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医妃之庶女明媚》 ☆、第一章 初遇 一抹青色的山岚延绵,远远望去有白色的雾气在山顶缭绕,就仿若瑶池仙境般,走得近了些,绿色的树木逐渐分明了起来,慢慢能见着亭亭如盖的树冠,青青翠翠,洒下了一地阴凉。 一条小路蜿蜒而上,曲径通幽,直接隐没在花树之间,柳明媚带着她的丫鬟玉梨站在山脚下,正在抬眼往山上张望。 “姑娘,今日咱们能不能找到你师父说的那种草药?”玉梨将背上的背篓托了托,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望向明媚,她的耳边垂下两绺黑色的头发,正在胸前不住飘荡,见明媚没有回答,玉梨有几分忧愁叹了一口气道:“若是紫霞山都找不到这草药,便不知要到哪里去寻了。” “玉梨,有志者,事竟成,怎么这会子就叹起气来了。”明媚微微一笑,唇边露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细细的牙齿珍珠般,被日头照着,晶莹发亮。她身上穿着一件淡绿色的布衣裳,下边的裙子不像一般的仕女穿的月华裙那样曳地款款,稍微有些嫌短,仅仅只到膝盖下边一点,露出了两条裤管儿,被风一吹,就如蝴蝶的翅膀在翩翩飞舞。 “姑娘说的是。”玉梨点了点头,朝手心里哈了一口气:“姑娘,咱们这就出发罢!” “且慢,此时已是三月天气,蛇虫开始出没,先在身上撒些药粉,蛇闻着气味便会自动避开咱们了。”明媚从身上斜挂着的布袋里拿出两包药粉来,分了一包给玉梨:“你先洒些到衣裳上头,手脚和脖子处也要擦些。” “姑娘,我又不是第一次跟你进山采药了。”玉梨将药粉擦好,回脸朝明媚嘻嘻一笑:“姑娘,咱们走罢。” 两人一路向前,很快便到了山腰,有一条羊肠小路从侧面横着过去,据说这是一条通往后山的捷径,而后山的草药比前边更多,明媚带着玉梨走上了那条小路,眼睛不住四处张望,希望能寻到一些罕见的草药。 正在慢慢前行,忽然间一匹雪白的马从对面奔了过来,明媚伸手将玉梨拉到身边,那马堪堪的贴着两人的肩膀跑了过去,明媚似乎还能感觉到它鼻间呼出的热气,直扑扑的打在了自己脸上。 那匹白马跑过去不远,忽然又折身朝明媚跑了过来,“得得”的马蹄声十分清脆,才响了几声,明媚就见着那匹白马已经在在自己面前站定了身子,头朝她俯了下来,一双黑亮的眼睛盯住了她。 这马儿现在的心情很是悲伤。明媚望着那双眼睛,忽然见有种感觉。 白马将头在明媚手掌上蹭了蹭 ,打了个响鼻,呼出的热气让她吃了一惊,险些将手中的小药锄掉到了地上。马张嘴咬住了她的衣角,使劲的拉着她往前边走,明媚讶异的瞧着那马,心中一动,莫非这匹白马的主人遭了不测,这马是想要拉着自己去救她的主人? 她伸出手摸了摸白马的鬃毛,这真是一匹宝马良驹,全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背上的马鞍上还镶嵌着黄金与宝石,这马的主人定然来头不小。“乖马儿,你不要着急,我这就跟你过去救他。”明媚贴着马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那马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扬起脖子欢快的“咴咴”嘶鸣了一声,将前腿跪倒,眼睛静静的望着明媚。 这是要她骑上背去呢,明媚拉了拉已经完全呆住了的玉梨:“咱们坐上来。”刚刚带着玉梨坐好,那马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就如腾云驾雾般,驼着两人飞快的往山里边跑了去。 小路边的草丛里躺着一位年轻公子,穿着一件雪白的湖州绉纱衣裳,头发上束着一个金冠,上边镶嵌着一块美玉,映着阳光不住的发亮。他或者本该是生得面如冠玉,而此时一张脸却皱得如苦瓜一般,再也看不出原来的俊眉朗目。他的手放在大腿上边,嘴里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听着马蹄声声,那公子睁开眼睛望着前方来路,见马背上坐着两个年轻女子,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 明媚下马走到那位年轻公子身边,见他手下的那处大腿似乎肿了一块,裤管上边还有着殷殷血迹:“把裤管撩起来给我瞧瞧。”明媚的声音有几分焦急,这位公子该是被毒蛇咬了一口,她需要知道是什么蛇才好给他疗伤。 那位年轻公子听她说得十分淡定从容,惊诧的抬头望了她一眼,这才慢慢的将裤管掀了起来,明媚凑过去一看,就见两个细细的牙印,周围的肌肤已经转成了紫黑色。仔细查看了下牙印,明媚心中立刻明朗:“五步蛇,极毒。”回头看了一眼玉梨:“快将我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玉梨蹲下身子将里边的一个绒布包拿了出来交给玉梨,然后拿出一小瓶白酒,主仆两人动作纯熟,看得那位白衣公子有些迷惑,他极力压制着自己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睁大了眼睛瞧着明媚先拿了一支小签子挑了些白酒抹在一把小刀上边,沉声吩咐道:“这位公子,请你稍微忍耐些。” 那白衣公子尚未弄懂她想做什么,明媚手起刀落,那肿胀的部分已经被她划出了一个小小的十字,紫黑色的血液顷刻间便流了出来。那血流得极其缓慢,明媚皱了皱眉,俯下身去便将自己的头部贴向了那公子的小腿。 “这位姑娘你是在做什么!”那公子挣扎着想要挪开:“男女授受不亲!” “你想要保住你的腿便别出声!”玉梨在旁边有几分不耐烦:“我们家姑娘是在帮你吸毒血呢,你该已经被那五步蛇咬了有一会子功夫了,若不将那毒血吸出来,你性命能保住,可这条腿却要废了。” 那公子瞧了一眼明媚,见她不言不语,只顾一口一口的将黑血吐了出来,嘴唇边上有一滴紫黑色的血迹,溅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就如那里印着一朵紫色的罂粟花一般,娇娆而诡异。 明媚吸了好几口毒血,见着那伤口流出来的血逐渐变成殷红,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指了指一个羊皮水囊,玉梨会意,赶紧打开木塞递了过去,明媚拿起皮囊略微提起一些,倒了些水在嘴里漱了下口,又那帕子将嘴唇边上擦去,收拾好了以后再转过身来看了看那白衣公子腿上的伤势:“没有大碍了,我给你敷上草药,你自己骑马去前边镇上的医馆,那边有大夫擅治蛇毒。” 那公子此时已经清醒了许多,慢慢的撑着自己的身子站了起来,望了望明媚和玉梨,忽然拔出了一把长剑,“唰”的一声搁在了明媚的脖子上:“你说,你究竟是不是二皇子派过来的奸细,知道我要途径此处,故意埋伏在此放蛇咬我,然后又趁机来救我,想要我对你失去戒心把你当成救命恩人,以后什么事情都可以听命于你们了。” 明媚瞪着眼睛望向那白衣公子,这是不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即将上演?这公子瞧着气度非凡,虽然身上粘了些草屑有点狼狈,可丝毫不影响他站在那里芝兰玉树一般,光彩熠熠。这般一表人才,竟然得了癔症,实在可惜。 玉梨在旁边见了大惊失色:“姑娘!”对着那公子怒目而视,她破口大骂了起来:“真是不能做好人,我与我们家姑娘在外边采药,见着你被蛇伤了,好心救你,却被你当成仇人一般,还拿剑指着我们家姑娘,你这人真是狼心狗肺!” “你们不要装模作样了!”那公子的声音既冷又傲:“瞧着你们两人分明便不是乡野村姑,可偏生要打扮成这副模样,你当我眼瞎了不成?再说了,哪里见过女大夫?你们两人行踪十分可疑,我自然要仔细盘问。” 冰冷的剑搁在明媚的脖子上,她没有一丝慌张,回眼瞧了瞧那位公子,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来:“五步蛇,顾名思义,被咬的人只能走五步便要死,虽然夸张了些,可这蛇却是毒性极强的。若我们真是你说的什么二皇子的人,让毒蛇将 你咬死,那岂不是更直接?何必还来救你?” 那白衣公子听了不由一愣,瞧着明媚那从容淡定的脸,手中的剑慢慢的往旁边撤离了些,“刺啦”一声微响,明媚的肩膀上出现了一丝血痕。玉梨见了大惊,直直的扑了上去:“你敢伤我家姑娘,我与你拼了。” 那公子身子往旁边一闪,冷眼瞧着玉梨便如发了疯一般在胡缠乱打,拳脚里根本没有一点套路,也不见半分内力,这才相信了明媚与玉梨的话,将那柄宝剑收了起来:“两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在下误会了,还请姑娘宽恕。” 明媚没有搭理他,只是挑了些药粉洒在自己肩膀上,伤口并不深,显然是那白衣公子拿了来试玉梨有没有功夫的。刚刚整理完伤口,就听那公子道:“不知姑娘尊姓大名,乔某以后也好报恩。” “这女儿家的闺名怎么能随意告诉旁人,况且我若是说了出来,少不得公子又会怀疑我是想要挟公子替我做事,还不如不知道的好。”明媚抬起头来笑了笑:“不如公子给些诊金罢,咱们便算两清了。” “诊金?”白衣公子瞠目结舌的望着明媚:“姑娘想要收多少银子?” “那要看你带了多少银子。”明媚微微笑了起来,就如一朵春日里盛开的花朵,站在绿荫如毡的草地上,正在随着和暖的风儿不住的摇曳,看得那位白衣公子有那么一刹那之间的失神,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从未见过这般妩媚的笑容。 ------题外话------ 花花需要大家的鼓励哟,收藏我吧,方便能以后找到花花的文文~ 鞠躬感谢,花花会坑品良好,连载不断更(咳咳,不是断根啊!),让菇凉们看得爽歪歪哟!还犹豫什么,快戳我收藏吧~ ☆、第二章 师父 “诊金要收多少,那就要看公子觉得自己这条命值多少钱了。”明媚淡淡一笑,迎着盛春和煦的阳光,脸上光华灿灿,肌肤便如羊脂玉般,温润光泽,找不出半点瑕疵。她的一双眼眸黑幽幽的有如两泓清泉,波光荡漾,仿若吸引着人往里边去一探究竟。 “我……”那白衣公子略一踌躇,点了点头道:“我身上的银子带得不多,只有一万两银票,只是我还有事情要办,急需银两,我将其中一半给姑娘,姑娘可否满意?” 明媚笑得格外温柔:“公子委实大方。” 五千两银子也不少了,她不指望一个刚刚还来着宝剑在自己脖子上架着的家伙忽然良心发现,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掏出来给她。五千两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包括……明媚心底那一点点忧伤瞬间涌了上来,眼中有一丝愁绪闪过,但她很快抑制了这种感情,只是笑微微的瞧着玉梨将那五千两银票接过来:“姑娘,你收好。” “公子快些去前边小镇的医馆瞧瞧罢,别耽搁了,万一这腿上落下点什么毛病可不大好了。”明媚一句话成功的将那公子送上了马背,一人一马飞快的消失在翠微点点的山林之间。玉梨站在明媚身边,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姑娘,你今日赚了五千两银子!” “是啊,五千两呢!”明媚捏了捏荷包角儿,难怪师父说今日乃是黄道吉日,诸事顺意,原来有这等好事在等着她,若是每日都能这样的事情该多好,不久以后她便有足够的银子能开一家普安堂,救助那些没钱看病的穷苦百姓了。 与玉梨在紫霞山兜了大半日,采了些药材,也发现了一两种自己所想要的,明媚觉得收获颇丰,瞧着玉梨的小脸被晒得红扑扑的,额头上全是汗珠子,有些心疼她,拿出了一块帕子递给她:“擦擦汗,咱们回医馆去。” 两人走回医馆,坐堂的大夫笑着冲她们点了点头:“柳姑娘回来了。” 明媚也朝那大夫微微笑了笑:“汤大夫,我师父呢?他可回来了?” 汤大夫摇了摇头:“刚刚回来又被人叫去看诊了,听说是急症,所以走得匆忙。” “对了,有没有一个白衣公子来看腿伤?”明媚忽然想起那个被蛇咬伤的公子来,笑着问那大夫:“他带了个束发金冠,一瞧便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子弟。” “来了,来了。”汤大夫笑眯眯道:“我一瞧那腿上的伤口敷着的药便知是柳姑娘的手笔,自然心里清楚。” “那你收了他多 少诊金?”明媚笑得格外开心,一只羊被宰两次的感觉真好。 “一百两。”汤大夫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这医馆好不容易来个有钱的公子哥儿,不多收点银子只怕对不住这运道。” 明媚顿足,连连叹气:“五百两银子也是应该的。” “你们两人在这里嘀嘀咕咕些什么?”背后传来一位老者的咳嗽声,明媚回过头来,就见一须眉皆白的老人站在自己身后,正一脸笑容的望着她:“明媚丫头,你是不是又背着师父多收了人家的诊金?” “师父,哪有这样的事情!”明媚笑嘻嘻的走上前去扶住那老者的胳膊:“今日有位来看诊的公子,一眼瞧着便知是世家子弟,咱们这小镇,十天半载的遇不着一个有钱人,不多收点诊金怎么行?” 那老者闻言点了点头,面露喜色:“做得对,师父就知道明媚丫头做事靠谱。” 师徒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医馆外边有得得的马蹄声,玉梨在一旁有些紧张:“钱老,姑娘,会不会是那公子觉得这银子花得冤枉,又回来找医馆麻烦了?” “怕什么,他若是敢来找麻烦,我便弹些药粉儿到他身上,让他尝尝全身被蚂蚁咬的滋味。”明媚见玉梨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笑着将她推了一把:“你便是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我师父,快些去外边瞧瞧是谁来了。” 玉梨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抬腿便往外边走,不多时便耷拉着脸走了进来:“钱老,姑娘,是柳府来人了,说后日要过来接姑娘回府去。” “回府?”明媚坐在那里,唇边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怎么忽然便想起了被扔在这山村乡野的我来了?是不是瞧着我年岁渐长,可以变成他们手中的棋子了?” 坐在一旁的钱老嘿然一笑:“我的徒弟会是那般逆来顺受?我想想都不可能。” “是啊,不可能。”明媚懒洋洋的站了起来:“师父,明媚先去天门寺看看广慈大师,让他给我卜上一卦,问问前程。” “前程何需问?”钱老的嘴角露出了孩子般调皮的笑容来:“你不是常常嘴巴里头说,时也命也,全在于我也,怎么这会子便忽然要问起前程来了?” “哼,师父心里知道我想去做什么,干嘛还故意取笑我?”明媚跺了跺脚,拉着玉梨便往外走:“我想去与广慈大师告别,不行吗?”这话还没有落音,两个人影已经走出了房间,就余下淡淡的草药香味在屋子里回旋。 “十年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一眨眼一般,明媚就成大姑娘了。”钱老怔怔的看着那空荡荡的房间,心中涌起一种伤感,这日子简直不是度过的,就如忽然消失掉的一般。回想十年前柳府将明媚送过来时,她还是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娃子,可现在却长成了明眸皓齿的少女,就如一朵鲜花般盛放。 ☆、第三章 辞行 天门寺就在紫霞山前山,站在山脚往上看,就见绿树葱茏,中间露出几重明黄色的琉璃瓦。沿着天门寺的青石小径拾级而上,就见两旁山峰挟峙,林木耸秀,深山古寺,云烟万状。曾有天竺高僧在东晋云游至明州,见到此寺有感而叹叹曰:“此山甚有灵气,望青山秀水,直接天门,此寺真乃福祉所在。” 历代皇室都极其重视天门寺,前朝就曾有章懿太后赐脂粉钱九千五百二十四贯给天门寺,作为修茸寺庙之用,后又因天门寺斋僧施粥的需要,将位于明州、云州两地良田一万三千佘亩,赐与天门寺作为庙产。 从建寺以来天门寺各位主持都是名誉天下的得道高僧,故天门寺更是香火鼎盛。现在的住持乃是广慈大师,他住持天门寺已有二十多年,德高望重。十四年前刚刚出生的明媚在襁褓里遇难,几乎要夭折时,是广慈大师为她渡劫才活了过来,因此明媚对广慈大师十分尊敬,每年生辰都要来天门寺还愿,后日要回柳府,她便想着特地来与广慈大师辞别。 广慈大师刚刚好出关,听着小沙弥来报柳小姐来访,微微一笑:“让她进来,我已经等她好几日了。” 明媚随着小沙弥走进广慈大师的禅房,还未到门口,便闻着一种幽香,禅房前有两株优昙婆罗树,开满了白色的花朵,那花瓣千丝万缕般垂下,盖住了笔直的树干,就如片片雪花在空中摇曳,纷纷飞落。 “大师,我今日是来辞行的。”明媚在蒲团上坐下,合掌闭目,然后抬起头来望着广慈大师的慈眉善目,轻声说了一句。 “我知道。”广慈大师望着她点了点头:“我已经等你几日了。” “大师知道?”明媚略微有些惊诧,旋即笑了:“能有什么事情大师会不知道?”想当年她刚来到这个时空,差点没了小命,是她姨娘不顾自己的病体跪在主院前边一日一夜,这才换得了送她来天门寺请广慈大师渡劫的机会。 广慈大师乃是高僧,一般不轻易为见客,可说来奇怪,或许是机缘巧合,那日济世大师刚好出关,听说外边有个女婴奄奄一息,想请广慈大师渡劫,他听了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仔细看过明媚的面相,又询问了生辰八字,沉吟片刻才道:“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生死死,轮回而已。” 这几句话听得当时还是同知的柳元久魂飞魄散:“大师所言,意指小女已……” “非也,非也。”广慈大师捻须微笑:“这位小施主是个有大造化的,只须耐心等待因缘际会 ,自然会大好的。只因她前世尚有罪孽未除,所以今生才得缠绵病榻之报,此生她须入药师门下,且要悬壶济世为自己积福才能保她此生平安,不知施主可舍得她一介闺阁抛头露面?” “只要能保小女平安,我自是舍得。”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又是他心爱的人所出,怎么舍得眼睁睁见着她去死,柳同知彼时早已把世俗约束抛诸脑后,一心只盼着女儿平安喜乐。 “大善!天门寺后山有一华佗传人结庐于山涧之畔,他的医术是极好的,你速速访了他去你家为令嫒医治,并求他收了令嫒为徒。” 就这样,由于广慈大师替她渡劫,明媚不仅奇迹般活下来,而且还有了一个行医的机会,三岁那年她便被送到了这紫霞山,跟着钱老修习医术,钱老从外边看起来不过只是一个普通老者,但他其实却是医圣传人,因着喜欢紫霞山的风景和山间各种珍贵药材,他才隐姓埋名住在了这里。 “施主,你此番下山,我已经帮你看了一挂,祸福相倚变幻莫测,一切需要当心。”广慈大师双眼如炬的望着明媚,他看不出她的前世是什么,但他能见着她眉间隐隐有紫气,这是富贵之兆,可究竟能富贵到什么程度,他也说不准,这紫气并不明显,时而浓时而淡,他看过不少人面相,还没见到过明媚这样让他没有十分把握的。 “大师,古人不早就说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个祸福相依也是正常的。”明媚望着广慈大师笑了笑:“无论前边有什么事情,究竟还是要往前边走下去,人不能停在原地,否则会错过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大师说对不对?” “你能这般想便是对了。”广慈大师合掌念了一声佛:“以后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来天门寺找我,我会给你指点迷津。” “谢谢大师,明媚会想念大师的。”明媚站了起来行了一礼,慢慢退出了禅房。广慈大师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真真奇怪,本来只是一缕生魂,现儿却和她的身子融合得水到渠成。而她眉间紫气更怪,有时似乎浓到有能贵极一时母仪天下之兆,可旋即那紫气又淡了下去,真叫人看不破。我这辈子还第一次遇到这种玄妙的事情,可无论怎么说这柳府庶女,却是个有大造化的。” 从天门寺辞行回来的晚上,明媚有些头疼,早早儿睡了下去,可却总是无法入眠,屋子外边有萧萧风声,吹着竹叶扫过她的窗棂,哗啦啦的作响,仿佛有人在她耳边哭泣,她瞪眼望着窗户上不断摇曳的树影,有一种迷迷糊糊的感觉从心底 涌起,就如庄周梦蝶,不知蝴蝶是庄周还是庄周是蝴蝶。 她究竟是大陈皇朝的柳明媚,还是前世那位柳医生?明媚抓紧了被子,只觉得一阵迷惘,她分明看到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朝自己走了过来,一样的脸孔,一样的笑容,只是她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严肃。“柳明媚……”那人轻轻喊了一声,朝自己扑了过来,明媚吃了一惊,手脚冰凉的躺在那里,胸口似乎被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想动却不能动,恍恍惚惚间似乎又听到有人在喊,“姨娘用力点,用力点,都见着头了……” ☆、第四章 出生 明媚醒来的时候,闻到一丝血腥的气味,血腥味道很浓,让她实在有些不舒服。她努力的想挪动一下身子,可发现自己怎么也不能动弹,抬眼望了望上空,却见到几橼深褐色的房梁。真是奇怪,飞机失事以后自己怎么会在一间屋子里边?难道不该是落在什么荒山野岭或者是海上孤岛?莫非是有人将她抬进了屋子?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旁边传来嘎嘎的笑声:“本来想着她该落气了,竟然还活着。” 有人接话道:“可不是呢,我想夫人也该用了不少法子,可没想到这位小姐命大,怎么也让她活着爬出了娘肚子。” 听了这话明媚有些摸不清头脑,又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旁边这两位正在镇定自若的说着一桩谋杀案,没有一丝慌乱,也没有一丝愧疚,自己究竟在哪里?这个地方怎么能让人如此从容不迫的实施犯罪行为? 明媚努力的想偏过头瞧个究竟,可自己的脖子似乎断了一般,转头都很困难,旁边那两人又开始说话了:“若是照着夫人的意思,不论男女都要弄死,可老夫人却交代了要好好照顾姨娘,毕竟舍不得,自己儿子的骨肉,虽说是庶出的,也照样是她的孙女。” “可不是吗。真是让人为难。”另外一个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老夫人莫非是年纪来了,忽然就不能下狠手了,以前姨娘两个孩子还在肚子里边便落胎了,还不是她做的手脚?怎么偏偏这会子却仁慈起来。” “咱们莫要多说,究竟是弄死她还是让她活着?四爷可还在外边院子等着呢,所幸这小丫头子还没哭出声,若是大声哭出来,咱们想下手都不成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了过来,明媚猜度着该是有人站了起来,心里为那个刚刚出生又即将丧命的女婴感到悲哀和愤怒,这究竟是一群什么人,竟然目无法律,将杀死婴儿完全不当一回事情。 只不过这地方真是透着诡异,还有什么老夫人夫人的称呼,还有姨娘庶女,明媚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断的思索着这个问题,自己坐的飞机大约该是途径太平洋的时候失事,怎么会掉到这个地方,旁人说的话她完全能够听懂,而且话里话外都透着古怪,仿佛是在看古装电视剧。 正在想着,忽然就见自己头上飘来一个黑影,明媚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就见头顶上方出现了一张脸,那是一个约莫五十岁的妇人,头发有些花白,额头上戴着一块奇怪的布条儿,脸色黄里透黑,眼角处的皱纹几乎能将从她面前飞过的蚊子夹死。 那妇人见明媚 睁眼望着自己,甚是惊奇,转脸招呼旁边的同伴道:“哟哟哟,你快来瞧瞧,看她眼睛乌溜溜,煞是好看。” 头顶上方又出现了一张脸,这人比方才那人年纪要轻些,脸色也略微白些,伸了脖子瞧了瞧,皱了皱眉道:“生得好又如何,还不是到人间走一遭马上又得回那阴曹地府去?”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明媚苦笑了一声:“小姐,你也莫要怪我们,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可却是身不由己,你赶紧回去重新投胎,只愿你下次能投生到好人家,一辈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这两人口中的小姐莫非就是说自己?明媚有些恐慌,瞧着一个妇人伸出手来往自己脸上摸了过来,她不由得尖声大叫:“走开,快走开!”可是话说出口自己根本听不到一个清楚的句子,只听到屋子里回旋着一声声的啼哭,明媚呆了呆,自己真的变成婴儿了?她奋力挣扎着又大叫了一句:“屋子里边有人要谋杀我!” 又一阵清亮的哭声响起,将屋子里边两个妇人惊得手足无措:“怎么办?四爷肯定听到哭声了。都怪你,早些动手便好。” 明媚听着屋子外边传来了一个急促的声音:“姨娘生了?母子平安否?”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有人出去回话:“姨娘生了个千金,母子平安!” 明媚努力动了动手脚,这屋子里边竟然还有第三个人?这两人是仆妇,那个想必便是请来接生的产婆了,为何她也能无动于衷的听着那两个仆妇的对话?总怕是接了银子封了口的,明媚心中好一阵悲伤,她是来到了怎样一个世界? 有一双手将明媚抱了起来,轻轻的脚步声在明媚耳边响起,不多时一线明亮的光刺向她的眼睛,她不由自主闭了闭,就在闭眼的那一瞬间,感觉到自己落入了另外一个人的怀抱。睁开眼睛一看,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正在朝自己微笑,他生得面色白净,眉目俊秀,瞧着温文尔雅文质彬彬。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了?想着那两个仆妇的对话,明媚决定要努力从小开始讨好他,也好让自己以后少吃些苦头。她咧嘴朝那年轻男子笑了笑,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个笑容是否到位,可她却听到了那年轻男子欣喜若狂的声音:“你们快来看,她笑得真美,看着她的笑容就觉得心都要软了一般。” 身边有杂沓的脚步声,明媚见着眼前出现了好几张脸孔,都在冲她嘻嘻的笑,这些笑容瞧上去非常真诚,看起来自己现在暂且安全了,明媚有几分开心,抬起眼来微微翘了翘嘴唇表达自己的 高兴。 “小姐笑得可真好看!”旁边的人皆顺着那年轻男子的话说了下去。 “可不是吗,笑容真是明媚无俦,嗯,我就给你取名叫明媚罢!”那年轻男子将明媚抱了起来,把她的脸往自己的脸上挨了挨,明媚感觉到自己粉嫩的脸颊处出来隐隐的刺疼,心里很不满意的暗自抱怨了一声:便宜老爹,你的胡须没有刮干净啊! ☆、第五章 密谋 小小的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柳元久招呼站在旁边的奶娘将明媚抱过去,然后从腰间佩戴的荷包里摸出一个银锭子来递给那个产婆:“赏你的。” 产婆战战兢兢伸出两只手将那银锭子接了过来,心中暗自叫苦,先头被找来接生的时候只说是个姨娘,那两个仆妇给了她几两银子,吩咐她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要吱声,她知道这大宅门里边腌臜事儿多,因此也只是尽力给那姨娘接了生便躲到一旁。 现儿见着这位老爷打赏的银锭子,足足有十两重,可见着位姨娘颇是得宠的,难怪主院那位夫人要将她刚刚生出的女儿弄死。只是这位夫人也不够心狠手辣,不如斩草除根,母子都弄死了岂不是更爽快些,免得见着姨娘得宠心中膈应? “姨娘怎么样了?没有大碍罢?我怎么没听见她的声音?”柳元久望着产婆,满脸都是紧张的神色。产婆弯腰回话,一边抬起手来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姨娘身子虚弱,刚刚生了小姐便昏过去了。” “若兰!”柳元久脸色一变,拔足便往屋子里边冲了进去,只将产婆晾了了屋檐下,呆呆的望着柳元久的背影直摇头:“盛宠必招灾,这位老爷如此牵挂一个姨娘,总怕这姨娘的日子也不好过。” 站在奶娘旁边的丫鬟一边逗弄着明媚,一边愤愤不平道:“有什么日子不好过的?我们家姨娘本来就是老爷的结发妻,说起来现儿的夫人只是继室而已,老爷再怎么宠爱姨娘,她也只能在旁边看着!” 另外一个丫鬟拉了拉她的衣袖,轻轻摆了摆手,低声道:“噤声,屋子里边还有主院那边派来的两位妈妈呢,仔细给她们听了,回去将你的话传给夫人听!” 先前说话的丫鬟犹是一脸气愤,依旧嘴里说着硬话,只不过声音低了不少:“哼,这事情本来便是这样,我又没有颠倒黑白,随她们去传罢,喜欢嚼舌根子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邀功的机会,就让她们去得夫人欢心罢!” 被包扎在襁褓里边动弹不得的明媚听了身边两个丫鬟的对话,心里边一咯噔,她在美国念书时找不到事情做打发闲暇时间,经过闺蜜力劝,她跟着她奔赴了一个小说网站看文。在那里她也看过几本宅斗小说,知道姨娘约莫就是副职,而那夫人的便是正职人士了。这世间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向上钻营,姨娘扶正才是正理儿,哪有正牌夫人反而降成了姨娘的道理?看来自己这个便宜娘可真是无能啊。 不多久,明媚便见到了自己的姨娘。她有一张姣好的 面容,只是太过消瘦了些,一双大眼睛里含着泪水,手指温柔的拂过明媚的脸,杜若兰的声音有些悲苦:“明媚,都是姨娘没有用处,让你跟着受苦了。” 明媚睁眼望着那个女人,心里对这句话点了三十二个赞,自己这个便宜娘竟然也意识到了自己没有用,还不算太笨,自己能说话以后与她多多沟通,看看怎么样才能使这个便宜娘聪明起来——正室夫人被降级成了姨娘,这事儿发生的几率实在太少了,可偏偏现儿就有一个例子,不由得让明媚深深的怀疑便宜娘的智商。 “香兰院那个生了?生下来是个活的?没有弄死?”一连串的话语又急又快,让人听了心中直打颤,一张脸上乌云密布,看不到一丝天晴的痕迹,眼角处有了细细的褶子,显得她比自己的实际年龄老了几岁。柳四夫人在塌上坐直了身子,伸手将衣领口子撑开了些:“去将那边两扇窗户打开,我怎么便觉得闷得慌。” 从香兰院回来的两个仆妇垂手而立,两人大气都不敢出,站在那里互相望了望,年纪轻的那个怯怯回话道:“刚刚生出来的时候那婴儿脸色青白,眼见着便没气了,产婆也说这模样的婴儿是活不下来的,我们便想着让她自己慢慢的死掉,可没想着转眼她怎么又活过来了,哭声还挺大,将老爷招惹了过来。” “两个没用的废物!”柳四夫人听了那仆妇的辩解顿时大怒,一个茶盏往她们脚下砸了过去:“快给我滚,站在这里只会让我觉得堵心!” “咣当”一声,洁白的定窑细胎茶盏在地上碎成了粉末,茶水四处飞溅,一点点水花落在地上,湿漉漉的一片。两个仆妇如逢大赦,慌慌张张转身便往外走,刚刚到门口,就听后边传来柳四夫人慢悠悠的声音:“罚半年月例,各自去后边领二十板子。” 两人低着头应了一声,挨着那扇门慢腾腾的往外边去了。柳四夫人瞧着两人的背影,恨恨的啐了一口:“没有用的东西,好生让我失望!” 站在小榻旁边的一个妈妈等着柳四夫人气息喘匀了些,走了一步过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轻轻的替她按压了起来:“夫人,你又何必如此动气?这还不是怨夫人你自己?若是当初直接在药罐子里放一味毒性大些的药,母子双亡,那岂不是稳稳当当?” “钱妈妈,你明白什么?”柳四夫人抬起头望了那妈妈一眼,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戾气:“我偏生便是要留她一条命,让她继续做那低贱的姨娘,让她只能仰视我,在我面前只能伏低做小,再也爬不上那正室的位置 。而且我要让她一辈子没有孩子,孤苦伶仃,老无所依,这样才能让我出了心头一口恶气!” “夫人说的极是,弄死了杜姨娘可能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真想折磨她,便不如让她半死不活。”钱妈妈谄媚的笑了笑,指尖继续在柳四夫人肩膀上按压这:“也怨那个杜姨娘不识时务,夫人与老爷那可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她竟然自不量力,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老爷说要娶她,她也敢答应,活该她要受这样的苦!” 柳四夫人听了这话心中才舒服了些,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伸出手揉了揉胸口,拈起一块果脯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着,一种酸甜的滋味在舌尖上涌起,这让她觉得更加快活了些:“钱妈妈,你给我想想看,若现在要不露痕迹的将那小女娃子弄死,该用什么手段儿好?” ☆、第六章 避害 天色有些暗了,明媚使劲的睁了睁眼睛,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已经不如她早上醒来时看到的那般明亮,沉沉的压着屋子,里边的东西仿佛都城了一页薄薄的剪影贴在墙上。 转了转眼睛,明媚见到了自己的奶娘正坐在小桌子旁边,她似乎刚刚沐浴过,头发上还滴着水珠子,一件对襟衣裳上的盘花纽扣还没有扣上,两页前襟就如蝴蝶翅膀一般在拍打着,露出了前边白色的柔软。 明媚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肚子里似乎有微微的咕哝作响,她觉得有几分羞愧,自己似乎饿了,想要吃饭了,可现在她的饭食便是这位奶娘的奶水,她别无选择。 紧紧的盯着那位奶娘,明媚决定她若是再不走过来喂自己,自己便大声啼哭抗议她对自己的虐待。可就在她准备要扯开喉咙哭出声来喊饿时候,她忽然闻到了一点点奇怪的气味。侧眼望了过去,她惊奇的发现奶娘正将一个小瓷瓶儿的盖子打开,拿着一根竹箸点到那瓷瓶儿里边去。 她是在做什么?明媚好奇的望着奶娘的一举一动,就见她将那筷子从瓶子里边抽了出来,一只手在不住的发抖,筷子上边坠下了几滴水珠子。“小姐就醒了?”奶娘见着明媚正睁着眼睛往自己这边看,赶紧将那竹箸放下走到小床边将明媚抱了起来。明媚皱了皱眉头,奶娘手上的气味实在有些难闻,那种味道让她想起了前世在实验室里的苦难岁月。 不对,那瓷瓶儿里绝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奶娘有什么想不通,竟然想要自杀?奶娘又拿起了筷子往瓷瓶里点了点,明媚有些担忧的望着她,伸出手去想要制止她的行动,但毕竟才出生几日,那手根本不听她的使唤,软绵绵的伸了出去都够不着奶娘的手。她只能眼巴巴的见着奶娘将那竹箸在胸前的樱桃上蘸了蘸,刺鼻的气味在明媚周围蔓延开来,让她心中猛的一咯噔,将药水抹在那上头,这分明是要给自己享用的! “小姐。”奶娘轻轻的拍着明媚的背,声音有些悲苦:“也怪你命不好,托生在姨娘的肚子里边,夫人将你看座了眼中钉,只想要将你拔了去才舒服。” 一滴冰凉的眼泪掉落在了明媚的脸上,旋即又有温柔的手指将它擦了去:“我若是不帮夫人做事,我的男人就要被关去坐牢了,小姐你可别怨我,我也是被迫的……”奶娘噜噜苏苏的说了一堆,最后好心的总结了一句:“与其在这苦水里长大,不如赶紧去另外投胎生到旁的人家,不需要天大的富贵,有爹娘疼爱就最最好了。” 明媚听了 心中好笑,这奶娘真是生怕自己不明白对头是谁,解释得这般清楚。可即便她不说,自己也知道肯定不是她,她与自己无冤无仇,她何苦来害自己?不是那位柳四夫人还能是谁? 奶娘在那处涂的东西定然是一些毒药,在她吃奶的时候,自然会将那药混着奶水吃了下去,这毒药绝不是剧毒型的,明媚用力的吸着鼻子闻了两口,这应当是毒性比较轻的,可拿来对付一个小小婴儿已经足够。自己吃了那药不会当即暴毙,肯定会生大病,即算是请了大夫来看诊,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来,捱过几日她就会一命呜呼了。 真真是好手段!明媚心中冷冷一笑,瞧着奶娘小心翼翼的托起自己的脑袋往她丰盈处凑了过去,明媚用尽全力偏到一旁,鼻涕与口水糊了奶娘的胸口一团。“哇哇哇……”趁着奶娘在低头擦着那口水的时候,明媚大声啼哭了起来,站在走廊外边的丫鬟崔西听见她的哭声,连忙奔了过来:“姑娘怎么了?” 奶娘慌不迭的将胸脯掩住,手抖抖的托住明媚:“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想喂奶,小姐便哭闹了起来。” 奔进来的崔西白了奶娘一眼:“你究竟会不会奶人?瞧姑娘哭得这般脸红脖子粗的,若是姨娘见了,还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儿呢!” 奶娘低头唯唯诺诺的应着,门帘儿一撩,透进来一束半明半灭的光,外边又奔进来一个丫鬟:“这是怎么了?姨娘听着姑娘哭闹心里边便不安宁,让我将姑娘抱过去呢!” 崔西点了点头道:“我不就说过姨娘会心疼?还不快些将姑娘抱去姨娘屋子里边去?” 外边的光线比屋子里边要强烈些,刚刚出了房门,明媚就觉得好一阵刺眼,但她心里头分外快活,总算是从三鹿奶里摆脱出来了,虽然说杜姨娘没什么奶水,可毕竟还是安全产品,总比吃那有毒奶水要好。 杜姨娘坐在床上,张开一双手将明媚接了过来,见明媚哭得一张小脸通红,额头上蒸蒸的爆出了豆大的汗珠子,一撮细细的头发粘在一处成了一绺儿,心中大痛,将明媚抱紧了些,眼泪珠子落在她的脸颊上:“娘的明媚,你这是怎么了?” 明媚闻着杜姨娘身上传来的淡淡奶香,一头扎到了她胸脯前边不住的磨蹭,崔西在旁边笑道:“姨娘,姑娘该是饿得狠了,你快些让她吃口奶。” 明媚大喜,这崔西还真是自己肚子里边的蛔虫,自己想要做什么她都知道。杜姨娘听了崔西的话儿,赶紧将自己的衣裳解开,明媚一头扎到她怀 里,咬着那点樱桃开始吮吸,可吮吸了好半日,才有几滴甘甜落在嘴里,吸完那两滴,再怎么用劲,那处也没有半滴奶水落入她的空中。 饥肠辘辘的感觉实在难受,明媚很不满意的盯着自己面前那白嫩的肌肤,实在饿得狠了,忍不住大声啼哭了起来。 ☆、第七章 前尘 柳四夫人靠着窗户坐着,头上的金簪子微微晃动,映着天窗上的阳光,在地上头出一点点的影子,不断变化交错,不住的闪着人的眼睛。她正抬脸朝着站在一旁的奶娘,阳光在她唇边不住的晃动,就如老虎的胡须一般,正朝天上翘着,仿佛马上就要飞扑过来咬人。 “你说那死丫头不肯吃你的奶?”柳四夫人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很平淡,似乎在问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风轻云淡。 “是,夫人,她不肯吃奶,一直在哭闹。”奶娘愁眉苦脸的站在那里,自己男人可还拿捏在这少夫人手上,若是她一个不高兴,将他送了进去坐牢,自己一家都会被毁掉了。 “那我又怎么听说她偏偏愿意吃那杜姨娘的奶?”柳四夫人唇边露出一丝笑容,可任凭是谁都瞧得出来,那笑容里有着一丝怒意一丝说不出来的戾气:“你莫非是想要将你男人送到牢房里头去才心甘?” “夫人,求夫人明察!”奶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夫人,可能是那药水有味道,她就是不肯将脑袋凑过来。” “你难道便不会板着她的头凑过去?你难道连一个奶娃子都制服不了?你难道就这般没有用处?真真气死我了!”柳四夫人的眼睛鼓了起来,泼水儿一般指着奶娘便破口大骂:“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瞧你分明巴不得想要你男人死得早些了!” 奶娘身子伏在地上不住觳觫:“夫人,我真的已经试过了,我才去板小姐的脑袋她便哭了起来,那个叫崔西的丫鬟就跑了进来将她抱去姨娘房里了……”奶娘抽抽搭搭道:“我如何敢不尽心替夫人做事!只是……” 站在柳四夫人身边的钱妈妈挪了挪脚,附在柳四夫人耳边轻声道:“夫人,你也别生气,杜姨娘没有奶水,听说奶头都给二小姐咬破了,直往外边流血呢!这奶娘不合用,杜姨娘将她退了回来,咱们也没必要再和她啰嗦,将她送出去便是。” 柳四夫人皱着眉想了想,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丫鬟:“宝珠,你将她打发走,告诉她想清楚些,若是想要留着着条贱命,就把嘴巴闭严实点儿!” 伏在地上的奶娘听着柳四夫人如是说,轻轻的出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和家人总算是平安了,朝柳四夫人感激的磕了几头,爬起身来,低头跟着宝珠走了出去。 “这杜姨娘倒也遭罪了,听香兰院咱们放在那的人说,两边都咬破了皮,即便咬破了皮儿,那二小姐也吃不到奶水,着急得直哭,昨晚上哭了一个晚上,眼见着声 音都小了。”钱妈妈满脸堆笑,半弯着腰站在那里:“夫人,这也不是在给你出气?” 柳四夫人脸上这时才有了一丝笑纹儿,可马上神色又黯淡了下来:“可是他昨晚却去了那边,他心里还是记挂着那对母子的。”她伸出手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十个手指甲上闪着艳红的蔻丹,远远瞧着那里就如有鲜血淋漓一般。 “夫人着急什么,咱们那院子里不是有人?那奶娃子还能活几日?迟早要将她弄死。”钱妈妈站在旁边轻声细语的劝说着:“夫人,你别老是皱眉,你今年才二十呢,这花朵儿一眼的年纪,该是舒舒坦坦的笑才行,我这就去让奶娘将大小姐给你抱过来,你瞧着她便会开心了。” 一提到自己的女儿,柳四夫人这才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快些去将明珠抱来,我有一会子功夫不见她,倒也怪想念的。” 明媚躺在杜姨娘身边,实在想吧嗒吧嗒嘴,可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杜姨娘没有奶水,她又坚持不靠近奶娘,肚子里空空如也,不住的在咕噜着响。实在饿得狠了,瞧着崔西伸出来抱她的手都像一对鸡爪儿,恨不能抓了过来吭哧吭哧的吞到肚子里边去。 “姨娘,奴婢喊了那张婆子的媳妇过来,让姑娘先去喝几口奶,明天再去找奶娘。”崔西托着明媚的头,看了她一眼只叹气:“姑娘不停的在动嘴巴,瞧着是饿得很了。” 坐在杜姨娘床头的柳元久挥了挥手:“快些抱了去,莫要让她再在这里哭闹了!”他心疼的望着杜姨娘,这明媚简直就是狼崽子投胎,竟然将若兰前边都咬坏了,让他瞧着好生心疼。伸出手来抚摸过杜姨娘的脸:“若兰,怎么样?很疼吗?” 杜姨娘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心里边疼,只要听着明媚哭,我就难过,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用,不能好好照顾她。” 柳元久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若兰,你别这样说自己,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今后我会尽力照顾好你妹母子,让你们顺顺当当的过日子。” 抬眼望着柳元久微微一笑,杜姨娘的声音压得很低:“元久,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幸亏现儿你放了外任,若是在京城,恐怕早就有那听壁角的去回了你母亲,到时候我又跑不了一个狐媚的罪名。”杜姨娘的眼圈子有些发红,望着柳元久白净的脸,几滴眼泪在眼眶里不住的打转:“她是公主的女儿,我的身份不能和她比,人人都说我是自不量力,可我却还是如那一只飞蛾般扑到你们柳家 这一团火里边来了。” 柳元久颤抖着握紧了杜姨娘的手:“若兰,我知道这几年苦了你。” 如何不苦?一件件往事在杜姨娘眼前晃过,似乎有千万支银针在她心头扎过,一点点细微的痛化作了抑制不住的悲伤,就如那汹涌而来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湮没。 杜姨娘的父亲是柳元久的授业恩师,她与柳元久自小便相识,那时候她在后院打秋千的时候总能见着墙头那边站着的白衣少年。她父亲很欣赏柳元久,时常喊他进内院一起用饭,他们就这样慢慢的熟稔了起来,最后两心相知。 父母亡故以后柳元久不顾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规矩,自己遣了媒人向她来提亲。“若兰,以后便由我来照顾你。”他的声音那般坚定,充满着不容反驳的热情:“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独自漂泊在这世上,你必须在我身边。” 被他的话所感动,也因着心底里的一份爱恋,她答应了媒人,成了柳元久的妻。 ☆、第八章 暗算 “元久,虽然这日子苦,可能陪在你身边,我也心甘情愿。”杜姨娘睁开眼睛,望着面前那张白净少须的脸,微微笑了笑:“自从你说要娶我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无怨无悔,这一辈子为你吃再多苦也愿意。” “若兰,是我对不住你。”柳元久紧紧的握着杜姨娘的手,两人相对无言,默默的坐在那里,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一个小小的自己。 明媚被崔西抱着回来的时候正瞧见柳元久与杜姨娘两人如泥塑木雕一般坐在那里,心里大为好奇,不知道两人刚刚说了什么私房话儿,感动得脸上都是眼泪珠子。正在胡乱揣测的时候,杜姨娘伸手将她抱了过去,献宝一般的送到柳元久面前:“你瞧瞧,她那眼睛长得像不像你?” 父母逗弄婴儿的把戏又开始上演,明媚只觉索然无味,打了个呵欠便闭上了眼睛,懒得去捧柳元久的场。方才在隔壁屋子听着崔西和那张婆子的媳妇说闲话,得知那柳四夫人竟然还有个只比她大半岁的女儿,心中便对这个便宜爹愤愤不平,瞧他那模样好像是格外喜欢自己的便宜娘,可偏偏还与旁的女人生了孩子。 明媚狠狠的将柳元久打入了渣爹行列里,实在没办法对他产生好感,即便杜姨娘托着她的头去贴柳元久的脸,她也装作已经沉沉睡去,引得旁边崔西惊呼:“姑娘竟然就睡着了,方才吃奶的时候还精神着呢!” “奶娃子还不都是这样?”杜姨娘抬头看了崔西一眼,将明媚交到她的手里:“你带着姑娘歇息去,等奶娘来了再回我内室。” 过了几日来了个奶娘,明媚提心吊胆好几日,发现这奶娘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这才放放心心开口吃奶。崔西在旁边瞧着明媚趴在奶娘胸脯上边,嘴巴咂吧咂吧吃得有滋有味,捂着嘴直乐:“姑娘年纪小小就会挑人了,先头那个奶娘她死活都不沾,现儿新来的这个倒是亲近不过了。” 明媚一边大口吃奶,一边心中腹诽,崔西真是笨,难道就看不出那个奶娘有问题,怎么样自己也要保住小命要紧。这柳府真是不好生存,便宜爹是个渣男,便宜娘是个软面瓜,还有那个夫人实在恶毒,自己能不能平平安安长大还很难说呢。 这日子不紧不慢的过了大半年,明媚已经长出了几颗牙,也开始能吃些煮得烂烂的饭菜了,她每日瞧着旁人捧着饭碗吃饭便觉得格外香,看着自己那碗里糊糊的一片便发愁。可这是个必然要经历的阶段,问题是怎么样才能将这个阶段缩短一点,明媚考虑了很久,决定要给些暗示,让杜姨娘知 道她对正常饮食的渴望。 阳春三月天气晴好,空中荡漾着一股甜甜的花香,到处都是花团锦簇,瞧着都心中舒坦。杜姨娘坐在前院的梨花树下抱着明媚在怀里,手指轻轻在她脸上抚过,一双眼珠子盯着明媚舍不得移开。明媚见她一副殷殷的表情,朝她笑了笑,杜姨娘开心得眼泪珠子滴滴的往下掉:“明媚在对我笑,笑得可真好看。” 正说着话,崔西带着两个小丫头子端了饭菜往这边过来:“姨娘,今日天色好,将饭菜摆到前院罢,姑娘喜欢在外边呆着呢。” 杜姨娘笑着点了点头,崔西吩咐小丫头子们去抬桌子过来,明媚鼻子底下闻着香味儿,兴奋得嘴边流出了口水,偏生奶娘不识趣,伸出手来抱她:“姨娘,我来抱着姑娘,别妨碍你吃饭。” 瞧着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在面前,明媚怎么舍得离开,一双手攀住杜姨娘的脖子,身子不住的扭动着,哇哇的哭了起来。前世她在美国念书时,教授曾经让他们写过小论文,有关于婴儿的啼哭的含义。她在图书馆里泡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将那论文做好,她的观点是婴儿的哭声是他对外界的一种索求。 她的观点一点也没错,现在的她,无论想要什么东西,只要扭着身子哭几声便能得到。在挣扎着扭动了几下小屁股以后,杜姨娘终于妥协了,明媚一只手勾着她的脖子,一只手指向那几盆菜肴,嘴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姨娘,莫非姑娘是想要吃菜了?”站在旁边布菜的崔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将竹箸朝那碗汤里点了点便往明媚的嘴里凑。明媚瞧着竹箸上边黄油油的鸡汤,大为高兴,将嘴巴张得大大的,任着那鸡汤滴到了嘴巴里边。 好久没尝过这般美味可口的食物了,明媚感动得几乎要掉下泪来,杜姨娘和丫鬟们见着明媚小脸上表情不断变化,都被她逗得笑了起来。杜姨娘见明媚爱喝鸡汤,命崔西拿了个小碗喂了她半碗,明媚吃了个肚子圆圆,觉得这一顿饭实在是吃得舒服。 “姨娘,姑娘她……”崔西惊讶的喊了起来,方才还吃得开开心心的明媚,转瞬间脸色发青,一双眼睛也微微的闭上,整个人瞧着便不好了。 “明媚?明媚!”杜姨娘抱住明媚用力摇了摇,见她不似往日那般对着自己欢笑,心中紧张,手都颤抖了起来:“明媚,你究竟怎么了?” 明媚听着杜姨娘的哭声,心中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为何自己才喝了半碗鸡汤便成了这副模样,她只觉得自己手脚发软 ,全身没有半点力气,自己好像被放在火上烘烤一般,全身烫得惊人。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可那眼皮就如有千斤重一般,只能微微的张开一线,耳边有杜姨娘撕心裂肺的嚎哭声:“娘的明媚,你快些睁开眼睛,你别吓唬阿娘,娘不能没有你……” 明媚吃力的撇了撇嘴角,心里头想着杜姨娘应该尽早给自己请个大夫来比较好,这时就听身边有崔西在小声说话:“姨娘,听说天门寺的广慈大师渡劫最是厉害,姑娘生下来便身子弱,不如请他给姑娘渡劫。” 我现在是需要大夫,不是要什么渡劫的大师,明媚很想奋力呐喊一声,可她却只觉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眼皮越来越重,最终再也无力挣扎,慢慢的合在了一处。 ☆、第九章 渡劫 仿佛有潮水席卷着她,一波又一波的将她抛到了海浪的巅峰,她极力想睁开眼睛俯视下边蔚蓝一碧的的海洋,可却怎么样也睁不开,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在回旋:“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究竟是谁在这里念着咒语?明媚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身边那个人,可一切都只是徒劳,她全身无力,四肢酸软,根本用不了半分力气。而且她似乎又回到了那日的飞机上,整个人的身子不断在摇晃,慢慢的,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吸引住,她没办法再思考,只是随着那涡流飞速的旋转,直到一切又慢慢归于平静。 睁开双眼,明媚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佛堂,面前坐着一个老和尚,他有一张慈眉善目的脸,眼神深邃,正在朝她微笑。眼神缓缓掠过佛堂,四角都点着巨大的牛油蜡烛,暖黄色的烛火里边映着正中央的一座佛像,那佛像正静坐在莲花台上,一手托着一个玉净瓶,一只收正放在胸前做稽首之姿。那佛像通身金光闪闪,看上去宝相庄严。 “你醒了。”面前的老和尚笑着说了一句话,明媚只觉奇怪,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半岁的婴儿,难道他还想自己与他交谈? “没想到你竟只是一缕游魂,难怪替你渡劫要花大半日功夫。”老和尚似乎知道明媚的心思,没有搭理她,只是继续自言自语:“你来自千年之后,又如何适应大陈的生活?只是你天生该要走这一回,也只能勉强行之。” 明媚眨了眨眼睛,自己到哪里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要好好的过日子。另外她还有一个心愿,若是能继续悬壶济世治病救人,那此生也无憾了。 “你会治病救人?大善!”那和尚合掌念了一声佛:“施主有此仁心,又兼妙手,我大陈百姓有福了。” 这老和尚似乎会读心术,明媚很有兴趣的观察着他,或者他该是一位得道高僧,能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不知自己这一世会经历一些什么事情?她很想开口问问他,但却惊讶的听到那和尚开口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老和尚弯腰将明媚抱了起来,缓缓走出佛堂,明媚见着了正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的柳元久,见他嘴唇间不住翕动,细不可闻的在念着佛经,明媚忽然间心中一软,不由得原谅了他。放在后世或许他很渣,可是现儿这是大陈,若是以此处百姓的眼光来衡量,他已经算是不错的男子了。 他虽然软弱些,不得不听从父母之言,可在某些事情上边他还是有自己的立场,也会坚持着尽力来保护他所心爱的人。昨 日自己中毒,杜姨娘跪在主院外边求柳四夫人开恩,想要抱着明媚去天门寺请广慈大师渡劫,跪了大半日,主院的院门紧闭,没有一个人搭理她,从府衙回来的柳元久知道了这事,二话不说,冲进香兰院抱了明媚快马加鞭的就赶来了天门寺。 自己这条小命有一半也算是他捡回来的,明媚望着柳元久那苍白的脸色,心中默然,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他还没渣得很彻底,自己那个便宜娘也还是贴心贴肺的喜欢他,自己还是不必太敌视他。 耳边听着广慈大师在与柳元久说话,大意是要他送自己去学医。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广慈大师说起话来一套套的,仿佛煞有其事,明媚听了却只觉好笑,这分明是在骗柳元久送她去学医。 “令嫒命相来看,一生波折不断,而且福薄命艰,以后还不知有多少劫难。”广慈大师将明媚交到柳元久手中,双手合十,悲悯的看了明媚一眼,唬得柳元久的一双手都在颤抖:“大师,还请指点迷津!” “若想要令嫒一生平安,那你须要舍得。”广慈大师微微颌首:“她此生需要投在华佗门下,一辈子行悬壶济世之事,她救了多少人就能化去多少灾,你可舍得让她入了此门?” 行医在大陈乃是不入流之业,莫说是女子行医,便是男子也不被人瞧得起。柳元久望着明媚白玉一般的脸蛋,心中如有刀割,实在万分难舍,可一想着广慈大师所言,她福薄命艰需要积德来化灾,心中便坚定了起来:“只要能保小女平安,我自是舍得。” “大善!天门寺后山有一华佗传人结庐于山涧之畔,他的医术是极好的,你速速访了他去你家为令嫒医治,并求他收了令嫒为徒。”广慈大师朝明媚微微一笑,仿佛在对她说:“怎么样?我已经替你打点好了!” 明媚朝广慈大师感激的一笑,小脸灿灿然,似乎有莲花升起,满室生辉,广慈大师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张白玉般的脸蛋上似乎有着熠熠光辉,心中默念了一声,此女不同凡响,以后自有大造化。 柳元久得了广慈大师指点,抱了明媚便往天门寺后山奔了去,在一处草堂里边,他访到了隐居于此的神医钱不烦,听说是广慈大师引荐来的,钱不烦二话没说便答应下来:“令嫒定是有慧根,方能得广慈大师指点,令嫒现在年岁尚幼,等三岁的时候再送她过来罢。” 柳元久听得此言这才放心下来,朝钱不烦深深行了一礼:“柳某先替小女行弟子礼。” ☆、第十章 栽赃 风声雨声响了一个晚上,飒飒的竹叶擦着窗户,似乎有人用手指轻轻刮着那窗棂,屋檐下雨水滴滴答答的落着,不紧不慢,空阶滴到明,给明媚的前尘旧事平添了些忧伤的色调。 她在柳府长到了三岁,这三年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她时时刻刻防备着主院那位柳四夫人的暗算,就如一只刺猬将身上的箭都根根竖起一般。 这三年里边,明媚经历了各种意外事故:不慎从小床里摔出来、不慎落入池塘里边、不慎喂错了东西……很多事情看着都是不慎发生,可明媚心里头却知道得很是清楚,一切都是暗地里那只黑手在操纵,只不过自己还真是命硬,一次次都躲了过来。 明媚心里知道得很清楚,柳四夫人该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在闲暇的时候,她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观察身边的丫鬟婆子,心里猜测究竟有谁又被柳四夫人收买或是胁迫。她总在想柳四夫人下一步该想出什么点子来对付她,自己又该如何应对提防,可是很奇怪,就如那暴雨正是酣畅淋漓的时候,忽然就戛然而止,天上出现了一抹艳色的阳光。 “明媚,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你就快三岁了。”柳四夫人手中拿着一只茶盏,笑吟吟的望着由崔西牵在手中的明媚,脸上有一抹温情的神色,看得明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柳四夫人的脸上从未出现过这般热络的笑容,今日蓦然瞧见,真让她有些心中不安。 “也是我素日里疏忽了,只顾瞧着自己的明珠,却忘记了在香兰院的你。”柳四夫人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明媚,你不会怪母亲罢?” 明媚摇了摇头,口齿清晰的说:“母亲事务繁多,每日操心操力,哪还有时间顾及明媚,明媚又怎会埋怨母亲?”这可是明媚的心里话,只要柳四夫人不关注自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会去怪罪她。 柳四夫人眼中露出了一丝惊奇,没想到这小小庶女竟然如此聪明,一口气便能说出一长串的话来,而且十分的圆滑,让人捉不住半分错处来。眼睛微微瞟了瞟旁边,自己的女儿明珠正被奶娘抱在怀里,瞪着一双眼睛只是往这边在看,却没有说一个字。 “明珠嘴拙有什么打紧,嘴拙之人心里明白得很。”婆婆的话似乎在她耳边回响:“况且小时候嘴拙,以后说话伶俐的孩子多的是,你又何必着急。”柳四夫人咬了咬牙齿,明珠三岁半了,还只能简单的说几个字儿,素日里都不大开口,真真让她心急,现儿与站在面前的明媚一比,那可是差到天边去了。 若不是母亲劝阻自己不要再暗地里下手,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弄死才是。“她能让广慈大师出手渡劫,定然是菩萨庇佑之人,若是动了她,恐怕菩萨会怪罪。”安平公主望着柳四夫人摇了摇头:“我素知你心高气傲,容不得那对母子,可毕竟现儿你才是柳四夫人,那杜若兰已经贬为姨娘,她的女儿也不过只是个庶出的,到时候你给她挑一门好亲事……”安平公主将那个“好”字咬得很重,一种浓浓的萧杀之感透过那个字飘了出来:“你让那杜若兰眼睁睁的瞧着女儿受苦,这岂不是比除去那庶女更强了几分?” 母亲说得是,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女罢了,还能翻上天去?将她送走去学医,让那杜若兰尝尝离别之苦,虽然有个女儿,可却终年不见。柳四夫人定了定心神望着明媚笑得更是春风满面:“明媚,过几日你便要出远门了,你高不高兴?” 明媚点了点头:“回母亲的话,明媚很是高兴。”这绝对是真心话,柳府龌龊不堪,她早就想走出去透透气了,更何况是能去修习医术,这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柳四夫人挑了挑眉,伸出手来将明媚亲昵的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的抚摸过她的脸蛋,声音十分温柔:“明媚真乖,听你这般说,母亲也就放心了。” 明媚闻着她身上传来的脂粉香味,有一种几欲作呕的感觉,可却只能强压着不适,抬头朝柳四夫人嘻嘻的笑:“母亲好美。”趁着柳四夫人还在琢磨着她这句话的时候,明媚一只手揪住柳四夫人的耳珰,一只手抓住了柳四夫人鬓边的一支多宝琉璃簪子,两只手同时用力一拉,耳珰挂着肉往下拽,那支簪子勾着几根头发掉到了地上。 柳四夫人吃痛,猛的一松手,明媚便从她膝盖那处滚了下来,打了两个滚落在地上,然后摊手摊脚的大哭了起来,那声音尖锐高昂,似乎要穿过主院的屋顶飞到云霄去。 才那么一瞬间,柳元久便匆匆奔进了内室,见着躺在地上打滚大哭大叫的明媚,快步上前,心疼的将她抱了起来,对着柳四夫人怒目而视:“你为何这般恶毒,定要将明媚置于死地?” 柳四夫人捂住了耳朵,咬着牙望着明媚,心中气得发堵,偏偏口里还只能细声解释:“我只是逗着明媚在玩耍,一不留神她便滚到了地上。” “又是一不留神!”柳元久冷冷的笑了起来:“一不留神便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罢,而且此次都是落在明媚身上,怎么没见明珠遭这样的事儿?” “元久!”柳四夫人听到柳 元久在诅咒自己的女儿,心中大怒,捏着桌子一角站了起来,气得声音发抖:“元久,明珠也是你的女儿,为何你便要这般诅咒她?你心中只有那贱人和她生的女儿不成?” 柳元久抱着明媚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柳四夫人不言不语,夫妻两人对峙了一阵,柳元久将目光收了回来,抱着明媚转身便走。明媚笑嘻嘻的挥着手儿朝柳四夫人做了个告别的姿势,在这柳府熬了三年,临走的时候自己也该清算点利息才是。 柳四夫人吃惊的瞧着明媚笑靥如花的朝她扮鬼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手揉了揉眼,再看明媚时,却只见她眼角边依旧挂着泪花,两条眉毛耷拉成一个倒八字,正可怜兮兮的伏在柳元久肩膀上抽抽嗒嗒。 ☆、第十一章 回府 这真是一个长长的梦,明媚最后的记忆定格在杜姨娘抹着眼泪依依不舍的将她送到马车上边,她来到了紫霞山,拜在了神医钱不烦名下,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十年光阴,现在大梦初醒,忽然发现自己又要去面对一些鬼蜮伎俩,实在是十分乏味。 阳春三月的微风很是柔软,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打开医馆的大门,只见紫霞山那抹青色的山岚,隐隐的在烟树之外静默着,仿佛在做一幅屏风的背景。 “明媚丫头,都收拾好了没有?”钱不烦背着手从外边走了进来,看着站在门边朝他微笑的明媚,眼中有几分不舍:“也不知什么时候你才能再回这紫霞山来了。” “师父,不如你跟着我去云州罢?”明媚扶着门槛,心中也是恋恋,她在这宁静的紫霞山生活了快十年,只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这里没有内宅之争,只有热心的师父,只有淳朴的村民,只有优美的风景,真真是一处世外桃源。 “跟你回云州?”钱不烦摆了摆手:“见着我衣裳褴褛,柳四夫人还不得吩咐丫鬟婆子抄了扫帚将我赶出来?” 明媚“噗嗤”一笑,脸上容光熠熠:“师父,你也想得忒多了些!我只是想请你去云州与我一道开医馆。这紫霞山住的人少,素日里病人也不多,师父有这样一身如神的医技,为何不去那里济世救人?” 钱不烦沉吟一声:“再说罢,你先好好去筹划,若真需要师父去云州,派人捎信过来。”说话间便听着辘辘的响声,抬起头来一看,一辆马车已经披着晨光往这边奔跑而来,马蹄得得,似乎要将这乡村的宁静踏破。 马车在医馆门口停了下来,车厢前边的横木上坐了两个人,一个是车夫,另外一个是柳府的家仆柳阿福,明媚识得他,每年他都会替柳元久与杜姨娘给自己送东西过来,瞧着该是他们的心腹,不会是那柳四夫人的人。 “二小姐。”柳阿福从马车上头跳了下来,行了一礼,咧着嘴笑道:“二小姐可算是要回府了。”那笑容真心实意,不似作伪,仿佛在替明媚高兴,可在明媚看来,这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儿。 “去帮我搬东西罢。”明媚指了指医馆里边:“东西不多,可也有不少。” 玉梨与唐大顺搬着箱笼从屋子里边走了出来,玉梨是紫霞山脚下农户的女儿,几年前明媚救了身患重病的她,于是玉梨自愿做了明媚的丫鬟。昨日知道明媚要回云州,玉梨回家辞别了父母,执意要跟着去照顾明媚。 “玉梨,这柳府可不是紫霞山,日子不好过。”明媚摇了摇头:“你还是呆在这里罢,难道你就不想见着大顺?” 玉梨的脸微微一红,跺了跺脚:“姑娘,你别取笑我!我定要跟着姑娘走,好好照顾姑娘,否则我这颗心都不踏实!” 明媚站在车子旁边见着玉梨与唐大顺来来回回的替她搬着东西,心中微微感叹一声,这世间有善有恶,有的人知恩图报结草衔环,而有的人却一颗心黑得仿佛是在墨汁里染过一般,此次回府,还不知道会遇着些什么事情呢。 长长的鞭子甩了起来,拉车的马又欢快的扬起马蹄奔跑起来,车厢不住的微微侧动,很快就消失在了小道上边,钱不烦瞧着那远去的马车,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此行回府,也不知明媚丫头会遭些什么事情。” “钱老,不如咱们也去云州吧。”唐大顺站在门口,望着那延伸到前边的小路,心中也是空荡荡的一片,不知为什么,一句话便脱口而出,去云州,说出这句话来心里边只觉得很是踏实。 钱不烦看了看他,呵呵一笑,没有说话,背着手走进了医馆。 “姑娘,那个柳四夫人会不会派人在路上对付你?”玉梨坐在明媚身边有些忐忑不安,不时的掀开马车帘幕看看外边,虽然是一地阳光灿烂,路旁繁花似锦,可心中始终有些不踏实。 “不会,马车外边坐的这人是我父亲的心腹,再说既然府里派人接我回去,定然是有企图的,否则为何不等我住到议亲出阁的时候再来人?可能我现儿还有些利用的价值,他们这才派人来接我回去。”明媚淡淡一笑,从玉梨掀起的窗帘瞥了外边一眼,见着和煦的春光晴好,心中也快活起来。 她怕什么?她什么也不要怕,要知道医生不仅仅会救人,还会——杀人。明媚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来,她现在还没有那么狠的心,杀人下不了手,可若论起整人来,她可还是有一套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愿柳府那些小人长些眼色才好。 抄手游廊弯弯曲曲延伸到了后院,隐没在无边春色里,明媚跟着两个丫鬟往前边走着,心中暗自惊叹她的父亲怎么就弄起了这么大的一处府邸。十年前他还只是明州的一个小小同知,住的地方还只有三处小院拼成的宅子,可现儿时过境迁,他四年前调任云州知府,正四品的官儿,这排场也大起来了。 “二小姐回来了。”走廊下站着一个穿着浅粉色衣裳的丫鬟,梳了一对抓髻,两个发髻上都插着一支小银簪子,映着 阳光闪闪儿的发亮。见明媚走过来,她殷勤的将门茜纱帘儿打了起来,门帘子上边绣的是喜鹊登梅,随着门帘晃动,那喜鹊似乎也在上下跳跃一般。 明媚一步跨了进去,就见大堂中央坐着柳四夫人,梳得一丝不乱的发髻,中间压着一只华胜,旁边插了一支琉璃翠镶粉色水晶牡丹的簪子,一色浅紫细纹水墨牡丹长襦裙,配着月白色半臂,虽然才三十多岁,可大约因着劳心劳力,眼角处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 “明媚回来了。”那声音不是很亲热,但也不显得很疏离,拿捏得恰到好处,柳四夫人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子上,抬头望了明媚一眼。 一晃过了十年,这柳四夫人看起来进步很快,明媚微微弯腰行礼,直起身子来时又扫了一眼柳四夫人的眉眼,心中赞了一声,她的表情已经看不出喜怒来,或许她经过苦心修炼,已经达成上乘宅斗高手水准。 ☆、第十二章 塞人 桌上摆着的茶具是一套粉彩茶盅,是时下最流行的穿堂蛱蝶花样,略带透明的粉色茶盅上,一对蛱蝶栩栩如生,似乎要穿过茶盅飞了出去。大堂的桌椅看得出来皆是上好紫檀木精致而成,那架屏风上绣的是花开富贵,似乎是寻常花样,可难得的留白处竟然绣着如意坊的表记,明媚打量着这大堂,心里暗自想着,柳元久做了几年知府,这日子也过得滋润起来了。 “明媚,这些年你在乡野之处,真是苦了你。”耳畔传来柳四夫人似乎带着些许怜惜的声音:“本该早些去接你,可因着菩萨的话不能违背,只能让你在那里熬这么久了。” 明媚抬起头来望着柳四夫人浅浅一笑:“明媚学医乃是菩萨的旨意,怎么能怪到母亲身上?母亲尽管放心,明媚绝不会怪罪母亲的。” 柳四夫人瞪眼瞧着明媚,早就准备好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原来还想着等那丫头抱怨几句然后自己板着脸教训她一回,趁机将准备好的贴身妈妈和丫鬟婆子一股脑儿塞去她那沉香阁,没想到明媚竟然完全不照理出牌,笑得格外温婉,仿佛住在乡野十年也甘之如饴。柳四夫人慢腾腾的喝了一口茶水,心中暗暗定下心神,这丫头只怕是在乡下养残了,胆小怕事,不过这也倒好,省得自己绞尽脑汁去对付她。 “明媚,按着咱们府里的惯例,你该配一个贴身妈妈,四个贴身丫鬟,院子里边还有四个粗使小丫头子,我都替你挑好了,你现儿便将她们领回去罢。”柳四夫人转头朝钱妈妈吩咐了一声:“将人都带进来。” 顷刻间大堂里边便挨挨挤挤的站了*个人,明媚扫了一眼那个婆子,似乎有几分面熟,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她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这不是产房里那个年纪大些的婆子,唤作张妈妈的?这柳四夫人如此贴心的给她配备了这么多人,看起来是要里里外外的布下眼线,让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去回报给她停。 柳四夫人掌管着府中内务,她指派丫鬟婆子给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自己当然没理由拒绝,明媚略略扫了那几个丫鬟一眼,笑着对柳四夫人道:“母亲如此为明媚操心,明媚真是感激不尽,只是我现儿已经有一个大丫头,名字叫玉梨,母亲可少拨一个人过来,免得浪费了府里的月例银子。” “你这般精打细算的为府里头节约,真是难为了你。”柳四夫人点了点头:“明媚,你真是个有心的,那你自己选选,筛去一个罢。” 明媚笑着站起来,走到给她预备好的四个贴身丫鬟面前瞧了瞧,指 着一个颧骨高耸的的丫鬟道:“她瞧着便是个聪明伶俐的,放到我院子里边也是可惜了,该有更好的去处。”跟着广慈大师也学了些相面之术,据说这种面相之人刻薄少恩,只会替自己打算的,明媚一眼便将她挑了出来。 望着那群慢慢远去的人,柳四夫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捧了茶盏靠在椅子上头,抬头一望,正好对上了钱妈妈的眼。“妈妈,你怎么看?” 多年主仆,钱妈妈自然知道柳四夫人想问什么,赶紧趋了身子过来小声说道:“依老奴看,二小姐是个好对付的,性子软糯,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听话得紧。只是……”她略微停了停,望了望满脸疑问的柳四夫人,吞吞吐吐道:“为何她眼睛这般毒,一下便将那宝云给挑了出来?” “挑了宝云出来也无碍,那里不少她一个。”柳四夫人将茶盏放到一旁,有几分深思:“我就有些奇怪,明眼人都知道我这是在给她院子里边塞人,可她却只是笑眯眯的接下来,半个不字都没有说,难道是在那紫霞山养傻了不成?” “夫人,这人在乡野地方呆久了,眼皮子就浅,没机会接触这深宅内院,怎么会想到那么多?”钱妈妈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能夹住前边飞过的蚊子:“夫人,你担忧了这么些日子,可算是能放心了。” 柳四夫人轻轻吐了一口气,伸出自己的一双手比着窗户外头透进来的光看了看,十个指甲修得圆润无比,上边淡淡的有一层珍珠粉的光泽:“还不是京城里边来信催我去将她接回来?否则我才不用操这样的心思。” “老夫人肯定有她的谋划,夫人你也不必太担心了。”钱妈妈在旁边轻轻劝了一声:“这十年都过来了,二小姐在家左右不过三四年光景便要出阁,夫人难道还不能忍?” “忍?哪里需要忍?”柳四夫人嘴唇边荡漾起一丝微笑:“我可要好好的替她挑一门亲事才成呢!”她牢牢的记住了母亲安平公主的话,先不管不问,自己安安心心过小日子,等着这丫头长大了,自己便该替她操心一门适合她的亲事了。 “这二小姐的亲事,恐怕老夫人要过问罢?”钱妈妈在旁边有几分犹豫,柳老夫人若是没有打算,怎么会这时候想着要夫人去将二小姐从紫霞山接回来,还嘱咐要替二小姐寻几个好的教养娘子来,教她规矩礼仪。看来京城里边正准备下一盘很大的棋,二小姐便是预备着的一颗棋子,恐怕她的亲事到时候还不能由夫人做主呢。 柳四夫人听了钱妈妈的话怔了怔,旋即又笑了起来 :“过问便过问,她有她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左右都不能让那丫头称心如意才是正理儿。” ☆、第十三章 收服(一) 从主院里出来,那张妈妈带着明媚往沉香阁那边去,一边走着一边与明媚说着闲话儿:“二小姐在那紫霞山一切可过得好?这么多年没有见着二小姐了,心里头还怪想的。” 明媚微微一笑,没有答话,这张妈妈是和自己在套话增加好感度呢,自己需得先将她凉一凉,等着过会子再来收拾了她。侧脸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一群丫鬟,明媚心中迅速估量了一番,柳四夫人塞了这么多人到她沉香阁来,以后自己想要做点什么都不方便,怎么着也该想个法子将这一窝人给收拾了,不说将她们反收为己用,至少不能让她们去主院做耳报神。 分花拂柳的穿过长长的青石小径,左拐右拐的来到了园子的一处角落,低矮的粉白山墙,上边的黑瓦成水涡形状,院子门做出一个圆圆的拱形,瞧着也煞是别致。门上有一幅扇形牌匾,烫金黑字写着“沉香阁”。 “二小姐,到地方了。”张妈妈殷勤的笑着,摸出一串铜钥来,将大门上挂着的那把锁咔嗒一声打开,将门板推开,站在门边做了个相请的手势。明媚见她殷勤得紧,冲她笑了笑:“妈妈辛苦了。” 张妈妈听了这话心里头舒服了几分,眉飞色舞道:“姑娘,这本便是老奴应该做的。”柳四夫人将她派来这沉香阁,自己要做什么,张妈妈心知肚明,怎么着也该要将这乡野角落蹦出来的二小姐攥在手心里,不能让她去给夫人添堵。 “玉梨,你先带着她们到前院,过一会儿我再来吩咐她们各自要做什么。”明媚朝张妈妈点了点头:“妈妈,你跟我来后院。” 所谓擒贼先擒王,这张妈妈瞧着便是这群人的头目,那些丫鬟年纪不大,自己随便想些主意便能唬住,可这张妈妈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过来的,已经成了人精,怎么样也不会被自己三言两语给镇住,除非……明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就如那枝头绽放的花朵一般,格外灿烂。 张妈妈站定了身子,疑惑的望了望明媚,这二小姐笑起来可真美,让她都看呆了眼睛。府里头都只说大小姐生得好看,可与二小姐一比,却又差了不少。 “妈妈,你可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明媚站在抄手游廊里,屋檐将和煦的阳光挡在了外边,游廊上一地阴凉凉的影子,衬着她清丽的笑颜,一双眼睛里似有春水滟滟。 “第一次见面?”张妈妈垂手站在明媚身边,努力的思索着,然后抬起脸来笑道:“二小姐怎么问你这事儿来了?我第一次见到二小姐的时候,二小姐还只 是尺把长的婴儿,包在那襁褓里头睁着眼睛四处望呐,二小姐怕是根本就不知道这码子事情的。” “我何尝不知道,而且我还记得很清楚。”明媚的笑容忽然不见,脸上的表情迅速发生了变化,仿佛阳春三月转成了寒冬一般:“我第一次见到妈妈的时候,你正与夫人身边的一个婆子商量着怎么谋害我。”明媚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冰冰的,一字一句说道:“妈妈,你若是年纪大了不记得,那我再说一遍给你听。” 张妈妈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呆呆的望着明媚,就听耳边传来一阵嘎嘎的笑声:“本来想着她该落气了,竟然还活着。”张妈妈猛的睁大了眼睛,如同见鬼一般瞧着明媚,声音发着抖:“你,还记得?” 明媚一双眼眸沉静如水,直直的盯着张妈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接着往下说了去:“可不是呢,我想夫人也该用了不少法子,可没想到这位小姐命大,怎么也让她活着爬出了娘肚子。” 张妈妈面如死灰,身子靠在抄手游廊的大立柱上头,绝望的看着明媚,拼命的摇了摇头:“不,你怎么会记得这些?你那会子刚刚出生,便是我们说话的意思都不懂呢。” “我可是广慈大师愿意渡劫的人,是有菩萨保佑的。”明媚的声音幽幽,就如山涧冰凉的一滩清泉,又如犀利锋锐的刀锋,慢慢的从张妈妈心上切了过去:“妈妈,我是有福之人,广慈大师早就说过我有大造化,你若不信命,不信菩萨的话,那你只管来试试看,将来你究竟会有什么结果。” 她傲然立在那里,唇边有一种不在意的笑容,眼睛里全是轻蔑的神色,微风拂面而来,她裙袂飞扬,全身上下有一种不容小觑的气势。张妈妈仰头瞧着这样的明媚,心中好一阵发抖,一双膝盖有些发软,不由自主“扑通”一声跪倒在明媚面前:“二小姐,以后我都听你的,绝不会与二小姐作对。” “妈妈,起来罢。”明媚笑着弯腰将张妈妈搀扶了起来,声音柔软而动听,就如那空谷黄鹂般婉转:“你怎么能喊我二小姐,咱们现儿是最亲近的主仆,你该叫我姑娘才是。” 张妈妈一双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全身依旧还在筛糠般,她疑惑的瞧了瞧明媚,就见她笑得格外温柔,方才那满脸萧杀之气早就无影无踪。张妈妈低下头去,小声应答了一句:“姑娘,我记下了。” ☆、第十四章 收服(二) 从后院走出来,明媚站在第一进屋子的走廊下边,瞧了一眼前院,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挨挨挤挤站了一堆人,玉梨正双手撑腰站在她们前边说话:“以后你们可不能偷懒,姑娘吩咐的话要认真去做。” 这玉梨还真是个泼辣丫头,明媚笑着走到了她身边,地上有一地落花,浅紫深紫交错着,就如一块色彩斑斓的毯子,踩到上头有着细碎的响声,仿佛踏碎了一地的琉璃盏。 “既然来了我这沉香阁,一切自然要听我的安排。”明媚瞧了瞧那三个被派过来的贴身丫鬟,指了指玉梨道:“她是我的大丫头,你们有什么事情,需得先请示了她再做。”停了停,明媚转了转眼睛:“我给你们改个名字罢,都从了玉梨的玉字。” 改名字瞧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实际上是在宣示了自己做主子的权利,这等于不动声色的藐视了将柳四夫人的威权。“你叫玉箫,你叫玉笛,你便叫玉琴好了。”明媚淡淡一笑:“你们三个,跟着玉梨来整理我的东西。”扫了那几个粗使丫头一眼,明媚一口气又改了四个名字:小欢小天小喜小地。 “欢天喜地,这名字好不好?”明媚望着四个粗使丫头直点头:“好好伺候着我,可有你们欢天喜地的时候呢。” 那四个丫头垂着手站着,大气儿也不敢出,心里虽然在嘀咕自家姑娘都给取的是什么名字,可究竟还是不敢说出口。小欢与小喜还好,小天和小地一想着自己这名字便耷拉了眉毛,直恨自己站的位置不对,若是分了欢喜两个字,念着也会比这两个字好听一点。 “过来替我将那些东西整理好。”明媚坐在椅子里边,一只手懒洋洋的托着腮望着玉箫,指了指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箱笼:“将里边的东西都放到多宝格上去摆好,以后我不时要用到的。记着,务必轻拿轻放,可别给我碰损了。” 玉箫应了一声,走到那箱笼旁边,弯下腰去将箱笼盖子揭开,伸手进去将那一个木头板子取了出来。木板浅白与浅灰的纹理相间,映着门外透进来的日头影子,有一点点淡淡的光泽。玉箫有几分好奇,将那木板翻转了过来,刚刚往那上边溜了一眼,她便吓得面无血色,手中的木板“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玉梨听着响声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见那块木板掉在了地上,大吃了一惊,急急忙忙奔了过来将木板捡了起来,冲着玉箫恶狠狠道:“你究竟会不会做事情?姑娘的东西都给你摔坏了!你知道这东西来得多不容易吗?” 玉箫“扑通”一声 跪倒在了地上,朝着明媚磕头如蒜:“姑娘,奴婢是一时之间受了惊吓,这才将姑娘的东西摔到地上的,求姑娘开恩放过奴婢!” 明媚望着一脸苍白的玉箫,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娇艳的笑容来,她俯下身子望着玉箫的眼睛很认真的问:“你怎么会受了惊吓呢?你看到了什么?” 玉箫雪白着一张脸,瞪大了眼睛望着明媚,眼泪珠子不住的往下掉,脑袋也不住的摇晃着,嘴里呜呜咽咽,就是说不出一句话,玉笛与玉琴两人站在那里莫名其妙的望着玉箫,眼睛留了一眼玉梨手里的木板儿,可却依旧看不清那一面上究竟有什么东西。 “你是第一日与我见面,自然不知道我的性格喜好,这也怨不得你。”明媚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起来罢。” 玉箫得了这句话,如逢大赦,向明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奴婢谢过姑娘宽宥。”说完这话,才慢慢的毕恭毕敬的从地上爬起来,低首站在一旁,手指捻着自己的衣裳角儿,一双手还在不住的发抖。 “我在乡野混惯了,棋琴书画这些都不懂,可追猫赶狗却是最拿手的。”明媚望了那三个丫鬟一眼:“你们应该也听说过我是在紫霞山学医?” “是。”三人垂手回答,小心翼翼。 “这学医可是为难,须得先学会杀生才能治病救人。我手下已经不知道死过多少鸡鸭青蛙蚊虫,才会有今日的积累。”明媚笑着朝她们招了招手:“你们且过来。”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怯怯的挪到了明媚身边,就听明媚笑吟吟道:“我和你们说,我那箱笼里的东西可真是难得,以后你们拿那些木板一定要仔细。玉梨,将那木板儿拿过来给她们瞧瞧。” 玉梨应了一声,将木板端了过来,明媚笑眯眯的指着木板儿道:“你们且看看,这东西做得多么细致?先要用刀子将那它的肚子剖开,把五脏六腑都取出来,还要用一种特制的东西将它腌几日,这样它才不会腐烂,最好用钉子将它固定好,这东西才算做成功了。别看这东西瞧着不起眼,做起来可辛苦,为了做好这一件,我都不知道杀了它多少同类呢。” 话音未落,玉箫玉笛玉梨三人喉咙里都发出了咯咯的声音,似乎要呕吐出来一般,明媚奇怪的望了她们一眼,亲手将那木板拿了起来在她们面前晃了一圈:“你们仔细瞧瞧,难道这东西做得不精致?” 三人再也忍受不住了,朝明媚行了一礼:“姑娘,恕奴婢出去透透气。” 瞧着三个人匆匆奔出去的背影,明媚望了玉梨一眼,哈哈大笑,将那木板平放在了桌子上。阳光从敞开的雕花窗穿了过来,照着木板上的那只青蛙,它的四条腿笔直的朝外张开,肚子被划破,里边什么都没有,只余下一块皮粘在了木板上头。 ☆、第十五章 收服(三) “玉箫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正在前院打扫的小欢与小喜瞧着从后院奔出来的三个人,停下了笤帚,就见她们三人跑得飞快,好像后边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她们一般,觉得十分奇怪,赶着过来殷勤的询问:“你们不是在替姑娘整理东西吗?怎么就出来了?” 三人一手扶着树,一面弯着身子呕吐了起来,此时已过饭时很久,肚子里头已经没什么东西好吐,只能吐出一汪汪的清水来。小欢与小喜瞧着她们三人脸色苍白,又回头瞧了瞧后边那一进屋子,怯生生问道:“咱们姑娘……怎么了?” 玉笛挺直了背,从衣袖里边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我与你们说,没事千万不要去惹姑娘,她可是不好惹的。”旁边玉琴也不住的点着头:“可不是吗,我怎么瞧着姑娘比夫人更可怕一些。” 小欢听着两人谆谆告诫,有些不解:“我瞧着咱们姑娘长得跟花朵儿一般,笑起来眼睛弯弯,嘴唇翘翘,哪里就可怕了?” “哎呦,你是没进去见识过姑娘那些东西!”玉箫有些害怕的扪着胸口,一双眼睛依旧有些呆滞:“我现儿眼睛前边好像还有那只青蛙的模样。”那青蛙的模样在眼前一晃而过,干枯的一张皮贴在那木板上,一双眼睛鼓了出来,仿佛在死命的盯着她,黄褐色的眼珠子让她瞧得胆战心惊。 “姑娘……杀起生来可是眼睛都不眨的!”玉笛抓紧了玉琴的手,浑身打着哆嗦:“你说,若是姑娘知道咱们给夫人去送信,会不会也……”她惊怖的望了玉琴一眼,抬起手来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一个“喀拉”的手势。 “我想也许不会这样,但可能会让咱们断只手少条腿。”玉琴的牙齿都在打颤:“若是那样,我宁愿死了的好。” “姑娘会杀人?”小欢和小喜站在旁边听着,眼珠子都快要掉到了地上,一双手扶着笤帚,几乎都要拿不稳当。 “现儿还没杀人,哪一天咱们惹恼了她,那也指不定。”玉箫轻声说了一句:“咱们以后都只拣着那些不轻不重的事儿给夫人回复便是,若是姑娘做下的秘密事儿,咱们都装做没有瞧见,她爱怎么做便怎么做。” “只能是这样了。”玉笛与玉琴点了点头,又郑重的叮嘱小欢与小喜:“听到没有,可别自作主张,到时候连累了我们!” “我们知道了。”小欢小喜捏紧了笤帚,心有余悸的看了后院一眼,就见着那淡粉色的衣裳一闪,两人惊慌失措,飞快的跑开了去,脚底就如生了风儿一般,裤管 下露出了一双桃红色的鞋面。 “你们跟我去香兰院一趟。”明媚带着玉梨走了出来,现在便该来检查刚刚那一招的成效如何了,先带她们去一趟香兰院,看看她们究竟会不会将自己与杜姨娘的话传到柳四夫人的耳朵里边去。 虽然过去了十年,可杜姨娘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容,她依旧肌肤光洁,眉眼如画,只是那容颜瞧着还是一副悲苦的模样。见了明媚,她的眼泪珠子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一双手放在膝盖上边微微发着抖。 “姨娘。”明媚上前一步,真心实意的行了一礼,在这柳府里头,杜姨娘是最贴心贴肺疼爱着她的人,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她那浓浓的母爱却怎么样也不会消弭。 “明媚,你可回来了。”杜姨娘抬起眼含泪望着明媚:“这十年,姨娘狠着心没去紫霞山瞧你,你可不要怪姨娘。” “我怎么会怪姨娘呢?你也是身不由己。”柳四夫人就是想看着杜姨娘饱尝骨肉分离的痛苦,即便杜姨娘向她去请求出府看望自己,柳四夫人也是不会答应的。明媚看了一眼杜姨娘,微微点了点头:“姨娘,这些年你受苦了。” “我也没受什么苦,你父亲对我很好。”杜姨娘微微一笑,将明媚拉到身边:“你回来就好,姨娘可以时时刻刻见着你了。” “姨娘,明媚可粘定你了,还想着要同你在一处混吃混喝呢。”明媚笑嘻嘻的贴着杜姨娘的肩膀,她已经盘算好了,自己不要丫鬟从厨房里提饭菜回来吃,天知道到时候里边会加些什么料!香兰院的小厨房,自从上回她喝鸡汤遭了暗算,柳元久大怒,将小厨房里的人全部赶走,自己亲自去牙行挑了几个老实本分的,后来便再也没有出过差错。 “好好好。”杜姨娘听着明媚这般说,也心知肚明,连连点头:“你不跟我一道吃饭还去哪里吃?”抬眼瞧了瞧明媚那张让人惊艳的脸,杜姨娘长叹了一声:“可惜姨娘不争气,让你顶了个庶女的名头,要不是我的明媚定然能嫁个如意郎君。” 怎么就扯到嫁人这事情上边去了?明媚眨了眨眼睛,她十四岁都还差半岁呢,杜姨娘也想得太远了些,现儿她要做的事情是防小人暗算,尽量享受生活,自己怎么着也不能朝那已婚妇女的路上奔。 “半个月后便是你大姐的生辰,你父亲邀请了这云州的贵女们过来为她庆生,想必你也肯定是要出来替你大姐招待贵客的。姨娘特地给你准备了一套衣裳,你去试试,若是哪里不合身 赶紧拿过来,姨娘好给你改改。”杜姨娘朝身边的崔西嫂子呶了呶嘴:“去把给二小姐准备的衣裳拿出来。” ☆、第十六章 出谋(一) 身后的门帘儿晃动了两下,上边绣着的一丛修竹也跟着不住的摇曳起来,有如微风吹过,片片竹叶似乎要飞着往外边去,一点点绿色的影子投在地上,透着若明若暗的光彩。 柳元久站在门帘边,微微笑着望向明媚,十年不见,她长大了,成了一个大姑娘,生得一副好相貌,就如她娘那般,唇红齿白,粉面桃腮,一双大眼睛就如两泓潭水,似乎有滟滟波光不住的闪动。 “父亲回来了。”明媚行了一礼,这柳元久从府衙回来便直接来了香兰院,看来还是颇重视自己的,柳四夫人知道了心里又会如何想呢。抬头见柳元久大步走过来坐在椅子上,笑微微的盯着自己瞧,明媚心里有几分不爽快,对于杜姨娘,她是打心眼里将她当慈母看的,可对于柳元久,她却依旧还有几分成见,他降妻为妾,还与旁的女人生了孩子,自己若是杜姨娘,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他。 “唉……”拣着几句要紧话与明媚说了以后,柳元久端了茶盏,一双眼睛凝视着那袅袅的水雾,似乎有满腹心事,杜姨娘见了他那模样,心中也是为难:“老爷,还是早两日那件事儿不成?” 柳元久点了点头:“可不是?我欲直接派人上门捉拿,又恐那些人来了也不会好好干活,反而会将那河堤弄得一团糟,现在想想都睡不好觉。” 杜姨娘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事情可真不好办,可老爷总得想法子去解决,这也是考绩里边的一项,做得不好,年底的调任可能又没影儿了。” 柳元久一只手扶额,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放:“我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出来,正在为难呐,眼见着这雨季就要来了,可这河堤修缮人手却迟迟不能到位,真真叫人着急!” 明媚在旁边听着两人谈话,心中大概也有了个了解,柳元久大概是找不到服役的人来维修河堤,怕雨季来了将河堤冲垮。她也曾听师父议论过时政,知道这服役乃是民之本分,每年都会要抽调人手去服役一段时期,可云州城的百姓为何又竟敢如此狂妄,便连国家的政令都不放在眼里? “父亲,你且不要着急,明媚愿替你分忧解难,还请父亲大人说说现在的情况。”自己要在柳府能立稳足根,不仅仅只能依靠着杜姨娘在柳元久心中的分量,现儿在云州,柳元久说的话还算有分量,等着回了京城,上头还有老太爷老夫人,柳元久可就只能靠边站了。自己要在柳府过上好日子,只能得靠自己一步步经营,总得要有立足的资本才是。 柳元久惊诧的 望了明媚一眼,见她静静端坐在那里,眼神深邃,与她的身份极不相称,一种早慧的风姿在她脸上显示出来,让他觉得又惊又喜。不愧是若兰的女儿,比起明珠,不知道好到了哪里去。 其实云州百姓还算良善,原先几年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儿,只是去年因为云州遭了天灾,田间减产,今年开春,农户们都忙着在自己地里干活,一心想将去年的损失夺回来,所以对于官府的服役,很多人采取逃避的措施。柳元久不是恶吏,下不了狠手去处置那些逃避徭役的百姓,见知府心慈,那些百姓便越发懈怠了起来,眼见着再过两个月便是梅雨季节,可这云州的河堤还没有修缮好,这令柳元久心中焦躁不安。 “父亲,明媚觉得你该有两手措施,不能一味心软。”明媚眼睛转了转,心中忽然有了主意,这不是一个大好契机让她能施展自己的本领? “难道你要我去将他们捉拿了过来?”柳元久摇了摇头:“即便捉拿过来,他们消极怠工,那也一样没有效果。” “父亲,想要百姓贴心贴意的为你做事,那便该要让他们知道这徭役的重要性,或者要让他们心存感激,自发的来为你做事。”明媚微微一笑,伸出了两根手指:“第一,父亲可以将这徭役的重要性罗列出来,去刊印成小册子,然后喊各乡的里长来知府衙门,每个乡领几本回去,让云州百姓知道修缮河堤的重要性。” “唔,你这倒也是个法子。”柳元久见着明媚竖起的两根手指,好奇的问道:“明媚,你还有第二个法子?” “父亲,明媚还有一个法子,让老百姓对你感恩戴德,心甘情愿来服徭役。”明媚点了点头,脸色郑重道:“请父亲为明媚在云州街上找一处铺面,开办一个药堂,专为贫苦百姓看病,不收诊金,只要求以徭役抵充。” “看病?不收诊金?徭役抵充?”柳元久沉吟一声,望着明媚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明媚,你是要我先对百姓有恩,他们出于感激,便会以徭役回报?” “是。”明媚笑盈盈道:“百姓心存感激,做起事情来自然比强迫来的要更好一些。我相信百姓大部分都是心善的,所谓结草衔环,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父亲若是给了他们好处,他们自然会想着要好好回报。” “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柳元久有几分歉意的望着明媚,微微摇了摇头:“要让你这般辛苦,为父心中过意不去。你又是深闺女子,怎么能常年在外头给人治病看诊?传出去少不得会有人说三道四 。” ☆、第十七章 出谋(二) 将暮未暮的日影透进了屋子里边来,照在柳元久的脸上,就如灿灿的镀了一层金边似的,这春日的傍晚,空气中流转着一股清新的花香,淡淡的萦绕在鼻尖下边,若有若无般,慢慢的沁入了心脾。 见柳元久不同意她开药堂,明媚有几分心急,听说大陈皇朝民风开放,对于女子的限制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严格,可柳元久为何就一定要将她拘在府里?“父亲,你难道不记得广慈大师说过的话?他说我这一辈子需得悬壶济世才能保一生平安,莫非父亲还想让明媚此生病体缠身,颠沛淋漓?” 说到此处,一双盈盈妙目泫然欲涕,明媚装出一副悲伤的表情来,紧紧的盯住了柳元久:“父亲,我知道你不喜欢明媚,可是……”她的声音颤抖,似乎有无限悲苦,听得旁边那几个丫鬟都动容,心中不免为明媚抱不平,姑娘真是命苦,夫人不喜,便是老爷都不爱,只余得杜姨娘心疼她,只可惜是个没助力的。 见明媚一副悲苦的模样,柳元久愧疚不已,一想着她甫一出生便连连遭罪,至今还在提心吊胆,便觉得自己真是没有用处,连自己心爱的女儿都不能护得安全,更何况明媚是一心在为自己打算? 旁边杜姨娘听着明媚那悲悲戚戚的话语,眼泪珠子也簌簌的往下掉,捏了手帕子的一角不住的擦着眼泪,只是喉头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柳元久瞧着杜姨娘那情形更是觉得难过,思前想后,最后咬咬牙道:“明媚,你别想得太多,父亲只是在为你闺誉着想。既然你这样全心全意为父亲打算,那我便允了你这要求,替你去寻家铺面开一所药堂。” 得了这句话,明媚的心就如那一叶洁白的风帆,被那风儿一吹,鼓胀得如蝴蝶的翅膀,不住拍打着朝前方奔了去。她收起眼泪,脸上露出明快的笑颜:“父亲,你在那小册子后边添上一句,去普安堂看诊,不收诊金,徭役充抵。” 柳元久愕然的望着明媚破涕为笑的脸,茫然的点了点头,他隐隐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究竟是为什么,明媚,越看越是与众不同了。 杜姨娘见柳元久的事情已经有了解决的法子,明媚也遂了心愿,十分开心,吩咐丫鬟赶紧去小厨房里将晚饭送上来。不多时,香气扑鼻,几样精致的菜肴送上了桌子,明媚溜了一眼,发现杜姨娘很会营养搭配,而且这些菜肴皆是清淡得宜,不是刺激性的食品。 “姨娘,我在紫霞山跟着师父学了不少,明儿给你送个药膳的方子过来,以后你便照着那方子上边 叫厨房里做了药膳,你和阿爹都身形消瘦,是该好好补上一补了。”明媚瞧着柳元久与杜姨娘听着自己的话,一脸惊喜,心中暗自感叹,专业知识可不能浪费,少不得要用到现实生活里边来才是。 在香兰院吃过饭,明媚带着几个丫鬟告辞回沉香阁,走到半路上,她在小池子旁边站定了身子,望向了几个丫鬟:“谁去夫人那里回话?” 玉箫玉笛与玉琴三个人独局促不安起来,绞着手指低着头,玉箫怯怯的说了一声:“姑娘,我们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哼,你们几个不用给我装糊涂,夫人派了你们到我沉香阁来究竟是要做什么,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金丝柳的枝条不住随着春风摇曳着,柔软的拂过她的衣襟,明媚瞧着那几个丫鬟苍白的脸色,心中甚是快意:“你们也是受人所迫,可做人总得要凭良心,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何苦要同着夫人来陷害我?” “姑娘,我们真的没那个意思……”玉琴抬起头来,眼睛里有一丝丝恐惧,莫非姑娘想将她们推到这池子里头淹死?她身子瑟瑟的抖了抖:“到了沉香阁以后,我们都是姑娘的人了,哪里还能替夫人做事。” “你倒是个聪明丫头。”明媚点头赞许:“那今日你去夫人那边回话罢,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你心里头可有个数?” “姑娘,我去向夫人回禀,就说姑娘下午收拾了下沉香阁,晚上与姨娘在香兰院一起吃饭。”玉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姑娘与姨娘抱头痛哭,诉说离别之苦,眼睛都肿了。” “另外呢?”明媚死死的盯着她:“你还看到听到别的没有?” “没有,再也没有别的事儿了。”玉琴坚定的摇了摇头:“就只有这么多了。” “很好。”明媚朝玉梨吩咐了一声:“拿一个银毫子出来打赏,我就喜欢这样聪明伶俐的丫鬟。”瞧着玉琴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银毫子,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明媚笑了笑:“只要是忠于我的丫鬟,自然会有好处,我甚至能让她以后自己挑选夫婿。” 治人,总得恩威并施,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样的效果才会最好。明媚瞅着玉琴那背影慢慢消失在隐隐暮霭里,嘴角浮现出一丝快活的笑容来。 ☆、第十八章 请安(一)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外边树上的鸟儿便叫得十分欢快了,推开那雕花窗就觉轻风扑面,夹杂着一种淡淡的青草香味,一点点的钻入了人的心扉。窗户前边有几棵高大的梨花树,上边开满着雪白的花朵,正随风不住的簌簌坠落,地上已经是浅白的一层,仿若那新丰雪柳织就的毡毯一般,踏上去步步生花。 “姑娘,真真儿不自在,一早起来还得向那柳四夫人去请安。”玉梨一边替明媚梳着头发,一边嘟着嘴念个不歇:“还不如在紫霞山住着呢,咱们一起床就去爬山,瞧着那青山绿水,心情自然舒畅。” “请安便请安,既然这是规矩,我还是守几日罢。”明媚抬起手来抹了抹耳朵,那边有一丝头发顽强的钻了出来,在鬓角翘了起来。昨晚柳四夫人托了一个婆子过来传话:“二小姐你一直在乡野长大,可能还不知道规矩,这大户人家里头最最讲究的是忠孝,做女儿的自然要孝敬母亲,明日卯正时分便需去主院向夫人请安,千万别忘记了。” 这卯正时分也就是早晨六点左右,柳四夫人大约是想折腾着她不好安心睡觉,这大周女儿家梳妆打扮是一件麻烦事,少说也得要花去半个时辰,那也就是说她必须每日五点就起床了。明媚望着那婆子只是笑:“多谢妈妈过来告诉我,百事孝为先,明媚定当遵守规矩。” 等着那婆子满意的走了,明媚将玉箫找了过来询问:“我那姐姐柳明珠每日什么时候给夫人去请安呢?” 玉箫低头想了想,期期艾艾道:“大小姐每日差不多辰时末刻才能去主院露面。”这辰时末刻便是九点,她也可真是能睡。玉箫接着说大小姐有时贪睡,竟是索性将那请安礼给免了。柳四夫人心疼女儿,拉着柳明珠的手道:“明珠,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睡会子罢,不用日日来给我请安的。” 明媚听了这话只是笑,玉梨在旁边见了觉得奇怪:“姑娘,你笑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夫人想折腾你吗?” “我还怕她折腾?”明媚朝玉梨挤了挤眼:“咱们在紫霞山,哪日不是一早就起来了?就怕我那嫡出的姐姐起不来呢。” 今儿特地起个大早,瞧了瞧床角的沙漏,还刚刚到卯时,明媚翻身起来,将对面小床上夜的玉梨喊了起来:“玉梨,咱们快些梳洗了去主院。” 主仆两人梳洗完毕,瞧瞧那沙漏上头还是卯时初刻,两人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院子里边静悄悄的一片,丫鬟婆子们睡得正香,明媚手里拿着一卷书,笑着对玉梨道:“ 咱们今日去主院念书去。” 主院看门的金嫂子蒙着一双眼睛,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出来开门,见着明媚带着丫鬟站在门边,揉了揉眼睛惊讶道:“二小姐,怎么这么早便来了?” “夫人让我卯正时分来请安,不得耽误了,我特地赶着过来,生怕耽搁了这请安的大事,怎么着也要来赶着尽孝才是。”明媚朝她笑了笑,带着玉梨穿过主院的大门往里边走了进去,金嫂子瞧着明媚那袅袅娜娜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夫人这时分哪里就起来了?还不是想折腾下二小姐?这二小姐也真是命苦,瞧着生得如此美貌,可偏偏托生在姨娘肚子里边,少不得要受夫人的暗算!” 明媚走进大堂,那里边已经点上了两支明烛,有几个粗使丫鬟正在抹桌子打扫,见明媚进来,几人皆是一愣:“二小姐就过来了?夫人还没起身呢,你先在这里歇息着罢。” “我是来尽孝的,如何能坐在这里歇息?”明媚笑了笑:“我去夫人内室那边候着。” 几个粗使丫鬟惊讶的张大了嘴,瞧着明媚与玉梨穿过大堂走了进去,不多久,就听着内室那边传来了朗朗的诵读之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那声音清脆响亮抑扬顿挫,就如那出巢的乳燕啼鸣一般,开始还是唽呖作语,后来那声音慢慢的高了,越来越高,直扑扑的从窗户那边钻进了屋子里面,惊醒了床上的柳四夫人,听了两声,翻来翻去便再也睡不着了:“宝珠,现儿什么时辰了?” “夫人,还没到卯正时分呢。”宝珠从小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瞧了瞧沙漏,又攀着窗户往外边瞧了瞧,就见内室前边有两个人影,一个拿着书卷正在诵读,另外一个则在地上捡了石块儿打鸟玩耍,主仆两人十分惬意。 “既然还没到卯正时分,她到这里念书做什么?一大清早便吵得人睡不着觉!”柳四夫人气得拍了拍床板儿:“她这是嫌我睡多了不成?” “夫人,昨日你是你让二小姐卯正时分来请安的?”宝珠在旁边小声提醒着柳四夫人:“二小姐这会子来也不算错。” “我还没起床的时候她便不能在外边大堂里安安静静的等着?”柳四夫人捶床大怒,一张脸扭曲得不成形状:“她偏偏要跑到我窗户下头来念书,分明就是故意的!”她本来就打算好了,今日要让那柳明 媚好好儿的在外头等上一个时辰,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猖狂! “去和二小姐说一声,让她到外边大堂里等着,我马上就起来。”柳四夫人抱着被子踢了踢脚,心中好一股闷气没处发泄。 ☆、第十九章 请安(二) 听着内室的门“吱呀”的一声响,明媚将书放了下来,一双妙目微微上扬,望着站在门口的宝珠,笑吟吟的问了一句:“夫人可是起身了?” 宝珠咬着嘴唇望了一眼明媚,就见她笑容和煦,一脸无辜的模样,心中有几分迷惑,这位二小姐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本性纯良?还未开口说话,只听内室里边传来柳四夫人的声音:“宝珠,你告诉她请安的规矩。” “二小姐,你需每日卯正时分过来请安,若是夫人还未起身,那你便到外头大堂上静候,不可来内室这边嘈扰了夫人。”宝珠有几分为难,这话说出口是要得罪人的,可柳四夫人发话,她也只能照做。 “母亲。”明媚扬声对着窗户高声喊了一句,完全不搭理宝珠:“明媚虽说长在乡野之地,可师父却也从小教导过的,孝敬父母,这请安的礼节可不能疏忽。昨日母亲即便不派人过来传话,今日明媚也会来给母亲请安。”说到此处,话音停了停,柳四夫人心里正在琢磨着该怎么接了明媚那话尾儿,又听外边说话声响起:“今日明媚过来请安,母亲还未起身,心里恐慌,不知道母亲大人身子是否安好,所以特地在母亲窗前诵读孝经,唯愿母亲身子安好,不要让明媚太过操心。” 柳四夫人听了这话,只气得差点晕过去,明媚这话不是分明在诅咒她生病?可偏偏还捉不住她的错处,旁人听着,还道这个庶女真是孝心可嘉,如此挂念母亲呢。“明媚,你去大堂外边等着,我就起身了。”柳四夫人抱着被子爬了起来,背靠在床上,心中只是堵得慌,原本还想借着情愿来折腾下那蠢笨的庶女,没想到自己却给她气了个倒仰。 “明媚遵命,这就去大堂守候,若是久候不出,明媚再进来瞧瞧。”叹息了一声,明媚从抄手游廊的横栏上站了起来:“母亲,身子若是有恙,可不能忌医,明媚自小便修习医术,不说医术超群,治那头疼发热的小毛病还是拿手的。” 宝珠目瞪口呆的望着明媚带着玉梨从从容容的朝大堂那个方向走了去,伸手捂住了胸口好半日都喘气不匀称,昨日瞧着这位二小姐还是一副敦厚老实的模样,怎么现儿瞧着就变得刁钻古怪了呢? “姑娘,我想那柳四夫人肯定会气得半死。”玉梨跟着明媚往外边走,一脸的神采飞扬:“她以后定然不敢时时刻刻的想着如何算计姑娘了。” 明媚淡淡一笑,拉了玉梨的手便往主院外边走:“她有什么不想的?积年的恩怨,想发泄到我身上也是正常的,只可惜我却不是那软面 瓜儿,随便她能揉捏的。”柳四夫人与杜姨娘之间的恩怨情仇她还不是很清楚,但无论如何她却明白,柳元久喜欢的是她的便宜娘,柳四夫人只有在旁边干瞪眼的份,作为杜姨娘的女儿,自己可是柳四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走到掌珠院门口,明媚停下了脚步,瞧了瞧那三个飘逸不群的烫金字,赞了一声:“柳元久的字写得可真不错。”玉梨在旁边听了眨了眨眼睛:“姑娘,你怎么就直呼老爷的名讳了?难道不该喊他父亲大人?” “没人在的时候喊他名字比较合适。”明媚指了指那扇紧闭的院门:“玉梨,你去叫门。” 掌珠院是她的嫡姐柳明珠的住处,这院子名字取得真是好听,掌珠,掌上明珠,而自己的院子却叫“沉香阁”,也不知道究竟含着什么意思。明媚静静的站在那里,瞧着掌珠院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一半,门后露出一张小脸:“你找谁?” “我们家姑娘来拜见大小姐。”玉梨见那小丫头子一脸茫然,忽然想到明媚昨日才回府,很多下人都不认识她,一把拉住她拖到了明媚面前:“这是二小姐,还不快些见礼。” 那小丫头子瞧了明媚一眼,赶紧慌慌张张行了一礼,二小姐回府的事儿大家都知道,只是还没有见过本尊,正所谓“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儿一见只觉得眼前熠熠生华,二小姐的容貌真是让人惊艳。 “大小姐起床了没有?”明媚含笑问了一句,那小丫头子更是觉得眼前一亮,仿若那枝头的花蕾瞬间便开出了团团的花簇来一般,美得让她忘记了回话,只是愣愣的摇了摇头。 明媚伸手将那小丫头子拨到一旁,抬脚便跨进了院子一路往里边走了去。院子里大部分人还没起床,只有几个粗使丫头拿着笤帚正在打扫庭院,见明媚走进来,都抬头呆呆的望着她,不知道她究竟是谁,怎么一清早便跑到大小姐的掌珠院来了。 走过两扇月亮门,穿过一个芳草萋萋的后院,就见到掌珠院的最后一进屋子,抄手游廊下头挂着几个鸟笼,有两个丫鬟正守在下头逗弄着那鸟儿,见着明媚走过来,俱是一愣:“你找谁?” 明媚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是柳府二小姐,来找大姐姐去主院给母亲请安的。” 两个丫鬟惊讶的看了明媚一眼,微微弯了弯膝盖行了一礼:“二小姐,我们家姑娘还未起身呢,总归要到辰时才能起床的,你还是先一个人去罢。” 明媚瞧了瞧那进屋子,见有一间屋子前边站着一个丫 鬟,心里料定那便是柳明珠的住处,飞起一双脚儿跑到了那屋子面前,伸手使劲拍了拍房门:“大姐姐,大姐姐,快些起来,咱们一道去给母亲请安哪!” ☆、第二十章 请安(三) 华堂高点明烛,蜡泪一滴滴的从那烛台爬过,慢慢的沿着鎏金的铜管爬了下来,等着冷却,便成了各色各样的形状,如飞鸟,如花草,与那暗金色的铜管相映成趣。烛台下柳四夫人静静的坐着,黑了一张脸,一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裳角儿,心中愤愤不已。 这该死的柳明媚,一大清早将自己吵醒,现儿却人影都不见了!柳四夫人摸着胸口只觉得自己喉头堵着一团东西,好半日都透不过气来。宝珠站在她身边,心中也是忐忑不安,这位二小姐可真不按常理出牌,让人实在捉摸不透。 钱妈妈打着呵欠从抱厦那边走进了大堂,见着大堂里亮堂堂的一片,惊奇的揉了揉眼睛,再瞧见柳四夫人坐在主座上边,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夫人,天色这么早你便起身了,今日是要出府去做什么不成?” 柳四夫人咬着牙沉着脸只是不吭声,宝珠抬眼望了望钱妈妈,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摆了摆,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主仆三人皆是闭口不言,大堂里边一片沉寂的气氛,仿佛萧杀的冬日里边生出了一些寒意。 坐了不知多久,就听外边有着杂沓的脚步声,柳四夫人打起精神挺直了背,端端正正坐好,钱妈妈与宝珠也赶紧站直了身子,三人的眼睛都往主院的门口望了过去。 现儿已经是三月的天气,主院的门帘也已经换上了水碧色的鲛鮹纱,透过上头的细纹,能隐隐约约见着外边的人影儿。柳四夫人透过门帘凝望着外头,只见一群人拉拉扯扯的走近,心中不由得一咯噔,这柳明媚不只带了一个丫鬟过来请安,怎么现在外边好似来了一群人?正在想着,就见打门帘的小丫头子将门帘高高擎在手中,外边的那群人走了进来,愈走愈近,柳四夫人的眼睛也睁得愈来愈大——那不是她的明珠吗?被那柳明媚拖在手里拽着跌跌撞撞的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母亲安好。”明媚走到柳四夫人面前,将柳明珠放开,微微弯腰行礼:“母亲,我瞧你这脸色不太好,该喝一盏蜂蜜水儿降降火。” 柳四夫人瞪着明媚还没说话,那边柳明珠已经跳了起来,举起手来就要往明媚脸上招呼过来:“哪里来的乡下丫头,一大早便吵得我不能睡觉!” 明媚连脸都没有侧一下,伸出了一只手便将柳明珠的手抓住,对付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明媚还真不用费什么功夫。钱不烦乃是隐姓埋名的神医,而且还有一身好武艺,明媚跟着他学医之余,还练了几手功夫,虽说不能横行江湖,可拿来防身却是绰绰有余。 “你……放手!”柳明珠的手被反剪在身后,一张俏脸越来越红,眉头紧紧蹙起,似乎都快喘不过气来,柳四夫人瞧了也是心疼不已,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朝明媚怒喝:“明媚,你还不放开你姐姐?在我这大堂上边竟然如此放肆?” 明媚朝柳四夫人笑了笑,将柳明珠轻轻一推,柳明珠便朝一侧倒了过去,她的两个贴身丫鬟赶紧上前一步将她扶住。柳明珠低头瞧瞧了自己雪白的皓腕,上头有几个红红的手指印,望了望柳四夫人,嘴唇一撇,眼泪珠子便滚了下来:“母亲,你怎么去乡下去将这只野猴子接了回来?你瞧瞧,她有多野蛮!”她走到柳四夫人身边,一边顿足,一边将手腕伸了出去给她瞧,委屈的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点点的溅落在了磨石地面上。 瞧着柳明珠受罪,柳四夫人心如刀割:“柳明媚,你这是存心想要害我的明珠不成?怎么便这般肆无忌惮?” “母亲,明媚分明是在帮大姐姐的忙,怎么便说成是在害她?”明媚睁大了眼睛望着柳四夫人,一副吃惊的表情:“我见大姐姐迟迟不来给母亲请安,心中甚是不安,这做女儿的怎么能忘记了孝道?所以特地去掌珠院请大姐姐起身。” 柳明珠恨恨的望着明媚,一双脚儿跺了个不歇:“我不爱起那么早管你什么事?母亲都不说我,还轮得上你来说话?” “大姐姐,这事儿可不能这样说。”明媚坦然的摇了摇头,眼中如有一泓清潭,清澄如水:“你若是懒惫惯了,将来嫁去别人家里,依旧是这般无赖,不事舅姑,咱们柳府少不得被人暗地里头指着说闲话,人家会说母亲家教不严,竟然教出这样的女儿来。为了咱们柳府的名声着想,明媚即便是受再大的委屈,也要替大姐姐将这个坏毛病纠正过来。” 这话一出口,柳四夫人登时无话可说,这庶女拿了柳府名声做幌子,明里暗里的指责自己与柳明珠,可自己却没办法回驳她,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明媚本不该僭越来管这事情,可瞧着母亲事务繁多,身子仿佛又不怎么好,作为柳府的女儿,明媚自然要为母亲分忧解难,所以尽管大姐姐是我的尊长,明媚却还是斗胆冒犯了,还请母亲与大姐姐恕罪。”明媚深深欠身行了一礼,直起身子来时,眼中已是泪光盈盈:“母亲,你为何不说话?莫非还在责怪明媚不成?” “你们年纪小,还在长身子的时候,以后就别来得太早,不拘什么时候过来就行,辰时也好,巳时也罢,即便是不来, 只要心里有我这个母亲就行了。”柳四夫人咬了咬牙,瞧着自己身边哭得跟泪人一般的柳明珠,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一脸僵硬的朝明媚望了一眼:“你先回自己院子去罢。” “母亲真是个大度人儿,这般明理实在难,明媚何其有幸,能有这样好的母亲。”明媚望着柳四夫人只是微微的笑,一脸坦然,柳四夫人与柳明珠定然心中有气,想着打发她走开准备谋算她罢? 她可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二十一章 开业 春天就如小孩子的脸,变化多端,进主院的时候天色还是蒙蒙的一层灰,眼见着仿佛要下雨一般,可从主院里走出来再瞧那天上,却已经是有放晴的迹象,空濛的天色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些太阳的影子。 “姑娘,这下便好了,夫人将你请安的礼给免了。”玉梨嘻嘻一笑,将路边金丝柳的枝条给拨开,转脸望向明媚道:“以后姑娘便自由多了。” 明媚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接话,踏着青石小径往沉香阁那边走了去,前世看的几本宅斗小说在这大陈皇朝还真派上了用场,对付泼妇很简单,互相扯着嗓子叫骂一通,或者是厮打到一处,分出胜负便就可以偃旗息鼓。而对付像柳四夫人这样虚伪奸诈的贵夫人,只要抓住名声来说话,她们也便会哑口无言。 柳四夫人现在肯定很生气,可她要维持她贵妇的端庄贤淑,又不能驳斥方才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只能忍气吞声的将这请安礼给免了,只是她绝不会善罢甘休,自己还要好好提防着她,不能给她有暗算自己的机会。 回到沉香阁给师父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要在云州办一家普安堂,请他带着唐大夫父子过来帮忙。虽说自己一心想着悬壶济世,可毕竟大陈不比前世,女子很少抛头露面,自己也不能太特立特行,总得要请几个帮手才是。 将信送了出去以后明媚便开始着手写策划书,这普安堂究竟该怎么开办,要有什么样的体系。这种半慈善机构体制的药堂,除了要有坐堂看诊的大夫,要有抓药的伙计还要有善于经营的掌柜。穷苦人家看病不要钱,这药堂要维持长久,除了从柳元久那里定期领一笔银子,自己还该有别的渠道。 “姑娘,老爷不是说每个月给咱们药堂三百两银子?”玉梨慢慢的替明媚研着墨,一边看着她沉思的脸孔,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声:“前不久咱们在紫霞山救的那位公子给了姑娘五千两银票,这也该能支撑一段时间了。” “你说得很对!”明媚拍了下桌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咱们普安堂就走劫富济贫的路线!” “劫富济贫?”玉梨听了眼中闪闪儿发亮:“这词儿听起来仿佛姑娘成了那江湖中的大侠一般,甚是威风。” 脑子里转得飞快,明媚提起笔来开始写策划书,除了从官府那里得到一笔固定资金,普安堂还能从云州的富人身上搜刮一批钱财。穷人看病不收诊金,可富人若是来求医,那便要十倍百倍的收银子才行。那些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富贵人家,又怎么会不舍得出 诊金——只要自己的医术足够好,自然不愁没有人上门。 对于自己的医术,明媚很有信心,前世在美国马萨诸塞州两年硕士五年博士外加三年nih生活,让她对与西医很是精通,来到大陈跟着神医钱不烦学了十年中医,更是让她受益匪浅,真是“中西医结合,疗效好”! 柳元久办事还真利索,或许因为他也很想尽快解决这个大难题,所以对于明媚开办普安堂的事很是上心。才过了三日,这普安堂便在云州的西大街开业了。没有大操大办,只是简单的放了一挂鞭炮,药堂将门板儿一开,柳元久代表着云州府衙过来做了镇山太岁,众人见知府老爷都现身在这小药堂,一时间也摸不清这药堂的东家是什么来路,柳元久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将盖着牌匾的红绸扯下,一切便步入了正轨。 开业的第一日,来了不少瞧热闹的,可却没有一个病人,玉梨与那掌柜站在药堂前台见着人影儿晃来晃去,就是没有上前延医问药的,心中焦躁,恨恨的啐了一口道:“这些人可真没见地,我们家姑娘可是妙手神医,他们怎么就一脸的不屑。” 一幅门帘将前台与后堂隔开,明媚蒙着面纱坐在后堂的一角,手里正拿了一本《黄帝内经》在看,听着玉梨在外边抱怨,将手中的书放下,扬声对外头说道:“但愿世间人常寿,不惜架上药生尘,没有人来看诊,这不是天底下最妙的事?玉梨你又何必抱怨?” “好一句但愿世间人常寿,不惜架上药生尘!”话音刚落,外边就传来一阵击节赞叹之声:“不知里边的这位小姐是否就是这普安堂的坐堂大夫?” 明媚还没答话,玉梨已经在外边抢着回答:“这位公子,我们普安堂是为云州的贫苦百姓看诊的,公子若是身子有恙想要找大夫,不如去别的药堂请大夫看诊罢。” “哦,竟有这样的规矩?你们这药堂莫非就不给富贵人家看诊不成?”那公子的声音很是讶异,明媚在里边听了只觉得有几分耳熟,仿佛在哪里听到过这声音一般,可就是想不起来。 “富贵人家来看诊,我们这药堂收费要高许多,无论大病小病,首先得交慈心会款白银十两,大夫的诊金与药费还要另外支付。”玉梨很耐心的向那人进行讲解:“公子,我觉得你气色不错,似乎没有什么大病,不如去旁的药堂瞅瞅便是。” “小爷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新鲜事儿,铺子开业做生意都是揽客,哪里还有这种将人往外赶的道理?”那公子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十分的肆意 ,慢慢的在这小药堂里回旋着:“我偏偏便要试上一试,这是白银十两,请你们拿位大夫给我瞧瞧,若是说不准小爷的病情,小心我砸了你们的药堂!” 气氛忽然微妙起来,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沉沉的压在了这小小的药堂,明媚将手中的书放下,撩开门帘走了出去:“玉梨,收下这位公子的慈心会款,我来给他号号脉。” 药堂里站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脸上神采飞扬,剑眉星目,正炯炯有神的望着倚帘的明媚:“看来小姐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了?” “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明媚一双眸子直视着那位公子,心中却只觉好笑,这不就是她在紫霞山救过的那位白衣公子?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题外话------ 昨日上首推,大半天了才涨57个收藏啊,歌爷想死的心都有啦!各位可爱的菇凉们,动动你们可爱的小手指把歌爷收藏了吧~你们难道忍心看着歌爷首推以后就失踪了咩? 卖萌打滚求收藏啊,啊啊啊,求啊求,求啊求~ 歌爷会唱歌,会跳舞,会说故事——求安慰~(≧▽≦)/~啦啦啦 ☆、第二十二章 把脉 后堂有一扇雕花窗,明媚将蒙着茜纱的窗户推开,金灿灿的阳光便如流锦一般倾泻了进来,跟在明媚身后的乔景铉不由得眯了眯眼睛,颇有几分不适应:“这位大夫,将窗户关了一扇罢,太晃眼睛了。” 明媚指了指一张椅子:“你坐。” 乔景铉望了望她,很顺从的坐了下来,明媚翻开桌子上放着的一个本子,拈笔在手:“公子姓名?何方人氏?” 有片刻沉默,乔景铉沉声道:“我姓乔,名字就恕我不说了。”他抬眼望了望明媚,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似乎自己在哪里见到过她,可却一时间想不起来,真想一把将她脸上的面纱扯下来,看看这位女大夫究竟在弄什么幺蛾子。 士农工商,行医在大陈乃是不入流之业,鲜少有人会选择去学医术,行医的女子更是少而又少,若是自己以前见过她,不可能认不出她来,莫非这是二皇子他们布下的眼线,专等着他来上钩?乔景铉忽然觉得有几分紧张,手心里微微沁出了汗水。 “乔公子,你哪里不舒服?”明媚瞧着乔景铉额头上瞬间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子,也觉得奇怪,刚刚看他还是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脸上变了颜色?“将你的手伸出来,我给你来号号脉罢。” 乔景铉没有出声,只是很听从的将左手伸了出来,右手却悄悄握了一个起势,若对面这位女子想要动什么手脚,他必然暴起,一击致命。 明媚将手指搭在乔景铉的手腕上,只觉得有几分奇怪,乔景铉的脉搏而且很不均匀,忽高忽低,忽深忽浅,十分紊乱。明媚望了乔景铉一眼,沉声道:“乔公子,请放轻松些,若你这般紧张,那小女子也没办法替你诊脉了。” 乔景铉微微一楞,悄悄的将右手起势给去了,坐直了身子朝明媚笑了笑:“乔某并未紧张,只是身子不适这才来找大夫看诊的。”他倒也不是存心来找碴,刚刚骑马行到此处,忽然便觉得腹部有些疼痛,抬头见着普安堂的招牌,下马走进来看诊,没想到却遇着了这形迹可疑的女大夫。 明媚没有回答他,只是蹙着眉头仔细号脉,这位乔公子的脉象有些奇怪,乃是中毒之征,可他究竟是如何中毒的?那日他被五步蛇咬伤,自己已经替他吸净毒血,还让他去求了药,不该是蛇毒。 “乔公子,你提气时是否觉得气海穴那处在隐隐作痛?”明媚换了两个手指压着脉搏又诊断了一番,那细微的区别让她终于心中有了几分把握,抬起头来看了看乔景铉,见他一脸惊奇,笑了 笑:“乔公子,你是中毒了。” “中毒?”乔景铉皱了皱眉:“我起先并无不适,只是走到你们药堂前才忽然有所感觉,要说是中毒,也未免太牵强了些。这位小姐,你究竟会不会看诊?若是不会看诊,那便趁早关门歇业了罢!” 明媚毫无畏惧的望着乔景铉,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怜悯的神色来:“乔公子,你是习武之人,克制力很强,若是换了旁人,此时早已上呕下泻头痛欲裂了。请问乔公子今日中午用的是什么?饭菜里边可有一种像八角一样的东西?” 乔景铉听明媚说得郑重,不由得一怔,坐在那里仔细回忆了起来:“今日中午我从云州城北的村子经过,在那里与一家农人一起用的饭食,他们将家中最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招待我,杀了一只鸡,还去镇上的屠夫那里买了一对猪脚……”说到此处,他忽然停住了话头,眼中露出了一丝狐疑:“里头确实放了八角五香。” “这就是了。”明媚指着乔景铉的衣袍一角道:“乔公子,你衣裳上粘着一片叶子,你自己取了瞧瞧。” 乔景铉低头一望,自己的袍子上头果然粘了一片叶子,弯腰便将那树叶捡了出来,放在自己眼前看了又看,只觉得那叶子并无特殊之处,索性将它交给明媚:“莫非这树叶有什么玄妙不成?” “在树林的阴湿沟谷旁,有一种植物叫莽草,它的花和果实都有剧毒。它的花有特别的香味,长出来的果实跟八角极为相像。”明媚拿那树叶在手中转了转,点了点头道:“这便是那莽草的叶子。” “误食莽草又会如何?”刚刚问了这句话,乔景铉忽然觉得自己肚子里“咕噜”的响了一声,肠子似乎绞痛起来,一种热潮又急又快的在里边不住的冲撞,似乎那河堤即将决堤一般。乔景铉一张英俊的脸扭曲了几分,捧着肚子呻yin了一句:“大夫,你们普安堂可有登东之处?” 明媚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后院:“乔公子,你可往那里过去,就在后院最里边的拐角处,只是那地方可能比不上乔公子家中那处镶金嵌玉,你可得忍耐着一些。” 乔景铉顾不上反驳明媚的挖苦,站起身来飞快的朝后院冲了过去,明媚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扬声喊道:“玉梨,你快些到药柜里捡几个枯莲房壳带蒂梗,咀一两半,煎水二三碗,等着那乔公子从茅房出来以后给他服用。” 玉梨应了一声,不多时便拿了几个枯莲房走了进来,笑着望了望明媚:“姑娘,那人是咱们在紫 霞山遇着的那个,只是不知为何他却没有认得出我来。” 被毒蛇咬伤之人,会出现瞬间的视力模糊,而且头脑也不是太清醒,明媚能理解为何乔公子认不出玉梨来,她朝玉梨笑了笑:“认不出来自然是最好,快些去将这些去煎了水。” 也亏了这位乔公子是习武之人,底子好,寻常人这会子早就已是昏迷不醒,若过上一天不能对症下药,只怕就会一命呜呼了。明媚忧心忡忡的想到了那城北的农家,也不知道那家人现在怎么样了,掐着时间来算,这莽草的毒也该要发作了。 站起身来走到了后门那里,走廊上架着一个小炉子,上边放着小药罐儿,玉梨正蹲在那里,拿着扇子不住的在扇风,火苗舔着乌黑的药罐,不住在跳跃着。 “乔公子,你快好了吗?”玉梨在明媚授意下扯着嗓子朝那拐角处大喊了一声:“要赶紧出来吃药才行!” ------题外话------ 谢谢大家给歌爷的支持,非常感谢曰曰菇凉留言鼓励,第一条留言啊,不容易,歌爷已经热泪盈眶了! 大家的支持就是歌爷写文的动力,歌爷郑重承诺:若是此文能顺利入v,v后日更一万,绝不断更! 有什么想对歌爷说的话,请大家动动可爱的小手手,留言给歌爷吧! ☆、第二十三章 口角 拐角处那里悄无声息,寂静得仿佛没有人在那里,只有院落里梧桐树不时的掉下下淡紫色的花朵,发出细微的扑扑坠地之声。明媚凝神望了望那扇关着的门,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不好,走到前堂将掌柜的拉了出来。 “方才那位进来看诊的病人乃是中毒之象,他现在急需服药,劳烦掌柜的将这药替他送过去。”明媚指了指拐角处那扇门,玉梨见掌柜的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掩嘴噗嗤一笑:“他正在蹲茅房呢。” 乔景铉蹲在那间小屋子里,全身乏力,额头上虚汗止不住的往下掉,他能听见外边玉梨喊他吃药的招呼声,可他却没有半分站起来的力气,这莽草的毒性可真重,像他自幼习武,身体根基极好的人都如此难以抵挡,更何况是那寻常人。 脚步声慢慢的朝茅房这边传了过来,乔景铉扶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警觉的从门缝里往外边看了过去,这药堂里似乎透着古怪,行医的女大夫,似曾相识的一双明眸,这由不得他不心存疑虑。他现在这个状态实在是糟糕,若是有人前来偷袭,他定然没有还手之力。 那人影越走越近,乔景铉的眼睛贴在门上往外看,就见一个圆胖的身子慢慢的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乔公子,大夫说你得赶紧喝药,否则毒性发作时间长了便没得救了。” 是前堂那个掌柜,乔景铉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的将门打开,拖着一双疲软的腿走了出来,外边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直视着站在走廊下边的明媚,用发颤的声音说道:“我又如何能相信这药里没毒?” 这人的警觉性未免也太高了,而且也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高了些,明媚不由得想起那日他将宝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情景来,这位乔公子不知出身什么人家,年纪轻轻的便得了被迫害妄想症。唉,这高门大户里头也不好混,自己的便宜爹还只是个知府,这后院就斗得水深火热了,瞧着乔公子的穿着打扮,还不知道是从哪家国公府里出来的,想必那后宅之争会更火热些。 “乔公子,你若是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那你尽管可以不喝。”明媚朝他淡淡一笑,双手捞在胸前闲散的望着他:“乔公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害你?你信不过我,又何必来我这普安堂延医问药?” 乔景铉的眼前开始模糊了起来,圆胖掌柜的身影仿佛在不住的扭动,他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咬了咬牙接过那碗乌黑的药汁,仰头喝了个精光。掌柜的接过药碗,有些担心的望着乔景铉,心 中直犯嘀咕,也不知道这位女大夫的医术怎么样,若是将这位乔公子治死了,普安堂可就只能关门了。 过了好一阵子功夫,乔景铉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觉自己脑袋清醒了不少,全身也有了力气,只是肚子还有些隐隐作痛。 “乔公子,你觉得好了些没有?”掌柜的跟在乔景铉身后亦步亦趋,提在空中的心落下了一半,这位乔公子的脸色瞧上去似乎比方才要好多了。 “多谢大夫出手相救!”乔景铉走到明媚面前抱拳行礼:“方才是乔某唐突,还望大夫不要见怪!” 明媚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了乔景铉一番,沉声道:“乔公子,虽然你现儿还得静心歇息一段时间,可因着人命关天,不得不请你带我去城北那个村子瞧瞧,与你一道用饭的农人肯定也中毒了,他们没有你的内力修为,此时应该已是昏迷不醒。” 乔景铉听了这句话也是心中一紧:“大夫说得对,我现在就带你去城北。” 普安堂的外边栓着一匹白色的马,通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见着乔景铉出来,那马儿似乎很是高兴,将脑袋扬了起来,咴咴的朝天上叫了一嗓子。乔景铉笑着走过去,伸手去摸马儿的脑袋:“你看我好了,你心里高兴是不是?” 孰料那马儿却将头一低,躲过了乔景铉的手掌,歪着头继续欢快的叫喊了起来,乔景铉顺着那马黑亮的眼睛看了过去,就见明媚正笑微微的站在台阶上,自己的坐骑朝她走了一步,亲昵的将脑袋低下来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这可真是奇怪,自己的踏雪警觉性很高,不相熟的人它从来不会表现出这种亲热来,莫非这位女大夫是它熟悉的人?乔景铉脑海里迅速掠过不少女子的面容,可没有一张脸能与面前的明媚重叠在一起,这真让他充满了好奇,这位女大夫究竟会是谁,身份实在古怪。 “姑娘,姑娘,你要跟这位公子爷去城北?”玉梨急急忙忙从药堂里追了出来,看了一眼乔景铉,只觉得有几分担心:“姑娘,你得带上我,路上边不安全!” 乔景铉望了一眼这个小丫鬟,心中只觉好笑,京城多少贵女做梦都想要与他并肩出游,骑着踏雪策马纵横呢,怎么落在这小丫头眼里,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心中正在郁闷,就听明媚朗声回答:“玉梨,没事,这位公子瞧着气度不凡,想必也是个可以放得心下的人。你且留下来,这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须你帮忙呢。你按着我方才交代的法子熬好药汤,等会自然派得上用场。” 玉梨听了明媚的话点了点头:“姑娘,那我留下来熬药,只是你一路上要小心提防,钱老不是说了吗,人不可貌相,谁知道他是不是好人,或许那气度只是装出来的呢。”她一脸戒备的望了望乔景铉,扬着声音道:“乔公子,你可得安安全全的将我们家姑娘送回来!” 坐在马背上的乔景铉听了玉梨的话只觉实在不爽,他长长的眼线里拉出一丝邪魅的笑容,勾了勾嘴唇,弯下腰来,在玉梨和明媚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手揽住明媚细软的腰肢,略微用力便将她掳上了马背。 “姑娘!”玉梨慌张的大喊了一声,可那匹雪白的马就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的朝前边跑了去,只余下“得得”的马蹄声在耳边回响,旋即便淹没在西大街的喧嚣里。 ☆、第二十四章 共骑 明媚的心跳得很快,这是第一次和一个男子有这么近的距离接触,她能感觉到乔景铉那宽阔的胸膛贴在她的背上,嘴里呵出的气息离她那么的近,热烘烘的将她的脖子炙热了起来。乔景铉策马狂奔过云州的街道,路边的行人瞧见马匹驰骋而来,吓得纷纷往街边上躲闪。 “小心点,别纵马!”明媚稳了稳心神,瞧着四周奔走的行人,回头提醒了一句。 “你难道以为我的马术这么差?”乔景铉骄傲的回了一句,这位女大夫也实在小看了他,他的骑术可是在大陈皇朝数一数二的,每年跟着皇上去西苑行猎,他在赛马中总是能拔得头筹。在这并不很繁华的云州西大街上,他还能出什么状况不成? 低头望了一眼前边的明媚,她的衣领处微微张开了些,露出了一段白皙柔软的脖子,有几绺头发贴在她脖子上,不住的微微扬起,在他下巴那处蹭来蹭去,这让他的一颗心忽然间变得柔软起来,仿佛是化作了一团春水,要融入这三月的春光里。 “哎,你叫什么名字?”乔景铉一只手拍了拍明媚的肩膀:“你都知道我姓乔了,可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这样是不是很不公平?” 明媚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清脆的笑了一声,那笑声就如停在柳枝里的黄鹂鸟儿那般婉转动听,让乔景铉的心不住的跳跃了起来,随着她的笑声,忽高忽低的荡漾。“你为什么只是笑,不说话?”乔景铉的手掌覆住明媚的肩头:“你不搭理我,这样很不好。”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很是不对。” “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夫,以后咱们说不定再也见不着面了,你何必问我姓名?”明媚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好一阵炙热,她能感觉到脖子后边的呼吸越来越热,心里头忽然不自在起来,默默的将手指扣在自己的手镯上。 手镯是师父送给她的十岁生辰礼物,里边有各种机关,既好玩又能防身。 “咱们这般有缘,肯定还会见面的。”乔景铉听着明媚说到以后再也见不着面,心中瞬间有一阵惆怅,忽然间觉得有点舍不得放开手的感觉,但嘴里却依旧在调笑:“你难道不觉得本公子玉树临风?难道就舍得再也见不着本公子?” “这世上原来竟有这般脸皮厚之人,我算是见识到了。”明媚又好气又好笑,这位乔公子肯定是被宠坏了,还以为天下就他生得最俊,人人见了他都要倾慕于他。 “我这是实话实说,哪里是脸皮厚。”乔景铉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厚颜无耻,继续往下说了 去:“你虽然蒙着面纱,我瞧你一双眼睛便知你长得还不错,这样罢,不如你来我府上给我做个贴身丫鬟,你的医术好,刚刚好可以细心照顾我,以后咱们也可以时常见面了。” “乔公子,请你抬头看看天上。”明媚忍着气伸手指了指头顶上那白花花的日头:“你见着什么了?” 乔景铉眯着眼睛看了看,那灿灿的阳光照得他有几分睁不开眼睛:“除了太阳,还有几丝云彩,还有什么?” “是啊,现在太阳还没落山呢,怎么就有人在做梦了?”明媚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白日梦不要做得太美了,这白日梦做多了,也会得癔症呢。” 乔景铉听着那柔软的声音,就如一泓春水般在耳边潺潺响起,心中激荡,伸手便去握明媚的手腕:“我怎么是做白日梦?你不知道多少大家闺秀想要得这个照顾我的机会?你莫要倔强了,跟着本公子回府,自然让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这话音刚落,乔景铉忽然便觉得掌心有细微的刺痛,一阵酸麻的感觉从掌心向左边胳膊蔓延,他大惊失色,也顾不得温言款语,厉喝了一声:“你在搞什么鬼?” 明媚回头看了乔景铉一眼,见他那种俊脸上有着愤恨的神色,撇了撇嘴道:“乔公子,若你要强行将我掳去府里做丫鬟,那我每日对你的照顾就是方才这样的手段。你现在运气试试,左胳膊可否还能动?” 乔景铉凝神运气,心中大惊,左胳膊果然不能动了,他伸出右手想去抓住明媚,可又害怕她身上还有其它的机关,一时之间很是犹豫,一只手掌停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乔公子,你放心,我会给你解药。方才我只是对你略施惩戒而已,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明媚的话从前边传了过来,这让他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你出身高门大户又如何,我虽然身份不及你,可佛家云众生平等,我们只是出生的环境不一样,从本质上来说我与你们一样高贵。”明媚回头将一丸解药放到乔景铉的右手掌心:“乔公子,希望你记得我方才说过的话。” 阳光给她的脸庞镶上了一道金灿灿的边,凉风吹过,她的面纱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小巧的下巴和红菱般的嘴唇。乔景铉望着那欺霜赛雪的肌肤,那胜若仙女的姿容,不由得一阵目眩神怡。 “姑娘教训得是,乔某记下了。”他将解药捏开,倒进嘴里,过了好一阵子,才觉得胳膊又能动弹,两人共骑着一匹马默默前行,路上乔景铉再无调笑的言 语,不多时便瞧见了城北的那处村寨。 那农家看起来条件还不错,屋子是用青砖砌的墙,上头还盖着瓦,前院悠闲的走着几只母鸡,可却没见到一个人,明媚站在院子门口高喊了一声:“有人吗?”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明媚一阵紧张,心中暗自揣测,难道这家人全部都毒性发作了?正想再喊一句,旁边的屋子里头飞快的跑出了一个人来,望了望明媚与乔景铉,满脸疑惑:“你们找谁?” 乔景铉指了指那幢屋子道:“我中午在这家用饭,他们恐怕误食了毒草,特地请了大夫过来看诊。” 那人听了大惊失色,跺着脚道:“原来竟是这样!这家的男人和小孩一个时辰之前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喊了那铃医过来瞧了,说是中了毒但没法子解救,只能等死了。这家人的老头子老婆子揪了媳妇去云州知府衙门告状,说她私通野男人,特地在饭菜里下毒,想要谋杀亲夫和儿子!” ☆、第二十五章 公堂 云州知府衙门还算气派,一排大槐树下,明黄色的琉璃瓦覆盖着朱砂粉成的院墙,远远望去金光灿灿的一片,与那绿色的树叶互相映衬着,倒也爽心悦目。 明媚站在府衙前边瞧着那扇大门,俗话说“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不知道柳元久这云州府衙是否也是这样。门口有两个衙役,手中拿着朱漆的木杖也在打量着明媚与乔景铉,见乔景铉气度不凡,也没有拦阻他们,让他们径自进了府衙。 跨进去便见着公堂,柳元久正坐在中央的桌子后边,公堂上跪着几个人,有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正在哀哀哭泣,嗓子哑得已经快说不出话来,旁边有位年轻嫂子,一双眼睛肿得跟桃子一般,只是声嘶力竭的在叫喊:“大人,我是冤枉的,小妇人与我男人素来恩爱,怎么会想要谋杀我男人与儿子!” 公堂的一侧摆着两副门板,上边躺着一个男人与一个孩子,旁边有个年近五十的老者正紧张的坐在那里,瞧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在给那男人与孩子搭脉。明媚瞧了这情形便心知肚明,这大抵是请了云州城里的大夫来看诊了。 柳元久见着乔景铉与明媚走进来,脸色一变,赶紧站了起来:“乔世子今日怎么过来了?” 乔景铉指了指那桌子道:“柳大人,我是来作证的,你且坐下来继续审案。” 他这话音刚落,跪在地上哭得伤心的老妇忽然跳将起来,一把捉住了乔景铉的衣裳前襟,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大人,这便是那个奸夫!今日正是他来与我们一起用的午饭,现儿他与那贱人都是好好的,唯独我儿子孙子眼见着要命丧黄泉,不是他与那贱人合谋害人还能是谁!” 柳元久有几分尴尬,命衙役将那老妇拖开,厉喝了一声:“这事本府当有定论,没有叫你开口之前不必说话!”眼睛瞄了瞄乔景铉,又看了看跪在公堂上的那个年轻妇人,只觉这两人若便是那jian夫yin妇,实在是匪夷所思。那农妇生得五大三粗,脸色蜡黄,眉眼也不甚精致,究竟哪一点吸引了乔世子要除去她的男人孩子将她据为己有? 明媚站在一旁跟着柳元久的眼神溜了一圈,心中也觉好笑,这老妇人的联想力也实在丰富,竟然能臆测出这样的香艳之事来。就在这时那大夫站了起来,朝柳元久拱了拱手:“大人,小的无能为力,恐怕这两人去之不久矣。” 老妇听了这话如同发疯一般扑向跪在身边的媳妇,伸出手就要去掐她的脖子:“你这贱妇,如此歹毒,竟想要我文家断 子绝孙!我现在就掐死你,都不需大人来断案!” “且慢!”明媚见着情形不好,赶紧走上前去呵斥了一句,这人若是疯癫起来,下手重了,这年轻媳妇子性命可就难保了。“大人,我能治好这父子两人。” 公堂里的人听到这句话,皆是一片哗然,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在明媚身上,脸上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方才给那父子俩搭脉的可是云州城里的名医李妙手,云州医会的会长,他都说了这两人无药可救,这个年轻女子竟然说她能救?她莫非是疯魔了不成? 李妙手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姑娘,我李妙手这一辈子也救治了无数人,并不是那罔顾人命的庸医,我替这父子两人搭过脉,两人的脉象已经几乎没有,这乃是濒死之状,无药可救,姑娘你竟然说能救?且莫要胡言乱语!” 明媚也不回答,只是走上前去,伸手搭在那男人的手腕上,那脉象虽然微弱,可还是有些起伏,并不是那李妙手所说几乎没有脉象。再搭了下那孩子的,心中一紧,这孩子的脉象浅得几乎没有,若再不施救,便真有性命之虞。 从身上的布袋里拿出一副银针来,明媚手下如风,很快便将那三十多根银针扎在了那孩子身体上,李妙手在旁边见着她运针到位,轻重相宜,不由得也转了几分脸色:“姑娘的意思是想要试上一试了?” 那老者见明媚施针,伸手抹了抹满眼老泪,朝明媚行了一礼:“姑娘若是能将我儿子与孙子救活,我回家定然供上姑娘的长生牌位,每日为姑娘诵经一卷,求佛祖保佑姑娘平安喜乐,永世安康!” 跪着的老妇也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跑到孙子旁边瞧了瞧,又“扑通”一声跪倒在明媚脚边:“姑娘,你便是那老天爷派来的仙女,还请你救救我的儿子孙子!” “这位老婶子你且莫要伤心,你儿子和孙子的命包在我身上,我绝对能将他们救活。”明媚弯腰将她扶了起来:“老婶子你现儿是太伤心了,这才会将那怒气发在你媳妇身上,其实你媳妇真真是无辜的,此乃意外,并非她有些谋杀。” 老妇扭头看了看媳妇,脸上露出了尴尬神色,点了点头:“仙女姑娘,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还请快些动手救回我儿子与孙子罢。” 旁边李妙手轻轻哼了一声:“姑娘,你莫要再逞强了,虽然你施针护住那孩子心气,可没有解毒之药又如何能将他们救活?我估摸着这两人活不过今晚,特别是这孩子,格外严重些,你便是现在就开药方,又如何来得 及煎药给他服用?” 明媚微微一笑:“这就不用大夫担心了。”转脸望了望站在那里的乔景铉,明媚柔声说道:“乔公子,可否请你去一趟普安堂,带着玉梨将熬好的药送过来?” ☆、第二十六章 救命 李妙手听了明媚的话,似乎早有准备,不由得一愣:“姑娘已经熬好了药?难道未卜先知不成?” 明媚望了望他,浅浅一笑:“我自然知道,否则也不会赶着过来了。” 柳元久坐在桌子后边,有几分坐立不安,今日是普安堂第一日开业,还不知道那药堂情形如何,没想到明媚却自己闯到公堂上来了,这对父子李妙手看过都说没救了,可她偏偏要逞能,万一救不活怎么办?这普安堂岂不是明日就得关门歇业?、 唉,这看病也该挑人、挑病,像这种凶险万分的,何必执意而为之?柳元久坐在那里,眉毛耷拉成一个倒八字,明媚见他那副模样,知道他心中所想,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惊慌。柳元久也没旁的法子,只能坐在那里干着急,只在默默祈求老天保佑,玉梨端来的药能有作用。 不多时乔景铉便带着气喘吁吁的玉梨回了公堂,明媚将那小男孩身上的银针给撤去,吩咐衙役将那躺在门板上边的小男孩扶了起来,拿着小匙一点点的将药汁喂进了他的嘴里。那对老夫妇也赶紧端了药去给自己的儿子灌了进去。两碗药汁喂得干干净净,明媚吩咐要老夫妇扶着两人坐直身子,方便那药汁快速下去胃部,能更好更快的起作用。老夫妇一个抱着儿子,一个抱着孙子,眼中满是期待,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们的脸。 公堂里的人都伸着脖子往这边看,李妙手都说无药可救的人,这位姑娘竟然口出狂言说她能救,岂不是笑话!只有乔景铉,因为已经提前亲身体验过那种奇妙,一点也不担心,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瞧着柳元久额头上爆出的汗珠子看了个不歇。 过了好一阵子,忽然那老汉惊喜的叫了起来:“石头,石头!”老妇转脸看过去,发现儿子的手轻轻在动。眼泪珠子夺眶而出,抱住孙子将脸不住往他那张小脸蛋上边凑,口里还不住的喊着:“狗蛋,狗蛋,快些回来哟……”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那男子竟然微微的张开了眼睛,明媚给小男孩搭了一把脉,发现脉象比原来有力得多,笑着安慰那老妇道:“你孙子中毒颇深,要醒过来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你且不要慌张,我这里还给他开张方子,再喝几服药下去便会好了。” 老妇感动得只是呜咽,忽然间趴在地上朝明媚磕了几个响头:“仙女姑娘,我们家一辈子都感激你。” “快些将她扶起来。”明媚唬了一跳,让玉梨将老妇搀扶了起来:“这位婶子,你的儿子和孙子中毒,只因你们中午的饭食 里误用了莽草所致,真不是你媳妇蓄意谋杀,你得向她去陪个不是。”她指了指站在那里的乔景铉:“这位乔公子中午与你们一道用饭,他走到我普安堂的时候忽然毒发,我替他诊断才得知了原因。我想他与你家媳妇应该是素不相识,何来jian夫yin妇之说?” 老妇脸羞得通红,走向跪在那里的媳妇,低着头小声道:“媳妇,我也是一时心急,你莫要往心里边去。” 那年轻媳妇此时脸上已经分不出悲喜,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男人和儿子,一脸木然,口中喃喃道:“我不该省着不吃菜的,若是我也吃了猪脚鸡肉,那我也一样会中毒,自然便没有人怀疑我了。” 真相大白,年轻媳妇心疼男人和儿子素日里很少吃肉,因此自己一块肉都没有夹,只是添出半碗送去给婆婆那边,其余都端上了桌子让乔景铉与自家男人儿子享受了。老妇见了有肉食也舍不得吃,暗地里叫了孙子过来,将那半碗也给他吃了,这就是为何那小男孩中毒最重的原因。至于那老汉,中午他恰巧在外头喝酒没有回来,所以躲过了一劫。 “原来竟是这样!”柳元久听了几人对质,这才恍然大悟,当即便嘉奖了那年轻媳妇几句,赞她贤淑知礼,乃是城北那村里妇德典范。老汉与老妇又再次向媳妇赔了不是在众人劝说下,那年轻媳妇这才收了眼泪,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朝明媚行了一礼:“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小妇人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姑娘才好。” 明媚心道这不是替普安堂打广告的好机会?笑眯眯的望了那家人一眼道:“这两人还需观察服药,先将他们送到我那普安堂去罢,总归得要两日才能好。” 老汉点了点头:“那便有劳姑娘了,不知这诊金该如何收?” “这位老叔,诊金普安堂分文不取,只是你现儿必须在知府衙门登记,明日开始便去服徭役,帮着一起去修缮河堤,而且不得怠工。”明媚朝柳元久得意的看了一眼,继续往下说了去:“我这普安堂乃是与知府衙门一起办的,穷苦人家前来看病不收诊金,可用徭役充抵,还请老叔回去也帮我去说说,让大家都知道。” “原来姑娘便是普安堂的大夫!”那老汉叫了起来:“早些日子知府衙门发了些小册子过来,后边还写着普安堂的名字呢。我知道了,明日我便带了我们城北村的青壮劳力过来去服徭役。” 柳元久见老汉说得笃定,喊了他过去询问了一句,这才知道这老汉是城北村的里长,难怪能斩钉截铁的说出带一村劳 力来服徭役的话来。见明媚开业才一日,便收到了这样奇特的效果,柳元久很是高兴,心想回府定要好好嘉奖这个女儿一番。 ☆、第二十七章 夜宴(一) 甫才进门,明媚便发现门房脸上的笑容格外殷勤,堆在一处就如盛开的菊花一般:“二小姐回府了。”他点头哈腰的将明媚迎了进去,殷勤得明媚觉得有些讶异,今日一早出去的时候他还是一副要理不理的模样,怎么这会子却如此勤快起来? 明媚的身影才消失在门口,两个门房凑到一处嘀嘀咕咕:“咱们二小姐难道真的是仙女转世?就连李妙手说活不了的人,竟然给她救活了!” “可不是吗?真真是咄咄怪事!以后咱们可要对二小姐好一点,指不定以后咱们还得请她出手呢。”另一个门房缩着脖子摇了摇头:“即便夫人与二小姐不对盘,咱们也得暗地里帮着她些。” 明媚才走进垂花门,坐在门边的管事婆子站了起来,垂着手低着头道:“二小姐,夫人请你去主院一趟。” 这么久没有动静,终于要来出手试试了?明媚嘴边露出了一丝微笑,带着玉梨走进了主院,就见柳四夫人穿着一件淡紫色的春衫,衬得肌肤白了几分,她坐在靠窗的小榻上边,脸上带着一丝亲亲热热的笑容:“明媚,你父亲说你今日出手不凡,替他分忧解难,特地让我备下一桌酒菜一家人团聚,为你庆功。” “庆功便不必要了,为父亲分忧解难不是女儿应该做的事情?”明媚弯了弯腰,笑得风轻云淡:“这只是小事一桩,不值得劳累了母亲,若母亲真是有心,那不如将这酒席抬去香兰院,我与姨娘一道享用便是。” 柳四夫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半僵着一张脸道:“这酒席已经备下了,都一道到主院用些罢,杜姨娘也喊过来便是。”她费尽心机替明媚准备了些好吃的东西,怎么能让她这样轻易便逃过?将酒席抬到香兰院去,等着那些丫鬟婆子一转背,指不定那饭菜便倒进阴沟里去了,她可要亲自瞧着柳明媚将那东西吃下去才放心。 见柳四夫人如此热络,明媚心中已然有几分知晓,看来她准备在夜宴上边动手脚,自己倒要看看究竟这位柳四夫人会出些什么招数。想到此处,明媚笑微微道:“那明媚且代姨娘多谢母亲体恤。” 一家人围着方桌坐好,丫鬟们流水端着盘子将菜肴送了上来,明媚瞧了瞧,见整套的彩粉碗碟,里边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倒也算得上丰盛。柳四夫人想要在饭食里动手脚,这菜里肯定是不可能放东西的,毕竟大家一桌子团团坐着,要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桌子人都会有吃坏肚子的可能性。而布菜的丫鬟都是自己随身带着的,玉梨她是绝可能收买的,唯一有可 能的便是在茶水里边放东西了。 明媚看了看茶盏,见自己的是粉彩牡丹花儿,而其余人的都是粉彩芍药,不仔细辨认还真看不出来,这茶盏独特岂不是摆明了这里边有问题?她端起茶盏闻了闻,里头有一种淡淡的清苦气味,心中不由得好笑,柳四夫人真是鲁班面前弄大斧,竟然在她的茶水里放了巴豆粉儿,难道她就闻不出来? 这巴豆乃是凉性之物,放得少能让人腹泻绞痛,放得多些还有可能闹出人命来,这柳四夫人可真真是阴险,明媚蹙了蹙眉头,将那茶盏又放了下来,暗地里打量,柳四夫人的眼睛一直跟着自己上上下下的在动,心里更是明了。 自己可不是那软柿子,得想个法子,以其人之道反施其人之身,让那柳四夫人有苦说不出。明媚想了想,心中忽然有了主意,她举起茶盏笑吟吟的望向柳四夫人道:“母亲,这丫鬟们是不是将茶盏拿错了?” 柳四夫人听了心中一惊,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惊惧,望着明媚尴尬的笑了笑:“哪有什么拿错不拿错的?这茶盏还规定了是谁的不成?” 明媚举着那茶盏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柳明珠,眼睛里充满了一种羡艳:“世人都说牡丹艳冠群芳,我瞧着明珠姐姐才该是合着用这茶盏的人,怎么她的茶盏是芍药,我的茶盏上边的花卉却是牡丹?自然是拿错了。” 柳明珠听了低头看看自己的茶盏,见上头果然是一朵芍药,再看看旁人的,也全是芍药图案,唯有明媚的茶盏壁上是一朵牡丹,颜色鲜艳,重复的花瓣或卷或舒,里边露出了嫩黄色的花蕊来。 柳元久听着明媚这般说,不由得眉开眼笑道:“明媚,你也太谦逊了些,你用牡丹又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今日可为我立下大功,你母亲这般奖赏你,也是你应得的。” 听到柳元久这般说,柳明珠更是有气,自从这个庶女回来以后,她在柳府里头似乎没有以前那般重要了。“你不过是姨娘生的庶女罢了,怎么配用这牡丹的茶盏!”心中愤愤不平,柳明珠劈手便将明媚手中的茶盏夺了过来,挑衅似的望了望她,嘴巴服气一丝冷笑。 明媚佯装发怒,跺着脚道:“这是母亲有意安排的,见我为父亲分了忧,这才奖赏给我的。你在府里头又做了什么事儿?凭什么要来抢我的牡丹茶盏?” “哼,就凭我是你姐姐,是夫人生的,你只是个姨娘生的庶女,我想要你的东西是看得起你,我今日偏偏就要那这茶盏喝茶,谁又能说什么?”在柳四夫人还未来得及出 言制止的时候,柳明珠端起茶盏,一仰头,那茶水便咕咚咕咚的全部倒进了她的喉咙。大口大口喝完以后,柳明珠朝身后的丫鬟伸手道:“拿帕子给我擦擦嘴。” 柳四夫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端坐在那里好半日说不出话来,她的嘴唇微微的发抖,脸色也瞬间苍白了起来。 ------题外话------ 歌爷能求个收藏咩?这几日收藏掉了10多个,好心疼啊,好心疼~大家动动手收藏了歌爷呗! 歌爷会很努力的哦~把歌爷留下来吧~ ☆、第二十八章 夜宴(二) 华堂姐妹并肩而立,柳明珠的眼里全是骄傲与不屑,柳明媚的脸上有一种淡淡的笑容,在华堂明烛高照下,她的脸美得十分精致,似乎闪出了莹莹的光彩,柳明珠站在一旁黯然失色,就如那皓月当空时有着流萤微光。 柳元久瞧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有几分内疚,分明明媚便该是嫡女,可由于他的软弱,被百事孝当先这一顶大帽子压了下来,无奈娶了柳四夫人进门,倒把若兰贬成了姨娘。眼睛溜了溜,见杜姨娘坐在那里,眼中水波潋滟,似乎要滴出眼泪珠子来。柳元久十分难受,抬眼便呵斥了柳明珠一句:“什么嫡出庶出的,到时候将明媚记到你母亲名下,一样也就是嫡女了,以后别再拿这事说话!” 柳明珠听了这话,脸上颜色变了变,撅了撅嘴坐了下来,狠狠的剜了一眼明媚,心中妒恨不已,一个姨娘生的,父亲偏偏将她看得这般重,才回来几日,府里头的人便都在夸她好,生得美,又温婉贤淑——生得美,能比过自己么?柳明珠打小起就听人赞她生得一副好相貌,真真是人间少有的艳色,她便信以为真,总以自己的姿容为傲,认为大陈皇朝里头生得这般好模样的,她便是独独的头一份儿。 说实在话柳明珠长得确实不错,只是还没有美到天下无双的地步,只因柳四夫人乃是安平公主的女儿,柳府的人谁不要卖安平公主几分面子?自然都是选着好听的说,听得多了听得久了,就连柳四夫人与柳明珠自己都相信了。 明媚见着柳明珠沉着脸坐在那里,只觉得好笑,这会子还没到该沉脸的时候,等着巴豆发作,她便是不想沉也要沉了。瞥了一眼柳四夫人,见她双目灼灼只是盯着柳明珠看,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那是一种极力克制的心疼感,明媚愈发觉得好笑,她故意将那粉彩茶盏朝柳四夫人举了举:“明媚一时气性大,顶撞了姐姐,还望母亲宽宥。” 这是做了恶事还逼着自己赞扬她呢,柳四夫人心中憋着一股子气,可她此时已经没有心思与明媚置气,只是在惦记着柳明珠的身子,只盼那个丫鬟放巴豆粉的时候弹得轻一点,只放了微微的一丝儿,这样女儿或许也不会有什么事儿。柳四夫人胡乱的朝明媚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心不在焉的笑容:“这原本没有什么事儿,你快些坐下罢。” 明媚笑着答应了一句坐了下来,这时又听柳元久在问她:“明媚,今日你怎么就与乔世子一道来了公堂?你怎么认识他的?” “景铉哥哥来了云州?那他怎么不来咱们府里?”没等明媚回话,柳 明珠便大呼小叫了起来,一只手抓住明媚的手腕,一双眼睛愤恨的望着她:“景铉哥哥来了云州你都不告诉我,分明别有用心!” 明媚懒得搭理她,只是用力将手抽了出来,脸朝着柳元久道:“我并不认识他,是他自己来普安堂求诊的,我收了他十两银子的慈心诊金,还加收了一百两银子的药费。”一百两银子买几个枯房莲蓬,这位乔世子也实在大手笔,眼睛都不眨就将银子给了她。想着上回在紫霞山中得了他五千两银票,明媚觉得分外愉快,这人人傻钱多,适合宰割,只盼他下回继续来送银子。 “你也收得太多了些。”柳元久有几分不满意:“他乃是英王爷的世子,和咱们府里扯起来是亲戚,怎么能收他那么多银子,下回见到他便将银子退还给他罢。” “父亲,这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对普安堂来说却事关重大,哪还有退还给他的理儿?父亲既然将普安堂交付给我,便请让明媚自行打理,不必再来干涉。”明媚心中暗自哼了一声,她这普安堂就是专要劫富济贫的,怎么能放过这种小肥羊呢。 柳元久见明媚说得振振有词,也不再逼迫她,点头道:“你自己估量着去,毕竟达官贵人不好得罪,你也别下手太狠了,若是普安堂银子不够,我从府衙里的公共用度的款项里边再拨些给你便是了。” 明媚听着点了点头,口中称是,心里却不以为然,知府衙门里的公共用度款项数额有限,这医疗费用可是个无底洞,她还是得贯彻自己的宗旨才行,但也不想拂逆了柳元久,怕他脸上不好看,明面上答应了便是,他说他的,自己做自己的。 就在大家快用完晚饭的时候,众人突然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响声,鼻尖闻到了一种臭味儿,转头一看,柳明珠正捧着肚子坐在那里,一张脸孔雪白的一片,她身后的丫鬟吓得双手打颤,走上前去扶住她:“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柳明珠呻yin道:“不知怎么的,我肚子突然疼得紧,哎呦……不行了,快扶我去茅厕,实在忍不住了。” 柳元久嫌恶的将手中的碗箸放了下来,用不喜的目光看了看柳明珠道:“明珠,你这是怎么了?吃饭吃得好好儿的,你怎么便说起如厕之事来了?即便有这想法,也不该大庭广众下说出来,实在不雅。” 回答柳元久的是一个响亮的臭屁,紧接着浓浓的味道充斥了整个花厅,柳明珠身上那樱桃红的裙子上逐渐有了一块灰黄的印记,脚边的地面滴滴答答的落了些东西下来 ,一点点的滴出了一大块黑色的印痕。 ------题外话------ 继续求收藏,求点击哟,编编说歌爷还在观察期~ 呜呜,这观察期要多久啊,歌爷的女儿已经长了这么大了,真舍不得将她送走啊~ 菇凉们的支持就是歌爷码字的动力,昨天看到两条留言,十分开心,(*^__^*)嘻嘻……歌爷会努力的! ☆、第二十九章 看诊(一) “香枝,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小姐扶了去如厕!”柳四夫人见着女儿这模样,简直是心如刀绞,深深懊悔不该想来谋算明媚,害她不成反而让女儿吃了亏。 “父亲母亲,这厅里气味实在难闻,咱们先出去罢。让丫鬟婆子赶紧将门敞开些,把这里打扫一番。”明媚笑吟吟的望着柳四夫人道:“别忘记了吩咐她们取出薰炉来,厚厚的沤上一把蔷薇香,好将那臭味儿全都熏了去。” 柳四夫人知道明媚是在刺她,可明面上却是在替她安排这饭厅的洒扫,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真真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扶了丫鬟的手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眼角都不望明媚这边瞟,走得又快又急——她心里头惦记着柳明珠,不知自己的宝贝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明媚,是不是她……”杜姨娘走到明媚身边,心有余悸的望了她一眼,一脸惊惧:“这可真真是老天保佑,总算没有算计到你头上,只是你怎么知道那茶水里头有别的东西?” “姨娘,我跟着钱老学了十年医术,那种气味能分辩不出来?她竟然想着用这东西来害我,可不真真好笑?”柳四夫人的智商实在堪忧,可能是她上边安平公主的女儿,出身高贵,柳府里的人都不敢去惹她罢?若是回了京城,住回到了老宅,恐怕柳四夫人只是那深宅大院里的一只小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便会被人给捺到一旁去了。 明媚回到沉香阁还没多久,就听外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姑娘,夫人请你去一趟掌珠院呢!”外边是小欢的声音,清脆得如小鸟儿一般,门帘儿一动,她的脑袋伸了进来,额头上全是蒸蒸的汗珠子:“那个来的管事妈妈似乎格外着急,姑娘,你且去看看罢。” “她这是要请我去看诊?”明媚笑着将手里的医书放了下来:“玉梨,准备好东西,我倒要去瞧瞧柳明珠变成了什么模样。” 柳明珠的病情轻重,完全是与那巴豆粉放的量多量少有关。巴豆这东西毒性很重,若是用到两颗以上的分量便能让一个人致死。柳四夫人该祈求她的手下没有她那般心肠狠毒,或许能让柳明珠少吃些苦头。 走到掌珠院,小丫头子见明媚过来,欢喜不尽,朝她行礼道:“二小姐,快来给我们家姑娘瞧瞧罢,哎呦呦,可不得了,那声音在外头听着泼水儿一般,没有半分要停的意思,这么着下去可怎生是好?” 听着小丫头子的描述,明媚点了点头,这是误食巴豆的典型病症,而且那巴豆粉的分量不算轻。走 到内院,就见柳四夫人正站抄手游廊上不住的来来回回的走动,旁边的丫鬟跟着她不住的走着,还不时的递上帕子给她擦汗:“夫人,你且放心,二小姐过来了。” 柳四夫人脸上的肉抖动了下,双手藏在衣袖里紧紧的捏了一个拳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慢慢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些亲昵的笑容:“明媚,要辛苦你来给你姐姐诊下脉,她这样下去可不行,人会虚脱的。” 明媚瞧着柳四夫人虚伪的笑容,心中冷冷一笑,她回敬了一个无比亲热的笑容,走到柳四夫人面前,轻轻说道:“母亲,难道你就不怕我在姐姐药里动手脚,就如你在我的茶盏里动手脚一样?” 柳四夫人身子微微摇晃了下,旋即又咬着牙道:“你不敢,你那姨娘可是拿捏在我手中的,我想把她怎么样便将她怎么样。”她本来也想过去外边请大夫来给柳明珠看诊,但外边药堂里都是男大夫,柳明珠现儿总是霸着马桶动不了身,这便没法子看病了。 而且这外边来的大夫指不定出了柳府便将柳明珠这事儿当闲话说出去,旁人听说是云州知府老爷内宅之事,定然好奇,这事过了几个人的嘴,还不知道会被歪成什么样子,请这个庶女来给柳明珠看病,已经是迫不得已被逼到角落了。 “母亲,你以为我怕你威胁?”明媚依旧在笑,笑得风轻云淡:“我劝你以后别在打我的主意,若是你再敢动旁的心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她站得离柳四夫人很近,笑靥如花,旁人从远处看,仿若见着一对母女正在亲热的谈心。 “你先进去给明珠看病再说!你不是说医者父母心,要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现儿你姐姐受苦,难道你就能袖手旁观?”柳四夫人气哼哼的望了明媚一眼:“别再磨蹭了,快些进去瞧瞧!”在外边听着屋子里边明珠哎哟哎哟的在叫唤,还有那流水一般的声音,实在让她心中难受。 明媚笑着点了点头:“母亲,那我便进去了。” 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明媚脚步轻快的走进了内室,这可是柳四夫人自己请她去折腾柳明珠的,自己肯定要好好利用机会,就让柳明珠来尝尝替她量身定制、大陈皇朝独一无二的折腾套餐罢! ------题外话------ 啦啦啦,今日推荐好友的文文《潋滟芳华之妖娆战皇》,女主是一个集美丽与暴力于一身的公主,很不错的文文哦,大家感兴趣便去看看吧~ 新人生存不容易,大家多多支持啊,乃们的支持是偶 们奋力码字的动力哟~ ☆、第三十章 看诊(二) 内室里点着明晃晃的灯,里边摆设十分富丽堂皇,只是屋子里有一股骚臭的味道,明媚皱了皱眉,就听旁边的小屋子里传来一声惊呼:“是谁,快让她出去!”那小屋子是附在这内室里的,里边空间不大,放着一个马桶,专供晚上如厕之用。 “大姐姐,我可是母亲特地请来给你治病的,你怎么能让我出去呢?”明媚将早已准备好的口罩戴上,有了一层阻隔,总算鼻子没有那么难受。“你这个情形很严重,若是再不让我给你治的话,恐怕过一会你便该晕厥了。” 听着明媚说得如此严重,柳明珠心中有些害怕,她的肚子里边一阵阵的响,好像有一把刀子在反复的刮着肚肠一般,实在是难受得不行。想了好半日她才开口道:“那你到门边上来,你先给我把脉。” 丫鬟扶着柳明珠的手从门帘子里伸了出来,明媚从袋子里边拿出几根银针,在柳明珠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眼眸低垂,手起针落,几根长长的银针已经扎入了柳明珠的胳膊上头。 “啊,啊,啊……”柳明珠的惨叫声在屋子里边回荡着,远远的送了出去,站在外边抄手游廊下的柳四夫人听了心中一急,大步从外边奔了进来,举起手来便往明媚身上打了过来:“柳明媚你这贱人养的贱货,竟然敢暗算我的明珠!” 明媚没有回头,掐着柳四夫人的脚步声响到了面前,轻轻挪了挪脚,人便闪到了一旁,柳四夫人一时没有防备,人直挺挺便朝那挂着门帘的小屋子里扑了过去。就听“嗷嗷”的几声惨叫,柳四夫人带着门帘栽到了柳明珠身上。 柳明珠正是捂着肚子在那里腹泻如水,没提防柳四夫人猛然栽了过来,大吃了一惊,身子一歪,伸出手来直叫唤:“快些拉住我!”站在一旁的丫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柳四夫人与柳明珠滚到了一团,那马桶晃了几晃,最终没有立稳,里边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黄黄的一条小河般流了出来,将柳四夫人与柳明珠的衣裳染得黄一块黑一块。 明媚退后了两步,站在外边大声说道:“母亲,大姐姐,你们都误会我了。我给大姐姐施银针乃是要她不再腹泻,否则腹泻的时间久了,人便容易脱水,嘴唇枯裂,双眼无神,肌肤黯淡,严重者乃至虚脱而亡。大姐姐,现儿你的肚子该不痛了罢?” “明珠,还痛吗?”柳四夫人一只手撑在湿漉漉的地上,一只手攀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呵斥了身边的丫鬟一句:“呆头呆脑蠢站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将大小姐扶起来!”那丫鬟皱着 眉毛憋着气,弯腰将柳明珠拉了起来,一阵熏人的臭味钻进了鼻孔,她几乎都快要呕吐出来。 “咦,真的不痛了。”柳明珠摸了摸肚子,那里没有了原来那种绞肠刮肚的感觉,没想到这个庶妹还真有一手,扎上几针便不再腹泻了。只是抬起手来,见着自己手掌上有一些黄黄的东西,还散发着臭味,低头一看衣裳上头也全是,又气得全身都在发抖,鼓着眼睛瞪着明媚,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母亲,姐姐,你们先去收拾干净再说,我暂且去旁边屋子开张药方,等会再过来给姐姐拔针。”明媚见着柳四夫人与柳明珠那模样,心中直呼痛快,带着玉梨转身便走了出去,走到外边将口罩取了下来,望着玉梨微微一笑,伸出大拇指来夸赞她:“做得好。” 玉梨“扑哧”一笑:“姑娘,你看见我伸脚了?” “那是自然。”明媚笑着瞥了玉梨一眼:“咱们主仆多年,你难道会笨到这种好机会都不抓住?” “二小姐,还请劳烦过来开个药方,笔墨都准备好了。”旁边屋子里边走了个丫鬟出来,苦着一张脸过来请明媚,大小姐吃了苦头,今日掌珠院里的下人们可都要跟着遭罪了。 明媚开了个方子,朝那丫鬟说道:“你赶紧去将药抓过来,迟了可不行,我扎银针只是在压着你们家小姐的腹泻,再过会子功夫恐怕会失效。” 那丫鬟听了十分慌张,匆匆忙忙抓起药方子便奔了出去。走到柳明珠的屋子门口,就听里边传来柳四夫人的声音:“香梨,你且进来。” 明媚站在走廊下头见着香梨低头走进了内室,不由得撇嘴一笑,柳四夫人还不是不放心自己开的方子,要细细交代她几句,让药堂的大夫看过方子是否妥当,若是妥当再抓药来熬。 这方子可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只是那方子里头却有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她准备要一一挑出来让柳明珠欣赏一番,让她瞧瞧自己究竟吃了些什么东西下去。明媚笑吟吟的带着玉梨站在抄手游廊下边,远远的瞧着那香梨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手里拎着几个药包儿。 “夫人,药堂里的大夫说这方子正是治腹泻的,开方子的人定然是个老大夫,用药十分到位。”香梨凑近柳四夫人的耳朵低低说了句,快步退到一旁,柳四夫人虽然已经换洗过了,可身上依旧有着熏人的臭味,用了不少香脂也盖不下去。 柳四夫人望了望门帘子外边,那个庶女正带着她的丫鬟在抄手游廊下头逗弄着那只鹦鹉,一副怡 然自得的模样,柳四夫人有几分惊诧:“难得她竟然不在药方里动手脚。香梨,你们快些去拿一副药给小姐去熬上。” ☆、第三十一章 看诊(三) “你倒还真有几分本事。”柳四夫人瞧了瞧笑吟吟站在自己面前的明媚,心中的不快消除了不少,她是越发看不懂了,也不知道这个庶女究竟是蠢笨还是聪明。若说她蠢笨,为何能一眼识破自己让人在茶盏里下了巴豆粉,但要说她聪明,怎么不趁机在明珠的药里动点手脚? “多谢母亲夸奖,姐姐能快些好起来,明媚才会安心。”明媚笑着朝床前走了一步:“母亲,明媚还得给姐姐施针控制,还请让开些。” 柳四夫人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只觉身上紧绷绷的不舒服得很,低头一看,衣裳将自己的身子蒙得很紧,似乎都要撑破了一般。方才摔倒在屎尿堆里,她换洗了一下,只是柳明珠的衣裳拿了给她极不合身,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那你便好好给你姐姐施针,我先回自己院子去了。”柳四夫人决定要去将衣裳给换了,向柳明珠的丫鬟交代了一声:“有什么事情速来禀报。” 扭着身子才走了两步,就听着有“刺啦”的一声,明媚转脸望了过去,就见柳四夫人站在门边没有动弹,屋子里明亮的烛光照在她身上,裙裳腰身那里已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里边的丝绸中衣钻了出来,飘飘儿的在外边晃荡。 毕竟年纪大了些,穿柳明珠的衣裳已经不再适合,那些衣裳又是绫罗绸缎制成,更容易破,还不如穿了粗使婆子的衣裳出去还更合身些。明媚忍着笑转了过来,望向躺在床上的柳明珠,一本正经道:“姐姐,我来给你扎针,你暂且忍着些痛。” “还要扎针?”床上的柳明珠呻吟了起来,她的脸颊有些发黄,一双眼睛干干涩涩,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嘴唇上已经生出了粗皮。 “那是自然,开始这几针我还只替姐姐暂时控制住腹泻,可过了这么久,恐怕就要失效了,姐姐若是还想去抱着马桶不放手,那也可以不扎。”明媚笑着退后了一步:“还是姐姐自己决定罢。” “给我扎罢。”柳明珠咬了咬牙,伸出手腕来:“你尽量下手轻一点。” “姐姐,可不只能扎手腕呢,这巴豆的毒性已经沁入你的身子里边了,我还得费力气替你全身上下都扎针。”明媚朝站在床边的丫鬟呵斥了一声:“还楞着做什么?赶紧去将暖炉里添些银霜炭,将炉子烧旺,然后替大小姐宽衣。” 虽然已经是三月天,可毕竟还是春寒料峭,屋子里即便生了暖炉,柳明珠觉得自己背上还是凉飕飕的。明媚在她的前胸与后背上扎了二十多根银针,扎得她就 像一个刺猬一般,现在柳明珠不能平躺着,也不能背朝天,还不能坐着,只能侧面躺在那里,也不能盖上被子,一双眉毛皱到一处,望着明媚的眼神都有些可怜:“妹妹,我这样子躺着究竟要多长时间?” “大约到你的药熬好就可以了。”明媚笑了笑站起身来:“我去旁边屋子坐坐,药熬好了便遣了丫鬟来喊我,我给你拔针。” 柳明珠点了点头,还不敢将点头的幅度增大,只能微微点头,看上去真有几分淑女气质:“那你就先去旁边坐着。” 过了不久,香枝便过来请明媚:“二小姐,我们家姑娘的药熬好了。” 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明媚又一次走进了柳明珠的内室,一见着明媚,柳明珠便开始絮絮叨叨的抱怨:“这药怎么要熬那么久,我脖子都快要麻了。” 明媚走过去将那二十多根银针收了起来,让丫环们给柳明珠穿上中衣:“姐姐,我先坐好,我给你看几样很有趣的东西。”明媚指了指那边桌子上的几个药包,示意玉梨将它们拿过来。打开一个药包,在柳明珠疑惑的眼神里,明媚用手抓起了一条长长的东西,然后坐到床边,将那东西举起来给给柳明珠看:“姐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柳明珠瞧了瞧那根干褐的东西,虽然已经压得很扁,但她还是能看出来这东西的轮廓,有脑袋,有身子有尾巴,有四只爪子,还有那凸出来的眼睛正在瞪着她。柳明珠惊呼了一声,用手将眼睛蒙上:“这是什么,快些扔掉!” “这可不能扔,这是要熬了药汁给姐姐吃的呢。”明媚笑靥如花的凑了上去,将柳明珠的一只手拉开:“姐姐,你再好好瞧瞧罢,这叫守宫,又称蛤蚧,能解毒、怯风、定惊,它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你把它熬出来的药汁吃进肚子里边,病就会好了。” “我才不要吃。”柳明珠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去把那药汁倒了!” “姐姐,过不了几日便是你的芳辰,难道你想要一副憔悴的模样出现在云州的名媛贵女面前?”明媚笑眯眯的将那只壁虎放回到药包里边去,她斜眼望着柳明珠,心里暗道,她一定会喝,无论怎么恶心的东西,只要是自己提到她生辰那日要露面,再怎么恶心的东西她也能喝得下去。 “把药汁给我。”柳明珠想了又想,咬了咬牙:“呆头呆脑的杵在那里做什么,快服侍我喝药!” 看着柳明珠咕嘟咕嘟的将那药汁喝得一滴不剩,明媚笑着在那药包里又翻了翻,一边安慰柳明珠 道:“姐姐,我方才给你看的东西其实算是很可爱的了,这药里边可还有些不可爱的东西呢,你瞧瞧这个。”她将几颗黑色的细小颗粒放在手里给柳明珠看:“这叫蚕沙。” “蚕沙?”柳明珠疑惑不解的望着明媚,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就如春日里头开出了一朵花来,明媚的脸上有着欢快的笑容,声音清脆得如山谷里的黄鹂:“蚕沙,就是蚕子拉的屎。” ------题外话------ 歌爷终于通过观察期了,洒落几滴热泪,我爱各位菇凉,么么哒一个~ 也就是说歌爷终于能放心放意的将这文写下去了,o(n_n)o哈哈~ 谢谢各位菇凉的支持啦! 继续求收藏点击哦~ ☆、第三十二章 换装 柳明珠捂住胸口,伸出手推了推香枝:“快些给我去拿个盆儿过来,我想吐。” “大姐姐,你可千万别吐出来。”明媚望着柳明珠怜悯的摇了摇头:“你自己算算,还有几日便要宴请云州的少爷小姐们来咱们府里赴宴了?你莫非打算让他们瞧见你这副憔悴的模样不成?” 柳明珠抬起头来望了望明媚,脸上出现了一丝痛苦的表情,她咬了咬牙,抓住衣裳的前襟道:“你出去,我不用你管。” 明媚笑着点了点头:“大姐姐,你好好保重身体,这药每日两次,坚持喝三日,你的病便会好了。” 柳明珠抓住自己的衣裳,全身都在发抖,三日,她必须要熬上三日,毕竟自己可不能丢脸。 过了几日便是柳明珠的生辰,今年她十四岁了,离及笄只有一年,在大陈皇朝,十四已经算得上是大姑娘了,满了十四岁的姑娘,家里边便会慢慢替她寻访一门合适的亲事,等着十六七岁的时候便好出阁了。 这日的天色很好,柳明珠一早起来,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带着丫鬟婷婷袅袅的来到柳四夫人的屋子。柳四夫人打量了柳明珠一番,很是高兴:“明珠,你今日气色很好,这粉色的衣裳衬着你的脸很是好看。” 柳明珠娇羞的低下头来:“母亲,景铉哥哥今日会不会来?” 柳四夫人一双眼里全是笑意:“会来,我已经叫人送了帖子去了英王府在云州的别院,他回了话说会亲自来恭贺你生辰呢。” “母亲,你真好。”柳明珠挨到柳四夫人身边挽住了她的手:“好几个月没见着景铉哥哥了,今儿总算又能见到了。” 乔景铉是英王府的世子爷,这位英王爷是大陈的唯一一位异姓王爷,他曾祖父跟着太祖打下江山,功高劳苦,被太祖封为英王,而且这爵位世袭罔替,家中藏有铁券丹书,还赐下了三块免死金牌。 英王爷的姐姐便是当今的乔皇后,而柳四夫人的母亲却是先皇的长姐,所以这么拐弯抹角的算起来,乔家与柳家还能扯上些亲戚关系。柳明珠自小的时候便喜欢跟在乔景铉身后乱跑,从小便喜欢上了乔景铉。柳元久放了外任以后,她见他的机会少了许多,只是在过年回京或者是乔景铉来云州别院住的时候才能见着面儿。听说今日乔景铉会来替她庆生,柳明珠一颗心扑扑的跳得很快,脸上飞起了两块红晕。 “夫人,二小姐过来了。”门帘子外边的丫鬟小声的通传了一句,柳四夫人皱了皱眉毛 ,她发现每次见到这个庶女都会有些心气不顺,真希望她继续在那紫霞山学医便好了。可是婆婆的话不能违背,虽然她贵为公主的女儿,可还是只能乖乖听话将那庶女接了回来。 “母亲安好。”明媚走了进来朝柳四夫人行了一礼,见着柳明珠坐在柳四夫人身边,微微点头:“姐姐今日芳辰,明媚先行恭贺。” 柳明珠哼了一声,瞪眼瞧了瞧明媚:“你怎么也穿着粉色的衣裳?” 明媚一愣,发现自己与柳明珠衣裳颜色确实很像,她身上的衣裳是杜姨娘特地预备下的,就等着柳明珠生辰那天拿出来穿:“我要让云州城的夫人小姐们都瞧瞧,我的明媚生得多么美貌。” 不想拂逆了杜姨娘的意思,明媚只得穿了这衣裳出来,走到主院才发现与柳明珠的衣裳撞了颜色,她歉意的朝柳明珠一笑:“姐姐,我这就回院子去换一件衣裳。” “别回院子了,你就穿件这样的衣裳罢!”柳明珠指了指她身边站着的香枝,有些横蛮不讲理道:“头等丫鬟的衣裳的用料也挺不错的,你穿了很是合适。” 站在明媚身边的玉梨听了有几分恼怒,骨笃着嘴便想开口说话,明媚伸手将她的手捏了捏,笑着回答道:“姐姐今日芳辰,你说什么,明媚自然要照办。” 明媚跟着柳四夫人身边的丫鬟进了里边屋子,换了一件丫鬟穿的衣裳出来。那衣裳虽然只是一般的湖绸做的,可穿在明媚身上依旧掩盖不住她那出众的气质,站在屋子里边,姿容熠熠,仿佛整间屋子都亮了起来。 “既然你这么知礼,那我还要你做一桩事儿。”柳明珠笑得十分快活:“今日你照旧去那个普安堂去给那些穷措大看诊罢,千万不要回来。” “是,明媚谨记姐姐吩咐。”明媚爽快的应了一声,带着玉梨转身走了出去。 “今日是怎么了?她怎么会如此顺从?”柳明珠望着明媚的背影,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半天都合不拢来:“母亲,你觉得她是不是很奇怪?” 柳四夫人也是一脸惊奇,这庶女怎么忽然间换了个人似的,如此逆来顺受?叫她换上丫鬟的衣裳她就换了,叫她不要留在府里,她也二话不说的答应了,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古怪?不知道其中缘由,柳四夫人只觉心里有猫爪儿在挠一般,十分的不舒坦。 “哼,不管怎么样,只要她不冒出来便好,我怕她瞧见景铉哥哥便一心想着去勾引他,这狐媚子生出来的,天生就会这一套。”柳明珠咬了 咬牙齿:“母亲,你派个婆子去看看那柳明媚有没有出府?若是没有出府,便命人将她赶出去。” “你放心,母亲自然不会给她任何机会。”柳四夫人伸手替柳明珠拢了拢头发:“你也别太担心,以她的出身,即便是乔世子看上了,也不过抬回去做个姨娘罢了。” “不,不,我才不要她做景铉哥哥的姨娘!”柳明珠的一双脚在地上乱踢:“母亲,景铉哥哥是我一个人的!” ------题外话------ 昨日是周末,可为啥收藏会涨得如此惨淡呢~ 菇凉们都不爱歌爷了咩~ 蹲墙角哭~ 谁来安慰歌爷受伤的心啊~ 歌爷的小心肝儿很脆弱的哟~ ☆、第三十三章 贺生(一) 普安堂的后院,明媚正和钱不烦抓着一把草药在仔细观察:“师父,这种草药你是从哪里找来的?”明媚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这种罕见的草药她只是在前世的医药书里见过,此刻却亲眼得见,不由得有几分激动。 “我也是偶然得之,在紫霞山的一个角落里挖到的。”钱不烦见明媚的神色与素日迥异,不由得有几分惊奇,莫非明媚丫头识得这草药不成? “师父,咱们要好生将这草药培植起来。”这可是能造福大陈百姓的好东西,凝血草,将这草的叶子揉碎洒在伤口能迅速止血,还能解毒去热。 钱不烦听着明媚说得头头是道,抬眼看了她一下:“明媚丫头,你这可是青出于蓝了,师父都还不知道这种草的药效,你倒是知晓了。” 明媚笑了笑:“回到柳府偶得了一本草药的书,上头有这种草,我见它的叶形独特,因着仔细看了看,没想过了几日便遇着了。” 钱不烦得了明媚的信,与唐大夫父子商议了一番,三人决定来云州帮着明媚开办这普安堂,毕竟是济世救人的好事,自然要支持,唐大顺想着能多见到几次玉梨,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脑勺后头。 “姑娘!”玉梨匆匆忙忙的跑进了后院:“那个乔世子过来了,手里捉了一只兔子,说要姑娘你给他的兔子去看诊呢。” “给他的兔子去看诊?”明媚有几分诧异:“我又不是兽医。” “哎呀,姑娘,你便去瞧瞧罢,他已经丢了十两银子的慈心诊金,赖在那里不肯走呢!”玉梨的小嘴嘟得高高,心中既有几分讨厌那位乔世子,又觉得他隔三差五的来给普安堂送银子还是很不错。 自从上回明媚救了他和那家农户以后,乔景铉隔几日便会来普安堂一次,带了自己手下过来,说那手下得了重病,非要明媚给他诊治。明媚把脉以后发现那人根本没有什么病,总怕是被乔景铉拉着做幌子来普安堂逗弄她的。 这位乔世子真是无聊得很,莫非他便没有旁的事情好做了不成?明媚摇了摇头,跟着玉梨走了出去,钱不烦在身后嘿嘿直乐:“明媚丫头,有银子便好,什么时候你竟然就不见钱眼开了?” 桌子上有一个笼子,里边关着一只白色的兔子,乔景铉站在那里,一张英俊的脸上有着深深的笑容:“大夫,你快些给我的兔子瞧瞧,这几日它仿佛都懒得动,一直只蹲在角落里边啃萝卜吃。” 难道还要它欢快的蹦出来迎接你回来不成?明媚瞥了一 眼那只兔子,只见它呆呆的伏在那里,弓着背,身躯很是庞大,不由得撇嘴一笑:“恭喜乔世子,你的兔子要做母亲了,它要多吃些东西还得养足精神,所以才没有跟你玩耍。” 乔景铉打量了兔子一眼:“竟是这样!”他瞧了明媚一眼,摇了摇头,将那笼子朝明媚一推:“我现儿要去旁人家赴宴,这兔子便先寄放到你这里。”说罢从荷包里摸出一个银锭子来:“不会让你白白照顾的。” 明媚瞧着乔景铉匆匆而去的背影,明媚微微一笑,这位乔世子倒是有趣得紧,若是总能这样下去,普安堂的资金也不会紧张了。 乔景铉到了柳府,自有管事妈妈笑脸相迎的将他接进去:“世子爷可算来了,我们家小姐一直在念叨着呢,说好久没有见到过世子爷,今日总算又能见上一面了。” 眼前闪过一张桃花粉面,乔景铉皱了皱眉,这位柳家小姐实在也太缠人了些,她仗着柳四夫人是安平公主的女儿,便觉得自己身份要比旁人要高些,总是无所顾忌的紧紧跟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的,他都快要被她烦死了。若不是英王妃接了柳府的帖子,派了他过来,乔景铉可真不想跨进这柳府半步。 英王妃今年身子有些不大好,从京城搬到了云州别院休养身子,乔景铉也跟着过来侍疾,这才给了柳明珠见他一面的机会,否则京城与云州也隔了一段距离,想要见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乔景铉走进正厅,玉树临风的站在那里看了一眼,云州城里的贵女差不多该都来了,正花团锦簇般坐在那里说说笑笑,见他走进来,全都羞答答的低下了头,有大胆些的,飞起眼风儿朝他遥遥的望着,还不时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屋子主座上坐着柳四夫人与柳明珠,两人都在望着乔景铉微微的笑。乔景铉点了点头说了句客套话,再溜一眼看过去,便觉得有几分诧异,柳四夫人与柳明珠身边站着的丫头,身上穿的衣裳,可不是和那个普安堂的女大夫穿的衣裳一模一样? 难道那个女大夫是柳府的丫鬟?乔景铉忽然心间有一阵惊喜,若只是柳府的丫鬟,这就好办了,今日自己非得把她讨要了回去不可。 ------题外话------ 谢谢菇凉们的留言鼓励~ 有菇凉问,男主是不是心身干净,那是必须的啊!歌爷最喜欢写的是男主女主心身都很干净,1v1,he结局!请菇凉们放心跳坑! ☆、第三十四章 贺生(二) 柳府的园子里头今日特别的热闹,到处都能瞧见打扮精致的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话,走在园子里边,到处都能听着莺声燕语,婉转啼鸣一般,实在好听。 夫人们坐在花厅里头,阳光透过镂空的那面墙照了进来,打在她们的身上,在地上投射出千万点金黄色的影子,不住的摇晃着,似乎要耀花了人的眼睛。 “柳夫人,好像我听说贵府还有位二小姐,最近才接回来,怎么不见她出来?”说话的是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的夫人,她是在座夫人里边身份最高的了,左布政使乃是从二品的官职,与柳元久这正四品的知府差了足足有三级,所以她说起话来的时候,眼睛带着些俾睨众人的神色。 柳四夫人听着左布政使夫人发问,也只能陪上一副笑脸:“昨日她偶感风寒,身子着凉,不宜出来见客,还请吕夫人见谅。” “原来如此。”吕夫人笑了笑,嘴唇拉出一条弧线来:“贵府大小姐生得实在美貌,我们有些好奇,不知道二小姐又是什么模样呢。”这柳府的公案,吕夫人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位本该是嫡出的二小姐现在变成了庶女,还不知道期间柳四夫人怎么样整她,也不知道被养成什么样子了。 “吕夫人如此抬爱,可她却无缘得见,真真是可惜了。”柳四夫人惋惜了一声,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心中却似有一把火在烧着一般,这位吕夫人恐怕是故意的,特地将柳明媚提出来,分明是想要踩自己的痛脚。 “我听说柳知府的二小姐只比大小姐小半岁,下回二小姐芳辰的时候我们再来罢。”吕夫人笑眯眯的望了一眼旁边的夫人们:“你们意下如何?” 众位夫人自然是要捧着吕夫人,一个个都笑吟吟的答应着:“怎么能不来?否则柳知府与夫人会怪我们不知礼!” 柳四夫人脸上有几分尴尬,却只能依旧堆着一脸笑,身上的衣裳已经是汗涔涔的一片,一肚子火不知道往谁身上发。这时就听外边传来脚步声,举目一看,柳元久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乔景铉。 乔景铉可是在座夫人们注意的目标,英王府的世子,生得又风流倜傥,谁不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只是有些夫人掂量着自家门第配不上,所以只能仰望,揣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情坐在那里,想瞧瞧那些有企图的夫人们斗狠。 “乔世子,你母亲今日怎么没有一道过来?许久没见着她了,甚是想念。”吕夫人仗着自己身份高,率先开口与乔景铉攀谈。若不是知道柳四夫 人定然会请乔世子过来,她才不会巴巴的来参加一个知府女儿的生辰宴呢。吕夫人瞄了一眼乔景铉,见他生得英气勃勃,站在那里便如芝兰玉树一般,心中十分满意,只是遗憾自己两个女儿正在外边园子玩耍,也不知道乔世子看见她们没有。 “若是夫人真是想念我母亲,那不妨去别院拜望她便是。”乔景铉毫不客气的回答,后边又加了一句:“只是她现在抱恙在床,恐怕不喜旁人去打扰,夫人还是别去了。” 吕夫人得了这句回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好,这位乔世子实在也太不给人留面子了,让她坐在那里全身不自在,总觉旁的夫人们都在用嘲弄的目光看着她。 柳四夫人暗自高兴,乔景铉总算是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她笑着对乔景铉道:“乔世子,怎么到花厅这边来了?明珠她们都在外边那园子里呢,你们年轻人去一块玩总比陪着我们这些长辈们要好。” 乔景铉也不搭理她,只是朝柳元久拱了拱手:“柳大人,我想向你讨个人,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 花厅里的夫人们都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个个脸上都露出了一副好奇的神色,柳四夫人虽然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可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她的心跳得很快,脑袋也晕乎乎的一片,莫非乔景铉是自己来提亲了不成? “乔世子,请问你是想要讨要谁?”柳元久只觉奇怪,英王府什么人没有,怎么这位乔世子便看中了自己府里的人了? “我方才从普安堂过来,瞧见贵府一个丫鬟在里边帮忙,我见她手脚勤快,又懂些药理,想要讨了回去伺候我母亲。”乔景铉本来想说讨了回去伺候自己,可话倒嘴边还是改了口。若是让京城里那些好友知道他喜欢上了一个丫鬟,还不会被他们笑歪嘴,现在拿了母亲做筏子,最最合适。 “乔世子孝心可嘉,本府自然该要听命。”柳元久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那个丫鬟是我二女儿的贴身丫鬟,需得先问过她的意见才是。”转脸望向柳四夫人,柳元久摸了摸胡须问道:“明媚呢,怎么我方才过来在园子里边没见着她人?” 柳四夫人的一张脸红得像块猪肝,她刚对着满堂贵妇们说明媚偶感风寒不能见客,此时却被柳元久掀了她的底。她抬眼望了望乔景铉,心中狐疑,乔世子说的那个丫鬟,究竟是柳明媚还是她那个丫鬟? “我这就派人去喊她。”柳四夫人不敢说是自己将明媚赶出府去的,只能喊了钱妈妈过来,朝 她使了个眼色:“快去沉香阁将二小姐喊过来。” ☆、第三十五章 贺生(三) 明媚带着玉梨走进花厅的时候,发现那里边几乎是水泄不通。 花厅里坐着一群夫人小姐,一个个妆容精致,穿着考究,头上明晃晃的簪子映着花厅外头透进来的日光,不住的在闪烁着,身上的衣裳全是极尽华美,颜色五彩缤纷,式样全选着新奇的来,真真是花团锦簇,让人瞧得眼花缭乱。 “见过父亲母亲。”明媚走上前去,微微弯腰行了一礼,花厅里众位夫人小姐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眼神里全是疑惑。 这位柳府的二小姐,怎么穿着丫鬟的衣裳,难道竟是在被当做丫鬟使唤?一些心慈的夫人们忍不住脸上有了同情的神色,心道柳四夫人恁般狠心。 “明媚,你怎么穿这衣裳出来了?”柳元久也注意到了明媚身上那件衣裳,只觉怪异,若兰不是特地给她新做了衣裳,就等着明珠过生辰的时候让她穿出来,怎么她却偏偏穿了件丫鬟的衣裳跑出来见人? “回父亲大人话,明媚今日早上穿的衣裳与大姐的那件颜色相仿,大姐特地挑了这件衣裳让我穿,今日是她芳辰,我自然要领命。”明媚低头回答,声音十分温婉,又带了些许颤音,听得众位夫人小姐们心中都是一酸,看来这柳大小姐素日里头欺负庶妹是习惯了的,竟然肆无忌惮的让她穿丫鬟的衣裳。 乔景铉也是一怔,没想到明媚竟然是柳府的二小姐,他一直以为明媚只是一个乡间的野丫头,方才在普安堂见着她穿了这衣裳,还道她是柳府的丫鬟,没想到她真正的身份却是柳府的千金。而且看起来明媚在府里过得十分不如意,时时刻刻被柳明珠欺负,乔景铉心中如同烧了一把火,很想讲柳明珠捉到一旁,狠狠的抽她几十鞭子才解气。 “夫人,你怎么能任凭明珠这般胡作非为,也不在旁边说一声?”柳元久的脸沉了下来,没想到自己不在府里的时候,这母女两人竟然如此对待明媚。 “父亲,大姐只是和明媚闹着玩的,你就别怪她和母亲了。”明媚的声音愈发温婉,但也让人愈发觉得心酸,这般维护嫡母与嫡姐,还不是害怕柳元久前脚出府,后脚这边柳四夫人便会秋后算账?庶女难为啊,夫人们纷纷摇头,心软些的小姐眼睛里都有了泪光闪闪,这般善解人意又生得美貌的女子,若是自己的庻妹,自己定然也狠不下心去为难她,这柳大小姐也实在太骄横了。 柳元久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既然明媚识大体要顾全柳府的名声,他也该体谅她的苦心,只好暗地里给她做些补偿罢。不如明日给他去 金玉坊定一套精美的头面首饰,也算是对她的弥补,柳元久想到此处才开心了些,笑眯眯的望着明媚道:“这位乔世子想讨了你的丫鬟过去侍奉他母亲,你同不同意?” 明媚吃了一惊,转身望向站在那里的乔景铉:“乔世子,我这丫鬟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可不是一般的丫鬟,还请高抬贵手放过她罢。” 乔景铉脸上有几分尴尬:“我并没有想要讨要你的丫鬟,我只是弄错了你的身份。”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原来乔景铉看中的是明媚,并不是她的丫鬟!夫人小姐们瞧着明媚那风华绝代的姿容,心中妒恨不已,方才的一点同情之心早已飞到九霄云外,柳四夫人与柳明珠更是扭曲了一张脸,恨恨的盯住明媚,仿佛要用眼神将她杀死一般。 乔世子说要讨丫鬟去服侍他母亲,看来都是幌子,分明是看中了这只狐狸精!柳四夫人咬牙切齿的望着明媚,脸上硬生生的堆出了一层笑容来:“明媚,你大姐是在与你闹着玩呢,快些去将衣裳给换了。” 怎么着也得将这狐媚子支开,免得乔世子那双眼睛只落在了她的身上,还要将她带回府去?眼睁睁见这狐媚子得了乔世子的欢心,那自己的明珠该怎么办?柳四夫人心中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了这件事情。 明媚穿着杜姨娘替她准备的那件粉色衣裳再来到花厅的时候,大家的眼睛都看得有些发直,所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换了件衣裳,明媚更是气质出众,那欺霜赛雪的肌肤吹弹得破,那水波潋滟的眼神勾人心魂,一颦一笑尽吸引着人往她那边看了过去。 “乔世子,既然你看错人了,那这事便也做罢,明媚乃是柳府千金,如何能去做那服侍人的丫鬟。”柳四夫人勉强笑了笑,这庶女又将早晨那件衣裳穿了出来,分明是想要压着明珠,让她在乔世子面前失了颜色,真是好算计! 难怪早上那般听话,原来是打定了主意要先抑后扬,先穿了件丫鬟的衣裳让人觉得她颜色简陋,等着换了衣裳出来,两相对比,自然会觉得她容光熠熠不可逼视。柳四夫人与柳明珠两人气得手紧紧的抓着衣袖揉成了一团,差点将肚皮都要气破。 “明媚自然不会去做服侍人的丫鬟,可去给英王妃看病,这却是我的本分。”明媚朝着乔景铉微微一笑:“悬壶济世救死扶伤,这是明媚此生最大的愿望。” “明媚,你莫要开口说大话!”柳元久有几分紧张,给那些穷苦百姓看病,即便治不好也不会有人来追 究责任,可给英王妃看病,那却不是一桩小事,明媚这孩子怎么能如此不知深浅呢。 “父亲,明媚只是想替天下人看病,并不是夸口不夸口的问题。”明媚一双眼睛望向柳元久,带着坚定的神色:“明媚不敢说是神医转世,能药到病除,可却想用自己学到的东西为天下人消除痛苦。英王妃既然身子有恙,明媚当尽心竭力去试上一试。” 乔景铉在旁边听了心中一阵感激,朝明媚点头道:“二小姐如此知晓大义,乔某实在感激,咱们这就出发罢。” ------题外话------ 木有收藏,歌爷好木有动力啊,菇凉们,乃们都不爱歌爷了咩~ 眼泪汪汪的望着~ 嗷嗷嗷,收藏来一个呗~ ☆、第三十六章 解毒 英王妃是个年近四十的妇人,长得一脸福相,圆圆的脸盘儿,肌肤白净,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想来年轻时该是个美人儿。 乔景铉立在英王妃床前,低声和她说着话,那模样已经没有了素日里的张狂,只见一个孝顺儿子,正立在母亲床前聆听教诲。 “这位便是柳府的千金?”英王妃瞧了瞧站在屋子中央的柳明媚,见她一张脸就如羊脂玉一般,莹莹的发出光彩来,心中便有些喜欢,朝她招了招手:“柳小姐,你过来让我瞧瞧。” 明媚走上前去行了一礼:“王妃安好。” 英王妃拉住明媚的手打量了一番:“好个俊俏的小姐!炫儿说你通歧黄之术?”她抬眼望向明媚,有些不相信。 明媚微微一笑:“不敢妄言医技如神,可颇有几分心得。” 英王妃一愣,没想到明媚如此直接,一般的贵女,听着旁人夸奖,都只会羞答答的说些推托的话儿,可这位柳府千金却是别出一格,一脸的神采飞扬,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一般,跟本不加掩饰。 “那你替我瞧瞧看。”英王妃颇感兴趣,伸出手来让明媚把脉。 明媚也不推托,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几只手指搭在英王妃的脉搏上,仔细诊断了一回:“王妃,请问你素日是否有胸闷耳鸣之症?若是歇息得久,有骨蒸潮热之状?” 英王妃听着明媚发问,甚是惊奇,眼中的神色变得郑重,连连点头:“正是如此,不知柳小姐可有好的法子?” 明媚没有回答,蹙了蹙眉头:“王妃请换一只手,我再来把脉一番。” 英王妃此时很是相信明媚,依言将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明媚将手指搭在英王妃手上,沉吟不语,脸色越来越严肃,看得英王妃与乔景铉都有几分紧张:“柳小姐,究竟如何?” “王妃,你脉象虚浮,而且隐含着阴沉之象,恐怕是新近中毒。”明媚心中奇怪,刚刚摸左手的脉象还未有中毒的迹象,怎么摸了右手,一忽儿便有了这阴沉之症? 英王妃笑了笑,她身子不适确有此事,而这中毒之说又从何而起?她好好的在这别院疗养,有谁跑来这里害她?刚刚想反驳明媚的话,忽然间就觉得肚子里头有谁拿着一把刀在绞动般,顷刻间便腹痛难忍,一张脸转成苍白颜色,额头上汗水不住的往下滴。 “王妃,你这是怎么了?”站在屋子里的丫鬟见了,一个个慌慌张张的跑了过去,却被乔景铉拨到了 一旁,他紧张的坐在英王妃的床边,一把握住了英王妃的手:“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英王妃痛苦的哼了几声,一只手放在腹部,汗珠子不住的往下掉:“痛,很痛。炫儿,你用法子闭住我的穴位,实在太痛了……” “闭住穴位没有用处,王妃,你这是中毒了。我方才给你左手诊脉时还未见中毒之象,换到右手时却隐约脉象阴沉,看来中毒未久。”明媚站起身来,和乔景铉这般并肩坐着还真有些不舒服,她能感觉到乔景铉那温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身边,只觉尴尬。 “柳小姐,那我母亲是因何而中毒,你可否能诊断出来?”乔景铉俊脸铁青,竟然有人敢来暗害母亲,这人是活得不耐烦了不成? 明媚没有回答乔景铉的话,她转眼看了看床边的茶几,上边粉彩茶盅里头的茶水还冒着热气,明媚端过来闻了下,却无异味。旁边放着一碟子蜜饯,似乎是梅子所制,明媚伸手拿了一颗,细细咀嚼了下,果然是梅子,转身问那个贴身丫鬟:“贵府今日的午膳里有羊肉罢?” 听到此话,那丫鬟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润璃,似乎觉得她不是世间之人:“有。王妃最爱吃羊肉,所以今日特地做了一盘红烧羊肉。” 吃羊肉忌食梅子,否则会引起中毒,看这碟子里的蜜饯,吃得只剩两颗,其余的定是被英王妃享用了——原来这英王妃也是个馋嘴的。 “果然如此。”润璃点点头坐了下来:“王妃,乔世子,且莫要紧张,这不是有人故意在下毒,乃是误食了相克的东西所致。玉梨,你到药箱里拿一些甘草赶紧去煎服了来。”一边说着,明媚一边打开了桌子上放着的药箱,从里边取出了金针:“我先给王妃施针缓解这腹痛,然后再开个方子,吃上一日便好了。” “原来是这样。”乔景铉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地方让了出来,明媚走到床边,眼疾手快的替英王妃施针,过不了多久,英王妃便觉那阵痛慢慢的消失,身子开始舒爽了起来。她惊讶的望了一眼明媚:“柳小姐果然是杏林圣手。” “哪里敢当。”明媚微微一笑,接过玉梨端来的药汁:“王妃且喝了这药汁罢,先将体内的毒素解除再说。” “母亲,柳小姐也曾救过孩儿一次。”乔景铉望着明媚端药喂着自己母亲慢慢喝下去,心中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们好像就是一家人,这位柳府二小姐正在以儿媳妇的身份照顾着婆母。 明媚不知道乔景铉心中所想,若是知道 ,说不定会将英王妃喝剩的药渣全泼到乔景铉的脸上,她此时只是在想,乔世子,你错了,我怎么会只救过你一次,分明便已经救了你两次。 ☆、第三十七章 表白 夜色深深月华如水,一地银白色的月光里树影憧憧摇曳多姿。明媚与玉梨是第一次来这英王府别院,十分新鲜,刚刚在外边走了一圈回来,还不想歇息,于是两人便坐在了前院的抄手游廊上说话,忽然就听前边院门传来轻轻的啄剥之声。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况且在这陌生的英王府别院,有谁会来敲门呢?玉梨望了一眼明媚,小声问道:“姑娘,要不要去开门?” “隔着门问一声,看看是谁,指不定是英王妃让人给咱们送宵夜来的。”很讲究的大户人家规矩多,下午明媚就尝了一次糕点,那丫鬟说是英王妃吩咐让她给柳小姐送过来的。 “嗯。”玉梨心中高兴,飞快的跑到门边问了一句:“是谁?” 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是我。” 原来是乔景铉。 玉梨转头看了看明媚,指了指那扇门,眼睛睁得大大的:“姑娘,是乔世子。” “这么晚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罢。”明媚皱了皱眉,这种时候还跑过来,他难道不知道男女大防? “柳小姐,你让丫鬟开下门,我有话想要和你说。”乔景铉站在门外,眼巴巴的望着那扇紧闭的院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心浮气躁睡不着觉,就想找明媚来说说话,仿佛见着她的眼睛便能让自己安定下来一般。 “若是有紧急的事情,那就隔着门说罢,我能听得到。”明媚走到门边,眼睛透过门缝看了看外边,就见乔景铉一脸茫然的在瞪着院门,好像是一个在森林里迷路的孩子般,十分无助。 “姑娘,乔世子这是怎么了?”玉梨趴在门上往外看了看,也觉得奇怪:“这大半夜的他不睡觉,跑姑娘这边来,有什么话好说的?” 主仆两人刚刚才议论了两句,就听“嗖”的一声响,转头一看,乔景铉已经从墙上飘然而至,一把攥住明媚的手腕,也不说话,带着她凌空跃起,跳到了院墙边上那棵大树上边。 明媚惊呼了一声,将手一甩:“乔世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乔景铉皱着眉头望着明媚,一只手依旧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嘴巴里边喃喃自语:“你肯定是给我吃了什么药对不对?为什么我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全是你?是,肯定你你给我吃了*药,我才会变成这样子的。” 明媚脸上一烫,这乔景铉不是在变着法子向自己表白?她望了望乔景铉,长得不错,面如冠玉,俊眉星目,只可惜身世太 显赫了些,等他袭了爵位,免不了侧妃侍妾的一大堆,自己可不想跟一群女人去抢一个男人。 “你怎么望着我不说话?”乔景铉扣住明媚的手腕不放:“你快些给我解药。” “我可没什么解药给你。”明媚轻轻哼了一声:“这分明是你自己睡不着觉,不要赖到我头上来。” 乔景铉将明媚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仿佛要将她拉到怀里一般,明媚大急,这不就是那登徒子做的事儿?她伸出脚来,恶狠狠的踩了乔景铉一脚,乔景铉吃痛,赶紧将脚往旁边一撇,可是他却忘记了他们两人正在大树上边,这一躲闪,右脚踩着树上的青苔,猛的往下一溜,整个人便滑教从树上摔了下来。 “姑娘,小心!”玉梨见着乔景铉拉着明媚的手从树上跌下来,不由得在旁边惊呼出声,这时缺却见乔景铉手脚麻利的在空中翻转了过来,并没有像她所想象里狗啃屎一般的摔在地上,而是抱着明媚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站了起来。 “乔景铉,你放开我的手!”明媚又羞又气,用力的挣扎着想摆脱乔景铉,可没想到他手劲很大,怎么挣扎都不能闪开,明媚的手慢慢的摸向手镯,准备让乔景铉又尝尝苦头,这时乔景铉忽然间松开了手,明媚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便一把扶住了她的腰。 “你说要我放开你的手,我便放开。”乔景铉的眼睛盯住明媚不放:“你瞧,我多么顺从你!柳小姐,上回是我不对,不该说让你给我做贴身丫鬟,我向你认错。” 明媚一扭身便躲开了乔景铉的魔掌,闪在旁边朝乔景铉点了点头:“我都忘记那回事了,你也别再惦记着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不与你计较,你快些回去歇息罢。” “柳小姐,我想问你一句,你给我做贵妾可好?”乔景铉一张俊脸凑上来,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彩:“这样我便可以时时刻刻见着你了。” “乔世子,你难道以为我很稀罕做你的贵妾?”明媚忍着一肚子气,皮笑肉不笑的望着乔景铉:“你这般问,好像是在给我恩典一般。” “难道不是恩典?你只不过是知府的庶出女儿,给你贵妾的身份已经不错了。”乔景铉挑了挑眉毛:“我父王有两个侧妃,都是当年的贵妾升上来的,等我以后袭了爵位,我也可以升你做侧妃。” “伸出手来。”明媚笑吟吟的吩咐了乔景铉一句,这笑容就如开在夜色里的昙花一般格外美好,乔景铉有几分失魂落魄,呆呆的望着明媚,很听话的将自己的手伸 了出去。 明媚抿着嘴唇,扣住了手镯,就见寒光一闪,一根针扎在了乔景铉的手背上:“世子爷,扎针的时候到了。” ☆、第三十八章 拒绝 夜风习习,竹露轻响,滴滴落在青石地面上,如一曲美妙的音乐,只是里边夹杂着倒抽凉气的声音,显得格外不和谐。 “你为何拿针扎我?”乔景炫怒目而视,实在不敢相信明媚竟然又会对他下手。上回自己说要她来做贴身丫鬟,诚然对她是一种侮辱,怎么说她也是个知府千金,不至于要为人奴婢,可现在自己都提出要她来做贵妾,还答应到时候升她做侧妃,可她却还是拿针来扎他! 乔景炫自小便是在英王府长大,他周围的人,包括他的父亲、他的叔父、他朋友的长辈们,谁都是三妻四妾一大堆,所以他也自然而然觉得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别人家的妾只是半个主子,可英王府的侧妃却不同,到时候是要记入宗室玉牒的,怎么说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主子,都这么赏脸给她,可她却一点都不领情!望着自己逐渐肿了起来的手臂,乔景炫抽着凉气问:“柳小姐,你不稀罕做我的贵妾,难道还想做正妃不成?” 做正妃可不是她这样的身份能肖想的,虽然柳老太爷是当朝太傅,可她毕竟还只是四房的一个庶女,怎么也不可能爬到那个位置上边去,他的正妻怎么着也该是某府的嫡女。 “乔世子,你也太高看你自己的,我可压根儿没想要做你的正妻。”明媚冷笑了一声,这人真是自视甚高,大抵是被那些贵夫人贵女们捧得傲慢无比,眼中只有他自己。 “你不想做我的正妻,怎么可能?”乔景炫惊奇得眼睛都瞪大了一圈:“京城不知道有多少贵女都巴望着这个位置,我才不相信你会不想!” “我是真心实意的告诉你一句,我真不想。”明媚望了望乔景炫,撇了撇嘴:“乔世子你心思可真宽,也不问问你自己手上的伤势,却来追问我想不想做你的正妻。” 乔景炫被明媚一提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那条胳膊已经肿得像只馒头,还带着些黑色的气息在蔓延。他大吃了一惊:“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这毒性也不算太重,只是十二个时辰没有解药,那你这条胳膊就会废了。”明媚瞧着乔景炫,气定神闲:“别瞪着我看,我可以给你解药,只是请你马上离开我的院子,我没有心情和你讨论你将来的正妃侧妃是什么样的人。我坦白的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一点也没有想要嫁给你的意思!” 明媚说得斩钉截铁,眼中满是不屑,乔景炫总算是相信了她的话,看来她真是不愿意嫁给自己。他苦笑了一声,伸出手来:“你给我解药,我这就回去。 ” “还算你识时务。”明媚从身上的荷包里摸出了一丸解药来:“乔世子,这个你拿了去冲服,大约一个时辰,这毒性便能化解,只是请注意,一个月内不能近女色,否则这余毒便无法消解。” “近女色?”乔景炫一愣,旋即脸上忽然红了红:“我才没有近过女色!” “乔世子,你就别谦虚了。”明媚笑眯眯的将门打开:“你不必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我没有想要嫁给你,所以也不会介意你有没有近女色,哪怕是你夜夜笙歌也与我没有干系,只是善意的提醒,为了你能早日将余毒排尽,这个月不能近女色。” 乔景炫接过那丸药,看了看站在那里巧笑嫣然的明媚,心中忽然有一丝淡淡的惆怅,她神态怡然,满脸笑容,似乎巴不得自己快些离开,根本就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自己有那么不堪,竟然让她厌恶至此? “姑娘,你真的不想嫁那乔世子?哪怕是做正妃也不愿意?”玉梨小声的问站在门边的明媚,好一阵惋惜:“其实乔世子长得挺不错的,家世又好,若是能做正妃,也是挺不错的呢。” “玉梨,你喜欢唐大顺身边有旁的女人围着他转吗?”明媚将院子门关上,拉着玉梨的手往里边走了去。 “不喜欢,大顺哥是我一个人的。”玉梨撅了撅嘴:“谁也别想和我来抢大顺哥。” “你说得对,我将来嫁的人也只能有我一个人,我不要他有多荣华富贵,只要他一心一意的对我,心中只有我一个人,那便足够。若是做不到这一点,哪怕他再有权有势,那也不是我想要的人。”明媚坐回抄手游廊下,望了望空中的那轮明月,又看了看地的上树影,微风轻拂,树影间赫然有个人的身影。 “乔世子,你能不能快些回自己屋子里边去?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很有趣吗?”明媚叹了一口气:“你不肯回自己屋子里去,那我便回去了。” 乔景炫被明媚捉了个正着,很是尴尬,他纵身从树上飞身而下,慢慢的沿着院墙朝自己院子那边走了去,心里一直在琢磨着明媚说的话,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位柳二小姐竟然有这般惊世骇俗的想法,竟然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怎么可能?大陈皇朝里边稍微有点地位的,谁不是三妻四妾?就连庄户人家多收了几斗米,还想着要讨个姨娘! “世子爷,你这是从哪里过来?”忽然耳畔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题外话------ 歌爷又在深情的呼唤收藏了,啦啦啦,收藏快快来呀~ ☆、第三十九章 诬陷 院墙的那边小径上走来了一个女子,一只手提了盏灯笼,一只手拎着一只食盒。她站在那里瞅着乔景铉笑得十分灿烂,前边的饱满跟着她的笑容不住的在起伏着,似乎在诱惑着乔景铉往那里瞧了去。 乔景铉瞥了她一眼:“宝云,你去做什么?” “娘娘命我去给柳二小姐送宵夜,世子爷,你怎么会在这里?”宝云一双眼睛似乎有盈盈春水在流动,一闪一闪的,不住的朝乔景铉袭了过来,只可惜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心中有几分失落。 “我身子有些不适,去了柳二小姐那里问她要了点药。”毕竟是母亲的贴身丫鬟,乔景铉也给了宝云几分面子,回答了一声便匆匆走开,心中还在想着明媚刚刚与她的贴身丫鬟说的话。 没想到有着“京城第一美男”之名的自己,在这柳二小姐眼里,竟然什么都不是,乔景铉想到这事情便觉得怄气,一个晚上翻来覆去,一直挨到天亮才合眼。 “娘娘,方才我给那柳二小姐去送宵夜,在她院子那边瞧见世子爷了。”宝云回到英王妃的屋子,撅了撅嘴,心里有些不快,她尽心尽力服侍英王妃好几年,事事细心,英王妃很满意她,曾向透出过口风来,想要指了她去给乔景铉做屋里人。 得了英王妃这句口风,宝云心中便将乔景铉看成了自己以后的依靠,每次见到他便心里激动,脸上泛出桃花色,一心一意只在等着英王妃开口将她赐到乔景铉屋子里边去。可今晚在那柳二小姐院墙旁边见了乔景铉,瞧着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宝云心中便十分不喜,那个柳二小姐可真是厉害,才到这英王府别院就打起了世子爷的主意,她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的模样,一个知府家的庶出小姐,凭什么想勾搭上世子爷! “炫儿去了柳二小姐那边?”英王妃正坐床上,接过宝珠递过来的药水,听着宝云这般说,也来了兴致:“你见到他们在说话?” 宝云见英王妃笑嘻嘻的在问,仿佛没有生气的神色,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难道王妃娘娘还乐见其成不是?她咬了咬牙,索性编造出一段话来:“我瞧着那柳二小姐正在往世子爷身上靠,世子爷却没有搭理她,只是一味的在往旁边躲闪。娘娘,柳二小姐不是知府的千金吗,怎么会如此……” 英王妃皱了皱眉头:“定然是随了那姨娘的性子。” 本来还想着这柳二小姐有一手好医术,若是抬进府里给炫儿做贵妾,也能照顾好他的身子,可现儿听着宝云这般一说,英王妃觉得十 分不妥当。好大夫多花点银子便能请得到,可抬进一个不知检点的贵妾进来,英王府被她闹得乌烟瘴气就糟糕了。 一想着英王爷的侧妃侍妾,英王妃便觉得头疼,那几个狐媚子,每日里只知道缠着英王爷,莺声燕语的将他拐了去,一个月里边英王爷歇在主院不过五六日,其余全部分了给那些侧妃侍妾,而且那几个得宠的,还竟然不时穿红着绿的在自己面前晃眼,仿佛在告诉她英王爷有多么宠着她一般。 儿子可不能重蹈覆辙,即便是要抬贵妾进来,也挑着相貌一般但为人老实规矩的便是了,免得到时候他耽于女色,后院里头就跟他那个老爹一个样。 “宝云,幸亏你细心。”英王妃点了点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药汁有些苦,流过她的喉咙的时候几乎让她的两条眉毛都结在了一处。宝云赶紧递上了一盏清茶:“娘娘,先用清茶漱了口,再吃两颗蜜饯压压嘴里的苦味儿。” 英王妃依言漱口吃了蜜饯,感觉舒服了许多,满意的瞧了宝云一眼:“你是个妥当人,派去服侍炫儿是极好的。” 宝云一颗心砰砰的跳了起来,英王妃这意思,大抵便是说要将她指了去给乔景铉做屋里人。又听英王妃絮絮叨叨说道:“只是你需得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丫鬟出身,自然不能与那些世家千金相提并论。你只能慢慢的熬着,要等着炫儿的正妻生了孩子以后你才能有孩子,千万不要着急,有我在呢,自然会让你有那个机会。” 听了这话宝云赶紧跪倒在地,朝英王妃磕了几个响头:“娘娘,奴婢定然会尽心服侍好世子爷的。” 英王妃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是个偷懒的。炫儿下个月满十六,等着那日晚上你便去炫儿屋子里头服侍罢。” 大陈皇朝里富贵人家的规矩,男子满了十六岁,长辈便可以赐屋里人,这人是用来与他一起体会男女之情的快乐,让他在成亲前有个发泄的渠道。这屋里人地位卑微,等着主子成亲以后,她的称呼便变成了通房丫头,想要生孩子,需得正妻允许,否则每次服侍过主子过夜还得喝避子汤。 英王妃话里的意思,不仅允了宝云做通房丫头,而且还允了她以后能生个孩子,宝云听得明白,心里边十分感激,暗自庆幸自己这些年对英王妃贴心贴肺的照顾,这才给自己挣了一条康庄大道。 ☆、第四十章 送行 第二日明媚给英王妃去把脉的时候,觉得英王妃神情十分冷淡,与昨日简直是判若两人,她端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将手伸了出来放在桌子上,神色十分倨傲,眼睛都不往明媚身上瞧,仿佛明媚只是她脚下的一块泥土。 “王妃,你这病并不严重,只需好好休养,调整好心情。多出去走走,坚持服用些药膳,过两个月差不多就好了。”明媚替英王妃把过脉以后又开了张方子交给那贴身丫鬟:“王妃,家中还有不少的事情,请容我先行告辞回府。” 英王妃惊诧的抬起眼睛来瞄了明媚一眼,她难道不该好好的抓住这个机会在别院里多住几日?怎么今日便提出要走了?“柳二小姐,莫非是住不惯?”英王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是嫌弃我怠慢了?” “王妃委实客气,只是明媚真的还有要事在身,还请王妃恕罪。”明媚诚心诚意的行了一礼:“王妃请好生保养身子。” 见着明媚跨出门去的身影,英王妃有几分惊愕的望了望宝云:“你不是说她勾搭炫儿?那她怎么舍得走?” 宝云脸上有一丝慌乱的表情,只是她低头垂手,英王妃并没有瞧见,她想了想,又随便找了个借口:“娘娘,她这是以退为进,想勾着世子爷去追她呢,肯定是这样。” 英王妃点了点头:“嗯,派个人去盯着。” 明媚走出英王府别院,回头透过大门往里面看,深幽幽的一片,在这依山靠水的的地方看上去有点狰狞,有点诡异,仿佛是前世看的聊斋里描述的场景——一个书生借宿出来,回头一望,那朱门绣户已经变成一座孤坟,原来昨晚遇到的全是鬼魅而已! 别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殷勤的行礼:“柳二小姐快些坐上来罢!”明媚朝他微微先了点头,由玉梨搀扶着坐了上去。车夫甩起鞭子清脆作响,拉车的两匹马撒开蹄子欢快的往前边跑了去,这时就听后边一阵嗒嗒的马蹄声,玉梨掀开软帘看了看:“姑娘,乔世子追过来了。” “柳二小姐,你怎么今日就走了?”乔景铉追上了马车,一把将软帘掀了起来,望了望明媚的脸,有几分不舍:“你也该在这里住上几日的,我还没有带你去后山玩呢,那里可以不少的草药。” 明媚笑着摇了摇头:“多谢乔世子,普安堂那边只有师父和唐大夫在,我怕他们忙不过来,总得要去帮忙才是。乔世子,你的胳膊还没好,赶紧回去歇息着罢,我便不劳你相送了。” 乔景 铉坐在马上,瞧着寂静的官道,马车早已走得不见踪影,可他却依然舍不得调头回别院,他的心中有一丝失落,似乎丢了最珍贵的东西一般,无比惆怅。他的坐骑踏雪抬起头来潇潇嘶鸣了一声,乔景铉摸了摸它的脖子,踏雪扬了扬脖子,似乎着急着想要往前边追过去一般,乔景铉忽然心中一动,贴着踏雪的耳朵问道:“你要我追上去?” 踏雪咴咴的叫了一声,仿佛在回答他的问题,乔景铉郑重的思考了一番,点了点头:“嗯,我想你说得对,我该追上去。” 别院门口有个人一直站在那里张望,乔景铉扬鞭打马追了下去时,她的脸上变了颜色,飞奔着跑去了英王妃的屋子:“娘娘,世子爷追着柳二小姐过去了!” “果然!”英王妃咬了咬牙齿:“这柳二小姐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我们英王府的大门这般容易进来不成?” 宝云伸出手来替英王妃捏着肩膀,细声劝说道:“娘娘,柳二小姐医术超群,娶了进来照顾世子爷不是刚刚好?” “哼,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一个知府的庶女,怎么配得上我的炫儿!”英王妃捶床大怒:“若是她那姐姐,我还可以考虑下,毕竟是安平公主的外孙女儿,身份又不同一些,可她算什么?还痴心妄想要嫁入英王府不成?” 宝云抿着嘴没有说话,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来。 这位柳二小姐实在是生得太美了,无论她是给世子爷做正妻还是做贵妾,只要有她在,世子爷肯定不会瞧自己一眼,先得将这些潜在的危险给消除了才是。 明媚坐着马车回到杭州城,心中一阵轻松,英王府别院、英王妃、乔景铉月夜的表白,仿佛已经离她很远,就如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消失了,她眼前所见的,才是最最真实的一切。 远远就瞧见普安堂的招牌,明媚觉得无比亲切与踏实,刚刚掀开帘幕跳下马车,就见门口围了一群人,他们脸上都有着兴奋的神色,伸出手来朝普安堂里边指指点点。明媚心中一沉,赶紧大步走了进去——莫非是出事了不成?否则怎么有这么多闲汉在外边看热闹? ☆、第四十一章 难题 “让让,快让让!”玉梨用力分开那些闲汉,护着明媚走了进去,围观的人见着蒙着面纱的明媚,赶紧也让出一条路来:“女大夫过来了,快些让她进去瞧瞧!” 普安堂后院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大肚子孕妇,她额头上的汗珠子就如一条小河般正不住的往下淌,整个人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嘴唇皮子干裂得开了一条口子,鲜红的血珠子一滴滴的渗透出来。 孕妇的身边半蹲着一个男子,穿着湖绸直缀,看起来该是这孕妇的男人,他的手紧紧握住那孕妇,眼神里全是焦急:“玉梅,你坚持些,马上就会好的。” 病床旁边站了两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人,穿着打扮瞧着该是出自商贾人家,一位老妇人头上戴着的东珠有拇指大小,而一位老妇人手上戴着一双白色的羊脂玉镯子,温润闪亮没有一丝儿杂质,这些都显示了她们的家底殷实。老妇人的身边站了几个丫鬟婆子,众人脸上都是一片紧张神色。 看起来这孕妇该是难产了,怎么却送到普安堂来了?明媚转头望了一眼跟着走进来的唐大夫:“孕妇是何方人氏?” 唐大夫皱了皱眉头:“说是杭州太白酒楼李老板的儿媳妇。” 在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李老板的儿媳妇在家里已经痛了差不多一日,就连云州城里最有经验的产婆也没办法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直嚷着只能尽力保一个,问李老板家究竟是保大还是保小:“而且熬这么久,就连保小都不一定能保住。”稳婆脸上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夫家要求保孩子,可偏偏儿媳妇娘家也颇有势力,派来守着生孩子的婆子赶紧回去报信,儿媳妇的母亲听了大怒,直接喊人打了进去,抬着女儿送到回春堂。那里的大夫一看就说产妇出气多进气少,没得救了,儿媳妇娘家却不死心,一味的压着回春堂的大夫要他们救救女儿和外孙,那回春堂的大夫指着门外道:“赶紧抬去普安堂,那里有个女大夫,医术如神,你们快些去找她。” 普安堂虽说主要是为穷人看病,可因着里边大夫的医术好,不少富贵人家宁可出那份慈心诊金,宁可多花看病抓药的银子也要到那里去看诊,云州医会对此早有怨言。可谁叫普安堂的后台硬?谁敢去得罪知府老爷?所以即使怨声载道也不过是暗地里说说而已,明面上谁都不敢去找普安堂的麻烦。 现在可逮了个好机会,这云州城里最有名气的稳婆都说没得救了,那普安堂的大夫还能将产妇和孩子救活不成?回春堂的 大夫瞧着那行人抬着孕妇匆匆忙忙往普安堂那边赶,不由得得意的摸着胡须微微的笑。 普安堂若是不收留这孕妇,自己大可以放风出去说那里的大夫实在没有医德,竟然见死不救,如果收下这孕妇,那也是自砸招牌,孕妇肯定救不活,到时候一尸两命,云州城以后还会有富贵人家敢去普安堂看病? “姑娘,听大顺说当时的场景极为混乱,夫家和娘家都发动了护院相互殴打,咱们普安堂外面一时堵塞得水泄不通。”玉梨从外边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乔景铉,明媚瞥了一眼,心里想着这人可真是阴魂不散。 “玉梨,去我的房间把那套工具和衣服拿出来,准备好白酒热水和羊肠线,叫大顺把普安堂所有的蜡烛灯具都拿过来。”明媚走上前去替那孕妇搭了一把脉,脉象虽然微弱,但还算沉稳,也不算太凶险。 旁边跟着过来的稳婆锁紧了眉头:“这位大夫,李少夫人身子骨儿本在做闺女的时候就给养娇贵了些,现儿胎儿太大,她骨盆又窄,入盆都三个时辰了,宫门还没开,可她自己倒已经痛得闭过气了,哪还能生下来?”稳婆手一摊,满脸的无奈。 “破水多长时间了?” “羊水倒是刚刚破,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呢。” 明媚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这是典型的吃得太好、不爱运动、盆骨过窄、孕妇本身又身体娇弱造成的。羊水刚破其实是可以自然生产的,只是孕妇已经晕过去了,没办法叫她正常生小孩了,看来只能动刀子了,否则如果羊水流干了就不太好办,就算大人保住了,小孩子不一定会是正常的新生儿。 “把她的臀部用枕头垫着,减少羊水外流。”明媚吩咐了稳婆一声,又转眼看了看床边站着的这一大群人:“劳烦各位都出去下,人多了这屋子空气不好,少不得让孕妇更不舒服。” 众人开始见着明媚年轻,自然还有些怀疑,可现在见明媚有条不紊的安排了一切事宜,看起来就是个老成的大夫,不由自主都听从了她的话,慢慢走了出去。明媚也跟着走了出来,将病房的门给掩上,严肃的打量了那群人一眼:“病人的夫君是谁?” 那个原先半蹲在地上的年轻男子红着眼睛走上前来:“是我。” “你自己也听到了稳婆说的话,若是再不采取措施来救孕妇,那可能大人小孩都不保了。”明媚看了一眼他,心里想着该先给他施加些压力,否则在大陈皇朝这个时代,旁人愿不愿意接受破腹取子还很难说。“只 不过我这法子比较特殊,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那年轻人被明媚一吓唬,眼泪都快淌出来了,他哑着声音道:“只要能救娘子,什么法子我都同意。” “且慢,我有话说。”那个戴羊脂玉镯子的老妇人站在一旁开口了:“你这法子是保大,还是保小?” ------题外话------ 推荐好基友的种田文:《农门医女之药香满园》by楼上卷帘 《绝艳天下之农门弃妇》by子时无风 《重生之一品皇家媳》by悠然世 这几篇文都写得很好,大家去捧捧场吧~ ☆、第四十二章 破腹 “自然是保小!”旁边那个戴着东珠首饰的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神色:“大夫能保住我的孙子?” “你的孙子是一条命,我的女儿便不是一条命了不成?”那戴羊脂玉镯子的老夫人脸上露出了悲愤的神色来:“只有你的孙儿命金贵,我的女儿便是那草芥?自然是要保大人,救活了我的女儿以后还能再生孩子。” 看起来那戴东珠首饰的便是太白酒楼的李夫人,而那位夫人便是她的亲家母陈夫人了。明媚瞧着两人的脸都涨得通红,心中不由感叹,天底下究竟只有母亲最心疼自己的孩子,那婆婆只顾着孙子,竟然将那媳妇的命看得一钱不值。 “大夫,你别听我母亲的,保大人,我只要娘子平平安安的活下来便好。”那站在一旁的李公子忽然开口说话了,望着李夫人直摇头:“母亲,恕儿子这次不能听从你说的话,我宁可这一辈子没有儿子,也不愿意没了娘子。” “你……”李夫人气得全身直打颤:“不孝子,忤逆!” 明媚见着那李公子表明了态度,暗自点了点头,看起来这个做丈夫的还是有一片真情,那孕妇还算是有福之人,能遇着真心相对的良人。“几位莫要高声,只要你们同意我用这法子,那我便能保证母子平安。李公子,你是孕妇的丈夫,先去旁边签个字罢。” 李公子惊喜的抬起头来,嘴唇直打哆嗦:“真能母子平安?” 那位陈夫人却是半信半疑的望着明媚:“这云州城里的最好的稳婆都说了保不住,你年纪轻轻的竟然口出狂言?大夫,你倒是说说看,究竟准备用什么特别的法子?” 明媚看了看那个妇人,犹豫了下,她不能确定陈夫人是不是能接受破腹生子这一种治疗方式,可是人命关天,晚一刻钟孕妇就少了一分活的希望:“我这特别的方法乃是华佗神术,破腹取子。” 陈夫人听了这话惊骇得瞪圆了双眼:“我不同意!这位大夫,你为何也如此狠毒,竟然和那李家一起狼狈为奸,妄想着去母留子!我再不济也要为我可怜的孩儿讨个公道,我和你们拼了!” 就如疯了般,陈夫人猛的扑了过来,一只手住明媚的衣裳,一只手高高扬起就要朝明媚的脸上打了下来。 “这个婆子,你是疯了不成?”斜里伸出了一只手,将陈夫人的手腕拿住,用力一拖便将她给拉到了一旁。明媚整了整衣裳,就见乔景铉正怒目而视的望着陈夫人破口大骂:“柳二小姐菩萨心肠,终日只知治病救人, 怎么会去害你的女儿?你快莫要胡搅蛮缠,快些做决定才是。” 陈夫人半分也动弹不得,斜靠在一旁只是气喘吁吁,她的心里也知道自己是在胡搅蛮缠,只因惦记着自己女儿的生死关心则乱而已,被乔景铉几句话一说,清醒过来,不由得嚎啕大哭:“我可怜的玉儿……” “陈夫人,现在你女儿这情况已是极为凶险,若是再不做下决定,我也就无能为力了。”明媚前世在医院里头呆过好几年,自然知道病人家属的心情,她朝乔景铉笑了笑:“我无妨,你放开陈夫人。” 乔景铉瞧了瞧明媚,很顺从的将手放了下来,默默的走了一步,站在她身边,低声问道:“你那法子……真能保住母子两人?”他虽然制止了陈夫人的厮打,可心中却没有底,从来没有听说过剖开肚子以后人还能活的,所以也很是担心。 “你不相信我?你只管等着瞧便是。”明媚望了乔景铉一眼,转过脸去,和气的对陈夫人道:“若夫人你相信我,我保证你女儿和你的小外孙会平平安安的,我现在只是想问问孕妇的亲属,到底同不同意我用这种非同一般的法子来救人。” “噗通”一声,李公子跪了下来:“大夫,求求你发发慈悲,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让玉梅平平安安的活着,我都愿意。” 陈夫人转头看着女婿憔悴的脸上新长出来的胡子碴子,心里一阵好难过,软软瘫倒在地上,嘴里喃喃的说:“三小姐,我相信你,你动手吧。” 陈夫人的两个贴身婆子将她搀起扶到座位上坐好,陈夫人闭上眼睛,双掌合什,嘴里开始念念有词,明媚瞥了一眼由李公子签了名的那张手术单,点了点头:“你们在外边呆着,玉梨,你跟我进来帮忙做手术。” 十多支粗壮的牛油蜡烛已经燃了起来,照得病房亮堂堂的,明媚掀起产妇的眼皮看了看,又测了下她的心跳,探了下她的呼吸,转头问玉梨:“玉梨,麻沸散灌了多久时间了?” “小半个时辰。” 明媚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支长长的银针,她拿着针扎了几下产妇的胳膊和肚皮,产妇没有一点反应。 “可以了。”明媚满意的点了点头,那稳婆赶忙凑了过来:“大夫,要我帮忙做什么?” 明媚笑着看了她一眼:“你就在旁边瞧着,等我将孩子取出来,你便去给他清洗。” “取出来?”稳婆有些没听懂:“怎么取?胎儿的头都还没有露出来,孕妇已经晕过去 了,若再不想法子催产,那胎儿就要闷死在肚子里边了。” “我自然有法子取。”明媚微微一笑,吩咐玉梨到:“解剖刀。” 玉梨很配合的将解剖刀递了上去,主仆两人在紫霞山医馆里边早就形成了默契,玉梨对于明媚解剖动物的尸体早就见怪不怪。 那把解剖刀冷冷的闪着银色的光,稳婆瞠目结舌的望着明媚:“大夫……你莫非想破腹取子?” “你且看着便是。”明媚心中默默的添了一句:恭喜你,答对了,给你加十分……她拿着解剖刀轻轻在产妇耻骨上方的肚皮上划出了一条约五寸的口子,温热的羊水混合着血液开始呼啦啦的往外流,站在旁边的稳婆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题外话------ 昨日歌爷正在湖边逍遥,qq夺命连环call!你上了大风吹…… 是咩是咩……欣喜得跳了起来,接着又觉遗憾,怎么这时候上了?我还木有写到*迭起的部分啊! 啊啊啊,实在觉得伐开心,生怕菇凉们读了觉得不满意! 菇凉们,收藏下歌爷呗,歌爷会努力更新的~ 星星眼望着各位童鞋,卖萌打滚求收藏~ ☆、第四十三章 拥抱 很快婴儿被取了出来,明媚用止血钳夹住脐带将婴儿与孕妇分开:“稳婆,抱了孩子去擦洗。” 没有听到声音,明媚与玉梨回头一看,产婆还倒在地上。玉梨“噗嗤”一笑,伸出脚踢了那稳婆几下,那稳婆挪了挪身子,吃力的睁开了眼睛,瞧见明媚挽着衣袖在那里,手里倒提着一个婴儿,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大夫,你……” “快些接了孩子去擦洗,给他穿上衣裳。”明媚伸手在婴儿屁股上拍打了下,一阵宏亮的啼哭声顿时在房间里响起。 “玉梨,快来帮忙,给我递东西。”孕妇现在急需要缝合,否则会失血过多而引起休克。玉梨也知道事情重大,不敢怠慢,赶着走到病床边上,默默的按着明媚的吩咐将手术用具递了过去。 稳婆在一旁给孩子清洗着身子,一边偷眼瞧着明媚主仆的一举一动,见两人有条不紊的在给那孕妇缝合伤口,惊得眼珠子转个不停,心中使劲在念阿弥陀佛,这大夫在那里飞针走线好像在绣花一般,难道孕妇肚子剖开缝上就可以了?人还能活? 半个时辰过去,明媚总算把一切都弄好了,这时稳婆也将孩子洗干净,穿上了衣裳,怯生生的抱着孩子站在一旁,望着明媚小声说道:“大夫,接下来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明媚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稳婆,莫非她是被吓傻了不成?自然是抱了孩子去给他的父亲瞧一眼。明媚伸出手将那孩子从稳婆手里接了过来,低头瞧了瞧,婴儿长得挺漂亮,红色锦缎的襁褓衬着他的皮肤更白嫩了,他的眼睛微微睁着,好像想打量这个世界,可又没有力气全部睁开。 前堂里聚着一堆人,大家都在紧张的望着后院与前堂相连的那扇门。听说了普安堂的大夫竟然要用失传已久的华佗神技来给李少夫人接生,个个都惊得张大了着嘴巴:“怎么可能,那华佗神技早已失传,剖腹取子,那大人肯定是活不了!” 议论纷纷声里,那门被人推开,明媚抱着那婴儿走了出来,她一张脸上发出莹莹的光彩来,仿佛不似这世间之人,眉眼祥和,就如同经书上绘制的菩萨一般。 “大夫。”李大公子惊喜的走了过去,接过了明媚手中的襁褓,一脸紧张的望着明媚的脸,声音犹豫而微弱:“玉梅……玉梅可平安?” “孩子的娘亲很好,现在正睡着,但是必须留在这里观察三天。”明媚朝他笑了笑:“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那个年轻人惊喜 交加的望着明媚:“多谢大夫!”他低头望了望儿子,眼里的泪水一滴又一滴的滴落在孩子的小脸上。 那婴儿被李大公子的眼泪刺激到了,开始“哇哇”大哭了起来,李夫人带着丫鬟婆子从旁边一拥而上:“哟,快给我来看看,是个孙子罢?”而那陈夫人却在丫鬟的搀扶下蹒跚着进了后院。 明媚站在那里望着陈夫人的背影,心不由得狠狠的一痛,就像被人用刀子划破,痛得无法形容。当别人都在热衷着看新来到这世界的小生命时,只有那做母亲的才会想到要去看那躺在病床上刚刚受过苦难的孕妇。 她想到了前世的母亲,飞机坠机的消息会让她伤心到什么程度自己无法得知,或者她会像这位母亲一样,脚步蹒跚,走路都不太稳当?虽然失去知觉前自己庆幸买了份双保险,可是双倍赔偿金会冲淡父母的悲伤吗? 明媚想到这里,脸色逐渐苍白,那种揪心的感觉越来越厉害,那地方越来越痛,痛得自己好像无法呼吸。她紧紧的捂住心口,冷汗不停的从额头冒出——我还能回到前世去吗?忽然间她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声,心中一阵又一阵的抽痛,妈妈,我真的很想念你,我想回来,依偎在你怀中,告诉你一切都很好,我就在你的身边! “姑娘!”玉梨在旁边见着明媚这模样,惊叫了一声,虽然自家姑娘身子不大好,可她这副样子却是头一遭见着,站在旁边有些手足无措。 耳边一阵混乱的喊叫声,明媚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仿佛要蹦出胸腔,周围的气息也愈来愈浑浊,心口很闷,闷得说不出话来:“玉梨,快些到我荷包里取那丸药给我。”明媚只觉得自己身子轻飘飘的,脚似乎着不了地,她额头的汗珠子越来越多,眼前一阵发晕,慢慢的倒了下去。 “柳二小姐!”乔景铉大叫了一声,猛力推开玉梨将明媚抱在了怀里,望着双目紧闭的明媚,他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刚刚看到明媚倒下的那一刹那,仿佛有谁把他的心扎了一刀一样,又仿佛有人把他最喜爱的东西拿走了,心里空荡荡的,有一种不落底的恐慌感。 ☆、第四十四章 受挫 她在他怀里,轻得如一片羽毛,低头望着她苍白的脸色,似乎就如透明的琉璃,两道弯弯的睫毛轻轻覆盖着她的眼睛,原来滟滟如水的那两泓清泉,现在却不再波光粼粼,被那小扇子般的睫毛盖住,寻不到一点轻盈灵动。 “你们家姑娘怎么了?”乔景铉心急如焚,第一次他有这种绝望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这样,但他就是不想明媚发生什么意外,只希望看着她开开心心,脸上笑靥如花。 “姑娘自小便身子不大好,经不得劳累。”玉梨摸出了一丸药,送到了明媚嘴里,做得轻车熟路,显见得已经是做惯了这事情。 “这药有用吗?”乔景铉望着玉梨拿了一盏茶水过来,轻轻用汤匙将水灌着药丸下去,心中还是担心不已,玉梨白了他一眼:“你快将我们家姑娘平放到床上。” 乔景铉在家里素来颐指气使,何曾被一个小丫鬟这般轻视过,可他此刻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抱着明媚走到另外一间病房,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站在一旁看着玉梨用手压住她的前胸不住的挤压。 慢慢的,明媚的脸上有了一点淡淡的红润,乔景铉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她的脸,直到他见到她的睫毛动了动:“柳二小姐!”他一步走了过去,抓住了明媚的手摇了一下,他的手指下,她的脉搏在跳动,看起来已经好了不少。 眼前一张俊脸无限被放大,明媚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阴魂不散的乔景铉为何会在自己床边趴着,脸上还显露出一副很担惊受怕的表情? “乔世子,你让让。”明媚毫不客气伸手推了推他:“让玉梨过来。” 乔景铉望着明媚完全无视自己的脸,颇有几分自尊心受伤的感觉,她难道便没有发现自己在担心她?一般的贵女们见着自己如此关心她,大都会羞答答的低下眼帘,又脉脉的朝自己飞一个眼神,然后再送上一句:“乔世子,让你如此担心,叫我怎么敢当呢?” “乔世子,麻烦让让。”明媚皱了皱眉,这人是傻了还是呆了,怎么就不知道挪挪窝呢,这样霸占着她的床头是要闹哪样? 她从英王府别院赶回到普安堂,中间车马劳顿,刚刚赶回来便急着给李少夫人做剖腹产,她的这具身子在母体里受便饱受那柳四夫人的毒害,虽然经过后天她与师父的调养好了许多,可还是受不住过度的劳累,因此方才竟然晕倒了。 “玉梨,你去和李家的人说说。”见乔景铉坐在床边不肯挪地方,明媚偏了偏身子瞧见 了玉梨的脸:“让他们别用锦缎做孩子的内衣,最好用棉布,贴身吸汗,适合初生的婴儿。”明媚用手按着太阳穴揉了揉,眼前闪过那醒目的锦缎襁褓,上边还有精致的刺绣,婴儿皮肤娇嫩,那种刺绣会让皮肤生疹子或者擦破皮肤。 乔景铉从来没有这般沮丧过,平日里头他无论到哪里都是别人追捧的焦点,可在这位柳二小姐眼里,自己比不上她的贴身丫鬟,甚至便连那新出生的婴儿都比不上!她醒来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关心那小婴儿穿的衣物,难道他便没有一句感谢自己关心的话! “你身子现在好了?”虽然心中不爽,可乔景铉还是决定要放下身段来好好与她说话,不知为什么,他就希望能听到她对自己也有那么温柔体贴的话语。 “嗯。”明媚点了点头,这人真是废话多。她翻身下床,走到了桌子旁边,开始龙飞凤舞的写起字来,乔景铉跟着走了过去,就见上边写的都是一些草药,心里知道她是在给那孕妇开方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起来自己在她心里,真是一点分量也没有。 “姑娘。”玉梨喜滋滋的走了进来:“李大少爷给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自家姑娘真是了不起,一出手便是五百两进账,白花花的银子这么好赚。 “什么?他才给了五百两?”明媚摇了摇头:“你去和那李大少爷说,这五百两银子只是我做手术的诊金,他还需得付五百两银子做为他娘子的看护费用,药费另付。” 看着玉梨的嘴巴张大得能装下个鸡蛋,明媚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没有一点觉得自己黑心:“太白酒楼每年赚得盆满钵满的,我再多要五百两对他们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你也见着我方才有多么辛苦,多收五百两银子也是应该的。再说了,多五百两银子放到普安堂,也可以给更多的人看病不是?” “姑娘说的是,我这就和那李大少爷去说。”玉梨听着连连点头,以崇拜的眼神看着明媚,姑娘考虑得多周到,即便她对富户比较黑心,刀子砍下去从不手软,可也是为了天下的穷苦人家着想。 明媚一双眸子闪闪发亮,似乎瞧着了白花花的银子,乔景铉在旁边看得无精打采,丫鬟、婴儿、孕妇、银子,柳二小姐想的事情可真多,她的心里唯独没有自己的存在。“柳二小姐,药堂里没有旁的什么事情了罢?若是无事,那乔某便告辞了。”最后试探着说一句,看看她会不会挽留自己,乔景铉心中默默的想。 “啊,乔世子,我这边现在没什么事了,瞧着时辰也不早 了,你是该回别院去了,免得英王妃记挂。”明媚见乔景铉终于提出要走了,心中大喜,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方才多谢乔世子帮忙。” ------题外话------ 乔世子自以为是,结果在明媚眼里什么都不是!o(n_n)o哈哈~ 歌爷喜欢看男猪脚受气,这是怎么了…… ☆、第四十五章 秘辛(一) 回到府里头已经是太阳偏西,明媚跨进香兰院的屋子,便见柳元久坐在里边正一脸忧戚的在与杜姨娘说话。 虽然柳元久有些渣,贬妻为妾,可这么多年来他对杜姨娘倒还是一心一意,在大陈皇朝里边,膝下无子却只得一妻一妾的官员也实在不多。明媚心中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多年杜姨娘没有生养,难道是那柳四夫人下的手?早些日子她给杜姨娘把脉,发现她身子虽然有些虚,可并无大碍。 “父亲,姨娘。”明媚行了一礼,挨着杜姨娘坐了下来:“你们在担心什么?瞧着姨娘这眉头蹙得紧紧,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儿?” 杜姨娘望了下明媚,一双妙目又低了下去,脸上的表情十分尴尬,柳元久在旁边轻轻咳了一声:“明媚,这事儿你就别问了,不是你能操心的。听人说,你竟然给人接生去了?还是剖腹取子?难道你不知道人命关天?为何如此胡闹?” “父亲,那孕妇母子平安。”明媚见着柳元久一脸焦虑,心中兀自觉得好笑,父亲也太过谨小慎微,难道如此不相信她的医术? “我早就与你交代过,这普安堂只是给那些穷苦百姓看病,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还能遮盖一二,若是给那些富户看病,可得要斟酌,万一出了事,他们与京城那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折子递上去,说不定我这头上的乌纱帽便保不住了。”柳元久抬了抬手,本想在桌子上拍一拍,以示警告,可见着明媚笑容满脸,一时又拍不下去。 “父亲,明媚若是没有十足把握,也不会动手,你便放心罢。”见着柳元久一副紧张模样,明媚也能理解他。十年寒窗蟾宫折桂,从六品的翰林编修做起,放了外任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到了正四品的知府,听姨娘说不出意外今年就能调回京城升从三品的官了。宦海沉浮这么久,若是因着自己将这官丢了,岂不是冤枉。 柳元久看了一眼明媚,心中不知道该是觉得安慰还是苦恼,自从明媚开了这个普安堂,替他解决了服徭役的问题,也让他获得了不少称赞,爱民如子的官声在外,今年的政绩考核定是优等。可明媚越发大胆了,普安堂里什么病人都敢接,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好? “承宣布政使司的左布政使吕大人的夫人明日设蔷薇宴,你明日便不必去普安堂了,由你母亲带着你和你姐姐去吕府赴宴。”柳元久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杜姨娘:“若兰,你好生休息着,这件事情你便不用管了。” 杜姨娘抬起头来,低声应了一句:“我知道 。”她的眼睛红红,似乎要流泪了一般。柳元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走了出去。 “崔西,这究竟是怎么了?”崔西自小便是杜姨娘的贴身丫鬟,现在已经嫁人做了嫂子,可依旧还是跟在杜姨娘身边,比那贴身丫鬟的情分更深些。她嘴快心直,什么事情都不藏着掖着,不如直截了当问她好。 “还不是老宅里头的弯弯道道!”崔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都跟乌眼鸡儿似的,一心啄着人算计呐!” 柳府在京城也算是名门望族,柳老太爷现在已经官至太傅,在朝中声望颇高,他前后有两位正室太太,第一个生了柳大老爷、柳二老爷、柳三老爷和大姑太太,后来因为生病故去,柳老太爷就娶了现在这位柳老夫人,生了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儿子就是柳元久。 前后两位柳老夫人都很厉害,前任柳老夫人在世时,小妾们生的几乎都是女儿,原本有个庶出的柳三老爷,可还没一岁就夭折了。现任这位柳老夫人更狠,嫁过来不到一年就把小妾都发卖光了,柳老太爷居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这么多年就守着继室太太一个人过,连通房丫头都没有一个。 明媚挺佩服柳老太爷,不是说从奢入俭难么,柳老太爷据说以前有六房妾室,站在玉瑞堂给前头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可是莺莺燕燕一大堆呢,后头柳老夫人说句发卖就全卖了,而且还能一直不再纳妾,看起来现在的柳老太太可是一道大菜,海参鲍鱼的味道有,青菜豆腐的味道也不缺,要不然柳老太爷怎么能忍得住呢? 或许是柳老太爷年事已高,那方面也需求不多,才会由着柳老夫人如此雷厉风行,明媚微微一笑,要不是怎么会那般舍得。 因为宠爱现任柳老夫人,老太爷不免对着柳元久偏心点。据说柳元久小时候是老太爷亲手教他写字的,吃穿用度都比着柳府最好的分例来,皇上赏的端砚徽墨碧玉笔洗,全搁在柳元久的小书房,惹得前头柳老夫人生的三个儿子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柳元久倒是争气,十八岁就殿试上被皇上钦点了状元郎,当场就赐红花锦袍游街夸官,引得金明池边一路少女芳心都飘到了状元爷的身上。只可惜柳元久却一心只喜欢杜若兰,不顾家中反对,自己上门提亲娶了她回来。 “咦,原来渣爹还有这般痴情的时候。”明媚对于柳元久好感度大增,能够违背父母之命娶自己心上人,也算是不错了,只是究竟没有能够逃脱过命运的摆布,杜若兰却由正妻贬成了姨娘。 “崔西,后来我娘怎么却变成姨娘了,这里头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明媚将崔西扯出了屋子,总算是听到了柳府的秘辛,总得多多了解才是,否则日后回了京城,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呢。 ☆、第四十六章 秘辛(二) 尽管崔西不太会说故事,可明媚还是大致了解了柳元久与杜姨娘的故事。 柳元久与杜若兰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小情侣,柳元久怜惜她父母双亡,不顾家中反对自己登门求娶,杜若兰被他的坚持所感动,于是咬牙答应了下来。因着并未得到父母允许,所以柳元久先是在外边买了个小宅子将杜若兰安顿了下来,可没想着柳老夫人忽然改变了主意,派人将她接回了柳府大宅,承认了她柳四夫人的身份。 “这也就怪了,姨娘既然已经是柳四夫人了,怎么凭空又来了个柳四夫人?”玉梨在旁边听了直跺脚:“中间肯定有问题!” “可不是呢,谁又知道老夫人早就布下了一盘棋呢。”崔西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姨娘可吃了不少苦头,连续丢了两个孩子,都是才上身两三个月的时候……” 杜若兰到了柳家一年多,怀孕两次,两次都莫名其妙的流掉了,一日里边柳老夫人将她找了去,很严肃的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与元久成亲快两年多,可却没有给他生出一男半女来,你也是学过女戒女四书的,自然知道下边该如何做了。” 杜若兰坐在那里心中发抖:“母亲,可是要替元久纳妾?” “替元久纳妾?”柳老夫人嗤嗤的笑了起来:“你怎么便如此会打算盘!妇人七出之条,无子当去,你莫非便忘记了不成?” 绝望的看着柳老夫人微笑着的脸,杜若兰心中实在难受,玉瑞堂里有着鎏金的暖炉和立着的美人灯,映着那明晃晃的灯影让她眼前一阵发花,她头晕脑转的跪倒在地:“母亲,请再给媳妇一年时间。” “再给你一年时间?”柳老夫人嘴唇边拉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你有时间等,别人却没有时间等了,难道你就想要耗去别人的大好年华不成?” 耗去别人的大好年华?杜若兰抬起头来看着柳老夫人那不屑的神色,心中慢慢有几分明朗,原来幸福这般短暂,她只是柳老夫人棋盘里的一颗棋子,将她接回柳府,只不过是能更好的控制她。 早就听说安平公主的女儿对柳元久情有独钟,还在他们没有成亲前,安平公主便曾暗示过要与柳府结亲,只是当时柳老夫人想着等儿子高中状元以后看看还能不能找到更合适的媳妇。可是柳老夫人却没有想到柳元久竟然会罔顾她的心意娶了一个小孤女,这真真是让她觉得心里堵得慌。 “母亲……”杜若兰挣扎着喊了一声,心中都在颤抖,莫非自己与两个孩子无 缘,都是柳老夫人的手笔不成?她望着柳老夫人的脸,那张脸仿佛慢慢的变成了青面獠牙的厉鬼,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她吞下肚子去。 杜若兰激凌凌打了个寒颤,暖炉里虽然还烧着银霜炭,毕毕剥剥的响着,可她却觉得寒冷彻骨,几乎让她的全身都冻僵了一般。她匍匐在那里,身子微微的颤抖,几乎没有一丝力气——柳老夫人是要将她赶出柳府?那她该何去何从? “母亲,你不能这样做!”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柳元久匆匆忙忙奔了进来,一把将跪在地上的杜若兰拉了起来:“若兰是我的妻,我绝不会休弃她!” “元久,你想让人弹劾你不知孝敬父母不成?”柳老夫人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恨得咬牙,自己最心爱的儿子,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处处在维护她,也不为自己想想。柳家的四公子,生得风流倜傥,是本朝连中三元的状元郎,竟然娶了一个没有任何身世的孤女,说出去真让人笑掉大牙! 亏得安平公主那位二小姐对元久一片痴心,即便柳元久已经成亲了她都愿意再嫁入柳府,否则到哪里去寻这样好的亲事?如今之计,只有将杜若兰赶走,把正室的位置空了出来,这才好迎娶卢小姐。 “母亲,若兰不是不能生养,只是时运不济……”柳元久听了柳老夫人的话,心中也有一分犹豫,母亲说的这话实在是重,一顶不敬父母的帽子砸下来,几乎要将他压得只剩半口气。 “时运不济也是她的事情,我怎么能眼睁睁瞧着你成亲快两年还没子息?”柳老夫人端着一张脸道:“休书我已经替你写下,你到上头签个名儿便是。” “不。”瞧着贴身妈妈拿着两张纸越走越近,柳元久绝望的喊了一声:“母亲,儿子不能没有若兰,儿子绝不签名!” “为了一个女人神魂颠倒,你这都是在说胡话不成?”柳老夫人拍着桌子砰砰响:“也不用旁人弹劾,明日我便递折子去宫里,请皇后娘娘给我断了这桩公案!” 皇后娘娘乃是安平公主的侄媳妇,她定然会帮着安平公主,到时候懿旨下来,自己不想走也得走。杜若兰在旁边听着这话,心如刀绞,看来自己与元久,是没有做夫妻的缘分了。她流泪拉住柳元久:“元久,你别顶撞了母亲,休书给我,我离府便是。” “不,若兰,我不让你走,你无父无母,不在府里住着,还能去哪里?”柳元久抱住了杜若兰,望着她眼泪婆娑,心中一阵剧痛:“怎么着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第四十七章 秘辛(三) 玉瑞堂里一片寂静,屋子外头北风呼啸的声音十分响亮,似乎夹带着雪花粒子,打在屋顶上砰砰的响。门口的织锦软帘被北风刮得不住的摇晃,上头绣着的金丝缠枝牡丹的花蕊似乎都在微微的颤动。 柳老夫人与柳元久两人眼瞪眼的看着对方,玉瑞堂里的丫鬟婆子们望望柳老夫人,又望望抱着杜若兰的柳元久,心中暗自揣测,不知道今日是四少爷得胜还是四夫人拿了休书走人。 “元久,把休书给我。”杜若兰用力挣脱了柳元久的胳膊,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我不能让你名声受损,若是老夫人去找了皇后娘娘,宫里下了懿旨,我也还是照样要离府,不如现在自己出府,还能保全你的名声。” “若兰倒也是有情有义之人。”柳老夫人拿起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望了望杜若兰,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你是个孤女,无父无母,出了府也没地方好去,不如这样,你便留在府中,做个贵妾罢。” 柳元久咬着牙站在那里,没有说一句话,杜若兰低着头,眼泪珠子不住的往下掉,柳老夫人的脸色眼见着又不好了起来:“怎么了?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 “多谢老夫人成全。”杜若兰弯腰行礼,抬起头来时,脸上已是泪流成河。柳元久心疼的望着她,杜若兰哽咽一声,掏出帕子来拭去了眼泪:“元久,只要能在你身边,我便觉得很开心。” “原来姨娘的身份是这样来的。”明媚长长的感叹了一声,自己这个便宜娘也太好说话了,让她做姨娘,她便做姨娘?怎么着也该拐了柳元久出府两人过自己的小日子,跟那柳府老死不相往来也就是了。 只是在这大陈皇朝,人的思想还处在禁锢状态,杜姨娘又是受了那些所谓的“传统美德”教育,恐怕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要迈出这一步。明媚探头往屋子里瞧了瞧,透过那碧色的茜纱门帘,影影绰绰能见着杜姨娘正坐在窗户边上,拿着一张纸在看个不停,阳光从窗户外头透了过来,打在她白玉般的脸上,仿佛是一尊玉雕一般。 “那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姨娘怎么忽然间眼泪汪汪的了?”明媚有几分好奇,总不至于时隔十五年,杜姨娘忽然懊悔起当年不该如此忍让了罢? “唉,这个……”崔西脸上有一丝忿忿的神色,手中的帕子被她揉成了一团儿,她低声道:“姑娘,你刚刚回府不久,是不知道这柳府老宅里头的弯弯道道了。” 玉梨站在一旁撇了撇嘴:“再弯弯道道,总要讲 个理字,难道还不讲理不成?” “如何会不讲理?他们就是卡着这个理字来的!”崔西的银耳环似乎在打着秋千,不住的摇晃着,点点银光跳跃。她的脸又几分微微的饿发红,眼睛也睁大了几分:“姑娘,今年年底咱们回京城,你可要将眼睛擦亮些才行,老宅子里头,鬼多!” 柳老太爷乃是本朝太傅,四个儿子也都在朝堂为官,虽然柳元久的官职最低,但却是最有前途的一个。他是当年三元及第的状元郎,皇上御赐琼林宴上曾夸奖他:“此乃柳家的芝兰玉树也!” 柳元久入翰林做编修才一年,皇上便着吏部钦点他放了云州正五品的同知,才做五年便擢升两级成了知府,二十多岁便做了知府的,大陈皇朝十分少见,而且听说今年年底柳元久便能调任回京,至少也是个从三品的官,或者三品也说不定,他的仕途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没有波折。 前头柳老夫人生的三个儿子都不及柳元久风光,他们心里是极不平衡的,因为柳老太爷尚未致仕,所以朝堂上几位柳大人也没办法打压柳元久,而且为了让皇上知道他们兄友弟恭,还得不时违心的替柳元久说话,所以打压柳元久一家这项任重而道远的任务就只能交给内院的夫人们了。 柳大夫人做事雷厉风行,立刻回娘家淘澄了一干表姐妹,选中了自己的远房表妹,想要塞给了柳元久做姨娘。这位表妹父母双亡,生得一副好相貌,和那杜若兰的身世相仿,想来柳元久也会喜欢。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让柳元久的后院添把火,在柳四夫人与杜若兰心里边埋下一根刺,而且还可以把自己的人塞到柳元久屋子里边,这样柳元久有什么动静,她那边也能知道了。 选定了人以后,柳大夫人喜滋滋的去了主院向柳老夫人进言,将自己那个远房表妹夸得天下少有:“现儿四弟一妻一妾都只得了个女儿,怎么着也该要有个儿子才是,我瞧着我那表妹是个好生养的模样,给四弟做个姨娘,定能一举得男。” 柳老夫人斜着眼睛瞟了柳大夫人一眼,笑微微道:“听说过母亲给儿子送房里人的,没有听说过大嫂给小叔子房里塞人的!”转瞬间声音忽然变得格外冷冽:“我这个做娘的还没有给老四房里塞人呢,你这个做大嫂的就动上手了!你说说看,是不是看上小叔子了,这么体贴着他?” 这句话把柳大夫人吓得魂飞魄散,全身汗涔涔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没有一根干纱。柳老夫人说话从不顾及别人脸面的,这句话简直是直接宣布柳大夫人不守妇道!“媳妇 不敢,只是觉得四弟现在膝下无子,房里也缺人照顾,所以才……” “要添姨娘,我自己会看着办,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不用到这里上蹿下跳的!”柳老夫人闭上眼睛:“再不安分,管家理事也不用你操心了,我身子骨比你不会差!” ------题外话------ 歌爷想求个收藏,可以咩,可以咩~ 眼泪汪汪,扭着小手帕子望啊望~ ☆、第四十八章 秘辛(四) 柳老夫人心中其实也着急,柳元久膝下无子,只得两个女儿,这让她心中着实难受,可柳四夫人毕竟是安平公主的女儿,怎么着也该顾及着颜面,总得让她自己提出来给柳元久纳妾才好说话,自己贸贸然前去开口,总怕会惹怒了安平公主。 “元久房中的事情我不方便插手。”柳老夫人对着柳老太爷道:“只能等着老四媳妇身子的动静了。” 柳老太爷蹙眉不语,想了又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其实那杜若兰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身世差了些,可我们柳府还用得着媳妇的身世来装门面?你自己瞧瞧,娶了安平公主的女儿回来,你这个做婆婆的反倒不好说话。” “可不是。”柳老夫人也是一脸懊恼:“那时候见元久媳妇一脸乖巧,对元久又是一往情深,心里头想着怎么着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没想到娶进门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原先那温柔顺从都是装出来的。” 柳四夫人十分强势,将柳元久的后院管得死死的,滴水不漏,便是柳老夫人这个做婆婆的也难以插手进去,对此柳老夫人很有意见。这么多年柳元久膝下依旧只有两个女儿,而柳四夫人却坚持不让他纳妾,听说连通房丫头都没有给他准备,柳老夫人心中很是怄气,她凭什么这样颐指气使,不就是仗着她母亲是安平公主? “你那阵子也真是糊涂,即便是想找个身家好一点的,也不能找越过咱们柳府的人家,到时候说话都没底气。”柳老太爷摇了摇头:“俗话不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你偏偏要反着来,这下好了,你自己看看,老四到现在还没有儿子,姨娘生的那个被扔在乡野,一扔就是十年,到时候回来以后就是个十足的乡下丫头了。” 柳老夫人咬了咬牙:“不行,我得去和安平公主说说。” “去说说罢,老四媳妇起先在公主府也不是个得宠的,否则怎么连个郡主的封号都没有到手。”柳老太爷摸着胡须沉吟了一声:“先与公主通个气儿,安平公主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柳老夫人第二日便乘了马车去公主府里拜访了安平公主,安平公主虽然心里边有些不舒服,可事实也容不得她护短,成亲十多年没有儿子,女儿还霸着不给柳元久再纳几个妾,怎么也说不过去。 “柳老夫人,你说的事儿我都记下了。”安平公主端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头上的金饰与珍珠宝石相互辉映,显得格外雍容华贵:“我自会给她去封信,好好与她说说。” 柳老夫人满脸笑容的站 了起来:“公主殿下最是知礼,乃是我大陈妇人之楷模,既然得了公主殿下的话儿,那我也便放心了,且先回去了。” 回到府里,柳老夫人挥笔写了一封信送去给了云州城里的柳四夫人,嘱她将明媚接回来:“明媚在紫霞山十年,眼见便到了要及笄出阁的年纪,怎么着也不能再让她在乡野耽搁,回府好好教养着,以后回京城来我要好好替她寻户人家。” “老夫人,怎么不说给四爷纳妾的事儿?”贴身婆子有几分好奇:“老夫人不是惦记着四爷膝下无子这件事儿?” “先选好人再说,不着急。”柳老夫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活的神色:“怎么着也得给元久选个绝色的,他瞧着心里喜欢,这才会想要去她房里。” 柳老夫人选了很久才将人定了下来,那是京兆府一个知事的女儿,姓黎。只因着自小生得好颜色,黎知事打定主意要靠着她往上爬,故此养到十八岁还未定下人家,听得柳府派人选姨娘,黎知事心中大喜,自己不过是九品的官儿,若是能将女儿送去府里做姨娘,怎么着也能靠着柳府的关系往上边走一走。 听说那柳四老爷现在还没有儿子,女儿若是能生下个儿子,身份可不同一般,要得了柳元久欢心,指不定还能压过他那一妻一妾去。黎知事越想越美,赶紧托人找了柳府的婆子过来将自己的女儿狠狠夸奖了一番。 婆子得了黎知事的银子,见那黎小姐果然生得好颜色,雪肤花貌,站在那里娴静无比,还有几分大家闺秀的神态,心中也是欢喜,急急忙忙回了柳府向柳老夫人复命。 柳老夫人听说竟有这样适合的人,起先有些不相信,后来索性让那婆子带了黎小姐过府相看了一回,见着果然不错,于是点头同意,写了一封信给柳元久,告诉他自己已经替他纳了个姨娘。 “这事本也不归我管,可你已经三十有五,却依然没有儿子,你那媳妇于此事又不上心,只能我来替你操心了。我替你访了个好人家的女儿,年方十八,生得窈窕无双,与你做姨娘正是合适,过几日便将她送到云州来,你让你媳妇给她准备一间院子,好好的替她抬一桌姨娘酒。” 柳老夫人一边写着,脸上露出了微笑,说不定今年元久从云州回京的时候,那黎姨娘肚子就已经挺出来了。 ☆、第四十九章 记名 落日的余晖从雕花窗里透了进来,静静的投在了地上,斑驳的暗影一点点的越拉越长,芙蓉芍药的形状已经变得几乎不可辨认,仿佛是一丛修竹一般。 那暗影里边有一团黑鸦鸦的影子,柳四夫人坐在那里,一双眉毛耷拉着,嘴唇紧闭,脸色十分难堪。 “夫人,这有什么打紧的,不过是来个姨娘,咱们老爷又不是没有姨娘。”钱妈妈小心翼翼的开口,打破了一屋子的沉静:“大不了拿对付那杜姨娘的手段来对付她。” 柳四夫人没有说话,眼睛盯着地上不住变幻的影子,心中有几分苦涩,她将杜若兰视作对手多年,一直用尽手段在打压她,可没想到这时突然又杀出一个黎姨娘来。 年方十八、貌美如花……柳四夫人只觉得脑子一阵晕眩,她已经三十三了,不年轻了,哪里还能那般精神抖擞的一直斗下去,可让她就这样接受了黎姨娘,她又觉得心有不甘,婆婆这招可真是阴毒,根本不与她商量便来了个先斩后奏,早知道不如到三位嫂子那边过继一个侄儿写到自己名下,这样也能堵了婆婆的嘴。 “母亲,听说吕夫人给咱们府里送了帖子过来?”门帘儿撩了起来,柳明珠身段轻盈的走了进来,似乎带着一阵风,风里还有浓浓的蔷薇香味。 “可不是。”柳四夫人直起身子来,将脸色舒缓了些,朝一脸快活的柳明珠招了招手:“四月正是蔷薇盛放的季节,可刚刚好应景。”顺手从柳明珠头上捡下两片蔷薇花瓣:“你去蔷薇花架那边赏花去了?” “嗯。”柳明珠一双眼睛闪闪儿发亮:“我便不信吕夫人没有请景铉哥哥,我要好好的准备准备,蔷薇会上做出一首好诗来,也让景铉哥哥知道我兰质蕙心。” “我的明珠可不就是兰质蕙心?”柳四夫人拉住柳明珠仔细打量了一番,女儿生得实在美,眉眼像柳元久,嘴唇下巴像自己:“乔世子小的时候可喜欢与你在一处,直说你像那年画上的娃娃。” 柳明珠脸上闪过一抹绯红,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捏着帕子的一角站在那里,眼珠子转了转:“母亲,明日只带我一个人去?” 柳四夫人的心沉了沉:“还要捎上她。” “母亲,你怎么凡事都想着她?”柳明珠嘟起了嘴,顿了顿脚,虽然她嘴里不愿意承认柳明媚比她生得美貌,可她心里头还是不希望明媚站在自己身边,即便不精心装扮也能把自己比了下去。 “我又如何会心里只想着她?” 柳四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吕夫人的请柬上边指定要我带她去,说她有个亲戚想要见她。” 柳明珠的脸都扭曲了起来,心中的妒恨简直无法抑制,这乡野角落里钻出来的丫头,怎么忽然间便名声四起了,就连吕夫人的亲戚都着急想要见她!自己可是嫡出的长姐,也没见着有这样的待遇。 “母亲,想个法子让她去不成。”柳明珠走到柳四夫人面前,趴在了她的肩头撒娇:“女儿知道你定然有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柳四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柳明媚真难对付,在她饭菜中下药是绝不可能,她那鼻子实在灵敏,闻着气味便知里边放了什么。沉香阁里几个丫鬟和她说,二小姐对她们很有戒心,自己根本挨不到她的内室那里去,想下手也没有法子。方才柳元久还特地来叮嘱她,明日要带明媚出去见见世面,不能老是关在园子里不见人。 “她还需要我带着出去见世面?她每日都出了园子,倒是明珠天天在家里陪着我。”柳四夫人愤愤不平,气得肺都要炸了,柳元久这言下之意就是说她这嫡母做得不够格,故意将那庶女在一边。 “她出去是帮我做事情,每日见到的都是一些生病之人,这哪里又是见世面了?”柳元久严肃的盯着柳四夫人,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你怎么便这般想不通,带了明媚出去,个个都会夸你贤惠,将庶女也看做自己嫡出的女儿一般,你在外头的名声好了,明珠和明媚才好议亲。” “要我将她当成嫡出的女儿?”柳四夫人牙齿咬得咯吱响,这么多年来,柳元久只是每月的初一十五象征性的在她院子里头过夜,其余时间都呆在书房与香兰院。他虽然表面上敬重她是正妻,可实际上心里头只惦记着那个女人,现在还要自己将那女人生的女儿当成嫡出的女儿看,这真真是得寸进尺! “那是当然。”柳元久望着柳四夫人那张发红的脸,惊诧的说道:“我就两个女儿,自然希望她们到时候都要嫁得好,明媚这庶出的身份在议亲上边肯定会吃亏,我想要将她记在你的名下,她得了嫡出的名分,又美貌贤淑,自然能攀一门好亲事。” 柳四夫人气得全身发抖,没想到柳元久心心念念是在为那个女人与她的女儿打算!将柳明媚记到自己名下?他真是在做梦罢?再怎么样自己也不会妥协,这记名的事儿,总得嫡母点头才算,嫡母不点头,便是再得宠爱也只能是望着那族谱叹气。 她看了看柳元久,当年那玉树临风的少年郎已经没 有了昔日的风采,虽然他还是谦谦君子之姿,可却失去了当年让她神魂颠倒痴心痴意的那种惊艳。 流年容易把人抛,柳四夫人迷茫的想着,当年自己为了嫁柳元久,不惜一切代价,现在是否值得?柳元久的眼神一点也不热烈,望着她似乎就在望着府中一个熟悉的下人一般,没有亲昵,没有敬重,只有一种漫不经心。 “记名为嫡女的事情你休要再提起。”柳四夫人的声音冷冰冰的:“明日我带她去蔷薇宴便是了。” (ps:歌爷写首诗给柳四夫人吧,她与她的女儿一样,都是痴恋一个人,千方百计去破坏别人的感情,结果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一心痴恋影相随,强求姻缘落寞归。 窗前剪烛悲寂寥,断雁西风独自飞。 ------题外话------ 歌爷的诗写得还不错吧?嘿嘿~ 喜欢的菇凉给个收藏鼓励一下呗~ ☆、第五十章 嫡庶 晚春的早晨,阳光如那将醒未醒的美人,在云层里微微露出了一张脸来,将一点点金光洒在了地上。 柳府的正门外停着两辆马车,前边那辆用上好的云锦做包着车厢,后面那车则是清油绸布,蓝底抽纱纹,上面皆有精致的苏绣,绣的是各色花卉,其中嵌着金丝银线,被眼光一照,有点点光彩灼人眼目。 柳四夫人带着柳明珠与柳明媚从正门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浅紫的春衫,配着透明湖州纱半臂,绣着银色的合欢花,裙袂在春风的吹拂下纷飞起舞。身边的柳明珠穿着嫩粉的上衣,粉红粉白渐变的月华裙,腰上用浅红色绦子系着一枚羊脂玉的玉玦,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流转着光彩,瞧着粉面含春。 明媚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衫子,这衣裳是柳四夫人昨日让钱妈妈给她送过来的:“二小姐,夫人怕你再与大小姐衣裳撞色,特地给你准备了一件衣裳。”见明媚挑眉瞧着她,钱妈妈急急忙忙的分辩:“这衣裳可是上好的苏州提花青萝纱,今年才出来的新式花样呢。” “替我谢过母亲。”明媚笑了笑:“衣裳很好,很精致。” 上回生辰宴上柳明珠要自己穿了丫鬟的衣裳,这让柳四夫人成了各府夫人的笑柄,柳四夫人自然不会让历史重演,因此特地替她做了外出的衣裳,免得旁的夫人说她苛待庶女。这衣裳看起来是精心设计过的,衣料很不错,颜色深沉很适合四十来岁的夫人,最难得的是式样老旧,明媚依稀记得五年前紫霞山的村妇们最喜穿这款式的衣裳。 反正她赴宴的目的只是去散心,并不在乎要去找个金龟婿,穿什么衣裳都无所谓,即便是在麻布袋上头剪几个洞,她也不会有半分不满意的心思。倒是玉梨不乐意,撅嘴抱怨了几句,明媚笑着安慰她:“这不算什么,有新衣裳穿还不好?都不用我自己花银子。” 今日穿上这衣裳,玉梨只能努力的找优点:“其实还不错,姑娘这肌肤被衣裳一衬,就跟白玉一般。” 明媚淡淡一笑,她根本没想着要去那蔷薇宴上边做孔雀,穿什么衣裳都没关系,便是如上次一般拿件丫鬟的衣裳给她穿也无所谓,既扫了柳四夫人的脸,自己也没有损失什么。伸手刮了刮玉梨的脸:“多谢你夸奖我。” 柳四夫人刚刚要跨步上车,就听一阵辘辘之声传了过来,众人回头一望,就见一辆马车滚了过来,车夫大声嚷嚷着:“柳夫人,且停步。” 车帘一掀,里边先下来个婆子,再跳出来两个丫鬟,然后 又扶出了一位夫人两位小姐。柳明珠望了那夫人一眼,撇了撇嘴:“原来是刘同知夫人过来了。” 那刘同知夫人穿金戴银,脸上有阿谀的笑容,眉毛眼睛挤到一起,极具喜剧效果:“柳四夫人,我想着和你一道去蔷薇宴,路上做个伴也热闹些,特地早些起来,带了玉芝与玉兰往这边来,没想到夫人也起了这么早,险些就碰不上了。” 明媚望了望刘同知夫人,心中有些奇怪,这同知才正五品的官儿,吕夫人的蔷薇宴怎么也会得张帖子?再看看她身后两个女儿,一个打扮得格外艳丽,一个却十分素雅,那个艳丽的生得杏眼桃腮,靠着丫鬟站着,身段儿窈窕,那小蛮腰似乎一折便能断掉。素雅的那个眉眼长得很像刘同知夫人,眉眼恬淡,仿佛伸手一擦,脸上的眉毛眼睛便都会不见。 柳四夫人朝着刘同知夫人笑了笑:“也就是你总这般贴心,每次都还记着要喊我一道儿去!”走上前去握住了握住了那个素雅的小姐一双手,啧啧称赞:“刘同知夫人,你可真是个用心的人,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养出玉芝这般么精巧的人儿来了!不行,你有什么秘方可不能藏着掖着,我还有明珠要调养呢!” 这话儿说得滴水不漏,只可惜是说错了对象,明媚实在想笑,柳四夫人该对那个艳丽的小姐说才是,旁边玉梨已经忍不住拉了拉明媚的手:“姑娘,我瞧着那位小姐更美貌些。” 旁边柳明珠冷冷的哼了一声:“美貌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庶出的,上不了台面,我母亲如何会去恭维她!有些人就喜欢自视甚高,以为带着去参加了游宴就是上等的身份了不成?庶出的毕竟还是庶出的,正经人家里头的夫人小姐只看得起嫡出的!” 明媚转脸看了看柳明珠,见她说得歪嘴歪眼,显见得一股子气已经憋了很久。淡淡一笑道:“嫡庶有别,这倒是个正理儿。” 若不是柳老夫人帮着柳四夫人,杜姨娘是正室,自己才是嫡出,柳四夫人与柳明珠是侧室与庶出呢。明媚望了望正在与刘同知夫人说话的柳四夫人,心里忽然有一种快意,以后要是能撺掇着柳元久将这妻妾名分倒过来,还不知道柳四夫人与柳明珠是一副什么嘴脸。 握了握拳头,明媚暗自计较着,虽说柳四夫人身后有安平公主撑腰,但自己逮着机会总要将杜姨娘扶回那个位置去,怎么着也该成全了她与柳元久的一往情深。 ☆、第五十一章 游宴(一) 吕夫人没有在自家园子里办这蔷薇宴,而是选了城北一家园子。 虽然达官贵人们自己家中园子都很不错,可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将自己家里向外人开放,办一次这样的游宴,家中清扫工作繁忙,而且至少也得半个月功夫园子才能恢复原状,因此就有目光独到的人干脆投资修建园林,专供出租之用。 吕夫人选的这园子在城南,乃是云州城里一家富户专门修建,园子极大,占地约有几百亩,里边绿树扶疏,百花争妍,其中蔷薇尤盛。到了暮春四月,园子的院墙上全部爬满了蔷薇,粉白粉红的花朵,一团团的点缀在绿油油的树叶上边,就如一幅织锦般,厚沉沉的压着人的眼睛。 明媚刚刚跟着柳四夫人走进花厅,吕夫人便春风满面的迎了上来:“柳夫人,李夫人,你们可算是来了。” 她十分热络,笑得十分夸张,鼻子耸动,脸颊也堆了出来,脸上搽的官粉都有些簌簌的往下掉,明媚在旁边瞧着心中直叹气,这替吕夫人梳妆的丫鬟也实在手太重了些,怎么能下得了手搽这么多脂粉在吕夫人脸上。 柳四夫人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旁边李同知夫人却是一副巴结模样:“仰慕吕夫人名声已久,上回在柳大小姐生辰宴上才有幸一见,今日可算又见面了。” 吕夫人脸上的笑容减了些,可依旧还是很客气的模样:“李夫人这话可见外,你父亲任光禄寺卿差不多快十年,说起来与我父亲也算是老相识了,咱们本该是手帕交,可没想到这么久才见着面,自然该多多联系。” 原来李同知夫人家里还是京官,难怪也能得一张帖子,明媚总算是明白了为何五品小官的夫人也能混到这贵妇云集的蔷薇宴里。刚刚想带着玉梨去旁边安安静静坐着,偏生吕夫人却不肯放过她,笑着径直走到了她与柳明珠面前,先将柳明珠的美貌狠狠夸奖了一番,又拉着她的手不放:“柳二小姐,才几日不见,怎么仿佛眉眼又长开了些,越发精致了!” 柳四夫人在旁边皱了皱眉,吕夫人为何对这个庶女如此上心?莫非看中了她的医术,想要聘她做儿媳妇?吕大人现在是正三品,过不了几年便会往二品一品上边走,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瞧着这庶女过得如此好?不行不行,柳四夫人眼睛转了转,若是吕夫人真有这样的想法,自己可得想法子将她这个念头给掐了才行。 明媚被吕夫人拉着手说话,只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吕夫人那笑容很假,她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她本心。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 对一个庶女如此热络,她究竟想做什么?明媚甩了甩头,怎么着自己也得提防一二。 刚刚坐下不久,就听外边急急忙忙跑了个婆子进来,一阵风般便卷到了吕夫人面前,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子,磕磕巴巴道:“乔、乔世子过来了,还、还、还带着一位公子,瞧着穿着打扮,也该是位贵介公子。” 花厅里立刻声音高了起来,各位夫人小姐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不少人不动声色的在整理妆容,还有性急的,索性大声问了出来:“我的簪子没有歪罢?还要不要补些粉儿?” 明媚见了这般动静,不由得微微一笑,这乔景铉可真是吃香,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贵女们将一颗心栓在他身上,难怪他被惯得如此张狂,竟然以为让自己做他的贵妾是一种赏赐。 橐橐的脚步声响起,花厅的照壁前边出现了两道身影,一个穿着银色长衫,一个穿着淡紫衣袍,两人跨进门来,仿佛眼前出现了两道光亮,照花了人的眼睛。明媚坐在那里瞧着那两人,心中不由感叹,虽然乔景铉很张狂,但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确实帅气,站在那里很是抢眼,难怪满座小姐都喜欢他。 “吕夫人。”乔景铉拱了拱手:“我今日还带了一个朋友过来,请勿介意。” 吕夫人对乔景铉这大喇喇的态度丝毫不以为忤,笑着点头道:“自然可以,乔世子玩得高兴便好,我怎么会介意?”定睛打量了下乔景铉身边的那位公子,见他也如乔景铉一般,头上束着一个紫金冠,紫金冠上有一颗硕大的明珠,长得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虽然不及乔景铉抢眼,可也算得上风流倜傥,站在那里有如玉树临风。 “不知这位公子,出身哪家府上?”吕夫人心中有了几分计较,这位公子瞧着穿着打扮便十分不俗,自己生的两个女儿总不能一道全嫁了乔景铉,若是剩下的能嫁了面前这位公子,以后必然也有享不尽的清福。 那公子哈哈一笑,站在那里仰着头道:“吕夫人,敝人姓徐,不过是一介草民,今日听闻夫人开了蔷薇宴,心甚喜之,央着乔世子带我进来开开眼界的,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徐公子太过谦虚,瞧着你的穿着打扮便不是一般之人,为何不说出家中名号,也好看看是不是世交之子?”吕夫人打量了那位徐公子一眼,那紫金冠,那衣裳,怎么会是一介草民能穿得起的?这位徐公子也太会糊弄人了。 “不是我谦虚。”徐公子笑着指了指乔景铉:“我身上的行头全是乔世子借我的。” 这话刚刚一说出口,花厅里边有几道倒吸凉气的声音,各位贵女们将打量徐公子的目光又重新投回了乔景铉身上。吕夫人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徐公子真是率性。” ☆、第五十二章 游宴(二) 花园的蔷薇开得很盛,枝蔓相缠,将整个院墙都覆盖住,极目所见都是一片绿意盎然。繁茂的枝条垂及地面,上面有厚重的蔷薇花朵,如夏夜的繁星一般,尽情在绿色的树叶里绽放。那粉白粉红的花瓣带着晚春的浓香在风中招摇,美得让人屏息。 “果然好景致!”众人望着眼前如织锦般的蔷薇,不住啧啧赞叹,这蔷薇单独分开来看也不觉得如何美,可这么一大面墙全是蔷薇,却别又一番韵味。 吕夫人让人摆好桌椅,陈上笔墨纸砚:“这般好风景,自然要作诗作画来助兴。”她早已请人替自己两个女儿每人写了一首诗,就等着今日蔷薇宴上默写出来,也好让那乔世子见识到自己女儿的文采过人。 这作诗乃是风雅之事,又能让自己名声在外,不少贵女们早就都做好了准备,现在听着吕夫人如此说,一拥而上,占据了桌子的一边,拿着笔开始假装冥思苦想起来。 明媚在旁边见着那情形,撇了撇嘴角,这种把戏为何有人乐此不疲,难道就还没有厌倦不成?这嘴角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她便觉得有目光朝自己这边飘了过来,等她抬头望了过去,那目光又飞快的挪走了。 那不是乔景铉与徐公子?明媚鼓着两个腮帮子,朝乔景铉恶狠狠的瞪了瞪眼睛。不用说了,肯定是乔景铉在与那徐公子说她的坏话,这才会引着那徐公子不住的打量她。 徐炆玔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乔景铉的肩膀:“没想到在今日的游宴里倒见着了一道不同的风景,你瞧瞧那位小姐,怎么便穿了这颜色的衣裳出来了。” 乔景铉懒洋洋的抬眼,顺着徐炆玔的视线看了过去,见着明媚带着玉梨站在蔷薇花墙旁边,身上穿着一件墨绿色的衣裳,不由得也觉诧异。此时春光晴好,吕夫人的蔷薇宴又是别有目的,哪家贵女不是拣着最粉嫩的颜色往身上穿?唯独这位柳二小姐与众不同,她身上的衣裳是中年妇人都不想穿的颜色,可她却十分怡然自得,仿佛这颜色是她素日里最钟爱的一般。 “她是云州知府柳元久的二女儿。”乔景铉哼了一声:“表哥,你别管她,她便是个怪人。” “哦?”徐炆玔抬了抬眉毛,十分好奇:“景铉,你这口气仿佛不大对头啊,你和她难道有什么过节不成?” “我怎么会和那些小女子有什么过节?见着她们,我躲还来不及呢,还跟她们有过节?那岂不是大笑话?”乔景铉拉了拉银色的长衫,傲慢的抬起头来,努力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可偏偏眼睛还往那边瞧了过去,才触着明媚的眼神,又飞快的溜开。 徐炆玔望了望明媚,心中赞叹了一声,这位柳二小姐可真是美得自然,不像他平日见到的美人,个个都是精雕细琢打扮出来的,若是浇上一盆水,保准个个脸上的妆容糊得如花猫一般。 “景铉,咱们过去和那位柳二小姐说说话?”徐炆玔兴致勃勃的拉了拉乔景铉的衣袖:“你瞧就她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都觉得有些孤单。” “哼,我才没那份好心陪着她说话。”乔景铉鼻孔里冷冷的哼着气,可一双脚却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跟着徐炆玔往一旁走,两人还没走几步,迎面便遇着了拿着宣纸跑过来的柳明珠:“景铉哥哥,你瞧瞧明珠这首诗,做得怎么样?” 乔景铉停住了步子,眼睛瞟了一下那几行字迹,没有说一句话,柳明珠抬起头望着乔景铉,脸上满满都是期待:“景铉哥哥,究竟怎么样?” 徐炆玔在旁边笑了笑:“景铉,这位小姐问你呢。” 乔景铉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声:“差强人意。”眼睛再往蔷薇花那边看过去,却不见了明媚的踪影,心中十分懊恼。 “差强人意?”柳明珠的脸沉了沉,这可是她昨日想了一整天才想好的诗,可在乔景铉嘴里怎么就这般不堪一提?“景铉哥哥,那你帮我想想看,怎么改才能将这诗写得更好一些?” “你水平有限,再改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乔景铉的眼睛扫了一圈,没有寻到明媚的踪影,心中有气,悉数发到了柳明珠身上:“我想你不如请你那位妹妹给你改改,肯定会比你写的要好。” “什么?”柳明珠尖叫了起来:“那个在乡下养了十年的土包子也会写诗?景铉哥哥你也太抬举了她罢!” “那可不一定。”徐炆玔在旁边煽火点火:“生长在乡间,接受了大自然的陶冶,自然有那钟秀之灵气,写出的诗定是极好的。” “你不过是景铉哥哥带过来蹭游宴的,也就会吃吃喝喝,顺便偷看几眼大家贵女罢了。”柳明珠白了徐炆玔一眼,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毛:“你这样的人,竟然还觍颜谈论起诗歌来了,真真好笑。” ------题外话------ 当当当,歌爷推荐一篇种田文给各位菇凉! 凤栖凰《穿越之农女要翻身》 未婚先孕,火台高架。 一朝睁眼,江卿月懵了,五花大绑是几 个意思? 好歹老天爷怜悯,没有让她一穿越就死翘翘,独自撑着小蛮腰走进了山沟里。 家里不容,村人不喜。 穿越前万人追捧香饽饽,穿越后世人唾弃避瘟神。 艾玛,这落差难以想象! 啃草根,偷红薯,暗敛锋芒养身子。 采百草,集雨露,一朝出世潋芳华。 世人道:百花楼里莺燕语,千金坊里千金方,万亿金子都不换,只问一声老板娘。 一双活色生香的手,一颗睿智勇敢的心,在这乱世里卷起阵阵风尘,仅为护自己与娃儿周全。 ☆、第五十三章 游宴(三) 明媚带着玉梨沿着围墙慢慢往前走着,一边欣赏着眼前的美景。除了那爬满院墙的蔷薇,还有各色花朵盛放,花团锦簇的点缀着整个园子,春色满园。 沿着小道走到湖边,湖面水波滟滟,湖边绿草茵茵,放眼望去真是令人心旷神怡。明媚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就觉得一种芳香钻进了她的鼻孔,除了花香还有那青草的气味,清新怡人。 “姑娘,你瞧那边!”玉梨忽然惊呼了一声,手指了指不远处,声音有些紧张:“那位小姐莫非是要投湖自尽?” 明媚抬眼望了过去,就见一个穿着淡黄色衣裳的小姐抱着湖边的柳树,正将一只脚往水里伸过去,她旁边站着一个丫鬟,可似乎没有制止她的行动。 “不好。”明媚心中一惊,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在自己眼前投水呢?她三步奔作两步冲了过去,一把拉住了那位小姐的衣袖,抬眼一看,那张脸有些面熟,仔细一想,却是那位刘同知的嫡出小姐,名叫刘玉芝。 “刘小姐,你这是何苦?”明媚望了望刘玉芝,见她愁容满面,不由得有几分同情:“你父亲乃是同知,在这云州也算得上是数得着的官儿了,你又是家中嫡出的小姐,何苦如此想不通要去投水?” “柳二小姐!”刘玉芝还没有说话,她身边的丫鬟却开口了,望着明媚只是叹气:“我们家姑娘哪里是要投水自尽?你快别来添乱子了,就让我们家姑娘照着计划办事罢,省得到时候我被夫人责怪,说我没有帮着姑娘将事情办成。” 这丫鬟究竟在说什么?明媚有些没有弄清她的意思,身后的湖水反射着阳光,金光万点的在闪着人的眼睛,难道刘玉芝是想要学游泳?这大陈皇朝,虽然对于女子束缚不是特别多,可也不至于开放到大家闺秀跳进湖里戏水。 “刘小姐,你究竟是……”明媚望了望刘玉芝,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庞上,雪白的皮肤细致如瓷,许是清晨的露水落在她的脸上,那长而翘的睫毛上有着亮晶晶的东西,在阳光照射下发着一闪一闪的光芒——只是她的眼中有着深深的忧郁,这是任凭怎么掩饰都遮盖不住的事实。 “我要去试试,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忽然间刘玉芝开口说话了,她的手紧紧的握成了一个拳,眼睛里全是坚定。 “试什么?”明媚依旧莫名其妙,这刘玉芝与她那母亲一样,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的,叫她都猜不透背后的意思。 “柳二小姐,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旁边 那丫鬟快嘴快舌的开口了,脸上有着一抹愤怒的神色:“我们老爷有几个姨娘,其中有个就是一只狐狸精。柳二小姐也今日也见着了我们家的二小姐,就是那狐狸精生的,庶出!” 那丫鬟根本没想到明媚也是庶出,见那吕夫人拉着她说得热情,一直将她认作了嫡出小姐,自然认为她会站到自家小姐这一边来:“我们家夫人日日受那狐狸精欺负,连府中当家理事的权都给她分了一半去,她生的女儿被记在夫人名下,每次游宴都要带着出来,唯恐漏掉了机会。” “这不是宠妾灭妻?”明媚有几分惊讶:“你们家老爷也做得太过了些。”或许是刘同知这官儿小,别人不屑去参奏他,若是真有心要在他背后弄鬼,这也算得上是个把柄,一份奏折呈上去,少不得吏部那边会记载下来,提拔官员的时候便算得上是个缺点了。 “没办法,那狐狸精姨娘生得美貌,家中有的是银子,而我们家老爷偏偏最喜欢的便是金银。”丫鬟气愤愤的鼓着嘴说了个不住:“每次出来我们家姑娘都被二小姐抢了风头,夫人一心想要给我们家姑娘选个好姑爷,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 “我母亲计划着让我见机行事,看着乔世子过来,然后……”刘玉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上红晕慢慢的化开。 “难道是叫你假装跌落池塘让你去乔景铉来救你?”明媚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刘同知夫人真是心太大了一些,乔景铉是英王府世子,如何能看到上五品同知的小姐?依着他那臭脾气,即便是一个天仙落入水中,总怕也不会伸出援手,更何况是面前这个只能说得上清秀的刘玉芝。 “嗯。”刘玉芝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转瞬间又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这我毫无意义的桥段,一猜就中,怎么会不知道?明媚也懒得解释,望着站在那里楚楚可怜模样的刘玉芝笑了笑:“刘小姐,我觉得你还是别照你母亲说的去所,你自己想想看,这园中有这么多贵女,比你长得美的有多少?比你身份地位高的又有多少?你母亲为何就认定乔世子会出手相救,而且还能趁机讹上他?” 乔景铉根本不会管这些事情,到时候跳下湖去救人的指不定就是几个下人,刘玉芝*的身躯被人看了个干净,这事情传了出去以后她还能找个好人家不成?“我不是吓唬你的。刘小姐,你自己好好想想,若还是想跳,我也不拦着你。”言尽于此,刘玉芝究竟准备怎么做,那是她的事情,明媚平静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了去。 “柳二小姐!”身后传来虚弱的一声呼喊,刘玉芝追了上来,犹豫着伸出手来,说话的声音有几分磕磕巴巴:“我心里很乱,你能不能陪着我走走?” ☆、第五十四章 游宴(四) 来到大陈皇朝这么久,还没有一个手帕交,面对这忽如其来的姐妹淘,明媚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刘玉芝瞧着外表就是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十分惹人怜爱,她又很苦情的说了一堆家中的难堪之事,听得明媚心中嗟叹不已。 这刘同知官虽然不大,可却有一妻三妾,刘同知夫人的父亲乃是光禄寺卿,这职务没有什么实权,她的嫁妆银子也不多,所以很不得刘同知欢心。成亲没多久便纳了一个妾,家中是做小本买卖的,可自从攀上了刘同知,得了些方便,那生意便越做越大,每年送来刘府的金银无数。 那姨娘生得又格外美貌,照着刘玉芝丫鬟金蝉的说法,就是天生的狐狸精,一双眼睛里透着风骚:“柳二小姐,你瞧着我们家二小姐那双眼睛便知道了,跟她姨娘一模一样!” 明媚回想了下刘同知太太的模样,一张削瘦的脸,上边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走起路来高脚鸬鹚一般,没有半分柔美的感觉。既生得不美貌,又不能给刘同知产生经济效益,而且实在没脑子,不得欢心也是正常的。 谁家的母亲会想出这主意来?若刘玉芝真这么做了,即便是讹上了乔景铉,那也只能做个妾。做妾难道是一件好事?真不知刘同知夫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明媚摇了摇头,打量了下刘玉芝,见她虽然打扮得还算精致,可却没有一件金贵首饰,想来刘同知夫人也并未将她看得珍贵。 “既然今日咱们做了手帕交,不如交换个信物罢。”明媚想了想,从手上褪下了手镯子:“这个芙蓉玉手镯原本是一对,咱们每人戴一只。” 刘玉芝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将手抽了回来:“柳二小姐,我不能要你的手镯,但凡我有好一点的东西,大姨娘都会想法子弄走的。” “她敢?你与她说去,这镯子可是我给你的,她敢来动这个镯子?”明媚听了心中有气,做人怎么能如此包子?正室夫人压不过姨娘也倒罢了,这是她们之间争风吃醋的事儿,可怎么能让子女跟着遭殃? “那又如何?就算我告诉了父亲是你给的,我父亲瞧着你父亲的面子不让我给她,过不久它就会莫名其妙坏掉的。”刘玉芝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我这个嫡女,只是占了个好名头而已,过的日子,可比不上别人家的庶女。” “大姐姐,原来你在这里!你们俩在这里说什么体己话儿呢,能不能让我也听听?”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引得明媚抬头望了过去,就见刘玉兰带着亚混站在面前,挑着眉毛在瞧着她们。 刘玉兰穿着抢眼的大红色春衫襦裙,外面用银色透明湖州纱比甲压着,隐隐绰绰,更显得腰肢软款,行动起来步步生花。头发梳成飞仙髻,配着她的鹅蛋脸倒也显得俏丽,中间压了一支碧云华胜,配着梅花挑枝金步摇,细碎的金色流苏在耳畔叮咚作响,耳朵上有一对纯金嵌东珠坠子的耳珰,正在不停的晃动。 明媚朝她笑了笑:“刘二小姐。” 刘玉兰有几分嫉妒,她素来以为自己生得美貌,云州城里无人能及,没想到今日见着明媚,这才知道人外有人。她没有回复明媚的话,只是笑着问刘玉芝:“母亲不是给你出了个主意,你怎么还不照着做?是金蝉还没有寻到世子爷不成?” 刘玉芝脸色一白,咬着嘴唇低下了头:“二妹妹,你从哪里听来的?母亲何曾给我出了主意?休要乱说。” “我可没有乱说。”刘玉兰笑嘻嘻的望着刘玉芝,不肯放过她:“母亲想要你去英王府享福,可她怎么就没想到你生得这样难看,乔世子如何会出手相救?怎么着也该是我这样的美人才能引发乔世子的怜爱之心。” 她抹了抹鬓边的头发,做出一副妖娆的神态来:“大姐姐,你说是也不是?” 刘玉芝没有开口,金蝉却忍不住了,向前踏了一步:“二小姐,你也别欺人太甚了。” “我欺人太甚?”刘玉兰眼中似乎有水波流转,盈盈的朝这边瞟了过来:“分明是你们欺人太甚罢?”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住了金蝉的手,她身边的丫鬟大声喊叫了起来:“大小姐,你怎么能这样?我们家姑娘虽然是庶出的,可今年也已经记在夫人名下,也不该如此受你轻慢!” 刘玉芝抬起头来,一副惊愕的神色,完全没有弄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这时刘玉兰已经“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明媚望着小路那边走过来的几个人,又望了望正在水中扑腾的刘玉兰,微微一笑,这位刘家二小姐可真会演戏,一方面叫叫嚷嚷的让旁人都知道她的嫡姐在欺负她,一方面又故意在乔景铉面前落水,等着他前来搭救,这可真是一举两得。 乔景铉与徐炆玔见着湖那边一片闹哄哄的,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这时一个丫鬟跌跌撞撞的跑到了他们面前,一脸惊慌,眼中还有着闪闪泪光:“乔世子,我们家小姐被大小姐推到湖里边去了!” 跟着那丫鬟走到湖边,就见湖水上飘着鲜艳的红色衣物,一双手正在极力的划水扑腾着:“乔世子,快救救我 !”一个脑袋从水中狼狈的钻了出来,鬓发散乱,哪里还有千娇百媚的容颜? 银色的锦缎衣角随着风微微掀起,乔景铉背着手对着在湖水里挣扎的刘玉兰,脸上没有半分同情:“姑娘,你到池塘里多呆会,叫你的丫鬟去找些人来救你罢,不用着急,你慢慢等。” ☆、第五十五章 游宴(五) 刘玉兰在水中奋力扑腾着,头发湿哒哒的滴着睡,一双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就听着乔景铉气定神闲的声音传了过来,心中好一阵慌张:“乔世子,快救救我!” “怎么你在云州也是这样桃花运不断。”徐炆玔笑着望了乔景铉一眼:“这园子里头的贵女,个个都将眼睛粘到你身上不放,对我们可是视若不见。” 个个将眼睛粘在自己身上?乔景铉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明媚,心中有几分失落,这里就有一个完全不将他当一回事情的,从进园子到现在,她就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若你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恐怕此时园子里那些女人看的人就会是你了。”乔景铉继续欣赏着刘玉兰在水中扑腾,一边大声扔了句话给她:“姑娘,你划水可不能停,若是停了就会沉到水底去了。” 刘玉芝听着乔景铉那话,惊愕的抬起头来望了过去,明媚伸手挽住她的胳膊:“你自己看看,若你跳入湖中,便是这样的结果。” 原来母亲说的话都不可信,刘玉芝默默望了乔景铉一眼,这人身世再好,长得再英俊,也不是自己的良人,还是不用去肖想了。 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脸看了过去,金蝉带着几个下人模样的人赶了过来,此时她真是着急了,说话的声音都要哭了一般:“姑娘,你抓住那竹竿,我们将你拉上来!” 湖边的人越聚越多,夫人们听说有人落水,也闻讯赶了过来。吕夫人走在最前边,旁边是柳四夫人与刘同知夫人,刘同知夫人的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走得近了些,刘同知夫人见刘玉芝站在湖边,不由一愣,脸色慢慢的凶悍了起来,刘玉芝萧瑟的缩了缩脖子,偷偷往明媚身边走了一步。刘同知夫人心中实在有气,自己不是交代了她要做的事情吗,怎么让人给抢了先!也不知道那落水的小姐是谁家里的,真是聪明伶俐,选着乔世子在的时候跳入湖里,掐着点儿没有误半分功夫。 见着乔景铉那银色的衣裳在人群里闪过,刘同知夫人心中遗憾不已,本想着趁着今日将玉芝塞去英王府,管她是不是过去做妾,先与英王府搭上关系,这样刘同知也能顺便往上爬几步——大姨娘的家里不就是这样发迹来的? “乔世子,多谢你出手相救。”刘玉兰才将粘在额头上的头发给扒拉到两旁,眼睛便不由自主的送去了秋波:“我与家姐争执了两句,不慎落水……”说到后边,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一双眼睛里泪水盈盈,似乎受了 欺负却不敢出声。 这也真是好手段了,明媚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刘玉兰的心机和表演都是一等一的高,该是传承了她那位姨娘的本领,刘同知夫人与刘玉芝又如何是她们的对手! 刘玉兰并不说是刘玉芝将她推下水去的,可那委屈的表情,那欲盖弥彰的话语,都不得不让旁人以为那是刘玉芝的手笔,望向她的目光开始有些不屑。刘同知夫人在外边听着里边说话的声音很是熟悉,树起耳朵来听了几句,不由得一肚子火气,原来是那狐狸精的女儿,竟然还这如此居心叵测的想败坏玉芝的名声! 刘同知夫人分开众人挤了进去,举目一望便见刘玉兰站在那里,全身谁淋淋的,衣裳紧紧的贴在身上,那玲珑的身子显得格外凹凸有致。刘同知夫人正准备说话,就听乔景铉冷冷的说:“这位姑娘,你别谢错人了,可不是我救了你,是这几个下人救的。” 刘玉兰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但瞬间又换回了一副可怜的模样:“乔世子,你为何要如此说!玉兰掉进水里已是不幸,怎么能传出是下人们出手相救呢?旁人又会如何想?玉兰的身子都被人看光了,真是不想活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呜咽起来,身子还往乔景铉这边靠了过来,就如一条扭动的蛇一般,点点滴滴的水迹带着走了一路。 真是桃花朵朵开,明媚望了一眼乔景铉,他那张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冷眼瞧着刘玉兰朝自己靠了过来。刘玉兰的身子实在是曼妙,看得明媚都有些目眩神摇,她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竟然发育得这般好,前凸后翘,男人瞧了都会流口水呢。 “你倒还算得上是个美人。”乔景铉望着走近的刘玉兰,双手仍然背在身后,脚步没有挪动半分,似乎很感兴趣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年纪轻轻的,你就不想活了?” 刘玉兰惊喜的抬起头来,看了看玉树临风站在面前的乔景铉,他的笑容和煦,就如那天边的日头一般,眼睛里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欣赏。刘玉兰心里得意,看来自己的美貌让乔世子动了心。 “多谢乔世子夸赞,玉兰只是觉得羞愧难当,现在这模样……”刘玉兰羞答答的回答了一声,脸上飞起了粉红的一片,又故意挺了挺前胸,引来了周围无数妒恨的目光——为什么这刘家庶出的小姐这般有料,为什么乔世子竟然赞她美貌,莫非是想讲她抬回府去做贵妾不成? “本世子对美人儿的要求一般都不会拒绝的,现在我就帮你去死好 了。”乔景铉伸出手来,在刘玉兰还没有仔细咀嚼他这句话的意思时,轻轻推出一掌,就看见刘玉兰那曼妙的身躯飞了起来,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又一次落进了湖水里边。 ☆、第五十六章 游宴(六) 水花四溅,岸边的贵女们惊叫着纷纷跑开,夫人们脸上都变了颜色,这位乔世子可真是张狂,即便那刘玉兰冒犯了他,可也不能这般鲁莽。欺山莫欺水,谁能保证掉进水里不会被呛死呢。 明媚站在岸边盯住湖面,虽然刘玉兰那嚣张的模样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可她心底里还是不愿意见着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湖面上一圈圈波纹不住的散开,慢慢的归于平静,可是刘玉兰却没有如上次落水那样露出头来。 “不好,救人!”明媚大喝了一声:“指不定是呛水了,快下去救人!” 吕夫人也慌张起来,今日是她的东道,若是出了事情,她也不好交代。赶紧指挥着几个会水性的下人们跳下湖去:“快仔细捞捞!” 徐炆玔看着几个下人扑通扑通的跳了下去,叹了一口气:“景铉,你这又是何苦?不喜欢她凑过来,咱们走开便是,何必如此。” 乔景铉没有说话,眼睛只是瞟了一眼站在那边的明媚,不知为何,自从遇到这位柳二小姐,他的生活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贵女们跟着他到处走,他虽然心中不喜,可也不会这般粗鲁,还是会出于礼貌来敷衍她们几句,可现在——他自己都觉得有几分惊诧,为何自己一定要出手将那刘玉兰推到湖里去?莫非是因为看到柳明媚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浮浪子弟,不想让她以为自己到处留情,这才会推出那一掌,乔景铉心中有几分懊恼,又有几分愤恨,自己可是堂堂的英王府世子爷,何必看这知府庶女的眼色!可是……他恋恋的看了明媚一眼,自己怎么就是不由自主在想着她,生怕在她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捞起来了,捞起来了!”一阵惊喜的呼叫声传了过来,刘玉兰那鲜艳的红色衣裳已经浮出了水面,被几个人托着靠近了岸边。 “姑娘,姑娘!”金蝉跪在那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小姐早上出来还是活蹦乱跳的,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回家还不知道姨娘会怎么惩治自己呢。 刘玉兰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脸上是青白一片,肚子鼓鼓的一团,刘同知夫人在旁边瞧着,就如大夏天喝了一盏冰镇酸梅汤般舒爽。老天有眼,今日总算是将这狐媚子的女儿给摆了一道,看她以后还猖狂不猖狂!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刘玉芝,刘同知夫人悄悄拿出帕子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若是玉芝照着自己吩咐去做了,恐怕现在躺在这里的便是玉芝了。 “谁会救治 落水之人?”吕夫人走到刘玉兰面前,见着她全身青白,有些发慌:“妈妈,你去摸摸她的脉,看是不是还有气儿。” 吕夫人的贴身妈妈蹲下身子,大着胆子将手搭在刘玉兰的手腕上,停了停,又将手探到她的鼻子下边,才挨过去,那妈妈便跳了起来,一张容长脸儿皱成了一团:“夫人,刘小姐——她没气了!” 刘同知夫人听了这话大吃了一惊,刘玉兰出丑是一回事,死了又是一回事,回家该怎么向刘同知交代呢!她急急忙忙走到刘玉兰面前,低头看了看,脸色通红,手中不住的绞着那块帕子:“这可怎生是好?” 吕夫人刚刚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儿,那边匆匆跑来一个婆子:“夫人,都转运盐使龚大人的夫人带着二公子从并州赶过来了。” 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刘玉兰,又转脸看了看身后不远的地方,吕夫人额头上也蒸蒸的出了汗,迎着日头亮闪闪的一片:“这可怎么办呢?我还得去那边接待,这里……” “吕夫人,你先去接待贵客罢,让我来试试。”明媚一步跨了出来,这落水之人或许只是暂时闭了气,只要抢救及时还是有生还的可能,但若耽误了上岸后的最佳急救时机,则可能会使本来有希望生存的人失去生命,所以要尽快急救,而且抢救的方式要准确。 “柳二小姐,她已经没气了!”那贴身妈妈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方才她伸手在刘玉兰鼻子下边探过,一丝热气都没有了,怎么还能救回来?这柳二小姐莫非是在说笑话? “让她试试。”吕夫人见明媚愿意站出来帮忙,心中高兴:“早就听说柳二小姐仁心圣手,今日见了果然如是。我先去外边接了客人进来,还请柳二小姐出手施救。” 明媚墨绿色的衣裳散开在浅绿色的草地上,她蹲下身子贴着刘玉兰的胸口听了听,还有点微弱的心跳,人还没死透,能救回来。 “先控水!”明媚吩咐了玉梨一句,两人抱着她走到一条石凳旁边,将她的身子背朝上的放在石凳扶手上,然后伸出手在她背上使劲的压了下去。 “这是在做什么?”从湖边跟过来的人看着明媚的举动,很是不解,一个个在旁边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就如一群麻雀在耳边叫得欢实。 明媚将全身的力气都压了下去,按了好几下,刘玉兰张开了嘴,哇啦哇啦的吐出了一大滩水来。旁边的人看着直瞪眼:“吐水了,吐水了!” “还请各位不要靠得太近,你们实在是太吵 闹了些!”明媚有几分烦躁,这么多人围在一处看着,空气不是很流通,对于她施救也不利。她转过身来看了看站在那里的乔景铉,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他走到哪里,那些贵女们都会跟着去哪里。“乔世子,还请你领着这群莺莺燕燕站到旁边些去,不要干扰了我。” 乔景铉一怔,望着明媚眉头紧皱,她怎么就这般讨厌自己?徐炆玔看着乔景铉瞠目结舌的那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题外话------ 歌爷泪眼汪汪的求收藏,菇凉们不要铁石心肠啊,快来收藏歌爷吧~~~ ☆、第五十七章 游宴(七) 等着人群散开些,明媚深深呼了一口气,吩咐玉梨道:“你将她的腿拉直。”一边说着一边撩起裙子坐到了刘玉兰的腿上。 月白色的中裤在墨绿色的裙子下露了出来,还有一双灰褐色的鞋子,旁边站着的夫人们惊得瞪大了眼睛:“柳四夫人,你们家二小姐……”这姿势实在太不雅观了,哪有这般分腿坐着的理儿?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柳四夫人脸上摆出一副尴尬的神色来:“我这女儿因着广慈大师渡劫才活下来,说是要贱养,故此一直放在乡下养大的……”她很含蓄的将话停了停,没有再说下去。何必再说?柳四夫人心中得意,那些夫人们自然会自己去领会其中含义,柳明媚的亲事怕是有些艰难了。 “你们别吃惊,她就是一个野丫头,和咱们不同的。”柳明珠高傲的将头抬了起来,眼睛不屑的瞄了瞄明媚那双鞋子,嗤嗤的笑了起来:“你们瞧瞧她那双鞋子,就和那些婆子们穿的一样。” 贵女们看了看明媚的鞋子,又瞥了一眼乔景铉,纷纷提起裙子,露出了自己一点点鞋边儿,浅红粉红玫红葱绿鹅黄,各种颜色在碧绿的草地上交相辉映,和那位柳二小姐相比,自己实在是太有品味了。 明媚丝毫没有管那边的嘁嘁喳喳的声音,她伸出手捏住刘玉兰的鼻子,另一只手托住她的下颌,深吸了一口气后,用嘴贴紧了刘玉兰的口,使劲往里面吹气吹气。 “啊,啊,啊……”耳边一阵怪叫,不消说肯定是那些贵女们又在大惊小怪了。明媚皱了皱眉头,她是在做人工呼吸,口对口的姿势自然不能避免,朝刘玉兰嘴里吹气是要使她的胸腔扩张开来,这样才好做下一步。 “柳二小姐,你……简直是伤风败俗!”一位夫人终于忍不住了,恨恨的从旁边走了过来指着明媚道:“你准备带坏我的女儿不成?” “心有邪念的人看别人都是邪恶的。夫人,我是在救人,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明媚坐直了身子,也不抬头望那位夫人,只是两只手掌相叠,掌根按在刘玉兰的胸骨下端,两臂伸直,身体前倾,借助自己身体的重量稳健地下压。因为压力集中在掌根,刘玉兰的胸骨迅速下陷,明媚又马上坐直身体,迅速放松双手,如此反复数次,接着又开始往刘玉兰嘴里吹气。 “荒唐!这样能救人?”那位夫人跺了跺脚,气得脸色通红,转头朝柳四夫人道:“柳四夫人,还不来管管你的女儿!” 柳四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这边乔景铉大步走了过 来,沉重脸对那位夫人道:“柳二小姐正在施救,你不要在旁边干扰她,快些退开些!若还在这里唧唧歪歪的说个不歇,将你扔去湖里洗个澡,这样或许就能让你闭嘴了。” 那夫人瞧着乔景铉板得紧紧的脸,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刘玉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慢慢的退开到一旁,她可不想象刘玉兰一样,也被这乔世子扔到湖里去。 明媚反复给刘玉兰做着人工呼吸,最终她终于感觉到刘玉兰有了动静,伸出手在她鼻子下边探了探,一丝温热的呼吸触着她的肌肤,明媚松了一口气,伸手搭在刘玉兰的手腕上,脉搏已经恢复。 “她活过来了。”明媚疲倦的站了起来,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全身都酸痛,方才用的力气还是大了些。玉梨赶紧扶住了她:“姑娘,没事儿罢?到旁边去歇息一阵子。” 躺在地上的刘玉兰这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微弱的呼出了一口气:“金蝉……” 跪在她身边的金蝉惊喜的扑了过去:“姑娘,你可算是醒来了。”她小心翼翼的扶着刘玉兰坐了起来:“姑娘,是柳二小姐救了你!” 刘玉兰抬头望了望站在一旁的明媚,闭着嘴没有说话,心中充满了愤恨与羞愧,那乔世子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今日的事情传了出去,自己名声恐怕也毁得差不多了,还能嫁去什么好人家不成?一种绝望的感觉包围住了她,让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快些去给你们家姑娘换件衣裳,我相信你们家马车里有准备好的。”明媚站在那里闲闲的说了一句,刘同知夫人不是存了这个打算?想必也为刘玉芝备下了更换的衣裳,只是没有想到却给刘玉兰派上了用场。 “是。”金蝉慌慌张张将刘玉兰搀扶了起来,刘玉兰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还粘着青草碎末与泥沙,瞧着十分狼狈。 旁边有贵女嗤嗤一笑:“原来衣裳早就准备好了。” 刘玉兰听了这话大为窘迫,怨毒的看了明媚一眼,柳二小姐肯定是故意说了那句话,就是想让旁人看她的笑话!她一双眼睛似乎能滴出水来,楚楚可怜的往乔景铉身上瞟了过去,可一见着乔景铉面无表情,心中有些胆怯,不敢再停留在那里卖弄风情,扶了玉梨的手慢慢的往园子门口走了过去。 “这柳二小姐用的是什么古怪招数?”徐炆玔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明媚,心中充满了好奇,她竟然能将一个已经断气了的人救活,真是不可思议! “她古怪的招数多得很。”乔景铉 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来:“云州城北里有两个人中了毒,李妙手宣布无药可救,她煎了一服药便治好了。”乔景铉没有提自己中毒的事情,他在旁人眼里都是少年英武的形象,怎么能让莽草便将这形象给毁了。 “竟然这般玄妙?”徐炆玔大为吃惊:“难道比太医院的太医还要厉害?” ☆、第五十八章 游宴(八) 徐炆玔的眼睛转了转,望着明媚的眼神热烈了几分,乔景铉在旁边瞧着满心不是滋味,他伸手拍了拍徐炆玔的肩膀::“你别打主意让她去宫里里的主意,宫里不是一般的人能活得下去的,你便忍心见这样美貌的一个女子在那泥沼里挣扎?” “景铉,瞧你说的!好像宫里就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一般,我在那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有什么危险。”徐炆玔意味深长的看了乔景铉一眼:“你怎么便对这位柳二小姐如此关心了起来?素日里好像没见你对哪个女子这么紧张。” “我哪有关心她!”乔景铉的心堪堪跳了几拍,有一种做贼时被抓住的心虚感:“你是不知道她这人有多么古怪,若是进了宫肯定会弄出不少幺蛾子事情来,作为一个举荐人,到时候你也脱不了干系。现在二皇子不是时时在想着捉你的错处,你难道还想自己送了把柄给他去?” “原来你是在为我着想。”徐炆玔微微一笑:“多谢你了,景铉表弟!”他瞧了瞧站在那边与刘玉芝说话的明媚,只觉她的脸就如羊脂玉般莹莹发亮,温润而光洁,一双眼睛灵动轻易,仿佛是两泓深潭,波光粼粼的引着他往那边去。 阳光和煦的洒下万点金光,她的睫毛上似乎洒了一层金粉,闪闪的发着亮,不时的扑扇几下,让徐炆玔的心也跟着动了几下。不知道她们在那边说什么话,明媚小巧的嘴角微微上翘,笑得十分甜美,徐炆玔不由得跟着有几分开心,这位柳知府的二小姐,很是有趣。 正在说着闲话儿,一个婆子走了过来,垂手行了一礼:“各位夫人小姐,请大家过花厅那边去,蔷薇宴的诗歌评选结果出来了,要去领彩头了。” 这评选结果也没什么意外,公子们那边得了魁首的是云州卫指挥使司林指挥使的公子,他生得壮实,紫棠脸,眉毛粗阔,那袭长衫穿在他身上根本显不出半分斯文来。明媚瞧心想着这评选的结果或许便是按着父亲职位高低来的,林公子那模样,哪里是会作诗的,根本就是一个武将的身坯,要么就是他预先请人做好了一首诗,只需背下来才是。 贵女们这边是吕夫人的大女儿得了第一,柳明珠的诗第二,柳明珠虽然有些不服气,可毕竟吕夫人是东道主,她也不能揪着吕大小姐的诗说不好,只能忍气吞声的走上前去,从吕夫人手中接过彩头。 吕夫人笑眯眯的望着柳明珠,口里夸奖:“柳大小姐真是兰质蕙心,才貌双全,这诗写得如此清新脱俗,真是叫人佩服。” 明 媚听着吕夫人夸奖柳明珠的诗写得好,不由得有几分好奇,没想到这柳明珠还有几分才气,放到前世,也算是美女学霸了。她的转了转眼睛,发现获胜着的诗作都贴在花厅靠门口的墙上,笑了一笑,带着玉梨走过去,她倒要看看柳明珠的诗作。 最上面那首诗是林公子做的,那字写得可真难看,就如狗爬一般,大大小小还不一致,明媚都不用看内容,看了那一笔字便能断定,这诗该是预先请人写好的。再往下看过来,便见着柳明珠的诗,仔细品味了一番,虽然平仄对称,押韵也没有问题,可那字里行间却始终找不出让人眼前一亮的韵味来,不见得有多好。 “哟,二妹妹,你也在看诗?你乡下的那个师父教你写过字没有?”身边传来柳明珠尖锐的笑声,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开心:“方才那位徐公子还说你肯定会做诗,说什么在乡野间长大的有灵气,我看着他全在胡说八道,你听说要作诗,人就不见了,分明是躲避开去不想出丑罢了。” “你说得没错,我是不会作诗。”明媚淡淡一笑,也不想与柳明珠争辩,会不会作诗难道很重要?她转过身来,却正好对上了徐炆玔的眼睛:“柳二小姐,你何必谦虚,我觉得你一定会作诗,是不是?” 这人为何对自己这般肯定?明媚奇怪的瞧了徐炆玔一眼,他生得温文尔雅,眼里有一种欣赏的神色。虽然他说行头是借了乔景铉的,可明媚却有一种直觉,这个徐炆玔身份绝不简单。 “她自己都说过了不会作诗,徐公子你又何必坚持?”柳明珠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徐公子,我瞧你们该是物以类聚,所以才会这般欣赏对方。” “是吗?”徐炆玔抬起眉毛笑了笑:“柳二小姐,你是不是该写点什么证明下自己?” 明媚瞧着柳明珠那刻薄的笑容,默默想了想,自己还记得高骈的那首《山亭夏日》,不如拿出来堵住柳明珠的嘴,免得她在旁边叽叽呱呱的说个不休。 “拿纸笔过来。”明媚吩咐了玉梨一声,引得身边的贵女们都惊呼了起来:“柳二小姐,你真会作诗?” “作诗难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将自己眼中所见之景写下来,那就已经足够。”明媚笑了笑,走到花厅那张桌子旁边,拿起笔来行云流水般写下了四行诗句:绿树荫浓春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好诗,好诗!”徐炆玔抢先一步将那张宣纸拿了起来,大声将诗句念了出来,连连点头道:“这首 诗描写精细,园中景致仿若就在眼前,特别是后边两句,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实在是妙,妙!” “可否能让我见识下柳二小姐的墨宝?”这时花厅的一角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还带着略微的沙哑,让众人皆转眼望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 游宴(九) 在吕夫人的左首坐着一位夫人,生得很是富态,一张圆圆的粉团子脸显得很和气,眼睛不是很大,可鼻梁子很高,嘴唇却有点厚,这五官放在一张圆盘上显得有点不协调,总觉得有个什么地方还是可以改进些似的。 那位夫人身边坐着一位十六七岁左右的公子,他羸弱消瘦以至有些脱形的模样,四肢枯细,五官倒是生得清秀,但只可惜面若涂丹,红得似园子外边盛放的杜鹃花儿,两片胭脂色的脸颊夹着一管高高的鼻子,一见便知是那位夫人的儿子。那公子身旁立着两个俏丽的丫鬟,一个不停的用手帕子帮他在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一个丫头捧着茶盅儿在喂他喝水。 “柳二小姐,这是我的侄子,他极喜作诗,希望没有冒犯到你。”吕夫人朝着明媚笑了笑,她的妹妹带着侄子从并州赶过来就是想来见见明媚的,既然有事相求,自己也自然要客气几分,即便明媚只是一个庶女,也该给她面子。 “吕夫人客气了。”明媚有几分讶异,上次柳明珠生日的时候,吕夫人见了她将一张脸端得高高的,十分不屑理睬她,今日怎么便如此热络?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那位公子,明媚心中有一种直觉,或者她是为了自家侄子才放下了身段。 这那公子满脸病容,该是来找她看病的。明媚又打量了他一眼,只见他消瘦得厉害,心中暗道这模样可不大妙。 龚亦奇接过明媚的诗作,细细的吟哦了一番,脸颊上的颜色更是红了几分:“柳二小姐真是好才情,我方才看过那墙上的诗作,没有一首能及得上你的。” 听了这话吕夫人有些不乐意,这不是将自己女儿给贬了下去?正准备说话,旁边龚夫人却开口了:“柳二小姐!”她的声音有几分激动,一双眼睛巴巴的落在了明媚的身上。 见明媚有几分疑惑,吕夫人站了起来,笑微微的携了明媚的手走到那位夫人面前:“这是我的妹妹,嫁了都转运盐使司的龚大人,你喊她龚夫人罢。” “龚夫人安好!”明媚朝那龚夫人行了一礼,就准备走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但出人意料的,那龚夫人站了起来,一把拉住明媚的手,声音有些发颤道:“好孩子!” 刚刚说完这三个子,那龚夫人的眼睛一红,眼泪珠子就滴到了明媚的手上,冰凉的几滴,迅速化成了一滩水。 明媚惊讶的抬头望了望龚夫人,看她这么激动,就好像是一副找到了她失散多年的孩子的模样,难道她才是原主的娘亲?她转头看了看柳四夫人,她 应该知道得清清楚楚,自己是杜姨娘的孩子。 柳四夫人坐在吕夫人的右侧,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龚夫人的举动。 “可真真儿是个好孩子,柳四夫人好福气!”龚夫人又重新上上下下打量着明媚,口里还是不住的赞叹。 ——见过夸赞人的,没见过夸赞人还能货真价实掉眼泪的,今儿总算见着了!明媚心中暗暗腹诽,这位龚夫人要是去演戏,准能拿小金人! “柳四夫人,让你见笑了!”龚夫人却没有放开明媚的意思,拉着她的手,眼睛却朝着柳四夫人,口里絮絮叨叨的说:“我在并州城就听说贵府二小姐精于华佗神技,一直就挂心着来云州看看这位小神医,今日一见,果然极是天资绰约,神仙中人!”说话之间,龚夫人抹下手上的一个羊脂玉镯子往明媚手上套:“这个镯子虽不值什么钱,却是我一点心意,二小姐要是喜欢平日拿着戴戴就好了,若是不合意就赏了丫鬟罢。” 明媚低头一看,这羊脂玉手镯没有一丝儿杂质,并不是很通明透亮,却有一种厚实的底蕴,温温润润发着柔和的光芒,却是个品相上佳价值不菲的饰物。 不消说这镯子后面还有话要说。 “如此,就谢过龚夫人如此看起明媚了!”无功不受禄,她后边自然会提要求,明媚也并不推辞,谢过龚夫人以后就任凭她把那个羊脂玉手镯套到自己手上,含笑看着她。 龚夫人心里暗暗赞叹一声,这柳二小姐可真是个沉稳的,进退得当,没有一点扭捏,就是那么安静的站在那里,好像知道自己还有话要说似的,这怎么会是一个放在乡下养了十年的野丫头?完完全全是一个大家闺秀。 “不瞒柳二小姐,我的奇儿,自出生便体弱多病,近日来更是积毁销骨,几日前竟然吐血……”龚夫人的眼圈又是一红,望着自己身边坐着的龚亦奇,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与自己猜想的无二,原来是想要来求医的,看来自己剖腹取子的事情已经传开了,竟然还有人登门求医了。明媚望了望龚亦奇,朝龚夫人点了点头:“将他扶去旁边屋子,我先给贵公子诊脉。” 两个丫鬟扶了龚亦奇便往旁边小厅里边去,龚夫人站了起来跟着往那边走,她身边一个老婆子附身过来在她耳边细声说:“夫人,这柳二小姐看着尚且年幼,何来如此传神医技?是不是传闻有误?” 龚夫人脸色不豫:“不是都打听过了的?” 那老婆子道: “依奴婢看,现儿再派几个人去云州城里问问?” 龚夫人看了看前方不徐不疾走着的明媚,想着方才打量着这柳二小姐,虽是一副沉稳的模样,可毕竟身量未足,眉眼未开,也不知道真如传闻所说那般神乎其神。 正在犹豫之间,小厅那边一个丫鬟扶着一位小姐出来,正与龚亦奇等人打了个照面,那丫鬟见了明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了几个响头:“金蝉替我们家姑娘多谢柳二小姐的救命之恩。” ☆、第六十章 对症 刘玉兰此时已经换好了衣裳,正弱不禁风的扶着门站在那里,一张脸儿雪白,眉眼却重新修了一番,眉毛细细,眼睛黝黑,配着她尖尖的下巴,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龚亦奇正由丫鬟搀扶着往小厅那边走,瞧见了从那边出来的刘玉兰,不由得也楞了下,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她,眼中顿时放出光来。他身边的两个丫鬟略带嫉恨的看了一眼刘玉兰,心中暗道,三公子好色这毛病又犯了。 龚夫人见着金蝉跪在地上向明媚磕头,口口声声说多谢救命之恩,实在想知道其中原委:“你们家小姐怎么了?” “我们家小姐方才不幸溺水,掉入池塘,都已经没了气儿,全凭柳二小姐妙手相救这才又活了过来。”金蝉真心实意的朝明媚又磕了个头,这才爬了起来,刘玉兰今日若死在这里,她回去也是一个死字,幸得柳二小姐医术高超。 龚夫人听了这话,原来犹豫不决的心终于落了底,回头恶狠狠的瞥了一眼身边那个婆子,换了副嫌她多管闲事的表情。那婆子见着龚夫人一双眉毛皱到了一处,唬得缩了缩脖子,哪里还敢说那句多话,只能讪讪的跟着龚夫人走小厅里边。 丫鬟扶着龚亦奇在小榻上坐了下来,将他的手平放在小几上边,明媚走上前去搭了一把脉,心情立刻沉重了下来。 刚刚在花厅里她已经仔细观察过龚亦奇,这位龚公子犯的病应该是肺痨,也就是后世俗称的肺结核。在后世,肺结核算不了什么大病,用利福平、异烟肼、链霉素、吡嗪酰胺之类药物就能治好,可是现在是医术不发达的大陈,抗生素是见所未见的药物,肺结核确实是一种致命的疾病。 明媚转脸望向那两个丫鬟:“你家公子是否骨蒸潮热,不喜饭食,易怒?” 身后那个丫鬟看了一下龚亦奇,眼睛里似乎要滴出泪来,也不说话,只是一味点头。龚亦奇望着明媚,眼中也是惊异,如何这位柳二小姐就如亲眼目睹自己的病情一般?他突然间咳嗽了几声,那声音颇是沙哑,身旁丫鬟递过一块帕子,明媚冷眼瞅着,那帕子拿回去的时候已经有胭脂红的血丝。龚夫人也见着了,眼里已经又是滴下泪来。 果然是了,明媚暗自点头。 “请问龚夫人,先前给贵公子看病的大夫如何说?”明媚心里一阵苦涩,不是为了这初见一面的龚公子,是为了大陈的百姓而感到难过,要是这个时空有后世那些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药,多少生命能得到拯救! 小厅里 静悄悄的,龚夫人好半天都没有回答她的提问。明媚叹了一口气,龚夫人如何会不知道自己儿子得了什么病?龚家不可能没有请大夫,而且大夫们给出的答案应该是想同的,毕竟龚亦奇的病症太明显了! “龚夫人,是痨病,对不对?”明媚淡淡一笑:“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是。”龚夫人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掩面哭了起来。痨病无治,她也知道,可她还是怀着一线希望到处给儿子延医问药。听闻云州出了个女神医,她这才急急忙忙带着儿子赶了过来,没想到女神医给出的结果也是痨病,难道儿子真的活不下去了? 龚夫人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就连站在一旁陪着看病的吕夫人也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毕竟这是妹妹的儿子,自己的侄子,怎么着也牵着自己的心。 “龚夫人,你不用着急,这病明媚能能治。”龚亦奇不是她在大陈遇到的第一例肺痨病人了,原来在紫霞山的时候她就治愈过几个得肺痨的人,疗效都很好。 古时《内经》《难经》《金匮要略》就提到过肺痨症状,只是归于“虚损”、“虚劳”之类,后来又月华丸、百合固金汤、补天大造丸等治疗药物,前世还有个叫李可的医生,潜心研究肺结核,提出了肺痨阴阳血气虚的说法,他用中药治疗肺结核病人,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治愈率。 在美国读博士时,导师对李可的治疗方式很感兴趣,“这个中国医生真是出人意料!竟然可以不用抗生素治疗肺结核!”导师对李可的治疗方式做了专题研究,作为他的助手,明媚亲自收集了那些方子。 “真的?”龚夫人坐正了身子,惊喜的望着明媚:“柳二小姐真能治好奇儿的病?” “明媚没有几分把握自然不会说这样的话。”明媚望了望龚夫人:“龚公子需要吃药针灸并用,我先开张方子,龚夫人可派人去普安堂抓药。再看看龚夫人在哪里落脚,我过去给龚公子针灸来缓解病情。” 玉梨从花厅里拿来了纸笔,明媚挥毫写下一纸药方:红参(捣末同煎)、附子各六钱,干姜四钱,炙草一两二钱,山萸肉一两八钱,龙牡、白芍各六钱,煎沸半刻后服用。 吹了吹墨,明媚把方子递给龚夫人:“请夫人派人抓药,这药方吃上两个月便可初见成效。接下来该用针灸之术了。” “甚好,甚好。”龚夫人把药方交给身边的婆子:“李妈妈和小翠一起去罢。”说完,抓住明媚的手,眼中充满了说 不出的感激。 此时花厅外边已经是一片喧哗,大家听闻明媚竟然拍着胸脯保证能治好痨病,脸上都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来:“痨病无治,她能行?怕是在沽名钓誉罢!” “是呢,竟然还要替男子施针,实在是太不知检点了!”有几个贵女一脸嫉妒的表情,眉眼都歪到了一旁,嘴脸十分难看。 ------题外话------ 歌爷给大家推荐好友的几篇文文啦,都很好看呢,感兴趣的话大家去瞧瞧吧~ 古言: 楼上卷帘《农门医女之药香满园》 子时无风《绝艳天下之农门弃妇》 悠然世《重生之一品皇家媳》 安如遇《掌勺农女之金玉满堂》 现言: 疯子棠《盛宠凉薄娇妻》 渣小玖《重生巨星之宠翻天》 ☆、第六十一章 掳掠 龚夫人与龚亦奇是从并州直接赶过来的,还没有寻到落脚的地方,吕夫人拉着妹妹的手道:“自然是要住在我府中。”一边吩咐丫鬟婆子赶紧回去传话把一个园子打扫出来。 柳四夫人见着龚夫人拉着明媚的手说说笑笑的走了出来,望了望身边坐着的柳明珠,女儿竟然不如那庶女吃香,这让她心中愤恨不已。这个庶女就与她那狐媚子姨娘一样,总是能引人注目,自己该想着法子在她亲事上边做做手脚才是。 乔景铉与徐炆玔听说明媚要去吕府给龚亦奇施针,两人互相瞧了一眼,没有说话,可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乔景铉装着一肚子气,想着明媚竟然要对一具男子身躯下针,不免要肌肤相近,心中就有了一丝丝妒恨。徐炆玔却是觉得惊讶不已,这位柳二小姐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真让他想去多多接近。 蔷薇宴在继续,明媚与玉梨跟着龚夫人去了吕府。龚亦奇被安置在一间内室里,他躺在床上,有些迷惑的望着正在一旁忙碌的明媚,这位柳二小姐真有传说中那么神奇?瞧着她年纪轻轻,又生得美貌妩媚,真让他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明媚打开针灸包,选了几根长长的金针就着玉梨托在手里的酒精罐儿洗了洗,吩咐站在床边的丫鬟道:“褪去你家公子的外衫中衣和内衣。” “褪去衣服?”那两个丫鬟张口结舌的看着明媚,脸上有吃惊与不敢相信的神色。 “是啊,不褪去衣服我家姑娘怎么做针灸?”玉梨朝那两个丫鬟翻了个白眼,这两个人实在是墨迹。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你家姑娘怎么能看我家公子的……”那两个丫鬟面上一红,没有说下去。 “若不是看在龚夫人一番慈母之心,我们家姑娘才不屑亲自动手呢!你以为只要是个人就能让我家姑娘行针灸之术?”玉梨看着那两个装模作样的丫鬟,牙齿磨得锋利,恨恨的只想让她们知道自家姑娘可不是想偷窥她们家那个病痨鬼公子的! “你……”龚亦奇的丫鬟显然不是对手,说了个“你”字便没下文,只拿了眼睛很怨恨的看着润璃主仆,仿佛面前的两个人要抢去她们珍藏多年的珍宝一般。 “就按柳二小姐说的做,将我衣裳褪去。”龚亦奇看到明媚一脸不虞,眼睛里呆着一种讥讽的神色,无力的一摆手,制止了两个丫鬟。 那两个丫鬟只能听从主子的吩咐,将龚亦奇的衣裳褪到了腰际,明媚大大方方走上前去,没有半点羞涩,拿起金针,很熟练的 住龚公子的穴道扎了下去,顺便指点着身边的玉梨:“你瞧好了,要记得找穴要准,下针要快,先下璇玑,再至中庭、巨阙……” 龚亦奇躺在床上,微微闭着眼睛,金针扎下去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而有一种让自己很轻松的感觉。他耳朵里听到明媚清脆的声音,心里只觉好奇,这个柳二小姐,竟然没有一点羞赧,和她的丫鬟对着一个不穿上衣的男子在侃侃而谈各处穴位,难道她便不知道什么是男女大防? 给龚亦奇施针过后,明媚也没有久留,直接走到外边向龚夫人告辞:“龚夫人,我已经给贵公子针灸过了,等会便照着方子熬了药给他,按时服用便是。” 龚夫人正满心焦急的坐在外边,听着明媚这般说,脸上轻松了不少:“多谢柳二小姐给奇儿看诊了。” “龚夫人不必客气,明日请送一张五百两银子的诊金去普安堂便是。”这龚夫人夫君乃是都转运盐使,家中可是有金山银山的,五百两银子收得实在不贵。 带着玉梨从吕府出来,刚刚坐进马车里边,玉梨便气鼓鼓的嘟起了嘴巴:“姑娘,那两个丫鬟真是讨厌,她们瞧着你的神情实在不好看。” “玉梨,何必与这等人一般见识。为人处世,但求无愧于心便已足够,我们不是真金白银,不能让每个人都见了会喜欢。”明媚笑着拍了拍玉梨的手:“我们若能让那龚公子身子骨康健起来,就是一件积德的善事呢!” 回到府中已是申时末刻,香兰院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杜姨娘满心欢喜的问了她一些蔷薇宴的事儿:“也可曾见着什么看得上眼的公子?” “姨娘,明媚还小呢,再说了,这亲事哪里是我能置喙的。”明媚夹了一筷子菜放在杜姨娘碗里:“若是姨娘能让父亲将明媚的亲事揽过去,那便是千好万好。” 大陈皇朝旧例,女儿的亲事是由家中主母来挑选,只是有些人家会出于需要做出调整。这亲事捏在柳元久手中自然胜过让柳四夫人拿捏着,就冲柳元久对姨娘的喜爱,多多少少会要照顾周全,而且自己对柳元久的事业又有帮助,由不得他会多考虑些,若是自己能为他多出力,指不定还能自己来挑亲事呢。 四月末的夜空浮着青莲色的暮霭,将天边的那一团晚霞冲淡了几分,刚刚还是红艳艳的一大片,此时却成了斑斓的提花模样。明媚带着玉梨走在柳府的花园里,瞧着那些楼阁亭台慢慢的变得模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玉梨,我怎么觉得还是紫霞山住着舒服。” “可不是,我也喜欢紫霞山。”玉梨也有几分惆怅。 主仆两人静静的站在湖边,天空里的晚霞与暮霭已经褪去,变成了一片乌蓝,皎洁的月亮挂在了树梢,旁边还有几点稀疏的星子在不住的闪烁。 月明星稀,月华如水,将天地万物的影子投在了地上,湖边假山就如一只怪兽般伫立在那里,黑黑的一大团影子,而忽然的,那上边却长出了一只人的脑袋来。 “姑娘!”玉梨惊呼了一声,眼睁睁的瞧着一个人从假山上飞身而下,抓住明媚的手腕,飞快的跳到了身边的大树上边,又挟持着她快速的往一旁的大树飞跃了过去。 玉梨跌跌撞撞的跟着跑了一段路,可那人行动十分敏捷,就见几纵几跃之间,他与明媚的身影都消失不见。 ☆、第六十二章 离别(两万求首订) (1) 半圆的月亮照着大地,一地的树影憧憧,微风拂过,地上影子摇曳之间,偶尔能看见两个人的身影在那树影里闪现出来。 明媚站在树下,抬头看了看身边那个人,没有半分惊慌:“乔景铉,你可以把脸上的那个面具取掉了,难道以为我认不出是你来?” 身边那个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衣裳,脸上戴着一个黄金做的面具,虽然铸造这面具的人极力想将它做得狰狞一些,可明媚瞧着却没有半分心惊肉跳的感觉。这个人的身影她太熟悉了,这身高,这傲然而立的姿势,怎么样都能让她一眼看出是乔景铉来。 乔景铉身子抖了抖,这位柳二小姐的眼睛也太毒了些,他伸出手将面具取了下来挂在腰带上,露出了一张英俊的脸孔:“柳二小姐,又见面了。” “乔景铉,你是不是吃饱了饭撑着?”明媚有些发怒,这人可真是闲,没事情做便跑到她家里来玩掳掠的把戏,还不知道玉梨此时会是什么心情,有没有报与柳元久知晓:“我的丫鬟都要被你吓死了!” “没事,我跳过墙的时候扔了个纸团给她,告诉她不久我就会把你送回来。”乔景铉低头看了看明媚,她生气的模样可真是美,虽然两道眉毛竖得高高,可依旧还是美。那张小嘴因着生气微微撅起,就如含苞欲放的鲜花一般,忍不住让人有一亲芳泽的念头。 乔景铉的喉头咕咚了一下,悄悄吞了一口唾沫,他很想将明媚一把搂在怀里,可又害怕她生气,只能规规矩矩的站在她面前,轻声的说话:“我方才一直在香兰院外面的树上看着你,你和你姨娘说话的时候很是亲热,你对她笑得温柔,你给她夹菜,你们还说到了以后你的亲事……”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这叫做跟踪好不好!”明媚听了乔景铉的话,怒从胆边生:“乔世子,你这般大大咧咧的闯进柳府,也不怕落个私闯民宅的罪名?” 乔景铉朝着明媚笑了笑:“私闯民宅?我相信柳大小姐会很开心我把她掳走。” “那你便去掳走她,享受她对你的崇拜爱慕好了!”明媚甩了甩头发,上边落下几片梨花洁白的花瓣:“并不是每一个女子都希望得到这种机会,乔世子,你不要自视太高!” 乔景铉忽然觉得自己有束手无策的感觉,瞧着怒气冲冲的明媚,他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今日蔷薇宴上,他得知明媚要给那位龚公子针灸,心中便满不是滋味,与徐炆玔回到英王府别院时一直魂不守舍,眼前总晃动着明媚那双纤纤玉手 按在龚亦奇胸前的情景来。 从蔷薇宴回来,乔景铉与徐炆玔下了一盘棋,因着心神不宁,他输了。徐炆玔笑着望了望他:“景铉,你今晚的棋技大不如前啊。” “是你的棋技有所进益了,表哥。”乔景铉懒洋洋的将棋盘一推,站起身来躺在小榻上边,眼前又浮现出了明媚的脸庞,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他觉得那般好看,心中浮现出一个强烈的愿望,他马上就要见到她。 侧头看了看窗户外边,日头正慢慢的往西边去,透明的红色十分炫目,旁边有一道金灿灿的边,正应了那落日熔金的景致。他忽然间跳了起来,大步往外边走了去,徐炆玔追了过来:“景铉,你去哪里?” “我去半点事情,马上回来,你先陪我母亲吃饭,不用等我。”乔景铉急急忙忙奔到马厩,将踏雪牵了出来,一路狂奔着到了柳府外边。在院墙那里徘徊了一阵,最终没有抵制住心中的执念,他翻身进了柳府的园子。 见到她,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忽然平静下来,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看着她与杜姨娘吃饭,看着她与丫鬟说笑,她的一切都是那般吸引着他。当她站在凉亭旁边,娇憨的伸了个懒腰的时候,他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一跃而下将她带出了柳府。 其实他开始并不想这么做,他只是单纯的想来看看她,可事情怎么便发展成了这个样子?乔景铉心中也十分苦闷,他望了望身边的明媚,声音忽然软了下来:“我才不要她们的爱慕,我只要你对我笑便好。媚儿,你笑得真好看。” 明媚听了“媚儿”这个称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全身掉落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乔景铉怎么就能说得如此自然?她刚刚想出言反驳,忽然间她的手便被乔景铉抓住了:“媚儿,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可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将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不愉快全部抹去。我……”乔景铉的脸上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红色:“我心悦于你,我只想每日起来便能瞧见你的笑容,我想好好的保护你,不受人间的一点风雨,我也希望我们能携手向前,看这世间的红尘起落,。” 明媚不知道该怎么回乔景铉的话,前世看的电影里,当男主角说完这些话,女主角的眼睛里会适时的涌上一层水雾,然后扑入男主角的怀里,然后又应景的音乐响起,缠绵悱恻,感动人心。可明媚听完乔景铉这深情到让她几乎要呕吐的话来以后,没有半点感动,反而觉得很忧愁:完了,这乔世子魔障了,怎么办? 乔景铉见明媚抬头望着自己,没 有说一句话,心中以为她默认了自己的要求,不由得勇气大增,伸出手去想要握住明媚的另外一只手。明媚大为窘迫,自己已经被他拉住一只手,难道还要造成双手相执,泪眼相对的那感人场面不成? 明媚在乔景铉的手还没有触到她另外一只手之前,抬脚的朝旁边迈开了一步,可是她的群裳有点长,那墨绿色的群袂就如散开的荷叶一般铺在地面上,当她往旁边迈步的时候,她的脚踩着了自己的群袂,往后退的时候便被绊住了,往一旁斜斜倒去。 糟糕,看起来要摔个狗啃屎了,明媚十分懊恼,这该死的乔景铉,都是被他害的,若不是他将自己掳到这里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自己也不会要受这样的罪。还不知道这一跤跌下去会不会摔着脸呢,她心中忍不住哀嚎了起来。 这时,一双手伸了出来,电石火光之间,明媚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抬起头来,却看到一张俊朗的脸,月色如水,更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让他眼里的柔情浓得化不开一般,铺天盖地朝明媚袭来。“媚儿,你的腰肢真软,你的身子好香。”乔景铉佳人在怀,用力嗅了嗅明媚发际传来的清香,眼中露出了迷醉的表情。 明媚用手推开他,站直了身体。“乔世子。”她声音冰冷。 “媚儿……”乔景铉不知所措的看着那个冷得似乎能让人结冰的小女子,心里脉脉的温情已经被她这句冷漠的话惊得荡然无存:“你怎么了?我不是有意冒犯,我只是怕你摔着了。” “乔世子可是在京城日日在花丛流连,现儿来了这乡野之地,把明媚当成了权且排斥寂寞的女子?”明媚的眼睛里透着寒冷:“如若是这样,云州府里那些青楼楚馆该是乔世子应该去的地方,那里莺莺燕燕众多,乔世子总能遇到一个可心的。” 听到这话,乔景铉突然怒了,他不再畏惧冰冷的明媚,走上前来,捏住明媚的手:“柳明媚,你不要贬低了小爷,也不用贬低了你自己!”他一脸怒容的质问着明媚:“你还说起我来了,你今日竟然去给那龚亦奇做针灸!” “做针灸又如何?”明媚看着乔景铉一张俊脸忽然间变得扭曲起来便觉得好笑:“我给那位龚公子做针灸,乃是治病救人,乔世子莫非有什么指教不成?” “男女授受不亲!”乔景铉气愤的喊出了一句:“你怎么能去摸男人的身体?” “心有邪念才会想到这种无聊的事情,你能不能脑子稍微正常一点?”明媚瞧着乔景铉那生气的模样,心中微微 一动,莫非乔景铉在吃醋?他真是喜欢上了自己?仔细看了看乔景铉那张脸,明媚惆怅了起来。这乔景铉放到前世可真是标准的高富帅,可只要一想到这位高富帅以后正妃侧妃侍妾会有一堆,明媚便打消了对他的欣赏——他不是自己碗里的菜。 乔景铉听着明媚的声音似乎有些生气,低头看了看她,就见她那双大眼睛里似乎有滟滟波光,流露出委屈的神色,仿佛在抱怨他的指责,心里一软,口中喃喃道:“媚儿,我……我不是有邪念,我只是、只是嫉妒他!” “你不用嫉妒,等你生了病要我做针灸时,你尽管可以来享受这样的待遇。”听着乔景铉的话,明媚只觉好笑:“乔世子,那时候我会好好的招待你的。”这乔景铉可真厉害,为何能将媚儿那两个字喊得如此自然,难道他便不觉得酸了牙齿? “你不要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媚儿!”见着明媚笑得身子微微颤抖,那笑靥就如春日里绽开的花朵一般,乔景铉有些生气,她难道这样不珍惜自己对她的这份感情,竟然以为自己在开玩笑不成? “可我柳明媚有自知之明,我这样的家世是绝对配不上侯府的,乔世子还是不要平白空抛一片心,到时候反而不美。再说,乔世子只是此时觉得我和平常的大家闺秀不同而已,如若多接触几次,乔世子定也会觉得我不过如此而已,所以乔世子还是放手罢。”明媚看着乔景铉的眼睛,里面分明看到了坚定,执著,可是她没法做出回应,她想要的是平平淡淡的生活,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是乔景铉永远也给不了的。 “媚儿,我没有在开玩笑,我在说真话,原先我或许只是对你感兴趣,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你对我的胃口,是配站在我身边的那个女子。”乔景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明媚,握紧了明媚的手几分,不让她回避:“媚儿,我是不会放手的。” “不放手?”明媚嗤嗤一笑:“你的亲事你自己能做主吗?我不希望到时候因为我,你和王爷王妃闹翻了,到时候那可是我的罪过。” “媚儿,你想得太多了些,我母亲素来宠爱我,从不会拒绝我的要求,我的父亲可能或许有他的考量,但我会让他知道你是多么合适做我妻子的人。”原来明媚是为他着想,怕自己和家里人闹翻,乔景铉心里一阵温暖,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手也放松了些,明媚趁机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乔世子,人不能只考虑自己,如若你因为我和你的父亲母亲闹翻,那你置孝顺二字于何处?我也深知以你世子之 尊,以后定然是王爷之贵,绝不会少侧妃侍妾。而要做我的夫君,却是连通房丫鬟都不许有的,所以你我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好说的。”明媚的眼睛轻蔑的扫过乔景铉那懵懂而惊慌的脸:“世子爷难道以为我很稀罕嫁你不成?” 夜空里的月亮变成了一种奇异的黄色,边缘带着惨淡的暗红,就像一个将好未好的疤痕牢牢的烙印在人的心上,感觉湿嗒嗒的,沉甸甸的压得人心慌。 明媚坚定的眼神清亮亮的,如寒星般盯得乔景铉,让他心里一阵发疼。 乔景铉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知道自己有一种从所未有的恐慌。 以前在京城,他从不肯高看那些京城贵女一眼,对于他身后的那些追随者,他也根本懒得对她们假以颜色,他从来没想过她们心里的感受,也不想去知道她们的感觉,而现在他却深深体会到了那种被人拒绝的滋味。 怎么办?感觉那么飘忽,手脚都有点发软。 原来有一个喜欢的人会那么辛苦,就像现在,入夜时分想看到明天金色的阳光似乎是太遥远。 “乔世子,你值得一个更好的女子喜欢,她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你赶快回英王府别院去罢,这么晚了还不见人影,别让你母亲担心。”明媚看到乔景铉脸上苍白的颜色,突然有点懊悔,自己或许说得太尖锐了些,让乔景铉难受了。他生来富贵,如珠似宝般被人捧着长大,肯定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现在肯定被她的话伤到了。 “媚儿,不管你怎么想,但我还是……喜欢你。”许是听到明媚的声音放柔和了,乔景铉又回过神来,从自己的腰带上取下一把小匕首塞到明媚手里:“媚儿,这个送给你,从小父亲就给我配在身上了,是把很好防身的武器。” 莫名其妙手里就多了个东西,明媚无意识的举起这把匕首对着月光瞅了下,刀鞘是乌金铸成,镌刻着古朴的花纹和大篆,刀柄上镶嵌着各色宝石,在月光的映衬下发着柔和的光彩。抽出匕首,一道寒光倾泻而出,发出冷冽的气息。 “乔世子,这把匕首一看便知是贵重之物,明媚无功不受禄,还请你收回。”明媚一看便知道这匕首可不是一般的东西,那些宝石瞧着便知价值不菲,赶紧将匕首回鞘递了过去。 乔景铉眉毛拧在了一处,猛的瞪大了眼睛,用力把明媚递过来的匕首又塞回她手中:“这是送你的,你就拿着,我不许你把它再还给我!媚儿,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答应你,今生今世只娶你一 个,不再有侧妃侍妾,但你也记着今晚我说的话,我要娶你,我会在京城里等着你回来!” 话音刚落,他抓住明媚的手纵身一跃,两条身影飘过院墙,几朵洁白的梨花被他的这一跃惊动,簌簌从枝头飘零,随着他们落地,花搬也飘落到了他们脚边。乔景铉捏了捏明媚的手:“柳明媚,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一定要记着今晚我说过的话,谁打你的主意你都不要搭理他,你只能嫁我,听到没有?” 明媚睁大眼睛看着那一脸郑重的乔景铉,实在觉得莫名其妙,这位乔世子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竟然为了她放弃了弱水三千?他原先说过的让自己做贵妾做侧妃的,不是打着要三妻四妾的念头? 乔景铉瞧着明媚那茫然的表情,心中得意,朝她深深望了一眼,纵身而起跃过院墙,几朵梨花又簌簌的落了下来。明媚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再抬头看时,斯人已经茫茫,无迹可寻。 一种莫名的虚幻感抓住了明媚的心,刚刚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只有手里尚有余温的那把匕首提醒着她,乔景铉确实来过,他送了这把匕首给她,而且还明明白白告诉她,他以后要娶她! 乔景铉骑着马飞快的往英王府别院跑去,他终于将憋在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心中一阵舒畅。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滋味这般好,看到明媚的脸,他便觉得很满足,开始那种坐立不安的焦急感不翼而飞。 柳明媚是他遇到的最不同寻常的女子,是值得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女子。他一定要娶她,她想要的自己都会给,即使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又如何,自己只娶她一个便是。 乔景铉亲眼目睹过父亲的侧妃与母亲的明争暗斗,若不是母亲还算强势,外祖父家世不错,自己恐怕连世子的位置都保不住。其实三妻四妾也没有什么好处,不如一心一意的对待一个人。 银色的月光照着通向别院的大路,树影婆娑,微风拂面,乔景铉手握缰绳,双眼直视前方,嘴唇边露出了笑容,以后不管父亲母亲怎么想,他都要娶她,他只要她做自己的妻子,不再需要别的女人。 回到别院,英王妃已经在徐炆玔的陪同下用过了早饭,见乔景铉从外边兴冲冲的跑了进来,笑微微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为何如此开心?” 乔景铉坐在桌子旁边,望着徐炆玔挤了挤眼睛:“表哥亲自来云州接我回京城,我心中高兴。” 英王妃眼中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神色:“景铉,你都快十六了,怎么便还像 个孩子一般,来了个客人你也这般高兴。” “母亲,你还将我看成孩子。”乔景铉不满意的看了英王妃,拿着桌子上的玉箸敲了敲桌面:“还剩了些什么菜?我都快饿死了。” 宝云将一个托盘放到桌子上边,将里边的饭菜摆了出来,微微笑着望向乔景铉:“世子,你喜欢吃的菜,王妃都让我留着呢。”她的脸上有微微的粉色,一双眼睛脉脉的往乔景铉身上望了过去。 英王妃在旁边看着,心中微微一动,乔景铉过几日便要满十六岁了,屋子里边也该添个贴心的人照看着,乔景铉的几个贴身丫鬟她怎么看都不及宝云心细如发,不如今日便借着徐炆玔过来的契机将宝云打发过去,免得乔景铉那几个丫鬟心里边有想法,对宝云排斥。 “炫儿,你表兄今日过来,怎么着也该打发个丫鬟去伺候着,将你院子里的香墨与香砚拨过去,我这边将宝云赐给你,替了她们两人的空。” 徐炆玔在旁边赶紧道谢:“舅母太客气了些,炆玔不过住几日,哪里当得舅母特意拨两个丫鬟来伺候。” 英王妃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来:“炆玔,你贵为皇子,我这接待也不能太轻慢,虽说你为人随和,但我也不能失了分寸不是?怎么着也该给你添几个伺候的人——又不是让你带回宫里去的,你怕什么!” 徐炆玔见英王妃坚持,也没有拒绝:“多谢舅母关心。” 站在旁边的宝云这才将一颗心放回到了肚子里边,暗暗的舒了一口气儿,王妃这举止,合着就是指了她去做屋里人了。还过几日便是世子爷的生日,也是她最盼望的日子。一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颜色更深,仿若别院里盛放的杏花一般,红艳艳的两片,低着头垂手站在那里,瞧着十分娴静。 英王妃瞥了一眼宝云,心中欢喜:“宝云,你现儿便回去收拾了东西,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给我好好伺候着炫儿,以后他若是有什么闪失,我第一个要找的可就是你。” 宝云弯腰行了一礼:“奴婢定然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世子爷。”直起身子来,一双眼睛望着乔景铉盈盈发亮,嘴唇微微上翘,带着些许笑容。 徐炆玔瞧见宝云脸上那神色,心中顿悟,看起来英王妃给自己拨两个丫鬟过来是给她挪位置呐,乔景铉年纪大了,总归要放个屋里人才是。他去年满十六的时候,母亲便指了两个司寝女官给他,只是这两人都长得十分端正,让他一见便没有要亲近的意思,为了不拂母亲的面子,他每个 月都会召她们侍寝两日,可全是在完成任务一般,索然无味。 再望了望乔景铉一无所知的懵懂样子,徐炆玔心中暗笑,这位表弟也忒单纯了些,难道就不知道这里边的门门道道?过几日便是他生日了,若是那晚上没有与宝云行那*之事,自己到时候可得好好取笑他一番才行。 乔景铉根本就没有想到这里头的门门道道,大口将饭菜吃完,接过宝云送上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站起身来勾着徐炆玔的背便往外边走:“母亲,我与表哥先告辞了。” 英王妃笑了笑:“你们去罢,明日要回京城,自然该要早些歇息。” 内室里的灯光一片暖色,将屋子里边的东西照得十分温馨,英王妃望了望垂手而立的宝云,笑得十分柔和:“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些跟了过去?” 宝云身子微微一颤,低垂了眼眸望着自己的脚尖:“奴婢遵命。” 香墨与香砚听说自己被拨了去伺候徐炆玔,却将宝云指到徐炆玔身边来做丫鬟,两人互相望了一眼,鼻子里边轻轻的哼了一声,这宝云每次遇着世子爷,那双眼睛便汪汪的能滴出水来一般,仗着王妃宠爱,一心想爬到那位置上边去,这下总算是给她得了手。 乔景铉有四个贴身丫鬟,香笔、香墨、香纸和香砚,四个人都是在六岁上头一道进的王府,做了两年,这才从粗使丫鬟被提升做了乔景铉的贴身丫鬟,几个人与乔景铉一块儿长大,自然对于乔景铉都有几分肖想。四人里边香笔长得最美,她又极温柔敦厚,与其余几人关系都很好,香墨香纸与香砚知道香笔被选为屋里人的可能性最大,所以也渐渐的就将对乔景铉的一份心思给熄了,心里想着去寻个合意的小厮配了也未尝不可。 贴身丫鬟里只有香笔还是一片痴心,她自从服侍乔景铉以来,眼中便没有第二个男子,早就打定主意要伺候乔景铉一辈子。王府的老人们都说等乔景铉十六岁便会要添个屋里人,在世子妃还没有娶进府前,就由这屋里人代替世子妃来伺候乔景铉就寝。 真有这样的事儿?香笔听了这话一颗心砰砰的乱跳,要是自己能做乔景铉的屋里人该多好,不管以后世子妃会怎么对她,毕竟她还是拥有了乔景铉最美好的那段时光。望着天空一轮明月,她默默祈祷,但愿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能让她如愿以偿。 “香笔姐姐!”耳畔传来香墨与香砚的呼唤声,香笔回过头去,就瞧见她们两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告诉你个坏消息!” “坏消息?”香笔一愣,手中的针线慢了下来,望着好姐妹焦急的眉眼,有几分不解。 “夫人将我们拨去伺候三皇子几日,却将宝云派过来顶了我们的位置!”香墨嘴巴翘了起来,气愤愤的说着:“谁都知道那宝云存了什么心思,她来只是做贴身丫鬟的不成?分明就是觊觎着屋里人的那个位置!” “是啊是啊,她是王妃的人,可一心就想着往咱们世子爷院子里钻,真真可恨!”香砚咬着牙齿,脸上露出不忿的神色来:“还不是仗了王妃的势?她又哪点比得上香笔姐姐?真是不服气!” 香笔手一软,手中的衣料便顺着膝盖慢慢的滑落了下去,一根绣花针映着灯光发出了冰冷的光,拉着的那根红色丝线也仿佛变了颜色。王妃将宝云打发到世子爷这边来做贴身丫鬟?她忽然觉得自己喉头有些发涩,就连吞口水都有些难受,在世子爷快满十六岁的时候英王妃指了宝云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明眼人谁都知道。 “香笔姐姐,世子爷和咱们情分可不同一般,你便放心罢,我们会帮着你将宝云挤走的。”香砚攀住香笔的肩膀,用力摇了摇:“别不开心了,我们现儿去伺候三皇子了,等着回京城,咱们一道儿来对付她。” 院墙边上几棵杏树开花正盛,花瓣儿不住的往下飘零,落在了香笔的肩膀上,一点点残红,在这银色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娆,却又让人觉得有几分凄凉,开得再美,终究有要残败的一日,眷恋得再深,也只是一场空欢喜。 “香笔,你站在这里呆呆的做什么,丢了魂儿?”耳边传来一声戏谑的笑声,香笔转头一看,正是宝云,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樱桃红绸缎对襟棉袄,下面是一条渐变色的湘水月华裙,腰间系着一个粉黄色的如意荷包,打着八宝如意络子,皮肤上边抹着脂粉,比平常要白皙了许多。 宝云穿着这件衣服,高挑的身材更显得婀娜多姿,香笔嫉妒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找不出一丝不合意的地方。她吞了下口水,讪讪的问道:“宝云,你怎么来我们院子里了?” “哟,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儿?”宝云骄傲的扬起了下巴:“方才王妃让我来世子爷院子里边服侍着,我想你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罢?” 听到这话,香笔心里一阵酸涩,虽然早知道了实情,可听到宝云这么说,还是免不了会有那种难以控制的感觉,喉头干涩,想说“恭喜”,可是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只默默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好痛,似乎有血滴出。 ☆、第六十二章 离别(两万求首订) (2) 女儿们都生得不错,也该要替他挣些好处才是。龚家看上了刘玉兰这可真是她的福分,早些去龚家生个儿子,地位便是稳稳的牢固了。 大姨娘听刘同知说龚家只是要抬了刘玉兰去做贵妾,惊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呆呆坐在床边望着刘同知,忽然间眼泪珠子便溅了出来:“老爷,我们玉兰怎么能去做妾呢?” “做妾又如何?那要看在谁家做妾!”见大姨娘哭得梨花带雨,刘同知虽然有些心疼可依旧没有松口:“你自己说说看,未必你现儿日子过得不好?虽说顶着贵妾的名头,但与夫人能分庭抗礼,又如何不舒服?” 这句话仿佛在大姨娘心口扎了一刀子,她低下头去,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可几滴眼泪珠子又漫过眼眶滚落了下来。 ------题外话------ 感谢各位菇凉们的支持,《锦绣医妃之庶女明媚》终于上架啦~ 上架第一日更新2w,以后日更一万,时间固定在上午八点五十五更新,欢迎菇凉们继续追文~ 同群有作者求推文:代姐2013的《错配鸳鸯之庶女谋嫁》,如果喜欢可以去看看哟~女儿们都生得不错,也该要替他挣些好处才是。龚家看上了刘玉兰这可真是她的福分,早些去龚家生个儿子,地位便是稳稳的牢固了。 大姨娘听刘同知说龚家只是要抬了刘玉兰去做贵妾,惊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呆呆坐在床边望着刘同知,忽然间眼泪珠子便溅了出来:“老爷,我们玉兰怎么能去做妾呢?” “做妾又如何?那要看在谁家做妾!”见大姨娘哭得梨花带雨,刘同知虽然有些心疼可依旧没有松口:“你自己说说看,未必你现儿日子过得不好?虽说顶着贵妾的名头,但与夫人能分庭抗礼,又如何不舒服?” 这句话仿佛在大姨娘心口扎了一刀子,她低下头去,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可几滴眼泪珠子又漫过眼眶滚落了下来。 ------题外话------ 感谢各位菇凉们的支持,《锦绣医妃之庶女明媚》终于上架啦~ 上架第一日更新2w,以后日更一万,时间固定在上午八点五十五更新,欢迎菇凉们继续追文~ 同群有作者求推文:代姐2013的《错配鸳鸯之庶女谋嫁》,如果喜欢可以去看看哟~ ☆、第六十三章 暗斗 夕阳慢慢的朝西边沉了下去,漫天晚霞似乎要将整个天空烧红,就如锦缎般铺在了天上,映得沉香阁院墙旁边栽的那排杏花更红了几分。明媚带着玉梨走在这艳色中,脚步轻快,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今日她给十来人看诊,又避免了与那些夫人小姐们见面的麻烦事儿,实在是一举两得。 刚刚踏入沉香阁,玉箫玉笛便迎进明媚进了内室:“姑娘先洗把脸。” 瞧着两人眉眼间止不住的笑意,明媚有几分好奇:“你们可有什么新鲜事儿要说给我听不成?素日里也不见这般殷勤!”、 玉箫掩嘴一笑:“姑娘可真是厉害!” 玉琴端了水盆儿走了过来,从里边捞出一块帕子来交到明媚手中:“姑娘,今日刘同知夫人与那龚夫人都来府中拜会,却促成了一桩美满姻缘呢!” “什么美满姻缘?”明媚有几分奇怪,那个病怏怏的龚亦奇要娶刘玉芝? “哎哟哟,瞧你们这帮小蹄子胡说八道的,去做贵妾哪里能算是姻缘?姨娘不过是半个主子罢了,说到底是个奴婢,只是比奴婢身份高几分罢了。”张妈妈从旁边甩着袖子走了过来,刚刚说完,忽然想起了明媚是杜姨娘生的,涨红了脸,一副尴尬的神色。 明媚见张妈妈急急忙忙纠正了玉琴的话,忽然间又闭上了嘴,心里有几分明了,她大抵以为戳到自己的痛脚,这才做出如此模样来。用手中的帕子擦了一把脸,交还给玉琴,明媚笑了笑:“妈妈,你说得对,姨娘不就只是半个主子?” 总有一日,自己会让杜姨娘的身份发生改变,明媚默默的念了一声,这些年也不知道杜姨娘是怎么熬过来的,真真辛苦了她。 张妈妈见明媚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陪着笑脸道:“姑娘,今日你不在府中真是可惜,大小姐带着几位刘家小姐核那位龚公子游园,听说中间刘二小姐不住的朝龚公子递眼风儿……”张妈妈一边说一边努力的模仿着刘玉兰暗送秋波的模样,只可惜一脸褶子怎么样也扮不出那水灵灵的粉嫩来,本该是风情万种到了她这里却是无比难看,蚊子在她面前飞一圈都不敢近身。 “妈妈你便别学了。”玉箫嗤嗤笑着将张妈妈拉到一旁,抢着向明媚解释:“龚夫人看中了刘二小姐,要抬了她过府去做贵妾呢。” “这可真是美满姻缘。”明媚听了哈哈一笑,龚亦奇那双桃花运一瞧便觉得有些好色,刘玉兰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可是半斤配八两,再合适也 不过了。 “姑娘,刘大小姐送了东西给你呢。”玉笛从多宝格架子上取下了一个盒子,明媚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方手帕,雪白的真丝底子牙着七彩丝线绣着的边儿,左下角绣了几竿修竹,帕子中央还绣着一首诗。 明媚将那诗溜了一眼,她对于诗歌没有特别的爱好,只是她记忆力不错,读书的时候被逼着背了不少有名的诗词,脑子里边还有不少存货。刘玉芝这首诗她没有印象,看来是自己写的。明媚笑了笑:“刘大小姐可真有才情。” “她也怪可怜的。”玉箫在旁边叹了一口气,刘同知素来巴结着自家老爷,刘家几位小姐也不时要被带着来拜府,陪着柳明珠玩耍,所以刘府的事情她们知道得清清楚楚,刘大小姐与刘二小姐相比,那可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也不知道刘同知究竟怎么想的。 明媚将手帕收了起来,凝神想了想,她已经记不起刘玉芝的长相来,仿佛眉眼十分疏淡,没有什么特色:“她生在官吏之家,又是嫡出小姐,有什么值得我们去可怜的?”明媚望了一眼玉箫,微微一笑:“难道你觉得自己比她要过得更好一些不成?”、 玉箫一怔,想了想明媚的话,忽然间若有所悟:“姑娘说的是,玉箫实在是在杞人忧天。” 明媚坐在那里没有说话,有功夫担心旁人,不如先想想自己,目前最应该关注的事情便是那位黎姨娘,也不知道她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过了两日,黎姨娘被送到了云州,柳四夫人心中虽然不喜,可毕竟是婆婆塞来的人,怎么样也得顾及着面子,让人将最西边的舞柳阁打扫了出来,预备着把黎姨娘安置到那里住下来。 “夫人,你也想开些。”钱妈妈瞧着柳四夫人那张拉得很长的脸,小心翼翼说道:“杜姨娘一直专宠,现儿来了个年纪轻的,自然会要分掉一些宠爱去,这于夫人来说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柳四夫人坐在那里,腰杆儿挺得笔直,心中有些不舒畅,可却没有当年对杜姨娘那般敌意与反感。这黎姨娘与杜姨娘还是有一定差别,杜姨娘是柳元久的心头肉,是能与她站在同一个位置分去柳元久的一份真情的,而黎姨娘说穿了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而已,她与柳元久没有那青梅竹马的感情,即便柳元久宠她,也只是贪恋她的年轻貌美罢了。 “妈妈,我倒没有想不开,现儿都这般年纪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姨娘只不过是个奴婢,还值得我与她去置气?”柳四夫人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 狠厉来:“我还想着要她替我生个儿子呢。” “替夫人生个儿子?”钱妈妈有些不解,虽说老爷与夫人的感情不及对香兰院那位,可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都按着旧制歇在主院,夫人年纪也不算大,才三十三岁光景,难道就这般断定自己生不出孩子来了? “夫人……”钱妈妈支吾了一声想要劝柳四夫人,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杜姨娘没得生养很好解释,怀着二小姐的时候在夫人在药里边下了不少东西,总怕是这些药吃多了让她身子出了些问题。可夫人这十多年也没得生养,这究竟又是因为什么?莫非是遭了报应不成?钱妈妈一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妈妈,你想说什么呢?”柳四夫人没有望钱妈妈,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生个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生了给我来养,这样不是很好?” 钱妈妈瞧着柳四夫人的神色,恍然大悟:“莫非夫人想要去母留子?” 柳四夫人没有回答,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将茶盏搁在了桌子上边:“算着时间也快到了,妈妈去角门那边候着,将那黎姨娘领进来给我瞧瞧,究竟是如何的闭月羞花竟会让老夫人动了心思朝我这院子里头塞人。” 黎姨娘到云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柳元久从府衙回来刚刚进了香兰院的门。还没有来得及安慰杜姨娘,主院那边便来了婆子相请:“老爷,夫人请杜姨娘去主院,说黎姨娘过来了,总得要认认脸儿,免得走在园子里头遇到都不认识。” 柳元久沉下脸来朝那婆子叱喝道:“什么叫认认脸儿?让黎姨娘来香兰院拜会不就行了?” 那婆子唬了一跳,苦了一张脸望着柳元久道:“老爷,这姨娘拜的只能是夫人,哪有姨娘拜姨娘的道理?姨娘,你便可怜下老婆子,若你不去,夫人定然会治老婆子的罪过。” 杜姨娘咬了咬牙齿站起身来,朝柳元久低声说道:“元久,我过去瞧瞧罢。”抬头转眼之间,眼圈子已经红了一片。 柳元久伸手将杜姨娘的手握住,朝她望了一眼:“若兰,你放心,我不会再辜负你。” 坐在一旁的明媚瞧着两人那副恩爱的模样,心中嗤笑一声,这两人腻了这么多年,竟然还弄得跟十多岁的少年男女一般。刚刚来柳府,明媚很是不满柳元久,只觉得此人甚渣,相处久了,得知他与杜姨娘过往的事情,明媚不由自主原谅了他。虽然有些不满柳元久当年的不果断,可毕竟时势如此,他能做到这样子已属难能可贵。 站了起来,明媚挽住杜姨娘的手道:“姨娘,我陪你一道儿过去。” 杜姨娘转脸看了看明媚,心中一阵温暖,左边是心爱的男人,右边是她与他的宝贝女儿,不管怎么说,她对于这生活也该满足了。她温婉一笑:“元久,我知道。” 两人眉来眼去的让明媚一阵发酸,老夫老妻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她低下头权当没有瞧见,扶着杜姨娘往主院走了去,一路上只听柳元久与杜姨娘两人在絮絮叨叨说着闲话,忽然间那话题便转到了刘玉兰要送去给龚亦奇做贵妾的事情上边。 “姨娘。”明媚心中一喜,这不刚刚好是一个契机,让她提出亲事上边的要求来?她拉了拉杜姨娘的衣袖,在旁边小声道:“蔷薇宴那日我见着了柳二小姐,生得真是跟一朵鲜花般,只可惜就这样被送去做了贵妾,唉……” 杜姨娘身子一颤,想到了明媚那日与自己说的话,不免有些心焦,低头望着青石小径上三个人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幽幽的说了一声:“元久,我不想让明媚步我后尘。” “相信我。”柳元久握紧了杜姨娘的手,望着她低头有如水莲花般别致的风情,心中柔情无限:“若兰,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将明媚给人去做小妾的,她是咱们最心爱的女儿,她的亲事我一定会留意。” 听着柳元久这般表态,杜姨娘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瞧着明媚笑了笑,将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暗示要她放心。明媚从杜姨娘肩膀后边伸出头来望了一眼柳元久,眼珠子一转,落落大方道:“父亲,明媚的亲事能不能自己做主?” 柳元久皱了皱眉头,明媚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大陈皇朝没有谁家女儿的亲事是自己能做主的,除非是那些自立门户的女子,或者是在家里极其得宠,明媚不具备两者中任何一种条件。 “明媚,我只能保证你的亲事我要插手过问,你自己做主,恐怕很难。”柳元久安慰的看了明媚一眼:“你莫非不相信父亲?” 明媚有几分失望,看起来自己的亲事还是拿捏在别人手中,只不过这比自己原来设想的又好了一些,亲事有柳元久插手,即便柳四夫人想耍什么花招也没办法,冲着柳元久对杜姨娘的那份真情,他自然会要重视自己的亲事。 三人走到主院大堂,就见主座上边柳四夫人坐得端端正正,大堂里娉娉婷婷的站着一个女子,身后跟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柳元久走到前边坐下,指了指左边的位置:“若兰坐这 里。” 杜姨娘朝柳四夫人行了一礼:“夫人安好。”这才挨着那椅子坐了下来,明媚向柳四夫人见过礼快步走到杜姨娘身边坐了下来,抬头一看,却对上了柳明珠的眼睛,她坐在柳四夫人身边,虽然位置偏了些,可俨然也是主座。柳明珠挑衅似的盯着明媚,眼中有着不屑的神色,那意思很清楚,你再怎么得父亲宠爱,可却只能坐到下首,忍气吞声的仰望着我。 明媚不以为然的朝柳明珠笑了笑,弄得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正想说句什么话,这边柳四夫人已经开口了:“老爷,这便是那黎姨娘。” 黎姨娘戴着整套的珍珠头面,穿着一套桃红色的衣裳,想必这便是她的嫁衣了。她长着一张鹅蛋脸,上头搽得粉白,眉眼细细,小巧高挺的鼻梁,两片嘴唇十分薄,明媚心中想着,仿佛听人说过,薄嘴唇的人最是刻薄,看起来这位黎姨娘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明媚紧紧的盯住柳元久,想要看看便宜爹是什么表情,就见他抬起头来瞟了黎姨娘一眼,“唔”了一声:“你从京城来,可见着老夫人?她身体还好罢?” 黎姨娘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往柳元久身上瞟了去,见柳元久年纪虽然三十出头,可长相依旧斯文白净,心中有几分欢喜。她站在那里捻着衣角,低声说道:“回老爷话,老夫人召婢妾去训诫了一番,这才送婢妾来云州的。老夫人身子健旺,老爷不必牵挂太多。” 柳四夫人听了这话很不高兴,黎姨娘这话,摆明就是说她是老夫人的人,让柳府的人都要给她三分面子。“既然老夫人训诫了你,你自己也该知道规矩。”柳四夫人朝黎姨娘身上溜了一眼,见她穿的是桃红衣裳,并未僭越,捉不住错处,再看了看她头上戴的珍珠头面,这才缓缓开口:“你难道不知道大小姐闺名唤作明珠?你这戴着满头珍珠又是什么意思?是想对大小姐不敬?” 黎姨娘见柳四夫人虽然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可话里边却透出一丝凉意来,她委委屈屈的弯腰行礼,低声说道:“婢妾并不知道大小姐闺名,还请夫人宽恕。”说话之间,那双眼珠子似乎要跳出眼眶来,盈盈的望向柳元久,似乎都要落泪一般。 柳元久没有吭声,只是坐在那里瞧着几个女人演戏,这边柳明珠已经按捺不住,指着黎姨娘道:“你不知道我的闺名?你来给我父亲做妾,难道没有摸清柳府的底细?哼,我瞧你便是故意的!妈妈,你去将她那珍珠头面取了,把那些珠子取下来磨碎了给我来搽脸。” 站在柳明珠身边的妈妈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就将黎姨娘的珍珠头面取了下来,黎姨娘弯着嘴角没有说话,可那眼波流转,分外委屈。 “敬姨娘茶罢。”柳四夫人见黎姨娘的头发已经被弄得一团糟,有些耷拉在耳边有些垂在额前,心中这才舒畅了点,吩咐身边的蓝翠端了茶上前,就等着黎姨娘跪到她面前来敬茶行礼。 黎姨娘见柳元久坐在一旁没有出声,心中凉了一截。她在家也是娇滴滴养大的,父亲贪图富贵,自己也爱慕柳府的荣华,这才答应了给柳元久做妾,本想着柳元久膝下无子,自己只要肚子争气生个儿子,地位自然便不同一般。可是进府才知道这柳四夫人是个厉害角色,她那个女儿也不是吃素的,而自己要仰仗的老爷,似乎对自己一点兴趣也没有,自己受那对母女欺负,他却半句话都不说,莫非看不上自己? 柳四夫人看上去已经显了老相,那位杜姨娘虽然容颜姣好,可毕竟已经侍奉了柳元久十多年,再怎么样也该没有新鲜的感觉了。自己生得如此美貌,又是刚刚来的,为何柳元久却视而不见?黎姨娘心中疑惑,可却没有时间让她多想,一个丫鬟捧着茶盘朝她走了过来:“黎姨娘,该给老爷夫人敬茶了。” 黎姨娘跟着她走到柳元久面前,拿起茶盏跪倒在地,仰面望着柳元久,眼中泪光盈盈:“婢妾敬老爷茶,祝愿老爷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柳元久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将茶盏放回茶盘里,这边的礼就算成了。黎姨娘见柳元久没有开口说话,心中一急,忍不住娇滴滴道:“老爷,你难道便没有什么话训诫婢妾?” 明媚好奇的望着黎姨娘,她这是在赤luo裸的邀宠了,难道非要柳元久说几句话才能表示她受到了重视?她凝神望了望黎姨娘,心中有些遗憾,原以为新来的姨娘必然是胸有成竹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在这大宅子里边安身,没想到也是一个糊涂货色。 只不过想想这黎姨娘的身世,明媚也觉得可以理解,她本就是小家碧玉,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心高气傲,哪里想到大户人家里头的弯弯道道?就看她以后吃几次亏会不会领悟些什么。 柳元久挥了挥手:“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内宅之事自然是夫人管理。” 柳四夫人得意的看了黎姨娘一眼,盯着她在自己面前跪倒,双手高高的擎着那个茶盏,也不伸手去接,口里缓缓说道:“黎姨娘,你需谨记自己的身份,在这深宅大院里,可不能有半丝僭越。你见了我与两位小 姐都需要行礼问安,见了那位杜姨娘也要称姐姐,毕竟她比你进柳府要早,需知道礼数周全。素日里没有我的召唤不得擅自出入主院,有客人来的时候一定要记着避嫌,千万不能出来晃荡……” 话一堆一堆的说了出来,黎姨娘擎着那茶盏只觉得有几分烫手,又觉得两条胳膊有些发酸,可柳四夫人却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一水儿的往下慢悠悠的说,从问安说到了素日里的穿戴,足足讲了一刻钟,似乎还没有消停的时候。 “夫人,请喝茶。”柳四夫人的话停顿了下,黎姨娘心中一喜,挺直了背将茶盏举到了柳四夫人鼻子下边。柳四夫人一挥手便将那茶盏打落,热腾腾的茶水溅在地上,留下点点濡湿的痕迹,黎姨娘身子和手上边也湿哒哒的一片。 “我还没有说完,你便插嘴,这哪里是知道规矩?钱妈妈,替我掌嘴十下。”柳四夫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黎姨娘,你自己可要记清楚了,下回千万别插嘴。” 钱妈妈垂手走到黎姨娘面前,声音里含着规劝的意思:“姨娘,夫人可真宅心仁厚,只掌你十下嘴,旁的大户人家,只怕是三十下都不够。” 黎姨娘闭着嘴不敢说话,脸颊上忽然火辣辣的痛了起来,钱妈妈手劲很大,掌嘴也很有技巧,听着没什么声音,打到脸上那可是实打实的痛。十掌下来,黎姨娘的脸已经肿了起来,就如新发酵的馒头,白白胖胖。 “黎姨娘先下去歇着罢,等你脸上消肿了,我再给你抬一桌姨娘酒,让府中的下人都来见见你这半个主子。”柳四夫人很是满意的望了黎姨娘一眼,又指了指坐在左边的杜姨娘道:“你可要看清楚了,这边坐着的是二小姐和杜姨娘,以后路上见着可不要认错了。” 明媚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前世看过宅斗小说里的场景今日又上演了,柳四夫人借着敬茶的机会给黎姨娘一个下马威,以后黎姨娘或许不敢再自持美貌与她顶撞了。 这样也好,至少目前这一阵子柳元久不会去那黎姨娘院子里边了,明媚望了坐在身边的杜姨娘一眼,见她脸色虽然如常,可明显得感觉到她十分放松,看起来这宅斗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杜姨娘总算又得了几日空闲。 带着玉梨回到沉香阁已经是入夜时分,天空一片乌蓝,上边有一轮下弦月,就如金钩一般挽住从旁边飘过的云彩。明媚坐在窗户边上,望着那弯残了一边的月亮,忽然想到了早几日前的那轮半圆的月亮,那个晚上的月亮与今晚相比又满了几分,也光亮了几分。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无意识的念出了这句话,明媚忍不住嗤嗤一笑,自己怎么便这样多愁善感起来?那乔景铉不过只是一个生命里的过客罢了,自己难道还以为他真会信守诺言要来娶她? 她的手无意识摸到了腰际,匕首冰凉的刀鞘让她觉得有些微寒,又有几分欢喜,闭上眼睛仿佛便能见着乔景铉那认真的眉眼:“柳明媚,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一定要记着今晚我说过的话,谁打你的主意你都不要搭理他,你只能嫁我,听到没有?” “我才不会嫁你。”明媚撇了撇嘴,将匕首扔到了桌子上,刀鞘上的宝石映着灯光发出淡淡的光泽来。“玉梨,给我梳洗卸妆,咱们歇息。” 躺在床上,听着外边有着微微的风响,窗子上有着斑驳的树影,明媚睁了眼睛,似睡非睡,眼前出现了柳四夫人、杜姨娘与黎姨娘的脸,不住在交织变幻。耳畔似乎有人在说话:“你想嫁乔景铉?你能接受他的一堆侧妃侍妾?” “不,不,我没有想要嫁他。”明媚抓住身上的薄被,喃喃说了一句,要嫁一个王府世子,可真需要莫大的勇气,她才没有那闲情逸致去上演宅斗的戏码。 英王府内此时也慢慢的静了下来,今日是乔景铉的十六岁生辰,午间京城里权高位重的达官贵人们都过来给他贺生,就连皇上与皇后都有赏赐下来。 乔景铉十四岁便入宫做了宫中侍卫,很得皇上欢心,今日皇上下旨,赐他做了京卫指挥使司的指挥同知,宫中授了御前带刀侍卫,指挥同知是从三品之职不提,反正乔景铉刚刚出生便授了正六品的云骑尉,三年一擢升,每次升一级,到从三品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可这御前带刀侍卫那可是一种格外的恩宠,只有皇上贴心的人才能由此殊荣。宣旨内侍才宣读完旨意,英王府上下全是喜气洋洋,英王妃擦了擦眼角,看了下英王爷,感叹的说道:“王爷,你瞧咱们炫儿多得皇上欢心。” 英王爷虽然素日不拘言笑,可此时也止不住透出一丝笑意来:“没想到炫儿竟还有这等本事,我倒是没看走了眼。” 英王爷有四个儿子,乔景铉排行第二,上头有个庶出的哥哥乔景焰,是王侧妃所出,王侧妃的父亲是当朝内阁大学士,掌六部中吏部与礼部两部,算起来乃是位高权重,按着道理女儿也不该屈居为侧妃,只是王侧妃当年爱慕英王爷马上雄姿,不顾他已经有了正妃的事实,执意要嫁,她的父亲也没了法子,只能遂了她的心愿。 高门大户里自然有不少的弯弯道道,英王府自然也不能免幸,一般说来要正妻先生了儿子,侍妾姨娘们才得机会生养,这样就避免了庶长子的烦恼。王侧妃进门之前,英王爷已经有了几个侍妾,英王妃嫁进府的时候,将英王爷那个屋里人喊进内室,每人赐了一张药方子:“自己拿着这药去配了,每次侍奉了王爷以后喝下,别想耍什么花招,若敢在我之前有了身子,我会让你见不到第二天的日头。” 那屋里人原是英王爷的贴身丫鬟,很是老实本分,一声不吭的接了药方子,磕磕巴巴说道:“婢妾自然唯王妃是从。” 可王侧妃进了门以后,英王妃觉得自己的气势无端减弱了一半,王侧妃是内阁大学士的女儿,身后的娘家也不会比她要差,更特别的是,王侧妃的母亲唯恐女儿在王府受欺压,特地进宫见了太后娘娘,一道懿旨将王侧妃赐进英王府,所以她在府里的地位不低,差不多都要与英王妃平起平坐。 有这样的身家背景,英王妃也没法子去赐她用避子汤,王侧妃肚子也争气,才进府两个多月便有了喜讯,只将老王妃笑得合不拢嘴,当即便派了自己两个贴身妈妈守在王侧妃的院子里边,只管将那院子把守得水泄不通,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英王妃每日里望着王侧妃的院墙直叹气,绞尽脑汁想了不少法子,可都没办法将手插进去,过了几个月,乔景焰平平安安出生了,英王妃的肚子也大了起来,老王妃笑得眉毛眼睛都挤到了一处:“还是王侧妃有福气,一下便带了两个来英王府。” 听了老王妃的话,英王妃一口血憋在心里头,差点没吐出来,这老王妃说出的话真有能将活人气死,死人气活的本领,她王侧妃再怎么风风光光进的王府,可毕竟只是个侧妃,如何就能得了如此恩宠,将她捧到了天上? 怨念归怨念,日子还是要过,英王妃忍气吞声,只希望自己这一胎能得个儿子,也能挽回点损失,庶出的长子已经够让她憋气了,自己这一胎若是不是个儿子,那她会更觉得心塞。老天庇佑,在产床上睁开眼睛,就听旁边贴身妈妈欢喜得打颤的声音:“恭喜王妃,是个公子。” 终于得了个儿子,英王妃这颗心才放了下来,庶长子又如何?自己的儿子也只比他小了半岁,什么事情都不会比他要晚了多少。为了争这世子之位,从小英王妃便开始各方面培养乔景铉,三岁便开始启蒙进书房,四岁便请了武术教习来教乔景铉习武,几位先生都夸赞乔景铉聪敏无比,骨骼清奇,将来必然允文允武,乃是 ☆、第六十四章 春宵 劲松院的走廊下边垂着几盏气死风灯,被晚春的微风吹着,不住的旋转着身子,几团暖黄的灯光投在廊下站着的人脸上,忽明忽暗,看不清她的神色。 香笔攀着廊柱站在那里,心里十分难受,今日便是乔景铉十六岁生辰了,他的人生将发生重大的变化,他……就要有屋里人了。香笔紧紧的攥着手中的一块帕子,眼泪珠子都快要滴下来。 这些年全心全意的伺候着乔景铉,她的眼中只有他,在四个贴身丫鬟里她是生得最好的,乔景铉给她的笑脸也最多,她原以为自己肯定会被指做乔景铉的屋里人,可是没想到宝云却忽然从天而降般,把她想了多年的那个位置夺了去。 手中素丝的帕子不住的随风舞动,香笔低头看了看帕子上那一对鸳鸯鸟,只只觉喉头哽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今年开春她便跟着府里头的绣娘学着绣花,一心想在乔景铉十六岁生辰的时候送他一件大礼,花了好几个月功夫才绣出了这块帕子。 虽然说上边的鸳鸯绣得并不很像,瞧着像两只鸭子,可毕竟这是她辛辛苦苦绣出来的,总想着两人相拥而眠的时候送给乔景铉,红绡帐内一起携手看这对鸳鸯,那是多么别致的风情?香笔的嘴角扯了扯,一切都只是她自己在胡思乱想,这帕子是用不到了。 “香笔,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小径那头婷婷袅袅的走来了一个女子,高高的挽着发髻,插着一支金色镶绿玉的簪子,垂下几条金丝流苏,尾端点缀着几粒东珠,虽然不大,但也算得上是一件不错的首饰。她穿着一件淡绿色的湖中雪花绸的衣裳,领口袖口都有精致的刺绣,群袂处是蜿蜒的缠枝丁香花,随着她的脚步,不住的在摇曳。 “宝云。”香笔心头一惊,手中的素丝帕子没有握紧,飘落在了地上,雪白的颜色被廊下的灯一照,变成了一种泛黄的旧色。 “你掉了什么?”宝云一步跨了过来,弯腰就要去捡那帕子,香笔已经敏捷的将帕子拾了起来,揉成了一团握在手心:“是我的帕子掉了,不劳你替我捡了。” “刚刚我仿佛还见着那帕子上有绣花?”宝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低头朝香笔手中瞥了一眼:“没想到你一个做丫鬟的,还有这般心思,在帕子上绣花。不对,这帕子可是素丝的,你竟然用得起素丝的帕子?”她瞪大了眼睛,脸上浮出了笑容:“你是想把这个送给世子爷罢?难怪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你……胡说!”听到宝云道破了自己的心事,香笔只觉得脸上*辣的 烧得厉害,低着头强辩道:“我现在还不想睡,站在这里看看月亮。” “看月亮?”宝云抬头望了望天空,一弯残月钩在天边,淡淡的清辉洒在这春意盎然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柔和,她吃吃笑了起来:“香笔,你再看也没有用,那月亮对你来说今晚是残的,而对于我,却是满月。”捻了捻自己的衣裳,宝云朝香笔走近了一步,笑得越发开心,脸上似乎有一朵盛开的花:“你瞧,这是王妃赏赐给我的,这首饰、这衣裳,与你们的衣裳可大大的不同……” 香笔惊慌的退了一步,将身子缩在了廊柱后边,她投在地上的身影与廊柱几乎合成了一处,黑黝黝的分不出彼此。宝云斜眼看了看香笔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香笔,你不要自不量力,从今晚起,我便是世子爷的屋里人,你以后见了我,可得喊我叫宝云姑娘,千万记得要添上姑娘两个字,可不能僭越了。” 拉了拉衣裳,宝云笑着推开了内室的门,一步跨了进去,香笔绝望的看着她的背影,眼泪珠子终于一滴一滴的滚了下来。她垂头丧气的坐在走廊上边,一双眼睛失神的望着庭中绿树,心似乎碎成了一片片的琉璃,只听到叮叮咚咚的响声,酸酸涩涩的在耳边回旋。 “香笔,你坐在这里做什么?”乔景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将香笔惊得跳了起来,眼前站着一个英俊无比的人,脸上泛着红色,眼睛似乎也有些迷茫。 世子爷今日高兴,喝醉了。 香笔很想跨上前去一把扶住他,可想到现在乔景铉该由宝云来照顾,心里边有如针扎,她抬起脸来望着乔景铉,眼中有盈盈泪光:“奴婢、奴婢在看月亮。”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些去歇息,明日一早起来你们还得来服侍我更衣。”乔景铉摆了摆手,嘴里呵出阵阵的酒气,似乎带着些甜香,钻进了香笔的鼻子,仿如一阵暖流袭过她的心间。 世子爷还是关心我的,香笔有点欣喜若狂,刚刚的酸涩与委屈立刻不翼而飞,她朝乔景铉行了一礼:“是,世子爷,奴婢这就去歇息。” 瞧着乔景铉推门走进了内室,香笔微微笑了起来,本来想挪动双腿回自己屋子,可却还是心有不甘,一双腿慢慢的挪向了乔景铉的内室那边,将身子藏在廊柱后边,紧紧的望着那扇被关上的房门,恨不得能透过那扇门看清里边的一切。 乔景铉推开自己屋子的门,穿过丫鬟上夜的小隔间,走到内室门口,却发现门边透过一丝暖黄的灯光。 他的心里有几分惊奇,素日没有人会不经他允许就进入内室,难道是丫鬟们这个时候还在打扫?乔景铉心中不免带了几分愠怒,这个时候了还在打扫,白天都做什么去了,等他想休息的时候屋子里还有旁的人!乔景铉一抬脚就把门给踢开,怒气冲冲的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温馨,暖炉里燃着鹅梨香,甜甜的气味熏得他有片刻的恍惚,屋子有两角燃着暖黄的明当瓦灯,把整个房间照得朦胧。 灯下,美人如玉。 乔景铉定睛看了下,那个美人很是眼熟:“你是谁?” 美人粉面含羞的站了起来,拉了拉垂到肩膀的薄纱,婉转低语:“奴婢是宝云啊,世子爷,夫人指了我做世子爷的屋里人,从今日起,我便是世子的人了。” 屋里人?乔景铉有些发懵,他哪里需要什么屋里人?不说他对明媚做出了承诺,即便是没有柳明媚,他也没想到要添个什么屋里人!乔景铉嘲讽的一笑,自己的母亲可真是细心周到,都要管到儿子的床笫之事了! 虽说富贵人家给十六岁的儿子安排屋里人是大陈皇朝的规矩,可母亲难道不知道自己不喜丫鬟贴身服侍?丫鬟们最多给他送洗脸水早上伺候更衣罢了,其余的事情都是小厮们来做,他根本没有半分想要个屋里人的意思,可母亲倒好,在他十六岁生辰的时候硬给塞了个宝云进来! “世子爷,夜深露重,早点歇息了吧。”宝云低着头,含羞带怯的用手轻轻搓揉着衣角,声音娇软,又带点羞涩。 乔景铉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宝云,低头使她脖子的曲线显得更优美,洁白的皮肤在灯光映衬下更是诱人,屋子里似有似无的甜香配合着这场景,也增添了几分暧昧。 “倒没看出来,你打扮下也还有几分颜色——你告诉爷,什么时候对爷上心了?”乔景铉用手指勾起宝云的下巴,戏谑的看着她脉脉含情的双眼。 宝云的头不能再低下去,眼睛看着乔景铉有一丝丝迷醉:“世子爷天纵英才,奴婢很早以前就……”话没有说完,脸上已经浮现出一团桃红,染得少女的两腮娇艳欲滴。 “那小爷也明白的告诉你,如果你还想好好的活下去,那就趁早把这份心思给掐断了,若是想和王妃一起在小爷面前弄什么花招,小爷定叫你生不如死!”乔景铉把手放在宝云的脖子上,微微用力,宝云便只觉呼吸困难,喉头锁紧,她张皇的望着乔景铉,有些不敢相信素日里瞧着还算和气的世子爷会这么 对她。 “小爷不需要什么屋里人,你只需明白这个道理。”见着宝云的脸已经开始转成了淡淡的白色,乔景铉将手松开,毕竟宝云是母亲指过来的,总也得给三分面子,不能出手太重伤了她。 一种清新的气流从宝云喉间经过,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活了过来,捂着喉咙那处用力咳嗽了两声,望着傲然站在那里的乔景铉,一种委屈难过的感觉油然而生:“世子爷,你可是不满意宝云?可即便不是宝云来做屋里人,也会有旁的人来,世子爷不会没有屋里人的。若是高门大户家里的少爷十六岁上还没指个屋里人的,定然会被人笑话,王妃绝不会让这事成为别人的笑柄。”宝云踏上前一步,楚楚可怜的望着乔景铉,顺道将薄纱衣裳往下边捋了捋,露出一抹洁白的肌肤:“世子爷,你便收留了宝云罢。” 乔景铉的嘴角牵动了一下,瞧着宝云媚眼如丝的望着他,实在有几分暴躁加烦恼,他伸出手来指着内室的门说:“你不用说多话,现在就给小爷滚出去!以后我这里就由香笔上夜,每天你就管着劲松院里粗使的活计!” 听到这话,宝云惊恐万分的跪了下来:“世子爷,你是要赶奴婢走么?王妃交代今晚务必要和世子爷……同房,若是不能……王妃定不会饶了宝云的,世子爷,你就不可怜可怜奴婢,忍心看着奴婢被王妃责罚吗?” 冷笑一声,乔景铉用脚把宝云踢到一旁:“王妃会责罚你,小爷就不会?你若是再存了这个主意,乱葬岗便是你最好的去处!” 乔景铉这话说得果断狠毒,宝云大着胆儿抬头看了看他,却见他眼中分明有寒冰一般的厉色,那视线似乎化作两把飞刀,能直直的扎进她的心窝子。宝云吓得全身哆嗦了下,一份缠绵的心思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拉紧薄纱裹住自己,连滚带爬的从内室退了出去。 宝云惊吓的逃出内室,不远处的黑暗里,露出了香笔半张脸,看得出来她很是高兴,又有点迷惑:“世子爷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十六岁了,正是少年气盛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不近女色呢?莫非他有喜欢的人了?”紧张的搓了搓衣角:“也没听说他和哪位小姐有纠葛呢,难道……他喜欢的是……”香笔轻轻的话语慢慢消散在夜色里,那浓浓的黑暗藏住了她脸上的红晕。 内室燃的鹅梨香很有安神的作用,乔景铉把宝云赶了出去往床上一躺,便一直睡到了天明,中间都没有醒来过,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子外面已经是透亮,明晃晃的日头已经映进了室内,明晃晃的一个晴 天。 乔景铉在香笔的服侍下洗漱以后,宝云已经从厨房回来了,手里提这一个食盒。 蹑手蹑脚的走进内室,宝云轻轻的把早膳摆上,战战兢兢的站到一边,低着头,不敢看乔景铉的脸。 乔景铉也不理睬她,由香笔伺候着用过早饭,站起身来去取挂在墙上的宝剑,回头冷冷的瞥了宝云一眼:“小爷容许你住在劲松院,可你自己需识趣些,莫要再想些不可能的事情,若是再胡思乱想,别怪小爷不客气。” “是。”宝云低头站在那里,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 “炫儿,怎么就起床了?”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英王妃一步跨了进来,看着儿子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顿时一愣。 指了个屋里人,少年人初识*滋味,不是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得来吗?怎么现儿倒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她转脸看了看宝云,发现她倒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似乎累得不轻。 看着宝云垂手站在那里,一副可怜的小模样儿,英王妃不禁有点感叹果然男人都是不体贴的,尽管是个奴婢,但毕竟初经人事,怎么能让她这样站到旁边?也该好好歇息下再来服侍不迟!更何况这宝云是自己指来的人,乔景铉怎么也该善待她。 想到此处,英王妃笑眯眯的开口问道:“炫儿,昨晚可歇息得好?” 乔景铉看着母亲那样子,心里愠怒,但又无法表示出来,只能点点头道:“母亲有心了,儿子昨晚歇息得好。” 英王妃听到此话,更是欢喜,点点头道:“炫儿,你年岁渐大,也需得人照顾了,现儿宝云做了你屋里人,由她尽心照顾着你,母亲也能放心些。昨晚她也累了一宿,合该好好歇息会,你就不要让她这么站着了。” 乔景铉本欲出声反驳,但转念一想,若是母亲知道了他并未收了宝云做屋里人,说不定又会给他指一个,不如就让宝云担着这个虚名罢,自己实在不想看到别的花花草草在自己屋子里走来走去的,于是冲着宝云说:“既然夫人开恩叫你去歇息,你就退下罢。” 宝云本是提心吊胆,害怕乔景铉会说出她根本没有被收用的事情,现在听乔景铉这么一说,心里大喜,向英王妃和乔景铉行了个礼儿便退了下去。 望了望宝云娉娉婷婷的背影,英王妃朝乔景铉一笑:“炫儿,可满意宝云?” 听到英王妃这般发问,乔景铉心里如堵了块大石头般不舒服。 为了父亲纳妾之事,母亲没少和父亲闹,去年内院里被仗毙了几个丫鬟,都是想爬床,或者是因为王侧妃想邀宠而进献的丫鬟。既然母亲自己瞧着父亲有侧妃侍妾心里就发堵,又何必急巴巴的往儿子房里塞人?难道不会考虑到以后儿媳的感受?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母亲这种做法自己实在不能苟同! “母亲,孩儿现在被皇上提拔成了御前带刀侍卫,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哪里能耽于闺房之乐?母亲便不必操心这些事情了,多谢母亲费心。”乔景铉实在觉得难以理解英王妃的想法,也懒得和她多说,将宝剑佩在腰间,大步走了出去。 走出劲松院,乔景铉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他的眼前晃过了一张惊世绝艳的脸孔,她微微而笑,双眼弯弯就如天边新月,那眼波滟滟,仿佛会说话一般。 “谁都比不上媚儿。”乔景铉的嘴角泛出了一丝笑容来:“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哪日得了空闲可得去云州瞧瞧她,免得媳妇儿被人抢走了。” 从黎姨娘进了柳府以后,明媚发现她的日子略有改变。以前去香兰院用饭,每次杜姨娘都是笑微微的望着她,不时的嘘寒问暖,问她要不要添置新衣裳,想不想买精致首饰,沉香阁里有什么需要添置的,让她觉得很是暖心。可最近香兰院里的气氛却很是沉闷,杜姨娘脸上总是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眼神里还流露重重的忧愁。 “姨娘最近胃口不好,吃得很少。”明媚刚踏进香兰院的内室,崔西便十分焦虑的将她拉到一旁:“二小姐,能不能给姨娘开个方子,也好让她多吃些东西?” 明媚回头望了望内室门口悬挂着的细竹门帘,在地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门帘上绘着芙蓉露重的图样,映在地上,黑鸦鸦的一团,似乎沉淀着杜姨娘的无限心事。明媚叹了一口气,杜姨娘是有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单开个药方也没用处。 “最近那边怎么样了?”明媚朝外边呶了呶嘴:“我父亲有没有去黎姨娘的听雪阁?” 黎姨娘那次敬茶被柳四夫人泼了一身,立刻没了精神,由丫鬟婆子扶了去听雪阁休息了几日,没声没响。柳四夫人见下马威生了效,这才喊了黎姨娘过去训诫了一番,然后接过她的茶喝了一口,算是承认了她姨娘的位置:“你今晚便服侍老爷歇息罢。” 黎姨娘喜出望外的望了柳四夫人一眼,没想到夫人虽然厉害,可并也没有想要阻止她得宠的意思,看来自己以后只要小心伺候她,也不会吃亏太多。她朝柳四 夫人行了一礼,声音娇柔:“多谢夫人关爱。” 瞧着黎姨娘那婷婷袅袅的身影消失在大堂门口,柳四夫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捧起茶盏猛的喝了一口,重重的将那茶盏放下:“关爱?她以为是得了我的关爱不成?我只是想要个儿子罢了!” 钱妈妈伸手按住柳四夫人的肩膀,轻轻的揉了揉:“夫人,不过是个姨娘,借腹生子的货色,你何必耿耿于怀?” “你说的是。”柳四夫人抿嘴了嘴唇,可心中究竟还是有一种酸涩,这莫非是前世的孽缘不成?若是没有一眼看中柳元久,指不定现在自己过得十分轻松,即便夫君有姨娘也不会如此挂心——正因为她喜欢他,所以才会有这种举动。柳四夫人默默的望着大堂门口,门帘正在不住的晃动,一颗心也跟着忽高忽低起来。 黎姨娘回到听雪阁,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是夜柳四夫人命人准备了几桌酒席,让柳府的下人都去听雪阁道贺,黎姨娘的身份总算是确认了下来。黎姨娘瞧着一院子人吃吃喝喝,见她过来都恭恭敬敬的喊她“姨娘”,心中很是高兴,想想父亲将她送进柳府来做姨娘,起先她还有些不愿意,现在想来这条路子算是走对了。 姨娘酒散了,院子里边一片狼藉,柳四夫人拨来的几个粗使丫鬟忙忙碌碌的打扫着庭院,黎姨娘站在走廊下边,一双眼睛焦急的盯着院子门口。今晚可是她头一遭侍寝,还不知道老爷在床上会怎么样对她。涨红了一张脸,黎姨娘心上心下,一会儿觉得甜丝丝的,一会儿又有些紧张,两条腿站在那里,似乎都要合不拢,微微的打着颤。 上弦月闪着冷清的光,旁边几点星子不住的在眨着眼,丫鬟们打扫完毕都回了自己屋子,院子里只剩下黎姨娘和她的贴身丫鬟红玉红绡。冷清的月色洒在庭前的树上,一片迷茫的银白,仿佛是冬日里落下的一层白雪般。 黎姨娘望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实在有些支持不住,双腿一软便坐在了抄手游廊的上头:“老爷怎么还没有来?”她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髻,沉甸甸的首饰将头发拉得有些走形:“红绡,你去主院那边问问,究竟老爷会不会过来。” 没想到夫人是个面善心恶的,口里头答应得好好的,叫她今晚承欢,没想到却将老爷留着不放。黎姨娘咬了咬牙,自己毕竟还是年轻了些,随随便便就被夫人给糊弄了。 红绡应了一声,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不多会又匆匆的回来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姨娘,老爷不 在主院。” “不在主院?”黎姨娘有几分惊诧:“那他去了哪里?” “看门的嫂子说,老爷今晚根本没有进主院的门,他该是歇在香兰院杜姨娘那里,若是没有在杜姨娘那里,那便独自歇在书房。”红绡望了黎姨娘一眼,有几分胆怯:“我不敢去香兰院那边打听,也不知道书房究竟在哪里,所以先回来给姨娘报个信儿。” “你真是个惫懒的货!”黎姨娘“呼”的站了起来,大步朝外边走了去:“难道你就不会去找人问问?” 带着红玉红绡在外边转了一圈,黎姨娘总算弄清楚书房的位置,可摸到书房那边,却是黑压压的一片,没有半点灯火,黎姨娘在门口站着,不敢上前去拍门,怕惊扰到柳元久对她印象不好。 正在犹豫间,房门忽然开了,走出一个人影,打着呵欠半眯着眼睛走到了书房拐角处,撩开衣裳轻车熟路的朝那从花草撒起尿来。黎姨娘唬了一大跳,站在那里涨红了脸,一动也不敢动。 那人放松了一通,摇晃着身子走进了书房,吱呀一声将门给关上,黎姨娘这才喘了一口粗气:“这是书房里上夜的小厮罢?看起来老爷该没在书房歇息,否则他怎么敢在书房这边小解?” 带着红玉红绡慢慢的走回去,中途要经过香兰院,远远望着那点点灯火,黎姨娘的牙齿咬得紧紧:“那杜姨娘也不知道给老爷吃了什么,年老色衰,还能引着老爷往她屋子里边去!” 身边红玉听着赶紧安慰黎姨娘:“姨娘,指不定老爷是在书房里头歇着呢,哪有放着年轻貌美的姨娘不管不顾,却去了杜姨娘那边的理儿!” 黎姨娘伸手抚过脸颊,点了点头:“就是,她怎么能比得上我。” 第二日一早,黎姨娘便再派人去打听,果然柳元久歇在香兰院,得了这个信儿,黎姨娘气得坐在桌子旁边没了话音,抓起茶盏便往地上掷:“她难道便不知道昨晚夫人为我摆酒?昨晚本该是我的大好日子,她怎么便如此厚颜无耻的将老爷勾了去!” 柳四夫人得知黎姨娘在听雪阁发脾气,高兴得拍着桌子大乐:“没想到来了个泼辣货,我自小受的教养是身份不同,不必轻易与姨娘去计较,所以受了气也只能憋在心里,现儿倒好,来了个可以拍桌打椅的,也该让那杜姨娘受点气了。” 杜姨娘一直提心吊胆,生怕黎姨娘来了以后柳元久便会将心思移到她的身上,毕竟黎姨娘要比自己年轻了十多岁,又生得美貌,由不得男人 不动心。虽说现在柳元久还是陪在自己身边,可谁知道哪一日他便忽然厌弃了自己去了听雪阁? 存着心病,杜姨娘慢慢的消瘦了下来,脸色开始有些蜡黄,每日里都没了胃口。崔西崔玉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能逮着明媚来求药方子。听明媚问起柳元久有没有去黎姨娘那里,崔西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没有呢,除了初一那日歇在夫人那里,不是在书房便是在香兰院。” “这可不结了?”明媚摇了摇头,杜姨娘有些杞人忧天,她与柳元久的情分,怎么能轻易的被一个黎姨娘抹杀?她想得太多可能便越是紧张,越是紧张反而会让柳元久觉得她有些矫情,或者真去了听雪阁也不一定。 崔西望了望明媚,点了点头,可瞬间脸上又是愁云惨雾一片:“二小姐,还是你去开解开解罢,瞧着姨娘这神色,我们也心疼,可又没得办法。” 明媚叹了一口气,这女子若是自己没有实力,全凭美色事人,年老色衰自然会有种种顾虑,这也怨不得杜姨娘想得多,她与柳元久全然只有少年时的那点情分,既没有实力雄厚的娘家做支撑,自己也只能是靠一片温情栓着柳元久,自己那便宜爹能如此爱护她,已经很是不错了。 掀起门帘跨步走进内室,杜姨娘正倚靠在美人榻上,双眼无神的望着自己枯瘦的一双手,似乎在想什么,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眼神空洞的停在那一点上,没有半分动静。 “姨娘。”明媚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低声喊了一句,杜姨娘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抬起头来望向明媚:“明媚,你过来了。” “姨娘,你慌什么呢,父亲对你还不是照常的好?你若是这般折磨了自己,不仅弄得自己不高兴,父亲也会跟着不高兴,久而久之或许他便真厌烦了。”明媚瞧了瞧杜姨娘,一张脸上隐隐有些黄气,完全不像初次见她时的白里透红,娇艳欲滴,暗道这人的心情对容颜影响真是大。 杜姨娘的神情有几分紧张:“明媚,真是这样?你父亲厌烦我了?” 明媚望了一眼杜姨娘,止不住有些同情她,可现实如此,又能有什么办法?杜姨娘只是大陈皇朝万千弱女子中的一个,她们生活里的快乐便是来源于夫主的宠爱,若是身边那个人情意不在,下场自然凄凉。“姨娘,伸出手来,我给你诊脉。”明媚无可奈何,只能先替杜姨娘把把脉,从身子上给她调理一番。 脉象有些奇怪,如若走珠,明媚将手指按上杜姨娘的手腕时,心中猛的一惊,一阵 ☆、第六十五章 暗流 屋子里的气氛顷刻间凝重了起来,柳元久望了望孙大夫,又望了望明媚,不知道该听信谁的话才好,杜姨娘的脸色也微微发白,一双手颤抖了起来:“明媚……” “柳大人,若是不相信,老朽有个法子可以检验,拿银针刺姨娘一处穴位,将那滴出来的血放到碗里,加入一滴明矾,从它的颜色便能看出姨娘有没有身子。”孙大夫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了一支银针来:“还请姨娘躺好,将衣裳撩起一点,我好从肚脐这边下针。” 明媚原来还在想着这大陈皇朝竟然有这般先进的医术,竟然还能有前世那种验孕试纸似的手段,可当她听到孙大夫这般说的时候,脸上转了颜色,肚脐那边怎么能下针?肚脐乃是人的气门所在,扎针到那里,若是有意施恶手,只要轻轻将针搅动几下,这人最多挨三日便要身亡,这是钱不烦教给她的。 “住手!”明媚大喝一声,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孙大夫的手:“你确定你这法子有效?” 孙大夫的手哆嗦了一下,望着明媚一脸愁容:“小姐,还请放开老朽的手,男女授受不亲。”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这般丧心病狂助纣为虐,能算得上是个人吗?”明媚夺过孙大夫手中的银针狠狠往地上一掷:“孙大夫,莫非你不知道肚脐乃是人的气门之所在,轻易不能下针?” 孙大夫脸上转了转颜色,一抹山羊胡子不住的发颤:“你、你、你怎么知道肚脐是气门?” 站在明媚身边的玉梨嘲讽的一笑:“难道钱妈妈来的路上没有告诉你,我们家姑娘就是普安堂的东家?” 钱妈妈脸色变了变,旋即露出了一丝笑意:“二小姐,你那丫鬟都在说些什么呢?我只是奉命请孙大夫来为姨娘把脉,为何要提那些有的没的?” 柳元久见明媚脸色凝重,心中一惊,看起来柳四夫人已经开始动手了,他怒喝了一声:“钱妈妈,带着这孙大夫出去罢,以后这香兰院,你们不必再进来!” “且慢!”明媚跨上前一步,拦住了急匆匆准备离去的孙大夫:“父亲,这事情可没完!我要问清楚,究竟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肚脐处下银针,这阴毒法子也能想得出来,你是来救人还是害人的?我想你定然是做惯了这些事情,身上该背着人命!” “二小姐,你可不能乱说!”孙大夫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身子不住在颤抖:“行医看诊乃是要悬壶济世……” “我倒要来瞧瞧这悬壶济世的手段 。”门外有人大笑了一声,明媚抬起头来一看,李妙手已经跟着崔西出现在门口。 “柳大人,贵府小姐乃是神医再世,由她把脉便知姨娘身子如何,怎么竟然还让人请我过来,这岂不是班门弄斧?”李妙手见了明媚的那双眼睛,瞬间便判断出来,上回在公堂里救活城北农户的便是这位女神医,不由得有几分惊诧:“柳大人,我还是回去罢。” “李大夫,你来得正好,快来替我这姨娘把脉看看,是否有了身孕。”柳元久也不和他多说,亲自上前拉了李妙手过来,让他给杜姨娘诊脉。李妙手才将手搭上去便点了点头:“滑脉无疑,恭喜柳大人。” 柳元久与杜姨娘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来。明媚见他们两人仿佛忘记了还有一屋子人要打发,吩咐崔西拿了银子交到李妙手手中:“多谢李大夫。” 李妙手转脸看了看站在一旁筛糠一般的孙大夫,摇了摇头:“孙大夫,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的。” “先将他带下去看管起来,等着明日送去知府衙门。”明媚吩咐崔西与崔玉将孙大夫捆起来,又看了看钱妈妈:“妈妈,你说是自己承认了呢还是要我把你捆起来?” 李妙手瞧着这情景便是富贵人家里头的腌臜事儿,自己也不愿意多搀和,这些事情知道越少便越好,朝明媚拱了拱手,背着药箱大步走了出去。 “二小姐,你在说什么呢?”钱妈妈陪着一脸笑,弯腰作揖:“夫人不过是想要知道姨娘究竟是不是有了身子,才让我去请了孙大夫过来,并没有别的意思。孙大夫也只是想验下姨娘有没有身孕,二小姐何必如此紧张?” “明媚,这事情交给我处置,你不必插手。”柳元久沉着脸望着钱妈妈与孙大夫,看起来主院那位得了这个信儿就开始准备下手了。心中涌过一阵愤怒与厌恶,但旋即又将那股怒气生生的压了下去,孙大夫还没下针,没有铸成事实,也不能就此咬定说他与自家夫人联合起来要谋害杜姨娘,毕竟他的岳母大人是安平公主,夫人还是不能轻易得罪。 “将他带下去。”柳元久愤愤说了一句,然后厉声呵斥钱妈妈:“李妙手已经替姨娘来把过脉,确实是喜脉,你去回话让她安心罢。这边香兰院不必她来照管,凡事都由我亲自过问。” 钱妈妈不敢再回嘴,佝偻着背退了出去,她的背影瞧着就像鹰隼般,丛丛的竖着羽毛,在这寒夜里显得格外阴暗。明媚恨恨的望了她的背影一会,转过脸来望向柳元久,带着一丝 丝失望:“父亲,你还是在畏惧安平公主。” “明媚,做事不能没有顾忌,什么事情都不是你想怎么样做便怎么样做。”柳元久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你心里很不舒服,但是现实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若是走错了一步,恐怕要牵连很多人。”他神色温柔的望了一眼杜姨娘:“无论如何我也要保得你姨娘的安全。” 明媚忽然打了个寒颤,她理解到柳元久话里的意思,若是与柳四夫人扯破脸,指不定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自己虽然有一身医术,可架不住她派一群恶婆子强制性给杜姨娘灌药——这种事情还真有可能发生。 “好罢。”明媚坐到了杜姨娘身边,伸出手来握住她枯枝一般的手:“父亲,为了姨娘的身子着想,你该写信给祖母,让她派几个得力的婆子过来,这样咱们也就有了依仗,祖母派过来的人,母亲自然不敢来惹,她们也只会听祖母的话,不会听命于母亲。” 柳元久眼中一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内室里一片昏暗,灯光沉沉的像压着什么似的,柳四夫人靠着椅子坐在那里,嘴里含着一颗蜜饯,却体会不到一丝甜味,只觉得苦涩的感觉从喉间流过:“没有得手?” “是。”钱妈妈的额头上,汗珠就如小小溪流一般不住滚落:“老爷请了李妙手过来,在孙大夫刚要下针的时候制止住了。” “这贱人可真是有福气,竟然时间掐算得这么准。”柳四夫人“呸”的一口将那蜜饯吐了出来,恨恨的站了起来:“老爷说不让我管香兰院的事情?那怎么行?我可是府里的女主人,内院之事我不管还有谁来管?” 钱妈妈直起身子,眼中露出阿谀的神色来:“说得是,夫人自然是要操心的。” “明日我便要带着东西去瞧瞧杜姨娘,给她好好的安胎。”柳四夫人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来:“老爷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香兰院,她那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婆子,你们应该有把握罢?” “老奴听从夫人差遣。”钱妈妈躬身,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笑得十分恭敬。 六月的早上也已经开始热了起来,在园子里头四处走走,身上已经粘了一层薄薄的汗。明媚带着玉梨穿过园子走到香兰院这边,举手拍了拍门,看门的小丫头子撒腿跑了过来,从门缝里窥探了一番,见着是明媚,这才打开了门:“二小姐早。” “你是个不错的,小心得好。”明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嘉奖了一句,转眼看着前 院栽的几株石榴花,惊喜的“哟”了一声:“这石榴花打苞了。” 石榴因着它的籽多,在大陈皇朝被誉为多子多福树,不少富贵人家的前院中庭都要栽上几株,暗示着家里子孙繁衍世世不绝。昨日明媚过来还没留意,今日一踏进前院,一眼便见着那翡翠般的叶子里透出微微的红意。 “姑娘,这可真是一个吉兆。”玉梨欢喜的跑了过去,用手在扶疏的花木里捞起了一朵花苞:“你瞧瞧这个,颜色红得可鲜,过不了几日便能开花了。” 玉梨的耳坠子在不住的晃荡着,映着日头在花间留下点点光影,明媚瞧着她粉白的一张脸在绿树红花中俏生生的露了出来,心里头高兴,朝她点了点头:“花满枝头子满荫,玉梨,过不了几年你也该有这吉兆了。” “姑娘净会取笑我!”玉梨脸孔一红,放下石榴枝子,走回到明媚身边:“我这辈子就跟定姑娘了,姑娘可别赶我走!” “只怕你的大顺哥不答应!”明媚笑眯眯的拧了玉梨的手一把,虽然玉梨比她大一岁,可在她眼里就跟小妹妹一般,天真可爱,她最是喜欢逗弄玉梨,瞧着她满脸通红翘嘴鼓眼的模样。 两人走到屋子里边,杜姨娘已经起来了,崔西在给她梳头发,崔玉正在收拾洗脸盆儿,见明媚走了过来,杜姨娘笑微微道:“明媚,你也不多睡一会子。” “我睡不着,过来瞧瞧姨娘。”明媚吩咐玉梨将一张方子交到崔西手里:“这是姨娘最近的饮食单子,让厨房里照着做,千万不能做那寒凉之物给姨娘吃。” 这寒凉之物对孕妇可是大忌,身子强健的孕妇吃了倒也不会有什么大事,顶多是身子不舒服几日罢了,可那些身子弱受不住的,吃了那些东西恐怕会要落胎。杜姨娘身子骨一直不好,要是厨房里的嫂子没有注意到,做了那菜给她吃,胎儿说不定就保不住了。 崔西听明媚说得郑重,赶紧将那单子收起来:“我知道了。” 明媚坐到杜姨娘身边,仔细问了几句她昨晚的反应,杜姨娘精神头儿很好,脸上反倒有了红光,一五一十的回答了明媚的问题:“我得了这个喜讯,心思全转移到这上头去了,黎姨娘那事情也不再想了。” 这人就是要有精神寄托,明媚点了点头,握住了杜姨娘的手:“姨娘,你这样做便对了,再怎么着,先安心养胎,将弟弟生下来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杜姨娘缩了缩身子,眼中忽然有些恐惧:“我就怕她会做什么 手脚。” “姨娘,你便放心罢,从今日起我便不去普安堂了,就留在这香兰院里陪姨娘,等着京城那边祖母派了得力的人手过来我再出去走走。”明媚笑着捏了捏杜姨娘的肩膀:“姨娘便将一颗心搁回肚子里边,只管安心将养身子便是。” 杜姨娘点了点头:“我省得。” 两人正在说话,就听外边咚咚咚的脚步声飞快的响了起来,看门的小丫头子的脸在门口露了露:“姨娘,夫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来了,要不要开门?” 明媚见她满脸紧张神色,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得好笑:“若是你不开门,她迟早会想法子进来,到时候说你不守职责,还不是你吃亏?快去开了门让她进来。” “可是……”小丫头子有几分犹豫:“若是夫人对姨娘不利那该如何?” “你开了门以后赶紧从角门那头出去,就说是我派你去外头抓药的。”明媚吩咐玉梨拿了两个小银角子塞到那小丫头子的手中:“你拿一个银角子给元婆子,那便是放行的牌子了,还有一个,你拿去雇车。” 小丫头子眼睛骨碌碌一转:“姑娘可是要奴婢去衙门里头找老爷?” “聪明。”明媚点了点头:“这时候时辰尚早,老爷在衙门也没什么事儿,回来一趟也是赶得及的,快些去罢。”一边说一边留神看了看那小丫头子,不过十岁光景,一双眼睛黑亮亮的,瞧着便有几分灵气:“你是叫墨玉?” “是。”小丫头子欢喜得两眼放光:“二小姐竟然还记得奴婢的名字。” “如此聪明,以后姨娘会多多提携你的。”明媚朝她挥挥手:“快些去开门罢,别让夫人久等了。” 小丫头子欢喜的答应了一声,撒腿便往外边跑了去,杜姨娘提心吊胆的望着明媚,嘴唇皮儿直打颤:“明媚,你说夫人来做什么?” “姨娘,你以为她还有什么好事情这么急巴巴的赶过来?”明媚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那个手镯子,若是柳四夫人一定要仗着人多势众来硬的,她也得想法子让她吃点苦头才是。“玉梨,你好好保护着姨娘,不能让夫人的人靠近她半步。” “是,我知道。”玉梨应了一声,抿紧了嘴唇站到杜姨娘身边,崔西与崔玉不用明媚吩咐,早已一左一右站得笔直。 柳四夫人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走了进来,明媚瞧了瞧,心中松了一口气,墨玉说来了一群,她还有些没底,可现在瞅着才来了两个婆子四个丫 鬟,怎么样自己也不怕了,这力量对比还不是很悬殊。 见着明媚坐在那里,柳四夫人略微有些吃惊,这时明媚已经款款的走了过来,朝她行了一礼:“母亲安好,怎么这么早便来了姨娘院子?” 柳四夫人脸上微微一窘,旋即又脸色如常:“我昨晚听说杜姨娘有了身子,心中十分惊喜……” 明媚笑着点了点头:“确实,我给姨娘把脉的时候也觉得惊喜无比。”心中轻轻哼了一声,惊喜?恐怕这两个字里要拿去一个字才对,柳四夫人得了这个消息,定然只有惊没有喜。 “可不是呢,多年没有传出喜讯来了,还以为没了指望,没想着菩萨怜惜我柳氏,竟然送了儿子过来。”柳四夫人合掌念了一声佛,脸上笑容堆在了一处:“我心里头想着,杜姨娘素来身子便不大好,身子弱了恐怕生产的时候不利,该要好生将养才是。杜姨娘,今后你的饮食便由我来照管着,你可不必操心了,今日我特地命人做好了精致的早点给你送过来,你快些趁热尝尝。” 明媚不动声色的望了望钱妈妈手里提的那个食盒:“母亲竟然也精通饮食调理?敢问母亲早点有些什么?”、 “丁香粳米粥,鹅油金丝卷,蟹黄酥油包,一个小菜,米醋伴黄瓜,还有一碗鲫鱼汤,我今日见奴才们清晨买来的,新鲜得很,清炖鲫鱼于身体大补,这才让她们做的。”柳四夫人笑微微的看着明媚:“你觉得这些菜式如何?” 钱妈妈走了过来,将食盒盖子揭开,一阵香味伴着那蒸蒸的热气涌了出来,屋子里有一种浓郁的香味。明媚趴到桌子边上瞧了瞧,指着那碟蟹黄酥油包道:“这包子我最喜欢吃,姨娘,你赏了给我吃好不好?” 柳四夫人笑得十分柔和,就如春风拂面一般:“明媚,你也太胡闹了些,这是我给杜姨娘准备的,你若是要吃,我派人再去取些来便是,蓝翠,回主院给二小姐取两碟蟹黄酥油包过来。” 明媚心中呵呵了一声,这螃蟹乃是极寒凉之物,而蟹黄尤其性凉,将这蟹黄酥油包送过来,柳四夫人安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明媚不免想到自己出生的时候那两人的对话,“我想夫人也该用了不少法子,可没想到这位小姐命大,怎么也让她活着爬出了娘肚子。”看起来当年柳四夫人也用了法子,那个胎儿该早就已经死了,只是凑巧自己借尸还魂活了下来而已。 “母亲,姨娘有了身子的头三个月,并不适合吃这油腻之物。”明媚想着柳元久的话,决定还是给柳四夫 人留点脸面,不必要急着先撕破脸皮,因此也不揭穿这蟹黄的奥秘:“她方才还呕吐了一阵子,直说嘴巴里有些苦味,我想吃点清淡之物对她比较好。” 柳四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还以为这庶女看出了什么门道,没想到她并不精于这妇科,只说蟹黄酥油包油腻了些。想到此处柳四夫人脸上似乎笑出一朵花来:“既然嘴巴里有苦味,那更要吃些香的东西才能压住那苦味。钱妈妈,你赶紧夹个蟹黄酥油包给杜姨娘去吃,让她心里头也舒服一点。” 钱妈妈应了一句,身手敏捷的抄起那碟包子便朝杜姨娘走了过去,崔西与崔玉听着明媚这般说,自然也知道那包子里头定有什么门道,赶紧站在杜姨娘面前拦住了钱妈妈,柳四夫人身边另外一个婆子和几个丫鬟见着情形不对,赶紧冲了过来,那架势似乎想要把崔西崔玉给拉开,准备硬塞了包子到杜姨娘嘴里边去。 玉梨在旁边见了直跳脚,扒拉开一个丫鬟的手,口里嚷嚷着:“你们这是怎么了?姨娘不想吃东西,莫非还想硬塞不成?” 明媚冷眼瞧着两方人马对峙,五比三,虽然柳四夫人这边人手多了两个,可崔西与崔玉那模样是舍了命也要护住杜姨娘,所以并不落下风。正在观察局势,就听外边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明媚心中暗道这下总算好了,柳元久回来了。 门帘闪了闪,冲了进来的却是柳明珠,她也带着几个婆子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一进门便横眉竖目的指着杜姨娘骂了起来:“我母亲好心好意给你送早点来,你却不知好歹!还不快些吃下去,这样也就算你向我母亲赔罪了!” 她一边骂着杜姨娘,一边朝身后几个婆子呶了呶嘴,那几个婆子会意,顷刻间便摆出一副如狼似虎的神态扑了过来,她们都是久经后院风雨的老手,早就知道该如何下手更重一些,有她们的加入,崔西崔玉与玉梨眼见着便不能将杜姨娘护住,那碟蟹黄酥油包慢慢的朝杜姨娘又靠拢了几分。 “啊啊啊!”一声惨叫从内室里响起,正在逼近杜姨娘的几个丫鬟婆子回头一看,柳明珠皱眉歪眼的缩成了一团,柳四夫人慌慌忙忙奔上前去抱住了她:“明珠,你怎么了?” “母亲,我的胳膊好痛。”柳明珠吸着凉气将衣袖掀了起来,露出了一条胳膊,本来是雪白的肌肤,此时却有了一道紫黑的痕迹,而且有迅速往上蔓延的趋势。她惊恐的望向明媚,说话都有些结巴:“柳明媚,你、你、你究竟捣了什么鬼?” 柳明珠带来的几个婆 子迅速撤回到柳明珠身边,杜姨娘这边紧急的局势终于有所缓和,明媚挪步走到杜姨娘身边,用眼神安抚她不要着急,然后这才抬起头来望向柳明珠:“姐姐,我可没捣什么鬼,恐怕是你招惹了这屋子里的蛤蚧罢?” 一提到蛤蚧,柳明珠不由自主想起了那次明媚从药草里挑出的那条丑陋的东西,一阵恶心反胃的感觉涌上了心头,那条胳膊又痒又痛又麻,而且还不住的发胀,这让她忍不住狂叫了起来:“柳明媚,肯定是你在捣鬼!快些拿药出来给我吃。” “姐姐,药可不能乱吃。”明媚笑吟吟的瞧着柳明珠一张俏脸扭曲,变得十分狰狞,这可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若不是她带着几个婆子想要来支援柳四夫人,哪里会吃这样的苦头。 “这究竟是怎么了!”一声怒喝声传了过来,明媚心头略微舒缓了些,柳元久过来了。 “元久!”杜姨娘明显也放松了下来,身子也不再是紧绷绷的,她颤微微地饿扶着明媚的手站了起来,望了望柳元久,想说什么,可又不敢说,千言万语只化做委委屈屈的一道含泪的目光望了过去。 柳元久瞧着杜姨娘这般模样,心中也是难受,转眼看着柳明珠那条胳膊,不禁也吓了一跳:“明珠,你这是怎么了?”虽然不喜欢柳四夫人,可柳明珠毕竟是自己的长女,从小瞧着她长大,见她胳膊肿成那样,心中也有几分焦急。 “父亲!”柳明珠瘪了瘪嘴,眼睛朝明媚横着扫了过去:“全是妹妹捣的鬼,不知怎么便成了这样儿。” 柳元久转过脸来看了看明媚,有些不解,明媚素来是菩萨心肠,怎么就会下这么狠的手了?“明媚,这……”柳元久语气里有着深深的怀疑。 “父亲,若明媚再不出手,恐怕那蟹黄酥油包就会被硬塞进我姨娘嘴巴里边了!”明媚望着柳四夫人冷冷一笑:“母亲,蟹黄乃极为寒凉之物,身子弱的妇人吃了便会落胎,我说的对不对?况且你那群婆子丫鬟这么急急忙忙想要将蟹黄酥油包塞进姨娘嘴里,我还担心里边是不是加了别的什么料,到时候出了事儿,你只需将责任推到做包子的厨娘身上,打死或者是发卖,反正便能将这事儿掩盖过去。” 柳四夫人鼓着一双眼睛瞧着明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小庶女为何心中如此明白,就如已经在宅子里头呆了一辈子似的,就连自己到时候要怎么样了结这桩事情的后手都想到了。 柳元久瞧着柳四夫人不开口反驳,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气得指着她便骂了起来:“公主府里教的贤良淑德便是如此?我倒要写信给安平公主,请她务必好好将女儿管束管束,若是她继续置若罔闻,我看也只能将你送回公主府,让安平公主再重新调教你!” 柳四夫人身子抖了抖,脸色灰败,没想到柳元久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自持出身公主府,柳府上下对她都另眼相看,跟着柳元久来云州,她在这府里作威作福了多年,柳元久也忍气吞声对她并不太过训斥,可没想到今日却说出这翻脸的话来。 瞄了一眼杜姨娘的腹部,那里平平坦坦,还看不出什么异样来,这柳元久终究还是在意子息的,听说杜姨娘有了身子,竟然这般不顾一切的要维护起她来。柳四夫人咬了咬牙,自己要生孩子是没得机会了,看来只能借助黎姨娘,杜姨娘有了身子没法子侍寝,黎姨娘自然便有了机会,她便不相信柳元久真是那柳下惠的传人,能如此克制! 咬了咬牙,柳四夫人直起身子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明媚,我想你是误会了。这蟹黄酥油包只不过是借个名儿罢了,并没有太多蟹黄,我是太紧张你那姨娘,觉得她有了身子该多吃些东西。刚刚好听着你说杜姨娘口中苦涩没滋味,我这才命婆子们去喂她吃些东西,你也是太紧张了些。” 这话仿佛四两拨千斤,将那重的责任全部推没了,只留着那不痛不痒的几句缘由,柳元久听了也不好再说多话,只能呼哧呼哧喘了一口粗气:“夫人,以后香兰院的事情便不用你操心了,明媚医术精良,有她照顾着,杜姨娘也不会有什么闪失,你只管好好的打理府中的内务便是。” 这句话等于在宣布将柳四夫人挡在香兰院之外,杜姨娘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下来,明媚也暗暗赞了一声,看来柳元久还是颇有为硬气,为了维护杜姨娘和她肚子里边的孩子,他竟然也不畏惧岳母大人了。 柳四夫人脸色有几分发白,她望了望缩在那里不住哎哟哎哟叫个不停的柳明珠,心里有如被刀割了一般,她挺直了背望向柳元久,眼中神色有如寒冰:“你既然这么交代了,那我以后便不再来香兰院一步,你的宝贝姨娘出了什么问题,那都不要来找我!只不过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明珠这副模样?难道不该去问你那宝贝二女儿讨了解药给她消肿去黑?” 柳元久望了一眼明媚,还没开口说话,明媚已经笑眯眯的走到了柳明珠身边,声音甜蜜蜜:“姐姐,你把手伸出来,明媚替你消肿。” 柳明珠恐惧的望了明媚一样, ☆、第六十六章 设计 日头已经升起很高了,主院大堂里的地面上金光灿灿的一片,柳四夫人坐在主座上皱着眉头望着那磨石地面,沉着脸没有发出一句声响,她身边身后的丫鬟婆子们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说半句话。 杜姨娘有了身子,这真是一个糟糕的消息,而夫人的手不能插到香兰院去,这却是个更糟糕的消息,难怪夫人的眉毛皱得打了个结,怎么样也解不开。 “将黎姨娘喊过来。”柳四夫人最终开了口,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这黎姨娘也真是没用,分明是年轻美貌,为何比不上杜姨娘那徐娘半老,竟然还让她老蚌怀珠了。柳四夫人一想着这事儿便觉得糟心,一只手攥着裙裳,差点将那衣裳抓烂。 “黎姨娘,老爷不到你院子里去,难道就不会想点办法?”柳四夫人见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黎姨娘,真是长了一副好皮相,可是没想到却半点用处全无,还得她来开口说出如此羞耻的话语来。 黎姨娘茫然的睁着一双妙目望向柳四夫人:“夫人请示下,婢妾该如何做才能让老爷到婢妾的听雪阁里来?” “你便是木头不成?连邀宠都不会那你来做什么姨娘?”柳四夫人气得双手发颤简直要发狂,难道还要自己替她来想法子不成?“现儿杜姨娘有了身子,不方便侍奉老爷,这便是你的机会,自己好好掂量着去办罢。” 黎姨娘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杜姨娘竟然怀孕了,那她无论如何也会抢在自己前边生孩子了,若是运气好得了个少爷,那便是庶长子,自己再生个男孩也只能是次子了,这长子和次子的待遇可是大大不同,不是一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咬着嘴唇站在那里,黎姨娘心头有说不出的苦涩,原以为进了柳府便进了福窝,没想到现在处境尴尬,老爷不喜欢,生长子的希望也去了一半,夫人还逼着自己去像那轻浮女子一般将老爷扯到自己院子里边去。黎姨娘的脸慢慢的变了颜色,那双颊的粉色渐渐的消褪,只余得一点淡淡的苍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柳四夫人见了黎姨娘那副失神的模样,嘴巴轻轻撇了撇:“你着急什么?生男生女可不是她想怎么样便怎么样的,你至少还有一半机会,而且她能不能生得出来,那可还是一个问题呢。”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黎姨娘心里瞬间升起了希望,她的脸颊重新有了滟滟的光影,声音激动得有几分微微的颤抖:“夫人,你为何这般帮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哪有 帮你?她现儿年纪大了,生孩子是比年轻的风险大些。”柳四夫人将手放到桌子上的粉彩茶盏上边,轻轻拨弄了下那茶盏盖子:“你下去罢,好好琢磨琢磨该如何让老爷到你屋子里头去。” “是。”黎姨娘行了一礼,好不容易按捺住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轻手轻脚的走出了主院的大堂,柳四夫人瞧着她的背影,轻轻的哼了一声,钱妈妈赶紧凑了过来替她将茶盏续上水,一边小声说道:“夫人,香兰院那边怕是不好伸手过去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总得想点法子。”柳四夫人蹙了蹙眉头,额头上显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来:“只是有那柳明媚在,总是不方当,她心细而且知道得多,不好轻易下手。” “夫人,咱们不如等着她去普安堂的时候再说。”钱妈妈沉思了一会:“香兰院里几个丫鬟都是对杜姨娘忠心的,咱们不如去收买了那些小丫头子,夫人说得对,只要舍得花钱,还怕那些眼皮子浅的货不动心?虽然那些小丫头子进不了内室,可只要在她吃的饭菜里头加点什么,或者在药罐里放点什么,她那孩子自然便保不住。” 柳四夫人点了点头:“这事情需得从长计议,我瞧着今日给咱们开门的那个小丫头子是个灵活人,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先将她收买了再说。” 柳元久得了大夫的吩咐,早三个月不能与杜姨娘同房,于是他索性歇在了书房,每日在香兰院盘旋到戌末时分才会去书房歇息。黎姨娘打听到这个消息,默默记在心里,听那些婆子说,三十多岁的男子正是需求甚旺的时候,自己等柳元久再守两天空房,带了美味的宵夜过去,红袖添香夜读书,由不得他不会对自己动情。 六月虽然十分炎热,可夜里还是有丝丝凉风,已经快到月末,天上不见了月亮,只有几颗星子在天幕上不住的闪烁。柳府的小径上走着两个人,走在前边的那个身量甚高,身姿优雅,走在后边的那个提着一个篮子,仿佛有些沉重,身子被拉着拽向了一边。 夜色幽幽,一灯如豆,柳元久正握着一卷书细细品味,丝毫没有注意到外边细细的脚步声。门板上传来一阵轻轻的叩击之声,陪在一旁已经昏昏欲的小厮猛然跳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呵欠往门边挪了过去。 “老爷。”门一打开,黎姨娘轻盈的身姿飘然而至,灯光下边她的肌肤如玉般闪着光泽,一双眼睛里水波滟滟。 “你怎么过来了?”柳元久皱了皱眉头,将书放了下来,这黎姨娘是母亲赐下来的,自己 没有法子拒绝,也只能将她放到后院。因为念着杜姨娘的一片真情,他根本没有踏足听雪阁的意思,没想到她却缠上自己来了。 黎姨娘笑靥如花,指着红玉提着的那个篮子道:“我见老爷日夜操劳,特地给老爷熬了补汤送过来。红玉,快些将篮子打开把汤端出来。” 一个汤盅从篮子里边取了出来放在书桌上边,红玉讨好的替黎姨娘说了一句:“姨娘自己守着那炉子熬了好几个时辰,又凉了一会才叫奴婢装到篮子里头,现儿这汤不冷不热,刚好可以用了。” 柳元久看着红玉将躺盅盖子揭开,一汪热气袅袅的飘了出来,汤汁熬成亮白颜色,也不知道是用什么补药熬出来的,没有药味,却有一种奇怪的浓香。他看了黎姨娘一眼,见她娇滴滴的站在那里,脉脉含情的望着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立刻便想起香兰院里的杜姨娘来,她正怀着身子,自己怎么能做让她伤心的事?想到此处他朝黎姨娘点了点头:“你有心了,可是我现儿肚子还饱,暂时不想吃东西。你回去罢,补汤留在这里,算是我领了你的意。” 黎姨娘有几分失望,可却不敢显露出来,委委屈屈朝柳元久行了一礼,慢慢的摸着墙退了出去,心里巴望着柳元久会不会喊她回来。可是柳元久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重新将那卷拿了起来,继续开始阅读。 “姨娘,这可怎么办?”红玉站在黎姨娘身边,望着那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影,愁眉苦脸的问了她一声,那补汤里可放了一些料,那是花了重金托人在外边买了进来的。那些东西吃了以后会让男子不受控制,觉得身子着了火一般,只想要找个妙人儿共度良宵。现在补汤在柳元久的书桌上边,人却被他赶了出来,接下来该怎么做? “咱们到这里等。”黎姨娘咬了咬牙,不能等着柳元久药性发作的时候去找了别的女人,那不是在给他人做嫁衣?无论如何也等守在书房这里。 “可是,老爷究竟什么时候会喝那补汤?”红玉转眼望了望黑漆漆的院子,心里一阵发憷。白日里头瞧着这院子风景不错,可晚上瞧着便有些害怕,特别是风起的时候,地上的黑影不住的晃动,瞧着更是碜人。 “不管他什么时候喝,我都要等着。”黎姨娘眼神坚定,望着窗户那边透出的一丝丝灯影,心中充满了期待,这是她转运的契机,无论如何也得要抓住不放。 柳元久坐在屋子里边才看了几个字,身边那小厮便开口进言:“老爷,这汤凉了便不好喝了,还是先喝了罢。” 柳元久转脸望了望那汤盅,不知怎么,他觉得那香味儿浓得实在有些古怪,让他瞬间失去了想要品尝的感觉。见那小厮站在一旁不住的伸手拦住打呵欠的嘴巴,柳元久笑了笑,指着那汤盅道:“你这几晚上夜辛苦了,这汤便赏了给你去喝罢。” 小厮听了大喜,正在嘴馋,老爷竟然便将整盅汤都赏了给他。道了一声谢,他捧了汤盅到一旁,大口大口的将那碗补汤喝了个干干净净,里边的肉渣一点都没有放过,喝了以后用衣袖擦了擦油光发亮的嘴,连连赞叹:“这汤委实好喝,黎姨娘手艺真不错。” 柳元久淡淡一笑,也没有去细听那小厮的评价,继续专心看书,可还没一刻钟的功夫,就听身边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回头一看,就见那小厮满脸发红,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饿狼一般的目光来。 “你这是怎么了?”柳元久唬了一大跳,那汤里究竟放了什么,让那小厮喝了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老爷,小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心里头烧着一把火,只想找个地方发泄。”那小厮愁眉苦脸的抱着身子直打颤:“好想搂着个什么东西才舒服。” 柳元久听了他的话心中一惊,他审过不少的案件,也见过一些异常的事情,从小厮的话里可以得知他该是中了春药之毒。灯光下小厮的面孔愈发的红了起来,一双眼睛不住的在屋子里逡巡,柳元久不免有几分惊慌,这误食了春药的人力气大于常人,头脑会慢慢的不清醒,若是找不到可以发泄的目标,指不定他还会来攻击自己。 想到此处,柳元久将门拉开,对那小厮道:“你出去吹吹凉风,自然就不会觉得热了。” 那小厮应了一句,飞快的走了出去,柳元久见他奔了出去,赶紧将门给关上,把耳朵贴在门上边,仔细的听着外边的动静。过了一会子,又觉得有些不放心,把门打开,迈出了一步,四处打量着书房前边。 小径的那头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叫声,柳元久吃了一惊,慌忙走下了台阶朝那边奔了过去。不用说是自己的小厮遇到了一个经过这里的丫鬟,正在与她纠缠。可是,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有丫鬟在外边走动,也算是她时运不济。 脚步声响了起来,柳元久回头一看,有两盏灯笼影子正在移动,想来是园中值夜的仆人听到了声响往这边过来了。“你们快些去看看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柳元久见来了人,心里安定了几分,跟着那两个仆人便往那边走了去。 小径旁边的草 地上,有人影滚成一团,男子粗重的喘气声与女子尖锐的哭叫声搅在一处,直扑扑的刺入了人的耳朵里边。上夜的仆人高喊了一声:“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人举起棒子朝压在女子身上的那个男人敲了下去。 那滚在一团的人终于分开了,两个下人一人拉一个站了起来,举起灯笼照了照,不由得一愣:“老爷,这不是在书房上夜的松青?” 柳元久心里知道原委,只是暂时不好说出来,朝已经被敲晕的松青看了一眼,假装惊讶道:“确实是他,方才他说要出来小解,怎么便忽然去纠缠起过路的女子来了,莫非是鬼附身了不成?” 那个女子双手掩面,不住的在嘤嘤哭泣,被拉开的衣裳前襟已经遮掩不住那抹裹胸下洁白的肌肤。值夜的下人可没有那般怜香惜玉,粗着嗓子道:“你哭什么哭,这个时候还在园子里头转,活该被人盯上!你是哪个院子里的,究竟准备做什么,快些向老爷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那女子哭了几声,低头瞧见自己衣裳前襟已经全部扯开,羞愧难当,赶紧伸手将衣襟掩上,那张脸却露了出来,柳元久瞥了一眼,不由得吃了一惊:“你不是黎姨娘身边那个丫鬟?刚刚给我送补汤过来的?你们家姨娘呢?她去了哪里?怎么把你撇到这里了?” 红玉抽抽搭搭了一阵子,这才低声说:“姨娘和我站在这里正说着闲话,这个疯子便过来了,揪住姨娘不放,我上去帮忙却被他给缠住了,姨娘现儿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两个值夜的人听了这话,互相望了一眼,看来黎姨娘本来是带了丫鬟来给老爷送补汤,还想趁机爬上老爷的床,没想着老爷却没有留她,她不死心,带了丫鬟在书房这边转悠,希望老爷能回心转意,可没想到遇着了松青。 可奇怪的是,松青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厮,素日里头逢人便是一脸笑,因为长期陪着老爷在书房读书,整个人也显得很文静,可怎么这会子却化身成了色中饿狼,简直让人匪夷所思,难道真是撞了鬼不成? “你们先将松青带下去,用冷水将他浇清醒了。”柳元久叹了一口气,想要解了chun药,要么便要与女子同房,要么狠狠的几桶凉水泼下去,将身上那热度给退了,或许也能够解除,松青替自己受了chun药的毒,等他醒来自己再好好弥补他。 瞅了瞅正在那里哭哭啼啼的红玉,柳元久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这还不是自作自受,分明是她们主仆两人想算计自己,没想到反而落了个哑巴吃黄连有苦 说不出。“你也别哭了,松青忽然撞了鬼,而你又恰巧在这里,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那也是缘分,我这就将你配了给他,下个月便成亲。” 红玉惊得睁大了眼睛,旋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捉住了柳元久的衣裳哀求道:“老爷,红玉今年十八了,那松青不过十五六岁,我们不太般配……”红玉真是有说不出的苦处,跟着黎姨娘做陪嫁过来,心里还想着能不能从姨娘这边得了机会做个通房,没想到姨娘不受宠,自己却更糟糕,竟然要被配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厮! “这有什么不好的?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既然老爷都这般说了,还轮得上你来挑三拣四?”值夜的下人叱喝了一声,一个人拎着松青便往前边走了去,一个人则将红玉从地上扯了起来:“你别再赖在这里了,老爷该歇息了,我送你去听雪阁。” 一阵轻风刮过,小径两旁的树影不住的在摇曳着身子,红玉绝望的睁着眼睛站了起来,她的美梦已经完全破灭了,她再也没有了机会。要知道今晚是这样的借结局,她便不该跟着姨娘出来——姨娘本来是要红绡跟着来的,可她却不愿意放过在老爷面前打眼的机会,假装关心红绡让她在听雪阁歇息,这样才将红绡的位置给替了。 红玉看了柳元久一眼,心中越发悲戚,老爷年轻又生得斯文,自己还想着若是给他做了通房丫鬟也不算委屈了自己,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轻风将她的衣襟吹得飘了起来,露出里边的肌肤,雪白的一块,十分诱人,可柳元久看都没看一眼,径自转身朝书房走了过去。 “快走,你还看什么呢!”值夜的下人咧嘴笑了下:“莫非你原来还在觊觎着老爷不成?老实告诉你,我们老爷与杜姨娘那可是情深意重,不是一般的感情了,你们姨娘都很难插得进一脚,更别说是你这丫鬟了。” 第二日这件事情便传遍了整个柳府,大家都知道了黎姨娘夜探书房,结果被柳元久赶出门来,没想到她的丫鬟红玉却与书房的小厮松青喜结良缘。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杜姨娘一边喝着汤,一边问站在面前的崔西:“那红玉才来了一个来月,怎么就与那松青对上了眼?” “谁又知道呢。”崔西笑着将她手中的碗接了过来,朝坐在一旁的明媚眨了眨眼睛:“二小姐,有了喜事自然便是好事,是不是?这样也好,昨晚一闹,老爷便说以后都歇在香兰院,要我腾出一间屋子来呢。” 明媚抬起头来笑了笑:“可不是,这当然是好事情。” 期间的隐情,墨玉那小丫头在外边走了一圈便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回来学着那些人的口气来告诉明媚:“二小姐,听说黎姨娘在补汤里放了一种极厉害的药,吃了就会让人发晕,然后那松青便晕头转向了!” 十五六岁的小厮,能晕头转向到去抱着站在路旁的丫鬟,这药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个个在嘲笑黎姨娘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自己的贴身丫鬟赔了出去。明媚听了只是感叹,这人怎么就如此想不通,总要自轻自贱,还好柳元久真是算有情有义,面对着这嫩秧秧的黎姨娘,还能把持得住自己,否则若是昨晚让黎姨娘得了手,还不知道杜姨娘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回头看了看杜姨娘,她正笑得一脸温柔,两只手放在肚子上边,似乎那里已经隆起了一般。明媚拖过一块布开始继续努力绣花,杜姨娘趁着这些日子她守在香兰院,非得让她跟着学女红,最后的结果是这块布都快被明媚扎破了,还没见到一朵像样的花儿。 “那个黎姨娘,实在是蠢笨!”柳四夫人得了这个信,拍着胸口直叹气:“怎么瞧着水灵灵的模样,便如此不开窍!” “夫人消消气儿,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钱妈妈在旁边小声劝道:“咱们慢慢来便是。” “如何慢慢来!老爷现在索性都搬去了香兰院,书房那边的空档已经用不着了!不能一击得中,再想别的法子,她们早有准备。”柳四夫人失望的看了一眼大堂门口,那里有一地灿烂的阳光,可她的心思却怎么也晴朗不起来,只能默默低头拨拉着手腕上的镯子。 “夫人,老爷不是初一和十五会来主院歇着?”钱妈妈凑到柳四夫人身边,用极其低的声音说道:“不如夫人让出前半夜给黎姨娘……” “放肆,你怎么便管到了我房中之事来了!”柳四夫人沉脸叱喝了一声,她与柳元久同床却无欢爱的事情怎么能让旁人知道?还要她将前半夜让出来给黎姨娘,钱妈妈这脑子是被堵了不成? 钱妈妈见柳四夫人动怒,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柳四夫人脸上烧得慌,有一种被人看破的感觉,坐立不安的扭了扭身子,这时门外跑了一个管事婆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夫人,并州龚夫人来的信。” 一提到龚夫人,柳四夫人更有些不舒服,上回她来云州,一双眼睛只粘在那个该死的庶女身上,半分也不往自己的明珠身上招呼,若她不是吕夫人的妹妹,自己还真懒得搭理她。今日怎么的又写信过来,也不知 道有什么事情,莫非还是与那庶女有关?真想聘了她去做儿媳妇不成? 接过那婆子手中的信,柳四夫人揭开封皮才扫了两眼,嘴角便流露出一丝笑容来:“正在想着如何将那尊门神送走,此时却来了个好机会。钱妈妈,快去香兰院那边将二小姐喊过来,我有事情找她。” 钱妈妈应了一句,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背上还湿哒哒的滴着汗,方才无意间便将夫人给得罪了,想着都心有余悸。迈着一双腿儿就如生了风般走到香兰院,才往那边探了探头,门口便伸出个小脑袋来:“钱妈妈,你来找谁?” 钱妈妈一见那正是柳四夫人琢磨着要收买的墨玉,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了个小银毫子给她:“夫人派我来找二小姐,她在不在?” 墨玉笑嘻嘻将银毫子接到手里:“在呢,正在陪姨娘用早膳。”轻轻摸了摸那小小的银毫子,一边侧了侧身子:“妈妈请进来罢。” 钱妈妈和蔼可亲的朝墨玉笑了笑,举步便朝院子里头走了进去,心里在着这墨玉也真好糊弄,一个小银毫子便让她对自己笑得格外开心,却全然没有料到此时墨玉正朝着她的背影撇嘴扮鬼脸。 听说柳四夫人找她,明媚有几分惊奇,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子,柳四夫人又想出什么花招儿来了?她将手中的汤匙放下,朝玉梨伸出了手:“拿帕子给我擦擦嘴,我收拾下这就去见母亲。” 主院的大堂里一片明亮,天窗上投下灿灿的光柱,光柱里有不少细微的灰尘在上下飞舞着,光与影交错,仿佛是舞台上的射灯一般。柳四夫人端着脸坐在那里,手里的茶盅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细瓷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 “母亲,不知喊明媚过来有什么事情?”明媚款款走向前去,朝柳四夫人行了一礼:“可是姐姐身上的余毒未尽?” 柳四夫人骨笃了嘴巴,心里有气,自从上次香兰院柳明珠被明媚整治了一回,每日里都要泡澡,全身泡得像个大大的白萝卜,昨日明媚才说可以不用再泡,将那些用草药煮出来的水撤掉了。此时听明媚又提起这事,柳四夫人觉得心中满不是滋味。 “明媚,龚夫人来信了。”高夫人摸出了那封信朝明媚晃了晃:“你可还记得上次蔷薇宴上的那位龚夫人?” “记得呢,她信里说什么?”明媚有些奇怪,这龚夫人来信与她有何关系?上回自己给那龚亦奇开了药,现在已经吃了一个半月了,想必也该有起色了,怎么又写信 过来? “她那儿子似乎又旧病复发,心中焦急,想请你去并州住上一个月,给她儿子看诊。”柳四夫人脸上露出了一片不忍的神色,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哎,瞧着这好好的一个人成了这模样,我瞧着都有些心疼,你是大夫,更有仁慈之心,想必也不会拒绝,我已经写了回信给龚夫人,过几日龚府自然会派马车来接你。” 明媚站在那里望了望柳四夫人,她那伪装的悲伤并不能盖住她眼中的高兴,看起来她很希望自己离开柳府,这样她便能趁机对香兰院下手了。明媚朝柳四夫人摇了摇头:“母亲也是一片慈心,竟然就这么急急忙忙答应了龚夫人,难道母亲不知道这女儿家不能轻易抛头露面,更别说去别人家里看诊了?” “你素日里边不是经常去普安堂?哪里没有抛头露面?况且龚夫人家里乃是积善人家,如何不能去?”柳四夫人见明媚似乎有几分着急,心中得意,用手点了点放在桌子上的那封信:“就这样说好了,你回去收拾下,等着龚府过来接你。” 明媚朝柳四夫人笑了笑,轻轻一弯腰:“母亲,我知道了。” 柳四夫人疑惑的望着明媚那欢快的笑容,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为何这小庶女前边还是面色沉沉很不开心,这会子却笑逐颜开?明媚没有给她再打量自己的机会转身带了玉梨便离开了大堂,一步踏进了金色的日头影子里边。 “姑娘,这样怎么行!”玉梨有几分着急,拉了拉明媚的衣袖:“你走了,姨娘这边怎么办?夫人心里头想的是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 明媚瞥了她一眼,笑意深深:“暂时让她欢喜一阵子罢,我想京城里老夫人派来的人最多就是这两日该到了。”人算不如天算,她倒想看看柳四夫人见着从天而降的京城嫡系部队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柳四夫人将今日府里的事情打理完毕,带着人去了掌珠院那边,柳明珠正躺在抱厦的美人榻上边,几个丫鬟正在给她打扇子,一丝丝凉风吹得她额前的头发不住的飞了起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明珠,怎么样?全部好了罢?”柳四夫人坐到了柳明珠身边,捋起她的衣袖瞧了瞧,那条胳膊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肌肤光洁如玉。 柳明珠坐了起来,叹了一口气:“母亲,好倒是全好了,可明珠总觉得心中有几分不舒服,想想那事情便觉得憋屈。” “你先别老是想着这事儿。”柳四夫人伸手摸了摸柳明珠的头发:“她过两日就要 ☆、第六十七章 小白莲 (1) 被柳四夫人唤去主院是几天以后的上午。 明媚带着玉梨分花拂柳的穿过柳府的小径,途中经过那个小小的湖泊,湖面上波光粼粼,被阳光照射得反射出点点金光,耀着人的眼睛有点发花。 “姑娘,我猜是并州那边来人接你了。”玉梨抿着嘴只是笑,一脸兴奋的神色:“现儿可好了,京城老夫人那边来了不少人,香兰院这边被她们把守得密不透风,姑娘总算可以带着我到外头好好走走了。” 明媚回头瞥了玉梨一眼,见她眉目间有着无比快活的神色,一张小嘴笑嘻嘻的咧成了一只菱角般,不由得吓唬了她一句:“你这副模样我可不敢带你出门,什么时候你能沉得下气来,什么时候我就带你出门去。” “姑娘,你给人瞧病的时候我能帮你打打下手,你可不能扔下我!”玉梨信以为真,有些着急,赶紧上前一步拉住明媚的衣袖摇了摇:“姑娘,你去了并州总不能身边没个招呼你的人,你别将我撇下。” 明媚不由得失笑了一声,伸手点了点玉梨的鼻尖:“咱们自从相识以后,什么时候分开过?我逗你玩,你也这般当真!”玉梨与她,虽说名义上是主仆,可两人却情如姐妹,虽然玉梨比明媚大一岁,可明媚总把她看成是自己的亲妹子,有事没事喜欢捉弄她,而玉梨也是娇憨可爱,瞧着竟也如明媚的妹妹一般。 “原来姑娘是与我说笑的!”玉梨高呼了一声,欢快的跳了起来,惊得湖泊周围的知了都闭了嘴巴,顷刻间只听到玉梨洒落的欢笑声。 明媚瞧着她那开心的神色,微微笑了笑,举步便往前边走:“你再不跟过来,小心我不带你出去。” 走进大堂就见里边站着几个不认识的婆子,垂手而立,穿的并不是柳府家仆的衣裳。两人皆著暗灰色上衣,秋香色卍字纹褙子,手上还带着玉镯子,就单从那料子来看,这两个婆子怕是在龚府是有地位的老人了。 听到说柳府二小姐到了,两个婆子都抬起脸来看着进来的明媚。 两人心里都暗暗喝采了一声,原来龚夫人派她们来云州府的时候只说来柳知府家接柳二小姐来给二公子瞧病,听二公子两个贴身丫鬟水晶与琉璃说,那位柳二小姐是庶出的,实在不怎么样,可偏偏夫人却将她当成一个宝。两个婆子皱了皱眉,那水晶与琉璃真真是胡诌,害得自己原以为会见着一个年龄稍长,长相普通的闺秀,没想到这位柳二小姐倒是个出彩的! 年纪看上去不大,也就是十三 、四岁的模样,鹅蛋脸,粉嫩嫩的皮肤似乎能掐出水来,五官生得精致,眉眼如画,但又端庄大气。就见她款款上前,身材窈窕,向柳四夫人福身道:“给母亲请安!” “明媚,这两位就是龚府的两位妈妈,她们是特地来接你去并州的,你这一路上可得要好好照顾自己,去并州不比在府中自在,一切都不可随意忘形。”柳四夫人谆谆叮嘱,仿佛如慈母一般,瞧得龚府派来的两个婆子连连点头,这柳四夫人实在贤惠,对待庶女也是这般细心。 “两位妈妈,却不知去并州大约要多少时候?”明媚看着柳四夫人那伪善的面孔就有些想吐,实在不愿意和她共处一室,只想早些离开。 “并州与云州相距不远,也就四五个时辰的车距,老婆子们是昨日亥时动身,在马车上睡了一觉便到云州了。”一个妈妈向明媚微微行了个半礼,说得眉眼带笑。 “原来如此。”明媚转向柳四夫人:“母亲,既然龚公子病情复发,恐怕得要早点过去瞧瞧擦是,我现儿便跟两位妈妈动身罢。” “言之有理,你这就去罢,免得龚夫人替她儿子担心。”柳四夫人微微的笑着,朝旁边的蓝翠吩咐道:“替我送二小姐出去,记得带上准备好的衣裳用品。” 那两位妈妈笑道:“哪还要带这些东西,我们家夫人已经为柳二小姐准备好了,全是回雪坊精致的丝绸衣裳,件件轻软,柳二小姐应该不会嫌弃。”一边说着,一边恭恭敬敬引着明媚走了出去。 柳四夫人咬牙望着明媚的背影,心中有些愤愤不平,凭什么这小庶女便得了如此优渥的待遇,自己的明珠……还从来未曾有过!她沉着脸问钱妈妈:“有没有联系到道上的好手?” 钱妈妈压低了声音回答:“已经快有眉目了,只是若二小姐住在龚府,总怕不好动手脚,龚家那般富足,肯定护院有不少,而且在府中出了什么事儿,龚府也脱不了干系,自然会拼命保护她的安全,这事请总需得二小姐出了府再说。” “现在还没联系上人,去的路上是做不得手脚了。”柳四夫人沉吟了一声,皱眉想了想:“总得想点法子让她出龚府才好动手。” “夫人,二小姐不是喜欢到外边乱跑?不如写信给那龚夫人,旁敲侧击的告诉她,二小姐最喜游山玩水,并州有不少好风景,还有著名的法相寺,想来龚夫人见了夫人的信,自然会想法子安排二小姐出去游玩。”钱妈妈想了想,在旁边出了个主意。 “你说得极 是,赶紧拿笔墨过来。”柳四夫人听了直点头,这倒是个法子。 除了从紫霞山回来,这是明媚在大陈皇朝的第一次出远门,她前世是那种一个人拖着皮箱满地球跑的人,这辈子被拘在闺房里,举头只瞧见那方狭小的天空,实在有些不舒服,今日得了这个机会,跃跃欲试,一颗心已是飞了起来。 去沉香阁接了药箱,又去香兰院向杜姨娘辞行,杜姨娘捉住明媚的手,满脸孔都是担忧:“明媚,出门在外,一切可要当心。” 明媚点头应着,心道儿行千里母担忧,杜姨娘当然不放心,可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胎,也不能太过操心旁的事情。 “姨娘,你便好好在家养胎,我去并州那边给龚公子治了病就回来。听那两位妈妈说并州有个著名的法相寺,里边的菩萨极是灵验,我去那里给姨娘求道平安符回来,让菩萨保佑姨娘平安,保佑姨娘肚子里的弟弟平安无虞。”明媚趴在杜姨娘膝盖上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子话,见着她逐渐平静下来,这才站起身来朝立在一旁的银花妈妈道:“姨娘就拜托给妈妈了,她身子弱,还得照着我开的方子进补。院子里外要派人好好把守着,免得一些脏东西混了进来。” 银花妈妈瞅着明媚点了点头,原先老夫人不喜杜姨娘,附带也不喜这位庶出的小姐,可现在瞧着这位小姐比那嫡出的大小姐不知强到了哪里,一手好医术,生得又是秀美端庄,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自己回京城以后可得向老夫人进言,不能将二小姐给埋没了。 与杜姨娘辞行出来,明媚带了玉梨走出了柳府的大门,就见外边停着两辆马车,两辆马车都奢华异常,四角上边都坠着金色的铃铛,也不知道是镀金还是真金,看来龚府有钱不是假的。 一路上龚府派来的两位妈妈都一直在留心着明媚,两人瞧着这柳二小姐果然是个不简单的,中午出来用饭的时候,那行为处事是谁都挑不出岔子来的,还有那通身的气派,可比自家几个姑娘要强上几分,就连她身边的那个丫鬟都是进退得宜的,显见是跟对了主子,那修养自然也跟着长进了不少,竟是不输于一般的富家千金呢! 自家二公子的病从云州回来便好转了不少,只是早几日忽然又发作了一回,急得夫人拿着帕子直抹眼泪,赶紧派人送信来云州想要请了柳府二小姐过来。她们俩在来的路上一直在纳闷,不知为何夫人一定非要柳二小姐去并州给公子看诊不可,现在瞧着柳二小姐这份气度从容,难道夫人有意聘她做儿媳妇?两位妈妈互相交流 了一下眼色,心里暗自有了考量。 坐了大半日的马车,骨头架子都快散了,偏偏到了并州还得端着一副矜贵的模样,把脊背挺得笔直的走进龚府的大门,明媚苦笑了一声,前世与女伴们勾肩搭背自由自在的行走简直是一种梦想,她现在只能端着一张微微的笑脸,在玉梨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到主院的大堂,一路上还要做到目不斜视,连两旁的花草都不能偷眼去看。 龚府的大堂与柳府相比绝不会逊色,阔大的屏风,鎏金的铜兽熏香壶,整套的花梨木家俬,该有的一样也不会少。龚夫人正坐在大堂的花梨木扶手椅上,身边围坐着一群女子,远远的透过珍珠门帘瞅见明媚在婆子的指引下姗姗而来,龚夫人欢喜得眉眼都弯了起来,满脸带笑:“快去迎了进来!” 她身边的一个大丫鬟马上快步迎到了门口,笑嘻嘻的将珍珠串子擎在手里,对着明媚行了个礼儿:“柳二小姐,你可算来了,我们家夫人一直记挂着呢,快随奴婢进来去见夫人!” 明媚望了望眼前这个穿着浅青灰色褙子的丫鬟,依稀有点眼熟,想是上次带去杭州的大丫鬟,微微点了下头就跟着她走进了前堂。 “柳二小姐,我都盼了好几日了!”龚夫人朝明媚招了招手,一脸期盼的望着她:“上次在云州叨扰了好几日,亏得柳二小姐妙手回春,奇儿的病才好了不少,可最近几日不慎着凉了,病情又有反复,故特地差人去云州请柳二小姐过府诊病,若不慎打扰柳二小姐,请勿见怪!” 明媚微微福身道:“龚夫人客气了,不知现儿贵公子情况如何?” “这两日倒又显得好了些。”龚夫人朝那大丫鬟歪了歪头:“槐花,怎么就这般不伶俐了?还不给柳二小姐看座!” 明媚坐下以后才细细打量了下大堂里的一群人,有几个少女坐在龚夫人左首,看上去应该是龚大人的女儿们,一个个簪金戴玉的,穿得花团锦簇,看得人眼花缭乱,身后的丫鬟们虽然穿的衣服都一样,但个个头上都戴了一两件精致首饰,那成色看起来都是足足的,眼见着比柳府的丫鬟要阔绰些。 毕竟这盐运使是个实缺,盐铁乃是国家经济命脉,有专人管治,朝廷不允许贩卖私盐,这盐运使掌管盐业买卖,每一任盐运使都富得流油,这龚府的丫鬟穿戴比柳府的强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情。 龚夫人笑着给明媚介绍身边的女眷,左首果然都是龚大人的女儿们,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龚夫人嫡出的,只是最后那个提到的女子却不 姓龚,姓傅,龚夫人介绍说是龚大人的外甥女儿。 明媚仔细打量了下这位傅小姐,衣着没有几位龚小姐光鲜,头上也只戴了两件首饰,被那群龚小姐的首饰映衬着,显得有点寒酸。 龚夫人见明媚多看了外甥女一眼,也看出了傅小姐和龚府小姐们的差别太大,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只得添了句:“去年妹子过世,外子就把晓如接到并州来了。” 明媚了解的点点头,心中不住感叹,这位傅小姐瞧着一副娇怯怯的模样,命运又如此多蹇,真是惹人怜爱。据说表兄表妹什么的最容易产生感情,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上龚府里头的表兄。 大堂里众人的眼神都聚集在明媚身上,看着她虽然年纪尚小,可却落落大方,既不畏手畏脚,也不得意于形,皆暗自赞叹柳知府家教严谨,实在难得。龚夫人与明媚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将两道眉毛抚平,一张面容沉稳了下来:“柳二小姐,你独自过来只怕是有些孤单,不如就与我这外甥女儿一块住好了,你们两人年纪相仿,想必也自有话说,这样就会热闹些了。” 龚夫人看了看坐在下首的傅小姐:“晓如,你先带着柳二小姐去万花园,安顿好了便引着她去你表兄的园子里罢。” 那傅晓如婷婷嫋嫋的站了起来,应了一声“是”,然后含笑对着明媚道:“柳二小姐,请跟晓如过万花园去罢。” 跟在傅晓如身边走在龚府的后花园里,明媚松了一口气,见过龚夫人也算是拜见过长辈,这下就可以稍微放轻松些,一边走着一边好好打量下龚府的风景了。 龚家虽然有钱,可明媚总觉得这府邸修得不够精致,给人有粗枝大叶的感觉。或者并州府与云州府香笔,那建筑风格更加偏于粗犷豪放,缺少一种含蓄的美,仿佛一个没有内涵的美人,看到了外表就没有想探索她内心的*。 龚府后花园整体布局很凌乱,本该开阔的地方却东施效颦的立上一块太湖石,突兀的站在那里,既不能起遮挡视线的作用,也不美观。而路边的花圃里种满了各色花卉,非常杂乱,看得出来都是名品,只可惜根本没有划分,牡丹芍药兰草之类的花全栽种在一块,让人仿佛看到一个餐桌上全是大鱼大肉堆得满满,顿时失去了品尝的兴致。 玉梨忍不住低低的在明媚耳边说:“姑娘,龚府的院子怕是花了不少钱整饬的,可惜是花了冤枉钱!” 明媚抿嘴一笑,出声制止她:“你又知道些什么,各花入各眼!” 抬头看看前边带路的傅姑娘,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料子虽是不错,但已是半旧不新,主人竟挑着它穿出来见客,要不是实在没有更好的拿得出手的衣裳,就是有她自己的打算。只见她扶着一个小丫头,身材袅娜,行路姗姗,在花丛穿过,那姿态儿倒也能应得上分花拂柳,婀娜多姿。 见明媚望着前面许姑娘,玉梨撇了撇嘴:“姑娘,那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我们家黎姨娘那个格调儿?” 明媚拍了下玉梨的手,沉下脸来道:“出门在外,你给我把嘴巴关牢点!”虽然这富姑娘那形态瞧着是有些小白花模样,可也不该随意编派人,若是让她听见了,心里头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傅晓如带着明媚主仆两人绕着那青石小径往前走,那条路似乎无穷无尽一般,怎么也走不到头。路边风景有几处颇是宜人,绿树掩映之间不住出现一些粉白的院墙,整座园子实在是大,简直可以和那大观园相媲美了。 好不容易才来到了万花园,明媚才走进园子,便发现龚府对这个只身前来投奔的孤女还是很大方的,或许是龚家本来有钱,也并不在乎这些。 万花园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有五进房子,傅姑娘和她的贴身丫鬟婆子住在最后面那一进,最前边那两进是一些粗使丫鬟婆子住的,中间那两进屋子却空了出来,看着就知道是这些天给收拾出来的,桌椅上一丝灰尘都没有。 傅晓如带着明媚和玉梨先去第四进房子,推开内室的门,明媚发现这房间很是雅致可喜。整套酸枝木的家什,梳妆台上金包银的镜子明晃晃的反射着午后的阳光,北面上雕琢着金花银花,闪闪的发亮。 傅晓如扫了明媚一眼,命她身边的丫鬟叮当将将立在一角的衣橱打开:“柳二小姐,你瞧瞧这些衣裳可否能入你的眼?” 明媚瞅了瞅那衣橱,不由得吃了一惊,那里边挂了一大排衣裳,衣料大部分都是真丝和绫罗,有提花的,有抽纱的,还有挑绣的,每一件都精致异常,远远望着就如一柜子云霞般,弥弥漫漫的笼在那里。 龚夫人为何如此舍得下本钱?只是因为自己能治好她儿子的病不成?明媚吃了一惊,心中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总觉得这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她拿着一件衣裳的袖子瞧了瞧,那上边绣着缠枝栀子花,洁白肥美的花瓣隐隐的从绿叶中透了出来,被淡紫色的底子衬着,显得既活泼又有灵气。 “这些衣裳很是贵重,龚夫人真是费心了。”明媚浅浅一笑,望了望 傅晓如:“我们去龚公子那边瞧瞧?” “表哥此时应该还在午休未醒,过会再去也不迟。”傅晓如走过来亲亲热热的拉起了明媚的手:“去我屋子里坐阵子如何?” 明媚有几分诧异,为何初次见面就如此亲热,似乎两人是多年不见的手帕交一般。只不过傅晓如这般热情,自己也不好拒绝了她,只能跟在她身后去了她那进屋子。走进傅晓如屋子里边,明媚忽然就有几分明白,许是傅晓如想让明媚主仆知道她虽然不是龚大人的女儿,可也是个受宠的。 傅晓如房间里的摆设精致华美,瞧上去都是价值不菲,看得出来主人是很受龚夫人宠爱,才会有这么多好东西打赏。只是她身上穿着那衣裙站在屋子里边显得异常不协调,仿佛她并不是这屋子里的主人一般。 这傅晓如究竟是打算做什么?穿着这么朴素的衣裙,却有意让自己看到房间里的奢华?明媚看着细细瓜子脸上堆满笑容的傅晓如,心里暗自叹气:这些大家闺秀心里的弯弯道道也忒多了些! “柳二小姐,那衣柜里的衣裳你不必介怀,我舅舅家里这点小钱还是能出得起,我舅母也是个大方的人,她对谁都是这般客气,柳二小姐瞧瞧我这屋子便知道了。”傅晓如笑着向明媚说话,露出了一排细白的牙齿。 明媚顿时心有所悟,这傅晓如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得意,龚夫人对谁都会这般好,不要痴心妄想自己得了她的青眼相看。明媚抬头打量了傅晓如一眼,她有一张细瘦的脸,一双眼睛很大,差不多将脸孔占了三分之一,只是上边那两道眉毛有些微微向下耷拉着,仿佛有些不快活。 这身段表情瞧着颇有几分林妹妹的风致,只是开口说话便俗了三分,明媚笑了笑:“原来龚夫人竟然是这般热情好客的,傅小姐有这样的舅母真是福气。” 丫鬟们端上茶来,明媚稍微喝了一口,将茶盏放到了桌子上边,看了看傅晓如,她正低头望着自己的茶盏,一脸深思的神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情。明媚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少女的心思便是难猜,特别是生活在这样家庭里的少女,衣食不愁,也只能逮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去胡思乱想了。她轻轻咳了一声道:“傅小姐,你先带我去龚公子那边瞧瞧?” 傅晓如被明媚一喊,惊得几乎要跳了起来,她瓷白的脸上忽然莫名出现了一抹绯红,拢了拢衣裳站起身来:“咱们走。” 一路上比较沉默,明媚带着玉梨走在傅晓如身边,没有想与她再进一步交流的兴致, 只是默默的瞧路边的花花草草,享受着微风拂面的感觉。正走在路上,忽然间一座假山旁边闪过了一道人影,拦在了他们前边:“表妹,这是要去哪里?”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衫的少年公子,寻常的鼻子眉毛眼睛,属于那种丢在人堆里转眼就会失去踪影的长相,没有半分特色。他的眼睛朝明媚扫过,眼睛里瞬间便露出了一种惊艳的神色来:“表妹,这是哪家的小姐?” 傅晓如瞧着面前站着的那人,有一丝不屑:“三表哥,这是舅母从云州请过来的柳二小姐,她的父亲乃是云州知府。” “原来是柳二小姐!”那青年公子深深作了一揖:“亦安何其有幸,今日竟能相见!” 明媚听着他的自称,该是龚大人的公子,也微微弯腰福了福身子:“龚公子。” 旁边傅晓如拉了拉明媚:“咱们快些去二表哥园子,这阵子他应该起来了。”明媚能感觉到那位龚公子的目光正紧紧的盯着自己不放,很有些不舒服,朝他匆匆点了点头,跟着傅晓如飞快的朝前边走了过去。 “柳二小姐,那是我的三表哥,名字叫做龚亦良,是我舅舅的四姨娘生的。”傅晓如的嘴角撇了撇,眼神里很是不屑:“早两个月他才做了记名嫡子,现儿便越发的放肆起来了。庶出的便是庶出的,真真是不知礼仪,叫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她含笑望着明媚,心里有肆意的快活,她知道这柳二小姐是庶出的,可她偏偏要装成不知道,方才这些话既是批判三表哥龚亦良的,也是说给这位柳二小姐听的,也好让她知道庶出的就是上不了台面,不要以为舅母给她添置了这么多新衣裳便对二表哥有了肖想。 明媚听着傅晓如那段损着龚亦良的话,心中有些不以为然,这傅晓如怎么就这般在外人尖牙利齿的说起自己表哥来了,看着也不是个和善人。 “三小姐,我二表哥的病是否能痊愈?”傅晓如偏了偏头,伸手挽住了明媚的胳膊,两人比肩站在一处,远远望着,便如一对知心姐妹一般。 “自从上次舅母带二表哥去云州回来以后,二表哥身子就一天比一天好了。”傅晓如的脸上有淡淡的粉红,那是属于少女的娇羞:“只是这些天突然又坏了些……”她的语调开始哽咽起来,双眼盈盈,似乎有泪光闪烁。 “不应该这样啊,按照我的药方吃下去,最多吃上三个月也就会好了个*成,现在都吃了快两个月了,病情怎么会反复?”明媚心中思量着,难 道这龚亦奇体质和常人有异?不对啊,上次把脉以后自己对他的病情是十分有把握的,怎么会这样呢? “还不是他屋子里那两个狐媚的丫鬟!”傅晓如的语气变得忿忿不平:“那个水晶与琉璃,表哥方才好了些,她们就成天缠着表哥……”说道这里,傅晓如的脸变得通红,有些话都难以出口。 “那水晶与琉璃可是高公子的通房丫鬟?”见到傅晓如的变化,明媚心里有些明白,定然是上次跟去云州的两个大丫鬟了,难怪自己做针灸的时候她们的表情那么怪异,看来是有点吃醋了。 “正是。”傅晓如眼睛里含着一包泪:“二表哥还帮她们遮掩着,没让人告舅母。我倒是知道的,可我又怎么好和舅母提起……” 说到这里,傅晓如抬起头来,眼泪汪汪的望着明媚。 “傅小姐的意思是……”明媚心下当时就如明烛一般,这傅小姐真是好算计,心里头恋着龚亦奇,吃着两个通房丫鬟的醋,却想借她的手来除去那两个丫鬟,自己做个闲人在旁边捞着手儿看好戏! 开始看宅斗了吗?明媚心里有点好笑,却又故意装着不懂傅晓如话里意思的模样,偏着头,疑惑的看着她。 傅晓如心里大急,这柳二小姐怎么这样迟钝!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就是想要她在帮表哥瞧病的时候对舅母说清楚,二表哥的病情反复就是受了两个通房丫鬟的诱惑,耽于闺房之乐而致,可瞧着她竟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许是她年纪尚小,还不能理解这话里的意思?可是在外行医之人,哪里会这些事情都不懂?想到这里,傅晓如突然自以为懂了明媚的意思,朝身边的叮当使了个眼色。 叮当是傅晓如从家里带过来的丫鬟,从小一直跟着她,见了她的眼色,岂会不知她准备做什么?叮当在一旁笑嘻嘻道:“柳二小姐,我家姑娘也是担心着表少爷的病呢,如果让那两个狐媚子夜夜勾引着表少爷,那如何是好?劳烦柳二小姐向夫人说明了此事,把那两个狐媚子打发了,表少爷的病才能彻底好得干净呢!” 一边说着,一边朝玉梨走近了一步,一块银子便落在了玉梨的手心里边。玉梨吃了一惊,径直将那银锭子举了起来朝着叮当晃了晃:“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用银子收买我们家姑娘?难道你以为我们家姑娘就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不成?” 傅晓如和叮当没想到玉梨竟然如此不通透,毫不避讳的便把她们那些小心思点破,两人皆是尴尬无比, ☆、第六十七章 小白莲 (2) 间好像不少有用姐妹相称的,听了便觉得有些别扭。 “傅小姐,我家中已经有个姐姐,若是和傅小姐以姐妹相称,恐家中的姐姐会不依呢。”明媚笑了笑,搬出了柳明珠做挡箭牌:“恐会叫傅小姐失望了。” 傅晓如眼圈一红,拿出手帕子擦了擦眼睛:“柳二小姐,你有所不知,晓如没有兄弟姐妹,母亲只生得我一个女儿,去年父亲过世,晓如失了祜持前来投奔舅舅,虽说舅舅舅母待我若己出,可究竟是寄居龚府,孤单得紧……” “龚家不是有几位年轻小姐吗?那正是你的姐妹,何必舍近而求远?”明媚很是受不了傅晓如的红眼圈,动不动就装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现在龚亦奇又没有在这里,装给谁看呢?不知道的,远远瞧着还以为是自己欺负了她。 “那些姐妹都是姨娘所出,眼皮子浅,见识少,晓如和她们始终谈不到一起去,昨日见了妹妹,方知世间竟还有妹妹这般惊才绝艳之人,一心想着要好好的和妹妹结交,没想妹妹却嫌弃我了。”傅晓如的眼泪倒是真的,手帕子上全是湿湿的。 “傅小姐,我也是庶出的。”明媚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一双眼睛很无辜的望着傅晓如:“眼皮子浅,见识少,所以明媚与傅小姐自然也谈不到一起去。” 傅晓如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自己怎么便忘了这一茬事儿,柳二小姐也是庶出的!她懊悔得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尴尬的坐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玉梨在一旁愤愤道:“傅小姐,既然你看不起庶出的,何必又巴巴儿来于我们家姑娘攀交情?我们家姑娘都说过了不愿意姐妹相称,为何你又擅自称她做妹妹?我们家姑娘几时认了个姐姐?你莫要逼人太甚!” 一双手气得直打颤,傅晓如几乎要将手中的素丝帕子扭成一团麻花,没有想到一个小小丫鬟也敢出言不逊的顶撞她!原来在傅家,哪个丫鬟见着她都得赶上来,堆着一脸笑巴结着喊声“姑娘”,来到这龚府,虽说是寄人篱下,毕竟是龚大人的至亲,身份儿摆在那里,丫鬟婆子们个个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却未曾想到一个知府家的丫鬟竟这般目中无人! “柳二小姐,你的丫鬟似乎太多嘴多舌了些。”铃铛在旁边有些不忿:“哪有主子说话的时候丫鬟插嘴的事儿?” “那你便是将自己看成主子了?”玉梨笑嘻嘻的望向铃铛,脸颊上梨涡深深,瞧得铃铛的脸都红了一片,被玉梨噎得半句话都说不上来。 “傅小姐,你别担心,若是真如了你的意嫁了龚家二公子,那以后你的姐妹可会多着呢!”明媚拉了拉玉梨的手示意她不要逞强说话:“傅小姐完全不必打着主意来结识我这个妹妹的,我也没去给旁人做妹妹的心思。” 傅晓如脸色一红,瞧着明媚有些讪讪然:“我却不知道柳二小姐这话里头的意思。” 这傅晓如真是会装,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也是所谓的大家闺秀要练成的一种神技罢?明媚摇了摇头,朝傅晓如笑了笑:“你以为龚家二公子只会娶你一个不成?这次他去云州便已经定下了一位贵妾,乃是云州同知家的小姐,生得貌美如花,过了中秋就要抬进府了。” “什么?二表哥要抬贵妾了?”傅晓如此时已然顾不得装柔弱,睁大眼睛望着玉梨:“你说的可是真话?” “骗你有什么好处?不用到我家姑娘面前来试探,你那点小心思谁又看不透?我们家姑娘岂是你这种人能随便攀得上的?你该去找和你想法一致儿的去做姐妹,别找错人了!”玉梨嗤之以鼻,瞧着傅晓如那张惨白的脸便觉心中舒畅,她将门帘儿一掀,朝傅晓如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傅小姐,我们家姑娘和你不是一个道上的人,你就别想太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玉梨自小在乡间长大,那些撒泼放赖的手段早已耳濡目染,拿了这个来对付傅晓如这样的娇小姐真是恰如其分,明媚望着傅晓如仓皇奔出门去的身影,微微一笑:“玉梨,下回你也收敛些,免得旁人说我没有教你。” “姑娘,对付这种缠夹不清的,便该给她下狠药。”玉梨笑嘻嘻的走了回来,伸手按住了明媚的胳膊:“这坏人都是我做了,更能衬得出姑娘的和善,这样岂不是更好?” 主仆两人正在打闹,忽然外边有个婆子隔着门帘在说话:“柳二小姐,有人给你送东西过来。” 明媚与玉梨面面相觑,初来乍到的,会有谁来送东西给她? ☆、第六十八章 纠结 (1) 一个丫鬟弓着身子走了进来,细纱门帘从她背上溜了下来,在门槛上不住的晃荡着,地上的影子也跟着不住在晃荡。她的双手捧着一个盒子,走到明媚面前行了一礼:“柳二小姐,我们家公子让我送点东西给你。” “你们家公子?”明媚觉得有些好笑,龚亦奇昨日被她说了几句,现儿就改变战略战术,想通过送礼来收买她了?这龚府也真是乱,病秧子却喜欢寻花问柳,小孤女偏偏又在打着要霸占表哥的主意,自己可千万不要蹚到这趟浑水里头去,免得节外生枝。 那丫鬟见明媚一副迷惑的模样,笑着点头道:“我叫春梅,乃是三公子的丫鬟。” 怎么又钻出个三公子来了?明媚恨不能大吼一声,春天早就过了,这桃花也开尽了,怎么还是一朵一朵的往她身上落啊!这三公子应该就是昨日在园子里遇到的那个蓝衫公子罢?明媚皱眉思量了一番,怎么也想不起他究竟长什么模样来了。 若是想要人能记住相貌,要么便要如那乔景铉,生得实在英俊,让人一见便有深刻的印象,要么便要如那龚亦奇,长得十分有特色,不记住也不行。像这位龚家的三公子,扔到人群里分分钟就不见的,那就只能说抱歉了。 “我与你们家公子素昧平生,他为何要送我东西?”明媚给自己压了压惊,平心静气的望向那个丫鬟:“这样不太好罢?” “我们家公子听说柳二小姐冰雪聪明,不仅会医术,还能写得一首好诗,所以特地将他撰写的一本诗集送过来,请柳二小姐点评。”春梅含笑将盒子放在了桌子上边,垂手立在一旁:“柳二小姐,若是没有旁的吩咐,春梅这就回去了。” “你去罢。”明媚朝她点了点头,就连让玉梨打发她银角子的兴致都没有了,坐在那里瞅着那个盒子,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转眼之间她便成了龚府上下关注的焦点,龚家二公子、三公子、傅小姐、龚夫人……明媚苦笑一声,将那盒子拿了过来,伸手将那盒子盖打开,便见着里边有一本薄薄的书,上边还压着一个圆形的玉佩。 “姑娘……”玉梨伸脖子过来一看,也唬了一跳:“那三公子也真奇怪,让你点评诗歌也就罢了,怎么还送玉佩?” 明媚将那玉佩拿了起来,那玉佩左边是由浅至深的碧色,右边则透出些浅紫的氤氲来,映着阳光发出温润的光泽,里边似乎有碧水在流动一般,莹莹的发亮。虽然明媚暂时还没有修炼到一眼便能看出玉器品质的优劣,可瞧着这光泽 便觉得这玉佩绝不是凡品。 “玉梨,赶紧拿了这玉佩去追那个春梅,将这玉佩让她带回去。”这东西太贵重了,她怎么能要,那位龚家三公子怕是脑子有问题,哪有才见一面就塞玉佩给人家的道理。 玉梨应了一声,拿了玉佩匆匆追了出去,不多会便折身回来,将手掌摊开,那玉佩依然在她掌中。“姑娘,傅小姐与她的丫鬟婆子正在与那春梅说着闲话呢,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儿,所以回来了。” 明媚皱了皱眉,看来只能想想办法,不动声色的将这玉佩送回去才行。拿起那本诗集翻了翻,里边的诗读上去朗朗上口,这三公子倒也是个有才气的,只可惜脑子有些不大好使,做事十分鲁莽。 将诗集合了起来,明媚吩咐玉梨道:“咱们去二公子那边瞧瞧,看他今日身子好了些没有,你继续给他行针灸之术。” 两人整理了下药箱,就听窗户外头传来一阵轻言笑语,就如珠子落在玉盘里一般清清脆脆,煞是好听:“我来早了,也不知道柳二小姐有没有起床?” “早起来了,我们家姑娘开始那阵子还和她去说了话,只是她不太爱搭理人。”这个声音能听出来,那是傅晓如身边的叮当在说话。玉梨皱了皱眉头,推开窗户朝外边瞧了瞧,就见叮当带着一个丫鬟正在沿着抄手游廊往这边走过来。 “哟,这可是柳二小姐的丫鬟?生得好标致!”叮当身边站着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裳的丫鬟,长相很是一般,只是那把声音却是甜得发腻。 玉梨朝她眨了眨眼睛:“多谢夸奖!不知道是哪个院子里的姐姐,找我妈家姑娘做什么?” “我是二公子园子里头的,唤作翡翠,昨儿我出去给二公子抓药了,你们来的时候没有见到我,所以不识得。”翡翠笑盈盈的朝玉梨点了点头:“我们家公子想请柳二小姐过去一遭。” “我家姑娘还正准备去瞧瞧呢,翡翠姐姐你等着,我们一道儿过去。”玉梨将窗户给关上,提起桌上的药箱:“姑娘,咱们走罢?” 翡翠引着明媚与玉梨往万花园外边走,到了园子门口,遇着了傅晓如,她身边站着铃铛与叶妈妈,见了明媚走出来,脸上有几分不自在。“柳二小姐去给我二表哥看诊?”她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一只手扶着树干,颇有弱柳扶风的风致。 “我们家公子特地遣我来请柳二小姐的。”翡翠的声音十分娇媚,就如那空谷黄莺般婉转,说话的时候身子也微微的扭动,甚是袅 娜:“表小姐,公子在等柳二小姐呢,我得赶紧带她们过去,先失陪了。” 傅晓如眼睁睁的望着翡翠扭着身子走在前边,明媚与玉梨昂首跟在后边走着,三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淡没在绿荫从中,慢慢的不见了那点影子。傅晓如只觉扶着树干的手没有半分力气,双脚如踩在一堆棉花上面似的,软绵绵的踏不到底,心里还堵着团东西一般,好半天喘不过气来,脸色也慢慢的转白了。 “姑娘,姑娘!”叮当铃铛看着傅晓如那模样,一头的汗涔涔,也慌了手脚,一叠声的唤着她。 叶妈妈听到叮当铃铛喊得着急,赶紧走过来瞧了瞧,一看傅晓如这模样,也唬了一跳:“咱们赶紧将姑娘扶回去,外边风大,姑娘怕是被风吹了,得了伤风。” 三个人将傅晓如扶回了屋子里边,铃铛叮当好一阵手忙脚乱,嗅盐藿香水一通乱用,傅晓如总算是动了动手脚,回过神来。 “姑娘!”叶妈妈含泪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傅晓如,心里痛惜不已:“姑娘,你怎么着就这样想不开了,怎么能苦着自己!” “表哥让翡翠来喊柳二小姐了!”傅晓如闭上了眼睛,两线泪水从眼角滴落,滑过她细瘦的脸颊。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有了她,表哥不会再和我谈诗论词,不会想再见到我了!” “我的姑娘哟,是你多想了!”叶妈妈帮傅晓如擦去额角上不住冒出来的冷汗,一边安慰她:“表少爷只是身体不好,这喊柳二小姐去瞧病的,姑娘何必在这里胡思乱想苦了自己?那表少爷的心里还能有别人吗?” “妈妈,你就别安慰我了。”傅晓如惨淡着一张脸,用力将眼皮子撑开,可一双眼睛却是涣散无神:“那柳二小姐心灵手巧,不仅有一手好医术,还能做出让人称羡的诗词,晓如是万万及不上的!表哥是公子多情,喜欢她也在情理之中。” “那你不如直接和那柳二小姐挑明,看她可否愿意和你姐妹相称共事一夫?”叶妈妈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来:“表少爷也只不过是一时迷惑而已,等着到时候成了亲,自然会有个亲疏远近,怎么样也不会冷落了姑娘。” “今天早上姑娘就试探过了,那柳二小姐根本不愿意理睬姑娘呢!”提起这事儿站在一旁的叮当便觉得很是气愤:“不过就是知府家庶出的小姐,若是在京城,还不知道能不能进我们傅家的大门呢,可现在就连她的丫鬟都那般张狂,看了好叫人生厌!” 傅晓如乏力的摆摆手 :“叮当,你快别说了,我再仔细想想该怎么办。” “姑娘,既然她不愿意理睬你,指不定她根本不想嫁二公子呢,你却在这里这般伤心,还不是苦了自己?”叶妈妈松了一口气:“姑娘何必钻到那牛角尖儿里边去?” 铃铛在旁边也赶紧附和:“我听着她那丫鬟后边几句话的意思,可不就是这样?她们家姑娘根本无意于想要搀和到二公子的亲事里边来,姑娘你又何苦总惦记着!” “她是不愿意,可架不住舅母与表哥愿意!”傅晓如翻身坐了起来,一脸苦恼:“这亲事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若是舅母只想让她做儿媳妇,却没有想到我,那我又该如何自持?昨日她说的那句话,分明是在试探我,隐隐的说着看我会花落谁家,还不是含着要将我往外推的意思?可我只想嫁给二表哥,不想嫁给旁人。” “姑娘,若是那柳二小姐嫁了旁人呢?”叮当眼珠子转了转,脸上露出了笑容来:“或者捉住了柳二小姐与旁人有私情的证据,总怕舅夫人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嫁给表少爷罢?” “嫁了旁人、有私情?”傅晓如瞧着叮当的脸,心中若有所悟:“不错,今日三表哥遣了春梅过来,这倒是个好主意。” 明媚跟着翡翠往龚亦奇的园子走了去,今日这一路上倒是愉快,那翡翠很会说话,妙语连珠,讲了不少并州的奇闻趣事,听得明媚与玉梨连连称奇。 龚府后花园有个很大的湖泊,绕着那湖泊走着能感受到凉风铺面,甚是舒适,湖泊中央有一条石头建造的长廊,弯弯曲曲从万点银波中穿了过去,挤挤密密的荷叶拥簇在汉白玉栏杆的旁边,不时还能见着箭杆一般的长茎上挑出一个粉色的花蕾,微微张开花瓣,迎着那早晨的朝霞,似乎马上就要怒放了一般。 长廊的尽头有一个水榭,立地的窗户上雕琢着精美的花纹,刚刚走到水榭那边,就见一扇窗户忽然间打开,窗户后边伸出了一个脑袋,大声念了一句诗:“关关雉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翡翠见了那人,吃吃的笑了起来:“三公子,怎么你一大早就在这里念诗了?” 龚亦良望着走在翡翠身后的明媚,脸上红了红,飞快的将视线调转开来,可毕竟舍不得移开,不多时又偷偷的往明媚脸上瞟了一眼:“我听闻早上湖里的荷花开得最好,故此特地来这水榭,想要画几幅墨荷图。” 翡翠指着龚亦良对明媚道:“柳二小姐,这是我们龚家的三公子,他可是 并州城有名的才子,棋琴书画样样精通!” 明媚朝龚亦良点了点头:“幸会,幸会!” 龚亦良一张脸顷刻间又红了几分,整张脸就像一块大红布,被那暗红色的雕花窗户衬着,格外的滑稽。明媚朝他微微一笑,带着玉梨从水榭下边走了过去,龚亦奇一双眼睛追着明媚的背影,口中喃喃念叨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公子,柳二小姐都去得远了!你还要不要继续画画儿?”站在旁边的丫鬟一边研着墨汁,一边提醒他:“公子,你再朝那边瞧,眼珠子都要掉出眼眶来了!” 龚亦奇苦笑了一声,坐在水榭的窗户边上,瞧着湖泊里一池盛开的莲花,心中乱纷纷的一片,昨日在园子里见到这位柳二小姐,他便如同遭了雷击一般,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园子里,眼前全只有她的笑颜。 一个晚上辗转难眠,听着窗户外边的风响露滴,睁了眼睛就是无法入眠。一清早起来在园子里兜了好几个圈,忽然头脑发热的喊了春梅来让她去给柳二小姐送东西,借着请她点评自己写的诗歌,顺便将随身佩戴的玉佩放在盒子里,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爱慕之心。 刚刚见着明媚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龚亦良心中忐忑,莫非她还没揭开盒子看到那玉佩不成?大陈皇朝有这样一个习俗,年轻男子送玉佩给女子,便是说他心中有意要求娶她,若是她不愿意,便将玉佩退回来,若是愿意,便要回一支她常戴的簪子,表示两情相悦。可这位柳二小姐既没有将玉佩退回来,也没有回簪子给他,这让龚亦良的一颗心提在了空中,犹如犯人在等待宣判一般,可那审案的却一点都不着急,只是慢悠悠的端着茶在一旁品尝,完全不管他的心情。 “你说柳二小姐究竟是什么意思?”龚亦良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站回到桌子旁边,丫鬟已经替他磨好了墨,正将清水倒进笔洗中间,听他这么问,抬起头来看了龚亦良一眼:“公子,这女子的心思最是难猜测,你都不知道,奴婢如何得知?” 龚亦良有几分丧气,摸起笔来在砚池里蘸了蘸,吸满了墨汁以后将柔软的毛停留在雪白的宣纸上边,一个墨团瞬间便出现在那里,慢慢的皴染开来。龚亦良望着那团黑色越扩越大,有几分失神,忽然间他眼中又重新有了神采,低声说着:“不管她心中有没有我,我都喜欢她。” 这话似乎是在说给他自己听,声音很小,却十分坚定,说完以后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来,仿佛有一种无比的满足,平凡的面孔忽 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光彩来。 翡翠领着明媚走进龚亦奇住的拿进房子,还没有走进内室,就听到一阵低低的调笑声从里面透了出来,翡翠脸上一红,停住了脚步,高声说:“公子,柳二小姐来了。” 就听那内室里低低的“哎呀”一声,女子懒惫而娇憨的声音似乎在挠着人的听觉,接下来龚亦奇吃吃笑着的声音各位刺耳:“你个小妖精,知道爷找了柳二小姐过来,可还是不知死活的来勾引爷,没由得怠慢了娇客!” 明媚站在门口听着那句话,眉头皱了皱,这位龚二公子莫非准备表演真人秀?特地喊她来现场围观? 虽然自己前世在解剖室看那些光着身子的尸体无数,但并不代表会喜欢看真人,特别是一男一女表演的现场秀!再看了看身边的玉梨,虽然素日里伶牙俐齿,可毕竟还只是一个豆蔻少女,哪里经过这种仗势,正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派了拍玉梨的手,明媚示意她不用慌张,清了清嗓子对着内室说道:“二公子看起来身体康健得很,并无大碍,明媚这就回去了。翡翠,拿笔墨过来,我留个药方,补肾大有功效,煮些汤药给你公子吃些,免得伤了元气。” 听到这话,内室的声音停了下来,接着听到有人悉悉索索走动的声音。须臾,那龚亦奇披着外袍走了出来,身后追着水晶,衣衫不整的模样,伸着手帮龚亦奇整理衣服。 “你们郎情妾意,明媚不便打扰,先行告退。”明媚微微福身,准备带着丫鬟离开屋子。谁知那龚亦奇却一个箭步蹿了过来,拦在门口,涎着脸嬉笑着说:“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苏姑娘何必当真?”说罢对着那水晶喝道:“好个没有眼色的,还不赶紧滚回去穿好衣服再出来?” 水晶耷拉着一张脸转身走进内室,没多久便走了出来,朝明媚行了一礼:“柳二小姐,请稍候,水晶这就去沏茶出来。” 她是被龚亦奇收用做了屋里人的,说话自然有几分底气,对着明媚不是自称奴婢,而是用自己的名字代替,仿佛在暗示明媚,她也是个有身份的。俗话说少什么就会拼命的夸张显示自己有什么,明媚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搭理她,望着龚亦奇道:“二公子莫非忘了我昨日与你说的话不成?” 龚亦奇涎着一张脸凑了过来:“柳二小姐说的话我全听在心里,哪里敢有片刻遗忘!只是都怪水晶那小蹄子浪得出奇,龚某却有些把持不住自己……” 见着他那副 无赖的样子慢慢逼近,明媚就如吞了一只苍蝇一般不舒服,只是她并不畏惧龚亦奇那浮浪模样,有些人就是欺负你胆怯,趁机得寸进尺。明媚毫不回避的望着龚亦奇的胸口,似笑非笑:“还请二公子回内室把衣服穿整齐了再来说话!” 龚亦奇低头一看,自己的领口一边歪到肩胛,虽然胡乱披了件外袍出来,可还是露出了瘦弱的胸口,那骨头一根根能数得清楚。他脸上也是一红,赶紧钻进了内室。 茶端了上来,龚亦奇也走了出来,这次才真正恢复了正经模样,看着也是一浊世翩翩公子了,穿着碧青色的外袍,系着墨玉的玉玦,只可惜身姿过于削瘦。明媚心中感叹,这女色乃是伐性之斧,若龚亦奇再不加节制的胡闹下去,到时候莫说是自己,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他。 “二公子,以后不必再派丫鬟过去请我,给二公子看病乃在我职责范围之内,我自然会上心,只是二公子若不听明媚的话,再是这般胡闹,那明媚也无能为力,只能向龚夫人告辞了。”接过水晶递上来的茶盅,明媚揭开盖子一看,水清澄澄的一片,茶叶根根浮起,叶子上银白色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果然是好茶! 将茶盏捧到嘴边正准备喝上一口品尝它的味道,明媚忽然闻到了一丝极细微的清苦味道,这味道极是清淡,若不是像明媚这种闻遍中草药的人,一时之间倒也无法觉察到。 明媚微微一笑,自己初来乍到这里,竟然就有人想着方法算计自己,这算不算是流年不利呢?她把茶盏掩在袖子里,假装喝了一口,把茶盏搁下,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站在一旁的水晶与翡翠,她们脸上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没有露出半点紧张的神色。 看来龚府真的是升级版宅斗圣地啊,就连丫鬟们都练出了一幅风雨不动的神色!明媚暗暗惊叹高府里的浑水太深。放下茶盏,转头却看见龚亦奇一脸深思的看着自己。 “二公子,有什么话请直接说便是,用不着想好了说辞再开口。”明媚看着龚亦奇那管和龚夫人极其相似的高鼻梁,突然觉得那鼻梁生在那张脸上很突兀,似乎高得不像话,就像平地上忽然起了一座山峰一般。 “柳二小姐为何如此讨厌我?”龚亦奇双眼突然呈现桃花无数,侧脸看着明媚,口中叹息道:“在云州蔷薇宴上得见,龚某便对柳二小姐朝思暮想,众人皆谓我旧病复发,却不知我是添了桩相思的心病!” 龚亦奇说完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明媚,心想这位柳二小姐该会低下头 去,娇羞无比,心中定如小鹿一般砰砰乱跳。自己趁机再说几句勾人的话,不怕她一颗芳心不许了过来。正在寻思着接下来该怎么开口,谁知明媚却笑着扬起一张脸,小嘴微张,露出了一排细白的牙齿:“感谢二公子错爱,只是婚姻之事从来都是父母做主,岂有自己在一旁肖想的?我劝二公子还是好好将养着身体,过了一年半载把病根儿去了,方才好迎娶高总督高太太眼里合意的儿媳妇!” 没想到这尚未及笄的少女,说起婚姻之事一点也不回避,龚亦奇忽然间觉得明媚更加有趣了几分,他还没见过哪家的少女说起自己亲事来像柳二小姐这般镇静,仿佛正在说今日天气不错一般,脸上没有半分羞涩的神色。 “柳二小姐,你的诗读上去让人觉得你是一个极有灵性,聪慧无比的女子,为何说起话来却如此之俗?”龚亦奇望着她的眼里全是惋惜:“本以为能和柳二小姐秉烛夜话,以诗会友,笑谈古今,没曾想柳二小姐的言谈却和俗人无二!” 明媚瞅着龚亦奇点了点头,冷笑着道:“二公子说得不错,我本是俗人,只愿和合自己心意的人说话,却不愿为那些浮浪之人浪费时间。”顿了顿,明媚接着又说:“二公子那位傅晓如表妹,花容月貌,兰质蕙心,一颗芳心显见得是系在二公子身上的,你又何必舍近求远,不如把心事和龚夫人说个清楚,你们本来就情投意合,又是亲上加亲,小日子肯定会是极美满的!” 既然傅晓如对她如此介怀,不如自己给她做个冰人,牵根红线,将这层窗户纸捅破,表兄表妹送作堆,再加上那位贵妾刘玉兰,还有几位美貌的通房,这日子可会过得有滋有味,不会寂寞了。 龚亦奇听到明媚如此一说,愣了下,旋即又哈哈大笑:“原来柳二小姐是因着晓如表妹故意在冷落我!你且放心,即算母亲再怎么挂念她,我也最多给她个平妻的身份,碍不着你成为我的正妻!”他朝明媚挤眼笑了笑:“我知道柳二小姐是柳知府的庶女,本来这出身自是配不上我的,可因着龚某实在爱慕柳二小姐,所以不惜虚位以待,将这正妻之位留给柳二小姐,柳二小姐觉得如何?” 这龚亦奇简直是不可理喻,自我感觉太过良好!明媚冷眼瞧着龚亦奇眉飞色舞,心中一阵好笑,他竟然还来问自己感觉如何?好像许她正妻之位就是一种赏赐一般。天下的男子难道都是这般自高自大的不成? 明媚忽然想到了乔景铉,他从让她去做贴身丫鬟开始,变成许她贵妾侧妃之位,然后又说让她做正妻,真是狂 妄到了极点。可与面前这个龚亦奇相比,她宁可面对那个一脸狂拽酷帅的乔景铉,毕竟他还不是一个真正的色中恶鬼,还是有些少男的纯情。 这龚亦奇着实可恶,自己对他都没半分感觉,他却洋洋得意的将正妻这个位置抛了出来,是准备让自己上钩罢?换成了傅晓如,恐怕会心甘情愿的扑上去,“嗷呜”一声咬住鱼钩,可明媚却不是那傅晓如,她要的绝不是龚亦奇这种浮浪子。 龚亦奇的笑声断断续续,中间夹杂着几声咳嗽,明媚等到他的笑声平息,这才心平气和道:“二公子,你的病尚未大好,这般放肆的笑可能会引发肺部的感染,可能这几日喉咙会有些嘶哑。”龚亦奇听了这话一怔,还没琢磨出来明媚的意思,明媚快速将话题转了过去:“二公子,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不能挂在嘴边胡说八道,还请二公子自重!明媚告退!” 龚亦奇看着明媚要走,心中一急,这般美貌的玉人儿在自己内室坐着,却不能一亲芳泽,如何心甘?他站了起来快步追了过去,伸出手来想拉住她,突然手上却是微微一麻,一条胳膊便使不上力气了,右手将左手的衣袖捋了起来一看,就见手腕处忽然有一条黑线往胳膊上攀爬了去:“柳二小姐,你……竟然暗算我?” 明媚脸都没有回,轻轻笑了一声:“二公子,你可不能浑说,我何时暗算了你?” “你……”龚亦奇望了望站在她身边的玉梨说:“不是你就是你的丫鬟,为何我才挨近你,这胳膊便不能动弹了?” “二公子,原来是这样。你别担心,并不是我暗算了你,而是你在自找苦吃。”明媚决定瞎编一气来吓唬龚亦奇:“我幼时多病,遭了劫难差不多要死了过去,幸得广慈大师替我渡劫,他说我是菩萨庇佑之人,所以做了他的记名弟子。他赐了我一道神符,只要是心有邪念的人靠近我,便会吃苦受累,我看应该是菩萨在降罪于你。” 龚亦奇呲牙咧嘴的瞧着自己的胳膊,虽然他对明媚的话一个字也不相信,可目前当务之急是要将这胳膊上的毒给解了。“柳二小姐,一切全是我的错,有没有法子能替我将这胳膊上的黑线给去了?” “想要去也容易,你沐浴净身,持斋三日,抄写《心经》十遍,这胳膊大概也就好了。”明媚的手镯里这次放的是药粉药性并不强,即便不用解药,过三日也自然会好,她痛恨龚亦奇那轻浮的举止,就想让他吃点苦头。 “姑娘,你怎么能骗龚二公子?分明还要用金针给他解穴,不用金针 ☆、第六十八章 纠结 (2) 上,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对手。 “哟,没想到这个柳家小妞看着年纪不大,情郎却多,刚刚倒下一个,又来了个!”为首的灰衣人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买家说要将柳家小妞卖到青楼去,看来那真是适合她的地方。” “可不是吗。”身后两个人高声应和了一声,三个人肆意的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如夜枭的怪叫,将后山的宁静都打破了,惊起蛰伏在树丛间的飞鸟,扑啦啦的从树枝上蹿了出来,朝天空飞去,在蓝色的天幕上划下一道道银色的痕迹。 “嘴巴这般脏,是想找死不成?”乔景铉“哗啦”一声,长剑已经出鞘,三尺青锋闪着冷冽的光芒,挟带着阵阵寒气直逼面门。三个灰衣人见他动了武器,也是一愣,三人的眼睛盯在乔景铉握着宝剑的手上,眼中轻慢的光芒渐渐隐去,脸上换成了一副郑重的神色。 “看起来是个练家子,这招起势实在凌厉!”为首的灰衣人大手一挥:“兄弟们,一起上,我就不相信咱们三个打不过这小白脸!” 他身后那两人应了一声,手中忽然就有了兵器,一个拿着软鞭,一个拿着大刀,脚下踩着三九梅花阵的步法,朝乔景铉逼进了一步。 ------题外话------ 菇凉们都很体贴歌爷,没有谁留言说要求更2w的,歌爷感动得眼泪汪汪…… 但是,既然今天已经拼出了2w,还是一次发了吧,希望菇凉们喜欢!上,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对手。 “哟,没想到这个柳家小妞看着年纪不大,情郎却多,刚刚倒下一个,又来了个!”为首的灰衣人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买家说要将柳家小妞卖到青楼去,看来那真是适合她的地方。” “可不是吗。”身后两个人高声应和了一声,三个人肆意的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如夜枭的怪叫,将后山的宁静都打破了,惊起蛰伏在树丛间的飞鸟,扑啦啦的从树枝上蹿了出来,朝天空飞去,在蓝色的天幕上划下一道道银色的痕迹。 “嘴巴这般脏,是想找死不成?”乔景铉“哗啦”一声,长剑已经出鞘,三尺青锋闪着冷冽的光芒,挟带着阵阵寒气直逼面门。三个灰衣人见他动了武器,也是一愣,三人的眼睛盯在乔景铉握着宝剑的手上,眼中轻慢的光芒渐渐隐去,脸上换成了一副郑重的神色。 “看起来是个练家子,这招起势实在凌厉!”为首的灰衣人大手一挥:“兄弟们,一起上,我就不相信咱们三个打不过这小白脸!” 他身后那两人应了一声,手中忽然就有了兵器,一个拿着软鞭,一个拿着大刀,脚下踩着三九梅花阵的步法,朝乔景铉逼进了一步。 ------题外话------ 菇凉们都很体贴歌爷,没有谁留言说要求更2w的,歌爷感动得眼泪汪汪…… 但是,既然今天已经拼出了2w,还是一次发了吧,希望菇凉们喜欢! 上,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对手。 “哟,没想到这个柳家小妞看着年纪不大,情郎却多,刚刚倒下一个,又来了个!”为首的灰衣人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买家说要将柳家小妞卖到青楼去,看来那真是适合她的地方。” “可不是吗。”身后两个人高声应和了一声,三个人肆意的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如夜枭的怪叫,将后山的宁静都打破了,惊起蛰伏在树丛间的飞鸟,扑啦啦的从树枝上蹿了出来,朝天空飞去,在蓝色的天幕上划下一道道银色的痕迹。 “嘴巴这般脏,是想找死不成?”乔景铉“哗啦”一声,长剑已经出鞘,三尺青锋闪着冷冽的光芒,挟带着阵阵寒气直逼面门。三个灰衣人见他动了武器,也是一愣,三人的眼睛盯在乔景铉握着宝剑的手上,眼中轻慢的光芒渐渐隐去,脸上换成了一副郑重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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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这般脏,是想找死不成?”乔景铉“哗啦”一声,长剑已经出鞘,三尺青锋闪着冷冽的光芒,挟带着阵阵寒气直逼面门。三个灰衣人见他动了武器,也是一愣,三人的眼睛盯在乔景铉握着宝剑的手上,眼中轻慢的光芒渐渐隐去,脸上换成了一副郑重的神色。 “看起来是个练家子,这招起势实在凌厉!”为首的灰衣人大手一挥:“兄弟们,一起上,我就不相信咱们三个打不过这小白脸!” 他身后那两人应了一声,手中忽然就有了兵器,一个拿着软鞭,一个拿着大刀,脚下踩着三九梅花阵的步法,朝乔景铉逼进了一步。 ------题外话------ 菇凉们都很体贴歌爷,没有谁留言说要求更2w的,歌爷感动得眼泪汪汪…… 但是,既然今天已经拼出了2w,还是一次发了吧,希望菇凉们喜欢! 上,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对手。 “哟,没想到这个柳家小妞看着年纪不大,情郎却多,刚刚倒下一个,又来了个!”为首的灰衣人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买家说要将柳家小妞卖到青楼去,看来那真是适合她的地方。” “可不是吗。”身后两个人高声应和了一声,三个人肆意的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如夜枭的怪叫,将后山的宁静都打破了,惊起蛰伏在树丛间的飞鸟,扑啦啦的从树枝上蹿了出来,朝天空飞去,在蓝色的天幕上划下一道道银色的痕迹。 “嘴巴这般脏,是想找死不成?”乔景铉“哗啦”一声,长剑已经出鞘,三尺青锋闪着冷冽的光芒,挟带着阵阵寒气直逼面门。三个灰衣人见他动了武器,也是一愣,三人的眼睛盯在乔景铉握着宝剑的手上,眼中轻慢的光芒渐渐隐去,脸上换成了一副郑重的神色。 “看起来是个练家子,这招起势实在凌厉!”为首的灰衣人大手一挥:“兄弟们,一起上,我就不相信咱们三个打不过这小白脸!” 他身后那两人应了一声,手中忽然就有了兵器,一个拿着软鞭,一个拿着大刀,脚下踩着三九梅花阵的步法,朝乔景铉逼进了一步。 ------题外话------ 菇凉们都很体贴歌爷,没有谁留言说要求更2w的,歌爷感动得眼泪汪汪…… 但是,既然今天已经拼出了2w,还是一次发了吧,希望菇凉们喜欢! 上,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对手。 “哟,没想到这个柳家小妞看着年纪不大,情郎却多,刚刚倒下一个,又来了个!”为首的灰衣人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买家说要将柳家小妞卖到青楼去,看来那真是适合她的地方。” “可不是吗。”身后两个人高声应和了一声,三个人肆意的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如夜枭的怪叫,将后山的宁静都打破了,惊起蛰伏在树丛间的飞鸟,扑啦啦的从树枝上蹿了出来,朝天空飞去,在蓝色的天幕上划下一道道银色的痕迹。 “嘴巴这般脏,是想找死不成?”乔景铉“哗啦”一声,长剑已经出鞘,三尺青锋闪着冷冽的光芒,挟带着阵阵寒气直逼面门。三个灰衣人见他动了武器,也是一愣,三人的眼睛盯在乔景铉握着宝剑的手上,眼中轻慢的光芒渐渐隐去,脸上换成了一副郑重的神色。 “看起来是个练家子,这招起势实在凌厉!”为首的灰衣人大手一挥:“兄弟们,一起上,我就不相信咱们三个打不过这小白脸!” 他身后那两人应了一声,手中忽然就有了兵器,一个拿着软鞭,一个拿着大刀,脚下踩着三九梅花阵的步法,朝乔景铉逼进了一步。 ------题外话------ 菇凉们都很体贴歌爷,没有谁留言说要求更2w的,歌爷感动得眼泪汪汪…… 但是,既然今天已经拼出了2w,还是一次发了吧,希望菇凉们喜欢! 上,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对手。 “哟,没想到这个柳家小妞看着年纪不大,情郎却多,刚刚倒下一个,又来了个!”为首的灰衣人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买家说要将柳家小妞卖到青楼去,看来那真是适合她的地方。” “可不是吗。”身后两个人高声应和了一声,三个人肆意的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如夜枭的怪叫,将后山的宁静都打破了,惊起蛰伏在树丛间的飞鸟,扑啦啦的从树枝上蹿了出来,朝天空飞去,在蓝色的天幕上划下一道道银色的痕迹。 “嘴巴这般脏,是想找死不成?”乔景铉“哗啦”一声,长剑已经出鞘,三尺青锋闪着冷冽的光芒,挟带着阵阵寒气直逼面门。三个灰衣人见他动了武器,也是一愣,三人的眼睛盯在乔景铉握着宝剑的手上,眼中轻慢的光芒渐渐隐去,脸上换成了一副郑重的神色。 “看起来是个练家子,这招起势实在凌厉!”为首的灰衣人大手一挥:“兄弟们,一起上,我就不相信咱们三个打不过这小白脸!” 他身后那两人应了一声,手中忽然就有了兵器,一个拿着软鞭,一个拿着大刀,脚下踩着三九梅花阵的步法,朝乔景铉逼进了一步。 ------题外话------ 菇凉们都很体贴歌爷,没有谁留言说要求更2w的,歌爷感动得眼泪汪汪…… 但是,既然今天已经拼出了2w,还是一次发了吧,希望菇凉们喜欢! 上,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对手。 “哟,没想到这个柳家小妞看着年纪不大,情郎却多,刚刚倒下一个,又来了个!”为首的灰衣人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买家说要将柳家小妞卖到青楼去,看来那真是适合她的地方。” “可不是吗。”身后两个人高声应和了一声,三个人肆意的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如夜枭的怪叫,将后山的宁静都打破了,惊起蛰伏在树丛间的飞鸟,扑啦啦的从树枝上蹿了出来,朝天空飞去,在蓝色的天幕上划下一道道银色的痕迹。 “嘴巴这般脏,是想找死不成?”乔景铉“哗啦”一声,长剑已经出鞘,三尺青锋闪着冷冽的光芒,挟带着阵阵寒气直逼面门。三个灰衣人见他动了武器,也是一愣,三人的眼睛盯在乔景铉握着宝剑的手上,眼中轻慢的光芒渐渐隐去,脸上换成了一副郑重的神色。 “看起来是个练家子,这招起势实在凌厉!”为首的灰衣人大手一挥:“兄弟们,一起上,我就不相信咱们三个打不过这小白脸!” 他身后那两人应了一声,手中忽然就有了兵器,一个拿着软鞭,一个拿着大刀,脚下踩着三九梅花阵的步法,朝乔景铉逼进了一步。 ------题外话------ 菇凉们都很体贴歌爷,没有谁留言说要求更2w的,歌爷感动得眼泪汪汪…… 但是,既然今天已经拼出了2w,还是一次发了吧,希望菇凉们喜欢! ☆、第六十九章 争执 (1) 明媚紧紧的盯着乔景铉的背影,她不敢说话,生怕干扰了乔景铉与这三人的对阵。虽然钱不烦教过她几手粗浅的防身功夫,可在这些江湖好手面前,完全不值一提。自己若是想要上前去与乔景铉并肩作战,那绝对是在拖后腿。与其让乔景铉分心保护自己,不如乖乖的站在他后边瞧着他与这三个灰衣人打斗,这或许是最好的法子。 明媚这般想,可是玉梨却没有和她想到一处,她蹲下身子来,目光逡巡着地面,伸出手来摸着路上的石头,拿起一块掂量下,放了下来,又拿起一块看了看。 “玉梨,你这是在做什么?”明媚拉了拉她:“咱们悄悄退到一旁去。” “姑娘,咱们得帮帮乔世子。”玉梨终于捡了一块合意的石头站了起来,在明媚耳边低声道:“我瞧那三个人一心一意在对付乔世子,咱们到旁边扔块石头什么的,应该也能让他们乱了阵脚。” 这玉梨真是被她带得胆大包天了,或者这未免不是个好法子,躲在暗处出手总比在冲到前边去送死要好。明媚瞧了瞧那躺在地上的龚亦良,发现他的身子动了一下,心里有几分焦急,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弯腰捡了一块石头,明媚与玉梨退到身边那棵大树后边,瞧着一个灰衣人渐渐靠近她们这边,两人手中的石块都朝他飞了过去,一块在半路上被软鞭卷走,一块却不偏不倚打中了他的胳膊,那灰衣人“哎呀”了一声,进攻的阵势略微有所减缓,他望了望明媚与玉梨这边,大声喝了一句:“大哥,二弟,这小子交给你们俩,我去捉了那个小妞过来。” “尔敢!”乔景铉怒喝一声,身子暴起,白色的衣袖就如花朵一般张开来,露出了手臂上一个乌黑的臂筒,乔景铉一只手依旧握剑挽出几个剑花直逼那人面门,另外一只手指点那臂筒上的按钮,就听“嗖嗖”几声,臂筒里竟然射出了几支小箭来,那几支箭通体乌黑,只是在尾部有着短短的白色尾翎,射了出去犹如编织成一张网,拦住了那三人的去路。 “乌金连弩箭!”三个灰衣人脸色一变,收起兵器跳出了战斗圈子,朝乔景铉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了一种惊疑的神色:“你师承何人?这乌金连弩箭又是谁给你的?” “小爷没这么多闲工夫和你们嚼舌根子,想要打,继续来!”乔景铉手中握着宝剑,眼中有不屑的神色,可心中却还是有几分焦急,这三人的功夫都不差,自己以一敌三,实在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哈哈哈,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 为首的那个灰衣人深深瞧了乔景铉一眼:“你年纪轻轻就能与我们兄弟三人交手,这份武功修为,在大陈也是少见的。念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们今日便放过那个小妞,回家与那买家说这单生意不做了!” “你们是谁人指使来的?”乔景铉听着竟然有人想要暗害明媚,心中大为着急,真恨不能将暗处那只毒手抓住剁个稀巴烂——小爷的女人他也敢来动?非得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们是江湖中人,自然要守江湖规矩,不能泄露买家的消息。”为首那个灰衣人打了一声呼哨,另外两个很有默契的转身便从飞身掠下山边的小路。兔起凫落之间,就见野草从从不住摇晃,三个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乔景铉本来想要追下去,但毕竟心里记挂着明媚,怕还有旁人藏在暗处加害于她,所以也就先将那三人撇下,转过身来望向明媚。见她与玉梨两人气定神闲的站在大树下头,忍不住又大声抱怨了一句:“柳明媚,你真是个傻子!” 明媚心中有气,无缘无故的被乔景铉说了两次傻子,这人真是嚣张得很。她朝乔景铉望了一眼,他已经将斗笠掀了下来,露出一张英俊的脸,脸部线条并没有硬汉的风格,甚至还有些柔和,可配上那英挺的眉毛与闪亮的眼睛,就显得格外耐看。 “请问乔世子,我傻在哪里?”明媚看着乔景铉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便觉得很是不爽:“请世子爷点出来,明媚下回便可以不傻了。” 乔景铉气鼓鼓的指着躺在地上的龚亦良道:“这个傻子让你赶紧跑,你为何还站在他身后不挪?难道不知道前边有危险吗?” “乔世子,我能扔下玉梨和他一个人跑?”明媚的嘴唇边露出了讥讽的神色:“你方才与他们三个也交过手,自然知道他们三人的武艺,玉梨与他能抵挡得住他们三个?即便我跑,又能跑多远?他们三个人要抓的是我,与那龚家三公子没有干系,又何必将他牵连进来?” 听着明媚这般说,乔景铉有点语塞,可心中依旧愤愤不平,明媚的话里话外都在维护着那龚亦良,让他很是不爽。他将手指放到唇间,一声唿哨过后,他那匹通身纯白的马便从小路那边飞奔着跑了过来。 那匹马跑到乔景铉面前,仰头咴咴的叫了几声,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明媚,又将脑袋凑到她的面前蹭了蹭她的手心。马的鬃毛有些粗,蹭在手心上的感觉并不柔软,明媚望着这匹叫踏雪的骏马,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踏雪,你可真聪明,比你的主人聪明 多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忽然间便觉得有一双手落在了自己的腰上,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觉得她已经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电石火光之间,她已经落在了踏雪的背上,而乔景铉正坐在身后,双手拉着马缰。 “玉梨,你给那躺在地上的傻子看看,瞧瞧他究竟伤势如何?我看那灰衣人也没用几分力气,怎么他就躺在那里半天没醒过来。”乔景铉向玉梨扔下了一句话,见玉梨脸上有焦急的神色,盯着马背上的明媚不放,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就去旁边与你家姑娘说几句话便过来。” “乔世子,你可得快去快回,指不定龚家的人什么时候便找了过来。”这乔世子望向自己姑娘的眼神十分温柔,玉梨很是放心,他肯定是不敢伤害自家姑娘的,只是须得早些回来才好。 明媚见玉梨这般轻易便相信了乔景铉,不由得朝她瞪了瞪眼睛:“玉梨,你脑袋发昏了不成?”感觉到乔景铉的身子贴着自己的后背,一种温热的气息透过衣裳传了过来,明媚只觉得有些窘迫,虽然她来自前世,比大陈的女子要淡定得多,可这男女之间的肌肤之亲对于她来说还是很陌生。她奋力挣扎着想要下马:“乔景铉,你让我下去,我得去瞧瞧那龚家三公子现儿怎么样了。” “柳明媚,你给我住嘴!”这句话成功的让乔景铉英俊的脸上有了不虞的神色,他双腿一夹马肚子,拍了拍踏雪的屁股,踏雪扬起头来,四蹄扬起,飞快的顺着山路奔了下去。 天际有着淡淡云彩,日头有着白亮亮的颜色,边缘有一道金灿灿的日晕,慢慢的和周围的蓝天白云融合在一处,抬眼看几下,眼睛发花,目眩神移。 明媚和乔景铉面对面站在山间一隅,默默无语。她想抬头看着天上,不想看乔景铉那张臭脸,可无奈那日头实在太毒辣了些,只能将目光收了回来,盯住了远处的几株狗尾巴草。 “你在想什么?”耳边传来乔景铉的声音,他似乎没有开始那般恼怒,声音里有一丝丝温柔。 “我在想,这深山的狗尾巴草与素日里常见的就是不同,长得甚是粗壮。”明媚无意识的说出了这句话来,说完之后她自己觉得很好笑,脸颊上露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一排细白的牙齿映着日头,发出了珍珠般的光彩。 乔景铉望着明媚笑得十分快活不由得有几分迷惑,她究竟在说什么?狗尾巴草?他将目光移到了不远处,那边确实有一丛狗尾巴草,正在不住的随风摇曳,可这与他们有什 么关系?他有些沮丧的望着明媚:“柳明媚,你能不能认真点听我说话!” 她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与早几个月相比似乎长高了些,瞧上去更美了。乔景铉望着她黑宝石般的眼睛,忽然间一肚子气全部跑得无影无踪,真想让她就这样长长久久的留在自己身边,不管她说什么胡言乱语,或者哪怕她什么都不说,只要她呆在自己在身边,那就很好。 “乔景铉,你想说什么?快些说罢,我保证认真听你说完,说完以后你便赶紧送我回去。”明媚皱了皱眉,这位乔世子可真是喜怒无常难以捉摸,肯定是被英王府的下人惯出来的。 虽然已是七月末,可暑气依然很重,站在那里汗珠子不住从额头上滴落,草丛间偶尔有小虫子出没,一点一点的闪烁而过。微风轻轻吹拂,那些野草不住的弯下了身子,露出斑驳的地面。外头这么热,何苦站在这里说话呢,明媚瞅着乔景铉,心里只盼望他快些将自己送回去。 那边地上还躺着龚亦良,还不知道龚夫人有没有在寻她,也还不知道傅晓如此时又在算计什么。明媚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三个灰衣人,会不会是傅晓如找来的江湖中人? 明媚这声叹息莫名就戳中了乔景铉心底的怒点,心里似乎有团火被突然点燃一般,他猛的抓住明媚的手道:“你和我在一起就这般难受?为什么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点的话让我听听?京城里从来没有哪家小姐用你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 “世子爷若是想听好话儿,那去找别的小姐谈心也便是了,何必一定要明媚说什么好听的话儿来奉承你?”明媚冷眼望着乔景铉,声音更是冷了几分:“这是你第二次将我掳走,你难道就从来不顾及别人的心情不成?” 见明媚生气,乔景铉突然间没了脾气,心底那簇小火苗似乎被人用人泼上冷水,“噗”的一声浇灭了。看着她生气的样子,乔景铉突然就懊悔了,他低下头去望着明媚的眼睛,声音里有些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媚儿,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对我冷冰冰的,每次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要说的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们俩不可能有你想象的结果,何必如此执着。”明媚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世子爷,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做可是冒犯了我。” 乔景铉目瞪口呆的望着明媚那冰冷的脸色,刚刚被压抑住的火气又“噌”的涨了上来,他咬牙切齿的望着明媚,那种英俊的脸显出了一种古怪的神色:“柳明媚!你算准了能吃住我?想 和你说说心理话,你就端出一副这样的架子来,难道是我欠了你的?” “乔世子,你并没有欠我什么,我也不打算问世子爷讨什么债,就这样说好了,以后我们就当路人——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明媚瞧着乔景铉的脸变得越来越黑,虽然心中几分害怕,可还是大着胆子将该说的都说了出来,被这个阴魂不散的乔景铉真是倒霉,总得把他赶走才好。 就因为那个病秧子龚亦奇流露出了些世俗的喜欢,龚家都有人想暗算她,更别说这位美玉天成的乔世子了,若是柳元久今年真能升迁,自己要跟着回京城,还不知道有多少贵女会明里暗里的给她使绊子呢。 “你想得倒美!”乔景铉气呼呼的一个箭步赶了过来,对她怒目而视:“柳明媚,你惹了我就想这样跑开,可能吗?” “请问我什么时候惹了你,乔世子?”明媚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你自己闯到云州城来,我给你解毒,算得上是救命恩人了,怎么倒成了我惹了你?” “你还不承认!”乔景铉气呼呼的望着明媚,她的小嘴正一开一合的说着话,就如那春日里的花朵,里边肯定有甜丝丝的花蜜,真想一把将她搂住,狠狠的封住那张嘴,吮吸着里边的琼浆玉液。 “你没有招惹我,那为什么我总是会想起你?你每日里总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让我心思不宁,到了轮休的时候便跑去了云州!”乔景铉终于下定决心不要脸皮,他盯着明媚,有些横蛮不讲理的说:“这全是因着你招惹了我,所以你必须要好好赔偿我才对!” “乔景铉,你!”明媚顾不上再装什么假客气,连“乔世子”都懒得喊,直接怒喝出他的名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他得了相思病是他的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哈,原来要这样你才会喊我的名字!”乔景铉心情忽然间愉悦了起来,他的怒气也慢慢的平息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来:“媚儿,我可是在说心里话,你别不相信我。” 明媚伸手敲了瞧脑袋,这乔景铉为什么会对她一见钟情?凭他的家世和人才,应该有不知道多少女子对他趋之若鹜,为什么他就偏偏缠上了她?想想英王府的门第也知道,那将会是一只比柳府更大的金丝笼子,难道她拼命努力以后,还是会做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乔世子,感谢你的一片真心,可明媚自知身份地位才情容貌都配不上你,更不配做英王府未来的世子妃,乔世子又何必苦苦纠缠?”明媚摇了摇头,这乔景铉莫非是 一根筋,认定了的事情便要做到底? “柳明媚,你是不是看上了龚家的少爷?”忽然间乔景铉脸色变得十分奇怪,直扑扑的冲到了她面前来:“我瞧着那龚亦良对你,可是一片深情,不仅拿了玉佩送给你,还不顾自身安危为你去阻拦那几个人的追杀。”他很想伸出手来将明媚的胳膊抓住,一通乱摇将龚亦良的身影从她心里抖出去,可他还是不敢这般造次,只是瞪着眼睛望向明媚,气鼓鼓的发问:“你被他感动了,是不是?” 这人实在理解能力太差,明媚望了乔景铉一眼,转身便往回走,乔景铉有几分着急,跟了过来一把便将她拉住:“柳明媚,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不想与一头猪浪费时间。”明媚挣扎了下:“快放手!” 顷刻间,她落入了乔景铉宽阔的怀抱里,耳边是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你骂我是一头猪?” “是!”明媚抬眼望着乔景铉,没有一丝畏惧:“哪有说话要跑到这里来说的?这里太阳毒辣,晒得人都要发晕,快些将我送回去。” 乔景铉听了这话一时也慌了神,望着明媚额头上汗蒸蒸的一片,细密的汗珠子映着日头影子不住发亮,心中忽然也懊悔自己的唐突,他将手松开,很歉意的望着明媚道:“是我考虑不周,咱们这就回去,今晚我找个好地方再与你细细说这件事情。” 明媚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望着面前的乔景铉,蓦然觉得他实在傻得可爱。乔景铉将踏雪招呼了过来,小心翼翼将明媚扶上马,自己再翻身上来,两人共骑着一匹马奔回了凉亭那边。 龚亦良已经醒了过来,他的伤势并不很严重,恐怕是那灰衣人见他一片真情,下手的时候比较轻,只是他的头撞到地上,额角磕破,流出血来。 玉梨见着乔景铉带着明媚回来,心里头高兴,欢快的迎了上去:“姑娘,你可算回来了,那龚三公子已经醒了。” 明媚下马走到龚亦良面前,望着他额角处的血迹,皱了皱眉头:“三公子,你须得包扎下,咱们快回居士寮房那边去。” “我与你们一道回去不太好。”龚亦良吃力的说出了一句话,方才眼睁睁的瞧着明媚与乔景铉共乘一匹坐骑回来,他的心犹如掉入了冰窟窿一般,有一种彻底的绝望,那灰衣人说的没错,她心中根本没有他,所以才会找那些借口拒绝。抖着手摸到胸口那处,那里有一块玉佩,圆圆的一块在那里,仿佛在心头烙下了一个悲伤的印记。 “可是我们也不能将你一个人扔在这里。”龚亦良急需止血,药箱放在寮房里边没有带出来,总要把龚亦良扶了回去才是。 “是啊,三公子,我扶你回去。”玉梨走上前一步,弯下腰去想扶了龚亦良起来,谁知龚亦良十分倔强,坐在那里一双手抠着地面,灰尘扑扑的飞上了他的手指:“若是我这般与你们回去,旁人肯定会有别的想法,对柳二小姐名声不好。你们别管我,先回去告诉我的四妹妹,让她派人来接我。” 明媚叹了一口气:“三公子,你额头上在流血,实在拖延不得时间了。”虽然说伤口不深,可也总得及时治理,哪能这般听之任之。 龚亦良紧紧的闭着嘴,一双眼睛盯住自己的双手不放,他何尝不愿意走在明媚身边,能呼吸着她吐出来的气息,能听见她细碎的脚步,那都是一种幸福。 可是他也深深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若是他真由着她的丫鬟扶了回去,背后还不知道多少人会在说着流言蜚语,说他倒也就罢了,可怎么能让柳二小姐也成为那帮闲人嘴里的谈资?龚亦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跟着她一道回到寮房那边去,宁可自己受苦受累,哪怕是被日头晒晕了,也不能让玉梨扶着走。 日头升得越发的高了,明媚抬头看了看天空,不过一个时辰就该去五观堂用素餐了,也不知道龚府的人这时候有没有去听仁心大师的讲经。她望着一脸倔强的龚亦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三公子……” 她的叹息还没有停,就见一道白影闪过,龚亦良平空飞了起来,明媚与玉梨抬头望去,就见马背上的乔景铉手中抓着龚亦良,将他往身后的马鞍上一放,口里说了句:“你可自己要抓好了。” 龚亦良就如一袋粮食般被横放在马背上,乔景铉挑衅似的看了明媚一眼,然后拍了拍踏雪的脑袋,那踏雪就知道他的心意一般,扬蹄往居士寮房那边跑了过去。 灰蒙蒙的地上有一小滩黑红的血迹,明媚望着那点点暗红,心中有些歉意,这龚亦良也实在太淳朴了些,竟然这般痴心,真让他没有想到。玉梨在旁边也连声感叹:“姑娘,这龚家三公子怎么与那二公子全然不一样,二公子那般猥琐好色只为自己打算,而三公子却是这样纯真善良。”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五个手指头伸出来还有长短呢。”明媚摇了摇头,自己或许伤了这青葱少年的心,可这样对他应该是最好的,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给他一点念想,就像前边放着一个诱饵,想吞掉可又总是 无法接近,弄到最后定然是心力交瘁。 明媚带着玉梨回到居士寮房的时候,那边正是乱糟糟的一团。龚夫人没有在那边,或许是去听仁心大师讲经去了,龚亦良被安置在床上,他的贴身丫鬟春梅眼中含着一包泪站在那里,完全手足无措,龚家几位庶出的小姐坐在那里,望着龚亦良惨白的脸色,个个惊疑不定,在小声私语。 “柳二小姐回来了!”一个丫鬟眼尖,望见明媚与玉梨的身影出现在寮房门口,惊喜的叫了起来:“赶紧请柳二小姐给咱们三公子瞧瞧!” 龚四小姐听到丫鬟的喊叫声,抬头往门外看了一眼,见着明媚带着玉梨从那边走了过来,急急忙忙奔了出去,走到明媚面前,一排牙齿咬住嘴唇皮儿,眼睛盯着她不放。 瞧见龚四小姐那眼神,明媚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在责备自己,分明与龚亦良在一处,为何却让他成了这个模样被送回来。明媚这时候也没办法向龚四小姐解释,只是瞥了她一眼,跨步走到了龚亦良的床边,吩咐春梅道:“你去前边庙里取些香灰过来。” 玉梨已经从旁边屋子里取了小药箱过来,后边还跟着那朵小白莲傅晓如,她似乎对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走了进来便娇呼了一声:“三表哥,你这是怎么了?” 明媚吩咐玉梨先替龚亦良清洗伤口,伤口并不很深,但是他倒地的时候擦过石头,泥沙混到了伤口里,清洗起来十分费事。龚四小姐走了过来瞧着玉梨的动作,一边不住的提醒着她:“小心一点,碰着会痛!”一边狠狠的瞅着明媚,就如亲眼见到是她将龚亦良推到地上去的一般。 “方才来了个骑着白马的公子,将三公子扔了下来便走了,也没有说什么。”龚四小姐的丫鬟正在回答傅晓如的问话,眼睛里也是一片茫然:“所以我们都不知道三公子究竟是为何受伤的。” 傅晓如挑了挑眉毛,这事儿委实有些奇怪,屋子里的气氛也透着诡异,为何龚四小姐要那般痛恨的盯着柳二小姐,莫非三表哥受伤与她有干系不成?她心中暗暗一喜,自己可得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不可。 春梅拿着一碗香灰走了过来,后边还跟着法相寺的两个和尚,两人走了进来见龚亦良的伤口已经清洗干净,这才松了一口气。明媚在龚亦良伤口上敷上了一层药粉,又将香灰细细的铺了一层,这才用布条将龚亦良的头包了一圈,龚亦良坐在那里,脑袋上缠得如一个大头娃娃般,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三表哥,你这究竟是 怎么啦?看的晓如好担心。”傅晓如这时挤了过来,一只纤纤玉手抬放搭在腮边,就如风中桃花一般簌簌发抖,显得格外可怜,仿佛在担心着龚亦良,顺便在体现着自己的惊吓。 “哼,还不是……”龚四小姐眼睛瞟着明媚,正准备大声将她的名字说出来,龚亦良吃力的伸出手将她捏了一把,朝她怒目而视,龚四小姐见了他那恶狠狠的模样,唬了一跳,立刻闭嘴不语。 傅晓如有几分着急,分明龚四小姐就要说出实情原委来了,可被龚亦良这么一打岔,这内情又被隐藏下来,她望了龚亦良一眼,又望了明媚一眼,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道:“三表哥,方才柳二小姐给你伤口上药的那模样,就如那贤惠的小媳妇在伺候夫君一般,远远瞧着,着实场面温馨。” “表妹,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柳二小姐高贵贞洁,你这般说她究竟意欲何为?虽说你只是在调侃,可不知道的人胡乱传了出去,岂不是要毁了她的清白?”龚亦良的脸色一变,顾不上傅晓如的面子,张开将她斥责了一顿:“你出身于京城傅家,原以为是个知书达理的,没想到这脑子里也装着一堆龌龊心思,你莫非是嫉恨柳二小姐的美貌,想故意败坏她的名声不成?”、 傅晓如被龚亦良骂得满脸通红,瞠目结舌的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是平日那个温文尔雅的三表哥,什么时候他竟然就这般厉害起来,斥责她的时候竟然不顾及她的面子,说出来的话就如泼水般,让她简直无法招架。 “三哥……”龚四小姐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自己兄长如此凶悍,有些胆怯,望了望他那气得通红的脸,心中狐疑,这事是不是真与这柳二小姐没关系,否则他怎么会如此维护她?自己还是小心说话,等着没人的时候再仔细去问问他便是。 过了不久,龚夫人听完讲经回来,见龚亦良受了伤,开始心中还暗暗高兴,可转念一想又有几分发愁,若是让老爷知道了这件事情,准会责怪她照管不力。于是也歇了下午继续在法相寺盘旋的心思,领着众人在五观堂里用过素餐,稍微歇息了片刻便坐了马车回了并州。 回到并州已经是申末时分,龚夫人留了众人在主院一道用饭,龚大人见了龚亦良头上的伤口,十分惊讶:“良儿,你这是怎么了?” 龚亦良马车劳顿,身子更是虚弱,脸色有几分苍白,听到龚亦良问起这事,看到饭厅里众人都在瞧着他,咬了咬牙道:“良儿见后山风景好,因此想去那边瞧瞧,日后也好拿了入画,谁知一脚踩空,从山上 ☆、第六十九章 争执 (2) 住这么些天,给的打赏都够一年的工钱了!” 回头又想到今天听到的闲话儿,兀自摇了摇头,那位表小姐,一心想着嫁给二少爷,结果昨晚竟然爬到床上去了!说是说和二少爷秉烛夜话喝多了点酒,于是在折桂园歇息下了,可谁又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睡到一起去!二少爷那种人,怎么会轻易放过送上门来的姑娘呢? 再说了,这分明就是那表小姐设好的局!她一个晚上没回去,那叶妈妈昨晚怎么就没去禀了太太找表小姐,非得今天早上大家去请安的时候把这事儿抖出来?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吗?明眼人谁看不出?怪不得今天太太去折桂园的时候那脸色就像糊了几层浆糊一般,厚糁糁的,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好。 龚夫人此时的心情确实不好。 原先是龚大人怜惜着这外甥女孤苦无依,怕她在京城受了欺负,这才接了傅晓如来龚府,心想着到时候不拘多添副嫁妆把她嫁出去便是,既照顾了同胞妹子的骨血,又能在外面博个好名声,还能落了京城傅家的脸,真是一石三鸟之策! 可是这条计策虽然,里边却没有包括让傅晓如成为自己的儿媳妇。龚大人的妹子,也就是傅晓如的母亲,在娘家做女儿时身子便弱,不是个长命的,也不是个好生养的,就只生了傅晓如一个女儿。看着傅晓如那模样,就和她那病殃殃的母亲是一个格调,这是龚夫人最不愿意亲上加亲的原因。另外京城傅家现儿已经败落,傅晓如又父母双亡,根本就不能帮衬龚亦奇半分,反而是要龚府来照顾傅家那些扯后腿的亲戚,想到这些,龚夫人也更不愿意把侄女儿变成儿媳妇。 可现在倒好,傅晓如竟然自己出手了,给了疼她爱她的舅舅舅母一记响亮的耳光! 龚夫人坐在折桂园的内堂,看着跪倒在地的傅晓如,咬牙切齿道:“晓如,你可有半点羞耻之心!怎么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竟用着那种不入流的套数,你叫我怎么向你故去的父母交代!” 傅晓如娇弱的歪跪在地上,身上披着龚亦奇的外袍,一副初经人事后虚浮无力的样子。她也不回话,只是抬头看着龚夫人,眼里不停的流泪。 由水晶和琉璃扶着站在一旁的龚亦奇却满不在乎的说:“母亲,你又何必如此恼怒!晓如和我互有情意,儿子娶她就是了,铃铛叮当,还不快点把你家姑娘扶起来?她身子弱,禁不住这地上的湿气!” 听到儿子这话,龚夫人更是被气得手发抖:“原以为你乖巧听 话,没想到也是一个孽子!”她抖抖索索的指着水晶和琉璃道:“为了这两个狐媚子,你和我顶撞了一回,现在为着晓如,你又要和母亲顶撞?我原打算着要把晓如风风光光嫁出去的,现在如何是好?你说要娶晓如,到时候柳二小姐怎么办?” 龚亦奇眼中一亮,踏上前一步扶住龚夫人的手:“母亲,你准备为我去柳府提亲了” “先前在云州府的时候就和那柳夫人透了点口风,可现在看起来倒是没必要了,你这个让我不省心的……”龚夫人颓然倒回椅子上,用手轻轻敲了敲额头。 “这有何难?我娶表妹为平妻,把正妻之位留给柳二小姐就是了!”龚亦奇满脸的不在乎:“我也看中了柳二小姐,没想到母亲也看上了,还是母亲懂儿子的心!” 这柳二小姐生得美貌,又有一手好医术,娶她做媳妇那可是一桩天大的好事,即便她有眼无珠的喜欢上了那龚亦良,等着成亲以后给她些颜色看看,慢慢将她那颗心收拢。龚亦良朝着龚夫人咧嘴笑了笑,毕竟是母子连心,两人都想到了一处。 龚夫人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咬着牙对龚亦奇道:“你这个让我操心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我劳神!”转过脸来凉凉的看了由丫头扶着的傅晓如一眼,龚夫人沉了沉脸道:“晓如,你可愿意嫁给奇儿做平妻?” ------题外话------ 啦啦啦,歌爷想上那个新人pk榜,向菇凉们求几张评价票啦,~(≧▽≦)/~ 另外推荐同组好友的古言,种田文 作者:传闻中的美七作品:农妇庄园鱼米香 前世做什么事都差临门一脚的霉女倩兮,眼看着终于盼到天上掉馅饼了,却又被直接砸到了一个不毛之地。 穷也就算了,一来就被嫁了出去,嫁也就算了,新婚之夜,直接被丈夫的鬼脸吓晕死过去! 于是,丑夫说了:“你嫌我丑陋,没关系,再等几年,我弟弟就长大了。” 翻白眼,弟弟长大跟她啥关系?还能弟娶其嫂咋的?再说了,她怎么看他弟弟都是个智障,还说的好像比他高大上似的! ☆、第七十章 自食其果 (1)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屋子里寂静无声,仿佛连立在一角的沙漏里边漏沙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日头虽然已经升了起来,可这内室里还是沉沉的一片,颜色模糊,看人的脸色都看不太分明。傅晓如只能见着龚夫人的目光里似乎有些嫌弃,嘴角有着冷冷的笑容。 毕竟她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才不会心疼自己,若是舅舅在,这事儿又会好办一些。傅晓如眼中含着泪水,身子软绵绵的不得力,心里有一种冲动,恨不能跳起来指着龚夫人的鼻子骂上一通。 好歹她也是京城傅家出来的正经嫡出小姐,和舅母的出身没有半点差别,何苦要为难作践自己,却去捧了那庶出的柳二小姐?方才龚亦奇自己都说了要娶她,可舅母偏偏却将柳二小姐抬了出来,似乎一定要塞了那个柳二小姐给龚亦奇不可。? 此时的傅晓如已经忘了要不是龚大人与龚夫人把她从那一团浑水的傅家接出来,她现在就早不知道被自己的叔叔伯伯们嫁到哪家小门小户去了,她也忘了龚夫人给她添置了多少衣服首饰,只记住了龚夫人不想要她嫁给龚亦奇的恶毒。 可是傅晓如也知道得很清楚,即便自己如泼妇骂街般的闹也没有用处,她昨晚用的手段并不光彩,说出去也不会好听,而且听龚夫人那口气儿,给自己这个平妻之位已经是龚家的恩赐了。 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龚亦奇,他正坐在那里,身边站着水晶与琉璃,脸上有着一种满不在乎的神色,这让她心中忽然颤抖了下,这就是她千辛万苦设计到手的良人?傅晓如忽然有一种很茫然失措的感觉,但是瞬间她又激凌凌的打了个寒颤,身子都已经给了他,不嫁他,还能嫁谁? “舅母,晓如自是愿意的。”含着一包泪,傅晓如细声细气的说,尽力将自己的不安压制了下去。 “那就这样定了,明日我会遣人回傅家报信,和你大伯把这事情说下,等着奇儿身子好些了给你们办婚事就是了。”说到这里,龚夫人又长叹了一口气:“只可惜那柳二小姐才十四岁,等她及笄可还要一年,否则你的婚事怎么也不能办到她前头去的。” 说完这话,龚夫人疲惫的向身边的贴身妈妈吩咐道:“你们赶紧去厨房那边搭把手,今晚要给柳二小姐饯行,可务必要将菜式办得精致些。对了,将万花园的厨娘叫过去帮忙,看看柳二小姐素日里喜欢吃些什么,多预备些她爱吃的菜式。” 说完这番话,龚夫人半个眼风都没有给傅晓如,只是 深深的看了龚亦奇一眼,就由两个贴身丫鬟扶着出去了。 龚夫人丰满的身子站在门口,活像一堵墙般将外头的光线阻断,本来屋子里头还透进了些微微的光,可这时又重新黑漆漆的一片,直到她离开,一切才慢慢的亮了起来。 看着龚夫人那富态的身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折桂园的内室,龚亦奇就涎着一张脸走到傅晓如面前,用眼睛盯住她那素白的小脸,用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表妹,母亲已经答应了咱们的亲事,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高兴不高兴?” 傅晓如抬眼望着龚亦奇,忽然之间觉得他有点令人恶心。在她的心里,他一直是那翩翩公子,值得自己去迷恋追求的,可是现在她却深深的怀疑起自己曾经的感觉。虽然说高门大户人家,三妻四妾是寻常事情,可龚亦奇怎么能当着自己的面,肆无忌惮的主动提出要娶那柳二小姐做正妻,只给她一个平妻的名分? 原以为表哥心里只有自己,水晶和琉璃只不过是两个通房丫鬟——哪个大户人家不摆着几个做门面的?可现在一看,原来表哥竟是个没心没肺的,只知道一味的贪恋美色,自己在他心里,也只不过是众多莺莺燕燕里的一个而已! 傅晓如睁大眼睛望着龚亦奇,嘴唇边流露出一丝笑容来,可那却是一丝苦笑,她自己将自己困陷在再也无法拔出的烂泥潭里,以后一辈子都只能在里边挣扎了。 不嫁龚亦奇是绝对不行的,经过昨晚的事情,她已非完璧之身,除非嫁到那些没权没势的家里,而且还是去做填房之流,否则正经的官宦人家是不会要她这样的儿媳妇的。想到这里,傅晓如就不由得深深懊悔昨晚的冲动,为何自己脑子发热想到了这样一个法子,可笑的是还沾沾自喜的以为得了好处。 傅晓如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如果这世界有后悔药卖,再高的价钱她也愿意,可问题是有钱都没得地方去买啊!现在龚府上下大概都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嫁给龚亦奇是她唯一的出路了。 叮当与铃铛将傅晓如扶了起来,叶妈妈跟在身后,主仆四人慢慢的往万花园走了过去,一路上景色宜人,可傅晓如却没有半点想去欣赏的心思,什么美景到了眼里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回到万花园,刚刚走了进去便见着几个丫鬟,傅晓如只觉得她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讥讽的神色,仿佛在嘲讽她自轻自贱,只不过是靠着爬上了龚亦奇的床这才得了一个平妻的位置。傅晓如咬着嘴唇默默的走着,快步走到最后一进屋子里头 ,铃铛刚刚擎起那挑绣的门帘儿,她便冲进了内室,颓然倒在了美人榻上。 自己满以为能嫁给表哥做正妻的,大不了让那柳二小姐挂个平妻的头衔罢了。可今天的事真出乎她的意料,自己的想法全部颠倒了过来。而且舅母说起自己的亲事竟然那么平淡,竟然连六礼的程序都给省了! 大陈旧例,正式的婚礼要经历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道礼仪,三媒六聘可是一样都不能少,这表示了对女方的看重。可今日舅母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和你大伯说下这件事儿”,分明就没有把她的亲事看得多么重要,大约会省掉几道程序罢? 傅晓如只觉得自己心尖尖都痛了起来,舅母提起柳二小姐还只有十四岁的时候,听着那口气儿是那么遗憾,显见得对那柳二小姐是极其满意的。况且舅母还说若不是柳二小姐年纪要比自己小,自己的婚事绝不会办在她前面——自己本就处处不如那柳二小姐,等她进了龚家的门以后,还有自己立足的地方吗? 叶妈妈端了条小杌子坐在美人榻旁边,看到傅晓如的脸色变了又变,犹疑着问:“姑娘在担心什么?” 傅晓如的眉尖蹙到了一块:“为什么舅母非得聘那柳二小姐给表哥做正妻?” 叶妈妈的脸色也暗了暗:“还不是看她一手好医术,想娶来照顾二少爷呗?姑娘不用担心,即算舅夫人想聘那苏姑娘做正妻,她现在年纪还小,还不是得比姑娘你晚进门两年?在这几年里,姑娘赶紧生个孩子,有了根基,她又能把姑娘怎么样?” 傅晓如心里默默的想着叶妈妈的话,觉得有些道理,可一想到那柳二小姐将来要分掉表哥的一些情意,究竟心里仍是愤愤不平,充满了无以言说的酸楚。“可我一想着她这般得人青眼心中就不舒服,总想要让她失了面子才是。” 傅晓如的手指捻着那美人榻,眼睛转了又转,忽然间她撇了撇嘴,朝叮当招了招手:“叮当,你且去找厨房里的张嫂子……” 主仆两人在一起咬着耳朵叽叽咕咕了半天,叮当点着头去了。 “姑娘,你打算做什么?”叶妈妈看着叮当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不解的看着傅晓如,姑娘大了,自己有主意了,做什么事情都不和自己商量了。就拿昨晚那事情来说,这般重大的事情,姑娘竟然都不与自己商量便自作主张,派铃铛回来和她说了一声就自己行动了。若是表少爷吃干抹净不认账怎么办?姑娘也太孟浪了些!叶妈妈瞧着心里突然有点难受, 难道自己不再是姑娘的心腹了? “叶妈妈,我只是想让那个柳二小姐在众人面前出点小丑罢了。”傅晓如得意的一笑,转头看着门帘上的一片繁花似锦,那上边绣着一丛牡丹,露华深重的由绿叶衬着,格外娇艳——唯有牡丹真国色?柳二小姐,今晚我就要让你在众人面前出乖露丑! “我的姑娘哟!”叶妈妈看了看四周,低声的说:“你打算做什么?可要收敛着点,毕竟到时候你们是要姐妹相称的,闹僵了可不大好!” “妈妈你怎么这样胆小了呢!”傅晓如皱了皱眉头:“若不是不认识外边的人,我还想雇几个人明日在路上把她……!哼,只可惜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办法搭上外边这根线,就暂且放过她,等日后她进了龚府的大门我再慢慢整治她!今日我只是叫人去给她喜欢吃的菜肴上加点别的东西而已,妈妈你就别担心了!” 叶妈妈一脸凝重:“可是,万一别人也吃了那菜怎么办?” “谁吃了那菜又关我什么事情?”傅晓如嘴边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神情:“反正我现在心里不畅快,就爱看别人倒霉的样儿!”说罢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无所谓的笑容来,转脸吩咐铃铛:“给我去湖边折一支开得好的芍药备着,晚宴的时候用来簪发。” 叶妈妈看着这样的傅晓如,站在那里叹了一口气:自家的姑娘怎么突然说变就变了呢?以前她那么乖巧,凡事总要自己帮她拿主意,可现在呢,整个人阴晴不定的,说话那口气,可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叮当拿了银子快步往厨房那边走了去,大厨房里热气腾腾,洗菜切菜的嫂子们各司其职,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见着叮当走过来,谁也没有抬眼看她,只是继续乒乒乓乓的弄个不歇。 “仔细准备着,夫人交代下来,这可是要给柳二小姐饯行的,今晚的菜式尽量用新鲜的,务求精致。”厨房里响起一个人的说话声,叮当仔细分辩着,就见那灶台旁边站着一个肥胖的婆子,正在向指指点点。 那不是厨房里为首的王大娘?叮当心中一喜,悄悄摸了过去,拉了拉王大娘的衣裳角儿:“王大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们家姑娘让我来找你。” 王大娘瞧了叮当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来:“表小姐有事情找?”这位表小姐虽然是个孤女,可颇得老爷夫人看着,瞧着似乎有意要留下来做儿媳妇的。而且素日里头她对厨房的打点也不少,她对这位表小姐印象很是不错。 “是 ,表小姐有点小事想麻烦王大娘。”叮当拉着王大娘的衣袖便往外走,两人折到一个隐秘的角落,叮当将手中的银子拿了出来塞到王大娘手中,王大娘望着这锭雪花银子,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表小姐为何这般客气?” “王大娘,我们家姑娘被人欺负了,所以特地想请你替她来出口气。”叮当瞧着王大娘那副模样,心中一喜,王大娘素来就是个喜欢贪小便宜的,瞧她将那银子攥得紧紧的样儿,肯定是已经动心了。 姑娘舍得花本钱,这银锭子可足足有十来两,只要做那么点小事情,任凭是谁都会动心。叮当微微一笑,一双眼睛盯住王大娘不放:“王大娘,你可愿意?” 王大娘摸着那银锭子,心中千万个愿意,可嘴里却不敢轻易答应,还不知道表小姐想要自己去做什么事情呢,若是伤天害理的事儿,自己怎么能就为了十两银子赔进去?总得听听实情再做判断。 “你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事儿?我若是能做到,自然会帮忙,表小姐平素对我那般好,我自然要报答她。”王大娘攥紧了那银锭子,望着叮当低声道:“只要不是那伤天害理的事,我都可以考虑。” “我们家姑娘怎么会让妈妈去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儿?”叮当翻了个白眼,脸上露出了一丝痛恨的神色来:“那位住在万花园里的柳二小姐,总是对我们家姑娘冷嘲热讽,说她寄人篱下没有骨气,是个吃软饭的,还说他装模作样……” “那柳二小姐怎么能这般说?也太不客气了!”王大娘摇了摇头,这柳二小姐凭着被夫人看着,竟然这般侮辱表小姐,也实在太过了些。 “可不是吗?”叮当也跟着连连点头:“我们家姑娘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所以特地让我来求王大娘替她出了这口恶气。” “我?”王大娘颇为惊讶:“表小姐想要我做什么?” “我们家姑娘想让王大娘在那柳二小姐喜欢吃的菜肴里放上一点巴豆粉,她吃了马上就拉肚子,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个丑。”叮当拉着王大娘的手摇了摇:“大娘你肯定能做到的。今晚若是不惩治那柳二小姐一番,明日可没机会了。” “哟,这事儿可做不得!”王大娘摆了摆手,将那银锭子往叮当手里边塞:“将巴豆粉放到菜肴里头,旁人也能吃到,若是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们吃了这菜肴,那我王大娘以后也不要到龚府做事情了。我可不能为了这十两银子把吃饭的碗给砸了。” 叮当听着王大娘说的也对,楞在了那里 不住地该怎么办才好,手中的银子被日头照着,在地上投出点点银色的光芒,直往王大娘眼里刺了过去。王大娘瞧着那银子,心中有些不舍,这十两银子可抵得上几个月的工钱,让她如何不动心? “这样罢。”王大娘一把将银子夺了过去:“干脆将那巴豆粉放到面点里边。” “面点?”叮当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神色:“王大娘真是见多识广,放在面点里就不会危害到旁人了。” “方才你们院子里的厨娘张嫂跟我说,柳二小姐很喜欢吃水晶蟹壳黄汤包,我就把那巴豆粉放到那里边便是。”王大娘得意的点点头:“我在那个放了巴豆粉的汤包上用红曲米点上两点做个记号。” “这样极好。”叮当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我知道那柳二小姐确实喜欢吃水晶蟹壳黄汤包,因着我们家姑娘也爱吃这个,上回我们家姑娘要我去厨房端笼蟹壳黄,可厨房里的人却将那汤包给了柳二小姐的丫鬟,真是气死人了!” “银子拿来。”王大娘脸上全是舒心的笑容,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十两银子就到手了。 八月的午后依旧还是有些炎热,明媚躺在穿堂的竹榻上边歇凉,玉梨拿了扇子在旁边给她扇风,主仆两人正在说着法相寺后山上发生的事情:“姑娘,也不知道是谁究竟要对你下手?” 明媚一阵沉默,这下手的人肯定是极其痛恨她的,来大陈皇朝这么多年了,除了柳四夫人,她实在想不出有第二个想加害她的人。 “以后回到云州,咱们更要细心行事。”明媚翻了个身,淡淡的说了一句。 “姑娘,你的意思是夫人派来的?”玉梨咬牙切齿的用劲扇了几下,恨恨道:“咱们能不能向老爷揭露夫人的恶迹,让老爷将她赶了出去,扶正了姨娘?” “玉梨,你真是傻,哪有这般容易的事儿!”明媚苦笑了一声,这柳四夫人背后站着安平公主,哪有这样容易被赶出柳家的,更何况那三个灰衣人并没有被抓住,也不能全凭自己主观臆测便将柳四夫人定罪,这官府审案还得讲求人证物证呢。 “姑娘!”玉梨瞥了后边那进屋子,小声说道:“你觉得那傅小姐有没有可能是背后指使的人?” 明媚支起头来望了望后边院子,那里一片宁静,傅晓如没有出来,抄手游廊下边站着铃铛,正在逗弄着廊下挂着的鹦鹉。她?明媚有些狐疑,可瞬间又否定了玉梨的想法:“傅小姐何苦要这般加害于我!” “柳二小姐,玉梨姐姐!”一个小小的身影匆匆忙忙从这边走了过来,明媚抬眼一看,来人却是春花嫂子的女儿金枝。她梳着两个丫髻,上边插着一对蝴蝶簪子,随着她脚步的起伏,那蝴蝶的翅膀也在不住的上下扇动。 “金枝,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被调去四小姐那边做事情去了?”玉梨伸手将她拉了过来,拍了拍她的小脸蛋:“怎么,想我了?” “柳二小姐!”金枝的眼睛里有一种紧张的神色:“我阿娘刚刚来找我,说今日上午见着表小姐的贴身丫鬟去了大厨房找王大娘。她们俩人站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子话,我阿娘说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谋划什么,但总觉得肯定没什么好事情。她让我来告诉柳二小姐,今晚一切当心,桌子上的饭食注意些。”金枝一溜儿说完这些话,给明媚行了个礼儿:“柳二小姐,我得走了,四姑娘那边还有活没做完呢。” 明媚看着金枝那机灵的眼睛,心里一阵温暖,虽然说自己是经常打赏那春花嫂子,可不管怎样她究竟还是念着自己的好处。这世间有太多的人受恩却不知回报,相比起来春花嫂子也算是一个品性好的了。听到金枝说是忙里偷闲跑来万花园的,明媚朝玉梨点了点头:“玉梨,快快打赏金枝送她出去。” “姑娘,我说了吧,那个傅小姐真是存了害你的心思!”金枝的背影才消失,玉梨就从小杌子上跳了起来:“我这就和她理论去,竟然敢加害我们家姑娘!” “玉梨,你且安心坐着!”明媚拉住了玉梨的手,笑着望了她一眼:“我现儿好好的,你拿什么去与她理论?” 玉梨搔了搔头,讪讪的坐了下来,一只手捏了个拳头,恨恨的砸了下竹榻:“可恨、可恶!这傅小姐瞧着娇怯怯的模样,怎么便与咱们家夫人一般黑心肠?她这般想要对付你还不是为了那龚二公子,可难道姑娘你还会和她去抢那个二公子?”玉梨气得小脸通红:“自己眼皮子浅,把别人都当成眼皮子浅的了!” “玉梨,每个人想法都不同,咱们觉得龚二公子实在不怎么样,可傅小姐却偏偏觉得他是她心目里最好的人,我们不能去要求她和我们的想法一样,可是她再怎么样也不能存着心来害我!”明媚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若她真是想要害我,我可也不会怜香惜玉,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姑娘,你准备怎么做?”玉梨眼中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来:“我知道姑娘有本事,自然不会着了她的道!” “难 道你便忘记了大小姐那一回了?”明媚淡淡一笑:“我怎么会让她算计到我头上来?你们家姑娘可不是吃素的。” 玉梨笑着点了点头:“姑娘,我相信你。” 夜色渐渐的上来了,月亮已经过了半圆,正逐渐丰润了起来,那月色也比月初要明亮了许多。而龚府的花厅里明烛高照,令外边的月色显得十分暗淡,丫鬟婆子们垂手立在厅里厅外,不时的有人端着盘子从旁边走了过来,流水一般。 今晚花厅甚是热闹,龚夫人设宴为柳二小姐送行,龚家的主子几乎都来了。 明媚第一次见着了龚老爷,他有一张圆圆的脸盘子,几绺小胡须,穿了一件浅灰色的香云纱衣裳,显得十分有福相,只是那张脸总是流露出一丝世故的笑容,让人瞧着心里头有些觉得他很是俗气。 龚夫人带着龚亦奇与龚亦良坐在一旁,龚亦奇的旁边坐着傅晓如,明媚挑了挑眉,看起来龚家已经确定了傅晓如的身份,竟然将她弄到这边主桌上头来了。转脸看了看旁边桌子,五位龚家庶出的小姐正围了一桌儿,正在说说笑笑,头上的首饰被烛光映着,不住的发着光亮。 这傅晓如作为龚老爷的外甥女,身份自然与庶出的小姐不同,她坐到主桌上也不足为奇。明媚瞧着她的眉眼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甜蜜感,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叼了一块腐肉,偏偏还在洋洋得意,难怪有话云“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这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柳二小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龚老爷举起酒杯来朝明媚点了点头:“因着公事繁忙,我多有怠慢,还望柳二小姐不要见怪。” “龚大人龚夫人太客气了,明媚怎么敢当!”明媚看着这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一眼便知是精心准备的,碗盏皆是金子银子铸造,碗盏里的菜做得色香味俱全,显得格外诱人。 “柳二小姐,你治好了我家奇儿的病,是我们龚家的恩人,你说这样的话就太见外了!”龚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坐在身边的明媚,越看越满意,这才是标准媳妇的人选啊,真恨不得她明天就能及笄,到时候就好遣了媒人去求亲了。 “来来来,快给柳二小姐布菜!”龚夫人转身对身边的贴身丫鬟道:“问问柳二小姐喜欢吃什么?” “我的丫鬟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还是让玉梨给我布菜吧,她就专心照顾夫人你就是了!”明媚赶紧推辞,怎么能让龚夫人的贴身丫鬟给自己布菜,自己又不是没有带贴身丫鬟,若她 坦然接受了,还不知道旁人会如何说她。 这时候傅晓如开口说话了,她柔声道:“柳二小姐说的是,舅母的丫鬟合该尽心照顾着舅母,可为了表示对柳二小姐的敬意,自然也不该让玉梨累着,毕竟给二表哥治病,玉梨可是出了大力气的。我看不如让我的丫鬟给柳二小姐布菜罢。”傅晓如朝站在身边的叮当点了点头:“柳二小姐在万花园里住了这么久,你也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东西罢?” 叮当点了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她眼角往一桌子菜上边扫了两眼,笑嘻嘻的伸出筷子夹住了一只水晶蟹壳黄汤包:“我先给柳二小姐夹这个罢,瞧着她素日里很喜欢吃这个,厨房里头张嫂每日给她留一笼呢。” 这水晶蟹壳黄没有积分功力可是很难做出的,顾名思义,这包子上边要透明如玉就像水晶一般,而从一半那处开始却是硬硬的一块壳儿,焦黄得如烧红了的螃蟹。明媚瞧着那蟹壳黄上有两个红艳艳的胭脂点儿,而盘子里头剩下的那几个却只是白亮亮的,通明透亮,上边没有一点印痕,甚至能看到里边的汤汁,大抵这只蟹壳黄肯定是放了些别的料,是精心为她准备好的。 “这怎么敢当,竟然要副小姐的丫鬟给我布菜了!”明媚指了指碗里的蟹壳黄汤包:“玉梨,你可得替我将这蟹壳黄送了回去才是。” 玉梨听了明媚的话,自然会意,这水晶蟹壳黄汤包里头肯定有问题。她马上拿起筷子将那只包子叉了起来放在傅晓如碗里边:“傅小姐,我们家姑娘自有玉梨照顾,就不劳傅小姐的丫鬟来布菜了。这些日子住在万花园,亏了傅小姐这么精心照顾我们家姑娘,临走的时候自然该投桃报李,由我们来好好回敬傅小姐才是。玉梨将这汤包敬了给傅小姐吃,一来感谢你对我们家姑娘的照顾,二来祝傅小姐好运连连,日子越来越顺心” 一桌人都夸赞起玉梨来:“不愧是柳二小姐的贴身丫鬟,既知礼又会说话儿!” 玉梨垂手立在明媚后面,规规矩矩的回答:“就是不提傅小姐这照顾之情,这水晶蟹壳黄汤包也该是傅小姐吃呢。傅小姐也很喜欢吃这点心,每次我去端的时候,叮当也站在那边说要这道点心呢。再说了,傅小姐那般纤细苗条,不像我们家姑娘结实,自然该多吃点补补身子才是。” 明媚忍着笑看了傅晓如道:“徐姑娘,我这丫鬟不会说话,你可别计较,可这水晶蟹壳黄汤包却是真心实意儿要敬给你的,你就趁热吃了罢!” 龚夫人在一旁也连连点头:“柳 ☆、第七十章 自食其果 (2) 被册封为萧嫔,进宫才三个月,太医便把出了喜脉。萧嫔因着有了身子被提升为妃,生了个儿子以后被册封为贵妃,萧国公府本来就势力大,现在宫里有个得宠的贵妃,更是气焰滔天,有了娘家人做支持,萧贵妃逐渐的嚣张了起来,甚至还有有不将乔皇后放在眼里。 “娘娘,你可得要生个儿子才行。”老王妃进宫觐见乔皇后的时候谆谆叮嘱:“英王府是你背后的助力,可毕竟你也要有个儿子才能在宫里立稳足跟,萧国公府的势力你也不是不知道,原先还要让我们几分,可现在却完全能与我们英王府相抗衡。” 乔皇后盯着老王妃,心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她根本不想进宫,是他们逼她来的,她生活在这冰冷的宫殿里,没有人关心体贴她,却只是在想着英王府的势力不能落于旁家。闭着眼睛,乔皇后仿佛想到了那个雪夜,风呼啸着在耳边刮过,扬起漫天的雪花,她奋力奔跑在雪地里,眼前有着一滩滩的血迹,还有熊熊的火光。 一切都已经被破坏得干干净净,一切都无迹可寻,她的那些过往,全部被抹杀了,现在她是大陈的皇后,是大陈最尊贵的女人,望着坐在自己下首的母亲,乔皇后嘴角扯出了一丝笑容:“本宫知道该怎么做,英王妃,你且先回去罢。” 这皇宫没有个孩子也实在难打发日子,乔皇后心中掂量又掂量,最终做出了决定:“灵清,明日便将那药给停了,我不喝了。” 过了几个月,储秀宫里传出喜讯,皇后娘娘有喜。 再过几个月,徐炆玔出生了。 “娘娘,瞧小皇子笑得多欢快!”灵秀将徐炆玔抱到乔皇后面前逗弄着:“真可惜,他不是皇长子,恐怕到立太子的时候会有些麻烦。” “有什么麻烦?”乔皇后抬起眼来,没有一丝儿慌乱:“这大陈的江山,必然是玔儿的,任何人也夺不走。” “可是,李贤妃最近好像在笼络新贵,萧国公府那边势力又大……”灵清在一旁也有几分焦急:“小皇子的对手都不弱。” “怕什么?”乔皇后笑了笑,眼睛抬了起来,望着立在大殿一角的花瓶,那里边插着一支盛放的牡丹花,硕大的花朵显得格外妖娆,鲜艳的红色就如火一般的热烈:“她们再怎么样蹦跶终究成不了气候,我才是那个掌握全局的人。” 她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就如墙角的那支牡丹一般,雍容华贵,又妖娆无比,长长的凤眼里带着一丝冷冽的杀气,仿佛结着千年寒冰 。 ☆、第七十一章 算计 (1) 储秀宫里灯火通明,将黑色的水磨青砖照出了两重烛火。乔皇后穿着紫色的宫装,挽着玉白色的披帛,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阔大的椅子上,含笑看着从殿外走进来的徐炆玔与乔景铉。 “儿臣给母后请安。”徐炆玔率先向乔皇后行礼,乔景铉也跟着行了一个大礼:“景铉给皇后娘娘请安。” “你们两人不必多礼,先坐下来罢。”乔皇后吩咐宫人将香茶送了上来,望了望徐炆玔道:“你可知今晚我为何要将你们找过来?” 徐炆玔低头望了望手中的茶盏,这才慢悠悠道:“莫非是因为父皇的病?” 乔皇后满意的笑了笑:“我的玔儿果然是一点就通。” 徐熙虽然还没五十,可身子已经逐渐大不如前,八月初七那晚歇在新晋的陈美人处,当晚得了急症,陈美人唬得一张俏脸苍白,赶紧打发了宫娥偷偷去请太医。熟料那宫娥回来时被萧贵妃宫里的人瞧见了,声张了起来,皇宫里头这才知道皇上得了急症。 乔皇后赶到陈美人处,徐熙正躺在床上,嘴眼都有些歪向一旁,说起话来也不是很清晰,听得不太清楚。太医把脉以后说这乃是急火攻心,需要静养,可静养了几日也不见有太多好转,只是嘴角那处不再流涎水了。 陈美人自然被乔皇后处置了,废为庶人关入掖庭,可这样做也于事无补,不能让徐熙的身子骨好起来。太医院的太医们试了许多种法子,可依旧还是没有能够让徐熙恢复,徐熙自己觉得这样子实在难看,也不愿意去上朝,只是每日让柳太傅与其它几名重臣将要紧的奏折送到养心殿由他批阅。 “你父皇的病你也知道,他现儿比早些日子要好了不少,只是那嘴眼依旧有些向一旁歪斜。”乔皇后一双手静静的放在膝盖上,十个指甲修剪得格外圆润,玉白的颜色在立着的宫灯下闪出温润的光芒。 “儿臣心中也是焦急,父皇几日不上朝还好,时间久了可不行。”徐炆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母后是在全心全意为他打算,想要扶他登上太子之位,想要让他在父皇百年以后接任大陈江山。可父皇的态度实在不明朗,这样他心里实在没底。 长兄徐炆珪乃是李贤妃所出,比他大了整整十岁,已经能替父亲管些琐碎之事,虽然说并不是什么重大的事情,可也因此结交了一批官员。这朝堂中有两派势力,一派是根基深厚的大家世族,全是靠着祖荫在朝中为官,他们的势力极大,相互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另外一派却是些出身不太好,全凭科考与自己的努力打拼才爬上来的新锐,他们心中很渴望更大的荣华富贵,但苦于被那些大家世族打压,很难有出头的机会。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需要寻找一条更快捷的路子,能让自己的功劳卓著,受到上头赏识。很多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太子的拥立上。 徐炆珪的出身与那些新锐官员差不多,他的母亲李贤妃先头只是个司寝女官,只是得了皇上的宠爱才侥幸得以出生,他对那东宫之位很是觊觎,可母系这边却没有什么势力。李贤妃只是一个九品小吏之女,靠着她,父亲才被提升为七品县令,最近才被晋升为五品知州。 外祖家势力薄弱,徐炆珪只能另外寻找一派拥护自己的势力,他与那群新锐官员相识以后,都有惺惺惜惺惺之感,很快就融在了一处,有人替他出谋划策,企图去得到那似乎遥不可及的太子之位。 “大陈的太子册立差不多都是实行嫡长承继,大皇子,你怎么着也占一半。”新锐官员们对徐炆珪很有信心,这位大皇子比二皇子徐炆玦大了八岁,比三皇子大了十岁,人生阅历丰富,能抢在他们前边积攒一定的基础,到时候里应外合,这太子之位也不一定不落到他头上来。 萧贵妃生的二皇子徐炆玦与徐炆玦相比丝毫不会逊色,虽说大陈太子之位基本用的是嫡长制,可旧史里边记载,不是嫡长被立为太子进而登基的也不在少数。萧国公府势力滔天,拥戴二皇子的自有一派人马,徐炆玔只觉自己现在形势有些岌岌可危。父皇得了这病以后,朝堂中虽然瞧着目前是风平浪静,可底下却是暗流激涌,每个人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也不知道大哥与二哥现在有什么行动。 “你说得没错,若是你父皇久不上朝,群臣自然会要求有人监国,本来都是太子监国,可现儿太子之位虚空,总怕这监国人选还不知道会落到谁头上去。”乔皇后的声音很是平静,说得十分缓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听在耳朵里头,却如被锤子敲打着一般,铮铮的作金石之声。 “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站在徐炆玔身旁的乔景铉静静的开口:“第一是希望太医们早些将皇上的病治好,另外一个选择就是要将表哥扶上监国之位。” “景铉,你说得对。”乔皇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愧是我兄长最出色的儿子,一眼便瞧出了问题的关键。” “这两个选择都很难办。”乔景铉摇了摇头:“太医们是否有这本领很难说,但是表哥年纪比 大皇子二皇子要小了许多,又没有在朝堂上历练过,若是让他监国,恐怕那些臣子们都会反对。” “这便是问题的关键。”乔皇后满意的看了乔景铉一眼:“你虽然年纪小,可却看事情很清楚明白,看来你可以慢慢接手云骁卫的事情了。” 云骁卫是徐熙所设立的一支秘密组织,直接听命于他,只对他一人负责,不在宫中禁卫之列,也不受京卫指挥使辖制。云骁卫人数虽然不是很多,可势力却极大,只要拿出云骁卫的腰牌,即便是官居一品的大员都会要礼让几分。 “云骁卫?”乔景铉听了顿时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向往的神色,云骁卫个个身手了得,他早就渴望着能加入这个组织了,只是他们都直接听命于皇上,乔皇后如何又能将他安置进去? “景铉,你不用担心,本宫自有办法。”乔皇后微微一笑:“咱们还是来说说目前这个问题如何解决罢。” “我觉得第一个法子似乎可行。”徐炆玔深思熟虑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我只在上书房里跟着太傅读书,从来没有参与过朝堂里的政事,要推举我监国,恐怕没有几个大臣会支持。与其到时候听满堂反对之声,不如去寻访了名医来整治父皇的病,让他的身子快些好起来,这样也就没有争执了。” “我也是这般想。”乔皇后点了点头:“我瞧着这太医院是没什么能人了,高手也许就在民间。玔儿,你这些日子加紧到外头去寻访名医,请了回来给你父皇诊治,你父皇的病好了,你这可是头功一件,也能缓解现儿的燃眉之急。” “是。”徐炆玔脸上生出了熠熠的神采来:“玔儿定然不负母后期望!” 踏步走出储秀宫,天边冷月寂静无声,草丛里有蛰伏的小虫子在低低的轻鸣,如水的月华将那并肩行走的人影拉得很长,慢慢的在地面上爬行而过。 走到漱玉宫门口,徐炆玔停了下来,望着身边的乔景铉一笑:“景铉表弟,你怎么忽然又没了声响?方才母后说要将你安插进云骁卫的时候你还那般兴奋,怎么走出宫来就没了声音?莫非我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了你?” 乔景铉静静的望着他,脸上有一种徐炆玔从来没有见过的神色,紧张里边透出些寂寞与寥落:“你是想要找她来给皇上治病?” 徐炆玔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是。” “不要,不要让她进宫。”乔景铉冷冷的望了他一眼:“你可知道这皇宫进来容易,出去难?” “你今晚怎么了?不就是请那柳二小姐来治病,用得着这般紧张?”徐炆玔淡淡一笑,眼前出现了一张娇艳欲滴的脸孔。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她那眼眸盈盈如水,仿佛能让人沉溺在里边,再也不能浮起。 他想见她,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想要出宫将她请来给父皇治病的原因。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想靠近她,了解她,想要让她陪伴在自己身边。可是乔景铉的话却让他猛的一惊,表弟究竟是什么意思,进宫容易出宫难? “既然出宫难,那就不出宫好了。”徐炆玔随意接了一句,这柳二小姐乃是柳太傅的孙女儿,虽说是个庶出的,但做个侧妃身份也不是不合适。到时候他登基为帝,想要封她为贵妃为皇后,还不是他说了算?想到此处,徐炆玔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些:“景铉表弟,你这话说得实在有些古怪。” “留她在宫里?”乔景铉猛然抓住了徐炆玔的手,那条疤痕上的粗皮差不多要扎进了徐炆玔细嫩的掌心。月色下乔景铉英俊的眉眼扭曲了几分,变得格外凶猛陌生,让徐炆玔心中有一种错觉,面前的这个人自己根本就不是他一块长大的表弟乔景铉,而是个他根本不认识的人。 “景铉,你怎么了?”徐炆玔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口气,伸手去掰乔景铉的手指:“你别捏那么重!” “你不能去请她进宫,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乔景铉的眼中有一丝担忧:“再说了,即便她能治好皇上的病,可她生得那么美,皇上恐怕不会让她再离开。” 徐炆玔心中也是一惊,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他的父皇虽然已经快五十,但对美人的追求却依然是孜孜不倦,每过三年就会令各州府进献绝色美女进宫,但那些美女基本上都是得了几夜宠幸便被遗忘,她们住的宫门紧闭,屋檐上结满了蜘蛛网。 柳二小姐生得美貌,父皇指不定也会……想到此处,徐炆玔头上已经是汗滴滴的一片,望着乔景铉那沉沉的脸色,他点了点头:“景铉,你说得对,我考虑欠周到。” 左手蓦然得了轻松,乔景铉已经将他放开,可脸上依旧是一种化不开的严肃:“表哥,以后你做事情都要考虑周到些,若再是这般凭着意气用事,你想成为太子总怕会有些问题。” “你说得对。”徐炆玔有几分垂头丧气,被乔景铉这般一说,他这才发现自己远远没有表弟这般考虑周全,虽然他比自己小一岁,可看问题却周到多了。“那我们该怎么办?刚刚我还在答应了母后要访得 名医来给父皇治病。”徐炆玔有些讪讪然,他既舍不得那东宫之位,可也不得不顾忌着明媚会进宫受苦,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表哥,难道这位柳二小姐的医术是天生便有的?”乔景铉摇了摇头:“何必为难?咱们去找她师父便是了。” 徐炆玔眼睛一亮:“我怎么便没想到这一茬!她不可能没有师父,她师父肯定会比她要更厉害!”想到这一点,他全身蓦然轻松了几分,笑着拍了拍乔景铉的肩膀:“景铉表弟,还是你想得更仔细!明日咱们便动身去云州,拜访那柳二小姐,请她师父来皇宫。” “表兄,难道你不准备陪着皇上和皇后娘娘过中秋了?今日已经是八月十三了。”抬头望了一眼空中的那轮明月,只有那边缘隐隐的缺了极小的一轮,但被那晕黄的清辉掩映着,瞧上去就是一轮满月。 “现在事情多,我都忘记了还有中秋夜宴这码事情了。”徐炆玔拍了拍脑袋:“表弟,咱们过了中秋便动身去云州。” 乔景铉点了点头,大步转身走开了去。 似乎有一*潮水在推进,乔景铉的心中有着一抹说不出的柔情。“柳明媚,虽然你对我就那个样子,可我还是喜欢你。”抬头望着那轮明月,闻着御花园里传来的阵阵花香,乔景铉叹了一口气,真恨不能现在就骑了踏雪夜奔云州。 法相寺后山有人想要劫持明媚,这让乔景铉很是担心,他派出人手去追查这事情,另外也放了两个贴身的暗卫在云州保护明媚,若是有什么不利于她的事情,即刻飞鸽传书来报与他知晓。 “你一切都要好好的,等着我去娶你。”乔景铉望着那洁白的明月,涌现出一股说不出的柔情来,伸手轻轻摸过枝头那束金黄的桂花,柔软得就像她手上的肌肤:“你怎么就不能明白我的心意呢。”他苦笑了一声,望着掌心那条疤痕:“总有一日我会让你明白,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月到中秋分外明,八月十五的时候,那月亮似乎比平日更明亮了几分,空中浮着一层银白色的冷霜,飘飘渺渺的勾着一树树开得正盛的桂花,托出了一束束金黄米黄或者是米白的花朵。 柳府的草坪上摆着一张极大的八仙桌,柳元久和柳四夫人坐在上首,左边与右边分别坐着明媚与柳明珠。 “老爷,素日中秋的时候你也会让杜姨娘一起来参加秋宴,今晚为何不将杜姨娘与黎姨娘喊过来?”柳四夫人满头珠翠,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笑微微 的望向柳元久:“就咱们四个人坐在这里,也实在冷清了一些。” 柳元久看了看桌子旁边的明媚,见她目光里似乎有一种不同意的神色,摸了摸胡须道:“杜姨娘有了身孕,就不必折腾了,将那黎姨娘喊过来便是了。” 明媚心中点头称是,柳元久还算是为杜姨娘考虑周到,这一桌子菜肴瞧着色香味俱全,可谁知道里边放着什么杜姨娘不能吃的东西,一切小心为妙。 黎姨娘本来是准备与自己几个贴身丫鬟婆子过中秋的,听着管事婆子过来说老爷传她去参加中秋夜宴,欢喜不胜,赶紧让红玉红绡替她重新梳洗了一番,对着镜子抿了抿鬓边的青丝,插上几支簪子,换了一件软罗轻纱百蝶群,由红玉红绡扶着,婷婷袅袅的走去了园子里边。 柳四夫人坐在那里,见着打扮精致的黎姨娘扭着身子从那边走过来,嘴唇边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打扮得再用心又如何,还是抓不住老爷的心,都比不上那个有孕在身的杜姨娘。只是现儿她对自己还有些用处,也不必太针对她。 “黎姨娘,今日是中秋,府里的旧例是是团聚在一起赏月的,你快些过来坐下。”等着黎姨娘行过礼,柳四夫人指了指明媚那边的一个空位:“你就坐到二小姐身边罢。” 庶出的跟姨娘坐一处,再合适也不过了,柳四夫人冷眼望着柳元久,见他没有半点不悦的表示,心中才高兴了几分,眼睛转了转,想到了住在书房那边的黎玉立,计上心来:“老爷,咱们府里头还有一位客人呢,要不要也将他请了过来?” 被柳四夫人这一句提醒,柳元久忽然就想起寄居在书房的黎玉立来,今日八月十五是最后一场考试,自己刚好还想问问他此次科考的情况,想到此处,柳元久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去将黎公子喊过来。” 黎姨娘听着“黎公子”三个字,不免有些觉得奇怪,抬起头来看了柳元久一眼,柳四夫人见了她那迷惑的神色,脸上堆出了一层浓浓的笑意来:“黎姨娘,你不大爱出门,也不知道这园子里边的事情。前些日子来了一位姓黎的公子,自称是你的堂侄子,名字叫黎玉立。他乃是来省府参加科考的,只因着家境贫寒,没有住客栈的银子,所以贸然上门来求助,幸得老爷一片爱才之心,于是将他安顿在书房那边住下了。” 听着柳四夫人的话,黎姨娘一张粉脸不由变得通红,柳四夫人仿佛是话里有话般在故意刺着她。在黎姨娘听来,柳四夫人在说她家中有不少穷亲戚,连赶考的银子都筹不出来, 要到府里来打秋风。她默默的低头坐在那里,也不敢望柳四夫人那不屑的眼神,小声答道:“黎家在云州确实有几家亲戚,只是月蓉从未与他们见过面,所以不大清楚究竟是谁。” 柳元久今日心情很好,也不计较黎姨娘这种窘迫的神态,笑微微道:“这黎玉立虽然出身贫寒,可学识很是不错,我瞧着他定然能金榜题名。即便不是黎姨娘的亲戚,冲着他的才学,我们也该扶植一二。” 听了这话黎姨娘一颗心才放回到肚子里边,重新抬起头,含情脉脉的朝柳元久飞去一个媚眼,只可惜柳元久此时正在抬头望月,根本没有注意到她那娇媚的神色。明媚在旁边坐着看得分明,心中十分好笑,这黎姨娘可是丝毫不敢忘记自己该做什么,秋波一阵阵的送过去,只是自己那个便宜爹就如瞎子一般,竟然能视而不见。 小径那头传来沙沙的脚步声,黎玉立由管事婆子带着走了过来,见着柳元久深施一礼:“柳大人安好,学生在此拜谢。” 柳元久笑呵呵的让他直起身来:“玉立不必过谦,且过来坐着!”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位:“你就坐那里罢!” 谁知那黎玉立却摇了摇头道:“此乃柳大人的中秋家宴,玉立怎么能僭越。” 明媚一愣,抬眼望了望站在那里的黎玉立,就见他形容清瘦,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衣裳,只能勉强瞧得出底色是青色,看起来家境委实不大好。这人也真是迂腐,旁人都是削尖了脑袋想要找些关系,若是有这等好事还不是笑嘻嘻的应声坐下,然后说些奉承话儿,将这中秋夜宴的气氛弄得活泼不已,可他倒是好,竟然一口拒绝了柳元久的安排。 柳元久也是一怔,也重新打量了黎玉立一番,朝他点了点头:“无妨,你是我们府里头姨娘的亲戚,拐弯抹角也能攀上些关系,你便坐那里罢。” 黎玉立又行了一礼,直起身来还是摇了摇头:“柳大人,万万使不得!我只是姨娘的亲戚,却与大人是没有关系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明媚能感觉到身边的黎姨娘身子颤了颤,她没有去瞧黎姨娘的脸,但是想来她那张脸该变白了。按着大陈的规矩,姨娘只是半个主子,说到底其实就是个奴婢,所以姨娘家的亲戚根本就上不了台面,是绝对不敢与府里来攀认的。黎玉立这番话虽然是实情,可却也扫了黎姨娘的脸,尖锐的提醒了她只是一个奴婢的现实。 柳元久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黎玉立竟然如此执拗,他开始深深怀疑起自 己的眼光来,这样的人即便金榜题名做了官,恐怕也不会仕途顺利,他也太正儿八经了些!“黎玉立,你且坐下,就当你是我特地请来的贵宾。”柳元久摆了摆手:“不必再推托了。” 得了柳元久这句话,黎玉立这才走过来,靠着椅子背斜斜的坐了一角,不敢抬头看旁边的女眷,只敢望着柳元久或者是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柳明珠瞧见他那拘谨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着她银铃似的笑声,黎玉立的脸唰的红了一片。 柳四夫人此时心中也在不住的翻腾,将黎玉立留在府中,原是想留着有用的,没想到这黎玉立竟然是个书呆子,坐在那里就连眼睛都不敢乱瞟一下,那如何才能让他起心去勾搭上那个小庶女呢?她望了望黎玉立,长相倒是不错,还算英俊,可也实在太木讷了些,恐怕柳明媚不会喜欢这种性子的人。 “玉立,你便先到府里头住下来等着放榜。”柳元久将声音放得缓和了些,开始与黎玉立说起以后的安排:“若是乡试中了,那你便继续在府里住下,闲暇时候我还可以给你指点一二,等着年关我们去京城的时候,便一道将你带了过去。” 黎玉立听了这话,一双眼睛顿时有了光彩,他站了起来朝柳元久行了一礼,重新坐下来的时候腰板儿直了许多:“柳大人,学生听说当年你三元及第,皇上钦赐锦袍,折花插冠,游街夸官,这是何等荣耀!能得大人指点,真是小生之福!” 柳四夫人听着黎玉立那几句话,忽然的一愣,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年柳元久状元及第时的盛景。当年的柳元久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头上的帽子上簪着两支鲜红的杏花,那是琼林阁那边由皇上亲手折下插上的,一身锦袍无比华美,衬得他就如白玉一般。 面对着这样的柳元久,她下了决心,非得要嫁他不可,即便是他已经有了心上人,已经向她去提亲,无论如何她也要将他们拆散,她也要成为柳元久的妻。可是,当一切都按照她的愿望走下去以后,她忽然发现柳元久却并不是她想象里的柳元久,自己做的一切努力仿佛都不值得。 他依旧只喜欢那个杜若兰,柳四夫人的手指甲差不多要掐进自己的掌心,这么多年来他的心里始终没有第二个人,她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在柳元久的心里占一小块地方,就连自己的女儿柳明珠都比她更有分量。 望着坐在柳元久右首边的明媚,柳四夫人冷冷一笑,杜若兰,你现在有京城来的那些老婆子护着,我暂时不能动你你,但我却可以想法子动你 的女儿! 月亮慢慢的升到了中天,如水的月华照在柳家的院子,夜宴已经散了,草地上有着散乱的零星物事,两个小丫头子正拿着笤帚在打扫,一边细细的低声交谈:“看来那位黎公子真是有些才学,老爷竟然邀他在书房秉烛夜谈。” “是呢,今晚本该歇在夫人房里的,还不知道会不会去。”一个小丫头子直起身来擦了一把汗:“我瞧着夫人的脸色不是很好,恐怕黎姨娘要跟着遭殃了。” “这关黎姨娘什么事儿?”她的同伴有几分不解,扑扇着一弯睫毛望着她。 “那黎公子不是黎姨娘的侄子?”那小丫头子笑嘻嘻道:“夫人不高兴,总要找个跟这事儿有关的人来发火不是?不找黎姨娘,那还找谁?” 她那同伴哈哈一笑:“你真是想得多。” 话音刚落,就见那边小径上走来了两个人,走在前边的是柳四夫人的一个贴身婆子,走在后边的却是低着头的黎姨娘。 “我想太多?”那小丫头子得意的双手叉腰,对着同伴挤了挤眼睛:“看罢,定然是夫人要找黎姨娘祸事了!” 她的同伴惊得手中的笤帚都快拿不稳:“竟然还真有这样的事儿!夫人凭什么去找黎姨娘的祸事?就凭他侄子有才学,得了老爷的赏识?”她摇了摇头,继续打扫起地上的那些东西来:“这事儿可真奇怪。” 柳四夫人望着站在那里的黎姨娘,头上的金簪子闪着冷冷的光芒,一身软罗轻纱衣裳显得她腰肢娇软,一双长眉入鬓,芙蓉如面柳如眉,真是一个天生尤物,可不知老爷为何就看不上她。 “黎姨娘,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一阵寂静过后,柳四夫人终于开了口,拿着茶盏盖子微微的敲了两下茶盏外壁,外壁上那一双粉彩穿花蛱蝶似乎要振翅飞了出去一般,连须子都跟着微微的动了起来。 “不知夫人想问婢妾什么?”黎姨娘楚楚可怜的望着柳四夫人,心中颇有几分忐忑。夫人对自己可是没有半分排斥,一直想着要帮助自己向老爷邀宠,可全怪自己没有用,竟然比不过那个半老徐娘。 “我问你一句话,你恨不恨那个杜姨娘?”柳四夫人没有容黎姨娘细想,一双眼睛盯紧了她:“你只需回答我,恨,还是不恨。” “恨。”黎姨娘的嘴唇里挤出了一个字来,眼中露出了嫉妒的神色:“我自然恨她。有孕在身还霸占着老爷不放,也不给旁人一点点机会,如何能让我不恨她? ☆、第七十一章 算计 (2) -----题外话------ 推推好友的文种田文一篇,跟美食有关系的 作者:安如遇书名:掌勺农女之金玉满堂 上有姐姐,下有弟妹,父母离世,孤苦无依。 前有无情奶奶重男轻女逼婚夺子,后有无耻亲戚垂涎家产各自出招。 前世怨恨今世委屈混合爆发!如意忍无可忍,抄起锅铲! 谁说炒锅铲就是撸袖子打架!? 如意冷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姑娘怎么用这锅铲子炒的你们自食恶果,悔不当初,炒出富贵如意,金玉满堂! 于是,自寻食材,饭菜飘香,宴席自荐,初露锋芒,亲戚无良,如意反击,商机四现,财源滚滚…… 谁知那佳肴还未飘香万里,竟已引来绝色男神! 男神出马一个顶俩,上位神助攻! 等等!为什么有种论“男神——吃货——忠犬”进化过程的感觉!?!?-----题外话------ 推推好友的文种田文一篇,跟美食有关系的 作者:安如遇书名:掌勺农女之金玉满堂 上有姐姐,下有弟妹,父母离世,孤苦无依。 前有无情奶奶重男轻女逼婚夺子,后有无耻亲戚垂涎家产各自出招。 前世怨恨今世委屈混合爆发!如意忍无可忍,抄起锅铲! 谁说炒锅铲就是撸袖子打架!? 如意冷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姑娘怎么用这锅铲子炒的你们自食恶果,悔不当初,炒出富贵如意,金玉满堂! 于是,自寻食材,饭菜飘香,宴席自荐,初露锋芒,亲戚无良,如意反击,商机四现,财源滚滚…… 谁知那佳肴还未飘香万里,竟已引来绝色男神! 男神出马一个顶俩,上位神助攻! 等等!为什么有种论“男神——吃货——忠犬”进化过程的感觉!?!? ☆、第七十二章 避祸 (1) 秋风将凉亭边上的树吹得不住的摇曳着身子,一片片树叶旋转着飘零了下来,在脚边追逐着那纷飞的群袂。明媚听着黎玉立对自己说的话,淡淡一笑:“多谢黎公子来告知我,明媚自会留心。” “既然柳二小姐自己心中有数,那玉立也不多说了,免得被人看见有瓜田李下之嫌,就此先行告辞。”黎玉立匆匆作了一揖飞快的走开了去,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他一般。明媚瞧着他的背影,又望了望凉亭里扶着栏杆、整个身子都快倾斜出去的刘玉芝,心中只觉好笑,这两人不知道能否凑到一处去,瞧着这情形,刘玉芝打算倒追都得要花一把子力气。 “是不是他?”明媚回到凉亭里,瞧着刘玉芝满脸恋恋不舍的神色,笑着扳住了她的肩膀:“要不要我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 刘玉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旋即又将脸转了过去,一双手绞着素丝帕子,有些羞涩的回答道:“我自然想知道……你会不会告诉我?” “他是寄住在我们家里的一位士子,姓黎,名玉立。”明媚想了想,决定将黎姨娘的侄子那个身份给抹了去:“只是我得告诉你,他家里十分贫寒,是因着没有赶考的盘缠,这才斗胆来我们家借住的。” “这样啊。”刘玉芝有一丝丝失望,虽然看着他穿得贫寒,衣袖上有个小洞,可顷刻间的动情让她忽视了这件事情,但现在被明媚提了起来,忽然现实便摆在了眼前,即便她喜欢他,他们也有可能不会在一起,她的父母都不会同意。 明媚见刘玉芝的回答里边多了几分萧索,朝她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失望了?” “不是失望,只是觉得我们之间仿佛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刘玉芝细白的牙齿咬着嘴唇,心情瞬间就低落了下来,原以为那惊鸿一瞥便是此生的情缘,没想到出师未捷便得了这样一个消息。 明媚点了点头,心里头也暗自叹息,单单从外貌来说,刘玉芝与黎玉立很是相配,两人都有那种清淡的气质,可从家世上来说,黎玉立可是万万不及刘玉芝了,即便刘同知只是五品,可那也比黎玉立的家世要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姑娘,你且别丧气,黎公子不是来赴考的士子?若是他乡试得中,明年春闱金榜题名,那可不是又有希望了?”金柳在一旁劝解着刘玉芝:“事情还没到下结论的时候,姑娘怎么就灰心了呢?” 听了金柳这话,刘玉芝眼中又生起了光亮来:“当真如此?” “可不 是这样!”金柳笑嘻嘻道:“姑娘,我陪你听过好几次堂会了,戏文里边说的都是那书生中了状元以后回来迎娶小姐,咱们就等着那黎公子金榜题目罢!” 明媚在一旁听了只是感叹,这深闺女子真真是一厢情愿,现在黎玉立还不知道这金钗的主人是谁,她们倒将后边的事情都想好了。“玉芝姐姐,可否让我告诉那黎公子,金钗子是你遗落的?”明媚朝刘玉芝眨了眨眼睛:“总不能让他对这事情一无所知罢。” 刘玉芝沉吟了一声:“也好,只是……”她的脸红了红:“若是黎公子要你将金钗转交给我,你可千万别答应,就说这金钗是我赞助给他去京城参加春闱的盘缠。” 明媚听着点了点头:“我自然知道。” 两人正在凉亭里说话,就听着有一阵脚步声,夹杂着说话声朝这边飘了过来,两人举眼一望,却见是那柳明珠带着一群贵女们走了过来。 柳明珠今日打扮得格外漂亮,梳了高高的如意髻,上面簪着穿丝缠枝芙蓉,垂着梅花步摇,穿着杏黄色软罗纱衫子,六幅湘水月华裙,身披镂花百蝶穿花纹碧霞罗十样锦。她本来有一副好容貌,又加上精致的打扮,更显得婀娜多姿,娉娉婷婷。 她的身边走着刘玉兰,只见她下巴尖尖,一双眼睛似乎含着无限风流,身上穿一件碧色提花折枝牡丹花素绫褂子,逶迤拖地同色百蝶穿花纹绫裙,云鬓里插着水晶琉璃秋海棠簪子,垂下的流苏一直到了耳边,手上戴着一个赤金嵌银手镯,腰系半月水波腰封,上面挂着一个海棠金丝纹荷包,仿佛恨不得将所有的宝石都搬到身上来一般,整个人就如一只五光十色的孔雀。 明媚瞧着刘玉兰那昂首挺胸的傲慢神态,不由得哈哈一笑,才做了几日记名嫡女,她便跩成了这副模样,那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柳明媚,你在笑什么?”柳明珠站在凉亭口子上,很不满意的斜了明媚一眼:“你没见我过来?却大喇喇的坐在这里,也不知道前来向我行礼,莫非眼中没有嫡长了不成?” 明媚见柳明珠眼里全是挑衅的神色,也懒得理睬她:“今日是我的生辰,按理来说你该来给我拜生才是,哪有我与你来见礼的道理?” 柳明珠气得脸色通红,伸手指了指明媚道:“不过是个狐媚子姨娘生的庶出女儿,竟然在我面前作威作福起来!还不快些乖乖的出来给我见礼,免得旁人见了还以为我们柳家没有教养过女儿!” 刘玉兰站在柳明珠旁边也捏 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大姐姐,你怎么和一个庶女说得那么起劲?难道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不成?” 刘玉芝有几分局促,可依旧还是坐在凉亭里边没有起身,明媚含笑望着柳明珠的脸色愈来愈红,朝身边的玉梨吩咐了一句:“去取一盘葡萄过来,我要与刘大小姐在这凉亭里说说话儿。” 玉梨应了一声,飞快的转身下了凉亭的台阶,走过柳明珠身边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拿眼睛溜了她一眼,然后飞一般的跑走了。 柳明珠身边的那群小姐们瞧了瞧她,又看了看很淡定的坐在凉亭里的明媚,心中都在暗自揣测,传闻柳知府极其宠爱自家姨娘,看起来这传闻可假不了,这位柳二小姐的穿戴样样精致,在柳大小姐面前依旧气势十足,就连她的丫鬟似乎都不把柳大小姐放在眼里。 “姑娘,咱们走罢,夫人们还在戏台子那边等你们一道去花厅呢。”柳明珠身边的香枝小声提醒着她。小姐也真是没记性,哪一次在二小姐面前占了便宜?可她见了二小姐偏偏却还是要自讨没趣。 柳明珠从牙齿缝里蹦出了几句话来:“柳明媚,你莫要这么张狂,总有让你哭的时候来!”她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今日,非得叫你出乖露丑不成! 带着一群小姐们绕着湖泊走了过去,上午的堂会已经歇了,夫人们正坐在椅子上等着女儿们回来,好一道过花厅那边去,见着柳明珠走过来,柳四夫人朝她招了招手:“你方才带着大家去了哪里?” 柳明珠咬着牙走过去回了一声:“去湖那边转了转。”一边说着一边将柳四夫人拉了起来,低声在她耳边道:“母亲,那柳明媚当着众人的面不给我好脸色,真真气死我了。”她的脸贴在柳四夫人耳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一滴眼泪凉冰冰的掉落在了柳四夫人的耳垂上,让她只觉心中难受。 “竟敢这样对你!”柳四夫人的脸色沉了沉,旋即又摆出了一副笑容来:“大家都跟我去花厅罢。” 母女俩窃窃私语着,旁人瞧着个个赞叹羡慕:“柳夫人与大小姐真是母女情深!” 柳四夫人笑得满面春风,朝钱妈妈招了招手:“你好生伺候着小姐,看她需要些什么,你都替她去寻了来。” 钱妈妈会意,垂着手儿站在一旁,等着人都走光了以后,这才伴着柳明珠慢慢的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那里有几棵极大的紫槐树,此时已经没有了成串浅紫深紫的槐花,可那碧叶却长得十分繁茂,挨挨挤挤亭亭如盖。 “大小姐,可有什么事情要妈妈去做?”钱妈妈瞧着柳明珠拉得长长的脸,轻声细语的询问着她:“大小姐可要开些些,这副模样妈妈看了都心疼呢。” “你们不是说今日一定要让那柳明媚出乖露丑的?不是说要庆丰班那个小瑞芳去毁了她的名声?可等到这会子也不见动静,方才还被她当着众人的面落了我的脸!”柳明珠恨恨的跺了跺脚,将衣袖甩得带着风响:“莫非今日又不能得手?” “哎哟哟,我的大小姐,哪能这么快呢!庆丰班刚刚才唱完一出堂会,我还想趁着中间的空档派人去找那小瑞芳,大小姐莫要着急,妈妈这就去办这事儿!” 柳明珠听了钱妈妈的保证,这才脸色稍霁,露出一丝快活的神色来:“你和那小瑞芳说,叫他不要怜香惜玉,下点重手!” 钱妈妈连连点头:“这是自然的!” 庆丰班唱了一出堂会,中间便是歇息和用午饭的时候,后台那边正在乱糟糟的一片,突然有个俊俏的小丫头来找小瑞芳。 班主会意的朝小瑞芳挤了挤眼睛。 戏子和娼妓虽说职业不同,但暗地里有些东西却是想通的,长相俊俏的女戏子经常有富家老爷看中包下来,甚至一抬轿子抬去做姨太太的,而唱小生的男戏子则和一些大家里的夫人小姐很多都有说不清的关系,传出风流韵事也不稀奇。 班主一看是来找小瑞芳的,心里暗自想着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忍不住了,小瑞芳今日的打赏不知道有多丰厚。一面斜着眼角看着那小丫头和小瑞芳嘀嘀咕咕,一面心里忿忿不平,为何小白脸就这么吃香? 那小瑞芳素日里做惯了偷香窃玉之事,本性也喜好风月,况且那些富家夫人还有钱财打发,何乐而不为?所以遇到这事,竟觉得是天上掉了银子下来一般,随叫随到,根本不会拒绝。 那小丫头附在小瑞芳耳边轻声说:“你跟我到水榭来,我们家姑娘要见你,仔细奉承着些,做得好少不了你的银子!” 那小瑞芳一听竟不是哪家的夫人,而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唤他前去,喜得全身的毛孔没有一个不舒服的,跟班主拱了下手,也没说去哪里,就跟着那小丫头走出了后台。 班主看着小瑞芳离开的身影,恨恨的啐了一口:“不就是长得标致些,唱曲唱得好听些,什么好事情都轮上他了!” 旁边班主娘子过来揪住他的耳朵:“在这里嘀嘀咕咕做什么呢?还不赶紧催着 他们把台子收拾好了?你羡慕小瑞芳想去依红偎翠?我呸!自己也不照照是个什么模样!有老娘愿意跟着你就该烧高香了!” 班主被娘子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讪讪的转过身去吆喝了几句:“快些将上午的那些东西收起来,将下午要用到的行头整饬出来!” 没多久,外边橐橐的进来了两个汉子,高挑身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一开口也是来找小瑞芳,班主瞧着直叹气,这小瑞芳可真是吃香,生意一桩又一桩! 班主娘子斜睨了他们一眼,见不是打赏银子的买卖,顿时失去了兴趣,用竹签子签着牙齿,吐出了一些残屑:“刚刚有个小丫头找了他去啦,现儿也不知道在哪里风流快活呢!两位爷还是等他唱完堂会再来找他罢!” 那两个汉子也不说话,伸手便将班主娘子提了起来:“你不知道他在哪里?” 班主娘子只觉自己的双脚“呼”的一声便离开了地面,心里有些害怕,瞧着那两个汉子的脸,越看越有凶相,用劲蹬了两下腿,喘着粗气道:“我隐约听那小丫头子说到水榭两个字,估计就在那里行事。” 那两个汉子一言不发,将班主娘子放到了地上,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班主娘子就如一滩烂泥般倒在了地上,摸着胸口扑哧扑哧的直喘气儿:“当家的,我怎么觉得今日似乎要出事,心都要跳出来了。” 班主快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揉了揉胸口,也是一副愁眉苦脸:“莫说是你,现在我还在心惊肉跳呢。” 明媚正与刘玉芝两人呆在凉亭里边说话,玉梨与金柳将剥好的葡萄放在盘子里,满满登登的一盘子,就如碧玉珠子般在白色的瓷盘里滚来滚去。 “大家一道儿吃。”明媚指着那盘子葡萄道:“我和你们家姑娘可吃不下这么多,还得留点肚子过会儿吃饭。” 金柳笑着行了一礼:“那我便不客气了。” 刚刚伸手才抓了一颗葡萄,就听着沙沙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一个婆子飞了一双腿儿正在往凉亭这边跑了过来,见到明媚,站在下边行了一礼:“姑娘,老爷吩咐你去水榭那边一趟,快些跟着老婆子过去罢。” 明媚笑着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且先去,我这衣裳吃葡萄弄脏了些,等我回去换件衣裳便过去。” 刘玉芝奇怪的看了明媚一眼,衣裳上边干干净净,没有见半分弄脏的痕迹,为何她要这般说话?那个站在凉亭外的婆子笑着说了一声:“那我先行一 步,老爷仿佛有什么急事要找二小姐,还请稍微快些。” 瞧着那婆子的背影,明媚冷冷的笑了一声,刘玉芝拉着她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的衣裳好好儿的,没有什么地方弄脏了,怎么要这般说?” 明媚朝她眨了眨眼睛:“我骗她的。”说罢重新坐了下来,指着那盘葡萄道:“咱们继续吃葡萄。” “柳大人找你,你不过去?”刘玉芝看了看明媚,有些担心:“不是说有急事?” “你放心,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些下人惯会虚张声势,不用理睬她们。”明媚笑了笑,拈起了一颗葡萄来,指了指凉亭外边那架葡萄藤:“这葡萄架子可真是宝贝,不仅能结出好吃的水果,还能给咱们遮阴。” 刘玉芝随着明媚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凉亭外边长着一架葡糖,沿着架子长得极其旺盛,藤蔓延伸成很大的一片,葡萄叶子密密麻麻擦肩摩踵的,隔绝了那耀眼的阳光,洒下一片清凉。她有些不解的看着明媚,柳二小姐今日是怎么了?为何王顾左右而言他,根本就不管起她父亲还在水榭那边等她。 明媚见着刘玉芝一副疑惑的模样,也懒得去解释,只是很淡定的坐在那里继续吃葡萄。今日即便没有黎玉立来告诉她柳四夫人要向她下手,她也绝不会上当。 要想暗地里下手,怎么样也该经过周密的安排,这般无厘头做事究竟是为哪桩,难道以为她的智商只有三岁孩童?来的这个婆子自己没怎么见过,不知道是哪个院子里做粗使活计的婆子,甚至有可能是随便买通了那些贵夫人身边的贴身妈妈。 柳元久真想找她,肯定会派主院里的婆子,或者是自己的随身小厮,哪有派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婆子来的理儿?再说了,即便柳元久真有急事,哪有将她喊去水榭的道理,柳家的水榭建在一处僻静的地方,走过去要绕不少路程,除非柳元久是吃饱了撑着才会选了那个地点。 不消说这肯定是柳四夫人布置下来的一个陷阱,水榭里有人,但绝不会是柳元久,肯定是那庆丰班里的小瑞芳,张了大网在那里专等着她钻进去。 “你不去真没事?”刘玉芝有些担心,又小声催了一句。 “没事儿,若我去了才有事呢。”明媚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咱们等会直接过去花厅那边吃饭便是。” 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子,明媚估计柳四夫人这时应该有些等不及了,于是带着刘玉芝朝花厅里走了去,还没走到花厅的 正门口,立在那里的一个婆子见了明媚,慌慌张张的将脑袋缩了回去,明媚高喝了一声:“你站着。” 那婆子见明媚喊破自己行藏,垂头站在那里不敢动弹,明媚走了过去,朝着她瞅了两眼,笑微微道:“你慌什么呢?见着我来就跑,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那婆子不敢抬脸,只是低头道:“我方才并未看见二小姐。” “将她的脸给我板正!”明媚吩咐了玉梨一声,玉梨爽爽快快应了一声,举起两只手便将那婆子的脸给叉了起来。四只眼睛一打照面,玉梨惊呼了一声:“姑娘,这就是那个来传信的婆子。” 明媚笑眯眯的走上前去,望了望那婆子道:“你为何要假传老爷的话诓我去水榭?” “二小姐,我不敢骗你,确实是老爷让我给二小姐传信的。”那婆子脸色有些灰白,可嘴还是十分硬,一点也不承认。 “给我掌嘴,看她什么时候才能说真话!”明媚朝玉梨点了点头,笑得很是欢快:“我教过你打人的时候怎么样用力才不会伤了自己,你可还记得?掌嘴最巧妙的是外边瞧着只肿了一分,可嘴巴里边却已经掉了几颗牙齿,血淋淋的一口。今日刚刚好有个机会,便拿出来练练手。” 玉梨脆生生应了一句:“我自然记得,那时候奴婢跟着姑娘去山里捉野物的时候,一手一个,奴婢的力气可不会比姑娘小!” 主仆两人的对话传到那婆子的耳朵里头,只唬得她双腿战战两股栗栗,都差点没有能站稳脚跟。她强撑着贴墙站着,两只手深深的抠进了墙壁,当玉梨举起手来逼近的时候,她尖叫了一声:“我说,我说,是钱妈妈让我这样传话的,老爷有没有在水榭,我不知道。” “好得很。”明媚点了点头:“玉梨,去找根绳子过来将她捆了送到沉香阁去,让玉箫她们好生看管着。” 刘玉芝在旁边瞧着明媚的举动,此时也知道了事情原委,不消说是有人在算计她,最大可能便是她的嫡母柳夫人。瞧着玉梨将那婆子带走,刘玉芝瞧得目眩神移,叹了一口气道:“明媚,你这份机智,我是一分都不及。” 明媚挽了她的手道:“你们家哪有我们家这般尖锐的矛盾,自然不要这般操心。” 口里虽然这般说,但还是有几分担心刘玉芝,还不知道她以后会落得一个什么结局呢,刘府可还有一个嚣张得很的大姨娘,若是她出身再好些,恐怕刘同知夫人早就被她挤到杂院里头去住着了。 柳四夫人坐在花厅里正在与夫人们说笑着,见明媚走了进来,不由得一愣,眼睛朝钱妈妈瞟了过去。见着明媚,钱妈妈的脸色也是大变,怎么她这会子在这里?难道她不该在水榭里边,就等着她们去捉奸? “见过母亲与各位夫人。”明媚笑着行了一礼:“明媚生辰也不是件什么大事,却无端惊扰了各位,真是罪过。” “柳二小姐芳辰,我们自然要来恭贺,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坐在柳四夫人旁边的吕夫人笑微微的接口说了下去,上上下下打量着明媚,心中赞叹这柳二小姐虽然是个庶出的,可那气度从容一点也不比嫡出的要差,只要柳夫人愿意让她做记名嫡女,自家妹妹若是聘了她去做儿媳妇也不会吃亏。 “夫人,夫人!”一个婆子飞奔着跑了进来:“我们在园中轮值,发现水榭那边有动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看起来确实是有些慌张:“那水榭里头有个陌生的男子,瞧那模样似乎是在等人,也不知道在等谁?” 柳四夫人心中知道那男子定然是小瑞芳,可她见着那明媚现儿好端端的站在花厅里边,不免有些兴味索然:“这等小事也要来禀报,你们去拿了笤帚将他赶走便是!” 旁边吕夫人却坐直了身子,脸上有几分郑重:“柳夫人,可不能这般轻视,谁知道这男子是要来做什么的?水榭一般都在幽静之处,指不定是想与谁行那苟且之事,怎么能听之任之?” 柳四夫人被说得脸孔通红,自己若是不去走一趟,那便会被众位贵夫人质疑对门风的不看重了。想到此处,她站起身来道:“我且去瞧瞧。” 吕夫人也站了起来道:“我跟你过去瞧瞧,看看究竟是谁竟会这般胆大包天,青天白日的便想着那龌龊事儿。” 吕夫人站了起来,其余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都纷纷愤慨的表示非要将这万恶不赦的淫徒捉住,好好整治一番不可。柳四夫人一时也没法子推托,只能带了一群夫人们往湖边走去,只将小姐们留在花厅里边。 明媚坐下身来,望了望众位小姐,大家的脸上都还有几分和气的神色,没有像柳明珠那般,脸上干干脆脆的写着“刁难”两个字。想到柳明珠,她这才忽然惊觉花厅的小姐们里边没有柳明珠的身影。 她去了哪里?明媚有些好奇,莫非等不及看她的笑话,已经提前去水榭那边了?此时刘玉芝也凑过脸来,在她耳边低声道:“没见到你大姐姐。” 柳府的水榭不大,平常游 玩累了的时候在可在此处小憩。水榭建在湖泊中央,有一条曲廊通连通着它与湖岸。水榭安着落地门窗,平日都是紧紧关闭的,有人的时候会把上面的雕花窗户打开,眺望到外边湖泊的风景。而现在,这水榭门窗都关得紧紧的,根本看不到里面。 柳四夫人举步走上那条曲廊,曲廊很窄,只能容着并肩走两三个人。走到水榭门口,柳四夫人望了望身边的钱妈妈与金妈妈,两人得了她的指令,飞起一脚就把水榭的雕花门给踢开了。 水榭里东西倒不杂乱,只是倒了一个圆凳,歪歪的靠在墙角,而有个女子被一个男子抱在怀里,外面的衣裳已经被拉到肩头,露出一抹黄绫抹胸,听着门被踢开的声音,惊呼了一声,将头埋在了那男子的肩头,只留了一头黑色丝绸般光滑的头发露在外边。 那男子听到门开的声音,也抬起头来,看到两个婆子并着一个夫人冲了进来,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柳四夫人比那个男子更是吃惊,那散落在地上的衣裳,杏黄色软罗衫子、镂花百蝶穿花纹碧霞罗十样锦,这不是自己宝贝女儿柳明珠的衣裳?她的双脚顷刻间软了几分,赶紧转身将水榭的门给关了起来,不让那些夫人们跟着走进来。 钱妈妈也是惊得全身发抖,那边金妈妈根本不用柳四夫人吩咐,扑上前去一把按住那个男子,金妈妈起先是做惯粗活了的,有一把好力气,那男子本来正在惊愕,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她制服住了。 柳明珠此刻才得了轻松,狼狈万分的从那男子怀里逃了出来,躲到了一边,赶紧捡起自己的外衫急急忙忙的穿了起来,穿好以后站在柳四夫人身边,全身上下还像筛糠儿似的抖个不停。 柳四夫人瞧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这副模样,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想着外边还有一群夫人们在等着看闲话儿,心里慌乱乱的一团,她瞟了一眼钱妈妈,暗示她将那小瑞芳的嘴巴给堵住。 站在水榭中央透过水榭的雕花窗户看着外边,湖上的荷花已经开尽,可荷叶却没有一点衰败的景象,依旧是一片绿色纷飞,煞是动人,可柳四夫人此时却全然没有心思欣赏这美景,一个劲的想着今日之事该如何做才能揭过,既能处置了那个小瑞芳,又不让柳明珠的事情传了出去。 “明珠,你赶紧躲到这桌子下边来。钱妈妈,你将这个*的戏子推着到前边,开门的时候也能遮挡一二。”柳四夫人叹了一口气,用极细小的声音指点着钱妈妈她们布置好得当,这才叫金妈妈将水榭的门 ☆、第七十二章 避祸 (2) 渐渐的消失不见。 明媚瞅了一眼伏倒在地的柳四夫人,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千方百计要插到柳元久和杜若兰中间来,最后她得到了什么?没有丈夫的关爱,算计别人反而让自己的女儿也搭了进去,这就是那种强取而不得的后果。 “柳明媚,我今日非得和你拼了不可。”忽然间柳四夫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朝明媚扑了过来:“我不能让你站在这里看我的笑话,我……”她的话还没说话,就觉得手上传来一阵疼痛,睁大眼睛一看,明媚已经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柳四夫人,我劝你消停一点,别浪费了力气。” 柳四夫人睁大了眼睛望着明媚,就见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你可以撕破脸皮,但是你有没有想到你的女儿?你不就是仗着你是安平公主的女儿吗?可即便是安平公主,她也该守礼守节,不能逾越了这世俗的规矩。”渐渐的消失不见。 明媚瞅了一眼伏倒在地的柳四夫人,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千方百计要插到柳元久和杜若兰中间来,最后她得到了什么?没有丈夫的关爱,算计别人反而让自己的女儿也搭了进去,这就是那种强取而不得的后果。 “柳明媚,我今日非得和你拼了不可。”忽然间柳四夫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朝明媚扑了过来:“我不能让你站在这里看我的笑话,我……”她的话还没说话,就觉得手上传来一阵疼痛,睁大眼睛一看,明媚已经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柳四夫人,我劝你消停一点,别浪费了力气。” 柳四夫人睁大了眼睛望着明媚,就见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你可以撕破脸皮,但是你有没有想到你的女儿?你不就是仗着你是安平公主的女儿吗?可即便是安平公主,她也该守礼守节,不能逾越了这世俗的规矩。” ☆、第七十三章 厚礼 (1) 暮色悄悄的蔓延开来,大堂门口那幅帘子上的团花牡丹已经模糊成了一片,紫檀木的家俬在着落日熔金的颜色里发出了一种陈吉厚重的光泽,幽幽的闪着暗紫颜色,似乎将人的心呀拉拽着往下边沉了去。 柳四夫人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鬓边头发凌乱不已,她脸上的脂粉已经是七零八落的一片,红红白白的糊在了一处,若不是身上穿着的这套衣裳,谁也不会认得出来这就是那雍容华贵的柳四夫人。 她觉得自己的手腕那处很痛,明媚那只手瞧着十分小巧,可没想到力气却很大,就像一只鹰隼的爪子一般,牢牢的钳制住了她。可是在她明白了现在面临的处境的时候,这手腕的疼痛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你现在是与父亲撕破了脸皮,你以为有安平公主撑腰,他不敢对你怎么样,可是等着他回了京城,将这事儿摆到明面上说清楚,恐怕安平公主也没办法替你掩饰。柳四夫人,你自幼就有公中的教养姑姑来指导的,自然知道妇德是哪些,七出之条又是哪些。你被休了还只是你自己的事情,可你有没有想到你的女儿柳明珠会是个什么结局?有哪家高门大户会愿意娶一个母亲被休弃的小姐?”明媚一水儿说了下去,又急又快,望着柳四夫人的眼里充满了一种挑衅的神色:“你要和我拼命?我可不和你拼,你的命又不值钱!再说了,你都活了这么长时间,我的好日子还刚刚开始呢,就这样和你拼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明媚笑着望了望站在一旁不敢过来的钱妈妈道:“还不将你家夫人扶了回去歇息着?她现在最需要的恐怕是好好睡一觉,看看能不能清醒一点。” 钱妈妈应了一声,弯腰走了过来,将柳四夫人扶住,慢慢的退了下去,当她挨着从明媚身边走过时,抬头溜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愤恨。 明媚伸手掠了掠鬓边的头发,朝着柳四夫人点了点头:“对了,以后我在人前还是尊你一声母亲,在人后我便喊你夫人。我喊你母亲自己心里别扭,你听了也不舒服,咱们不必为难自己。” 甩了甩手,明媚带着玉梨走了出去,到了大堂外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着天边太阳镶着亮灿灿的一道金边,她觉得全身都舒爽,今日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大约将那柳四夫人逼到了角落,竟然说出了不要柳元久去她院子的话来。 “姑娘,你今日可真是威风。”玉梨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明媚,但又有些不解:“为何老爷不将夫人给休了,把姨娘扶正?” “玉梨,要写休 书很简单,可这休书要生效却很是为难。”柳府园子里开着极好的桂花,一点点在枝头不住的摇晃着,落下米粒大的花朵,甜甜的香味直扑到鼻子里去。 这成亲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一旦成了亲,那么就意味着两个家族的联合。杜姨娘吃亏在娘家没有人,她是个孤女,若是背后有娘家撑腰,柳老夫人也不会将她如此不放在眼中,好一顿搓圆打扁的揉捏。柳四夫人身后是强大的公主府,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是柳元久写了休书,柳老太爷和柳老夫人也绝不会同意。 这休书可都是要家中长辈同意才能写,柳四夫人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只是针对她,并没有对柳氏家族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除非她做的事情实在不能被世俗所容,遭到千夫所指,让柳家蒙羞,这才会有得休书的可能。嫡母整治庶女,这是高门大户里常见的戏码,这个原因根本不会在被休条件之列。 再说了,即便现在柳元久斗胆写了一封休书给柳四夫人,公主府那边也没有人来争吵,可杜姨娘照样得不了好处。大陈的规矩,若是正妻殁或者是被休,那可以扶正平妻,或者另外再聘一位夫人。现儿杜姨娘的身份还是贵妾呢,若是现在就将柳四夫人给休了,那杜姨娘更加没了盼头。 先必须给柳元久一些明示,让他趁着杜姨娘有身孕的时候提出将她升做平妻,这样才会有一些保障——谁知道那肚子里边的孩子是男还是女?杜姨娘现在也三十多岁了,放在前世便是高龄产妇,要承担着比年轻妇人更大的风险。若是她这胎是个女孩,她那身子骨比较弱,总得歇上一两年才能又怀孩子,可挨到那时候,她便更加难生产了。 香兰院的内室里边,杜姨娘正在柔声与柳元久谈话,虽然她不知道今日外边发生了什么,可见着柳元久一脸不虞的神色,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灯光照在柳元久的脸上,杜姨娘看见了他眼睛有了一丝细细的皱纹,心中一酸,抬起手来替他抹了抹:“元久,这么多年来辛苦了你。” 柳元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握着她的手,瞧着她温柔的眉眼,心里才慢慢的平静下来。他轻轻将身子靠近了杜姨娘些,有着一种满足感,这是他从小就喜欢上的女人,有她陪在身边,心中就很踏实。 明媚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见着眼前这温馨的场景,也有几分感动,走到杜姨娘面前,她笑嘻嘻道:“姨娘,今日是明媚生辰,你给准备了什么?” “东西自然是有的。”杜姨娘伸出手拉住明媚瞧了瞧:“这日子过得真快,明媚 今日满十四,明年这时候就及笄了。” “可不是,及笄以后就该议亲了。”柳元久笑眯眯的望了明媚一眼,有说不出来的满意,这个女儿放在乡下养了十年,本来还担心着会接个灰头土脸的女娃子回来,没想到竟然如此秀外慧中,明如美玉。 “哪有这么快,我还想在家中多呆几年,好好陪陪父亲与姨娘呢。”明媚坐在了杜姨娘身边,习惯性的给她把了下脉,满意的点点头:“看来银花妈妈她们真有一手,将姨娘的身子调养得很不错。” “你这傻孩子,到了年纪自然该要议亲出阁,哪里能留在家里做老姑娘,旁人也会说咱们柳家的不是。”柳元久望了明媚一眼:“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先告诉父亲,我也好给你留心着。” “这人不人的先不论,有一件事儿父亲可得尽快办好才是。”明媚挽住了杜姨娘的手摇了摇:“姨娘的身份是不是该提升下.?我听说宫里的娘娘们有了身孕还会晋上一级两级的呢,怎么不趁机将姨娘晋成平妻?” “这个我早就想过了,等着你姨娘生了个弟弟,我这才好去开口。”柳元久低头看了一眼杜姨娘微微隆起的肚子,心中祈祷着老天有眼,要赐给他一个儿子才是,不仅能让若兰的身份发生变化,也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父亲,明媚希望你现儿就向祖母提出这事儿来。”见柳元久说要等到孩子出生,明媚有几分着急:“明媚自然希望姨娘肚子里头是个弟弟,可万一是个妹妹,那姨娘岂不是又要这般熬下去?” 见柳元久沉默不语,明媚妙目一扬:“父亲,你若还是这般忍气吞声,还不知道下回主院里的夫人又该如何对付姨娘与明媚!你总得要做出些什么反应来,才能打消她的有恃无恐,否则她会继续变本加厉。” “明媚,今日怎么了?”杜姨娘听着明媚这话里有话,心中有几分紧张,拉着明媚的手不肯放:“她对你怎么了?” “父亲,你自己心里头也是明明白白,那个刘婆子为何过来传话要我去水榭,这里头的奥秘,还用我说?今日她敢在大堂上扫你的脸面,摆明了就知道你不会将她怎么样,难道父亲你还准备这样温温吞吞下去?将姨娘升为平妻,也是你对她的一种回击。”明媚在旁边偷眼瞧着,就见柳元久一脸深思,赶紧又加了一把柴火:“姨娘成了平妻,怎么着也算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以后柳府的人谁也不敢不将她放在眼中,父亲即便是回了京城,也不要守着那初一十五的规矩了。” 柳元久被明媚撺掇着,心中似乎烧了一把火般,*辣的窜了起来,他点了点头,沉吟一声:“明媚说得在理。” 杜姨娘的脸上瞬间便有了光彩,她望着柳元久,眼睛里有着盈盈泪光:“元久,你真准备这样做?” “是。”柳元久低声对她道:“我明日便写信给父亲大人,他比母亲大人好说话,明媚说得对,我不能再亏待你了,也不能让她继续来伤害你和我们的孩子。” 崔西将内室的几盏灯点上,内室里立刻就有了一抹暖黄,外边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银花妈妈走了进来擦着手道:“姨娘,先去喝碗汤暖暖胃。” 她走过来伸手扶住了杜姨娘,手腕处有一个绞丝银镯子闪闪的发着亮光,明媚瞅着那镯子笑了起来,这是她买了让杜姨娘打赏给银花妈妈的,看来银花妈妈十分满意,将那旧镯子取了下来,戴上了这个。 “明媚。”正当明媚洋洋得意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柳元久低沉的声音:“你告诉我,你姐姐到底是不是你给弄到水榭去的。” 明媚吃惊的回过头去,就见着一抹探询似的目光。 “父亲。”明媚摊开了一双手:“你瞧明媚这身板儿,有可能不惊动旁人将姐姐弄去水榭吗?” 柳元久叹了一口气,伸手敲了瞧额角:“那这人究竟是谁?如此处心积虑想要败坏明珠的名声,实在可恶!” 趁着柳元久不注意,明媚耸了耸肩膀,虽然她不知道究竟是谁做的,可这人似乎是在帮着自己——莫非是那乔景铉?明媚心中闪过了一个名字,旋即又摇了摇头,乔景铉不该在京城?怎么会跑到云州来替她出气? 英王府别院里大门打开,缓缓的走进了一支队伍,前边后边都是一些装备精良的军士,穿着寒铁盔甲,被初升的月亮照着,闪闪的发着冰冷的光芒。在队伍中间有两匹宝马良驹,上边坐着两个翩翩公子,一个是乔景铉,一个是徐炆玔。 “若是他们的马能跟上,那咱们今日中午便能到了。”乔景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根据月亮的位置,约莫已经是酉时,他们昨日申时出发,差不多走了一整天。 “景铉,能平安到达便是好事,别再抱怨了。”徐炆玔微微一笑,翻身下马,现儿形势很不稳定,此次出宫,母后特地让他们带了一营精卫保护,走得慢也是情理之中。 乔景铉将缰绳扔给马夫,没有说话,大踏步往别院里走了去。从离开京城的那一刻起,他便在盼望着 早日见到明媚,只恨自己的马走得太慢,可没想到那些军士的马脚程如此不济,往往他跑着跑着,身边便不见一个人,只能又跑回去寻他们。 若是自己一个人来云州,总怕辰时就到了,乔景铉有些心烦,抬头看了看那轮缺了一边的月亮,这时候还去云州城,恐怕不大好罢,也不知道明媚歇下了没有? 徐炆玔追上了乔景铉,瞧着他那副不快活的模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不情愿,可怎么样我们也得替皇上找个好大夫回去不是?你放心,我会叫人好好照料柳二小姐的师父的!” 乔景铉瞧了他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来:“我知道。” 心中有个小秘密,幸福满满似乎要溢出来,可又不能与旁人分享,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瞧着徐炆玔站在身边,眉眼间有着迷惑,乔景铉更觉快活。 两人走到大堂,厨房里已经准备好了菜肴,才吃了几口,窗户上边就有着轻微啄剥之声,那敲击声很是有规律,乔景铉侧耳一听,放下玉箸便往外走,徐炆玔瞧了他一眼:“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乔景铉淡淡道:“有紧急情况,我先出去瞧瞧,你自己用饭罢。” 走到外边,一棵大树下站着两个黑衣男子,见乔景铉走过来,作揖行礼:“世子爷,属下探知今日是柳二小姐的生辰!” “什么?”乔景铉惊得张大了嘴巴,愤恨的看着两个暗卫:“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属下也是今日才得知。”一个暗卫小心翼翼道:“今日柳府替柳二小姐举办生辰宴,中间发生了件不大好的事情,属下见了心中不忿,出了手。” “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是与柳二小姐有干系?”乔景铉心中一急:“她没什么事情罢?” 两个暗卫见着乔景铉这模样,面面相觑,乔世子可是京城出了名的高冷,怎么便对一个知府的庶女如此热心了起来。起先将他们两人派来云州,还以为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做,没想到却是命他们来保护那位柳二小姐的安全。 楚风楚云两人自认为武功高强,没想到却大材小用,每日里头紧盯着一个知府家的内宅不放,两人在云州才半个月,便觉得有些憋屈,只是暗卫必须忠诚,绝对执行主子的命令,他们也只能马放南山的在这云州城里继续溜达了。 “那位柳夫人设计想要毁了柳二小姐的清白,让她在云州城的贵夫人面前出丑。”楚风捏了捏拳头,他在树上听着那 婆子与那柳大小姐说话便觉生气,所以干脆将计就计的拎了柳明珠去踩那陷阱。 “什么,她竟然敢这样做!”乔景铉又惊又气,盯着楚风的眼睛道:“我想你一定没有让她得逞罢?” “那是自然。”楚风扬起头道:“这点小事都摆不平,那我与楚云这些年的饭都白吃了。” “我们抓了那柳大小姐做了替身。”楚云很是得意,笑着向乔景铉表功。 “抓了柳大小姐?”乔景铉皱了皱眉,虽然他对柳明珠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也不希望她被毁了名节,毕竟是世交之女,从小便相识,她那时候总追在他身后喊“景铉哥哥”,总觉得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同。 “是。”楚云见乔景铉似乎有一丝不悦,赶紧替自己分辨:“那柳大小姐也是主谋,一心想要柳二小姐身败名裂,属下看不过意,想要让她尝点苦头,所以才抓了她扔到那水榭里边去的。” “而且那些贵夫人也刚刚好掐着点儿过来,那歹人并没有得手。”楚风也补充了一句:“世子爷尽管放心,我们做事还是会多方考虑。” “什么?她竟敢算计明媚!”乔景铉咬牙切齿的将手紧紧的捏成了一个拳头,没想到那柳明珠生得美貌,心地却如此恶毒!亏得他还在同情她,差点要指责楚风楚云这事情没有做得好,现在看起来那柳明珠是罪有应得。 “你们一点都没做呢错,做得很好。”乔景铉夸奖了他们一句,望了望楚风楚云,想问问他们送什么生辰礼物给女子比较合适,可又觉得有些问不出口,一时间三人默默无言,周围一片宁静。 “世子爷,没什么事情了罢?若是无事,那我们便走了。”楚风觉得乔景铉很是奇怪,分明想要和他们说什么,但又迟迟不开口。 “你们说……”乔景铉犹豫了一番:“柳二小姐生辰,我送什么给她比较合适?” 楚风楚云此时恍然大悟,瞟了一眼乔景铉,心里想着原来自家世子爷动心了,楚风挠了挠脑袋:“属下也没有送过东西,只不过我瞧着送簪子钗子什么的应该错不了。” “是是是,我爹就送过我娘簪子。”楚云赶紧证明。 “那好,我就去选支簪子给她。”乔景铉心中高兴,大步朝后院的马厩走了去,楚风楚云瞧着他那风风火火的模样,两人叹了一口气:“这都什么时候了,首饰铺子都已经打烊了罢?世子爷去哪里买簪子?” 银色的月光洒满了一地,乔景 铉纵马奔驰在官道上,觉得自己全身轻快,就要飞了起来一般。又能再见到她了,乔景铉心中有着微微的激动,举起手掌来瞧了瞧,上边那道疤痕又好了些,快要愈合到一处只是割得深的地方依旧能瞧见灰褐色的痕迹。 纵马到了云州城,夜市那边十分热闹,可东西两条大街上边的铺面都已经关门了,乔景铉骑着马溜达了一圈,见着有三家首饰铺子,可却没有一家的门是开着的。 这首饰铺子虽然关了门,可总归会要有人在守夜,这么贵重的东西难道就不怕?乔景铉望着铺面下边不住在旋转的灯笼,打定了主意,怎么着也要将这铺子的门给拍开。 将马栓在门廊上,乔景铉用力的拍了拍那扇店门,里边没有人回答,耳边只有街道上行人的说笑声。再拍了拍,依旧还是没有人答应,乔景铉心中一着急,索性纵身跃起,飞到了屋顶上边。 低头往下一看,这是个小小的四合院子,院子中央坐了两个人,前边摆着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有两碟零嘴,还有一壶酒,两个人正在端着酒杯喝酒聊天。乔景铉瞧着心中有气,难怪拍门不开,竟然在这里偷懒喝酒。 他脚一点地,飘然落在了那两个喝酒的人面前,两人本来喝得兴高采烈,忽然间有一个人从天而降,神不知鬼不觉的就飘到了面前,两人吓得面无人色,全身都打着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爷……求你放过小的,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指望着小的拿钱回去养家糊口呐!” 乔景铉见着两人跪在地上,磕头如蒜,不由一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两人也是一愣,抬起头来望着乔景铉,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这位大爷,你难道不是来打劫的?” “谁来打劫,小爷我是来买东西的!”乔景铉一手拎起一个:“小爷我要买一支簪子,你们快些领了我去柜台那边选货!” “可是……”一个伙计结结巴巴回复道:“我们只负责守夜,那柜台里的首饰,好一些的大部分被东家收好锁在金库里边,我们没钥匙。” 买个东西还要这般一波三折,乔景铉瞪着那两个伙计,瓮声瓮气的问道:“你们东家住哪里?有没有很远?” 两个伙计摆了摆手:“不远的,不远的……” 乔景铉揪住一个伙计道:“你带我过去。” 那伙计苦着一张脸,望了望同伴,两条腿都是软哒哒的,任凭着乔景铉推搡着出去,引着乔景铉到了东家门口, 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大爷,我们东家就住这里。” 乔景铉将他放开:“你回去罢。” 那伙计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全身忽然来了力气,飞快的往铺子里跑了去,乔景铉走到那人家门口,拍了拍开了一半的门板,从门后边伸出了一个脑袋来,八字胡子,绿豆眼儿:“你找谁?” “我找你们家老爷,快些去通传一声,我要买一支簪子,让他将铺子里最好的簪子拿出来给我瞧瞧!”乔景铉傲然的站在那里,看着绿豆眼儿张大了嘴巴,下巴似乎合不拢,朝他一瞪眼:“还不快去通传?” 门房瞧着乔景铉这通身的棋气派,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头上束发的那紫金冠上边的美玉,晶莹剔透,自家铺子里可找不出这般成色的货来。听他说要买簪子,心中虽觉得奇怪,可还是不敢怠慢,赶紧跑了进去通传。 说来也巧,这东家新近抬了一房姨娘,这姨娘生得十分美貌,很是得那东家的心,昨日撒娇撒痴问着那东家的要簪子:“旁人都说我是掉进福窝了,能给周老板做姨娘,还不愁没有好首饰?可我进府都快半个月了,头发上边还是这一支旧簪子,也不见老爷给我换一支,若是得了机会回娘家去,还不被旁人笑话!” 周老板抬头瞧着那姨娘粉白脸儿,黑鸦鸦的头发就如青丝一般拖曳在胸前,穿着桃红掐腰衫子,小腰窄窄,妖妖乔乔的立在那里,一双纤纤玉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十个红红的指甲,瞧得他心中荡漾,一把搂过姨娘在怀里,亲了亲脸儿道:“你且等着,我铺子里才进了一支上好的簪子,我明晚就给你带回来。” 在夫人这边吃过晚饭正在闲聊,周老板心里头热腾腾的,只想快些钻到姨娘房里去献宝,他那夫人瞧着他那神情,知道他一心记挂着去姨娘那头,实在不舒服,索性有一搭没一搭的拿了些琐碎事儿拖着他,周老板坐在那里,魂不守舍,口里支支吾吾的答应着,正在想着法子怎么才能早些去后院,就听外边有管事婆子的声音:“老爷,外边来了个年轻公子,嚷着要买簪子呢。” 周老板听了心里一惊,自己还揣着一支簪子呢,怎么就有人跑上门来要买,莫非是盯住他这簪子不成?周夫人坐在旁边听了却笑逐颜开:“快些请进来。”见到周老板那模样本来就不爽,来个人拖着他,就是不让他往那狐媚子那边去,能拖一时就一时,让那狐媚子站在门边上伸长脖子望好了。 乔景铉跟着管事婆子大步走进来,瞧着周老板与周夫人,略略点了 下头,大喇喇的坐了下来,那神情气度,仿佛这就是他家内堂一般。周老板与周夫人面面相觑,打量了下乔景铉,见他的穿戴都不是寻常人家的格调,紫金冠上的美玉,腰间的玉珏,全是难得的珍品。两人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问乔景铉:“公子贵姓?想要买什么簪子?” 乔景铉开口问那周老板:“我现儿着急要买一支簪子,你现在派个管事去,把铺子里最好的簪子去给我拿过来。” 周夫人听了这话,脸上堆起了笑容:“公子来得正好,我们铺子早几日才进了一支极好的簪子,是一整块碧玺雕琢出来的叶子,上边嵌着羊脂玉、玛瑙、紫玉、黄玉、粉晶、尖晶、蓝宝石这七色宝石,流苏上的珠子全是东珠,颗颗有拇指大小。因着这簪子有七色宝石,所以有个好听的名儿,唤作滴露七宝簪。” 听周夫人将那簪子说得天花乱坠,乔景铉心中高兴:“既然你们铺子里有这样的宝贝,赶紧拿了过来,若确实成色好,那小爷便买了。” “好好好。”周夫人看了看周老板,伸手推了推他:“快去派人将那簪子取来。” 周老板脸上有些发红,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来:“我刚巧带在身上。” 周夫人见了他那神情举止,如何不知周老板是准备要拿了去给那新来的姨娘,心中虽然有气,但脸上还是不露半分,朝身边的婆子呶了呶嘴儿,让她捧了给乔景铉去看。 乔景铉打开匣子,就见那簪子华美之至,光彩熠熠闪着人的眼睛,他从小在英王府长大,对于宝石并不陌生,一眼就看出这簪子确实是珍品,将匣子盖上,朝周老板点了点头:“开个价。” 周老板没有开腔,周夫人瞧着乔景铉那模样,知道他是大家公子,自己肯定能赚上一笔,但也不能赚太多,若是他知道被自己狠狠宰了一刀,心中不忿,派了人来找自己的麻烦,到时候也不好收拾。想到此处,周夫人开口说了一个公道价格,没有说得太高,但也保证赚到了该赚的银子。 乔景铉二话不说,拿出两张银票:“就这样,咱们货银两讫。” 捧了那匣子刚刚转身离开内堂,就听到身后爆发出了周夫人尖锐的喊叫声,还夹杂着茶盏落地的声音。他奇怪的摇了摇头,心道这人家也真是奇怪,卖了支簪子还用得着砸茶盏来表示自己快活的心情。 今晚的月亮还算得上圆满,清亮的挂在天边,浮云如纱幔在月亮的旁边不住徘徊,天空点点星子不住闪烁,与那月色相互辉 ☆、第七十三章 厚礼 (2) “今日下午我们得让柳二小姐陪着去找个人,还请柳知府同意。” “这自是无妨。”柳元久摸了摸胡须,满意的望了一眼明媚,二女儿真是让他惊喜,替他开办普安堂解决了服徭役的问题,医术高超受到云州城百姓的赞美,现在还能让乔世子求她去办事,这样的女儿,多养十个都不嫌多。 “柳大人果然豁达,我还以为柳大人会像其他人一般,只将女儿关在家里,半步也不能出去呢。”乔景铉笑了笑:“那就这样说定了。” “景铉哥哥,我二妹妹不是头一次出去了,你不必特地来请示我父亲。”坐在那里的柳明珠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酸气,她娇俏的微微仰着脸蛋,圆圆的眼睛拉出一道细细的波纹看着对面的乔景铉:“整个云州又有谁不知道柳知府的二小姐菩萨心肠,走街串巷的为百姓治病呢……” 这个“呢”字拉出了长长的尾音,既娇媚又充满着引人遐想的深思。 一个闺阁千金,走街串巷? 啧啧啧,说出去都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吧,明着是在赞扬自己的妹妹,实际上可是狠狠的踩上了一脚。 柳明珠说完之后迅速把眼波调了回来,用帕子掩着嘴道:“妹妹,我可羡慕得紧呢,要是我在外面有这个好名声,真是做梦都会笑呢。”她幽怨的看了一眼柳元久:“父亲,若我也能被放到乡野角落里学上十年医术便好了,此时也能像妹妹一般得个好名声了。” 明媚瞧着身边的柳明珠,那帕子似乎掩不住菱唇,露出红红的一线来,似乎正在微微的翘着,带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她大概以为在乔景铉面前这般说,便能让他觉得自己不守规矩,满街到处乱窜罢,其实她不知道,乔景铉早就知道自己在外边行医的事情。 “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柳元久眉头一皱,这明珠也实在太过了些,怎么能在乔世子面前变着法子说明媚的坏话:“明媚在外行医,这是在我菩萨面前发过愿的,只要她平平安安,我已经心满意足,以后不得这般乱说。” 听着柳元久斥责柳明珠,柳四夫人心中一阵发慌,赶紧笑吟吟的说道“乔世子,徐公子,来尝尝我们府中厨娘的手艺,虽说比不得王府的,可也别有风味,在京城恐怕吃不到这口味呢。”“今日下午我们得让柳二小姐陪着去找个人,还请柳知府同意。” “这自是无妨。”柳元久摸了摸胡须,满意的望了一眼明媚,二女儿真是让他惊喜,替他开办普安堂解决了服徭役的问题,医术高超受到云州城百姓的赞美,现在还能让乔世子求她去办事,这样的女儿,多养十个都不嫌多。 “柳大人果然豁达,我还以为柳大人会像其他人一般,只将女儿关在家里,半步也不能出去呢。”乔景铉笑了笑:“那就这样说定了。” “景铉哥哥,我二妹妹不是头一次出去了,你不必特地来请示我父亲。”坐在那里的柳明珠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酸气,她娇俏的微微仰着脸蛋,圆圆的眼睛拉出一道细细的波纹看着对面的乔景铉:“整个云州又有谁不知道柳知府的二小姐菩萨心肠,走街串巷的为百姓治病呢……” 这个“呢”字拉出了长长的尾音,既娇媚又充满着引人遐想的深思。 一个闺阁千金,走街串巷? 啧啧啧,说出去都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吧,明着是在赞扬自己的妹妹,实际上可是狠狠的踩上了一脚。 柳明珠说完之后迅速把眼波调了回来,用帕子掩着嘴道:“妹妹,我可羡慕得紧呢,要是我在外面有这个好名声,真是做梦都会笑呢。”她幽怨的看了一眼柳元久:“父亲,若我也能被放到乡野角落里学上十年医术便好了,此时也能像妹妹一般得个好名声了。” 明媚瞧着身边的柳明珠,那帕子似乎掩不住菱唇,露出红红的一线来,似乎正在微微的翘着,带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她大概以为在乔景铉面前这般说,便能让他觉得自己不守规矩,满街到处乱窜罢,其实她不知道,乔景铉早就知道自己在外边行医的事情。 “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柳元久眉头一皱,这明珠也实在太过了些,怎么能在乔世子面前变着法子说明媚的坏话:“明媚在外行医,这是在我菩萨面前发过愿的,只要她平平安安,我已经心满意足,以后不得这般乱说。” 听着柳元久斥责柳明珠,柳四夫人心中一阵发慌,赶紧笑吟吟的说道“乔世子,徐公子,来尝尝我们府中厨娘的手艺,虽说比不得王府的,可也别有风味,在京城恐怕吃不到这口味呢。” “今日下午我们得让柳二小姐陪着去找个人,还请柳知府同意。” “这自是无妨。”柳元久摸了摸胡须,满意的望了一眼明媚,二女儿真是让他惊喜,替他开办普安堂解决了服徭役的问题,医术高超受到云州城百姓的赞美,现在还能让乔世子求她去办事,这样的女儿,多养十个都不嫌多。 “柳大人果然豁达,我还以为柳大人会像其他人一般,只将女儿关在家里,半步也不能出去呢。”乔景铉笑了笑:“那就这样说定了。” “景铉哥哥,我二妹妹不是头一次出去了,你不必特地来请示我父亲。”坐在那里的柳明珠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酸气,她娇俏的微微仰着脸蛋,圆圆的眼睛拉出一道细细的波纹看着对面的乔景铉:“整个云州又有谁不知道柳知府的二小姐菩萨心肠,走街串巷的为百姓治病呢……” 这个“呢”字拉出了长长的尾音,既娇媚又充满着引人遐想的深思。 一个闺阁千金,走街串巷? 啧啧啧,说出去都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吧,明着是在赞扬自己的妹妹,实际上可是狠狠的踩上了一脚。 柳明珠说完之后迅速把眼波调了回来,用帕子掩着嘴道:“妹妹,我可羡慕得紧呢,要是我在外面有这个好名声,真是做梦都会笑呢。”她幽怨的看了一眼柳元久:“父亲,若我也能被放到乡野角落里学上十年医术便好了,此时也能像妹妹一般得个好名声了。” 明媚瞧着身边的柳明珠,那帕子似乎掩不住菱唇,露出红红的一线来,似乎正在微微的翘着,带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她大概以为在乔景铉面前这般说,便能让他觉得自己不守规矩,满街到处乱窜罢,其实她不知道,乔景铉早就知道自己在外边行医的事情。 “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柳元久眉头一皱,这明珠也实在太过了些,怎么能在乔世子面前变着法子说明媚的坏话:“明媚在外行医,这是在我菩萨面前发过愿的,只要她平平安安,我已经心满意足,以后不得这般乱说。” 听着柳元久斥责柳明珠,柳四夫人心中一阵发慌,赶紧笑吟吟的说道“乔世子,徐公子,来尝尝我们府中厨娘的手艺,虽说比不得王府的,可也别有风味,在京城恐怕吃不到这口味呢。” “今日下午我们得让柳二小姐陪着去找个人,还请柳知府同意。” “这自是无妨。”柳元久摸了摸胡须,满意的望了一眼明媚,二女儿真是让他惊喜,替他开办普安堂解决了服徭役的问题,医术高超受到云州城百姓的赞美,现在还能让乔世子求她去办事,这样的女儿,多养十个都不嫌多。 “柳大人果然豁达,我还以为柳大人会像其他人一般,只将女儿关在家里,半步也不能出去呢。”乔景铉笑了笑:“那就这样说定了。” “景铉哥哥,我二妹妹不是头一次出去了,你不必特地来请示我父亲。”坐在那里的柳明珠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酸气,她娇俏的微微仰着脸蛋,圆圆的眼睛拉出一道细细的波纹看着对面的乔景铉:“整个云州又有谁不知道柳知府的二小姐菩萨心肠,走街串巷的为百姓治病呢……” 这个“呢”字拉出了长长的尾音,既娇媚又充满着引人遐想的深思。 一个闺阁千金,走街串巷? 啧啧啧,说出去都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吧,明着是在赞扬自己的妹妹,实际上可是狠狠的踩上了一脚。 柳明珠说完之后迅速把眼波调了回来,用帕子掩着嘴道:“妹妹,我可羡慕得紧呢,要是我在外面有这个好名声,真是做梦都会笑呢。”她幽怨的看了一眼柳元久:“父亲,若我也能被放到乡野角落里学上十年医术便好了,此时也能像妹妹一般得个好名声了。” 明媚瞧着身边的柳明珠,那帕子似乎掩不住菱唇,露出红红的一线来,似乎正在微微的翘着,带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她大概以为在乔景铉面前这般说,便能让他觉得自己不守规矩,满街到处乱窜罢,其实她不知道,乔景铉早就知道自己在外边行医的事情。 “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柳元久眉头一皱,这明珠也实在太过了些,怎么能在乔世子面前变着法子说明媚的坏话:“明媚在外行医,这是在我菩萨面前发过愿的,只要她平平安安,我已经心满意足,以后不得这般乱说。” 听着柳元久斥责柳明珠,柳四夫人心中一阵发慌,赶紧笑吟吟的说道“乔世子,徐公子,来尝尝我们府中厨娘的手艺,虽说比不得王府的,可也别有风味,在京城恐怕吃不到这口味呢。” “今日下午我们得让柳二小姐陪着去找个人,还请柳知府同意。” “这自是无妨。”柳元久摸了摸胡须,满意的望了一眼明媚,二女儿真是让他惊喜,替他开办普安堂解决了服徭役的问题,医术高超受到云州城百姓的赞美,现在还能让乔世子求她去办事,这样的女儿,多养十个都不嫌多。 “柳大人果然豁达,我还以为柳大人会像其他人一般,只将女儿关在家里,半步也不能出去呢。”乔景铉笑了笑:“那就这样说定了。” “景铉哥哥,我二妹妹不是头一次出去了,你不必特地来请示我父亲。”坐在那里的柳明珠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酸气,她娇俏的微微仰着脸蛋,圆圆的眼睛拉出一道细细的波纹看着对面的乔景铉:“整个云州又有谁不知道柳知府的二小姐菩萨心肠,走街串巷的为百姓治病呢……” 这个“呢”字拉出了长长的尾音,既娇媚又充满着引人遐想的深思。 一个闺阁千金,走街串巷? 啧啧啧,说出去都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吧,明着是在赞扬自己的妹妹,实际上可是狠狠的踩上了一脚。 柳明珠说完之后迅速把眼波调了回来,用帕子掩着嘴道:“妹妹,我可羡慕得紧呢,要是我在外面有这个好名声,真是做梦都会笑呢。”她幽怨的看了一眼柳元久:“父亲,若我也能被放到乡野角落里学上十年医术便好了,此时也能像妹妹一般得个好名声了。” 明媚瞧着身边的柳明珠,那帕子似乎掩不住菱唇,露出红红的一线来,似乎正在微微的翘着,带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她大概以为在乔景铉面前这般说,便能让他觉得自己不守规矩,满街到处乱窜罢,其实她不知道,乔景铉早就知道自己在外边行医的事情。 “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柳元久眉头一皱,这明珠也实在太过了些,怎么能在乔世子面前变着法子说明媚的坏话:“明媚在外行医,这是在我菩萨面前发过愿的,只要她平平安安,我已经心满意足,以后不得这般乱说。” 听着柳元久斥责柳明珠,柳四夫人心中一阵发慌,赶紧笑吟吟的说道“乔世子,徐公子,来尝尝我们府中厨娘的手艺,虽说比不得王府的,可也别有风味,在京城恐怕吃不到这口味呢。” “今日下午我们得让柳二小姐陪着去找个人,还请柳知府同意。” “这自是无妨。”柳元久摸了摸胡须,满意的望了一眼明媚,二女儿真是让他惊喜,替他开办普安堂解决了服徭役的问题,医术高超受到云州城百姓的赞美,现在还能让乔世子求她去办事,这样的女儿,多养十个都不嫌多。 “柳大人果然豁达,我还以为柳大人会像其他人一般,只将女儿关在家里,半步也不能出去呢。”乔景铉笑了笑:“那就这样说定了。” “景铉哥哥,我二妹妹不是头一次出去了,你不必特地来请示我父亲。”坐在那里的柳明珠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酸气,她娇俏的微微仰着脸蛋,圆圆的眼睛拉出一道细细的波纹看着对面的乔景铉:“整个云州又有谁不知道柳知府的二小姐菩萨心肠,走街串巷的为百姓治病呢……” 这个“呢”字拉出了长长的尾音,既娇媚又充满着引人遐想的深思。 一个闺阁千金,走街串巷? 啧啧啧,说出去都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吧,明着是在赞扬自己的妹妹,实际上可是狠狠的踩上了一脚。 柳明珠说完之后迅速把眼波调了回来,用帕子掩着嘴道:“妹妹,我可羡慕得紧呢,要是我在外面有这个好名声,真是做梦都会笑呢。”她幽怨的看了一眼柳元久:“父亲,若我也能被放到乡野角落里学上十年医术便好了,此时也能像妹妹一般得个好名声了。” 明媚瞧着身边的柳明珠,那帕子似乎掩不住菱唇,露出红红的一线来,似乎正在微微的翘着,带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她大概以为在乔景铉面前这般说,便能让他觉得自己不守规矩,满街到处乱窜罢,其实她不知道,乔景铉早就知道自己在外边行医的事情。 “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柳元久眉头一皱,这明珠也实在太过了些,怎么能在乔世子面前变着法子说明媚的坏话:“明媚在外行医,这是在我菩萨面前发过愿的,只要她平平安安,我已经心满意足,以后不得这般乱说。” 听着柳元久斥责柳明珠,柳四夫人心中一阵发慌,赶紧笑吟吟的说道“乔世子,徐公子,来尝尝我们府中厨娘的手艺,虽说比不得王府的,可也别有风味,在京城恐怕吃不到这口味呢。” “今日下午我们得让柳二小姐陪着去找个人,还请柳知府同意。” “这自是无妨。”柳元久摸了摸胡须,满意的望了一眼明媚,二女儿真是让他惊喜,替他开办普安堂解决了服徭役的问题,医术高超受到云州城百姓的赞美,现在还能让乔世子求她去办事,这样的女儿,多养十个都不嫌多。 “柳大人果然豁达,我还以为柳大人会像其他人一般,只将女儿关在家里,半步也不能出去呢。”乔景铉笑了笑:“那就这样说定了。” “景铉哥哥,我二妹妹不是头一次出去了,你不必特地来请示我父亲。”坐在那里的柳明珠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酸气,她娇俏的微微仰着脸蛋,圆圆的眼睛拉出一道细细的波纹看着对面的乔景铉:“整个云州又有谁不知道柳知府的二小姐菩萨心肠,走街串巷的为百姓治病呢……” 这个“呢”字拉出了长长的尾音,既娇媚又充满着引人遐想的深思。 一个闺阁千金,走街串巷? 啧啧啧,说出去都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吧,明着是在赞扬自己的妹妹,实际上可是狠狠的踩上了一脚。 柳明珠说完之后迅速把眼波调了回来,用帕子掩着嘴道:“妹妹,我可羡慕得紧呢,要是我在外面有这个好名声,真是做梦都会笑呢。”她幽怨的看了一眼柳元久:“父亲,若我也能被放到乡野角落里学上十年医术便好了,此时也能像妹妹一般得个好名声了。” 明媚瞧着身边的柳明珠,那帕子似乎掩不住菱唇,露出红红的一线来,似乎正在微微的翘着,带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她大概以为在乔景铉面前这般说,便能让他觉得自己不守规矩,满街到处乱窜罢,其实她不知道,乔景铉早就知道自己在外边行医的事情。 “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柳元久眉头一皱,这明珠也实在太过了些,怎么能在乔世子面前变着法子说明媚的坏话:“明媚在外行医,这是在我菩萨面前发过愿的,只要她平平安安,我已经心满意足,以后不得这般乱说。” 听着柳元久斥责柳明珠,柳四夫人心中一阵发慌,赶紧笑吟吟的说道“乔世子,徐公子,来尝尝我们府中厨娘的手艺,虽说比不得王府的,可也别有风味,在京城恐怕吃不到这口味呢。” “今日下午我们得让柳二小姐陪着去找个人,还请柳知府同意。” “这自是无妨。”柳元久摸了摸胡须,满意的望了一眼明媚,二女儿真是让他惊喜,替他开办普安堂解决了服徭役的问题,医术高超受到云州城百姓的赞美,现在还能让乔世子求她去办事,这样的女儿,多养十个都不嫌多。 “柳大人果然豁达,我还以为柳大人会像其他人一般,只将女儿关在家里,半步也不能出去呢。”乔景铉笑了笑:“那就这样说定了。” “景铉哥哥,我二妹妹不是头一次出去了,你不必特地来请示我父亲。”坐在那里的柳明珠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酸气,她娇俏的微微仰着脸蛋,圆圆的眼睛拉出一道细细的波纹看着对面的乔景铉:“整个云州又有谁不知道柳知府的二小姐菩萨心肠,走街串巷的为百姓治病呢……” 这个“呢”字拉出了长长的尾音,既娇媚又充满着引人遐想的深思。 一个闺阁千金,走街串巷? 啧啧啧,说出去都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吧,明着是在赞扬自己的妹妹,实际上可是狠狠的踩上了一脚。 柳明珠说完之后迅速把眼波调了回来,用帕子掩着嘴道:“妹妹,我可羡慕得紧呢,要是我在外面有这个好名声,真是做梦都会笑呢。”她幽怨的看了一眼柳元久:“父亲,若我也能被放到乡野角落里学上十年医术便好了,此时也能像妹妹一般得个好名声了。” 明媚瞧着身边的柳明珠,那帕子似乎掩不住菱唇,露出红红的一线来,似乎正在微微的翘着,带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她大概以为在乔景铉面前这般说,便能让他觉得自己不守规矩,满街到处乱窜罢,其实她不知道,乔景铉早就知道自己在外边行医的事情。 “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柳元久眉头一皱,这明珠也实在太过了些,怎么能在乔世子面前变着法子说明媚的坏话:“明媚在外行医,这是在我菩萨面前发过愿的,只要她平平安安,我已经心满意足,以后不得这般乱说。” 听着柳元久斥责柳明珠,柳四夫人心中一阵发慌,赶紧笑吟吟的说道“乔世子,徐公子,来尝尝我们府中厨娘的手艺,虽说比不得王府的,可也别有风味,在京城恐怕吃不到这口味呢。” “今日下午我们得让柳二小姐陪着去找个人,还请柳知府同意。” “这自是无妨。”柳元久摸了摸胡须,满意的望了一眼明媚,二女儿真是让他惊喜,替他开办普安堂解决了服徭役的问题,医术高超受到云州城百姓的赞美,现在还能让乔世子求她去办事,这样的女儿,多养十个都不嫌多。 “柳大人果然豁达,我还以为柳大人会像其他人一般,只将女儿关在家里,半步也不能出去呢。”乔景铉笑了笑:“那就这样说定了。” “景铉哥哥,我二妹妹不是头一次出去了,你不必特地来请示我父亲。”坐在那里的柳明珠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酸气,她娇俏的微微仰着脸蛋,圆圆的眼睛拉出一道细细的波纹看着对面的乔景铉:“整个云州又有谁不知道柳知府的二小姐菩萨心肠,走街串巷的为百姓治病呢……” 这个“呢”字拉出了长长的尾音,既娇媚又充满着引人遐想的深思。 一个闺阁千金,走街串巷? 啧啧啧,说出去都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吧,明着是在赞扬自己的妹妹,实际上可是狠狠的踩上了一脚。 柳明珠说完之后迅速把眼波调了回来,用帕子掩着嘴道:“妹妹,我可羡慕得紧呢,要是我在外面有这个好名声,真是做梦都会笑呢。”她幽怨的看了一眼柳元久:“父亲,若我也能被放到乡野角落里学上十年医术便好了,此时也能像妹妹一般得个好名声了。” 明媚瞧着身边的柳明珠,那帕子似乎掩不住菱唇,露出红红的一线来,似乎正在微微的翘着,带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她大概以为在乔景铉面前这般说,便能让他觉得自己不守规矩,满街到处乱窜罢,其实她不知道,乔景铉早就知道自己在外边行医的事情。 “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柳元久眉头一皱,这明珠也实在太过了些,怎么能在乔世子面前变着法子说明媚的坏话:“明媚在外行医,这是在我菩萨面前发过愿的,只要她平平安安,我已经心满意足,以后不得这般乱说。” 听着柳元久斥责柳明珠,柳四夫人心中一阵发慌,赶紧笑吟吟的说道“乔世子,徐公子,来尝尝我们府中厨娘的手艺,虽说比不得王府的,可也别有风味,在京城恐怕吃不到这口味呢。” ☆、第七十四章 刺杀 (1) 这秋日有如小孩子的脸,变化多端,吃饭的时候还是阳光普照,可吃过饭才放下筷子,就听着外头淅淅沥沥,雨点滴落在湖泊上,荡漾着散开,湖面上就如玉珠跳跃,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呀,下雨了。”乔景铉望了望外边,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惆怅:“怎么就下雨了,还想快些去将那事情给办了。” “乔世子不必担心,云州秋天的雨很少有能下很久的,稍微歇息一会便停了。”柳元久望着屋檐上走珠般的滴水,朝乔景铉笑了笑:“且安心喝了茶再说。” 丫鬟们赶紧将沏好的香茶端了上来,慢慢的品过一道茶,外边已经有放晴的迹象,空濛的天色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些太阳的影子。“咱们走罢。”乔景铉看了外边一眼,急急忙忙将茶盏搁了下来,早些找到明媚的师父就能早些安心了。 众人从小阁楼里走出来,地上已经有湿润的一层,穿着绣花鞋走在路上有些滑脚,玉梨扶住了明媚,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乔景铉在旁边瞧着,真想一把将明媚抢过来,背在背上往前走。 在柳四夫人与柳明珠那妒恨交加的目光里,乔景铉与徐炆玔护着明媚出了二门,当那绣着缠枝蔷薇的裙裾拖过朱红的门槛时,柳明珠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怒火:“母亲,你瞧瞧那柳明媚,如此猖狂放肆,就连父亲都帮着她落我的脸!” 柳四夫人抓住柳明珠的手轻轻拍了拍:“明珠,现儿还让她得意几个月,咱们回京城便一切好办了,你祖母素来便不喜欢她姨娘,也附带着不喜欢她,她得不了什么好去,你只要小心奉承着你祖母,自然能得她欢心。” 柳明珠眼睛里的泪水都快掉了下来,她咬着嘴唇站在那里,心中沉甸甸的有如压了一块石头,她真的很痛恨柳明媚,自从她从那个乡野角落里钻进了柳府,自己的世界就全变样了,父亲没有以前那样疼爱她,奴仆们暗地里只念着二小姐的好处,还嘀咕着说二小姐比大小姐生得要美。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中愤愤不平:“母亲,我难道真的不如那个柳明媚美貌?” “哪有这样的事儿,我的明珠可是世上最美的人。”柳四夫人将柳明珠的肩膀笼住,带着她慢慢往后边走了去,她的明珠可是她手心里的宝贝,谁能比得上她?她天生丽质,任凭是哪个男子,见了她都该为她神魂颠倒。 “母亲,我怎么便觉得景铉哥哥今日不怎么爱与我说话了,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与我有说有笑,实在是要亲密 得多。”柳明珠娇声向柳四夫人抱怨了几声,一颗心又压着沉了沉:“还不就是那柳明媚,狐媚样儿,总是跟我抢。” “回了京城,她出门的机会都没有。”柳四夫人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全身舒畅了起来:“京城达官贵人们的宴会,谁也不会请一个庶女出席的,能代表咱们柳氏四房去参加那些宴会的,只有你。”柳四夫人摸了摸柳明珠光滑的头发,笑容舒畅:“明珠,只要你露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夫人们想要抢我的明珠回去做儿媳妇呢。” 柳明珠娇羞的低下头,手指绕着头发卷了两圈,低低的说道:“我只嫁景铉哥哥。” 明媚带着乔景铉与徐炆玔去了普安堂,坐堂的汤大夫与唐大夫道钱不烦这些日子回了紫霞山:“普安堂来了个病人,急需一种草药,钱老去紫霞山那边替他找去了,已经回去两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没个准信。” 明媚虽然请了钱不烦来普安堂坐镇,可实际上主力还是汤大夫和唐大夫,钱不烦不喜欢被拘束在药堂里不能动弹,而且他也喜欢经常到紫霞山去采些珍贵的草药。听了这话明媚倒也不觉得稀奇,转脸对乔景铉道:“看来只能去紫霞山一趟了。” 乔景铉点了点头,心里想着紫霞山在乡野之间,为了保证安全,自然要调人马来保护徐炆玔才是。他朝身边的手下吩咐了一句,命他去英王府别院调了那群军士过来,然后施施然坐了下来,对着徐炆玔一笑:“我在这药堂里交了慈心诊金。”说话之间,神态很是得意,仿佛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玉梨在旁边听了噗嗤一笑,心里头想着这位乔世子可真有趣,他何止交了十两银子的慈心诊金,甫一见面就已经被自家姑娘敲去了五千两银子呢。 “慈心诊金,这是什么?”徐炆玔大为好奇,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皇宫外的市井生活,听着也觉新鲜:“你生病到这里来?难道不该是请个大夫回别院去帮你看病?” “那时候情况紧急……”乔景铉望了一眼含笑坐在旁边的明媚一眼,有几分不好意思,那日他误食莽草引发腹泻,蹲在茅房里与明媚唇枪舌战了一回,现在想着不仅觉得尴尬也觉得心中有几分甜丝丝的。 “我这普安堂是为云州看不起病的百姓开办的,若是有钱人家要来我这里看病,那便需得先交付十两的慈心诊金,这诊金便是拿了放在一边来救济贫苦百姓的。”明媚见徐炆玔一副不解的模样,指了指墙上贴的通告:“我这里写得很清楚了,徐公子可以去瞧瞧。” 徐炆玔心中忽然有一点点小激动,他今年都十七了,可父皇还没有让他接触到政事,若是这次出来顺便能考察到民风民情,向父皇提出合用的建议,指不定他会高看自己几分,让自己也参与到朝堂里来,帮着处理一些政事。 他站起身来走到那通告面前看了看上边的条款,写得十分清楚,几乎是面面俱到,找不出一丝漏洞。他惊奇的望了明媚一眼,心中赞叹,若是大陈每个州市都有这种药堂,天下百姓生病就能得到医治了。 明媚瞧着徐炆玔那副惊奇的模样,心中暗道,这可是参考了前世中国与美国的医疗体系,又根据大陈皇朝的实情拟定出来的公约,自然不是凡品,瞧那徐公子瞠目结舌的样子,肯定是大为震惊。 “柳二小姐,我有一个问题。”徐炆玔望着笑意盈盈的明媚,心中油然升起了一种佩服之情:“看了柳二小姐这张通告,徐某受益匪浅,也想要开办一家这样的药堂,不知道柳二小姐答应不答应?” 明媚挑了挑眉望着徐炆玔,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徐公子,旁人开药堂可能会有盈余,可我这普安堂并不盈利,只能勉强支付掌柜伙计的工钱而已,如果徐公子想要赚钱,那还是不要往这个方面想了。” “难道这天下就只有柳二小姐有菩萨心肠?”徐炆玔微笑的看着她:“在下也想和柳二小姐一样,以父母心来对待天下百姓。” 明媚心里一惊,再一次仔细打量了下对面坐着的徐炆玔,“以父母心来对待天下百姓”?又有谁能用这样的口气来说话?难道他是皇上?不对啊,皇上不是缠身病榻,乔景铉就是特地来为皇上寻找名医的。 他不是凡人,绝不是一般人,明媚瞧着徐炆玔眉眼间流露出来的一份器宇轩昂,心中暗道,总怕不会比乔景铉的身份要低不管他是谁,只要能为百姓着想,能创办像普安堂这样的药号,为天下更多穷苦百姓治病,又何乐而不为呢?想到这里,明媚唇边泛出一朵笑颜,两颊出现了两个浅浅的梨涡,似乎里面盛着上好的桃花酿,让人醉在这点点桃红里。 徐炆玔看着明媚脸上慢慢呈现的微笑,心里也是一怔,原来世间还有这般清澄的笑容,没有半点杂质,那么的纯真洁净!他在皇宫里看了那么多美人的笑颜,可忽然间只觉得这种笑容实在是天下罕见的纯净妩媚。 乔景铉在旁边听着徐炆玔与明媚的对话,忽然也来了劲头:“我也来一个,炆玔,咱们俩一块儿办,这样便会方便了许多。”他望着 明媚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灿烂,媚儿不是说喜欢能理解支持她的人?那自己就用实际行动来支持她,也向她学习,专门开设这种药堂为穷苦百姓治病。 徐炆玔见乔景铉也来了兴致,心中高兴,他若是在京城开了这种为穷苦百姓治病的药堂,自然会博得好名声,渐渐的流传开来以后,自然会入了父皇的耳朵,在立储君这件事情上边,定然是会有帮助的。 “那你们两位准备打算到哪里开办呢?”明媚忍住笑,瞧着两人这火急火燎的模样,仿佛吹口气,面前就能出现第二家普安堂一般。 “在下自然是打算在京城里开设了,但徐某还不太清楚普安堂是如何经营,既能做到让贫苦者能不付医药费也能盈利支撑这家药号继续下去。”徐炆玔好奇的看了看墙上贴着的那张“普安堂公告”:“这里面写的,在下倒有几条不太明白,想问下三小姐。” 他伸手指了指那第三条:“为什么要登记家住何处?这些不是里正们该做的事情吗?为什么到普安堂来看病要把住处都写下来?” “哦,这一点啊?”明媚朝掌柜的招了招手:“掌柜的,你去那边取几本最近的病历卷宗过来。” 打开卷宗,明媚指着一个名字说:“你看,这上面写的是这位病患的地址,我们可以根据他留下的住处为他上门复诊,然后到村里走访乡邻,弄清楚他家里的情况,若是那人为着占小便宜而假装家里贫寒来普安堂看病,就加倍收诊费和药费,若真是贫寒,那还要想办法教他们些赚钱的法子,让他们日后的生活不会捉襟见肘。” 明媚顿了顿,对着徐公子说:“我们这药号也说得上是劫富济贫,方才也说了那慈心诊金的事情,就是这个手段。我并没有强迫他们交这个慈心诊金,来这里治病的先看清楚我们的规矩再决定要不要到普安堂医治。”明媚指着那张“普安堂公告”说道:“上面说得很清楚,我们可不是在强买强卖!” “若是没有什么富人来治病,那这普安堂又该如何支持?”徐炆玔有几分好奇:“柳二小姐这普安堂一开业就有富户来看诊不成/” “呵呵……”明媚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她不能理直气壮的告诉徐炆玔,普安堂最开始的资金来自于云州府的救济专款,这可是得了柳元久的好处,当然,乔景铉被蛇咬了一口,这也是出了大力气的,他那五千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个当然必须有另外的渠道,例如我们普安堂在云州西郊购有三百亩药田, 种植了各色中草药,一来可以供普安堂自用,剩下的可以对外销售来增加普安堂的盈利。”明媚决定忽悠下徐炆玔,想必他也不知道其中实情。 徐炆玔与乔景铉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称是:“这倒也是个法子。”两人互相望了望,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花点小钱收获自己想要的,何乐而不为?徐炆玔想着自己能得到百姓的口碑,乔景铉想着明媚会因此改变对自己的印象,两人都乐得笑了起来。 “二小姐,二小姐!”外边传来一把嘶哑的声音,乔景铉与徐炆玔抬头一看,就见一个老妪巍巍颤颤的走了进来。她有着一张如老树皮般枯燥的脸,佝偻着背走得很是艰难,身上的穿着也非常破旧,刚迈过门槛,她就似乎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大声咳嗽起来,明媚赶紧一步上去扶住了她。 “刘家阿婆,你来了。”明媚将那老妪扶进来,转脸看了看从柜台后边走出来的伙计唐大顺道:“你扶着阿婆到里边让汤大夫给她复查下,叫掌柜的记得给她几丸常用的药,她家还有个六岁的小孙子,老老小小的,素日伤风头痛是免不了的,放点药在家里也能以防万一。” 乔景铉惊奇的长大了嘴巴看着明媚:“你难道能记住普安堂的每一个病患?”顷刻之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十分渺小,与她相比,自己完全就无形象可言,难怪她看不起自己,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 自己有什么?明媚说得很对,自己只不过是凭借着祖荫过着舒适的生活,心里从来没有别人,只有自己,一切都是以自我为中心。乔景铉望着明媚,只觉得她脸庞有着莹莹的光彩,就如仙女一般。 “乔世子,明媚怎么能。将所有的病患记住?”明媚笑了笑:“只是经过我自己亲手治疗过的,大概都还有几分印象。这位刘家阿婆两个儿子均不在世,只剩下一个儿媳带着小孙子和她一起生活,不免要比常人穷苦了几分,所以我能记得。” 说话间,就见伙计扶着那刘家阿婆走了出来,老人家看见坐在那里的明媚,眼里闪过感激的神色,浑浊的眼里老泪纵横。 “二小姐……”刘家阿婆哆嗦着嘴,好半天才说出话来:“老婆子一家人都感谢你!你真是救苦救难的仙女!下次我带南瓜来给你磕头!” 明媚赶紧站了起来搀住钱家阿婆,从唐大顺手里接过老人家的胳膊,把她扶到椅子上面坐好:“阿婆你就放心好啦,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梅花嫂子现在去了回雪坊做绣娘,南瓜也快能帮着您做事情了,您呀,舒服日子就 在前面了!” 说话间已经伸手替刘家阿婆搭了下脉:“阿婆,你的病还未痊愈,不着急下地去做农活,这样对你恢复不太好。” “可是地里的活总得有人去做,南瓜他娘现在白天没在家,南瓜年纪小还不能帮忙……”钱家阿婆叹了口气:“要不是二小姐仁善,老婆子哪能看病抓药!穷人没那福气在床上躺几天,吃了药就该下地干活了。” 明媚的眉毛拢在了一起,对唐大顺道:“你去查查记录,和刘家阿婆一个村的在普安堂可有记载?查到了叫掌柜的去安排下。” 徐炆玔望着唐大顺匆匆而去的身影,十分惊奇:“来普安堂看病的人应该很多吧,怎么能很快就查到谁和这位老人家住在一个村呢?” “这个很简单,做个目录分类就是了。”明媚微微一笑:“大顺不到半柱香就能查到结果,若是徐公子不相信,就请安心坐着喝完这杯茶便可知道了。” “如此神奇?”徐炆玔有些不相信,听说那里正查户籍的时候十分辛苦,一个村子都得花上好几日才能查清,这普安堂怎么便能在一盏茶的功夫就做到?可他瞧着明媚神色似乎不像在开玩笑,好奇之心更浓,眼巴巴的望着通往后院那扇门,想看明媚说的话是否正确。 茶还没喝完,唐大顺已经拿着一本册子走了出来:“二小姐,和刘家阿婆一个村的,在我们普安堂治过病的一共有三户人家。” 明媚朝他点点头:“你记下地址,现在送刘家阿婆回去,顺便到村里和那几户人家说下钱家阿婆的情况,这些天请他们帮忙照顾下钱家,如果那几家也不能得空,你就去帮刘家阿婆到地里做几天吧。” “是。”唐大顺恭敬的答应了,提了一袋药,扶着刘家阿婆走出了普安堂的大门。 徐炆玔饶有兴趣的看着明媚手里的册子:“这个可否借在下一观?” “呵呵,这个是商业机密。”明媚把册子交给玉梨,嘱咐她去收起来:“徐公子,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徐公子何必一定要问清楚这些?若是徐公子与乔世子真的办了普安堂,那时候我自然会教你这法子。” “也好,也好。”徐炆玔有几分尴尬,没想到自己的提议竟然被拒绝了。乔景铉在旁边瞧着心情大爽,看来明媚的冷淡不仅仅是对他一个人,就连自己的三皇子表哥,她也照样懒得搭理。 “柳二小姐,你父亲在云州当知府也有五年了罢?”乔景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今 年柳元久也该调任回京城了?一想到能经常看到明媚,用不着几百里地的跑到云州来,他的心中便无比舒畅:“若是今年他能回京城,那不如你也一起来,咱们三人合伙办这家普安堂,这样便妥当了。” 明媚望了乔景铉一眼,抿嘴点了点头,她和他们一道开普安堂?这样也好,以后柳元久调回京城,她还能继续自己悬壶济世的事业。有乔景铉罩着,她的祖父祖母恐怕也不会为难她,照旧能从那宅子里溜出来去外边给百姓治病。 “太好了,咱们就这样说定了。”乔景铉觉得全身神清气爽,快活得简直要飞了起来,抬眼望了望外边,就见那个手下已经匆匆走了进来:“世子爷,护卫们已经在北城门那处集结等候了。” “我们走。”乔景铉站了起来,迈出门槛的时候抢了玉梨的活计,很体贴的扶了明媚一把,在明媚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已经松开手,朝她挤眉弄眼了一下,大步向前跟上了徐炆玔:“表哥,你慢些走。” “我觉得这柳二小姐就像一个谜。”徐炆玔侧脸看了一眼明媚:“她让人摸不透,总觉得有很多东西吸引着你去探究,想要知道她究竟还有哪些我们不知道的一面。” “你也这样觉得?”乔景铉也回头看了看徐炆玔,点了点头:“我早就这般觉得了。” 听了这话,徐炆玔调转视线看了乔景铉一眼,带着一丝紧张的神色:“景铉,你莫非喜欢上她了?” “是。”乔景铉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我喜欢她。” “可是,你母亲不会答应。”徐炆玔觉得有几分失落,望着乔景铉那英武的眉眼,他忽然有一丝丝羡慕,表弟这点比他强,想什么都能直接说出来。而他却做不到这一点爽直,皇宫里边人多嘴杂,说错一句话,瞬间便会传到父皇耳朵里边去。这么多年来宫中的生活让他深深的知道谨言慎行的必要,一切都只能埋藏在心里。 他觉得自己好像也喜欢上了柳二小姐,那双灿灿明眸留在他脑海深处,似乎挥之不去一般,可是乔景铉这般直言不讳,让他踌躇了起来,他与她是没有缘分的不成?可是乔景铉照样也没有希望,英王妃绝不会让一个庶出的小姐做她的儿媳。 “我自会去说服我母亲,她自小便疼爱我,不会不答应我。”乔景铉笑得十分有自信:“即便她不答应,我自然会想出法子来的。” “你……”徐炆玔看着乔景铉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忽然语塞,他默默的转过脸去,心中有着点点苦 涩,就如一块石头落在湖水里,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 来到紫霞山下昔日的居所,却扑了个空,医馆里的大夫笑着说钱不烦进山采药去了:“昨日回来便往山里走,说是要寻一种难得的草药,也不知道今日寻到了没有。”抬头看了看天色:“总归还得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 明媚笑着点头道:“那我去山里找他。” “我也去。”乔景铉自然不会让明媚落单,站了起来便往外走,徐炆玔的一双脚也不由自主的跟了出去。 秋日的紫霞山远远望着煞是好看,山上的树叶大部分开始转成微微的黄色,就如一幅织锦里出现了斑斓的花纹一般。小径两旁的树上挂满了野生的果子,一些红色的浆果沉甸甸的将荆棘枝条压弯。 “姑娘,你看,那边的秋芙蓉开得真是艳。”玉梨指着山涧惊呼了起来:“今年这秋芙蓉可比往年都要盛。” 明媚伸着脖子望了望,山涧那边有一丛秋芙蓉,大朵重瓣的粉红色花朵点缀在枝头鲜妍可爱,她笑着说道:“可不是,今年这秋芙蓉开得着实好,等会我们去采点回去,这种品相的花真是难得,入药效果也是极好的。” 话音未落,身边的乔景铉就如一只大鸟般飞身跃下,几纵几跃,他已经停在了那山涧边上,他站在山涧旁的一块岩石上,那白色的衣裳被山风吹得鼓胀了起来,就如飞鸽在拍打着羽翼,他探出身子,飞快的掠过了那丛秋芙蓉,在众人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之前,他便抱着一捧花飞身回来。 “世子爷好俊的功夫!”众人皆是连声赞叹,早就听闻英王府的乔世子武功很俊,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这么年轻就被皇上封了御前带刀侍卫。 “柳二小姐,给你。”乔景铉将那一大捧花交到明媚手中:“你若是需要,我替你全去摘了回来。” 明媚捧着花在手里,朝乔景铉微微的笑了笑:“乔世子费心了。” 话音刚落,她们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乔景铉的眉头一皱:“这脚步声听着不似一般人的步伐,该是练过武功的。”他厉声朝旁边的军士们道:“一切注意,保护三皇子!” 原来这徐炆玔竟然是尊贵的三皇子!明媚虽然猜着他的身份地位不低,可却没与皇子联系起来,现在听到乔景铉这般说,心中立刻有些紧张,马上便想到了宫斗,是不是有人想要趁着他出宫下狠手? “快跟我走。”正在乱七八糟的想着,乔景铉伸出手来抓住明 媚的手腕:“我们往那边过去。” 明媚没有拒绝,只是一只手拉着玉梨,很顺从的跟着乔景铉往后退了去,这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怎么样也该保住小命要紧。 气氛越来越紧张,空气似乎变得很冷。 十来个黑衣人出现在她的面前,中间虽然隔着几十个军士,可明媚依然能感觉到那冷冽的寒气。紫霞山这宁静的地方,顷刻间便充满了一种杀戮的气息,空中隐隐有血腥的味道,看起来很快要变成可怕的角斗场。 军士们弯弓搭箭,就听一阵嗖嗖的声音,白色的翎箭就如下雨般朝那群黑衣人射了过去,那几个人身手实在了得,这么一阵繁密的箭雨下来,大部分都被他们用兵器打落,只有两三个人中了箭,而且都不是要害部位。 “你们先撤。”乔景铉叮嘱着徐炆玔与明媚:“柳二小姐,你对这地方熟悉,就由你带了三皇子去安全的地位躲避,我带着军士去拦住他们。” 明媚点了点头:“乔世子,注意安全。” 乔景铉得了这句话,就如吃了蜜糖一般,朝明媚笑了笑:“我知晓。” 徐炆玔在一旁见着两人如此情状,仿佛两人之间已有默契,有几分吃味,心头忽然就酸酸的一片。但此时的情况已经由不得他来想太多,只能跟着明媚拼命的往山里边跑。 才跑了几步,就听耳畔一阵风响,一支羽箭擦着徐炆玔的身子落在了地上,那支白羽箭落地扎得很深,尾羽还在外头颤巍巍的抖着。 “姑娘,难道这边也有埋伏?”玉梨瞧着那支白羽箭,心中有几分恐惧,转脸看了看四周,却没有见到一个人。 明媚握紧了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紧张,在她耳边低语道:“没什么,咱们身上不还带着药粉儿?” 她转脸看了看身后不远处,那里打斗正烈,浓浓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眼前是各种惨状,不时有断肢飞落在地面上,耳边则不停的有吃痛而发出的尖叫声。有一袭白衣正拿着长剑与那些黑衣人在交手,看来是没有功夫顾及到他们这边了。 明媚伸出手来试了试风向,若歹人要是从身后这边扑过来就再好不过了,这风向很利于她撒药粉儿。自从法相寺遇险以后,明媚便不敢再掉以轻心,出门的时候总带着一堆药粉,这些药粉是由曼陀罗花、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和天南星这几味草药研制而成,是加强版麻沸散,能够麻木人的神经,使人手足发软,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动。 ☆、第七十四章 刺杀 (2) 离得近,扑到她身边去替她挡刀,乔世子不顾那边的打斗,飞身过来用剑挑开我的大刀,若不是他来得及时,三皇子的胳膊就已经被我砍下来了!”那黑衣人匍匐在地,复述着当时的情景,那一幕他记得清清楚楚,徐炆玔与乔景铉眼中的焦急与挂念也是明明白白摆在脸上的。 “真有此事?”椅子上那人颇为惊奇:“可知这女子来历?” “属下不知,还请主子派人去查下她。”那黑衣人皱眉想了想道:“属下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她年纪尚小,不过十四五岁,若是长大以后,定然会是惊世绝艳的美人。” “真生得如此美貌?”椅子上那人有些不相信:“可有什么具体特征?” “属下那时候只顾打斗,不能分心去打量她,匆匆掠过一眼,便让属下觉得芳华绝代。属下下回见了她,必然也是能一眼认得出来的。” “哦,竟然有这样的女子?”椅子上那人来了兴趣,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查,一定要查,本殿下最喜欢的便是那美貌的女子。” ------题外话------ 菇凉们,明媚的医术是歌爷胡诌的,大家别当真啊,什么术后感染啦,什么输血的器械造不出来啦,这些请轻拍,一切为文章内容服务~ 谢谢菇凉们的支持,鞠躬感谢~离得近,扑到她身边去替她挡刀,乔世子不顾那边的打斗,飞身过来用剑挑开我的大刀,若不是他来得及时,三皇子的胳膊就已经被我砍下来了!”那黑衣人匍匐在地,复述着当时的情景,那一幕他记得清清楚楚,徐炆玔与乔景铉眼中的焦急与挂念也是明明白白摆在脸上的。 “真有此事?”椅子上那人颇为惊奇:“可知这女子来历?” “属下不知,还请主子派人去查下她。”那黑衣人皱眉想了想道:“属下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她年纪尚小,不过十四五岁,若是长大以后,定然会是惊世绝艳的美人。” “真生得如此美貌?”椅子上那人有些不相信:“可有什么具体特征?” “属下那时候只顾打斗,不能分心去打量她,匆匆掠过一眼,便让属下觉得芳华绝代。属下下回见了她,必然也是能一眼认得出来的。” “哦,竟然有这样的女子?”椅子上那人来了兴趣,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查,一定要查,本殿下最喜欢的便是那美貌的女子。” ------题外话------ 菇凉们,明媚的医术是歌爷胡诌的,大家别当真啊,什么术后感染啦,什么输血的器械造不出来啦,这些请轻拍,一切为文章内容服务~ 谢谢菇凉们的支持,鞠躬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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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得近,扑到她身边去替她挡刀,乔世子不顾那边的打斗,飞身过来用剑挑开我的大刀,若不是他来得及时,三皇子的胳膊就已经被我砍下来了!”那黑衣人匍匐在地,复述着当时的情景,那一幕他记得清清楚楚,徐炆玔与乔景铉眼中的焦急与挂念也是明明白白摆在脸上的。 “真有此事?”椅子上那人颇为惊奇:“可知这女子来历?” “属下不知,还请主子派人去查下她。”那黑衣人皱眉想了想道:“属下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她年纪尚小,不过十四五岁,若是长大以后,定然会是惊世绝艳的美人。” “真生得如此美貌?”椅子上那人有些不相信:“可有什么具体特征?” “属下那时候只顾打斗,不能分心去打量她,匆匆掠过一眼,便让属下觉得芳华绝代。属下下回见了她,必然也是能一眼认得出来的。” “哦,竟然有这样的女子?”椅子上那人来了兴趣,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查,一定要查,本殿下最喜欢的便是那美貌的女子。” ------题外话------ 菇凉们,明媚的医术是歌爷胡诌的,大家别当真啊,什么术后感染啦,什么输血的器械造不出来啦,这些请轻拍,一切为文章内容服务~ 谢谢菇凉们的支持,鞠躬感谢~ ☆、第七十五章 私情 (1)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伸出一只手掌,似乎能感觉到光阴指尖流逝的柔软。 明媚觉得很奇怪,从她回柳府开始的第一日,柳四夫人便变着法子想要来整治她,而最近她却没声没息的,仿佛是得了教训一般,再也没了以前的嚣张,就连柳明珠都像变了一个人,瞧见她的时候,脸上也有着笑容,有时还会走过来亲亲热热的与她说话。 对于这些转变,明媚有几分惊奇,而且也绝不会轻易相信,即便柳明珠觉得与自己较量不是对手因此服了软,可柳四夫人与杜姨娘的仇怨,是不可能就这样化解了的。 柳元久绞尽脑汁写了一封信给京城里的柳老太爷,要求将杜姨娘擢升为平妻,可一直没有见着那边回信,心中有些忐忑,每次回香兰院见着杜姨娘的笑脸时,便觉得自己没有尽力,可这事情毕竟不是他能说了算,也只能耐心的等待下去。 在明媚生辰的那一日,柳四夫人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冲口说出了那句话,柳元久听了也觉得是一种解脱,可这解脱还没得一日,柳四夫人便请了他过去,十分真诚的向他赔礼道歉,哭得一头一脸都是汗,从嫁他那日开始追忆,一直噜噜苏苏的哭诉着这么多年来她的不容易。 “老爷,你也该看在我多年操持,打理内院的辛苦上,原宥了我这次。”柳四夫人用帕子擦着泪水涟涟的眼角:“咱们的明珠还没议亲呢,若是传出去咱们夫妻不睦,竟是初一十五都没有了,那以后明珠的亲事便艰难了。” 柳元久瞪着柳四夫人,好半日没有说话,她说的确是实情,若自己与她闹翻了脸,以后对明珠与明媚的亲事都没有好处。 屋子外边和煦的秋阳照了进来,柳元久默默的望着空中的光柱里有细碎的灰尘在上下纷飞——这世上就没有一个纯净的地方,无论哪里都在藏污纳垢,就连自己也免不了沾上世俗的尘埃。 沉默过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若是诚心悔过,那便不要再去找若兰的麻烦,也请你放过明媚。” 柳四夫人的手指紧紧的抓住了椅子背,心中恨得牙痒痒,可脸上却依旧是笑容满脸:“老爷的话,我会记在心里。” 柳元久将这件事情与明媚细细的说了一番,瞧着她脸上似乎有不相信的神色,也有几分尴尬:“明媚,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 “父亲,只要她不来惹我,我也不会去撩拨她。”瞧着柳元久左右为难的模样,明媚决定暂时放柳四夫人一马,毕竟现在自 己还力量薄弱,想要将她赶尽杀绝还没有这种能力。不如趁着她偃旗息鼓的时候好好来琢磨下医术。 普安堂这段时间都没有遇到身患疑难杂症的病人需要她出手,坐堂的汤大夫与唐大夫也培养了一批学徒和医女,人手足够,不需要她操心,她终于可以每日呆在沉香阁里进行她的实验大业了。 明媚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要攻克天花这种可怕的疾病。在前世,得了天花并不是什么大病,只要去医院开些药就能治愈,可是在大陈,天花是一种致命的病症,出了天花的人一定要得到细心护理,就算护理得当,还是会有很多人死于天花引发的各种并发症。 据清代《痘科金镜赋集解》中记载说:“闻种痘法起于明朝隆庆年间宁国府太平县(今安徽太平)……由此蔓延天下。”明代有痘衣、痘浆、旱苗、水苗四法来治疗天花,虽然效果不如接种牛痘,可毕竟还是能挽救一部分人的生命。明媚翻遍了大陈现有的药书,却没有看见哪一本上面提到这几种方法,所以她想研制牛痘,以预防将来可能会遇到的天花病症。 一日正在沉香阁里指挥着几个丫鬟替她做准备工作,就见外边匆匆的来了一个人,明媚抬头一看,却是普安堂里的刘医女,她穿着一件碎花夹袄,额头上亮晶晶的一片,走到院子里边喘着气道:“二小姐,不好了,回春堂那边抬了个人过来,汤大夫与唐大夫看了说这人治不好了,可他们将人放到我们普安堂就走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明媚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回春堂的东家乃是云州医会的会长何怀山,他对普安堂一直有着一种抵制的情绪,可是又没有法子来找普安堂的祸事,没想到今日竟然下了这样的狠招。 “姑娘,这人是回春堂给诊治得救不活了的,为何要送到我们普安堂来?”玉梨在旁边听了直跺脚:“天下哪有这么可恶的大夫,只巴望着将同行挤兑关门了,他们便好赚银子!得了这些昧心钱,也不知道能不能睡得安稳!” “回春堂那几个伙计走的时候还说,普安堂里有再世华佗,便是死人也能救活,所以是最最合适将病人抬过来了。”刘医女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心中很是忐忑,那人瞧着一脸斑斑点点,有些地方都开始灌脓,流出了黄色的汁水,实在有些碜人。 “既然他们这般来挑衅,我也不能不回击。”明媚听着有几分来气,这回春堂的何怀山也真是有些过分,自己非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才是。 带着玉梨急匆匆去了普安堂 ,门口已经围了一大群人,大家都在对这事情议论纷纷:“这回春堂的东家真不是个东西!” “可不是吗?自己治不好了就抬到普安堂来,这都是什么招数?二小姐医术再好,可她也不是神仙,阎王让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一个老头子摇头叹气:“但愿那病患家属不要上当,不如早些回去准备后事。” 明媚听着这些议论心中一暖,毕竟百姓们还是明理的,玉梨伸手分开众人:“让让,都让让,让我们家姑娘过去。” 大家转头见明媚来了,赶紧自动分出一条路来,明媚匆匆上了台阶走到药堂里,就瞧见了一副门板摆在地上,上头躺着一个人,似乎已经昏迷了过去,门板旁边跪着一个年轻妇人,正在哭哭啼啼。 见着明媚过来,那年轻妇人调转身子,抱住明媚的双腿,大声哭喊着:“柳二小姐,你是救苦救难的仙女,求你救救我的夫婿罢!” 她的声音十分凄烈,就如受伤的小兽发出悲鸣一般,明媚听得心中难受,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且放心,我会尽力。” 明媚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了那个病患几眼,脸上忽然变了颜色,她大喝了一声:“快些让开!玉梨,拿出口罩与衣裳出来。” 正在研究天花的治疗,偏偏就这么巧来了个天花患者,难怪回春堂不敢收治。明媚带上口罩穿上衣裳,让伙计们将患者抬到后院去:“你们将最里边那间屋子腾出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见明媚说得如此严重,伙计们赶紧也拿布条裹住脑袋,掩住口鼻,抬了那人就往后院去,那年轻妇人哭哭啼啼的想跟了进去,明媚一把拦住了她:“这位大嫂,你赶紧回去将家里消毒,把他最近穿过的衣物都烧了。” “消毒?”那年轻妇人很茫然的望着明媚,有几分听不懂的神色。 “那着醋到处烧烧,我再给你几包药粉,将屋子里洒遍。你夫婿得的是天花,极有传染。”明媚让玉梨递了几包药粉给那年轻妇人:“我会全力医治他,但丑话说在前头,我不能包着能将这病治好,只能尽力而为。” 那年轻妇人接了药粉,嘴唇皮儿发颤:“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家去消毒。” 明媚走进后院那间屋子,里边充满着醋的酸味,患者躺在床上,露在外边的皮肤上已经有了一个个红色的斑疹,有些已经成了疱疹,里边流出了脓液。明媚皱了皱眉,看起来这人天花发作已经有七八日光景了。 天花病患者并不是单纯死于天花,往往是死于各种并发症,只是古时的人并不知道这个道理,总是简单的认为他们死于天花。明媚继续仔细观察,发现患者的口腔与鼻孔处并未感染,看起来该还是有救的。 “姑娘,这就是你最近在研究要对付的天花?”玉梨见明媚拿着一根长针刺破患者的一个疱疹,淡黄色的汁液慢慢的留了出来,一阵恶心,可见明媚却一副很淡定的样子,不由得端正了态度,仔细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是,这就是天花。”明媚用针指了指那些疱疹:“你且过来瞧瞧,这些疱疹叫脓疱疹,已经属于感染天花以后的中后期症状,现在这人肯定是高热头疼,而且伴随有呕吐。” 话音刚落,那患者便侧过身来,脑袋伸了出来,一脸痛苦的神情。明媚从床下拿出一个盆来送到他的嘴边,那患者便大口大口的呕吐了起来,一股酸腐的味道很快弥漫了整个房间。 “玉梨,将门打开,保持屋子里的通风透气。”明媚等那患者呕吐完毕,让玉梨将盆里的东西去倒掉,见她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的表情,明媚谆谆教导她:“患者此时肯定很痛苦,若我们还做出这样的表情来,他心里定然更不舒服。若这病床上躺着的是你的父母兄弟,你又会如何对待?推己及人,咱们该要心情舒畅,对待病患要满面春风。” 玉梨听着明媚的话,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端了那盆子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抹平,不再是皱眉皱眼。明媚瞧着她笑了笑:“这就对了。” 这患者的天花已经到了中晚期,古书上的那几种医治方法都不合适,明媚决定就拿他做实验,看看自己最近研制出来的痘苗是否有效。将患者身上的那些疱疹全部挑开,用银针点着痘苗涂抹到上边,这一趟做了下来,明媚身上已经细细的出了一层汗。 “姑娘,他睡着了。”玉梨惊喜的叫喊了起来。 患者抬进来的时候还在痛苦呻吟着,此时仿佛舒服了不少,已经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明媚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依旧热得烫手。 “研墨,我来开张方子,先熬几服药给他喝。”明媚心里知道这天花不是这么容易便能好,总得要过几日观察期。她开了方子交给前堂的唐大顺,又殷殷叮嘱了他们一定要注意房间的卫生,千万不能疏忽大意,让自己也受了感染。 “大顺哥,姑娘说的话你可要听清楚!”玉梨凶巴巴的鼓着眼睛盯住了唐大顺,一副逼着他点头的架势。明媚在旁边 瞧着暗自好笑,成亲以后,他们家肯定是玉梨当家,瞧这唐大顺一副小绵羊的模样。 和玉梨一道回到柳府,明媚只觉自己一身酸痛,今日站得委实有些久。 “姑娘,要不要烧了热汤沐浴?”玉箫走上前来,笑着提议。 这些丫鬟们现儿是越来越贴心了,明媚点了点头:“我刚刚好还想吩咐你们去烧热汤呢,没想你却已经说了。玉梨,你带着玉琴玉笛将沉香阁里消下毒,咱们从那里出来,一切需得仔细些。等会你也沐浴换衣裳,今日咱们穿出去的衣裳都拿去烧了。” 听着明媚的话,众人都唬了一跳:“姑娘,到底那人是什么病,如此厉害?” “天花。”明媚淡淡的说了一句,见着丫鬟们脸上都变了颜色,笑着安慰她们道:“也不用这样谈天花便变了颜色,这病不是不能治好的,我们且等着看看疗效。” 沐浴以后神清气爽,明媚坐在那里想着,这回春堂的何怀山着实可恶,该要想个什么法子来教训教训他才好。哪有这样的医者,自己治不好就抬去别人家,想要砸了旁人的招牌,这心思也实在是歹毒,若是他诚心诚意来求助自己,倒也罢了,只可惜他素来就是那样一副嘴脸,叫明媚实在觉得意气难平。 “姑娘,你也别生气。”玉箫替明媚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笑着说道:“这事儿还不是姑娘自己惹出来的?” “我惹出来的?”明媚瞅了她一眼:“这话怎么说?” “姑娘在云州城里出了名,即便要多出银两,那些富贵人家也抢着要来普安堂看诊,这不是将他们的财路挡了?他心中有气也是自然的。”玉箫的手里拿着帕子用劲拧了拧明媚的头发,嘴角弯弯:“姑娘,这就叫树大招风!” “我素日里教你们的,现在用回到我身上来了,好你个机灵丫鬟!”明媚想了想,可不就是这样?何怀山心中有气,又不敢采用别的手段,也只能这样小打小闹了。只是今年柳元久回京,自己总不可能留在云州给百姓们看病,势必是要跟着回去的,想到此处,明媚的眉毛微微拧到了一处,怎么着也该想个法子将普安堂妥当安置了才是。 “姑娘,有你的信。”玉笛从外边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封信。 明媚拿了信一看,原来是钱不烦和乔景铉写过来的。 急急忙忙拆开了钱不烦的信,明媚的眼睛迅速的掠过了洁白的信笺,皇上得的果然是偏瘫,经过他的医治,已经好了不少。他 的信里顺带写了朝堂里的一些事情。立储一事虽还未提到明面上来,可暗地里却是激流汹涌,就算是钱不烦这等不愿搀和朝政的人,都有不少官员暗地里来联系,希望他在给皇上看病的时候不经意的给自己所拥立的皇子说上几句好话。 “京城的普安堂开业了,挂着是三皇子的名头,实际上全是乔世子一手操办的。原先才到京城,师父我就住在英王府里,英王府的内宅似乎不太安宁,为师才住进去一个来月,就已经见内宅抬出过两个被打死的丫鬟了,也不知道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唉,年纪轻轻的就这样丢了性命,也怪可惜的……” 钱不烦絮絮叨叨的在向明媚诉苦:“那宅子里头,我多住一日都是在受罪,普安堂整饬好以后,师父马上就搬出去住了。丫头,听乔世子说今年你会跟着柳知府回京城,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像在紫霞山那样没有顾忌,这高门大户里边腌臜事情多,一个不留神,说不定你一辈子就给毁了。” 看起来这英王府里也是斗得热火朝天,也不知道他们这般斗来斗去的究竟是为什么。明媚暗自感叹了一句,随手拿起了乔景铉的信笺。上面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堆话,完全弄不懂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在信末乔景铉问了一句:那滴露七宝簪是不是很美?是不是很合她心意?是不是天天簪在发间? 瞪着那张浅绿色的信笺,明媚鼓起了嘴巴,眼睛往梳妆匣那边溜了一眼,那支滴露七宝簪被她扔在梳妆台最下面那个抽屉里,还没有戴过第二回。 明媚恨恨的把信笺扔到了一边:“玉梨,快点把这些信都拿去烧了!” 玉梨在旁边看得真切,抿嘴一笑,先用小钳子拨了下暖炉里的银霜炭让火旺一点——已经是十一月天气,云州的天气开始转冷,可房间里已经烧暖炉了。 “姑娘,我觉得你似乎有点偏执。”玉梨把那信笺撕成两片投入暖炉里,瞬间,火苗舔着信笺,那白色的信笺就蜷缩了身子,慢慢化成灰烬:“其实乔世子对你这么情深意重,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他呢?” “很多的事情,我们不能随自己的心意,人活在这世间,有太多身不由己。”明媚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斜靠在美人榻上,托住腮帮,衣领上镶嵌的白色狐狸毛茸茸的衬着她雪白的肌肤,更映出一双眸子黑亮有神。 玉梨偏头看了看自家姑娘,有时候姑娘说的话含义挺深的,她就听不懂。她的世界里,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两种,喜欢的就靠近就依顺,不喜欢的就看不起用话去刺 。 “姑娘,我们快要回京城了吧?”玉琴正靠在窗户边上做针线活,她把衣服上的绣花完成了最后一针,用小剪子把线头剪去,然后举起衣服对着窗户外面照了下:“这衣裳还是姑娘在紫霞山穿的呢,怎么瞧着都朴素了些。姨娘现儿身子沉重,也没工夫来管姑娘冬衣的事情,夫人怎么就没想着要给姑娘添置几件新衣裳。” 玉梨撇了撇嘴道:“她若是能记得,那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明媚嗤嗤一笑,用手点了点玉梨的脑袋道:“我只要穿着暖和就行了,也不必她给我做新衣裳——她不替我做新衣裳,回京城去的时候自然是打她的脸,我姨娘提平妻的事情便更是顺理成章了。” 京城里对将杜姨娘升平妻的事情一直保持沉默,前不久柳老太爷来了一封信,与柳元久说起京城里边的一些政事,除了说到他今年的升任,另外顺带提了一句杜姨娘升平妻的事情:你那正妻出身公主府,贤惠淑良,你何必这么急急忙忙就要将姨娘提升为平妻,这不是在打你媳妇的脸,也是在打公主府的脸?怎么着也该等杜姨娘给你生下儿子来,我们这也有了由头。 贤惠淑良?明媚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是碎花的棉布袄子,和玉箫玉琴她们站在一处,简直是不分彼此。穿着这衣裳回京城去,柳老太爷与柳老夫人脸上肯定会挂不住,柳四夫人的贤惠淑良便不用再由她来解释了。 “二小姐,二小姐。”远远的传来钱妈妈的声音,明媚笑了笑:“咱们可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不消说,是夫人请了人给我来做新衣裳了。” 玉笛睁大了眼睛,头偏了偏,一对蝴蝶簪子不住的在扇着翅膀:“姑娘,我才不相信。” “不相信?你去把门帘子打开瞧瞧!”明媚指了指挂在门上的那副细布夹棉的门帘,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要不是咱们打个赌,若钱妈妈是带着人来给我量身做衣裳的,你们这个月的月例都归我。” “才不要。”玉笛扭了扭身子,一双脚却没有停着,飞快的跑到了门口,将那门帘儿一撩,一阵寒风夹杂着院子里的落叶旋转着身子从帘子下边刮了进来,接着钱妈妈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跟着几个面生的嫂子。 “二小姐。”钱妈妈笑着弯了弯腰,十分的热络:“天气渐渐的凉了,夫人记挂着二小姐没有冬衣穿,特地请了回雪坊几个绣娘过来给二小姐量身呢。” 屋子里几个丫鬟听了这话,面面相觑,忽然间便爆发出了哈 哈大笑声,钱妈妈被这笑声弄得莫名其妙,小心翼翼道:“玉箫玉琴,你们怎么了?” “没事,没事!”玉箫笑得趴在玉琴的肩膀上,拿着帕子擦着眼睛的泪水珠子,指着玉笛道:“你的月例险险儿就没了!” 玉笛撅了撅嘴:“我是聪明人,才不和姑娘打赌呢!” 钱妈妈还是没弄得清事情原委,站在那里瞅着几个人,脸上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明媚笑着摆了摆手:“钱妈妈,你别管这几个疯丫头,先和我说说,夫人给我做几套冬装呢?” 回雪坊的几个绣娘走进来的时候,打量着屋子里几个姑娘穿戴都差不多,还在想着这二小姐究竟在哪里,现儿听着有人用这主子的口气与钱妈妈说话,定睛再打量着明媚,就觉眼前忽然有春光乍现,艳色无比,坐在那美人榻上的二小姐,着实生了一副好容颜。 只可惜身上穿着实在与她的脸不搭,听说柳大人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嫡出,一个庶出,不消说这二小姐便是庶出的了。几个绣娘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只觉惋惜,这等容貌便是做皇子妃都行得,偏偏摊上了一个庶出的身份。 “二小姐,夫人说给你量身做四套外面的冬衣,四套小棉袄,配着还给你做一件缂丝镶银鼠毛披风,因着京城比云州这儿要楞,还准备给你添两件中毛和一件大毛衣裳。”钱妈妈弯腰站在那里,脸上都是笑:“夫人可是真心实意的在为二小姐打算呢。” “眼见着这年关只得一个来月,夫人若还不来给我做冬衣,那我回京城的时候便只能穿着粗布衣裳去拜见祖母了。”明媚笑了笑,朝钱妈妈眨着眼睛道:“听说祖母的陪嫁甚多,那中毛大毛的衣料不知道有多少,她见我穿得寒酸,定然会赏赐几件衣料下来,吩咐京城里的绣坊给我精心制作几件。” 钱妈妈听了这话中有话,唬得好半天才怏怏回答:“姑娘,最近内务多,夫人没有忙得过来,你也该体谅一二才是。” “我倒是想体谅她,可谁又来体谅我?”明媚斜斜靠在美人榻上望了钱妈妈一眼:“入冬这么久了,我每日里穿着这衣裳走来走去的,怎么夫人便没有发觉不成?也不觉得我丢了她的脸面?既然夫人觉得我只配穿这样的衣裳,也不必派人给我来添置新的冬衣,回京城我依旧穿着这些就是了。” 钱妈妈听了心中着急,从站在一旁呆呆的听着她们唇枪舌战的两个绣娘手里拿过了一个本子:“哎哟哟,我的二小姐,你便别计较这么多,先选了衣裳样子, 让绣娘给你量了身子再说罢。” 明媚笑着翻了翻那个画册,里边的衣裳倒是精致,可不好好的趁机敲柳四夫人一把她便不舒服。她细细翻看着那些衣裳图样,指着其中两幅惊喜的叫了起来:“钱妈妈,你瞧这两件披风多好看。” 钱妈妈凑了脸过去看了看,一件是细纹羽纱云锦缎的,大红颜色里嵌着银丝条,有个围兜帽子,镶着白色狐狸毛;一件是浅紫色的蜀锦,底下有最新款式的宝相纹镶边,脖子那有一枚墨绿色玉石搭扣。 她暗地里咂了咂嘴,这二小姐眼睛真是毒,怎么一眼就瞧中了这么贵重的衣裳呢,夫人不是都说给她做一件缂丝银鼠毛的披风,她这是要得寸进尺想多做几件不成? “二小姐,这披风好看的多着呢,总不至于要件件都做罢?”钱妈妈忍不住皱皱眉开了口:“今年大小姐也只给添了一件披风呢。” “哦?”明媚抬起头来,眼里全是笑意:“原来每年都能添一件披风的不成?那我还得添十三件才是。” 钱妈妈脸色白了白,深深懊悔自己说错了话,就听耳边明媚笑吟吟的说道:“我也不贪心,十三件披风做下来要很大一笔银子,今年就给我添三件披风罢,否则我回京城的时候依旧穿着我的旧布衣裳好了。” 回雪坊几个绣娘听着明媚这般说,心中一喜,看来今日又能多做两单生意了。几个人走过来挨着到了明媚身边,将那衣裳样子翻了翻:“二小姐,我们回雪坊好看的衣裳多着呢,你再仔细瞧瞧。” 明媚见几个绣娘知趣,朝钱妈妈笑了笑:“妈妈先回主院去与夫人说说,将我的话一字儿不漏的告诉夫人,看看她怎么回复,若是不愿意,那我也不多说,就照她说的那几套衣裳做着,只是到了京城我穿什么衣裳,那可便是我的事了。” 钱妈妈忍着气望了望明媚,转身走了出去,明媚指着那件大红披风对几个绣娘道:“这披风颜色用的大红,颜色太艳了些,虽说若是衬着那白雪倒显得肌肤娇艳,可毕竟还是太耀眼了些,不如在下摆上绣一幅白梅,用素淡的针线压住那抹鲜艳,白梅图案正好又和冬天应景,也可平添几分别致。” 绣娘听了直点头,没想到这位二小姐的眼光竟是这般独到:“二小姐说的是,我们先记着,到时候给你绣上。” 过了没多久,钱妈妈骨笃着嘴巴回来了,朝回雪坊几个绣娘道:“给二小姐量身罢,夫人说再添两件披风。” 明媚施施然站了起 ☆、第七十五章 私情 (2) 发间——钗为媒,多浪漫的一段佳话。 黎玉立呆呆的握着那支金钗站在那里,身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雪,他将油纸伞捡了起来,望了望白茫茫的园子,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慌乱的情绪,刘玉芝的面容仿佛就在眼前,怎么也没办法抹了去。 ------题外话------ 因为是暑假,歌爷奋力的码着字,每天好快活~ 忽然晴天霹雳~ 母后云:与你父皇商议妥当,过两日咱们便去那避暑山庄里呆着去。 歌爷(呆滞脸):能否不去? 母后(勃然大怒):岂能不去! 歌爷痛哭流涕的回到自己房间……好愁苦……世界一片黑暗……旅游期间还要背着电脑……这种痛苦简直是无法想象…… 碎碎念:不能断更,不能断根、根、根、根…… 菇凉们给点支持吧,求点票票做旅游期间晚上在宾馆码字的动力 评价票月票票钻石石鲜花花……扔点过来给歌爷些动力吧…… ps:明天早上起来是不是能看到钻石多得能做项链,鲜花多得能开花店——啊喂,想太多!发间——钗为媒,多浪漫的一段佳话。 黎玉立呆呆的握着那支金钗站在那里,身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雪,他将油纸伞捡了起来,望了望白茫茫的园子,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慌乱的情绪,刘玉芝的面容仿佛就在眼前,怎么也没办法抹了去。 ------题外话------ 因为是暑假,歌爷奋力的码着字,每天好快活~ 忽然晴天霹雳~ 母后云:与你父皇商议妥当,过两日咱们便去那避暑山庄里呆着去。 歌爷(呆滞脸):能否不去? 母后(勃然大怒):岂能不去! 歌爷痛哭流涕的回到自己房间……好愁苦……世界一片黑暗……旅游期间还要背着电脑……这种痛苦简直是无法想象…… 碎碎念:不能断更,不能断根、根、根、根…… 菇凉们给点支持吧,求点票票做旅游期间晚上在宾馆码字的动力 评价票月票票钻石石鲜花花……扔点过来给歌爷些动力吧…… ps:明天早上起来是不是能看到钻石多得能做项链,鲜花多得能开花店——啊喂,想太多! ☆、第七十六章 夜奔 (1) 园子里青石小径曲曲折折的一直绕到前边去,越是接近主院,那积雪越是不见,路上走着些丫鬟婆子,见了黎玉立往主院走过来,都不由得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又匆匆擦肩走过去。 黎玉立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他鲜少来主院这边,一般都呆在书房里,见得最多的人是小厮松青,很少瞧见这么多女子。 方才有管事婆子捎信说要他去主院大堂,他心中有几分忐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快到年关了,柳家要回京城了,整个园子里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这让黎玉立觉得有几分不安。 柳府回京,自己能不能跟着乘船一道去?虽然上回中秋的时候柳老爷这般提起过,可究竟只是当时兴起说过的话,现在还记不记得? 想着寡母在家中艰苦度日,靠着绣些花样子来支持他念书,黎玉立心中便是一酸,她的眼睛这两年愈发的不好了,每日绣出来的东西也少了,不知道还能绣多久——怎么样自己也必须考取功名,将母亲接了去享福。 她本来也是娇滴滴的小姐,嫁到黎家以后却跟着遭罪,世态炎凉,世人多是踩高捧低,外祖家那边早就不相来往,任凭母亲带着他吃苦也不见一点接济。黎玉立摸了摸衣袖里那硬邦邦的金钗,心中有几分暖意,这才见了两面的刘大小姐却是心善,竟然还送了一支金钗给他做盘缠,可见世上还是有好心人的。 走进大堂,看门的嫂子见着黎玉立,咧嘴笑道:“黎公子来了,快些进去,你母亲来了有一阵子了。” 黎玉立一呆,母亲来了?赶紧飞着一双脚往里边奔了进去,踩起的泥水雪水溅到了蓝色棉布袍子的下端,点点的黑色印记。 看门的嫂子瞧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穷酸书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出头的日子。” 大堂里此刻温暖如春,暖炉里银霜炭烧得毕毕剥剥作响,柳四夫人端坐在那里,脸上带着和气的笑,正在与黎玉立的寡母说话。 黎家寡母穿着一身朴素的棉袄棉裙儿,黑鸦鸦的头发里只带着一支老旧的银簪子,但那份气度儿却不显寒酸,一只手恰到好处的捏着一房粗布帕子,还是原先娘家做小姐的那副神态。 “黎夫人,你家儿子是个争气的。”柳四夫人着力在夸奖着黎玉立,心里头想着这个书呆子即便是做了官也不会有什么前程,自己给他一个机会却不知道利用,反而将那黎姨娘骂了一通,这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 柳四 夫人本是一句客套话,黎家寡母听了就当了真,脸上笑得格外舒心,回头一看门帘晃动,儿子走了进来,赶紧仔细打量了一番。 自从黎玉立来了柳府,期间只回去了两三次,黎家寡母这回也有一个来月未曾见过他,此时看着儿子站在那里,心中悲喜不已。虽说黎玉立只穿着一件棉布袍子,可在她眼中,此时却是锦衣华服般,格外光彩照人。 黎家寡母眼圈儿一红,捏了帕子印了印眼睛:“我这次是真没办法了!柳大人柳夫人心善,对我们家玉立多有照顾,我也不好来叨扰,可现在却有桩要紧事儿……若不是为着玉立着想,我真不好跨进柳家的大门!” 黎玉立听得母亲说得如此凄苦,大觉惭愧,恨不能将母亲扯了起来便走出去。可他也只是心中想着,却没有勇气这般做,挺直了身子在那站着,心里老大不自然,脸皮微微发红。 柳四夫人看了看,心中这才舒坦了几分,毕竟还是有人在低三下四的来求她!这让她蓦然有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拿起茶盏,眼睛勾了黎家寡母一眼:“也不知道夫人是为了什么事儿过来的?” 黎家寡母此时已经将帕子收了起来,捧着小几上的茶盏暖了暖手,朝着柳四夫人勉强的笑了下:“不怕柳夫人笑话,我这次是为了玉立的事情来的。” 柳四夫人微笑着抿了口茶:“且说来听听。” 其实黎家寡母即便不说,柳四夫人心中也知道是为了这个原因,只是不好抢在黎家寡母前边开口,就等着她自己张开。那黎家寡母此时脸上却是放出了光来:“夫人,我家玉立这次秋闱中了举人,而且是高中了第一名解元,评卷老师无不赞赏他破题得当,文采斐然,一致鼓励他现在就去京城攻读,让他准备着参加明年礼部主持的春闱……” 柳四夫人忍着笑,点头道:“可不是这样?当年我们家老爷三元及第,过了秋闱的时候夫子让他尽心温习,也好在春闱上独占鳌头,他却是不听,日日在外闲逛,没想到也中了状元!” 她本是想炫耀柳元久一番,可说完之后忽然想起柳元久日日在外闲逛却是为着杜若兰,喉咙间一口酸气堵着,后边的话却说得没那么神采飞扬了。 “原来……柳大人竟是三元及第的!”黎家寡母有些讪讪然,不好再在柳四夫人面前吹嘘,赶紧将正题儿说了出来。听闻柳元久要调任回京,黎玉立的寡母心里盘算着,若是儿子能跟着柳元久进京,倒也能省一笔旅费,虽然这想法委实有点揩油的嫌疑, 无奈家里贫穷,也只能厚颜来求柳四夫人了。 柳四夫人听了之后点了点头,笑得十分和善:“哎呀,这不是举手之劳吗!黎夫人,赴京赶考是一件大事,自然不能耽搁。” 说实在话,柳四夫人也只是顺水推舟,上回柳元久便说过了要带黎玉立一道进京,这船上多个人也没有什么大碍,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让别人心中感激自己?黎玉立若是个品性好的,现在帮了他,他心中自然记得,日后必有回报的时候。 那黎家寡母听得柳四夫人开口允诺,心中自是高兴,掏出手帕子擦了擦眼睛:“柳夫人真是爽快人!一直听说柳夫人大方侠义,现在看来可是真真儿的了!我还有一件事情想求柳夫人,到了京城以后,还请柳夫人帮他寻一个靠得住一点的寺庙,让他去那里借读几个月……” 大陈有这个习俗,若是穷得凑不出盘缠的书生赴京赶考找不到地方住,可以在一些寺庙借读,只收点微薄的费用,等蟾宫折桂以后,这位新科进士就要捐献一笔重重的香油钱给寺庙,以示对菩萨的感恩和对寺庙收留的谢意。 “寺庙那边我不是很熟悉。”柳四夫人敛去了笑容:“只不过我家老爷很看重黎公子,想必他会替他安排好住处,黎夫人请放心,保管会让黎公子明年安安稳稳的去参加春闱便是了。” 黎家寡母得了这个准信,喜不自胜,站起身来向柳四夫人深施一礼:“柳夫人,一切就拜托你了,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送给柳夫人做回京的仪程,连夜赶制了一幅屏风,只是没有好的座架嵌着,就这样不恭不敬的直接送给柳夫人罢!”说完就把她随身带来的包裹打开,拿出一幅白色的绣布。 蓝心与蓝翠接了那绣布过来展开,一屋子的人都惊艳住了。 绣布上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红梅报春图,那绣工精湛,每个花瓣都似乎要脱了绣布的底子,直接扑到人的脸上来一般,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梅树下站着的一个少女,活脱脱就是那沉香阁里的二小姐。 “柳夫人不嫌弃就收下罢,虽然拿不出手,但总归也能表点诚意。”黎家寡母一脸向往的看着柳四夫人,似乎她收下了这屏风,自己儿子一生就有了保障似的。 看了看黎家寡母身边站着的黎玉立,带=呆头呆脑的只是不说话,完全没有他母亲一半机灵劲儿。柳四夫人心中一动,若是明年他春闱得中,身份倒也会提上一提,不如自己下手将那小庶女定给他做妻室?这样便不会让旁人说闲话,又能扫了那柳明媚的 气焰,让她嫁去那贫寒人家受苦。 想到这里,她亲亲热热的朝黎家寡母手道:“黎夫人,你就是什么都不送,黎公子我自是要关照的!明年春闱得中,你还有的是后福可享呢!” 黎家寡母听得柳四夫人如是说,脸上也漾出了一丝笑容来。 柳元久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暮,外边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来,走进香兰院,他将油纸伞收起,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末子,望着那幅低垂的门帘,脸上露出了笑容来。 杜姨娘现儿有七个月身孕了,明媚几乎每日都会给她把脉,每日都向他报了平安,柳元久得了这个信儿,心里才舒坦。撩开门帘走进去,就见杜姨娘捧了个手笼坐在那里,银花妈妈等人瞧着杜姨娘的肚子,笑得眉毛都攒在了一处:“瞧着姨娘的肚子尖尖,保准是个小少爷!” 柳元久听了心中欢喜,望了望杜姨娘的肚子,却怎么也分不出是圆还是尖,旁边崔西吃吃笑道:“酸男辣女,姨娘喜欢吃酸的,肚子里头怀着的,自然是个小少爷!” 众人都是这般说,明媚也不出言反对,她摸着杜姨娘的脉象左边的有几分沉,十有*是个男孩,只是不能像银花妈妈与崔西那般直接说出来罢了。 “明媚,我与你来说几句话。”柳元久见着明媚坐在杜姨娘身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怎么着也得先交代给她听才是。 见着柳元久脸色凝重,明媚有几分疑惑,怎么忽然间柳元久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跟着他走到旁边屋子,刚刚坐好,就听柳元久说道:“媚儿,以后回了京城可不能像在云州这般自在,行事要收敛着些。” 明媚很为难的眨了眨眼睛,柳元久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难道以后自己就要做一个成天守在闺房里的人,每天无聊的数着地上的蚂蚁过日子? 苏老太爷有四个儿子,五个女儿。柳元久当时在京城的时候,柳府四房就已经明里暗里斗得不可开交,大房二房和三房虽说都是前头柳老夫人所出,可是各种利益羁绊,他们之间也有冲突,但是只要事情涉及到柳元久这一房,那三房人马都会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柳府还有一个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柳老夫人,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就不会考虑到别人会怎么说,而且据说她的心歪得很是厉害,喜欢的人,就是连天上的月亮都恨不能摘下来捧给你,不喜欢的人,她就会极力将你踩到尘埃里去。 “此次回京,务必要谨言慎行, 要让祖母喜欢你,别再率性而行。”柳元久朝窗户外头呶了呶嘴,明媚也是心知肚明,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与柳老夫人争执起来呢。 因为柳元久是柳老夫人唯一的儿子,所以事事都看得重一些。就如这次回京,柳老夫人就很为儿子着想,生怕房子不够大,缠着柳老太爷出面把邻居的屋子买了下来,今年整个下半年都在大兴土木,把那屋子和柳元久原先住的取子打通,而且把这园子修缮得比大房住的园子都要好。 其余三房自然嫉妒,在柳老太爷面前不知道嘀咕了多少闲言碎语,只可惜柳老太爷年纪越老就越惧内,把柳老夫人说滴话竟当成圣旨般,对于这三个儿子的抱怨置之不理,想来回京后,那几房还不知道暗地里又要惹什么幺蛾子来对付四房。 柳元久有些发愁的望着明媚,自己一家搬回京城,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二女儿,柳四夫人虽说心眼小得像针尖,可还是会循规蹈矩的做事,柳明珠也是大家闺秀的行为举止,只有这个自幼在乡间长大的二女儿让他有些忐忑,生怕她回京以后会惹得鸡飞狗跳。 在云州,她是柳知府的二小姐,她想做什么事情,自己说了算,可回了京城就没这么自在了。见着明媚的小脸慢慢拉长了几分,柳元久叹了一口气,拉着明媚的手掌拍了拍:“我已经让你祖母在园子里头修了扇小门,若是普安堂那边要请你去看诊,你便从那边出去,只是须得由丫鬟们陪着,次数也不能太多,而且别让外人知道,免得有闲言碎语,毁了你的闺誉。” “真的?”明媚惊喜的喊了起来:“还是父亲大人最好!” 瞧着她脸上瞬间神采飞扬,柳元久的心里轻松了几分,朝她微微一笑:“唉,若不是广慈大师说你需得要行医为自己积福,我也不想让你在外边抛头露面,哪里有姑娘家总在外边走的呢。” 明媚听了这话心里暗道好险,幸亏广慈大师有先见之明,这般一说,大家皆捧了当圣旨儿一般。人人都要找靠山,她的靠山就是广慈大师了。他大师的话真管用,柳元久信以为真,让她有了一点点出门的自由。 “父亲请放心,明媚做事自有分寸。”明媚笑嘻嘻的朝柳元久行了一礼:“哪能总是出门呢,怎么着也该养在深闺人不识的。” 柳元久点了点头:“后日就要回京城了,你且去收拾自己的东西罢。” 在香兰院用过晚饭,明媚带着玉梨回了沉香阁,丫鬟们已经将箱笼收拾好了,一只只的摆在地上,瞧着就有一种离 别的感觉。看了会子书,只觉得头有些沉沉的不舒服,玉箫玉琴在旁边道:“姑娘,今日外边北风儿大,怕是着了凉,早些歇了罢。玉笛已经拿了汤婆子灌好放在被褥里头了。” 明媚打了个呵欠:“也好,早些歇息,将热汤端进来。” 简单梳洗了一番,明媚脱去贴身小袄,刚刚钻进被窝里头,就听外边有嘁嘁喳喳的说话声,伴随着乱糟糟的脚步声,又急又快的到了门口。 “玉梨,去瞧瞧是什么事儿?”明媚有些奇怪,这么晚了丫鬟们还弄出这么大的声响出来,实在有些诡异。 玉梨应了一声,转过身去走到门边,刚刚将门打开,就与外边站着的那个人打了个照面,唬得玉梨跳了起来:“刘大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媚听着说刘玉芝竟然在这个时辰过来了,简直不敢相信,赶紧从被子里钻出来,披上那羽纱披风,抖抖索索的走到门口,外边寒风呼呼的灌了进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探头一看,刘玉芝真站在门口,身边跟着她的两个贴身丫鬟金柳与金梅,每人都挎着一个大包裹,那模样瞧着便是来投亲的一般。 “玉芝,快些进来,外头冷。”明媚赶紧伸手拉住刘玉芝将她扯了进来。 刘玉芝的手凉冰冰的一片,没有一丝热气,明媚赶紧让丫鬟们将手笼送进来:“玉芝,你快些将手笼到里边去,先暖和暖和。” “你们家姑娘这是怎么了?”明媚见着刘玉芝坐在那里一片沉默,眼中毫无光彩,就如行尸走肉一般,心中十分疑惑,趿拉着鞋子走到床边,翻身上床,靠着坐在那里,将被子拉到下巴下边,觉得稍微暖和了些,这才望向了金柳与金梅。 “都是我们家老爷和大姨娘给害的!”金柳忿忿的喊了起来,脸颊上红红的两片,显见得很是愤怒。 “你慢慢说,我听着呢,若是真做得过了,明日让我父亲去惩治他。”明媚皱了皱眉,这刘同知也太没脑子了些,怎么能这般难为自己的女儿。 金柳含着一包眼泪慢慢的说了起来:“我们家老爷一心想要接任这云州知府的职位,盼这事儿盼了许久,可是今日云州来了个接任的熊大人,不声不响的便将这知府大印给拿了去,我们老爷心中很是不快。” 明媚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刘同知也真是好算计,怎么就想着柳元久离任便会是他接任?凡事都该有个规矩!不可能是他想怎么着便怎么着的。 刘同知在柳元久来云州府 做通判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正八品的经历而已,因为舍得送银子,在前任知府的任期里边,一口气从正八品提升到了正六品。后来柳元久擢升为云州知府,刘同知又一味的巴结上了他,事事都以柳元久马首是瞻,柳元久见他殷勤,两年前在刘同知的政绩考核里填了个优等,并且做了推荐,刘同知总算是爬到了正五品的同知,在这位置上坐了两年,自以为云州府里他是一人之下,除了柳元久就是他最大了。 今日刘同知正在知府衙门应卯,与几位同僚坐在屋子里头说着闲话。一位姓方的知事笑着说道:“听闻两日后柳知府便要回京城了。” 刘同知点了点头,心里边呼呼的烧了一团火一般,想来这云州知府的安排这两日便能得了结果,吏部的信函该早就发出,只怕是柳元久压着不想给自己罢了。他摸着胡须眯眯的笑,心中想着,就让柳元久多拿两日罢,反正是要交给自己的。 “柳知府一走,也不知道谁来接任。”一个通判捧了热茶喝了一口:“今儿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调任信函还不见来。” “还有谁能接任?自然是刘同知了。”方知事笑得谄媚而殷勤,一双眼睛盯着刘同知不放,似乎他的脸上已经开出了一朵花来。 刘同知摆了摆手,正色道:“朝廷的安排,如何能得知?本分做事情也便是了。” “刘同知实在是忒谦虚了,我瞧着这云州府里,除了刘同知,没有第二个人能继任知府了。”方知事不遗余力的拍着刘同知的马匹,让他觉得十分开心,有几分飘飘然:“方知事,这事情谁说得准!这天寒地冻的,衙门里的饭食一日不如一日,不如我来做个东道,中午去太白酒楼用午饭!” 众人见刘同知大大方方的说要清客,心中欢喜,个个都巴了上来恭维他,有些人甚至便连“刘知府”都喊了出来:“柳知府、刘知府,听起来可不是一样的?” 大家一想倒也是这么一回事,皆是点头赞叹:“看来老天早有安排,就连两位知府的姓氏都差不多!” 正说得热闹,就见外头匆匆奔进来一个衙役,脸上带着几分惊诧的表情:“各位大人,柳知府请大家去公堂那边!” “去公堂那边?”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疑惑不已,这时分了还去公堂作甚?难道还有公务不成? 跟着那衙役走到公堂,就见柳知府坐在案几后边,身边并排还坐着一个人。刘同知瞧着那人与柳元久并肩坐着,一颗心便扑扑的跳了两下,十分不安 。刚刚站定了身子,就听柳元久道:“各位同僚,柳某在云州多年,承蒙各位看得起,一直殷勤行事,云州府这些年也还算是安宁,柳某在此谢过。” 众人推辞了一番以后,巴巴的望着柳元久往下边说:“这便是接任云州知府的熊一鸣大人,大家可要继续尽心尽力的帮扶着他,让云州府继续这般安定。” 这句话一说出口,众人都有些惊讶,朝那熊一鸣大人见礼以后,众人皆拿了眼睛偷偷的望了望刘同知,就见他脸色发白,站在那里全身都有些发抖。 原以为柳元久离任的时候必然会推荐自己,刘同知一厢情愿的想着这知府的位置自己是十拿九稳的坐定了,心里早就模拟了几百次如何以知府身份上衙的情景,可是——竟没想到会平空掉下个熊大人! 身边的同僚们纷纷在向熊大人道贺,一个个的都向他表了忠心,以后会尽力配合熊大人将云州治理得更好。刘同知自然也不能落后,白了一张脸向熊大人也说了几句热络话儿,只是这话说得极是勉强,说得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这位熊一鸣大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刘同知心里犯了嘀咕,怎么会这般轻巧就当上了这富庶之地的知府?拐弯抹角的打听了下,方知这位熊大人原是柳元久的同门师弟,不由心里一阵恼怒,不是柳元久举荐了他来接任又会是谁? 回想着这几年,从柳元久到杭州府来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曲意奉承,过年过节都会花大笔银子打点节礼送去柳府,还叫自己的夫人闺女小心翼翼的去陪着柳四夫人和她那些小姐们,他一直在努力,努力了这么多年,可现在自己的打算却全盘落空了。 刘同知在府衙里看着柳元久和新来的熊大人言谈甚欢,正眼儿都不往他这边看,心中怨恨又多了三分,也不去想自己这同知才任了两年,根本不够升职的条件,也没想到这同知一职可是柳元久提拔上来的。 世上最难测的是人心,有些人,只要你得罪了他一点点,就把你以前对他的好处都忘了个干干净净,就如现在的刘同知大人。他看着柳元久和新来的熊大人,心里暗暗把他们诅咒了千万遍也不解恨。 正在郁闷之时,听到方知事喊他:“刘大人。” 刘同知呆呆的转过脸,见着方知事那张脸孔,心中忽然间有了些安慰,就如见了亲人一般——说起来方知事与他,倒有几分亲戚关系,只不过是那种没过明路的亲戚,方知事娶的是刘同知家大姨娘的妹妹。 “哎,这世 道,人心不古!”方知事走过来,愤愤的说道,本以为刘同知上去了,自己也能趁机爬几级,现儿这打算都落空了。 方知事本是布衣,因着娶了一个有钱的夫人,给他捐了个官,虽说只是正九品,可毕竟也是个官身。这正九品是最末等的那一分,下边的都是不入流的衙役,方知事心中一直想着要往前边挪着这才能踏实,可这次熊大人一来,便让他的希望全破灭了。 这位熊大人竟然从并州带过来一个知事,这让方知事突然间有了危险意识,因为朝廷定制,一个府里只有三个知事的名额,若是熊大人带来的那个当了知事,那原先的三个知事岂不是有一个要挪位子出来?这让他着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可不是这样!”刘同知望着方知事的脸,叫了一声苦:“走,我们去太白酒楼吃饭、喝酒!” 两人一前一后的去了太白酒楼,叫了个雅间,吩咐上了一壶梨花白,炒了几个可口的小菜,两人开始推心置腹的说起心里话来:“刘大人,我可真为你不值啊!”方知事喝了一口酒,惆怅的望着坐在对面的刘同知:“原来以为你能升知府的,还想着求刘大人提拔一二,谁知竟然来了个熊大人,这没声没响的,都叫人来不及做准备!” 刘同知抿了一口酒,瓮声瓮气的说:“有声响又能如何?他们同门师兄弟,早就瞄好了这个位置,两人联手做得密不透风,我人微言轻,还能有什么指望不成!” “唉,我现在心里还十五个吊桶打水呢!那个熊大人又带了个知事过来,那我又该安排去哪里?他也不明说,叫我好生烦躁。”方知事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用力把那双筷子放下,红着一双眼睛说:“刘大人,怨只怨那柳大人!若是你当上了知府,那也能关照我一二,哪能像现在这般心上心下?” 刘同知闷着头又喝了一大口酒,心里的积怨愈发的深了。 从太白酒楼出来,两人已是喝得有了七八分醉意,走路的脚步都有些虚浮,好不容易长随才把刘同知弄回府去。 刘同知回到家先去了大姨娘那边,大姨娘半躺在床上,只推说不舒服,想要点上好的燕窝去煮粥喝,刘同知二话不说就直奔了主院,进了屋子便见夫人正在忙着收拾东西。 “你在做什么?好好的屋子被你弄得这么乱七八糟的!”刘同知醉眼朦胧的看着夫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颇有些烦躁:“你快点叫管事婆子拿半斤上好的燕窝送去姨娘那边,她等着熬燕窝粥喝!” ☆、第七十六章 夜奔 (2) 似乎有疑惑神色,心中有几分不舒服,难道柳元久便认定是她将柳明珠推下去的不成?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父亲,是大姐姐过来推我,用力过猛,反而翻身掉了下去。” 柳元久惊讶的望着明媚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玉梨在旁边撅了撅嘴:“老爷,这叫害人不成反害己!” 刘玉芝也细声细气的开口道:“柳大人,刚刚我在那梯级口子上的时候遇着柳大小姐的贴身妈妈,她还求我来提醒柳二小姐当心呢,可见确有此事。” 柳元久听了这话,大步朝船舱那边走了去:“我去问问那乔妈妈。” “你父亲有些不相信你说的话。”刘玉芝站在旁边感叹了一句:“可是比我父亲要好,他并没有胡乱指责你,而是想要去查明真相。” 明媚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还算不偏袒。” 她几次遇险都躲了过去,让那柳明珠反倒吃了大亏,任凭是谁也会怀疑她做了手脚,就连她自己都在疑惑,究竟有谁在这样尽心尽力的帮着她。方才钱妈妈若是与柳明珠一道出手,恐怕此时她已经掉到江里边去了,可钱妈妈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应该是被人做了手脚。 明媚望了望船舷上几个人,却没有一个能让她觉得是有能力做这事情的人,她心中一片茫然,莫非还真是有神仙在帮忙不成?似乎有疑惑神色,心中有几分不舒服,难道柳元久便认定是她将柳明珠推下去的不成?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父亲,是大姐姐过来推我,用力过猛,反而翻身掉了下去。” 柳元久惊讶的望着明媚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玉梨在旁边撅了撅嘴:“老爷,这叫害人不成反害己!” 刘玉芝也细声细气的开口道:“柳大人,刚刚我在那梯级口子上的时候遇着柳大小姐的贴身妈妈,她还求我来提醒柳二小姐当心呢,可见确有此事。” 柳元久听了这话,大步朝船舱那边走了去:“我去问问那乔妈妈。” “你父亲有些不相信你说的话。”刘玉芝站在旁边感叹了一句:“可是比我父亲要好,他并没有胡乱指责你,而是想要去查明真相。” 明媚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还算不偏袒。” 她几次遇险都躲了过去,让那柳明珠反倒吃了大亏,任凭是谁也会怀疑她做了手脚,就连她自己都在疑惑,究竟有谁在这样尽心尽力的帮着她。方才钱妈妈若是与柳明珠一道出手,恐怕此时她已经掉到江里边去了,可钱妈妈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应该是被人做了手脚。 明媚望了望船舷上几个人,却没有一个能让她觉得是有能力做这事情的人,她心中一片茫然,莫非还真是有神仙在帮忙不成? 似乎有疑惑神色,心中有几分不舒服,难道柳元久便认定是她将柳明珠推下去的不成?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父亲,是大姐姐过来推我,用力过猛,反而翻身掉了下去。” 柳元久惊讶的望着明媚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玉梨在旁边撅了撅嘴:“老爷,这叫害人不成反害己!” 刘玉芝也细声细气的开口道:“柳大人,刚刚我在那梯级口子上的时候遇着柳大小姐的贴身妈妈,她还求我来提醒柳二小姐当心呢,可见确有此事。” 柳元久听了这话,大步朝船舱那边走了去:“我去问问那乔妈妈。” “你父亲有些不相信你说的话。”刘玉芝站在旁边感叹了一句:“可是比我父亲要好,他并没有胡乱指责你,而是想要去查明真相。” 明媚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还算不偏袒。” 她几次遇险都躲了过去,让那柳明珠反倒吃了大亏,任凭是谁也会怀疑她做了手脚,就连她自己都在疑惑,究竟有谁在这样尽心尽力的帮着她。方才钱妈妈若是与柳明珠一道出手,恐怕此时她已经掉到江里边去了,可钱妈妈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应该是被人做了手脚。 明媚望了望船舷上几个人,却没有一个能让她觉得是有能力做这事情的人,她心中一片茫然,莫非还真是有神仙在帮忙不成? 似乎有疑惑神色,心中有几分不舒服,难道柳元久便认定是她将柳明珠推下去的不成?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父亲,是大姐姐过来推我,用力过猛,反而翻身掉了下去。” 柳元久惊讶的望着明媚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玉梨在旁边撅了撅嘴:“老爷,这叫害人不成反害己!” 刘玉芝也细声细气的开口道:“柳大人,刚刚我在那梯级口子上的时候遇着柳大小姐的贴身妈妈,她还求我来提醒柳二小姐当心呢,可见确有此事。” 柳元久听了这话,大步朝船舱那边走了去:“我去问问那乔妈妈。” “你父亲有些不相信你说的话。”刘玉芝站在旁边感叹了一句:“可是比我父亲要好,他并没有胡乱指责你,而是想要去查明真相。” 明媚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还算不偏袒。” 她几次遇险都躲了过去,让那柳明珠反倒吃了大亏,任凭是谁也会怀疑她做了手脚,就连她自己都在疑惑,究竟有谁在这样尽心尽力的帮着她。方才钱妈妈若是与柳明珠一道出手,恐怕此时她已经掉到江里边去了,可钱妈妈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应该是被人做了手脚。 明媚望了望船舷上几个人,却没有一个能让她觉得是有能力做这事情的人,她心中一片茫然,莫非还真是有神仙在帮忙不成? 似乎有疑惑神色,心中有几分不舒服,难道柳元久便认定是她将柳明珠推下去的不成?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父亲,是大姐姐过来推我,用力过猛,反而翻身掉了下去。” 柳元久惊讶的望着明媚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玉梨在旁边撅了撅嘴:“老爷,这叫害人不成反害己!” 刘玉芝也细声细气的开口道:“柳大人,刚刚我在那梯级口子上的时候遇着柳大小姐的贴身妈妈,她还求我来提醒柳二小姐当心呢,可见确有此事。” 柳元久听了这话,大步朝船舱那边走了去:“我去问问那乔妈妈。” “你父亲有些不相信你说的话。”刘玉芝站在旁边感叹了一句:“可是比我父亲要好,他并没有胡乱指责你,而是想要去查明真相。” 明媚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还算不偏袒。” 她几次遇险都躲了过去,让那柳明珠反倒吃了大亏,任凭是谁也会怀疑她做了手脚,就连她自己都在疑惑,究竟有谁在这样尽心尽力的帮着她。方才钱妈妈若是与柳明珠一道出手,恐怕此时她已经掉到江里边去了,可钱妈妈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应该是被人做了手脚。 明媚望了望船舷上几个人,却没有一个能让她觉得是有能力做这事情的人,她心中一片茫然,莫非还真是有神仙在帮忙不成? 似乎有疑惑神色,心中有几分不舒服,难道柳元久便认定是她将柳明珠推下去的不成?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父亲,是大姐姐过来推我,用力过猛,反而翻身掉了下去。” 柳元久惊讶的望着明媚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玉梨在旁边撅了撅嘴:“老爷,这叫害人不成反害己!” 刘玉芝也细声细气的开口道:“柳大人,刚刚我在那梯级口子上的时候遇着柳大小姐的贴身妈妈,她还求我来提醒柳二小姐当心呢,可见确有此事。” 柳元久听了这话,大步朝船舱那边走了去:“我去问问那乔妈妈。” “你父亲有些不相信你说的话。”刘玉芝站在旁边感叹了一句:“可是比我父亲要好,他并没有胡乱指责你,而是想要去查明真相。” 明媚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还算不偏袒。” 她几次遇险都躲了过去,让那柳明珠反倒吃了大亏,任凭是谁也会怀疑她做了手脚,就连她自己都在疑惑,究竟有谁在这样尽心尽力的帮着她。方才钱妈妈若是与柳明珠一道出手,恐怕此时她已经掉到江里边去了,可钱妈妈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应该是被人做了手脚。 明媚望了望船舷上几个人,却没有一个能让她觉得是有能力做这事情的人,她心中一片茫然,莫非还真是有神仙在帮忙不成? 似乎有疑惑神色,心中有几分不舒服,难道柳元久便认定是她将柳明珠推下去的不成?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父亲,是大姐姐过来推我,用力过猛,反而翻身掉了下去。” 柳元久惊讶的望着明媚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玉梨在旁边撅了撅嘴:“老爷,这叫害人不成反害己!” 刘玉芝也细声细气的开口道:“柳大人,刚刚我在那梯级口子上的时候遇着柳大小姐的贴身妈妈,她还求我来提醒柳二小姐当心呢,可见确有此事。” 柳元久听了这话,大步朝船舱那边走了去:“我去问问那乔妈妈。” “你父亲有些不相信你说的话。”刘玉芝站在旁边感叹了一句:“可是比我父亲要好,他并没有胡乱指责你,而是想要去查明真相。” 明媚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还算不偏袒。” 她几次遇险都躲了过去,让那柳明珠反倒吃了大亏,任凭是谁也会怀疑她做了手脚,就连她自己都在疑惑,究竟有谁在这样尽心尽力的帮着她。方才钱妈妈若是与柳明珠一道出手,恐怕此时她已经掉到江里边去了,可钱妈妈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应该是被人做了手脚。 明媚望了望船舷上几个人,却没有一个能让她觉得是有能力做这事情的人,她心中一片茫然,莫非还真是有神仙在帮忙不成? 似乎有疑惑神色,心中有几分不舒服,难道柳元久便认定是她将柳明珠推下去的不成?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父亲,是大姐姐过来推我,用力过猛,反而翻身掉了下去。” 柳元久惊讶的望着明媚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玉梨在旁边撅了撅嘴:“老爷,这叫害人不成反害己!” 刘玉芝也细声细气的开口道:“柳大人,刚刚我在那梯级口子上的时候遇着柳大小姐的贴身妈妈,她还求我来提醒柳二小姐当心呢,可见确有此事。” 柳元久听了这话,大步朝船舱那边走了去:“我去问问那乔妈妈。” “你父亲有些不相信你说的话。”刘玉芝站在旁边感叹了一句:“可是比我父亲要好,他并没有胡乱指责你,而是想要去查明真相。” 明媚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还算不偏袒。” 她几次遇险都躲了过去,让那柳明珠反倒吃了大亏,任凭是谁也会怀疑她做了手脚,就连她自己都在疑惑,究竟有谁在这样尽心尽力的帮着她。方才钱妈妈若是与柳明珠一道出手,恐怕此时她已经掉到江里边去了,可钱妈妈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应该是被人做了手脚。 明媚望了望船舷上几个人,却没有一个能让她觉得是有能力做这事情的人,她心中一片茫然,莫非还真是有神仙在帮忙不成? 似乎有疑惑神色,心中有几分不舒服,难道柳元久便认定是她将柳明珠推下去的不成?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父亲,是大姐姐过来推我,用力过猛,反而翻身掉了下去。” 柳元久惊讶的望着明媚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玉梨在旁边撅了撅嘴:“老爷,这叫害人不成反害己!” 刘玉芝也细声细气的开口道:“柳大人,刚刚我在那梯级口子上的时候遇着柳大小姐的贴身妈妈,她还求我来提醒柳二小姐当心呢,可见确有此事。” 柳元久听了这话,大步朝船舱那边走了去:“我去问问那乔妈妈。” “你父亲有些不相信你说的话。”刘玉芝站在旁边感叹了一句:“可是比我父亲要好,他并没有胡乱指责你,而是想要去查明真相。” 明媚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还算不偏袒。” 她几次遇险都躲了过去,让那柳明珠反倒吃了大亏,任凭是谁也会怀疑她做了手脚,就连她自己都在疑惑,究竟有谁在这样尽心尽力的帮着她。方才钱妈妈若是与柳明珠一道出手,恐怕此时她已经掉到江里边去了,可钱妈妈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应该是被人做了手脚。 明媚望了望船舷上几个人,却没有一个能让她觉得是有能力做这事情的人,她心中一片茫然,莫非还真是有神仙在帮忙不成? ☆、第七十七章 得赏 (1) 通往下边船舱的梯级上响起了幽幽的颤动之声,两个女子抓着扶手慢慢的走了下来。 “狐假虎威的,就会骂我们。”香玉一边走,一边气愤愤的说着,回头望了甲板上一眼,见钱妈妈爬了起来正往这边赶,赶紧闭了嘴巴不再说话。 香桃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办法,她是夫人的贴心人。” 两人在甲板上事被钱妈妈骂得缩了脖子不敢说一句话,也只能在这个时候发发牢骚而已。下边船舱是船主与船工们吃住的地方,香玉香桃才走下去,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汗馊味儿,两人捂紧了鼻子瞧了瞧,就见甲板上的网兜里有一个人,眼睛闭着没有睁开,可香玉香桃一眼望着便认出那是柳明珠。 柳明珠正蜷缩着身子在网兜里边,身子下一滩水,有些摊开了去,就如几条小蛇一般,慢慢的在甲板上蜿蜒着。 “姑娘,姑娘!”香玉香桃跑过去将那网兜慢慢的揭开,铁圈上便的铁丝勾着柳明珠的头发,等好不容易将网兜弄开时,柳明珠头上的如意髻早就已经不成样子,就像锯齿草上的叶子一般不成形状。 钱妈妈这时也蹬蹬蹬的走了下来,见着柳明珠这副惨状,心中大怒,愤恨的瞧着那船老大道:“为何将我家小姐困在这网兜里边?你们该那张软款些的渔网兜着她才是!” 船老大还没开口,身边有个船工白了钱妈妈一眼,愤愤道:“有个网兜子就不错了,还有得你挑?我可提醒你一句,若你再不想办法将她肚子里的水给挤出来,说不定一样没救!” 听了这话钱妈妈有些慌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办,只能陪着笑脸请船老大帮忙。那船老大倒好说话,取出一口大锅来,让钱妈妈将柳明珠肚子贴着锅底放着,背朝上,伸出手来用劲在背上往下按了去。柳明珠本还是昏昏沉沉,被船老大这猛的一按,伴着一口浊水从她嘴里吐出,她的眼睛也睁了开来。 钱妈妈先前见着船老大动作粗鲁,本来有些不喜,可见着柳明珠将水吐了出来,人也清醒了,脸色尴尬的朝那船老大道了一声谢。这边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转过脸去,见香玉香桃捂着脸站在一旁,柳明珠正恶声恶气道:“真是没用,连我都抓不住,你们是故意想要我去死不成?” 香玉捂着脸怯怯的说:“姑娘,香玉实在没得力气了……” “你还狡辩!”柳明珠抬起腿来朝香玉身上踹了一脚,看得旁边的船老大直摇头,看着这么美貌的一个小姐,竟 然如此粗鲁!钱妈妈正准备也上去帮着柳明珠教训香玉香桃,可觉得有一道视线正往柳明珠身上盯。她转脸看过去,见那两个年轻的船工正在偷眼看着柳明珠,这才忽然醒悟到柳明珠身上的衣裳全湿了,那贴身小袄正紧紧粘在她身上,胸前微微的突起能看得清楚。 钱妈妈赶紧拉住了柳明珠,朝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姑娘,赶紧去换衣裳罢!等会再收拾这两个小贱蹄子!” 柳明珠顺着钱妈妈的视线往下看了过去,看到自己的衣裳粘在自己身上,湿哒哒的一片,忽然意识到自己出了大丑,慌忙拔腿便往上边那层跑了过去,钱妈妈厉声训斥了香玉香桃一句,甩开手便跟了过去,留着香玉香桃还捂着脸在那里抽抽搭搭的哭。 “你们也别哭了!”船老大走过来好言安慰道:“你们家小姐也是心急才打你们的,下次用心点便是了。” 香玉香桃绝望的摇了摇头,眼中含着一包泪:“她现儿脾气越发古怪了,以后我们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旁边一个年轻船工听了也很是生气:“我看那几位小姐里边就只有这位小姐性子不好些,为何你不调去服侍别的小姐呢?” 香玉香桃摇了摇头,心中有几分说不出的苦涩,原先大小姐虽然也有脾气,但不像现在,动不动就惩罚她们,自从二小姐回了柳府以后,大小姐总觉得被分了宠爱去,于是十分的嫉妒,每日里在掌珠院大呼小叫,稍微有些不如意就对她们打骂,这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大家小姐出阁,贴身的丫鬟往往要选去做陪嫁,听说那陪嫁丫鬟很多都被姑爷开了脸做通房,遇着心宽的主子,可能会升了做姨娘,但若是遇着那心眼比针尖还窄小的,恐怕乱葬岗上便是她们的好去处。 香玉香桃两人想到这里都不由得脊背发凉,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急急忙忙攀着那扶手往上边去了。 船舱里边柳元久脸色忧郁的坐在那里,瞧着床上躺着的柳四夫人,心里头颇不是滋味。柳四夫人方才听着丫鬟来报信说大小姐掉到江里去了,一口气没提上来,立刻就晕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柳元久即便是想问什么话都找不到人。 枯坐了一阵子,船舱的门板儿一声响,柳明珠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了进来,身后跟了几个丫鬟,手里拿着帕子在追着她擦头上的水珠子, “母亲……”柳明珠才哀嚎了一声,便见柳元久脸色沉沉的坐在那里望着她,不由得收了声音,本来 想找柳四夫人来诉苦的,却没想着见到了父亲在这里坐着,她怯怯的挪动了下步子走到柳元久这边行了一礼:“父亲安好。” “安好,我能安好吗?”柳元久伸出手来指着柳明珠道:“你瞧瞧你都成了什么样子!” 柳明珠虽然已经简单换洗了下,身上的衣裳全部是干净衣裳,可那头发此时还是乱糟糟的一片,柳元久瞧着便气不打一处来:“听说你想要去推你二妹妹到江里头去?” “我才没有,我只是想与她打闹而已。”柳明珠咬了要牙,这事儿打死也不能承认。 “你没有?”柳元久冷冷的哼了一声,刚刚他已经问过那乔妈妈,乔妈妈开始还在犹豫,被柳元久几声怒喝,胆子小的她吓得全身一抖,便点头承认是大小姐起了心,想要将二小姐推下江去。 柳元久听了乔妈妈的供词全身发凉,真想不到柳明珠竟然是心如蛇蝎,看起来自己低估了她,只瞧着素日里她一副娇憨可爱的面容,没想到也与她那母亲一般狠辣。 “你几时与你二妹妹这般亲热了?还去与她打闹?我看这个打是真的,闹却是假的!”柳元久怒目而视的瞪着柳明珠,心中压着一股怒气,几乎快要压不住,马上就要冲破了喉咙口喷了出来:“自小便给你请了宫中的教养姑姑,女戒女训也烂熟于心,为何你还要做出这种毒辣的事情来?明珠,你真是让我失望!” 听着柳元久的口气,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断定是她起了歹心,柳明珠索性也不想再假装下去,她气狠狠的跺了跺脚道:“父亲,这十多年来,明珠本来是受尽宠爱,你与母亲将我当成掌上明珠一般。可这柳明媚一来,她便将你的宠爱全分走了!父亲的心思全在香兰院与沉香阁,对母亲与明珠不闻不问。明珠心中妒恨,若是没有她,明珠还是在受尽父亲的娇宠,这便是有她无我,有我无她!” 柳明珠的喊叫声几乎有些歇斯底里,那声音尖锐而狂热,柳元久听了心中不免也有几分同情,瞧着她一副状若癫狂的模样,柳元久叹了一口气道:“我对你们姐妹俩哪有什么厚此薄彼,不都是一样的对待?你怎么竟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父亲,你也好意思说你不偏心?”柳明珠冷冷的哼了一声:“她柳明媚办普安堂,能替父亲博得好名声,在你心中,她比我有用了一百倍,怎么会不将她更放在心中?我瞧着你给她的笑脸比这十年里头给我的还要多。” “混帐东西,你这是认定我在偏爱她了?”柳元久气得脸上 都变了颜色,瞧了瞧躺在床上还没有醒来的柳四夫人,站起身来道:“你好好陪着你母亲,这几日便用不着去外头了,免得又兴风作浪!” 柳明珠望着柳元久拂袖而去的背影,一张脸上充满了沮丧的神色,她望了望床上闭着眼睛的柳四夫人,鼻子发酸,扑在她身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柳元久走出船去,只觉心中气闷,背着手站在甲板上望了望周围,经过方才的事情,甲板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呆着了,只有那船老大靠在船舷那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见着柳元久站在那里,那船老大殷勤的笑道:“柳大人,今晚咱们就在这里歇着了,赶了一天路,船工们都辛苦了,先休息一个晚上,明日再继续赶路。” “这样也好,不可过于劳累。”柳元久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这个停船的码头。码头一片荒凉,看不到半个人影,瞧着有些凄凉。 “这码头怎么便没有旁的船只?瞧着是个废弃的。”柳元久有些奇怪,一般泊船都该选着热闹之处,到时候也能下船看看,打发时间。 船老大陪着笑脸道:“柳大人,这个码头是荆县废弃不用的,如果要去荆县新的码头,那还得赶上一个时辰的路,到了那里都已经过了戌时,下船也找不到热闹场所了。况且那新码头上还不知道有没有船位,不如就近泊船,只是附近不是镇子,老爷夫人小姐们下船找不到散心的地方。 柳元久张望了下前方,一片山岚绵延,烟树无比,暮色沉沉的压了下来,天空中已经稀疏的出现了几点星子。听着船老大如此解释,点了点头:”只好这样了,明天再停个热闹码头,我们可以下去看看当地风物。“ 船老大见柳元久没有不悦,点头哈腰的去了后舱检查桅杆。 走到后舱时,船老大停住了脚步,甲板上站着几个人。 一个是单身男子,一个女子带着两个丫鬟站在不远的地方。 那一男一女虽然隔了一段距离站着,就那么默默无语的遥遥相望,谁也没有说话,可他们的眼神里分明正在传递着暧昧的信息。 船老大看那姑娘的穿着打扮,似乎不是柳府的小姐,倒像是那个搭顺风船的刘大小姐,而那个男子,却是识得的,分明就是那位黎公子,听说这次乡试高中解元。 远远看着,倒也是郎才女貌,莫非这一趟水路还能促成一段姻缘?船老大心里暗自嘀咕了下,摇了摇头,决定还是暂时不打扰他们,弯着腰去了下面 的船舱。 这边柳元久正下了船只在岸边散步,突然见一角桅帆从天际破水而来,开始还只有一个小黑点,慢慢的那一点化成了很大的一片桅帆,然后静止下来,泊在了这个码头,就停在柳府船只的旁边。 柳元久停住了脚步,眯了眯眼睛打量起这停在旁边的大船,这船着实气派,不像是官船的规格,心中暗自揣测,不知是哪家达官贵人,竟然包租了如此巨型的船只。 ”原来是高太师府的船!“柳元久终于看清楚船头立着的牌匾,惊讶出声:”却不知是谁人在乘坐这船?“他转脸朝长随吩咐了一句:”拿我的名剌送过船。、“ 那长随答应了一声,拿着柳元久的名剌飞奔着往那边船上去了,不多时又蹬蹬蹬的从那边船上回来说那赁船的正是高老夫人,正带着长子高安从老家返京,现在有请柳元久过船说话。 高太师是大陈皇朝德高望重的老臣,只不过是去年过世了,长子高安现在担任中书省右丞,正二品的官阶,也算是重臣了。柳元久心中不免又有几分感叹,高安比他年纪只大了一轮多,今年不过是四十五六的模样,就做到了正二品上头了,自己今年三十三,听说此次回京约莫是正三品的官阶,离那二品一品可还差得远。 高老夫人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听长随说是带着长子从老家返京,难道高太师老家出了什么问题不成?那高安和与柳元久轮起来也算是同门师兄弟,在京城的时候彼此间倒还有些交情,许多年都不曾见面过,柳元久倒也想见见这位同门师兄,于是赶紧整了整衣裳,让人寻了些礼物出来,带着往高太师船上去了。 等及进了船舱,柳元久才感觉到高太师府的阔绰,即算是赁来的船只,主舱里还是铺着厚厚柔软的羊毛毯,窗户上都垂着云锦绣花的软帘,把整个船舱捂了个严实,立在两侧的暖炉里发出轻微的毕毕剥剥的声音,显见烧得正旺。 柳元久抬头看坐在主位上的高老夫人,六十多岁的模样,头发已经有不少银丝掺杂期间,身形富态,面容却甚是威严,旁边坐着的徐师兄,四十多岁的人了,身子已经发福,完全没有当年那般潇洒模样。 ”元久拜见高夫人,见过高安兄!“柳元久很恭敬的问安以后落座,只觉得那高老夫人一双眼睛正在不停的打量着自己。 ”柳太傅果然生的好儿子!“高老夫人眯了眯眼睛,朝柳元久微微点头:”还记得那时候你连中三元之时,意气风发,穿着御赐锦袍,簪花游街夸官的模 样呢!现儿看起来却是风采依旧啊!“ ”高老夫人过誉,元久愧不敢当!“柳元久也回这场面上的客套话:”不知老夫人和高安兄竟然回了老家,合当登门拜府的!“ ”元久师弟何必如此客气!此次乃是族里有些事务需得处理,与我高氏大房很有牵连,我也只能告了几日假,陪同母亲一道回乡。“ 凡是大家族,免不了都有些利益冲突,冲突激发到了一定时候,少不得要请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者进行裁决,高太师过世了,也就只有高老夫人与高安出面了。 柳元久理解的点点头,和高夫人及高安又说了些场面话,气氛融融泄泄,主客相谈甚欢。柳元久正准备告辞过自己船上去的时候,却见高老夫人脸色一变,似乎有些不舒服,旁边丫鬟赶紧扶住她,一边用手帕子给她擦去额头冷汗,一边焦急的喊着:”老夫人,老夫人!“ 坐在一旁的高安也大吃了一惊,赶紧走了过去,拉着母亲的手,一迭声的问:”母亲,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高老夫人额头直冒虚汗,用微弱的声音说:”我也不知道,就觉得腹痛难忍,反胃不止,实在想呕吐。“ 高安大急,跺着脚道:”这船家,非要停到这码头,现在去镇上请大夫来还不知道要走多少时辰!“ 看着高老夫人那难受的样子,柳元久不由得脱口而出:”高安师兄,若是你信得过,我回自家船上喊我二女儿过来替老夫人瞧病。“ 高安惊讶的看着柳元久道:”令嫒竟然精通歧黄之术?“ 大陈皇朝的大家闺秀只讲究棋琴书画和女红,没有谁会去学医,听到柳元久竟然举荐自己女儿来给母亲看诊,高安实在是惊讶,这柳元久的女儿还真会给人看病不成? 柳元久没有回避这个话题,摸着胡须微微而笑:”因为小女生来体弱,由天门寺广慈大师渡劫才活了下来。广慈大师批了她的命格,说必要学医济世救人,方能保得性命,福寿延择,故自小便学了医术。“ 高安眼睛一亮:”原来如此,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高安甚是开心:”还请元久师弟差人去将令嫒请过来帮我母亲瞧下病罢!“ 不多久,明媚便带着玉梨提着药箱走进了船舱,那高安一看,心中不免有些失望,面前的这分明是个小姑娘,又怎么能替人看病?可自己开口说的请她过来瞧病,总不至于又要悔口罢?况且看着母亲那疼痛难忍的样子,当下又不能找到大夫,也 只好让柳元久的女儿一试了。 明媚走上前去给高老夫人搭了下脉,却是中毒之像。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明媚皱了皱眉头,恐怕还没有谁敢这般大胆混到这船里来下毒罢? 高安见明媚皱眉,心中有几分紧张:”柳二小姐,我母亲究竟怎么了?“ ”高老夫人乃是中了毒。“明媚看了看那茶几,上边放着一盏茶,还在热腾腾的冒着热气,她端过来闻了闻,并无异味,看来茶水里边是没有毒的。 茶盏旁边有一碟子糖炒栗子,颗粒均匀,有几颗板栗肉已经被剥出来放在碟子里,金黄的肉色看着便十分诱人。明媚皱着眉头想了想,问跟在身边急得团团走来走去的丫鬟道:”今日贵府的晚膳里有没有牛肉?“ 那丫鬟惊诧的望了明媚一眼,连连点头:”有的,老夫人最喜欢吃带皮的黄牛肉,今日晚膳上了一大盘子。“ 这耕牛可是农家宝,很多地方都限制杀牛,能在这寒冬腊月吃到带皮黄牛肉,也只能说是高太师府里花了不少银子来照顾高老夫人的嘴了。 ”就是这牛肉与栗子在做怪了。“明媚点点头坐了下来:”老夫人的病无妨,玉梨,你到药箱里拿了紫色的那包药出来,赶紧去煎服了端来给高老夫人喝了。我先给老夫人针灸缓解病情。高大人,能不能赐一副笔墨,我做完针灸再给老夫人开个方子,吃上一日便彻底好了。“ 那高安开始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但明媚一开口就说中自己船上的晚膳菜式,心里已是对她信了五分,再看她吩咐下去有条不紊,那贴身丫鬟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药箱里器具齐全,也就放下心来。 明媚叫丫鬟们扶着徐老夫人进了后舱,拿出金针帮她进行针灸,几针扎了下去,高老夫人口中称奇:”柳二小姐好医术,真的不痛了!“ 门帘儿一掀,玉梨端着煎服的药水走了进来,高老夫人就着丫鬟们的手喝了几口。 明媚坐在桌子边上开方子,一边询问高老夫人:”老夫人平素可觉胸闷、气喘?“ 高老夫人朝她点点头:”极是,柳姑娘却如何得知?“ 明媚抿嘴一笑,一看这位徐老太太便犯着现代”三高“之症,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这些都是富贵病,都是吃得太好又不注意锻炼身体而导致的,刚刚把脉时,也觉得脉象微沉,有郁积之症,故有此诊断。 高老夫人看着明媚低头认真的开着方子,神 情专注,那纤细的笔管握在手里游龙走蛇般,觉得这柳二小姐与别家闺秀大有区别,再看她凝眸沉思,纯白的狐狸毛领立在腮边,显得整个人灵秀妩媚,不禁暗暗赞了一句,这柳二小姐看起来倒是个伶俐人儿,只是不知谁家的少年有福气能把这样的姑娘聘了去! 明媚把方子开好,交给高老夫人的贴身丫鬟,细细叮嘱了一些注意事宜以后就带着玉梨回了自己家的官船。那高安见母亲无恙,心里大喜,摆上小菜几碟,叫仆妇温了壶好酒,挽留着柳元久在船舱里闲聊。开头慢慢儿把那些风雅之事说开,把气氛说得活络了,高安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说起朝堂形势来。 柳元久从柳老太爷的来信得知,高太师府现在还没有明打明的支持哪一位皇子,应该是在持观望态度,所以也不敢把话说明了,只能含含糊糊的应答着。 高安看柳元久谨慎,轻易不肯把话挑明,哈哈一笑:”元久师弟,你还是和当年做策论一般,滴水不漏,叫人寻不着半分错处!我也知道你不愿把态度就这么挑明了,但到时候终究会显山露水,是不是?我只希望我们同门之间应当齐心协力,断不能叫那些根基尚浅的黄口小儿得了势去!“ 此话一出,柳元久的心放下了一半,旋即又提了起来。 此话看着虚虚实实,实际上高安已经把高太师府的态度隐晦的向苏家表明,他们是不会支持大皇子的,也就是说他们高家与柳家极有可能到时候会是绑在同一辆战车上。二皇子是萧贵妃所出,身后站着萧国公府,而三皇子乃是中宫乔皇后所出,身后有英王府,而高太师和萧国公府、英王府都有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所以现在暂时还不能就表明态度支持某一方。 高安比他父亲要狡猾了许多,当年高太师在很早的时候就站出来,明确的表达了支持立徐熙为太子,也因着拥立有功而步步高升,而现在高安却一直在朝堂上打太极,不肯轻易表态,萧国公府和英王府都不断的试探,却全都无功而返。 而此时,高安突然说起这种话,反叫柳元久放不下心来,高太师府是否也在试探苏府的态度呢? 本来柳老太爷坚持中立,不参与任何一方的争斗,可毕竟他官拜太傅,自然会是别人争夺的焦点,那些有储君之想的人,是绝不会让他置身事外的。柳老太爷一贯支持正统,所以内心倾向支持三皇子,况且他还曾是三皇子的授业恩师,虽只教授了一个多月,但总归是有了师徒情分,而英王府世子爷乔景铉从小就拜在柳老太爷门下,所以即 算柳老太爷不表态,很多人都已经暗暗把他归在皇后党一系。 朝堂上最忌站错队,万一站错了,到时候就身败名裂的下场。柳元久心里一个激灵,觉得皇上这事情上颇为蹊跷,这储君之位迟迟不定实非秒着。若是早立了储君,也不会有现在这种动荡不安的局势了。 明媚带着玉梨下了高太师府的船只,转眼瞧了瞧着码头,到处是银色的一片,天空中有一轮明月,很是圆润,心中默默一算,这可不是十五了?日子过得可真是快。两人轻手轻脚的走回到自己船舱,里边只有一盏淡黄的灯光,刘玉芝已经歇下了,一条白藕般的臂膀露在亮紫缎子被面上,光洁白皙。 她这般睡着也不怕着凉,明媚暗自嘀咕了一声,轻轻走了过去,掀起被子,想把刘玉芝的手放回被子里去。 谁知,刘玉芝猛的睁开了眼睛,朝明媚眨了眨,弄得明媚一愣:”你没有睡?“ ”躺着,却睡不着。“刘玉芝低声说,脸上有一丝丝红润,被那淡黄的灯照着,仿佛就如端午节吃的咸鸭蛋的芯子一般。 ”这又是为何?“明媚瞧了瞧刘玉芝,觉得她仿佛有哪里不对劲,与往日相比,她的五官似乎要深邃了些,不似原来那么平淡。 ”你先去梳洗了,我们今晚睡一头说说话。“刘玉芝的眼睛亮闪闪的,水波流转,煞是娇媚。 明媚心中一动,想到了黎玉立,只有恋爱里的人才会有的神情竟然出现在刘玉芝的脸上,看起来今天晚上发生了点什么事情? 吩咐了玉箫给自己端来热汤,就着玉笛递过来的帕子洗了把脸,叫玉梨去自己床榻上取了那缎子被过来放到刘玉芝床上。 钻进被窝里头,明媚瞧见刘玉芝的嘴角勾着,笑容停驻在她的嘴角,一直不曾消褪。 ”你怎么了?傻了?干嘛像个傻子一样的笑?“明媚伸出手捏了捏刘玉芝的脸:”我猜呢,肯定和那黎公子有关,是不是?“ 刘玉芝羞涩的把脸转了过去:”我刚刚和他一起站在后舱的甲板上,站了很久。“ ”然后呢?“明媚睁大了眼睛望着她:”你竟然和他对上眼了?“ ”然后?“刘玉芝奇怪的看了一眼明媚,嘴角笑意深深:”然后他回自己船舱了。“ ”就这样?“明媚有几分失望,原以为还能听着什么新鲜事儿,没想到只是两人并肩站着说了阵子话儿!着也值得刘玉芝如此开心?明媚笑着用手戳了戳她的 ☆、第七十七章 得赏 (2) 瑞堂给柳老夫人请安的,柳老夫人竟然将那杜姨娘喊进来,难道是有想将她扶成平妻的意思?望着杜姨娘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柳四夫人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原来还想着回京城一切就好了,柳老夫人不喜杜姨娘,自己还有公主府撑腰——可看着现儿柳老夫人这模样,哪有半分不喜? 柳老夫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住杜姨娘,准确的说,是盯在她肚子上。 ------题外话------ 歌爷就是勤劳的小蜜蜂~ 嗡嗡嗡,嗡嗡嗡,飞到西,飞到东~ 不对,歌爷一天里头至少有六小时一动不动的在码字,根本木有那么逍遥好不好~ 喜欢勤劳的小蜜蜂的请举起乃们可爱的小手手~ 歌爷爱乃们~么么哒~瑞堂给柳老夫人请安的,柳老夫人竟然将那杜姨娘喊进来,难道是有想将她扶成平妻的意思?望着杜姨娘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柳四夫人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原来还想着回京城一切就好了,柳老夫人不喜杜姨娘,自己还有公主府撑腰——可看着现儿柳老夫人这模样,哪有半分不喜? 柳老夫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住杜姨娘,准确的说,是盯在她肚子上。 ------题外话------ 歌爷就是勤劳的小蜜蜂~ 嗡嗡嗡,嗡嗡嗡,飞到西,飞到东~ 不对,歌爷一天里头至少有六小时一动不动的在码字,根本木有那么逍遥好不好~ 喜欢勤劳的小蜜蜂的请举起乃们可爱的小手手~ 歌爷爱乃们~么么哒~ ☆、第七十八章 逆转 (1) “快些扶着若兰坐下!”柳老夫人的声音里充满着宠溺,对杜姨娘的称呼竟然改成了“若兰”两个字,别说是柳四夫人,便是玉瑞堂里众人都是大惊失色。 这般亲热的喊着名字,柳老夫人准备将杜若兰摆在一个什么位置上边?柳大夫人狐疑的看了柳老夫人一眼,就见她伸出手,指了指柳四夫人旁边那个位置:“就坐在那里罢。” 左首可是夫人们坐的位置,一个姨娘怎么能坐在那里? 柳家几位夫人瞪得眼睛溜圆,对面坐着的几位小姐们也张大了嘴巴瞧着这头,就见杜姨娘挨着座位慢腾腾的坐了下来,气喘吁吁的向柳老夫人道谢:“谢过老夫人恩典。” “若兰,你给柳家开枝散叶,着实辛苦了你。”柳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堆出了一朵花来:“这些日子便好好歇着,我让她们将我那碧纱橱打扫出来了,这几个月你就搬到那里边住着。” 碧纱橱?明媚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仔细思考了下,她曾经在《红楼梦》里看到过这个名字,只是未曾得见过,今日听了很是感兴趣,心中想着这也算是得了眼福,总算可以亲眼瞧瞧这碧纱橱的模样了。 但杜姨娘听着柳老夫人这般说,大惊失色,用手扶着腰站了起来,吃力的向柳老夫人行了一个礼:“婢妾又如何能让老夫人如此操心?还是住到自己院子里去罢。” 柳老夫人笑眯眯的望着杜姨娘道:“你不必推辞,你便一直住到这碧纱橱里头,等开了春,二月天气暖和些,你再挪到我这边东暖阁去,在那里生了孩子以后再回自己院子里去罢。” 听着柳老夫人这般说,柳大夫人等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柳老夫人哪里是看重杜姨娘,分明是看重她肚子里头的孩子!柳元久今年都要满三十四了,可膝下还只有两个女儿,没有传宗接代的儿子,由不得柳老夫人不担心。 “媚丫头,你先扶了你娘去碧纱橱那头,等会再出来和我说会子话。”柳老夫人的话里边,又很巧妙的隐去了一个“姨”字,但又没有用“母亲”两个字,这便十分微妙了,明媚心里头想着,柳老夫人这算是提前透了点口风,意思是有可能将杜姨娘升为平妻,可也得看她生的是男是女,所以这话只说一半。 扶着杜姨娘,跟着银花妈妈往左边走了几步,跨过一个小门,明媚就见着了玉瑞堂的后院。里边看着很是宽阔,东边栽着数排梅树,红艳艳的开满了花朵,就像一幅鲜红的锦缎一般,在金灿灿的阳光照映下,美得夺目。 几个小丫头子正在院子里头打打闹闹,银铃儿一般的笑声洒落了一地,见着银花妈妈带着杜姨娘进来,几个人皆赶紧垂手站在那里,一时间院子里头安安静静的一片。 “几个懒惫的小蹄子,就知道胡闹!”银花妈妈指了指身边的杜姨娘,很威风的发话:“碧纱橱整理好了没有?” “昨日便整理过了。”一个小丫头子笑嘻嘻的迎了过来,朝着杜姨娘行了一礼:“姨娘辛苦了,快些进去歇息一会。”她的眼睛水汪汪的朝杜姨娘身上瞟了一眼,嘴角笑容深深,仿佛很是欢喜。 “七巧,你就会拣好话儿说,做事情可是最最不肯动手的!”银花妈妈轻轻啐了她一口:“快些将门去打开!” 明媚瞧着两人之间的神态甚是亲昵,也不知道她们之间的渊源,只能闭嘴不语,默默的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门就见外头是一个小客厅的模样,外边玉瑞堂有的,这里头基本上也不缺,地上铺着猩猩红的毡毯,上边织的是牡丹花图样,客厅的角上有一尊铜兽壶,遍体鎏金,嘴里吐出袅袅白雾。朝左边一拐就进了意见内室,外边是上夜的丫鬟们住的小隔间,里边是一个大房子,中间摆了一张极为阔大的床,看起来该是柳老夫人的卧室了。 内室的一面墙上有一扇门,从那扇门进去,又别有洞天,里边也有一张床,只是这张床后却有一个隔断,用十二扇雕花的隔扇门围了起来,仿佛是一个独立的小房子,却又与外边的床联在了一处。其中有两扇纱橱的门是打开的,能瞧见里边的摆设,在这开启的两扇隔扇外侧安着两扇帘子,有精致的金钩勾住碧青色的纱幔。 明媚瞧着那隔断,心中点头,这该就是那碧纱橱了,瞧着糊在雕花隔断上的纱全是青碧色的一片,十分素雅,这“碧纱”就该是从这里得名。她仔细瞅了瞅,那隔扇的裙板、绦环上都有各种精细的雕刻,两面夹纱,上边绘制着各种花鸟草虫,格外精美。 “这便是那碧纱橱了。”银花妈妈将杜姨娘搀扶着从那两扇打开的门里走进去,里边完全就是一间小小的内室,只不过与外边那张床有想通的地方。明媚瞧着这情形,这才恍然大悟,以前觉得不能理解的话,立刻便明白了。 红楼里贾宝玉曾说他与林妹妹“一床睡觉”,明媚觉得十分不能理解,找遍全书都没看到哪里有说到两人睡到一处的描述,可现儿见着这碧纱橱,顿时有豁然开朗之感。黛玉初进贾府,贾母让人将碧纱橱腾出来,挪了黛玉进去安睡,王 嬷嬷与鹦哥陪侍黛玉在碧纱橱内,宝玉之乳母李嬷嬷,并大丫鬟名唤袭人者,陪侍在外面大床上,这可不就是一床同睡的情分儿?碧纱橱与外边的大床并没分开! 明媚将杜姨娘搀扶着安顿在椅子上,蹲下来轻轻的抚摸着杜姨娘的膝盖,细声道:“姨娘这下可放心了。” 柳老夫人将杜姨娘安置在这碧纱橱,一边是存了防止柳四夫人下黑手的心思,一边却也在防着杜姨娘。她已经透露出若是杜姨娘生了男孩就将她升为平妻的口风,若是杜姨娘为了这平妻的身份,不择手段的从外边弄个男婴进来,混淆了柳家的血脉,这便是大大的不妙。因此她特地将杜姨娘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监视着,这样便放心了。 明媚一边安抚着杜姨娘,一边也赞叹着柳老夫人的心思缜密,这是要修炼了多长时间才能有这般手段,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没有错半点,让人无话可说。 杜姨娘坐在那里微微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明媚的头发道:“我自然是放心了,老夫人是对我好,我只管安心将养身子,到时候也好顺顺当当的给你生个弟弟。” 明媚低声“嗯”了一句,不管杜姨娘是不是真明白柳老夫人的安排,只要她觉得心中舒爽就好。她站起身来朝银花妈妈笑了笑:“妈妈,这边就都托付给你了。” 银花妈妈弯了弯腰:“小姐且放心罢,老奴定然尽心尽力。” 明媚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到了屋子外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刚刚到京城便感觉到了这宅子里边的暗流汹涌,看来大宅门的日子肯定会要比云州的更精彩些。 跨进玉瑞堂,就听柳老夫人正在那里说话,仿佛是在教训谁一般,那话儿说得又急又快,流水儿一般。她轻手轻脚从旁边走了过去,想不动声色的走到那堆小姐们那边去,谁知柳老夫人眼尖,立刻便发现了她。 “媚丫头,你且过来,我还有话要问你。”柳老夫人朝明媚招了招手,惹得柳明珠坐在一旁翻白眼,母亲不是说祖母不喜杜姨娘和她生的这个庶女?怎么现儿瞧着祖母却是喜欢得过了分一些? “我听银花妈妈说你会医术?”柳老夫人盯着明媚看了又看:“起先广慈大师说你得要行医济世才能给自己积福,我也就同意让你父亲将你送去紫霞山学医,本以为是不让你辜负了广慈大师给你渡劫的辛劳,没想到你还真学了些本事。” “明媚不过是学了些粗浅的医术,治治伤风头疼还行,若是再为难些的病症,也不 会治了。”明媚赶紧谦让,为了防止柳老夫人将她当成柳家专属私人大夫,先打点预防针再说,这大宅子里头,能少牵扯到自己身上便是最妙不过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柳老夫人眼中有一抹失望:“我还真以为你医术高超,能治一些疑难杂症呢。” “祖母,你别信她说的。此次回京的时候,她给那高太师夫人治病,药到病除,高老夫人还送了一串红珊瑚手钏给她呢!”柳明珠在一旁无法克制住心中的嫉妒,见明媚有意隐藏,也不管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大声说了出来:“她手上戴着的便是。” 柳老夫人瞧了瞧明媚手腕上的那抹鲜红,啧啧称赞了一声:“高老夫人果然出手大方,这串手钏儿怕是要价值千金,珠子大小差不多,又颗颗晶莹剔透,最难得的是这颜色通透,红得没有一丝杂质,看来媚丫头很是得她的眼缘。” 明媚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任凭柳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看了又看,瞥了一眼柳明珠一脸灰败的表情,心中暗自好笑,原来柳明珠最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医术好,这回为了和自己唱反调,竟然违反她素来的做事风格来夸奖自己的医术了。 “单戴着一串红珊瑚手钏有点单调了。曼青,去我梳妆柜第一格里把我那红珊瑚簪子拿出来。”迎着一屋子羡艳的目光,柳老夫人毫不在意的笑着说:“那簪子也是高老夫人那时候给我添妆的,这一套儿给给了媚丫头,正好配上一套儿。” 明媚尴尬的一笑,这真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刚刚回到柳府,就被这位柳老夫人架着在火上慢慢烤,且不说其余堂姐妹的眼光,单单说那位柳明艳,她的眼光实在太凶悍了,若是说眼光能能杀人,她早就被那柳明艳杀了千百次,体无完肤的倒在地上了! 说话间,那个叫曼青的丫鬟已经拿了红珊瑚簪子出来了,那枚簪子红得晶莹透亮,雕琢成数朵红梅,又用白玉雕成几朵白梅点缀着,簪子头还有一块硕大的碧玺,和红白颜色相映衬,流光溢彩,看得一屋子的人眼馋不已。 “来来来,媚丫头坐到祖母这边,祖母帮你簪上!”柳老夫人眉开眼笑的拍了拍座位,那座位是紫檀木镶嵌白云母的大座椅,还宽余了不少地方,明媚只好迎着众人妒恨的目光坐了上去,让柳老夫人把红珊瑚簪子插在鬓边。 柳老夫人给明媚插好了簪子,笑着望了望她,心中打定了主意,自己要好好的栽培着这个孙女,看起来该是能给柳府当大用的。她生得一副绝世容颜,又进退得体举止得宜,而 且还有一手好医术,这样的棋子到哪里找去? 只是她的身份还略微低了些。柳老夫人沉吟着,想起了大着肚子的杜姨娘来,当年是她拆散了杜姨娘与柳元久,将杜姨娘从正妻变成了姨娘,可这么些年来,她不仅没有怨恨自己,还尽心尽力的替自己照顾着儿子,而且更难得的是儿子也一直喜欢她,甚至到了独宠专房的地步。 儿子早几个月便写了信过来,请求将杜姨娘擢升为平妻,自己一直没有开口说同意,现儿瞧着这情形,或许是该考虑考虑,即便没有生儿子,也该晋了杜姨娘的分位,也好让这个媚丫头有个嫡出的身份。 柳老夫人抬头再打量了下明媚,就见她很优雅的站在那里,鬓发间的红珊瑚簪子与手腕处那抹鲜艳的红色相互交映,将她的一张脸映衬得格外动人,双眸就如盈盈秋水,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唇,无一不让人着迷。 就这样定了,柳老夫人暗自下定了决心,不就是升个平妻?那杜姨娘本来还是正妻呢,升个平妻也只是将她的身份归还一部分给她罢了。 “夫人,英王府乔世子过咱们府里来了!”外边走进来了个管事婆子,行了个礼儿:“乔世子听说四老爷今日回府,特地送来贺仪,现儿在外院和老太爷、四老爷说话,老爷派人来传,说世子爷即刻要来玉瑞堂拜望老夫人,请老夫人这边准备下。” “什么?景铉哥哥过府来了?”坐在右首的柳明艳已经是按捺不住欢喜:“我去二门那里接景铉哥哥去!” 看来这乔景铉还真是吃香,这柳府里头都有好几个喜欢他的。原来还以为只有柳明珠一个,可这会子瞧着,又要添上个柳明艳了。明媚站在那里眼皮都没抬,心里暗暗给乔景铉又记上一笔:生性风流,喜拈花惹草,非良配也! 柳四夫人问柳老夫人:“外男进内宅,媳妇带着女儿们回避下罢?” 不等柳老夫人回答,柳明艳便大大咧咧的说:“四婶,哪有又来了这么多规矩!景铉哥哥可不是外男,他从小就跟着祖父念书,惯会在我们院子里玩耍的!”转着眼睛看了看明媚和柳明珠,柳明艳又点点头:“但是这两位妹妹和景铉哥哥不认识,还是回避下的好。” 这边柳明珠气得肺都要炸了,她早就看不惯柳明艳那骄傲的模样,不由得出言道:“谁不认识景铉哥哥?柳明艳,你莫非是失忆了不成?我可是在京城长到五岁才跟着父亲去云州的,而且我中间有几次回外祖母家里,经常跟景铉哥哥见面的。” 柳明艳气得拿眼睛瞪着柳明珠道:“你住到五岁便去云州那个穷乡僻壤了,怎么还好意思如此厚颜说和景铉哥哥熟?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长得一副什么模样!” “你一年到头能见几次景铉哥哥,也好意思说自己与景铉哥哥熟?”柳明珠气愤愤偏了偏头,白了柳明艳一眼:“我在外祖母家见景铉哥哥的次数,保准比你这辈子见到的次数还要多!上回景铉哥哥还去了云州同我一块儿吃饭呢!” 旁边几位柳家小姐素来是被柳明艳欺负惯了的,大家对她早已不忿,现儿见来了个看起来也很强势的堂姐妹柳明珠,忍不住都想看柳明艳的笑话,全拿了讥讽的目光在望着柳明艳,让她只觉得脸皮*辣的,面子堪堪的再也挂不住。 “罢了罢了,艳丫头你算起来现在是柳府里最大的姑娘,也不知道让着妹妹些!”柳老夫人看着旁边大夫人根本没有开口阻拦,一副悠悠闲闲看好戏的样子,心里就有点生气:“在我这里都吵吵嚷嚷,还不知道你素日在别处是何等骄纵!” 柳明艳得了祖母这个教训,不敢反驳她,只能白了柳明珠一眼,一双手儿在袖子里头搓来搓去,心中恨恨不已,更别提有半分道歉的意思。 “老四媳妇,我们柳府诗礼传家不假,可并非不知变通的。每天都那般繁文缛节,日子过着也甚是无趣,所以我倒觉得这些细节就可不拘了,又不是私相授受,这么多人在场,见一个外男又能如何?你只管带着丫头们好好坐着便是了!” 明媚的心里轻松了一下,这位柳老夫人,看起来并也不是个一味守着规矩办事的糊涂人,看起来这柳府的日子可能不会太糟糕。她随着丫鬟们引着在柳明珠身边坐了下来,柳明珠冷冷的哼了一声,将目光转了过去。 柳老夫人转脸见着柳明艳没有半分反省的神色,点了点头道:“艳丫头,不是我说你,上个月便及笄了,算起来是个大人了,再也不是小孩子,可你却没有半分温柔贤淑,哪有个能让我放心的模样?你娘是把你骄纵坏了,我看还得到宫里再请个外放的姑姑好好来重新给你上上课!” 那柳明艳被当众扫了脸,眉毛耷拉了下来,倔强的弯着嘴,一副要哭却极力克制的样子,旁边坐着的那几位姑娘却一个个面上都有着不太明显的笑意,看来这位柳明艳在柳府的人际关系并不怎么好。 明媚再看看那边坐着的几位夫人,大夫人虽然脸上看不出喜怒,可是她的手笼上的毛似乎在微微的颤抖——玉瑞堂的厅房封得很严实 ,是不会漏风进来的,该是她心中有气手正抖得慌呢。 正在偷眼打量着各人的表情,就见门口软帘掀起,先是带进了一些细细碎碎的雪花末子,一个穿着银色锦缎棉袍,丰神俊朗的年轻人跨步走了进来,那不是分别了半年的乔景铉又是谁? 乔景铉走进庆瑞堂,四处环顾了下,目光扫过明媚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然后对着主座上柳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太君安好!” 柳老夫人朝他点点头,指着身旁一张紫檀木座椅道:“世子客气了!快请上座!” 乔景铉也不推辞,直接走了过去坐了下来:“我今日正骑马从御前街经过,看到柳府门前停着几辆马车,好奇问了下,原来才知竟是柳四老爷回京述职来了。想着今年去云州时三叨扰了几次,自该送份贺仪过来。” 明媚耳朵里边听着乔景铉这般说,心中却有些不大同意,她才不相信乔景铉真是恰巧骑马路过,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不早一分,也不晚一分,刚刚儿好。分明是早托人打探了自家的船什么时候到京城码头,守株待兔的送份贺仪过来罢了。 她微微抬头瞟望了乔景铉一眼,见他一张脸就如冠玉一般,心中轻轻哼了一声,瞧着他一脸实诚,其实真是奸诈得很,舌粲莲花的将这事儿说得如此碰巧……明媚十分不屑,这人真是撒谎不打草稿。 柳老夫人望着乔景铉,脸上露出了笑容:“乔世子何必如此讲究,也不知道在云州的时候我那老四有没有招待好你!” “柳四老爷帮了不少的忙。”乔景铉点了点头:“刚刚在外院和贵府几位老爷聊了会子,突然想着久未给老太君来请安,故有此一行,想来打扰老太君了。” “乔世子怎么这样生分了?”柳老夫人堆着一脸的笑:“以前你小的时候,不是天天往我这玉瑞堂跑的,年纪大了,反而就生疏了!” “老太君身体康健,我也就放心了。”趁人不注意,乔景铉眼睛又迅速的扫过明媚的脸,还暗地里挑了下眉毛,只可惜明媚却半分眼色都没有回他,倒是柳明艳,看着乔景铉的视线扫了过来,端着一脸娇羞的模样,大眼睛朝乔景铉眨了又眨。坐在左首的大夫人看到此情此景甚是欣慰,以为乔景铉是专程来看女儿的,满心的欢喜。 “这回在云州多亏柳四老爷与夫人帮忙,事情才办得如此顺畅,我也特地为两位小姐准备了贺礼。”乔景铉手一挥,身边的长随就捧出了几个盒子:“那红色拜盒是 送给四夫人的,浅黄色是给大小姐的,浅绿色的是给二小姐的。” 柳明珠根本没想到乔景铉会送她礼物,惊喜的睁大了眼睛,明媚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乔景铉这是拉了柳四夫人与柳明珠做幌子在给她送东西呢。 坐在一旁的柳明艳吃了一惊,本以为乔景铉是来看她的,没想到走进来却说是给柳家四房来送礼的。想着方才柳明珠与她呛声,心中不住的疑惑,莫非这柳明珠真与乔景铉关系不比寻常? 嫉妒就如一条蛇般吞噬着柳明艳的心,她那小圆盘儿脸扭曲得变了形状,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住了柳明珠,而柳明珠却神气了起来,故意将头昂得高高的,一双眼睛望着那个浅黄色的拜盒,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来。 柳明艳顺着柳明珠的视线看了过去,见着那三只拜盒叠得高高的在那里,心中气愤不已,委委屈屈的望了一眼乔景铉,嘴巴一瘪,眼圈子便红了几分,可究竟还是不敢胡乱出声,拉着脸坐在那里。 “乔世子真是太客气了!”柳四夫人叫身边的金花妈妈收下几个拜盒,感叹着说:“不过是件小事儿,哪值得世子如此记挂着!” 乔景铉不再提这礼品之事,只是陪着柳老夫人聊天,捡了几件京城发生的要紧事情说了下,逗得柳老夫人不住的笑:“竟然还有这事儿,我多久不出去,都没赶上趟儿!” 见着柳老夫人开心,乔景铉脸上也显得很舒畅,只是偶尔就会瞥着往对面小姐们这边看过来,四位柳夫人瞧着乔景铉的视线游离,心中都在想着是不是在看自家的女儿,一个个充满着期待。 说说笑笑的挨过了些时候,乔景铉实在觉得没什么话好说,也不再适合久留了。他站起身来朝柳老夫人抱拳就告辞,屋子里的小姐们都眼巴巴的看着那银色的身影,心里只希望他能多留一刻,但乔景铉却没有回头,带着长随大步走了出去。 柳老夫人转过脸来看了看金花妈妈手里那三个拜盒,笑着对柳四夫人说:“这英王府乔世子倒是个客气人,只不过是帮忙办了件小事儿罢了,还巴巴的送了礼物过来。”瞧了瞧柳四夫人,柳老夫人继续往下说:“老四媳妇,你们舟马劳顿也怪累的,先带了丫头们回院子里去罢,我这里暂时便不用你们来陪了。” 柳四夫人答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柳明珠与明媚也跟着站起来,金花妈妈捧了三个拜盒正准备跟着出去,柳明珠抢了一步站到她面前,劈手就将那浅黄色的拜盒拿在了手里:“这个我自己拿着,免 得磕了碰了的,白白浪费景铉哥哥一片心意。” 金花妈妈一愣,没想到柳明珠这般不放心她,脸上有几分尴尬。明媚瞧着轻轻叹息了一声,看得出来这金花妈妈是柳老夫人身边得力的老人了,柳明珠却当众这般落她的脸,岂不是在给柳老夫人难堪? 果然,柳老夫人脸色沉了沉,吩咐金花妈妈道:“你将拜盒都给了她们娘儿几个罢,你年纪大了,一个不仔细便将这好东西给磕了碰了,没由得让人心疼!” 明媚站在那里只觉尴尬,柳老夫人可真是吃不得一点亏的,完全不觉得跟自己的孙女赌气有什么不妥当。柳四夫人听了柳老夫人的话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得罪了婆婆,赶紧笑着赔礼道:“明珠是不想累着妈妈罢了,母亲千万别与她一般计较。” “哼,我年纪大了,可心里却不糊涂!”柳老夫人轻轻哼了一声:“你快些带着两个丫头去罢,我这里就不劳你陪着了。” 金花妈妈把那个红色的拜盒给了柳四夫人,将浅绿色的拜盒交到明媚手里,然后骨笃着嘴巴站回到柳老夫人身边,一双眼睛眯缝着,不住的往柳明珠身上打量。 “老大、老二老三媳妇,你们也带着丫头们散了罢,我也乏了,这儿有曼青陪着我说说话就行了。”柳老夫人挥了挥手,端茶,送客,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那大夫人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招呼了柳明艳望外面走,二夫人朝柳老夫人施了一礼,细声说了句:“儿媳告退。”然后径自带着丫鬟走了出去,也不管身后那一群姑娘,看起来许不是她亲生的。只有三夫人还凑到柳老夫人面前,笑嘻嘻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儿,柳老夫人微微的笑了起来,柳三夫人那支累丝凤钗的流苏在耳边不住的晃动着,就如在打着秋千一般。 走出玉瑞堂的大门,明媚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总算是舒服了许多。抄手游廊下站着的两个丫鬟见她们走了出来,笑嘻嘻的对坐在那里的黎姨娘道:“姨娘,该跟着四夫人回你院子起了。” 黎姨娘穿着一件宝蓝色锦缎袄子,白色的兔毛边儿,长得面容姣好,只是眉宇间依稀有些幽怨之色。作为姨娘,她不能进去给柳老夫人请安问好,只能呆在外边与丫鬟们在一起等着里边的吩咐。 开始还有杜姨娘与她一道在外边坐着,后来杜姨娘被传了进去,黎姨娘心中涌现出一丝丝希望,她可是柳老夫人亲自指的姨娘,总归是要给几分面子,可是等来等去也不见有人将她喊了去,心中一阵焦躁。 ☆、第七十九章 公主府的烂桃花 (1) 玉瑞堂的偏厅里有一张紫檀桌子,围着那桌子团团的坐着一群人,柳老夫人坐在上首,明媚挨着她坐着,旁边坐了几个早起请安的姐妹,面前放着一套精致的碗盏,中间是一个定窑出的细纹白瓷汤盅,那瓷片儿似乎都能透着亮,里边的汤影晃动都能看得出来,这样的碗盏绝对是精品。 明媚着迷的望着那汤盅,心里想着这就是所谓低调的奢华,不用金碗银碗,就用这种碗盏,乍一看着仿佛没有什么稀奇的,可却实在是蕴含着滔天富贵。 早膳不似明媚想象里的那么复杂,金丝燕窝皱配着几样精致小菜,还有几碟点心,什么酥油豆沙饼,荞麦银丝花卷,千层玫瑰糕,都是常见的东西,可贵在做得精巧,完全不是以前吃的那个味道了。 见明媚夹着一块千层玫瑰糕楞在那里,眼睛不住的往里头打量,柳老夫人笑道:“媚丫头,这是怎么了?早点不合口味?” 明媚赶紧回答道:“只是觉得这千层玫瑰糕吃着十分奇特,跟以前尝到的都不同。” 柳老夫人吩咐身边站着布菜的曼青去将厨娘唤了出来:“你快些给小姐说说,你这千层玫瑰糕是怎么做的?” 厨娘的手在群裳角上擦了擦,这才恭恭敬敬回答道:“这做千层玫瑰糕的面粉是筛了十次以后留下来做原料的,里头搁的玫瑰花来自京城西郊的庄子,都是顶顶新鲜的,寅时的时候摘下来,快马加鞭送回来,那花朵上的露水都未曾掉呢。这千层玫瑰糕里头的馅子是鹅油糟着松茸,与那香芷白术等混到一处,然后取了鸡肉丁儿在鹅油里过一遍,再用五香八角炖了那新鲜骨头,将汤撇了油,用那汤汁调味,如此这般才做出来的。” 听着那厨娘说了一大串话,明媚只觉头晕,想到这小小的一张千层玫瑰糕,竟然有这样繁杂的程序,难怪尝起来味道会不一样。旁边柳老夫人瞧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笑着问她:“如何?你可知道原因了?” 明媚点了点头:“这回总算是知道了。原先在云州,能吃着千层玫瑰糕便觉得开心,现儿可真是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世上竟然还有这般好吃的千层玫瑰糕儿!” 柳老夫人瞧着她叹了一口气:“你在云州的日子过得不好罢?”听银花妈妈她们说,柳四夫人甚是苛待杜姨娘与庶出的二小姐,也不知道她究竟遭了多少罪。 明媚端起一张小脸,笑微微道:“祖母,母亲对我很好,明媚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她是实话实说,可听在柳老 夫人耳朵里,意思全部是相反的。瞅着明媚一双明眸清澄如水,柳老夫人暗道这庶出的孙女可真是知道进退,见有旁的姐妹在身边,怎么也不说实情,一味的拿着门面上的话来糊弄她——自己还不知道老四媳妇那刻薄的心性?如何能让这庶出的孙女过得好了去?可偏偏明媚这么小就乖巧懂事,心地良善,都没有对老四媳妇有半句怨言,还出言替她遮掩。 偏厅门口的帘子掀了起来,一个管事妈妈慌慌张张的出现在那里,脸上有焦急的神色:“老夫人,可不得了啦,大房的五小姐与四房的大小姐打了起来!” 柳老夫人将手中的玉箸放下,眉毛一拧:“你来告诉我做什么?莫非还要我顶着这寒风去给她们做调解不成?” 那婆子讪讪道:“两房的夫人都已经赶了过去。” “那不就行了?”柳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脸上有些不悦的神色:“这种事儿少拿了到外边去说,若是想当笑话说给我听,你悄悄儿与曼青说了,让她来告诉我,也好让我乐一乐!”自己身边还坐着这么多孙女呢,那管事妈妈这么冒冒失失的跑来一说,到春节里头。孙女们跟着母亲回外祖家去的时候,少不得要抖出几句话尾儿来,人家听着柳府的小姐们这么大了还打架,那岂不是会笑得到一旁打滚? 陪着柳老夫人用早膳的几位小姐听说有热闹事儿看,一个个有些坐不住,有的捧了碗只是不动筷子,有的却频频的拿脑袋往那幅弹墨门帘儿上瞧。柳老夫人见了她们这形状,正色道:“你们都是柳家的小姐,可千万不能巴望自家姐妹出什么差错,须知柳府的名声便是你们的名声,旁的姐妹坏了名声,你想要有好名声,那可要花百倍的力气去补回来,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可绝不能做!” 几位刘小姐被柳老夫人说得都低下了头去,脸上臊的通红,只有明媚点头附和:“祖母说得乃是金玉良言。” 柳老夫人瞧着她那小模样,笑着点了点头:“继续用饭。” 陪着柳老夫人用过早膳,众人又陪她去主院后边的梅林转了转,一路上柳老夫人将明媚拉在身边,不住的与她说着话儿,看得其余几位柳家小姐的眼睛里都有些冒火,可是一想着方才柳老夫人那含义深厚的话,又不得不怏怏收拾起那片心思,默默的跟在后边转了一圈。 十二月的风有些刺骨,柳老夫人虽然穿着厚厚的衣裳,外头还披了织锦夹棉披风,可还是觉得有些冷。在梅林里转了转,看着身边几个孙女儿似乎没有开始那么多话了,柳老 夫人道:“你们也陪了我一早上了,且散了罢,自己寻些事儿做去。” 得了这句话,小姐们个个欢喜,带了丫鬟便纷纷散了去,只有明媚还跟在柳老夫人身边:“祖母,我见你有些咳嗽,给你去把把脉。” 柳老夫人瞧了她一眼,哈哈大笑:“你可真是有孝心,不过我想你也是趁机想去看看你姨娘罢?” 明媚点了点头,朝柳老夫人行了一礼,脸上露出一种被识破的尴尬来:“怎么都逃不出祖母的火眼金睛!” “媚丫头,你在变着法子骂祖母是猴子?”柳老夫人伸出手点了点明媚的鼻尖,上头有一点点树上飘落的雪花,摸到手里有些凉。 “啊呀呀,是明媚考虑不周,还请祖母恕罪!”明媚笑着弯了弯腰:“那小猴子是我呢,祖母可是法力无边的如来佛,我这只猴子再怎么跳,也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祖孙俩说说笑笑的走进了内室,明媚先给柳老夫人把脉,只觉她脉象有些沉,再看了看她的舌苔,微微的暗红,明媚叫那曼青赶紧取了纸笔过来:“祖母,你该要好好调理下才行,寒气有些重。” 曼青站在桌子旁边,慢慢的研着墨,手腕上一只镯子闪闪的发亮,这镯子颜色青翠,里边还带着丝丝紫气,看起来是上好的翡翠。明媚瞥着那镯子,心中暗自奇怪,旁的丫鬟再得宠,最多也不过戴个绞丝赤金手镯罢了,这曼青却为何能戴这般贵重的东西?一眼瞧去便知不是凡品。 难道是祖母赏赐的?明媚提起笔来,心中有几分不解,若是祖母赏赐的,那看起来自己这个便宜祖母的手也够松的了。 低下头去开了一张方子,明媚将墨迹吹淡了些交给曼青:“等会可拿了这个方子去药堂抓药,用小火熬着,一日两服,吃上三五日便好了。” “多谢四房二小姐。”曼青笑着将那方子收了起来,旁边柳老夫人开腔了:“改明儿你祖父得了空,让他给你们重新序齿下,什么四房二小姐,听着都甚是拗口!” 明媚心里头想着,柳府四房人家,总怕有不少孙子孙女,要一一排下来,恐怕她得落到十多位之后了。这时就听内室里头悉悉索索的一阵响声,侧面的门开了,银花妈妈与崔西扶了杜姨娘走了出来。 杜姨娘走到柳老夫人面前,想要弯腰行礼,只是那肚子有些大了,怎么样也弯不下去,柳老夫人摆了摆手:“若兰,你身子沉重,就不必拘礼了,昨晚可睡得好?” 杜姨娘恭 恭敬敬的回答:“得了老夫人安排,一颗心放了下来,不用再想其余的事儿,睡得格外舒踏实。” 柳老夫人瞧了她一眼,见着她的一张脸依旧如当年那般清瘦,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若兰,你是个心好的,只是有些事情我也是逼不得已,你不要再放在心里头。” 听着这话,杜姨娘自然知道柳老夫人指的便是当年将她贬为贵妾的事情,心中一酸,眼圈儿红了几分,瞧着柳老夫人一脸和善的模样,她咬了咬牙道:“婢妾自是不敢埋怨老夫人。” “你这话中分明就对那件事儿耿耿于怀。”柳老夫人瞅了杜若兰一眼,淡淡道:“我也知道你心中有怨气,只是当年老太爷刚刚担任太傅一职,在朝中的日子并不好过,一些人抓住你与元久未得父母许可便私自成婚之事,大肆攻击柳家,送到皇上案几的奏折都不知道有多少。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安平公主给我出了个主意,我想着也只能委屈了你,这样才能让我们柳府从风口浪尖上全身而退。” 明媚听着柳老夫人这般说,看了崔西一眼,杜姨娘由妻室变成妾室的这件事,是崔西告诉她的,虽然事情经过差不多,可现在听来,似乎里边又另有隐情。柳老夫人也并不是崔西描述里边那般狠辣,趋炎附势,只是当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些群臣上奏折,莫非是吃饱了撑着?竟然管到人家内院之事了,明媚心中愤愤不平,有时间去研究下如何为国效力不是更好?她转了转眼睛,心中忽然又有了一个念头,就如暗夜里闪过一丝光亮——安平公主,这是个关键人物! 指不定就是那安平公主在背后指使,瞅准柳老太爷刚刚任太傅之职,立足未稳的时候,联络了一干亲近的官员,让他们上奏折给柳府施压,这样柳老夫人不得不将杜姨娘贬了身份然后让柳元久娶了柳四夫人?若真是这样,那个安平公主才真是罪魁祸首。 屋子里边一片宁静,杜姨娘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眼圈儿依旧是红红的一片,柳老夫人瞧着她那模样,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若兰,这么多年你也熬过来了,以前的事情便别再记在心里头。我本想着你若是生了个男孩,那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将你晋为平妻,可现在瞧着也不在乎这一个两个月,过年那日要去宗祠拜祖宗牌位,我便让老太爷替你在族谱上改一笔,将你提为平妻罢。” 得了这句话,杜姨娘的眼泪珠子终于再也忍不住,滴滴答答的落到了地上,她吃力的弯了弯腰:“婢妾多谢老夫人恩典!” “为 何还自称婢妾?以后你见我便自称若兰罢。”柳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我亏欠你这么多年,只要你莫要再怨恨我便好。” 杜姨娘拼命的摇了摇头:“婢妾不敢怨恨老夫人。”她望了望站在柳老夫人身边的明媚,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她升了平妻,明媚便是嫡女,她肚子里头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嫡出的身份,以后他们便有好日子过了。 “媚丫头,你快去给你娘把把脉,看看是否一切平安。”柳老夫人抬手让杜姨娘坐下来,吩咐明媚过去把脉,明媚应了一声,走了过去将手指搭在杜姨娘手腕上,诊了好半日,这才点了点头道:“我娘脉象平和,身子安康。” 柳老夫人挑了挑眉,正准备说话,门口来了个管事妈妈道:“老夫人,四夫人带着明珠小姐过来了,正在玉瑞堂候着呢。” “她来做什么?难道要我去给她出气?”柳老夫人有几分不悦,将手伸了出来:“曼青,扶我去前边瞅瞅,媚丫头,你也跟着过来。” 来到玉瑞堂,柳四夫人与柳明珠正坐在那椅子上头伸着脖子在往后边望,看来等得有几分心焦。柳四夫人见明媚与曼青一道扶着柳老夫人走出来,脸色微微变了下,旋即又恢复成寻常颜色。 “老四媳妇,你有什么事儿找我?”柳老夫人坐了下来,望了柳四夫人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若是想要我来替珠丫头主持公道,那我跟你直说,两个深闺里头的小姐能打起架来,双方都有责任。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一方能温柔知礼,懂得进退,那无论如何也不会打架。” “祖母,是艳姐姐先将我的水晶纸镇给砸了!”柳明珠撇了撇嘴,眼泪又涌了上来,一想着乔景铉送她的东西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堆碎片,心中恨那柳明艳恨得无以复加。 “住嘴!”柳老夫人呵斥了一声:“我不想听你们说原因,我只知道两个养在深闺的小姐竟然能打起架来,这事儿传出去,我柳府的小姐的名声会有多么难听,还想议亲的时候找一门好亲事?” 柳明珠听了这话,也是一怔,嘴巴慢慢的闭了起来,只是一张脸上还有愤恨的神色,似乎怎么样也不能平缓。 “母亲,我不是要您给明珠去撑腰的。”柳四夫人的眼睛瞥向了坐在柳老夫人右首的明媚,脸上露出了一丝热络的笑容:“媳妇好多日未曾见过安平公主,昨日回来以后便想着要去公主府看望她,瞧着今日雪停了,阳光灿烂,想带着明珠明媚姐妹俩回娘家去看看。” 柳老夫人沉吟了一声:“你离京这么多年,此次回来了,自然要去瞧瞧。只是……”她想了想,望了一眼明媚道:“你就带明珠去便是,明媚自可不去了。” “明媚也是我的女儿,自然要跟着去的。”柳四夫人笑道:“母亲不是常和我说,要一碗水端平,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么能只带明珠去公主府,不带明媚去呢?” 瞧着柳四夫人态度坚决的想要带自己去安平公主府,明媚心中有几分警惕,她准是想要耍什么花招,看来去公主府一行是凶多吉少。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脸上露出一丝恬淡的笑容,以静制动,这该是最好的法子。 “既然你想要带媚丫头去看看,那便带去罢,只是我要说一句,媚丫头怎么出去的,就该怎么样回来,一根汗毛都不能少。”柳老夫人端起茶盏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将茶盏口子里涌出的水雾吹了吹:“我可不希望听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柳老夫人抬起脸来,深深的望了柳四夫人一眼,那眼神里隐隐含着威胁,让柳四夫人的身子抖了抖:“是,媳妇知道了。” 明媚站了起来朝柳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我且跟了母亲去公主府一趟,回来再与你说说今日的见闻。” 柳四夫人在旁边听得咬了咬牙,这祖孙俩怎么就如此一拍即合了?昨日才回京,今日瞧着仿佛这个小庶女已经成了婆婆心尖尖上的人!婆婆方才最后那句话,分明是话里有话的在警告她,而小庶女这句也是在点醒自己,她可是要回来与柳老夫人回报今日情况的! “明媚,走罢。”柳四夫人放软了声音,轻声招呼了明媚一声,这声音甚是柔和,听得明媚全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挨着那中衣,寒碜碜的一片。 安平公主府坐落在金水街,也是京城的繁华地带,只是和那御前街比,又离皇宫稍微远了些。坐着马车不过一刻钟,便听着那辘辘的车轮之声停了下来,外头马车夫喊了一声:“夫人,小姐,公主府到了。” 柳四夫人先下了车,车厢里只剩柳明珠与明媚,柳明珠快活的朝明媚挑了挑眼睛:“你难道不怕?” 明媚诧异的望了望她,面容平静:“我要怕什么?” 柳明珠气愤愤的哼了一声,眼睛怨毒的看了她一眼:“你只管天不怕地不怕,我看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这般平静!” 明媚瞧着柳明珠撩了裙子跳下车,掀开软帘看了看外边的那座府邸,从外边瞧着可真是气派非 凡,比柳府更显得富贵,果然是皇亲国戚的格调。柳四夫人站在马车旁边往车上打量,明媚瞧着她伸长脖子望的模样,就如一只被人捏长了脖子的鸭,心中只觉好笑,掀开帘幕跳下车来。 刚刚站定身子,玉梨也从后边那辆给丫鬟婆子们坐的马车上跳了下来,紧紧的挽住明媚的胳膊,十分不放心的望了她一眼,明媚朝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自己来公主府,循规蹈矩的请按问好,她还能将自己怎么样不成? 公主府大门口坐着好几个门房,见着柳四夫人带着儿女下车,一拥而上:“四姑太太可回来了!公主昨日就吩咐我们仔细留心着,看看四姑太太什么时候回来,今日可好,都凑到一处去了,沐阳郡主也带着公子小姐回来了呢。” 明媚在旁边暗自打量着,见柳四夫人听说沐阳郡主带公子小姐回来的时候,脸上黑了黑,心中不由有几分快活,听杜姨娘说起锅大陈皇朝的规矩,并不是公主所生的女儿都能封为郡主,需得是得了欢心的才会请封,还得要皇上亲笔批复才能有这称呼。看起来柳四夫人在公主府做女儿的时候也不很得欢心,竟然连个郡主都没有捞上。 安平公主府给明媚的整体印象是博采众家之长,既有京城北地的建筑风格,又包含了江南的建筑特色,大气中又有婉约,抄手游廊,雕花格子窗,茜纱帘子垂花门,无一不体现出了精致的美。跟着几位管事妈妈也不知走了几进院子,终于到了主院,进去就是一个小花园,再往里面走是花厅,再进去才是接待重要客人的厅房。 只见上首正位上坐着一位的老太太,头发花白,黑黑的底色里透着银色的发丝,十分的斑驳,可她偏偏还要将那斑白的头发高高的挽成一个灵蛇髻,上边端端正正的插着一支翡翠华胜,旁边攒了一只五尾丹凤朝阳的金钗,凤嘴里吐出一串东珠,颗颗圆润,瞧着便不是俗物。 老太太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缂丝褙子,上边织的团花也是丹凤朝阳,里边伸出了两只云锦面料的衣袖儿,配着黑色狐狸毛大毛披肩,带着翡翠抹额,手指上有一个硕大的翡翠戒子,这定然就是那安平公主了。 安平公主的左首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也是一身珠光宝气,雍容华贵,面目与柳四夫人依稀有几分相似,看来便是那沐阳郡主了,她身边坐着一位年轻公子和一位年轻小姐,明媚没有仔细打量,只是匆匆掠了一眼,瞧着穿戴都是富贵人家子弟的标准配置,该有的都有,一样也不会少。 柳四夫人这时一双眼睛已是含着 一包泪,直接走安平公主跟前,跪了下来:“不孝女慈音今日回来看母亲了。”说罢,眼泪已经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打湿了安平公主的衣裳。 安平公主低下头来,抚摸了两下柳四夫人的头发,眼里却没有半分伤感之色:“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站起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柳四夫人顺从的站了起来,用手帕子使劲的擦着泪,可那眼泪仿佛都擦不干一般,流了又流,没个尽头。 “慈音,别哭了,今日你能回来看娘,是大喜事!我的外孙女呢?快叫上来让我瞧瞧!”安平公主拿出手帕子拭了拭并没有眼泪的眼眶,张开一双老眼往柳四夫人身后看。 “明珠,快过来拜见你的外祖母!”柳四夫人往斜里退开一步,把上好的位置留了出来给柳明珠。柳明珠听到柳四夫人的吩咐,婷婷袅袅的上前一步,跪倒在安平公主面前:“外孙女拜见外祖母!” 安平公主伸手将柳明珠拉了起来,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明珠现儿都是小美人了,我看不会比可心差。”她转头望了望沐阳郡主那边,笑眯眯的招了招手:“可心,你站过来,与你表妹并排站着,让我看看谁更美貌些。” 明媚见柳四夫人没有引荐她的意思,安平公主也似乎没有想认她做外孙女,那神色只将她当成一个丫鬟,也不说话,只是站在旁边冷眼瞧着一家子人在演戏。那位叫可心的小姐被安平公主招呼着站到了柳明珠身边,两人身量差不多,站在那里就如两朵花儿一般,只可惜头上手上戴的首饰都太多了些,就如一座移动的珠宝架子。 “我来仔细瞧瞧。”安平公主眯了眼睛望了望,啧啧称赞:“生得这般美,让我都分不出来谁更美貌些了!” 这时就听旁边那位年轻公子出声了:“不是还有一位妹妹?我瞧着那位妹妹生得更好看些。” 这话一说出口,屋子里头的人都拿了眼睛望明媚身上看过来,明媚一愣,旋即笑吟吟的站在那里,朝安平公主福了下身子:“明媚见过公主,愿公主身体安康,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安平公主肯定不愿意认她做外孙女,自己也没必要这般不知趣,明媚索性将前世看到的那喜庆对联背了一遍——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以礼相待,安平公主还能板着脸来训斥她不成? “慈音,这是你的二女儿罢?”安平公主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暖和,但听上去也不是冰冰冷冷,恰如其分的把握着分寸。 “是。” 柳四夫人低声回答:“那是二女儿明媚。” “过来我瞧瞧。”安平公主稍微抬高了些声音,一双眼睛很犀利的朝明媚望了过来。 明媚稳稳当当的向前走了一步,双手交叠放在前面,抬起脸儿,毫无畏惧的往安平公主看了过去,一双眼睛如水般盈盈流转着波光,看得安平公主好一阵失神。 “唔,懋晟倒是没说错,生得很是不错。”安平公主又看了看站在前边的两个外孙女儿,心中虽感叹这小庶女确实比自己的外孙女儿们要长得美貌,可口里究竟不愿意承认:“懋晟,你带着妹妹们去后院与你的表兄妹们玩去,我与你母亲姨母在这里说说话儿。” 等着几个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安平公主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起来,冷冰冰的望了柳四夫人一眼:“慈音,你怎么把她也带过来了?” 沐阳郡主在旁边也是微微的摇头:“一个庶女而已,你回府探亲也带着她,没由得让人瞧了笑话。” 柳四夫人眼圈子红了红,低着头道:“母亲,姐姐,我今日带她回来是想让母亲出手将她给……”她略微停了停,继续说下去:“在云州有柳元久宠着她,我伸不进手去,回了京城瞧着我那婆婆竟然对她极为宠爱,可能也没办法下手,我想着母亲足智多谋,该有法子来对付她。” “慈音!”安平公主怒喝了一声,让柳四夫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望向了她:“母亲,怎么了?” “慈音,你可真是好意思开口!那杜姨娘有身子的时候,我那会子教了你几种法子,你却一样没有得手!等着广慈大师给她渡劫以后,她成了菩萨保护的人,你便更不好下手了。你跟着元久去云州城,放外任足足九年,我见你一直没有动静,还以为你不想下狠手,只是准备在她亲事上动手脚,没想到你竟然是没法子下手,岂不是废物!”安平公主瞪着柳四夫人,一副恨得牙痒痒的表情:“今日你将她带到我府里来,就是想借我的手来处置了她?你以为我会蠢到这种地步?” 柳四夫人低着头不敢说话,那边沐阳郡主接着安平的公主的话往下说:“四妹妹,你也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是那般拎不清?当年你吵着要嫁那柳元久,为了你的亲事,母亲费了多少心力!现儿都成亲十多年了,一样还是要回公主府来搬救兵,你就没有站在母亲的立场上想过你自己做的事情?” “我今日无论如何是不会动手的,你将一个活蹦乱跳的人从柳家带出来,到我公主府走一遭,就 ☆、第七十九章 公主府的烂桃花 (2) 虫子罢了,也在大惊小怪!” “我在与我的丫鬟说,崔小姐就和这虫子没有两样。”明媚瞧着她笑得很是欢快:“我对崔小姐冷冰冰的,可崔小姐照样赶着上来和我说话,可不是跟这小虫儿一般,没有什么区别?反正你们都是不怕冷的。” “谁想与你说话!”崔月如气的满脸通红,她跺了跺脚道:“我是来警告你的,千万不要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东西是你不能肖想的,别以为偶尔的一件小事便成了你进身的梯子!” “崔小姐,你是在说那卢懋晟吗?”明媚挑了挑眉毛,一脸惊奇的表情:“他有什么好,值得你将他当宝贝?你且将他的好处说来听听,我再仔细琢磨琢磨,是否要肖想一二。” 崔月如瞪着明媚,见她一双眼睛清亮亮的,荡漾着一种不屑和讥笑的波光。她噎了噎,愣愣的站在那里,好半日都说不出话来。虫子罢了,也在大惊小怪!” “我在与我的丫鬟说,崔小姐就和这虫子没有两样。”明媚瞧着她笑得很是欢快:“我对崔小姐冷冰冰的,可崔小姐照样赶着上来和我说话,可不是跟这小虫儿一般,没有什么区别?反正你们都是不怕冷的。” “谁想与你说话!”崔月如气的满脸通红,她跺了跺脚道:“我是来警告你的,千万不要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东西是你不能肖想的,别以为偶尔的一件小事便成了你进身的梯子!” “崔小姐,你是在说那卢懋晟吗?”明媚挑了挑眉毛,一脸惊奇的表情:“他有什么好,值得你将他当宝贝?你且将他的好处说来听听,我再仔细琢磨琢磨,是否要肖想一二。” 崔月如瞪着明媚,见她一双眼睛清亮亮的,荡漾着一种不屑和讥笑的波光。她噎了噎,愣愣的站在那里,好半日都说不出话来。 ☆、第八十章 平妻 (1) 午后的玉瑞堂一片安静祥和,天窗上透下灿灿的阳光,将大堂照得透亮,大堂一角的鎏金铜兽壶里若有若无的飘出丝丝白雾,极轻的香氛不时钻到人的鼻孔里边去。 柳老夫人捧着茶盏在听明媚说公主府的见闻,一双本是昏昏欲睡的眼睛此时却兴奋得睁得比素日大了几分:“这可倒算是歪打正着了!我本还想着升你娘平妻分位的时候安平公主会来吵闹,现儿她欠了你天大的一个人情,我想她应该不好再开口了。” 明媚听着柳老夫人这话,有几分吃惊:“我娘升平妻关安平公主什么事儿?” “媚丫头,我们柳府要将杜姨娘升做平妻,你那嫡母自然没有面子,安平公主也会跟着被扫了面子,她自然会要来与柳府理论的。”柳老夫人停了停,双眉间有着一种淡淡的烦恼:“再说安平公主素来就是个不肯吃亏的,你且瞧着。” “原来如此。”明媚沉默了片刻,想到杜姨娘由妻室变为妾室,终究还是娘家没有个能来说话的人,若是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何至流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祖母,我想即便安平公主来我们柳府吵闹也没用处。”明媚望了一眼柳老夫人,见她颇感兴趣的望着自己,笑了笑道:“现今的柳府可不是当年的柳府,现今的柳太傅也不是当年的柳太傅,况且我那嫡母还做过不少事儿,有把柄捏在我与父亲手中。” “媚丫头看事情真是通透。现今的柳府自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柳府了。”柳老夫人望了她一眼道:“你且去后院瞧瞧你娘,让她放个心,她一直坐立不安的,派了那崔西到前堂来看过几回了。”她瞧了瞧明媚,心中愈发喜爱,这孙女就如美玉一般,不仅生得一副好容貌,而且心思剔透看问题十分老到,真真是可造之材。 “我娘便是操心重,故而她无论如何都胖不起来。”明媚笑了笑,站起身子便往后院里边走了进去,才踏过后院的月亮门,迎面便遇见了崔西,她的鼻子尖冻得红红的,看起来已经在外面站了不少辰光了。 “崔西,这么冷的天气也不知道到里边歇息着,我能有什么事情?你这般走来走去的没由得让我母亲担心。”明媚走上前去,嗔怨的说了一声,那崔西见着明媚毫发无损的站在面前,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活的笑容:“我的二小姐,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一边领着明媚往前走,一边絮絮叨叨道:“怎么会不挂心?你去了公主府,那可是她的娘家,谁知道她准备耍什么把戏!” 明媚笑着偏了偏头:“我又不怕她!” 跟着走到里边,就见杜姨娘正低着头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个绣花绷子在手里,一支针扎在那块素丝上边,带出一根彩色的丝线。明媚瞧着她那心神不宁的样儿,心里有几分感动,知道她在担心自己,走上前去朝她行了一礼:“娘,我回来了。” 杜姨娘犹如在梦中惊醒一般,蓦然抬起头来,见着面前的明媚,伸手抓住她,欢喜得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珠子动也不动,眼眶里慢慢的有波光盈盈。 “啊呀呀,娘你快别这样。”明媚挨着杜姨娘坐了下来:“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也要相信我有逢凶化吉的本领,现儿你肚子里头还有个小弟弟要操心呢,你就操心着他罢,别管我了。” 杜姨娘放下绣绷,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帕子擦了擦眼角,低声说道:“那安平公主可不是个吃素的。” “她不是个吃素的,我却也是个爱吃大鱼大肉的,况且我年轻,牙口比她好,她吃不过我!”明媚板住杜姨娘的肩膀嘻嘻一笑:“姨娘,若是放开肚子吃,我一餐能吃三碗肉,她能比得过我?” 杜姨娘破涕而笑,轻轻拧了一把明媚的手:“你就爱拿这些话撮弄着我!” 明媚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娘,你就别担心了,我好着呢。”瞧着杜姨娘那柔弱的眉眼,心中不住感慨,也只有她这样的弱女子才会被人任意欺负——即便祖母现儿好像变了个人一般,可当年终究对她很刻薄,可她现在还能没有半点芥蒂住在这碧纱橱里,明媚不得不感叹这大陈皇朝的媳妇们真是贤惠,对于婆婆的恶性都没有半分反抗。 第二日清晨起来,天色还早,毁蒙蒙的一片,明媚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后带了玉梨去玉瑞堂请安。丫鬟婆子们今日见了她也不觉惊奇,只是弯腰笑了笑:“四房二小姐好早,先坐着歇歇罢,老夫人快起身了。” 明媚坐了下来,有丫鬟沏了一盏茶过来,才捧到手里暖了暖,门帘儿一掀,柳明艳从外边走了进来。她身上披着一件樱桃红的披风,滚着一道黑色的狐狸毛边,衬得她的肌肤如玉,只可惜那如玉的肌肤上有几道抓痕,深深浅浅,纵横交错。 门口两个丫鬟都吃了一惊:“八小姐今日来得真早!” 柳明艳没有搭理她们两人,脸孔朝着屋顶,鼻子里头轻轻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边走了去。走到明媚身边坐了下来,她斜眼看了看明媚,一脸热络的笑容:“听说你昨日跟着四婶娘去安平公主府了?” 明媚瞧着她那笑容实在有些假, 脸上的细粉都有些簌簌的在往下掉,她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 “玩得可开心?公主府里那些公子小姐们对你可热络?”柳明艳亲亲热热的拉住明媚的手问她,仿佛两人是多年的好姐妹一般,弄得明媚怔了怔,这柳明艳是打算做什么?这般讨好卖乖的,与前日昨日那神态完全是判若两人。 昨日,她不还大闹了青莲院?今日这般情境,莫非是得了教训要来认错的?可再怎么着也该是向柳明珠赔礼道歉罢? 正说话间,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位小姐,期间有一个径直朝明媚走了过来,坐在她的身边,刚刚坐下来便朝明媚微微一笑:“媚妹妹早。” 明媚瞧着那位小姐,就见她鹅蛋脸儿,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只可惜那嘴唇略微显得有些厚实,让整张脸显得有些不灵动。“这位姐姐是?”明媚有些尴尬的笑着:“姐妹太多,我都记不清姐姐的名字了。” “我是二房的,叫做柳明欣,你就叫我欣姐姐罢。”柳明欣瞧着明媚使劲儿笑,那笑容瞧着很是真心实意,可又有些夸张,仿佛平白无故捡了一件宝贝般的欣喜。笑得明媚有几分迷惑不解,也不知道这位柳明欣小姐究竟有什么事儿要与她说。 旁边柳明艳哼了一句:“柳明欣,你是个笨的,再怎么学,也终究是个笨的。这聪明灵秀是学不来的,你以为与聪明人多呆在一处,人便变得聪明了?” 柳明欣的脸霎时便白了一片,那厚厚的嘴唇不住的颤抖着,瞧得出来她心中很是难过。明媚伸手抓住柳明欣的手掐了一把,笑着对柳明艳道:“艳姐姐可太抬举我了,我也不过是个笨人,与欣姐姐坐到一处自然是极合适的。” 柳明欣听着明媚这般自我贬低,不由得楞了楞,脸上那尴尬的神色少了几分,望着明媚的眼里充满了感激。明媚朝她笑了笑:“欣姐姐,咱们……” 话还没说完,就听一阵脚步声响起,前边腾腾的来了一群人,身上的衣裳五光十色,头上的首饰熠熠生辉,让人瞧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等着那群人落了座,明媚打量了一番,对面坐着柳府三位夫人,只有柳大夫人没有来。 昨日她也没有来,听祖母说她要打理中馈,定然是在偏厅那处给管事婆子们发对牌。明媚心中想着,这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也不好做,每日要起得早,一堆的事儿要操心,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柳大夫人乐此不疲的做下去的。 或许是银子?这么大一个柳府,随便哪里弄弄,银子就出来 了。好几百号人的吃穿用度,这么大一个园子的维持,哪处不要花钱,哪处不能省些银子来。明媚朝对面那三位夫人瞧了瞧,总怕这几位也在想着要插手分一杯羹。 大堂左侧响起了轻轻的环佩之声,座椅上的众人都立即将话头儿停了下来,屏声静气的望着那出口,就见曼青扶着柳老夫人从那边走了出来,慢慢走到了座位边上,又慢慢的坐了下来。 众人向柳老夫人请安问好以后,柳老夫人望了小姐们这边,缓缓开口道:“艳丫头,你且出来,我有事要问你。” 柳明艳咬了咬嘴唇皮儿,终究不敢不站出去,垂了一双手在前边,慢腾腾的挪到了柳老夫人面前,低声道:“孙女领祖母教诲。” “你昨日为何在青莲院这般吵闹?”柳老夫人瞧着柳明艳的脸上有几分不快:“昨日你不是说想要向你两位堂妹道贺的,怎么去了那里便变成了砸人家的东西?” 这话让柳明艳不由得立刻想起那个水晶狮子纸镇,她心中不住的翻腾着,胸腔里有一种发酸的感觉,景铉哥哥竟然送东西给那柳明珠与柳明艳,却不送给她!想到此处,眼圈子红了红,眼泪珠子滚落了下来:“祖母,原是我不好,我这就给明珠妹妹赔礼道歉。” 柳老夫人瞧了她一眼,凉凉的说道:“一个大家闺秀,需得温柔文雅,哪有这般嚣张?你比你明珠大了半岁,作为姐姐自然该让着她些,怎么还能如此猖狂?”柳元久是柳老夫人亲生的,对他的孩子,柳老夫人自然格外宝贝些,不愿意让前头柳老夫人的孙女来欺负自己的亲孙女。 “祖母教训得是,明艳当谨记在心。”柳明艳低眉顺眼的走到柳明珠面前,细声细气的赔了礼,脸上全是懊悔的神色:“是我一时冲动了,还请珠妹妹不要再记着姐姐昨日的张狂,原谅些个。” 柳明珠愣了一下,扭过头去不看柳明艳,声音尖锐的说道:“若是我把你心爱的东西砸了,然后再来向你赔个礼,想必你也定是很乐意的。” 柳明艳心中的怒气腾腾而上,自己向她赔礼已经是看得起她了,竟然还如此拿乔作态!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变了又变,正准备发作,突然想到母亲昨日里说的话,于是那脸色收敛了些,走上前去拉了柳明珠的手,一脸的笑容:“哟,妹妹竟是不愿原谅我了?那妹妹说说看,究竟要如何才能接受姐姐的赔礼呢?” 柳明珠把手抽出来,白了她一眼:“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虽然不知道,但看你昨日的做派就知道你素日是 个张扬的,今天竟然会服软赔礼,定是有什么古怪。”看了看不远处的明媚,见她身边有个空位,忽然想到那便是柳明艳的位置,她讥讽的笑了笑:“你也就能骗骗那种……人罢了。” 柳明珠本来想说“蠢人”,但看了看玉瑞堂挤挤挨挨坐了一屋子人,柳老夫人方才刚教训过柳明艳要姐妹和睦,于是将那个“蠢”字去掉了。明媚知道她想说什么,仰起头来朝柳明珠微微一笑:“我瞧着艳姐姐可是真心实意儿在道歉的,大姐姐你怎么便不接受呢?” 柳明珠怒目而视了明媚片刻,转身向柳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昨日艳姐姐大闹青莲院,孙女被无辜牵涉,现儿头晕得很,且容孙女告退,先回园子歇息去。” 都隔了一日,怎么会还在头晕?柳明艳在一旁听得此话,气得直跳脚,摸了摸脸上两条有点颜色的抓痕,指着转身离去的柳明珠大声叫:“柳明珠,你说的什么话!你自己看看,我脸上这抓痕又是谁弄出来的!你现在却好意思说我把你弄伤了?” 柳明珠停在门口,回头凉凉的看了柳明艳一眼:“你脸上的抓痕与我何干?我又没有叫你去青莲院把我的水晶狮子纸镇给扔了!”说罢,也不听柳明艳后边的回话,自是带着香桃出了玉瑞堂。 明媚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看来这位明艳堂姐素日里走的是简单的粗暴路线,今日想来装柔弱,却被柳明珠三言两语便刺激得现了原形,方才那种叫娇怯怯的模样全然不见,就如一只生气炸毛的猫儿一般。 看着因为生气而脸色通红的柳明艳,柳老夫人轻轻的咳了一声,然后不疾不徐的说:“艳丫头,你年岁渐大,怎么还和小时候一个样?这里你算是年纪大的了,可得有点作姐姐的样子,怎么能欺负妹妹们呢?特别是珠丫头与媚丫头刚刚回京,你这般张牙舞爪,可别吓住了她们。” “祖母……”柳明艳没想到柳老夫人竟然当着大家的面毫不客气的数落她,眼圈一红,泪珠儿就在眼眶里打转,堪堪的就要掉下来。 “什么都别说了,回你明霞院去闭门思过想几天罢,这些天也不用给我来请安了,在屋子里抄一卷心经送过来,而且要认真琢磨琢磨经书的意思,好好给我说说你的想法。” 柳明珠吃了这个挂落,脸上顷刻间变了颜色,一跺脚,旋风一般从玉瑞堂里冲了出去,她的贴身丫鬟云彩慌忙向柳老夫人行了个礼儿,急急忙忙的去追柳明艳去了。 “老大媳妇现儿不在,否则也该自己来看 她教出来的好女儿!”柳老夫人瞧着柳明艳那背影,脸上露出不豫的神色来:“都已经及笄了,还是这般模样,有人来求娶我都不敢轻易答应,免得她出阁以后落了我们柳家的名声!” 柳三夫人头上的累丝盘金凤钗抖了抖,拿着帕子掩着嘴儿笑了笑,脸上堆出笑容来:“母亲说的可不是正理儿?这女儿家自该好好的管束着,否则出阁以后被人说起柳府教养不力,那可怎生是好?我瞧着明艳侄女确实有些过了,生着猴儿性格,一刻都不能安静下来,日后大嫂可得多管管她才是。” 柳老夫人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是个心中通透的,我一说话你便知道什么意思。我不是针对艳丫头一个人,是整个柳家的小姐都该好好记着这事,务必要温良恭俭让,要有大家风范。”停下来想了想,柳老夫人看了看三个媳妇,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对了,老四回来了,孩子们该序齿了,否则丫鬟小厮们乱喊,都不知道谁是谁了。” 第二日,柳老太爷便出现在了玉瑞堂,明媚第一次见着祖父,暗自打量了一番,柳老太爷约莫六十多岁,将近七十的模样,头发花白,形容枯瘦,坐在玉瑞堂的主座上,与柳老夫人极不相配,瞧着竟如父女的感觉。 “老爷,元久回了京城,咱们也该重新将孙子孙女们序齿,否则府里下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柳老夫人拿起一份已经写好的名单,交到柳老太爷手中:“这是四房孙子孙女们的生辰八字,全在上头,还请老爷排序。” 柳老太爷“唔”了一声,拿起那张纸瞅了瞅,吩咐站在一旁的丫鬟道:“去拿文房四宝来。” 柳家大房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皆是柳大夫人亲生,长子柳明怀珍被称为大公子,次子柳明卿是四公子,长女柳明玉为柳大小姐,次女柳明艳为柳家八小姐。 柳家二房有两个儿子,五个女儿,儿子女儿里只有长女是柳二夫人所出,已经出阁,其余都是姨娘所出。那位昨日与明媚坐在一处的柳明欣,排行第七位,乃是柳七小姐。 三房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只有一个嫡出的女儿已经出阁,其余几位年纪都比明媚小,排行十一、十二与十三。 柳家四房人口简单,现儿就两位小姐,柳明珠是第九,明媚则排在第十位。 柳老太爷将顺序弄好,用一张红纸抄了出来,让丫鬟们拿了贴了出去:“以后记着便是这顺序了,可别叫混了。” 柳老夫人瞧了瞧一大群孙子孙女 ,转脸对柳老太爷道:“过不久又害得添一位八公子了。” 柳老太爷一愣,又忽然反应过来,望着柳元久摸着胡须道:“老四,你又要做父亲了。” 柳元久站起来朝柳老太爷与柳老夫人行礼道:“都是托两位大人的福气。” 柳老夫人微微一笑:“老爷,杜姨娘为咱们柳府开枝散叶,总归要好好嘉奖她才是,不如趁着除夕那日祭祖,顺便将她的分位升升,去宗祠的时候在族谱上边添了一笔。” 柳元久听着柳老夫人如此说,心中大喜,上前一步朝柳老夫人与柳老太爷深深行了一礼:“多谢父亲母亲。” 听了柳老夫人的话,玉瑞堂上众人都往柳四夫人身上瞧了过去,柳老夫人这意思很明白,她想要升了那杜姨娘做平妻,可这孩子都还没落地呢,就这般急巴巴的赶着上去改名分,不是在打柳四夫人的脸? 柳大夫人轻声道贺:“四弟妹,以后青莲院便有两个主事的了,你也可以轻松轻松。” 柳四夫人铁青着脸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望向柳老夫人,有着怨毒的神色。婆婆这究竟是在下一手什么棋?还刚刚回京城几日,她便给了自己迎头一击——若是那杜姨娘生了个男孩出来也倒罢了,可这都是没影子的事儿,如何便能直接升了分位? 前日回娘家,安平公主还在给她出主意,让她去收买稳婆,在那杜姨娘生产的时候做手脚,可现儿柳老夫人这般一说,这法子都没有丝毫用处了! “老四媳妇,瞧你脸色不太好啊。”柳老夫人皱眉望了望柳四夫人:“莫非对这事儿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不成?” “媳妇自然有想法。”听着柳老夫人竟然还能这般若无其事的点她的名,柳四夫人气鼓鼓的站了出来,心中的愤恨再也无法掩饰:“母亲,一般说来要升平妻的贵妾,必然是对这户人家有大贡献的,那杜姨娘虽然怀了身子,可谁知道她这肚子里是男是女?况且二房里头生儿子的姨娘还有两个,为何不见母亲将她们的分位给升了,却单单只提了杜姨娘?”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皆将目光投向了柳二夫人,一边暗自摇头。 柳二夫人听着柳四夫人这话,气得全身直打颤,她的容貌生得不好,性子又弱,柳二老爷与她成亲这么多年,基本上都是在姨娘通房那边歇着的,初一十五只是来应下卯,很少有床笫之事,所以二房虽然有两个儿子五个女儿,却只有一个是她亲生的。 柳大夫人与柳三夫 人都十分厉害,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卡着姨娘的肚子,让里边就是不出货,大房与三房的五个公子,全是嫡出的,三房虽然有三个庶出的女儿,那都是柳三夫人生了四个孩子以后,赏了恩典给姨娘,这才生了几个庶出的女儿。 柳二夫人本来就在胆战心惊,生怕府里的人提到自己没有生儿子,一日日的挨过去,这事儿也成了她的一块心病,没想到此时忽然被柳四夫人提了出来,就如被人揭了疮疤一般,血淋淋的一片。 “四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柳二夫人巍巍颤颤的开口了,一双眼睛里有着不满的神色,虽然她娘家比不上柳四夫人背后的公主府,可她却依旧要为自己而争上一争。若是今日不将柳四夫人的话反驳回去,院子里那两个姨娘还不知道会不会起野心,撺掇着老爷升她们为平妻呢。 柳四夫人见着柳二夫人的脸色,也是一怔,自己只顾着向柳老夫人抱怨,却没想到得罪了二嫂,可是这话既然已经说了出来,玉瑞堂上这么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也没办法收回去,她只能直着脖子道:“我难道说错了?你院子里那两个姨娘,每人生了一个儿子呢,为何不见里边提升一个做平妻?为何我院子里头这个还只是怀了个不知是男是女的货,就巴巴儿要给她写进族谱了?” 柳二夫人见柳四夫人这般嚣张,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好一股子闷气直冲脑门,望了望柳四夫人,她忽然间有一种豁出去的想法,止住眼泪珠子,冷冷的笑了笑:“四弟妹,你可莫要忘记了,那杜姨娘本来就是在族谱上的,只不过你一定要嫁进柳府来,这才将她的名字勾了去,现儿再写上去,也不过是对当年的弥补而已。况且……”她瞅了瞅柳四夫人,见她脸色渐渐发白,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况且若是按着先后顺序,你还该叫她姐姐呢,现儿只升她做平妻,已经是委屈她了。” 柳二夫人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牙尖齿利,刻薄无比,将这话说了出来以后,心中好不痛快,再见着柳四夫人的脸色已经成了猪肝颜色,更是舒爽之至,高高的抬起头来走到了一旁,瞧了瞧那个未出阁的女儿柳明欣,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个庶女还一心想着要成记名嫡女,可没这么好的事儿,她那个娘给自己受了那么多气,可不能便宜了她。 柳老夫人笑眯眯的瞧着两个媳妇争吵,一句话都没有说,柳老太爷拍了拍桌子,一脸的不虞:“大堂上争争吵吵,成何体统?你们都是做了母亲的人了,让女儿们在旁边见着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羞愧否?” 他瞅 了瞅柳四夫人,当年安平公主拿捏他的那事情他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一回想起来都觉得如鲠在喉,就像有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一般。当年他刚刚担任太傅,安平公主暗地里指使人与他对着干,他立足未稳,只能退让,可现在自己还要顾忌那么多不成? “杜姨娘升为平妻这事我早就斟酌过,即便你们母亲不说,我也想着要将她的分位升一升,我们柳家亏欠了她不少,是要弥补她一二才行。”柳老太爷皱了皱眉,扫了玉瑞堂里的子子孙孙一眼:“这事儿就这样定了,你们且都回去罢。” 身边的人慢慢的散开了去,柳四夫人站在那里,只觉身子一阵发凉,她努力的睁大眼睛望着前方,柳老太爷与柳老夫人已经走到主院里边去了,只有自己的女儿柳明珠还站在身边,脸上全是气愤的神色。 “母亲,祖父祖母怎么能这般对待我们?”柳明珠拉住了柳四夫人的手直摇晃:“这可怎么办?那个柳明媚不是要变成嫡女了?怎么能让她有这个与我平起平坐的身份?母亲,你说过的,京城里的人最讲究嫡庶,下帖子到府上都只会邀请嫡出小姐出席各种宴会,不比在云州,庶出的也能去参加……” “明珠,你快别再说了。”柳四夫人扶额长叹了一声:“我只能派人去给你外祖母送个信,看看她能不能过来与你祖父祖母交涉,将升分位的时间挪一挪,只要挪到她生产以后便好了。” 柳明珠不解的望着柳四夫人:“母亲,不就两个多月时间?早升与晚升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柳四夫人一脸平静:“你早些去歇着罢,这些事儿你就不必操心了。” 安平公主来到柳府的时候是过完小年后一天,京城的官吏里进入春节休假期,柳老太爷与四位柳老爷都不再去上朝,而是安心在家里享受着难得的假期,这时管事婆子来报:“安平公主来了。” 柳老太爷摸了摸胡须,站起身来道:“快些开中门,将公主请进来。” 柳老夫人望了柳老太爷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来:“老爷,她定然是为了那件事情来的。” “为了那件事情来又如何?”柳老太爷的胡须翘了翘:“我还怕她不成?这是咱们柳府的家务事,安平公主的手再长,也不能插到咱们府里头来。” 柳老夫人轻轻点头:“可不是这样。” 两人一道走出了玉瑞堂,迎到中门处,透过大门往外边看,安平公主的车辇就停在街道上,云锦的 ☆、第八十章 平妻 (2) 就见她一手拿了个篮子,一手正在捡着地上的梅花。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明媚见着那篮子里边已经有了一层落花,很是奇怪:“你又不是那玉笛,会做胭脂膏子。” “玉笛听说这玉瑞堂后头的梅花特别红,叮嘱我要采些回去给她试试呢,我每次来这里不是给忘了就是没时间,今日好不容易有几分清闲,自然要采一篮子带回去。” 明媚对玉梨微微一笑:“总算你有心记住了,咱们一起来拾,总比你一个人快。” 弯下腰去捡了几朵梅花,正准备直起身子来,突然明媚的眼睛瞄到了梅林那边出现的一个男子身影,心中有了些许奇怪,这是柳老夫人的内院,怎么会平白出现一个男子?就见她一手拿了个篮子,一手正在捡着地上的梅花。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明媚见着那篮子里边已经有了一层落花,很是奇怪:“你又不是那玉笛,会做胭脂膏子。” “玉笛听说这玉瑞堂后头的梅花特别红,叮嘱我要采些回去给她试试呢,我每次来这里不是给忘了就是没时间,今日好不容易有几分清闲,自然要采一篮子带回去。” 明媚对玉梨微微一笑:“总算你有心记住了,咱们一起来拾,总比你一个人快。” 弯下腰去捡了几朵梅花,正准备直起身子来,突然明媚的眼睛瞄到了梅林那边出现的一个男子身影,心中有了些许奇怪,这是柳老夫人的内院,怎么会平白出现一个男子? ☆、第八十一章 妻妾之争 (1) 天空中的雪片儿依旧在纷纷扬扬,有的小如柳絮,有的大如鹅毛,不住的在往地面上洒落着,梅树的花枝上很快又堆起一层新的积雪,将那艳红的梅花压在一片洁白下面,只露出点点嫣红。 明媚直起身子瞧了瞧那个男子,他走得很快,仿佛兔起凫落一般,还在明媚迷惑的打量究竟是谁,他便已经来到了明媚与玉梨的面前。 玉梨见了来人,放下手里的花篮,行了个礼儿:“世子爷安好。” 乔景铉冲她一笑:“在这里采梅花?可是拿了去给你家姑娘做胭脂?” “这梅花香味清冷,我家姑娘很喜欢,所以玉笛叫我帮她采些回去,她也好淘澄几盒胭脂膏子。”玉梨提起花篮,很识趣的绕道走开,剩了乔景铉和明媚站在树下,两人彼此看着对方,开始一阵沉默。 “这梅花倒和你相似。”乔景铉着迷的望了明媚一会儿,这才开口道:“看着颜色热烈,骨子里却十分清冷。” 明媚抿嘴一笑:“谢乔世子夸赞,明媚愧不敢当。” 听到这话,乔景铉大步走到她面前,咬牙切齿的说:“媚儿,你真有那每次都让我生气的本领!我这话只是在夸你吗?聪明如你,我不相信你没有听出来我话里还有的意思!”说完拿一双眼睛幽怨的看着明媚,就好像她在紫霞山时喂养过的一条小狗,每次她用肉逗它又不给它吃的时候,那小狗也是这般幽幽的眼神。 “我听不听得出来难道有什么区别?”明媚正色道:“乔世子,我个人觉得你确实是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世间少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乔景铉本听着明媚夸赞的话,开始还笑眯眯的,听到后来感觉不是滋味了,赶紧制止她:“媚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明媚调皮的翘起嘴唇一笑:“我的意思是世子爷你太好了,好得我配不上你,你还是去找那些配得上你的女子罢!” 听到这话,乔景铉俊朗的眉毛拧到了一起,眼睛凶狠的看着明媚:“媚儿,你为何又这般说话了?原来在云州府的时候你不是说给我机会考察我的?你可不能反悔,我要你知道我对你的好。” 明媚低下眼睛看着乔景铉站在雪地里的脚,他穿着一双羊皮靴子,上面还有精致的缂丝宝相花纹,靴子帮上还有一颗东珠做的搭扣,所谓出身荣华富贵之乡,也就是乔景铉这种人了。 “我从云州回府那日,你送了我们姐妹礼物,谁知你这件礼物惹得我们家几位姐 妹大打出手,八姐姐不仅把你送给我大姐的水晶狮子纸镇给砸了,还在掌珠院和她打了一架。若是知道我应承了你,她恐怕会冲进这梅花林中把我撕了罢?”明媚抬起头来又看了看乔景铉:“最近无事,与家中姐妹闲聊,我还听闻万阳公主家的玲珑郡主和你青梅竹马,京城诸多贵女都对你有情有意,我害怕自己应付不了那些莺莺燕燕的各种手段,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乔景铉听到此处,忽然灿然一笑:“媚儿,原来你是吃醋了,对不对?” 明媚瞪着眼睛看了乔景铉一会,然后猛然转身朝梅花林里走了去:“乔景铉,你可真是好大一张脸,竟然得寸进尺了。” “媚儿,媚儿,你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乔景铉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盯住那明媚的背影看了好半日,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刚刚与明媚说话说得好端端的,她却又突然生气了。 他今日是是来拜望柳老太爷的,自从他年幼时拜在柳太傅门下启蒙以后,他都会在除夕这日来送节礼,以示弟子孝心。今日过来的时候柳家人刚刚祭祖回来,柳老太爷正在分配族里送来的年礼,他便拉了他的好友,大房的柳明卿过来园子里玩耍,其实是存了想要见明媚的心思。 柳明卿见乔景铉今日过来,很是高兴,笑微微的点了点头:“你先去玉瑞堂拜见我祖母,我这就过来。” 走到玉瑞堂与柳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儿,不少管事婆子与媳妇子都过来找她有事儿,柳大夫人也不时的在旁边问着问题,乔景铉说了句吵扰便径自走出去,正准备去青莲院那边找明媚,就听抄手游廊下几个小丫头子嘁嘁喳喳的说话:“十小姐那边的玉笛,很会做胭脂膏子,改明儿咱们也去梅林采几篮子梅花送去沉香阁,托她给做几盒。” “可不是呢,我方才瞧见十小姐带着她的丫鬟玉梨正在梅林里捡梅花儿呢。”一个小丫头子点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十小姐的脸色真好看,粉粉的一片,恐怕是胭脂膏子用得好。” 听了丫鬟们的闲话,乔景铉心中一喜,赶紧绕了道便往后院走,果然在梅林里遇着了明媚,可没想着才说了几句话,明媚却又将他撇在一旁了。 “景铉!”正准备拔足追过去,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喊,回头一看,却是柳明卿跟了过来。柳明卿是柳大夫人的次子,在柳家公子里头排名老五,他比乔景铉只大了半岁,也在宫中任御前侍卫。 “你怎么这么久了才过来?”乔景铉笑着招呼柳明卿 :“我可在玉瑞堂与你祖母说了好一阵子话,现儿又赶来赏梅花了。” 柳明卿穿着一件黑色的云锦披风,里头是搀着金线织成的,迎着雪色,闪闪的发亮。他虽然现儿也是担任着武职,可一张脸也与乔景铉相似,白白净净,丰神逸姿,看不出半点武夫形象来。 “我去了内院转了过来的。”柳明卿脸不改色心不跳,若无其事的答了一句。 其实柳明卿方才去了明霞院。 自家妹妹柳明艳喜欢乔景铉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他早就知道了妹妹对乔景铉的心思,乔景铉过来这事情又怎么能不让她知道。 柳明艳听说乔景铉过来了,赶紧呼着喊着让丫鬟给她重新梳妆:“我都在外头玩了好一阵子,妆容都乱了。” 柳明卿宠溺的看了下妹妹:“你也手脚快些,我先去玉瑞堂瞧瞧。” 走到玉瑞堂不见乔景铉,向人一打听,皆说好像见着乔世子去梅林了。柳明卿只觉好笑,这乔景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风雅了?走到后院一瞧,果然不错,乔景铉正站在梅花树下发呆。 “咦,前边那两个女子是谁?”走到乔景铉身边,柳明卿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两个女子,从穿着打扮来看,该是一对主仆。他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一番,脸上漾起笑容来:“这不是十妹妹吗?景铉,走,我们去与她说说话儿。” 这话正合乔景铉心意,他大步跟着柳明卿走了过去,一眨也不眨的望着站在那里捡梅花的明媚,只觉得她灵气四溢,就如梅花林中的花精一般,一双眼睛盈盈可爱。 “十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柳明卿好奇的望了望玉梨手中的篮子:“为何要捡这么多梅花?” “我准备拿了去给我的丫鬟做胭脂膏子。”明媚望了柳明卿一眼,微微一笑:“不知是几堂兄?如何称呼?” 她唇间的笑容就如和煦的阳光般,柳明卿见了有片刻的失神。他楞了楞道:“我排行第五,你便叫我五堂兄便好。”忽然间,鬼使神差,他又说出一句话来:“早些日子我还听人提到你的名字。” 明媚有几分诧异,自己才来京城,根本不认识什么人,怎么会有人向柳明卿提及她的名字?莫非是站在一边傻笑的乔景铉?“是吗?那人叫什么名儿?又是怎么说起我的的?”明媚淡淡的问了两句,心中忽然也想知道乔景铉是怎么形容她的。 “那位小姐叫做刘玉芝,是光禄寺卿左大人的外孙女。”柳明卿的话完全出 乎明媚的意料,一个熟悉的名字被提了起来,就如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匣子,明媚忽然想到了刘玉芝那清淡的一张脸孔,含着愁苦的一双眼睛。 也不知道她在外祖父家中过得怎么样,明媚轻轻喟叹了一声,像她那般敏感的女子,可能会有些多愁善感,就如那林妹妹一般。 “她说与你是手帕交,闺中密友,是不是这样?”柳明卿的话似乎有几分着急,里边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明媚很想知道那是什么,可又把握不准。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柳明卿,见他一副渴望得到回答的模样,点了点头:“是,我在云州与她最是相得。” 柳明卿听了这话,就连眉毛都快要飞了起来:“她说的果然不假。” “五堂兄,你是怎么遇见玉芝的?”明媚探询着问,见着柳明卿那快活的神色,她心中微微一动,莫非这位五堂兄对刘玉芝一见钟情了不成?这样也好,刘同知夫人的心愿或许也能实现,刘玉芝做了自己的堂嫂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早些日子我去大相国寺查访,遇着刘小姐随外祖母去上香,仿佛是说要菩萨保佑她……”柳明卿的脸色忽然暗了暗,猛然啐了一口:“这选秀的名额怎么就会落到她头上,不是说要正四品以上官员家中才有一个名额?即便是左大人任了多年光禄寺卿之职,可也不能网开一面,终究是有规矩的不是?左老夫人也真是糊涂,竟然为这事儿领了刘小姐去给菩萨烧香!” 听着那柳明卿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却好半日不的要领,还没说到他究竟是如何与刘玉芝相识的,明媚心中给他打了个批语,若是他参加科考,保准会被考官嫌弃废话太多,朱笔一挥,落榜完事。 “刘小姐带着丫鬟去大相国寺的许愿池那边去上香,却遭一伙无赖调戏,我那时候刚好从那边经过,出手将那几个无赖赶跑,把她送回了左老夫人身边。”柳明卿笑了笑:“回去的路上说了几句闲话儿,才说两句,她便提起了你。” “原来是这样。”明媚恍然大悟,朝柳明卿微微弯了弯身子:“明媚多谢五堂兄出手相救,玉芝素来是个命苦的,可没想到进京以后越发的命运多蹇,就连出去上香都能遇着无赖。幸而遇见了五堂兄。” 柳明卿点了点头,脸上一副很是得意的神情。乔景铉在旁边瞧着他与明媚相谈甚欢,想到自己被明媚冷落的事情,心中有些不爽,眼睛瞪着望了望明媚,可没有得到半点回应,忽然间他有些气馁又有些焦躁,将手背在身后,大步朝玉瑞堂外 边走了去。 “景铉!”柳明卿正准备问明媚一些关于刘玉芝的事情,见到乔景铉转身走了,有几分着急,柳明艳还不见影子呢,怎么就能将乔景铉放跑,他朝明媚点了点头:“十妹妹,下回咱们再说话。”言毕赶紧转身追了上去。 “姑娘,我觉得乔世子该是吃醋了。”玉梨提着篮子站在一旁,笑嘻嘻的望了望雪地里的几行脚印:“他看你与五公子说得起劲,那张脸越拉越长,都快赶上踏雪那张脸了。” 明媚听了这话忍不住“扑哧”一笑,玉梨这比喻可真是生动。 “姑娘,你将乔世子气走了,你还笑!”玉梨眼睛瞟了瞟明媚:“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乔世子可是个不错的人。” “这世上不错的人多着呢,我担心什么?”明媚伸出手拍了拍玉梨的脑袋:“是我的就会是我的,自然会落到手里来,不是我的,无论怎么去争取,也终究不会在一起。” 虽然口中说得洒脱,可明媚的心间还是有一点微微的苦涩,那丰神俊秀犹如美玉的少年,已经在她心底留下了痕迹,再也无法轻轻一抹就能将他的影子给抹去。 “景铉哥哥,景铉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乔景铉与柳明卿刚刚走出玉瑞堂的大门,突然听到一声欢快的喊叫声,抬头看过去,却见柳明艳飞奔着往这边跑了过来,她穿了一件玫瑰红刻丝对襟小棉袄,下面配着同色撒花绫子裙,外头还披了件鹅黄色的披风,一路跑来,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 那一阵风般跑过来的柳明艳,头发上粘了些雪花,因为刚刚的快速跑动,雪已经融化,把头发粘成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显得脸盘更圆润了些。看到了她,乔景铉想到明媚说的那件事情,心里突然对柳明艳有些厌恶,若不是她做出那样的事情,媚儿肯定不会排斥自己,不会这样冷冰冰的对待他——本来她都已经答应了要好好的考查他的,可现儿仿佛便是连考查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景铉哥哥,你怎么都不理我了?”柳明艳娇嗔的说着话,一边伸出手来想拉住乔景铉的衣袖。 乔景铉面色一沉,甩开了她的手:“柳明艳,现在你也长大了,也该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以后不要随意拉拉扯扯。” 柳明艳嘴巴张得大大的,无限委屈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乔景铉:什么时候他对自己的称呼变得这么生疏?小时候他喊自己艳妹妹,长大些他叫自己明艳,现在叫她什么?柳明艳?为什么会这样? 名字 被叫得越长,被叫得越全,那期间的情分便越淡,柳明艳咬着嘴唇皮儿,眼泪珠子都要掉了下来。 “景铉,以前小的时候你不是叫我妹妹明艳?”柳明卿在旁边瞧着柳明艳那委屈的神色,赶紧替她开口说话:“现儿何必如此生分。” “现在咱们年级都大了,怎么还能如以前一般?”乔景铉没有心思去揣摩柳明艳的委屈,抖了抖孔雀毛大氅上的雪花末子,冷着脸道:“我可不愿意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还是有点规矩的好。” “你说的也倒是实情。”柳明卿笑嘻嘻的看着乔景铉,眼角又扫过一脸委屈的妹妹,心里暗自叹气,估计是乔景铉小爷脾气犯了,明艳这丫头究竟是哪里触了他的霉头? “以后你就跟着他们喊我乔世子便是,我称呼你自然是柳八小姐。”乔景铉指了指柳明艳道:“你可要记清楚了,切莫要再喊错了!” 柳明艳张大了嘴巴站在那里,一脸深受打击的神色,柳明卿看得一阵心酸,怎么事情忽然就变成这样子了?虽然他知道乔景铉身份高贵,京城里的贵女们不少都想嫁进英王府,可毕竟乔景铉与柳明艳是打小就有的情分,他还以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呢,可没想到忽然间一切全变了。 “景铉,你们府里每年都会办赏梅会,今年怎么还没得信儿?”柳明卿瞧了瞧灰头土脸站在一旁的柳明艳,只能扭转话题,将前边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压下去。英王府西郊庄子里的梅花可是京城闻名的,品种繁多,数量也多,每年梅花开花的时候,远远瞧着便是如霞似锦的一片,艳艳的耀花了人的眼。 赏梅?乔景铉忽然有片刻失神,方才见着明媚那模样,站在梅树下边,微微偏着头打量着枝头的花朵——想必她也是很喜欢梅花的,他笑着点了点头:“也好,我回府和母亲商议下,到时候会给贵府下帖的。”说罢,一拱手,就翩翩然跨出了那扇月亮门。 柳明艳看着他的背影,孔雀呢配银狐毛的大氅潇洒的往前边去了,连头都没有回,心下觉得委屈,站在那里呆呆的,眼圈有点发红,云彩与云霞站在她身后,谁都不敢出声。 柳明卿看着妹子这副模样,心里知道她还在觉得委屈,拢住柳明艳的肩膀笑着说:“艳儿最近都做了些什么?都不见你往外院来了。” 柳明艳撅起了嘴:“还不是祖母和母亲,一个个说我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叫我在家里好好学规矩,祖母还叫我抄那劳什子心经,可累坏我了!”说完甩了甩手:“本来我在柳 家待遇可是一等一的,可来了四房这两个堂妹……”她忽然间便想起了柳明珠与自己打架的事情来,眼泪珠子便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柳明卿唬了一跳,赶紧让云彩给柳明艳擦眼泪:“艳儿,你这是怎么了?” 柳明艳心中委屈得很,乔景铉对她凶巴巴的,这些日子里头,柳大夫人对她也没有以前那般千依百顺,现儿听着哥哥如此轻言细语,忍不住眼泪珠子一滴滴的往下掉,云彩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脸上的胭脂与官粉糊糊儿的成了一团。 听了柳明艳诉苦,柳明卿沉吟了一声:“艳儿,母亲教训得是。你年纪也不小了,不比以前小的时候,现儿做事可得再三思量。乔景铉送了九妹妹东西,你问着看看也就是了,怎么能将那礼物砸烂?” 柳明艳撇了撇嘴:“我心中不高兴,谁叫景铉哥哥送东西给她,不送给我。” “乔世子不送你东西,你也不可能强着他送。”柳明卿摇了摇头,难怪乔景铉现儿对妹妹这般冷淡,她这性子也太要强了些:“再说了,乔景铉要是真喜欢上了别的女子,你又有什么办法?难道冲上去将她杀了不成?” “是。”柳明艳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他喜欢谁,我就将谁杀了!” 柳明卿唬了一大跳,伸手将柳明艳的嘴巴捂住:“妹妹,你是大家闺秀,怎么便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话快些莫要再说了,仔细让人听见!”见柳明艳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没有挣扎的意思,他将手松开了些:“即便乔景铉喜欢上旁人,你也该从心底里为他高兴。” “我不,我才不,我偏不……”柳明艳歪了歪嘴,眼泪水又流了下来。 柳明卿见着妹妹这模样,也是发愁:“艳儿,你这么哭下去,眼睛肿了便难看了,乔景铉更不会喜欢你了。” 听了这句话,柳明艳慌慌张张的擦了擦眼睛,立刻止住了哭声。 英王府里也是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丫鬟婆子们端这东西不时的在园子里头走来走去,今日除夕可是重大的节日,一切都要安排妥当。本来民间都是除夕的晚上用团年饭,然后一道儿守岁,求个岁岁平安,可因着大陈皇朝规矩,晚上是由皇上设宴请各位皇亲国戚,所以英王府的团年饭总是设在中午。 英王妃端坐正在花厅,正在安排管事婆子做今日的事情,鼻间忽然闻到一阵香风,抬头就见王侧妃从外边走了进来。英王妃端了一张脸坐在那里,现在有几分烦恼,这王侧妃今日又准备生 些什么幺蛾子不成,在她这般忙碌的时候赶了过来。 “王妃。”王侧妃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袍子,头上戴着满池娇分心,鬓发间插了数支精致的簪子,上边垂下流苏到了肩膀处。她的眉毛描得细细,脸上搽着细白的脂粉,一张嘴却红得如樱桃一般,垂手站在那里,瞧着比英王妃要年轻了好几岁。 英王妃淡淡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暗自在生气,这王侧妃分明与自己年纪差不多,为何瞧着就要比自己年轻。“王侧妃有什么事情?” “母亲让我过来与王妃说一声。”王侧妃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容:“今晚多准备一辆马车,我依旧可以跟她去赴宫里的除夕夜宴。” “你去?”英王妃哼了一声:“你以什么身份去?去年我身子不好,去了云州别院静养,你得了这个机会便替了我去了一次,今年我已经回来了,你还想去,这岂不是想太多?” 王侧妃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堪来,可她却丝毫没有示弱的表情:“这是母亲说的,王妃若是不相信,大可以自己去问问她。” “我何必去问她。”英王妃挑了挑眉,一脸讥讽的望着王侧妃:“说得好听是个侧妃,放到大户人家里头,不过是个姨娘。去年我不在京中婆婆命你代我打理府中内务,这样才让你挂了个名陪着王爷去赴宴,今年我已经回来,你便休想再有这个机会。” 王侧妃的一张脸变得雪白,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了英王妃:“王妃,你这话说得太过了些!” “哪有说得过?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英王妃低下头去翻了翻账簿子,转脸继续与管事婆子们说话,正眼儿也不望王侧妃一眼,这让她觉得更屈辱了几分,身子微微的晃动了起来,身边的丫鬟赶紧将她扶住:“侧妃,咱们回院子去罢。” 花厅里管事婆子们都转过头来望着王侧妃,脸上似乎都有一种讥讽的神色,王侧妃只觉心中更是扎着疼,她恨恨的咬了咬牙,扶了丫鬟的手转过身去便往外走,在门口遇着了橐橐走来的乔景铉。 “世子。”即便是对着小辈,她也要低头恭敬的称呼,王侧妃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头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自己的儿子是庶长子,又有才干,这世子之位分明是他的,怎么便落到了乔景铉的头上了? 乔景铉朝王侧妃点了点头,没有与她说话,大步走进了花厅里边去,王侧妃咬牙望着他那孔雀哆罗呢的大氅潇潇洒洒的随风摆动,气得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们母子俩凭什么这般嚣张,只是 因为那高素娥早进府半年吗? “侧妃,外边寒冷不宜久留,还是早些回自己院子里去罢。”一个丫鬟见着王侧妃站在那里,脸上神色变化不定,小声开口提议。 “啪”的一声,那丫鬟脸上挨了王侧妃一巴掌,她愤怒的望着那丫鬟,一言不发,心中满满都是痛恨,今日听着“侧妃”两个字,便觉得十分刺耳。 旁边的丫鬟都吃了一惊,望着王侧妃沉沉的脸,谁也不敢再开口说话。 乔景铉走进花厅,管事婆子们都笑道:“世子爷回来了。” 英王妃瞧了瞧自己的儿子,心中很是得意,王侧妃那贱人,一心想着将她那乔景焰扶上世子之位,这么多年一直捧着婆婆那只臭脚说着香,可到头来人算不如天算,皇上金口玉言,圣旨一下,就算是婆婆偏心也没辙。 说到底还是炫儿能干,得了皇上的青眼,才有这般轻易便得了世子之位。英王妃瞧着儿子,越看越满意:“炫儿,你方才可是去了柳太傅府?柳太傅可否康健?柳老夫人是否还是这般精神?”面对着自己的儿子,英王妃笑得十分温柔,方才面对王侧妃的冷漠与强硬早已不翼而飞。 英王妃是一个看上去便很强势的女子,她刚刚嫁进英王府的时候还有些温柔,可这么些年的王府岁月已经将她少女时期的那一点点柔弱消磨得一干二净,现在的她,是一个坚强果敢的当家主母。 “柳太傅与柳老夫人都很精神,我去的时候柳府才从宗祠祭祖回来。他们府里头一片热闹景象。”乔景铉恭恭敬敬的回答了一声,眼前又忍不住浮现出白雪红梅,琉璃世界里一个娇俏身影来。 “可不是这样,过年就是热闹。”英王妃笑微微道:“我也许久没见过柳老夫人了,看看哪日有空,得去登门拜访才是。”乔景铉能成为世子,与朝廷中的老臣们上书不无关系,而柳太傅便是中间得力的一个人,饮水思源,自然要好好报答才是。 “母亲,你不必特地登门拜访,今日明卿说我向您讨个人情,说是惦记着我们侯府今年的赏梅会还没有开呢。”乔景铉笑了笑:“不如就等着年后开了赏梅会,柳老夫人自然也会带着孙女们过来。” “哎呀,可不是这样吗?”英王妃一拍手,笑着叹了一口气:“年前这事情多,竟然就忘了个七七八八,嗯,我想着就初十左右吧。人年纪大了就糊涂了,若不是炫儿提醒,我还真给忘了。今年可得多邀请些闺秀来才行,我的炫儿今年都要满十七了!” ☆、第八十一章 妻妾之争 (2) 贪墨了多少银两我不追究了,你先把账面做平,然后以后由我在旁边监督着你,大房可别想每年独吞了那些外水! 恼怒归恼怒,可自己还得做出一幅恭敬的样儿说:“老太太的主意自是极好的,媳妇记下了,出节后就把账本送到玉瑞瑞堂去。”说完这句话,看到身边柳二夫人与柳三夫人都是一脸畅快的笑容,更是气恼不已,可又毫无办法。 柳二夫人与柳三夫人看着身边大嫂脸上勉强堆出来的笑容,心里就特别爽快,柳二夫人素来性子弱,倒也没想过要去分管家中事务,只是瞧着柳大夫人趾高气扬心中便有些不爽快,而柳三夫人便不同了,她想分点管家的权力已经多年,也曾收买过人做假账然后去揭发,孰料大嫂狡诈得很,早就有所提防,做了两套账本,给那个奸细看的是另外一本,等事发已后,对起帐来却用了真正的那套,为了这事,还被柳老夫人指着鼻子骂,说她为了一己之私就做这种阴私之事。 气了好几年,终于到时候看大嫂吃瘪的时候了——再看看旁边脸上不显山不露水的柳四夫人,心里又暗自犯嘀咕,四房是颇得老太爷老夫人欢心的,自己要不要与她结成同一阵线对付大嫂?想来柳老夫人总是会将管理大权慢慢放到四房去,若现在自己捧着四房,到时候或许还能分得一杯羹。 桌子上各人打着哑谜藏着机锋,而明媚此时却正带着玉梨在园子里逛着,等着皇宫城墙上放烟火。 说来奇怪,出了花厅明媚那种心口闷的感觉就消失了,也许是厅里人太多的缘故,空气不大流通,所以有些气闷。 “姑娘,咱们先在园子里头逛逛,等着看了烟火再回沉香阁去。”玉梨抬眼望了望乌蓝的天空,很是向往。 明媚看着她期盼的眼睛,心想着还没见识过大陈的烟火,陪着她一起看看也好:“嗯,咱们在园子里走走。” 过了不多会,突然天空里猛的被照亮了,就见如黑色天鹅绒般的夜空绽放出一朵鲜红色的牡丹,这朵牡丹是由无数个闪亮亮的火焰组成,在天空里极尽绚丽,那些小小的烟火慢慢的扑向人间,仿佛要落到人们头上般,就在大家惊讶的那刻,又毫无预兆的消失不见。 “姑娘姑娘,放烟火了,真的好美!”玉梨仰着脖子望天上看,喜不自胜:“只是那牡丹太红了些,颜色有点深!” 她的评价还未落音,天空再一次被一排银白色的烟火照亮,就像一排瀑布奔腾着泻下烟霭袅袅的水幕,那些烟花在天空里翻腾着 ,呼啸着,洒下万点银光,闪闪发亮,耀得人的眼睛都花花一片。 “姑娘,这烟火真是美呀!”玉梨瞧得眼睛都不眨,忍不住出言赞叹:“还是京城繁华,原来都没机会看到这样的盛景呢!” “现儿不就看到了?”明媚抿嘴一笑,虽然不是第一次看烟火,但这种久违的美景对她仍然有着吸引力,她也和身边的丫鬟们一样,抬头呆呆的看着黑色的天幕那极亮色的璀璨,不由得吟出一句诗:“火树银花不夜天!” “好一句火树银花不夜天!”忽然破空传来一句赞美的声音,明媚与玉梨都唬了一跳。收神一看,两条黑影飘然落下,一动不动的站在她们面前。 ------题外话------ 写文码字不容易,好辛苦啊,啊啊啊~ 支持歌爷的妹纸们都来看正版吧,歌爷还要靠码字挣学费和零花钱呐~ 咬着手绢儿,泪汪汪的看着乃们~ ☆、第八十二章 两心知 (1) 璀璨的烟火在空中亮闪闪的,照亮了乔景铉的脸。 明媚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他,方才还在想到他,他便出现在自己面前,那般真实,可是配着那烂漫的烟火,却又让她忽然间有些如在梦境的感觉。 “听说皇亲国戚们今晚都要去皇宫参加夜宴,你怎么会在这里?”明媚瞅了瞅他,眼睛横了横:“为什么你每次都是这样没声没息的出现?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的?” 乔景铉看到明媚微微嘟着嘴站在他面前,虽然话里有怪罪的意思,可却并不严厉,倒仿佛在引诱他去她身边一般,心头一喜,直接走到明媚面前:“媚儿,不生我的气了?” 明媚白了乔景铉一眼,转身就往后走,乔景铉怎么会让她就这么溜掉?飞快的追了上去,玉梨心照不宣,只是默默的跟着在后头,保持了一段距离,却又不落后。 乔景铉跟着明媚不紧不慢的走着,谁也不说话,走了一段路,乔景铉最终忍耐不住,伸出手拉住明媚的衣袖:“媚儿,累了罢?到这边亭子里歇息会。” 明媚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乔景铉那一双眸子极关怀极真诚的望着她,心里微微一动,脚步停了下来:“宫中的美酒不好喝?你怎么就跑到柳府来了?” “还不是想来见你?谁叫你今日上午对我爱理不理的。”乔景铉凑了过来,嘴唇在她耳边呵出一道热气:“我装做醉了酒出来的,你闻闻,是不是有酒香?” “乔景铉,你真喝醉了!”明媚大窘,玉梨还在不远处跟着呢,这个样子叫她看见了肯定会好一顿笑话:“别借酒装疯的,离我远点,给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天空的烟火忽明忽暗,照着明媚的脸,她的脸也半隐半现,给人一会明艳一会又幽深的感觉,乔景铉看得心头一热,突然伸手抓住了明媚的手腕:“你注定会是我的娘子,我来见见我未来的娘子又怎么了?媚儿,你不用太担心,我会一心一意的对你的。” 明媚的手腕被乔景铉拉着,心中一漾,有一点点微甜的感觉,她抬头望着天空,烟火仍然在极艳丽的绽放着,流光溢彩的打在夜幕,照得天空都生动起来,可惜这抹璀璨只有一瞬,很快整个天空又黯淡下来。 “最开始咱们见面的时候,你说要我做你的贴身丫鬟。”明媚的嘴角有一丝讥讽的笑容:“到了后来你说让我做贵妾,接下来又许了我平妻的位置,到后来又说答应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变化这么快,就像那风 儿吹着书页般动个不停,叫我如何能相信你?” 乔景铉脸上一窘:“媚儿,你还记得我那些胡话呢?第一次见你,我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你,我把你当成了普安堂的医女,所以才会那般说话。” “原来乔世子见着似曾相识的女子都会逗弄一下。”明媚朝他笑了笑:“你还向我保证一生一世一双人呢,这又叫我如何放心?” 乔景铉有几分窘迫,天空中明亮的烟火将他的脸瞬间照亮,他脸上尴尬的神色让明媚嗤嗤的笑了起来:“乔景铉,你只是说我似曾相识,你可知道我们曾经在哪里还见过面?” “我们在那之间是见过面的?”乔景铉睁大了眼睛望着明媚,有几分惊奇:“我们真见过?像你这般特别的女子,我该是见了一眼再也不会忘记的。” “你莫非忘记了紫霞山里的那条五步蛇?”明媚浅浅一笑:“乔世子真是不同凡人,我才给你吮了毒液出来,你便拿了宝剑架在我脖子上,这般恩将仇报的举动,普天之下也只有乔世子能做得出来了。” “原来那日是你救了我!”乔景铉一阵惊喜的望向了明媚:“我……我……那时候我神志不清,媚儿,你别与我计较。”他实在窘迫,后悔得几乎要咬掉自己的舌头,早知道后来会发展成这样的走势,自己哪里会拿宝剑出来吓唬她。 明媚瞧着他那尴尬的模样,微微一笑:“你现在补救也不为迟。” “如何补救?”乔景铉感激涕零,只觉得明媚给了他一个新生的机会一般:“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你把宝剑给我,我拿着到你脖子上划一划,咱们就算两讫了,这账一笔勾销。”明媚笑着捉弄了一句。 乔景铉摸了摸腰间,今日他去皇宫赴宴,身上并未带着宝剑:“媚儿,把我送你的匕首拿出来,我随你怎么划拉,不管是深还是浅,这都是我该得的。” 明媚瞪眼瞧着乔景铉,见他一脸的平静,不像在与她嬉闹,头一热,从腰间拔出那把匕首来,漫天烟火照映下,一道寒光闪过,不远处的楚风吃了一惊,飞奔着扑了过来:“世子爷,当心!” “你退下!”乔景铉朝他呵斥了一句,旋即眼睛望向明媚:“媚儿,你动手罢,只要能让你觉得解气,我是不会退缩的。” 明媚也不推辞,将匕首架到了乔景铉的脖子上,笑微微的望着他:“你难道不知道这匕首很锋利?” “知道 。”乔景铉一双眸子里全是深情:“可是我这是罪有应得,那时候怎么就糊里糊涂的得罪了你。”他咬了咬牙:“我想快些将我这糊涂账划了去,媚儿,你快些动手罢!” 明媚瞪视着乔景铉,他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轻轻一拉,乔景铉的大氅上的带子便断了,他那件孔雀哆罗呢的大氅便飘然落了下来,肩头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世子爷!”楚风在惊叫。 “姑娘!”玉梨在惊叫。 明媚将匕首收了起来,朝那两个惊得张大嘴的人笑了笑:“我没下狠手。” 楚风有些不放心,飞身跃入凉亭,仔细检查了一下乔景铉的脖子那处,见并无伤痕,只是衣裳有些破损,这才放下心来,朝明媚一拱手:“楚风代世子爷多谢柳二小姐的恩典。” 明媚瞟了他一眼,只觉有几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你是乔世子的手下?我在何处见过你?” 楚风微微一笑:“柳二小姐记性真好,我曾在你们回京城的船上做过船工。” 原来如此!明媚心中通透,看来那日钱妈妈一动不动、柳明珠莫名其妙掉下水去,这都与面前这人有着莫大的干系了。他是乔景铉的手下,那是不是乔景铉派他来保护自己的?心中好一阵暖流而过,她默默的望向乔景铉:“我生辰那日,柳明珠被人掳去水榭,是你还是你手下做的?” “是他们做的。”乔景铉大大方方承认了这件事情:“我回京城的时候怕你遭了算计,特地留他们在云州保护你。” 明媚低下头去,这乔景铉所作所为让她忽然间觉得有几分感动,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上心。这时站在一旁的楚风拱手说道:“柳二小姐,我跟着世子爷有好几年了,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你为何总是不接受他呢?今日上午世子爷从柳府回来便闷闷不乐,一直在问我该怎么样才能让柳二小姐喜欢上他。楚风也不知道该出些什么主意,只知道若是世子爷以后一心一意对柳二小姐,柳二小姐也会慢慢改变了态度,是不是这样?” 这乔景铉的手下怎么这般伶牙俐齿,明媚瞧着楚风那诚挚的眼睛,尴尬的笑了笑:“你倒是深有体会。” 楚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柳二小姐,你错了,楚风没什么体会,也正在为情所困,到时候恐怕还要柳二小姐帮忙呐。” “要我帮忙?”明媚惊奇的睁大了眼睛:“你看上我的丫鬟了?” 楚风不 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脸上有淡淡的红色,幸亏夜色沉沉,看得不是很清楚:“我喜欢上沉香阁里那个厨艺好的玉箫姑娘,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说。” 玉梨在旁边听了拍手笑了起来:“你放心,我替你去说!” 明媚朝楚风点点头:“你听到没有,有着急想要做红娘的了!” 楚风朝玉梨行了一礼,大喜过望:“玉梨姑娘若是能替我转达心意便再好不过了。” “你下来!我们到旁边去说说这事儿,别在凉亭里便碍手碍脚的了!”玉梨朝楚风招招手:“你就不觉得自己很多余?” 楚风瞧了瞧站在凉亭里的乔景铉与明媚,忽然间醒悟了过来,飞身跃了下去,凉亭里又只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媚儿,你原谅我了吗?”乔景铉拉住明媚的手,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火热:“确实,最开始我只是觉得你很特别,想要更多的了解你。可是慢慢的我发现,没有你的日子很难捱,我心里面只有你一个人,别的女子都不能像你一样,让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握紧了明媚的手几分,脸慢慢的凑了过来,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说:“你且相信我,媚儿,忘掉我曾说过的那些混账话儿。” “你真会是一心一意?”明媚看着乔景铉那张慢慢逼近的脸,心里在不停的说服着自己,试一试,试一试!说不定他真的能做到。 “媚儿,你不相信我吗?”乔景铉举起手来:“我可以对天发誓……” “誓言什么都是空的,我并不希求你的誓言,若是你愿意这一生只有我一个女人,不娶平妻不纳妾,那我就答应你,否则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 “就这么简单?”乔景铉盯住明媚,有点不可置信她突如其来的应承。 “这个其实很不简单,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好好想清楚再说。”明媚站在那里摆了摆手,这事情怎么能如此轻率的做出回答? 恋爱的时候最容易冲口而出的就是海誓山盟,能够做到的人实在不多,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上层社会,谁也无法保证自己的诺言能有多久,至少她所接触到的官宦人家,没有谁家里没有姨娘,除了自己的爷爷柳老太爷。但是他原本也有姨娘,只是在娶了柳老夫人以后被发卖得干干净净而已。 “我不用考虑,我现在就回答你,今生今世我就只要媚儿一个人陪着我。”乔景铉用力握住了明媚的手:“你只管考查我,可你也不能再出尔反尔,不能再退缩!”说完这句话 ,他出其不意的低下头,嘴唇在她的额头掠过,蜻蜓点水般印上了一个吻:“媚儿,你要记得今晚你说过的话。” 明媚没有防到他的偷袭举止,感觉到有点害羞,低下头去,头发在乔景铉耳边摩擦着,这让他更加心旌摇动,伸出一只手,抚摸上了明媚的脸庞,慢慢滑过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停在她的嘴唇上。 心里一阵紧张,明媚挣脱了乔景铉的手,迅速从他身边离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暗自骂着自己,两世为人,这么一点点轻轻的挑逗难道就受不了?但是她还真不想就这样把自己的初吻轻易送出去,怎么着也该要多多考验他一番才行。 “媚儿,你……”乔景铉见明媚走到旁边去了,心里有点怅怅然,看着明媚直挺的脊背,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此举措。 “乔景铉,既然你如是说了,那说到就要做到,日后若是你违背了你说的话,那我们今生就不要再相见了。”明媚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这宁静的夜里,却格外的清晰,字字句句都似乎钉在了他的心里。 “媚儿,你放心,我乔景铉说到做到。”乔景铉走了过去,和明媚并肩看着那夜空里的烟火:“我永远会记得这个除夕里许下的诺言,希望璃儿你也一样。” 明媚点了点头,心中慢慢涌上一种柔情——既然上天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又让自己遇到了他,那就勇敢的去试一试吧。 乔景铉似乎感应到了明媚的心理变化,低头看了看那个和自己并肩而立的小女子,和别的大家闺秀忸怩作态不同,她的眼里满满的全是坚强,独立,有一种松木般的气质,不是那种只知攀附的菟丝花。他伸出手去牵住她的手:“媚儿,我喜欢你并肩站在我的身边,有你在,我有非常特别的感觉。” 明媚仰脸看着他灿若星辰的眸子,微微一笑:“我希望我们之间一直会是这种平等的关系,我不必见你的脸色行事。” 乔景铉的手握紧了几分,唇边浮现出一丝笑容:“现在好像是我在见你的脸色行事吧,媚儿?” 这时身后传来玉梨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焦急:“姑娘,那边路上来人了!” 听到这话,明媚有几分紧张,用手推了推乔景铉:“还不快走?小心被人瞧见了!” 乔景铉懒洋洋的一笑:“瞧见又如何?”见明媚的小脸板了起来,连忙把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给收起,伸出手抱了抱明媚,然后脚尖点地,人便纵身而起,隐没在高高的树梢 之间了。 明媚快步走回丫鬟们身边,正准备走回碧纱橱,就听到一个尖锐高亢的声音:“十妹妹,不是说你身子不舒服?祖母吩咐你早些回沉香阁的,怎么却会在这里?” 转脸一看,那边路上来的正是柳明艳,带着两个丫鬟云彩云霞,脸色不善的看着她。 “我觉得屋子里边有些闷,带着玉梨出来看烟火看过了烟火,八姐姐可有指教?”看着柳明艳那副不愉快的神色,明媚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是想来找碴的,但还是先礼后兵。 “你不是生病了?刚刚在粹华厅还那副死样子,怎么一到园子里就好了?莫非你是和别人约好了要躲在这暗处见面不成?”柳明艳心中不快,口不择言,一路就说了下去,她身边的云彩云霞骇得脸色都变了——私相授受,这可是丑事,自家小姐怎么能随随便便给十小姐扣个这么大的帽子?却不知虽说柳明艳是随口乱说,倒也说中了一半。 明媚不欲与她辩论,只是笑了笑说:“八姐姐倒是会说笑话儿,你现儿不也在园子里头逛,莫非也是去跟人约会的不成?”瞧着柳明艳渐渐发青的脸,明媚领着玉梨就往望前边走,也不看柳明艳一眼:“这烟火差不多也快完了,大冬天晚上怪冷的,八姐姐还是早点回去歇着罢,免得冻着了。” 柳明艳却不肯放过她,追着拦在了前面:“怎么就想走了?哈,你是不是心虚了?” “我何必心虚?只是不愿意陪着八姐姐在这里吹风罢了。”明媚停下了脚步:“八姐姐想要我陪你逛园子?容明媚回沉香阁再添件衣裳。” 忽然间心里想到了被自己割落的那件孔雀哆罗呢大氅,若是柳明艳喊了她去凉亭,见了那大氅自然便知道是乔景铉方才来过了。想到此处明媚也有几分焦躁:“八姐姐,你在此处稍等,明媚去去便回。” “你休息走!”柳明艳走上前来,一把抓住她:“你真是约了人,是不是?” “八姐姐,平白无故败坏人的名声,这样可不太好。”明媚看着柳明艳和牛皮糖一般粘着自己不放甚是恼怒,心里头想着那躲在暗处的乔景铉怎么还不出手呢,装神弄鬼的吓唬下柳明艳,自己也就能脱身了。 想到此处,她伸手就在柳明艳肩头按了按:“八姐姐,麻烦让让道,你也知道身子不大好,要早点回去歇息,何必拦着我在这里吹风受冻呢?”明媚有意将那个“身子不大好”说得重了些,希望树上的乔景铉能心有灵犀做出点配合来,若是个机灵的,自然 该知道怎么做,明媚心中暗暗咬牙,若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以后他来了便直接将他叉出去便是了。 柳明艳只觉自己肩膀一麻,伸出的手就收不回来,大惊失色:“十妹妹,你用了什么妖法?我的手不能动了!” 果然还是个机灵的,明媚心中满意的点了点头:“八姐姐,我可是柳府的小姐,又不是那些道姑,怎么会那些妖法什么的?是不是八姐姐撞邪了?都说除夕这天妖魔出没,后来是一头叫‘年’的神兽出来才把那些妖魔给降伏,这园子挺大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死过的人回来逛呢……” 明媚刚刚说到这里,柳明艳身后的云彩云霞齐刷刷白了脸儿,望着柳明艳,全身都在打哆嗦:“小姐,是不是四姨娘回来了……” 柳明艳的脸也瞬间就白了,但还是大着胆子说:“四姨娘回来关我什么事情?该找谁就去找谁,干嘛缠上我?”虽然说得底气十足,心里却跟擂鼓儿似的,一双脚如钉在地上一般,动也不敢动,看着园子里的树木都觉得是一群妖魔鬼怪般,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她的母亲是个嫉妒的,父亲的几个姨娘,一个个的病了死了的,园子里现在只剩了一个,还是病怏怏的模样,四姨娘是早几个月才病死的,大家都在私下议论说该是中了什么慢性的毒,她也一直疑心是母亲的手笔——现在她回来找自己了?她害怕母亲,自然不敢去找她,恐怕是拿了自己下手了。 “姑娘,我们快些回去罢,这儿挺阴冷的。”玉梨拉了明媚快步从柳明艳身边走过:“真不知道会不会有鬼怪……” 明媚忍着笑和玉梨一起朝前走,身后传来柳明艳胆怯的呼喊声:“十妹妹,你别走,陪我在这里聊聊天罢!” 玉梨抿嘴一笑回头答道:“八小姐,你有两个贴身丫鬟陪着你说话还不够?我们家姑娘身子弱,可受不了这天寒地冻,得赶紧回沉香阁去了。玉梨在这里替我家姑娘告罪一声,还请把小姐不要怪罪。” 柳明艳被明媚与玉梨吓唬得魂不附体,只觉得自己一身都凉了,想抬手,手不能动,慢慢的抬了抬脚,还能动弹,朝身边的云彩云霞怒吼了一声:“还不快扶我回去!” 云彩云霞刚刚战战兢兢走过来,扶住柳明艳准备往明霞院那边走,才走了几步,突然从旁边的树丛里蹿出一条黑影,柳明艳眼睛一番,立刻被吓得昏了过去。 云彩云霞也被吓得不轻,两人站在那里筛糠儿一般抖个不停,过了好一阵子不见再有动静,大着 胆子往四周看没有看到什么,心慌慌的一片,架起柳明艳飞一般的走了。 楚风见着两个丫鬟架住柳明艳往回走,雪地上有一条拖拽的痕迹,很明显那位柳家八小姐已经被吓晕了。他望了望乔景铉,低声道:“世子爷,这样做不好罢?” “有什么不好?谁叫她好端端的来打扰我?况且媚儿都暗示我要出手了,我还能呆呆站着不动?我又不是傻子。”乔景铉从树上飞身而下,到凉亭里捡起自己的孔雀哆罗呢大氅,拍了拍上边的灰尘,叹了一口气:“本来说得好好的,结果全被那柳明艳给打扰了,想想就来气。” “世子爷,该回府了,烟火都完了,王爷他们也该回府了。”楚风站在他身边小声建议着:“若是王妃回来不见你,该疑心了。” 乔景铉横了他一眼:“你怎么越来越啰嗦了?好吧,走了!” 回到沉香阁,玉箫把净面的水送上来,明媚用帕子擦了擦脸,灯光下,一张脸蛋白里透红,眼睛里一汪碧水般,竟有了少女的妩媚。玉箫捧着盆子在旁边看着,不由得赞叹了一声:“姑娘,你越长越美了。” 玉梨挤了挤眼睛道:“你知道什么?这是因为有了世子爷才会这样!姑娘,你素日里总是说我们年龄大了,心里有人就早告诉你,你也好帮我们去张罗。可我现在看着,指不定我们还没有成亲,姑娘倒会点了我们做陪嫁丫头呢!” 明媚听到俩个丫头在打趣自己,朝她们微微一笑:“我总得先把你们嫁掉我才会安心!玉梨,你现儿可是有主的人了,别捞着手儿在旁边看姐妹们没有动静,也该替她们想想法子不是?例如说玉箫。”她朝玉梨挤了挤眼,玉梨忽然便想到了楚风托付的事情来,哈哈一笑,拍了拍胸膛道:“这个包在我身上!” 玉箫听到这话题又绕回自己身上,跺跺脚,端着盆子就往旁边走:“姑娘,你总会拿我开心!” 玉梨笑嘻嘻的扑了上去,一把捉住她不让她动:“赶紧向姑娘保证了,来年一定让姑娘不着急解决你的问题!”玉琴在旁边也赶了过来捉住玉箫的手:“玉箫你想要什么样儿的,赶紧与玉梨说说,瞧她那模样,似乎已经有了人选!” “你们这些个口没遮拦的,姑娘都把你们惯坏了!再说还有玉笛呢,为何你们就捉住我一个人?”玉箫听到玉梨玉琴的调侃,更是粉面飞红。 “玉笛做的胭脂膏子好用,我得留她多给我做些胭脂膏子再说。”玉梨望了望那边的玉笛,虽然话题引到了 她身上,可她依然没有半分要过来掺和的意思,只是凉凉的看着她们这边嬉闹成一团。 明媚看着这场景,也觉格外温馨,看着玉箫的脸红到了耳朵根子,不由得出面来让玉梨放手,玉箫这才松乏下来,朝玉琴与玉梨一瞪眼,捧着盆子走了出去。 “姑娘,说实在话,其实我真希望我们能在一起过一辈子,不要分开。”玉琴把头发整了整,坐在明媚身边:“一想到以后要离开姑娘,心里就糁得慌。” 玉梨也沉默了下来,仔细思考着玉琴的话,在一旁撇了撇嘴:“我便是与大顺哥成了亲也不离开姑娘,他肯定不会不答应——他不答应,我便不嫁了!” 明媚用脚踢了踢玉琴:“怎么大过年的就说这种话,谁说要你们离开了?快去睡觉,你们的如意荷包我都给你们放在枕头下边呢,来年万事如意!” “谢谢姑娘!”玉梨和玉琴行了个礼儿走了出去,屋子里剩下玉笛一个人还坐在那里。 “玉笛,你在想什么呢?” “姑娘,我在想着,若是日后没有我中意的,请姑娘许我自梳。”玉笛突然站了起来,很正式的向明媚行了一个大礼。 “玉笛?”明媚疑惑的看着她,不知为何这个丫鬟如此反常。 “我跟随姑娘也快一年了,得了姑娘不少教益,也看这个世间多的是薄幸男子,少的是如意眷侣。若要玉笛嫁那种花花肠子或是品性不良或是胸无大志的人,玉笛还不如跟随姑娘一辈子,自梳明志,终老一生。” “好,好,好。”明媚点点头,她的丫鬟们倒是个个都是有主意的,若是那乔景铉以后变心,大不了自己立个女户,自己一人生活便好,更何况还有这几个忠心的丫鬟陪着呢:“玉笛,你去歇息吧,今天轮着是玉箫上夜,这里你不要管了。” 玉笛从地上爬起来,行了个礼儿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剩下明媚一个人。 今夜竟然失眠了。 听着外间嫣红均匀的呼吸声,明媚怎么也合不上眼睛。乔景铉那火热的唇触在额头那种感觉仍然还在,似乎能感受到他火热的手心握住自己的手,睁眼就能看见他一双俊目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自己——自己怎么也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难道说这就是爱情? 她暗暗的掐了一把自己,心中警戒道,八字还没有一撇,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才回了京城这几日,便能想着一辈子不成? 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 ☆、第八十二章 两心知 (2) 媳妇觉得可行。” “如此甚好,我就知道你是个伶俐的。”柳老夫人眼睛眯到了一处,显见心情非常不错,换了一张和气的笑脸,指了指左侧的通道:“你先去玉瑞堂的抱厦等着,我叫艳丫头和慧丫头和她们的姨娘过来。” 柳大夫人一怔:“为何还要叫上*侄女?母亲方才不是说只要我答应将明欣记在名下的?怎么忽然便变卦了?” “我也没叫你认两个,我自有自己的安排,你只消到抱厦等着便知了。”柳老夫人满脸的不高兴,挥了挥手:“你带着丫鬟婆子们去抱厦那边等着。”转脸对着曼青说:“去将那两个姨娘及两位小姐喊来我这里。”媳妇觉得可行。” “如此甚好,我就知道你是个伶俐的。”柳老夫人眼睛眯到了一处,显见心情非常不错,换了一张和气的笑脸,指了指左侧的通道:“你先去玉瑞堂的抱厦等着,我叫艳丫头和慧丫头和她们的姨娘过来。” 柳大夫人一怔:“为何还要叫上*侄女?母亲方才不是说只要我答应将明欣记在名下的?怎么忽然便变卦了?” “我也没叫你认两个,我自有自己的安排,你只消到抱厦等着便知了。”柳老夫人满脸的不高兴,挥了挥手:“你带着丫鬟婆子们去抱厦那边等着。”转脸对着曼青说:“去将那两个姨娘及两位小姐喊来我这里。” ☆、第八十三章 去母留子 (1) 玉瑞堂有一地灿烂的阳光,门帘儿被掀了起来,陆陆续续的不少人,站在柳老夫人面前,弯腰行了一礼:“老夫人安好。” 柳老夫人看了看那跟来的一堆人,皱了下眉头:“丫鬟婆子们退散了罢,看着这么一大群人,我头都是晕沉沉的。” 听到柳老夫人这么一说,众人皆是一愣,什么时候这位精力充沛的老夫人竟会头晕沉沉的了?只有二姨娘与柳明欣心里明白,看起来柳老夫人是准备处理那件事儿了。二姨娘惊喜的望了柳老夫人一眼,嘴唇微微打着哆嗦,心里甚是激动,柳明欣也睁大了眼睛,都快要说不出话来。 柳老夫人瞅了瞅二姨娘那模样,再望了望柳明欣,忽然发现原来柳明欣的长相得了二姨娘的九成真传,尤其是那张微厚的嘴唇。两人站在自己面前,实在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丫鬟婆子们听着柳老夫人吩咐,应诺了一声,皆轻轻退出了玉瑞堂,只剩得两个姨娘与两个庶女。柳老夫人看了看那挺直了背站在那里的大姨娘,穿着桃红掐腰小袄,洒花裙子更显身材窈窕,又看了看缩着手儿站在那边的二姨娘,穿着一身石青色的绸缎袄子,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两个姨娘,谁更得宠些,一眼便能看出。 “今日喊你们过来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柳老夫人看了看柳明艳与柳明欣,眼睛又瞟了瞟站在一旁的两个姨娘:“大房想在二房求一个庶女记到名下,所以我喊你们过来问问你们各自的意思。” 话音刚落,屋子里几个人各自挪了挪身子,互相张望了下,一阵沉默。 柳明欣心里知道这事情,倒没有太多的激动,可柳*却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激动得憋红了脸,藏在手笼里的一双手抖个不停,心里也噗噗的加快了跳动的速度——变成嫡女,这是她做梦的时候才能实现的事情,而今天,竟然就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面前,怎么能不开心呢?可是柳老夫人说,大房只要一个,那么究竟谁能被记到大房名下呢? 短暂的沉默过后,大姨娘扭着腰肢走上前去,深施一礼:“老太太,六小姐虽说不是特别伶俐,可毕竟还是要比七小姐生得整齐,为人又乖巧些,做嫡女的,自然不能蠢笨不是?”她笑着瞟了一眼柳明欣,眼中净是得意:“求老夫人恩典,把六小姐记到大夫人名下,我就是做牛做马也愿意报答老太太您的恩情。” 柳老夫人望着大姨娘慈祥的一笑:“我倒也不要你做牛做马,你且退下我听听二姨娘怎么说。” 二姨娘站在那里,嘴唇皮儿发抖,可就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回击大姨娘,只能弯腰行礼道:“求老夫人恩典。” 大姨娘在旁边嗤嗤一笑,见柳老夫人目光不悦的扫过来,赶紧捏了帕子遮住嘴,脸色通红,二姨娘缩手缩脚的站在柳老夫人面前,眉毛都快成了个倒八字,憋了好半日,还是一句话也没有想出来,抬头怯怯瞧了一眼柳老夫人,见他脸上带着笑,似乎在鼓励自己,心里头一热,索性跪了在地上,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口中依旧是那句话:“求老夫人恩典。” 柳老夫人瞧着二姨娘那模样,心中暗自叹气,估计这笨姨娘也想不出别的好说辞来了,她让二姨娘站起身来,看了看大姨娘道:“大房现在只要一个,而慧丫头和欣丫头两个都是看起来不错的,倒也叫人难以取舍。这样罢,我们柳府有规矩,记到太太名下的,必须是姨娘不在了才行,取的就是一个去母留子之意,现儿我这里有两瓶毒药,两位姨娘谁愿意喝了就把谁的孩子记到大房名下,若是两个姨娘都喝了,那我自然会把慧丫头和欣丫头都安排妥当,你们不必牵挂。” 柳老夫人瞟了一下身后:“曼青,给两位姨娘的药准备好了没有?” “回老太太的话,已经准备好了。”曼青托了个酸枝木盘子走上前来,上面是两个白底青花的药瓶,封口软木塞用红艳艳的绸子扎紧,如血一般刺激着人的眼睛。 大姨娘和二姨娘看着曼青手里的盘子,皆是白了一张脸孔,她们身后的柳明欣和柳*也僵硬了身子站在那里,不敢动弹一丝一毫。 玉瑞堂里一片寂静,死亡的气息在两位姨娘头上回旋,柳老夫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坐在那里,仿佛那酸枝木盘子上头搁的是两瓶美酒,根本就不是毒药一般,没有半点犹豫不决的神色。 “七小姐,以后你可要好好爱惜自己。”长长的沉默过后,二姨娘最终转过身来,走到柳明欣面前,握住了她的手,眼里虽有泪光闪现,但却是一片决绝:“只要你能过得好,姨娘就是在地下也会很开心的。” “不,不,娘,我不要做那嫡女,我要你好好的活着,你千万不要喝毒药!”柳明欣跳了起来抱住二姨娘,脸贴在她的肩膀上,声音里透出一丝害怕和惊惧:“欣儿就是做一辈子庶女又如何,拿娘的性命去换欣儿的幸福,这样的幸福欣儿不要!” 柳明欣的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她确实一心一意想要做那嫡女,可是现儿瞧着竟然是要拿姨娘的命去换,她却无法承受这样的结 果。姨娘生她养她,还要将命扔了给她?不,她不要,她不要那所谓的荣华富贵,拼着做庶女出阁,嫁个六品小官又如何?只要姨娘还在,每次回娘家来的时候还能见着她便好。 “七小姐,你不要哭。”二姨娘用手摸了摸柳明欣的头发,温和的说:“姨娘的命实在不值钱,拿这条贱命能给你换个好出身,也是值了。姨娘只希望你以后一切安好,若是嫁了个如意郎君,以后在中元节别忘了告诉姨娘一声。”说到这里,二姨娘掰开柳明欣的手,冲到曼青身边,抓起那瓶毒药,将那盖子一扯,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的一口喝了下去,快得让柳明欣来不及去抢她手里的瓶子。 “姨娘,不要,不要这样!”柳明欣一声嚎叫冲了上去,抱住了二姨娘:“你怎么可以把欣儿丢下?姨娘,赶快吐掉那些毒药啊!” 二姨娘微笑着看着头发散乱的柳明欣,脸上的表情柔和,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给她的脸镀上了一层金闪闪的边,仿佛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圣洁的光芒里:“姨娘很开心你不让姨娘喝这毒药,姨娘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七小姐,只要你能过得更好一点,姨娘愿意把这条性命搭上!” 说完这话,二姨娘觉得似乎头有点晕,难道这毒药毒性这么大,自己和女儿就要这样分开了? 看着二姨娘的脸色慢慢的有了变化,柳明欣心里愈发慌乱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帕子已经擦不干净了,索性也举去衣袖一通乱抹,和二姨娘平素的举动倒是如出一辙——她不愿意自己的娘亲因为自己就搭上她的性命!对了,听人说十妹妹医术高超,将公主府里头中毒的人救活了,她一定能救娘的性命,自己要赶紧去把十妹妹找来! 想到这里,柳明欣扶着二姨娘慢慢坐到地上,在她耳边轻声说:“姨娘,我去找十妹妹过来,你一定要等着我回来。”把二姨娘放倒在地上,柳明欣爬了起来,红肿了一双眼睛就跌跌撞撞的往玉瑞堂外边跑了去。 柳老夫人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二姨娘,心里想着二姨娘还真是忠厚老实,为了自己的女儿能有个嫡出的身份竟然舍得赔上自己的一条命。又看了看柳明欣急急忙忙的身影,也没喊住她,转过头来对着大姨娘说:“这位姨娘看起来是舍不得喝毒药了?那就这样定了,把欣丫头记到大房名下罢。” 大姨娘看着柳老夫人的眼睛,仿佛觉得有点阴测测的,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再转头看看身后的柳*,一双眼睛妒恨的看着远去的柳明欣,心里更是打了个寒颤,难道自己的慧儿竟 想着自己成全她? “六小姐……”大姨娘颤抖着声音喊了柳*一句。 柳*冷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扫了她一眼,又漫不经心的看到了旁处。 大姨娘一阵难过,看到柳*这模样,心里也知道她在怨恨自己,可是自己怎么舍得去喝下那瓶毒药就这样离开?二姨娘那么做是她傻,再说她娘家早没了人,不如早点去了地下陪她那爹娘。可是自己的娘家靠着柳府正越发的风生水起,弟弟去年秋闱中了举人,正准备参加进士之试,到时候若是中了进士,自己身份也高了,还可以让娘家人过来说说这升平妻的事儿。 她抬起眼来望了望站在一旁的柳*,老爷十分宠爱,女儿长得如此聪慧美丽,自己又怎么舍得撒手人世?抬头再看柳老夫人,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讥讽,似乎看破了她那点小心思。 大姨娘无比尴尬的站在那里,地上躺着二姨娘,两相对比的感觉更加强烈,屋子里头柳老夫人的亲信们瞧着大姨娘都是一脸不屑。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明媚带着玉梨在柳明欣的引领下匆匆走进了玉瑞堂。 “姨娘!”柳明欣看到二姨娘已经闭上了双眼,悲哀的大叫了一句,扑了过来趴在她身上哀哀哭泣起来:“姨娘,你为什么不等等欣儿?十妹妹来了,她来了你就会没事的!” 明媚看着那情景,眼睛也不禁湿润了,虽然知道柳明欣有野心,一心想要做嫡女,可从现儿看起来她倒也不算是个坏人,还有对自己娘亲有一份牵挂,即便二姨娘是为了让她成为记名嫡女去死的。 柳明欣抱着二姨娘哭得十分的凄惨:“姨娘,欣儿不要你死,欣儿不要做那劳什子嫡女了,欣儿只要你能活过来,睁开眼睛瞧瞧欣儿!”她的哭声就如小兽的悲鸣,十分凄厉,听得玉瑞堂里的下人们皆陪着落泪。 “姨娘,你等等我!”柳明欣嚎哭了一场,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将二姨娘的身子放了下来,跳起来便去拿酸枝木托盘里的药瓶。 曼青唬了一跳,赶紧将那盘子往一旁挪了过去,那托盘侧了侧,毒药瓶子骨碌碌的从上头滚了下来,一直滚到到了玉梨的脚边。玉梨将那瓶子捡了起来,攥在手心里瞧了瞧,忽然觉得有几分眼熟,这瓶子……好像是出自沉香阁啊。 昨日下午柳老夫人派了人过来找自家姑娘讨要了些让人喝了昏迷不止的药物过去,莫非二姨娘喝下的便是姑娘开的那些药?玉梨走到二姨娘身边,搭了下脉,朝明 媚望了一眼:“姑娘,二姨娘好像并未过世。” 听到这句话,柳明欣惊喜的睁大了眼睛,扑到明媚面前拉着她的手道:“十妹妹,求求你快来救救我娘亲!” 明媚此刻也见着了那个瓶子,心中一阵好笑,原来柳老夫人只是在故弄玄虚而已。为了配合祖母故弄玄虚,明媚也只能蹲下身子,假装着搭了把脉,冲柳明欣点点头:“七姐姐,二姨娘并未过世,不知服用了什么药物昏迷了而已。” 柳老夫人见明媚把真相说破,脸上一点也没有尴尬的神色,只是笑着说:“我只是用这个法子来决定谁可以记到大房名下做嫡女,我准备的只是一些让人昏睡的药水,二姨娘睡足两个时辰自然会醒来的,并无大碍。” 听得柳老夫人如是说,柳明欣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坐在地上抱着二姨娘呜呜咽咽,一刻也不敢撒手,好像自己一松手,二姨娘就会这么悄悄的离开这个世间似的。 “原来那竟不是毒药!”柳*听到这句话跳了起来,压抑已久的感情一下爆发出来,她怒视着大姨娘:“原来姨娘以前说过疼我爱我都是假的,到了关键时刻,竟是一分儿都不愿为我着想的。我想着祖母是慈善之人,怎会逼着姨娘去死,显见那药是假的了,可姨娘都不愿为我试试这个假药,真没由得让人寒心!”说得气愤,柳*头上的步摇随着她脑袋的晃动一通乱摆,簌簌的发出极大的响声。 “虽然我心慈,并不想取人性命,但二姨娘终于是留不得。”看到柳*扭曲的表情,柳老夫人不紧不慢的说:“以后二姨娘就会被送到家庙去持斋,不再是柳府的姨娘了。” 这柳明欣做了记名嫡女,若是大选真被挑上了做皇子妃,二姨娘自然不能再留在柳府里边,怎么说都会让人笑话,不如彻底断了这条根儿。只是那二姨娘老实本分,自己也下不了手去斩草除根,不如将她送进家庙去,也能保一辈子衣食无忧,还能亲眼见着自己的女儿出阁。 “老太太,婢妾也愿去家庙持斋,只要慧儿能记做嫡女。”大姨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直接爬着过来,抱住柳老夫人的腿:“求老太太成全!” “求我成全?”柳老夫人冷笑了一声:“大房可只要一个庶女去记名,二姨娘这毒药也不能白喝,你说是不是呢?” “这……”大姨娘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转念想了想,自己娘家已经渐渐的好了起来,也不必要一定见着要靠着今日将慧儿记为嫡女,等春闱过后看看自家兄弟究竟能 不能金榜题名再说。再说去那家庙持斋,每日一身缁衣,青灯古佛也是难熬。 想到此处,大姨娘心中又稍微安稳了几分,哀求的声音也渐渐的小了,她慢慢的站了起来,抹了抹眼睛:“既然老夫人已经做了决定,那婢妾也不多说了。老夫人,恕婢妾告退。” “你去罢。”柳老夫人点了点头,瞧着大姨娘妖妖乔乔的身影转了过去,那桃红色的掐腰小袄显得格外刺眼,突然耳边传来悲愤欲绝的声音:“我倒终是明白了,原来在姨娘心里,慧儿就是这般轻微……” 众人被这声音惊了一跳,抬眼望去,却看见柳*红了一双眼睛盯着大姨娘,连连点头:“好,好,好,枉费我背着旁人暗地里头叫了你十六年的娘!” 大姨娘听到这话,脸上火辣辣的一片,低头站在那里,一双脚便如生了根一般,好半日动弹不得,她回头望了望柳*的脸,又迅速调回了目光,匆匆忙忙的转身离去。 柳*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大姨娘头也不回的走远了去,那抹娉婷的桃红色越来越浅,慢慢的与那门帘融在了一处,一阵冷风刮了进来,再揉揉眼睛,那抹桃红色的身影已然不见。 回头见着抱住二姨娘的柳明欣,柳*心里头百味陈杂,素日自己总是在嘲笑她,说她蠢笨,说她长得不美,可没想到她的命却是偏偏儿这般好!她那姨娘竟然为了她的嫡女出身,就连自己的命都能舍去。 柳*慢慢走到柳明欣面前,艰难的说了一声:“恭喜七妹妹,今日终于心愿得偿。” 柳明欣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关切的瞧着二姨娘那张脸,淡淡的回了一句:“多谢六姐姐恭贺明欣。” 柳老夫人瞧着面前的两个孙女儿,微微一笑:“*,你也别太担心,咱们柳家的小姐哪能嫁得不好?你都十六了,祖母自然会替你好好寻访个合适的人家。” 得了这句话,柳*仿佛得了些保证,朝柳老夫人行了一礼:“慧儿谢过祖母关心。” 抱厦里面,柳大夫人露出一脸钦佩的神色:“老夫人果然好算计!二个庶女里边挑一个记名,竟用了这样的法子!不让两个姨娘有半分话说,又不动声色的将二姨娘送去了家庙,将明欣庶女那份身世抹得一干二净,可那两位姨娘偏偏心甘情愿的自己答允了这事情,还能在柳*心里埋下一根刺!” 身边李妈妈咽了口唾沫道:“夫人,你就这般甘心?任由着老夫人塞个庶女到大房来冒充嫡女,到时候吃穿用度和嫁妆可 不是小数目。” “养个庶女我倒还是养得起,主要是看这个庶女值不值得养。”柳大夫人举起一双手对着窗外照了照:“就如这样指甲,养得长度要刚刚好,太长容易折断,太短又没什么用处,要把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罢了,养就养罢,十四的赏梅会刚刚好可以拉出去试试她的深浅,看她值不值得我花大力气去养她。” 旁边的贴身丫鬟抱琴轻轻扭了下身子,贴耳过来小声说:“夫人,奴婢看着那位七小姐不是个伶俐的,不如要了六小姐罢,生得有九分好颜色,说起话来伶牙俐齿,她那姨娘家中也不差,瞧着会比七小姐要合用些。” 柳大夫人斜睨了下抱琴,嘴唇轻轻拉出一道平行线,微微叹息了一声:“你素日看着是个伶俐的,怎么于此事上却想不清楚?若是个聪明人儿,怎会随我摆布?倒是生得愚笨些的好,省事情!那明欣虽不及*,长相倒也不坏,性格随了她那个姨娘,是个识人不清的,正合我用。” 抱琴这才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果然夫人眼光如炬,我们是万万不及了。” 柳大夫人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就等着老夫人安排好日子,把明欣记到我名下便是了。”窗外阳光明媚,透了进来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有着忽明忽暗的影子,柳大夫人那双眼睛无端的被阴影挤成了三角形,看上去有点阴沉。她前面刚刚好有射进来的光柱子,灰尘在那里面上下纷飞着,好像是大幕开启前的射灯。 当日下午回雪坊的绣娘就来了,替柳府四房的两位小姐量身裁衣,顺带也去了二房那边给柳明欣添置了两件。 柳明欣还没来得及从二房的院子里搬去大房那边,柳大夫人只是推说年后事情正忙,等着有宽余的时候再给她腾出院子来,让她先收拾好箱笼,等着她的通知,柳明欣也没敢说多话,依旧住在二房这边。 柳明欣的院子里头一片闹哄哄的,丫鬟婆子们正急急忙忙的在收拾着箱笼。 “这东西瞧着不多,可整理起来还真繁琐。”绿茵撇了嘴抱怨着,整理柳明欣衣物的手可没敢闲下来:“这下好了,姑娘总算是有了出头的日子,被记做嫡女了。” 绿叶把梳妆台上的东西一件件归拢,细心的放到梳妆匣里:“唉,其实这未必是一件好事情呢。” “做了嫡女怎么不是好事情?”绿茵把一抱衣服扔进了箱笼里边,又看了看内室里间的柳明欣,回雪坊的绣娘正在替她量身,绿波侍立在她的身侧,帮她捧着一些杂物: “你瞧瞧,马上就有回雪坊的师傅来给她量身裁衣了。” “裁几件衣裳又有什么?总比不上要把自己的命交出去给人裁剪,那才是最最难为的事情呢。”绿叶把梳妆匣放到那堆箱笼里边,微微叹了一口气:“就连六小姐都没有被大夫人记在名下,现儿反是咱们家姑娘占了这个名分,你说里边是不是有什么幺蛾子?” 绿茵的手停了下来,似乎在思索着这个问题,说起来也还真是这样,六小姐怎么说都瞧着比自己姑娘要灵秀,年龄也大一岁,若是说想给个好身份来议亲,怎么着也是轮到六小姐头上,但是翩翩自己姑娘却得了这个彩头。 “不管怎么说,反正咱们家姑娘总算是转运了,我们也会跟着过些好日子。”绿茵把几个箱笼归拢在一起,羡慕的与绿叶道:“听说十四咱们姑娘要去英王府西园去参加赏梅会,肯定会见着不少王孙公子。唉……也不知道姑娘会带谁去。” 绿茵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声音里有几分失落,她服侍柳明欣也有一段时间了,可并不是她的心腹,柳明欣仿佛更喜欢绿叶一些,到那里都爱带着她。 “你别以为出去就是一件好事情,若是你羡慕,我向姑娘去说声,叫她带上你便是。”绿叶淡抬头看了看绿茵,以前不觉得她长得怎出挑,现在蓦然看上去倒有几分让人惊艳,许是眉眼已经张开的缘故。 模样生得好,又有心思的丫鬟,结局不外乎是两种:一种是如愿以偿做了姨娘,一种是被妒忌的主子弄死,一张席子卷了扔到乱葬岗上去。看着绿茵那娉婷的身段和那热切的眼神,绿叶摇了摇头,还不知道她将来会是一个什么结局。 “真的?”绿茵听到小绿叶如是说,惊喜万分:“若是能让姑娘捎上我去英王府赏梅,那我就把最近绣的那个荷包给你做谢仪!” 绿叶摆摆手道:“谢仪就不必了,我自会和姑娘去说,你放心。” 这边两个丫鬟忙着收拾,内室里柳明欣也在忙着在选新样款式,回雪坊是大陈知名的绣坊,做出来的衣裳件件精致,府里的四师衣裳都是交给回雪坊做的,与那些绣娘都是熟人了,见过了多次。 “七小姐,就是这些样式罢?”珍珑坊领头的刘娘子陪着一脸的笑看了看这位新晋的柳府嫡女,刚刚被柳府的下人喊过来说要给几位嫡出小姐裁几套衣裳,跟着走到这院子里头来的时候还吃了一惊,这位七小姐她们是认识的,分明便是个庶出的,怎么转眼间便变成嫡出身份了,后来听着旁人嘀咕 方才知道原来是做了记名的嫡女。 这位柳家七小姐相貌不是顶顶出挑的,比她那六姐姐可差了不少,但竟然选了她做记名嫡女,想必也是有些手腕的。刘娘子想到此处,收拾了那轻慢的心思,微笑着将衣裳样子捧了出来放在柳明欣手边:“七小姐,你仔细瞧瞧,这些都是回雪坊这个月里最新款的衣裳。” 柳明欣没精打采的看了看那本画册子,耳朵里头没有听进去一句话,刘娘子的声音仿佛是吵闹的蜜蜂一般,“嗡嗡嗡”的在耳边响着。 “就这两件罢。”顺手指了指画册,柳明欣呆呆的坐了下来,只是巴望着绣娘们快些出去,她心中仿佛压着什么似的,沉甸甸的,只想一个人好好清静。 今日上午二姨娘喝了那药就一直昏迷不醒,虽然柳老夫人说两个时辰便能醒来,可柳明欣一直不安心,用过午饭以后,她偷偷溜去了主院那间抱厦,从窗子外面一望,姨娘仍然在昏睡,一个小丫头子却在旁边悠然自得的喝着一碗粥,也不知道是厨房给大姨娘准备的,还是本来就是丫鬟们的吃食。 望着躺在床上的娘亲,多年来在一起的情景一一浮现在柳明欣眼前。虽然这个人长得不如大姨娘美貌,虽然她没有能力给自己添置金银首饰,可她却是一心一意的为自己在打算,为了她的将来,连自己的命都愿意搭进去。 上午看到她倒地的那一刹那,柳明欣方才突然明白她对自己的重要性,什么嫡出庶出都无关紧要,以后嫁得好又如何,嫁得差又怎么样?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活在自己身边就好。 十四幅的湘妃帐用银钩晚起,衬得床上那人的脸色苍白,柳明欣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喉咙里像堵了个什么东西,泪珠子分明就在眼眶里打转,可却呜呜咽咽,怎么也哭不出来。那小丫头子听得窗外似乎有动静,站起身来问了句:“谁在外面?” 似乎有一种被人窥破心事的尴尬,柳明欣不敢出声,在外面静静的站了半刻,这才扶着墙壁悄悄的往自己小院去了,回到闺房不久,便有婆子引着回雪坊的绣娘过来给她量身做新衣裳。 刘娘子看到柳明欣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有太多打扰她,在纸上记下方才柳明欣选好的衣料,笑着道声叨扰,便跟着管事婆子往外走,一边问着那婆子:“还有哪两位嫡出小姐?莫非三房的那几位也记名了不成?” 那婆子笑了笑道:“你这便猜错了!我们家四爷,原来在云州放外任的,年前回来了!” “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