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成心许》 第1章 岁月知味(一) 酌兮是在半夜时分接到奶奶的电话。 “酌兮……”老人才说了两个字,声音就哽咽了。 酌兮心里一慌,忙迭声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老人深吸了口气,以着缓慢的语速,轻声说道:“你爷爷、你爷爷他走了……” 酌兮脑袋一懵,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电话里一时没有声音,只余死寂的沉默。 过了好久,酌兮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上次看他精神还很好的,医生不是说……不是说还有几个月吗,怎么这么快……”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也哽咽了,眼泪润在眼眶里,好艰难地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爷爷是在去年被检查出胃癌晚期,医生说也就一两年的时间。当时酌兮刚转正,每天忙的不要不要,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请了一星期的假,专门回去照顾老人。 虽然说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但突然接到这个消息,酌兮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老人听着孙女的声音,心里也一阵难受:“你爷爷一个月前还急救过,进了重症病房,怕耽误你工作,硬是不让我们告诉你,情况刚稳定就喊着回家。我们想着让他住的舒服就办了出院手续,没想到到底没熬过。” 酌兮在上小学前一直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所以和老人感情很好,即使后来父亲出车祸去世,她随母亲离开z省,也依然保持每个星期和老人通一次电话的习惯。 酌兮深吸了几口气,调整好情绪后才再次开口:“我明天就请假回去,您也别太伤心,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好好。”老人连声应着,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酌兮放下手机,茫然地盯着电脑。今天开会的总结还没写,明天要给组长过目的报告还没修改,她却一点也不想动弹。 小的时候父母去外地做生意,她就被寄养在爷爷奶奶家,那时她性格沉闷,朋友又少,更多的时候,是跟着爷爷奶奶去种地。她就蹲在路边,看爷爷奶奶插秧、腌制食物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爷爷奶奶疼她,每天给她买好吃的,村子里娱乐不多,到了晚上,左邻右舍就搬着椅子坐在溪边聊着家常,那时候夜空清澈地可以看到许多繁星,她就窝在椅子上看星星。夏日蚊子多,奶奶就会边聊天边给她扇扇子。 偶尔爷爷会带她去听戏,不过她不喜欢戏曲,就缠着爷爷回家,爷爷乐呵呵地牵着她的手往回走,遇到熟悉的老人,会打声招呼,还和她开玩笑,说是如果她不听话,就会被这个老爷爷带走。她缩在爷爷身后,怯怯地看着来人,两个老人哈哈大笑。 所有与他们有关的记忆都在,但是记忆里的老人已经随着时光一同离去。 命运从来如此,宽容又残忍。 酌兮睁开眼睛,忍着眼泪,拿起手机,向组长请了三天长假,连夜赶了回去。她到的时候才六点,就先去酒店放了行李,搭车去了老人家。 老人住在秀丽的小村庄中,依山傍水。此时正是清晨,还带着蒙蒙雾气,青山绿水宛如被氤氲的水墨画。 家里已经请了几名村中的长辈在念经,酌兮看到奶奶时,几乎说不出话来。老人去年还乌黑的头发已经生白,憔悴地像是干巴巴失了生机的树木,被她握着的手心还能感受到老人粗糙的纹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漂亮了,你爷爷看到一定会很高兴……”老人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酌兮心下大恸:“您、您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 “我没事,也就这几天了,我帮他弄弄了,我和他处了大半辈子,总要送他最后一程。”老人细细端详着酌兮,颤巍巍地伸手替她将被风吹到额前的头发拨开,“你去看看他吧。” “好。” 酌兮进了屋,正堂里已经坐满了念经的长辈,爷爷就躺在靠墙的床上,长长的佛经盖住了他的脸和全身,一旁的木桌上点着香火,伴着南无阿弥陀佛落了一缕青烟。 酌兮坐到堂哥身边,和着一起念了一段。 “爷爷出院后,奶奶为了方便照顾他,就把床搬到这里,也免了上下楼。”堂哥道,“他走的时候,奶奶正在帮他换衣服。” 酌兮有些茫然:“爷爷走的时候……难受吗?” “癌症晚期,痛苦总是有的,早点走少受点罪也好。” “嗯。” 两人又止了交谈,跟着继续念经。 按照习俗,需要念上一整天,之后就要将老人装进冰柜,放进灵堂,小辈们烧纸长辈守夜,然后还要邀请来专门的人员,一家人外加亲戚都要进行吊唁,再之后需要火化,送葬,然后给老人盖上新屋,家属需要再次跪拜道别,将房屋烧给老人,这一场法事,会持续整整十天。 结束的时候,酌兮先去睡了一觉。这几天每天五六点起来,一直到晚上九十点结束,再强健的体魄也耗不住。 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外面人声鼎沸。 酌兮洗了把脸后下楼,晚上十点多还要有一场宴席,宴席结束,整个流程才算走完。 一共有八桌宴席,外面放不下,就摆进正厅,侄子侄女都在,闹哄哄吵得她头晕。暂时没有她能帮忙的地方,一个人呆呆地站着有点傻,堂哥走到她身边:“出去走走?” 说是出去走走,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最后还是来到小河边。 酌兮目光落在河面上,又飞快地移开。她特别怕一个词,触景伤情。 就好像她爸爸车祸去世后,她妈妈受不了这个打击,便带着她离开了z省,此后她和妈妈就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段距离,生怕触碰到对方的伤心事。 就像现在,路过寺庙,她会想到当初和爷爷一起来的场景,看到小河,会想到小时候与爷爷奶奶乘凉聊天的景象。 像是为了舒缓抑郁的心情,酌兮蹲下来,右手划着水面。 堂哥看到她稚气的举动,笑了下道:“我记得你小时候也很喜欢玩水,怎么,学会游泳了没?” 听到这句话,酌兮也笑了:“还没有。” 这也有个典故。 上小学之前,酌兮父母忙着生意,酌兮便被寄养在奶奶家。每到夏天,就爱跟着堂哥堂姐一起到河边玩,偏偏胆子跟个芝麻大,只爱在河边玩,就是不下来游泳。不管堂哥堂姐怎么逗趣,就是固执己见。后来怕她出危险,奶奶就拘着她不让她去。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啊,酌兮每每总能在堂哥堂姐的掩护下偷溜出去,可惜直到她离开小村庄跟着爸爸妈妈去了城里上学,还是没能学会游泳。 这事也就成了旱鸭子酌兮心中一大憾事。 许是说起往昔,两人之间的距离感消磨了些许,堂哥道:“其实你和婶婶走后,爷爷奶奶都很记挂你们。” “我知道。”酌兮低落地道,“我也很想他们。” 堂哥低头,看着蹲在脚边,一头长发及腰,身姿单薄小姑娘。记忆中那个肉肉的、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大门牙的小团子,最终还是带着时间留给她的疼痛长大了。 想起车祸去世的小叔以及去年病逝的婶婶,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记性好,即使多年不见,也依然记得那个小时候看到他会抱抱他,给他糖吃的婶婶,他记得婶婶也有这么一头柔顺的长发,被她抱起来时,还能闻到桂花的清香。 “这次就不要走了吧。” 掌心仿佛又感受到老人干枯的触觉,酌兮差点眼泪就落了下来。 “嗯,不走了。”她轻声道,“再也不走了。” 结束宴席并全部收拾好已经是凌晨一点了,酌兮匆匆洗了个澡准备睡觉,路过奶奶的房间,透过未掩实的门缝里,发现房间里的还亮着灯光。 她推门进去,看到老人坐在地上,带着一副老花眼镜,周围是散着的照片,一边还叠放着几本相册。 “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酌兮坐到她对面,看到散落的照片有全家福,有爷爷的单人照,还有两人的合影。 老人摸索着手中的照片:“我再看看、再看看……” 酌兮几乎不忍看下去,她随手拿了张照片道:“这张照片您怎么还留着啊。” 这是她小的时候和堂哥堂姐的合照,她小时候顽皮,在相机按下的刹那弯着腰做了个鬼脸,简直丑死了。 老人探过头来看了眼,笑道:“这不挺好的吗?” “哪里好了,那么丑。”酌兮嘀咕道,放下照片,又拿起另一张,这张照片是她小学放暑假时和爸妈去h省玩照的,那时候《还珠格格》正当热,流行这种薄薄的碎刘海。 老人这里的照片很多,酌兮发现自己从小到大的照片都被老人保存细致,没有一丝褶皱。翻着翻着,酌兮就翻到一本房产证,房屋所有权人旁登记的居然是她的名字。 她吓了一跳:“这个是什么?” 老人看了眼,似乎在回想,好半天才道:“哦,当时你爸爸不是出车祸了吗?后来拿了赔偿,你爷爷说放在银/行里不妥当,就买了套房子登在你们母女名下,正好给你们一个依靠。” 忽然变土豪的酌兮:…… 老人继续道:“也不是多大的房子,以前买的也便宜,手续也没现在这么严。后来你妈妈带你走了,你爷爷担心这事说出来不好,就一直藏着,小易不是说你不打算回去了吗?我就把它找出来给你。” 一个老人的心意,就在这个小小的本子里被妥善保存。 老人还在絮絮叨叨,酌兮却听得心软又心疼,她仿佛终于懂得,当初看《穆斯林的葬礼》时看到的这句话。 最深沉的爱,自有它最朴素的方式。 第2章 岁月知味(二) 既然决定留在h市,酌兮当天晚上就写了辞职信交给组长,没料到才发过去没几分钟,就接到了宋子绪的电话。 “怎么辞职了?有什么困难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酌兮刚毕业就进了私企,带她的组长就是宋子绪。那时候酌兮还处于人生道路的迷茫期,实习期过得浑浑噩噩,还是宋子绪发现了问题,和她分析了就业现状以及公司前景,以非常实际的办法解决了她的忧虑。 实习工资低,宋子绪作为组长,手下还带着三名实习生,他也照顾他们,时不时请大家聚餐,还非常体贴地找了个借口,说是为了促进同事情谊。工作顺利,同事之间又没有龃龉,度过实习期之后,酌兮更加努力,工资也提了不少。说实话,舍弃这份工作她还是蛮可惜的,尽管如此,她还是更希望能陪在老人身边。 宋子绪问了,酌兮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想法和他说了,然后道:“谢谢这些年宋哥的照顾,等我回s市辞职,请你们吃一顿。” 听得宋子绪一阵乐:“我们还差你这一顿?也别太难过,免得闷出病来。生老病死本就是常事,尽到孝心就好。” “我知道。” “行了,就这样吧,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了,你也早点睡。” “好。” 挂断电话,酌兮躺在床上,将今后的计划在脑海里过滤一遍,觉得没有差漏了,这才安心睡去。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酌兮都住在这陪着老人,听着老人絮絮叨叨说着她和老头子的那些事。看着老人湿润的眼眶,酌兮心里发酸,轻声安慰。 为了想办法逗老人开心,酌兮这几天一直缠着她要学习厨艺,毫无厨艺细胞的酌兮被虐了个惨,到最后蛋炒饭也做的有模有样了。 一个星期后,她接到了宋子绪的短信,让她回s市办理辞职手续,酌兮这才打包衣物,飞去s市办了辞职。 当天晚上,一群人聚在酒店包厢。知道酌兮要回h市,不少男士扼腕,表示又流失了一个萌妹子。然后打着灌酒的主意,一个接一个地和她敬酒。 众人一肚子的坏水,酌兮心知肚明。她也知道大家没有恶意,再加上每个人都诚挚地送上祝福,酌兮也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喝了。她酒量浅,喝了几杯后就不行了,整个脑袋晕沉沉的发醉,小脸熏红,看谁都笑眯眯笑眯眯的,眼波水漾漾地看着人心里发痒。 宋子绪便在一旁护着:“行了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都悠着点啊,人小姑娘明天一大早还要赶飞机呢。” 一群人起哄地更厉害了:“宋哥你这是要英雄救美啊,也行,给你个机会,你来替酌兮喝!” 宋子绪被闹得哭笑不得,他倒也来者不拒,有人敬,他就喝。如此一来,大家也不吃菜了,纷纷找他拼酒。结果喝到最后,一群人都趴下了,宋子绪还闲闲地靠着椅背,右手随意地捏着杯子,慢悠悠地品着,眼神清明,唇边带笑,看得一群单身女同事热血沸腾。 众人摩拳擦掌雀雀欲试,打算当个贴心解语花,奈何一对上组长平静无波的眼神,就胆怯了。面热心冷笑面虎,要不起啊/(tot)/~~ 聚餐结束后,看着东倒西歪的一群人,宋子绪叫来代驾,将他们一个个送回去。 酌兮只在s市住一晚,所以就订了酒店,选的就是这一家。 低头看着身边仍在傻乐的酌兮,宋子绪扶额,好不容易才从她嘴里问出房间号,扶着她上楼。 酌兮选的单人间,房间不大,但是非常整洁,宋子绪扶着她到床上,又给她盖上被子,这才进了浴室,洗了毛巾给她擦脸。幸好小姑娘全程十分配合,让她睡觉就乖巧地闭上眼睛。 小姑娘脸颊绯红,睡得香甜,期间还砸吧砸吧嘴巴,也不知做的了什么美梦。宋子绪站在床边看着她娇娇俏俏地睡颜,轻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正人君子。 再迟点吧,等他完成手头的项目之后。 这样想着,宋子绪又站着看了会,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酌兮完全不知道这事,第二天醒来,还想着不愧是星级酒店,床就是软,睡得好舒服。上飞机的前一刻还给宋子绪道别,又表示了招待不周的歉意,询问同事有没有尽兴。得到肯定答案后,才松了口气,挂断前一刻随口问了句昨天是谁送她上楼的。 宋子绪自然回答的是女服务员。 正巧这时传来检票的广播,酌兮便道:“我要去检票了,宋哥你以后来h市玩可以打电话给我,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大尾巴狼宋子绪笑得温文尔雅:“那就这么说定了。” “恩恩。” 重新回到h市,酌兮歇了一天后,开始寻找工作。上一份工作是文员,这一次她想换一个体验体验,便挑选好几个感兴趣的工作一一面试。最后被一家杂志社录取,顺利地成为了杂志社小新人一枚。为了方便工作,酌兮还就近租了一套公寓,又花了几天搬家。 酌兮进的这家杂志社在h市小有名气,旗下有三个子刊,分别为面向社会成功人士的《精英》,面向女性的时尚杂志《秀色》以及面向旅游爱好者的《在路上》。酌兮来的时候,刚巧面临《精英》改版,众人忙得马不停蹄,所以她就被顺理成章地调去《精英》组帮忙,带领酌兮的正是精英组组长傅姗姗。 因为是改版后的第一期,大家都非常重视,单是封面人物的选择就讨论了三天,最后由傅姗姗定下了新锐建筑师马航,原因简单粗暴,脸好看。 结果就在采访前一天,马航临时有事,飞去了f国,不过他倒是推荐了自己的好友闻政乐。 闻政乐所在的新乐会计事务是h市赫赫有名的十大会计事务所之一,只可惜平时太难约,如今有人牵线,傅姗姗乐得表示这一期完成后请客。 约得时间是早上九点,h市这几年经济发展迅猛,城市变化日新月异,即便酌兮起了个大早,还是因为不熟悉路径,花费了好长时间才到。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众人先去对面的咖啡厅吃了早点,吃着吃着,难免会聊天,傅姗姗除了带酌兮,还带了另一名实习生乔瑾。 傅姗姗毕竟是组长,无形之中就和人隔了一距离,摄像大哥又是个性子木讷的,因此聊天的多是乔瑾和酌兮。 乔瑾偷偷和她八卦:“看到对面那栋大楼了没有?整整四层都是新乐会计事务所的,啧啧,日进斗金啊。” 市中心寸土寸金,能在这么一大栋商务大楼里占据一整层,显然财力非凡,所以酌兮在看到里面装修气派的格局时也非常淡定。 领他们进来的小姑娘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水:“闻经理还在开会,请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 她出去的时候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说是一下,但至少半小时后,办公室的大门才被打开,西装革履的男人率先走了进来:“暂时就先这样吧,实在不行你们就去跟大老板哭诉哈哈。” 等他身后的两人应了离开后,他才大步走了过来:“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男人五官俊朗,身材挺拔,脸上还带着笑意,便是再多的不耐烦也被这爽朗的笑抹平。 傅姗姗笑得文静,伸手和他握了下后道:“是我们打扰了,谢谢闻经理能抽出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 男人坐到一边的单人沙发上,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笑意更浓:“都请坐吧。” 他的视线在触及到酌兮时停顿了下,声音微带诧异:“徐酌兮?” 一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 酌兮心里也惊讶,她原本只以为名字相同,没想到真是熟人,她眼里也不由含了笑:“班长。” “你们认识?”傅姗姗吃惊地问。 闻政乐笑着点头:“我们是高中同学。” 酌兮是在高三下学期转走的,当时走的匆忙,只来得及买了本同学录,一个个人传下去写好,只可惜后来出了意外,同学录丢失不见了。 算起来,闻政乐还是酌兮离开z省又回来后遇到的第一个同学。 这次的采访非常顺利,结束的时候,双方客气一番,闻政乐还拿出手机,认真记下了酌兮的号码,表示下次同学会她可不能再漏下。 送走酌兮一行人,闻政乐继续忙碌的工作,一直到中午十二点,他才伸了个懒腰,想起今天和江承远约好一起吃饭,便收了文件下楼。 约的是一家新装修的西餐厅,闻政乐刚进去,就一眼看到坐在窗边的江承远。和少年时期的青涩俊秀不同,青年时期的他更为出色,五官深邃分明,身姿挺拔,气质卓然。 此时正是用餐高峰期,人声嘈杂,他却于喧闹之间安然独处。 不由就想到大学时期,学校论坛上每每出现他的照片时,下面都跟了满满一串嗷嗷嗷美哭了的舔屏。 闻政乐坐到他对面,松了松脖颈的领带,话里带了笑意:“啧啧啧,某人可真难约啊。” 和闻政乐的轻佻相反,江承远身上穿着的衬衫每一处纽扣都被扣紧,包括领口和袖子,外面套的西装平整地几乎没有褶皱,整个人看起来严谨又认真。 他看了闻政乐一眼,推了菜单过去,淡声道:“忙完了?” “我也想啊。”闻政乐长叹,也不等他说什么,就一股脑地把苦水倒出,“最近接了一笔大生意,每天除了处理文件就是开会,晚上还要加班,恨不得能化身哪吒。”他自我嘲讽,翻了一通菜单,化悲愤为食欲,点了一大堆。 抬头看到江承远平静的样子,闻政乐又叹了口气。说实话,有些时候他也特别好奇自己同桌在想些什么。用两年时间学完大学四年学业,之后就去了美国,顺利拿到双学位。又谢绝国外高薪聘请,回到h市,进了市博物馆,每天和一堆古物打交道。 打量了江承远一番,他皱眉道:“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难怪阿姨最近总和我抱怨你不按时吃饭。” 江承远低头喝了口咖啡:“这阵子比较忙。” “你哪天不忙啊,江老师?不是忙着工作就是忙着带学生。” 江承远沉默不语。 闻政乐早就习惯他这性子,继续跟个老妈子似的念叨:“阿姨也是担心你又像以前一样拼命工作,熬出胃病,你看看你,多大的年纪了,连自己都不会照顾。阿姨还向我打听你最近有没有交女朋友,我觉得你再这么下去,干脆把你修复的文物娶了好了。” 江承远看了他一眼,闻政乐立刻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也不多说了,免得讨人嫌,反正你总左耳进右耳出。”他转移话题,“对了,这次的同学会你来不来?” 想到早上见到的人,闻政乐忽然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我猜我今天碰到谁了?”不待江承远问,他就迫不及待地说,“你前桌,徐酌兮。” 握着咖啡杯的手一顿,男人抬头,眸如漆墨:“徐酌兮?” 声音清淡,像是午睡后惺忪醒来喝的一杯凉茶,苦味寒凉,回味甘甜。 另一边,酌兮则在保存了文档后,给商音音回了一条短信。自从知道她回来后,商音音就一直叫嚷着要聚餐,酌兮想着最近也不忙,就将时间定在了今天。 酌兮到达约定的咖啡厅时商音音还没来,她便先行点了两杯饮料,刷着知乎等待。 翻着翻着,便看到了一个话题。 知乎提问: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就那么怔住,大拇指再也无力往下拉,记忆仿似穿过文字,回到了青涩的旧日时光。 酌兮高中读的戒城中学,基本上以城市命名的学习都是重点学校,戒城中学也是。酌兮初中成绩不错,每次考试都能排到段前二十,然而到了戒城中学,便犹如小虾米混入了大海,年段大小神无数,其中最出名的要算两个人,一个是闻政乐,一个是江承远。 前者学习成绩好,人缘更好,全校几乎没有他不认识的人,至于后者,从高一开始直到毕业,一直牢牢霸占着年段第一的位置,并且还时不时拿下各种竞赛的名次。所以高二酌兮侥幸进入实验班,和这两人成为同班同学后,一度盘算着要不要去买张彩票。 身为重点中学,校规自然严,每天都要穿校服,女生刘海不能长过眉毛,男生头发不能过长,上课铃响后还未到校,那这一天的课就不需要来上了。 酌兮家离学校近,她高一选的走读。夏天还好,冬天和被窝简直难分难舍,每天都要上演一场泪别大戏,车站离家又有一段路,所以稍起晚点就有迟到的危机。 有一天她忘了调闹钟,醒来时离上课仅剩十五分钟了,她飞快地用五分钟解决了洗漱,连早饭也没时间吃就直奔车站。 一共有两辆车是经过学校的,一个是1路,一个是2路,她通常都会乘2路,因为1路每天上下班都挤满了人,但今天先来的是1路,再加上没多余的时间让她继续等下去,看着挤满车厢的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车厢人很多,她早饭又没吃,头有点晕晕的,下车的时候差点没踩稳,还是在她身后的人扶了她一把。 酌兮涨红着脸回头想道句谢,但其乘客催她下车催的急,酌兮只得先匆匆下来,余光瞟到对方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校服。 下了车站稳后,酌兮赶紧回头道谢,抬头时才看清对方的样子。 是个剃着方寸头的男生,鬓角有点短,许是最近才剃完的缘故,头顶的一片特别整齐,清爽又干净,看得酌兮手痒的想去摸摸。 他的五官非常俊秀,一看就是女生很喜欢的类型,神情却带了丝冷漠,身型修长,酌兮眼神衡量了下,发现自己只及他胸口,有些偏瘦,穿着校服,左肩背着宽大的书包。 酌兮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学校肥大的校服穿的像是休闲服一样,她不着痕迹地扫过他别在胸口的校牌,心里默念了一遍,江承远。 “不客气。”他说,声音清冷,咬字清晰,非常好听。 酌兮落后他一步,走着走着,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手上,他肤色偏白,指骨修长分明,身为一名手控,酌兮对这样的手指毫无抵抗力。 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学校。 后来,酌兮听到越来越多关于他的传闻,直到高二两人成了同班同学。酌兮小时候练过几年毛笔,字写得还可以,闲着无聊就会随意写几个字或是一句话,自习课的时候,她零零散散写了几句诗。 夜长人自起,星月满空江。 忆为近臣时,秉笔直承明。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少女敏感纤弱的感情被悄无声息地掩藏于诗句中。 所以后来她特别不敢看到和这三个字有关的句子。 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是,看到所有与他名字相同的文字,全都会想到他。 第3章 岁月知味(三) 再也没有心情刷知乎,酌兮干脆玩起手机游戏来,直到手机提示电量少于20%,商音音才姗姗来迟。 “大忙人呀。”酌兮抿唇一笑,将端上来的冰镇草莓汁推给对方。 商音音不客气地给了她一记白眼,直将草莓汁喝下大半杯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哪呀,路上堵车堵的。” 对此深有感触的酌兮心有心有戚戚焉。 喝完饮料,商音音顺便看了眼手机时间:“点菜了吗?” “刚点,我估计你也差不多到了,就让服务员先上了……”酌兮拿过一边的菜单念道,“两份意大利面,芝士土豆泥,松饼拼盘,培根面包丁沙拉和意式鸡肉土司,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商音音沉吟了下道:“嗯……再来份秋刀鱼和水果拼盘吧,我今天早上就喝了杯咖啡,现在饿地能吞下三碗面。” 作为一名伟大的人民教师,商老师讲课的时候脑海里冒出的全是酸菜肥牛、鱼香肉丝、葱烤鲫鱼、糖醋里脊,以致讲到四大名著的时候差点讲成四大名谱…… 酌兮大乐:“好。” 虽然好几年没见面,但作为高中同桌,甚至保持联系至今的密友,两人之间没有丝毫尴尬,十分自然地从各自工作生活讲到了八卦娱乐,又从八卦娱乐过渡到了共同奋斗过的高中生涯。 讲一讲曾经发生过的趣事,以及当年的同班同学如今的现状。 “班长进了新乐会计事务所,副班在b市,只新年和我们聚聚,团支书去了加拿大逍遥着,叶玉进了市电台,姜小熙去了人民医院,每天累死累活加班着……”商音音随口挑了几个人讲。 酌兮听她讲这个时下意识地屏息凝听,结果听她说了一大堆就是没说到自己想要听到的,心里那个急啊,就听商音音又道:“还有一些我就不清楚了。” 酌兮:…… 像是想到什么,商音音忽道:“对了,班上还有好几个都结婚了,简直实力碾压单身狗,往年聚会时他们还特别丧心病狂地带了家属。” 说着说着,就讲到了今年的同学会。 “正好,再过个星期正好是同学聚会,你来不来?” 第一次同学会时在大二暑假,当时班级里的几个男生闲着无聊起哄,闻政乐想着反正也是周末,出来聚聚也好,便联系起大家,没想到响应者繁多,这样的聚会就一年一次的延续了下来。 前几回酌兮因为不在z省所以一直缺席,如今回来,自然也想见见老同学,所以酌兮一口就应了下来。 两人下午都还要上班,话题也就点到即止,吃完午餐就各自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酌兮都忙着开会、做笔记、查资料、整理文件,新工作倒是适应良好。 到了周末,终于从忙碌的工作中脱身的酌兮决定回去探望老人。她到的时候发现二姑姑一家也在,表弟顾润景正在苦哈哈地写着作业。顾润景今年初三,面临中考压力,作业繁多,今天是趁着周末休息出来放松放松的。 酌兮笑着和他们问好,又详细询问了奶奶的身体状况,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就坐到顾润景身边听着他们聊天。 姑姑正抱怨姑父最近越来越忙,总是加班,不过到底酌兮在旁边,也不好多说,讲了几句又讲到顾润景身上。 姑姑道:“趁你姐姐在这,哪里不会的赶紧问问,前几天班主任和我说,你要是再努力努力,考上戒城中学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顾润景偷偷和酌兮挤眉弄眼,酌兮失笑,正好看到一边的试卷,就拿了过来看。 大概男生都更偏好理科,顾润景也是如此。数学150他能拿到135分以上,语文150顶多只能拿到100,酌兮姑姑私下曾一度让酌兮给他好好补一补。 酌兮粗略翻看了一遍,指着第二篇阅读文的第一道题道:“这题被扣太可惜了。” 这是一篇课外阅读,第一题问的是文中的一个句子的作用,乔润景少写了一个承上启下,被扣去了一分。 乔润景头疼:“最讨厌写语文试卷了,问的那么细干嘛,我估计作者写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 酌兮被他的表情逗乐,她想了想,悄声告诉他:“我和你说个技巧,以后看到类似这种一句话在文中的作用,一段场景在文中的作用,有几个答案是必写的,一个是渲染气氛,一个是承上启下。” 念到“承”字的时候,她声音无端轻了几分,唇齿相扣,简简单单一个被念得千回百转。 每次语文考试,她都会留下45分钟写作文,5分钟检查,也就是说,只有100分钟让她答题。时间的紧凑令她练就好手速,但每次遇到这类型题目,她都会放慢写字速度,一横一撇一竖钩,一笔一画写得认认真真。 虽然酌兮偷偷暗恋江承远,但她胆小地连他完整的名字都不敢写,后来一次班主任让她将明天值日的同学名字写到黑板左下角,当时正好轮到江承远那一组,酌兮只觉得自己拿粉笔的右手都在颤抖,好像整个指尖都在燃烧。 为了避免其他同学看出来,她匆匆写完就回到位子上,上课的时候时不时以余光扫一眼,又猛地挪回,再瞟一眼,又收回,连下课和同桌说话,都假装不经意地看了好几眼,越看越觉得字丑,恨不得时间倒流重新再写一遍。 也是从那天起,酌兮重拾书法,每天晚上坚持写上两张大字。许是潜意识作怪,即便知道没什么用,还是想展现自己最好的那一面。 酌兮大学的时候为了提高英语水平,会找英语小说和电影看,当时她非常喜欢《追风筝的人》里的一句话。 这是仆人哈桑对少爷阿米尔追风筝时说的,也是结尾时阿米尔为身心遭到重创的哈桑遗子索拉博追风筝时所说的话。 sover. 为你,千千万万遍。 第4章 时光多迷人(一) 教表弟写作业是件非常有趣的事,男生思维灵敏,很擅长举一反三,酌兮教的兴致勃勃,顾润景也学得饶有趣味。酌兮很快就讲完了试卷,顾润景收拾完试卷打算去外面打个篮球,就被自己妈妈叫住:“等等等等。” 顾润景一听自己妈妈的声音,飞扬的眉眼立刻就低垂了下来,沮丧着将篮球放回去,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来。 酌兮正偷着乐,就听见姑姑对自己道:“你顺便再和他说说作文,我也不要求他作文能考50分以上,但45分是最起码的吧,你看看他这次的作文……”她从一边的试卷中抽出语文试卷,翻到作文,“才42分,单作文就和别人差了10分。” 顾润景垂丧着脸坐到酌兮身边,忐忑地等着她看完作文。 酌兮飞速地看完作文,抬起头时就看到自家表弟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顿时大乐:“行了,写作文又不是上战场。”她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再交你一个技巧,要是文笔不够,或者好词好句积累的少,你就尽量少写抒情的,我的建议是,你以后能选议论文就选议论文,这个事迹好攒啊,古今中外坑蒙拐骗瞎编乱造,多少内容可以写。” 这个就是酌兮的个人经验了,她以前写作文就是这样,酝酿的情绪是真的,然而其中的故事大多是现场想的,不过作为语文常拿高分、已经非常有经验的考生,酌兮讲这段话时脸不红心不跳。 酌兮高中作文常被当做示范文章来讲,每次考完试都会被老师印刷出来让同学们学习。她高中的后桌是闻政乐和江承远,闻政乐性格开朗,和大家相处融洽,偶尔会开开酌兮玩笑。比如说:“咦,这句话写的好啊,你怎么想出来的?”比如说:“这个例子有吗?我怎么没看过?”又比如说:“李白真说过这句话吗?” 每每这时,酌兮都红着脸,非常诚实地告诉他:“都是我编的……” 紧张地甚至只敢把视线定在闻政乐身上,内心则恨不得拿个麻袋堵住他的大嘴巴。 问的多了,闻政乐也清楚自家语文课代表的写作习惯,但每次看到示范作文,总要这么问调/戏一番,得到答案后又哈哈大笑。 这个时候,江承远也会笑一笑。他笑的时候,只嘴角向上弯一弯,笑得无声而内敛,像是为了避免让她感到尴尬。 但是他长得好啊,斜飞而入的剑眉、浓密细长的睫毛、深邃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微扬的薄唇,皮肤又白,就是这样的低眉浅笑,犹如晨光中吹来的一阵春风,渐欲迷人眼。 这也是为什么酌兮每次都会配合闻政乐的原因。 她余光瞟到江承远的笑时,只觉刹那心跳加速,心花怒放。一边绝望地不想再在他面前出糗,一边又恨不得化身小丑逗他开心。 就是这么没底线没出息。 和表弟讲完写作技巧,也到了吃中饭的时间,酌兮去厨房帮忙打下手,一家人吃了满满一桌菜。 中午吃得太多,酌兮休息了会,就和顾润景在院子里玩篮球促消化。奶奶和姑姑则坐在屋檐下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间或看看他们打篮球。 酌兮篮球水平差,打了几回顾润景就嫌弃起来,正好酌兮也累了,就回去喝了口水,坐到奶奶旁边。 少了一个人,顾润景放开手脚,还特耍帅地对酌兮道:“看我的三步上篮。” 篮球刷的掉入篮筐,少年潇洒利落的动作简直元气满满。 酌兮笑着笑着,就想到高中时期的体育课。 体育课的期末考试其中一个项目就是定点投篮,但酌兮自小体育细胞就不发达,10次中4次投进就算及格的考试,她最多只能进两个,所以每次体育课就默默地蹭到最里面的篮球架,一个人慢慢地练着。 期间倒是有几个交好的女生来教她,奈何怎么教都没效果,众人就放弃了,簇拥到一边聊着八卦。 酌兮当时练得差点都哭了,在篮球又一次没中,还被篮球架弹走的时候,她闷闷地抹了下眼角,又觉得为这点哭泣太丢人,赶紧低头掩饰。 等她抱球回来,就看到自己在的篮球架下站着一个人。 少年脱了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穿的白色短衫,以及短衫下流顺的线条。他的衣衫有些宽松,在运球时会稍稍下坠,露出好看的锁骨。 酌兮就特没志气地盯着人家白皙的肤色和漂亮的锁骨看了半天。 他站的就是酌兮之前投篮的位置,非常轻松地一个抬手,就将篮球投入框中,又运球回到原点,再投,再中。 如此往复三次后,他停了下来,对酌兮道:“就是样子。” 说着,他又伸手,轻松一跃,再次精准地中框。 “会了没有?” 酌兮点点头。 然后他让出位置。 酌兮走过去,站到他站的位置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旁看有点紧张的缘故,虽然脑海里一直循环着他的投篮画面,酌兮还是偷懒失败。 她气馁地捡球回来,发现他还在那里。 等酌兮站定,他冷静地道:“两脚分开与肩同宽,腿部弯曲,投的时候不要想太多。” 酌兮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投。” 她条件反射地将篮球扔了出去,正中篮筐。 酌兮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正好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笑。 她跟着笑了起来,也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能看到他的笑容,自己出的丑再多都值了。 之后他又站在一边教了她几回,虽然中球率还是很低,但至少找到投球的状态,剩下的也就只有不断练习了。 这次期末考,酌兮非常幸运的投进四个球,安全过关。 商音音笑着说她是突然开窍了,只有酌兮自己知道,她比赛的时候,他一直在一旁观看。就是这么小的一件事,也不想让他失望。 所有人对于江承远的评价永远都是严谨,沉稳,无趣。 唯有徐酌兮,非常幸运的触碰到了他清冷外表下,不动声色的体贴。 酌兮又呆了会,便打算回去了。离别之前,姑姑还拉着她的手,让她有空多去去她那里,正好教教顾润景语文,小侄子则一脸暗爽,不用再被念叨“亲戚家的谁谁,读书时成绩怎样怎样”。 酌兮坐到车里,发动车子,看到时间还早,心念一动,绕了远路,特意从戒城中学门口开过。 现在正是放学时间,来来往往车辆行人繁多,她就停在稍远处,看着出入的学生家长,以及门口叫卖的小贩,熙熙攘攘的声音再次勾起她高中的记忆。 酌兮甚至还看到了高中时期的数学老师,她本来想下去打招呼,但看到老师周围围绕的一群学生和家长,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还是下次再挑个上学的时间来吧。”到时候直接去老师办公室好了。 正这样想着,忽然从侧边开来一辆车,酌兮赶紧往旁边让了下,等她再抬头时,突然看到从学校里出来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 中间的那个人,身形清癯,风姿隽爽,众人隐隐以他为首。可惜距离太远,酌兮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许是盯得久了,那人忽然转头看向这边。 明明知道隔得这么远,自己又坐在车里,对方不可能看到自己,酌兮还是莫名的有种做贼心虚的错觉,眼见周围车辆越来越多,都快挤到一起,她赶紧将车开了出去。 第5章 时光多迷人(二) 结束了两天的假期,酌兮又进入了忙碌的工作周。 《精英》组人手少,一个人当两人使用,每天早上都要开会不说,酌兮时不时还要跟着傅姗姗加班,整天忙得晕头撞向,以致她接到闻政乐的电话还有些发懵。 “怎么声音这么有气无力的?生病了?”闻政乐关心道。 毕竟两人有着前后桌的情谊,交谈起来也少了几分客气,酌兮也懒得装,叹了声,有气无力道:“新工作忙啊。”想到等会还有长达两小时的会议要开,酌兮脑门子发疼。 闻政乐也知道她如今回到h市,等于重新打地基,忙是理所难免的,取笑了几句后便直奔正题:“这周六大家打算出来聚聚,你有没有时间?” 酌兮迟疑了下:“时间地点定了吗?” “时间定在晚上六点左右,地点还在讨论,可能会选在爵士酒吧。” 也是,同学聚会难免拼酒,选择酒吧是最好了。酌兮想到地址离自己现在住的也不远,便一口应下。 “不过我那天有事,可能会去的有些迟……” 闻政乐笑的爽朗:“没事,人到了就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 才挂上闻政乐的电话,商音音的就来了。 “已经确定时间地点了,你去吗?去的话我接你。” 酌兮原本打算自己开车过去,听到商音音这句话,想到在一群多年不见而显得陌生的同学堆里,有个说得上话的总是好的,便应了商音音:“不过我星期六要去趟老家,可能会迟点去。” 酌兮说的老家,是小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住的房子,她和妈妈离开h市后,房子就一直空着了,酌兮打算趁着这周有空的时候去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可以搬去新家。 商音音毫不在意:“没事,咱们就迟点去,让他们先去热热场子,去太早会被灌酒。”显然有多同学聚会下来,商音音十分有经验。 “对了,你工作怎么样,还习惯吗?” “挺好的,我们组长人严肃了点,但非常尽职。”并且酌兮每每有不懂的地方,傅姗姗都会详细说明,这让酌兮对这份工作非常有好感,有个优秀的上司,总是能调动员工积极性。 酌兮忽然想到一件事,她舔了舔唇,先做着铺垫:“对了,我们上周采访的封面人物就是班长。” “真的?”商音音惊奇了下,得到酌兮肯定的答案后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单凭咱们班长张脸,就是一块闪亮的招牌,啧啧啧,好歹也是当年的四大美人之一。” 酌兮也跟着乐。 四大美人的说法源自一次历史课。 当时上到内容正好是丝绸之路,提到丝绸之路的影响,就会讲到中原文化的传播,讲着讲着,历史老师就提到了昭君出塞,顺便就说了下古代四大美人。 商音音在下面和酌兮偷偷咬耳朵:“古代四大美人是貂蝉、西施、王昭君和杨玉环,我们学校四大美人,闻政乐和江承远至少占据其中二席。” 偏不巧,历史老师正好走到酌兮身边,听到了这句话。 历史老师整天一副笑眯眯的弥勒像,再加上知识渊博,人又幽默,和同学非常处的来。他也非常开放,听到商音音和酌兮在下面说话,乐呵呵地向全班同学转播了这句话。 作为学业拔尖的优秀学生,历史老师自然是认识闻政乐和江承远的,小老头还不忘问闻政乐:“剩下两大美人,你觉得是谁?” 闻政乐:“……” 他趁着老头不注意,瞪了罪魁祸首一眼,商音音还特没心没肺地冲他笑,笑得闻政乐肝都疼了。 听说小老头去其他班级上课的时候,还特意把这个当笑话提了提,于是整个年段都知道一班出了两大美人。后来这件事越传越开,到最后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听过了这句话,甚至还真有好事者排列出了他们学校的四大美人。 “唉,当初因为这件事,闻政乐还和我绝交了一星期。”说到这事,商音音还一脸抱怨,“我哪知道老头耳朵会这么灵敏,这能怪我吗?” 想到这件趣事,酌兮忍不住笑。 商音音恨声道:“你们什么时候发刊?我要提前预定一本啊,等以后生了孩子,就和他说,这是我们学校当初的四大美人,然后每逢聚会,都让我孩子叫闻政乐美人叔叔。” 酌兮被她匪夷所思的想法打败,笑得肚子疼,笑完后才道:“内容还没全部定好,毕竟是改版后的第一期,大家都想做的更好,所以每天都在开会讨论。”说到这个,酌兮就觉得头疼,连忙跳过,“到时候我帮你留意下。” “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聊完这个,酌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手心开始冒汗,她放缓说话的语速,努力使声线显得自然,“对了,你知道……江承远现在做什么吗?” 单是念到这个名字,酌兮的内心就跟着跳动一番,声音颤了几颤。 商音音没有丝毫怀疑,她还以为酌兮是因为他们提到四大美人才想起的江承远:“好像上次聚会的时候班长说过……我想想,大概是文物修复师吧,我当时正被姜小熙拉着玩猜拳,没注意听。唉,学霸不愧是学霸,连选的职业都这么与众不同。” 商音音的声音一听就特别哀伤:“我仍记得高中时期生活在学霸阴影下的忧伤,甚至一度怀疑起自己的智商来,否则怎么我苦思冥想一整天都解决不了的题目,到了人家那里就是分分钟的事。” 酌兮一边听着商音音的抱怨,一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文物修复师。 这是个她完全陌生的领域。 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酌兮点开网址,输入文物修复师,再按下enter键,网页瞬间跳出了一堆东西。 【文物修复师是负责对出现破损的文物进行修复的职业,一般需要经过光谱分析、绘图、粘补、加固、补型、金箔回贴等多道技术工序。文物修复师不仅要具有相当的历史、绘画、文字功底,还要掌握—定的化学、物理、美学、材料材质知识。 除了专业技能,还需要有超强的耐心、高度的责任心和坚强的毅力。文物修复是一项非常细致且耗时很长的工程,要做到慎之又慎,不能有一点马虎。文物也有生命,手术不允许失败,否则一段历史也许就此消亡。】 百科里关于文物修复师的介绍只有短短几千字,但酌兮却来回看了数十遍,怎么看都看不厌似的。 手机震动了下。 酌兮拿起来,发现是商音音发来的信息。 【我记得闻政乐好像提过他在市博物馆工作,主要研究修复,带带研究生,偶尔接接商业修复。听说去年市里捐款,他也捐了很大一笔,啧啧,深藏不露啊。】 好厉害。 酌兮抿唇一笑,有种莫名的自豪感。 曾经喜欢的那个少年,经过岁月的磨砺,终于长成了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男神。 忽然有种,年少时的情怀不曾许错人一般。 第6章 时光多迷人(三) 酌兮心情好,工作都勤快了许多,乔瑾趁着傅姗姗忙碌的空隙,偷偷和酌兮说悄悄话:“心情很好?” 酌兮一愣,有些不明白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 乔瑾眼神揶揄,她指了指嘴角:“你脸上,一直挂着笑。” 酌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果然摸到了上扬的弧线,她努力掩下唇边的笑意,眼睛还是亮闪闪的。 乔瑾了然:“是和男朋友打电话了吧,甜甜甜的蜜月期,我懂。” 酌兮失笑:“才没有。” 乔瑾一脸不信。 “真的。”酌兮斟酌用词,“我就是,刚刚听到一件令人非常开心的事。”为了显示话里的真实性,她郑重地点了下头,重复道,“嗯,很开心很开心。” “这傻孩子……”乔瑾摸摸她脑袋。 两人又说了几句,就各自分开继续工作了。 下了班,酌兮想到周末的聚会,便打算去买份礼物。她高中人缘好,也无人恶交,但相处最好的始终是商音音,高中时,两人提到对方,都是以“我同桌”称呼,相较名字而言,更多了一份亲昵。 杂志社离商业区近,酌兮停好车位,顺便逛了起来。新家尚显空荡,她打算买些家具电器以及贴纸鲜花之类的装饰品。 她对装修没经验,一路逛下来竟是两手空空,最后只好进了珠宝店,先将商音音的礼物挑好。 出来的时候,看到对面是家新开的港式餐厅,再想到空空如也的厨房,酌兮摸着可怜的钱包,还是进去了。 餐厅装修豪华,服务员礼貌体贴,人又不多,酌兮非常满意,特意选在了一树盆栽旁边。 等着上餐的过程,酌兮就玩起手机,刷刷朋友圈,看看微博八卦。离得近了,眼睛很快发涩,酌兮只得闭上眼睛歇了歇,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行人来来往往,有成群结队逛街的学生,有光鲜亮丽的丽人,也有英俊潇洒的绅士。啊啊啊,居然还有虐杀单身狗的情侣!就算看起来非常般配也不能忍! 单身狗酌兮正默默用眼神射杀经过的一对情侣,看着看着,忽然觉得不对。 咦?! 酌兮下意识地瞪大眼睛,正撞上男人不经意看过来的眼神。对方似乎也怔了下,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酌兮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认出自己,反正她自己是傻住了。 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停止了思考,明明周围还有说话声,她却能清楚地听到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这个人,比想象中,更加英俊出色了。 他于落日之中逆光而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她的心上。 江承远。 酌兮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 不过是几秒的画面,她脑海里自动回放无数遍。 然后,就想到了跟他同行的漂亮姑娘。 ……好、好心塞。 连美食都无法拯救她了。 虽然酌兮心闷,但还是为他高兴,做着喜欢的工作,有个温柔体贴的女朋友,以后还会成家立业,生活一帆风顺。多好。 她是真的为他高兴,只是想到站在他身边的女生,还是忍不住会嫉妒。 酌兮一点也吃不下饭了,但本着珍惜粮食的习惯,还是将菜吃的干干净净。 再次走在街上,酌兮已经没了逛街的兴致,她沿原路回去,找到停靠在路边的车辆,打道回府了。 其实酌兮也奇怪,以前在外面的时候,顶多只是偶尔会想到自己的高中,想到高中的好友,想到念念不忘的少年,然而回到h市,任何琐碎的事总能拐弯抹角想到他,喜欢的火苗藏也藏不住。 又懦弱又胆怯,只敢玩暗恋,难怪到现在都还是只单身狗/(tot)/~~ 酌兮的低气压维持了几天,同事乔瑾表示,女人的心情果然就像晴雨表,说风就是雨。 唯一带给酌兮安慰的,就是《精英》改版后的第一刊内容终于全定,终稿也通过了主编审核,可以下厂印刷了。也因此,傅姗姗大手一挥,准许他们周五提前一小时下班。 终于不用加班了,酌兮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栽在床上,狠狠补了一觉,结果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想到今天要回趟老家,晚上还要参加同学会,酌兮挣扎着从被窝里爬起,光试衣服就花去了一小时。到最后还是决定画个桃花妆,再配上新买的长裙。 裙子是黑色的,从前面看端庄优雅,从背后看,腰部有一小块是挖空的,露出只手可握的小蛮腰和细腻的皮肤,满满的小心机。 酌兮先去了老家,幸好昨天已经请人打扫过,虽然房间里还有奇怪的霉味,但至少看上去干净整洁。 她并不打算去开爸爸妈妈的房间,那是父母的记忆,她希望能将他们完好封存。 当年走的匆忙,很多东西都没带走,往日又只在节假日来一趟h市看看老人,认真算下来,她也有六七年不曾回到这里来了。 酌兮推开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摆设仍维持着最初的模样,一边的书柜里装满了书本。她这人特恋旧,上学时的课本都没扔,全放在书柜里,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到高三,塞得满满当当。幸好房间大,专门买了两个书柜,一个用来放课本,一个用来放课外书。 放课本的一边不需要回味了,里面除了课本就是错题集以及作业本。 酌兮打开装满课外书的书柜,书柜最上层放着好词好句摘记本、周记和同学录。 趁着今天时间有多,酌兮干脆搬来椅子,将最上层的周记和同学录拿了下来。嘿,重温学生时代的记忆也是蛮有趣的。 周记是高中的时候无聊写的,那时候学业重,酌兮忙里偷闲,笔记本里写满了碎碎念。 2008年09月01日 啊啊啊啊居然进了实验班,果然高手如云啊,什么全国计算机一等奖二等奖,全国作文大赛一等奖,全国全国中学生生物学奥林匹克联赛一二等奖,还有imo(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金牌,ibo(国际生物奥林匹克竞赛)银牌…… 误入海洋的小鱼只能努力游啊游,救命,要被大海淹没了! 2008年09月10日 物!理!发!试!卷!了!啊! 物理老师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次大家考得都不错,平均分72,年段第一。” 发下试卷一看,嘿,居然考了80,比同桌还高了2分。正得意着,就听见物理老师又说了句:“90分以上有三个人,最高分也出在我们班,98分。” ……说好的同甘共苦共同进步呢?!最后一题那么变态就扣了2分?!就算男神你长得再帅也不能忍了! 2007年09月11日 呵呵哒,人家被扣的2分还不是最后一题扣的。 2007年10月10日 喜欢。 2007年11月11日 很喜欢。 2007年12月12日 很喜欢很喜欢。 2008年02月02日 出门逛街,看到有个人的背影和你很像,结果我就盯着人家看了半天,差点被当成偷窥狂了=-= 看到一件很帅气的风衣,想象着你穿着它的样子。 唉,你怎么那么好看呢。 2008年02月07日 新年快乐,看到烟火也忍不住想到你。 2008年03月10日 好喜欢看你穿白色衬衫,宽肩窄臀,嘿嘿,如果扣子没有一丝不苟地扣到底就更棒了! 2008年03月12日 怎么办,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要微笑。 第7章 时光多迷人(四) 酌兮简直不忍再翻下去,这么痴汉的日记真的是她写的吗? 她忍不住回想了下自己的高中,嗯,除了暗无天日的补习,就是满山满海的题集……她应该没做过什么蠢事吧? 又翻了翻日记,然后就被打脸了。 学校春季运动会一般在四月,那时候大家经过一学期的相处,对班级也有了归属感和荣誉感,再加上闻政乐在一旁煽风点火:“摆脱弱鸡称号!绝不能让大家瞧不起我们实验班!我们要向所有人证明,学习好的也可以运动好!” 因此踊跃报名者良多,仅一天所有项目就都报满。 作为运动渣,酌兮的工作内容是后勤,主要写写宣传纸条,然后送到主席台上。运动会的播报员有两名,其中一名就是他们班级的叶玉,以致前三十分钟全是他们班的加油词。这样一来,其他班级的学生就不满了,告到教务处,班主任只好让他们慢点写。 写得再慢,纸条还是不断累积,堆得像个小山。酌兮觉得这一堆都能念到明天了,于是就趁机偷偷溜走。 十分钟后就是江承远的100米预赛,一定要抢个好位子! 不仅是他的100米预/决赛,还有400米预/决赛,接力赛,酌兮都抢在第一线,并且为了掩人耳目,非常机智地拖着商音音一起。商音音还当她是为了自己班的荣誉加油,还非常尽职尽责地给她解说。比如谁谁谁跑步非常厉害,谁谁谁破过学校记录,谁谁谁是体育特招生。 然而酌兮被美色所惑,满脑子都是江承远。 啊啊啊!那脸蛋!那小蛮腰!那腿! 于是当天晚上的周记,就是:发明运动会的人简直业界良心!好棒! 为了表达满意,后面还特意加了三个又粗又大的感叹号。 以前流行折星星折千纸鹤,也不知从谁那里听到江承远的生日时间。在他生日前一个星期,她折了两百颗多星星,全装进玻璃杯中,然后趁着教室里没人,偷偷把礼物放进他课桌里……也不知道后来被怎么处理了,当时为了显示真诚,每颗星星里都写了一句祝福语。 那时候学业重,她都是趁着晚上睡觉时间,偷偷在被窝里折的。现在想来,还觉得单纯又美好。 翻完日记本,酌兮将本子放回原位,从书柜里挑了几本书,打算带去新家。她又去了厨房,惊奇的发现电饭煲和烤箱居然都还能用,这两样电器新家都没有,刚巧可以带去新家继续使用。 将这几样搬到车里,酌兮还想着把书桌也搬走,可惜东西太重搬不动,只能放弃了。 回到新家,刚将东西搬进厨房,就收到了商音音的电话,催促着酌兮出门,表示她已经在楼下等了,酌兮只得匆匆补了个妆就下楼了。 酌兮刚坐进车里关上门,商音音就将车开了出去:“我饿了一天,就等着蹭饭去了。” 酌兮:“……我安全带还没系呢。” 商音音抽空看了她一眼:“赶紧系啊,我驾驶证可只有3分了。” “那你还那么着急?” “你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怎样非人的折磨,我早上正睡着香呢,就被我妈叫醒,说她和婶婶逛街去了,让我照顾下表弟表妹……那场面,简直腥风血雨。你说小孩子怎么精力那么旺盛?让我陪他们唱唱跳跳也就算了,还非要去游乐场玩,连饭都不吃,唉,往事不堪回首,总之,我现在胃里空空如也,正等着我去拯救呢。” 酌兮笑喷,拿出自己给她买的手链:“这个有没有安慰到你?” 商音音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单手接过礼盒拆开,一眼就喜欢上了:“绝对有绝对有,满满的安慰,不枉费咱们多年的同桌情谊,让我亲个。”说着就要个酌兮一个爱的亲吻。 酌兮赶紧躲过:“你先看路你先看路,早就路灯了,你前面的车都开了。” 商音音嘿嘿一笑,也不再调戏她,转头看着前方,专心开起车来。 酌兮松了口气,就怕她抽起风来,最后3分都被扣掉。 两人到的时候,酒吧里已经有不少人了,闻政乐与酒吧老板是朋友,老板慷慨借出这一天,所以里面的都是高中同学。 看到商音音和徐酌兮,不少人起哄说她们来迟了,需要自罚三杯。 两人也配合,一口气干了三杯,引得掌声不断。 酌兮是第一次参加同学会,与高中同学也有六七年不见,所以一直跟着商音音,由着商音音一一介绍。不少人看到酌兮,夸赞她漂亮了许多,礼尚往来,酌兮也夸一夸对方,皆大欢喜。 “姜小熙晚上还要加班,来不了,心乐去旅游了,这次也没来。”商音音一边说一边带着她往一旁女生聚集的沙发堆走去。 酌兮当年选的理科,他们班级的女生刚好可以分成两个寝室,每个寝室六个人。酌兮和商音音、叶玉、姜云熙、唐心乐、邱帆帆是一个寝室,几个人感情也好,吵过架,交流过八卦,也谈过心。 多年再见故友,酌兮还是非常高兴的。 邱帆帆依然是个萌妹子,叶玉比以前更加成熟,她穿着西装,踩着高跟鞋,看起来英气十足。 几人相视一笑,少了几分疏离。 女生之间的感情建立得非常快,聊聊天谈谈八卦就能成为知己之交。 叶玉:“恭喜恭喜,又回到h市这个大染坊,以后有福同享有难你当。” 酌兮:“……” 叶玉:“以前对主持这个职业一直有好感,等自己真进了电台,才知道一切都是脑补过度。” 商音音:“那上次聚会是谁说当主持人好爽,每天都能看到帅哥。” 叶玉:“唉,帅哥看多了,审美疲劳。” 邱帆帆特哀怨:“你好歹还能看,我只能幻想。” 邱帆帆目前是网络写手一枚,在网站连载小说,给杂志写写短篇,同时兼职插画,她也是这群人里最早结婚的,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不过她表示如今享受二人世界,打算迟点早要孩子。 酌兮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叶玉看向她:“音音说你现在进了杂志社,据说采访的第一人还是咱们班长,记得到时候给我留一份,我要裱起来。” 商音音:“裱起来每日烧三香吗?” 酌兮:“……” 随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本来模糊的记忆慢慢清晰起来,眼前的人与记忆里的笑颜逐渐重合。 正乐着,不知为何,酌兮心下一跳,蓦地抬头,便看到江承远于橙色灯光下走来,周身凛冽,俊挺的五官一览无遗。他穿着灰色衬衣,一如从前,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脖颈处。 闻政乐穿着蓝色休闲装,走在他身边,许是聊到趣事,笑容爽朗疏阔。两人都是180+的个子,高瘦挺拔,颜值又高,站在一起极为赏心悦目。 “禁/欲美啊禁/欲美。”商音音一时也看呆了去,回过神后连连咋舌,“不愧是四美之首。” 邱帆帆也赞道:“一本正经斯文攻x活波开朗健气受。” 酌兮:“……” 她不敢多看,伸手拿了瓶饮料喝着,假装在发呆,却不放过周围任何的声音。 她听到寒暄夸赞的声音,也听到闻政乐和众人说笑的声音,就是没听到他的。酌兮想抬头看,偏又近乡情怯。 过了一会,从音响里传来闻政乐的声音:“人都到齐了啊,安静点,听我说几句话。” 嘈杂喧闹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只余下闻政乐一人:“一开始只是心血来潮的提议,没想到能得到那么多年的响应。认真算起来,今年已经是第六年了,我们的友情能延续到今天,我感到非常幸运,我珍惜每一份感情,也祝愿你们未来能更加美好。希望以后,我们还能有第七年、第八年、第九年,每一年。现在,我宣布,高三九班同学会正式开始。” 掌声雷鸣。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废话不多说,来来来,都站起来,先来干一杯,今晚不醉不休啊。” 众人纷纷站起来,有饮料的拿饮料,有酒的倒酒,一同举杯。 “敬你!” 众人齐声应和:“敬你!” “敬我!” “敬我!” “敬单身狗!” 商音音不乐意了:“嘿,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单身狗怎么了?单身狗浪费你家粮食了?单身狗对不起谁了?你能你咋不上天呢?说好的共同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呢?” 众人被逗乐,笑成一团。 闻政乐哭笑不得:“好好,是我错了,那就……敬岁月。” “敬岁月!” “敬,友情!” “敬友情!” 举杯共饮之后,就开启下面的娱乐项目了。什么个人表演,双人对唱,别看这群都是学霸,他人眼中的书呆子,玩起来比谁都放得开。江宇最狠,直接霸占了麦克风,撕心裂肺地吼唱《冬天里的一把火》,潘朗还给他伴舞,到最后一群人加了进来,乱糟糟一片,简直成了乱舞。 酌兮全程目瞪口呆.jpg 叶玉极为淡定:“才开始呢,后面还有的疯。” 果然,一群人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又是贴纸条又是脱衣服,后来还闹起了劈叉跳钢管舞,酌兮深深觉得,自己窝在角落里的举动实在是太明智了。 因为玩游戏,其他地方的灯光全灭了,只留下头顶的一盏蓝色灯光,非常烘托气氛。 酌兮嫌闹得心慌,便打算出去透透气,结果因为外围太暗,不小心踩到了一个人,酌兮赶紧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对方淡淡道,是记忆力回放了一遍又一遍的声音。 酌兮头也不敢回,快步走了出去。 出来了,又不知道去哪里,只好在门口不远处来回走着,大概是一个人缘故,心情轻松了许多,兴致一来还蹦跶了两下。 像个傻子一样。 这么想着,酌兮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完之后,就准备回去了,毕竟是来参加同学会的,不好在外面呆太久。 酒吧里还是非常昏暗,酌兮从外面进来,一开始还没适应昏暗环境,幸而周边都是声音,倒也没多怕。 正往角落的沙发挤着,忽然听见一段对话。 “你刚才去哪了?太狡猾了,还想找你玩下的。” “出去接了个电话。” “啧啧啧,哪个美人打来的?” 酌兮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却撞入对方清冷无波的眼睛里。酌兮吓了一跳,有种偷窥人家结果被抓个正着的窘迫感,不由加快脚步。 他刚才也在外面? 那、那她刚刚那些傻乎乎的动作,岂不是都被他看到了? 酌兮突然好绝望。 第8章 赠你清风(一) 这场同学会直到凌晨一点才结束,酌兮对着一直抽泣的商音音十分头疼,偏偏她被商音音犹如八爪鱼一样紧紧抱着无法挣脱。 酌兮只好一边安慰她一边询问叶玉:“发生什么事了?” 酌兮记得她透气回来的时候商音音心情还是很好的,之后她窝在沙发玩手机,偶尔凑个热闹鼓个掌或者和叶玉她们聊上几句,商音音则嫌坐着无聊,跑去和他们玩游戏了。哪想到她不过是胃疼去了趟洗手间,就这一眨眼功夫,商音音就喝的烂醉如泥,还哭了。 叶玉摊了摊手:“不知道,她之前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就一个劲的喝酒,怎么劝都不听。” 邱帆帆十分淡定地分析:“按常理推断,肯定不是家人出事,否则她不会有心情回来喝酒,那么剩下的原因就剩下工作以及私人感情。她是老师,就算学校要辞她也不可能电话告知,所以就是感情问题了。” 酌兮:“……”说的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作为多年密友,酌兮非常了解商音音,别看这小妞表面上阳光率真,实际敏感又爱强,高中时期,还曾因为考试考差了而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了一晚。 酌兮默默地看着桌上数十瓶空瓶:“她喝了多少?” 叶玉也跟着看了一眼:“哦,不多,也就十来瓶吧。”看到酌兮目瞪口呆的表情,她补充道,“放心,后面三瓶我们换成了饮料,她没喝出来。” 都醉成这样了,想也是尝不出来。现在的问题的就在于,怎么把商音音安全地送回家,早知道这样,她应该开自己的车来,实在不行,就把商音音送到家,然后去酒店住一晚。 做好决定,酌兮问道:“你们谁知道音音住在哪?我送她回去。” 三人面面相觑。 酌兮叹气,好吧,显然大家都不知道。 正发愁着,邱帆帆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来应了几句,挂断后歉意道:“我老公已经在门口等了,我先走了,下次有时间叫上姜小熙和唐心乐,咱们寝室一起聚聚。” “好。” 酌兮目送邱帆帆离开,低头看到商音音还在哭,更愁了。 叶玉抽了两张纸巾,用力擦着商音音的脸,语气颇为恨铁不成钢:“就为了个渣男哭成这样子,平时干净利索的样子去哪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阳光总在风雨后,这些话都白学了?” 结果商音音哭得更厉害了。 酌兮只得一边拍着她后背一边轻声哄着,等哭声下了下去后,她对叶玉道:“已经很迟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叶玉皱眉:“你一个人也扶不动她,这样吧,我今天也不回去了,我们直接找个就近的酒店住下,对了,她有开车来吗?” “有的,我找下钥匙。”说完,酌兮才发现自己被商音音抱着不好找东西。 “我来吧,在这个挎包里吗?” 酌兮见叶玉低着头在挎包里找寻车钥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等等,你刚才喝酒了吧?” “……你也喝了吧?” 两人:…… 很显然,开车这个方案行不通了。 叶玉揉揉额头:“打的吧,车子放在这里也没关系,酒吧外面有专人看守,他们一般开到早上八点,八点前来取就可以。” “那就打的。”看到叶玉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酌兮笑道,“其实我一个人就可以,你先回去吧,阿姨不是打过几次电话催了吗?” “我妈那是紧张过度,生怕我出什么意外。”叶玉拿起手机,不出意外地发现是自家母亲发来的微信。 正说着,有人走了过来:“你们怎么还没走?”看到发酒疯的商音音,又改口道:“需要帮忙吗?” 来的正是闻政乐。 叶玉三言两语讲明原因。 “这附近没有酒店。”闻政乐道,“我知道她住处,我来送吧。”他半开玩笑道,“当然,如果你们相信我人品的话。” 叶玉不客气道:“你不是喝酒了吗?我可不放心把她的安全托付给你。” 闻言,闻政乐眼里有了笑,他压低声音,偷偷告诉她们:“我担心有人喝醉开不了车,所以根本没有喝过酒,那些只是加了板蓝根的水而已。” 两人顿时无语。自己喝着板蓝根,却把其他人全灌醉了。 闻政乐摊摊手:“总不能破坏他们兴致吧,来吧,她的钥匙呢?” 酌兮警觉:“你不是要送男生吗?男生喝醉了那么多,这里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他们都叫了代驾来,还有的本来就不是开车来的,就打的走了,你们就算想叫出租车,一时半会也等不到。” “那我们也叫代驾。” 闻政乐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如果你们有电话的话。” 酌兮语塞。 叶玉还要谢绝,手中的钥匙就被对方一个巧劲拿走了。 闻政乐以着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我来就可以了。” 叶玉挑了下眉,打量了下他,意味深长地笑:“哦。”她耸耸肩,“好吧,那我先走了。”她侧头看向酌兮,“这么晚了,你要不要去我家?” 酌兮摇头:“太麻烦了,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的。” “那你小心点,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嗯,你也小心。” 叶玉和她招手告别后,也先行离开了。一时之间,只剩下商音音、闻政乐和酌兮了。 酌兮还在想着怎么拒绝闻政乐,后者弯下腰打算搀扶商音音,可惜怎么也没办法叫商音音松开扒着酌兮的手,期间十分抗拒不配合。 闻政乐一烦,直接暴力扒开,然后横抱起她。他正要走,忽然停了下来,侧头看向酌兮:“我记得你今天是坐她的车来的,你等会怎么回去?” “出租车啊。”酌兮理所当然道。 “你等下。”闻政乐转头,叫了一声,“承远。” 酌兮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她抬头,看到俊挺的男人自远处走来,眉目清俊,不疾不徐。他总是这样,处之泰然,从容不迫。 江承远的目光自她身上掠过,停在了闻政乐上:“怎么了?” 闻政乐向酌兮抬了抬下颚,示意道:“她没开车,你送下她吧。” 不待江承远开口,酌兮连忙摇手拒绝:“不用不用,太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的。” “没事没事。”闻政乐笑眯眯道,“他反正还要等我,在这里干等着也无聊,还不如发挥下同学友爱精神,反正送下你也花不了多长时间。你看现在新闻上那么多小姑娘坐的车出事故,一个人多危险啊,你安安全全的来,我们自然也要安安全全地把你送回去。” 酌兮无语,那是因为他们坐的都是黑车啊。 “我可以拍下车牌发给朋友。” 闻政乐被逗笑:“嘿,你要正出了意外,就算知道车牌也来不及了。” 最后,还是被江承远一锤定音:“走吧。” 于是,酌兮就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江承远身后走了。 江承远开的是一辆黑色商务车,完全不了解商标的酌兮并不知道他开的是什么牌子,但里面比自己的代步车要豪华许多。 酌兮本来想坐到后面的,结果后面的车门开不开,只好上了副驾驶。 也不知是喝了酒,还是车里空间太小的缘故,酌兮的眼睛漫上一层薄薄的水光,手抖地差点扣不上安全带。 直到听到“嘎达”的声音,她才松了口气,端端正正地坐好,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江承远等她扣好安全带才发动车子:“地址。” 酌兮心思恍惚,突然听到声音,还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后,连忙报出了现住地址,顺便很认真地道了谢:“麻烦你了。” 江承远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脸颊通话,小眼神闪啊闪,双手紧紧扣着安全带,显得十分紧张。他收回眼神,按下一边的按键。 音箱里传来柔和地钢琴曲调,慢慢地,酌兮也放松下来,背脊不再僵直。 车开得很稳,酌兮坐着坐着,许是因为座位太柔弱,又或是音乐催眠,酒意上涌,眼皮开始打架。 她是靠着车门睡着的,小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窗户,见状,江承远降低了车速。 酌兮并没有睡太久,周围响起的鸣笛声将她吵醒,低头看了眼时间,发现才过去十五分钟。酌兮看向窗外,发现居然堵车了,他们车正好被堵在桥上。 江承远正在打电话,听到动静,看了她一眼道:“前面出了车祸,交警还没到,可能还要再堵一段时间,你可以再睡会。” 酌兮摇摇头:“已经醒了。”她犹豫了下道,“会不会耽误你接班长的时间?” 江承远:“他只会希望我更迟点。” 酌兮秒悟,莫名有些心虚。将商音音交给闻政乐真的没关系吗? 大概是她的眼神透露出了这点,江承远道:“这点人品他还是有的。” 酌兮还是相信班长光明磊落的品格的,更何况江承远也这么说,她就更放心了。 因着这段交谈,酌兮紧张的心里去了大半,神色也自然了许多。 江承远继续讲着电话,酌兮闲的无聊,便看着窗外。看着看着,忽然“咦”了声:“这里是不是旧城区改建的?” 她完全是下意识地这么问,问完之后发现自己打扰人家讲电话,又安静下来,继续看着外面,越看越觉得这桥眼熟。 记忆翻滚,酌兮终于记起来。 她高二曾经历叛逆期,还离家出走过。其实说是离家出走,也不过是类似出门散心一样地转一圈。 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座桥,远远的,她看到桥墩上坐了个人。酌兮当时还以为有人要自杀,赶紧跑了上前,没想到走近了,才发现那个人居然是江承远,这就尴尬了,因为她当时边跑还边喊:“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酌兮无法用语言形容那一刻对方一言难尽的表情,还是江承远先打破了尴尬:“我没打算自杀。” 然而酌兮脑海里已经翻滚了无数条“学生因为学业压力过重而轻生”“学生因家长老师期望过重而患上抑郁症自残”的新闻,半点不相信他。偏偏她嘴拙,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最后咬咬牙,忍着对河面的恐惧,坐到离他一臂的距离。那时哪有半分旖旎心思,就想着要是对方真跳了,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拉住他,完全没想过自己能不能拉住。 身后是来来往往的车辆,两人就坐在桥沿上,沉默无声。 酌兮觉得这样不行啊,要是他这么闷着,说不定会走入死胡同,于是她绞尽脑汁地想话题:“你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我觉得数学和物理好难啊,你数学最后两道题的答案是多少?” 酌兮其实也没期望他会开口,没想到他说话了:“倒数第二道,根号3,最后一道有两个答案……” 酌兮本来还庆幸自己居然写对了倒数第二题答案,听到后一句,沮丧地叫了一声:“啊,我只写了一个答案,你怎么算的?” 然后,就变成了题目讲解。酌兮数学本来就好,江承远只提了几点,她就明白过来了:“是我想简单了。” 但就是一个答案,还花了她二十分钟…… 讲完题目,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正当酌兮准备再接再厉询问物理时,两人被发现,从桥边呵斥了下来:“你们两个坐在这干嘛?多大年纪了想着要死要活的?你们该不会是打算殉情吧?不行,你们父母是谁,我要打电话告诉他们!” 被误人为殉情情侣的两人:…… 中年大妈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 酌兮艰难地解释:“阿姨,我们真的没有想不开,就是坐在吹吹风乘乘凉……” “坐在桥上吹风?”大妈显然半分不信,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们才十六七岁,未来的路还长着呢。你们想想你们的家人,辛辛苦苦把你们抚养到大,你们就为了这点情啊爱啊就自杀,对得起父母吗?” 然后两人就被说教了半小时,最后在酌兮的再三保证下,大妈才将信将疑地离开了。 想起往事,酌兮眼里浮现了笑容,也不知怎地,她忽然道:“我那个时候……就是在这里看到你的那次,还打算离家出走环游世界的。” 江承远已经讲完电话,也看向桥边。他记忆好,自然知道酌兮说的是哪件事。 那天他父母吵架,将他们劝开后,他心情烦闷,不想再在家里呆下去,便出来散散步。他只随意地走着,便来到了这里。那时候这里的桥还没有修建的这么好,桥墩很矮,来往的车辆也少,他为了舒缓心情,便坐了上去,不曾想,竟被人误会成自杀。 明明自己怕得要死,还陪他坐着,干巴巴地安慰他。 江承远垂眸,伸手切换到广播电台。 第9章 赠你清风(二) 交警还没来,酌兮便听着电台解闷,她心里藏着事,总忍不住偷偷瞟他。 瞟的次数多了,江承远还以为她嫌广播太吵,就关了电台。 车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酌兮心跳又快了起来。 一句话在心里反复酝酿,最后终于还是脱口而出:“我听商音音说,你是文物修复师?” “嗯。” 酌兮好奇地问:“是个怎样的职业?累不累?” 虽然酌兮已经百/度过这个职业,但仍想听他亲口说。 江承远的视线落在前方,侧脸在橙黄色路灯的照耀下无端柔和了几分:“大致上就是修补文献,挺有意思的。” 他举例道:“比如书画受损,瓷器瞌损,壁画缺失。” 酌兮夸赞道:“真厉害。”夸完之后,自己先脸红了,这浮夸的语气……虽然她是真的觉得他很厉害。 江承远不动声色地瞥她一眼:“你有兴趣可以去博物馆看看,除了周一需要内部整修外,其他时间都免费对市民开放,需要携带身份证。” 酌兮特别捧场:“那我下个周末一定要去看看。” 她其实还想问那天见到的是不是他女朋友,但是脸皮没那么厚,问不出口。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酌兮不知道聊什么,只好盯着窗外发呆。 前面的车辆开始缓慢移动,桥面在堵了半小时后,终于畅通。 到达酌兮公寓楼下,已经凌晨两点了,酌兮下车,犹豫了下道:“你小心点,疲劳驾驶很危险的,实在不行,到时候就换班长来开。” 看着江承远离开,酌兮这才上了楼。 直到她躺在床上,还回放着在车中的场景,明明累得要死,但就是睡不着。 别激动,别激动,对方好心送你,别想太多…… 辗转反侧了许久才睡着。 睡得太迟,导致她到下午才起床,一看手机,发现三个未接电话,全部来自商音音。酌兮拨了过去,还没等她说什么,那边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卧槽,我和叶玉通了电话,才知道昨天居然是闻政乐送我的,说好的同桌爱呢?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和我一起住酒店啊!我刚刚打给闻政乐,他居然还挂了我电话!简直气死我了!” 酌兮刚醒来,头还有点沉:“别激动别激动,慢慢说,班长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能把我怎么样?不想要第三条腿了?” 第三条腿这说法酌兮也是跪了。 “你当时一直扒着我,我就算想起来也起不了,醉酒发酒疯的人好意思抢拍吗?” 商音音气短:“那、那也不能把我扔给闻政乐吧?” “当时就他一个男生,你俩有仇?” 商音音:“呵呵。” 作为一名深受小说和电视剧荼毒的女性,酌兮已经瞬间脑补了一大堆你爱我我不爱你爱他的戏码,青梅竹马、欢喜冤家、相爱相杀,简直太带感了! 商音音郁闷了半天,心情缓和了些后问道:“对了,那你昨天是怎么回去的?” 酌兮默了一下:“江承远送我回来的。” 然后她就听到电话那头倒抽了口气。 商音音险些被把自己的舌头咬到,她完全不顾伤情,叠声问道:“然后呢?有没有*你侬我侬?万万没想到,我同桌居然拿下了四美之首,从实招来,你们是从何时开始有奸/情的?” 酌兮:“……你想多了,是闻政乐让他帮忙的。” 一听闻政乐这名字,商音音的热情瞬间被浇灭,她犹不死心的挣扎:“真的什么也没有?” 酌兮回答地非常果断:“真的什么也没有。” 刚升起的八卦之心就这么被一下子戳破,商音音感慨了几句江承远的美色后道:“你昨天喝的酒多吗?有没有头疼?难受最好喝点茶。” “我才喝了多少啊,半瓶酒都没有。倒是你,你昨天喝了那么多酒,不再睡会?头不疼吗?” “不疼,睡了一觉后,又是一条好汉!” 好汉表示要去取车了,于是话题就到此为止。 挂了电话,酌兮在床上又躺了会,爬起来洗漱了。受昨天同学会影响,她打算趁着最后半天假期去戒城中学逛逛,这个时间点刚巧是学生返校,她特地换上了保存良好的校服,打算混过保安室。 酌兮脸嫩,扎起马尾辫,换上夏季校服,看上去就像是青葱靓丽的高中生。这个方法还是商音音教她的,去年她和邱帆帆就是凭借这个,一同躲过保安的锐眼,成功混进了学校。 戒城中学分为住校和走读,住校是每周五下午放假,周日下午返校。而周日这天晚上,不管是住校还是走读,都需要参加晚自习。所以,人最多,最好混的时间就是周日下午了。 顺理成章混入学生堆,和人/流一同进了学校,酌兮开始慢慢溜达。 几年不见,感觉陌生了不少,听说英语老师和化学老师都调走了,数学老师升为政教处主任,生物老师成了副校长,物理老师依然凶残地折磨每一届学子,语文老师依旧雷打不动每天给学生发一张试卷,试卷上印着两篇文言文。 酌兮走在操场上,想起高中的一幕幕,还觉得鲜明地好似昨日。 手机忽然震动了下,酌兮掏出手机一看,是商音音的短信。 【对了,你不是说打算下午去学校吗?去的话,务必去趟操场!今年特招了个长跑小哥,长得非!常!帅!妈呀,想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酌兮:…… 所有的伤感全都消失殆尽。 酌兮失笑,看了下时间。现在已经五点,正好是凉爽的好时候,操场上聚着不少人,有学生也有老师。有些坐在看台上聊天看美人美景,还有些在散步、锻炼,商音音口中的长跑帅哥倒是没发现,不过遇到了高中的物理老师。 物理简直是酌兮高中时的噩梦啊,看到物理老师的一瞬间,她差点反条件地拔腿就跑,还是想到自己如今已经脱离苦海,这才硬着头皮忍了下来。 物理老师居然还叫得出她名字,酌兮差点给跪,不过一想到自己高中时期所处的地理位置,就明白了。 她的同桌是商音音,后桌是每个老师的爱将江承远和闻政乐。所以平日里酌兮特别倒霉,因为中标率高,老师上课总爱时不时叫她起来回答问题,回答不出来直接喊下一位…… 见到酌兮,物理老师笑呵呵地问:“怎么今天有空过来?”看到她身上的校服,物理老师了然,“这是商音音的主意吧,就她最鬼了,去年她也这么混进来的,当时正好我值日,被我抓个正着。” 商同学还非常自豪地和她说这个伪装无人识破…… 酌兮陪着物理老师散步,捡着自己的一些情况说了:“考上了s大,前段时间刚回来,落叶归根啊。” “这就好这就好。”物理老师显然非常欣慰,“你当时走的时候我们还很吃惊,因为从来没有哪个学生会在高三下学期转学,但你家长意向坚定,我们也只能同意了,我当时还觉得可惜,好好一个苗子差点就毁了,幸好你自己努力。” 提到高三的转学,酌兮就会想起父亲的那场事故,她鼻子一酸,笑着道:“嗯,都过去了。” 那段时间不仅她母亲精神崩溃,她也特别迷惘。 她刚转去新学校,第一次月考考了百名之外,她开始怀疑自己,有时甚至想放弃,但又不甘心十二年的学习最后得到的是这样一个成果,只能咬牙鞭策自己,每天学习学到两点,第二天六点就起来。 就这样,她的成绩终于从一百一十,进到了八十,又从八十进到了五十,然后四十,三十。 都过去了。 陪物理老师走了几圈,酌兮去了办公室,见到了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几人聊了会,就到晚自习时间了,酌兮告别老师,也打算回去了。 路过林荫小道,酌兮突然想起很久前的一个囧事。 高中的时候,姜云熙同学作为段花,不仅颜值高,学校成绩还名列前茅,拿过校园十大歌手,每天收情书收到手软。 戒城中学虽然是市重点中学,但也有一些学生是花钱买进来的,比如陆修,典型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就是不爱学习。不过介于他爸的大手笔赞助,外加他平日上课也不打扰其他学生,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是这样一个低年级的小学弟,对姜云熙一见钟情了,追姜云熙追得火热,几次被下了面子还坚持不懈。被告到老师那,叫来家长,被他爸修理一顿,依然没有死心。 一开始姜云熙只当他是玩个新鲜,万万没想到居然坚持了一个学期。送早饭——进了商音音肚子,午饭晚饭蹭到姜云熙身边。 弄得姜云熙一阵头疼,人家毕竟待他赤城,小男生的心意也不能践踏,但她真没兴趣玩姐弟恋,她目前的目标就是好好学习,考试理想的大学,凡是阻碍她实现理想的,都是阶级的敌人。 为了解决这个麻烦,姜云熙召集室友,讨论办法。 叶玉——冷漠无视,失败。 唐心乐——告诉老师,失败。 邱帆帆——告知家长,失败。 酌兮——表示自己有男朋友了,对方依然情深不悔,失败。 那期间,她们寝室也被折磨地十分痛苦,每天晚上都被姜云熙拖着想办法,最后还是商音音想了个:“男朋友没办法,那女朋友呢?” 姜云熙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有!”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选谁演戏。对此,叶玉、唐心乐装睡,邱帆帆有男朋友,自然也不合适,最后众人一致举荐了酌兮,高度赞扬了她人美声娇的优点。 为了以后每天能睡个好觉,酌兮在众人逼迫下屈服了。 约见的地方就是林荫小道,学校有强制午休的规定,所以中午的时候,校园里基本没什么人,非常适合谈判。 小男生收到姜云熙的约见还非常高兴,结果看到还有个大灯泡酌兮就傻眼了。 姜云熙高酌兮一个头,松松地揽着酌兮脖子,慵懒又惬意:“我不接受你,是因为我喜欢的是女生。” 小男生瞠目结舌:“可、可是我从没听你说过啊。” “你傻啊,这种事谁会到处宣传。”姜云熙一副“我可是看你特别真诚把你当好兄弟才告诉你这个秘密”的表情,“你可要替我继续保密,不能因爱生恨到处宣传啊。” “我、我才不会多嘴随便说呢!” 咦,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啊。 陆修愤怒着一张脸:“我不相信!你这是骗我的!” 姜云熙不耐烦地啧了声:“那你要怎么才能信?” 陆修气急败坏,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女生,可对方不喜欢他,还嫌弃他。以前他总想,只要自己坚持,对方就能看到他,但现在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陆修昂着下巴,眼眶里已有了雾气,他看着她,仿佛又看到了新生开学典礼上,作为优秀代表的她上台。扎着马尾辫,穿着宽松难看的校服,巴掌大的脸上是生动明亮的笑,声音清亮,朝气蓬勃,恍若盛夏怒放于艳阳下的花朵。那一刹那,他就无法抑制地心动了。 陆修听见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冷静,似乎就等着最后一刻的审判:“有本事你吻下她!” 姜云熙也非常干净利落,直接捧着酌兮的脸来了个缠绵的吻,当然,是用双手遮住造成的借位,但这哄哄小孩子已经够了。 吻完后,姜云熙还给予他最后重击:“呵呵,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流行霸道御姐攻甜美可人受吗?” 陆修再也无法忍耐,转身逃跑了,连一句狠心地话都放不出来。 姜小熙一手还揽着酌兮,哈哈大笑道:“走,美人,伺候寡人睡觉!” 一转头,发现后面不远处站了个人。 对方似是刚从图书馆过来,手上还拿着几本厚重的课外书。大概是想经由这里去往教室,却被他们堵住路口。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江承远原想借了书本去教室看书,没料到撞上他们几人在这争吵,原想快步走过,却听到这样一个惊天秘密,为了避免惊扰她们,只得止于树后。 被人发现,江承远也知自己偷听的举动不好,更何况听到的是这样一件事。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们,略后退了一步,礼貌颔首:“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 说罢,他抱起书本,脚步一转,往宿舍方向去了。 姜云熙:“……” 酌兮:“……” 继续个什么鬼! 第10章 赠你清风(三) 上班的时候,酌兮收到了新任务,下一期主题人物已经确定为龙行房地产公司新上任的销售经理。按说这人资历浅,并非杂志社最佳人选,但耐不住人家老爸是董事长啊。 家族企业,年轻有为,空降高职,权利相争,这简直是大众最喜欢的狗血戏码。 酌兮于是回去搜集资料,结果在看到经理名字的时候傻眼了,莫名有种报应来了的错觉。 陆修,中国h市人,毕业于于美国西北大学,并取得工商管理硕士与工程管理硕士双学位,于今年三月份成为龙行广告公司销售经理,其父陆行成…… 再之后,就是父母的介绍。 作为h市资产高达百亿的房地产公司,又是家族企业,当初陆修的父亲上任时就发生过不小的撕/逼事件,后来还是看事情闹大,影响公司的股票价格,陆修的祖父才出面将这事压了下来。陆修毫无经验,又空降高职,据说他的叔叔和堂兄们都对他非常有意见,只不过如今双方处于试探期,暂时相安无事。 酌兮安慰自己,没事,别紧张,说不定只是同名而已…… 然后,在看到后面附加的照片时彻底绝望。 然而,最为职场小透明,酌兮没有任何发言权,只能认命的继续做着笔记。 傅姗姗交代她和乔瑾,每人都需要写十个提问点,于是酌兮绞尽脑汁想啊想啊。比如询问他为什么会选择加入龙行,比如对于这个职位有什么看法……再加点大众都喜欢的八卦。 结果开会的时候居然被傅姗姗表扬了,说她的问题虽然浮于表面,但点还是抓的很对,毕竟陆修是资历浅,以他最为封面人物,需要足够的爆点,当然,他们毕竟不是娱乐杂志,所以爆点的度就需要抓准。 被上司表扬,酌兮回家的时候仍处于轻飘飘的感觉,路过附近一家游泳馆,想到自己怕水的属性,一个冲动就去报名了。 第二天就后悔了,但毕竟报名费都交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游泳馆是新开的,宣传力度还没展开,来的人少,酌兮的教练是个特别温柔的妹子,不过酌兮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心里就咯噔了下——她就是那天酌兮在餐馆看到和江承远走在一起的女生。 做热身运动的时候,酌兮就在后面默默地看着妹子的细腰大长腿。 和情敌学游泳什么的,太绝望了! 因为酌兮平日要上班,所以游泳定在每周六早上,每次一个半小时,前40分钟为第一节课,吼0分钟为第二节课,中间还有十分钟休息。 酌兮在的小班有10个人,五个男生五个女生,然后第一节下课的时候,众人就围着教练八卦起来。 妹子软萌,回答问题也是笑呵呵笑呵呵的,非常有耐心。 教练,你叫什么? 张静清。 教练教练,你今年多大? 嗯,比你们大。 看不出来呀,教练你身材好棒,是因为游泳泳的吗? 是呀。 教练教练,你有男朋友吗? 还没有。 那我可以当你的男朋友吗? 不行呦,我有喜欢的人了。 一群人纷纷起哄,八卦心涨。之后,全是关于男方的八卦。 那他帅吗? 在我心里他是最帅的。 他对你好吗? 非常好。 老师,你要加油啊! 谢谢,我会努力的。 明明对方没有提男方的名字,但不知道为什么,酌兮直觉她说的就是江承远。以致下到泳池,她还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是第一天,所以没有教什么重要的内容,主要就讲讲要点和注意事项,然后张静清就下水示范了一回。 她腿脚细长,只轻轻一蹬,就蹿出去老远,而且游起来特别好看,就像是一条美人鱼在水中舒展身姿。 她上来的时候,酌兮看到班级好几个男生眼睛都直了。 在浅池来回走划熟悉水性,酌兮脑海里又浮现起张静清游泳的画面,她想象了下江承远看到张静清游泳的场景,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堂课很快就结束,酌兮去浴室简单冲洗了下,就换上带来的衣服。 商音音从她这里知道她们杂志社下期访问的人物是陆修后,就连声惊呼孽缘啊孽缘,简直狗屎一样的甩不掉的孽缘。 酌兮每次都能被她的形容词逗笑。 她一边走一边聊:“本来约的是这周三下午,结果他好像有事,就推到下周去了。” 商音音幸灾乐祸道:“特别好奇他看到你时的画面哈哈哈哈。” 酌兮苦笑:“别说,对着他我心虚。” “你心虚什么?反正是姜小熙惹出来的,实在不行就找她江湖救急好了。” 酌兮自然知道商音音这是在说笑,她想了想道:“也许我们都想太多了,说不定人家早已经忘了。” 这自然是自我安慰的借口,她觉得人家大少爷第一次追一个女孩子结果还被这女孩子以喜欢女生为借口拒绝,这记忆绝对深刻到一生难忘。 “说实话,我觉得陆修这小子还是不错的,至少追了姜小熙一学期都没放弃。” 就这点,酌兮还是蛮佩服他的,当时这事闹得多大呀,全校都知道了,他还能硬是顶着老师和家长的双重压力坚持了下来。 所以后来就这么简单放弃了,酌兮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么想着,她就问了出来。 商音音嘿嘿嘿地笑得特别猥/琐:“一看就是个纯情boy,就你们那点蹩脚的演技他居然也信。” 出了游泳馆,酌兮朝停靠在一边的汽车走去,闻言反驳道:“哪有蹩脚啊,我们好歹接吻了好吧。” 说起接吻,酌兮就想到被江承远看到的情形,后悔死答应姜小熙的请求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有点大,前面一对正要上车的男女转过头来。 酌兮彻底崩溃了。 玛蛋,是江承远和张静清。 她尴尬地顿在那里,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时间倒流塞住自己的嘴。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当做没看到时,张静清和她打招呼:“咦,你是今天来上课的……”她有点没记住酌兮的名字。 酌兮只能道:“徐酌兮。” “哦哦,下周六记得来上课。” “好的。” 她们两个在说话的时候,江承远就安静地站在一边。他今天穿了一套深灰色的休闲装,淡了几分严肃,看起来淡然又帅气。 和徐酌兮打过招呼,张静清就坐进车子里,和江承远道:“不好意思啊,江老师,还要麻烦你来接我。” 江承远没有说话,倒是张静清说着说着就乐了起来:“现在的小姑娘可真大胆。” 便听江承远冷漠地道:“她比你大。” “咦?” 酌兮自然不知道有人残忍地往自己的膝盖处狠狠戳了一箭,她看着江承远的那辆车开走后,神色萧条的回到车里,敷衍了商音音几句就挂点了电话。 连受两个打击,酌兮这个周末过得特别萎靡,结果在周一上班的时候,又受到了重创。 傅姗姗在早会结束后叫住她:“你高中是不是在戒城中学读的?” 酌兮一脸茫然的点头。 “正巧,我听说陆修也是戒城中学毕业的……” 傅姗姗才开头,酌兮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打断她:“我和他不是一届的。” “我知道,但总能拉上点交情。”傅姗姗轻描淡写道,“到时候你可以先从学校入手,然后慢慢再进入这次的访谈。” 酌兮听得胆战心惊。怎么感觉,傅姗姗好像把这次采访交给了她一样…… 后来,还是乔瑾偷偷和她透露:“听说陆修这人性格很差,组长吃了几次闭门羹,要不是上头给她许了好处,据说都要摞担子了。” 酌兮:“……” 她觉得,如果让陆修看到她,他脾气一定会更差…… 只是想到高中时期非常软萌,还会被姜云熙气哭的小男生,再联想到乔瑾口中脾气很差的男人,酌兮有种难以言表的尴尬。 总觉得组长还要继续吃闭门羹…… 第11章 赠你清风(四) 不管酌兮愿不愿意,她下午还是跟着傅姗姗去了龙行集团。 在查过预约记录后,几人被请到了接待室,迎接他们的是陆修的秘书。 “不好意思,经理还在开会,请你们在这里坐一会。” 人家礼貌又周到,还给他们倒了咖啡,傅姗姗自然也客气:“谢谢。” 不管怎样,总比之前的闭门羹好。想到前几次连个人都没见到,傅姗姗心里不免有丝怨气,也不知上头为什么这么重视这次的采访。 见傅姗姗脸色不好,乔瑾自然也不敢和酌兮说话,一行人就各自沉默。他们预定的时间是下午3点,结果一直等到时间都超过了,还是没有人过来。 酌兮偷偷看了眼傅姗姗,后者沉着脸,面无表情,与乔瑾对视一眼,两人都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就这么又过了半小时,外面依然什么动静都没有。 傅姗姗心中的怒气瞬间涌到头顶,气得脸都红了,偏又不能发火,只能硬生生的忍着:“今天做不成采访了,大家早点下班吧。” 众人正要起身,房门被打开,进来的还是之前的那个秘书。 她一进来就连连道歉:“实在很抱歉,让你们久等了,陆经理还在开会,要不你们明天过来吧?” 对方都这么说了,傅姗姗能怎么办?况且这次还是他们求着陆修采访的,傅姗姗忍着气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明天再来。” 见事情没有闹开,秘书也松了口气,脸上笑容愈加真诚:“好的,我带你们下去吧。” 说实话,在职场磨砺多年,见过各种各样性格的采访对象,傅姗姗也能屈能伸,这些人虽然傲气,但都有虚荣心,捧着点顺着他们的话题讲也是能过的,但就陆修,像是极厌恶上杂志,傅姗姗之前和他通话,才报出杂志社名字,就被对方不客气的挂断,偏偏杂志社似乎与陆行之达成共识,想推陆修一把,所以对方再怎么不耐烦,傅姗姗也必须当做没看见,热恋贴冷屁股。 从接待室出来,往外走过一条走廊,就到了电梯口。电梯显示停在一楼,众人便等了会。电梯旁边是楼梯,“蹬蹬蹬”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不一会,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的男人走了上来。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她们,看到秘书时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陆修那小子让我过来拿文件,都放他桌上了吗?” 秘书脸上的笑容一僵,简直不敢看另一边一堆人的脸色,声音特别虚弱:“嗯,都准备好了。” 这下,傅姗姗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人家今天根本没来上班,也就是说,他们被放风筝了,白白等了一个小时。 “效率挺高的呀,下次我让陆修给你加工资。”男人潇洒的走了。 秘书无声地呵呵两声,十分想踹这个拆台的男人一脚。感受到身后浓郁的怨念,十分想哭。 她其实也冤啊,傅姗姗他们一到,她就马上打电话告知总裁陆经理今天没来的消息,总裁让她拖一拖,说他会通知陆修的,万万没想到,陆经理会连总裁的话都不听。 正在这时,电梯“叮”地一声开了,秘书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挂起了得体的笑容,还不待她说什么,傅姗姗就面无表情地越过她进了电梯。 秘书:……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tat 鉴于身边围绕的低气压,众人都不敢说话,直到走出大门,傅姗姗停住脚步,深吸了口气,声音意外地冷静:“明天的采访就交给你们了,晚上我会把提纲给你们,你们就不用回公司了。” 意外被委托重任的酌兮和乔瑾:……并不觉得开心肿么破? 上级下达的命令,小透明还是乖乖服从,酌兮和乔瑾两人配合,在忙活了一晚上后,终于得到傅姗姗首肯。 傅姗姗说不来就不来,于是第二天一早,酌兮就来到了龙行集团,接待的还是昨天的那个秘书。 秘书朝他们挤挤眼,以口形无声道:“放心,今天总裁也在。” 酌兮松了口气,想来今天的采访应该会很顺利吧。 事实上,并不! 陆修在看到酌兮的那一刻脸就沉了下来:“怎么是你?” 意料之中,对方还记得自己。 酌兮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姗姗姐今天发烧请假,所以这次的采访由我来做。” 陆修冷哼一声,不过在看到秘书在一边拼命给自己打手势使眼色后,还是顺着酌兮接受采访了。 这意味着事情成功了一半,趁着秘书整理书桌了时间,为了起一个轻松的氛围,乔瑾笑着道:“我听说陆经理和酌兮是一个高中的?” 酌兮冷汗都冒出来了,有勇气啊少女。 陆修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瞅了徐酌兮一眼,哼嗯了声。 乔瑾:“我堂弟今年也想考戒城中学,不知陆经理有没有什么建议。” 陆修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有啊。” 他勾唇一笑:“有钱。” 乔瑾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愣了下,知道自己起错头,好心办了坏事,给了酌兮一个歉意的眼神,不再说话了。 幸好这时秘书整理好桌面,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咖啡,刚好搅破了尴尬的氛围。 等秘书退出去后,酌兮叹了口气,振作精神,开始今天的访谈。 第一次做人物访问,酌兮还是很紧张的,尤其自己还是对方的情敌…… 她一心想做好这次访谈,奈何对方实在敷衍,回答不是“哦”,就是“不知道”,被问多了人还不耐烦了,直接来了一句“你们自己看着写”。 问到最后,酌兮也崩溃了,这访问简直没法继续了! 正当她和乔瑾偷偷以眼神沟通时,陆修忽然问道:“你和姜云熙还在一起?” 酌兮:……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纠结认真,以致酌兮抬头,错愕又惊然地盯着他。却见陆修一脸严肃,她这才意识到,对方并没有开玩笑。 !!! 酌兮想起商音音对他“纯情boy”的评价,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卧槽,陆修该不会是……直到现在还以为那件事是真的吧? 酌兮十分确定,这访谈进行不下去了!脑电波根本不在一条路上,如何沟通? 她哭笑不得,有心想告诉陆修真相,又觉得没经过姜云熙同意就说不太好,只能含糊道:“你如果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姜云熙?” 陆修还以为她这是被自己言中的心虚,立刻暴跳如雷起来:“我就知道你只是玩玩她!” 酌兮心里委屈极了,到底是谁玩谁了/(tot)/~~ 要不是当年你追得那么狠,她至于背这个锅吗? 男人横眉立目,气势汹汹:“今天就到这里,我不想再接受你的采访!” 什么叫做躺枪,酌兮现在明白了,她准备为自己辩解两句,却被陆修叫来秘书打断。 两人被客客气气请了出去。 酌兮无语凝噎,一边的乔瑾倒是一脸兴奋:“你居然认识陆经理呀,啧啧,相爱相杀,破镜重圆什么的,实在太带感了!咦,那姜云熙是谁?还是爱恨情仇三角恋!” 酌兮有气无力:“你脑补多了……” 酌兮回到杂志社,已经做好任务没完成被上级教训的心理准备了,万万没想到,上级居然和颜悦色地劝导了她一番,并鼓励她再接再厉后,就让她回去了。 酌兮表示有点方,总觉得轻拿轻放不是陆修如今的性格。 这个不祥的预感,在她下午的时候接到陆修的电话时成了真。 陆修表示,男人(?)间的决斗应该由篮球决定,如果酌兮赢了,他会安安分分地接受采访,如果他赢了,就要酌兮不许再纠缠姜云熙。 酌兮一口血堵在胸口,奈何还背负上级重望,咬牙答应了。 地点是在附近的私人运动馆,这个时间点人不多,到篮球场地的时候,只看到零散的几个人。找到陆修时,对方正投进了一个三分球,动作矫健顺畅,十分熟练。 看到酌兮,他眼皮也不抬:“去换衣服,运动服我已经放在储物箱里,你去柜台报上我的名字他们就会拿给你。” 不仅运动服,连运动鞋也准备好了。 酌兮换好衣服过来,发现场地里多了一个人,走近了,才看清对方容貌。 轮廓分明,五官隽秀,像是高山雾霭下的青松,俊挺拔直。 酌兮脚步不由迟疑了几分。 两人正在交谈,听到声响,一同转了过来。 看到酌兮,陆修冷哼道:“等会我们再打一场,我先解决这个。”说罢,对酌兮道:“别说我欺负你,我们就比定点投篮,怎么样?” 高中定点投篮的凄惨记忆再次涌上心头,酌兮仰头看着篮筐,无声地咽了咽口水。 正当她要回答,有人先一步询问:“定点投篮?” 声音清冽,不疾不徐。 然后,就见他脱了西装,露出里面的衬衫。一贯的白色,没有任何图案,衬得男人清爽利落。 酌兮恍然间发现,他的习惯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变。 正当她想的入神,他已闲闲地解开手腕处的纽扣,将袖子往上卷了卷,露出结实的小臂。 准备好后,他看了过来,目光沉静,语气淡然:“不是说要比赛吗?来吧。” 第12章 你的微笑(一) 陆修一脸懵/逼样:“啥?” 江承远言简意赅:“定点投篮。” 事实上,不止陆修,酌兮也傻住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那么傻愣愣地看着他。 被两双眼睛茫然地注视着,江承远倒是淡定:“不是说要比定点投篮吗?” 陆修完全结巴了:“可、可我的意思是,我和她比啊。” “和女生比篮球?” 明明是平淡无奇的语气,但陆修硬生生听出了凛冽寒风,他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鄙视了。 陆修底气特不足地反抗:“不,不行啊。” “不行。” 陆修语噎,又不是疑问句,谁要他回答啊。奈何作为江承远学弟,陆修在多年被奴役使唤史下,着实不敢对江承远嚣张。更何况他又不傻,对方这是明摆着要护着徐酌兮。 所以尽管陆修恨徐酌兮这个情敌恨得牙痒痒的,也只能放弃今天的报仇,哼,反正时间多得是,走着瞧吧。 “比吗?”江承远问。 陆修翻翻白眼:“比。”好歹也要出口恶气。 江承远点点头,随意地将外套往酌兮方向一递:“拿着。” 酌兮乖乖地上前,抱着他的衣服退到一边去了。 衣服上仿佛还带着他灼热的温度,酌兮小脸红红的,心里小鹿乱撞,有些害羞,又不敢把脸埋在衣服里,只好笔直地站着。 换了对手,两人自然没有玩定点投篮这么小儿科的游戏,而是直接进行你来我往的对决。 陆修运动细胞很发达,跳跃能力强,但江承远冷静,反应力快,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计算出陆修的下一秒反应,继而进行反击。两人进攻防守,势均力敌。 男人和男人的比赛永远都是这样,充满攻击和激/情,力量的爆发在汗水中挥洒地淋漓尽致。 酌兮大饱眼福,全程澎湃脸,内心嗷嗷嗷嚎叫,觉得陆修偶尔这么神经质一下还是有好处的。一开始酌兮还替他们记着分数,到后面只顾盯着江承远看了,也不知为什么,就是这个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比赛结束的时候,酌兮第一时间就将手里的脉动递给江承远。 “谢谢。”江承远接过,拧开瓶口喝了起来。 喝的时候睫毛略微下垂,覆住了眼睛。他的手指非常好看,握着瓶口,指骨分明,白白净净,让人恨不得化身他手中的这瓶饮料。 他喝的速度不快,即使出了一身汗急需补充水分,仍保持着匀速,就像他一贯的作风,沉稳,严谨,一丝不苟。 酌兮觉得自己看他喝个水都能想出那么多也是蛮拼的,她偷偷瞄了一眼江承远的喉结,立刻心虚垂下目光,觉得自己这举动特猥/琐,偏偏脑海里不断回放他咽着饮料的场景,连带着她也口干舌燥起来。 为了避免出丑,酌兮干脆发散思维,胡思乱想起来。想着想着,她就想到,她第一次怦然心动的场景。 那时候已经是高二了,她进了实验班,被安排到他前桌。酌兮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再加上对于学霸总有种莫名的崇敬感,所以在知道下午有年段举行的篮球比赛后,暂时把复习课本的计划挪后了,和同桌商音音一起去了操场。 他们班抽到了五班,前半场打得一塌糊涂,生无可恋,班主任果断换人,派了江承远。 对于这个常年霸占榜首的学霸,大家都有所耳闻,如今报仇时间到,各个摩拳擦掌,雀雀欲试。 尤其闻政乐还在一旁添柴加火:“让他们知道,你不仅学习上傲视群雄,篮球上也是独占鳌头。” 然后,被班级女生集体镇压了,这嘴巴太拉仇恨了! 这小子自己前几天扭伤脚不能下场,前半场看得捶胸顿足不忍直视,有种“少了我你们真是不行啊”的嚣张样,恨不能拄着拐杖来一场,如今看到江承远下场,就好像看到一条鲨鱼被放回了大海,兴奋地就差举个啦啦球了。 江承远倒也没辜负他的期望,一下场就连扳九分,顿时整个操场都沸腾了,本来一些人在看其他班级的比赛,听到欢呼声全聚了过来。 少年特别沉着,即便开了好头也不沾沾自喜,进攻时勇猛,防守时滴水不漏,那一刻,仿佛所有人的光芒都被遮掩的黯淡无光,只有他一人,鲜明生动。 不过毕竟之前拉开的分数大,再加上队友配合生疏,他们还是败给了五班。 比赛一结束,一群人就围了上前,递毛巾,嘘寒问暖,鼓励打气。 “水呢?水呢?”班主任在那叫。 “在这儿呢。”商音音在后面答。 她和几名女生刚搬水过来,就看到比赛结束,赶紧拿了几瓶水,路过酌兮的时候,还顺手给了她两瓶。 班主任探头看着:“还有没有水?” 正好看到酌兮,回头对江承远道:“她那有。”指了指酌兮,“去她那拿。” 酌兮就这么直直地对上对方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光太过刺眼的缘故,她反条件地眯了眯眼,睁开时就看到他已经走到自己面前。 酌兮赶紧将水给他。 “谢谢。”他道,声音带着运动之后的的喘息,听得酌兮耳垂红艳艳的,只感觉脖颈一下子就麻了…… 他接过水极轻松地拧开后,就仰头喝了起来。 他比她高了半个头,酌兮不得不仰视。她当时的第一念头居然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喝水都能喝的这么好看的…… 明明穿着的都是学校统一发下的夏季校服,但他看上去就是特别的青葱鲜嫩,果然穿校服还是要看脸。她一直都知道他长得好看,如今离得近了,才知道“好看”这两个字的定义。 之前已经有人给他递毛巾擦过脸了,所以皮肤看上去非常嫩,白里透红,五官俊色,背脊挺直,从容而安定。 酌兮甚至能嗅到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篮球比赛体能消耗大,汗又流的多,酌兮就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喝完了一整瓶,然后将盖子拧起来,低头问她:“还有吗?” 酌兮还没回过神,慢了半拍:“有。”她赶紧递上另一瓶矿泉水,为了方便他喝,又拿过他手中的空瓶。 酌兮看到他喝的时候看了自己一眼,莫名心跳了下,慌乱地赶紧将空瓶扔进后面的纸箱里。 扔完瓶子,她也没勇气回去了,索性就站在原地看着。 前方闹哄哄地围着一群人,但她就是一眼看到了他。 他正和闻政乐说话,敛着眉眼,沉稳冷静,右手提着矿泉水,就是大拇指和食指抓着瓶盖的那种,轻松又悠闲,大概是闻政乐说了什么有趣的事,他笑了一下。 酌兮特别文艺地想起一首诗: 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总之,那一刻,她觉得,他的一个微笑,胜过世间千言万语。 …… 陆修拿起一边的毛巾擦了把汗,正想开瓶饮料喝,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了,一回头,就看到江承远在喝饮料,大叫道:“那是我的饮料!”并着重加音,“还没开的!” 酌兮眨了眨眼,试探地问道:“要不我还你钱?” 陆修一口血堵在喉咙口,卧槽不愧是他情敌,跟他果然相冲。 酌兮自然是跟他开玩笑的,她在中途其实出去过一趟,接了傅姗姗的电话和她说明进度,回来的时候特意拐到自动饮料售货机处买了一瓶饮料,特地挑了脉动。 她觉得这运动饮料的名字取得真好,完全击中了少女心市场需求。 陆修此时也找到被外套压住的饮料,他坐到椅子上,拧开饮料直灌了几大口,心情舒畅了后问江承远:“晚上去哪吃?” 江承远低头问她:“你想去哪?” 不待酌兮回答,陆修就抗议道:“喂喂,就我们两个啊!” 谁也没理他。 酌兮想到他们今天的运动量,便道:“就去吃牛排好了,简单方便。” 于是,等他们两人冲完澡后,三人就去了附近的西餐厅,期间陆修抗议无数次都被无视了。 江承远是懒得搭理他,酌兮纯粹是抱着“让你现在得意嚣张,等知道真相还不是要抱我大腿”的酸爽心里直接忽视他。 陆修觉得自己真是被抛弃的可怜孩子,一直到菜品上桌,他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哀嚎。从被自己父亲无情残忍地赶鸭子上架,到被人忽视被欺负,连个杂志社还派新人糊弄他,满是辛酸血泪史。 酌兮:……说好的酷帅狂霸拽总裁形象呢? 江承远极为淡定的总结:“所以你想和她比赛,是为了给她下马威?” “不是!”陆修矢口否认,坚决不承认自己的心胸只有芝麻大小。 江承远喝了口水,没有说话。 陆修心里那个气啊,对上酌兮一脸无辜的表情后更气了:“喝酒,我们都喝酒!” 说着,给酌兮倒了满满一杯。 酌兮清楚自己一杯葡萄酒的酒量还是有的,便把它当解渴的饮料喝,配着丰盛的晚餐,倒是意外可口,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一杯。 陆修殷勤地给她又满上一杯。 酌兮实在不忍戳破他那点小心思,直接装作没看见。 陆修:宝宝心里苦啊,但宝宝不说! 除去这段插曲,这顿晚餐酌兮吃得还是很开心的,食物可口,听着他们两人的谈话也听得津津有味……虽然大多听不懂。 结束的时候,陆修表示要去酒吧继续喝酒,酌兮则由江承远送回家。 大概是喝了点酒,心情轻松,没了之前的局促和紧张,她低头玩着手指甲,嘴里轻轻哼着歌。 她声音很轻,江承远听了好一会才听清。 “时光荏苒,如今已经熟悉的你在跟前,对我来说还是珍贵无比。” 第13章 你的微笑(二) 她大概只会唱这一句,反复几遍,音调轻快,又渐至无声。 江承远瞥了酌兮一眼,见她还在玩着手指。她指甲被剪得圆圆润润,手上没有带任何饰品,干干净净,反而衬得十指纤长。 江承远记得,她以前就有这习惯,发呆的时候喜欢玩手指,遇到题目不会了喜欢玩手指,生气了还是玩手指。 有一次也不知因为什么事,她和商音音冷战,就一个人坐在那玩手指,生着闷气。然后闷着闷着气就消了,下午两人又有说有笑起来。看得闻政乐也连连惊叹:“这就和好了呀,我还以为她们两个至少要冷战几天。” 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酌兮正自娱自乐开心着,就听见江承远问了句:“你和陆修怎么回事?” 听到陆修这名字酌兮就头疼,她哀叹一声道:“就是高中的时候,和他有点误会,结果没想到他居然一直记恨到现在。” 酌兮趁机告状:“之前我们来采访他还吃了好几次闭门羹呢!” 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最后一个字鼻音很重,有点儿像是在撒娇,软绵绵的。 “他刚接手新职位,忙是难免的。” 狡辩。酌兮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江承远看了她一眼,见她鼓着脸,眼睛水亮亮的,仿佛藏着小火苗。 哦,这就生气了。 江承远虽不欲多言,还是说了句:“他一般不记仇。” 他是不记仇,因为他一般当场就报了。 酌兮在心里吐槽,知他有心想化解,偏还刁难:“若不是一般的仇呢?” 这得是夺妻之恨啊…… 江承远沉思了下,他极为聪明,单从酌兮的话中就知道了原因。他食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问:“姜云熙?” 酌兮惊讶极了,不由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车子已经到了酌兮楼下,江承远停下车后道:“我会和他说说的。” 直到下了车,酌兮还一片茫然,但对上江承远映照在暖黄车灯下的眼睛,她下意识地说了句:“谢谢。” 江承远满意地朝她点点头,升上车窗,开走了。 等他车开远了,酌兮才猛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要和他说什么?! 一瞬间,她脑海闪过“姜云熙是我的女人,你不要动”“性别不是问题,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我们都应该抱有尊敬的心”等念头,然后自己给自己雷个半死。 想太多的后果就是晚上睡不着觉,最后不得不爬起来,从书柜里找出厚厚的一本汉英词典,看了大半夜,才成功催眠自己。 导致第二天上班差点迟到,偏偏还在这时接到了陆修秘书的电话,说是对采访的内容有异,请她抽时间来一趟。 酌兮无言望天。 采访稿整理出来后,需要给采访对象过一遍,看看是否还有修改的地方。而昨天陆修的采访内容全是“哦”“不知道”,还写个球啊,最后酌兮只能绞尽脑汁天花乱坠夸了一通,什么“天才少年”“孤独求败”“精英帅哥”啊全不要脸地往上凑。 酌兮去的时候已经做好被陆修毒舌一顿的心理准备了,万万没想到,居然只是让她重新采访一遍。 酌兮狐疑地盯着陆修看了陆修,生怕他又冒出什么鬼主意胡乱折腾。 陆修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恶声恶气道:“快点,二十分钟后我还有个会议要开。” 既然对方要重新采访,酌兮自然求之不得。 这一次倒是一板一眼,中规中矩,就算陆修不耐烦了,也只是皱皱眉头。采访顺利结束,酌兮收起录音笔,长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个任务总算完成了。 对比陆修前后两种态度,想到昨天昨天江承远的话,酌兮没忍住,眼里露了几分幸灾乐祸:“你被训了?” 陆修不悦地扬了扬眉:“徐酌兮,你别仗着有人给你撑腰就嚣张,要是不好好写稿子,我就一直驳回。” 他越不爽酌兮越开心,只觉得这几天压在心头的乌云一下子消散了,简直晴空万里阳光满院,她忍不住嘿嘿两声,越想越乐。 “放心放心,保证文采飞扬妙笔生花,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陆修翻翻眼,一秒也不想看到这嘚瑟的女人,见她还在笑,不悦地眯了眯眼:“你就可劲的得意吧,迟早阴沟里翻船。” 反正采访都结束了,酌兮随他怎么说:“我要先回去整理稿子了,过了之后请你吃饭。” 陆修冷笑:“鲍鱼鱼翅松露……” “都没有!” “呵呵。” “有饭吃就好了。”酌兮收拾好东西,起身正欲离开,想起陆修今天的配合,还是多嘴提醒了一句,“我和姜小熙感情是很好……” 在陆修变脸前,一言以蔽之:“情同姐妹。” 当初姜云熙以自己喜欢徐酌兮为借口拒绝了陆修,虽然陆修当时信了,但他事后觉得有古怪,毕竟他从没听过这个传言。但女生之间,甜蜜起来可以牵牵小手,撒撒娇,靠靠肩膀相互抱抱,所以很长一段期间,陆修远远看到姜云熙和徐酌兮,细细观察两人互动的蛛丝马迹,满脑子想的都是“有问题”,“没问题”,“不对,确实有问题”,“咦,好像又没问题,这个挺平常的”,“肯定有问题”…… 如果不是睁眼闭眼全是两人亲吻的画面,陆修早就再度杀进两人班里。 如今听到酌兮对两人之间感情的评语,陆修又不笨,自然马上猜到前因后果,他正要张嘴叫住徐酌兮,就见她已经飞速蹿走了。 陆修又气又笑,真是…… 他暗自磨牙,忿忿地自齿缝里挤出一个名字:姜云熙! 成功完成了陆修的采访,酌兮那个高兴啊,回到杂志社,也顾不得吃饭,直接加班加点写出采访初稿交给了傅姗姗。 乔瑾对她的这项壮举表示十分敬佩:“厉害厉害,小生佩服,你实习结束后应该能顺利成为正式员工。” 酌兮乐:“你工作不出错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咱们组来个聚餐,一起庆祝庆祝。” 说到这个,酌兮就想起大功臣江承远了。 幸好她之前暗搓搓记下过他的电话,这次终于有借口拨打了。 三声“嘀”之后,电话通了。 酌兮开心地和他报告:“今天的采访很顺利谢谢啊……” 发现自己的语速过快导致声音有点儿尖,她咳了两声,降低音调,放缓语速,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又甜美:“如果不是你估计陆修那小子还有的折腾,为了表示感谢,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顿饭吧。” 啊啊啊啊,她约了!终于约了! “不客气,我也没帮什么。” “那也要谢谢你。”酌兮说的特认真。 他那边似乎有人问他问题,他三言两语解释了遍,等来人信服的走后,才回来继续:“现在?” “啊?”酌兮没想到对方答应的这么顺利一时还回不过神,磕磕巴巴地说,“可、可是现在我还没下班啊。” 说完之后,酌兮懊恼地好想咬舌,她居然紧张地连话都说不顺了…… 酌兮不等他说什么,赶紧弥补道:“要不周末吧?就周六,我那天要学游泳,你正好要接你女朋友……” 江承远淡淡地打断她:“她不是我女朋友。” “啊?” 心里仿佛有喜悦的泡泡怎么止也止不住。 他沉吟了下道:“那就那天吧。” “好哒。”酌兮语气欢快地答应了。 乔瑾斜了她一眼,啧啧啧,笑得这么开心,估计她要是有条尾巴,现在肯定摇的欢。 第14章 你的微笑(三) 因为这个电话,酌兮保持了一周的好心情,即使稿子被傅姗姗拍回修改了好几次也难掩喜悦。 周六的时候,酌兮起了个大早,正准备画个美美的妆时,突然想起等会还要去学游泳。 生无可恋脸。 只得放弃妆容,选择在衣服上下手。 ……感觉都好丑,早知道昨天去买衣服好了。 最后还是挑了件黑色的无袖针织连衣裙,嘿嘿,既能衬托肤白腰细,还能显示出小细腿,裙摆处有红白两条细细的花色线,穿起来显得活泼又娇俏。 酌兮满足地去了游泳馆,然后在课堂上被虐的一塌糊涂。 今天的内容是换气,别人在吹气泡的时候,她在喝水,咕噜咕噜地可欢了。 被张静清看到了:“看来这位同学是渴了,岸边有饮水机呢,一次性杯子也有,渴了可以去倒,别在这儿喝啊。” 附近的人都笑了起来。 酌兮哀怨地应道:“知道了。” 虽然知道这姑娘不是江承远的女朋友,但俩人认识,她一点也不想在他朋友面前出丑。 张静清说笑后,提醒她:“你可以先着重练习嘴巴的呼气,等适应后再鼻子和嘴巴一起练习。” 和酌兮说了后,扬声道:“要是有人失去重心也不要怕,双手抱膝,实在不行就喝几口水,水池里的水早上刚换过的,不要怕哈。如果有人累了,就上来休息会,别勉强,游泳本来就是件循序渐进的事。” 温柔又细心。 酌兮闷闷地想,深吸口气,继续练习。 一下课,她就去暂存的衣柜取了衣服,冲了个热水澡,换上衣服后,又特意站到镜子前,理了理衣服,重新扎了个头发。 张静清从她后面走过,看到了笑道:“要去约会吗?” “是啊。” 女生甜甜地笑起来,眉眼弯弯,眼波带笑。 张静清看着她的样子,忽然就想起了上次坐江承远车时,他谈到她时,不着痕迹地维护。 心念一动,就问了出来:“你认识江承远?” 酌兮愣了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犹豫了下,点点头:“认识。”又补充了句,“我们是高中同学。” 两人边走边聊。 张静清:“咦,好巧啊,他高中学习成绩一定很好了。”话里有着随意的亲昵。 酌兮吃味,又不好敷衍,只能顺着她的话道:“嗯,从分文理班开始,他就一直霸占着理科第一,同学都戏称他是戒城一美。” 还是四大美人那个梗,颜值头牌,学习又第一,所以就简称为一美。 张静清听得直乐。 出了游泳馆,酌兮就眼尖地看到前方树下站着的江承远,以及……他手上牵着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咦?! 酌兮欢快的脚步一下子迟疑了起来。 倒是让一旁的张静清越过她快步走了上去,酌兮磨磨蹭蹭地跟上,听见她欣喜地和江承远说:“你怎么来了?小驰你也来了呀,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了?”语气熟稔亲密。 “来接人。”江承远道,目光落在了迟迟不前的酌兮身上。 张静清一愣,跟着回头看向酌兮。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酌兮也不好再拖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加快脚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我们也才到。”江承远向张静清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我们先走了。” “哦哦,好的,那……再见。” 左边是男人清瘦欣长的身影,右边的女生天真娇憨,中间还带着一个小娃娃,画面温馨地像是一家三口。 张静清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唇边的笑容终于再也撑不下去了。 酌兮跟着江承远走,低着头闷不吭声,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倒是江承远先开口:“我表弟,江驰。” 酌兮对可爱的小孩子毫无抵抗力,一对上他圆圆的大眼睛,脑海无数“啊啊啊好可爱”“好想捏捏他的脸”弹幕飘过,面上竭力克制,露出纯良亲切的笑容:“你好,我叫徐酌兮,你可以叫我徐姐姐。” 第一时间杜绝阿姨的称呼,机智哈哈! 小男孩礼貌地打招呼:“徐姐姐好。” 坐上车,江承远和酌兮道:“他要买些课外书,刚巧顺路,就带他来了。” “哦哦。”酌兮点着头。 虽然她是有点失望,不过多个小孩子也好,可以避免了两人的尴尬。 原计划是先去吃饭再去买书的,结果他们听的车位旁边刚巧新开家书店,并且还有打折抽奖活动,场面十分热闹。 门口搭着擂台,有主持人在上面念着规则。 原来门口有个猜成语送图书的活动,要求两人上台,一人描述或者比划,另一人猜,一分钟内猜对六个的能获得一套中华上下五千年的精装版。 酌兮听到这,不由看了江承远一眼。 记得高二下学期,学校举行知识竞赛。比赛分为单人赛和团体赛,团体赛他们班级派出了她,姜云熙,闻政乐以及江承远四个人。 有一轮刚好是成语比赛,描述方只能一个词语,答题方需要从这个词语中猜出所出成语,十分考验两人的默契和知识储备量。 酌兮和江承远是最后一个上场的,他们十分顺利地在前110秒内猜中了十五个,最后五秒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成语,甘棠遗爱。 甘棠遗爱,甘棠即棠梨;遗留;爱恩惠恩泽。旧时颂扬离去的地方官。 如果以成语意思去解释,一时也难找到能完美表达的词语。前几组最好的成绩是120秒14个,他们已经稳居冠军了,再加上只剩最后五秒,大家都不报希望。 江承远瞄了眼时间,然后说了个词:“故剑。” 酌兮脱口而出:“甘棠遗爱。” 事后,闻政乐好奇地问她:“故剑不是应该才南园遗爱吗?” 江承远也看向她,等着她解释。 酌兮被江承远瞧得心跳加速,脸颊滚烫,声音也有些不稳:“因为当时他说了故剑之后,还摇了摇头,那就肯定不是南园遗爱了,所以我猜了甘棠遗爱,里面不也有遗爱两个词吗?” 闻政乐瞠目结舌,一脸大写的卧槽:“这也可以?” 酌兮不敢偷瞄江承远,只胡乱点着头:“反正我们都赢了嘛,我就随便猜猜。” 江承远翻了页书本,淡声道:“她和商音音练习的时候有用过这个方法。” 她之前和商音音商量过猜成语的办法,商音音随口说了几个:“比如有同字的成语可以进行联想啊,比如茕茕,可以从茕茕孑立猜到形影孤吊,还有形影什么呢,形影不离。” 这是两人闹着玩的,没想到他居然也记得。 …… 江驰一听就来了兴趣,非要上去凑热闹。 两人执拗不过,只好上去。 众人看到上台的这对男女,全沸腾了起来。嗷嗷嗷,男帅女美,难得出现了养眼的一对。 拍照起哄议论声不断。 江承远不为所动,酌兮听着他们将他和她放在一起,表情害羞,心里欢喜不已。 主持人自然乐得看到这样的场面,她深谙如何跳动众人气氛之道,调侃了几句,比如:“请问两人是情侣吗?” 酌兮没想到主持人会这么直接,手足无措,紧张地差点结巴了:“不,不是,我们是高中同学。” 主持人也非常上道,她拖长音,极为深意地“哦”了一声:“高中同学啊……” 一群围观的人十分配合起哄。 酌兮被闹得脸色羞红。 主持人一本正经地朝下面的观众道:“大家都听见了啊,她说他们只是纯洁的友谊,帅哥还是单身的,下手要趁早啊。” 还真有几个胆大的:“帅哥,你电话多少啊!” “啊啊啊看我看我!” “别想了,这世界上的帅哥都已经有男朋友了。” ……最后一句乱入的是个什么鬼? 凡事点到为止,又说笑了几句后,计时开始。 仍是江承远说,酌兮猜,两人虽然有六七年没玩这个游戏,但默契依然在,一分钟未到就已猜中了六个成语,台下掌声一片,场面被弄得极为热闹。 “五十二秒六个!恭喜你们,下台之后会有工作人员送上奖品。”主持人惊叹不已,“这默契程度,简直叹为观止。” 还不忘揶揄:“哦,高中同学啊。” 台下哄笑声一片。 主持人一本正经:“不要笑啊,我是认真的,人家要不是高中同学,怎么会这么默契呢,你们说是吧?” 台下一群人响应:“是!” 一片欢闹中,酌兮偷偷看向江承远,便见他也望了过来,眉宇淡然,薄唇轻抿,像是眼里藏了笑。 不知怎地,酌兮突然有种两人心意相通的错觉,然后一个人在那乐了半天。 第15章 你的微笑(四) 江驰很喜欢这个奖品,领来后就嚷着要自己拿,不过因为还要进书店购书,只好寄放在储物柜了。 酌兮不知道他们要买什么书,便落后一步随着他们走。 江驰正在和江承远说着学校的趣事,讲到兴处手舞足蹈,江承远侧目,认真地听他说,时不时点头应答。 酌兮在后面看着他们,默默地幻想着一家三口购书的情景,感觉美美哒。 江驰今年六年级,要小升初了,除了一点小紧张,更多的是兴奋,按他的话来说,以他的聪明才智,学习小学知识实在是太屈才了,他已经迫不及待等着在初中大显身手了。所以他这次买的多是初中题册,还另买了两本课外书。 逛完书店,将书本放到车子后备箱,三人打算就餐。有小孩子在,决定权自然是给他,江驰选择了火锅店。 大热天吃火锅,酌兮也是佩服的不行。 既然说了是她请客,酌兮自然也不会节省,便找了家干净的自助火锅店坐下。 一人一锅,酌兮选了番茄汤底,江承远是清汤,江驰则是麻辣。酌兮看到江驰说麻辣时,江承远看了他一眼,不过什么也没说。 再看到江驰一脸雀雀欲试的样子,酌兮懂了,肯定是江驰不能吃辣,偏好奇心旺盛想要尝,江承远知道这点,也不提,显然是想让他对自己做的决定负责。 知晓这点,酌兮乐得看好戏。 果然汤底端了上来,江驰是红通通一片。他低头闻了闻,差点被刺激的稳定熏倒:“好辣!” 酌兮默默地将桌上印着汤底种类的牌子转向他,麻辣分了轻微,中辣,重辣,谁让他选了重辣的。 江驰可怜巴巴地望着江承远,想和他换,被拒绝后又求救酌兮,酌兮假装没看见,起身拿着盘子去挑选食物了。 店里的食物品种还是蛮多的,酌兮装满两盘后回来,看到江驰的锅底已经换成微辣。酌兮不太相信江承远的性格会妥协,他人不在,酌兮虚心向江驰小朋友请教,江驰得意洋洋道:“我倒了一半汤,又重新加了开水。” 显然是趁着江承远不在的时候做的。 酌兮大乐:“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替你拿。” 江驰摇头:“我哥已经给我拿去了。” “那我给你拿蘸料吧,你想什么口味的?” “番茄酱,花生酱和醋都要!”江驰嘿嘿笑道,“另外再来一份醋加大蒜的,这是我哥喜欢的。” 酌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哥不吃蒜的。 要的蘸料有点多,酌兮分了几趟拿,等她最后拿着自己的甜辣酱回来时,看到江承远也已经坐到了位子上,桌子已经被各种食物摆满。 酌兮刚坐下,江承远就对她道:“谢谢。” 酌兮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给他拿了蘸料,笑眯眯道:“不客气,反正都顺便嘛。” 江驰对于没能成功陷害他哥这事特别失望,见酌兮回来了,不由问道:“姐姐怎么知道我哥不吃大蒜的?” 即使不用抬头,酌兮也能感受到对面投来的两道视线,她佯装惊讶道:“咦,我没加蒜吗?”她看了看放置在江承远右手边的调料,“哦哦,大概是要拿的东西太多,所以我忘了,原来你不吃蒜的呀,真巧。” 说完之后,酌兮就在心里鄙视了把自己浮夸的演技,这简直是分分钟被拆穿的节奏啊。 江承远淡淡道:“是啊,真巧。” 酌兮点头,对,就是这么凑巧。 她将要吃的粉条牛肉倒入锅中,用筷子搅拌了下,拿起一边的寿司吃了起来。 这当然不是实话。 实际上,是有次吃午饭,她后面刚巧排的是闻政乐和江承远。 闻政乐:“今天的菜色挺丰富的呀,红烧排骨,清炒绿豆菜,番茄炒蛋……还有蒜蓉蒸虾,哦,你不吃蒜的。” 然后她就记住了。 火锅里的食物熟得快,酌兮夹了块玉米,蘸上甜辣酱,吃着香甜可口。一开始她还注意形象,吃的斯斯文文,后来慢慢地她就放开了。 江承远偶尔视线一扫,就看到她吃着香甜的样子,有时嘴巴还塞得满满的,吧唧吧唧,像是馋嘴了的松鼠。 酌兮正吃得开心,眼角突然捕捉到一束闪光,她望过去,便见服务员拿着相机站在一边。 服务员见他们看过来,笑着解释道:“因为店里新刷了一面照片墙,所以今天来店里吃饭的每桌客人都有一次免费拍照的机会,如果你们没有意见,我们将会把这张照片贴到照片墙上,同时还会送给你们一份小礼物。” “可以可以。”江驰迫不及待就同意了,表示以后要带同学们过来炫耀。 等服务员走了,酌兮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居然和江承远合照了! 毕业照不算…… 等等,她还没看到照片啊! 赠送的礼物是一个三阶魔方,江驰拿到手就玩了起来。 酌兮一心惦记着照片,吃东西都显得心不在焉,结果不小心被烫了一嘴,赶紧灌了一大口果汁。 吃完火锅,江驰揉着肚子感慨:“吃的好饱啊。” 酌兮下意识地也揉了下肚子,好、好像是有点涨。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嗯,这样就差不多了。 从火锅店出来,三人便往回走。走到一半的时候,酌兮灵机一动:“我想起有东西忘在火锅店里了,你们先走,我回去拿,很快的。” 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往回跑。 江驰仍在玩着魔方,闻言嘀咕道:“走的时候我还特意看过桌上了,没有东西呀。” 酌兮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被人识破,她还暗自得意于自己的机智。 跑回店里,酌兮直奔柜台:“你好,我想问下,之前给客人拍照的服务员在哪?” “哦,你找小玲啊……喏,在那里。” 酌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之前拍照的服务员,她手里还拿着相机。酌兮松了口气,快步走到她旁边:“你好,我是之前拍过照的那位,我能看下你拍下来的照片吗?” 小玲极为爽快:“可以。” 酌兮向她道谢后,接过相机,一张张翻找起来,大概翻了十来页,终于找到想要的画面,她赶紧拿出手机,远近不同连拍了数张。 为了避免让江承远他们久等,拍完照片后,酌兮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快跑了回去。 江承远和江驰还在之前的地方站着,看到酌兮,江驰伸手招了招,等她走近了,好奇地问:“找到了吗?” “找到了。” “是什么啊?” 酌兮脸一红,支支吾吾道:“就、就是手机啊。” 幸好江驰没再问下去了,不然她还得继续找借口。 坐上汽车,酌兮以为接下来就要回去了,正失落着,忽然听见江承远问:“你还想去哪?” 咦? 酌兮眼睛一亮。 就听见江驰道:“去电玩城吧!劳逸结合嘛。” 原来不是问她,不过这是不是说明,她还能再待会了? 酌兮竖起耳朵听。 江承远:“你还差多少积分?” 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江驰条件反射地回答:“5000。” 然后萎/靡了,控诉道:“哥,你好狡猾啊。” 作为游戏小能手,常年称霸电动城,江驰的目标是拿下积分为二十六万的平板电脑。 被江承远识破,江驰曲线救国,扭头对酌兮撒娇道:“姐姐,我们去电动城玩怎么样?中午吃的这么饱,正好做做运动消化消化,里面可好玩了,什么电子鼓啊街舞啊枪战啊都有,还可以让我哥给你夹个娃娃啊,怎么样?” 最后一个条件实在太诱人,酌兮被念叨地糊里糊涂就答应了。 江驰兴奋地比了个欧耶的手势:“哥,你看姐姐都答应了,去吧去吧。” 江承远回头问酌兮:“你要去?” 江驰期待地看着她,圆圆的眼睛看着像是等待主人抚摸地小狗。 “嗯。”酌兮有点忐忑,也不清楚江承远是赞同还是反对,但她都已经答应了江驰,自然不好食言。 江承远没有说话,低头切换档位,汽车向前方开了过去。 这个方向是去电玩城的。 酌兮放下心来,恰好看见江驰也松了口气,两人相视一笑,莫名亲近了几分,有种同一战营奋斗过的队友情。 毕竟周末,电玩城里人还是很多的,江承远先去兑换了百元硬币,江驰一本正经地平分成三份:“正好一人一份,多出来的一块给我哥,跑腿费。” 被江承远敲了一下头顶。 江驰抗议:“会长不高的。” 江承远默不作声,只用视线上下扫视了他一遍,眼里意味分明。 江驰怒道:“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长得比你高。” 江承远揉揉他脑袋,温声道:“加油。” 斗志昂扬的江驰准备第一个玩篮球,他还特别细心地牵着酌兮的手叮嘱她:“姐姐小心点,这里人很多。” 撩妹技能max。 投篮区人也挺多,江驰寻了个空位,投进游戏币,对江承远挑衅道:“我们比一场吧!” 江承远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然后江驰被虐的体无完肤。 江驰泪眼汪汪,找了场外求助:“姐姐姐姐,我们一起吧。2vs1,绝对能虐的他落花流水。” 这成语运用也是满分。 酌兮非常有自知之明:“我篮球玩的很差,会托你后腿的。” “不怕。”江驰朝她眨了眨眼,“我哥会怜香惜玉的。” 酌兮一点也不信,不过还是拗不过他,最后答应了帮忙。 已经有好几年没玩篮球了,酌兮其实心里也没底。她拿着篮球,有点犹豫不决。 江驰笑眯眯道:“没事,就玩个游戏,投不中也没什么。” 酌兮想想也是,她回忆着江承远曾经和她说过的要点,瞄准篮筐,屈膝,跳跃,扬臂,篮球精准地落入篮筐。 江驰极为配合地鼓掌:“好厉害。” 酌兮朝他笑笑,看向江承远,慌乱地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江承远朝她点点头,酌兮有种被老师夸奖了的开心,喜悦自嘴角延上眉梢,又要强忍着不被发现。 江承远低头投了游戏币,拿起了一个篮球,轻松一投,就正中篮筐。接着一个又一个,步骤明快,没有丝毫停顿,看起来清瘦的身躯却十分有力度,线条均匀流畅,就像是矫健的豹子,在面对猎物时于掩藏中突然地爆发。 酌兮已经听到周围有好几个女生在盯着他窃窃私语了,她伸手拿了个篮球,再投了一次,居然又中了。 简直就像是被江承远的肯定加了buff一样,一连投中了五个。 江驰惊为天人:“这也叫不会吗?姐姐姐姐,你篮球打得那么好,能教教我吗?” 酌兮也被自己的技术惊呆了,听到江驰这话,她偷偷和他露底:“其实我定点投篮也是你哥哥教的。” 江驰的表情瞬间从~\(≧▽≦)/~变为(⊙o⊙),再转为〒▽〒,最后变成 ̄︿ ̄ 第16章 你的微笑(五) 第二次挑战江驰自然还是失败,再加上篮球也没积分卡可拿,他也失去了继续的兴趣,去玩了其他游戏,还拖着酌兮一起帮忙。 两人选的都是三个游戏币一回的选项,酌兮没玩过这些,随便乱敲了一通,居然也得了一些积分卡,不过和江驰的一比,就少很多了。 又玩了两回,酌兮借口帮他存积分,就拿着这些积分卡和会员卡去了前台——江驰小朋友随身携带会员卡,显然早就打定主意要来电玩城厮杀一番。 存积分也很简单,就是将会员卡插/进读卡机里,然后将积分卡塞进去,它就会自动运行,酌兮只要保证不让积分卡卷在一起就行。 存好积分,酌兮原路返回,却发现之前玩的游戏机周围围上了不少人,她好不容易挤进去,才发现原来江承远坐到了她之前玩的游戏机前面,他和江驰两人的脚下堆满了小山高的积分卡。 酌兮没想到,江承远玩游戏居然也这么厉害……这个游戏是简单了点,但玩出这么高的成绩还是很不容易的,难怪好些人都拿出了手机拍照摄影,虽然酌兮觉得他们多半拍的是他的脸。 江驰和江承远完全不受周围的影响,聚精会神地玩着游戏,酌兮就帮他们将积分卡全搬去存起来。 酌兮觉得,自己来电玩城的唯一作用就是当个尽职的搬运工。 这一回,有一千积分入账。 酌兮也不急着回去了,她去看了会敲击架子鼓的游戏。这个游戏非常考验眼速和手速,现在在玩的就是老手,不仅反应迅速,而且还十分有闲情地将鼓槌挽了个花,赢得阵阵掌声。 江驰过来时,就看到酌兮在这看得津津有味。 酌兮看到他还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望了眼他身后,没看到江承远。 江驰抬了抬捧着大堆积分卡的双手:“这个太多了,我哥让理一理。”他看向架子鼓,“姐姐喜欢玩这个吗?我哥这个也玩地很棒。” 请问你哥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酌兮想到以前还有人称江承远为江全能,不由感慨,怪不得人们常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我不会玩,纯属凑热闹,这些我帮你吧。”她接过江驰手中的纸张。 “有多少积分了?” 酌兮报了个数字,笑道:“离你的目标很近了。” 江驰又有了动力:“那我继续去奋斗。” 现在存积分的人多,酌兮选了个短一点的队伍排着,十多分钟后才轮到。 酌兮正存着,忽然听到耳边有人问:“还有多少?” 酌兮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看向来人:“还有一点。”她让了让位子,露出脚边的一小串。 江承远点点头,他手里还抱着一小堆:“再存上这些就差不多了。” “哦。”正巧酌兮手边的都存完了,她接过江承远手中的继续存。她有点心不在焉,电动城放着动感响亮的音乐,再加上说话谈笑声,想要听见彼此的声音,需要离得挤近,就好像现在,江承远离她只有一拳之距,酌兮就连呼吸都怕重了。 她小小声地问:“你怎么来了?江驰呢?” “他去买冰激凌了……” 正说着,江驰就拿着两支冰激凌来了,殷勤地献给酌兮:“姐姐,这个是我特意买给你的,辛苦了。” 酌兮笑着接过:“谢谢,也辛苦你了。” “不客气。”江驰喜滋滋道,“只要你喜欢,我等的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酌兮哭笑不得,居然被一个小孩子给调/戏了。 “借花献佛。”江承远道。 江驰假装没听见:“快存完了吧?存完后我们去玩架子鼓,我让我哥教你。” 酌兮连忙拒绝:“不用了,我不会玩,反应很慢的。” “没事,就玩个游戏而已,反正你那里还有那么多游戏币,况且名师出高徒嘛。” 就这样,酌兮被诱拐到架子鼓上,江驰还拿出手机,说是要拍下她的英姿。 酌兮欲哭无泪,反正游戏币也投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音乐一放,她本来就紧张,下面还站着江承远,就更紧张了,玩得手忙脚乱十分狼狈,岂止是慢一拍,简直是慢了十拍。 好不容易等到歌曲结束,酌兮直接逃窜下去,换了江承远。 他单是坐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偏这风景里还有她。 他还侧过头,和她说:“不用紧张,慢慢来,看着我。” 就是这一句话,平缓了她紧张的心情。 江承远玩得并没有之前那个人那么花俏,也不耍任何技巧,就是一个节拍一个节拍的来,几乎不出错误。 一开始酌兮还看着他敲击的动作,后来视线全放在他的侧脸上。 明明以前写作文时,好词好句比喻拟人运用娴熟,但这一刻,酌兮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好的形容词,总有种这么多年语文都白学的感觉。 怎么说呢,就是,世间风景再好,也不及你眉眼无双。 江承远下来的时候,还和她说:“你看,就是这么简单。” 酌兮觉得,有时候学霸真的很能打击人。 江驰深沉地叹了口气:“每次他一耍帅,我都成了背景墙。” 背景墙江驰打算去玩个拿手的游戏,夹娃娃。 他还和酌兮炫耀:“我家有一箱的娃娃全是我夹来的,以后你来我家我送你一个。” 夹娃娃的机器很多,排成一排,玩的人也多,不过轮的速度也快。 江驰站在娃娃机前,豪气地和酌兮道:“你喜欢哪个?我给你夹。” 酌兮笑吟吟道:“只要是你夹的,我都喜欢。” 江驰斗志昂扬:“那就先夹那个海豚吧。” 第一次,失败。 江驰:“咳咳,试手,试手。” 第二次,娃娃还是没夹起来。 江驰:“……角度没掌握好。” 第三次,娃娃倒是夹起来了,可惜半空就掉了下来。 江驰:“这个……一定是机器太滑了,我换一台。” 他换了台机器,又十分凄惨地失败了三次。 酌兮都不忍看下去了:“要不,我们别玩这个了?” “不行,就玩这个,我就不信我今天一个都抓不到。” 事实证明,g不能轻易立。 十分钟后,江驰输的一脸恍惚,倒是江承远看了他一眼,随手从酌兮手里拿了三枚游戏币。 第一次,他也失败了。 江驰稍感欣慰。 江承远回头:“还有吗?” “有的。”酌兮帮他投了游戏币。 这一次,江承远几乎只移了一下方向,就按下按钮。在江驰的目瞪口呆中,一只啃着瓜子的小松鼠很顺利地被抓了起来,投进洞里。 江承远看了眼被江驰拿在手中的松鼠:“还挺简单的。” 江驰大受打击。 不过江驰早已习惯自家表哥带给自己各种打击,抗压性强,很快又恢复了战斗力,接下来又玩了摩托车、赛车、枪战之类的游戏,离开的时候还甚为不舍。 坐进车里,江承远道:“我先送江驰回去,他姑姑已经在催了,可以吗?” 酌兮自然不会反对:“可以。” 江驰听到这话,转过头和酌兮道:“姐姐,你以后想我了记得找我玩啊,我电话是……” 他报了个数字,酌兮记了下来。 江驰住的也近,很快就到了他家,直到看着他进去,江承远才驱车离开。 剩下江承远和酌兮,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便一路沉默着到了酌兮家。 酌兮解开安全带下车,和江承远道道别后正要走,被叫住了:“等等。” 她退回来,弯腰看向驾驶座:“有事?” 江承远指指后座上的鬃毛小松鼠:“还有这只松鼠。” 酌兮睁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送你的。”他道。 第17章 一无二的你(一) 酌兮一直回到家,还有点儿懵,她恶狠狠地揉搓着怀中的小松鼠,想到这是江承远送给自己的,还是把它放到了床头。她戳戳松鼠的鼻子,暗道:“傻乎乎的,别人给你点好你就想入非非,别想了,睡觉吧。” 暴力打压下波澜起伏的内心,酌兮撕开今天收到的包裹,里面是一套羊毛毡工具。她前几天在网上看到这个,想起高中忙里偷闲,曾和商音音学过这个,便来了兴趣,想着周末没事,打算戳几个玩玩。 洗干净双手,带上指套,酌兮开始戳起来。图片的小麋鹿挂件特别可爱,她打算戳的就是这个,奈何多年不练习,手艺生疏,好几下都戳到手指上,幸好带着指套,倒也不疼。 刚和商音音学的时候她尚不知道还有指套这东西,十只手指都遭过殃,以致给闻政乐讲解题目的时候,写一个字倒抽一口气写一个字倒抽一口气,弄得连江承远都看了过来:“你手怎么了?” 酌兮没想到丢脸都丢到他面前,嗫嚅几下,到底没说出真相:“东西破了,缝了几针,结果戳到手了。” 她怎么敢讲,因为他的生日要到了,她想送个礼物给他,却被礼物反折磨了。 闻政乐听了,哈哈大笑,连江承远脸上都略带了笑意。酌兮有心想堵上闻政乐的嘴,偏他越想越好笑,越笑越大声。 酌兮愤懑,用笔将闻政乐的试卷戳出几个小洞,听到他大呼小叫,可怜兮兮地低着头,佯装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大仇得报,酌兮喜气洋洋地准备转回去继续写作业,却在江承远的眼里看到了了然。 ……总有种恶作剧被人发现,这人还包容她的错觉。 酌兮莫名小脸一红。 结果下午体育课回来,她发现自己桌上放了一瓶消炎水。 一开始酌兮还以为是商音音送的,结果商音音乐道:“不是我,可能是你哪个暗恋者吧哈哈。” 酌兮否决:“别闹了,又没人知道我……”声音戛然而止。 除了商音音,还有人知道她手指受了伤。 酌兮心下一跳,莫名灼热。她甚至不敢回头,心底浮现出一个滚烫的名字。但她不敢问,只暗搓搓地珍藏着,更加用心戳羊毛毡了。 她原想戳个江承远的q版人物造型,正好可以做成挂件,奈何最终成果惨不忍睹,最后还是放弃这么伟大的目标,选择了折星星。 忆起往事,酌兮还觉得好笑,再过几个月就是江承远的生日,她打算现在练练手,到时候再给他戳上q版图案,当做礼物送给他。 正好弥补上高中时的遗憾。 酌兮正苦练技术,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她拿过来一看,发现是商音音打来的。 “嗷嗷,酌兮,你睡了没有?我睡不着,寂寞空虚冷啊。” 酌兮万万没想到,电话刚接通,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她一脸黑线:“说人话。” 知调/戏不了酌兮,商音音飞快地说出自己的打算:“过段时间我们去旅游吧,就去近一点的地方,一两天就行,周五晚上或者周六早上走,周日下午回来。” 这个主意好,酌兮眼睛一亮:“你想去哪?” “都可以啊,依山傍水,清晨爬爬山,看看日出,中午看看海晒晒太阳,下午再看看落日,要是能借到游船就更好了,我们还能学学潜水。” 酌兮觉得,商音音还是想的挺美的,不过她在的杂志社有个旅行刊,偶尔乔瑾会翻翻杂志,和她讲讲一些有兴趣的地方。 酌兮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道:“有个风景挺好的小村落,不过还没开发全,道路比较难走,也确实依山傍水,不过潜水游泳什么的就不要想了。” “这也可以啊,不过应该没有酒店吧,露营?”商音音想着搭帐篷、烧烤、篝火晚会,觉得这样也挺美妙的。 可惜幻想直接被酌兮一句话打破:“可以借住民宿,民宿价格也不贵,不过他们那里大多说方言,还需要当地人引路。” “没问题的吧?”商音音紧张兮兮地问。 酌兮哭笑不得:“你都想些什么啊,人品是肯定可以信的,杂志社新一期的旅行刊就有介绍这个地方,我们可以还找那个人。山区人民民风淳朴,你要实在放心不下,也可以多叫些人。” “我这不是看多了各种走失新闻,警觉性比较强嘛。”商音音嘿嘿一笑,“对了,来回要几个小时?时间够吗?” 酌兮也记不太清:“自己开车去大概三个多小时吧,下周上班的时候我去问清楚了再告诉你。” “好的,不许放我鸽子啊,不然我杀去你家。” “保证完成任务。” 到了周一上班,酌兮快速做完自己手头的任务,就向旅游组的借了新一期杂志,认真查看路线,为了方便,她还做了详细的笔记。 乔瑾看到了,好奇地问:“你打算去这儿玩?” 酌兮一心二用,一边做着笔记一边回答她:“嗯,反正来回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可以周五下班了直接开车过去,呆个两天,周日回来。” “我上周刚和朋友去过这。”乔瑾一副你碰对人了的样子。 “真的?”酌兮一喜,连忙放下笔,侧耳倾听。 “这里风景不错,空气新鲜,绿水人家绕,挺放松心情的,就是玩的地方少。”说到这个,乔瑾就有经验了,“有家餐厅是搭在海上的,可以租借鱼竿,自己钓了鱼让他们加工,蛮有趣味的。早上还可以爬爬山,也不高,二十分就能爬到顶了,山上还搭了个凉亭,不过不允许在山上烧烤,会有人监督。” “还有呢?”酌兮追问。 “还有就是晚上蚊子特多,蚊香一定要点起来,花露水也带瓶去,上周回来的时候我朋友胳膊上被咬的肿了三四处。”想到这,乔瑾就崩溃,她自己大腿也被咬了,特别凄惨。 酌兮赶紧记下。 “住的话选择听多的,那里人烟稀少,房子占地大,每户人家都有后院,在院子里乘乘凉,喝喝饮料,看看小说,玩玩小猫小狗,还是挺小资的。对了,”乔瑾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最好不要自己开车去,路还没修好,要在很外面就下车,然后自己走过去,大概要走半小时。” 下班的时候,酌兮便把这些和商音音一说,商音音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去这里了:“那就不要开车,到时候我们打车,到了地方下,再走路过去。” 酌兮倒是无所谓,权当健身:“那东西就要少带一些,免得到时候又嫌重,我是不会帮你的。” 商音音不服气:“我哪有那么孱弱啊。” 酌兮幽幽说了句:“高二时游乐场……” 才说了这几个字就被商音音打断:“通信不良,我先挂了哈,有事明天商议。”也不待酌兮反应过来,直接就挂了电话。 酌兮:…… 其实也就是高二周末的时候去游乐场,商音音自带零食,吃的喝的一大堆,简直把游乐场当成了露营,才玩了一个项目就叫苦,后来还是酌兮帮忙分担了一些。 经过一个星期的周密计划,周五当天,酌兮只上了上午的班,就请假回家,简单收拾了行李,之后和商音音在动车站集合。 毕竟到了还要走半小时的路程,晚上就她们两个人太不安全了。 计划是非常完美的,可惜下了动车,天上居然下起毛毛雨来。再打车到了目的地,雨也没停,幸好也没下大。 接下来的路程车子是开不进去了,只能靠走。 到了预定的民宿后,两人头发衣服全湿了,幸好民宿老板娘非常热情,给她们送上了姜茶。两人洗过澡,又一杯暖暖的姜茶下肚,都缓了过来。 此时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酌兮知道商音音一直惦记着在后院里吃饭赏花看星星的乐趣,便先行下去,打算让老板娘将晚饭摆在院子里。 结果在大堂里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人。 第18章 一无二的你(二) 男人上身一件白色衬衫,双扣高领,暗门襟,手腕随意地搭着吧台,露出圆形的蓝色宝石袖扣,清煦雅致。 他正与民宿老板说话,听到声响,不经意地看了过来,正对上酌兮惊讶的目光。 倒是巧了。他想。 女生穿着宽松的无袖连衣裙,露出莲藕般洁白的双臂,肩上搭着的长发湿漉漉的,发尾还垂着水滴,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脸色粉嫩,清爽干净。 酌兮的目光落在了他脚边的手提箱,思绪慢了半拍:“度假?” “工作。”他道,“你呢?” 难怪穿的这么正经。酌兮暗暗想到。 “我和商音音来旅行。” 江承远看向她还在滴水的头发,冷然道:“怎么头发没吹干就下来了?” 酌兮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头发,手心触到一片湿润:“哦,我想到晚饭的事,所以想和老板娘说一声。” 见江承远的目光还停在自己的头发上,酌兮颇有些不自在,拼命想找话题化解:“对了,你晚饭吃过了吗?” 江承远顿了一刻,直到酌兮尴尬地动了动,才回答:“还没有。” 酌兮心里一喜,又怕被他看出来,便以笑容掩饰:“那我和老板娘说一声,让她多准备一些。” “麻烦你了。”和之前相比,他的声音似乎柔和了几分,犹如春风化雨。 酌兮便被这股春风吹得飘飘然:“哪有什么麻烦,我就动动嘴皮的事。” 他似是笑了一下,很淡,酌兮甚至以为只是光影的投射,想定睛一看时,他已经转回头,继续和民宿老板说道:“那就先这样。” “好的,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就在靠窗处,正好可以看见后院的花草,风景好。”老板一边说一边取下钥匙,先一步引他上去。 江承远路过酌兮的时候和她道了句:“我先上楼。”便提着行李,越过她往楼上去了。 酌兮还有点恍惚。 h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见到想见的人也不容易。好像自从同学会遇到他开始,两人见面的频率就突然高了起来。 总有种缘分的意味,嘿,这么一想,还挺美的。 笑罢,酌兮找到老板娘,和她说了晚餐摆到庭院的事,之前的那点毛毛细雨早停了,刚好是雨后清凉时分。 老板娘也不是第一次接待游客了,之前的几批也都是在庭院里用餐。为了吸引游客,她还特地栽种树苗,又搬了几盆盆栽,还买了鱼缸和睡莲,就讲究着那一股清新惬意。 听到这个要求,也是习以为常:“好的,那我就给你们放在鱼缸边,这些鱼都是老夏今天一大早特意从外面运来的。” 吃饭赏鱼看月聊天,足够满足商音音的趣味了。 酌兮笑着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对了,你们吃鱼吗?”老板娘从厨房里拎出一条鱼来,“这是河鲫鱼,刚钓的,很新鲜。” “吃的。” “那我等会给你们做个拿手好菜,香辣河鲫鱼,保管你们吃了还想吃。” “好的,那我先走了,您继续忙。”酌兮正准备回去,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又加了一句,“不要加蒜啊。” “好。”老板娘很好说话,“还有没有什么不吃的?免得到时候做了浪费。” 酌兮认真想了想:“辣椒不要放太多,还有香菜和鱼腥草不要。”商音音是不吃这两样的,她好像也没怎么见江承远吃过辣。 “没了?那我去准备了,四菜一汤够了吗?” “够的,谢谢。” 和老板娘交代完,酌兮回到房间,商音音已经洗完澡洗完头出来了,正躺在床上玩手机,看到酌兮回来,还有点奇怪:“你去哪了?头发都还没吹干。” “去和老板娘说了声晚饭的事,我让她给我们放到后院去了。” “真的?”商音音眼睛一亮,待酌兮点头后,美滋滋道,“知我者酌兮也。”刚才上楼的时候,她就透过窗户看到了装饰漂亮的后院,还想着等会一定要去坐一会,没想到酌兮居然帮她达成了心愿。 酌兮拿起桌上的吹风机继续吹着未干的头发。 商音音越想越乐,忍不住起身,冲酌兮大声道:“我先去后院看看。” 酌兮停下吹风机:“山里蚊虫多,你记得涂好药水。” “知道了,管家婆。”商音音正在收拾小包,闻言取笑了她一句。 酌兮见她准备妥当,还涂了驱蚊水,便由她去了,自己则继续吹着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她这次吹得特别久,直到发尾也干干的再没有水分,才放下吹风机,对着镜子梳头。 如果是只有她和商音音两个人,那晚上她肯定就不会化妆,但是还有个江承远啊,酌兮私心作祟,只想让他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 幸好她带了眉笔和粉饼,修完眉,酌兮正对着镜子打量,房门被推开,商音音进来了。她看到酌兮现在居然在化妆,惊奇地咦了声:“你晚上不是一向不化妆的吗?” 酌兮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借口,商音音就神神秘秘地凑了上来:“你猜我刚才碰到谁了。” 酌兮心下一跳,掌心微微渍出汗来,她佯装不在意地问:“谁啊?” “江承远。”商音音迫不及待地回答,“居然是江承远啊,他怎么也到这里来了?而且就住在我们斜对面。” “应该是工作吧。” 商音音也就随口问问,见酌兮化完妆还在照镜子,翻翻眼,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打趣道:“行了行了,知道你美,别照了,你以为会情郎呢。走走走,我肚子都在唱空城计了。” 酌兮眉心一跳,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心思被她看穿,见商音音面色无异,又听到后一句,顿时嗤笑:“我说不过你,走吧。” 两人去到后院,院子里已经点上灯,走近了,还能闻到扑鼻的芳香。 商音音啧啧两声:“这才叫绿树成荫花团锦簇啊,真是会享受生活,哇,那边还有藤架,该不会是葡萄丝瓜之类的吧。” 等走到餐桌前,商音音又呦了声:“这鱼缸够大,还有这么多鱼,简直是地主婆的生活呀。” 酌兮被她语气里的羡慕嫉妒恨逗乐:“不是说饿了吗?看你精神饱满的还吃什么饭?直接以美景为食好了。” 商音音笑哈哈:“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兼之有美相伴,岂不乐哉?” 说是这样说,但商音音在闻到饭菜的味道时险些留下口水:“好香啊。” 食物已经摆在桌上,四菜一汤,香辣河鲫鱼,蒜蓉蒸金针菇,栗烧鸡,干竹笋炒肉,汤是排骨萝卜汤,旁边还有一小锅白米饭。桌子旁有一盏落地灯,灯光橙黄,映在食物上面,将“色”的艳丽烘托了数倍,伴之鲜香,令人食指大动。 酌兮看到蒜蓉蒸金针菇,还愣了一下。心想自己和老板娘说过不要蒜呀,怎么又有了?莫非是忙忘了? 正想着呢,就听见商音音扬声道:“江承远。” 酌兮回头,就看到男人经过二楼的窗口,往楼下走来,心跳忽然就快了起来。她退后一步,偷偷从鱼缸的清水倒影里查看了下自己的妆容,嗯,没花,心安了。 商音音等江承远走近了道:“你还没吃饭吧,一起吃吧,反正也就我们三个。” 江承远也不拒绝:“好。” 三人坐了下来,饭菜都是刚端上的,还冒着热气。 商音音笑眯了眼,赶紧拿了碗去舀饭,余光就看到酌兮将蒜蓉金针菇和栗烧鸡对换了下,忙制止她:“别别别,我要吃的呀。” 酌兮都已经换过来了,才听到她这句话,狐疑道:“平时都没见你吃这个。” “哎呀,老板娘说这金针菇是今天刚摘的,吃个新鲜,既然是吃金针菇,那我就让她蒸了个蒜蓉金针菇。” 酌兮:…… 她说怎么老板娘还会加蒜蓉。 “那放在这儿你也可以夹到。” 商音音斜她:“平时你不是嫌弃吃这些有味道吗?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呀。” 酌兮脸色一红,眼睛依然紧紧盯着商音音,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右脸颊特别炙热,好像江承远在看着她。 酌兮强力镇定道:“你不是喜欢吃肉吗?把栗烧鸡放你面前还嫌七嫌八,桌子就这么点大,想吃什么不会自己夹啊。” 商音音仍然不信:“你今天很可疑哦,先是化……蒜不要夹给我!” 酌兮直接给她夹了一大筷子金针菇放到她碗里:“自己挑。”然后给自己夹了片干笋吃着。 商音音嘿嘿一笑,徐美人难得发火,她也自觉闭嘴,将蒜全挑了出去,低头扒饭。才吃一口就称赞道:“好吃,也不像平种那么软绵绵的。” 她每吃一道菜都赞一遍,觉得来这里真是来对了。 视线瞥到江承远,见他舀了碗汤在喝,不由好奇地问道:“诶,江承远,你怎么在这?来工作吗?” 江承远放下碗道:“嗯。” “就你一个人?” “不是,还有其他同事,明天才会到。” 商音音的想象力天马行空,一瞬间就联想到许多:“难道在这里发现什么古墓,所以需要你们来帮忙?” 江承远:“那是考古学家的范围。” 哦,对啊。 不待商音音再次询问,江承远简明地道:“朋友介绍的,算是私活,我带学生来看看,正好让他们多学习。” 两人这才记起,江承远还是h大文物修复专业的课题导师。 商音音夸赞道:“真尽职。” 毕竟是夏天,雨停了天气很快又转热。三人吃完晚饭,也不急着回去,而是搬了椅子在院里乘凉。在农村也没什么娱乐可玩,还不如乘凉聊天看美景。 商音音道:“我们这里有驱蚊水,你们要不要?” 江承远摇头:“我不用了。” 酌兮看了他一眼,长袖长裤,确实也不需要。她有心想和江承远说几句,但又不如商音音能聊,也不知说什么好,干脆就不说话,盯着鱼缸发呆。 商音音掏出驱蚊水又给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喷了一遍,刚要递给酌兮,让她也涂涂,却见她眼也不眨地盯着鱼缸:“你在干嘛?喏,驱蚊水。” “嗯。”酌兮接过驱蚊水,指了指鱼缸道,“我在看鱼,这些都是锦鲤吗?” 商音音刚要说这么多品种,谁分得清啊,就听江承远道:“黑底红白纹,胸鳍基部有黑斑的是昭和三色,锦鲤中的一种。” 酌兮下意识地指着其中一条全身大面积都是大红花纹的鱼问道:“那这个呢?” “这是绯昭和。” “啊,这个我知道。”酌兮指着一条身体短小,头部平而宽,眼球膨大突出眼眶的金色鱼种,“这是金鱼。”她得意洋洋道。 江承远看了她一眼:“对。” 酌兮总觉得,他刚才好像笑了一下……又笑了!她今天看到江承远笑了两回了!还是她被美/色所惑,眼花了? 有点想表现般的,酌兮道:“这是金鱼当中的龙种鱼,还有草种鱼,文种鱼……”然后她卡壳了。 “还有蛋种鱼。”江承远帮她补充道。 商音音听着他们一言一语,有种自己插不进话的感觉,好像……自己这个电灯泡大了点? 她看看双眼亮闪闪的酌兮,又看看一脸沉静,与之对视的江承远。再联想到酌兮之前的反常…… 妈呀,好、好像一不小心窥见了什么! 商音音好想给自己同桌一个大大的赞,太有勇气了!对方可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一美啊!这得多有胆量才敢把目标定成他啊! 商音音不敢打扰他们之间从容宁和的气氛,索性装聋作哑,假装自己不存在。然后就听着他们从锦鲤讲到金鱼,从金鱼讲到热带鱼类,再从热带鱼类讲到养鱼的技巧和窍门。 商音音全程目瞪口呆.jpg 这也能聊到一起?! 是她跟不上时代了吗? 酌兮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和江承远聊得这么久,她舍不得结束,但蚊虫多了起来,全聚在灯火下,连驱蚊水都不管用了,她胳膊还被咬了一口,稍微抓一下就红了起来。 江承远也看到了。 她皮肤白,有一小块红肿非常明显。 他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先回去吧,不要抓,过几天就会消掉的。”见酌兮失望的表情,他以为她还想乘凉,便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再坐下去容易着凉。如果还想乘凉,可以明天多穿点衣服再来。” 他难得说了这么一大串话,酌兮虽心有不舍,也只能同意了。 商音音早就被蚊虫闹得不耐烦想回去,又担心自己走后剩下他们两人太尴尬,只好隐忍不说,如今见他们不聊了,总算松了口气。 “对对对,明天再来,我们早上还要去看日出呢,早睡早起。” “你们明天打算去看日出?”江承远问。 “对啊。” “这里山峰矮,看不到日出。”见酌兮面露遗憾,他道,“不过早上去爬爬山也是不错的选择。” “那就爬山吧。”商音音叹了口气,“当做锻炼也好,不然天天坐办公室脊椎也容易出问题。” 既然要回去了,三人便将椅子放回原处,一起往楼上走。 商音音和酌兮手挽手在前,江承远落后他们一步。 酌兮和商音音说着明天的计划,却一直分心地听着江承远的脚步声,踏实,认真,从容不迫。 到了各自门口,互道晚安后就开门回了房间。 酌兮先去洗手间卸妆洗脸,商音音则趴在床上整理手机相册,把拍到的晚餐照片发给姜云熙几人,让她们好一番羡慕。 因为明天要早起,所以两人泡完脚,就关灯睡觉了。 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和江承远相处的点点滴滴,酌兮暗自开心。 旁边的商音音转了身,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就能透过照进窗台的月亮,隐约看见酌兮的脸庞。 皮肤细嫩光滑,与时下流行的粗眉不同,她的眉毛是细细弯弯的低垂眉,带着股柔美婉约的楚楚动人味,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简直能把人心都看软了,细密的睫毛眨呀眨,仿佛有人在你心尖用鹅毛轻扇,动人难耐。鼻子秀挺,小嘴稍抿,是那种令人恨不得将她护在怀里,不舍的让她受半点委屈的长相。 商音音狼血沸腾,色眯眯地伸手摸了把酌兮的小脸蛋:“来,美人,给朕笑一个。” 酌兮喷笑,笑容才上眉梢,便听商音音问了句:“你喜欢江承远?” 酌兮心里一惊,笑意如潮水消散而去。 商音音心下了然:“我说呢,你以前怎么对他的消息特别关注。什么时候喜欢的?同学会?”想到同学会上江承远的那身打扮,即便是商音音也不得不感慨,美/色误人。 被人看穿自己心底最隐秘的心事,酌兮心里忐忑:“更早一点。” “更早?”商音音皱眉,“更早是什么时候?你之前见过他吗?” 酌兮摇摇头,欲言又止。 看她这样,商音音突然灵光一闪,倒抽了一口气:“等、等等,所以说,你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喜欢一美?” 酌兮脸颊滚烫,幸好黑暗里无人看见。她轻声应道:“是。” “我算算……卧槽,那不就是八年了?”商音音来了兴致,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难怪你们之前聊鱼都能聊得这么来。” 酌兮抓了抓头发,坦白道:“我高中曾见他看过这方面的杂志,后来自己也偷偷买来看……”再后来,就变成她的习惯了。 商音音兴致勃勃地问她:“那你告白了没有?” 酌兮捂着脸,摇摇头:“我、我不敢……” 商音音只觉一口血堵在胸口:“八年了你还不说?留着过年呢。” 酌兮默默望她,小眼神如同被抛弃的小狗一般可怜兮兮:“我担心说了之后会被拒绝,到时候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不能像现在这样一起吃饭,一起聊天,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就让这事烂在心底。 喜欢一个人又不是让彼此为难。 商音音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她长叹了口气:“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死心眼呢。”她恶狠狠道,“早知道我就应该把我堂哥介绍给你,实在不行那就介绍其他人,好男人多得是。” 酌兮哭笑不得:“别闹了。” “不是我闹,你看你现在多大年纪了还搞暗恋,伤身伤神,多累啊,还不如快快活活谈一场恋爱。” “那你呢?” 商音音无话可说:“嘿,你这死孩子,我关心你呢。” “我知道。”酌兮伸手环住她的腰,“我知道你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了。” “哼哼。” “但是感情的事我也没办法啊,就是好喜欢好喜欢他啊……”她说的很慢,慢慢地再也说不下去了。 怎么就有一个人,那么好那么优秀,让人心生仰慕,惴惴不安,又舍不得放手。 商音音心里一酸,她顺着酌兮柔软的长发道:“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呢。” “我就是知道啊。”酌兮鼻音很重,“女人的直觉懂不懂。” 商音音失笑,偏酌兮又撒着娇:“我们别谈这个了好不好,我觉得有个喜欢的人也挺好的,又不是非要找个人结婚。” 在商音音暴怒前,她赶紧接着道:“当然,不是说我一直不结婚,我只是觉得,感情一定要慎重,你看我这么多年也就喜欢这一个人,让我突然去和别人……那我也接受不来啊。” 商音音掐着她脸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我保密啊。” 酌兮讨好地朝她笑笑。 “行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过你总要有个了断,别真留着过年啊。” “知道了。” “睡吧睡吧,明天还要爬山呢。” “恩恩,晚安。” 酌兮本来以为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会一晚上辗转反侧,没想到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商音音觉得,这人也是心大。 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酌兮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便叫醒商音音,一起起床洗漱了。 虽然看日出的念头被打消,但爬山还是趁着天未热,清晨有微风时最好了。 商音音刷牙洗脸没个半小时是不会出来的,酌兮就先行下楼。老板和老板娘已经在忙活了,酌兮和他们打完招呼,便准备去后院看看。 昨天天太黑,有些都没看清楚。 酌兮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够早了,结果居然有人比自己还早。 江承远穿着深色休闲衣,手里拿着水壶,正在给盆栽浇水,姿态泰然悠闲。 听到走路的声音,他转过身,看到酌兮,和她打了声招呼:“早。” “……早。” 他神色太过自然平和,以致酌兮恍惚间以为自己误入他的小院,迟疑着要不要打扰他。 江承远伸手,递出水壶:“你要来吗?” 就仿佛在邀请。 酌兮不受控制地上前:“好。” 她小心翼翼地浇着水,神情带着一丝雀跃。 江承远在一边和她解说:“这是茶花,三四天浇一次,喜水,浇透。” 浇透的意思就是要多浇,不放过每个角落。 酌兮严格执行,给茶花每一片花瓣,每一寸土壤都浇上了水。 然后到了下一盆:“绿萝,一样。” 一样就是说和茶花一样。酌兮了然。 继续:“金钱树,给它盆地倒点水。” 两人一个说,一个做,竟意外配合。很快,这一圈的花草都被浇过了水。 酌兮起来的时候,因为腰弯的太久,脚步有点不稳,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还是江承远反应快,拉了她一把。 酌兮半点危机都没有,贫血导致她有点晕眩,反应慢了半拍,她还笑着和江承远说:“我觉得你不应该去做文物修复师。” 她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恰有微风拂过,卷着花香而来。 江承远心情疏朗,顺着她的话问了句:“哦?” “你应该去做植物学家。”酌兮语气活泼地调侃道。 然后,反应过来了。 江承远就静静地看着她从脖颈开始,一直红到了耳垂。 第19章 一无二的你(三) 幸好商音音替她解了围:“你们都下来的好早啊。” 酌兮晃了晃手中的水壶:“谁让你磨磨蹭蹭不起床的,我都浇完水了。” 商音音倚在门口,闲闲地把玩着手机。一大早就看到两人在庭院,一人言简意赅地说着,一个听话地浇水,配合默契,画面养眼。 嘴里不客气地反驳:“怎么是我赖床?明明是床舍不得我。” 酌兮:…… 竟然无法反驳。 正巧老板娘端着一碟馒头出来:“早饭做好了,你们要在哪里吃?还是昨天的地方吗?” 酌兮肚子早饿了,但之前实在舍不得破坏和江承远相处的机会,就一直忍着不说,如今听到老板娘这句话,心里雀跃,语气欢快:“就昨天那桌好了,早饭都有什么?” 老板娘将粥放到桌上:“煮的粥,还有馒头,自家做的一些小菜。” 酌兮自告奋勇:“我去帮忙拿。” 被江承远制止了:“我拿,你先去洗手。” “哦。”酌兮才想到自己刚浇了水,还玩了会花。她听话地将水壶放到一边,过去洗手了,洗到一半突然想到,不对呀,他也没洗手啊。 酌兮转身的时候,刚巧迎上过来洗手的江承远,欲言又止。有心想问他,又觉得这种问题不值得问。 江承远看到她纠结的表情,不动声色地问:“有事?” 酌兮挣扎了半天,摇摇头:“没事。” 她打算等会去问商音音。 商音音正咕噜噜喝粥喝的起劲,白粥配上酱黄瓜、榨菜、豆干炒咸菜和辣椒油,简直人间美味。 听到酌兮的问题,完全没想这么多,随口道:“可能他忘了吧。” 哦,也对。 解决了一个问题,酌兮也开开心心地舀了碗粥。 商音音喝着粥,目光随着酌兮的动作落在了那锅粥上,忽然思绪一顿。 总不可能是……担心锅太重容易烫到她吧? 又觉得自己想太多,商音音摇摇头,继续喝粥,很快就解决了大半碗,肚子里填了东西,才依着酌兮的速度慢慢喝着,要不是等会还要爬山,担心吃多容易反胃,她肯定还要再来一碗。 酌兮没她吃的那么快,粥很烫,她添了几样小菜,用勺子搅拌凉了,才一口一口地吃着,斯斯文文,特别矜持。倒不是装,而是她平时吃饭就慢,更何况同桌的还有江承远,难免会更注意形象。 商音音余光瞟到她的小动作,心里暗笑,将最后一口粥喝完,起身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拿起来送到厨房,临走前还给了酌兮一个示意的眼神,让她莫浪费这大好时光。 放了碗筷,商音音也不回去了,直接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门口,晒晒太阳,看看四周的风景。 桌子上只剩下酌兮和江承远两人,酌兮默默地吃完了一碗粥,见江承远又舀了一碗,她按下起身的心思,拿了馒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吃。 江承远看到了,问:“很难吃?” 酌兮怔愣了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被自己□□的馒头,心里窘迫,赶紧往嘴里塞了大半个馒头,脸颊都鼓了起来,说话声音含糊不清:“没、没有啊。” 馒头发酵足够,蒸的很软,吃起来香甜有嚼劲,如果不是已经喝了一碗粥,她可以一连解决两个馒头。 她睁着双眼,眼神澄澈,无辜又茫然,有点像是偷吃食物被主人抓包的小宠。 江承远给她舀了一小勺粥:“慢点吃,小心噎着。” “谢谢。”酌兮笑眼眯眯,语气轻悦,实际上她在江承远做出这个举动时吓了一跳,特受宠若惊。 这算不算,他在关心自己? 这么一想,好心情怎么挡也挡不住,眸光闪动,像是映上了满面春风。 吃完早餐,酌兮在门口找到了昏昏欲睡的商音音,知道对方是等自己等困了,不由内疚,声音也轻了许多:“音音?” 商音音被叫醒,看到酌兮愧疚的表情,刚要打趣她重色轻友,便见江承远自里面走了出来,话到嘴边一转:“好了?那走吧,正好趁着天气还没完全热起来的时候。” 酌兮看了下手机,发现才七点一刻,她粥喝得多,热的汗都要出来了,还以为日上三竿,想着等会爬山要受累了,没想到时间比预想的还早。 心里松了口气,酌兮正要转头和江承远道别,见他也看了过来,脑一抽,就变成了:“你要一起吗?” 江承远定定地看着她,在酌兮差点以为自己是自作多情时应道:“嗯。” 酌兮问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她想起江承远来这可不是像她们一样来度假的,人家可是有做工在身,因此她小心翼翼地求问:“会不会耽误你工作吗?” “不会,他们大概九点才到。” 也就是说现在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足够他们来回了。 于是爬山就变成了三人行。 山路有点窄,仅容两人通行,他们就以江承远打头,酌兮跟进,商音音垫后的顺序前进。 商音音一边走一边道:“我看这山路得修一修,不然到时候来旅游的人一多,容易出事故。” 这事酌兮知道的多一点:“说是过段时间就开工,到时候会把石路修宽,外面一侧再加上栅栏。” 商音音点点头:“就是这种路下雨天容易打滑,我刚刚就差点摔倒了。” 酌兮正低头看路,听到这话分心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拨款……”话还没说话,她就踩到了一个光滑的凸起,脚一扭,险些摔倒。 还是在前面的江承远反应快,左手手肘托了下她后背,右手顺势拉住她手腕,才免了酌兮受皮肉之苦,只是这样一来,她整个人几乎都陷进江承远的怀里。 夏天穿的衣服又少又薄,手臂几乎贴到一块,灼热的气息自相扣的手腕处蔓延至她全身,仿佛连着血液都沸腾起来,带着夏日的炽烈。她身体紧绷,一动都不敢动。 额前的一缕发丝垂了下来,挡在眼前,酌兮眨了眨眼,甚至听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急促又匆匆。 商音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惊了一跳,待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扶起酌兮:“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你走路就走路,回什么头啊,三心二意受到教训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分心,跟个小孩似的还要人操心。” 被她这样一弄,酌兮心跳渐缓,也没了局促感,她假装镇定地低头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我还不是担心你,谁让你之前说你差点摔倒了。” “你都说‘差点’了,那当然是没有咯。” 酌兮说不过她,又不好一直僵在这里,硬着头皮转向江承远,不敢看她,只盯着他脚下的石阶:“刚才谢谢你了。” “不客气。” 与酌兮的忐忑不同,他始终淡定从容,好像之前的举手之劳再稀疏平常不过。 酌兮难免失落,很快又振作起来:“那我们继续走吧,大概再走十几分钟就能到了。” 商音音担心地问:“你真的没事?” “没事。”酌兮扭了扭脚踝,又蹦跳了几下,脸色轻松,“你看吧,我都说没事了。” “嗯,以后走路看着点啊。” “知道啦,管家婆。” 被商音音暴力推了把脑袋,差点撞上江承远的后背。 酌兮以眼神警告她,商音音望天,假装没看到。 这座山确实不高,总共花了二十来分钟就登到山顶,山上植物繁盛,郁郁葱葱,自山上往山下看,石阶弯弯曲曲,窄而狭小,再远点,就看不到了。 山上有座亭子供人休息,据说这是百年前修建的,酌兮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历史感,破旧倒是真的,椅子的红漆脱落了几小块,这里开放旅游景区后估计会重新粉刷一把。 商音音拖着酌兮,让江承远给她们拍照。江承远很有耐心,随商音音折腾,他就负责最后的拍照。 树木下,亭子里,花朵旁,反正她看到什么都想拍,到最后酌兮都投降了,她还饶有兴趣。 人物照拍了个尽兴,商音音又拿出手机去拍风景,酌兮就坐在亭子里休息。她有时候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明明商音音以前体育考试长跑从来都在及格边缘,但她逛街、自拍起来,精力真是旺盛到令人怀疑是否有尽头。 酌兮休息了会,起身准备去找商音音,但目光所及处都没看到她,酌兮站起来往里面走,才走了几步,就看到江承远站在一颗树下。 也不知是颗什么树,树叶多为椭圆形,上面开满了紫红色的花朵,花丝细长,葫果呈倒圆心状,很是漂亮。 酌兮没有收敛脚步声,所以江承远在她过来时就知晓了。 再看到她,酌兮难免还有丝羞赧,但见他神色淡然,她也平静了下来,对这颗树木的好奇压过了害羞的情绪。 酌兮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几步,更仔细地观察起它的花朵来:“这是什么树呀?” “白杜。”江承远往旁边让了一步,更方便她观察,“别名:丝棉木、明开夜合、华北卫矛。” “卫矛?”酌兮总感觉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江承远道:“学校里的是火焰卫矛,是落叶小灌木,这是小乔木。” 以前戒城中学为了美化校园,在道路两旁、教学楼下、宿舍边缘全都种上了高大的树木和一簇簇小灌木,每个品种的植物枝干上都挂着一张小纸片,上面略写了植物名字和所属科目。 酌兮经过的时候总会看上几眼,难怪觉得名字耳熟。 酌兮仰着头,她正上方有朵花药摇摇欲坠,定睛一看,才发现叶柄被折过了,只要风一吹,这朵花就会掉下来。 酌兮伸手垫脚,呃……有点矮,没够到。 她又跳了起来,还是没够到。 再跳了下,还是失败。 正当她无计可施时,有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只轻轻一晃,就抓到了。 江承远转过身,对上的,便是酌兮闪闪发亮的眼睛。 她的眼睛非常漂亮,大而明亮,眼为略微上翘,当她专心致志地盯着一个人看时,仿佛眼里心底,都是这个人。 江承远心中莫名一动,有什么东西在细细地、轻微地拨动着。 “生日快乐。”他说。 他们的生日一前一后,刚刚好相差两个月。高中的时候她还曾为此暗自惊喜,没曾想原来他也注意过。 他捏着花朵的右手伸到她面前,伴着花蕊,怦然绽放的,是开在她心底的烟火。 第20章 一无二的你(四) 记得读书的时候,班级里有人过生日,家长会送来蛋糕,全班就围着一起庆祝,给繁重的学业添了一丝乐趣,也算是消磨同学间隔阂的一种办法,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在班级里过生日。就好像酌兮,她的生日从小到大都在周末,即使不在周末,父母也会提前庆祝。 她倒想在班级里过生日,目的自然不是为了肤浅的炫耀,她只是希望,能用这种委婉方式,让喜欢的少年稍微注意到她一点,多了解她一点。 当年埋在心底敏感的少女心事,以这样一种方式达成。他记得她的生日,并且在她生日即将到来之时,祝福她生日快乐。 这一刻,仿佛那么多年的喜欢都值得了。 眼底涌上雾气,连对方的样子也模糊起来。酌兮只觉整颗心都在颤,但拿着花的手意外镇定,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改变。 “谢谢。”她道。 “不客气。”江承远道,他似乎也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件事,便顺口祝福了她一句,“商音音往这边去了。”他指向右侧。 酌兮和他道别后,顺着他指的方向过去,脚步平稳,背脊僵直,不努力将注意力都放在前方,捏着花朵的双手甚至不敢用力,生怕掐坏了它。 你看他多聪明,甚至不用她问,就已经猜到她所想。 所以酌兮只敢把自己的小心思藏在心底,谁也不说,就怕被他知晓,疏远了自己。 找到商音音的时候,对方正盘腿坐在草地上,用摘得草藤做着戒指,就是小时候经常玩的那种,按照手指的大小卷成一个圈,然后将周围的叶子都扎进去,一个草戒指就做好了。 看她样子似乎已经做了好一会了,左手五只手指都套上了戒指。 酌兮取笑她:“这么急着结婚啊。” 商音音抬头看到是她,没好气道:“要不是为了给你们创造良好时机,我至于在这无聊地坐了这么久吗?”她甩了甩右手,然后将左手的草戒指全摘了下来,抛到地上。 “呦呦呦,看你这小脸笑的,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等酌兮在她身边坐下,看见酌兮手里拿着的花朵,商音音咦了声:“这是什么?你自己摘的?” 看到手中的花朵,酌兮的眼神温柔了下来:“不是。”她简单讲了之前发生的事,“他记得我生日,真好。” “小丫头这就满足了。”商音音十分大力地揽过酌兮的肩膀,“我也记得呀,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是什么啊?” 商音音直接把面前的一堆草戒全扔到了酌兮怀里,土豪气地一挥手:“喏,全拿去,都是给你的。” 酌兮哭笑不得,她拿起一个草戒看。商音音高中的时候就很喜欢做手工,只是学业压力大,最多在做试卷做多了不耐烦的时候才做点手工解解压。这几枚草戒指做工细致,拿到手上也不觉得粗糙。 她学商音音的样子,也从一边拿起藤草折了起来,商音音就在一边指挥她做法。等酌兮上手了,就看着她做。 看了会商音音突然道:“不对啊,你生日不是在明天吗,这么说是不是他今天就要走了?” 酌兮没想到这点,还愣了下:“大概吧。” 商音音捏捏她的脸颊:“没事,还有我呢。” 酌兮知道商音音这么做是想让她开心,她也配合地道:“是啊,好歹两只单身狗在一起还能取暖呢。” “嘿,单身狗还送了你戒指呢,你要接受吗?” “必须接受啊,就是可惜了没有水晶鞋玫瑰花和单膝下跪。” “这不就是花吗?”商音音指指被她放到口袋里的花朵,“至于水晶鞋就更简单了,我这次带来的拖鞋不就是塑料的吗?” 这源自网络上的一个笑话,水晶鞋是透明塑料鞋,戒指是易拉罐上的易拉环,玫瑰花就是野花。 酌兮直乐:“脑筋转的真快啊。” 商音音拱手做谦虚状:“客气客气。” 酌兮做完手上的草戒指,和商音音做好的一起放进口袋,还有一个实在放不下了,她就随手塞到左手食指上,然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都要八点半了,我们该下去了。” “对哦,我记得江承远说过他学生今天要来。”商音音琢磨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带我们也去开开眼。” 酌兮犹豫:“这不太好吧。” 商音音也只是说说,见酌兮反对,她就改变了主意:“那我们等会去钓鱼好了,正好晚上加加餐。” 她还给酌兮出了个提议:“反正他就要走了,你可以趁他走之前,施展下厨艺,不是有句话说吗,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酌兮颇为心动:“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 商音音毫不在意:“走了就我们自己吃呗,还能解决不了一条鱼?” 这话说得倒也是。 两人出去和江承远会和,遇到江承远时,他刚巧挂断电话,酌兮猜到可能是他学生打来的,忐忑地问:“是不是你的学生到了?” “他们知道路,只是打电话通知我一声。” 言外之意就是不需要特地去接他们。 酌兮稍稍松了口气:“那我们也下山吧。” 下山的路比上山轻松,一路上也没再出现意外。还没走到农家小院,远远地就看到一群人站在门口,三男两女,朝气蓬勃,风华正茂。 其中一人最先看到江承远,隔老远就挥着手,另几人停止交谈,也看了过来。 酌兮发现张静清也在时,还有点小尴尬。虽然知道两人不是情侣,但张静清对他的亲昵还是令酌兮挺在意的,不是现在进行时,也许是将来时呢? 张静清看到酌兮也吃了一惊,她毕竟和酌兮认识,不好不打招呼,便聊了几句:“你是和江老师来的吗?” 酌兮自然不会忘记上个星期和她聊天时,她直呼江承远的名字,因此只道:“我是和我朋友来旅游的,碰巧遇上。” 张静清也看到商音音了,她心里本来就有这个猜测,如今听到酌兮一解释,脸上便带了几分笑。 她没多问,但她身边的男同学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他们才不信什么碰巧呢,碰巧会一起走?别以为他们不知道江承远什么性格。 一个个都是人精,嬉皮笑脸地问:“江老师刚才在约会吗?两个都是大美女呀,哪个是你女朋友啊?” 被江承远目光一扫,全都安静了下来。 “东西都带了吗?” 听话的小鹌鹑鸟们:“带了。” 见此,酌兮也不好打扰他们,她右手被商音音挽着,便朝江承远摆了摆左手算作再见:“那我们先走了。” 张静清的视线落在酌兮左手食指的草戒指上,眸光微闪。 草戒指那么大,戴在手上谁都看到了,众人相视一眼,纷纷露出了然的表情。 酌兮也发现了,她脸一红,多嘴说了句:“这是我自己做的,不是你们江老师送的。” “懂懂懂,我们都懂的,没想到老师居然也这么浪漫。”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对对对,老师要送也是送钻戒啊,哪能那么寒酸,这个就是做着玩的。”玩字还加了重音。 “江老师,有人急了,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什么?”这是揶揄的。 ……越解释越说不清,酌兮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抛向江承远。 江承远:“再起哄期末成绩扣十分。” 这惩罚太凶残了,众人果断噤声,但也有调皮的挤眉弄眼。 酌兮红着脸和商音音回了民宿,都要到大堂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既没说草戒是谁送的,也没解释两人的关系。 第21章 一无二的你(五)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感冒了?” 商音音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酌兮不自在地咳了咳嗓子道:“大概是被太阳晒的吧。” 说完之后,自己就心虚了。山上植被茂盛,阳光根本照不到多少,幸好商音音也没多想,还饶有兴趣地和她计划着今明两天的行程。 “先去钓鱼。”商音音觉得,她们两个人总能钓上一条鱼吧,“看他们的样子上午应该是不会结束,所以午饭可能还会在这里吃,我等会和老板娘说一声,中午的时候咱们借用下她的厨房。”商音音表示自己真是中国好助攻。 “说起来我们还没逛过这里,吃完饭我们可以逛逛街当做消化,顺便买点手信,明天早上继续逛吃逛吃买买买,下午回去,怎么样?” 酌兮觉得这安排挺好的:“可以。” 两人先去厨房,和老板娘提了意见,老板娘自然同意,还表示如果钓到鱼,他们只收加工费。 民宿里有鱼竿,不过需要租借,酌兮和商音音一人挑选了一根,由老板带路,去了附近的小河。 老板热情地给她们说明了鱼竿的用法,教了她们几招钓鱼的技巧,还顺带夸了夸自己:“我前天就钓到了一条足有4斤重的鳊鱼,我们这儿水清,鱼也肥嫩,简单的清蒸就足够了。” 到了目的地,老板帮她们装上鱼饵:“这河里还有有鲢鱼,大头鱼,不过鲢鱼刺多,你们小姑娘可能不喜欢吃……好嘞,装好了,水桶给我,我去给你们打点水,到时候钓到鱼了就放到水桶里。” 酌兮将空水桶递给老板,接过鱼竿:“谢谢老板。” 老板憨笑一声,去给她们打了点小桶水,回来的时候和她们道:“今天天气好,到现在都还没什么太阳,你们钓起来也轻松些,前几天也有小姑娘来钓鱼,坐了没半小时就嚷着要走了。” 酌兮也望了望天空,确实,比起前几天,今天气温要低一些,也没往日那么炎热。 商音音好奇地问老板:“那是不是这样的天气比较好钓鱼。” “是,不然天气太热,鱼就会游得深,它们也怕热啊。” 其实这么说并不绝对,不同天气有不同钓鱼方法,夏季最好的钓鱼时间是下午3点到傍晚七八点,不过对于钓鱼新手,并不需要了解这么多,就钓是个乐趣,而且今天较前几天要凉爽,确实比较适合钓鱼 一听这话,商音音有了动力:“我今天绝对能钓上一只又肥又壮鱼。” 她转头见酌兮忧心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放心好了,来之前我看过天气预报,今天一整天晴,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老板还有事就先走了,来回的路线不复杂,两人也不担心迷路,抛下鱼饵,就坐到带来的小凳子上开始钓鱼。 事实证明,这两人都没有钓鱼天分,好半天都没钓上一只鱼来。商音音的鱼钩倒是动了下,等她惊喜地拿起来一看,发现鱼没钓上来,鱼饵也不见了。 商音音一边装鱼饵一边愤懑道:“连鱼都这么狡猾,我要忍不住我体内的洪荒之力,准备召唤姜太公了!” 酌兮幽幽道:“姜太公等周王至少等了两年。” “呸呸呸,别打击我,等我钓上来了你就知道我厉害了!” 一个小时后,商音音的鱼竿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商音音仰天长啸:“乌鸦嘴啊乌鸦嘴。” 酌兮见她收起鱼竿,问道:“……你不钓了?” 商音音给她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都快中午了,你再不回去做午饭就迟了。” 果然钓鱼是打发时间的最佳方式,酌兮见状,也跟着收起鱼竿。 回到民宿,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老板娘得知她们没钓到鱼,还安慰道:“没事,第一次嘛,多钓几回就熟练了。对了,那你们还要烧鱼吗?我们这儿也有,放心,是活的,一直养着。” 不等酌兮回答,商音音就一口应下:“要要要。” 自己同桌最擅长的就是做鱼,高中有幸尝过酌兮做的红烧鱼,那味道真是,她就着一道红烧鱼,一连吃了两大碗白米饭。 以致后来每隔两个星期,商音音就央求酌兮加餐,被闻政乐听到了,还笑她考试都能忘带橡皮,吃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酌兮毕竟没做过那么多人吃的午餐,所以就下手做了一条红烧鱼,其他还是交由老板娘。 她刚从厨房出来,就遇上了回来的江承远一行人。 看到酌兮,那几个男生还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师母好。” “师母怎么从厨房出来?该不会去给我们准备午饭了吧?” “太贤惠了,便宜师傅了。” 酌兮被一连串师母砸的头晕,她哭笑不得地看了眼江承远,正欲解释,商音音恰好下楼,打断了她的话:“酌兮,好了没?我肚子都……” 看到楼下的一群人,商音音收回后面的话,朝他们晃了晃手:“嗨。” 嗷!美女和我打招呼了! 男同胞们也纷纷和商音音打了声招呼。 被商音音戳破事实,酌甚为窘迫,她其实没打算告诉江承远自己烧菜的事,本就是有心想为他做点事,说出来就成了有意。 三名男生看到酌兮脸红,还以为她害羞,还特别善良地给她解围,一个个十分捧场:“师母你做了什么?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啊,保证今天实行一扫光政策!” “对对对,就算做的不好……” 这个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人拍了下脑袋:“师母做的怎么会难吃呢。”又偷偷声地,“蠢啊你,就算做的难吃也别说出来,没看到老师就在一边吗?” 酌兮:…… 喂喂,我都听见了好么! 老板娘听到外面的声响也走了出来:“你们都回来了?正好,中饭也做好了,来来来,都帮我端出来。” 男生们自告奋勇:“我来我来。” 他们走了后,大堂就安静了下来,酌兮面对江承远有点不自在,她偷偷和江承远说:“做的不太好吃……” 她想说,如果觉得不好吃,不要勉强自己,但后面的话都被江承远的一句“谢谢”堵了回去。 酌兮眼神漂移,唇角却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不客气。”她轻声道。 因为吃饭的人多,饭桌就直接摆在大堂,刚好八个人一桌。 午餐非常丰盛,麻婆豆腐,鱼香肉丝,红烧鱼,手撕包菜等等共八个菜式。 众人吃的唇齿留香,时不时赞同一句,听得酌兮十分尴尬,她想说只做了红烧鱼,不需要再绞尽脑汁想着词汇夸她,忽听一男生问:“江老师,你怎么只吃鱼啊?” 另两人跟着起哄:“还有豆腐、排骨、青菜、虾仁呢,就吃红烧鱼,这不明摆着嫌弃师母做的菜吗!” “对啊对啊,师母,这件事绝对不能忍,简直是明目张胆地嫌弃你,必须给老师一个颜色看看,让他回去跪榴莲!” ……解释不下去了。 酌兮只觉得脸上有火在烧,一直燃到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她埋头扒拉着碗里的食物,一声不吭。 江承远清了清嗓子,问:“你们都吃饱了?” “没有!” “没有还不快吃?食不言寝不语……” “老师,现在谁还讲这个啊!” 江承远只提了两个字:“学分……” 三人立刻做了噤声的手势。 商音音看看江承远又看看酌兮,突然记起来,那天闻政乐笑她时,江承远也在。 吃了午饭,江承远等人就先走了,他们还有继续去忙活,酌兮帮着老板娘收拾碗筷,想到之前江承远对红烧鱼的偏爱,心里像是吃了蜜般的甜。 商音音见她仍在傻笑,挑挑眉,捧了杯水慢慢喝着。 这傻孩子,恐怕以后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等酌兮收拾好了,商音音提议继续钓鱼。 “你不逛街了?” “明天。”商音音摩拳擦掌,“我就不信我还钓不上来一条鱼。” 好吧,这小妮子和鱼较起真了。 商音音刻意压低声音诱/惑她:“你难道不想再给他做一顿饭?” 之前在饭桌上,那三个男生说过,他们这次恐怕还要在这里呆上三四天,那就说明今天晚饭也是在这吃的。 酌兮心神一动,同意了。 向老板娘租借了鱼竿,两人又走到上午待着的位置。 商音音做祈祷状:“保佑我钓上一条傻鱼。” 酌兮问:“为什么是傻鱼?” 商音音回答的理直气壮:“不傻会被我钓上来?” 竟然无言以对。 有了上午的经验,两人摆好架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别看商音音平时那么闹腾,她其实很容易静下心,该闹的时候闹,该静的时候静。 过了半小时,正当商音音放弃打算收回鱼竿看看是不是鱼饵又被吃掉时,酌兮的鱼竿晃了晃。 两人的视线全集中在了酌兮手中的鱼竿上。 “快快,小心点啊,别惊到鱼。”商音音紧紧盯着鱼线,屏气以待。 酌兮也紧张啊,这还是她第一次钓到鱼,收线的手都在颤抖。 鱼挣扎地越来越厉害,连水面上都溅起了水花。 商音音特兴奋:“绝对是条大鱼,加油啊,我帮你。” 两人合力,终于把鱼钓了上来。一起将活蹦乱跳的鱼放进水桶,两人相视一笑,眼里都闪着兴奋,显然是尝到了钓鱼的甜头。 商音音表示有一就有二,它的那只很快就能钓上来。 于是继续钓鱼。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暗沉,风也大了起来,酌兮担心下雨,提议结束,商音音犹豫了下道:“再半个小时吧,要是还钓不上来,咱们就走。” 又过了几分钟,风越来越大,酌兮赶紧收了线:“我们必须要走了,等会要是下雨,咱们就不好回去了。” 山路泥泞,要是再下雨,就容易打滑。 商音音一听,纵是再不甘心,也只能收了鱼线。 结果还没等他们收拾好,雨下下下来了。一开始还不大,等她们走山路的时候,雨就大了起来。 这边的路还是泥土,一下雨就变得泥泞,连鞋底都沾上湿黄的泥土。 两人淋着雨,酌兮的鱼竿由商音音拿着,但她还要提了水桶,里面的小鱼十分有精力地蹦跳着。 一个没注意,脚底踩滑,酌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听得一声脆响,酌兮顿时惨白了脸。 商音音也被吓了一跳,顾不得打翻的水桶,赶紧蹲下:“怎么样?你没事吧?” “我、我好想扭到脚了……” 商音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鱼竿放到一边,伸手扶她:“来,我扶你。” 酌兮借着商音音的力量站了起来,才走一步就倒抽了口气:“不行,疼。” “那怎么办?”商音音急了,“早知道我之前就应该听你的早点走。”谁知道天气预报那么坑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酌兮知道自己现在走不了,看商音音急得要哭,她反而平静了下来:“这样,你先回去,再叫个人来帮忙。” “不行。”商音音一口否决,“现在雨太大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只有这个办法了,你回来的时候记得撑伞,别又傻乎乎地淋雨过来。” 商音音虽然不放心她,也只能接受这个提议,她将酌兮扶到路边坐下:“你在这里坐会,我马上回来。” “你自己也小心点。” 看着商音音跑远,酌兮试着自己站起来,才站到一半,脚一软又跌了下来。不用看,酌兮都能想象到自己脏成什么样了。 幸好早上爬完山没换衣服,好歹不会走光。她苦中作乐地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听到仓促凌乱的脚步声,从远到近。 酌兮看过去,想看清楚来的是谁,但雨太大,她根本张不开眼睛,茫然无措的神情露了出来,可怜兮兮地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耷拉着小脑袋。 等他们走近了,酌兮才发现跟着商音音来的男人是江承远,她想哭的心都有了。 最不希望眼前的这个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却偏偏被他看到了。 江承远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扣住酌兮脚踝,仔细检查了一番,抬头见酌兮涨红着脸,眼里似乎弥漫着泪珠,还以为她是疼的,不由放柔了声音:“没有伤筋动骨,养几天就能好。” 然后,一个俯身,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第22章 一无二的你(六) 酌兮被他抱起来时,整个人都发懵了,她不自在地动了动,有心抗拒:“脏……” 她全身都是湿的,头发还在滴水,又摔倒在泥地里,裤子全沾上了泥巴,她今天穿的还是白色的运动短裤,颜色对比特别明显。 江承远瞥了她一眼,收拢了扣住她后背的左手,警告道:“别动。” 目光冰凉如水。 酌兮被唬得一动也不敢动。 外面就是倾盆大雨,有人却用温暖的怀抱给了她坚固的庇护,再不惧风雨。 商音音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右手一把伞给自己撑着,左手举着一把伞给江承远打着,只是两人身高有差距,再加上江承远走得快,商音音难免举得艰难,偶尔慢了几拍,雨水就迸溅到江承远的衣服上,小半个肩膀都湿了,他却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到一样,始终走得稳稳当当。 酌兮一开始还没察觉到,直到后来她脸颊触到一片冰凉。 酌兮想转头去看看,才动了一下,又收到他警告的眼神,嗫嚅着道:“你衣服湿了。” “我知道。”他淡声道,却连看也不看一眼。 酌兮便说不出话来了,她看见商音音还在艰难地举着雨伞,忙道:“伞给我吧,我来撑。”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商音音也乐得轻松,将伞给了酌兮。 酌兮拿着雨伞,有心想为他多遮挡点,但雨伞小,她往左边移一点,她的双脚就暴露在雨中,雨水冰凉入骨,令她瑟缩了下。 江承远也看到了:“不用管我。” 酌兮自然懂他的言外之意,但他是来帮她的,总不能到最后他被雨淋感冒了吧? 酌兮当做没听见他的话,又过了会,悄悄地看向他,见他目视前方,微抬的下颚些微紧绷,她伸手,试探性地环住他的脖子。 酌兮自然不是因为觊觎人家美色想占便宜,而是这样一来,她占据的面积就变小,伞也能更容易将他们俩撑下。 只是两人贴的更紧,几乎像是相拥在一起,心与心的贴合,完全分不清是谁跳地更快。雨伞隔下的小小空间,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江承远脚一顿,收紧了双手,又恢复原先的步伐,下颚却更为紧绷。 酌兮深知自己的举动太突兀也太亲密,生怕江承远嫌弃,一心盼着早点到民宿,但雨下的大,山路又不好走,紧赶慢赶,也花了十多分钟。 老板娘看到他们三人狼狈的样子,也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哎呀全湿了,快上去洗澡,我给你们煮壶姜茶暖暖胃。” 商音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露出了笑:“谢谢老板娘了。” 酌兮还以为江承远的学生都在,但进了大厅,一个人都没看到,心里存了疑惑。 到了房间,江承远走到靠墙的椅子前,才将她放下,又查看了下酌兮右脚的伤势,对商音音道:“你去向老板娘借些冰块。” “好的。”商音音也看到酌兮的伤势,见她右脚红肿了一块,知道需要冰敷,忙应了一声,跑下楼。 留下酌兮和江承远两个人。 因着之前的举动,酌兮有点不敢看他,视线乱飞,一不小心撞到他脖子,指尖微缩,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的触觉。 酌兮赶紧转移视线,最后停在地板上,小声道:“谢谢。” 江承远:“不客气。” 好像他们两人,最常说的就是这句。 谢谢。 不客气。 疏远又淡漠。 酌兮闷闷地以指尖戳戳椅子,不小心用力过度,差点折了指甲。她倒抽口气,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以江承远的角度,便看到她低垂的脑袋,露出洁白的脖颈。她头发全是湿的,滴着水,水珠就顺着脖颈一路下滑,偏偏她还穿的是浅色的衣服,衣服湿透,什么都显露出来了。 江承远不自在地转过身,进浴室给她拿了条干净的毛巾。 酌兮正需要毛巾,赶紧擦了脸,又解开头发,拧出一把水,再把毛巾往头发一卷。没有一直淌水的头发,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她正要向江承远道谢,一抬头就看到他的侧脸,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墙壁上挂着的画。 酌兮也跟着看了眼,就是一幅普通的油画,没什么好看的呀。 她看了一会,又继续戳起椅子来。 商音音到了楼下,和老板娘略说了事情经过,又向她借冰块。 幸好冰箱里有,老板娘也爽快,给她倒了整整一袋。 商音音匆匆赶上来,将冰块交给江承远:“这些够不够?” 江承远提了提:“够了。” 他将冰块用毛巾包裹起来,按到酌兮的红肿处。 突如其来的冰冷令酌兮脚一缩,没缩动,被江承远扣住了:“别动。” 等酌兮安静后道:“敷15分钟,十天左右就好了。” “嗯。”脚踝被他扣住,酌兮有点害羞,她应了声,目光落在他湿透的右肩上,“我自己按着就好了,你……你也先回去洗个热水澡吧。” 江承远松开手,让酌兮自己按着,起身对商音音道:“她等会洗澡的时候你帮忙下,尽量别用右脚。” “好的。”商音音点头。 等江承远走后,酌兮就崩溃了:“你怎么叫了他?” 商音音去浴室拿了新毛巾擦头,擦完头发,她将毛巾扔到一边,打开行李正准备找衣服洗澡,听到酌兮的抱怨,她翻翻眼:“我本来是打算找老板来的,结果在路上遇到他了,自然是选最近的了。” 酌兮也知道自己这是无理取闹,嘴里不服气地咕哝:“他不是很忙吗?怎么还能遇到他。” 商音音斜她一眼,冷哼道:“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口是心非。” 酌兮一噎,一直保持同一姿势敷冰块有点累。她刚换了个姿势,还要说什么,商音音就抢先一步逃进洗手间。 酌兮:“……” 商音音将衣服放到一旁的置物架上,打开淋浴器,边等热水边发呆。 她想起之前跑去村里找人,在村口正好遇上江承远。 当时他撑着伞,手里还拿了一把,商音音原本以为他是要送伞给他的学生,现在想来,两把伞也不够五个人撑啊。 酌兮继续敷着冰块,突然想起兜里的手机,赶紧拿出来一看,果然手机也全湿了。 她哀嚎一声,用毛巾将它擦干,点了开机,一心祈祷她还能够使用。也不知是不是祈祷有用,手机居然正常开机了。 酌兮心里一喜,还不等她高兴,又自动关机了。 嗷!她的手机,她的照片,里面不仅有她和商音音的合影,还有她趁江承远不注意,偷拍到的画面,全没了! 第23章 恰逢会有期(一) 这还不算最惨,最惨的是等酌兮洗完澡后,依然没能逃过感冒的毒害。 “你好点了没有?我们还是去看医生吧,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挺严重的。”商音音坐在床边担忧地望着她。 “不用了,这里应该没有诊所……啊欠!”才说一句话,酌兮就打了个喷嚏,脑袋晕沉沉的,最难过的还是鼻子不通气,必须要张着嘴呼吸,说话特困难,还时不时会掉眼泪。不需要照镜子,酌兮都能想象到自己现在一定非常虚弱憔悴。 只要一想到晚上以这副鬼样子见江承远,酌兮整个人都不好了。 商音音看到她这样,心里更为愧疚了,这次责任多半在她,如果能早点听酌兮的话,她们就可以避免成为落汤鸡的下场了。 尤其酌兮现在脸色憔悴苍白,可怜兮兮地像是干枯的小花,而反观她,依然精神抖擞。 “这样不行,我下去去问问看他们有没有带感冒药,给你冲一包。”商音音站起来,“好歹要喝点热水,不然引起发烧才更难受。” 尤其外面下着大雨,如果酌兮真发烧,他们就需要连夜出村,上路崎岖,又没有路灯,实在不好走。 酌兮也知道这点,所以她没再阻拦商音音。 商音音下到楼下,听到大厅里传来热闹的声音,才发现江承远带的那群学生回来了。她笑着和他们打了招魂,询问起感冒药的事情,众人都摇摇头。 都是不常出门的人,生活技能未点全,没考虑这么多事,再加上这次江承远带课,众人已先行被告知地方偏僻不通路,专业工具和书本已经够占地方了,更妄论其他,因此他们全都轻装上阵。 商音音也猜到这一点,并没抱太大期望,知道他们没有,又去问老板娘,结果被告知他们这也没有,而且被酌兮猜中,村庄里并没有诊所,要到最近的诊所至少需要四十分钟。没法,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向老板娘要了一壶热水。 商音音提着水壶正欲上楼,就遇到从楼上下来的江承远。 江承远目光扫过大厅,落到了她手中提着的水壶上,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沉稳冷静的声音令商音音原本焦躁的内心渐渐平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商音音 是乔瑾发来的短信,酌兮点开一看。 “据说下一个封面人物定了,h大文物鉴赏与修复专业课题导师,市博物馆……” 酌兮三两下跳过前面的大段简介,直接拉到了最后。 “……江承远。” 第24章 恰逢会有期(二) 手机在酌兮发现进水后,就被放到阳台阴凉处等干。她原想借这个办法让手机恢复正常,没料到自己居然会感冒,脑子一片混乱,连带着记忆也变差,睡了一觉后就忘了这事。 酌兮倒不担心手机会丢,因为民宿就他们两群人,她担心的是,手机里的秘密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现在只希望手机在昨天整理的时候被商音音看到一起带走了,虽然几率十分渺茫。 酌兮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能呼风唤雨腾云驾雾,但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她就绝望了,这时候才凌晨两点,估计商音音还刚睡下,她再急也只能等到明天。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上班,酌兮借用乔瑾的手机和商音音联系。 “手机?”商音音困惑地回想了下,“我没注意到诶,要不等中午下班后,我回去帮你找找看有没有落在我那里?” 商音音还有一只行李箱还没整理,她也确实在阳台上看到过酌兮的手机,但她记得自己不曾拿,不过为了避免酌兮失望,说话时还是带了几分保留。 好吧。 酌兮失落地挂了电话,捏着手机有点犹豫。 其实打给江承远询问是最好的办法,他的手机号码她也记得,但她最不想让知道的就是他了,要是手机突然自动开机了怎么办? 所以酌兮只能继续等着商音音的消息。 中午的时候,她接到了商音音打来的电话。 “我回去找过了,没有,你会不会落在民宿里了。” 酌兮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可能是吧。” 商音音还帮她出主意:“或者你直接打电话给江承远问问。” 只剩这个办法了。 酌兮继续借用乔瑾的手机,给江承远打了电话。她忐忑不安地等着,幸好电话很快就通了。 再次听见他的声音,酌兮有点紧张,她舔舔嘴唇,开口道:“是我,徐酌兮。” “嗯。”对方应声,等着她继续。 有了开头,后面的话就流畅许多:“我回来的匆忙,不小心将手机遗落在房间里,你能不能帮我去看下?要是有的话就带过来给我。” “可以。”他又加了句,“不过我还要一个星期才回去。” “没事没事,你能帮忙就太好了,我等得起。”酌兮知道他会答应,但他真答应了,酌兮心里仍是感激,“谢谢。” 就好像在学校里,每当有同学带题目询问,他都详细解答一样。 你说他沉默寡言,不善交谈。 但实际他宽容平和,体贴绅士。 “不客气。” 酌兮抿唇一笑,依旧是一贯的清冷的回答,但她听来,却觉得亲近了几分。 话谈到这,酌兮正欲挂电话,忽听对方问了句:“你感冒好了吗?” 酌兮一愣,莞尔笑道:“比起前两天已经好多了,至少应付上班是没问题了。”为了制造轻松的氛围,她还特意增加了语气里欢快的音调。 “嗯。”他一顿,“记得多喝开水,晚上盖好被子,避免感冒加重。”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隔了电话的缘故,他的语气温柔了许多,酌兮想,很快又将脑海中的这份错觉拍散。 她额头抵着桌面,他说一句,她应一声,闷闷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听他说着这些,言语中透露着关心,酌兮满足又开心,脸上带了抹不曾察觉到的笑意。 许是察觉到酌兮声音有异,他停了下:“怎么了?” “没事。”酌兮捂住手机,平复了激动的内心,感觉所有的小心思都隐瞒妥当了,才笑眯眯地开口,“是我同事在催了,我要挂了,这是同事的手机,不好多说,你们也要记得照顾好自己,不要像我一样被感冒临/幸了。” 她其实是想叮嘱江承远的,不过为了掩饰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还是选用了大家。 “好。” 酌兮其实十分不舍,不过再说下去就惹人厌烦了,所以她还是理智地道:“再见。” “再见。” 酌兮还想等着他挂电话,但又怕被他察觉到自己的那点念头,从而疏远了自己,便在心里数了三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能这样平常的,老同学一般的平淡交流着,偶尔相互关心一下,她就很满足了,还能奢求什么? 乔瑾下楼带了外卖上来,将其中一份饭盒递给酌兮:“两素一荤,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酌兮打开一看,白灼菜心,红烧土豆,京酱肉丝,都是她喜欢的。 “谢谢,多少钱?我给你。” 乔瑾伸手捏捏酌兮的脸颊:“姐请你吃顿午饭还是请得起的。” 她看着酌兮细胳膊细腿,暗含羡慕,但想想酌兮的胃口,再想想自己的三荤……乔瑾觉得还是善待自己的胃比较好。 酌兮也不推辞:“下次我请你。”她将手机还给乔瑾,“谢谢。” “打完了?”乔瑾自然也知道酌兮的这场乌龙事,“怎么样?手机找到了吗?” 酌兮摇头:“还没找,他现在还在工作。” “哦。”乔瑾点点头,打开饭盒,拆了筷子,加了块糖醋排骨,美滋滋地吃了起来。酸酸甜甜,肉质鲜嫩,乔瑾吃得心满意足,果然还是楼下快餐店的大叔厨艺最好了。 又夹了一块幸福地尝着,乔瑾道:“那他找到后应该还会打电话过来吧。” 诶? 酌兮拆筷子的手一顿,对哦! 江承远晚上才会回民宿,不管有没有找到,他再打电话来,应该也是晚上了,但她之前的电话借的是乔瑾的…… 酌兮眼巴巴地望着乔瑾,像只小兔崽一样。 乔瑾失笑,伸手又捏了捏她脸颊,满足地吃了通豆腐:“行了,手机今天就借给你了。” 酌兮高兴地双眼亮闪闪的:“真的吗?” “不喜欢那就算……” 她话还没说话,酌兮就一把抢过她放在桌边的手机:“不行,说话算话,它是我的了。” “下丫头反应蛮灵敏的嘛。” 酌兮嘿嘿傻笑了两声,谦虚道:“一般一般啦。” 乔瑾朝她勾了勾手指,酌兮警惕地往后一缩,抱紧手中的手机:“干嘛?” 乔瑾哭笑不得:“你这防范谁啊?这是我的手机好吧。” 酌兮死不松手:“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乔瑾:“……”她无奈道,“我下午还要用的,下班的时候再给你。” 酌兮警觉地问:“说话算数?” 乔瑾翻翻白眼:“我就是不算数你又能怎么着?”她再次朝酌兮摊了摊手。 她还真不能怎么着。 酌兮哭丧着脸,依依不舍地将手机放到乔瑾手心:“那、那你记得下班后给我啊。” 乔瑾本来还想逗她的,结果一对上酌兮泪眼汪汪的眼睛,就什么狠话都放不出了:“……行了行了,会给你的。” 酌兮脸色的沮丧一扫而光:“真的?” “骗你是小狗。”乔瑾没好气道。 “我就知道小瑾你最好了么么哒!” 乔瑾十动然拒:“一点也不想和你么么哒。” 酌兮:“……” 不管乔瑾怎么打击,拥有金刚不坏之身的酌兮都不为所动。 下班后,乔瑾按约定将手机交给了酌兮,酌兮只要一想到等会还能和江承远通话,就开心不已,就连晚上玩电脑的时候都心不在焉,每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手机,每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手机,生怕手机故障或者没电而错过。 结果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江承远的电话。 第二天乔瑾看到她红通通的脸颊,十分无语:“感冒加重了?多大的人了,连照顾自己都不会。” 酌兮:……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乔瑾狐疑:“该不会手机真丢了吧?” 酌兮扁扁嘴:“他根本没有打电话过来。” 乔瑾想了想,安慰她:“也许对方工作忙,忘记了。” “大概吧。”只是酌兮难免失落,其实认真想起来,对方还真没说过晚上打电话给她,是她迫切了些。 酌兮将手机还给乔瑾,乔瑾没接过:“要不你再打个电话问问?” “算了,打太多别人也会烦。”酌兮挤出一个笑容,“如果真找到了,他会打电话过来的。” 乔瑾觉得酌兮想太多了,不过喜欢一个人本来就容易患得患失,她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一旦有江承远的电话打过来,一定会和她说。 酌兮原本还失望着,然而工作一忙,就没时间再想这些。日常会议之后就是扣词改稿,还要做做跑腿工作,应付傅姗姗时不时的召唤。 乔瑾和她哀叹:“我想象中的杂志社工作就是一边看稿一边摸鱼,上上网聊聊八卦。” 这人还想得挺美的。 酌兮乐:“我们已经算好了,我有朋友在报社工作,社会栏目组的,一周总有两三天是要加班的,她刚实习的时候,就跟着他们组长到处跑,一个月瘦了十斤。” 乔瑾一听社会栏目组,就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什么算社会栏目组呢,就是民生百态,社会热点,邻里关系,情感纠葛,简而言之,就是居委会大妈。做的多,还不一定会得到人家感谢。 生活还是需要对比,有对比才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中。 快乐后,乔瑾又燃起了工作的动力。 忙到中午下班,酌兮累得都懒得下去吃饭了,尤其她还感冒,脑袋更晕了,她将剩余的感冒灵喝完,就趴到桌子上,打算小歇一会。 乔瑾收拾好东西招呼她一起去吃饭,酌兮拒绝了:“我叫个外卖好了。” 乔瑾颇为嫌弃:“天天吃外卖你不腻啊?” 酌兮有气无力:“走不动了。” 乔瑾见她脸色很差,关心地问:“人很难受?要不要去看下医生?” 酌兮摆摆手:“我睡一觉就好,你先去吃饭吧,再晚就没位子了。” “真没事?” “没事,百分百没事。”见乔瑾一脸不信,酌兮哭笑不得,“我又不自虐狂,绝对不会虐待自己的。” 另一个同事已经在催了,乔瑾也不好继续耽误,迟疑着道:“那我下去了?” “去吧去吧。” 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光,酌兮一个人坐着冷,又去关了空调,倒了杯热水,重新回到位子上。虽说她打算叫外卖,但受感冒影响,实在没什么胃口。 一口口喝光开水,感觉身体暖和了些,酌兮拿出毯子给自己盖上,准备睡个午觉。 因着感冒,脑袋一直昏昏沉沉,她才趴着没过久就睡着了。 直到被乔瑾叫醒:“酌兮,酌兮。” 酌兮醒来后还有点没回过神:“几点了?” “还有半小时,你可以再睡会。”乔瑾伸手摸了摸酌兮额头,“还好没发烧,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烧过去了。” 睡了一觉,酌兮精神好多了:“不睡。”她再去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一边喝,一边想到之前做到的荒唐梦,咬着杯口在那乐着。 她午睡梦到江承远结婚了,她特生气,在婚礼现场和新娘大打出手,一群人来劝架,没劝成,全打起来了,婚礼也取消了。 酌兮笑着笑着又难受起来。 #喜欢的人结婚了,新娘却不是我#什么的太虐了。 真想着,乔瑾忽然凑了过来:“对了,你猜我之前接到谁的电话了?” 酌兮的心徒然跳了下:“谁、谁啊?” 乔瑾也不钓她胃口:“就你那个谁呗。” 第25章 恰逢会有期(三) 酌兮咬着唇直乐:“别乱说,不是我的。” 乔瑾挑眉:“懂,未来时是吧。” 她压低声,贼兮兮道:“声音特好听,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大帅哥,难怪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酌兮觉得,乔瑾作为一个声控,实在脑补太多,不过手机在乔瑾手上,酌兮自然不会泼冷水,还兴致勃勃地和她道:“对啊对啊,真人特好看,我以前读到‘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裦如充耳’这句时,脑补的就是他。” 咳咳,痴汉脑残粉气质太浓,酌兮又补了句:“当然,我怎么可能会这么肤浅看人只看表象呢,最主要的还是他人品好。” 收获乔瑾一个鄙视的眼神。 酌兮装作没看到,催她:“手机呢手机呢,快给我。” “知道了知道了,手机又不会飞走,你急什么。”说是这么说,乔瑾还是掏出手机递给了酌兮。 酌兮拿到手的第一时间就拨给了江承远。 乔瑾回到座位上,开了盒酸奶喝着。身为吃货还要努力控制身材苦啊! 她喝着喝着,目光落到了酌兮身上,又想到了之前的电话。 吃饭的时候突然收到一个陌生电话,乔瑾的第一反应是推销,当时菜还没上来,她闲着无聊就接了。 “你好。”是个很干净清冽、徐徐如清风的声音,身为声控的乔瑾一下子就炸了,她的手在挂断上完全按不下来了,乔瑾当时还想,就算这是个推销电话,冲着这声音也要听下去。 “你好。” 对方停了下道:“我找徐酌兮。” 乔瑾反应极快:“江承远?” “是我。” 正是饭点,餐馆人满为患,乔瑾捂着手机,尽量隔绝外面嘈杂混乱的声音:“酌兮现在不在。” 她想了想又道:“她今天感冒加重,胃口不好,没下来吃。” 没下来吃,和没叫外卖,是两个概念。 乔瑾觉得自己语文棒棒哒。 对方礼貌地问道:“那我一个小时后再打电话过来可以吗?” “可以。”在挂电话前,乔瑾多嘴问了句,“她的手机找到了吗?” “嗯。” 挂了电话,正好菜也上来了,乔瑾将手机放到一边,取出筷子开动。 吃着吃着,乔瑾想起酌兮说过江承远早上代课,也就是说手机应该是昨天晚上就找到了,那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打电话过来? 她想着事,视线不经意间落到手机上,突然反应了过来。 酌兮昨天是用自己的手机打的,也就是说对方也知道这号码是别人的,所以才特意选在今天中午打电话过来吗? 莫名有点心疼昨天等了一晚的酌兮…… 酌兮并不知道这事,她从江承远那得知手机找到后特别开心:“太谢谢你了,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请你吃饭!” 这话说的太溜,说完之后酌兮才发觉自己又主动邀请了。她忐忑地想,要是对方拒绝了,自己应该说什么?哈哈哈现在没空也没关系,等有空再聚聚也可以?不管怎么说,真的很感谢你找到手机?好尴尬……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江承远道:“好。” 酌兮思绪一滞。 他说好……真是太棒了! 酌兮乐滋滋道:“那等你回来后我再请你。”想到手机里满满的照片,她又心虚地加了句,“对了,我手机进水了,如果不麻烦的话,可不可以帮我用毛巾或者纸巾包起来?” 既能吸水,又能防止手机自动开机后的凶残画面,简直太机智了! 江承远看着放在桌上的白色智能手机,淡淡地应了声:“好。” 这下什么麻烦也没有了! 酌兮道:“谢谢。”酌兮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她不知道江承远什么时候上课,不过她下午上班时间快到了,酌兮再不舍也只能挂电话了。 酌兮将手机还给乔瑾,眉眼都是止不住的笑,像是偷吃了米饭的小老鼠,窃窃地笑着。 乔瑾倒是有心想和她说,可那些都是她的推测,再加上上班时间快到了,她赶紧去泡了杯咖啡,等回来时也已经忘记这事了。 另一边,江承远挂断电话,既没有拿毛巾将手机包裹起来,也没拿纸巾擦拭。他就坐在藤椅上望着手机,也不知在想什么。 外面微风拂过,吹开窗帘,光影阴暗的变化惊醒了他。 江承远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手指在界面滑过,屏幕亮了起来,入眼的界面,是张风景图。 远山朦胧,层层叠叠,苍翠隽秀,雾霭云烟间,是碧空如洗下的神来之笔。有山如波涛,汹涌澎湃,雄伟壮阔,而它如秀丽美人,娥眉淡扫,轻描淡写。 江承远一眼就认出,这是前几天爬过的山峰,以角度来看,应当是民宿方向,显然这张照片是她拍的。 并不是他不尊重他人*,随意查看手机的照片,而是他在阳台上找到手机,并准备将它带回到自己房间时,手机忽然自动开机了。 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按下挂机键,但大拇指不小心扫过接受,手机就跳入了界面。 正欲关机,偏巧三个男生来了,嚷着要挑战他,找他打牌。 江承远对这个没兴趣,自然是拒绝,男生们摩拳擦掌,表示不打一盘今晚就不走,要和江老师洞房花烛双宿双飞了,江承远无奈,只得应下。 玩的是斗地主,江承远玩的少,另外三个人相互掩饰,所以第一轮江承远输了。男生们哈哈大笑,表示大仇得报,江承远不动声色,然后在接下来几轮杀了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男生们:qaq 全萎/靡不振了。 游戏玩到为止即可,所以一个小时后,江承远就表示可以了。另三名男生后半场全程精神恍惚,虐杀不成反被虐,以致江承远说结束的时候,都激动万分,差点痛哭流涕了。终于结束这非人的折磨了! 众人纷纷表示以后也不用叫江老师了,可以改名江赌圣。 虽然被虐杀了,但三人又不舍,好不容易来到老师的闺房,必须参观参观啊! “要不这样,我们来拍个照当做纪念?”一人提议道。 “好啊好啊!”另两人附和。 “我没带手机。” “打扑克还要带什么手机,又不是哪吒,玩的过来吗?” “可以向老师借啊笨,这里有。”其中一名男生跨步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白色手机,“咦,老师你又换了部手机啊,土豪就是这么任性!我先看看有没有电……老师你连密码都不设置,太放心了吧。” 他拿的是酌兮忘在这的手机。 江承远正要制止,那名男生忽然神情古怪,瞅瞅江承远,又低头看看手机,再瞅瞅江承远,再看看手机,终于没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万万没想到,老师你居然这么自恋,手机里全是自己的照片!” “什么什么?哪里哪里?”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另两人积极凑热闹。 江承远额头一抽,就听见他们狂笑着,一边说还一边点评,什么“这张不行,这张像素渣了”“卧槽这张绝对用了美图”“” 笑着笑着,又觉得哪里奇怪。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照片好多都是侧面照和背影照?这得多自恋啊,拍个照还要请人来拍,侧脸我能理解,背面……” “嘿,所以说你是学生,人家是老师,这思维程度就不同!” “说得好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 江承远不想再听下去了,直接将手机从他们手里抽了出来:“这手机不是我的。” 三人嘀咕。 “里面都是你的照片,说不是你的谁信啊。” “也有可能是老师的暗恋者?” “蠢啊你们,都忘了师母吗?” “哦!”三人恍然大悟。 江承远目光冷冽:“你们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连尊重他人都不会了吗?” 三人噤若寒蝉,见江承远真生气了,一个个低着头道歉:“对不起。” 江承远眉心跳了跳,三人也是精,在江承远发火前纷纷逃窜走。 “老师今天很迟了,我先走了,拜拜!” “我也先走了,老师再见!” “我也走了老师晚安么么哒!” 江承远:“……” 他低头看向手机,怔愣住。 这是一张他侧面的照片,应该是爬上那天拍的,初阳高升,悠悠群山间,是他登顶远望的画面。 他心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翻。 还是他的照片,是张背影图,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拍的。这张照片做了黑白处理,鳞次栉比的房屋下,与之相比显得渺小、独自站立于墙檐下的他。 江承远又往后翻了几张。 和各色风景图相比,其实他的照片并不多,但每一张都会给人一种冲击,好像拍照的人十分了解他,沉默的他,说话的他,全部的他。 仿佛所有的背景,都是为了掩饰那些欲语还休的小心思。 翻到底后,江承远又往前翻,然后翻到了一张照片。 她正与江驰说着话,脸颊在热气的氤氲下染着霞红,粉嫩粉嫩的,眉眼弯弯带笑。 她和他说话,余光若有似无地掠过他。 他则半靠着沙发,侧目看着他们。 画面之外,是纷乱闹腾的人群,而他们自有脉脉温馨,怡然自得。好像看着看着,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小姑娘一起笑。 也不知笑些什么,就是觉得,好甜啊好甜,真甜。 这是那天他和江驰还有她一起吃火锅时照的,他记得她后来还回去了一趟……就是为了拍这张照片吗? 第26章 恰逢会有期(四) 酌兮并不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被意外曝光了,她还计划着请江承远去哪家餐厅吃好。太正式的显拘谨,太随意又不适合,最后选来选去,还是选了家中餐厅。 嘿,万事俱备,只欠他! 乐极生悲,交上的一篇稿子被傅姗姗拍了下来,勒令重写。 重写也浇灭不了她的热情啊! 乔瑾就毛骨悚然地看着酌兮一边打字一边乐,间或痴痴地望着电脑。 ……网恋?! 这移情别恋来的就像龙卷风,有点快了吧。 除此之外,办公室气氛也紧绷了些,这几天傅姗姗心情不好,对他们十分严厉,近乎达到吹毛求疵的地步。 众人私下讨论,先排除被上司批评,不说他们最近工作顺利,效率高,单说傅姗姗在公司的金牌元老地位,上面真对傅姗姗有意见,也肯定是委婉的提醒。也不可能是身材走样,买衣服还是s码呢,当然也不会是生命,前段时间公司才体检过,而剩下的,就只有三个观点最符合。 第一,家庭不和。众人只知道傅姗姗已婚,但从没见过傅姗姗老公,而女人看重的,无非就是家庭,事业,金钱。 第二,排除掉事业,还有金钱,难道炒股亏了?再亏也应该亏不过经理吧,而且前几天傅姗姗才买了一款名牌包包,价格至少抵得上酌兮一年的工资。 第三,孩子。大家都知道傅姗姗三十多岁了,但依旧没孩子。现代人思想开放,追求独立单身的女性多了,丁克不婚都算常见,但在老人看来,传宗接代才是正事,傅姗姗结婚也十多年了,虽没听说她求神拜佛,但老人难免着急,所以是被催生了? 酌兮听他们讨论的时候还直乐,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前辈们,私下居然这么热衷于八卦,想象力也是浪的飞起。 原本酌兮只是把这些当笑话听,没想到自己也被扫地台风尾了。 一篇三四百字的稿子,傅姗姗让她前前后后修改了十来次,乔瑾也被要求修改数十次,更别提其他人了。要知道他们两个还是实习,这意味着就算写出稿子,上杂志机会也不大,毕竟上面还有正式员工压着呢。 但就这样练手的稿子,却被傅姗姗一遍遍驳回。 酌兮欲哭无泪,还不容易才熬过这周,周五下班的时候,她差点要欢呼庆祝解放,幸好及时反应过来,一看乔瑾,她也是这样的表情,两人相视而笑,都轻松了几分。 周五晚上并未收到周六上课的通知,许是江承远他们还没回来,所以这期的游泳课没开。多了个睡懒觉的白天,还未等酌兮高兴,就接到了姑姑的电话。 原来顾润景这期有个家庭作业,就是去市博物馆参观,然后写一篇观后感。但姑姑姑父周末均要加班,所以重任就交到了徐酌兮手中。 酌兮听到市博物馆还一乐,继而就想到江承远还在深山老林里,又颓废了。 但参观他工作的地方什么的,想想也是蛮带感的。 酌兮挣扎着一大早爬起来,简单洗漱后,就开着小车子去接顾润景了。她到的时候,就看到顾润景在超市前等候了,她按了下喇叭,就见顾润景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哈哈,有种将小动物调/教听话的自豪感。 酌兮等他坐进车子里,系好安全带后,麻利地将车开了出去。 这边道路狭窄,两旁还听着车辆,路上又有行人,酌兮一直开到大路上才抽空看了他一眼:“早饭吃过了没有?” “还没有。”顾润景拉下车镜,搓了搓板寸头。 酌兮差点笑喷:“多大年纪了就臭美。” “臭不臭美和多大年纪是没有关系的,六七十岁的都有阵容呢。”顾润景还一本正经地和她解释,“我打扮的好看一点,这样和你出去你才会有面子。” 酌兮乐不可支,停车等待绿灯的时候还特意打量了眼他的穿着。 顾润景今天穿着白色衬衫,搭配牛仔裤,黑白色球鞋,简单清爽,这小子颜值又高,看起来还真是小女生喜欢的款式。 顾润景还张开双手让酌兮看得更仔细:“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酌兮眯眼:“实话实说,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才没有!”顾润景一口否认,“我这时候交女朋友,得有多作死啊。” 呃,也是。 酌兮想起来自家表弟才初三呢,要真交了女朋友,不需要她做什么,姑父就得先揍死他。 红灯跳到了绿灯。 酌兮随着前面的车辆一同开动:“姑姑说你最近心都散了,考试这么有把握啊?” “必须的,我都想好考完后要去哪里旅游了。”相较于其他学生的畏惧,顾润景已经迫不及待要在中考上一试身手。 作为过来人,酌兮给了意见:“只有两个多星期了,悠着点啊。” “放心,我什么时候失手过?”对于自己的成绩,顾润景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对,只要作文不写偏题。”酌兮闲闲道。 顾润景:“……” 正中红心。 “你们老师怎么这时候会让你们参观博物馆?我记得我们最后一个月是没有周末的,老师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复习做试卷讲题。” 顾润景啧了声:“那不得疯掉啊。” 酌兮斜他:“你姐好好的呢。” “就你对号入座。”顾润景撇撇嘴,动作极快地躲过了酌兮地拍头,“哈哈就你这速度,我闭着眼睛都能躲过。” 酌兮讪讪地收回手,威胁他:“小心我把你扔到街上不管了。” “那我就举着牌子诉苦,上写狠心姐姐嫉妒弟弟惊才绝艳,抛弃街头不管不顾。” 车轮差点打滑:“……惊才绝艳?” 顾润景拱手做谦虚状:“过奖过奖。” “谁夸你呀,我是惊讶怎么会有人这么厚脸皮,跟榴莲皮一样。” “香气自在其中?腹有诗书气自华?” 酌兮:“……是又厚又糙还臭。” 顾润景郑重其事:“姐我告诉你,歧视榴莲是不对的,你会被全天下喜欢榴莲的人一人一口唾沫淹了!” 有个这样逗比的表弟,酌兮表示心好累:“我不歧视榴莲,我歧视你。” “呵,天才总是孤单寂寞的。” #有个嘴皮子很溜的表弟是种什么感受?我能怎么制住他?可以揍他吗?在线等,挺急的# #算了,还是同归于尽吧!# 两人都没吃早饭,酌兮先带他去了附近的粥店,期间居然还遇上了顾润景的同学。 对方看到酌兮,还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酌兮招呼他一起吃,他也不客气,和顾润景两人点了一桌小菜。 酌兮觉得这两人不愧是同学啊,臭美相投:“喝个粥而已,你们弄得像是吃大餐似的。” 顾润景振振有词:“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所以说早餐多重要!” ……喂,少年,这句话不是这么理解的好么? 顾润景的同学补充:“对,所以说我们要怀着感恩、崇敬的情怀去面对早餐!吃得好,吃得妙,才有一天好心情!” 情怀都出来了,酌兮扶额,不想再搭理他们了,自顾自解决了碗皮蛋瘦肉粥。 吃完早餐,一行三人前往博物馆,闲谈中,酌兮也知道顾润景同学的家就在附近,难怪他长辈放心让他一个人来……说实话,这睁眼说瞎话技能点满后也确实无人能敌啊。 顾润景的同学在知道酌兮目前单身后,还拉起了郎配:“姐姐,我表哥也很棒啊!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对人体贴周到……”酌兮估计他单就这几个形容词就已经绞尽脑汁了,所以想了半天没想出其他话夸奖,只好恋恋不舍地收尾,“唯一可惜的是他不是h市人,不过我听我妈说他打算来h市工作。” 酌兮:“……谢了,我暂时没这个打算。” 只要想象一下大号的顾润景同学,酌兮就胃疼,这是要一个嘴炮浪到边,两个嘴炮上青天啊? 顾润景的同学锲而不舍:“为什么啊?人与人是需要的,你们不相处相处,怎么就知道不合适了?” 顾润景插话:“前几天我奶奶还和我妈说过这事,让我妈多注意点。” 酌兮:…… 她应该还没到需要相亲的地步吧?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顾润景道:“你没看相亲节目啊,现在很多二十岁都开始了。” 她还真不看相亲节目,原来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凶残了吗? 酌兮无言以对。 她二十岁在干嘛?学习,打工,照顾母亲,每天忙得分身乏术,哪有时间去想那些风花雪月? 唯一的念想,是水中月镜中花,可望不可即。 顾润景偷偷和她透露:“我妈最近已经在找了,你小心点啊。” 酌兮吓得油门一个用力,差点撞上前面的车尾巴。 车上的三人胆颤惊心。 “姐,你小心点啊,三条人命在你身上啊。”顾润景的声音都抖了,“我还是祖国的花朵,还没看过祖国大好山河呢。” 酌兮干笑:“那个,我下次会注意点的。” “下次?!” “咳咳,没有下次,保证安全无忧,你姐好歹也有两年的驾龄。”面对另外两人质疑的眼神,酌兮又加了个分量,“至少从拿到驾照到现在还没扣过分。” 顾润景幽幽地叹了口气:“直接进了鬼门关,那得是量的跨越啊。” 酌兮脸都黑了,会不会说话啊臭小子。 幸好接下里的路段一路顺畅,等车一停库,顾润景和他同学就迫不及待地结了身上的安全带,一个健步蹿下车。 酌兮无语,她解开安全带,正要拿着包下车,手机忽然震动了下,她拿起来一看。 是宋子绪的短信。 【我来h市了,有空尽尽地主之谊吗?】 第27章 恰逢会有期(五) 酌兮下了车,锁上车门,边跟着顾润景他们走,边低头发短信。 【尽,必须尽!感谢宋哥当年的不杀之恩!】 宋子绪收到短信一看,不由乐了,还会揶揄他了啊。 他直接电话打了过去:“小丫头这么记仇啊,到现在还记得。” 酌兮嘿嘿傻笑:“哪有,我这是感谢呢,人生导师。” 酌兮刚分到他手下时,还是什么都不懂的职场小白,大错没有但小错不断,被宋子绪训了几顿,后来两人渐渐熟起来,酌兮还抱怨他当时太凶,好几次她都差点被训哭了。 当然,成长也是显著的。 认真说起来,酌兮还是十分感谢当初有个人,耐心地领她走入陌生的领域,教会她入门技巧,给她跑腿,也让她学习,使她少走了许多弯路。 也因此,好多被宋子绪训斥过的同事,私底下给他取了导师这外号。 宋子绪失笑,听到她那边的说话声,神色微敛:“起床了?” “当然。”酌兮骄傲脸,“我两个小时前就起来了。” “怎么?今天有约会?” 酌兮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啊,陪我表弟和他同学逛博物馆呢,他们这次作业要写观后感。” “挺好的,陶冶情操。” 酌兮此时到了买票窗口,酌兮捂着手机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带学生证?学生可以免费参观的。” 宋子绪正欲说话,听到她的声音,便不再开口。 这个老师有提过,两人自然不会忘:“带了。” 这样就只用酌兮买票了:“你好,请给我一张门票。” 收到工作人员递来的门票,酌兮朝顾润景两人晃了晃:“可以走了。” 她重新接过电话:“不好意思,我刚才在买门票。” 等她忙完后,宋子绪才道:“没关系,你要进博物馆了,也不好打电话,我们改天再聊吧。” “恩恩,好的,对了,宋哥你会在h市呆几天?” 宋子绪轻笑:“挺久的,怎么了?” “总要帮你制定一个详细的吃喝玩乐指南啊。”酌兮笑眯眯地道。 “真要陪我?” 这话单听暧昧,但宋子绪说话时言语带笑,像是朋友之间的取笑,酌兮也没多想:“你难得来一次h市,当然要让你玩得满意了。” 他低笑:“我很期待。” 酌兮已经走到门口,将门票递给验票人员后道:“不聊了,我要进馆了,晚上再打给你啊。” “嗯,玩的开心。” 酌兮挂断手机,对上的便是两双闪烁着八卦的眼神,她:“……你们干嘛这么看我?” 顾润景:“啧啧啧,和谁聊呢这么开心?” 他同学:“别问了,肯定是和男朋友在聊,之前还说没有男朋友,欺骗小孩子,太伤心了!” 酌兮一人给了他们一个栗子吃:“想太多,是我之前在s市上班时的一个组长,他这次到h市出差,我总要尽尽地主之谊吧。” 顾润景揉揉脑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姐你要小心啊。” 他同学:“不对啊,是你姐要尽地主之谊……”主谓反了吧? “咦?”顾润景一想,“对哦,那应该担心的不是你组长了?”他夸张地拍拍胸膛,“那我就放心了。” 酌兮:……放心什么鬼,她有那么饥不择食吗?不对,是她就没觊觎过组长美/色好吗?! 酌兮威胁道:“再不进去我就直接回家,把你们俩扔在这,看你们怎么回去。” 顾润景搭着他同学的肩膀:“没事,我可以去他家。” “对,我家近。”两人一唱一和。 “实在不行我就报警,说你抛弃妻子虐待我们,现在家庭反暴力法可是出来了。” 酌兮:“……谢谢,我没有妻也没有子。” 顾润景改口也是快:“抛表弟弃他同学。” #有个脑筋转得快嘴皮子还特溜的表弟是种什么感觉?# #就像是秀才遇到兵,无法言语交流# #时刻准备着揍人# 门口胡闹了一通,幸好今天来的人少,丢脸也没人看见。 博物馆内有讲解员,酌兮本来也想雇个,不过遭到了两人一致的反对。 一个理由是:“下面有卡片介绍,我们可以自己看。” 一个理由是:“太吵了,不想听。” 酌兮也就随他们便。 前面几样像彩瓶、图轴、铭文砖、花雕之类的,他们都兴趣缺缺,因此看得很快,到了古剑,终于来了兴趣。 小孩子还是很向往白衣飘飘仗剑江湖的武侠世界,两人指指点点,表达对古剑的喜爱,一个表示这个适合我,一个表示那个适合我。 酌兮:……这么中二,是我家表弟吗?好想把这么画面拍下来留给十年后的他看! 她正偷着笑,被顾润景发现了:“有什么好笑的?哼,你们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酌兮:“到底谁是小孩子家家啊?” 直接被两人忽视,顾润景空手握剑,挽了个花:“知道什么事脱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吗?就是这意境。” 酌兮:“这我当然知道,这句话出自李白的《赠从兄襄阳少府皓》。” 然后被两人一同鄙视了:“谁和你说诗啊?” “这句话就是诗啊。” “笨,我们说的是快准狠的使用剑的手法,所以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末了,顾润景还来了句叹息,“唉。”颇为恨铁不成钢。 酌兮:“……好吧,我闭嘴。” 众人继续往下看,看到一柄铜剑,顾润景念了出来:“战国越王者旨於……什么?” 酌兮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获得表弟恼羞成怒的眼神一枚。 酌兮忍着笑道:“shi,四声,战国越王者旨於睗剑。” 顾润景心里素质强,直接揭过这丢脸的一幕,和他同学道:“我记得孔周三剑分别是承影剑、含光剑和宵练剑。” 都说对了!掌声鼓励!记忆就是这么好! 他同学笑得特贱:“有本事你把十大名剑都说出来啊。” 顾润景清了清嗓子:“这有什么难啊,除承影剑外,还有鱼肠剑、莫邪剑、干将剑、龙泉剑、泰阿剑、赤霄剑、巨阙……”然后卡壳了,数来数去都只有八把。 见同学得意洋洋,顾润景横眉冷对:“你知道你说啊。” 他同学:“我傻啊,说了你不就知道了吗?” 两人还玩起来了: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知道?” “我说了你就知道我知道你也知道了。” 酌兮默默远目,假装自己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的物品,催眠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直到有笑声打断他们:“还有纯钧和湛泸。” 这声音有点耳熟。 酌兮好奇地转过头,就看到两人站在身后。 身形欣长,一人蓝色西装,笑意疏朗,温润如玉,一人黑色西装,淡漠清冷,如空旷广野下凛冽的西风。 酌兮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说今天还没回来吗? 她来的时候还想着会不会见到他,没想到真见到了。 闻政乐见他傻傻地站在那,顿时乐了:“怎么,看傻了?是不是觉得哥哥今天特别帅?简直苏破苍穹?” 酌兮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不说话还是挺好的。” 闻政乐哈哈大笑,以手肘撞了撞身边的江承远:“诶,酌兮妹子说你挺好的。” 好好的一句话就这么被曲解,酌兮吓傻,眼睛都瞪得圆圆的,不可置信又一下子脑袋短路说不出话来。 我说的是你不说话还是挺好的,没说江承远这样沉默的挺好的……虽然他确实挺好的…… 闻政乐再次被逗笑:“开个玩笑,你怎么在这?需不需要我们当向导?” 酌兮闷闷道:“不用了,我陪我表弟来的,他们这期的语文作业有观后感要写。” “观后感?这不是有现成的人选吗?”闻政乐指指江承远,“这个够专家大牌了吧?” 酌兮囧,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我们自己逛逛就好,七八百字作文很简单的。” 顾润景:“?简单?逗我呢?” 酌兮:“……七八百字还不简单吗?” 顾润景:“你敢写出来我就承认简单。” 酌兮表示呵呵:“顾润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啊,等我写出来你就可以光明正大拿过去交差了是吧。” 闻政乐听他们姐弟对话,越听越乐,他忍不住对江承远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的语文考试?明明都是胡诌的,她每篇作文还都被老师当成范文。” 江承远点点头,眼里也有了笑。 酌兮呵呵完自家表弟,对上的便是他眼里的笑,所有的表情瞬间卡壳,整个人晕乎乎的,就像看到了天上的星光,一闪一闪,炫地人头晕。 美/色撩人。 闻政乐还在和江承远说着她高中作文趣事,酌兮越听越窘迫,偏闻政乐说几句还要问江承远“对吧”“是这样吧”“我记得她是有说过这句吧”“这姑娘太狡猾了”。 然后江承远就会看她一眼,点点头。 酌兮:……玛蛋!在男神面前破坏我形象,决斗!必须决斗! 酌兮下了车,锁上车门,边跟着顾润景他们走,边低头发短信。 【尽,必须尽!感谢宋哥当年的不杀之恩!】 宋子绪收到短信一看,不由乐了,还会揶揄他了啊。 他直接电话打了过去:“小丫头这么记仇啊,到现在还记得。” 酌兮嘿嘿傻笑:“哪有,我这是感谢呢,人生导师。” 酌兮刚分到他手下时,还是什么都不懂的职场小白,大错没有但小错不断,被宋子绪训了几顿,后来两人渐渐熟起来,酌兮还抱怨他当时太凶,好几次她都差点被训哭了。 当然,成长也是显著的。 认真说起来,酌兮还是十分感谢当初有个人,耐心地领她走入陌生的领域,教会她入门技巧,给她跑腿,也让她学习,使她少走了许多弯路。 也因此,好多被宋子绪训斥过的同事,私底下给他取了导师这外号。 宋子绪失笑,听到她那边的说话声,神色微敛:“起床了?” “当然。”酌兮骄傲脸,“我两个小时前就起来了。” “怎么?今天有约会?” 酌兮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啊,陪我表弟和他同学逛博物馆呢,他们这次作业要写观后感。” “挺好的,陶冶情操。” 酌兮此时到了买票窗口,酌兮捂着手机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带学生证?学生可以免费参观的。” 宋子绪正欲说话,听到她的声音,便不再开口。 这个老师有提过,两人自然不会忘:“带了。” 这样就只用酌兮买票了:“你好,请给我一张门票。” 收到工作人员递来的门票,酌兮朝顾润景两人晃了晃:“可以走了。” 她重新接过电话:“不好意思,我刚才在买门票。” 等她忙完后,宋子绪才道:“没关系,你要进博物馆了,也不好打电话,我们改天再聊吧。” “恩恩,好的,对了,宋哥你会在h市呆几天?” 宋子绪轻笑:“挺久的,怎么了?” “总要帮你制定一个详细的吃喝玩乐指南啊。”酌兮笑眯眯地道。 “真要陪我?” 这话单听暧昧,但宋子绪说话时言语带笑,像是朋友之间的取笑,酌兮也没多想:“你难得来一次h市,当然要让你玩得满意了。” 他低笑:“我很期待。” 酌兮已经走到门口,将门票递给验票人员后道:“不聊了,我要进馆了,晚上再打给你啊。” “嗯,玩的开心。” 酌兮挂断手机,对上的便是两双闪烁着八卦的眼神,她:“……你们干嘛这么看我?” 顾润景:“啧啧啧,和谁聊呢这么开心?” 他同学:“别问了,肯定是和男朋友在聊,之前还说没有男朋友,欺骗小孩子,太伤心了!” 酌兮一人给了他们一个栗子吃:“想太多,是我之前在s市上班时的一个组长,他这次到h市出差,我总要尽尽地主之谊吧。” 顾润景揉揉脑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姐你要小心啊。” 他同学:“不对啊,是你姐要尽地主之谊……”主谓反了吧? “咦?”顾润景一想,“对哦,那应该担心的不是你组长了?”他夸张地拍拍胸膛,“那我就放心了。” 酌兮:……放心什么鬼,她有那么饥不择食吗?不对,是她就没觊觎过组长美/色好吗?! 酌兮威胁道:“再不进去我就直接回家,把你们俩扔在这,看你们怎么回去。” 顾润景搭着他同学的肩膀:“没事,我可以去他家。” “对,我家近。”两人一唱一和。 “实在不行我就报警,说你抛弃妻子虐待我们,现在家庭反暴力法可是出来了。” 酌兮:“……谢谢,我没有妻也没有子。” 顾润景改口也是快:“抛表弟弃他同学。” #有个脑筋转得快嘴皮子还特溜的表弟是种什么感觉?# #就像是秀才遇到兵,无法言语交流# #时刻准备着揍人# 门口胡闹了一通,幸好今天来的人少,丢脸也没人看见。 博物馆内有讲解员,酌兮本来也想雇个,不过遭到了两人一致的反对。 一个理由是:“下面有卡片介绍,我们可以自己看。” 一个理由是:“太吵了,不想听。” 酌兮也就随他们便。 前面几样像彩瓶、图轴、铭文砖、花雕之类的,他们都兴趣缺缺,因此看得很快,到了古剑,终于来了兴趣。 小孩子还是很向往白衣飘飘仗剑江湖的武侠世界,两人指指点点,表达对古剑的喜爱,一个表示这个适合我,一个表示那个适合我。 酌兮:……这么中二,是我家表弟吗?好想把这么画面拍下来留给十年后的他看! 她正偷着笑,被顾润景发现了:“有什么好笑的?哼,你们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酌兮:“到底谁是小孩子家家啊?” 直接被两人忽视,顾润景空手握剑,挽了个花:“知道什么事脱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吗?就是这意境。” 酌兮:“这我当然知道,这句话出自李白的《赠从兄襄阳少府皓》。” 然后被两人一同鄙视了:“谁和你说诗啊?” “这句话就是诗啊。” “笨,我们说的是快准狠的使用剑的手法,所以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末了,顾润景还来了句叹息,“唉。”颇为恨铁不成钢。 酌兮:“……好吧,我闭嘴。” 众人继续往下看,看到一柄铜剑,顾润景念了出来:“战国越王者旨於……什么?” 酌兮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获得表弟恼羞成怒的眼神一枚。 酌兮忍着笑道:“shi,四声,战国越王者旨於睗剑。” 顾润景心里素质强,直接揭过这丢脸的一幕,和他同学道:“我记得孔周三剑分别是承影剑、含光剑和宵练剑。” 都说对了!掌声鼓励!记忆就是这么好! 他同学笑得特贱:“有本事你把十大名剑都说出来啊。” 顾润景清了清嗓子:“这有什么难啊,除承影剑外,还有鱼肠剑、莫邪剑、干将剑、龙泉剑、泰阿剑、赤霄剑、巨阙……”然后卡壳了,数来数去都只有八把。 见同学得意洋洋,顾润景横眉冷对:“你知道你说啊。” 他同学:“我傻啊,说了你不就知道了吗?” 两人还玩起来了: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知道?” “我说了你就知道我知道你也知道了。” 酌兮默默远目,假装自己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的物品,催眠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直到有笑声打断他们:“还有纯钧和湛泸。” 这声音有点耳熟。 酌兮好奇地转过头,就看到两人站在身后。 身形欣长,一人蓝色西装,笑意疏朗,温润如玉,一人黑色西装,淡漠清冷,如空旷广野下凛冽的西风。 酌兮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说今天还没回来吗? 她来的时候还想着会不会见到他,没想到真见到了。 闻政乐见他傻傻地站在那,顿时乐了:“怎么,看傻了?是不是觉得哥哥今天特别帅?简直苏破苍穹?” 酌兮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不说话还是挺好的。” 闻政乐哈哈大笑,以手肘撞了撞身边的江承远:“诶,酌兮妹子说你挺好的。” 好好的一句话就这么被曲解,酌兮吓傻,眼睛都瞪得圆圆的,不可置信又一下子脑袋短路说不出话来。 我说的是你不说话还是挺好的,没说江承远这样沉默的挺好的……虽然他确实挺好的…… 闻政乐再次被逗笑:“开个玩笑,你怎么在这?需不需要我们当向导?” 酌兮闷闷道:“不用了,我陪我表弟来的,他们这期的语文作业有观后感要写。” “观后感?这不是有现成的人选吗?”闻政乐指指江承远,“这个够专家大牌了吧?” 酌兮囧,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我们自己逛逛就好,七八百字作文很简单的。” 顾润景:“?简单?逗我呢?” 酌兮:“……七八百字还不简单吗?” 顾润景:“你敢写出来我就承认简单。” 酌兮表示呵呵:“顾润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啊,等我写出来你就可以光明正大拿过去交差了是吧。” 闻政乐听他们姐弟对话,越听越乐,他忍不住对江承远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的语文考试?明明都是胡诌的,她每篇作文还都被老师当成范文。” 江承远点点头,眼里也有了笑。 酌兮呵呵完自家表弟,对上的便是他眼里的笑,所有的表情瞬间卡壳,整个人晕乎乎的,就像看到了天上的星光,一闪一闪,炫地人头晕。 美/色撩人。 闻政乐还在和江承远说着她高中作文趣事,酌兮越听越窘迫,偏闻政乐说几句还要问江承远“对吧”“是这样吧”“我记得她是有说过这句吧”“这姑娘太狡猾了”。 然后江承远就会看她一眼,点点头。 酌兮:……玛蛋!在男神面前破坏我形象,决斗!必须决斗! 第28章 恰逢会有期(六) 最后,在闻政乐的软磨硬泡下,酌兮还是答应了送他们回去的要求。 顾润景的同学家是离的最近的,所以先送了他回去,小男生礼貌地和他们道别后,还与顾润景约定来日再战。 闻政乐直乐:“现在的孩子可真有意思。” 说得好似他有多沧桑一般。 顾润景就好奇:“你们的高中是怎么样的?” 闻政乐知道他现在是初三生后,就开始了大忽悠:“我们学校每周一下午有兴趣小组,比如书法美术钢琴之类的学习,每学期还有美食节、科技展、游园活动。” 酌兮在心里默默补充:兴趣小组只有高一有,高二后就取消了。 作为重点高中,戒城中学自然是宣传德育美发展,学生学业繁重各种考试不断,为了让他们劳逸结合,学校会每年的运动会、知识竞赛、科技展、游园活动都少不了,当然,最受学生欢迎的,还是全校学生以班级为单位集中在操场举行的美食节。 “游园活动?”其他几样顾润景都能理解,唯有游园活动是他没听过的,不由来了兴趣。 “对,就是每个班级都出一个挑战,比如吹蜡烛、抢凳子、背圆周率之类的,过关后会得到奖励。”说到这,闻政乐笑了出来,他指指酌兮,“你姐当年可是过了46关。” 戒城中学一共有50个班级,46关已经是非常可观的数字。 顾润景惊叹:“真的?” “真的,就是时运不济,第一被别人抢走了。” “谁?”顾润景睁大眼睛。 “喏,就在这。”闻政乐以手肘击了下江承远,“来,有请冠军说说感想。” 顾润景惊叹地望着江承远。 被这么热烈视线注视的江承远想不说话也难,他微微一顿,道:“其实大家就是找个理由玩闹,内容都不难的。” 是啊,不难。酌兮腹诽,但是好难想象,他居然也会玩金鸡独立、抢凳子之类的游戏。 说到这个,闻政乐特忧伤:“时运不济啊时运不济。” 他在游园活动的前一个多星期扭伤脚,不仅篮球比赛不能下场,连游园活动也参加不了。 顾润景问:“那冠军的奖品是什么?” “拍立得。” 恰好前面遇上堵车,酌兮也插/了句话,她半开玩笑道:“我那时还以为这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江.咬金.承远沉默。 那个时候,他刚结束imo比赛,时差还没倒过来,本来应该回家休息,结果与闻政乐通电话才知道学校今天有举行游园活动。 闻政乐还笑着和他说:“你别看徐酌兮瘦胳膊瘦腿的,抢起凳子来居然那么凶猛,啧啧啧,连商音音都输给她了。” “她过了几关?” “才刚开始呢,好像听说她对这次的奖品挺有兴趣的,不过我看悬,已经有高三的学长玩到三十三关了。” 然后,他就回到了学校。 在得到冠军的第二天,他偶然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知晓她与姜云熙的关系。 那个拍立得便一直尘封在他的书柜里,再没机会送出去。 堵车堵了近十分钟才终于通了,酌兮打算先送闻政乐他们回去,却接到了姑姑的电话,说是顾润景下午两点半还有补习,让酌兮盯着他点,免得忘了去。 顾润景惨叫:“不是说明天的吗?” 酌兮同情地看着他:“姑姑说是老师明天有事,临时更改计划。” 因此,酌兮只能先送顾润景回去,幸好他补习的地方离家近,酌兮等他上楼收拾好东西,然后再送他去了补习的地方。 等顾润景走后,闻政乐道:“我在人民路下车好了,还要去买点东西。” “好。” 人民路近,才开了十分钟就到了,等闻政乐走后,车里就剩下酌兮和江承远。 酌兮自己开车是不敢讲话的,但离江承远的住处还有半小时车程,全程沉默就显得太尴尬,她只好没话找话:“我记得围棋是段长摆的,这个你也赢了吗?” 虽然班主任说过段长是破篓子,但酌兮不会下围棋呀,所以只能含恨选择放弃这个项目,以致一说起游园活动,她想到的就是这个,实在是记忆太深刻了。 江承远看了她一眼:“没有。” 酌兮惊奇地咦了声,她是知道江承远会下围棋的,没想到居然和段长下了平手,那、那是不是说明江承远也是……破篓子? 江承远道:“平局。”见酌兮一脸惊叹,他又补充道,“我只下到一半。” “哦哦。”酌兮了然,肯定是段长见自己下不过,所以悔棋了,被段长坑过的任课老师们都曾把他这习性当笑话说过。 “你有用它拍过照吗?”酌兮饶有兴趣地问。 “没有。” “诶?” 江承远避而不答:“左转。” 酌兮连忙打了方向盘,险之又险地避开迎面而来的车辆,简直冒出了一身冷汗。 “谢谢。” 危机接触后,酌兮小心变道,这回更用心看路了,也不敢再和江承远说话。 她平时开车也很认真,但今天再催眠自己集中注意,仍免不了分出一丝注意力给了江承远。天气炎热,就连手心都渍了薄薄一层汗。 江承远偶尔看她,便见她一脸严肃地盯着前面的道路,她开车脾气好,让路、行人优先,别的车辆开得横冲直撞,她也只是小心避让,只是后背挺得直,显得紧张了些。 江承远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酌兮战战兢兢地开着车,安全抵达小区门口,她松了口气,回头和江承远笑道:“到了。” “谢谢。” “不客气。”她笑眯双眼。 江承远低头解开安全带时,酌兮就一直看着他,从他柔软的发梢,到宽厚的肩膀,从瘦劲的胸膛,再到修长的手指,她看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直到江承远打开车门要离开时,她的视线落到他左手手上拿着的手机时,才突然想到,她的手机还没在他那。 酌兮赶紧探出头喊他:“江承远!” 心一急,又怕他听不见,她喊得响亮,声音清脆,引得路边的人也看了过来。 江承远也听到了,他转身走了过来,在窗边站定,波澜不惊的目光倒映出她的样子。 酌兮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的手机……” 江承远道:“我放家里了。” “那我在这等……” 她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你一起过来。” 酌兮慢半拍才消化了他的意思:“啊?” 江承远一脸平静地,又重复了遍:“你自己上去拿。” “但、但是……”酌兮绞尽脑汁想着谢绝的借口,但这份邀请来的太突然,她一时半会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认命地解开安全带,下车锁车。 一路跟着江承远进了小区,站到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酌兮才后知后觉地想,要是对方心怀不轨…… 刚涌起这个念头就被她自己*了,真是想太多。 进了房间,酌兮匆匆一眼扫过,就专注地盯着脚下了。 江承远给她拿了双拖鞋:“水还是饮料?” “不用不用,我拿了手机就走。” 江承远不露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房间。 等他走后,酌兮才再次抬头打量了眼客厅。整座房子装修风格为现代简约风,以米白色为主,色调简单明快。 她表明不动声色,内心翻滚沸腾:嗷嗷嗷居然进了男神房间,想想也是蛮带/感的! 江承远没让她多等,很快就拿了手机出来。 酌兮开开心心地向他道谢,伸手扯了下,没扯动,她看了江承远一眼,后者面无表情,酌兮低头又扯了下,还是没扯动。 “徐酌兮。”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如雨滴瓦片,如玉石相击,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酌兮下意识地看他。 “你的手机相册,怎么有我的照片?” 向上的手机,显示的是苍茫天地间,他立于山间树下的画面。 然后,江承远就看见,她惊愕地瞪大眼睛,渐渐有绯红染上脸颊,直至蔓延到耳垂,连脖颈处都仿佛透着红。 酌兮盯着手机上的画面,思绪骤停,她几次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好像失去了反应,也失去了声音。 江承远的眼里闪过一道怜惜,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酌兮抬头望了望她,羞恼难堪,甚至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她就站在门边,一个转身就能逃离这片狼狈之地。 只是她一动,江承远就猛然扯过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快速地关上房门,将她抵在了门上。 酌兮完全没注意到此时两人暧昧的姿势,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心思被他戳破的画面,羞愤欲死。 “你、你怎么能不经别人同意就、就……”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着急又气恼。 江承远沉默片刻,道:“对不起。” 酌兮咬着唇,强忍着眼里的泪水,任着雾气朦胧了双眼,竭力留住最后一点自尊。 她咬的很用力,嘴唇泛着苍白,江承远听见自己似乎叹了一声,伸手抚上她的嘴唇,耐心地一点点将它从她的牙齿下拯救出来,然后低头,以唇封缄。 “徐酌兮。”他的嘴唇在她上面无声地摩挲,声音低哑含糊,如同醉酒后的熏熏然,“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第29章 我的你(一) 他问,要不要和我试试? 温柔而缱绻。 肌肤紧贴,亲密无间,交织的气息炸得酌兮满脑子都是花火,她甚至不自觉地战栗着,却换来江承远更用力地掠夺。 她下意识地屏息,瞪大眼睛,想看清他,却看不清,眼里的雾气越积越多。 原以为是死/刑判决,没想到峰回路转。 江承远停下动作,嘴唇微微离开她,伸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别哭。” 两人依然维持着之前的动作,谁都没有动 酌兮抽泣道:“我、我才没有哭……”话是这么说,但嘴唇仍向下抿了下,很快,江承远就感觉到掌心一片湿润。 她还抽抽搭搭地:“我这是喜极而泣……” 连喜极而泣都出来了。 真是又傻又可爱,让人心疼。 江承远只觉心里一软,眼里淌着细微的波澜,他低头,再次吻上她的嘴唇,轻轻地,带着怜惜。 一触即放。 他抱着她,另一只手仍遮着她的眼睛,他就凑着她耳朵,轻轻“嗯?”了声。 耳垂仿佛有火在烧,酌兮的身子敏感地颤抖着,想退却无路可退。 江承远就看着她的耳垂,从嫩粉转为浅红,又从浅红转为桃红,犹如阳春三月绽放在枝头的桃花。 鬼使神差的,他亲了一口。 酌兮倒抽口气,差点跳起来。 “你……你……”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江承远不用看她,也能想象到,她现在必定又羞又恼,就像是被猎人惊醒的小鹿,敏感而胆怯。 “为……为什么?”酌兮颤抖地问。 小心翼翼地、可怜兮兮地,探出了触角。 他却忽然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你还存着高中的同学录吗?” 酌兮下意识地回答:“丢了,我搬家的时候寄丢了。” 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意识灰蒙蒙的,完全没反应过来,怎么话题一下子就变到了这个? 掌心些微发痒,江承远的视线又落回到她唇瓣上,极淡极淡地笑了一下:“原来如此。” 这四个字江承远说得很轻,但两人离得近,酌兮全身的神经又都集中在他身上,所以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什么? 但紧接着,她就没法再思考了,因为又是一串接二连三的吻下来,酌兮直接被迷得七晕八素,连自己什么时候点头都不知道。 只知道,再睁开眼,看到的是他近在咫尺的脸,不知是不是门口暗黄灯光的缘故,平日里平淡无波的眼神也被这灯黄浸软,像是褪去了冷漠,显得格外迷人。 手心仿佛触到了硬物,她下意识地低头,才发现手机已经被他塞到了自己的手里。 酌兮张了张嘴,竟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好,愣愣地,他说她应。 “开车的时候小心点。” “好。” “到家后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 傻乎乎的。 他道:“我就这么好?” 酌兮轻轻地应了声:“……嗯。” 她看到,他的眼里似乎有笑意,然后他一个用力,就将她整个人都揽到自己怀里。 她很轻,比高中时还要瘦,单薄地他一只手就能圈住。 “以后多吃点。” “好。” “早点回去,晚了不安全。” “好。” 真听话。 其实酌兮已经完全不会思考了,就连开车都好像在漂移,还差点闯了红灯,等她到家时,刚关上门,就软倒在地上,脸颊滚烫地发热,要哭泣又激动地想笑。 她一个人靠着房门坐着,将头埋在膝盖上,直到心情平复后,才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江承远的电话。 等待的时候竟无端紧张起来,直到电话被接通:“到了?” “嗯。” 那边停顿了下,像是在组织语言,再开口时,语气认真了许多:“我不知道其他男女朋友是怎么想处的,我性格可能会有点沉闷、不够体贴,所以想说什么,你就说,不用顾忌,我也会努力尽好一个男朋友的责任。” 酌兮鼻子一酸:“嗯。” “所以,”他轻声哄骗,“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酌兮低头,看着地上的实木地板,她看得很认真,仿佛要把每条纹理都看够。 她没说话,江承远也没催,就耐心地等待着。 良久,酌兮才道:“……谢谢。” 谢谢你,看到我的心意,还体贴妥善地保存它。 “就这句?” “还有……我很高兴。”她又重复了遍,“很高兴。” “我也是。” 就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酌兮却在心里来回品了数十遍。到最后,她甚至不知道这通电话自己说了什么,就连沉默都显得可爱。 挂了电话,酌兮正欲起身,手机发出“叮咚”一声,酌兮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乔瑾发来的短信。 “据说下一个封面人物定了,h大文物鉴赏与修复专业课题导师,市博物馆……” 酌兮三两下跳过前面的大段简介,直接拉到了最后。 “……江承远。” 酌兮心快跳了一下,短短几行字,将她不曾参与的世界缓缓道来,她抿着唇笑,眼里是几乎要溢出的欢喜和甜蜜。 就这么开心了一个下午,连入睡前唇边都带着笑,甚至第二天还是被自己乐醒的,然后一个人捧着被子在那儿傻傻地笑了半天。 如果不是今天有早会要开,需要提前半小时到,估计她都能乐一个上午。 早会时傅姗姗果然提到了这次的封面人物,这次酌兮和乔瑾只是跟随去蹭经验的,所以他们上午还是挺轻松的,酌兮就拿出手机,反复看着他的号码,想拨过去和他说,又想给他一个惊喜,就像所有恋爱中的女生,纠结又忐忑。 因为担心路上堵车,几人提前一小时出发,结果今天居然一路通畅,还早到了。 约好的地方是学校附近的咖啡店,接待他们的是江承远的助手,他显然也没想到他们会来的这么早,表示江承远还在上课,要麻烦他们多等等。 傅姗姗一听,来了兴趣,想去听听他的讲课,也顺便让摄像师拍几张江承远上课的照片,于是几人又转道去了h大。 此时已经进入初夏,天气越加炎热,不少学生穿着清凉,三三两两聚着笑闹着,看起来青葱又活力。 h大绿化做的很好,满目皆是被植被包围的建筑,有些树木还开着花,路过时能闻到淡淡的清香。尤其昨晚还下了阵雨,好些花瓣上还颤巍巍地缀着水珠,娇嫩欲滴。 跟随而来的摄像师感慨了一句:“在这里拍照连背景都不用修了。” 连酌兮都没忍住,拿出手机拍了几张。 到江承远上课的教室时,离下课还有十分钟,一群人索性在外面等了起来。 酌兮透过窗户,静静地听着他讲课,耳边乔瑾还在感叹:“人居然比照片更帅,难怪学生到课率这么高,啧啧啧,座位都坐满了,我看后面那群小姑娘肯定多半不是这班的,唉,我当初的老师要有这么好看,我也肯定天天报道。” 酌兮心不在焉地应着。 江承远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装,是最百搭不会出错的类型,他身形劲瘦,讲课时稍稍抬着下颚,露出性感的喉结,有种特别的禁/欲/美。尤其他每次写板书时,后排都会传来女生压抑的尖叫。 他这节课讲的内容与书画相关,文案清晰,讲解详细,语速平缓沉稳。他极少写板书,但每一个字笔画都极为工整,苍劲有力,方圆兼备。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粉笔,转过身来,像是不经意地,他的视线滑过窗口,就对上了酌兮专注的眼神。 四目相对,酌兮缓缓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明亮的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 第30章 我的你(二) 学生们都在认真地听老师讲课,盯着盯着忽然发现,咦,老师好像笑了,哦,又没了,果然之前是光阴造成的错觉! 江承远没有再看酌兮一眼,切换着幻灯片上的内容,继续用沉静的声音讲课。但酌兮眼尖地看到,之前他收回目光时,曾低头看了眼手表。 不得不说,听他上课真的是种享受,即使酌兮一开始沉迷于他外貌,但随着他讲解的深入,酌兮的注意力也渐渐转移到黑板上,听入了神。 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和其它班级不同,这个班的学生一听到下课铃,全遗憾地啊了声,似是在惋惜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还有好几个学生抓紧一切时机冲到讲台前,拿着课本询问他问题。 乔瑾笑趴在酌兮肩膀上:“我赌一毛钱,这绝对是在搭讪啊。” 对于学生,江承远一向很有耐心,在解答了一波又一波涌上来的学生的问题后,他才低头收拾东西。 酌兮就看着他先关了电脑,然后将黑板和讲台擦干净,期间有几名学生过来帮忙,他也不拒绝。都整理好后,才拿着课本出来。 酌兮他们一直就站在门口等,期间出来的学生看到他们,都好奇地多看了几眼,有学生看到摄像大哥胸前挂着的相机,更仔细地打量了眼他们,还上来询问:“你们是记者吗?” 她问的是酌兮,酌兮道:“是的。” “那你们是来采访江老师的吗?” “对。” 一听这话,她周围的几个女生都欢呼起来,全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酌兮一一回答,还顺便帮杂志社宣传了一番,女生们纷纷表示等杂志出来后一定会买一沓,并且还会唆使其他同学一起买。 这群女生特别可爱,走的时候还叮嘱他们多照顾点江承远,最好再美化几句。等酌兮哭笑不得地应后,她们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乔瑾在旁边闷笑:“这行情,简直了,这是多护食呢,把我们都当母老虎了?” 正说着,就见江承远走了过来,乔瑾下意识地噤声。 傅姗姗迎了上去:“你好,江老师,我是《精英》杂志社编辑傅姗姗。” 江承远礼貌地与她握手:“你好。” “之前已经和您通过电话了,很高兴今天您能抽出时间进行这次的访谈,不如我们边走边聊吧。” 这个时候是没有酌兮说话的资格的,她和乔瑾就在后面低声地与江承远的助理聊天。江承远的助理还是刚毕业的小青年,很容易套话,倒是让他们知道了不少八卦。 比如江承远来学的第一天,就上了学校bbs教师风云榜第一名;比如他的课本里还夹过学生的小纸条,上课时学生出勤率最高啊;比如别看江老师神情严肃令人心底发憷,但实际上非常尽职对学生很有耐心;又比如今天不是他的课,但同组的孙教授住院了所以临危受命。 酌兮一边听,一边望着前方江承远的背影,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就被她辣手摧花了? 下了楼,众人才深刻明白受欢迎是什么意味。 走在校园里,时不时就有学生过来,“江老师好”“江老师再见”,偶尔也会有胆大的学生和他开玩笑:“江老师,你这是要成为网红的节奏吗?先给我来份签名。” 然后被江承远的一句“你作业做完了?拿来我看看”给吓走。 为了舒缓气氛,更好的进入访谈,傅姗姗开玩笑道:“没想到江老师这么受欢迎。” 江承远摇摇头:“他们就是爱凑热闹。” “我听说江老师在博物馆工作,同时还带着学生会不会觉得很累?” “合理安排就好。”江承远的话简洁明了。 一边说一边来到咖啡厅,现在还不到午饭时间,一楼的人不多,二楼更是一个人也没有,正好适合聊天谈话。 几人就在二楼坐下,点了饮料和甜品,傅姗姗也不急着进入正题,而是与江承远继续闲聊主动营造一个轻松的氛围。 一个擅长聊天,一个知识面广,话题竟不曾断过。 乔瑾偷偷和酌兮咬耳朵:“怪不得上面那么重视组长,就这能力咱们再修炼个三年也赶不上啊。” 直到甜品都送了上来,傅姗姗才慢慢进入话题,乔瑾和酌兮在一边认真听的同时,还要拿出纸笔记录。这是傅姗姗给她们两人布置的任务,每次跟随她采访后,都要单独成稿并交由她。 一开始酌兮和乔瑾还是挺排斥的,毕竟现在都有录音笔了,靠手记完全忙不过来,奈何傅姗姗性格强硬,不容许她们反对,她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写了。虽然刚开始她们难免手忙脚乱,稿子写得没有重点杂乱无章,但随着锻炼次数的增多,也慢慢地有了自己的体会和心得。 江承远看向酌兮时,就见她在奋笔疾书,他略微一顿,继而又继续说着:“一般会用到的工具有医用无影灯、放大镜、牙科工具、喷枪等等。” 傅姗姗感叹:“那可真是艰难。我知道文物修复分为器物修复、书画装裱和工艺修复,江老师是专攻哪方面的?” 器物修复主要是修青铜和陶瓷,工艺修复主要是修家具和漆木器。 江承远道:“书画装裱。” “可以给我们详细说一说吗?” 酌兮记着江承远的话,听到他说“所以,很多时候为了修复一幅画常常会花去几个星期”时,抬头看了他一点,心疼他工作的辛苦,又为他的工作感到骄傲。 她抿抿唇,低头继续记录。 这场访谈进行了整整两个小时,期间十分顺利,也算平息了傅姗姗上次在陆修那受到的怨气,所以结束的时候,傅姗姗站起来道:“现在已经是午饭时间,正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不如由我做东,请江老师一顿?” 江承远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下课,难怪之前他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不过因为傅姗姗之前和老板娘交代过,倒是没人上来打扰他们。 合作愉快,江承远自然也不会扫兴:“却之不恭。” 傅姗姗订的是家苗家菜馆,离这里稍远,幸好江承远和傅姗姗都是开着车来的,一路开开堵堵,也算在半小时内到了目的地。 这家店的生意非常好,幸好傅姗姗与老板是好朋友,才定下了里面的包间,傅姗姗的朋友特别豪气,不仅给他们送上了水果拼盘,还表示所以菜品全都半折。 老板毕竟忙,只呆了一会就留下菜单出去了,让他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傅姗姗笑道:“江老师您想吃什么?” 江承远道:“你们先点吧。” “好。” 傅姗姗也不客气,她将另份菜单递给酌兮,让她和乔瑾也点几道。两人也不知道选什么好,最后挑了最不会出错的小炒肉和干锅包菜。 傅姗姗瞧见了还道她们点了道万能搭配,她自己则选了糯米排骨和秘制鱼头王,江承远他们则另选了汤和一道素菜。 老板速度也快,菜品很快就端了上来,摆了一桌。 傅姗姗招呼道:“这道秘制鱼头王可是这家招牌菜,今天老板亲自下厨,你们可有口福了,快趁热吃。” 江承远的助理看到秘制鱼头时倒抽了口气:“姜蒜和辣椒这么多啊。” 酌兮没吃过秘制鱼头王,一看也吓了一跳,这是一面姜蒜一面辣椒的节奏,太吓人了。她下意识地看了江承远一眼,后者面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想法,倒是有所察觉地看了过来,正触上酌兮忧虑的表情,他微怔,稍一想就知晓酌兮的担忧,不由好笑。 傅姗姗听到江承远助理的话,朝他笑道:“这盘菜就是要这么吃才够味。”见他面露难色,还以为他不喜欢,傅姗姗便道,“如果你不喜欢吃,可以再点些其他。” 乔瑾是四川人,一看到这菜就口水直流,听到傅姗姗这么说,她还不断点头应和,眼神直勾勾盯着鱼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饿了几天。 江承远的助理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挺喜欢吃的,但江老师不能吃辣。” 酌兮本来还以为他要说的是江承远不吃蒜,没想到他说的是江承远不能吃辣。 酌兮目露犹疑,明明之前他们吃饭的时候都点过辣,她看他也有吃,就像上回农家院,虽然她让老板娘少放辣,但有盘不放不入味,他也夹过……咦,不对,仔细想想,好像他确实很少动过,偶尔也会夹一两回,但因为他没说,所以大家也都没注意过。 酌兮觉得自己真不称职,这件事还要别人说才知道。 江承远见助理一句话就让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淡声道:“没关系,我也能吃一点。”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这句话,江承远夹了一块鱼肉吃了下去,眼神自然,像是根本没感觉到有半分辣味。 江承远的助理欲言又止。 傅姗姗自然不会让好好一顿饭出现这样的尴尬,她赶紧叫来服务员又添了一道菜,还道:“正巧我还馋着他们家其它菜,之前点菜时还犹豫了好久,托江老师福,我能多尝一道菜了。” 这句话说得巧,饭桌上又恢复了说笑的气氛。 酌兮仍不放心,私下关注了江承远很久,见他状态良好,这才稍稍放下了心——结果放早了,她发现江承远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仿佛在极力忍耐什么,饭桌上多是江承远的助理和傅姗姗说话。 傅姗姗只当江承远本就沉默寡言的性格,但酌兮发现江承远眉头会不经意地皱起,她心里忐忑,正欲询问,便见他忽然站了起来。 江承远朝他们点点头道:“我去下洗手间。” 哦,人有三急,大家都懂的。 甚至连他走出去的步伐都镇定自若,挺直的后脊像是苍劲的青松。 酌兮越想越可疑,也呆不下去了,她编了个借口,也匆匆出去了。 才走到洗手间,就听见里面传来呕吐的声音,酌兮进去,看到的就是江承远双手搭着洗漱台,俯身在呕吐。 她吓了一跳,慌乱地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你没事吧?” 江承远拧开水龙头,将自己脸上冲洗干净,又漱去嘴里的异味,才回头看向她:“你怎么来了?” 酌兮手足无措,呆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身上带了纸巾,赶紧拿出来给他:“我不放心你,你现在怎么样了?好点了吗?要不要去医院?你不能吃辣怎么不早说,逞什么强啊……” 说到最后,连她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眼睛也红了起来。 江承远心下一叹:“别哭。” 酌兮扁扁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江承远揉揉额头道:“我平日里吃点辣没关系,只是这几天胃不好,医生交代过不能。” 酌兮急了:“那你怎么还吃!” 江承远一顿,没有说话,只失笑地摇摇头。 要说什么呢?他本来就是千方百计瞒着她,不愿她担心,自然不想让她看出来。 酌兮咬着嘴唇,恨声道:“你胆子可真大了啊……”她想放点狠话,让他以后多注意点自己身体,但看到他含笑望着自己时,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自己生着闷气。 江承远伸手将她拉近,低声道:“好,我知道了。” 酌兮不理他。 江承远就那么笑着,静静地望着她。 酌兮虽然假装不看他,但余光仍时刻注意着他,见他就这样看着自己,只觉耳根有火在烧,又羞又气又恼。 偏偏他不说话,到最后还是酌兮先投降了,她转头望着他:“你下次不许再这样了,身体难受就说出来,不然我也会担心的。” “好。” “不许逞强。” “好。” “不许敷衍我。” “好。” 这对话有点熟悉,只是角色好像反了。 酌兮忍着笑反问:“这么听话,什么都说好?” “嗯。”江承远轻声道,“什么都听你的。” 酌兮红着脸,一双眼睛躲躲闪闪,就是不敢直视他。 “不生气了?” “生气。” “那要怎么才能消气?” 酌兮仰着头:“亲我一下。”她佯装镇定,实际上整张脸都红的要烧起来,心跳地极快,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大胆。但她就是想以这种方法感触他,亲近他。 眼前的小姑娘仰着脸,强自镇定,一弯水眸里是羞赧的清波,雾霭朦胧,满心满眼信任他。 江承远自然舍不得辜负这份信任,他低头,吻上她的唇瓣。 她的唇瓣在颤抖,有点冰凉,像是紧张又像在害怕,江承远扣住她的腰,将她抵在洗手台上,更深地吻入她。 江承远低低地笑:“会不会很臭?” 酌兮勾着他脖子,含糊道:“不会。” 第31章 我的你(三) 毕竟是在洗手间,他们也不好亲昵太久,江承远放开她,替她整了整衣服。 酌兮低着头,以手背贴着脸颊,想用这个方法给自己降温,可惜脸上的热度迟迟不退。 她又打算用冰水洗洗脸,被江承远制止了:“不行,这样容易着凉,你感冒才好。” “但我脸……” 江承远淡淡道:“这有什么。” 酌兮迟疑,好像……确实也没什么。 江承远趁着她没反应过来,牵着她的手打算带她出去,后者走到走廊上,被尽头窗外的风一吹,整个人都清醒了:“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吃完饭后我带你去看医生。” “只是小问题,我之前已经看过医生。” “不行。”酌兮一口否决,“你刚刚还吐过,一定要去医院,大问题都是小问题耽搁出来的。” 江承远皱眉,没有说话。 酌兮见他这样,伸手扯扯他衣袖,软了声音:“去嘛,不然我会担心的。” 这是软硬皆施,连撒娇都拿出来了,江承远捏捏鼻子,只得答应。 两人一前一后回来,众人居然也没怀疑,傅姗姗新点的菜品也端上来了,是很清淡的蔬菜,吃着很嫩,也适合江承远这种现在胃里空空的人。 酌兮就死死盯着江承远,等他乖乖地吃了几口后才放心。 乔瑾看到了,给她夹了几块糯米排骨,嘴里还念叨道:“你想吃就去夹啊,盯着它能飞过来啊,多大的人了,比小孩还幼稚,快吃吧,吃完之后我再给你夹。” 糯米排骨正好放在江承远面前。 酌兮:“……” 江承远看了她一眼,眼里像是染了笑,酌兮瞧见了,哼唧几声,低头扒饭。 乔瑾还给她夹了干锅包菜和小炒肉,在酌兮道谢前,她伸手摸摸酌兮柔软的发顶,语带怜惜:“毕竟你手短。” 被同情了的酌兮:“……” 一顿饭倒也算吃的主客相欢,结束的时候傅姗姗还客气道:“很高兴能和江老师合作,期待下次。” 江承远他们先走一步,傅姗姗和老板许久未见,聊了一会天,耽搁了几分钟。 酌兮想着措辞,默不作声地跟着傅姗姗,直到出了门口,才趁机和傅姗姗请假:“组长我下午能不能请假?” 采访顺利,傅姗姗心情好,看谁都顺眼,温言她和颜悦色地问:“请假的原因呢?” 酌兮老老实实地说:“我男朋友胃难受,我不放心,想带他去看下医生。” 傅姗姗想着下午也没什么事,便同意了她的请假,只道:“稿子记得明天上班前发给我。” “知道了。” 傅姗姗点点头:“那你去吧。” “谢谢组长。” 乔瑾一脸羡慕地看着她,啊啊啊她也想请假啊,要想什么借口好呢?比如她室友生病了需要她爱的照顾? 傅姗姗眼也不抬:“别想了,我不会同意的。” 乔瑾哀怨地看着她,傅姗姗笑道:“行了,回去我请你吃冰激凌。” “我要哈根达斯。” “只有蒙牛。” “……好吧。” 走之前,傅姗姗看了眼徐酌兮,却惊讶地看到熟悉的车辆:“咦,江老师他们怎么还没走?” 乔瑾也看到了:“可能是在等什么人吧……” 话音未落,就看到酌兮向这辆车跑去,然后开门坐了进去。 乔瑾吓得差点结巴:“难、难怪酌兮说她男朋友胃不舒服……”她又想起吃饭的时候,一个前脚出去,另一个后脚就跟了出去,回来时还一前一后,她当时看到酌兮脸上红彤彤的,还当她嫌房里闷热,所以出去透透风,万万没想到,真相原来如此出人意料。 江承远的光辉简介在脑海里转了转,傅姗姗觉得,杂志社新来的这个小姑娘还是挺有本事的。 酌兮上了江承远的车,才发现他的助理不在:“你助理呢?” “他还有一些事没做,我让他先回学校了。” 酌兮警觉起来:“你该不会就打算去医院过过场吧?我警告你啊,医生让你做什么检查就要做什么检查,要挂两个小时针就必须挂满两小时。” “嗯。” 酌兮嘀咕:“这么敷衍,我还操心这操心那,都要成为你的管家婆了。” “现在也是。” 酌兮一愣。 她说她要成为他的管家婆,他说现在也是……也是什么?他的管家婆吗?明明很很平常的语句,怎么到他嘴里,意思就曲解了? 酌兮暗自瞪他一眼,结果被江承远抓个正着,她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在座位上坐好。 到了医院,经过漫长的挂号排队等待后,终于轮到了他们。 酌兮和医生详细说了原因后,就在一边紧张地等待。 主治医生是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看到酌兮紧张兮兮的样子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小姑娘你放心好了,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男朋友。” 瞧这两个人,有病的安安稳稳不急不躁,没病的那个焦灼不安,眼也不眨地紧紧盯着自己,生怕漏听什么,小老头觉得还挺好玩。 酌兮完全没心情笑,她的注意力全在江承远身上,时不时问一句:“怎么样,医生,他病情严重吗?需要打针还是吃药?我保证监督他按时完成任务。” 医生听得直乐,他放下听筒,按了按江承远腹部,又让他伸出舌头看了看,问了几个问题后,才坐到位子上,抽了只笔,边写边道:“幸好没发烧,要打针吃药,不算太严重,好好吃药,过个三四天就能好。” 一听三四天能好,酌兮安下心来。 “打针是挂药水还是……还是打……”她支支吾吾半天,没勇气说出来。 医生被她逗笑:“自然是药水,要挂两瓶,一大一小,明天也要过来。”说着,他将药房递给酌兮,“去抓药吧,挂药水的时候先吃一副,记住了,这些药都是要饭后吃的。” “恩恩,我知道了。”酌兮接过药方,虽然潦草的字迹完全看不懂,但还是对医生心怀感激:“谢谢医生了。” 她拉着江承远出去,边走边唠叨:“我就说吧,要看医生,你看现在不算太严重就要打针吃药,到时候严重了不是更受罪?” 也不知她哪来的那么多话,一直念到门诊处才停止。结果才刚迈进门诊部,酌兮就傻眼了,居然人满为患。 “要不,我们等人少了再过来?” “这是市医院。” 其实酌兮说完之后就觉得自己傻愣了,门诊部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尤其还是市医院,想找个位子还要等个半天。 江承远觉得自己站着打也没关系,但酌兮坚决不肯,说是舍不得他受罪。 江承远哭笑不得,站着打和坐着打有什么区别? 奈何对方泪眼汪汪地看过来,他就没辙了。 等了十多分钟,终于有人打好了,酌兮赶紧让江承远坐在那,自己先去找护士配药。配药水也不是分分钟的事,酌兮又等了会,才终于等到自己的那份,她赶紧领着护士过去,远远地看着江承远听话地坐在位置上,她松了口气,指着江承远道:“就在那。” 等护士给他挂上针,酌兮摸摸他额头,发现没发烧,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自从医生让她多注意点,说是江承远可能会发烧,她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他病情加重。 江承远知道她的担忧,他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那医生是看你好玩吓唬你的。” 酌兮瞪他:“你才好玩。” 江承远:“……” 酌兮抬头看了看点滴掉落的速度:“会不会快了点?要不咱们慢一点吧?也不急这么一时半会。” 江承远眼见她还真要伸手挑点滴的速度,他转移话题道:“不是还有药吗?医生说要现在吃的。” 江承远这么一提醒,酌兮也想起来了:“哦,对,还有药,我让护士姐姐先给你挂针,药还在她那儿保管呢,我先去拿。” 顺利转移视线,酌兮也忘了调点滴的事,她赶紧去找了护士,幸好护士还帮她存着,等她来了后才交给她。 酌兮取了药,又去自动饮水机处倒了杯热水,递给江承远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他:“小心水烫。” 周围没有空位坐,她就半蹲着,解开袋子,将江承远要吃的药都放在他手上,眉眼间还带着担忧:“会不会太苦?” 江承远心念一动,低头飞快地触碰了下她眉宇间。 酌兮吓得差点跌倒,她捂着额头,警惕地左顾右盼,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才压低声,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有!人!” “我知道。” 就是这么平淡的三个字,浇灭了她的恼火。 酌兮抿抿唇:“伸手。” 江承远伸出放满药粒的右手。 酌兮伸手,她的右手握得很严实,直到放置他右手上才松开。 然后露出了一小颗白色纸团包裹的东西。 是颗大白兔奶糖。 江承远还有点恍惚,他上次吃大白兔奶糖……好像是小学时的事了吧。 酌兮还洋洋得意道:“我刚才路过一个正在打针的小朋友,看到她妈妈在拿着糖哄她,我就向她要了一颗,你先吃药,再吃奶糖,这样就不会觉得苦了。” 江承远:“我不觉得苦。” “没事,你就算承认也不会损坏在我心中的形象的。” 江承远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他见酌兮蹲的辛苦了,身子前后换了换,赶紧伸手扶住她,自己站起来道:“你坐吧。” 酌兮一时没防备,额头差点碰到他,她赶紧也跟着站起来,“这怎么可以,你是病人。” 江承远冷声道:“我是男人。” “现在是病人。”酌兮按住他肩膀,想将他按下去,按不动,她眉梢一挑,即将要发火,江承远才顺从的坐下。 “这才乖嘛。“酌兮再在他面前蹲下,“你现在生病了,我照顾你,等以后我生病了,再换你来照顾我,这很公平。” “我想要你好好的,就和你想要我好的心情是一样的。”她笑眯眯道,“有些时候,我也想要照顾你,所以现在让我照顾,好不好?” 江承远没有说话,她伸出食指,勾住他挂着针的左手食指,小幅度地一晃一晃,像是在撒娇。 江承远眼里渐渐软化。 因为周围一直没空位,她就一直这么蹲着,但脸上一直挂着弯弯的笑容,像是要暖进他心里。 他垂眸,不再说话,但勾着她的食指弯了弯,略微用力,将她的包围住。 安抚生病傲娇的小孩后,酌兮闲着无事,索性观察人生百态。医院了形形色色的病人都有,谈话说笑都有,小孩在哇哇地哭,护士们穿行其中。 也不知看了多久,酌兮回过神,触碰了下水杯,发现没之前那么烫了:“还烫吗?” 江承远端起来喝了口:“不烫了。” “那赶紧吃药,免得融化了黏在手上。” 江承远吞下药粒,又喝了几口开水,他的手里就只剩下那颗大白兔奶糖。 “快吃啊。”酌兮催促道。 江承远抬了抬还在打针的左手。 酌兮恍然:“哦,你不方便。”她取过奶糖,“没事,我帮你。” 解糖纸还是件很轻松的活,酌兮很快就解开,让江承远咬了过去。 酌兮将糖纸揉成团,寻了个垃圾桶扔,回来后还饶有兴味地问江承远:“味道怎么样?” “很甜。” 第32章 我的你(四) 蹲得久了,双腿就麻木了,酌兮差点站不起来,她揉了揉小腿,重新给江承远倒了杯开水,回来的时候惊喜地发现他身边的人走了。 酌兮望了望四周,没看到要打针的小朋友,这才安心地坐下,舒服地差点哭了:“还是坐着幸福。” “之前让你坐你自己不坐。” 酌兮朝他傻笑,妄图让他忘记这事:“我不是心疼你吗?” 江承远发现,某人面对自己好像越来越放得开了,偏偏对着她的笑脸,他又无可奈何。接过酌兮手中的开水,江承远将它放到一边:“你不渴?” “我刚才已经喝过了。”酌兮又望了望点滴,“还有半瓶,很快了。” 江承远提醒她:“旁边还有一小瓶。” “你累不累?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解决下人生大事?”她说得特含蓄。 “不用了。” “真的?你刚喝了那么多水,又半瓶点滴下去……” “真不用。”江承远冷硬拒绝,他见酌兮打了哈欠,便道,“你困了就在这先睡着,好了之后我叫你。” 酌兮确实有些困了,她平日作息非常正常,每天中午都会留半小时午睡,今天打破了休息闹钟,现在身体出现抗议了。 “那我先睡一会,好了就叫我,其实我睡二三十分钟就可以了。” “嗯。” 酌兮本来想靠着椅子睡的,但椅子的背太矮了,在肩膀以下,她要真那么睡动作实在太不雅观了。她看向江承远,后者以眼神示意。酌兮秒懂,好吧,男朋友牌枕头,也是挺不错的。 酌兮睡眠质量还是非常好的,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江承远微微动了动肩膀,调整了下坐姿,让她睡得更加安稳。 朦朦胧胧间,酌兮仿佛听见有人说话。 “换好了……” “谢谢。” “大概还要……” “嗯,好的。” 她皱了皱眉,感觉到有什么罩住她耳朵,世界又一片安谧了,紧蹙的双眉又舒展开来,酌兮再次安心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被江承远叫醒的。 “酌兮,醒醒,已经好了。” 酌兮睁开惺忪的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江承远也不催,只道:“你还想睡就回去睡,这里容易着凉。” 第33章 我的你(五) 这嚣张的样子…… 张静清憋气,有点牙痒,十分想揍她。 酌兮目光心虚地游移了下。 其实她说这句话时一点自信也没有……她也不知道江承远为什么喜欢自己,她那么普通、平凡,非要说个优点,也就学习成绩还算可以,但大学高手如云,她这点小虾米早就淹没到大海里了。 但是输人不能输阵啊,更何况江承远选择她,她怎么也要维护他,总不能承认……对方是瞎了眼吧? 所以在张静清步步紧逼之下,酌兮才鼓起勇气对阵。 与之前的自信相比,酌兮现在这幅迟疑的模样,令张静清一下子就想到了色厉内荏四个字,满心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她伸手捂住眼睛,视线被一片漆黑挡住。 原本燥热浮动的心思开始慢慢的沉静下来,喉咙堵塞,发不出音。她有点想哭,又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实在好笑。 她在校门口看到拿着饭盒的酌兮,她头脑一昏,就有了与她对峙的冲动。 张静清很清楚自己在嫉妒,嫉妒她能参与到他的人生,嫉妒他选择她、接纳她,甚至嫉妒他对她的维护,可是这些关她什么事呢?她有什么立场、凭什么觉得,自己就比徐酌兮更适合江承远? 平复下心情,张静清忽视掉心尖的疼痛,看了眼酌兮,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天之后,她依然是骄傲的张静清。 她朝酌兮点点头:“你说的对,今天是我冲动了,祝你们……幸福。”最后两个字她说的艰难。 她的目光落在翠绿的树叶上,脑海里浮现的,是第一次见到江承远的情景。 那时候她还是刚入学的大一新生,对自己的任课老师格外好奇,同学们都嬉笑着会不会有帅哥美女,结果在见到每个任课老师后大为失望。 课程已经这么枯燥了,还没有美好的事物洗洗眼,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正巧有一天,张静清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崴到脚,去了医务室,给她看病的是个女医生。她伤势轻,只用喷点云南白药就好,女医生就一边给她喷药水一边和她聊:“你是大一的?” “嗯。” “学什么的呀?” “文物修复。” “这专业啊……”女医生笑了下,“那你们可艳福不浅。” 张静清茫然状。 女医生见状,不由问道:“你们老师难道不是江承远吗?” 张静清心弦一动,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名字,摇摇头,报了自家老师的名字。 女医生一脸同情,给她喷药的动作都轻了许多。 直到张静清第二天上课,才恍然明白昨天女医生那个眼神的含义。 “你们老师今天有事,所以这节课由我代上。”年轻英俊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系着方块格纹的灰色领带,衬衫领口与袖口处都被一丝不苟地扣上,整个人显得淡漠又冷清,“我叫江承远,水上之江,你们可以叫我江老师。” 黑板上,他的字迹刚劲有力、工整端正。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阳光自门口斜射而入,晃到他身上,晃得她的心也跟着闪动。 …… 自回忆里而出,张静清最后一次看了一眼酌兮,越过她,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酌兮想叫住她,但叫住了又不知能说什么,所以只能沉默着望着她走远。 酌兮想到张静清的那句祝福,叹了口气,想到还在开会的江承远,提了提手中的保温壶,打算去找他。 等她沿着原路返回,却在道路的尽头看到他。 依然是一贯严谨而沉默的样子,但有的人在,就是一处风景。 酌兮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等到了他面前,还未说话,嘴角已挂上笑容:“你怎么来了?会议结束了?” 笑眼弯弯,眼里映着满满的都是他。 “嗯。”江承远应了一声,右手接过她手中的保温壶,左手顺势牵过她。 为着他这番亲密的举动,心猛然跳了下,酌兮侧头看了他一眼,羞赧道:“我还在里面加了红枣,可能味道不是很合你胃口……” 江承远看了她一眼:“你之前不是还很有自信的吗?” 见酌兮表情茫然,江承远道:“不是他喜欢的是我这种类型,而是他喜欢的人是我。”一字不差。 他语气平平淡淡的,好似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眼里却染了抹笑。 酌兮:“……” 他居然听见了! 她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他:“难、难道不是吗?” 江承远淡笑,没有说话。 酌兮心里懊恼,特别希望时间能够倒流,自己能表现地更矜持、更好一些…… 因为心不在焉,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江承远一路领着,沿途经过的学生不断以诧异地表情看着他们相握的双手。 卧槽!男神居然有主了!简直太棒了!再也没有人会和他们一起抢萌妹子了~\(≧▽≦)/~ 直到被江承远带到一个房间,酌兮飘忽的心思才落了下来。 房间里还有几个人,看到江承远拉着个小姑娘进来,纷纷取笑他:“小江,这该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江承远坦然承认:“是,她叫徐酌兮。” 酌兮赶紧和他们打招呼:“各位老师好。” 办公室里坐着的老师都四五十岁了,但八卦起来,热情程度完全不亚于年轻人。 “好好好,哎呦这小姑娘长得不错,标致。” “我说呢,怎么会议刚一结束你人就不见了。” “哈哈哈,我们学校的女生要是知道这事,一大半都该失恋了。” 在一片起哄中,酌兮脸色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看向江承远。 江承远淡声道:“她脸皮薄,有失礼的地方,也请各位多多包涵。“ “哈哈哈我们懂,我们也是从你们这个年龄过来的。” “要不怎么说年轻真好呢。” 有一老师眼尖地看到江承远手中提的保温壶,一下子笑道:“我说你怎么走得那么急,原来有人送爱心晚餐来了。” 江承远谦虚:“就是很简单的山药粥,正巧刚开完会都还没吃东西,可以先喝点粥垫垫胃。” “这怎么好意思呢。” 酌兮道:“没事,反正我做了很多,就是我厨艺不是很好,可能味道不太和你们口味。” 众人道:“没事没事。” 办公室也没碗筷,酌兮就用一次性杯子盛了些,给各个老师一一送去。 送完最后一份,酌兮回头,就看到江承远不紧不慢喝着粥的样子,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明白过来,顿时哑然失笑。 他这算是……在炫耀吗?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第34章 我多喜欢你(一) 回去的时候是江承远送她的。 酌兮坐在副驾驶上,望着前方灯火明亮的教室,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安全带,眼神闪亮。 江承远转头看她:“怎么了?” 酌兮心下一顿,摇摇头:“没事。”她想忍着,但心里的喜悦依然染上唇角。 他带她去见她的同事,大大方方地和他们说,这是我的女朋友,给自己贴上了“有家室”的标签,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可爱,更令她心动了。 江承远看到她眼里的笑,打了一圈方向盘,车子徐徐启动,他平淡的语气,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很好喝。” “诶?”酌兮一时没跟上他跳跃的话题,傻愣愣地眨了眨眼。 江承远看着前方,口吻如同说家常:“我是说,你今天煮的山药粥很好喝。” 酌兮的心跳徒然加快,她望着车外的路灯,想借此隐下绯色的脸颊。 “那……”酌兮舔了舔唇,笑意越扩越大,她轻声道,“我以后每天都煮给你喝。”她顿了顿,又道,“每天都喝粥应该很容易喝厌,你有没有其他喜欢吃的?” 江承远:“不需要太麻烦,简单点的就好。” 酌兮认真记下,她想了想道:“那我明天给你做杏仁豆腐吧,加上桂花和橘子,夏天吃起来清清爽爽的。” “好。” 像是了却一桩心事,酌兮神情里透了几分轻松,她开始思索起明天要买的食材。 江承远见她想得入神,便专心开车。 等酌兮想好明天需要购买的食材,看了眼前方,想看看还有多久到家。 然后,她就见车子拐了个弯。 “咦?”酌兮下意识地出声,本来倚靠着座椅的后背微微挺直。 她望向江承远,有点迟疑:“我家……好像不是这个方向吧。” “先去我家。”江承远坦然道。 先去我家。 去我家。 我家。 家。 酌兮满脑子都飘着这四个字,她垂死挣扎:“可是都这么晚了……” 这进展有点快,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江承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酌兮期盼地望着他,等着他改主意,可惜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憋出下文。都说知道了,这时候不是应该改道吗…… 酌兮:“我……我明天还要上班。” 前面是红灯,江承远减慢车速停了下来。他见酌兮急得脸都涨红了,在心里轻叹一声,不再逗她:“我去拿样东西就送你回家。” 听他这么一说,酌兮放下心来,又觉得自己刚才的抗拒太明显,不知道会不会打击对方的自信心。她忐忑地看了眼江承远,见他没注意到自己,松了口气,偷偷移回目光,过了会,又看了他一眼,再收回视线。 如此反复几次,就是江承远一开始没察觉,现在也发现了。 酌兮的心思太明显,即使她不说,他稍一思考就能猜到,心里难免啼笑皆非。但他也不说,就任着她在那纠结。 哪有那么轻而易举就放过的道理,不过是,累积生息。 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江承远停好车子,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见酌兮也跟着解开安全带。 酌兮因为想着事情,所以看到江承远怎么做,她也跟着怎么做,直到听到“啪”地解锁声,她才反应过来。 对上江承远的视线,酌兮握着安全带的右手一僵,扯了扯嘴角,想勾起一个笑容。她内心哀嚎着喊“快转身快进去快上楼啊”,脸上的表情十分沮丧。 江承远佯装没看到她尴尬的样子,问她:“要上来吗?” 酌兮十动然拒:“我……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 江承远也没多说话,只道了句“我马上下来”就关门了。 酌兮看着他走运,放松了坐姿,又默默将安全带扣了回去。 没等多久,江承远就回来了,他递给酌兮两张纸。 酌兮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下个月的时间表,一份是课表,一份是博物馆的上班时间。”江承远道,保安室开着灯,他逆着灯光看向她,半隐半现,目光沉静而温柔,“不是说每天都要煮粥给我喝吗?” 说着,他似是笑了笑,犹如春至时融融化去的雪山:“什么时候你想来,都可以。” 平静而自然。 他把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她,和她说,欢迎光临。 就好像,他所有的一切,都为她敞开。 “好。”酌兮轻声应着,有些害羞,又为他的话而欣喜。她接过纸张,看着第一张上的课程安排。 明天江承远要讲课,还有一场公共演讲,酌兮琢磨着他明天中午多半会和领导聚餐,那就把送点心的时间挪到下午或者晚上。 酌兮正在心里排着时间,忽然想起自己和宋子绪约好明天要一起吃午饭。 幸好她记起来了!不然估计明天要被组长连环扣啊! 酌兮脸色不由露出了庆幸的表情。 在她看时间表的时候,江承远一直在看着她,见她脸上神情变换,略微一想就知道她估计明天有事,便道:“如果明天忙的话就不用来了。” 明天中午的聚餐和下午给他送点心并不冲突,所以酌兮摇了摇头:“没有,我明天有空。” 江承远盯着她,没有说话,似在判断她说的话。 酌兮不得不再次保证:“真的,百分百。” 江承远也就轻轻放过了她。 到了酌兮家楼下,江承远看着酌兮解开安全带,问她:“你后天晚上有空吗?” “有啊。” “明天晚上我们和政乐一起吃一顿饭。” 说这句话时,他一直看着她。 酌兮一开始还没想那么多,但当她看到江承远沉思的表情时,忽然就反应过来了。 她知道他朋友不多,但闻政乐绝对算一个,他在征求她的意见,是否向闻政乐公开他们的关系。 酌兮抿唇一笑,她用力地点点头,心里喜滋滋的:“好。” 我们,嘿。 第35章 我多喜欢你(二) 因为和宋子绪约了中午一起吃饭,酌兮提前半小时出门。 认真想想还是挺愧疚的,她工作的时候组长这么照顾她,这次组长出差,她连请对方吃顿饭都拖到今天,也不知对方什么时候走。 酌兮暗自琢磨着如何利用剩下的几天尽尽地主之劳。 约的是一家风景宜人的中餐店,*性好,相邻座位以高大的植被隔开,不影响视线,但也听不清说话内容。 酌兮到的时候宋子绪已经在了,他穿着灰色的西装,前额的头发往后梳理,露出一双波澜不兴的眼,神情内敛温和。 听到声音,他抬头望过来,脸上已经带了笑,和闻政乐潇洒的笑以及江承远平淡的笑不同,他的笑更多的是成熟男人特有的大气,由一双深邃的眼睛透出来,和煦如风。 “来了?”他道,站起来极为绅士地为酌兮拉开座位。 “谢谢。”酌兮笑眯眯地道谢。 两人许久不见,倒也不显陌生。待服务员上了菜,宋子绪为她倒了杯花茶:“知道你不喜欢喝咖啡,吃饭时喝冰饮对身体不好,我就擅作主张给你选了百香果,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百香果酸酸甜甜,非常符合酌兮的胃口。 宋子绪一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没点错,笑了笑道:“怎么样,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我挺好的,我们组长一直带着新人,也不藏私。”说到这点,酌兮忍不住感慨,“感觉我特别幸运,大学毕业到现在就做了两份工作,结果都遇到了一位好上司。” “现在拍我马屁迟了啊。” 酌兮笑眯眯道:“这怎么能叫拍马屁呢,明明是实事求是。” 宋子绪顿时失笑,他摇了摇头道:“行了,趁热吃吧。” “好。” 酌兮又喝了一口百香果茶,将杯子放到一边,拿起筷子,犹豫着先从哪个开吃。 宋子绪给她推荐:“他们家的铁板私酿豆腐不错,你尝尝看。” 这家铁板豆腐加了肉末、木耳和香菇,吃起来滑嫩可口。酌兮吃完,又连勺了两口。 “这道香果山药炒百合,你们女生应该会喜欢。” 香果是黄桃,山药软糯,百合清香,味道香甜可口。 宋子绪见她满意,又为她介绍起下一道菜肴。桌上一共六道菜,每道菜他都介绍的非常详细,而且全都合酌兮的胃口。 酌兮忍不住惊叹:“老大,你是打算日后改行当厨师吗?经理会哭的。” 宋子绪十分配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那你可要保密啊。” 酌兮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简直就像卧底一样神秘兮兮。 这么一想,酌兮忍不住喷笑,她和宋子绪说了后,宋子绪无奈地看着她,眼里是一派纵容。 酌兮被他看得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找了个问题问:“对了老大,你什么时候走啊?” 宋子绪斜睨她:“小丫头可真没良心,才见了一面就要赶我回去了。” “哪有啊,我这是关心你啊,如果还有一段时间,我可以带你逛逛h市,看看名胜古迹之类的。” “这次任务紧,可能不一定有时间,下次吧。”h市的分公司已经建好,他将作为副经理被调任到这里,通知这几天也快下来了,宋子绪打算等下次从s市回来再告诉她。 酌兮也没多想:“下次也行,现在交通方便,从s市到h市也就两个多小时,什么时候想来了就过来,保证尽到地主之谊。” “这话我可记住了。” 酌兮一本正经:“保证不敷衍。” 宋子绪笑着摇摇头,两人不再说话。 难得遇到一家手艺和菜色都是符合她喜好的餐厅,酌兮吃得特开心。 正吃着,酌兮余光看到有人从身边经过,还没走出几步,又倒退回来:“徐酌兮?”声音爽朗,尾音带着笑。 酌兮一抬头,果然是闻政乐。 这厮见没认错人,笑得愈发骚包:“真巧……”他的视线落在宋子绪身上,带了几分审视。 宋子绪自然察觉到了,他不动声色地回望。 两个人,一个谦和文雅,一个器宇轩昂,暗中交锋谁都没有落下风。又不约而同地收回视线,宋子绪垂眸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神色无波。 闻政乐在心里轻哼,示意了下酌兮:“我和人已经约好,就不打扰你们了,用餐愉快。” 酌兮顺着闻政乐的视线看过去,在不远处的左前方看到有人已经落座等候,她点点头道:“那再见。” 宋子绪等闻政乐走远后,不动声色地喝了口咖啡,问酌兮:“你男朋友?” 酌兮微囧:“不是,他是我高中同学。” 宋子绪故意逗她:“那就是你喜欢的人了?要不刚才怎么这么紧张。” 酌兮:“……” 她就是有种……和其他男性出来吃饭结果被男朋友的好友抓包了的莫名心虚感。 “看来这也不是了。”宋子绪见她窘迫得脸逗要埋进碗里了,他从来都明白试探应该适可而止,便笑着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趁热吃吧,再不吃就要凉了。” 见宋子绪这么说,酌兮松了口气,心里少了几分尴尬,两人又恢复轻松的气氛,偶尔聊聊天,讲着彼此都知晓的人和事。 一顿中饭吃得不紧不慢,期间闻政乐离开的时候还特意拐过来和她道别。 讲真,对于多年不联系但仍对自己善意满满的老同学的友善行为,酌兮还是非常高兴的,就是你看过来的眼神饱含惋惜是个什么鬼? 她心塞塞得吃完饭,就要回去上班了。 宋子绪送她去了杂志社,酌兮从车上下来,正要上楼,被他叫住。 “酌兮。”男人坐在驾驶座,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窗上,他对她笑道,“如果以后想换工作了,随时欢迎回来。” “好。”酌兮心里感动,但她从来不是情绪外放的人,所以掩下思绪,挥手和他道别,“再见。” 这边酌兮在按部就班地上下班,另一边闻政乐也在忙碌的工作,等他终于看完今天的文件,也到了下班的时间。 今天任务轻,闻政乐愉快地踩点下班,他的车子拿去洗了,于是十分理所当然地搭了江承远的车。 闻政乐坐在副驾驶上,闲闲的看着车外来来往往的车辆,忽然想到中午发生的事情,兴致勃勃地和江承远分享八卦:“你知道我中午吃饭的时候碰到谁了吗?” 江承远连眼风都不曾搭理他,专心开着车。 闻政乐也毫不在意,他此时的心情就如同捧着糖果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地要和人分享:“是徐酌兮,你猜她和谁吃饭?” 不待江承远回应,他已经自娱自乐地继续说下去:“是个挺英俊的男人,啧啧,估计我们的小酌兮要被人摘走了。” 唉,一想到软萌的前桌就要被人拐走,闻政乐颇为感慨。 忽地,车子一个急刹,闻政乐毫无防备地向前俯冲了下,幸好因为系着安全带,再加上他反应快,及时拉住了车把,才没受到多大冲击。 “怎么了?”闻政乐看了看前方,他还以为发生车祸了,结果一看,什么也没有,便疑惑地看向江承远。 江承远面无表情:“红灯。” 闻政乐坐好,闻言没好气道:“我知道是红灯,我是说你开车别一惊一乍,好歹也是老司机。” 又一想,咦,不对啊,这小子平日里从不喜形于色,怎么刚才突然失控?莫非…… 闻政乐摸摸下巴,暗自琢磨开了。 江承远懒得管自己好友大开的脑洞,等切换到绿灯,他就启动车子行驶了出去。 江承远性子一向清冷,因此一路闻政乐都没发现他的异样,只偶尔觉得好友今天话特别少,不过作为一个话唠,很好的满足了他八卦的心。 送完闻政乐,江承远回了家,刚踏进家门,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亮着熟悉的号码,江承远定定地看了许久,看着它由亮转暗,过了会,又亮了起来,这次江承远很快就接了起来。 酌兮本来还在猜想他是不是还在忙着工作,发现电话接通,她开心地笑了起来:“你工作结束了?” 江承远关上房门,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酌兮也听到了关门声:“你刚到家吗?吃过饭了没?” 江承远坐到沙发上,他今天其实就吃了一顿,此时早已消化,腹空肠鸣,却一点也不想动弹。他的视线落在阳台上,淡淡道:“刚到家。” 那就是说还没吃饭了,酌兮特别不好意思:“是不是我打扰你吃饭了?要不我等你吃完饭再打?” “没关系。” 酌兮想了想道:“要不我现在去你那里给你煮碗粥喝?晚上还是吃点易消化的比较好。” 好像所有的烦躁都有了出口,江承远垂眸,原本一直紧绷的下颚线条柔软了下来,他轻声应道:“好。” 第36章 我多喜欢你(三) 家里还有半块南瓜,正好可以拿来熬南瓜粥,但酌兮总觉得食材太单一,便往里添了把枸杞,又想着江承远到现在都还没吃饭,顺手加了把米。 等做好之后,才发现自己煮多了。 两个保温杯装得满满的,酌兮提了提,分量还不轻。 关火,清理厨房,之后就提着保温杯去了江承远家。 结果敲了半天门都没人来开,酌兮正欲打电话,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叫了声:“酌兮。” 声音平缓,就像是这个人一贯的性格,沉稳而冷静。 酌兮回头,看到他遥遥地向自己走来。 他身上还穿着深灰色西装,熨帖笔直,只是手里提的两大袋稍稍有损形象。在酌兮看过去的时候,似乎笑了下,又似乎没有。 酌兮出神地想了下,又立刻被拉了回来。 走廊里的灯是感应灯,原本已经昏暗下来,随着江承远的走近又亮了起来,酌兮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随着这一下“扑通”地跳了起来。 她有些拘束,虽然两个人是情侣,但毕竟还在相互融合阶段,独处时难免会觉得慌乱过,所以为了防止冷场,也为了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好一些,酌兮找了个话题:“我还以为你在家。”她想到自己之前在门口傻兮兮地按着门铃的场景。 “我估计着你也快来了,就去了趟超市。”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酌兮身边,正欲将一只手上提着的袋子换到了另一只手上,酌兮已经下意识地伸手接了过去。 江承远看了她一眼。 这回酌兮看得非常清楚,他嘴角弯了弯,很浅地笑了一下,然后拿出钥匙开了门。 这个人很少笑,以致他笑的时候,酌兮被惊艳地仿佛看到了昙花盛开。 一时心神恍惚,及至她随着江承远进门,看着他打开门檐下的橘黄灯光,看着他将一双女士拖鞋递到自己脚边,看着他伸手,越过她关上房门。 他关门的动作很轻,酌兮却被震得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再看向江承远时,对方已经伸手从她手上接过袋子。 酌兮心神恍惚地低头换鞋,莫名有一种……两人老夫老妻地错觉。 等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才理解江承远之前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两大袋装的满满的零食,显然是因为她而特意买的。 酌兮打开保温套,将保温杯取出来放到桌上,望了眼厨房的方向,江承远进去烧开水还没出来,又干坐了下,视线总忍不住扫到零食上。 好想总有东西在引诱她。 最后,酌兮挑了袋话梅。 才将话梅塞进嘴里,江承远就端着两水杯出来。 一杯放到酌兮面前,一杯放到对面。 他在酌兮正面坐下,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的话梅:“喜欢吗?” 酌兮点点头,女生大多喜欢酸酸甜甜的食物,她也不例外。 他低头笑笑道:“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店员推荐了几样。” 他说是几样,却零零总总买了两大袋,再联系他之前的那句“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难免不让人联想到他是在让她挑选,她多吃什么,他也就知道她喜欢什么了。 话梅酸酸甜甜,连带着酌兮心里也是甜蜜蜜的。 她伸手将保温杯的盖子拧开,保温杯的保温效果还是很好的,才打开就有热气冒出,酌兮差点被烫着,幸好躲闪地快。 “我做的南瓜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她忐忑地望着他,等待宣判。 她人长得好,仰头看他时,杏眼弯弯,仿佛藏了一汪水。尤其这般怯怯地样子,像是在博宠的小猫咪。 江承远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心里像是有什么在跳动,越燃越旺。 眼睛看不到,耳朵也听不见,其他感官却更加敏锐,全身的细胞都似乎在叫嚷,在清晰地告诉他,她的存在。 简直要命。 酌兮见他没说话,心里更忐忑了。瞥瞥露出金灿灿颜色的南瓜粥,瞥瞥他,瞥瞥粥,再瞥瞥他,欲言又止。 正等待着,酌兮似乎听见有谁叹息了声,声音很轻,像是错觉。等她又看向江承远时,他已经拿起保温杯要喝。 酌兮赶紧叮嘱:“小心烫。” 江承远顿了顿,其实他并不觉得多烫,但她在一边紧紧盯着,也只好顺着吹了几下,然后再喝。 酌兮从他喝开水就一直屏息等待,直到他说“味道很好,谢谢”时,才悄然吐出口气,脸颊上不由飞上红晕,心里有点儿开心,又有点儿自豪。 “不客气。”她喃喃道。 江承远抬头看她:“你呢?” “我不饿……” 才说了三个字,就被他以不容置喙地语气道:“我去拿碗。” 拿了碗之后给她倒了大半碗。 酌兮:qaq 她想保持好身材…… 江承远见她苦着一张脸,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用减肥,这样刚好。” 刚、刚好…… 这回岂止是脸,她整个人都爆红了。 酌兮低头,跟着默默喝粥,心里慌得不知什么样。 喝完后也不敢抬头,总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正好看到一旁的水杯,便将水杯拿了过来,水是刚烧开的,还有些烫,酌兮只稍稍抿了一口,又放下来。 接下来,她就时不时喝一小口,时不时看着他喝粥。 一个保温杯500ml的量对酌兮来说算多,但对江承远来说实在不算什么,所以他喝完之后,又打开另一个保温杯。 酌兮忧心忡忡:“会不会太胖?” 其实她想说的是“会不会吃太撑”,结果不知怎地脑子拐到之前身材上,嘴里一时跑偏,说出的话就成了这个。 然后她就看到江承远看了自己一眼。 目光平静,就连语气也是平平静静的。 “不会。” 后来,当她终于知道某人身材体力有多好时,恨不得他立时瘦个十几二十斤:) 第37章 我多喜欢你(四) 等江承远吃完,酌兮借了他家的厨房将杯子洗干净。 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与平时在外时时保持的一丝不苟不同,在家里他更放松了些,坐姿也更随意,右臂搭在扶手上,身子稍斜,靠着靠垫,左手稳稳把着书本,一页过目,右手翻过,表情一派的放松惬意。 酌兮偷偷瞄了眼书名,《故宫博物院文物保护修复实录》,真敬业。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江承远抬头,见到她惊叹的神情,眼里不由露了几分笑意:“有兴趣?” 酌兮其实对这些并没有兴趣,但因为他的工作是文物修复,所以难免好奇。 江承远将书本带给她:“这本书挺有意思的,讲的也浅。”说着,他竟笑了起来,“我记得你之前看过《我在故宫修文物》。” 《我在故宫修文物》是央视纪录片,年初时曾火爆b站,连带蔓延微博,那段时间酌兮的首页完全沦陷。 那时候她还不理解妹纸们的兴奋点,万万没想到,几个月之后,她会不断在网络上搜索一切和文物修复有关的资料来看。 就是希望,能够多了解他的专业,离他再近一点。 前几天坐江承远的车,她也放飞流量看着视频,不过毕竟是在他旁边看呀,总有种莫名的羞耻感。为了避免他发现,她还偷偷戴上了耳机。 快到家的时候,江承远提醒了她一句:“到了。” 当时她眼疾手快地关了视频,他也没多说什么,酌兮还想着他就看了一眼,肯定什么也没看到,没想到这人不仅看到了,还什么也不说。 见酌兮脸色越来越红,江承远知道自己再说下去某人就要恼羞成怒了,便岔开话题:“之前不是说过周六要和闻政乐聚餐吗?他之前给我发了地址。” 他念了地址后道:“离你有点远,到时候我先去接你。” 酌兮有些担心:“会不会迟了?” “迟了又怎样?” 酌兮一梗:“到时候你就要被闻政乐唾弃你见色忘友了。” 却见江承远看了她一眼,慢斯条理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见色忘友的?” 酌兮无言以对。 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又被调戏了? 她瞥向江承远,后者从一边的书架上又挑了本书来看,想问的便问不出来,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实在没什么好问的,笑笑后也低头开始看江承远递给自己的这本《故宫博物院文物保护修复实录》。 她看书喜欢做笔记,正巧桌上有纸笔,她就拿了过来,顺势坐到地上,幸好地上铺了层毯子,坐的也舒服。 江承远见状,也就随她去了。 等江承远翻完手中的杂志,发现酌兮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看了眼时间,发现确实不早了,便打算叫醒酌兮。他这里有客房,所以不管她是要睡在这里还是回家,都比这样趴在桌上好。 但一个音才吐出,所有的话都止于唇齿。 酌兮旁边的纸张上,前半章还仔仔细细记录着感兴趣的片段,直到最后三行,被她写了三句话。 夜长人自起,星月满空江。 忆为近臣时,秉笔直承明。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彼此毫无关联,像是被她随意写就。 江承远却一眼就从这里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他缓缓垂眸,看着睡得毫无知觉的酌兮,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急,不能急,现在还不行。 他闭上眼睛,慢慢平复翻滚沸腾的心,终于,直到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妥善藏好后,他才叫醒了酌兮。 酌兮被叫醒后特尴尬,恨不得以头抢地。 人家好心好意借她书看,她却看书看睡着了,活像对他有意见似的。 其实她今天也不困啊,但不知为什么,在她看书看累了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了他,浮躁的心像是霎时着陆,找到了安放的居所,特别安心……一安心就忍不住发困,她眯眼的时候还想着自己就休息一下,结果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还是被江承远叫醒的。 以致酌兮从收拾东西到下楼上车,都非常老实沉默。 眼看就要到家了,酌兮松了口气,恨不得拔腿就跑,未曾料到江承远车是停了,却没打开车锁。 酌兮茫然地看向江承远。 后者解开安全带,探身吻了下她嘴唇。没有深入,只轻轻咬了下她嘴唇,落下一声叹息:“我很高兴。” 他没说高兴什么,她却仿佛心意相通一般知晓了他所有未尽的话语。 他在说,他很高兴她能主动靠近他。 但是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呢,这是她应该做的。 酌兮抿唇,努力抑制脸红的冲动,但笑意仍是一点点地爬上眉梢。 之前的颓废也被他这一句话一扫而光,又有了源源不断努力地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