可是这也太过荒凉了一些，我遁光飞行甚远，也是耗费了许多时日，才遇见严首领他们。”
老者面色骤然一变，惊道：“你莫不是入了坠灵域？”
庄冥怔了下，道：“什么是坠灵域？”
老者问道：“你不知道坠灵域？”
庄冥摇头道：“我不知晓。”
老者眼中更是惊异。
严首领他们，在灵界之中，修为不算高，为了保护部落，为了维持生计，从未远离部落周边，而且一生所求，只为生存，一切心思，都在如何维持生计上面，对外界一无所知，可谓井底之蛙。
但是这个年轻人，既然喜好游玩，并且有着轻易降服黑鳞凶虎的本领，为何不知坠灵域？
这在整个灵界，都不是什么隐秘。
除非，此人不是灵界之人。
“你不是灵界之人？”老者忽然惊道。
“……”庄冥微微点头，道：“不是。”
“难怪……难怪你这一身打扮，行为举止，言语口音，都与灵界不同。”老者有些感慨，道：“听说灵界之外，还有其他地界，老夫也只是听闻，未曾想过，今日居然能见界外来的强者。”
“老先生。”庄冥说道：“我无意间进入了灵界，不知道这灵界的一切，还请老先生教我。”
“道友客气了。”老者忙是摆手，苦笑道：“老夫不过只是走出了部落之外，在观星域其他各处游历过，也见过邀星域和望星域的人士，学得读书写字，翻阅过几本书籍，别说整个灵界，对于目前观星域的历史以及如今的势力，种种风土人情，各地的轶事典故，也只是一知半解。”
“那就请老先生将所知晓的，尽数教我。”庄冥这般说来，道：“初来乍到，恐有失礼之处，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
老者不疑有他，便也开始讲述他所知晓的观星域、邀星域、望星域以及只在典籍中读过的坠灵域。
庄冥仔细听着，颇为认真。
这老者已经算得是部落中的博学智者。
在北域当中，一般人甚至难以说清自己所在地域是哪一域，只能知晓自己所在的是哪一座部落。
像是老者这样，知晓半个观星域，甚至涉及到其他地域，着实是极为罕见。
第九十九章 揭石城，祭神盛会【一】
灵界三十六域。
但坠灵域不在三十六域当中。
这座小部落当中，只有老者识字，他在外求学归来，如今也在教导孩童读书认字，可惜部落当中笔墨纸砚之类，只有他刻在竹简上的文字，充当书籍。
更让他无奈的是，在这蛮荒之地，以力为尊，强者为上，他虽然因为有些学识，被部落之人稍微看重一些，但整体来说，部落当中仍然以强者为尊。
所以这些孩童，以学习捕猎，锻炼自身为重，愿意让自家孩童来认字的，寥寥无几。
而来到他这里学习的孩童，十个有八个，不能静心认字，学得一塌糊涂。
老者讲到这里，显得十分无奈。
“早年老夫外出游历，曾听闻望星域的朋友提过一些传说，但也不知真假。”
老者说道：“道友想必也清楚，世间许多传说，有些确有其事，有些纯粹是前人杜撰，难辨真假，不过，既然道友是游玩为主，这些传说故事的真假，倒也不那么重要了。”
庄冥点头说道：“老先生说得是。”
老者沉吟着道：“关于坠灵域，涉及到遥远时代的仙神，据说那是能够搬山填海，移星换日的存在，但它坠落在了那里，它死后的威势，在历经无穷无尽的岁月，依然不灭，导致那片大地，寸草不生，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在那里存活，好在道友没有进入那里……听闻再是强大的人，进入到那里，都为为之暴毙。”
庄冥神色肃然，他确实感受到了无形的悸动。
但那不像是一种威势。
而只是一种无形无质，但弥漫于数千万里之内的一种气息。
这种气息，不知源头，不知来自于何处，不知源自于何物。
但强大如他，也有一种难以喘息的悸动之感。
在这样的威势之下，确实不会有什么生灵可以在那里生长，在圣君历之前，诸天万界修行最高的是真玄九印，这样的存在也无法在深入所谓的坠灵域。
这样的传说，老者也不能确定真假。
但庄冥觉得，未必虚假。
“坠落于那里的上古仙神，不知叫做什么，但那里叫做坠灵域，在很多地方，便称它为神灵。”
老者说道：“这里叫观灵域，但就不知出处了，根据我那位朋友说，指不定就是因为在这里，可以观看到当时的仙神陨落，所以这里才叫做观灵域……不过这种猜测，只是他自己说的，连典籍上都没有记载。”
庄冥微微点头，又道：“这里往南，就是坠灵域，那么继续往北呢？”
老者说道：“临近邀灵域，但是再往北，老夫也不知晓了，倒是观灵域当中，大大小小的部落，各地的山川河流，老寨石城，老夫倒是知晓，早年还自行绘画过一幅地图，准备留在部落，留于后人们。不过已经二十多年了，听说观灵域也改变了不少，这地图上面，恐怕也不准确了。”
他转身进去，取过一张巨大的狼皮，上面画着一大片地势图，标注着许多文字。
“道友若不嫌弃，就送与道友，也算留个纪念。”
“多谢老先生。”
庄冥施了一礼。
老者又点了点头，说道：“今夜就请道友，留在部落中，你救了严首领他们的性命，也该让他们款待一番，明日正好在揭石城有祭神的盛会，道友可以去看看热闹。”
庄冥看着手中的狼皮地图，揭石城距此约莫八千余里。
对于修行人来说，八千里范围，并不遥远。
——
从老者房屋里出来。
庄冥回望一眼，眼神中有些复杂。
这老者是部落中学识最高的人，但实际上，他的学识若放在外界，是十分浅薄的。
这老者有心要让部落的人，读书识字，在以力为尊的时代，懂得文字，懂得礼数，懂得更多的东西，但他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魄力，改变现状，改变这个蛮荒的世界。
老者年轻时，有着超出部落同辈年轻人的魄力和胆识，所以他外出闯荡，但显然在外闯不出多少名堂，所以回到了家乡。
这个老者，有心改变，但没有过人的才学，注定在这部落之中，过完平庸的一生，只是比起部落中其他人，他至少见识过外界的精彩，也不枉此生。
只是，对他来说，外界的精彩，便是部落之外，观星域的其他地方，以及从其他地域过来的人。
或许相较于庄冥的格局而言，他依然是格局极小的“井底之蛙”，但他已经超出了部落外，只是不知为何，在庄冥心中，隐隐有些惋惜。
这个垂暮老者，无力改变现状，但依然挣扎着改变现状，终究是无法完成心中所愿的，在他身上，有一种残阳落幕的悲凉。
“严首领。”
庄冥迎向了手执骨弓的男子，说道：“老先生与我说，明日揭石城有祭神盛会。”
严首领神色顿生复杂，旋即点头道：“明日我与恩人同往。”
黑鳞神虎低吟一声，看向庄冥的神色，依然忐忑。
庄冥平静道：“你随我同往。”
黑鳞神虎不知是悲是喜，低下头去。
——
入夜。
部落当中，款待庄冥。
烈酒烤肉，也仅是如此而已，在荒野的部落当中，没有什么美酒佳肴。
而老者没有出席，但他命人召去了那位严首领。
对庄冥来说，整个部落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严首领。”
老者叮嘱道：“能够轻易降服黑鳞神虎的人，不会是平常人，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强者，或许要比揭石城的巫师们还要强大。这个人来自于灵界之外的其他界，那是很遥远的地方，遥远到不可想象，你跟他同去揭石城，万不能得罪，也不要探听他的想法，只带他游玩，不要有别样的心思，事后送他离开，大约这辈子也难再相见了，咱们也攀附不了……不过这一路去，他若是愿意给你一些好处，你也不能拒绝，也许对部落来说，足以受用好几代人。”
严首领神色肃然，应了一声。
而在外边，庄冥微微一笑，饮了口酒。
这老者谈不上聪慧，许多事情的判断谈不上准确，但确实区别于部落中这些直性子的青壮男子，至少还是分辨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可惜……”
第一百章 受到祭拜的神像
翌日，清晨。
庄冥、严首领、以及一头足有三丈高的黑鳞神虎，离开了部落。
这头猛虎，高达三丈，背后也颇宽敞，加上法力护持，如同平地。
庄冥和严首领，便坐在上面，由猛虎赶路，他二人在上面闲谈。
黑鳞神虎颇感屈辱，还是独角狮虎的时候，都不曾受过这般屈辱，哪知晋升之后，居然被人骑在了背上……若只是那年轻男子，便也罢了，但是手执骨弓的家伙，也配骑在自己背上？
黑鳞神虎这般念着，心中暗想，如果这年轻人走了，它迟早要吃掉这个叫什么严首领的家伙。
“关于这揭石城的祭神盛会，严首领知晓多少？”
“这是在我祖父那一辈就有的盛会了，已经有百余年。”
“百余年……”庄冥心中念了一声，对寻常人而言，百余年已经是相隔数代，但对于修行人而言，恍如昨日，再相较之于上古大劫后至今的六万年，这百余年只算近日。
“揭石城倒是有两百多年。”严首领说道：“原先是一个强大部落，用石头围绕着部落，建成了观星域最牢不可破的地方，在两百年前，他们强大的首领，好像突破到了传说中的真玄境界，扩展了部落……他们部落的内部在中心，外边用石头堆砌起来的，则容纳外人交易，以物换物，久而久之，就叫做揭石城，而他们的首领，自称城主。”
“那这祭神盛典呢？”庄冥问道。
“听说百余年前，天灾人祸，食物缺乏，死了很多人，后来有个小部落，在地面下，挖出了一尊石像，狼首人身，栩栩如生。”严首领有些羡慕，说道：“从那之后，那个小部落，周边的草木生长得很好，结出了很多果实，养活了很多人……后来不知怎的，揭石城的城主，亲自到了那个部落，用一万头牛羊，换走了石像，摆到了揭石城。”
“后来呢？”庄冥又问道。
“后来每到揭石城的人，都会拜祭神像。”严首领说道：“揭石城目前是观星域里，三个最强大的部落之一，而整个观星域，凡是属于揭石城势力范围内的部落，都要向揭石城进供……我们也要，不过我们部落人少，所以供奉得也少，只在去那里换取食物的时候，要多交一些兽皮。”
“拜祭神像，可有什么讲究？”庄冥再度问道。
“也没有什么讲究。”严首领说道：“只是每十天，各个部落派人去拜祭一次，但每隔半年，倒还须献上部落中的一男一女，保部落丰收。”
“一男一女？”庄冥出声道：“这一男一女，如何献上？”
“火烧。”严首领低声说道：“烧死了之后，骨灰放在炉子里，大家上香的时候，把香插在骨灰里。”
“你们部落呢？”庄冥又道。
“上一次轮到我们部落，已经是十几年前了。”严首领叹了声，说道：“当时也是送了一男一女过去，换来了部落的安稳。”
“……”
庄冥没有再多言，但他心中已经断定。
这是一尊邪神！
——
揭石城。
这位两百年前，晋升真玄层次的城主，如今已到了真玄第七境，也即是绝境真玄的层次。
如此快的进益，在灵界三十六域，都算罕见。
“师尊。”
城主施礼道：“今日拜祭，轮到云前部，他们的一男一女，已经送到了，再过三个时辰，就开始盛会。”
在他面前，是一尊石像，狼首人身，丈许来高，栩栩如生。
而就在这时，石像的眼眸，闪烁出光芒来。
“两百年了，揭石城在观星域这小小地界，居然也只是占了不到四成的地盘。”
神像声音低沉，说道：“为师传你秘法，才让你晋入真玄，两百年间，到了绝顶真玄的层次，你却还镇不住整个观星域……”
揭石城主忙是低声道：“这些年间，揭石城愈发壮大，原本三家平分秋色，如今揭石城有鼎盛之势，其余两家便有联手抗衡之势，不过师尊不必着急，徒儿已经准备妥当，三年之内，荡平黑寨，十年之内，必将观星域所有部落，收归揭石城之下，都来拜祭师尊。”
神像眸光收敛，又道：“坠灵域那边，你去查了没有？”
揭石城主说道：“已经命人去查，但一无所获，那里只是一片死地，现在还是一片死地，哪有什么动静？”
神像出声道：“之前坠灵域，像是出现一些动静，大约是为师过于谨慎了，反正那片死地不会影响到这里。”
——
揭石城外。
庄冥远远看到一座用石头堆砌起来的城池。
这座城池，充满了原始荒凉之意。
在两百年前，观星域的这些部落，不知道“城”代表着什么。
对他们来说，所谓揭石城，也即是揭石部落的另一种称呼而已。
那么……这座最大的部落，最开始也只是部落，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城”的想法？
“根据严首领所说，观星域的部落，从来只是在扩张和消亡之间……强大的部落会去征服弱小的部落，掠夺他们的食物，掠夺他们的女人，掠夺他们的孩童，杀死他们的青壮和病弱老者。”
“但是这座部落的强大，却没有杀戮，而是让所有部落，在表面上进行臣服，允许他们来这里交易，收取他们的费用。”
“从原始而野蛮的方式，开始朝着文明转变。”
“这样的转变，是因为这揭石城主，超出这个时代的思绪？还是他见识过更加精彩的世界？又或者……他背后有什么样的存在？”
庄冥这般念着。
如果揭石城主背后有存在，推动了揭石城的建立，那么极有可能是这座被拜祭的神像。
但是根据严首领所言，这座神像是在揭石城建立之后，在另一座小部落被发掘的，是后来揭石城主，用交换的方式去换来的，而不是强取豪夺而来。
“原本就在揭石城，却故意放在外界部落，然后用更加响亮的方式，迎接回来。”
“这是……造势？”
第一零一章 屠神
揭石城。
黑鳞神虎显得十分凶厉，周边部落人士见得，纷纷避让。
庄冥自觉一身白衣，与这片蛮荒大地的部落装扮，格格不入，一眼便知是遥远外地之人，故而将这件仙品法衣幻化成了动物皮毛。
只不过，他来自于东洲，又是大德圣朝龙君，在外装扮从未过于暴露，也不习惯如此，所以他跟严首领的装扮又有不同……
严首领是下面围着一张狼皮，光着脚，赤着上身，以他的修为，寒暑不侵，脚下皮糙肉厚，攀山越岭都是如履平地。
而庄冥上身也披着狼皮，脚下更有一双粗糙简陋的鞋子。
至于鬓发装扮，也披散了下来。
——
黑鳞神虎，算是一种极为上等的猛兽，在各方部落眼中，庄冥和这严首领，便都是不好招惹的人物。
至于严首领，作为小部落的首领，也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除却他们周边临近的部落人士，倒也没人认得出来。
“恩人。”
严首领指向前方，说道：“进石城需要给一张小皮，我且下去。”
这是进城的费用，最初揭石城建立时，是不需要的，后来各方部落，发现揭石城中，以物换物，可以换取到自家需要的东西，可以换取其他部落的特产，便也对这揭石城，充满了向往。
久而久之，一张约莫有两个巴掌大的皮毛，就成为了入城的费用。
但进了城中，便要遵守城中的规矩。
想要拜祭神像，也需要一张皮毛。
“这位兄弟……”
严首领递过一张小皮。
城门口的青年，手执长矛，腰佩短刀，下面也是围着皮，当即就想伸手取过。
但是就在这时，一个年长些的，却将他的手拦了下来。
“你们不用给。”
那壮年男子，这样说道。
严首领怔了下，回头望了一眼。
壮年男子微微侧身，说道：“根据城中条令，真玄境之上的强者，免去入城费用，但仍要遵守揭石城的规矩，你们进去罢。”
严首领省了一张小皮，心中甚喜。
那青年守卫，有些肉疼，一张小皮对他来说，也颇珍贵。
直到庄冥驾驭着黑鳞神虎，缓缓走过了巨大的城门。
庄冥没有暴露威势，但黑鳞神虎的威势，让城门的守卫，都为之屏息。
“还觉得可惜？”
壮年男子沉声说道：“要懂得看，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连黑鳞神虎都能降服，绝对是个强者！一位真玄境体魄的横炼，城主都要重视三分，你敢收他的东西？一百多年前，就有真玄境体魄的横炼，来揭石城时，因为一张入城的小皮，心生不满，直接把守卫们打死，后来跟城主大战一场，把小半个石城都摧毁了……”
那青年守卫心中颤了一下，不敢多言。
——
揭石城中。
“来了一个真玄境体魄的横炼？”
“观星域当中，真玄境的，不超过三十个，都是我们识得的，但是这个……不认得。”
“新晋升的真玄？还是从观星域之外来的？”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属下这边命人稍加注意。”
“盯着罢，看看是哪个部落的，能不能招揽。”
揭石城主这般说来，也不怎么在意。
他已经是绝顶真玄的层次，寻常真玄境界的，都挡不住他的一拳。
再者说，城中还有一尊上古神灵，自然不会有什么担忧。
——
揭石城中，皮毛不是唯一的货币。
肉干、鲜肉、果实、烈酒、金石、兵器、草药、飞禽走兽、甚至某些部落的男女奴隶，都是可以交换的。
这里充满了野蛮的意味。
庄冥静观八方，心中竟无半点波荡。
“不谈其他方面，这位揭石城主，治理石城，收服周边部落，手腕倒是不错……”
庄冥心道：“不知道是他本身有这样的才能，还是那位神像亲自教导的？”
——
祭神盛会，在城池中部举行。
那里有一座神庙，但十分简陋。
神庙两侧，各有一个祭台，上面分别绑着一男一女。
虽然这蛮荒部落，风吹日晒之下，男女皮肤粗糙黝黑，看起来显老，但这一男一女，应该不超过十六岁。
在祭坛周边，堆着干草枯木。
在神庙的尽头，似乎有一尊狼首人身的石像。
石像有一种令人躬身拜倒的威势。
“今日又是祭神盛会。”
“观星域天灾常有，草木不生，飞禽走兽难长，我等亦是难以生存。”
“今日轮到云前部，奉上一男一女，血祭神灵，保我观星域，草木繁盛，生灵成长，佑我各方部落，不受饥寒苦难。”
“点火！”
最上面那人，带着狰狞的面具，跳着奇怪而生硬的舞蹈，口中大喊大叫。
旋即就有城中的守卫，分别在两个祭台上，点燃了火焰。
火焰中的一男一女，露出惊恐而惧怕的眼神，但没有挣扎的念头，他们来到这里……本来也就是为了部落的安稳，甘愿赴死，只是面临生死，不免还是有些害怕。
火焰在燃烧，各方部落的人在高呼。
他们期盼着神灵护佑他们。
——
黑鳞神虎匍匐下来，在那狼首人身的神像之前，它有一种惧怕之感。
严首领也高呼出声。
“跪拜！”
祭台上的巫师，大声呼喊。
揭石城中各部落来人，尽数拜伏下去。
严首领也拜伏下去。
随着众人跪拜，火焰似乎愈发炽烈，将那一男一女覆盖。
庄冥抬头看着那里，轻叹一声。
台上的巫师，发现下方竟有一人不跪，心中顿生恼怒，伸手指向庄冥，喝道：“你来自于何方部落，为何不拜？”
庄冥立身在这里，周边都是跪倒了的各部落之人。
众人目光看了过来，看向这个胆大包天，大逆不道之人，心中想着，他恐怕是要倒霉，甚至连累他的部落。
“我？”
庄冥笑了声，举起手来，道：“风！”
大风骤然而起，飞沙走石，所有人都看不见眼前的场面。
他们又听得一声。
“雨！”
模糊的眼前光线，倏忽一暗。
然后冰凉的感觉，从天上落下。
祭台上的火焰，为之熄灭。
在火焰中的男女，在茫然中，得获新生。
“雷！”
轰然一声！
有雷霆划破了天穹，从天而降，仿佛将天空裂作两半。
第一零二章 屠神【二!】
天地变色。
阴云密布。
雷霆四起，狂风骤雨。
有一道雷霆，从天而降，落在了神庙当中。
轰然炸响！
神庙破碎！
巫师化作了灰烬！
一切归于平静！
——
场中一片沉寂。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护佑观星域的神灵，本该是操纵风雨雷电，助益草木生长，帮助生灵存活，但是在这时候，竟然被雷劈了？
这年轻人究竟是谁？
他竟然敢对神灵如此不敬？
有人心生恼怒。
但有心思更加敏捷的人，则发现这年轻人，更加深不可测。
“你……”严首领回头看去，只觉口干舌燥，原先对这位恩人的所有猜测，荡然无存，心中只有一个迷茫的念头：“他究竟是谁？”
“这家伙究竟从哪儿来的？”黑鳞神虎更是惊骇莫名，它原本被降服，已经颇感屈辱，但如今竟然发觉，降服自身的，是一尊敢对神灵出手的存在。
敢对神灵出手？
莫非他也是神？
——
揭石城主心中一颤。
强大如他，绝顶真玄，在这一瞬间，竟然也觉得自身仿佛蝼蚁一般。
那个年轻人，究竟是谁？
就算是邀星域最强大的勇士，真玄境最巅峰的，都没有这样的威势。
——
在揭石城陷入一片沉寂之时。
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敢坏老夫好事？”
“这不是很明显吗？”
庄冥神色平淡，说道：“你想要造神域，不过手段未必恶劣了些。”
从听闻祭神盛会之时，庄冥就知晓这邪神的打算。
借揭石城之名，收服观星域，成为神域……实则跟他大德圣朝，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在庄冥眼中，大德圣朝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
而在这邪神的眼中，观星域部落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材料。
严首领提及，每次祭神盛会，就会挑选某些部落的男女，进行血祭……这血祭不是为了让神像变得更强大，而是让神像汇聚各个部落的血脉，便于掌控。
在庄冥眼中，这是一种收取国运的方法，但属于邪法。
庄冥收取国运，是攻占一处地方之后，安抚民心，民意归流，而邪神是用他们部落血脉，直接操纵，形同傀儡。
神像不算太强，但如果这邪神功成，观星域都将成为他的神域，在此范围之内，会变得极为强大。
“你不该拿人血祭。”
庄冥屈指一弹，说道：“我不喜欢。”
轰然一声！
雷霆落下！
“关你什么事？”
那狼首人身的石像，顿时化去身外一层石质，仰天咆哮，怒吼道：“多管闲事！老夫定要灭你！”
白圣君剑破天门之后，诸天万界的仙神纷纷从沉眠中苏醒，有些人选择复苏，有些人选择继续维持原状，不愿轻易脱出维持了六万年的保命姿态。
后者往往是铸鼎之上的存在，因为他们还没能恢复全盛之时，只具有铸鼎级数的修为，恐怕打破沉眠姿态之后，被一群铸鼎级数的仙神围杀。
这尊神像，显然属于后者。
——
在此处的庄冥，不是真身，只有本身三成本领。
这里不是洞玄仙庭湖，也没有属于洞庭龙君的运势相助。
在这里，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
那么他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自建立大德圣朝以来，自化身天龙以来，极少出手，今日便拿你试一试。”
庄冥眼神中略带笑意，他没有直接动用属于聚圣山的本领，也没有动用属于南域领主一脉的本领，他动用的是刚得到的洞庭龙君传承。
风雨雷电，诸般道术。
他甚至没有恢复龙身。
只凭人身，施展本领。
那一尊狼首人身的邪神，本身约莫是真仙巅峰的修为，如今也不过是铸鼎巅峰，哪怕加上了揭石城运势相加，周边部落人心所向，小半个神域的力量，也只是让它恢复到真仙中游的层次。
便见庄冥直接压着他打。
第一轮攻势，余威波荡，周边有了死伤。
于是庄冥左手按出一道拘神禁术，将这狼首人身的邪神，裹在其中，连同自身，都在里边。
这样一来，自成一界，二者争斗，不会波及揭石城，而这尊邪神，也逃不掉了。
“你究竟是谁？”
“你就算当年是大罗金仙，此刻也不该如此强大。”
“怎么可能有人超出真仙之上的修为？”
“不可能……”
狼首人身的邪神，大喊连连，惊呼不已。
它知晓如今诸天万界的仙神，只局限在铸鼎的层次，但是它如今获得小半个神域，有了真仙中游的本领，自觉目前各方之中，哪怕上古时代的强大仙神，都不会是它的对手。
哪知才遭遇大劫之后见到的第一尊仙神，便被人家压着打。
如今连退路都断绝了。
——
揭石城中。
无数目光，看着天穹上。
那里有两道光芒。
一道是神灵。
一道是不知何处而来的年轻人。
但此时看来，神灵似乎被那年轻人压制住了。
揭石城主呼吸微凛，他感受到了无比强烈的气势，更感觉到狼神可能会落败。
他面色变幻，但没有逃命的心思。
在仙神的手下，他能逃出多远？
看来狼神支撑不了多久。
对方若是斩杀狼神，接下来就是他这揭石城主，就算在此期间，他逃出数百万里，只怕也逃不出去。
他脸色微凝，然后偏过头，授意心腹。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
那中年人见状，匆忙跑了出去。
然后这中年人，混入了人群当中。
“狼神保我观星域，竟有外来邪神，坏我观星域大事！”
“作为狼神信徒，我等岂能袖手旁观？”
“虽弱如蝼蚁，今日也该为狼神壮上声势！”
那中年人呐喊道：“狼神无敌！”
揭石城中，便有声音，逐渐响起。
“狼神无敌！”
“狼神无敌！”
“狼神无敌！”
……
随着声音逐渐响起，最终变得极为激烈，汇聚了成惊涛骇浪，汇聚成了无穷洪流。
天穹之上，属于狼神的光芒，骤然大盛，仿佛强大了许多！
揭石城中，无数人为之欢呼。
然后便见狼神的光芒，瞬间熄灭。
有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天上传了下来。
“吃了你们同族血肉的狼神，也不过如此。”
第一零三章 揭石城主
狼首人身的神灵，本身便是真仙巅峰的层次，放在上古时代，也不是寻常仙神。
在如今的时代，天门碎片将所有仙神，阻隔在铸鼎层次之间，它自以为借助半个神域，超出了铸鼎仙神应有的本领，足以凌驾于任何存在之上。
这样的本领，让它有一种即将无敌于诸天万界的念头。
未有料到，上古大劫之后所遭遇的第一尊仙神，便断了它的性命。
在上古时代，历经无穷艰险，修成妖仙之辈，避过了上古大劫，苟延残喘六万年，本以为将要迎来属于它的时代，可万万没有料到，尚未迎来属于自身的时代，便夭折在了仙神时代复苏之初。
“……”
场中一片沉寂。
狼神陨落了！
护佑整个观星域的狼神，就此陨落了！
能够操纵风雨，福泽八方的狼神，就此陨落了！
先前奉揭石城主之命，来号召众人，为狼神聚势的中年人，为之一怔，满是错愕之色。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下方爆发出一道光芒。
那光芒瞬息而至，赫然是一记拳印。
这记拳印，不是冲着天穹之上的年轻人而去。
这记拳印，冲着地上的中年人而去！
轰然一声！
这中年人灰飞烟灭。
周边的守卫，受到波及，同样死伤大半。
“混账！助恶神之势，死不足惜！”
揭石城主的声音，骤然响起，响遍全城，喝道：“此恶神以人为祭品，罪大恶极，妄图将观星域化作他的囚笼，将我等化作囚徒，罪当诛灭！”
——
场中一片沉寂。
狼神的信徒们，在揭石城的号召下，早已将这尊狼首人身的石像，视作了护佑天地的真正仙神，但也没有料到，竟然在这个时刻，揭石城主亲自出手，将狼神变成了恶神。
这些年间，他们所供奉的，是一尊穷凶极恶的邪神？
所有人都无法置信。
而揭石城主，倏忽而来，躬身拜倒。
“尊神明鉴，此恶神来此多年，夺我揭石城权柄，害我观星域人士，又时而兴风作浪，掀动天灾，迫使各方部落来此朝拜，为求平安，晚辈多年来忍辱负重，无奈本领低微，不能斩杀此獠，幸得尊神驾临，将之诛灭，还我观星域一片朗朗天地。”
揭石城主这般说来，声音悲戚，语气诚恳，似有喜极而泣，更有多年压抑，将要落泪般的痛哭之声。
众皆哗然，不够虔诚的信徒还罢了，而虔诚至极的信徒，更是颠倒了心中的认知。
狼神不是护佑他们的神灵。
狼神是一直施放天灾，残害他们，迫使他们来揭石城朝拜的邪神！
“倒真是个人才。”
庄冥俯视下来，似笑非笑。
但这蛮荒地界，这揭石城主片刻之间的态度翻转，着实让人惊讶。
在庄冥眼中，这把戏倒谈不上多么高明。
这种野蛮之地，竟也有如此人物，审时度势，颇是不俗。
说来也是，这狼首人身的神灵，可以挑选此人，足见他有过人之处。
这狼首人身的仙神，不可能时时出面指点，如今的揭石城，有别于整个观星域各方的部落体系，形成了各大部落向往的城池，足见这位揭石城主能力不浅。
揭石城目前的秩序，在庄冥看来，确实很是不错。
原本庄冥只打算顺手将之打杀，如今倒是息了杀心。
他化作光芒，降落下来。
威压八方，众皆沉寂。
——
揭石城主抬起头来，对上庄冥的目光，心中一颤，仿佛自身所有的一切想法，都尽数被对方所洞悉。
先前那中年人，是他的心腹，更是他的左右手。
适才狼神将要落败，中年人得他授意，为狼神助势。
若狼神取胜，自然安然无忧。
而今狼神落败，他便也斩杀这中年人，以此明志，撇清关系。
这是在刚才两尊仙神于天穹之上征战，他心中便已经定下来的想法。
他在观星域多年，自觉城府极深，计谋不俗，在这莽荒野蛮之地，自诩为智者，自觉如此定计，外人定然无法看穿。
但这年轻人，似乎已经看穿了。
“忍辱负重，难为你了。”
庄冥这般说来，略带揶揄与不屑。
揭石城主忙是低头，说道：“惭愧，晚辈等了百多年，终究还是没有斩杀此獠的本领。”
庄冥笑着说道：“不该是两百多年吗？”
揭石城主浑身一震，更确定对方洞悉了一切。
庄冥背负双手，神色平静。
这揭石城主，既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狼神决裂，向他示好，展现出了为观星域各部落忍辱负重的姿态，那么庄冥杀他，便有些顾忌。
如果庄冥只是来此惩恶扬善，那么揭石城主必死无疑。
若是庄冥想要赚些名声，或者接替狼神，成为观星域的神灵，那么便不能留下是非不分，嗜杀无度，令人过度畏惧的印象。
揭石城主或许没有想到更深的一层，也许已经想到了更深的一层。
但不管怎么说，他这个举动，确实保住了性命。
庄冥确实想要接手整个揭石城。
若是杀掉此人，许多方面会变得复杂而麻烦，而留下此人，倒是简单得许多。
“本座目前留你性命。”
庄冥淡淡说道：“善后之事，你命人去做，半个时辰之后，来见本座……你要记住，本座留你性命，是为了揭石城而已，但本座随时可以为揭石城换一个城主。”
如今借助此人之力，安抚揭石城，待熟悉一二，再斩杀此人，换一个城主，也不是难事……当然，若此人确实展现出了更高的能力，庄冥不介意让他长久作为揭石城主。
——
严首领以及那尊黑鳞神虎，皆在下方，战战兢兢，十分害怕。
二者皆无法想象，与他们一路同行的，竟然真正的仙神……不，是一尊能够屠神的存在。
“你二者与我也算有缘。”
庄冥屈指一点，有一道光芒，落在了黑鳞神虎的额头之处，道：“此为上古异兽的修行法门，本座没有神兽白虎的修行之法，但神兽旁支的法门，便赐予你了。”
旋即他又曲指一点，有一道光芒，落在了严首领的额头，道：“此为御兽之法，这黑鳞神虎今后便交与你了，百年之内，它将作为你部落的守护之物，足以守护你部落长久不衰。”
原本庄冥想要赐予龙族精血，但他这仅是一具化身，而非真身，没有凝聚龙族精血，此外……茫茫北域，他只来到了这最边缘而野蛮的小小观星域，不知暗中还有什么风险，自当谨慎一些，不要轻易暴露龙族身份，更不能暴露他大德圣朝龙君的身份。
所以他给了黑鳞神虎一门上古异兽的修行法门，又给了严首领御兽之法。
之所以定下百年之约，是因为黑鳞神虎本就强于严首领，得到这等异兽神法之后，再过百年光景，必然能脱出御兽宗法门的操纵之外。
世间弱肉强食，没有了庄冥的压制，黑鳞神虎必然不愿受制于小小部落，守护神兽便极有可能成为毁灭部落的神兽，正是因此……百年之后，黑鳞神虎得获自由之身，严首领等人已得获百年安稳，也算皆大欢喜。
当然，百年之内，严首领等人能能够借助黑鳞神虎之力，壮大到什么地步，便看他们自身的本领。
百年之后，他们能否留住这黑鳞神虎，继续守护部落，也看他们自身的本事了。
第一零四章 大德圣朝，北域揭石城
观星域，揭石城。
如今庄冥最在意的，是他出现的那座坠灵域。
严首领所在部落，只算是这蛮荒大地中，最底层的生灵，所以那位老者，即便有着超出本身部落之上的意识，去读书识字，在外闯荡，可依然局限于部落之中，只能是这座小部落的智者，而无法在外界呼风唤雨。
相较之下，这位掌控了小半个观星域的揭石城主，作为绝顶真玄，已经算是强者之流。
再没有仙神复苏的过往时代里，他已经是上层人物。
果然，在庄冥的询问之下，这位揭石城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无奈的是，事涉上古，这位揭石城主作为后世修行人，对于上古秘辛，却也知晓不多。
“根据狼神所言，上古时代确有至强者，坠落于此。”
“那里名为坠灵域，便是坠落了这一尊神灵。”
“观星域又名观灵域，是因为那尊神灵坠落之后，波及无数，一域生灵，亿万之数，尽数死绝，无一存留，而在这里的仙神，可以观看到那边有神灵坠落，故而这里又名观灵域。”
“这些话，出自于狼神所言，晚辈难辨真假，但狼神作为上古时代的存在，对于上古时代的秘辛，想必所言不虚。”
揭石城主这般念着，抬头看了庄冥一眼，心中亦是讶异。
按道理说，比狼神还强的这位仙神，也应该是上古时代存留下来的古老存在，为何对这观星域，全然不知？
但下一刻，他便又在心中给出了合适的解释。
诸天万界，无穷无尽。
这位仙神显然不是出身观星域的仙神，当年坠灵域那尊神灵坠落的时候，眼前这尊仙神不在附近，故而一无所知。
上古大劫之后，如今诸神复苏，这位仙神得以复苏，游历于此，对坠灵域产生好奇，或者有什么牵扯，所以颇为在意，也算情理之中。
只是他万万无法想象，在天门破开至今三十余年的岁月里，不但有人修成仙神道果，更是具有了轻易斩杀真仙的本领。
“观灵域……”
庄冥淡淡说道：“既然是坠落神灵，似乎更适合称之为坠神域。”
揭石城主怔了下，旋即摇头说道：“晚辈着实不清楚其中究竟。”
当年坠落的所谓神灵，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揭石城主并不知晓，而那尊狼神是否知晓，庄冥也难以确定，毕竟狼神已经陨落，只留下真仙级数的仙家道果，被他收取，准备归返大德圣朝之时，由本身来吞服。
实际上，先前最好是活捉狼神，逼问一切。
只不过，狼神确实强大，有着真仙级数的本领，凭借庄冥一具化身，想要打杀，不算难事，但想要生擒，必然要费很多手脚。
这里是他极为陌生的北域，迟恐生变，费太多手脚，只怕惊动各方。
加上亲眼得见狼神以人为祭品，心中略有恼怒，干脆轰杀了去。
对此，庄冥早有所料，也谈不上懊悔。
茫茫北域，不只有一尊神灵。
“本座还有许多事情要问。”
——
比起部落的那位老者来，揭石城主也算闯荡八方，年轻时候，为破真玄，曾经游历各方，游遍小半个灵界，走过十余座灵域。
“在传闻中，灵界之外，还有道界、还有玄界等等地方。”
“关于外界，晚辈着实不知，但是灵界之中，观星域最为偏僻，也最是贫困。”
“但是在更遥远的其他地域，也有很多修行之辈，也有很多盘踞各方的神灵。”
“这些神灵，当年都没有苏醒，只是因为有些异状，被各方部落人士，加以供奉，日夜膜拜。”
“这些神灵当中，有些善类，有些恶类。”
“善类者，受得供奉，会护佑一族。”
“恶类者，受供奉之益，偶尔苏醒，反而会屠杀一族，用以增益自身气血，延长苏醒的时机。”
“那些愚昧的部落，根本不知晓，他们日夜朝拜的，不是护佑部落之神，而是即将覆灭他们的邪神，他们的供奉加快了邪神的苏醒，加快了自身的陨灭。”
揭石城主这般说来，语气颇为复杂，更有一种痛恨之感。
这自然是装出来的模样。
但庄冥也未有理会，只是对如今的北域，加深了一些印象。
上古大劫之后，最为繁华的北域，毁灭得最是干净，在毁灭之后新生的文明，还在蛮荒的层次，但仍有许多生灵，存活了下来。
随后庄冥再度询问了一下，隐隐觉得，六万年间，没有仙神苏醒，但在许多年前，天门未开，就有仙神，偶尔苏醒。
那是因为这北域，比东洲等处，更加不俗？
还是因为那个时候，师尊白圣君，开始剑击天门？
剑击天门，虽未打开，更为击破，但至少影响着天门的封禁。
——
在揭石城，庄冥并未停留太久。
他给揭石城主留了一个选择。
“这座揭石城，将归于大德圣朝之下，我今赐你敕符，封你为揭石城之主，统御各方部落，从此之后，听从本座号召，如有违逆，斩！”
庄冥这般说来：“揭石城，本座要了，但本座行事，从不强求，你可以选择不受此命，本座只换一人，来做揭石城主。”
揭石城主怔了下，心中暗道：“若真如此，让他换个揭石城主，我得自由之身，倒也好过受制于人。”
当下他便要答应，但心中忽然一凛。
作为走南闯北的人物，他比起观星域各方部落的淳朴心性不同，他还是颇为精明，当即发出了心中的疑问。
“若换了揭石城主，那么晚辈？”
揭石城主脸上有些迟疑之色。
旋即便听庄冥回应道：“念你还算实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揭石城主面上渐生喜色。
“就留你一个全尸。”
“……”
揭石城主面色霎时苍白，躬身拜倒，道：“属下拜见主公。”
庄冥神色平静，说道：“自今日起，你命人教化各方，让他们知晓，从此之后，他们便是大德圣朝的百姓，并且，从此之后，律法当先……这座观星域，不再是弱肉强食，而是有律法约束。”
第一零五章 上古仙神的阵营
翌日，清晨。
庄冥离开了揭石城。
他给揭石城主留下了敕符，也留下了律法与约束。
这位揭石城主，没有经过龙血圣池洗礼，过往与他也素不相识，如今摄于威势，低头臣服，自然谈不上忠诚。
但对于庄冥来说，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观星域各方部落，经过教化，对大德圣朝生出归属之心，便可汇聚国运。
除此之外，庄冥已命他勘察各方地势，汇聚人心，为今后炼制官印，做好准备。
至于这揭石城主，确实并不重要。
过段时日，他自会归来，探查各方部落的面貌。
如无改变，仍不知大德圣朝，仍不识律法，仍以弱肉强食为定律，仍无各方部落地势勘察结果……那么，顺手换上一位城主，对庄冥来说，绝非难事。
而他这一次，去的是邀灵域。
因为太虚道人的残念，在他的温养下，稍微恢复了些许，道出了一个地名。
九宫。
——
九宫。
庄冥并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
揭石城主也不知晓，但是邀灵域比观星域，相对繁华。
在过往的时候，邀灵域比观星域也只是半斤八两，皆是蛮荒之地，各方大小部落，以狩猎为主，互相杀戮，掠夺资源，竞争生存的希望。
但是邀灵域比之于观星域的区别，是沉眠在那里的古老仙神，相对更多一些。
或许，不是邀灵域沉眠的仙神更多，只是观星域沉眠的仙神更少。
“上古时代，观星域所在过于偏僻，仙神之战未有过多波及到这里，所以在这里开战的仙神并不多？”
“但不应该是如此。”
“大神通者，战于北域。”
“大道混乱，天机崩灭。”
“整个北域，没有任何幸存之地，皆化废墟。”
“上古年间最为繁华的北域，如今却是在大战之中，被毁灭得最为彻底的一界，比之于东洲、天荒、西域、南天界等地界，都更为荒凉。”
“若是以此来算，或许上古年间，以坠灵域为中部，是争斗极为剧烈的地方，周边地界仙神陨落甚多，狼神是少数存活下来的仙神，所以坠灵域化作死地，观星域等周边地界，显得更为荒凉偏僻，少有沉眠的仙神……因为他们大多陨落在了上古时代的劫数当中。”
“如此看来，单说灵界，坠灵域应当便是上古时代中，仙神争斗的中部。”
庄冥这般念着，若在最初，他不会这般认为。
因为坠灵域的位置，在于灵界的边缘。
但是如今，他却意识到了另外一点。
北域是在毁灭中重生的。
所有地势，都经过上古仙神斗法的波及，从而遭受到了摧毁。
所有的文明，所有的地域划分，各方部落及城池等，包括各处风俗人情，都没有继承上古时代的文明……其中出现了断层。
唯一没有断层的，或许是上古仙神的诸般法门。
在北域的中上层修行者，战力强悍。
“各类文明，所有一切，尽都产生了断层，唯独修行层面，反而传承得比东洲等地，更为完整？”
庄冥隐隐觉得，关于这点，或许也有隐情。
——
邀灵域，与坠灵域之间，隔着一座足有十余万里的宽广的观星域。
对于许多人而言，这是穷尽一生，都无法到达的遥远地界，只能在典籍或者他人口中听得。
甚至，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只局限于自身部落周边的弹丸之地，对外界之处，闻所未闻，他们认为世界便在他们认知当中的这样大，只局限于周边十几个部落这样的范围之内。
而对于庄冥这样的仙神而言，越过观星域，来到邀灵域，不过半日光景而已。
这里依然是显得荒凉而野蛮，大小部落，各在一处，但不知怎地，邀灵域给庄冥一种充满了生机的意味。
他讶异之余，却也入乡随俗，改变了装束，行走在了这片大地之上。
——
三日之后，庄冥对于邀灵域，已经有了大致上的了解。
过往六万年，邀灵域确实与观星域，大致上没有不同，但是在数十年前，诸多古老存在，逐渐复苏。
观星域所在的狼神，便推动着揭石城的建立，也算是在某一个方面，让观星域有别于过往，有了更好的发展。
而位于邀灵域的古老存在，不止一位，他们的复苏，改变了整个邀灵域。
各地部落，依附于古老的存在，相当于认祖归宗……当然，实际上经过大劫之后，万般生灭，这些部落也不知哪位才是自家老祖宗，那些仙神也寻不到自身的后人。
但对于部落而言，这是依靠。
对于仙神而言，这是势力，也是道统的传承。
于是邀灵域焕然一新。
各处有宗门建立。
各处有城池兴建。
尽管只有数十年的光景，但邀灵域已是一片生机勃勃。
那一年，古老的存在复苏，北域格局为之变化，真玄九境的至强者，不再是至强者，不再是统治者，不再是上位者。
那一年，北域部落人士，诸般生灵，未足真玄者，皆不知真相。
那一年，应属圣君历第一年，白圣君剑破天门，从而改变诸天万界，北域也是其中一界。
“在仙神复苏之后，关于上古时代的一些东西，也逐渐浮出水面。”
“北域的仙神，似乎更加忠诚于上古，他们想要把上古时代的文化、风气、习俗等等一切，都传承下来，所以他们开始教化各方部落，让他们对上古的仙神时代，产生归属之感，从而用这样的方法，用另类的方式，重现上古的风貌。”
“尤其是在观星域。”
庄冥行走在此，接触过不少修行人。
这些修行人，都以仙神后裔为荣。
而在这些修行人的口中，庄冥意识到，上古时代的阵营，好像有了清晰的划分。
——
“听说元灵域那边，惨不忍睹，血染千里。”
“这些愚昧之人，不识真相，误把邪神当真神，加以供奉，加快他们的苏醒，导致了灭顶之灾。”
“他们日夜朝拜，却没有想到，他们拜的不是真神，而是妖魔。”
“好在咱们邀灵域的仙神们，当年是赢了的，留下这一片朗朗乾坤。”
“否则，咱们或许也会被那些邪神蛊惑，死于非命。”
“幸得仙神护佑，我邀灵域才成为一片净土。”
在不少城池之中，都有修行人交易的墟市，也有言谈之地。
而这些言语，不是出自于仙神口中，也不是出自于真玄级数的修行者口中，而是出自于几个仅是堪比金丹的横炼口中。
在邀灵域，这样的秘辛，已经不是秘密，寻常修行人皆能知晓。
甚至不少普通的城池居民，部落人士，也在口耳相传之中，知晓了不少。
而他们，已将自身，归属于上古时代的某一方阵营。
第一零六 众神山
北域之外，东洲等地，皆不知仙神敌友。
更有如南域领主那般，因聚灵钟响，护佑圣宫，最后却发现其中真相，转而调转阵营，诛杀灵王，毁灭圣宫。
但是在北域之地，仙神的阵营，却显得极为明确。
在六万年前，大劫之时，各方天界恶神邪魔，攻打此界。
来者是敌！
此界仙神，护佑众生，奋力抵御外来邪神。
有些地域，被屠灭干净，只留外来邪神，在天门封闭后，也陷入沉眠。
而有些抵御，则是本土仙神取胜，但天门封闭后，同样陷入沉眠。
而邀灵域范围之内的十余万里地界，显然便是后者。
——
“划分阵营的方式，倒也简单，外界仙神来犯，即为邪神恶类，妖魔之辈……本土仙神，守卫北域，即是真神。”
“若只从表面上来讲，北域一界的仙神，抗衡的是天荒、东洲、西域、南天界等其他各方天界合力围攻。”
“若真如此，北域被称为真正的天界。”
“这里才是各界当中，最强的一界？”
“只不过，南域领主、灵王、洞庭龙君、三殿下齐王等仙神，未入北域，却在自家所在地界争斗，照此看来，各界仙神并非倾巢而出，而各界当中的仙神，也不乏忠于苍天，心向北域者，所以才会在其他各方天界，也出现仙神大战，毁灭八方。”
“苍天……究竟什么是苍天？”
“凌驾于大神通者之上的存在？”
庄冥神色凝重，既然来到北域，他绝不能全无所获。
这一次至少要弄清楚，关于北域的真相，哪怕只有部分真相。
洞庭龙君的考验。
太虚道人的葬地。
永恒公主的真身。
上古大劫的秘辛。
这就是他来到北域，想要去探知的事情。
——
邀灵域。
众神山。
这是诸神苏醒之后，建立起来的圣地。
从他们的种种教化，以及关于诸般律法规章的制度来看，这些仙神有别于狼神，那尊狼神是将各方部落当做奴隶，而这些仙神确实是想改变邀灵域，授业传法，开宗立派，传承自身道统，传承上古荣耀。
至少在目前来看，邀灵域在逐渐变好。
庄冥如今，便要去众神山。
如今各方仙神，修为依然还受局限，以庄冥目前的本领，即便所谓众神山的铸鼎仙神合力，也非他敌手。
正是因此，他准备前去众神山，与这些上古时代的存在，加以交流。
——
经过数十年的变化，这座众神山，倒也有模有样，胜于东洲以往各方仙宗，颇有仙山福地之貌。
庄冥至此，便被拦下。
守山弟子，刀剑相向。
“来者止步！”
“本座乃太虚道人，听闻邀灵域众神山，汇聚上古仙神，来寻访故友。”
庄冥背负双手，淡淡说来，没有威压，但却有着淡淡的仙神气态。
守山弟子面面相觑，终究为首者施礼道：“尊神稍待。”
尽管眼前这位，显得极为年轻，但上古仙神，面貌定在铸鼎之时，此后便难以用面貌断定年龄……这一位，想必是年轻之时，便铸鼎功成。
他们不认为来人所言虚假。
冒充仙神，罪名不轻。
尤其是此人求见诸神。
在诸神面前，如有虚假，岂非自寻死路？
——
众神山上。
十位仙神，各自落座。
他们当中，不乏真仙级数的存在，只是受天门所制，本领发挥不出。
而听闻来报，皆有讶异。
“太虚道人？”
“是哪一位道友的故人？”
“老夫并不识得。”
“本座也不知晓。”
“哦？”当头一位古稀老者，抚须说道：“既然能够来到众神山，必然已知我邀灵域所在位置的格局……上古年间，仙神辈出，我等不识，也在情理之中，但此人到来，大约应是我们这一方的，且先以礼相待。”
“还是需要防备一些。”
“这是自然。”
“无论如何，切莫失礼。”
——
众神山上。
庄冥见到了这些位仙神。
据说邀灵域仙神不少，目前便有十位现身。
庄冥看了一眼，在场之中，有七位是铸鼎级数的仙神，有三位是真仙级数。
为首之人，貌若古稀，只怕有真仙巅峰的道行，当然……如今能够展现出来的本领，想必还要弱于狼神。
“道友。”
古稀老者出声道：“道友自称来此寻访故友，不知是哪一位的好友？”
庄冥左右看了一眼，叹道：“当年我那好友，乃是闲散仙神，按道理说，应是游历到了这附近……大劫骤然而发，他应该也在此处应战，如今不在，恐在当年劫数之中，是凶多吉少。”
诸位仙神面面相觑。
那古稀老者宽慰道：“兴许只是战到了其他地界，或者尚未苏醒，道友不必如此悲戚。”
这个年轻人，确实展露出了仙神级数的威势，而且应有铸鼎巅峰的本领。
天门破开未足数十年，纵有后世奇才铸鼎功成，也应是铸鼎初境。
如此说来，此人确实是上古年间的仙神。
只是在座皆不识得，气氛便不算多么融洽。
“我自苏醒以来，也懵懵懂懂，不知诸多变化。”
庄冥叹道：“沧海桑田，万物皆变……这方世界，依然是这方世界，却已没有了半点熟识之貌。”
他微微摇头，施礼道：“既然没有故友，我便也告辞了。”
那古稀老者忙是伸手，道：“且慢，道友既然苏醒未久，未有去处，不若留在这里，与我等合力，共建上古盛况……如今各方仙神苏醒，那些从各界来的大敌，也同样在复苏，道友孤身一人，在外游荡，恐有不妥。”
果然如庄冥所想，众神山中的这些仙神，只有十余位，仍然是底蕴浅薄，有意招揽上古年间，同一阵营的仙神，重新合力，聚集起来。
而庄冥停顿了下，却叹道：“其实……”
他看向众神，说道：“我也非此界人士。”
刹那之间，气氛骤然凝滞。
杀机骤起，覆盖整个众神山。
“且慢！”
古稀老者忽然伸手，沉声说道：“道友此言何意？”
第一零七章 九宫之地
上古大劫，是因各方仙神，合力进犯北域，大战无数，毁灭各方。
正是因此，这些本土仙神，对于外界仙神，皆是敌意深重。
在庄冥道出自身来自于外界之后，便让在场诸位本土仙神，显露出了杀机。
但是这位古稀老者，显然更为冷静，他抬手按住身旁仙神，静静看着庄冥。
这年轻仙神，确实不是寻常之辈，展现出来的威势，已经有了铸鼎巅峰的意味。
但即便是铸鼎巅峰，在他们十尊仙神的围攻之下，也难逃离……尤其是他们这十尊仙神当中，具有铸鼎巅峰战力的，足有六位之多，便是真仙初境，也堪能一战。
按道理说，这尊年轻仙神，不是来寻死的。
“本座确实非属此界。”
庄冥出声说道：“诸位对于外界仙神，似乎都无善意，许是因为六万年前，外界仙神来攻……但不知诸位是否知晓，在此界之外，同样掀起大战，仙神陨落无数。”
这十尊仙神显然不知此事，面面相觑，皆有讶异。
但讶异之余，却又有释然之意。
诸天万界的仙神，皆忠于苍天，纵是大神通者，过往也不敢违逆。
只是后来大劫掀起，各界仙神来犯。
如此来看，进犯此界的仙神，皆是叛逆，但是放眼诸天万界，并非全然都是叛逆。
“昔年本座一众，战破虚空，入此界而来，诛杀叛逆，无奈力有不及。”
“道友高义。”古稀老者躬身施礼。
“大劫之中，本座同门死战，劫数之后，一片荒凉，已认不清当年所在。”庄冥微微摇头，叹息道：“只是在本座苏醒之地，那里已经名为九宫。”
太虚道人并非上古仙神，而是后世修行者。
这九宫的地名，想必也不属于上古。
“九宫……”
古稀老者神色异样，道：“吾等复苏三十余年，后世沧海桑田，但如今也逐渐了解，对于灵界各处均已了然，并无此地。”
而就在这时，旁边一位中年面貌的仙神，神色愈发古怪，说道：“你从道界来？”
古稀老者看了过来，露出询问之色。
中年仙神沉声说道：“我命人探查八方，编写后世地势变化，如今正好编写到了道界……目前道界第三域，确实有一处地方，号为九宫之地，因为在我等仙神苏醒之前，那里诞生了不少真玄境界的后辈修行者，他们所在的地界，被称为九宫之地。只不过，如今那些真玄级数修行者，有的寿尽陨落，有的被复苏仙神斩杀，有的依附于复苏的仙神麾下……目前九宫之地，局势颇为复杂，你是如何过来的？”
古稀老者心中一凛，看向中年仙神。
而其他仙神，不知不觉，将庄冥围住。
“九宫之地，当年混战未定，因此苏醒的仙神当中，不乏本土仙神，也不乏外界叛逆，如今各自复苏，仍是互相为敌，极为混乱。”
中年仙神看着庄冥，继续问道：“你既然要寻故友，为何不在九宫寻找？你既然要捍卫此界，为何没有在道界第三域加入我等一脉，共同抗击叛逆？”
庄冥笑了一声。
他左右看着这些仙神。
显然这些仙神，察觉了异处，想要把他擒拿下来。
十位仙神，其中六位具有铸鼎巅峰战力的存在，确实不一般。
但是庄冥没有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因为他已经知晓了九宫之地的存在。
“本座没有恶意。”庄冥背负双手，笑道：“只是寻访九宫之地的存在，多谢诸位告知，本座这便告辞。”
“想走？”古稀老者沉声说道：“不给出一个交代，道友今日恐怕无法生离此地。”
“那倒不见得。”庄冥吐出口气，说道：“我等无冤无仇，诸位又告知了九宫之地的所在，今日庄某也不愿与你们伤了和气，告辞……”
他声音才落，气势骤然而发。
天象变化。
阴云覆盖众神山。
雷霆闪烁，天威浩荡。
诸神为之心悸，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庄冥身化虹光，骤然冲出十位仙神的围杀阵势之外。
“想走！”
那古稀老者，伸手一扬，法剑瞬间破空而去。
但只见那年轻人，仿佛一道云光，竟然比法剑的速度更快，瞬间消失于天际。
“可恶！”
中年仙神咬牙道：“居然视我等如无物，来去自如！他这是来挑衅的吗？”
古稀老者眉头紧皱，抬手道：“此人本领深不可测，怪事……按道理说，当世之间，不该有超出铸鼎之上的本事，但此人先前的威势，以及他遁走的光芒，显然都超出了铸鼎巅峰应有的层次。”
就在这时，又有一位老者，出声说道：“他若真有铸鼎之上的本领，足以与我等一战，就算我等结阵不败，众神山必然也毁于一旦，门下弟子皆亡，我等数十年苦心，再度付诸于流水……此人不战，或许真的没有恶意。”
十位仙神，皆对视一眼，不由得沉默下来，心中隐隐认可了这个说法。
“但不论如何，我众神山今时今日，可谓鼎盛之时，有一尊仙神到此，来去自如，我等十神合力，无法留他半步，实为耻辱。”
古稀老者说道：“且去查一查，看看这位太虚道人，究竟是六万年前的哪一尊强者……”
又有一尊仙神出声道：“他先前所言，皆是谎言，只为探出九宫之地的确切位置，如此来看，他的称呼未必还是真的。”
场中再度陷入寂静当中。
——
九宫位于道界。
茫茫灵界，亿万里之遥。
从这个位置，越过两界，至所谓道界之地，约莫七千万里之遥。
即便是对庄冥而言，也觉得颇为遥远。
“前辈执念，归返九宫，与‘凌’合葬，待完成此事，你冥冥之中施于我身的恩德，就此偿还。”
庄冥微微闭目，感受着拘神禁术当中的那具尸首，暗道：“但我还是希望，你完成执念之后，能留瞬间清醒，解我心中迷惑。”
他这般念着，倒是很好奇，道界的混乱格局，究竟是怎样的场面。
第一零八章 道界
道界。
第三域。
这里也有部落，但也有城池。
这里的百姓，供奉着石像。
这是一尊异兽，貌若狮虎，浑身鳞甲。
这异兽栩栩如生，在许多年前，便被一座部落发掘，视作神像，日夜膜拜，护佑平安。
“这就是那尊具有麒麟血脉的神兽？”
“不是纯种血脉，不是正统神兽，否则早就在当年，被抹杀掉了。”
“它是西天界太华宫座下的异兽，因血脉不纯，成年之后，仍非真神，故而转修道门功法，经天门而成铸鼎道果，真正来说，算是一尊妖仙。”
“它当年伤得很重，自封之后，陷入沉眠，而今天门破开，它仍是沉眠昏迷，无法醒来，但是这里的愚昧百姓，将它视作了神兽。”
“再过些年，它被供奉得越多，就苏醒得越快。”
“本座真想屠灭这些愚昧之徒。”
“若屠灭凡尘百姓，你与这些妖魔何异？”
“他们供奉外界来犯的邪神，便是死罪。”
“不知者不罪也，他们也没有想过，今后供奉的神灵，一旦苏醒，就会屠杀他们。”
“这些外界来的邪神，进入天界，为的就是屠杀。”
有一位青年仙神，叹息说道：“多少道友陨落其中？多少无辜凡尘生灵，如蝼蚁灰尘一般，受到波及？”
有一位面貌苍老的仙神，出声说道：“第七域的邪神，苏醒得早，屠杀六千万生灵，炼就了一柄杀剑，能斩真仙，将我们在第七域的道友杀光了，我们须得谨慎。”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如若第三域也沦陷，那么最好他们也屠杀八方百姓，炼制出这样的邪道杀器，才能自保。
——
庄冥来到了道界。
这里是一片荒芜。
据说二十多年前，还是有部落生存的，但是他们供奉的邪神复苏，将整个部落吞食干净了。
那尊邪神，不知去往了何处，但似乎还在第三域。
至于九宫地界，暂时还在本土仙神手中。
“确实颇为混乱。”
“各方仙神，都尚未恢复本身修为，目前只在铸鼎级数的层次以内斗法，但依然显得惨烈。”
“本土仙神，说是捍卫此界，但斗法之余，不免波及凡尘，许多部落和城池为之覆灭，不知多少生灵死于非命。”
“上古的大劫，想必要比这个，更为激烈罢？”
庄冥这样念着，他朝着九宫地界而去。
——
九宫。
此地颇为广袤，三十万里之遥。
传说数千年前，这里诞生了十余位真玄级数的大修士，但在最后，互相争斗，存留下来的，共有九位，被称为九尊。
这三十万里的地界，九大势力，各自修建城池宫殿，便被称之为九宫。
而今的九宫，已经被复苏的本土仙神占据。
九大仙神，逐渐让这片大地，恢复上古的风貌。
这一次，庄冥没有贸然登上九宫大殿，而是行走在这片地界当中。
太虚道人出现在天荒，超出了千年。
也即是说，太虚道人已经消失在这片地界，足有千年光景。
那时候师尊白圣君还未剑动天门，仙神尚未复苏。
所以太虚道人，与这些仙神，应当没有交集。
正是因此，庄冥的目光，放在了真玄级数的修行者身上。
尤其是绝顶真玄，甚至巅峰真玄。
只有上层真玄大修士，才是从那个时代存活下来的。
若太虚道人那时候，就已经名动八方，想必他们便会识得。
但庄冥隐隐有些担忧。
如若太虚道人坠落在天荒之时，修行未有成就，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寻常修行者……那么在天荒名声显赫的太虚道人，只怕在这里没有半点名声可言。
就算还有与他同个时代的修行者，但谁又会知晓一位当时的小人物？
若当年太虚道人只是一个小人物，那么他所结识的人，多半局限在修行的底层，多半已经修行未成，寿尽而亡。
若没有人识得太虚道人，那么与太虚道人有所交集的“凌”，又该如何寻找？
“若只是让你落叶归根，葬于此地，倒是简单……”
庄冥略感无奈，心道：“但需要与你合葬的，又是何人？”
在他手中的拘神禁术之内。
太虚道人的尸首，静静躺在那里，没有半点动静。
这位在天荒掀起无数风波的强者，这位给庄冥带来了太虚清气化龙篇的强者，这位立于时代最巅峰的存在，在北域天界，究竟留下了多少痕迹？
或许一点痕迹都没有。
或许跟那些曾经冠绝时代的存在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门的封闭，六万年间，也同样埋葬了许多这样的人杰。
——
庄冥寻找真玄级数大修士的方式，倒也很是简单。
这片地界，据说是归属于一位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
这位巅峰真玄大修士，号称谷尊，已有一千三百余岁。
但因为修行功法的缺陷，或者又是北域争斗太多，法力过于霸烈，或者本身伤势纠缠，他已经快要寿尽了。
三十多年前，仙神逐渐复苏，他没有选择与仙神们对抗，而是选择迎接上古仙神复苏，尊为老祖。
上古时代的仙神，也并未对他下手，只是让他臣服于诸神之下。
而在今日，庄冥伸手一挥，些许威势，影响了荒野的无数飞禽走兽。
只在片刻之间，荒野的飞禽走兽，朝着城池而去，形成兽潮，围攻而至。
目前虽无伤亡，但动静太大，已经惊动了这位巅峰大修士。
“为何无缘无故，各方妖类来犯？”
“其中不乏真玄级数的妖王，甚至有真玄九境的巅峰大妖王。”
“莫非背后是一尊妖神作乱？”
“可要禀报九宫山？”
谷尊麾下，不少修行者，匆忙来报。
而这位谷尊，也都陷入了震动之中。
来的有三位真玄九境的巅峰大妖王。
这显然是为他而来。
——
荒野之外。
庄冥负手而立。
他给三位巅峰的大妖王，下了一道法令。
引出谷尊，将之生擒。
在此期间，只威慑八方，不得猎食凡人。
而他本身在此，隔绝了外界。
第一零九章 救命之恩
半日之后。
有一尊真玄九境的大妖王，匆忙而来。
这尊大妖王，貌若山羊，体型庞大，躬身拜倒。
“成了？”庄冥问道。
“成了。”妖王出声道：“照尊神吩咐，放在了阵法当中。”
“好。”
庄冥屈指一点，光芒闪烁，道：“你且先回去，半个时辰之后，本座自然会到……先前教你们的这一门道术，名为拘神禁术，便作为这一次的酬劳。”
这三尊妖王，与那位谷尊，境界相当，但三者合力，想要毫发无损，不波及各方，而拿下谷尊，不是易事。
正是因此，庄冥传下了拘神禁术。
此术也是上古时代的秘术。
此术自成一界，在斗法之时，也有妙用。
“多谢尊神。”
这妖王如是说来，神色亦是复杂。
这尊年轻仙神，如此强大，足以挥手间慑服谷尊这位真玄九境的修行者，为何要假借它们这三个真玄级数的妖族？
只是因为要瞒过九宫山上的仙神们？
还是另有所图？
抱着这样的疑惑，它归返回去，与其他二妖汇合，以阵法炼化谷尊。
但半个时辰后，它便明白了这一切为何。
——
谷尊已经年迈。
他七百岁时，炼就真玄九境，无敌于此世，然而无奈受天门所制，数百年间没有半分寸进。
而今天门已开，但他气血枯败，肉身苍老，法力不畅，也没有了当年的心气。
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桎梏，流逝了太多的朝气，他已经没有了铸鼎的希望。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是以这样的结果，结束此生。
早年纵横八方，无敌此世，晚年拜入仙神麾下，寻求自保，未有料到，寿元将近之时，竟被三尊巅峰真玄大妖王擒拿，被阵法炼化，成为三大妖王的灵丹妙药。
“看来三位驱使妖兽，围攻城池部落，只是要引出本座现身。”
谷尊叹了声，说道：“也罢，本就是将死之身……三位要炼化本座，大约是为了增益底蕴，铸鼎功成，着实令人羡慕。”
细细想来，这似乎也并不是坏事。
自身无法铸鼎功成，助它们成就妖仙，也算成为仙神的一部分。
他看向三尊大妖王，说道：“若本座寿元未尽，必然与你们拼上性命，哪怕毁灭八方，生灵涂炭，在所不惜……但如今年老，非属当年，只盼三位，食我血肉之后，作为妖仙，高于人世，纵不愿护佑世间，也莫要过度屠戮。”
三尊大妖王均无回应，催动阵法，意欲将这老者炼化。
这便是那一尊年轻仙神的吩咐。
眼见天地色变，这尊真玄九境大修士，将要被阵法炼化。
倏地威势浩荡。
变故陡然而生。
“大胆！”
有一人出声喝道：“你这三尊妖类，自身不愿刻苦修行，以此邪法，掠夺他人道行，妄图铸鼎成仙，此乃逆天而行！”
三尊真玄级数大妖王，尽数匍匐下来。
谷尊怔了下，旋即露出喜色，尽管他已经做好了陨落的准备，但能够存活下来，自然更是欢喜。
只见九天之上，落下一人来。
此人身着淡白色长衫，气度出尘，与这荒莽大地全无相应之处，仿佛凌驾于这片天地之间。
据传上古时代，文明繁盛，这里非是野蛮荒莽之地，上古仙神的诸般衣着，言谈礼仪，风度习惯，皆与当世不同。
来人看似年轻，然而威势无匹，更有这一身穿着。
谷尊立时明白，来人必是上古时代的仙神。
以如此年轻面貌，铸鼎功成，可谓奇才也。
“后世修行者，修行不易，你等妖类，亦是如此。”
庄冥背负双手，淡淡说道：“今后再有作孽，本座必斩杀你等。”
三位真玄级数大妖王，心中略感迷茫，但听到这一句，至少还是明白了，眼前这尊仙神没有诛杀它们的念头。
随着庄冥一挥手，便见三位真玄级数大妖王，匆忙离去，化作光芒，消失天际。
“尊神……”
谷尊面色微变，正要劝说。
而庄冥却淡淡说道：“先前本座游历，听闻妖兽围城，才发觉此地变故，顺手救下了你……虽说这三个妖类，居心不良，但至少没有大开杀戒，屠戮众生，还算有些底线，留它们一命，不要继续作恶便是。”
谷尊心中对三尊妖王，是颇为痛恨的，但这尊仙神救下自身，又如此说来，他便也不敢多言。
自身也不过只是真玄级数的修行者，在仙神面前，仍然如蝼蚁一般。
对方救下自身一命，自身哪有资格，能够在他面前妄言？
当即这位老者脱困后，便是躬身施礼，答谢救命之恩。
“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庄冥挥了挥手，又道：“你算是这九宫山，早年的修行者了罢？”
谷尊忙是说道：“晚辈今年一千三百六十七岁，除却上古时代存留下来的仙神之外，目前在九宫境内，晚辈应该是存活得最久的修行者。”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如此倒也巧了，本座识得一人，也是九宫人士，真玄九印的修为，但他已经陨落，只是不知他祖宅何处，也不知该安葬于何处。”
谷尊怔了下，因是受得一场救命之恩，心下少了一些戒备，略有些许信任，也有部分感激，当即又道：“真玄九印的修为？近千年来，似乎并没有真玄九印的道友，流落九宫之外……”
九宫之内，真玄九印的修行者，不足十人。
这些同道的结局，他都已经知晓。
有的寿尽陨落，有的被仙神斩杀，有的与他一样，拜入仙神麾下。
如何还有九宫境内的真玄九印，在于外界？
唯一的解释，便是此人离开九宫之时，还并非真玄九印的修行者。
“此人名为太虚道人。”
庄冥这般说来，道：“你可识得？”
谷尊怔了下，微微摇头，道：“晚辈不识此人。”
庄冥略有皱眉，伸手一挥。
太虚道人的尸骸，顿时显现出来。
这是一具枯尸，但庄冥法力运转，将枯尸皮肉鼓起，勉强恢复了生前面貌。
“……”
谷尊仔细打量了一眼，旋即错愕道：“此人……”
第一一零章 屠灭全族
太虚道人，是天荒之中，威名显赫的一尊修行者。
然而在北域之时，他只是一个未足真玄的后辈。
在九宫之地，他倒也不算无名之辈，但只相当于金丹境界的横炼，千年以来，一批又一批，数量却也不少。
所以，他的名声，并不如何响亮。
更重要的是，在北域之时，他的名号，并非太虚道人。
按道理说，这样的人，在千年后的此地，应该不会再有人识得了。
但这位谷尊，却斟酌之后，念在救命之恩的份上，道出了一桩秘辛。
——
九宫之地，有一条河，名为凌河。
凌河两边，各有部落。
太虚道人，出身于其中一座强大部落。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未足真玄的后辈修行者，只是在北域当中，也堪算得强者一列。
“据传此人，在狩猎之时，无意间猎得一头蛟龙，被各方部落所敬畏，但他似乎通过这头蛟龙，寻到了一处古老的秘境。”
“秘境之中，藏有极大的奥秘，非寻常修行者可以窥探。”
“但此人是个奇才，不知用什么方法，闯进了秘境，盗走了一物。”
“后来他回到部落，如实道出此事，部落长老觊觎宝物，当夜刺杀，然后他屠杀了全族，只有少数族人逃出。”
“消息外传，有人说是至宝，有人说是功法，有人说是打开天门的方法。”
“那时候，不单是九宫之地，整个道界都想要寻到他。”
“据说后来他无处可逃，归返秘境，便死在了秘境之中。”
“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少年，如今面貌已经苍老，若不是晚辈当年见过，也着实想不起来。”
谷尊这般说来，略有苦笑。
庄冥看着太虚道人的尸首，心中略有复杂之感。
对于谷尊所言，他心中略感不屑。
当年见过？
莫不是当年也追杀过？
不过他也没有追究的想法。
只是略有庆幸。
太虚道人，当年不叫太虚道人，也没有镇压八方的强大本领，没有无敌之姿，原本千年过去，本不该有人记得他的存在，但好在他因为秘境之事，还是闹出了些动静，让庄冥找到了些许方向。
“与凌合葬？”
“是葬在他部落的毁灭之地？”
“我原本还以为，这是一个等候着他的姑娘。”
庄冥这般念着，看向谷尊，又问道：“不知这引动了八方动静的秘境，又位于何处？”
谷尊面色微变，脸色有些变幻，低声说道：“此事乃是九宫秘辛，千年之后的今日，已经没有多少修行者知晓此事，而今那里被诸位仙神封禁，也无人再敢提及，否则触怒仙神，后果不堪设想。”
若在以往，他就算认出这具尸首，也不敢谈及此事，哪怕对方要诛杀于他，他也必然要守口如瓶。
因为此事已被诸位仙神合力封禁，他擅自告知外来之士，如被仙神所知，必然祸及全族。
但这一次，只因对方救下自身性命，看起来又并非凶恶之辈，是良善仙神……加上有意结交，意欲在自身临死之前，为家族攀上一尊仙神的关系，斟酌许久后，才念着救命之恩，才愿将这桩秘辛道出。
但若提及秘境所在，便更是大忌。
“无妨，他们是仙神，本座同样也是仙神。”庄冥静静看着他，如是说来，语气微冷。
“……”
谷尊闻言，不由一怔，顿时觉得此人所言，颇有道理，但又觉得极为古怪，适才如此和善的一位仙神，此刻如何又变得这般冷酷？
他也是活了一千三百多年的老辈修行者，虽然在这蛮荒大地之上，弱肉强食，少有勾心斗角，但不代表他是愚鲁无知之辈。
他隐隐觉得，这位仙神，似乎就是冲着此事来的。
难不成刚才三位妖王擒拿于他，也是这位仙神指点的？
他怔了一下，但心中一凛，暗骂道：“怎可有如此卑鄙心思，揣度这位仙神？救命之恩，便换来老夫这般低劣猜想？”
他这般暗骂，心中实则却也无奈。
早先因为救命之恩，他已经将此事告知。
如今若说不知秘境所在，岂不是明摆着欺瞒对方？
正如这年轻仙神所言，九宫山上的那几位也是仙神，眼前这一位，同样也是仙神。
触怒仙神，后果不堪设想。
最开始便不应该提及此事的。
——
在仙神威势的压迫下。
这位真玄九境的修行者，说服了自身。
他不是摄于仙神威势，也不是惧怕仙神动怒，而是因为感激对方救命之恩，所以冒死道出此事。
“秘境在九宫山的第六宫。”
谷尊出声说道：“目前镇守第六宫的，有三尊仙神，地位最高，本领似乎也最高……而且，三年前，曾有其他各方仙神，进犯第六宫，但是失败了。”
庄冥沉吟道：“有其他仙神，进犯第六宫？”
谷尊低声说道：“听说也是为了那座秘境而去的，目前镇守第六宫的是本土仙神，进犯的是外来邪神，他们来犯，毁灭了数万里的地界，第六宫如今也显得极为荒凉。”
庄冥微微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只出声道：“当年此人所在部落的遗址，在于何处？”
谷尊说道：“他们部落覆灭之后，那里就被一个迁徙到九宫的百人小部落占据了，经过千年，那座目前也出现了真玄级数的修行者。”
庄冥问道：“具体位置何在？”
谷尊连忙道来：“凌河源头处往下一千七百里，如今名为临渊部落。”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多谢告知，此外……既然秘境之事属于隐秘，为你自身安危考虑，为我谋事考虑，今日便当你不曾见我。”
谷尊心中一凛，忙是应道：“明白。”
——
千里之外。
凌河源头之处。
庄冥看着这具太虚道人的尸骸，缓缓说道：“一个屠灭了全族的人，在临死之前，却想着落叶归根，与族人同葬……我倒是好奇，当年你屠杀全族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他这般念着，却叹了一声。
太虚道人已经死了，执念残缺，不可能告诉他过往的秘辛。
而那座部落，也只有少数人逃离出来，如今散落各方，那一代人失去部落，受尽磨砺……时至今日，也都死尽了。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真相，埋葬在岁月长河当中。
也许这一桩秘事，也只会被埋葬在过往，无人知晓。
第一一一章 苍王的去向
凌河源头以下，一千七百余里。
这里确实有一座部落，势力也算庞大。
庄冥未有仗势欺人，只行走在这片土地之上。
他寻找位置，意欲将太虚道人的尸骸，埋葬在大地之下。
然而正当他取出尸首，道出此意时，尸首的残念，微微颤动，隐有消散之状。
太虚道人似乎并不愿意安葬于此。
过了片刻，这具尸首，隐隐有不甘的念头诞生。
“凌……不在……”
发出了这样的意思之后，这点儿残念，近乎于消散。
庄冥立时动用拘神禁术，以法力护持，保它不灭。
但是在庄冥心中，也不免有些无奈。
凌河边上的部落，是太虚道人出身的部落。
最初庄冥以为，太虚道人想要与某个故人合葬。
听闻太虚道人来历之后，则认为太虚道人是要葬于部落遗址。
然而如今，太虚道人却又有了不同的回应。
“不在？”
“部落遗址不在此处？”
“还是想要埋葬于部落残留血脉的新定之处，所以认为部落不在此处？”
“又或者，凌……确实是一个人？”
庄冥看着这具尸首，说道：“你生前道行未足铸鼎，执念过于残缺，无法清晰告知于我，便是以我如今道行，也只能勉强护你不灭，难以让你恢复……”
没有确切的线索，难以真正搜寻。
他屈指一弹，目光扫过这片部落。
“既然如此，便暂且慢来。”
庄冥说道：“我这一行，主要还是为了探寻洞庭龙君想要的真相，前辈的尸身已经归返北域，具体埋葬何处，待我完成此事，离去之时再说。”
洞庭龙君想要的真相，至今也是没有线索。
但既然太虚道人，在第六宫的秘境当中，获得了奥秘。
那么他倒是可以从这里入手，去探寻其中的奥秘。
“前辈不愿安葬于此，眼下便先随我前去第六宫。”
庄冥收了这具尸首，说道：“前辈早年在那里得获机缘，也从那里坠落天荒，不知那里潜藏着什么隐秘。”
——
东洲，大德圣朝，聚圣山。
“先前苍王确实藏匿于天雾海域，但我等搜寻之时，他似有察觉。”
陈飞云出声说道：“在属下进入天雾海域的第二天，他的本身便逃出了天雾海域，留下许多道兵，乱我方视线。”
庄冥微微皱眉，片刻之后，抬手说道：“此事乃是隐秘，我命你去办，你麾下皆是龙卫，也是元老，苍王不应该提早知晓，兴许是其他事情，让他离开了东洲……也许，他早就想要离开东洲，只是时机恰巧。”
陈飞云低声说道：“苍王似乎逃向了天南界，大楚新朝的范围之内。”
庄冥笑了声，说道：“他本就是叛逃大楚，如今又逃入大楚。”
苍王叛出大楚王朝，被楚帝所忌。
如今大楚王朝覆灭，楚帝携带根基，如天南界，再立新朝。
谁也没有料到，苍王居然逃向了大楚王朝的方向。
陈飞云有些疑惑，低声说道：“他就不怕楚帝对他下手？”
庄冥说道：“要么他当年的叛逃，只是奉楚帝之名，刻意而为，去办其他的事情，要么就是为了让我们不再寻他……当年苍王逃离，根基皆废，妻儿尽死，不像苦肉计，按道理说，也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更大可能是后者。”
陈飞云闻言，顿时恍然。
如今大德圣朝，如日中天，鼎盛万分。
但三十余年过去，龙君庄冥仍无扩张之心，未有对天南界的宿敌楚帝，发起大战。
并不是因为惺惺相惜，更不是因为安于现状。
而是因为顾忌楚帝背后的古老仙神。
苍王逃向大楚王朝，就算大德圣朝有意擒拿，也必将束手束脚，只能暗中潜藏，不能明目张胆。
苍王如今已是真玄九印，而且隐隐有铸鼎功成的迹象。
除非调动大军，否则便也只能是铸鼎仙神，才可以将他拿下。
目前大德圣朝的仙神强者，都已经是有名的官员及将领，一旦进入大楚王朝，必然被大楚学士府察觉。
而大德圣朝的后辈修行者，三十余年光景，不足以让他们成长到堪比仙神的地步。
“他避过了我们，就不怕大楚王朝对他出手？”
陈飞云皱眉道：“他算准了我们要擒拿他，便不会让他落在大楚王朝的手中，便不会泄露他的行踪？”
庄冥点头说道：“他大约是这样想的，而且，即便真的暴露行踪，被大楚王朝追杀，好过被我大德圣朝追杀。”
陈飞云闻言，点头说道：“说来也是，我大德圣朝，强者辈出，能拿下他的人，不在少数，而在大楚王朝，就算有官印加身，但能胜过他的人，依然不超过十个。”
说到这里，陈飞云略有迟疑，说道：“若真是如此，苍王逃至大楚王朝，岂非无法将他擒拿回来？”
庄冥忽然笑了一声，说道：“你似乎忘了一个人？”
陈飞云怔了下，旋即说道：“三先生？”
三先生，唐天影。
他有一门自创的独家秘法。
此法可以幻化众生，男女老幼，只一念之间。
大楚王朝可以监察大德圣朝一方的诸位强者，但唯独唐天影此人，变化无穷，难以捉摸。
这一门秘法，已被定为禁术，目前只有唐天影本身，以及龙君庄冥，才有学得。
只因此法炼就之后，变化无穷，如若此术外传，有人违法犯禁，着实难以缉捕归案。
“今日凌晨，接到你传讯之后，他便亲自动身，去往了大楚王朝方向。”
庄冥说道：“我们在大楚王朝的暗探，会给他确切的消息，你去寻高师，与他商议，如何接应三先生，此外……擒下苍王之后，又该如何逼问，他毕竟曾是大楚王朝的高层，又是当代修行人中走得较高的人物，心性与城府，比之于那些常年闭关修行的修行人，都大有不同。”
陈飞云闻言，神色肃然，应了一声。
此次前去天雾海域，擒拿苍王，虽然错不在他，但苍王逃离，仍然是他失职，未有完成龙君吩咐。
在他心中，也憋了一股郁气。
第一一二章 擒拿苍王
天荒。
洞玄仙庭湖。
“他娘的，齐王是疯了吧，天荒各地妖类辈出，开始猎杀人族，占据各方地域，他不去镇压那些妖族，反而跨越数千万里，来攻打这一座洞玄仙庭湖。”
岳廷怒骂出声，他借助那九尾白狐陈雪，从大渊之中，悄然逃遁出来，才刚到洞玄仙庭湖，便碰上了道宫来犯，他临危受命，在刘越轩的号令下，迎战道宫来敌。
道宫之中，不乏强者。
但好在天门制衡，都未有超出铸鼎级数之上。
目前岳廷本身，借助大德圣朝国运，以及龙君强大修为的助益，已经超过铸鼎中游，逼近铸鼎上层，加上大德圣朝官印加身，他比寻常铸鼎巅峰的古老仙神更为强大。
正是因此，他才能至今不败，并且击退数十尊道宫仙神。
目前道宫苏醒的仙神，不在少数，但是绝大多数，仍然不愿现身，尤其是真仙级数以上的，恐自身被敌方铸鼎级数仙神围杀，更加小心谨慎。
正是因此，道宫之中，目前可以调动的仙神并不多。
但齐王至少调动了半数仙神，来攻打洞玄仙庭湖。
“他娘的，攻打大渊，还有得说，毕竟大渊要直接反了道宫统治。”
“但是来打这洞玄仙庭湖，是什么道理？”
“他们这群老家伙，更是奸猾狡诈得很，分明不敢拼死，却又围住这里。”
“老子要跟他们拼命，他们一触即退。”
“打了这么两天，洞玄仙庭湖的东边水域都快打废了，结果他们一尊仙神都没有陨落。”
岳廷呸了一声，骂道：“恶心……太恶心了……”
刘越轩听得这话，神色古怪，旋即叹了一声，才道：“道宫来犯，大体原因，勉强可以猜测，但究竟如何，不能妄下定论，你若能生擒几个，或许可以逼问一二。”
岳廷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能凭借这点兵力，把他们击退，已经是天纵奇才了，他们要是不怕死，我们或许能拖死几个下来，但是生擒……你开什么玩笑？”
刘越轩背负双手，沉吟说道：“看来你本事不足，但我倒是有个方法，设个陷阱，引走一批，留下一批，你打一打，我亲自出手，用拘神禁术拖住两个，等你腾出手来，把那两个拖回来……但目前考虑的是，万一拖来的这两个，地位太高，恐怕不成，而地位太低，恐怕不知真相。”
他看向岳廷，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岳廷抬头看天，说道：“你不是自诩谋算天地吗？我就是个本事不足的弱者，你问我干什么？”
——
天南界。
大楚王朝。
荒野之间。
二人相对而立。
一人貌若青年，一人貌若中年。
“你是此地的学士府暗探？”青年这般说来，风轻云淡，他便是变幻了面貌的唐天影。
“正是。”那中年人低声说道：“属下是刘越轩大人安插进学士府的，刘大人早就料到有朝一日，身份必然败露，所以属下并不在刘大人麾下，未遭清洗，如今仍是学士府的暗探。”
“你们还有多少人？”唐天影问道。
“……”中年人瞬间沉默，片刻之后，才道：“此事无关苍王。”
“刘越轩属下，教导得倒是不错。”唐天影笑了声，心中又道：“根据刘越轩这家伙的性情，就算还有其他暗探，眼前这一位只怕也不会知晓究竟是谁……据说根据刘越轩的指点，陆合那厮目前成为了京城禁军大统领，他不单在自己麾下发展势力，也安插过人手到学士府，不知道他近来如何了。”
“苍王潜藏进来，学士府已经知晓。”中年人说道：“帝师亲自动身，准备拿下苍王，生擒了他，去见楚帝，目前已经从京城动身，一日之内便可到来……为了配合帝师，避免苍王察觉，打草惊蛇，目前此地仍是风平浪静，各官府都还不知晓，苍王就潜藏在这里。”
“也就是说，我须得在今日，就拿下苍王？”唐天影眉宇一扬。
“最好是这样。”中年人说道：“帝师已经借助大楚国运，得以铸鼎，极为强大。”
“当年我便想会一会他，看看他这玩弄阴谋诡计的老家伙，究竟多么强大……”唐天影笑了声，说道：“不过百姓是无辜的，我若与他对战，恐怕要毁灭许多城池，还要引来周边大军，还是罢了，今日便擒下苍王罢。”
“尊驾有多少把握？”中年人这般问道。
“你这是何意？”唐天影笑道。
“如若尊驾失手，我等该如何应对？”中年人说道：“这须得提前谋划，尤其是帝师到来之后，万一苍王落在帝师手中，又该如何从帝师这尊仙神手中，抢夺苍王？又或者说……苍王的分量究竟多重，值不值得在帝师手中抢夺他？”
“苍王涉及一桩隐秘，分量确实极重，就算要在帝师手中抢夺，也不能退却。”唐天影这般说来，笑着道：“你要制定后续谋划，倒也算是个谨慎的性子，随你去定罢……”
“那尊驾究竟有多少成把握？”中年人皱眉道。
“以目前局势来看……”唐天影负手而立，道：“十成。”
“……”中年人顿时默然，心中只觉来人好生狂妄，但此人是大德圣朝之内派遣过来的人物，身负重任，本领极高，傲气倒也不算意外。
“看着罢。”
唐天影挥了挥手，道：“你在这里制定计划，我去擒苍王……不过咱们可以打个赌。”
中年人错愕道：“打赌？”
唐天影笑着道：“赌一赌，在你定下谋划之前，我是否已经将苍王拿下。”
中年人为之一怔。
旋即便见光芒闪烁，眼前已经失去刚才这人的身影。
“他……究竟是谁？”
中年人不由一怔，他作为大楚王朝学士府的人，目前大德圣朝之中真正强大的人物，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眼前此人，着实不在那些位强者的行列之中。
莫非是大德圣朝暗藏的强者？
但大德圣朝发展至今，年月尚浅，除了那几位之外，如何还有仙神级数的存在？
——
第一一三章 白圣君的真正想法
北域，道界，九宫，第六宫。
不久之前，这里曾经有仙神级数的大战，毁灭八方，赤地万里。
周边原先的城池、部落、人畜、飞禽走兽、草木之流，皆受波及，化作一片灰烬，如今只见万里废墟，宛如荒漠。
但与谷尊所言不同，这里的仙神，有七位之多。
察觉到七尊仙神在此，庄冥的第一想法，便是谷尊告知了本土仙神，让这些仙神有所防备，但瞬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谷尊泄露此事，也是大罪，他不可能自讨没趣。
或许是谷尊的消息落后了。
或许是上一次，外界仙神来犯，让这些本土仙神有所防备，增加人数，来守卫第六宫。
——
行走在这片大地之上。
庄冥只感受到了死寂。
“上古的仙神在复苏，上古的大劫也开始露出端倪了。”
“仙神们没有陨落殆尽，只是沉眠。”
“六万年间，大劫只是在沉眠，并没有劫数。”
“仙神复苏，代表着大劫延续。”
“目前只局限在铸鼎级数的斗法当中，但尽管如此，仙神斗法的波及，就已经如此骇人。”
“如若众神复苏，大劫的尽头，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上古时代，天门封闭，像是强行止住了大劫，若不加制止，诸神混战……恐怕各方会再度陷入北域当年的惨状，一切文明尽数消散，只留荒芜，甚至更加荒芜，甚至从此之后，是否还会有新的人族诞生，也只是一个未知之数。”
“师尊剑破天门，诸天万界众生，皆有望铸鼎成仙，本是造福万界。”
“但他老人家只怕也没有想过，打开天门，众神复苏，真的对了吗？”
庄冥这般念着，神色极为复杂。
但在下一刻，他又长长吐出口气。
打开天门，对还是错，或许师尊也不知晓。
但师尊留下了缓和的余地，将天门的碎片，挡在了万丈大道之上，将仙神的战力，局限于真仙之下。
“若大劫再生，我等后辈弟子，须想方设法，制止大劫，甚至消弭大劫？”
“若大劫未有再生，那么甲子之后，众神彻底复苏，我等弟子也有抗衡之力，便可以重归上古那样的仙神文明？”
“这就是师尊剑破天门时，将碎片定在万丈大道之上的另一层想法？”
庄冥微微沉吟，抬头看天，轻叹一声。
师尊已逝，他老人家究竟是什么想法，也无人知晓了。
至少目前看来，他老人家破开了天门，让世间众生，都有了成就仙神的希望。
就算大劫要继续，后辈修行人还有些许抗争的余地。
——
天南界。
大楚王朝境内。
苍王离开天雾海域之后，才知大德圣朝竟然在搜捕他，于是绕道而行，来到了天南界，来到了大楚王朝。
就算是楚帝，想必也无法料到，他敢来大楚王朝。
正是因为出乎意料，他才铤而走险，来到这里。
大德圣朝鼎盛万分，统一东洲，尤其是如今仙神复苏的东洲，给庄冥的国运，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他自知无法藏身于大德圣朝，也不敢前往天荒，最好的藏身之处，便是大楚王朝境内。
庄冥这些年间，没有动大楚王朝，便是有所忌惮。
他来到大楚王朝，那么大德圣朝就不敢在大楚王朝境内明目张胆搜捕。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无论是楚帝还是庄冥，对他都极为重视。
楚帝派遣帝师，来擒拿于他。
而庄冥请出了聚圣山第三真传弟子唐天影，来此擒拿于他。
“你是唐天影……”
原先苍王还准备尝试与对方一战，借机逃离，但听得此人报上姓名，当即心中便沉了下去。
唐天影是铸鼎级数的仙神。
当年温离一朝铸鼎，并且大道长达八千丈，直接登上了铸鼎上层的位置，据说除却温离本身天资之外，还有白圣君留于后辈弟子的福泽。
唐天影作为第三真传，天赋同样极高，也同样是白圣君的弟子，就算他没有温离那样惊世骇俗，一瞬八千丈，但过了三十余年，只怕也是铸鼎巅峰的存在了。
“不打算跑？”唐天影见状，颇觉有趣，笑着问道。
“你亲自到此，本王如何能够脱逃？”苍王叹了声。
“这倒也是。”唐天影说道：“莫说本座如今已是铸鼎，就算是天门未开，我还是真玄级数，你也非我敌手……说来也是，天门未开之前，世间修行者皆在真玄九印，除了你兄长楚帝借助国运外，单凭本身能耐，还有谁能是我敌手？”
“都说大德圣朝境内，唐天影及岳廷，最是厚颜，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苍王感慨道。
“实话实说，怎么是厚颜？”
唐天影顿生不满，若不是需要生擒，他现在就把苍王打成灰烬。
这般想着，他伸出手来，立时便有光芒闪烁，化作一方天地。
这便是拘神禁术。
他以拘神禁术，将苍王拿下。
旋即身化虹光，朝着来处归去。
——
荒野之间。
适才那中年人，仍是错愕。
他未有料到，大德圣朝来人，如此狂妄，但心中也不敢大意，考虑着对方如若失手，该如何应对。
苍王分量这般重，待帝师到此，又该如何争夺？
正当他这般考虑之时。
天空之上，一道虹光，瞬间落下。
“小子。”
唐天影挥了挥手，道：“苍王我已经拿下了，现在就要回大德圣朝，善后之事你准备好了没有？”
中年人蓦然一怔，脸色有些古怪，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
“苍王？拿下了？”
“他听我威名，便束手就擒，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尊神……”中年人忙是施礼。
“本座唐天影。”
“三先生？”中年人吓了一跳。
“不用这么惊讶。”唐天影说道：“要潜入大楚，擒拿苍王，又不能被学士府察觉，除却我唐某人之外，又有何人？亏你还是刘越轩麾下，这么点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是属下短见了。”中年人忙是说道。
“行了，我这就离去，你该如何善后？”唐天影说道：“帝师赶来，苍王却消失不见，你作为学士府的暗探，恐是失职，按照规矩，如何处置？”
“这些事情，先行缉拿，严加审问，且看事败的原因，与我本人失职，有多少牵扯，但无论如何，被打入牢狱，加以审问，难免要吃一顿苦，少说扒一层皮，出来之后，必然降职。”中年人神色有异，低声说道：“若是重了，便是身死道消。”
“你若没有合适的善后手段，还是随本座，回返大德圣朝罢。”唐天影闻言，这般说来。
“无妨。”中年人沉吟着说道：“先前属下便考虑过如何善后，此事说来简单，只是据实上报，就说苍王被一尊仙神擒拿，而且现在立即上报，不要拖延，罪责相对来说，也并不重……虽然苍王身份特殊，但至少判不了死罪。”
“好。”唐天影不再多言，提起苍王，化作一道光芒，瞬间离去。
“先生须得快些，以你的本事，帝师想必追不上你。”
中年人看着他离去的光芒，深吸口气，这般说了一声，又立时传讯帝师，将此事报知。
他未敢耽搁，如实相告，只是隐去了唐天影的身份。
第一一四章 龙镇七神
北域，道界，九宫山第六宫。
庄冥终于看见了那座宫殿。
这座宫殿，正在修缮。
当年大劫，摧毁了一切，九宫本就是后世的真玄巅峰修行者建立而成，并且在建筑这一方面，未有继承上古时代的文明，所以极为粗糙简陋。
这一次，外界仙神来犯，本土仙神抗击，毁灭万里，这座宫殿也难以幸免。
如今重修，是根据上古仙神的喜好，炼制出了力士，修建而成，算得是富丽堂皇，恢弘大气。
在这北域荒莽之地，庄冥见过的庞大建筑，通常是用石头堆砌起来的城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宫殿。
“真是不错。”
庄冥感慨了一声。
“只是不错？”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庄冥神色如常，没有反应。
在万里之外，庄冥便不再收敛气势。
那七尊仙神，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如今有仙神来试探，正在他意料之中。
“仅仅算是不错。”
庄冥目光看着那大殿，轻笑着说道：“在这蛮荒大地之上，如此建筑，已经算是想象，对于各方部落之人而言，想必是仙家胜景……不过，对比别处，还是差了不止一点。”
在他身后，是一尊青年面貌的仙神，脸色肃然，说道：“你指的是天界之外？”
天界，通常是指东洲、天荒、北域、天南界、西域等五大世界。
但庄冥知晓，此时这尊仙神口中的天界，单单是指北域。
对于北域的本土仙神而言，只有北域，才是天界。
东洲等地，虽有仙神，但无异于凡俗之地。
在上古时代，这里才是仙神最为向往的地方。
“你从天界之外而来？你也是外界仙神？”
那青年手中倏忽迸发一剑，朝着庄冥身后刺去。
然而庄冥身形一变，顿时化作虚影。
这一剑仿佛刺破虚空。
但这一剑刺空了。
“一言不合，便是死战？”
庄冥的身影，显现在千里之外，缓缓说道：“修行不易，千年万年的道行，才有铸鼎的修为，何等难得？只因一言不合，便要分出生死，本座倒是好奇，尊神如此锐气，是如何存活到今日的？”
青年仙神脸色难看，他自然不是全然不讲道理，只是上古大劫，是由外界仙神来犯，从而引发起来的，如今苏醒，他仍然停留在当初的时候。
外界仙神，皆是来犯之敌。
“你究竟是谁？来此有何图谋？”
“本座道号太虚。”庄冥缓缓说道：“当年攻打北域，可是与本座无关。”
“那你到此何为？”青年仙神目光冷冽，而在周边，那六位仙神结成的阵势，隐隐成型。
“传说在这里，有一座秘境，埋藏着极大的隐秘。”庄冥缓缓说道：“目前北域，与其他天界隔绝，就算仙神都难以打破虚空，从而遨游万界……这里是否藏有通往其他天界的阵法？”
“……”
青年仙神面色冷冽，说道：“你觊觎此地，便是死罪！”
轰然声响！
周边六位仙神，阵势骤然而发！
万里之地，尽数化作囚笼！
先前他与庄冥的谈话，本就是拖延，暗中让其他六位仙神，布下这座阵法。
刹那之间，阵法之中，剑气纵横，来回交错，锋锐无比，仿佛将虚空都割裂了去。
庄冥神色如旧，没有半分改变。
“我觊觎此地，就是死罪，你们七位，占据此地，又该当何罪？”
庄冥屈指一弹，说道：“听闻你们死守此处，与其他天界的仙神，争夺秘境……想必这秘境，有什么奥妙所在。”
他左右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这片地界，暂时归我了。”
轰然声响！
他身周的剑气，顿时被排开，无法近身！
“变阵！”
有一尊苍老的仙神，喝道：“不知所谓！我等六人合阵，真仙初境都要陨落当中，如今世间修为，只局限于铸鼎层次，就算你当年本事高，如今也必要陨落剑阵当中，还敢口出狂言，占据此地！”
庄冥微微闭目，低声说道：“那就来试试。”
天色骤然黯淡。
阴云倏忽覆盖万里。
狂风暴雨，骤然而生。
雷霆闪电，四处升起。
无论是阵法之内的那位青年仙神，还是凝就这座阵法的六位仙神，心中都不由得一滞，隐隐有了些许惊恐。
“怎么回事？”
“为何如此心悸？”
“莫非真有人在这个时代，便具有了铸鼎之上的修为？”
“就算是真仙，也不该如此。”
“闲话少说，立时变阵，在天地大势凝就之前，以杀阵斩他，便能消解异象。”
“好！”
正当六位仙神，在一个呼吸之间，达成共识，准备变化阵法之时。
昂然一声！
龙吟八方！
在万里之中，在阴云之间，在风雨之内，竟有一头万丈真龙，游走其中，雷霆相伴，威势无匹。
龙威瞬间释放，镇压八方。
七位仙神，皆受压制。
瞬息之间，似乎连法力都无法流畅运转。
“真龙？”
“这是天龙……真仙级数的天龙……”
“难怪威势如何浩大，近乎于大罗金仙。”
“当年有大神通者，一念灭尽诸天万界所有神兽，为何世间还有纯血龙族？”
七位仙神，无不惊骇。
在这一瞬间，他们心中也已明白，为何此人具有铸鼎之上的本领。
因为此人确实有铸鼎之上的道行！
原本上古神兽死绝，世间修行者，无不经天门大道修持，在天门碎片制衡之下，谁也越不过这个门槛……但是，龙族不经天门之大道，故而不受此制衡。
龙族可以具有铸鼎之上的修为！
而且同等境界当中，龙族体型庞大，体魄强悍，法力浩荡，神通天成，本就要胜过其他各族的仙神。
“难怪……难怪……”
七尊仙神，皆有骇异之心。
然而那尊天龙，已经压制了下来。
“今日此地归我，但避免诸位泄露身份，还请诸位自行封禁，再受我拘神禁术。”
龙首从云层中探出，庞大如山，鳞甲森然，眼眸深邃，道：“如有不从者……休怪本座狠辣无情。”
第一一五章 上古第六天师
七尊仙神，还是被天龙打死了四尊。
因为他们不识庄冥，也不知这尊天龙的性情，不愿坐以待毙，故而与他大战了一场。
这一场下，陨落了四尊仙神，余下三尊仙神，见七者合力尚且不能取胜，无奈放弃与这龙族拼斗，任由庄冥处置。
“本座早已告知你等，自封道行，受我封禁，当可安然无事，如今又是何必？”
庄冥变成了人身，看着三个拘神禁术化成光芒虚影，内中三尊仙神，皆是颓然。
但这三尊仙神，却也没有料到，眼前这尊龙族，竟然真的没有痛下杀手，瞬间又为陨落的那四位道友感到惋惜……
早知如此，何必拼死一战？
“你竟然是龙族……”
先前的青年仙神，不由得低声说道：“上古龙族……不，应该是上古神兽，按道理说都已经灭亡了，不会再有任何神兽，经过自身血脉，而成就仙神之道，你是如何逃过当年劫数的？”
庄冥看向了他，缓缓说道：“先前你若问我，我可以考虑回答你，但如今你只是阶下之囚，如何有资格来询问我的来历？”
这尊仙神，顿时陷入沉默当中。
庄冥继续说道：“这座秘境，你们已经把持了数十年之久，可有探查出什么来？”
三尊仙神，皆为之沉默。
庄冥伸手一按，先前陨落的四尊仙神，都被他拘神禁术所封禁，避免道果崩坏，为了收回大德圣朝，供真身炼化。
但在这一瞬间，他张口吞了一枚道果，加以炼化。
如今他不是本身，这道果炼化的法力，迟早要流逝出去。
但庄冥面上依然如旧，只是显得更加强大。
“吃了你们，本座会变得更加强大，强行打破秘境，想必也不是难事，便尝试一下罢。”
——
正如庄冥与齐王之间交锋时所想的。
真正悍不畏死的仙神，绝大多数已经陨落在了上古的大劫当中。
如今存留下来的仙神，基本是善于保命。
这三尊仙神，倒也没有为了保守秘境的奥秘，而放弃自身万年道行，放弃苟延残喘了六万年，如今才逐渐复苏的新生……他们道出了关于秘境的一切所知。
“这座秘境，是天师府第十二天师，柯天师的洞府。”
“柯天师是真正的天纵奇才，他受封天师之时，仅是真仙级数……但那一年，他才一千二百岁。”
“在他受封天师的三百年后，大劫爆发。”
“后来天门封闭，绝大多数仙神，在瞬间老去，只剩下真玄九印的道行，而寿元……也只剩下了他们在真玄九印时，存留下来的少许寿数。”
“柯天师是一百三十二岁，铸鼎成仙的。”
“在世间无数仙神，化作凡俗真玄修行者之后，随着岁月，逐渐有人寿尽陨落，直到后来，五行自封之法，只有具有道果元神才能完成的沉眠之术，铭刻在天门之上，传遍诸天万界，才避免所有仙神都寿尽陨落。”
“但依然有人不愿陷入沉眠，而是想要尝试打破天门。”
“无一例外，他们都失败了，有的在寿尽之前选择自封，而有的执着到了寿元耗尽，以不愿寻求来世的姿态，陨落在了大劫之后的千百年之内。”
“至于柯天师，他是后者。”
“但因为他百余岁铸鼎功成，所以在大劫之后，在诸多仙神沉眠之后，他依然在世间活跃了一千六百余年，最终陨落……”
这三尊仙神，皆有回应，告知了此事。
以上古时代的仙神繁荣文明，真玄九印的寿数能够高达一千七百余岁，倒没有让庄冥感到意外。
但他意外的是，这位柯天师，竟然活跃了一千六百余年，而没有选择自封。
“他也是不愿寻求来世？”
“不知道……”那青年仙神低声说道：“但根据我们近些时日探查的迹象来看，他极有可能，是为了完成一桩大事，临近大功将成，让他放弃自封，孤注一掷，但他陨落了，想必是失败了。”
“我们怀疑是打开天门的方法。”又有一尊仙神如此回应道。
“内中是柯天师的洞府，没有毁灭在劫数中，就算过了六万年，依然稳固，我们猜测内中依然有柯天师的传承……”那青年仙神再度说来。
“柯天师的传承？”
庄冥沉默了片刻。
他心中似乎有许多线索，勾连了起来。
一切的源头，在这位柯天师？
但他眉头微皱，又看向三位仙神，说道：“据你们所说，柯天师受封之时，不过千余岁，只是真仙级数的修为……就算是他在大劫之前再进一步，留下更高的传承，也不至于让你们都这般看重罢？”
三位仙神略有沉默。
庄冥同样沉默，没有追问。
但是沉默之余，他手中渐生道术，似乎想着打灭其中一位仙神的道果。
“柯天师受命于苍天，归于天师府，他身上有着苍天秘术，也有着神灵一脉最顶尖的传承……而且天师府的地位极高，他身上或许有着关乎于上古大劫的奥秘。”
“当年大劫，席卷诸天万界，陨落不知多少仙神，波及不知多少生灵，我等都是在徘徊在生死之间，最终沉眠了六万年。”
“我们也想要知道，让我们沦落六万年，历经生死的大劫，究竟真相是什么！”
三位仙神，均抬头起来，看向庄冥的眼神当中，充满了极为复杂的意味，更多的……是不甘与怨愤。
庄冥微微点头，旋即说道：“这座秘境，本座意欲亲自探上一探，三位最好将了解的一切告知于本座……若本座归来，便还你三位自由，若本座陨落其中，这一界自当毁灭，虽然只是道术，但一界破灭之力，你们难以承受，基本是灰飞烟灭，就算侥幸存活下来，恐怕损伤之重，还需要你们继续沉眠六万年，逐渐恢复。”
三尊仙神，面色皆变，心中微沉。
他们不愿陨落。
但也不愿告知其中隐秘。
他们更害怕的是，将隐秘告知，旋即便被灭口。
“既然不说，三位这就上路罢。”
庄冥手中显现雷霆，淡淡说道：“反正你们也没什么作用了，眼下道出真相，对本座来说，还算施恩，可换得一命，否则……就恭送三位了。”
第一一六章 北域的众神们
九宫之地。
第六宫内。
当年的宫殿，并非建立于秘境之上。
只是因为秘境，属于这片地界当中。
当年粗糙而简陋的宫殿，已然毁灭殆尽，而这些位仙神，将新的宫殿，建立在了秘境之上，以阵法守住秘境。
在大殿之中，高座之下。
庄冥法力运转，将阵法打开。
底下是一片黑暗。
这是一座深渊。
当年太虚道人，便是坠落于此，后来侥幸脱身，又获得了某种奥秘。
“太虚道人，修为巅峰之时，也只是真玄九印的层次，就算他是天纵奇才，冠绝一代，也不太像是创造出太虚清气化龙篇这等修行功法的存在……”
庄冥这般念着，他更倾向于，太虚道人在这里获得了太虚清气化龙篇。
毕竟当年师尊白圣君，为了创造功法，还须借用大衍算经。
而聚圣山功法，集各家之长，世间绝顶，直指仙道，可论起玄妙之处，却还是太虚清气化龙篇，更加玄奇奥妙。
若太虚道人在这里获得的是太虚清气化龙篇，那么太虚道人便只是传承者。
那么秘境之中的柯天师，是否又会是创造者？
——
道界。
北域自上古覆灭之后，化作废墟，地势重定，后世重新划分地界……这些上古仙神，便也依照后世的划分，重新认识这一方天地。
“灵界更加荒芜，那边好像是上古之时的东元天，当年大劫兴起，大神通者的劫数，曾经蔓延到那里，所以那里更加荒芜。”
“这些年间，道界谋划，基本能定，那些外来邪神，此次必将一举覆灭，我等的目光，应当落在灵界，将那里收回来。”
“不过，据说灵界那里，还有许多隐秘……”
“当年听闻天王殿第五仙王青王所述，他曾怀疑，有外界仙神，在那里进行过谋划，只是后来，天师府勘探，一无所获。”
“大劫之时，道宫天尊与圣宫天王，皆停留过片刻。”
“如此看来，那里确有些许隐秘。”
“青王殿下目前还在闭关，已经命我等探查灵界，将那里的隐秘，尽数挖掘出来。”
在这至高的山巅，殿宇连绵，仙神辈出。
这里仿佛仙家胜景。
这里是上古仙神复苏之后，合力建造的仙界。
这里比之于东洲各大仙宗，尤为仙气飘渺。
在这片蛮荒大地，在这片荒野之间，重新兴建起属于上古风貌的繁华胜景，哪怕对仙神而言，也不是易事。
而在这里，数十尊仙神，皆汇聚于此。
他们当中，不乏有真仙级数的存在，但战力还是受限。
实际上，在场只等同于数十位铸鼎级数的仙神。
但在他们背后，皆有真正的仙神强者。
例如那位天王殿的第三仙王，青王殿下，便是苍天血脉，地位等同于大神通者，本身修为也是大罗金仙的巅峰层次。
只是受限于天门，青王殿下仍在闭关，未有现身于世。
众神皆不知青王殿下的踪迹。
这也是青王殿下一种自保的手段。
但没有人怀疑青王殿下的这位使者。
因为他第一次出现，便带着青王殿下署名的苍天法旨。
在这片北域的天地之间，对于苍天的忠诚，显然比之于东洲、天荒、天南界各处，更为虔诚。
“那里究竟埋藏了什么样的隐秘？”忽有一位老者，这般问道。
“青王殿下让我等探寻隐秘，而不是要告知我等其中隐秘。”青王使者，如是说来。
“是老夫失礼了。”先前问话的这位老者，如此应了一声，神色复杂。
“除此之外，那位柯天师，被称为是上古劫数之后，最后一位仍然活跃在天地之间的仙神，但是他的去向，至今无人知晓，青王殿下命你们探查至今，已有十三年之久。”那使者出声说道：“你们可有线索？”
“……”众神面面相觑，过得片刻，才有人应道：“据说九宫山那片地界，有一座秘境，至今不知是何人留下的秘境，两年之前，本神新收的弟子，游历到那边，曾经遭遇异象，隐隐有些天师府的传承印记，不知是否属于柯天师遗留。”
“既然早知，为何不来上报？”青王使者这般问道。
“先前未知。”那人说道：“近来才惊觉，那印记与天师府传承相似。”
“你若耽误大事，且看青王殿下如何处置。”那青王使者，不咸不淡地一声。
“那里爆发过仙神大战，就在不久之前。”适才这位，似乎有恃无恐，只说道：“目前灵界荒芜，虽然各地仙神之战，逐渐有复苏迹象，唯独那座地界，最是可疑。”
“老夫倒是知道另外一处地方。”另有一位仙神，如是说道：“那里也有天师府的印记，同样是在道界，此人留下了自身所学功法……他似乎无意自封，在寿元即将耗尽的最后，有意前往灵界，但不知是否真的到达灵界，目前那座传承之地还在探查，不知是否属于柯天师。”
“哦？”这位青王使者，心中微沉，尽管两位仙神，在这个时候，道出了他想要探寻的问题，但他却又想到了另外的问题。
这两位仙神，之前没有上报此事，是为何意？
如今在他询问之下，却又不瞒此事，又是何意？
是自身有什么想法？还是在这两位背后，有着上位仙神的引导？
他没有继续多说，在这个时代，就算是青王殿下，都不愿现世。
在这个时代，就算是铸鼎级数的仙神，也不是可以轻易制衡的。
“两位所言，本座会上报青王殿下，另外派人核实，如若属实，两位可算立了大功。”
青王使者这般说来，语气诚恳。
——
而在灵界，坠灵域之外。
观星域的位置。
已经有了一个女子，遥望坠灵域的方向。
“当真有人在坠灵域中出来？”
“他是如何进入坠灵域的？”
“还是说他是上古沉眠在那里的存在？”
“就算是大罗金仙，在上古之时，都无法在大神通者斗法的波及之下存活，如今赤地六万年，延绵亿万里，便是大神通者之威的残留。”
“七天师提及，有超出意料之外的存在，混乱了北域经过六万年才沉淀下来的天机。”
“究竟是哪一位复苏了？”
第一一七章 令人不安的阵法
柯天师的洞府，比庄冥想象中更为朴素。
作为天师府的一尊天师，在仙神之中，也具有极高的地位。
柯天师虽然修为比之于其他天师，稍显逊色，但是他更为年轻，潜力更高……年纪轻轻便被赐封为天师，在某一种层面之上，这也是对他本身一种肯定。
但年轻一辈仙神，各方皆有不少，为何唯独柯天师受封？
这位仙神的过人之处，在于哪一方面？
庄冥进入柯天师洞府，看见的不是富丽堂皇的宫殿。
这里是一座宅邸。
只是占地极为宽广。
但是宅邸之外，阵法一层又一层。
每一层阵法，均有勾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三十六座阵法，由小而大，一层裹一层，各自牵连，原本这三十六座阵法，都谈不上绝顶法阵，但偏偏勾连起来，让这洞府之外，变得极为复杂。
“真是奇思妙想。”
庄冥颇为感慨。
这样的阵法，其实让刘越轩来破，最为适合……刘越轩具有大衍算经，本身天机测算的造诣也是不俗，对于阵法方面更有极高的心得，之前便曾经布下过小阵勾连，形成大阵的手笔。
当然，对于庄冥来说，虽然有些棘手，但也并不是无法破去。
他本身有南域领主的传承，又有洞庭龙君的传承，身兼龙族两大顶尖传承，几乎通晓了上古龙族所有的法门。
除此之外，这些年间，大德圣朝也归纳了许多各方的功法，更因为有赏罚制度，许多杰出后辈，在外游历所获，都愿上交国库，换取奖励，那些天材地宝另说……这些功法之类，本身习得之后，再上报监察司，本就是最划算的买卖。
作为大德圣朝的龙君，他也并未因如今的格局，而过度自傲，同样对于种种奇异法门，有所了解，甚至加以修行。
其中对于阵法之类，他所花费的精力，仅次于功法与神通道术。
好在他炼就了大衍算经的算己篇，诸般法门在他手中，均能轻易推算至大成。
“刘越轩不在，便由我来破阵。”
——
道界，九宫大地，第六宫。
大殿所在，三尊仙神，被庄冥以拘神禁术，困在这里。
先前他们已经将洞府外围的一些阵法、机关、秘术、种种奇异之处，尽数告知。
那尊真龙，应该可以轻易越过这外围，直至洞府中心的府邸之处。
但是那府邸之外，三十六座阵法，凝练合一，复杂万分。
“你们说这尊真龙，可以破去洞府之外的阵法吗？”
“难说……尽管龙族的传承，存留于血脉之中，后辈自幼生长，便可算是博览群书，但是龙族的法门，多是功法、神通、道术、炼体之方，诸如此类，即便有阵法的传承，只怕也是龙族特有，例如这一类的，不在龙族传承之中。”
“说来也是，毕竟龙族终究不是汇聚尽了世间所有法门的。”
“他若破不去柯天师的阵法，是否会拿我等泄愤？即便不为泄愤，只怕也会为了保住洞府的位置，将我等灭口……”
“柯天师的阵法，岂是那般容易破去的？”
“天师府中，最年轻的天师，直接越过了地师的神位，当时惊动了各方仙神，但偏偏天师府的诸位天师，竟无一人反对，足见这位柯天师，才学旷世，受诸位天师认可。”
“天师府，号称测算诸天，入得天师、地师、仙师之流，无不是聪慧绝顶之辈，才学旷世，尤其是这位柯天师……”
“看来两位也是并不看好他能够破阵。”
“这是自然。”
“那我等只怕劫数要到了。”
“这龙族的道术，真是古怪，自成一界，难以破除，如在全盛之时，本座倒可以强行尝试打破，然而如今……只能在这囚笼之中，等侯宰割了。”
正在这三位仙神，在考虑如何脱困之时。
内中轰然声响。
大殿似乎都为之一颤。
“……”
沉默了半晌。
三尊仙神，皆有忐忑不安。
“他在尝试破阵。”
“成功了没有？”
“不清楚……但是，多半难成。”
“那阵法除却护持府邸之外，还有反击之力，以柯天师的布置，寻常仙神只怕要陨落当场。”
“他是陨落了还是重伤？”
“他说一旦陨落，我等身外道术，只怕也要崩塌，如此看来，多半重伤。”
“这……”
——
庄冥穿过了阵法。
他来到了府邸的大门之前。
即便是庄冥，身上的气息，也虚弱了不少。
“比我想象之中，更为精妙。”
“好在洞庭龙君的传承之中，对于道宫阵法的种种心得还在。”
“若是在得获洞庭龙君传承之前，我定然无法越过这位柯天师留下的阵法，最多自保，逃出阵法之外。”
“说来，这太虚道人……”
庄冥心中不禁有些敬佩之念。
当年的太虚道人，连真玄级数的本领都没有。
但偏偏是太虚道人，在这里得获了传承。
那诸位仙神，守护此地二十余年，也只是勘察了外围的诸般阵法、机关、秘术、以及种种奇异之处，而这三十六座阵法勾连的大阵，这些仙神却也无可奈何。
“若不是天门的制衡，想必你也是天赋绝顶，在仙神之中，能争得一席位的存在。”
庄冥心中感慨，太虚道人也算是横压天荒一个时代的存在，作为时代最顶尖的存在，自然不是寻常之辈。
这些位仙神，成就了铸鼎道果，修为本领远胜太虚道人，弹指之间就可以灭杀世间真玄，但是在其他方面的造诣上，反倒还不如当时一个少年人。
庄冥心内感慨良多，旋即伸出手去。
眼前府邸的大门，同样布置着阵法。
但在伸出手时，他停顿了下来。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之感。
但就在这时，近乎于消散的太虚道人残念，为之颤动。
这里是他得获功法的地方，这里也是他离开北域，进入天荒的地方。
这里似乎刺激到了太虚道人。
刹那之间，庄冥似乎有些明白太虚道人表达的意念。
“正门不能走，须得翻墙？”
第一一八章 天师府典藏!
正门不能走。
须得翻墙。
“……”
庄冥解读出了这点意思，不禁为之错愕。
按道理说，来到了这里，自然就该从府邸的正门，堂堂正正，破除阵法，进入内中。
而往往这种阵法，唯一破阵的缺口，就放在大门之处。
这不是为了方便外人来盗，是因为这样护持的阵法，方便主人自行出入。
而这大门上的阵法开启之术，便相当于钥匙。
庄冥不识这阵法的开启之术，便没有所谓的钥匙。
他有两个选择，第一便是推算出合适的法门，逐渐摸索，打开阵法，第二是强行破阵。
但他没有料到还有第三个选择。
——
以洞庭龙君遗留下来的种种阵法心得。
庄冥以算己篇作为推衍，静静看着这座阵法。
有了太虚道人的示警，他没有贸然出手。
但这一刻，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门前的阵法，确实难破。
但一旦破除，或者寻到了打开阵法的诀窍。
大门确实会打开。
但阵法会崩塌。
府邸会毁灭。
毁灭之余，周边掀起浩荡之势。
除非庄冥本身在此，否则定然难以抵御。
只有类似于洞庭龙君和南域领主这样的强大存在，才能够抵御住这样的浩荡冲击。
“……”
原本该位于大门之处的阵法，在左墙一侧。
这样的阵法，本足以阻拦大神通者以下的仙神，没有谁可以强行打破，只能从正门所在……从阵法主人自己出入的大门，进入其中。
但是柯天师把大门变成了毁灭的阵眼。
而把原先进出的地方，换在了左墙一侧。
这让庄冥陷入了沉默当中。
他脑海之中，想起了一个古怪的画面。
有一位意气风发，年轻气盛，衣着华丽的仙家，乘风驾云，归返洞府。
洞府富丽堂皇，这位仙神，站在了洞府大门，看了一下，旋即鬼鬼祟祟，来到左墙一侧，运用道术，翻墙而过。
这完全不像是回家，倒像是做贼。
“这样的布置……”
庄冥默然许久，心中只浮现出两个字来。
风骚！
就算是岳廷，也远不如这位柯天师的奇思妙想。
谁能想到这位柯天师的阵法出入口，设在了墙上？
用刘越轩的话讲，此人简直是仙神行列之中的一朵奇葩。
——
堂堂大德圣朝龙君，在这一日，成了翻墙而过的窃贼。
但庄冥相对还是有些庆幸，至少这位柯天师只是把出入口设在墙上，而不是设在墙下，否则便成了狗洞。
他越墙而过，看见的是一片院落。
这片院落，像是花园。
假山流水，花草树木，全然不像无人打理。
清水潺潺，灵气充盈，花草繁盛，香味扑鼻。
但看这里，便会让人觉得，此地主人必是一位高雅之士，但想起翻墙的阵法，庄冥默默收回了这个评价。
他走近前去，神色忽然一滞。
“……”
前方竟是别有洞天。
假山不是假的，是一座万丈高峰。
花草树木，比他想象之中，更为不俗，竟多是仙品，只是……细看之下，似乎早有许多枯萎在岁月当中，留下的则生机极强。
那些水流，是山间的河流小溪，而往前看，竟是浩荡江河。
而这些水流，让庄冥有一种气息沸腾之感，显然也不是寻常之物。
“这些东西，如若用来炼丹，岂非极品？”
庄冥这般念着，但他目光又移开了。
不是他看不上这片花园。
而是他看上了整座府邸。
他从永恒公主那边，学得了搬运洞天的法门，今后搬回聚圣山，与苍云洞天相并。
尤其是这些山水土地，用来栽种守护神树，想必也是极佳。
——
府邸之内，仍有阵法，但阵法不多，只护住了几个重要之处。
这位柯天师在外布置了种种阵法，除非受他邀请，否则能够进入洞府的，通常只有自身……他虽然行事古怪，也不至于还在内中，给自己设下太多障碍。
庄冥来到了一处地方，像是书房。
这里有阵法布置。
而在这个时候，太虚道人的遗骸，似乎有了更强烈的反应。
原本将要消弭的残念，竟然因为更强的执着，隐隐开始壮大。
“这难道……是他当年得获太虚化龙篇的地方？”
“还是他当年无法进入的地方？”
“倒真是让人好奇。”
庄冥出于谨慎，继续打量，半晌之后，才开始破阵。
——
阵法破除。
内中确实是书房。
书房不大，但书柜之上，摆放着一排排的典籍。
庄冥往前迈步，只见书柜上面用古老的文字，刻印着文字。
道宫阵法。
这一个书柜，刻画着这三个字。
而庄冥看向了这些典籍。
《道宫阵法第一册》、《道宫阵法第一册破阵书》
《道宫阵法第二册》、《道宫阵法第二册破阵书》
……
庄冥看了下去。
这一个书柜，收录了道宫阵法，共计一百七十二册，其中破阵书有一百二十三册，余下皆无破阵法门。
而另一个书柜，则是收录了道宫的诸般道术，统计七百六十二册。
他心中微有激动，又看了过去。
不单是道宫！
还有圣宫！
还有西域太华宫！
以及南天界神将府！
这里收录了上古时代，最为顶尖势力所拥有的绝顶法门，以及天师府钻研了不知多少年，才钻研出来的部分破解法门。
“这里收录道宫阵法一百七十二册，但是道宫之内，阵法未必只有一百七十二册……这应该是天师府归列出来的道宫阵法。”
“天师府受命于苍天，早已经在做这些准备，早已经将道宫、圣宫、太华宫、神将府等大神通者开创的顶尖势力，列为威胁？”
“也就是说，道宫天尊与圣宫天王，意欲弑天……未必是他们先有逆反之意，或许是苍天有意抹杀他们？”
“这些法门，当年太虚道人获得了吗？”
“太虚道人，无敌于天荒，不单是仗着龙身，还有他人身的诸般本领，他的本领……便源自于这里？”
“那么他是如何落到天荒的？”
庄冥心中不免有些激荡，伸出手去，便想要看一看眼前关于圣宫的法门。
但就在他伸出手去的时候。
却有一道声音，淡淡响起。
“不问自取，是为贼也。”
第一一九章 柯天师
“不问自取，是为贼也。”
这么一声，缓缓响起，声音略有苍老，然而语气平静淡然。
刹那之间，庄冥心中一凛。
但片刻之后，他便有所释然。
他转身过来，只见身后一道人影。
这只是一道虚影。
这虚影身着白衣，面貌苍老，然而眼神之中，深邃如潭。
“尊神便是柯天师？”庄冥施礼道。
“怪事，窃贼入屋，见得房主，不但不逃，反问房主何人……”老者缓缓说道：“该当是老夫问你，你是何人。”
“外界之人。”
庄冥这般应道，尽管老者没有回答，但先前的话，便也是默认，老者便是此府邸的主人，自然便是那位柯天师。
但这位柯天师的面貌，着实与庄冥所想，全然不同。
在庄冥心中，这位被誉为最年轻的天师，应该是青年面貌，意气风发，也带些洒脱不羁。
但眼前这具虚影，却是个垂暮老者。
可下一刻，庄冥便也想明白了。
柯天师成就铸鼎道果之时，确实是年轻一辈，面貌也当是青年之时，但后来天门封闭，他不愿自封，便在岁月中，逐渐苍老，如寻常真玄九印的修行者一样，步入寿元将近的晚年。
所以此刻的柯天师，正是一个垂暮老者，他所留下来的虚影，便也是一个老者。
“观你这具躯体，虽非真身，但却也年轻气壮，不似老迈之徒。”
柯天师缓缓说来，道：“你不是当年劫数之时，攻入此界的仙神们，只是……当年天门封闭，此界同样被封，你在外界，如何到此？”
庄冥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说道：“尊驾乃是天师府中，最为传奇的存在，何不推算一番？”
神色虽然如常，但庄冥心中，仍是颇为震动。
他这虚影幻真之术，是上等龙族的传承，能够勘破虚实的，修为应在庄冥之上。
可是从大劫兴起的时机来看，柯天师当年在天门封闭之时，仍是千余岁，修为未足大神通者，应当不会强于庄冥本身。
不愧是天师府当中，最为年轻的天师，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庄冥这样念着，脸色与神色，都淡然如旧。
而柯天师闻言，不恼反笑，只说道：“好久未曾遇见你这般有趣的人了，上一次遇见个人，是个热血少年，老夫问他什么，他便回答什么，老夫传他本领，他便用心修行，也不怕老夫有什么歹意，一心想要打开天门，重现仙神大道，重建上古辉煌，但老夫传他法门，送他出去，未过多久，他便经受了人心险恶，灰溜溜逃回这里避难了。”
庄冥顿了下，忽然说道：“避难之后呢？”
柯天师缓缓说道：“便送他走了。”
庄冥淡然道：“走到了此界之外，天荒所在？”
柯天师怔了下，不由讶异，道：“你如何知晓？按道理说，单凭这三两句话，不足以推断出他的去向……”
这老者似乎向来以推算为准则，却忘了另一种局面。
庄冥不是从他话中推断出那人去了那里，而是庄冥带着那人回来，才知晓他说的是谁。
“柯天师觉得此人，可面善么？”
庄冥伸手一挥，将太虚道人的尸骸，从拘神禁术当中释放出来。
柯天师略有惊异，再细看一番，虚幻的脸上，露出了感慨之色。
“是他。”
柯天师满是感慨之意，却又露出了些许讶异。
庄冥见状，不由问道：“当年之事，至今多年，他虽天赋极高，然而天门封闭，多年至今，寿元耗尽，陨落乃是常理，天师何以惊异？”
柯天师感叹一声，道：“老夫未曾替他算命，但却曾经预料过他的结果，按道理说，以他性情，热血沸腾，早该在年轻气盛之时，便被人毒打致死……老夫讶异的是，他如何活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
庄冥顿时沉默了一瞬。
柯天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又道：“此人死不瞑目，执念残存，但几乎消弭，你带他来此，莫不是让老夫助残念存留？”
庄冥闻言，心中一动，问道：“天师可以让残念恢复一二？”
柯天师笑着抚须，说道：“老夫尸首不在此处，死于异乡，尚且能保留残念至今，何况他尸首还在？凭老夫秘术，完善残念，留他半年，倒也简单……不过，其实无用。”
庄冥知晓柯天师说的无用。
太虚道人只是一缕残念，留存不久，而且区区残念，法力也没有，道术也无法施展，任风一吹就散去。
“虽然都是灰飞烟灭，但还是有区别的。”
庄冥说道：“他如今散去，执念未成，心怀不甘，晚辈心中便有不安，待完成他的执念，他安然消散，虽也是灰飞烟灭，但至少达成所愿，晚辈得以心安。”
柯天师闻言，沉吟道：“有道理，你完他执念，度的不是他，度的是自己。”
说到这里，柯天师又道：“院中有一井，名为凌霄，你将他尸首投入其中，残念可保，尚可完善。”
庄冥陷入沉默之中。
地上一口井，如何名为凌霄？
凌……便是太虚道人口中的凌？
此人心中所想的，不是他出身的部落，也不是某个名为“凌”的女子，而是这一口所谓的凌霄井？
真的是如此吗？
原以为太虚道人，心念部落，或念心仪之人，如此还算有些情义，让庄冥心生敬佩，若只是为了这口井，便有些让人看轻了。
但转念一想，太虚道人说的是合葬，想必不是一口井。
“你将他投入凌霄井，他片刻之后，意识可以恢复，你便可以问清他的执念是什么，让他死而瞑目，再消散去罢。”
柯天师这般说来，指向院外。
庄冥心有沉吟，旋即迈步，提着太虚道人的尸首。
可是迈出书房之外，他却没有发觉柯天师。
“天师？”
“老夫残念，局限书房，出不去的，你自己行事便好。”
“好……”
庄冥提着太虚道人的尸首，来到了那一口平平无奇的凌霄井。
他正待将太虚道人尸首投入其中，然而手中一顿，目光往前一探。
旋即为之错愕。
井中有一道身影。
庄冥停顿下来。
太虚道人的尸骸，忽然为之颤动。
“快……快……”
这具尸首的残念，似乎急不可待。
庄冥将尸首放了下来，放在了井边。
“还是慢着罢。”
第一二零章 地上一口井，何以名凌霄?
凌霄井旁。
庄冥放下了太虚道人的尸骸，放在了井边的地上。
而这具尸骸，隐隐有些颤动，残念不消，甚是激烈。
“再这样下去，尊驾便要彻底消散了。”
庄冥笑了声，将它裹在拘神禁术当中。
而下一刻，庄冥转身，回到了书房。
书房之中，柯天师的身影，再度出现。
“你不信老夫？”
“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受他法门，却不信此人？”柯天师神色有些鄙夷，道：“这可是欺师灭祖。”
“他于我传法恩德，我助他完成心愿，但早在数百年前，他便陨落了，而我今年，不过百余岁。”庄冥笑着说道：“他生前如何，我不知晓，如何尽信？”
“当年还是心怀正义的。”柯天师如是道来。
“如今呢？”庄冥问道。
“多年未见，老夫不知。”柯天师摇头道。
“你觉得他应该年少气盛，被人所杀，但他没有这般下场，也即是说，他或许磨平了棱角。”庄冥说道：“你说他心怀正义，具有情义，可他屠灭了自家本族，虽然是族中有人对他下手，但他却牵连全族，祸及无辜……如今死后，他念的不是种族，念的不是旧人，念的是一口井，这样的性情，可不像是什么心怀正义的热血少年。”
“人是会变的。”柯天师叹道：“虽然真相未必如你所言，但你所言，或许最近于真相。”
“天师早知人心易变，为何先前不提？”庄冥问道。
“老夫与他有过承诺，有朝一日，他若归来，送他入凌霄井。”柯天师说道。
“此井有何妙用？”庄冥不禁又道：“地上一口井，何以名凌霄？井中有一身影，此身是为何人？”
“此井是天师府的。”柯天师笑着说道：“或者说，此井是天赐的。”
“此乃天师洞府，却不是天师府。”庄冥说道：“但书房之中，典籍种种，不该是一人独有，此井也不该是一人独有……”
“因为这座府邸，就是天师府。”柯天师抚须说道：“这片洞天是老夫的，但是这座府邸，是老夫搬回来的，当然……阵法还是老夫亲自布下的。”
“原来如此，可天师还是没有解我疑惑。”
“老夫凭什么解你疑惑？”
“天师凭什么不解疑惑？”
“……”
——
书房之中，沉默良久。
柯天师顿生无奈，道：“你好像明白了什么。”
庄冥说道：“天师老了。”
柯天师为之默然，道：“老夫破绽在哪里？”
庄冥平静道：“先前天师提及，我受其功法，但是，我何曾说过，与他有师徒之恩？天师从何得知？”
不待柯天师回答，便听得庄冥应道：“天师看出了我的真身，知晓了我的功法，不……或许是天师创造的功法。”
柯天师良久未言，抬起头来，看着庄冥，片刻后，才道：“真龙之身，不难看穿。”
庄冥笑道：“何以看见真龙，便觉我受其恩德？”
柯天师说道：“当年劫数末尾，有大道降临，抹杀诸天万界之神兽，如今世间如有真龙，必是修行太虚清气化龙篇。”
庄冥看了他片刻，说道：“天师或许算错了。”
柯天师沉吟道：“错在何处？”
庄冥说道：“南域领主一脉，有幼子幸存，未经大劫，未被抹杀。”
柯天师眼神中，忽有嘲讽，道：“不过是与魔尊一样的下场而已，你是它，但不是它。”
庄冥闻言，微有震骇，道：“当年南域领主一脉，幼子存留，有何隐秘？”
柯天师没有回应，只是说道：“你身上的真龙气息，与上古龙族血脉不同，你有血脉，但龙身不同……这是以太虚清气化龙篇，修炼出来的身躯，而不是与生俱来的，老夫如何看不出来？”
——
道界。
“这确实是天师府的印记。”
“也是大劫之后才留下的，这是天师层次的法印……十有八九，应是柯天师留下的。”
“他留下印记，究竟想要什么？”
“不知，但他没有死在这里。”
“从他传法的言谈上来看，他也不准备回返自家洞府。”
“他打算继续寻道，死在寻道的路上，抱着微小的希望，能够破除大道的尽头。”
“道在何处？”
“大劫之后，一切破灭，大神通者尽数消隐，诸天仙神沉眠，道在何处？”
“坠灵域。”
——
道界，九宫，第六宫。
秘境府邸之中。
柯天师看穿了庄冥的太虚清气化龙篇。
正因为他看穿了太虚清气化龙篇，所以庄冥才又开口。
“如此，天师凭什么不为我解惑？”
“……”柯天师再度陷入沉寂之中，片刻后，才问道：“老夫功法，落入你手，你受老夫恩德，乃是欠了老夫的！你不来孝敬便也罢了，凭什么有恃无恐，让老夫为你解惑？”
“我心有疑惑，修行难以顺畅。”庄冥叹道：“我修行路上的阻碍，天师愿意看见吗？天师留下此法，有何念头？是为传承？是为谋划？是为上古的延续？我遇阻碍，天师不为晚辈解惑？若天师不愿解惑，此事到此为止……晚辈这便离去，逢年过节，空闲了便来为您老烧纸。”
“……”柯天师陷入沉思当中，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暗道：“这厮好生无赖，完全不讲道理……老夫修行一生，这份传承，怎么落在这家伙手中？可偏偏他说的，还让老夫不得不服，他的疑惑老夫还真就不得不解？”
“天师？”庄冥再度问了一声。
“听见了。”柯天师吐出口气，说道：“凌霄井可以重塑身躯，此人是想要复生，当年老夫告诉他，不论落到什么样的境地，只要归返此地，入凌霄井，留存一口气，或可重生……当然，这是假的。”
“……”庄冥皱眉道：“既然是假的，天师为何骗他？”
“大天师说是真的。”柯天师吐出口气，说道：“可是没有任何存在，可以在其中复生，就连大天师，最后也是投入井中，然后灰飞烟灭的……老夫之所以告诉他可以复生，只是让他在外边有恃无恐，死得快些。”
第一二一章 凌霄井
有恃无恐，死得快些？
这老家伙简直满肚子坏水。
庄冥心中这般念着，却又出声询问。
“为何让他死得快些？”
“他若不死，太虚清气化龙篇何以外传？他若不死，今日如何能有你来？”柯天师淡淡说道。
“为我？”庄冥眉宇一扬，道。
“非也。”柯天师抚须道：“为一个能够修炼太虚清气化龙篇的人，老夫早知他无法成功，也知今后修行太虚清气化龙篇，而来到此地的那人，绝非是他……当然，老夫自然也没有料到是你。”
实际上，他只料到了，今后修成太虚清气化龙篇的人，不会是这位太虚道人，但并不知晓究竟是谁能炼就这一门功法。
因为在大劫之后，天机混乱到了极点，造诣高如天师，却也测不出未来的变化，算不到将来的走向。
“天师创造太虚清气化龙篇，自身却在岁月长河当中，寿尽而亡。”庄冥淡淡说道：“以天师的本领，如若自封，而今重现，必是此世当中，极为耀眼的星辰……”
“朝闻道，夕可死矣。”柯天师缓缓说道：“我虽已灭，但大道动荡，仍能知晓[连城.lcds.info]，那位剑破天门的奇才，临死之前留下此言，正合老夫心意。”
“……”
庄冥闻言，心中一动。
这位柯天师，显然极为赞赏恩师白圣君。
旋即便听庄冥开口。
“此人名为白圣君，乃是晚辈授业恩师。”
“哦？”
柯天师似有讶异，旋即笑道：“老夫倒是有幸，将传承交到了他的徒弟手中。”
天师府最为年轻的天师，间接以这样评价，展现出自身对白圣君的看法。
这倒也超出了庄冥的意料之外。
须得知晓，在许多上古仙神眼中，白圣君剑破天门，惊动万古，可谓奇才，亦可称圣，但终究只是未有铸鼎的修行者。
如齐王这般，心高气傲，尽管对白圣君剑破天门的举动颇为震撼，但仍自恃身份，视之为后辈修行者，不愿承认自身弱于后辈。
但是这位最为年轻的柯天师，倒是超出了庄冥的意料之外。
柯天师却也看出了庄冥的意外，当即笑道：“若在当年，老夫自然不服，想我年纪轻轻，受封天师，地位尊崇，大神通者以下，谁也不入老夫眼中……不过后来天门封闭，老夫游历世间，在死寂的天界，在茫茫的废墟，也逐渐磨去锐气，再到后来，一心尝试破开天门，终究难成。”
他看向庄冥，说道：“老夫破不开天门，他破了天门，他便强于老夫……而老夫曾是仙神，他从未入仙神境，有此本领，更应是远胜老夫。”
那些上古仙神，从当年陷入沉眠，苏醒之后，仍是仙神。
而柯天师寿元未尽，游历世间，逐渐苍老，也在天门之前，屡次尝试，以失败告终，便对后世打破天门者，予以极高的评价。
“朝闻道，夕可死矣。”
柯天师叹道：“老夫打不开天门，陷入沉眠，便是认输，但老夫一生，素来执拗，所以创造此法，你若能成就老夫所愿，才算死得瞑目。”
庄冥静静看着这位柯天师，道：“可是天师仍然可以选择沉眠。”
柯天师的眼神当中，渐生桀骜，道：“封闭天门，本就是逼着世间仙神，自封于后世，你可曾听说，宁死不屈？”
庄冥微微沉默。
柯天师又道：“再者说了，当年太虚清气化龙篇，还缺最后一步，老夫须得弥补此功法，但创造此功法，寿数将近，便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弃此法而陷入沉眠，要么用余生，完善此法。”
庄冥说道：“天师完善此法了？”
柯天师摇头说道：“没有。”
他这般说来，却看着庄冥，道：“可是你完善了。”
庄冥顿时明朗，他当年便知晓太虚清气化龙篇有所缺憾，最终借助大衍算经当中的算己篇，得获南域领主幼子的真龙血脉，弥补了缺憾，不再是有形无神。
如今的庄冥，是货真价实的龙族。
如今的庄冥，是完整的真龙。
柯天师至死未有完善的功法，在庄冥手中，彻底完善了。
“不过还有些细微之处。”
柯天师说道：“你如今已经深受此法之益，修行到了极高的层次，不比老夫全盛之时逊色，可是你还缺乏一些。”
庄冥问道：“缺乏了什么？”
柯天师说道：“晋入大神通者层次的潜力。”
庄冥露出惊异之色。
柯天师缓缓说道：“你若能寻到老夫的尸首所在之处，或许便能够在那里，找到成就大神通者的潜力。”
庄冥问道：“晋入大神通者的潜力，代表着什么？”
柯天师摇头道：“不知道。”
庄冥沉默一瞬，又问道：“前辈当年，陨落于何处？”
柯天师摇头道：“不知道。”
庄冥深吸口气，指向院外，道：“太虚道人呢？”
柯天师笑道：“他已经死了，不过是一缕残念，妄想复生罢了，可是放眼当年，仙神鼎盛之时，大神通者都做不到这样的起死回生，除非苍天赐福……既然已经死了，你便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将他扔在那里，他残念支撑不了多久，自会烟消云散。”
庄冥皱眉道：“第二个选择？”
柯天师说道：“你把他扔井里，他一样灰飞烟灭，不过正如你所说的，你将他葬在凌霄井，也就完成了他的心愿，对你来说，问心无愧了。”
庄冥点了点头，走出院外，提起太虚道人的尸首，投入了井中。
这口井，似乎平平无奇。
太虚道人的尸首，瞬间化成灰烬。
而内中那一道人影，依然如旧。
这就是合葬？
庄冥转身回到书房。
“井中另有一道人影。”
“老夫知晓。”
“大天师？”
“他早已灰飞烟灭。”
“那究竟是谁？”
“那就是凌霄井。”柯天师道。
“井？”庄冥不禁有些讶异。
“井是真身，人身是显化出来的。”柯天师说道：“这口井，蕴藏着诸天万界最大的奥妙，就连大神通者，都无法探寻……老夫当年也是趁着大劫之后，将这座府邸搬回来的。”
第一二二章 柯天师的杀机
从书房中出来。
庄冥心中有些沉重。
太虚道人是传道者。
但是柯天师便是创造者。
这位柯天师，不是大神通者，让庄冥心中有些意外。
但实际上，大神通者，乃是修成大道，强大无边的存在，可是论起诸般奇思妙想，或许未必胜于这位天师府最为年轻的天师。
只是有些事情，让庄冥心中仍有存疑。
他不相信柯天师说的一切。
这位柯天师，创造太虚清气化龙篇，确实有恩德于他，但是柯天师准备用这一门功法，来谋划什么？
“先前一番谈话，有真有假，不能尽信。”
“上一个尽信的太虚道人，已经死不瞑目了。”
“这位柯天师只怕也不是善类，他究竟死了没有，只怕也难说。”
“透露了一些消息，但细究之下，他竟是一问三不知。”
庄冥心中略感无奈，尝试将这座洞天搬迁离开，但以失败告终。
因为这座凌霄井，藏有诸天万界最大的奥秘。
庄冥运用永恒公主赐予的法门，无法搬离。
但柯天师又不记得他的真身，当年是怎么将这座府邸搬到自家秘境的。
所谓“不记得”，大约只是一种借口。
可是庄冥无法对他下手。
区区残念，本就已死，自然也没有对于生死的恐惧，无法加以威胁。
更何况，无端加以威胁，不亚于欺师灭祖。
——
无法搬走这座秘境。
但是秘境中的东西，庄冥倒可以轻易收走。
尤其是书房当中的诸般法门，收录了道宫、圣宫、太华宫、神将府以及天师府自家的诸般阵法道术之类，同样也有着不少破解之法。
这些法门，极为珍贵，乃是上古时代最顶尖的大神通者势力的传承，对于大德圣朝来说，乃是极为珍贵的财富。
庄冥收走了这些，又来到了花园。
这里有许多仙品宝药，就连土壤和水流，都非寻常之类，实为天材地宝。
他大肆搜刮，刮地三尺。
只是这座花园，确实过于广阔，庄冥难以收尽，便也取了一部分。
“这里简直是一座宝库，我迟早要将这座秘境收走。”
庄冥这般念着，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书房位置。
柯天师的残念就在那里。
这残念确实有些残缺，对于本身的许多事情，都并不知晓……但有很多事情，他是故作不知。
可无论如何，至少如今庄冥获益甚多。
“该要走了。”
——
秘境当中。
书房之内。
柯天师的虚影，逐渐凝实。
他微微仰首，稍微闭目。
过得片刻，这位自称无法离开书房的柯天师，走出了书房门口。
他来到了凌霄井，俯视下来。
他看着井中沉浮的身影。
“觉得如何？”
井中回荡着他的声音，显得空灵。
井中没有回应。
柯天师继续说来。
“觉得很无趣罢？”
“这小子死得太久了，没有多少益处了。”
“不过刚才投尸入井的，你也察觉到了罢。”
“这就是老夫钻研了数百年的功法，所造就出来的杰出后辈。”
“谁还敢说老夫当年不要性命，耗尽一切寿元，所创造出来的功法无用？”
“就算是大神通者的功法，也比不得老夫此法奥妙。”
“若是老夫当年寿元再有百年，何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再给老夫百年光景，老夫不但完善此法，还能成就真龙，就算天门封闭，老夫依然也能长生不朽，在茫茫后世，众神沉眠的岁月当中，唯我独尊。”
“尽管如今老夫无法完成，但是他有望功成，日后大势一成，谁能制衡？”
柯天师喃喃低语，脸色变幻，隐隐有些狰狞之意。
而在井中沉浮的尸首，倏忽睁开双眼。
眼眸闪烁开合，宛如大道流转，深邃万分。
柯天师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不屑。
“迟早有一日，你会被他所杀的。”
柯天师紧咬牙关，这般说道。
——
秘境之外。
庄冥重新走了出来。
三位仙神，正在尝试破开拘神禁术，但终究以失败告终。
而在庄冥现身之后，他们各自停下，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此人是否进入了洞府中？
他是否得到了传承，要将自身三位仙神灭口？
还是无法进入其中，要将他们三位仙神斩杀而泄愤，同时也为了灭口。
“你们立下誓言，替本座守护此地，并且，此地一切，不得向外界透露。”
庄冥眼眸微凝，道：“本座有一秘法，你等若愿受之，性命可存。”
对于仙神而言，即便沐浴龙血圣池，得获龙族血脉，也不会受庄冥太多的制衡。
因为他们本身已是仙神，道果圆融，外邪不侵，龙族血脉也侵入不了他们的道果……对他们而言，道果不灭，仙身便可以剥皮剔骨，抽筋换血，将龙族血脉剔除。
只有铸鼎之下的修行者，沐浴龙血圣池，得获龙族血脉，才会受庄冥制衡……因为他们在铸鼎功成之时，龙族血脉亦是自身血脉，铸鼎之时，龙族血脉便深入道果，化为道果的一部分，无法剔除。
至于以龙族之血，炼就横炼真身的，更是纯粹的龙卫。
如今庄冥化身在此，没有真身，没有龙血圣池，甚至没有龙族精血。
但是，他有南域领主的传承，有洞庭龙君的传承，有这些年间大德圣朝搜集的诸般秘法，还有刚刚得到的各大上古顶尖势力的传承。
他有着许多种法门，可以操纵这三尊仙神，不让他们轻易叛变。
“此事，我不强求。”
庄冥说道：“你们自行选择。”
三位仙神对视一眼。
自行选择？
何来选择？
不受则死。
“好。”
青年面貌的仙神，叹息说道：“本座以苍天立誓，如将此地隐秘，泄露外界得知，愿受天谴。”
庄冥微微点头，在北域天界，诸天仙神对“忠于苍天”这四个字，显然比外界更为虔诚。
而另外两位仙神，各自对视，终究也发下誓言。
庄冥见状，笑着说道：“既然三位愿意，那便放开道果，待本座施些手段……不过你等放心，百年之内，本座自会放你等自由离去。”
第一二三章 十二星神
收服了三尊仙神。
谈不上忠诚，但至少有了制衡他们的手段。
庄冥没有即刻离开第六宫，他心中还有许多疑惑，想要寻求解惑。
许多事情，他便都开口询问。
这三位仙神，也大多告知。
但庄冥并未尽信。
这毕竟不是龙卫，谈不上忠诚，只是被他法门胁迫，不敢叛他，但许多事情，未必会尽数告知，即便告知，也未必属实。
问到了最后，庄冥沉吟了下，再度出声，道：“你等身在此界，忠于苍天，以苍天立誓，但是……”
他看向是哪位仙神，问道：“何谓苍天？”
“……”
三尊仙神，皆露出震撼之色，心有惧意。
庄冥看着三者的惊骇之色，微微皱眉。
妄议苍天者，形神俱灭。
这是当年左元地师所言。
这些仙神，却也同样惊惧，甚至更加畏惧。
而他们更加震撼的是，为何此人不识苍天？
上古仙神，皆忠于苍天，后来生出反叛，也是因为诸位大神通者逆反的缘故，但为何有仙神不识苍天？
“尊神……”
适才那位面貌苍老的仙神，带着些许迟疑之色。
庄冥神色淡然，说道：“如你们所想，我得道于后世，非上古仙神。”
刹那之间，三尊仙神，皆如遭受雷击，纵有铸鼎道果，此刻也不由得心神摇曳。
得道于后世？
这是一个后辈？
“你们当真不愿开口？”
“妄议苍天者，形神俱灭，尊神纵是诛灭我等……”那青年仙神微微摇头，苦涩道：“逆反天地者，如何存留于天地间？”
“好。”
庄冥笑了声，心中倒也并不如何恼怒，只是甚为好奇。
上古时代，每一尊仙神都知晓的存在，便如人世间最基本的常识，但他却偏偏无处得获关于苍天的一切消息。
哪怕是这些被自己收服的仙神，哪怕是已经死去的左元地师，都不敢提及。
或许只有身具苍天血脉的永恒公主，才能告知自己了。
或许……该要靠自身去悟？
“你们守住这里，百年之内，本座归来，放你等离去。”
庄冥这般念着，便要准备动身离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眉宇一挑。
那三位仙神，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坐镇这里的仙神，只有你们七尊仙神？”
“是。”那老者面貌仙神，这般应道。
“未曾与其他仙神结盟？”庄冥又道。
“不曾。”老者应道。
“那就有些趣味了。”
庄冥自然知晓，这七尊仙神，以守护此地为名，实际上只是要占据此地，分得内中机缘，如无必要，定然不会再寻其他盟友，将这一场机缘再度瓜分。
道界九宫之地，其他各宫的仙神，与其说是分别镇守一处，不如说是被这七位，联手驱逐出了第六宫。
先前也曾听闻，有其他仙神来犯，夺取第六宫的机缘，被这七尊仙神击退。
“先前来犯，意欲夺取此地的，不单是外界的邪神，也有本土仙神，心生贪念，意欲抢夺。”那青年仙神不由得开口，再度说道：“此行来者，未必善类。”
“既然不是你们的同盟道友，便也无须顾忌了。”庄冥说道。
“是……”他们三者，原先还顾虑陨落了四位同道，难以应对来敌，但听得庄冥此言，顿时明白，这尊上古龙族，打算亲自出手，击破来敌。
“对方来者不善，但毕竟还未出手，你们三个先去迎接。”
“是。”
——
来者足有十二位仙神，皆是铸鼎上层，其中五人已至铸鼎巅峰。
而为首之人，全盛之时想必是铸鼎之上的真仙。
凭着这十二仙神的阵势，就算第六宫的七位仙神没有折损，也抵御不住。
“祝神君，前来见我。”
为首仙神，貌若中年，身着道袍，背负一剑，手执拂尘，俯视下来。
下面三尊仙神，瞬息而现，立于十二仙神之前，有恃无恐。
“原来是当年赤焰大仙的第六百零三位徒儿，不知来此何为？”
那老者面貌的仙神，这般说来，语气略带嘲讽。
为首仙神，脸色一沉，他没有料到，自己率十一位仙神到此，对方还敢出言不逊。
“祝老鬼，就凭你这张嘴，能活到今日，也算难得。”
赤焰大仙第六百零三位徒儿脸色难看，这般说来。
当年赤焰大仙，是天界中声名显赫的大罗金仙，一生收徒八百余，但仅有六人铸鼎功成，长生不朽，余下皆陨落于岁月长河当中。
这个称呼，对他而言，是个极大的侮辱。
“何元道友，何必这般动怒？难道你不是赤焰大仙第六百零三位徒儿？说来也是……赤焰大仙收徒八百余，只有六人铸鼎，大劫之下，不但赤焰大仙陨落，你那些师兄师弟想必也劫数难逃，只有你苟延残喘，难免伤感。”
祝神君这般说来，神色冷冽。
何元神色冷冽，心中杀机涌动，原先奉命而来，只是驱走这七尊仙神，查探内中秘境，但如今就算对方妥协，他也决不妥协！
“青王殿下怜你等修行不易，侥幸躲过大劫，当年也算为了抗击外来邪神浴血奋战，要留你们性命，让你等为天界继续效力，既然你们执迷不悟，那便受死罢。”
何元伸手一挥，喝道：“结阵！”
十二尊仙神，瞬间结成十二星辰大阵。
他们原先受封星神，而今也能借诸天星辰之力。
星辰结阵，星光便是剑光。
星辰照耀之处，如有万剑交错，无论生灵死物，尽皆泯灭。
——
庄冥就在秘境当中。
他原先打算借来敌之力，再看看这三尊仙神，还有多少本领，是否值得造就。
但上古时代的仙神，倒也谨慎，这个名为何元的真仙级数星神，没有试探的意思，没有留手的意思，一上来便是结阵镇压。
“倒也是干脆果断。”
庄冥这般念着。
他若不出手，下一刻这三尊仙神便要陨落。
他只是想要考校一下这三位仙神，也不是要他们的性命。
当即便见庄冥往前一迈，风云骤起，雷霆陡生，有龙吟之声，响彻八方。
第六宫当中，陷入一片浩荡龙威之中。
第一二四章 青王殿下
天色骤然耳边。
阴云浓厚，雷霆闪烁。
有狂风暴雨，有无穷威势。
强如这十二星神，也不由得为之心悸。
旋即龙吟声起，便见苍穹之上，有一条真龙，游走盘旋。
“龙族……”
“不是说神兽一族血脉，都已在当年大劫当中灭尽了吗？”
“为何还有龙族在世？”
“龙族为何藏在这第六宫？祝老鬼他们莫不是效力于龙族？”
在瞬息之间，这十二仙神，自乱阵脚。
为首的何元，心中念头闪烁，脸色极为凝重。
莫非这第六宫的所谓秘境当中，是藏着一尊真龙？
这尊真龙借助秘境，躲过了当年的劫数？
——
没有任何悬念。
雷霆四起，将这万里大地，笼罩在其中。
万里雷光，宛如浩荡汪洋。
十二星神的星光被雷光遮掩。
十二星神败得干脆利落。
“将他们擒住，带进大殿中。”
风云散去，雷霆消隐，那真龙的身影也就此消散，只有一个声音，淡淡响起。
这三尊仙神连忙回应，各自出手，将重伤的十二仙神，尽数擒拿，送回第六宫大殿之中。
而当他们回到大殿，心中的震撼，更多了一层。
覆盖万里的雷霆汪洋，却没有伤及这里的大殿，就连一丝损伤，就连一丝焦黑，都不曾看见。
“这位龙君在雷霆神通的造诣掌握上面，简直出神入化。”
——
殿中。
“龙君。”祝神君上前来，低声道：“这十二位，皆是星神，他们乃是当年铸鼎之后，受得苍天赐封的正神。”
“正神？”庄冥眉宇一扬。
“能借天地之力，化为己用。”祝神君说道：“他们受制于天地的规则，但也受得天地的益处，本领远胜于寻常仙神。”
“哦？”
庄冥心中微动，隐隐觉得他们倒像是大德圣朝之中，受得册封的官员们。
但下一刻，庄冥想到了西方白虎七宿。
当年那七尊仙神，在天门开启之前，便被自己斩杀，唯独逃掉了一个奎木狼。
当年的这七尊仙神，从西方太华宫，到了东洲，暗中扶持了大楚王朝。
而这七尊仙神，也是星神。
大德圣朝的官员体系，承自于大楚。
若细细深究，还真的有些关联。
而这西方白虎七宿，也算是陨落得极为不甘，分明是仙神之尊，却偏偏在真玄层次便陨落了，而且所谓借助天地之力，也借不来多少助力。
“话说回来，奎木狼至今不知去向，不在东洲，也不知去了哪里。”
庄冥这般念着，曲指一点，道：“将何元唤醒，本座有话问他。”
——
何元被轻易唤醒。
而殿中的气氛，陷入了沉寂。
这位原先有真仙修为的星神，抬起头来，看着庄冥，涩声道：“尊驾是沉眠在秘境当中的龙族？”
庄冥没有回应，只是神色淡漠。
而那三位仙神，似乎也没有料到何元会有如此猜测，皆有错愕。
“嗯？”
庄冥偏头看了一眼，心中也颇无奈。
若在大德圣朝，如岳廷等人，此刻便会直接开口，替他说话。
这三尊仙神，显然也是一心修行，不通人事。
难道什么话都要他亲自开口不成？
有些话，实在不太适合他亲自开口。
比如现在……
那青年仙神，顿时回过神来。
“大胆！何元，你也配问龙君的来历？”
青年仙神喝道：“你沦为阶下之囚，该是龙君问你，轮得到你来问话？”
何元脸色愈发难看，深吸口气，道果沉寂，心绪逐渐平缓下来，旋即才听他道：“你们无须过多张狂，此地仙神，为首者应是这位世间仅存的龙族……但是放在当年，就算是东洲圣宫八灵之一的南域领主，就算是天荒洞玄仙庭湖的洞庭龙君，也不敢在此时出手。”
三尊仙神，心中皆有激荡。
祝神君想到什么，不由得喝道：“你什么意思？”
何元没有理会，目光看向庄冥，问道：“龙君可知，我等十二星神，为何来此？”
庄冥淡淡说道：“不过是为了秘境而来。”
何元点头道：“不错……但此事非我等本意，而是受命而来。”
庄冥问道：“受谁的命？”
何元出声道：“天王殿，青王殿下。”
庄冥眼神一凝。
天王殿的仙王，皆是苍天血脉。
这位青王，显然也是。
就算修为不足，单凭这一层身份，足以并肩大神通者。
难怪此人有恃无恐。
而旁边三位仙神，也不由得心中震撼，隐有惧意。
“青王也知此处？”
“自然知晓。”何元正色道：“我等受命而来，如若折损在此，青王殿下必将震怒，龙君须得知晓，以仙王之名，足以和传说中的祖龙并肩，哪怕龙族两大至强者，南域领主及洞庭龙君，都要低上一头。”
“可我不是南域领主，也不是洞庭龙君。”庄冥笑着说道：“我何必低他一头？”
“你……”何元脸色微变，隐约觉得不妥，这条真龙似乎不惧仙王，忙是又道：“原先青王殿下，怀疑这里也是柯天师的洞府，故而命我等前来查探，没有过多的敌意，只是未有料到龙君在此。既然知晓此地是龙君所有，我等回去禀报便是，想必青王殿下不会怪罪……”
“怪罪？”庄冥淡淡道：“他的人冲撞了我，我没找他的麻烦，他还想怪罪？”
“……”何元心中愈发震动，这尊真龙竟然不惧仙王，简直狂妄无边。
“……”祝神君等三尊仙神，也是心头震撼，这位龙君着实狂傲，连堪比大神通者的仙王都不放在眼中，但下一刻，他们又想起了这头真龙连苍天都不识得，自然也不知苍天血脉，不由更为无言，真乃无知者无畏也。
“先前你说，怀疑这里也是柯天师的洞府？”
庄冥又道：“也即是说，你们寻到了其他地方，认为也是柯天师的洞府？”
何元陷入沉默当中。
庄冥再度问道：“为何要探柯天师？”
何元仍不开口。
庄冥再度说道：“柯天师的其他洞府，位于何处？”
何元摇头说道：“青王殿下没有下令，我绝不会开口。”
庄冥笑了声，看先其他的仙神，说道：“你不说，他们也不一定就守口如瓶，一个一个来，我也不急。”
第一二五章 物是人非，今非昔比
庄冥终究没有主动严刑拷打。
他将这件事，交给了祝神君等三位仙神。
既然收服了他们，也总该看看他们有多少本事。
祝神君也算是个老辣的，他以攻心为上，先唤醒那些其他仙神，让他们亲眼看着同伴如何经受审问，种种惨状，毫不避讳。
尽管仙神之辈，道果沉稳，心性稳固，但也不由得为此而动摇心神。
旋即便有另外两位仙神，施展仙术，加以刑罚。
——
半日之后。
“查到了？”
“不辱使命，何元已经开口。”
“问出什么了？”
“柯天师是上古大劫之后，在世间活动最长久的一尊仙神，而且柯天师乃是天纵奇才，年纪轻轻便入天师府，占据天师之位，深不可测，他不愿自封，直至最后寿元耗尽，似乎为了一桩大事。”祝神君说道：“青王殿下，想要知晓柯天师谋划的是什么……”
“然后呢？”庄冥又道。
“他们寻到了柯天师的其他痕迹，在道界另外一处，似乎是柯天师寿元将近，陨落之前在那里留下了传承。”祝神君说道。
“陨落之前留下的？”庄冥心中微动，这洞府之中的柯天师，是很早之前留下的，那时候柯天师寿元已经到了末尾，临近垂暮晚年，但还没有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如此说来，柯天师在这座洞府之后，才又在另外一处，留下了传承？
这座洞府留下的残念，要更早于那一处？
“问出来了没有？”
“也在道界。”
“好。”
“龙君……”祝神君有些迟疑。
“有话直说。”庄冥淡淡道。
“青王殿下乃是天王殿的仙王，具有苍天血脉，单论地位，便与大神通者并肩。”祝神君低声说道：“据说当年青王殿下，也临近了大神通者的门槛，今次拿下他派来的星神，岂非得罪了他？”
“你觉如何？”
“既然问出了龙君想得知的事情，不若以礼相待，送他们离开？”
“你觉得此事还能善罢甘休？”
“可是……”
“得罪便得罪了罢。”
庄冥挥了挥手，全不在意。
祝神君心中沉了下去，心中只浮现出一个念头。
无知者无畏！
——
位在天荒的齐王已经得罪了，再得罪一个青王也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庄冥探知了柯天师的痕迹，对他来说……为此得罪青王，倒也不亏。
既然在那个位置，柯天师陨落之前，留下了传承。
那么柯天师是否陨落在那里？
那里是不是有柯天师残念所说的机缘？
柯天师的晚年，最后的时光，是去寻找一场机缘？能够让自己本尊的天龙之身，修得神入玄元紫府，得成大道归流，成就大神通者？
不论如何，他总该去探一探。
相较之下，反而是洞庭龙君的考验，似乎并不怎么重要了。
——
东洲。
大德圣朝。
聚圣山。
“龙君，苍王已在天牢，经过严刑拷打，经过刑部的攻心之言，已经愿意开口，可要提他上来？”
“不必，好歹相识一场，当年也作过几次交易，朕还是亲自去看他这故人罢。”
庄冥起身来，看向陈飞云，道：“带路。”
——
天牢。
阴暗万分。
这里的墙壁、土地、门窗、枷锁等等，皆有阵法符文，就算是铸鼎级数的仙神，也难以击破。
这里是关押重犯的地方，由刘越轩亲自监工，亲自设计阵纹，所建造起来的天牢。
而苍王便在这里，蓬头垢面，全然没有巅峰真玄大修士的半点风采。
他手上套着枷锁，脖子上锁着铁链，连接着墙壁。
而他的身上，换上了囚衣。
这囚衣大有讲究，实则也是一种囚困的法宝，效用跟套住普通人的麻袋相差仿佛。
“苍王殿下。”
就在这个，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在苍王耳中，如惊雷般响起。
这个声音，说熟悉却也熟悉，说陌生却也陌生。
多年未见，但他还是识得这个声音。
他抬起头来，便看见了牢房之外，站着两人。
一人是近来审问他的陈飞云，
另外一人，则是大德圣朝龙君庄冥。
恍惚之间，苍王似乎看到了当年的后辈……那个时候，这个后辈未入真玄，而自身已经是真玄之中的强者，但论本领，视之如蝼蚁，只是忌惮对方聚圣山真传弟子的身份。
那个时候，自身意气风发，对方还是入世历练的年轻人。
然而如今，自身成了阶下之囚，一身本领尽受束缚，而对方已经统合东洲，无敌于万界，乃是仙神之中的强者！
“劳烦龙君亲自来探望。”
苍王自嘲一笑，道：“以龙君的身份，总不会是来看本王笑话的罢？以如今的龙君，本王在你眼中，何异于蝼蚁？”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朕不是来看你笑话的，单凭本领，你确如蝼蚁，不过在你身上，还有许多朕想要知晓的事情。”
这般说着，庄冥看着这个落魄的男子，心中也不由得浮现出当年的苍王。
那年的苍王，意气风发，给了自己极大的威胁。
后来的苍王，与自身交易，暗中反叛大楚，即便走入穷途末路，遁入天雾海域，也依然自信能够东山再起。
然而如今的苍王，再非过往。
“当年你我其实也无冤仇，几场交易下来，我获益甚多，尤其是克制官印的法门，让我手中许多龙卫潜入大楚王朝，而不受官印束缚，时刻可以挣脱，归返本朝。”
庄冥说道：“当年也算有些交情，你又何必如此固执？”
不久之前，苍王被三师兄唐天影擒拿，先是送到了大殿之上。
只是无奈，在大殿之上，苍王不愿开口，提及庄冥想要知晓的事情。
直到今日，经过严刑拷打，经过言语攻心，经过刑部与陈飞云的种种折磨，这位苍王才愿开口。
“当日殿上，你若愿说，也省得受此苦难。”陈飞云说道：“龙君念旧，你当日若是直言，如今也当有资格，在我大德圣朝任事，而今白白受苦，何必？”
“本王说与不说，与你何干？”苍王看了他一眼，旋即目光看向庄冥，说道：“我可以告知于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今后打破大楚王朝，斩杀楚帝之后，关于皇室一族，无辜之人，不得屠戮。”
第一二六章 莫非当年错杀盟友?
天牢之中。
庄冥静静看着苍王。
原先在这个时候，若与他提及条件，他自然不会轻易答应。
但是面对此时的苍王，庄冥却兴不起恼怒之色。
“好，朕答应你，只要其他皇室血脉能够安分，朕便约束大军，不会大肆屠戮。”
庄冥本非嗜杀之人，他也没有想过要大肆屠戮。
今后攻破大楚，斩杀楚帝，关于皇室一族，如有反抗者，自然斩杀，而没有反击，也不曾对大德圣朝造成伤害的，留下也无妨。
如此一来，反而还能留个善待前朝血脉的名声，借前朝皇室血脉，可以安抚民心。
“当真？”苍王神色复杂，这般说道。
“君无戏言，何况你与我也算相识多年，当年也交易过几回，难道不知我是商贾出身，以诚信为本？”庄冥说道。
“多谢！”苍王只是这般说来。
“不必客气。”庄冥神色平静，道：“我想知晓的事情，你该说了。”
“大楚王朝，背后有七大神君，也即是西方白虎七宿，你是知晓的。”
“不错，他们是西域太华宫的星神，也是受得苍天赐封的正神。”
“他们在大劫爆发之前，便来到东洲，实则早有谋划。”苍王说道：“上古时代的谋划，本王也不清楚，但是大楚王朝，确实因他们而生，而他们之所以扶持大楚王朝，乃是因为东斗星官……而东斗星官，已经被你师兄温离斩了。”
“可是大楚王朝背后，却有更加高深的存在。”庄冥说道：“被我师兄轻易斩杀的东斗星官，显然不是这位高深莫测的存在，他也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棋子，被误以为是大楚王朝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但显然他并不是。”
“东斗星官确实只是一个弃子而已。”苍王这般说道。
“那更高的那位是谁？”庄冥问道。
“还不知晓。”苍王摇头说道：“但最初动念，借后世之力，要创造大楚王朝的，或许真的是东斗星官……只不过，他有这个野心，没有这个本事，于是辛苦谋划，为那一位铺就了道路。”
“……”庄冥静静看着他，过得片刻，才道：“朕要知晓的，苍王还没有说。”
——
道界。
庄冥凭借至强之力，直接击溃了青王的使者，夺取了此处。
关于柯天师的传承，早已经被送到了众神山。
听闻那位青王殿下，在如今无法发挥出全盛本领的时代中，依然潜藏不出，并不在众神山。
这让庄冥颇为意外，照此看来，这位青王殿下，要比齐王更为谨慎，从某一种角度来说，城府更深，更为难缠。
但此处虽无柯天师传承，但却有着柯天师的痕迹。
柯天师临近寿元耗尽，仍不愿自封，意欲寻找完善太虚清气化龙篇的法门。
而他去的地方……是灵界。
“坠灵域。”
“我借助洞庭龙君阵法，出现在北域的地方？”
“可是那里一片死寂，究竟有什么机缘？”
“而且在那里，我也并未察觉到什么异状。”
庄冥心中颇为讶异，他早知晓坠灵域藏有秘密，但从未想过那里涉及到他晋升大神通者的机缘，也未有料到太虚清气化龙篇的创造者，也陨落在了那里。
柯天师陨落，便只是一具尸首，便只是死物，而非生灵。
茫茫坠灵域，延绵亿万里，庄冥也难以寸寸土地，尽数探查清楚。
但他此时此刻，竟真有一种造化弄人之感。
“也罢，便重返坠灵域，去一探究竟。”
关于如今北域诸事，所谓众神山，所谓青王，他都并未过多在意。
他更想要寻到自己晋升大神通者的契机。
他隐隐觉得，洞庭龙君想要的真相，或许就在那里。
这或许也是洞庭龙君的虚空通道，放在那里的原因。
这大约不是巧合。
庄冥原先便有怀疑，只是没有半点线索，加上坠灵域一片死寂，在茫茫北域，他初来乍到，便有些谨慎。
如今坐实了一些事情，他倒是需要往坠灵域一行。
“苍王有些话，还没有说清楚，否则在北域这边的线索，便更多了一些。”
——
聚圣山。
苍王说出了一些秘辛。
但有一些，不尽不实。
或许他真是并不清楚。
或许他是无法开口。
但庄冥暂时未有强迫，他只是将苍王目前所说，尽数铭记。
“当年传你功法，传你破解官印法门的那位，他去了南天界？”
“不错，在你击破大楚王朝，还未收服天雾海域，他便已经去了南天界。”
“这尊仙神，是何来历？”
“也是上古时代的正神，苍天赐封。”苍王低声说道：“具体是哪一尊神，本王便不清楚，只是他栽培本王，同样居心不良。”
“哦？”庄冥眉宇一扬。
“还有一事，当年你初次现世，暗中推波助澜，让东洲各方仙宗老祖合力围杀于你，共有五位仙神在后，而他是其中一位。”苍王又道。
“五位仙神？”庄冥心中明白，苍王所言的第一次现世，应该是南域领主幼子。
龙族诞生，即有百丈，堪比真玄，而那位千丈龙君，隐忍多年，藏于龙卵，未有显露气机于世，直到时机成熟，才破壳而出。
那时候这尊龙君，在龙卵之中孕育完成，已有千丈龙身，想要借着出世的时机一举成就天龙之身。
但劫数伴随，受各方围杀致死。
那位千丈龙君，实则才算是诸天万界最后一头真龙，也是最后一尊神兽，但他灭绝在了那一场劫数当中。
“它太过强盛，恐打破平衡，无敌万世，所以它必定要陨落。”
庄冥这般念着，想要谋划这件事的，就算是大神通者，他也不意外。
但目前来看，苍王身后的那位，显然不是大神通者。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
苍王抬起头来，说道：“关于南域领主。”
庄冥皱眉说道：“什么事情？”
苍王说道：“按他所言，东斗星官注定与你为敌，但是西方白虎七宿，按道理说，该是你的盟友，但是你把他们都屠灭了……”
第一二七章 奎木狼身上的隐秘
东斗星官，注定为敌。
西方白虎七宿，该是盟友？
也即是说，庄冥当年与楚帝合力，屠杀七大神君，是错杀了己方？
“……”
饶是庄冥，也不由得在这个消息当中，陷入了思索当中，过得片刻，才听他道：“本座与他们斗法之时，他们可没有自证身份，更没有盟友应该有的样子。”
苍王淡淡说道：“他们从西域太华宫，越过天荒，来到东洲，你可知道他们第一件事，是去了哪里？”
庄冥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这位故弄玄虚的阶下之囚，神色平静，一言不发。
苍王叹了一声，重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当即又道：“他们在半道上，截住了南域领主。”
庄冥眉宇紧皱，道：“何时？”
苍王又道：“圣王陨落，聚灵钟响，而群妖作乱……圣宫麾下各方仙神，回援圣宫，在南域领主归返圣宫的道路上。”
庄冥沉吟道：“他们拦不住。”
苍王说道：“但是他们劝住了。”
庄冥眼神之中，顿生讶异之色。
苍王继续说道：“他们不但劝住了，还策反了。”
庄冥想起了灵王残念之中的场景，与自身传承之中的场景，勾连了起来。
南域领主，本是前去保卫圣宫，最后却又毁灭了圣宫。
血脉传承之中的场景并非虚假，南域领主确有保护圣宫的决心。
但是灵王陨落，残念也无虚假，毁灭圣宫的确实是南域领主。
原先庄冥曾怀疑过，南域领主是否遭受秘术操纵，但就算是大神通者，可以诛杀南域领主这般级数的存在，却也无法轻易操纵。
如此说来，南域领主叛了圣宫的根本源头，在于西方白虎七宿？
“西方白虎七宿，受太华宫之命，越过天荒，来到东洲，以上古时代的隐秘，策反了南域领主，而南域领主将他们送到了东洲某处，得以避劫。”
苍王说道：“也即是说，在上古时代，他们与南域领主，才是同一阵营的，而你是南灵之子，与他们本也该是同属一个阵营。”
庄冥问道：“什么隐秘？”
苍王摇头道：“本王这便不知晓了。”
庄冥没有再度追问，只是想着当年诛杀七大神君时的场景。
若真是同一阵营，为何他们在开战之前，未有提及旧事？
苍王见他思索，大约也明白一些，当即说道：“你毕竟只是后辈龙族，虽有无敌之姿，但还未化身天龙，他们乃是诸天正神，心高气傲，大约看不上还未化身天龙的你，大约不屑于解释，只是想要敲打于你，但无奈落败，至于被你斩杀，只怕还有古怪……”
庄冥淡淡说道：“你觉得何处古怪？”
苍王说道：“根据那一位提及，西方白虎七宿当中，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但你屠杀他们，独独逃掉了一个奎木狼，本就是古怪……这就是他的原话。”
停顿了一下，苍王又道：“不过，据说当年他们越过天荒之时，七宿当中，奎木狼曾经失去踪迹，足有年许，他是最后一个来到东洲的。”
庄冥神色如常，偏头看向了一旁。
旁边是陈飞云，巡察部左使。
“奎木狼的踪迹，至今未有发现，他大约已经离开了东洲。”
陈飞云说道：“监察司的高师，也没有发现奎木狼的踪迹，至于南天界……我们的人也没有察觉过线索。”
苍王忽然说道：“当初他修至铸鼎巅峰，杀上聚圣山，曾被温离一剑斩退，那时候逃到天雾海域，与本王背后的那位仙神，曾会过一面。”
庄冥看了过来，道：“他们谈了什么？”
苍王微微摇头。
庄冥又道：“他去了哪里？”
苍王说道：“他往西行，不知是停留在东洲某一处岛屿，绕道别处，还是径直去往了天荒……单从那个方向，应是去了天荒，也极有可能是回返当年的西天界。”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还有什么说的？”
苍王微微摇头，说道：“你想知晓的，我能回答的，都已答了。”
庄冥平静说道：“你眼下该当何去何从？”
苍王苦笑道：“倒是想问龙君，如何处置于我？”
庄冥平淡道：“话说回来，你我之间，略有交情，也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朕放你离去未尝不可，但经此一事，若说你心中无怨，朕也不信。”
苍王叹了口气，道：“本王可以立誓，绝不对你大德圣朝，施行报复。”
庄冥说道：“但朕还不满意。”
苍王沉默不语。
庄冥继续说道：“你若已然铸鼎，今日绝不放你，即便不将你诛杀，也须囚你千百年光景，不过你还未铸鼎，尚是真玄九印。”
苍王倏忽明朗，低声道：“你要本王受制于你？”
庄冥出声说道：“你放开心神，朕亲自种下道术，受制于大德圣朝，如此方得安心……你若答应，今日便送你入龙血圣池，进行洗礼，赐你官印，授你天御福地东元境，让你回到故土，再掌此地。”
苍王陷入沉默之中，如今的他，受仙神指点，有正统传承，也知庄冥此举何意。
若是沐浴龙血圣池，也即是说，他将具有龙族血脉。
除非舍弃此身，否则在他铸鼎这一步，精气神合一，大道金丹，真玄九印，皆铸鼎功成，也会将龙族血脉，种在他道果之内，让他无法摆脱龙卫的身份，无法摆脱龙族的血脉，无法脱离庄冥这血脉源头的天龙。
“别无他法？”苍王叹道。
“唯独此法。”庄冥说道。
“本王考虑一番如何？”苍王低声道。
“无妨。”
庄冥说道：“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便与狱中差役说，他们自会上报监察司。”
苍王心中愈发无奈，他听得出言外之意，也即是说……什么时候考虑好，什么时候准许出狱，若考虑不好，便长住于此。
庄冥负手而立，转身离去。
苍王静静看着他的背影，默然许久。
“你若应承，凭你修为积累，或许可以在龙血圣池，一步登天，铸鼎功成，并具有龙卫体魄。”
陈飞云留下这么一句话，方是跟随庄冥身后，匆忙而去。
第一二八章 探寻隐秘
牢狱之外。
庄冥停顿脚步。
“让高师想办法，探查奎木狼的踪迹。”
庄冥说道：“你今日起，率麾下精锐，巡察各方官府，监看各处官员，肃清不正之风。”
陈飞云施礼道：“是。”
——
庄冥离开天牢，没有径直回返皇宫。
他进入了苍云洞天。
洞天之中的守护神树，已经生长到了遮天蔽日的地步，遮掩了半个苍云洞天。
如若再度生长，庄冥考虑将它搬出苍云洞天，直接栽种于大德圣朝的皇宫之内，覆盖整个大德圣朝。
这几乎可以算是大德圣朝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最稳固的一道防线，乃是无形之中，无法击破的牢固城墙。
感受到庄冥本身的气息，守护神树微微颤动，显得颇为欢喜。
它是受了庄冥的血脉而生长。
能够进出苍云洞天的人，基本上是具有庄冥龙族血脉的龙卫。
至于永恒公主等，则是拥有守护神树的枝叶，以此为信物，可以进出。
今日庄冥到此，便是为了来见永恒公主。
——
院落之中。
永恒公主居住于此。
那金蟾近些年来，为庄冥效力，四处走动，已经极少归来，但是永恒公主也无异议，任它在外。
这里显得极为清静。
“公主。”庄冥来访，进入院中。
“龙君日理万机，能够到此，真是稀客。”永恒公主坐于院中，似在修行，察觉庄冥到此，才逐渐收了功法，这般说来，语气平静。
“朕有一事，欲寻公主商议。”庄冥说道。
“意料之中，这些年间，龙君无事时，从来不会离开皇宫，每次踏足此地，必有事商议。”永恒公主缓缓说道：“下次不必多此一言，直接告诉本宫，来此所为何事。”
“奎木狼。”庄冥说道：“昔年南域领主，一心护卫圣宫，而朕近日擒拿一人，他拜于上古时代一尊神秘仙神的门下，根据他口中所言，当年南域领主是在奎木狼等西方白虎七宿的阻拦之下，中途停了脚步，此后前往圣宫，便改变了阵营，反而毁灭圣宫……而这西方白虎七宿，则是受南域领主的指点与庇护，避过了大劫。”
“哦？”永恒公主轻声说道：“你倒是查得很有进展。”
“西方白虎七宿，未有恢复铸鼎道果，便被我斩杀，独剩奎木狼，舍弃神体，重获新生。”庄冥说道：“当年他们是如何劝说南域领主的，目前只有奎木狼知晓其中真相。”
“你想问本宫是否也知其中真相？”永恒公主问道。
“是。”庄冥并未否认。
“本宫不知。”永恒公主这般说道。
“那公主可知奎木狼的去向？”庄冥又道。
“本宫不知。”永恒公主再度说道。
“……”庄冥略感无奈，但又听得永恒公主再度开口。
“那头蛤蟆或许知晓。”永恒公主说道：“它替你走了一趟天荒，似乎也查到了一些，早在前几日，便动身出去，自称是寻奎木狼……”
“哦？”庄冥心中不免惊讶。
“这头金蟾，虽然信得过，但它私心很重，大事可以用它，但是你不能过于倚重。”永恒公主如是说来。
“朕明白了。”庄冥轻轻点头，又道：“另外，我那一具化身，经过洞庭龙君的阵法，去往了北域。”
“……”永恒公主停顿了下，说道：“洞庭龙君的虚空阵法，是怎么样的？当年大劫兴起，只听闻这头龙族，暗中修建了通往北域天界的阵法，只是无人知晓其中真相……”
“不经大神通者。”庄冥知晓她想要询问的问题，当即又道：“传说之中，它与天师府有所来往，这座阵法也许是经天师府的手，但目前来看，也许是相反的……洞庭龙君暗中修建虚空通道，前往天界，不经大神通者的手段，显然是要隐藏这阵法，后来应是露了端倪，为了瞒天过海，主动与天师府接触，后来暴露了这虚空通道，各方也误以为是天师府的授意。”
“你认为这是洞庭龙君，早有谋划，天师府成了它遮掩的借口？”永恒公主蹙眉道。
“不错。”庄冥正色点头。
“此事……”永恒公主道：“你前去它洞府接受考验，却到了北域，这也是它考验之一？”
“正是。”庄冥说道：“当年洞庭龙君修建虚空通道，确有谋划，而朕此去，便是完成它的遗愿。”
“完成它的遗愿？它的遗愿是什么？”永恒公主道。
“不清楚。”庄冥无奈说道：“它只让朕前往北域，给它一个满意的交代，可是它想要什么样的交代，都未有明说，目前全无头绪，更无线索，所以……”
“所以你想借助本宫在北域的力量？”永恒公主抬起头来，看向庄冥的眼神中，似乎有些不善。
“公主的真身，沉眠于北域，但既然眼前这一具化身已经苏醒，并且对北域诸事，了如指掌，想必真身也已经苏醒了罢？”庄冥说道。
“……”永恒公主略有沉默，旋即说道：“你说得是，但是北域的局势，比其他各界都更为复杂，那里是大劫的源头，一切混乱的起始，当年本宫也是一无所知，便被卷入劫数当中，所以本宫至今没有在北域现身，只是暗中派遣人手，探查北域目前格局。”
“公主在东洲现身，便也是为了让各方以为，公主一直在东洲境内，让北域之中的真身，不再引人注目？”庄冥低声道。
“是。”永恒公主没有否认，说道：“北域的格局，比你想象中更为复杂，不单单是外来仙神攻伐北域，而本土仙神予以抗争……各方仙神的阵营，其实没有那般清晰，更不是黑白分明，你须得清楚。”
“就如南域领主，它这位仅次于大神通者的存在，甚至在大劫初起之时，都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个阵营？”庄冥略有自嘲，说道：“它自以为忠于圣宫，却发现圣宫叛了苍天，才发现自己更加忠于苍天？”
“但它从来没有忠于苍天。”永恒公主道。
“那朕在北域，该如何行事？”庄冥问道。
“你进入北域，位于何处？”永恒公主道。
“坠灵域。”庄冥应道。
“本宫麾下，有一名女官，乃是太阴星宫的正神。”永恒公主说道：“她就在坠灵域周边，必要时候，会助你探寻消息。”
“多谢公主。”
“但是本宫有话与你说在前头。”
“公主请说。”
“你若勾搭本宫麾下的人，休怪本宫翻脸无情。”
“……”
“话已至此，今日本宫要歇了。”永恒公主面无表情，说道：“龙君还不想走，莫非还想过夜？”
第一二九章 揭石城的变故
北域。
灵界。
观星域。
当庄冥回到这里的时候，发现短短时日，整个观星域的格局，已经大变。
原先在上古大劫当中，观星域这一片地界，战况极为激烈，仙神陨落无数，残存而沉眠的仙神，寥寥无几，不过三五位。
其中声势最盛的，无非就是被庄冥斩杀的狼神。
但这狼神已经被庄冥斩杀。
以目前推算来看，这尊狼神大约也是从外界来的仙神，而并非真正的本土仙神。
“观星域的仙神，不低于二十位。”
“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窥探。”
“但却习以为常？”
“也即是说，他们未必是同一阵营，而且近些时日以来，互相窥探过多次？”
庄冥离开之时，这里并没有其他仙神，但如今观星域当中出现多位仙神，显然是在他离开之后，从其他各方过来的。
短短时日，观星域出现了什么变故，引来了这么多的仙神？
永恒公主提及，她麾下女官，也在坠灵域附近，莫非也在观星域？
这些仙神，到此为何？
——
庄冥来到了揭石城。
却发现揭石城中，有着六位仙神。
其中有两位，化为常人，反朴归真，像是游历于世间，观看俗世种种的闲散仙家，既无多少善意，也无多少恶意，像是人间的过客。
但是另外四位，显然极为高调。
他们占据了揭石城的城主府。
甚至整个揭石城，都在他们的威慑之下。
毕竟是仙神之辈，举手投足之间，便足以覆灭整座城池。
“倒是巧了。”
庄冥进入观星域之后，便察觉到了超过二十位仙神，如今回到揭石城，发现这里有仙神驻足，也并不意外。
毕竟观星域是极为偏僻的地界，这揭石城在庄冥以及上古仙神的眼中，确实极为粗糙简陋，但已经是观星域最为繁华的城池之一。
诸位仙神，自视极高，俯视众生，自然看不上各地部落，便也入住了观星域目前最繁华的地界。
——
庄冥行走于揭石城。
他看着整个城池的风貌。
这座城池确实有所改变。
但是这座城池没有朝着他原先预料的那般改变。
“好个揭石城主。”
庄冥笑了声，他看得出来，揭石城主最初，或许是按他的想法，教化众生……因为在一旁，有人在粗糙的泥瓦屋中，充当先生，教化幼童，读书识字。
在上面归列的，还有一些是庄冥交给揭石城主的一些条令律法。
可是如今，又都不一样了，因为这些条令律法，被贴上了封条，准备销毁。
揭石城主开始掀翻最初定下的路，也即是掀翻了庄冥的路。
揭石城主最初是按他庄冥的想法来走，而今已经反了。
“果然还是不够威慑。”
“这位揭石城主，胆子不小。”
“不过，我要的是揭石城，不是揭石城主。”
“一城之主，统领此地的人，随时可以换掉。”
庄冥迈步，朝着城主府而去。
关于揭石城主的叛变，他没有多少意外。
这厮本就谈不上忠诚，而今有其他仙神驾临，威慑之下，自然是要求生。
眼下有四位仙神，住在了城主府。
在揭石城主的想法当中，足足四位仙神，合力之下，自然足以抵御庄冥。
如此一来，反了庄冥这一位仙神，拜入这四位仙神麾下，显然是极为明智的。
——
城主府中。
这四位仙神，似乎也属于北域天界的本土仙神，对于揭石城主没有多少敌意，只是有一种俯瞰众生，视如蝼蚁的神威。
这揭石城，连同整个观星域，在他们眼中，都只是蝼蚁而已。
只是这蝼蚁，是北域自家的，他们虽然视如灰尘，但也没有大肆屠戮之举，不像那些外域邪神，来到北域天界，便立时大开杀戒。
当然，其中也有些是例外，那些外来仙神，同样有感念生灵涂炭，不愿波及凡尘的，而本土仙神，也有肆无忌惮的。
同样也有许多仙神，无论本土还是外界而来，见生灵涂炭，不惜自家性命，守护一方的，但往往这一类仙神，都在劫数当中，在护持世间生灵的重任之下，陨落了去。
他们面对大劫的风波，就好比寻常修行者，面对倾塌的山岳，原先可以遁逃，却因顾及身后，不得离开，只能撑起空隙，供世间生灵存活，最终的下场，多半是被山岳活活压死。
“观星域如此偏僻，你能将这座城池，发展成为一域最为繁华之地，也算个人才。”
有一位仙神，中年面貌，身着白衣，宛如书生，淡淡说道：“虽说比之其他地界，还是显得粗糙简陋，但至少从整个观星域来看，你已是不错……”
揭石城主感叹道：“全凭昔年，诸位抵御邪神，如若不然，怎有今日？晚辈听闻，玄灵界当中，复苏的仙神，乃是外域邪神，经受各方部落祭拜，苏醒过来，便屠戮部落，增益血气，得以恢复修为……”
这白衣书生，冷哼说道：“这些愚昧无知之徒，自以为供奉仙神，殊不知邪神当前，他们越是祭拜，邪神恢复得越快，他们便也死得越快……对于这些想要灭杀他们的邪魔，视作神灵，简直愚蠢至极，如非天王殿数位仙王苏醒，颁布了法令，本座斩杀外域邪神之时，必然要将这些废物蠢材，一并屠灭干净！”
揭石城主低下头去，心中万分忐忑，他大约也猜测过，那位狼神应当也是外域来的邪神，命他建立揭石城，聚敛各方部落，前来祭拜，实则也是为了化作神域。
尽管这样的法门，比之于屠杀观星域，要来的更为温和。
但是他们祭拜狼神，以人为祭品，本就是在白衣书生口中废物蠢材的行列。
揭石城主不敢多言，只提及了当初两位仙神，战于揭石城，后来那一位青年，便要将揭石城据为己有，并且强行让他臣服，改变整个观星域。
“你那些教化之法，本座看到了。”
白衣书生说道：“此人的律法条令，非属上古时代的天界，反倒是有些文字的书写，偏向于昔年东天界的少许习惯……他非此界仙神，定然也是邪神，否则也不至于如此霸道。”
第一三零章 是他，就是他
庄冥强行压服这位揭石城主，对方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愤恨，至少……全然没有半点忠诚。
当诸位仙神到达揭石城时，他最初是惧怕，其次是振奋，随后便将曾经狼神之事，以及击败狼神的庄冥，尽数告知，试图让这些仙神了解庄冥的底细，从而镇杀庄冥。
果然，听闻此事之后，诸位仙神，皆认为诛杀狼神的这个年轻人，并非同一阵营，非属本土仙神。
“那尊邪神，过于霸道，他妄图将观星域都纳入掌中，生死由他，如今离开，应是去其他各域作威作福，但他曾经提及，过一段时日，必将归来。”
揭石城主这般说来。
而那中年书生，神色冷淡，说道：“那便让他来！当今时代，他再强也有限，本座也曾是真仙，而今铸鼎巅峰，更有三位道友合力，他就算是曾经的大罗金仙，如今也难逃劫数。”
揭石城主闻言，心中愈发欢喜，强行压住心中激动，道：“前辈真乃心怀正义，实为我等后辈之幸。”
中年书生神色略有缓和，赞赏道：“你也不错，后辈修行人中，能修至真玄九印者，都可以算是一代翘楚。”
揭石城主躬身道：“后世凋零，晚辈也不过在无仙无神的时代中，勉强挣得几分立足之地，怎比得前辈，昔年上古大世，人杰辈出，前辈仍能修成道果，实乃万界奇才。”
中年书生神色愈发温和，看向揭石城主的眼神，也愈发亲近，心中只觉此人口才甚好，眼光更好，勉强也算可造之材。
“本座那三位道友，目前还在闭关，但是关于坠灵域那边，让你查的近期动静，可有线索？”
“说到这个……”揭石城主心中一震，低声说道：“在我观星域中，最接近坠灵域的十多个部落，都已经盘查过，倒是一座小部落，出现了古怪。”
“什么古怪？”这中年书生心神不由振奋。
“就是先前与前辈所说的那个年轻面貌的仙神，他最初便是出现在那里，当时还是跟那座小部落的人，来到揭石城的。”揭石城主出声说道：“目前人已经抓过来了，他身旁还有一头坐骑，好像便是被那年轻仙神所降服，后来赐给了这座小部落，充当守护神兽，而且他还赐下了古怪的法门，可以克制此兽，不让此兽反噬。”
“哦？”中年书生神色一凝，看向揭石城主，道：“又是他？”
“前辈明鉴。”揭石城主忙是说道：“并非晚辈挟私报复，此事确实不假。”
“谅你也不敢欺瞒本座。”
中年书生眉头微皱，暗道：“此人莫非从坠灵域出来？这怎么可能？那是一片死地，这六万年间，没有半个生灵诞生在那里，而当年在那里的仙神，受得大战波及，纵然是大罗金仙都要陨落，自然也不会有上古时代的仙神自封而沉眠在那里……”
他微微皱眉，难不成是有仙神复苏，进入了坠灵域，一探究竟？
可是，如今那坠灵域，依然威慑无穷，就算是他，也不敢轻易踏足。
此人可以在坠灵域当中自由来去，本领只怕也是不低。
但是，他心中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在目前的格局当中，再强大的仙神也是受限于天门碎片，对方本领应该不会超出真仙之上，如此一来……也许不是进入坠灵域查探，而是在观星域中，远观坠灵域，试图进入其中失败，从而折返归来？
在这片刻之间，他心中浮现出种种思绪。
“你说此人离去，还会归来？”
“正是。”揭石城主咬牙切齿，低声说道：“此人极为霸道，已经将揭石城视为囊中之物，他说再过一段时日，必然归来，查探晚辈在揭石城，是否按照他的指示，教化众生。”
“教化众生？”中年书生冷哼道：“好大的口气。”
“确实狂妄无边。”揭石城主说道：“近两日间，晚辈已经命人在四处探查他的消息，一旦得知，便告知前辈，请前辈出手，斩杀此獠，还我观星域一个朗朗乾坤。”
“这是自然。”中年书生说道：“斩杀外域邪神，保卫本土仙神，乃是我辈职责，当年正是因此，才有大战，毁灭十方，不知多少同道，为保此界，陨落在岁月当中。”
“前辈高义。”揭石城主险些痛哭流涕。
“谁？”那中年书生，忽然生出一股遭受窥探的心悸之感，当即震怒，大喝出声。
——
庄冥站在城主府外。
他静静感受着内中的一切。
揭石城的阵法过于粗糙，根本瞒不过他。
内中的谈话，尽皆在庄冥耳中，揭石城主和那中年书生的互相吹捧，让他颇觉不适。
尤其是言谈之间，提及自己，似乎将自己视作了无恶不作的邪神，更是让他心中浮现出古怪的情绪，倒也不是愤怒，只是有趣。
而就在这时，那个中年书生，终于察觉了他的存在。
顷刻之间，城主府中，气势爆发，凶悍万分，强烈如虹。
整个揭石城，都在神威浩荡之下。
寻常城池居民，外界部落百姓，包括修行之人，以及暗中潜藏的仙神，皆有震动。
城主府中，其余三道气息，慢了一瞬，但也刹那升起。
“怎么回事？”
“莫非还有神战？”
“据说近些时日，城中又来了神灵。”
“如何这揭石城，神迹不断，且神灵在此，似乎都互相争斗？”
“我等该当如何……”
城池之中，乱成一团，人皆惊惧。
四道仙神气息，压迫了过来，围拢至此。
四位仙神，隐隐结成阵势，显得颇为稳固。
庄冥神色不变，左右看了一眼，只说道：“这里是揭石城，内中人口众多，在此斗法，不免波及，恐死伤无数，诸位是要坐下来谈一谈，还是换个地方先打一场？”
他这般说来，目光扫向四位仙神，最后却落在了城主府中刚刚现身的揭石城主身上。
揭石城主受他目光一看，浑身一震，颤声道：“是……是他……就是他……”
第一三一章 战四神!
城主府前。
揭石城主颤抖着出声。
就是他！
他是谁？
四位仙神，瞬间明朗。
这就是不久之前，在此斩杀狼神，将揭石城视作囊中之物的那外界仙神。
从适才得来的消息上看，此人在观星域中最临近坠灵域的部落出现过。
擒拿此人，必有得获！
“好胆色。”
中年书生冷淡说道：“在我等四尊仙神围困之下，淡然自若，这份气度，倒也不差。”
他心中隐隐有些恼怒。
这年轻面貌的仙神，不单是淡然自若，更是将他们视作无物。
如若不是这般，又怎么会在四尊仙神合力之下，将目光落在揭石城主这个真玄级数的凡尘蝼蚁身上？
这分明便是藐视他们四位仙神。
“原来是你。”另外一位仙神，则是女子，只是面貌苍老，已过六十的模样，声音倒是颇为清脆，道：“听闻你自视甚高，想要强行夺取这座揭石城，看来还真是如此。”
“若不是如此，怎会让我等顾及城池中的人口？”
“看来倒是真把这揭石城当成是你的了……当年你们这些外来邪神，恨不得大开杀戒，屠灭此界所有生灵，若不是将此地视作自家地界，怎会有所顾忌？”
“就算是当年，你们这些外域的叛神，也没能占据一域之地，何况今日？”
“面对我等四位仙神，还敢如此自以为是，今日必然要斩了你！”
这四位仙神，语气冰冷，皆颇为激愤，已将庄冥合围。
庄冥左右看了看，说道：“你们自称本土仙神，保卫此界，难道就不顾及这些人的性命？我等一旦开战，恐波及无数，眼下要么坐下来好好谈，要么……就换个位置，打上一场。”
中年书生冷淡说道：“你想我等四位仙神，放开阵势，给你逃去的机会？所谓何谈，所谓换个位置，想必也是你的借口……”
庄冥神色漠然，道：“你想怎么样？”
中年书生说道：“你若当真顾忌，便束手就擒，我等自然不会波及城中无辜。”
庄冥忽然笑了声，说道：“我却有顾忌，难道你们便没有？”
中年书生平静说道：“能斩杀一尊邪神，用一城性命来换，如何不值？昔年大战，此界几乎变成死地，六万年过去，不也人口繁盛，生灵辈出？灭了一座城，再建一座城便是，死了一批人，凡人自然会再生一批人……”
庄冥叹息说道：“在你们眼中，他们便是蝼蚁？”
中年书生缓缓说道：“你也是铸鼎功成的人物，难道不知，仙凡有别？当你铸鼎的那一刻，你便不再是凡人，不再与他们为伍，而是高高在上的仙神……于我等眼中，凡尘俗世，人皆蝼蚁！”
庄冥轻轻点头，又怅然一叹。
中年书生道：“死到临头，是在叹息自身劫数难逃？”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本座是在叹息，你们视众生如蝼蚁，于我眼中，弱小如你，不也同样是如蝼蚁？”
他这话一出，四尊仙神，皆为之动怒，刹那之间，合力出手，剑诀迸发，剑气纵横。
“找死！”
“就算你当年道法通天，而今最多铸鼎巅峰，我等四者合力，看你怎么死！”
“本座定要你身死道消，形神俱灭！”
“还是须得留下活口的，问出话来，再慢慢炮制。”
这四尊仙神，言语未落，剑意已至。
庄冥忽然笑出声来，道：“也罢，虽然费力一些，但好在不会波及无辜……”
他伸手一按，拘神禁术，覆盖苍穹，将他与四尊仙神，都笼罩其中。
在这危机之时，他竟是施展出了拘神禁术，从而对四尊仙神的剑气，视而不见。
四尊仙神，皆认为他狂妄无边，自寻死路，或者已经是放弃挣扎，愿意安然受死。
但在这个时候，却又听得一声龙吟，骤然而起。
“不会波及无辜，那本座也无顾忌了。”
“你们说得是，本座确实将揭石城视作己有，所以不让你等波及此城。”
“但有一事，你们说错了。”
“今日并非本座在劫难逃，而是你们在劫难逃！”
“四位结成剑阵，想必也是剑道仙神，如此便以剑相迎。”
——
外界威势动荡，人皆悸动。
没有人能够察觉内中究竟发生什么。
但所有人都知晓，内中的仙神，正在斗法。
其中最为忐忑的，莫过于揭石城主。
他想起当初，对方斩杀狼神之时，也是动用了这一道法门，连同狼神一并裹在当中。
而今对方又将四尊仙神，一并裹入其中。
这是何等自信？
若无自信取胜，那么这年轻仙神，便应该是寻找机会，就此逃窜，而不是将他自身和四尊仙神，都裹在其中。
若无自信取胜，此举岂非自寻死路？
“怎么可能？”
“那书生已经是铸鼎巅峰，当世可谓无敌，四人合力还压不过他？”
“不是说，世间最高的，只有铸鼎巅峰吗？”
“不过……他斩杀了狼神，而狼神曾自称神域之内，全盛真仙也可无惧。”
“难道此人真有超出铸鼎之上的本领？”
“无论如何，这揭石城怕是不能待了。”
揭石城主心中震颤，他无法确定，哪一边会取胜，但目前来看，那四尊仙神被裹入了对方的道术之中，只怕不妙。
尽管局势未明，但揭石城可以舍弃，今后可以再建一处，性命可无法重来。
他已经下定决心，逃离此处。
若真是对方取胜，那他这一次，便没有上一次那么幸运了，对方必将斩他。
这般想着，便见这位揭石城主，化作一道光芒，就此远去。
临去之前，他心有不舍，回望一眼。
他数百年的心血，都在经营揭石城，掌控观星域一部分的地域，收服了大量部落，建立了互相交易的墟市，定下了揭石城凌驾于各大部落的地位。
但是今日，他将舍弃这一切，就此遁逃。
当初狼神之战，他不敢逃，是因为害怕狼神迅速落败，但是如今有四尊仙神在纠缠对方，就算对方取胜，想必也不会太快。
也许在对方取胜之后，他已经逃出灵界之外。
这般想着，他加快了遁光，瞬息远去。
但未过三息，他便停顿了下来。
因为在他的胸前，多了一个血洞，断了心脉。
而血洞周边，有凌厉剑气，纠缠不休，朝着体内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筋肉骨髓，不断侵蚀，甚至开始毁灭他的大道金丹。
“这……”
他张了张口，眼前渐渐暗淡。
直到那剑气临近大道金丹及真玄九印，他才听到了一个声音。
“虚虹剑诀。”
原来这一剑，名为虚虹剑诀？
揭石城主这般念着，眼神愈发黯然。
而就在这时，他又察觉到了另一道气息，直接穿过了自己的身躯。
“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虽远不如道果，但聊胜于无罢。”
“拘神禁术，封！”
第一三二章 老夫宁死不屈!
庄冥原先便只是留个能够管理揭石城的人，并且教化众生，推行律法，日后将这里化作大德圣朝的疆域。
在当时来看，便以揭石城主最为合适，无须他再去寻找人选，也无须他栽培新人。
可是如今，既然揭石城主毫不犹豫便叛了他，便也不必留下了。
即便留下，日后若有合适接替的人选，将揭石城主斩杀而替代掉，庄冥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揭石城主不是蠢货，定然也知晓，一次叛逆之后，自己绝不会再信任于他，只会利用之后，再来清算。
这样的人，心知日后下场，便不会真正忠诚做事，更不会一心推动他的命令，只会阳奉阴违，暗中作乱，寻求脱离掌控的方法。
既然如此，庄冥便也不再可惜，干脆将之斩杀，将具有真玄九印的大道金丹，封入拘神禁术当中，以待今后回返大德圣朝，供真身吞食炼化。
至于这四尊仙神，他倒是没有诛灭，而是留了下来。
——
这四尊仙神，自视甚高，却未有料到，被轻易击败。
他们更难以置信的，是这个看似青年的仙神，竟是真正的龙族。
因拘神禁术的缘故，外界无法察觉内中真相。
但是他们却是在拘神禁术当中，直面了这一头真龙。
“上古神兽，竟然还没有灭绝。”
“难怪你如此强大，龙族的血脉，不受天门大道制衡，我等停留在铸鼎级数，你却超出了这个层次。”
“今次是我们栽了，可恨当世限制，如若不然，我等全盛之时，绝不逊色于你这天龙。”
四尊仙神，其余三位，眼中皆有不甘，唯独那中年书生，神色复杂，却并无不甘之色。
“这次栽了，本领不如，怪不得什么。”
中年书生叹道：“你们修为也只是铸鼎，如今不也自以为天下之间，纵然真仙也只能与你等持平，而自视甚高？真要算来，这头真龙目前的本领，也许算得是诸天万界当中，最为强大的存在了……”
那三尊仙神，皆沉寂了下来。
如今他们四位凌驾于世间的仙神，却成了阶下之囚，眨眼之间的身份变化，让他们不由心生悲意。
——
庄冥并不急着审问这四尊仙神，他斩杀了揭石城主之后，寻来了揭石城中，掌握实权的几人，命他们合力治理揭石城，教化众生，如有违逆，揭石城主便是下场。
尽管揭石城主作为一城之主，决断大事。
但实际上，他决断的只是大事，而真正处理事情的，反而是这几人。
如今庄冥亲自替代了揭石城主的位置，亲自下令，便也不会有过多的动乱。
真要说来，还是庄冥本身，慑服了他们。
而这些时日以来，尽管揭石城主中途改变，但最初还是按照庄冥的想法，渲染了他这龙君的形象，而使得揭石城中的居民百姓，忐忑惊惧之余，又把他这位龙君，视作了依仗，视作了揭石城的擎天之柱。
“另外那几位，在我拿下这四尊仙神之后，倒是自行离开揭石城了。”
“省得我出手，也算识趣。”
“如此，倒是审问他们四位要紧。”
——
城主府中。
拘神禁术将四尊仙神拘禁其中。
待庄冥到来，这四尊仙神才有了动静。
“你究竟想干什么？”
中年书生这般说来，道：“你不诛灭我等，却将我等囚禁，是何用意？”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貌若二十来许，皮肤白皙，相貌清俊，眉眼之间，淡漠之余，略带威严。
但他脑海之中，不由得想起了先前所见的那尊真龙。
龙镇九霄！
龙角、鳞甲、爪牙、鬃须！
幽暗深邃的眼眸！
宛如天威的气势！
“问几句话，只要本座满意，可以留你们性命，放你们自行离去，若不满意，让你们就此身死道消。”
“妄想！”忽有一尊仙神，怒喝出声，道：“我等宁死不屈！”
“那便送你去死！”
庄冥这般说来，伸手一按，手变成了龙爪，探入了拘神禁术当中，将这尊铸鼎仙神，擒拿入手，龙爪当即扯出了一枚道果，内中大道韵意流转，玄奥难测。
而庄冥当即便将这一枚道果收了起来。
不待那仙神露出惊惧，不待那仙神感到懊悔，不待那仙神有任何准备，便让对方就此陨落。
刹那之间，余下三尊仙神，包括这中年书生在内，无不感到寒意升腾。
一言不合，便即诛杀！
堂堂仙神，超凡脱俗的存在，被视如草芥，随手而灭！
“轮到你。”
庄冥偏过头来，看向另外一尊仙神。
他语气冷淡，言语极少，显现出意简言赅，干脆利落的姿态。
这些仙神并不识得他，便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情。
所以庄冥可以让自己显得干脆利落，冷酷而狠辣。
这显然成了更快的逼问方法。
不答就死！
反正铸鼎道果对庄冥本身具有大用，若不愿答，便让他们多年修为，成为自身的养分，接下来若再杀一个，只剩最后两个……庄冥或许会考虑一下，换个方法，攻心以为上。
而正在庄冥准备开口的时候。
“你想问什么？”
中年书生忽然出声，语气平静，说道：“若能答，便可答，若不能答，你诛灭了我们，也不能答。”
他这番话，让原先对他怒目的其余两位仙神，也沉默了下来。
“你们来这里作甚么？”
“……”中年书生陷入沉默中。
“是何人命你等前来？”庄冥又道。
“……”中年书生抬起头来，又皱眉道：“你如何知晓，我等是受命而来，不是自行到此？”
“青王让你们来的？”庄冥不答，只这般问了一声。
“你知道殿下的存在？”另一位仙神，惊呼一声，道：“既然知晓殿下存在，还不快放了我等？”
“……”庄冥转身过去，看着这位貌若花甲的老者，赞赏道：“倒是个聪明人，再告诉我，青王命你等到此，是不是为了坠灵域？”
“你知道坠灵域？”这老辈仙神，面色变幻。
“来坠灵域作甚么？”庄冥说道。
“我们……”这老辈仙神咬牙低吟。
“楚由，你敢叛青王殿下？”中年书生面色微冷，咬牙说道。
“道友放心，老夫宁死也绝不与他明说我等此来坠灵域是为了找寻天师府柯天师的踪迹！”
第一三三章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包括中年书生在内，余下两尊仙神，被庄冥斩杀，夺了道果！
既然他们不愿细说，那么斩了他们，也不必手软。
倒是这个名为楚由的老者，被庄冥留了下来。
这是个聪明人，口口声声说绝不暴露，却把一切都道出来。
避免让他心生忌惮，庄冥干脆将余下两尊仙神灭口。
但灭口之前，庄冥倒也问出了很多事情。
——
柯天师留下来的传承功法，已经呈给了青王殿下。
但那功法，并不是太虚清气化龙篇，而是天师府的功法。
也即是说，柯天师在那里留下的传承，是属于他在天师府的传承。
但是关于他创造出来的太虚清气化龙篇，却放在了凌霄井所在的洞府之内。
“根据在那里的蛛丝马迹，可以确认柯天师临近陨落之前，是来到了灵界……目前猜测，应是进了坠灵域。”
楚由低声说道：“青王便是命我等到此，探一探坠灵域，只是坠灵域当中，威势压迫甚重，我等也难以深入其中，在外围掘地三尺，也无所获。”
庄冥微微皱眉，柯天师最后的方向，果然是在坠灵域？
他从坠灵域中出来，倒也知晓这坠灵域的死寂。
柯天师全盛之时倒也难说，但是当年劫数之后，只是个真玄九印的修行者，按道理说他难以深入坠灵域的深处。
但这些仙神，掘地三尺，也无得获，便颇为古怪了。
“青王可给出了什么线索？”
“青王殿下提及，柯天师乃是天纵奇才，年纪轻轻便成为天师府的天师，压服了数以万计的仙神地师，得以服众，是因他本身极为不凡。”楚由说道：“他在劫数之后，天门封闭之后，似乎在创造一门道法，而这门道法，既然是在劫数之后创造，极有可能是柯天师在天门封闭之后，寻求长生不朽的法门，也即是说，内中涉及到了可以不受天门限制的层次……”
“……”庄冥微微皱眉，暗道：“这青王好生聪慧，倒是能推算出了这一点。但是，天门已毁，诸天万界，都不再受天门限制，这青王还要寻找不受天门限制的功法作甚么？难道是为了避免被天门碎片制衡？还是说……他认定了，天门不止一重？如今天门封闭，日后大神通者或许还能再度阻拦大道？”
“柯天师的遗愿，是完善此法门，而他希望在寿元耗尽之前，寻找到完善这法门的机缘。”楚由说道：“根据推测，就在灵界，目前灵界各方，早已经青王殿下派出来的人清查干净，唯独坠灵域，无法踏足……”
“只有青王的人？”庄冥又问道。
“自然不止。”楚由说道：“青王派出我等来，那些外域邪神，以及本土仙神之中那些野心勃勃之辈，定然会顶上灵界……比如刚才城中的仙神，也只有我们四个，算是青王麾下。”
“也就说，其他的仙神，不是你们一伙的。”庄冥沉吟道：“为何不对他们出手？”
“我等受命前来，是为了在坠灵域，寻找到青王需要的机缘，又不是来斗法的。”楚由无奈道：“他们并不知晓我等的谋划，只是因为灵界近期多了不少仙神，所以想要派出麾下，来仔细查探……我等若是将他们屠灭干净，自己难免受损，而青王又没有下令，何苦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你们这四个，倒也是个机灵的。”庄冥看向余下三位，叹道：“可惜他们还不够机灵。”
“他们当年是侥幸避过劫数的，须得知晓，如他们这般性情的，当年大劫之中，基本都要死光了，没死全是靠着恶运气……也就只有老夫这种，在劫数之中活得最久，靠的是本事。”这老者略有感叹。
“你确实有些本事。”庄冥淡淡说道：“今次随我前往坠灵域走一趟，待得归来，这揭石城便赐予你。”
“……”老者怔了下，呐呐道：“龙君真要揭石城？”
“有何不妥？”
“青王麾下，仙神过千，在这里吃了大亏，必然还会派遣仙神到此。”
“来了便打回去。”
“可是再过二三十年光景，青王必将越过天门的碎片，恢复全盛之时，而他麾下的仙神，也必将恢复全盛之时，龙君再强恐也强不过青王。”
楚由这般说来，略有苦笑。
不说苍天血脉的身份，能与大神通者并肩，但是从修为上论，青王也是近乎于大神通者的存在，只差临门一脚。
诸天万界，单是修为，能与青王比较的，寥寥无几。
龙族之中，也只有东洲圣宫八灵之一的南域领主，以及天荒道宫之外洞玄仙庭湖的洞庭龙君，能在争斗的层面上，与之相比。
而眼前这头真龙，不是南域领主，也不是洞庭龙君，只怕也不是龙族高层存在。
若青王恢复修为到此，岂非要糟？
“依你看来，该当如何？”庄冥也知老者心有顾虑，当下这般说来，似笑非笑，略有揶揄。
“弃城而逃。”楚由叹息说道：“龙君得罪了青王，在这天地间，恐怕难以生存，他堪比大神通者，惹得起他的，着实寥寥无几。”
“惹得起我的，同样寥寥无几。”
庄冥拍了拍他肩膀，说道：“随我去坠灵域，好生探一探，归来之后，揭石城仍要给你，本座赐你法门，自然可以保你以及揭石城无恙……但今日你若不答应，也莫怪爪下凶厉。”
——
坠灵域与观星域的边界。
庄冥立身于此，遥望远方。
“这里被称为观星域，也被称为观灵域。”
“那边是所谓坠灵域。”
“所谓的灵，是哪一尊神灵？”
“曾经是否有幸存者，立身于此，观看到坠灵域的场景？大劫之后，他未有陨落，将此事传于后世，于是才将这一片废墟，定下了观灵域的名头？”
庄冥如是说来，偏头看去，只见那老者，神情恍惚，似乎想起当年。
而庄冥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看着。
过得片刻，才听老者低声说道：“曾经这片地界，是有一座仙宗的，殿宇林立，高人辈出，无奈当年大神通者之战，打到了这里，打出了一片废墟……但真要说来，大劫之下，哪里不是废墟？”
昔年大战，山峰倾塌，大地崩灭，陆沉星落。
又有大地鼓起，形成新的山岳。
又有地脉喷起，形成岩浆火山。
又有水流迸发，流经各处，再生江河湖海。
生灵死绝了，世间再度孕育出来了。
各地存活之人，寥寥无几，历经六万年，总算又有了大量的人口。
但是……这天界，终究不再是原来的天界了啊。
“龙君请……”
老者略微侧身，低声说道：“既然龙君执意要老夫与你一并入内，老夫便也舍命相陪了……”
第一三四章 涉及造物的功法
坠灵域。
外围所在。
庄冥当初经过这里，他只觉得越是往外，压力便是越轻。
但他性情谨慎，时刻将感知外放。
可是依然没能察觉到半点端倪。
按道理说，柯天师应该也难以踏足内中深处，但在外围，他并未察觉到有关于柯天师的痕迹……准确地说，他没有察觉到任何踪迹。
而他带着这个名为楚由的老辈仙神到此，是因为这个老者曾奉青王之命，在周边探查过。
虽一无所获，但是庄冥只是想要知晓，他一无所获的地方。
然后在楚由探查过的地方之外，再行探查。
毕竟当初庄冥按着一个方向，径直出来，并未四处探查，所能感知到的范围，实则有限。
——
庄冥花费五日，才算将这周边探查出来，仍一无所获。
这里只是坠灵域和观灵域接壤的交界范围。
但是，按照道理说，当年的柯天师，也是进入灵界，从观灵域，进入坠灵域才是。
若柯天师止步于此，那么庄冥应该可以在五日之间，在这片范围之内，探查到柯天师的痕迹。
“楚由，你怎么看？”
庄冥看了过来，神色平静，心中隐有三分警惕。
他隐隐觉得，这个老者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尤其是在离开观星域之前，这老者那一番感叹，已经让庄冥有些刮目相看。
这五日来，这老者似乎还有些连他都未有看透的地方。
而庄冥也没有揭破，更没有出手制服，再行严加盘问。
“按道理说，柯天师确实从这边过来。”楚由沉吟说道：“两个可能。”
“说来听听。”庄冥说道。
“第一，柯天师当时只有真玄九印的修为，他极有可能止步在外，毕竟再往前去，就连我等也难以踏足。”楚由说道：“但这里没有他的痕迹。”
“你认为呢？”庄冥道。
“他止步在外。”楚由说道：“要么临死之前，离开了这里，要么则是死在这里，但是六万年间，有关于他的痕迹，被后世修行人收走并且抹平了……又或者，近些时日，有些知晓当年秘辛的仙神，提早复苏，在我等之前，将柯天师留下的一切，尽数带走，并且抹去了痕迹。”
“倒也有些道理。”庄冥说道：“第二个呢？”
“柯天师毕竟是天师府中最为年轻的天师，亿万年间的仙神之中，他应是最为杰出的人物之一，几乎不逊色于南天界那位大神通者年轻时的风范。”楚由说道：“他坐上天师之位时，修为不足，却压服天师府一切异议，足见他的本领，不在修为道行之上，如此人物，自有奇思妙想，诸般玄奇本领，也许……他以这真玄九印的修为，进入了坠灵域的深处。”
“这番话也有道理。”
庄冥这般念着，心中暗道：“能够创造出太虚清气化龙篇的人物，确实天纵奇才。”
六万年间，天门封闭，上古时代无数仙神要么陨落，要么沉眠。
后世无穷奇才，皆止步于天门。
唯独柯天师，创造出了太虚清气化龙篇。
这是庄冥目前所知，唯一有可能不受天门大道界限的功法。
甚至他这一门功法，近乎达到了造物的层次，可以将一缕气息，化作上古真龙神兽，涉及到的绝不止天门大道，而是天地生灵的本质。
只是相较来说，还不完善。
朝闻道，夕可死矣。
或许因为这一门功法，涉及到了更高的层次，才会让这位上古时代末期最为耀眼的年轻仙神，舍弃了自身，去追寻最后一缕机缘。
若真是如此，这坠灵域的种种神妙，无形之中的压迫，还真未必拦得住他。
——
坠灵域的外围，已经尽数探查过了，一无所获。
而再往前去，便是坠灵域的深处。
“这里被归列在坠灵域的范围之内，但实际上，按老夫来看，所谓坠灵域的外围，实则应该属于观星域才对……”
楚由说道：“只是因为这片地界，不适合常人居住，甚至我等仙神，都倍感压迫，因而死寂沉沉，无有生灵。”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先前那座部落，已经是观灵域最边缘的部落，在他们眼中，再往这个方向，便属于坠灵域了，但这片地界，其实应当还是属于观灵域的范围。”
楚由看着前方，低声说道：“没有阵法，但是压迫之力，极为沉重，即便是老夫强闯，也难以支撑半日，便要油尽灯枯。”
庄冥目光稍凝，他这一具化身，本领凌驾于真仙之上，但本身释放出来的龙威，不亚于真身，故而强盛万分，抵御住了内中的压迫。
或许细究之下，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缘故。
他曾经从坠灵域深处走出来。
但这也仅仅是代表着他，而不能代表其他仙神，也能在内中行走自如。
“莫非此界仙神，没有抵御威压的宝物？”
“有。”楚由低声说道：“但我辈之类，用处不大。”
“为何？”庄冥问道。
“想要以威压震慑，对方须得修为高于我等。”楚由说道：“纵有此类宝物，抵御威压，但仍然敌不过对方，实如鸡肋，用处不大……”
“哦？”庄冥这般念着，微微点头，觉得有些道理。
“这一类法宝，并非没有，只是向来少见，也不是我等铸鼎仙神可以拥有的。”楚由叹息说道：“往往只在各位仙家大能的后辈手中，或者某些大族的后辈，他们修为不足，时常跟随自家长辈，须得抵御无形中的威压，或者长辈与人交手，他们可以凭此宝物，避免威慑，从而观战……”
“也就是说，若是柯天师有此类宝物，便有可能进入其中？”庄冥问道。
“不错。”楚由低声说道：“但能够抵御内中威压的宝物，必在仙品层次，柯天师当时能够动用的法力，只在于真玄九印，就算催动仙家法宝，也不过片刻便要耗尽法力，所以很难进入其中……”
“若他有丹药，或者有助益法力恢复的法宝呢？”庄冥问道。
“这……”楚由怔了下，微微点头，道：“不无可能。”
“柯天师极有可能，便在坠灵域深处。”庄冥沉吟说道：“但是目前看来，也极有可能，已经有其他仙神，携带此类宝物，进入其中了？”
“龙君说的……不无道理。”楚由停顿了下，微微点头，可又苦笑道：“但我们去哪里找这种宝物？”
“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庄冥伸手一摄，手中多了一个铜铃，静静看着楚由。
楚由错愕道：“龙君如何有此物？”
庄冥平静说道：“前面三具神尸，你去看看，有没有认得的故友。”
第一三五章 不灭的威势
三具神尸，陨落未久。
而这三具神尸，身上的法宝，未有被取走，包括这一个铜铃。
“不认得。”
楚由看了一遍，微微摇头，说道：“并不是众神山一脉的，更不是青王麾下的，不过……六万年前，仙神派系众多，各方麾下铸鼎仙神，如天穹繁星，老夫也并非尽数识得。”
庄冥淡淡说道：“是不是外域仙神？”
楚由摇头说道：“老夫辨别不出来，毕竟外域来的仙神，虽然被我等誉为邪神，实际上也是各大天界的仙神……他们不一定就是妖仙鬼神，也可能是其他天界的真仙乃至于正神。”
庄冥看向前方，说道：“他们陨落未久，但斩杀他们的那一位，似乎看不上他们身上的法宝，甚至留下了两件仙品法宝。”
其中一件，就是这个铜铃。
能够连仙宝都不放在眼中。
进入坠灵域的那位，真正修为究竟多高？当年身份，又有多高？
扪心自问，强如庄冥如今，看见仙宝也绝不会无动于衷。
“看起来确实是大人物。”
楚由低声说道：“不知道是上古时哪一位大仙，财大气粗，连仙宝都不放在眼里，不过……大神通者以下，都受天门制衡，无论他当年何等强大，想必如今也是逊色于龙君的。”
这老者分毫不带烟火气息地吹捧了一下庄冥，小小拍了个龙屁。
庄冥静静看着这些尸首，说道：“是这三位，冲撞了那一位，从而被斩杀了？不过这三位，都是铸鼎上层的修为，想必内中那一位的斗法本领，可不逊色……”
铸鼎巅峰的法力，是如今仙神的极限，但是争斗的本领，还要受仙术、神通、法宝等等方面的影响。
对方极有可能是上古大能，那么便应当拥有品阶极高的仙术，拥有极为不俗的仙宝。
如此一来，对方战力，应超出铸鼎之上。
不过受限于法力，仙术及仙宝的威能，都难以发挥到极致，基本还是超不出真仙的范畴之上。
“龙君认为，是他们三位冲撞了那一位，还是……”楚由迟疑道：“是那一位，受限于如今本领，需要借助这种抵御威压的仙宝？他手中没有仙宝，干脆斩杀了这三位，夺取一件？”
“两者皆有可能。”庄冥这般说来，忽然笑道：“你下次有话，直说无妨，不必如此提醒……本座不比你笨。”
“……”楚由神色一滞，讪讪说道：“龙君说笑了，老夫怎能与龙君相提并论？”
“能够铸鼎功成，凝就道果的，无不是天赋、根骨、心性、所学种种，都高至仙品，往往有俯视众生的心态，但如你这般圆滑的，想必不多。”庄冥将铜铃一抛，说道：“本座也不跟你追根究底，若想与本座同行，这铜铃借你，走上一遭……”
“那么龙君？”楚由看着这铜铃，露出讶色。
“本座用不着。”庄冥缓缓说道：“铜铃给你，与本座入坠灵域探一探，不管你谋求什么，只要不与本座冲突，本座皆可默许……如有冲突，那便各凭本事，想必揭石城中，你还是藏私了。”
“龙君抬举。”楚由笑呵呵收下铜铃，也不解释，只是心中颇为无奈，竟是这般轻易，便被对方勘破了一角。
——
坠灵域。
庄冥认得这个位置。
他曾经在离开这里的时候，心中升起一股复杂的念头。
似乎离开之后，再度回来，便不会平静。
甚至很难再重新踏足坠灵域。
但到底还是回来了。
故地重游，兜兜转转，他要找的机缘，还是落到了这里。
不过也不能说自己这一行白走了。
若不是离开坠灵域，他也难以知晓北域如今的现状，更不知晓关于柯天师的真相，也无法达成太虚道人的遗愿。
这一行终究还是有利的，至少让他对前路更加清晰，知晓这坠灵域中，有着他要的机缘。
“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能把我阻拦在外！”
庄冥往前一步，风云滚滚。
坠灵域似乎正在排斥他。
庄冥隐隐似要后退。
反倒是名为楚由的老者，携铜铃往前，轻而易举，进入了坠灵域。
他转过头来，看着寸步难行的庄冥，不由惊讶。
为何他过来了，这上古龙族，无法踏足此地？
难道这上古龙族，外强中干，实则抵御不住威压？
不应该如此才是！
“……”
楚由面色变幻，心中估算着，要不要趁他难以踏足坠灵域，来一个落井下石，彻底将他逐出坠灵域的边缘之外？
又或者就此深入坠灵域，摆脱这一头真龙的限制？
他这般想着，却见龙吟之声，传遍八方。
——
庄冥竭尽全力，却发现那排斥之力，愈发沉厚。
他目光微凝，若强行破开这一股排斥之力，固然可以踏足坠灵域，但此举等同于宣战！
坠灵域确实埋藏了很大的秘密。
否则这一股威势，不会针对他，不会排斥他。
如今向内中不知生死的存在宣战，不是明智之举。
当下庄冥叹了声，将龙威释放，与内中威势，交互纠缠。
而他的意念，也经过龙威，渗入到了那无形威势之中。
“坠灵域已成死寂之地。”
“无论操纵这股无形威势的哪一位前辈，但你须得知晓，我乃真龙一族，如今诸天万界唯一神兽，在这个时代当中，以我最强！”
“你若是柯天师，该当知晓，我修行的是你所创造的太虚化龙篇，可算你传承弟子，今日来继承你的衣钵，完善此法！”
“你若是坠落于此的神灵，也该知晓，目前在这世间，我是最有资格解救于你的存在！”
“这坠灵域，我必然要入！”
“若执意阻拦，我便强行踏足，撕破颜面，在内中深处，直面尊驾！”
庄冥的意念，流转于内中威势之中。
霎那之间，那无形的压迫之感，宛如潮水般退去。
庄冥没有太大的欢喜，只有更深的忌惮。
这坠灵域中，果然潜藏着一尊不灭的存在。
是柯天师？还是当年坠落的神灵？
这两位还未彻底陨落？
是福还是祸？
第一三六章 你在教导本座?
柯天师创造太虚清气化龙篇，而庄冥因此而受益，能有今日成就，与此法密不可分。
真要说来，柯天师对他有师恩。
但柯天师为人如何？
在晚年的时候，他是善是恶？
在临近生死的层面之中，他是否会不择手段？
如今庄冥借助太虚清气化龙篇，他是否会夺去造化？
至于那一尊坠落于此的神灵，显然比庄冥本尊全盛之时更加强大，而对这一尊神灵，庄冥更是一无所知。
对于庄冥来说，这两位都极为陌生。
而内中存活的，是哪一位？或者两位都未有彻底陨灭？
他们未灭，是福还是祸，仍未可知。
“龙君……”
楚由神色异样，他察觉古怪，但并不知晓究竟发生什么，微微沉吟，说道：“接下来，要往哪个方向？”
他很识趣，没有多问，没有过多提及。
庄冥指向前方，淡淡说道：“若柯天师进入了坠灵域深处，绝不会在这附近。”
楚由当即明白，接下来须得继续往前，深入坠灵域，而不是探索周边。
庄冥心中则有了几分思考。
坠灵域极为广袤，真要寸寸搜寻，无异于大海捞针，就算是他，也须得耗费极为长久的时日，才能寻得端倪。
但无形的威势，笼罩整个坠灵域。
若整个坠灵域，威势基本相当，却也难寻。
但是如今坠灵域的威势，强弱有别。
越是往外，越是浅薄，而越是往内，越是强烈。
坠灵域中央的位置，是威势最强烈的地方。
按道理说，那里就应该是当年坠灵之地。
而后世所谓坠灵域的范围界定，实则也是围绕着这片死寂的地界，将没有生灵诞生的这片地界，一并归列为坠灵域。
——
行进约莫百万里。
庄冥的遁光，倏忽停下。
楚由也连忙停下遁光，露出询问之色。
“不止一个。”庄冥忽然说道。
“龙君此言何意？”楚由心有不解，这般问道。
“在我们之前，进入坠灵域的人物，不止一位。”庄冥沉吟道：“前方有法力的残留，乃是仙神之间的斗法，但是未分胜负，没有死伤。”
“……”
楚由放出感知，心中一凛，他完全没有半点察觉。
但是这位上古龙族，却能断定前方有过争斗，未分胜负。
他并没有质疑，只是心中多了猜测。
这世间罕见的龙族，如今的本领，究竟在哪一个层次？
纵然龙族得天独厚，种种优势远胜寻常仙神，但相距如此遥远，未免太过于惊骇了些。
“走罢。”
庄冥说道：“至少两批人，或许还有更多，在我们进来之后，未必不会有其他仙神，也进入这坠灵域的地界。”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旋即笑道：“真要说来，你我一同到此，也该算是两批人。”
楚由神色一僵，只苦笑一声，却无更多回应。
——
天荒。
洞玄仙庭湖。
天王殿第三仙王齐王，以道宫天尊真传弟子的身份，统御道宫残余。
原先道宫是准备收复整个天荒，将后世各方仙宗势力，以及上古时代的仙神，收归麾下，甚至驱退妖族，重建上古辉煌。
但洞玄仙庭湖的变故，却让齐王改变了主意，舍弃了天荒各域，命仙神围攻洞玄仙庭湖。
道宫如今苏醒的仙神，还在明面上的仙神，足有半数，来到了洞玄仙庭湖。
但是他们的攻势，并不顺利。
如今的洞玄仙庭湖，远不如上古之时，内中妖仙神灵亦是极少。
但似乎有未知的存在，率领着整个洞玄仙庭湖，对抗道宫仙神。
而整个洞玄仙庭湖，数百万里水域，都布下了巨大的阵法。
这些时日以来，道宫仙神屡次攻打无果，反而陨落三位。
然而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在道宫仙神内部，竟有人在不知不觉间，被洞玄仙庭湖的妖神们策反了。
上古真仙境界的青岳公，道宫当年的执事，在攻打洞玄仙庭湖途中，悍然出手，斩杀了三位道宫的仙神，遁逃而去。
这让道宫诸位仙神，无不惊骇，互相忌惮，难以像之前那般互相信任，只有各自为战，生恐背后偷袭。
而青岳公为何叛变，谁也不知。
按道理说，道宫势大，洞玄仙庭湖迟早是要打下来的，青岳公在上古时代便是道宫的执事，身份地位不低，何以叛变道宫？
也有仙神猜测，青岳公是与那三位仙神有仇，趁机报复。
但青岳公也不至于在如此时机报复并肩作战的其他仙神，须得知晓……此事一出，无论青岳公有何缘由，齐王必将诛灭于他！
更何况，余下的诸位仙神，也并非铁板一块，他们之间也不乏间隙，昔年各有恩怨，不免也心生警惕。
如今诸位仙神，心气涣散。
他们来此攻打洞玄仙庭湖，本就是奉命而来，与本身恩怨实则并无多少关系，而且齐王并非道尊，有些时候，他们遵从号令，也仍是阳奉阴违，否则也而不至于在今日，还未打破洞玄仙庭湖。
齐王似乎也考虑到了这点，于是派出了他麾下的高殿使，拦路截杀了青岳公，提着这位青岳公的仙尸，来统御洞玄仙庭湖的战事。
这位高殿使乃是齐王麾下的心腹，如今到此，也是使者，众者皆不敢违逆。
于是这位高殿使，自行制定了攻打洞玄仙庭湖的谋划。
“内中阵法古怪，没有超出真仙之上的修为，难以击破。”
高殿使缓缓说道：“之前也尝试过，合力攻打一处，击穿阵法，但显然未能奏效，如此……本座考虑，围而攻至，从洞玄仙庭湖的各个方位，攻打阵法，探出阵法虚实，寻找薄弱之处。”
其他仙神，面面相觑，尤其是当年执掌过道兵的老辈仙神，更是暗生不屑，但碍于齐王使者的颜面，也未有予以反驳，只是提出了建议。
“洞玄仙庭湖，方圆二百余万里，我等虽是仙神之尊，但要从各个方向击破，也须筹备几日，就算是围住这洞玄仙庭湖也不容易，单是绕着这二百余万里的水域，便是颇为遥远的距离，难以做到同时围攻，何况……”
“你在教导本座？”
高殿使语气微冷。
刹那间气氛稍沉。
第一三七章 风骚尤胜岳廷!
齐王麾下使者，这个身份极为沉重，足以压住这里的诸位仙神。
说来也是，真正强大的仙神，在这个受到天门大道制衡的时代，绝大多数还是选择继续沉眠修养，勾连自身道果，只有少数铸鼎之上的真仙，因种种缘故，才入世而来。
在场的诸位仙神，当年在道宫之中，地位也不算高。
这位高殿使的身份，足以压住众者。
随着这位高殿使语气冰冷，这般开口，众皆不敢回应。
“便这般定下了。”
高殿使说道：“此地的阵法，由我亲自执掌，留下十二位仙神，以星月大阵，助力我身，攻打此处……而你们，各自散开，三人成行，各打一处。”
他眼神微凝，目光扫过，出声道：“话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众位仙神，皆出声道：“我等均无异议。”
对他们来说，攻打洞玄仙庭湖，是否功成都无所谓，只要不被齐王治罪即可。
如今这位高殿使，主动揽下此事，攻不下洞玄仙庭湖，责任在他。
这些位仙神，也觉得洞玄仙庭湖，只有一个宛如龟壳般的大阵，根本无法反击，内中虽有仙神，也在少数，难以胜过他们，自家这一方，自然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既然如此，便当作是陪着这位只会纸上谈兵的高殿使，玩一玩便是。
——
洞玄仙庭湖当中。
刘越轩伸了个懒腰，神色平淡，全无半点被人围攻而孤立无援的悲凉之感。
“岳廷，阵法修复如何了？”
“我兄长已经去修复南边的，柳河去修复北边的。”
“好，他们办事，我也放心。”
刘越轩这般说着，瞥了岳廷一眼。
岳阳办事稳妥，柳河也是稳重的性情，唯独这厮，虽有真神的修为，偏偏不能让他觉得安稳。
这些时日间，他凭借一身所学，先是强行压服了整个洞玄仙庭湖，再借助洞玄仙庭湖各方势力，修建阵法，阻拦至今……至于大德圣朝，只给他送来了岳阳跟柳河这两位大将，没有大军助阵，毕竟这里不是东洲，而是天荒，不能过于明目张胆。
“那些妖族，其中不乏妖神，是强行压服的，须得顾及它们通敌，更要避免他们反噬。”
刘越轩这般说着，原先他是准备等庄冥成为洞庭龙君，名正言顺，收服整个洞玄仙庭湖，但是如今局势有变，他强行压服。
但道宫各方仙神来犯，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
今有外敌来犯，并肩作战，共同抵御。
战场之上的袍泽情义，是最容易诞生的，也是最为稳固的。
只不过，话虽如此，该有的防备，还是不能免的。
“早就知道了，已经照你吩咐做了。”岳廷说道：“另外，有件事极为古怪……”
“你指的是青岳公叛变，斩杀三位道宫仙神，然后逃去的事情？”刘越轩神色更是古怪。
“青岳公已经死了，被齐王麾下的高殿使斩杀。”岳廷说道：“那家伙现在成了道宫仙神的统帅，他近些时日改变了攻势，我们很吃力。”
“攻势很猛。”刘越轩微微点头，说道：“可是我们阵法破了吗？”
“这倒没有……”岳廷皱眉道：“但是他们现在，似乎想要合围。”
“我不是早就想要他们合围，从而各个击破吗？”刘越轩笑道：“可是他们这些家伙，根本不是真心来犯，全是奉命行事，而且阳奉阴违……真正忠于道宫的，十有八九都陨落在劫数中了，这些家伙至少有一半是投机取巧的，不愿真正尽力，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齐王不是道尊，他们并不愿真正遵从齐王的号令。”
“照你说来，道宫之内，变故还是很多的。”岳廷这般说道。
“这是自然。”刘越轩缓缓说道：“各大仙宗，掌教接任，名正言顺，尚且有不少异议，齐王接任道宫，没有道尊的任命，实则有些夺权的意思。至于你说的那个高殿使……”
“你什么意思？”岳廷发现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刘越轩笑着说道：“他的种种作为，甚合我意，不像敌军，像是友军。”
“什么？”岳廷错愕道：“你瞎了啊？高殿使怎么可能是友军？这家伙可是齐王的心腹……”
“他若不是高殿使呢？”刘越轩问道。
“什么意思？”岳廷怔了下，似乎有了方向。
“至于青岳公，究竟是不是青岳公呢？”刘越轩又问道。
“你的意思是？”岳廷低声说道：“假的？”
“若有人在开战之时，便在半途斩杀青岳公，然后假作青岳公，来到洞玄仙庭湖，混进其中，斩杀三位仙神，然后乱了他们的心境，让他们互相忌惮，从而逃离……”刘越轩说道：“然后到了半途，斩杀了追杀于他的高殿使，又变作高殿使的模样，将原先斩杀的青岳公尸首，带到这洞玄仙庭湖，取得众人信任，顺理成章，以齐王使者的身份，作为此地道宫诸位仙神的统帅，你觉得如何？”
“嘶……”岳廷倒吸口气，眼神中露出敬佩之色，道：“这番举动，果然不俗……”
“能助你我的，无非是我大德圣朝的人，而大德圣朝之中，能随意变换身份的，只有两位。”刘越轩说道：“龙君坐镇大德圣朝，不可能来此涉险，此人行事如此不拘一格，论起风骚尤胜于你，放眼大德圣朝，唯独一人而已。”
“……”岳廷神色复杂，叹道：“他的造诣，果然在我之上。”
“这不是废话嘛。”刘越轩说道：“若不是这样，你当年也不至于栽到他的手里，时至今日，依然不敢再近女色……”
“滚！”岳廷闻言，恼羞成怒，喝道：“你再废话，老子一剑砍死你！”
“行了，闲话少说，他既然给咱们营造了这个机会，咱们自然也该予以配合，就算不能全歼来敌，也要重创他们。”刘越轩挥了挥手，说道：“好在目前各方仙神，本领都受限，否则这阵法还真撑不住几个真仙的攻打……”
第一三八章 书到用时方恨少
洞玄仙庭湖之外。
道宫诸位仙神，已经在高殿使的命令之下，开始围拢整个洞玄仙庭湖。
而高殿使准备在此处，受十二位仙神的法力，提升自身，攻打阵法。
但谁也没有料到，他考虑的是自斩一刀。
“你们法力在于我身，我自斩一刀。”
“大不了重伤，而你们暂时要受反噬，基本成了废物，任我宰杀。”
“我这边还有不少龙涎炼就的丹药，堪称疗伤圣药，伤势恢复必然不慢。”
“就算有其他各个方向的仙神回援，我也能从容遁走。”
唐天影这般念着，取过玉瓶，摇晃了一下，咕哝道：“下次还是换龙血丹罢……吃这龙涎丹，总觉得十三在往我嘴里吐口水。”
——
天荒西部。
一道光芒，朝着西方而去。
过得约有半个时辰，又是一道光芒，朝着西方过去。
“跑得真他娘的快啊。”
后面这道光芒，通体金光，细看之下，竟是一头金蟾，但它身上，覆盖着一层鳞甲，赫然是仙家品阶的龙鳞细甲。
它左前肢，握着一柄法剑，赫然是龙牙剑。
它正是大德圣朝的护国神兽之一，金蟾国师。
不久之前，庄冥已经为它正名，赐它国师之位，授予官印。
如今这厮也算是大德圣朝的官员，除此之外，它还沐浴了龙血圣池，具有了龙族血脉，自号龙蟾。
只不过，它早年便修成铸鼎道果，如今沐浴龙血圣池，也只是改变自身血脉体魄，而不至于影响道果，真要说来，它并非龙卫，不会受庄冥太大的影响。
它正是知晓这一点，不会受制于庄冥，才主动提出，要沐浴龙血圣池。
而今日庄冥通过这国师法印，给它传了一道消息。
擒拿奎木狼，可换取四品功勋。
这功勋在大德圣朝，可有许多大用，不但能换取官位，还能换取丹药、法宝、秘术、以及在苍云洞天之内的地契，福泽后辈。
“这家伙还真是能跑啊。”
金蟾颇感无奈，再追杀下去，那奎木狼便要逃出天荒境内，躲到西域去了。
如今西域是什么状况，金蟾也并不清楚。
但它更清楚的是，西方白虎七宿，本就位于西方，这奎木狼回到西域，受天穹星光，本领必然提升许多，要比在天荒和东洲的时候，更强数倍。
若是被它遁回西域，金蟾大老爷自问，难以胜过对方。
“再这么下去，最多一天，它就能逃回西域。”
“得想个方法，把它截住，先暴打一顿，再谈其他事情。”
“当年的南天神将府，秘法无穷，怎么本妖神就不争气，非得在藏书阁门口睡觉，不去学法呢？”
金蟾骂了一声，颇有些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悲哀之感。
——
北域。
坠灵域。
庄冥察觉到，这附近的斗法痕迹，越来越明显。
而且留下来的气息，越来越强烈。
也即是说，他距离斗法的双方，越来越近了。
“龙君……”楚由显然也知晓此事，出声说道：“要绕过去吗？”
“不绕。”庄冥出声说道：“先前进入坠灵域时，我随手布下了一座阵法，监察坠灵域和观星域的交界之处，至少已经有三批人在我们之后，踏足坠灵域，若再耽搁下去，他们也追上来了。”
“阵法？”楚由顿生惊异，他跟在庄冥身边，根本不知道庄冥何时布下阵法。
“就是阵法。”
庄冥平静说来，他得到了洞庭龙君的传承，其中也有道宫阵法的造诣，此次在九宫山第六宫的秘境，还得到了柯天师留下的诸般典籍，涉及到了上古时代各方顶尖势力的秘传，其中各脉阵法，他粗略翻阅了一遍，虽未精通，但也算入门，随手以法力布阵，对他来说，已不算难事。
至于瞒过这个名为楚由的老者，对庄冥来说，更不是什么难事。
——
坠灵域深处。
庄冥越来越深入其中。
他快要回到最初踏足此界的位置。
那里是洞庭龙君修建的虚空通道，所通向的地方。
庄冥若要归返天荒，也须得经过这里。
而他今后，若要重来北域，也同样需要经过这里。
只不过，洞庭龙君修建的虚空通道，历经六万年，加上如今北域隔绝外界，还是需要道宫的阵盘，才能勉强打通。
各方仙神，没有道宫的阵盘，即便到了此处，发觉虚空之中的端倪，也无法进入虚空通道，从而离开北域。
而在这里，无形之中的威势，已经强烈到了一种令庄冥感到心悸的地步。
“怪事……”
庄冥暗觉惊异，他最初到此，便感觉心悸，但却没有察觉到所谓的威势。
如今想来，这所谓无形之中的威势，其实应该也谈不上威势。
正如他本身，释放龙威，镇压八方，是极为强烈而明显的。
但是此地的威势，则颇为古怪，有些凌厉，有些悸动，但并没有活跃的迹象。
不像是某一尊强大仙神所展现出来的仙家神威。
但是这威势，究竟来自于何处？
他这般想着，停下了脚步。
他看向天穹，默然不语。
这个位置，就是洞庭龙君修建的虚空通道，所指向的位置，也是他出来的地方，更是他回去的地方。
“龙君？”楚由抬头看去，一无所获，不禁有些疑惑。
“这里并不是威势最强烈的地方。”庄冥说道。
“确实。”楚由虽有仙宝抵御威压，但也能感受外界压力的强弱，他指向前方，说道：“还须得继续往前。”
“嗯。”庄冥最初到来，只觉得处处令人心悸，这个地方让他倍感不适，在一无所知的境遇之下，也不敢贸然朝着威压更沉重的地方过去试探，而是选择了朝着威压越来越浅薄的方向而去，从而进入了灵界，离开了坠灵域。
而在此刻，庄冥心中想的是，洞庭龙君修建的虚空通道，为何位于此处？
虚空通道所在的位置，也不是坠灵域的中央，并不是威势最为强烈的地方。
这两者之间，应该是有关联的，但若有关联，按照庄冥目前的推算，此处就应该是坠灵域威势最强烈的地方。
可事实并非如此。
第一三九章 且看龙君一打五!
北域天界的时期，比起天荒和东洲，更加难以细究。
上古时代的旧历，在天荒和东洲等地，还隐约有些留存，而在北域天界，反而乱得难以判定。
“洞庭龙君，陨落在大劫之初。”
“这虚空通道，是提早建造的，不知已经建造了多少年。”
“按道理说，洞庭龙君修建虚空通道，不是为了通向这坠灵之地。”
“或者是因为上古时代的强大仙神，察觉到了虚空通道，追逃之间，落于此地？”
“不是虚空通道，通向了坠灵域，而是因为这里有虚空通道，导致神灵坠落于此，形成了坠灵域？”
“当年坠灵至此，是大劫之初，还是大劫末尾？”
“根据目前所知，道宫天尊与圣宫天王，合力弑天，挑起了上古的劫数，而这北域是劫数爆发的源头……大劫最初爆发于此。”
“天荒受到波及而兴起大劫之时，所谓的大劫之初，也只是对天荒而言，或许在天荒大劫初起的那个时候，北域天界已经是近乎毁灭了。”
庄冥不断思索，心中又多了另一层猜测。
这里当年不是坠灵域。
这里当年有什么？
洞庭龙君为何修建虚空通道至此？
诸位大神通者争斗至此，若不是因虚空通道而来，便是有另外的原因……这个原因，是不是洞庭龙君将虚空通道修建至此的原因？
又或者，洞庭龙君修建通道至此，只因为此处偏僻，而掩人耳目？诸位大神通者斗到这里，纯粹是巧合？
庄冥这般想着，忽然一笑，心有自嘲，暗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
他屈指一弹，偏头说道：“随我去走一遭。”
——
庄冥与楚由，越过了这片地界，继续深入其中。
而在更前方，庄冥终于看见了新的尸首。
这也是一具仙尸，道果已灭，身死道消。
看来先前的斗法，已经分出胜负。
“铸鼎巅峰。”
庄冥只看过一眼，便知晓这位陨落的仙家，其生前的修为。
这具仙尸，生前是铸鼎巅峰的修为，当然……目前铸鼎巅峰，基本上在各方地界，都可以横着走了。
以此看来，前方与他斗法的那位，可不简单。
要么同在铸鼎巅峰，但善于斗法，或者具有强大的仙术及仙宝。
要么曾是真仙，具有凌驾于铸鼎层次之上的眼界及本领。
相对来说，庄冥更倾向于后者。
“这个……”楚由脸色古怪。
“你认得？”庄冥问道。
“东天界……也即是东洲。”楚由低声说道：“当年老夫去过圣宫，此人是圣宫的真传弟子，那年他还未铸鼎，只是真玄九印，是圣王的徒孙。”
“哦？”庄冥未有想到，在这个地方，倒也遇上了出身东洲的仙神。
“此人应该是随圣王而来。”楚由说道：“当年东洲，天荒，西域，南天界等处，都有仙神破界而来，妄图颠覆天界，此人想必也是其中之一。”
“圣王徒孙。”
庄冥眼神恍惚，心中想着，当年这位仙神，或许也是见过那位南域领主的。
于是他伸手一挥，土地翻转，将这尊仙神，掩埋在了其中。
“走罢，他是陨落了，但斗法可没停。”
庄冥说道：“不知是遇见了新的对手，还是我们眼前这一位，有同伴与对方交手……打得颇为激烈，就在三十万里之外。”
楚由微微屏息，对于仙神而言，三十万里，已经不远。
“龙君真要掺和此事？”楚由低声说道：“您是为了柯天师的传承而来，何必管他们斗法？”
“可是如今还是没有寻到柯天师的传承。”庄冥说道：“虽说按照威势最为剧烈的方向，应该有极大希望寻到柯天师的传承，但许多事情不解决，想要安稳得到柯天师的传承，也不容易，既然遇见了，便先看看，能否先消除隐患……再者说，你我没有线索，他们这几个先行者，未必没有线索，拿下他们，你觉如何？”
“……”楚由心中念叨，暗道：“不觉得如何。”
“走罢，你好歹也算青王麾下，有些脸面，跟他们照面，也许有些熟面孔，我到北域天界，可没有什么故人。”庄冥伸手一推，将他推到前方，道：“去罢。”
“……”
楚由更觉无言，自己被推到了前头去探路？
他心生无奈，但却总有些不安。
因为庄冥在他身后。
一旦这位龙君出手，他恐怕要糟。
这般念着，他心中忽然便理解庄冥为何让他顶在前头。
不是庄冥让他去打前锋，而是庄冥不想在前迎战前方的仙神时，受他的背后偷袭。
——
这片死寂之地，没有花草树木，没有飞禽走兽，也没有蝼蚁虫豸。
但这里也不只是一片平地，当年大战之下，一片废墟，起起伏伏，并不平整。
所以这里依然是有山川丘壑。
只是如今的仙神之战，有几乎将这里抹平，但争斗的余威，又将其他各处的平地荒原，打得凹凸不平，此起彼伏，又如新的山脉，形成新的地势。
“五个。”
庄冥停下脚步，看向天际尽头的斗法，伸手一挥，将临近面前的仙术余威散去，淡淡说道：“一打四，好本事。”
楚由呐呐道：“前面那一个，好像是位女仙，另外四位，有两位铸鼎上层，两位铸鼎巅峰，竟然被她压着打？”
庄冥想起了刚才那具尸首，低语道：“你说刚才那位，是哪一方的？”
楚由沉吟道：“应该是那女仙一方的罢？若是一打五，恐怕不容易，毕竟大家都在铸鼎修为之内，想必刚才那位，是那女仙的同伴，他们两位迎战四位，拼了性命，重创对方四位仙神，所以这女仙才显得如此勇猛，以一打四。”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先前应该只有这女子孤身一人，迎战五位大敌，而镇杀一位，如今以一敌四，终于占据了上风。”
楚由正想要问为什么，却见庄冥往前而去。
“龙君……”
楚由心中一惊，在这个时候，按道理说，不应该在这里等他们打完，打得两败俱伤，或一方死而一方伤，他们再出来渔翁得利吗？
为何这龙君如此凶悍，直接现身出去？
这出去岂不是一打五？
他心中暗骂一声，但瞬间又想起了这位龙君在揭石城一打四，轻而易举将他们镇压的手段。
凭这等本领，一打五似乎也不难？
第一四零章 挥手之间，消于无形
那女仙受了一些伤势。
但镇杀了一尊铸鼎巅峰的仙神。
如今以一敌四，依然不落下风，甚至压着四尊仙神。
可实际上，并没有那么轻松。
那四尊仙神并不是被压制住，而是他们收敛了本身的力量，以防守为重，舍弃攻伐。
这女仙已经受创，凭借强盛的仙术，攻伐极为凌厉，让他们这四尊仙神，难以直面锋芒。
但是这女仙凭借此术，难以长久维持。
一旦女仙的威势受挫，便是这四尊仙神反败为胜的时候。
“糟了。”
女子容颜清丽，身着宫装，脸色渐渐苍白。
她运用的剑术，乃是道宫秘传剑术，极为凌厉。
也只有凭借这一门剑术，才能逼退五尊仙神，并且斩杀一位。
如今只有施展这一门剑术，才能让眼前四尊仙神落在下风。
若换上一道法门，不够凌厉，便难以镇压得住。
但凭借这一门剑术，她的法力，难以长久维持。
再过半个时辰，法力便要耗竭。
待到那个时候，这四尊仙神，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她诛杀。
“若非天门碎片，制衡大道，难以勾连道果，本姑娘还用得着沦落到这般田地？”
她全盛之时，也是真仙巅峰，如今受制极重。
至于眼前的四位仙神，两位铸鼎上层，一位铸鼎巅峰，另外一位在当年也只是真仙中游，如今也同样只局限于铸鼎巅峰的法力。
放在当年，这样一位真仙，率领四名铸鼎仙神，根本挡不住她十剑便要溃散。
然而今日不比当年。
——
“这女仙身份特殊，真要斩她？”
“如今得罪狠了，老七也被她所杀，我等若再心慈手软，必然陨落在她手中。”
“说得是，仇恨已经结下，再不杀她，只会被她斩杀。”
“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斩了！当年我们从东洲而来，斩杀了多少天神散仙，时代虽然变了，但不缺她一个……”
“好，她法力快要耗尽了，接下来该咱们师兄弟反过来杀她了！”
四尊仙神，均是合力，法力凝合，隐有蓄势待发的意味。
——
在这死寂了多年的坠灵域中。
仙神的斗法，打破了平静，破碎了八方。
正在女仙即将法力耗尽，四尊仙神即将合力出手的时候。
便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于中间。
咻！
女仙的剑气，刺向了那身影。
轰！
而四尊仙神合力迸发的道术，同样轰向了这个身影。
“……”
楚由倒吸口气，隐有心悸骇异之感。
女仙的剑气，能斩铸鼎巅峰。
四尊仙神合力的道术，也隐隐超出了铸鼎巅峰应有的层次。
换作是他，必然无法存活下来。
便是真仙巅峰的存在，面对这般攻势，基本也只是避开，而并非正面硬撼。
正如观星域部落中的寻常壮汉，也不可能站着不动，任由三岁孩童举刀来砍，尽管不死，也会受伤，往往面对这样的局面，自然也是避开。
但是他看见了，庄冥没有避开。
“太蛮横了。”
楚由不禁倒吸口气。
——
剑气，道术。
从两个方向，将庄冥合击。
换作真仙巅峰，也不敢直面，当然……若是真仙巅峰层次的天龙，凭借龙族得天独厚的体魄，凭借坚不可摧的鳞甲，凭借浑厚的法力，是可以抵挡的。
但庄冥在此的，并不是真身，也不具备本身的那种强悍体魄。
于是他用的是道术。
他左手一按，将那剑气消解。
他右手一按，将道术崩灭。
“够了。”
庄冥淡淡开口，目光扫过双方。
他动用的法门，源自于柯天师洞府中的典籍。
这女仙动用的是道宫的剑术，庄冥用的便是克制道宫剑术的法门。
那四尊仙神动用的是圣宫的合击秘术，而庄冥用的是克制此道术的法门。
比起运用其他道术或者法力，直接硬撼，抵挡下来，用相应克制的法门，竟是不费吹灰之力。
“你究竟是谁？”
无论是女仙，还是那四尊仙神，都不由得惊骇。
女仙只觉得她凌厉得足以斩杀铸鼎巅峰的剑气，宛如陷入泥潭之中，锐气不断削弱，只在两个呼吸之间，便失了锋锐。
好比一柄剑刺了过去，被磨成了铁片。
对于那四尊仙神而言，他们的合击道术，更是强大，那是圣宫的秘传，但是轰击过去，竟是不断消融，好像是聚起了一个巨大的雪球，打向了茫茫火海，顷刻便被烧融，尽数化去。
而随着剑气消散，道术余威散尽。
庄冥的身影，便也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身着白衣，面貌清俊，似乎只是二十来许的年轻人，气度出尘，然而眉宇之间，有掩饰不住的威严之意。
上古年间，无论是女仙，还是圣宫出身的四尊仙神，都不识得此人。
如今大家的法力都在铸鼎层次，此人同时接下剑气与道术，轻而易举，这般本领造诣，全盛之时的修为，绝非寻常，怕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当年为何不曾听闻此人？
“你们不识得我，我倒是识得你们。”
庄冥忽然笑了声，左手与右手，同时抬起。
他左掌法力运转，凝成一道印记，宛如符咒，呈现在女仙面前。
而他的右掌，干脆化作了龙爪，鳞甲遍布，锋芒锐利，见之生畏。
——
原本此地气氛，极为紧张，互相之间，敌意倍生。
但随着庄冥出手，亮出了一记法印，展现出了龙爪，竟是在刹那之间，便让气氛变得更加古怪，沉寂之余，仿佛更多了些许戒备和审视。
“怎么回事？”
楚由面色异样，脑海之中生出许多不解的疑惑。
——
“你究竟何人？”
女仙看向庄冥的目光，充满了审视，但少了一些敌意。
这个印记，乃是永恒公主的印记。
虽只是一道印记，却相当于一门秘法，须得有相应的法门，才能凝练出来。
眼前的年轻人，凝练出了永恒公主的法印。
放在上古时代，这便相当于手持公主信物，如同公主亲至。
庄冥看了她一眼，笑了一声，正要回应。
却在这时，又察觉圣宫门下的四尊仙神，皆有警惕之意。
“你究竟是谁？”
第一四一章 不死不休的仇怨!
两方的反应，截然不同。
女仙虽然也有审视与忌惮，但是她消去了大部分的敌意。
然而这些圣宫门下，反而因为龙爪，而更加警惕。
“上古龙族？”
“你是北域的龙族？”
“原以为神兽血脉均已断绝，真龙也不例外，看来还真有漏网之鱼。”
四尊仙神，各自退后，愈发警惕。
庄冥微微皱眉，这与他预想的有些不同。
“本座并非北域龙族。”庄冥这般回应道。
“并非北域的龙族，那你是洞庭一脉，还是南域领主一脉？”圣宫弟子之中，面貌较为苍老的那位，这般问道。
“……”
庄冥隐隐察觉，他们提及洞庭一脉，是有几分不屑，而提及南域领主一脉，则充满了仇恨。
这跟他预想的并不相同。
按道理说，大劫延绵到东洲的时候，圣王已经陨落于北域当中。
而当时南域领主是准备前往圣宫救援的，后来才中途反了圣宫。
根据庄冥目前所知的消息来推算，圣宫门下在北域当中，当时应在极为剧烈的大战之中，相隔两界，根本难以知晓南域领主的事情。
也即是说，按道理来推算，在这些圣宫一脉的仙神眼中，南域领主乃是圣宫八灵之一，地位仅次于圣王。
庄冥展现出龙族身份，若是以南域领主嫡系传承现身，他们本该敬畏。
但如今他们心中，生出了仇恨之念。
也即是说，当年南域领主的事情，传到了北域？
是上古劫数尚未落幕之时，事情传至北域的，还是近来天门破碎，众神苏醒，才有消息传至北域的？
从北域和其他天界封锁的状况来看，应是前者。
“是本座考虑有所欠缺了。”
庄冥轻叹一声，说道：“本座并非北域的龙族，而是东洲与天荒的龙族。”
论起血脉，他属南域领主的嫡系血脉。
但论起传承，他又得到了洞庭龙君的知识传承。
祖龙之下，两位龙族最强大的存在，它们的传承都落在了庄冥的身上，从此合而为一。
他看向面色骤然而变的四尊仙神，无奈道：“看来不论是洞庭龙君还是南域领主，都压不住你们……”
这一点确实是他考虑不周。
但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考虑得过于周全。
因为在他眼中，眼前这四尊仙神，都显得颇为弱小。
纵然有圣宫的传承，在庄冥眼中，也不过是修为弱于自身的修行者。
更何况，庄冥如今还具有了克制圣宫传承的诸般法门。
“既然名声压不住你们，便用修为压服你们。”
他眼神一凝，伸手按了过去，手掌瞬间化作龙爪。
轰然声响！
天地震荡！
只见庄冥摇身一变，化作万丈天龙，威势无匹。
苍穹之上，风云雷动，阴云密布。
龙威覆盖，雷霆四起。
便见这尊天龙，将那四尊仙神，尽数掌控在爪下。
拘神禁术骤然而发，让他们全无还手之力。
“……”
那女仙呼吸不由得为之一滞。
她凭借道宫剑术，才勉强压制住这四尊仙神，险些还被对方寻得空隙，反败为胜。
但是这一尊真龙，却在眨眼之间，便将四尊仙神，尽数压了下去。
这等本领，何等惊人？
若在上古时代，有大罗金仙出手，轻描淡写地将这些仙神击破，她倒也并不意外，可是如今……就算大罗金仙，法力也是受限的。
龙族当真如此得天独厚，本领远胜同等境界的修行者不说，更是不受天门碎片限制，简直是受尽苍天宠爱的生灵。
“你们四位，若不愿陨落，回答本座一些话便也是了。”
——
此时此刻，庄冥很想知晓，这四尊出身于圣宫的仙神，为何对圣宫八灵之一的南域领主，如此痛恨。
尽管庄冥已经知晓，昔年南域领主绞灭圣宫，但眼前这四尊仙神，应当不知。
“当年南灵绞灭圣宫，此后将圣宫一脉的生灵，屠戮殆尽，其中便包括了修为极高的灵王，但是，南域领主绞灭圣宫之后，何去何从？”
庄冥心中这般念着，他心中知晓，如今的南域领主，大约是真的陨落了。
可是南域领主陨落于何处？
当时圣王进入北域天界，东洲境内，连灵王都已陨落，还有谁能灭杀南域领主？
庄冥早些时候，忽略了这一点，如今仔细想来，东洲之内，南域领主那时近乎于无敌，除非着隐藏于东洲的强大存在出手，在当时出手斩杀于它，但能够斩杀南域领主的，唯有大神通者。
世间大神通者，寥寥无几。
也即是说，当年南域领主已经无敌于东洲，不至于陨落在东洲。
可南域领主似乎真的陨落了，那么……它或许不是陨落在东洲。
莫非是是南域领主来到了北域天界，参与了大神通者之战，从而陨落？
——
庄冥心中满怀疑惑。
而这四尊圣宫门下的仙神，似乎也并无隐瞒之意。
经过一番询问，庄冥总算知晓了事情来龙去脉。
这四尊圣宫门下仙神，并不知晓南域领主毁灭圣宫一事，但却因为南域领主，而身陷绝境。
“当年圣王陨落，他老人家早已预料过这个下场，为我等门下徒众，留有退路。”
“一旦事败，退回东洲，凭借圣王留下的后手，仍可在东洲境内，保住我等周全。”
“可是南域领主断去了我们的退路，它堵住了圣王暗中建造的虚空通道，让我等无法退回东洲，从而在此死战。”
“昔年十万圣宫弟子，齐齐攻上天界，只因为南域领主，断绝了十万圣宫弟子的后路，如今北域天界之中，我等圣宫一脉的传承弟子，已寥寥无几，人数不过数百而已。”
“它即便是在陨落之后，也用残躯堵住了那虚空通道。”
“是它让圣宫的传承，尽数消散于天地之间。”“若不是南灵这叛徒，圣宫传承何至于没落？”
“它是圣宫最大的罪人！”
“南域领主虽已陨落，但你是它的血脉后裔，便须得做好准备，受我圣宫一脉的猎杀！”
“道统覆灭的仇怨，不死不休！”
第一四二章 宁死不屈，圣宫门下
这四尊圣宫的仙神，充满了怨愤。
尽管庄冥显得极为强大，拿捏着他们的生死。
千年万年的道行，长生不朽的寿元，都在庄冥一念之间，便极有可能落在身死道消的下场。
但他们依然没有掩饰上古延绵下来的仇恨。
“虚空通道，圣王为你们准备的退路？”
庄冥俯视下来，看向四尊仙神，缓缓说道：“南域领主堵住了这条通道，甚至陨落之后，依然用残躯堵住了你们的退路？”
四尊仙神不再开口，只是眼神之中的杀机，愈发冷冽。
庄冥神色平静，继续说道：“你们来到这里，是否因为圣王当年留下的虚空通道，就在这里？”
四尊仙神倏忽对视一眼，陡然运法。
他们身在拘神禁术当中，无法离开，然而他们体内，仙家道果，陡然逆乱，法力横冲，击溃仙体。
在这一瞬间，他们选择自绝于此！
无比巨大的力量，蕴藏在其中。
仙神之力，能搬山填海，能破碎虚空。
而今他们一身法力，尽数动荡。
有着几乎毁天灭地的气息，覆盖这片大地之上。
“小心……”
那女仙倏忽后退。
不远处的楚由，也脸色苍白。
唯独庄冥，神色如常，双手一按，又是拘神禁术，在原先的拘神禁术小世界之外，再度覆盖一层。
轰然炸响！
虚空荡动！
内中一层拘神禁术形成的小世界，倏忽破碎！
就连外边那一层小世界，也为之龟裂。
庄冥眉宇微皱，再度施加一层，才堪堪将他们四尊仙神自爆的力量，裹在当中，未有外溢。
“这……”
在不远处的楚由，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就连这位女仙，也是惊异万分，扪心自问，就算是在她全盛之时，也无力镇压住这四尊仙神自爆所形成的力量。
“可惜了。”
庄冥叹息了一声，他本可以压住这四尊仙神，留下他们的性命，但在最后一瞬，终究放弃了。
若留下这四尊仙神，他定然要探出自己想要的消息。
而这四尊仙神，此刻选择自尽于此，便是为了不愿暴露消息。
留下他们，实则也是无用，他们寻得机会，便会再度寻死，庄冥也难以时时刻刻盯住他们，保住他们的性命。
“倒也算是忠义之辈。”
“谈什么忠义之辈？”那女仙近前来，神色冷漠，说道：“圣宫天王，逆反苍天，他们都是逆贼，哪有什么忠义可言？”
“对你而言，他们是逆贼，对我而言，他们是敌人。”
庄冥平静说道：“但是他们出身圣宫，而忠于圣宫，对于圣宫而言，他们便是宁死不屈的忠义之辈……”
这般说着，他心中念头不断闪动。
这四尊仙神来到这里，是因为柯天师的缘故？还是因为上古坠灵之事？还是因为洞庭龙君的虚空通道？
当年圣王给他们留下的后路，便是洞庭龙君的虚空通道？
南域领主反叛圣宫，是因为忠于苍天？还是因为知晓了圣王与宿敌洞庭龙君有了勾结？
“圣王修建的虚空通道，究竟是不是洞庭龙君的虚空通道？还是圣王修建的虚空通道，恰巧也在这里？又或者他们四尊仙神，是为柯天师或者上古坠落的神灵而来？”
“他们提及，当年南域领主堵住了他们的后路，并且在陨落之后，天龙之躯也堵在了虚空通道，可是我经虚空通道至此，却没有遇见阻碍？”
“南域领主的躯体被清走了？还是诈死而遁走？又或者，洞庭龙君的虚空通道，根本与圣宫无关？”
“南域领主的亲子，也是我继承了血脉的那位龙君，躲过了上古时代神兽的浩劫，成为了诸天万界唯一的神兽，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它得以存活下来？”
庄冥心中念头纷乱，想法甚多。
而那女仙的眼神之中，也充满了忌惮。
——
片刻之后。
“你是东洲大德圣朝的龙君？”
“正是。”
“你如何认得我的？”女仙再度问道。
“你身上的法袍，有着永恒公主特有印记。”庄冥说道：“她与我提过，并且传下这道秘法，避免你我争斗。”
“……”
女仙陷入沉默当中，似在思索。
公主的真身，一直沉眠在天界。
当年浩劫之前，便是公主的生身父亲大殿元君亲自将公主府送入秘境洞天之内，与这一场劫数隔绝……而且苍天一脉，并非神兽，也没有被抹杀的危险。
时至今日，公主依然长久沉眠，只是偶尔苏醒。
公主苏醒过来之后，偶尔有所提及。
当年公主前往东洲的那一具化身，也没有陨落在浩劫当中，至今还在，而如今公主之所以长久沉眠，是因为本身意念，大多时候在操纵那一具化身。
关于东洲的局势，她也曾听公主提及过，因为……公主命她查阅天界诸般典籍，为了破获从东洲所获的许多秘辛。
至于大德圣朝，她也曾听闻。
但是更多的，便不知晓了。
既然公主能够传他这一道秘法，显然还是可信的。
“……”
庄冥与之交谈了片刻，也大约知晓了永恒公主真身的现状，心中同样意识到了一点。
眼前这尊女仙，只知道大德圣朝龙君勉强可信，但并不知道自身的另一层身份。
与永恒公主缔结婚约的那一层身份。
是心有羞怯？还是心有恼怒？又或者根本没有把缔结婚约一事放在心中，故而显得不值一提？
既然永恒公主无意提及，庄冥便也没有多言。
“公主传下此法，是避免你我互不相识，从而争斗，也是要你助我行事。”
“你来此处，是为何故？”
“柯天师。”庄冥说道：“天师府最年轻的那位天师，是上古之后，最后一位活跃在世间的仙神，也极有可能是最后一位陨落的仙神，根据如今所获的消息，他最后的踪迹，是来到了坠灵域……”
“柯天师？”这女仙有些惊异。
“难道你不是为柯天师而来？”庄冥似乎发现了什么，出声问道：“今日柯天师的踪迹，已不再是秘密，青王已然知晓，派遣麾下仙神至此，你难道不是为此而来？”
第一四三章 祖龙陨落之地!
青王麾下，是因柯天师而来。
如今诸多仙神，皆来坠灵域，难道不是因为消息泄露，从而各方势力进入此处探寻，起了争端？
庄冥眼神稍凝，看向女仙的眼神中，充满了凝重。
“我是因坠灵域此处有了动静，受命而来。”
女仙说道：“不久之前，坠灵域出现动静，不单我们知晓，各方在周边的仙神，隐隐约约都有知晓……当时似乎有人越过坠灵域的，动荡了这一处的地势。”
庄冥心中一愕，出声询问了下时日。
待女仙回答之后，庄冥惊觉那一日便是他从天荒的洞玄仙庭湖，经过虚空通道来到北域天界的那一日。
是因为他经过虚空通道而至？
还是因为他踏出坠灵域之外，所引动的动静？
“此处有些动静，按道理说，也不足为奇才是。”
“换作别处，自然不足为奇，但这一处地方不一样。”女仙说道：“这里当年是天界一处秘地，有八十万大军守护，修为最低的都堪比真玄九印，具有仙神修为的统领，超过千人，为首者更是大罗金仙层次……后来大战爆发，大神通者战至此地，大军覆灭，但却也斩落了一尊大神通者，坠落于此，成为诸天万界有史以来，第一个陨落的大神通者！”
“诸天万界第一个陨落的大神通者？”庄冥为之一震，忙是问道：“当年坠落于此的神灵，是一尊大神通者？”
“正是。”女仙说道：“古往今来，亿万年的岁月，诸天仙神皆以为大神通者不朽不灭，与天地同生，与大道相合，与日月同寿，万法不侵，不再有陨落之危……可是那一战，开始有大神通者陨落。”
“是圣王吗？”庄冥问道。
“不是。”女仙微微摇头，说道：“圣王是陨落在道界的，他陨落之后，残存的一切，都被天地磨灭，不复留存，但是这里的那一尊大神通者，似乎并未彻底抹灭，所以各方都害怕这尊大神通者复苏，前来探查。”
“这一尊大神通者是谁？”庄冥出声问道。
“没有人知晓，当年在这片地界的所有仙神，都彻底抹灭了。”女仙说道：“不过，诸天万界，大神通者，屈指可数，他们横贯岁月长河，长存不灭，威名传遍万界，除却圣王之外，也就只是那几位而已。”
“天荒道尊？西域太华宫主？南天界的神将？天王殿第一仙王大殿元君？”庄冥低声道：“是哪一位？”
“不知道。”女仙摇了摇头，说道：“无论是哪一位，都必然是足以彻底影响如今世间格局的存在，也许你口中的那位柯天师，便是为了寻到这位大神通者的残留，寻求打破天门的机会。”
“……”庄冥为之沉吟。
“你们……”就在这时，名为楚由的那老者，忽然出声，道：“是不是算漏了一位？”
“嗯？”庄冥与女仙，皆转头看了过来，露出探寻之色。
“上古大神通者，还有一位。”楚由正色说来，道：“只是这一位，已经消失在诸天万界之中，有许多万年的光景了……”
“龙族始祖？”女仙惊呼一声。
“祖龙吗？”
庄冥沉吟道。
——
天荒，西边尽头。
大地一片荒芜。
两尊妖仙的大战，终于到了尾声。
“若是再往西千里，入了西域的范围，星辰之力相助，本座堂堂星斗正神，绝不会逊色于你。”
出声的是一头狼妖，身如人形，昂然挺立，只是面貌如狼首，满是毛发，浑身附着黑色玄甲，正是西方白虎七宿仅剩的奎木狼。
而在它面前，是一头金蟾，浑身覆盖细甲，释放龙威，口中叼着一柄神剑，凌厉万分。
细甲护持本身，神剑用以攻伐。
从大德圣朝当中得获的两件宝贝，一守一攻，加上金蟾本身的运用，本领提升了不止多少倍。
“可惜你没能逃入西域。”
金蟾出声来，嘲讽说道：“当年你也算强者，比我强一些，如今还真是有些废物……就算你逃入西域，也不见得能胜。”
奎木狼沉声说道：“那就去西域再战！”
金蟾眼神微变，用一种看着傻子的的口吻，叹息道：“你觉得我很傻？我能轻而易举把你擒拿，还让你去西域增长些本领？”
奎木狼咬牙切齿，道：“死蛤蟆，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金蟾缓缓说道：“放心，不要你命，只是大德圣朝龙君庄冥，已经发了通缉文书，把你生擒，能换取功勋，而他也不是想要你性命，只是问你一些事情，你要是配合一些，回头老子还能给你求情，封你个一官半爵。”
奎木狼眼眸幽深，森然道：“他想问什么？”
金蟾说道：“当年你们为何从西域太华宫，越过天荒，出现在东洲？你们截住南域领主，是与它这太古苍龙谈了什么，才让它叛了圣宫？上古大劫之后，你们为何暗中推动大楚王朝的建造？东斗星官与你们之间，究竟有多少联系？”
奎木狼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金蟾继续询问，又道：“你诈死脱逃，西方白虎七宿当中，仅存你一个，让你摆脱了那六个道友，是因为你发现了什么？如若猜测不错，大楚王朝的建立，陨落的先帝，摆在第一层，你们是他背后的第二层，东斗星官是更深处的第三层……可是庄冥认为，这三层都是障眼法，背后还有仙神，藏在大楚王朝。”
奎木狼抬起头来，道：“说了能让本座离开？”
金蟾说道：“保你不死，但你不能离开，还要随我回大德圣朝，可是我已自身名誉起誓，以大德圣朝的诚信起誓，保你性命！”
奎木狼似乎再度思考利弊，心中隐隐有些不愿妥协，拼死逃命的想法。
金蟾又出声说道：“老子是个诚信的蛤蟆，如若不然，刚才便说放你离开，骗你开口了，如今跟你交个底，实话实说，你该知晓老子的诚意！”
奎木狼似乎觉得有些道理，如若这金蟾一口答应放它离开，它还真要怀疑这金蟾只是骗自己开口。
金蟾缓缓说道：“你诈死遁逃，是不是害怕背后那一位？你知道背后那一位，把你们放在第二层，把东斗星官放在第三层，都是拿你们的身份做障眼法，拿你们的命来作遮掩，所以为保自身，想了这么一出？”
第一四四章 送奎木狼至洞玄仙庭湖
坠灵域的传说，是因当年一战，有强大的神灵，陨落于此。
这一片地界，尽数覆灭。
少数能够观看到这片地界的地方，被称为观灵域，亦称观星域。
大劫之后，仍有少数仙神留存，传说便也就此流传下来。
但庄冥本以为，陨落在此的仙神，应当是大神通者以下的绝顶存在，不亚于洞庭龙君与南域领主这样的强大存在。
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陨落于此的，是一尊大神通者。
上古时代，大劫爆发，有大神通者陨落，但目前来看，只有圣王的陨落，引动了天地变色，大道震动。
而余下的大神通者，则没有陨落的迹象。
不知是陨落的异象被遮掩掉了，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陨落，只是在某一处沉眠，或者在某一处谋划，甚至在某一处无尽虚空当中，继续上古的争斗。
“圣王陨落在了其他地界。”
“那么这坠灵域的大神通者，便是西域太华宫主、天荒道尊、南天神将、大殿元君、以及祖龙当中的其中一位？”
“目前来看，消失了许多年的祖龙，有很大可能，便是陨落在这里的那一位，也是坠灵域传说之中的‘神灵’。”
“柯天师提及太虚清气化龙篇最后的契机，而在他最后的晚年，便是为了追寻这一缕机缘，来到了坠灵域。”
“坠灵域当中，若真是祖龙的陨落之地，那么柯天师到此，便也说得过去了。”
“祖龙乃是上古龙族的始祖，成就了大神通者层次的存在，柯天师须得了解祖龙，才能完善太虚清气化龙篇，才能让这一门功法，修到祖龙的层次。”
“如此说来，或许便也说得过去了。”
庄冥微微闭目，他感受到无处不在的压力。
这种压力，有别于威势，有别于龙威。
但细细体悟下来，确有几分龙威的征兆。
其他仙神至此，须得借助阻隔威压的仙宝，而他本身到此，因为龙族血脉的缘故，承受的威压相对较淡，至少可以行走自如。
只不过心中的悸动之感，或许是因为祖龙的血脉更高，乃是龙族血脉的源头，更是龙族当中最为强大的存在，才使得他这位后世龙族，感受到了这样的悸动。
——
女仙已经初步信任庄冥。
毕竟这一道秘法所形成的印记，象征着永恒公主，外人无法习得。
虽然不知公主为何会将这一道秘法，传于外人，而且是个男子，但既然公主传下了此法，便也代表可信。
至于楚由，他老脸之上，显得颇为异样，似乎更为忌惮。
“走罢。”
庄冥微微挥手，说道：“再往前去。”
越是往前，威压越重，想必那里就是坠灵之处的中心。
如若猜测不错，柯天师当年应该也到了那里。
不知柯天师是否已经悟出了太虚清气化龙篇的最后一层？
若柯天师成功了，庄冥此去，只须坐享其成。
若柯天师失败了，庄冥此去，还须细细搜寻，体悟关于祖龙的所有一切，重新梳理，借助大衍算经，将这一门功法的最后一层完善。
这关于着他更进一步，踏足大神通者境地的希望。
——
天荒西部。
奎木狼终究选择反抗。
但是这头金蟾，已非往昔可比，仗势压下了奎木狼，将之擒拿，准备抓回大德圣朝。
只是大德圣朝，路途遥远，请示过庄冥之后，庄冥却让它前往洞玄仙庭湖。
“如今道宫盯着那里，而且刘越轩他们落在劣势，你确定要把这家伙送到洞玄仙庭湖去？”
“齐王将半数道宫的仙神，放在了洞玄仙庭湖，而整个天荒都在乱，缺乏道宫仙神镇压，各地妖患四起，就算是他，长久之下，也不能服众。”庄冥的声音，从官印中传来，说道：“有心怀苍生的仙神，虽敬于齐王，但也开始请命，镇压天荒各地……其余仙神，未必真的心善，但正因为他们有私心，所以思考事情，愈发顾虑自身，不愿真正听从齐王号令。”
“你的意思是？”金蟾隐隐明白了些。
“加一把火，推一波风浪。”庄冥说道：“目前洞玄仙庭湖那边，道宫仙神折损惨重，齐王只能放弃洞玄仙庭湖一战。”
“折损惨重？”金蟾不禁惊异，道：“这刘越轩如此厉害？”
“不单是刘越轩，三先生也过去了。”庄冥说道：“加上岳廷、岳阳、柳河等人，足以应付，现在你将奎木狼送到洞玄仙庭湖，凭刘越轩的本事，以及三先生的手段，足以让他开口。”
“明白了。”金蟾这般应着，看向奎木狼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怜悯，叹道：“在老子面前，老实说话不好吗？这回你惨了，无论是刘越轩还是唐天影，都不是你承受得住了，他们的手段，卑鄙无耻下流肮脏，比老子还会玩，你只怕要被玩坏了……”
“……”奎木狼心中先是一惊，旋即冷笑道：“本座乃是星辰正神，你当本座是吓大的？”
“不见棺材不掉泪。”金蟾颇为同情，说道：“你也不必多说了，如今老子是大德圣朝的神兽，而他庄冥是大德圣朝的龙君，至高无上的存在，所谓君无戏言，他既然说了把你送到洞玄仙庭湖去，就算你此刻反悔，也来不及了……你受苦时，多想想老子现在的好，不过到了那时，老子想要捞你，也无能为力了。”
“……”奎木狼原先是颇为不屑，但是看它说得有板有眼，不禁生出了些许忐忑不安。
——
大德圣朝。
皇宫。
御书房。
庄冥身着皇袍，头戴帝冠，翻阅着来自于各地的消息。
而他的分神，还在北域天界探查。
就在这时，便听得外边传来声音。
“龙君，永恒公主求见。”
“请她进来。”
庄冥挥了挥手。
过得片刻，便见那白衣身影，入了御书房中。
“如今你架子倒是不小，就连本宫至此，都须得拦上一拦，彰显你龙君威严？”永恒公主淡淡说来。
“公主不必动怒。”庄冥笑了声，说道：“你往常极少来此，他们难免犯些错误，我会吩咐下去，下次公主过来，无须通禀，直接放行。”
“免了。”永恒公主哼了一声，这般说道：“若是闲暇无事，本宫也懒得到此。”
“那公主此次到来，是为何事？”庄冥笑着说道：“是为坠灵域一事？”
“不错。”永恒公主说道：“她已经传讯于我。”
“手脚倒是不慢。”
庄冥微微点头，知晓她口中说的，便是身在坠灵域的那位女仙。
这位女仙想必是要传讯给永恒公主，确定庄冥的身份。
永恒公主的真身，收到了消息，而在此的分神，便也知晓了内中诸事。
“那里坠落的，真是祖龙？”
第一四五章 上古陨落了多少大神通者?
大德圣朝。
聚圣山。
御书房。
“目前还未知晓。”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上古时代，似乎只有圣王陨落的异象，但是在了其他地界。”
永恒公主沉默了一瞬，说道：“上古大劫，绝不只是陨落圣王一位。”
庄冥神色微凝，旋即点头说道：“看来只是圣王引动了天象，其他的大神通者，或许是遮掩了种种陨落异象……但圣王陨落前后，还有什么大神通者陨落了？”
永恒公主停顿了下，说道：“南天神将。”
庄冥微微挑眉，道：“你曾提及，金蟾是南天神将府的，而正是因此，你才信它？”
永恒公主低声说道：“南天神将，善于杀伐，他陨落之后，也没有异象，但他确实陨落了，而且没有半点复生的希望……在天门被白圣君撼动开始，上古时代的仙神们，便都怀疑他是南天神将的转世，或者是继承了南天神将的一切，只有南天神将，才能在真玄层次，撼动天门，”
庄冥站起身来，道：“结果呢？”
永恒公主摇头说道：“白圣君，只是白圣君。”
庄冥微微闭目，长出口气，过得半晌，又睁开眼来，语气稍低，道：“那除了南天神将呢？”
永恒公主摇头说道：“还有大神通者陨落，但具体是哪一位，无人知晓，本宫曾经怀疑……”
她声音一顿，竟然说不下去。
庄冥皱眉道：“你怀疑你的父亲，天王殿第一仙王，大殿元君？他不是还在吗？不久之前，那守护神树？”
永恒公主轻叹一声，说道：“他乃是大神通者，更是苍天亲子，如若还在，何不现身？至于守护神树，至于所谓嫁妆，为何不能是他当年准备好的？第一仙王殿麾下的仙神，皆是忠义，少有贪念者，他们恪守本心，能将守护神树送来，也不足为奇。”
庄冥陷入沉默当中，也即是说，就算有这守护神树一事，也不能代表大殿元君还在？
而永恒公主至此，是想要探一探，当年坠落在坠灵域的那尊大神通者，是不是大殿元君？
这么说来，那女仙去探坠灵域，也是为此？
“本以为坠灵域出现变动，是当年那一尊大神通者还在，现在看来……是你的缘故？”
“是我。”庄冥说道：“那尊大神通者，是不是真的陨落了，如今也难以确定，同样难以确定究竟是谁……不过根据眼下线索来看，倒也像是祖龙。”
“你探出消息来，即刻告知于本宫。”永恒公主这般说道。
“好。”庄冥点了点头。
——
北域天界，坠灵域。
“究竟是不是祖龙？”
上古时代的大劫之前，大神通者是不朽不灭的象征。
上至仙神，下至凡尘，都认为修行到了这个地步，仅次于苍天，与大道共生，与日月同寿，与岁月并行。
无数万年的岁月当中，没有大神通者陨落。
即便当年祖龙失踪了无数年，不知踪迹，也没有任何人怀疑祖龙已经陨落，因为诸天万界的常识，便是大神通者不会陨落……
大劫兴起，发生在大神通者之间的争斗，发生在与苍天的争斗当中，终于开始有了大神通者陨落，打破了不灭的神话。
圣王陨落了，南天神将陨落了。
这两位大神通者，似乎都没有陨落于此，那么坠灵域的这一位，究竟是谁？
“又有人来了。”
庄冥微微皱眉，看向身后。
楚由的脸色，渐生喜意。
——
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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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蟾将奎木狼抓到了这里，交给了刘越轩。
“三先生。”
刘越轩扭头，看向唐天影，说道：“问话逼供一事，向来是你比较在行，若换我来，还须攻心，着实头疼，还是劳烦你将它炮制几遍，再交给我罢。”
唐天影盯着这奎木狼，神色冷漠，道：“好。”
当年这奎木狼，也是扶持大楚王朝的存在之一。
大楚王朝攻伐聚圣山，有它的手笔。
更可恨的是，后来这家伙居然还妄图杀上聚圣山，后来被十三打了一顿，又被老大温离砍了一剑，逃之夭夭。
如今倒还是落在他唐天影的手中了。
“你放心，我一定让它开口。”
唐天影说道：“当然，它就算开口，我也不会太快交给你，还是得虐得我高兴了再给你……”
刘越轩点头说道：“注意分寸，留半口气说话。”
唐天影应道：“放心，我有分寸。”
金蟾叹了一声，看向奎木狼的眼神当中，充满了怜悯。
都说了让你早点开口，还非得受罪一趟，真是贱骨头。
“……”
奎木狼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忙是开口，出声说道：“慢！本座可以告知你们一些事情，只要你们放本座离开，并且……”
唐天影一剑扫了过去，把它狼牙给扫断两根。
“还讲条件？”
唐天影缓缓说道：“别说你还讲条件，就算你不讲条件，今天老子也不让你开口，想说话过两天再说，今天就留着口气，多嚎两声罢。”
——
大德圣朝。
庄冥正在修行。
他的修炼，已经到了一个瓶颈。
但他的本事，日渐提升。
大德圣朝日益鼎盛，他便也不断变强。
时至如今，庄冥就相当于大德圣朝！
大德圣朝好比巨大的真身，而他本身便是操纵大德圣朝的首脑，也是整个大德圣朝显化出来的意志。
“快了，北域天界那边，再清扫一遍，就可以不再遭受影响，安心去探内中的虚实。”
“洞玄仙庭湖这边，三师兄明日应该就可以让它开口。”
“倒是大楚王朝，近日颇有些异动，还真是古怪。”
庄冥这般念着，便察觉到了监察部高师传来的消息。
他看了一眼，忽然有了几分思索。
监察部的谍子，进入了天荒，已经安插在各处。
甚至就连大渊的妖族，也有了不少大德圣朝的谍子……这些谍子，有些是原先天雾海域之中，岛屿上的妖族，也有一些是监察部用御兽手段藏进去的。
如今在天荒那边，总算得到了他要的消息。
太虚道人，当年从哪里出现在天荒的？
第一四六章 圣王与道尊之间的隐秘
太虚道人并不是通过坠灵域的虚空通道，出现在天荒。
那一条虚空通道，是洞庭龙君暗中修建，从坠灵域到洞玄仙庭湖。
而太虚道人，据说是在九宫之地，落到了天荒之中。
九宫之地的那座柯天师洞府，有进入天荒的虚空通道？
这条通道，落在何处？
这条通道，为何不能回返北域？
这是庄冥早就在思索的事情。
太虚道人已经陨落，只剩残念，而且这位太虚道人也不是寻常之辈，哪怕复活，也未必会如实相告。
至于那位柯天师所留下的残念，更是让庄冥心中充满了顾忌。
所以庄冥从这两位的残念之中，所得到的消息，只能信一半，而不能全然尽信。
“位于道宫以北一百二十六万里的山脉？”
“根据记载，那里并不是一片荒芜之地，而是一座城池，且城中有真玄级数的修行者。”
“九师兄郑上元和七师兄吕华，昨日已经出关，正好让他们两位去探一探，自铸鼎之后，他们两位也很久没有活动活动了。”
庄冥这般念着，便传讯下去。
——
洞玄仙庭湖。
唐天影神清气爽，走出了府邸之外。
“行了，它愿意说了，要不是我施法救了它一命，它先前就连铸鼎道果都差点崩溃了。”
“……”
金蟾暗骂道：“这家伙铸鼎道果崩溃，不也是你造成的？还施法救它一命，不知道的还以为仁心圣手……”
唐天影转头说道：“你骂我？”
金蟾浑身一抖，忙是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手段厉害，这家伙就该炮制几遍。”
唐天影哼了一声，挥手说道：“行了，你带它去寻刘越轩，它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金蟾道了声好，但还未开口，便又听到了唐天影接下来的话。
“听十三说，你这家伙身上倒也藏着很多秘密，希望你不要经常说给十三知晓，否则今后我要拿你逼供也没机会。”
“……”
金蟾抖了两抖，暗骂道：“这混蛋想逼老子将知晓的一切都说出来？”
它心中大骂，但却不禁想着，是不是找个机会，向庄冥坦白一些自己知晓的秘密，免得被这师兄弟惦记着，寝食难安。
说来这大德圣朝简直是条贼船，自己分明已经上了船，勉强算是自己人，偏偏他们还老是惦记着自己。
这般想着，金蟾走入了内中，正要去抓奎木狼。
却见眼前只有一条无毛狗。
那狗浑身毛发，东一撮，西一撮，染着血，眼神涣散，牙齿断裂，尾巴却还不断摇着，显得十分乖巧的样子。
“说……我说……说了还不行嘛……”
奎木狼不断念叨着。
金蟾吞咽了下口水，再往前去，细看了下。
这奎木狼不但外形惨不忍睹，体内经脉寸寸崩断，血肉绞成一团又一团，法力凝成一片又一片，体内的铸鼎道果，外边有一层剑气，不断攻击，每刺一次，道果便颤动一次。
它再往前去，还发现这狗被阉了。
“太惨了。”
金蟾张了张口，终于是出于同情，安抚道：“说了就行，说了就行，早就让你说了，你非不听，如今他来干这事，哪有什么人性？我虽然是个金蟾而不是人，但他是真的没人性……”
——
聚圣山。
苍云洞天。
永恒公主思绪难安。
而就在这时，庄冥来见。
“你查到了坠灵域中的那位大神通者了？”
“没有。”庄冥说道：“许多仙神进入了那里，我正好清扫了一遍，目前还在探查。”
“既然没有得获，你来作甚么？”永恒公主这般说来，似有许多不满，道：“倒是霜灵，身怀六甲，该多去看看。”
“……”庄冥一阵无言，片刻后才道：“我命金蟾，拿住了奎木狼，送到了洞玄仙庭湖，让我三师兄唐天影，和得获大天师传承的刘越轩，严刑逼供，目前已有得获，事关重大，来寻你商量。”
“你探出了什么？”永恒公主这般说来。
“只初步得获一些，目前刘越轩仍在询问。”庄冥说道：“只是我想问公主一些事情。”
“你说来无妨。”永恒公主道。
“公主觉得圣宫天王，可忠于苍天否？”庄冥忽然问道。
“你问这话，有何深意？”永恒公主面貌虽然依旧朦胧，但显然有些蹙眉神态，说道：“圣宫天王，与道宫天尊合谋，妄图弑天，这是你告知于本宫的，而今本宫多方探查，也大致可以断定，你从那左元地师口中得知的消息，并无虚假。”
“若无大劫之事，公主以为如何？”庄冥问道。
“……”永恒公主沉吟片刻，说道：“大劫之前，各方大神通者，皆尊于苍天，各持一界，于仙神而言，至高无上，乃是苍天之下，不朽不灭的至强仙神，而诸位大神通者，对本宫视若后辈，从未轻视，颇多爱惜。”
“公主觉得，他们皆是和蔼长辈？”庄冥问道。
“差不多也算如此，至少对本宫而言，他们不曾加害，反有许多照顾。”永恒公主叹道：“可是修为到了这等地步，城府同样深不可测，谁能知晓他们心中谋划的究竟是什么……表面上，敬重苍天，实际上能有弑天图谋，谁又能看得清楚？”
“是啊，城府深不可测，谁能知晓他们心中谋划的究竟是什么？”庄冥叹息说道：“奎木狼所知的事情，未必是真的，但是左元地师所知的事情，也未必是真的。”
“什么意思？”永恒公主不禁一怔，才道：“你怀疑左元地师，瞒骗了你？”
“左元地师只是一缕残念，他说的未必虚假，但是他知晓的事情，是大神通者让他知悉而已。”庄冥说道：“也许不是他探知了当年的秘辛，而是大神通者主动让他知晓这一桩秘事，为的是让他传讯天师府，甚至是传讯到天师府当中……属于道宫天尊的眼线之内，让道宫天尊，得以尽信。”
“你的意思是？”永恒公主低声道：“圣王欲害道尊？”
“这就是奎木狼，当年告知于南域领主的事情。”庄冥说道：“而南域领主，得知此事后，灭了圣宫……”
第一四七章 本尊亲至!
此事愈发错综复杂。
南域领主乃是圣宫八灵之一，本该忠于圣王。
后来叛了圣宫，庄冥本以为它是更加忠于苍天，得知圣王逆反，而肃清圣宫反贼。
但如今看来，更加扑朔迷离。
“你说圣王加害道尊？”
刘越轩看着伤痕累累的奎木狼，沉声说道：“然后此事之后，南域领主叛了圣宫？”
奎木狼低下头，颤声道：“正是，当年我等七尊星宿，受太华宫主之命，暗中越过天荒，走的就是这洞玄仙庭湖的道路，而且是洞庭龙君暗中将我等送至东洲，瞒过了天师府，也瞒过了道宫。”
刘越轩目光凝重，思索半晌。
洞庭龙君也掺和其中？
此事涉及到了南域领主的立场，而与南域领主堪称宿敌的洞庭龙君，放过了这西方白虎七宿，莫非是因为……当年有什么误会，让这两尊太古苍龙决裂，此事关乎南域领主的立场，也就能让两尊太古苍龙重归于好？
但是，更古怪的是，南域领主乃是圣宫门下，就算圣王意图加害道尊，也不至于让它为此而逆反圣王才是。
“当年南域领主，与道尊有何过往交情？”刘越轩忽然问道。
“不曾听过，倒是这洞庭龙君，曾在道宫学法。”奎木狼忙是说道。
“没问你洞庭龙君的事。”
刘越轩皱眉道：“怪事，真他娘古怪……”
他目光稍凝，手按大衍算经，倏地一鞭过去，喝道：“你是不是隐瞒了些什么？”
奎木狼忙道冤枉，颤声道：“小神哪敢藏私？此事关乎性命，该说的都说了。”
刘越轩摸着下巴，说道：“如此说来，还须唐老三亲自过来，助你想一想了？”
奎木狼浑身一颤，哭丧着脸道：“小神知晓的，就这么多。”
刘越轩心有思索，旋即听出玄机，问道：“你知晓就这么多？”
奎木狼连忙点头应是。
刘越轩继续说道：“那么你知晓的，其他星神是否知晓？”
奎木狼怔了下，摇头说道：“当年宫主召我等前去，逐个面见，最先见我，告知此事，命我传于洞庭龙君，并传于南域领主，此事乃是绝密，只得小神得知，其他道友，皆不知晓。”
刘越轩道：“那么他们六位知晓的事情，你也不知了？”
奎木狼不禁错愕。
刘越轩摸着下巴，思索道：“也就说，你们这一行，策反南域领主，或许还有其他目的，但是并非你一个知晓全部，而是分于你西方白虎七宿，共七位星神，分别掌握一部分？”
奎木狼细想了一遍，才道：“是了是了，当时见了洞庭龙君与南域领主，也是暗中告知此事，不让其他六位道友得知。”
——
东洲。
大德圣朝。
“太华宫主如何？”
“这是诸位大神通者当中，唯一的女子，先天神圣，与大道并生，出身根基不亚于祖龙。”永恒公主说道：“她素来敬畏苍天，而且性情恬淡朴素，绝无逆反之心。”
“但你说过，大神通者，城府深不可测。”庄冥忽然说道：“她掌握隐秘，却让七尊星神，传至洞玄仙庭湖以及东洲，且暗中行事……她若无城府，若是恬淡，岂会暗中行事？”
“你这又是何意？”永恒公主问道。
“此事真相，难以辨别，不过洞庭龙君应该知晓。”庄冥说道：“洞府之中，还有一头金龙，乃是洞庭龙君死后的显化，它应该知晓洞庭龙君身前的某些事情……甚至，从某一个角度来说，它就是另一个洞庭龙君。”
“你想问洞庭龙君？”永恒公主道：“你化身已入北域，刘越轩等人无法进入其中，你如何得见？”
“我真身前去！”庄冥这般说道：“但我去之后，大德圣朝，恐无支柱，请公主坐镇……”
“你真要去？”永恒公主沉吟道：“不在大德圣朝的疆域，你便没有这般强大的国运，也就没有这等强大的本领，至少削弱三成修为……”
“余下七成，除非大神通者出手，又有谁能胜我？”庄冥淡淡说道：“如有大神通者出手，身在大德圣朝，恐怕也没有区别。”
“……”永恒公主闻言，觉得也不无道理。
“我以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留下虚影，稳定人心，如遇变故，还须公主处理。”庄冥说道：“眼下越界天荒，不是小事，我此去来回，半月即归。”
“若你行踪泄露了呢？”永恒公主忽然道。
“那道宫必然以此为由，大举兴兵。”庄冥淡淡说道：“近些年来，大德圣朝日益鼎盛，可谓日新月异，齐王就算不来攻打，再过三五年，我也该寻个借口，与他开战……如今虽然时机还不成熟，但若真的泄露，此战也是我大德圣朝的赢面更大。”
“你真要攻打天荒，恐怕不是小事。”永恒公主说道：“你如今已是这般强大，如若一统天荒，连同东洲在内，只怕大神通者也会忌惮……若再让你平了南天界，只怕你真有资格，与大神通者较量。”
“差远了。”庄冥说道：“若谈本领，或许能与大神通者一较高低，不过我终究大道不足，是借助举国之力，不能长久消耗，而且对于大道领悟不足，弱点还是很明显的……大神通者在上古时代虽有陨落，但也有不朽不灭之名，定有奥妙之处，我还未能体悟到这一步。”
“但至少足以让大神通者忌惮，他们还未陨落，便不会任由你平了天荒。”永恒公主说道。
“那就看一看罢。”庄冥说道：“劳烦公主，代我照看大德圣朝。”
“霜灵也放心让本宫照看？”永恒公主忽然问道。
“自然。”庄冥笑道：“公主的胸怀，岂是常人可比？何况这场婚事，公主心中也未必在意，高洁如公主这般，定也不会做出俗世中那种妒妇可笑之举……”
“说得好听。”永恒公主嗤笑道：“今日一早，你将你那二师兄辰冥连同他麾下十二万军队，调到霜灵住所，护住了她，真当本宫不知？不过如你所言，本宫自然不会作出那般可笑之举……你也莫让本宫笑你！”
第一四八章 直面仙王!
北域天界，坠灵域。
此处的玄妙，事关自家晋升大神通者的机缘，如有外来势力干涉，紧要关头，或要出现变故。
尽管庄冥自恃本领，不惧任何变故，但素来谨慎，倒也没有托大。
正是因此，临近周边的仙神，他都没有心慈手软。
原先他本不愿大开杀戒，只是驱走了这些仙神便是，如今为了避免对方卷土重来，便也没有在意是哪家的仙神，也不在意是敌是友，来了便困在拘神禁术当中，如有违逆，直接打死。
无论是这女仙，还是那楚由，都是修持万年的仙神，阅历深厚，经历甚多，本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但见得庄冥如此凶悍，心中不由得也是一惊。
这龙族幻化为人，面貌看似温和平淡，谈吐风雅，但出手来，显得凶厉万分，杀性甚重。
“好狠。”女仙心中暗道：“若不是公主与他相识，只怕连我都要陨落在此，可怜万年道行，侥幸避过了大劫，苟延残喘至今，遇上这么个狠辣的，也是倒霉。”
“这厮是真的凶悍，好在老夫当时没有逞强，否则早就跟那些道友一块儿死透了，也不知为何，他竟然真的放过了老夫。”楚由心中震荡，想起这一路来陨落的仙神，心道：“其他的道友，也有求饶的，却没见他网开一面……可怜这些仙神，在大劫中存活下来，本以为新的时代重开，应能扬眉吐气，寻到更进一步的希望，成为上位仙神，哪知运道不好，在这里遇上这么个凶厉的家伙，数千数万年的道行，一朝之间，付诸流水。”
“快到了。”
庄冥微微闭目，感受着此处的威势，似乎有了一种更为剧烈的悸动之感。
他睁开眼睛，偏头看向楚由，说道：“再往前去，就到地方了，你借我之手，查探坠灵域，如今也算快出结果了，不论前面究竟是什么，也不论此行所获如何，到了此刻，也该坦诚相待了。”
楚由面色大变，忙是出声道：“龙君这是何意？此行乃是龙君邀老夫来此，眼下莫非是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前方究竟是什么也未可知，龙君这就要灭老夫的口？”
庄冥淡淡说道：“你随我来，本就是来送死的，心里没有点儿准备么？再往前去，就到了坠灵域的中心，在那里撕破脸面，如有斗法波及，引发异状，大家都不愿，既然如此，先在这里便理个清楚，你还不够资格，不过你背后的那位，想必快要到了。”
楚由脸色难看，退了数步。
庄冥问道：“还有多久？”
楚由神色变幻许久，才道：“半个时辰。”
庄冥点头说道：“我在这里，等他半个时辰，他若不敢来，我转身杀过去，那时候便没有和谈的必要了。”
他这般说着，偏头看向神色异样的女仙，淡淡说道：“放心，永恒公主的人，轮不到我来杀，谅你也不敢叛她……”
若是心狠一些，此刻庄冥就该连这女仙一起灭口，但庄冥倒也不至于利令智昏，在这个时候，连女仙一块儿诛杀。
楚由是心有异念，居心叵测。
但女仙是奉永恒公主之命，目前也没有什么其他举动，还算是自家人，也没有理由便无端将她杀了。
这事若是作下了，永恒公主可不会跟他善罢甘休。
“你先退远些，他背后那位一旦仙神，想必你在此处，也进退两难。”
庄冥这般说来，让女仙不由得猜测楚由背后的那位，究竟是谁。
——
而在天荒，洞玄仙庭湖。
庄冥以真身越界，亲自来到了这里。
他是大德圣朝的龙君，堪称是大德圣朝的真身显化，在大德圣朝的疆域之内，他可以借用整个王朝的国运，本领提升到极高的层次，离开大德圣朝之后，本领难免有些受限。
但好在他的龙珠，合了国印，自身与大德圣朝，合而为一，他亲自到此，便有几分国土延绵至此的意味，因而受限不重。
若是楚帝，离开大楚王朝疆域之外，即便国印在身，或许本领也要折损不小。
但庄冥只影响了二三成的力量，放眼如今诸天万界，大神通者不出，仍是无敌之姿。
若不是顾忌太多，他甚至可以直接杀上道宫，打死齐王，慑服众神，掌握天荒。
“龙君。”
洞玄仙庭湖这边，早有准备，前来迎接。
正如庄冥之前预料，道宫方面压力极大，齐王不得不撤回诸位仙神，回援天荒各处，驱赶妖族，为人族再谋栖息之地，让这洞玄仙庭湖重归平静。
而洞玄仙庭湖的诸位仙神，要么是被收服，要么是因为并肩作战，抵御道宫仙神，有了几分袍泽之心，如今倒也算风平浪静。
有了庄冥真身到此，足以压服各方异心，待到真正通过了洞庭龙君的考验，便可名正言顺，接下洞玄仙庭湖。
“准备妥当了？”庄冥看向刘越轩，问了一声。
“妥当了。”刘越轩说道：“您老人家现在直接进入阵法当中，再去经历一下洞庭龙君的考验，便也是了，但你确定内中的金龙，真的知晓此事？”
“这条金龙，已经算是另一个洞庭龙君。”庄冥说道：“它本是法宝一般的器物，经我点化，而今可算半个生灵……除非洞庭龙君陨落之前，特地封存这一部分的过往，否则洞庭龙君知晓的，这金龙应当也是知晓。”
“既然如此，那你进去罢。”刘越轩说道：“我也不替你接风洗尘了，你出来后，也不必停留，径直回东洲，免得自家后院起火，救援不及，折了根基。”
——
北[笔趣阁.sbiquge.vip]域天界，坠灵域。
时隔半个时辰。
三十余位仙神，在天际尽头仙神。
庄冥负手而立，静静看着为首一人。
此人法力仅局限于铸鼎巅峰的层次，但本身修为，深不可测。
此人貌若青年，但细看之下，两鬓斑白，眼神沧桑，嘴角略带笑意。
“你就是太虚道人，诸天万界当中，唯一避过当年劫数的神兽？”
“正是。”庄冥施礼道：“见过青王殿下。”
“你识得我？”那仙神这般说来，略有诧异。
“在如今北域天界当中，目前浮现在表面上的强大存在当中，除却青王之外，还有谁敢让我来探路？”庄冥这般说来，平淡说道：“这些年间，利用我的不少，但拿我当卒子来探路的，殿下还是头一个，既然来了，账便清一清罢。”
第一四九章 战青王，见金龙
茫茫坠灵域，死寂万分。
天穹是昏暗的，大地是荒芜的。
黄沙废土，没有草木生灵。
而那人背负双手，看着眼前三十余位仙神，神色平淡。
“清账？”
青王闻言，不禁一怔，旋即笑出声来，道：“倒是有趣，看来后世果真变了，放在当年，就算是龙族当中的南域领主与洞庭龙君，也不敢如此对本王不敬！哪怕大神通者见得，也未曾有过如此兴师问罪的姿态！时至今日，倒是开了眼界……”
他这般说来，笑声之中，似有怒意。
而在身后的仙神，分别展开，有人喝骂出声。
“兀那小辈，当年也不过无名之辈，怎敢对仙王不敬？”
“单你这话，放在当年，便是大罪，理当诛灭！”
“仙王尊位，并肩大神通者，你也敢如此无礼？”
“今日还须给你些教训才是！”
这些仙神，结成阵法，围住了周边。
庄冥神色平淡，说道：“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无论天宫还是道宫又或者圣宫，都已经覆灭在岁月的长河当中，你们这些在岁月中苟延残喘下来的仙神，哪来这些自信？过往已去，还看今朝！”
他伸手一按，缓缓说道：“青王，我知你本领极高，当年身份尊贵，本身修为也是近乎于大神通者的行列，不知今日的时代，你还能有多少本领？”
青王面色冷冽，说道：“看来你是认定了，天门碎片阻拦本王，让本王不能一掌拍死你？”
庄冥笑了声，说道：“你全盛时期，也未必胜我，不过现下也算公平，你受制于天门碎片，而我在此同样受限，便来试一试？”
这位仙王，当年全盛之时，或许不亚于自己的真身。
如今虽然被局限在铸鼎的法力之内，但仗着当年的仙术造诣，诸般妙法，大道领悟，以及诸般仙宝妙法，定然是超出了铸鼎仙神应有的界限。
但庄冥同样超出了铸鼎仙神应有的界限。
“杀你还用得着殿下出手？”
三十六位仙神，合围起来，形成庄冥所熟悉的周天星斗大阵。
但是这周天星斗大阵，可不是庄冥所学的那一门阵法可比。
三十六位仙神结阵，威势惊天动地。
而青王背负双手，袖手旁观。
这也是个谨慎的性子，在目前的局势当中，铸鼎巅峰是最高的法力，而他本领极高，就算许多铸鼎仙神围杀，他也可不惧，但这位青王却从来没有现身。
若不是坠灵域涉及到了什么隐秘，或许他要等到恢复至全盛之时，才愿现世出来。
但此刻也证明了，坠灵域当中有着极为重要的隐秘，让这位谨慎的天王殿仙王，具有苍天血脉的存在，不惜犯险而现身出来。
“不要打死，留个活口，本王还有话问。”
——
洞玄仙庭湖。
洞庭龙君的仙府之中。
庄冥再度闯入了阵法之内，来到了大殿之前。
龙椅之上的那条金龙，忽然腾飞出来，正是神色变幻，心有恼怒。
先前那头龙族，不是说上古龙族都灭绝了，仅剩它一个？
如今怎么又来一个？
且阵法考验，向来是一次来一位，怎么刚才那个还未通过考验，也还未死透，便又来了一个？
“……”
看见了庄冥之后，这金龙不由惊愕。
无论面貌，无论气息，来的这一位龙族，竟然与刚才那龙族没有半点不同。
“你不是经过虚空通道，去了北域天界，经受最后一场考验，怎地又在外头进来？”
“是这虚空通道出了差错，未到北域，又在天荒现身？”
“还是你在北域，又找到了其他的道路，回到了天荒？”
金龙看向庄冥，气势迸发开来，但片刻之后，似乎恍然，道：“这是你的真身，先前是你的化身……”
庄冥含笑点头，说道：“正是。”
金龙略有沉默，旋即说道：“以化身来应洞庭龙君的考验，你也算托大，此举可是极大的不敬，但既然放你化身过去，你真身又何必再来？莫不是你化身死在了北域？”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我这一次来，不是为了考验，而是为了一桩旧事。”
金龙闷声说道：“无关考验，何必来问？”
庄冥平淡说道：“你的一言一行，都局限于考验之中？你的一切因这考验而生，不在涉及其他方面，若考验之后呢？”
原先没有灵智的金龙，此刻已叹了一声，道：“完成考验，我便重新依附于龙椅，而这龙椅便也是顶尖的仙宝……这龙椅是考验的根本，提及此事，不算违背。”
庄冥说道：“我若成洞庭龙君，还你自由，并赐你一尊真正的龙族肉身，让你魂入其中，你觉如何？”
金龙怔了下，道：“你不是说，龙族均已陨灭？”
庄冥平静说道：“我只应你此事。”
太虚清气化龙篇，能够让他从无到有，化成真龙。
这本就是虚空造物的本领。
只待最后一步，彻底完善太虚清气化龙篇，他便可以造龙！
不单造就自身，还可造就其他龙族。
“你赐我龙族肉身，让我重获新生，自然是好，但我仍不能提及其他，这超出了洞庭龙君创造我的范围之外……”
金龙叹息说来，这般说道。
庄冥笑了一声，道：“当年洞庭龙君陨落之前，接见西方白虎七宿，从中获悉了隐秘，我问你想必也不会回应，只是这隐秘，是口耳相传，只得龙君知晓，还是有着信物？”
金龙眸光看着庄冥，闪烁不定。
庄冥见状，笑道：“好。”
若是之前的金龙，只是器械一般，重复着洞庭龙君留下来的考验，根本不会思索。
如今这金龙已经懂得思索。
既然此刻眼眸闪烁，也就代表金龙知晓，但却不得开口。
“我去书房走一遭，你要拦我么？”
“职责所在，未有成就洞庭龙君，只能在这大殿，经受考验。”
“可是你拦不住。”
庄冥伸手一按，拘神禁术便把这金龙连同龙椅，困在了其中，旋即说道：“你这龙椅之中，藏有洞庭龙君的部分法力，真要挣脱，我这法术恐挡不住，你还是自己控制一下，不要太用力，免得真的挣脱了，咱们还要打一场。”
第一五零章 动杀机!
大殿之内。
金龙最初便是奋力挣脱。
但它毕竟还是生了灵智的，听得庄冥所言，竟然真有几分克制的念头。
洞庭龙君赋予了它斗法的本领。
而在斗法途中，自然是灵活应变，也不可能每次都用尽十分力，全无留手，一去无回，总该留下转折回守的余力。
正是因此，它这样的举动，倒也不算违背了洞庭龙君赋予的本领。
而庄冥大摇大摆，便往书房去。
他看了龙椅那边一眼。
这龙椅之下，有虚空通道，通往北域天界。
此刻他的化身，就在北域天界争斗，若是真身前往，自然挥手之间，扫灭一切。
不过，即便化身也应付得来，庄冥也就没有连同真身一起过去，而是在这里搜寻关于当年的隐秘。
——
坠灵域中。
大战顷刻而发。
三十六位仙神形成的大阵，竟然没能困住庄冥。
关于阵法，庄冥可谓所识极多，可谓积累雄厚，不论是当年所学，还是洞庭龙君传承，又或者是柯天师洞府中的各脉阵法及破阵之法，他都已经记在心中。
如今不谈布阵的造诣，只论辨识阵法的眼力，以及破阵的本领，庄冥已经算是宗师级数的人物。
“不过如此。”
庄冥击溃了一处，重伤了那仙神，趁着阵法还未变化，他便出了阵外，旋即化作龙身。
万丈天龙，覆盖苍穹，遮天蔽日。
龙眸俯视下来，幽深万分。
“青王殿下，虽说如今法力受阻，没有屠龙的本事，但也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难道就只靠这些小神来困杀？”
“莫非是青王殿下如今本领不济，不愿献丑？”
“还是当年便只是仗着身份，驱使麾下仙神，而自身全无本事？”
“今日你这三十六位仙神拦不住我，还须你来！”
“你若斗不过，今日坠灵域中，便要陨落一位仙王！”
庄冥出声说道：“上古仙王，无论修为如何，一经诞生，便凭借苍天血脉，登临至高，地位堪比大神通者，无有敢犯者，诸天万界的生灵，皆要毕恭毕敬，无奈……本座连苍天都不识得，也无意敬你，今日你拿我探路，若不给个交代，便让你成为大劫之后，第一个陨落的仙王！”
那三十六尊仙神，纷纷呵斥，重新合力布阵，心中震怒万分，却自感无能，先前确实敌不过这头真龙，如今这真龙如此张狂，却也只得受着，无力反驳。
楚由更是暗暗咂舌，心道：“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货色，除了祖龙，就算那两位，都不敢如此放肆，难道时代真是变了，后辈龙族这般张狂，苍天都不放在眼里，还叫嚣着要屠灭仙王，诛杀苍天血脉，简直大逆不道！”
青王脸色阴沉，他伸手一挥，左手中多了一柄剑，右手则是多了一轮日环。
“不知天高地厚，还真以为无敌于世了？”
青王冷声说道：“不敬仙王，理当处死，你妄言苍天，更应形神俱灭，今日本王亲自来行刑，也算看得起你！”
——
大德圣朝。
京城之中。
有一位老者，行走于街道之上。
他看似寻常，面上满是笑意。
“这位大德圣朝的龙君，果然是离开了。”
“往常如有仙神之辈，进入大德圣朝，这位龙君必有感知，而今他既已离开，寻常兵将差役，勘不破老夫虚实，倒是让老夫进入了聚圣山，来到了京城。”
“如今身份户籍也是顶替过来的，查不出虚假，倒也算神不知鬼不觉。”
“只要低调一些，不被监察司盯上便是。”
“倒不知公主是否愿意相见？”
“据说守护神树已经栽种完毕，且火候已足，大德圣朝最为重要的根本，大多搬迁至守护神树的范围之内。”
“大事已经成了一半。”
老者这般念着，往皇宫方向而去。
他知晓那边有许多强者，不乏晋升铸鼎级数的修行者，也不乏堪比真正的龙卫，更有精锐大军，还有监察司的眼线。
不过既然潜入了这里，总该留下一些什么。
——
天荒，洞玄仙庭湖。
庄冥以拘神禁术，困住了那头金龙，在这洞府之中行走自如。
洞庭龙君仙府的阵法，多在仙府之外，阻拦外界生灵进入。
能入此地的，已是正统龙族，也有资格继承洞庭龙君的传承。
更重要的是，在那金龙威慑之下，没有继承洞庭龙君的传承，便无法离开大殿，游走于仙府之中……如有强者，如庄冥这般，镇压了金龙，那么洞府之中的阵法，自然也抵不住他这般强大存在。
洞庭龙君便也没有多此一举，在洞府之内布下阵法。
更何况，昔年洞庭龙君乃是重伤濒死，才留下传承考验，想必当时已无余力，去顾虑太多方面。
“西方白虎七宿，当年传给洞庭龙君的秘辛，未必是信件，或许只是信物，没有关于其中秘辛的确切记载，至于真正的消息，极有可能是口耳相传，也有可能是阅后即毁的仙神密信……”
庄冥心中暗道：“洞庭龙君未必有记事的习惯，这书房之中究竟有没有关于此事的消息，也着实难以断定。”
如今庄冥寄希望于洞庭龙君自知必死，对后辈继承者留下只言片语。
洞庭龙君修建虚空通道，暗中通往北域天界，意欲探查旧事，哪怕临死，留下的传承，却也将此事作为考验。
若以此来说，关于策反南域领主一事，它也极有可能留于后来的继承者。
——
而在北域天界的坠灵域当中。
上古大劫之后，最为剧烈的一场斗法，发生在了这里。
青王手持仙宝，仙术造诣高深，更具有苍天血脉，法力远胜同等级数修行者，体魄更是强悍如，竟然不亚于同等境界上古龙族，甚至犹有过之。
然而庄冥却也不是寻常龙族可比，以庄冥的体魄、法力、诸般本领造诣，放在龙族之中，同等境界之下，也是绝顶之列！
二者同等境界之下，或要恶斗一场。
然而庄冥不受天门碎片制衡，哪怕在场的不是他的真身，但他动用的法力，依然超过了铸鼎巅峰该有的层次。
在所有仙神无法置信的目光之下，青王竟然落在了下风。
“不过如此。”
天穹之上的真龙，眼眸冷冽，闪烁杀机。
庄冥占据上风，对这位身份与大神通者并肩的仙王，动了杀机！
第一五一章 妄图弑天，自立新天!
青王身份尊贵，本领极高，如今只是受限于天门碎片，再过些年，等他勾连大道，恢复全盛之时，必是自身之大敌，对整个大德圣朝来说，都是极为巨大的威胁！
庄冥自知作为后世至强者，与上古仙神格格不入，难以列入同一阵营。
且大德圣朝开疆拓土，攻打各处，增益自身，难免会征服各方仙神暗中扶持的势力。
更何况，帝师白圣君，剑碎天门，又将天门碎片，来阻拦众多强大仙神，为聚圣山传承者争取岁月时机，但与此同时，却也为聚圣山后辈，得罪了许多记仇不记恩的仙神。
诸般种种，早已树敌甚多。
这一尊仙王，着实不容小觑。
如今既然已是交恶，干脆便屠了这尊仙王，免得日后受群起而攻之，还要经受这么强大的一尊仙王来攻打！
“大胆！”
有仙神见机不对，立时来助。
青王原本自恃身份，此刻也知敌不过对方，脸色极为难看，迅速后退，意欲自降身份，与三十六尊仙神合力。
他心下深觉耻辱，放在当年，除却大神通者出手，谁能将他逼到如此境地？
而大神通者，又怎会对他这苍天血脉出手？
正是因此，他自诞生以来，就不曾蒙受这等屈辱。
甚至在这一刻，他便想着，待斩杀此龙，便将这三十六尊仙神，连同楚由在内，尽数灭口！
“你倒真动了杀机？”
青王脸色森冷，看向庄冥的目光中，满是震怒，道：“你敢对本王动杀机？”
只见天穹之上那天龙，昂然咆哮，风雷交加，覆盖八方，眸光闪烁，口吐人言，道：“仙王又如何？堪比大神通者的身份又如何？苍天血脉又如何？当年诸天仙神，皆敬畏于你，大多是敬你血脉出身，而非敬你本领……如今时代，苍天尚且无踪，何况你区区苍天血脉？本座不识苍天，自也不敬苍天，眼下只看本领，既然你本领不如本座，又对本座动了恶意，本座对你动杀机又如何，便是斩下你仙王头颅又如何？”
青王微微咬牙，手执仙王宝剑，往前一挥，喝道：“布阵！本王亲自压阵！”
天龙一卷，风云雷动，狂风骤雨，覆盖十余万里！
——
此时此刻。
在洞庭龙君的书房当中。
庄冥看见了数以万计的典籍库藏。
这是洞庭龙君不知多少万年光景，收录起来的诸般典籍，有的是功法、有的是道术、有的是神通、有的是阵法、有的是炼丹之法、有的是炼器之法……种种妙法，数之不尽。
能够入洞庭龙君眼中，从而收录起来的，除却少数具有特殊意义的意外，余下皆为世间顶尖法门。
这其中不少法门，与庄冥所学是重叠的。
有一些是庄冥从洞庭龙君传承悟出来的，有一些是从柯天师府邸之中翻阅过的，也有一些是南域领主传承之中，还有一些是庄冥以大德圣朝龙君身份，搜集到的各方秘法。
尽管这里典籍极多，但庄冥依然找到了自己需要的。
因为洞庭龙君，将这一本簿册，放在了极为显眼的地方。
这是洞庭龙君临死之前，为后来传承者，所留下的。
“遥远岁月，有真龙神兽，秉天地而生，血脉蕴藏大道，天生即为大神通者，是为天地间第一尊神兽，为万界真龙始祖。”
“祖龙以血脉点化后裔，是为龙族。”
“龙族自行成长，一旦成年，便堪比仙神，内蕴龙珠，强于道果，包含万千，包含大道，道在于自身。”
“六十余万年前，祖龙不知去向，无有线索，故而群龙无首，全族纷乱。”
“吾为洞庭龙君，自感修行桎梏，唯独执掌龙族，可在此期间，成就大神通者位，然而族中又有挚友南灵，亦在此关卡之下，吾本意与之协商，退让半步，却听闻南灵意欲加害，故而决裂，各率龙族一部，厮杀至今，伤亡惨重。”
“过十余万年，隐隐觉察过往之事，似有暗手推手，欲分化龙族，故而暗中与南灵重建联系，才知过往，受人挑拨，实是误会一场……然而数十万年征战，各自麾下龙族，死伤惨重，血海深仇已难消解。”
“经道尊点拨，疑祖龙失陷于北域天界，故而明察暗访，定下一处天宫圣地，为掩人耳目，暗中修建虚空通道，历时二十余万年光景，距离天界，只差一线。”
“避免泄露影踪，不敢打通这一线通道。”
“然而道尊似感危机，与本座商议，故作恼怒，鞭笞本座一回，果不其然，有天师府大天师，暗中来见，意欲收服。”
“天师府受命苍天，眼高于顶，此来有所谋划。”
“本座怀疑，修建虚空通道一事，恐怕已然暴露，天师府只想借机，探出通道出口在于北域的位置，故而装疯卖傻。”
“这一日，大天师隐隐透露，道尊大劫将至，恐要陨落。”
“亿万年间，大神通者不朽不灭，此事着实惊世骇俗，但祖龙失陷在前，不敢全然否定此事。”
“得知道尊劫数将至，大天师竟久居洞玄仙庭湖，似在监察本座，杜绝本座通传道尊。”
“忽有一日，大天师坦然相告，道宫天尊，野心太盛，妄图弑天，而自立新天，而今苍天震怒，万界飘摇，圣宫天王忠于苍天，欲借机引道尊出手，除灭这一尊大神通者……并且，西域太华宫主，也会参与此事，共诛道尊。”
“此事太过惊天动地，然而一日，西域太华宫来人，调走大天师，留下西方白虎七宿。”
“西方白虎七宿，报知灭杀道尊一事，并提及一桩旧事。”
“祖龙被苍天所困，乃圣王出手，今失陷北域。”
“道尊自危，故而意欲弑天。”
“太华宫主，亦是自危，然而不敢妄动。”
“于是借本座名义，传西方白虎七宿至东洲，联合南灵，以我两尊绝顶龙族，牵引祖龙之气，或可解救祖龙于危难之间，让道尊免去劫数。”
“未想，大劫初起，本座便被同为天荒神王的挚友重伤，受天师府咒术，已回天乏术。”
第一五二章 谋夺大德圣朝!
一道又一道线索，串联了起来。
一重又一重迷雾，变得清晰。
在庄冥脑海之中，逐渐浮现出了当年大劫的源头。
不知何故，作为大神通者的祖龙，被圣王所害，而今受苍天所困，在不知不觉间，在其他大神通者都无法知晓的时候，这一尊祖龙便已遭困，数十万年不见天日。
但后来，其他诸位大神通者，还是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向来恬淡的太华宫主，与道宫天尊，皆有兔死狐悲之感，心内自危。
太华宫主不动声色。
而道尊则动了弑天之念。
道尊寻的是圣王。
而圣王忠于苍天，心念不改。
苍天得悉此事，命圣王虚以委蛇，假装联合，诓骗道尊出手，意欲诛杀道尊。
太华宫主不知从何处，知晓圣王参与困杀祖龙一事，认定圣王不可信，认定道尊将要遭此劫数。
正是因此，西方白虎七宿受命而来，将此事报知洞庭龙君与南域领主，让这两尊最强大的龙族，牵引祖龙气息，尝试在大神通者之间的争斗中，让祖龙脱困。
“大神通者之间的种种图谋，最终落在了诸天万界之上。”
“再是强大的仙神，也都变成了蝼蚁灰尘一般，被大神通者的争斗所波及，陨落的陨落，自封的自封。”
“原来这一切……竟是如此？”
庄冥喃喃低语，眼神之中，颇有些复杂之念。
他终于明白，所谓圣王加害道尊，究竟何意。
他也大致明白，左元地师不过真仙修为，如何探得两位大神通者的密谋，而且逃出残念。
这是圣王所为，让藏在道宫的左元地师暴露，取得道尊的信任……更让左元地师传讯回去，看看天师府有多少暗中行事的，便可揪出道尊打入天师府的棋子，将道尊的棋子清扫干净。
“原以为南域领主叛了圣宫，是因为更加忠于苍天，认定圣王叛逆，而维护苍天。”
“而今看来，是南域领主，知晓圣王出手加害祖龙，从而癫狂，毁灭圣宫。”
“总算初步理清了上古时代的阵营。”
庄冥心中叹了声，当年陨落了不知道多少仙神，死得不明不白，因何而亡都一片迷茫。
时至如今，各方仙神争斗，也不知当年真相。
例如圣宫残余弟子，与忠于苍天的本土仙神，仍在厮杀，分别以入侵此界而守卫此界的名义，杀得天昏地暗。
但他们却并不知道，上古时代，圣王也是忠于苍天的。
甚至就连永恒公主，至今也不知晓，上古时代的诸位大神通者，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庄冥看着手中的簿册，心中忽然升起另一个念头。
他过往知晓的一切，都被推翻了去。
左元地师知晓的，是圣王的谋算。
西方白虎七宿知晓的，都只是小部分而已。
那么洞庭龙君，就真能知晓全局？
这簿册之上记载的，是否真能全信？
洞庭龙君难道就不会被蒙蔽？
庄冥这般念着，忽然有些疲累之感。
——
大德圣朝。
京城之中。
永恒公主从进宫来的物事当中，看见了一个印记。
这个印记，不是法印，没有任何法力，像是孩童乱涂乱画，凌乱不堪，不成形状。
但她却看出了些许不同。
这个印记，颇为眼熟。
这个印记，与天王殿的印记极为相近，只是天王殿的印记方正凌厉，而这个印记显得错乱而没有章法，更没有法力。
乍然看去，也不觉奇怪。
“……”
永恒公主深吸口气，她并不认为这是巧合。
于是入夜之后，她离宫而出。
以她的本领，能够察觉到她的禁卫并不多，即便暴露了行踪，以她的身份，也无人胆敢阻拦。
如今庄冥已将整个大德圣朝，暂时交到了她的手中，权柄以她最大，自由出入皇宫，也是寻常。
只是她仍是谨慎了一些，未有暴露行踪。
这一夜，月明星稀。
“出来。”永恒公主的身影，在月华之下，显得十分虚幻。
“公主果然细心聪慧，老奴还颇担忧，那印记不用法力，又特意刻画凌乱，生恐公主认不清。”有个老者，从小巷中走出，躬身施礼。
“袁殿使，你还活着。”永恒公主的眼神，似乎颇为复杂。
“幸得大殿下庇护，侥幸避过大劫。”老者笑了一声，说道：“当年大殿下为此，费了不少心思，为了让公主免去劫数，也是耗费了不少的心血……须知，南域领主为了让它那幼子避劫，而丢了性命，圣王为了让魔尊避劫，更是主动出手，伏杀道尊。”
“什么意思？”永恒公主眼神变动，说道：“你的意思是，圣王与道尊联手弑天，此事是假的，圣王伏杀道尊才是真的？此时我父王早已知晓，当年他在大劫兴起之前，便将本宫封住，是因为他早知大劫将起……他是天王殿唯一的仙王，当年他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公主，这个时候，还不是说话的时候。”老者这般说来，语气如常。
“……”永恒公主语气微沉，道：“既然不是说话的时候，你让本宫出来，是为何故？”
“是为守护神树。”老者正色说道：“大殿下已经察觉到了，那庄冥临时离开了大德圣朝，而今整个大德圣朝，最大的权柄，就在殿下手中……而守护神树的庇护范围之内，皆是大德圣朝的根基。”
“你什么意思？”永恒公主眼神渐冷，宛如冰霜。
“公主还不明白？”老者笑着说道：“大德圣朝，已经在你手中，只在你一念之间，正统御了东洲的大德圣朝，这比当年圣宫还更加辉煌的一方势力，便彻底归入公主手里……”
“你要本宫夺了大德圣朝？”永恒公主沉声说道。
“这是大殿下的意思。”老者说道：“这大德圣朝的存在，本就是为了大殿下而存在……这些年间，那庄冥风头出尽，隐隐已经要逼近大神通者的战力，如太华宫主这般未灭的古老存在，早有动手打灭这大德圣朝的念头，全靠大殿下出手阻拦，交战至今！如非是为公主，这区区南灵之子，如何能够继续执掌这浩大的修行王朝？这大德圣朝本就是大殿下囊中之物，如若不然，守护神树，怎会到大德圣朝来？”
“你们打算如何夺取大德圣朝？”永恒公主冷淡道。
“守护神树，便是关键。”老者说道。
“本宫的血？”永恒公主忽然道。
“不错，守护神树，滴血认主。”老者笑道：“大殿下当初送来的守护神树，是名义上的嫁妆，而能够打开那盒子的，只有公主……当时公主滴血下去，便是第一位主人。”
“……”永恒公主默然片刻，才道：“守护神树之内，是大德圣朝的根基，只要本宫掌控守护神树，便掌控了大德圣朝的根基，庄冥也无法自由进出，只有本宫的后人，具有本宫血脉，才能自由出入。但是，本宫具有苍天血脉，更是大殿元君的亲生女儿，所以……大殿元君也可以自由出入，他也可以掌控大德圣朝的根基。”
“不错。”老者说道：“只须将庄冥摒弃在外，大殿下进入其中，慑服八方，此后自然有办法，让大德圣朝，尽数归于天王殿！”
“谋朝篡位，可没有这般容易。”永恒公主语气冷淡，如是说道：“何况他是真龙，麾下心腹，皆为龙卫，血脉深种。”
“虽说他是万界唯一真龙，满朝上下皆是心腹龙卫，但咱们天王殿如今人手不少，足以替换掉他们！”老者施礼说道：“如今……就看公主的了。”
“你错了……”永恒公主叹道：“本宫没有滴血认主。”
“什么？”老者面色骤变，失声道：“公主没有滴血认主？”
“既然是嫁妆，他是一家之主，自当由他处置。”永恒公主平淡说道：“皇室后裔，未必都是本宫的血脉，但必然都是庄冥的血脉……如若守护神树由我掌控，只得我与他的血脉后裔才得进出，那么庄冥与其他女子诞生出来的子嗣，岂非不能进入其中？他才是大德圣朝的正统，本宫怎会逾越？”
“公主……”老者微微咬牙。
“闭嘴。”永恒公主语气冷淡，说道：“念在你是天王殿老奴的情分上，今日放你去，但你要告诉他，当年本宫生母的苦，没这般容易了结！父女之情早已断绝，他在劫数之中，留我性命，不过为了借我，予以利用而已，就如今日……在你们送来所谓嫁妆之时，本宫就已知晓你们准备的是什么！”
“公主……”这老者还要开口。
“够了！”永恒公主倏忽拂袖，说道：“既然他没有陨落在坠灵域中，算是他的造化，日后莫再惦记这大德圣朝！至于你……再有多言，休怪本宫不念情面！”
“罢了！”
老者无奈，顿了顿足，终究叹一声，转身而去。
永恒公主静静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神色，忽然黯淡了下来。
大道无情，苍天为道，具有这样的血脉，终究没有凡尘中的亲情可言吗？
第一五三章 借一剑，斩天眼
北域天界。
庄冥显化龙身，风雨雷霆，覆盖十余万里。
连同楚由在内，三十七尊仙神，皆听从青王号令，阵法合围。
青王本就强大得令人惊骇，而今再获三十七尊仙神的助力，更是强悍万分。
远在十余万里外的那女仙，又不禁再度退走，心中震撼莫名。
分明如今世间，凡是强大仙神，都受天门碎片所阻，为何如今在眼前，双方还能展现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如此威势，宛如浩荡天威！
这便是她全盛未损之时，也必然要陨落其中！
“不过如此！”
庄冥本领尽出，口吐剑意。
火焰！雷霆！
剑术！道法！
庄冥所学甚广，第一次淋漓尽致施展出来！
尽管这并非真身，还不是他全盛之时的本领，但依然斗得心怀畅快！
只是无奈，这本就是化身，难以动用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否则凭他这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的造诣，可以更加轻易，便破除这三十多尊仙神布下的阵法。
可即便没有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他依然游刃有余。
——
“为何如此强大？”
莫说这些位仙神，心中震撼，动荡万分，便是连青王本身，都有难以置信的念头。
作为苍天血脉，青王也知晓，眼前这头真龙作为神兽，不会受到天门的限制，但是这头真龙展现出来的法力，谈不上多么雄厚，或许……因为这不是真身。
可就凭一具化身的法力，这头龙族的本领，就已经如此强悍。
诸般道术，配合得天衣无缝，种种本领，一环扣一环，竟然有接连之意。
这头真龙所学得的诸般法门，多得难以想象，而对道术的运用，更是灵活得令人发指。
同等境界之下，龙族本就具有极大威势，但在青王眼中，即便是同为上古龙族，在同等境界及法力之下，上古时代他所识得的，没有任何一位，可以跟眼前这头真龙相提并论。
“这么打下去，恐怕真有可能落败。”
“这恶龙是真的动了杀机，准备屠灭本王。”
“不妥……”
青王心中，渐生退意。
——
再度斗过半个时辰。
看似斗得旗鼓相当的双方，终于出现了变化。
三十七尊仙神，以青王为首，共计三十八位，他们组成的阵法，固然强悍绝伦……但他们毕竟不是一体，阵法只是助益，而不是融合。
庄冥以一龙之力，抵挡他们三十八位仙神，但自身的体魄乃是一体，无有破绽。
反倒是这阵法，让庄冥寻到了破绽！
轰然一声！
楚由最弱，当即便被轰杀当场！
此外又有三尊仙神，被席卷在雷霆汪洋之中。
这座浩大的阵法，在顷刻之间轰然溃败！
“快！变阵！”
此刻变阵，再换一种阵法，仍能稳固，继续缠斗。
但庄冥一向精于算计，也精于斗法方面的算计，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任由他们重新变化出新的阵法。
当下还未等这三十余位仙神变幻阵势，他这万丈天龙之身，便直接闯入了仙神之间，不用法术，不用道法，直接动用体魄，以最快的速度，扫灭八方！
天龙体魄，几乎扫灭虚空！
他不施展法门，便是求一个快！
快得这些仙神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天龙扫尾，打得仙体崩溃，根骨断折，脏腑糜烂，只有道果仍然不灭。
只是仙体重创，道果虽有玄奇，法力虽然还在，但在这片刻之间，还是无力再战。
扫掉了十余位仙神之后，阵法再度溃散。
眼下再度变阵，或许变个二十四星镇海大阵，较为合适。
但庄冥可没有让他们结阵的念头，仍是继续扫杀。
这些仙神无不畏惧，纷纷退开，各自散过一方，阵法已经不能成型。
“青王！”
庄冥眸光闪烁，却发现青王见势不妙，倏忽动身，已经潜入虚空，准备遁逃而去。
这家伙极为难缠，平常时候，端着仙王的架子，紧要时候，可以自降身份，和其他铸鼎仙神联手，见势不妙也不顾姿态，狼狈而逃。
真要说来，能屈能伸能忍，这位仙王也着实不是可以轻视的人物。
但今日庄冥已下定决心，要将他灭在这里。
刹那之间，真龙之躯，划破苍穹。
真龙本身便有乘云驾雾的神通，加上聚圣山白圣君创造的九霄清云光，更添三分快捷，犹在青王之上。
“受死！”
庄冥伸爪一探，抓碎了虚空。
轰地一声！
青王便从虚空之中跌落出来，王冠掉落，披头散发，显得狼狈不堪。
还未等他再有驾驭遁光逃去的念头，便有一条龙尾，从天而落，粗壮万分，覆盖八方，遁逃不得。
轰然响动！
大地崩灭，万里塌陷！
青王被打入尘埃之中，法力受制！
“殿下！”
三十多尊仙神，均合围而来，试图援救青王。
然而庄冥摆尾一扫，便将这些仙神尽数扫开，龙威迸发，强悍无比。
“受死！”
庄冥蓦然张口，法力凝聚，蓄成剑意。
此乃聚圣山至高剑诀，白圣君击碎天门的那一剑！
一剑开万古！
然而这一剑，尚未出口！
青王身上，似有血气，直冲霄汉！
天穹骤然崩开！
那血气直指烈日！
那烈日之中，血气凝就！
刹那之间，天穹之上的烈阳，仿佛变成了一只眼睛！
照耀九天，俯瞰万世，漠然万分的一只眼睛！
庄冥倏地一震，真龙之躯骤然坠落。
无穷无尽的压力，仿佛一界之力，都镇压了下来！
那一只眼睛，渐渐生出不屑之意！
“大神通者……”
庄冥形体溃散，这具化身，近乎崩灭！
如此强大的力量，就算是他真身到此，全盛之时，都远远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仅一只眼眸，一道目光，便镇住了庄冥！
沉寂六万年的大神通者，第一次在诸天万界仙神！
这是诸天万界中，第一位显露出了行迹的大神通者！
尽管是一句化身，但庄冥依然感受到了陨落的悸动！
但就在那眼眸开合，大日焰火从天而将之际！
忽然听得一声叹息，苍老万分，虚弱至极。
“此子若亡，龙族灭绝。”
那苍老声音，似无处不在，幽幽说道：“祖龙，你借我剑意，暂退天眼罢。”
在所有人都思绪凝滞的时候，便又听得一声剑吟！
剑吟悠长，宛如龙吟，传遍坠灵域！
苍穹骤然分开！
天空裂作两半！
中间一道裂缝，宛如无比深邃的鸿沟！
那一只眼眸，刹那消散，内中血气崩毁，再度化作往常的烈日朝阳。
“……”
庄冥喘息未定，真龙之躯，依然伏在地上，抬起头来，只见天穹之上，多了一个老者。
那老者背影佝偻，手中提着一柄断剑，浑身颤动，似乎摇摇欲坠。
他缓缓转身过来，浑浊的眼眸看着庄冥，声音低弱，显得干涩，道：“青王具有苍天血脉，但当年未曾参与大劫，且看在老夫的面上，饶过青王一命罢。”
第一五四章 祖龙帝剑
这老者风烛残年，似油尽灯枯。
他手提着一柄断剑，缓缓从天上落下，似乎难以维持驾驭风云，而落在了地上。
无论是青王还是那些仙神，都露出茫然之色。
唯独庄冥，神色显得极为复杂。
柯天师！
庄冥曾在九宫之地的第六宫当中，见过柯天师晚年的残念。
而眼前这个老者的面貌与气机，与洞府之中那一缕残念，并无不同。
可在青王等人眼中，柯天师是上古时代极为杰出的一尊年轻仙神，他们只觉这老者极为面善，但却难以相信，这个气机微弱苍老到了极点的人物是柯天师。
“果然还活着……”
庄冥念了一声，目光却不禁落在了他手中的断剑之上。
那断剑宛如凡物，但刚才的剑意，裂开了天穹！
神物内敛！
此剑远在大德圣朝帝剑之上！
而让庄冥感到心中悸动的是，这剑上有一缕让他极为熟悉，倍感亲切，但有深受压制的威势。
龙威！
“老夫等你很久了。”
柯天师看着庄冥，笑了一声，这般说来，旋即目光扫过，看着那三十多位仙神，最终目光落在了塌陷的深渊之下。
青王就在那里，伤势惨重，但神智仍是清晰。
“青王殿下，天王殿当中的诸位仙王，你算是最淳朴的一位，今**出了你一缕血脉，余下之事便与你无关，老夫做主，饶你一命，带着你这些麾下徒众，离开坠灵域罢。”
“你是……柯天师？”青王声音极低，显得虚弱。
“是我。”柯天师说道：“你此去后，寻得洞天，闭关千年，不要再现世出来了，至于今日之事，万勿记恨，便在心中消去了罢，如若不然……老夫怕你还要遭劫。”
“本王自诞生以来，从未受此屈辱，此子……”青王咬牙切齿，甚为震怒。
“老夫不是在与你商量，是奉劝于你，如若不然，今日便是你陨落之时。”柯天师摆了摆手，看向那些仙神，说道：“将你们殿下，抬出坠灵域去，不得再来，否则老夫亲自斩尽了你们……今日之后，坠灵域外，你们是想寻他报仇，还是就此罢休，老夫不再理会。”
“好！”青王虽自恃身份，但却并不被身份所累，正如他可以屈尊联合麾下仙神，也可以毫不犹豫掉头就逃一样，此刻同样可以就此应下，自此离开，待日后恢复全盛修为，再来报复。
“……”
庄冥静静看着青王离去，没有多言。
这位柯天师，算是给了他一个面子，语气稍显和善，有求情之意，但庄冥知晓，这不是商量，而是柯天师已经决定的事情。
先前柯天师那一剑，斩了天眼，威势无穷，庄冥自问，真身到此，也同样无法抵御。
既然打不过，便也只好默认。
再者说，这位柯天师先前一剑，也算是解救了他。
饶青王一命，权且给柯天师一个颜面。
只是青王日后，恐成大患。
“他不会是大患。”
柯天师忽然笑了声，说道：“对你来说，以后他不值一提。”
庄冥神色平静，说道：“强大如他，除非我成就大神通者，否则还是没有资格轻视于他的，即便成为大神通者，想必也不能自在……大山压顶，即便他只是一缕尘埃，也极有可能在极大的压迫之中，成为压垮我的最后一点压力。”
柯天师略有讶色，旋即笑道：“你倒是看得透彻，只是对诸事是否考虑得太过恶劣？”
庄冥缓缓说道：“我一向谋事，都会考虑此事最艰难的局面该如何应对，正是因此，才有今日。”
柯天师略有赞赏，旋即又道：“你看来对老夫并不陌生，应是到了老夫当初留下的几处地方，见过老夫的残念。”
庄冥点头说道：“正是。”
柯天师又道：“你似乎对老夫还在世上，也并不意外。”
庄冥缓缓说道：“能够创造出太虚清气化龙篇的存在，自然非同俗物，世间仙神皆以为你步入晚年，已经难以自封，只有陨落一途……你这样的人物，冠绝万古，若说陨落，我不意外，若说还在，我一样不会意外。”
柯天师颇觉有趣，道：“冠绝万古，却陨落中途，为何不意外？”
庄冥淡淡道：“惊艳如白圣君，剑碎天门，也已经陨落，而所谓不朽不灭的大神通者，也都陨落在岁月长河之中，再有一个冠绝万古的奇才陨落，又有什么稀奇？”
柯天师闻言，似乎有些黯然，点头道：“你说得是。”
庄冥目光落在断剑之上，道：“只是有一点，我颇是意外。”
柯天师问道：“你很诧异，老夫并未化龙？”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不错。”
柯天师叹道：“你命数比老夫好，寻到了南域领主之子，以它血脉重生，补足太虚清气化龙篇的缺憾，可是老夫遍寻北域，只寻到了许多真龙残骸，将真龙的体魄尽数钻研透彻，才一点一点拼凑出了这太虚清气化龙篇，却无真龙血脉可以钻研……”
他看向庄冥，说道：“老夫至此，便是为寻祖龙，借祖龙残存之血脉，使老夫可以完善太虚清气化龙篇，然而祖龙已非祖龙。”
庄冥怔了下，有些不大理解柯天师口中，祖龙已非祖龙的意思。
旋即便见柯天师，缓缓抬起手中断剑。
他目光看着这一柄朴实无华的断剑，语气低沉。
“这就是祖龙。”
——
刹那之间。
在庄冥心中，似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终于明白，为何祖龙失陷，六十万年不曾现世，也没有任何陨落的征兆。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南域领主与洞庭龙君，会因此而震怒，从而有了南域领主叛变圣宫，甚至叛逆苍天的举动。
他同样明白了，为何诸位大神通者，如此忌惮，心生不安，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祖龙……被炼成了帝剑。”
柯天师叹道：“所以冥冥之中，影响整个坠灵域的，不是龙威，是剑意……泯灭一切的剑意，让这里寸草不生，从而生灵绝迹，如非此剑已然折断，便只有大神通者，才可以进入这片地界当中。”
第一五五章 太虚清气化龙篇的本质!
坠灵域深处。
柯天师取出一本簿册，交给了庄冥。
庄冥接过簿册，只见上面记载的，是太虚清气化龙篇，从无到有，一点一滴，一丝一毫的进展。
上古大劫之后，柯天师沉寂百年，苦思重开天门之法，重获自身道果。
百年无果，灵光一闪，欲借上古神兽之身，避开天门大道，自成大道于身，重新修行。
然而神兽灭绝，龙族消亡。
他思前想后，意欲创造龙族！
从此，柯天师走上了钻研上古龙族的道路。
前后耗费八百年岁月，追寻太古神龙之痕迹。
真龙已被灭绝，他寻到的，无非是残骸而已。
正是这些残骸，让他一点一滴，将龙族的构造，尽数剖析清楚。
除此之外，他解剖无穷具有龙族微弱血脉的蛇类，擒拿数万蛟龙。
八百年间，得龙骨，取龙筋，寻枯石之龙肉，解龙鳞之痕迹。
为此，不惜强取豪夺，杀人取宝，驱人探路，拿人填阵，寻到自身想要的一切。
“老夫走过世间无数地方，见过无数龙族残骸，解剖了无数蛟龙妖蛇，终于摸清了龙身的构造。”
柯天师缓缓说道：“五行生万物，世间一切，皆以五行而生，不同的物事，只是五行之气的构造排列有所不同……关于这一点，老夫是寻到了一物，此物坚如金刚，但其本身材质，竟与黑炭相同，只因构造排列不同，故而成为不同的物质。”
他看着庄冥，说道：“正是因此，老夫推演此法，在清晰知晓龙族体魄构造之后，将一缕气息，按龙族体魄排列，借世间万物增益壮大，得以功成，唯独缺欠龙族血脉，有形无神。”
龙族血脉，蕴藏大道。
世间真龙，均已死绝，只有尸骸，而无活血。
正是因此，柯天师钻研的太虚清气化龙篇，到了最后一步，有形无神。
他心生绝望，本欲毁去，又不忍八百年心血尽毁，才留于后人。
“老夫本以为，此法完善的唯一机会，在于此处，但也未有料到，南域领主老谋深算，竟然效仿大殿元君，借永恒公主之阵，福泽后裔，将幼子封藏其中，但它再是老谋深算，也没有料到，血脉落在了你的身上……”
柯天师说道：“不过，那毕竟是幼龙，受得局限，连南域领主与洞庭龙君，都没能跨过这最后一步，正是因此，想要成为大神通者，你还须在祖龙身上下手。”
庄冥看着这柄断剑，低声说道：“还有希望？”
柯天师无奈说道：“老夫当年至此，祖龙残念未灭，认定老夫屠戮蛟龙甚多，沾染龙族业障……最后老夫无奈，告知于它，龙族已灭，只有老夫创造一法，才能重现龙族，因而它以最后残念，助老夫自封，才活到了今日，直到有一日，见得一袭白衣，以命为剑，携魔尊一身大道，击碎天门，才真正苏醒。”
庄冥没有继续开口，依然看着柯天师。
柯天师出声说道：“这是有剑柄的一端，尚可操纵，亦可收敛，但在前方，便是剑尖那一截的断刃，锋芒毕露……覆盖坠灵域的，就是这一截剑刃，这些年间，是老夫将手里这一截断剑，安放在那里，以剑柄之势，勉强收拢剑刃锋芒，否则……仙神至此，也要顷刻之间，被凌厉剑意所灭。”
庄冥说道：“祖龙已被炼成帝剑，所以你没能完善太虚清气化龙篇，那么晚辈的前路，又该如何？”
柯天师将这半截帝剑，放在身前，说道：“你如能炼化此剑，便可以接近那一截断刃，尝试收取，一旦功成，你便有资格，借助此剑，直达大神通者的层次！但是，希望渺茫，你恐怕难以炼化，只能尝试……”
庄冥微微闭目，看着这半截帝剑，心中微微一动。
即便能够炼化，也只是断作两截的剑。
但如能炼入大德圣朝的帝剑当中，合而为一，或有妙用。
可是这其中最大的弊端，便是一旦事败，大德圣朝帝剑被毁，他自身必遭重创，甚至陨落，而影响到整个大德圣朝的存亡。
“老夫也不强求，只不过，你已经是唯一的龙族。”
柯天师说道：“龙族已经灭绝，你虽然是创造出来的真龙，但终究是龙族唯一仅存的血脉，是唯一有可能炼化祖龙帝剑的存在……可惜的是，祖龙残念都已泯灭，如若不然，它念头还在，或许会主动受你炼化。”
庄冥停顿了下，才道：“晚辈须得考虑一番。”
他深深看了柯天师一眼。
柯天师的话，能尽信否？
他不知道，但未有唯一可以断定的是，柯天师并未对他真正坦诚。
先前一番话，或许不是假的，但至少还有所隐瞒。
——
洞庭龙君仙府当中。
庄冥离开书房，重新来到了大殿。
金龙已经挣脱拘神禁术的束缚，但受限于洞庭龙君生前留下的桎梏，它也只在大殿之上。
“洞庭龙君陨落之前，最大的遗憾，便是祖龙罢？”
庄冥看着金龙，说道：“他想要寻到祖龙？”
金龙微微沉默，旋即口吐人言，低沉道：“你寻到了？”
庄冥点头说道：“就在这座虚空通道所在的地方，祖龙当年应该就在那里，洞庭龙君或许也已经知晓。”
金龙出声说道：“如今呢？”
庄冥默然片刻，才道：“祖龙被炼成了帝剑。”
金龙眼神变幻，但终究沉寂了下来，片刻后才道：“单凭这一点消息，不能算是通过洞庭龙君的考验。”
庄冥继续说道：“大神通者，战至坠灵域，祖龙帝剑已毁，但是断剑还在，我会尝试炼化断剑，将之取回……若是如此，可算么？”
金龙沉寂半晌，叹道：“洞庭龙君设下的考验，是寻得祖龙，但在它心中，祖龙不死不灭……”
庄冥微微点头，他知道洞庭龙君陨落于圣王之前，而圣王是上古大劫之中，唯一一个显露出陨落异象的，所以在洞庭龙君的认知当中，大神通者不朽不灭，祖龙便也不朽不灭。
“祖龙若已是这般境地……”
金龙抬起头来，眼眸灼灼，看着庄冥，道：“你能炼化帝剑，便是祖龙之主，那么诸天万界，凡龙族之属，鳞长之类，以你为尊，你便是新的祖龙！纵然洞庭龙君在世，也定要臣服！”
第一五六章 炼化祖龙帝剑!
龙族始祖，乃是上古龙族血脉的源头。
如今世间蛟蛇，鱼虾龟鳖之流，凡有少许龙族微薄血脉，皆以此自豪，傲视他族。
如祖龙归来，便是神兽之祖。
而今祖龙被炼为帝剑，此剑断折，祖龙陨落，如庄冥仍能炼化祖龙帝剑，他便如同凌驾于祖龙之上，成为龙族至高无上的存在。
不单如此，而今上古神兽皆灭，龙族始祖即为神兽之祖。
正是因此，大渊妖族在道宫的威胁之下，才与庄冥联合，定下了这一场洞玄仙庭湖的考验，如若庄冥成为洞庭龙君的传承者，以唯一神兽的身份，可震慑万族，收服八方，成为妖族之祖！
凡有神兽血脉者，皆以大德圣朝龙君庄冥为尊！
“若能炼化祖龙帝剑，才算通过洞庭龙君考验？”
“可如能炼化祖龙帝剑，即便洞庭龙君在世，也许以我为尊。”
“也即是说，洞庭龙君所谓的传承，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祖龙的行踪……”
庄冥笑着说道：“洞庭龙君，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金龙低沉说道：“再能算计，不也陨落了？”
庄冥微微点头，他如今本领确实不低，仗着整个大德圣朝的威势，甚至不会逊色于当年的洞庭龙君，但洞庭龙君不也陨落了？
这位洞玄仙庭湖之主，甚至在大劫之初便陨落了。
根据书房之中获悉的消息，以及从柯天师口中得悉的消息，他略加推算，隐隐有了些许线索。
洞庭龙君与南域领主，或可凭借龙族血脉，影响祖龙帝剑，从而对大神通者之战，造成影响……那时候持祖龙帝剑的，必是所谓苍天，避免祖龙帝剑遭受影响，提前命天师府诛杀洞庭龙君？
但从南域领主方面来看，似乎圣王一脉失算了，从而让圣宫覆灭，让南域领主封住了虚空通道，尽管后来南域领主陨落……可是从祖龙帝剑断折来看，当年还是造成了影响的。
“苍天虽不知是何等存在，但地位凌驾于大神通者之上，想必本领也凌驾于大神通者之上，手持一柄用大神通者炼制而成的祖龙帝剑，本该横扫九天十地。”
“圣王如忠于苍天，便会拦住一位大神通者。”
“西域太华宫主，似乎与道宫之主联手。”
“这么说来，圣王拦下了其中一位，而单凭道宫之主，如何抵御手执祖龙帝剑的苍天？”
“那个时候，南天神将是否已经陨落了？或者他也参与其中，抵御苍天？”
“还有大殿元君，按道理说，他是苍天之子，也是大神通者，足以拦下南天神将或者道宫之主。”
“可是上古的大劫，似乎两败俱伤，没有胜者。”
“如此说来，上古时代的阵营，其实还不明显？”
庄冥心中思索，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苍天占尽了优势。
除非当年阵营还有改变！
诸位大神通者，因祖龙一事，皆感兔死狐悲，从而埋下了大劫的种子。
如此，圣王真就忠于苍天？
甚至那位大殿元君，真就父慈子孝？
若圣王也叛了？若大殿元君也叛了？
那么……天荒道宫、东洲圣宫、西域太华宫、南天神将府、天王殿、合力弑天？
——
北域天界，坠灵域。
庄冥接过了这一柄断剑。
他乃是唯一的真龙，而这柄断剑是祖龙半截残躯。
内中隐隐藏着极大的奥妙。
这是龙族唯一的大神通者。
就连南域领主与洞庭龙君，都蹉跎百万年，无法成就大神通者，足见这一步，何等艰难！
亿万年光景，诸天万界，神入玄元紫府，得成大道归流，而入大神通者层次的，寥寥几位而已！
只有钻研祖龙这位大神通者，才能寻到龙族晋升大神通者的道路。
“当年南域领主与洞庭龙君决裂，二者乃是为了争夺龙族领袖的地位，而这个地位……便关系着大神通者的诞生？”
“各方大神通者，各掌一域。”
“天荒有道宫、西域有太华宫、东洲有圣宫、南天界则有南天神将府，即便是大殿元君也创立了天王殿！”
“他们走的是什么道路？”
庄冥微微皱眉，心中思索。
——
半月之后。
庄冥尝试炼化断剑，但极为艰难。
祖龙虽然陨落，但终究还是祖龙。
庄冥虽是唯一的龙族，但终究是祖龙的血脉后裔。
后辈血裔，妄图炼化先祖，可谓大逆不道。
凭借他这一身龙族血脉，就想炼化龙族至高无上的血脉，显然也不容易。
至于柯天师，似乎已经无意指点，比庄冥还要刻苦闭关，因为他也是铸鼎之上的仙神，想要尽早绕过大道之上的天门碎片，将一身道果本领取回，恢复全盛之时。
“还是无果。”
庄冥微微皱眉，心道：“难道要我真身到此？”
他这般想着，略有无奈，遥望远方。
永恒公主麾下的女仙，还在观望。
庄冥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此地。
那女仙不知何意，还是退了出去。
“其实你就是把她带过来也无妨。”
柯天师不知何时，已经出关，淡淡说来，道：“你小子倒真是傲气，老夫等你主动求学，你至今毫无表示，莫不是认定了老夫看不过去？”
庄冥笑着说道：“前辈这是何意，我分明是不敢打扰前辈闭关。”
柯天师轻哼一声，拂袖说道：“你是仅存的龙族，若祖龙活着，也须对你万分看重……或许它本身不灭，便不会允许你炼化祖龙帝剑，但它已经死了。”
说完之后，柯天师转身而去，再度闭关，似乎不再理会。
庄冥稍微沉吟，看着这柄断剑，低声道：“已经死了。”
祖龙已经死了，剑已经断了。
剑刃锋芒，还剩半截。
但剑已经成了死物，不会再主动伤人。
所以这剑，也就不会再反噬。
庄冥一直以来，小心谨慎，恐遭此剑反噬，但这一刻，便被柯天师点破了其中的关键。
——
地底之下。
柯天师咕哝道：“倒是个聪慧的性子，无奈过度谨慎，凡事不敢冒险，也不敢强行一试……倒也不想想，只是死物而已，只要不是自己拿剑抹脖子，还能弄死你么？”
这道理他早就懂了，无奈自身既不是苍天一脉，也不是龙族血脉，没有资格炼化此剑。
第一五七章 龙族之祖!
北域天界，坠灵域中。
两月之后，龙吟万里。
庄冥手执祖龙帝剑，眼神之中，添了几分凌厉之色。
具有此剑，他战力至少增添三倍，凡是剑诀，威势更添十倍之盛！
这还仅是断剑而已！
这还是祖龙陨落之后，再无剑中真灵的缘故！
“我已经是大神通者之下，达到了最巅峰的层次，仗着此剑，战力倍增，是否真能与大神通者较量一二？”
“当年祖龙真灵尚在，此剑未断，完整之时，该有多么强盛？”
“说来也是，如祖龙真灵尚在，我强行炼化此剑，必受反噬，恐怕……不是我炼化此剑，而是此剑炼化于我，从此之后，我变成此剑的傀儡，形同剑奴。”
“至于祖龙，能借我龙族躯体而重生，掌握它本身祖龙帝剑。”
庄冥这般念着，尽管他如今已成龙族，这般想法对祖龙极为不敬，但真要说来，祖龙陨落对他本身来说，其实并非坏事。
而就在他炼化祖龙帝剑的时候，柯天师也现身出来。
“很好。”柯天师眼神中，略有几分羡慕。
“多谢前辈指点。”庄冥这般说来，此刻也终于明白当时柯天师持剑斩去那一只天眼时，具有怎样强大的力量。
“此剑足以让你本领增添数倍，观你气息极为强盛，不亚于当年的洞庭龙君，但即便是洞庭龙君来此，手执此断剑，可本领比起大神通者，还是弱了许多。”柯天师淡淡说道：“铸鼎的仙神，与真玄九印之间的差距，如天壤之别，如云泥之分，有仙凡之隔……但是大神通者，与其之下的仙神，差距比你想象之中更大，你虽然是强大到了极点，仗着此剑，足以横行万界，但还是不足以与大神通者一战的。”
“这……”庄冥心中微凛，他早知大神通者，乃是仙神之中的至高境界，极为强大，但未曾想到，其中差距，竟然如此巨大。
“想要与大神通者一战，须得连剑刃也炼化。”柯天师出声说道：“祖龙本是大神通者，如今真灵陨灭，但是剑身还在，你若能炼化此剑，凭借你本身的修为，加上此剑助益，堪能与大神通者抗衡，至少……大神通者来犯，可以自保。”
“自保？”庄冥微微沉吟。
“只是老夫推算而已。”柯天师说道：“灭了真灵的祖龙帝剑，固然还是强大，但你持此剑，也竟能抗衡而已，但还有一点，剑已经断了，你须得修复……若不修复，还是不足以抗衡大神通者的。”
“如何修复？”庄冥问道。
“这不是老夫的强项。”柯天师摊手道：“但你还要将另一截断刃炼化完毕才成，可老夫须得与你说，那一截断刃是剑尖之处，没有剑柄供你掌握，而锋芒要比你手中这后半截断剑，显得更为凌厉，老夫这些年都不敢临近……”
“也即是说，那一截断刃，若强行炼化，一个不好，可能真会伤及自身？”庄冥说道。
“不错，你炼化这后半截时，手执剑柄，得以掌握，只要不是自家想不开抹脖子，就不至于反噬自身。”柯天师说道：“那半截剑刃，纯粹是锋芒，须得小心谨慎，你若强行炼化，锋芒足以割裂你的法力，你若强行掌握，锋芒便会切开你的龙爪……甚至，你炼化之时，镇压不住锋芒，就会溢散，极有可能会让你陨落当场。”
“这……”庄冥眉宇微皱。
“你仔细斟酌罢。”柯天师无奈说道：“你如能炼化此剑，本领倍增。”
“那天师呢？”庄冥忽然说来，道：“您老不是守护者，不至于在此等候，守我到来。”
“……”柯天师抬起头来，忽然笑道：“还真是个机灵的，你说得不错，老夫确有想法，当年到此，没有料到祖龙残念尚在，纵然老夫万般谋划，也敌不过大神通者一缕残念”
“所以呢？”庄冥问道。
“所以老夫体内，有一缕剑气。”柯天师说道：“这一缕剑气，也让老夫刚才得以勉强施展此剑，但却不足以借这一缕剑气来炼化此剑。”
“剑气就是束缚？”庄冥道。
“不错。”柯天师说道：“剑气加身，老夫处处受制，只能应承当年与祖龙的承诺，振兴龙族……你若能炼化此剑，成为剑主，只须一念之间，便可收取剑气，还老夫自由！”
“天师信我？”庄冥笑着道：“真不怕晚辈出尔反尔，强行将前辈留下，为我效力？”
“你不会，更不敢。”柯天师缓缓说道：“这一道剑气是当年祖龙留下的，以大神通者的造诣施展，而当你炼化此剑，这一缕剑气归你操纵，便失去了属于祖龙的印记……你压不住老夫的。”
“哦？”庄冥眉宇一挑。
“你也不必忌惮老夫。”柯天师抬了抬手，无奈道：“你若炼化此剑，老夫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也不用考虑威胁老夫，因为这一剑让你的剑诀，威势倍增，可是……老夫跑得比你快。”
“好。”庄冥笑道：“如此，便请天师教我。”
“也罢。”柯天师说道：“你好歹算老夫半个弟子，受得老夫真传，再传你一些法门也无妨……实话实说，老夫这些年间，虽然大多沉眠，但也不是束手待毙，还是考虑过如何炼化此剑的，但是……”
“但是如何？”
“苍天炼制此剑时，用了苍天血脉，而祖龙本身是龙族血脉，如今有资格炼化此剑的，只有这两种血脉的后人……”柯天师叹道：“老夫虽有奇思妙想，但是苍天所炼的帝剑，以祖龙为根基，如天地的道理，老夫也破解不得。”
天地大道，如水往低处流，皆是定理。
以柯天师的本领，可以让山河倒转，江河逆流。
但是无法逆转依附在此剑之上的道理！
“来罢，老夫传你炼化之法，但是此法仍然具有危险，一个不慎，剑刃还是会取你性命。”
柯天师说道：“另外，你炼化此剑，必成龙族之祖，但也定成苍天一脉的死敌……因为你夺了苍天一脉的剑！”
第一五八章 大德圣朝的方向
坠灵域至深处。
这里不再只是一片荒芜。
这里有一片祭台，只是倾塌而残缺，已成废墟。
尽管如此，单凭眼前废墟的一角，庄冥依然可以想象出当年这座祭坛的辉煌景象。
“这里原是供奉祖龙帝剑的法域。”
柯天师淡淡说道：“祖龙被炼制成剑之后，真灵不灭，难以操纵，故而以祭坛压制，从而炼化……”
庄冥心中微动，想必当年洞庭龙君，已经察觉到了端倪，所以虚空通道的终点便在此处。
而柯天师又缓缓说道：“昔年大神通者之战掀起，后来战至此处，是因为此处有祖龙帝剑……苍天意欲彻底动用此剑，然而大神通者阻拦，在此一战，波及亿万里。”
庄冥看着断剑，微微皱眉。
柯天师继续说来，道：“这剑是受道尊和太华宫主，联手合击而断，但其中极为重要的一点，便是因为南域领主。”
庄冥说道：“南域领主乃是大神通者以下，最为绝顶的龙族血脉，它影响到了祖龙？”
柯天师点头说道：“若深究来讲，断去此剑的不是道尊与太华宫主，而是祖龙本身。”
作为天地之间诞生的第一头神兽，真龙一族的始祖，受尽万界生灵尊崇的大神通者，祖龙足有祖龙的尊严。
被炼为帝剑，受得掌控，任凭仇敌驱使，对它而言，或许比陨落更为屈辱。
所以在南域领主的影响之下，祖龙恢复本身灵智后的选择，便是借两位大神通者之力，主动去迎，折断此剑，从而自绝。
也正是因此，祖龙真灵泯灭之后，庄冥才有希望炼化这祖龙帝剑。
只是，此次炼化，极为凶险。
即便冒险炼化功成，也须得将此剑修复，才能与大神通者一战。
有了抗衡大神通者的力量，大德圣朝才算真正有了自保之力。
否则，无论如今大德圣朝何等风光，无论如今庄冥何等强势，也只是外强中干，在诸般仙神眼中固然强大万分，但在大神通者眼中，依然是不堪一击。
——
天荒，洞玄仙庭湖。
庄冥真身到此，进入了洞庭龙君仙府当中，但这一次，不是为了洞庭龙君的考验，而是上古时代的秘辛。
“这一次，龙君应该有很大的把握。”柳河沉吟说道：“若化身没有把握，真身到此应是为了亲自通过洞庭龙君的考验，但此次真身到来，是为奎木狼口中的秘辛，也即是说……龙君认为，化身足以通过洞庭龙君的考验。”
“老柳开窍了。”岳廷笑呵呵道：“我早就知晓了。”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刘越轩缓缓说道：“慑服洞玄仙庭湖，是我们的事，待龙君归来，便可名正言顺，这里用不着你了。”
“……”岳廷脸色一僵。
“你对大渊相对熟悉，便与你兄长岳阳，还有三先生，去大渊走一趟。”刘越轩说道：“龙君一旦通过考验，名正言顺接掌洞玄仙庭湖，你便可以跟大渊的妖神们接洽。”
“他们不见得会服。”岳阳沉声说道：“虽说早先是以洞玄仙庭湖为考验，一旦通过，天荒妖族，皆臣服我大德圣朝，但妖类狡诈，未必守信，或要出尔反尔，除此之外……当初定下洞玄仙庭湖的考验，大渊妖神们也并非铁板一块，而是有许多争议，否则也不至于封禁大渊。”
“不错。”刘越轩说道：“它们或许只是借我等之手，牵制道宫，甚至想要借刀杀人，却没有料到，我们轻而易举接掌洞玄仙庭湖，接下来龙君庄冥真正成为洞庭龙君，未必是他们真正想要见到的，先前的承诺，临时反口，也不意外，所以才要你们一同前往。”
“何意？”岳阳眉宇一扬，问道。
“借机探明大渊地势。”刘越轩说道：“如大渊不服，我等率洞玄仙庭湖妖类大军，镇压它们！目前我已经得龙君首领，暗调大德圣朝军队，分批而来，暗中潜伏，到时候混入洞玄仙庭湖军中，在道宫反应过来之前，镇压大渊……镇压之后，可藏军于大渊之内。”
“镇压大渊之后，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干掉齐王，摧毁道宫，统御天荒？”岳廷兴奋道。
“还不是时候。”刘越轩沉吟说道：“具体还要等庄冥归来，才好定夺，但目前局面来看，攻打天荒反而不利，最好是打了天南界……”
“大楚王朝？”柳河立时明朗，当下问道。
“不错。”刘越轩说道：“齐王身份太高，只享受道宫权柄，但天荒乱象纷呈，他却并不想要尽早镇压，只想着日后修为恢复，地位再临巅峰，各方都必要臣服他这苍天血脉，短期来说，道宫只是镇守天荒，与各地妖族纠缠，不足为虑。但是大楚王朝，日渐壮大，那楚帝身在天南界，没有收到大德圣朝的阻碍，日渐强盛……”
“但龙君说过，大楚王朝背后，有更深的存在。”岳阳这般说道。
“来不及了。”刘越轩说道：“刚才天机混乱，我以大衍算经，获悉万界变化，极有可能是大神通者提早现世……如今只有两条路，要么固守，要么扩张，但若固守，凭如今的大德圣朝，仍抵御不住大神通者，只有扩张疆域，大德圣朝才能更加强大，龙君庄冥才能变强，我等才能合力抵御大神通者，眼下要扩张疆土，目前最好的攻打方向，就是大楚王朝。”
“事关重大，万一……”柳河稍有迟疑。
“先准备好收服大渊妖族的诸般事宜，其他大事容后再议。”刘越轩说道：“至于攻打道宫还是攻打大德圣朝，都是涉及国本根基的大战，甚至关乎大德圣朝的兴衰存亡，只有作为大德龙君的庄冥，才有资格决断此事。”
“如此……”岳阳说道：“便由我们，先去大渊探上一探。”
“永恒公主在大渊之中，也埋下了种子。”刘越轩说道：“岳廷知晓其中一位，也算内应，如今在大渊妖族之中，地位不低，可以助你等成事。”
第一五九章 剑阁法域
北域天界，坠灵域，中心之处。
这里便是原先法域所在，祖龙帝剑断折之后，剑尖一截断刃，落于此处，从而锋芒外显，覆灭亿万里，将这片地界化作了死地，仙神也难以临近。
庄冥手执剑柄，以炼化的另一截断剑，临近剑尖断刃之处，倍感心悸。
这不是龙威，这是剑威！
至于柯天师，已在万里之外，未敢临近。
当年断剑，分落两处，柯天师仅仅是临近了剑柄一截断刃，凭借他的本领，可以勉强握住这柄断剑，但他无法炼化断刃，也就无法临近剑尖那一截断刃。
如今后半截断刃，掌握在庄冥手中，柯天师赤手空拳，没有了剑柄的护持，更是难以临近。
纵然才学旷世，但此剑乃是以祖龙炼制，苍天的手笔，便是柯天师，修为不足，也无能为力，只能观望。
“此剑……”
庄冥手执断剑，逐步往前，呼吸渐渐凝滞。
眼前这毫无掩饰的剑威，比之于他手中具有剑柄的这一截，要锋锐百倍不止。
至于洞庭龙君设下的威势，相较之下，便微不足道了。
他缓缓往前，只觉浑身上下，皆受无数锋芒，不断刺入体内，举步艰难。
临近剑刃尚且如此，要炼化此剑，不知多么艰难。
庄冥微微咬牙，早有预料，甚至作好了这一具化身消亡的准备。
——
“还是不易。”
柯天师微微皱眉，心道：“祖龙陨落，残存帝剑之躯，失去了骄傲的真灵，对庄冥来说，反而有了炼化的资格，但也正是因此……祖龙陨落，剑威释放，毫无掩饰，他根本抵御不住，就算有这剑柄的半截，似乎也无法让他承受得住。”
此时此刻，就连柯天师，心中都不免有了几分忧虑。
临近剑刃便如此艰难，要炼化剑刃，又该何等不易？
——
坠灵域外。
青王狼狈不堪。
他心中暗生杀机，意欲将麾下仙神屠灭，从而遮掩今日之不堪。
但如今人手正缺，便也只得作罢。
“那一剑……”
青王咬牙切齿，他体内血脉，附于烈阳，形成天眼，本足以斩杀那头天龙，但柯天师出了一剑，竟然斩碎天眼。
如今体内血脉稀薄，天王殿诸位仙王之中，只怕属他最弱。
但那一剑，着实强得可怕！
莫说如今天门碎片限制法力，就算是柯天师全盛之时，也无法抗衡天眼！
问题出在他手中那半截断剑之上！
“此剑……”
青王脸色变幻，他隐约猜出这一剑的来历。
当年天师府奉命修造剑阁法域，列方圆六万百里为界。
他并不知道这一剑的本质是什么，但他知晓这一剑，乃是苍天亲自锻造，堪称古往今来第一利器！
当年大神通者之战，之所以波及此处，实则便是要准备请动此剑，而诸位大神通者合力阻拦，才战至此处，毁灭八方！
但他没有料到，这一剑竟然断了。
“柯天师未死，他是在炼化此剑？”
“但为何他未有驱走那头天龙？”
“后半截断剑已经炼化，前半截断剑呢？”
“若彻底炼化此剑，甚至得以修复，该有多么强大？”
青王心中意动，更是万分痛恨，他乃是苍天之子，亦是目前北域天界之中，现身出来的唯一仙王，他才是目前唯一有资格炼化此剑的人物！
只有他来炼化此剑，才算是名正言顺！
“逆贼！”
——
剑阁法域，残缺祭台。
百余里路，庄冥走了半月有余。
对于他这等修为的仙神而言，便是百万里，也不过近在眼前，可是剑威之下，举步艰难。
“终于……”
庄冥已经化身为天龙，右爪掌握剑柄，握着半截断剑。
而他的左爪，微微前探。
然而未临十丈之内，鳞甲倏忽裂开。
剑锋锐利，已经足以切开龙鳞。
他暗叹一声，收回左爪，右爪握着剑柄，将断剑探去，去触及断刃裂口，试图合并。
而他的法力，以柯天师传授的炼化秘法，不断灌注于其中，通过已经炼化的半截断剑，于断刃口处，去侵蚀那剑尖的一截。
他的法力，渗入其中，尝试连接。
只有剑柄，才能护住自身。
正是因此，他的法力，可以轻易进入剑刃当中。
可随着他的法力进入剑刃当中，那剑刃内的锋芒，同样顺着断裂口，往回流转，锋芒森然。
顷刻之间，庄冥掌握剑柄的龙爪，鳞甲崩开，鲜血淋漓。
但见锋芒不断侵蚀，朝着自身各处流转。
剑威锋芒，每过一处，便覆灭一切生机，鳞甲破碎，血肉糜烂，法力破散。
尽管这是化身，但仍然是以庄冥真身分化而出，并非上元分神化念之术的虚影。
“快承受不住了。”
庄冥心中这般念着，自觉吃力。
如若真身到此，或可坚持更久，但如今已接近极限。
而就在这时，他便听得柯天师的声音，骤然响起！
“悟！”
祖龙帝剑的锋芒，无处不在，无物不灭。
就算是声音，哪怕蕴藏了法力，临近庄冥周边，竟然也被剑威冲击得支离破碎，也好在柯天师传音之法非同寻常，才勉强让庄冥听得清晰。
悟？
庄冥心中一震，福灵心至，不再抵御剑威，而是感悟剑威。
这剑威的本质是龙威，这帝剑的本质是祖龙。
他这一次炼化，不是要强行抵御反噬而炼化，应是感悟祖龙残存的诸般玄妙，悟出属于大神通者的玄奇之处。
只要悟得玄奇，哪怕炼化不了前半截断刃，对庄冥而言，也是获益无穷，至少……他能对通往大神通者的道路，有更加深刻并清晰的认知。
——
柯天师勉强道出这一句，便即退后。
但下一刻，他便见庄冥的气机，有了改变，不再是对抗剑威，而是与剑威纠缠，甚至尝试渗入其中，合而为一。
“好高的悟性。”
柯天师露出赞赏之色，心道：“难怪能修成太虚清气化龙篇，此子悟性之高，极为少见，只稍作点拨，知了方向，他便明晰了具体的道路……”
如此下去，只要这庄冥还能继续撑住，半日之内，或可炼化。
第一六零章 图穷匕见!
倏忽之间，气冲九霄！
割裂苍穹，直击霄汉！
虚空为之破碎，剑锋凛凛，凶厉万分！
“成了！”
庄冥眼神一亮。
他伸手摊开，那剑尖处的半截断刃，平躺在他的手中，剑脊温热。
而两侧锋芒，即便是他如今炼化此剑，也不敢轻易触及。
只见他右爪握着剑柄，左爪平躺着半截剑刃。
无尽的凌厉威势，凛然而生。
“接下来，需要寻得方法，将之重新炼化，合而为一。”
庄冥这般想着，但却又颇为苦恼。
祖龙帝剑，乃是苍天亲制，以大神通者为根基，放眼如今诸天万界，谁有这样的造诣，能够重新炼制此剑？
就算勉强炼化此剑，又怎能与当年之时相提并论？
他这般念着，法力源源不断，灌注于剑中，彻底覆盖剑身内外，全然受他掌控。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在庄冥背后，便有大笑声起。
庄冥没有意外，缓缓转身。
身后的柯天师，气机逐渐拔升。
“终于脱困了。”
柯天师语气复杂，感慨说道。
庄冥静静看着他，说道：“你终究还是骗了我。”
柯天师笑着说道：“你虽是本座功法的传承者，但此前本座与你素不相识，如何能尽信于你？”
庄冥看着他身上剑气消散，轻出口气。
柯天师曾说，等他炼化此剑，再帮忙解去其体内的剑气。
但此时此刻，在庄冥炼化祖龙帝剑之后，柯天师便自行摆脱了剑气的束缚。
“这剑气是祖龙留下的，而你造诣不足。”
柯天师说道：“你彻底炼化了此剑，如今此剑只是祖龙躯体，而无原先真灵痕迹，彻底由你掌控……留于本座体内的剑气，出自于帝剑，原是按照祖龙之法在运转，如今帝剑被你炼化，便是你的剑气，但你终究不是大神通者，没有祖龙的造诣，困不住本座。”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果真是老谋深算。”
柯天师平淡道：“太虚清气化龙篇，源自于老夫，有何弱点也只有老夫知晓，而你先前炼化祖龙帝剑的秘法也出自于老夫，同样留下了弊端……今日，祖龙帝剑归于老夫，你这龙身也归于老夫了。”
他脱去了剑气的制衡，再也没有掩饰他的高傲。
作为天师府最年轻的天师，作为大劫之后最活跃的仙神，作为创造出太虚清气化龙篇的存在，他有足够的本领与自信，傲视万古。
庄冥固然强大，但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仗着他的法门，在后世之间展露锋芒。
后辈终究是后辈。
“前辈于我而言，也算授业恩师，本以为这几日间，你再传法门，也算师徒和睦。”
庄冥未觉意外，只是也无惊惶，叹息说道：“今日图穷匕见，破师徒和睦之状，也算决裂，实则在我心中，不免几分遗憾。”
庄冥心中确实遗憾，此人修为在上古仙神之中，或许并非极高，但是天资悟性，诸般才情，皆令人惊叹，假以时日，岁月积淀，这位柯天师同样是前程无限。
能够创造出太虚清气化龙篇的人物，也让庄冥心中怀着极大的敬意。
无形之间，授业之恩，也让庄冥心中有着许多感激之念。
若柯天师没有撕破最后的颜面，庄冥仍愿尊他为长辈，以礼相待。
但今日柯天师彻底撕破颜面，庄冥倒也并不意外，只是不免心头有些惋惜。
——
“不必遗憾。”柯天师淡淡说道：“你我之间，有师徒之缘，亦有师徒之实，但无师徒之情，本座对你有授业之恩，今日你便还了。”
“还恩自有其他的方法。”庄冥轻笑道：“但前辈挟恩图报，甚至要夺我造化，如此强取，我也不能束手待毙……今日前辈若要动强，便斗一斗罢！”
“你倒是好大的口气。”柯天师缓缓说道。
“前辈如今法力还是受限于天门碎片的。”庄冥神色冷淡，说道：“你没有龙身，仙家道果受阻，纵有本领，也只是以铸鼎巅峰法力施展，今日我倒是想知道，前辈凭什么从我庄冥手中夺去这一番造化？就凭你创造了我所学的法门？可是前辈应当知晓，铸剑师的剑术，不见得就要高于剑客……”
“若是如此，你未免太低估本座了。”
柯天师抬起手来，说道：“太虚清气化龙篇源自于我，炼化祖龙帝剑的法门也源自于我，你一身本领皆在我掌握之中！”
——
剑气之威，覆盖整个坠灵域。
庄冥手中两截断刃，未能合一，尤其是左边这一截剑尖的锋芒，还要顾忌伤及自身，但是威势一发，已是凌厉无穷，虚空凌乱，近乎破散。
他化身天龙，虽非真身，但气息相近。
柯天师双手一合，喝道：“起！”
坠灵域下，万丈地底，一道又一道光芒，冲霄而上。
大地崩灭，岩土化作灰烬。
唯独光芒凛凛，共三百六十五道光束，宛如撑天之柱，围困此处。
“此阵如何？”
柯天师淡淡说道：“你若去过本座留下的洞府，应是对阵法一道，稍微有所了解，而此阵乃是本座自创，专门用以克制龙族……阵基乃是苍天之手笔，当年剑阁法域用来炼化祖龙真灵，如今虽然剑阁破灭，残阵还在，正好克制残剑，如今本座借苍天之力，抹去帝剑之威，再借此阵，束缚天龙之躯。”
他看着阵中的天龙，缓缓说道：“今日便是本座束手旁观，你也破不去此阵！”
但见三百六十五道光束，缓缓合拢，将天龙困在当中。
帝剑颤动，竟难以操纵。
柯天师虽然法力受限，本领难以尽数发挥，然而他早有准备，勾连大阵，强盛无比。
这便是他的底气！
作为上古时代年轻一辈仙神当中，最为出色的存在，他自然不会莽撞行事。
这一日，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镇压此龙，夺取造化！
然而就在这时，内中天龙，忽然一颤，旋即抬起龙首，眼眸闪烁。
“前辈是否觉得，能够将你所传的太虚清气化龙篇残诀，修炼到这个地步的人，真是不堪造就？”
那龙首这般说来，语气复杂，略有森冷之意。
第一六一章 寝食难安
坠灵域中，三百六十五道光束，如撑天之柱，收拢相合，镇压天龙。
帝剑之威，已被阵法所困。
凭柯天师本身手段，或许难以镇压，但其中却还有苍天剑阁的残阵。
无论怎么看，庄冥都难以逃脱此阵的镇压。
然而就在这时，龙首抬头，语气复杂，眼神森冷，道出了这么一句话。
顷刻之间，柯天师心中一震。
“……”
太虚清气化龙篇，本是残诀，此人是如何修炼到这个地步的？
柯天师知晓，得获南域领主的血脉，便能弥补缺憾。
但他未曾想过，太虚清气化龙篇当中，没有弥补缺憾的法门，没有炼化这血脉，与功法相合的法门。
以他的聪慧才智，自然觉得，得获血脉就能顺理成章地弥补缺憾，但他却忽略了，寻常修行人，没有他这样的才情！
但此人已经借助南域领主血脉，弥补了太虚清气化龙篇的缺憾。
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此人有着堪比自家这位天师的才情！
这样的人，岂是寻常之辈？
能够在后世当中，修成这般境地的，又如何是寻常之辈？
“本座确实有些低估你了。”
柯天师微微点头，看向这座大阵，心中纷乱的思绪，忽然平静了下来，说道：“可是那又如何？”
从刚才指点庄冥之时，他便意识到这后辈的天资悟性高得可怕，言谈之间，城府颇深，不似年轻一辈。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免自傲，因为他认定这个后辈，无法脱离此阵！
这毕竟是苍天的阵法为基础！
这样的阵法，便是南域领主亲至，也一样无法打破！
身在阵中，除非大神通者，否则又怎能击破这样的大阵？
就算是他本身在其中，也难以破阵而出……或许给他百年光景来钻研，可以寻出阵法破绽，但是朝夕之间，定然难以脱困。
自身在内，同样不能破阵，即便此人才情不亚于自身，又何须忌惮？
——
庄冥只觉压力愈发沉重，这一具化身几乎就要崩灭。
他近乎要失去对祖龙帝剑的掌控。
但是他依然没有畏惧。
他只是静静地想。
这位柯天师，自称承受不住这剑尖一截的剑威，只得远远观望，想必也是为了在阵法之外，避免他自身也困在阵法当中。
柯天师的这一个举动，本可以让他心生怀疑，但不知不觉间，他还是有些许信任，还是认为柯天师确实是因剑威而远离。
“身在此阵，确实难破。”
庄冥叹息说来，似乎放弃了与阵法抗衡，仍有撑天光束合拢，将他收在当中，龙首眼眸黯淡，说道：“可是……我从不轻易相信他人，尤其是聪明人。”
柯天师身在阵法之外，听得此言，心头一顿，似乎明白什么，略有惊异。
这是何意？
莫非这后辈有破阵之法？
但身在阵中，如何破阵？
柯天师也知晓这后辈城府颇深，不会轻易信任自身，心内怀有戒备警惕之意。
可是这后辈，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一举一动皆未有逃过自身所见，他纵有警惕戒备，可完全没有其他方面的准备，又凭什么破阵？
更何况，苍天之阵，他纵有准备，又如何破去？
柯天师这般念着。
然后便有了一股极为难言的悸动之感。
有一股强大到了极点的威势，倏忽出现在这坠灵域当中！
这是一股熟悉的威势，不是祖龙之威，不是帝剑之威，而是浩大龙威！
这是属于庄冥的龙威！
可是这龙威来自于背后！
而庄冥的真龙之身，在于前方阵法之内！
“什么？”
柯天师缓缓转身，看向身后。
天际尽头，虚空破碎。
一双巨大的龙爪，从虚空中探出，往外一分，撕开了天地。
旋即一尊巨大万分的龙首，从虚空中缓缓探出，大如山岳，眼眸森冷，幽暗而深邃。
这是一头万丈天龙！
但这一头天龙，具有更加沉厚的气机！
然而在气息上面，它与身后的庄冥，竟无半点不同。
“天师难道不知，我这是化身？”
阵中的天龙，缓缓张口，说道：“你难道不知，这虚空通道，是洞庭龙君用来暗通剑阁法域，解救祖龙的？既然当年洞庭龙君修建，用来容它自身通过，既然我真身到此，一样可以通过……”
——
虚空崩裂。
通道爆发。
又一尊巨龙，出现在了坠灵域，展现出了更加强大的威势。
“柯天师，你这又是何必？”
庄冥真身，沉声说道：“我这具化身，便是灭了，也无所谓……此刻我真身便在阵外，你如何胜我？”
柯天师眼神闪烁，往后看了一眼，忽然叹道：“好个后辈，留了这么一手，早就看出你这具化身不对，却未料到你这真身，来得这般及时。”
庄冥真身叹息说道：“你既然出手，师徒情分便也尽了，当年大劫没能覆灭前辈，今日便由晚辈送你一程！”
言语落下，庄冥探出龙爪，朝着柯天师镇压而去。
柯天师怒吼一声，浑身气机爆发，掀开了巨大的浪潮！
滚滚苍穹，崩灭无数！
这一爪之下，一切覆灭！
柯天师的身影，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好玄妙的道术。”
庄冥眼眸闪烁，这般说来，低声道：“比上元分神化念之术与阴阳遁光，更为玄奇……”
——
轰地一声！
剑阁法域之处，三百六十五道光柱，被庄冥真身攻打而震颤，内中化身持祖龙帝剑反击，内外交击，轰破了阵法。
没有了柯天师的操纵，这阵法极易破开。
倏忽一道光芒，只见化身消散，光芒融入己身。
而庄冥化作人身，探受一抓，便将剑柄拿住，又将那半截剑刃，托在手中。
“回去之后，须得让五师兄尝试，将此剑修复。”
庄冥这般念着，他如今沿着虚空通道，归返天荒，足以继承洞庭龙君的一切，甚至继承祖龙的声望。
但他还没有回去的念头，他看向了远方。
那是九宫山，第六宫的方向。
柯天师还没有陨落。
他十有八九，已在第六宫的洞府当中。
若换作寻常仙神，逃便逃了，庄冥也懒得加以追杀，但是柯天师不同，他才情太高，前途无可限量。
放走这样的敌人，庄冥必将寝食难安。
第一六二章 四象封魔阵!
北域。
道界，九宫之地。
第六宫，秘境之内。
这座洞府，依然如旧。
然而书房之外，柯天师的残念，站在凌霄井旁，双手结印。
旋即便见那印诀似有牵引，将井中牵出了一道光芒。
那光芒瞬息而起，化作人身，赫然便是柯天师！
“这后辈果真不差。”
柯天师感叹一声，伸手一收，便将这残念收回本身。
他看向凌霄井，神色复杂。
他布置了多年，才布置了这么一道秘法，让自身得以借此逃脱困境。
动用一次，便要重新布置。
他想起庄冥来，心中颇多赞赏，也多了几分忌惮。
此子城府颇深，手段也是不差，在那种危局之下，竟然是以真身驾临，从外而破局。
好在他素来行事谨慎，早在当年便布下了护身保命至法，否则今日还真要折在后辈的手中。
想他柯某人，上古时代的仙神之中，作为年轻一辈最高的人物，天师府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天师，没有陨落在上古大劫当中，反而陨落在后世里头，岂非可笑？
而且此人修行的法门，还是他本身所创造。
“凌霄井在万年内，不能再动用，否则便有大患。”
“可惜了，本座还须另寻保命的法门，避免再有今日之事。”
“罢了，且先离开此处。”
柯天师心中这般念着。
他已经不再轻视庄冥。
心中思索着，以庄冥的心智，必然可以猜测到，这洞府之中的残念，与本身有关。
他不知庄冥是否考虑到了这点，也不知道庄冥会不会追杀过来，但他不愿涉险。
所以在这一刻，他便想要离开这片秘境。
原先他足以搬迁洞府，但是，时候紧迫，便也只是收拢了一些紧要的物事，便准备破开秘境，离开这道界。
然而就在他出手之际，面色倏忽而变。
“阵法？”
柯天师眼神凝重，露出惊异之色。
——
“镇！”
就在秘境之外。
第六宫的殿宇当中。
有四尊仙神，合力镇压。
他们动用的法门，名为四象封魔阵！
他们正是庄冥收服的仙神！
此阵玄妙，自成一界！
——
秘境之内。
柯天师脸色难看，他伸手一按，法力迸发，尝试打开秘境。
秘境之外，有一层枷锁，比他想象中更为沉厚。
“阵法……”
柯天师眉宇微皱，他能够察觉得到，外边布阵的仙神，皆是铸鼎上层甚至巅峰的法力。
他本身纵然天资才情极高，阵法造诣通玄，但在此时此刻，法力还是有限。
若给他盏茶时候，他足以凭借自身铸鼎巅峰的法力，破去四位铸鼎巅峰仙神布下的阵法。
可是眼前这阵法极为玄妙，近乎自成一界，竟隔绝内外。
他有意打破，却发现比他所知的仙家阵法，尤为稳固。
“想破此阵，非一朝一夕。”
柯天师这般念着，看向阵法外，声音低沉，道：“你们是庄冥麾下？”
——
北域天界，坠灵域中。
庄冥持两截断剑，朝着道界而去，越过灵界，来到九宫，入第六宫。
从此之后，坠灵域再无剑威，便也不会再成为一片死地。
而庄冥来到这里，俯视下来，神色冷淡。
他真身到此，遁速之快，万界罕见。
“果然在这里。”
庄冥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好奇，这位柯天师究竟是动用什么样的法门，才能从他手中逃生，出现在这里的？
这样逃命的本事，要比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和阴阳遁光的结合，还更高一筹。
——
秘境之外。
四尊仙神，以庄冥所授法门，合力镇压秘境。
当时庄冥临行前，传下此阵法，一旦秘境出现变故，便镇压秘境。
此阵极为玄妙，竟有自成一界的玄妙，四位铸鼎巅峰仙神合力施展，便连真仙巅峰的力量，都无法撼动，更不必破阵。
他们隐隐察觉了内中的阵法变动，瞬息结下此阵。
“内中有很强大的力量在破阵！”
“秘境之中竟有如此凶险？”
“龙君将至，我等务必再坚持片刻。”
——
秘境之中，柯天师问了一声，但外边并无回应，不知是相隔两界，声音无法传达，还是因为那四尊仙神不愿回应。
他脸色变幻，只得静下心来，尝试钻研此阵，再来打破。
但在这片刻之间，略有心悸。
作为天师，对诸般预兆，自是极为敏锐。
他心中猜测，庄冥已经临近了这片秘境，这般念着，心内不由沉了下去。
“终究还是低估这小辈了。”
柯天师这般念着，轻叹一声。
任谁也料不到，这小辈戒心竟然这般重。
来到这片秘境洞府，他分明知晓内中只有一缕残念，可仍然对这一缕残念保持极大的忌惮，收服四尊仙神，来布下这四象封魔阵，足见戒心及疑心，简直难以想象。
柯天师将真身遁逃至此，反而有自投罗网之感。
他看向了阵法之外，朝着虚空，语气涩然，问道：“这是什么阵法？”
——
庄冥化作人身，在四象封魔阵之外，又布下一层拘神禁术。
他先是目光扫过这四位仙神，示意他们稍缓三分，旋即才看向阵法秘境当中，淡淡说道：“柯天师，你逃得倒是不慢。”
柯天师的声音，再度传来，问道：“这是什么阵法？”
庄冥淡淡回应，道：“此乃四象封魔阵，根基源自于上古，后来经过聚圣山白圣君改善，才有今日之玄妙……”
柯天师闻言，略感沉寂。
聚圣山白圣君，若在当年，无人知晓。
而在如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剑破天门者！
后辈众生，不再局限于仙境以下，凡有机缘造化，自身坚毅者，皆有望铸鼎成仙。
上古仙神，不再自封于岁月之中，皆能勾连自身道果，恢复修为，哪怕真仙之上受阻，也是日渐恢复而已。
六万年来不变的格局，便因白圣君而变。
“原来是他的阵法？”
柯天师心中的不甘，隐隐消去了许多。
对于白圣君，他心中极为复杂。
这是一位没有铸鼎成仙的后辈修行者，但偏偏击碎了天门，做到了他这位天师府史上最年轻天师耗尽后半生寿元，都无法办到的事情。
第一六三章 因太强，而杀之!
从某一种角度来说，这白圣君比他这位柯天师更为出色。
但他这位柯天师，自小顺风顺水，修行大道通畅，从无挫折，心中却还是不免骄傲，颇有些自欺欺人地想过，白圣君不过只是借力，本身不过只是真玄九印。
但在内心深处，他不得不承认，白圣君乃是六万年间，最耀眼的存在，甚至放在上古年间，也必将是最耀眼的光芒……而放在未来万世，白圣君的名，也将为后世传颂，而圣君历便是这代代相传的传说之根本。
仔细想来，在柯天师心中，也同样不乏敬意。
上古时代的仙神，无不受禁于天门，他们本身具有越过天门之上的造诣，但却仍然无法以真玄九印的本领破除天门，唯独白圣君，不曾窥探过仙神之玄妙，却能以真玄九印而破天门，单此一点，便也无人能够有资格与白圣君相提并论。
“四象封魔阵，好狂的口气。”
柯天师抬起头来，冷声说道：“白圣君已经死了，区区阵法也想凌驾老夫之上？你要知晓，老夫可不是魔尊！”
庄冥笑着说道：“从心志、城府、才情而言，您老远胜魔尊，但此刻凭法力，差得可不少……此阵能困魔尊，何况前辈？您老或许才思无穷，但片刻之间，也没有什么法子供你破阵罢？纵然你能寻出破绽，也非一朝一夕，纵然你能炼制破阵秘宝或者创造破阵之法，但眼下你在阵中，也不过只是赤手空拳，危在旦夕……”
柯天师没有回应，盘膝而坐，似在运转什么法门。
过得片刻，又见这位天师，睁开了略显浑浊黯淡，稍有三分颓然的眼睛。
“你想怎么样？”
他这般说来，语气偏低，苦涩而自嘲。
单是这一句，便有了些许服软的意思。
庄冥笑了声，说道：“前辈才情旷世，如能为我所用，自然是我大德圣朝之喜……但是，正如先前所言，前辈才情旷世，所以，即便前辈如我所愿，为我效力，我也终究不敢信你！”
柯天师已经是仙神，道果已成，即便沐浴龙血，却也无用，他随时可以舍弃仙根道体，以道果重生，脱离掌控之外。
而且，就算柯天师未成道果，沐浴龙血也未必是万无一失。
各方打入大德圣朝的眼线当中，不乏有人借助秘法或者秘宝，镇压住了源自于体内龙族血脉的影响。
以柯天师的才智，或许沐浴龙须额之后，还能钻研法门，寻出镇压龙卫血脉影响的法子。
这样的人，就算收服，也须得时刻防备反噬。
无论用什么样的法门来限制对方，都要顾忌他破除限制，暗中反噬的手段。
真要说来，刘越轩未必逊色于柯天师，但是刘越轩大势未成，便遇上了庄冥，被他所镇压，种种纠缠，已难分难解……可是柯天师，早在上古便已成势！
从今日来看，哪怕天师府收了他，赐下天师之位，也没能真正收服这位万古奇才。
纵然庄冥自信，又怎会盲目到自认远胜天师府的诸位天师甚至是天师府背后的苍天？
——
秘境之内。
柯天师也是个人精。
他看向庄冥，神色复杂，低声说道：“你要诛杀老夫？”
听庄冥此言，似乎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想法，甚至连收服他都不敢。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你太强了。”
在庄冥面前，柯天师的修为谈不上强，但庄冥说的强，不是修为，是心智才情，是未来潜力，以及柯天师桀骜不驯的性情。
正因太强，时刻都有可能挣脱源自于他庄冥的束缚。
能够让柯天师臣服的，只有忠义！
但柯天师对他，只有利用，没有忠义！
连苍天都无法让他尽心效忠，何况庄冥？
“你太强了，所以你要死。”
庄冥正色说道。
柯天师苦笑一声，道：“老夫还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死法。”
他若不这么聪慧，他若没有这么多才智，或许庄冥才会收服他，便如外边那四尊仙神一样，可以为大德圣朝效力，可偏偏他的心志与智慧，已经高到了庄冥无法掌控的地步。
——
天荒，洞玄仙庭湖。
庄冥一缕化身，经过虚空通道，重归洞府。
“你回来了？”
金龙眸光闪烁，道：“你炼化祖龙帝剑了？”
庄冥点头说道：“不错。”
金龙说道：“帝剑何在？”
庄冥平静说道：“我真身尚在北域，那边不知还沉眠着多少仙神，为谨慎起见，以真身携带祖龙帝剑，可以增添战力，加以自保。”
金龙停顿了下，说道：“没有祖龙的痕迹，便谈不上完成洞庭龙君的考验，只有等你真身归来，携祖龙帝剑，才算真正的洞庭龙君。”
庄冥说道：“我已知晓，但是我今次归来，借虚空通道一用，如何？”
金龙陷入沉默，旋即说道：“于理不合，与设下的规矩相悖，这一条虚空通道，是用以探寻北域天界的，也是这考验的道路，在你成为洞庭龙君之前，无法掌控这条虚空通道，它只能是用来进行考验……只有等你真身归来，才可借用。”
庄冥目光微凝，倒也没有为难，只是说道：“放开阵法，我接引一人。”
金龙微微摇头，并未答应。
庄冥继续说道：“我来破阵！”
金龙顿时陷入沉默。
庄冥又道：“我知晓你有护持阵法的本领，我一旦破阵，你便会调动八方之势，弥补阵法，这也是六万年间，阵法不灭的原因之一。”
他言语落下，便又是拘神禁术，朝着金龙按了过去。
只要拘禁了这金龙，对庄冥而言，从内而外，破阵不难。
而弥补阵法，也是金龙存在的根本原因之一，也是它诞生的根本，所以须得禁锢……这金龙若是没有被点化，必然全力破阵。
但它已经被点化，有了自己的心思。
尽管它还在因为自身的本能，全力破开拘神禁术，但它的力量，作用在庄冥所在的方向。
这个方向，是庄冥法力所在，是拘神禁术这一方小世界的法力圆圈，也是最坚固的一面。
它已经尽了全力，但是它并未全力攻打薄弱的一面。
就好比屠夫已经全力朝着巨龙，举起屠刀，砍了下去，但屠夫的刀，不砍要害，只砍龙角。
第一六四章 借天师之势，凌驾其上!
天荒，洞玄仙庭湖。
洞庭龙君仙府当中。
阵法倏忽而破。
庄冥接引了刘越轩。
“这里就是洞庭龙君仙府啊？”
刘越轩正了正衣冠，背负双手，扫视八方，仿佛视察周边，做足了大官姿态。
而前方那头金龙，仍被局限在拘神禁术当中。
刘越轩摸了摸下巴，心中暗道：“居然还有一条金龙？庄冥这条龙是没希望骑了，回头能不能降服了它？自上次在天御福地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玩过龙了……”
他这般念着，便又听得庄冥哼了一声，立时收了心中杂念，看了过来。
“先前之事，我已通过官印，告知于你了。”
庄冥说道：“你可有方法？”
刘越轩闻言，神色肃然。
关于事情来龙去脉，先前已经知晓。
但是柯天师，或许是天师府当中，除却大天师之外，最难以捉摸的人物。
“天师府最年轻的天师，我听过他的名字。”
刘越轩看向庄冥，沉声说道：“我已经得到了天师府部分传承，对他也算有些大致了解……此人可不简单，你能镇住他，属实难得。”
庄冥说道：“也亏得天门碎片，阻隔道果，他修为有限，纵然有无穷智慧，也无奈力弱，今次我以力镇压，也算一力破万法，让他无从逃脱，可是如何处置，还是有些难办。”
刘越轩沉吟着道：“你真要杀他？”
庄冥微微点头，道：“他若不死，我心难安。”
刘越轩说道：“可是你作为大德圣朝龙君，眼见这等贤才，却又舍不得诛杀干净，浪费了他一身才学，无穷智慧。”
庄冥应了一声，说道：“可是收服他，却似乎没有什么法门可以制衡。”
刘越轩笑了声，说道：“就算有法门加以制衡，以这样的存在，未必不能钻研出破解的手段。”
庄冥稍微颔首，以示认可，又道：“既然如此，你可还有方法，能够真正收服此人，不受反噬？”
刘越轩摇头说道：“正如先前所说，此人太强，必能破解制衡之法门，除非让他真心相待……但上古时代，他拜入天师府，尚且对苍天未有忠心，你要如何折服？其次，若是当世的仙神，或许可以从旧人旧事，亲眷好友方面入手，但六万年光景，他早已经是孤家寡人，没有弱点。”
庄冥沉吟道：“你以大衍算经探过没有？”
刘越轩点头道：“探过了，当年他有位红颜知己，陷入沉眠，进入天师府，便是为了从中寻求解救之法，你若能为她续命，或许柯天师能为你所用……可是，六万年前，她就已消隐于大劫之中了。”
庄冥叹了一声，道：“果真没有其他弱点了。”
刘越轩沉吟说道：“确实没有弱点，便也只能杀了，正是太过于强，所以不杀此人，必成大患，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能驱使来用。”
庄冥闻言，又道：“什么法门？”
刘越轩沉声说道：“先杀！”
他看向庄冥，说道：“你太虚清气化龙篇近乎大成，造诣比柯天师本身还高，他虽是创造者，奇思妙想，才思敏捷，但终究没有修行此法。关于此法，照你所言，如虚空造物，玄妙无穷，可炼就世间一切，从无而生，解析天地万物，从而凝就天地万物……”
庄冥隐隐明朗，说道：“你要我炼出一个柯天师？”
刘越轩说道：“把他道果拿出来，剥夺精气神，探寻记忆，掠取灵气，重新解析，置入另一具躯体当中，最好是没有铸鼎的龙卫身躯，使之重生！此人将具有柯天师的学识，具有柯天师的智慧，但不再是柯天师……”
庄冥顿了下，又道：“那此人是否具有柯天师的野心、高傲、叛逆？”
刘越轩沉默了片刻，旋即说道：“把这个人交到监察司，放在我麾下，我亲自来镇住他。”
庄冥见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便知这位素来骄傲而自得的书生实则也并无多少把握。
柯天师终究是天师府中，仅次于大天师的人物。
庄冥相信假以时日，刘越轩也是前程无量。
但是，至少从目前来看，柯天师走得比他更远。
哪怕重生出来的，不再是柯天师本身，但若真有柯天师本身遗传下来的野心与高傲，凭刘越轩也未必镇得住。
“放心。”
刘越轩正色说道：“如有意外，我必斩他！即便斩不得他，也不会让他无声无息成事！”
庄冥微微皱眉，说道：“为了收服他，让你涉险，划不来，干脆杀了便算。”
刘越轩神色古怪，旋即叹道：“也不知道你这话是不是笼络人心，不过这柯天师，我要定了！”
庄冥心中一动，说道：“你想拿他定下你的底子？”
刘越轩应道：“他大势已成，我大势未成，借他天师之势，成我之势，凭大衍算经，凭大德圣朝，日后我或能晋升至大天师那样的境地！而且，大天师已经死了，我却还未死，日后未必不能在这方面的造诣上超过他！”
——
北域天界。
道界九宫。
“今日若不杀你，必然难安。”
庄冥看着柯天师，说道：“不过你有两个选择。”
柯天师想了想，旋即说道：“都是死路？”
庄冥没有否认，点头说道：“是。”
柯天师嘿然一笑，道：“既然都是死路，老夫为何还要选？莫非选个死法？”
庄冥左掌一按，再度施加了一层拘神禁术。
柯天师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你太强了。”
庄冥叹道：“每与你多说一句话，便仿佛让你多出一线生机，时刻都可能会让你破阵而走……多添一重拘神禁术，还是稳妥一些。”
柯天师微微咬牙，低沉道：“是老夫失算，也怪这时机不对，法力不足，纵有想法，也无力而为。”
他本身已经算是谨慎，在万无一失的布置之下，又添一重保障，生死危局之下，可以出现在此，避过危局。
但他还是失算了，是因为没有料到庄冥如此谨慎，更没有料到庄冥会在这里断了他的生路。
他看向庄冥，叹道：“你虽是老夫的传承者，但老夫对你还是过于陌生，才会落在你的手里。”
庄冥点头说道：“这一次之后，你便算熟悉晚辈，也就不再陌生，下一次我便没有把握困住你，所以这次你要死……但我给你的选择，便是死后的选择。”
柯天师苦笑道：“什么是死后的选择？”
庄冥正色说道：“你若陨落，要么形神俱灭，烟消云散，要么助我一把，从而让你重生。”
这话在周边四位仙神耳中，均是莫名其妙，甚是茫然。
但柯天师立时便明白了庄冥的意思。
“你不敢直接收服老夫，但又想着老夫一身学识和智慧为你所用？”
第一六五章 为君者，未必至强
庄冥不敢收服柯天师，但又不忍柯天师一身学识就此烟消云散，也不忍这样一位智者就此陨灭。
所以他要创造一位柯天师，一位可以供大德圣朝驱使的柯天师。
而在庄冥透露出这个意思之后，柯天师立时便领悟了。
“你要杀老夫，老夫还要助你来奴役自身？”
“对你来说，也是一种重生。”庄冥说道。
“被你驱使，岂非折辱自身，生不如死？”柯天师冷笑着嘲讽道。
“但你别无选择。”庄冥说道。
“无论如何，老夫本身是必死无疑的。”柯天师叹道：“既然自身已死，又何必管身后之事？你说的重生，他不过是另外一人，继承老夫所有过往的另外一人而已……你决意要杀老夫，老夫凭什么助你？”
“那天师觉得如何？”庄冥再度开口。
“好！”柯天师忽然笑了声，道：“老夫便助你一把。”
“不愧是上古时代最出色的存在。”庄冥淡淡说道。
“你好像笃定老夫会助你？”柯天师说道。
“按道理说，生死大仇，你绝不会让我占得便宜，拼死也该让我付出一些代价。”庄冥说道：“尤其是让你再创造出一个你，来供我驱使，更是难以想象……可是，你这种人，心性不能以常理而论。”
“老夫只是觉得，既然无法继续下去，再创造一个自身，看着未来，似乎也不错。”柯天师叹道：“正如先前所说，另一个自己，毕竟不是自己，谈不上折辱……你好歹算是老夫唯一的真传弟子，用老夫这一身学识，助你成事，似乎也还算是情理之中。”
“但我依然还是信不过你。”庄冥叹息一声。
“那老夫还如何助你？”柯天师神色之间，似有嘲讽之色。
“我这里尚有一法，请天师过目。”庄冥伸手一扬，将法门送入内中，出声说道：“我以此法，使天师重生，你以为如何？”
“哦？”柯天师伸手一点，将这一缕光芒接下，立时体悟内中记载，片刻之后，便见他打散了光芒，神色复杂，极为异样，低沉道：“你刚刚创造的法门？”
“不是。”庄冥淡淡说道：“我虽自觉天赋不差，通晓诸法，亦能融会贯通，但自问也难以在短短时候之内，创造出这样的法门来。”
“那创造此法者，是为何人？”柯天师问道。
“我大德圣朝麾下监察司所属官员，其名刘越轩，大衍算经之主，大天师的传承者。”庄冥这般说道。
“得了大天师传承的人？”柯天师不由惊讶。
“不错。”庄冥说道：“他的法门，天师以为如何？”
“甚为不凡。”柯天师不掩饰赞赏，说道：“此人的才情，不亚于老夫，即便老夫来创造法门，也未必比他更高妙，可惜了……若换个时机，老夫真想让他继承衣钵，传承道统，倒是大天师有福，陨落之后，还有这样的传人。”
“您老的传人倒也不差。”庄冥淡淡说道：“他也是自家人，不必可惜。”
“你降得住他？”柯天师忽然道：“你或许才思敏捷，心境沉厚，聪慧而明，但他的智慧不会低于你，甚至高于你……即便你二者相当，可是你一心修法，但是论天机造诣，用谋算计，推衍诸法，他才算是专精此道，必在你之上，就不怕反噬？”
“他初出茅庐，尚未成势，便与我相逢。”庄冥说道：“我出身聚圣山，乃白圣君门下，知晓不少世间事，以势相压，他与我大德圣朝已难分隔。至于他在我之上……”
“如何？”柯天师道。
“军中统帅，必是骁勇善战之辈，故而掌军之人，往往战力极高。”庄冥说道：“可是身为领袖者，武力未必最高，文思未必最妙。”
“有理。”柯天师沉吟道：“领袖未必是武力最高的，也未必是文采最好的，但他是最具有统帅才能的，所以才能统御这些武力高强，文思精妙的诸多麾下。”
“天师想好了？”庄冥话锋一转，又这般说道。
“就按此法来。”柯天师点头说道：“此法对你来说，完美无缺，只是可惜了，老夫既不能收他为徒，也不能视他为此生的对手。”
——
天荒，洞玄仙庭湖。
“如何？”
刘越轩睁开双眼，脸色有些苍白。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他答应了。”
刘越轩吐出口气，似乎也放下了一块石头，旋即又道：“但你仍不得大意，免得他寻到破绽，趁势而逃。”
庄冥闻言，应道：“我自然知晓。”
刘越轩目光又看向那边的金龙。
只见金龙被囚困在拘神禁术之中，不断挣扎，奋力破法，但依然无果。
“这头金龙经你点化，还真是有趣，分明全力挣扎，却偏偏朝着拘神禁术最稳固的方面来攻打，肉身是想破法的，想法则又不想破开，人家说口是心非的，大约便是如此了。”
刘越轩说完之后，又不禁笑道：“我就没见过杀猪专门往猪蹄上面扎的……”
庄冥幽幽看了他一眼。
刘越轩正色道：“我不是说你，但我还得说一声，该早些时候把这洞玄仙庭湖收服了，迟恐生变。至于北域天界，那里是当年大劫的源头，连大神通者都陨落了，其他尚未陨落的，十有八九也在北域，你想将整个北域都纳入大德圣朝的疆域当中，差得还远，还是先看眼前。”
先看眼前，便是携祖龙帝剑归来，收服洞玄仙庭湖，收服大渊妖族，与道宫分庭抗礼，在这天荒占据半壁江山。
如若庄冥携祖龙帝剑，在北域天界准备谋事，那么无论天荒还是天南界，都有了喘息之机，其实对大德圣朝不利。
关于刘越轩的意思，庄冥心中同样明白。
原先还想着在北域天界，寻找到永恒公主的真身，再探寻其他的隐秘，但如今看来，时机确实不对，他也没有这样宽松的时候。
圣君历甲子之前，必有铸鼎之上的仙神可以恢复全盛之时。
对于大德圣朝来说，那或许会是一场灾难。
而对于修行人而言，圣君历第六十年，还有二十余年，不过弹指一挥间而已。
第一六六章 帮手
再过二十余年，诸天万界之内，铸鼎之上的仙神，都将恢复全盛之时，其中也不乏大罗金仙之辈，不乏当年能够与南域领主及洞庭龙君争锋的存在。
甚至，会有大神通者，真正入世。
待到那个时候，庄冥再非无敌。
待到那个时候，大德圣朝亦将陷入风雨飘扬当中。
如今布局北域，看得太过于长远，不利于眼前。
若连眼前都过不去，谈什么长远未来。
所以，在刘越轩眼中，目前大德圣朝的布局，不在北域，而在天荒与天南界，尤其是天南界的大楚王朝，将是大德圣朝最好的养分！
“待柯天师一事完成，我便归来。”庄冥稍微点头，出声说道。
“想要布局北域，单凭你本身在北域行事，也只得白手起家，从头而起。”刘越轩说道：“你且先归来，用祖龙帝剑，名正言顺获得洞玄仙庭湖，甚至收服大渊妖族，乃至于慑服诸天万界的龙属之流，鳞甲之类……至于北域，没有成为洞庭龙君，无法动用这虚空通道，一旦成为洞庭龙君，虚空通道随你用，便可派遣军队驻扎，尤其是唐天影。”
“三师兄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庄冥听到这里，稍微点头，以示赞同。
三师兄唐天影，本领或许不是最高的，但论起逃命的本事，其造诣之高，堪称万界罕见。
这一切源自于当年三师兄下山历练，以一己之力坑害当年东洲年轻一辈的所有翘楚，而经受无穷追杀，所炼就出来的一身本领……在那之后，哪怕他本领已成，也从未放弃过对保命本领的用心钻研。
如今三师兄唐天影具有的逃命本事，比之于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及阴阳遁术，都要高上一筹。
而且那千变万化之术，可化世间万物，可男可女，可老可幼，可人可兽，皆一念之间。
“尽快。”
刘越轩这般说来，又低声说道：“我那法门，目前来看，没有缺憾，但是柯天师造诣必然在我之上，或许他看出了破绽也说不定……我打算给你请个帮手。”
庄冥说道：“我目前尚未真正接任洞庭龙君，这虚空通道并没有开启的资格。”
刘越轩嘿然一笑，说道：“放心，我自有妙计。”
——
东洲，大德圣朝，聚圣山。
永恒公主看了看天穹，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又有一尊仙神陨落了。”
她微微蹙眉，看向前方。
那边有一道金光，无视京城防备，直冲而入。
来者正是金蟾！
如今乃是国兽！
这金蟾身具官印，耀武扬威，也不受聚圣山阵法阻拦，也不受兵将拦阻，而监察司早已知晓来者是谁，在高师的授意下，也没有阻拦。
“公主。”
“你回来得倒是很快。”永恒公主平淡说道。
“公主相召，不敢不来。”金蟾忙是这般说来。
“洞玄仙庭湖如何了？”永恒公主问道。
“龙君已经从洞庭仙府出来。”金蟾说道：“但古怪的是，他进去的是真身，出来的是化身，真身似乎还在其中，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继承了洞庭龙君的传承……不过，他麾下那个刘越轩，跟小妖提及一事。”
“何事？”永恒公主蹙眉道。
“柯天师陨落了。”金蟾低声道。
“……”永恒公主似乎眼神变幻了一瞬，露出诧异的神色，道：“柯天师？”
“不错。”金蟾眼神中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低声说道：“龙君斩杀的，应该不假。”
“天师府中，最年轻的天师，二叔曾经提过，他具有不亚于大天师的天资。”永恒公主轻声说道：“这样的人物，避过了当年的大劫，竟然没有避过后世的杀劫吗？庄冥身上的太虚清气化龙篇，出自于他，也算师徒之实，柯天师的结局，竟是陨落在他的传人手中？”
“龙君真身还在北域，据说觉得柯天师过于可惜，未有杀得彻底。”金蟾神色忧虑，说道：“不过，柯天师着实是旷世之才，不将他挫骨扬灰，让他灰飞烟灭，总觉得难以心安，还真不到庄冥这龙君会不会栽跟头……”
“……”永恒公主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金蟾，说道：“这些话，是你的心里话？”
“……”金蟾抖了抖身子，竟然颤动着不敢说话。
“刘越轩教你的？”永恒公主淡然说道：“你不是能说出这种话的家伙……不过，你能依照刘越轩的指示，在本宫面前演戏，近来还真是胆大了不少，真以为庄冥封你为国兽，本宫便不会杀你？”
“小妖冤枉，如何有这般胆子？”
金蟾大呼冤枉，心中暗骂刘越轩。
先前归来时，刘越轩说，如今公主已入大德圣朝，日后必是六宫之主，但真要说来，龙君才是丈夫。
古往今来，夫妻之间，往往大事决断，多是以夫君为先，少见例外。
它若不听话，龙君占了道理，处死了它，公主也只能默许。
但是反过来，它终究是为龙君效力，公主就算因此动怒想要杀它，也必要顾及夫妻情分，避免夫妻失和，大约还是会留下一命。
金蟾当时看着脑袋上面，柳河跟岳阳架着的两把刀，觉得刘越轩言之有理，便专心学着刘越轩的教导。
哪知永恒公主更是聪慧性子，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眼下除了喊冤枉，也着实没有其他方法了。
“本宫回头再跟你算账。”
永恒公主哼了一声，说道：“刘越轩好大的胆子，还想算计本宫……”
显然刘越轩觉得庄冥在北域天界，会有一些难事。
而她的真身就在北域天界当中沉眠。
这些话便是暗示，请她动身相助。
“这刘越轩不顾臣子本分，竟敢暗中使唤公主！”金蟾愤愤说道：“还请公主授下至宝，小妖这就去斩下他的头颅，拿回来以正国法！”
“本宫赐你镇乾铃，你敢带他人头回来？”永恒公主偏过头，眼神如常，幽幽说来。
“……”金蟾缩了缩身子，不敢说话，心中只觉万分委屈，暗道：“小妖不过就嘴上说说，表一表忠心，哪敢杀他……这刘越轩老谋深算，也不好杀，而且他是龙君心腹，又是因龙军之时而谋划，我若拿着仙宝去打死刘越轩，庄冥不得拿我去给刘越轩陪葬？”
第一六七章 永恒公主真身
北域天界。
道界九宫。
第六宫之地。
庄冥动用虚空剑诀，以龙爪为剑，杀死了柯天师！
这位上古时代年轻一辈仙神之中，最为耀眼的旷世奇才，天师府最年轻的一位天师，便陨落在了这里。
庄冥没有动用祖龙帝剑，因为太过锋锐，一不小心，便是形神俱灭。
而庄冥还需要留下柯天师的道果，取其法力，散其元神，保其三魂七魄，操纵其精气神。
“你们都退开！”
庄冥将这四尊仙神驱走，又将祖龙帝剑，置于第六宫。
剑威在此，如若尽数迸发，整个道界九宫，都要变成另外一座坠灵域，生灵死绝，哪怕仙神，都要陨落甚多。
但庄冥收敛了剑威，只局限在第六宫。
第六宫早些时候，因为仙神争夺秘境，战得天昏地暗，山河倒转，大地崩裂，早已是一片死地，没有其他生灵的存在。
于是，这四位仙神离去之后，这废墟一般的第六宫，便成为了真正如坠灵域那样的死地。
他可以专心筹备，如何让柯天师以另外的方式重生，抹除掉无法操纵的部分，变成一位忠于大德圣朝，一心为国为民的智者！
——
道界，第一宫。
原先在坠灵域中，与庄冥相逢过的女官，已在此地等侯。
直到天边出现了一道光芒，白衣飘然，光芒闪烁。
来人蒙着面纱，遮掩了容颜。
又有仙气飘扬，宛如朦胧白雾，看不真切。
然而一眼看去，却又觉得梦幻虚无，飘渺难测。
“拜见公主。”
那女官连忙躬身拜倒。
永恒公主稍微抬手，道：“不必多礼。”
女官上前来，忙是将坠灵域中所见之事，尽数相告。
但是，她所知晓的，只有一部分。
坠灵域中，青王殿下率众而来，被庄冥击败，引出天眼，终被柯天师一剑破去，狼狈而逃。
庄冥与柯天师，以师徒见礼，和睦融洽。
此后，她便在庄冥的授意下，离开了坠灵域。
关于事后，柯天师图穷匕见，师徒反目，阵法升起，天龙真身驾临，柯天师遁逃而去的种种，她便不知晓了。
唯一知晓的是，她察觉到了庄冥的气息，径直出了坠灵域，越过了灵界，来到了道界，进入了九宫之地。
“哪一处地方？”永恒公主问道。
“应该就在九宫境内。”女官忙是说来，道：“但是不在眼下的第一宫。”
“找！”永恒公主道：“带本宫寻到他！”
“是。”女官忙是应了声，又迟疑道：“他折辱青王殿下，恐怕今后堪忧，莫看如今青王殿下忍辱，但二十余年后，他必能勾连自身道果，重新恢复全盛修为……公主与此人是何关系，如非必要，怕还是袖手旁观，不要多生事端了。”
“你在教本宫行事？”永恒公主轻哼一声，声音语气稍冷，似乎显得很是不满。
“奴婢不敢。”女官立时叩首，心有惊慌。
“探一探这九宫之地。”永恒公主说道：“察觉痕迹，再来报知。”
“是。”这女官匆忙而去，不敢多言。
“短短时日，闹的事倒还真是不小。”
永恒公主这般念了声，心中实则颇为复杂。
天王殿诸位仙王当中，青王算是最有涵养的一位，与她这侄女，关系也算不错。
但正因为不错，她更是清楚，这位叔叔的脾性。
今日庄冥使他狼狈不堪，他忍下耻辱，但必然会在今后恢复全盛修为后，寻求报复！
这就是青王！
以仙王身份自傲，但不会因注重仙王身份而使自身遭受危险，哪怕受辱，亦能承受。
天王殿的诸位仙王，作为苍天血脉，无不桀骜，无不自觉尊贵。
今次青王所遇之时，若换作其他仙王，或许便不会这般容易妥协，哪怕必死也定要捍卫仙王尊严，与庄冥决一死战！
唯独青王，懂得避让，从这一份心性上，他便胜过了如齐王这样的那一部分仙王。
她能想到这点，只怕庄冥也能考虑到。
这一次，恐怕还真有些麻烦，或许要见生死。
但是关于柯天师，她还是颇为讶异的。
柯天师创造法门，对庄冥有授业之恩，而且根据自家宫中麾下女官所言，柯天师还持断剑斩了天眼，在青王的苍天血脉之下，救得庄冥一命，两者以师徒之力相待，和睦而融洽。
直到自家麾下女官离去，庄冥与柯天师之间，也还是如晚辈与长辈一样，没有异状。
可是，若无异状，金蟾怎么敢说庄冥斩杀了柯天师？
金蟾所知，源自于刘越轩。
刘越轩所知，十有八九是源自于庄冥。
“因何缘故，反目成仇？”
“而且，以柯天师这样的人物，竟然也栽了。”
“这或许是天命运数使然了。”
永恒公主轻叹一声，她知晓庄冥是才思聪慧之人，但她更知晓柯天师才是至为聪慧的人物。
可是结果便是柯天师陨落了，往常近乎堪称算无遗策的一位天师，栽到了庄冥的手里。
她这样想着，便又见得前方，一道光芒折返而来。
这正是公主府麾下的女官。
“禀公主，已有线索。”
这女官单膝拜倒，施礼道：“九宫之地的第六宫，据说藏有秘境，近些年间有仙神战于第六宫，毁灭了一切……可是刚才，类似于坠灵域威势的气息，出现在了第六宫。”
永恒公主皱眉道：“坠灵域？”
这样说来，是造成坠灵域寸草不生，生灵死寂的源头，被带到了这道界九宫之中的第六宫？
秘境又是什么？
她没有再开口，只是看着麾下的女官。
“坠灵域就在东南方向，但是……”女官迟疑着。
“怎么？”永恒公主问道。
“那里是堪比坠灵域的地方，仙神都难以踏足。”女官出声说道：“目前还不知晓内中是什么情形，公主虽然所学无穷，但目前也只是铸鼎法力而已，没有必要涉险……”
“还是要去探一探。”永恒公主神色如常，伸出手掌，洁白如玉的掌心一握，便见到一件宝物，说道：“本宫虽然也未恢复修为，但凭此物，可抵御威势。”
第一六八章 真身相见!
第六宫之内。
庄冥进入了秘境当中，又将祖龙帝剑置于第六宫，任由剑威覆盖整个第六宫，免得受人打扰。
他手中的拘神禁术，是柯天师留下的道果。
他开始尝试解析内中的玄妙。
而关于柯天师的仙体，庄冥也探查了个清晰，但因为这是仙根道骨，沐浴龙血也是无用，不适合用作柯天师重生的躯体……他目前想要寻找一个铸鼎之下的肉体凡胎，即便是真玄九印也无妨。
这样的肉身，进入过龙血圣池之后，便有了龙族血脉。
以此肉身修行，才会真正忠于龙君，哪怕日后铸鼎功成，因为血脉属于自身的一部分，所以凝练道果之时，血脉也是极重的一点……但因为将血脉炼入道果之内，作为龙族的本能，对于上位龙族的敬畏，都无法再割舍。
“着实不易。”
庄冥心中渐生疲累，推衍此法当真非同寻常。
他运用此法尚且如此，而刘越轩从无到有，想到了这个方法，该是何等智慧高深？
这让庄冥不由得再一次感叹，幸得在当年刘越轩大势未成之时遭遇，才能让刘越轩为大德圣朝所用。
如若当年没有相遇，那么此时的刘越轩，将是极为可怕。
即便刘越轩依然不能与他抗衡，甚至不至于为敌，但同样的，也绝不可能为大德圣朝效力，究其根本，仍是一个柯天师……
他心中如是感慨，然而在外的祖龙帝剑，却有了些许变化。
如今他已炼化帝剑，察觉端倪，脸色不由凝重。
但古怪的是，剑威没有直接镇杀对方，不单单是因为来者佩戴着抵御运势的仙宝，更是因为对方体内，竟有一缕极为熟悉的痕迹。
这一缕熟悉的痕迹，让祖龙帝剑削减了少许锋芒。
“苍天血脉。”
庄冥神色复杂。
祖龙帝剑可以炼化，是因为他有龙族血脉。
但是这祖龙帝剑，本就是苍天所造，沦落凡间，除却龙族血脉之后，便是苍天血脉，才能让它认可。
能够有资格炼化祖龙帝剑的，只有龙族血脉以及苍天血脉。
先前柯天师提及，庄冥炼化了祖龙帝剑，不亚于夺取了苍天一脉的希望，极有可能不死不休。
如今来看，此言不假。
“莫非是哪位仙王，试图来夺祖龙帝剑？”
庄冥这般想着，心中却又觉得不可思议。
莫说他自身本领之高，就算是法力受限的柯天师，动用未有炼化的半截祖龙帝剑，都有惊天之威。
青王仍要退避三舍，其他仙王也不是蠢材。
此时依然有天门碎片阻拦大道，诸位仙王虽是苍天血脉也不例外，都未有恢复全盛之时，在这个时刻来夺祖龙帝剑，不是自寻死路？
——
第六宫。
永恒公主，凭借仙宝来到了这里。
那女官呼吸凝滞，虽有仙宝抵御，但过于临近剑威，感到极为不适。
可是随着秘境越来越近，这女官也只得强打精神，往前而行，大声呼喝。
“庄冥何在？”
女官喝道：“公主因柯天师一事而出关，特来寻你，言明利害，还不来迎？”
内中没有任何回应。
但是下一刻，第六宫的威势，逐渐减弱了下去。
正是庄冥故意收敛了气息，将祖龙帝剑的剑威，收敛了起来，让整个第六宫，免去了死寂的压迫，仿佛又有了生机。
“公主……”女官转身看了过去。
“他已经收了剑威。”永恒公主淡淡道：“你在这里等侯，本宫亲自入内见他。”
“这……”女官显然并不放心。
“无妨。”永恒公主平淡说道：“本宫来此助他，他也不至于加害本宫，何况本宫身后是苍天一脉，不谈大劫之后存活多少，至少……父王还在，除了大神通者，便没有谁敢对大神通者的嫡系子嗣下手，况且是苍天血脉，更是如此。”
“就怕出现意外。”女官说道：“柯天师像是被追杀的，可是他分明救了那庄冥的性命，师徒之间的交谈，颇有情谊，可刚才公主却说，他斩杀了柯天师……既然有柯天师在前，公主怎能涉险？在东洲之地，奴婢不知公主与他关系如何，但那终究是化身而已，而今乃是真身驾临，万金之躯，倘如出现变故，又该如何？若是公主执意见他，还是奴婢跟随在侧，才好放心。”
“若他真有恶意，以他的本领，目前谁能拦他？”永恒公主问道：“你拦得住？”
“可是……”这女官仍有迟疑。
“没有可是。”永恒公主说道：“谈不上涉险，只是本宫想要探寻一些事情，既然眼下知晓了他要让柯天师重生，有一些东西，万不能浪费……本宫到此，便是为了提点他。”
——
庄冥炼化了祖龙帝剑，根据祖龙帝剑的反应，心中已有大致猜测。
来人具有苍天血脉，但必然不是青王。
“罢了，且去看一看。”
庄冥要炼化柯天师，使之重生，化为己用，非是一朝一夕，也须静心施法。
若外界有人来攻，就算祖龙帝剑的剑威足以拦阻，可他本身也不免遭受影响，难以专心炼化柯天师。
既然如此，还是先解决掉外界寻衅者，清静周边，再来炼化柯天师。
在庄冥离开秘境，准备动用祖龙帝剑，斩杀来敌之时。
却察觉到来者气息，极为熟悉。
永恒公主一脉的功法！
庄冥从那女官身上察觉到过，而且来者有两位，其中一位便是这女官，但另外一位……虽也熟悉，但却让他心中难以置信。
“难道？”
庄冥心中一凛，收敛了祖龙帝剑的威势。
他自负本领，也无须借势，如若真有变化，再来动用祖龙帝剑不迟……能够让他毫无还手余地，动用祖龙帝剑之前便镇压自身的，只有大神通者。
他往前而行，便遥遥看见一道白光，刹那临近。
那白光临近，化作一道身影。
庄冥目光微凝，神色略有复杂。
那白衣身影显现出来，身材高挑，盈盈动人，她气机飘渺，举止若行云流水。
她五官清丽，完美无瑕，眼眸晶莹，然而眼神平静。
在她清丽无双的容颜上，带着霜雪般的冷淡。
“……”
气氛陷入了沉寂之中，显得僵硬而生冷。
过得片刻，才听庄冥轻声道：“家里……怎么样了？”
只这么一声，庄冥隐约察觉到，面前的白衣仙子，风轻云淡的姿态，似乎一下子变得紧绷，那霜雪般的冷淡也近乎动摇。
但她依然勉强维持住了冷淡的神情，平静应道：“还好。”
庄冥想了想，轻笑说道：“以我真身，见你真身，如此真身相对，还是在你我相识以来的第一次罢？”
永恒公主平淡道：“是不是第一次相见，你心中都未能确定吗？难道关乎本宫之事，便从来没有用过心？”
第一六九章 何谓生而知之者!
北域天界，道界九宫，第六宫，秘境之内。
庄冥将永恒公主请了进来。
两者是第一次真身相见，也是庄冥第一次看清这位永恒公主的相貌。
苍天血脉，得天独厚，无论容颜还是气质，皆可称得完美无瑕。
“打量够了没有？”永恒公主神色依然冰冷，然而白皙如玉的肌肤上，隐隐多了一抹红润。
“够了够了。”庄冥轻咳一声，说道：“今日得见公主，着实意外，不知公主……”
“难道本宫无事，便不该过来？”永恒公主淡淡说道：“都该与你一般，但凡会面，只得有事商议？”
“……”庄冥略感无奈。
“不过今次，听闻你拿下了柯天师。”永恒公主说道。
“他已经陨落了。”庄冥正色道。
“……”永恒公主清丽的面容上，带着些许难言的复杂之色，低声说道：“上古时代，生而知之者，寥寥几人而已，未想已是陨落在了这里。他在上古大劫兴起之时，尚是年轻一辈仙神，乃是年轻一辈中，地位最高，修为最强，智慧最为深沉，本事最为高妙的翘楚，列为天师府最年轻的天师，原以为大世重开，他潜力无穷，必成大器，未有料到，竟然折在了你的手上。”
“古往今来，奇杰无数。”庄冥说道：“奇才只是奇才，只是具有强者的潜力，终究不是强者，而强如大神通者尚且陨落，又有谁能真正不灭？”
“不一样。”永恒公主叹道：“他不该陨落得如此平淡。”
“他低估了我。”庄冥说道：“他若早先对我稍微了解一些，我便拿不住他。”
“他不是灭在了你的手上，而是命数使然。”永恒公主缓缓说道：“既然你杀了他，眼下可有准备？”
“我本想将之收服，但惧怕反噬，任何制衡的手段，包括龙血圣池在内，只怕都会被他钻研出破解之法，至于攻心……他心中的人，都陨落在了上古时代，他心中已无破绽。”庄冥说道：“所以，杀了他，取其神妙，重塑一人，加以制衡，予以重用。”
“你想将柯天师重生，但又不是原来的柯天师？”永恒公主问道。
“不错。”庄冥点头说道。
“但本宫到此，可以给你一个更好的方法。”永恒公主说道。
“请公主指教。”庄冥心中一震，忙是说来。
“你可知，柯天师为何成为天师府最为年轻的一位天师，而让其他天师皆为之默认，那些为了天师府效力数十万年的地师，皆不敢多言……”永恒公主问道。
“这……”庄冥知晓，当时柯天师资历不足，年纪尚轻，而且修为也是寻常，本无法服众，纵然是苍天指派，必然也有不服之人，但从他获知的消息上来看，柯天师登上天师之位，似乎并没有什么阻碍，也没有什么不服。
“他是生而知之的贤才。”永恒公主说道。
“生而知之？”
庄冥陷入沉默当中，眉宇微皱。
他看向永恒公主，问道：“何谓生而知之者？”
永恒公主轻声说道：“如此人物，天赋异禀，聪慧过人，天生具有神韵，暗藏大道，通晓诸法。”
庄冥神色凝重。
永恒公主继续说道：“这样的人，过目不忘，一眼能知法门之玄妙，瞬间东西，领悟造诣。”
庄冥脸色变幻，心中想着，这与大衍算经当中的算己篇，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永恒公主说道：“本宫知你具有大衍算经的算己篇，但那大衍算经当中的算己篇，本身便是掠夺之篇章。”
庄冥怔了下，道：“何谓掠夺之篇章？”
永恒公主说道：“生而知之者，得天独厚，一夜能通万法，悟性智慧之高，难以想象，更有趋吉避凶之能！浩浩天地，诸天万界，一世九人，位列极数，而大衍算经，凭算己篇，夺一人之资，成一人之果。”
庄冥心中顿时明白永恒公主所言。
生而知之者，一个时代，最多九人。
而悟得算己篇的人，便能位列九人之一。
也即是说，在无形之间，替代掉了本该诞生出来的另一位智者。
——
“如若世间已经诞生了九位生而知之的大贤，那么大衍算经的算己篇，不会再有人能够悟出来。”
“显然如今的世间，没有诞生足够九位大贤，所以你能悟得算己篇，从而占据了一个位席。”
“若大世重开，你就是九位大贤之一。”
永恒公主缓缓说道：“未来大世，本该会诞生九位大贤，但你占据一位之后，便只有八位，那最后一位被你夺取了气运造化，他生来只是常人，只是相较聪慧一些。”
庄冥心中微动，想到了其他的方面。
当世悟得算己篇的，共有三人。
师尊白圣君，麾下刘越轩，以及自身。
或许天机阁之前的历任阁主，也有悟通算己篇的。
但是，他们都已经陨落了，甚至在如今，连他师尊白圣君也陨落了。
当今世上，领悟了算己篇的，只有他与刘越轩二人。
也即是说，余下还有七个位席。
柯天师本占据一位，但现在柯天师也陨落了。
重新塑造出来的柯天师，是否还能占得此位？
“那上古时代，共有几人？”庄冥问道。
“上古时代，据本宫所知，南天神将当年曾是生而知之者，此后……大天师，以及这位柯天师，皆是这等人物。”永恒公主说道：“尤其是大天师，他作为生而知之者，自身便是这样的人物，故而对这一类人物，更加忌惮与熟悉，他花费了无数年的岁月，创造了大衍算经，以算己篇，谋夺气运，夺取造化，占据位席。”
“柯天师死后……”庄冥微微皱眉。
“他死得太轻易，应是你手中这一柄祖龙帝剑，以大神通者的威势，以苍天之势，镇住了他的造化。”永恒公主说道：“你重现一位柯天师，他具有柯天师的学识，具有柯天师的想法，同样是一位深不可测的谋士，但你若将这‘生而知之’的造化，重新安置在新天师的身上，也许……对你而言，他与原先这位柯天师，并无不同，你依然要顾及他挣脱束缚，从而反噬。”
“公主的意思是？”庄冥隐约明白了一些。
“重现柯天师，但这一份造化，另外取下来，他便只是一个学识渊博，谋算高深的智者，未必能破你庄冥的束缚。”永恒公主说道：“但这一份造化……”
“……”庄冥陷入沉默当中，忽然抬起头来，道：“霜灵腹中的孩儿，尚未诞生，他若得此造化，便是天生的‘生而知之者’，比我悟得算己篇的造诣，潜力更高。”
“不错。”永恒公主神色平淡，回应道。
“公主到此，便是为了教我此事？”庄冥忽然叹道。
第一七零章 消磨的野心
霜灵腹中的孩儿，是庄冥的孩儿，是大德圣朝的大皇子。
但这并不是永恒公主的子嗣。
“……”
庄冥略有沉默。
若永恒公主从来未有将这一场婚约放在心上，而只是视作一纸空谈，遮掩外界耳目的借口，那么她眼下的举动，便也是以局外人的身份，相助庄冥，也是善意。
可是永恒公主，当真没有将这一场婚约放在心上？
如果以目前来看，永恒公主身份尊贵，修为高深，如若大德圣朝立后，她便是不二人选。
若是庄冥另立后宫之主，而具有苍天嫡系血脉的永恒公主未有登上此位，大德圣朝无异于辱及苍天，开罪天王殿，与整个上古忠于苍天的仙神们决裂。
待到那时，才是真正举世皆敌！
无论如何，若永恒公主当真有意，那么今后她与自身，也将诞生子嗣。
庄冥暂未思考得这般遥远，他看的是眼前，而不是下一代的谋划。
甚至，在他心中，大德圣朝如能成势，他自身踏足大神通者层次，那么身份其实也不再重要，重要的该是情分。
可是，那毕竟是未来，而在当前，无论是刘越轩、岳阳、岳廷等人，其实都认为，霜灵诞下的是大皇子，但永恒公主诞下的才最有资格继任太子，否则在上古时代的仙神压迫之下，难以服众。
如若永恒公主心中有意，那么她心中必然也是这般想的。
可是，她此来却是要将“生而知之”的这份造化，送给霜灵腹中的婴孩儿？
对于庄冥而言，这是好事。
但是此事着实古怪。
“你想问什么？”永恒公主也是极为聪慧的性子，见他神情有异，当即开口问道。
“大德圣朝的未来，后辈子嗣如要争权？”庄冥说道：“霜灵腹中孩儿，生而知之，乃是智慧超群，你……”
“谁要与你生子？”永恒公主轻哼一声，露出冷淡之色。
“……”庄冥正要开口。
“即便争权，那又如何？”永恒公主淡淡说道：“本宫的子嗣，自有本宫的风采，柯天师不也是生而知之的智者奇才，也都被你诛杀了……天师府的大天师、执掌南天界的南天神将，也是生而知之的智者，甚至南天神将修至大神通者，但他们也并非不灭。”
“……”庄冥张了张口，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样开口。
“本宫助你，剥夺这一份造化。”永恒公主说道：“至于重塑柯天师的部分，你自己留着，但是，他具有柯天师的三魂七魄、学识、本领、以及智慧，未必不会再度滋生野心。”
“刘越轩会压制他。”庄冥说道。
“他未必压得住。”永恒公主淡淡道。
“但他要借势，必然要压得住，压不住便也只代表他不够出色，日后面对天师府的其他天师，恐也没有优势可言，用处不大。”庄冥缓缓说道：“这是他的原话。”
“借天师之势，成他自身大势？”永恒公主忽然说道：“他倒是有很大的野心，但你就不怕刘越轩挣脱了与你之间的因果纠缠，斩断了种种过往？”
“不会。”庄冥说道。
“为什么？”永恒公主道。
“他的野心，已经磨灭了。”庄冥说道。
“你觉得你真的磨灭了他的野心？”永恒公主说道：“你觉得具有大衍算经传承的刘越轩，会被你磨灭野心？”
“磨灭他那份野心的不是我。”庄冥神色恍惚，说道：“是他在大楚王朝学士府的那些岁月，以及……如今的大德圣朝。”
“何意？”永恒公主问道。
“如今的大德圣朝，他功不可没，一切都在按照我与他的想法在进行，塑造这座浩大王朝的，不单是我一人，还有他……有岳阳、岳廷、柳河等人的存在。”庄冥说道：“亿万百姓，无穷生灵，都是大德圣朝的子民，也是我等的子民，如今太平盛世，安居乐业，我们都会尽力保住这座王朝！”
“若这只是他的伪装呢？”永恒公主道：“你就不怕他藏得太深，伺机反噬？”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至少在我陨落之前，他不会动。”庄冥说道。
“希望如此。”永恒公主道。
“必是如此。”庄冥说道。
“你很少对一个人，如此相信，竟推心置腹。”永恒公主缓缓说道：“便是对本宫，你也是怀有戒心的罢？”
“曾有戒心。”庄冥正色道：“现在没有了。”
“为何？”永恒公主忽然说道。
“不久之前，二师兄与一位仙神交锋。”庄冥说道：“他是天王殿，大殿元君麾下的巅峰真仙，虽然被他逃了，也没能探出什么消息，但至少……我明白了一些事。”
“你就不怕本宫是故意为之？”永恒公主说道。
“当日作为嫁妆的守护神树，如若被你滴上了精血，对我而言，已经局势堪忧。”庄冥说道：“你早就有机会与我争锋，没有必要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取得我的信任。”
“算你有些良心。”永恒公主这般说来，似是不满，却又似是满意。
——
天荒，洞玄仙庭湖。
“柯天师重塑之后，最后送入龙血圣池，再将他调到监察司麾下，一月之后，可以让他随军南征，攻打大楚王朝。”
刘越轩说道：“我让岳廷等人，往大渊走上一遭，这天荒之事，大抵已经定下……天南界的大楚王朝，日后恐成祸患，越早斩杀，越是有利，你得了祖龙帝剑，再添一界，足以真正匹敌大神通者。”
庄冥沉默片刻，忽然又道：“天南界的各方势力，准备如何？”
刘越轩说道：“当年天南界诸位真玄九印的老祖，攻打聚圣山，在你跌入虚空乱流之后，格局大乱……以岳廷等人为首，在天南界搜刮，创下了一派势力，也已经暗中派遣人手，潜入到大楚王朝以及天南界各宗之内，其中多数谍子混在底层，但数十年光景，有奇才之辈，虽未登上最高层，也有一些算是中流砥柱，经我推算，大事可成！”
第一七一章 古怪的狐尊
天荒。
大渊。
剑气纵横，肆虐八方。
“够了！”
岳阳一刀斩落下去，击退了当前一尊猛虎妖神。
而岳廷持剑而立，眼神闪烁，他本伺机而动，准备一剑刺死这虎妖。
三先生唐天影，藏在暗中，也不知道化作了哪一头妖族。
“我大渊妖族，可不是容易欺辱的。”虎神摇身一变，化作一个人身虎首的魁梧壮汉。
“我大德圣朝更不是你们可以抵挡的。”
岳阳这般说来，语气冰冷。
他们来到了这里，以大德圣朝龙君麾下的名义，却遭受大渊妖族的敌视。
而这猛虎妖神，也同样清楚，如今大德圣朝的龙君，以洞玄仙庭湖为基本，正在进行考验。
一旦考验通过，洞玄仙庭湖归于大德圣朝不说，大渊妖族也将尊龙君为主，是为唯一神兽，妖族至尊，至高无上的始祖！
但是，正如刘越轩所料，大渊妖族之中，有许多不服者，也有许多心怀叵测者。
就算通过了洞玄仙庭湖的考验，它们也未必真心降服。
所以，他才会和岳廷，来此一探。
“暗中还有不少老家伙在看戏。”
岳廷心中暗自念着，心道：“不能让它们以为我大德圣朝无人，这个蠢虎就是出来当靶子的，我得寻个机会，一剑戳死他！”
他这般念着，稍微改变身形，清风吹拂，飘荡而过。
正在他准备出手，直接刺死这头蠢虎的时候。
便见身旁，多了一道身影。
“何必杀性如此重？”
那身影赫然是一头灰色毛发的老猿，眼眸浑浊，气息虚幻。
岳廷停下身形，握紧了法剑。
老猿出声说道：“这里是大渊，你们来此是为洞玄仙庭湖一事，而不是为了屠杀大渊妖族，一到这里便大开杀戒，岂非受众妖所忌？还是姿态放缓些，慢慢商议……你这一剑属实厉害，一旦击出，它必死无疑，但也结下血仇了，总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岳廷默然不语，没有继续出剑。
老猿缓缓说道：“你便是大德圣朝岳廷？”
岳廷眉宇一挑，道：“你认得我？”
老猿点头说道：“你们也不必以为大渊妖族便多么野蛮愚钝，对于外界之事我等自然知晓，何况接下来有意依附大德圣朝，自然要对大德圣朝加以了解。你是龙君庄冥麾下大将，善于剑法，本事极强……”
岳廷静静看着老猿，觉得对方如此夸赞自己，也总该礼貌一些，夸赞对方两句，但思考片刻，觉得这老猿对自己了解，自己却对老猿并不了解，不知从何夸赞。
但岳某人自负聪慧，思索片刻后，便从这寥寥几句，知晓老猿的优点，立时开口，道：“道兄也是眼力极高，说话诚实……”
老猿眼神略感茫然，这分明是在夸赞自身，为何总觉得对方的用词颇为古怪。
然而，正当老猿还要开口的时候。
便见岳廷一剑，倏忽越过了老猿。
这一剑，直刺猛虎而去！
——
岳廷善于剑术攻伐，这些年间他功勋卓著，大德圣朝藏书库当中从各宗各派搜罗而来的古今剑法，他都有涉猎，就连吕华的虚空剑诀，都换取到手。
作为龙卫之中的佼佼者，岳廷本身毅力天赋极高，随着龙君庄冥的修为提升，也水涨船高。
这一剑，撕裂虚空。
这一剑刺在了猛虎妖神的胸口之处。
吼得一声！
那猛虎妖神往后退去千百里，撞碎了一座山。
剑气依然没有停顿，穿过这猛虎，刺透三座山丘！
“你们错了一点。”
岳廷看向老猿，眸光扫过八方，冷淡说道：“今日本官到此，不是来求和的，而是来接手的！洞玄仙庭湖考验已过，我家龙君便是新任洞庭龙君，按照约定，你等都归于我大德圣朝，本官如今便是你们的上官！”
他看向整个大渊，知晓内中便是许多妖族仙神，冷声说道：“想要出尔反尔，便屠灭了你大渊！”
他伸手一挥。
大渊之外，喊杀之声震天！
军阵不知不觉间，围住了大渊！
“将军息怒。”
忽然有一头老狐，从山间走出，淡淡说道：“大德圣朝龙君，乃是神兽之中唯一的存在，但凡上古具有神兽血脉的妖族，都应当尊他老人家为始祖！而万界妖族，当以真龙为首，老夫便是大渊妖族的主事者之一，也是定下洞玄仙庭湖考验的决策者……只是，如今依附大德圣朝，未免太早了些。”
岳廷看向这头老狐，心中一动，知晓这老狐便是大渊妖族中的智者，号称狐尊。
“如何早了？”
“老夫可以臣服于龙君，但大渊毕竟不是我狐族一家独大！”
“你想等其他主事者，一并商议？”岳阳忽然开口，问道。
“不错。”狐尊看了过来，稍微点头。
“若让你一家独大呢？”岳阳再度出声道。
“那老夫会助将军，收服大渊。”狐尊微微俯首，道：“我狐族将成为大渊第一妖族，不知大德圣朝会如此置之？”
“第一族群地位不变，你本身归入巡察司，在三界巡察左使陈飞云麾下，位列从四品。”岳阳这般说来，道：“这是龙君的授意。”
“好。”狐尊应道：“龙君急着收服大渊，是要准备攻打大楚王朝了？”
“……”
岳廷与岳阳对视一眼，皆有异色。
——
洞玄仙庭湖。
“这狐狸很狡猾。”
刘越轩微微挑眉，道：“单凭提早收服大渊，它便能推算出我大德圣朝必有谋划，并推算出我等将对大楚王朝下手，它很聪明……”
庄冥沉吟说道：“我尚未真正继任洞庭龙君之位，还不算通过考验，如今洞玄仙庭湖的妖神也有不服，这狐尊如何就轻易臣服？单凭它一位，就能说服整个大渊？”
刘越轩沉吟片刻，说道：“之前我们考虑过动强，但有所顾忌……眼下时机再不相同，而且你得获祖龙帝剑，本领暴增，可以不顾道宫方面，来强行压服大渊。”
庄冥说道：“可是它如何知晓我已得知帝剑？”
刘越轩摸着大衍算经，道：“它有问题，不过暂时不能动强。”
庄冥看了刘越轩一眼。
刘越轩顿时明朗，道：“我亲自去查它这老家伙！”
第一七二章 南天神将战于此!
北域天界，道界九宫，第六宫。
秘境当中，光芒闪烁，凝成一片。
内中便是柯天师的灵韵。
道果已破，魂识不灭。
他一生记忆学识皆在其中。
“你要的是一位智者，而不是一位修为强大的仙神，破他道果，杀他仙身，只重现此人智谋，确实是极好的方法，刘越轩不愧是大天师的传人，果然不俗。”
永恒公主手中，多了一个酷似玉质的宝盒，上面纹路密布，显得极为繁复。
内中便是刚才以秘法抽取的一道光芒，也即是传说中的造化。
庄冥看着这点光芒，沉吟道：“此物能令人明智，但不足以让人成就生而知之的智者。”
永恒公主淡淡说道：“若真是直接造就生而知之的智者，那么柯天师早就被斩，夺了造化，另赐予他人了……此物与生俱来，只适合柯天师，但用在霜灵腹中孩儿身上，能让它变得聪慧，继而悟通大衍算经的算己篇。”
庄冥闻言，顿时恍然，大衍算经的算己篇，极为玄妙，也并非是谁都能悟得清晰的。
但是拥有此物，便有了天生的优势，可以悟通大衍算经的算己篇。
“这是大天师的手法。”
永恒公主将玉盒递了过来，道：“你带回大德圣朝，命刘越轩携大衍算经回聚圣山，本宫的化身自会替你完成最后的法门。”
庄冥默然片刻，说道：“公主还要留在北域？”
永恒公主平静说道：“诸天万界最大的秘密，藏在北域天界，而诸天万界的大劫源头，也是起于北域天界，这里才是最大的战场，也是最初的战场，更是最后的战场！”
庄冥沉吟了片刻，说道：“确实如此。”
永恒公主说道：“北域是被大神通者隔绝的，但是这条虚空通道，成为了少数可以通向北域的道路，你可以善用……我知你野心，迟早攻入北域天界，可惜如今的格局，大德圣朝就是一堆木柴燃烧的火焰。”
火焰终究不是烈阳！
烈阳亘古长存！
木柴燃起的火焰，燃尽了便会消散！
庄冥目前无敌，但再过些年，仙神复苏，格局再变。
而且，在当下的局面下，一旦大神通者出手，大德圣朝也将遭遇灭顶之灾。
“大神通者互相牵制，应该就在北域的某一处虚空。”
永恒公主说道：“你日后若要攻入此界，可将精兵沿着虚空通道送来，但是你若出现攻伐东洲之外的举动，必有灾祸发生……这里你暂时不能动，但可以有所准备。”
庄冥看着永恒公主，道：“你要留在这里，为大德圣朝定下根基？”
永恒公主略有沉默，旋即说道：“根基定下了，但也只是让大德圣朝日后进入北域天界，得以站稳脚跟，而不至于被直接驱离……况且，想要通过虚空通道来到这里，你还须将天荒拿下，可是目前对大德圣朝而言，最适合先拿下的，该是大楚王朝！”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待我彻底炼化祖龙帝剑，便该朝大楚王朝发难！纵然大楚王朝背后有大神通者，我也有自保之力……”
永恒公主稍微沉吟，道：“彻底炼化祖龙帝剑，须得将此剑续借起来，你那师兄陆长寿，只怕造诣还不够。论起这方面的炼器造诣，上古天师府当中，以第四天师的造诣最高……当年锻造祖龙帝剑，据说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庄冥低声道：“他的传承在于何处？”
永恒公主说道：“他陨落在天荒，你可以让刘越轩推算他的所在。”
庄冥微微点头。
永恒公主看了他一眼。
“……”
“事已成了，本宫该走了。”
“公主久居北域，如今时代变迁，万望保重。”庄冥微微点头，这般说道。
“哼！”不知怎地，永恒公主略微拂袖，化作一道白光，遁出秘境之外。
“……”庄冥回过神来，叹了一声，刚才应该装模作样留她一留才是，哪怕是永恒公主这样聪慧的女子，也还是须得说几句好听些的。
——
柯天师的光芒已经重现。
只须得将之置入一具躯体当中即可。
为了更好控制重生的柯天师，最好是寻得一具沐浴过龙血圣池的龙卫躯体。
庄冥麾下龙卫，不乏舍生忘死者，愿献上自身躯体的，但庄冥作为一国之君，却不能如此行事。
“大战将起，便在战场之上，寻一具刚死的将士尸首，为你重生。”
庄冥这般念着，看着眼前这道光芒。
光芒已经显现为了人形。
这就是柯天师，但已经不是柯天师。
庄冥深吸口气，再度问道：“何谓苍天？”
柯天师光芒颤动，呐呐道：“天荒……大渊……”
庄冥闻言，不由一怔。
苍天统御万界，位于北域，如何秘密却在天荒？
柯天师继续道：“南天……神将……”
——
天荒，大渊。
岳廷姿态高傲，俯视众妖。
狐尊就在他的身上，化作一个老者模样。
岳廷正待说话之时，低头一看，却见龙君庄冥传来了消息。
这是通过官印传来的消息。
他心中一动，将官印收起。
“这茫茫大渊，还真是深不可测，暗藏无穷妖族，竟如同一方世界。”
岳廷说道：“难怪在道宫统御之下，妖族还能保住这一片繁衍生息之地。”
狐尊感叹道：“这也是感苍天厚恩。”
岳廷平静说道：“这大渊看似天地生成的自然地貌，但细看之下，似乎还是有些玄奇，莫不是天生的阵法？”
狐尊微微摇头，说道：“这里原是一片平地，后来有极为强大的仙神，战于此处，天塌地陷，形成了大渊。如今大渊之内，还有许多破碎的虚空，尚未弥补，乱流甚多，在这里……真玄级数修为，往往就能在某一处薄弱之地，尝试打破虚空的举动。”
岳廷讶然道：“如此强大的仙神？”
狐尊点头说道：“自然极为强大，据说大渊战后百万年，生灵绝迹，成了一片死地，过得长久岁月，天恩浩荡，才让这里重现生机。”
岳廷看着狐尊，问道：“那么，那仙神是谁？”
第一七三章 井中人与大神通者
北域天界。
六宫秘境。
“南天神将。”
庄冥微微闭目，心中理顺了一些。
南天神将，曾与一尊强大仙神，战于天荒，从而天塌地陷，化作大渊，百万年生灵绝迹，岁月才抹平了他们争斗他留下的余威。
但是，那不是大神通者的手笔！
所以，那是南天神将，晋升大神通者之前的一战！
与南天神将一战的仙神是谁？
没有人知晓！
此后，狐尊认为，不是岁月抹平了斗法的余威残留，而是苍天施恩，使大渊恢复生机。
战后百万年，苍天施恩于大渊。
所以如今大渊，有苍天留下的痕迹？
那是天生地成的大道痕迹？
还是真的有施法的痕迹？
究竟何谓苍天，在那里何以找到答案？
“是时候了。”
庄冥这般念着，他准备关闭秘境，离开北域，回到天荒。
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目光却透过秘境，看向了那边的凌霄井。
这也是充满了极大的奥秘的。
——
关于苍天，哪怕柯天师如今，都不敢过多妄言。
但是对于凌霄井，倒是说得清晰了些。
“此乃大天师所造，井中有一道人影，随着凌霄井诞生而存在，但不知是谁。”
“借凌霄井重生，只是一个传言，但凌霄井确实勾连诸天万界。”
“借此神妙，老夫将一缕法力精血封存其中，勾连本身，可以成为保命的依仗，在外无论遭遇何等危险，皆可出现在凌霄井，但须得有人施法，所以老夫在这里留下了残念。”
柯天师声音有些木讷，恍惚不定。
庄冥看向凌霄井，沉吟片刻，才道：“太虚道人呢？”
柯天师的真身，或许不知太虚道人，但是他的残念，是太虚道人的指引者。
如今柯天师真身归来，残念依附本身，自然知晓了当年之事。
“他是棋子，也是弃子，让他进凌霄井，是一种尝试。”
“他出现在了天荒，但那已经不再是他。”
“他死在了凌霄井中，只是真灵依附在了天荒，得以重生。”
“这是老夫之前也没有料到的。”
柯天师这般说来。
庄冥终于明白，为何太虚道人想要葬在这凌霄井，因为他还想要借此重生？
而且，当时太虚道人说的是合葬，也即是说，与井中人合葬？
曾有一瞬间，庄冥还想着借助凌霄井，出现在天荒，现在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之前的脱身之法呢？”
庄冥这般说来，此法玄奇，比上元分神化念之术和阴阳遁光更为玄妙，实乃保命秘术。
柯天师微微一点，便有一大篇文字，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此法果然玄妙无双，然而却有限制。
“井中人未死，而是在复苏。”
“他极为强大，深不可测。”
“此法是借助他的灵妙，过多使用，会让他感到危机，从而提早苏醒。”
“我曾试探过，井中人不受天门大道影响，在天门封闭之后的岁月里，他依然强大到了极点，而并不是与我一样，局限在真玄九印的层次当中。”
“这一次动用，下一次便要间隔很长一段时日。”
柯天师说道：“此井需要时刻有人加深封禁，可以派人驻守……”
庄冥默然片刻，道：“凌霄井存在于上古大劫之前？”
柯天师应道：“天师府创立之后的第三百年，就建造了凌霄井，而井中人很古怪。”
庄冥知晓井中人古怪，适才柯天师也说过，但他这时候，在这种显得木讷的状态之下，依然提及井中人的古怪，或许与庄冥认为的古怪，是两回事。
“上古时代，他像是死物，甚至不像是一具尸首，更像是一个放在井底的雕塑，但是……他既不是尸首，也不是雕塑。”
柯天师说道：“他没有本体，只有一道影子，他分明存于井中，但井中寻不到实物，只是一道倒影，除却这点玄妙之外，其他方面，平平无奇，像是一个映在井水的画面。”
庄冥静静听着。
柯天师则细细说来。
“他本是幻影，没有任何气息可言，但天门封闭之后，他越来越强，强得深不可测，比大天师还深不可测。”
“天门封闭后的第一百年，他收敛了强盛的气机。”
“六万年来，他没有变化。”
“但天门破碎之后，他日渐强盛。”
“而且有一日，他睁开了眼。”
柯天师的语气当中，似乎多了几分恐惧。
庄冥微微皱眉，道：“你从他眼中，看见了什么？”
柯天师微微闭目，然后说道：“冷漠、高傲、不屑、嘲讽。”
庄冥默然片刻，道：“他真是活的，但他为何对你有嘲讽之意？是你曾经借助凌霄井，尝试解析他？”
柯天师摇了摇头，说道：“不，他不是针对我。”
庄冥没有再问，只是看着柯天师人形光芒的脸色，也在变幻。
柯天师涩然道：“他是针对所有生灵，他俯视诸天万界。”
庄冥静静来到凌霄井旁，没有去看井中人。
凌霄井，连通诸天万界。
井中人藏于其中，勾连诸天万界，从而有掌控诸天万界的资格？
也或许是因为，看尽诸天万界，不免有凌驾于诸天万界无穷生灵的心态？
“天门封闭，他第一次复苏，百年之后，重新收敛。”
“天门破碎，他日渐强盛。”
“他究竟是谁？”
庄冥转身看了过来，对着柯天师的光芒，问道：“你推算过没有？他什么时候会真正复苏？”
柯天师应道：“再过三十年左右，正如我等越过天门碎片，勾连大道威能一样，他似乎也在勾连极深的大道……”
庄冥默然半晌，旋即说道：“他是大神通者？”
柯天师微微摇头，说道：“他不是大神通者，但他比任何仙神都更加强大。”
庄冥沉吟道：“甚至强于大神通者？”
柯天师回应道：“大神通者，强大无边，他与大神通者之间，究竟孰强孰弱，以我眼界，难以断定。”
庄冥再度看向凌霄井。
井中人因天门变化而出现变化。
“据传天门是大神通者炼造，与天地大道相合，从而与道同生，如天地生成，如万界秩序。”
庄冥沉声道：“这位大神通者是谁？”
第一七四章 双星耀世，日月同升!
大神通者，身与道合。
从某一个层次上来讲，大神通者便等同于天地之间的大道。
正是因此，大神通者，言出法随，他们创造出来的物事，便是天地生成之物。
而大神通者创造出来的天门，便如同天地自然生成的秩序。
天门封闭，好比一座山岳崩塌，阻隔了山中所有人的前路。
庄冥一直想要知晓，创造天门的大神通者，究竟是谁。
“北域之主。”
柯天师出声道：“执掌北域的大神通者！”
庄冥眉宇一扬，他眼神闪烁，心中着实意外。
在他印象之中，大神通者寥寥无几，无穷岁月之中，也不过只是这几位而已。
居然还有一位北域之主？
“北域之主，上古大劫之中，他可有出现？”
“没有。”柯天师说道：“他在祖龙之前，便消失了。”
“消失？”庄冥眼神微变，心中想到了祖龙被炼成帝剑的事情，说道：“被苍天所灭？”
“并非灭去。”柯天师继续说道：“在上古时代，祖龙是第一个消失无踪的，而圣王是第一个出现陨落天象的，但真正最先陨落的，应该是南天神将，不知为何，他的陨落，显得十分平淡，只有一瞬间的大道震荡。”
“那么北域之主呢？”庄冥问道：“他没有陨落，也没有消失无踪？”
“他创造了天门，为了完善天门，将自身大道存于天门。”柯天师说道：“但是，因为如此，而让自身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他化身天门？”庄冥问道。
“不，他受制于天门，自行隐藏。”柯天师说道：“上古大劫时，他没有现身，但天门破碎，他或许得以解脱了，也极有可能，成为第一个不受牵制的大神通者。另外……关于天门，还有一桩秘辛，但受制于天师府，难以言谈。”
“……”
庄冥心中知晓，既然受制于天师府，而难以言谈的，只能是涉及到了苍天！
关于此事，让庄冥心中颠覆了原先的想法。
他本以为，大神通者，各自执掌一域。
而北域是诸天万界当中最为特殊的一界，被尊称为天界，故而北域之主乃是大神通者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这位北域之主十有八九便是苍天的真身！
甚至，是因为这位北域之主最为强大，被尊为苍天，故而北域才被称为真正的天界，还要凌驾于天荒、西域、东洲、天南界等天界之上。
但现在看来，北域之主并非苍天真身，而只是与道尊、圣王等大神通者并肩的存在。
可是目前来看，上古大劫源于北域天界，也停于北域天界，各方仙神来犯，大神通者齐聚，这里确实是最为特殊的一界。
道尊意欲弑天，来到北域天界。
苍天的本源，应当便在这北域天界当中。
可是苍天究竟是什么？
原以为是最为强大的仙神，乃是走得最高的大神通者！
但是如今，却又让庄冥心中生出了迷茫之意。
——
洞玄仙庭湖。
金蟾匍匐在洞府之前。
庄冥负手而立，俯视下来。
“朕有话问你。”
“……”
金蟾心中叹息，它自打加入大德圣朝之后，地位愈发低下了，名义上还是护国神兽，但总是这般受到威胁。
上次刘越轩教导它说话，头上架着两把刀。
这次头上没有架着刀，但龙威浩荡。
“龙君想问什么？”
“关于北域之主的事情。”
“……”金蟾苦笑道：“龙君果然厉害，去了北域未过几日，便探知了无数事情，连北域之主都知晓了，他消失多年，比祖龙还要久远，上古时代的许多仙神，甚至都不知道北域之主这一位曾经的大神通者。”
“你果然识得北域之主。”庄冥淡淡说道：“你不是一般的妖神，或许你当年修为不高，但是你知晓的秘辛，远胜于寻常仙神，当年你在南天神将府，似乎有着很特殊的身份。”
“……”金蟾眼神一转，没有提及自身在南天神将府的身份，只是出声说道：“北域之主，创造天门，以道相合，极为特殊。而且，昔年南天神将尚未成就大神通者之前，与他争斗多次，最后一次，战于天荒，便形成了大渊……”
“结果呢？”庄冥问道。
“双双悟道，各自罢手。”金蟾说道：“一个退回北域，一个退回南天界，未过百年，便有大道变幻，成就大神通者，成为无穷岁月之中寥寥无几的存在，身与道合，不朽不灭，乃是仙神至高无上的境界。”
“亿万年岁月，大神通者寥寥无几，却在一个时代，出现了两尊大神通者。”庄冥轻声道：“那是个很精彩的时代罢？”
“双星耀世，日月同升，确实是极为精彩的时代。”金蟾停顿了下，又道：“只不过，后来北域之主，炼就天门，受制于天门，他虽未陨落，但是南天神将曾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庄冥正色道。
“在天门造就的那一刻，他已经陨落了。”金蟾沉声说道。
“为何说他已经陨落？”庄冥问道。
“这便不知了。”金蟾说道：“只是在天门造就成功的那一刻，南天神将这么念过一句，但是，在天门造就之后，北域之主消失之后，诸天万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变化，从而改变了岁月长河的走向……从那之后，持续至上古大劫，数千万年之久。”
“什么样的变化？”庄冥问道。
“天道！”金蟾说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故而诸天万界本是残缺，在天门造就之后，天地圆满，诞生真灵，成为天道！这便是诸天万界的大道根本，乃是天地的真身，规则的集合，秩序的源头，一切道理的起源！”
“这就是苍天？”庄冥心中一震，道：“诸天万界的本源？”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是……”金蟾低声说道：“天地规则，本无思想，但这天道却并非如此，它似乎集合了诸天万界亿万种族生灵的思绪，从而诞生出来，有着它自身的思绪！它像是一位更加强大的大神通者！”
“……”庄冥深溪口气，正要继续问话。
“小妖说得够多了，涉及苍天，过多恐遭天谴。”金蟾忙是说道：“您老已经成为洞庭龙君，可以炼化内中那条金龙，它是当年洞庭龙君留下的，具有洞庭龙君部分法力、学识、记忆、性情、本领，或许洞庭龙君陨落之前，故意留下了这些极为重要的秘辛。”
“……”庄冥看了它一眼，心中一动，却没有强迫，说道：“好，今日算你立功，赐你四品功勋一次！但若你能继续说来，且足够分量，这一次的功劳可晋升至上三品。”
“上三品啊？”金蟾眼神变幻了多次，迟疑不定。
第一七五章 苍天与大神通者的秘密【上】
在上三品的功勋之下，金蟾狠狠一咬牙，旋即发现自己没有牙，于是狠狠一跺脚，强忍着遭受天谴的威胁，说出了更多的一些消息。
“南天神将曾经提过，大神通者执掌一域，获一界之势在身，成一方天地真身，而身与道合！”
“所以，天荒、东洲、西域、南天界、北域等天界，各有一尊大神通者，但也仅有一尊大神通者，因为大道独尊，一方天界被大神通者占据，便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大道！”
“至于祖龙，乃是血脉繁衍，种族延绵至诸天万界，成为一族之祖，获一族之势！”
金蟾这般说来，语气极为沉重，低声说道：“这就是大神通者的奥秘！”
庄冥目光稍凝，心中想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昔年南域领主与洞庭龙君，是祖龙之后，龙族两大至强者，也是至交好友。
但是为了争夺龙族领袖之位，反目成仇，各分一脉，而且互相厮杀，都试图吞并对方，从而让龙族内耗，损失惨重，近乎没落。
在洞庭龙君留下的讯息当中，可以知晓，此举是有暗手推动，让二者反目成仇。
但因为互相内斗，双方一脉，龙族死伤无数，血海深仇，哪怕知晓当年之事有幕后黑手，哪怕还依然顾念当年旧情，可是仇恨已经难以消解。
而争夺龙族领袖，是为了什么？
不是一个地位的象征！
而是大神通者的资格！
祖龙是诸天万界，龙族之属的始祖，但是祖龙消失不见，疑似陨落，所以两大龙族至强者，在为了替代祖龙，而互相拼杀，为了唯一的大神通者之位而厮杀！
若在如今看来，祖龙被炼化成了帝剑，但并未陨落，这个属于龙族的大神通者之位，是否真的空出来了？
但细细一想，祖龙虽然被炼化成剑，已经不能算是生灵，已经不再是龙族的领袖，但它的大道，依然凝聚了龙族的大道。
祖龙的道，未必能行。
但是东洲圣宫天王已经陨落！
如今东洲落在了他庄冥手中！
他掌握着整个东洲，是否有资格替代圣宫天王的大神通者之位？
“都说苍天至高无上，无论是太华宫、圣宫、道宫、南天神将府，都要尊苍天之命，而如圣王一般，他是受封为圣宫天王！”
庄冥看向金蟾，问道：“这个受封，是为何意？莫非这一界的大神通者，须得苍天之命，才能名正言顺，成就大神通者？”
他创立大德圣朝，一统东洲，招来无数压力。
尤其是三殿下齐王，更是率众威慑东洲！
因为圣宫乃是受苍天之命而成，庄冥未受苍天之命，故而名不正，言不顺……直到后面，此事以庄冥和永恒公主缔结婚约而结束，勉强算得是名正言顺。
所以在这一瞬间，庄冥意识到，是否需要苍天册封，才能成就大神通者？
但是，若大神通者之位，源自于苍天，那道尊如何敢弑天？
而且，北域之主创造天门之后，才圆满了大道，出现了“苍天”的存在。
也即是说，大神通者，在苍天未现时，就已经身合大道，成为仙神境界之中，至高无上的巅峰大能！
“……”
金蟾神色古怪，思索了下，说道：“大神通者，号称仙神之辈，最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实际上……到了这个层次，已经不算是真正的仙神。”
庄冥问道：“何意？”
金蟾说道：“据说当年，道尊修行到了极高的层次，到了仙神巅峰的境界之后，自感无路可走，后另寻一法，以身合道，成为了世间第一尊大神通者！他已经不算是仙神，而算是大道显化的规则，乃是天地本源的一部分，他就是道！”
庄冥没有继续询问，只是看着金蟾。
金蟾忙是又道：“道尊将一身道果，化作了大道，然后无处安放，寻得天荒，将大道融于这一界当中，从而让这一界，与他本身相合，不分彼此。”
庄冥怔了下，道：“就好比朕与大德圣朝？”
他就是大德圣朝至高无上的存在，也是整个大德圣朝的最高意志！
他的想法，就能让大德圣朝上下，为之忙碌！
他的意志，就是整个大德圣朝的意志！
“有相似之处，但更加亲密！”
金蟾说道：“天荒不灭，大道不灭，道尊不死！这就是大神通者不朽不灭的由来！”
庄冥说道：“可强如圣王，还是陨落了。”
金蟾停顿了下，叹道：“南天神将也陨落了，所谓不朽不灭，其实也只是在我等仙神眼中而已。”
庄冥说道：“所以，是苍天诛灭了大神通者？但听你所言，道尊乃是第一尊大神通者，他是自身修行，而非受苍天赐封？”
金蟾微微摇头，说道：“这不是你任命官员，能够将官员任意调派，在大德圣朝，你作为龙君，让他当一品，他就是一品，让他成为九品小官他便是九品小官！但是，大神通者，是明面上受封，出于对这方天地的敬重，认可了苍天授予的称号。”
它的意思是，庄冥搞错了顺序。
不是苍天赐封，就能让仙神成为大神通者。
而是仙神成就大神通者，才能够得到苍天赐封，划分一界在麾下。
“既然北域之主前，苍天未现……而道尊是第一尊大神通者，是凭自身合道，将大道置于天荒，这只能说是他的本领，如何还是有赐封之名？”
“苍天是什么？”金蟾说道：“苍天的真身，便是这诸天万界！我等生于诸天万界之内，一切皆受天道主宰，如不是天地准许，他们如何能够成道？正是苍天准许，他们才能各掌一界，成就大神通者！”
“你的意思是？”庄冥皱了皱眉。
“苍天一直都在。”金蟾说道：“诸天万界存在，诞生我等，而诸天万界就是苍天！只不过，这原先是万界的规则，自混沌初开，天地诞生以来最基本的规则，大公无私，天道不仁，而到了北域之主造就天门之后，天地大道圆满，所以诸天万界亿万生灵，无穷意志，尽数汇聚，让这诸天万界显化出了意志。”
第一七六章 苍天欲大神通者的秘密【下】
东洲原先是各方仙宗把持，无穷百姓，亿万生灵。
到了后来，有了大德圣朝，将他们尽数收服。
无穷气运汇聚，让庄冥成为了一统东洲的龙君！
但是，不能说没有庄冥及大德圣朝，东洲就不存在了。
没有庄冥与大德圣朝，东洲的生灵还是存在，只是以仙宗的名义，继续生存！
这与金蟾所言有异曲同工之妙。
“苍天一直都在，诸天万界一直都在，只是大道残缺，没有圆满，所以没有诞生出苍天的‘意志’来。”
“天门的诞生，只是完善了最后一步，让诸天万界亘古不变的规则，诞生出了意识。”
“这就是苍天的由来！”
“但是……”
金蟾低声说道：“南天神将似乎并不畏惧它，虽然受了册封他，但是南天神将，对至高无上的苍天，对于自身存在的这诸天万界，没有半点敬意。”
它看着庄冥，说道：“诸天万界的规则，就应该只是规则！房子就只能是房子，不能是诞生了意志的房妖！青山绿水就是青山绿水，不应该变成一座有懵懂意识的山妖！”
说完之后，它看着庄冥，呐呐道：“后面南天神将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为何，闭口不说……大约是大神通者，也不好妄议苍天。”
庄冥略有感慨，哪怕是大神通者，身与道合的存在，还是不免忌惮苍天之威。
苍天一直都在，只是以往没有意识。
但是大神通者们，将自身大道，放置于一界，从而合道，显然是在天地规则之内。
在天地大道圆满，诞生出灵智之后，则又不同了。
例如天荒，道尊于此合道。
但天荒便是诸天万界的一部分。
若不受苍天赐封，道尊岂非如同强占诸天万界的一方天地？
哪怕是大神通者，若不接受，恐怕便也是逆天之举。
“若有仙神来到大德圣朝投靠，你是否会赐官？”
“会！”庄冥点头道。
“而在东洲，以往没有大德圣朝，但已经有仙宗创立，他们是占据一处地方的势力，就好比占据一界的大神通者……”金蟾说道：“大德圣朝建立之后，他们要么受你赐封，要么则是被你剿灭。”
“如此说来，倒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庄冥这般说来，道：“但是如今苍天不在，我若晋升大神通者，以东洲为根基，会如何？”
“好比你现在离开大德圣朝，回去之后，发现有一尊仙神，在你大德圣朝疆域之内，占了岛屿，自立为王。”金蟾说道：“你会如何？”
“要么臣服，要么诛灭。”庄冥说道。
“就是这个道理。”金蟾说道：“要么依附苍天，要么受苍天所灭。”
“可是，若苍天不喜，意欲灭我，如今就可，何必在我合道之后，再来看我意愿？”庄冥忽然说道。
“这……”金蟾怔了下。
“看来如今的苍天，并不能彻底主宰诸天万界亿万生灵的命运走向。”庄冥问道：“他真的是诸天万界意志汇流的真身？”
“就好比大德圣朝诞生了你。”金蟾点头说道。
“那又是为何？”庄冥说道：“他不应该是无所不知，而掌握着无穷生灵的命运？”
“……”金蟾脸色变幻，旋即叹道：“涉及到了更深的隐秘，若是再提，或许天谴就会瞬间降落下来。你别看当年道尊与圣王合谋弑天，但是圣王陨落，道尊受制，苍天意志虽然沉眠刘万年，但他毕竟还在……”
“我自有分寸。”庄冥这般说来。
——
北域天界。
虚空通道。
庄冥真身在此，携祖龙帝剑，以及柯天师的真灵，从来时的通道回返过来。
只要携祖龙帝剑归来，就可以名正言顺接掌洞玄仙庭湖，甚至可以直接去收服大渊。
“不知刘越轩进展如何？”
“实在不行，先收了洞玄仙庭湖和大渊，再发兵天南界，攻打大楚王朝。”
“如能一统天南界，我大德圣朝疆土扩大，待稳固之后，繁衍生息，或许我的本领会凌驾于昔年圣王之上！”
庄冥这般念着，心绪起伏，竟有许多激荡。
但下一刻，他又在心内，感觉寒冷了些。
强如圣王，不也陨落了？
而在这时，他脸色惊疑不定，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
洞玄仙庭湖。
金蟾说完之后，匍匐在地，似乎觉得今日所言，已经足够多了。
“我今执掌东洲，有望晋升大神通者。”
庄冥则又说道：“但大德圣朝若是连天南界、天荒等天界，尽数收入疆土之内，你觉得如何？”
金蟾怔了下，说道：“都说大神通者深不可测，但是执掌两界的大神通者，想必是强于一界之主的罢？”
庄冥沉吟说道：“也即是说，这是一条变强的道路？”
金蟾应道：“确实如此。”
庄冥低声说道：“那你是否想过，掌二界会强于掌一界的大神通者？这样代表着什么？”
金蟾低声说道：“你怀疑，凝聚了意志的苍天，是想拿下这些大神通者？”
庄冥点头说道：“苍天乃是诸天万界的真身，但是天荒有道尊、东洲有圣王、西域有太华宫，南天界又有南天神将府。你有没有想过，是否是因为苍天准备收回这些属于大神通者的权柄，让自身变得更加完善和强大？”
金蟾顿时明朗，说道：“你是觉得，大神通者是自立为王，占得大道？他们好比占得兵权，但又不受苍天限制，反而无形之中，削弱了属于苍天的规则。”
庄冥点头说道：“不错，我怀疑苍天诞生之后，试图抢夺大神通者具有的权柄，用以壮大己身！而且，苍天因天门铸造，而完善天地大道，现身于北域，而北域之主因为修建天门，失去踪迹……这或许就是苍天所为，加上后来祖龙被炼化，让道尊等大神通者，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金蟾怔了下，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
诸位大神通者，各自占据一界，对苍天而言，不亚于削弱了权柄。
而诛灭大神通者，便有希望，夺回权柄，日益壮大。
若诸天万界的权柄，尽数回到了如今的“苍天手中”，那么“苍天”展露出来的本领，该是何等层次？
第一七七章 最恶毒的道誓!
夺权！
这是庄冥心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苍天是诸天万界的真身！
而若说他庄冥在东洲，便是苍天！
那么诸位大神通者，便相当于在东洲境内，自立为王，权势浩大的存在，而且他们气运凝聚，让庄冥这位龙君无法借用。
若真有这样割裂的存在，作为大德圣朝的君主，庄冥必将夺回权柄，让大德圣朝为之一统！
那么所谓苍天，是否也是如此？
作为天地的本能，收回自身的权柄？
但是从金蟾所言，从他至今知晓的那些消息来看，这尊以诸天万界而生的“苍天”，不像是冷漠无情，俯瞰众生，任天地自然规则运转的“天意”。
这更像是一位具有极大野心，试图掌控诸天万界的存在！
“莫非以诸天万界诞生的苍天，是汇聚了众生之念？”
“以众生之念而成，故而有善恶之心，故而有喜、怒、哀、乐等心绪？”
“可是……常言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所以这诸天万界，历经大劫，远非上古盛况可比，已然衰落，这便是所谓‘天亦老’？”
庄冥心中这般念着，旋即看向金蟾，沉声说道：“你还有什么补充的？”
金蟾连忙摇头，说道：“小妖知道的就这么多。”
庄冥眼神微凝，充满了审视之意。
金蟾连忙抬起前肢，道：“小妖愿发道誓，关于苍天之事，如若再有隐瞒，日后被三先生唐天影所化母金蟾欺骗，真心错付，深陷其中，永世不能自拔！”
庄冥心中一怔，旋即眼神显得古怪。
哪怕是庄冥，听得这般道誓，也不由得心生敬佩。
这金蟾着实狠辣，连自身都不放过，如此毒誓，生不如死。
由此看来，也让他相信，这金蟾确实没有隐瞒之心。
“好。”
庄冥说道：“朕会下诏，命礼部记你三品功勋一次！”
金蟾尚是自觉痛苦之时，眼神忽然一亮，忙是点头，显得十分欢喜。
——
洞庭仙府之中。
庄冥真身，携祖龙帝剑归来。
好在已经初步炼化祖龙帝剑，否则单凭剑威，或许就会动摇洞庭龙君修建的虚空通道。
他经过虚空通道，归返而来。
龙椅之上，光芒大盛。
便见一道身影，持断剑而归。
庄冥身材颀长，头戴帝冠，威势无匹。
“……”
金龙忽然长吟一声，乘云而起，在殿上盘旋，俯视下来，眸光落在祖龙帝剑之上，充满了复杂之色。
从某一个程度来说，它就是洞庭龙君。
无数万年的谋划，终得功成。
它能够感受得到，那就是祖龙！
龙族血脉的源头！
尽管被炼化成了帝剑，但依然有着祖龙的痕迹！
“祖龙已灭，剑落我手。”
庄冥端坐椅上，沉声说道：“你待如何？”
金龙倏忽落下，盘踞起来，俯首而落，道：“拜见大德龙君。”
庄冥缓缓说道：“我今已继任洞庭龙君之位，一切权柄，你该尽数交付于我，并且随我外出，以你曾经洞庭龙君之名，慑服洞玄仙庭湖所有妖神及种族，尽数归我麾下！从此之后，按大德圣朝律法行事……”
金龙没有任何异议，当即应了一声。
——
大渊。
庄冥彻底继任洞玄龙君的权柄，此事已经让岳阳等人知晓。
而在这时，刘越轩也入了大渊，开始试探那位狐尊。
“而今我家主公，已经彻底掌控洞玄仙庭湖，成为洞庭龙君。”
刘越轩缓缓说道：“昔年考验，已经通过，你等皆是我大德圣朝一员，再起干戈，已如内耗，但是……若诸位执迷不悟，出尔反尔，妄图推翻当年考验时定下的承诺，那么我大德圣朝，也不会容忍此事！哪怕是内耗，至少肃清国内叛者，才得完整！”
狐尊等诸位妖神，早已经有过商议。
不知狐尊说了什么，或许直接提及了祖龙帝剑一事。
时至此刻，大渊妖族，竟然没有任何异议，承认了此事。
“愿受大德圣朝统领。”
狐尊躬身施礼，说道：“大渊一切，均听命于龙君。”
这反而让刘越轩感到意外，他本以为大渊必有条件，例如名义上归附大德圣朝，实则内中妖神自立为王，掌控大渊权柄。
未有料到，大渊妖神竟然如此配合？
这更是显得古怪。
不过，再是古怪，刘越轩也有法子整治。
“诸位愿意如此，今后同为大德圣朝效力，本官心中甚慰。”
刘越轩感叹着说道：“若龙君知晓此事，必然也是极为欢喜……既然诸位道友配合，我大德圣朝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等。”
他看向众多妖神，说道：“本官可以允诺，凡真玄级数以上，皆可沐浴龙血圣池，具有神兽血脉，使得自身底蕴及本领，更上一步！你等作为仙神，已有道果，但亦可借龙族血脉，增强体魄！除此之外，还请诸位，留下精血，本官将传至大德圣朝，命天工府尽快赶制官府，授你等大德圣朝官印。”
诸位妖神，各自对视一眼，皆有复杂之色。
沐浴龙血圣池，它们并不陌生。
传说中，经过龙血圣池后，便能具有龙族血脉，甚至可以具有部分龙族的特征，具有龙族得天独厚的部分威势，乃至于今后修行到了一定程度，或许有化龙的机会，成为真正的神兽！
只不过，沐浴龙血圣池的同时，不免要受到那位龙君的血脉压制。
哪怕仙神之辈，道果已成，不受血脉压制，可是它们是要受官印的。
虽然听闻大德圣朝的官印，可以汇聚气运，增强自身，甚至可以让战力增长数倍，可是官印也正是限制它们的手段！
至于留下精血，只怕除了炼制官印之外，还有其他谋划。
例如……以血为咒！
在上古时代，不乏秘术，以血咒杀，防不胜防！
“此事倒也不急……”
狐尊沉吟着开口，正要继续说来。
然而就在这时，有一道气息，覆盖了整个大渊。
广袤无边的大渊，在凌厉的气息之下，尽数沉寂。
强如妖神，也不由得心悸颤动，生出一种臣服之念。
寻常飞禽走兽，草木蝼蚁，皆茫然无措，只觉威势无匹，有着发自于本能的恐惧。
“看来我家主公还是很急的。”
刘越轩笑了一声，这般说来。
第一七八章 大渊中的秘密!
如此凌厉的气息，源自于祖龙帝剑。
祖龙帝剑，乃是以大神通者为根本，所炼制而成的至强法剑，古往今来只怕也没有任何宝物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此剑未断之时，大神通者以下，再是强大的仙神，只怕也抵御不住一缕剑威！
此剑虽断，却也依然覆盖无数万里，让一片地界化作了死地，成为了仙神都不敢踏足的坠灵域！
而今庄冥将此剑威势，释放于大渊之上。
大渊的仙神，虽有强者，但如今天门碎片仍在，法力只在铸鼎巅峰，因而在剑威之下，无不心悸颤动。
妖类对于神兽，本有臣服之意，龙族之威对于世间生灵本就有着凌驾之势，于是整个大渊，都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展现出了臣服的运势。
“看来刚才本官所言，诸位都不会再有异议了。”
刘越轩平淡说道：“那就照规矩来罢。”
他看向大渊之外，说道：“还不恭迎龙君？”
——
洞玄仙庭湖，已经彻底收服。
金蟾奉命镇守洞玄仙庭湖，单凭它一个自然不足，但金龙虽然是雕刻在龙椅之上的物事，却象征着当年的洞庭龙君。
庄冥早就炼制了敕符，也即是另类的官印，对金蟾而言，镇守洞玄仙庭湖，自然更加简单。
而庄冥离开洞玄仙庭湖，便来到了大渊，以祖龙帝剑，威慑众多妖神。
但他真身并未进入大渊。
他携祖龙帝剑，回返东洲。
留下一具化身，进入了大渊，受大渊妖神的恭迎。
——
东洲，大德圣朝，聚圣山。
这里才是庄冥的根本所在。
大渊一事，已经尘埃落定，他的真身不必久留，也不能过久离开大德圣朝。
直到庄冥越过天荒与东洲的界限，回到了大德圣朝的疆域之内，才有一种如鱼得水之感。
离开了大德圣朝，便如鱼离了水。
直至此刻，他才觉得无比自在。
龙珠即是国印。
龙身即是国之真身。
他就是这座大德圣朝的真身！
“大神通者是不是，也是如此？”
“苍天对于诸天万界而言，是否也是如此？”
庄冥心中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
他如今的状态，是否已经提早进入了大神通者应有的层次？
只不过，他还不够强大，他还未有合道。
可是他走的道路，便是大神通者的路。
若是如此，苍天要收回权柄，斩杀大神通者，迟早也要斩杀自身！
莫非今后的未来，是要与天为敌？
庄冥陷入沉默当中。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属于哪一个阵营。
他继承了南域领主及洞庭龙君的传承，他收服了天师府的传人，又是建立在东洲圣宫的基础之上，而又与具有苍天血脉的永恒公主缔结婚约。
上古时代，阵营错综复杂，许多仙神直至拼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之效忠的，究竟是哪一方。
但庄冥至今，一直觉得他是后世诞生的修行者，只是聚圣山的传人，尽管具有南域领主的血脉，但他未必要站在南域领主的阵营当中。
直至今日，他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
似乎一切的抉择，不在自己的手中。
敌友的划分，早已经定下了。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盟友是哪一方，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敌人，将会是什么！
是这诸天万界！
——
大渊之中。
庄冥以化身进入这里，受众神恭迎。
当夜一场大宴，让整个大渊，显得极为热闹。
从此之后，庄冥便是大渊的主人，而主人第一来到大渊，自然是极大的盛况。
无论这些妖神考虑的是什么，在足以镇压大渊的力量之下，先前的种种狡猾图谋，都已经不足为虑。
就算内中还有不服的妖神，凭狐尊等派系的妖神，也会提早肃清内中反驳的声音，不惜掀起杀戮，从而保住大渊。
而在大渊殿中，庄冥与刘越轩，相对而坐。
岳廷与岳阳，身在殿外驻守。
唐天影潜入大渊，不知化身哪一位妖神，去了何处。
“今夜你看出了什么？”庄冥问道。
“那老狐狸确实古怪，他好像提早得知你炼化祖龙帝剑，先前剑威镇压，它立即匍匐，但我在它受剑威的时候，特意观察，它眼中没有惊讶，只有震撼。”刘越轩说道：“它确实早知。”
“如何早知？”庄冥问道。
“先前以大衍算经推算过，没有推算出来。”刘越轩停顿了下，说道：“世间有很多物事，是我目前无法推算出来的，但种种物事均有推算不出的原因，各有不同……”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庄冥问道。
“我临行之前，你让我推算过第四天师的去向。”
刘越轩说道：“当时没能推算出来，但是我左手尾指崩了一块，鲜血淋漓，昨日才好……”
他抬起手来，只见左手尾指，又断了一截。
这是源自于天机的反噬，好在刘越轩本领不俗，已能断肢重生。
有些时候，天机反噬，哪怕具有断肢重生的本领，都无法重新生长出来，但是刘越轩自有一套规避的法门。
“你查大渊之事，受到的反噬，和探查第四天师，是一样的？”
“不错。”刘越轩说道：“第四天师，修为极高，而且涉及隐秘，所以受到反噬……而狐尊的秘密，也必然关乎一位修为极高，而且涉及到某种天机隐秘的人物！”
“是不是第四天师，陨落于大渊？”庄冥问道。
“难说。”刘越轩说道：“查不出天机，自然也查不得详细，只能说这里也有一位修为极高而涉及天机隐秘的人物，但是……上古时代，这样让我无法探查清楚的人物，绝不止第四天师，所以大渊中的人物，也不一定就是第四天师。”
“这可不难说。”
就在这时，殿外落下一道身影，赫然是妖物，口中却传出了唐天影的声音，他缓缓说道：“我进了狐族领地，发现了一座秘境，被大阵封锁，其阵玄妙，宛如天成，无法破除……”
“……”
庄冥与刘越轩，皆看了过去。
刘越轩尚是平静。
但庄冥的脸色，却隐隐变得古怪。
此时唐天影所化的妖物，是一只金色的蛤蟆。
第一七九章 阵法天成，岁月坟冢
唐天影暗中查探了大渊。
他素来精明，幻化无穷，在聚圣山众弟子之中，论起所谓行走天下的经验，最为丰富，犹在庄冥之上，更胜老大温离。
“确实埋藏着一尊仙神，未必是第四天师，但必然是一位至关重要的仙神。”
“但是阵法天成，玄妙无双，我怀疑是当年苍天亲自施法，除却大神通者之外，再是强大的仙神，也难以破解。”
“不过，既然那老狐狸知道很多东西，想必是掌握了方法的。”
唐天影这般说来，已化作人身，背负双手，气态昂然。
刘越轩微微皱眉，看向庄冥说道：“它目前算是大渊的智囊，几乎算是半个领袖，尽管大渊的妖神互相不服，但是出谋划策，往往是这老狐狸，它地位不低，我们还须得借它进一步掌控大渊！如今若是动它，大渊妖神必将自危，目前还不能轻易对它下手。”
庄冥稍微沉吟，旋即说道：“倒也不急于一时，既然如此，咱们便先借狐尊，安稳大渊，待得一切稳定，官印册封完毕，大渊尽受掌控，再来盘问这老狐狸。”
刘越轩稍微点头，又想到一点，说道：“不过，既然狐尊提前知晓祖龙帝剑，而不是另外的缘故，我怀疑确实与第四天师有关。”
庄冥沉吟道：“为何？”
刘越轩说道：“你之前说过，苍天擒拿祖龙，炼制帝剑，而上古时代，炼宝造诣最高的是第四天师，他受召参与此事！所以，若这其中是第四天师，那么你炼化祖龙帝剑之时，这里有什么征兆，也不足为奇，所以狐尊才能知晓。”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唐天影淡淡说道：“可是还有一点，颇为古怪。”
刘越轩看了过来，道：“如何古怪？”
唐天影说道：“之前说过，第四天师陨落于上古大劫当中，但是上古大劫，混乱无比，大神通者合力弑天，天翻地覆，而仙神各分阵营厮杀，寻常生灵皆如草芥，尽受波及，祸及万界，谁有闲工夫给这位第四天师修建这样一座坟冢？而且从这阵法来看，玄妙无双，我不能破之，非寻常仙神可为……”
刘越轩思索片刻，旋即说道：“你认为这是上古大劫之前，修建起来的坟冢？”
唐天影颔首说道：“若是如此，不像是第四天师的坟冢。”
庄冥稍微抬手，说道：“也未必见得。”
刘越轩与唐天影，皆是看了过来。
庄冥说道：“上古大劫中陨落的第四天师，未必就是第四天师。”
无论是刘越轩还是唐天影，都是极为聪慧的人物，当即便明白了庄冥所言。
上古大劫之中陨落的第四天师，未必就是第四天师，而上古时代后期的那位第四天师，未必是之前的第四天师。
“从柯天师那里，适才询问了一些，在祖龙消失后，第四天师也消失了一段时日，后来重新出现，性情有些变化，深居简出，极少于外界交流。”
庄冥看向二人，说道：“是否有些奇怪之处？”
二人皆有沉默。
过得片刻，才见刘越轩点头。
“第四天师是诸天万界之中，炼宝造诣最高的人物，而炼化帝剑一事，缺少不了他。”
“但祖龙乃是大神通者，而此剑又至关重要，能够让‘苍天’这等强大无边的存在，进一步变得强盛，从而镇压其他大神通者。”
“祖龙被炼化一事，也不免会让其他大神通者生出唇寒齿亡，兔死狐悲之感。”
“尽管后来祖龙被炼化一事，也暴露了出去，但显然不是从第四天师这里暴露出去的。”
“照此看来，这坟冢之中，也未必就真不是那位第四天师。”
刘越轩眼神闪烁，道：“他被灭口了。”
事关重大，为了保密，第四天师被灭口了。
而大渊这座坟冢，或许就是第四天师的坟冢。
唐天影背负双手，道：“过多猜测也无用，还是尽快掌控大渊，到时候这些妖神不再是隐患，那狐尊也任咱们拿捏，自然可以盘问出来真相如何。”
刘越轩点头说道：“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这老狐狸确实不是那些粗莽的妖神，极为精明，我怀疑它另外还有图谋，关于此事先不要泄露风声，你也不要再去谈那座坟冢！这段时日，我驻守大渊，想办法探明这老狐狸的想法，不让它造成威胁……”
庄冥闻言，点了点头。
只要有刘越轩在此，再凭大衍算经的玄妙，无论狐尊这头老狐狸多么精明，也绝不可能无声无息便完成其心中谋划。
——
东洲。
大德圣朝，聚圣山。
庄冥真身回到了京城，统御全国之事。
这些年间，大德圣朝日渐兴盛，庄冥也日益强大，每一日都在进步。
他无限逼近大神通者的层次。
但他没有以身合道，再是近于大神通者，也终究不是大神通者。
“永恒公主倒真是令人意外。”
庄冥未有料到，在他离开了大德圣朝之后，各地呈上来的奏章，尽都被永恒公主处理得妥妥当当，没有出错。
尽管早知这位永恒公主出身尊贵，学识渊深，但未有料到她连治国之道，也颇精通。
在他归来之时，永恒公主提早一步，回到了苍云秘境的住所当中，似乎不愿见他。
庄冥也不以为意，端坐在龙椅之上。
这龙椅是五师兄陆长寿炼制而成的，颇具玄妙，已入仙宝品阶，耗费了无数珍宝材料。
但是比之于洞庭龙君的那座龙椅，还是逊色了许多。
洞庭龙君的龙椅，所用材料比他座下这龙椅可要更加上等，而炼制手法虽然粗糙，但无奈洞庭龙君修为极高，法力强盛，对大道感悟也颇深，最为玄奇的是，那一条金龙，护佑龙椅。
“寻个时候，把那座龙椅运回来，与我座下龙椅，重新炼制，以五师兄的造诣，想必能炼得更好。”
庄冥这般说着，却见旁边还有一道奏章，三日前送来的。
但永恒公主似乎没有处理这道奏章。
是故意留下来的？
第一八零章 南天神将的风采
聚圣山，苍云秘境。
庄冥进入了这秘境当中。
千枝万叶守护神树，已经成长到了极为繁盛的地步。
或许再过一段时日，便可以成长到传说中那般巨大。
根据传说中的千枝万叶守护神树，是足以抗衡大神通者攻伐的。
此树无灵，没有成妖，但是却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之感。
这是因为树中有庄冥的血脉，算是另类的龙卫。
也正是因此，只有庄冥的血脉传承者，才有资格进入苍云秘境，除此之外……便是受得庄冥赐下的树叶，才能作为出入的信物。
——
“公主。”
“进来。”
永恒公主的声音，从内中传了出来，略有冷淡。
庄冥进入其中，却发现永恒公主换了一身装扮，不再是白衣，而是赤色甲胄。
如此装扮，更添三分英气，更衬托身材高挑，婀娜多姿。
“这是南天神将在成就大神通者之后，炼制出来的仙宝。”
永恒公主淡淡道：“女装仙甲，出炉便是两套。”
庄冥怔了下，旋即点头，手中一翻，多了一份奏章。
其实各地官府，皆有官印镇压。
只不过，庄冥作为国君，可以用国印，联系任何一位官员，可是想要联系国君的，只有上三品的官印。
这是因为大德圣朝疆域广袤，各级官府，层层下去，官印数不胜数，哪怕强如庄冥，也不可能接受日日夜夜接受亿万消息来传。
这些消息，往往是一级又一级，呈到上面的官府，直至聚圣山，入监察司筛选，将最重要的消息经过国印，传于龙君庄冥知晓。
往往这些消息，都是以官印传讯的方式，由高师挑选，经国印报知庄冥。
但手中这一道，不是通过官印传来，而是通过奏章传来。
这也是刘越轩的理念，尽管作为监察司的创始人之一，奠基者之一，但是刘越轩出于长远考虑，也要避免监察司地位太高，权柄太重。
如若只以国印传讯，挑选消息，那么监察司便将成为龙君庄冥唯一的耳目，就算不会出现什么蒙蔽欺瞒的举动，但监察司必将在朝中做大，凌驾于其他各部之上，让其他各部官员不敢得罪，也就让监察司的官员，有着超乎本身官阶品职之上的地位。
如此一来，内部必有勾连，各种贿赂贪腐之举，恐怕也是难免。
刘越轩为此，定下了奏章之事。
如有绝密之事，避免消息泄露，可用奏章，以官印封存，借巡察司之手，传于京城。
如此一来，可以避过监察司，而巡察司的人手则是没有定处，往往是不同的官员四处巡察，各地官员便也可以选择交与哪一位巡察司的官员，送上奏章。
加上巡察司本身是监看天下，杜绝贪腐之事的职责，还能免去另外一些龌蹉之事。
而这一道奏章，越过了监察司，来到了庄冥的面前。
是因为内中记载的，至关重要！
——
“驻守天雾海域的官员，借巡察司之手，越过监察司，呈上这一道奏章。”
永恒公主平淡说道：“内中消息，你应该看过了？”
庄冥点头说道：“天雾海域深处，圣宫遗址之下，还有一座秘境，从外部记载来看，事涉大神通者……”
永恒公主说道：“秘境之外的守护者，已经彻底陨落了，她应该是上古大劫之时，伤重陨落，没有自封至此事，而在她身上穿着的仙甲，便是与本宫身上这一套仙甲，是同炉而生的。”
庄冥听说过，上古时代，两大女仙，至高无上，颇有日月辉映之兆。
第一便是永恒公主，修为深不可测，具有苍天血脉，乃是天王殿第一仙王大殿元君的女儿，乃是唯一的苍天三代血脉，被誉为天孙，受苍天赐名，以永恒二字赐福。
第二则是南天神将府的那位女仙，庄冥对她了解不多，只知这一位，也是惊才绝艳之辈，乃是南天神将这位大神通者亲自教导出来的女仙。
这两位，皆是本领极高，且身份尊贵。
上古时代，上至仙神，下至寻常修行者，皆不敢对这两位，有半分亵渎之念，只得心中敬仰。
只不过，如今看来，南天神将府的那位，是彻底陨落了。
这让庄冥心中也颇叹息，当年能与永恒公主齐名的女仙，又是何等风采？
“本宫大约可以猜测得到，秘境之中究竟埋藏着什么。”
永恒公主说道：“本宫等你归来，便是要去探一探。”
庄冥说道：“驻守天雾海域的精锐，尝试探查过，无法进入其中，公主此去可有方法？”
永恒公主点头说道：“本宫自然是有办法。”
庄冥问道：“可有危险？”
永恒公主默然片刻，说道：“危险难免，但有这一身甲胄，危机便可减去一半。”
庄冥思索了一下，旋即说道：“我陪你一行？”
永恒公主轻哼一声，说道：“涉及大神通者，就算强大如你，都有可能陨落其中……哪怕是已经陨落的大神通者，也不是你可以轻易冒犯的。你修行至今，十分不易，浩大王朝，无穷权柄，真要陪本宫去涉险？”
庄冥笑着说道：“总不能让你孤身犯险。”
永恒公主神色稍缓，说道：“你也不必涉险，本宫此去，也只是一具化身，你也可用化身一同前去，而且……当年南天神将陨落，是直接陨落在了他合道的南天界当中，如今东洲的秘境，只是涉及到他，但并不是大神通者葬于其中，不至于祸及真身。”
庄冥闻言，心中颇感讶异。
他早知道南天神将，乃是大神通者之中，以战力闻名的强者。
这样的大神通者，却是最先陨落的。
庄冥本以为他是攻上北域天界，离开了自身合道的南天界，而被苍天镇杀。
但未有料到，他没有离开南天界，而是在自身合道的这一方天地，以最强的姿态，迎战苍天，从而陨落。
这倒也是，苍天才是诸天万界，最强大的存在，这位南天神将也不可能托大，离开自家最有利的地盘，去北域天界拼杀。
只是，苍天究竟有多么强大？
南天神将本就是最强的大神通者，他在自身合道的天地之中，能够获得极大的助益，而且能够借助天地之力，镇压大敌。
可是，他却终究还是陨落了。
庄冥想到了自己，离开大德圣朝疆土之后，他明显觉得自己受制许多，而回到大德圣朝之后，便如鱼得水。
有时候，他曾恍惚认为，在自家大德圣朝之中，哪怕大神通者降临，他也并非全无一战之力。
有时候，他甚至认为，自己强大到了极点，近乎于无敌。
但是今日，他再一次认清了。
身在大德圣朝的自己，确实是最强大的状态。
但来犯的大敌，才是真正无敌的存在！
“我随你去，见识一下，南天神将的风采。”
第一八一章 龙君驾临
天雾海域。
自昔年庄冥夺取造化，汇聚东洲之势入聚圣山后，这里不再是东洲最具有灵气的地方。
所以长年弥漫的灵雾，均已散去。
这里原先将要化作寻常地界，比诸天万界之中的凡尘俗世，都更为灵气匮乏，但后来被大德圣朝纳入疆土之中，受大德圣朝国运之势，便也逐渐恢复。
但相较之下，如今的天雾海域，依然不如往昔那般灵气充足。
灵气最为充沛的，依然还是如今的东洲中心，大德圣朝的京城所在，聚圣山！
“秘境所在地界，已有三百万大军镇守。”
“各级官府，已经严密封锁消息。”
“巡察司莫建忠大人，已经在秘境之外等侯。”
——
庄冥与永恒公主，来到了天雾海域。
在当年庄冥初步修行之时，便听闻过这片传奇一般的海域。
这里曾经被列为东洲的禁地。
而在庄冥日渐强盛，于世间历练多年，行走过东洲许多地界，但也不曾进入过天雾海域。
甚至在大德圣朝如日中天，使得天雾海域臣服后，时至今日，庄冥也是第一次来到东洲曾经最具有传奇性质的这片地界。
“第一次听闻天雾海域，乃是因为我七师兄吕华。”
“他以金丹级数修为，进入天雾海域当中，直面真玄级数大妖王，取回了许多食材，回聚圣山加以烹饪。”
“也正是因此，他被誉为东洲年轻一辈的至强者，东洲人杰榜首。”
“那个时候，天门未开，真玄九印为世间最高，真玄级数便是大修行者。”
“自我师尊白圣君剑破天门之后，万界格局大变，仙神辈出，虽然还局限于铸鼎层次当中，但相较之于仙神之尊，世间真玄级数的大修行者，也变得弱如蝼蚁，只是凡俗修行之辈而已了。”
庄冥行走在这片海域之上，俯视下方。
永恒公主一身赤红仙甲，神色平静，静静听着他的感慨。
庄冥年岁不高，修行至今，前后百年光景，便已是翻天覆地的改变，颠覆了六万年的格局。
而这位百岁修行者，已然凌驾于许多修行不知多少万年的老辈仙神。
“论岁月感悟，沧海桑田，你在本宫面前如此感慨，可有什么深意？”
永恒公主淡淡说来，道：“你有百年感慨，本宫何止万年？论天地格局变化，近百年来固然变化极大，但东洲还是东洲……而对本宫来说，上古至今，一切熟悉的痕迹，都早已毁灭殆尽了。”
她看向庄冥的眼神当中，略有几分审视之感。
论起岁月沧桑，在她面前，庄冥不过零头一般。
只是此番同行，来到天雾海域，庄冥却如此感慨，莫不是暗示她年岁已高？
这般念着，永恒公主的眼神，隐隐多了几分冰冷。
庄冥心中一凛，不知错在何处，只得说道：“前方便是秘境所在，莫建忠已在等侯。”
——
名为莫建忠的男子，原为大楚王朝官员，本身能力颇高，受得刘越轩赞赏，但因父母所赐姓名，受楚帝不喜，不受重用。
此后被大德圣朝收服，也确实一展抱负。
这些年来，莫建忠、柳河、陈飞云，各掌巡察司一部。
在许多时候，巡察司的制度改革，行事规章种种更改，多数出自于莫建忠的想法，就连柳河与陈飞云，也都十分敬服，麾下所部，朝莫建忠所部，加以学习。
倒是兵部的袁申，与莫建忠有些相似的经历。
只不过，莫建忠被贬后，恪守本心，而袁申被贬之后，原先刚正不阿的性情，已变得圆滑世故，行事颇有些不择手段，被庄冥敲打了两回，才安稳下来。
毕竟如今的大德圣朝，如日中天，疆域亿万里，人口无数，人才辈出，加上各地学府建立，广开民智，择优选取。
从某一种层次来说，大德圣朝的后进之士，要比上一辈的官员更为杰出。
对庄冥来说，人才不再缺乏，绝大多数官员，对庄冥而言，并非不可替代。
而也正是因此，让大德圣朝的官员们，更加积极，不敢懈怠。
“拜见龙君。”
莫建忠身着官服，率众而来，躬身拜倒。
庄冥稍微抬手，说道：“不必过于拘束，今日朕到此处，是为探查内中秘境，你这些时日驻守秘境之外，可有得获？”
莫建忠说道：“臣率众探查，并邀请了司天府，让勘岳部来此，对秘境之外，已探查清楚，获悉不多，而那秘境，阵法极为玄妙，至今难破，也难以探查……”
他说到这里，跪地叩首，道：“是臣失职，请龙君降罪！”
庄冥平静说道：“涉及大神通者，你破不得此阵，也怪不得你，且先下去罢。”
——
秘境之外，所获不大。
当年这里是圣宫废墟的坠落之处。
但秘境周边，似乎被人清空。
在上古大劫落入尾声的时候，有人来守护这一片秘境，清扫了圣宫残缺的废墟，灭杀了周边生灵，清静了这一片地界。
而且其陨落之后，威势还在。
天雾海域是东洲的禁地。
而这里是天雾海域之内的禁地。
“清扫这里的，是一位女将，身着赤红仙甲。”
莫建忠悄悄看了永恒公主一眼，又道：“那仙甲还在，只是那位女将，已经形神俱灭……在我们踏足这片地界的时候，她只留虚影，仙身破灭，而虚影也在岁月中泯灭了去。”
庄冥神色复杂，朝着永恒公主看了过去。
只见永恒公主面色如常，眼神幽深，不知心中有何思绪。
“形神俱灭？”
永恒公主轻声说道：“只剩下了一具仙甲？”
莫建忠应道：“正是，仙甲威势无匹，我等不敢临近，只在外布阵，守护此宝，据悉这六万年间，正是这仙甲威势，驱离了天雾海域的许多修行之辈。”
庄冥对此，并不意外。
仙甲出自于南天神将。
大神通者的手笔，非寻常之物。
哪怕主人已经陨落多年，残存的威势，也是足够强大。
虽然不如祖龙帝剑这般，能让一域化作死地，但是凭借仙甲的威势，逼退六万年间，修为最高也才真玄九印的修行之辈，绰绰有余。
第一八二章 当年的女仙
秘境之外，茫茫一片。
有红光闪烁，炽烈无匹。
强如庄冥，也有些许忌惮。
而永恒公主，却只往前而去。
“在此候着。”
庄冥背负双手，与莫建忠等人，静静观望前方变化。
莫建忠低声说道：“公主是要收服这副仙甲？这仙甲威势极高，尽管公主当年修为高深，但如今怕也是受天门碎片制衡，以铸鼎巅峰的法力，怕是收不来……”
庄冥点头说道：“这仙甲威势确实不一般，莫说是铸鼎巅峰的法力，就算是真仙巅峰的修为，也不能轻易临近，更不必说收取仙甲。”
莫建忠闻言，心中不禁猜测道：“龙君无敌于天下，不知可有把握收服此仙甲？”
他这般念着，却不敢表露，只低声道：“公主此去，是否会受反噬？我等可须凭借军阵，加以助力？如若真有变故，军阵之势，可以朝仙甲镇压，让公主从容退回，不至于受反噬而伤……”
庄冥稍微摆手，说道：“永恒公主乃是苍天血脉，学识渊博，而且她身上那套仙甲，足以保她。”
莫建忠也早就注意到了那一套仙甲，眼神中不禁露出异色。
庄冥也无隐瞒之意，只说道：“当年南天界中，那位南天神将开炉炼宝，一炉出了两套仙甲，赐给了上古时代最为出色的两位女仙。”
莫建忠闻言，顿时恍然。
永恒公主身上的仙甲，与前面那套仙甲，同出一炉。
如此一来，便是同源，想必便不会经受压迫。
但这般想着，莫建忠又不禁想起另外一位女仙。
上古时代最为出色的两位女仙，他见到了如今与龙君缔结婚约的永恒公主，着实是风采无双，举世难寻，高贵而圣洁。
那么另一位，得以齐名，想必也不会逊色太多。
可是，那一位终究陨落了，只剩下了一套仙甲，而没有残留下任何痕迹。
瞬息之间，莫建忠心中，也多了三分黯然。
“上古时代，大神通者都陨落了，不知道多少人杰奇才，埋葬在岁月当中，没有谁是不灭的，也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庄冥这般说来，道：“无论你我，都须谨慎，珍惜当下的一切。”
莫建忠心中一凛，愈发战战兢兢，低声道：“大德圣朝，必将万世长存，臣等必将倾尽一切，护卫大德圣朝！”
庄冥没有接话，只是看向前方。
而在前方，永恒公主已经归来。
一道红光，瞬息而至。
但见来者，身材高挑，身着赤红仙甲，英姿勃发。
她面貌依然虚幻，然而气质渐生锐气。
庄冥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
在她的手中，也有一套仙甲，与她身上穿着的，近乎相同，但又略有不同。
“让你的人，都退出千里之外。”
永恒公主这般说道。
庄冥稍微点头，看向了莫建忠。
莫建忠躬身领命，率众退去。
在场之中，只剩下庄冥与永恒公主。
——
“她确实陨落了。”
永恒公主的声音当中，多了几分落寞与遗憾，隐隐有些伤感，道：“上古时代，我与她互相较劲，各自不服，尽管因我出身缘故，苍天血脉能压她一筹，但不可否认，她是唯一能与我并肩的女子……”
她看着手中的仙甲，轻声道：“种种所学，她皆与我在伯仲之间，正是因此，我不敢懈怠，往道宫、圣宫、太华宫、南天神将府皆有求学，总觉得一旦修行懈怠，便会被她迎头赶上，有辱苍天血脉。”
庄冥脑海之中，浮现出了另一位惊艳世间的女子，但却在瞬息之间，化作烟云散去，却也只得沉默。
永恒公主叹道：“在上古时代，所有人都认为我与她水火不容，实际上我二人互有敬意，虽有攀比较劲之心，却也在心中认为，彼此实为好友。”
说到这儿，永恒公主收起了仙甲，又道：“她攻入了北域天界，重伤而归，陨落之前，来此肃清乱象，就是为了保住这片秘境……”
庄冥默然片刻，才道：“这片秘境，究竟是怎么回事？”
永恒公主说道：“是从南天界当中，被大天师以搬运洞天的法门，迁徙过来的，如若猜测不错，大天师打算以秘境中的存在，来牵制南天神将，但最后出了差错。”
庄冥问道：“什么差错？”
永恒公主摇头道：“具体如何，难以断定，但只有两个可能。”
庄冥心中顿时明悟，道：“大天师陨落了，或者……南天神将陨落了。”
永恒公主点头说道：“南天神将已经陨落，但是她还是来到了这里，肃清外界乱象，守住这片秘境，也即是说秘境中的存在，在她心中至关重要。”
庄冥隐隐可以猜测得到，那应该有南天神将遗留下来的传承，或者是制衡南天神将的法门。
“大神通者，深不可测，这片秘境无论埋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只要涉及大神通者，都不是可以轻易破除的。”
庄冥叹了一声，说道：“公主可有方法，能入秘境？”
永恒公主说道：“来此之前，没有多少把握，只是想着，以这一身装扮，再与她见上一面。”
庄冥听出了话中的含义，立时说道：“来此之后，公主便有了把握？”
永恒公主点头说道：“她给我留下了指引，只有我才能看懂的指引，据她所言……她陨落之后，除却大神通者强行破开秘境外，也只有我才能打开这座秘境。”
她可以打开这座秘境。
因为她受到南天神将的赐福。
她有着南天神将炼制的仙甲。
她也有南天神将府的传承。
尽管南天神将受苍天镇杀，因天谴而灭，但至少当年，这位大神通者对于永恒公主这位后辈天孙，并无恶意。
甚至，所有的大神通者，都不曾对她动过恶念。
或许对大神通者们而言，最初这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天孙，后来便是一位值得看重的后辈。
“走罢，随我入秘境。”
永恒公主扫了庄冥一眼，道：“左右不过一具化身，真有出错，陨落也就陨落了。”
第一八三章 白甲银枪破虚空!
秘境寄托于虚空。
当年这里是圣宫坠落的地方，但似乎在圣宫未灭之前，秘境就已经被大天师迁徙到了这片地界。
或许当年大天师，是准备将秘境迁入圣宫之内。
后来失败了，秘境只在圣宫之外。
其中的差错，不知是大天师陨落了，还是南天神将提早陨落了。
——
永恒公主行走于虚空之外，围绕这秘境。
这片秘境，并非彻底封死，有着进出的门户。
而这扇门户，位置不定。
来此之前，永恒公主并不知晓门户定于何方。
但是那位已经陨落的女仙，为她指引了方向。
但即便有了方向，也不是谁都能打开的。
须得南天神将府的秘法，也须得有南天神将的法力。
永恒公主并不具有南天神将的法力，但是她身上有着南天神将赐予的仙甲，这仙甲之上便是南天神将的气息。
“开！”
——
秘境门户打开。
内中气息寻常。
似乎比起柯天师藏身的那座秘境，还更为寻常。
没有什么苍茫的气息，没有什么恢弘的建筑，更没有什么威严浩荡之势。
这就只是一座门户。
打开了门户，后面没有什么神奇景象，没有什么仙家盛况，只是一片山野荒凉之地。
“……”
就算是永恒公主，也都对秘境之中的场景，有着极大的错愕。
庄冥微微皱眉，敏锐地察觉前方有些异样之处。
永恒公主轻声说道：“这片秘境，方圆不过百里，不像是大神通者凭空创造而成的洞天秘境。”
庄冥伸手一按，脚下的泥土尘埃，漂浮起来，在他眼前。
片刻之后，这些泥土尘埃，才逐渐散去。
“大神通者，以身合道，一举一动皆如天机，他们的手笔便也如天地生成。”
庄冥说道：“不过这片秘境确实不同，没有凭空建造的痕迹，反而像是直接从天地之间割裂出来，另成秘境……”
永恒公主微微点头，赞同了这个说法，又思索道：“这方圆百里，有何特异之处，可以另成秘境？”
庄冥感知扫过，并未察觉任何特异之处，平平无奇，并无不同。
但是在前方三十余里处，似乎有一道朦朦胧胧的痕迹。
——
三十余里。
对于仙神而言，不过眼前而已。
只须一步，即可跨过。
但庄冥往前走了一步。
他确实只是走了一步。
他没有跨越三十余里，只是往前走出了一步的距离。
“嗯？”
庄冥转身看了过来。
永恒公主尚不知古怪。
庄冥默然片刻，说道：“在这里，使不出缩地成寸的神通。”
永恒公主闻言，才是一怔，旋即往前而行。
她迈出了一步，站在了庄冥的边上。
“这里禁了法。”
“是南天神将的道？”
“大神通者留下的道，压制了我们的道。”
“在这里只能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三十多里，倒是不难走。”
庄冥笑了声，看向永恒公主，说道：“好在这一片地界，并不崎岖。”
——
天地昏暗。
没有日月，没有星辰，没有光芒。
只有昏昏暗暗的光线，不知从何而来。
这里有土地，有水流，显得潮湿。
但是这里没有生灵。
曾有草木的痕迹，但已经枯萎。
曾有生灵的痕迹，但已经腐朽。
这里也是一片死地，死寂无声。
往前行走三十多里，才看见了一座山。
那山并不高，但是山脚下有一道裂口。
“整个秘境当中，唯独前方，有些朦胧的异状。”
庄冥说道：“涉及南天神将的，想必就在其中。”
永恒公主默默点头，她神色异样，大约是想通了什么。
——
出乎意料的是。
来到了这山下，进入山下裂缝之中，没有阻碍，没有阵法。
“能够进入秘境的，便也破解了外层的法门，算是自己人，无须再设防。”
永恒公主说道：“如若是大神通者强行破除了外界的阵法，那么这里布下的阵法，便也阻拦不住，想必是因为这样，也无须多此一举了。”
庄冥微微点头，看向裂缝当中。
前方幽深，通向未知之地。
“换我在前罢。”
永恒公主说道：“虽然折损化身，并非太重的损伤，但能保全化身，也是好事，我这一身仙甲，还有学自于南天神将府的种种秘法，或许是如今世间，唯一有希望毫发无伤，去探寻内中隐秘的仙神了。”
庄冥没有托大，稍微点头，站在了永恒公主的身后，让她挡在前方。
永恒公主见他毫不犹豫答应，不知想到什么，哼了一声，往前而行。
——
山下裂口，如同山洞，往前行去，渐渐幽暗。
山道狭窄，但又过数里，逐渐宽阔。
直到前方，似乎见到了光芒。
那像是月光，温润舒适。
“皓月当空！”
永恒公主双手结印，往前一拍，顿时秘法兴起。
整个山道，尽数通畅，明亮了起来。
这是一片地室，方圆不过三十余丈。
而在这地室之间，是累累白骨。
多是妖族兽骨，尽管岁月痕迹悠长，但并没有腐朽成渣。
但这些骨骼没有腐朽，并不是因为这些猛兽生前修为有多么强盛，而是因为一股难言的气息，笼罩在了这里。
这些猛兽，生前或许连真玄级数的修为都没有。
为何在南天神将的秘境当中，有这样的场景？
庄冥心中多了些许诧异。
而永恒公主双手印诀未断。
她手中的月光，凝聚了起来，打向了地室的尽头。
前方倏地明亮！
只见一座枯骨累积的小山，就在前方。
骨山不过两三丈高，积累了千百具尸首。
但庄冥的目光，却落在了骨山的上端。
在那里，也有一具枯骨，但它是人骨。
“……”
庄冥心中倏地一震。
但见那枯骨，以半坐姿态，身披白甲，他左手中握着一杆长枪，通体银色，笔直挺立。
有一股岁月沧桑，古老苍茫的痕迹，扑面而来。
恍惚之间，似有一声枪鸣，惊天动地。
白雾弥漫！
一枪刺来！
庄冥浑身冰寒！
只见前方，有一白甲青年，相貌清俊，目如朗星，气态昂扬，持一枪刺了过来，刺穿了虚空。
第一八四章 岁月的枪痕!
一道枪鸣。
一道虚影。
虚空破碎！
庄冥惊退数步。
而在前方，白甲青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桀骜不驯。
旋即便见白雾散去。
一切消散。
只有前方，骨山累累。
上端依然有一具白甲枯骨，握着一杆长枪。
“……”
永恒公主见他倏忽惊退，蹙眉道：“怎么回事？”
庄冥低声道：“余威犹在，恍惚之间，似乎见到了当年南天神将的风采。”
他这般说着，看着上面那具枯骨，心绪愈发复杂。
虽然只是一瞬，但庄冥依然感受到了那一股凌驾于九天之上的凌厉。
那一瞬间的风采，不亚于自家师尊白圣君！
此人在上古时代，也是与白圣君一般的人物。
但这样的人物，生前何等风光，如何意气风发，却也只是眼前一具枯骨而已。
他叹息一声，看向永恒公主，低声说道：“这位前辈，生前必是极为出色的人物，但不像是大神通者。”
永恒公主怔怔看着上面的那具枯骨，低声道：“这是旧身，就是南天神将，以身合道之前的真身……”
庄冥闻言，不由惊愕。
永恒公主继续说道：“大神通者，以身合道，彻底化入大道之中，但有顾念过往者，会在合道之前，以秘法留下本身躯壳。”
眼前这就是南天神将，在成就大神通者之前，特意留下的一具躯壳。
这躯壳是空的，没有法力，没有道果，没有精气神。
——
“看来这里是昔年南天神将的故地。”
“或许是曾经有过什么铭记于心的过往，所以他将这片地界，从天地之间割裂，造成了一座秘境。”
“这些枯骨生前的修为，不足真玄层次，应是他早年历练之地。”
“这里只是他埋葬过往的一座坟冢？”
“成就大神通者后，将过往埋在了这里？”
庄冥这般念着，看着那一杆银枪，微微皱眉，道：“这……”
永恒公主说道：“南天界最为凌厉的仙宝，他成就大神通者之前的兵器，后来成就大神通者，便没有人见过这一杆神枪，未有料到是一起被埋葬于此。”
庄冥稍微沉吟，往前一步。
然而地上嗡地一声，锋芒锐利！
赫然是一道古老的枪痕，横在地上！
在庄冥试图迈过枪痕的界限之时，锋芒爆发，让他退了回来。
“好强的气机。”
庄冥没有托大，立在原处，只是微微皱眉，看来此行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获益。
虽然见到了南天神将的旧身，见识了其生前的些许风采，但真正的益处并没有多少。
唯独这神枪，是天地间难得的至宝，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容易取得。
“神枪有灵，至今不灭。”
永恒公主说道：“南天神将的传承，十有八九，便在其中，它似乎不认可你……”
庄冥闻言，心中一动，说道：“若是换人来呢？”
永恒公主看了过来，说道：“你是准备让大德圣朝的人，来此尝试接受传承？”
庄冥说道：“大德圣朝，人才辈出，我虽不能获此传承，但我大德圣朝的子民未必不成，既然神枪有灵，想必也会为南天神将寻找传承者，而不是将这等至高的传承，埋葬在岁月当中，永远不再现世。”
永恒公主看向前方那具枯骨与神枪，稍微点头，说道：“可以尝试。”
说完之后，她似乎也有些想法，往前而去。
枪痕气机迸发！
凌厉万分！
永恒公主身上的仙甲，闪烁着赤红光芒。
旋即便见这位具有苍天血脉的传奇女仙，也退了回来。
“它认出了我身上的仙甲，并不伤我，但也并不认可我。”
永恒公主说道：“它认为我不适合接受南天神将的枪法传承。”
庄冥看着那枪痕，轻轻吐了口气。
永恒公主往后退了一步，旋即施礼。
庄冥出于敬意，也施了一礼。
——
走出山谷之外。
“如果是你师尊白圣君，或许有资格能够接受他的传承。”
永恒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叹道：“许多暗中藏匿的仙神，包括我在内……都曾以为，白圣君便是他的传承者，甚至也曾经怀疑过，白圣君是他一缕气机，转世而生。”
庄冥默然片刻，说道：“不是。”
永恒公主点头说道：“你师尊的修为，虽然局限于天门，从未达到他的高度，但你师尊展现出来的风采，已经不亚于他。”
白圣君就是白圣君，只是后世之中，一位惊才绝艳的修行者，一位足以惊艳万古的存在，而不是某一位大神通者的影子。
“先离开秘境。”
——
秘境之外。
永恒公主重新封住了门户。
“你察觉到了什么异状没有？”
“……”庄冥看了过来，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沉思。
“那一道枪痕。”永恒公主伸出手来，仙甲光芒闪烁，她轻声说道：“枪痕是南天神将留下的。”
“是的。”庄冥稍微点头，道：“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枪痕存在的岁月并不长久。”永恒公主说道：“大约在六万年前，上古大劫爆发前后。”
“……”庄冥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南天神将预知陨落，留下了枪痕，作为传承的考验？”
“你误会了。”永恒公主神色复杂，说道：“上古大劫爆发之前，南天神将便已陨落，也正是因此，让道尊心生不安，提早爆发了弑天之战，掀起了上古大劫，而且……这一道枪痕当中，没有大神通者的天机痕迹。”
“这……”庄冥先是一怔，便明白了永恒公主的想法，脸色微变，低声道：“会不会是南天神将合道之前，以旧身留下来的枪痕？”
“枪痕至今六万年。”永恒公主说道：“南天神将以身合道，成就大神通者，至少六百万年。”
“……”
庄冥伸出手来，呼吸微微一滞。
这代表着什么？
枪痕不是六百万年前留下的。
枪痕是六万年前留下的。
而枪痕是南天神将留下的，却不是大神通者留下的。
南天神将，早已经是大神通者，而且在留下枪痕前后，他似乎已经被苍天镇杀了？
第一八五章 神枪传承!
六百万年前，南天神将以身合道，化身为大神通者，但留下了一具旧身。
六万年前，南天神将疑似被苍天镇杀，从而陨落。
枪痕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我们见到的这具枯骨，曾经复生过。”
“南天神将陨落之后，这具旧身复苏了，但他已经不再是大神通者，而是没有合道的一位强大仙神。”
“他的旧身复生，留下了一道枪痕。”
“但是，最后他还是陨落了，变成了一具枯骨。”
“屹立在诸天万界之巅，强大得无法想象，掌控了一座天界的存在，终究还是化作了一具枯骨，不复生前的风光。”
庄冥这般念着，想着刚才在秘境之中的变化，心中念头转动。
永恒公主不在秘境之中开口，是因为忌惮？
是认为南天神将或许还有复生的希望？
毕竟这是一位大神通者留下的手段！
尽管看起来，最后他还是陨落了，可一切似乎难以断定。
庄冥微微闭目，心中姑且便当作是这位南天神将已然陨落。
但南天神将短暂的复生，又代表着什么？
“复生只是为了留下枪痕？”
“还是因为复生过来，又出了变故，难以长存，才留下枪痕，留下传承考验？”
“若是后者，便是证明，这是他重生的希望，但希望被抹灭了。”
“不知是因为大天师掌控了这座秘境，影响了他真身的陨落？还是因为大天师知晓他旧身可以复生，从而对秘境进行了谋划，让他复生之后，却彻底陨落？”
——
秘境之外。
庄冥招来莫建忠，吩咐他继续将秘境封锁。
“内中藏有大秘，也是极大的机缘。”
“你率重兵在此看守，再过一段时日，朕会从真龙学府当中，挑选一批最出色的年轻龙卫，来此尝试获取机缘。”
“在此之前，你务必好生看守。”
庄冥说道：“不过这是大德圣朝境内，等闲无事，你可分一部分精力，为巡察司诸事考虑，我大德圣朝创立数十年光景，目前律法还算完善，但未必适应将来……长远之下，朝堂及民间的局势，内外的格局，皆有变化，刘越轩这些年来，殚精竭虑，不但为目前考虑，也在为将来考虑，他看得太高，目光放在整个大德圣朝，朕希望由你来为巡察司开道，也算为刘越轩分担。”
这不单是为刘越轩分担，也是因为整个大德圣朝的一切走向，都在刘越轩的手段之中。
并非庄冥不信任刘越轩，只是有着如大天师这样的人物，对刘越轩钻研过于透彻，那么大德圣朝的格局，在对方眼中便一目了然。
所以各部该有各部的方式，莫建忠的才能，比刘越轩逊色，但足以治理巡察司。
实际上，这也是刘越轩本身的意思。
对于刘越轩而言，庄冥可以对他毫无保留地尽信，但作为臣子，他需要让国君对自己有所保留……如若不然，整个大德圣朝的走向，都掌握在他刘越轩的方向之中，似乎也有些越过了臣子的本分。
“是。”
莫建忠躬身应道。
——
真龙学府。
镇岳担任府主。
他原是出身蛮，乃是龙卫部落之人，所学不多，但自从担任真龙学府之主以来，压力却也不小，除却每日刻苦修行，更是精研诸般典籍。
不单是龙卫方面的传承，从各部搜罗而来的功法、道术、神通、阵法等等方面，皆有涉猎，显得颇为广博。
时至如今，大德圣朝从各处搜罗而来的典籍，除却部分极为重要的之外，大多数是送到了真龙学府的藏书库当中。
而今的镇岳，也算是博学之士，再非以往那般粗莽。
反倒是闻旱这厮，一心锤炼体魄，而今修为还在镇岳之上，只不过在学识种种方面，不如镇岳远甚。
镇岳已然有了帅才之姿，而闻旱则是冲锋陷阵的悍将。
“龙君的传讯？”
镇岳经过国印，接受到了来自于庄冥的传讯，只看了一眼，顿时露出了震惊之色。
南天神将的传承？
他知晓这位南天神将，曾经的大神通者，还在南域领主之上。
消息之中称，传承内没有大神通者的痕迹，但仍是诸天万界最顶级的传承，须得让他挑选一批最出色的弟子，送至天雾海域，接受传承。
但龙君并未过多苛求，毕竟涉及大神通者的传承，或许要漫长的岁月，才能让神枪之灵认可。
所以天雾海域，可以作为真龙学府的学子们历练之地。
这一批不成，可以挑选下一批。
“机缘……”
镇岳稍微屏息，召来真龙学府诸位教习。
这些教习，往往是大德圣朝的官员，但也有一批，不再担任官职，专心在真龙学府教学。
目前能够有资格担任教习，皆在真玄上层的行列，其中不乏仙神之辈。
“南天神将的传承，乃是诸天万界最为顶级的传承，对我大德圣朝有着莫大好处，学府之中各部所在，可各自择取十人，经我考核。”
镇岳说道：“经我考核之后，可往天雾海域一行……我也知晓，诸位对大德圣朝均是忠心耿耿，但世人皆有私心，所以我亲自进行初步考核，你们的后辈子侄，若是不堪造就，便不要浪费这个名额了。”
但这之中，还留了些许余地。
如若二人才学相当，本事相仿，高低齐平，那么有关系的那一位，优先择取，却也无妨。
这些话并不能明说，但事实如此，难以杜绝，也算人之常情。
——
天雾海域。
秘境之外。
永恒公主褪去一身仙甲，换回了白色衣裳，虽然少了三分英气，却多了三分仙意。
“秘境已经探查过，其他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本宫须得回去闭关。”
永恒公主这般说来，旋即想到了什么，看向庄冥，说道：“南天神将陨落于大劫爆发之前，或者是因为他的陨落，进一步让大劫骤然爆发……而当时他陨落之时，南天界一片混乱，南天神将府所存留的仙神并不多，后来攻入北域，恐怕已经陨落得七七八八，至少本宫目前没有再察觉其他的南天神将府仙神。”
说完之后，永恒公主又道：“金蟾除外。”
第一八六章 井中人的身份
大德圣朝，聚圣山。
永恒公主已经回到了苍云秘境。
而庄冥重归大殿，治理王朝。
但他却还给洞玄仙庭湖那边，传去了一道消息。
“待金蟾慑服洞玄仙庭湖后，将它拿下，带回聚圣山。”
——
永恒公主的话，有许多深意。
南天神将府麾下的仙神，几乎是死绝了，即便还有存留的，目前也不知在哪里苟延残喘。
更何况，能够接触到南天神将府真正隐秘的，寥寥无几。
永恒公主在这个时候，提及了金蟾。
也即是说，这金蟾当年在南天神将府的地位，比庄冥想象之中更高。
“这蛤蟆还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敢发誓……”
庄冥想起当日，略感无奈，但又不禁发笑。
金蟾显然还有许多事情瞒着他，倒也真不怕誓言应验。
不过话说回来，当日询问金蟾，倒也不涉及秘境，应该不至于让誓言应验罢？
——
这段时日，风平浪静。
柯天师的残魂，被庄冥送入真龙学府，由镇岳亲自监看。
目前还没有为柯天师寻找到合适的肉身，但他魂魄日渐恢复，还在真龙学府当中，与那些教习论道，折服了许多大德圣朝的上层修行者。
目前的柯天师，一缕残魂，隐隐有着极高的声望，整个真龙学府的学子，都对他极为敬仰。
至于天荒大渊那边，诸事大致已经完成，刘越轩以沐浴龙血圣池为由，请狐尊等妖神，来了聚圣山。
而聚圣山在庄冥授意下，以极为强大的姿态，让这些妖神们，不敢再有造次。
在这个天门碎片制衡万界的时代当中，大德圣朝的仙神们虽然没有展露出太高的战力，但无奈他们的气势，他们的心气，他们的姿态，以及展现出来的潜力，已经让大渊诸位妖神，不敢小觑。
“待狐尊沐浴龙血圣池之后，我便会以大渊之中那座坟冢的事情，对他进行逼问。”
刘越轩向庄冥传达了关于此事的进展，又受命于庄冥，将生而知之的造化取走，借大衍算经加以炼化。
炼化功成之后，便可经庄冥之手，让霜灵腹中孩儿，变成一位天生聪慧的智者！
日后再将大衍算经交与此子感悟，必能悟得算己篇！
刘越轩与庄冥，实则都算是生而知之者，但都是以算己篇，窃夺天机，占据此位。
而此子具有天生造化，借算己篇来感悟透彻，便不亚于真正的生而知之者，不会逊色于柯天师，不会逊色于大天师。
“龙君，柯天师求见。”
——
柯天师还是一缕残魂。
但他不知为何，请动了镇岳，携他残魂，来到了大殿之上。
“天师没有静养，恢复自身魂魄，为将来重生作准备，怎么有闲暇来殿上见朕？”庄冥看着这一缕残魂，笑着说道。
“老夫近些时日，在真龙学府论道，也算有趣。”柯天师这般说来，他所谓论道，实则只是传道，毕竟整个真龙学府，也没有谁能够与他坐而论道，只是他在教导而已，用论道二字，已算谦虚。
“天师获悉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庄冥笑着问道。
“关于天雾海域。”柯天师说道：“近些时日，真龙学府之中，进行多场比斗，方式各有不同，决出最为出色的后辈人才……询问了府主，才知涉及一场机缘。”
“龙君恕罪。”镇岳躬身拜倒。
“此事只在外界保密，于真龙学府之中，不设防备。”庄冥稍微挥手，说道：“柯天师如今也在真龙学府，不算外人，你不必请罪。”
关于此事，本是该要保密的，但挑选的人，在于真龙学府，便也不对真龙学府保密。
而且这真龙学府，汇聚了整个大德圣朝最出色的年轻一辈，乃是各级学府一层又一层选上来的，皆沐浴龙血圣池，均为心腹，便也不必过多保密。
再者说了，即便其中真有谍子，能压过龙卫血脉的影响，那么对方想方设法，必也能够察知。
而关于此事，真正没有对真龙学府设防，最大的原因，还在于庄冥的自信。
天雾海域，毕竟还是在大德圣朝疆域之内！
大神通者以下，没有哪位强者，可以在他庄冥眼中，无声无息进入那座秘境！
“老夫想要知晓，关于秘境之中的一些详情。”
柯天师躬身道：“望龙君告知……”
庄冥闻言，沉吟道：“莫非你察觉到了什么？”
柯天师正色说道：“昔年从大天师那里，听过一些传闻，因为他老人家，修为极高，也是近乎于大神通者的层次，所以他苦心想要迈出这最后一步，关于天雾海域的那座秘境，涉及南天神将，也涉及大天师，老夫想要从中推断出一些什么。”
庄冥稍微点头，便也没有隐瞒。
他将秘境内外所见，以及自身猜测，悉数告知。
未有料到，柯天师的反应比他想象中更为剧烈。
——
“大天师想要借秘境，牵制南天神将？”
“南天神将最后还是陨落了，也即是说，确实是牵制住了？”
“那里边的枯骨，真是南天神将的旧身？”
“大神通者合道，能够留下旧身的传闻，也是真的？”
“大天师真的找到了这一步？”
柯天师站在那里，喃喃自语，略有茫然。
庄冥伸手虚按，让想要开口的镇岳闭口不言，然后继续看向柯天师。
柯天师脸色变幻不定，过得片刻，才道：“那机缘呢？”
庄冥说道：“有一道枪痕，越过之后，可以接触神枪，得获传承……不过，刚才有一点，似乎没有详细与你说，那一道枪痕应该是六万年前所诞生，出自于南天神将之手，但没有大道天机，不像是大神通者所为。”
柯天师呼吸微滞，却没有开口。
庄冥又道：“那个时候，应是南天神将陨落前后。”
柯天师眼神微凝，脸色有些古怪，他抬起头来，看向庄冥，神色愈发异样。
庄冥见他这般，心中略有错愕，但顷刻之间，便明白了柯天师为何如此异样古怪。
凌霄井！
井中人！
第一八七章 哪一尊大神通者的旧身?
天师府的凌霄井。
井中有一道身影。
那一道身影，比庄冥见过的任何仙神都要深不可测，犹在传承记忆中的南域领主，以及洞庭龙君之上。
按道理说，无论是南域领主还是洞庭龙君，都是仅差一线，便能晋升大神通者的存在，缺乏的便是那最后一步！
能够强于他们的，只有大神通者！
可是凌霄井中的存在，并非大神通者，却仿佛还在这两尊至强天龙之上！
“你认为凌霄井中的那位，是大神通者的旧身？”
庄冥看着柯天师，这般说来。
柯天师魂体凝实，已能看出面貌神色，只见他神情凝重，说道：“当年有些猜测，但并没有如此明确，因为大天师钻研无数年光景……甚至当年老夫曾以为，这是大天师留下的。”
庄冥微微沉思，说道：“你认为是哪一尊大神通者的肉身？”
柯天师默然片刻，说道：“亿万年岁月，大神通者屈指可数。”
祖龙被炼化为帝剑，介于生与死之间，并未真正陨落，而且它没有所谓旧身，乃是以天地大道生成的龙身，直接成就大神通者之位的，更何况……祖龙的旧身，也必然是龙身，而不会是人身。
南天神将陨落之后，旧身便在那秘境之中，此次已经见得。
“东洲圣宫天王、天荒道宫天尊、西域太华宫主、大殿元君、以及那位铸造天门的北域之主。”
庄冥微微沉吟，心道：“从那秘境之中推测，南天神将陨落之后，旧身开始复苏……也即是说，大神通者陨落，是从以身合道的境界中被打下来，从而以旧身复苏？”
这究竟是南天神将独有的复生手段，还是大神通者皆能拥有的复生手段？
若是前者，那么凌霄井中的人身依然是个谜团。
若是后者，那么凌霄井中的人身，极有可能便是一位大神通者的旧身。
姑且是将这种复生手段，当作是大神通者皆能拥有的本领，但目前来看，这种本领是在大神通者陨落之后，借旧身复苏。
“如果是大神通者陨落之后，才会复苏的旧身……”
柯天师低声说道：“目前陨落的大神通者中，有祖龙、南天神将、东洲圣宫天王……前二者皆可排除，也即是说，他该是圣王的旧身？”
庄冥闻言，心中思索。
柯天师所言，不无道理。
只不过，圣王的旧身，为何会在天师府？
难道是大天师借此制衡圣王？
所以圣王的把柄，在天师府？
正是因此，圣王受制于苍天，假意联合道尊弑天，实则是受命于苍天，伏杀道尊？
在上古时代，大神通者至高无上，从南天神将、道宫天尊、太华宫主来看，他们站在了万界仙神之上，未必多么忠于苍天……而苍天似乎也想收回万界权柄，抹杀大神通者。
为何诸位大神通者之中，唯独圣王，忠诚不改？
他这般念着，而柯天师显然也对此事，颇为不解。
“召刘越轩来。”
庄冥以国印，召来刘越轩。
刘越轩才思敏捷，最难得的是，想法可谓天马行空，不拘泥于世间规则。
单是这一点，任何智者，都比不得他。
哪怕庄冥，偶尔思考，不免还是被世间无形的框架所限制。
唯独刘越轩，想法极为跳脱。
——
大殿之上。
刘越轩受召而来。
而关于此事的来龙去脉，庄冥已经在国印之中，详述完毕，传到了他的官印之上。
“目前来看，确实像是圣王的旧身，而且圣王已经陨落，他有旧身复苏，也在情理之中。”
刘越轩摸着下巴，低声说道：“难道圣王真是忠诚于苍天，而且甘愿在奉上大神通者道果后，以仙神之身重生？但是……我总觉得有些古怪。”
庄冥和柯天师对视一眼。
刘越轩的想法，果然有些奇特。
“古怪在何处？”
“首先，种种推算，基于猜测。”刘越轩说道：“旧身复苏，是不是真的复活？这种手段，是南天神将自创的保命之术，还是大神通者都有这样的法门？最后……旧身的复苏，是在大神通者陨落之后？大神通者不灭，难道就无法操纵旧身？”
“倒也有些道理。”庄冥说道：“你继续说来。”
“凌霄井中为何是圣王旧身？怎么会落在天师府？更何况，照柯天师来说，当年凌霄井都没有动静，每一次有变化，都是涉及天门……”刘越轩说道：“按道理说，大神通者，早就不受天门制衡了。”
“北域之主？”柯天师忽然眼睛一亮。
“是的。”刘越轩说道：“虽然他销声匿迹得久，似乎也未参与上古大劫，但你们总不能忘了这么一位罢？”
“北域之主，创造天门，反而自己陷入其中。”庄冥说道：“他完善大道，于是诸天万界之中，诞生‘苍天’这等存在，反而替代了他在北域的位置，甚至凌驾于他。”
“天师府受命于苍天，而苍天掌控了北域。”刘越轩说道：“这凌霄井中，若是北域之主的旧身，若是北域之主的手笔，最后落在天师府手中，也不足为奇……最重要的是，北域之主的旧身，受天门影响，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可是北域之主，并非真正陨落。”柯天师说道。
“南天神将不是说，他铸就天门，就等同于陨落了吗？”刘越轩说道：“而且，他就算没有陨落，也不能以纯粹的生死来论……天门开启，天门封闭，或许就是一种类似于生死的界限，所以他的旧身，受到了影响，有了复苏的动静。”
“那么天门破碎呢？”镇岳在旁，听了半天，不禁问道。
“两种可能。”刘越轩说道：“天门破碎，北域之主解脱，或者北域之主随天门陨落……目前来看，可能是后者。”
“天门破碎，北域之主真正陨落，所以他的旧身开始复苏？”柯天师似有恍然。
“也许人家没有陨落。”刘越轩说道：“我们也不确定，大神通者非要陨落，才能操纵旧身……也许人家没有陨落，依然可以操纵旧身。”
第一八八章 继承传承
猜测终究是猜测。
最终推算出来的，未必是真相。
但至少他们可以通过这样的推测，去缩小范围，尽量贴近真相，甚至可以推算出真相。
“北域之主，圣宫天王。”
庄冥念了一声，看向刘越轩，说道：“若照你推测，还不只是他们二位，那西域太华宫主、道宫天尊、大殿元君，其实都有可能？”
刘越轩点头说道：“其实都有可能，比如大殿元君，乃是苍天之子，他的旧身在天师府手中，也不足为奇；再如道宫天尊，他逆反苍天，或许是要拿回权柄也说不定；还有西域太华宫，她派西方白虎七宿，指点南域领主和洞庭龙君，从而在上古大劫之中，借此影响苍天手中的祖龙帝剑，原因或许也是这个……”
他念到这里，忽然笑了一声，说道：“不过相较之下，后三者不大可能，应该还是北域之主和圣宫天王的可能较大，尤其是北域之主。”
推测这种事，倒也不是全无用处的。
虽然未必是真相，但从目前所知的线索，能推测出来的，极大可能便是北域之主。
——
关于井中人的推算，到此为止。
但是刘越轩又传下了一道合适的阵法，到时候让唐天影等人，藏入北域天界，再去那凌霄井布阵。
议论此事过后，刘越轩又提及狐尊一事。
“老狐狸确实知晓不少，它祖上仙神就是北域之主的心腹，后来苍天诞生，北域之主陷入天门之中，它祖上狐族便效力于苍天。”
刘越轩说道：“狐族时代，守护大渊，这坟冢的秘密，它知道不多，但可以确定……是第四天师。”
庄冥笑了一声，道：“果然是他。”
刘越轩说道：“这老狐狸没有破阵法门，只是有些秘法，之所以知晓祖龙帝剑被炼化，跟秘法有关，之后如何破阵，我会以大衍算经，严密推算一番……”
庄冥问道：“你有多少把握？”
刘越轩缓缓说道：“这大渊中的阵法很不简单，着实难说，不过……老五现在放下手中事，该修身养性了。”
老五陆长寿，如今是天工府的主事人，整个大德圣朝的宝物，无论是朝堂官印、军中兵器、甲胄、配物、民间物事等等，都出自于天工府的炼制。
这些年间，陆长寿几乎荒废修行。
想要得获第四天师的传承，须得提早准备，好生休养。
“我会让五师兄加以准备。”
庄冥说道：“大德圣朝人才辈出，各行各业，日渐壮大，天工府的人手也扩展了不止十倍……如今可堪大用的，也不在少数，五师兄不必再一人支撑整个天工府，也该让他喘一口气了。”
如今祖龙帝剑，不在庄冥手中，而在天工府。
近些时日，老五陆长寿，一直钻研祖龙帝剑，只觉玄奥莫测，但是难以解析，获益不大。
毕竟是苍天的手笔，炼制者又是上古时代最出色的炼宝高人，炼制的更是一尊大神通者，对于精研炼宝的人物而言，这简直是开天辟地以来，诸天万界之中，最为完美的至宝！
此剑一断，恢复极难。
至少以老五陆长寿的造诣，远远不足。
比如让他继承第四天师的传承。
——
天工府中。
老五陆长寿，看着眼前的断剑，眼神中渐生痴迷之色。
可是感叹之余，更是惋惜。
这样完美的宝剑，居然断了。
他更是惊异的是，完美的宝剑，是如何被击断的？
关于种种，都是他心中的疑惑，而让他苦恼的是，祖龙帝剑的炼制手法，他根本看不透彻。
此剑如能恢复，必是万古第一神剑，对十三的战力，会有极大的提升。
而且，祖龙帝剑如能恢复，并且融入大德圣朝帝剑之中，那么提升的不单是十三的战力，而是福泽大德圣朝。
毕竟大德圣朝帝剑，乃是以国运之势炼制而成，仅次于国印的重要性。
祖龙帝剑，大神通者之力，融于大德圣剑，反哺大德圣朝，会让全国上下，无形之中，更添锋锐，更加强大。
“但这剑是要怎么修复？”
陆长寿十分苦恼，别说是熔炼此剑，就算是续接此剑，也是极难的。
正当他这般想着，却又得到了庄冥的传讯，让他交接天工府一应事务，自身进行一场闭关，静心凝神，修身养性，准备接受传承。
“天师府第四天师，诸天万界之中炼宝造诣最高的人物？昔年祖龙帝剑是出自于他的手中？”
陆长寿先是一怔，旋即心中升起了无比激动的念头。
——
大德圣朝。
边界防线。
“放开本神！放开本神！”
“本神为圣朝流过血！本神为龙君立过功！”
“好歹是护国神兽，能不能尊重一下？”
金蟾恼怒不已，浑身被捆成一团，活脱脱是一只金色的蛤蟆在乱蹦，毫无威势可言。
此时金蟾心中，着实怒得不行，它好不容易把洞玄仙庭湖镇压，将所谓敕符传遍洞玄仙庭湖，分封各水域神职，结果还没等它邀功，就被五花大绑，直接送回了大德圣朝。
“大德圣朝赏罚分明，龙君就是这么对待功臣的吗？”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还有规矩吗？”
“想本神……”
金蟾越想越是委屈，然后越是恼怒。
就在它想要再度说话之时，前方一道光芒飞来。
“三界巡察使陈飞云，奉命来此，接手罪臣，押送回京。”光芒一顿，现出人身，赫然是个青年，神色严肃。
“陈飞云？你说谁是罪臣呢？本神罪在何处？本神刚立了大功，可是……”金蟾大声嚷嚷。
“欺君之罪。”陈飞云看向金蟾，说道：“有没有？”
“……”金蟾声音一滞，竟然呐呐无言，不敢回应。
“据龙君提及，你素来心狠手辣，对自己也狠得下心，这一次连龙君都险些被你瞒过。”陈飞云神色古怪，说道：“龙君命我先问你一句，就真不怕誓言应验？”
“……”金蟾抬起头来，声音低弱，讪讪道：“就随便说说，总不至于来真的罢？”
第一八九章 谁保下了它?
大德圣朝，聚圣山中。
大殿之上。
庄冥坐于高位，俯视下方。
他看着这头金蟾，神色古怪。
金蟾被五花大绑，抬头上来，眼神之中满是无辜。
“你倒真是不怕誓言应验。”
庄冥笑了一声，说道：“当日发下这等毒誓，可是让我诧异不已，认定你不敢隐瞒……能瞒过我的人并不多，你这金蟾倒是位列其中。”
金蟾无奈说道：“龙君明鉴，小神虽然隐瞒了一些事情，但至少无关您老当初询问的这些，而属于另外事情的范畴，也不能算是有所隐瞒罢？这毒誓压根就不可能应验！”
庄冥站起身来，背负双手，道：“你当真没有隐瞒关于我所询问的一切事情？”
金蟾低声道：“有些事情，小妖确实没有坦诚，但确实无关当日询问之事。”
说完之后，它看向庄冥，心中略有忐忑不安，说道：“这真的不至于违逆道誓罢？”
庄冥俯视下来，说道：“我还有些事问你。”
金蟾左右看了看，正色道：“小妖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庄冥屈指一弹，断去了金蟾身上的束缚，淡淡说道：“你身上藏有很多秘密，并未对我坦诚，但好在对大德圣朝从未有过损害，反而相助不少，立功甚多，所以直到如今，我还是愿意信你……尽管将你擒拿回来，有时候对你也威胁居多，但你也该知晓，不单是我，大德圣朝上下，对你并没有真正的恶意。”
金蟾默然不语，想起了平日里被逼问时，头顶上的刀剑……不过话又说回来，它确实没有察觉到什么杀机。
——
“你是上古的妖神，出身于南天神将府，藏有无穷隐秘，在你心中，有些戒备，有些忌惮，或出于时机，而选择藏匿一些秘密，倒也在情理之中。”
“再者说，许多事情，没有遭遇，没有提及，你也未必能想到这些事情，而告知于我。”
“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你既然已经入了我大德圣朝，位列护国神兽，许多事情便不该再有隐瞒。”
庄冥俯视下来，说道：“你一日不能坦诚，我便一日不能将你视作大德圣朝的支柱，不能将你视为心腹，不能真正尽信于你……”
金蟾眼神变幻，过得片刻，才叹道：“龙君究竟想要问什么？”
庄冥平淡说道：“你觉得我想知道什么？”
金蟾默然片刻，才道：“小妖知晓了。”
——
监察司。
刘越轩、柯天师、以及当年藏于铜镜之中的老者高师，皆在此处。
如今高师执掌司天监，收集东洲内外，所有大小消息，奉命探查诸般之事。
柯天师则是庄冥所修功法的创始人。
“关于太虚清气化龙篇的传承，我等大致已经知晓。”
高师神色肃然，说道：“昔年纵横天荒的太虚道人，并非此法的创造者，而是传承者……你才是真正的创造者。”
刘越轩说道：“当年龙君庄冥，是在这聚圣山之下，一座深渊之中，得到了太虚清气化龙篇，中间又经过了什么？”
高师继续说道：“从收集的诸般消息上来看，太虚道人陨落千年，不是传道于龙君的那位。”
柯天师也是极为聪慧的人物，当即便道：“你们在寻找，究竟是谁将太虚清气化龙篇，放到了聚圣山当中？”
刘越轩说道：“我曾经怀疑过，是不是白圣君的手笔，但后来仔细了解，以白圣君此人，不屑于遮掩，而且龙君是他的弟子，如有这等功法，他可以直接授法，无须这般拐弯抹角。”
高师出声说道：“太虚道人并不是那个传道者，在他之后，还有一位传道者，将此法传入聚圣山，而且目前可以断定的是，这位传道者并未陨落，他如今依然存世。”
柯天师沉吟许久。
高师继续道：“目前推断，十有八九，是上古的仙神，他复苏之后，借力施为，但除此之外，再也寻不出任何其他线索，至今不知这一尊神，究竟是哪一位。”
刘越轩缓缓说道：“这一尊上古仙神，必有谋划，而他的谋划未必是好事，尽管如今龙君近乎无敌，成长的速度超出了对方的预料之外，但龙君一直想要知晓，对方想要谋划的是什么，这毕竟涉及到他的修行根本，不容轻视。”
柯天师思索了片刻，说道：“领老夫前去，看一看当年授法之地。”
高师看了刘越轩一眼，似有询问之色。
刘越轩点头说道：“无妨。”
那处地方，被列为禁地，如今有大军把守。
但实际上，那座深渊，早已被探索干净，没有更多的隐秘。
刘越轩甚至还考虑过，等大德圣朝稳定下来，过得一段岁月，便将这处禁地放开，准许大德圣朝百姓游历观赏，了解昔年龙君发迹的过往。
“好，本官亲自带你过去。”
高师这般说来，伸手一引。
——
大殿之上。
庄冥俯视下来，看着金蟾。
金蟾思考半晌，才道：“虽然不知龙君此刻想要知晓些什么，但是小妖身上所知隐秘当中，倒是有一件，定是龙君极为关注的。”
庄冥说道：“你果然藏着许多隐秘，也罢……便说来听听。”
金蟾看向了某一处，旋即说道：“当年白圣君第一次尝试剑击天门，从而导致天门震动，有一些修为较强的仙神，或者一些修行奇特功法的仙神，从而苏醒过来，小妖也是其中之一。”
庄冥看着这金蟾，略有诧异，但却又释然。
这金蟾显然是六万年间，最早苏醒过来的一批仙神。
“小妖知晓了一些秘辛。”
金蟾低声说道：“当年神兽始祖尽灭，不单龙族，包括其他神兽种族，凡是血脉纯正，尽数覆灭，唯独南域领主之子得以存活，成为天地之间唯一的真龙，也是唯一的神兽……除了魔尊之外，它是唯一一个不经天门大道，便可登入仙神境界的存在。”
庄冥没有追问，静等下文。
金蟾抬起头来，说道：“它是南天神将府保下的。”
第一九零章 大楚开国帝君陨落的真相!
上古劫数之后，天门封闭，绝了仙神之路。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唯独神兽，未经天门，可具有匹敌仙神的力量，有着绵长无尽的寿元。
或许是避免神兽一族壮大，日渐强盛，影响后世，所以有大神通者，屠灭了诸天万界的神兽血脉。
只有一些血脉稀薄到了可以忽视的妖类，从而躲过这一场劫数。
从此之后，神兽绝迹。
但是南域领主之子，避过了这一劫，成为万界仅存的神兽。
但庄冥一直不清楚，南域领主之子，凭的是什么？
就连南域领主都避不过这一劫。
在以往，庄冥曾经以为，是南域领主极为强大，有着保住血脉子嗣的本领，后来得知越多，又猜测是当年南域领主背叛圣宫的举动，换来血脉得保。
若说保住南域领主血脉的是西域太华宫，庄冥都不会意外，毕竟西域太华宫暗中给南域领主传讯过，要在大劫之中，借龙族之力，影响祖龙帝剑。
可是庄冥却也没有料到，保住南域领主血脉的，竟然是南天神将府。
“昔年南域领主与南天神将府，达成了什么交易？”庄冥问道：“莫非昔年南域领主决意绞灭圣宫，与南天神将府也有关系？”
“其实此事，本身与南域领主无关。”金蟾道出了这么一句，让庄冥都觉得惊讶。
“保住南域领主的血脉，却是与南域领主无关？”
“确切来说，应该是与龙族有关。”
“祖龙？”
“正是。”金蟾说道：“能够影响南天神将府的，只有南天神将，而能够影响南天神将的龙族，只有祖龙！”、
“具体何意？”
“为了保住祖龙血脉。”金蟾出声说道：“当年祖龙曾施恩于南天神将，在它失踪之后，南天神将也极为在意，后来……大概是苍天镇杀南天神将时，祖龙帝剑出现过变化。”
“变化？”
“大概是在那一场大战之中，有了逆反之意，让南天神将得到喘息之机，尽管最后的结局仍然没有改变，但南天神将府还是记下了这份恩情。”
“当时南天神将已经陨落了罢？”庄冥顿了下，道：“是那位女仙的手笔？”
“是她。”金蟾出声说道：“当年在南天界，其实也有真龙的存在，只不过要躲避大神通者的手段，她虽然出色，也无法办到，所以需要借力。”
“借的是谁的力？”庄冥沉吟道：“不受天门制衡，而又避过这一场浩劫的神兽，除却南域领主血脉之外，还有聚圣山下的魔尊……莫非是他？”
“不，是永恒公主。”金蟾说道：“她与公主，看似对手，实则打出了交情，是她借助封禁永恒公主化身的阵法，互相勾连，而创造出封闭龙卵的方法……你应该也发觉了，那位幼年龙君，无论是破壳之前，还是破壳之后，它藏身的所在，都在永恒公主身旁。”
“当年我师尊白圣君剑动天门，永恒公主得以苏醒，所以龙卵中的幼龙，便也苏醒了？”庄冥说道：“而你也苏醒了，来到了永恒公主的身边……”
“小妖最初，不是为公主而来，是为了幼龙。”金蟾叹道：“后来幼龙被群起而攻之，背后也有那些已经苏醒的古老存在的手笔，小妖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龙族最后的血脉陨落……只是没有料到，居然有了太虚清气化龙篇这样的存在，而且，似乎有某些力量，将你指引到了那里，结成了南域领主的龙族血脉。”
“某些力量？”庄冥眉宇微皱。
“天门未开之前，能够在冥冥之中，影响世间的，应是大神通者。”金蟾说道：“在世间真龙彻底灭绝之后，又生出了你这样一头全新的纯血龙族……这是那位大神通者的谋划。”
“你可知晓，这位大神通者，究竟是谁？”庄冥问道。
“原先不知道，后来察觉到了些许蛛丝马迹。”金蟾默然半晌，说道：“小妖知晓，当年是谁，从天荒获取了太虚清气化龙篇，送入聚圣山的……”
“是谁？”庄冥问道。
“大楚王朝开国帝君！”金蟾低声说道。
——
深渊之下。
刘越轩、高师、柯天师，都来到了这里。
山洞之中，枯骨遍地，唯独一具枯尸，皮肉尚在，但已彻底沉寂。
“龙君曾提及当年奇遇，是这枯尸传法，后来他修炼有成，重归此处，发现这枯尸并非真身，而是受人操纵。”
刘越轩说道：“后来我亲自到此探查过，背后牵扯显然超出我所能推算的范畴之外，不过……从这枯尸身上，你是否能看出什么来？”
柯天师往前一步，静静看着那枯尸身上的痕迹。
“这是炼尸之法。”
“看出来了，否则对方如何能够借尸传法？”刘越轩说道。
“炼尸的人，修为只在真玄九印，但他所用的法门，极为玄妙。”柯天师顿了下，又道：“非是后世法门。”
“也未必就是真玄九印，那个时代之中，仙神都受天门局限，能够展现出来的本领，同样只是局限于真玄九印当中。”刘越轩说道：“当年这个时候，受白圣君第一次剑动天门的影响，诸天仙神应该已经有一部分苏醒了。”
“这法门……”柯天师看向刘越轩，又扫过高师，沉吟道：“天师府当中，有过记载。”
“哦？”刘越轩精神一振，道：“能断定吗？”
“这是一位大神通者，在以身合道之前，创造出来的法门，只有他那一脉的修行者才能学得，属于秘传。”柯天师说道：“不过，我天师府，还是掌握了这一门秘术。”
“施法的人，是天师府的人？”刘越轩皱眉道。
“要么是天师府的人。”柯天师说道：“要么……就是这位至强者门下。”
“这位至强者是谁？”刘越轩道。
“与大德圣朝，关系匪浅。”柯天师沉默了下，说道：“他是天王殿第一仙王，大殿元君！”
——
皇宫大殿。
“大楚开国帝君，将这一道法门，送入了聚圣山，而他当时借用的，是天王殿的法门。”
金蟾停顿了下，抬起头来，说道：“当时你师尊白圣君外出斩妖，但在事后，他没能瞒过你师尊白圣君的耳目……所以，他陨落了。”
第一九一章 我有大德圣朝!
当年白圣君外出斩妖。
而这一道法门，被大楚开国帝君，送入了聚圣山。
但是聚圣山的地界，与白圣君的功法，息息相关，任何踏足此处的修行人，都瞒不过修行聚圣山功法的人。
所以，大楚开国帝君，擅自踏足聚圣山，便陨落了。
“都说大楚开国帝君，雄才大略，却陨落得极为诡异，对外说是创造功法，走火入魔。”
金蟾说道：“其实，是被你师尊白圣君斩杀的。”
庄冥默然片刻，说道：“那这一门功法呢？”
金蟾低声说道：“小妖这便不知了，不过他这样的人，或许没有什么可以瞒得过他，也许是他觉得，这一门功法留在聚圣山，并没有什么坏处……毕竟到了最后，还是造就了你。”
庄冥说道：“大楚王朝的背后，是天王殿？”
金蟾说道：“天王殿的法门，第一仙王的秘术。”
庄冥闻言，没有继续开口。
天王殿第一仙王，乃是大殿元君，永恒公主的生身父亲。
“关于此事，她并不清楚。”
金蟾说道：“她虽然苏醒得早，但极少行走世间，而聚圣山这块地方，在当年白圣君剑压东洲，天下无敌的时候，那些受到天门制衡的上古仙神，也极为忌惮……别看这群老家伙自视极高，对后世的真玄九印，视作渺小后辈，但实际上，他们本身也就局限在这个层次，更何况，他们以真玄九印的境界，并没能撼动天门，可白圣君撼动了天门，谁都知晓，他必将威压一世！”
威压一世！
压的不只是东洲！
压的是诸天万界，所有知晓白圣君存在的人物！
压的不只是后世的修行者！
压的还是上古时代的强大仙神们！
白圣君陨落之前，没有任何存在胆敢踏足聚圣山，白圣君陨落之后，聚圣山经受各方围攻，众弟子奋力杀敌，将所有来犯之敌，尽数阻隔在外，修行者的鲜血染红了聚圣山外大片海域。
而今大德圣朝创立，尽管天门已破，然而庄冥却也继承了昔年白圣君的风采，威压万界，具有无敌之姿，外界仙神哪怕恢复修为，也不敢来犯。
“她入聚圣山来，本身性格使然，加上避免受你猜忌，一直没有在聚圣山中行走，而是长年在苍云洞天的院落之中闭关修行。”
金蟾低声说道：“关于这一件事，她是不清楚的，不过上一次，有仙神送来守护神树，暗中藏了陷阱，她是知道的，不过……她并没有对大德圣朝不利。”
在守护神树之上，她没有首先认主滴血，而是留给了庄冥。
守护神树，可以作为上古一域势力的至强守护至宝，大殿元君送来此宝，本就是暗藏心思，借助永恒公主，让他的血脉，成为大德圣朝的破绽。
但永恒公主的举动，出乎意料之外。
守护神树的唯一主人，仍是庄冥。
“如你所言，大楚王朝的背后，便是大殿元君？”庄冥皱眉说道：“我一直忌惮大楚王朝背后的存在，却一直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目前来看，应该是他。”金蟾说道：“不过，大神通者，深不可测，高不可攀，心思同样无法揣度，究竟是不是他，实则难说。好比大楚先帝，开创帝国，才数百年光景，便成了他这儿子，当今楚帝的家底……而当今楚帝，执掌大楚王朝，但就算是他，也知晓他所经营的大楚王朝，未必就是他的。”
“也好比我这大德圣朝？”庄冥淡淡说道：“我创建这大德圣朝，暗中不免还有大神通者博弈的结果，而今我创建出来的大德圣朝，那位天王殿第一仙王却也想取而代之，接掌我这浩大王朝……除了大殿元君，背后是否还有大神通者，觊觎我大德圣朝的国运？”
“大神通者，以身合道，乃是统合一方天地，获一界之力。”金蟾低声说道：“目前各方势力，均已破灭，甚至后世生灵，未必再忠于大神通者，如今的他们，互相牵制，属于亿万年来，最为虚弱的时候……谁能占据大德圣朝，获东洲一界之力，合这一方天地之道，替代了你，也替代了昔年圣王，再加上本身大神通者的道果，便可以成为最强的大神通者！”
“那么在互相牵制的局面当中，他们便占据上风？”
“按道理说，应该是如此。”
“本身具有一界道果，再加上我这大德圣朝，可以强盛得超乎过往，那么比之于苍天呢？”
“……”金蟾微微摇头，说道：“大神通者，已经在小妖无法揣摩的层次，苍天更是凌驾于大神通者之上的存在，着实不知……只不过，南天神将是当年诸位大神通者当中，最善于攻伐的一位，但他也败了。”
“可是，南天神将并非一瞬而败，还是争斗了一段时日，而且苍天具有祖龙帝剑。”庄冥说道：“道尊作为大神通者，自觉敌不过苍天之力，但是联合圣王，便胆敢尝试弑天。”
“龙君认为，苍天强于大神通者，但或许并非彻底凌驾于大神通者之上？”金蟾诧异道。
“若彻底凌驾于大神通者之上，那么诸位大神通者联手又能如何？”庄冥说道：“它想要收回万界权柄，独一无二，何须如此麻烦？它要炼化祖龙，作为帝剑，何须暗中行事？面对诸位大神通者出手，何必联合圣王？它若强大得连大神通者都绝望，那么诸天万界又怎会经历这六万年的沉寂？”
“可是……它仍然是最为强大的存在。”金蟾说道：“它就算不至于让大神通者绝望，但足以让我等绝望！大神通者已经是世间生灵无法想象的层次，何况比大神通者还强大的存在？”
“你说得是。”庄冥背负双手，往前而行，遥望大殿之外，淡淡说道：“所以，要面对重新降临的上古时代，我须得先成为大神通者！”
“可是……”金蟾怔了下，说道：“亿万年间，大神通者，寥寥无几，这一步……”
“我有大德圣朝！”庄冥转身过来，说道：“这就是我的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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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二章 五日之内，攻破大楚!
大德圣朝，南部防线。
楚江受命为镇南大将军，统御镇南军。
只不过，近些年来，他隐隐觉得自身地位已是不稳。
在当年他初步飞升，大德圣朝之中，仙神级数的修行者并不多，故而以仙神之位，坐了这镇南大将军的位置，当时虽然有许多人心中不服，但他毕竟有仙神的本领。
但这些年来，大德圣朝日渐兴盛，国运强大，强者辈出。
他这位本身就是取巧炼就道果的外道伪仙，在大德圣朝的地位，岌岌可危。
他的修为，本不如真正的仙神存在，而且他的潜力，以及修行的速度，都远不如寻常仙神。
如今大德圣朝，人杰辈出，后来者无数。
加上最初飞升之际，他心念稍动，略有野望，又不是纯粹龙卫，走的是道门修行法，故而龙君庄冥对他的信任，有所保留，难免存有几分忌惮。
“九璃飞升了。”
楚江这般念了一声。
他心中隐隐有些感慨。
当年龙君坠入山海界，临去之前，命他为山海左神将。
而九璃则是山海巡察使。
实际上，九璃便是用来制衡他的。
当时这位小姑娘，最初是将他视作兄长一般，到了后来，便也明悟了她自身职责，开始监察他的一举一动。
楚江动过杀机，但最终作罢。
九璃是最熟悉他的人。
如今九璃飞升，想必又会成为制衡他的存在。
“不愧是龙君亲传。”
楚江心中念道：“我借助的是外道，她是正统修行，飞升而来，潜力无穷，远胜于我。”
他深吸口气，看向了手中的军令。
这是龙君传来的消息。
全军备战！
半月之后，进军南天界！
五日之内，攻破大楚第一道防线！
大楚王朝，如今在南天界，一样发展极快，尽管不如大德圣朝如此强大，但是五日之内攻破大楚王朝的边军防线，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这是龙君给他的考验，也是给他的机会，更是给他的一道枷锁！
五日之内，攻破大楚王朝防线，绝非易事，甚至可以说，难如登天。
如若不能完成此事，这镇南大将军的位置，就该换人了。
这是龙君要削弱他的兵权。
这也是龙君有意要把他换下来，换上大德圣朝的后起之秀！
但是，他若能成就这等艰难的战绩，就代表他除了修为之外，还有更出色的才能，便有希望坐稳此位，今后继续得到龙君重用。
这些时日以来，大楚王朝的谍子，也查到了他这位凭空出世的大德圣朝镇南军将领，同样能够知晓他的处境如何。
正是因此，大楚王朝一直尝试策反他，其中甚至有着出自于楚帝手中的圣旨。
但他知晓，被大德圣朝击败的大楚王朝，尽管在南天界重新站稳脚跟，而那位大楚王朝的皇帝也算是雄才大略之辈，可大德圣朝的龙君，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甚至，楚江认为，这一道军令，便是为了逼反自己。
一旦自己心生反意，应了大楚王朝。
那么下一刻，便是灭顶之灾。
龙君庄冥的城府，深不可测。
他不认为自己反了大德圣朝，可以避过如今无敌于当世的龙君的追杀。
甚至，根本不必龙君出手，大德圣朝之中，能斩了他的人物，也不在少数。
尤其是那刘越轩，对大楚王朝的学士府，无比熟悉，他一手创建的监察司，虽然在他授业恩师的手中，自身看似并未掌权，可是谁都知晓，目前在朝堂之上，龙君庄冥最为倚重的，便是刘越轩。
哪怕是如岳廷这等桀骜不驯之辈，都从心中，敬服此人，认可龙君对他的器重。
“备战半月。”
“一旦开战，五日攻破大楚边军防线，长驱直入。”
“这可不是易事。”
楚江叹了一声，传讯出去。
他要借力。
在他之前，执掌镇南军的，是血龙卫两大至强者之一的闻旱。
如今的闻旱，无论是从战力，还是从声望，都比他更高。
而且闻旱与镇岳，都是同一个部落出来的血龙卫，当年虽然有些较劲攀比，如今却也关系极好，而那镇岳掌控着大德圣朝的命脉之一，也即是……真龙学府。
真龙学府当中，有着许多精研军阵的学子，他们是从大德圣朝各地挑选出来的人才，乃是大德圣朝军队未来的支柱，皆为精锐。
——
真龙学府。
镇岳负手而立，看向眼前的闻旱。
“你要应他的请求？”
“是的。”闻旱面色刚毅，说道：“他是我大德圣朝的将领，他麾下的镇南军都是我当初的部下，龙君下的军令太过严苛，必将伤亡惨重，我要帮他……”
“龙君给他下这样的军令，显然是要让他知难而退，借机换下他这镇南大将军的位置。”镇岳缓缓说道：“此人只算半个龙卫，不如我等忠义，他心有野望，龙君对他有所忌惮，你这次相助……会触怒龙君的。”
“他就算有异心，但是镇南军没有。”闻旱说道：“军中将士，每一个都对大德圣朝忠心耿耿，他们本应该有着极大的助力，轻而易举攻克大楚王朝，而不是非要这么一场恶战，死伤无数。”
“这么些年，你还是没有多少长进。”镇岳叹了一声，说道：“朝堂上的权术，你还是不懂。”
“我不懂权术，就懂人命，他们都是忠于我大德圣朝的将士！”闻旱沉声说道：“已经入军的，你也无权调动，我要你真龙学府当中，准备从军的那一批年轻人……”
“你不懂权术，我懂。”镇岳摇头说道：“我不能给你。”
“我去找龙君！”闻旱微微咬牙。
“你只会让龙君动怒。”镇岳无奈道：“你若真要帮这楚江，去找帝师一脉的那几位……他们都是龙君的同门师兄。”
“好。”闻旱转身便走。
“还是蠢了些。”镇岳微微摇头，叹了一声，又看向身后，说道：“柯天师，为何不让我答应他？龙君明面上要换下楚江，但不可能用镇南军的伤亡来逼迫楚江……”
“龙君早有筹备。”柯天师说道：“你也知晓，镇南军的精锐，皆忠心耿耿，龙君不会用他们的性命，来撤下楚江的兵权，这一次只是敲打此人而已，另外必有准备，不至于让镇南军出现太多伤亡。而闻旱此人，性情耿直，他可以帮楚江，龙君不会动怒，但你不同，作为真龙学府的府主，你不能意气用事，要让龙君知晓，龙君下什么令，你就遵从什么令，不会过多涉及其他层面的事情，所以……你还是不要干涉为好。”
“好。”闻旱微微点头，忽然又道：“不过，五日之内，攻破大楚王朝，绝非易事，况且，大楚王朝学士府的眼线，可不是瞎的……镇南军全面调动，瞒不过大楚王朝的。”
“也许龙君就是要大楚王朝知晓呢？”柯天师问道。
第一九三章 大楚命脉之物!
聚圣山。
监察司。
“五日之内，攻破大楚王朝第一道防线，不是简单的事情。”
“若是简单了，怎么试探这楚江？”刘越轩说道：“他可以反，但必死无疑，他可以不反，但需要将兵权交出来……”
“这些年间，楚江也算战战兢兢，并无多少过错，如此夺他兵权，只怕不妥罢。”高师微微沉吟，说道：“他心中必有不服。”
“他不敢不服。”刘越轩淡淡说道：“他曾有野心，便没有资格受得尽信，如今安分守己，只是因为他不能再有野心，而他如今的位置，在当年是足以坐稳镇南大将军的，可是近几年间，大德圣朝的国运，一日千里，强者辈出，后来者无数，他这位外道伪仙，已经不足以服众了。”
“……”高师微微沉默。
“不够强大，便是过错。”刘越轩说道：“若是闲职，倒也罢了，偏偏是军中要职，涉及的是数千万将士的性命，不能单单以对错公平来论。他若有自知之明，就该退下来，大德圣朝自会妥善厚待，但他若没有自知之明，只是自取其辱，这个位置……他坐不稳的。”
“可是现在来看，他并不死心。”高师说道。
“会让他死心的。”刘越轩说道：“在他准备借助闻旱的力量之时，便代表他心中没有自信。”
“你觉得龙君会怎么做？”高师问道。
“这种事若还要堂堂大德圣朝龙君亲自动手，还要咱们师徒何用？”刘越轩笑了一声，说道：“此事交给我了，五日之内，攻克大楚第一道防线，功劳归我……至于他楚江，可以换人了。”
“你想换谁？”高师问道：“莫不是真龙学府的后起之秀？”
“真龙学府之中，人才辈出，不过他们资历不足，修为积累也不足，日后的事了。”刘越轩说道：“此次攻破大楚王朝，原先打入大楚王朝之内的谍子，取胜之后都将迎回，例如陆合等人……他们功勋显赫，这大德圣朝的朝堂高位，总该给他们留下一些位置。”
——
大楚王朝。
京城。
“五日之内，攻破我大楚第一道防线，好生猖狂的口气。”
楚帝负手而立，他头戴帝冠，手执国印，脸色阴沉。
当年他在东洲，意气风发，近乎是最强的一方势力。
若不是庄冥横空出世，他便有希望一统东洲。
若不是白圣君剑破天门，他便是天地之间，唯一具有仙神战力的存在。
但是聚圣山一脉，破碎了他所有的希望，让大楚王朝毁于一旦，好在自先帝始，便有所准备，留下后路，才算置之死地而后生，在这南天界当中，重现大楚王朝的辉煌。
这些年间，他一直忌惮庄冥，一直忌惮大德圣朝。
灭国之战，迟早再生！
大德圣朝，龙君庄冥，野心勃勃，绝非偏安一隅之辈，他有开疆拓土之心，东洲亿万里江山都不足以让庄冥满足。
楚帝明白，他迟早要跨过天南界，来犯大楚王朝。
只不过没有料到，这一日来得如此之快。
大楚王朝如今才算初步扎根于天南界，还没有真正发展到足以抗衡大德圣朝的地步。
只是楚帝心中也知，大德圣朝背后必有大神通者的痕迹，而他大楚王朝背后也有大神通者的痕迹。
庄冥忌惮于大神通者，不敢妄起战火，也因为忌惮大神通者，生恐大德圣朝被大神通者占据，所以这些年间，庄冥颇为安分，致力于发展东洲之内的国土，而暂时没有扩展之意。
但这样的安稳，着实太过于短暂。
“陛下，紫烟侯求见。”
“宣。”
楚帝收了国印，看向殿外来人，神色肃然。
来人貌若中年，身着道袍，躬身施礼，道：“拜见陛下。”
楚帝微微点头，沉声说道：“朕有一事，关乎本朝命脉，想要交与你办。”
这些年间，大楚之内，奸细颇多。
甚至就连学士府，都出现了变故。
帝师这些年间，似乎也多了几分异心。
楚帝略有敲打，让帝师不敢有任何反意，但他已经不能再尽信于这位老师了。
整个大楚王朝，真正可以尽信的人，寥寥无几。
而眼前这位，可算其中之一。
这紫烟侯，或许谈不上多么忠诚，也谈不上多么悍不畏死，但有一点，让楚帝颇为看重。
此人是飞升而来的仙神，自下界至此，而非本土仙神，他飞升时便在大楚王朝疆域之内，不会是外界奸细，算得是底细清白。
或许此人也有不小的野心，毕竟当年在下界，也是镇压一界的人物。
但至少在如今，此人在于大楚，与外界势力，并无勾连。
“陛下有事，但请吩咐。”紫烟侯施礼道。
“学士府传来消息，大德圣朝镇南军有异动。”楚帝语气微沉，说道：“大德圣朝龙君庄冥，妄图掀起战火，并严令其镇南军，五日之内，攻入大楚，野心勃勃，狂妄无边……如今大楚王朝的国力，确实弱于大德圣朝，就算五日之内可以抵挡，也难以长久与之纠缠。”
“那陛下今日召臣来见，所谓何事？”紫烟侯抬起头来，问道：“臣如何行事？”
“朕想要请你去天荒一趟，请出一物，可解大楚王朝之危。”楚帝说道：“此事至关重要，在朕麾下之中，能够信任的心腹，寥寥无几……他们之中，一举一动，皆在外界眼中，唯独你这位紫烟侯，并未掌控实权，只有侯爵之位，素来低调，不受太多关注。”
“这就是陛下这些年间，让臣一心修行的缘故？”紫烟侯问道。
“不错。”楚帝说道：“你心中知晓，朕对你极度信任，但并未给你掌权，而这些年来，难得你也没有多少怨愤……”
“臣不敢怨愤。”紫烟侯苦笑道：“只是偶尔难免在想，是否因臣出身下界，所以陛下有些看低，虽给予极大信任的，但仍不能受大楚实权。”
“朕不授你权柄，是不让你太过受到关注。”楚帝说道：“你作为仙神之尊，在我大楚王朝，也是极为罕见的存在，朕实在是强忍着将你藏起，不敢轻易动用……而在今日，便是你该为朕效力的时候了。”
“陛下吩咐，臣万死不辞！”紫烟侯叩首道。
第一九四章 大神通者给予的赌注
茫茫虚空，无穷无尽。
在虚空之外，又有一人现身出来，貌若老者，正是上一次潜入大德圣朝，与永恒公主见面的那一位上古仙神。
冥冥之中，有声音传来，似有感慨。
“东洲已经现出端倪了？”
“正是。”这老辈仙神出声应道：“大德圣朝龙君庄冥的野心，众所周知，而今大神通者不出，他隐有无敌之姿，具有开疆拓土之念，在他稳定东洲之后，便有了更进一步的野心。”
“这一步，扩展大德圣朝，不单是权势，更是本领。”冥冥之中的声音，轻轻一叹，说道：“庄冥执掌东洲大德圣朝，其实已经有了晋升大神通者的资格。”
“但是他明显有更大的野心。”这老辈仙神继续说道。
“如果他的大德圣朝，在东洲之外，掠夺南天界、天荒等地的权柄，那么成就大神通者之后，他或许比上古时代的大神通者们，更为强大。”冥冥之中的声音，这般说道。
“是否能与当年苍天相提并论？”老辈仙神忽然出声，这般问道。
“苍天者，至高无上！”那声音为之肃然，显得不容置疑。
“但南天神将，能与苍天一战！他或许能强于南天神将，至少……”老辈仙神沉吟着道：“他能够与苍天战上一场！”
“……”那道声音，未有对此再作评价，只是沉默片刻之后，又道：“五天之内，攻入大楚王朝，这是庄冥给镇南军的严令？”
“正是。”老辈仙神回应一声，又道：“只不过，大楚王朝也不都是废物，楚帝虽然被庄冥击败过，但依然是个不容小觑的强者，五日之内攻破大楚，未免有些大放狂言……”
“可是大德圣朝远胜大楚王朝，攻破大楚防线是迟早的事情。”那道虚幻的声音，似乎想到什么，又道：“事已至此，天门碎片的制衡，基本到了尾声，在万丈大道之上的仙神们，已经可以初步勾连自身道果，初步展现出超出铸鼎之上的力量，再过一段时日，上古仙神都将恢复全盛之时。”
“您的意思是？”这老神听得后面这一番话，知晓话中有话，不禁开口询问。
“上古时代的辉煌，即将重现，庄冥的无敌之姿，也未必能再度留存，这或许也是他急着扩展大德圣朝的原因之一。”冥冥之中的声音，出声说道：“既然时机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倒是可以跟这庄冥打一个赌。”
“打赌？”老神迟疑道：“赌什么？”
“赌他大德圣朝，能不能在五日之内，攻破大楚王朝。”那虚幻声音忽然笑了一下，说道：“你可以将此事，报知大德圣朝，告庄冥知晓。”
“赌注是什么？”老神这般问来，又道：“据说大德圣朝龙君庄冥，乃是商贾出身，颇有些无利不起早的意味，若只是以言语意气相激，他只怕不会理会。”
“自然是有赌注的。”那虚幻的声音，说道：“他想要知晓关于北域之主的过往，本王可以给他关乎于北域之主的过往，这大约便是他一直探寻的真相，也是他强大到今日，依然不能得悉的方向……”
——
大德圣朝，聚圣山中。
“龙君，边界传来消息。”
来自于监察司的消息，经国印传至庄冥手中。
庄冥扫过这一道消息，微微皱眉。
有一尊强大的仙神，出现在边界。
“赌我大德圣朝，能否在五日之内攻破大楚王朝的第一道防线，以北域之主的过往，来作为赌注？”
庄冥眉宇一扬，略有沉吟。
若只是空口白话，他自然会视若无睹。
但对方并非只是空口白话，内中还附有一道口诀。
但是这道口诀，不似修行之法，也并非内蕴玄机，倒像是某一种解析的法门。
他这般想着，伸手一挥，道：“进来。”
在消息传来的时候，无论是刘越轩还是高师，都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古怪，赶来大殿商议此事。
而庄冥稍有沉吟，又传讯给了镇岳，命他将真龙学府之中的柯天师，一并传唤过来。
——
“这法门是解阵的。”
“问题是阵法何在？”
“有些门道……”
高师仔细揣摩这一道法门，显得很是诧异。
而刘越轩隐隐知晓了什么，暗暗运用大衍算经，进行推演。
“天荒，大渊。”
刘越轩忽然抬起头来，说道：“我探过那老狐狸，虽然没有直接逼它开口，但是有些痕迹，它应该知晓……”
庄冥闻言，国印一动，便传讯狐尊。
这老狐狸，从大渊到此，沐浴龙血圣池，得授官印，也算是大德圣朝的一员。
关于此事，它或许能够知道更多。
但是就在国印传讯片刻之后。
却不见狐尊官印的回应。
“……”
庄冥微微闭目，国印融入龙珠之中，与他已是一体。
而就在这一瞬间，属于狐尊的官印，失去了生机。
他睁开眼睛，神色平静。
但气氛为之凝滞。
无论是刘越轩还是高师，都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极为深沉的杀机。
“狐尊陨落了。”
庄冥缓缓开口。
刹那之间，殿中沉寂。
过得片刻，高师才反应过来，跪倒在地，咬牙道：“是老臣失职，望龙君重罚！”
来自于大渊的狐尊，沐浴过龙血圣池之后，仍未归返大渊，还在聚圣山中行走，见识一番大德圣朝京都的风貌。
如今狐尊陨落了，它便是陨落在聚圣山中。
聚圣山乃是大德圣朝的中心，而狐尊是大德圣朝的官员。
如今大德圣朝如日中天，外界仙神不敢来犯，却有一尊属于大德圣朝的官员，仙神修为，陨落当场。
作为监察司的掌权人，掌控东洲内外风吹草动，却被人在眼皮子底下，诛杀了一尊仙神，而毫无察觉，这便是最为严重的失职。
“不是你的错。”
庄冥说道：“它本身受制于人，所以这是灭口。”
高师怔了一下，道：“为何灭口？”
刘越轩说道：“我们手中这道法门只有一半，狐尊可能知晓全部……对方来与我们打赌，五日之内攻破大楚，这而一道法门，便涉及到了隐秘，也即是赌注。”
狐尊既然知晓这一道秘法，这赌注便不值钱了。
只有狐尊陨落，这赌注只有对方才有，才算值钱，才值得大德圣朝去拼这么一场。
“其实对我们来说并不亏。”
刘越轩说道：“若无法五日之内攻破大楚王朝，他没有什么获益，我们没有多少损失，可是五日之内攻破大楚王朝，他会告诉我们秘辛……也即是说，他认为这一道隐秘，对我们很重要，而灭口狐尊，也是为此。”
庄冥背负双手，淡淡说道：“北域之主的过往，有多重要？他说这是朕最想要探寻的真相，可是朕对北域之主，极为陌生，也没想过真正探寻……”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怔，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幻不定。
“……”
第一九五章 造就苍天的北域之主!
对于北域之主，庄冥并不熟悉。
在不久之前，他才知晓昔年大神通者之中，还有一位北域之主。
这位北域之主，因为天门的牵制，介于生死之间，没有参与六万年前的劫数。
如今天门破碎，北域之主或许脱困，对于未来的格局，必将造成极大的影响。
此人是敌是友，庄冥并不清楚，也确实十分忌惮。
可是，北域之主的过往，庄冥并没有过多探寻，也没有更多的想法去探知。
“为何对方如此笃定，朕必然想要知晓北域之主的过往？”
庄冥深吸口气，心中隐隐有了方向，他看向眼前的二人。
刘越轩按着大衍算经，忽然闷哼一声，口鼻溢血，眼神黯淡，抬起头来，看向庄冥，微微摇头。
涉及到大神通者，纵有大衍算经，即便是刘越轩，也遭受到了反噬。
而就在这个时候，高师却沉吟着出声，道：“那么龙君最想知晓的，又是什么？”
庄冥陷入沉默当中。
此时此刻，他最忌惮的是什么？
对于当前，他最想探寻的是什么？
苍天！
凌驾于大神通者之上的存在！
即便是庄冥晋升大神通者，依然无法战胜的存在！
而且根据目前来看，苍天乃是诸天万界的化身，而且似乎想要诛杀所有大神通者，收回万界权柄。
庄冥想要更进一步，便要成就大神通者，便也是苍天眼中，需要诛杀的对象。
这是大道之争，是最为明显的敌对立场！
“苍天！”
庄冥看向了高师与刘越轩。
二人陷入沉默之中。
而在殿外，柯天师来见。
——
关于此事，柯天师来时，也已经知晓。
“龙君如今想要知晓的，是关于苍天之事。”
刘越轩缓缓说道：“可是苍天至高无上，难以揣度……”
高师思索片刻，说道：“是对方会错了意？他并不知晓龙君想要知晓的是什么，错认为龙君目前对于北域之主，有着极为迫切知晓的念头？”
庄冥和刘越轩对视一眼，皆未有再度开口。
而柯天师的虚幻身影，则似乎显得更加沉凝，他低下头，过了片刻，才道：“妄议苍天者，论罪自当形神俱灭。”
刹那之间，整个大殿，沉寂了下来。
——
苍云洞天。
院落之中。
永恒公主知晓近些时日，大德圣朝意欲发兵，攻打大楚王朝，而且庄冥下令，在五日之内，攻破大楚王朝的第一道防线。
尽管大德圣朝已经强于大楚，但五日之内攻破大楚王朝，确实不是易事。
“边境有仙神传来消息。”
金蟾低声说道：“似乎跟龙君来了一场赌注，如能五日之内，攻破大楚王朝，对方便给予一道秘法，关乎北域之主的过往……而且，对方提了一句，这是龙君一直想要探寻的北域之主。”
永恒公主闻言，看了过来，却没有出声。
金蟾顿了下，说道：“小妖曾与龙君提及当年关于北域之主以及南天神将的过往。”
永恒公主淡淡说道：“只是如此？”
金蟾默然片刻，才道：“小妖所知晓的，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永恒公主平静说道：“与庄冥一场对赌，如若大德圣朝可以在五日之内攻破大楚王朝第一道防线，便赐予一道秘法，关于北域之主，那么……若是庄冥输了呢？”
金蟾略微一怔，旋即说道：“据说并没有提及此事。”
永恒公主缓缓说道：“庄冥输了，不需要付出什么，而庄冥赢了，对方可以告知他一些事情……也即是说，北域之主的消息传出，对于这位仙神而言，有利无害，甚至，庄冥如能早日攻破大楚，正是他乐于见到的。”
金蟾点头说道：“如此说来，确实是这样。”
永恒公主说道：“查到身份了么？”
金蟾说道：“暂时不知，不过……上一次龙君离开大德圣朝，有仙神潜入聚圣山，监察司隐有察觉，怀疑这一次出现的那一位仙神，就是当时潜入聚圣山的那位。”
永恒公主陷入沉默当中，上一次那位仙神潜入聚圣山，便是来见她的。
若是如此，那么如今与庄冥对赌的，就是她的生身父亲，仙王殿第一仙王，大殿元君？
“对了，还有一事。”
金蟾顿了下，说道：“天荒大渊来的一尊妖神，忽然陨落了，就在聚圣山。”
永恒公主蹙眉道：“在聚圣山之内，被人所害？”
金蟾说道：“应是本身就被埋藏了隐患。”
永恒公主问道：“与此事有关？”
金蟾忙是说道：“据说那位仙神所言，涉及到北域之主的隐秘，是一道秘法，如今给了半道口诀……这半道口诀，应是解开大渊之中，那座坟冢的法门，而这尊狐妖应该也是知晓这一道法门，所以它十有八九是被灭口的。”
永恒公主微微点头，然后又道：“你知晓多少事情？”
金蟾神色变得古怪。
永恒公主轻叹一声，说道：“你不必告知本宫，可以告知庄冥。”
金蟾低声说道：“那关于此事？”
永恒公主说道：“此事本宫须得避嫌，想必庄冥也不敢让本宫知晓更多，你只当没有来过。”
——
而在此时。
大殿之上，已经沉寂无声。
妄议苍天者，形神俱灭！
没有任何上古仙神，敢妄议苍天！
“龙君想要探寻苍天的真相，而上古仙神不敢妄议苍天，于是……他是借另外的方式，告知关于苍天的真相？”
“可是苍天的真相，与北域之主的过往，有何关系？”
“莫不是因为天门？”
在场众人，均已知晓，当年创造天门的就是北域之主。
天门创建之后，北域之主形同陨落。
但是天门创造而成，大道圆满，诸天万界便诞生了一尊集天地大道而成的“苍天”！
苍天的真身，是诸天万界的显化，而从某一个角度来说，苍天是北域之主造就而成的。
“所以，知晓北域之主的过往，便能对苍天有进一步的了解？”
刘越轩稍微闭目，深吸口气，旋即睁开眼睛，看向庄冥，说道：“绝不会这般简单，此事光凭猜测，难以判定……既然狐尊已死，便按部就班来，与他对赌一场，我亲自去镇南军，出谋划策，必在五日之内，攻破大楚防线！”
第一九六章 焱王破界!
天荒。
道宫。
齐王逐渐恢复了修为，自觉十年之内，应能恢复到全盛之时，待到那个时候，大神通者不出，他便无所畏惧。
“大德圣朝镇南军，出现了动静，似乎越界，攻打位于天南界的大楚王朝。”
齐王接到了消息，并无多少意外。
根据他对庄冥的了解，此人野心之盛，在这个时代更是近乎于无人可以制衡，在这般局面下，其野心绝不局限于东洲之内。
若在以往，为了平衡，他绝不能坐视大德圣朝吞并大楚。
但在如今，他即将恢复修为，而且许多上古仙神都将恢复修为。
即便庄冥吞并大楚，也只是更强三分。
大势所向，他反而不再过度关注大德圣朝的动静。
“任由他去。”
齐王说道：“只是道宫之内，须有准备，既然大世将起，或许道尊也将归来了。”
——
大德圣朝。
昔年天御福地所在。
轰然一声，虚空破碎！
但见一尊无比巨大的巨兽，从虚空之中探头出来！
“这便是如今的天界，昔年圣王所辖的东天界……”
那巨兽声音沉闷，带着难言的感慨之意，它眸光闪烁，掠过周边，颇有些沧海桑田之感。
如今天门碎片的制衡，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它距离恢复全盛修为，只差一线而已。
到了这个地步，它已经无须过多顾忌。
若在全盛之时，破碎虚空，归返天界，只恐失去更多的先机。
为此，它在恢复了部分修为之后，便破碎虚空而至。
只是在虚空破碎的刹那，周边气息大变，大量的气息，围拢过来。
这像是一大群的蝼蚁，但古怪的是，这些蝼蚁的气息，极为相近，而且似乎勾连在了一起。
这无比庞大的巨兽，眸光闪烁，便看见了天际尽头，大片黑色的浪潮，滚滚而来。
那是一个又一个人影，披甲执锐，气机勾连，数以千万计。
而在当头，似有一尊铸鼎级数的仙神，当头而来。
令这巨兽感到惊异的是，当头这尊仙神，分明只是铸鼎修为，然而率千万之众而来，竟有煌煌大势，显得强悍无匹。
“尊驾何方仙神，敢犯我大德圣朝疆域？”
当头这尊将领，沉声怒喝，道：“报上名来！”
这巨兽眼眸中闪过一抹寒色，杀机渐盛，面前这些大军，在它眼中，不亚于蝼蚁，以它的修为，只须探爪，便可覆灭数以百万。
放在上古时代，怎敢有蝼蚁在它面前如此放肆？
来者修为不过铸鼎，竟敢质问于它？
在这一瞬间，它便要探爪，灭尽这批军队。
然而就在它探爪之时，脑海中却浮现出一道身影来。
那道身影，自称温离，来自于大德圣朝，与它相谈甚欢。
这般念着，便也算是给对方一个颜面，才按下怒意。
“本座乃是天荒十三神王之一，焱王！”
巨兽张口一吐，有一道光芒，闪烁而出。
大德圣朝这青年将领，细看之下，露出凝重之色，道：“这信物源自于何处？”
焱王再受质问，心中又添三分恼怒，便想着扫杀这些蝼蚁，留个清静，但还是按住了怒意，道：“一个名为温离的人，送与本王的！”
这大德圣朝将领闻言，神色肃然，伸手一挥，大军止住了逼近的趋势。
他收了长刀，略微拱手，道：“原来是大先生的朋友，既然如此，便请稍候，待本将上报龙君。”
焱王忽然张口，低沉道：“还要本王等侯？”
这话中，带了三分杀机！
——
聚圣山外。
刘越轩正待出发，前往镇南军中。
然而就在这时，便接到了来自于监察司的消息。
出现在那里的巨兽，高万丈许，庞大如山，数千万军队围住了它，却也仿佛蝼蚁围绕着一座山丘。
如今大德圣朝疆域，几乎堪称是龙君真身，因此这巨兽出现之时，龙君便有察觉。
“此兽自称是上古时代，天荒十三神王之一，与洞庭龙君齐名的焱王？”
“他身上还有大先生温离的信物？”
刘越轩摸着下巴，心中暗道：“温离去寻聚圣山老六，游历诸天万界，在下界遇见过这头巨兽？”
他这般念着，却又发觉聚圣山方面，气机强盛，似乎龙君将要动身。
思索片刻，刘越轩取出官印，传讯于庄冥。
——
聚圣山中。
庄冥手执大德圣朝帝剑，神色冷冽。
他正要亲自动身，前去直面此兽，避免大德圣朝龙卫军队，折损太重。
但是就在这时，便有刘越轩传来消息。
“龙君想要亲自前往，慑服此兽？”
“不错，此兽自出现以来，多次动了杀机，朕须亲自前往，否则它若大开杀戒，我大德圣朝军队必遭重创。”
“龙君乃是大德圣朝最为强大的存在，更是我大德圣朝的领袖。”刘越轩出声说道：“若事事亲为，何须我等存在？”
“此事非同寻常，它乃是上古神王，除朕之外，大德圣朝之内，无可制衡。”庄冥说道：“拼上大批军队，或可重创，甚至诛杀，但必将损失惨重……往日战事，多有练兵之意，练出百战精锐，但若直面神王，不是练兵，而是送死，大批军队折损，何来精锐？”
“我亲自去。”刘越轩说道：“若我镇不住它，再请龙君亲自出手，镇杀此兽！若我镇得住它，更彰显我大德圣朝，底蕴无穷，龙君无须亲出，便可慑服此兽，才是真正深不可测，足以让暗中观望的仙神心生畏惧……日后，他们若是越过天门碎片制衡，也不敢轻易来犯。”
“你有把握慑服它？”庄冥说道：“它在上古时代，也是仅次于大神通者的存在。”
“可这不是上古的时候了。”刘越轩说道：“我有官印加身，龙君可借我国运之势，暗助大德圣朝帝剑，足以将它慑服！这是最好的方法，如若不然，就算龙君亲自慑服于它，它忌惮的也只是龙君，而不是整个大德圣朝！”
“此兽凶性极强。”庄冥说道：“上古神王，威严无尽，它似乎认为后辈修行者皆为蝼蚁，单是向它问话，便是对它不敬，恐一眼不合，它便真要大开杀戒！”
“我会给它一个大开杀戒的机会！”刘越轩笑了声，说道：“龙君且看着罢，不过也莫大意，免得我真入了它的口……”
第一九七章 比神王更狂
茫茫大地。
这是东洲境内一座岛屿，方圆三万余里，妖兽辈出，荒无人烟。
这里不入福地、灵山、仙岛之列，哪怕在如今的大德圣朝，此处也只是荒野之外，只不过被列为了历练之地，往往是各地学府的学子，来这里进行磨砺。
而今，焱王便被请到了这里。
数千万大德圣朝的军队，将这片岛屿围住，形成阵势，将这尊巨兽，困在当中。
尽管这尊巨兽取出了大先生温离的信物，但是它显得太过于强大，也不能放任它不理。
而对此，焱王心中颇为不满。
它乃是上古时代的神王。
眼前的后辈，皆弱如蝼蚁。
此时此刻，它便好比巨龙，被一群蝼蚁围在当中。
这群蝼蚁，似乎还有屠龙的念头。
这让它心中十分恼怒。
若不是碍于温离，它已经大开杀戒，杀出一片地界来。
但即便是有温离这一层颜面在，它的耐心也正在一点一滴消磨。
此时此刻，它心中的不满，逐渐转换成杀机。
若再过片刻，大德圣朝主事人不到，它便不再理会太多，干脆将这片地界的大德圣朝军队屠杀干净，自立一片地界，静观接下来的大世变化。
“焱王殿下，龙君特使已在岛外。”
就在这时，先前的青年将领，来此传话。
焱王巨大的眼眸，闪过些许愠怒之意，低沉说道：“你家龙君，好大的架子，放在上古时代，本王所至，就算大神通者，也会出面相待，今日你大德圣朝，倒只来一个所谓的特使……”
这青年将领正要开口。
而在这个时候，便听得一道声音传来。
“怎么？焱王瞧不起本官？”
声音平淡，带着些许嘲讽，更有一些昂然的高傲。
焱王眸光闪烁，偏头看了过去。
天际尽头，一道光芒，倏忽临近。
那是一个青年，身着官袍，背负双手，神色高傲，俯视下来，看着这尊巨兽，看着这位上古时代叱咤风云的神王，眼神之中，带着居高临下之意。
他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一个十分明显的意思。
就凭你也配轻视本官？
——
气氛一瞬沉寂。
森寒的气息，席卷三万里岛屿。
所有的大德圣朝将士，都察觉到了一股无比强大的威势，顿时刀枪竖立，军威浩荡。
“怎么？还想动手？”
刘越轩背负双手，淡淡说道：“你杀机不浅，倒是自视甚高，从一开始破界而来，便想大开杀戒，看来六万年沉寂，倒是没让你安稳下来。”
焱王目光一凝，顿时凝结成束，迸发开来。
刘越轩屈指一点，大德圣朝帝剑的气息，从他指尖而发，将光芒抵消。
“在我大德圣朝境内，对我大德圣朝官员下手，你是找死？”
刘越轩冷声说道：“你从下界来，孤陋寡闻，想必不知，天门破碎之后，上古时代留存下来的仙神，陨落最多的地方，就是我大德圣朝境内！只不过，倒还没斩杀过你这种境界的神王，你想要我大德圣朝开这个先例，那便成全了你！”
焱王沉默了下来，道：“你可知晓本王是谁？”
刘越轩淡淡说道：“天荒十三神王之一，焱王！据说是当年只差一步，就能成就大神通者的修行者，可算是强大！”
焱王声音低沉，说道：“你可知道，单凭你如此不敬，本王便可将你撕杀在此，就算你家龙君到此，都不敢多说！”
刘越轩哈哈一笑，背负双手，说道：“那你就小瞧我大德圣朝的龙君了。”
他俯视下来，说道：“作为上位者，按道理说，确实该知晓利弊，就算你杀了我，哪怕你屠灭了在场的将士，只要你足够强大，只要你足够让大德圣朝忌惮，龙君也应该将你视为座上宾，好生招待。”
在大楚王朝，并不缺乏这样的事情。
当年那些散学修行者，想要进入大楚王朝，须得经过学士府的考验。
这些修行者，大多数还是按部就班，经受考验。
但也有自视甚高者，便先彰显自身本领，斩杀大楚王朝官府之人。
这一类人，往往都有所依仗，除却少数盲目自大的，被擒拿归案并处以极刑，其余之辈，大多是真玄级数的修行者，大楚王朝也不会因为区区几个小人物，而向这些真玄级数的人物宣战。
尤其是真玄九印的存在，就算打杀了大楚王朝的官员，若事出有因，大楚王朝往往也是按下此事，以和为贵。
何况如今，这等神王之辈，各方都不敢轻易得罪。
按道理说，即便神王屠灭了他们，大德圣朝的上位者，也不敢过多得罪。
“我家龙君，最厌恶的便是杀过自家人的外人！”
刘越轩淡淡说道：“此时此刻，之所以我来与你谈，便是因为你没有大开杀戒！先前你若是屠杀我大德圣朝军队，此时此刻，你已经身首异处！莫说你是神王，便是大神通者，今日也难免一战！”
焱王陷入沉默，旋即说道：“这不是一个上位者应有的作风。”
刘越轩笑道：“人命关天，你可以毁坏我大德圣朝的物事，无论多重，龙君可以原谅，但你若杀人，便不死不休！这也是本官愿意为大德圣朝效力的原因之一！”
焱王默然片刻，才道：“本王到此，本身并无恶意。”
刘越轩手执帝剑，以大德圣朝国运镇压下来，锋锐无匹，缓缓说道：“但神王终究是来到了我大德圣朝的疆域之内。”
焱王再度取出来自于温离的信物，道：“温离与本王有言在先，来到大德圣朝，可以借此，寻一处地界栖身，静观诸天变化。”
刘越轩看了那信物一眼，点头说道：“信物不假，姑且算是大先生温离，给了你一个立足的资格，不过……你凭什么在我大德圣朝占据一地？”
焱王的眼眸之中，怒意骤然而生，沉声说道：“就凭本王，还没有资格跟你大德圣朝要一处地界？”
刘越轩点头说道：“你确实足够强大，拜入我大德圣朝的话，也该加以赐封，但是……我大德圣朝，以功勋而立，你寸功未立，没有资格占据一地。”
第一九八章 刚柔并济
大德圣朝，聚圣山中。
“焱王也是妖类成仙，并带有部分麒麟神兽的血脉，它性情暴躁，加上修为极高，除却大神通者之外，无可制衡……而位于天荒的道尊，心在大道，更不会以大欺小，倒也养成了这位神王的狂傲。”
金蟾匍匐殿上，说道：“它眼高于顶，俯视众生，而且喜怒无常，易动杀机，一言不合便大开杀戒，以刘越轩如此行事，若触怒此兽，恐掀起杀机。”
庄冥微微点头，笑了一声，说道：“难怪……这位神王视我大军如蝼蚁，动不动便想要开杀戒，看来是生性如此。”
这位神王，视众生如蝼蚁，只将修为高深之辈，看得更重一些。
正是因此，在它眼中，大德圣朝的军队，好比一群蝼蚁，只有龙君这样的庞然大物，才有资格与它交谈。
只是，它并不知晓，对于庄冥而言，大德圣朝便是真身，而大德圣朝的军队，便是他这一尊真龙的爪牙。
若它大开杀戒，便相当于击伤真龙，便是不死不休。
如今没有大开杀戒，还有余地可谈。
此次刘越轩携大德圣朝帝剑而去，以势相压，确实行险。
但如若压住了它，那么此后，它忌惮的不单是大德圣朝龙君，而是整个大德圣朝。
只是，就连庄冥都没有料到，刘越轩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
此次刘越轩不单是想要威慑这位上古神王，让对方安分一些，更是想要让这位神王，为大德圣朝效力。
“你想让本王为你大德圣朝建功立业？”
焱王虽然性情狂傲，但也并不是愚鲁之辈，当即便露出了震怒之意。
刘越轩有恃无恐，手执大德圣朝帝剑，缓缓说道：“我大德圣朝，赏罚分明，你有强大的修为，自然会倍受看重，但你空有修为，没有功勋，如何服众？在我大德圣朝之中，修为强大的好处，便是更容易去打下更上等的功勋，今次本官倒有个机会给你，你若能办到，本官便向龙君请赏，将此岛屿赐予你，作为封地，并赐你王印！”
焱王眸光闪烁，愈发狰狞，道：“想要让本王屈服，为你大德圣朝效力？”
刘越轩点头说道：“想要在我大德圣朝立足，便须得有功勋！”
焱王沉声说道：“本王居于大德圣朝境内，本就是无形之间的威慑，哪怕你大德圣朝不看本王的颜面，也须得知晓，本王站在大德圣朝的境内，日后如有来犯之辈，便须得顾忌本王的存在，这也是对你大德圣朝的庇护！”
它杀性极重，如若不是那柄法剑的锋锐，让它有所忌惮，此时此刻，它已经开始撕杀了这个后辈仙神，将此地的大德圣朝军队屠杀一空。
在它眼中，它作为上古神王，地位尊贵，能够在大德圣朝栖息，便是大德圣朝的荣幸，如非是因为温离的颜面，它岂会将大德圣朝放在眼中？
作为神王，立身在此，大德圣朝便应该感恩戴德，举国欢庆。
可是此人竟还想要对它发号施令！
而就在它杀机闪烁之时。
便见对面这个年轻人，手中法剑，往前一指。
剑威浩荡，凌厉无匹！
“既然大德圣朝容不下本王，那本王离开东洲，归返昔年天荒旧地便是。”
焱王浑身一震，仿佛连岛屿都近乎溃散。
它心中震怒至极，但毕竟已经不再是六万年前的它，尽管怒意升腾，然而此时此刻，终究还是退了一步，没有彻底与如今的大德圣朝撕破颜面，掀起杀戮而泄愤。
只是因温离而起的这点儿情分，也彻底烟消云散。
正当它准备转身之时。
便见那年轻人，剑压天穹。
“这里是大德圣朝的疆域。”
刘越轩语气森冷，寒声说道：“过往有外来仙神，未经许可，擅闯我大德圣朝疆域，必要伏诛！今日念你破界而来，又有大先生温离的信物，才网开一面，而龙君念你修为高深，愿与你一场机缘，让你为大德圣朝建功立业，挣得一席之地，你偏不长进！既然你无意入我大德圣朝，那么便是进犯我大德圣朝的外敌！”
焱王抬起头颅，宛如山岳般，双眸炽烈如阳，喝道：“你想与我为敌？你有资格代表大德圣朝，与本王撕破颜面？”
刘越轩微微摇头，笑道：“不是为敌，也不是撕破颜面，而是斩你！”
他的剑，指着焱王。
他的眼神，冷厉到了极点。
——
与此同时。
聚圣山中。
庄冥神色凝重，将祖龙帝剑的一缕剑威，传到了大德圣朝帝剑之上。
“焱王性情霸烈，大神通者以下，它都视如无物，就算是昔年的南域领主，都没有它这般狂妄。”
金蟾低声道：“如此行事，只怕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庄冥微微皱眉，道：“刘越轩行事，素来谋定而后动，今次虽不知为何，他态度如此强硬，不过此人行事往往有所考虑，既然先前答应此事交由他来处理，朕便倾力助他！”
这般说着，他将祖龙帝剑的剑威，进一步加持在了大德圣朝帝剑之上。
——
茫茫海域，威势相撞。
惊涛骇浪，天地变色。
岛屿之上的大德圣朝军队，结成了军阵。
在那位青年将领的号令下，军阵之威，合在了刘越轩的身后。
焱王见状，为之一震，显得愈发忌惮。
“时代不同了。”
刘越轩提着大德圣朝帝剑，淡淡说来。
在焱王的眼中，在场皆是蝼蚁。
但此时此刻，军阵凝结，威势合一，便成为了庞然大物。
刘越轩得大军之势，又有大德圣朝帝剑，更有祖龙剑威，让这位尚未恢复到全盛之时的上古神王，感受到了陨落的危机。
“不必龙君亲自出手，今日本官便能斩你！”
刘越轩沉声说道：“既然不服管教，便战上一场！你若能击败本官，甚至击杀本官，那么本官便也认了……只不过，你须得清楚，本官陨落，接下来便是龙君出手！”
焱王口中法力积蓄的神通，顿时凝滞住了。
大德圣朝区区一个官员，便有如此强盛的本领。
那位大德圣朝的龙君，号称当世无敌！
据说这位龙君如今的本领，犹在当年南域领主和洞庭龙君之上，如若大开杀戒，引出大德圣朝龙君，恐凶多吉少！
它沉眠六万年，可不是为了陨落在后世之中。
昔年的大劫，后来的岁月，终究磨平了一些棱角。
于是这位上古神王，出乎意料地，压住了本身的愤怒，陷入了沉默。
“有戏！”
刘越轩心中振奋，这次颇为冒险，但显然如他所想，猜对了这上古神王的心思，既然没有在这一步便撕破颜面，局面得以控制下来，接下来便靠他三寸不烂之舌，来说服对方了。
先前是放的狠话。
接下来便是软话。
先刚后柔，先抑后扬，所谓刚柔并济，事必能成。
“焱王殿下。”刘越轩不知不觉改了个称呼，轻吐口气，道：“其实……”
第一九九章 苍天信物
聚圣山。
大殿之上。
有一人身着黑袍，头戴斗笠，黑纱蒙面，看不清真容。
“拜见龙君。”
“起来罢。”
庄冥神色复杂，轻叹一声，道：“这些年间，倒也难为你了。”
那人取下斗笠，露出面容，赫然便是当今大楚王朝紫烟侯。
昔年下界的紫烟观之主，被庄冥折服的真玄大修士，经龙族精血洗礼，才得以积累到足够的底蕴，从而铸鼎功成，霞举飞升。
仙家道果，乃是精气神相合，内外合一，在他道果之内，属于龙卫血脉的部分，早已不可分割。
正是因此，他要比那些成就仙神之后沐浴龙血圣池的外人，更值得可信，也要比楚江这样的外道伪仙值得信任。
“自当年飞升，便让你潜入大楚王朝，至今多年。”
庄冥缓缓说道：“你虽心在大德圣朝，但却从来没有进入过大德圣朝，你为大德圣朝效力，冒着性命之危，摒弃楚帝给予你的高官厚禄，却不曾领略过大德圣朝的风采，着实亏待你了。”
紫烟侯躬身拜倒，道：“如无龙君，而今贫道仍在下界蹉跎，纵然天门已破，怕也底蕴不足，终生无望霞举飞升，而今得以飞升天界，领略这上界仙神风采，全仗龙君看重，何谈亏待？”
庄冥轻叹一声，转而说道：“这些年来，朕不曾用你?你也不敢与大德圣朝有所来往?今次却未经通传，亲自到此?所为何事？”
紫烟侯低声说道：“事关重大?不敢用谍子通传，恐被截去消息。”
庄冥眉宇一扬?没有说话。
紫烟侯继续说道：“龙君准备五日之内，攻破大楚?此事早已传入大楚王朝之中?为楚帝所知。”
庄冥淡淡道：“镇南军数千万之众，军令一下，诸般调动，难以隐瞒?此事朕也没有想过要彻底瞒过大楚王朝。”
紫烟侯说道：“楚帝察知此事之后?自知大楚王朝与大德圣朝，差距极大，恐山河破碎，再与先前那般，被大德圣朝灭国?故而命贫道行事。”
庄冥闻言，笑着说道：“如此说来?他沉淀这些年来，倒是有着另外的底气？”
紫烟侯神色肃然?说道：“这份底气，并非近些年沉淀而来?而是早有准备?但是在上一次灭国之战?他并未动用……或者说，上一次灭国之战，是他留有退路，所以主动退避。”
庄冥皱眉道：“底气？”
紫烟侯双手往前一按，当即便有一物，凭空显现出来，气机氤氲。
——
“楚帝信不过任何人，唯独贫道，自下界而来，在他眼中，就算不会为大楚王朝赴死，但至少没有勾结天界各方势力的嫌疑。”
“此物乃是信物，至关重要，楚帝将地点及获取之法，尽数相传，命贫道取来，送至天荒，交由道宫齐王。”
“楚帝言及，此物送至道宫，齐王必将朝东洲发难，以解大楚王朝之危。”
紫烟侯双手将此物奉上，说道：“越界天荒，不是易事，所以贫道趁机，将此物送至龙君手中。”
庄冥伸手一招，此物顿时落入手中，他看了一眼，微微沉吟，说道：“这就是楚帝用以请动齐王出手的信物？”
紫烟侯应道：“正是此物，因此物关系重大，贫道不敢转交，亲自送来。”
庄冥沉默片刻，说道：“你将此物留下，暂时在聚圣山歇一歇，朕会考虑如何行事。”
——
入夜。
柯天师受命而来。
“此物……”
柯天师抬起头来，道：“苍天信物，不亚于苍天法旨。”
庄冥点头说道：“气机虽然并不明显，但其中万界规则的气息，朕到了如今的修为，已能察觉清晰。”
当初苍天法旨，他也曾领略过其威势，此物与苍天法旨，并不相同，但有相似。
之前庄冥直面苍天法旨，未曾领略到其中的万界规则，而今在这一件信物之上，他体悟到了。
“龙君距离那一步，已不遥远了。”柯天师忽然感叹道。
“只一步之遥，如天渊之别。”庄冥缓缓说道：“只是大德圣朝近些年来，蓬勃发展，日益兴盛，到了如今，也算再进半步，只是余下半步，着实不易……”
这一步，好比一步登天！
大神通者，身与道合，不朽不灭，强大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而在大神通者以下，再是何等强大的仙神，都如蝼蚁一般。
只有迈出这一步，才是真正登临云霄，俯瞰众生的存在。
这是仙神的至高境界。
甚至，这已经超出了仙神的范畴之外！
“这信物若是送到天荒道宫，想必齐王真会相助大楚王朝，牵制我大德圣朝的兵力。”柯天师说道：“只不过，总觉得其中有些古怪。”
“朕在考虑，以如今大德圣朝的底蕴，打下大楚王朝的同时，与天荒道宫开战，未必没有胜算。”庄冥说道：“是否将计就计，让天荒道宫来犯，从而借此反击，同时吞并天南界与天荒？”
“大德圣朝固然强大，但双线开战，必然吃力，只怕不简单。”柯天师低声道：“还是稳妥一些罢，况且……虽觉其中古怪，但截下此物，目前来看，有利无害。”
“如此说来倒也不差。”庄冥沉吟说道：“刘越轩善于攻心，焱王在剑威的震慑下，不敢过多轻视，同等的交谈之下，刘越轩似乎开始说服这位上古神王了……”
“若有焱王相助，五日之内攻破大楚，绝非难事。”柯天师说道：“而且，焱王为我大德圣朝效力，必然看在各方仙神眼中，如此一来，便是无形之中，让各方更加忌惮我大德圣朝……天门碎片的影响越来越细微，已经有铸鼎之上的仙神开始勾连了自身道果，今后他们若想要对大德圣朝出手，还须得再顾忌到这位上古神王。”
“朕如今更想要知道的是，那位与朕对赌的大神通者，究竟赌的是什么。”庄冥说道：“五日之内打不下大楚王朝的第一道防线，对赌输了似乎也无须付出什么代价……这般说来，对赌本身，便对他有利。”
第二百章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大楚王朝。
连战五日。
前线节节败退。
边境大军，伤亡惨重，近六千万之众，统帅遭受镇南军大将军楚江刺杀身亡。
但最重要的是，一尊不知从何而来的上古巨兽，数万丈真身，刀枪不入，强弓劲弩尽都无用，只有边境大军结千万之众，蓄大势合成，才能伤及这尊巨兽。
可是大德圣朝镇南军，显然配合着这一尊巨兽，牵制着大楚王朝的边军。
这便是大楚王朝边境防线溃败，兵败如山倒的真正原因。
“上古时代，天荒十三神王之一，焱王。”
“据说它已经陨落在了大劫之初，与洞庭龙君几乎同时陨落，未有料到，它竟然是逃入下界，避过大劫，沉眠至今。”
“它破界飞升，在东洲之内，倒也不足为奇，但是……为何它这等上古神王，会为大德圣朝效力？”
“背后是大神通者授意？还是它获悉了什么秘辛？”
“堂堂上古神王，竟然成为了大德圣朝的马前卒。”
楚帝看着前线战报，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实际上，他心中却也知晓，此时此刻，最震撼的恐怕不是他，而是那些上古时代的仙神。
焱王并未陨落在上古大劫之中，至今仍然未灭，足以让那些上古的仙神感到震惊。
而堂堂焱王，昔年何等桀骜，六万年后，竟然为大德圣朝效力，甚至甘愿为大德圣朝冲锋陷阵，这是最让上古仙神为之难以置信的一点。
“前线溃败，大德圣朝的镇南军，来势汹汹，有势如破竹之气，直奔我京城而来。”学士府帝师来报，应道：“老臣请命?往前线去?助郑大将军稳住阵脚。”
“帝师有何准备？”楚帝这般问道。
“骄兵必败。”帝师应道：“大德圣朝这些年间，蓬勃发展?轻视我大楚王朝?在五日之内便攻破我大楚王朝边界，如今军势极盛?反观我大楚王朝军队，皆有颓丧之意……但换个角度来看?他大德圣朝的将士?因屡次战果，已狂妄自大，而我大楚王朝军队，知耻而后勇?心中憋着一股恶气?更有对背后百姓的担忧，他们心绪难平，亦有保家卫国之念，只是大德圣朝来势汹汹，被焱王一撞?冲散了该有阵脚，溃不成军。”
“帝师的意思是？”楚帝眉宇微皱。
“敌军骄傲难当?可诱敌深入，他们自视太高?不会过多估算风险，容易入我军险境之中。”帝师说道：“须有学士府?鼓舞士气?来一场反败为胜?可稳住阵脚……在大楚王朝背后，还有上古时代的存在，虽然那未知的存在，不知有何谋划，但目前来看，他不会坐视我大楚王朝灭亡。”
“可是大德圣朝这些年间的发展，若不是有上古仙神的默认，又怎会如此顺利？”楚帝叹道：“虽然不知大德圣朝背后是谁，但至少可以断定，大德圣朝背后必有依仗，才能比我大楚王朝，发展得更加强大……原以为是天王殿第一仙王，如今看来却也未必是他。”
“那便只当是大神通者互相制衡。”帝师正色说道：“一切靠大楚王朝自身，目前也须得稳住阵脚。”
“既然帝师心中有了把握，那么便有劳帝师往前线一行，稳住战局。”楚帝这般说来，道：“前线战事，刻不容缓……”
“老臣今日启程。”帝师如是应道。
“有劳。”楚帝沉声道。
“陛下保重。”
帝师施了一礼，离开大殿之外。
楚帝静静看着大殿外，看着那远去的身影，神色复杂，眼神之中，似有光芒，闪烁不定。
过得片刻，才听得他长叹一声，道：“帝师此去，恐坏朕之布局。”
暗中有道声音，低沉道：“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制止？”
楚帝默然片刻，说道：“顺其自然，不可制止，否则事有泄露之危。”
那声音默然半晌，才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楚帝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遥望帝师去向，过片刻后，忽地躬身施礼，道：“恭送老师。”
暗中沉寂无声。
他已明白楚帝之意。
在战事当中，趁机了结这位在大楚王朝当中位高权重的帝师。
“帝师修为已至铸鼎，本身智慧通玄，掌控我大楚王朝学士府，如国之耳目，何以杀之？”
“能杀他这种人的，只有他这一种人。”楚帝说道：“只要将他的布局，传于当年的刘四平，如今大德圣朝的刘越轩，帝师必是万劫不复。”
“传说当年帝师十分看重刘越轩，有提携之恩，更有指点之恩，还有救命之恩。”
“两国交战之下，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个人恩义只在其次。”楚帝说道：“而且……就算刘越轩不杀他，至少会破他的局。”
“明白。”
“去罢。”
——
大德圣朝，镇南军。
大军长驱直入，攻城掠地。
焱王为先锋，众军策应，有刘越轩出谋划策。
而真龙学府的学子，修习兵法之道的，从军为将。
那些准备进入监察司的，则是在大军之中，充当耳目，权且作为历练……这一场，将决定他们有没有资格进入大德圣朝监察司，以及他们进入监察司之后的职位品阶。
“我大德圣朝的军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打下一城不难，但治理一城不易。”
刘越轩沉吟说道：“何况数十年来，数代人的改变，这里的地界，人人都以大楚王朝子民自居，对于大楚王朝有着极大的归属感……那些心怀热血的，哪怕未有从军，也心有不服，试图暗中搅弄风波，让大楚军队反攻回来，种种此类，不但需要镇压，也需要教化。”
而在一旁，闻旱低声说道：“是否需要报知龙君，调动各地官员？”
每逢战事，也是最好的晋升机会。
武将冲锋陷阵，战功累累，自然不必多说。
文官的机会，也在于此。
各地官员调动，空出来的位置，对于真龙学府的那些学子而言，又是极大的机会。
“也好。”
刘越轩这般说来，道：“不过龙君近来还有些事要忙，恐怕调动官员治理各方，不是这两日能做到的，可是大军攻势极盛，也不能因为后方而受挫。”
闻旱沉默了下，然后说道：“一劳永逸，后方无忧，莫非你想屠城？”
第二零一章 剑指大神通者!
大德圣朝。
聚圣山。
京城，大殿。
“在焱王相助之下，我大军只用三日，便攻破了大楚王朝第一道防线。”
“当日那尊仙神来时，与我大德圣朝定下约定，只要我大德圣朝五日之内攻破敌军第一道防线，便将完整秘法交来。”
“如今我大德圣朝仅用三日，便完成约定。”
“那完整的秘法，却并未送来，莫不是……”
高师神色异样，低声道：“对方莫不是要反悔？”
庄冥沉吟说道：“五日之内攻破大楚王朝防线，本就是朕立下的，对方若真无意，便也不必多此一举，用这一道秘法来刺激我大德圣朝的将士。”
高师闻言，细细思索，又道：“从这点来看，早日攻破大楚，似乎在对方眼里，也有益处，而送出这一道秘法，则并没有害处。”
庄冥笑了声，道：“实际上，就算他不送秘法，我大德圣朝又有什么害处？三日内攻破大楚王朝，声势浩大，威临八方，震慑了各方势力，若说弊端，也只是过于强盛，而引动各方忌惮……”
高师说道：“兴许只是为了考验我大德圣朝如今的战力？”
庄冥点头说道：“不无道理，若大德圣朝五日之内，便有此显赫战功，便足以让对方看重，告知一道秘法，便也无妨。如若五日之内，无法攻破大楚王朝，那么对方便要看低一些，尽管给出这道秘法对他并无弊处，但攻不下大楚王朝的我们，已不入对方眼中，便也不必给这么一道秘法。”
只是如今需要在意的是，对方如此考验，目的何在？
大德圣朝的强大，对于这尊大神通者而言，益处在哪里？
尽管庄冥早知?在大神通者眼里?当今世间的一切修行者及各方势力，都只是互相博弈的棋子?但他还想要知晓?大德圣朝这颗目前在世间最为强大的棋子，在大神通者眼中?应该是怎样的分量，落在哪一个位置?该有怎么样的用处?以及最后该是如何的结局。
高师想到什么，便要继续开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天地变色，雷霆骤生。
——
聚圣山所在。
天穹之上。
刹那天地变色。
虚空骤然破碎，阴云瞬间汇聚。
雷霆闪烁?暴雨倾盆。
大道紊乱?众生惊悸。
仿佛天地崩塌，仿佛大道倾覆，人皆不安，六畜颤动，各类飞禽走兽?上至仙神之尊，下至蝼蚁虫豸?尽都心悸颤动不已。
——
这一瞬间。
诸天万界，凡具有道果之辈?仙神之尊，无不颤动。
大道之动?尽皆察觉。
“大神通者！”
“六万年了?终于有大神通者显露了行迹！”
“六万年间?天门封闭，对大神通并无影响，而他们去了哪里？”
“近百年来，天门破碎，同样不见大神通者的踪迹，消失于诸天万界之间，今日终于得见大神通者出手！”
“这是哪一尊大神通者？”
“他出手的方位，是在东洲，是在大德圣朝的方向，有大神通者向大德圣朝龙君宣战了？”
——
天荒。
道宫。
“是他！”
齐王感应到了那里的变化，忽然站起身来，看向东洲方向，脸色变幻，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沉声道：“他还没有陨落！”
——
天南界。
焱王扫杀八方，大楚王朝军队，皆不能抵挡。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便见这位上古神王巨大的眼眸当中，骤然一缩，回望过去。
“大神通者……”
——
大楚王朝。
殿堂之上。
“终于出手了。”
楚帝长叹一声，徐徐吐出口气，似有许多的复杂之念，低声说道：“六万年间，终于有大神通者现出踪迹了吗？”
——
镇南军中。
“刘先生？”闻旱震惊不已，脸色苍白。
“不要慌乱。”刘越轩呼吸稍滞，低声道：“若大神通者来意不善，我们急也无用，眼下大德圣朝如此强盛，更在开疆拓土，大势磅礴，龙君在大神通者面前也未必就不堪一击。”
——
各方震动，皆知大神通者出手。
六万年间，仙神绝迹，后世只剩下了寻常修行人。
直到如今，天门破碎，才有仙神现世。
然而，天门破碎，却并非大神通者所为，而是后世的一个真玄九印修行者的手笔。
大神通者至今没有出现，甚至让人怀疑，上古时代的大神通者是否都跟东洲圣王一样，战到了天崩地裂，尽数陨落的结局。
但天地之间，各方所在，又处处都有大神通者的痕迹。
如今当世仙神，基本都对当前格局有大致的明朗。
当今世间，大神通者，应是互相牵制，未有对世间进行干涉，彼此皆未能出手，而任由岁月流转，大势变幻。
上古仙神正在逐渐复苏，上古时代的大世即将逐渐恢复，而目前仍是以后世的大德圣朝，年轻一辈的龙君庄冥，无敌于万界之间。
大神通者不出，大德圣朝龙君便堪称无敌。
而今，大神通者出手了！
而且有大神通者，朝着大德圣朝聚圣山出手了！
这大道的异象，出现在了聚圣山之上，显然是为大德圣朝龙君庄冥而来！
——
聚圣山。
京城，大殿。
“龙君……”高师闷哼一声，脸色变幻。
“退下。”
庄冥背负双手，往前一步，来到大殿之外，抬头看向天空。
他未有显化真身。
他只是伸手一挥。
顿时有一柄剑，凭空而现！
这一剑直冲云霄，划破天穹。
大德圣朝的帝剑！
集大德圣朝国运于此！
亿万里疆土，亿万众生之运，皆在于此！
众生之意，众生之念，众生之运，皆在他一念之间！
他一念之间，生出锋锐，大德圣朝帝剑便有锋芒！
这锋芒，不是他庄冥一人的锋芒，而是大德圣朝的锋芒！
“未经许可，擅闯大德圣朝，本该斩你的，既然你真身未至，就掂量一下你这虚身有多少本领！”
庄冥的剑，贯穿天地，刺入虚空！
这一剑，裂开了聚圣山之上的天穹。
这一剑，光耀十方，震慑诸神！
这一剑，落在了无数仙神的眼中，惊艳这一个时代！
雷霆消散！
阴云破灭！
虚空乱流无尽！
这一剑，锋芒毕露！
第二零二章 剑震十方，仙神悸动
这一日，万界震动！
上古大劫之后，天门禁锢诸神，阻隔后世修行者，大神通者不见踪迹。
时至今日，在天门破碎之后，在众神复苏之后，终于第一次出现了大神通者的手笔！
以往各方仙神，虽然都能察觉，处处都有大神通者的痕迹，但却没有任何大神通者依然存在的证据。
时至今日，大神通者出手！
大神通者，对大德圣朝聚圣山的龙君出手了！
六万年间第一次有大神通者出手，而且是对未足大神通者的仙神出手，对当世第一强者出手！
但是，大德圣朝之内，龙君庄冥出了一剑。
一剑之下，苍天破碎。
一剑之下，烟消云散。
大神通者一击无果！
举世哗然，万界震骇！
——
“龙君庄冥未灭？”
“大神通者出手，他居然未死？”
“这怎么可能？”
“他已经强大到了这个地步？”
“他竟能抗衡大神通者？”
各方仙神，无不震动。
在当今时代的仙神眼中，大神通者是属于上古时代的传说，高不可攀，难以想象。
而在上古时代的仙神眼中，大神通者更是有无法撼动的地位，无可比拟的强大力量。
大神通者以下，任何强大仙神，皆如蝼蚁。
在苍天诞生之前，亿万年岁月当中，大神通者便是无敌的象征，便是不朽的存在，便是超出仙神范畴之外的道，乃是至高无上的威严。
然而今日，大德圣朝龙君庄冥，挡下了大神通者的一击。
古往今来，强如南域领主、强如洞庭龙君，都是大神通者眼中的蝼蚁。
第一次有仙神，抵挡住了大神通者的攻伐！
尽管不是击败，尽管不是大战，尽管只是挡住了一击。
但这已经无法想象！
——
在当世的修行者眼中，庄冥也不过是与他们一样，出生这个时代的修行者?尽管走得更高?走得更远，显得更加强大?必然也是有限。
在上古的仙神眼中?这终究只是一个后辈，终究只是在这个天门制衡的时代中逞凶而已。
尤其是在东洲的仙神眼中?这更是不可思议。
当年白圣君剑动天门，不少仙神已经苏醒。
千年以来?整个聚圣山的崛起?都在他们的眼中。
尤其是近些年间，关于庄冥的崛起，从他晋升真玄，化身真龙之躯?出现在聚圣山抵御外敌之后?他便已经入了各方仙神的眼中，得到了关注。
从庄冥一步一步成长，到他创立大德圣朝，到他铸鼎功成，化身天龙?都在诸神眼中成长。
但任何一尊仙神，都无法想象?未足百年光景，这个后辈便可以成长到这样的地步?成长到可以抗衡大神通者的地步！
这已经凌驾于任何强大仙神之上！
在此之前，许多仙神都认为?庄冥的无敌?只在于天门制衡当世?使得众神未有恢复全盛之时！
时至今日，众神才真正知晓，大神通者不出，任何时代，他都足以无敌！
——
天南界。
焱王心中震颤。
“果然……”
那一日，它便察觉到了大德圣朝的强盛。
那一日，它有了近乎陨落的惊悸之感。
这让它难以置信，但就算它再是鲁莽，也不敢赌上这不朽的寿元。
所以它暂时与刘越轩达成了合作。
直至此刻，它才真正明白，当日的决定，是何等明智。
如若当日不从，今日的它，大约已经成为了大德圣朝犒赏镇南军的肉食！
——
“没死就好。”
刘越轩长出口气，道：“这一击之下，对聚圣山本该是灭顶之灾，对大德圣朝本该是极大的灾难，但龙君挡住了这一击，那么这就是将我大德圣朝声势推到了巅峰的大势！眼下该乘势而起，一举击溃大楚王朝了！”
楚江震撼万分，心中更是庆幸没有被大楚王朝策反，而是终于大德圣朝，率军攻伐。
“刘先生，我等已经知悉帝师谋划布局，只是还不知晓，消息是否准确，还是对方故布疑阵，准备引我大军入局。”
“不是假的。”
刘越轩说道：“应该是大楚王朝内部，有人要借刀杀人，不过刘某人乐于当这一把刀……当然，凡事留三分，若真是陷阱，也好有接应的退路，闻旱可以率部分亲兵，留在这个位置。”
他指着一个位置，眼中有着些许复杂之念，低声道：“帝师不是好对付的，此行不要大意，楚江你这一次是要刺杀他，而不是生擒他。”
楚江怔了下，道：“刘先生说过，他于你有恩。”
刘越轩说道：“若你刺杀不成，而我这边已全歼敌军，仅剩他一个，就算他命大，我争取留他一命。在我未有全歼敌军之前，你尽力杀他！”
他这般说来，又叹一声，道：“我甚至在怀疑，帝师是否算出了大楚王朝之中，有借刀杀人之举，而将计就计，引我等上钩。”
借刀杀人的是楚帝。
刘越轩在学士府多年，也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但作为掌控学士府的帝师，也未必不知。
若帝师知晓，那么……他便不是来送死的。
也许这个局，是帝师将计就计。
——
天荒，道宫。
“怎么可能？”
齐王震惊万分，瘫坐下来。
不久之前，他才率众威压大德圣朝。
那一日，庄冥铸鼎功成，成就仙神道果，成就天龙之身，虽然显得极为强悍，但终究只是个初成仙神之境的后辈。
然而短短时日，便强盛到了这等地步？
大神通者的一击，竟未能将之击败？
——
大楚王朝。
“败得不冤。”
楚帝长叹一声，眼神之中，却没有多少慌乱之色，反而有些兴奋与期待。
他看向手中的国印，忽然眼神又黯淡下去，叹道：“老师，此时此刻，你就该知晓，朕为何要对你下手了。”
——
聚圣山，京城大殿。
庄冥收了大德圣朝帝剑，手中多了一物。
“大神通者，果然强大。”
他轻叹一声，心中升起一缕难言的复杂之感。
他这一剑，只是击退了对方的虚影，而不是击毁对方的虚影。
这甚至不是大神通者的真身，仅仅只是虚影。
在这一剑之下，对方还能将这一道蕴藏着秘法的法力，送到了他的面前。
不愧是大神通者！
“这就是完整的秘法？”
第二零三章 大渊坟冢
大神通者出手，万界震骇。
但更加让人感到震骇的是，大神通者出手无果，大德圣朝龙君庄冥依然无恙。
莫说当世，便是放在上古时代，也是绝无仅有之事。
或许那位大神通者并未尽力。
但大神通者终究是大神通者。
大道之力，不可撼动。
然而今日，在没落的后世，初步崛起的后世，却有修行之人，非大神通者，而挡住了大神通者。
大德圣朝的声势，龙君庄冥的声势，在此事之后，被推到了顶峰，如日中天，无可比拟。
——
聚圣山。
大殿之上。
“此次我大德圣朝三日攻破大楚防线，声势大涨。”
“这位大神通者此时出手，并非是为对我大德圣朝出手，而是要添一把火，壮此声势。”
“这是推波助澜，要将我大德圣朝的声势，推得更高。”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庄冥这般想着，他徐徐吐出口气，这一次算是真正领略到了大神通者的风采。
尽管只是一个试探，但真正面临大神通者出手。
如今号称万界无敌的庄冥，心中知晓，他已凌驾于任何强大仙神之上，可是与大神通者之间，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他的气机，稍微虚弱了一些。
但外界无人知晓。
外界只知，他庄冥挡下了大神通者一击，而不知他庄冥究竟承受了多少压力，又动用了多少国运，并受到了多重的伤势。
“这道秘法，便是开启天荒大渊那座坟墓的秘法？”
——
天工府。
老五陆长寿，已经闭关多日。
时至今日，才收到了庄冥的传讯。
“天荒大渊坟冢秘法已获完整，速挑选天工府杰出弟子?入宫汇合。”
“终于来了。”
陆长寿深吸口气?脸色肃然，他闭关多日?不惜放下天工府的繁忙事务?便是为了以最好的姿态，获取内中关于第四天师的炼宝传承。
——
天工府的人?善于炼宝，但不善于勘探。
所以此去?还有勘岳部的人手?善于勘测诸般地势，并记录在册，更重要的是，勘岳部的人?钻研各种阵法?也善于破解阵法。
就算不能依仗他们破解上古阵法，但此去一行，如能记录下上古的阵法，必然也是极大的益处。
除此之外，监察司及巡察司?都会有部分人手，一并前往。
“人员挑选已经完毕?共计二百余人。”
高师低声说道：“如今我前线大军，攻伐大楚王朝?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每日疆土皆有扩张……除却军中兵源补充之外?后续安抚各地?也须得许多官员，各部皆要统合，如今人手紧缺，就连真龙学府当中许多学子，都未有学完应有的知识，而提早从学府出来，到各部上任，填补空缺，所以这一行，便也只能抽调出这两百多人。”
庄冥也知晓如今局面，稍微点头。
这些学子，尚未在真龙学府当中，学成应有的知识，提早上任，恐有弊端，但这也无妨，再过些年，局势稳定，可以逐渐抽调回来，让他们重新在学府之中，学完应有的知识，再分发回各处。
至于眼下这二百余人，并不是抽调不出更多的人手，而是须得留存一些人才，为前方扩张的疆域作准备。
另外，还有一点，若此去凶险，折损了这二百多人，也不至于伤了根基。
“朕亲自去罢。”
庄冥叹道：“这二百余人，都是我大德圣朝的后辈人才，若真是折损，未免可惜，而今前线战事紧急，各方将领严阵以待，何况，如若抽调兵力过境，怕也会招惹道宫方面发难。”
高师迟疑道：“可是龙君亲自前往，岂非更加严重？”
庄冥微微摇头，说道：“齐王眼高于顶，所以大军过境，他必有反应，但是朕亲自过境，他无力抵抗，便也不会轻易出手，何况，此去如非必要，也不会暴露身份。”
——
天工府。
陆长寿已挑选了适合的一众弟子，准备前往天荒。
然而这时，他便接到了消息，知晓龙君庄冥也即将共同前往天荒大渊。
“国不可一日无君，他怎可亲身涉险？”
陆长寿神色复杂，他心中何尝不知，龙君此举何意。
大德圣朝龙君，终究是聚圣山第十三真传。
这是害怕他这位五师兄，折损在了第四天师的坟冢之内。
那毕竟是大神通者的手笔，埋葬着天师府的第四天师。
一旦触动变化，任何仙神都抵挡不住。
莫说这六万年光景，便是亿万年岁月，抵挡住大神通者出手的，也只有庄冥一人而已。
“龙君心意已定。”
高师说道：“此行会有柯天师共同前往，除此之外，龙君也会做好准备……至于大德圣朝之内，正因为前次龙君击退大神通者，如今声势之鼎盛，各方不敢来犯，反而不会有什么变故。”
陆长寿沉声说道：“这一道打开坟冢的秘法，同样来自于大神通者，他就没有想过，万一这是借刀杀人之举？那位大神通者不能直接诛灭了他，借此机会，用那坟冢的布置，来灭了他的性命？”
高师低声说道：“龙君素来明智，深谋远虑，还在老夫之上，想必龙君早有准备。”
陆长寿低沉道：“就怕他意气用事。”
高师当然明白这所谓的意气用事，指的是什么。
陆长寿是聚圣山第五真传，龙君庄冥不会看着他陨落。
涉及聚圣山诸位真传，万一这位一向明智的大德圣朝龙君失了分寸，该当如何是好？
“不若请动永恒公主？”高师忽然道：“如有她结伴前往，龙君可以不用真身，只一具化身同往即可。”
“也可。”陆长寿点了点头。
“可是，上次那位大神通者出手，被龙君挡下，永恒公主便即闭关不出了。”高师叹道：“出手的那位，应该便是大殿元君，她的生身父亲。”
“事涉大神通者，与她无关。”陆长寿平淡道：“老二说过，上次有仙神入境，她的举动也算证明了，她并无恶意，此行就请她出面罢，我亲自去……”
第二零四章 大渊坟冢【中】
大德圣朝。
聚圣山，皇宫大殿之上。
“永恒公主有意前往天荒大渊，一探其中秘辛，且此次亦有柯天师伴随，龙君已无须亲身涉险。”
高师躬身道：“永恒公主身份尊贵，乃是天孙，又是大殿元君之女，此番是大殿元君送来秘法，即便真有圈套，最有可能破解的，也便是永恒公主。而柯天师亦是当年天师府中最为惊才绝艳之辈，他身份同样尊贵，智谋极高，也可破解，龙君若还放心不下，可化出一具身躯，藏在此行队伍当中。”
庄冥深深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道：“好。”
实际上，若真有变故，无论永恒公主身份多高，但真正的实力，终究抵御不了大神通者的手笔。
只不过，大殿元君的亲生女儿，苍天的孙女，气运滔天，所学渊博，暗中亦有庇护，倒是可以安心三分。
“永恒公主已经出了聚圣山，先一步前往天荒。”
高师又这般说来，神色有些古怪。
庄冥神色如常，知晓这位永恒公主暂时还不想与他会面，当即吐出口气，说道：“朕会分出一具化身，约莫有本身二成功力，幻化面貌及身份，就在天工府队伍当中罢。”
藏于天工府队伍当中，改换身份，即便是永恒公主，也认不出他的身份来。
——
天荒，大渊。
大德圣朝的疆域，在于东洲，然而洞玄仙庭湖及大渊，已经不知不觉间，被庄冥收服，只是暂时还未归列入大德圣朝当中?目前还是以洞庭龙君及天荒妖皇之名?统御着这两大地界。
这两大地界当中的敕符，也尚未正名?仍是以各地河伯山神土地之名?并未转化成为大德圣朝官印，也即是代表这各地的生灵?都未有真正被任命为大德圣朝的官员。
“近些时日，金蟾已经在天荒洞玄仙庭湖当中?慑服了所有的妖物精怪?并以监察司的手法，收服了一批，让它们关注道宫方向的动静，如若齐王有所发觉?道宫有些风吹草动?我等便会提前知晓。”
庄冥这般说着，看向陆长寿，道：“金蟾已经动身，来到大渊，它曾是南天神将门下的妖仙?对此同样极为熟悉。”
陆长寿微微点头，看向前方。
永恒公主与柯天师?皆在前方。
待金蟾到来，便可尝试用秘法打开这座坟冢。
其实真要说来?永恒公主此行，便算是来保护这一行人的。
至于暗中保护?则是庄冥这一具化身。
天工府的人?是来尝试接受传承的。
勘岳部是来记录此地一切详细的。
监察司及巡察司?也各自负有相应的职责。
“此次所获的，想必不单是关乎于第四天师的传承。”
庄冥沉声说道：“大殿元君赐予的秘法，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只是他要告知的，是否真是我大德圣朝迫切需要知晓的？”
他想要知晓的，是关于苍天的真相。
然而大殿元君想要告知于他的，却是北域之主的过往。
在某种角度来看，苍天的诞生，是因为北域之主化身天门，补足了天地大道。
所以北域之主涉及苍天真相，也算在情理之中，只是除此之外，会有多大的关联？
——
大渊。
坟冢。
狐尊已灭，秘法本该断绝。
然而如今大殿元君传来的秘法，便也是打开这坟冢的法门。
陆长寿借故将金蟾调来，细细询问了一些。
金蟾如今也算归心，不敢藏私太多。
尤其是在龙君庄冥，击退大殿元君一击后，声势之鼎盛，万界无双。
如今庄冥的本领，足以证明大德圣朝可以初步与大神通者抗衡。
曾经在南天神将门下，受得许多庇护的这尊金蟾，也有了一种极为复杂的念头，但更多的是安稳……继南天神将之后，它终于又拜在了一位具有“大神通”级数的存在门下，多了一座靠山。
“狐尊应是被大殿元君灭口的，主要是为了这一道秘法的完整，不被狐尊外泄，从而激励我大德圣朝军队，展现出真正的风采，算是大殿元君的考验。”
金蟾左右看了下，沉声说道：“传说狐尊的先祖，是北域之主麾下，甚至也曾听闻，天师府原先便是北域天府，后来苍天诞生，北域一切尽受天恩，而北域天府也就成为了天师府，供苍天驱使……这位第四天师，也曾经在北域之主的麾下效力过。”
——
在大渊之内。
永恒公主静静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
此女名为陈雪，乃是东洲天御福地的六尾妖狐，经她点化，已非俗物，来到大渊之后，也倍受狐族器重。
“狐尊陨落，如今在大德圣朝的授意下，狐族以你为首，近些时日，可在其中，探查出什么？”
“回公主殿下。”陈雪施礼道：“今日晨时，护国神兽金蟾到此，以龙君传授秘法，命大渊妖神开启坟冢，无一例外，皆已陨落。”
“哦？”永恒公主往后看了一眼，神色平淡，这倒像是那金蟾的手笔。
——
“据说你今日害死了三尊妖神？”陆长寿缓缓说道：“你当年奉命来大渊议事，有些得罪你的，被你派去开启坟冢？”
“五先生恕罪。”金蟾大呼冤枉，道：“小妖岂是公报私仇之辈？若真是公报私仇，就不该传他们真正秘法，只是当时准备提早打开坟冢，静候五先生过来……”
“那你自己不打开？”陆长寿嘲讽道。
“小妖确实有些怕死。”金蟾无奈道：“不过那三尊妖神，心有反意，没有去聚圣山经受洗礼，这些时日暗中谋划，监察司应该也是知晓的……若对它们下手，还没有足够的理由，所以借此机会，先灭了它们，此事还真是经过高师许可的。”
“你得出什么结论？”伪装着身份的庄冥，忽然开口。
“本官说话，有你这小吏什么事？”
金蟾恼怒不已，瞪了过去。
然后下一刻，它僵滞原地。
如今它也是沐浴过龙血圣池的。
在这一瞬间，庄冥释放了气息。
这是龙君的气息。
“你觉得还有我什么事？”
“龙君恕罪。”金蟾忙是五体投地，又道：“小妖不惜背上骂名，用三尊妖神的性命，总算探查出来了，秘法本身无错，但是施展秘法的人，有限制……大渊之内，只有嫡系狐族，能开启坟冢。”
第二零五章 大渊坟冢【下】
嫡系狐族，能开启坟冢。
狐尊已经陨灭。
如今受命执掌狐族的，乃是来自于东洲的白狐，并非嫡系。
真正的嫡系，近来因陈雪执掌狐族，颇多不满。
“无须狐族，本宫亲自施法。”
永恒公主这般说来，神色平淡。
庄冥隐匿身份，便在天工府众人之中，看着前方，略有沉吟之色。
金蟾顿时明了，低声说道：“狐尊是当年狐族嫡系，属于北域之主麾下，根据目前推断，未必只有狐族这守墓者，才是唯一可以开启坟冢的血脉……公主血脉尊贵，乃苍天之血，包含万界血脉。”
苍天乃是万界之真身！
好比庄冥是大德圣朝的真身！
大德圣朝之内的一切，都属于庄冥。
而万界的一切，也归属于苍天！
庄冥闻言，稍微点头，然而心中隐隐却有些许另外的猜测。
——
第四天师的坟冢。
大神通者的手笔。
方圆百里皆为坟冢所在，在大渊众多妖族的眼中，这里也是无数年来的禁地。
在上古大劫之前，这里就已经是仙神无法踏足的禁地。
若无完整秘法，或许也只有大神通者，才能进入这坟冢之中。
但大神通者之间，互相忌惮。
当年的道宫天尊，是否曾经进入过这坟冢，也无人知晓。
“开！”
永恒公主施展秘法，打入了那片地界当中。
天地倏忽变色，阴晴不定，瞬间散去。
似有大道震颤，气势强烈万分。
——
茫茫虚空，无穷无尽。
两尊无比巨大的身影，相隔亿万丈，气机交感，如同锁链，互相牵制。
大道相争?互相纠缠。
“你埋藏在第四天师坟冢之中的奥秘?将现于后世了。”其中一位大神通者，如是开口?声如洪钟?无处不在。
“所谓奥秘，不过本尊留下的只言片语?感慨过往岁月，经此而已?也非见不得人。”另一尊大神通者?亦是出声，大道万千，皆有其声。
“你将之封锁在大渊之中，隐藏着你的一切?将之与第四天师一并埋葬?今日掀开，有何感想？”
“本尊的根脚，对万界仙神而言神秘莫测，对于以身合道，成就大神通者的你等而言?早已知晓，如今那庄冥距离合道?不过半步之遥，能接你一击?自然也算得是超脱仙神之外，还算有资格知晓。”
“其实我不明白的是?当年你以陨落之念?留下心中感想?去做这一桩史无前例的大事，但事成之后，竟不摧毁这坟冢，又是何意？”
“我是他，他不是我。”
“不，你就是他，他也是你，但是，你认定了，即便暴露根脚，我等也动摇不了你的地位，撼动不了你的道果。”
“是的，纵为大神通者，知我根脚，又能如何？第一个知晓事情原委的南天神将，便是第一个陨落的！”
“你留下这番话，原是为了临死之前，为自身留一段痕迹，而事成之后，却又将之作为自身过往痕迹，不舍摧毁？”
“本座之念，岂是你能明晰的？”
“你此刻的境界，比我又高到哪里去？”
“你不过是我的后辈，对于本座，又能知晓多少？”
“后辈？那你可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该是指本座才是……昔年本座曾求学于道尊，如今道尊不也濒临陨落？要超越本座，你还不够。”适才那位大神通者，似有嘲讽之意，道：“所谓天王殿第一仙王，不过是本座赐予你的身份，所谓堪比大神通者的身份，不过是本座给予你的荣耀，哪怕你这大神通者的道果，也难以掩盖本座的痕迹。”
“那就来试试！”大殿元君，声传大道，低沉说道：“六万年间，我是唯一不受牵制的大神通者，为的便是天门破碎之后，牵制于你……”
“天门封闭，消耗的是本座的力量，可即便消耗了六万年，本座仍然不是你可以匹敌的。”那道声音轻笑道：“逆子，你也不过本座栽种出来的食物而已，真当本座料不到今日？”
“你也配与我以父子相称？”大殿元君出声道：“你不过执掌北域的一尊大神通者而已！”
——
坟冢没有其他机关布置，也没有其他阵法。
外围这一道阵法，是第一道阵法，也是最后一道阵法。
因为，这是大神通者的手笔。
大神通者以下，除完整秘法之外，无任何仙神可以强行打开。
而大神通者以上，忌惮北域之主，必不敢妄动此坟，若真决意开罪北域之主，强行破阵，便是再布十道阵法，亦是无用。
“阵若天成，大道相合，无法蛮力破之，只能沿着秘法的痕迹，一步一步，一点一滴，将之解析开来。”
“这阵法便是封锁的门户，秘法才是唯一的钥匙，除此法门之外，若强行撼动阵法，如冒犯天威，触犯大道，必将经受天谴。”
“阵法之中有宫殿。”
“棺椁在前方大殿。”
“务必小心谨慎。”
大德圣朝一行人，带着万分谨慎，踏足了这阵法之中。
永恒公主与柯天师，皆在前方，金蟾跟随在后，稍慢一步。
勘岳部、监察司、巡察司、天工府皆按顺序，逐渐进入其中。
陆长寿微微屏息，看向前方。
而在他身侧，庄冥手中法力运转，做好准备，如有变故，先用拘神禁术形成的一方天地，将众人收在其中，
“勘岳部听命，各自散开，三人一队，将此地一切，分别测量记录，一切建筑切勿妄动。”
“巡察司警惕周边，监察司加以相助。”
“天工府准备接受传承。”
——
第四天师的棺椁，就在大殿之中。
这是一座墨黑色的棺椁，静静躺在那里。
没有任何气势与威严。
这位陨落了无数年的仙神，道果早已毁灭，腐朽于岁月之中。
无论他生前何等风光无限，无论他生前炼宝造诣怎样登峰造极，今时今日，都不过棺椁之中的一捧灰烬。
“没有危险。”
永恒公主来到了棺椁面前，神色平淡。
柯天师则是略有复杂神色，仔细查看过后，才道：“传承铭刻在棺椁之上，这是一件上等仙宝，看这手笔……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棺椁。”
陆长寿往前走来，说道：“仙神至尊，长生不朽，他却早知自己要陨落，准备好了埋葬自己的棺椁？”
永恒公主淡淡说道：“他是甘愿被灭口的，在他炼制祖龙帝剑之前，他就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只是他甘愿如此。”
说完之后，却见永恒公主继续往前，走到了棺椁之后。
在那前方，虚空是凌乱的。
因为虚空扭曲了。
扭曲成一个又一个文字。
“庄冥，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永恒公主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天工府的一个普通弟子的身上。
那天工府弟子，忽然苦笑一声，显化真容。
他身着淡白衣裳，然而面容已变成了庄冥本身的模样。
遮掩的气息，重新恢复原状。
众人皆是龙卫，源自于血脉的本能，皆在颤动。
他们看着适才一路走来的同伴，无不震惊万分，皆是惶然拜倒。
“拜见龙君。”
“不必多礼，继续做事。”
庄冥伸手挥了挥，走到了永恒公主得面前，目光看向铭刻于虚空中的文字。
只看一眼，便露出惊愕之色。
再往下看，愈发讶异。
目光落至最后，思绪霎时凝滞。
“这就是北域之主？”
“不错。”永恒公主缓缓说道：“大神通者的一生！”
“我原以为大神通者，近乎于与生俱来的强大。”柯天师喃喃道。
“小妖原以为大神通者，都是有大道福缘，不是神兽血脉，也是天生圣者。”金蟾似是口干舌燥。
第二零六章 大神通者的一生!【这章不许跳!】
朝起暮归汗湿衣，务农只求解腹饥。
今日三餐皆有期，饱腹还缺绸缎衣。
衣冠端正已富裕，抬头仍觉房屋低。
红砖碧瓦略得意，又叹床前无娇妻。
待得美人在怀里，可怜出门无坐骑。
万金买来千里驹，奈何前后无杂役。
前呼后拥坐大席，有钱无权被人欺。
散尽家财买官衣，步步高升县尊级。
官居几品合心意，当是宰相归故里。
权倾朝堂野心起，明日本官欲登基。
龙袍加身为皇帝，堂皇大殿是新居。
明君欲得史册记，就此起兵征蛮夷。
四海升平无邪异，又恐寿尽驾鹤离。
遍寻天下得仙机，邀请神仙来下棋。
慑服人间亦无奇，号令众生造天梯。
征服天界作仙帝，终究叹息苍天低。
九天若有更高席，朕居此位才合意。
——
虚空扭曲破裂，一道又一道轨迹，变成了字迹。
这一个又一个字迹，勾勒出了一幅又一幅的画面。
从汗流浃背，三餐无法果腹的贫农，一步一步，平天下，征四方，修天梯，登仙道，摄九天，称天帝。
这就是执掌北域，慑服北域亿万里天界的北域之主！
大神通者，身与道合，至高无上，无法想象。
没有人知晓他们过去的根脚。
如祖龙，乃天地生成的第一尊神兽。
再如道尊，自道中而生，天生真灵。
又如圣王，亦是神兽血脉，乃魔尊之嫡亲兄长。
再有南天神将，天生道骨，虽属芸芸众生，乃世间凡尘所出，却出淤泥而不染，自出生始，引动天象，霞光万丈?天地相迎?是天生的圣人。
世间或有仙神，乃是凡夫俗子修炼而成?但没有一尊大神通者?平凡无奇。
每一尊大神通者，都有无比雄浑的根基?都有神秘莫测的背景，都有难以想象的出身。
这是上古时代?诸神共认的事实。
然而今日?一位大神通者，将他一生的过往，铭刻在了虚空之中。
文字之间，显现着一幕又一幕。
从平凡?到传奇。
——
场中一片沉寂。
这篇文字?源自于大神通者，铭刻于虚空之中。
但是这上面并没有令人窒息的威严，充满了平淡的陈述之意。
“这就是北域之主的一生？”
“传说在天门尚未炼制出来的时候，他被尊为北域天帝。”
“上古大神通者之间，这或许是唯一一位?以凡俗之身，超脱仙神界限之上的存在了罢？”
在场众人?无不屏息。
尤其是金蟾，更是难言。
柯天师神色亦是复杂。
上古大神通者?除却北域之主外，余下诸位大神通者?或多或少都有世间仙神们知晓的根脚?皆有大来历……唯独北域之主?神秘莫测，无人知晓其出处，无人知晓其出身。
各方仙神或许曾有猜测，或许曾将各种高不可攀的身份、血脉、来历都安放在这位北域之主的身上，但唯独没有任何存在猜测过，他的最初，会是一个凡夫俗子。
“这就是北域之主，也是北域的天帝。”
“在他征服北域天界之后，慑服一界，晋升为大神通者，从此之后，号为天帝，定北域天庭，立门于前，万界进入北域，皆须得由南向北，故称南天门。”
“他以天帝之名，定雷、火、瘟、斗、群星列宿、赏善罚恶等八部正神。”
“他以天帝之名，敕封十方天仙、地仙、散仙，又有鬼神精怪之列，如河伯、山神、土地之流。”
“他定下了完全不同于任何一座宗门的新势力体系。”
“在天门炼就之后，北域之主被天门制衡，苍天诞生，各方大神通者，有意无意，抹去了关于天庭的一切，抹去了关于北域之主的过往。”
“而这……是他亲自留下的痕迹。”
永恒公主看了过来，静静看着庄冥。
庄冥神色凝重，吩咐道：“勘岳部，监察司，记录下来。”
永恒公主看着庄冥，说道：“你明白了吗？”
庄冥深深看了那虚空中的文字一眼，旋即看向五师兄陆长寿，道：“五师兄，你在这里，领悟第四天师的传承，余下一切，不要妄动，待学成之后，归返聚圣山，替我重炼祖龙帝剑，化入大德圣朝帝剑当中。”
说完之后，他转身而去。
永恒公主说道：“你们都留下，本宫随他回返大德圣朝。”
无论是柯天师，还是金蟾，或是陆长寿，都稍微点头。
此事涉及到了更高的隐秘。
——
“北域是天庭所在，因此它是天界之中的天界。”
“所谓天庭，有别于道宫、圣宫、南天神将府等各方宗门一类的势力，也有别于龙族这样的庞大种族势力，而是以俗世王朝的体系，在仙神遍地的天界之中，创立出来的新势力。”
“若真是如此，大楚王朝便是效仿天庭。”
“若真是如此，体系源自于大楚王朝的大德圣朝，也是走天庭的道路。”
“据传六万年间，也曾有类似于大楚王朝这样的势力诞生，只是到了最后，无一例外，尽数破灭。”
“大楚王朝是如何诞生的？背后有多少存在？从七大神君，到东斗星官，直到身为大神通者的西方太华宫主，她是否又真的是真正授意创立大楚王朝的人？”
“那么大德圣朝呢？”
庄冥自知，尽管大德圣朝的存在，是他与无数大德圣朝臣民共同建立起来的，但冥冥之中，一切自有推手。
有强大的存在，一步一步，将他推到今日这个位置。
有神秘的存在，一点一滴，将他引导到今日的这一步。
大德圣朝的建立，至少有大神通者在无形之中的引导。
而照此看来，无论是大德圣朝还是大楚王朝，都在走昔年北域之主的道路。
这不同于各方仙宗势力，也不同于血脉种族势力。
这是一个更为庞大的走向，将包罗万象，凝聚运势。
他看向了天荒的方向，低声道：“唯一以凡俗之身，成就大神通者的北域之主，是凭借什么样的底蕴，才能与其他诸位并肩？”
他想起了那一行又一行的文字，心中思绪浮动，最终定下了一个字：贪！
而他的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了昔年传法之人的声音。
人若贪得无厌，必死无疑。
龙若贪得无厌，尽食诸天。
庄冥忽然笑了声，似有几分自嘲，轻声道：“贪得无厌的凡夫俗子，成就了大神通者，那么贪得无厌的真龙呢？”
第二零七章 大天师因何陨落?
大德圣朝军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智谋高如大楚王朝帝师，也败在了大德圣朝军队的铁蹄之下。
这位帝师，心知背后朝堂有人要置他于死地，甚至那位大楚王朝的皇帝，也不再信任于他，但他仍是将计就计，意欲借此，坑杀大德圣朝军队，无奈刘越轩勘破了他的一切谋划。
此时此刻，军中大营。
天工府炼制出来的锁链，具有封锁道果，制衡法力的效用，纵是仙神落了枷锁，也弱如凡夫俗子。
此时帝师成了阶下之囚。
“你留老夫一命，是要知悉大楚王朝的军情，还是只因顾念昔年提携之恩？”
帝师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神色略显复杂。
刘越轩笑了声，说道：“以如今两国兵力的对比，帝师觉得还需要所谓的刺探军情吗？楚国大势已去，我大德圣朝统合天南界，乃是大势所向，势不可挡！”
帝师神色略有黯淡，叹道：“你说得是，除非大神通者亲自出手干涉，否则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拦大德圣朝统合天南界了。”
刘越轩微微摇头，说道：“我大德圣朝龙君庄冥，已经可以抗衡大神通者的力量，再过一段时日，他或许便能真正与大神通者并肩。至于如今，你我都心知肚明，上古大神通者藏在暗中，是因为互相牵制，空不出手来，或许偶尔可以出手一击，但是……龙君庄冥，至少可挡一击。”
那位大殿元君，当日一击，颇有深意。
一击之下，庄冥不死，大德圣朝威势无匹。
一击之下，庄冥不死，又代表庄冥可以在大神通者的手下，稍微抵挡一二?不至于有某位大神通者趁机出手?便将之抹杀。
正是因为庄冥有自保的本领，所以大殿元君似乎将某一种使命?或者某一种希望?寄托在了庄冥的身上。
“既然不是为了刺探大楚王朝的军情，那么你救老夫一命?便只是顾念旧情？”
“也算是罢。”刘越轩笑了声，说道：“其实我没有让他们留你性命?只是让他们倾尽全力?尽数歼灭敌军，尤其是你，最好能够刺杀功成，让你大楚王朝军队失去指挥统领之人?不过……他们歼灭了这一支军队?你是活到最后的一批人，所以才来生擒你。”
“这算是对老夫的重视？”帝师忽然自嘲道。
“算是罢。”刘越轩说道：“你手中若有军队，我不敢有生擒你的念头，只能杀掉你，但你军队尽灭?折去羽翼，念在过往情分上?便留你一命罢……”
“往昔情分？”帝师神色愈发黯淡。
“这一次坑害你的是谁，我就不明言了?免得如同挑拨，不过你我皆心知肚明。”刘越轩说道：“事已至此?也不必你来以身殉国?是他要亲自葬送这座浩大王朝。许多事情?你不说也改变不了结果，但是你若告知于我，我还能借此，替你谋个一官半职，也权当是报答你早年对我的诸般指点。”
“老夫为的不是楚帝，而是大楚王朝。”帝师淡淡说道：“他虽负我，国不负我。”
“那就到此为止了。”刘越轩说道：“我已尽力替你谋求生路，替你指了一条明路，还了你当年对我的指引之恩……当年你指引的路，我走下去了，我指引的路你不愿走，是你的事情。”
“道理确实不差。”帝师笑着说道：“当年只觉得你是个极为聪慧的后辈，后来你叛出大楚，归返大德圣朝，老夫才知道，你的造诣犹在老夫之上，多年以来就连老夫这样的人，都成为了你一步一步往上升的棋子，成为了你算计的一个卒子……今日看来，凡事你都看得透彻，诸事你也谋划得清晰，真有传说之中，天师府那位大天师的影子。”
“过奖了。”刘越轩说道：“我有今日成就，幸得大天师传承，但我有今日成就，也不单是大天师传承。”
“果然自傲。”帝师说道：“那你自觉胜出当年的大天师没有？”
“未曾较量，不敢言胜。”刘越轩吐出口气，说道：“但是，他老人家，成就仙神道果已有多年，漫长岁月，无穷阅历，论起老谋深算，应当还是在我之上的。”
“可是他陨落了。”帝师说道。
“……”刘越轩陷入沉默之中。
“他陨落了，大衍算经流传后世，落入你手，才造就了你。”帝师说道：“他生而知之，更是具有大衍算经，他的智慧不会低于你，但他的阅历和谋划都要高于你，他的修为也更高于你，可是这样的人物……他陨落在了当年。”
“也不奇怪，大神通者都会陨落，如白圣君这等人杰也一样陨落。”刘越轩笑着道。
“可是你们不一样。”帝师说道：“在你们眼中，一切强大力量，皆是蛮力，皆可利用，唯独智慧，唯独谋划，可胜一切，就算是死局，你们也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们自觉谋算天下，自觉算无遗策，自觉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将一切的一切都玩弄于鼓掌之中，立于不败之地，有着一种笑看世间风云，把弄风雨的心态。”
“……”刘越轩沉默下来，竟也没有否认。
“可是他陨落了。”帝师说道：“你呢？”
“……”刘越轩默然不语。
“你从来没有想过，会穷途末路罢？”帝师说道：“你也从来没有想过，会被人杀死罢？因为在你眼里，任何强大的存在，想要杀你，想要害你，都逃不出你的算计，都会被你逃脱，甚至被你反杀……”
“你对大天师，似乎比我对他老人家，更为熟悉。”刘越轩忽然道。
“当然，因为老夫才是他这一脉的嫡系传承，至于天机阁，只是意外诞生的一脉分支，无奈的是，万余年前，老夫这一脉没落了，天机阁夺去了大衍算经。”帝师说道。
“原来如此。”刘越轩有些感慨，有些惊异，但却似乎也并非不能接受，过得片刻，又道：“大天师是怎么死的？”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帝师自嘲着说道：“老夫效忠的楚帝，坑害了老夫一把，而他老人家效忠的主公，也坑杀了他……”
说完之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刘越轩，眼神之中颇有揶揄之色，忽然笑道：“倒不知道你的未来，又是如何？”
第二零八章 天下岂有六十万年之太子乎?
大德圣朝。
聚圣山中。
永恒公主已经归来，到了大殿之上。
“公主对于坟冢之中的记载，似乎早有知晓？”庄冥淡淡说道。
“谈不上知晓，只是略有猜测。”永恒公主说道：“但现在看来，猜测并没有错误。”
“北域之主，定下天庭，八部正神，诸天星宿，城隍土地，山神河伯，诸如此类仙神，统御一界，划分仙凡。”庄冥缓缓说道：“而今我大德圣朝，定朝堂六部，各地府尊等官员，除却没有划分仙凡界限之外，基本是效仿北域之主的道路。”
“有人在引导这样的势力诞生，在大楚王朝之前便有了，而在大楚王朝之后，大德圣朝的诞生，虽是以你为主，但明里暗里，自然不乏引导……哪怕是你，在冥冥之中，诸般事情，也少不了这些大神通者，或多或少的影响，至于你麾下的那些官员，更不必说。”永恒公主说道：“他们大多对你忠心耿耿，但处理事情之时，或许会有无形之中的线索，引着他们去找寻一条看似正确的道路。”
“如此种种，却让我大德圣朝走上了昔年天庭的道路。”庄冥默然片刻，说道：“大殿元君在其中出了多少力？”
“本宫不知。”永恒公主沉默了一下，又道：“当作为万界至高无上的存在，或者该说是我等身处的诸天万界唯一的真身显化，苍天……必然是有引导的。”
“苍天……”庄冥叹息了声，说道：“朕一直认为，北域之主完善了天门，补足了大道，于是万界圆满，诞生了一尊真灵，成为了万界唯一，但现在看来……”
“北域之主炼制天门?自身局限其中。”永恒公主说道：“南天神将认为他陨落了。”
“他确实陨落了。”庄冥说道：“九天若有更高席?朕居此位才合意……他完善天门大道，以身化天门?不是为了万界圆满?而是为了占得至高无上的道果！”
“他就是苍天！”永恒公主说道：“但他也没有陨落。”
“好比南天神将这尊大神通者陨落之后，他的仙神之身重新复生？”庄冥问道。
“这是一条后路。”永恒公主没有否认。
“天门破碎?北域之主脱困，是否代表苍天陨落?道果破碎?他跌落了那个至高无上境界？”庄冥再次问道。
“苍天至高无上，没有能够使他陨落的存在。”永恒公主低沉说道：“天师坟冢之中的文字，是北域之主对自身过往的纪念，他若陨落?无法化身苍天?那将是他最后的痕迹……而他成功了，化身苍天。”
“他没有抹去那些痕迹，没有遮掩自己凡尘出身的根脚，是因为他已经毫无畏惧，留下这些根基?也算念旧？”
“苍天之念，难以揣度。”
“但至少可以确认?他想要屠灭所有大神通者，彻底统合诸天万界的权柄。”
“是的?因为窃居苍天之位，他只收回了属于北域之主的北方天界?但余下各方?皆有大神通者合道。”永恒公主说道：“只有屠灭这些大神通者?才能苍天的权柄，尽数圆满。”
“那么我大德圣朝存在的意义呢？”庄冥冷淡道：“是天庭覆灭，扶持我大德圣朝，为了让今后苍天归来，立于重定天庭？还是有大神通者，意欲扶持我大德圣朝，进一步剥夺苍天权柄？”
“本宫不知。”永恒公主轻叹道。
“大殿元君呢？”庄冥又道。
“何谓元君？”永恒公主忽然道。
“……”
庄冥眉宇微凝。
在上古时代，元君多指女仙。
对此，他甚至还对大殿元君的称号，稍微有些诧异。
但听得永恒公主提醒，庄冥忽然想起，元君二字还有一层含义。
贤德之君主，亦称元君！
“上古大劫，父子相残。”
永恒公主神色冷漠，看不出什么变化，只说道：“苍天至高无上，在位无数万年，自我父王成就大神通者后，再看不到更进一步的希望……在凡尘王朝，他本该是太子，本该是储君，本该是下一任的君主，但是苍天不朽不灭，他永远等不到那一日。”
——
冥冥虚空。
两尊大神通者，大道纠缠。
“你若不灭，我如何更进一步？”
“当年我便是要灭尽大神通者，完善万界权柄，虽出意外，但你们也奈何不了朕，时至今日，朕即将恢复全盛之时，而圣王已灭、祖龙已亡、南天神将陨落，你们如何抵挡？”
“所以才有今日万界之格局。”
“就凭你扶持起来的真龙？那不过只是个小家伙，太浅薄了……”
“他之前或许浅薄，一只手便可将他压死，但这一次，我亲自出手，没有压死他。”大殿元君说道：“你即便抽出手来，也不能在片刻之间压死他，至少他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也就有了更加强大的未来。”
“不够。”北域之主声音之中，带着嗤笑，道：“他也不过是更壮大一些的蝼蚁罢了。”
“那就拭目以待。”大殿元君说道。
“其实我更想问，你们让他不断壮大，用以击溃于我，一旦真能将我击溃，就不怕遭他反噬？”北域之主缓缓说道：“无论是你，还是道尊，或是太华宫主，都想要占据苍天之位，而他若以身合道，化为大神通者，难道真能抵御得住这个无上道果的诱惑？”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大殿元君冷淡道：“一柄刀而已，借刀杀人，杀完之后，就该归鞘。”
“他若不愿归鞘呢？”
“造就此刀的人，自有折断此刀的方法。”
“倒也还算考虑周全。”
北域之主轻笑一声，说道：“我的真身，快要脱困了，道尊和太华宫主联手，也镇不住的，哪怕有大天师的阵法，也困不了百年……百年之后，看他能有多少成长！”
——
天南界。
“继续收押，小心谨慎，不要与帝师有任何交谈，每日检查一次枷锁，如有变故，直接斩了帝师。”
刘越轩走出营外，对看守的将士，如是吩咐。
然后他看向天穹，想起适才与帝师的交谈，心中浮现出一句话来。
“天下岂有六十年之太子乎？”
他咕哝了一句，念道：“何况六十万年过去了，后续无穷无尽……难怪要反……”
第二零九章 赴大楚之局
大德圣朝，聚圣山。
前线传来了一道消息。
“大楚王朝帝君，经学士府传讯，意欲臣服。”
“老夫当年还在天机阁时，楚帝上任，也算雄才大略，后来与你在学士府中，也算见到大楚王朝步步扩展，这位楚帝具有雄心壮志，今日臣服，倒真让老夫有些恍惚。”高师感慨一声，又道：“但大势如此，纵为楚帝，也无力回天，他也算是个明君，可惜在这个时代，有我大德圣朝龙君，无敌于世，压得他无法翻身。”
“但是他仍有条件。”刘越轩道。
“什么条件？”高师眉宇一皱，似有不喜。
“楚帝要亲自与龙君一见。”刘越轩道。
“他降了之后，自然会让他进聚圣山，来拜见龙君。”高师说道：“此事倒也不算条件。”
“不，他要龙君前往天南界，入大楚王朝京城，与他当面谈论。”刘越轩淡淡说道：“这才是条件！”
“可笑！”高师不由得震怒，喝道：“大楚王朝，覆灭在即，他不投降，便打得他投降，前后也不过再多花几年光景而已，他不知死活，还妄图让我大德圣朝龙君入他的地界，受他伏杀？”
“他有没有伏杀之念，不好断定。”刘越轩说道：“但龙君无敌，哪怕离开了大德圣朝疆域之外，仍然举世无敌，大楚王朝伏杀不了他，再者说了，即便大楚王朝真能伏杀大德圣朝龙君，在大德圣朝破灭之前的反扑下，也改变不了覆灭的下场……”
“你想让龙君亲自去大楚王朝？”刘越轩说道。
“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刘越轩说道：“大势已成，大楚王朝抵御不住?无非是再过几年?就能将之吞并，但这几年光景?会死伤多少？大德圣朝要付出多少将士的性命？大德圣朝要付出多少财力物力？大楚王朝的军队?各地百姓，财力物力?都将折损无数……而我等吞并大楚王朝，今日打碎的一切?来日都是需要重建的?与其如此，不如今日，停止干戈，彻底吞并?免去战火?免去重建，免去更多的尸山血海。”
“但却需要让龙君涉险？”高师沉声说道：“不行，我大德圣朝可以再陨落千万将士，但龙君不能有半分损伤。”
“你们倒是万众一心。”刘越轩语气复杂，说道：“军中也是这样的意思?如今镇南军高层将领，都是甘愿战死沙场?也不敢让龙君涉险，但是……他们也都是活生生的性命啊?也是大德圣朝的一部分。”
“但龙君才是领袖。”高师说道：“我等只是手足毛发，而龙君乃是心脉头颅?怎能比较？”
“此事上禀龙君?让他亲自来定罢。”刘越轩说道：“另外?让紫烟侯一并上殿，拜见龙君。”
“紫烟侯？”高师问道：“他有问题？”
“紫烟侯在大德圣朝自然没有问题，但是对于大楚王朝来说，自然是大有问题。”刘越轩说道：“我总觉得有些事情，颇为古怪，但我身在前线，不能与紫烟侯当面商议，便请龙君向紫烟侯问话……或许，龙君早已知晓其中问题，也说不定。”
——
大殿之上。
紫烟侯跪伏在下方。
他将一切过往，尽数叙述，并无疑点。
“楚帝虽被我大德圣朝击溃，逃至天南界，但他并非寻常之辈，如非我聚圣山一脉，或许统合东洲的便不是大德圣朝，而是大楚王朝。”
庄冥说道：“此人雄才大略，眼界颇高，上一次他任命你去天荒，大约已经发觉了你的身份。”
紫烟侯抬起头来，显得十分错愕。
庄冥说道：“他将大楚王朝的命脉交与你手，我本欲将计就计，吞并大楚王朝的同时，将楚帝可以动用的援手一并引出，尽数歼灭，从而免去今后的祸患。”
停顿一下，才听他继续说道：“不过其中有些异处，最终朕仍不敢冒险，才截下了楚帝命你去请的助力。”
紫烟侯低声说道：“龙君所说的异处，便是关于楚帝对于微臣的身份怀疑？”
庄冥笑道：“这算是一部分吧，今次楚帝邀朕前往大楚王朝一行，必有更深的意思，朕想领你一并前去。”
紫烟侯脸色微变，有些复杂之意。
这些年间，他飞升以来，在大楚王朝多年，倍受楚帝恩德，高官厚禄，地位甚高，各类修行材料，各类修行功法，皆不曾短缺。
但他一直谨记自己的出身，作为具有龙卫血脉的存在，他自知使命。
大楚王朝对他恩德甚厚，今次叛出大楚，他实则心中不免愧疚。
“你不敢去？”庄冥轻笑一声，问道。
“若龙君觉得微臣有用，微臣愿去。”紫烟侯心中一凛，忙是躬身道。
“此次楚帝或许有伏杀之念，但凭大楚王朝的底蕴，已经不足以对朕造成威胁，而你若同往，或许会有性命之危。”庄冥说道：“且你面见楚帝，不免心中有愧，若真不愿去，朕不勉强。”
“微臣受大楚恩德，确实有愧，但微臣乃是大德圣朝的臣子，迟早要直面此事。”紫烟侯说道：“比起陨落在战场上的将士们，微臣仍存于世，何其幸运？虽然从个人而言，心有愧意，然而从大局而言，两国之战，互相制衡，他大楚王朝尝试策反我大德圣朝官员的例子也数不胜数，于大义之下，微臣便是直面楚帝，也无须低他一头。”
“既然如此，你筹备一下，随朕同行罢。”庄冥道。
“只是……”紫烟侯低声道：“龙君已经预料到，大楚王朝会有伏杀之举，为何还要前往？”
“因为大楚王朝杀不了朕，只须将伏杀之局击溃，那么这一场商谈，自然还是照着明面上的方向来走的。”
庄冥笑道：“我亲自涉险，可免数千万将士死伤，免去亿万百姓流离失所，免去今后重建各方的种种困难，此番过去，获益不少。”
说到这里，又听庄冥轻描淡写地道：“何况，这根本算不上所谓的涉险。”
第二一零章 大统领陆合!
大楚王朝，京城。
今日，全城戒备，肃然万分。
因为天地间，当代第一强者，大德圣朝龙君即将驾临。
更重要的原因是，目前两国交战，大楚王朝局势堪忧，危在旦夕！
大德圣朝的军队已经攻入了大楚王朝，侵占了三成国土，而且军队铁蹄不曾止住，仍然进犯，意欲吞并整个大楚王朝。
事关国之兴亡！
这一次两国君主商议，涉及天下大势！
有人出于各种缘故，甘愿臣服于大德圣朝。
但有更多的人，出于更多的原因，或是忠君爱国，或是利益纠葛，而不愿臣服。
除却大楚朝廷之外，民间修行者，甚至也有刺杀之念！
或许刺杀了大德圣朝龙君，让大德圣朝群龙无首，那么大楚王朝便可安然无恙。
也有另外一些居心叵测之辈，心中认为，如若刺杀了大德圣朝龙君，必然更容易掀动两国之战。
但更多的人，并没有信心能够刺杀这位天地间第一强者，他们只是想用自身的性命，去引动大德圣朝的怒意，进一步搅乱局势。
更还有一部分人，只是想以刺杀龙君的方式去赴死，从而为大楚王朝尽忠。
而无论种种，都被阻拦在外。
——
“禁卫军戒备，避免出现变故，如今已是诛杀了上千名修行者，多有刺杀之念，另外生擒百余人，关押在牢中。”学士府陆少师神色复杂，低声道：“其中也有朝堂上的同僚。”
“不识大局。”楚帝神色冷漠，神色冷淡。
“毕竟都是为了大楚王朝。”陆少师顿了下，说道：“那些被押在牢中的？”
“事后再说。”楚帝这般说来，旋即又道：“避免意外?不要手软?无论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无论是他们多么尽忠爱国?今日如有刺杀之举?尽数诛杀！”
“是！”陆少师这般说来，说道：“沿途各地官府?也严加巡守，诛杀了不少人?袁将军已经率军迎到了大德圣朝龙君?正护送他来，大约明日便到。”
“军中将士，难免热血，两国交战?死伤惨重?我大楚军队大战皆败，国土失陷，不免要有愤恨，须得传令，让他们收敛一些。”楚帝说道：“来者是客?何况这位大德圣朝龙君，是来此商议的。”
“明白。”陆少师施了一礼?匆匆而去。
“庄冥……”楚帝看向遥远的天穹，低声说道：“若不是你横空出世?而今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最稳且最远的，该是朕才对……无敌于世的?也该是朕这样的存在?而不是成为今日即将被你吞并的一颗棋子。”
——
禁卫大统领陆合?背负双手，立于高台，俯视下来。
他神色冷淡，眼神平静，幽深得让人无法揣度。
作为京城禁军大统领，位高权重，多年掌兵，威严沉厚，与朝堂诸公相处之下，不免也养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
而在他身后，有个年轻人，身着甲胄，往前而来，低低念了声：“爹，陛下有请。”
陆合转过身来，平淡道：“这里不是家中。”
年轻人面色一滞，旋即低声道：“大统领。”
陆合微微点头，看向天边的方向。
那个方向，是东洲的方向，如今大德圣朝龙君庄冥，就沿着那个方向，即将来到这大楚王朝的京城之中，孤身涉险。
“希望一切顺利。”陆合忽然叹了声。
“大统领……”年轻人迟疑道：“尽管大德圣朝龙君庄冥是天地间的第一强者，但我大楚王朝也并非不堪一击，陛下雄才大略，必有应对之策，您作为京城禁卫大统领，只须听命行事便好，其实不必如此忧虑。”
“面对天地间第一强者，如何平静？”陆合这般说来，语气冷漠。
“孩儿相信，我大楚王朝如此鼎盛，断然不会亡于他庄冥之手。”这年轻人咬牙说道：“大德圣朝固然强大，但龙君庄冥一人之力，面对我大楚王朝，又如何应对？陛下若有大志，此次必然将之伏杀！”
“住口！”陆合眼神一冷，喝道：“修为浅薄，思绪简单，简直蠢材！”
“爹……”
“滚！”
陆合伸手一挥，将之驱退。
旋即才见他背负双手，朝着京城方向而去。
只是在这一刻，没有人看见他眼神之中的复杂与担忧，最终化为一缕愁绪，埋藏在了深处。
——
镇南军。
“龙君已经入了大楚王朝。”
刘越轩看向楚江，说道：“若谈判顺利，再过几日，我大军自可长驱直入，接收大楚王朝的疆土，若谈判不顺，战火再起……也就这两日光景，你须得注意。”
楚江应了声是。
刘越轩挥袖，示意他下去，旋即取过官印。
——
大楚国土之内。
庄冥一行，在战船之上，行驶于空。
天上地下，有大楚将士护卫。
只是这些大楚将士，皆心中复杂。
他们恨不得诛杀那大德圣朝的龙君，但此刻却要诛杀那些试图来刺杀大德圣朝龙君的有志之士，心中着实复杂到了极点。
“龙君，昨日来见的那位？”
“学士府的人，用刘越轩的信物，来拜见朕，并提及大楚京城的布置。”庄冥淡淡说道。
“原来如此。”紫烟侯也知晓，昔年刘越轩在学士府中，地位极高，暴露之前，已是仅次于帝师，安插了许多的人手。
“但这是假的。”庄冥说道：“刘越轩暴露之后，他的信物，他的徽章，他的人手，有的被大楚清洗了，有的隐藏得更深……刘越轩认为，学士府应该探查出了什么，但是没有打草惊蛇，比如信物之类，他们应该是保存了。”
“那……”紫烟侯显得颇为讶异。
“进攻大楚之前，刘越轩已经逐渐替换了旧的信物和符号。”
庄冥说道：“底层的谍子可以不变，上层的谍子皆有变动，尤其是来拜见朕的……必有龙形的符号，但刚才那个没有。”
说完之后，庄冥又笑着说道：“更何况，刘越轩栽培出来的谍子，不会直接来见朕的，如此明目张胆，太蹊跷了。”
第二一一章 两帝相见!
大楚王朝。
京城。
戒备森严。
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寻常百姓，都在这一日，显得极为凝重。
因为这一日，大德圣朝龙君即将入京。
这是敌国领袖！
此番到来，无非是商谈两国之战。
根据目前局势，也不过几种变化。
要么是拿到了大德圣朝某种把柄，迫使龙君庄冥到此，而让大楚王朝占据主动，不但可以让大德圣朝退兵，更能索要赔偿，甚至进一步瓜分大德圣朝的土地，可这是最异想天开的一种。
真正明眼人，大概都看得出来，此行或许是楚帝邀请大德圣朝龙君，来商谈割地赔款之事。
但隐约又有一种说法，乃是楚帝意欲举国投降，不敢再战。
而更有一种说法，是楚帝引龙君庄冥到此，意欲伏杀。
这种种说法，皆在朝堂与市井之间流传。
——
“驱散百姓，严令将士。”
“大德圣朝龙君到此，不得无礼，不得放肆，不得言语侮辱，不得出手挑衅，如有违者，斩！”
“或许你等心中，是为忠君爱国之念，但大局当前，须分得轻重，不要为泄心中之气，搅乱全局。”
“陛下旨意，今日违令者，无论事出何因，皆斩！”
陆合看向众将士，如是说来，沉声说道。
——
战船进入了大楚王朝的京城范围之内。
庄冥背负双手，从战船之上走下来。
京城之中，显得颇为寂静，街道两侧，均有将士护持，秩序分毫不乱。
但庄冥却能感受到，周边房屋建筑之中，许多目光看了过来，皆是充满敌意。
并且这些将士，也都充斥着敌意。
这些敌意当中，有着蠢蠢欲动的杀机，只是强行克制住了。
“多年以来，这天南界的许多生灵，已经将自身视作了大楚王朝的子民。”
庄冥左右看了一眼，心道：“大楚王朝在各种教导方面，不亚于我大德圣朝立于各地的学府，今日万众归心，倒都以大楚子民自居，今后接手大楚疆域，要让他们归心，只怕不易，至少这一代人，已经打定了大楚王朝的烙印，想要让他们成为大德圣朝的子民，只怕须得经过两三代人的教导……”
对于周边的敌意，庄冥也并没有多少恼怒。
换个角度来想，若是有朝一日，大德圣朝经受灭亡威胁，敌方领袖踏足聚圣山，他聚圣山的将士和百姓，未必可以显得如此平静，或许杀机会更加剧烈。
因为大德圣朝的百姓，同样忠君爱国！
这是一座浩大王朝最不可忽视的底蕴！
“大楚王朝京都禁军大统领陆合，拜见大德圣朝龙君。”
只听得一个声音，冰冷沉厚，漠然无比，道：“请龙君移步，入皇宫之内，面见我大楚帝皇。”
——
街道尽头。
有一人缓缓行来。
此人身着甲胄，腰戴长刀，宽约三指，长约七尺。
他一步一行，气血强盛。
此人目光冷冽，气机滚滚。
在场的所有将士，都是他麾下的一员。
众将士军势汇聚，皆在其身。
“……”
庄冥看向来人，神色平淡。
陆合看着庄冥，脸色冷漠。
时隔多年，再度相见，只能互不相识。
无论心中有何等惊涛骇浪，此时此刻，二人面上，都平静淡然，有的或许只是浮现于表面的忌惮与敌意。
——
皇城。
大殿。
庄冥踏足这座在大楚王朝具有无上地位的宫殿。
没有文武百官在此恭迎。
没有想象中应有的隆重场面。
禁军大统领陆合，立身于大门所在。
而在内中，学士府陆少师前来迎接。
“陛下有请。”
“走罢。”
庄冥神色如常，未有恼怒。
在他身后，是紫烟侯等大德圣朝官员，不足十人。
而这些大德圣朝官员，皆有恼怒之色。
如今自家一方，乃是胜者到此受降，而大楚王朝作为败方，竟然如此高傲姿态。
楚帝非但没有亲自出来迎接，更是让龙君前去见他，而且大楚王朝文武百官皆不现身，显得极为冷淡枯寂。
这不像是求和的态度，也不是投降的姿态。
“龙君……”紫烟侯往前来，神色异样。
“你们护好自身便是。”庄冥淡淡说道：“看来情势比我们想象中更复杂三分，你不必见楚帝了，朕亲自会他一会，如有变故，注意自保，余下诸事，待事后再说。”
“可是……”紫烟侯低声说道：“龙君无敌于万界，能与大神通者交手，已经声传十方，大楚王朝亦是知晓，楚帝同样心知肚明，他若真有意设伏，必有十足准备。”
“他有十足准备，朕就没有吗？”庄冥笑着说道。
“龙君千万谨慎。”紫烟侯顿了下，说道：“臣在大楚多年，深知楚帝不凡，这些年间不敢与大德圣朝有半分联系，便是惧他勘破身份，但饶是如此，照龙君看来，臣的身份也已经被他知悉，此人城府至深，执掌高位，统御全国，与龙君走的是同一条道路，皆是皇权在身，万不得小觑。”
“嗯。”
庄冥负手而立，微微点头。
当今世间，两大修行王朝，有两尊铸鼎成仙的帝皇。
尽管大楚王朝已不如大德圣朝来得鼎盛，但楚帝在这一条道路上，比庄冥走得更久。
早在庄冥踏足修行路之前，他便是坐拥一国的帝皇，汇聚一国气运在身的强大修行者。
尽管如今庄冥势压楚帝，但他并未过多轻视此人。
甚至在庄冥眼中，楚帝种种，似乎暗藏深意，有一种连他都捉摸不透的意味。
东洲国战，大楚败溃，根基迁至天南界，大德圣朝声势无双，但那一战，庄冥总觉有着几分古怪。
一时胜败，难言结果。
如今这一战，才是结果。
尽管这一战，大楚节节败退。
但是今日两大帝皇相见，才是这一战真正的结果。
“此人多年谋划，究竟为的什么，今日想必就要知晓了。”
庄冥这般念着，踏足大殿之上，看着大殿上方，那个坐在皇位之上，神色复杂的中年男子。
楚帝站起身来，看着这个夺去自身无上荣耀，迫使他放弃旧土，来到天南界的年轻人。
两人相互对望，大殿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第二一二章 帝战!
大殿之上。
万界之中最强大的两尊帝皇，相互对望。
并没有瞬间的针锋相对，也没有应有的一方臣服。
两者对视，皆如老友。
“当年被你击败，大楚崩溃，朕携根基，迁入天南界，至今也有数十年光景了。”
楚帝出声来，感叹道：“数十年光景，放在你我这样的修为身上，不过弹指一挥间，本该只是眨眼的工夫，如今回想，却恍如隔世。”
庄冥背负双手，淡淡说道：“朕修行至今，满打满算不过两百年的光景，对于仙神层次的存在而言，同样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已，在上古仙神眼中，不过只是闭关一回的时日，然而想起当年，确有恍如隔世之意。”
楚帝神色复杂，道：“当年朕在真玄九印之时，你尚未修行，后来你具有真玄九印的本领，朕也仍然局限在那一步，天门……着实阻拦了万古修行者的前路。”
庄冥淡淡说道：“天门破开时，你我皆真玄第九境，如今又如何？天门确实阻拦了无数修行者的路，但终究有些人，是阻拦不了的。”
楚帝点头说道：“在当年朕登基之后，心中最大的敌人，不是天御福地的各大仙宗，而是聚圣山的白圣君，当年朕认为，他无敌于世，剑压东洲，迟早是朕一统东洲的最大阻碍……他无法收服，不能力敌，曾让朕在心中，忌惮万分，数百年间，视之为心腹大患。”
庄冥说道：“后来呢？”
楚帝平静说道：“他剑破天门之后，朕便知晓，他不是朕的敌人，因为诸天万界，没有任何修行者有资格作为他的敌人！在他剑破天门之后，福泽万界，无论仙神，无论凡俗，皆如得授师恩，尊之为圣师，而我大楚王朝，也尊圣君历，视之为师！自天门破碎之后，朕眼中的大敌，是你师兄温离！”
庄冥笑道：“他不愿与人为敌，但一旦为敌，必然是最强大的敌手。”
楚帝缓缓说道：“可是现在看来，你才是朕最不该轻视的敌人，到了最后……是你夺去了朕的一切。”
在东洲的多年根基，被大德圣朝吞并，不得已而动用了在天南界的根基，重建大楚王朝。
如无庄冥，那么当年一统东洲的便是他，那么今日统合天南界的也是他，成就万界无敌之名的也必然是他。
可是，世间诞生了庄冥。
不单是聚圣山的真传弟子，更是上古真龙的嫡传血脉。
“在东洲数百年光景，大楚王朝看似只局限于天御福地，被五大仙宗制衡，实则朕的布局，早已扩散至大半个东洲……”
楚帝说道：“五大仙宗之所以留着与我大楚王朝分庭抗礼，是朕想要他们留着而已，当他们破灭的时候，便是朕准备统合东洲的时候，无奈你横空出世，破了朕的种种布局，最终东洲尽数落于你手。若在今日看来，你的诞生，或许也不是巧合，是有某位大神通者，用你这一枚棋子，来断了朕的道路……”
庄冥没有否认，只是说道：“也许是断你背后那一位的道路。”
楚帝轻笑一声，点头说道：“但朕背后那一位，显然不想断去这一条路，所以朕必然会有诛杀你的方法。”
庄冥闻言，说道：“你我背后，皆有大神通者的手笔，你那一位出了手，朕背后那一位自然会有应对的方法，说到底来，大神通者相互制衡，这终究是你我之间的决战。”
楚帝说道：“说到底来，你我皆为棋子。”
庄冥说道：“但朕已经不再受棋手任意操纵。”
楚帝说道：“朕若陨落，你便是唯一的棋子，而朕背后的那位，目光一样会放在你的身上，你将替代朕的位置，成为唯一的器皿。”
庄冥伸出手来，道：“当器皿足够巨大，便不再是器皿，而是深渊，足以吞噬一切。”
楚帝闻言，陷入沉默当中，片刻之后，才道：“如此看来，确实朕不如你。”
庄冥背负双手，未有回应，只当默认。
楚帝吐出口气，道：“但也正因为不如你，更有许多身不由己，种种举动，未必都会应朕旨意，哪怕此刻下旨举国投降，也必有违令之人，许多事情……由不得朕！”
庄冥轻笑一声，道：“朕来此之前，便知变故，你有多少布置，只管使来。”
楚帝应了一声，道：“此战不必保留，你有多少本领，皆可使来，多少谋划，都该掀起来了……但有一点，你若要吞并大楚，今后这里也同样是你的疆土，今日只分胜败之局。”
庄冥点头说道：“难得你还有为君者的心胸，无妨……朕也无意涂炭生灵。”
——
皇城之外。
禁军大统领陆合背负双手，道：“陛下有旨，聚敛军势，以我大楚禁军之威，将大德圣朝一行人拿下，不要取他们性命……切记，速战速决，他们之中不乏铸鼎仙神，不要波及京城百姓。”
在他身侧，一位中年面貌的将领，低声应是，率军而去，朝着紫烟侯一行而去。
——
京城之外。
黑压压一片，军势冲霄。
前线边军不断溃败，大楚境内各军抽调，前去支援。
但饶是如此，仍有大量精锐，护持各方。
如今八方将领，率军勤王！
其中一路大军，率千万之众，自南边而至，声势浩大，强悍万分。
镇阳军！
为首者，正是大楚名将之首，古山！
昔年大楚王朝，于天南界重定，乃是此人率军，四处攻伐，开疆拓土，立下显赫战功！
“备战！”
——
大殿之上。
楚帝身着皇袍，头戴帝冠，手中浮现出一枚法印，赫然是聚敛了整个大楚王朝运势的国印！
“朕知晓大楚王朝不如你大德圣朝，也知自身修为及底蕴，不如你这真龙之威。”
楚帝说道：“况且你王朝之下，皆是龙卫，不但是一座王朝，更是一脉相承的庞大种族，论起凝聚之力，论起忠义之心，论起举国大势，朕皆不如你……”
他的国印，缓缓壮大，威势无匹，沉声说道：“可这里是大楚王朝，是朕的大楚王朝！”
第二一三章 一往无前!
两位帝皇，相对而立。
威势交锋，几乎将这座大殿掀翻。
哪怕布置了无穷的阵法，仍然有着彻底倾塌的风险。
两者同为帝皇，皆掌修行王朝，对于这一条道路的了解，远胜世间任何存在。
离了本国疆土，自身必然虚弱。
没有本朝运势，本领必遭削弱。
受敌国运势压制，本领更难发挥。
纵有万千兵马，如今也不过孤身一人。
纵有无穷运势，如今也不过落于敌国。
“大德圣朝国运虽盛，但你调动不了，远隔亿万里，受我大楚运势所阻……你调集不了你大德圣朝的军队，也调动不了你大德圣朝的臣民，发挥不了应有的本领。”
楚帝将国印压了下来，道：“此刻你不过是铸鼎的仙神，无非是万丈的天龙，仅此而已！”
他虽然不如庄冥全盛之时可抵大神通者一击，但他的本领已经强大到了近乎于天荒神王的地步。
失去了大德圣朝之力加持的庄冥，必然无法抵挡！
——
殿外。
紫烟侯一行，尚未出手，便被大军之势压制。
“侯爷不必挣扎了，禁卫之中的九位领军者，皆是真玄九印大修士，加上我这一位铸鼎的副统领，你再是挣扎，也无济于事。”
中年将领单手提刀，道：“你虽是大德圣朝的谍子，好歹在京城安稳修行多年，拼死挣扎也改变不了结果，何必波及无辜百姓？”
他本身已然铸鼎，加上禁军副统领的军令，获军势加身，要胜过紫烟侯。
九位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皆有军令在身。
并且周边千余位禁军精锐围住此地。
莫说铸鼎的仙神，便是真仙之辈，也许掂量掂量。
“陛下有旨，暂且留你们性命。”
中年将领看了皇宫方向一眼，忽然嗤笑道：“不过，你们龙君只怕难逃此劫！”
来到异国他乡，属于大德圣朝的权柄，已然无用，属于大德圣朝的国运，也无法动用……大德圣朝的官员，在本国之内，可以呼风唤雨，可以调动兵马，权势甚高，但在楚国之中，不过只是个寻常修行者而已。
相对之下，号称举世无敌的龙君庄冥，想必也是如此的。
——
京城之外。
各路大军，已将京城合围。
“看来不用我等出手，陛下也是足以斩杀这位号称无敌的龙君。”
“不要大意，尽管失了大德圣朝的运势，他终究还是世间唯一的天龙。”
“不是我等大意，而是这尊天龙，自视太高，多年来没有敌手，已经盲目自大，否则也不会来到我大楚王朝，自寻死路！”
“闲话少说！”
古山看向众人，面色冷漠，道：“狮子搏兔，尚尽全力，面前这位不是弱小的兔子，是万界唯一的至强真龙！”
他作为大楚名将之首，众将皆服，均不敢言，只号令大军，聚敛军势，以兵符传至国印。
大战本不该由帝皇至尊亲自出手！
但两帝之战，他们便只有以大势相应！
在楚帝下令之前，不可亲身下场围攻！
——
京城内外，一片沉寂。
过得片刻，才有百姓欢呼。
“陛下神威！”
“诛除孽龙！”
“扬我大楚国威！”
“我大楚永世昌盛！”
欢呼之声，无处不在。
而在陆府之中，作为禁军大统领之子，陆青山也是激动得脸色潮红，紧紧握拳，挥舞不已。
——
大殿之上。
国印压了下来。
重如万山！
仿佛整个大楚疆域之中的山岳，都压了下来，亿万里山河，沉重无匹。
“是你小瞧了朕，还是你只能有这点本领？”
庄冥显化真身，化作真龙，将大殿扫灭，刹那化作废墟，天地骤然色变，大片尘烟扬起。
但见一尊真龙，昂然而起，引动风云。
这天龙鳞甲晶莹，爪牙凌厉，撕裂虚空。
鬃发飘扬，眼神中光芒璀璨，俯瞰众生。
天地之间，龙威滚滚，隐隐透着苍茫的远古气息。
大楚王朝的国印，被它一爪接下！
“……”
楚帝的呼吸，为之一滞！
真龙倏忽开口，声若洪钟，响彻十方，道：“朕既然敢来，便有把握将你拿下！”
楚帝脸色变幻，有极为复杂的意味。
这里不是大德圣朝的国土，按道理说，庄冥的本领，十不存一！
为何如此轻易，便接下了这一记国印？
还不待他多想。
真龙蓦然张口！
有一道白光，从口中迸发而出！
混元一气剑！
剑中蕴藏的，是聚圣山至高剑诀，一剑开万古！
此剑的真身，竟是龙珠！
真龙的龙珠，也是庄冥的仙家道果，好比真人的金丹，竟然被当作了剑丸！
嘭地一声！
楚帝闷哼退去，砸落废墟之中。
真龙游走于空，俯视下来，倏忽探爪！
“你……”
楚帝露出了无比震撼的意味，他不知上古龙族的龙珠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但他感受到了大德圣朝的亿万里河山。
龙珠便是龙族的道果，但哪怕庄冥是大德圣朝君主，也只是他这国君的道果，为何有着与国印相同的威势？
刹那之间，楚帝便已知悉其中原由，惊道：“你竟敢将国印融于道果？”
国印融于道果？
这是何等魄力？
这是将自身性命，系于一国之中！
国盛，己盛！
国弱，己弱！
国破，必亡！
当年大楚王朝，在东洲被灭，他得以遁逃，来到天南界，重建大楚王朝，可是对于庄冥而言，绝无可能！
大德圣朝若破，庄冥再是强大，也必然陨落！
而且，想要将国印融于道果，也绝非易事，本身也就有着陨落的风险！
楚帝从未想过，庄冥竟敢如此疯狂行事！
须得知晓，庄冥此举，可以让自身对王朝的控制，达到极限，调动至分毫不差，对于自身的助力，也可以达到极限……但相应的，弱点也是。
例如楚帝，借大楚王朝之势，王朝强盛，他所获的助力便是越盛，也就越强，而王朝虚弱，他所获助力减弱，可是本身……并不会因此受损。
但对于庄冥而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要诛灭楚帝，只有斩杀楚帝本身。
若要诛灭庄冥，除却斩杀其真身之外，还能以其他手段，攻伐大德圣朝，伤其王朝，便伤其真身，灭其王朝，便灭此真龙！
“知道朕为何敢来大楚吗？”
真龙俯视下来，道：“因为朕到此处，便如整个大德圣朝，压在了你大楚疆域之内！”
楚帝抬起头来，咬牙道：“你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
真龙出声道：“修行之路，何须退路？朕一生心血，无数性命，所建立起来的王朝，若灭去了，苟活有何意义？如你一般东山再起？你我真的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当年朕便知晓，若不以龙珠合国印，走这一条毫无退路的修行之路，便只有死路！”
这是唯一的道路！
其他的路，看似充满了退路，实则终究是一条死路！
选择了退路，又如何与大神通者抗衡？
例如当今楚帝，看似留存退路，在庄冥面前，终究面临了身死道消的局面！
第二一四章 恭请陛下斩龙!
真龙盘踞九天，张牙舞爪，威势无穷，俯瞰苍生！
楚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知晓庄冥在帝皇之道上，比自己走得更加遥远，也更加稳固，但一直认为那是因为真龙的天赋，因为真龙得天独厚的底蕴，以及龙血圣池赋予臣民血脉的优势。
这是真龙神兽得天独厚之优势，无法效仿！
也是因此，无论他怎样经营大楚王朝，都无法胜过大德圣朝！
因为对他来说，大楚王朝的臣民，只是臣民。
而对于庄冥而言，大德圣朝的臣民，却还是流淌着他这位龙族血脉的同族。
但他却万万没能料到，具有如此优势的庄冥，竟然将自身的道果龙珠，与国印合而为一，从此命数相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举便是将整个王朝，化作自身。
自身便是王朝，王朝便是自身。
自身伤，而王朝伤。
自身亡，王朝灭。
反过来，亦是如此。
对于仙神之辈而言，无论遭遇什么样的危机，只要没有累赘，自身遁逃，终究可以东山再起，以无穷的岁月，再创辉煌。
但是，对于庄冥来说，只要有一方势力攻打大德圣朝，那么便如同攻打庄冥本身。
大德圣朝的人一旦出现死伤，庄冥便会受伤。
伤亡越重，庄冥伤势越重。
大德圣朝的疆土一旦出现天灾人祸，庄冥本身便也同样会在遭受到损伤。
“将自身的命数，寄托于亿万生灵之中，他们的命数也就成为了你的命数。”
楚帝看向庄冥，沉声说道：“你的心志，确实还在朕之上。”
真龙眼眸闪烁，才道：“既然走上了这一条道路，便没有了退路，想要摆脱大神通者的操纵，只有一往无前之心，你没有这个心志，无法摆脱棋手，只能是一枚棋子……而朕已经是半个棋手，便是身后的大神通者，想要以朕为棋，也须大费工夫，无法随意摆弄。”
楚帝稍微点头，抹去了嘴角的血丝。
“可你还是太过自负了！”
——
庄冥道果合于国印，哪怕自身离开疆土之外，也仍然可以完美调动国家运势。
但这里终究不是大德圣朝。
他可以调动大德圣朝的国运。
但是他调动不了大德圣朝的千军万马，调动不了大德圣朝无数官员，也调动不了大德圣朝各地百姓。
没有任何人手，可以让庄冥调动。
国运加身，但还是孤身在此。
但是楚帝不同！
“杀！”
各路大军，围住皇宫！
周边皆已清空！
天上地下，刀光剑影，甲胄无穷。
强弓劲弩，精兵悍将。
军队大势，种种道术。
顷刻间倾泻下来！
无穷的将士，无穷的修行者，无穷的运势，仿佛无穷无尽，朝着庄冥不断倾泻过来！
只在瞬息之间，庄冥便陷入了无数人的围攻之中！
——
昂然一声龙吟！
出乎楚帝的意料之外，这尊天龙没有动用龙珠来护持自身。
若楚帝本身，遭遇攻伐，必然以国印护持自身，以大楚王朝亿万里山河大势，抵挡大敌。
但那真龙张口一吞，却将龙珠吞入腹中，以强悍至极的天龙体魄，硬撼各方攻伐。
无数道术，军中弩箭，刀枪剑戟，军中攻伐之势，尽数轰在了这尊万界唯一真龙的身上！
只在顷刻之间，便见这尊名震诸天万界的真龙，在漫天风火雷电，刀光剑影之中，长吟出声！
鳞甲迸裂，龙血溅射！
刹那之间，天龙伤痕累累！
然而龙血所落之处，骤然生出火焰，燃尽一切，纵有真玄级数大修士，沾染龙血，却也在刹那之间，血脉沸腾。
真玄以下，尽数化作灰烬。
真玄之上，勉力抵挡，撑不过的便化作灰烬，撑得过的却也沾染了龙族血脉，受得真龙克制，算得半个龙卫。
昂然长啸声起！
天龙摆尾，扫灭八方！
数以万计的精锐，在一尾扫过之际，尽数殒命，尸山血海，皆成肉泥，哪怕真玄九印的将军，都如蝼蚁一般，被轻易辗杀！
“聚阵！”
楚帝倏地出声，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这尊真龙的本领，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原以为庄冥就算强大，但失去了大德圣朝的国运，也强得有限，却未能想到，龙珠之内便是国印，庄冥本身便是大德圣朝。
正是因此，庄冥依然发挥出了可以抵挡大神通者一击的无敌之姿！
对于楚帝而言，唯有最后一步！
——
各方将领，各地官府，皆受楚帝圣旨，经国印传开，只各地大小官印之上。
无论高低，凡是大楚朝廷之人，皆听得楚帝之号令！
各方大军，瞬息聚合，兵甲齐备，各举刀枪，直指长空。
“杀！”
——
各方官府受令，大楚境内，亿万百姓，皆受号召！
无数人聚众而至，在官府号召之下，聚敛运势！
一地百姓，运势聚于各地正令之中！
各地正令，运势聚于各府所属官印之中！
各府所属官印，运势聚于各境王印之上！
一层又一层，大楚王朝亿万百姓，各地官员及将士，皆运势冲霄！
“恭请陛下斩龙！”
——
“恭请陛下斩龙！”
天地各方，声音无处不在！
大楚王朝亿万里山河之运势，大楚王朝亿万生灵之请求，汇聚成了一股无可抵挡的大势，几乎掀动了大道的相应！
人道至尊！
人心所向！
大势滚滚，不可抵挡！
——
京城所在。
国印之力，汇聚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楚帝伸手一按，执掌国印，威势提升到了极点！
前一次在东洲哪怕面临灭国，他都不曾如此动用国印！
此番国印一出，乃是倾举国之力，哪怕此番取胜，也耗尽了国之运势，接下来必是天道昏沉，大地动荡，人心浮动，导致天灾人祸层出不穷。
“准！”
楚帝举起国印，引动大道颤鸣，朝着庄冥而来！
举国之力，亿万齐心，大势所向，竟然有着大神通者出手的风采！
这一击之下，竟然要比当日大殿元君那化身一击，要更为强盛！
这一击引动大道，便相当于大神通者出手！
哪怕昔年南域领主与洞庭龙君在此，都难免陨落的下场！
第二一五章 叛变!
一击之下，大道震动！
诸天万界，皆有变化！
人道聚合，天地凝聚，将亿万里大楚疆土之运势，将亿万生灵之意念，尽数合一，骤然打落，有弑神灭佛，屠龙斩仙之威！
大神通者出手，莫过于此！
——
天地各方，无数潜藏的仙神，皆察天象变化。
“继大殿元君之后，又有大神通者出手了？”
“不对，大道动荡之痕迹，犹盛先前之变化，并且道之轨迹极为陌生，非属上古时代任何一尊仙神！”
“这是天南界的方向，人道大势，万众合一！”
潜藏于下界的仙神，只觉上界有大道动荡，应属大神通者出手，而不知其中究竟，而位于天界的仙神们，则知晓天南界变化，有了明确的猜测。
各方仙神震荡，心中更是难言。
这些上古时代的存在，未有料到六万年后，天门开启，他们甚至还未恢复自身应有的修为，却已经有了后起之秀，具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
原先庄冥的存在，已经让诸天仙神为之震撼，但他毕竟是万界唯一神兽，具有祖龙血裔，属上古真龙一脉相承，从某一个层次上来说，他介于上古一系与后世修行者之间。
庄冥无敌之姿，已让众神心绪复杂，但终究有所借口。
但未有料到，除却庄冥之外，后世之中竟还有一位如此强盛，几近大神通者的存在！
大楚王朝帝皇！
曾被众神视作后世气运最盛者，也曾被庄冥灭国而被众神视作丧家之犬！
时至今日，他终于展露出了隐藏多年的爪牙。
堪比大神通者的一击，震撼十方！
——
大德圣朝，镇南军中。
刘越轩神色肃然，低声道：“果然比我想象中更加强大。”
这或许要比当日大殿元君的化身那一击，更为强盛！
当日龙君庄冥虽然是抵挡住了大殿元君那一击，却是动用了整个大德圣朝的力量。
虽说国印已经合于龙珠，但毕竟不是身处于大德圣朝境内，终究不能以最强盛的力量应敌。
——
聚圣山。
二师兄辰冥看着天南界方向，手握法剑，眼中杀机浮现。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霜灵脸色苍白，满是忧虑，微微低头，纤手抚摸着鼓起的肚子，轻轻低语。
而在此刻，皇宫大殿之上。
永恒公主气机氤氲，愈发深不可测，距离恢复全盛之时，只差半步之遥，她看着天南界的方向，道：“果然如预料一般强大。”
聚合大楚王朝倾力一击，超出了当日她生身父亲大殿元君的化身。
这一击之威不亚于一位大神通者的本尊出手！
没有大德圣朝帝剑在手的庄冥，当真抵御得住吗？
须得知晓，当日在聚圣山上抵御那一击，庄冥动用的是大德圣朝所有锋芒而凝就的帝剑！
而今面对楚帝倾力一击，庄冥所能动用的，唯有自身之力。
——
天荒，大渊。
坟冢之内，仙炉之旁。
老五陆长寿，已经获取第四天师之传承，在庄冥的化身相助之下，将两截祖龙帝剑投入炉中，与大德圣朝帝剑，一并熔炼。
如今还在最为关键的时刻！
“该死！”
陆长寿忽然咬牙。
若早几日，十三持帝剑前往，足以平定大敌。
今日没有帝剑护持，恐怕危机难料。
——
天荒，道宫。
三殿下齐王已经恢复了八成修为，再过不久便可勾连自身道果，恢复到全盛之时，待到那个时候，他便具有了仅次于庄冥这般存在的本领。
而他作为苍天之子，地位之高，堪比大神通者。
正是因此，他有着极大的信心，彻底掌控道宫，进而重新收复天荒权柄，借机更进一步，为今后成就大神通者，掠夺道尊之位，作好铺垫与准备。
然而天南界传来动静，大道动摇，万界变幻。
“大神通者……”
齐王怔了下，神色倏地变得复杂，自语道：“竟又是堪比大神通者的存在……”
在他眼中，无论是大楚王朝还是大德圣朝，走的都是一条绝路。
但至少在此刻，绝路上的人，走到了山巅的位置。
哪怕是他这样的苍天血脉，堂堂仙王，也须得仰望。
——
大楚王朝。
京城之中。
数千万将士，合力攻伐，击在真龙之身。
而在前方，国印聚敛山河大势，凝聚万众人心。
楚帝的气机，提升到了六万年来修行者的巅峰，足以撼动大道的地步。
“庄冥，若在大德圣朝之中，你朝中必有修为高深之辈，为你拼死抵御部分威能，从而让你只重伤逃过一劫……然而今日，在我大楚之中，你虽能皆大德圣朝国印之势，却终究只是借势，没有你大德圣朝的人手，仍是孤家寡人而已！”
楚帝举起国印，面上严肃到了极点，口中这般说来，却无嘲讽，只有叹息。
真龙长啸，龙威浩荡，风云雷动，然而大军攻伐，竟将它短暂镇压。
此时楚帝仍在聚敛大楚之势，若及时打断他蓄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真龙受得大军拖延，只得尽力自保，避免被大军之势所灭，却只好眼睁睁看着楚帝一点一滴聚敛全国之势。
“开！”
倏忽之间，真龙长啸，口吐人言，沉厚无匹。
这一声，没有更强烈的法力波荡。
这一声，没有多玄妙的大道韵味。
但是这一声，却让天地之间都停顿了下来。
只有接下来一个清脆而细微的声音，在风云雷动之间，显得极为刺耳突兀。
啪地一声！
军令破碎！
兵符崩裂！
“得令！”
在所有人无法置信的目光中，大楚名将之首古山，砸碎了兵符，调转了军刀，朝着大楚皇帝，狠狠劈出了一刀！
嘭地一声！
聚敛着大楚之势的国印，被大楚的军刀，砍落了云霄！
——
京城之中。
“他想要干什么？”
陆家的少年，惊呼出声，悲愤交加，喝道：“堂堂大楚名将，竟临阵叛变，投向了那孽龙？”
他咬着牙，却听得远处禁卫军中，有一道万分熟悉的声音，同样念出了两个字。
“得令！”
禁军大统领陆合，拔刀出鞘，将他身边最为得力的副统领一刀斩落，灭了道果，旋即转身，朝着皇宫方向，劈出了一刀。
第二一六章 举国投降
大楚上下，山河地势，天人一心，聚势于国印之上，万道归源，滚滚而来，兼并有无数大楚将士合力围攻。
眼见这尊号称天下无敌的大德圣朝龙君，便要陨落于大楚王朝的疆域之中。
然而就在真龙口中迸出一声之后，局势大变！
这一声不是真言，不是法咒，只是号令！
一令之下！
大楚第一名将古山，碎了属于自己的大楚军令，朝着大楚皇帝劈出了一刀！
大楚皇城禁卫统领陆合，斩了自己最得力的副将，朝着大楚皇帝，也劈出了一刀！
除却这两位之外，大楚王朝各处，无论文臣、武将、士卒、百姓、皆有骤然暴起者，造就各地之乱象！
大楚辉煌之势，刹那显现乱象！
比之于整个大楚而言，叛乱者终究少数。
古山在军中虽有极大威望，但数千万大军，数千位大将，也只他率千余名亲卫叛乱而已。
禁卫军中，也只有大统领陆合叛变，携数十亲卫，斩杀身侧原先同为袍泽的精兵悍将。
他们只在少数，谈不上让大楚根基分崩离析，但却让大楚之势，迸出裂痕。
有了裂痕，便乱了阵脚。
聚敛而来的大势，刹那溃散！
——
国印崩开一缕裂缝！
楚帝蓦然气机逆乱！
古山的刀，陆合的刀。
两者皆是仙神之境。
然而对整个浩大王朝而言，这两把刀不至于斩碎这座王朝。
偏偏在聚敛大势之时，这两把刀，乱了阵脚！
“古山！你敢！”
有一位将领，持刀往前。
却在眨眼功夫之间，被古山一刀劈落了下来，尸分两半，鲜血淋漓。
周边无数将士，都以无法置信的目光，看向这位大楚第一名将，眼神之中充斥的是震惊与错愕。
军心溃散，人心纷乱。
“你……”
楚帝目光扫过陆合的方向，旋即看向古山，低沉道：“你也是龙卫？”
古山没有多言，只一刀朝楚帝斩去。
刀锋锐利，仿佛分割天地。
“找死！”
楚帝反手压了过去。
他的眼神，充满了杀机。
他对陆合早有怀疑。
尽管后来陆合的嫌疑被洗清了。
但他素来多疑，正是因此，哪怕陆合嫌疑被洗清，但曾经有过嫌疑的陆合，终究难以尽得他的信任……反倒是这位大楚名将古山，从未与大德圣朝有过牵扯，未曾让他心中起疑。
可是未有料到，这位他极为信任的大楚将领，竟然也是庄冥手下龙卫！
轰然一声！
真龙脱困！
在数千万将士惊愕的刹那，在大楚运势受阻的片刻，它摇头摆尾，挣脱了压制，破除了束缚，扫向了围攻它的无数将士。
便见真龙摆尾，扫灭八方，无数铁甲变成废渣，内中便是一滩血肉……无数的铁甲，无数的血肉，变成尸山血海，黑山红海。
“事已至此，还想逞威？”
真龙探爪，将大楚王朝国印，直接擒拿在手，另一爪则朝着楚帝而去。
在此时此刻，大楚动乱之际，真龙反败为胜，反制大楚！
在这刹那之间，就如同整个大楚王朝的运势，都被大德圣朝压制了下来。
天地一片昏暗，人心浮动，惊惶莫名。
大楚各地，风云雷动，山摇地动，暴雨倾盆，洪流滚滚！
——
陆合再出一刀，扫灭千余将士。
他神色漠然，眉宇一扬，看向朝着自身围攻而来众多将士。
“你等都曾是我麾下将士，若就此退去，还有生机，如若不然……”
他长刀一扫，杀机凛凛。
此时有万余禁卫，将他围拢在中间。
不断还有禁卫，朝着他围拢而来。
哪怕是铸鼎仙神，此时此刻，陆合似乎也难逃劫数。
而他仿佛也对生死并无畏惧。
潜伏大楚王朝多年，终于尽了最后的作用。
如今搅乱了大楚的运势，真龙得以脱困，大局已定，大楚必败，他的生死，已无关紧要。
陷于万军之中，只见他神色如旧，长刀横扫！
——
古山眸光闪烁，看着朝自身杀来的昔日袍泽，并无半点犹豫。
“古山！陛下待你何等厚恩，你竟敢投敌叛变？”
“蠢材！”
古山的刀，锋锐万分，他身陷重围，也伤痕累累。
但他神色依然坚定，与陆合一般无二。
他们潜入大楚多年，已经尽了最后的作用，接下来生死无关紧要。
但见这位大楚名将，昂然说道：“本座自祖辈以来，便流淌着龙族的血脉，怎算得投敌？”
——
南境。
“杀！”
刘越轩下了军令，以楚江为首，率镇南军，长驱直入。
有阻挡者，尽数斩之！
一路杀到大楚京城！
在大楚运势崩溃，人心浮动，大军动乱之际，大德圣朝的镇南军，已经推了过去。
被誉为天荒神王的巨兽，不知为何，摒弃了过往的骄傲，以更加凶狂的姿态，碾压了过去。
——
聚圣山。
“当年埋下的种子，今日终于派上用场。”
高师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长舒一口气。
龙君安然无恙，就是大德圣朝最大的底气。
如今一切，便可依照原先的计划，继续推进。
——
皇宫大殿。
永恒公主稍有讶异，轻声道：“原来如此。”
庄冥没有动用帝剑，又不在本国疆土，按道理说难以抵御大楚王朝倾力一击。
不过显然这位龙君早有所料，准备多年的种子，今日生根发芽，将大楚王朝的运势，崩开了一丝，成就了庄冥的一线生机。
以这样的方式，破去堪比大神通者的一击，着实是前所未有。
——
大楚王城。
真龙横扫八方，擒拿国印，炼化国运。
而各方大德圣朝的谍子，尽数浮出水面，不少具有官位者也都主动暴露身份。
他们自知在大楚境内，大势未定，此刻显露身份，助龙君破局，多半自身难以留存性命，但依然义无反顾，用自身将大楚国运搅乱，阻止楚帝屠龙。
而他们也将在搅乱国运之时，粉身碎骨！
“不愧是古司正大长老的后人。”
真龙蓦然张口，朝着古山所在，吐出一道雷霆。
整个大楚的亿万里山河，不知有多少大德圣朝的谍子，为了助龙君破局而主动显露身份来搅乱大楚运势，此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位于生死之间。
庄冥无法将亿万里山河疆域之中的大德圣朝谍子都保护起来。
但他至少可以将大楚王朝之中的古山与陆合，都护持下来，保得性命。
而此时此刻，一切均已尘埃落定。
就连楚帝，也都放弃了挣扎，只叹息了一声。
“果然败了。”
他这般念着，有些不甘，却又有些遗憾，但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他抬起头来，对上了那深邃无比的真龙眼眸，低沉道：“朕愿举国投降！”
真龙的眼眸，依然深邃而冰冷，隐隐杀机浮现。
楚帝叹息一声，又道：“留朕一命，换你大德圣朝所有谍子的性命，如何？”
第二一七章 雄心壮志皆幻影
对于楚帝而言，败局已定。
大势已去，无可挽回。
但是，他若拼死一战，仍能给庄冥造成不少麻烦。
大楚王朝若宁死不降，那么大德圣朝也须付出不小的代价，才能将吞并这座王朝。
若论眼前，楚帝愿降，一令之下，可以保住数以千计的大德圣朝谍子……他们为了相助龙君，不惜主动暴露身份，来搅乱大楚运势，但是他们之中，有幸能够得获龙君庇护的，此刻也只有古山与陆合在内的寥寥几人而已。
余下更多的谍子，庄冥要么无力辨别，要么无力护持，要么鞭长莫及，难以干涉更遥远的地界，所以在他们暴露之后，哪怕接下来是龙君取胜，大德圣朝吞并大楚，但此时此刻，他们仍然性命难保。
此刻只须庄冥准许楚帝留得一命，便可保住这数以千计的谍子的性命。
“……”
真龙的利爪，稍微缓了一瞬。
论更远来说，此刻停战，吞并大楚，再好不过，如若不然，继续攻打下去，大德圣朝纵然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也难免伤亡。
大楚王朝更不必说，无数将士陨落，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各处建筑崩塌，人文崩溃，一切皆废。
大德圣朝吞并大楚之后，还须得安抚人心，重建一切，耗资无数，费无穷人力物力及财力。
正是因此，庄冥才亲身来到大楚，与楚帝商议此事。
而今日的大战，也在庄冥意料之中。
经历此战，本身便是为了以更小的代价吞并大楚，得到一个尚未被打成废墟的大楚王朝。
只是因为此战比庄冥预料的更为艰难，使得他心中生出了杀机。
但在这一瞬间，他终究冷静了下来。
——
镇南军中。
刘越轩隐隐察觉了天象变化。
他微微闭目，朝着身侧监察司的年轻官员们，出声说道：“准备接手大楚王朝各处疆域，重定秩序，调动我大德圣朝真龙学府中的学子，让他们前往各地，顶替大楚各地官员，加快推行我大德圣朝的律法。”
他身旁的年轻官员们，皆有惊愕之念。
先前正是刘越轩，下了军令，命镇南军一路推进，直插大楚王城，大军所到之处，杀无赦！
“刘先生？”
“情势已变，不必如之前那般费力了。”
刘越轩面上浮现出少许笑意，道：“凡事须得根据形势而变，随机应变也是考验我辈的本领……此番龙君顾全大局，对于我等而言，轻松得许多。”
吞并一个残破的大楚废墟，非但用处不大，还须得让大德圣朝消耗无数人力物力财力，让本国之内的掌控力，都会降低。
疆域虽然扩大，但掌控力不足，整体国力是增强了还是减弱了，却也不好说。
如今吞并大楚，两强相合，可以直接将大德圣朝的国力推上一个极高的层次。
原先大战之下，可能会陨落在战场上的大德圣朝将士，都得以保下性命，而那些本该被镇南军诛杀的数亿大楚精兵，也将编入大德圣朝军中，变成大德圣朝的力量。
此刻继续战下去，消耗的终究是大德圣朝的力量。
——
聚圣山。
帝师已经被囚禁在了这里。
但对于外界之事，大德圣朝并没有对他加以限制。
“果然……”
他苍老的面容上，略带苦涩之意。
多年心血，付诸东流。
为了大楚王朝，他倾数百年心血。
楚帝坐于高位，统筹大势。
而他才是真正亲力亲为，过问诸事，调派各方的真正行事者。
对于大楚王朝，他才是付出最多心血的那一位。
但今时今日，大楚王朝终于还是破灭了。
将这座浩大王朝拱手相让的，不是旁人，正是大楚帝皇，正是至高无上的那一位。
在这刹那之间，他眼神之中，多的是嘲讽，更多的是自嘲。
“是啊，自天门破碎之后，他便明悉了一切，只想着摆脱大楚王朝。”
“他与庄冥，本都是相同的棋子，然而庄冥决意发展大德圣朝，以浩大修行王朝之势抵御大神通者，然而他却畏惧于大神通者之威，从一开始便失去了抗争之念，只想要独善其身。”
“而今他也算功成了罢？”
帝师这般念着，情绪低沉，终究化作一声难言的叹息。
——
大楚王朝。
京城所在。
尽管两帝之战，已经尽量避免祸及周边，但余威波及，加上数以千万计的大楚将士合力围攻，终究不免损坏许多。
楚帝以国印下令，各方放弃抵抗，放弃捕杀大德圣朝谍子，并命各地官员安抚各处。
但尽管如此，后续纷乱依然不少。
热血之士从来不缺，甚至各地官员，心中都有愤恨。
国未破，帝先降，臣民宁愿赴死，诸如此类种种，古往今来，都不曾少过。
“朕将国印交与你，从此之后，大楚王朝上下，大小官员，将领士卒，皆受你号令。”
楚帝低沉说道：“想必你也会将朕的国印，彻底熔炼重化，如今大楚已降，他们都是你的臣民，希望你能善待他们！”
真龙盘旋在空，以拘神禁术，将大楚国印封存。
旋即天色大变，遮天蔽日的真龙，消失不见。
半空之中，唯有一道人影，但见他头戴帝冠，正背负双手，俯瞰众生，风拂过他的发梢，吹动他的皇袍，竟在威严之余，亦显飘逸仙风。
“想你这样的人，心中竟然也有你的臣民吗？”
庄冥俯视下来，语气平淡，略带嘲讽之意。
楚帝抬起头来，自嘲说道：“求生而已。”
曾经多少雄心壮志，意欲一统东洲，成为六万年间唯一具有铸鼎仙神威能的存在！
曾经多少豪言壮语，睥睨天下，俯瞰众生，欲凌驾于白圣君之上！
到了今时今日，早已只剩下求生之念。
什么大楚王朝，什么威临九天，都只是梦幻泡影。
再是强大，也不过只是一枚棋子，一枚死棋而已。
自天门破碎之后，他种种谋划，不再是为了争霸九天，而只是为了苟活求存而已。
他将大楚王朝拱手相让，从而借机脱身，置身事外。
他将一切，都交给了庄冥。
可是庄冥，如今强盛之姿，无敌风采，真能长久么？
“你也只是求存而已。”
楚帝低声道。
第二一八章 种种图谋只求生
大德圣朝与大楚王朝之间的血战，在开战之始，便是前所未有的规模。
双方皆有数以亿计的精锐将士，血染疆场，杀得天崩地裂。
其中不乏铸鼎的仙神，更有聚敛万军大势的兵符军令。
各方人物均以为万界之中最为强大的两大修行王朝，必将打到一国覆灭，亿万众生为之陨灭，一界皆成废墟，血流成海，尸成山脉。
但各方均未能料到，如此惨烈的开局之战，却以大楚举国投降，大德圣朝轻易吞并这座浩大修行王朝为结果。
此时此刻，大德圣朝之中，真龙学府之内，无数学子接替各方官员及将领，而原先大德圣朝境内的官员和将领，有很大一部分，进入了大楚王朝疆域之中，开始接手大楚王朝各处疆域。
原先大楚王朝的官员及将领，以及各地百姓，都须得另外安置。
反倒是那位大楚帝皇，被迎入了聚圣山当中。
——
两大帝皇，此刻才算是真正相对而坐，宁心静气，互相交谈。
“大楚的国印，已经熔炼，待炼出内中运势，回头便会进入朕的大德圣朝国印当中，与朕的龙珠道果，合而为一，从此之后，大楚疆域便是大德圣朝疆域，一切运势归朕调动。”
庄冥淡淡说来，道：“这一切都是你苦心经营多年的成果，如今尽数入了朕的掌控之下，心中可有不甘？”
楚帝神色复杂，他已经脱去了皇冠帝袍，换上了一身朴素衣衫，虽非阶下之囚，却也不再是至高无上的帝皇至尊。
若说这座浩大王朝，落入庄冥手中，心内没有不甘之念，自然是假的。
但他天门破碎之后，知晓了自身的命运，便破碎了一切的雄心壮志。
此后的种种谋划，尽都只是为了得到一线生机而已。
今日的结果，便是他多年以来谋划的方向。
虽有不甘，却总算得偿所愿。
“其实朕不想留你性命。”
庄冥缓缓说道：“当年你意欲一统东洲，攻打我聚圣山所在，虽然我聚圣山诸位真传，并无一人因你陨落，但我六师兄至今流落万界，不知去向……而我大德圣朝，不知多少将士陨落在战场之上，龙卫一族同样死伤惨重，例如古山的长辈，便是因为当年一战，入虚空裂缝中，为朕探出一条生路，而身死道消，尸骨无存。”
他轻吐一口气，道：“因你陨落的人，实在太多了。”
在这一刻，失去了国印加身的楚帝，只是一尊铸鼎的仙神而已。
以庄冥的本领，只须随手一击，便可以让他灰飞烟灭。
但庄冥终究没有出手。
过往的折损，已在过往，此时的决断，将决定此后亿万人的生死。
若执着于过往的仇恨，必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这便是上位者！
须得取舍，舍去心中的喜恶与仇怨，取得真正的利益！
所以，哪怕他心中杀机再重，却也未有出手！
在前些年间，监察司发掘出来的古迹中，曾有一段记载，某位上古仙神曾宗门溃散，师尊陨落，亲子被杀，而在千年之后，修行有成，得仇人来投，他非但没有报仇，反而接纳曾经的仇敌，予以厚待，授予极高的地位，将仇敌一脉的仙神，尽数收归麾下。
时至如今，庄冥才知晓，此人便是曾经的北域之主，而今的苍天！
——
楚帝叹息说道：“两国交战，死伤无数，陨落的何止是你大德圣朝的人？”
庄冥淡淡说道：“可是他们为你拼死，却终究被你当做棋子，一切功绩皆成空谈。”
楚帝缓缓说道：“若有选择，朕……”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又自嘲道：“本座若有选择，何至于将浩大王朝拱手相让？你我虽曾是同样的棋子，但你背后靠着聚圣山，靠着白圣君，靠着你那些足以惊艳万古的师兄弟，靠着上古真龙的传承，比本座的优势，可高得不少……”
“不是本座不敢抗争，而是连你都争不过，如何与大神通者一较高低？”
“明知是死，何必去死？”
“朕若死了，他们便算是死得其所了吗？”
他说了许多，最终抬起头来，终究还是低沉道：“那么你呢？”
庄冥知道他言中之意，不由沉默。
那么自身呢？
大德圣朝，如日中天。
但真能长久吗？
如今自身与整个大德圣朝，合而为一。
大德圣朝就是他的命脉，而他则是大德圣朝的根本。
为了大德圣朝，有多少热血之士血洒疆场？又有多少才思敏捷之辈，绞尽脑汁，治理盛世？
这些人的性命，这些人的心血，又真的值得么？
“值得！”
庄冥看着楚帝，这般说道。
楚帝为之沉默，良久之后，才道：“本座不如你，不单是底蕴不如，心气同样不如，你敢赌上一切去争，成则威临万古，败则万劫不复，但本座不敢，本座只要苟活而已。”
庄冥说道：“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你这等野心勃勃之辈，竟然如此颓丧？又是什么原因，让大楚王朝的帝皇，想要将这座浩大王朝拱手相让？甚至，你就连拱手相让，都须得谋划将近百年光景，而到了最后，尽管心中愿降，却还是设局妄图伏杀？”
楚帝种种谋划，只为将大楚王朝拱手相让，自身退出局外，将一切的负担，尽数压在庄冥身上。
当年这楚帝知晓紫烟侯的身份，却还是将大楚的救命稻草，交给了紫烟侯，实际上便是借此，让庄冥断了他大楚王朝的援兵。
可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最后的关头，与庄冥决战？
这是庄冥心中不解的地方。
——
聚圣山另外一侧。
帝师关押之处。
他修为极高，在天门破碎后的第二十九年，铸鼎功成。
况且此人智谋奇高，就连刘越轩都不敢轻视，哪怕身在聚圣山中，仍然给帝师加了镣铐，封了修为，避免他有异常举动，每日都有监察司之人前来巡视，而且避免有人被他言语蛊惑，每一次来的监察司官员，都不一样。
但今日来的，则是监察司最高主事人，刘越轩的授业恩师。
“久闻帝师威名，今日终于得见。”
高师身着官袍，背负双手，走了进来，面带笑意，姿态昂然，道：“你执掌大楚王朝学士府，我执掌大德圣朝监察司，这些你间，你我虽未见面，但隔空交手，互相算计，也算老友了。”
第二一九章 烈日与柴火
大楚王朝学士府与大德圣朝监察司，在两大王朝之中，是极为相似的存在。
包括如今位于大楚的谍子，均是归监察司调派。
双方在暗中的博弈，数不胜数。
双方虽未见面，但论起了解，也是极为透彻。
“高大人，天机阁的长老，没想到劫后余生，竟然有此造化。”
帝师抬起头来，笑了声，说道：“无论修为、身份、地位、智谋，你本都不如老夫的，但你命好，劫后余生，有了一个传人……实不相瞒，当年刘越轩还在学士府时，老夫曾想过要收他为徒，倾尽一生所学，传承于他的，只可惜对他的考验尚未完成，他便已显露了身份，叛出大楚，归返大德圣朝。”
高师背负双手，未有否认，只点头说道：“当年老夫确实都不如你，但老夫的弟子，远胜于你，也正是因为老夫有此佳徒，今日无论从修为、身份、地位，老夫都凌驾于你……至于谋略，这些年间受我那徒儿影响，老夫监察司与你学士府的交锋，也不再落入下风，光这一点，老夫也不低于你了。”
帝师闻言，不禁一滞，旋即又道：“确实。”
刘越轩潜藏极深，如今大德圣朝有此盛况，与刘越轩提出的种种制度改革变化，有着极大的关系。
当年刘越轩在学士府，也算极为出色，但终究不是大楚之人，种种兴国安邦，利国益民之想法，皆有藏私，在帝师眼中，他是一个颇为出色，行事果断，料事准确的杰出后辈，但不是能安定天下的治世能臣，还须得加以磨练，经受教导。
可是如今看来，真正的刘越轩，又怎须得他来教导？
以刘越轩的真正才学，足以来当他的老师。
眼前这位执掌大德圣朝监察司的老者，便是刘越轩的师尊，却在后来，得刘越轩种种影响，成为了当世不可忽视的一位智者！
“像你这样的人，却也终究沦落到如今的地步。”高师坐在他的面前，淡淡说道：“其实老夫想问一句，关于楚帝种种举动，他诸般想法，你真的不知吗？都说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老夫确实看不透龙君，也无须看透，但是你这一位，似乎并不一样。”
“楚帝曾经雄才大略，也曾让老夫无法看透。”帝师说道：“只是后来失了心气，有一段时日，布局谋划，皆有急切，老夫便看出一二。”
“但你作为臣子，终究不敢阻拦罢？”高师说道。
“确实如此。”帝师叹息道：“例如紫烟侯，不单是楚帝隐隐察觉他的身份，老夫同样有所察觉……当初楚帝将大楚命脉交与紫烟侯，老夫心中本有疑虑。”
“可你终究没有阻拦。”高师说道：“也无法阻拦。”
“只希望庄冥自视过高，将计就计。”帝师说道：“他若将计就计，把紫烟侯手中的信物，传至天荒，大楚不会溃败得太快。”
“可是龙君截下了这信物。”高师说道：“你料到了吗？”
“不知是老夫高估了庄冥，还是低估了庄冥。”帝师苦笑道：“他直接截下了这信物。”
“龙君素来谨慎，不愿节外生枝，哪怕将计就计可能有更高的战果，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高师这般说来，又道：“你被楚帝陷入这般境地，想必也早有所料罢？”
“楚帝欲陷老夫于死地，免得坏他谋划。”帝师说道：“老夫料定他会将消息传给大德圣朝，但老夫让楚帝知晓的消息，本就是假的……是老夫要将计就计，坑杀大楚镇南军。”
“但被我那徒儿刘越轩勘破，致使你一败涂地。”高师抚须笑道。
“不错。”帝师点头道。
“老夫还有一点疑问。”高师又道。
“说。”帝师应道。
“楚帝种种谋划，只为求生，为何在最后关头，还要与我大德圣朝龙君一战？”高师问道。
“这……”帝师沉吟了片刻，才道：“他虽在此位，却也身不由己，就好比大楚遭遇危局之时，他须得将信物送出前去求援，但却又不愿求援，所以主动将信物交与紫烟侯，借此断去援兵。此番他有意举国投降，但却不得不先设局伏杀庄冥，同样身不由己。”
“想必还不止如此罢？”高师缓缓说道：“难道就没有想过，诛杀我大德圣朝龙君，借而以大楚王朝吞并大德圣朝，达到如今我家龙君的高度？”
“这般心态，或许还是难免的。”帝师说道：“庄冥此时，虽然还是棋子，但却已经不是能够任意拿捏的了，只要再进一步，他便是半个棋手……楚帝自然也想过，替代庄冥，可惜他没有底气，也没有心气，只得放弃，退而求存。”
“那么你呢？”高师说道：“你作为帝师，但却阻拦楚帝谋划，明知大楚王朝越是发展，楚帝便越临近死期，你没有想过帮助楚帝，而只是想要助大楚成势，除却你本身为大楚呕心沥血多年以外，想必还有其他的方面罢？楚帝下定决心，欲将你坑杀，也是因为你本身未必忠义罢？”
“你想说什么？”帝师抬起头来，问道。
“你背后的大神通者，是哪一位？”高师问道。
“……”帝师沉默无声，过得片刻，才道：“你可以现在便诛杀老夫。”
“哦？”高师眉宇一扬，却没有回话。
“如今杀了老夫，便一了百了。”帝师缓缓说道：“大德圣朝不杀老夫，日后老夫背后那位腾出手来，老夫迟早重获自由之身，待到那时，你我此时，便该对调一个位置了。”
“那高某便拭目以待。”高师拍了拍衣摆，目光扫过这些大德圣朝天工府炼制的镣铐，说道：“老夫看你如何脱困！”
“大德圣朝，强盛万分，但也不过一堆柴火罢了，非是烈日。”帝师说道：“柴禾燃尽，火焰自然熄灭，甚至，大神通者出手，便是一场倾盆大雨，顷刻熄灭……如今的大德圣朝，看似强大，然而在大神通者眼中，并不强大。”
“那便来看看，你身后这位大神通者，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高师拂袖而去，至大门之外，一手按在官印之上，将这一番谈话，一言不差，尽数传至国印，传至龙君庄冥。
第二二零章 半个棋手
茫茫虚空，无穷无尽。
大神通者之间的纠缠，牵引着诸天万界的大道。
大楚王朝与大德圣朝的一战，同样牵扯着亿万众生，两界命数，在冥冥之中，同样牵扯大道运势。
而这一战的结果，对于大神通者而言，同样清晰。
他们本身就是大道。
他们本身便近乎于无处不在。
“大楚王朝被大德圣朝吞并了。”
大殿元君声震大道：“你扶持多年的大楚，终究还是梦幻泡影……你想夺取大楚王朝，以大楚王朝，恢复你原先权柄，而今已不可能实现！”
六万年间，天门封闭，世间传承残缺，仙神沉眠，世人一代又一代，直至今时今日，才算大世重开。
但是诸位大神通者执掌一界的底蕴，早已在上古大劫之间破碎，尽管仍然是具有至高道果的大神通者，但只执掌冥冥之中的大道，却失去了掌控一界的势力。
其实大神通者们，都逐渐在虚弱，尽管在万界仙神眼中，他们依然是深不可测，无法揣度的存在，但比之于六万年前的他们，终究弱得不少。
扶持各方势力，便也是为了夺取权柄，重归当年巅峰。
道宫势力残存不少，但却又有天王殿第三仙王齐王的干涉。
而新生势力，之前便是大楚王朝声势最盛。
正是因此，庄冥立大德圣朝之后，让大殿元君等大神通者看到了希望，借而推动，使之成势，灭大楚王朝，断绝苍天之念。
“大德圣朝，果然不凡。”
北域之主语气低沉，大道轰鸣，说道：“只不过他到了此刻，再进一步，便能与你等并肩，难道你们就真能认定，他踏足那一步之后，便会与你们站在同一线？此人短短年月，便有如此进展，踏足了这一步，他不单是有你们的运势，还有他师尊白圣君的福泽……万界皆知，他是白圣君亲传，而白圣君是此世之大贤，无形之间，运势加于其身，日后未必受你等制衡！”
大殿元君应道：“你意欲屠灭所有大神通者，收集万界权柄，他若踏出这一步，便注定与你不在一线！哪怕非属我辈，但至少不会与你等同！只要合力屠灭了你，日后便是我等之事！”
北域之主似乎有些嘲讽之意，道：“且不说你们是否能灭吾之本尊，纵然你等侥幸得成，又该怎么应付此人？若最终败于此人，岂非一切空谈？单是你们扶持，便能持有他的把柄？此人悟通大衍算经，夺天地造化，已等同于生而知之者，你等谋划及布局，他未必不能破解！”
大殿元君回应道：“强如苍天，受诸位大神通者合攻，尚且形成僵持之局，他便是成就大神通者，又如何抵御我等合力围攻？”
北域之主默然片刻，才道：“你们真就想要维持诸位大神通者，各自把持一界，以此均衡之局，永传万世？”
大殿元君道：“有何不可？当年本就是这般局面，只因你妄图以身合万界，成就至高无上之苍天道果，才打破了平衡！”
北域之主笑道：“为父有此念，难道你就没有？以往他们未知此境，乃是为父察觉大神通者之上，还有苍天道果之境，那才是真正至高无上，将万界彻底纳入掌控之中，将万界作为自身，将自身成就永恒……若你等真能将为父击落，难道就没有谁想过，夺取苍天道果，替代为父之位，成就万界唯一？”
大殿元君为之默然，他之所以叛了苍天，便是为了继承苍天之位。
而如道尊之类，当真就没有更进一步的念头吗？
“你们只想着推翻为父，从而给你们更进一步的机会，但却没有考虑过推翻为父之后，该当如何？”
北域之主说道：“万界将会再陷入大劫之中，不过为父不会给你们这样的机会……万界一切，皆如我身，你等亦是如此，万般谋划皆在为父一念之间，纵为大神通者，你们仍然是存于此界，依然只是寄托于为父身上求得生存的区区虫豸而已。”
——
大德圣朝。
聚圣山中。
刘越轩从前线归来，入大殿之中。
此刻殿内，只有他与龙君庄冥二人而已。
“大势已成，如今吞并大楚，聚合天南界，只要度过当前一段时日，便可算是半个棋手。”
庄冥说道：“但是，尽管吞并大楚，大德圣朝疆土扩大，但相应的，对于各地掌控力及凝聚力，皆大不如前……大德圣朝开启此战，消耗甚巨，而今为了接收大楚各处，调派大量官员及军队前去驻守，本国之内都稍显空虚，而原先处于大楚的疆域，而今只是初步在逐渐掌控，整体国力比之于开战之前，更弱了三分。”
国力虚弱，便代表庄冥本身的虚弱。
此时庄冥的力量，确实比开战之前，稍弱三分。
但只要度过这一段时日，治理天下，掌控大楚，彻底吞并，合而为一，那么他便是空前之强大。
哪怕未有以身合道，但他便是大德圣朝的真身，也就相当于东洲与天南界皆在自身，如此合并之下，未必不能真正与大神通者一战。
待到那时，便可算是半个棋手。
但若要真正摆脱一切束缚，成为执棋者，不受摆弄，便要成就大神通者道果。
聚合两界的大神通者！
他将会比当年的圣王和南天神将，更为强大！
可是没有任何存在，会坐视他的强大。
包括此刻看似在背后支持他的大殿元君等存在。
“接下来或许会有些许危机，不过两方大神通者互相纠缠，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仙神只能在明面上破坏，来迟缓我大德圣朝掌控大楚疆域的时日。”
刘越轩说道：“但只是迟缓，无法让我大德圣朝止步，龙君迟早可以彻底掌控两界，成为半个棋手……但想要成为执棋者，不单是苍天阻拦，大殿元君等诸位大神通者，也决计不会任由龙君变得更加强盛，超出他们掌控之外！”
眼前的危局，还不是真正的危局。
真正的危局，在于庄冥证就大神通者道果的那一刻！
在那一刻，便是举世皆敌！
“且看眼前罢。”
庄冥沉声说道：“且让朕成为半个棋手，再来与他们争那一线生机！”
第二二一章 国土跨三界，仙神皆惊
北域。
唐天影一行，受命至此，以强力压服各方，遵循前次庄冥道路，更改制度，完善律法，心向龙君，进一步扩散大德圣朝的疆域。
攻打天南界大楚王朝，乃是明面上的扩张。
如此收服，暗中传播，亦属扩张。
日后只须举旗一扬，即可收服人心，定一域疆土！
“成了！”
唐天影深吸口气，以他如今的修为，对于大道变化，亦是知晓得极为清晰。
在楚帝聚敛举国之势时，哪怕是他对庄冥有着极大的信心，仍然在那等震撼大道威势下，忧虑万分。
此刻大楚王朝已然势弱，被大德圣朝吞并，也能通过大道变化而观得。
大势终于落定，如今大德圣朝得以吞并大楚，尽管接下来必有各方仙神来犯，但终究不能阻止大德圣朝的壮大。
真正的危机，只在晋升大神通者的那一刻。
但眼下北域之中，各方势力，种种隐秘，同样极为重要。
——
天荒。
洞玄仙庭湖。
庄冥已吞并大楚，将天南界收拢，而今虽然国力受损，甚至还比不上开战之前，可是论起声势，却已鼎盛万分，各方不敢小觑。
在刘越轩的授意下，干脆一举凝聚，为今后晋升大神通者，多一些底蕴。
正是因此，洞玄仙庭湖改换旗号，成为大德圣朝疆域！
而天荒大渊，已是如此！
直至此时，各方哗然！
“大德圣朝，野心勃勃，竟然早已暗中谋划，将国土扩张至了天荒所在！”
“这尊天龙，不但本领奇高，举世无敌，心思城府更是渊深莫测，简直可怕！”
“他当年化身天龙，至今才有多少年月？短短时日，竟在不知不觉间，便也瞒过各方，在天荒收服了大量妖族，举旗而起，将天荒一大片地界，划归入了他大德圣朝之内，行事果真不可以常理度之！”
“如今以道宫嫡传之名自居的，是当年仙王殿第三仙王齐王殿下，他素来骄傲，且注重规矩，而今庄冥逾越规矩，暗中私自扩张，不知齐王殿下有何反应？”
“庄冥势大，他纵为仙王，又能如何？此人作为大德圣朝龙君，未必尊于苍天，而今苍天不出，世间只有本领，强者为尊，不再是以身份来定地位……苍天之子当年论起身份，可以与大神通者并肩，而今庄冥可未必认他的身份！”
“说来也是，如若庄冥忌惮他的身份，也不会暗中扩张疆土至天荒。”
“而今举旗，亮出大德圣朝的旗号，便代表他全然不惧齐王，甚至可以认为是挑衅齐王！”
“他想要与齐王开战？”
“谁知道呢？”
——
道宫之内！
齐王气息鼓荡，凶厉万分！
他已经恢复了全盛时期，勾连了自身的道果，也是大罗金仙级数的存在，哪怕不论他苍天血脉的尊贵身份，以他这样的修为，放在上古时代也是绝顶的仙神。
“欺人太甚！”
齐王咬牙道：“他竟敢这般辱本王？”
庄冥暗中越界，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先前洞玄仙庭湖的异状，他有过疑虑，但诸事繁杂，至今也未有探查出洞玄仙庭湖异变的真正源头。
如今看来，便是大德圣朝暗中慑服洞玄仙庭湖及大渊，引动了妖族一系的异变。
这已经是让他感到极为恼怒，但他更为恼怒的是，庄冥竟敢将此事公之于众！
若说大德圣朝暗中在天荒经营了一方势力，他虽恼怒，但也不会意外，可是庄冥暗中行事便罢，如今亮出旗号，显然是完全没有将他这位天王殿第三仙王放在眼中。
可是以庄冥如今的声势及本领，他便是率道宫残余，向大德圣朝开战，也不过是被吞并的命运。
然而若不出战，他这位仙王又当颜面何存？
正当他恼怒之余，道宫之外却有仙神求见。
“殿下，门外有尊仙神，自称当年曾与殿下论道，时隔六万年，已有许多仙神陨落于岁月长河之中，故友寥寥，难存几人，今来求见。”
“何人？”
齐王眉宇一扬，他素来骄傲，作为苍天之子，又有大罗金仙之修为，能与大神通者并肩，足以俯瞰众生，当年能够与他论道的，至少也是大罗金仙！
“北域故人，来寻三殿下，共商击破庄冥之事！”
——
聚圣山中。
苍云秘境。
这里是大德圣朝最重要的一处秘境。
位于京城之上，可谓是京城之中的京城。
大德圣朝天工府、丹道部、监察司、巡察司、国库，包括大德圣朝最高学府皆在此处。
而能够定居于此的，除却龙卫一族的血龙卫之外，便也只有功勋卓著者，可以将获得一片地界，将府邸建立于此。
岳廷、岳阳、柳河、白庆等故人，皆在此处。
陆合忠心耿耿，为了大事，潜于大楚王朝多年，而今方是归来，但当年故人，已寥寥无几。
白老寿尽了，福老也寿尽了，薛管事也不在了。
再有当年潜龙山庄，陈王率军攻打，庄冥在身化蛟龙的紧要之时，全仗着护卫以一敌百，那一批活下来的死士，也只剩寥寥数人而已，余下都已陨落于岁月之中。
陆合为了大德圣朝，潜伏多年，最终拼死一战，为了大德圣朝付出半生，但实际上，他对于大德圣朝，极为陌生！
他所熟悉的，不过是当年的庄氏商行。
正是因此，他归来之后，庄冥亲自为他划定的府邸，便在苍云秘境之中，左边是岳廷府邸，右边则是白庆的府邸。
至于古山，则是回到了龙卫部族当中，待他重新学习大德圣朝的一切，便会成为真龙学府的副府主！
但是在这一日，监察司高师，却来到了皇宫。
“拜见龙君。”
“高师今日怎么闲暇到此？”庄冥笑着说道：“如今刚刚吞并大楚，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你监察全国各处，日理万机，该比朕还忙才是。”
“老臣有一事，不敢定夺。”高师低声道。
“何事如此重要？”庄冥笑意收敛，若是常事，在官印上传讯便可，如今高师亲自到此，足见此事不小。
“楚帝虽降，大楚皇族却未灭绝，如今有些余孽仍不死心，妄图勾结大楚皇族，伺机再起，重建大楚王朝。”高师说道：“他们是我大德圣朝的隐患，正是因此，老臣未有直接下令缉拿，只派人潜于其中，只待一网成擒，但又要避免他们逐渐势大……”
“高师说得不错。”庄冥缓缓说道：“他们确实是隐患，虽然此刻看来都是宵小之辈，跳梁小丑，不足为虑，但关键之时，一旦爆发，便会铸成大祸……今次楚帝聚敛举国之势，便是陆合与古山等人，使之大势出现破绽，才被震一举击破。既然高师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为何又不敢定夺？”
“涉及一人。”高师抬起头来，神色肃然，道：“此人论罪当斩，但是……”
“但是什么？”庄冥皱眉道：“此为何人？”
“陆合亲子。”高师沉声说道：“此人论罪当诛，但其父陆合，乃是大德圣朝元老，乃是庄氏商行元老，昔年曾是龙君左膀右臂，近百年间藏于大楚，隐匿身份，忠心耿耿，在龙君对战楚帝之时，不惜自身性命对楚帝发难，为龙君解围，实是功勋卓著……”
第二二二章 国仇、家恨、父子
陆合潜伏大楚王朝百年之久。
他攀爬百年，位高权重。
这样的人物，不贪财，不好色，洁身自好，在京城之中，着实少见。
若位高权重多年，却孑然一身，不免遭人怀疑，正是因此，陆合娶亲一事，便是刘越轩亲自定下的。
在大楚之内娶妻生子，让他洗清了许多的嫌疑。
陆合的妻子，祖上也算权贵，她的祖父曾是大楚王朝户部侍郎，后来户部侍郎受冤入狱，判了斩刑，时隔三十余年，刘越轩升任学士府少师，查一桩贪污案件之时，牵连到了旧案，才让户部侍郎得以昭雪。
此女对大楚王朝，颇为厌恶，但经刘越轩撮合，与陆合成亲之后，因陆合担任禁卫统领，也不敢对楚帝有半分不敬。
尽管陆合真正身份，惊动了大楚上下，但此女在震惊错愕及苦恼等诸般情绪之后，却也接受了这一层身份。
反倒是陆合亲子，自幼在大楚京城长大，学的是大楚王朝的法门，所见所识皆在大楚境内，自幼从大楚学府修炼，一步一步晋升，有着作为禁卫大统领的父亲，也算是京城权贵子弟，结识了不少至交好友。
在他眼中，自身便是大楚王朝之人！
在他眼中，修行便是时刻准备着今后有成，为国效力，纵不能上阵杀敌，也可治理朝堂，利国惠民。
在他长大之后，便知晓大楚看似繁荣昌盛，但在遥远的东洲，被朝堂高层官员称作是旧土故乡的地方，有着更为庞大强盛的王朝，名为大德圣朝！
这是大楚王朝最大的威胁，更悲哀的是，繁华无比的大楚，国力竟还远不如对方！
在他长大之后，大楚王朝最大的敌人，便也是他心中最大的敌人。
他本还想着，时日绵长，大楚蓬勃发展，不乏自己这样的后辈少年，今后必能让大楚王朝远胜大德圣朝，却未有料到，在这一年，大德圣朝起兵，掀起了战火。
他没有料到，大德圣朝攻势竟然如此凶猛，大楚王朝的前线精锐不堪一击，短短时日便有大片领土沦陷。
可是他也没有料到，堂堂大楚帝皇，竟然如此轻易便败下阵来，举国投降，将前线数千万将士的流血牺牲，化作了空谈。
而更让他心中无法释怀的是，自家的父亲，大楚禁卫统领，他此生最大的榜样，竟是大德圣朝的谍子，也是最后击垮大楚王朝的一道力量。
他无法忍受，也无法相信。
他想刺杀大德龙君，甚至想要刺杀父亲陆合，再当场自尽，为国尽忠。
他心中的执念，面对故人好友的异样目光，化作了一股疯狂的复国之念。
——
大德圣朝，聚圣山，皇宫大殿。
“可拿到了证据？”
“证据确凿。”高师低声说道。
“陆合可知晓此事否？”庄冥问道。
“目前似乎并不知晓。”高师停顿了下，说道：“不过，陆合天赋极高，不单是修行方面，在统御诸事，用人识人等方面，都非俗类，否则也不会成为大楚禁卫统领……他究竟知不知道，却也难说。”
“陆合的才能，确实不俗，当年在庄氏商行，他便是朕的左膀右臂。”庄冥缓缓说道：“岳廷等人皆是将才，但唯独陆合，乃是帅才！”
“龙君觉得，陆合是否知晓此事？是有所察觉，故作不知？”高师迟疑了下，道：“还是涉及亲子，不敢妄动……毕竟这是他的独子。”
“涉及亲眷，再是明智之人，难免也会乱了心思。”庄冥沉吟说道：“他或许察觉了端倪，但从来不愿往哪个方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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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或许是知晓了，但却觉得翻不起风浪来，不会影响我大德圣朝根基，才暂时不作理会，寻找合适的解决机会？”高师问道。
“朕更倾向于，他不愿往这个方面去推测。”庄冥说道：“陆合的忠义，无须质疑。”
“老臣倒有个想法。”高师思索了下，道：“此子诸般谋划，乃是死罪，若不论罪，于法不合，而若论罪，又对陆合这等功臣过于残酷……不若将此事交与陆合，让他自行定夺？”
“可！”庄冥轻吐口气，道：“当年在大楚王朝，刘越轩暗中与陆合来往，就连陆合的妻子，都是经他撮合，你便将此事，交与刘越轩，由他去告知陆合。”
“是。”高师施了一礼，就此退去。
“……”
庄冥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忽然叹息。
他如今本领，日渐增长。
对外有无敌之姿，强盛万分。
内中宵小隐患，自有监察司处理。
对他来说，这批暗中谋划复国的大楚余孽，都不足为虑，随手便可灭除。
但是总有诸般掣肘，例如此时……对于这个少年的处置，便让他颇感为难。
——
刘越轩接到师尊的消息时，正在巡察各方。
当他知晓此事来龙去脉之时，却也有些无奈。
“这烫手的山芋，怎么总是仍在我的头上？”
刘越轩拍了拍衣摆，朝旁边吩咐道：“你等继续巡察，本官还有要事，暂且回去一趟。”
——
陆合府邸。
潜伏大楚多年，面对陌生的大德圣朝，陆合总有些格格不入，昔年庄氏商行的故人，已寥寥无几，少有几人则是执掌重权，分布各地，又如岳廷这般闲散之人，也奉命在外。
尽管这些时日，门庭若市，不少人前来恭贺，但陆合心中总有几分恍惚。
他当年是为庄氏商行，潜伏大楚。
如今归来，已不见庄氏商行，唯独大德圣朝。
“刘先生。”
当陆合得知刘越轩前来时，倒有些难得的欢喜之感，往前迎接。
刘越轩笑着说道：“初归故土，可有不适？”
陆合闻言，苦笑道：“确有不适，如今大德圣朝，改天换地，过往故人少见，故地建筑都焕然一新，再无往日熟悉痕迹，但比之于其他人，倒也还好。”
他是大楚王城的禁卫统领，不曾在前线作战，不曾斩杀大德圣朝之人。
倒是古山之流，率众出征，为了取得大楚王朝的信任，为了在大楚朝堂攀爬得更高，手中染了不少大德圣朝将士的血，如今不好将他们身份公之于众，否则恐引起乱象。
正是因此，古山回到了龙卫部族，正在学习大德圣朝的种种，日后再寻个合适的名目，恢复他的身份，定为大德圣朝真龙学府的副府主。
“多走一走，也就熟悉了。”
刘越轩笑道：“如今的大德圣朝，比大楚王朝不知繁华多少，如此盛世，不单是龙君之才，也有你我的血汗功劳，也该多看一看。”
陆合应了一声，便要请刘越轩入内。
但却见刘越轩稍微摆手，笑容稍敛，道：“我今次来，是有正事。”
陆合见状，不由神色肃然，道：“先生到此何事，可是外界有变，须得调派人手？”
第二二三章 万全之策
陆合府邸之内。
陷入一片沉寂当中。
“刘先生的意思是，这孽子正在暗中推波助澜，妄图助大楚皇室再建王朝？”
“根据高师所查，证据确凿！”刘越轩这般说来，道：“若是旁人，自当论罪，按律判罚，但你功勋卓著，当年更是龙君左膀右臂，此事便连龙君都觉为难，故而且来通报你一声。”
“先生放心，陆合自会给龙君一个交代。”
陆合深吸口气，施了一礼，沉声说来。
——
入夜。
陆合之子陆承，回到了家中，拜见了母亲，便有管家来传。
“少爷，老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书房？”
陆承不疑有他，打发了管家，回到了自己房中，将今日所接消息，尽数记下，旋即焚化，才换了一身衣服，推开房门，朝着书房而去。
在书房之中，烛火昏暗。
他一向严肃的父亲陆合，便坐在内中，依然神色冷漠。
“父亲。”
陆承施了一礼，他眼神如旧，心绪复杂。
眼前这位生身父亲，曾是他心中最为高大的身影，乃是大楚王城秩序的维护者，乃是大楚王城繁华的守护者。
然而他却背叛了大楚王朝。
以往的敬仰，在那一刻崩塌。
而今心中，只有万分复杂心绪，或有愤怒、或有怨恨、或有悲哀、却没有了往昔的敬重。
“你近日多次外出，所为何故？”陆合语气冷淡，如往常一般。
“大楚归降，我等皆已成为大德圣朝子民，这里是大德圣朝京城所在的聚圣山，充满了传说的神奇之地，既然作为大德圣朝子民，自然要领略一番大德圣朝最繁华的风采。”陆承说道：“孩儿外出，领略一番大德圣朝的风土人情，早日融入这座王朝，难道这不是父亲想要见到的吗？”
“这确实是为父想要见到的。”
陆合稍微点头，站起身来，绕过书桌，站在了陆承的面前。
陆承心中一凛。
父子相对，他天生便有一种被压制的意味。
更何况，自幼以来，父亲严厉，在他心中，难免三分惧意。
尽管父亲语气如平常一般冷淡，但不知怎地，他却还听出另一番冰寒之意。
“可是你做的事，不是为父想要见到的。”
锵一声响！
寒光凛冽！
长刀出鞘！
只见这一刀，架在陆承的脖颈之上。
陆合眼神沉重，缓缓道：“你想造反！你想刺杀龙君！你想助大楚皇室重建大楚，分裂大德圣朝！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陆承心中一震，旋即涩然道：“你在查我？”
陆合脸色微滞，才道：“为父不会查你，但大德圣朝监察司，监察亿万里江山，风吹草动皆知，你这点小伎俩，瞒不过刘先生，也瞒不过高大人，更瞒不过龙君！你可知晓，若非看在为父多年功勋的份上，你已人头落地了！”
陆承自嘲道：“不愧是大德圣朝，原来我等不过只是玩些小伎俩而已。”
陆合说道：“为何如此？”
陆承低沉道：“为何你从不告诉你唯一的儿子，你真正的身份？”
陆合闻言，陷入沉默当中。
他当年潜伏大楚，一旦暴露，必死无疑。
儿子年少，如若告知，泄露出去，便是弥天大祸，本想等他长大之后，再逐渐透露，然而此子自幼生长在大楚王城，经受大楚王朝各级学府的教导，对于大楚王朝的归属感已经无法撼动。
“你从未告知过我。”
陆承咬着牙，说道：“你也从来没有把你的儿子放在心上，你从未想过，你作为大楚禁卫统领，我一直以你为榜样，只想着为国效力，但在如今，你却让世人知晓，你效力的是大德圣朝，而不是我生长的大楚王朝！你为大德圣朝效力，是否想过我一直在为大楚王朝效力？你为了你心中的王朝，毁了我心中的盛世！”
陆合深吸口气，说道：“大楚王朝没有灭，只是归入了大德圣朝，并且是楚帝主动投降，你何必如此执着？再这般下去，为父也保不住你！”
陆承看着肩上的刀，自嘲说道：“你想过保我吗？你根本没有理会过我……当年你是大楚王城禁卫，如今你是大德圣朝的功臣，同样荣华富贵……在你眼前的是一个不安分的逆子，一个即将祸及家门的孽子，想必此刻还是想要挥刀罢？”
陆合缓缓抬起刀来，道：“你的命是我给的，也可以是我收回来！但你要知晓，我这一刀，不是怕你祸及家门，是怕你祸及大德圣朝！”
他的刀上，锋芒毕露，寒光闪烁。
陆承微微闭目，仰头起来。
“住手！”
门外闯进来一个妇人，拦在了陆承的身前，脸上满是惊慌，怒道：“大德圣朝才建立多少年？你在大楚已经百年，当时连大德圣朝都没有……你跟随在那位龙君身边的日子，恐怕还没有你在大楚的时日来得长，可是你要为他，斩了你唯一的儿子吗？”
陆合握紧了刀柄，道：“这逆子的命，是你我给的，而我的命，是公子给的……他可以想要弑父，为大楚尽忠，但他不能妄图弑杀龙君！”
他往前一步，刀锋凛冽，喝道：“让开！”
妇人厉声道：“难不成你要将我们母子都斩了不成？”
陆合霎时脸色苍白。
然而就在这时。
大门之外，忽然传来极为整齐的步伐声！
“苍云禁军，奉命缉拿要犯！”
领军者赫然便是陆合的师弟，白庆！
——
监察司内。
“还真是兄弟情深。”
刘越轩得到消息，不禁笑了声。
所谓奉命缉拿，实是白庆听闻此事，心中震动，主动向皇宫请令，前往陆合府邸。
此刻白庆这一声奉命缉拿，算是解脱了陆合进退两难的局面。
“你想怎么办？”高师问道。
“一切就按律法来罢。”刘越轩道。
“你让陆合父子相残也不成，将陆承斩首示众也不成，又要为陆合考虑……要定这小子的罪，也不容易的。”高师稍微皱眉，道。
“我自有一法，可保万般周全。”
刘越轩思索了片刻，这般说来，心中却又咕哝道：“此举一出，虽然不合规矩，却也算保我一个周全了。”
第二二四章 各地乱象起!
陆承一事，被压了下去。
大楚余孽也被监察司所清除。
至于陆承，罪当处斩。
但却在刘越轩的运作下，用另一名死刑犯，替代了陆承的斩刑。
——
“此举于法不合！”
高师得知此事，极为愤怒，说道：“大德圣朝律法森严，如何能这般行事？你如此行事，岂非践踏律法？你如此行事，与置律法公正于何处？大德圣朝的律法，多数出自于你，今日却是你亲自将之推翻！”
刘越轩笑了一声，说道：“老师以为如何？”
高师沉声说道：“既然犯了死罪，理当处斩，那便斩！无论他出身如何，无论他是谁的子嗣，既然犯了死罪，便应当斩之！若开徇私枉法之先例，日后如何能有公正可言？莫非今后大德圣朝便是权贵当道，肆意妄为，践踏律法？”
刘越轩叹息道：“陆承确实该死，但是陆合劳苦功高，不该因我大德圣朝而有丧子之痛，今次确实是我违反律法，我愿受徇私枉法之责。”
高师缓缓说道：“今日可算你是情有可原，若今后有权贵之子，无恶不作，却都用这种替死之法，那么律法公正何存？”
刘越轩说道：“所以从此之后，死刑犯斩首示众之前，须有巡察司之人，验明正身！”
高师执掌监察司，听得这话，不由得说道：“为何不是我监察司？”
刘越轩说道：“监察司乃是监察天下，一切风吹草动都应知晓，如若有人换了替死之法，而监察司却不能知晓，那么代表监察司无能，甚至代表监察司也在徇私枉法，如此一来，让监察司的人来验明死囚正身，又有何益？监察司既然监察不到，最后一步就该让巡察司来……”
说到这里，他又往前半步，低声说道：“监察司权势太大，不是好事，须得分出权柄，平衡朝堂，如若不然，便是灭顶之灾。”
高师看着刘越轩，隐隐明白了他此次保住陆承的想法。
——
皇宫，大殿。
监察司知晓的事情，绝不能瞒过庄冥。
监察司乃是庄冥的耳目，若是连监察司都知情不报，那么大德圣朝便要出问题了。
关于刘越轩暗中释放陆承一事，庄冥已然知晓。
“好大的胆子！”
庄冥脸色颇为难看，他也想过让刘越轩出手，救下陆承此子，但却没有料到，刘越轩出了这样一道昏招。
如此一来，开了先例，今后权贵犯事，皆能逃过死劫，当如何正法？
但下一刻，他便也明白了刘越轩所想。
这些年间，刘越轩明里暗里，立下不少功劳，哪怕是当初庄氏商行的元老们，对他也极为敬服。
如今大德圣朝尚未安稳，却还好说。
日后大德圣朝安稳下来，平定各方，再无外祸，那么如刘越轩这般出色的人物，是否会让为君者感到忌惮？
这些年来，刘越轩立下许多的功劳，都记在监察司的头上，有时遇事又是给例如巡察司等各部出了主意或者给了线索，将功劳相送。
若这些功勋，他尽数揽在身上，风头之盛，无人可比。
刘越轩这些年间对各类功勋都不上心，是恐功高震主。
今次他用替死之法让陆承免得一死，却是自身犯下了死罪。
这是主动将把柄送到龙君庄冥的手中。
也是在必要时，可以留下的污名。
“这刘越轩倒是通晓权术。”
“可是他不免小瞧朕了。”
庄冥略微拂袖，哼了一声。
——
真龙学府。
镇岳也破了例。
原先沐浴龙血圣池，须得有足够功勋。
想要成为大德圣朝的官员与将领，必须先沐浴龙血圣池，成为龙卫。
陆合本是龙卫，也是大德圣朝上层官员，但其子陆承，目前还是一介白身。
“这不太合规矩。”
“就从我的功勋里面扣除罢。”刘越轩挥了挥手，说道：“陆合原是沐浴了龙血圣池的龙卫，血脉中就有龙族的血统，他的儿子自然也有微弱的龙族血脉，只是过于稀薄而已……让他沐浴龙血圣池，成为龙卫，对于大德圣朝，会更快诞生归属感。”
“陆合之子的事情，我倒也听说了。”镇岳迟疑了下，道：“此子自幼生长在大楚王朝，认定我等是灭国的仇人，刘先生真有把握将他扭转过来？”
“尝试一下罢。”刘越轩道。
“如何尝试？”镇岳不禁好奇道。
“我让他成为龙卫，具有龙族血脉，但废了他的修为，封了他体魄的力量，禁锢了他躯体的生机。”刘越轩笑着说道：“他的格局太大，那么便从小入手……我将他扔在了民间，体会一番民间之时，感受一番我大德圣朝的风土人情，待我稍加引导，让他体悟到大德圣朝百姓的淳朴良善，便算初步。”
“第二步呢？”镇岳又道。
“原大楚疆域，已归入大德圣朝，如今不免各地叛乱，都已镇压。”刘越轩说道：“我们没有将大楚打成废墟，而是收了一个近乎完整的大楚王朝，只要将叛乱镇压，一切安稳……再让他看看，大楚王朝其实没有灭亡，只是已经彻底融入大德圣朝，变得更好！”
“这样有用吗？”镇岳问道。
“一步一步引导罢。”刘越轩说道：“若他真是坚定不移，再让陆合清理门户也不迟。”
“……”镇岳闻言，不禁错愕。
“言归正传，你真龙学府这一期的学子，得加高门槛了。”刘越轩说道：“如今合并了大楚王朝，人口增加无数，今后天赋绝佳之辈，也必然不缺，许多规矩秩序都须得重新规划一番了。”
——
聚圣山。
皇宫，大殿。
“报！东洲天御福地所在，有真玄修士，聚众闹事，已被当地驻军斩杀！”
“报！东部边境，有上古仙神来犯，一击退走，猝不及防之下，伤龙牙军六千余人，有八百余人阵亡！为首将领因反应不及，未能凝聚军阵大势，造成龙牙军伤亡，已撤去军职，移交兵部论罪！监察司正在追踪来犯仙神之身份！”
“报！原大楚陆行府，今大德圣朝长丰之地，有大楚余孽叛乱！”
“报！有上古仙神攻打镇北城，毁去我天工府历时三十余年建造，即将完工启用的勘星仪！”
“报……”
第二二五章 大劫最后的棋子
如意料之中。
大德圣朝各地，皆有乱象。
有的是大楚余孽，有的是上古仙神，有的是散学修士。
各地偶有乱象本属正常，但各地皆有乱象，便极为反常！
“镇北城受到袭击，毁去了耗费无数，历时三十余年，即将建造完成的勘星仪！”
“陆行府叛乱，将好不容易安抚的人心，将好不容易建成的一切，都打得动荡不堪。”
“各部边境，时不时有仙神来攻，不正面交手，一击而退，全无仙神风范，如此袭扰之下，导致各军伤亡颇重，军中士气受挫。”
“天御福地内乱，又将非我大德圣朝学府出身的修行者们，推到了官府的对立一面。”
“乱象纷呈，各地忙于镇压，又须得顾忌各类手段。”
“果然……”
庄冥叹息道：“那些个老家伙，还是不想见到朕轻易吞并大楚，进一步壮大……他们无法阻拦朕将大楚王朝融于大德圣朝之中，但却用这样袭扰的方式，让我大德圣朝无法安心发展壮大，迟缓我融合两界权柄的时日。”
关于此事，他与刘越轩早已知晓，也早有所料，只是未有想到，各方反应来得如此剧烈。
——
监察司。
“将网撒出去，收集消息，提前将这些国土之内的叛乱萌芽扼杀！”
刘越轩说道：“至于国土之外的，让各部大军严防死守，减少伤亡，我会请龙君下旨，命各军将领，按我之前的想法，布下陷阱，哪怕是仙神，只要再敢来犯……也须得把他困杀！”
高师吐出口气，说道：“关于其他的那些上古仙神，监察司会想办法查到他们的身份，查知他们的所在之处。”
刘越轩点头说道：“一旦查知他们的所在之处，便不会如此被动，大军攻伐，哪怕仙神，也须得伏诛！如有真正过于强大的存在，可请动龙君出手，只要不是大神通者，便都难抵御龙君的威势，哪怕是如今执掌道宫的那位仙王，也挡不住一剑的事。”
——
苍云洞天。
永恒公主坐于院落之中。
在她面前，是柯天师与金蟾。
“大德圣朝各处乱象已起，应是天王殿暗中的仙王，奉苍天之命行事。”
“庄冥的修为虽不入苍天眼中，然而他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了大神通者之间的平衡。”
“苍天自是无比强盛，但众多大神通者合力，还是困住了他，包括当年南天神将留下的后手，以及那位大天师的临阵反叛，造就了这六万年间的互相牵制。”
“苍天之前身是为北域之主，在局势恶化之际，封闭了天门，便是为了拖延时日，经过这六万年光景，南天神将以及大天师陨落之后留下的手段，逐渐消弭于岁月之中，平衡已逐渐倾斜，苍天开始占据上风。”
“大楚王朝的存在，便是为了让苍天一举功成，击败所有大神通者，收回万界权柄。”
“如今大楚灭了，庄冥即将有堪比大神通者的威能。”
“苍天欲灭大神通者，庄冥虽未身证大道，然而今后必然也要跨过那一步，注定是互相为敌。”
“庄冥一旦加入大神通者的阵营，合力施压下去，即便无法击败苍天，却也必定会再次影响平衡，也许接下来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都会是僵持的局面。”
“且对于庄冥而言，未成大神通者，一旦僵持于其中，大德圣朝群龙无首，也难以长久……失去了大德圣朝，庄冥便不再具有大神通者的威势。”
“如此一来，最终无论是苍天取胜，还是大神通者成功弑天，庄冥到最后来，只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可言。”
柯天师与金蟾，一前一后，将自身近些时日所察，诸般推测，尽数道来。
永恒公主神色冷淡，她乃是苍天血脉，作为天孙，只是到了如今，她却也知晓，无论是苍天还是大殿元君，都只是以她为棋子而已。
反倒是今时今日，她的希望落在了大德圣朝之中。
摆脱血脉之中的束缚，摆脱至高无上血脉所带来的威胁，须得依靠庄冥。
至于眼前这两位，柯天师已经彻底归属于大德圣朝，金蟾原先效力于南天神将府，有别于其他上古仙神……对于上古神灵而言，所谓忠于苍天的信念，在这两位心中，已荡然无存。
“将这些事情，告知于庄冥罢。”
永恒公主淡然道。
——
皇宫，大殿。
二师兄辰冥来见。
“霜灵孕育多年，暂无生产之兆，永恒公主并无恶意，这些时日以来，我命龙牙军重重护卫。”
辰冥说道：“此次出去，斩杀了一些古神，关于太虚清气化龙篇，倒是找到了些你想要知晓的线索。”
庄冥闻言，正色道：“二师兄寻到了什么？”
辰冥说道：“祖龙被炼化之前，应是与南天神将有旧，与大天师也有来往，后来大战之下，祖龙真灵受得洞庭龙君与南域领主的影响，从而苏醒，自断帝剑……实际上，在此之前，苍天曾尝试用祖龙帝剑诛杀南天神将，也因祖龙帝剑尚未彻底炼化而失败。”
庄冥静静倾听，心中隐隐勾连了线索。
“柯天师悟出太虚清气化龙篇，背后有大天师留下的手段在推动。”
“那位太虚道人陨落于天荒，此后太虚清气化龙篇流落至东洲，而又有大楚先帝送入聚圣山，其中的手笔，跟南天神将府有关，那只金蟾应该知晓一二。”
“龙族已灭，而造就了你。”
“你成为世间唯一龙族，成为了唯一继承祖龙血脉的存在，应该是南天神将府与大天师的推算。”
“也许可以是你，也许会是另外的人。”
“但最后的结果，是让祖龙的血脉，得到延续，算是还祖龙的恩情……但是更大的原因，或许是因为造就你，可以制衡苍天。”
辰冥说道：“大楚王朝的体系，是极为完善的，但是以龙族的天生优势，加上龙卫这一方面的优势，造就出来的大德圣朝，更介于种族与王朝之间，得以更加完善！你应该是最后的棋子，但也有破绽，而这破绽，便是避免你过于壮大，制衡你的手段……”
庄冥微微闭目，道：“大德圣朝！”
制衡的手段，就在大德圣朝！
他能够强大，源于大德圣朝！
但他的弱小，必然也源于大德圣朝！
当他介入大神通者与苍天的平衡之中，影响了最终的胜败，而造就自身的大德圣朝，只怕也不复存在。
在苍天与大神通者定了胜败之后，他也失去了大德圣朝，只是一尊本领不俗的仙神，一尊同境界无敌天龙，而不再是至高无上的大德龙君，不再是能够与大神通者抗衡的存在。
“现在……依然还有摆脱的希望！”
庄冥低声道：“还有作为执棋者的希望！”
第二二六章 剑斩真仙!
这一日。
有一尊上古星宿正神，袭杀大德圣朝镇北军营，受困于军阵之中，被镇北军将领楚江率众斩杀当场，仙神陨落，大道撼动！
大德圣朝帝师府第二先生辰冥，杀至天雾海域，诛灭暗中潜藏之上古仙神！
大德圣朝巡察司上报大楚余孽所在，当地官府联合驻军，斩杀上千大楚余孽！
各地修行者，因各类原因，引起各地叛乱，皆被官府斩杀，聚圣山方面立下严令，大德圣朝境内，如有遭遇冤屈者，可上报巡察司，必当彻查案件，但如有叛乱之举者，无论是何缘由，必诛杀之！
又过一日。
大德圣朝将领白庆，率千万大军，踏足原大楚王朝边境，以二十九万精锐阵亡的代价，斩杀四尊上古铸鼎仙神！
但又在这一日，有三位铸鼎之上的真仙，联手而来，攻破大德圣朝北部边境，造成百万将士陨落，更有一尊真仙杀至大德圣朝国土境内，抬手之间，毁灭六千里大地。
“找死！”
倏忽之间，有一声冷喝。
但见天地之力凝聚，苍穹化出一柄帝剑！
这位准备大开杀戒，继续屠灭大德圣朝各处的真仙，在震骇之中，使出遁光，便要逃出大德圣朝疆域。
他之所以敢入大德圣朝，便是认定自身遁光之速，远胜真仙，堪比大罗金仙的层次。
放眼大德圣朝，上层官员及将领，本身修为都未足真仙层次，或许借助大德圣朝官印或者军令，可以与真仙并肩，甚至率军出征，可斩真仙，可是没有任何一位将领或者官员，能够截住具有极速遁法的他。
但他却未有料到，大德圣朝反应如此强烈，更是如此迅捷，更为未有料到，那位居于高位的大德龙君，竟然亲自出手！
尽管庄冥是后世修行者，但修行之道，达者为先，此举无异于以大欺小！
“斩！”
但见那一剑，扫灭了苍穹！
这一尊真仙，被斩落尘埃！
冥冥之中，运势凝结，成拘神禁术，将那真仙道果，合在其中！
一剑之下，真仙陨落！
“快撤！”
正在攻打镇北军的两尊真仙，无不震骇，立时撤出大德圣朝边境之外，遁光瞬息而去，逃之夭夭。
帝剑凝聚，在大德圣朝境内，却不能出国境之外。
两尊真仙劫后余生，心中悸动万分，但却又极为庆幸。
——
一战之下，各方震骇！
真仙之辈，一剑而灭！
而大德龙君庄冥，却连真身都不曾出现，只是凝聚国运，便可斩杀真仙！
也即是说，大德圣朝境内，只要庄冥一念之间，哪怕真仙都无法避过劫数，或许只有大罗金仙级数的存在，才能抵御这样的一剑，可是……纵有大罗金仙能够抵御这样的剑，却如何能够脱身？
若不能脱身，待庄冥真身驾临，大神通者以下，谁能存活？
然而在这样震慑八方的剑光之下，却又另外一种声音传出！
“庄冥一剑，只在大德圣朝！”
“我等无须深入大德圣朝，只须攻他边境，杀他边军，足以削弱他大德圣朝之军力，减弱他大德圣朝之国力。”
“只须铸鼎仙神之上，有真仙级数修为，便无惧大德圣朝将领及官员，哪怕大德圣朝的精锐也难以围杀一尊有意逃脱的真仙。”
“各方真仙，只要不深入大德圣朝境内，便不会被庄冥一剑斩杀！”
“已有两位真仙级数道友，攻打大德圣朝边军，从容脱逃，安然无恙，未有被庄冥所杀！”
“只须照此方法，便可保自身无恙，从而攻打大德圣朝，阻止大德圣朝进一步壮大！”
“大德圣朝野心勃勃，万界皆知，若迟疑不定，日后迟早被大德圣朝统治！”
……
种种传言，流至各方。
大德圣朝准备扩张的野心，确实已经极为明显。
而前次两尊真仙，攻打大德圣朝边境，成功脱逃，也非隐秘之事。
甚至此事流传出去，便是那两位真仙主动传播。
——
聚圣山中。
“监察司是否查到了那两尊真仙的所在？”
“目前已有线索，三日之内必能查知！”
“这两尊真仙让我大德圣朝将士死伤惨重，而今被他们逃脱而去，在外损我大德圣朝威名，让其他真仙之辈减去了对我大德圣朝的畏惧，在内更失我大德圣朝锐气，导致人心浮动，军心不稳。”
“这两尊真仙，必要斩杀，才能挽回颜面，才能让其他仙神畏惧，甚至……顺藤摸瓜，斩杀更多的仙神，便会让各方知晓，此次是我大德圣朝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诛杀背后指使者，否则那两尊真仙也逃不掉。”
“更重要的是，两尊真仙道果，十分难得。”
刘越轩这般说来，看向旁边的高师，说道：“只不过，大德圣朝虽然强大，却也还只是在刚刚崛起的地步，除却龙君庄冥威势无匹，余下将领及官员，皆无斩杀真仙之力……若率大军出征，声势太盛，难以围杀，更容易陷入各方陷阱当中，平白折损我大德圣朝精锐将士。”
高师皱眉说道：“难道要龙君亲自出手？”
刘越轩说道：“龙君出手，倒也未尝不可，只要他亲自出手，哪怕真仙也挡不住一击，只要以雷霆之势镇杀各方仙神，足以形成震慑！而且，此次龙君出手，便也能让各方知晓，犯我大德圣朝者，无论他逃到哪里，无论他多么强大，必定遭受我大德圣朝的追杀，甚至，他越是强大，便会引出我大德圣朝越是强大的存在！”
高师闻言，沉吟着说道：“龙君乃是掌权者，至高无上，凡事亲力亲为，出手杀敌，冲锋陷阵，成何体统？这岂非显得我大德圣朝无人？”
刘越轩点头说道：“如今确实是我大德圣朝无人，才有将帅不堪大用的局面，需要龙君亲自出手，不过也正如老师所言，龙君出手，各方便知，我大德圣朝无人……此次无须龙君出手，我欲与柯天师联手，加上陆合、白庆、柳河等人，结成杀阵，一举镇杀大敌！”
第二二七章 皆斩!
大德圣朝，威势无比。
却在鼎盛之时，因上古势力的推动，有诸多上古仙神，进犯大德圣朝，造成各地乱象，形成各军伤亡。
尽管上古仙神逐一被大德圣朝困住反杀，甚至还有一尊真仙在大德圣朝国土之内被龙君庄冥诛杀，但却有两位真仙，在大德圣朝边境袭杀边军后，从容脱逃。
这让各方仙神，隐约了解到了大德圣朝的底细。
大德圣朝看似声势浩大，却唯独龙君庄冥强大无比，亿万里疆土的各方官员及将士，都挡不住仙神之辈。
尽管大德圣朝疆域之内，龙君庄冥一念之间就可以诛杀真仙级数的来犯之敌，但只要不入大德圣朝国土境内，便可无惧！
强如庄冥，堂堂龙君，也不会追杀至国土之外！
这让各方蠢蠢欲动，凡真仙级数之上，皆隐隐有进犯大德圣朝边境的念头。
这其中有些真仙，是效忠苍天，受得天王殿之令。
而又有一些真仙，是因为当初天门破碎之后，白圣君以天门碎片，阻拦他们重新勾连道果，让他们时至今日，才重新恢复全盛之时。
尽管白圣君剑破天门，恩泽万界，让上古仙神都得以复苏，但某一批仙神，仍然记恨天门碎片阻拦一事……聚圣山便是白圣君的传承，大德龙君庄冥便是白圣君的亲传弟子。
正是因此，仇怨便在大德圣朝之上！
也有一批真仙，只是顾虑大德圣朝过于强大，日后必将扩张，侵害自身利益，故而便有意阻拦大德龙君稳固疆土，延缓他今后继续扩张的脚步。
——
然而，在这一日，大道动荡，天象异变。
三尊真仙，七尊铸鼎仙神，骤然陨落。
而被诛杀的三尊真仙，其中两位，便是当日攻打大德圣朝的两位真仙！
此事一出，各方震撼。
“各方仙神均以为我大德圣朝力有不足，让两尊真仙就此遁逃而去，却不知晓我大德圣朝根本看不上这两尊真仙，而是要灭他们身后的真正凶徒。”
“今次虽未灭真正凶徒，但三尊真仙，七尊铸鼎仙神，也算战果尚可。”
“犯我大德圣朝者，无论他修为多高，无论他躲到哪里，都必伏诛！”
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出此等狂言的，便是大德圣朝将领白庆。
而他也正是此次斩杀真仙的龙卫之一。
此战令各方为之骇然。
如若是龙君庄冥亲自出手，各方虽然畏惧，但也只会认定，大德圣朝无人，须大德龙君亲力亲为，也会认为这大德龙君睚眦必报。
但这一次，大德龙君并未出手，而是大德圣朝上层官员出手，合力困住了三尊真仙，七尊铸鼎仙神，继而斩杀。
而还有一事，令各方仙神为之深思。
在刘越轩等几人，斩杀了三尊真仙，七尊铸鼎仙神之后，便有大德圣朝近千万军队将那里合拢。
——
“大德圣朝果然不容小觑。”
“数人合力，可斩十大仙神，其中包括三尊真仙。”
“我等合力，要比那十位道友更强，不会弱于白庆那一批人。”
“白庆几人合力，虽无法诛杀我等，但却有拖延之力，再拖延一段时日，如有大德圣朝军队合围，如何脱困？更何况，来的或许不单是大德圣朝的军队，也可能是那位目前号称无敌的大德龙君！”
“看来大德圣朝之内，能斩真仙的，不单庄冥一人。”
“本以为大德圣朝只有庄冥强大，余者皆不堪一击，此刻看来，还是我等小觑了他大德圣朝的发展……短短时日，除却具有天龙血脉的庄冥外，其他的龙卫竟然也水涨船高，达到了能够威胁我等古老仙神的地步。”
“满打满算，大德圣朝也不过百来年光景，如今大德圣朝高层官员修行也不过一二百年的光景，于我等而言，不过只是闭关一场而已，却让这些蝼蚁般的存在，达到了近乎于我等并肩的地步。”
“庄冥作为大德圣朝之主，具有白圣君的福泽，又有祖龙嫡系血脉，如此天赋异禀，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他麾下这些蝼蚁，竟也将我等比了下去。”
“大德圣朝崛起之势，已势不可挡，非我等能够抵御得住的，看来只有苍天之念，或是大神通者制衡，才能阻拦大德圣朝的发展，才能毁灭这座如此强盛的王朝了。”
原先有意尝试攻打大德圣朝边境的那些仙神，逐一收敛，不敢妄动。
只有那些受命于天王殿，得到苍天之意的上古仙神，明知涉险，仍执意搅乱大德圣朝。
此后数年，大德圣朝常有乱象，各地建筑、官员、士兵、百姓、财富等等，损耗极大，但相应的，陨落在大德圣朝威势之下的仙神，却也足有六十余尊！
——
尽管各方仙神来攻，导致大德圣朝乱象频生，但放眼整个大德圣朝亿万里疆域，整体仍是日益昌盛。
原先东洲境内，因战争而损耗的国力逐渐恢复，因前线战死的将士而带来的人心哀愁也逐渐平缓，因各地抽调官员前去治理打下来的疆域而导致的地方官府人手不足，也在真龙学府每年走出来的学子填补之下，不再有所欠缺。
至于原先大楚王朝所在的天南界，如今人心归附，各地官府加大扶持，重建各方，定下秩序，福泽众生。
尤其是新一代的年轻人，当时两国交战之际，尚是幼童，懂事之后，所在疆域已是大德圣朝国土，尽管他们的父辈仍然以大楚百姓自居，但这些年轻一辈，经受大德圣朝的教导，经过各级学府的教学，在逐渐丰富自身，逐渐进步的同时，也对大德圣朝有更深的归属感。
对于他们而言，自身便是大德圣朝的百姓，通过大德圣朝各级学府去学习，今后为大德圣朝效力。
如若成为真龙学府的学子，那么便有着极大的希望，能够成为大德圣朝的官员或者将领。
随着对东洲的掌控凝聚力逐渐恢复，随着对天南界的掌控凝聚力逐渐加深，大德圣朝的国力日渐昌盛，庄冥也在时日之中，逐渐变得强盛。
如今的他，尚未身证大道，仍未成就大神通者的道果。
但是如今的他，单凭本领，或许已经能够与大神通者一较高低！
对于各方仙神而言，达到了如今高度的大德龙君，已经是真正无敌于万界，虽未证道，却强如证道，唯有大神通者可敌！
而今大神通者不出，所以他便是无敌！
——
大德圣朝，聚圣山，皇宫大殿。
文武百官，皆在大殿之上。
刘越轩双手捧着一本名册，往前一步，道：“细数过往，犯我大德圣朝者，名册皆在此处，请龙君过目！”
龙君庄冥，坐于高位，头戴帝冠，身穿皇袍，伸手一招，名册入手。
只见这位大德龙君逐一翻阅。
过得片刻，他合上了名册。
文武百官，神色肃然。
便听得龙君神色冷淡，一声令下。
“皆斩！”
第二二八章 打破僵局的第一步!
时至今日，大德圣朝愈发强盛，愈发凝聚，不再那般松散。
各地军力强盛，人心振奋。
且各方人心归附，令行禁止。
各地一旦出现变故，调动力量便更加简便且有力。
近半年来，已经没有各方仙神胆敢来犯大德圣朝，因为前半年光景来犯之敌，尽数陨落，其中还有一尊大罗金仙级数的上古仙神，威势无匹。
焱王这尊天荒异兽，在敌方来袭之时，位于二十万里外，本可前去支援，却迟滞不前，导致伤亡惨重。
此后庄冥真身未出，只以大德圣朝国运，连出三剑，便斩杀大罗金仙，震撼八方！
时隔多年，庄冥的愈发锋锐！
先前只能斩真仙！
如今已能斩杀大罗金仙！
而更重要的是，斩杀大罗金仙时，庄冥真身未出！
——
“大罗金仙，乃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此乃仙家最高境界！”
“强如上古神王，强如天王殿诸位仙王，强如洞庭龙君及南域领主，都只是这个层次的佼佼者！”
“再上一层，便是超出仙神范畴之外的存在，乃是大神通者！”
“大神通者不出，这个层次的存在，无论放在天界何方，都是一方霸主，足以开创一方仙宗势力，足以让各方为之看重！”
“但是这样强大的存在，竟然如此轻而易举便陨落在了龙君庄冥的剑下……而他从始至终，也只坐镇聚圣山，不曾驾临！”
“隔空一剑能斩大罗金仙！”
“这位大德圣朝龙君的本领，究竟高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莫非真如以往那般推测的，他已经能够与大神通者并肩？”
“但他分明没有身证大道，他还并非是大神通者！”
“古往今来，大神通者至高无上、不可知、不可敌、不可妄言……何曾有过仙神并肩大神通者？”
“……”
各方震骇万分，难以置信。
尤其是从上古时代存活下来的仙神，存活在大神通者存在的时代，存在于大罗金仙威临万界的时代，对于此事，更是万分震撼。
而又在更黑暗的虚空当中。
有着苍老而沧桑的声音，低低感慨了一声。
“昔年北域之主与南天神将，尚未成就大神通者，战于天荒，打出一片大渊废墟之地，惊动道尊。”
“二者合力，才堪堪挡住道尊，开创出史无前例的先河，开创出大罗金仙抵御大神通者的传说。”
“此后二人双双破境，各自身证大道，成为新的大神通者。”
“今时今日，这位大德龙君，一人之力，竟有当年北域之主与南天神将二者合力的风采。”
“真乃一代新人胜旧人……可惜，太年轻了些，今日锋芒毕露，日后未必会有好下场。”
——
聚圣山中。
焱王迟滞战机，致使损失惨重。
庄冥将这尊上古异兽，亲自镇压，命它镇守大渊十万年。
刘越轩才情极高，不单精于人心算计，更是对各种奇技淫巧，各类阵法、丹药、法宝之流，皆有涉猎……有他亲自设计，命天工府进行锻造，耗费大量珍贵材料，炼就出了足以镇封大罗金仙的锁链，足以将其道果封禁起来。
当年的天荒十三神王之一，大神通者之下最强大的十三位天荒仙神之一，便轻而易举，被庄冥镇压，被仙锁封禁，囚困于大渊之内。
——
监察司。
“早知这头异兽，并非真正忠于我大德圣朝，但它未有犯事，之前也算立功，便也不好对它下手，今次它倒是主动将把柄送上来了。”
刘越轩背负双手，说道：“这头上古异兽，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人心算计，想要借此探一探我大德圣朝的虚实，故意迟滞不前……但它也没有料到，我一直在找机会将它镇住，如今倒是自己挖了个坑跳进去，接下来大渊那边，劳烦老师多加关注。”
高师低声说道：“它毕竟是持大先生温离的信物而来，你如此算计于它，难免不妥，今后外界来投仙神，恐也会认定我大德圣朝没有容人之量。”
刘越轩看了过来，说道：“大事为重！亿万生灵，无尽江山，不可能为了这头异兽，便放弃一线生机！至于外界仙神……我们本身看重的，便只有大德圣朝出身之人，便只有沐浴过龙血圣池的龙卫，世人皆知，又有何妨？”
他看着高师，说道：“今后君临天下，万界归一，那些上古的仙神，除了归隐，便只有依附。他们要么安分守己，归隐各方，要么则来投大德圣朝……无论他们修为多高，在大德圣朝之内，注定无法掌控王朝上层的权柄，除非他们重修道果，舍弃仙身，以龙卫之身，重头再来。”
高师闻言，略微沉默，过得片刻，才道：“龙君已经准备妥当了？”
刘越轩微微摇头，说道：“在大神通者的算计之下，哪有给你妥当的机会？无论是苍天还是其他大神通者，不会坐视龙君进一步强大……而今大德圣朝局面开始稳固，只怕十年之内，他们就会用各种方法，将龙君拖入大神通者互相制衡的战场之上，影响胜败。”
高师面色肃然，道：“若真如此，大德圣朝群龙无首，恐怕难以长久，更何况……没有大德圣朝，龙君必然也逐渐势弱。”
刘越轩点头说道：“他们要的就是这样，只要一时助他们压过苍天的气焰，影响胜负局面，那么大德龙君就不再重要……当胜负局面被扭转了后，对于那些大神通者而言，大德龙君可以削弱，也可以陨落，但不能再继续存在于他们之中，成为他们竞争的对手。”
高师低声说道：“那龙君的意思是？”
刘越轩说道：“他们不会让龙君安然发展太久，最多十年就会迫使龙君加入战场。而苍天一脉则是不会让龙君加入战场，所以这些年不断袭扰，要迟缓大德圣朝的锋芒，不让龙君成长起来。但是龙君不打算照这两方预定的方向走……”
高师惊道：“龙君想要直接慑服天荒，掌控三大天界？”
刘越轩沉声说道：“虽然有些贪功冒进，但确实可以出人意料之外，如果得以功成，便算是打破那些大神通者与苍天一脉的僵局！若不打破僵局，无论如何发展，都只是在他们两方的棋盘之中而已，只有打破了僵局，龙君才算是拥有成为棋手的资格！”
他看向天荒方向，说道：“我给焱王加上的锁链，有御兽宗的秘传，明日我暗中前往天荒，或许可以借这上古神兽之力，先斩齐王，击散道宫，那么余下势力，便不足为惧。”
第二二九章 君临万界【一】
这一年。
大德圣朝已稳固各方。
各地学府，人才济济，每一年都有人晋升更高的学府，每一年都有人进入真龙学府，同样的……每一年都有许多人才，从真龙学府之中走出来，根据自身所学强项，派往各处，担任要职。
而且在两年前，大德圣朝颁布新法令，就算是没有进入真龙学府，只从中级学府或者初级学府出来的大德圣朝学子，也可以担任官家职位，或是进入军中……只是相较之下，真龙学府作为最高学府，从真龙学府出来的学子，一开始担任的职务便会更高，日后升迁的机会自然便也是更大。
随着真龙学府以及各地学府每年走出来的年轻人才被派遣到各地，如今军力强盛，兵源充足，强兵悍将甚多。
不单如此，各地官府，各地府衙，包括天工府、丹道部、勘岳部等等各方，皆人手充足。
大德圣朝的亏虚，已经在这些年间逐渐补足。
而以大德圣朝的野心，扩张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在这一年，大德圣朝不再固守，不再只是发展，不再只是坐等外界仙神来攻。
随着监察司记录了上古仙神的名册，随着大德龙君庄冥一声令下。
“皆斩！”
——
如今大德圣朝之外，亦有大德圣朝将领，率军攻伐，斩杀各地仙神。
这些仙神，多数都曾经对大德圣朝有过不利的举动。
但是大德圣朝斩尽杀绝的作风，哪怕是那些不曾对大德圣朝出手的仙神，心中也不免畏惧，隐隐有联合起来，寻求自保的念头。
“大德圣朝这是要练兵？”
“用大量军中士卒的性命，用上古的仙神的性命，去磨砺他大德圣朝各路军队的战力！”
“庄冥是要让他麾下的大军，开始尝试与仙神对战，开始尝试屠仙弑神！”
“万千蝼蚁般的军士，在大德圣朝国运之下，在军阵汇聚之下，已经能够对大罗金仙造成威胁！”
“庄冥麾下将士，若磨砺出足够的经验，通晓屠仙弑神之举，该当如何？”
在上古时代当中，只有天庭的精锐，才有合力镇压仙神的本领。
不知不觉，这些本属于凡尘的生灵，本是弱小如蝼蚁般的存在，挥手便可灭去大片的弱者，竟然也有了合力威胁仙神的力量。
“若大德圣朝军队当真磨砺功成，那么我等所忌惮的，便不单是那位大德龙君了。”
“此时此刻，大德圣朝开始练兵，所为何故？”
“自然是扩大疆土。”
——
天荒。
道宫。
三殿下齐王，神色复杂。
他隐约感受到了危机。
在他心中，如今道尊不出，道宫便以他为主。
日后若是道尊陨落，他掌控道宫，统御天荒，或许可以顶替道尊之位，成为新的大神通者。
然而如今，庄冥现世，野心勃勃，显然意欲扩张，吞并天荒，从而变得更加强大。
如今庄冥的大德圣朝，介于修行王朝与血脉种族之间，集两种体系之大成，更是掌控两界，合东洲与天南界之力，如今或许已经堪比大神通者的本领！
若他再将天荒吞并，合三界之力，便是在大神通者之中，必然也属佼佼者！
甚至，他的战力，未必会逊色于当年的南天神将！
“他想要在大神通者的博弈当中占据更重要的分量与位置，那么他必然是要吞并天荒，增强自身本领。”
齐王心中凛冽，他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于血脉之中的号令。
沉寂多年的苍天之意，再度复苏。
庄冥注定会与诸位大神通者联合，抗衡苍天之意。
苍天不可能任由庄冥变得强大。
而那些暗中扶持庄冥的大神通者，同样再让庄冥变得更加强大，超脱掌控之外，从而变成养虎为患。
此时庄冥的大军，还未攻向天荒，但庄冥的下一步，已经极为明显。
而今世人皆知，等大德圣朝的精锐磨练完成，下一步便是进攻天荒！
天荒所在的洞玄仙庭湖与大渊，已经被划入大德圣朝的疆土之内，必然是大德圣朝开始攻打道宫，吞并天荒的先锋营！
“必要联合各方上古仙神，言明利害，合力抵御，如若不然，迟早各方都被庄冥吞并。”
齐王这般念着，如今的局面，大神通者们与苍天互相制衡，无法直接出手，镇压庄冥。
包括以往，暗中扶持势力，也无法直接出手。
尽管庄冥已经成为大患，但无论是苍天或是大神通者，都不会首先放下僵持的局面。
因此，依然还是只能依靠如今世间的各方势力，加以制衡。
眼下比以往更好的局面是，不会再有大神通者的暗手，继续帮助庄冥，相反……大神通者留下的手段，将会助苍天一脉，镇压庄冥，让庄冥无法迈出这一步。
“本王想要直接诛灭庄冥！”
“但显然那些大神通者，只是想要阻止庄冥更进一步，而并不想要让庄冥陨落。”
“眼下也只能压下庄冥的进展之势，而无力让庄冥陨落。”
齐王深吸口气，已暗中命人传讯各方，准备阻拦大德圣朝的扩张之势。
——
而在大德圣朝，聚圣山当中。
庄冥以国印传讯各方，包括远在北域天界探寻上古天庭秘辛的唐天影及岳廷等人。
目前北域天界已经稳定，唐天影等人也稳固了创立下来的疆域，虽然各地主事之人尚未经过龙血圣池洗礼，但目前也算可信，短时日内不会出现太大变故。
在此时机当中，唐天影等人，归返大德圣朝。
“苍天的存在，我等均已知晓，这是万界之真身，但它本是无情无欲无念之规则秩序，却被北域之主夺取，超出大神通者之上，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只因为大神通者身证大道，执掌一界，让苍天权柄不能圆满，才有上古大劫的出现。”
“苍天便是天地，北域便是天庭。”
“如今整个北域，便是天庭的废墟，无数仙神的残骸，无数仙神的破碎洞府，无数依然还在沉眠中，等待着复苏的上古存在。”
“尤其是上古天庭的天兵天将，诸天仙神存在，哪怕在上古大劫之中折损了绝大部分，但留存下来的底蕴，对于我大德圣朝而言，仍然是极大的威胁。”
“只要我们有进攻天荒的迹象，残破的道宫反而不足为惧，而上古天庭的残余，必然将成为我们最大的阻碍。”
“但不论如何，今次之事，关于大德圣朝兴亡，无论有多大的阻碍，都必要将之扫平！”
“此次不成，只能作为棋子，只能在夹缝中求生。”
“此次若成，永世不衰！”
第二三零章 君临万界【二】
这一年，万界凝滞。
这一年，大德圣朝斩杀当代仙神六位，上古铸鼎仙神三十六位，真仙亦有六尊，大罗金仙一尊！
这一年，各方惊惧万分。
也在这一年，大德圣朝开始肃清内部。
——
“王朝最大的敌人，未必在于外部，也许在于内部。”
“正面战场上的敌人可以敬畏，但并不可怕。”
“潜藏在我们之中的，才是最为难缠的病症！”
刘越轩看着这些监察司新收的官员，出声说道：“这一次便是让你们查清这所有病症的源头，彻底肃清！”
强大的王朝，可以在正面战场上击溃敌人。
但是在于王朝内部的隐患，藏于暗中的人物，隐于百姓中的敌人，则会让王朝内乱……而偏偏位于暗中的人物，极为难缠，纵然你有亿万军队，万千精锐，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毁灭对方，只能用同样微小的力量，渗透其中，知悉一切，再加以绞灭。
好比一阵风在眼前，你将它视作敌人，那么挥袖一扬，就可将之挥散。
但若风寒入体，在于自身，那么再是强大的存在，也会变得虚弱，因为这是病症。
——
内部的清扫，从来没有断绝过。
而外界的大战，也从来没有停歇过。
监察司肃清内部，斩杀暗中潜藏的敌人，也诛杀了于国不利的奸贼，屠灭了一批不忠于国，暗中破坏的不轨之徒。
而边境大军，在陆合、白庆、岳阳、岳廷、柳河、古山、闻旱、镇岳、楚江等人物的率领下，各自征战，诛杀仙神！
但凡之前对大德圣朝不利，位列名册之上的仙神，难逃此劫。
只是让上古各方势力为之忌惮的是，以往大德圣朝出手，还在自身疆域之内，如今已经是率军出征，打出了大德圣朝的疆土之外，去屠灭各方的仙神，征服各方的势力。
尽管还没有明目张胆去攻打天荒道宫，但显然如今大德圣朝便是正在蓄势。
一旦蓄势功成，大战一触即发。
——
冥冥虚空。
大神通者合力牵制苍天。
唯独此处，大殿元君无须牵制苍天，他需要牵制的是苍天前身，也即是那位北域之主。
“庄冥如今是想继续扩张，从而更进一步。”
北域之主缓缓说道：“他如今拥有了与你们并肩的力量，但是没有大神通者的道果，日后他必然还是要陨落的，但是他若是执掌三界，便有了超出你们的力量……你们恐怕就制衡不了他了。”
大殿元君冷淡说道：“只要他没有成就大神通者，他便永远受得制衡。”
北域之主出声说道：“尽管他底蕴尚浅，积累不厚，年岁也不高，但是他若执掌三界，便有半数把握，可以悟通大道，成就大神通者！待到那时，他成就三界共主，以这三界成就大神通者，未必会逊色于我那真身！”
大殿元君眸光冷冽，却未有开口。
北域之主继续说道：“他取三界之力，一旦想要以身合道，必然要夺取权柄，就如你等证就大神通者之位，夺取我至高权柄，庄冥亦是如此！如今圣王陨灭，南天神将被我所杀，倒还无碍……但他若合天荒之道，必然与道尊争个高低，必要分出生死，而在此期间，他要证道，便要削弱道尊的道果，你们这些大神通者的力量，同样会被削弱。”
大殿元君淡淡说道：“他无法统御三界，便也无法借助三界气运，成就大神通者。当年无论是南天神将还是大天师，在延续龙族血脉的同时，便料到了这一点……只不过，或许这两位都没能料到，庄冥的成就比想象中更高，也比想象中进境更快。”
——
天荒。
大德圣朝出战各方，各大将领率军攻伐。
国土之内，各部官员，严加防范，各官府差役，皆颁发法令。
户部钱粮，积累沉厚。
如今的大德圣朝，哪怕打遍万界，后勤粮草都不会再有半分忧虑。
兵强马壮，国富民强，且举国同心，汇聚而成的大势，已势不可挡！
“大德圣朝岳廷，率军攻破仙云宗，三位上古老祖，均已陨落。”
“大德圣朝唐天影，单人一剑，斩杀上古天庭火部正神！”
“大德圣朝闻旱，率三千真龙卫，灭杀了上古天庭水德星君！”
“大德圣朝陆合，刀劈上古雷部三大神将，斩杀二神，重创一神。”
……
诸如此类传言，流传万界。
一时之间，大德圣朝之威，慑服十方，如日中天，不可直面其锋芒。
位于大德圣朝疆域周边的仙神，早先曾对大德圣朝不利的，已准备逃命，哪怕那些没有对大德圣朝出手过的，也意识到了不对。
许多仙神，开始逃入天荒，开始遁去西域。
已经开宗立派的，也在考虑举宗搬迁。
也有考虑自身潜逃，命后辈门人，投向大德圣朝，以求自保的。
如今各方皆知，是否曾经对大德圣朝出手，也不再重要。
大德圣朝只是想要师出有名！
一旦发兵征战，便难免波及！
甚至，隐隐有聪慧之辈，已经预料到了，庄冥之意便是横扫诸天，夺取疆域，壮大自身。
是否与大德圣朝为敌，也不再重要。
只要阻拦了大德圣朝扩张之路，阻拦了庄冥强大的道路，那么便是阻道之敌，没有对错，没有善恶，只有大道之争！
“野心之辈，贪得无厌！”
“这尊天龙，想要吞并万界，想要将我等尽数纳入他掌控之中！”
“他要掌控的是各界，是那些可以归入大德圣朝的生灵，而我等仙神之辈，已成道果，不能成为龙卫，哪怕如今依附大德圣朝，终究也是外人，日后大德圣朝成就霸业，我等难免遭受清算……除非愿意舍弃这多年道行，舍弃仙身道骨，自散道果，从头再来！”
“大德圣朝蓄势将成，接下来必然是攻打我天荒道宫。”
三殿下齐王看向众神，出声说道：“诸位当中，有些并非我道宫一脉，但如今也须得同气连枝……就算是我道宫一脉，过往也有不服本王者，但如今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无论如何，都须得挡住大德圣朝的锋芒，否则道宫毁去，尔等道统覆灭，自身性命难保，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在所难免。”
第二三一章 君临万界【三】
大德圣朝，聚圣山！
“天南界各方均已肃清，各方仙神多数迁离，负隅顽抗者，均已斩杀。”
高师说道：“如今两界彻底掌控，包括边界所在，尽数划入了大德圣朝的疆域之内。”
大楚王朝当年被击溃，精锐根基被楚帝带到了天南界，夺取了原先玄王的疆域，重定大楚！
此后大楚王朝稳定下来，四处征战，将原先天南界的各方势力，各处仙宗，各大家族……或是招降，或是攻打，逐一壮大，几乎将天南界八成以上地界收服。
而也是在此期间，龙卫古山立下赫赫战功，成为了大楚第一名将。
天南界八成地界，便是大楚王朝的疆域。
而余下两成所在，皆是荒凉蛮野之地，所以被大楚王朝所放弃。
然而庄冥要的，是一界之力，哪怕这个偏僻荒凉，蛮野之地，依然是他大德圣朝的国土境内。
“接下来稳固各地，大军乘势，继续攻打！”
庄冥说了一声，看向高师，道：“你知道朕的意思。”
高师神色严肃，点头说道：“接下来便只能是全面开战，此次我等趁着北域封印尚未打通，肃清了在东洲和天南界隐藏的上古仙神，其中不乏天庭的仙官……这已经让天庭的仙神察觉到了端倪，如今北域封禁有打开的迹象，此去攻打天荒，必然会引动北域天界来援。”
庄冥点头说道：“朕已知晓，所以永恒公主的真身，便在北域天界，统御大德圣朝扶持的各方势力，古山与镇岳已经携真龙卫潜入北域，待到那时……便可截击！”
除此之外，大渊及洞玄仙庭湖，属于天荒北部。
大德圣朝将以大渊及洞玄仙庭湖为界，将北域及天荒，分割开来。
刘越轩布下了两道防线。
第一便是北域天界扶持起来的势力，在永恒公主统帅之下，能挡住多少天庭的仙神。
第二则是大渊及洞玄仙庭湖，能够挡住多少越界而来的仙神，除此之外……大渊以及洞玄仙庭湖，还要应付天荒道宫北上汇合的仙神们！
“我大德圣朝攻破天荒道宫，绝非难事！”
高师说道：“哪怕道宫是古老传承，哪怕有天王殿第三仙王聚集了众多上古仙神，我大德圣朝的铁蹄依然可以将之踏平！但是……这并非一朝一夕可成！”
当初攻打大楚王朝，尚且耗时不少，最后还是龙君庄冥亲身前往大楚王城，对战楚帝，以帝皇之战，定两国胜负，免去了巨大的伤亡及损失，也免去了后续战火连绵的岁月。
道宫如今不会弱于大德圣朝，甚至聚敛了各方仙神之后，会强于大德圣朝。
而楚帝原降，道宫只怕不会降。
若是如此，此战绝非短时日可平定！
那么更大的压力，要落在北域天界中扶持起来的势力，也会落在大渊与洞玄仙庭湖所在……他们是否可以支撑这长久的岁月？
战争必然是需要消耗的！
大德圣朝攻打天荒道宫的同时，自然难免损兵折将，也难免消耗财力物力，甚至消耗国运。
不单是前线的将士在浴血奋战，国内的官员及百姓，都将承担巨大的压力。
如天工府、如丹道部、如户部及兵部等各处，也定然要忍受着巨大的消耗，甚至要准备好后力不继的境况，毕竟大德圣朝建立百余年，底蕴终究不如上古时代那些亿万年的顶尖传承！
“若再有百年光景，我大德圣朝必然可以轻易横扫万界，任何势力都无法抵挡，可惜没有更多的时候了……”
庄冥稍微闭目，低沉说道：“虚空之中的大道纠缠不休，大神通者们与苍天的大道之争，有着朝我大德圣朝倾斜的迹象……”
高师怔了下，才道：“也即是说，大神通者的战场，或许要从无尽虚空之中，移到我大德圣朝？”
庄冥点头说道：“这是苍天与诸位大神通者的共识，苍天不允许朕身证大道而进一步剥夺他的权柄，而大神通者们需要朕插手此战，影响胜负……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会在允许朕进一步壮大！十年之内，大神通者战至我大德圣朝境内，那么我大德圣朝便如当年北域天庭一样，化作废墟。”
高师沉声道：“他们这是逼迫龙君提早进入大神通者的战场！”
庄冥说道：“若不进入战场，他们的战场便落在大德圣朝，那么这座鼎盛王朝必将覆灭，朕同样会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所以，在战场移到我大德圣朝头顶之前，朕必须主动迎战，参与其中，将战场引开，远离我大德圣朝所在……”
高师说道：“所以龙君急着打下天荒，一统三界，哪怕没有以身证道，但具有三界合力的龙君，到时候在大神通者的战场上，也是极强的那一位！”
庄冥点头说道：“打下天荒之后，三界合一，你等如能收拾残局，进一步发展，稳固掌控，朕的力量会日渐提升，或许不会逊色于当年的南天神将……而若是三界合一，再以身证道，或许不会逊色于当今这位道果残缺的天帝！”
高师顿了下，说道：“若万众一心，龙君进入大神通者战场之后，我等仍然可以收拾战后残局，稳固国运……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庄冥陷入沉默当中。
高师继续说道：“龙君若在，大德圣朝必然万众一心，但是龙君一旦离去，短时日内或许可以维持国运，但长期下来，只怕难以稳定！”
当年龙君庄冥，陷入虚空裂缝，流落下界，全仗着聚圣山诸位真传弟子主事。
但饶是如此，底下仍有不少摩擦。
即便是如今，龙君庄冥坐镇聚圣山，但依然难以让整个大德圣朝铁板一块。
如今大德圣朝已有许多派系，例如真龙卫，便是上古传承下来的龙卫部落……而再有血龙卫，则是如岳廷一类，沐浴龙血圣池之辈。
而在血龙卫之中，各部来历不同，仍有不同派系。
再有真龙学府之中的学子，同出一域者，便是同乡，难免亲近。
而不论是真龙学府还是朝堂之上，也分军部、天工府、丹道部等等派系。
就算是同一派系之中，各人交情深浅不同，各人血脉远近不同，不免会有亲疏之别。
他们都对大德圣朝忠心耿耿，也都对龙君庄冥忠心不二，但各自派系、各人关系、各种远近亲疏，却难以杜绝。
庄冥居于高位，可以对下方一视同仁。
但他们各自仍有界限。
这些界限，在庄冥坐镇之下，不会成为祸患。
但若龙君离去，便是分崩离析的开端。
庄冥吐出口气，看向天穹，说道：“这就是他们的算计，朕一旦离去，短时日内尚可稳定，但却难以长久，自身便也难免逐渐虚弱……在进入大神通者战场之初，或能与他们并肩，但到后期，便只能任由他们拿捏，生死由人，所以在他们眼中，无论此刻大德圣朝多么鼎盛，无论朕已经具有怎样的本领，终究还只是一个任他们摆布的后辈而已。”
正是因此，才要在战场将降临之前，统合三界之力！
只有在战场降临之前，变得更加强大，才是唯一的生路！
第二三二章 斩杀庄冥的法门!
万界沉寂！
大战骤然而发！
世间上层修行者及仙神存在，大多已经预感到了天地即将大变！
然而对于寻常修行者及世间芸芸众生而言，天地之间的变化，便如狂风骤雨瞬间袭来，一夜倾覆！
这一日，大德圣朝主动掀起了战火！
这一日，上亿大军，踏出大德圣朝边境，远征天荒！
这一日，北域天界无形的封印，骤然破碎，但出乎天荒诸位仙神预料之外，北域天界的仙神们，并没有来援。
因为也在这一日，北域天界当中，有一百三十余方势力，联合而起，号为大德圣朝北域军！
北域之中，仙神本就混杂，昔年忠于大神通者的各方仙神，在知情或者不知情的局势下，受命攻入了天庭当中……北域众神倾力抵御，打得天崩地裂，天庭崩毁，南天门坠落。
在上古大劫之后，天门封闭，仙神为求自保，尽都自封于世，从而在废墟一般的北域，留下了种种传说，等待着复苏。
而今众神复苏，但延绵着上古时代的仇恨，其实就连天庭也都没有余力，再援助天荒。
只不过，而今各方大神通者，不愿见庄冥再度壮大，故而默许了天庭重新组建的部分仙神越界前往天荒。
然而大德圣朝早有所料，因此北域天界之的一百三十余方势力，在永恒公主及唐天影麾下诸多心腹的统合之下，结成大德圣朝北域军，阻拦着这批仙神的脚步。
除此之外，洞玄仙庭湖及大渊的众多妖神又阻拦者天荒一方进入北域天界。
尽管上古时代的封禁已经解除，然而北域与天荒之中，却有着大德圣朝的势力，再度将之分割开来！
——
大德圣朝的军队，步步推进！
每一步都代表着众多生灵的陨落！
有着天荒生灵、有着上古仙神、有着道宫修行者，也同样有着大德圣朝的龙卫大军……
尸山血海，天崩地裂。
在这里，什么道印的修行者，什么武道的宗师，乃至于金丹级数的真人、横炼之体的强者、真玄级数的高人、都如蝼蚁一般。
哪怕是百余年前，被尊为传说的铸鼎仙神，在这样的阵势之下，也纷纷陨落！
——
天荒！
道宫！
一道又一道消息，不断传来，传入三殿下齐王的耳中。
这位天王殿的第三仙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大德圣朝威势太盛，他营造出来的势力，在大德圣朝的钢铁洪流之下，竟然不堪一击。
而受他统领的仙神，固然有强大的力量，可是大德圣朝近来不惜损耗大量兵力，用上古仙神来作磨刀石，炼就了这已经足以屠仙弑神的龙卫大军！
更何况，在大德圣朝当中，同样是有强大的仙神之辈。
以仙神为首，聚合众多军势，能够与更强大的仙神一较高低。
开战三日，大德圣朝阵亡三尊堪比仙神的龙卫，死伤四百余万人……然而天荒一方，有二十三域失陷，陨落上古仙神七尊，更有一尊真仙级数的存在。
大德圣朝将士，悍不畏死，来势汹汹，凶厉万分！
道宫麾下，人心溃散。
仙神畏战，生恐自身苦修无数年的道果破灭，惧怕自身无穷的寿元断绝，葬送多年修行之道果，葬送仍有无尽寿元的未来。
这种种言论，阴霾一般的气氛，暗中不乏有大德圣朝监察司的传播。
“北域受阻，虽然大神通者约束他们麾下那些叛神，默许我天庭仙神踏足天荒，但是大体对峙局势仍然存在……如今北域组建出来的军队，上古天神，天兵天将，皆受大德圣朝所阻！”
“该死！”齐王怒道：“大德圣朝何时将爪子伸到了北域？那里不是一直被封禁着吗？之前曾疑庄冥去过北域，但他麾下的人，何以入北域创立这般势力？”
“此事着实成谜，但事实如此，北域之中，有着以大德圣朝旗号行事的各方势力，而且他们阻拦了天庭仙神！”来报之人，这般说着，语气极为沉重。
“就算他大德圣朝有分支在北域天界，凭什么抵挡住上古时代的仙神？”齐王震怒道：“大德圣朝具有仙神战力的，不就那区区几人而已？就算官印加身，军令合一，大德圣朝又哪来这么多独当一面的人物？”
“殿下……”来报之人，神色极为复杂，低声道：“是永恒公主。”
“什么？”齐王怔了下，咬牙道：“她这是作甚么？她是苍天血脉，乃是苍天最钟爱的孙女，她胆敢反了这天？”
“如今北域尚不知晓外界只是，她仍以天孙的身份，将天庭一众仙神骗入阵法之中，困禁至今！”那人说道：“看来公主是铁了心，与大德圣朝共进退了！”
“就算她嫁与庄冥，又怎么敢反了苍天？”齐王喝道：“这成何体统？”
“大殿元君在六万年前，对苍天出手，如今真相已经查明。”这人说道：“永恒公主嫁与庄冥，是通过大殿元君许可，想必……”
“想必什么？”齐王喝道：“如今就算是本王那位大逆不道的大兄，也默许他麾下仙神，放天庭一脉诸神进入天荒援助，打压大德圣朝！这丫头如今不但叛了苍天，更是叛了她父亲！不忠不孝之徒，只该天诛地灭！”
“事已至此，看来想要等到天庭援军来助，恐怕时日不短……照此看来，只能继续聚合在天荒周边的天神，前来相助。”那人顿了下，苦笑道：“只不过如今声势，只怕他们不愿来战，毕竟经过上古大劫之后，天庭已经颠覆无存，他们未必再有当年那般忠义之念。”
“当真就挡不住大德圣朝吗？”齐王神色变化，愈发黯淡。
“也不见得。”这人凑近前来，悄声道：“殿下集苍天血脉及道宫传承于一身，能有一法，可斩断天地联系，届时庄冥只是一头天龙，而不再是堪比大神通者的存在！”
“哦？”齐王看向此人，道：“这也是你天师府的法门？”
“这是天帝秘法！”此人正色说道：“大天师尚在时，此法唯有他一人知晓，大天师陨落之后，我受命接掌天师府，也得了此法。”
第二三三章 苍天血，道尊身，弑神枪!
天荒。
道宫。
气氛陷入了沉寂当中。
齐王看着眼前的中年人，心中并没有怀疑。
当年大天师权势滔天，此人便是苍天指派，监察天师府的人物，受封第三天师。
后来大天师意欲身证大道，成就大神通者，却又发现大神通者会影响到苍天权柄，而受苍天不容，因而万般忌惮……上古时代的这一场大劫，不乏有着大天师的推波助澜。
只是到了最后，大天师却也被苍天所灭。
而此人受命接掌了天师府。
这位第三天师，是天命之心腹，可以信任。
但是此人所言的方法，却极为奇异。
“三殿下体内，具有苍天血脉。”
第三天师出声说道：“以苍天血脉，承接苍天之大道，凭借你本身大罗金仙的修为，可以达到极为强大的境地，不会逊色于成道之前的南天神将。”
南天神将，以身证道之前，与北域之主战于大渊。
那时道尊出手，二者联手，竟然挡下了大神通者一击。
这是连洞庭龙君这样大罗金仙巅峰且具有祖龙血脉的存在，都无法做到的壮举。
因为大神通者对于世间仙神而言，便好比世间仙神比之于凡尘众生……此乃云泥之别！
“庄冥吞并大楚之前，便接过我那位大兄一击而不死，尽管那不是我大兄全力而为，但终究是大神通者的一击。”
齐王沉默片刻，说道：“即便本王以血脉，承接苍天大道，也只能与当时的庄冥一较高低。”
他停顿了下，又道：“可是如今庄冥吞并大楚，合两界之力，且已稳固掌控，万界公认他战力无双，或许是无穷岁月当中，唯一未有证道而并肩大神通者的存在！”
他言语之意，已经极为清晰，自身哪怕承接大道，也绝非庄冥敌手。
而若是如此，何必承接大道？
承接大道，须得血脉燃烧！
耗尽血脉，他便身死道消！
即便能够留存性命，体内血脉微薄，也不再是苍天嫡系……那位至高无上的苍天大帝，未必会再重视他的存在。
“若无庄冥，三殿下以此手段，足以无敌万界，但如今庄冥在世，确实要低他一筹。”
第三天师微微抚须，笑道：“不过三殿下有着道尊传承，而道尊没有子嗣，只有传承为嫡系，你可以借道尊之法……”
齐王沉吟道：“如何借道尊之法？”
第三天师出声说道：“天师府多年探查，知晓道尊成就大神通者之前的前身遗蜕所在！他与南天神将一样，将前身留存。”
前身遗蜕，如今便如死物。
但却是大神通者最后的依仗。
南天神将陨落之后，大道崩散，不再是大神通者，但他的遗蜕却得以重生。
以身证道之前，这遗蜕便是真身，便是大罗金仙！而大道崩散之后，遗蜕仍然还是真身，仍然还是仙神境界的巅峰存在！
道尊的遗蜕，仍然存在！
“你的意思是？”齐王皱眉思索。
“三殿下血祭自身！”第三天师说道：“将一身血脉，注入道尊遗蜕当中，承接苍天大道，也能分割道尊的法！如此一来，三殿下掌控道尊遗蜕，并具有自身血脉，两两相合，比洞庭龙君这样的太古苍龙，底蕴还要更胜百倍，足以镇压一切！再有苍天大道，再有道尊之法，合力之下，足以与真正的大神通者一较高低！”
“大神通者……”齐王呼吸微滞，他多年修行，若说没有想过达到那个境界，也不可能。
“具有这样的本领，足以压过庄冥一头！”第三天师说道：“而且庄冥的根基在于大德圣朝，只要击溃他的大军，只要攻打他的国土，他本身运势受阻，便会弱你一筹！寻得合适机会，动用南天神将的弑神枪，借助南天神将的杀伐之力，必能斩之！”
“这……”
齐王脸色变幻。
此举可以让他具有大神通者的力量。
而且占用道尊的遗蜕，他便承载得住苍天大道，不至于陨落。
但是此举，便与道尊不死不休！
他占据了道尊的遗蜕，便断绝了道尊最后的生路！
一旦道尊被击溃，从大神通者的境界当中陨落，便无法再度重生！
哪怕最后道尊有其他玄妙法门，重新夺回这具遗蜕，那么充满了苍天血脉的道尊，便也只是苍天之子！
但若如第三天师所言，再加上具有南天神将杀伐之力的弑神枪，合三尊大神通者的底蕴，确实足以斩杀庄冥！
尽管庄冥合了两界之力在于大德圣朝，但却没有两界大道加身！
而他虽没能掌控天荒与北域的众生运势之力，没有集合国运在身，但他能够获得北域与天荒两界的大道，且北域之道乃是苍天之道，乃是万界根本，天庭所在！
他若顺利得成，加上南天神将杀伐之力，大神通者也要退避三舍！
“三殿下觉得如何？”
“好！”
齐王说道：“本王这就动身，去道尊遗蜕之地！但是……”
第三天师笑道：“破解秘境之法，苍天已经赐下，可以顺利获得道尊遗蜕！”
齐王微微点头，旋即又道：“那么弑神枪呢？”
第三天师伸手一翻，顿时一柄长枪，出现在了眼前。
杀伐锐气，直冲天际1
整个道宫，陷入一片冰寒当中！
哪怕强如齐王，也不由得为之凛然心悸！
“弑神枪乃是杀招，不能轻易动用。”
第三天师收了弑神枪，说道：“三殿下还是先将自身血脉，灌入道尊遗蜕当中，再言余下之事。”
齐王顿了下，说道：“可是如今庄冥未出，本王融合遗蜕，也须得时日。”
若是融合遗蜕之前，庄冥的大军推平了天荒，合三界之力，他就算能与庄冥匹敌，也无法斩杀庄冥。
凭大德圣朝如今的声势，却又如何抵挡？
“天庭诸神，会倾力阻拦。”
第三天师说道：“不过，庄冥至今坐镇国土，未曾现身，三殿下就算融合遗蜕，也不能轻易出手。”
齐王闻言，问道：“大德圣朝声势如此浩大，就算庄冥不出，也能推平天荒，该如何逼迫庄冥现身，从而袭杀于他？”
第三天师抚须说道：“自有方法。”
第二三四章 雷部诸神!
大德圣朝攻打天荒，大战骤然而起，以摧枯拉朽之势，击破天荒防线，越界七万里。
而在这等势不可挡的锋芒之下，原先准备结成联盟的上古各方势力，尽都心境崩溃，仙神畏战，
于是大德圣朝的步伐，愈发势不可挡。
然而在大德圣朝的铁蹄，推行到了百万里地界之后，天庭隐藏的仙神，终究现身出来。
上百尊真仙，数百尊铸鼎仙神，以极为隐秘的方式，出现在了天荒地界当中。
大德圣朝前锋千余万人，尽数覆灭，包括担任主帅的楚江，其中还有六位铸鼎仙神层次的年轻龙卫，尽都陨落其中，而他们是大德圣朝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
聚圣山，皇宫大殿。
龙君庄冥高坐其上，俯视下方。
如今大将出征，在场多为文官。
一国之力，不单是看将士之英勇，也须看国之底蕴，而贤能良臣，便能更好调用国力。
自福老、白老接连逝世之后，如户部这般管理钱粮的重要机构，放在了薛庆这样的元老身上。
好在薛庆也算堪当重任，做事中规中矩，未有出错。
但今日出错的，是监察司！
“前线足有千万将士，陨落在了天荒境内，真玄级数的将领陨落数百位，仙神层次的大将陨落七位，均是我大德圣朝的中流砥柱。”
庄冥语气冰冷，说道：“上古天庭诸神，近千之众，上百位真仙，数百位铸鼎仙神，何以无声无息降临到天荒之中？监察司这些年监察大德圣朝，倒也算是耳目灵通，可是监察司素来号称监察万界，但凡风吹草动，无所不知，何以今日，耳目不灵？”
高师上前来，连忙躬身，低声说道：“以目前探查，这大约是某一处上古秘境，潜藏着上古天庭的部分力量，准备在大劫末尾，用以歼灭进入北域天界的各方势力，但因为上古大劫发展到后来，出乎各方意料之外，所以……这处秘境当中的仙神，并没有投入上古战场之中，仍是建制完整！”
庄冥沉声说道：“如此秘境，为何没有半点风声？你不是说，大战之前，必将天荒各方消息，探查清楚吗？”
高师忙是说道：“天荒亿万里之广，难以掘地三尺，知晓一切，而且秘境藏于天地之中，监察司麾下的探子，并非都是修为高深之辈，只能探查道宫各处风声，难查这些秘境之所，而且……”
他顿了一下，才道：“目前探查到的，这座秘境当中藏匿的是上古天庭八部正神之首的雷部，足有半数雷部正神藏匿其中……当年大劫之中，雷部之主似乎并未陨落。”
庄冥神色如常，眼神依然冷淡。
殿中官员，尽都不敢多言。
而高师继续说道：“以目前来看，这座秘境是当年潜藏于北域天界的，应是暗中有大罗金仙巅峰的存在，将之搬迁到了天荒……北域天界的封禁，出自于苍天与大神通者之手，如今他们尽都达成共识，打压我大德圣朝，所以封禁对于那位搬迁秘境的大罗金仙而言，并非阻碍。”
就在这时，又听得另一位官员，出声问道：“高大人，若说天荒大多处地界，归属道宫，难以尽数探查，倒也罢了……可是北域天界有着三先生唐天影扶持的各方势力，以及洞玄仙庭湖和大渊所在，你监察司莫非在自家地界还是个瞎子？搬迁洞天秘境，动静必然不小，你职责所在，却全然不知！且以高大人所言，上古仙神搬迁洞天秘境，轻易便越过了我大德圣朝三道防线，便是认为北域天界的分支，洞玄仙庭湖以及大渊，这三道防线皆形同虚设……”
高师默然不语，这些年监察司受命监察各方，同样监察大德圣朝境内，不免得罪了很多人。
他停顿了半晌，终究拜倒，额头触地，道：“微臣失职，致使前线损伤惨重，愿受责罚……但如今大战开启，如换下微臣，新任主事者须得适应监察司诸事，恐贻误战机，望龙君恩准，战后再行处罚。”
庄冥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今次失职，你责任重大，罪责难逃，但战事紧急，暂且记下，战后再行处置。此外，如你所言，此次搬迁秘境者乃是大罗金仙，他乃是极大的威胁，务必尽快查出他的踪迹。”
上古大罗金仙，号称仙神的至高境界。
这等人物，无论放在哪里，哪怕是在上古，都是一方霸主。
以庄冥如今的本领，足以镇杀大罗金仙。
但是对于大德圣朝而言，这便是极大的威胁。
哪怕前线没有那秘境之中出现的数百仙神，只单凭这尊大罗金仙，就足以让前线军队止步。
例如当初攻打大楚王朝，焱王这尊大罗金仙级数的上古神王，便横推大楚王朝前线边境，无可匹敌！
哪怕大德圣朝的军队如今已经拥有了极强的战力，但要斩杀一位大罗金仙，仍然颇为艰难，而只能用大量精锐的性命，去拖延这等存在的脚步，从而借机以军中大势来击伤对方。
一尊大罗金仙，便如同一座难以撼动的山岳！
而这尊大罗金仙潜藏暗处，谁也不知这座山岳何时出现，会砸出怎样的天崩地裂之势，谁也不知会造成多大的伤亡。
“齐王也是大罗金仙级数的存在，如今天门碎片的阻拦已经越过，他应该恢复了自身修为，搬迁洞天秘境的，可是齐王？”就在这时，薛庆忽然问道。
“大战之前，齐王坐镇道宫，闭关不出。”
高师沉声说道：“除却齐王之外，还有另外一尊大罗金仙！”
龙君一直盯着齐王，准备寻找机会，镇杀这尊具有苍天血脉的大罗金仙。
而今却又多了一尊在暗中的大罗金仙。
情势极度不妙。
“查出他来！”
庄冥沉声说道：“限你十日之内，寻得这尊大罗金仙的踪迹，待到那时，朕亲自出手，镇杀此獠！”
他站起身来，旋即挥袖，道：“若十日之内，查不出来，两罪并罚！”
第二三五章 暗流汹涌，蓄势待发
天荒。
道宫。
第三天师看向远方，脸上露出笑意。
当年雷部有半数仙神，藏于暗中，准备一举歼灭不利于苍天的各方仙神。
只是大劫的变化，超出预料之外，最终天门封闭，众皆沉眠。
未有料到，当年准备的后手，竟然用在了今日。
“报！”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消息，道：“根据探查，大德圣朝龙君庄冥震怒，严令监察司查出雷尊下落，意在御驾亲征，准备亲自出手。”
第三天师伸手一挥，示意他退下，心中暗道：“这位大德龙君倒真是不顾姿态，有些身先士卒的意味，只是堂堂帝皇至尊，成何体统？”
他这般念着，看向齐王所在方向，心道：“若是顺利，明日便可完成，一旦融合功成，加上弑神枪，确实有诛杀庄冥的希望。原本还想着如何引出庄冥来，但现在看来，这大德龙君并不难上钩……”
前线战败，损伤惨重，庄冥自然是要鼓舞士气，因此想要亲自出手，镇杀一尊大罗金仙。
这也算意料之中。
但也在意料之外。
原先还考虑着，若庄冥不出，齐王三殿下即便融合功成，也只能在暗中等侯时机来引出庄冥，总不能直面大德圣朝军队，一路杀进去蓦，让庄冥心生戒备，
如今庄冥有意出手，也省了这一步。
根据苍天推算，在骤然之下，虚空破碎，猝不及防之下，受得已经融合苍天大道及道尊遗蜕的齐王殿下一击，加上弑神枪的锋芒，强如大神通者，只怕也要饮恨，何况庄冥终究不是以身合道的大神通者。
——
此时天荒之内，各方也为之心气大盛。
原先被打得心气崩散的上古诸神，隐隐有些扬眉吐气之感。
这些时日以来，大德圣朝的军队铁蹄，如摧枯拉朽一般，侵入天荒，斩杀仙神众多，攻占上百万里天荒地界。
直到这些雷部正神出现，才重创大德圣朝先锋军队。
雷部诸神气焰极盛，将大德圣朝视作无物。
雷部神使更在击溃大德圣朝先锋营之后，颇多鄙夷。
“修行之辈，沐浴龙血，合力而为，宗门不似宗门，种族不似种族，妄图效仿天庭，不伦不类，今日便教你大德圣朝，知晓我上古天庭之威！”
——
天荒诸神，士气大振。
而在这时，各方却也明白了一点。
之前庄冥可以借用国运，哪怕真身不出，也能够斩杀真仙，重创大罗金仙。
但那是在大德圣朝国土之内。
如今大德圣朝的军队，已出天荒之外。
原先有一种说法，便是大德圣朝铁蹄过处，即是大德圣朝之国土。
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当日庄冥没有出手。
若庄冥出手，以他能够与大神通者并肩的本领，便足以将雷部诸神镇杀，但他没有出手，所以大德圣朝前锋覆灭，损失惨重。
他之所以没有出手，是因为无法出手。
这里终究是天荒，而不是大德圣朝的国土疆域之内。
“之前攻打大德圣朝国土，真仙都难以脱逃，如今大德圣朝军队出征天荒，他庄冥固然强大，只要真身不出，我等亦无畏惧！”
“如此看来，庄冥再强，也只能在他大德圣朝境内逞凶，而在他国土之外，便是鞭长莫及。”
“我等不好攻入他大德圣朝，如今截击他大德圣朝在外军队，倒也无妨。”
“原先他大德圣朝的军队，也颇有无敌之姿，一路推进，但终究还是被雷部诸神所灭……真要说来，终究是上古天庭，更加强大！”
不知不觉，因为雷部诸神歼灭大德圣朝上千万军队，让天荒的众多上古仙神，士气大盛，不再涣散，不再畏惧。
——
天荒。
大渊。
这里是阻隔北域天界诸神的防线之一，至关重要。
刘越轩没有奔赴前线，而在这里主事。
如今的大德圣朝，能人辈出，不单是兵强马壮，也不乏精于算计的谋士军师，皆是从真龙学府当中走出来的精锐，乃是大德圣朝最具有智慧及才能的一批人物。
正是因此，前线战力充足，出谋划策之辈同样不缺。
而刘越轩在此，暗中操纵，更易行事。
再者，刘越轩这些年来，风头极盛，那些上古仙神同样知晓他深谋远虑，若他在战场，必然有精于算计的仙神，根据他的行事风格，对他制定陷阱。
哪怕刘越轩素来自负，但也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被人过度关注，难免落入别人的陷阱当中。
这些上古的仙神，不乏阅历深厚，老谋深算之辈。
如此，便也让那些真龙学府出来的人才，去历练历练。
而他刘越轩隐藏暗中，同样也是一种难言的威慑。
各方仙神出谋划策之时，终究是要考虑到暗中行事的刘越轩，恐受他谋划，导致深陷其中。
“焱王殿下，今次本该让你上战场，为我大德圣朝建功立业，无奈你私心太重，如今也只能囚禁你了。”
刘越轩背负双手，看着这尊比山岳还要巨大的异兽，神色冷淡。
在异兽巨大的眼眸之前，刘越轩七尺之身，渺小如灰尘蝼蚁一般。
然而刘越轩的姿态，却万分高傲，仿佛眼前这尊无比庞大的巨兽，才是蝼蚁尘埃一般。
“你想要用本王的性命，为庄冥铺路？”
“你若听话，运道若好，还能保得一命，从此之后，尽归我大德圣朝调遣。”刘越轩淡然说来。
“本王能否保住性命，却还难说，可是你此战之后，未必能保得性命。”焱王出声，声若洪钟，说道：“古往今来，功高震主者，都没有好下场，你如今声势太盛，声望太高，此战之后……庄冥若登临九天，定鼎万界，像你这样的人物，便无须存在了。”
“那就不劳焱王费心了。”刘越轩负手而立，如是说道。
“可是你葬送了大德圣朝上千万精锐，包括七位铸鼎级数的仙神，楚江是大德圣朝的统帅，余下六位也是后起之秀，未足两百岁便成就仙家道果，放在上古时代，也是足以惊艳一方的奇才。”焱王缓缓说道：“你曾经说过，大德龙君庄冥的智慧不会比你逊色，你能谋划的事情，他自然也能想得明白。”
“一切为了大局，便不劳费焱王操心了。”刘越轩语气稍低，如是应道。
第二三六章 吾为谋士，亦为勇士!
“对龙君而言，每一个大德圣朝的将士，都是具有他身上血脉的龙卫，都是忠于大德圣朝的精锐。”焱王出声说道：“以往对他而言，麾下之人皆是下属，棋子取舍无妨，而今乃是子嗣……哪个父亲愿意舍弃忠于自家的亲子？”
“焱王受禁至今，倒是看得透彻。”
刘越轩平静道：“大世仍乱，须以大局为重，作为君主者，当有取舍……眼下不用这上千万将士的性命引出雷部诸神，今后大战之时，再受雷部诸神之威，陨落的大德圣朝将士及百姓，何止千亿？”
说完之后，他似乎也有了三分恼怒，挥袖而去，说道：“今次你若不死，我请命龙君，赐你为护国神兽，不过还须加个项圈锁链，免得你反噬……也只有这样，才能尽信于你。”
焱王眼眸深沉，微微张口，发出一声低吼。
吼声震荡，山野摇晃，充满了不甘与恼怒。
——
监察司，
高师传讯刘越轩。
“今日龙君震怒，虽未责罚，但确有怒意。”
“这上千万将士，是用以引出雷部诸神的诱饵，此事我能定下来，龙君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刘越轩淡淡说道：“此事本就无法瞒过他。”
“既然如此，事先就该将你谋划之事，尽数上报与龙君知晓。”高师出声说道：“而今擅自行事，不单是欺君之罪，更是葬送前线大军，此罪之重，便是斩你千次万次，都绰绰有余。”
“上位者本该取舍，若不舍弃这千万大军，后续伤亡何止亿万？”刘越轩出声说道：“你我可以谋划此事，但是龙君不可……将千万大军作为弃子的事，一旦传开，人心涣散，纵然是忠于龙君，忠于大德圣朝的龙卫，都不免心寒，所以此事，我们可以做，龙君不可以做！”
“一旦事发，你必死无疑。”高师说道。
“此事不发便罢，一旦事发，我来顶罪，龙君便可无罪。”刘越轩继续说道：“这同样是给龙君一道把柄，同样是对你我的制衡，避免日后，野心过盛，受得猜忌。”
“可是此事……”高师低沉道：“雷部诸神，皆是强者，定要付出极大代价，才可诛杀殆尽，而在此之时，最大的威胁，是那位大罗金仙！”
“引出雷部诸神时，他就藏不住了。”刘越轩沉声说道：“那位齐王三殿下，也是大罗金仙，但他必然有着威胁到龙君的手段……所以对付这尊大罗金仙，不能让龙君出手。”
“除却龙君之外，整个大德圣朝，还有谁能与大罗金仙一战？”高师这般问道。
“未必要斩大罗金仙，只要拖住他即可。”刘越轩说道。
“谁又能拖住他？”高师说道：“除非用大军将他困住，用无数将士的性命，将他困锁当中……否则，单打独斗，是要请出永恒公主还是焱王？”
“焱王另有大用，并且它并非真正效忠，这样的大事不能落在他的身上，至于永恒公主……”刘越轩沉吟道：“北域那边扶持的势力，不足以挡住天庭诸神，只有靠永恒公主大罗金仙的修为以及天孙的身份，才能拖住天庭诸神。”
“那还有谁？”高师问道。
“我！”刘越轩说道：“具有南天神将奥秘的金蟾，具有天师府传承的柯天师，聚圣山一脉的辰冥、唐天影、吕华、郑上元。”
“足够吗？”高师低沉道。
“我们都具有大德圣朝的官印，这些年借助国运修行，胜过寻常仙神。”刘越轩说道：“我等结阵，再加上三百六十五尊真龙卫……他想要杀绝我们，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你要赌命？”
“力有不足，只能赌命。”
“你曾经说过，谋士就该在暗中搅弄风雨，在明面上冲锋陷阵的应该是勇士。”
“当了多年谋士，再当一回勇士又如何？”刘越轩抬起头来，叹息道：“时至今日，人手不足，再多的谋划，都难敌强者的一力破万法！既然大德圣朝战力不足，我也该上战场走一遭了。”
“你有多少把握？”
“九成！根据我的布置，阵法合一，就算真是那位雷部天尊，大罗金仙巅峰的存在，我也有九成把握，能拖住他一年半载！”
“为师问你保命的把握。”
“一成。”刘越轩背负双手，看向天穹，说道：“那位大天师，也是生而知之者，同样具有大衍算经，他的修为在我之上，他的阅历比我深厚，他天师府的能人异士更多无数……但他不也还是陨落了？”
“……”高师那边，沉默不语。
“上千万将士的性命，都可以舍弃，我一人的性命，何足道哉？”刘越轩笑着说道：“如今之寄希望于我们这位龙君了，只要他及时功成，我便可活命……不过我未必能活到他功成的时刻。”
“你回来，换为师。”高师忽然说道。
“不必。”刘越轩嘿然一笑，说道：“倒也不是弟子瞧不起您老，但您老的本事，无论是从谋划布置还是修为战力，都比弟子低了一筹！”
“混账！”高师怒道。
“你教出了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混账弟子，这辈子也足以自傲了。”刘越轩悠悠说道：“危险是危险，倒也不至于是十死无生，好歹还有一成生机，充其量只算是九死一生而已。”
“刘越轩！”
“等我活着回来！”
刘越轩出声说道：“你与龙君接下来定计，不能再将我们算在其中了……闻旱、镇岳、岳阳、岳廷、柳河等人，都堪当大用，实在人手不足，先前与你提及的那份名单，上面的人都可以用。”
声音落下，他便断去了官印之上的法力。
——
而在聚圣山皇宫大殿之中。
庄冥微微闭目。
事先他确实没有料到关于雷部诸神的存在。
但是，前线大军葬送之后，他便知晓，这上千万大军，被当作了诱饵，引出了雷部诸神。
而整个大德圣朝，能够得到大量消息，并在其中寻找到蛛丝马迹，从而断定有天庭诸神存于暗中的人，只有监察司和巡察司！
而监察司与巡察司当中，能够有声望影响前线大军决断的人，能够有魄力将上千万大军当做诱饵的人，唯有刘越轩一人！
他知道刘越轩的抉择，从大局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对大德圣朝前线的将士来说，未免过于残酷。
正当他在犹豫如何处置刘越轩时，却也发现，这位素来隐藏在暗中的左膀右臂，也做好了走出黑暗的准备，更做好了身死道消的准备。
原以为大德圣朝已经很强大，可实际上，大德圣朝除他庄冥之外，并无大罗金仙级数的强者。”
力有不足，便只能用尽所有方法，保存实力，避免更大的损失。
力有不足，便也只能让他这位暗中搅弄风雨的谋士，进入战场成为勇士。
刘越轩此去，抱着陨落之念，想必也不乏赎罪之念……与那些被作为诱饵的将士一样，战死沙场！
庄冥站起身来，背负双手，闭着眼睛，念了一声：“力有不足……”
他深吸了口气，徐徐吐出，低声说道：“终究还是没有把握。”
第二三七章 雷部神府，岳廷修禁法
天荒。
边军。
“此番损伤惨重，但兵部已经调动大军，补充兵源。”
岳阳为首，看向众将，说道：“兵器、盔甲、丹药、符纸、阵盘等物，皆已运送过来，龙君命我等稍作休整，暂不出战。”
而在这时，白庆却颇为不满，说道：“我大德圣朝一路推进，无可匹敌，今次这群上古时代的老不死，重创我前线大军，如今更在外边叫嚣，视我大德圣朝如无物，导致军心涣散，反倒是他天荒一脉，那些被我等打灭了心气的各方势力及仙神人物，气焰重燃，比之前更盛！此时此刻，就该出击，屠灭这群雷部毛神，将天荒各方仙神重新燃起来的心气，全给打灭了才是！”
岳阳看向白庆，微微皱眉。
而在这时，便听陆合出声，道：“龙君谋划，你有异议？”
白庆顿时一滞，但仍有不服。
岳阳继续说道：“而今暗中有大罗金仙级数的存在，贸然出战，在结成阵势之前，便极有可能被大罗金仙重创，到时候何止是千万人的损伤？这数以亿计的精锐，都极有可能覆灭！”
白庆皱眉道：“难道就不出战了？”
岳阳说道：“自然要战！但时机未到！”
白庆问道：“时机何时才到？”
岳阳没有回应。
陆合扫了他一眼，才道：“龙君圣旨到来，便是时机已到。”
岳阳稍微点头，他与陆合都隐隐察觉到了变化。
刘越轩还隐在暗处。
这尊大罗金仙，要么是龙君出手，将之斩杀。
要么，便是以刘越轩的谋划，另有布置。
大德圣朝之所以主动掀起战火，便是因为时日紧迫，大神通者的战场即将落入大德圣朝境内，务必在此之前，征服天荒。
在这般紧迫的时机之下，既然龙君下令按兵不动，必然是有另外的谋划。
那尊大罗金仙，不是他们所应该考虑的。
他们所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屠灭这雷部上百真仙及数百铸鼎仙神，此后攻城掠地，侵占天荒，镇守各方乱象！
——
天荒，雷部秘境。
诸神在此，高谈阔论。
当年他们按兵不动，等待时机，准备歼灭进犯北域天界之辈，可是到头来却是天门封闭，为求自保，纷纷自封，直至天门破碎，才重新现世。
但因上古之令，哪怕苏醒过来，他们也仍然没有离开秘境。
直到在外征战的雷部天尊，重新归来，将秘境开启。
雷部天尊没有陨落在上古大劫之中，只是也因天门封闭而沉眠，在天门破碎之后，也受得天门碎片制衡，暗中潜藏，直到勾连道果，恢复了大罗金仙的修为，才敢重现世间。
“天尊如今去了何处？”
“天尊行事，岂是你我可以揣度？”
“这倒也是，无须多虑，我等奉命行事即可，既然眼下大德圣朝的军队不敢出战，不若你我再豪饮一场。”
“大德圣朝的军队，畏首畏尾，也配称军？还是我天庭之中的天兵天将，才是真正精兵悍将！”
“上古大劫，摧毁了一切，不过天帝仍在，苍天不灭，吾等仍能恢复上古天庭之荣光！”
“此番苏醒，再过一段时日，天帝横扫十方，定六合八荒，想必我等不再局限于北域，而是遍及整个天界了。”
雷部诸神有多数是北域天界的老辈仙神。
当时北域之主尚未篡夺苍天道果，仍是大神通者。
当时他们便是北域之主麾下的存在，如圣宫麾下、道宫麾下的修行者。
直至北域之主，登临苍天之位，超出了大神通者的界限，成为了无敌的存在，北域便也成为了五大天界之中最高的一界！
以北域为尊，定上古天庭，横压八方，哪怕圣宫、道宫、太华宫、南天神将府、都要以天庭为尊！
北域为界，天门在南。
各方仙神，各界人物，前往天庭，便要经过南天门！
而他们这些北域老辈仙神，便也在天庭之中任职，分雷、火、瘟、斗等各部。
其中雷部最强！
“天尊不知何处去。”
“倒是我雷部之中，趁乱之下，伤害同僚的不少。”
“此番诛杀大德圣朝千万军队，我方铸鼎级数仙神陨落十二尊，有多少是死在了大德圣朝的刀兵之下？”
说话的正是雷部三十六使之一，他在雷部当中，地位不高。
此时此刻，在这个时候，提及这一点，不免让周边诸多仙神，将目光看了过来。
这尊雷部神使，铸鼎巅峰的修为，见众神目光注视过来，不乏真仙级数存在的审视，心下顿时慌乱。
“何出此言？”有雷部主帅沉声说道。
“回禀将军，雷阵左车使者与属下乃是至交好友，大战混乱之际，亲眼见他斩杀大德圣朝一尊铸鼎仙神时，被同为雷部的同僚从背后偷袭重创，随后陨落在军阵之中。”这位雷部使者，低声说来。
“你可有证据？”雷部主帅语气愈发森冷。
“属下亲眼所见，但雷阵左车使者尸骨无存，并无证据。”这位雷部使者，低下头来，应道。
“空口白话，如何得信？”雷部主帅伸手一挥，喝道：“你说有雷部内患，当有凭有据！偷袭者是谁，你可道来，本帅亲自审问！”
“雷鼓击电将军！”这雷部使者脸色微滞，苦笑道：“他也陨落在大德圣朝那位主帅临死反扑之下了。”
“死无对证？”雷部主帅喝道：“无凭无据，胡言乱语，自己下去，领三百鞭！”
“是。”这位雷部使者，叹了一声，只怪自己多嘴，但又朝着旁边看了一眼，略感无奈，他本打算将这番话藏在心底，无奈昨日这位同僚提及，今日才忍不住开口。
而被他目光看了一下的那位雷部正神，则是神色不改。
只是在那位雷部使者领了三百鞭后，这位雷部正神却也与身旁的仙神，低声说道：“虽未亲眼得见，不过那位雷阵左车使者，据说与雷鼓击电将军曾有嫌隙，由此看来，他所言未必有假。”
身边这尊仙神，并未回答，只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虽是同僚，但往日之间，有些人较为亲近，有些人较为疏远，但也有些人曾有嫌隙。
战场之上，混乱万分，谁又知晓自己是否会被哪位过往不合的同僚背后捅上一刀？
这一番话，有人不放在心上，也有人放在了心上。
雷部诸神的阵势，隐隐已有了一份间隙，对身边同僚多了少许戒备。
而这些许戒备与间隙，便能影响极大的士气，影响雷部大阵的运转。
“初步分裂，接下来大战之中，我便以如今的身份，偷袭一尊雷部仙神，在寻找机会换个身份……”
适才那位仙神，看着正在领三百雷鞭而颤抖的雷部使者，眼中略有一抹同情，暗道：“下次就先不杀你了，不过领了这三百雷鞭，伤势未复，也未必能在我大德圣朝铁蹄之下存活。”
他这般念着心中又咕哝道：“唐老三的大无相万化仙诀还真是好用，可惜只有我孤身一人，否则让唐老三也藏入雷部仙神当中，可以制造更大的混乱，他各种鬼主意可比我多……”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大德圣朝的岳廷。
大无相万化仙诀，已被刘越轩列为禁法。
因为此法变化无穷，一旦推行，对外固然是好，但是内部如若出错，便是极大的麻烦。
例如朝中有犯事之人，借助此法变化，大德圣朝也难以将之缉拿归案。
所以为了大德圣朝内部稳定，此法不能推行。
因为战局之变，唐天影才破例将此法传于岳廷。
当年唐天影创造此法，龙君庄冥也习得此法，他二者都凭借此法，在敌营之中，来去自如，分裂敌方，偷袭暗杀，无往不利。
如今岳廷便成为了大德圣朝第三个获得此法的人物！
就连刘越轩本身，都不曾学习此法。
第二三八章 战起!
天荒。
道尊遗迹。
大道动荡，九天变幻。
只见一人，盘膝而坐，正是天王殿第三仙王，道宫亲传弟子，齐王。
此刻齐王面貌，已与之前大不相同。
他将一身血脉，融入道尊遗蜕当中。
此时此刻，他的身躯，便是道尊的前身。
然而身躯之内的血脉，乃是苍天的血脉。
他仍是苍天之子，但他已是道尊之身。
——
冥冥虚空，大道纠缠。
“道尊，你后手已绝，一旦道果陨落，亦无法复生。”
“就凭齐王？他虽是你的血裔，然而在本座道宫之内修行的时日，比在你天庭的时日更加长久，本座对他的了解，比对你的了解，更为透彻！就凭齐王，也配阻拦本座？”
“他阻拦不了你，但你若当真妄图以旧身重生，体内也尽是朕的血脉，同样受朕的制衡……无论你逃到哪里，超出万界，亦无法避开朕的力量，因为你身上尽是朕的痕迹！道尊，你如今便是朕的亲子！”
“狂妄！”另一道声音，缓缓说道：“本座亿万年修为，比你成道更早，你也敢妄言为本座之父？”
“朕为苍天，乃万界之真身，你等所在之天地，皆为朕之身躯。”苍天道果，纠缠万道，说道：“你等生灵，纵然高至大神通者之境，却也同样生于天地，立于天地，而朕便是天地，你等便是朕之子民……多年以来，你等不敬苍天，本就是逆乱之徒！”
“帝君，你成道于本座之后，与南天神将并驾齐驱，虽后来居上，窃居了苍天道果，但你道果不能圆满，便一日不能为所欲为！”道尊出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在朕眼中，万物皆为刍狗，哪怕大神通者！”苍天应道。
“你虽视万物为刍狗，然而却不能以天心定本心……你心气太盛，贪欲太强，权欲太重，非天道运转之念，迟早会反噬自身。”道尊出声说道：“本座未必会陨落，各界大神通者合力，你这残缺的苍天道果，未必抵御得住！”
“那便拭目以待！”天帝虚影横贯虚空，无处不在，笑道：“且看你们这些活在朕身上的虱子，能否将朕咬下来！”
——
天荒。
第三天师感应到了大道的融合。
齐王凭借道尊之法，融合了道尊之身，与这天荒的大道，有了极大的契合，一举一动，可调动天地之气，比以往更强十倍百倍！
而在冥冥之中，源自于苍天的血脉，承接着无上大道，具有无穷权柄。
如此强大，尤胜于昔年圣宫天王！
纵然是大罗金仙，在如今的齐王面前，也如蝼蚁一般。
“恭喜三殿下，登临高位！”
第三天师取出弑神枪，躬身奉上。
齐王伸手一握，虚空破碎，弑神枪入手。
他屈指一弹，弑神枪之上的封禁，当即破开。
无穷凌厉气息，冲霄而上。
这具有无穷杀伐之气的弑神枪，具有传说中南天神将大道痕迹的至宝，凌厉锋锐无匹，直冲霄汉。
然而齐王轻哼一声，便有无尽法力，将这锋芒按落下来。
“既然入了本王手中，便该由本王操纵，哪容得你这死物逞凶？”
齐王神色冷漠，此时此刻，他信心无穷，哪怕南天神将复生，他都胆敢一战，何况只是具有南天神将痕迹的一杆长枪而已。
他将长枪一收，看向第三天师，问道：“情势如何？”
第三天师沉声说道：“雷部诸神，诛杀了大德圣朝上千万大军，如今后续军队结成军阵，龟缩军营之中，不敢应战……雷部诸神如要强攻，恐怕死伤惨重，故而呈焦灼之状！”
齐王目光稍凝，道：“雷部天尊呢？若他这大罗金仙巅峰的存在出手，率领雷部诸位天神，凭借我天庭的官印，不比他大德圣朝的军队强大无数？”
第三天师应道：“天尊藏于暗处，伺机出手，避免受庄冥偷袭。”
齐王挥袖说道：“传本王之令，让他率雷部众神，杀尽大德圣朝将士！”
第三天师迟疑道：“可是庄冥至今藏在聚圣山，三殿下还未彻底体悟当下的力量……”
齐王看了他一眼，神色平淡，然而眼神之中，仿佛有惊涛骇浪，席卷而过。
第三天师闷哼一声，连忙拜倒。
齐王继续说道：“庄冥如敢出手，本王便能斩他！就算他不出手，雷尊率众屠灭大德圣朝军队，也能够削弱庄冥的力量，到时根本不必行袭杀之事，本王亲自杀入大德圣朝，杀到聚圣山，斩了他庄冥！”
第三天师脸色微变，心中暗道猖狂，但终究躬身应是。
——
“该提早动身了。”
刘越轩看着面前几人，沉声说道：“事情比我现象中发展更快，齐王下令让雷部天尊率众神主动触及，朝着我大德圣朝前线大军发起攻打……尽管我大德圣朝军队已经战力不俗，但雷部乃是上古天庭之中战力极强的一部，他们同样具有官印，他们同样具有军阵，在一尊大罗金仙的率领下，我大德圣朝军队根本无力抵御。”
消息是潜藏于雷部之中的岳廷传回来的。
这样的变故，有些超出刘越轩的预料之外。
但好在不会彻底破碎他的谋划，只是让他提早出手而已。
“没有雷部天尊，那数百雷部仙神，在我大德圣朝数以亿计的大军铁蹄之下，也并非不可敌，只是会有巨大伤亡，但战争之中，难免伤亡。”
刘越轩说道：“想要让雷部众神失去雷部天尊的率领，就要将这雷部天尊困住！原先龙君可以出手，但我等皆知，如今大神通者与苍天达成共识，不会让龙君壮大，此刻天荒之中必然有应付龙君的法门，避免龙君受创，这尊大罗金仙只能由我们来困！再者说，堂堂大德圣朝之君主，遇事都须得身先士卒，岂非显得我大德圣朝之内无人？”
唐天影屈指一弹，法剑声音回响，淡淡道：“我等修为最高者，不过真仙级数，斩杀一尊大罗金仙是天方夜谭，但困住他，倒也可以一试。”
以真仙之力，困大罗金仙。
这在上古时代，也是无法想象的壮举。
然而在他们眼中，似乎并非什么难事。
金蟾左右看了一眼，心绪有些低沉。
尽管气氛颇为平淡，可实际上，谁都明白，大罗金仙非等闲之辈。
在场诸位，皆是真仙当中的佼佼者，但集合他们几人的力量，想要困住大罗金仙，也绝非易事。
此战的根本，只是用在场诸位仙神的性命，去拖延这雷部天尊的脚步。
刘越轩神色平静，看向了旁边的柯天师。
柯天师未有多言，他也是不逊色于刘越轩的谋士，但今时今日，也别无他法。
聚圣山一脉的辰冥、唐天影、吕华、郑上元，皆对视一眼，露出笑意。
“都赌上性命了，只是困他，显得太没出息。”
辰冥心道：“我这一剑，能不能伤他？”
唐天影暗道：“该怎么斩他？”
第二三九章 战起!【二】
大德圣朝，聚圣山，苍云洞天。
“刘越轩等人已经出发，去拖住雷部天尊。”
永恒公主身形依然虚幻，说道：“除却齐王之外，他是天荒唯一的大神通者，如今齐王执掌着极强的力量，等着袭杀于你，不会轻易现身，时机已经到了。”
庄冥神色平淡，说道：“在雷部天尊面前，他们撑不了多久。”
永恒公主点头说道：“但至少能拖延一段时日，不必再有后顾之忧，眼下齐王不敢杀来，他是想要借助雷部天尊及雷部诸神的力量，斩杀刘越轩等人以及前线大军，迫你走出大德圣朝的国土之外，从而将你斩杀于天荒，所以他目前也只是在暗处。”
大德圣朝前线众多精锐，加上刘越轩以及聚圣山一脉的诸位仙神，足以让这位大德龙君亲自出手。
只要庄冥对雷部天尊出手，也就是齐王出手的时刻。
但若是庄冥不出手，任由雷部众神逞凶，齐王在短时日内，也只会等待，而不会贸然行事。
“此次属实行险，希望大德圣朝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可以顺利功成。”
永恒公主静静看着庄冥，说道：“本宫会暂时接替你发号施令，而这苍云洞天，有着千枝万叶守护神树的力量，可以勉强阻拦大神通者的攻伐，短时日内你无须忧虑。”
庄冥看向天荒方向，轻叹一声，道：“希望朕功成之时，你们仍未陨落。”
他这般念着，摇身一变。
当即天地变色，气机滚滚。
一尊天龙，冲霄而上。
天龙之躯，亿万丈之长，横贯天地，遮天蔽日。
但见这天龙盘踞九天，龙爪一扬，便是满天繁星。
细看之下，这竟不是星辰光芒。
这是无数以拘神禁术凝成的世界。
这是数以十万记的道果与金丹。
金丹真人陨落之后的大道金丹。
烙印着真玄法印的大道金丹。
以及仙神级数的道果。
有着铸鼎级数的道果。
有着真仙级数的道果。
除此之外，更有着众多的天材地宝！
这是数百年间，大德圣朝积累的底蕴。
数百年间，大德圣朝亿万里疆域，遍及两界，继承了大楚王朝的底蕴，继承了所有仙宗的库藏，获得了无尽的天材地宝。
除此之外，大德圣朝军队但凡诛杀敌人，便有以拘神禁术将对方大道金丹或者仙家道果封禁的习惯，上交国库，换取功勋。
这些时日，大德圣朝攻伐外界，将东洲与天南界的边缘地带尽数收归己有，将那些仙神尽数诛杀，所获得的道果，便都封存了起来。
包括近来百年，袭扰大德圣朝的那些仙神，其中真仙级数的存在。
这种种力量，汇聚起来，无比巨大！
而九天之上的天龙，倏忽张口，将漫天繁星，尽数收入口中。
万千天材地宝，万千大道金丹，数以百计的仙神道果，皆入腹中。
——
雷部众神已杀入大德圣朝军队当中。
大德圣朝的军队，早有准备，以军阵相抗。
每一瞬间都有数以万计的精锐将士陨落。
但却也有雷部的仙神，在军阵攻伐之下，或伤或死，同样陨落了许多仙神。
蚁多咬死象，大德圣朝的军队，哪怕面对仙神，也不是毫无还击之力的蝼蚁。
天地动荡，腥风血雨。
尸成山，血成海，延绵无尽，仿佛直至天际。
天穹之上，时而有仙神坠落，大道动荡。
“没有雷部天尊镇守，这些雷部正神，并非是无法匹敌的。”
“注意那些真仙级数的人物！”
“先屠灭雷部这些铸鼎级数的仙神，再合力围杀那些真仙。”
“左翼困住雷部真仙，不惜一切代价，就算还剩下一个人，也要将他们拖在阵法之外！”
此刻大军左翼，皆已抱着必死之心。
左翼大军，在这一场大战之中，便是用来拖住真仙脚步的……无论此战是否得胜，这一支大军基本都已经注定了全军覆没的结果。
钢铁洪流，席卷天地，延绵而去。
大德军队，悍不畏死！
——
此时本该率领雷部正神去攻打大德圣朝军队的这位雷部天尊，却已身陷重围当中。
“就凭你们，也配阻拦本座？”
这位雷部天尊，貌若中年，气度威严，须发浓黑，头戴高冠，身着神袍，周边雷霆闪烁，虚空都似乎承载不住他的力量，有着宛如蛛网一般的裂缝，在他周边不断迸裂而愈合，却又在下一刻继续崩裂。
在他眼前的大德圣朝官员，修为最高不过真仙级数，余下甚至还有铸鼎级数的小神。
对于他这等大罗金仙巅峰的人物而言，也不过是稍强三分的蝼蚁罢了。
尽管这些蝼蚁凝就了阵法，暂时阻拦了他的脚步。
但是斩杀这些蝼蚁，绝非难事。
“没想到天师府中最负盛名的柯天师，竟然也拜在后世王朝的麾下，竟不觉羞耻么？”
雷部天尊将刘越轩及唐天影等人，视作无物，目光落在了柯天师的身上。
在他眼中，也只有这个同时代存活下来的故人，才值得高看一眼了。
只不过，柯天师虽然被称之为最年轻的天师，年轻一辈仙神之中最杰出的存在，但修为终究低了一些……单是在修为道行这一方面，柯天师的存在，也未能入这位雷部天尊的眼中。
他看向众人，说道：“你等几人的勇气，足以让本座高看一眼，只是修为低了一些，来此阻拦本座，送死之事，愚蠢至极！”
他伸手一挥，雷霆万钧，凝聚成海，喝道：“既然你们要来送死，本座便送你们一程，让你们为大德圣朝尽忠！”
大战一触即发，天崩地裂！
——
天荒之中。
齐王正在蓄势。
“计划有变，大德圣朝有人联手，拖住了雷部天尊，而今雷部诸神杀入大德圣朝军队当中，与大德圣朝亿万精锐杀得难分难解。”
按照原定计划，雷部天尊率诸神杀入大德圣朝军营之中，便应是屠杀一般的场景，足以引出庄冥来。
但是如今，雷部诸神与大德圣朝军队杀得难分难解，双方皆有伤亡，基本是以一尊仙神，才换得大德圣朝百万将士的性命。
雷部天尊受阻，却也出乎预料之外。
“阻拦雷部天尊的是谁？”
“庄冥的诸位师兄，以及大德圣朝风头极盛的那位谋士，还有我天师府那叛徒……另外还有些无名小卒。”第三天师这般说来。
“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堂堂雷部正神之首，竟然连这些蝼蚁都能拖住他的步伐？”齐王哼了一声，颇有不满。
“虽然修为都不高，但也都算是这个时代的佼佼者。”第三天师沉吟说道：“这些人胆敢来阻拦雷尊，着实出乎意料，只不过……这些人在大德圣朝当中，身居高位，尤其是聚圣山一脉那几个，与大德龙君是兄弟情谊。”
“你的意思是？”齐王眉宇一扬。
“杀了他们，与屠杀大德圣朝军队，并无不同。”第三天师说道：“这同样都是庄冥这尊天龙的逆鳞，足以让他出手相救……此次是为引出庄冥，虽然计划有变，但大体不会影响。”
“那就让雷尊杀了他们。”齐王握紧了弑神枪，冷笑道：“只要庄冥现身，本王便一枪送他上路！”
第二四零章 请雷部天尊赐教!
天荒战场。
这一场大战，惊动万界。
这里陨落了无数的强者。
上古时代那一场大劫，仿佛就是这样的场景。
不少仙神，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了六万多年前，那一场天崩地裂的大战。
无数将士阵亡，大量仙神陨落。
雷部诸神心中也有了三分恐惧。
此时此刻，雷部诸神当中，陨落的铸鼎仙神超出上百位，真仙级数的雷部将领也陨落了足有十余位之多。
但是大德圣朝的将领及士兵，已经陨落了足足八千余万之众，尸山血海，延绵无尽。
然而这些大德圣朝的将士，似乎全都不畏生死，前仆后继，不断冲杀上来。
在上古天庭当中，天兵天将只要阵亡过半，便认定战败，可以退去……因为到了这个时候，哪怕严令不退，可是难免人心涣散。
然而大德圣朝的将士，竟然没有军心溃散的迹象。
后续不断，不断杀来！
水滴石穿！
即便大德圣朝的将士是水，即便雷部诸神坚如磐石，却也顶不住这接连不断的攻杀。
在大德圣朝境内，大军一波接一波，调动而来。
全民皆兵！
真龙学府当中尚未完成学业的学子，甚至连中层学府的的少年，都征调了过来。
大德圣朝的力量，倾巢而出，杀了过来！
“他们都不惧死的吗……”
有雷部仙神，颤声着说来。
仙神级数的存在，心性本该坚如磐石。
但无奈这开口的雷部仙神，便是潜藏其中的岳廷。
当他开了这个口，不免便震动了周边仙神的心绪。
若大德圣朝都不惧死，若源源不断而至，哪怕他们屠灭了大德圣朝，只怕也难以存活。
——
聚圣山，苍云洞天。
天龙的气息，步步高升，不断攀升。
但又在下一刻，不断跌落。
庄冥越是强大，大德圣朝便越是强盛。
然而大德圣朝越是虚弱，庄冥便也越是虚弱。
此刻大德圣朝的军队，拼死一战，已经陨落了数千万的将士。
尽管士气高昂，尽管杀机强盛，但都无法改变大德圣朝军力在减弱的事实。
与此同时，大德圣朝之中，各部支援前线，同样在消耗大德圣朝的国力。
“此消彼长，好在增长的速度，超过了损耗的速度。”
庄冥这般念着，心中却难免积郁。
此刻每一分损耗，都代表着大德圣朝的国力损伤，都代表着大德圣朝的大量将士阵亡在前线战场。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所幸大德圣朝多年库藏积累，暂时让他得以补足，超过了损耗的速度。
但若再有外力涉足其中，对大德圣朝造成更大的损伤，那么便会是不增反减，让他逐渐虚弱。
——
“变阵！”
唐天影退了一步，至千里之外。
辰冥瞬间顶替了他的位置，一剑刺出。
天地转换，虚实变化。
而在这一瞬间，唐天影摇身一变，化作了刘越轩的模样。
刘越轩则是化出了二十四道虚影，正是上元分神化念之术。
雷部天尊扫了一眼，略有诧异之色，他似乎认得这一门源自于上古天师府的秘术，却嗤笑一声，道：“若是那位老友施展此术，倒是能让本座高看一眼，就凭你们这些蝼蚁……再是神妙的秘术，也成了雕虫小技。”
他伸手一挥，雷霆迸发。
包括刘越轩在内，所有人皆浑身一滞。
雷霆之下，若单独一人迎接，哪怕是辰冥这样的真仙存在，都难免陨落的下场。
只不过刘越轩等人，及三百六十五尊真龙卫所布下的阵法，可以将雷霆之力，均分开来，尽管众人皆受伤势，却不至于会有直接陨落的危险。
但稍弱一些的真龙卫，已经有了重伤的迹象。
再受一记雷霆，只怕便会有龙卫开始陨落。
“不愧是雷部天尊，果然强盛至极。”
“早就料到具有雷部官印在身的这位天尊，比史料记载当中的大罗金仙，要更加强大，但终究还是我低估了大罗金仙的力量。”
“或者该是说，文字的记载，无法体现出大罗金仙真正的力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先前以拖延为主，不敢应战，这样反而势弱，更容易被他摧毁阵势。”
“还是该以杀敌之念为重，不惜折损的代价，击伤这尊大罗金仙。”
“换个方式，虽然一时间不免折损，但拖延的时间会更长一些。”
刘越轩手握大衍算经，心中变化无穷。
他看向众人，深吸口气。
既然下定决心来当勇士，便不能畏缩。
此后一切事情，如何定计，他都留下了种种变化。
“来此之时，便准备好了全军覆没的下场，今次便由我当先一战！”
——
阵势骤然而变！
雷霆爆发，宛如汪洋大海！
雷部天尊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他被拖住了数日之久，却只灭杀了二十余个铸鼎级数的龙卫。
作为一尊大罗金仙，这是难言的耻辱。
而对于雷部正神之首的他而言，更是巨大无比的耻辱。
虽然他这些天里并未尽力，而是有大半神念在外，避免被那位号称堪比大神通者的大德龙君偷袭。
但无论当今时代，还是今后的时代，对于这一场大战的记载，便也只是大德圣朝数位真仙，携三百六十五尊铸鼎仙神，阻拦了雷部天尊足有数日之久。
雷尊想到这里，心中颇是恼怒，但他不得不防备那位大德龙君。
好在这数日之间，虽然他未有真正尽力，却也将这些大德圣朝的精锐，消耗到了极为虚弱的地步。
今日之内，他便能够屠灭这群大德圣朝的中流砥柱。
“今日便是诸位道友陨落之日！”
雷尊威势依然如旧，缓缓说道：“区区真仙修为，数百铸鼎小辈，却能将本座拖住数日之久，你们足以自傲！”
他改换了称呼，不再是视如蝼蚁，而以道友相称。
无论是真仙级数的刘越轩、辰冥等人，还是那数百铸鼎级数的龙卫，在同等境界当中，战力都是近乎于巅峰的存在，放在上古时代……都可以作为一域奇才，傲视当代同等境界的其他仙神。
而他们的阵法，同样极为不俗，才能以这样的阵容，将具有雷部官印的大罗金仙巅峰存在，困住数日之久。
但在今日，他们似乎改变了阵势。
不再是拖延为主，而是以攻伐为主。
他们没有诛杀雷尊的力量。
但他们合力而为，却让雷尊感受到了锋芒。
尽管今日雷尊便要斩杀他们，但不妨碍这位雷部天尊的赞赏。
“都去死罢！”
雷尊眸光一闪，迸发出一条巨大的雷龙来。
他依然有部分神念在外，避免被那位号称堪比大神通者的大德龙君偷袭。
但即便没有尽全力，却也足以灭杀这群已经虚弱到了极致的大德圣朝精锐们。
在此时刻，他心中同样谨慎到了极点。
因为在他灭杀这些大德圣朝中流砥柱的同时，也许便是那大德龙君出手的时候。
——
天荒。
道宫。
“雷部众神，陨落过半，但大德圣朝前线军队，已经陨落过亿，折损惨重，不乏铸鼎仙神。”
“雷部天尊依然被拖住脚步，但一直占据上风，时至今日，胜负已经极为明显。”
“从此战的迹象来看，雷尊将要斩杀这些大德圣朝的精锐了。”
第三天师如实报来。
齐王睁开眼眸，淡淡道：“堂堂大罗金仙，具有雷部官印，地位还要凌驾于圣宫的南域领主之上，却被一群真仙拖住了数日之久，真是徒有虚名。”
第三天师神色复杂，却也没有反驳，只说道：“今日雷尊便要斩杀敌手，他们都是大德圣朝中流砥柱，堪称庄冥的左膀右臂，其中还不少是他聚圣山的师兄弟，只怕庄冥不会坐视雷尊得手……”
齐王稍微点头，说道：“也就是说，雷尊斩敌之时，便应该是庄冥出手之时，本王也是时候准备了。”
但话才出口，却见齐王与第三天师，皆皱起眉头。
——
战场之上！
刘越轩首当其冲，被雷霆覆盖！
但是刘越轩的剑，却刺在了雷尊的胸前！
“不过如此。”
雷尊眼眸闪烁，雷霆爆发，剑气轰然破散。
他往前一步，便要斩杀刘越轩。
雷霆如剑，穿破虚空！
一剑刺到了刘越轩的眉心之间！
“……”
刘越轩闭上双目，自成就铸鼎仙神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陨落的寒意。
但这寒意，只在瞬息之间，便消退了去。
因为这雷霆法剑，已经破碎了。
有另一柄剑，横在了刘越轩的生前。
剑刃横空。
剑柄却还在虚空之内。
这一剑，刺破虚空。
这一剑，从虚空中而来。
这一剑，破了大罗金仙的道法。
“来者何人？”
雷尊神色一沉，厉声喝道。
而那一剑，依然往前，穿出了虚空之外，显现在世间。
剑柄从虚空中浮现。
握剑的手，也从虚空中出现。
飘扬的衣袖，凌厉的气息。
只见一人，走出虚空，神色平淡，不带半分杀机，只有温润如玉之感。
“聚圣山门下，白圣君首徒，温离！”
那人剑指雷尊，说道：“请雷部天尊赐教！”
第二四一章 阵斩天尊!
道宫。
齐王目光一凝。
事出变化之外。
本以为雷尊斩杀这些大德圣朝的精锐，必能引出大德龙君庄冥出手，让他得以趁机斩杀庄冥。
即便庄冥狠下心来，坐视这些人陨落在雷尊手中，可大德圣朝失去这一批堪称是中流砥柱的人物，不免国运衰弱，不免会削弱庄冥的力量。
若真是如此，只须让斩敌之后的雷尊，再率领雷部诸神，屠灭大德圣朝军队，携天荒道宫之号召，反攻大德圣朝。
以雷尊这等大罗金仙的力量，整个大德圣朝之中，除却龙君庄冥之外，无可抵挡。
大德圣朝龙君庄冥，定然无法坐视。
待到那个时候，已经不再需要袭杀。
只要以雷部天尊为饵，牵制住龙君庄冥，他这位已堪比大神通者的齐王携弑神枪而出，足以斩杀庄冥！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那位早就失去踪迹的聚圣山首徒温离，竟然在这一刻出现了。
“不过又是一尊真仙巅峰而已。”
齐王神色冷漠，说道：“让雷尊斩了他！”
——
聚圣山首徒温离！
天门破碎之后，第一尊铸鼎功成的存在！
在天门碎片依然影响上层仙神之时，他在庄冥之前，于世间展现出了无敌之姿！
哪怕如今天门碎片的影响，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各方仙神，依然不敢小觑这位真仙巅峰的存在。
“聚圣山首徒？”
雷尊神色冷淡，说道：“白圣君的大弟子，在我等现世之前，你声名鼎盛，本尊也听过你的名号……天门破开之后，至今短短年月，你已真仙巅峰，剑锋之凌厉，能让本座都感到威胁，果真不是泛泛之辈。”
他看向温离，平静说道：“你若继续潜藏，再过些年，或许真能晋升为大罗金仙，可惜藏不住……你真要在如今，为大德圣朝陪葬？”
温离笑了一声，身化虹光，朝着雷尊而去。
而在他身后，辰冥等人对视一眼，倏忽结成阵势，合于温离之身。
刹那之间，本已真仙巅峰的温离，隐隐越过了那一条界限。
剑锋凌厉，直指雷尊！
——
道宫之中。
齐王脸色难看，本欲亲自出手。
然而第三天师则又出言劝说。
“这温离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或许暗藏杀机。”
第三天师说道：“大德圣朝虽然在庄冥以下，并无强大存在，但却不乏智慧高妙的谋士，他们或许已经猜到殿下身怀伟力，可以斩杀庄冥！先前我等谋划，是引出庄冥，以目前来看，极有可能是被勘破了谋划，所以出面阻拦的不是庄冥，而是温离！若殿下出手，前去斩杀温离，也许便是庄冥藏于身后，袭杀殿下！”
这是他们用来对付庄冥的计策，但也可以是庄冥用来对付他们的计策。
齐王目光稍凝，终究按捺了下来。
但有一点，却让他察觉到了古怪。
“大德圣朝的军队，陨落过亿，庄冥本该虚弱。”
“庄冥一旦虚弱，大德圣朝国运也就更弱，那么刘越轩等人的官印也就会威能减弱，大德圣朝军令兵符的威能同样会减弱。”
“即便不至于国运崩溃，导致军心涣散，而兵败如山倒，但也不该如此稳固，坚如磐石。”
“你看大德圣朝的军队，前仆后继，悍不畏死，陨落过亿，仍然有大批军队投入战场，他们在尸山血海之中，竟然心气如此高昂，没有半分怯弱，没有半分退意，更没有兵败之前的溃势。”
“大德圣朝前线的军队，越来越凝聚，战力磨合似乎越来越高，雷部诸神应付这些将士，已经越来越吃力。”
“甚至就连刘越轩等人，与雷部天尊对战多日，消耗的也只是自身的法力与精力，但他们的官印威能加身，依然强大，甚至更盛三分。”
“大德圣朝的这些人，似乎更加适应这一场大战！”
“为何会有这样的迹象？”
“这不像是国运减弱的迹象，反而像是国运逐渐在增强！”
齐王眉宇紧皱，看向第三天师。
而第三天师的脸色，渐渐变幻，隐约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苍白。
“糟了……”
——
战场之上。
大德圣朝的军队，陡然气势大盛，节节升高。
“杀！”
岳阳喝道：“屠灭雷部诸神！”
身后众将士，皆齐声厉喝！
“屠灭雷部诸神！”
声震九天，动荡八方。
尸山血海中，形成洪流席卷。
岳阳一刀，威能暴涨，横扫真仙。
大道震颤，道果崩灭！
“杀！”
大德圣朝的军势，骤然以百倍千倍之变化，轰然之上，震骇苍穹，惊动各方。
——
雷部天尊迎战聚圣山首徒。
这位真仙巅峰的聚圣山首徒，在身后那些同门师兄弟的阵势加持之下，竟然真有几分越过界限，近乎能与大罗金仙并肩的声势。
但对于大罗金仙巅峰并具有天庭官印的雷部天尊而言，也不过如此。
“多一尊真仙巅峰的你，也不过如此。”
雷尊昂然而立，双手一按，天地之间，覆盖雷电。
他的声音，在雷霆之中，显得极为清澈。
“送诸位道友上路！”
雷霆汪洋，覆盖了前方。
温离首当其冲。
刘越轩、辰冥、唐天影等人，无不受雷霆席卷。
在这样的威势之下，温离不死也必重伤，而余下那些，都难逃陨落的下场。
正当雷尊背负双手，面上露出笑意之际。
却见漫天雷霆，都为之一顿。
有一剑，划破苍穹。
这一剑，将雷霆汪洋撕开两半，宛如拔剑断海。
而持剑之人，威势冲霄，竟然直逼雷部天尊。
在他身后，刘越轩等人，包括这三百六十五尊龙卫，尽都气势暴涨！
“聚合！斩神！”
所有的威势，聚合到了温离的身上。
温离的气息，竟压过了雷部天尊！
“大罗金仙？”
雷尊面色骤变。
铸鼎至今不过百余年的温离，竟然在这一刻踏破大罗金仙的界限！
更可怕的是，他身后的那些仙神，无不气息暴涨，而阵法合一，聚势于温离之身，竟让他这位雷部天尊，有了极为悸动的感觉。
这是陨落的危险！
“请天尊瞑目！”
温离声音淡然，全无半分杀机，似是恭敬邀请。
——
第二四二章 大神通者!庄冥!
在这一刻。
大德圣朝上下，国运暴涨！
但凡具有龙卫血脉者，无不为之提升！
但凡具有大德圣朝官印者，无不威能暴涨！
庄冥的龙珠与国印融合为一，道果和国运息息相关，他便是大德圣朝的真身！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德圣朝强盛，庄冥便愈是强大！
而庄冥越是强大，大德圣朝便也越是鼎盛！
在这一刻，大德圣朝上下，国运暴涨，人皆成长，唯有一个解释！
庄冥晋升到了更强大的层次！
而庄冥本身已经到了力比大神通者的层次，若是再进一步，必是身证大道，成就大神通者！
——
万界震动！
各方惊悸！
“请天尊瞑目！”
温离一剑，斩了过去！
在他身后，刘越轩等人结成阵势，合于其身，将他的这一剑，推到了巅峰层次！
那位上古仙神，大罗金仙，雷部众神之首，在这一剑之下，灰飞烟灭！
——
前线大军，气势暴涨！
亿万将士，修为皆有所突破，血气攀升，直冲天际！
而他们凝结而成的阵势，更是冲破了虚空，将这一片地界，几乎化作了虚空战场！
“斩！”
岳阳气势高昂，修为直攀升至真仙巅峰！
他当前而去，身后大军相随，军势加身，合力围杀！
雷部诸神，只觉无比强大的威压，狠狠压迫了过来！
这一次，局面再度调转！
雷部的诸神，纷纷陨落！
那些原先在真玄境界的大德圣朝将士，纷纷突破至铸鼎层次。
那些堪比铸鼎仙神的龙卫，有些攀升到了铸鼎巅峰，有些攀升到了真仙层次。
“屠灭他们！”
而在雷部诸神当中，有一尊雷部使者，竟气机也随之攀升，一剑斩了过去，将周边三尊仙神，斩落了下来！
他摇身一变，化作了岳廷的模样，狂笑不已！
顷刻之间，胜负局面翻转！
原先需要以大量的将士性命，去换取一尊雷部仙神的陨落。
而今，大德圣朝军队当中，都不乏铸鼎级数的仙神，他们压过了雷部诸神！
他们不单是一支悍不畏死的军队，他们更是具有相同血脉的龙族部族！
在这一刻，他们的军势，融合为一，竟隐隐有着不分彼此的意味！
就算雷部天尊亲身驾临，岳阳都不会再有半分畏惧！
“杀！”
——
天荒，道宫。
齐王骤然起身，惊怒交加。
“庄冥！”
“他证道了！”
“他以两界之道，合于己身了？”
在这一刻，齐王心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念头。
第三天师脸色苍白无比，他在大德圣朝众人气机暴涨之前，就察觉到了端倪。
在这一刻，所有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
“我们都低估他了……”
第三天师语气低沉，呐呐道：“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以两界之道合于己身？
——
冥冥虚空之中。
“朕低估他了。”苍天之声，无处不在。
“我等也低估他了。”道尊的声音，显得极为低沉。
——
而在另外一端。
北域之主与大殿元君，仍有大道纠缠。
“原以为他搞出了这样的阵仗，是要将天荒一并统合，聚合三界之力，达到更加强大的地步，再借助这样的底蕴，身证大道。”
北域之主笑道：“谁知他竟有这样的魄力，冒死证道……此举近乎十死无生，他倒是胆魄惊人。”
大殿元君语气极低，说道：“南天神将与圣宫天王残存的大道，竟然被他合而为一，确实低估他了。”
苍天一脉，是要诛灭庄冥。
而他们这一方，只是想要阻止庄冥变得更加强大，从而失去控制。
只要庄冥保持两界之力，那么他就只是具有大神通者的力量，可以影响这一场延绵了六万年的劫数，可以影响胜负的倾斜。
但是这样的庄冥，只是短暂的强大，在大神通者的战场之中，继续纠缠下去，大德圣朝群龙无首，不能长久，庄冥便也只会逐渐虚弱下去。
击败天帝之后，庄冥不死也废，不足为虑。
然而如今，庄冥身证大道，而且具有两界大道，要凌驾于他们这些大神通者之上，或许仅次于天帝的力量。
击败天帝之后，庄冥便是真正无敌，连他们这些大神通者，都无法匹敌。
到了那个时候，庄冥是否会变成另一尊天帝？
庄冥对于苍天道果，是否有着更大的野心？
“你们栽培出了一尊天龙，比当年祖龙还要可怕的天龙。”
北域之主缓缓说道：“世人说养虎为患，你们终于养出了大患……就算你们可以击败本座，你们也只会受他所灭，若不想灭，不如与本座暂歇手段，合力斩杀于他？”
大殿元君冷淡道：“就算养出了巨大的祸患，但也不如你来得可怕……待我等斩杀庄冥，便接着被你所灭吗？他再是强大，也不过是后辈，而你比他更加强大，比他更加深不可测。”
庄冥尽管已经极强，但他们诸位大神通者合力，可以困住苍天，为何不能困住庄冥？
苍天不朽不灭，困而不死，随着岁月，随着时日，随着大道运转，沧海桑田，大神通者逐渐虚弱，而苍天却日渐强大，此消彼长，才让六万年的僵持局面，逐渐倾斜。
但庄冥没有苍天道果，相反的是，他受到大德圣朝的助益，也受到大德圣朝的制衡。
所以，随着岁月流转，大道变化，庄冥只会越来越虚弱，被诸位大神通者所灭，而不会有逆转的局面。
——
大德圣朝。
聚圣山。
但见天龙横空，延绵无尽。
两界生灵，尽皆得见。
“拜见龙君！”
“拜见龙君！”
“拜见龙君！”
凡大德圣朝疆域之内，一切生灵，无论官员还是百姓，无论仙神还是凡人，无论飞禽还是走兽，但凡具有灵慧者，皆恭敬见礼。
而那天龙，与冥冥之中的大道，已经合而为一。
上古大劫之后，仙神凋零，而在这一日，终于有大德龙君，超出了仙神的界限之上，成就了大道。
“这就是大神通者的力量吗？”
但见天龙眼眸闪烁，看向天荒方向。
遥遥亿万里，相隔两界。
但他却一眼，便看见了道宫。
道宫之内的齐王，具有堪比大神通者的力量，却有着无法言喻的惊惶之感。
天龙蓦然探爪！
无比巨大的爪子，宛如山岳一般，探入了虚空之中。
虚空破碎！
而龙爪探入了其中！
随后龙爪收回，已经多了一物！
一座巨大的宫殿！
——
在天荒无数生灵的眼中。
只见天空倏忽黯淡。
然后有无比巨大的利爪，鳞甲晶莹，遮天蔽日，从冥冥虚空之中探出，压在了神圣的道宫之上。
旋即龙爪一收，便将整座道宫，连根拔起，消失于虚空之中！
一切归于平静！
一切仿佛未曾发生！
然而那巨大道宫留下的百万里空白大地，却依然令仙神为之惊骇颤动！
这是怎样的手段？
这是大神通者的手段！
第二四三章 不朽王朝!
大德圣朝。
凡在籍之人，修行者气息大盛，修为不断攀升。
而凡尘百姓，气血舒展，只觉天地清澈，竟都得以延年益寿，精神气爽，甚至根骨改变，有资质的变得更高，没有资质的似乎也得到了冥冥之中的洗经伐髓。
国运大盛，大道昌盛，灵气爆发。
自上古大劫之后，陷入残破的东洲与天南界，重新焕发了新的生机，甚至更高于当年。
两界之灵气，远胜天荒、西域、北域等天界，堪称真正的仙神大界！
在这里，常人得以延年益寿，修行事半功倍。
在这里，人杰地灵，万物生长。
——
“龙君身证大道，成就万古大神通者！”
“我大德圣朝从此即是不朽传承！”
“斩杀大敌，扬我国威！”
“杀！”
在各方战场，大德圣朝之人尽数得到提升，修为提升，心气高昂，军势更加凝聚，大势所向，无可匹敌！
在天荒战场，横扫十方，势不可挡。
岳阳为首，斩尽了雷部诸神，扩大战场，扫荡各方。
而在另外一边，温离剑斩雷部天尊，大罗金仙的气机，节节攀升！
“老三，你与我去北域天界！”
温离收了法剑，看向刘越轩等人，说道：“你们留在天荒，相助岳阳，扫荡天荒，彻底纳入大德圣朝之内！”
——
北域。
永恒公主看着天地大变，轻轻吐出口气，心道：“终于到了这一步。”
到了这一步，大德圣朝不再是外表繁华而不堪一击的势力，大德龙君也不再是表面上的强大。
如今的大德圣朝，已经可以与当年的圣宫、道宫、南天神将府等不朽势力相提并论。
如今的大德圣朝，随着庄冥身证大道，上下官员及将士，修为皆有提升，其中最强的温离等人，已经不亚于上古的大神，假以时日，甚至可以超出道宫的底蕴。
而庄冥同样如此，之前的他，哪怕堪比大神通者，却也只是力量可以与大神通者抗衡，而不能长久……时至今日，他身证大道，方是永恒，才算真正与大神通者并肩，甚至凌驾于大神通者之上。
在她身后，是大德圣朝在此经营的各方势力，只是未有经过龙血圣池的洗礼，得到的助益并不算太强，但也因为国运的暴涨，而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在她身前，是惊慌不已的上古诸神！
“大德龙君已成大道，你等这是与不朽的势力在抗衡！”
永恒公主缓缓说道：“无论天帝还是道尊，大神通者至今没有现世，唯独大德圣朝龙君，是唯一在世的大神通者，你们真要继续与大德圣朝为敌，不死不休？”
——
各方仙神，惊惧万分。
在庄冥身证大道之前，哪怕他无敌于世，但在上古仙神的眼中，他依然无法与大神通者的地位相提并论。
只要上古的大神通者归来，庄冥便不堪一击，大德圣朝便必然崩塌。
然而今日，庄冥也成就了大道！
哪怕大神通者归来，庄冥也不再畏惧！
如今的庄冥，便是大神通者，超出了仙神界限之上的存在，放在上古时代，便是他们需要恭敬匍匐的至高存在……而在今日，他们竟然在与大神通者为敌？
后世之中，如此凋零的时代，竟然出现了一尊大神通者？
茫茫岁月，无穷无尽，大神通者屈指可数。
天门封闭六万年，破开至今不过二三百年，在此期间得以铸鼎功成的仙神，便堪称是天纵奇才。
然而这位大德圣朝龙君，却早就铸鼎功成，而在今日，身证大道！
短短二三百年，对于许多仙神而言，不过也只是闭关一场。
可是对庄冥而言，却从凡尘之中，跨过了仙神的层次，达到了大道的所在。
“万古奇才……”
“集王朝之力，合龙族血脉，成就了这样一尊万古罕见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
有许多仙神，感受着源自于大道的压迫，纷纷拜倒。
“拜见龙君！”
“拜见龙君！”
……
他们失去了与一尊大神通者为敌的心气。
他们也失去了与不朽势力为敌的勇气。
哪怕这些仙神当中，有着从不朽势力中留存下来的存在，但是他们所属的大神通者，已经六万年不曾现世了，唯独庄冥，是唯一在世的大神通者！
——
大渊。
焱王感受着大道震动，终于还是匍匐了下来。
“大神通者……”
“本王修行数百万年，都不曾达到这个层次。”
“他修行据说不过数百年光景，竟然已经跨越了仙神的层次，到了本王都无法企及的地步。”
在这一刻，焱王心中不免悔恨。
它本该可以成为大德圣朝的护国神兽，在大德圣朝缺乏强者的时候，以大罗金仙巅峰的力量，为大德圣朝效力，得到大德龙君的信任。
却无奈自负，自觉上古神王，不甘屈服，落到了这个下场。
从此之后，它再也无法翻身了。
正当它这般念着的时候，却见眼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当年那个堪堪摸到真仙层次门槛的年轻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而今这年轻人的气息，也仅是比他稍低一筹。
“大罗金仙……”
焱王苦涩道：“不单是龙君，整个大德圣朝，都得到了如此惊人的提升，你竟一举成就大罗金仙，放在上古时代，都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温离看着焱王，叹道：“你过于自负，否则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从此之后，你难以再成为大德圣朝的支柱了。不过，你也算逃过一劫！”
太虚清气化龙篇，吞噬万物，炼化己用。
庄冥吞食了无穷天材地宝，吞食了大量的道果与金丹，积累足够，合两界大道。
若是积累不足，那么在此的焱王，它大罗金仙级数的道果，便会落入天龙口中，增添底蕴。
刘越轩之所以将它锁在这里，便是为了在紧要时刻，让它的道果，增添龙君的底蕴。
好在庄冥成就大神通者，焱王才逃过一劫。
“我今到此，实是路过，准备前往北域天界，平定各方。”
温离出声说道：“雷部天尊已被我斩杀，你比他如何？”
焱王匍匐下来，说道：“愿为大德圣朝效力，作为先锋，当先杀入北域天界，平定各方。”
温离稍微点头，道：“你受我指点，才来到大德圣朝，因一念之差，地位骤跌，今次若能倾尽全力，我会上报聚圣山，为你争得三分功劳……你也要知晓，我大德圣朝即将平定各方，能立下大功的机会，同样不多了。”
第二四四章 三重大道，最强大神通者!
聚圣山。
道宫！
这座巨大无匹的宫殿，在天龙拘神禁术之下，被搬迁进了苍云洞天之中，置于其中一角。
而其中仙神，除却齐王之外，皆被庄冥诛灭，包括第三天师在内，均无幸免，被庄冥吞尽了道果。
尽管对于庄冥而言，如今哪怕大罗金仙道果，都对他这位大神通者没有太大的助力，但也算聊胜于无。
“三殿下。”
庄冥收了真身，化作人身。
龙鳞化作了龙袍。
他头戴帝冠，威严无尽。
他走了过来，气机收敛，仿佛一座凡俗王朝的帝皇。
齐王身具两方大道加持，更有苍天血脉，还有道尊遗蜕，手中持着弑神枪，就算面对当年圣宫天王都不会畏惧。
然而在庄冥面前，他竟毫无还手之力。
弑神枪落入了庄冥的手中。
齐王落入了庄冥的囚笼。
这位自出生以来，便具有无尽光环，地位极高的天王殿第三仙王，尝到了阶下囚的味道。
“你自出生以来，地位能与大神通者并肩，渴望着成就大神通者，时至今日，终于还是有了这样强大的力量，想必十分志得意满。”
庄冥笑了一声，想起了这位齐王殿下当初现世，率众来犯大德圣朝的时候。
当时大德圣朝尚是虚弱，还需要借助永恒公主，才能逃过一劫。
而在今日，哪怕提升到了这等强大层次的齐王，也不再是他的对手。
因为他在证就大道之前，便比如今的齐王，毫不逊色。
证就大道之后，他得到的提升，高得难以想象。
或许此刻的他，还要凌驾于当年号称大神通者当中战力第一的南天神将。
只不过，能否与苍天一战，却还难说。
“古往今来，能铸鼎成仙者，皆超脱凡俗，能修至大罗金仙者，皆为仙神之中至强者，而能够以身合道者，须有大罗金仙巅峰修为……亿万年岁月当中，这等存在，仍是稀少。”
齐王抬起头来，看着庄冥，说道：“能够以大罗金仙巅峰修为，聚得足够底蕴，尝试以身证道的，更是极为稀少……而能够得以证道功成的，也就寥寥几位而已，余者不成，尽数身死道消。”
庄冥未有开口，只是看着齐王，神色依然平静。
齐王说道：“本王大罗金仙巅峰，已不知多少年光景，却从来不敢用无穷寿元，去尝试这最后一步！而你不但走出这一步，更是合了两界之道。”
以身证道，本就万分凶险，一旦不成，必然陨落。
东洲的大道，仍然残存着圣宫天王的痕迹。
天南界的大道，同样残存着南天神将的痕迹。
在身证大道之前，还须得同时清除这两位大神通者的烙印，便会更加艰难。
之所以没有人料到庄冥在尝试证道，便是因为此举过于凶险。
成就大道，亿万年间，无穷人杰，无数大罗金仙，都止步于此，本就万分凶险，而具有前一位大神通者痕迹的大道，更是无比之凶险。
谁能想到，庄冥有如此魄力，身证这两界之大道？
“本以为你是要一统天荒，合三界之力，增强己身，没想到你只是借着攻打天荒的表象，暗中尝试身证大道……”
齐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咬牙道：“可是你怎么能成？你如何能成？你怎么敢去尝试？”
按道理说，庄冥最好的方式，应该是具有三界之力，再来尝试证就一界大道！
如此一来，哪怕最后失败，也只是受到反噬，国运受损，但具有三界之力，庄冥有着经受反噬的底气，不至于为此陨落！
可是，放着如此稳当的道路不选，他竟然在这立足不稳的时候，贸然证道，而且证就两界大道！
“若时日充足，朕定然是以三界之力，证一界大道，再步步而行，可惜你们逼得太狠，无论是苍天还是诸位大神通者，都不允许朕更进一步，只让朕作为棋子，而不能成为执棋者。”
庄冥缓缓说道：“也只能在此行险，如若不成，朕必然陨落，大德圣朝为之崩溃，而今日得成，就算在大神通者之间，朕也是极强的一位，不再任上古大能摆布！”
他看着齐王，笑道：“其实朕的本意，是证就三重大道。”
他具有祖龙的血脉。
而大德圣朝上下，从某一种角度来说，便是具有龙族血脉的一方种族！
圣宫天王、南天神将、天荒道尊、西域太华宫主、包括苍天前身的北域之主，都是以一方天界的大道而成就大神通者。
唯独祖龙，是以自身血脉，开创种族，以龙族为不朽势力，成就大神通者！
洞庭龙君与南域领主，便是为了争夺龙族领袖的位置，争夺这大神通者的道路，而反目成仇！
庄冥除却东洲天界以及南天界之外，还有一条大道，便是在于血脉种族！
只不过，如今两重大道，当时庄冥已推算出九死一生的局面，拼了性命，勉力而为。
若三重大道合一，艰难程度以百倍骤增，便是必死无疑！
正是因此，他暂时放弃了这一条大道！
“以你如今的力量，超出了当年南天神将之力，就算是天帝都要感到棘手。”
齐王抬起头来，神色复杂，道：“是本王决策有误。”
若当时他心气充足，胆敢正面一战，庄冥必然没有身证大道的机会。
以他此刻的力量，加上弑神枪，身证大道之前的庄冥，未必稳胜于他！
但他终究不敢正面与庄冥一战，不敢放弃这一身强大的修为，从而落到今日的地步。
若当初胆敢一战，就算他败了，庄冥也必受创，更无法再继续瞒着诸天仙神，瞒着大神通者，瞒着天帝，去暗中身证大道。
“可你终究错了。”
“错了就要付出代价。”齐王抬起头来，周身虚空破碎，他沉声说道：“本王一直敌视于你，而你同样对本王有着杀机，今日本王难逃陨落下场，但是……自古以来，仙王至尊，从未坐以待毙者，哪怕不是你的对手，本王也必与你死战！”
“就凭你？”庄冥笑道：“若你没有如今的力量，朕必然斩你，但你既然达到了这个地步，朕便留你一命。”
“哦？”齐王露出错愕之色，道：“为何？”
“这你便不需要知晓了。”
庄冥伸手一按，天地大道相合，以拘神禁术，化作了一方世界，将他拘禁在了其中。
强如大神通者，也无法击破这一方世界！
而庄冥走出了道宫之外，来到了龙血圣池。
他伸手一挥，这座龙血圣池，无穷无尽，蕴藏着大道的法则。
他走出了苍云洞天，俯视众生，心内一动，融合了大道、蕴藏着国印、与道果一般无二的龙珠，发出了这位大德龙君成就大神通者之后的第一道旨意！
“荡平天荒，横扫北域，进军西土！”
第二四五章 虚空战场，与天一战!
冥冥虚空。
大道互相纠缠，虚空不断破灭又复苏。
大神通者的战场，从无尽虚空之中，逐渐降临，距离聚圣山所在，不足九千万里。
再过不久，大神通者的战场，便会降临到这里。
待到那个时候，聚圣山将受到灭顶之灾，东洲将有极大威胁，整个大德圣朝都将面临崩溃的危险。
强如庄冥，纵然身证大道，可一旦大德圣朝毁灭，他却也同样无法幸免。
唯一的方法，只有此刻进入虚空战场，参与这一场延绵了六万年前的大战，以他的力量，将战场牵引，远离东洲。
“不觉得晚了吗？”
庄冥神色淡然，看向云霄之上。
——
短短时日，大德圣朝的军队，已经攻占了整个天荒，扫平了半个北域天界，而且正在继续扩张，最前锋的军队，杀穿了天荒，杀入了依然荒芜而枯寂的西域当中，扫灭西域之中残存的上古仙神。
而大德圣朝之中，从各级学府当中，不断抽调人才，去各处安抚人心，重建秩序。
而大德圣朝的物资，也源源不断，输送出去。
此刻庄冥的力量，在不断攀升。
大神通者的境界，不是尽头，而是新的开始。
尽管刚刚攻占下来的地方，还没有彻底稳固，但终究已经属于大德圣朝的疆土。
随着时日，随着人心安定，随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改变，他们终将成为大德圣朝最忠诚的子民。
也即是说，随着时日，庄冥将会越来越是强大。
在这段时日当中，大德圣朝的势力在扩张，而大德圣朝原有的底蕴，也在逐渐增强。
国运的强大，不是一朝而起，而是不断攀升。
当日庄冥身证大道，让无数龙卫得到修为提升，但他们的提升并没有停止。
许多人得到了更多的感悟，在逐渐突破。
当日虽未突破，却在后续，不断增强，从而不断涌现出强者，不断涌现出新的人才。
在东洲及天南界当中，各州各府，人才辈出，经过选拔，一批又一批赶赴前线，或是进入军中，或是成为各地的官员。
如今的大德圣朝，便如一汪泉水，源源不断。
——
虚空战场。
“道尊，你的天荒道场，已经被庄冥占据了。”
“何须天帝提醒？”
“你与他之间，迟早一战！”
“这是必然。”
“但你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
“你曾经是最古老的大神通者。”
天帝的声音，缓缓传开，道：“大劫之下，道宫残破，而今连道场都被庄冥占据，你虽然占据了天荒的大道，他却占据了天荒的道场……你得了大道之力，他得了人道之力。”
庄冥掌控了天荒，整个天荒都要听他号令，这就是人道之力。
而道尊掌控的是大道运势，影响着天荒的一切。
迟早庄冥会抢夺天荒的大道。
而道尊也不可能容忍自身大道之下所在的道场，落入庄冥手中，自身这方大道之下的所有生灵，只尊龙君，而心无道尊。
“与朕一样。”
天帝说道：“朕作为万界真身，但你等占据了朕的大道，在你天荒之中，道尊至高无上……朕无法容忍，这是朕的权柄！而你一样无法容忍，你的道场，成为了庄冥的道场，空有大道之力，而没有人道之力合一！”
六万年光景，具有苍天道果的天帝，不断变得强大。
而这六万年光景，道宫残破，仙神沉眠，势力等若于无，道尊在不断虚弱。
只有掌控整个天荒，只有让天荒众生，心敬道尊，听从道尊号令，那么道尊的力量，才能恢复到全盛之时。
但庄冥如今在争夺道尊的权柄！
当然，庄冥也在争夺北域之主的权柄！
“早晚一战，但也须你陨落之后！”道尊声音宏大，道：“你比他更强，也比他更狠，还比他更加老谋深算……”
“你们已经养出了如此巨大的祸患，却还执迷不悟。”天帝似乎在嘲讽，道：“你们迟早会陨落，不是陨落在庄冥手中，便是陨落在朕的手中！”
——
聚圣山！
庄冥看向天穹之上，说道：“快要来了，不能再继续拖延，否则，即便朕可以抵御得住，但大神通者争斗的余波，至少要毁掉半个东洲！”
当年大神通者的恶战，将最繁华的北域，打成了最荒芜的地界，至今都无法恢复。
如今东洲已经是大德圣朝的东洲。
将战场放在自家领土之内，庄冥本身或许会得到更大的助益，而有更强的力量，但是波及各方，同样是庄冥无法忍受的。
最明智的选择，是将战场，抵御在国土之外！
“你护住自身即可。”
刘越轩的气息，也达到了真仙巅峰的层次，隐隐有着踏破这一层桎梏，成为大罗金仙的迹象。
他看着庄冥，脑海中闪现过当年初遇时的场景。
这个当年不算强大的家伙，如今已经是深不可测，成为了无穷岁月当中，最为强大的存在之一。
“你身证大道之后，大德圣朝已经无比稳固，就算你消失百万年，至少……东洲与天南界之内，不会出现变故。”
刘越轩说道：“随着疆域扩张，随着各方安抚，重建秩序，大世到来，你的力量，会不断攀升，直至与那位天帝并肩！我们扩张疆域，本就是在削弱他们的权柄，而增强自身的力量，此消彼长，只要撑过这一段时日，接下来你便是最能从容不迫的那一位！”
最初加入战场，不熟悉两方争斗，恐怕吃亏。
何况，时至如今，原先可能支持庄冥的大神通者，是否会在大战之中，与苍天达成共识，暗中削弱庄冥，合力将他击伤，却也同样难说。
可只要撑过这一段时日，庄冥便会强大到更高的层次。
哪怕日后岁月悠长，但至少东洲与天南界，不会再有变故。
至于此外扩张的天荒、西土、北域，或许会掌控不足。
“交给你了。”
庄冥出声说道。
刘越轩神色肃然，点了点头。
而在这一瞬间，庄冥飞身而上，打破虚空。
但见天龙横空，遮天蔽日，无比之庞大，无比之强盛，打入了虚空战场。
第二四六章 一战百年!征伐万界!
这一日，大德龙君，破碎虚空，进入虚空战场，与苍天一战，与大神通者一战。
这一日，诸天万界，再无大神通者。
然而，尽管大德圣朝也成为了没有大神通者坐镇的不朽势力，但依然是无可匹敌！
在庄冥仍在世间的这一段时日，各方残破的势力，早已经被大德圣朝荡平。
天荒之中，仙神近乎绝迹，无论是当年忠于苍天的仙神，还是忠于道宫的仙神，都无法避过大德圣朝的铁蹄。
至于北域天界，也同样被扫平了大半之多。
即便当年北域天庭残存的仙神，放下了仇恨，与杀入北域天庭的各方势力，达成了共识，结成了联盟，合力抵御大德圣朝入侵，却也无济于事。
西土那边，同样无法抵御大德圣朝。
哪怕龙君不在，但是温离、辰冥、唐天影、焱王等大罗金仙，仍然强大无比。
岳阳、岳廷、陆合、白庆、柳河、闻旱、镇岳等存在，包括刘越轩在内，皆成真仙巅峰。
除此之外，其余真仙之辈，铸鼎仙神，均数不胜数。
而且其中还有许多破碎虚空而来的下界仙神，其中有着不少狐族的妖神，也有自称是龙君亲传的女仙九璃。
大德圣朝军队的战力，更加强大，更加善战，更加善于弑仙屠神。
经过千百次的大战，浴火重生，浴血而起，死去的已经死去，留下的便是百炼神钢！
大德圣朝的军队，已经是比当年天庭的天兵天将更加骁勇善战的精锐！
——
百年光景，一晃而过。
虚空之中的大神通者战场，究竟如何，无人知晓。
但没有大神通者陨落的迹象，更没有天地崩溃的异象。
至于大德龙君庄冥，更是无须多说。
因为如今大德圣朝不断发展，愈发鼎盛，已经将五方天界，尽数统合。
各方势力仙神，要么臣服，要么覆灭。
甚至，在二十年前，温离、辰冥、唐天影、岳阳、岳廷、陆合、白庆、柳河、闻旱、镇岳，均各自带兵，打破虚空，率大军经冥冥虚空，征伐万界！
那些潜藏于各方世界当中的仙神，皆不敢停留，各自奔逃。
而吕华、郑上元、刘越轩等人，则继续坐镇天界。
大德龙君的力量，必然也在不断提升！
——
而在此刻。
虚空战场之上。
这一场大战，不见血肉横飞，不见道术神通。
这一场大战，只有大道纠缠，互相消磨。
虚空不断破碎，胜负依然僵持。
若在当年，庄冥没有身证大道，而进入虚空战场，他必然是与道尊等大神通者合力，镇压苍天道果，诛杀天帝！
但是如今庄冥过于强大，而且还在不断变得强大。
尽管大体上，依然是庄冥与道尊、太华宫主、大殿元君在联手，抗衡天帝。
但庄冥仍然存有戒心。
而道尊、太华宫主、大殿元君，同样对庄冥有着三分敌意。
除却庄冥之外，似乎他们都想要继续这样僵持下去。
因为，无论是联合庄冥诛杀天帝，还是与天帝联手斩杀庄冥，到最后来，将要被吞并的，终究是他们这些大神通者。
但是他们在虚弱，苍天道果却不断壮大，而庄冥同样在不断强大。
最弱的一方，反而是诸位联合起来的大神通者。
如今最强大的，依然是具有苍天道果的天帝。
而天帝似乎也忌惮于庄冥与诸位大神通者放下所有戒心，合力朝他出手。
“庄冥，你与朕才是万界的主角，不若合力斩杀他们，你我再决高低？”
“如若不然，你我两败俱伤，他们觊觎朕的苍天道果，同样觊觎你势力庞大的大德圣朝。”
“或者待斩杀诸位大神通者之后，朕占据万界道果，你统御万界生灵，吾为天道，你为人皇，如何？”
——
可是在“策反”庄冥的同时，这位天帝仍然朝着诸位大神通者传音。
“你等养出如此巨大祸患，一旦朕陨落了，便是他吞并你等。”
“何不与朕合力，斩杀了这后辈？”
“这本是我等的大战，胜负本该由我等来定，当真甘心斗了数百万年，打了这六七万年，最后的战果，拱手让与这后辈？”
“这后辈不断增强，假以时日，或许真要压过朕的力量，成为最强大的一方，待到那时，即便联手，也不免被他吞噬！”
“此子所学太虚清气化龙篇，背后有着大天师、有着柯天师、有着南台那神将、也有着祖龙的手笔，他善于吞噬万物，合于己身，乃是掠夺天地之力……他必然觊觎苍天道果，也同样觊觎诸位的大道。”
——
聚圣山中。
虚空骤然破开。
但见一人，走出了虚空。
聚圣山首徒，温离！
他浑身浴血，但仍然没有杀机，可是那三分温和的书卷气，却早已在大战之中，消磨了个干净。
“大先生？”
刘越轩来见，神色肃然，道：“你这是？”
温离语气低沉，说道：“我率军攻伐万界，扩张疆域，慑服八方，驱赶各方仙神，但发现了不少问题……与我之前孤身游历下界，寻找老六期间，所得到的种种线索，串联起来，恐怕要有大变。”
刘越轩闻言，皱眉道：“下界之中，有什么问题？”
温离深吸口气，说道：“与苍天有关，此事必要立即报知龙君。”
刘越轩神色微变，说道：“龙君参与大神通者的战场，与苍天对峙，而大德圣朝国印融于龙珠道果，贸然传讯，恐怕影响他在大战之中的法力及大道法则的调用……这些年间，我等不敢传讯龙君，便是如此，对于大神通者而言，万年岁月也只是眨眼之间，但同样对大神通者而言，瞬息之间便可以出现无穷变故。”
温离看向云霄之上，说道：“大神通者的战场，曾经临近我聚圣山五千万里以内，所以龙君登天，将战场牵引开，如今才过百年……以大神通者的力量，影响无穷深远，我亲自入虚空之中，或许可以探寻到大神通者的战场。”
刘越轩闻言，更是神色异样，说道：“你虽然已是大罗金仙，仗着官印，可以与大罗金仙巅峰一战，率领军队可以斩杀雷部天尊这样的存在，可是大神通者已经凌驾于仙神之上……就好比真玄九印的修行者，面对铸鼎的仙神，仍然还是蝼蚁。”
他指向天穹，说道：“你贸然进入虚空战场，就算龙君有心庇护，可是大道动荡的余波，或许就能让你陨落。”
温离神色肃然，说道：“当年真玄九印，我可以不惧仙神……而我师弟当年未有证道，可以并肩大神通者，我这兄长虽不如他，但好歹有了大罗金仙的修为，不至于真如蝼蚁那般脆弱。”
刘越轩仍要劝解，阻拦他前去涉险。
然而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
在他胸前，一阵闪烁。
大衍算经不断运转。
近乎于大罗金仙的刘越轩，面色骤变，法力灌注。
然而大衍算经轰然破散！
这上古时代，大天师的本命仙宝，刘越轩多年来的依仗，在顷刻之间破灭！
因为大衍算经推演的方向，已经超出了这仙宝所能承受的范畴之上。
只见刘越轩闷哼一声，顾不得心疼，抬起头来，露出惊色。
温离微微闭目，叹道：“晚了。”
这一瞬间，万界动摇。
冥冥之中，大道归流。
苍天道果，威严无尽。
第二四七章 苍天道果，万道归流!
万界大道，动荡不已。
大神通者，以身合道，乃是合的天界大道。
天界分作东洲、西域、天荒、南天界、北域天界，造就了五位大神通者。
但是下界的大道，却不足以造就大神通者。
下界的天地，连铸鼎的仙神都无法承载，而强如大罗金仙级数的存在，挥手之间便可以打灭一座下界的天地。
他们若在下界尝试以身合道，最大的可能，便是毁灭了下界，崩溃了大道，从而反噬自身，在证就大神通者的道路上陨落，而身死道消。
哪怕侥幸合道功成，他们也只是强于大罗金仙，而无法与真正的大神通者并肩。
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一尊大罗金仙，会将下界天地的大道放在眼中。
或者，对于天界诸神而言，茫茫万界，除却天界大道之外，余者皆是小道。
但就是这亿万小世界，这如恒河沙数一般的小天地，都有天地之间的“大道”。
尽管这样的“大道”，在诸位大神通者眼中，过于弱小，哪怕大罗金仙都不甚在意。
但就是这无穷的“小道”，竟然如亿万细小河流，归入茫茫大海。
大海的根本，万道的源头。
是为苍天道果！
——
无尽虚空当中。
苍天道果，不断攀升！
大道的争斗，竟然压过了所有大神通者，甚至还压过了庄冥。
天帝不见踪影，然而大道压制各方。
唯独北域之主，立身于诸位大神通者之前。
“终于功成了！”
北域之主笑道：“当年本座炼就天门，圆满天地大道，得见苍天道果，夺而居之，本身融于天门之内，将北域让与天帝真身，便是因为你等，占据了大道，让苍天道果不得圆满……诸位可知，当年大战，本座为何不曾出现？”
他以天帝之身，以苍天道果，迎战各方大神通者，最终落得这个僵持之局。
可是他当年若是将天门破碎，放出这北域之主的大神通者之身，或许便能镇杀所有大神通者，从而圆满苍天道果。
但是他没有破碎天门，没有放出这具大神通者之身。
这也是道尊等人，包括后来庄冥及刘越轩等人，都没有想通的事情。
“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本座便不会冒险！”
“天门的存在，便是为了今日！”
“你等合了天界大道，让苍天道果残缺。”
“但苍天的道果，乃是万界之大道！”
“你们看不上天界之下的道。”
“但万界之道，皆是本座大道！”
“苍天道果，以万界大道的力量聚合而成，在这六万年间，本座封闭天门，便是为了将无穷仙神尽数封禁，与你们战于茫茫虚空！”
他仍是大神通者，他仍是北域之主。
但是他的真身，那位化身苍天的天帝，已经融于万界，无处不在。
他以天帝之身，拖住诸位大神通者，而又封禁天门，便是让诸天仙神沉睡，避免在这六万年间，苍天道果连接万界之道时，被众神察觉，出现变故。
——
聚圣山中。
刘越轩脸色苍白，气息不断减弱。
“这些年来，天帝之所以封闭天门，是避免他的谋划被各方大神通者察觉之后，会有大量仙神下界，以超出下界承受界限的力量，混乱大道，甚至毁灭一界，从而以此削弱苍天道果。”
“天帝以自身拖住大神通者，以天门困住诸天仙神，从而让下界无忧，大道归流，暗中以苍天道果聚敛万道。”
“历经六万年，他终于将万界大道连接而起！”
温离看向冥冥虚空之中的位置，神色极为难看，说道：“万界大道相合，一举功成，苍天道果的权柄，必然更加强大！”
——
茫茫虚空，大道纠缠。
然而诸位大神通者的道，包括庄冥在内，似乎都被包裹在无穷的“乱流”当中。
这些所谓的“乱流”，便是无穷的万界之道。
哪怕是诸位大神通者，都没能料到，天界之下，那亿万小世界之中不起眼的“小道”，被苍天道果逐一勾连起来，竟然能够成就这样的无穷大势。
“五方天界的大道，浩大无穷，能造就大神通者，但却被你等占据四方天界，可是诸位想必也从未料到，万界大道合并起来，有如此力量罢？”
“天界凌驾于各方世界之上，大道之力自然最是强盛，然而亿万‘小道’聚合起来，决不逊色于五方天界之大道！”
“本座终成此道，今日哪怕南天神将复生，哪怕祖龙复生，哪怕圣王再现，加上他们三个，你们也同样无法与本座匹敌！”
北域之主看向了庄冥，说道：“你潜力无穷，在大神通者当中，也是走得最远的人物，若假以时日，或许真能对本座造成威胁，但是今日，无论你多么强大，都无法阻拦！”
——
轰然震响！
大道合击！
在这一刻，庄冥不再留手，而道尊、太华宫主、大殿元君等大神通者，也彻底放下戒心。
各方大神通者，合力而为，震荡大道，阻拦苍天合并万界道果。
然而在这一瞬间，北域之主大笑一声，身形逐渐消散，大道竟在崩散。
他以自身大道，抗击诸位大神通者！
更自散大道，将北域大道，彻底融于苍天道果！
而苍天的权柄，道果之力，覆盖万界，强大万分！
——
“……”
大殿元君低沉说道：“苍天道果，自诞生以来，便凌驾于大神通者之上，而今聚合万道，更添北域天界之道，纵然我等合力联手，也再非天帝敌手。”
当年上古大劫，意在弑天。
但或许弑天之举，本就是天帝暗中推动。
以诸位大神通者之力，无法弑天，而只能拖住天帝。
可今日看来，不是诸位大神通者拖延天帝，而是天帝困住了诸位大神通者。
在诸位大神通者眼中，这延绵六万年的大劫，是僵持了六万年而难分胜负的战局。
可是在天帝眼中，这六万年间只是他逐步合并万界大道的过程而已！
“万道归流，吾等均阻止不得。”
道尊看向了这位大德龙君，神色复杂到了极点，出声道：“大德龙君，可有把握？”
而作为大德龙君的庄冥，显化天龙真身，横贯亿万里虚空，眼眸闪烁，苍茫而低沉，道：“天帝道果残缺，原先只得三成之威能，便可凌驾于大神通者之上，而今聚敛万道，加上北域大道，只怕有七成之力，无可匹敌！”
第二四八章 道尊之念，牺牲让道!
庄冥之力，源自于大德圣朝。
尽管国印融于龙珠，庄冥合了大道，哪怕离开大德圣朝疆域之内，对于自身的本领，也不会有所削弱。
但是，想要尽数发挥出庄冥应有的本领，仍然需要在他大德圣朝的疆域之内。
然而大神通者之战，一旦落入大德圣朝境内，必然会将整个大德圣朝打得支离破碎，化作废墟，如上古一般惨状，万年亦不得恢复。
正是因此，庄冥将大神通者的战场，推回了虚空深处。
“将战场放到大德圣朝，虽然会毁坏大德圣朝的疆土，折损你的根基，但是战场在那里，你的力量必将得到整个大德圣朝的助力。”
道尊看向庄冥，说道：“你虽是后辈，却已是我等当中，最为强大的存在，以你全盛之力，加上我等相助，没有半分把握？”
这位最古老的大神通者，没有提及其中利弊取舍。
因为庄冥深知其中取舍的利害。
若不能尽力抗衡天帝，那么所有大神通者都将为之陨落。
在这等时机之下，庄冥若是要保全大德圣朝，后果便是尽数陨落，待到庄冥也陨落了，大德圣朝同样会不复存在。
“没有把握。”
天龙眼眸幽深，出声说道：“若在之前，道尊愿意将天荒大道，拱手相让，朕合三界大道，或许有把握与天帝一战，但如今天帝聚敛万道，连北域大道都尽数融合……此时此刻，哪怕道尊愿意放弃大道，却也为时已晚。”
此刻万道融合，苍天的权柄，已不止是在五方天界，也不止是在茫茫下界，就连无尽虚空，都遍布苍天大道。
天帝融合的苍天道果，本就是这无穷天地所成。
从某一种角度来说，强如大神通者，都是寄存于宇宙世界之中，寄存于苍天之下。
他们本就立身在苍天道果之内。
“未必。”
大殿元君忽然出声，看着这尊巨龙，说道：“你合力东洲大道，合了天南界大道，但唯独你本身……作为当世唯一龙族，你却没有证就祖龙的道！”
凭借祖龙的大道，加上天荒的大道，再有庄冥本身的两界大道。
四条大道，或许真能与苍天抗衡一二！
至于大殿元君本身，他所成之大道，非庄冥所能继承。
至于太华宫主，她大道在于西域，而庄冥的大德圣朝军队，尚未征服西域，尚未将那里列为大德圣朝的疆土，哪怕她有意让出大道，此刻的庄冥，也无法合并西域大道。
而祖龙大道不同，因庄冥作为世间唯一真龙，才有希望成就此道。
天荒亦是不同，因为庄冥的大德圣朝，已经平定天荒，将道宫残余尽数灭去，掌控了天荒所有地界，只要道尊拱手让出大道，庄冥便可合并此道。
四条大道合一，战场位于大德圣朝，庄冥的力量将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加上大殿元君以及太华宫主，是否能够与天帝一战？
“……”
在亿万里之外，虚空之中，大道显化，只见一名女子，显现出来。
她身着长衫，气息氤氲，难见真颜。
然而她的气机，震荡虚空，覆盖十方。
她虽不显真容，然而气息之盛，已令人观之而敬之。
风华绝代，莫过于此。
“道尊当真可以舍弃大道？”
太华宫主忽然出声，声音冰冷，道：“你谋划十余万年，一战之下，天界崩毁，五大天界尽成废墟，大战延绵六万年，为的不就是避免被天帝诛杀，夺去大道？今时今日，反倒主动要将这大道拱手相让？”
道尊朝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他立于虚空，威严鼎盛，道韵流转。
“宫主，从一开始，我等便败了。”
“……”太华宫主沉默了下来。
“这一场劫数，看似是我等掀起来的，实则乃是天帝推动，让我等出手而已。”道尊出声说道：“从六万年前，大劫掀起之时，我等便注定败亡……天帝不是想要在这六万年间诛灭我等，而是要在此期间，聚合万道，当他聚合万道，我等难逃劫数。”
从六万年前开始，他们便已经败了。
没有庄冥，他们已经落在下风。
哪怕天帝没有聚敛万道，长久之下，诸位大神通者都会逐渐虚弱，而天帝逐渐强大，此消彼长，胜负已定。
而天帝聚敛万道，哪怕加上庄冥这等力量，却也无力回天。
从六万年前，此战之始，诸位大神通者就已经注定败了。
“大道权柄，已留不住了。”
道尊缓缓说道：“只不过，我等大道权柄，原先是注定落在天帝手中，而今却还能选择……”
六万年争斗，他们与天帝之间的仇恨，已经无法调和。
宁愿大道归于庄冥，却也不愿落于天帝之手。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庄冥便是他们扶持起来的。
他们注定失败，但他们不愿败在天帝手中，而愿败在他们亲手扶持起来的后辈手中。
“若他也陨落，一切同样都被天帝夺取。”太华宫主应道。
“但至少如此选择，仍有一线生机。”道尊这般念道。
“……”
太华宫主略显沉寂，道尊愿意献出大道，而她无须献出大道，可是这终究是迟早的事情，无论天帝取胜还是庄冥取胜，接下来她都保不住西域。
若天帝取胜，必然夺取大道。
若庄冥取胜，大德圣朝军队攻占西域，庄冥必夺其大道！
“万道归流，天帝再现，他这一次，便不可匹敌了。”
大殿元君出声道：“哪怕面对天帝，希望渺茫，但还须争上一争……”
但见天龙调转巨大身躯，游荡虚空，朝着大德圣朝所在而去。
而去的方向，正是天荒！
天荒已入大德圣朝之手，属大德圣朝疆域。
在此一战，庄冥可以尽出本领。
但是天荒之中，人心尚未归复，且大德圣朝种种根基，天工府、丹道部、各级学府等等，皆未有在天荒开始建立。
哪怕打碎了天荒，也比打碎了东洲或天南界好得多。
接下来的战场，便在于天荒！
诸位大神通者，合力轰击，破开困境，朝着大德圣朝而去！
天帝仍在炼化万道，并未阻拦。
对于天帝而言，只要他炼化万道，无论道尊等大神通者有怎样的谋划，都无济于事。
无论战场放在哪里，都是在诸天之内，都是在他掌控之中。
第二四九章 四重大道，空前绝后!
天帝一旦功成，必将诛杀众大神通者，收归一切权柄，从而使得苍天道果圆满。
从今往后，无穷岁月，不再有大神通者，唯独天帝，凌驾诸天仙神之上，万界唯一，至高无上。
接下来，不论诸位大神通者去往何处，那里都将成为大战之处。
这是开天辟地以来，最为浩大的一战！
此战之盛，必空前绝后！
岁月之前不曾有，后世岁月不再有！
——
大德圣朝。
天荒。
大道降临，大神通者现。
各方仙神，无不惊骇。
而在这一瞬间，大德圣朝国印，传讯全国。
东洲及天南界，大军锋指天荒。
原天荒境内，百姓迁移，争取天帝降临之前，将天荒清理，尽管要在短短时日之内，将天荒清理干净，绝无可能，但既然天荒已入大德圣朝，天荒众生已成大德圣朝子民，便须得尽力保住他们。
除此之外，进军西域之大军，兵锋反指天荒。
进军北域之大军，留三成人马，防备北域众神，余下军队，调转兵锋，指向天荒。
天荒为五方天界之中央，周边大军，合围天荒，成国运合击之势！
——
道尊立于天荒。
此处原是道宫。
而今道宫被庄冥所取。
此处只有一片废墟，空无一物。
而这位最古老的大神通者，曾经在此不知居住了多少年月。
他看着这茫茫天荒，感受着天地的大道，他就是这天荒大道权柄的执掌者。
然而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了退路。
在他身后，是化作人身的庄冥。
两尊大神通者，宛如常人一般，走在这广阔天地之间。
道尊是天荒的大道，而庄冥是天荒世间势力的统治者。
一个象征天道，一个象征人道。
如今天道将要让与人道，使得庄冥这位大德龙君，合并天荒大道，彻底掌控天荒。
然而想要让出大道，唯有一个方法！
斩杀大神通者！
大道无主！
如此，庄冥才能合并天荒大道，当然……道尊陨落之后，天荒大道仍会残存他的痕迹，可是对于如今的庄冥而言，已经不再是难事。
“道尊原先颇多顾虑，不愿舍弃。”
“毕竟为此，你与天帝争斗无数岁月。”
“但如今想要取胜，只有助我成天荒之道！”
“你的遗蜕，在我手中，齐王受我镇压，不足为虑，在你大神通者道果陨落之后，仍能借遗蜕重生！”
“至于此后，你体内的苍天血脉，无须过多畏惧，在天帝陨落之后，这不会成为你的桎梏！”
“若天帝不死，一切皆休，便也无须多言了。”
庄冥看向道尊，神色平淡，语气如常。
道尊周身，道韵无穷，举手投足之间，玄机奥妙。
而当他看向庄冥之时，却也如同一个老者，只叹一声。
他放开了大道，没有任何抵御之念。
随着庄冥张口一吐。
龙珠骤然而出！
这一枚龙珠，即是道果，也是国印，同样是大德圣朝兴衰的根本！
而龙珠穿破虚空，穿过道尊！
道尊之躯，瞬间消散！
天荒震颤，大道轰鸣！
天穹崩裂，裂作一片又一片！
众生颤动，仙神惊悸！
世间最古老的大神通者，就此陨落了。
坐镇天荒无穷岁月的道尊，就此消散了。
“恭送道尊！”
“恭送道尊！”
“恭送道尊！”
……
无数仙神，尤其是天荒的仙神，在上古时代便铭记着道尊威名，在这一瞬间，无不恭敬叩拜，送别道尊！
又是一个时代过去了！
上古时代，劫数席卷万界！
南天神将陨落、圣宫天王陨落、祖龙亦是陨落。
这象征着大神通者也并非不灭。
而在如今，最古老的大神通者逝去。
似乎象征着一个古老时代的消亡。
道宫残存的仙神，依然有少数还在天荒，还有部分仍在北域，察觉大道之变化，大神通者之陨落，无不惊泣，更有老辈仙神，因大道动荡，心境紊乱，忆起往昔，为之痛哭。
——
太华宫主及大殿元君，皆有兔死狐悲之感。
二者对视一眼，眼神极为复杂。
昔年大神通者，如今唯独二者而已。
而在昔日道宫所在，庄冥感悟天机，获取大道，合并第三条大道！
他将会因此，更进一步。
“传说昔年道尊，作为第一位大神通者，也曾想过合并两界之大道，但最终仍是因为双重大道，无法承载，而放弃了这一条道路。”
“未有料到后世之中，竟有人合并三界之大道。”
“龙族得天独厚，着实令人艳羡，难怪当年天帝先要诛杀祖龙！”
“庄冥之姿，纵然南天神将复生，也不如他。”
“我等败已成定局，但若击败天帝者，是我等扶持而起的后辈，也算不枉这一场延绵六万年而祸及万界的大战了。”
“却也只怕，就算庄冥合并四条大道，都无法与天帝抗衡。”
“至少算是拼过一场了！”
两位大神通者，如是道来。
——
而在东洲，聚圣山，苍云洞天，道宫殿内。
齐王睁开了双眸。
他眼神变幻，旋即变得无比深沉。
他的目光，看向天荒方向，有一种极为复杂的念头。
曾经的天荒之主，曾经的大道真身，曾经最古老的存在，如今却也只能看着原先属于自己的一切，落入那个后辈的手中。
此时此刻，他却也只是一个大罗金仙巅峰的存在而已。
他虽然有着合道的底蕴，但天荒、东洲、天南界的大道，已经归于庄冥，而其他的大道之路，皆各有主。
除此之外，苍天道果吞并了余下所有的道。
从此之后，再无仙神，可证大神通者之境！
包括这位曾经最古老的大神通者，永生永世，也只能居于大罗金仙巅峰之境。
“恭贺大德龙君！”
道尊起身来，躬身施礼。
——
与此同时。
万界所在，无数仙神，感大道变化。
终有仙神，躬身施礼。
“恭贺大德龙君！”
“恭贺大德龙君！”
“恭贺大德龙君！”
在这一瞬间，庄冥得证天荒大道，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证道三重的大神通者！
然而他感受着更加强大的力量，却没有半分喜色，只伸手一招，声传大德圣朝所有疆域，凡大德圣朝子民，在籍生灵，皆感龙君之言！
“得我血脉者，尊我为祖！”
“得我福泽者，尊我为君！”
“吾为大德龙君，即为众生之祖！”
刹那之间，冥冥大道，颤动不已。
庄冥伸手一招，有一道光芒，瞬息穿破亿万里虚空，落入手中。
——
大德圣朝，天工府。
五先生陆长寿，看着炉中迸发起来的一道光，长出一口气。
祖龙帝剑，终于修复完成，终于与大德圣朝帝剑，合而为一，不分彼此！
轰然声响！
火炉骤然而崩！
这件仙宝，终于还是承载不住帝剑的锋芒。
——
天荒。
庄冥手持大德圣朝帝剑。
这一柄大德圣朝帝剑，如今融合了祖龙之躯炼就的祖龙帝剑，威能更胜往昔，甚至要更胜过全盛之时由天帝施展的祖龙帝剑。
他将帝剑一挥，体内龙族血脉，流转不断，与祖龙帝剑，近乎不分彼此。
而冥冥之中，无穷血脉，亿万道因果，无穷的丝线，呈现在眼前。
绝大多数来自于大德圣朝的官员及将士，他们基本都沐浴过龙血圣池，乃是龙卫！
而也有许多，来自于诸天万界之中，具有龙族血脉的种种分支……如蛟、螭、蛇、鱼、龟鳖一类的等等异种之物。
仿佛万道归流一般的场景，再度重现。
“今日，朕获祖龙之道！”
庄冥看向九天之上，气息节节攀升。
他成为了一尊合并四重大道的大神通者！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第二五零章 敢与天战!
道尊以天荒合道，曾考虑过双重大道，却难以承载。
然而庄冥不同，他本是真龙之躯，而他以龙血圣池，衍生出了无比庞大的种族，他更以大德圣朝的方式，将自身与整个大德圣朝亿万众生，合而为一，国运相并，不分彼此。
他不是孤家寡人，他是一座王朝，他是亿万生灵！
从某一种角度来说，他与苍天的存在，极为相似！
所以，他可以合并两界大道，也可以在大德圣朝攻占整个天荒之后，将天荒大道合于自身。
具有三重大道的庄冥，在持有祖龙帝剑之后，以种族血脉之道，成就帝皇之道，借祖龙之剑，成祖龙之道！
四重大道，便是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大神通者！
至于苍天，则已经超出了大神通者的范畴之上！
——
已经借遗蜕重生的道尊，感受到了难以言语的压迫之感。
此时的他，只是大罗金仙而已。
然而此时的他，却也不由得躬身施礼。
至于大殿元君及太华宫主，同为大神通者，却也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沉重的压力。
当年的天帝，苍天道果残缺，甚至连北域大道都还留在北域之主的前身之中，但却已经横压所有大神通者，能够抵御众大神通者合力。
那时候的天帝，也不及今日的庄冥来得强大。
他们果然养出了无法抗衡的强大存在。
而这强大存在，能否胜过天帝？
胜负的关键，已经不在于大神通者。
胜者不会再是大神通者！
这是大德龙君与天帝之间的决战！
这是当今天庭与上古天庭之间的决战！
——
庄冥得证四重大道，本领之盛，前所未有。
他伸手一挥，倏忽便将天荒众生，尽数移出，至天南界所在。
而他身在天荒，天荒已属大德圣朝，状态之盛，完满无缺。
他看向天穹，大道万千，纠缠合一。
但见无穷大道汇聚成了一个人影。
这与北域之主，并不相同。
这人的面貌，庄冥甚是熟悉。
昔年天师府中，那井中之人。
“井中之人，是本帝前身。”
天帝神色淡然，负手而立，俯瞰众生，道：“本帝此生，你已清楚，自微弱而起，修至大罗金仙巅峰，舍弃此身，而成北域之主！以北域之主，谋夺苍天道果，终得今日，君临万界，尔等大神通者，亦不过蝼蚁一般。”
庄冥手执帝剑，神色淡然，说道：“我具有四重大道，未必弱你多少……这里是我大德圣朝所在，你入我地界，我占地利，更具人和！”
天帝笑了一声，声传万界。
“本帝是为苍天，本帝一念，便是天意！”
“本座出手之时，便是天时！”
“本座之身，即是万界真身，你大德圣朝所在，在于天界之内，在于本帝身中，何来地利？”
“本座道果，以万界而成，万界相合，岂不胜于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你占得哪一种？”
——
北域天界。
各方仙神，均已失去斗志。
而上古天庭众神，气焰极盛，隐有杀向天荒之意。
焱王在前，抵御众神。
温离率众，剑斩天庭诸神。
“焱王，连道尊都已陨落，而今天帝重现，君临万界，你修行不易，莫要寻死！”
有仙神沉声大喝。
焱王心有迟疑。
然而温离剑光挥洒，诛灭仙神。
“焱王，前次你已失信，今次莫要自误！”
温离出声说道：“道尊弃了大道，助我大德圣朝成势，纵然天帝又如何？今日我大德圣朝，便替代上古天庭，重定万界秩序！”
他剑指众神，阻拦他们，不得再进一步。
——
而在北域边界。
永恒公主神色极为复杂，她受庄冥之命，率众军兵指天荒。
温离抵御天庭众神。
这边则是助力天荒。
在那一边，天帝是她祖父，大殿元君是她父亲，庄冥则是她的夫君。
“万界的未来，在于今日。”
她低声念了一句。
而周边众将士，皆气机提升，心气同样高昂。
大德龙君身合四道，对于整个大德圣朝而言，都是无比巨大的提升！
大德龙君即是王朝之主，也是血脉之祖，他与大德圣朝之间的关联，比天帝治下的上古天庭，更加密切！
——
聚圣山中。
失去了大衍算经的刘越轩，与高师对视一眼。
“大德圣朝境内，龙君本该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但无奈敌手便是这无穷天地的真身，就连我大德圣朝，实则都在天地之间。”
“对方才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此战胜算渺茫。”
高师语气低沉，道：“与天之战……”
刘越轩没有开口。
尽管他因为庄冥的提升，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但是他仍不认为，庄冥可以胜过天帝，哪怕加上两尊大神通者。
“再是精妙的算计，也敌不过天谴。”
“常说一力破万法，这何止是一力破万法？”
“我等身在天地间，如何与天地为敌？”
“或许在天帝眼中，我等的种种谋划，不过只是蚁窝之中的调兵遣将，但终究只是他踩上一脚，便会灰飞烟灭。”
高师心绪低沉到了极点，道：“我辈之士，成就最高的，莫过于当年大天师，但大天师也是陨落了……”
刘越轩闻言，忽然一怔，低声道：“大天师……南天神将……他们这样的人物……”
他抬起头来，看向高师，神色异样，道：“师尊，你我自问谋算高妙，或许最妙的，还是我们所效力的大德龙君。”
高师不由一怔。
“高如你我，不也为他效力？”
刘越轩自嘲了一声，适才的绝望与黯然，竟然刹那消去，眼神之中，有着熠熠光芒。
——
天荒在刹那间崩灭！
亿万里的大地，顷刻间变成了废墟！
在这一瞬之间，大殿元君与太华宫主，两位大神通者，从侧边轰击而去，大道轰鸣，牵扯无尽。
而也在这一瞬息之间，身合四重大道的庄冥，化身天龙，横贯九天。
龙爪持帝剑，口中吐龙珠。
他们的攻伐，不在于那道虚幻的人影。
他们的攻伐，在于苍天大地！
因为天帝，无处不在！
第二五一章 天帝之威!万古无敌!
大道之争！天地之战！
仙神颤栗，众生惊惶。
莫说天界，便是茫茫下界，无数小天地，都有诸般变化。
此战决定万界之未来！
此战决定万古之走向！
此战决定众生之一切！
战场落于天荒！
庄冥身具天荒之道，取东洲、天南界、以及冥冥之中无穷龙血生灵之运势，集于天荒！
太华宫主，大殿元君，皆集大道，聚于己身，落于天荒！
至于天帝，更是以苍天道果，降临天荒，动用北域天界大道，亿万世界之道，汇聚天荒而来！
无穷的大道，皆在天荒纠缠！
不过瞬息之间，天荒四分五裂！
巨大的裂缝，长则延绵无尽，宽如两界之隔，渊深不可测！
——
东洲！
大军兵指天荒方向！
他们不可贸然进入天荒，否则大神通者之战，余波便会毁灭这亿万精锐！
但是他们兵锋所指，锐气所向，无穷军势，朝着天帝大道而去，助力大德龙君！
——
天南界。
亦有大将坐镇，率刀枪剑戟，指向天荒。
“助龙君斩敌！”
“助龙君斩敌！”
“助龙君斩敌！”
无穷无尽的声音，宛如巨大无匹的浪潮，掀翻了苍穹，直扑天荒而去。
——
西域所在。
这里多是太华宫残存仙神，而今在太华宫主号令之下，不再作乱。
而攻入西域的大军，同样兵锋转向，指向天荒。
“助龙君斩敌！”
——
北域天界。
温离与焱王等，斩杀天庭仙神，避免他们助力天帝。
而永恒公主，虽未出声，然而在她身旁，岳阳往前一步，刀指天荒方向。
“助龙君斩敌！”
身后无数将士，皆发出声音，聚合而起，气势昂扬。
——
无穷无尽的大势，覆盖了整个天荒，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
庄冥不受兵锋所侵，反而显得愈发强盛。
天帝大道，似乎都被无数大德圣朝将士所压制。
天道固然无穷，然而人道亦是不容小觑。
“斩！”
庄冥之声，传遍天界各方！
——
大道之战，天机混乱。
没有谁可以勘破天荒。
任何道术、任何天赋、任何仙神，无论多么强大，无论多么不凡，都无法看清天荒的变化。
就算是大天师复生，以大衍算经，都无法测算天荒此时此刻的天机！
谁也不知道，在大德龙君这一声之后，胜负究竟如何！
是否斩杀了天帝？
或是被天地镇压了诸位大神通者？
——
岁月悠悠，时光变化。
甲子光阴，瞬间而过。
大战依然未止！
万界都在动荡！
运势变化，天灾人祸，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万物凄凉，众生皆苦！
大道依然在纠缠，大道依然在征战。
——
聚圣山中。
“六十年了。”
刘越轩隐隐显得苍老而虚弱。
对于仙神而言，六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对于大神通者而言，一瞬间就可以有无穷变化，可六十年却也同样如一瞬之间。
上古大劫之后，大神通者战了六万年。
而今才只是六十年光景。
或者该说，上古大劫延绵了六万年，如今不过继续再延续了六十年而已。
“六十年天灾无穷，六十年损耗无尽，国运在不断折损，人心不断浮动。”
高师沉声说道：“我等纵然有稳固秩序，大德圣朝本该日渐发展，但却也敌不过种种天灾人祸……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整体而言，大德圣朝仍在继续虚弱。”
没有长盛不朽的王朝！
没有好战不灭的王朝！
强如上古天庭，同样是在战火中覆灭！
若大德龙君归来，万物安生，或可长盛不灭，但如今……龙君争战不休，谁也不知道，在天道的影响之下，大德圣朝何时就会分崩离析。
大德龙君便是大德圣朝，而一旦大德圣朝分崩离析，也就是大德龙君陨落之日，此战结束之时。
“天荒动荡，无法勘探。”
刘越轩神色凝重，说道：“既然能战六十年，至少可以断定，龙君等三位大神通者，面对天帝，并非毫无还击之力，不至于显得不堪一击！既然没有被一瞬击溃，便还有取胜的希望！”
他这般念着，却觉得大道轰然颤动！
自身的道果，不断震动！
他闷哼一声，看向身旁。
高师同样脸色苍白，难以自制。
不知是他二人，所有的修行者，他们的道果、他们的大道金丹，都在震动之中。
天荒之中纠缠不休，无法勘探的大道，似乎隐隐有了清晰之感。
“莫非胜败已定？”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骇异。
然而就在这时，道尊现身出来，他哪怕不再是大神通者，却也还是大罗金仙。
“天荒毁灭了。”
道尊语气复杂，神色低沉，道：“败了。”
——
天荒之中。
大道汇聚，重现人形。
天帝负手而立，看向前方。
庄冥天龙之身，横贯九天，虽无伤势，但气机虚弱。
至于大殿元君与太华宫主，大道近乎溃散，如非庄冥以四重大道拼命纠缠，只怕两位大神通者，均已面临陨落的下场！
“人心凝聚，你大德圣朝，果然不俗。”
天帝出声说道：“若放在六万年前，你有此本领，加上大德圣朝人心所向，人道所指，兵锋压迫，或许真能将本帝从至高无上的苍天之位，打落下来……但是今日，还不足够！”
胜败终究分了出来！
强如庄冥四重大道，持有祖龙之躯所炼就的大德帝剑，兼有无数大德圣朝将士之助，更有无数大德圣朝子民运势所向，加上两尊大神通者的助力，却也依然败了。
天帝之威，万古无敌。
“终究还是败了吗。”
太华宫主深深看了庄冥一眼。
这位大德龙君，是整个大德圣朝造就出来的。
但最根本的源头，在于南天神将、在于大天师、在于祖龙、也在于道尊、甚至在于她与大殿元君。
大德龙君的身上，实则集合了所有大神通者的手段。
今日一战，不单是大德龙君与两位大神通者，合力战天。
今日一战，是开天辟地以来，所有大神通者力战苍天。
但今日战败，终究无法逆天而行！
从此以后，万界生灵，无穷命运，皆掌握于天帝之手！
第二五二章 圣君历四百二十一年
大道之战，胜负已分！
天地之间，陷入寂静之中。
北域天庭众神，万分惊喜，气势极盛。
“苍天不朽！”
“上古天庭，终将制衡当代，恢复万古荣光！”
“焱王！温离！何不束手就擒？”
有火部正神高声厉喝！
焱王眼眸黯淡，失去了战意。
而温离眼神冷淡，一剑斩了过去！
他回望一眼，眼神深处，却也不免三分低沉。
如今的大德圣朝，精锐无数，哪怕是大罗金仙巅峰的存在，都可以用大量军队，将之围杀！
然而，超出大罗金仙之上的存在，已经不再是仙神的范畴，乃是大道的象征，再多的精锐，再多的生灵，都无法伤及这等存在！
大神通者之下，皆为蝼蚁！
只有大神通者，才能击败大神通者！
而天帝凌驾于大神通者之上，更无法击败！
就算整个大德圣朝军队，都是大罗金仙，都无法对天帝这样的存在造成威胁。
——
聚圣山。
道尊失去了心气。
“败了。”
他看着刘越轩，说道：“你等仍在众生之内，此后天帝亦要重建天庭，大德圣朝便会是新的天庭，只是你们的帝君，不再是大德龙君，而是当今天帝！庄冥陨落之后，你等仍可存活，延续大德圣朝的存在，但是本座的存在，天帝必不能容得……天不容我，我不能活，但道宫之内，仍有传承，尽管此世之后，再无大神通者，但你等亦可将本座道统，继续传承。”
刘越轩看着这位最为古老的存在，忽然说道：“真的无法挽回吗？”
道尊叹息一声，没有回应。
刘越轩抬起手来，忽然说道：“天帝确实是最强的存在，大德龙君的战力远不如他。”
——
山海界。
名为九璃的少女，奉命回到了这一界。
她已经是真仙级数的存在，无须率军，便可平定这一界。
她来到了过往遇见龙君的地方，神色恍惚。
当年在此的楚江，已经陨落了。
而龙君的痕迹，依然还在。
楚江创立起来的大德圣朝分支，也仍然还在。
甚至，因为龙君身合四道，在这一方天地的势力，已经鼎盛到了极点。
但是，世间万物，盛极而衰。
大德圣朝的毁灭，便在这一日了吗？
这是决定万界未来的一日。
这是未来仙神必将铭记的一日。
“今日是何日？”
九璃低低念了一声。
而在她身旁，有一条沾染了龙气的妖鱼，忽然跃出水面，口吐人言，应道：“圣君历四百二十一年一月三十一日。”
“今日你等陨落，大道权柄归流，苍天道果圆满。”
“本帝永世不朽，驻世不灭，从此之后，本帝制衡万古，诸天万界生灵，尽在本帝之下，再无大神通者，再无超脱之辈！”
——
而在另一界。
紫烟观先辈祖师，从天界归来。
据说还有龙狐一族的女仙，从天界回归本族。
这一日，圣君历四百二十一年一月三十一日。
——
天界之中。
五方天界正中央的天荒，已经变成了废墟。
没有了生灵，没有了飞禽走兽，没有了草木虫豸，甚至没有了蓝天白云，也没有了青山绿水，连岩石沙土都不存在。
这里被打成了一片虚无，成为了茫茫虚空。
而大道万千，镇压着大德龙君，镇压着太华宫主，镇压着大殿元君。
“你等败了！”
“从此无穷万界，无穷生灵，无数命运，尽都由本帝掌控！”
“庄冥，你也可算得是时代的主角，不会逊色于本帝当年。”
“但只有本帝，才是万古唯一的主角！”
天帝看向庄冥，说道：“你们只不过是本帝隐于幕后，放在世间的棋子，助本帝道果圆满的阶梯！就算是道尊这样的大神通者，也同样不过是本帝眼中的踏脚石而已！只有吞并了你们，才得圆满！此战，到此为止！”
他动也不动，人影犹在。
然而大道镇压，无处不在！
从今往后，诸天万界，再无大神通者，也不会再有大神通者！
天门封闭，再无仙神，以真玄九印为最高。
天帝现身，再无大神通者，以大罗金仙为最高。
轰然震颤之声！
大道的动荡，还在继续！
在大殿元君与太华宫主已经无法抗衡的时候，大德龙君竟然尚有抵挡之力。
“你已重伤，毫无还击之力，抵挡不住本帝，何必徒做挣扎？”
“你当真以为，胜负已定？”
天龙横空，声传十方，充满着岁月苍茫的痕迹。
——
聚圣山中。
道尊感受着天帝一击的震撼之感。
却也感受到了大德龙君不屈的信念。
但是，天帝之力，如日中天，大德龙君之力，只如世间火焰。
世间火焰，则能与烈阳相提并论？
萤火之光，怎能与皓月争辉？
“大德龙君挡不住的。”
道尊转过头来，看着刘越轩，道：“你似乎并不绝望。”
刘越轩看向天荒，说道：“先前我说过，天帝战力至高，大德龙君确实不如，但是……”
他看着道尊，出声说道：“凡尘俗世之间，当皇帝的，不一定是智慧最高的，也不一定就是本事最高的。”
道尊闻言，却也为之惊异，看着刘越轩的目光之中，渐渐有了希冀之感。
“当年龙君手无缚鸡之力，仍能召集各方武学高手，为之所用。”
“凡尘俗世的皇帝，不是天下第一高手，也不是天下第一才子。”
“但他掌控权力，驱使无数能文善武之人，而为己用。”
“我们甘愿受他指派。”
“这就是他的力量！”
刘越轩沉声说道：“帝皇的力量，在于统御天地，在于雄才伟略，而不在于武力强大！他不需要无敌于天地间，他不需要战胜天帝，因为无敌于天地而战胜苍天者，也会受他之命！”
道尊沉默了下来，过得片刻，才道：“然而，大德圣朝之中，谁能比大德龙君更加强大？”
刘越轩深吸口气，出声说道：“他已经死了，但他依然活着。”
——
而此时此刻，在天荒虚空当中。
苍天大道压迫下来。
然而大德龙君庄冥，却仍竭力抵御。
“你当真以为，胜负已定？”
随着天龙这么一声，传遍无尽虚空。
大殿元君与太华宫主，均有震骇之色。
时至如今，大德龙君仍有回天之力？
“本帝之力，强盛至此，非你等可敌，放眼万界，如今只有你三位大神通者，还有谁能抵御本帝之威？”
天帝俯视下来，说道：“你冠绝当代，甚至不止当代，放眼万古，仅次于朕，哪怕南天神将与道尊这样的人物，在你面前，都颇为黯淡……如先前所言，你是这一个时代的主角，然而本帝才是万古时代永恒的主角！”
然而天龙横贯于无穷虚空当中，眼眸当中，充斥着难言的光芒。
“你是上古时代的主角，甚至是万古至今，永恒的主角，但你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
“而我也同样，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
“开启了这个时代的人，他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
天龙之声，震动万道。
天帝之威，依然压迫下来，无可匹敌，玄之又玄。
“他已经陨落了。”
苍天之言，天地定律！
那人可谓惊艳万古，但他已经陨落了！
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在天门之前，耗尽一切，灰飞烟灭！
就连天门的反噬，所谓的天谴，都在落在他身上之前，他便烟消云散！
天帝具有苍天道果，作为万界真身，任何寄存于其身的存在，都无法欺瞒于他！
哪怕大神通者，都无法瞒天过海，都无法瞒过天帝而藏匿，何况那人昔年不过真玄九印，陨落之前的那一瞬也不过铸鼎功成，初成道果！
“他确已陨落。”
天龙沉声道：“可他仍然可以存在！”
太华宫主与大殿元君，无不震惊。
而天帝更是大道压落下来，天崩地裂！
天龙盘踞而起，仰起头颅，大道轰鸣。
“恭请圣君显圣！”
这一日，是为圣君历，第四百二十一年一月三十一日！
第二五三章 恭请圣君显圣!
圣君历四百二十一年一月三十一日！
大德圣朝龙君、大殿元君、太华宫主合力，与天一战！
战于天荒，遂天荒毁灭！
——
“恭请圣君显圣！”
随着大德龙君，一声龙吟长啸！
大德圣朝，为之震荡！
万界为之震动！
冥冥之中，无穷运使！
众生意念，汇合为一！
——
山海界中。
作为仙神的九璃，躬身施礼。
在她身后，是此世大德圣朝分支众修行者，尽皆躬身拜倒。
“恭请圣君显圣！”
不单是这座山门所在，此世之中，凡势力所及，凡所辖之域，下至芸芸众生，平凡百姓，无不在各方势力号召之下，躬身下拜。
“恭请圣君显圣！”
——
龙狐一族，携大荒妖物，皆拜圣君。
“恭请圣君显圣！”
紫烟侯携此世修行者，朝天恭请。
作为上界仙神，他恭敬请礼。
身后无数凡尘修行者，更不敢有半分不敬之意。
——
万界之中。
茫茫各处。
多年以来，大德圣朝攻伐诸天，占领万界，广传圣君生平，定圣君之历！
凡昔年修炼有成者，皆曾感应天门破碎之大道变化，均知冥冥之中，有一尊至强存在，剑碎天门，破除万古桎梏，开万世众生之未来！
此人名为白圣君！
剑碎天门之日，为圣君陨落之日，亦为盛世重开之日！
此日，是为圣君历之始，是为盛世之始！
至今已过四百二十一年一月三十一日！
——
大德圣朝！
各洲各府各地！
凡大德圣朝所辖境内，各级官府与各级学府，皆号令众生！
各地修行者、及凡尘百姓在内，皆躬身拜请！
“恭请圣君显圣！”
——
东洲、天南界、西域、北域等各路大军，皆受龙君之命。
亿万将士，不再锋指天荒，而是念聚九天。
今日是为圣君历四百二十一年十一月三十一日！
“恭请圣君显圣！”
——
北域之中。
温离神色复杂，似有欢喜、似有悲伤、似有叹息。
最终只朝着天荒方向，躬身拜倒。
“恭请圣君显圣！”
与此同时，聚圣山一脉，位于各处真传弟子，如辰冥、唐天影、陆长寿、吕华、郑上元等，以及万界深处的六先生，尽都有感变化，躬身拜倒。
——
聚圣山！
京城所在！
“原来是他？”
道尊面露惊异之色，道：“可他已经陨落了！”
白圣君之姿，确实万古无双，而且此人集六万年间无数修行者的希望，与六万年间的无穷气运于一身，滚滚大势，剑破天门！
他身上背负着六万年时代间，无穷修行者止步于天门之前的不甘之念，借魔尊之身，借此念之盛，而破天门！
但是白圣君剑破天门之时，亦不过真玄九印，破碎天门之后，亦不过铸鼎功成。
铸鼎道果，未经天谴，便已破灭。
此人陨落，绝非虚假！
即便白圣君未有陨落，也不过铸鼎仙神而已，哪怕隐于暗中，以其惊世天赋，也不过大罗金仙……至少，后世至今，除庄冥之外，无证道之人！
凭此本领，纵然有惊艳万古之姿，又如何与天一战？
“他虽已陨落，但他还可以存在。”刘越轩仰望苍穹，如是说道。
“即便存在，又能如何？”道尊皱眉，略有不解。
“先前曾言，为君主者，未必至强，只因至强者，亦能为之所用。”刘越轩沉声说道。
“他能比今日的大德龙君更强？”道尊问了一声。
“他不能比龙君更强。”刘越轩道。
“那如何胜于苍天？”道尊问道。
“人定胜天！”
刘越轩道：“他不能比龙君更强，但是他比龙君更高……而且，他更比天高！”
言语落下，便见刘越轩后退半步，理正衣冠，躬身拜落。
“恭请圣君显圣！”
——
在这刹那之间。
亦有上古仙神，躬身请礼。
永恒公主同样施礼，请圣君显圣。
更有当年，曾与白圣君同代之人，思及当年，无不感慨唏嘘。
哪怕今日之楚帝，同样神色复杂，他被庄冥贬至边荒，终身不得归返，万千雄心壮志，尽数化作幻影，而在庄冥之前，曾被他列为最大强敌的，便是这位白圣君。
“万界奉行圣君历，感念白圣君之恩德，开创未来万界之盛世。”
“今日天帝驾临，欲灭大神通者，断绝仙神之上的道路。”
“天门之前，真玄九印为至高！”
“天帝之前，大罗金仙为至高！”
“昔年圣君剑碎天门，重开仙神盛世，今日恭请圣君剑斩天帝，留万界仙神之前路！”
无论是昔年敬仰白圣君者，还是当年敌视白圣君者，又或是自恃上古仙神而轻视白圣君者，在这一日，因自身之前路，因仙神之未来，因万界众生之命运，皆躬身施礼。
恭请圣君显圣！
——
天荒虚空，天道镇压。
而在天道横压大神通者之时。
却听得万界众生之念，聚合而来，凝聚于此。
大殿元君与太华宫主，皆有惊异，却也知晓时机之难得，顾不得大神通者至高无上的威仪，皆躬身相请，大道响应。
“恭请圣君显圣！”
一念之间，万界动荡！
诸天万界，茫茫天地，上至大神通者，下至凡尘百姓，不知多少生灵，在圣君历四百二十年一月三十一日，恭请圣君显圣。
万界众生之念，汇聚成为无穷之大势，凝聚在了这天界中央所在。
天荒之中，万念合一，如万道相合！
刹那之间，茫茫虚空，沉寂凝滞。
只于茫茫之内，泛出一缕白光。
白光如剑，瞬息而起，斩落万道！
白光一剑，锋指天帝！
“白圣君？”
天帝瞬息而消，化于万道，不见人身。
而天道仍在，万道汇流。
苍天道果，无处不在。
天帝之身，便无处不在。
而白光显化，但见一道人影，从虚无中走出。
此人白衣胜雪，五官清俊，神色淡漠，他眼神之中，毫无波澜。
“你不是白圣君！”
天帝之声，顿生凝重。
然而这白衣之人，未有回应，只伸手一按，便是万剑齐发。
一剑斩一道。
万剑斩万道。
万界之念，斩万界大道。
第二五四章 苍天有怒!剑断万古!
天荒茫茫。
万道合一，融于苍天道果，成就天帝横压万世之无穷伟力！
万念合一，众生之意，尽数凝合于此，现出重开大势的白圣君！
无尽虚空，大道万千，锐气锋芒！
此时此刻，与天大战者，已经不仅是大德龙君庄冥，不仅是大殿元君与太华宫主这两尊以身合道的大神通者，甚至也不仅仅是大德圣朝！
万界众生，万界之念！
万界战天！
“你不是白圣君！”
天帝之声，充满了凝重之意。
——
北域天界。
温离躬身一礼，拜倒下去，感受着大道变化，感受着那强盛无比的气息，感受到万念聚合而成的痕迹。
比过往更强大。
比过往更复杂。
比过往更陌生。
只有一缕微不足道的熟悉之意。
那夹杂在亿万道意念之中的一缕熟悉之意，只是源自于聚圣山诸位弟子心中的白圣君！
“师尊……”
温离抬起头来，眼神之中，充满了难以言语的色彩，有着感叹，有着恍惚，更有着悲伤。
眼前这尊强大无比的存在，是剑开天门的白圣君。
但是这尊聚合万念而成的白圣君，终究不是他的授业恩师。
这是世人心中的白圣君。
这并不是真正的白圣君。
他的师尊终究已经陨落了，陨落在剑开天门之时。
——
聚圣山。
道尊原是诸天万界当中，最为古老的大神通者。
尽管如今跌落了大神通者道果，只是一尊大罗金仙巅峰的存在。
然而他的眼界依然还在。
“这就是你们的后手？”
“不错。”刘越轩正色说道。
“万念聚神。”
道尊神色凝重，说道：“你们竟然用诸天万界亿万众生，造就出了一尊真正的神圣！”
尽管六万年间，诸位大神通与天帝战于无尽虚空。
但是关于万界之事，天帝心内皆知，而大神通者们，也并非全然不知。
在白圣君剑开天门之后，大德圣朝为纪念白圣君，定下圣君历，推广开来。
此后，世间各方修行者，感念白圣君剑开天门，开万世未来之恩德，未有抵触圣君历的推行。
哪怕是上古仙神，也感念白圣君剑开天门，使得他们得以从沉眠中复苏，同样是对圣君历，并无过多抵触。
虽然对于庄冥，对于大德圣朝，对于聚圣山，他们或许是敌对的一面，但至少他们对于白圣君，确有一种崇敬之念，包括与聚圣山一脉水火不容的楚帝，当年都不曾阻拦过圣君历在大楚王朝的推行。
如今大德圣朝势力庞大，甚至开始攻伐诸天万界，并在万界之中，推行圣君历，传扬白圣君之名。
但显然这不止是对白圣君的纪念。
这是隐藏得更深的力量。
推行圣君历，传扬白圣君之名，在万界生灵心中，营造出了白圣君的存在！
万念聚合，如万道相聚，成就白圣君之身！
“我等战于虚空，只关注大德圣朝的疆域扩张，关注着大德圣朝的底蕴增长，真正的目光，终究是放在大德龙君的身上……这些细微的旁枝末节，未曾在意。”
道尊语气极为复杂，说道：“可是你们却借用这样的细微之处，瞒天过海，造就了这样一尊神圣。”
——
天荒虚空，无尽大道。
白圣君的身影，凝聚于虚空之中。
反倒是天帝身影，就此消散不见，融于苍天大地之中，道果重新汇聚万道。
只是不知不觉间，苍天有怒，动荡无穷。
天帝动了真怒！
就连庄冥，都仿佛察觉到，天帝之威，比之前更盛！
六万年前的上古大劫，是天帝一手推动而起。
六万年间的大神通者之战，是天帝在暗中布局。
六万年后的大德龙君，也并未真正能够威胁到具有苍天道果并且汇聚万道的天帝。
自上古时代至今，天帝从来便是布局者，运筹帷幄，一切皆在算计之中。
甚至在他眼中，连大神通者都只是他的棋子。
他从来没有真正受到过威胁！
因此他从来没有真正生出过愤怒！
但今日他生出了愤怒！
因为他受到了威胁！
苍天有怒，万界惊动！
“你不是白圣君！”
天帝声音之中，充满了冰冷，道：“无论你是不是白圣君，都不重要！昔年的白圣君，只是蝼蚁而已，今日显化的白圣君，同样不过只是稍强三分的蝼蚁！”
“能胜本帝的，只有本帝自身！”
大道万千，仿佛无穷无尽！
然而在万道中央，只见那道人影，无悲无喜，冷淡平静。
只一剑出，万道寂灭！
剑开万古！
剑断万古！
——
天荒战局之中。
大殿元君与太华宫主，各自占据一方，固守自身。
尽管他们作为大神通者，但在此时此刻的大道之战中，时刻都有可能覆灭其中。
而大德龙君庄冥，盘踞虚空，横扫十方！
庄冥在搅乱大道！
尽管他无法战胜天帝！
但是他终究是古往今来最为强大的大神通者！
他的存在，同样可以对当前的战局，形成巨大的影响！
而在天帝动怒之时，庄冥不惊反喜！
“苍天道果，为万界大道，乃是秩序之根本，当无思、无念、无欲、无事、无语、无笑、无愁、无乐、无喜、无怒、无好、无恶！”
“你本是窃居苍天道果，虽居苍天之位，却无此境界！”
“你今有怒，苍天道果，稳不住了！”
但见天龙，扫断各方天道，昂然长吟，喝道：“如你所言，能胜你的，也只有你，今日你之败亡，与你自身之怒，不无干系！”
攻心之言，乱心之语！
若眼前的天帝，当真是万道聚合而成的苍天道果，无情无欲无念，自然不会被他言语所乱。
但是正如庄冥所言，天帝窃居此位，从而具有苍天道果，具有至高天道，具有无穷法力，可是他最根本的灵魂，终究也只是一位满心权欲，贪念无穷的修行者而已！
就在庄冥声音响起之际，苍天道果竟有一瞬间的凝滞。
而就在此时，白圣君一剑，穿破了虚空。
剑芒无穷，遍及万界！
万念斩万道！
曾有一剑破天门而开万古！
今有一剑斩天帝而断万古！
第二五五章 大结局!
天荒化作了废墟，无尽虚空之中，凝聚着万界大道。
然而在一瞬之间，万道震动，影响万界。
天穹崩裂，苍天泣血。
血雨洒落万界！
道韵散于十方！
——
聚圣山中。
道尊感受着体内的血脉变化。
他同样以大罗金仙巅峰的境界，感受着大道的变化。
“天帝遭受到了重创！”
道尊眼神之中，露出了难以言语的惊异之色。
六万年间，甚至六万年前，诸位大神通者合力，都不曾真正重创天帝，而只能拖延天帝。
天帝被拖住了脚步，便也让诸位大神通者，看见了诛杀天帝的希望。
然而今次，天帝聚合万道，才让诸位大神通者知晓，并非天帝被他们拖住了脚步，而是天帝困住了他们这些大神通者，暗中串联万界的大道！
自北域之主窃夺苍天道果之后，便不曾再有过重创！
甚至当年大劫，对天帝所造成的少许困境，或许都只是天帝有意扮演出来的。
然而今日，大道变化，天帝真正遭受到了重创！
“成了！”
刘越轩深吸口气，露出惊喜之色。
——
北域之中。
永恒公主，神色愈发复杂。
对她而言，天帝高于九天。
哪怕她是天孙，也未有见过几回。
她受天帝赐名，受万界荣光，大神通者亦不敢轻慢。
她自生来尊贵，一切只因她体内有着苍天血脉。
然而她却也知晓，无论是对于天帝而言，还是对于生身父亲大殿元君而言，她都只是一个后辈而已，无足轻重……在必要的时候，她便也只是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
在上古大劫来临之时，她便明白了这一点。
只是因缘际会，她躲过了劫数。
但在上古时代，天帝与大殿元君，都曾将她视作一枚大劫起始的棋子。
如今天帝的陨落，可以说与她不无关系。
然而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心中竟也不免有着几分低落。
——
天荒。
无尽虚空。
大道崩散，万千流转。
太华宫主恢复了三分气息，看着那虚幻莫名的苍天道果，眼神之中，显露出无比复杂的意味。
而大殿元君，眼神之中，似有些许伤感，却也同样有着难言的渴望。
然而这两尊大神通者，都未有妄动。
因为在他们身后，有着亿万丈的天龙，横贯虚空之中。
具有四重大道在身的庄冥，便是在天帝之后，最强大的存在。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见前方虚幻的苍天道果，骤然变化，显化出一道若有若无的痕迹。
天帝的身影！
只是此刻，天帝的存在，虚幻莫名。
他眼神复杂，有着遗憾，有着不甘，有着愤怒，更有着无穷的黯淡。
“帝君曾言，能胜你的只有你！”
太华宫主忽然出声，冷淡说道：“看来未必如此！”
天帝扫了她一眼，似乎开始变得平静，说道：“在本帝眼中，你等大神通者，皆是蝼蚁一般，未有料到，你们这些蝼蚁，竟造就出了一条真龙。”
太华宫主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终究说道：“六万年的大战，我等败了，但你也没有取胜！”
天帝今次败了，虽然不是败在上古大神通者的手里，但却是上古诸位大神通者，合力营造出了这个局面。
上古的诸位大神通者都败了。
但是天帝也败了。
唯一取胜的，或许便是大德龙君庄冥！
此时此刻，大殿元君的眼神之中，也显得颇为复杂。
而天帝的目光，落在了庄冥的身上，说道：“本帝败了，但先前如本帝所言，能战胜本帝的，只有本帝自身……今次这位白圣君，不过另外一个我！”
天帝是苍天道果所化，乃是万界大道而成。
而白圣君是万界众生之念汇聚而成。
二者近乎是相同诞生的存在。
只是两条不同的道路，殊途同归！
好比天荒疆域之内，道尊证就了天道，而庄冥掌控了天荒的人道。
天帝掌握着万界的天道，而白圣君汇聚了万界的人道。
人定胜天，天帝败了。
“本帝消亡，你便是万界之中，最强大的存在。”
天帝眸光闪烁，道：“能战胜本帝的，只有本帝这样的人！庄冥……你与本帝当年，几近相同，你我是一类人，今日的你便是昨日的我，而今日的我，便是来日的你！”
他看着庄冥，目光凛冽，说道：“你贪念无穷，势必走上本帝的道路！”
人若贪得无厌，必死无疑。
龙若贪得无厌，尽食诸天。
天帝真身是人，所以他败了，便也死了。
庄冥真身是龙，日后如何？
没有人知晓！
天帝忽然笑了一声。
或许后世会有人推翻庄冥，好比今日庄冥推翻了他。
但更大的可能，是庄冥成就万界唯一，此后永远，再无威胁！
万界命运，无穷众生，生死轮回，皆在庄冥一念之间。
“本帝苍天道果，只有北域大道，聚合万道，而你的大道，已有四重，比本帝更加稳固。”
“上古有祖龙、圣王、道尊、南天神将、太华宫主、大殿元君、以及近乎证道的大天师，他们合力抵御本座。”
“而在今日，除你之外，只有两尊大神通者，且他们的存在，于你而言，全无威胁。”
“想必未来，只掌握在你的手中！”
天帝语气低沉，无数年谋划，终究化作梦幻泡影，成为他人的嫁衣。
这般念着，他的身影，倏忽消散开来。
苍天道果，沉浮不定。
而场中陷入了沉寂当中。
“……”
太华宫主与大殿元君，不知不觉，站在了一处。
而天龙盘踞，则在他们的对面。
无声！
大势翻涌！
——
天帝陨落了，苍天道果还在。
死了上古天帝，不过只是造就新的天帝而已。
大神通者即将面临的危局，依然没有改变。
“我等造就出一尊真龙，灭了天帝，依然不变，只是真龙又成了天帝而已。”
道尊眼神复杂，语气涩然。
而刘越轩看着那个方向，目光同样凝重。
后世的结果，仍然没有改变。
只是换了一尊天帝。
而天帝在前，终究没有人可以成就大神通者。
“大权独尊，没有任何人可以违逆他的念头。”
道尊看向刘越轩，说道：“无论你我，都将永远臣服在他的麾下，无论后世何人，都永无出头之日！”
刘越轩默然不语。
——
北域之中。
永恒公主同样看着那一尊横贯九天的真龙。
聚圣山诸位师兄，包括温离在内，神色同样极度复杂。
而万界的仙神，无穷的众生，都陷入沉默之中。
接下来，大德龙君会如何选择？
至高无上的道果，唾手可得！
只要一念之间，这尊天龙，便是万世独尊，成就万界唯一！
谁能抵御这样的诱惑？
“岁月悠长，延绵无尽，谁能本心不泯？”
天龙骤然开口，道：“朕无敌于世，掌至高之权，长久之下，是否真能视众生平等，而不胡作非为，便连朕之本身，亦不敢言！”
它眸光闪烁，看向那虚幻道果，却并无贪欲。
而就在这时，冥冥虚空，一道身影，显化出来。
白衣胜雪，淡然冷漠。
然而他伸手一招，万道聚合而成的苍天道果，便落于其手。
刹那之间，烟消云散。
白圣君的身影，消散于虚空之中。
苍天道果，亦随之消散于虚空之内。
然而对于各界修成道果的存在而言，他们仍能察觉到，天地圆满，道果自成，融于万界之中。
天道仍在，只是未显。
大德龙君依然无敌于世。
但他并非无所顾忌。
从此之后，大德龙君，仍可称天帝。
然而天道至上，纵为天帝，亦不可肆意妄为。
因为从此之后，人道即天道，人意即天意！
白圣君融合了苍天道果。
而白圣君的存在，源于众生。
大德龙君，不可愧于众生。
——
“这是最好的结果。”
道尊这般说来。
苍天道果，为万界大道，乃是秩序之根本，当无思、无念、无欲、无事、无语、无笑、无愁、无乐、无喜、无怒、无好、无恶！
北域之主窃居此位，心中仍有思、念、欲、事、语、笑、愁、乐、喜、怒、好、恶等念，所以他终究只是一个无比强大的修行者，而不是真正的天道。
今次白圣君的诞生，源于万界众生，尽管众生之念，无比之复杂，充斥着诸般念意，但正因为复杂到了极致，反而漠然到了极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正因不仁，而能公正。
正因如此，苍天道果，落于白圣君之身，再好不过。
而白圣君，终究只是众生心中的白圣君。
——
天荒虚空。
“龙君大义，能让道果，吾亦能让大道！”
太华宫主，忽然施礼。
她心知肚明，大德圣朝攻至西土，终究可以夺去她的大道。
此刻的大德龙君，虽未融合苍天道果，然而四重大道，比之于上古之时的天帝，威势更胜！
她保不住西土的大道，干脆让出大道，重归大罗金仙之位。
大殿元君同样心知肚明，然而他未有让道，只是往后一步，融于虚空，不知去向。
或许今后，还有一场争斗，一场悬殊的争斗。
但大殿元君，仍不愿舍弃大道。
“龙君……”
太华宫主施礼道：“龙君合并天界所有大道，举世无双，万界至强，然而天道至上，须永远铭记。”
但见那天龙，化作人身，背负双手。
他头戴帝冠，身着皇袍，手持祖龙帝剑。
他眸光扫过，遍及万界。
“朕统万界，不愧众生！”
——
ps：后续有感言，也有番外！
完本感言!后有番外!
总算完结了，又是一年除夕夜。
记得去年的除夕夜，喝了酒，抽了烟，又喝了苹果醋，结果一边吐一边码字，吐完又来写个两三百字，写到一半又去吐。
小时候总觉得一年很漫长，长大了才觉得一年过得真快，很多事情仿佛还在昨日，但实际上却已经在很多年之前了。
我记得10年开始尝试写书，最开始是未成年合同，当时甚至还不知道有稿费这种玩意儿，恍惚之间，都已经十来年了。
十年光景，成绩不高不低。
近段时间，状态十分差劲，非常抱歉。
这与作者的性格有关系，跟状态有关系，实际上跟成绩也有很大关系。
言归正传，这本书写得最久，虽然后期很颓废，但是整体还是挺满意的。
写书期间，感言发过不少了，完结感言倒是没想写啥。
倒是六月本身，在书里拥有很多马甲。
我有一颗反派的心。
所以第一个马甲是宋天元。
开书之前曾经在读者群里开过玩笑，如果哪天走了狗屎运拍影视，我第一个客串的人选肯定是宋天元，至于第二个嘛，是二师兄辰冥。
这也是我的马甲，本来他是反派，后来我觉得这样太黑暗了，所以他还是正派，毕竟我终究是个正经人。
另外，我有第三个马甲，你们猜一猜？
猜不到的话，看后续番外！
至于新书，还有一段时间，因为我要彻底放松一下自己！
番外篇!
圣君历第两千零二十一年二月十一日。
太子师刘越轩，背负双手，看向远方。
而在他身后，是一个少年，眼神清澈，聪明灵慧。
这便是当朝太子，也即是世间生而知之者之一。
“听闻你近来游历万界，观我大德圣朝疆域，颇有感悟？”
“是的，老师。”
“你有何感悟？”
“弟子正在著书，待书成之日，老师便知晓了。”
太子正色道：“弟子欲著书立说，如昔年老师开创学府一样，开万民之智，兴万世昌盛！”
蛮力终难长久。
文明却可长存。
古往今来，力争天下者，无论从何等乱世之中崛起，时至最后，天下平定，终究是定下秩序文明，维持太平昌盛之世。
世间凡尘王朝如是，上古天庭亦如是，而今大德圣朝，亦是如此。
无规矩不成方圆。
无律法不成盛世。
无秩序，即是魔域！
“看来你领悟不少。”
刘越轩背负双手，看着这辉煌大世，露出复杂的笑容。
在太子眼中，老师甚是欣慰。
而刘越轩仰天一叹。
“他娘的，老子堂堂天命之子，穿越来此，分明是要创造大世！”
“结果是给人家创造大世！”
他心中暗骂一声，心道：“还好，现在也不算混得惨……”
——
下界。
但见一人，破界飞升，霞光万丈，照耀八方。
顷刻间破碎虚空，万道轰鸣。
待他定睛一看，天地灵气充沛。
“此处便是天界？”
这位飞升而来的铸鼎仙神，露出惊喜之色。
然而就在这时，他便发现自身的宝物，竟然无端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在他脑海之中，响起一道声音。
“根据《飞升管理法》第三十二条，您的一应宝物，暂由天庭管理局收取，作为飞升之路的通行费用，内中包含维修、稳固、保护飞升者人身安全等费用。”
“根据您的宝物价格，缴费后仍有欠缺，目前欠费十二两。”
“此外，您还缺交仙家户籍登记费用，二百五十两。”
“请于十年之内，缴纳二百六十二两，如有逾期，加收利息。”
“多收不退，少收后补。”
《飞升管理法》——刘越轩著。
——
茫茫万界。
只见一人，坐于猛兽之上，手持书卷，低声念诵。
如有上古仙神得见，定会惊呼出声。
那猛兽竟是上古时代天荒十三神王之一的焱王。
而那兽背上的人，便是大德圣朝的大先生温离。
“大先生游历万界，寻找新的大道，本王观你近来变化，似有了进展？”焱王这般道来，语气之中，充满了羡慕之意。
“确实已有端倪。”温离这般说道。
“本王发觉，千余年来，大先生似乎从来不曾踏足曾经走过的地方，虽然茫茫万界，无尽虚空，没有方向，但大先生每一次入世，都是全新的世界。”焱王说道：“大先生的道路，与此有关？”
“确有几分相关。”温离笑了一声，说道：“其实也不能说没有踏足过曾经踏足的地方，十年前那个世界，你还记得吗？”
“那个世界？”焱王怔了下，道：“您在虚空中停顿了一炷香，然后绕过去的那一方世界？”
“不错。”温离说道：“其实当年我曾踏足过那方世界，只是这一次，不便再进入那里而已。”
“为何？”焱王问道。
“记得我是如何遇见你的吗？”温离问道。
“当时先生游历万界，但根本的想法，是寻找那位失落在无尽虚空的六先生。”焱王这般说来，然后又讶异道：“话说回来，这些年间，六先生不见踪影，您又认为他不曾陨落，以当世大德圣朝的势力，遍及万界，真要寻找六先生，未必有多么艰难，为何不见龙君与您继续寻找？”
“因为找到了啊。”温离语气复杂，说道。
“找到了？”焱王惊讶道。
“只是他不愿回来而已。”温离笑道。
“这……”焱王讶然道：“区区下界，有何留恋之处？”
“……”
温离轻笑一声，目光投向远方。
他越过无尽虚空，看见了那座世界，看见了世界当中的一点。
——
茫茫世界。
正值黑夜，然而灯火通明。
在一栋楼房之中，二楼书房所在。
时值圣君历第两千零二十一年二月十一日，农历除夕。
只见一个俊朗青年，在键盘上，双手如飞，指如幻影。
“总算大结局了，不用改名叫六妹观主了吧？”
青年长出口气，吃了块炸鱼，看了下旁边的泡面，叹道：“大过年的，写完一本书，还得吃泡面。”
他登录作者后台，上传该章节。
他伸了个懒腰，咕哝道：“下本书该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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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1：从建道场开始贫道斩妖除魔，只为替天行道，庇护人间安宁，跟赚钱这事儿实在没什么关系。
“宝寿道长，道观才建一半，咱们又缺钱了。”
“呔！待贫道再斩它几头妖魔回来！”
你说这么一个赚钱建房子的道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简介2：斩妖除魔换赏钱，青云道观依山建。
有朝一日称道祖，传法惠泽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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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化作树影，扎根山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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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掌教摘下此花，口含道韵：“本座今日得道！”
言出法随，立地成仙！
——
本书又名《我才炼气，你让我屠神？》、《我为人低调，非要我装逼》、《掌教真人说啥就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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