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反派发掘系统》 第1章 终极反派发掘系统[穿书] 作者:云乔子苏文案:宋彩,奇幻网文《诡境》作者,因为长期断更被绑定了穿书系统,不得不亲自跳坑培养终极反派。一路升级打怪攒钱攒装备,宋彩玩得不亦乐乎,却发现故事线渐渐有点跑偏?男主奇奇怪怪就算了,连系统都不太正经?「系统警告,男主错失1号女主,剧情崩坏,惩罚掉落。」宋彩:浑身虚软,倒在男主怀中。「系统警告,男主错失2号女主,剧情崩坏,惩罚掉落。」宋彩:面红耳热,倒在男主床上。“敲里吗!男主犯错惩罚原作者?!”而对于男主江晏来说,宋彩的身份值得探究。自称创界神却弱不禁风,招蜂引蝶又不自知,还动不动就扑上来这样那样,简直岂有此理!“姓宋的,你再敢动手动脚,小心我……”“对不起!行动点不足了,快抱我!”“好,这次就算了,再敢搂搂抱抱……”“对不起!攻击点不足了,我得亲你一口!”“……”大妖王:真香。食用指南:有反穿情节,老攻穿回来是条狗;双c,1v1,he。一句话简介:断更作者变成反派后和男主he了立意:天命不公,就反抗它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随身空间 穿书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彩(受),江晏(攻) ┃ 配角:《暴君和他的哭包小奶瓶》 ┃ 其它:《穿成树灵后被宿敌逼婚怎么破》第1章 脸盲宋彩今年二十二岁,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是个小有名气的奇幻网文写手。除了文笔和脑洞,宋彩比较出彩的地方还有长相。曾经有星探想拉他入行,前前后后磨了一个多月都没磨下来,因为宋彩觉得自己不合适。至于为什么不合适,还挺有说头的。宋彩六岁时被查出一种罕见疾病,脸盲——医学上称为面孔遗忘症。能看得出来别人长什么样子,但就是记不住,分辨不清,下次再见面时也想不起来,甚至会和记忆里的其他面孔搞混。假设服装、发型、声音、体型等因素均为不变常量,脸孔为唯一自变量,那在宋彩的世界里……天气好的时候男女莫辨,天气差的时候人畜不分,天一黑……你可以冒充他的熟人为所欲为。因为这个毛病,宋彩从小到大惹了不少祸,尤其在穿校服时期,满屋子同学在他眼里都像糊了二维码,恨不得拿手机扫一下,智能识别各位的身份。有一回他把一个短发的女同学认成了好友陈蔚然,从后头搭着肩膀搂了一下,把人家女同学臊得连续几个星期不敢理他。宋彩觉得,他就适合干那种窝在家里不用出门的工作,当明星真不合适。宋彩没见过自己的爸爸,但别人都说他随妈多一点——相貌方面。他妈妈是个十里八乡罕见的美人,还非常有远见。人言三岁看八十,宋妈妈在娃没长开的时候就切金断玉下了定论,说小东西长大以后必定招狼。招母狼倒也不怕,怕就怕招公狼,更怕他将来把狼领回了家,却被别人提醒今天这头和昨天那头长得不一样。为了避免这种惨剧,宋妈妈在娃的房间里贴满了各种风格的帅哥海报,有影视明星,有武术冠军,有运动健将,甚至连健身教练秀胸大肌的宣传单页都有。这女人的目的只有一个:要让宋彩树立正确榜样,朝着直男方向坚定不移地发展!她真是全心全意为儿子着想,只是没料到这法子有副作用。副作用都是后话了,宋妈妈病故以后宋彩就彻底远离了墙上的型男们,他被姥姥、姥爷接走,住进了一个成熟而有韵味的小区。每天早上,有卖豆腐花的大爷骑着电动三轮车在小区里狂飙,挨家挨户吆喝完一遍,管你美梦噩梦全部搅醒。可当姥姥拿着小盆子嘚嘚跑过去的时候,那人又消失不见了,叫你甜的咸的全都喝不上。因此姥姥的情绪也时常不稳定,逮着一次就要骂人家一次,嫌大爷太浮躁。除了豆腐花大爷,喜欢搅人美梦的还有附近几位早睡早起身体好棒的大妈,每每聚在一起大谈特谈养生之道,顺带批判九零后和零零后年轻人的作息习惯。刘大妈嫌他孙子天天熬夜打游戏,作业也不写,可又搞不清楚是什么原理,次次都考第一名。哎,人凭本事耍,没办法。赵大妈也说,她家孙女抱着手机一玩就是半夜,熬出黑眼圈就拿那些个几千块一小瓶的水啊乳啊的补救。哎哟,女孩子赚那么多钱有啥用,都二十三了,还不赶紧找个好男人嫁了算了。而在宋彩的家里,太姥姥第两千一百五十二次没敲门就进了他的卧室,拉开被子一顿操作猛如虎。“小彩啊!快点起床吃早饭了!不吃早饭对卵巢不好,卵巢不好容易衰老!你看看你姥姥,她就是不听话,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满脸褶子!搞成这副老菜帮子样,也就你姥爷蠢得看上她!”宋彩知道要轮到他姥姥上场了,赶紧捂住了耳朵。没几秒钟,姥姥高亢的声音便在那老房子里三百六十度立体混响。“我要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啊妈!你闺女今年已经快七十了!没有褶子那是天山童姥!另外小彩是男孩子,你跟他说什么保养卵巢!”吼完还要摇头叹几句:“都老糊涂了,还要管那么多闲事,有福也不知道享,一辈子都这样!”只是姥姥她拿捏不准音量,自以为是蚊子嗡唧,其实太姥姥听得一清二楚。太姥姥也不管宋彩了,摸着拐杖就往她闺女身上杵:“我老糊涂还是你老糊涂,自己耳朵聋就当别人都聋,嗓门那么大,南外环往北全都能听见!哎唷,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比小彩他妈差远了!”姥姥一听又急眼了:“小彩他妈是我生的,不是你生的,轮得到你骄傲吗!”……宋彩被这俩小老太太折腾得不行,蒙头盖脸也续不上美梦了,只好起床。他先开机看了看读者留言——有人疯狂催更;有人飙脏话骂反派;有人怨作者不是亲妈,明明男主江晏和北云少城主才是真爱,为什么要给他塞后宫;还有人要把一千多月石全都拿来给作者刷负,直到他把坑填实为止。嗯……跟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的评论都差不多。确切地说,停更十天以来基本都是这类留言。 第3章 【腹黑马甲暴君老阴攻】&【激萌天使妙手回春受】第2章 狂徒当陈蔚然冲到二楼惜缘厅找宋彩的时候里头已经空无一人,他揪着电梯口的男服务员问情况,被告知包间里的人上了楼顶,于是又追到楼顶,被保洁告知人早下楼了,他再从楼顶追到一楼前台……仍没见到宋彩的踪影。正巧一楼有人在讨论先前那场闹剧,陈蔚然听了个大概,半天没缓过神来。一个长得可俊可俊的小伙子,放狗把一位客人给咬了?宋彩养狗了?大约半小时之前……在时空虚洞的彼岸,雁回城进入天灾第十天。时值大寒,雁回城百姓却藏在地下躲避太阳。整座城空无人烟,只有江晏矗立城头。他一只黑色兽皮靴踩在石桌上,撑着手肘,神闲意适。玄色衣摆随北风翻卷,发丝亦张扬飞舞,拇指上的黑曜石权戒熠熠闪光,如他此时的眼眸一样。——但轻松姿态只是表象,这次的事件着实棘手。据描述是太阳出了故障,数九寒天阳光照在身上竟然嗤啦作响,不灼别的,专灼肉身凡胎,整个雁回城变成了天然火葬场。头一天出现这种情况时,雁回城禽畜交易市场整体瘫痪,猪肉大减价也卖不出去,因为没人敢出门,怕自己比那些烤猪死得惨。城外放进来的信鸽还没来得及找到庇护所,一身羽毛噌地着了火,掉下来以后已经七成熟,焦亮喷香,惹人垂涎。水里游的也不例外,藏得深的躲过一劫,浮在水面的全遭了秧。只可惜了那些肥美的红鲤鱼绿鲤鱼,要是去鳞洗杀干净,加点葱丝姜末在盆子里腌制一会儿,再往外头一放,焖蒸还是干烤都入味儿。毒,真毒,雁回城的百姓们给这玩意儿取名为“毒日头”。雁回城的城主名叫北云既,刚及弱冠之年,要不是他爹老城主薨得突然,以雁回城的规制他还不够资历接任城主之位。年龄虽轻,气场却不弱,北云既临危受命接掌玉印,当即下令关闭城门,外头不让进里头不让出,所有露天作业全部暂停,太阳不落山就不许出门。为防止毒日头恶化,北云既又趁夜带城民转移到了九江岸的巨大山洞里避祸,企图撑到灾害过去,回城从头再来。除此之外他还四处征集能人异士,重金寻求解除危机的策略。结果派出去的夜行者脑子不大好使,请援竟然请到了妖界。其时夜行者风尘仆仆,回到地洞里扑通一跪,满嘴嚷着“属下幸不辱命”,两眼还散发着求好评、求打赏的热切光芒。北云既抬头一看,好罢,他把诡境大妖王给请来了!!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咋没被妖怪给吃了!!北云既万万没想过要去找江晏帮忙——他抹不开那个面儿。两人最初结交的时候关系还挺好的,也曾以性命相托过,可后来因为女人的事情闹得不大愉快,自江晏回了妖界以后便再没来往过。既然大妖王已经在这儿了,再尬下去只会显得一城之主沒肚量,北云既便硬着头皮拜托他坐镇雁回城,亲自解决“毒日头”危害。可如今大妖王来了,危害还是没解,甚至连作祟的是何方妖孽都判别不出。北云既无可奈何,又不好意思说什么,背地里急得直摇头。江晏,诡梦之境万妖之王,觉得很没面子。不是他不作为,实在是这毒日头诡谲,明明照常东升西落,房屋田园水井农作物均不受影响,怎么就单单灼烧人畜?他试着从别的方面寻找答案,可这雁回城里仅有的妖气就来源于他自己,灵兽、魔物一样没有,一切都显得太没道理。日西斜,毒日头似乎弱了些。绕城清江衬环城岩山,无声无息地守护着这座百年城池,万顷桦木却像是已经知晓了天命,寒风中片叶不肯留。光秃的树影被拉长至三倍,雁回城的温度又降了一大截。时候差不多了,江晏双眉一凛,化成一抹妖火,黑荧荧地朝西边的毒日头追去。最后一线阳光消失在山峦缝隙里,北云既带着卫兵在九江岸上现身,遥望大妖王消失的西天尽头。可他看不出进展,那一抹镶着蓝边的黑火似乎被毒日头吞噬了。就在他准备回城搬运物资时,西方天际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随即地动山摇,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九江岸的瀑布如同天河倾灌,直接冲开了水坝,朝着雁回城奔涌而去。北云既吃惊不小,连忙下令找掩体躲藏,并派了功夫好的卫兵速去山洞中通知民众,尽可能往高处疏散。可他这命令还没传达到民众耳中,地动忽然又停止了,瀑布断流,岩层合拢,冲向雁回城的大水也循着地势高低开始往水坝里蓄。而遥远的西天尽头,刺眼的强光消失了,在那巨轮一般的橙黄色余韵里,有个黑点惊鸿一闪,旋即彻底熄灭。江晏在虚境里经历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光华流转,星辰变幻,宇宙洪荒在他面前缩小成一面镜子,一个闭合的狭窄空间,烈风裹着云雾和尘埃飞速回旋,渐渐令他不能正常视物。他企图变化形态自我保护,却发现身在其中什么都做不了。等他再睁眼时……眼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大门。宫殿不算大,色彩也不够丰富,却很奢华。他大概身处回廊的位置,正趴在地上虚弱地喘息。殿内有复杂的乐声传出,还有尖锐的嚎叫,似乎有人在努力跟上乐曲的节奏。这什么乐师,比号丧还难听,简直丢人现眼。江晏不耐烦,刚欲起身,却见殿内摇摇晃晃走出来几个人。这些人装扮奇怪,一水的短发,身上更是穿着不入流的短衫、长裤、浅口鞋。中间那小子惹人注意,只见他长相极俊,一双眼睛水波暗横,小嘴鲜嫩润泽,颈子修长且色调极浅,柔软的发丝垂了几缕在额头,平添了几分媚态。 第5章 又是怎么回事?!江晏恼怒,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可浑身虚弱颤软,刚走一步又摔了。意识到情况不对,江晏赶紧攒了把力气钻回轿厢,狗爪子按上刚才男人按过的数字“9”,跟着电梯上了九楼。电梯门一开,江晏的力气果然恢复——由不得他不信,他的魂力跟这两人或者其中一个有关联。此时男人离臭小子只有一拳之隔,恬不知耻地硬往更近处凑,恨不得直接负距离。一个没留神,他已伸手去解人家的第三颗扣子。江晏觉得他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呵。愤怒使狗面目全非,江晏再次龇牙,一步一步朝两人走去。第3章 角色大妖王拉开了架势——后腿微屈,前爪牢牢抓地,头颈伏低,瞄准进攻对象。出击!男人正聚精会神地解宋彩的扣子,做梦都没想到会被一条狗扑倒。他吓坏了,嗷嗷直叫唤,却被这大狗叼住了裤腰带。在出击的瞬间江晏已经做出了选择,被人非礼还浑然不知的臭小子就是和他有关联的人,他潜意识里能够分辨出。于是他充分发挥了作为一条狗仅有的特长,用牙齿咬开了男人的腰带,并扯住裤腰口,把对方的裤子一下拉到了脚脖子。犹不解气,江晏又把男人的裤子撕扯得稀巴烂,撕完接着去撕上衣,把男人那件穿起来道貌岸然的笔挺衬衫撕成了墩布条。宋彩似乎被眼前一幕惊着了,呆愣愣地看着,直到男人哭天抢地的叫声引来了工作人员,他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那一瞬间,理不清思路的宋彩竟然本能地选择了维护大狗,薅着狗耳朵就往楼梯口跑:“快跑啊,你闯祸啦!”他自己醉得走不稳,便一脚把大狗踹到了楼梯道:“你先跑吧,我没事!”江晏:“……”好一个舍己为人的高义之士,但是你他娘的敢再踹一个试试?他重新爬了上来,偎在宋彩腿边不走,宋彩当大狗是有情有义不肯自己逃,感动得一塌糊涂,便按着狗脑袋使劲儿往楼梯推:“你走吧!你要是被抓狗大队逮去了,我花钱也救不了你的!不用管我,快走!”江晏气得龇牙,如果不是离开这臭小子就没力气,他根本不会管这档子闲事,甚至会趁现在就咬断这家伙的喉管。一人一狗在楼梯口磨蹭的工夫,那位两手把着裤腰带的破衣烂衫先生已经带着工作人员追了过来,于是宋彩和他稀里糊涂捡到手的“乖宝宝”就被请到了派出所。后来的事情简单多了,陈蔚然接到了来自派出所的电话。等他代表宋彩和那男人调解完已经到凌晨了,本想着把狗放走算了,可宋彩不愿意,嘟嘟囔囔非要把他这“两肋插刀的好兄弟”带回家供着。那狗也通人性似的,虽然满脸都是“老子什么都不屑”的表情,但除了宋彩它谁都不跟,派出所的民警想插手都不大敢。陈蔚然没辙,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按下民警同志拨打捕狗大队电话的手,最后把狗和宋彩一起搬上了车。宋彩带着大狗回到家后被两个小老太太轮番轰炸,但他编不出什么正儿八经的说辞,只迷迷糊糊记得几个关键点。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了那么几句,宋彩便瘫在床上睡了过去。大妖王江晏蹲在他床头,愤怒地思考“本座该睡哪里”。外面的两个小老太太还在吵吵,吵得人耳膜疼。大妖王听得烦躁,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上……全是毛。此时他本应该凤眸微眯,嘴角上扬,斜飞入鬓的眉尾银钩铁画般描绘出邪性而危险的信号,给他那张绝无伦比的完美俊脸增添几分只属于万妖之王的蛊惑魅力。最后,再不咸不淡一摆手,叫人把噪音来源拖下去灭了。而现在,呵呵。能龇牙就算不错了。江晏成了狗,生活规律便也跟着发生了改变。从前吃饭睡觉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但这会儿却觉得困倦无比,便在床上挑了个利落的地儿,像狗一样蜷着睡去。时钟嘀嗒作响,迷蒙间江晏竟察觉到胸腔中涌入一股能量流,初是温吞汇集,而后磅礴奔涌,一发不可收拾。江晏骤然睁眼,从床上一跃而起。不对!这里并不是宋彩的床,江晏发现自己是站在地上的。放眼四周,山峦叠嶂,雾霭重重,遥远地平线上满是城墙般的荆棘密林,巍峨耸立的曜炀宫被微光勾勒出不甚清晰的轮廓,不是诡梦之境又是哪里?回来了!江晏看了看自身,果然已经恢复了人形,妖丹也在胸膛里,果然回来了!万妖之王喜不自胜,抬步就要往自己的曜炀宫走,肩膀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江晏立即戒备,一团黑火握在身后,怒目望向胆敢悄无声息接近他的人。只一眼,万妖之王受了惊吓。只见宋彩穿着一身枫叶红的长衫,腰间束着黑色锦缎腰带,象征着大妖王无上权力的黑曜石竟然在那条腰带上镶了整整一圈!他体格清矍纤瘦,束袖扎腿,黑靴黑发,发如泼墨,银冠之上垂下几条细长银链,与杏红的丝带交错缠绵,衬得那张脸愈发英秀俊美,偏还在额头画了一个神秘的古文字符号。何方妖孽。江晏的脑海中出现这四个字。 第7章 我可真是个狠人儿。「系统提示,已创建新角色,正在进行职业匹配……匹配完成,请设定昵称。」宋彩狡黠一笑:“亲爱的爸爸。”「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请协助男主完成任务一:前往雁回城,找到妖王权戒。任务过程中,亲爱的爸爸可通过斩杀妖兽获取梦币,妖兽等级越高,币值越高。」“梦币?要梦币有什么用?”「购买卡牌,更换皮肤,升级武器和技能,消费满额还可参与抽奖活动,届时将有神奇奖品掉落,不可错过哦~」宋彩翻白眼:“提示一次性说完。”「系统提示,后续将有多项指标逐一开启,亲爱的爸爸可在任务过程中获取指标介绍。请开始任务。」宋彩冷漠:“哦。”忽又想起一事,说道:“等等!为什么是去雁回城,不是已经到了终极大boss阶段了么,去雁回城找权戒明明是一开始啊。”「系统没工夫解释,请按照剧情线老实巴交地走。」宋彩:“……”狗系统没打招呼就消失了,宋彩看见江晏正往荆棘林走去,赶紧跟上。“那个,妖王大人啊,要不然我就不去曜炀宫了,我去雁回城借宿吧。”江晏:“为什么?”宋彩挠头:“我听说曜炀宫有双头金龙的屏障,凡人进不去。”江晏心道这臭小子果然门儿清,刚想告诉他妖王权戒可以带他进去,却发现拇指上竟然只有一枚寻常指环!江晏大惊失色。权戒呢?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又刷了一遍存在感,自荐连载文:《暴君和他的哭包小奶瓶》超甜甜的甜文昆仑山巅有一神机,只要虔心礼拜,就能消病减灾。谁知暴君上位三把火,弑父、吞并五国、捣毁神机,一气呵成。天之骄子成了全民公敌,终于在昆仑山下伏诛。从那以后,再没人知道神机里头有什么,只知道昆仑山下多了一个名叫二宝的少年,能为人快速修复脏器、整形美体,靠这手艺赚得盆满钵满。那天二宝出去挖冰,意外挖出一具男人的尸体来。他用宝血和妖心救活了男人,却发现这人凶恶狂妄,又坏又损,还总喜欢在背后盯着他磨犬牙。对此,二宝默默捂紧了脖子。后来二宝的秘密外泄了,各国王族都想抢他宝血,却没有一支军队能打上山来。直到有一天,山下再次发生了恶战。二宝兴冲冲地跑回家,“听说了没?昨夜孔雀王被人薅秃毛啦!孔雀王没面子,就到处说对方是前任六国共主。噗哈哈,要真是那个毁我神机的暴君复活了,我二宝第一个替天行道!”家里的黄牛疯狂暗示:“…#&%!”二宝:“哈哈哈哈!”家里的松鼠疯狂暗示:“…#&%!”二宝:“哈哈哈哈!”身后响起男人悠闲懒散的声音:“小老板,你打算怎么替天行道?”二宝扭头,看见了男人随手把玩的孔雀毛,“哈哈哈哈……嗝!!!”【腹黑马甲暴君老阴攻】&【激萌天使妙手回春受】第4章 惩罚江晏调动黑火搜遍全身,妖王权戒确实不见了。他又试着调出蛟骨铁鞕,同样,脊柱里空空如也。最趁手的武器没了。江晏的蛟骨铁鞕是当初从雁回城往曜炀宫折返的途中,斩了半妖赤练的下半截锻造出来的,平时用不着的时候都放进脊柱里,绝不会被人盗走。想到雁回城,江晏往肋下摸了摸。果然,最底下的肋骨还没有被剥离!江晏差不多明白了,他并非回到了属于他的诡境,而是进入了宋彩这小子的诡境。换个说法,时空错乱,时间被推前了,他还没有成为曜炀宫之主,尚不是名正言顺的万妖之王。江晏低咒一声,心道真麻烦!宋彩闻声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写归写,写得再形象也不如亲耳听到来得实在。不得不说,大儿子这声线真性感,叫人恨不得扑上去啃他喉结。宋彩开始真诚吹奏彩虹屁:“不愧是妖王大人,连骂人都这么有格调,优雅如大提琴独奏,深沉如超跑的引擎轰鸣,贼几儿带劲!”江晏:“……”什么是大提琴,什么是超跑,但是听起来像是崇拜和赞美?姑且忍他。看江晏这表情,宋彩知道马屁拍着了。要说这世界上有人不爱被吹捧,那肯定是因为这人跟他姥姥一样,耳聋。宋彩对自己的措辞很有信心,他虽然不用跑领导面前溜须,但为了不被同学排斥,从小就学会了这套交友准则:腻了烦了,来两句。有用!“那就去雁回城,”江晏道,“待我找到妖王权戒再带你回曜炀宫。” 第9章 江晏及时打断:“行了行了,再不舒服提前说,别一声不吭就倒地上。”宋彩悻悻:“哦。”「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充值成功,当前行动点1000,攻击点1000。」“嗯?连带攻击点也充值了?”宋彩趁机控诉,“我没有要攻击点,你为什么擅自做主给我充了?”「系统不会擅自做主,但与男主拥抱优先充值攻击点。提示,亲爱的爸爸当前行动点与攻击点存储空间均为1000,当前持有梦币1970金,升级空间将扣除1000金,是否在下次启动时升级空间?」“升,1000点根本不够用。”“等等!”宋彩突然抓住了关键,“你的意思是,刚刚男主抱我起来其实是满足充值攻击点条件的,但是因为行动点没了才匀了1000给行动点。也就是说,充值行动点有别的方式?”「嘟——嘟——系统故障,系统故障。」宋彩暴怒:“狗系统!”为了检测自己的推断,宋彩决定再试一次。此时江晏又走到了前头,正在眺望荆棘林的尽头,目光殷切。宋彩噔噔噔跑到人家身后,伸出一根手指头往人家垂在身侧的手上试探。谁知江晏好巧不巧把手绕开了,改为抱臂的姿势,说道:“妖王权戒一共有三枚,是曾经建造曜炀宫的三位大妖王分别持有的,寓意共享尊荣,妖界大统。”宋彩盯着他的手背,嘴上打哈哈:“是嘛,听起来有种三剑合璧天下无敌的赶脚,很厉害呢。”江晏点点头,脚底下挪了两步,再次避开了宋彩那根不老实的手指。“可惜传至后代手里情份就浅了,在我父王那辈,大妖王就只有他一个,另两个脉系的几乎陨落干净了,也就后来……”江晏垂下手臂背在身后,轻笑一声,没再继续说。后来的事情宋彩可比他知道得多——自以为。另一脉系还有个嫡传公主,没当上妖王,当了妖王的女人。嗯,这一脉确实算陨落了。宋彩:“哎,真的相当可惜啊,好想看到最初妖界大统时的繁荣景象,一定震撼人心。”江晏眯着眼睛,对此表示赞同。如今曜炀宫由他那混账堂兄把持,妖界被搞得乌烟瘴气,还得费时费力再收拾一通,实在麻烦。江晏欲转身,却发觉自己的右手小拇指被一个软软凉凉的东西碰了一下,侧首去看……“你又干什么?”江晏瞧见这臭小子正伸着葱白的手指,满脸的求知欲。宋彩连忙套用准备好的借口:“哦,有只蚂蚁,我帮你戳掉。”「系统提示,行动点存储空间自动升级中……升级成功,当前存储空间10000,已扣除梦币1000金,当前余额970金。充值成功,当前行动点1200。」宋彩心道果然如此,碰一下就多了200行动点出来,根本不需要拥抱!狗系统不老实,竟故意把他往歪门邪道上引,图谋不轨。宋彩留了个心眼儿:“我得再问一句,你给我匹配的职业到底是什么?魔法师?战士?男主的智囊团?”「嘟——嘟——系统……」“好了好了好了,滚吧!”宋彩暗骂,狗系统这么鬼,绝对不是什么好职业。“别发呆了,”江晏往前面一站,挡住了宋彩大半的视线,“会飞吗?”宋彩眨眨眼:“你看呢?”江晏哼了一声,朝他伸手:“待会儿到了天上别慌,要是怕就别往下看,明白了吗?”宋爸爸眼睛亮得像灯泡,压抑着内心的雀跃:“明白!保证不给组织添麻烦!”宋彩只觉手腕一紧,便被大妖王握住,肩膀一痛,又被提溜着飞了起来。“啊呀呀呀痛痛痛!”娇滴滴的宋爸爸大喊,“我胳膊要被你扯掉了!肩膀!肩膀脱臼了!真的脱臼了!”“这么不吃痛?”江晏面上分明泛着愉快的笑意,他还记着变成狗时被宋彩蹂|躏的仇。宋彩明知道他是故意却没办法反驳,只能满嘴求饶:“大人手下留情啊!您是高高在上的伟大妖王,就算碎成八瓣拼接回去也是一条好汉,可我只是一个无用的凡人,胳膊腿儿都不经折的,劳烦您轻一点!”江晏听了心情更好,便仁慈了一回,猛一提高,把宋彩带到了与自己平齐的位置。宋彩低头一瞧,妈呀,三万英尺的距离!这要是掉下去,可比悬崖蹦极还刺激……江晏似乎看出他在琢磨什么,面上笑吟吟,手底下却突然把他推离自己。宋彩登时浑身一震,拧着脖子喊:“江晏!别开玩笑啊,会死人——啊!!!”话还没说完人已失重,混账不孝子就这么把他丢下去了。第5章 进城灰蒙蒙的云雾飞快退去,一层又一层遮上眼帘,江晏的身影先是缩小成一点,而后彻底消失在视野。宋彩心头一凉,想着,啊,要死了。要说真以为会死也是假话,宋彩直觉大儿子会把他捞回去,但什么时候捞就不知道了。失重的感觉超级糟糕,他脑子里就像被双面大锣震了一轮,余音始终绕着不肯散,心肝儿都跟着一起颤。我闭眼吧!闭眼就不怕了!宋彩这么想着就闭了眼,果然觉得好多了。可没心没肺的大妖王还没捉弄够,突然在他耳边问道:“再来一次要不要?” 第11章 只不过男人与女人又有不同,臭小子腰身明显更有韧性,骨架也更挺拔些。此时他眼睛被蒙住,一红一白一衬托,禁忌气息十足,叫人看了只想趁机使坏。人心有这等坏祟,大妖王更不例外,他竟打算伸手去捏一下宋彩小巧的下巴。恰巧有飞鸟掠过,吱哇一声,大妖王恍惚回神,缩回了已伸出一半的左手。——有惊无险,方才太冲动了。距离雁回城不算远了,江晏带着宋彩往一处废旧的天神庙降落。天神庙是数百年前建的,那时候此处还是人族的地盘,香火鼎盛,时常有妇道人家挎着竹篮子来供奉,祈求天神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殊不知天神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那么多,倒不如去求土地老爷有用。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时过境迁,天神庙便荒废了。如今这座庙则更似一座界碑,以此为界,妖族不进犯,人族不外侵。“越过这地界就是人族,但附近没有人住,不知道危害还在不在。”江晏说道。宋彩:“什么危害?”江晏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实在懒得讲。“你先在此等候,我进城看看,没有异状再回来带你。”宋彩心想着他现在连把水果刀都没有,遇上妖兽岂不就是死路一条,立即摆手:“不不,你带我一起嘛,我不想离开你!”江晏啧了一声:“别说这种会叫人误会的话!这里很安全,我去城门口看看就回来,不会耽搁太久。”宋彩不依,他了解自己的大儿子,嘴硬心软,稍微求一求就答应了。于是厚着脸皮:“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你带我一起过去吧!你不在我身边我没安全感,因为我就是个废柴,什么本事都没有,小奶狗朝我叫一声我都要吓得腿软!”江晏心道你腿软个屁,遇见大狼狗你都能直接扑上去了,净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江晏从来不跟弱者争辩,带他一个也不多就是了。他从庙里的供桌上扯来一块帆布,抖了抖灰尘,把宋彩兜头罩住:“走,如果觉得不舒服立刻告诉我。”宋彩疑惑,这是干嘛?还没走两步,宋彩就皱着眉嘟囔:“不舒服。”江晏立即把他拦腰抱住,动作迅猛如风掠过。宋彩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瞬就又回到天神庙里来了。只见江晏面色凝重,问道:“怎么个不舒服法?”宋彩茫然:“这帆布很重啊,当然不舒服。”江晏:“……”江晏像是被气着了,捏着眉心:“如果觉得阳光灼人再告诉我。”宋彩哪知道在他断更的日子里雁回城遭受了毒日头的洗礼,满不在意地挥挥手:“啊,不就是晒晒太阳嘛,真男人不怕黑!”大妖王无奈得直摇头,虽然明白时间已被推前,却还是担心毒日头危害没有随之消退。如此谨慎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让这臭小子不被晒成人干,人家倒是心宽,真男人不怕黑!此时云层后的太阳刚好露出,江晏站在土地庙门前,对宋彩抬了抬下巴:“把手伸出来试试,看看烫不烫。”“……哦,”宋彩虽不明白还是照做了,玉雕似的透白手心往外一放,顿觉反光,“呀!阳光好毒!”江晏紧张了一下,飞快将他手掌拍回:“是不是刺痛?有没有灼伤?”宋彩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没有啊,就是刺眼,眼睛痛。”江晏深深吸气。我再管他死活就叫我这辈子都碰不得女人!大妖王暗暗发誓。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宝们的收藏和评论!第6章 入府雁回城是人族领土,有四季更迭,此时正值炎炎夏日。宋彩扯掉了帆布仍然觉得热,却又不好当着江晏的面脱衣服,忍得直冒细汗。途径一片野生藕塘,宋彩便撇了根荷叶扇风,又撇了一根送给江晏。大妖王看了一眼,相当嫌弃。宋彩讨了个没趣,便把那荷叶戴在脑袋上遮太阳,整个人就像一朵倒扣的炮仗花。江晏不忍卒睹,将脚步加快了许多。到得城门口见到有人进出,江晏愈发笃定自己先前的猜测,顺手撕下了贴在城墙上的悬赏告示,一看果然,时间比毒日头那会儿推前了一年半。宋彩凑了过来,只见告示上画了个金棕色四脚兽,脑袋长得像猞猁,身上花纹像豹子,尾巴却像响尾蛇,末端用红色颜料画出了几道圈。宋彩知道这是五行兽,他给这玩意儿设定了五行属性,尾巴上的赤环就是用来调节属性用的,比如土系的能土遁,水系的能水遁,五种属性兼备的基本就来去自如了,很难抓。“这些五行兽专吃人的精气,小儿夜啼,老人痴呆,都是它们害的。”江晏随手往告示上一挥,五行兽便跃然纸上,颜色随着赤环的抖动不断变换,呈现出五行元素的微光。江晏又说:“北云城主的长子北云既功夫不赖,一般的妖兽他可以自己摆平,遇上摆平不了的才会出告示招揽能人异士。这告示其实不是给你这种凡夫俗子看的,懂术法的人才能把五行兽看通透,你就只能看出画了一条难看的狗。”一条难看的狗……听自己的男主介绍自己设定的人物和妖兽,宋彩觉得很微妙,感慨果然梦就是梦,逻辑废,明明江晏是第一次来找北云既,却对人家了解得如同多年故交似的。 第13章 听到这里江晏便有数了,东海之滨确实有药神谷,但那药神前辈——就是他老丈人,早已经仙逝了,承他衣钵的便是千重心。算算时间,这会儿千重心恐怕已经出谷,北云既去了也是扑空。这事宋彩也清楚,迷迷糊糊中还想劝江晏别捉急,他的大老婆很快就会自己找过来,还会为了救他性命献上自己的身体,双修助他恢复功力。好贱的剧情,但是好嗨皮。嘿嘿嘿。江晏确实急,但他不是急着见千重心,而是怕宋彩撑不到北云既找出解法。他尚不知道宋彩死在这个世界会怎么样,是回到他自己的世界,还是真的就此死了?若宋彩死了他会怎样,会不会受到牵连?思来想去,江晏都觉得不能让宋彩随随便便死去。于是江晏交代宋彩要去接应北云既,便和卫兵队长一起跨出了门。江晏前脚刚走,宋彩就把系统召唤出来了。“系统爸爸,有没有奶,我要买奶。”「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当前生命力300,补充700生命力需7瓶奶,价值7000金。当前梦币不足,是否典当随身物品换取?」“还能这么操作?真人性化,”宋彩浑身摸遍,尴尬道,“可我除了这身衣裳好像没什么能典当的。”「物品价值评估中……亲爱的爸爸持有枫火凤凰服一套,价值5000金,可兑换5瓶奶,是否……」“是否个球!你还真打算让我光着腚跑去打怪啊。”宋彩叨念着那个拗口的“枫火凤凰服”,满脸晦气,遇上这么个系统简直分分钟被气死。他琢磨了一会儿,问道:“能不能赊账?”「能。」宋彩大喜过望:“我赊账,给我把缺失的生命力补足,回头加倍还你!”系统应声掉落七瓶奶,宋彩一看,那奶竟然是具现化的真奶,还特么有牌子和生产日期!“这是要我生喝?啊?”宋彩抱头崩溃。可崩溃归崩溃,最后还得一瓶一瓶喝下去。七瓶奶下肚,宋彩打了个饱嗝,果然恢复了体力,精神饱满。还算不错,姑且原谅狗系统一次。这时就听系统发声:「赊还须知,系统借出物品一律以升级男主亲切度作为归还条件,当前男主亲切度为1级,升至2级即可抵消此次赊借,请在24小时内完成,否则将有惩罚掉落。」噗!!宋彩一口奶喷溅出来。“男主亲切度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不提前讲?”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系统回复,宋彩算是明白了,这狗系统存心要整他。作者有话要说:  枫火凤凰服枫火哄航湖枫佛凤房服……第7章 麒麟宋彩推门出去的时候把门口守卫吓了一跳,卫兵明明瞧见这漂亮公子是被抱着进来的,怎么短短片刻就能跑能跳了?还打着嗝,身上一股子奶味儿。刚才这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卫兵脸红了,不敢再往下想。宋彩和守卫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北云府,不能怪他太黏人,实在是这段太危急。按照原来的故事发展,男主和女主应该是在追踪五级兽王的途中遇见的,虽然这俩人眉来眼去很欢乐,可二儿子北云既很惨啊,当背景板就算了,还被横插一脚的麒麟兽撕了半条腿!如今剧情提前,不知道麒麟凶兽会不会跟着提前现身,仔细着点儿总归不会错的。宋彩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江晏,但他知道去哪里找千重心。此时千重心多半还在千里之外的不归崖下寻找旷世仙药,那仙药名字很长,宋彩取名时手边正好有个维生素b的药瓶子,他从说明里头随机选了几个字凑出来的,所以现在记不住了。顺嘴一提,那仙药有病治病没病大补,刚采到手就碰上了江晏,所以,被他吃了,吃了以后身体倍儿棒,腰力倍儿强,盒盒盒盒。宋彩召唤系统,问有没有瞬移之类的特效卡。别说,这系统整个就是一抖啦a梦,要什么有什么,只不过得花梦币购买。宋彩再次赊账,得到了一张“举步千里”特效卡,呲啦一下就到达了不归崖。令他意外的是,江晏竟然也来到了这边。两人在崖上干瞪眼。一个想问:你不是该去药神谷接应北云既吗?另一个想问的更多: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半死不活么?你就算来也不该这么快,怎么做到的?很显然,两人各自藏了秘密。 第15章 宋彩心中雀跃,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嗨哟,这黑火温乎乎软绵绵的,像龟苓膏。江晏已和凶兽打了起来,透过黑火幕墙只能隐约瞧见凶兽那两只电力十足的大眼睛飞快地移动,闪来闪去难以捕捉。不消片刻,几声愤怒而凄哀的兽鸣传来,宋彩知道江晏稳占上风了,默默为他喝彩。虽说这会儿还没大开金手指,但大儿子的武力值真不是盖的,光他身上爆发出来的妖火就压得人呼吸不畅,气流一阵阵席卷过来,连他自己设下的黑火幕墙都险些被扑散。突然“砰”的一声,宋彩低头一看,竟有东西撞上了黑火幕墙。这东西撞上来之后被黑火裹住,烧得哀嚎不断,原地翻腾着变换颜色,尾端有几道圆环也发出了红光。又是五行兽!一个猜测凝结成型,宋彩立即对江晏大喊:“江晏,它在吃五行兽,别杀它!”江晏微微一怔,几声衣袍簌响之后便拉开了距离。麒麟兽趁机要往洞窟外逃,江晏立即加设一道黑火幕墙,把它拦在洞内。麒麟兽停住,警惕地盯着那道幕墙,以及站在幕墙后头的宋彩。宋彩发现,麒麟兽的灯笼大眼眨巴了几下,原本是眉头紧锁的形状,现在却变成了滴溜溜的圆形,仿佛在好奇着什么。看它这样子……或许本性不坏?宋爸爸不大清楚,因为麒麟兽虽然厉害,却只是男主成功路上的垫脚石,是妖王权戒的临时容器。谁会在一个容器上多着笔墨?宋彩示意江晏不要动,自己却将食指伸出了黑火幕墙。江晏立即道:“你做什么,快缩回去!”宋彩:“嘘,别担心,我觉得它不会咬我。”“你真当自己咬不坏么,你那一身皮子连两颗犬牙都抵挡不了,还想跟麒麟较劲!”江晏的语气有些急,给人一种十分关心的错觉。宋彩怔了一怔,旋即疑惑:“犬牙?”大妖王老脸一热,不搭话了——当过狗的事情能忘还是尽快忘了的好。只见麒麟兽朝那根手指凑近了些,鼻子动了动,仔细嗅着气味。宋彩心想,这麒麟也算冤屈,本来不是凶兽而是灵兽,可惜在曜炀宫动乱之时趁火打劫吞了一枚妖王权戒,这才变成了男主的追杀目标,死得一文不值。他将手递得更近,还在心里默念:“我是好人,我是好人,不信你闻闻。”——兽类多半能够通过激素水平嗅出人的“质量”,可以大差不差地判断出人性善恶。对于这方面他还是有信心的,平时出门遇到的小猫小狗都喜欢围着他打转。果不其然,这麒麟兽嗅了之后竟伸出大舌头朝他手指上舔了起来。宋彩欣喜,干脆把手掌全都递了出去,叫这大家伙往手掌心滋溜滋溜舔了个尽兴。江晏满头黑线。为什么这臭小子能把什么都当成狗来养?麒麟兽乃是上古时期的物种,要不是妖界秩序混乱已久,本该被奉为神明供起来,现在竟然像狗一样舔一个凡人的手掌心?简直世风日下。大妖王相当双标,全然不觉得自己要屠杀灵兽有什么不对,移至宋彩身边,对他道:“妖王权戒在它肚子里,最好别这么亲近。”麒麟像是听懂了江晏的意思,当即后退一步,摆出了防御姿势。宋彩见状干脆从黑火幕墙里走了出来,挡在麒麟前面:“我觉得它本性不坏,吃的也是作恶多端的五行兽,我们给它一个机会吧。”江晏却把他拉到自己身后,斩钉截铁道:“妇人之仁,遗患无穷。”宋彩探出头:“真的,我们可以试着叫它把权戒吐出来,何必非要杀了?”江晏:“你忘了北云城主?”宋彩闻言忽然想到一个设定,麒麟血是万能宝血,说不定能救北云城主。莫非江晏来不归崖打的是这个主意?他还有这大善心?宋彩陷入了纠结。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的收藏和关注!第8章 女人斟酌少顷,宋彩灵机一动:“那我们把它活捉了带回去,灌点肥皂水催它把权戒吐出来,然后扎点血喂给北云城主,不就两全其美啦!”江晏深觉这臭小子天真,却又懒得同他讲道理,便勾勾手指收了黑火屏障,由他异想天开。“捉吧。”江晏饶有兴味地看着宋彩。宋彩:“……我捉?”江晏:“唔,我可没本事捉它。”这话半真半假,要捉也能捉,但麒麟兽的鳞甲太过坚硬,牙齿和爪子比刀刃还锋利,活捉难免磕磕碰碰,能用简便方法大妖王便不高兴拐弯抹角。宋彩扁着嘴,心想你那是没本事捉么,你就是心眼儿坏!也罢,离了你地球还不敢转了怎么的,看爸爸亲自捉一个,啪啪打你的脸。宋彩赌气地想着,一边撸了袖子朝麒麟伸手,一边移动脚步朝洞口走。麒麟慢吞吞跟着他,攻击性收敛了不少,尾巴也扬了起来。这是个好兆头,宋彩露出微笑,召唤系统。 第17章 不知道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毕竟麒麟崽若是在里头,可能已经被炸成了肉泥。江晏腆着脸说:“放心,那么容易死还配得上‘麒麟’二字?”宋彩想想也有道理,只得接受了崽已逃走的事实。“哦对了,你找到那个‘啊’的主人了吗?”宋彩问道。江晏:“没有。”他把那片儿方圆五里地都找了,却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左右以千重心的修为自救自保都不成问题,宋彩这臭小子却时刻需要人看顾,权衡之下,他忍弃了大老婆。宋彩打哈哈:“没有就算了,反正也不知道是谁,有缘千里再相会吧!”反之,无缘对面不相逢啊……宋爸爸怎么都没想到,跟大闺女的第一次会面是以这种方式结束的。还没来得及看见正脸,不,连鞋底都没看见。欲哭无泪。两人就这么空手回了北云府,那北云既也不知道是跑哪儿寻仙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江晏想着既然宋彩已经康复了,便也不急着寻回北云既,可先去捕杀五行兽,立好投名状。谁知刚一踏进北云府,两人就被围住了。一群女弟子簇拥着往他二人手里送荷包,远远一看,清一水的雪白校服,中间一黑一红两点醒目的色调,各自左支右绌。江晏婉拒那些荷包,宋彩却觉得拒绝女孩子会伤了她们的自尊心,于是一一笑纳,连连道谢。江晏见状拦住宋彩:“你知道别人为什么要送你荷包么,说收就收了?”宋彩心想,是啊,为什么?有女弟子羞怯搭话,说江少侠是一手捏死四级兽的高人,而宋公子受了五级兽的攻击后只在片刻就痊愈了,可见内功了得。弟子们钦佩才送上荷包,希望能为二人护身祈福,早日扫净雁回城里所有五行兽。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宋彩欣然道:“一定!一定!”江晏冷笑:“这么说你打算亲自动手?”宋彩:“……”一定要介么不给队友留面子的嘛!江晏没再为难他,睨了一眼之后拂袖走了。宋彩也要跟着走,却听脑中系统提示:「男主亲切度降至1级,亲爱的爸爸债务恢复,当前赊欠物品3件,请在18小时内使男主亲切度升至4级,否则将有惩罚掉落。」宋彩:暴风哭泣。为什么突然就降级了?我做什么了?前思后想,终于得出结论:荷包!这是什么文?打怪升级泡妹文;主角是谁?大妖王江晏;妹子属于谁?大妖王江晏!好了,灵魂拷打三连问之后宋爸爸知道该怎么做了。于是一个时辰之后,江晏莫名收到了一大堆色彩斑斓的荷包,每一个上面都绣了他的大名,有的还缝上了桃红的小爱心。江晏眉头狂跳。他知道那些女弟子们不可能戮力齐心专给他一个人做荷包,必定是受了诱导,于是兜着那些荷包去找宋彩算账,却见宋彩正陷在女人堆里侃大山,嘴皮子都快磨薄了。江晏耳力好,听见他说……“……江少侠喜欢清新雅致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当然了,颜好一切可破……类型啊,不限于哪一种吧,他既吃温柔贤淑的,也吃软萌可爱的,风情万种的也吃啊,嗨哟他牙口好着呢!”江晏的脸色黑如锅底。牙口好着呢?什么都吃?本座堂堂万妖之王,在他眼里竟然如此不堪,与那些胡吃海塞的低级妖兽别无二致?好一个口蜜腹剑的臭小子!宋彩算是好心办了坏事。在他笔下,江晏后宫美女如云,除了千重心还有几个容貌绝世的妹妹,另还有一批没有给姓名的侍妾宠姬,确实种类纷繁、百花齐放。但泡妹只算一条支线,主要还是打怪升级这条事业线。打怪挺忙的,要是能帮江晏把这条支线理个大概,后面他稍微抽点空就可以收后宫了,亲切度一定噌噌涨!宋彩想得美,殊不知人家不领情,这会儿正在房间里生闷气。房门被敲响时江晏正在手撕第三十九只荷包,宋彩端了桂花糖水跑来献殷勤,还特地强调是某个沉鱼落雁的妹子亲手做的。他见那些荷包全变成了破棉絮,大惊失色,捂着胸口问:“哥,不开心?”你开不开心其实不大要紧,但是千万别扣我亲切度啊哥!江晏投来一个冰冷的眼神:“什么气味这么呛,脂粉气?”宋彩闻了闻自己:“……昂,染上的。”江晏没吭声,宋彩便极其小心地问:“怎么了哥?”兽皮靴在地上点了两下,江晏用汤匙搅了搅粘稠的糖水,“叮”地一声搁了回去:“太甜的东西我不吃。”宋彩觉得他话里有话,不敢再提妹子了。 第19章 「不好意思,没有那种东西。」狗系统没有感情!宋彩奄奄一息:“可我、我只是犯了个小错而已,有必要罚这么严重么?我要求、我要求氪金……”「亲爱的爸爸,再见。」“敲里吗。”骂完之后生命力归零,宋彩的呼吸被彻底夺去,眼前光圈越缩越小,仅剩江晏一张英气逼人的俊脸。江晏最后的触觉来自于抱着宋彩的一双手,施救无效,近乎失措。旋即触觉消失,他的一双手再次变成了狗爪子。一个激灵醒来,周围的景物是黑白灰三色。泛着丝丝油漆味儿的木门上贴了倒福字,书案上堆放了许多书本,还有不少连着线的东西,以及一台四四方方的不知名工具。仍然是宋彩的小房间。床上的宋彩翻了个身,抱着枕头吧唧嘴,睡梦中竟然还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扁着嘴唇嘟嘟囔囔骂了一声。时间似乎并没有过去很久。江晏下意识松了口气,而后龇牙怒骂,臭小子!早晨醒来,宋彩看着床上躺得跟个大爷似的狼狗,半天没缓过神来。你谁?我们认识吗?来我家有何贵干?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直到太姥姥的喊觉声传来。“小彩啊,赶紧起床了,睡懒觉对卵巢不好!你姥姥当初就是……”“知道啦!这就起了!”宋彩挠挠头,及时阻止了太姥姥振聋发聩的宣扬。这小区里人人都知道他有卵巢,辩驳无力。洗漱完毕,宋彩先冲了俩鸡蛋端进房间,递到狗大爷嘴边:“这是我的碗,从今以后归你了,都是兄弟,别嫌弃。”他仔细回忆了,想起这是昨晚从酒店弄回来的流浪狗,当时要是没有疯疯癫癫扑上去,人家说不定就混了顿饭自行离开了。现在可好,本来窝就小,还得匀一半给这位大爷。狗大爷看了看碗里的鸡蛋花,毫不犹豫地嫌弃,梗着头闻都不闻一下。宋彩也没心情伺候它,把碗放在桌子上,苦闷地叹了口气——他在惋惜没做完的那个梦。以后还能再梦见大儿子吗?还没见着女儿们呢,还没见着北云既呢,还没打着小怪兽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宋彩抓狂,打开电脑开始单机,噼里啪啦一小时,硬是肝出了五千字。他把昨晚的梦记录了下来,从头到尾码出所有细节,连狗系统的台词也一句不落。他决定了,不能随随便便把这个梦遗忘,他要把它当成素材,以后指定能用上。肝完以后心情畅快了点,宋彩合上笔记本盖,活动了一下颈椎和肩膀,从书桌前起身。一回头,发现狗大爷正在盯着他看。“你盯我做啥?两个鸡蛋一块二毛钱,难不成还对不住你这免费的狗?”宋彩皱着鼻子埋怨,端着鸡蛋碗出了门,没过多会儿又进来,碗里变成了肉包。宋彩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肉香味儿飘出,闻着还挺鲜。包子馅儿有点烫嘴,宋彩朝狗鼻子呼了口热气,嘚瑟地问:“香不香?”某大妖王:……找死。宋彩笑了笑,揉了两下狗头:“逗你呢,就是拿来给你吃的,太姥姥特地买的。”说着把剩下的半个肉包递过去,想叫狗大爷赏个脸,张嘴吃一口。大妖王内心狂啸:你敢叫本座吃你嘴里剩下的东西?!浑然不知犯了什么错的宋彩:“不吃啊,难道还要我嚼碎了给你吃?”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喂狗的,但宋彩小时候养过一只小奶猫,妈妈说必须把食物嚼碎了喂,不然小猫消化不了。宋彩可喜欢那小奶猫了,可惜后来没养活,死的时候把他难过得不行,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哭成了小青蛙的肿眼泡,从那以后再不敢养宠物。“别人家的狗好像都是喂狗粮啊,”宋彩嘀咕着,“但是我家没准备狗粮,回头我买两袋回来。今天你先将就着吃吃肉包吧,我给你嚼成狗粮一样大小的颗粒。”说干就干,宋彩把半个肉包塞进嘴里,咕叽咕叽开始嚼,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吐在一个小碟子里,满脸堆笑递到了狗大爷面前。大妖王:呕……呕……绝对,要杀了他。见狗大爷撇开脸,宋彩开始反思。忽而明白过来,冲门外喊道:“太姥姥!明天早上买几个菜包,大雁不爱吃肉馅儿!”大妖王:……这是包子馅儿的问题么。还有,谁是大雁?宋彩摸着狗大爷的脑袋顶,语重心长:“我给你取个名字,叫大雁,喜欢吗?这名字有意义,以前我养的那只小奶猫就叫大雁,是我妈给取的。大雁啊,咱们兄弟俩本没有缘分,全靠我喝酒撒泼把你掳了来,既然来了就是一家人,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半口是你的,来,吃。”说着又嚼了半只肉包。 第21章 对方立即喜笑颜开,抖着衣摆自谦:“真的吗?哎哟哟,衣服便宜的嘞,这孩子就是嘴甜!”宋彩:“我不确定是不是衣服的原因,反正看您气质特别好,也可能是您自己的功劳!”对方:“哈哈哈哈哈哈……”大妖王:呵呵。这种散步毫无意义,大妖王走了五六十步就不愿意再走了,用冷漠的表情盯着宋彩。宋彩只好蹲下来,冲他的大雁宝宝张开怀抱诱哄:“过来宝宝,我们跑两圈好不好?”大妖王冷笑。宋彩不放弃:“来嘛来嘛,总是不运动四肢要退化的,跟爸爸一起跑两圈,然后就有胃口回家吃饭饭了。快来,爸爸的好宝宝一定是乖乖的!”大妖王眯着眼睛:你确定要跑?半小时以后。宋彩被拖在地上摩擦:“不、不行了!真的不行了!爸爸!爸爸饶命!咱们再也不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宋彩被他家大雁拖着从小区南边跑到北边,又从北边绕回南边,一路狂飙。邻居家的小泰迪也跟在后头汪汪叫,当是自己的魄力把大狼狗吓跑的,趾高气扬地回到了主人身边。停下来以后,宋彩捂着肚子大喘气:“我、我这都、都好几年没跑过马拉松了!你想、你想谋杀亲、亲、亲……”“爹”字没说出来,他家大雁已经独自朝小区外头走去。看那闲庭信步的姿态,刚才的三公里好像跟它没关系似的。“不孝子,等等爸爸!”宋彩追了上去。到得一家宠物店门口,宋彩才发现他家大雁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径直停在了一套宠物服装前。“哟,我家大雁想穿衣服呀!”宋爸爸喜出望外,忙对店老板说,“大姐忙吗?给我家大雁拿一套衣裳试试呗?”店老板从柜台里面抬头瞥了他一眼:“我是你大姐夫,你大姐今天进货去了。”宋彩讪笑:“噢,我说大姐怎么变阳刚了呢,在门外就闻见了雄壮的荷尔蒙气息。”店老板似乎已经习惯,从架子下面拿出一套小衣服,拆开包装递给宋彩:“什么时候养的狗啊?头一次见。”宋彩:“昨天带回来的。”狗大爷在旁边听得不耐烦,拿鼻子去拱那衣服的包装袋,拱出哗啦啦的声响。宋彩擦了擦被蹭上去的清水鼻涕,冲店老板歉然一笑。店老板示意没事,便把衣裳拆了出来递给宋彩。宋彩道谢,给他家大雁宝宝套上了这件绛紫色小草莓圆领花边短袖衫。“噗哈哈哈……”宋彩和店老板一起捧腹大笑。大妖王瞧着胸前的小草莓,满脸的晦气。明明颜色挺爷们儿,抖落开竟然会是个女款。灭口,十分有必要灭口。宋彩把草莓装脱掉,换了件条纹的浅色短衫:“这件好像不错,仿照西装衬衫做的,但是有弹性。咦,还带小领结呢!试试?”不由分说,宋爸爸拾起一条狗腿就往袖子里抻。穿好一看,嚯,正合适!宋彩把他家大雁推到了镜子前:“怎么样,帅不帅?”大妖王看着镜子里的狗模狗样,倒是不错。且慢,本座什么时候对狗的形象有了欣赏的眼光?!选好了衣服,宋爸爸又给大雁宝宝买了飞盘,铃铛,牵引绳,泡澡球球,还有狗粮和超大号狗窝,哼哧哼哧拖回家以后,累出了一身汗,趴在桌子上直哼哼。宋彩长得好,见过他的人没有不这么说的,也正因为他长得好,就算主动碰了谁也会让对方产生是自己占了便宜的认知,故而当年被他错认搂了一下的女同学才没有把他告到老师那里。如今他的样貌落在阅美无数的大妖王眼里,饶是用毫无色彩分辨能力的狗眼滤一遍,仍觉得艳丽得不行。更别提他此时气喘吁吁,额前碎发被汗水沾湿,脸颊升起两小团深色,眼睛里又尽是细碎的星光。一个男人,做什么长成这样。大妖王嗤之以鼻。宋彩揉了两把头发,摸到一手的汗,于是卷起t恤下摆说:“我去洗个澡,你在这儿老实待一会儿啊。”大妖王的视线刚好到达他大腿处,微一抬头,便看见正在脱上衣的人劲瘦白净的腰腹,小巧可爱的肚脐,还有不甚明显的肌肉层。他的线条隐约而流畅,随着呼吸律动起伏,勾魂摄魄。大妖王觉得自己狗眼发烫。这条狗喜欢雄性,大妖王醍醐灌顶。再次嗤之以鼻。宋彩进了浴室,水声传来,热气开始弥漫。大妖王顺遂狼狗的心愿,蹲坐在门口守着。意外地,他看见浴室的门没有关好,闪了一条足够钻进蟑螂和色狼的缝隙。嗯……大妖王赏了脸,鼻子一拱,门便发出“吱呀”一声。宋彩闻声回头,连忙走来把门关好,对不请自入的狗大爷训斥:“没礼貌!家里还有两位女士同住,多危险呀!”训完又心软,想着大雁肯定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才会对他寸步不离,于是温柔地摸了摸狗头,软语安慰:“好啦,疼你疼你,下次洗澡带你一起进来,不会把你丢掉的。”宋彩一边洗澡一边叭叭叭地拿甜言蜜语哄他的大雁宝宝,而他的大雁宝宝此时正专心致志地欣赏好风景,完全没听进去。 第23章 大妖王此时的心境则十分沧桑——你个臭小子给我把腿放下!另外请你出去,我知道该怎么如厕!宋彩自然不知道大狗在想什么,还以为它不会,便守在一旁盯着。大妖王都快被他盯出窟窿来了,连连哀叹报应,自己看他洗了一次澡,他就跟在屁股后面看自己撒尿。这,这可怎么尿得出来?大妖王惆怅不已,宋彩已经贴心地吹起了口哨。嘘——嘘——嘘了半天也没见他家大雁尿出一滴,宋彩又开始琢磨……哦!大雁没怎么喝水,可能根本不想嘘嘘。他放下狗腿要把它带出去,大雁却不肯走,停在坑边目光如炬。宋彩明白了,大雁想嗯嗯!他又扯了一坨纸来,自言自语道:“来,屁股对着坑,然后半蹲下去,肚子用力,嗯——嗯——就能拉出来了。”大妖王翻起白眼:你滚行不行?又是好一场僵持,宋彩仍然等不出一丁点东西。于是,他上手了。他按住大雁的肚子,开始往屁股捋,一边捋还一边嘀嘀咕咕地念咒,就跟大旱求雨似的。大妖王听天由命地忍了好一会儿,膀胱都快被他捋爆了,简直哭笑不得。无奈之下,大妖王只得抬起一条腿,当着他的面嘘了出来。那一刻,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宋爸爸就如同听见了产房里亲生子的哭声,一颗心安稳下来,有点激动又有点骄傲——看,我老婆平安生啦!不,我大雁正常尿啦!当然,这对大妖王来说也是一次不得了的突破,他还从来没当着人面场尿过。这可能是他从妖生涯中最不得了的壮举,也是一辈子不堪回首的记忆。回房之后宋彩终于发现了窗外的雨水,恍然回过味儿来,大雁莫不是想提醒他关窗?老父亲泪湿眼角:“呀,我家大雁真聪明!是不是想让爸爸关窗呢,是吗?是吗是吗?”宋彩的语调就像哄孩子,听得大妖王嘴皮子直抽抽。宋彩抬臂握住窗户把手,砰地关了个严实,而后蹲下身来抱住大狗粗壮的脖颈,一下一下顺着脊背上的毛。大妖王:……突然来这套是什么意思?别以为抱两下就没事了,刚才的仇我记着。……但是,臭小子的拥抱好柔软。大妖王觉得奇妙。上辈子他抱过自己的女人,抱过濒死之际的父王,也在危难之时抱过北云既,可从来都没被人反抱过。他头顶苍穹脚踏山川,他有高大身材和坚厚的臂膀,他与人的拥抱也当坦坦荡荡,当有万妖之王的雄浑魄力。可这会儿是怎么回事,心肠被这没骨头的拥抱捂软了?竟生出些儿女情长的迷惘?不,必定是这狼狗的问题,是毛发过剩的问题。大妖王的细腻思考没能维持多会儿,宋彩突然“吧唧”一口亲在了狗头上。大妖王目瞪狗呆。你这是逼我。正想龇牙,却听宋彩轻声嚅道:“得亏把你掳了回来,有大雁在可真好,爸爸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孤单。”犬牙龇不起来了。臭小子平时会觉得孤单?倒也是,像他这样辨不清别人面貌的人,交朋友该是不容易的。又似乎一直是跟着老人居住,没有共同的话题可聊,一天也开不了几次口。大妖王回想,他跟家人确实甚少说话,只在有问题要问的时候才会主动。该是孤单的,所以才要噼里啪啦堆砌文字,还对着一条狗叨叨个没完。罢了,大妖王在心里咕哝,原谅你一次。不知不觉又到了夜晚,宋彩从床尾和墙壁的夹档里收拾出一块空地儿,把大雁的狗窝放进去,然后铺上一层毛毯,以方便后期换下来清洗。他拍着柔软的狗窝招呼大雁:“过来吧宝宝,从今晚开始你就睡在这里。”大妖王冷眼旁观,一动不动。“过来呀。”宋彩又喊,可他的大雁还是不理他。宋彩啐了一声便伸手过来抓,然后把大雁按在窝里不让动。要是纯粹比体力和灵活性,这种体型的大狗不一定会被细胳膊细腿儿困住,可大妖王并不想在宋彩的白皮上抓几条血绺子出来,那不美观。加之宋彩会耍赖,动不动就嘟着嘴亲他的头顶,叫他反抗时又不得不斟酌几分。大妖王遽然发现,自己对他下不了狠手。一人一狗僵持了许久,宋彩始终不肯松手,遭受了不公的大妖王唯剩叹息。 第25章 宋彩呆住了。二儿子也好帅啊啊啊啊啊!爸爸真的要死啦!!!宋彩庆幸自己在设定人物的时候特意将他们区分开,尤其服装,黑是黑白是白,泾渭分明。不然这会儿帅哥一个接一个出现,他很快就要迷失在各位的美貌里。宋彩笑着:“你好,我叫宋彩,很高兴认识你!”——宋爸爸搭讪惯用开场白,通俗老套,中规中矩,不喜勿入,喷子奏凯。但对面的北云既却久久没有反应过来。他眼里只有一袭红衣,还有那欢快明艳的笑容。不是在屋里么,怎么会有细风吹拂他的发丝和轻纱?莫非风也为他折服?简直惊为天人!俗世难寻!……宋彩要是听见这心声,必定得扶墙呕一会儿。宋彩又打了声招呼,见北云既还是傻呆呆的,不由失笑。这孩子不太聪明的亚子?宋彩无奈,伸手朝他眼前挥了挥:“少城主,早上好啊,吃早饭了吗?”北云既终于捡回了头魂儿,红着脸回应:“吃过了!你,宋、宋公子你还没吃吧,我这就叫人去准备,真是怠慢了!”宋彩:“哦,不用了,我原先日两万的时候经常不吃早饭,习惯了。”北云既怔了一怔:“日什么?”宋彩眼珠滴溜转:“没日什么,一日两碗饭,就是选择性辟谷的意思。啊,少城主来找我有事吗?”北云既羞得低了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说。他身后跟着护卫仲漠,尚不足十六岁,长得机灵漂亮,心眼儿更是鬼精鬼精的。一见主子这副模样,仲漠当即悟透大半,虚握半拳咳了一声说:“宋公子安,我家少城主原本打算来找江少侠一起去捉麒麟和五行兽的,可下人们说江少侠已经出了门了,便想跟宋公子打声招呼,顺便……关怀您的身体。”北云既被人戳中了心事,俊脸瞬间红透,呵斥道:“仲漠休要胡说!”仲漠狡猾道:“啊,难道少城主并不担心宋公子的身体?属下错啦!”北云既:“……你这浑小子!我,我自然也担心……”“哦,谢谢啊,我没事的,”宋彩笑起来很好看,一双眼眸灿若星辰,对两人客气道,“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北云既还没出声,仲漠先答应了:“好啊宋公子,讨杯水喝也好嘛,我们少城主正好口渴了!”北云既愈发窘迫,忙把多嘴多舌的家伙扯到了身后,向宋彩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没有叫客人招呼茶水的道理,抱歉了宋公子,仲漠就喜欢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宋彩身为创界神爸爸,倒是当得起他这一礼,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二儿子太客气了?他想象中的北云少主不是这种性格,果然还是描写技能需要提高。“没事的少城主,渴了就进来喝杯茶,反正也是你家的茶水啊,”宋彩干笑两声,“小仲漠这种耿直的性子挺好的,我喜欢这样的人。”仲漠听了心里欢喜,对这宋公子的印象又好上几分。你来我往地客套夸赞了一番,一旁的北云既越听越觉得他们在往互吹的路上走,忍不住轻笑。仲漠挠了挠头,说来不知怎么回事,一见到这宋公子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总想多亲近亲近。小少年嘀咕着,搞不好自家少城主也是同样的感受,不然不会脸红。北云既还想再问问住得习不习惯,可一想到前两夜江晏和宋彩二人是宿在一个屋的,心里头又涌起阵阵不快,暗自埋怨回来得太晚了,要是亲自待客,必定叫人准备两间房出来。再一细想,他二人关系亲近,不会已经……莫非自己又迟了?咦,为何要说又?北云既甩开脑海里的幻想,一时不知道还能再和宋彩说些什么,一紧张,招呼也没打就转身走了,大步小步紧追慢撵,都不知道前头有谁。宋彩满腹囫囵,跟在后头喊:“少城主这就走了呀?”北云既懊恼又羞惭,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大声回道:“是,晌午之前回来!”仲漠两手支成喇叭状:“晌午之前必定回来,宋公子,等我家少城主一起吃午饭!”北云既:“……”脚步更匆忙了。宋彩默默收回伸长的脖子,不禁觉得二儿子奇怪,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写崩了人设?不记得给他写成个羞射腼腆boy了呀,跟人家千重心表白的时候不是还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么。江晏和北云既前后脚出了门,宋彩心想着这两人差不多该和千重心正式会面了,反正麒麟兽已经变成了麒麟崽,对北云既的腿构不成威胁,自己也不用再担心。他独自留在这宅邸里无所事事,便跑去跟卫兵队长借兵器。他记得这儿的后山上有些不成气候的小妖,都是山禽野畜变的,战斗力低下,纯属送积分用的。只要能有个良好的开端,梦币就会像滚雪球,越滚越大,到时候再去买高级武器,刷大妖兽,赚更多钱,然后升级内存!计划很美好,宋彩自信满满,便扛着“大镰刀”朝后山走去。“大镰刀”在雁回城被叫做镰月戟,防御兵种的武器,打几只山鸡、野兔应该不在话下。宋彩到达北云府的围墙下,碰上了防御结界。但这难不住他,他腰上那一圈黑曜石是这个世界的最高通行证,除了曜炀宫的金龙屏障需要特制的权戒验证,其他地方来去自如。说起来……大儿子看见这一圈黑曜石了没?宋彩泛嘀咕,虽然黑曜石在现实世界不值钱,但在他的设定下,这东西是妖王身份的象征,要是江晏真看见了,怎么没砍了他? 第27章 只见八只火罐悬在半空,罐口朝下,其间各出现一簇小火苗,暖黄的光芒透过晶莹的罐子发散出来,精巧漂亮,怎么看都是小姑娘拿来许愿用的。世界和平,小耗耗退散?宋彩犹犹豫豫地合十了掌心。就在双方都盯着火罐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八只火罐突然光芒暴涨,从罐口喷出激烈的火焰束,与地面撞出噗突突的声响。随即大火翻滚,热浪扑面,八只大野耗子疯狂逃窜,却在眨眼间被大火吞噬,惨烈的哀嚎声震耳欲聋。这是什么理疗火罐八件套,分明是高压火箭炮,以太冲击波啊!宋彩被震傻了,激动得直打摆子。他看见大火持续蔓延,黑雾四处乱窜,耗子叫声直上云霄。突然砰砰声乍响,那些大野耗子一下全部消失了,黑雾被火光裹挟着收拢进灌口,化成小小一团。八只理疗火罐发出吱嘤嘤的回音,旋即被系统回收。“啪,啪,啪!”宋彩扯着嘴角,僵硬地鼓掌。「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获得三级妖兽8只,赚取梦币8000。恭喜!」宋彩豪放大笑:“现在可以升级哪些项目?”「当前可升级行动点存储空间至20000。系统检测发现附近尚有三级以上妖兽出没,理疗火罐八件套正在熄火消化中,建议亲爱的爸爸先购买武器。」“还有?”宋彩凝眉思索,“那最便宜的武器要多少钱?”「一级武器,网红强推起泡网,价格8000金。」宋彩一惊,大骂道:“好个趁火打劫的狗系统!一个起泡网要8000金?我要是赚了10000你的武器是不是就要卖10000?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啊!”话音刚落,忽又想到这狗系统有鬼畜惩罚措施,宋彩慌忙捂住嘴,嘿嘿笑道:“不是,我没骂你,就随口抱怨,别介意哈!”宋彩粗粗计算,这会儿行动点应该足够,就算升级了也没用,大儿子不在没法即时充值,还是对付妖兽要紧。他一拍大腿:“买!”网红强推起泡网到手,不使用的时候宋彩没法查看那东西什么模样,但看狗系统的尿性,应该不是一般玩意儿,毕竟理疗火罐都那样了。或许是什么捆仙缚妖天罗地网之类的神器?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嘿。宋彩不敢再耽搁,这一趟虽然没能升级空间,好歹是赚了样武器,不算亏。眼看正午将近,还是趁早回去的好,万一真碰上三级妖兽就惨了。他噔噔噔就开始往回去的路上赶,谁知怕什么来什么,刚迈出去几步,被野耗子精糟蹋过的那片山地就发生了爆炸。轰隆巨响一声接一声,宋彩没防备,被那气浪冲击得摔趴在地,肋骨茬儿硌得生疼。他哎哟哎哟地爬起来,躲到大石头后面往回看,只见地上出现一个大洞,有模模糊糊的透明影子在移动,地上的树叶也被踩得咔吱响。什么鬼东西,透明?隐身?明白了,是五行兽!野耗子精闹得太大,把五行兽给搅和出来了!宋彩在设定的时候参考了好莱坞大片中的那些反派形象,给五行兽赋予了土、木、水、风、火五种属性,只要符合属性,遇什么化什么,来无影去无踪。且看这儿的动静,遇土、木、风三种属性都没东西现形,果然不少三级的。宋彩非常庆幸自己刚买了武器,忙对系统说:“使用网红起泡网,把它们一网打尽!”「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当前攻击点仅剩500,使用一次起泡网将消耗殆尽。是否使用?」宋彩大叫:“要死啦!怎么只剩这么一点,刚才不还有4500的嘛!”「系统提示,刚才是刚才。」宋彩:“……”妈妈的,合着使用大技能消耗那么多,这回歇菜了!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宋彩顾不得许多了,忙叫系统抛出起泡网。就见奇异的光彩闪现,成千上万的彩虹泡泡冒了出来,铺天盖地,如梦似幻,折射的七彩光影里仿佛还掺着宋彩的一身枫红。这场景,也太美腻、太浪漫了叭!宋彩捧着脸,嘴巴张成了椭圆形。干嘛呀这是?现在是打怪呢,能不能严肃点?正两眼冒泡,眼前的壮观却在瞬息间发生了变化。彩虹泡泡全部炸开,连成一张巨大的细丝密网,朝宋彩所在的位置笼罩下来。“搞错了!不是捕我!”宋彩大喊,但想象中的兜头大网却在触碰到他之前自动分离出一个圆洞,将他隔离在外。接着,密网落地,银光晃眼,里头现出十几只五行兽。五行兽身上冒着噼里啪啦的火星,一个个惨叫挣扎,用利齿撕咬密网,却怎么都逃脱不得。密网收紧,十几只五行兽同样化成黑雾消失,被系统回收。“哇擦,不愧是系统爸爸!”宋彩由衷赞叹。要说这狗系统,虽然扣币扣得狠,给出的装备却都很上道。理疗火罐八只同时使用要扣4000点,这起泡网使用一次只扣500点,却能捕获更多妖兽,花钱买的跟赠送的到底是不一样,花得值!这下没了攻击点,宋彩不敢乱嘚瑟了,他听得出树林里还有五行兽,而且数量不少。宋彩叫系统准备好护盾,心想着豁出去了,拔腿就往山下跑,能使多大劲儿就使多大劲儿。身边流动的气流里出现了晃动的影子,身后的土里也有动静,宋彩气得大骂,腿肚子跑得要转筋,几次差点摔倒。耳边风声陡然变急,似乎还带着腥气,接着几滴哈喇子甩到了脸上,宋彩登时睁圆了眼睛。 第29章 「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充值成功,当前行动点10000,攻击点10000,存储空间已满,是否升级?」宋彩兴奋地打呼哨,问道:“我刚才捕了多少五行兽?赚了多少梦币?”「三级五行兽9只,四级五行兽3只,共计15000金。」“厉害啊,这么快就赚回来了,起泡网真不错!”宋彩喜滋滋地打着算盘,“我先升级两个存储空间,剩下一万三还能再买个武器。嘿嘿,就这么办!”宋彩正想给自己寻摸一件好用的随身兵器,突然想到江晏这会儿两手空空,就一把断龙脊还是从北云家借的……这么对大儿子好像不太地道。宋彩一咬牙,罢了,还是先给他买一件吧,也好送个人情,往后充值容易些。宋彩便问道:“有什么适合大妖王用的,价格在13000以内的,给我推荐一下。”「系统推荐,高端暗器“黄蜂尾后针”,原价58000,活动优惠12800,具现化手续费20。是否购买?」宋彩翻了个白眼,这价格根本就是为他的积蓄量身定做的,反正有多少收多少就是了。但听这名称好像很厉害呢,黄蜂尾后针哎,带毒的,应该比暴雨梨花针牛批。宋彩下定了决心:“买!”钱刚被扣走,宋彩就察觉到自己的手里多了个核桃大小的球,冰冰凉凉的。他松开抱着江晏的手臂,绕回来一看——水晶球,空心的,顶端有个钥匙圈,底端垂着毛茸茸的小尾巴吊坠。唔,重点是球里面躺着一只小蜜蜂。真的是小蜜蜂。……正在午睡。这就是,黄?蜂?尾?后?针?“我去你妈妈的狗系统!这什么东西,就这个破玩意儿收我一万三?这是什么黄蜂尾后针,这就是个钥匙圈!坑蒙拐骗打家劫舍的玩意儿,你赔我钱来!”宋彩这边骂得酣畅淋漓,却听系统“汪”地一声,令他恐惧的声音来了。「系统警告,亲爱的爸爸辱骂人工智脑,惩罚掉落。」“别!”一句“我错了”还未来得及出口,宋·作死·彩就脚脖子一软,歪倒在大妖王怀里。大妖王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宋爸爸却满脸绝望:我这句草泥马,不讲是不行了。江晏只是本能地抬手去接他,却被这软面团似的家伙碰了瓷,赖在怀里不肯起来。江晏心里头怀疑,又生出些莫名其妙的焦虑感,急吼吼道:“你给我起来,别装!”宋彩:我没装!我被逼无奈!但从他嗓子眼儿里发出的声音却楚楚可怜:“大人帮我,我害怕~吓得腿软~”江晏的表情如遭雷劈。这混蛋玩意儿到底是想干什么?三番两次故意往怀里倒,是当谁看不出来?太假了!宋彩何尝不知道太假,但这就是惩罚啊!骂狗一时爽,被虐火葬场!尼玛,简直想死啊!不远处的树林里,北云既都快哭了。他辛辛苦苦去打妖兽,人家俩在外头搂搂抱抱好不快活——就不能换个场合,不要当着他的面?嫉妒使人分寸尽失,北云既收剑换弓,足下一点飞身上树,长臂展开,角弓拉满,瞄着树林里的影子就是嗖嗖几箭。宋彩以为会有五行兽被箭射中,现形冒血之类的,但那飞箭却并没有射中任何一只,落地之后砰砰爆炸,连根炸起好几棵大树。想起来了,北云家的弓箭有个名字,叫开山箭,箭头里塞了特别的材料,威力极大。原本五行兽这段只是个小插曲,宋彩记得自己没有给这么多戏份,甚至连五级兽王的出场都只是为了给千重心安排一个遇上男主的理由罢了。怎么这会儿搞得这么壮观?开山箭的设定他都快忘了,竟然在这危急关头跑出来抢镜头,真奇了怪了。宋彩挂在江晏身上,江晏还在尝试把他撕下来,听见爆炸声也不由一怔。恰巧此时惩罚时间过去,宋彩恢复了自理能力,立即站得笔挺端正,好人似的。他望向树顶的北云既,总觉得这家伙不正常,便对江晏说:“送我上树,我看看他怎么回事。”江晏哼笑一声,随手一提,扣着宋彩的腰带便将他扔了上去。宋彩“哎呀”一声骑到了树杈上,差点没把那啥给硌碎了,忍痛扯了扯北云既的裤脚:“少城主别炸啦,一会儿五级兽王被你炸出来,光靠武力就搞不定了!你大概不知道兽王的厉害,就是吐口唾沫在地上,它都能钻进去藏起来!”不仅如此,五级兽王还能迷惑心智,操控行为,一旦它化进血液里……最后这句没讲出来,因为宋彩看见了北云既阴狠的眼神。他头皮陡然发麻,大叫一声便从树杈上翻了下去。“江晏接着我!”江晏闻声爆出黑火,围住他的几只五行兽便在黑火中现了形,但也只是一瞬,随即被气浪掀开,撞得大树晃了几晃。江晏动作极快,先是接住宋彩平稳放下,又簌簌踩上树顶,扣着北云既的手腕将他押了下来。几星黑火飞旋,往北云既身上连戳七八次,叫他不能再耍威风。北云既当即呕出黑血,艰难道:“我中了术,是五级兽!”江晏掌心黑火腾烧,猛地朝他后背拍下,更多黑血从北云既口中冒出,腥味儿很重。须臾之后,北云既凶恶的眼神恢复了平和,地上的黑血却晃了一下,血液颜色旋即变红。江晏立即驱动黑火,追着一个透明的影子要朝树林而去。宋彩却拉住他:“别追了,你先带北云既回去,这里交给我!” 第31章 「系统重启中……终极反派发掘系统2.0上线,请发掘者校验身份。」宋彩犹疑着回答:“我叫宋彩,年龄二十二岁,性别男,昵称‘亲爱的爸爸’。”「性别错误,请重新校验。」“……”什么鬼!性别错误是什么鬼!系统1.0是把性别信息登记错了吗?所以之前那些充值方式、惩罚措施都是针对女性玩家的吗?!「性别错误,请重新校验,30秒倒计时。」“否则就要人道毁灭是吗!好的我知道了!”宋彩缓了几口气,“我叫宋彩,二十二,性别……性别……女!”艹他#¥*的!「校验成功,终极反派发掘系统竭诚为您服务。」宋彩咬牙:“告诉我,终极反派发掘者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我知道字面意思!就因为大纲没把终极boss撸出来,所以把我这原作直接发配过来了?下基层深度挖掘?”「正是。」“行,明白了,我自作自受。”宋彩深深吸气,又徐徐吐出。跟它一个人工智障生不来气,没必要。「系统2.0密令修改成功,格式化完成,备份加载完成,亲爱的爸爸当前积蓄不变,但升级与充值方式有所调整,如需查看调整后的内容,请回复口令“查看新规定”。」宋彩:“查看新规定。”「充值行动点方式:由接触充值变为拥抱充值;充值攻击点方式:由拥抱充值变为亲吻充值;升级存储空间:由梦币升级变为亲切度升级。」宋彩:嗷!!!(tat)哭得超大声。拥抱已经够猥琐了,现在还加了个亲吻?真的太过分了,这该是女主的戏份叭!“……那现在男主亲切度多少?”「当前男主亲切度:2级。如需将存储空间升级至30000,请提高男主亲切度至3级。提示:黄蜂尾后针熄火蓄力中;尚未捕捉到五级兽王;1号女主千重心即将登场。」宋彩泪流满面:“知道了,退下吧。”不知不觉中亲切度还涨了一级,但是真的高兴不起来。北云既见宋彩泪光盈盈,紧张地问:“宋公子怎么了?怎么突然伤心,是不是受伤了?”宋彩捂脸:“没有受伤……就是感慨,充值好难啊,升级好难啊,我太难了!”北云既忙帮他擦眼泪:“别哭别哭,到底怎么了,你说给我,我帮你解决!”“你解决不了,你没法帮我充值,”宋彩红着眼眶,指着江晏抽嗒,“他能帮我充值,可是他不愿意,他连我的礼物都不肯收,他没把我当朋友!”北云既看向江晏,脸上带着明显的责备:“虽然不太明白,但宋公子若是有事要请江少侠帮忙尽管说,我相信他不会刻意与你为难的,是不是?”江晏:“???”这意思是怪我咯?眼看着北云既拍着宋彩的肩膀柔声细语,都快把人直接搂到怀里了,江晏莫名不痛快,冲着宋彩道:“不许哭,站好了!”宋彩被吓得一个激灵,果然不敢再抽嗒。江晏:“到我这儿来,别给少城主添麻烦。”宋彩想犟又没底气,只得扁着嘴站到了江晏身边。江晏看他老实也不忍心再苛责,放轻了语调说:“想要什么直接跟我提就行了,我能帮必定帮你,男子汉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宋彩一听这话心知充值的事有谱了,大儿子的性格他了解,讲义气,还一言九鼎。于是立马擦干眼泪:“诶,好嘞!”「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获得成就“使男主亲切度升至3级”,行动点与攻击点存储空间同时升级至30000点,奖励示魔铃一件。恭喜!恭喜!恭喜!」啊!莫名其妙就升级了!一句彩虹屁没吹就升级了!幸福来得太突然,叫人措手不及!宋彩转悲为喜,咯咯笑了起来。江晏见他一会儿哭一会笑,不由皱眉:“怎么又高兴了?”宋彩:“你不是不让我哭么。”江晏:“我不让你哭你就笑?”宋彩厚着脸皮:“对呀!”江晏和一旁的北云既都露出尴尬面色,两人互瞥一眼,一个比一个无语。“那黄蜂尾后针你还要不要?”宋彩得意洋洋,“你要是不要我还有别的,你看。”宋彩拿出刚到手的示魔铃,那是一枚小巧精致的琥珀铃,还挺漂亮,一摇就叮铃铃响,声音清脆悦耳,招人喜欢。可落在大妖王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他想起了自己给人当狗的日子。“不要!就尾后针吧。”江晏黑着脸,从他手里扯走了那个挂着毛绒尾巴的蜜蜂水晶球,一肚子无奈。大儿子终于肯收礼了!宋爸爸别提多有成就感,简直欢呼雀跃。 第33章 宋彩那叫一个心痛啊,拼死拼活攒三年,一计回到解放前。父爱如山,儿砸知否?他噙着泪花接住了麒麟崽,脸颊蹭了蹭小家伙的脑袋,趁它不注意一针扎下,迅速抽取了一管血。麒麟崽的反射弧有点长,直到宋彩把针筒递给了北云既,北云既又扶着他爹喝了半管之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粗声粗气嗷了一嗓子,还往宋彩胳膊上挠了两下。北云城主喝了半管之后坚决不肯再喝剩下的一半,北云既劝了两句还把他劝恼了,指着门口就撵他滚。北云既愣了半天,只得带着江晏和宋彩离开房间。宋彩把剩下的半管血收进保鲜瓶里,他还记得江晏此行的目的,便在北云既着人准备酒菜后跟他要了一份皂角水,用那针筒抽了喂服麒麟崽。麒麟崽气得墨青色鳞甲都变成了红色,宛若一只快煮熟的澳洲大龙虾,把宋彩吓了一跳。就在他以为小家伙可能要爆炸时,麒麟崽“呕”地吐出了皂角水,连带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兽骨、草木棒棒、团成毛球的兽皮都一股脑吐了出来。别说,吐完感觉好清爽。麒麟崽舔了舔爪子,心情瞬间转好,看宋彩也不觉得该死了。宋彩看着那堆成小山的秽物,开始怀疑这崽子是不是光吃不拉,几十年的存货都堆在肚子里了。“这是……貔貅吧?”北云既的想法显然和宋彩高度一致。江晏却抬了抬眼皮:“与它本相对比,这点存货真不算多。顺便一提,它迟早还会变回去,你的法宝压制不了多久。”宋彩“哦”了一声,满不在乎。变大就变大,我有系统我不怕。江晏勾了勾手指,那堆秽物便呼啦一下着了火,黑焰镶着蓝边,有些诡异的好看。宋彩两眼迷蒙地盯着黑火,忽然被一道光线闪了一下,再定睛,那光线变成了一枚亮晶晶的东西,飘飘悠悠升了起来。江晏伸手,那东西便落到了他掌心。六角椭圆形的黑色石面,刻有三种鸟头的图腾,象征着妖界大统,共享尊荣。赤金色指环,精雕细琢了双头龙戒托,以及无数细小而逼真的龙鳞。是黑曜石权戒!黑火烧净了所有秽物,权戒像有灵性,竟在江晏手中化成了一条小小的双头金龙,龙角托着深邃神秘的黑曜石,盘桓着缠绕到他的拇指上,恢复了戒形。大妖王的形象立刻光辉伟岸起来,宋彩合不拢嘴,崇拜得直流口水。不愧是男主,不愧是大儿子,一戴上权戒立马被圣光加持了,仿佛能听到他的身后有赞歌嘹亮,和平之咕衔着橄榄枝在云间穿梭,人、妖两界的大繁荣时代即将来临!哈利路亚!「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完成任务一:帮助男主找回妖王权戒。任务二发布:帮助男主俘获女主芳心。请开始任务。」宋彩:“怎么才算俘获?”「洞房花烛夜,任务完成时。」宋彩:emmmmmmmmm他俩双修不是水到渠成的事么?那家伙就是个种马,天雷勾动地火,还要我帮忙?宋彩望向江晏,突然就戴上了有色眼镜。嘿嘿。江晏转了转权戒,几不可察地扬起眉尾,故作轻松语态:“唔,你这办法倒还行,拿回权戒有你大半功劳,谢了。”宋彩小鸡啄米:“昂昂昂!不客气不客气不客气!你开心就好!”江晏啧了一声:“我只谢了一句,你何必回那么多句。”宋彩:“我控制不住我寄几!”江晏:“……”北云既:“……”北云既本打算多问几句关于权戒的事,但心知诡境之事他不宜干涉太多,加之实在看不下去宋彩对江晏的无底线宠,便准备亲自去后厨布置菜系。刚迈开一步,大门外传来了卫兵“八百里加急”的禀报。三人听完同时一滞,旋即跟着卫兵朝城里赶去。宋彩抱着麒麟崽的手臂不由紧了又紧。那卫兵说五级兽王正在城里疯狂破坏,撕咬百姓,生吞兽禽,城里已经大乱。方才怀疑北云城主是被五级兽操控了意志,可看他喝下麒麟血之后也没什么不妥,还以为情况不严重,现在看来则不然。北云既已经命人去查看老城主病情了,但他心里没底,之所以没有亲自过去也是含了点逃避的意思。要是能从那作恶的五级兽身上推翻猜测最好不过。到达城心街道上,处处都是被糟蹋过的痕迹,百姓们全都躲进了家中,可还是不断有人被暗影掘出来,活生生一个人被抛到半空之后就成了两半,血洒满地,哀嚎震天。北云既浑身都在颤抖,二话不说就拔剑追了上去。白色的身影在瓦舍间穿梭,宋彩跟着瞎激动,把麒麟崽往江晏怀里一塞:“你抱着它,我去帮北云既!”江晏一阵恼火,揪着衣领把人薅了回来:“不许乱跑,在这儿等我!”说罢设下黑火屏障,大妖王已消失在原地。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宝们关注!第17章 女主宋彩哪肯干等着,叫出系统查看了积蓄,行动点和攻击点都还足够,便冲出黑火屏障追了出去。但他的担心是多余的,等他追到跟前时五级兽王已经被江晏踩在脚下了。 第35章 话没说完,北云既当机立断,挥刀把那大圆盘打了出去。只听duang地一声,大圆盘重新变成了白点,越飞越远。遥远的“啊”声听不大真切,宋爸爸抠着麒麟崽圆溜溜的脑壳,开始簌簌发抖——你们这两个曾经口口声声说爱她的渣男!!!在宋彩的强烈要求下,北云既跟着踏上了寻找被打飞的无辜少女的征途。一路上他都在懵,不明白那白色大圆盘上的女人到底是谁。其实也怪不得他,谁让千重心总是往人家头顶上降落,认真挑块平地不好吗?宋彩既惆怅又激动,直想蹦跶。他明知道那是女主千重心却不能说,怀揣秘密就跟怀揣孩子一样难受,想抖出来,可没到时间又不可以抖出来。江晏也郁闷,千重心是他女人吧,可见个面怎么这么困难?人都到眼前了,竟然两次被弹开,偏还不能表现出跟她是旧相识的样子,就算见到了也不能相认。最麻烦的是,还得重新培养感情。要先装作一见倾心,再暗中保护,多方照顾,表露心迹,打败情敌,最后才能亲密接触,哄她上榻,带她回家。流程之繁琐,不是一般的麻烦。一路上,宋彩承担了打听线索的任务,终于在天黑前带着俩儿子找到了一家客栈里。宋彩跟掌柜问明了情况,确定千重心在这儿订了房间,当即兴冲冲打赏了一吊钱。而后他发现自己没钱,只能腆着脸叫北云既替他买了单。北云既能为他付钱不知道有多高兴,别说是一吊钱,给他买条街也行。到得客栈楼上,宋彩把北云既拉到后头,悄悄说:“少城主,你别怪我偏心,先前你不是把人家姑娘打飞了嘛,只怕姑娘已经看见是你干的了,说不定到现在还生着气,就让江晏来敲门吧。”对不起了二儿子,这毕竟是女主,第一眼当然要让男主先看。北云既却微微脸红,腼腆道:“你想得周到,我怎会怪你偏心?况且这跟偏心有什么关系?”宋彩嘿嘿笑了起来,心想希望你见了千重心之后也能有这么好的心态。被推出去敲门的江晏不但没高兴,见他二人交头接耳反倒生出一股无名火,压了半天都没压下去。大妖王闹不清楚那是什么情绪,干脆眼不见为净,转身砰砰拍起了门。拍了有那么十几下,门内毫无反应,道:“若在房内早该来开门了,约莫出去了。”宋彩有些失落:“可掌柜说了她在的。”江晏:“你又跟她熟识了?”宋彩:“……”这孩子咋了,拆台小能手?北云既道:“我们三个大男人不宜在一个姑娘的门外等太久,免得害姑娘惹了旁人闲话,不如先去楼下大堂里等着。”宋彩觉得有道理,笑着点了点头。甫一转身,却因一张青春靓丽、异常娇美的女子面孔闯入眼帘而惊得后退了半步,后背撞上了北云既的胸膛。宋彩和千重心打了个照面。烟青色襦裙,发髻简束,珠玉宝钗一样都没佩戴,只在身后垂下两条长长的发带,身上还有淡淡的药草清香。这要不是千重心我就直播吃键盘!!是大女儿!我大女儿历经磨难终于出场了!宋彩又开始激动:“你好!我是宋彩,很高兴认识你!”千重心愣怔了一瞬,只见这红衣公子面容极俊,明眸善睐,笑容可掬,还有微风吹拂他的衣摆,藏在发间的细丝银链也跟着颤动,方才惊鸿一瞥还以为是谪仙下凡,细看又满含灵动的人间烟火色。——谁能相信那是“百分百出场带风”的功劳。身后的北云既将宋彩扶稳,轻轻拍了拍肩膀,示意不要慌张。而后转至宋彩身前,对着千重心深深施礼:“唐突了姑娘,在下北云既,敢问姑娘可是有一张白色圆形的飞行器?大约一个时辰之前是否是姑娘驾乘那飞行器降落在城中心的街道上?”后头的江晏低低发笑,伸手一扯便将宋彩带出两步远,叫他跟北云既保持了足够的距离。他黑色兽皮靴衬得小腿劲瘦笔直,一步一步沉稳走来,挡在北云既和千重心之间。仔细瞧了瞧,千重心果然如当时初见一般无二,只是……本以为见到她会十分欣喜,结果心里头无波无澜的,倒还不如宋彩的反应强烈。罢了,流程还是要走的。于是大妖王勾起嘴角浪荡一笑,微微俯身道:“是了,是这位姑娘不假。”他语调轻慢缓和,音色低磁,怎么听都是诱惑。又对千重心浅笑:“姑娘身上佩戴了药草荷包么?药香倒是比花香更适合姑娘。”这是他上辈子见到千重心时的发言,应该好使。千重心看着眼前的男人,脸色微晕,而后谦慎还礼,绕过他走到了宋彩面前。“这位公子,小女子千重心,也很高兴认识你。”宋彩:“……”探出头看了看大妖王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我特么是不是又要作死了?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关注!第18章 尴尬千重心邀请三人进屋,亲自斟茶倒水。北云既想解释先前打飞她的事,却被江晏截住了话茬。“我曾听闻东海之滨药神谷里有一位仙子,与姑娘同名,倒不知那仙子可有姑娘这般的仙姿?”“噗!”宋彩一口茶喷出大半。 第37章 嗯……真的好尴尬。旁边那个还在喝茶的身为女主的未来老公你能不能麻溜地说几句啊死傲娇??死傲娇眉尾飞扬,冲宋彩蛊惑一笑,继续喝茶。宋彩翻了个白眼,腹诽这死傲娇哪里像是断蛟尾挥铁鞭的万妖之王,只有小蜜蜂的尾后针才符合他现在的气质。就多余吹他彩虹屁!想到尾后针,宋彩猛然记起还赊借了系统的超净水没销债,回头亲切度升不起来的话又要被罚死。于是瞬间踹翻g,提起水壶,乐呵呵地朝妖王大人颠了过去。“大人,喝水。”宋彩谄媚。江晏也不跟他客气,滋儿一口就喝完了,杯盏搁下,轻抬下巴:“再来一杯。”宋彩:“好嘞!”“换壶热的。”“好的呢!”“换新茶叶。”“您稍等哈!”“太烫,吹吹。”“诶诶,这就给您吹!”其余两人:“……”江晏方才被他嘲笑的仇已经被一杯接一杯的茶水冲了个干净,心情大好,看宋彩便觉得顺眼多了。他终于喝饱,放下茶杯问道:“说吧,想要什么?”宋彩茫然:“没有啊,我高兴给你端茶倒水。”江晏:“为什么高兴?”宋彩:“因为我崇拜你呀,你高兴我就高兴。”江晏哼了一声:“少来,谁说我高兴了。”「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获得成就“使男主亲切度升至4级”,存储空间同步升至40000,抵消债务“千淘万滤超净水”。当前行动点仅剩300,请及时充值。」宋彩暗地里捧腹,大儿子果真口嫌体正直,还说没高兴?恰逢他还想给江晏添热水,脑筋一转,脚脖子一崴就要扑倒。江晏眼疾手快接住了他,便又被这软骨头碰了瓷,在怀里赖了半天。直到听见系统说行动点已经充满,宋彩才哎哟哎哟地爬起来,理理凌乱的衣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面的北云既紧紧抓着座椅扶手,指节泛白。他问:“宋公子没事吧?”宋彩:“没事没事,还好有江晏在,不然我就要摔倒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晏顿觉志得意满,冲北云既瞥去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噎得北云既脸色忽青忽白。虽说从一开始就看出来宋彩对江晏好,但也不至于这样好,何至于要卑躬屈膝地讨好他,叫人看着倒更像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里了。北云既一边哀叹可怜的宋公子,一边开始对江晏的手段诸多猜疑,先前一起屠捕五行兽时建立的少许交情也越削越薄。千重心则眼观鼻鼻观心,末了若有所悟,悄悄“哦”了一声。北云既待不下去了,起身邀请千重心移宿北云府,还要劳烦她给城中百姓看看伤病。千重心答应了,四人便一同回了北云府。北云府忙得天昏地暗。先前围墙外的五行兽是被尾后针杀死的,起泡网不收死妖,那些兽尸就得由北云府的卫兵和弟子们善后。加上好几条街道都被五级兽糟蹋没样了,许多伤患又亟待救治,整个府邸比操办红白事还乱。千重心身为医者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干脆在北云府大门前摆起了摊,凡因五行兽作乱而受伤的百姓皆可免费接受诊疗,抓药费用则由北云府报销。一时间,北云府内外人满为患,把大路都堵住了。北云既把那粒丹丸给他父亲喂服之后便去找宋彩,宋彩的麒麟崽交给仲漠看管了,此时正和仲漠一起给小家伙喂肉粒吃。见他唇畔带笑,北云既也跟着心情明媚,问道:“喂的什么肉?”宋彩抬头:“你来啦,给小西几喂鸡肉丁呢。”北云既:“小西几?新名字?”宋彩:“对,我取的!”“唔,虽然不明白,但这名字听起来很可爱,”北云既眉头轻抬,莫名问道,“鸡肉丁好吃么?”宋彩下意识回答:“一般吧,清水煮的,没什么味儿。”北云既和仲漠一起笑了起来。宋彩眨巴着眼睛,正思考这两人笑什么,突然发觉自己竟然在嚼鸡肉丁——他刚才捏了一粒直接喂给了自己!宋彩呸呸吐掉鸡肉丁,再看向麒麟崽,小家伙圆溜溜、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好嘛,就吃了它一粒,它还不高兴了。宋彩窘迫,转移话题:“现在去后山?”北云既:“嗯,那些五行兽尸估计得忙活好一阵,我去盯一盯。宋公子不如就和江少侠留在府里……江少侠去哪儿了?”宋彩四下看了看,果然没瞧见江晏的影子。他双手支成喇叭筒:“江晏!”乍然回头,江晏已出现在身后。 第39章 江晏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低头吻住了怀里的人。怀里的人几乎丧失了意识,只剧烈地颤抖抽搐,两只手也变得僵硬。江晏便用力困着他,牢牢按在怀里,一边从那凉丝丝的舌尖吸取毒素,一边往他身体里灌注妖力。黑火在他二人身边打转,发散着幽幽蓝光,忽而浓烈妖冶,忽而绵长轻柔。过了一会儿,那黑火突然凝成了密实的一小团,原地蹦跶几下之后化成了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小人通体黑黝黝的,只有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时不时翻出一点鸡蛋白。他蹲在江晏身边捧着脸,仔细瞧着宋彩,以及两人结合在一起的地方。“咦?你们在做什么?”小人张开黑黝黝的小嘴好奇地问。江晏没心情搭理他,依然抱着宋彩深深吸吮,还偏了个方向,不叫小人看见。小人更好奇了,干脆跳上江晏的肩头,扒着他的脸去看。江晏不耐烦,抠下来直接扔到了树林里。小人摔了个囫囵,“哎哟哎哟”嚷了几嗓子,又噔噔噔跑了过来,跳到宋彩的肩膀上使劲儿看。“他已经死了,”小人诚实地说,“他中毒太深,救不回来了。”江晏听了不由隐怒,又施一团黑火,点着了小人的屁股。小人哇哇大叫,跑到一边拍打火星,见那火星不灭急得直跺脚。江晏吸走了大半毒素,胸口钝痛不已,忙离开宋彩的嘴唇吐出一口淤血。他随意擦掉嘴角血迹,钳着宋彩的下巴查看情况,瞧见淤紫消退一些了,体温似乎也有所回升,顿觉拨云见月,愁闷得舒。刚要再接再厉,一旁拍打完火星的小人又跑来了:“没用的,治标不治本。”江晏真怒了,一挥袖便把这乌鸦嘴扇出丈远。小人哭着跑回来,眨巴着大眼睛去晃宋彩垂在地上的手指,委屈巴巴地问江晏:“他是我娘吗?他长得好看,一定就是我娘了吧?”江晏闻言虎躯一震,呵斥道:“自己玩去,别捣乱!”小人不肯:“你得先告诉我他是不是我娘。”江晏:“不是。”小人:“那你为什么跟他做羞羞的事?”江晏扶额:“你懂什么叫羞羞的事,别乱说话,我在救他性命。”小人:“那你救醒了吗?”江晏:“……没有。”小人:“那就不是救,你在做羞羞的事,他就是我娘。”江晏无奈:“随你怎么说,别打岔就行。”江晏边说边往宋彩身体里灌注妖力,可宋彩依然闭着眼,没有要醒的迹象。大妖王经历过无数生死,本该看淡了一切,这会儿却免不了心情沉痛,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的。他再次低头,捧着宋彩的侧脸继续忙活。然而就在换气的当口,江晏发现宋彩的嘴唇又变成了先前的淤紫,手脚虽不再僵硬,却也没有了温度。江晏愣住了。小人扯住宋彩的衣袖,往上拽开几寸,露出一截淤紫的手腕。江晏这才明白过来,合着宋彩用手拿过尾后针,毒素也从手上蔓延开了。这可真是……凡人毕竟是凡人,命该如此罢。江晏沧桑一笑。小人见他神情黯然,便轻轻碰了碰宋彩的食指,小声喊道:“娘,你醒醒呗?我爹心疼你。”江晏更郁闷了,食指揉了揉小人的小脑袋:“都说了他不是你娘。我也不是你爹。”小人抬头看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靠在他靴帮上不吱声了。「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吞毒自杀,剩余生命力300,200,100,0,自杀成功,恭喜!」宋彩:“敲里吗。”「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获得成就“使男主亲切度升至5级”,行动点与攻击点存储空间同时升级至50000,奖励任意卡牌一张,恭喜!恭喜!恭喜!」宋彩:“???”怎么突然升级了?这意思是,创界神爸爸死了,男主很高兴?「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充值成功,当前行动点50000,攻击点50000,请随意挥霍!」宋彩只剩呵呵呵了,如果还有挥霍的机会,他要先甩十个雷把狗系统给炸了。试问有谁会把自己舔死?答:宋彩。宋彩醒来之后已经日上三竿,奇怪的是他睡在狗窝里,狗睡在他床上。太姥姥推门进来“每日一嚷”,嚷完卵巢理论才说他手机响了好几次,家里的聋子都听见了。宋彩稀里糊涂地抓着头发,怀疑太姥姥说话的真实性——我啥时候睡觉那么沉了?但拿起手机一看,还真是,陈巍然打了六个电话过来。他给陈巍然回过去,问他有什么事。对方先把他嘲笑了一通,说他睡得像猪一样,又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打网球。宋彩看了一眼赖在床上的大雁,问道:“能带狗过去吗?” 第41章 宋彩自己都不敢相信,虽说这种注水平局并不能叫他觉得扬眉吐气,但大雁会帮他打球这件事显然更要紧,叫他把技不如人的烦恼直接忘了个干净。直到比赛结束他还懵懵的,望向大雁的眼神充满迷惑。陈蔚然又无奈又好笑,对宋彩道:“你带狗过来原来是这个目的。”宋彩给大雁喂了矿泉水,嘀咕着:“没想到我家大雁还有这技能,完全搞不懂啊……”大妖王伸着舌头散热:别说了,嘴累!陈蔚然把球拍装回包里,见那网球已经被大雁咬出了好些牙印,毫不犹豫就给扔进了垃圾桶。他一转身,竟发现大雁用阴鸷的眼神盯着他,说不上来那感受,几乎有些不寒而栗。这狗不会记仇吧?!陈蔚然下意识问了一句:“宋彩,要不要把这网球带回去作纪念?”宋彩:“好啊,给我吧。”陈蔚然自打嘴巴,只好伸进垃圾桶里把球又捡了出来。中午陈蔚然要拉宋彩去吃日料,宋彩便打算把大雁先送回家,结果大雁死活不肯离开他,走一步跟一步,生怕被抛弃似的。宋彩按着狗头把他关在屋子里,就听门内传出爪子挠拨门框的声音,还有狗鼻子里呜呜唧唧的哼声,叫人心里怪不落忍的。宋彩心想大雁太可怜了,一定是因为被前任主人抛弃过,所以超级没有安全感。他凑在门缝说:“大雁乖啊,爸爸很快就回来,两个小时。午饭还给你吃鸡腿,太姥姥买了一斤牛肉,你跟她蹭两口。渴了就喝纯净水,不许喝自来水,更不许喝卫生间的脏水。”陈蔚然突然有种做了恶人的感觉,问道:“它能听懂?”宋彩:“能吧,大雁通人性。”两人准备离开,却听门内传来“咚咚咚”的动静,把宋彩吓了一跳。他赶紧打开门,瞧见大雁竟然叼着玩具绳结使劲儿敲门板,湿漉漉的眼睛里尽是惶恐。一刹那,宋彩心里的愧疚值达到了顶峰。他一把抱住大雁,顺着脊背上的毛:“好啦好啦,不去吃日料了,陪你在家吃中餐。”陈蔚然:“……”他有种被狗完虐的挫败感。而且很显然,这狗没费吹灰之力。宋彩把陈蔚然留在了家里,太姥姥见这小伙长得笔挺周正,满心欢喜,忙叫宋彩他姥姥再去买几个菜。姥姥耳聋听不清她说什么,太姥姥就把她拉进厨房,大声喊:“小彩对象来啦,你去再买几个菜!”宋彩赶紧纠正:“太姥姥!这是我朋友,别胡说!”太姥姥了然,笑呵呵改口:“噢噢,是小彩男朋友来啦,快去再买几个菜!”宋彩满脸通红,直想一头撞死。陈蔚然与一旁虎视眈眈的大雁交接了几个眼神,不知道在进行什么灵魂的沟通。他总觉得这狗不寻常,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不寻常——那双锐利的眼睛望向宋彩时是一副神态,望向他时又是另一副神态。它明明是条狗,却好像什么都懂,领土意识还特别强,似乎对接近它主人的一切外来者都满怀敌意。听见宋彩道歉,陈蔚然恍然回神,不知道他道的什么歉,干笑着应了两声。宋彩心想没听见最好,省得两人都尴尬。谁知太姥姥一面锣没敲响又敲了第二面。就在姥姥要出门的时候,她老人家拿着拐杖也跟了出去,然后宋彩等人就听见了俩小老太太在门外的“密谈”。“你顺便去找诊所的小赵问一问,怎么避孕比较保险,实在不行明天就带小彩去上环!当年小彩他妈就没听我的,一个人带孩子有多辛苦,你可不是没看见!”“妈呀,谁家孩子没结婚就上环,疯了吧!而且小彩是男的,要说多少遍才能记住!小彩他妈情况不一样,她是结了婚的,生孩子有什么错?别老往歪门邪道上拐,再造我闺女的谣我就把你这小老太太端到猪圈里住!”……俩小老太太针对宋彩有没有必要上环的事情争执起来,宋彩冲出去阻止的时候虽然没看见邻居跑出来凑热闹,但他完全相信隔壁两户都听见了,闹不好连对面楼的都听见了。劝走了姥姥,宋彩简直没勇气再进屋,被太姥姥催了好几次才低着头挪了进去,看都不敢看陈蔚然一眼。陈蔚然拍拍他的肩:“没事的,老人嘛,都这样。”宋彩不敢回话,闷着头一溜烟钻进屋里,抱着大雁绝望地吭哧。大妖王冷冰冰瞧着立在门口看宋彩的陈蔚然,那厮脸上洋溢着愉快,眼神直白而意味深长,显然不只是觉得有趣那么简单。他终于弄明白这狼狗为什么一看见陈蔚然就牙痒了,狗的直觉往往比人更准。大妖王暗自冷哼,回头一看……这不争气的宋彩,臭小子脸红个什么劲,你难道真喜欢他?!宋彩可冤枉死了,早知道就不该把陈蔚然留在家里吃饭,这也太尴尬了。说来说去都怪大雁这小冤家,黏人黏得厉害!想到这里宋彩气哼哼地朝大雁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咕哝道:“都怪你!”大妖王被拍得一个激灵。这要是在诡境,谁敢这么对他简直就是自掘坟墓,大妖王用指甲盖都能将其碾死。无奈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没了妖力的大妖王也不例外,只得选择忍气吞声。这顿饭宋彩和大雁都是食不下咽,陈蔚然却很放松,和俩小老太太还聊了起来。三个人没什么共同话题,唯一能聊的就是宋彩,于是把宋彩从小到大的那些囧事全扒了出来。说小宋彩三四岁的时候忒娇气,走那么几步就得要人抱,有一回他妈没抱,小家伙穿着开裆裤直接坐蚂蚁窝上了,结果被蛰得满腚包,嚎得扁桃体都能看见。又说小宋彩听人家讲鬼都是红眼睛绿鼻子,留下了阴影,有天晚上他看见一条大黑狗蹲在路边,两只眼睛红通通的还反光,吓得呀哭着往家跑,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他见鬼了。还说小宋彩因为长得秀气,排演话剧的时候被老师套上小裙子扮演小公主,结果有女孩子掀了他的裙子,发现他有小叽叽,当着全班小朋友的面笑话他,臊得他好几天不肯去上学……宋彩被逼着听完自己的童年黑料,全程木讷脸,扒完了饭立刻又躲进了屋里。后悔,就后悔。 第43章 这……陈蔚然没诚意地赞叹:“好,好作品,瓶颈瓶颈,你这瓶子连斜方肌都有,了不起!”原来宋彩一时走神把陶罐的肩部线条捏得太像人,差点连锁骨窝都抠出来了,于是心虚狡辩:“我还没弄完呢,这里是打算抠两个小把手,把它肚子再拉长一点就好看了!”陈蔚然谑笑着放下自己手里的东西,干脆坐到了对面,肩并肩腿并腿地挨着宋彩。“要把罐改成瓶可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我帮你。”陈蔚然说着右手绕到宋彩身后,呈环着他的姿势,再次覆上他手背。两人虽是老朋友老同学,可以往一起玩的时候不会这么接近,男生之间勾肩搭背很正常,拉手拥抱就罕见了。因此陈蔚然的掌心对宋彩来说无疑是陌生的,宋彩略觉不适。他想开口提醒,偏偏陈蔚然神情专注,看起来真是心无旁骛。四只手交叠着,上上下下缓慢而均匀地磨着陶泥,手背与手心之间的缝隙被陶泥填满,磋磨之下弄得滑不溜丢,还发出轻微的“咕滋”声响,叫人又痒又膈应,头皮发麻。陈巍然离得太近了,宋彩被他的气流喷在颊畔,终于忍无可忍,咯咯笑了起来。他一肘子搥上陈蔚然:“好了吧,你离我这么近干嘛,我这儿空气都不新鲜啦!”陈蔚然:“……”陈蔚然心说你个浑小子真是翻脸无情,我能吸你多点儿氧?没良心。他半气半笑地骂了宋彩一句,起身想回到自己的座位,没留神被对面一个黑棕色狗头吓了一大跳。只见大雁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用一种极度危险的目光盯着他,还时不时舔两下嘴唇,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带血的生肉。陈蔚然不自觉开口:“那个,你家大雁……占了我的位子。”宋彩头也没抬:“大雁过来,给陈叔叔让个座。”陈叔叔?大妖王睥睨天下,从来不知道叔叔是何物。他黑亮亮的指甲从肉垫里龇了出来,一爪子拍翻了陈蔚然已经捏好了大半的陶罐,而后甩掉指甲上的泥团,慢悠悠挪到了宋彩身边。宋彩闻声望向地上那团咕噜乱滚的陶泥,哈哈大笑起来:“老陈你作品没啦!”陈蔚然眼角抽搐:“……是,是没了,我没看错的话是你的狗弄没的吧,你这做主人的不用负责吗?”宋彩登时收笑,把大雁搂到怀里继续捏陶瓶。到结束宋彩做出了一个丑陋怪异的陶瓶和两个歪斜的陶罐,自觉羞愧,没要保留成品。大妖王扭头瞧见陈巍然在和工作人员嘀咕,他耳力好,听着了全部——这厮竟然要把那几个丑东西烧制来,看着像是打算自己保留。狗肚子里便莫名生出一股子怨念。大妖王觉得这条狗护主之情值得鼓励,于是再次发了善心,趁宋彩不注意时溜达到工作人员后头,乖巧地摇了摇尾巴。等陈蔚然和店老板寒暄之后便跟上宋彩准备出门,宋彩扭头找他的狗,却听见工作台传来女孩子的惊叫声。俩人齐齐转身,看见地上散落好几个陶泥成品,正被大雁踩来踩去。仔细辨认一下,依稀能看出来是宋彩做的。陈巍然心里泛起嘀咕,见宋彩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再想到午饭前的种种,脸上慢慢开始浮红。宋彩实则没有往别处想,只是讶异于陈蔚然居然这么有生活情调,那么丑的东西也打算留下,看来是很重视两人的友谊。真叫人感动。这时工作人员向他们又是道歉又是鞠躬,陈巍然不能叫宋彩知道他有多想要这几个陶器,只得摆摆手说没关系,不是很重要。宋彩深感歉意,看了看自家孩子,臭大雁竟然还浑身喜气,明显没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大妖王高扬脖颈,他怎么可能犯错,他家宋彩不要的东西,打烂了也不要叫别人偷去,这逻辑有什么错?两人一狗出了陶艺馆后去了一家户外体验馆,里头不仅有蹦床,还有攀岩、滑索、低空飞行等诸多项目,整体装修很有质感,环境也干净整洁,负责安全的工作人员和教练随处走动观察,看起来训练有素。宋彩一眼就喜欢上这里了,尤其那些年轻的教练,个个都有胸大肌,精神抖擞朝气蓬勃,叫人光是看着都觉得自己被充了电。陈巍然碰了他一下,眯着眼说:“注意口水。”宋彩不解释,嘿嘿傻乐。有工作人员迎面走来,宋彩率先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你们这里是不是不能带狗进来?”谁知那工作人员热情笑道:“怎么会呢,我们会安排专人看护狗狗,玩具和水都准备好了,您尽管玩就是了。”宋彩诧异,望向陈巍然。陈巍然只抿嘴一笑,耸肩表示这家店老板不是他熟人,大概就是比较会做生意吧。两人先去了蹦床项目,宋彩看见蹦床上有个小伙子候着,不知道是怎么个玩法。工作人员便讲解,说现在馆里有个双人蹦床挑战赛,要求两个人抱在一起蹦床,一个负责采摘高处的泡沫桃子,一个负责拿筐接着,比赛结果按桃子数量排名,只要能挤掉当前的首名就会获得全馆项目免费任意玩的奖励,还赠送一年会员卡。宋彩问那个小伙子是干嘛的,工作人员便笑了笑,说有的是小姑娘结伴来玩的,怕互相照顾不来,就可以选择和我们的教练组队,只要她负责采摘就行了。陈巍然不由分说脱掉自己的运动服外套,只穿了件贴身的短袖,吊起眉梢问宋彩:“怎么样,你是跟他组队还是跟我组队?”宋彩看着他倒三角的身材,犹豫了一会儿。蹦床就蹦床,参加什么挑战赛啊,明明是出来休闲的干嘛要搞那么紧张?“我拒绝,自己玩可以吗?”宋彩笑嘻嘻。陈巍然抿唇一笑,忽然弯腰把宋彩扛了起来:“不!可!以!”宋彩被他肩膀抵着肚子,憋红了脸:“你放我下来!我没答应参加比赛!快放我下来!难看,超级难看,难看死了啊!”宋彩现在绝对相信陈巍然是故意的,别说他堂堂一个上市公司老总的儿子,就是宋彩也不缺那办会员卡的钱,有必要去摘仙桃?可陈巍然却对那会员卡表现出十分的向往,足下稳稳当当,扛着宋彩就朝蹦床的台阶走去了。宋彩大概是急昏了头,脱口竟然喊江晏来救命。陈蔚然一怔,问:“江晏是谁?”宋彩眨巴着眼:“……是我太姥姥的外孙女家未过门的女婿。” 第45章 大妖王产生了不妙的预感。果然,下一瞬宋彩就把他弄了进去,往一条尖嘴猴腮但毛很长很柔顺的小母狗那里撵。那小母狗家的主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长得中规中矩,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姑娘看见宋彩时露出羞涩微笑,不大好意思地低了头,她家的小母狗却挺泼辣,看见大雁就迎了上来,满眼的好奇。大雁很不友善,冲着小母狗龇牙,宋彩立刻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喝道:“懂点事!”大妖王:……那小母狗又偎了过来,竟然还想闻大雁的屁屁,大雁登时睁大了狗眼,挣开宋彩跳上了一个大球形的石墩。狗爪子的肉垫不防滑,他还差点从顶上滑了下去。宋彩忙见状跑过来要把他抱下地,大雁却不肯,因为那小母狗也跑了过来,就在下面转来转去的等着。宋彩笑了起来:“大雁乖啊,你看妹妹多好看,交个朋友嘛!”大妖王:好看个屁!磨蹭了半天,宋彩在女孩面前有点下不来台,最后暴力挟持了大雁,把他从那大石墩上拎了下来。大雁不得已被小母狗蹭了一轮,狗头高高扬着,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宋彩跟女孩道歉,说自家毛孩子有点怕生,那女孩却并不介意,脸颊升起小红晕。大妖王看在眼里,坏祟作怪,一个助跑飞跃起来,踩着宋彩的后背旋转落地,动作敏捷而专业。宋彩没防备,一下扑到了女孩的身上,压着对方齐齐倒地。女孩惊得“啊”了一声,随即娇羞地捂脸,不敢直视宋彩。宋彩则尴尬得要死,连忙拉着女孩子起来,然后装模作样地要来揍大雁。女孩子抓着他的衣角,小声说着没关系,叫他不要打毛孩子。宋彩本来也没打算真揍,就是吓吓坏狗,可他家坏狗那就是被吓大的,非但没受威慑,反而趁他不注意时再次蹦了起来。于是,宋彩又把人家女孩子扑倒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轻易算了,宋彩气得脸色通红,从地上捡了根尺把长的小树枝,作势要打坏狗的屁股。坏狗晃了晃尾巴,噌地一下窜出了公园,朝大马路上奔去。宋彩一路追一路喊,可拐了个弯就失去了目标。宋彩急得到处找,找了一个多小时没找到,最后只得失魂落魄地回了家。进屋一看,那货正窝在他床上睡大觉。宋彩火冒三丈,扑上去就朝狗屁屁抽了一通。这么一折腾,宋彩还真开始发困,吃了午饭没多会儿就瘫在客厅的小沙发上睡着了。只是睡得不踏实,隔那么十来分钟就要醒一次,总觉得这里吵那里吵的,做不了梦。不仅如此,到了晚上他也睡得不踏实,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姥姥起夜的声音吵醒了,再睡着又被姥爷打呼噜的声音吵醒了,而太姥姥说梦话的声音还特别大。宋彩就疑惑,平时家里也是这样的,怎么从来没觉得这么吵过?迷迷瞪瞪熬到了次日,宋彩撑不住了,跑到诊所找找医生帮他看了看。赵医生是邻居赵大妈的儿子,邻里乡亲的从来不搞虚头巴脑那一套,直接告诉他就是精神衰弱,没什么特效药,注意保持健康的作息习惯,减轻精神压力,慢慢就能调整过来。宋彩牵着大雁回了家,路过药店时踌躇了一会儿,最后买了几粒安眠药。但安眠药这个东西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买来也是作为备用,于是宋彩又忍了一夜,想看看能不能自己好转。硬生生熬到了半夜,果然还是不行。他睡不踏实,心里莫名的焦躁,也不知道在焦躁什么。他打开手机上线,发现陈蔚然的头像竟然还亮着,便试着发了条消息过去。陈蔚然秒回:怎么还没睡?宋彩:精神衰弱了,睡不着。陈蔚然:等我。宋彩:嗯?没过多久,收到一条新消息:开一下单元门,我在你楼下。宋彩:“!!!”陈蔚然半夜来访,可把大妖王给气够呛,瞧见这厮拎了一大袋东西过来,瓶瓶罐罐的,说什么都是进口的,对睡眠有帮助。宋彩惊得合不拢嘴,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营养品,他说自己平时忙工作经常黑白颠倒,托朋友从国外买了这些东西,有备无患。大妖王心想,废物,要是本座妖力还在,臭小子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想永远醒不过来也行。宋彩喝了一小瓶味道奇怪的液体,陈蔚然又贴心地给他接了一杯水漱口,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更多了些感动。朝客厅探头看了一眼,宋彩轻轻关好卧室的门,对陈蔚然说道:“今晚要委屈你跟我挤一张床啦,别嫌弃啊。”陈蔚然浅浅一笑:“怎么会。”一旁被逼着趴狗窝的大妖王瞬间炸羽,怒火狂烧眉毛。你叫他睡床上,叫我睡狗窝?!第24章 出土宋彩从衣橱里拿了条毛毯给陈蔚然,陈蔚然闻了闻, 皱着鼻子道:“噫哟, 有股樟脑丸的味儿。”宋彩翻了个白眼:“爱盖不盖啊, 衣橱里只有竹炭包,没有樟脑丸。”陈蔚然笑道:“真有,不信你自己闻。”宋彩本想说不闻,却被他按着后脑勺直接闷在了毯子上。额前碎发被揉得糟乱,宋彩瞪圆了眼睛, 扑上去就和他扭打起来。陈蔚然显然心情很好,一边过招一边嗤嗤直笑,最后被按住了就毫没诚意地求饶:“饶命饶命!我输了!那毯子真有樟脑丸味儿,我跟你盖一条不行吗?”不!行!大妖王噌地一下跳上了床, 硬是钻进两人之间, 把他们分隔开。宋彩一把搂住狗子的腰, 冲陈蔚然挑眉:“看吧,我家大雁不同意, 你就盖这条新的, 要不然就别盖。”陈蔚然瞥了一眼大雁,换上一副委屈表情:“你也太狠心了,我可是特地来给你送营养品的, 你就这么感激我啊。” 第47章 他翻身趴在被褥上四下摸索,发觉盛着他的这玩意儿是个大长盒子,木质的,前头比后头高出十来公分。被褥底下好像还塞了许多其他东西,往里头摸去觉得硌人。粗略抓一把到眼前,看不清楚,但凭质感可以判断出是一些贵重物品。这玩意儿……不会是口棺材吧?!这些贵重物品不是陪葬用的吧?!宋彩瞬间崩溃。敢问是哪位英雄好汉这么热心肠啊,这就给操办起来啦!这就封棺下葬啦!毫无疑问,肯定是江晏和北云既干的,这俩货可真不愧是爸爸的亲儿啊!但是到底埋没埋嘞?!有没有好心人来开个棺哪,还有喘气儿的在里头哪!宋彩开始疯狂拍打棺盖,听这声音闷闷的,嗷地一嗓子嚎出声。——埋啦,肯定已经埋啦!不仅埋了,外头估计封了坟丘以后还用砖给砌起来了!宋彩拍拍打打好一会儿没动静,渐渐感到空气稀薄,不敢再有大动作,召唤出了系统。「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当前没有可破坟武器。」“使用理疗火罐,把外头那些砖头石块什么的先烧成生石灰,酥掉以后再用尾后针扫射!”「此方案不可行。一,黄蜂尾后针已被赠予男主,二,理疗火罐温度极高,亲爱的爸爸很可能变成叫花鸡。」“……那你说怎么办!”「系统推荐武器“活血化瘀梅花针”,价值38000金,亲爱的爸爸当前余额为0,无法购买,是否赊借?」“借!借借借!”宋彩看到了希望,虽然不知道这个梅花针到底会怎么破开坟墓,但听系统的不会有错。他擎等着分发武器了,等了好一会儿却没见动静,问道:“系统爸爸,梅花针呢?”「系统提示,坟墓正被挖掘,是否坚持赊借活血化瘀梅花针?」“正被挖掘?”宋彩心头一亮,难道是江晏来了?他高兴道:“那先不借,等一会儿再看。”挖掘坟墓的声音越来越近,宋彩听出棺材外好像有一双大爪子,正在一下一下地刨着砖石。刨完了砖石又开始刨土丘,随着呼哧呼哧的动静,棺材板也发出轻微的挤压声,仿佛有沉重的物体踩在了上方。宋彩开始疑惑,这到底是不是江晏啊……空气愈发稀薄,宋彩开始大口喘气,脑袋因为缺氧而变得懵懵的。他心道也别管是谁在刨了,赶紧先把我刨出去再说吧!又过了一会儿,外头的土丘还是没刨完,宋彩真的喘不上气了,迷糊中问系统:“我会不会刚复活就死?”系统居然没回答他,想来是从没接手过这么蹩脚的菜鸡玩家。将死之际,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了几丝灰尘。宋彩呛了几声,被人从棺材里抱了出去。抱他的人体格很强壮,肩臂非常结实,宋彩甚至觉得枕在他肩上额头有点硌得慌。迷迷瞪瞪念了一句:“江晏,你来救我了。”那人却足下一顿,而后轻笑一声,抱着他点地飞走。江晏先行赶到地方,北云既和仲漠后脚也来了,一见那被破坏得没样的坟墓,主仆两人登时倒吸凉气。北云既怒火上涌,拔剑就刺江晏:“你说过不会破坏他的坟墓!”江晏不还手,只一味躲避,目光却始终凝在那片狼藉上。他并不把北云既的攻击放在眼里,北云既当然也知道自己还不够资格与他一战,但这厮出尔反尔实在可恨,只要能叫他吃点教训,赌上性命也无所谓。仲漠见自家少主情绪失控,想拦他又拦不住,便也跟着加入了战局,表面上是在劝架,实则见缝插针地攻击江晏。江晏烦了,随手一道黑火挥出去,主仆二人便被扇到了十步开外。他二人又要袭来,江晏突然道:“这坟墓并非是我破的,看那些痕迹!”北云既下意识转头去看,果然发现被挖出的新土上分布着许多爪痕,且不是什么豺狼野狗一类的小型野兽。方才真是急火攻心了,这么明显的痕迹竟然没及时发现。北云既握紧长剑,喃喃道:“到底是谁干的……”第24章 枭桀宋彩被冷风激醒。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腔里蓦地堵了, 声音也变得囔囔的。见面前有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正一脸防备地盯着他, 便问道:“……你好, 我是宋彩,你是谁?”女人拿起树枝把火堆挑得旺了些,没有答话。宋彩觉得奇怪,这女人的着装风格太草莽随性了,虽然不难看, 但跟他一身红衣比起来也显得太过鲜艳了些,红的、绿的、青的、黄的配了一身,头上还戴着色彩斑斓的羽冠,腰上坠了一圈叮铃作响的壳类饰物。“这是哪儿?是你救了我?”宋彩又问。那女人依旧闭口不言。就这么呆坐了一会儿, 外头又来了几个人, 不进来, 只在外头好奇地瞄几眼,再凑到一起嘀咕私语一番。这屋里有许多柴草, 还有火堆可以稍微阻挡严寒, 但外头却是冰天雪地,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银装素裹。这是被弄到南极了么?宋彩觉得冷,从草垫子上站了起来, 想活动活动筋骨。谁知那女人当即抽出一把白森森的骨刀,架在宋彩脖子上:“坐下。”宋彩:“……”现在他确信自己不是这女人救的。宋彩毫不迟疑,扑通坐倒,冲女人咧嘴笑:“别冲动, 我不跑,外面那么冷,跑出去也是死路一条。”女人明白这道理,见他坐下便收了刀。这时又从外面进来一个男人,对外面好奇观望的几个年轻人说了几句听不懂的方言,那几个人便散了。男人反手把草帘子放了下来,隔绝了外头的寒风。 第49章 宋彩的嘴角抽了抽,心说您老人家知道的话就赶紧关了那什么新耳旧耳的吧,听墙角不是好习惯。枭桀却道:“别紧张,即便能听到,听不懂也没用,就比如你刚才想的角色什么的,到底是什么?”宋彩没有回答他,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是在胡说八道。枭桀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又过了一会儿,开口道:“我知道你和谁在一起。”宋彩咯噔一下,忙反驳:“我没有和他在一起啊。”枭桀:“喔,我指的是你和他走得很近。他是诡梦之境出来的大妖,我看不透他的真身,妖力高强,在我之上。”宋彩心想可不是得在你之上,他是男主,除了爸爸以外的最高level。枭桀凝眉:“爸爸是什么,来握是什么?”宋彩:“……没啊,没什么。”可不敢再随便想了,否则要不了多会儿家底就得被掏完。枭桀笑了笑,接着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在混沌初开时期,天神令四大神兽作为天地护法,分管东西南北四方安定,又收服了四大灵兽作为神族坐骑。后来天族扩员,四大灵兽召万灵飞升,又有更多奇禽异兽挤上天界,成了神族附属。直到有一天,某只灵兽闯下大祸,烧毁了天界琼楼宫阙十之七八,被天神一怒之下贬下凡界,镇压在一个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从那以后每日承受炼狱业火与万年冰冻的折磨。天神犹不解气,干脆把天界所有灵兽都贬了,一只非人形的东西都没剩。于是苍穹寰宇间只剩下了四大护法神兽仍保留神职,其余均被扣上妖名。宋彩像个没感情的听故事机器,敷衍道:“好惨啊。”枭桀:“你不能体会很正常。”宋彩摸了摸鼻子:“……抱歉啊。”枭桀:“在那炼狱之上,峰峦起伏,河流不息,看起来与外界无异,但四季却受其影响消失了一半。”宋彩:“什么叫消失了一半?”枭桀:“你看这里,这里一年只有一天,一天便有两季,从卯时到申时为夏,从酉时到寅时为冬,极寒和极热之间没有任何过渡,时辰一到立即转变。”宋彩诧异道:“那桃树是怎么种的?”对方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回答他。宋彩大约理解了,这无间桃源能种出来的桃树必定不是寻常桃树,搞不好是桃树精。也不是说一天算一年,而是这里的一年之中每一天都是一样的,天亮以后非常热,天黑以后非常冷。只不知这地方环境这么恶劣,怎么还有人愿意来住啊,方才借着雪光还看见附近有好几处这样的草木房子。“他们是灵兽,”枭桀补充道,“从炼狱里逃出的灵兽都住在这儿,当然,最多也只能到这儿了。无间桃源就是这个意思,底下是无间炼狱,上头就算再恶劣也是桃源了。”宋彩大吃一惊:“你是说,刚才那些人,包括你,都是从炼狱里逃出来的灵兽?”难怪哥们儿穿这么少,从无间炼狱里出来的家伙又怎么会被这等级的低温打败。枭桀点头:“怕了?”宋彩摇头:“当然不怕!”枭桀再次发笑:“你别忘了,我可以听心。”宋彩:“哦。”怕了怕了。“所以,你把我留在这儿有什么用吗?”宋彩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里好冷,我感觉自己有点发烧了,你可以抽个时间送我去雁回城吗?”枭桀:“不可以。”宋彩脸色微变:“你想拘禁我?”枭桀:“非是拘禁,而是请你帮个忙。”细细琢磨一番,宋彩隐约理解男人说的“只能到这儿了”是什么意思。灵兽一脉毕竟是被天神贬下界的,恐怕还受着监视,跑太远不就被雷达发现了么。这男人是灵兽,能闻到坟墓里埋了活人不难理解,可要闻出来这活人是创界神爸爸就不合逻辑了,再说这段剧情真不是他写的,改也没得改啊。宋彩想不通自己能帮他什么。枭桀道:“你跟那个大妖走得近,等他发现你的坟墓被刨了应该会想方设法把你找回去,我在那儿留了线索,只要他来,我便拿你做谈判的筹码。”宋彩:“你刚刚不是说没人能找得到这里?”枭桀:“……我的意思是一般人找不到这里。”宋彩:“那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吗?悄悄跟你讲,我其实不是一般人,你捉我真的很不明智。”枭桀摊手,表示洗耳恭听。宋彩便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不才正是你们这儿的创界神。”他等着枭桀露出惊讶无比的表情,然后道歉,说自己真不知道这茬,不是故意的,请创界神爸爸原谅,谁知对方只是满不在意地“哦”了一声。哦?就哦?宋彩觉着自己的脸被人抽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丢人。过了一会儿,就听枭桀问道:“你走哪儿都喜欢对人说自己是创界神么?”宋彩:“……”当我没说。这时草帘被撩开,先前出去的那女人叉着一只喷香的烤兔子走了进来,冲枭桀弯腰行礼,又低着头把烤兔子递交给他。枭桀把木棍插在地上,拔出大臂绑带里的匕首,切掉一条兔腿递给宋彩:“趁热吃吧。”“轰——”毫无预示的巨响传来,宋彩刚接到手的兔腿一下掉到了地上,就着女人撩帘的空当往外一看,冷白的冰天雪地里竟被撕开一条空间裂隙,一身玄衣的男人提着厚沉的宝刀从那裂隙里迈了进来,脸色阴沉得可怕。“江晏!”宋彩大喊一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对不住啦老枭,虽然很同情你,但我家孩子来接我啦!”然而对面的枭桀却峰眉一挑,抓住了宋彩的手腕:“他救不了你。” 第51章 宋彩:“……呃,不是这个原因,我对他来说没你想的那么重要,只不过……”枭桀:“不必再说,我时间不多。予你一句忠告,跟女人共侍一夫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不如悬崖勒马。”他说完就原地消失了,确切地说是宋彩被他丢到了别处,最后骂他的那句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宋彩落地之后仍然对那句“共侍一夫”忿忿不平,又隔空骂了好一会儿才解气,理理衣裳准备赶往雁回城。刚迈步,面前忽然有黑火冒了一下,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消失了。宋彩顿悟,江晏应该是在方才撕裂空间的时候抛了簇黑火在他身上。这要是个追踪信号用的标记的话,倒不用他自己步碾走回雁回城了,江晏应该很快就能赶来。眼前这地方是一片荒野,宋彩确实也找不准雁回城的方向,便干脆选了处草地坐下,等着江晏来接他。屁股骤然一疼,宋彩嗷地弹了起来。只见草丛里有东西正在窸窸窣窣地窜动,体积很小,数量却很多。他拿着小树枝拨了一下,登时吓得跳脚——是蚂蚁,超多超多的蚂蚁!密密麻麻的蚂蚁!宋彩没有密集恐惧症,但想到那么多的蚂蚁被自己坐在了屁股底下还是觉得不适,童年被蚂蚁蛰过屁屁的阴影笼罩上来,叫他隐隐作呕。“不对劲啊,我是不是跟蚂蚁有仇?”宋彩嘀咕,刚才坐下的时候他是检查过的,不可能有蚂蚁,更不可能有这么多。宋彩从树杈上撇下一根长枝,又往周围的草丛里拨了拨,竟发现大片大片的蚂蚁全往这儿围,黑压压的,还顺着他拨草的动作开始往树枝上爬。宋彩立即扔了树枝,转身往反方向跑了起来。跑了大约二十多米,宋彩紧急刹住——他前方也有蚂蚁群围了上来,速度极快。他看见不远处落下一只鸟,似乎在啄草里的虫子,可只是短短几秒的工夫,小鸟被蚂蚁爬上了身,叽叽喳喳叫了几声之后就被黑色淹没了。蚂蚁群像乌云一样漫过,再看那小鸟就只剩下了一副骨架,还有散落在地的羽毛。宋彩吓得脸色发白,顾不上干呕,惊慌失措地寻找起没有被蚂蚁大军攻占的地带。没有!绿油油的草地全被蚂蚁铺盖了,黑地毯一样!宋彩慌得一批,立马叫出系统,花了两千攻击点去抛起泡网。可等那美轮美奂的彩虹泡泡消失之后,银丝密网竟然无功而返,显示战利品为零!蚂蚁大军已经近至跟前,宋彩立马跳上一块大石头,踩着那石头爬上树,然后跳到了一个土坡上。回头一看,石头已经被盘占,蚂蚁在往坡上撵。他又顺着土坡往高处爬,再次抛出起泡网,手一挥就是五千攻击点砸了出去。「系统提示,起泡网空隙太大,兜不住食人蚁。」“啊!你不早说!浪费我七千点!”「建议亲爱的爸爸使用理疗火罐八件套。」“使!给我烧光它们!”八只火罐应声而出,悬在半空开始喷发烈焰。噼里啪啦的声响传来,伴随着浓烟涌起的还有一阵阵焦糊味儿,呛得人没法呼吸,还辣眼睛。这时追撵宋彩的蚂蚁大军也都被烤成了灰散去,他眼前却又有黑火一闪。宋彩油然生出不妙的预感,回头往高处一看,几团巨大的黑色圆球正朝他碾来!宋彩大喊:“快上起泡网!”这回系统自动匹配了三千点的起泡网,终于在黑色大圆球压中宋彩之前截住,把它们兜到了半空。宋彩缓了几口气,擦了把冷汗往半空查看,见那起泡网内闪出密集的火星,劈啪作响,宛若巨大的电蚊拍甩在夏天的灯柱下。可下一秒,几个黑色大圆球纷纷溃散,像沙雕干燥以后轰然倒塌的瞬间,比雨滴更稠密的黑色小点点劈头盖脸坠落下来。宋彩才知那大黑球也是蚁群,无数食人蚁抱成大球,速度快,冲击力大,遇上反击也只会牺牲外面几层,这种团队精神怎么那么感人嗫!才怪!宋彩急忙抱头蹲地:“护盾来!”冲天白光将宋彩包裹,掉在他周围的小黑点刷拉一下被弹开。但它们实在太顽固,虽被护盾的能量震死了大半,剩下的那些却毫无畏惧,踩着同伴的尸体也要来啃宋彩。宋彩欲哭无泪,老枭同志可真是把他扔在了好地方,这是想让他死还是想让灵兽一族死?大儿子到底什么时候来?再要系统使用火罐的时候就被提示熄火蓄力了,眼看着护盾就要倒计时,宋彩急得想舔尾后针自尽,起码死得痛快点。就在此刻,他眼前黑火第三次闪现。宋彩一惊,却见那些蚂蚁纷纷停住不动了,而后快速后撤,清出一大片利落空地。身后有簌簌声逼近,宋彩转头,看见了信步而来的玄衣之人。“江晏!”宋彩绝处逢生,小跑着跳到对方身上,还狠狠勒了一下,“我等你好久,你终于来救我啦!”对方笑笑,却没打算把他从身上撕下来,只随手一挥,没来得及撤干净的零散蚁群便都化成黑烟消散了。蚂蚁大军如潮水般越退越远,宋彩佩服不已:“还是你厉害,我刚才使劲浑身解数都没用。”“受伤了吗?”男人面上带着关怀,反手也抱了抱宋彩。“没有,好好的,”宋彩咯咯直笑,从江晏身上跳了下来,又问,“你没把枭桀怎么样吧?他不是坏人。”男人摇头:“没有,我急着来找你。这里不安全,我们先离开再说。”宋彩“哦”了一声,跟着他往山坡下走。没走几步黑火又闪,宋彩觉得奇怪,问道:“你这黑火为什么一直闪?这是给我定位了吗?”男人回头来搀他:“嗯,不用管它。稳着些走,下面那段路碎石比较多,当心滑倒。”宋彩挠挠头:“啊,噢。那你也当心些,不用搀我也没事的。”男人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踩过那些焚烧过后的蚂蚁灰时总有黑烟扑起,宋彩捂住了口鼻,想提醒江晏又忍住了。走在前面的江晏仍旧一派从容不迫,风采翩然,可从刚才开始宋彩就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什么地方有问题,但就是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收藏!第26章 人牙 第53章 宋彩贴着放置神龛的大山石躲避,只能看见光影里一片乱石飞舞,整个山洞剧烈震颤,连那人身蛇形的神像也没能幸免于难。宋彩喟叹,可惜了,这神像雕刻得非常生动,虽说男女莫辨,但面容奇美,是那种老少咸宜、男女通吃的长相。片刻之后,震颤停止,梅花针倏地回归系统,周围安静下来。宋彩挥开烟尘,心中暗叹,这是什么活血化瘀梅花针,分明是一键拆楼金刚钻!走到乱石堆附近,他看见了被钉在地上的男人。男人身上无数血洞,浑身被血浸透,像刚滚完钉床一样,抽搐得厉害,惨不忍睹。宋彩叹了口气:“你说你干什么不好,非干那拐卖人口的缺德生意,这下可怎么办?本来这活也不该我来接,谁让你冒充江晏来骗我。”男人蓦地喷出一大口血,咳了几声,憋着最后的力气吐了几个字:“我,从未说过,我是江晏……”宋彩仔细一想,啊呀,还真是,他啥时候说自己是江晏了?穿着打扮确实是江晏的样式,要再仔细看看那张脸,帅是帅的,但是到底是不是江晏的脸还真不好判断,得把江晏也拉过来一起对比才能分辨清楚。宋彩蹲在地上,抠着手指:“那对不起啦,是我认错了。但是你也没反驳我啊,还说什么北云既在等我,能说出这些分明就是在背地里跟踪调查过我们,居心不良。不管怎么样,人牙子就是缺德,你下辈子投胎做好人去吧。”说了一堆才发觉对方早没反应了,宋彩往他手腕上试探脉搏,那只手却突然抬起,反抓住他的手腕。宋彩条件反射地甩开,踉跄着退出几步,紧接着便看见男人身上冒出一股青烟,呲溜一下钻进了神龛里。神龛外的珠帘渐渐恢复平静,宋彩眨巴着眼,心想这人到底是死没死?不过现在也管不了他了,既然已经到了黑市入口,那就在这儿等着江晏找来,也省得千重心去当诱饵了。眼前又有黑火一闪,宋彩立即警觉,猛然回头却听见“梆”的一声,还没来得及体会到疼痛就失去了意识。“公子,公子?”“公子你是不是醒了?”“醒还是没醒啊,好像醒了,但怎么呆呆的?”“不会被敲傻了吧……”「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当前赊欠物品1件,请在16小时内使男主亲切度升至6级,否则将有惩罚掉落。」“嗬!”宋彩倒吸一口气,彻底清醒了。“妈呀,都过去八小时了?”宋彩睁眼,两侧太阳穴却针扎似的疼,后背也被石床冰得喳凉。他坐了起来,发现脑门也一跳一跳的疼,但摸上去并没有预想中的大包,反而摸到一点滑腻腻的粘稠物,想来是被人救治过。宋彩心说算他们聪明,打了一棒槌还知道给一甜枣。“公子,你没事吧?”宋彩被声音惊了一下,转头才看见屋里还有旁人,且全是姑娘。除了他自己占用一张石床,其余石床都是空的,姑娘们全缩在一张上面,都没什么明显外伤,衣着装扮也算立整体面,但一个比一个战战兢兢。刚才说话的那个胆子比较大些,又问他:“你昏迷好久了,还好吗?”宋彩忙摇摇头:“哦,我没事,谢谢你啊。你们都是?”姑娘看了看外面,压低了声音道:“我们都是雁回城的人,被人牙子抓来的。”宋彩暗叫果然,雁回城的女子失踪事件已经在他“死亡”的几天里上演了,那冒充江晏的人牙子应该就是抓她们的人,死得好!宋彩英雄主义上头,拍着胸脯道:“你们别怕,有我在这儿,必定把你们全部救出去!”谁知女人们听了之后不但没有露出觅见生机的喜悦,反都愁眉不展起来,还不大敢看宋彩。宋彩隐隐觉得怪异,忽然意识到刚才拍胸的时候……好像没摸到布料?他低头一看,哈哈哈哈哈哈!……谁tm给老子换的衣服!这是什么,露背装?一定要这么省布料吗?就脖子上挂了圈极细的银链,稍微一低头就勒得慌,然后从肩线那儿垂了两片比塑料薄膜还轻的红纱,吹一口气就能飘起来啦!飘起来就能看见羞羞的点点啦!哦嗬嗬,谢天谢地下面是有裙子的,但是老子是tm男人,穿裙子可以,拜托给留条底裤啊齐可消!!!还有腰上这条带蝴蝶结的红腰带,神tm无用啊,扎在肚脐眼一周是用来固定肚脐眼的吗?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好不啦?!宋彩吐槽无力,槽点实在太多了。他四处张望也没找到可以遮掩的布匹,总不能去人家姑娘身上扯,现在哪怕给他一块桌布他也能感激涕零地披在身上,真的太需要了!那边的女人们还挺好心,互相看看之后便一人扔了一条手帕给宋彩。宋彩眼角直跳,然后把手帕一条条捡过来,心道这就算系在一起也只够我上个吊的。罢罢,聊胜于无。“公子你先别急,”那个胆大的姑娘说,“半个时辰之前你的家人来找过你,叫我们转告你,事情一解决就会接你回家,你醒来以后不要害怕。”宋彩一听顿时老泪纵横,但是又疑惑:“我的家人?”“对,一个穿白衣的公子,还有一个穿青衣的女子。”宋彩看了看自己这副尊荣,好嘛,被北云既和千重心看去了!还是直接上吊吧!他又一琢磨,既然他们已经来了怎么又撤了?怎么来的,又是怎么撤的?这时外面的喝彩声一阵强过一阵,喧嚣鼎沸,喧嚣过后便有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那声音分明在说:“怎么,不行了?让你一坛如何?”清冽如甘泉,放浪如美酒,轻佻里头不乏狂傲,但任谁听了都不会怀疑他只是嘴上功夫。除了大妖王江晏没人能把亦正亦邪的霸气诠释得如此淋漓透彻!宋彩心跳怦然,江晏也来了耶!但他却在外面跟别人拼酒呢!真的好难理解啊,昏迷的这八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啥?!第27章 黑市宋彩问那姑娘:“你们被捉来多久了?他们打算干什么?”姑娘说:“我是最早被捉来的,这里头没日没夜的, 估计已有四五天了。其他姐妹们陆陆续续进来, 最晚的是在公子前面一两个时辰。”“就是我, 我是最晚的一个,”旁边一个年龄小点的说道,“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他们在装彩灯,挂条幅,像是要举办什么宴会。”“不是宴会, 是卖场,他们打算把我们当牲口卖了!”“啊?把我们卖了?你怎么知道的?” 第55章 斗篷男霍地站了起来,冷冷哼道:“看来得先把你调|教好了再出台。”宋彩悚然一惊:“什么调|教?”斗篷男浑身一震,身后突然冒出一条带毒勾的巨大白尾,尾尖直接顶到了宋彩面前。那尾巴上一节一节的,翻卷过来还能看见两边有许多条节肢毛腿,又恶心又骇人。宋彩刚想唤出护盾就察觉颈部一阵尖锐的刺痛,骂了声艹,失去了知觉。但没过片刻他就醒了过来,后颈仍然刺痛,但不麻了,摸着皮肤里好像埋了一根毒刺。他抠着了刺尾,用力一拔,剧烈的毒痛感一下传到了尾椎,没防备地哀叫了一声。“滋味怎么样?”斗篷男低低地道,分明不是在问。宋彩额头冒冷汗,疼得浑身直哆嗦。刚才那一下竟然产生了幻觉,看见一只巨大的白蚁和一只黑蝎子在交媾,视觉冲击太强烈了。又看到白蚁产卵,破壳而出的全是一半蚁形一半蝎形的怪物。大蝎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用毒刺杀死了全部的新生儿,白蚁便和它打了起来,黑的白的腿毛乱飞,场面一度失控。等再能看清时黑蝎子竟然死了,白蚁也奄奄一息,但在最后关头它竟然又产出一粒卵……痛感渐渐消失,宋彩摇摇头,把那些幻象甩开。“呵,愚蠢,”斗篷男已经收起了尾巴,慢悠悠道,“你能杀死恭乙一次说明本事不小,我又怎会毫无防备。小子,这根毒刺受我控制,一旦你不听话,它就会像刚才那样折磨你,不信就试试。”宋彩心想他说的恭乙应该就是那个冒充江晏的人牙子,但,什么叫杀死一次?难道那家伙金蝉脱壳了,其实还活着?他真是不想再尝试后颈这根毒刺的滋味了,再者说,旁人不知道这黑市的幕后主人是谁,创界神爸爸可是一清二楚。既然无论如何都要会会那位主人,早一会儿晚一会儿没什么分别,反正有江晏在,抱紧男主大腿万事大吉!想到这层宋彩便笑呵呵道:“算了,我斗不过你,听话就是了,你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斗篷男老谋深算地“嗯”了一声:“我叫你用尽全力吸引那人的目光,到他身边讨他欢心。”宋彩:“那人是谁?我怎么知道有没有吸引到他?可别我在这边脱得光溜,人家那头是个性冷淡啊。”斗篷男:“你……不是让你脱……你尽管正常地卖弄风姿,有没有尽力我看得见。若敢胡言乱语煽风点火,小心自己的小命!”宋彩:“行行行,但我知道你给我喂了毒,你得答应我,只要我努力去做,不管有没有成功你都得给我解药。”斗篷男:“放心,以你姿色,就算不能引起那人注意也能跟个好主顾,解药总会有的。”宋彩:“那这根刺呢?”斗篷男:“不用你说我也会将刺收回。”宋彩嘿嘿道:“一言为定。”「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持有“万人迷”特效卡一张,是否使用?」宋彩打了个响指:“来撒!”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宝们收藏、评论!鞠躬!第28章 沸腾外头场子里已经喝倒了一大片,一旁的女妖正在加劲鼓吹这批“货”的质量, 更把压轴的美人吹得没顶, 天上的嫦娥都比不上他的美貌, 鼓吹的同时还不忘给正在较劲的几位勇士加油,一坛又一坛美酒被抬了上来,好戏还没开场就已赚得盆满钵满。这场主定了个规矩,美人们上台以后按叫价高低来定买主,先下定金, 结束之后统一领人。但压轴的美人有额外的规则,不是买主挑他,而是他挑买主。要买压轴美人得满足三个条件:一是酒量好,凡有意向参与竞价的都可以拼酒, 喝得越多分数越高。当然了, 酒钱是要自己付的。二是叫价高, 由于不能提前看到压轴美人的模样,叫价便带有赌|博性质, 加之男人们喝了酒以后热血沸腾, 做事容易冲动,价格能飙到离谱。三是有眼缘,按照前两项的分数排名, 前三甲进行最后的角逐,可以自由发挥,美人相中了哪个就跟哪个走。这规则新颖有趣,来这黑市的又全是有钱的主儿, 自然都想来凑个热闹。前头的交易只是热身,等到姑娘们全都定了下来,赚足了观众期待感的宋彩终于出场。按照他的指示,出场先是一阵荡涤心灵的乐声加持,工作人员站在楼上撒花,几个俏丽女妖伴舞陪衬,新一代“飞天男神”宋小彩再手持小皮鞭迷幻现身,hold住全员目光。一切都很完美,正在喝酒的江晏和枭桀同时“噗”地喷出。场子里先是一致可怕的静默,而后不知谁先打了个呼哨,场子一下沸腾了!有人高声呐喊:“我的娘啊!他身上在发光,他到底是仙还是妖,是天神下凡吗?!”“快看他的衣服,啊!他的腿露出来了!呼呼,再多露一点!”“别吹了蠢货!就这样才有朦胧美!”“场主呢,场主出来,我要他全部的信息,现在就要!”“我后悔了!我要把刚才下的单退掉,就换这个,倾家荡产也要换这个!”“做梦吧傻x,倾家荡产你也买不起!我只要买他抽我一下就满足啦!”……宋彩暗叫,不愧是系统爸爸,不愧是万人迷特效,根本不用卖弄好不啦!男主光环来呀,爸爸今夜c位出道,尖叫起来吧!匍匐在爸爸脚下吧!所有无知的凡人们、七条腿八条腿的小畜畜们、圆毛扁毛的小妖怪们!哇哈哈哈哈哈!待在角落里的北云既和千重心原本正在观察四周情况,也被这铺天盖地的欢呼声转移了注意力。北云既在看见宋彩的瞬间蓦地站了起来,也是同样的难以置信,而千重心则把下巴推上去,默默吸回了口水。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拥挤,连隔壁几个场子的都闻声赶来观看,卖场里一下熙熙攘攘起来,比过年还热闹。但不管台下怎么闹腾,宋彩始终稳如泰山,保持着迷人的慈善微笑“普照众生”,直到他的目光与台下的江晏和枭桀交接时,笑不出来了。熟人毕竟是熟人,在熟人面前突破下限真的挺难的,宋彩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把胸前那两片布料拢了拢,开始脸红。这两人怎么凑到一起了?其实爸爸也不想这样,都是被迫营业。……真的。 第57章 “哎呀别催!”宋彩不耐烦,又转向枭桀,“你就听我的,今天的事情我领你的情,但是先到此为止,你去台下歇一歇,后面咱们好商量。”枭桀看着宋彩,多少有点不甘心,可想到无间桃源的那些族民又实在不忍,最终叹了口气,转身走下了台。结局已定,播报女妖开始宣布结果,台下又是一阵沸腾。角落里的千重心已经乐得合不拢嘴,想跟北云既交流一下,转身才发现北云既已经不在这儿了。她想起北云既在石室里见到宋彩昏迷时的真情流露,再联系之前葬礼种种,不由打了个寒噤。喔……果然如此。太作孽了。两名伴舞的女妖走上台,把宋彩请了回去,宋彩便在之前那间木质房里见到了斗篷男。斗篷男刚收了法术,转身坐下,说道:“真叫人刮目相看。”他话是这么说,语气却听不出高兴,宋彩便直奔主题:“不敢当,那现在是不是可以给我解药了?”斗篷男宽袖一挥,宋彩便觉得后颈轻松了许多,毒刺摸不着了。他伸手:“解药呢?”斗篷男:“别急,去了主人那里自然会有解药。”宋彩心里一凉:“场主,你不会没有解药吧?”斗篷男没吭声,宋彩无语狂艹。他算是明白了,斗篷男从一开始就没有解药!承诺的那些都是谎言,这个无耻的大骗子!想想也是,被拐来的人对这家伙来说只是货物,他有什么必要用那么珍贵的解药去救一批货物?他只需要等一个能被主人看上的,并保证其在七日之内活着就可以了。而他的主人——半妖之王,自然要多少解药有多少解药。宋彩深恶痛绝,咬牙问道:“我是可以活下来了,那些姑娘怎么办?”斗篷男:“你管她们做什么?”宋彩:“她们是人命!”斗篷男:“别跟我提人命,你又不是救世主。”“我不是救世主,但你做妖得讲诚信吧,”宋彩按捺火气,尽量心平气和道,“就算不讲诚信,也得考虑一下售后服务吧,你把姑娘卖出去了,结果买主没抱几天就死了,人家不会来找你算账吗?时间长了你这儿口碑可就坏了。”斗篷男冷笑一声:“来我这儿的买主图的就是新鲜,你又以为他们乐意抱几天?这里还会有更多美人儿出台,死了一个自然会有下一个。至于钱,他们多的就是钱。”宋彩没再与他争辩。这就是个恶魔,跟恶魔讲道理没用。“行吧,你早这么说的话我就不耽误工夫了,”宋彩突然冲着门口大喊一声,“江晏!”外头霎时响起桌椅翻倒的动静,斗篷男刚一站起就被一张银丝密网笼罩住了,那银丝专克妖魔鬼怪,他浑身像被雷劈一般的剧痛,由不得自己就现了原形。随着身形涨大,漆黑的斗篷被咔嚓嚓撕碎,一只半黑半白、半蚁半蝎的怪物腾了起来,骇人的嘶吼声震耳欲聋,普通人听了恐怕要吓破胆。宋彩捂住耳朵踹开房门,八只火罐朝外喷出高压火焰,烧得守卫哀嚎不已。这次卖场是真的“沸腾”了,江晏和枭桀他们也拉开了架势打,处处黑火裹青烟,浓尘滚滚,不辨方位。宋彩召出梅花针:“给我拆!除了看台后头的那个大石头镜子,其余的全砸!”梅花针“通通通”就开始作业,宋彩摸着墙跑到了那面大石镜前,观察了几秒,抱着边沿便开始往外薅。正薅得起劲儿,江晏的声音闯入耳中:“你弄它干什么,这里要塌了,快走!”宋彩:“这是好东西,毁了可惜呀!唉你别急!”然而身子一轻,被江晏拎起来扔了出去。第29章 黑市赤心人宋彩落地以后已身在之前的那个洞窟里,面前是破烂的人身蛇形石像。“江晏, 江晏?”没动静, 江晏没出来。被珠帘遮掩的神龛发出“咯咯嚓嚓”的震动声, 珠帘也胡乱摇摆起来,在破烂神像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诡异。宋彩终于掀开了珠帘,看见玉牌上刻了一行字。他冷笑一声,嗬,果然。屎壳郎爬的字体鬼才认识。这神龛是直接嵌在石壁里的, 此时底座已经被震出裂口,马上就要脱离石壁,里头发出不正常的轰隆声,有黑烟冒出。宋彩正想研究一下出来的法门, 突然哐哐两下, 那神龛从石壁里掉了出来, 通往黑市的入口被彻底毁坏!宋彩急得抱着神龛大喊:“江晏啊!你快出来呀!江晏,江晏你出来!咱不打了, 先保命要紧啊!”如此喊了好几分钟江晏都没出来, 宋彩真的急坏了。诡梦之境这个名字原本只是为了提升逼格,为了让妖界显得玄幻莫测而取的,现在却真成了他的一场诡梦。虽然江晏仍然是男主, 剧情却似乎不大受控制,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他受伤,或者被困在黑市里永远出不来。越想越心焦,宋彩开始自责, 怪自己没本事,怪自己写故事的时候没把这段细纲撸好,念念叨叨越来越难过,一副将哭不哭的模样。“宋公子,应该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这是个女声,宋彩惊得嗷了一嗓子,回头才发现洞窟里不止他自己,还有好多人都在边上等着。“哈哈,大家都出来了啊!”宋彩连忙蹦起来,擦了把脸,“好浓的烟啊,呛得我眼泪都差点下来了,哈哈!呕咳咳咳、咳咳咳!”“是啊是啊,好呛呢!”一个姑娘也开始咳嗽,还戳了戳旁边的几个。她这么一起头,众人都跟着咳嗽起来,很有默契地讨论这烟为什么这么重。北云既脸色不佳,他和千重心把姑娘们都救出来之后折回去找过宋彩,但见宋彩在石镜前被江晏搂着,便没有再管。他心里明白宋彩和江晏的感情好,可就是劝不动自己。 第59章 枭桀:“女娲娘娘可是神祇,石像上的那位却妖魅得很,要不是没把女人该有的东西雕出来,我还想着见了这人真容之后向其求亲呢。”江晏:“你别想了,人身蛟尾,没法啊……”“哈哈哈哈!”几人齐齐笑了起来。宋彩在一旁插不上话,这种玩笑他不擅长。但是莫名尴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觉得这几个人好混账啊,反倒是跪在地上被江晏踩着的鬼甲好可怜,这黑白颠倒的感觉叫人好不爽。鬼甲终于忍无可忍,脸上裂开大口,无数尖刺獠牙露了出来,凶狠吼道:“你们再敢说一句试试!我弄死你们!”江晏又是一拳,把他獠牙打得自动藏起。现在也不用再逼问了,看鬼甲这样子也知道半妖之王就是他的主人,而且是十分敬仰的那种。“可以杀了吗?”江晏又问宋彩,宋彩却有点不情愿,扁着嘴不吭声。江晏半边眉毛挑起:“唔,那就打个半死,然后扔到蛟王面前对质。”鬼甲:“我说了他不是我主人!”“砰!”又是一拳砸下。“草包。”江晏低声咒了一句,手中现出黑火,扬手就要盖到鬼甲天灵上。突然呼隆隆几声响,众人察觉脚底下在有规律地微震,好像有什么大家伙在逼近。江晏抬头一看,远处竟有几大团黑影碾了过来,速度非常快。他立刻用黑火裹住众人,挥手将众人分散提升到半空。等到他自己也飞起时地面就被黑压压的大蚂蚁爬满了,挤挤攘攘十分骇人。姑娘们哪见过这阵仗,吓得哇哇大叫起来,还有一个年纪小的直接厥了过去。宋彩暗叫又是那个恭乙,他竟然真没死!江晏开始放火烧地上的蚁团,其余几人也在不遗余力地反击,宋彩见状立即召出起泡网。起泡网虽然刚捕过鬼甲一次,却没有把他消化掉,因此也不用熄火蓄力,此时瞄准了地上一大团鼓起的黑影,簌簌铺下,眨眼功夫便将其捞到了半空。可那团爬满了食人蚁的黑影只在网里动了两下,便哗地散成无数小黑点,从网孔缝隙里漏了下去。他奶奶的鬼甲竟然消失不见了!江晏用他的妖火烧了一层又一层,北云既的开山箭已经用完,枭桀和千重心也无暇他顾,偏偏宋彩的火罐八件套还在蓄力中,没办法帮忙。而那些食人蚁根本不知死活,前仆后继如浪涌,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大团黑球直接在弹起时溃散到半空,疯狂扑咬众人。眼见着局势不妙,宋彩问江晏:“现在怎么办?”“别慌!”江晏不知何时已经转移到了他身后,突然拎着他往上抛出了丈高。宋彩还以为他忙里偷闲耍着玩,低头一看才知道刚才身后有一大团蚂蚁。听见姑娘们的痛呼,宋彩大喊一声:“护盾来!”护盾遂他意愿,不仅将他身上的蚂蚁全部震开,还把其余人一并护住了。情况暂时稳住,无数蚂蚁朝着护盾上扑,嗤啦啦响。意识到蚂蚁烧不完,江晏撒下遍野黑火后对众人喝道:“撑住!”说罢身影化成蓝边黑火,朝树林里飞去。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收藏、评论!第30章 黑市赤心人2片刻之后,食人蚁大军终于不再补充新队伍, 想来是江晏抓住了恭乙。残存的这些都被黑火烧成了灰, 处处浓烟激荡, 焦糊味儿熏得人头疼。姑娘们一个个眼泪直流,落地之后围在一起抱怨个不停,叽叽喳喳吵得人更头疼。黑火渐渐熄灭,竟在最后一团那里凝成了一个黑亮亮的小人,只有巴掌大小。只见那小黑人坐在地上直喘气, 吭哧吭哧咳了几声,然后一蹦一跳地去踩那些没烧完的火星。宋彩的眼睛瞪成了铜铃,稀奇道:“这是江晏的妖火?”他给江晏设定过妖火芯核可以化成有形体,但怎么也没想过是这种形态。众人闻声都凑了过来, 对着小人唏嘘。都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东西, 都想拿手指戳一戳, 可小人挺有脾气,抱着膀子谁也不让碰。宋彩哈哈大笑:“真逗!这是小江晏吗?比我收养的那个小崽子可爱多了, 哈哈哈!”旁边的枭桀闻言努了努嘴, 不置可否。小人看到宋彩笑,突然“呀”了一声:“是娘啊,你活啦!”宋彩“嗬”地吸了口灰尘, 一屁股跌坐在地。“呸呸,你喊谁呢!”宋彩戳了一下小人的脑袋,却被小人抱着手指头缠了上来:“我喊你呀,你不是我娘嘛, 可别想抛弃我爹啊!”“哈哈哈哈……”众人捧腹,只有北云既和枭桀笑不出来。宋彩红着脸,心想这小人脑袋里都装了什么东西。“小不正经,一点都不可爱!”宋彩气鼓鼓地又戳了他一下。小人:“我可不可爱不重要,我爹可爱呀!我爹可爱我娘美,我真开心!”宋彩:“你住嘴,我是个男的,你看清楚!”小人:“好巧,我爹也是男的,我也是!”宋彩:“……”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宋彩愈发窘迫了,这小鬼头到底什么毛病,这里那么多姑娘不去认,认一个男的当娘?他悄悄瞥向一旁的千重心,好家伙,那丫头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在旁边笑得比谁都欢。哎,这届儿子闺女没一个好带的。不多会儿之后救星总算回来了,他手里悬浮一团黑火,朝地上一丢便现出一个玄衣之人的身影。宋彩喊道:“江晏你回来啦!”小人喊道:“爹爹你回来啦!”江晏脚底下一滑,喝了声“闭嘴”便急忙将黑火小人收了起来,生怕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再当着众人的面喊宋彩娘。江晏望向宋彩,犹疑着问:“它惹祸了?” 第61章 宋彩翻了个白眼:“我不理你。”北云既走来:“我们要带他去见黑市的主人,半妖王。”“黑市的主人?”恭乙笑了一声,“谁告诉你黑市主人是蛟王的?”北云既一愣:“不是?”恭乙:“当然不是。你们不会是因为那座石像才产生的这种误会吧,唔,那石像的确是蛟王,不过是出于尊敬和仰慕才建的,没别的意思。关于黑市的主人,还真不能说,抱歉了。”又是一箭射来,恭乙的眉心被钉住。那黑火箭带起幽蓝的火焰边,顺着他的筋络开始烧,眨眼功夫就爬了满脸,看起来十分惊悚。恭乙疼得直冒冷汗,紧握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你杀了我吧!”恭乙被烧得受不住,大声怒吼。“杀你岂不美死你。”江晏轻飘飘一句,随即甩出一团黑火将恭乙包裹。那团黑火越收越小,弹回手里,被他收了起来。“他倒有几分骨气,不说也罢,我已有方向。”江晏明明是陈述,语气却像在征询。宋彩左看右看,指着自己问江晏:“你在跟我说话吗?”江晏:“你说呢。”宋彩:“噢,我没意见,听你的就行。”江晏习以为常地嗯声,对北云既道:“可否请少城主辛苦跑一趟,把姑娘们送回家?”北云既:“这是自然,分内之事。只是不知道江少侠有何妙计,姑娘们的毒尚未得解,只怕回了家也不能安心。”江晏:“她们所中之毒恐怕并非一劈两半。”闻言众人都是一惊,千重心立即上前给一个姑娘把脉,那姑娘把手腕露出来,说道:“先前我看得清清楚楚,守卫给我们吃的药丸是和宋公子的那粒一模一样的。”其他姑娘也应和,江晏却不乐意多说,只等千重心诊断结果出来。千重心秀眉微蹙,绝美的一张脸上浮出少许疑惑:“是我疏忽了,在黑市里头迫于时间紧急没有给大家逐个看诊。姑娘们根本没有中毒。”“没有中毒?真的吗?天哪,太好了,我们没有中毒!”几个姑娘绝处逢生似的,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却听千重心接着道:“那个,先别高兴,能不能先安静一下?”“麻烦先安静一下,”千重心在后头高举一截树杈,摇晃着吸引注意力,“不是说没中毒就安全了,你们听我说,你们被喂服的药丸只是暂时没化开,化开之后就会中毒。”可姑娘们你一嘴我一嘴地讲个没完,千重心的话根本传不进她们的耳朵里,北云既只好走过来问:“那该如何帮助她们?”千重心扔掉树杈:“逼出来就行了。不过这种药丸能在胃里保持好几天不化,恐怕不是寻常的药壳,姑且先试试吧。”北云既便和千重心分站两边,好不容易和那几个姑娘说通,开始各自发功。他二人的法力不弱,却是逼了好一会儿都没逼出来,纷纷皱眉。宋彩凑到江晏身边:“怎么回事啊,好像很棘手?”江晏:“嘘,别吵。”宋彩翻白眼:“你最厉害,竟然不去帮忙。”江晏:“先看看。”又看了一会儿,几个姑娘还是没反应。她们瞧这架势终于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又开始怕了,叽叽喳喳议论了起来。千重心示意北云既收功,两人一合计,差不多有数了。千重心留在女孩儿堆里安抚她们,北云既则走向宋彩和江晏,小声道:“恐怕是卵。”北云既面色凝重,江晏却是扑哧一笑:“那倒真有点棘手。”宋彩:“什么卵?寄生虫吗?”江晏正要解答,突然又顿住,目光飘向一旁的枭桀,神情肃冷。宋彩看了看江晏又看了看枭桀,问道:“怎么了?”江晏没说话,兀自朝宋彩身上施了道黑火,那黑火爬到宋彩肩膀上跳了两下,又凑在他耳边悄眯眯喊了声:“娘,我来啦。”说完消失不见。宋彩察觉到一股热流从肩膀往下淌,淌到肚子那块儿就不动了,觉得奇妙,不由自主摸了摸肚子。而旁边的千重心则虚握半拳咳了一声,脸色又开始隐隐泛粉。宋彩:“???”总觉得这丫头误会了什么。江晏的目光恢复了平淡,枭桀便笑着走了过来:“不如让我试试看。”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关注,感谢收藏和评论!第31章 黑市赤心人3枭桀走到宋彩身边,再次向他展示自己的桃子, 轻声问:“真的不要吗?”宋彩明白这桃子不可能是普通玩意儿, 心里想要, 可刚要开口就听见系统播报:「男主亲切度降至5级,行动点与攻击点存储空间同时降至50000,请注意言行举止。」一瞬间,宋彩的心情仿佛刚刚猛吞了一条加粗加长棒棒冰,又凉又噎, 只得黑着脸缩回了伸出一半的右手,答道:“谢谢啊,但是不用了。”枭桀有些失望,笑了笑没作声。宋彩悄悄瞥向江晏, 那家伙果然一脸的鄙夷,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跟枭桀别扭什么。枭桀走到了女孩堆里, 对千重心说了几句,千重心便把大家安排好, 围着枭桀盘坐下来。宋彩远远望着, 问北云既:“少城主,你说的是什么卵?”北云既答:“据传在半妖族有一种虫,名叫咒节, 其卵大约指甲大小,卵壳坚硬光滑,可以用做药粉外壳。但那卵壳难以溶化,一般都是拿来装毒药, 目的就是叫毒药在胃里缓期发作。”宋彩:“人的胃囊一直在蠕动,怎么保持药丸不被排出体外?”北云既:“这便是难办之处。咒节虽然十分耐毒,但塞在卵中的毒粉会对没破壳的幼虫产生刺激作用,使它们提前孵化。由于幼虫尚未长成,唯独坚硬的爪子能伸出壳外,那些爪子不仅带勾,还有毛刺,足以勾住胃壁不使卵被排出体外。”宋彩不由皱了眉,心说难怪刚才北云既和千重心没能把药丸逼出来,强用蛮力的话只怕还会划穿姑娘们的胃。他看向枭桀,对方已经把桃子抛到了半空,以桃子为中心,氤氲了朦胧光华的青烟围绕着姑娘们缓缓流动。宋彩喃喃:“这能有用么……” 第63章 江晏倒没认为他多管闲事,但觉得他对千重心不一般是真的。千重心留意宋彩,宋彩也格外留意千重心,这两人之间有种无以名状的默契,就是无理由、无条件窃喜。每当三人相聚,这种感受就十分强烈,因此江晏时常产生不满情绪。此时宋彩恰巧又往千重心那儿瞥了一眼,江晏更是气愤,端着架子自顾朝前走去。宋彩本想问清楚剩下的事情怎么办,喊他两声却没得到回应,赶紧三步并两步撵到身后,抓着他不让走。江晏回过头:“做什么?”宋彩超小声:“我帮了你的忙,你不开心?”江晏:“你又帮了我什么?”宋彩嘴歪眼斜地往后头的千重心示意,却见江晏不屑地哼了一声。宋彩自讨没趣,相当郁闷——这蠢货,真怀疑他后来是怎么把那些后宫收入囊中的!头一个都搞不定!这茬一提起来还真有点迷惑,按理说这时候男女主早该互生情愫了,可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处得比陌生人还不如!而江晏那家伙开口又没好语气,对人家姑娘呼来喝去的时候都不拿自己当外人。指望他,还真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把老婆抱回家。暂时也没功夫琢磨这个了,枭桀的问题还大着呢。宋彩回头看了看抱臂旁观的枭桀,小声问江晏:“那灵兽一脉怎么办?”江晏:“不管。”宋彩:“无间桃源环境恶劣,灵兽们确实也无辜……”江晏冷冷打断他:“这世界上谁没艰辛之处,岂是什么都能管得了的?”话音刚落,他们眼前冒出了滚滚青云,挡住了去路。江晏抬手便把宋彩弹回身后,转身时眼里尽是怒意:“枭桀,你是打定了主意要纠缠?”枭桀道:“灵兽若非曾被天神召上天界当职,也该算是妖界的一份子,你真忍心看他们身在炼狱之中承受无穷无尽的折磨?”江晏:“那是你们自己犯的错,与我何干。”枭桀:“……我自然知道与你无关,只是想请你帮忙。”江晏:“不帮。”见江晏随手挥散了青云,抬步要走,枭桀脱口道:“一人犯错何至于连累全族,明明是天道不公!只要能庇护我族民安稳,往后灵兽一脉均归于你麾下,为你马首是瞻!若还不满意,条件你尽管开!”江晏不屑:“我妖族不缺你那几千灵兽。”枭桀:“我几千灵兽可抵数十万妖兵!”“那又如何,”江晏眉尾上扬,眼神却透出深思熟虑后的决然,“不缺就是不缺,别再惹我!”他拉着宋彩就走,手指一动,身后便出现了一道黑火幕墙,将枭桀挡在后方。宋彩想到那冰天雪地真是不忍心,停住脚步问江晏:“真不能帮吗?”江晏头都没回:“妇人之仁。”宋彩离他已有十步远,低着头开始思索,如果醒来以后把灵兽一脉的际遇扩展了写,把他们的结局改一改,不知道会不会有用。原先他笃信自己只是进入了梦境,是脑洞太大引发的后遗症罢了,这次活过来之后却忍不住怀疑,会不会真是之前所想的穿书什么的……羞耻,这么中二的想法确实很羞耻……但也可能是真的!毕竟体验太过真实,vr也达不到这种程度!不经意间,江晏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又生什么气?护他几千,将来恐要损我百万。他想必早已去求过那曜炀宫里的废物妖王,得到的答案不会有两样。凭那废物都知道这是赔本的买卖,你又怎么会想不明白?”宋彩咕哝一句“谁生气了”,闷头不再搭话。他自然是想得明白的。过了一会儿江晏握住他手腕,想要拉他走,他似乎听到江晏也咕哝了什么,类似于“动不动就生气”之类的,便从江晏手里挣脱,说:“我真没生气,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他说完便往枭桀那里走,江晏却立即喝道:“回来!”宋彩没理他,只转回头给了一个叫他别催也别跟过来的眼神。江晏有气发不出,心道我让你使劲儿作,出了事别求我救你。可等宋彩走到枭桀跟前时,两人中间还是冒出了一道半透明的黑火幕墙。宋彩不由嘴角微扬,难为情地对枭桀道:“你别怪他,他谨慎惯了。”枭桀撇撇嘴:“他计较我带走你的事,谨慎也是人之常情。他对你当真深……”“停停停!”宋彩一听就知道没好话,急忙打断,“不是我说你老枭,你这事情办得不地道,真怪不得人家不肯帮你。”枭桀抬了抬眼皮,笑问:“还有哪里不地道?”宋彩:“鬼甲这件事。”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关注,感谢收藏和评论!第32章 黑市赤心人4枭桀笑容僵住:“鬼甲?”宋彩道:“别瞒我,我都看出来了。你是故意把我丢在那地方, 好叫恭乙把我抓进黑市的。你跟他设计好人牙子拐卖雁回城女子这一出, 又故意叫他当着我的面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 无非就是想树立自己的英雄形象,好叫江晏对你另眼相看。”枭桀:“你这么说,我可真是要伤心了,一片赤诚竟被误解。”宋彩笑呵呵:“老枭,你还跟我演呢。我替恭乙追问一下,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枭桀:“……”宋彩没有刻意去等他的答案,接着分析:“要不是恭乙的眼神告诉我你们之前就见过面,我还以为你是和江晏一起去的黑市,原来只是凑巧么。你应该没想到他会那么快赶到吧。”“你大概已经观察我们好一阵了, 如果不是我恰巧躺进了棺材, 而你又嗅出我还活着, 想必被弄走的就会是千重心姑娘吧。你的目的也并不是要拿谁来当做谈判的筹码,只是想引江晏去无间桃源看一看灵兽所处的境地。”“只可惜你高估了江晏的同情心。当年那场曜炀宫动乱, 给他呈现的是同袍背叛、至亲枉死, 尸堆成山、血流如海,情况不比灵兽被贬好到哪里。所以他不为所动,也不愿意去管。”枭桀露出欣赏神色, 微微笑道:“你接着说。”宋彩:“我刚才看见那些药丸了,就算虫卵壳再密实,被虫腿戳破以后也不可能一丝一毫的毒粉都不渗漏,比如唯一一个中了毒的我, 活生生的例子。姑娘们之所以完好无损,就是因为那里头装的根本不是毒药,对吗?”“就冲你这一点心慈手软,我才要跑过来跟你掰扯,老枭,咱走到哪儿都得讲究以诚待人不是么,你真想喊他帮忙就得让他看见你的诚意,而不是处处耍心机。” 第65章 什么情况?怎么是个女声?!哈?!抬手一看, 纤瘦的骨节,冰雪玉琢般的肌肤,腕上还有一只精致的金手环。“哇擦!”宋彩嘶吼,“老子tm现在又变成了个女人?!”这时外面的雷电渐渐平息,宋彩总算稍稍冷静了一会儿, 四下环视,看出自己正身处一座金碧辉煌却空荡冷清的大殿里。他立刻冲出大殿,跑到了一个泉池边,恰巧这儿有一个夜明灯柱, 借着光亮仔细一看——美女你好!美女贵姓?宋彩难以接受, 虽然这丫头长相娇美, 冰雪可爱,但她是个女人啊!堂堂创界神爸爸何其阳刚伟岸、英俊潇洒, 就呼啦一下变成女人了?什么鬼剧情!谁写的!造孽吗!他现在都没勇气摸一下性征部位, 就怕摸着了不该摸的,又摸不着该摸着的!救命!我不要来大姨妈啊齐可消!!!宋彩就这么趴在泉池边“哭丧”,只听一声沉稳低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又喝脏水, 上次罚得太轻了?”宋彩猛地转身,浑身不受控制地炸起鸡皮疙瘩——不是他在炸,是这小丫头在炸。小丫头冲上去就要扑咬来人,却被对方伸手一指, 顿住了动作。宋彩被困在她的身体里,察觉到一股强悍的力量正在四肢百骸中流动,缠住了她的每一根神经,稍微一动就针扎似的疼。这小丫头分明怕得很,却不知死活还要反抗,好在宋彩很识时务,通过自己的共感约束了对方的举动,关键时刻阻止了她作死。眼前的男人身穿白底金纹的宽袍,长纱轻如蝉翼,看起来华美而淡漠,一袭长发拢在金色角状的头饰之后,夜明灯下衬得头发也泛着温柔的栗金色。但温柔只是表象,出手却相当狠辣嘛。“殿下,子时三刻西南方癸位需要布雷电,丑时一刻移至壬位……”男人身后的一个仙童开始提醒行程安排,那张扑克脸还真有新时代冷酷傲娇小助理的风采。宋彩挖空脑袋去回忆,文中到底是什么地方描述过这场景。殿下……布雷电……天界?龙?双头金龙?嗬!这位神仙哥哥是双头金龙,名为一个单字“皆”的,后来被困在曜炀宫的那条龙!“我的妈!”宋彩借着小丫头的嘴大叫出声。他这是被枭桀给拖进了时空虚洞,回到了几千年前的天界,皆还没有堕神的时候!宋彩真是给惊着了,撕裂空间就算了,枭桀怎么还有穿梭时空的能力?莫非他真是终极boss?不可能,他只是副本里的一个关键人物罢了,否则狗系统就不会说通关之后掉落终极boss的线索碎片了。宋彩分析,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可能还是幻境,而他眼里的小丫头可能根本就是他自己。这么一想宋彩就有谱了,至少不会再让这并不存在的小丫头继续作死。谁知念头刚放下,下一瞬宋彩就被现实教做人了。只听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当前行动点为0,请立即充值。」宋彩嗷嗷狂叫,果然这该死的行动点还是不肯放过他!四肢的僵硬感瞬间袭来,宋彩察觉到自己像是不能动了,但一只小飞虫经过时他却敏捷地捞了一下,把小飞虫按在了爪子——不,是手下面——形状是手,但姿势却分明是只四脚兽,半趴半立在地上,警惕着周围的一切。行了,事情已经很明了,是幻境不假,但宋彩被困在这个小丫头的角色里面了。顾不得男人吩咐了什么,宋彩用意志勉强控制着小丫头的脑袋,左顾右盼开始找江晏。男人似乎在纠结布雷电的时间要到了,便对仙童说:“先关进殿内,待本座回来再说。”仙童应声,臂弯里拂尘甩出几十丈长,白须铺天盖地朝小丫头卷了过来。小丫头没躲,被那些白须捆了个结实,好不容易扭了下头,看向皆的眼神竟带了点讨好的意味。宋彩心想,算这小丫头识相,硬刚是没有好下场的。现在光凭共感那点微薄的控制力根本阻止不了她的行为,只盼着她能理智一点儿,别一尸两命。然而宋彩只高兴了几秒钟,等皆去了西南之后,小丫头立刻凶相毕露,身上爆发出青芒能量团,直接震开了拂尘。宋彩眼角直抽搐。仙童被她的能量震退几步,凝眉道:“就知道你不老实!”仙童发威还挺厉害,宋彩被迫和他打了起来,一会儿飞高一会儿伏低,像坐过山车似的难受。但小丫头的法力大概被皆锁住了一部分,宋彩觉得胸腔里有些滞涩,出招时处处碰壁垒,打了一会儿之后果真开始落下风了。小丫头骂道:“日【哔————】”宋彩满头黑线,这丫头的声音明明很好听,骂人的话怎么那么粗俗!野孩子吗?仙童不跟她争论,几招之后再次把小丫头捆了个结实,还画了几道符文把她封住,拎起来扔进了大殿里。仙童正准备撤出去,前脚没迈出门槛就呼隆一下摔了个嘴啃泥,他回头一看,被困成了白粽子的小丫头竟然用嘴咬住了他的裤管。仙童气急败坏,放下拂尘就开始扯小丫头的嘴皮子,一人一粽子再次扭打成了一团。宋彩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丑态百出,想控制又不顶用,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是仙童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不是江晏?江晏有没有掉进你身体里啊喂!宋彩觉得刚才那个皆更有可能是江晏,但气质上又不像,这个仙童凶巴巴的样子有点江晏的意思,可看现在这架势也不像。江晏毕竟不用受到狗系统的控制,如果他真在某个人的身体里,按理说早该恢复本我了,而不是由着幻境里的角色操控他的行为。在这思索的空当,小丫头被仙童打疼了,眼神愈发凶狠,恰巧她身上的符文因为扭打被蹭掉了一部分,束缚破开,再次爆发出青芒,捆着她的那些的拂尘须和残损符文当即被青芒烧成了飞灰,她整个人竟然变成了一头巨大的青狮。接下来的战况就十分惨烈了,宋彩选择把眼睛闭了起来,眼不见心不烦。等他睁眼的时候,大殿里已经满目疮痍,仙童被她按在暴力强拆后的地面上摩擦,衣衫褴褛,可怜死了。宋彩集中注意力想控制小丫头冷静下来,但狂暴状态下的狮子脑根本不受引导,甚至已经朝仙童张开了血盆大口。千钧一发之际,皆回来了。仙童声嘶力竭:“殿下救我!”宋彩这下十分确定了,仙童不是江晏。只见皆轻飘飘落下,手掌一翻便有金光压顶而至,把狂暴的青狮砸得嵌进了地砖里。宋彩觉得背上一重,回头便看见了骑在背上的皆——那家伙还优哉游哉地展开折扇摇了两下。 第67章 第34章 业火焚天宫2有了行动点,宋彩走路就轻松许多, 忙追上去问江晏:“为什么要离你远一点?”江晏只肯用后背对着他, 语气颇有点不耐烦:“没什么, 哪来的那么多问题。”宋彩:“我只问了这一个问题呀。”江晏:“……不知道!”宋彩都已经习惯在他这儿吃瘪了,倒也不大在意,“哦”了一声。但他行动点只有五十毕竟不够,想开口请他抱自己又撇不开那个脸——自从他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做梦之后,亲亲抱抱这种事就没办法做得那么自然了。他在后头闷声跟着, 江晏却突然顿住,背在身后的右手握得铁紧。宋彩疑惑:“你没事吧?”话音刚落肩膀就被箍住,宋彩眼前一花,再回神时人已被江晏压回了云床上。摔得不疼, 但宋彩仍然睁大了眼睛:“江晏, 你、你干嘛?”江晏的眼神隐忍而挣扎, 勉强说道:“叫你离远点,你就是不听话!”宋彩:“……到底怎么了呀!”江晏控制着皆的身体往后撤, 可还没等宋彩爬起来他又扑了上去, 把那具小巧可爱的少女身躯死死压住。这感觉可别提多膈应了!既膈应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又膈应自己压着的是个陌生的丫头,最最膈应的当然要数这丫头身体里的是宋彩这臭小子的灵魂!他娘的!江晏额头已经爆出青筋。宋彩再迟钝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身上这重物的某个部位正在……噗!!!仰天狂喷八百升淤血!小丫头的脸随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红,宋彩跟着觉得烧烫不已,心跳比雨点还急。虽说小丫头你对你老公有反应合情合理,但是想逼着老子一起被ri, 没门!宋彩心道豁出去了,立即手脚并用开始反抗,耍得相当癫狂。但俗话说得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时候狗系统又跑出来提示行动点不足了,下一瞬,宋彩便彻底失去了主动权。小丫头老老实实躺在皆的身下,紫葡萄似的两只大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彩,小脸粉红诱人,樱唇微微开合,欲拒还迎。艹啦!别说是皆这样的硬汉,换了谁都把持不住吧!宋彩从皆的眼睛里看到了小丫头的模样,忍不住恐慌大骂,江晏被困在皆的身体里能够切身体会到他的心意,更是狠狠咒骂。宋彩费尽脑细胞,用那张小嘴对江晏说:“哥,千万忍住!”江晏也回答得十分勉强:“我自然能忍住,但是……”但是这对小夫妻干柴烈火,在如此强烈的渴望下外来寄居者的意志真的显得很薄弱,实在是难以扭转局面。宋彩又使了很大的劲儿把眼睛闭上,问:“现在好点没?”江晏呵着热气:“……用处不大,这丫头在他眼里哪儿哪儿都是诱惑。”宋彩:“……靠。”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色令智昏,精?虫?冲?脑?服气了!宋彩快哭了,他真的不想被ri,于是开始央求:“哥,想个办法。”江晏:“别用这种语气。”宋彩:“我还能用什么语气,快想办法!”江晏重重一拳捶在云床上,偏偏这云床柔软得不像样子,捶了也不疼,他的理智还是唤不回。江晏无奈,挥手一团灵光便要自盖天灵,可把宋彩吓坏了,连忙握住他手腕,带着少女的软糯哭腔嘤咛:“你疯了!会死的!”江晏磨着后槽牙:“……闭嘴。”快要,顶不住了……饶是极力挣扎,终究还是没控制住,江晏立即关闭感知,由着皆深深吻住了身下之人。宋彩彻底晕了。眼前飞来好多小鸟小福蝶,还有好多小乌鸦,叽叽喳喳嘁嘁嘎嘎乱叫一通。他已经没法呼吸、没法思考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不要总是亲你老子好不好!谁来救救创界神爸爸的命!宋彩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着一个陌生男人亲自己——不是自己,是小丫头——但他的心情,好像真的有点爽……?他干脆闭了眼,不去看,不去想。于是,他眼帘下乱飞的那些小福蝶小乌鸦全变成了江晏的脸。江晏、江晏这混账东西正在亲他……完蛋,说好了不想的!一想的话就更爽了!「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充值成功,当前攻击点50000。恭喜!恭喜!恭喜!」宋·绝望·彩:“谢谢,谢谢。”谢你祖宗十八代啊! 第69章 皆偏过头万般宠爱地看着小丫头,似乎还想说骚话,眼神却倏地一凛,又变成了江晏。江晏一把将宋彩掀了出去,揭袍起身,背对着宋彩。宋彩摔了个屁股蹲,撅着嘴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想骂两句解解气,却发现江晏整个人的气场都很不对劲,于是问道:“怎么样,你没问题吧?”江晏冷冷淡淡:“嗯。”宋彩:“你刚才想说什么?”江晏:“……没什么。”宋彩:“哦。那,那你能不能再给我抱一会儿?”我行动点还没充满。江晏当即怒了:“不知死活!”“对不起!”宋彩抱头捂脸,躲到了一边。冲动的情绪平息之后,江晏控制皆的身体就容易多了,便叫宋彩随他去一趟灵兽宫。宋彩想了想,说道:“先别急着去调查,在来之前枭桀对我说,要把最初那只被贬下炼狱的灵兽的故事告诉我,我觉着他这可能就是在告诉我。”江晏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丫头,若有所思。宋彩:“你不这么认为?”江晏不作答,双目微狭:“金龙和青狮结合,你说,会生下什么?”宋彩:“没概念,应该有生殖隔离。”江晏:“生殖隔离?”宋彩:“嗯,意思就是生不出来,好比俩男的在一起硬生,能生出啥玩意儿?”江晏:“……”任意卡的时效过去,暴雨停歇,云团全都消失不见,东方天际浮起一弯七彩虹桥,美得人心发颤,百炼钢都能化为绕指柔。“行了,不说废话,先回殿里。”江晏放轻声调说了一句,习惯性地去拉宋彩,要带他飞回皆的大殿。谁知刚一握住那只白嫩小手时就又顿足——他面前出现了另一张云床。江晏眼角急跳,一掌震开宋彩:“又来了!”宋彩本该摔倒在地,却意外掉进了一条空间裂隙里,只有声音折回:“这老色龙还真是个情种!谁受得了啊——”时间似乎已是数年以后,皆的大殿外那些嫩生的仙木幼苗都已长成了材。宋彩望着面前脸色铁青的皆,犹犹豫豫地试探:“你……那个……今天天气不错哈?”对方叹了口气:“是我,江晏。”宋彩摸摸鼻子:“我知道是你呀,就看你这表情还以为怎么着了,吓我一跳。”江晏却没回应,脸色依然难看。宋彩觉得不大对劲,问他:“怎么了?”江晏欲言又止,但那眼神却像是在看什么实在难以容忍的东西,叫宋彩莫名想起他家大雁拒绝吃嚼碎的肉包时的表情。他顺着江晏的视线往下移……哎?咦?咦咦?这是什么东西?宋彩掀开一层外衣,又想去掀里衣,被江晏按住了:“别看了,是那个没错。”“哈?!”宋彩“嗝”地倒吸一口凉气,往后一仰,当场厥了过去。——爸爸tmd要在此给人生孩子了!第35章 业火焚天宫3江晏把宋彩带回了内殿,仙童早就准备好了安胎的仙药, 见他们回来便立刻热好送了上来。江晏端着那碗药汁, 实在难以下手。宋彩这臭小子不争气, 三番两次说晕就晕,妖法对他无效,想来神力也好不到哪里去。何况现在他被困在一个孕妇的体内,喝碗安胎药的确是最合适的选择。但是……太奇怪了,给一个男人喝安胎药真的太奇怪了!江晏迟疑半晌, 一旁的仙童问道:“殿下,为何不给她喂服?”江晏抬眼看了看这仙童,见其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得伶俐是伶俐, 却也有些刻薄。他将药碗递给仙童:“你平时一贯称夫人为‘她’?”仙童一愣, 咕哝道:“又没明媒正娶……”江晏蹙眉, 仙童立即跪倒在地,红着脸认错:“殿下恕罪, 游知错了!”江晏心道这仙童在自己的殿主面前竟然自称名讳, 对殿主的女人也不够尊敬,想来是这条龙平时对侍从太好,没在殿里立下规矩。他也没功夫替别人立规矩, 便从床前起身,对仙童说:“叫个仙娥进来,给夫人喂药。”仙童“啊”了一声,满脸惊诧之色。他看了看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子, 最后确认一遍:“殿下,您今天不亲自喂吗?您不是喜欢自己伺候她……不,伺候夫人的嘛,真的要叫仙娥?”江晏眼神一凛:“伺候?”“对啊,”仙童仔细回忆,“包括准备餐食,更衣沐浴,穿戴梳洗,画眉添妆……而且殿下您可是亲口说过的,只要她……只要夫人开心,您乐意伺候。”江晏隐隐嘴角抽搐,被这条龙的骚劲儿深深折服了。“喔,端来,”江晏再次接过药碗,推着后背把床上的人扶了起来,两指钳住其下巴,掰开,药碗一翻,就这么灌了半碗下去。“噗!!!啊咳咳咳、咳咳咳……艹啊!”宋彩被呛醒了,看见皆那张脸时先反应了几秒,而后两手齐上阵,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你早就想谋杀我了!你可算又找着机会了啊!你这忤逆不孝、大逆不道的混蛋!” 第71章 宋彩心说你装啥,要不了多久你就后宫佳丽三千了,到时候指不定玩出什么花样来呢。他扒着江晏的手往下压,没留神露出了一只狮子耳朵,弹了两下之后竖了起来:“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识过这种场面,就让我看一眼也行,死而无憾!”江晏瞧着那只毛茸茸的耳朵,深觉拿他没办法,忽然又起了戏弄心思,便用力揪住,反向一拧:“不行就是不行,赶紧跟我回去。”“嘶,疼!疼疼疼!你松开松开,我不看就是了!”宋彩被江晏掐着手腕原路折回,刚走没几步,就听见那对颠鸾倒凤的野鸳鸯斗到了尾声,而女方还格外激动,竟然就那么放肆地尖声大叫起来。宋彩一惊,心道真是狂野啊,gc也不至于这么叫吧,不是偷情吗?他反手抓着江晏的袖子,梗起脖子又往那边看,却发现江晏的注意力比他还早飘过去,只是脸色很差。他爬上台阶,望向江晏注目的位置,察觉到江晏又要抬手把他往身后赶,便仗着小丫头娇巧身材从他肘弯下钻了过去。只一眼,头皮都炸开了。那两人……不,确切地说,那一蟒一狐在干什么!那是,那是偷情还是互相残杀?只见蟒的上半身高高立起,粗壮的尾部紧紧缠着红狐,红狐的下半身被勒得现了原形,上半身却还是女子的美艳形象,只是左边肩膀被蟒衔在嘴里,血流不止,别处也被撕出好几块豁口,断裂的肩骨和锁骨都刺出来了。那蟒的头和尾尖都在剧烈颤抖,宽大的腮边像长了一对翅膀,也随着红狐的嚎叫声张开到极致,震颤之下发出噗噗声响。宋彩被这一幕震惊得合不上下巴,险些把江晏的袖子都给扯烂了。江晏拉着他转身就走,一路上什么都没说,但那表情始终凝重。宋彩问:“我们就这么走合适么?”江晏:“还能做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宋彩心道也是,这些事情发生在几千年前,该怎么着都怎么着了,出不出手都一样。两人不知不觉走得越来越快,宋彩捧着肚子渐渐跟不上了,只得甩开了江晏的手。他放慢步调,终于没忍住问出口:“那个是眦昌吗?”江晏听见这名字时顿了一下,答道:“是。”宋彩并不意外,只是疑惑眦昌不是妖么,怎么会在这儿,系统爸爸到底给这段副本安插了多少诡异情节?难道把眦昌改成了是从神官堕成妖的?”江晏只消看他一眼就能把他琢磨的内容看穿大半,默默道:“他一直都是妖。”宋彩心里暗忖: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也有那种听人心声的特异功能?怎么我在想什么你都知道,感觉好没面子啊。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顺势问了一嘴:“既然没有被召灵飞升,妖怎么上得了天界?”江晏道:“尚不可知。”宋彩突然发觉灵兽被贬下炼狱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江晏或许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明显不大想说。宋彩记得枭桀对他说过,灵兽一脉是受某一只的连累才被集体贬下界的,那如果那只犯了错的其实不是灵兽,而是妖呢?这事件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个误会,或者是个阴谋?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关注!第36章 业火焚天宫4还未回到殿内,一阵晃动感传来, 宋彩本能地去抓牢固的物体, 反被江晏率先握住了手腕。晃动感只有短短一瞬, 平息之后江晏问道:“有事无事?”宋彩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肚子里的孩子,回道:“好好的。”江晏嗯了一声,铁箍般的手却并没松开。宋彩刚想叫他不要紧张,脚底下就又传来晃动感,如此反复了十七八次才算彻底停歇。两人分离时宋彩的手腕已被他捏出青紫, 江晏下意识地问:“疼不疼?”宋彩:“不疼,小丫头皮儿薄,动不动就青一块紫一块的,其实没大碍。”江晏:“回去擦点药膏。”宋彩想了想, 摇头拒绝:“活血化瘀的药膏能不用就不用了, 我现在毕竟有孕在身。”江晏听言蓦地嗤笑一声, 道:“你适应得挺快。”宋彩:“不然怎么办?总不能叫这孩子砸在我手里吧!”江晏微一挑眉,不置可否。两人正说着, 天色骤然黑沉, 不经意间时空再次转换。漫天蓝紫色的雷电劈开夜幕,整个天界都被笼罩在诡异的气氛中。“又是怎么回事?”宋彩道,“刚才我就想说, 为什么在天上还会有地震?”“恐怕是某种预兆。”江晏看了眼天色,立即携住宋彩,足下一点消失在原地。两人再出现时已在殿内,仙童见他们回来慌张跑来禀报:“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神启殿今日又来了通告,您快看看吧,别耽误了正事儿。”他说“正事儿”的时候眼光瞄向某人,意思不言而喻。宋彩赏了他一个白眼,他便趁着他家殿主看神谕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叨念:“殿下您都两次没去神启殿前听训了,这样可不好,最近好多要紧的事呢,再有下次我可不知道该怎么搪塞了!”江晏没有回应,只在看完之后将那金色卷轴随手搁在了旁边。宋彩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江晏:“跟外面的敕罚雷劫有关。”他吩咐仙童出去守着,示意宋彩进内殿再说,见他肚子滚圆又从床榻上拿了条绒被,叠成四四方方铺垫在椅子上,道:“先坐下。”宋彩一阵感动。要是搁在平时被江晏这么体贴,他真得不好意思,这会儿身怀六甲倒是有了些底气,于是欣然落座:“你是说外面的雷电是神官渡劫的雷?”江晏:“不,是敕罚渡劫雷,重点在罚上。”宋彩恍然大悟:“不会是因为……我们看见的那个吧?”江晏:“嗯。说是玄礼神官的灵兽红狐和灵兽宫的一只在驯灵兽私通,扰乱了天界秩序,且红狐被那只灵兽绞死之后吞吃了大半,场面太过难看,影响极坏。” 第73章 他等着江晏的应和,江晏却在沉思,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别的。仙童又插嘴道:“那有什么奇怪的, 这就是天道,冥冥之中自有深意。况且跟蟒私通又不是玄礼殿下指使的,一切都是灵狐的错,玄礼殿下因祸得福,理所当然!”宋彩心想这仙童一会儿不出来刷存在感就会原地分解还是怎么的,话多呢!于是道:“你懂什么,不管怎么说,灵狐都已经怀了他的崽,始乱终弃就是不对!”仙童:“我怎么不懂了,我都去玄礼殿打听过了,说外面的流言都是假的。玄礼殿主生性清心寡欲,平时跟那灵狐之间都是公事公办,极少走得近!说不定那狐狸肚子里的崽就是耍阴谋诡计得来的,要么就根本不是玄礼殿主的。”宋彩:“你又知道了,你看见了?”仙童:“我就跟看见的一样!”江晏原本厌烦两人的争执,听仙童这么一说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拉着宋彩便往殿外走,转头对仙童说:“守好这里,别叫旁人进来。”仙童本打算跟着一起去的,得了吩咐之后只好留了下来。他心里不痛快就对着梼的背影悄悄翻白眼,结果宋彩恰好转身看见了,便默默朝他竖起中指。路上宋彩唉声叹气:“我总觉得那个游奇奇怪怪的,像是那种会跟老先生打小报告的人,你说皆和梼的事情会不会坏在他手里?”江晏道:“现在又开始跟一个小仙童过不去了?这么大器量啊。”宋彩:“喂喂,他有多讨厌梼儿你可看在眼里呢,反正我提醒过你了,以后坑了别怪我。”江晏:“坑不坑都是别人的事,少操心。”宋彩自然明白道理,但他还肩负着通关副本的任务,说不操心也不可能的。他跟着江晏往高处飞,黑漆漆的夜空里也辨不清方向,问道:“我们去哪儿?”江晏:“去玄礼殿。”宋彩:“我猜玄礼殿这会儿戒备森严,我们恐怕连大门都进不去。”江晏轻笑一声:“不去大门。”两人停在玄礼殿上方,发现玄礼殿外围果然已经筑起了结界,仙童们也都在殿外巡逻守卫。天界不同于妖界,由于安全级别很高,一般情况下各家殿主是不会多此一举耗费神力去筑结界的。两人互望一眼,宋彩压低了声音道:“这里一个仙娥都没有,是做贼心虚吧。”江晏:“也可能只是草木皆兵,莫要乱猜。”宋彩“哦”了一声,讪讪闭嘴。江晏最擅长破除结界,即使现在被困在皆的体内也不例外,轻而易举就携着宋彩进入了结界范围内,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玄礼殿的琉璃顶上。他伸手设下一圈圆形的金光,那琉璃殿顶便像开了一扇窗,里面的境况看得一清二楚。只见殿中神力流转,雪白的轻纱飘舞,烛火全都熄灭,只有夜明灯在照亮。一个道人模样的神官端坐在中央蒲垫上,两手结印,正在调理内息,修复经脉。这神官长发披散,有些憔悴,身上松松穿着白道袍,衣领微敞,胸口有暗红色电光滋滋闪烁,不断往他脸上爬。纵然如此,还是遮不住他清癯淡雅、缥缈出尘的仙姿。“这是玄礼神官?”宋彩问道。江晏忙示意噤声,又设了层隔音的光膜在两人周围,答道:“是他。”“我还以为玄礼神官是那种油腻腻色眯眯的中年大叔,没想到是小哥哥啊!”宋彩由衷感叹,“难怪咱殿的仙童使劲儿哈他舔他,这样一个人站在面前,我也不相信他会对一只灵狐酱酱酿酿,还始乱终弃。”江晏瞥了一眼:“怎么,见人家长得好就改口了?”宋彩:“……”观察少顷,玄礼神官终于调息完毕,收了神力。他捂着胸口咳了一阵,吐出少许血沫子,又将领口拢得严实了些,起身去端一盏放置在天神像脚边的夜明灯。天界的每一间宫殿里都有两尊神像,一尊是天神像,一尊是殿主神像。天神像代表至高无上的尊荣和信仰,脚下须奉置一百零八盏夜明灯,寓意天神圣光长明不灭。没有人会去动那些夜明灯,除非他有猫腻。很显然,玄礼神官就是那个有猫腻的人。只见那盏夜明灯一离开原位,天神像就移了位置,后方出现一个椭圆的虚洞。玄礼神官咻地一下飞了进去,那虚洞便开始逐渐缩小,神像也在慢慢归位。江晏立即带着宋彩落进了殿内,趁着虚洞没闭实一齐钻了进去。神像彻底归位,虚洞里伸手不见五指,连玄礼神官的那盏夜明灯的光芒都瞧不见了。宋彩有些紧张,抓住了江晏的宽袖,江晏往他手背上拍了两下,示意不要惊慌,犹豫一瞬,最后隔着布料把那只手握在了掌心。循着狭窄的虚洞通道往里,周围的气流变得稀松,像是空间豁达了许多。像是觉察到了什么,江晏突然停住脚步,示意宋彩不要动。宋彩想问他怎么回事,就发觉肩膀上多了一只温热的手,而后听见闷闷的声音响起:“用青狮的鼻子仔细闻一闻,可有特殊气味。”宋彩意识到这声音不是在耳边响起的,倒像是在脑子里响起的,估摸是江晏使用了特殊技能,只叫他一个人能听见。他便闭上眼睛试了一下,上下左右仔细闻了一轮,果然捕捉到了空气里飘荡的几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他思索着怎么把消息传达给江晏,江晏却已经接收到了。扑簌簌两声衣袖响,一道金光掷出,眼前便有黑雾一样的东西四散开来,明亮的灯光霎时映入眼帘,刺得宋彩太阳穴一疼。他适应了几秒钟,睁眼之后竟然看见满室灯光璀璨,装修、装饰华丽而不失温馨,还有新鲜的花卉摆放在各处,哪里像他想象的密室什么的,分明就是洞天福地啊!宋彩哑然,合着不是虚洞里黑,只是他们被一团黑雾迷住了眼睛。“皆雷神殿,怠慢了,请坐吧。”开口的正是玄礼神官。江晏先扶着宋彩坐下,自己才掀袍落座,客套道:“玄礼神殿……不,应该是玄礼上神,今夜叨扰了,听闻上神渡劫升阶,特来道喜。”玄礼面上平静无漪:“何喜之有,不过多了身上这八十一道敕罚雷印罢了。”江晏:“雷印总会消退,上神之位却是多少神官可望而不可及的,当然可喜可贺。”玄礼却摇头:“均是身外之物。”宋彩扯了扯江晏的袖子,心道你俩别再打官腔了,说正事儿。江晏便开口道:“玄礼上神早知道我在屋顶,为何不直接拆穿,反倒引我二人进来?” 第75章 宋彩:“眦昌是你的兄弟,这件事除了你还能有谁知道,还能有谁会拿这件事做文章?除非是你故意把他弄到天界来,故意叫他引诱自己的灵狐,想叫他替你来背锅。”玄礼:“我叫他来背锅?”“对!”宋彩胸有成竹,“因为灵狐怀了你的孩子,你怕事情败露,就抓了和你有血缘关系的眦昌来顶包,这样你就有理由在孩子还没出世的时候除掉灵狐。假使你和眦昌有嫌隙,还可以借这机会铲除他。万一你不小心暴露了自己,这个胎儿被剖出来了,看形态说像你也行,说像他也行,事情一旦模棱两可你连解释都用不着了,自然会有不同的声音冒出来,等到时机成熟时你再为自己澄清,事半功倍——正如我俩现在被你忽悠一样。”玄礼显得有些无奈:“到目前为止,天规并无‘神官不得与灵兽生情’一款,她若是真怀了我的孩子,我养便是了,不至于这般推卸责任。再者,我从没想过要铲除眦昌。”宋彩:“……你说没有想过,那谁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你现在从这件事里获利了,也许你的目的就是要引敕罚雷劫,不然你还要等几千上万年才能迎来渡劫升阶的机会,不是吗?”玄礼:“承受雷劫九死一生,我若存了这样的心思,必定逃不过天道的惩罚。”宋彩一琢磨,是这样不假,但玄礼肯定隐瞒了一部分真相,不然江晏说的那两点就没法解释了。他扯了扯江晏:“你来说,你是不是和我的想法一样?”江晏斩钉截铁:“不是。”宋彩:“……”靠!不是你不早说!宋彩闹了个大笑话,干脆坐回位子上不说话了。此时江晏不知在想什么,突然朝玄礼出手,两人就这么毫无道理地打了起来。宋彩刚端起茶碗就哆嗦着放下了,两人没有事先对过点子,不明白江晏闹的是哪一出。这玄礼神殿再宽敞也不是打架的地方,何况俩神官都是神力乱飞,稍不注意就会惨被殃及,于是宋彩远远躲着,由他俩先耍个够。看不出来过了多少招,两人总算打完了,江晏落地之后理了理繁冗复杂的衣摆,说道:“你额上的纯阳之印露出来了。”玄礼本能地摸了一下,却发现对方是在诈他。江晏大笑起来:“别装,你修习的是至阳至净的内功。”宋彩一听恍然大悟,至阳至净的内功最忌讳阴邪秽乱之气,灵狐虽然不邪,但毕竟是雌性动物,对玄礼来说就属于阴,而阴阳交合则代表秽乱,只要他不像云床上的皆那样色迷心窍,就不会和灵狐产生苟且。所以,仙童们说的,玄礼和灵狐之间甚少亲近,可能是真的。江晏道:“是和灵狐的精魄有关?你忍气吞声,是因为想拿回她的精魄?”玄礼这回脸色终于变了,僵在原地不吭声。江晏知道这便是问题的关键了。“灵狐被蟒引诱喂毒,犯下大错,她肚子里的胎儿也不是你的,而是蟒的,这两件事分明很容易查清楚,你却不肯,因为背后操作者势力比你更大,他能轻易将蟒带上天界,又能轻易放他逃走,他用灵狐的精魄威胁你默认这一切,并以罚作赏,为你引来了雷劫,助你升了上神之位,又许你养护精魄,为她重塑根基。是吗?”玄礼依旧不吭声,旁边的宋彩却听呆了。“所以,这人处心积虑要把罪名扣在你头上,为什么?你有什么特别之处?”江晏持续发问,“你既然不能叫事实大白天下,却又存心想引我过来窥探一切,是希望我得知真相,引以为戒?为什么我是相关者?我和你的共通点无非就是同为神官,还有……”江晏瞥了眼宋彩,视线忽地停在了他的肚子上。玄礼终于回应:“天要我如此,我不能推辞。皆,你也一样。”江晏冷哼一声,拉起宋彩:“走,不必再问了。”宋彩稀里糊涂就被带了出去。两人出了玄礼殿便匆匆忙忙往回赶,谁知又迎来了一道神谕。天神借玄礼神官和灵狐的丑事立下了新的天规——为整肃天界秩序和风气,严禁神官和灵兽之间过度接触,更不许生情或私通。神官若要与神官结为伉俪,也需经过玄礼殿的测算审批,符合条件的才可以结合。而各宫各殿的灵兽开始统一管理,即日起全部回归灵兽宫,尤其雌性,需要接受体质检查,暗结珠胎者一经查到全部严办。这道神谕一下来简直天翻地覆。宋彩这才知道,在天界,神官和自己的灵兽结交的情况竟然不在少数,除却暗生情愫、暗结连理的,还有许多情同手足、视为挚友的,把灵兽关回灵兽宫,这意味着一刀切断神官和灵兽之间的所有关系,只准将他们视为兽类,视为坐骑。天界乱了套了。宋彩隐约明白了些,对江晏道:“你说,那个背后操纵者是谁?是天神吗?”本想从江晏口中听到否定答案,江晏却敲定了他的想法:“不是他还有谁。”宋彩晃了一晃,险些没站稳。“也是昂,除了他,旁人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敢在天界搞这种把戏。”宋彩一一梳理,“消息灵通,动作也快,神谕说下就下,连敕罚雷劫都能控制,可不就是他了么。难怪玄礼神官遮遮掩掩的,想给自己的灵兽设个牌位还得偷摸在密室里布置,还用天神像来打掩护!江晏,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就看穿这些的,你还明白了什么?”江晏漠然道:“明白他恨而不敢恨,帮且不敢帮,懦夫一个。”宋彩茫然:“啊?”江晏又道:“还明白更重要一件事。”宋彩:“跟我有关?”江晏:“嗯,这件事根本就是冲你来的。”宋彩身上窜起一层鸡皮疙瘩,但他旋即明白江晏说的“你”并不真的是他自己,而是梼这小丫头。他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愁肠百结:“所以天神的最终目的就是除掉我……不,除掉梼肚子里的孩子?”江晏道:“不是。”宋彩疑惑了:“他不是冲着这个孩子来的吗?没有理由就制造理由,没有天规就新增天规,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弄掉这个孩子?”江晏却定定望向他:“我的意思是,这不是他的最终目的,而只是个开始。”宋彩这回真是被江晏的话给吓着了。“我绝不会让你去灵兽宫。”江晏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拉着怔忪发呆的宋彩就去了内殿,开始加设结界。宋彩明白这些都是几千年前的旧事,不管怎么样,该发生的都还是会发生的,如果强行去扭转,大不了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时空转换。但,看着江晏为他拼搏努力的样子,不知怎的,竟然有点希望时间暂时停止,好叫他多体会一会儿,那种被人在意着、保护着的感受。只是下一刻,突如其来的不是时空转换,而是一阵一阵剧烈的腹痛。“完蛋!”宋彩捧着肚子,“不行,江晏,我……啊!”江晏慌忙收手,看见宋彩倒在了床榻上。 第77章 “滚!”皆只留给他一个字,左手捉住他衣领,转身一下扔回了殿内。那扇高大宽厚的殿门随即关闭,似是一个守卫者无声的宣言。仙童跌坐在地,怔忪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内殿的床边。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至少要把他家殿主最后的命令完成不是,总也不能叫这些琐碎分了他的心不是?“走,我护你走!”仙童扶起梼,梼却对他摇头:“护他!去!”仙童崩溃道:“你当我不想吗?我一点都不想护你!早就同你说过不要接近殿下,神官就是神官,灵兽就是灵兽,你怎么那么大的胆子,非要逆天道而为?梼啊梼,你自己是快活过了,现在这局面可怎么办啊?”梼的性情十分耿直,觉得他说得对,竟然就此点了几下头,然后把他往外推:“是我的错,对不起!你去护他,护他平安!”仙童哭得凄惨,干脆直接把她手臂架在自己脖子上,道:“走吧!别给我装腔作势了,我一想到是你害了我家殿下就盼着你死了才好,再不走可别怪我改变主意!”梼这时也落泪了,听见外面那些打斗的声音简直诛心,要是没有怀上孩子,或者现在没有临产,她一定第一个挡在皆的面前,宁死也要护着他!宋彩已经变成了一个无用的旁观者,但梼的心声太强烈,大部分都能准确地共感给他,便也带着他一起焦虑了。他心说你个傻丫头,把这小破仙童当什么救命稻草呢,他能护得了谁!他连个接生婆都找不到!能走你倒是快走呀!仙童知道有他家殿主在外,那扇门便不会再打开了,于是狠狠一跺脚,架着梼要从殿后的一个侧门逃走。然而祸不单行,梼大出血了!浓稠暗红的血流顺着腿往下蔓延,浸湿了她的裙摆。梼才走了两步就走不动了,仙童只好架着她又坐回床上,勉强给她输送了些微不足道的神力。梼对他笑了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毅然道:“游,帮我准备几样东西,孩子,一定生下来。”仙童立刻跑去准备她要的东西,可还没等他准备齐全,就看见内殿燃起了大火。伴随着大火爆发出勃勃生机的,还有清亮的几声婴儿欢笑。在这样的境地,别说仙童,宋彩也被吓得够呛。谁家的孩子会在刚出生时这样笑?还有这些冒着青光的火苗,已经把内殿里能烧的都烧了,顺着梁柱往外殿爬呢!这可不比见了鬼好到哪里去。仙童不知道怎么回事,宋彩却看得一清二楚——是梼的孩子!这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已经等不及了,几乎是靠自身的怪力硬从母体里挤了出来。孩子降生时身上就带着青火,虽然没对母体造成什么伤害,但那笑声真的诡异。宋彩心惊肉跳地感受着这一切,只有一个念头——求系统爸爸准死!难以体会梼的心情,宋彩没法想象,一位母亲在怀胎十月之后以命换来这样一个孩儿,而她的男人还在外面为了她和孩儿殊死抗争,她该是什么心情?大火带着青光,如一条青龙般腾上屋顶,爬过殿门,又把屋里的床榻、屏风、桌椅、帷帐……全部都烧了个干净。仙童却只是震撼了短短瞬间,旋即收拾好情绪扑进大火里搜寻梼的身影。仙童和灵兽都有神力护体,大火自然烧不着他们,但浓烟也够呛的,多少要吃点苦头。他在门口找到了正在拍打殿门的梼,对她吼:“别拍了!外面那么乱,殿下根本听不到,你快跟我走!”梼转头道:“火太大,救火!”宋彩了解她本意不是字面上的救火,而是想找皆来捉住他们的孩儿,否则再这么烧下去,火势真就控制不住了。仙童拉着她往侧门撤,看见殿顶上一团青影窜来窜去,活泼得不像话。他不可思议道:“那是你生的?”梼惭愧地点点头:“我的孩儿。”仙童:“……”他将拂尘掷出,念口诀驱使白须涨出数丈,谁知少顷之后拂尘从大火里回来,竟然被烧得一根毛都不剩了。仙童气得大骂,骂梼到底生了个什么孩子。宋彩心道可不是么,李天王家哪吒也不过如此了。外头刀兵相接的声响不绝于耳,突然轰的一声响,大殿坍塌了。众人只见一个燃着青火的东西从殿内飞出,在混乱的战场上弹跳着,像是在寻找什么。突然有一个天兵用明晃晃的长戟戳向那东西,正巧戳中了青火的边沿,那团朦胧不清的东西便如同一只被扎了翅膀的蛾子,在地上扑腾不休。不远处的皆只瞧见一团青芒,直觉却叫他祭出了手中的桃木剑。桃木剑飞旋而来,划在那名天兵的铠甲上,天兵居然当场被腰斩了。众天兵这才知道桃木剑也有锋芒,攻势愈发凶猛。一大群人牵制住皆,另有几个脱离了队伍开始捏指诀,在整齐的喝声之后便见半空出现几层网状的光芒,冲着那团燃着青火的东西兜头罩下。那东西的青火边沿总算挣脱了戟尖,瞧见密网却突然剧烈抖动,看起来如同害怕。下一瞬间,密网将其捆成了粽子,小婴儿稚嫩的哭声从青火中传来。皆闻声转身,又是一道剑光远远划过,几名天兵纷纷倒地吐血。那团青火周围的密网被剑光扫了一下,锃锃全断,青火团子又立即变身成脱缰的野马,朝着天宫琼楼玉宇密集处而去。听不见远处的声音,但青火却一路蔓延,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在吸引旁人的注意力,又如同一个成熟落地的恶果,在向那些企图控制他的人耀武扬威。皆雷殿坍塌了,所幸没有砸伤那些没来得及逃远的仙童、仙娥们,梼也被游带着转出了侧门。宋彩随着二人的行动来到了安全地带,泪眼婆娑地望着那团青火,不知此时该作何感想。第40章 业火焚天宫8大火与浓烟很快将天界掩埋,尽管全员出动抢险救灾, 那些亭台楼阁、宫阙仙观还是被毁坏了十之七八。天宫从未遭遇过这等劫难, 连神光庇护下的神启殿也未能幸免。放眼一看, 霞光变青火,彩云变黑烟,在场仙娥女官们无不掩面啜泣,见那支撑着苍穹盛衰气运的穹顶柱被埋在废墟之下,心中全都惶惶不安, 不敢揣测天界神族将会因此迎来怎样的命运。梼的裙摆已经被血浸湿了大半,顾不得难看,缓过几口气之后就撇开了游,义无反顾地朝她的孩儿飞去。而她的孩儿此时正从神启殿的废墟中冲出, 裹着朦胧青火到处逃窜——他身后紧追不舍的是离弦之箭般的耀眼金光。下一瞬, 梼在正前方将青火堵住, 朝他伸出一只染了血的手:“别跑了,孩儿乖了, 到娘这儿来。”那团青火似乎很好奇, 犹犹豫豫不再继续跑,又从中戳出手指长的一小截,想要碰一碰这个流泪的女子。可就在他即将碰触之前, 金光抢先撞了上来。宋彩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冲击波袭面,晕头转向之后随着梼摔倒在地,抬头一看,青火已经被人挟制住, 小小一团悬在那人手中,怎么扑腾都没用。那人的面目有些模糊,光芒太盛,看不清楚。但宋彩的心里却浮现几个夸张的词汇,比如:天神降世,真佛临凡,圣光普照,度化众生之类的。一言以蔽之,太耀眼了!神官们见状纷纷行礼,梼也只好跟着叩拜。宋彩开始担心江晏,他看得出来在走出那扇殿门前皆已经夺回了主动权,又听见那狂妄的家伙在门外说要只凭一把桃木剑来守护妻儿,为的是什么同袍义气。他逞能可以,别把江晏给连累了! 第79章 宋彩以为她受了刺激行为失控,谁知十多下之后,被桃木剑劈过的地方竟然凭空出现一道裂痕。宋彩明白了,这桃木剑和断龙脊有相同的功能,只是梼的功力不济,使用起来比较困难。想想当时的江晏,他劈开过那么多道空间裂隙,不知道是不是也像梼这样痛过?宋彩一阵心悸。此时裂隙已经有半人宽敞,梼收了剑,血淋淋的两手握住裂隙两边猛地撕开,随即跻身挤了进去。刚一进入,梼就萎身倒地,口中吐血不止,胸腔里的东西又少了一部分。宋彩心道真是糟糕了,这回是真的糟糕了,小丫头的生命力流失得很快,心跳都降速了。梼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抹了把嘴角就爬起来往前走。与方才的严寒不同,她眼前是一片火海,火海中有数不清的兽类在痛苦嘶吼,被烈火灼烧的滋味从那些或尖锐或沉重的哀嚎声中传达到她的心底,叫她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她仍然走着,一边走一边不断地搜寻。就在火海的某一个角落,她看见了一小团瑟缩的影子。她忙不迭冲了过去,对那一小团影子张开怀抱:“过来,乖。”那小团影子睁大眼睛盯着她看,看了一会儿又伸出头来嗅了嗅,突然一个起跳就蹦进了梼的怀里。梼紧紧抱着他,眼泪止不住地掉。宋彩又心酸又惊讶。心酸的是梼不愧是一个母亲,任谁看来这一小团影子都不过是个黑糊糊的球,她却一眼就看出是自己的孩子。惊讶的是这个小团子没了青火的裹覆,宋彩终于能把他全貌看清了——竟然是那个麒麟崽!第41章 业火焚天宫9麒麟乃是上古灵兽,雄性为麒, 雌性为麟, 雌雄结合生出小麒麟, 这才是正常规律。世上还从没出现过龙和狮结合生出麒麟的先例。哪里是什么灭世妖邪,这是生物进化的奇迹啊!人们总是容易恐惧不曾了解过的事物,甚至在新事物出现之前就要想办法将其毁灭,称其为防患于未然。原来在仙佛聚集的天界也不例外,为了一只小崽子, 把全部灵兽都连坐了。当然,宋彩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果环扣,大约整个事件都是冲着小麒麟来的,天上那位等的就是这一刻的到来, 再说那些是非善恶的大道理根本没有意义。他不忿的只是天神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遵循维护所谓的天道?可天道究竟是什么, 难道是某一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时的挡箭牌?天界颁布“神官不能和灵兽私通”这样的法规, 需要一个合理的契机,所以玄礼神官的灵狐奉献了。为了把“神官”二字落到实处, 还特地弄了卑劣的妖蟒上来帮忙。天界需要“神官与灵兽私通会诞下灭世妖邪”的论据, 所以穹顶柱倒了,成就一个荒谬的神权预言。而天界又需要证明这一预言绝对的权威性,所以小麒麟一出生就放了把火, 烧毁了那些连天雷都不能损害分毫的天宫神殿。这不奇怪吗?这不巧合吗?就没有人觉得很牵强吗?且不说别的,就说玄礼神官一事,既然已经决定要威胁他,何不直接逼他和灵狐苟且, 绕了那么一大圈实施嫁祸不麻烦吗?不怕稍微有点脑子的神官背地里替玄礼打抱不平吗?总不至于是天神陛下怜惜玄礼,不忍叫他受辱废功,不忍见他陨灭于天道之下吧!退一万步讲,如果从一开始就断定皆的这个孩子将成祸害,不妨和皆夫妇说清楚,劝说无果之后再针对这孩子来解决问题,也好过现在把所有灵兽都拖下地狱。种种做法都让人怀疑天神的脑子是不是不好使,亦或者,他其实不是在针对皆的孩子,只是在针对灵兽?火海温度太高,宋彩很快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小麒麟这会儿比被他“收养”的时候小得多,两只小角都没冒出来,浑身上下嫩乎乎的,借着火光才能看出来眼睛里闪着惶恐的泪光。小家伙恰在此时打了个哈欠,舌头底下蓦地露出一点微弱的红光,像是一个纹印。宋彩吃惊,梼更是惊惧交加,连忙哄着小家伙张嘴给她查看。只见那粉红的小舌头下面像是被烙铁烧过,纹印的一半是火苗形状,一半是雪花形状,火苗与雪花纠缠在了一起。宋彩乍然想起系统说的阴阳堕印,心道没错了,这一定就是阴阳堕印!梼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抱着小麒麟就要走,可身后的某个位置却传来了缥缈莫测的声音:“我儿莫走,我儿莫走,莫要抛弃为娘——”梼不动了,僵硬地转身。宋彩直觉这声音不是来自于善类,想劝梼快点离开这里,可梼却被那声音吸引,抱着小麒麟一步一步朝着火海更深处走去。梼在业火深处见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背对着她,时而呼唤时而啜泣,看背影十分可怜。梼抱紧了麒麟崽,问道:“你是谁?你也找儿子?”女人停住,回应道:“我是一个母亲,我找我的儿子。”这相当于没说,宋彩更加怀疑。梼也不大信任,又道:“你转过身来。”那女人犹豫了一下:“我可以转身,但你不要害怕。”梼说不会害怕,她便缓缓转过身来。宋彩立即察觉到梼的脊背上窜起了一层凉意。那女人身上竟然爬满了交错的裂纹,如同干涸之后的河床,而那些裂纹里又尽是火星,明明灭灭间能看见许多极其细小的红黑色咒文。女人的双手树根一般干枯粗糙,面容却是年轻的,在她眉心、肚脐部位还有两膝上各有一个钉孔,钉孔里分别氤氲着不同色泽的邪气。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眼睛,左眼燃着火,右眼却结着冰。梼不由自主后退两步,问她:“你怎么回事?”女人忙摆手:“别害怕,别害怕!我……我曾经也有一个儿子,可他丢下我走了,我被困在这里无法逃脱,日夜受寒冰与烈火的折磨,所以才成了这副鬼样子。我只是,听见你和你儿子团聚时的哭声,勾起了回忆,这才没控制住。哎,我也想我的儿子,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他。”梼又问:“你儿子叫什么?”女人仔细回忆,竟痛苦地抓住了头发:“忘了,太久了,我把他的名字给忘了!”宋彩表示从没见过哪个母亲能把儿子给忘了的,我看你是装的。随即便听到女人对梼请求:“能不能让我抱抱你的儿子?我只抱一下就好了,我喜欢小家伙。”梼有些犹豫,往前走了两步把小麒麟凑近,却突然又撤了回去,摇头说:“不太好。”宋彩暗自鼓掌:梼,干得好,别给她!女人的脸色僵了一僵,失落地缩回手:“算了,我的手已经干枯了,抱了也会硌着小宝贝,不抱就不抱吧。但这里不是好地方,你能进来应该也能出去,快带着你的孩儿逃吧,否则以后也会变成我这样,成为一个滋养炼狱的活鬼。”“你的手是因为滋养炼狱造成的?” 第81章 皆痛苦极了,呢喃的声音都在发着颤:“你不能走,梼儿乖,不要走。”梼吐出一口气,似是在重复游临死之前的那句话:“殿下,往后,你可怎么办啊……”“是啊,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傻梼儿,为什么不等着我,你该等我去找你。”为什么不等你去找她?宋彩心酸地想,我也真的很想知道啊。可梼却没有解释,只说道:“看见你,才放心。”“别这样啊梼儿,别放弃,我说了能救你……”皆抱着他的小丫头,突然发疯地,“说了能救你就是能救你!没有精魄再结一个就是了,早晚能……”皆望了一眼怀里的人,就此哽住。第42章 民以食为天宋彩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难受过了。他从那世界脱身之后就一直坐在地上发着呆,想着梼为什么要说谎, 为什么要告诉皆小麒麟已经死了, 她从那女人的后半段幻影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不把小麒麟一起带出炼狱。正出神,一声“喂”传入耳中。宋彩急忙转身,果然看见了一身玄衣之人。他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不敢随便喊名字了,对方却生气道:“怎么不理人?”宋彩何尝不憋着气, 甩出一句:“天王盖地虎!”对方白了他一眼:“小鸡炖蘑菇。”两人同时回过神来,双双僵在原地。宋彩:他怎么会知道我和陈蔚然的暗号?江晏:糟糕,没留神就给对出来了!原本宋彩听见声音时已经有九成肯定他是江晏了,可听见这句暗号却开始怀疑起来。没记错的话, 小鸡炖蘑菇可从来没被写进这本书过, 江晏一个辟过谷的大妖王会知道这道菜?他打量着, 突然喊道:“陈蔚然!是不是你啊陈蔚然?”江晏:“……”好,很好, 真是相当好。可以因为相似的穿着打扮把一个路人认成他江晏, 又可以凭一句无足挂齿的暗号把他江晏认成别人,真是好得不能再好。见他脸色黑得像锅底,宋彩惊疑不定, 又问:“那个,白、白日依山尽?”江晏默不吭声,满脸写着“继续”。于是不知死活的宋彩就继续了:“欲穷千里目?”江晏登时怒了,凶道:“你还真敢!”看他这副反应, 宋彩浆糊似的脑袋里突然警铃大作——不对,不对不对,搞错了!不管江晏是从哪里知道的这道菜,他绝对不可能是陈蔚然,两人的性情、气度全都天差地别,就算是伪装也不可能毫无破绽。况且即使陈巍然这会儿可能还躺在他的床上,也不至于真这么容易就被拐进来了,这得多少赫兹的脑电波才能做到?完全没道理啊!「系统提示,男主亲切度降至5级……行动点与攻击点存储空间……男主亲切度降至4级……男主亲切度降至3级……」“嗷嗷嗷!!他果然不是陈蔚然!”宋彩内心狂啸,“天哪天哪天哪!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不要再降了!”「系统提示,男主亲切度持续下降中,惩罚即将掉落。」“不要不要不要!!你告诉我怎么才能不再降,我一定照做!”「建议亲爱的爸爸立即转移男主注意力,当前挽回概率为50%,45%,40%……」“嗷嗷嗷!别数啦!我移我移!”怎么转移男主注意力?不知道!那家伙注意力很集中!那怎么办,那那那那就博取他的好感?怎么博取好感?亲嘴!亲嘴能!于是宋彩扑上去就抱住了江晏,按着他的后脑往自己唇上压。江晏的眼睛微微睁大:“……”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江晏伸手去推,勒令宋彩退后,宋彩不管,见他不配合就使劲把他往后挤,还伸出一只脚绊住他的后跟,抱着他滚倒在地。豁出去了,宋彩心想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挨打就挨打!他闭着眼睛一通胡造,扯得江晏嘴皮子疼,江晏心想着要是一掌拍出去也能轻松解决困境,但那无疑会让宋彩受伤。生气归生气,他不至于真伤着臭小子。于是,堂堂万妖之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人按在地上亲了好久。「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获得成就“使男主亲切度升至4级”……行动点与攻击点存储空间……充值成功……恭喜!」「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获得成就“使男主亲切度升至5级”……行动点与攻击点存储空间……充值成功……恭喜!」……宋彩听着一连串的喜报渐渐乐在其中,觉得江晏的嘴唇形状真好,咬起来又软软的,跟他本人的气场完全不相同。察觉到江晏不怎么反抗时宋彩又蓦地一滞,缓缓抬起了头,帮他擦了下唇上的水亮。看着大妖王那生无可恋的表情,宋彩眨了眨眼睛:“那个……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江晏磨着后槽牙 :“滚……”宋彩:“好嘞!”他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要去拉江晏,江晏却坐在地上凝眉审视他。两人视线一相接,又纷纷窘迫地移开,气氛陡然诡异起来。 第83章 恭乙问道:“需要多大的?”宋彩:“就……够我们几个人吃的就行。”恭乙道了声“好”,使了个法术, 不多会儿便听见远处有什么东西一震一震地赶来了。宋彩油然生出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 那东西来到眼前时足把他视线里大半的阳光都遮了去。宋彩瞠目结舌,腹内抽筋。真的有必要这样吗?你们是不是在合伙整我?恭乙还谦虚地咳了一声:“抱歉,这只的体型最多只能达到这么大了,更远的调过来要很久,只怕宋公子会饿过头。”“不, 不是这个问题,”宋彩实在没忍住,“恭先生啊,我现在其实都不确定此地是不是真的只有我们几个人了, 要是没有几百个看不见的人也在场, 这大家伙难道不够我们吃一年的?”恭乙道:“喔, 是这样么,抱歉了, 听闻麒麟可以吃一座山, 我以为……”我不要你以为,我要我以为,给我收回去, 立刻,马上!但明面上宋彩还是客客气气道:“谢了谢了,不过还是容我问问他吧。”一想到这小麒麟变成人之后是枭桀那个大块头,宋彩就一阵阵的心肌梗塞, 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他。眼下他缩在脚边又确实很小一团,萌萌的,不抱起来好像也很可怜。实在为难。他蹲下去问小麒麟:“你真能吃一座山吗?”小麒麟甩了甩脑袋,表示不饿。江晏便道:“麒麟吃得多是多,但一顿吃饱可以几十年不用再吃。你眼前这只更不一般,几千年不吃也无碍,且管好自己吧。”宋彩心想也是,反正不久之前他还吃了蛮多的五行兽,于是对恭乙点了点头,肯定江晏的说法。恭乙见状立即使了第二个法术,眼前这遮天蔽日的大家伙骤然缩小,只剩下脸盆那么大一团。宋彩:“……”这也太省事了吧,好歹换一只啊,这不就是刚才那个大家伙变的吗?你确定它的肉质没有被挤成压缩饼干,咬一口能把牙硌碎的那么硬实?恭乙道:“宋公子放心,无毒。”俗语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恭乙虽然算是站在对立面的,但他这样礼貌客气总叫人恨不起来,于是宋彩讪笑:“哪里的话,不是担心你放毒。就是吧……这真的不是我想要的澳龙,它基本的形貌和澳龙相差……咳,不多,但怎么看都更像一只巨型大蚂蚁呢,蚂蚁是不能给人吃的吧?”他望向江晏,希望江晏来点靠谱的,谁知对方却说:“烤熟了壳就红了。”宋彩:“……不,也不是这个问题。”一道黑火骤然呼啸而过,恭乙消失在原地,而江晏已经把那“澳龙”架起来烤了,动作之快完全没给宋彩反应的机会。他这妖火不需要燃烧介质,随便往哪儿一放就能一直烧下去,这会儿就是被涂在石头上烧的。青壳的“澳龙”被黑乎乎的妖火烤得滋啦噼啪乱响,竟然真有香味儿飘出来,宋彩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两人一麒麟在边上坐了下来,麒麟磨磨蹭蹭想往宋彩腿上爬,被江晏毫不留情地扔到了一边。他不放弃,在地上翻滚两圈之后又爬了过来,用两只湿漉漉的圆眼睛盯着宋彩。宋彩脑补了一下小麒麟的心声:弱小,可怜,无助,需要抱抱。……瞬间心软。“他是装的。”江晏差不多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便这般凉凉地道。宋彩知道是装的,但是真的招人疼啊!打个比方,你家养了个不省心的狗子,一下班回来发现它把高档真皮沙发给拆了,几万块买的按摩椅也拆了,想打一顿时却看见它可怜兮兮地坐在你面前发抖,低着头也不敢看你,或者聪明点儿的直接钻你怀里求原谅,你能狠心下手?道理都是一样的,试问谁能招架得住一个九尺大帅哥变成小萌球依偎在你脚下求抱抱?本身是小萌球就已经无法抗拒了,又加了大帅哥的属性,关键还有那样一段凄惨身世!这时小麒麟从鼻腔里呜叽了一声,宋彩瞬间想到了自家大雁,相较之下其实大雁更气人,但哪一次能舍得真揍它了?想罢把心一横,硬着头皮把小崽子从地上抱了起来。江晏瞥了他一眼,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宋彩立马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甜甜地道:“我知道你最好了,你高低也是身份尊贵的大妖,是诡境未来的掌舵者,宰相肚里能撑船,一定不会跟一只小崽子计较的。反正他也打不过你,就,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呗?”江晏哼了一声,果真没再说什么。宋彩正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打call,却见江晏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果子,道:“拿去吃吧。”那果子真是越看越丑,奇形怪状,颜色乌突突,但宋彩却熟悉,那是枭桀的桃子,也是幻境里梼最后扔进炼狱的那枚。他心绪复杂地接了过来,把那桃子握在掌心,呢喃道:“这叫我怎么下得了口……”江晏的表情也有点复杂:“他给你的,怎么处置随你。”宋彩觉得奇怪,摸了摸小崽子的脑壳,问:“你怎么不亲自给我?”小麒麟没法说话,江晏接道:“那幻境烧了他太多法力,这会儿不行了,只能先维持幼体形态。”“啊,是这样吗?”虽然此处应该同情,但宋彩还是想问千重心被他弄哪儿去了。“千重心……”江晏想起情况特殊,改口道,“千重心姑娘可能进入了别的空间,也可能出来以后被送到了别处,先在此等等她。”宋彩:“只能这样了,毕竟也没地儿去打听下落。”宋彩把桃子塞进小麒麟怀里,道:“再次衷心感谢,但是这个我不能收,这对你有特殊意义,你该自己留着。”小麒麟眨了眨眼睛,转身用屁股对着他,像是在生气。宋彩失笑:“不是故意拒绝你,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是绝对不能要的。”小麒麟有在他腿上转了两圈,摇头晃脑不知道在表述什么,宋彩没明白,江晏便道:“叫你吃了,延缓毒性发作。”宋彩失笑:“你是翻译官吗?手语几级啊?怎么什么都能看得出来。”江晏不屑道:“察言观色罢了。”“喔,可是我记得不久之前你还硬从我手里把桃子抢了扔还给他,怎么现在又帮他讲话?”说到这里宋彩猛然醒悟,惊讶道,“江晏,你是不是答应枭桀了?你愿意帮助灵兽了?” 第85章 宋彩的眼前果真出现了一小块扇形的物体,发出幽幽青光。在那扇形的尖角部位,有忽明忽暗的残缺图形,像是某种符号。这符号恐怕就是挖掘终极反派的直接线索。但系统没有诓他,光凭这么一点碎片真的看不出什么内容来, 必须完成更多副本以拼凑出完整符号。“系统爸爸请回答我几个问题,”宋彩目光炯炯,“在这个副本中,天神安排这一切是不是冲着那女人去的?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明明已经被困在炼狱里了, 身上还被那么多咒文束缚, 说明冰火炼狱根本不足以控制住她。当时, 对了,当时我和男主在天界感受到地震, 那其实是来自于炼狱对不对?因为冰川火海的能源出自天界, 炼狱一旦被那女人冲破,天界也会遭殃,所以……”宋彩惊恐地说出:“所以天神把灵兽作为养料投喂给了炼狱, 以维持束缚那女人的力量!”「恭喜亲爱的爸爸,答案基本正确!」“呸呸,别恭喜我,我想问的是, 那女人是不是天神的母亲?”「恭喜亲爱的爸爸解锁新人物:天神圣母,奖励梦币10000金,恭喜!恭喜!恭喜!」“啊!谢谢谢谢!”得了奖励,宋彩越挖越起劲,“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天神圣母是不是终极反派?”「系统提示,终极反派须具备以下资质:1.形象立体,足以串起至少2/5的剧情;2.特征鲜明,足以让男主时刻留意;3.能力强大,足以让男主觉得应对棘手;4.影响深远,足以祸害男主大半妖生。」宋彩心想怎么选个反派还要搞这么多花头,比选女主还严苛啊。“所以,纵观天神圣母的条件,她……不配?”「不配。」“那天神呢,天神是不是终极反派?”「……」“难道是皆?皆才是终极反派?”「……」“不对,皆都退隐江湖了,与其选他不如选枭桀。那是蟒王眦昌?蛟王赤练?总不至于千重心才是吧!”「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持续乱猜中,导致系统崩溃的可能性为30%,40%,50%……」“……”宋彩恨不得一脚踹飞狗系统。“行行行,我不猜了,我慢慢摸索好了吧!”不过这下总算是想通了,难怪梼没有把小麒麟带出炼狱,她一定是通过幻影看到了更可怕的事情。比如,把灵兽们救出去以后,炼狱崩毁,圣母逃脱,凡界万物生灵涂炭的景象。亦或者,在天神圣母无意中泄露的残碎记忆中,已经有过那样的经历了。所以梼做出了选择,所以才对皆撒谎说孩儿已经死了,因为既要牺牲所有灵兽,就不能存私心,不能单独救走她孩儿一个!虽然是猜测,宋彩却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非常接近真相。梼这女人,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还有皆,他好端端的一个神官,莫名其妙就失去了自己的挚爱,孩子一生下来就被弄到炼狱填馅,到了最后关头他又为了顾全大局选择放下仇恨,这么深明大义的人,他不升阶谁升阶啊!这么一对比,天神那老家伙简直太不是东西了!不管他有多么崇高的理由,给灵兽一族扣上罪名打发去地狱就是不对,他该给人家立功德碑,还要每日背诵道经自我反省!太惨了,这笔代价也太大了!且不说皆一家三口,另外那几千灵兽哪个不是爹生娘养的,哪个没有一心效忠的神官主子,他们的牺牲又怎么来清算?小麒麟在他怀里动了一动,宋彩回过神来,立马开始梳理自己的想法,每说一个点就要问江晏一句对不对,次数多了江晏便不耐烦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反问:“你当真是才看出来吗?”宋彩呆住,望望天又瞧瞧地,拾起一根小木棍开始戳蚂蚁窝:“……我早就看出来了!”“那依你所见,天神的做法值不值得原谅?”“原谅?”宋彩不忿,“原谅他是天道的事!”江晏却清浅一笑,面上分明写着“幼稚”二字。宋彩不解:“难道你不觉得他很过分?几千无辜灵兽,在炼狱里苦苦挣扎数千年,这对他们来说已经很不公平了,还要顶着乱七八糟的罪名,搁谁能忍?明明这件事有更和谐的解决办法,为什么非要选伤害最大的一种?”江晏道:“若真是有商有量,你以为灵兽会配合,神官们会配合?那无疑是一场更大的劫难。身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并非你所想那么简单。”宋彩摇摇头:“就算他有苦衷,他所做的也无非就是用几千灵兽的性命换了几千神官的性命,性命就是性命,以一换一,他赚了吗?平定天下本来就是当权者、为官者的职责,叫坐骑去顶也太窝囊了吧,我不相信这事情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江晏却散漫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议其善恶,不论其是非。”宋彩翻白眼:“……哦。”“澳龙”壳里的水分慢慢蒸干,发出滋滋声响。宋彩无聊,才憋了一会儿就憋不住了,问道:“江晏啊,如果是你曜炀宫面临着同样的境况,你会怎么选?”江晏:“那得看要换的是什么了。”宋彩:“苍生安稳,万民福祉?”江晏滞了一瞬:“或许会换,但也可能甩手不管。”宋彩脑子里闪过不合时宜的念头,犹豫着问道:“那……要是拿来换你深爱的人呢?”江晏望向他,莫名嗤笑起来。宋彩一下被棉团塞了嘴似的,被他笑得难为情。干嘛要笑啊?换就换,不换就不换呗,笑屁!沉默中,却听江晏低低的声音传来:“换。”宋彩闻言一愣,想问他,哪怕要牺牲妖界万灵也换?哪怕要屹立数千年的曜炀宫毁于一旦,自己身败名裂受尽后世唾骂也换?可再想想,江晏焉能不知换了之后的下场,他不还是那一个字么。不知怎么的,宋彩酸了,心里头对那“深爱之人”四个字嫉妒得要命。 第87章 宋彩的叫声已经惊动了男人,他浑不在意地从床上起身, 蛇尾变成了人的双腿,就那么赤身裸体地走到了两仪镜前。江晏与他对视,道:“久仰啊,蟒王。”对方正是蟒王眦昌, 见状疑惑了一瞬, 道:“你是何人?如何会拿到两仪镜?”江晏:“毁你黑市之人。”眦昌瞥了一眼背过身捂着眼的宋彩, 了然:“没错,本王见过这小美人, 鬼甲要把他先献给本王。唔, 倒是姿色甚佳。”他挑衅地吐出长信,露出猥琐表情:“怎么,鬼甲那废物跑了, 由你亲自护送小美人过来?也好,本王正要跟你清算之前的帐。”宋彩听不下去了,猛地转过身:“你可别凑表碾了,老子这回就是去要你狗命的, 洗干净了脖子等着吧!”说罢还做了个割他脖子的动作。他自以为这动作很霸气,朝江晏使了个眼色,谁知江晏不但没有任何表示,还把脸偏转了十五度,似乎为他感到羞耻。宋彩把头一扭就坐回了地上,继续戳那个蚂蚁洞——感情严重受挫。江晏从不与龌龊之徒做口舌之争,这回却多说了两句:“怎么,身为半妖族的亚王,你不住在大泽宫么,被赶出去了?”眦昌眉头一拧,恶狠狠道:“你竟然利用两仪镜定位我的住所,卑劣小人!”江晏被他这逻辑逗乐了,大笑起来:“怕的话就早些收拾好铺盖卷,你不是有许多泥窟么,随便找一个躲起来便是。”眦昌怒火上涌:“你!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言不惭!”江晏又是一番大笑,手一挥便将镜面影像换了。宋彩见他透露了自己的目的,忍不住道:“你就不怕他真跑了?到时候咱们还怎么找他,不白白浪费时间么。”江晏却浑不在意:“他好歹也是半妖族的亚王,要是就这么被吓跑了,以后还怎么抬头见人?何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倒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要真是直接去了大泽宫恐怕才是浪费时间。宋彩不说话了,托着腮去给蘑菇翻身。江晏对着镜子连续换了好几轮影像,最后手掌虚握,两仪镜便化成了小巧一块,镜面也变成了普通的金属面。他递给宋彩:“收着吧。”宋彩的气愤消失无踪,接过两仪镜就塞进了袖兜里,冲江晏露出小白牙。江晏道:“没有找到千重心的位置,是继续等还是先走?”宋彩想了想,凭江晏的本事都观察不到千重心的位置,至少七成可能是她真的不在现实世界里,应该还被困着。便道:“继续等,不然我不放心。”一听这话,江晏的脸色变僵了。他没说什么,只是把宋彩戳起来的一个蘑菇抢了去,吹了吹就扔进了自己嘴里。吃完一个又吃一个,像是不把每个种类都尝过来一遍就不甘心似的。宋彩哑然,见他嚼得毫无心理压力,问道:“好吃吗?”江晏摇头:“如同嚼蜡。”宋彩:“那你抢什么,这是给我自己吃的,你可以吃那个大蚂蚁。”江晏没理他。虽然大妖是不会中毒的,但尝毒的能力正常,试出蘑菇无毒之后就把细竹枝扔还给了宋彩。宋彩接过竹枝,露出笑容,却听江晏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额头上的那个文字是什么意思?”“嗯?”宋彩摸出缩小后的两仪镜,照了照,开始胡扯,“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好看嘛,找刺青师傅弄的。”江晏:“找哪儿的刺青师傅弄的?”宋彩:“那我哪里还能记得,就我老家那边的,逛街的时候随便找的店铺。你问这个干嘛?”江晏:“没什么,只是觉得它最近好像有点褪色了。”“是吗?”宋彩又照了照,“我没大在意,褪色了?”他不是没大在意,而是根本没在意过。从一开始穿进来宋彩就没怎么照过镜子,洗脸的时候水里也只能看到个大概,也就今天看得清楚了些。按理说这种系统配置的纹印应该不会褪色才对,江晏搞不好记错了。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宋彩饥肠辘辘,戳起一朵小香菇放进了嘴里。嗯,虽然没有调味料,但纯天然的菌菇香气很富足,还是不错的。刚咽下肚,就听系统冒了出来:「亲爱的爸爸误食毒粉魔芋,剩余生命力700,600,500……」“桥头麻袋!!!”宋彩崩溃:“这是毒粉魔芋?少诓我!这就是一朵香菇,化成灰我也认识,你不能滥用职权胡作非为啊!”「这是毒粉魔芋。」“是香菇!”「毒粉魔芋。」“……”宋彩的生命力在胃绞痛中持续暴跌,仅剩最后一百时终于恍然大悟。“狗系统,你这段一直拿系统崩溃来威胁我,现在又强行派毒,你是不是盼着我死?!”系统的声音变得遥远,仿佛暮鼓的尾声。「亲爱的爸爸,你该回去了。」…… 第89章 外头有了凉意,宋彩拿了件宽松的针织外套出了门,走到楼下才发现大雁也跟了出来。灯下的人影忽而拉长忽而缩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区公告栏那儿,就着灯光一看,一张粉红色公告纸上赫然标着“文明养犬”几个大字。宋彩拍拍大雁的脑袋,轻声道:“你文明吗?”大妖王默不作声,高高地昂着脖颈。宋彩笑了:“是是是,你最文明。”一人一狗踱步到健身器材区,宋彩停下,斜靠在一个推背滚轮上。“大雁啊,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宋彩自顾说道,“梦见一个名叫江晏的人。”大妖王霎时竖起了耳朵,心想着:臭小子提到我了。“他那个人啊,脾气坏,脸色臭,还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瞧不起人的模样。”大妖王:……“但是他挺善良的,他嘴上总是说着‘不要’‘休想’‘哼’,其实背地里会把别人的请求一一做到。他不喜欢弱者,不是因为他骄矜自傲,而是因为弱者总是会受困于各种境地。说实在的,即使与己无关,看人受困也是不好受的。”大妖王老脸要红了。……简直胡扯八道。宋彩稍作沉吟,叹了口气:“你说我还能继续做梦吗?总是这样穿来穿去,以各种奇葩姿势寻死,真的很痛苦啊!”“可要是不在那边死,就要在这边死。永远留在那里的话我真实的身体就会在沉睡中衰竭掉,你看,这回差点就嗝屁了。那咱家的两个小老太太和一个小老头怎么办?以后谁来照顾他们?你又怎么办呢?”“你说什么?”宋彩对着大雁自说自话,“你说不要再做梦了?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嗯,你说得有道理……我考虑考虑吧。”宋彩蹲低了身体,大妖王和他之间就只剩下了咫尺距离,把他一呼一吸听得清清楚楚。从前大妖王根本不会对生死之事看得太重,可在宋彩当着他的面死了三次之后,他竟觉得能呼吸是何其幸运的一件事。宋彩死得诡谲,还一次比一次惊心动魄,之前两次就不说了,这次中毒真是毫无道理,那些蘑菇他都尝过,明明没有毒!这时宋彩发出灵魂疑问:“你说,像他那样的人物,会不会有害怕的时候?”大妖王想:有啊。宋彩撑着下巴:“妖魔鬼怪对他来说都是战负渣渣,他还会对什么事情感到害怕?”大妖王想:当然是亲眼看着在意的人死在怀里。“好吧,难得夜色这么好,我们不讨论沉重的事情,”宋彩给了大雁一个拥抱,突发奇想道,“闲着也是闲着,来,爸爸给你变个魔术。”“看,”宋彩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什么都没有,对不对?”“再看,”宋彩又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还是什么都没有,对不对?”大妖王目不转睛地看着。“噔噔噔噔!”宋彩掌根并拢托住自己的脸,“一朵小花花!哈哈哈哈!”大妖王:……这家伙恐怕是个傻的。大雁深沉惯了,宋彩没得到反应一点都不稀奇,接着就开始训练学习拥抱。他张开双臂的时候要求大雁走过来,把狗头垫在他的肩膀上,表示给予拥抱。做对了就高声夸奖,做不对就苦着脸摇头。一开始大妖王非常鄙视这种互动,但宋彩却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尝试,还真有点不屈不挠的精神。大妖王心想算了,就这一次,让着他也无妨。于是伟大的宋爸爸就在半个小时之内教会了他家大雁拥抱,这成就,够他吹半年的。这个晚上,一人一狗又是巩固又是复习,足足抱了上千次。到了第二天早上,宋彩买好了早餐摆上桌,又把家里的卫生搞了搞,确定空气清新、尘埃不染后才去叫陈蔚然起床。推门进卧室的时候陈蔚然已经起来了,正在换衣服——他自己的衬衫经不起压折,昨夜洗了澡之后穿的是宋彩的睡衣。宋彩恰好迎上他露出胸膛的瞬间,尴尬地缩了回去,把门重新给关上了。洗漱之后陈蔚然从厨房帮太姥姥端出刚煮好的豆浆,坐到桌边问宋彩:“姥姥和姥爷还没起来吗?”宋彩:“嗯,昨晚喝多了,睡懒觉呢。”陈蔚然笑笑:“老两口子挺恩爱,挺逍遥。”宋彩:“是啊,这样过了一辈子。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和睦吗?”陈蔚然看了看厨房里的太姥姥,凑到宋彩耳边:“是不是因为有丈母娘坐镇,姥爷不敢跟媳妇呛声?”宋彩噗嗤一笑:“不是。是因为姥姥耳聋。”陈蔚然“唔”了一声,若有所悟。活在一个喧嚣的世界中,周遭难免会有各种杂芜的声音,有时候可以劝自己不想听的不要去听,听到了也当没听到,但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不拘小节,对难听的声音一笑置之?反倒是真正听不到的人,心中能有纯粹的从容安稳。“挺好,”陈蔚然又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宋彩的耳尖在说话,“难怪太姥姥快九十岁了还这么矍铄,你们家的家风真不错,人啊就应该保持这种达观精神。”宋彩耳尖一热,本能地歪了歪身子,笑道:“我们家哪有什么家风,怎么自在怎么来呗。”两人正聊着,身后响起太姥姥的声音:“哎哟你们小两口待会儿回屋里再腻歪,先吃饭,豆浆要凉了。”陈蔚然笑意更浓,对太姥姥乖巧应声,宋彩却嘴角直抽抽,反抗道:“太姥姥,谁腻歪了呀,都说了他是我朋友!”太姥姥频频点头:“噢,好好好,太姥姥不说啦,年轻人脸皮薄,小彩不害臊啊。”宋彩:“……”宋彩实在没法在饭桌边待下去,匆匆忙忙吃完,转身去帮大雁准备早餐。原本大雁一直窝在小沙发上,这会儿却不见了踪影,宋彩拿了几个肉包子进屋,登时僵成了木棍。 第91章 他干脆不挣了,由着宋彩把他拽进了卫生室。宋彩以为他家大雁总算妥协了,吧唧亲在狗头上,又是赞扬又是鼓励,听得那宠物医生都自愧不如,由衷道:“宋先生,您真是带孩子的一把好手!”宋彩哈哈大笑:“是吗?养狗其实就跟养孩子差不多,时兴表扬式教育。”医生:“说是这样说,其实大部分人还是习惯呵斥打压的方式,毛孩子不听话,讲几句不听就没耐心了,于是开始抄鞋底。宠物的智商毕竟不如人,只讲几句是没用的,没有引导目的的打更是不行,必须讲究训练方法。”宋彩点头:“您说得对。”医生戴上手套之后就要对大雁的屁股下手,大雁明白他要干什么以后当即从手术台上跳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医生的手。医生笑呵呵道:“没关系,宠物都会对医生的手套产生警戒心,哄一下就好了。”宋彩半信半疑,顺了顺大雁的背毛:“好宝宝,把脏东西挤出来就不疼了,我们好好配合医生行不行?”如此哄了好一会儿,大雁始终不为所动,一秒钟都不放松。医生试了几次没成功,又从柜台拿了肉干和骨头棒来引诱,谁知大雁不但看都不看一眼,还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医生头一次碰上这样的硬茬,对宋彩道:“可能是紧张,它平时有没有爱吃的东西或者爱玩的玩具?”宋彩想了想,摇头:“没有,吃东西都是单纯的充饥,玩具对它来说就是负担,散步似乎也只是为了迎合我……”啊呀,这么一想,大雁好高冷啊。医生没辙了,只得道:“那还真是不好办,就没有一样能让它放松的事物吗?”“能让它放松……”宋彩嘀咕着,忽然灵光一闪,“也有!”于是他也戴上手套,请医生给他讲解如何挤□□腺,双手摸上了大雁的狗屁屁。“医生,实不相瞒,大雁在面对我的时候是最放松的。”大妖王:!!!话是真话,但这臭小子竟敢利用这份信任来干这种事!宋彩的手指停留在他屁屁周围,大妖王的脊背瞬间窜上一层疹子,羞愤欲死。要是旁人这样放肆,他必定已经叫其身首异处了,可宋彩不同,要是把他给咬死了,自己恐怕再也不能回到诡境去。如何是好,宋彩这臭小子倒是知道抓人软肋!宋彩把陈蔚然也叫了进来,让他和医生帮忙拦住两边可以跳下手术台的空子,又把大雁的牵引绳固定住,防止大雁临阵脱逃。此时大雁站在手术台上,能移动的空间只剩不到半平米,避也没处避。而后,他的手指开始用力。臀部传来挤压的痛感,酸胀里头夹杂着痛痒,关键是能把宋彩这臭小子的手指感受得一清二楚。为什么要用那样好看的一双手来做这种事?舞文弄墨不潇洒吗?抚弦拨音不风流吗?大妖王咬牙切齿,强忍着剥他皮、抽他筋、把他骨头拆了当柴烧的冲动。天杀的!天杀的臭小子竟然还在跟那穿白大褂的大夫交流!整个过程,大妖王的心念转了个荡气回肠,九曲十八弯,可到了还是没能躲过。他的屁屁——不,是他附身的狗屁屁被宋彩摸来摸去摸了个够,还被旁边那两个围观。回去的路上望着车窗外飞驰的树影,大妖王把自己百余年的妖生简单回忆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时刻比今日更耻辱了。自从当了宋彩的狗,真是遍尝艰辛。宋彩也知道他家大雁情绪不好,默默搂过狗头,垫在自己肩膀上,哄着:“好啦,我就知道大雁最乖了,大雁是世上第一好孩子,哪能让屁屁腺发炎给打败?咱消消气,不计较了行不行?”不这样还好,一这样大妖王更生气了,因为这语调就和他平时吹捧大妖王是世上第一好妖时一模一样。前排开车的陈蔚然听见宋彩的话语,忍俊不禁:“你真把它当孩子养了!宋小彩啊,我得提醒你一句,它的年龄起码有三四岁了,狗的寿命长了也不过十五六年,一般能活到十年的都老得难动弹了,到时候你眼睁睁送它走,又得哭几天鼻子。”宋彩:“呸呸呸!给我呸掉,说什么丧气话。”陈蔚然:“好好,我呸呸呸,当我没说。但是你家那小区都是老人孩子,养这么大的狗真不合适,当心被人举报。”这个问题宋彩不是没想过,尤其刚才在宠物医院,本想顺便给大雁办个狗证的,却被告知这种狼犬在他居住的范围内办不了狗证,心情如坐过山车。既然已经把大雁带回家了,总不能半途再给扔掉,他做不来这种事情。可没有狗证迟早得出事,不管旁人举不举报,自己的道德这关都过不去。回家以后陈蔚然没再陪他上楼,直接开车回了公司,宋彩想到他家小老太太好生厉害的那张嘴,迈进电梯的一只脚又退了出来。索性在外面溜达溜达吧,省得又被逼问“男朋友”去哪里了。于是他牵着大雁绕着小区闲逛,刚走到一户人家窗台外面,就听里面传出了声音:“哎哎你先别走,我正想跟你说说你家的狗!”宋彩停住脚步,里面说话的人立马从屋里出来,绕到了窗台边。“小伙子,你是住前面几排的吧,我之前就见过你。”说话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妈。宋彩虽然在这小区住了快十年了,却并没有把这儿的住户都认全,况且大妈们的语调都差不多,身形、声音分辨率不高的话他也搞不清楚谁是谁。于是答道:“是啊,您有事吗?”大妈指着自家窗台说:“你看看我这儿,一楼,厨房间,这是做饭的地儿吧?”宋彩:“是啊,怎么了?”“怎么了?你家的狗跑我窗台底下拉shi,臭不臭啊,呛人不呛人啊,搁谁谁能受得了啊?”宋彩看了看自家大雁,再看看那窗台,说道:“哪儿有啊,没有您说的那个。”“你现在看当然是没有,那么臭,我能不铲吗!不是我说你,你也挺利落的一个小伙子,稍微收拾一下自家的狗不行?挺大的人了,养狗不铲shi,像话吗?不是我咄咄逼人啊,你看看你这条狗,这么大的体型,在咱这片儿能养?你是违规养狗吧!”宋彩:“暂停一下啊大妈,您先别管我怎么养狗,我就想问问您怎么能确定您家窗台下的那东西是我的狗拉的?这小区里大几百家住户,就我一个人养狗吗?”“哎哟喂哎哟喂,听听,搁这儿否认呢!我要是没看见也不好直接把你叫住理论,就是这条狗,是你家的狗拉的不假!我跟你说,马上我就去买监控摄像头装这儿,我就看看哪条不开眼的狗还敢在我窗台下干这缺德事!” 第93章 他自顾在脑海里把警戒线后撤了两步,却见宋彩呼隆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坐到了书桌边。“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很快穿进狗耳朵里,大妖王跃上床,努力去分辨那些小字是什么意思。但这个世界的文字大多是简体,字体样式方方正正,跟他所熟知的那些天差地别,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宋彩在讲什么故事,只能看见这小子一边敲字一边在咧嘴笑。笑什么?大妖王又挪得近了些,梗着脖子往宋彩脸上瞧。宋彩终于注意到自家大狗了,却不知怎么的,竟然被大狗那审视的眼神惊得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删除了刚敲出的“江晏”二字,还做贼似地收敛了笑容,弯起的嘴角硬生生扯了回去。大妖王觑起眼睛——呵,臭小子果然在写什么奇怪的剧情。可不就是奇怪的剧情么,把这几天的剧情码出来以后已经达到十万字了,宋彩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干脆给贴到了网站上,开了个《诡梦之境之妖王再现》的姊妹篇——《诡梦之境之妖王掉线》,又名:《妖王他被掰弯了》,《妖王大人该死的甜美》……很显然,这是一篇双男主耽美文。很显然,这是一篇主视角为妖受的歪歪自嗨型耽美文!宋彩再也抑制不住,反身扑上床,压着大雁开始揉,边揉边嚎。“嗷嗷嗷~~~大雁救命!爸爸堕落了!爸爸竟然开始写耽美文了!”“身为男作者竟然写耽美文,我对不起我的小天使们,虽然明知道他们要看的是王霸妖王金手指,升级打怪收后宫,但是写甜甜的恋爱真的好爽!写耽美真的好爽!哈哈哈哈!”“救命啊喂,双男主啊喂,另一个是、是、是……咳,怎么办怎么办,代入感太强了!大雁啊!!!爸爸好像真的走不出来了!!!”惨遭蹂|躏的大妖王难以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只能翻白眼。什么叫双男主?什么叫耽美文?亦或是单美?丹美?又为何写了这种文就堕落了?但大妖王至少明白“王八”是何意,方才臭小子是提到了这个词罢,王八妖王?真是借了他十副狗胆!大妖王龇开獠牙,凶恶恶地睨向宋彩,宋彩却又打了激素似地从床上弹起,扑回书桌边。紧接着,嗷叫声响彻小房间。“齐可消!!!齐可消齐可消!!!”“反响还不错啊!怎么办,不要鼓励我啊行不行,你们介个样子我就再也没动力去写上一篇了,这不是在逼我烂尾嘛!”宋彩似地叨咕起来:“要不然干脆弃坑?《妖王再现》后面真的太难写了,现在就算拼命脑补恐怕也填不上那些坑洞,肯定会有人说虎头蛇尾的……不行不行,弃坑太没品了,虎头蛇尾也比没尾强……”他在那儿叨咕的空当里,评论区已经吵起来了。新文一贴就是十章,在最新章竟然有人盖了楼,就着作者该不该舍旧开新展开了声势浩大的讨论。一人留言:“可耻!旧坑不填,新文扑完!自今日起每天一踩,月石奉上,打卡!”“楼上+10086!”“楼上+10086!”“楼上+10086!”……反踩留言:“这层的楼主有病,是最新章没爽到你?真有骨气就一个字都别看!”“是有病,谢排雷!”“新来的别看这层楼,文文很有爱,直接包养!”“我来砸火箭炮了,作者太太加油!”接下来,胶着的对峙持续了十几分钟,最后两分的数量终于超过了负分数量,这层楼虽然高,却还是被埋没在了一堆的好评里,另有善良的小天使连发了几十个雷给他压负。宋彩捂着嘴,感动得热泪盈眶。这都是什么样的好心人啊!耽美的小天使们真的超容易满足呢,天使下凡啊喂!——但是太太这个称呼真是不敢当,其实我是男作者。大妖王把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心底浮出几个字:神经病。宋·神经病·彩没能高兴多会儿,不是回踩的又来了,而是文下出现了站逆的。“姐妹们就没发现违和的地方吗?”“我先来,违和的地方很明显,妖王大人威武刚强,怎么可能做受!”“我直说了吧,此文是弱攻强受,不吃!”“后面肯定反转,妖王大人是攻,彩彩是受。此楼开垒,长期有效,楼下的来添砖。”“砖。”“砖。”……宋彩无情地盯着屏幕上那几个刺眼的小字:彩彩是受。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刻钟过去了,血压还是下不去。宋彩翻滚回床上,愤怒地捶着床板:“什么就弱攻强受了!我不服!”“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把彩彩的厉害之处表现出来,就不能耐心等等嘛!我是有病了才把自己的名字直接拿来用!啊啊啊,难受!无法夫吸!” 第95章 老人家前言不搭后语地讲了好一会儿,宋彩算是听明白了,合着他是住在自己儿子家的车库里,但是儿媳妇交代过不准养家禽,怕糟蹋房子。可儿子和儿媳一家大小长年在外地,老人独自一人太寂寞,就偷摸养了一窝小鸭子,看见宋彩捧着鸭子来的时候还以为是他儿媳妇叫来盯着他的人。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谁家老人和儿媳妇没点化不开的矛盾,宋彩自然没心思管那么多,就把小鸭子交到老人手里,说:“实在对不住了,这小鸭子是我不小心踩死的,我知道多少钱都买不来一条生命,但是我也没有更好的补偿办法,您看……”老人往他手里一看,连忙往回推:“我不要钱,不要不要!你行行好别把这事儿告诉我儿媳妇,我就不让你赔,不用赔。”宋彩也推:“我不认识您的儿媳妇,这钱是赔偿您的,请一定要收下。”两人把几百块钱推来推去,到了末了老人也没收下,只把小鸭子的尸体捧在手心里头,摸了几摸。宋彩看得出来老人家喜爱小鸭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下意识抚上了自家大雁的脑壳。却听老人突然道:“哎哟,这不是踩死的吧,眼珠子怎么没了,这是给什么东西挠了,活活疼死的吧!”宋彩:“……”愧疚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宋彩按住自家大雁的脑袋顶,一人一狗齐齐鞠躬点头。他急急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一万次对不起!”老人没说什么,冲他摆摆手。他把小鸭子装进外衣兜里,看了眼大雁,像是想起了别的事,问道:“你家是不是住小区前排的,家里就三个老的?”宋彩“啊”了一声,不明所以。老人又道:“没事了没事,这年头,牲畜家禽都不算什么,死了就死了,没人会在乎的。”宋彩手心一紧:“不是这样的,也有人在乎的……”“嗯,会在乎的人都不得了,都是好人,”老人家试图伸手摸摸大雁,被大雁侧头躲了过去,便笑着骂了一句,“狗东西还认生呢。”大妖王:……宋彩拍拍大雁的脑壳,小声责备:“给爷爷摸一下不行吗?”大妖王睨着他,意思不言而喻。那老人又说:“小伙子,你是好孩子,我跟你说个事儿。先几个钟头有妇女在这附近散步,我看见一个长得胖乎的说自家窗台下面老是有狗跑去拉shi,白天还跟一个养狗的年轻人吵了一架,越想越气不过,说要等明天给抓狗大队打电话,把小区里违规养狗的全查了。你这狗个头那么大,能让养吗?”宋彩一听立即护住自家大雁,笑嘻嘻道:“我跟您说谎也没意思,爷爷啊,咱俩现在处境都差不多啦!”一个是顶着儿媳妇的压力在养,一个是顶着抓狗大队的压力在养,可不就差不多么。老人道:“你这狗,养不久了,还是趁早送走吧,不然被抓狗大队弄进去,可就再也出不来了。”宋彩怎会不知道这个,但要他把狗送走,不行。不管大雁从前是谁的狗,不管它是因为什么被丢弃的,到了自己这儿那就是自己的家人朋友了,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它流浪。宋彩突然问:“爷爷啊,小鸭子的尸体您打算怎么处理?”老人:“扔了呗,布头裹一裹,扔垃圾堆里。”“还是先别扔了,”宋彩诚恳道,“您把它交给我行不行?您放心,我不是要拿回家煲汤,肯定给它消毒安葬了。”老人没犹豫,摸进衣兜就把小鸭子交给了宋彩。宋彩还想再把赔偿款塞给老人,那老人却摇了摇头,自顾转身回屋了。灯打开了一会儿,宋彩便多瞧了几眼屋里的布置——冷冰冰的车库里没有任何装修,地面也是简单的水泥铺就,十几只小鸭子挤在一个笼子里,旁边还有一只稍大些的笼子,里面是两只大鸭子。不是想象中的脏乱差,但确实有异味,和老人身上的异味是一样的。这世上之事啊,被喜欢的总也会被厌恶着,被深爱的总也会被痛恨着,谁又能说得清楚孰是孰非,谁又能简单断言旁人做这件事应该还是不应该。但宋彩明白,既然是自己坚持要做的,保证它不会影响到别人,尽可能让它不被别人憎恶,才算是对这件事负责。或许是被熏着了,大雁打了个喷嚏。宋彩笑笑,拉着牵引绳回了家。这夜,宋彩激动得一晚上没睡。他回家以后先是把小鸭子的事情拿出来跟三位老人讲道理,阐述了自己必须带着大雁搬出去住的理由,而后认真严肃地逐个询问解决方法。不出所料,证据在前,谁也没有底气说“咱管别人怎么看呢”这类的话,也都没有更好的办法。老人年龄是大了不假,但都算通达事理,知道养了就不能半道抛弃的道理,自然也没有叫宋彩把狗送出去。于是,最终他们同意了宋彩搬出去住的要求,前提是每周都得至少回来一次。第二天一早宋彩就处理了小鸭子的尸体,怕腐烂之后传播病菌,还特地搜索了科学的消毒方法。大妖王出于好奇一直跟前跟后,实在不理解这个世界的人都是什么毛病,活得谨慎如斯,却还是脆弱得如同蝼蚁。当天下午宋彩就收拾了行李,本来以为没多少东西可带,一收好才发现竟然有十几个大纸箱,书本、杂物居多,挺沉的。他没喊陈蔚然来帮忙,直接叫了搬家公司。大雁被搬家公司装箱封胶带的时候差点没把人家的货车都给拆了,好在宋彩及时发现,制止了那几名员工的“瞎勤快”行为。新家坐标在郊外,开车得一个小时才能到达。周围住户不算多,有些老小区都是待拆迁的,很多人都搬走了。宋彩租的是一家独门独户带小院的老房子,养狗正合适,屋里应该是近十年以内翻新过,热水器、洗衣机、网络全都有,倒也算ok。只不过有点冷清,住惯了原先那样的小区,这里到了晚上就显得阴森森的,连路灯都不够明亮,遛狗都有点怕。晚上宋彩缩上床,忽然有点不敢睡。他家大雁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平时哪儿都不肯躺,就愿意躺他床上,这会儿却老老实实待在沙发上,那眼神就像在看笑话。宋彩鼓着腮帮子,对着大雁拍了拍自己的床:“来,上来!”大妖王:……虽然明白臭小子是因为害怕,但那殷切盼望的模样和极具诱惑性的声音,怎么都叫人无法不在意。大妖王犹豫了一瞬,默默把头拧向另一边。——你不是能的么,不是厉害的么,有本事别怕。他把头拧过去之后就没再听见宋彩的动静,本以为这夜会安稳过去,谁知片刻之后身边的沙发倏地一陷,宋彩的气息就扑鼻而来。一只不算强壮的手臂横过,搂住了大妖王的公狗腰。大妖王一哆嗦:这臭小子……还挺香的。宋彩睡觉不习惯开灯,有灯光会让他睡不着。大妖王却能在黑暗里把事物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色彩更加稀少了。从他此时的角度能看见宋彩乖巧的睡颜,肤色浅淡,眉眼和唇形都精致分明,是那种会让人垂涎的长相。大妖王察觉到心里的悸动,不由冷笑,知道大雁这只狼狗又开始发|情了。雄性动物就是如此,发|情的时候智力低下,也不分分物种。 第97章 大妖王放下嘴皮子,扬起爪子刨了一下。宋彩“嘶”地一声回神,虎撸了几把被抓疼的胳膊,对大雁笑了起来:“坏孩子,你还真是别人家的狗……”大妖王怔住,心想你可别瞎做好人。他想向宋彩传达自己哪里都不去的意思,就用力甩了几下脑袋,并用笃定的目光看着他。谁知宋彩却认真拍起身上的狗毛,头也不抬地说:“你太会给人添麻烦了,我才不想养你。算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父子俩的缘分可能要尽了。”大妖王:……用宋彩的话来说,大妖王的心情应该就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但他不会这种表达方式,于是用那双狗眼狠狠翻出眼白,以示强烈抗议。晚上,宋彩接到了那个医生的电话,说已经跟照片上的宠主联系过了,对方说自家的爱犬确实在他们出国前一天弄丢了,没来得及找。宋彩问什么时候能够见面确认一下,对方答还要等一阵子,早的话一个星期就能回来,但他们光看照片就已经九成认定大雁是自家的爱犬了。结束通话后屋子里就只剩下时钟的滴答作响,宋彩坐在书桌前喝着冰咖啡,心里有点失落,又有点庆幸。失落的是大雁果然是有主人的,不久之后就要交出抚养权。庆幸的是这家人都没在家,好歹还能给他点时间来和大雁告别。他把电脑搬到床上,一手摸着大雁的脑壳,一手操控鼠标,心不在焉地查看今天的读者留言。“彩彩怎么可以睡不着觉!你不要老公了吗?晏晏还在那边等你!”“彩彩,安眠药了解一下?”“告诉我你想不想他,想不想他!”……“我想他??我为什么要想他??xswl,咱实际上是兄弟情ok?能明着给你们嗑已经牺牲良多了康忙!”宋彩把冰咖啡放到床头柜上,食指刮得鼠标咯吱响。他沉默了片刻,脸色忽地一红:“妈的我还真有点想他!!!”大妖王被按得险些窒息:你个臭小子在想谁?!至于这么激动吗!宋彩把脸埋进枕头里,开始念嚄嘛呢呗呗哄,念了一会儿又箍住大雁的脑壳,硬是叫对方和自己四目相接。“大雁啊,”宋彩说,“我跟江晏是纯粹的兄弟情,你了解的吧?”大妖王:放开!谁跟你是兄弟,并不熟!“兄弟之间互相思念是很正常的,尤其我知道他的处境不大好,偶尔惦记一两次是出于礼貌和友情。”大妖王:处境不好?我好得很!“你说,我是不是该去见见他了?死太久的话真担心他又把我草率埋了。”大妖王:……那倒是极有可能。说干就干。宋彩收好了电脑,给陈蔚然发了条消息,说明天早上十点之前自己会给他发早安问候。陈蔚然以为他在皮,还回了条语音,愉快地表达了对他这种把十点当早晨的不要脸精神的钦佩。宋彩实则是在预防。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在那个世界久久不死的后果,大可通过自杀来保证自己能够及时回来,但异世界的时间和现实还是有差别的,没法准确拿捏的话有人监督着比较好——凭他和陈蔚然的交情,凭陈蔚然的做事原则,如果十点之前他没有发这个早安问候,对方一定会来电话“追杀”的。准备妥当之后宋彩就搂着大雁安心地闭了眼。可一个小时之后,宋彩没睡着。两个小时之后,宋彩还没睡着。凌晨三点钟,宋彩一咕噜爬了起来,怒摔冰咖啡罐子。大妖王心中谑笑:蠢货!上午十点过了一分钟,宋彩的电话响了。他将将进入浅眠,不满地摸起了手机:“喂?”陈蔚然:“不是说十点之前问候的吗?这都几点了?”宋彩粗声粗气:“喔,早安!挂了啊。”陈蔚然:“你这是敷衍我。”宋彩:“……对不起了然然小姐,我困着呢,滚犊子吧。”陈蔚然:“没良心。”宋彩焦躁地挂断了电话,翻了身又睡了过去。这一睡可就没准成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进入深睡眠……他倒吸一口凉气苏醒,猛地一拍脑袋:“shit!没有跟陈蔚然约定下一个时间点!”“喔?”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传来,“约定什么时间点?”宋彩的脊背窜起一层凉意,扭头看去:“你,你是……”只见这人衣着华丽,气度不凡,银白色长发微微浮动,玉冠上竖着一柄蛇形水晶簪,白皙光洁的额头中央垂了亮闪闪的饰物。帅,又帅又美!宋彩语气笃定:“你是半妖之王,赤练?”对方闻言登时黑了脸,咬肌似乎抽了一下。宋彩懵了,不对不对,又弄错了,这人的衣着风格虽然是半妖族的,头发也是赤练那种罕见的银白色,但并不能确定他就是赤练。因为这种气场,这种要杀人的表情和眼神……咳,好熟悉。“江?”宋彩小心翼翼。对方的脸色没有更黑,只是觑起了眼睛,似是在等他说出标准答案。这回宋彩有底气了,双手拍出“啪”的一声:“就是你,你肯定是江晏!” 第99章 宋彩闻言缓了缓,心想也是,有江晏在,怎么可能真叫他喝那种东西。却听江晏接着道:“都帮你挑出去了的。”宋彩:“……”他“嗬”地倒吸一口凉气,仰躺着摔在床上,希望就这么死去算了,谁知后背却被江晏一只手接住了,听他语气轻缓,像是很愉快:“走吧,去迷巢窟看看。”宋彩直起身子,定定望向江晏:“你是在笑吗?”江晏:“没有。”宋彩:“你就是在笑!你故意的!给我喝那种东西你还笑!”江晏:“真没有。”一旁的北云既看不下去了,拾起地上的杯子就跨出了殿门,却在门槛处撞上一个人。他忙后退半步,冲来人行礼:“蓝姬公主。”里头的江晏和宋彩都听见了动静,宋彩正不知该作何反应,江晏就拦着他转进了帷帐里。宋彩做口型:“咋啦?”江晏示意噤声,在他手心写字:“是赤练之妹。”宋彩:“???”大哥,您这地儿的字体我不认识。江晏也想起这茬,便重新做了口型。宋彩明白了,合着江晏对自己的伪装并没什么信心,毕竟这是赤练的亲妹子,不像下人那么好糊弄。外面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人听见蓝姬说:“我我我我哥呢?”北云既:“吾王尚在闭关,蓝姬公主不如晚些时候再来。”宋彩睨向江晏:哦哦,趁着人家闭关的时候冒充人家,万妖之王好厉害呀。江晏微一挑眉,似乎是在嫌他没良心。宋彩又做口型:真的在闭关?江晏想答,又觉得句子太长了难以表述清楚,便干脆闭了嘴,伸手握住宋彩肩膀。一个熟悉的声音霎时穿进宋彩心海,倒把他吓了一跳。之前江晏不是没有和他这样互通过,只不过上回还是身为皆和梼的时候。在他的设定中,与旁人心海互通是需要特殊媒介的,这种媒介必须至少和其中一人的身体发肤有关。比如,皆如果想让梼接收到自己的心声,就需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放置在梼的体内,让梼消化掉。这东西可以是他的血液,也可以是……咳,别的东西。这种心海互通是单向的,梼要是想让皆接收到她的心声,也必须有这种操作。宋彩不禁思索起来,他和江晏是什么时候开始互通的?江晏是把什么东西放在他身体里了?难道设定有纰漏,接过吻也行?不小心吞下对方的口水了?这么一想就有点羞赧,宋彩立即转移了神思,继续听外面的动静。蓝姬又问:“那那那那他什么时候能出来?”北云既答:“里头那位宋公子每隔七个时辰就需服用一次吾王圣血,属下见水晶敦里的存血已经不多了,吾王今夜若不出关,明日也会出关的。”蓝姬:“好,好好好,我明天再来找他。那,那你你你去哪儿?”北云既:“……公主殿下,属下要去迷巢窟,逮捕一只入侵异兽。”没多会儿外头没动静了,宋彩率先从帷帐里走出,问江晏:“蓝姬竟然是个结巴?”江晏笑了一声:“嗯,结巴。”宋彩讪讪,心说你要是知道她未来会是你后宫第二大女主人,你就不这么笑了。但宋彩并没有给蓝姬设定结巴的特征,不管是作为大泽宫半妖之王的妹妹,堂堂公主殿下,还是作为曜炀宫第二女主,蓝姬都不应该有这样致命的缺陷。宋彩挠头,暗叹现在的剧情真是令人摸不透。江晏带着宋彩出了大泽宫,这儿的宫门极其高大雄伟,比起天界的仙大门也毫不逊色。门内、门外各设立了多道防护屏障,就连江晏的妖王权戒也无法通过。当然了,如果宋彩腰上的一圈黑曜石还在的话,想必里头有一颗会是这儿的通关文牒。离开卫兵们的视线,宋彩好奇地问:“我刚才看你什么准备都没有,万一这些看门的没有主动打开屏障,你打算怎么出来?”江晏:“这种万一是不存在的,他们的王来了,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宋彩:“我就说万一呀,毕竟易容化形那么容易。”江晏不屑地冷笑:“寻常半妖都能进出自如,我为何不能。”宋彩:“人家半妖都有半妖堕印,你有吗?”江晏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是有你么。”宋彩:“……”有我?他什么意思?他这眼神,他有我?!嗷嗷嗷嗷!他这不会是,不会是那种意思吧?!妈妈呀救命!不行不行不行的,爸爸做不到!!然而江晏也意识到词义生歧了,又立即补充:“你都不知饮下多少半妖之王的血了,这些屏障对你自然无效,所以,就算真有那万一,我也可以沾你的光。”闻言,宋彩脸上的潮红慢慢退却,翻着白眼道:“哦。”坦白地说,是有那么一点点失望的。北云既已经等在宫外,宋彩冲他招手:“北!”刚蹦出一个字又赶紧刹住了,左右看看,没被注意才放下心来。北云既笑着迎过来,将宋彩上下打量一番:“身上可有不舒服之处?” 第101章 北云既心道:是他?宋彩心道:不可能!搞什么,江晏每晚扮成赤练的模样滞留大泽宫,给某只宋瘫子贴身服务?宋彩竖起食、中二指,举手就要自戳双目:“对不起了各位,我先瞎一步!”“宋公子!”恭乙忍俊不禁,“别闹了宋公子,就算自戳双目也改变不了事实。”宋彩眼角直抽搐,脖颈拧出咯吱一声,僵硬地看着江晏的满头银发:“哈?江少侠,你是失忆了吗?”江晏紧咬牙关,磨出三个字:“不可能。”恭乙轻咳一声,那眼神倒是和千重心曾经看穿一切的时候有五分肖像。他道:“若不是被江少侠收在妖火里随时带着,我也不敢妄言啊。”恭乙的意思很明了,江晏每天随身携带他,所以他把江晏的行为举止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会出错?问题是既然江晏做了好事干嘛不肯承认,还一脸“我就是死也不可能干出那档子龌龊事”的反应,这叫几人都费解,尤其宋彩,已经彻底摸不透他是怎么想的了。江晏哪有什么想法,他在宋彩“死”的期间魂魄是跟着去了异世界的,这个世界的江晏做了什么他怎么可能知道。回来之后发觉他做了别的蠢事倒也不计较了,却没想到还有这茬,为宋彩按捏筋骨、伸展关节?!事到如今否认也无用,大妖王只得道:“此等小事无足挂齿,莫再提了!”宋彩也赶紧就坡下驴:“是呀是呀,马上要到目的地了吧,我们得提前准备好作战策略,哈哈,哈哈。”说话间四人落了地,江晏的手立马离开了宋彩,远离几步似要撇清关系。同时系统也向宋彩报备最终数据,行动点已经充到了五万多。不得不说,系统的快充功能还是不错的。这地方名叫迷巢窟,说是眦昌的一处老巢。地面上铺着青青草甸,零星分布着些浅蓝色小花,还有些红色的大叶草。恭乙说这种草不能乱碰,会沾染霉运。宋彩有印象,他在写江晏抽走赤练蛟骨,带千重心离开半妖族那一段提到过这种草。千重心无意中踩碎了一枚叶片,血红的汁水沾上了她的皮肤,皮肤倒是没怎么样,但那汁水洗不掉,其后的一段时间她就被各种毒虫叮、被异兽尾随、被邪气骚扰,要不是有江晏在,她大概会被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折磨成神经病。恭乙向几人介绍,说这种草名叫牛舌草,曾经是某位神官的坐骑黄牛的舌头化成的。据传那灵牛贪吃,驮着神官在凡界公干时见什么馋什么,后来在一片水草丰茂的湿地发现了一种气味芳香的甜草,没忍住,就连叶带根全给吃了。不曾想当时正值凡界几十个村庄闹瘟疫,那些甜草正是救命的药,上百病患因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而惨死。灵牛惹了祸,回去以后就被神官割下了舌头,扔到湿地变成了牛舌草。但天神并没有因此减轻刑罚,灵牛便被罚下了界,从此子子孙孙不得投胎成人,还要为人族耕田劳力,世世代代受苦受累。所以这种牛舌草又叫牛不吃,凡界的牛除非是逢了大旱灾,否则绝不会去吃牛舌草。江晏随手折下一片牛舌草的叶片,掐出一些血红的汁水,说道:“牛不吃这个是因为其味酸苦涩嘴,若是如甜草一般美味早就灭绝了。”宋彩见状立即扯了一片衣袖去给他擦手指,道:“宁可信其有,你怎么这么莽撞!”江晏默不吭声,忽地握住宋彩的手腕,仔细看了看他的红袖子。同样是红色,牛舌草的汁水在他衣料里就显得黯淡了,但已经被他擦了丁点上去,有指甲大小的一片湿痕。北云既也道:“所谓的霉运不过是经戏文润色过,拿来骗人的罢了。我听过另一种说法,牛舌草喜水湿沼泽之境,雨季疯长繁衍,旱季红色积累到顶峰,等到沼泽干涸之时那些做纺织的商人就会结队来采摘,制成红色染料用以染布。”宋彩留意了一下自己的红衣服,心想是么,这什么枫火凤凰服不会也是牛舌草染成的吧。江晏道:“须得经过特殊处理才能染布,新鲜的汁水确实会招引蚊虫。”他话音刚落宋彩便听到“嗤啦”一声,沾了牛舌草汁水的袖口被扯掉了一小片,掉在草甸上。宋彩瞧见江晏手指上的红色痕迹已经消失了,想想也觉得自己是瞎担心,江晏本人可能比蛇虫鼠蚁都可怕,那些东西根本不敢招惹他的。这会儿正值雨季,茫茫草甸场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飘起雨,小雨还好说,大雨的话那些乱七八糟的巢窟就更难找了。几人便不再讨论牛舌草,越过青石铺就的蜿蜒小道,朝着更远处搜寻。却不知,在他们走后,乖乖躺在草甸上的那片红色衣料嗖地一下消失了,原地只剩浅水洼里冒出几声“咕嘟嘟”。不多时,薄雾升起,几人已走至小丘迭起处。小丘脚下被深水掩埋,蔓延过来的草甸也逐渐没入水里,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一些枯死的灰白树木,横七竖八扎在其中。大泽宫擒蛟王原本是故事主线,宋彩却觉得这段剧情很陌生,直觉告诉他这可能跟第二个副本有关。他问恭乙:“说是迷巢窟,迷巢在哪里,窟又在哪里?”恭乙道:“随处都是,看。”随他动作看去,水面上像开了锅似的,一个又一个小旋涡冒了出来,水流纷纷往旋涡里汇集,仿佛那些旋涡下面都是无底洞。片刻之后旋涡消失,水汪已经退了半人高,露出许多黑漆漆的狭窄洞口,不由叫人想到平整的脊背上突然生了疮,百孔密集,有些可怖。江晏微一抬手,黑火扑簌簌涌出,围着这一大片水汪形成了密实的包围圈,外面草甸上慢慢流淌的细水全被阻拦住,不能往水汪里添,就绕着黑火圈开始往别处流。恭乙问:“我也下去么?”江晏道:“当然。”闻言恭乙摇了摇头,喟叹一声命苦便率先化成青烟钻入了其中一个洞口。北云既回头对宋彩说:“我在前头,宋公子下去时跟紧我。”宋彩:“好。”北云既把碍事的衣摆系好,身影一闪就飞跃了下去,之后宋彩要伸脚往里蹚,江晏却突然拦住他:“别动。”宋彩:“我们不下去?”江晏:“叫你来不是为了让你抓异兽,你也没那本事。这里的每一个洞窟都是单独的走向,进错了便要浪费很多时间才能出来,我有时间,你却没有。所以,从现在开始仔细感受,告诉我该进哪一个。”宋彩:“啊?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他们俩都已经下去了!”“不用管他们,”江晏道,“我知道你有答案,现在给不出没关系,不妨慢慢来。”宋彩越发闹不明白他的意思了,伸手去摸他的头,又摸自己的,确定两人都没发烧。“你到底是来找谁的?别告诉我是为了抓什么无关紧要的异兽,大白天把我从大泽宫里弄出来,冒险了太大风险,等到蛟王一出关咱们全都要暴露。”江晏:“自然不是找异兽。这地下有更厉害的东西,至于它是什么,你或许可以告诉我。”宋彩:“……”我tm现在就是一白痴,底下有什么东西我哪知道!!! 第103章 宋彩无奈地摇摇头,弯下腰,去触摸浑浊的泥水,慢慢朝着北边移动。江晏为他设了保护,每走一步都有黑火垫脚,因此虽然是踏足在泥水中,宋彩的衣衫鞋袜却都干干净净,连小麒麟溅在他红衣上的水珠子都已被蒸干了。走至一个不起眼的小洞窟边上,宋彩停住了脚步——这洞窟里的某种气息吸引着他。“肯定是这个!”宋彩转身朝江晏喊,“快来!这洞窟里有什么东西在与我血液里的毒互相呼应!”话音未落江晏已经在他眼前,只见他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弧度,道:“好。”宋彩腰上一紧,人已被江晏掳进了洞窟里。“等等!”宋彩道,“小麒麟一个人留在岸上能行吗?”江晏道:“他比你行。”宋彩:“喂喂,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啊。”江晏却正色道:“最好不要让他下来,上头也需要接应。”宋彩嘴上应的是“嗯嗯你有道理”,心里却想着江晏肯定还有别的计较,说不定这地底下的东西也跟小麒麟有关。洞窟深埋在地下,曲折伸向更远更深处,温度都降了下来。不经意间宋彩打了个寒颤,体感已经比地上低了十五度有余。他道:“江晏,不是说这些洞窟都是单向的吗,怎么沿路出现了好多分叉口?”江晏道:“都是假的,只有一条路是真的。”宋彩:“那你确定我们选的这条是真的?”江晏:“确定。”黑暗里将将能看见江晏笃定而可靠的眼神,宋彩没由来的充满了信心,点头道:“好,我们就走这条。”“太慢了,我们起飞。”江晏原本是携着宋彩谨慎前进,这会儿终于驾上了黑火,沿着狭窄通道快速飞了起来。气流旋转,宋彩觉得更冷了,四肢开始打颤。江晏犹豫了一瞬,还是将他紧紧搂住,敞开衣袍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数值又开始飞涨,宋彩喜极,问江晏:“怎么不早点起飞?”没有得到江晏的答话,却在某个岔路口察觉到江晏的手臂肌肉猛地抽紧了一下,他立即伸手去摸索:“怎么了,是不是有脏东西?”可宋彩在那条手臂上什么都没摸到,江晏也答:“没什么。”宋彩不相信没什么,便没有收手,又伸出另一只手护住江晏的两臂。江晏低声道:“手收回来。”宋彩:“不行,你得告诉我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刚才你是不是被袭击了?”江晏:“没有,只是一些阴邪之气。”宋彩:“真的?”江晏:“真的。”谁知宋彩还没收回手,手背上就传来针扎似的刺痛。他手背上的筋络本能地抽动一下,却更坚定了要护住江晏的决心,毕竟这段时间一直是自己在拖累他。刺痛感沿着手背筋络传至小臂,宋彩想起自己当初发烧去医院,被医生大笔一甩要求抽血化验的经历。虽然医生是对病患负责,但动不动就抽血还是叫人很不爽的,尤其是化验之后被告知啥事儿没有,吃点退烧药就好了。宋彩怀疑藏在空气里的东西是不是吸血的水蛭,因为他产生了一种血管被吸扁的感觉。他另一只手绕过江晏脖颈,“啪”地一下拍打在那只手背上,麻了一阵子,但刺痛感消失了。江晏被他动作勒了一下,道:“有东西叮你了?快缩回来!”宋彩:“不是,有蚊子。”这么冷的地方就算真有蚊子也是成了精的,江晏加快了速度,终于在一刻钟之后到达了一处宽敞的空间。黑火冒出蓝边,蓝边外沿又窜出一圈金光,叫两人刚好可以看清对方的脸。宋彩不自然地低了头,江晏却已发觉他脸色不对,忙把他先前暴露在外的那只手拿了过来。就着金光一看,手背上赫然一条长长的血痕,一直延伸到小臂上。江晏皱了眉:“知不知道疼?”宋彩翻着白眼,您说嘞?但他嘴硬:“一!点!都!不!”江晏哼笑一声。他低头便吻住宋彩手背,顺着创口往外吸。宋彩急道:“别呀别,不至于吧,这,这感觉怪难为情的!”江晏手底下微微用力,强硬道:“别乱动!”宋彩:“……哦。”听见宋彩“嘶嘶”抽气,江晏又道:“先将五感封闭片刻,痛觉就不灵敏了。”宋彩依言照做,果然不再那么疼。但小黑煤球说五感的放大和封闭都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否则会对身体器官的正常功能造成破坏。好在他五感恢复时江晏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手背上除了些肿痛外就没再有别的不适。江晏拇指擦过嘴角:“你倒是有功夫难为情,知道咬你的是什么吗?”宋彩:“蚊子,水蛭,吸血鬼?”江晏:“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些是枉死的怨魂。我若不动用妖力慢吞吞进来,怨魂便察觉不到可吸之处,但那太慢了,三天之后也找不到这儿。”宋彩:“你的意思是它们要吸的是妖力?”江晏:“嗯。”宋彩心想这就奇怪了,创界神爸爸这顶高帽是自己硬戴的,本质上还是一介凡人,怎么怨魂分不清?咬得还挺狠。没想通其中道理,宋彩就问江晏:“那它们吸血吗?” 第105章 你是克星啊。克星……克星??瞎几把乱侃!宋彩生出些恼怒,道:“我又没问你,你叨叨个什么劲!”江晏大概以为这句是对他说的,便道:“好,我不多言,只剩最后三个问题。”宋彩:“你问!”江晏:“第一个问题,告诉你阳火不能灭的那个人,他的阳火灭了吗?”宋彩:“这……她的阳火……不,她没有阳火,她生来就不受阳火庇护。”江晏:“好。第二个问题,她的儿子阳火灭了吗?”“她的儿子?我吗?”宋彩听他这么问,后背乍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越发觉得氛围恐怖,“你说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别这样,我有点害怕!”黑暗中,宋彩听见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叹,似乎是有人松了一口气,却又听江晏道:“现在,第三个问题。”宋彩的手心已经出了汗,不知不觉中已经倒退了好几步,想离问他问题的那个声音越远越好。而那声音却始终和他保持着两尺不到的距离,不依不饶:“第三个问题,宋彩,你刚才回过头么?”宋彩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江晏:“不,你回了两次。”宋彩:“???”走夜路,别回头,阳关火,在左右。左回头,阴关近,右回头,阳关离。悠长缥缈的调子在脑海中回荡,宋彩已经毛骨悚然,抓着头发疯狂道:“我真的没有转身!我的阳火都在的!”他看向自己的左肩,阳火亮着,再看右肩,阳火也亮着。他反手握住江晏手腕,竭力证明自己:“我的阳火真的都在,我看见了!”江晏却问:“那你能看得见我么?”“什么,什么?”心里头咯噔一下,宋彩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之处。江晏的声音这么近,为什么看不见他?虽然江晏的阳火已经熄灭了,但他自己的阳火不是还亮着么!换种说法,怎么自己的阳火一直亮着,周围却是一片黑暗?不不,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阳火这东西是随随便便就能用肉眼看见的吗!刚才照亮用的东西不是系统给的小火苗吗!“啪”的一声响,似是有人踩到了干燥的树枝,又似是紧绷的皮筋经不住压力断开。原先落在秽物堆里的那片红色衣料不知什么时候飘了起来,被什么东西勾着悬挂在半空,微微晃荡。江晏瞥去一个眼神,那片衣料便呼地烧着了,黑火滋滋作响。宋彩浑身一阵激颤,寒冷侵袭入肺腑,他猛烈地咳嗽起来。随着咳嗽的动作,左肩上的阳火突然熄灭,他想止住咳嗽,可嗓子眼儿里像塞了冰碴子,难受得很。下一瞬间,右肩的阳火也灭了,宋彩愣住,难受的感觉莫名消退了大半。又过了一小会儿,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他的后背,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隔着他的背脊感应着那只手。温暖蔓延至全身,宋彩终于不再冷了,缓了几口气,睁开眼睛。“嗯?”宋彩脑子里一团浆糊,“所以我刚才一直是闭着眼的?怎么回事……”“没事了。”江晏的脸出现在视线中,他掌心托着的两簇小火苗合二为一,光芒更盛。江晏伸手环住宋彩的腰,带着他往前走,宋彩却脚下一软,差点歪倒在烂泥里。“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我,我吓着了。”“那先缓缓。”江晏这般说着,手臂依然紧紧环着他,道,“这里没有地方可坐,靠一会儿罢。”宋彩看了看他的肩膀,也不去想什么阳火不阳火的了,从善如流地靠了上去。“刚才是怎么了?”宋彩打破寂静。江晏轻声道:“来了个厉害的东西,我竟没有及时察觉。”冷静思考了一会儿,宋彩也能猜出个大概,黑暗中肯定是有什么东西能够迷惑人的心智,让人产生幻觉。只不过那种幻觉亦真亦假,让人难以辨别自己是不是被沾上了。宋彩道:“你察觉得已经很及时了,我还一直认为自己没问题。对了,你问的那些问题我都能答上来,你是怎么看出我沾了脏东西的?”江晏望向他:“你真的知道自己答了什么?”宋彩:“???”两人一对质,宋彩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窒息。原来他以为的自己对答如流的那些问题,在江晏耳中听到的都是似是而非的另一种答案,而他听到的江晏的回应,也都是经过潜意识“加工处理”的。比如问题“你是江晏的什么人”,他回答的正是“克星”二字;问题“江晏是你的什么人”,他回答的是几个独立的词汇,“镇压,堕印,克星”;最后那三个问题更离谱,宋彩知道自己给出了“她生来就没有阳火”这种匪夷所思的答案,但他现在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样答,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时他的思维是混乱、混淆的。宋彩的喉间传来微弱的“咕咚”一声,江晏立即搂紧了他,道:“别怕。”“嗯,嗯嗯,我不怕。”宋彩给自己壮着胆,舌尖却泛起苦涩,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江晏这样重要过,心想着万幸啊,万幸有江晏在身边。“是么。”江晏突然念了一句。宋彩:“啊??” 第107章 也就是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江晏现在的行动和攻击都是在消耗他的点数?!宋彩炸了:“你这什么狗屁条约,没有跟我说一声就开始执行了?我不玩了!没有这样的系统,太过分了!”「系统很抱歉通知您,此时退出,男主将因为没有行动点而永远停滞在此时此地,预计30秒之后丧失生命力。是否确认退出?」宋彩:“……”这tm欺人太甚啦!老子也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亲爱的爸爸是否确认退出?」“不退出。”「感谢亲爱的爸爸理解并支持系统2.0的工作!温馨提示,男主在遵循故事主线的情况下,行动与攻击并不会消耗点数,作为回馈,亲爱的爸爸也获得了男主妖力的支撑。」宋彩眼前一亮:“真的?妖力该怎么用?”「系统暂时无法提供妖力的使用教程,请与男主沟通解决该问题,感谢您的理解!」“滚吧。”难怪这次醒来以后总觉得行动点流失得比较快,突然就增加了个霸王条款。偏偏这段出现了许多原来的故事中没有的细节,比如眦昌的迷巢窟,整个行动下来还不得全部消耗他的点数?哎,劳动人民命苦。“你这黄蜂尾后针倒是好用得很。”江晏道。宋彩叹了口气:“是啊。”以前他还考虑过,这种武器送给江晏以后江晏该怎么使用,使用的时候该怎么提供攻击点。现在不用愁了,消耗他宋彩的攻击点无疑。江晏又道:“这条通道已经被魔物堵住了,你跟在我身后,自己小心。”宋彩机械地点头:“知道了,但是你出手的时候能不能尽量简单粗暴?”江晏:“为何?”宋彩:“……节约时间呗。”顺便解约点数。江晏简单道:“好。”正要携宋彩往通道中进,脚底下却忽然变得宣软,江晏立即抓着宋彩腾空飞起,掌心分出一簇小火苗,火苗落地汇入黑火之后呼啦一下蔓延开,将整个空间照得透亮。宋彩睁大了眼睛——没路了,所有通道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原先他们脚踩之处也正像蜡一般融化,整个空间变成了一个入口,通向地下的无底深渊。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感觉爬上脊椎,宋彩莫名道:“江晏,这才是眦昌的老巢,解药在这下面。”江晏道:“难怪两仪镜也看不见他的方位,原是有高人庇护。”“高人?”宋彩脑海中浮现一个模糊的影子,咬牙道,“江晏,我知道你仗义,但是这件事本来跟你没关系,你让我自己下去……”他还没说完就被江晏封住了口,两人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宋彩的脸唰地红透。只不过眨眼功夫,江晏已经离开宋彩,一如平常地道:“借我点火。”宋彩懵懵懂懂:“啊?”没能得到答案,江晏已经独自下了那个无底洞,而宋彩身上被黑火萦绕包裹着悬浮在半空,想跟江晏一起下去,却发现移动不得。他心急如焚,大喊:“江晏你先回来!你听我说!”江晏已经跑得没影了。宋彩之所以着急,是因为在这半妖的地界根本没什么能对江晏构得上威胁,江晏如果觉得对方是高人,那必定不是赤练、眦昌一阶的。他自打进入这世界以后就见过一个危险系数高的,即在枭桀的幻境中见过的那个女人。宋彩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江晏会不会早就预想到这一点了?否则他为什么不让枭桀下来?因为枭桀是那个冰火炼狱的核心灵兽,对被封印镇压的女人来说是克星。不管功力大损后的枭桀有可能成为女人的下酒菜,还是枭桀的身份会使女人逃避不出,江晏都认为叫他下来不合适。难怪了,难怪先前江晏要问他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还提到了“她的儿子”。火急火燎地等了大约半小时,从那无底洞中冒出一股子寒气,宋彩被黑火包裹不觉得气温有变,周围的物体却都快速爬上了一层冰霜。腐败的空气如同凝固,宋彩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乍然一声狂啸从洞底传来,无数冰锥水一般喷溅涌出,击打在顶部发出扑通通的声响。宋彩抬手挡住头部,却发现那些冰凌碰到了黑火之后全都被弹开,有的正被融化。紧接着,一道白影从洞中飞了出来。那东西足有几十米长,比人的腰围还粗,出洞以后被狭窄的空间束缚只得变身缩小,但缩小之后也足够大了。宋彩定睛一看,那是条白蟒!不,那蟒身上的白色只是裹覆了一层厚厚的冰霜,随着提及的缩小冰霜开始剥落,露出了蟒的真面目——花的,黑底金花。“呕!!!”宋彩从小就恶心蟒蛇一类的动物,见状当即反胃,呕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但那蟒焉能留意不到他,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吞掉宋彩,可惜没来得及,从它身后的洞底尾随而出的一大团黑火倏地逼近,快准狠地碾在了花蟒头部。花蟒仰头长啸,黑火竟在此时化成了一只巨大的黑鸟,翅膀展开时如同黑云压顶,本就不富足的空间益发拥挤了。巨鸟的气势磅礴盛大,花蟒果真被慑住,不甘不愿地闭上嘴,尾部却猛然横扫向宋彩,趁巨鸟营救宋彩时滋溜一下钻进了某条通道,跑了。花蟒逃跑之后那条通道又被一些自动生长的东西填实,宋彩正打算试着驱使巨鸟帮忙把自己弄出来,那巨鸟却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一小撮,汇到了黑火屏障里。这时从那无地洞里又爬出些细长的东西,它们看起来是枯死的藤蔓树枝,却比蛇更灵活,爬到宋彩的位置下方时纷纷直立起来,虬结着攀附上黑火屏障。黑火烧焦了一层又一层,可那些东西还是不断扩增,渐渐把宋彩缠得像个蛹。 第109章 他把系统骂了一顿, 系统却狡辩说充值是两人配合的, 得到的点数自然也得均分。他大爷的,还挺有道理!宋彩心想这回黄蜂尾后针肯定不好使了, 铺天盖地的藤蔓啊, 小蜜蜂把自己拉出血来也凑不齐那么多根尾后针。于是他问系统:“还有没有更高级的武器?”「系统经过精密分析,建议亲爱的爸爸购买武器“发廊专用电推子”,价值158800, 现在购买可享受7折活动优惠。是否购买?」“买!来两套!”宋彩已经熟练掌握了套路,购买武器是无风险投资,稳赚不赔的。「恭喜亲爱的爸爸获得武器“发廊专用电推子”*2,共消费222320金, 余额57680金。是否使用武器?」“用!给我推光这群杂草!”瞬息之后,整个洞都剧烈晃动起来,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有两个巨大风火轮一样的东西正在飞速旋转,与那些藤蔓擦出火星,扑闪扑闪的光芒把洞壁照得忽明忽暗。饶是江晏见多了伤杀也被这股子血腥气熏得不适,问道:“这是何物?”宋彩捏着鼻子喃喃:“聚能环人头收割机……”江晏:“听着很凶残。”黑火之外,洞壁上的藤蔓正经历着一场浩劫,被绞断的地方喷出血雨,一截截的断枝蛇一般扭动掉落,有的砸在屏障上发出噗突声,还有尖锐刺耳的惊叫混杂,简直如同修罗地狱。宋彩缩成一团,道:“可不么。”眼看着就要飞至洞顶,先前那个空间里残存的黑火蓝焰还在亮着,两人却瞧见洞口正在缩小。宋彩明白过来:“不好不好,洞口要被封住了!”江晏道:“加速!”宋彩开始狂烧妖力,然而他两人速度越快,洞口的闭合速度也越快,江晏忽然揪住宋彩腰带,狠狠往上一扔:“你先走!”宋彩大惊失色:“江晏不要!”他被江晏扔了上去,足底刚一离开那洞口就闭合了,再落地去踩却发现是硬实的,像是从来都没开过什么口。一下子,宋彩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跪在地上捶打,大喊江晏的名字,回声在蓝幽幽的空间里荡来荡去,可就是没有江晏的动静。系统跑出来播报刚才赚了多少多少梦币,那数额很大,宋彩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心里来来去去就想着江晏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救他上来。六神无主地发了会儿呆,宋彩抹了把脸,决定先找出去的通道,把小麒麟弄进来。——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宋彩笃定这些藤蔓都是冰火炼狱里那疯女人的伎俩,既然小麒麟是镇压她的灵兽,小麒麟一定能找到洞口。这样做确实是自私了,但宋彩没打算连累小麒麟,只要他到这儿之后帮忙找到洞口就行,下洞救人的活宋彩会自己干。如果小麒麟逞能,他就学江晏,把小麒麟直接扔出去,反正那家伙当前只有兔子大小,自己又有妖力傍身,扔个几百米不成问题。就在宋彩四处摸索试探通道的时候,某处被枯死藤蔓密密掩埋的壁上发出窸窸窣窣声,宋彩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看见那处的死藤正在分开。下一秒,豁然一个洞口如嘴一般张开,从中飞来几道模糊的影子。宋彩立即闪到旁边,手里已然团出了黑火。“宋公子!”落地之后,穿蓝衣的俊美男人疾步走向宋彩,竟是北云既。宋彩大喜,道:“少城主,你怎么找来的?”北云既:“我们在别的巢窟里没有找到眦昌,出来以后感觉到这边有震动,便进来了。”北云既身后站着恭乙,还有一名身材高大、半敞着上衣领的男子,男子的头上束着一把细辫,捆细辫的彩绳里别了一朵蓝色小花。他款款道:“宋公子,无恙吧?”“哦,我无恙的,”宋彩老脸一红,上前摘下了那朵小花,“……那个,不好意思啊。”男子正是枭桀,蓝色小花是宋彩趁人家化形小麒麟时手贱簪上去的。来不及多做寒暄,宋彩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们,想请枭桀帮忙找找洞口。枭桀走到宋彩所说的位置,脚下踩了踩,道:“这是实的。”宋彩微微蹙眉:“在我上来之前它是空的,深度大概……三百丈以上。”枭桀蹲下身,伸手按在其上,过了一会儿道:“让我试试。”宋彩想起一物,立即去掏自己的衣兜,把一个奇形怪状的果子递给枭桀:“是不是需要用这个?”枭桀笑了笑:“甚得我心。”宋彩:“……”无语片刻,几人看着枭桀将果子变成了一把桃木剑,唰地劈斩在洞口的位置,那里果然出现了一道幽深的裂缝,可等剑影划过,裂缝又迅速消失了。枭桀接连试了好多次,次次如此,几人帮不上忙便都有些泄气。枭桀出了一身汗,对几人道:“抱歉,我的法力尚未完全恢复。”北云既:“我渡给你怎样?”枭桀:“无用,此剑认主,除我父母之外便只有我的法力能驱使它斩出空间裂隙。时间紧迫,等我将你的法力化为己用时只怕底下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北云既叹道:“若是带了断龙脊来就好了,多少能帮上几分。”宋彩听了枭桀的话更心急,却也知道大家都尽力了,摇摇头道:“不不,我已经很感激你们了。让我再想想,我再想想。”正一筹莫展之时,身后几人进来时的那条通道里挤进几丝凉风,几人都很警惕,纷纷闪到一边。北云既率先拉着宋彩护到身后,手中多出一弯白玉角弓,对着通道口拉了个圆满。只听一铿锵活泼的女子音传来:“让我打头阵!我得让他第一个见到我!”又一清越好听的男子音传来:“别闹,小声些!”几人正狐疑,两道飞影一晃而过,银白的影子噌地一下便没入了他们探讨半天无果的洞口位置,蓝色的影子却“哎哟”一声被挡在了地上。贴在壁前的几人:“……” 第111章 这时蓝姬扶着赤练走了过来,同江晏对上,一个正品一个水货,场面有些难看。宋彩急忙挡在江晏面前,对赤练道:“都是我的责任!”赤练一句“本王明白”,把宋彩肚子里先道歉再道谢最后任君处置的打算都压了下去。宋彩一时手足无措:“蛟王,您,您打算怎么杀我?”赤练望向江晏,又望向北云既,目光变得复杂,道:“先回宫。”作者有话要说:  江晏:我还没死呢,这就急着换人了?宋寡妇:死鬼,说的是什么话!隔壁北云家大儿子:坐等jpg隔壁老枭家壮壮:坐等jpg隔壁老蛟家闺女端来了瓜子和酥油茶第57章 大泽之迷巢7几人出去之后迷巢窟就塌了,连带附近几十里的沼泽都发生了异变, 水位迅速上涨, 变成了一片汪洋。雨季还没有真正来临, 谁也不知这些地下水是从哪里过来的,只怕再这样下去,雨季来的时候整个大泽宫都要被淹没。异变似乎并非偶然,赤练已经派了人来看守这片水泽,领头那人模样和北云既的扮相一模一样, 北云既也不好再装下去,便换回了本相。只不过蓝姬见了他的本相之后并不惊讶,想必在来迷巢窟之前就知道了,还凑到宋彩旁边悄眯眯道:“他现在的样子更好看!”宋彩左看右看, 指着自己的鼻子好奇道:“公主殿下是在跟我说话?”蓝姬一脸“我拿你当姐妹”的表情, 秀眉高挑:“不然呢。”宋彩:“……”多谢抬举, 但爸爸是站江晏的,作为男主后宫成员麻烦妹子悠着点。赤练特地带了一行人从热闹的街市上走, 顺便将半妖族近些年的发展都讲了个大概。半妖族喜爱人族的名头真不是胡吹来的, 不得不承认,宋彩真是被惊着了。跟他想象中的半妖族完全是两种样子,这里竟然有商贩, 有客栈,有茶楼酒肆,有饭庄驿站,走到中心地带还能看见歌舞伎馆和正规赌坊, 宋彩眼尖,甚至看见了一家专司宠物买卖和护理的夫妻店。完全就是人族建设的高配复制版!他忍不住了,拉着江晏迈进了宠物店。“二位客官要看宠物呀?”来招呼的是个样貌端正的妇人,妇人身后跟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汉子正拿着扫把清理地上的黑色颗粒物,看起来像是什么shi。宋彩道:“您忙着,我不买东西,先看看。”妇人道:“不买没关系呀,现在不买以后也可能会买的嘛,您看看我这儿的宠物,都特别可爱,特别友好,而且健康!”宋彩顺她手指的方向往笼子里瞧,只见一只娃娃鱼样的小东西乖巧地伏在垫子上,嘴里咪咂咪咂地嚼着粮食。确实挺可爱,也挺……友好?个屁啊!它旁边的一只刚挪了过去,仅仅是吃了几粒食碟里的粮食而已,那小东西竟然招呼都不打,上去就朝对方喷出一道黑不溜秋的水,把另外一只的鼻子烧得直冒烟。汉子见状望向妇人,妇人扶着额头摆摆手,汉子便打开了笼子,嘴里唆地伸出一条长舌头,把刚才呲水的小家伙吞进了嘴里。他嚼都没嚼,喉间凸起了一大块,“咕咚”一声咽下,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关上了笼子,冲宋彩憨厚地咧嘴笑。宋彩:“……”妇人又向他介绍别的:“我看客官您是人族来的?可巧我也是,我是从雁回城嫁过来的!咱们人族爱养狗,我家进口了好几种狗呢,大的小的都有,您看看。”宋彩被领进里头,果然看见了好几只。他激动地扯着江晏的衣裳,道:“我也养狗,你看那只大的,特别像我家大……大大大……”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大雁这个名字和江晏谐音了,古人讲究这些,江晏身为妖王肯定更忌讳,于是宋彩拐了个弯:“特别像我家那条狗大爷!”江晏睨着他,冷峻的面容里带着几分愠恼和不齿,一切尽在不言中。那些狗全都被关在笼子里,只有一只小小的蝴蝶犬除外。宋彩便半蹲下,对着蝴蝶犬张开双臂,嘴里开始“啾啾啾”地唤。谁知那小东西不为所动,反倒听得江晏耳朵痒,脚下一动差点又犯错。他把宋彩拎了起来:“别唤了,又不是谁都能听得懂你号令。”宋彩道:“也是,只有我大雁能听得懂。哦不,某大妖王也能,上回……”“闭嘴!”江晏忽然呵斥,脸色几不可察地红了红。宋彩讪讪闭嘴,心里却把上回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自个儿偷着乐去了。妇人道:“别见怪啊,这只脾气不怎么好,是非卖品。”宋彩:“它是您自己养着玩的?”妇人:“也不算吧,就是觉得它特别,不舍得卖,也不大敢卖。”宋彩:“不敢卖?怎么说?”妇人:“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听说过咱半妖族的一种奇毒,名叫一劈两半?这种毒啊服药后七天开始发作,发作的时候从脊椎往下开始裂开,连续发作七次就毙命了。”宋彩看了江晏一眼,眉头蹙起:“您还知道这个呢,可这毒跟这狗有什么关系?”妇人笑道:“瞧您说的,半妖族的谁不知道一劈两半啊,您二位先坐下,听我慢慢说。”汉子闻言搬来两张椅子,请江晏和宋彩坐下,妇人又叫他去烧茶水,这才娓娓道来:“我家蝴蝶犬以前就是一条普通的狗,被一个自称是来自蓬莱岛的老翁买了去,带到蓬莱岛养了几年。后来老翁病重,临去前又托人把它带了回来,说是怕放在岛上会饿死。我们是做生意的,有人来买我们就卖,没过多久它就被一个舞姬买去了。谁曾想那舞姬竟然被亚王给看上了,服侍过一回,这蝴蝶犬就在那回误食了亚王的毒药,中了毒。咱亚王不是好那口嘛,舞姬就被……”妇人意味深长:“反正舞姬就死了嘛,这蝴蝶犬没了着落,竟然又跑了回来。奇就奇在它不但没死,还得了个一分为二的特能!这十有八九是老翁的功劳,都说蓬莱岛是仙岛,上面长满了仙草药材,看来是真的!我们觉着跟这小家伙也是缘分,就不打算再卖了。”宋彩半信半疑:“怎么个一分为二法?”妇人自豪地道:“我叫它表演给您看看?”宋彩:“好。”妇人把蝴蝶犬叫过来,对着它又是喊口号又是打手势,半晌之后终于成功传达了自己的意思。只见蝴蝶犬抖了抖毛,弓起腰背,咵嚓一下从脊背裂开,就像被一把看不见的斧头劈了,血淋淋地分成了两半。 第113章 赤练没再纠结这个话题,给蓝姬盛汤的动作却没停。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几位已经见识过迷巢窟了,想必各有高见,不如趁机探讨一下?”谁都没想到他会先提这茬,似乎并不把江晏冒充他的事放在心上。恭乙道:“吾王恕罪,之前我将宋公子送入大泽宫,实是为了宋公子的性命安全,并非刻意折辱吾王。”蛟王摆摆手:“你既不是真的半妖族人,便不必这般称呼本王。”几人又是一愣。宋彩怔然:“蛟王,您都知道?”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关注啦!哈哈哈第58章 大泽之迷巢8宋彩的心里当时就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个蛟王不简单。赤练望向江晏:“阁下也并未认真冒充本王,如何能不知呢。”说来也是, 江晏冒充赤练纯粹是为了方便行动, 但赤练闭关只是为了专心研究炼药, 并不像那些死磕武学的侠客一样闭起关来几十年都不出,一出来还能不听侍从禀报?假冒者还能不露出马脚?哪怕是个普通人,真铁了心去冒充谁,起码能做到严谨十倍。恭乙看了看自己这副好皮囊,问道:“蛟王怎知我不是半妖族人?”蛟王露出微笑, 竟比旭日还耀眼几分,银色发丝随风浮动,美得不可方物。宋彩的呼吸跟着一窒,心道不愧是蛟王, 虽然帅比不过江晏, 但美绝对是天下第一!“半妖族民的堕印均由王族之血烙成, 你身上的气息已经淡到支撑不了堕印,本王不看也知。”恭乙道:“惭愧。”宋彩那双眼睛似乎是有了自主意识, 打定了主意要锁在赤练身上, 虽然心里想的是:“原来如此,难怪恭乙先前有堕印后来又没了,应该是这副皮囊被梅花针钉了那么一通之后漏洞太多, 血被放完了。”眼睛却向江晏传达着:“蛟王真好看,我要一直看他一直看他一直看他,看他到天荒地老地老天荒。”江晏不能忍,桌子底下重重踩了宋彩一脚, 踩得他不得不回头,碍于形象还要拼命掩饰龇牙咧嘴的冲动。赤练知道恭乙不是半妖族民,但却看不出他是什么,出于一个王的风度他没有直接问出来,委婉地道:“迷巢窟下面的东西不会随意放人进去,这位江少侠与麒麟灵兽身份尊贵可以理解,没想到恭少侠也是出身不凡,失敬了。”恭乙果然道:“蛟王误会了,我并非出身不凡,无名之辈罢了。”赤练:“哦?那不知恭少侠来自何处?”恭乙:“浑浑噩噩混世多年,我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每每总是得过且过。”他自己都不清楚,旁人更无从得知了,几人便揭过了这个话题。宋彩问道:“蛟王大人,迷巢窟下面的东西您早就打过交道?”蛟王却摇摇头:“只从我王族的秘闻录里了解过皮毛。”据蛟王说,王族史册上从没提过迷巢窟下面的东西,但一本不作为正式读物的秘闻录却记载了那些东西的存在。说大泽宫在建立初期,方圆万里以内都是蛮荒沼泽,半妖族沿袭了大部分妖兽的习性,却鲜少有人族的文明,因此一直给世人留存着野蛮、荒淫、不开化的印象。直到后来,一位特殊的领袖诞生了。那位领袖从小受到人族母亲的良好教育,继位以后便带着半妖族民开田拓土,修渠建坝,学着人族种植庄稼,结果在一次开井采水的时候挖深了些,便发现了那片错综复杂的巢窟。宋彩道:“所以迷巢窟并不是眦昌钻洞钻出来的,而是一个天然存在的地下巢窟?”几人闻言都笑了起来,赤练无奈道:“宋公子误会了,亚王虽然真身为蟒,但并不喜欢在烂泥里钻来钻去。”宋彩摸摸鼻子:“好吧,那迷巢窟后来怎么分给他了?”赤练:“诸位应当知道,亚王的年岁比本王长得多,天神还未寂灭、灵兽还未被贬时他就存在了,半妖族得以在诡境之外占据一方水土,少不了亚王的功劳,迷巢窟分给他也是应该的。”宋彩:“可迷巢窟又不是好地方,他要那儿做什么?”赤练:“这……或许正如宋公子所想,痴迷洞窟是蟒的天性吧。”宋彩心道这个理由太牵强了,眦昌一看就是早知道底下有什么,说他没有别的打算,不可能。赤练接着道:“半妖远不及纯妖寿命长,流水的蛟王,铁打的蟒王,所以这几千年来蛟王换了好几代,亚王始终是他,就算他早知道底下有东西而故意要占着那里,身为晚辈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还没有做什么。”这时江晏发笑,道:“你算是等到这一天了。”赤练道:“也多亏了各位。”宋彩一捶手心:“噢,原来你早想办他!”蓝姬忙扯他的袖子:“诶,看破别说破嘛。”宋彩立即乖巧,听见腹内奶音:“娘啊,甭让这小娘们儿扒拉你,我爹心里该不是味儿了!”宋彩心想你爹可不得不是味儿么,扒拉我的这位是你未来的二姨娘。他下意识望向江晏,见对方已经移开了视线,似乎并没有在意,又隐隐犯愁。男主到如今连老大都没弄到手,对老二肯定也没起心思,他的那个任务二该怎么办?北云既对地下的东西感兴趣,说道:“我们在下面与那些血色藤蔓缠斗时,总有奇怪的声音,本来我以为是藤蔓会说话,后来发现某一根正在说话的被斩断之后,声音紧接着就从另一根发了出来,且毫无停顿。”恭乙:“说明藤蔓可能并不是发声的东西,发声的是操控它们的人。”宋彩和江晏都在往冰火炼狱的那个女人身上思考,枭桀要是没有变身小麒麟或许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但他也可能是故意的,换句话说,他不想多谈。赤练道:“嗯,秘闻录记载,当初挖到迷巢窟时那位领袖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没有说,只警告后人地下的东西千万不能放出来。后来半妖族耗费了大量的物力去掩盖那个秘密,所以渐渐不再有人知道此事,就连本王也一直以为所谓的秘密只不过是耸人听闻。要不是几位擅闯迷巢窟,那下面的无底洞不知还要沉默多少年。”“是该感谢你们呢,还是砍了你们呢?”蓝姬一手捧着脸,一手去转味碟,“圣母在上,信女诚问吉凶,如果味碟的把手指向将军就是吉,指向王兄就是凶,指向其余人就重来。”赤练呵斥:“本王焉能做凶?!”“啊!”味碟停转,蓝姬忧郁地扬起小脸,“王兄你太晦气了,害我第一把就转了个‘凶’。”众人:“……”赤练随手扔了那味碟,神色恢复正常:“吉也好,凶也罢,命运使然。人族少城主、上古灵兽、半妖之王,还有……未来的万妖之王,各自都是来自四海八方的英雄人物,今日能够相安无事地聚集在此,共饮一壶茶,共商一件事,难道不是冥冥之中的定数么?”江晏散漫道:“蛟王这样抬举,我这无名小卒可是愧不敢当,什么未来的万妖之王,这话万一传到了曜炀宫,岂不害我平白获罪?”赤练却道:“江少侠过谦了,此言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占卜所得预示。方才诸位也看见了,蓝姬尤擅占卜之术。” 第115章 蓝姬早已看出这位宋公子对北云既来说有多重要,说实在的,当初得知有人要给她王兄献美人时她心里头是不快的,因为以她王兄这样的身份怎么着也得娶个贵族王女,再不济也得是名门之后,随随便便弄一个昏迷的美人来像什么话,不是存心要她王兄堕落么。但见到这美人的刹那她的想法就变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觉得这人似曾相识,莫名有种亲切感。蓝姬也不劝了,对北云既道:“那我跟你一起,我,我保护你!”北云既足下一顿:“公主殿下还是回去吧,我怎敢当。”“当得当得,你也把我当朋友,别当公主就行了!”蓝姬不肯回,又磕磕巴巴跟了一会儿,把北云既闹急了,不客气地道:“公主,我既为男人,绝无要一个女人来保护的道理,你快回去!”蓝姬:“不行,我跟你一起!”北云既眉头一皱:“回去!”蓝姬:“……”宋彩追上来的时候就看见瓜子散了一地,蓝姬捧着脸,痴汉的眼神里写满了:好帅,好man,好喜欢!他一个趔趄差点滑倒,替北云既脸红了一把。北云既虚握半拳干咳,道:“宋公子要是拿我当朋友就先回去,等我消息。”宋彩:“不不不,你真的别去,你现在就算去了也拿不到解药的,否则之前你们几个人在下面时就已经拿上来了!那些血藤不简单,要你去送死还不如我自己先死了呢!”北云既仍然要去,宋彩没辙,拖着他的胳膊扭头大喊:“江晏你快来帮我劝劝他!”不远处的江晏:“呵。”“罢了,少城主还是回来吧,”赤练蓦然开口,“解药在我这儿。”几人都愣住,面面相觑,只有江晏波澜不惊,像是早就知道这事情。他道:“解药怎会在蛟王这里?我还当是那些藤蔓从我手里把解药抢了去,自责了好半天。蛟王既然拿到了解药就该早些说出来,免得大家都跟着着急。”蓝姬小脸一板:“王兄,解药真在你这里?”赤练摊开手掌,一方锦盒便慢悠悠浮起,他慢条斯理地叹了口气,道:“宋公子终究是个特别的朋友,我又怎忍心真见你罹难。”宋彩抿了抿唇:“蛟王……”宋彩明白,赤练原本应该是打算拿着这解药作筹码的,如此,在江晏和北云既他们拒绝联盟提议的时候就有得谈判,不必像现在这般无奈。听起来是有些用心险恶,但从上帝角度来看,他也没什么错。他毕竟是整个半妖族的支柱,任何行为都必须再三斟酌之后再做定夺,个人意志往往是微不足道的,交出解药这个举动无疑是十分愚蠢又艰难的。那锦盒飘到了蓝姬面前,赤练提醒:“蓝姬,交给宋公子罢。”蓝姬点点头,但拿到之后她先献宝似地递给了北云既,北云既打开盒盖,欣喜不已。他将锦盒中的一只小巧的水晶球取出,看了看保存在里面的暗红色药丸,道:“勿怪我多疑,但这确定是一劈两半的解药吗?眦昌生性狡猾,我总觉得不妥……”“是真的,”宋彩道,“我在洞外时就感应到它了,一定是真的。”北云既放下心来,把水晶球塞回锦盒里,交给宋彩:“可算是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宋公子,切记在子夜之交时服下它,别早也别迟。这样,晚些时候我去找你,提醒你服药。”宋彩又是一阵感动:“好,实在是太谢谢你了!”“磨蹭好了么?”江晏见他二人聊个没完,你情深我义重的,莫名就生出一股子不痛快来,把宋彩塞给他的小麒麟丢进恭乙怀里,迈开步子率先走了。东道主赤练没有上前带路,却放慢了脚步和宋彩他们一道,与北云既攀谈起来。先是问北云既年岁几何,几月出生,又问他娶妻没有,可有心仪之人。个中意思相当明了——既是为自家妹子选婿,又是对半妖和人族之间的同盟友好增益。北云既自然不会不明白,便说自己已有意中人了云云。没想到蓝姬一点也不泄气,还问北云既他的意中人长什么样,有没有她美。宋彩夹在中间很为难,既不能帮北云既撒谎让蓝姬失落,也不能帮蓝姬助攻让北云既为难,而且,还有男主江晏横在上头。于是他多次打断这个话题,终于在路过一个小乡镇时成功遏止了赤练和蓝姬兄妹俩明里暗里的“逼婚”行为。赤练指着道旁的那些瓦舍:“这里是我半妖族和人族的边界了,少城主应该不算陌生。”北云既点头:“虽无雁回城百姓居住在此地,但半妖族民从来恪己守则,对我人族秋毫无犯,多亏了蛟王治理有方。”赤练却笑了起来:“本王的治理是一回事,要说恪己守则、秋毫无犯,还是得给人族的诅咒之术记上一功。”北云既脸色微僵,道:“蛟王何意?”赤练:“欲知何意,不如亲自去看看。”他随意选了家瓦舍,并未敲门就进入了。其余几人都有些疑惑,随着进入之后却发现家中并无任何人,只有几条长木凳歪七倒八地横在西边半间里,木花木屑却铺得到处都是。“这家主人是个木匠。”北云既道。确实像是木匠,地上还有一些雕凿工具,只不过工具上沾了血,早已干涸。宋彩问:“那这家人去了哪里,搬走了?”蓝姬选了张椅子坐下歇脚,说:“肯定不是搬走,瞧瞧,东西都还在呢。”赤练使了个法术,几人便都一脸诧异地去看蓝姬,蓝姬发现自己身上有影子在晃动,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躲到北云既身后。原来几人看的不是她,而是坐在那椅子上的男人。那男人似乎谁都看不见,只平平常常地从地上挑挑拣拣,最后选了块比较平整的木头疙瘩,开始用小刀雕刻花纹。男人当然不是真的,而是通过赤练的法术还原的影像,所以会和坐在椅子上的蓝姬重合。蓝姬埋怨道:“王兄你也不提前打声招呼,真是的。”赤练没说话,示意接着看。只见那男人手法纯熟,雕出来的花纹精致平滑,可雕着雕着却突然狠狠一撇,刀锋便划在了捏着木头的手指上,半截拇指都被切掉了,血流如注。几人正惊讶时,那男人又反手握住了小刀,噗地一声扎进了自己的颈部动脉。颈动脉被切断了还不停手,又把那柄小刀从右边推进左边,直把整个脖子都戳穿了。他想把自己戳死,可身为半妖倒是没这么容易死,毕竟手里拿的只是普通的雕刻刀。于是他又从地上拾起了斧子,往脖子上比划。男人头颅滚到地上的瞬间宋彩的心跟着狠狠一跳,头皮都麻了。北云既显然也深受震撼,道:“他为什么这么做?”蓝姬道:“不止是他,他家里的其他人也都死得很惨。”果然,没过多会儿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从外面回来了,臂弯上拎了个竹篮子,里头还冒着热气,像是刚做出来的餐食。小姑娘看见男人身首异处并没有表现出惊慌或害怕,只是冷冷淡淡地把竹篮子放到桌上,端出了一碗绿乎乎的东西开始吃。蓝姬道:“那东西是一种植物的茎液混合了青稞粉熬出来的浆糊,不能吃,现在刚熬出来不觉得,待会儿凉了就会变得非常粘稠,是用来粘合木头的。”可这小姑娘无知无觉,不仅自己吃,还招呼了爹娘一起吃。于是她爹娘也从外面进来,她娘把手里的一件湿衣服随意扔在了地上,她爹也放下扫帚,扫帚刚好落在男人的头颅边,把那颗还在流血的头颅碰得滚了两圈。 第117章 宋彩:“依我看,不如你先回城去问问老城主,看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不知情,你便想办法找到那支巫人,查一查他们的底细。如果他们是受人胁迫,找出幕后黑手,再把施咒者带来为半妖族解除这一带的诅咒,也算澄清了人族的不白之冤。”如果他们就是主谋,或者更不妙,授意于老城主,那北云既该怎么做自然不用旁人指手画脚了。最后这点宋彩没说出来,但众人都心知肚明。蓝姬也道:“是啊少城主,如果你你你愿意,我,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北云既道:“多谢公主好意,但路途遥远,奔波辛苦,还是不必了。”蓝姬忙摆手:“你你你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是想监视你,我只是想保护你!”北云既这是第二次听见她说要保护自己了,面上挂不住,瞥见众人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心中更是涌上一股子异常的羞耻,道:“不了,宋公子生死攸关之际我不能离开,先且给家父去一封书信,待得到回信之后再做打算。”蓝姬“哦”了一声,颇有些失望,却也只好作罢。回到大泽宫,赤练给几人重新安排了住所,便以需要沐浴更衣为由离开了。天黑以后宫中设了全素宴,赤练带着蓝姬一起招待了几人,算是正式尽了地主之谊。他想得周到,看出了一行人吃不惯白天的那些特色菜,便特意命御厨准备了五谷杂粮和蔬菜烹制的膳食。其他人还好,宋彩是真饿了,尽管不合口味却还是给自己弄了一大碗菜拌饭,好歹是充了饥。距离子夜来临还有一段时间,宋彩稍微有些紧张,虽然十分笃信解药是真的,但还是觉得自己的运气不会那么好。赤练来到他旁边同他说话,分走了他的一部分注意力,紧张感倒是被压下去了不少。白天的赤练穿的是一身素银简装,跟江晏冒充他的扮相是一样的,宋彩因看多了江晏便连带着对赤练也多了几分亲切感。更衣之后他的着装变成了蓝色系,华丽而庄重,反倒多了些只可远观不可接近的距离感。宋彩笑着道:“你身上香香的,显得我臭臭的。”赤练也柔和地笑着,只是和北云既的柔和不同,他天生带着混血的魅力,银发一衬托更是美色逼人。“本王特意焚香沐浴过,祈愿宋公子今夜祛毒顺利。”宋彩表示感谢,偶然想起在他笔下赤练是被江晏斩断了蛟尾而死,蛟尾还被拿去炼成了蛟骨铁鞭,不禁开始后悔——蛟王不坏啊,那种结局未免太冤枉了。没过多会儿蓝姬也过来了,饭桌上没吃饱,衣兜里揣了些不知道什么做成的零食,趁着远离北云既的时候偷偷掏出来嘎嘣嘎嘣地嚼。赤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你这般爱吃,以后到了婆家可怎么得了,人家养得起你么?”蓝姬用手肘搥了他一下:“王兄勿笑我,你多给我准备些嫁妆不就行了。”赤练:“那我大泽宫的老少还要不要活了?”蓝姬秀眉微蹙:“我到底是吃了你多少啊!从我刚满十四岁你就开始给我物色婆家了,这都多少年了,你是有多怕我嫁不出去啊!”宋彩噗嗤一笑,赤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你愿意嫁就嫁,不愿意嫁就赖着罢,”赤练看了看凉亭里的那个白色背影,问蓝姬,“你怎么不去找他说话?”蓝姬悠悠叹气:“他好像在躲着我,我是不是给他太大压力了?”赤练若有深思:“可以理解,毕竟人族这几年的收成也不景气。”蓝姬:“喂喂,你有这工夫调侃我还不如去帮我说道说道,不然早晚有一天大泽宫外的万顷良田也会欠收,因为我要开始吃素了!”赤练作惊惧状:“为兄这就去。”蓝姬:“……”赤练真去找北云既了,宋彩已经预想到北云既的反应,果不其然,两人聊了没两句北云既脸上就开始出现了白天那种推脱不下又无法发作的表情。北云既真可怜,宋彩这么想着,但又觉得蓝姬也挺可爱的,配给北云既似乎确实比配给江晏要合适。蓝姬抽空又往嘴里丢了两颗脆生生的“油炸果子”,嘟囔道:“奇怪,今晚吃饭的时候你们俩竟然分开坐了,是吵架了吗?”“啊?”宋彩不解,“我俩?我和谁?”蓝姬:“江少侠呗,你们不是天天黏在一起的么。”宋彩登时脸红,支支吾吾道:“没有啊,我们俩有黏在一起……吗?”蓝姬忙着吃东西,没答话,但满脸写着“你说呢”的表情。宋彩讪笑:“好朋友嘛,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相互照应是应该的。”心虚,极度心虚。不仅因为蓝姬的暗指心虚,更因为蓝姬本该是江晏的二老婆而心虚。一心虚就觉得尴尬,为了解除尴尬宋彩便主动问道:“说起来,江晏跑哪儿去了?一吃完饭就没看见他了,忒会一个人闲溜达。”——这样问一定显得我坦荡了吧,一定能表明我跟他是兄弟情了吧,哈哈,哈。然而蓝姬装模作样地捏起了手指:“你知道的,本公主擅长占卜之术,掐指一算,江少侠正赶在提刀而来的路上。”宋彩:“提刀?”蓝姬:“砍我王兄呗,刚才他好像是想找你说话的,看见我王兄过来他就转身走了。哎,我王兄恐怕有危险,哈哈哈哈哈!”宋彩:“……”港真,他怕是真的有危险,记得护住尾巴啊。蓝姬吃饱以后就去了赤练和北云既那边,宋彩决定去找江晏,毕竟这是决定他生死存亡的一夜,如果江晏能说两句宽慰的话,他一定更有勇气来面对。宋彩顺着挂宫灯的砖石路找了好一会儿,可惜灯火通明处并没有江晏的影子,直找到了某个僻静的角落,抬头一看,江晏正坐在一个祠堂门槛上发呆。这祠堂像是宫斗剧中看破红尘与世无争的妃子敲木鱼、捻串珠的地方,虽不知里头礼拜的是谁,但一袭袭的香烟却是同样的气味,江晏身为妖类竟然不觉得呛。宋彩没有莽撞地打扰他,因为那身影看起来有些寂寞萧索。宋彩想起,他曾给江晏设定过,遇到烦心事的时候便喜欢找一个能让他安定下来的角落,独自喝闷酒。作者有话要说:  咣咣咣咣,感谢小可爱们关注!第61章 大泽之迷巢11宋彩不知道他在烦什么,对未来的茫然么?这个好像是大学毕业生的专利。愁媳妇?怎么可能, 该愁的是宋彩, 在江晏对一号女主和二号女主表现得如同死鱼一条时, 也就只有他这个创界神爸爸会为儿子操心婚事了。 第119章 宋彩:“为什么?”江晏没答,又喝了一口酒。宋彩自己琢磨了一会儿,隐约明白了一件事。江晏可能不想让他死,江晏今夜犯愁可能是因为心里没底,怕他服下解药以后还是会死。是这样吗?老天,这个想法有依据吗?宋彩脑子里有些糊涂,想着要不然干脆直接问算了,如果他真是在担心,自己也好及时宽慰他。正要开口,那边却跑来了一个人,蓝姬。蓝姬跑得飞快,刹住脚步之后抱着一根柱子气喘吁吁,说话都喘不上气。宋彩道:“公主殿下,你为什么不飞过来?”蓝姬一愣:“是哦,我为什么不飞呀,能省不少力气,哎呀笨死了!”宋彩:“所以你是特意来找我们的吗?”蓝姬:“对对!宋公子,江少侠,我王兄喊你们过去一趟,有要紧的事。”两人随后便同蓝姬一起返回了大殿中,众人全都在场,中间特设了一张软垫椅子,坐着一位身着天青色简装、男式束发的女子。“千重心姑娘!”宋彩高兴地上前,“总算见到你了啊,怎么才回来!”千重心见到他也很高兴,更有些惊讶,道:“宋公子?宋公子你醒了就太好了,我刚从幻境中出来时就看见你昏迷了,担心了一路。”宋彩:“啊,我没事的,都好了。你呢?你是去了哪儿?”他问完才意识到江晏还在旁边,便忙把这位正主推了过去,暗示他赶紧关心几句。谁知江晏无动于衷,挨宋彩推得不耐烦了才被迫营业地问了一句:“没遇上什么麻烦吧?”本指望千重心摇头说没有,因为她浑身上下整洁体面,没有任何受过挫折的模样,可千重心却叹了口气:“抱歉,药草被我弄丢了。”“药草?”宋彩问,“什么药草?”千重心道:“蓬莱仙草。本是为了采回来制作一劈两半的祛毒解药,紧赶慢赶好几天,生怕旁生枝节,结果还是……”“没事没事,你千万别自责,我已经拿到解药了,”宋彩开玩笑道,“而且就算赶不上庆祝酒宴也能赶得上丧葬大典的,哈哈哈哈哈!”众人:“……”宋彩悻悻:“不,不好笑么?”江晏把他拨到一边,对千重心道:“平安回来就好,仙草丢了就丢了吧。”恭乙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颜色清爽的帕子,递给千重心:“先擦擦汗,路上一定赶得及,有注意休息吗?”这话问得太过亲密,一众人露出了各种表情,千重心便干咳了一声,仓促答了两个“还好”。宋彩从江晏身后冒了出来:“那个,我想问一下,蓬莱仙草是长在蓬莱岛上的吗?你不会到了蓬莱岛吧!”千重心道:“正是,可惜我修为太浅,回程的路上碰到了一个难对付的人,仙草被他抢去了。”宋彩问:“碰上了谁?”千重心道:“眦昌。”宋彩一听这名字顿觉不妙,关切道:“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还好吗?”千重心道:“还好,他只是抢走了仙草,然后提醒我今日就是你毒发的第七日,又给我的‘龙翼’注入了妖力,使我及时赶了回来。”“龙翼”是千重心的飞行器,宋彩取的名字。但眦昌为什么要做这等好事?宋彩觉得蹊跷,隐隐不安。众人都有同样的疑问,恭乙又问了她好几遍“眦昌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千重心的答案只有一个“没有”。众人都觉得奇怪,连蓝姬都放下了手里的瓜子,面露不解。江晏目光微动,问宋彩:“你的解药呢?”宋彩把那锦盒掏了出来,从里头抠出水晶球,递给江晏:“解药不会有问题的,我能感应到它的气息。”江晏捏在两指间看了一会儿,忽然眉头一皱,道:“解药是没有问题,问题是中毒的人。”众人都望向宋彩,不明白江晏的意思,江晏却转向千重心:“眦昌是不是给你喂毒了?”一听这话恭乙当即上前握住千重心手腕,试图替她把脉,谁知千重心却闪了过去,坚持说自己没有被喂毒。正巧她一个转身到了宋彩面前,宋彩哪能容忍她隐瞒自己的病情,趁机抓起她另一只手,掐住了脉搏。这次他有防备,没让千重心挣脱出去,可过了一会儿之后……“对不起,你们都会把脉吗?我不会。”众人:“……”“放开她,”江晏站在众人后头,冷声道,“宋彩,放开她吧。”宋彩极少听见江晏喊他全名,不知怎的,这一声喊竟然叫他心悸。他琢磨江晏可能是生气了,因为他抓了不该抓的人的手,于是只好放下,道:“可是……”江晏道:“让她自己说。”少顷,千重心坐回了软垫椅上,道:“是,他给我喂了毒,没有卵壳包裹的,一劈两半的毒粉。”不知是谁显出疲态,在僵住不动的人群中突兀地绊了一下,继而问道:“什么时候?”宋彩恍然回了神,听见千重心答:“七日之前。”良久之后宋彩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一劈两半这毒又名七日裂,被卵壳包裹的毒粉会在七日之后卵壳溶解之时真正被人的胃壁吸收,那才算中毒的开始。但千重心被喂下的是没有卵壳包裹的毒粉,即她当场就中毒了,当夜就会第一次发作。宋彩迟疑,问道:“你这几天发作过?”千重心点点头:“每日在子夜之交时分毒发,不过我只是稍微有点疼,大部分痛苦都被药草缓解了。”恭乙的表情极其凝重,道:“蓬莱仙草?”千重心:“是,炼制解药的关键就在于蛟王血和蓬莱仙草两种配材,蛟王血可以缓解毒性,仙草同样可以。”恭乙:“仙草不是被眦昌抢走了?” 第121章 江晏闻言绷紧的精神稍稍松弛,便跟着他去了房内。只见宋彩关上了房门,还特意用门闩销上,从一旁的橱柜里拎来了几坛酒。江晏诧异:“做什么?”宋彩给自己倒了杯清水,碰上那酒坛的大圆肚,道:“给你践行。我知道你酒量还不错,应该不会不赏这个脸吧?”江晏:“你是要我喝这一坛?时间紧迫,不可耽搁。”宋彩:“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他在哪里了么,凭你的速度和本事,一定绰绰有余的。”见他仍然不肯喝,宋彩又道:“放心,我不是要灌醉你,只是如果你很清醒,有些话……我,我也说不出口。”江晏揣测着他要说什么,心里头竟生出一点希冀。仿佛受到了蛊惑,在这本该清醒的时刻他真的拎起了酒坛,放纵自己豪饮起来。少顷之后,酒坛被重重搁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江晏擦去嘴角酒液,道:“你说,我听着。”宋彩伸出三根手指:“这是几?”江晏:“……我还没糊涂,看得很清楚。”宋彩:“那我还是说不出口呀!”江晏:“……”大妖王这是头一次如此有耐心,如此纵容一个人。他启开另一坛酒,咕咚咕咚喝掉了大半。此时目光迷蒙,脸已微醺,便道:“现在差不多了,你……你说,快些说。”宋彩又伸出手指:“这是几?”江晏无奈地摇摇头:“看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你是谁。”宋彩:“那说明你还是太清醒了,不行不行。”江晏没有再喝,却突然握住他伸出来的那几根手指,呵着酒气道:“好了,别再灌我,今晚决不能误事。”宋彩点点头,心想既然已经看不清楚手指头了,那等清醒之后说不定真记不住我对他做了什么。于是宋彩忽然抱紧了江晏,埋首在他颈间。江晏一下僵住了。虽说之前宋彩不知道做过多少次这样逾越的举动,但他能分辨出来,这次不一样。他也环抱住宋彩,任由心脏在胸腔里撞,撞得头脑发麻。“我要说的是……”宋彩离开他颈间,脸已红透,“江晏,对不住了,你万一清醒之后能想起我对你做了什么,请千万要原谅我。”江晏不明白,说不明白又好像有点明白,被这暧昧的气氛感染,自己这张泰山崩于前亦能镇定自若的脸上也浮起了红晕。他不由自主地温柔发问:“那,你要对我做什么?”宋彩抿了抿唇,倏地吻了上去。大概是江晏嘴里的酒意太浓,宋彩觉得快要被他熏醉了。天旋地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云海雾丛里找不到走出来的路径。等系统提示行动点和攻击点都已满额时两人已经滚到了床上,宋彩像个土匪似的,压着江晏舍不得起来。恰巧外头传来了敲门声,宋彩一个扑腾弹到了地上,慌慌张张理去整理衣领,问道:“谁?”外头并没有应答,宋彩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了两眼,才发现是隔壁的敲门声,自己做贼心虚反应过激了。他松了口气,打算去拉江晏起来,谁知一转身正撞上江晏的胸膛。江晏的双唇似乎有点肿,唇色也更红润了,宋彩难为情地想,妈耶,这是我做的孽啊。他不敢看江晏,江晏也无法直视他,迟疑着抬手握住了他的肩膀,默默道:“我明白了,等我回来。”说完便打开门,消失在大泽宫的夜色中。半晌,宋彩沉浸在自己做的孽中无法解脱。他明白什么了?北云既闻到屋中酒气,问道:“你喝酒了?”宋彩恍然回神,吓得惊叫一声:“你什么时候来的!”北云既:“来了有一会儿了。”宋彩:“啊?我怎么没发现?他们呢?”北云既轻抬下巴,示意宋彩看身后:“都在呢,跟我一起过来的。”宋彩:“……”因为太投入,竟然一点都没意识到身边有这么多人?!蓝姬道:“宋公子你在想什么呢,我们来的时候跟你打招呼你都没理,一直在发呆。”恭乙仔细瞧了瞧,奇怪道:“宋公子,你的嘴怎么了?”宋彩忙捂住嘴,“呜呜呜”地表示自己的嘴没事。恭乙强调:“肿了。”宋彩的脸唰地又红了,千重心的脸也唰地红了,兴奋地扯了扯恭乙,叫他不要声张。宋彩:“……”妹子,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你到底在想哪样?宋彩连忙爬起来给众人倒水,问北云既:“你们都到我这儿来做什么,我还打算返回殿里找你们呢。”北云既道:“他走之前叮嘱我看着你,不然我便同他一起去找解药了。”宋彩:“哈?看着我?我有什么好看着的,瞎操心。”北云既:“并非瞎操心,你确实需要看着。”蓝姬插话道:“江少侠没说要去哪里找亚王,但看他似乎极有信心。圣母保佑,但愿他说到做到,真能在子夜之前拿回解药,否则我王兄能不能帮得上忙真不好说。” 第123章 北云既:“好,我带你去!”宋彩激动万分:“少城主你太够意思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像断龙脊那样的武器还缺不缺?”北云既:“……现在别说这些,办正事要紧!”后头恭乙把小麒麟交给了千重心,也跟着飞了起来,道:“我去帮忙。”千重心却把小麒麟交给了蓝姬:“我也得去,就算找不到解药,好歹能找到仙草及时炼制!”蓝姬又把小麒麟交给她王兄:“热血沸腾了,我也去!”“你回来!”赤练一把抓住了蓝姬,“胡闹!那里是妖族地界,你身为半妖族的公主怎可擅闯?”蓝姬两眼冒火:“可是他们都去了,我也想去!”赤练最终没让她去,因为他们有的忙可以帮,有的却不能。相比之下,雁回城的少城主能够为了一人之义气而置整个人族于不顾,其勇气倒是令他钦佩。蓝姬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气哼哼道:“瞧瞧人家少城主,比你厉害得多!你,你还是我王兄么,真窝囊……”赤练:“你说什么?”蓝姬小嘴一撇:“说的就是你,窝囊。”赤练哼笑:“那为兄倒是想看看,他这种义气能维持到什么时候。等到了取代老城主的位子,要对一城民众的身家性命负责的时候,若还能有这种义气,那才真叫人刮目相看。”蓝姬望向几人消失的方向,目光灼灼,道:“他一定能。”赤练:“喔,好。你顶撞兄长,辱没君王,罚半个月的零食。”蓝姬:“……”大泽宫里回荡着公主殿下疯狂认错的嗷叫声,久久不能平息。宋彩几人飞驰在黑夜中,争分夺秒。可曜炀宫距离大泽宫何止千里之遥,饶是几人竭尽全力,子夜之交来临时仍然没能到达。眼看着地平线上的那一丛荆棘林的阴影已经依稀可见,宋彩却在半空中倏地握紧了北云既的手臂,死咬着牙关不敢吭声。他的后背传来撕裂的疼痛感,眼前蓦然浮现出血淋淋的手撕生牛肉的场面。北云既察觉了他的微动作,急得问:“宋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毒发了?”宋彩只来得及摇了下头,旋即脑袋一懵,脱离了北云既的庇护从半空掉了下去。北云既吓坏了,立即调转方向俯冲下去,赶在宋彩落地之前拉住了他。几人都急转落地,去查看宋彩的状况。宋彩疼得大口喘气,每喘一口都像是最后一口,心里毛毛躁躁地想着,妈的,这是真疼!他攒出一把力气抓住北云既,道:“江晏不会逾时的,他、他一定是出事了,你去找江晏,把他、把他带回来,别管我。”北云既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既不能撇下宋彩不管,又不能明知道江晏此时凶多吉少还不闻不问,而且,现在救宋彩的唯一办法就是拿到解药。这时恭乙道:“前面有个山洞,先挪进去。”千重心叮嘱小心些,别碰着脊椎,于是北云既半拖半抱架起宋彩,怕弄疼他,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小心。尽管如此宋彩还是疼得窒息,连臭骂眦昌祖宗十八代的精力都没有了。千重心随身带着火折子,点亮以后看见宋彩背后的伤,吓得差点掉眼泪,想到要不是宋彩偷偷把解药溶在了水里,这会儿该成此般模样的就是她自己了。心中纠结难过强自压下,她对两人道:“你们别在这儿耗着,没用,快去曜炀宫!”北云既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手忙脚乱地打开千重心带来的药箱,里面东西繁杂,他也看不出还缺什么,便问:“炼药需要的东西都带齐了吗?”千重心道:“能带的都带了,蛟王也提前采了血给我,这里你们不用管了,赶快去!”北云既咬牙道:“好,宋公子就拜托你了,试着引导他关闭五感,屏蔽痛觉,一定要撑到我们回来。”见千重心点头,北云既毅然离开,恭乙也随之消失了踪影。不远处,曜炀宫里人仰马翻、一片狼藉。一个时辰之前,江晏来势凶猛如同狂风过境,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无数奇珍异宝都被毁了个彻底,直接报废当垃圾了。守卫王宫的妖兵们拿着兵器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可谁上谁死,因此都不敢再盲目进攻。里头不乏认识江晏的,知道他的尊贵身份,也知道当年的权柄转移是怎么回事,便都趁乱悄悄退了出去,偌大的金殿中竟没有一个能用之人。江晏一脚踩在眦昌的脸上,一手钳住了眦昌的右臂,眼里闪着寒光,道:“我再问最后一遍,解药在哪里?”眦昌伸出另一只手,企图去抓旁边的江胁,可江胁只迎了江晏一招就直接昏过去了,这会儿如同死狗一般躺在地上,根本救不了他。眦昌知道今日在劫难逃,心里头后悔不已。本以为找到了一个铁靠山,谁知是草包,狗屁的曜炀天尊,纯粹浪得虚名!他打定了主意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道:“解药我早就给了地上这位,你找他要去罢!”江晏懒得废话,唰一下扯掉了手里的东西。眦昌先是感觉到身体的某部位离开了自己,随后才被巨大的疼痛感袭击,从肩膀传到大脑,咬着毒牙也没能憋得住一声痛嚎。方才的骨气不见了,他左手冒出的尖利指甲挖进了地面,挖得光滑的玉石砖咯吱作响,又冲那条盘在穹顶柱上的金龙大骂,叫他来救命。可那金龙根本不理睬他,因为他只负责守卫宫门,凡是被权戒批准进入的他都予以放行,至于来者到底是想做什么,不管。江晏如同厉鬼一般恶狠狠道:“一句假话,一条手臂,你一共有几条?”眦昌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仍然不肯妥协,见江晏虽然生气却不敢杀他,便狞笑起来:“有能耐就杀了我,反正有人给我陪葬,黄泉路上也快活,哈哈哈哈哈!”一声嗤响传来,江晏又毫不留情地扯掉了他另一条手臂。“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眦昌嚎得堪比杀猪。他活过的年岁可比江晏长得多,甚至比大部分尚且在世的妖魔都要长,但丝毫没有长者的风范,这种叫喊估计连那些刚出道的小妖听了都会替他觉得汗颜。江晏道:“手没了,还有腿。”眦昌痛急了,也不管他说了什么,开始拣难听的词句胡乱骂一气,除了骂江晏还诅咒宋彩和千重心,生生往江晏本就灭不下去的怒火上浇了几瓢油。江晏唰啦一下撕了他的右腿,手上一用力便把那条腿捏爆了,混着血的肉渣淋了眦昌一脸。腿掉了和胳膊掉了的疼痛程度不是同一等级的,眦昌直接说不出话来,嗓子眼儿里发出长长的吸气声,差点就这么昏了过去。他吓得魂不附体,也不知是怕死还是怕痛,开始剧烈地哆嗦。江晏道:“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给我解药,今日可以不杀你。”眦昌犹豫了,上下两片嘴皮子打架,想说又不甘心。江晏见状似乎叹了口气,果断擒住了他的左腿。这下眦昌怕了,大声哀嚎:“我说我说我说!没有解药了,真的没有解药了!一劈两半向来是一粒毒药配一粒解药,又没人批量生产过,根本没有多余的!” 第125章 北云既和恭乙从旁护法,没了妖力的江晏就一直守在洞口,把玩几枚狭长的草叶。不知过了多久,解药终于炼好了,千重心给宋彩喂下药丸,又用火堆旁煨出来的温开水助他吞下,静静观察着。可等了好一会儿宋彩都没醒过来。几人都慌了。千重心声音发颤,对着洞口道:“江少侠,你要不要进来看看?宋公子他……”外面江晏的背影只是微微一僵,却并没有挪动半步,继续把玩着草叶。他道:“再等等。”又等了半个时辰,宋彩还是没醒。岁芜也进了山洞,道:“我的草药肯定是没问题的,只不过上次有人炼制这种解药已经是在许多年前了,会不会是配方变了?”千重心摇头:“配方不会变的,被抓去研制这种毒和药的就是我家先祖。”岁芜:“……那,诸位请节哀啊。”“节哀什么?”江晏终于走了进来,对几人道:“你们歇歇吧,这里我来照顾。”岁芜对这个把他从眦昌手底下救出来的人充满感激,想安慰他又不知道他和这位逝世了的公子是什么关系,打算劝一句“节哀顺变”,却被千重心扯住,叫到了山洞外头待着。恭乙也出去了,北云既魔怔了一般,道:“宋公子说他不会死的,他现在也没死对不对?”江晏看都没看他,“嗯”了一声。北云既又道:“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江晏:“你问我,我问谁。”北云既突然抬脚踹碎了一块山岩,冲着江晏:“你信誓旦旦地说子夜之前必定拿回解药!你说过的!”一块碎石崩溅起来,正好击向了江晏的面门。江晏随手一挡,那碎石便转了个直角的弯,坠落在火堆里。这时外头的千重心喊了句:“少城主,你还是出来吧。”北云既:“说话,江晏,你给我说话!”江晏果真开口,语气不带一丝温度:“你想听什么?”北云既:“你……你知不知道他一直在等你,你说过一定会在子夜之前拿到解药的,你说到做不到!”江晏:“所以呢?”北云既无言以对。千重心又在外头喊了一遍,他留在这里也没意思,愤然甩袖出了山洞。虽是为宋彩哀痛惋惜,却也知道并没有理由去怨江晏,气话终归是气话。江晏从来不屑于辩解,没有任何意义。懂他的人无须讲明,不懂的人讲了也是白讲。宋彩没死,他知道的,也只有他知道。如果宋彩死了,魂魄回到了属于他的那个世界,自己也该被他带走才对。现在他还在这里,那宋彩就不可能死,只是需要时间来苏醒。他心中这么想着,却一刻不曾停止过把玩那几片普普通通的草叶,被草叶的毛边拉破了手指都没察觉到。而处于死亡状态的宋彩,此时正在脑海中同系统进行着艰苦卓绝的谈判。“我还有救,给我奶。”「不,你已经死了。」“我的心脏是停止了跳动,但大脑、肝脏、肾脏都还活着,而且有点想尿尿。”「……」“你不可以这样,我要买奶,给我奶!”「抱歉,系统拒绝向亲爱的爸爸出售急救奶。」“我非要买!”「抱歉,系统不允许强买强卖行为的发生。」“好,你有种,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犟。”宋彩使出了杀手锏:“终极反派发掘系统是哈,需要玩家来为你引出终极反派是哈,请问如果我这个玩家甩手不干了,你还上哪儿去挖反派?你存在的意义呢?”「系统可以寻找其他玩家,毕竟《诡境》读者众多,只要我有坑,蒜头不行换大葱。」宋彩:“……”“你别忘了谁才是作者!只要我大笔一挥,前面所有的设定都要翻盘,我直接删文都可以!小小系统胆敢目中无人,当心创界神爸爸大义灭亲!”「……」“还有啊,不妨告诉你,我现在已经在开《诡境》的姊妹篇了,反响可比这篇好得多,现在该是你来巴结我的时候,否则我一个不高兴就弃了你这个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奶,足够救活我的奶!”系统这回真被掐住了命脉,好一会儿都没回应。宋彩:“说话呀,我又不是要抢你的,我出钱买,我有很多钱,你可以全部扣完,只要让我活过来!”「亲爱的爸爸,你该回去了。」又听到了这句话,宋彩愣怔在原地,道:“不行,现在不能死,他们都在等我。”「系统提示,请留意额头印记,当印记颜色逐渐消褪,则表示现实世界中的身体正在衰竭。」 第127章 江晏顺从地“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我哪儿也不去了。”宋彩没大明白:“嗯?”江晏:“我的意思是,我在这儿陪你。”宋彩:“……哦。”但是听着总觉得奇奇怪怪的。火苗烤得人浑身暖洋洋,江晏似有意若无意地盯了宋彩好一会儿,像是有话要说。宋彩察觉了,每每与他目光相接时他却又偏过头去,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了,问道:“江晏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第65章 浓情着淡彩2江晏难得吞吞吐吐:“我……你……”宋彩:“???”“你额头上的那个符号又褪色了,”江晏吭哧这么一句, 耳根已然开始发热, “它, 它到底是什么?”宋彩:“……啊,这个就类似于女孩子的守宫砂吧,不过它代表着我体质的强弱,像我现在刚死里逃生,生命力不够旺盛, 所以颜色会浅。”江晏半信半疑,但也只是“嗯”了一声。宋彩觉得这不是他真正想说的,又闹不清楚他到底想说什么,猛然间心里一紧:江晏不会是想起了昨夜喝酒的那段吧?!宋彩不敢追问了。干坐了一会儿, 江晏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小物件, 递给宋彩:“拿去玩。”宋彩接了过来, 一看,竟然是一只草编的蛐蛐笼子!鲜嫩草叶还带着湿意, 应该是才编好不久, 结与结之间大小和空隙基本一致,做工称得上十分精巧了。他惊呆了。“江晏,这个是你亲手做的?”宋彩把蛐蛐笼子托在掌心, 惊喜地问。江晏点了点头:“许久不做了,有些生疏。”宋彩:“不不不,你做得也太好了叭,我很喜欢, 非常非常喜欢!”岂止非常喜欢,简直喜欢得差点掉了下巴。江晏居然送他礼物了!而且是亲手做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在江晏心里的地位很高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宋彩激动得热泪盈眶,可转念一想,他给江晏的设定是什么?有烦心事的时候会去喝闷酒,名为一醉解千愁,而担惊受怕的时候才会去编蛐蛐笼子,因为他想用繁杂的工序和一刻不停的劳动冲散心里的焦灼。所以,江晏度过了一个焦灼的、担惊受怕的夜晚么……宋彩的心里不是滋味了。两人坐在火堆旁,相对无言,直到采蘑菇的和拾柴火的都相继返回。北云既已经贴心地把蘑菇都洗干净了,还再三保证这次的蘑菇绝对无毒。他把蘑菇放进千重心用来盛水的瓷碗里,放在火堆旁煨着,千重心和岁芜也把刚拾来的柴火添进火里。气氛温馨又和谐。但,也仅仅维持了一会儿。只见岁芜从身后拿出了一样白花花的物什,展示给众人:“你们看这是什么,我从那边的山岩后头捡来的。”北云既:“没见过,是布料缝制的吗?”千重心:“好像不是,这个挺柔软的,里面还夹了棉层。”恭乙:“看造型很特别,做工也极其精致,针脚细得几乎看不出来。”岁芜小心翼翼地跟江晏说话:“江少侠,你认识吗?”江晏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没见过。”他望向宋彩,心想宋彩必定知道,那上面的简体字正和宋彩所在的世界使用的字体一致。宋彩可不就知道么,宋彩的眼睛都快被亮瞎了。但他故作淡定地摇了摇头:“不,我不认识。”江晏长眉轻挑:“你也不认识?”宋彩:“哈哈,哈哈,当然啦,我怎么可能什么都认识。”“这上面有字,但是字形很奇怪,会不会是某种咒术?”千重心将其推给北云既,严肃地道,“我自小在药神谷长大,对巫人的东西了解不多,少城主看看呢?”北云既:“应该不是,写咒用的字体复杂得多,这几个字太简化了。”恭乙:“给我看看……唔,倒真是不认识。但这三个字中的最后一个类似于‘香’,应该是‘香’字。”“香?这东西难道是香包?我闻闻。”千重心说着就要拿来往鼻子下凑,可把宋彩吓坏了,嚷道:“别呀别!”千重心及时停住动作:“怎么了,不能闻吗?”宋彩:“万、万一有毒呢,怎么能随便闻捡来的东西!”恭乙:“有理,是陷阱也说不准。”宋彩眉头狂跳,眼角直抽搐,遮着半张脸不敢看他们。试问有谁能在被别人捧着自己脱下的纸尿裤指点江山时坦然自若,说出来,宋彩想磕头拜师。“可能就是哪家的纺织娘没事做来玩的,我看不如直接扔了吧,肯定没什么用的。”宋彩低着头嗫嚅。江晏看出他不对劲,道:“那就扔了吧。”谁知北云既偏在这个时候朴素起来了,提议:“扔了浪费,当柴一起烧掉吧,而且白花花的丢在外面也难看。”岁芜认同地点点头,扬手就要把那东西扔进火堆里,宋彩当即高声制止:“且慢!”岁芜:“怎么了?”宋彩:“不能烧。”岁芜:“为什么?” 第129章 晚上,宋彩换座位凑到千重心那里时,江晏就没再拦他,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宋彩暗搓搓道:“千重心姑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取取经。”千重心:“行啊,宋公子且说。”宋彩:“我有一个朋友,他喜欢上一个人,不好意思明说,于是买了礼物塞到了那人门缝里,但是一个半天过去之后那人什么反应都没有,你说这是什么原因呢?”千重心在听到“喜欢”二字时就开始兴奋了,强行压下躁动的心潮,一本正经道:“你确定他收到了吗?”宋彩:“应该吧,毕竟也没别人会去开她的门啊。”千重心:“那标清楚礼物是谁送的了吗?”宋彩:“……没有。标得太明白也不太好吧,没有朦胧美了。”“要什么朦胧美!”千重心突然抬高了声音,发现有人看过来便赶紧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听我的,直接找他,当面说,把能做的一次性做完!”宋彩眨巴着眼睛,认真想了一会儿:“我还是直接问吧,什么是能做的?”千重心恨铁不成钢一般:“这还要我教?当然是……咳,那个呗。”宋彩很不愿意往那方面想,但千重心的表情分明就是在验证他所想的就是她说的那个意思,于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半晌,宋彩迟疑道:“我再确定一遍哈,就是,你真的觉得婚前做那种事没关系吗?”千重心:“有什么关系啊!宋公子你想想,这世上两情相悦的人能有多少,遇见了就是天定的缘分,是前世积了多少福报才换来的好运气,如何能不及时把握?”宋彩陷入沉思:“啊……”没想到啊,没想到这闺女如此优秀!宋彩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笑嘻嘻道:“不是,我当然也希望那样,但是这种事情不得有个过渡嘛,如果对方还不明白我朋友的心意,照你说的这个去做就有点霸王硬上弓的意味了,会不会吓着对方?”千重心:“怕什么呀,都是江湖儿……儿!应该没问题的。”宋彩强调:“你真觉得没问题?”千重心:“当然!这样,我给你……咳,我给你朋友提供点东西,有需要就用,没需要就扔了。”“什么东西?”宋彩生出点不妙的预感。千重心四下望了望,见没人留意便开始往袖兜里摸,摸出一小包药粉从桌子底下塞给了宋彩:“这个不是那种直奔主题、天雷地火的药,它只起到催化作用,无毒无副,放心使用。”宋彩:“……”崩了,大闺女的人设彻底崩了。什么人会随身携带这种药啊啊啊!!!为什么有种酒吧小巷口里违法交易的赶jio???宋彩抽着嘴角道谢,默默和那位恭先生换回了自己的座位。江晏早看他和千重心交头接耳不舒坦了,见他回来之后还挨了霜打似地耷拉着脑袋,便没好气地道:“坐在我旁边就这么委屈?”宋彩:“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江晏:“你这是在敷衍我?”宋彩:“我没有啊!”江晏:“呵!”宋彩:“???”敢问这位大哥又怎么了?江晏:“刚才她给了你什么?别说谎,我已经看见了。”宋彩的脸色唰一下变了,那药粉仿佛烫手山芋,拿出来也不是,藏着掖着也不是。那边的千重心还冲宋彩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看得宋彩简直想一头撞死。江晏催促道:“拿出来。”宋彩:“……不行,就是调理身体用的药粉,不是给你的。”“不是给我的?”江晏略显生气,“那我要是偏要呢?”宋彩:“你,都说了不是给你的,你怎么不讲理啊。”江晏:“便是不讲理了,如何?”宋彩:“……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这真不是给你的,是千重心姑娘特意送给我的。”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江晏更气不过了,“啪”地搁下酒杯:“当真不给我?”宋彩:“你别威胁我啊,我不怕的……”江晏:“三,二……”“停停停!诶你说你,你数什么呀,”宋彩怂了,亮晶晶的一双眼睛定定凝视着江晏,“我就问最后一遍,你确定吗,真想要?”第66章 浓情着淡彩3江晏嫌他啰嗦,直接扯着胳膊把那包药粉夺了去。似是有意要做给谁看一般, 他将杯子里的酒换成了水, 而后把一整包药粉都倒了进去, 冲宋彩挑着长眉,意味不明。宋彩焦虑地搓着衣角,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合适,道:“江晏,你别喝这个, 真的不行!”谁知话音没落,江晏已经仰头把一整杯都喝完了。宋彩张着嘴,好一会儿脑袋里都是懵的。 第131章 江晏:“不是你陪我,是我陪你。”宋彩哭笑不得:“这有区别吗?a*b=b*a,一样的结果。”江晏不管他胡说些什么,坚持道:“不一样,是我陪你。”宋彩:“……好好好,是你陪我。”这时里面传来脚步声,江晏立刻拉住了门,不让里面打开,道:“快重说。”宋彩:“不是,你先让人家把门打开,这样很奇怪。”江晏:“不行,你先说。”宋彩翻着白眼:“我算是服了你了,下次少喝点。”喝多了酒的大妖王比熊孩子还难带。江晏:“快说。”“说啦说啦!”宋彩对着门缝道,“千重心姑娘,我刚才说错了,不是我陪江晏来看你,是江晏陪我来看你,你还好吗?有再流鼻血吗?”江晏闻声满意地松开了手,门终于打开了,露出千重心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虽然灯火不够明亮,宋彩还是把她的脸色看得一清二楚,奇怪道:“千重心姑娘,你是不是发烧了?从吃饭的时候起你的气色就有点……”好得过头了?千重心频频摆手:“不不,我好得很,只是看见你们俩一起过来,我很高兴。”宋彩:“哦,哈哈,哈哈。”但是高兴什么?不是应该看见江晏一个人过来才高兴吗?这时门彻底大开,宋彩一眼就瞥见了她屋里的另一个人,恭乙。千重心道:“那个……正好他也来探望我,一、一起坐坐吧。”恭乙从茶托上新拿了两盏瓷杯,道:“快进来吧,喝茶还是喝水?”宋彩张着嘴,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他扭头看看身后的江晏,脑补了一顶冒着万丈绿光的铁帽子。怎么办!好可怜!江晏动作太慢了,恭乙那家伙捷足先登了!而且看千重心这反应,绝对是对恭乙的好感度强过江晏啊!人家恭先生都把自己当主人了,还要替千重心招呼茶水!齐可消,江晏才是男主啊!!!宋彩十分崩溃,垂在一侧的右手握成了拳头,看起来竟比江晏本人还愤慨。江晏却淡淡地道:“不了,知道你没事就行,走了。”他拉着宋彩就往回走,宋彩还不大甘心,听见千重心在后头尴尬地“诶”了两声,随后便是轻微的关门声。宋彩的心里拔凉拔凉。任务二,没指望了。不,比任务二失败更让人伤心的是,女主跟人跑了。要是现在教江晏展开猛烈攻势,还有希望吗?抬眸看了看这位妖王大人,不,没希望了,他这一身好条件压根就是个摆设,展开个屁攻势,他懒得!回去之后宋彩主动起来,按着江晏坐在床边,说坐这儿舒服一点。江晏依言坐下以后他又跑去泡茶,说淡茶水能帮助解酒,但想想目下状况,似乎江晏不需要解酒,能更醉些才好,醉得把今晚看到的一切都忘了才好。于是宋彩又把茶换掉,拎了先前江晏带来的那坛酒:“喝吗?我可以陪你喝一点。”江晏果真仰头喝了几口,一滴酒液从他嘴角滑到喉结,喉结上下浮动的时候便益发性感了。宋彩忽觉脸颊发烧,连忙偏移了视线——大爷的,不愧是男主!“好了,喝完了,”江晏放下酒坛,眼里闪着希冀,“你今夜有话要对我说吗?”宋彩愣了愣:“没有啊,怎么了?”江晏:“那你是不是可以认真听我说了?”他这般深沉又低柔地讲话并不常见,萦绕在两人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黏滞而缠绵,宋彩不适应,渐渐紧张到浑身冒细汗,道:“你,你说,我听着呢,哈哈。”可就在江晏准备开口的时候,系统在宋彩脑中播报起来:「系统警告,亲爱的爸爸任务二失败,严重惩罚即将掉落。」“停!no!stop!我时间还没到,说好的72小时!”「1号女主千重心已和男配牵手成功,任务二宣告失败。」宋彩“嗝”地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就此翻过去。就在隔壁,就是现在,女主正在和男配牵手吗?恭乙这家伙也太高效了吧!江晏要是有这速度孩子都好几胎了!还没来得及问惩罚内容,宋彩就察觉到自己的思想不能控制行为了,而被系统接管的这双手正慢慢抬起来,以令人头皮发麻的缓慢速度在……脱!衣!服!“不不不不行,狗系统你要干什么,脱衣服干什么?!”宋彩恐慌地询问,系统却装聋作哑,只一味控制着他的手,脱完了外衣脱里衣。“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江晏望着他,眸光黯了下去。宋彩已然满面潮红,想对他说事情不像他看见的这样,然而这张该死的嘴却由不得自己:“嘘,抱我。”面对着如此热情的宋彩,江晏先是不解,随即豁然开朗。那团积蓄在腹腔的火焰终于冲破桎梏,随着胸膛里的绵绵之意一齐爆发。他将宋彩压在床上,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深深吻住。作者有话要说:  恭乙不是路人乙第67章 浓情着淡彩两人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唇舌交战如同嗜血的狂兽, 痴痴癫癫好不疯魔。宋彩被逼得快要窒息, 偏偏狗系统玩他玩得不亦乐乎, 非要跟江晏分出个胜负似的。江晏自然也不肯退让半步,宋彩越嚣张他就越欢喜,气息追逐与交融间已将宋彩的衣衫脱得差不多了,火热的掌心贴上去就不想再放下来。 第133章 “啊?”宋彩哑然。“并非我给你的,”江晏道,“要还也无须还给我。”“什么?什么意思?”宋彩不解,“不是你给我的还能有谁给我,这不就是你的妖丹吗?”“是我的妖丹,但确实不是我给你的,别问了。”江晏低眸望向他,见他那双眼睛里闪着困惑的光芒,唇角还冒出了一丝殷红,是被自己发疯时咬出来的。依然诱惑得叫人心慌,却没办法再细看了。江晏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迈开步子急匆匆走远。宋彩想了半夜也没明白江晏是什么意思,是他的妖丹,却不是他给的,难不成是自己抢来的?怎么会,自己那时候都“死”了,死挺挺了。宋彩耐不住,干脆坐起来试着运用妖力。他本打算召唤出小黑煤球实时教学,但想到那家伙一口一个东北腔的“娘”,吓得直接放弃了念头。“稳住,宋小彩,靠自己你可以!”宋彩拍了拍自己的脸,嘶,还疼着,刚才下了狠劲儿抽的。他调整好心态,开始琢磨:作为一个凡人兼男人,有了妖力以后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相信许多人的答案是:透视眼。但宋彩不一样,他只想七十二变。七十二变第一变,小便,咳,是变小。宋彩想变小,因为他想偷偷溜到江晏的房间里看一看,想知道江晏在做什么、想什么。于是捧出一团妖火,搁在一个盘子里,嘴里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变小!”没反应。“玉皇大帝快显灵,变小!”“嗡嘛呢呗美吽,变小!”“天神在上,圣母保佑,变小!”……最后把能祈祷的神明都念了个遍,他也没变小。他肚子里那团小黑煤球受不了了,开口道:“娘啊,想变小有恁困难吗?实在不行我帮你嘛,别犟了。”宋彩:“我不要你帮,你直接教我口诀。”小黑煤球:“没有什么口诀,我爹平时要把别人变小变没都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到你这儿咋恁费劲呢。”宋彩:“……”不聊了,挂电话。“别别别,”小黑煤球察觉到了他的意图,道,“不说了还不成嘛,那我现编一个口诀,你念一遍就能变成现在的一半小,念两遍再缩一半,到底要缩多小自己调整。这下成了吧?”宋彩喜滋滋:“成。”可当小黑煤球说出口诀时,宋彩又笑不出来了。——晏郎天下最强,晏郎史上最棒。啊嘞?晏狼是哪头狼,新物种?这是什么臭不要脸的法术口令啊!说现编果然是现编的吗?能不能认真一点,打个草稿先?!小黑煤球说:“娘啊,你想使用我爹的妖力,心里不想着他的好怎么行,那发挥不了效力的。你要是不信我就试一次看看,试一次吃不了亏,试一次上不了当。”宋彩:o皿o……这孩子!磨蹭了半晌,宋彩羞耻地开口:“晏、晏郎天下最强,晏郎史上最棒。”噗——哇哈哈哈哈哈,变tm的小了!真的变小了!“晏郎天下最强,晏郎史上最棒!”又变小了!藕吼吼吼吼哇哈哈哈哈!“晏郎天下最强,晏郎史上最棒!”……玩了六七次,宋彩已经缩小到只有小拇指指甲那么大一点,钻门缝绰绰有余。他冲小黑煤球道了谢,走到床框边沿便要跳下去。一看高度,嗝~万丈悬崖也不过如此!!!小黑煤球说:“娘,甭怕,保证摔不着你!”宋彩:“为什么?”“这还要问为什么,难不成娘你见过被摔死的蚂蚁?”宋彩:“……”说的也是,蚂蚁能被摔死吗?不,从悬崖上扔蚂蚁,蚂蚁最后不是被饿死的就是老死的。道理是懂了,但宋彩多少有点恐高,眼看着自己那双巨大到诡异的鞋子就在下头兜着,还真是恐惧随心生,由不得你不怕。宋彩心道豁出去了,闭了眼,纵身一跃。啊,从未有过的轻盈体验,被风托着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妙!他像一片碎纸屑,在空中拐了好几个弯后落地,虽然磕着了膝盖,但真的不算疼。宋彩穿着白袜子踩在地上,把每一粒尘埃都看得清清楚楚,而地砖上的每一道接痕都变成了沟壑,他得一道一道翻。那么还有一个问题——以他步行的速度,什么时候能走到江晏的房间? 第135章 北云既面露尬色:“公主殿下,现在已入秋了,不热。”蓝姬:“那,那遇到大沟大河的时候能载你过去啊,我水性可好了。”北云既:“殿下,我从小习得飞行之术,不必走水路。”蓝姬:“那,那……”“蓝姬,把尾巴收起来,”赤练扶额对北云既道,“少城主见笑了,蓝姬不懂事。”北云既:“无妨,仍然感谢公主美意。”宋彩心想蓝姬那玄乎的口吃症倒是快痊愈了,只不过北云既一走,等回来的时候怕是又要让她结巴好久。人群中找不到江晏的踪影,宋彩心里慌慌的,唯恐江晏还过不去昨夜那个坎儿,气他为人轻浮、撩完就跑。北云既道:“想必江少侠很快就会回来,宋公子别担心。”宋彩:“我没担心他……倒是少城主,雁回城出了什么事吗?为何突然要回去?”北云既:“是出了点事,仲漠来信说家父病重,像是受到了某种诅咒,叫我尽快赶回去。”宋彩:“诅咒?莫非跟这边境的诅咒术有关?”“目前还不确定,巫人向来居无定所,派出去的人还没消息传回来,”北云既转向赤练,“蛟王且放心,我这次回去绝非为了逃避责任,诅咒之事我会放在心上的,等查出真相必定亲自来给蛟王一个交代。”赤练:“少城主哪里的话。”北云既的为人赤练还是信得过的,两方客气一番就没再挽留,还叫人准备了干粮和素食给他带着,防止路上需要。等众人送北云既出城时,江晏回来了,什么都没说,只把一样东西交给了北云既。北云既打开绒布一看,是一面带手柄的凹凸不平的圆形石。“这是……”北云既观察了几眼,想起来了,“这是黑市里带出来的两仪镜?”江晏:“嗯。改小了。”宋彩伸头看了看,不明白江晏怎么把两仪镜给了北云既,想问又没好意思开口。站在一旁的千重心分析着眼前这一切,露出了然神色。她把宋彩叫到一边,悄悄问道:“宋公子,那个药还需不需要?我这儿又制了几包出来。”宋彩:“……”“真的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误会了,我和江晏……”想起昨夜一幕又觉得辩驳无力,宋彩掐着眉心,“哎,算了。药就不必了,以后再也用不上了。”“是么?”千重心打量着这两人,自言自语道,“我看未必。”北云既走后,江晏又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同款石镜,扔给了蓝姬,道:“这叫两仪镜,执镜的双方可以看见彼此,还可以通话,如在眼前一般。”蓝姬感激涕零,差点就给跪了,双手捧着镜子道:“谢!谢谢!江少侠你真是好人,你比我王兄强一百倍!”赤练:“我供你吃喝这么多年,还比不上人家送的一面镜子?”蓝姬:“对!你自己有点数!”赤练哑然:呵呵。不知怎的,宋彩此时心里忒不得劲儿。想来江晏在去曜炀宫取解药的时候就顺道把眦昌的镜子给抢了,可他一直都没说过这事儿,还把本该属于自己的那面也要了去,送给了别人。要是别的就算了,那是两仪镜哎,往细了想,意义不一般呢。宋彩抑郁,宋彩可怜,宋彩意志消沉。江晏的余光瞥到宋彩,正见他嘟着嘴,好不委屈似的。说起来,从眦昌那儿拿到的那面两仪镜本就是打算送给宋彩的,可现在知道宋彩对他没那个心思,镜子自然是不能送了,否则他俩一人一个算怎么回事。放下这点心事,江晏对赤练道:“这段时间劳蛟王收留款待,着实打扰良多,蛟王的诚意我已见到,结盟之事可再作商量。”蛟王一听当即从王座上起身,对一旁的宫人道:“取本王宝印过来。”宫人不仅端来了蛟王宝印,还奉上一份金丝兽皮卷,蛟王在手掌上割开一刀,血液淋入矿粉中,叫宫人搅匀了之后便拿笔蘸着写字,而后郑重盖上宝印。“蛟王之血与宝印作证,今日与妖王结盟,金卷不毁,盟约不悔。”江晏道:“蛟王为何如此抬爱,笃定我能成就你心中所想?”赤练笑意盎然:“本王从未看错过人!”江晏:“好,若换做前几任蛟王,结盟一事谈都不必谈,但蛟王赤练与之不同,金卷之盟我与你定下了。”听着江晏这么说,宋彩的思绪开始乱飞。怎么突然就同意了?一个早上发生了什么?还是说他一夜没睡觉就是在琢磨这件事?宋彩扯了扯江晏的袖子:“诶,虽然这种时候挺振奋人心的,但你还没有入主曜炀宫呢,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江晏看了他一眼:“早晚的事。”赤练大笑道:“本王素来喜欢考据历史,从小便对曜炀宫的先代妖王仰慕崇敬,对他的独子……也就是这位江少侠,自然信得过。”他语气陡然轻缓下来:“半妖被隔绝在这片蛮荒大泽中几千年了,过去的劣迹使我们得不到世人的认可和尊敬,哪怕是半妖自己,也每每把这身份当成耻辱。即使有边境的人族和我们通婚,也会被认为是我们暴力抢夺来的,本该美好的事物变成了无耻的侵犯,这误会不但没有随着时间消弭,反倒愈演愈烈,那条边境线埋藏的诅咒就是最好的证明。本王纵然再努力,将这片土地变得可以种植人族的作物,填上水泽建造街市,却仍然会被笑作邯郸学步,这就是种族歧视的结果。”“本王期待着有朝一日万妖之王收回烙在我们身上的耻辱之印,承认半妖为妖族的一部分,世上将再无妖与半妖之分,那后来的小家伙们将不会再像我们一样,从一出生就被视作邪恶和卑劣的象征。本王相信,那一天不远了。”宋彩的眼里闪动着水光:对不起,这也毫不例外都是我做的孽,我给你们磕头了……此时江晏的掌心也出现了一道血痕,血液像有思想似地往他五指蔓延,很快涂了满掌。宫人把金卷捧到他面前,掌心翻覆,掌印便落在了金卷上。妖族与半妖族的结盟,从这一掌开始。「汪!」「亲爱的爸爸通关副本二“万灵堕印”,获得“终极反派线索碎片二”。恭喜!」 第137章 江晏:“嗯。但是上回你同我说,你额上的符号代表体质的强弱,体质弱的时候符号颜色便会变浅,现在它消失了,你的身体却无恙,不需要解释一下么?”宋彩一把捂住额头:“这个……这个怎么说呢,我……”江晏:“又骗我了?”“又?怎么能说又呢,我也没老骗你吧,哈,哈哈,”宋彩支支吾吾,“就、就这一次,但我不是有意要骗你,我自己也没弄清楚它的原理……你不能因为这个生气吧,不能吧,啊?”江晏冷着脸,良久之后,默默道:“不能。”也不用宋彩说了,江晏猜出了大半。他想起上回宋彩的额印消退,回到那个世界之后就衰弱到住院的事,心里一阵收紧。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越长,那个世界的身体就越虚弱,宋彩这是在消耗自己的寿元。宋彩这臭小子,其实没必要跑来蹚浑水的,这都怪他江晏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在迷巢窟下面,那个声音罗里吧嗦说了很多,归结成一句话:宋彩的魂魄是被他江晏勾过来的。要断绝这种联系,必须由他亲自杀了这个世界的宋彩。那么自己将不用再去宋彩的世界做狗,宋彩也不用再以生命为代价,来掺和这里的事。那个声音的主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秘密,不清楚,但她说的似乎是真的。江晏定定望着宋彩,原本冷淡的眸子里添了些许复杂的、深沉的情绪。宋彩没由来感到害怕,问道:“你怎么了?不会真生气了吧。”江晏反问他:“你喜欢这里么?”“这里?”宋彩以为他问的是半妖族,道,“不怎么喜欢,一般般吧。”江晏:“跟你的家乡比起来如何?”宋彩:“你要听真话吗?坦白地说,哪里都比不上,饮食、住宿环境、交通、人文风俗……好多方面都赶不上。我的家乡是个富饶又发达的城市,别说拿半妖族比,就是拿你们妖族比也不行,拿天界比也不行。”江晏“嗯”了一声:“我明白了。”宋彩刚想问他明白了什么,就见一簇黑火蹿出,噌地朝他扑了过来。宋彩的动作比以前矫捷了许多,但闪避了十几个回合之后还是被扼住了喉咙,黑火如铁环一般坚硬牢固,越收越紧。“江晏!江晏!咳!”宋彩扯着黑火,窒息感迅速席卷,渐渐连咳都咳不出来了。黑火在他面前烧着,他体内的妖丹随之躁动,企图抵抗这种袭击,可察觉到是同一种能量时又松了劲儿,不确定该怎么做。宋彩明白了,江晏要杀他。江晏眼里也腾烧着黑火,不知是不是错觉,宋彩总觉得他在颤抖。就在两腿发软要厥过去的时候,缠在他脖子上的力道陡然放松,宋彩随即跪坐在了地上。剧烈地咳了一阵,宋彩扭头去看四周,发现远处有宫人经过,便指着江晏道:“你!咳,你、你再这么对我我就喊人了!”江晏的嘴唇动了动,道:“我扶你起来。”宋彩:“不要!你离我远一点!”江晏果真不动了,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别说杀他,看他咳嗽自己都跟着难受,怎么可能做得到。宋彩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警惕地问:“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真是江晏吗?刚才你是不是要杀我?”江晏冷静了一瞬,转身就走:“你认错了,我不是江晏。”他走得极快,宋彩便发足狂追:“你给我回来!少装算,你就是江晏,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你给我解释一下刚才那是什么情况,你到底是不是要杀我?”“不是,你误会了。”“误会什么,你别跑,停下来讲清楚!”“没空,你这人怎么这么烦。”“……”追了一阵,宋彩耳边出现一个声音:「系统提示,任务三发布:帮助男主获得蛟骨铁鞭。请开始任务。」宋彩一个趔趄。“这个任务我恐怕完成不了,现在就接受惩罚怎么样?”「任务刚开始,请不要泄气。」“不是泄不泄气的问题,人家蛟王……哎,算了。”就这么一打噔的功夫,玄衣身影消失了,宋彩直接跑到江晏的房间找人,可江晏显然不曾回过,于是又在大泽宫内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找,却始终没找到。天已经黑透,有宫人提着灯来喊他用晚膳,宋彩只得先把这事放在了一边。之后,恭乙和小麒麟跟随赤练去了武器库,千重心便去了医药房,研究半妖族的医典。蓝姬和岁芜闲着没事,问宋彩要不要一起去夜市逛逛。宋彩不理解这两个丫头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自己看起来很闲?但考虑到安全问题,他还是跟着一起去了,左右江晏不在,有他跟着也好帮忙拎包包、当保镖。正如赤练所说,半妖族的集市和人族的差不多,区别也有,就是卖的那些吃的喝的很歹怪。人族的酒馆里大都是酒酣面赤的油腻大叔,这里是人形、妖形混杂。喝的酒也不一样,里头似乎掺了对身体不益的东西,因为被迫喝下去的人反应很强烈,会不由自主露出尾巴、翅膀、蹄子、爪子之类的,其余人负责哈哈大笑,一轮结束又接着行酒令、摇骰子,看谁是下一个倒霉蛋。宋彩兴味缺缺,两个女孩子却很感兴趣,尤其岁芜是头一次见,便拉着蓝姬要进去凑热闹。宋彩只得跟着一起进去,招呼跑堂的给准备个安静些的雅间。然而这里就没有雅间,楼上的包房是开放式的,围着中央大堂一圈一共十六间,每一间房都是扇形,三面墙,没有门。岁芜挑了位置好的一间,落座先点了一壶“满天星”,加两盘小点心。跑堂小哥问酒里需不需要加“料”,宋彩问什么料,他努了努嘴,示意看一看大堂里那些现了原形还笑得花枝乱颤的半妖们,颇为自得地说那是本店的招牌产品。蓝姬本打算拒绝,岁芜却率先应下了,说要趁机体验一把半妖族的民俗风情。她掏出一根又细又干巴的白萝卜递给跑堂小哥:“我这铁山参是蓬莱岛纯野生的,一根能盘半家店,你拿去,不用找零了。”跑堂的一脸尴尬:“姑娘,我们这儿只收现金。”宋彩忙把铁山参塞回岁芜手里,道:“走的时候再结账,不急,不急哈。”岁芜收起铁山参,嘟囔说那小哥真不识货。宋彩心想就算那小哥识货也不行,自己一个大男人在这儿杵着呢,没有要女孩子掏钱的道理。 第139章 “玉米面……犀牛牛?还挺萌,”宋彩东张西望,“这位大哥,你叫平安啊?那你兄弟又是谁?没见着啊。”对方勃然大怒:“我说我是犀牛!牛平安!你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找茬?”宋彩:“好好好,算我耳背,那你兄弟到底是谁?”大犀牛一脚跺下去,轰地跺烂了走廊地板,地板陷漏,露出了磨盘那么大的一个坑。他声如洪钟,气吞山河:“我兄弟就是灰皮鼠,他好端端在这里喝酒,被人做了个鸟窝绊倒了不说,还从二楼扔了下去,是不是你们干的?”“这个……不认识,没印象了,”宋彩掩饰性轻咳,转向身后,“你们有印象吗?”岁芜:“什么做窝不做窝的,谁会在酒馆里做窝啊,不清楚。”蓝姬:“就是,完全没印象。”大犀牛:“……”哑了片刻,大犀牛鼻孔喷粗气:“你们好生无赖!地上这是什么,先把这堆草藏起来再撒谎也不迟!我牛平安还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岂有此理,我呸!”身后飞来一物,大犀牛倏地夹住:“什么人偷袭我?!”老板娘尖细的声音传来:“偷袭你大爷!这是这个月的账本,砸烂了东西自己记!”大犀牛态度急转:“好说好说,谢谢老板娘!打扰了老板娘!”宋彩:“……”宋彩的右手伸进怀里,打算去拿那一叠钱,然后像电视剧里那样甩到对方脸上,豪迈地说一句:“这是抚恤金,多的算是小费。”——他想这么干好久了,而且已经幻想出大犀牛拿到钱之后点头哈腰向他道谢的情景。可蓝姬剥夺了这个机会。她的侧影出现在宋彩的余光里,正以均匀的速度逐渐升高。宋彩缓缓转头,发现她从腰部以下完全变成了蛟尾,正凭着蛟尾的力量“站立”,最终升高到视线和大犀牛平齐。“你找死吗?”蓝姬阴沉沉道。大犀牛不认识她,上下打量一番:“怎么,还不让说了,我家兄弟因为这个身份打小就自卑,你们这么一弄,对他的自信心打击很大!所以我牛平安今天必须给兄弟讨个说法,你们全都去给他……嗷——”震天动地一声嚎,大犀牛已经消失在眼前。楼下传来轰隆声,桌桌椅椅哐里哐当一齐跟着响,至此,雄浑的“道歉”二字才传回楼上。宋彩被这动静吵得捂住了耳朵,以为是蓝姬出手,可蓝姬明明还在眼前,一动没动。两人同时扑到楼梯围栏边往下看,正看见绿油油的岁芜一拳一拳捣在犀牛脸上。等两人奔到楼下时,犀牛的脸已经肿得像猪头,大鼻孔里窜着血,牛角上插着半只客人没吃完的大蝙蝠。至于为什么半妖族愿意吃蝙蝠,没时间去考据了,因为岁芜的眼睛里泛着诡异的绿光,满是残虐的喜悦。宋彩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把岁芜从犀牛身上拉了下来,又扯开缠住水牛四肢的那些草叶,道:“别打了别打了,人家也没说什么过分的,咱们不是反派啊!”蓝姬也拉住岁芜,用蛟尾牢牢缠住她那躁动的四肢。“怎么会这样,这还是柔柔弱弱的岁芜姑娘吗?”蓝姬惊讶道。宋彩:“八成是酒闹的,她真身为仙草,反应跟我们会有区别也很正常。仔细想想,服药不能饮酒就是这个道理,因为绝大多数药物都会跟酒相互排斥。”蓝姬点点头:“有道理,幸好没多喝。”大犀牛从旁叫嚣着:“你们做错了事还不肯承认,还打人!你们好厉害啊,仗势欺人啊,别以为是娘们儿老子就不敢还手了!”宋彩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她不是故意的,她吓坏了!”大犀牛:“我牛平安自打出生以来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混蛋!你们禽兽不如!让你们去跟我兄弟道个歉有这么难吗?你们这群衣冠禽兽,坏透了!”宋彩:“对不起!一万次对不起!我赔你医药费行不行,我这儿有一万块钱,给!”说着掏出了怀里的一沓钱,双手捧着递给大犀牛。然而定睛一看,宋彩傻了眼——这是什么钱,人民币?!狗系统扣掉十万梦币,最后给他兑换了一万块的人民币?粉粉嫩嫩的人民币?!犀牛的鼻血又喷出两股,怒吼:“你他娘的是在羞辱我?这什么,冥币吗?烧给阎王爷看看啊,烧给你祖宗看看啊!”“喂喂,不许人身攻击啊,我这是一番好意,”宋彩道,“而且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刚才我们三个人喝的酒里被人下了药,是不是你和你兄弟干的?”犀牛:“你含血喷人!老子才来到这儿就被你们给打了,下什么药,老子要下就下耗子药,直接毒死你们几个!”宋彩:“这么说真不是你?”犀牛:“废话!老子牛平安在这块儿说一不二,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老子是条好汉,从小到大就没在背地里耍过阴招!”宋彩相信他的话,犀牛、黄牛都是牛,牛脾气都很直。犀牛爬起来之后骂骂咧咧没完没了,岁芜被蓝姬困着一直在发呆,这会儿突然清醒过来,好奇地盯着犀牛:“他是谁?怎么被人打成这样了,来,吃我的头发可以疗伤!”犀牛惊恐后退:“你神经病啊!你是不是想毒死我?”岁芜:“没有呀,吃我的头发真的可以疗伤,你试试嘛。”犀牛嗷了一嗓子,爬起来踢开拦路的桌椅,抓着老板娘的账本跑掉了。岁芜的头发真的可以解毒,宋彩最先恢复,随后岁芜的头发也变了回去,蓝姬的蛟尾也化成了人腿。她三步两步冲进后堂,要找店老板算账。宋彩道:“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他话音没落,岁芜突然惊觉:“外面有人鬼鬼祟祟地跑了,我去追!”宋彩:“别去!你别乱跑,我们不要分开行动!”眼见着岁芜已经奔出了门,宋彩赶紧折回来追她,可追到门口之后人就没影了,喊了两声也没听见回应,宋彩只得又奔回后堂找蓝姬。找了好几圈,后堂除了正在打算盘的老板娘和两三个跑堂的,就只有厨子在忙活,蓝姬也不见了。宋彩心里头一紧,暗叫糟糕。这是陷阱!他手里握着黑火,学着江晏的样子用那黑火掐住老板娘,问道:“说!刚才进来的那个蓝衣服小姑娘去哪里了?”老板娘目光呆滞:“偷袭你大爷!这是这个月的账本,砸烂了东西自己记!”宋彩:“你说什么,我问你那个穿蓝衣服的……” 第141章 可等火罐熄火之后,宋彩大跌眼镜——那男人还站在原地好好的,只是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到处挂着火苗。男人随手掸了掸衣服,觉得太过狼狈,又变了身新的出来,道:“看来你是不喜欢玄衣,直接说的话不就好了,本王可以脱掉。”他说话的语气无波无澜,但听在宋彩耳朵里就带了几分调戏的意味,宋彩不爽,厉声道:“这跟玄衣没关系,跟它底下裹着的人有关,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穿江晏的衣裳?!”男人的眼角跳了两下,隐隐有些怒意,不仅因为宋彩敢骂他,还因为宋彩把他和江晏作对比。他恢复了自己的声音:“本王已经纡尊降贵了,没想到……连一件衣裳也要被人拿来比,知不知道本王最恨别人提他?你,找死!”宋彩还不大会用妖法打架,只把江晏的样子学了一两成,但手里攥着的黑火倒是挺有威慑力的。男人朝宋彩出手,宋彩以退为主,用黑火作盾牌化解了几十招,但终究生疏,只好又召出了活血化瘀梅花针。巨大的梅花针如挖掘机的臂爪,紧盯目标就是一阵“通通通”,凿得岩石地面成片成片地爆裂,破坏力惊人。男人新换的衣裳是浅色,在黑夜中比较显眼,身影飞来躲去左支右绌,惹得宋彩大笑。宋彩激他:“你不如再换回玄衣,没准我的梅花针眼神不好,好歹还能叫你保住一命,这时候就别考虑尊严啦!”男人果真气急败坏,分了神,被钉了一下,右手小臂穿出一根手指粗的长钉。他应该是被穿透了尺骨,整个人都随着梅花针的起势被吊了起来,但也只是眨眼功夫,他直接敲断了那根骨头,从针下逃脱了。梅花针的效力散去,宋彩四下找了好几圈也没找到男人,就在他以为对方因伤逃走的时候,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你以为本王会被这种小伎俩打退?”宋彩一个激灵,反手就是一面金光护盾推出,险险挡住了兜头劈下的刀影。那长刀宋彩认得,是当代妖王江胁的武器,名叫憾天刀,别看是木柄铁刃,威力却不容小觑——当然了,在原来的故事线中,宋彩并没有多费笔墨去交代这把刀的出处,反正再厉害的武器都要向男主的金手指跪地认输,最后的命运只能是断在蛟骨铁鞭之下。但因宋彩曾经想过让江胁来做终极反派,所以给憾天刀脑补了一个不得了的来头,大致的方向是往穹顶柱上扯,扯到一半就放弃了。如果延续了他的思路,而现在又没有出现蛟骨铁鞭,那它就可以凭真本事登上《诡境》武器榜的榜首了,北云既的断龙脊和枭桀的桃木剑都不是它的对手。宋彩一脑门的冷汗,刚才要不是使用了系统的护盾,只怕光凭妖火根本挡不住这一击。而系统的护盾也透支了,正常消耗的点数支撑的时间由十分钟变成了一秒,挡下这一刀之后瞬间熄火。宋彩知道自己处于弱势,撒开绷子就往大泽宫的方向跑——人怂怂一刻,送命悔终生啊!对方跟他玩起了猫鼠游戏,一边不慌不忙地追,一边阴恻恻地聊着:“跑什么,我可就紧紧跟着你呢,只差一步了。”“刚才不是很嚣张?本王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没想到光占着他的妖丹却根本不会使用。哈哈,不如本王来教你?你把妖丹给本王,今夜便能保住一条小命。”“再跑快些,本王……追上你了哦!”宋彩听那忽远忽近的声音简直毛骨悚然,积蓄里还有一张飞行卡可以使用,但跟一只鸟比飞,愚蠢。他撒出网红起泡网,不出所料,被憾天刀划得稀碎,于是咬牙道:“要杀可以,别再哔哔赖赖!”对方道:“怎么,本王现在的声音令你厌烦?这就对了,本王也十分厌烦这种声音,他的一切,本王都厌烦!”宋彩:“我呸!你有没有自知之明,我不愿意听是因为你不配用他的声音!你以为换上他的样貌就能骗得了我?不妨告诉你,你爸爸认人从来不看样貌啊!”对方勃然大怒,长刀朝着宋彩的肩膀劈了下来,宋彩却在此时紧急刹住脚步,要命的一刀便偏了位置,而男人的身体直直撞上了宋彩。男人显然没料到他会停下,撞上去的瞬间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颈部刺痛。他后退出去,长刀指向宋彩:“不跑了?”宋彩:“不跑了,跑累了。我现在认输了,你可以把脸和声音换回去了吗?”男人嗤笑:“你当本王傻么,会对着你自曝身份?”宋彩忍不住翻白眼:“江胁,号称曜炀天尊,是江晏的堂兄,年龄四百出点头,性格狭隘、偏激且多疑,生肖和星座都还要听吗?”男人:“!!!”不是江胁又是谁,再装下去也没意思,男人便咻地变回了自己的样貌,打量宋彩:“你果然不是一般人,难怪他会把妖丹给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本王的性格哪里狭隘了,又如何偏激且多疑了?”宋彩:“哎,你都‘本王’半天了,除了妖界三巨头和水族三害虫这些脉系的头头还有谁会这样自称。而且你的憾天刀都拿出来了老兄!至于性格么,是普通反派的官方标配,我也没办法。”江胁噎了一肚子火,讷讷道:“本王的刀才锻出来没多久,你怎会认得?本来还没想到合适的名字,憾天刀这名字倒是不错,本王征用了!”宋彩“……”江胁的刀尖抵在宋彩胸口,似是无意又似有意地挑开了他的衣襟,顺着领襟线滑到腹部,道:“你这里藏了他的妖丹,拿出来给我,你的命就能保住。”宋彩先前的紧张感已经消失了,大笑道:“你哄我啊,我要是把妖丹给了你才是必死无疑,现在妖丹就在我身体里,你真有本事的话怎么不直接剖开了肚子抢去?哦,听说你们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暴力抢夺妖丹是不可以的,因为既伤人也伤己。尤其是你们这种大妖的妖丹,如果不是自愿交出去,进入另一具身体之后会发生强烈的排异反应,是么?”江胁的笑容消失:“既然你存心找死,那本王就不跟你瞎客气了,妖丹随便怎样都好,只要不在他体内。”说着刀光一闪,朝着宋彩推进了三寸。出乎预料,宋彩并没有被捅伤。憾天刀之所以只推进了三寸,是因为宋彩及时后退了三寸,三寸之后他的护盾就蓄力完成,临时补位上了个钟。江胁二次攻击,可这次却发生了意外状况。他突然觉得头晕了一瞬,清醒之后身体开始变大,衣衫被撑破,皮肤上也长出了羽毛。“你!你做了什么?”江胁又惊又怒。宋彩拿出注射器:“没做什么,给你打了一管葡萄糖,补充体力用的,不用客气!”江胁的身体持续变大,这才意识到先前宋彩是故意把他引进深巷里,因为变大之后的他无法在这种逼仄的场所对宋彩做什么。他已经大到只能摊在屋顶上,黑云一般笼罩着这片荒僻的小乡村。他不甘心地冲深巷里喷着火,可宋彩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宋彩的声音远远传来:“哇,你的本相真的好大啊,但是快跑吧,怎么说这里也是半妖族的地盘,你无缘无故跑来惹事可是要引起战火的。大泽宫那边肯定已经发现你了,江晏已经在路上啦!哈哈哈!”捂着肚子一边笑一边跑,宋彩不停转移着自己的位置,终于,十几道雷电般的火光闪过之后夜晚恢复了漆黑,大地也恢复了宁静,头顶上的那片“黑云”消失了。“跑得挺快啊。”宋彩嘀咕着收起了注射器,心道真是万幸,万幸之前用一排黑曜石换了一支注射器,不然刚才十死无生。不过狗系统真的心黑,要它弄一点酒馆里的化形酒来,坑爸爸了十万梦币。宋彩钻出深巷的时候再次嗅到了蓝姬的气息,他立即跟了上去,果然在转角处看见了一抹蓝影。“蓝姬!”宋彩喊道,“公主殿下!别跑,回来!”蓝姬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宋彩越过转角时疾追了几步,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对。示魔铃再次发出警报,而蓝姬正在朝着某个方向走,看似目的性明确,脚步却总是迟疑。宋彩放缓了速度,不远不近地跟着,再次放大五感,果然瞧见了不寻常的东西。 第143章 宋彩:“你放手,你丫是不是疯了,竟然向着他?”女子喘着粗气:“对不住了,我跟你无冤无仇,但是为了亚王,只能牺牲你了。”宋彩:“这么说,你,你是发自真心想帮他,不是被迷惑了?”女子:“你要说是被迷惑也行,亚王殿下高高在上,魅力四射,要是有哪个女子不被迷惑那才不正常。”宋彩:“……”你丫最好去看个眼科。他有妖丹护体,剪刀虽然扎得深倒还真不至于毙命,只不过现在没什么力气挣脱,女人发起疯来力气真不是一般的大。那女子又朝着眦昌喊:“亚王殿下快来啊,我帮您制住他了,您快来取他的妖丹!”可惜她的亚王没空,宋彩倒是有空,缓了这么一会儿之后终于痛痛快快骂了出来。“爸爸现在告诉你,妖丹不是这么取的!给我烧!”这一声令下,黑火先是从他伤口处泄漏了几丝,继而以之为中心,轰地炸开。火舌舔遍了每一个角落,浓烟滚滚冲天而起,等屋内再能看清事物时,女子已经没了,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只有一架人形骨架直挺挺戳着,从那面部骨骼上似乎还能看出谄媚的笑意。宋彩胸口的剪刀也化成了铁水,只剩最后一小块铁片掉到了地上,叮铃一声脆响,震得那骨架全碎了。宋彩默默道:“不好意思,请你来世做个好人。”他捂着伤口冲出房间,大火已经把整座石塔都裹住了,那些房间里传出鬼哭狼嚎声,还有家具坍塌的动静,混着皮肉被烧焦的滋滋声。宋彩没劲儿也没办法一层一层下楼梯了,他攀到围栏跟前,自言自语道:“小黑子,你可得把我托起来,从这里摔下去会死人。”说着一跃而下。他最终轻飘飘落了地,但托住他的并不是小黑煤球,而是眦昌的蟒尾。眦昌已经从电推子底下逃了出来,电推子也熄火了。他用蟒尾死死缠住宋彩,恶狠狠道:“现在呢,还有什么招数?”宋彩一手捂着胸口那个洞,一手去抠蟒尾,然而蟒尾的绞合力万斤不止,凭他怎么可能抠得动。面红耳赤脖子粗时,他听见眦昌道:“主动把妖丹交出来,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宋彩心想我宁愿现在就死,也不会把妖丹给你,反正只要我不松口,你把我尸体捡回去也没用。于是他闭眼等死。可身上的压迫感骤然一松,整个人便落入了一个坚实却叫人无比安心的怀抱中。“江晏?是你吗江晏?”宋彩犹疑着,“还是……三足蛙?”江晏:“……”粗壮的蟒尾又缠了上来,只是这回没成功,在刚触及江晏的同时就被震开了,碎成了无数截。江晏浑身笼罩着阴郁的气息,抱起宋彩头也不回地走了,宋彩莫名不敢说话,总觉得只要自己一开口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他望向身后那堆破烂,心想眦昌就这么死了?“没死,”江晏道,“那是眦昌的一个替身。”宋彩差点喷血。那家伙是不是拿自己当明星呢,腆着个挺大的脸,竟然弄武替?“等等,江晏,蓝姬和岁芜都还没找到,”宋彩想起了正事,“我先前看见蓝姬进了周府,但我追上去时她已经不见了。”江晏看了一眼他胸前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血迹仍然骇人,不由皱了眉头:“谁让你操那个心了,凡事都有我呢。”宋彩:“你?你不是没在现场嘛!我要是真放着不管,到最后你还得赖我。况且我们三个人一起出来的,我对她们有责任。”江晏皱着眉:“你有什么责任?胡说八道!”宋彩:“喂,说好了不吃枪药的!”江晏欲言又止,颇有些心力交瘁之感。“你放我下来吧,我已经不疼了。”正好已经快到门口,宋彩便扑腾着跳到了地上,回望那座冒着黑烟的石塔,道,“有没可能蓝姬还在石塔中?烧成那个样子我有点担心。”“她不在。”江晏引着宋彩往外走,兽皮靴踩过之处全部夷为平地,怪石土丘纷纷消失不见,叫宋彩走起来稳妥了许多。路过杂草丛生的池塘,宋彩刚想说这里有三足蛙出没,话没出口就呆住了——那里站着两个“江晏”,一个还算饱满,只是体型萎缩了一圈,另一个就严重了,整个人蔫儿嗒嗒的,脸上的皮皱得像那啥似的,最让人误会的是已经开始显现出蛙的特征,头发干枯脱落,眼皮浮肿,嘴还格外的大,仿佛长年累月遭受某种凌辱,快要不堪重负了。别说江晏看了会作何感想,连宋彩都觉得不忍卒睹,甚至又产生了“这都是我造的孽”的念头。“这个……”宋彩捂着胸口虚虚一咳,“江晏,你听我解释,他们不是那种功能,虽然摸起来手感跟真人差不多。”江晏:“何种功能,摸?”宋彩:“不不,我没摸!我我我就是戳了一下,看看弹软不啦!”江晏眉头一跳,目录戒备:“那弹软吗?”宋彩:“……还行,还原度挺高的。”此言一出两人同时静默,一个天聋一个地哑。江晏原本没往别处想,因为他知道三足蛙是用来做什么的,但经宋彩这么葫芦瓢地一通解释,反倒让他觉得宋彩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指不定真有拿来作别的不良用途的打算。于是江晏不理他了,转身就走。宋彩跟在后面:“诶诶,你听我解释,这个真得好好解释!”第73章 浓情着淡彩10宋彩像只红彤彤的跟屁虫,一直叮着江晏, 江晏无奈道:“有什么好解释的, 不必。”宋彩:“哥, 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那两只蛙没灌多少妖气,这不就开始瘪了嘛。”江晏:“我并未误会什么,你何必这么紧张。”宋彩:“可你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哎!”江晏闻言转移视线,似乎咕哝了一句“谁看你了”, 但宋彩没听清,心道应该是听错了。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给江晏一个承诺,于是拍着胸脯道:“江晏你放心,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指定换个人坑, 保证不弄你的造型了。但你得教教我怎么操作, 我这次也是误打误撞弄出来的, 那三足蛙的嘴可腥可腥了。” 第145章 宋彩叹息,不管人族妖族,父母和子女之间的钮链都是一样的,遇到的问题也无甚差别。到这里就该说“然而”了。然而周家小姐的好梦又落了空。玄礼才几岁大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人,眦昌的生父。面对两个长相一模一样但气质大相径庭的人,周家小姐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玄礼没有半分蟒的特征,且每年的生辰那天都会身体不适——因为他父亲根本不是蟒,而是一只鬼。第74章 浓情着淡彩11这世上有一种鬼,被称作讹鬼, 因为他们喜欢伪装成俊男美女的模样, 勾引贪恋美色的人们。不同于那些枉死不能解脱而在世间游荡的小鬼, 讹鬼法力高强,只要他想,别说是凡人之眼,妖眼、神眼他都能蒙蔽。讹鬼一般以人的精力为食,等级越高越讲究, 任何有灵性的东西都能成为他捕猎的对象。周小姐在孕期的异状正是因为腹中胎儿吸食了母体的妖力,若不是族人合力化解了胎儿的讹鬼特性,只怕在生产当日周家小姐就被吸食殆尽了。眦昌的生父了解到这一切,嫌恶周小姐不洁, 任她怎么哭求解释都没用, 毅然决然地带走了眦昌。而周家小姐便把全部的恨意都投注到了讹鬼的身上, 在一个初秋的夜晚呕出了自己的胆,拌在蜜糖里诓他吃下了。龙龟的胆剧毒无比, 任你是化境仙使还是妖王魔尊都不能免疫, 讹鬼自然不例外。苦胆苦胆,即使拌了蜜糖也不可能甜,但讹鬼连一瞬都不曾犹豫, 吃得一滴不剩。他吃完之后才说,不曾后悔过。说完这句便死了。讹鬼何尝看不出来那是对他的试探,而周家小姐似乎也是故意要让他看出来。在那种时候,不吃, 她可说一句“贪生怕死”,吃了,她还可说一句“装模作样”,讹鬼并没有好的选择,所以决定用生命来做交代。但他也许是太过妄自菲薄,周家小姐万一也存了放他一马的意思呢?他不知道周家小姐能不能对一只鬼动心,就像周家小姐不知道一只鬼能不能对龙龟有真情。“所以他们都采取了极端的措施,一个敢用自己的胆下毒,一个敢豪气吞下,”宋彩喃喃,“你说一只讹鬼,压抑了本性,伪装成一个善解人意的好丈夫、温柔慈爱的好父亲,他图的是什么?”江晏道:“不知。没人知道他的来头,但讹鬼这种东西坏事做尽,轻易是不会被感化的,周家小姐不简单。”宋彩认同,又不禁为讹鬼感慨:“周小姐或许知道他的心意呢。我们那边有个脍炙人口的说法:感情都是滚出来的。夫妻俩朝夕相处那么久,彼此之间是真心还是假意怎么可能体会不到?但周小姐却别不过那个劲儿,因为不管你存的是好心还是恶念,欺骗都是让人难以原谅的,尤其他欺骗的是人家的感情。”江晏目露疑惑:“滚?”“对,就是……”宋彩轻咳一声,凑到了江晏耳边嘀咕。江晏闻言愣了半晌,末了道一句:“你说得有理。”周家小姐没了胆也活不了多久,她想死得早些,却又不放心自己的孩子,于是把年幼的玄礼带去了蓬莱岛,想要求得蓬莱仙人的收留。蓬莱仙人从不收徒,因为他收徒有一个条件,求他的人须得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换。周家小姐说自己没什么别的了,还剩一颗善心,虽然已经千疮百孔,却从没生过恶意,尚且值得一换。蓬莱仙人说不行,因为她的心分明生过恶意,她还因为那恶意害死了别人。周家小姐没有狡辩,因为讹鬼、厉鬼、孤魂野鬼都一样,杀了就是杀了,跟杀人、杀妖没分别。周家小姐向蓬莱仙人磕头道歉,带着玄礼走了。漂在海上时恰逢一场惊世海难,她已无力把渔民一一救出,便直接把玄礼抛上了渔船,又用自己那颗心化成法阵护住了渔船。风浪过去,蓬莱仙人出现了,带走了玄礼。原来海难是蓬莱仙人设下的考验,如果周家小姐只是护住自己的孩子,那只能算有一颗慈母之心,但她选择了非亲非故的渔民们,是以证明了自己的救赎之心。蓬莱仙人道,此心,善也。江晏讲得细致,不比天桥底下卖唱说书的差,宋彩几次想鼓掌都忍住了,毕竟是个忧伤的故事。两人在路上遇到了前来迎接的半妖族军队,江晏说原本赤练也来了,但他们先救到了蓝姬,便叫赤练护送蓝姬回宫了,没想到他又派了人来迎接。回到大泽宫已是凌晨,由于遭到了江晏的白眼,宋彩便没能及时去探望蓝姬,被赶回去睡觉了。第二天醒来以后江晏居然替他弄来了几套新衣服,问他喜欢什么颜色,如果还想穿红色也有一套相似的。宋彩合上下巴之后拿起那套红衣,百思不得其解——江晏什么时候这么会体贴人了?江晏道:“要不然就都留下,剩下的留着换洗。”宋彩摸上江晏的额头:“你今天不舒服吗?”江晏拿下他的手,道:“别啰嗦了,选一套穿上,你这身破了洞就扔了吧。穿好以后出去吃点东西,然后我们上路。”“上路?”宋彩问,“我们要去哪里?”江晏:“去蓬莱岛。”宋彩一边脱自己的衣服一边同他搭话:“你不会是想去打听跟那位周小姐有关的事情吧,虽然我对后续很感兴趣,但真的没必要那么八卦。都是过去的事了,对我们整治眦昌应该不会有影响。我跟你说,在我的家乡像眦昌这样的问题儿童真的蛮多的,社会越进步,人们的压力就越大,不光是大人,孩子也一样,时间长了就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江晏见他脱衣服丝毫不避人,表情微变,忙转过了身去。转身以后又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因为宋彩必然没有当回事,于是又转了回来。恰逢宋彩琢磨衣服上的一个盘扣开洞太小扣不进去该怎么办,衣裳便半搭不搭地挂在臂弯,半个皙白的脊背都露在外面,江晏一下子就不好了。那时两人滚作一团的情景奔腾杀涌,还有宋彩在他耳边说的悄悄话,说“滚”就是滚床单,说“日久生情”是……那话他说不出来,但他心里仿佛被一把小凿子凿了一下,薄薄一层被霜花蒙住了的窗户纸就噗嚓一声破了。江晏略带忧伤地想,我不能在此处待着,现在就得出去。于是他咻地一下原地消失了,留宋彩还在吧啦吧啦地抱怨洞太小。江晏找了个理由暂先告别了赤练等人,答应三日内就回来,于是不顾小麒麟的反对把他留给了恭乙照看,恭乙便和千重心留在大泽宫等着他们,顺便继续研究医典。蓬莱岛远在东海东南,两人路上闲聊,江晏给宋彩讲了一个故事。说蓬莱岛在成为仙岛之前其实是座魔岛,因为有一位魔修在岛上的神芝崖建立了邪教,吸引了不少狂热的信徒。那魔修的力量强悍无比,终于引起了天界的忌惮。天界派了神兵来镇压,最后邪教覆灭,魔修被一位天尊收服炼化,再也入不得轮回。奇就奇在多年以后有人再次发现了他的踪迹。神芝崖下的洞府里,一个年轻人自称神芝侍者,对着过路的人们宣讲他的“身死魂存,神力不灭”理论,还放出话说有朝一日必定叫神芝崖重现旧日辉煌。只可惜那年轻人没能做到,因为他的身体溃烂腐化了。有人亲眼看见他的灵丹从腐化的身体里脱出,钻进了愚昧追随者的身体里。被他“寄生”的人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意志,以他的口吻说话、做事、到处宣讲,最后和第一位神芝侍者一样,变成一抔腐土。宋彩心想,那不就是搞传销?好好一个魔修竟然是个话痨,难不成传说中的邪教就是传销组织?江晏说,那魔修没什么可取之处,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他的灵丹和魂魄。众所周知人的修为都是以灵丹为核心逐渐积累起来的,妖魔也一样,死了之后灵丹会随之陨灭,灵魂重入轮回。但那位魔修被炼化之后竟然保存了魂魄和修为,可以短期寄存在别人体内,直到对方不堪重负被压榨干净为止。如果这法门被世人窥得,那将天下大乱了。宋彩问:“难道那个魔修就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宿主?”江晏道:“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没多久之后就被他从前的一位护教法师抓了起来,唔,就是后来的蓬莱仙人。蓬莱仙人精通奇门遁甲术,琢磨出一套可以把灵丹融合在灵魂中的妙术,所以魔修死亡之后魂魄并非浑浑噩噩,而是意识清明,最后从那位天尊的炼化炉里逃脱了。”宋彩疑惑:“既然蓬莱仙人也是出自邪教,天界为什么没把他一起端了?”江晏:“据说是因为裙带关系——蓬莱仙人和那位天尊曾经师出同门,天尊对他手下留情了,他也承诺改过自新,再也不会助纣为虐。”宋彩“喔”了一声,心想这就说得通了,当初孙悟空的铁棒子底下也逢过不少天上来的妖怪,最后都被救走了,说带回去惩治,谁也不知道惩治了没有。到底是京里有人好做官啊。江晏道:“蓬莱仙人把魔修的灵丹带回去之后施法,让其寄存在了神芝草化成的躯干里,神芝草的灵气可以中和他的魔气,当然,力量也会被削弱。”宋彩听他讲到这里隐隐觉得不对,问道:“江晏,你带我来蓬莱岛到底是做什么?你是要找蓬莱仙人吗?” 第147章 “我们不要他帮忙行不行?”宋彩道,“你身上的心肝脾肺一样都不能少,真的别闹了。”江晏停住脚步:“不是闹。听我的,这么做是为我自己,不是为了你。”宋彩:“你醒醒吧!放弃妖丹这叫为了你自己?我怀疑你神智有问题,我要带你去看医生。走,我们回到大泽宫去,叫千重心好好帮你检查一下。”“行了,我主意已定。”江晏转身进入了殿内。宋彩呆了好半天,怎么都想不明白江晏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定期的“死亡”?江晏这人讲义气,他要是因为不忍心看朋友被“病症”折磨而要拿自己的妖丹来当药引,确实说得通。可自己没有得病啊,难不成江晏以为把魂魄和妖丹融合了就能改善?宋彩冲进殿内要跟他讲清楚,他却使了个小法术把宋彩的嘴封住了,宋彩干张着嘴说不出话,残障值立涨八百点。一旁的翻天抱着肚皮哈哈大笑,然后把蒲垫挪到他旁边,趁机给他讲人的意志和肉身之间的联系,以及如何摆脱这种联系,实现真正的超脱和自由。江晏已经在和蓬莱仙人商量捐功德的事,蓬莱仙人表面上看是个十分稳妥成熟的人,但在大包大揽时丝毫不谦虚,眼睛都没眨就说小事一桩。“普天之下除了贫道还没人能接这个活,”他说,“但贫道吃过亏,当年为了保住一人性命,将其魂魄和修为融为一体,结果叫他逃出去占了旁人的躯壳,害死了不少无辜。”说到这里时并未特意暗示,但聒噪个不停的某人却突然停了下来,竖着耳朵悄眯眯地听。宋彩知道,说的就是他。“如今要做同样的事,不知道为的是什么?”蓬莱仙人道,“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可不行,否则以后捅出了篓子,贫道是要承担连坐责任的。”宋彩也支棱着耳朵,江晏却不肯讲给他听,又使了个小法术,这下把声音都隔绝在他耳廓之外了。宋彩气得干瞪眼,见江晏的嘴型动了一下,说的似乎是个“乖”字。乖乖乖,乖什么乖!这种人,简直神经病!宋彩烦恼着,不过这样倒是有一个好处,如果话痨先生还要继续给他洗脑,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表示“抱歉我听不见”了。江晏对那蓬莱仙人解释了好一会儿,两人的嘴唇都在动,可惜宋彩唇语零级,超过两个字的都算长句,看不明白。偏生旁边这个话痨的面部表情十分丰富,一会儿瞪圆了眼,一会儿又皱紧了眉,激动的时候甚至一把捏碎了头顶的蘑菇帽。宋彩想打他的心都有了。说完了理由,蓬莱仙人答应了江晏,但要他捐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这个条件不变。江晏解开了宋彩的禁制,对他道:“别生气,此事以后会说清楚的。”宋彩心道我不生气,我喝水,我喝好多水撑死自己,等我的魂魄飞回老家了看你还怎么抓。而后“咵嚓”一声,他扬起的杯子里掉出了茶绿色冰块,摔得稀碎。“从现在开始要少喝水,不然昏睡中容易失禁。”蓬莱仙人好心提醒。宋彩搁下茶杯:“这就敲定了?我还没有同意。”“不同意不行,”江晏道,“我知道你额上的符号代表什么。”宋彩:“代表什么,它就代表我需要好好睡一觉,大概就是睡个两三天,只不过睡的时候看起来……”“看起来像死了?”江晏斜睨了他一眼,冷冷打断,“别再啰嗦,否则怎样你知道。”宋彩一句话被堵了回来,顺手抓起旁边的一只烛台,拔掉上头的半截白蜡烛,用那尖锥往自己脖子上刺。他心想,我必须现在就死,立刻马上秒秒钟就回去!但那尖锥在碰触到他皮肤的时候一下没了硬度,竟然变成了一朵神芝草,上头的黄色小顶盖被挤扁之后又哆嗦着自己弹了回去,发出轻微的“啵”声。聒噪先生还在冲宋彩狂笑,大腿拍得啪啪响,宋彩被他一激更加急火攻心,扔了那神芝草,大声道:“你不能这么一意孤行!”“抱歉。”江晏道。从他指尖飞出一小簇黑火,绕着宋彩飞了两圈。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后脑勺一热,宋彩便开始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徒劳挣扎了几秒钟之后仰面倒了下去。第76章 雁过不留声意识混沌的时候觉察不出自己摔没摔着,只依稀听见附近的笑声更密集了, 那比得上中了一个亿的高兴程度。而江晏和蓬莱仙人的声音也模模糊糊传来, 在他耳海里漂流着, 忽上升,忽下沉。江晏说:“蓬莱仙人不妨直言,需要什么器官,尽管提。”蓬莱仙人:“……你大概是对贫道有所误会,贫道不是邪魔歪道, 要你器官拿来煮着吃么?贫道所求乃是祈愿者认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至于是什么,请自行权衡。”“那要是有人说自己没什么宝贵的,该怎么给?仙长又该怎么判断这人有没有说谎?”“没人能在贫道面前说谎。阁下要是不知道自己最宝贵的是什么, 贫道也可以略施援助, ”蓬莱仙人递上白玉小盅, “借阁下一滴血。”江晏便向他摊开手掌,蓬莱仙人的拂尘顿时活络起来, 白唰唰的毛须子噌地缠住江晏手指, 其中一根毛须把自己抖成了梆硬的银针,朝江晏指尖飞快一戳,血珠滴了下来。血珠很快化开, 消失在橙黄色液体中,蓬莱仙人端起小盅,对身边人道:“来,尝尝。”愤怒又无限哀怨的声音炸响:“老子不干!真把老子当成奶娘了, 要尝你自己尝!”蓬莱仙人:“配合一下嘛,别叫客人看笑话……而且你也不是第一次了,来来,快来……”“x你娘!滚!你他娘的再敢强迫老子……咕噜,咕噜噜噜……呸!老子今夜就把你脑袋割下来!噗……咕噜噜噜……”“如何?”江晏问。“嗬啷啷啷——噗——呸!”翻天漱了口,咂吧着嘴道,“你的血有点稠,以后可以经常放放血,对身体有好处。”蓬莱仙人:“啧,说正事。”“正事?”翻天再次大笑,“这回可有意思了,祈愿者认为最宝贵的东西不是自己的命,而是姓宋的那小子的命!那可是施愿接受者啊,老家伙你既然应下了就得去完成,但你要是收了这小子的命又没法完成祈愿,看你怎么办!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还真是不好办啊,以前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那贫道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翻天啊,他第二宝贵的东西是什么呀?”“嗨你求我呀,老子心情一好就告诉你!哈哈,哈哈哈!”……宋彩怀疑自己是被大雁的臭便便给熏醒的。他此时正忙着清扫被大雁扒出来的狗粮,还要兼顾接姥爷的电话,应付那边吵吵个没完的小老太太,厨房煤气灶上煮着番茄鸡蛋面,洗手间水龙头正在往大雁的洗澡盆里放热水,真正是一个人当三个使。姥爷的电话刚挂断,陈蔚然又打过来了,问他昨晚怎么没回信息,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宋彩说昨晚睡得早,所以没发现消息进来,陈蔚然不相信,说早也不至于早到七点钟,于是坚持要来宋彩这儿看看。宋彩只得放下手机,开启疯狂打扫模式,好在搬家的时候特意买了消毒水,拖了两遍之后便便臭消散了大半,马上再把门窗打开通会儿风,应该能好很多。宋彩这回有点懵逼,他额头上的印迹几乎完全消失了,本以为这次又要进医院,结果醒来之后只是稍微有点疲倦,浑身骨头酸麻,其它异常全都没有。 第149章 姚姐:“那怎么好意思叫你多跑一趟,这样,你把胖橘带着,晚上叫它在你那儿待一会儿,我忙完以后去接它不就行了。”宋彩迟疑:“……这样啊,那姚姐能找得到我家吗?”“住得又不远,你告诉我门牌号就行了。”宋彩不好再推辞,便把自家门牌号告诉了她:“行,我九点之前肯定回去,姚姐你忙完过去就好。”“好呢。”胖橘被姚姐放到了地上,又想往宋彩的裤管上爬,被宋彩提溜住。宋彩问:“姚姐,你有牵引绳吗?我怕胖橘跟丢了,最好牵一下。”姚姐:“有的有的,你等着,我去拿。”姚姐进屋以后拿来一条细细的牵引绳,递给宋彩:“给。还是宋彩弟弟想得周到,要是换了我那粗心大意的前夫,猫丢了一准会说是猫不懂事,从来不往自己身上找问题。”宋彩尴尬地笑了笑,接过了牵引绳,冲姚姐点点头就赶紧走了——刚才姚姐递牵引绳给他时好像摸了下他的手背。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伙伴们关注!感谢收藏!mua!第77章 雁过不留声2宋彩一路都在琢磨是不是自己太神经,毕竟传递东西时手心碰手背都是很寻常的事。可到了晚上十点多, 他的门铃就响了——是姚姐, 而且是穿着黑色蕾丝镶边紧身连衣裙、上面解放事业线、下面解放大长腿的姚姐。宋彩挖空了脑袋想, 她那会儿穿的是这身吗?是这身吗?不是这身。某只小黑鸟比宋彩冷静得多,分明看出这女人特地洗过澡换了衣服,来前还往身上涂了些香喷喷的东西。宋彩拉着门,很快反应过来:“哦,姚姐来了, 胖橘在呢!”他扭头去唤胖橘,姚姐却问道:“要换拖鞋吗?”“啊?”宋彩怔了一下,“不用,不用换拖鞋……”姚姐于是踩着恨天高进来了, 鞋底磕在地砖上, “噔噔噔”地响。她蹲下去抱胖橘, 嘴里轻柔地哄着“妈妈来啦”之类的,一蹲一起间紧身裙不由往上半身搓了搓, 宋彩忙偏移了视线。不敢关门, 偏偏门吸用久了磁性太弱,宋彩便悄悄踢了门边的小盆栽过来挡住,防止不开眼的风再把门给吹上了。姚姐抱着猫坐到了沙发上。之前宋彩去跟她借猫时她就打听过了, 知道宋彩是一个人住,便问他:“自己住这儿会觉得无聊吗?像你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有夜生活,不是泡吧就是蹦迪,你好像喜欢安静?”宋彩:“没有啊, 我也蹦迪,很疯癫的那种。”“是吗?那我可真没看出来!”姚姐捂嘴笑了起来,“爱热闹的人不会住在这里的,这边离市区要开一个小时的车。我要不是因为家里有套老房子在这儿,外面的小店铺也能赚个吃饭的钱,早就搬到别处去了。诶小彩弟弟,你平时喜欢旅游吗?”宋彩听她把“宋彩弟弟”改为“小彩弟弟”,推测还要几句会把“弟弟”也给去掉,语气稍稍淡了下来:“不怎么旅游,因为我家里有三个老人要照顾,不是爸妈,是姥姥、姥爷,还有太姥姥,岁数都大了,我哪儿也不敢去。”听到这里姚姐明显愣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宋彩心想着这就对了,我条件很差,很差很差。“那你压力应该蛮大啊,你爸妈呢?”姚姐又问。宋彩:“我还小的时候他们就不在了,所以老人都是我照顾,我得给他们养老送终。而且他们没有退休金,也没有低保,家里的开销都是我一个人扛,压力确实不算小。”姚姐歉然,撸猫头的动作变得迟缓了不少,不知在计较什么。过了一会儿她问:“你该有二十多岁了吧,大学毕业了吗?”宋彩告诉她毕业了,她又说:“挺好挺好,有对象了吗?”宋彩撒谎:“有啊,有对象的。”姚姐:“有对象啊,挺好挺好。那你对象也在本地吗?”宋彩本能地答:“不在,外地的。”姚姐似乎放松了些,说道:“那以后考虑过结婚怎么办吗?不是姐多嘴,现在的女孩子都很要强的,愿意为了爱情放弃事业的很少,尤其工作单位还不错的,一般会选择在自己家那边找结婚的对象。现在流行这个,管这个叫做有事业心。哎,谈恋爱跟结婚毕竟还是两码事,结婚很烦的,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宋彩讪笑:“还没想那么远。”姚姐又说:“不过现在还是有很多女孩子警惕心过重了,就跟被人推销怕了似的,路边看见发传单的都要不停地摆手说‘不要不要’,接一下能怎么着,还能把你手给剁了抢走?”宋彩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意思,疑惑地“啊”了一声。姚姐于是笑着道:“扯远了扯远了,姐的意思是,有时候跟男孩子相处更容易些,能聊的也多,反倒是跟女孩子聊不起来,没说几句呢人家就以为你要骗她。”宋彩有些敷衍:“是么,不会吧。”姚姐:“怎么不会,之前就有一次,一个女孩子带她男朋友来取快递,我就跟那男孩子多说了两句,女孩子立刻就把他拽过去了,那眼神就跟防贼似的。我一个有店铺的人难不成还能当众抢你男人啊,我生意还要不要做了的。”宋彩:“……”姚姐又说:“小彩弟弟你是知道我店铺的,有七八十平呢,那可不是租的,是一拖二买下来的,加上二楼一百二十平的住房,就算以后生意不做了直接等拆迁款,按照现在的赔偿标准也足够我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的。哦,不止是我,我再养一个男人也是够的!不瞒你说,我在家里是独生女,爸妈那边的房子以后也是给我,还有我跟前夫离婚时划分过来的半套,前前后后加起来就算没有千万也有个七八百万吧,等以后拆迁了都得翻几倍,我至于去骗人吗?”宋彩:“……”宋彩跟她聊不动这个话题,就说:“姚姐,我给你倒杯水啊。”姚姐没推却,见他去倒水了就说:“小彩弟弟你也算是幼年不幸了,可怜那么小就没了父母照顾。现在像你这样自力更生的年轻人真的不多,说不靠也得靠一靠祖辈的。不过其实像你这样的更需要别人的帮助。你别嫌姐唠叨,现在的人啊压力都不小,这是社会因素导致的。社会是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不讨人喜欢不假,但人是没办法跟社会脱节的,人总有自己做不了、需要旁人搭把手的时候。”姚姐架着二郎腿,此时交换了一下两腿的次序,不经意间露出白花花的大腿:“你呀这是没遇上困难,觉得自己过得还挺好,可真到遇上难处的时候呢?两眼一抹黑,才发现身边连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就算有关系好的哥们儿也不行,因为哥们儿也有自己的家庭,人得对自己的家人负责,不能多管你的事。你一个男人总不好意思去找小女朋友帮忙吧,你找了人家,人家也只会觉得是你没用,到那时候你会发现,选择一个成熟的……”“姚姐,”宋彩越听越不对劲,打断她,“刚才给你倒的水是不是凉的?入秋了不适合喝凉水,给你重新倒杯热的吧。”宋彩不由分说便去倒水,心里头直打鼓。胖橘的脑壳快被姚姐撸秃噜皮了,发出抗议的“喵呜”声,姚姐只得把它放到地上:“自己玩会儿吧,马上带你回家。”宋彩问她要不要喝红茶、绿茶什么的,姚姐说不能喝那个,晚上容易亢奋,要是有玫瑰花可以放几朵。宋彩说没有玫瑰花,只有枸杞了,没想到她还真应声,说枸杞也行。进了厨房,宋彩挑拣了几颗枸杞放在一次性杯子里,恰好小鸟飞了进来,便对小鸟小声说:“你能听懂我吗?要是听得懂,你就去客厅飞两圈,把橘猫引到门外去。”他这是闹着玩呢,没指望小鸟听得懂,就算能听懂,他也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且不说这样逐客合不合适,毕竟小鸟现在腿上有伤,万一操作不当真被胖橘逮住了,那可就是性命攸关的事。然而小鸟听了他的话竟真的扑腾着飞了出去,宋彩没往那方面想,几秒种后就听见了姚姐的叫声:“诶诶诶,怎么还打起来了!小彩弟弟快出来看一下,我撵不上它们!”宋彩冲了出来,瞧见小鸟正用那条没受伤的细腿凶残地刨着胖橘的脑壳,时不时飞起来躲避胖橘的反击,落下时又是一通抓挠。 第151章 宋彩:“不不, 我最近搬出来住了, 是新地址。”对方立即说:“新地址我也知道的,陈总跟我说过, 本来想叫我去帮忙的, 后来被别的事耽搁了。”宋彩心想陈蔚然果真周到,这个助理也很会做事,竟然连领导朋友的地址也熟记于心。两人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倒也不算尴尬,只不过在提到陈蔚然时对方不大愿意多说,宋彩心想自己应该是多嘴了,人家现在是下班时间, 出来跑一趟已经很劳烦了,还跟人叭叭叭提什么领导。车子就这么行驶了半小时,宋彩看着外面,竟然是一条车流量更少的小公路,路两边断断续续会出现年久失修的路灯,要么闪,要么直接不亮。宋彩问道:“还没到吗?来的时候也只开了半小时。”对方答:“快了,怕堵车,就绕了条小路。”宋彩“噢”了一声,打开了手机导航。这时候架在空调通风口的手机跳出来几条语音,那助理却不点开听,宋彩便问:“是不是你们陈总的消息?他总喜欢瞎操心的,你跟他说就快到了。”对方看了一眼手机:“不是,肯定是我哥们儿找我打麻将的。”宋彩笑笑:“徐哥还有这业余爱好呢,要不然你听一下吧,别因为我的事影响了你的安排。”对方应了一声,点开了一条语音。“呼叫张老弟,呼叫张老弟,今天三缺一,快点来!”驾驶座上的男人飞快地点掉了语音,不着痕迹地踩深了油门。车里一时静默无声,空气都似乎凝固。一股子凉意窜上宋彩脊背,不仅因为这语音里的“老张”,还有他手机导航上显示的,距离住处仍有二十多公里的提示。宋彩脖子僵硬,问道:“你不是姓徐吗?”男人方向盘一转,把车子开进了一道沟旁。他按下电子手刹按钮,又粗鲁地撇开安全带,拉下车门就要去后座拽宋彩。沟里没水,但宋彩从反向奔出车门时被沟旁的坑坑洼洼崴了脚,跑得不快。男人随后追了上来,对着手机那头说:“地点改了,你们朝北边开两三公里,我车就停在路边的沟旁,正把这小兔崽子往树林里头撵!”宋彩哪知道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要还是在书里世界就好了,先甩他一张网红强推起泡网!男人距离宋彩只有一步之遥,把手机塞进裤兜里就去抓宋彩的后领,谁知宋彩正巧被一截露出地面的树根绊倒了,男人于是被宋彩绊倒了,两人前后脚摔了个嘴啃泥。宋彩爬起来要跑,男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宋彩手里还拎着从餐厅带出来的港式点心,于是先把一份肠粉扣在了他脸上,又补上一个香喷喷的菠萝包。两只脆皮乳鸽腿原本是特意给陈蔚然留的,因为他喜欢拿那个蘸辣椒粉吃,这回他没福气了,宋彩便趁男人抹脸的当口把乳鸽腿戳进了他嘴里,辣椒粉包一撕开就吹了出去。男人的眼睛被辣椒粉迷了,当即疼得“呜呜”叫唤起来,既想擦眼睛又想抓宋彩,恨就恨一个人只被允许长了两只手。不远处树枝上停着的小鸟看见宋彩挣脱了男人,开始朝着大路的方向跑,一颗心终于安放回了胸腔,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然而宋彩没跑多远就遇上了那男人的同伙。几个小青年大晚上的戴着清一色黑口罩,个个手提铁棍,下了车之后气势汹汹地就朝宋彩逼了上来。宋彩心想你们做事能不能细心一点,光蒙着脸就有用吗?车牌号能不能也遮一下撒?一连摔了两次,宋彩的脚腕和膝盖都疼着,心想人家四个轮子我只有两条腿,跑也是白跑,不跑了!于是停下来问那几人:“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没跟人结过仇。”那几人也警惕地刹住脚步,其中一个小青年说:“你叫宋小彩,对吗?”宋彩觉得奇怪,宋小彩这名字是带着亲昵意味的,就家里老人和陈蔚然会这么叫,怎么打家劫舍的也这么客气?他道:“应该是吧。但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要打也叫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吧。”那人狠狠呸了一声,又立刻遮着脸转到了其余人后头,开始捯饬口罩。宋彩听见他嘀咕:“妈的,把口水吐口罩上了!”宋彩:“……”其余几人:“……”那人大概是这次行动的总策划,自己吐口水前没搞清楚状况,却把这笔账记载了宋彩头上,凶神恶煞地说:“都怪这小子废话多,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哥儿几个先别管我,替我狠狠揍他!”那几人应声,朝着宋彩挥舞铁棍。宋彩哪会由着他们打,扭头钻到了路边的林子里,有树作挡箭牌,加上天黑,那些棍棒一时还真瞄不准目标。先前那位吐口水的小青年——姑且称他为总策划,眼见打不着宋彩,气得亲自提了棍子,对几人道:“你们是不是舍不得打?啊?老子自己来!”树上的小鸟飞了下来,阴影里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形渐渐显出轮廓。那位总策划说完之后使了至少八成力,瞄着宋彩的身影猛地一抡。只听“咣”一声闷闷的响,总策划先生的铁棍迎上了树干。铁棍被弹回,不偏不倚地敲在了他自己的脑门上。宋彩在树后,看见可怜的小青年直挺挺仰躺倒地,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你……还ok吗?”宋彩忍不住问。那家伙冲宋彩竖起中指:“我艹你大爷……我跟你没完……”宋彩无辜道:“可这跟我有关系吗?你是自己打的自己。”其余那几人见状都有些尴尬,似乎因为头头太脆而感觉到没面子,开始窃窃私语。“这还打不打?我怎么觉得很傻呢。”“是啊,不瞒你们说,我刚才没憋住,笑了一声。”“我也是。”“咳,不行,我们得严肃点儿。”有人问地上的那位还打不打了,要打就赶紧起来吧,他这样躺着旁人都没干劲儿。那家伙的中指便转移了方向:“你们,少废话,打!老子肯定脑震荡了,疼!晕!脑壳顶上嗡嗡发麻!你们倒是给老子报仇呀!”那几人一个接一个唉声叹气,只好又举起了铁棍。宋彩的白影在昏暗的树林里蹿来蹿去,那几人便也跟着深一脚浅一脚。但宋彩被脚腕的疼痛感拖慢了速度,那几个小青年却都生龙活虎的,不到二十秒就撵了上来。眼见火烧眉毛,前方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影子,摸索着钻进了林子。宋彩看不出来那是谁,心想可能是开车路过的人跑进来小解的,便冲他喊:“别进来,出去出去!”然而那人正是先前被他吹了辣椒粉的开车的哥们儿,眼睛现在是不太好使了,耳朵却还灵得很,一听见宋彩的声音就来了气,身残志坚地朝他扑了上来:“姓宋的王八蛋,我他妈弄死你!”“啊!是你!”宋彩一个紧急刹脚,在他扑上自己之前抱头蹲到了地上。又是“咣”一声响,那人凄惨地:“哎呀。”——也直挺挺仰躺着倒地了。末了还抽搐了一下,口齿不清地问:“谁他妈,打我……” 第153章 民警也有些难以启齿似的,啧了两声,说:“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原因,那主谋交代是因为在听演唱会的时候你没同意跟他换座位,结果小姑娘在后面被激动的观众给挤了,就把他给埋汰了一顿。演唱会听了一半小姑娘气跑了,他跟人家表白也被拒绝了,年轻人容易冲动,一时气不过就找了仨哥们儿盯着堵你。”宋彩微微睁大了眼:“这也太……”民警啼笑皆非:“谁说不是呢,那小年轻说没想把你怎么着,本来是想吓吓你,结果头一个上去的哥们儿就把自己给抡晕了,他面子上挂不住才决定好好揍你一顿,也算给那哥们儿出口气,不然以后他再有事找人家的话人家就不会搭理了。”宋彩心说亏得自己当时还反悔过,给这种糊涂蛋换座位?得了吧!仔细一想又觉得哪儿不对劲,猛然回过味儿来:“不对啊,他怎么知道我名字,还知道我朋友打算派车来接我?”民警:“这个是因为你在体育馆里接听电话的时候喊了对方的名字,发短信的时候又被他瞄见了,弄那么一出也算是急中生智。哦,不过他也趁机反映了一件事,说你会巫术,叫什么反咒术?跟什么什么误人族学的?年轻人,出门少吹点牛,有好处。”宋彩轻咳,红着脸嘤咛:“是巫人族……”离开派出所正好赶上了饭点,宋彩顺路从熟食店买了些海带丝和豆腐皮,还有一只酱卤鹌鹑,打算回去之后直接煮碗疙瘩汤吃。他打开电子食谱,跟着上面的步骤先烧了些热水,把洗干净的番茄放进碗里,热水兜头浇,等番茄的表皮炸开了就可以轻松揭掉。去了皮的番茄切成小丁以后宋彩的肩膀上多了点重量,侧首一看,是小黑鸟。宋彩笑了笑,舀了两勺面粉放进盆子里,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两个鸡蛋。“咔嚓”,敲开一个鸡蛋,“咔嚓”,又敲开一个鸡蛋,“叮叮当当”搅拌均匀。宋彩说:“小黑,吃过自己的蛋吗?”才从医院飞回来不久的大妖王满脸黑线,心道这臭小子会不会说话,为他忙里忙外真不知道值不值。宋彩接着介绍:“黄色的是蛋黄,鼻涕一样的是蛋清,你要是能下蛋的话结构跟这个是一样的,黄色部分最后能长成小崽崽。但是鸟怎么看公母?你能下蛋吗?”大妖王:……抱歉,不能。宋彩搅好了鸡蛋,学着视频上女孩子的操作,右手拿筷子搅面粉,左手拿勺子往面粉里加蛋液。蛋液流成细细一条,面粉就会凝成许多小疙瘩,等全部干面粉都成了细碎的小疙瘩就ok了。剩下的蛋液放进热油里煎一会儿,宋彩不喜欢吃大块的鸡蛋,所以特意用筷子把鸡蛋搅碎了,香味儿更浓。这时候可以加水了,他一个人吃只加了面碗的一碗半,锅里因为有煎过的鸡蛋碎,水加进去之后会稍微显白,但确实很香,蛋黄的香味儿很诱人。宋彩说:“以后我要是找了女朋友,再多加半碗水就够了,女孩子应该吃得少吧。”肩膀上的小黑鸟突然朝他脸上啄了一下,似乎在说:就你这样的条件还找什么女朋友,单身狗!大妖王当然没有这样说,他想说的是:你给我收回这个念头。宋彩揉了揉被啄疼的脸皮:“你还挺凶!我就想想不行吗?过分。你们鸟族都不行,那个江晏也是臭脾气,一句话不对付就给人脸色看。切,小爷还不稀得回去了呢,这儿多好啊,还有鸡蛋可以吃,他那儿能吃鸡蛋吗?鸡毛、鸡屎都没得!”大妖王:……不过如果江晏在这儿,他会不会喜欢吃番茄鸡蛋疙瘩汤?那得多加多少水才合适?说起来,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宋彩竟然不知道江晏的饭量。这怪不得宋彩,谁让江晏从来不好好吃饭,他自己饿不着,自然就懒得费时费力去陪别人吃。宋彩叹了口气,用另一只灶眼起火,开始炒番茄丁。番茄丁炒熟以后旁边的也开了锅,他便把番茄丁和搅拌好的面疙瘩都倒了进去,继续加盖煮。锅开之后放少许糖、盐、胡椒粉,宋彩爱吃黄金剁椒,又加了一小筷头的剁椒,搅匀之后再煮一会儿就齐了。“哇,好香,我真是个烹饪天才!”宋彩盛了面疙瘩汤,水蒸发了一些,盛出来以后竟然刚好满满一大面碗。小鸟跟着他落座餐桌旁,宋彩特地在对面拉出一张餐椅,把小鸟放了过去。然后……小鸟,小鸟?宋彩只好又把小鸟抓上了桌:“小个子,看不着你了。就待桌子上吧,但是不许啄我的菜,因为你嘴里可能有各种病菌。”大妖王气不打一处来:谁嘴里有病菌?有没病菌你不知道么?宋彩开心地吃着自己亲手做的平民美食,吃一口叹一口,还要顺带贬低一下大泽宫里那些不是人吃的东西。大雁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桌子底下,露出两颗圆丢丢的浅色眼珠,紧盯宋彩的嘴。桌子上面小黑鸟安分守己的蹲在对面,也紧盯着宋彩的嘴。这让宋彩觉得自己的嘴很有魅力,不会比他的人格逊色。他夹起一粒碎鸡蛋,递到小鸟面前:“吃吧,这是你同类的蛋。”大妖王:……虽然很想尝尝宋彩的手艺,但听他这么说谁还能吃得下。宋彩戴上一次性手套,直接抓起整只酱卤鹌鹑,一口撕掉大半条腿。“唔,好吃!”宋彩心满意足。见小黑鸟不肯吃鸡蛋碎,宋彩又分了一小条肉丝出来:“喏,吃这个,这是你同类的腿。”大妖王默默叹息。他已经神疲心乏,无力应对。“不吃吗?很好吃的,天上飞的可比地上跑的美味得多,因为它们每天都在锻炼肌肉,不像人工饲养的肉鸡,没什么嚼劲。”“像江晏那样的就属于懒惰了,身为一只鸟,天天在地上跑,估计除了大腿肌肉有点嚼头,别处也都跟肉鸡差不多了。还可能柴嘴。柴嘴你知道什么意思吗?你想象一下吃木头渣是什么滋味,差不多就是那样。”“别问我怎么知道木头渣什么滋味,我还知道铁水疙瘩是什么滋味、没断电的灯泡里的铜片是什么滋味。我小时候好奇心重,又没有妈妈时刻看着,姥姥家那老小区里干什么活计的都有,木工、焊工、电工,经常在小区大院里干活,我蹲在旁边盯着人家,看见不懂的就会去捡。”“木渣还好,不好吃就吐掉呗;铜片也还好,触了一回电以后就长记性了;最tm难吃的是铁水疙瘩!你见过电焊的场景吗?焊枪下面会炸出许多灿烂的烟花,那些迷人的小火星落地以后会变成灰色的小疙瘩,我心里头痒啊,总想捡,总想捡。后来就捡了,烫了手还舍不得扔,干脆就给扔进了嘴里。”“那一尝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义薄云天、气壮山河,比起勇尝百草的神农氏也不差哪里了。”宋彩自说自话,“你问我滋味吗?就是铁味儿呗,跟血是一个味儿的。也可能没有那么重的味儿,但因为我舌头、腮帮子都被烫破了皮,就没尝出别的。当然,如果那天我成功了,今天的鹌鹑、海带丝、番茄鸡蛋什么的就都只能算是餐后点心了,铁疙瘩汤多有格调啊,那将直接引领电焊行业的崛起,焊枪将被卖到断货!”宋彩那张嘴也算厉害,叨叨的时候还不耽误啃骨头,啃完了骨头又炫耀似地一根根拼了回去,当着小黑鸟的面拼成了一只鹌鹑展翅的造型。他说:“你看,吃也要有格调,我就是那种有格调的。不信你数数,你同伴的骨头要是少了一根,我就把自己的掰下来补全。”小黑鸟出于某种原因已经有二十多分钟没理他了,始终背对着他眺望窗外。这会儿听见他这么说竟然转了过来,看着面前的那堆骨头,起飞,抓起骨头,丢到宋彩头上。——大妖王心疼宋彩的童年是一方面,但并不耽误嫌他啰嗦幼稚。宋彩嚷嚷着掸掉骨头,又怕大雁捡去吃了会卡着嗓子或者食道,便慌忙去地上抢。于是一人一狗在桌子旁边扭打成一团,为了几根骨头抢得你死我活,好不热闹。大妖王站在桌子上瞧着傻小子,心里头终于疏朗了。——以后这家伙要是再这么贫,直接把他那张嘴给堵死。——不管用什么方法。宋彩耗了一下午的时间终于把前几天的故事详细码了出来,往存稿箱里又添了十多章,设定好时间,关闭了电脑。回到现世已经两天多了,如果今晚再不回去,只怕那边要出事。江晏那人虽然做事不讨喜,还总是不听人话一意孤行,但怎么说都是正面人物,不能因为他宋彩的退场出差错。于是宋彩决定晚上吃两粒安眠药,争取进入深睡眠。在那之前宋彩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自己最近有点忙,下周会抽时间回趟家,期间如果打电话不接也不要着急,因为手机有点问题。 第155章 姚姐看他这样意识到情况不对,再次确认:“你真没有一个特别帅气的男朋友?”宋彩脸色泛白:“没有,丑的也没有。姚姐,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什么样?”姚姐皱着细眉回忆,“反正就是挺帅的,那长得帅的人不都差不多嘛,个子很高,体型很标准,皮肤很白,脸上干干净净的,眉毛很标准,眼睛很标准,鼻子也很挺……哎呀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确实等同于没说,宋彩没得到任何有用信息。“那他穿什么样的衣服,留什么样的发型?”宋彩又问。姚姐:“我想想,我仔细想想。头发……哦,头发是藏在连帽衫下面的,看不出来,衣服就是白色短袖连帽衫,里面是件黑色中领的长袖t打底,裤子我没留意,当时只觉得他穿那身衣裳有点小了,但很帅,非常帅,我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帅的!宋彩弟弟你当然也帅,但跟他比起来你显得太稚嫩,就只能当个漂亮的弟弟了。”宋彩忽略了后头的中肯点评,心想那人穿的衣服可不得小了么,因为据她描述,那身衣裳应该就是宋彩自己的。——宋彩对自己的身高很有自知之明,虽然还超了国均水平几公分,但配不上“很高”两个字。不是鬼吧?!宋彩冒出这个念头。大概是跟宋彩想到一块儿去了,姚姐也察觉到阴风阵阵,搂着自己的胳膊说:“怎么有点儿冷?”宋彩也抱着胳膊:“起风了,姚姐还是回去添件外套吧,别总穿这么少。对了姚姐,这事情别对外说啊,万一是弄错了呢。等我回去查一下,搞不好是我朋友或者亲戚家的表哥来过,跟姚姐你开了个玩笑吧。”姚姐忙不迭点头:“我明白我明白,你回去打电话问清楚,要是有结果了最好给我说一声,不然我心里头毛毛的。”“好,我知道了。”宋彩坚持遛完了狗,回去以后先翻开衣柜检查了一下,发现自己那件白色短袖卫衣和黑色长袖衫的确都被动过,又给叠整齐了放回去的。至于为什么他能看出被人动过,是因为叠衣服的方式不一样,宋彩偏执地喜欢正面对折,这两件衣服却是从背面折的。——有人/鬼来过他家,试穿了他的衣服。这不神经嘛!宋彩平复了一下,给陈蔚然打去电话,问他昨晚有没有来过自己这儿。陈蔚然不明所以,以为他在气昨晚没去演唱会的事,接连道了好几个歉,还说待会儿买礼物过来赔罪。宋彩没心情计较这个,跟他挂断电话之后又给物业打了电话,请求调查小区里的监控录像。别说,这小区老归老,监控是有的,小区大门口有一个,小区主干道上有三个,物业门外有一个,正好主干道中间一个摄像头能够拍到宋彩那户的西北面。宋彩找到物业办公室,讲明了情况,物业跟姚姐也熟,相信宋彩说的话,便帮他查了一下。可结果不理想,别说十点之前监控上没有出现可疑人物,十点之后也只有姚姐一个人经过那里。宋彩租的这小区房龄大概有四五十年了,后头几排是十一层的楼房,前面两排是独门独户的两层小洋房。这种小洋房如果是新的,租下来一套绝对要耗光宋彩一个月的收益,但现在房主只等着拆迁,二楼被用来储存杂物了,一楼简单装修之后整套出租,价钱算是实惠。左右几户也都是差不多情况,所以这一整排都是清清静静的,晚上没人走动很正常。宋彩不服,在物业处待了半个多小时,怕工作人员不耐烦,就自己守在电脑前面一点点查,从他出门之后的时间点一直查到回来之前。事实证明,没有就是没有。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啦,道歉,咣咣咣!第81章 雁过不留声6回了住处,宋彩心不在焉地窝进沙发里, 抱着靠枕凝眉思索:姚姐难道真的见鬼了?正巧姚姐给他打电话来了——她是做快递活计的, 宋彩的电话她很容易就查得到——问宋彩有没有得出结果来。宋彩迟疑了一瞬, 旋即告诉她查出来了,是亲戚家的表哥来过,拿脚垫下面的钥匙开了门,见姚姐是推销贷款的就跟她开了个恶劣的玩笑。他还半真半假地道了个歉,心想不亏, 自己房子里闹鬼吓着了人家,道歉是应该的,而且他又对人家说谎了,他根本没有表哥。冰箱里还有些白菜、番薯、胡萝卜之类的食材, 几块冻成了铁饼的鸡胸肉, 拾掇拾掇也能出来几样菜。但宋彩没胃口, 就把食材都用搅拌机打成了碎末,加了点小麦面、玉米面, 又添了两个鸡蛋和一点植物油, 捏成了菜肉丸子,一锅蒸了出来。可巧,菜肉丸子一出锅陈蔚然就来了, 放下手里的礼盒,笑嘻嘻地跑去捏蒸笼里的大丸子。“我怎么这么有口福呢,”陈蔚然说,“老远就闻见香味儿了。”宋彩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咬了半块下去, 嚼着嚼着脸色变了:“这是什么奇怪的味道,太淡了,只有一点盐味儿。宋小彩,你是心情不好?”“心情倒是还行,”宋彩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过这菜肉丸子是捏给大雁吃的,所以不能加调料。”陈蔚然那半口丸子塞在嘴里,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宋彩哈哈笑出声:“快吐出来吧,我还能逼你吃狗丸子?”陈蔚然果真吐掉了,把剩下那半个丸子丢给了大雁,大雁喜滋滋叼去,嚼都没嚼就咽了。陈蔚然擦擦手说:“奇怪,大雁现在不挑食了啊。”宋彩:“何止不挑食,狗粮吃得香呢!说正经的,你来找我干嘛?有事吗?”陈蔚然:“这话,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而且说好了要送你礼物赔罪的,看。”他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块手表。“送表?”宋彩奇怪地睨了他一眼,“你不会是暗恋我吧,我警告你啊,小爷是正儿八经的直男。”陈蔚然眼神微微一动,立马踢了他一脚:“去你的,少胡说八道!要不要?不要我拿去送女孩儿了。”宋彩把手表抢了过来:“送什么女孩儿,谁家女孩儿戴男式表,小心她拿去贴小白脸。”陈蔚然大笑:“贴也是贴你这样的小帅哥,我考虑了一下,万一真是贴给你的呢?算了,我认了!”宋彩没明白:“你认了?什么跟什么呀……”这时小鸟落在了宋彩的肩膀上,脚上的伤应该不疼了,竟然已经可以双脚站立,还把脖子梗得器宇轩昂的。陈蔚然好奇:“你什么时候又买了只鹩哥?”宋彩:“你才是鹩哥呢,这叫小黑,你看它浑身都是黑亮亮的,是个非常珍稀的品种。鹩哥能有这么美吗?鹩哥能下蛋吗?”陈蔚然惊讶:“它还能下蛋?”大妖王愤怒:你才能下蛋! 第157章 宋彩有点发懵:“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说的会巫术是逗他们的, 这种玩笑话也能当真?”民警认真道:“宋彩先生,现在没有证据能表明有人类能通晓巫术,这几乎是无稽之谈,但这两个人额头上的伤没法解释,铁棍上还检测到了不属于他们四人的指纹,经过身份证的指纹备案对比,那是你的。”宋彩:“我拿过铁棍不假,但我没伤人。”民警:“嗯,他们也没说被你打了,但正是如此才可疑。以当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像是受害者,你反倒更像行凶者,如果是串供,他们完全可以指认你持棍伤人,可他们说的却是你会巫术。对于这个,你应该可以解释一下吧。”宋彩给气笑了:“这叫我怎么解释,我真的不会巫术啊!你们不能这样办案吧,大半夜打电话叫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跟我开这种玩笑吗?巫术??”这时讯问室外面有人敲了两下门,讯问宋彩的民警就先出去了,再进来的时候表情略显沮丧,默不吭声地收拾了桌上的照片和文件。收拾好后他对宋彩说:“宋先生,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明明认不出来拦劫你的人,为什么要说谎?”宋彩看着他:“我说是因为脸盲,病理性脸盲,你信吗?”民警不苟言笑:“那我们需要对你的视力进行测试,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宋彩耸耸肩:“不介意,只要能还我清白。”“好,感谢宋先生的配合!”民警打开了讯问室的门,“有位陈先生自称是你的朋友,已经替你交过保证金了,测试完视力之后你就可以跟他回去了。另外,交警那边的监控还在调查,等有结果了我们会再通知你过来。”宋彩足下一顿:“大概要等多久?”民警:“说不准,快的一天,慢的三五天。宋先生赶时间?”宋彩:“对,非常赶。”民警:“赶时间出远门吗?不会是旅游吧。宋先生,在结果出来之前还是不要出远门的好,因为你现在也有嫌疑,如果在接到通知时不能及时到案,那就不仅仅是不予退还保证金的事情了。”宋彩:“……”我tm这不是出远门,是穿越时空啊!宋彩知道民警不是在唬人,他们说有嫌疑就是有嫌疑,他们怎么给你定性你就得怎么接受。走出讯问室的时候看见陈蔚然在大厅里等着,他示意不要着急,便跟着一名女警员进了另一间屋子。屋子里,一面墙上贴着视力表,旁边还放着几架仪器,看起来是他们警员平时自测用的,布置比较随意。女警员例行公事地替他测出了近视一百五的结果,又请他先坐下,打开了一款手机软件。宋彩瞄了一眼,惊呆了。所谓的测试脸盲,用的竟然就是一款名为“你四不四脸盲”的手机app!还是娱乐版的!真是,要多儿戏有多儿戏。宋彩质疑,女警员便咳了一声,颇有底气地说这是专业的测评软件,叫他不要多问,只管答题。于是宋彩接过手机,看见主屏上跳出一个弹框:允许你四不四脸盲给您发送通知吗?宋彩:“……”这分明就是刚刚才下载的呀!勾选好之后,屏幕上又弹出了是否允许获取位置的请求,宋彩无奈地勾选了“不允许”,开始答题。第一题,他们是同一个人吗?第二题,他们是同一个人吗?第三题,他们是同一个……宋彩怒摔手机——手机是人家的,还是不摔了。但这些是什么鬼畜的题目,有的图片上两个人物的面部特征区别非常明显,这能看不出来不是同一个人?脸盲又不是傻,不表示把两个不一样的人放在一起还辨认不出来,“找不同”没玩过吗?带着怒气做完了题,结果却叫宋彩大跌眼镜——竟然真有好多做错的!女警员把测试结果发给了同事,满意地点点头:“好了,你可以走了。”宋彩:“那我是不是真脸盲?”女警员:“嗯,恭喜你了。”宋彩默默走出房间,直到被陈蔚然带上了车还一脸懵懂,心里反反复复回响着一个声音:我真盲到这种程度了?陈蔚然带着宋彩吃了午饭,宋彩都忘了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派出所,陈蔚然主动说了,还责备宋彩出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他,要不是派出所这边有他一个熟人,他还被蒙在鼓里。宋彩都不知道他在派出所里有熟人,问他是谁,他说就是把大雁领回家的那晚,他出面跟那灌宋彩酒的王八蛋调解时认识的,事后为了感谢人家民警同志准许他带走大雁,特地请客吃了顿饭,就算熟了。宋彩摸出手机:“我都不知道你还替我请了人家吃饭,这样,今天这顿算我的,我给你发红包你收一下哈,保证金转账给你。”陈蔚然骂道:“你神经病啊!咱们俩是什么关系,至于拿钱来羞辱人?我差你那点钱?”宋彩翻白眼:“你才神经病啊!这不就是应该的嘛,该我请我就请、该我给的就我给啊,不给钱算什么兄弟啊!郑重警告你,老实收下,不然别怪我生气。”陈蔚然见他无比认真的模样倒是十分讨人喜欢,伸手朝他脑袋上狠狠推了一把:“德行!别给我钱,保证金还会退给我的,前提是你别卷着铺盖偷偷跑了!饭钱嘛更不用,晚上请我去你家吃饭就行,我要吃脆皮乳鸽,还得是你亲手做的。”宋彩这回真要怒摔手机了:“你就存心难为我吧!”晚上宋彩抱着手机翻找食谱,想找个家庭版的脆皮乳鸽烹饪指南。但派出所给他出的这个难题是真难,他心里又惦记着江晏那边,以至于翻动页面的时候就有些粗鲁,敲得屏幕笃笃作响。陈蔚然看出来了,停下切菜的手:“宋小彩,你是不是有心事?从昨天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很焦躁啊。”“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宋彩放下手机,转移了话题,“真的要吃脆皮乳鸽吗?叫外卖行不行?”陈蔚然笑道:“行行行,叫外卖!你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吧,这边我来弄就好了,别看我这样,手艺还可以。”宋彩点了外卖,放下了手机,一边给山药削皮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那怎么行,我怕你下毒害我。”陈蔚然又骂:“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给你能耐的!”三天?宋彩心想,是啊,都三天整了啊,这边过了三天,那边到底几天了?江晏他还活着吗?岁芜还活着吗?岁芜有七成的可能是还活得好好的,因为江晏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岁芜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蓬莱美人儿,江胁贪图人家好颜色,估计也不会舍得让她这么早死。但他会利用岁芜来坑江晏是肯定的,而江晏又是个宁折不弯的臭直男脾性,说不定真会为了救岁芜死在曜炀宫。宋彩惆怅着,陈蔚然主厨的时候他就在一旁打下手,等外卖送到三个菜已经上了桌,两人又烧了份简约版的西湖牛肉羹,便坐下开动了。 第159章 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宋彩的情绪平定了些,还是选择面对着外边睡,这样至少可以及时做出反应。凌晨两点的闹钟响过之后又不知躺了多久,宋彩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抓着被子边的那只手骤然一紧——那影子又出现了!这回宋彩没有声张,硬是憋住了冲到嗓子眼儿的那股劲,然后稍稍闭眼,只留一条窄窄的缝观察,再调整好呼吸,尽量使自己听起来像睡着时一样。怕是看错了,宋彩观察了好一会儿,直到瞧见那影子微微动了动。宋彩确定了,坐在他床边的就是个人!他甚至看见了光影里这人有着修长的脖颈,侧头时有高挺的鼻峰和凸起的喉结!他爷爷的!夜闯民宅的小贼条儿还挺顺!思绪在大脑中飞转,宋彩开始琢磨怎么才能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抓住小贼。光凭视觉判断,这人体魄比自己强壮是肯定的,有没有拿利器还不确定,先前是藏在了哪里也不清楚,有没有藏了同伙更不知道,贸然开灯抓他肯定不妥。当然,大声喊醒陈蔚然来帮忙恐怕也是行不通的,因为两间房分隔在东西两侧,中间隔着客厅,等陈蔚然来的时候自己说不定已经被抹了脖子。正合计着,宋彩瞧见人影又动了。这小贼似乎朝他探了上半身过来,离得更近了,接着肩膀动了动,右臂伸了过来,手指……宋彩大吃一惊,这小贼竟然摸了他的脸!热乎的手指触碰在皮肤上,叫假装熟睡的宋彩硬生生打了个寒噤,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般疯狂往外冒。小贼大概是察觉到了宋彩的僵硬,手指忽然定住。宋彩暗叫不好,被他发现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抓住了小贼的手腕,大喊陈蔚然。陈蔚然来了,灯也开了,屋里除了宋彩和小鸟仍然空无别人。宋彩坐在床上满头虚汗,心脏扑通直跳:“真的有人!刚才这里真的有人!我还抓住他了!活的!”陈蔚然忙帮他拍背:“我信你我信你,有人的话肯定是活的,死的那叫鬼。但是先别怕啊,先别怕,跟我仔细说说,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宋彩看了看小黑鸟,小黑鸟展了下翅膀,眼睛溜圆,像是也被他的叫声惊到了——实则不然。某只大妖王当了一整天的小鸟早就憋坏了,趁着夜晚疏松一下筋骨本没什么大不了,怪就怪他心痒,总想好好看看宋彩,谁知道会被发现。若第一次被发现算作失误,那第二次被发现就只能算他活该了。他不仅心痒,手也痒,瞧着宋彩缩成一小团的样子十分可人疼,就没忍住。大妖王上辈子阅女无数,什么时候这样战战兢兢、畏畏缩缩过,摸他一下竟还要赶在三更半夜,竟还要被当成贼来抓,在被抓住的瞬间竟还首先想到了逃,这简直叫人匪夷所思!大妖王郁闷:可真是现世报了。“我这几个小时一直都没睡着,刚才迷迷糊糊的时候又看见了人影,我没吱声,清醒着观察了一会儿,确定那是个人,然后他还伸手碰了我一下,我就抓着他了!”宋彩回忆着手上的触感:“真的,这回不是做梦,这屋子里除了咱俩以外还有别人。”“他只碰了你一下?碰你哪儿了?”陈蔚然忍着怒气,“你别不好意思说,具体碰你哪儿了,怎么碰的,仔仔细细告诉我。”宋彩:“没有,就碰了下脸,然后我就抓住他了。老陈你可得信我,不是我做噩梦,是真的!我这小区外头有一家通通快递,老板娘前晚来找过我,我出去听演唱会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她非说我家里有个男人给她开了门,还穿着我的衣服!”陈蔚然听完也隐隐有些头皮发麻,试想如果有个人已经藏在这屋子里好几天了,还总在宋彩熟睡的时候跑出来观察他,那该多瘆人。不敢怠慢,陈蔚然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把亮度调到最大:“别怕,我在这儿呢,你起来跟着我,我们仔细找一找。”两人把一层找完又去找二层,找完二层又把外面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小院找了一遍——小院里没有藏人的位置,且房间的门都已经锁好了,从小院也进不来。于是两人把目标移回屋内,楼上楼下又找了一遍,被房东锁上的储物间也都给撬开了——没有,除了他俩再没有第三个人,除非房间的某个角落里有通往地下的入口。陈蔚然说:“报警吧。”宋彩摇头:“先别报警,没有任何证据,报了也没用。”而且警察同志们都挺忙的,有时候整理案件能熬到十来点钟不下班,所以宋彩才会在吃安眠药的时候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我明天去趟市场,”宋彩说,“如果这人有特殊的目的,我相信他还会来的。”第二天宋彩顶着黑眼圈去了市场,路过派出所的时候还特地去问了一下,被告知交警部门也忙,监控内容还没有调过来,需要再等等。宋彩焦虑,这边那边全都一堆腌臜事,一个头快两个大了。他毛毛躁躁地跑去买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广角全景监控摄像头,为了一个“内存卡摄像头为什么不自配内存卡而要我单独花钱买”的问题,和那卖家掰扯了半天,最后成功吵了起来。其实也不是缺买内存卡的几十块钱,就是心里堵得慌。吵完之后舒坦多了,宋彩又额外买了一个超大内存的,跟一脸懵逼的卖家道谢之后返回了住处。摄像头很容易安装,调试好app之后宋彩的心情又好上几分,把手机举给肩头的小黑鸟看:“嘘,别声张,悄悄给你科普一下,这个叫监控,可以把这视角范围内的情况全都录下来。”小黑鸟盯着屏幕,果然,他和宋彩都在其中,他们怎么动,画面里的就跟着怎么动,反应还挺灵敏。宋彩说:“欢迎来到人类社会,小黑,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小黑鸟“啪嗒啪嗒”啄了几下屏幕,正啄在画面中宋彩意气风发的脸上,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午饭之后宋彩接到了宠物医院的电话,说催过大雁的主人了,他们家老太太一会儿去接大雁,希望能和宋彩见一面。宋彩本打算让陈蔚然代劳,因为他怕自己看见大雁会舍不得,更不能听见大雁委屈的呜叽声。谁知陈蔚然下午要接待重要客户,宋彩只好亲自上了,壮胆似的,还把小黑鸟也一块儿带了过去。宋彩搜罗了家里为数不多的属于大雁的东西:一柄梳毛用的钢刷,一个橙色网球,一个软垫狗窝,还有一个很大的洗澡盆。他拿不下洗澡盆,就把钢刷、网球和狗窝带过去了。到了宠物医院之后见到一个老太太——或者应该叫大姨,因为她虽然满脸褶子却并不老感,打扮得还挺潮,海南岛风情的长裙配针织衫,脖子上一圈大珍珠,像是那种跳广场舞也只会选择dj舞曲的类型。据她自己介绍姓吴,宋彩礼貌地问好,怕影响宠物医院做生意就选了家户外饮品店,给这位吴大姨点了一杯茶。他先简单讲了一下自己捡走大雁的经过,表示自己真的是无意中捡回去的,又把带来的东西交给了老太太。然而老太太并没有如他预想中那样欣喜,没有接那几样东西,甚至没有多看大雁一眼。第84章 雁过不留声9几十个小时对狗子来说如隔三秋,大雁因此对宋彩这个便宜主人亲热得不行, 偎在脚边的时候总想找机会往腿上爬——是的, 现在的大雁丝毫没了以往的矜持, 恬不知耻地把自己当成了宝宝。宋彩也想和大雁亲热一番,碍于人家正主在场,只好按捺住,揉揉大雁的脑袋算作回应。吴大姨喝了口茶,呸地吐掉了一根草花, 说:“真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么好心的人,捡到我家的狗又给送了回来,好吃好喝照顾得油光水滑,还一分报酬都不要。小伙子, 你是好孩子啊, 阿姨感谢你。”宋彩略觉尴尬, 因为她的语气一点都不像带着感谢的意思,倒像是有人投了个原子弹给她。“阿姨, 您太客气了, 只要大雁回家以后过得开心我就满足了,”宋彩说,“哦, 真是不好意思,因为不知道大雁的原名是什么,我就擅自取了一个临时叫着。”吴大姨浑不在意:“没事,那有什么关系。” 第161章 宋彩诧异不已,因为那声音正是出自老大爷。他朝老大爷瞧过去, 只见人家还在哼哼着这里疼那里疼, 演技何其逼真。宋彩怀疑自己幻听了, 愣了好一会儿。——怎么可能呢?他晃了晃脑袋,心想着没理由啊,怎么可能听得到?真把枭桀的本事给学来了?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即江晏已经成功把妖丹融合在他魂魄里了,只不过他现在才察觉到。宋彩睁大了眼睛, 仍然难以置信,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决定再听一听女孩子的心声。零点一秒之后,女孩子的心声传了过来:“这老东西太过分了,光天化日就敢碰瓷, 还倚老卖老, 真不知羞耻……”妹子叽里呱啦一长串, 除了骂骂咧咧没别的,宋彩揉了揉眉心, 把手机收回了兜里。围观群众问宋彩怎么不拨了, 宋彩便对老人的二儿子说:“要不然这样,检查的费用我先替丫头垫付,就去二院查一下吧, 二院离得近。”女孩子拽了拽宋彩,冲他摇头。宋彩微微一笑,说没关系,他相信老人家没大碍。老人的二儿子还没说话, 老人先嚷了起来:“医院当然得去,但我不去二院,就去中心医院,找专家给我查!”女孩子说:“怎么的,二院的医生还瞧不了你?难不成中心医院有你亲戚,能给你开假证明啊?”女孩子的气话竟然准确戳中了老人,老人不知是恼怒还是心虚过了头,当场掐起人中来,眼看着就要背过气去。老人的大儿子一边帮他拍背顺气一边劝,围观群众也不消停,宋彩觉得脑袋里全是嗡嗡嗡的吵闹声,吵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趁着没人留意到他,他朝女孩子怀里抱着的比熊试了一下,心里念着:“狗子狗子,我要是真有妖力,你就开口叫三声。”没打噔,狗子稚嫩的汪汪声穿透周遭的嘈杂,直达宋彩的耳海,整三下,不多也不少。宋彩手心里沁出汗气,暗叫不会吧,这不会是真的吧,天哪!他默默咽下惊骇,转向了老大爷。只见刚刚还被气得快翻白眼的老大爷突然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儿子要扶他也没让,径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我好得很!那丫头的狗没碰着我,脚脖上的绺子是我抠出来的!”说完立即茫然,一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的表情。围观群众如同被按下静音键,谁都不再吵了,停下来看着老人。老人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的两个儿子更是难堪,简直不知道脸该往哪里放。他的二儿子喊:“爸,你瞎说什么呀,这可不能开玩笑!”老人想辩解,结果开口又是一番自我检讨:“谁开玩笑了!我是碰瓷的,我看见那丫头的狗跑开了又顾着玩手机,就想趁机讹她,反正没有旁人看见,讹她就讹她了!”众人:“……”女孩子显然也没料到这茬,愣了片刻才如蒙大赦一般:“听见了吧,你们都听见了吧,我说他碰瓷你们还不信!”围观群众当即炸开了锅,全部调转矛头,对着老大爷指指点点:“……天啊,这人一把年纪了怎么回事,刚才还死不承认自己碰瓷,这会儿自己说出来了。”“就是,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理直气壮说要报警、要去医院检查的吗,他怎么做到的啊?”“被丫头说中了呗,中心医院有他亲戚,能办来假证明!”“哎哟哟,这都什么事儿啊,白瞎我在这儿伸张正义半天,好心喂了狗了!”……老人的大儿子满脸通红,对女孩子鞠躬道歉,拉着自家老头子就要走,但他家老头子还想扳回一局,赖着不肯走,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没有碰瓷,但下一句出口又是言不由衷的“认罪伏法”,前后矛盾得如同精神分裂。他大儿子急了,一跺脚:“你可真是我亲爹啊!能不能别在这儿丢人了!老二,快来帮忙把爸爸拽走!”老人的二儿子便赶紧上前拉住他的另一只胳膊,这回换女孩子却不肯了,拦在他们面前:“走什么走,赖完人就没事了吗?道了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当我好欺负啊!你们这是诈骗,我要告你们!”……又是一通闹,但宋彩已经没心情掺和了,有那么多围观群众给女孩子撑腰,后续就算报警也用不着他操心,于是隐匿在人群后头,朝着公园的出口走去。小黑鸟一直蹲在他肩膀,这时啄了一下他的耳垂,像在博取他的注意。宋彩终于回了神,才意识到自己的指尖都因紧张而微微发着颤。至于他紧张什么,自然除了江晏的事就没的了。刚才老人肯说真话全赖于他使的小术法,他做梦都没想到妖丹竟然会跟他回到了这个世界,在此之前,哪怕梦里发生的一切真实到连睫毛被风拂过的触感都细腻无比,他也始终把那当成一场奇妙的旅行,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可现在,他把江晏的妖丹带回来了。这向他印证了一个耸人听闻的事实:他所经历的,全都是真的!换句话说,江晏是真的!宋彩抬起手,看着掌心的纹路,想着这只手曾经扯过江晏的袖口,拉过江晏的手腕,还抱过江晏的脖子——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迫于系统的压力。但现在这些都成了真的,他的手碰触过的那个人是和他一样有血有肉的人……妖,虽然是妖,但肉身同样温暖,跟人没有差别啊。这种感觉是新奇而令人震撼的,宋彩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急促且无序,因为他完全乱了,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难怪最近怪事连连,先前那四个小青年莫名其妙被整惨,在派出所的时候他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原来是江晏的妖力在暗中帮忙。他猛然想起一事,摸向自己的肚子,悄悄问:“小黑煤球?小东西,你在我肚子里吗?”没有回应。宋彩停下脚步,调整了几次呼吸,试着去感受自己的能量。不多会儿,一股温吞柔和的能量如同热水入腹,缭绕着攀爬向他的四肢百骸,继而轰地一下,火山爆发一般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宋彩的心跳恍惚停了一拍,浓烈的热浪过后是暖如温泉的涓涓细流,杂乱的心跳终于逐渐恢复了正常的频率。“小黑子,是你啊,真的是你啊!”宋彩险些喜极而泣。小黑煤球刚刚被唤醒,打了个呵欠,奶声奶气地说:“娘啊,你终于想起我了,我闷了好久了。”宋彩睁开眼,继续朝前走。他太激动了,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连打招呼的语言都组织不起来,想了一会儿才讷讷地回应:“欢迎!欢迎你啊!”一大一小非常外行地寒暄了一路,回到住处以后小黑煤球立刻跳了出来,爬到沙发上蹦跶。这对他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看见什么都稀奇。尽管能从宋彩的识海里感知到一星半点的内容,但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种震撼。他大惊小怪地喊:“娘!这就是你的家吗?这小床好软好弹啊!”蹦跶完又弹到地上,赞叹这地砖好光滑,像瓷一样,他毫不费力就可以从这头滑到那头;还有墙上那些画是哪位大师画的,技艺何等高超,乍看之下还以为是真花;厕所里能照出人影的那是铜镜吗,为什么比冰还清透;还有那个白白的带盖子的是什么物件,水井吗,可井口那么小怎么取水;以及旁边的带杆的大刷子是干什么用的,杯子里那根小刷子又是干什么用的,花里胡哨的小瓶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宋彩扶着额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介绍。他把小黑煤球肩上扛着的马桶刷放了回去,哭笑不得:“别动这个,这是刷厕所用的,那个小刷子可以给你玩,是清洁牙齿用的。” 第163章 “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你爹,你没有爹也没有娘,以后不可乱叫。还有,虽然把你安置在他体内了,却不是叫你肆意窃取隐秘的,不可如此……何况人家也未必愿意被你知道那么多。”小黑煤球老神在在地甩甩头:“不不,你对我娘的了解可真是少得可怜,难怪到现在还一点进展都没有,只敢变成小鸟躲……”小黑煤球不敢继续说了,因为他爹的眼神杀了过来,确认了,是死亡凝视。“本座只是怕吓着他。”大妖王给自己找借口。小黑煤球看破不说破:“喔,爹说得都对。可是爹啊,你吓我娘还少吗?明明是个大妖,却把自己整得跟鬼魂一样……”真丢妖。大妖王自知理亏,转移了话题:“少啰嗦,没事就回去,别动不动就跑出来。”“我知道,待会儿就回我娘那儿去。可是爹你真不想知道我娘为什么突然生气吗?不是因为昨晚你吓着他了,是因为他做了一个梦!”大妖王能不想知道么,可他身份尊贵,他骄矜啊,于是漠不关心地道:“做梦便做梦,做梦有何好生气的,庸人自扰。”“谁庸人自扰了,爹你不许这么说我娘。”“说了又怎的,你不过在他肚子里待过几天,就以为什么都通晓了?未免太狂妄。”小黑煤球成功被激将,苦于不能当场朝他爹脸上啐一口,便凶凶地喊:“我就是知道,我比你知道!我娘是因为梦见了你才这样的!”大妖王心下一动,好一会儿没接话。他听见外面的宋彩不知又在朝什么发邪火,弄得丁零咣当响,自己先前的疑惑和苦闷却随之烟消云散了,甚至有些高兴。他故作深沉:“唔,梦见我又如何,我打他骂他了?岂不无聊。”小黑煤球见他爹这样不开窍实在痛心疾首,忍不住高声咋呼起来,幸好他爹早就设了道隔音的屏障才没叫他的大嗓门传到院子里。“我娘才不无聊!我娘梦见你跟他亲热才会这样,他觉得自己不该做那种梦,他怕你万一知道了会认为那是在侮辱你,会觉得他恶心!”鸟类的心跳本就高频,大妖王这会儿都快窒息了,他自从意识到自己对宋彩有难以言表的情愫之后就一直苦恼于宋彩对他并没有同样的心思,原来是自己妄自菲薄了,原来宋彩其实也……大妖王难以遏制情绪,一腔爱慕之血终于沸腾。宋彩怎可能对他没有那种心思,之前种种几乎都是宋彩主动,搂搂抱抱是常事,人前夸赞和维护之词也都信口拈来,那能是假的吗?他是大妖王啊,宋彩要真是没有那种心思早该对他敬而远之才对,又怎会越走越近,怎会梦见他们在亲热?大妖王当即化成人形,朝小黑煤球看了一眼,那小东西便凝成了一团亮晶晶的黑火,嗤地隐没在空气中——他被送回了宋彩的肚子里。大妖王决定现在就去找宋彩说清楚,哪怕真是误会也无妨,至少知道宋彩会梦见一个男人,那他就有希望不是么。至于千重心她们……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可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宋小彩,走吧,我已经帮你约好了。”“你速度真快啊,我半个小时前才给你说的这件事。”“那当然,等到你慢慢考虑啊,太阳都下山了,一天又给磨蹭没了。不用担心,我会陪着你一起,等把你安全送回来我再去公司。”“那倒不用,我可以自己打车,别耽误你正事。我都不知道你要来接我,下次提前说一声啊,不然万一我不在家,你不就跑空了么。”“知道了!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么。你惊喜了没?”“惊喜惊喜!你哪次不叫我惊喜,我快养成坏习惯了,一看见你就期待着惊喜。”“哈哈哈,这样最好,继续保持!”……宋彩跑进屋里收拾了一番,看见书桌上给小黑鸟准备的米全翻了,撒得地上都是,小黑鸟背对着他,脑袋瞥向一侧,无端给人一种正在生气的感觉。陈蔚然还在院子里等着,宋彩不好耽搁太久,对着小黑鸟的背影说了声“回来再收拾你”,便拿上自己的钱包和手机走了。路上陈蔚然详细了解了宋彩这几天的情况,安慰他不要太紧张,到了心理医生那里也不要隐瞒,有什么负担直接说出来就好。宋彩心想全盘托出是不可能的,他只求医生能给他一些通用型的治疗建议,开点药也行。本以为陈蔚然帮他找的是医院里的医生,谁知车子开到一家个人工作室外头停了下来。宋彩看向陈蔚然的眼神带了些探究的意味,陈蔚然就笑着说:“人家这叫心理咨询,不属于看病,所以叫你别紧张。”宋彩:“我没紧张啊,我挺好的。”陈蔚然:“好好,你没紧张,是我紧张。走吧!”上了楼,助理安排了接待员在贵宾室接待了他们,没多会儿咨询室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前台便说可以了,请他们移步去了咨询室。咨询室是经过精心布置的,不像寻常的办公室那样生硬,反倒像是谁家的客厅,看起来很温馨。穿着中领薄针织的男人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自我介绍姓陈,宋彩便回:“陈医生你好!”男人推了下眼镜,敏锐地捕捉到了宋彩的微动作。一般人握拳都喜欢大拇指覆在食、中二指之上,只有在紧张的时候才会把拇指藏在下面。他道:“不不,千万别叫我医生,我不会给人打针的啊!”宋彩闻言笑了起来,陈蔚然便向宋彩介绍:“这位是陈教授,我本家,业界精英。”陈教授自谦不敢当,宋彩瞧着男人才三十来岁的模样,能成为教授级别的人物确实称得上年轻有为。陈蔚然说:“宋小彩是我铁哥们儿,他的事我都知道,我可以在这里一起听吗?”陈教授略显为难:“一般来说是不允许的,因为就算是关系再亲近的人也会有不能分享的心事,夫妻之间还有三两小秘密呢。但这要看咨询者本人的意思,如果宋先生觉得没关系,我当然也没关系。”陈蔚然便望向宋彩,一脸殷切,仿佛正在等着被皇帝翻牌子的妃子。宋彩嗤嗤笑:“可以啊,你留下来呗。”陈蔚然喜上眉梢,殷勤地给宋彩拖了个单人的摇摇沙发过来:“坐。”宋彩看了看这个摇摇沙发,又看了眼陈教授:“这不合适吧,我坐那边的大沙发就行。”陈教授却说:“没关系,摇摇沙发可以缓解情绪,你尽管坐着。而且那沙发平时少有人坐,弹性更好些。”他说完瞥了一眼陈蔚然,陈蔚然就问:“那我坐哪儿?”陈教授:“你坐在侧面,不要正对着咨询者。”陈蔚然不大满意离得那么远,但也知道这样是对宋彩好,便挑了个宋彩必须扭头才能看到他的位置:“这里可以?” 第165章 “没关系的宋先生,你可以不用告诉我,”陈教授的笔尖落在纸上,点了几下又提起,“我只想问一件事,这个叫江艳的人是你的什么人?是前任吗?”宋彩瞬间愣住,先前喝的水都差点喷出来,忙不迭摆手:“不是不是不是,他是男人,是我的朋友,”他又小声补充,“一个很重要的朋友。”陈教授观察着宋彩的表情,几乎从那微红的耳根和慌张的神色中就断定了“朋友”这两个字的特殊含义。“宋先生,不管这个人是你的什么人,不管他是男是女,你都明白他很重要,你放不下他,对吗?”宋彩声如蚊蚋:“嗯,我……我欠他东西没还……所以,心里很忐忑,很纠结。”“那么你现在所受到的困扰都来自于你欠他东西,你非常想还,但生活中的琐事泥沼一样缠着你,让你无法分身,同时你也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他发生难以处理的特殊情况,对吗?”宋彩点头:“嗯。”“明白了,宋先生,试着去面对和接受吧,”陈教授的眉头舒展开来,在纸上唰唰写下几个字,对宋彩道,“人和人之间讲究的是缘分,那个人把东西给你的时候或许并不曾像你这样纠结过,人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耿耿于怀呢?记住,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偶尔也可以自私一点,随心而为。”宋彩咀嚼着这八个字:自私一点,随心而为。什么意思?陈教授这是从一个名字里得出了什么结论?他没有那么高的境界,参透不了个中奥秘。如果从字面意思上理解,他所能做到的自私就是霸占着江晏的妖丹,管他是死是活,先把自己的身体顾好、把现实世界的事情都处理好再说。可宋彩哪能做得到,因为他现在知道了,江晏那个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存在于电子书里,存在于某个巧合、某个命运节点、某个可供他穿梭的时空隧道的尽头。那如果不是这样的自私,他还可以怎么样?忽略原来的故事线,无视一干女主后宫,以系统为借口、以酒为迷魂药继续讨江晏的便宜?甚至,勾他、缠他、把他抢过来?宋彩甩甩头,觉得自己病得更重了。离开的时候宋彩几乎慌不择路,惨白着脸上了陈蔚然的车。陈蔚然的脸色也不好看,点火之后对宋彩道:“别想那么多,回去好好休息,晚上我下班早的话就去陪你。”“不不,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你最近为了我的事没少挨累,”宋彩想起一事,突然喊停,“忘了忘了,刚才陈教授写了张条子给我,忘拿了,可能是什么重要的告诫。”陈蔚然却直接启动了车子,不高兴地说:“是告诫不假,但不是给你的,是给我的。”宋彩:“给你的?给你干什么,写了什么?”陈蔚然把纸条丢给他:“自己看吧。”纸条已经被陈蔚然揉得皱皮,展开一看,上面八个龙飞凤舞的草字: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这什么意思?”宋彩满脸狐疑。“谁知道他!神经病。”陈蔚然不屑。“喂,你老实说,陈教授跟你是什么关系?”“谁跟他有关系,瞧他那金边眼镜,土到家了!”“不土啊,挺好看的,显得他文质彬彬。”“屁!他那叫衣冠禽兽。”“还说没关系?不会真是你本家吧!”……两人隔空掐着,陈蔚然的手机响了一声,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可惜陈蔚然正好碰上红灯,一脚刹车踩下去手机就溜到了宋彩的脚垫边,宋彩捡了起来,好巧不巧瞥见了那条消息。备注是“陈蔚塬”,内容是:人家名花有主,不要痴心妄想,早放下早解脱啊,听见没有?“陈蔚塬?”宋彩惊讶地看着陈蔚然,“是刚才那个陈教授吗?”陈蔚然的表情忽然很不对劲,把手机抢了回去,嘟囔:“干嘛看别人信息啊,小心我把你摁着揍……”宋彩没空接他的玩笑,脑子里乱哄哄的。“名花有主?名花有主?谁名花有主?”宋彩一再重复,怎么都没想到陈蔚然这家伙还闹了这么一出,骂道,“你丫暗恋谁家大闺女了,竟然从来没透露过,嘴真tm紧啊!”听他这么理解,陈蔚然的心情一言难尽,但面上终于是缓和了不少,反驳道:“那也没你紧!你那小秘密藏着掖着不肯给我知道,还好意思批评教育我?”他暗自咬牙,“你等着,早晚我得知道,因为陈蔚塬就是我大伯家的大堂哥,我一问他肯定说!”“你敢!你不许问!不然我真去起诉你大堂哥!”“嗨哟,你去起诉吧,最好连我一块儿起诉!”“你丫找抽!我先揍你一顿再说!”他两人在车里吵着,丝毫不知后座上搭了他们一路的大妖王是何等复杂心境。陈教授和宋彩的对话他都听见了,虽然有很多词汇不是很理解,但大致可以知道叫宋彩为难的正是妖丹一事。另外陈蔚然这小子喜欢宋彩,全天下都知道了,宋彩不知道,丝毫要保持距离的觉悟都没有。陈蔚然本打算把宋彩送进小区里面的,但宋彩这个小区进来一趟就得收五块钱停车费,他觉得没必要,便在外面下了车。陈蔚然骂他抠,自己又不缺这五块钱,宋彩却回骂他浪费,没必要花的钱就不花呗,反正小区门口到他的那栋也就三分钟路程。陈蔚然探出头,问他有没有戴着自己送给他的那块表,宋彩伸出透白的腕子给他看,嫌他罗里吧嗦跟老太太似的,他却笑得开心,说除了洗澡、睡觉的时候可以拿下来,平时都得戴着,不然他就要回去,送给懂得珍惜的小姑娘。宋彩觉得陈蔚然这种行为相当不要脸,人家小姑娘凭什么要你二手货的表,缺这几百块钱买新的?大妖王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迫切希望陈蔚然能说到做到,因为那破玩意儿戴在宋彩手上一点都不合适,一个字,就是丑,配不上宋彩的好皮肤。走到自家那一排,宋彩听见有人在高声大语地喊,说谁家的狗这么金贵,竟然专挑车轱辘撒尿,树根还满足不了了怎么的。宋彩正好要经过那里,顺势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恬不知耻的狗子不正是他家大雁么!第88章 雁过不留声13大雁连牵引绳都没戴,脖子上只有一个项圈, 宋彩不得不弯腰扣住那项圈, 跟人家道歉的时候就矮了一头, 显得格外的卑躬屈膝。道完了歉又拎着小水桶和刷子,仔仔细细给人家刷轮胎,无耻的狗子还在一旁窜上跳下,铆着劲儿要去叼那根正被挥动的刷子。大妖王停在车顶上看着,由衷觉得臭小子自从养狗之后真是受了不少委屈——特指在自己的魂魄脱离出来以后——大妖王是不会承认自己也曾给了宋彩气受的。他明白宋彩为什么甘之如饴, 但不能感同身受,看着宋彩笑眯眯的模样,心里的滋味实在难以言说。宋彩带着大雁回了屋子,关上门, 蹲下就是好一通尽兴的揉搓。他没想到大雁竟然又回来了, 是自己回来的, 因为那个车主说看见大雁在这附近独自转悠了好久,应该是想进门, 门却被锁上了。宋彩又高兴又心疼, 把大雁检查了一遍:毛发凌乱,嘴周、四肢都有弄湿后又被风干了的痕迹;四只脚上各有三、两指甲充血,这是跑了很长的路导致的;除了脚部, 尾巴上还有一点伤,像是被别的狗咬过,少了一撮毛;身上也是脏兮兮的,仅仅一天而已, 油亮的皮毛就变得虬糟糟了,摸一把,手上染了一层乌突——这完全没道理。宋彩并不知道那位吴大姨的别墅在什么地段,但看大雁这样子,恐怕从昨天回去之后就在流浪了,是循着气味一路找回来的。 第167章 试想一个五、六十岁穿着花裙子的女人,一手拉着狗、一手提着鞋,头发也散了,妆也花了,在下班的高峰期、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发足狂奔,不滑稽么?没爆点吗?吴大姨急得嗷嗷叫,被大雁拉着跑了足有一里地。奇就奇在狗东西竟然把速度掌握得刚刚好,既叫她吃力又不至于摔倒,最后累得气喘吁吁,连捡来的七八颗珍珠也丢路上了。她不能忍,拿着鞋子就朝大雁走去,发了狠劲儿要教训一下狗东西。正瞄准了狗头,却听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动手!动则行气,气则行运,岁半不积善,小心到了岁末运势一去不复返啊。”吴大姨扭头,看见一个路边摆摊算命的老头子,啐道:“臭神棍,真当自己是赛半仙呢,神神叨叨!”那算命的却说:“你姓吴,属鸡,阴历三月三出生,有个儿子在国外,暂时是读建筑学博士,对吗?”吴大姨一怔,默默放下了鞋子,穿在脚上。“是又怎么样,从哪儿打听的?”吴大姨把狗绳往手腕上多缠了两圈,叉着腰,“少跟我来这套啊,你这叫侵犯别人隐私,小心我报警抓你!”算命的不卑不亢:“我不用打听,也没有侵犯,因为你的事情都写在你的脸上。”吴大姨哈哈大笑:“哎哟哟,可笑死我了!你这些都过时了,骗人也搞点高级的好吧,神棍都像你这样难怪要灭绝了!另外我儿子不是暂时读博士,他就是读博士,马上就能毕业了!”“毕业?别想了,你在太岁头上动了土,身边又有克星,你儿子不仅今年毕不了业,他的博士文凭很可能永远也拿不到。”“瞎几把乱说话!你凭什么这么说!”吴大姨怒了,走到那算命的跟前,手指差点就磕在人家脑门上,“到底是谁给你透的底,说这种话有什么目的?你给我说清楚了,不然我这打狗的鞋底马上就招呼到你脸上!”“你不信,我说再多有什么用,罢了罢了,凡胎肉眼窥不破天机,有你苦头吃的。”算命的摇了摇头,拾起自己的家伙什就走。“你给我站住!放你娘的屁,臭完了别人就想拍屁股跑路?想得倒美!你停下来把话给我说清楚的,不然老娘饶不了你!”算命的无动于衷,经过吴大姨身边时却真的停了一下,看了看大雁说:“古语鸡犬不宁,逢三大凶,你自己三月初三的命格就很一般,对三制衡才勉强保住了祖上积攒下来的一点运势,竟然多此一举养了条和自己相克的狗,狗又正好快满三岁了,平衡一破,克上加克啊……”吴大姨不信这一套,冲着他的背影骂:“臭神棍!你才命格一般,我好得很!我儿子是博士,我家住别墅,比你这臭神棍强上一万倍!你有这能耐怎么不去算彩票,怎么不叫自己升官发财?臭骗子,呸!”算命的走远了,吴大姨犹然骂得不解气,可等这股子气消了又有点害怕。像这种神棍给人算命都是抱着骗钱的目的,套路无非是先把你说得印堂发黑、犯太岁、犯桃花、犯这犯那,然后叫你掏钱请他做法转运。这个臭神棍没有提钱啊,他说的关于她家的那些情况又有点准,而这狗子也确实快满三岁了……吴大姨提心吊胆了,难道臭狗子真的是克星?第89章 雁过不留声14吴大姨心里装着事,走在路上差点踩中窨井口, 幸好有车辆的鸣笛声惊得她脚步顿了一下, 才留意到那窨井口上没有盖。她庆幸自己没那么倒霉, 老神棍的话不能当真,但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她几乎把自己大半年的晦气都撞上了。一片行道树底下,两个小孩正嬉笑着追一个西瓜皮球——充气的,西瓜花纹, 拿来拍着玩的。小阔老太眼高于顶,没看见皮球刚好弹到了她脚边,一脚踩下去差点滑倒。“干什么呢你们俩,这里是玩球的地方吗?来来往往那么多车没看见啊!球把我绊倒了不要紧, 你们这样跑要是扁到了车轮底下那就是要命的事儿了!回家玩去!”吴大姨说着剜了俩小孩一眼, 小孩吓得不敢吭声。吴大姨满意了, 顺势踢了一脚皮球,谁知脚趾一痛, 她的尖头皮鞋就扎进了西瓜皮里。黏糊糊、湿哒哒的东西漫进脚底, 她低头一看,自己踢的哪里是皮球,分明就是扔在路边的一个烂西瓜。烂西瓜的汁水发出酸腐味儿, 把小阔老太恶心坏了,正巧不远处有一个自动贩售机,小阔老太对俩孩子说:“你们去帮奶奶买瓶矿泉水来,最便宜的那种就行, 这有五块钱,剩下的给你们零花!”谁知俩孩子根本不买账,反而笑得忒大声,其中一个指着她喊:“谁稀罕你的钱,你的钱是臭西瓜味儿的!我奶奶过年时给我的压岁钱还剩好几千呢,比你有钱!略略略!”笑完捡起皮球跑了。“熊孩子!没家教!这么小就势利眼,早晚要成社会败类!”吴大姨气得够呛,只能自己掂着脚去买,每走一步就是半个湿脚印,酸腐味儿直往天灵盖扑,差点就吐了。可等她挪到那个贩售机前,五元纸币并没有换来殷殷期盼的矿泉水,显示屏上只有产品已售完的提示,并把纸币吐出来了。小老太咬牙切齿地把所有按钮都敲了一遍,结果无二,苦于今天出门没带纸巾,左右看看,见没人留意便蹲下身,捡起了地上一团皱巴巴的、别人用过的卫生纸。等捏着鼻子把皮鞋重新穿回脚上,旁边来了一个小青年也要买水,小老太便没好气地说水全卖完了,没想到那小青年不睬她,还当着她的面买走了两瓶矿泉水,临走回给她一个莫名奇妙的眼神。她不服,又把那五块钱塞进去——倔强的贩售机,不出货就是不出货。这他娘邪乎的!吴大姨黑着脸返回了路边,连续又招了三辆出租车,依然没人肯载她。第四辆出租车慢悠悠晃过来时正好遇上前方堵塞,司机总算是停了下来。吴大姨欣喜若狂,结果还没挪步,头顶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伸手一摸,鸟屎!“啊!啊!啊啊啊!”吴大姨要疯了。小阔老太这么爱干净,什么时候被鸟屎淋过,还是湿的鸟屎。她这只手上甚至残留着刚才的烂西瓜味儿,加上这坨鸟屎,难以想象其惨况,不放开水里煮半个小时恐怕是没法彻底消毒的。兵荒马乱地跑去问出租车司机有没有纸巾,那司机好心把自己用来擦眼镜的湿巾扔给她了,而后关上玻璃窗,扬长而去。小阔老太怔怔地擦着手和头发,已经不知道是该骂那司机没人性还是该谢人家雪中送炭了。这时候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摸出手机滑下接听键,点开免提。是她儿子打来的电话。小阔老太顿时笑容满面:“喂,儿子啊,我出来遛狗哪。啊,啊?毕业设计出问题了?毕业设计是什么东西啊,会影响你毕业吗?”小阔老太的笑容瞬间消失,脑海中冒出了那神棍说过的话。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脏纸巾,发现最近的垃圾桶还在二十米开外,于是随手往后头一扔,只听“咵嚓”一声响——脏纸巾还在手里,手机却没了。“啊啊啊啊!儿子啊!”吴大姨被自己的愚蠢震惊了,嗷嗷叫着去捡手机,可她儿子的电话已经自动挂断,手机屏也碎了。智能手机便利了生活,但也有它的弊端,比如屏幕的重要性占比太大,碎了之后感应失灵,整个手机就变成了一块除了开机、关机功能之外一无是处的酥脆板砖。饮品店外头,宋彩老远就瞥见了一抹狼狈的彩色人影,不知道是亢奋还是悲愤,正风一样朝他刮来。他看了眼时间,感叹吴大姨虽然人品不怎么样,时间观念倒是挺强的,说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吴大姨拽着狗跑到跟前,喘着粗气:“狗你带走吧!儿媳妇那边我来做思想工作,无论如何一定卖给你!”宋彩讶异道:“您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太意外了,我没想到自己真能把您等来啊,是老天眷顾我吗?”吴大姨气不打一处来,又没理由拿人家小伙子撒气,只得自己忍了。她把牵引绳扔给宋彩:“别得意,我这是为了我儿子,我不能让我儿子博士毕不了业。”宋彩假装不明白:“啊?这跟您儿子的学业有什么关系?”吴大姨喷着唾沫星子:“不用你管!”宋彩正打算掏钱——五分钟之前刚取的两千块,因为他成竹在胸。吴大姨那么在意他儿子,就算没有后面那些小花絮,相信她也会有几分忌惮那算命的说的话,送走大雁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宋彩幸灾乐祸,心想您老人家要是早点答应不就免遭那通戏弄了么——可吴大姨却摆摆手,说现在还不能收钱。宋彩以为这小老太太挺有原则,谁知吴大姨把他上上下下仔细瞅了瞅,末了瞅准腕子上的那块手表:“就把你的手表先抵押给我吧,等儿媳妇这边答应下来,你一手交钱,我一手交表。” 第169章 他后悔了,不该因为生出了醋意而跟宋彩单方面置气,毕竟这臭小子没开窍。长发铺散在枕边,耳畔宋彩的呼吸均匀又绵长,大妖王则伸出手指,细细描摹着这人温暖柔软的唇。许多记忆如潮汐浪涌,在他万千思绪的青岩岸边遍遍冲刷。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可以将一个人如此深刻地烙印在心上,约莫正是“定数”二字的意义所在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宋彩无礼地抱他、亲他的时候么?大妖王露出清浅笑意,低头轻吟:“醒来,我有话对你说。”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回到诡境,感谢宝宝们关注!第90章 举步疑无路回应江晏的是宋彩的嘟哝声,这家伙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没过多会儿, 熟悉的白光闪过, 江晏整个人都被一道无法抗拒的力量吸了进去, 再睁眼时已身处神芝崖上。夜色浓郁,空荡荡的大峡谷幽深黑沉,恍若无间地狱。大妖王揉了揉眉心——自己这是又在发什么痴呆,大半夜跑悬崖边上吹冷风。早上,宋彩从床上爬起来, 一看周围环境就知道自己穿过来了,连忙跑去找江晏。步入神芝宫正殿,瞧见这个不伦不类的道观里竟然坐了不少人,蒲垫都不够用了, 后排的三四个人坐的是自己的衣裳下摆。蓬莱仙人坐在正对大门的高座上, 看似闭目养神, 实际上是屏蔽了五感,原因大约是他下座的某位实在太吵了。翻天看见宋彩进来, 对众人宣讲:“且看这位小公子, 正是在我观内参悟了道法,才使得神魂独立,重获新生。别看他形貌痴傻, 其实是大愚若智,他已获得了永生不灭的魂力,不信你们可以上前试试,谁能杀得死他, 我这个位子主动让出来……”宋彩颇觉无语,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这么帅的长相竟然被他用“痴傻”来形容,眼睛怕不是瞎了。他喊:“喂,看见江晏了吗?”翻天抬了下眼皮,冲他狠狠一哼。宋彩哪知道自己离开的这几天江晏把这位祖宗惹毛了,大殿里没找到就去外头找,边找边喊。不过他现在有了点信心,看翻天这模样,江晏大概是没出什么事。喊了一会儿,外头拐进来一道颀长笔挺的玄衣身影,声音清冽好听,叫人安心不已:“来了。”宋彩承认,尽管看了江晏无数遍,再看还是觉得十分具有冲击力。他开始反思,江晏是不是被他这个作者赋予了过多的男主光环,即使发丝凌乱,衣服下摆还布着些乌突的灰尘,迎面走来仍然差点把他帅瞎。“江晏!”宋彩兴奋道,“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了!”江晏微微勾了嘴角,递给他一个木制的小桶:“饿不饿?此地食材不多,只能将就了。”“你做的?不会吧,”宋彩惊喜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晶莹透亮的淡黄色汤里漂浮着玉雪可爱的小蘑菇,还有翠嫩的小茴香,几粒红枸杞,“这可不常见啊,哪儿摘的小茴香,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小茴香?”宋彩实在太高兴了,因此忽视了江晏眼里的那点期待,只听他说:“神芝崖上摘的,到处都是。”宋彩不记得神芝崖上长了小茴香,也没大在意,端出汤碗时发觉碗周有黑火弥散,才明白江晏特意给他保了温的,虽然从厨房走到这边并不算远。小蘑菇伞嚼着软糯有弹性,比寻常的蘑菇多了点韧劲儿,味道很特别。再细细品尝,好像有点淡淡的奶香,下肚以后口中回甘,持久不散。不愧是神芝崖的蘑菇,不赖。“味道如何?”江晏终于问出口。宋彩笑嘻嘻:“赞!米其林主厨的水准!”江晏:“???”宋彩:“就是特别特别特别好吃的意思,好吃得很高级,跟别人做的蘑菇汤都不一样!”江晏滞了一下,有意无意,似问似答:“还有别人做过蘑菇汤给你吃……”是陈蔚然么?宋彩点头:“我姥姥做过,太姥姥也做过,但都没你做的好吃!”江晏又透亮了,垂着眸子淡淡“嗯”了一声。“对了江晏,你到底拿什么东西跟蓬莱仙人做交换条件的?”宋彩嚼着蘑菇,摸了摸肚子,“我知道他已经把妖丹契合在我魂魄里了,你的好意我心领,妖丹也确实帮了我大忙,但……还能有办法还给你吗?”这过程中江晏一直看着他,在他话毕时似乎刚刚回神,道:“没什么,不用还我,放在你那里很好。而且……妖丹很喜欢你。”宋彩听不出这委婉的话外音,佯装严肃,气咻咻道:“别跟我打马虎眼,这几天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不不,我的意思是,虽然我人在昏睡,但潜意识里担心坏了!现在我要听板正的答案,你到底拿什么换的?”宋彩发觉自己的语气有点像撒娇,忍不住生出一股子恶寒。他不想的,但在看见江晏的一刹那所有焦虑都不翼而飞,因此喜形于色,有点过了头。“你当真这么在意?”江晏问道,“那你这般在意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是别人把妖丹给了你,你也这般在意么?”宋彩觉得有点晕:“啊?这很重要?”“重要,”江晏忽然认真道,“如果是北云既把修为渡给了你,或者枭桀把灵丹给了你,你会和现在一样担心么?我的意思是,除了内疚……”宋彩这回真晕了,被江晏盯得面颊发烧,血液滚烫,以至于思维都有些凌乱。他不由慌张起来,颠三倒四地道:“这种假设是不存在的,江晏,因为……因为除了你大概不会有人舍得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你……你真的应该重视一点……你这样莽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江晏见他耳根都开始红了,知道他脸皮时厚时薄,便不再问了,心里却冒出一股子喜爱的情绪,笑了一下:“好,以后不这么莽撞,会提前和你商量。”这下宋彩就更烧了,抿嘴跟着笑,笑完端起汤碗又喝了一大口,喝完追着问:“那到底拿什么换的?”江晏掸了掸衣裳下摆的灰尘:“真没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唔,在他们眼里,算是尊严吧。”此时宋彩正喝下最后一口汤,大殿内却冲出来一个人,劈头盖脸就朝宋彩吼:“你在吃什么东西?!给我住口!”宋彩差点呛着,把汤碗举给他看:“不就是蘑菇汤嘛,吓我一跳。”翻天瞪着眼珠,原本长得不错的一张脸因为生气而发青:“什么蘑菇,哪儿来的蘑菇?我老远就闻见了神芝草的味道,你们吃的是我的神芝草!你们简直贼胆包天,竟然把神芝草当蘑菇吃,是不是找死!”宋彩看了看碗底,又看了看江晏,江晏则微一挑眉,道:“我最近应当也帮你种了不少,拔几根来煮碗汤怎么了?这么小气,将来如何能成大事。”“拔了……几根……从来没人敢打神芝草的主意,你没长眼睛?看不见神坛上供奉的就是神芝草吗?”翻天指着他,“还有,你一个整天就知道儿女情长的小妖,也配跟老子谈‘成大事’?我呸!”翻天说着就朝江晏动手,江晏却潇洒避过。其后对了几十招,招招都像逗着玩似的,气得翻天破口大骂,被他哄来听宣讲的人都跑出来观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宋彩有心劝架,但看翻天这架势不打痛快是不会停手的,否则蓬莱仙人早出来管他了。倒是刚才他说的“整天儿女情长”叫人很在意,凭什么这么说江晏,到现在副本都打完俩了,四大女主已经出场仨了,却是一个被人弄走、一个和人好上、一个对人倾心,江晏还是光棍一条,这能算儿女情长?“你别这样了,”宋彩双手支成喇叭筒,诚恳道,“门口都是你的信徒,你再这样不顾形象,他们就该跑光了。”这话起到作用了,翻天躲开江晏的一道黑火之后停了手,对门口那些人说:“没事没事啊,例行切磋而已,都回殿里去吧!”他们不打架,围观的人也觉得没意思,不如回殿里跟着蓬莱仙人学打坐,祈求神芝尊者庇佑——虽然谁也不知道神芝尊者是何方神仙。 第171章 又道:“江少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贫道看得出他很在意宋公子的安危,宋公子睡去之后没多久,他的情绪也变得很怪异,谈吐举止看起来无异,但贫道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想来是太过担忧才使得行为反常罢。”宋彩不解:“怎么说?”蓬莱仙人皱着眉:“他不肯叫贫道为他诊断,但以贫道多年治病救人的经验来看,他像是丢了一魂三魄似的。”宋彩正琢磨着这种经验的可靠性,蓬莱仙人又给自己打了圆场:“当然也可能是贫道多心了,千人千面,谁规定江少侠不能偶尔发发呆、犯犯愁呢。说起来,贫道倒是从未见过宋公子这样特殊的体质,明明是凡人之躯,竟能承受得住一个大妖的妖丹,若非如此,贫道还真不确定能成功将妖丹与你的魂魄契合。宋公子,可否多嘴一问,你祖籍何地,祖上是否有修道之人?”宋彩茫然地摇了头,听见蓬莱仙人又问:“那可曾受过什么法器灵符的加持,或者服用过仙丹神药?”宋彩再次摇头,告诉他自己的父母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外祖父母都是普通人。蓬莱仙人便道奇怪,即使是在蓬莱岛,吸惯了天地灵气的普通人也断无可能受得住妖丹的反噬,不知道江晏是在什么境况下如此大胆地就把妖丹给了他。“我也很想知道啊……”宋彩微微垂着眉眼。如果江晏那时候是因为他的“死”而感到惊慌害怕,才不顾一切下了生死一搏的决心,那他可该怎么承受这份情义?想起岁芜也是从蓬莱岛走出去的,宋彩问:“仙长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名叫岁芜的姑娘?”蓬莱仙人有些惊讶:“宋公子也认识岁芜?岁芜可是蓬莱岛的名人,在这儿居住的谁不认识她。”宋彩:“???”这听起来不像夸她。蓬莱仙人道:“岁芜是一株噬恶仙草,暴力得很,连翻天都挨过她的打。”宋彩:“……”暴力?宋彩几乎要以为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个岁芜,因为他的印象中岁芜只是一个喜欢抱着小麒麟哄的软妹,但好巧不巧眼前出现了她在小酒馆里暴揍那个什么牛牛壮士的一幕,这才有些信了:原来不是中了什么术法,而是那个化形酒激发了岁芜的本性!蓬莱仙人说:“岁芜从前是天界的司药女神官,几千年前一个刚出生的小灵兽闯了祸,导致天降不祥之兆,穹顶柱坍塌,赶上岁芜在天神殿中例行汇报,就被穹顶柱砸了个正着。”宋彩再次无言以对。好叭,穹顶柱有十人合抱那么粗,要砸一个女神官真是轻而易举,如同碾死一只蚊子。“岁芜差点魂飞魄散,天神垂怜,顺手捡起地上一粒仙药的种子,把她残存的魂魄封存在其中,投放到了蓬莱岛。能种出神芝草的土地可不是哪儿都有的,蓬莱岛灵气盛,把这粒种子滋养得茁壮健康,岁芜又有灵性,才三百年就化出人形了。”宋彩:“那岁芜姑娘在天上时就有暴力倾向吗?”蓬莱仙人:“那谁知道,贫道没在天界待过,一个女神官的琐碎小事没人在意的。不过岁芜在修出灵智却还不能化形出土的时候遭过一次劫难。她长在泥沼湿地里,差点被一条蟒给连根掘走,得亏当时玄礼回了蓬莱岛,早起出去采晨露,那蟒看见玄礼身上有神光笼罩,就调转了方向,躲水里去了。岁芜由此幸免于难。”“后来岁芜修出人形,跑到神芝宫来报恩,可惜玄礼早已经回了天界,小岁芜又不记得前世袍泽,玄礼更不记得施恩予她过,报与不报便也就那回事了。谁知岁芜竟还是个性情中人,把恩惠记在了神芝宫头上,有事没事就跑来帮忙种草,因缘际会之下揍了翻天几次。”宋彩听着这种“记在xxx头上”的表达方式根本就是另一种子债父偿,谁让蓬莱仙人是玄礼上神的师父,师者如父。蓬莱仙人说得津津有味,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岁芜知道自己不该随便使用暴力,但总有克制不住的时候,尤其碰上翻天这种不拘小节的人。贫道思忖,大约是被那条蟒吓着了,岁芜才会越长越歪……咳,不是,是越来越坚强吧。”宋彩:“……”没想到蓬莱仙人这种内骚的调调竟然能教出玄礼那样的徒弟,人家还封了神。更没想到那位冰雕玉砌、漱风沐雪的玄礼神官竟然能在翻天的毒害下,多年来始终坚持本我,长成那么正经的一个人。真是不容易。相当有原则。宋彩趁机打听:“那条蟒是不是眦昌?”蓬莱仙人微微瞪眼:“你还知道眦昌?!”宋彩嘿嘿道:“我还知道眦昌就是玄礼上神的亲哥哥,同母异父的那种,所以仙长说话不用处处保留,天上地下也就那点野史,我虽然知道得不全,但梗概还是清楚的。”蓬莱仙人无奈道:“是啊,那条蟒正是眦昌。岁芜那时候已经修了快三百年,眦昌更不是第一次来蓬莱岛了,光是被翻天看见的次数两只手就数不过来。早前是每年春分时节来一次,可每次都不露面,小玄礼便完全不知道有那回事。翻天好奇心重,特意去调查过,知道他是小玄礼的兄长,对小玄礼也没什么恶意,也就没有驱逐他。”“小玄礼的母亲姓周,贫道与周小姐有过一面之缘,收了她的祈愿,对小玄礼有监护之责,但眦昌和小玄礼毕竟是亲兄弟,他们的家事贫道不好过多置喙,更因不知道小玄礼对待他的态度会如何,便一直没干涉。”“后来小玄礼修为大涨,眦昌却背道而驰,恶名远扬,也就没怎么来过了,被岁芜碰上那次大概是专程来挖药草的,南岸少了好些奇珍。用我蓬莱岛的仙草去研制害人的毒药,其心当诛,可惜贫道跟翻天都不是早起的人,否则必不叫他逃了。”宋彩问:“那仙长觉得他见到玄礼时为什么躲起来?自惭形秽,近乡情更怯?”蓬莱仙人哼道:“他该自惭形秽,瞧瞧他在他父亲那里都学了些什么。他越是作恶,内心越是苍白空虚,肮脏污浊的本性在小玄礼面前就越是无所遁形。嘁,至今贫道想起来还十分气不过,真该早点起来,陪着玄礼一起采晨露去。”宋彩支着下巴:“仙长嫉恶如仇,值得称赞,但也不用这么懊恼,就当是成全玄礼神官吧。”蓬莱仙人面色微变:“成全他什么,他可不知道眦昌来过,否则必定会替天行道,大义灭亲,捉拿妖蟒眦昌。”他说得义正言辞,宋彩听得讪讪:“噢,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不知道也好。”说是这么说,但宋彩认为玄礼必定是知道的,否则那一身本事白练了。身为天界神官,遇上作恶的妖蟒却假装不知道,这在法治社会就相当于警察休假时看见扒手偷窃,医生逛街时看见病人抽搐,消防员吃饭时饭店起火,最后他们全都选择了无动于衷。且不说眦昌已经在凡间祸害了诸多良家妇女,就说砸死岁芜的那根穹顶柱,坍塌的原因不就是小麒麟诞生了么,在那之前玄礼被扣上了与灵兽私通的罪名,这罪名不正是因为眦昌的嫁祸么。就算不为了替天行道,为了给自己雪耻也该努力一把,真不知道玄礼的视若无睹是出于什么心理。宋彩揭过这一茬,问道:“仙长知不知道眦昌怎么会变成那样?他的父亲又到哪里去了?”蓬莱仙人拿着拂尘掸了掸茶座:“贫道不是多事的人,哪知道那么多。不过有一年蓬莱岛上出现过两条花皮巨蟒,兴许有一条是他父亲吧。其时仍然是春分日,小玄礼刚成人,贫道正和翻天为他授冠,没赶上凑热闹……不,是没有顾得上那些旁枝末节。那是在岛南岸,离神芝宫有一段距离,听小童说海里有两条巨蟒打架,后来翻天去查看时已经没影了。也是从那年开始眦昌不怎么来了,直到小玄礼飞升。”“这么说,玄礼飞升的时候他来了?”“来了。但得道升仙是瞬息之间的机缘,雷劫降下之时小玄礼无暇他顾,动辄生死攸关。若非观中神像有异,贫道恐怕也会忽略掉海里的动静。”宋彩转头去看那硕大的一朵神芝草金身,吱嘤:“这个神像?”蓬莱仙人:“对,就是它。可别小瞧了这神像,它汇集了无数至真至善的宝物灵气,都是贫道这些年搜刮……咳,贫道用实力换来的祈愿者最宝贵之物。这其中就包括小玄礼的母亲——周小姐的心。”宋彩:“……”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尊神像了。蓬莱仙人显然颇为自豪:“周小姐是大善之人,但她也做过错事,那颗心慈爱与悔恨交织,贫道将其封在神像中是为了帮她,终有一日她能得到救赎,超脱自我。”宋彩:“哦。”表示怀疑。“贫道说与你,你可别去说给别人了,不然大家都要来摸神像的。”蓬莱仙人神秘道,“小玄礼渡劫之时,这神像爆发出强悍的力量,抵抗了天雷。贫道赶到岸边时,正看见怒海波涛中有巨蟒的身影在翻搅,才知道眦昌也恰好在那日修成了大妖,迎来了雷劫。” 第173章 宋彩想去找北云既,好歹能安慰他几句,江晏倒是没拦着,只是在看见宋彩怀里揣着的鼓鼓囊囊一团时面色怪异。宋彩知道江晏傲娇的脾气,特意把烤鸡揣得严实,以为这样不会被他看出来,但他问也没问一句反倒证明已经看出来了,宋彩因此又是一阵赧,揣着烤鸡跑了。宋彩和千重心共乘飞行器,路上听千重心说是江晏叫恭乙扮成他的模样的,与江胁遥相对上时好叫他们有所忌惮。且因江晏本就是大泽宫出身,许多妖兵都认得他,知道他父亲就是先代妖王,多少也能起到动摇军心的作用。宋彩也觉得ok——从某种不明不白的方面来看,只有恭乙最像江晏,像得莫名其妙,扮起来驾轻就熟。除了假扮江晏,恭乙还调用蚂蚁大军在曜炀宫内搜索过,得知岁芜已经从曜炀宫逃走了,去向不明,江胁也在找她,便没有在子夜之交赴约。江晏把权戒交给恭乙当然也不是为了叫恭乙代他赴约,他像是早就知道岁芜不在曜炀宫。恭乙却不知什么原因还是去了,结果真有埋伏,是几只巨型的食鸟蛛。食鸟蛛是鸟的天敌,蛛网能够压制部分妖力,被缠上很难脱身。江胁为了捉住江晏也是拼了,摆着那几个大玩意儿在宫院里,吓得自己都不怎么敢出门。恭乙不是鸟,却也被蛛网压制了力量,幸好曜炀宫里的蚂蚁够多,法术膨大之后也能作绊脚用。临危之时权戒中爆发出黑火,恭乙才知江晏特意存了自己的妖力在黑曜石中,以备不时之需。妖火烧不破那些蛛网,但烤干了蛛网上的黏液,恭乙得以挣脱束缚,用北云既的断龙脊撕开空间裂隙,趁机折返。千重心笑着说:“江胁在发现自己宫里的蚂蚁被人利用时气坏了,命令宫人把蚂蚁全部抓住,结果宫人们忙活到大半夜,现在曜炀宫里估计一只都找不到了。”“调用蚂蚁的本事还是那个叫鬼甲的半妖赠予恭乙的,这名字也是他取的,真不知道恭乙之前经历了什么,竟然什么都不记得。我猜鬼甲最初想给他取名‘公蚁’,这才配套啊……”语气里不小心夹杂了几许亲密,宋彩敏锐地捕捉到了,释怀似地暗叹:也罢,只要你高兴吧,换老公就换老公了。到达了人族与半妖族的交汇处,看见灰白的小河已经被填上了一段,剩下的还在施工,宋彩难掩激动:“诅咒已经被撤除了?”千重心点头:“北云城主找到了巫人圣子,就在那边的帐篷里,宋公子可亲自去问问。”宋彩顺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蜿蜒小河旁有几顶灰白色营帐,跟江晏那边的营帐是同款,但唯独中间一顶是黑色,众星捧月一般。两人到得跟前,先是见到了正在架火烤羊腿的蓝姬,蓝姬一高兴差点把火堆给踢翻,好在旁边有侍从及时把住了架火的木棍,避免了一场火灾。蓝姬提着烤羊腿冲过来,没打招呼先送羊腿,说这是跟仲漠学的,味道非常好。宋彩再往火堆旁看,果然看见那整理火堆的侍从,正是一脸不情愿的仲漠,可怜孩子后背背着宽大的条形布包——应当是断龙脊,小脸上被抹了好几条黑色的木炭灰。千重心四处看了看,问蓝姬小麒麟去哪儿了,蓝姬说他调理了几日已经好多了,恢复人相之后就返回无间桃源了。宋彩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口袋,那个歪瓜裂枣的小桃子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江晏拿去还给了枭桀,倒是叫他放下了一桩心事。只是想想冰火炼狱里见到的场景就不由自主感到骇然,不久之后当枭桀再来时,会带着灵兽族群一起么?——这对灵兽来说是大事,是好事,但不知为什么,宋彩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就像是倒霉惯了,偶然遇到喜事也会忍不住怀疑其背后有没有圈套或阴谋诡计。北云既得到通报之后从施工队赶来,见到宋彩的瞬间比见到老城主还高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没好意思抒发情感,只得简单寒暄,你一句“好久不见”,我一句“别来无恙”。宋彩想去见见巫人圣子,北云既便叫蓝姬和千重心先去吃烤羊腿,亲自带着宋彩去了黑色营帐。他二人一走,千重心就问蓝姬怎么打算,蓝姬看着北云既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北云既钟爱一身白衣扮相,这回却不同,两只袖口缝了黑色粗布条,腰间系着麻布腰带,抹额中央也镶上了一颗黑色玉珠。那是人族为逝者守灵的标志。宋彩留意到了这一细节,便按照打好的腹稿宽慰他,劝他节哀。北云既看了看袖口,愁绪又涌了上来,眼眶微红。“宋公子,此事确实是我父所为,但我实在不能理解,父亲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北云既低迷地道,“父亲以前最是仁爱,明事理、重礼节,所以在被五行兽侵害时我才能及时察觉到不妥。”宋彩应道:“是。”“他教导我的那些道理犹在耳边,他本人更是以身作则,为雁回城鞠躬尽瘁几十年,无一件事不是亲力亲为,怎么就在人族和半妖族关系尚算融洽的时候做出了这等决定?以他性格,哪怕有原因也该先礼后兵,而不是在没有任何交涉的情况下就出手,他从来都不是那样武断的人。”宋彩问:“老城主故去前也没对你说什么吗?”北云既摇头:“他一夜之间被咒术反噬,身体溃烂,不能言语。当我带着巫人圣子前来对质时,父亲也并没有否认诅咒之事是受命于他,否则只消他摇摇头就行了。但我忘不了他临走前抓着我的手时的模样,我知道他想说话,他有重要的事情想说。”第93章 举步疑无路4黑色的营帐,八个帐脚各有一人守着, 北云既没有立即掀开营帐, 而是在外面说了一句:“圣子, 我带了客人来,请准备一下。”之后,里头传来小孩子尚显稚嫩的声音:“城主请进吧。”北云既便掀开了营帐,对宋彩道:“圣子在里头,宋公子有什么疑问可直接问他。”宋彩带着疑惑进入了营帐, 看见两个年龄不大的侍从各拿一柄黑伞遮在一人前面,北云既放下帐帘之后他们才将黑伞移开,露出一个小少年苍白得过分的脸。账内摆放了几颗夜明珠,倒是能把事物照得清楚。小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岁, 眼睛里的光泽却是成熟而谨慎的, 看见宋彩之后也只是礼貌地点点头, 并没有多余的情绪显露。宋彩道:“你好,我叫宋彩。”小少年也学着他的方式:“你好, 宋公子。”北云既道:“宋公子想知道半妖族的诅咒之事, 转述毕竟有疏漏,便直接把人带来了,你向宋公子说一说罢。”宋彩意识到, 巫人族虽属雁回城统管,但北云既对这个圣子十分客气,小少年似乎看透了宋彩在想什么,主动解释道:“我巫人一支在百日之前尚有千人存活, 如今却只剩我自己了,城主宽仁怜悯,由是对我照顾有加,于礼仪方面也从不苛责。”北云既笑笑:“谈正事吧。”小少年点头,简单介绍了一下宋彩本就知道的背景:“我巫人族受天赋所限,皆不能长寿,更兼向来居无定所,游历四方,因此于血脉传承上颓弱,族中人口不足万后便不再自立一族了,统纳入人族。”宋彩嗯声,示意他继续。“此事便要从一次游历说起,”小少年低垂着眼眸,语气平稳得如同老僧入定,“宋公子可听说过神农架虎头崖?”宋彩当然知道那地方,主线中,虎头崖是江晏家老四的居住地。四娘娘可不是一般人,是妖界三巨头之一恐王家的独生女,后来因为误会了江晏,千里迢迢跑去刺杀,结果相杀相爱搞一起了。提到这茬宋彩萌生了不妙的念头,心道莫不是恐大王也死了?果不其然,小少年说:“虎头崖下住着曾经的妖界三王之一,恐,他带着女儿避世隐居多年,不曾想,却在百日前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恰巧我们巫人沿着神农大裂谷游历到了虎头崖下,见到那邪祟残杀恐王之女的可怖一幕,有心施救,便合力设下了传送咒,勉强将一人送回片刻之前,从那邪祟的手底下救出了女子。”“可惜邪祟抓住了我们,以性命威胁恐王,恐王不忍连累无辜,便以自己交换,被那邪祟杀害了。谁知邪祟食言,恐王死后并没有放我们离开,反将我们软禁了起来。”小少年似是想起了不忍回首的经历,眉头紧蹙,少顷痛苦地道:“软禁期间,邪祟每日抓取两三人,不知做什么,但被抓走的人都没有再回来,开始还会听见几声惨叫,后面就什么动静都没了。”“我们被困在山崖下巨石造就的牢笼中,可惜巫人的传送术只能在小范围内拨冗时间,却无法更改位置,试了几次将人送回片刻之前,下场均是一个死。那邪祟太厉害,我们使尽浑身解数也还是斗不过、逃不脱。”“我们不甘心认命,开始挖掘石壁,几日之后终于在石壁上破开了一个小洞,可供瘦小的孩童钻出去。于是我和两个年纪小的侍从逃了出来,赶到雁回城,将事情报给了老城主……”少年的脸色更白了几分,继续道:“老城主派人去解救,传回的消息说邪祟离开了,巫人也已经全部逃了,看踪迹是往雁回城走的。但我们等了七八天也没见到一个人影,再派人沿路去查,得到的消息却是他们都死了,死在了和半妖族接壤的边境。”“他们的尸体就横躺在山脚下,个个皮肉溃烂,几乎辨不清谁是谁。他们是被半妖族人害死的,于是老城主命我施咒,严禁半妖族人踏进人族地界半步,否则亲友皆累,受惑自戗。” 第175章 北云既喃喃:“竟是我害了你……”少年:“城主别这么想,这是我闯的祸,城主只是为了救更多人罢了。”小少年似乎释怀了,北云既却愤懑难平,喉头微一滑动,道:“你说的,既然是诅咒,找到施咒者就行了。我立即带人搜寻血藤踪迹,必定救你性命,你是巫人最后的希望了,务必给我撑住!”“城主别去!”小少年想要起身,却因为身体衰弱没能成功,只好抓住了北云既的衣角,“城主,请城主为大局着想!那血藤太可怕了,你绝不能有事。况且,对半妖的诅咒虽然撤除了,锁心石珠上的诅咒还在啊,那些陶罐、石磨仍然不可移动,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城主亲自主持,万不可在这种关头离开。”“你不用管这些,管好自己的身体,”北云既背对着他,“你若还记得多年前曾唤我一声兄长,就坚持到我回来。”帐帘被掀开一条缝,小少年再偏过头时那条光线已经消失了。北云城主要救他性命,不是说说而已。宋彩没有阻拦北云既,跟出去后先和系统打了个照面,才对北云既说:“你尽管去,大不了就尽人事,听天命。”北云既“嗯”了一声,略作迟疑,而后叫仲漠清点了人数,带了一部分走了。这边的填埋工作交给了信得过的副将,三五日内是不用担心的,只不过他这一去会遇上什么情况无法估量,蓝姬自然不能不跟着,临走多看了两眼那条油滋滋、香喷喷的烤羊腿,该是还没有吃过瘾。饶是知道无用,宋彩仍然把千重心叫到了帐中,给小少年把了脉。千重心说:“圣子对自己的情况一清二楚,我就不挑拣好听的了,的确很严重,但要撑上几天还是没问题的。血藤最近一次出现是在半妖族,这里离得不算远,有蛟王相助,相信城主一定能找到血藤。”少年也恢复了些精神头,温和地道:“多谢姑娘了,那我该注意些什么?”千重心:“哦,保持心情开朗,多喝热水。”宋彩:“……”众所周知,热水包治百病。宋彩知道北云既能找到血藤,因为他刚氪了一百万,买下一根只有中指那么长的血藤。血藤会由系统小助手安置在北云既前进的路上,只要他保持及格水平的警戒心,就会发现那条神气活现的小细短。跟系统沟通完之后大妖王江晏还发来了心电,问宋彩方才在跟谁讲话,宋彩大吃一惊,怒斥他竟然利用心海互通监视自己,江晏迟滞一秒钟,狡辩了一句“没有”后掐断了联络。一百万,宋彩的心肝在滴血,但想到只要一百万就能救一个人的命,值了。于是他也道:“圣子保持心情开朗,多喝热水。”千重心补充:“适当起来走动走动,小解要及时,不能憋着,你的脏器已经很衰弱了。”小少年红了脸,只好端起了旁边的水杯,以证明自己并不想小解。喝了水后还是咳了两声,似乎连那么温润的东西都是刺激物,他却笑了笑,对两人道:“大家这样为我着想,我都不好意思死了。”宋彩:“当然,为了你自己活着,也为巫人活着。”小少年恍惚了一瞬,兀自叹了口气:“巫人已经快有二十年没诞过新生命了。我十岁开始跟随队伍游历四方,也是那时候得知自己天生残缺,无法长成正常人的体型,更无法繁育后代。一开始难以接受,但毕竟年龄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时间久了,见识过太多生死别离,慢慢也就想开了。”千重心泄露少许惊愕,宋彩却没有过多反应,因为他已经从系统那儿知道了这些。在主线中,恐王是江胁迫害的,江胁想夺他手中的第三枚权戒,所以下黑手杀人、嫁祸,从始至终都没有巫人什么事。现在巫人牵涉其中,全赖系统随意安排。不管是在什么宇宙中,个体能量都不是凭空存在的,巫人也一样。好比打雷,看起来是乍然出现,实则早有正负电荷在空中积蓄着能量。诅咒不是喷唾沫星子骂人,巫人的咒术有特定的语言,要想让这种语言获得稳妥强悍的打击力,就得吸取外界的能量。这种能量从哪儿来?从山川大地中来。当然,大地之力不是无偿使用的,他们要用自己的魂力、生命力来还。按照系统的类比,对巫人来说,山川大地就是一个接触型充电器,充一格就得付一格的电费,用久了还有辐射。加上电板的使用年限问题,使用了大功率软件的问题,边充电边使用的硬件损耗问题……如此种种致使巫人的平均寿命只能达到正常人的一半,而且很多都因为辐射不孕不育。每隔那么几十、上百年,族中还会产出一台高智能机,体型小、能量足、打击力大,即圣子。圣子的诞生意味着巫人能力的进化,也意味着他们距离灭亡更近了一步。从1g时代进化至5g时代,巫人付出的是电板损耗成倍翻滚、使用寿命加剧缩短的代价。少年用通俗易懂的话重复了系统对宋彩的解释,再听一遍,宋彩依旧哑然。摊上这种命,安慰是苍白无力的,眼前的这个少年也并不需要安慰,也许只消有人肯听听就好。“本以为巫人还有百年光阴可度,没想到……”少年的声音无波无澜,笑容更添几分末日余晖般的苍凉,“所以,我算什么希望呢。离开雁回城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圣子从来都不是希望,巫人,没有希望了。”“他说你是你就是,”宋彩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不要胡思乱想,我给你算过卦了,你还有数不清的好日子可活呢。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别想给北云既找活做,他可没空帮你钉棺材、搭灵堂。何况这里荒郊野外的已经够瘆人了,你又是圣子,万一诈尸了,谁有那本事对付你啊。”千重心闻言笑出声,给少年的水杯里加了什么东西,递过去说:“宋公子的嘴开过光,算卦挺准的,圣子可以相信他。尝尝这个,润肺的。”少年试了试,果然不咳了,一口带着甜意的温水柔和地滑进胃腑,叫他舒服了许多,再次道:“多谢姑娘,多谢。”三人随意聊了聊,宋彩猛然想起一事,道:“圣子,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关于半妖族的堕印。”少年:“半妖族的堕印是他们维系妖力的关键,堕印逐渐消失,妖力也面临着消失的危险,宋公子想知道是不是咒术导致的。”宋彩:“那是不是呢?”少年点头:“是。”宋彩和千重心同时惊喜,可少年旋即又道:“这咒术我解不了,它不是我们巫人设的。”两人的心又同时回落。“设咒的有可能就是那些血藤,”宋彩点破,“圣子说过,邪祟把巫人们抓住,每天带走两三个,不知道做什么,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在学习你们的咒术。”宋彩没说,还有巫人的传送术,可能也被学去了。他当然不希望这种猜测成真,他比谁都怕,怕万一他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意外或巧合呢。虽然还想不通他的到来会对这邪祟有什么帮助,但综合来看更改后的故事线:先是灵兽们要脱离冰火炼狱,再是半妖族的堕印逐渐消失,杀害恐王的凶手也变成了邪祟,而人族在边境设下的诅咒又分明是邪祟故意挑拨的阴谋。圣子说过,邪祟最初残杀的是恐王之女,只不过巫人的出现更改了这一结果,更改这结果的代价就是巫人几乎被灭族了。假使结果没有更改,那失去了女儿的恐王一定会去找凶手报仇,可他只看到了漫山遍野的血藤,他知道血藤的主人是谁吗?在原来的故事线中,江胁要杀的也是恐王之女,他留下了将凶手指向江晏的线索,意欲利用恐王去杀掉江晏,可惜功亏一篑了。如果邪祟的目的和那条线里的江胁是一样的呢?那么它必然也留下了线索,它想做的也是搞垮妖王,不管这妖王是谁。目前来看,更改后的故事里,人族受到的影响最小,灵兽、半妖和妖族都面临着大规模的动荡,而这些动荡都和宋彩的出现、和那些血藤的出现密切相关。宋彩后背冷汗津津,不敢再往下想。他立即叫醒肚子里的小黑煤球,给江晏心海传音,让江晏快速去一趟神农架虎头崖,把恐王居住过的宅子好好翻找一遍——或许能找到嫁祸的线索。虽然四娘娘的刺杀就跟打情骂俏没差别,但她那把用恐王肋骨做成的匕首让江晏缠了好几天的绷带,宋彩扁着嘴想,no way!他不知道江晏有没有收到消息,因为江晏没有回他,于是又对着心海喊了好几嗓子,最后听见江晏问了一句:“怎么还不回来?”宋彩:“……”宋彩表示这不是重点,请认真听人港话好不啦。江晏不是没有认真听,相反,宋彩主动给他心海传音叫他很愉悦,于是故意没回应,等着听臭小子多催几遍。他不大明白宋彩从圣子那里听到了什么,才会生出这份敏锐的警戒心,但他知道虎头崖上能找到什么线索,他并不在乎。 第177章 宋爸爸闭着眼睛享受,插空点了点头,殊不知某人说出这种话几乎消耗了全部的勇气。大妖王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从没这样伺候过别人,也或许因为伺候的是宋彩。搁在从前,若是有人告诉他将来的某一天他会心甘情愿伺候一个男人,他必定不等那人说完就一掌劈死。可现在,遐想着将来大事皆毕,在曜炀宫那窄窄一方天地,在旁人都不得进的纱帐鸾床上,他们可以有无数个这样的时刻,他的心中竟都被绵软香甜的奶味灌满了。当然,那需要先征得宋彩的同意。不远处,小侍从正拿着千重心交代的笔墨纸砚经过,见这两人举止亲密便多看了几眼,掀帘准备进入营帐时却突然“啊”了一声。宋彩背对着营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听见小侍从像被人捂住嘴似地发出了闷哼,便倏地睁开眼,扭头朝那边看。只见帐帘一晃,小侍从就被人暴力拖拽了进去。宋彩觉得奇怪,悄声对江晏道:“莫不是有奸细混进来了吧,你放大五感听听看?”江晏不用放大五感也听得见。营帐里千重心正在批评小侍从差点把她暴露了,小侍从则委屈地说不知道她在偷看,还差点被她那颗露在缝隙里的眼珠子吓掉半条命,千重心狡辩说谁偷看了,这不是因为圣子畏光才没拉帘子么,旁边的圣子则忍不住笑出声来。千重心这样“误会”正顺了江晏的意,他盼着多些这样的“误会”才好,再把这“误会”说给更多人才好,便对宋彩道:“是小侍从被帐脚绊了一下,没有奸细。现在感觉好些了么?要是还觉得晕,回去再好好给你揉罢,还有件要紧事待办。”宋彩被这人的体贴整得有点懵。在他心里,江晏就是一个被iq压制了eq的死直,说温柔的话、做温柔的事都属于崩人设。他木讷地点头,还没想好怎么打破诡异的气氛,毛毯就又裹了上来,温度瞬间被拢在其中。毛绒绒的暖意将他拥抱着,秋日的凉风尚未触碰到他的衣角就被隔绝了,宋彩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心想刚才是谁说的江晏低eq,胡他疙瘩汤的扯!江晏明明就是十佳好男主!他忍不住冲人家竖起大拇指:“江晏,好兄弟,真的讲义气!”江晏:“……”自从得知岁芜逃了以后,一行人把曜炀宫附近百里都搜索遍了。枭桀使用桃木剑多次转移空间,耗费了大量灵力,几乎累到虚脱;恭乙调用蚂蚁大军,能接收到的范围内均没有踪迹;北云既请圣子试过咒法定位,奈何岁芜似乎能够避开定位;赤练派出去的几支半妖队伍也都没有传回积极消息,岁芜仿佛人间蒸发。这就十分令人费解,如果岁芜是自己逃走的,为什么没有回大泽宫去,还要避开众人的搜索?“除非岁芜不是自己逃走的,而是被人抓走的。”千重心说道。“不一定,还有一种可能,”宋彩琢磨了好久,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些,“逃出曜炀宫谈何容易,岁芜姑娘怎么会轻易就摆脱了江胁的骚……控、控制,但如果她阴差阳错躲进了妖王圣陵,江胁就没办法了,我们的搜寻方式当然也不会见效。”这正契合了江晏的想法,他把宋彩找回来就是为安排好后面的事,怕自己去妖王圣陵期间这臭小子出幺蛾子。其他人却不大认可,千重心道:“据说圣陵的位置一直是个谜,归天的妖王在下葬时只有陪葬的亲卫队有资格护送棺椁入陵,从来没有活物从那里走出来过。岁芜被关在曜炀宫里,会那么容易就进了圣陵?再说江胁,身为妖王,他应该是知道圣陵在何处的,他不会去搜吗?”“他还真不知道,”恭乙突然开口,“按照规制,妖王该在继位时从上任妖王那里得到圣陵的位置信息,但在妖族历史上,内忧外患、纷争不断,几乎每一位妖王都是在突发事件中辞世,没有寿终正寝的。因此妖王们会早早选定自己的接班人,也会早早就把圣陵的位置告诉他。而江胁并非上任妖王的内定接班人,妖王的位子是他抢去的,自然也就不了解圣陵的秘密。”千重心傻傻看着恭乙:“你怎么知道?”恭乙冲她笑,眼里却溢满了宠溺:“大概是从民间听来的吧,有一点印象,脱口就说出来了。”对此江晏没表态,但宋彩实在讶异,讶异于恭乙竟然知道这个。他试探着:“老恭大哥,关于圣陵,再给我们科普一下呗?”恭乙瞧瞧江晏那张写满了不高兴的脸,微一挑眉:“我只道听途说了一丁点而已,万一信息不实岂不是对妖王英魂的大不敬。江少侠是妖族的,不如请江少侠讲给宋公子听罢。”宋彩:“不不,你只管说你知道的,有不实之处才好纠正,以免坊间流传的都是不实版本。而且……江晏他嗓子发炎了。”被迫发炎的江晏:嗬!但生气归生气,江晏还是点了下头,示意恭乙可以继续。恭乙便接着道:“妖王圣陵似乎并不是某个具体位置,而是另一层空间。我们所理解的空间其实还是具体的位置,比如断龙脊和桃木剑劈斩出来的空间,那只不过是压缩了两点之间的距离,使人快速到达另一个位置,但这个位置是存在于我们能够看得见、触碰得到的世界上的,就算在一个特定范围的空间内经历了特别的事件,那也不过是被精心设计过的,类似于幻境。”他说得对,枭桀当初设计了宋彩和江晏,叫他们误以为自己进入了几千年前的世界,其实那只是他的杰作,宋彩和江晏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便也没有对既成的故事内容做出修改。恭乙道:“妖王圣陵所在的空间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它属于另一层面,不与这世界上的任何地点相关联,换种说法,它也可以和任何地点重叠而互不影响。我这样是否表达清楚了?可能有点绕。”“不,你表达得很清楚!”千重心道,“所以它才从来没被找到过,是吗?那岁芜要是真的在里面,行的是个什么运啊!”恭乙:“天大的好运,也是天大的厄运。圣陵里头有历代妖王们的遗骨,不似凡人身死魂销,妖王遗骨上会留有部分妖力,若被有心人得到,后果不堪设想。但守护圣陵的亲卫队们也不是摆设,不管是死是活,他们都有足够的力量驱逐或毁灭侵入者。唔,这都是听说的。”“听谁说的?”江晏淡淡问。恭乙“……茶馆里说书的。”宋彩心中警铃大作,暗叫一声可不得了,恭乙他果然知道!而且从初见开始宋彩就觉得他身上有种莫名熟悉的气质,现在仔细去感受……更强烈了!——他怕不是江晏老爹的私生子?见江晏气定神闲、面不改色,宋彩不敢继续瞎揣测,也不能显露出自己知道这一切,便问江晏:“恭老兄说的这个版本实吗?”江晏:“实。”宋彩:“好,那我们不要再耽搁了,这就出发,晚一步都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岁芜。”江晏却把他推给恭乙:“我自己去,你留在这里。”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更啦第96章 举步疑无路7此举不仅叫宋彩意外,其余人也都表示愕然。恭乙先前被他塞了一只麒麟崽, 现又被塞了一个俊俏的小公子, 不由纳闷, 问道:“你确定?不把宋公子带着?”宋彩有同样的疑问,但总觉得这话被恭乙问得有歧义,什么叫“把宋公子带着”?好像谁是他江晏的腿部挂件似的。江晏道:“圣陵入口有金龙神力作封,须凭妖王权戒和妖王契印开启。岁芜若真是在圣陵中,必然从江胁那里拿走了权戒, 但她没有契印,只有在和金龙达成了某种共识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进入。这很奇怪,金龙虽是活物,在过去的几千年里却鲜少开口, 打的什么算盘尚不可知, 我无暇分心照顾你。”这话是单纯对宋彩说的, 听起来冷冰冰,实则满含了柔情。宋彩一直凝眉思索, 自然错过了这份柔情, 道:“我不需要你照顾,你忘了,你的妖丹在我这里, 有我跟着反而更稳妥些。”——不仅如此,行动点和攻击点都该充值了。 第179章 两妖对峙不似人军僵持,不需要粮草支撑,他们拼的就是纯粹的力量。于数量上看半妖远超纯妖,但因半妖多是不同物种之间混交的后代,和人就不说了,还有像鬼甲父母那样的,蝎子和白蚁,蜈蚣和蚂蚱……累世下来妖力方面劣于纯妖,真斗起来未必会赢,斗到最后保不齐还得是王与王之间的一战能定胜负。宋彩想,岁芜这一逃倒是帮了大忙。这时系统向他报备,说他买的那截活体血藤已经安放好了,预计北云既会在两个时辰之后经过,出于人性化考虑,届时系统将派出数据伪造的血藤作乱,以吸引一行人的注意。宋彩加以表扬,额外给了三毛八奖励,被系统拒收了。提起这茬,宋彩问江晏:“北云既答应和半妖族结盟了吗?”江晏:“虽未明确表态,但带来圣子,撤除了边境诅咒,允许半妖族后续队伍借道,这便是最好的支援。此外人族还把他们擅长的制造业搬出来了,给半妖士兵提供了许多先进的武器,连我都未曾见识过。按照北云既的说法,这叫赔偿,实际上诚意早已超出了赔偿。”宋彩点点头:“挺好的,估计蓝姬也不会白忙活,以她性格,对北云既必定是发自真心,就盼着北云既的百炼钢能被软化了。”江晏却哼笑一声:“感情是感情,拿来与利益相提并论就没意思了。”宋彩:“……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晏又逗他:“你若是北云既,愿意娶美艳公主,为两族和平打下地基,还是愿意娶一个来历不明又对感情之事一窍不通的傻小子?”“啊?”宋彩直觉他来者不善,指桑骂槐,立即皱了眉道,“你说谁?!”江晏作讶然状:“我说你了么?”宋彩:“……”“你别打岔,我在跟你说正事呐!”宋彩跟他没法聊感情,只得再次强扭话题,“你和蛟王签下盟约容易,因为说到底半妖还是属于妖族的,往上数三十代都还是一家人。人族却不同。看看当前形势,人族虽然基数庞大,相较半妖和妖族来说力量还是薄弱了,像巫术这样的盾牌本该多几块,偏偏就连这块都要失去了。以后人族处境会怎样,全在你们这些头头的一念之间,我相信你和赤练不会,但在你们之后呢?万一新王闲得慌,想打人族的主意了呢?”江晏:“此言看似为人族打抱不平,实则是从内心深处就对人、妖划下了歧界。怎么就说半妖是属于妖族的?那还有数不清的半妖是与人族结姻亲的,为何不能属于人族?以后我娶了人族的妻子,就把孩儿视作人族,有何不可?”宋彩:“……”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怎么还整得自己三观不正了呢?“再说,你又如何知道我与赤练会予人族安稳?人族沃土万里,气候舒适,人……也长得美,我与赤练未必就不想打他们的主意。大不了给北云既一个薄面,不去动雁回城,但在雁回城之外还有大千世界,总还是可以分几块出来的。”江晏微挑半边眉,分明还是在逗宋彩。宋彩哪想到这一时半刻的功夫里某人会连续开了好几次玩笑,顿时涨红了脸,叉着腿不肯走了:“赤练打不打我先不管,你竟然也有这种念头?不行!你不行的!什么就人美了,你难道,你难道就因为看上人族的小姑娘,就要置和平于不顾?”江晏作严肃状:“我何时说过非得是小姑娘了?”宋彩大怒:“少妇更不行啊!你还要不要脸啦?”江晏:“……”算了算了,跟着臭小子说话不该说一半藏一半。江晏揉着眉心,啼笑皆非:“跳过!你觉得人族值得同情,妖族就不值得么?妖能承受狂风暴雨不代表不渴望春风细雨,同样是这世界的一份子,为何我们不能去争取更优渥的生存环境?”宋彩:“是,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可是……”江晏:“可是什么可是,你一颗善心看似中正,实则偏颇得很。待旁人都好,待妖王就不好……”宋彩:“???”他那后面两句念得含糊,宋彩只听出他在责怪自己偏心眼儿了,不禁一脑门的官司,这都什么跟什么,听来像是讲道理,可总觉得是谬论呢。宋彩抠了半天的手指也没捋透,最后快刀斩乱麻地总结了一下,大概是因为私心觉得江晏所指的争取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争取,而是以鲜血和死亡作为代价的争取,所以才坚定地认为那是不对的,是不可以的。但如果有一天人族、半妖族、妖族能够和谐共处,像他所在的世界一样天下一家,融为整体,互通有无,那真的未必不可。当然还可以奢望得更好些,像江晏说的半妖族那样,在血脉上糅杂、凝聚、盘根错节,从此以后想分也分不开,于是“我打你爸爸的时候就是在打我自己的二舅姥爷”、“我杀你妻弟的时候就是在杀我邻居哥哥家保姆的未婚夫”,大家都是沾亲带故,还有什么战争能发动得起来?宋彩不是王,可能想得比较简单了,但这种简单的思维恰是许多人和妖内心深处最热切的渴望。没有战争的世界,没有族群之分的共荣世界,谁不想要呢。江晏觉得自己魔怔了。眼前人分明是个只有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人事未知、天真懵懂,于自己来说就是个傻笨呆瓜,可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暴露出的那种美滋滋窃喜,那眼睛里流溢出来的神采十分叫人着迷,越看越是看不够。他想违规偷窥一下臭小子在想什么,却被胳膊肘一周半乱拐的小黑煤球挡在了外头,还义正言辞地推出黝黑的小手掌:“爹,不合适。”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的大妖王:怎么哪儿都有你!第97章 举步疑无路8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点在这个世界里,海水占了更大比例, 陆地面积仅为百分之五。妖和半妖的数量加起来也不过人的百分之一, 半妖的繁衍方式比妖更多样化, 因而数量也比妖多一些。曜炀宫占地甚广,超过大泽宫十二、三个。妖少地大,管理上便和半妖族有所区别,除了散布在外的普通妖民,全部妖兵都收纳在曜炀宫内。俯瞰曜炀宫, 如一座巨大的八卦罗盘,八个方位各有一个瞭望台,高墙筑起,严阵守卫。以曜炀宫为中心, 外围是难以逾越的荆棘林, 荆棘林覆盖之处又有屏障阻绝, 寻常小妖小祟根本侵入无门。宫内,居于主位的穹顶殿是以穹顶柱命名的, 说是殿, 面积比得上一座完整的行宫,妖王的起居饮食、办公议事、会宾宴客都在穹顶殿进行。金龙的护卫范围也只在殿内,没有得到权戒批准的一律不得进入。要问这么大的曜炀宫是怎么建造起来的, 是不是不符合建筑学理论,亦或是八卦造型low不low——闭嘴,宋爸爸不接受反驳。为了方便管理,江晏的老爹曾将归顺的妖民们登录在册, 要求妖民每个年末来曜炀宫报到,于荆棘林外进行“回溯”。“回溯”即凭妖气审查妖民有没有作恶,这主要还是针对于人族,比如有的小妖想通过吃人来增进修为,一经查到必定严办。当然,尽管“上户口”可以得到来自曜炀宫的各种福利,也不影响部分妖民为了逃脱审查而甘愿成为“黑户”。追求自由是人和妖共同的天性。匍匐在荆棘林的边缘草丛里,宋彩往下压了压草环。这草环还是他要求江晏现编的,为的就是更好地伪装、隐藏自己。江晏很有后现代美学天赋,草环上的一朵小花和两、三个大小不一的花骨朵排列得非常恰当,肥瘦咸宜,颇具趣味,雅俗共赏,相得益彰。……就是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曾在哪里见过这样的造型。宋彩琢磨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他的出租房里,客厅墙上挂了一幅干花标本,里面就有这样的造型,那是用一朵黄色小野菊和几个瘦骨朵装点的边角,好叫标本底布显得不那么空白。 第181章 “可笑!你自称曜炀天尊,却被一座金殿束缚了脚步。这般畏首畏尾,不敢出也不敢进,穹顶柱撑起的究竟是妖族的庇护所,还是你一代妖王的牢笼?不如我来帮你,你准我进来,我毁了它,可好?”带着几分迷惑性的言语听来尽是为了江胁考虑,但宋彩知道,她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来去自由,以方便她挟制江胁。江胁没那么蠢,恭敬地答:“区区小事岂敢劳烦圣母,待本王拿下蛟王赤练,还需圣母亲自主掌大泽宫,圣母不如先养精蓄锐,耐心等候本王的好消息。”宋彩心里咯噔一下:圣母?被称作圣母的邪祟声音从殿顶传来:“你这般懈怠,等你的好消息不知要等到何时,我倒不如去帮蛟王。左右你已丢了权戒,只要我将权戒找来,交给蛟王……曜炀宫再是固若金汤也不攻自破了。曜炀天尊,到那时你是天尊还是鹌鹑,我可就不能保证了。”江胁终于露出急色:“圣母万不可开这等玩笑,晚辈自会尽力而为!只不过,金龙可抵万妖之师,丢了这份力量实在可惜,权戒又是指使他的唯一信物,圣母若是能找回来,晚辈铭感五内。”圣母先是一阵静默,继而声音从地底传来:“你要找的是一个女人?是她拿走了你的权戒。唔,她是一株蓬莱仙草,修为亦属土系,那就好办了。”“此言当真?”江胁激动起来,收起右手的法术,“你若能帮我找到她,我拿到权戒立即出兵,定将半妖族杀得片甲不留!”圣母听他这么一说反而大笑起来,笑声在穹顶殿内回荡着,从圣陵维度里听来益发骇人。以宋彩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被称作圣母的女人只是想催促江胁迎战,能不能把半妖族杀得片甲不留似乎并不重要。联想这一阵发生的变故,女人手握着眦昌这枚棋,如果只是想要半妖族覆灭,完全可以在迷巢窟底下蛰伏的那些年里一点点瓦解赤练的王权,而不是先挑拨半妖和人族的关系,再企图引发妖族内乱,现在又撺掇江胁迎战。宋彩确定,女人还有其他目的。江晏持续施法,在圣陵的空间维度发出一声细微的咯吱声后,恣肆狂笑的女音陡然顿住,好一会儿没动静。江胁不知道她走没走,转头欲和金龙沟通,却在刹那间被女音和金龙同时发出的震天的狂啸声激得后退数步,碰翻了贵妃榻前的案几,酒壶、水果滚了一地。金龙蟠驻在穹顶柱上的石化金身变成了活体,轰地一声冲撞向江胁方才所站的位置,消失在玉石地面。下一瞬他又完好无损地盘回了穹顶柱,刚才的一切仿佛不曾发生过,但那个女音已经消失了。江胁惊魂未定,宋彩也一样,在金龙暴起的一瞬间,他分明听见了女音说的是:“你这里还有别人!”江胁显然也听见了,他转向金龙:“果真有人入侵了?在何处,能否找出来?”金龙置若罔闻:……江胁:“没有吗?不可能,她说有就一定有。”金龙似有不屑:……江胁不气馁:“有没有都烦请吱个声,你若不肯开口说话,点点头、摇摇头也行。”金龙合上了眼眸:……宋彩轻呼一口气:龙啊,好样的!宋彩觉得江胁的自尊心一定是受到了严重的践踏,因为他此时的脸色堪比直播吃翔。假使他敢造次,那此时一开口必定先问候金龙的八辈祖宗。当然金龙也不甘示弱,宋彩笃信刚才他的三次沉默分别表示了:1.我tm懒得理你;2.干你屁事滚犊砸;3.点你mmd头。不不,宋彩印象中的金龙是那个会为妻儿拼尽一切,也会为了信念放下灭顶仇恨,更会为了成全自己而甘愿忍受千年孤独的皆。皆怎么可能骂出那样的话。江胁不能拿金龙怎么样,便把怒气全转嫁到了护卫兵的头上,对左右吼:“都傻站着干什么,给本王滚出去,掘地三尺也要把入侵者挖出来!”护卫正要出去,又听他吼:“等等!去把蟒王请来!”闻言,江晏动作微微一滞,恰巧被宋彩捕捉了个正着,他知道这不是好兆头。金龙不给江胁提供信息,五成可能是因为瞧不上江胁而消极怠工,另五成是因为权戒遮蔽了他们的行踪。而江胁搜索不到他们,一是因为维度不同,二是因为他的妖力和江晏同出一脉,又远不及江晏,自然受压制。眦昌就难说了,他是一条活了至少四千年的妖,天赋是一回事,岁月的积淀是另一回事,就如刚才那圣母一样,宋彩在她开口的第一瞬间就识别出来了,正是那些血藤的主人,是冰火炼狱里的女人。即便重刑加身,她的力量仍然强大到令人发指。宋彩担心眦昌来了之后嗅出蛛丝马迹,影响江晏的进度,江晏却没什么反应,最初的迟疑迅速消散,又恢复了沉静,继续操控权戒。权戒的能量正被一点点激活,幽幽流淌的黑火中有一道金光在盘旋窜动,仔细一看,是一条蚯蚓长短的小金龙。宋彩脑筋一转,传音道:“江晏你继续,我出去一趟。保持联络。”第98章 举步疑无路9江晏刚想说不行,话没出口人就不见了, 禁不住开始后悔把妖丹给了他, 现在翅膀硬了, 说跑就跑。宋彩这一跑就意味着回不到圣陵维度了,首先他没有那嗤啦一下就闪进去的本事,就算他有,也找不到进入的法门,况乎现在金龙和江胁都在盯着他。他只能尽量拖延, 盼着江晏把岁芜安稳带出来。江胁知道自己无须亲自动手,因为他眼前的这个“江晏”是假的。他冷笑一声:“你不是江晏。”宋彩“呀”了一声,缓缓摘掉自己的权戒:“真糟糕,这么轻易就被看出来了。”但看出来又怎样?的确不怎样, 他和江晏共用妖丹, 权戒在江晏手上, 等同于在他手上。因此金龙只是盯着他,却没什么动作。江胁看了金龙一眼, 意在提醒, 金龙不动;江胁看了第二眼,暗含了警告的意味,金龙仍是不动;江胁忍不住了。“他是擅闯者, 你竟只是眼睁睁看着?”金龙便凑近了宋彩,嗅了嗅气味,少顷又是一声狂啸,直接盘回了穹顶柱上, 闭目养神去了。江胁气愤不已,又听见宋彩激他:“遇到事情就知道喊你爸爸,有本事自己来抓我啊!”下一瞬,江胁出招了。宋彩躲着他的进攻,泥鳅似地在穹顶殿内蹿来蹿去,可惜这殿太大了,穿过好多道门廊才追上去寻眦昌的那名妖兵。妖兵刚想拿长戟戳他就被他一记黑火砸晕了,临近晕眩前心里还想着:这不是吾王的堂弟么,怎么会把妖火当成平底锅使,果然王族的心思难以揣摩……曜炀宫守卫森严,宋彩的闹腾引来了好些身着铁青铠甲的守卫,不多会儿他身后就跟了一长串,挤得江胁不得不命令他们闪开,才给自己腾出一条道来。 第183章 江胁对妖兵们道:“本王生辰八字他必不知晓,你们大可问他一问,若是他答不上来,那便赶快滚去寻找蟒王!”妖兵们觉得有理,齐齐等着殿外“江胁”的答案。宋彩一声呵呵,学着江晏的样子帅气挑眉:“简直废话,本王已有四百三十八岁,生于冬季,大寒节气的第一天。”去年大寒节气的第一天,宋彩吃早饭时撕扯一根腊鸡腿,结果腊鸡腿太筋道了,害得他一个惯性碰翻了刚盛出来的小米粥,烫得腿上起了小水泡,他觉得太晦气了,便给江胁安排了这一天。谁知江胁大声笑道:“错!本王是四百三十七岁!”宋彩轻轻“啊”了一声,怎么给忘了,现在的时间线比他详写江胁的时候提前了一年多,还没到四三八呢。他赶紧给自己圆:“哎呀活了几百年的人了还计较那一星半点的,难不成在娘胎里的十个月不算数?你就说生辰日期对不对吧。”江胁:“……这是何道理?!”江胁懒得再同宋彩掰扯,命令妖兵们速速捉住宋彩,可妖兵们还是不敢动,因为他们见过不止一次妖王贺寿了,自然都对日期记得牢固,但要说到底是四三七还是四三八,他们不确定。妖兵们越聚越多,宋彩知道该他发挥了,袍袖一甩,指着江胁道:“他才是假的,他凭本王的允准进入了穹顶殿,现在与本王反目,还企图冒充!不过他已不敢出来了,因为他一出来就再也进不去,不信你们把他推出来试试。”江胁大喊一声:“谁敢!”宋彩:“为何不敢,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口口声声说本王是假的,那你为何不敢出来与本王一战?”江胁无言以对,他不能坦白自己丢失了权戒的事情,否则必定动摇军心。这时护卫兵的一个队长站了出来,用刀柄指了江胁一下:“你,咳,吾王拥有权戒,出得去自然也进得来,你若真想证明自己就出去试试,若进得来,属下愿自断双臂为吾王赔罪,若进不来,那就别怪我这把刀不客气了。”江胁脸色铁青,比妖兵们的冷铁铠甲热乎不到哪里去:“大胆!这是你一个护卫兵该同本王说话的态度吗!”护卫兵队长微有忧色,但仍坚持:“守卫穹顶殿、保护吾王是我等分内之职,吾王英明神武,自不会因为我等忠于职守而多加苛责,你这般推诿可是因为心虚?再不出去,我便亲自推你出去了!”江胁:“……”有理有据,还把他后路堵上了,后续即使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能罚他,否则还会被扣上一顶“苛责”的帽子。外头的宋彩快要憋不住了,笑得腹内抽筋,小黑煤球不得不一下一下帮他做按摩,防止他真的抽筋。僵持不下时,妖兵队长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对外头的“江胁”说:“为保公平,你也进来一下吧。”宋彩:“好,但本王进去之后这个冒牌货必定会对本王出手,你去把殿中守卫全部调来,再去通知各个哨岗,守好自己的岗位,没有本王允许不得擅离职守,一只蚊子也别放进曜炀宫。”妖兵队长已然把宋彩当成了半个真的,问道:“那蟒王还请吗?”宋彩装模作样地沉吟:“蟒王生性贪玩,这会儿不知道在哪个温柔乡快活呢,请也请不到,不必去了。”妖兵队长一拱手:“是!”“你!”江胁气得目眦欲裂,最后却只能磕着卫兵队长的脑门痛骂一句,“酒囊饭袋,愚不可及!”为确保妖王平安,穹顶殿各个位置的妖兵都被集结到了殿门口,宋彩心想这下就算江晏要带岁芜出来,应该也碰不上拦路的了。他便施施然往台阶上走,脚下丈量着门槛的距离,眼睛死盯着江胁的反应。十步之内,江胁必有动作。他走得缓慢,妖兵们也都全神贯注,手拿兵器在两个妖王之间来回移动,以备假的那个突然发难。五步,四步,三步……在距离门槛还有一步时,门内的江胁眼神一凛,藏在袖笼里的右手已朝宋彩掷出了黑火。他已经不抱着挟持宋彩威胁江晏的心思了,这一击是冲着夺命去的。但宋彩也不是毫无防备,关键时刻两道屏障同时展开,一个是系统护盾,一个是妖火幕墙,一个挡住了庞大的妖力冲击,一个挡住了紧随而至的妖刀憾天。宋彩没有像先前那样被他震出去,反而错身闪进了穹顶殿内,对着周围的妖兵大喝一声:“来人,抓住入侵者,不惜一切代价,生死勿论!”他的进入已经充分证明了孰真孰假,妖兵们听到这熟悉的命令,当即不再怀疑,齐齐扑向了被误作入侵者的真妖王。然而就在关键时刻,宋彩听见了江晏的声音:“情况有变,你快离开曜炀宫,直接去营地!”那边同时传来岁芜的声音,模糊不清,但宋彩听到了几个词:“……又来了……江少侠!小心!”信号中断,距离江晏所说的一刻钟大约还有十分钟。宋彩不敢耽搁,拨开妖兵,不着痕迹地往殿外走,下了台阶之后当即唤出小黑煤球,踏着黑火飞了起来。轰地一下,宋彩撑在身前的左手撞上了什么东西,整个人都被弹得翻了几个身,最后险险稳住,落回了地上。“小美人,要往哪里去?”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关注收藏!么么么哒!第99章 举步疑无路10来者正是眦昌。眦昌一眼便识破了宋彩的伪装,打量他之后说:“还是变回去吧, 这样没你本人好看。”宋彩不理他这套, 道:“蟒王不如给我让个路, 逃命要紧。”眦昌大笑:“你逃命,却叫我让路?那怎么行,我身为妖王客卿,得为妖王办事的,除非你能给我比妖王给的更有诱惑力的好处。”宋彩:“不是我逃命, 是蟒王需要逃命。”眦昌笑得更畅快了,似乎觉得宋彩的虚张声势很有意思。他向殿内还在大打出手的一群妖兵传送了一道口令,那边的打斗很快便停了下来,一群妖兵冲出穹顶殿, 把宋彩团团包围住。那个妖兵队长脸色不大妙, 问眦昌:“蟒王, 您确定这人是假的?我们……我们打的那个是真的?”眦昌:“废话,连自己的王都认不得, 真不知道曜炀天尊平时都是怎么训练你们的。”妖兵队长果真有些慌, 却还保持着基本的警惕:“如何能证明?方才这人可是把吾王的生辰年岁都报出来了,而且他有权戒,能够进出自由, 里面那个却不行。”眦昌不耐烦:“什么权戒,他这权戒就是从你们王哪里偷来的。有眼无珠的东西,还不快把这冒牌的小贼抓起来!” 第185章 蟒王怒了。他这一招使出了史上最高妖力值,把围堵他的妖兵们全震了出去,但妖兵们不会轻易伤亡,爬起来还是一条好汉,便又再次向他围来。一旁的宋彩被挤得没地儿站脚,把自己挂在一架吊车上观战,逮着空隙还会朝眦昌甩几个平底锅下去。眦昌光秃秃的脑袋上出现了几个包,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从妖兵群中飞身而起,踩着城墙转至宋彩所在的吊车上,抓着宋彩便登上了瞭望台的最高层。瞭望台上的妖兵们纷纷往最上层汇集,那个队长看出了“泥鳅精”的意图,吩咐道:“别叫他跑了,解救吾王!”宋彩却一动不动,任凭眦昌把他带出了曜炀宫,飞上半空时不忘发号施令,叫留守穹顶殿的看好里头那个假妖王。此时距离江晏说的一刻钟,还有不到五分钟吧。眦昌没有把宋彩带回蟒王府邸,因为那里全是江胁派去保卫安全的妖兵,见了他这副模样不知又要闹出多大的动静,徒然给自己添麻烦。他把宋彩带进一家妓馆,从后窗翻入,吓得一对颠鸾倒凤的野鸳鸯哇哇大叫。眦昌使了个法术,封住了他们的嘴,又叫男的去把门插上。结果男的打开房门拔腿就跑,便被眦昌拧断了脖子。看见男人睁着眼睛倒在地上,只穿着肚兜的女子倒吸一口气,嗝一下晕过去了。宋彩则完全愣住,反应过来之后掀起桌子就往眦昌的身上砸。这一下动用了过多妖力,那桌子还没来得及砸到眦昌身上就被撑爆了,只剩一团黑火迎上了眦昌的白鳞剑。宋彩是凡人,对生命有着天生的尊重和信仰,即使死去的那人是个恶棍,他也觉得生死该由法理来约束,而不是个人意志。现在那男人死了,死在他没预料到的时候,在他面前,突然就断了气。宋彩的愤怒全盛在了眼里,以至于那双眼睛盛不下了,便堆积在胸膛,叫他胸膛剧烈起伏。眦昌的愤怒不比他少,这得多亏了宋彩的小把戏,把他变成了一条鲶鱼精。眦昌恶狠狠道:“你尽管招呼我,待会儿惊动了外头的人,来多少杀多少。”宋彩一下清醒了。也对,现在不能乱,否则会有更多人死,而他没把握能保住除自己以外的人。宋彩做了几个深呼吸:“好,你把我带到这儿干什么,说吧。”眦昌抬了下眼皮:“看见这张脸还真是够厌烦。小美人,你要是不肯变回自己的模样,好歹把我的相貌还回来吧,还是说你天生就喜欢丑陋的?”宋彩:“少耍嘴皮了,奔波儿灞,我知道你投靠了那个圣母,是她告诉你曜炀宫有人入侵,叫你来给江胁救场的吧,你们蛇鼠一窝到底想干什么?”眦昌:“哟,不傻啊。你说得没错,圣母察觉到穹顶殿里还有别人,一定是你的那个谁吧,他躲哪儿去了,要不要我帮你送个信,叫他来救你?”宋彩礼貌一笑:“谢谢啊,但是你有这世间不如顾好自己,因为只要他一来,你就死定了。”眦昌嘴角一抖,这表情要是落在他自己那张不错的脸上倒没什么,可现在是奔波儿灞的模样,就显得格外猥琐了。宋彩忍不住偏移了视线,干呕了一声:“你稳重点,我想吐。”眦昌:“……你,你毁我容貌,还敢这般羞辱,此仇不报,誓不罢休!”宋彩:“又要打?行,等我先把这姑娘搬到里间去,别伤着无辜。”“不行,别动她。”这声音不是发自眦昌,而是江晏。江晏显然已从宋彩的心理活动中了解了当前的状况,知道女子衣着暴露。宋彩轻轻“啊”了一声,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可这不是他不顾女子死活的理由啊,便在心内问道:“为什么呀?”江晏迅速道:“非礼勿视,男女有别!”宋彩保证:“我不看她,我把眼睛闭起来。”江晏:“不行!你站远一点。”宋彩只好收回一双手,在眦昌不解的眼神中远离了女子,而后一道黑火闪过,女子便被托着飘到了里间,扑通一声坠落。宋彩摸着鼻子,心想江晏什么时候这么知书达理了,不是应该高举“恋爱自由,先爱后婚,男女平等,你情我愿”的大旗么……再者,他是不是一直在监视着自己,先前打打杀杀那么久他都没吭声,怎么一涉及女人就事儿多了……宋彩不知,江晏那边已经历了好几场浩劫,要说监视有点太生硬了,但的确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他的安危,生怕一眼没看见就出了事。因此,这回他没有错过宋彩的每一句心声,包括和系统的对话。宋彩更不知,在他磨磨蹭蹭的一小会儿功夫里,眦昌已想出了整他的法子——不是喜欢把人变丑么,那就让你尝尝被丑八怪糟践的滋味。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一点点,给小伙伴们鞠躬!第100章 举步疑无路11江胁回到殿内大发雷霆,斥责金龙没有为他捉拿入侵者, 骂了几句之后看见金龙睁眼, 又把剩下没骂完的部分咽了回去, 转而去骂护卫兵。护卫兵们原本打算拿下他关起来,瞧着金龙没有动作便也都不敢上手了——相比之前那个,眼前这位脾气奇臭的岂不更像他们的王。卫兵们于是退到了一边,拨了几个办事麻利的去蟒王府,其余的只时不时盯上殿中这位几眼, 擎等着真正的蟒王来了,帮他们辨别真伪。在金碧辉煌的穹顶殿内,另一维度空间里只有无边的黑暗,所幸江晏不需要灯火照明, 便在一位旁系妖王的棺椁里救出了岁芜。奇怪的是, 本该装有先贤尸身的棺椁里除了岁芜什么都没有, 而岁芜也说不出原因,她是为了躲避那些守卫圣陵的妖灵才钻进去的, 进去的时候分明感觉到身旁有遗骨, 她还不小心摸到了一排硬肋。带着岁芜脱身的过程中,江晏听见了宋彩的心声,开口便叫了一声“系统爸爸”, 他以为臭小子故意插科打诨,谁知对方全然不知道他在听,自顾自地问一些奇怪的问题。虽然没听见有人回答,但臭小子显然是得到了答案的, 还就势查看了一下积蓄,叨咕着“行动点和攻击点”都该充值了之类的。这情况让江晏心绪不宁,关于宋彩使用的那些奇怪武器,他一直以为是靠灵力或法术驱动的,如今才知都是从“系统”那里得来的。而宋彩说的“充值”,又是怎么个充法?他不由想到了宋彩对他做过的逾举行为。没什么充分的证据来佐证,也没有丁点的预热,这直觉就在第一时间冒了出来,以至于他方寸大乱,再关注宋彩时人已被眦昌带进了妓馆。妓馆中,宋彩察觉到眦昌起了坏心眼,粗略计算,距离江晏说的一刻钟差不多不剩几十秒了,可那人并没有要出现的苗头。他知道男人说话通常只能信一半,那都算是好的了,按照他大学室友的说法,不鸽就算守信用,大老爷们儿别计较那三五个小时。宋彩暗叹一口气,开始为自己争取时间。“眦昌,你爹是你杀的吗?”问完他缓了两秒,发现眦昌的脸色更差了。“那我换个问题吧,反正闲聊嘛,”宋彩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恨你弟弟吗?”眦昌的眼角跳了几跳:“你是故意扫我的兴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想拖延时间,等那个小妖来救你么。” 第187章 宋彩:“蓬莱岛,神芝宫,玄礼上神经常回去探望他的师父,我前几天还在那里做客的,正好碰上了,聊过你。”眦昌忽然扣住了宋彩的下颌:“你骗我!”宋彩:“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这时候骗你有什么好处?”“你就是骗我!”眦昌不知想到了什么,越来越失控,“他一直以我为耻,避如洪水猛兽,怎么可能和别人提我,不可能!你骗我,我要把你,我要把你……”他目光凶狠,眼底的血丝硬生生从水泥色中钻了出来,如同不甘死亡、不愿埋没的草种,一旦遇上雨点,就一发不可收拾。可眦昌的獠牙没能落到宋彩身上。宋彩被一阵光芒刺了眼睛,抬臂去挡时才发觉后背的黏着力已经消失了。强大的波流以他为中心往周围晕开,随后轰地一声响,睁眼后,屋里的器具陈设全成了破烂。宋彩从床上爬起来,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江晏。“江晏!”宋彩叫了一声,旋即往他身后看去,“眦昌呢?”眦昌不见了。“江晏,你……”宋彩觉得江晏的脸色不大好,急忙去摸他的胳膊,又从胳膊摸上胸膛,“江晏,你刚才是不是替我挡了一下?你怎么样,是不是中了眦昌的毒?”眼前人没有说话,却有一片阴影压了下来,唇上便多了温软的触感。宋彩的脑袋瞬间炸了,一万只小蜜蜂在里面跳八字舞、画圆圈圈,闹腾,喧嚣,嗡嗡直响。——没错,江晏中毒了!作者有话要说:  鸡儿火忙更出来的,明天保证准时。另,江晏没中毒。第101章 世途之颠簸一刻钟之前,江晏带着岁芜找到了圣陵的另一个出口。那出口连接着曜炀宫里的一口汲水井, 两人出来时便都沾了一身的水。岁芜是仙草, 本不该怕冷, 但在圣陵里待久了,吸了不少阴气,牙关打颤的声音一丝不落地穿进了江晏的耳里。江晏只得把自己的衣服脱给了岁芜,以至于没了多余的给宋彩。他心里堵着气,就算有多余的也不给——大妖王是这么想的。至于他为什么要亲人家, 这有合理的解释:因为不高兴再叫臭小子以系统的名义胡作非为。他先把那些数值都充满了,之后就保持距离罢,左右从一开始就是个误会,约莫从来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门口传来轻轻的关门声, 宋彩倏地睁开眼睛, 眼角余光瞥见了门缝里消失的一抹玄影。他兵荒马乱地推开江晏, 喘着气,捂着嘴, 缓了足有两分钟。“江晏, 门外的是岁芜姑娘吗?”宋彩难堪地问。江晏则板着一张脸:“是,怎的?”宋彩梗塞。这还怎的?难不成岁芜不是你家三娘娘?宋彩甩甩头,心想这不能怪江晏, 都怪眦昌!眦昌下嘴咬他的时候使了妖力,他那妖力是淬了毒的,江晏是中了毒才会对他这样。他立即召出系统,要求再买一份解药, 可系统根本不理他,不管他说什么,都只有一句冷冰冰的自动回复:24小时内,同种解药只得购买一份。这是之前就提示过的,宋彩没道理赖人家。“江晏你听我说,别担心,这不是你的错,你中毒了,我不怪你,咱们先想想解毒的办法。”宋彩十分认真,“我听说眦昌使用的毒都是很难解的,他坑那些姑娘的时候不分物种,对人、对妖都有效……”江晏打断他:“你再说一遍,我,怎么了?”他言外之意:中毒?你是觉得我只有在中毒的时候才能亲你,平时亲不行,亲了还要挨你责怪?宋彩却以为他是难以置信,便重复一遍:“我说你中毒了,你中了眦昌的yin毒!”江晏:“……”“但你不用紧张,岁芜姑娘的头发能解毒,我们先试一下,不行就立刻赶回去请千重心姑娘给你医治,再不济咱们还可以去蓬莱岛!”看他这副模样,江晏叹了口气:“我没紧张,是你在紧张。”宋彩涨红了脸:“我,我的确有点紧张,我因为担心你啊……那个,我这就去叫岁芜姑娘,你等一下。”“不用了,”江晏拉住他,“我已经没事了。你……其实也不是因为担心我才紧张,而是因为我刚才的冒犯。对不住,别往心里去。”“没有没有,没有啊,你不用道歉的……”宋彩说得没底气。担心江晏必然是真的,但江晏说得对,他紧张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刚才的吻,因为他此时此刻嘴唇还红着,带着些微的肿和麻 ,带着被吮吸过的叫人没法忽略的潮湿触感。他不知道哪个原因占据了更大比例。但他分明感受到,当江晏说“不要往心里去”的时候,他往心里去了,还很失落。“你真的没事了吗?”宋彩在他背后发问。“没事。”江晏抬了下手,躺在地上的女子便飘浮起来,被安置在床上。他瞥了一眼女子身上的红衣,对宋彩道:“还要穿红色么?”宋彩呆愣愣的:“哦,都行,我不挑。”江晏便朝他摊开手,掌中出现了一套叠放整齐的新衣服,是之前在大泽宫时江晏给他准备的。宋彩接了衣服,心里怪矛盾的。……江晏对他真的很好,他不该再奢望更多了。穿好了衣裳,江晏打开房门,门外的岁芜已经把玄色外衫理好,低着头交还给江晏:“之前出来时被水淋湿了,江少侠担心宋公子安危飞得极快,可把我给冻坏了,多亏了这件衣裳。现在好啦,我已经不冷了,喏,还给江少侠。哈哈,哈哈!”江晏:“……”岁芜的话明显是对宋彩说的,解释得有些刻意,叫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微妙了。江晏适时看了宋彩一眼,宋彩便把腮帮咬得生疼,努力将表情控制住。 第189章 她惊愕万分,那果子因一直夹在枝杈中, 已经长歪了, 长年得不到阳光雨露的滋润,青白无光泽,营养不良的样子。她愤怒地将那枚果子抠了下来, 打算踩个稀烂,谁知果子早就成熟了,落地的瞬间竟然阴差阳错地完成了第一次历劫,修出了灵体。果子化成一道枣核形的白光, 依偎到树灵身旁,叫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需要的感受。那感受,不能说坏。树灵留了果子一命,权当多了个打杂跑腿的。渐渐,她发现这果子一点都不像别的草木,非但不怕她,反倒十分依赖她,还喜欢同她讲话,似乎连模样也没有之前那么歪了。后来果子遇到了外头来的狐妖,知道树灵是他的母亲,便兴冲冲地跑到她跟前唤她母亲,却被她一招打得昏厥,久久都没醒。树灵知道打重了,但她觉得果子该打,同时也在考虑要不要由着果子死去算了,便一直没去管。没想到一个多月后,果子醒了。树灵生怕果子哭哭啼啼质问她为什么要打自己,那她将不知该拿什么说辞来搪塞,就先下手为强,凶巴巴地撵果子走,叫他永远都别再回来了,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他的母亲。果子真走了,走的时候身体还未复原,一步一颠簸,颠簸得叫人心情烦躁。树灵烦躁已极,使蛮力发邪火,把洞府砸塌了大半。生活回归了平静,不知怎的,本该高兴的树灵心里却多了惆怅和思念,甚至开始觉得原本习以为常的安宁是那么难以忍受,简直度日如年。就在她恼恨果子时,果子又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只小鸟。他紧张地把小鸟捧到树灵面前,说小鸟黑色的羽毛就像山巅上的夜空,小鸟的眼睛就像夜空里的星星,他寻了很久才寻到这么好看的,母亲也许会喜欢。他眼巴巴地望着她,说如果母亲喜欢,能不能不要再赶他走。树灵怎么可能喜欢,但她心里有块地方变得柔软了。她接过了小鸟,随手放飞在山巅,说小鸟本就属于天空,以后都不要再捉了。果子连忙点头,开心地围着她转,枣核形的灵体中冒出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抱着她胡乱蹭着——似乎是从狐狸那里学来的。看着果子熠熠发光的灵体,树灵突然意识到,果子竟然是天生灵物,受了那么重的伤,短短几日就恢复如初了。她欣慰又欣喜,也将一根枝杈变成爪子,揉了揉他的枣核尖尖。果子一天天变强,树灵最终承认了自己母亲的身份,带着果子重新开始旅程。岁月如梭,山河变幻,万年以后,母子两个在戈壁滩的尽头遇到了一棵树。那树歪倒在戈壁滩,只有寥寥几根树根还扎在石砾地里,千疮百孔的树干上,白蚁成群结队啃噬着木质,许多创口都在往外冒汁水,断掉的枝杈口都长成了难看的瘤子,光秃的树冠上已经不剩几片叶子,满枝都是落下来歇脚的鸦雀。最叫树灵痛恶的,是那不甘就死的枝杈上仍然开着粉红小花,虽然只有干巴巴几朵。那就是与树灵一同创造了果子的雄树。果子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他们几乎走遍了这土地上的每一个角落,和母亲开同样花朵的树木并不常见,便问那是不是他的父亲。树灵是断不能承认的,谁料那棵雄树苟活万余年之后居然也修出了灵体,看见她时先是想起当年险些丧命的仇恨,再听果子这么一问,他心里便明白了一切。雄树的灵体和他本体一样,有宽广的胸怀,决定不再计较仇恨,只想和果子相认。树灵绝不可能叫这事情发生,她厌恶飞绕在树顶的鸟雀,厌恶贪得无厌的白蚁,更厌恶雄树这种窝囊相。于是在雄树即将说出真相时,她毫不犹豫下了杀手,使其本体连同灵体一道化为飞灰。果子在那片戈壁滩上逡巡了许久,那是他第一次心碎。他不懂,他明明不介意的,如果那棵树就是他的父亲,那他会很高兴啊……母子之间出现了裂隙,那裂隙没有随着时间缩窄、消失,反而变成了一条天堑鸿沟。在之后的年月里,树灵又因狐妖总是从尘世带来许多丧志的玩物、蛇妖总在深冬来果子这里休眠、飞往南方的小鸟分走了果子太多心神,把它们一个一个捻死了。她告诉果子,捻死它们如同捻死蝼蚁,如果要保护自己的朋友,就好好修行,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于是果子变了,变得无所不能,也变得沉默寡言。他已经强大到可以和母亲抗衡,可以据理力争,但他不愿意那样做,他知道最好的方式就是再也不要朋友。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女子和果子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大地经历了十次翻覆,妖、仙、魔全都被清洗过好几轮,他们成了这寰宇之中唯剩的老前辈。他们在凡间之上的无际苍穹建立了天界,果子成了天神,树灵便是圣母,山川大地上也出现了更多新的物种,其中便包括人。人的出现,截断了这对母子之间勉力维系的最后一根丝线。人们信仰天神,为他建立了天神庙,供奉他、赞美他、传颂他,每每遇上解决不了的困难还会去求他保佑。圣母对这一切都很满意,除了天神有求必应,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十天半月也不能和她见上一面,也除了天神把自己变成了人的样子,好像无比喜爱、甚至羡慕那群蝼蚁似的。圣母知道天神的心里还放不下从前那些旧事,便尽量不去触他的霉头,又令所有得道升天的灵物都以人相为上,自己也以凡间女子的模样幻化出了新灵体,企图修复母子关系。她的努力稍见成效,直到有一天,人界出了一件大事。凡间迎来了史上最严重的一场旱灾。日头毒辣辣地晒着,数九寒天只能穿薄衫,所有湖泊江河都干了,原本苍翠的高山变得寸草不生,裸岩冲破土层,被风一吹寸寸龟裂,连海水都被吸进了地层,深逾几千米的海底只剩下了一层白茫茫的粗盐。人们便挤在天神庙里祈求各路神明保佑,负责解决旱情的神官没办法了,便向天神认罪,天神慈悲心肠,亲自从各处调集雨云,在人类居住地上空降雨。可降雨并没有缓解旱情,雨水落下后同样被吸进了地层深处,最深的水井里都是一片干涸。干旱不解,疫情也一并爆发,近五成的人都被渴死、饿死、病死了,人们便砸了天神庙,痛斥他不管苍生死活,将他贬低得猪狗不如。天神没有发怒,而是去请圣母施援手。他知道母亲的根系可以到达比水井更深的地下,他想请她探一探究竟。圣母早已心知肚明,便劝他别管了,因为水是属于大地之母的,大地之母正经历一场火劫,地心深处需要水来降温。她还告诉他,地心有劫,人也有劫,如果不能渡过这次劫难,那便说明该是人类消失的时候了。如以往的十次天翻地覆一样,他们改变不了结果,但还会有新的物种诞生,不必强求。天神怎能不强求,他明白道理,可人类太特殊了,他割舍不下。 第191章 小兵应了,谁知还没出帐就又有一个来报, 说是北云城主派了人来,要找宋公子。宋彩不能松懈看守眦昌,便叫小兵把人直接带进营帐。帘子挑开后踏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肘弯还夹着头盔,对宋彩拜上一礼,说自己是随同北云城主去寻找血藤的卫兵,血藤已经找到了,虽然只有一小截,但是活的,城主怕宋公子担心,特意派自己先行一步前来汇报。宋彩欣慰一笑,道了声“辛苦”,又请他回禀城主,岁芜姑娘已经救了出来,这边目前一切稳定,无须担忧。卫兵走后,眦昌蠕动着挪到一块羊皮垫子旁,闻见那垫子还有血腥味便啐了一口,又挪到了旁边,后背倚靠在简单搭建的竹榻边上。他道:“你们要找血藤,是不是为了撤销人族和半妖边境交界处的诅咒?我猜那个人族的城主应该是搞错了,血藤离开母体后要不了几个时辰就会死,怎么可能叫他们找到一小截活的。宋公子不如跟去看看,别是圣母设的陷阱,撤咒变成设咒就惨了。”宋彩:“不劳你费心,北云城主说是活的就是活的,我对他有信心。倒是蟒王更叫我好奇,你怎么知道找血藤的目的是为了解除诅咒?那诅咒设下时你也在场?”眦昌散漫一笑,大有不置可否的意味。“果然哪儿都有你啊。”宋彩说着,闲得无聊,摸出了在大泽宫时江晏编织的“草澳龙”,开始把玩。不过这小玩意儿是从新鲜草叶直接薅下来的,没经过细致的处理,现在已经枯黄萎缩了,怪可惜的。他有些郁闷,便恨恨地道:“等我们抓住了那个圣母,就把她的爪牙全切了炖汤喝,管它是血藤还是蟒蛇,全照牛鞭处理。”眦昌闻言眉头狂跳,皮笑肉不笑地还嘴:“呵,呵呵,有句话原样奉还给你,有时间跟我扯皮,不如赶紧逃命去,等圣母来找你时,再逃可就晚了。”宋彩:“借你吉言,她要是来了还省得我们费劲去找她呢。”眦昌:“别不当回事,姓宋的小子,她要是来了,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你,且看到时候你怎么哭着求饶。你现在要是对我好一点,我或许能在她面前给你说几句好话,请她把你赐给我……当脔宠!”宋彩站起身,停了一下又坐了回去,觉得没必要跟他这种牲畜较真。只是下一瞬,眦昌的舌头就麻了,像被毒虫蛰了似的疼。他咬着两片青皮嘴唇,不让口水流出来,可一说话还是流了长长一条,兜也兜不住。“你,你对我做惹十么?你热个#&*@#……你他娘的*¥#@&……”宋彩笑得前仰后合,拍着大腿说:“蟒王还是省省吧,听不懂啊!噗哈哈哈,哈哈哈!”眦昌气得五官都变形了,胸口一起伏便会牵动腑脏某处的痛感,又忍不住皱了那两条并不存在的眉毛。“说到天神圣母,我还真想跟你这老前辈取取经,你每说一句真话,舌头上的刺痛和麻痹感就会消失一点,怎么样?”宋彩挪到他对面,正襟危坐,“现在是第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眦昌眼珠动了动,呢囔答道:“……大概半年以前。”话音刚落,他的舌根又肿高了一层,差点把嗓子眼儿都堵住了。他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便立即改口:“不!不是,认识好久了!”宋彩轻蔑笑道:“不要企图诓我,说没说假话不是我判断的,是你的舌头自己判断的。”眦昌:“……”他察觉到刚才肿起的高度降下了些,口腔压力稍稍缓解,又接着道:“具体年份我已记不清了,大约就是迷巢窟被发现之后没多久。”宋彩点点头:“好,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她?”眦昌:“帮她什么?如果你说的是她的根系——哦,就是你以为的血藤,可以在大泽地下自由行动,那确实是我施予的援手。但即使我不帮她,她早晚也会找到其它办法,大泽宫的禁制只能把她拦在宫墙之外。我帮了她,她便不会与我为敌,将来不管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我都能从她那儿得到一片安稳的栖息之地,有什么不好?”宋彩:“大泽宫的禁制?那禁制连我都拦不住,能拦得住她?”眦昌:“你不懂,不是宫墙结界,而是在大泽宫建立之初就存在的特殊禁制,连蛟王都不知道是什么,只有圣母能看见它。”宋彩更迷惑了,连忙问出第三个问题:“她到底什么来历,又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眦昌难得露出正经表情,以尽可能显示自己的诚意:“这个问题的答案有点长,你不如先把我的镣铐取了,手脚绑在一起很难受的,内脏都挤到一处了。”宋彩:“取了镣铐你就告诉我?”眦昌郑重点头:“当然,而且我的舌头现在是向着你的,骗你没有任何好处。”“好。”宋彩取了镣铐,转而调出系统,用网红起泡网把他兜头罩住。电流瞬间爬上,烤得皮肤滋啦啦作响。“停!停!停下!停下!”眦昌被电得浑身发麻,脊背使劲弓着,整个人咸鱼般僵硬,还不住哆嗦着。宋彩只好撤了起泡网:“怎么了?我已经把镣铐取下来了,你不能食言啊。”眦昌喘着粗气:“我让你取镣铐,你就给我上电刑?”宋彩:“你又没说不能上电刑,而且我怕你跑啊。别担心,这电力不怎么强的,我老家那边有夜晚跑出去蹭人家鱼塘的,用的电瓶比这后劲儿大得多,鱼啊、泥鳅啊,一电就是一池塘的白肚皮。”眦昌咬牙切齿:“那不是很缺德?”宋彩:“是缺德,所以才严打那种行为,所以我特意调低了起泡网的电力,所以你忍忍?”眦昌忍无可忍,爆出了粗口:“老子他娘的不是鱼!”宋彩:“泥鳅也一样的。”眦昌:“……”算了算了,还是镣铐吧。宋彩好心,再给他上镣铐的时候没把手和脚锁在一起,却把起泡网悬在了半空,威胁道:“这张网的电力可是刚才那张的十倍,你要是敢跑,小心你的肚皮……”眦昌:“我往哪儿跑,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你们的屏障,况且姓江的在我肝、脾、心、肾上各穿了一根针,嘶,妖火还在烧着呢。他不取出来,我跑到哪儿都是惘然。”宋彩:“这我就放心多了,说吧,刚才问题的答案。”眦昌:“这说来话长,不如你先说说你知道的,有不对的地方我给你纠正。”宋彩:“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耍花招,万一我知道的是真的,你却在一些不重要的小细节上添油加醋,混淆视听呢?”眦昌:“你觉得我有那个必要吗?我只是替她办事而已,她的整个计划都跟我无关,我隐瞒干什么呢?”闻言,宋彩的脸色变了变,心道那娘们儿果然有详细计划。接下来他把岁芜说的那些关键点简单陈述了一遍,眦昌撇撇嘴,说那些小道八卦全部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是不是真的他也不能肯定,因为当今世上已经没有谁和她同岁数或者相近岁数了。但他知道一点,天神圣母不是树精,这个可以肯定。 第193章 北云既也道:“现在最好是擒住他们的王,妖对力量的追逐就和兽群一样,自己的王不行,自然而然就不愿意跟了。”“好吧,那我不添乱了……”蓝姬冲北云既吐舌头,忽然又想起一事,便指了指自己的后颈,“那试试解咒总可以吧,刚才我把堕印的事情说给圣子了,圣子觉得可以用这根血藤试一下。”圣子补充:“前提是设咒所用的血确实来自于血藤。”蓝姬:“九成九的可能,试一下呗。”“别别,现在还不是时候,”宋彩又拦住,“前线正在打仗,我们不知道解除这种诅咒会使当事者产生什么样的反应,万一会剧痛或昏厥怎么办?再者说,这诅咒涉及的是全部半妖,需要的血液和精力都无法估量,圣子现在太虚弱了,不宜再损耗。”“这……”蓝姬乖乖停住脚步,神情迅速萎顿下去,“宋公子说得对,是我太莽撞了。”北云既见她这样,便把装血藤的盒子交给了宋彩,道:“我们可以先做一次小的试验,只让圣子对单独一个没参战的半妖士兵解咒,如果有效,便等此战结束,圣子的身体也康复些时再大范围施用,如何?”蓝姬立刻连声说“好”,宋彩意识到北云既这是在哄蓝姬高兴呢,闹不好将来真能发生点啥。想想江晏,宋彩觉得实在是让他受委屈了,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蓝姬受委屈,便干脆会心一笑:“城主好主意,圣子觉着呢?”圣子点了点头,北云既便道:“那公主殿下先且留在营地,我先去与蛟王汇合了,如有特殊情况,随时用两仪镜联络。”一经说定,便各自分头行动了。宋彩着人去寻千重心来为圣子看诊,蓝姬正好肚子饿,趁这个机会跑去搜罗吃食了。片刻之后,束着高马尾的女子踩着飞行器落在了帐外,挑开帐帘迈了进来。千重心一身戎装,手上的白手套沾了点血,却是神采飞扬,足下生风,比平时无事好做时精神得多。宋彩又叫人打水来给她洗手,问道:“救护营地忙吗?我对那士兵说了,要是忙的话就不要通知你来,他是照做的吗?”千重心:“嗯啊,不忙才过来的。一个半天,我手里只接到了几个伤员,一个是连续被砍掉十几次胳膊的,妖力不足以再生断肢了,便退回了救护营地。我只给他消消毒就算了,止血工作都是他自己做的。还有一个年纪比较小,瞒着家里偷偷应征入伍的,战场上被己方一只现了原形的巨蠕怪恶心到胃痉挛,丧失了战斗力。最奇妙的是一名女兵,什么不好继承,继承了她人族母亲的宫寒症,平时一来月事就会腹痛难忍,还上吐下泻,巧了,正好今天来了……”千重心从小在海岛上长大,又是医者,谈起这种事时不会像寻常女子那样羞羞答答,正好宋彩是开明社会来的,也不避讳这个话题,便忍不住笑道:“所以,心理疏导和照顾女同志也是医护工作者的任务之一。岁芜姑娘还怕人手不够,午后特意赶过去的,看来也没帮上忙啊。”“帮是帮上了,她在那儿给伤员讲天神圣母的故事呢,那个胃痉挛的小兵情绪好多了。”宋彩一顿:“她当众讲的?大家都信吗?”“唔……或许吧,多半是唏嘘慨叹,毕竟她讲得绘声绘色,挺有意思的。”旁边的镣铐发出声响,千重心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鲶鱼精,疑惑道:“这位是谁啊,妖族抓来的?”宋彩:“嗯,不过不是从战场上抓的,是从妓馆里抓的。”千重心大吃一惊:“啊?宋公子,你去逛妓馆了?”宋彩点头。千重心:“和江少侠一起?”宋彩又点头:“可以这么说,但不是你想象的那种逛法。他是眦……”没眦完,被千重心严厉制止:“怎么逛也不行啊,你们两个实在太胡闹了,怎么能相约去妓馆呢,你们这是对彼此不负责任啊!”宋彩:“不是,我们没有去大堂玩,只在楼上的包房里办了正事。那房里只有一男一女,女孩儿是人族来的,当时吧……”“停,停停!”千重心焦躁地吐出一口浊气,似乎怨愤难平,“我先问一下,女孩儿是谁叫的,男孩儿是谁叫的?他们都穿得够严实吗?”宋彩也急了:“没有谁叫他们,是那个男的叫的女的!不是,你听我说啊,不是穿得严不严实的问题,那里是妓馆,他们当然都袒胸露背,但问题是……”“好了!我明白了,宋公子不要再描述了,我真的听不了。”千重心惆怅到开始捏自己的眉心。宋彩:“……”宋爸爸苦闷地抠着手,总觉得大闺女的思想越来越跑偏了。这时心海里响起奶声奶气却一口东北大碴子味儿的声音:“娘啊,你可别解释了,在千大姨面前你只会越描越黑。而且,我爹又偷听你讲话了,唠归唠,尽量避开敏感话题,行不?”宋彩:我他个*¥%#*…绿豆抹茶脆脆鲨!为什么全都跑来搞爸爸呀!宋彩传音问道:“我现在跟你说话,你爹能听见吗?”小黑煤球:“不能,我暂时把他屏蔽了。真是,到哪儿讲理去,我爹竟然是这种黏人的老爷们儿,我都觉着烦了。”宋彩:“好,你能不能帮我设个禁制,除了双方传音之外叫他听不到别的?”小黑煤球犯了难:“可以是可以,但我担心这么干会影响你俩关系,万一我爹找你后账怎么办?”宋彩:“没事,你照办吧。”屏蔽了江晏的偷听,宋彩便对千重心道:“你真的误会了,他是眦昌,从曜炀宫离开后躲进了一家妓馆,所以,就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了。”千重心的反应先是惊愕讶异,再是放松释然,最后就和岁芜差不多了,道:“他是眦昌?眦昌不是蟒王吗,怎么成这样了?”宋彩:“哦,这是我弄的,我用一张……呃,我用法术把他变成了这种样子,可以防止他化形逃走。”千重心好奇地拈起鲇鱼须:“他现在没法化形了?”宋彩点头。眦昌任凭千重心玩他的鲇鱼须,适时唤了声“美人儿”,被千重心赏了个大嘴巴子,一口老血咬在了牙关。没需要宋彩提出来,千重心用白酒给自己的手消了毒之后就去试探圣子的脉搏,说情况尚可,但受过损伤的脏器不会那么快复原,得坚持服药保养,饮食上也有诸多禁忌。她把要注意的事项详细列了下来,还未写完,蓝姬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白净小巧的下巴颌上还沾着什么东西的碎屑。“圣子!宋公子!我们这就开始吧,也不用找其他人试了,我来就行,我志愿参加试验!”连珠炮似地说完,才看见千重心也在这儿,同她热络地打了招呼。圣子离开座位来到桌案边,示意自己要把笔墨纸砚都挪开了,千重心便点点头,帮他一起收拾。“宋公子,烦请着人去找一块生肉来,用朱砂涂满,再寻两双银筷子,一只陶罐,一炷香,一只小碟子,一把刀。” 第195章 宋彩不说话了,给她留出安静思考的空间。须臾之后,千重心往岁芜掌心渡了少许法力,却被岁芜的灵体弹了回来,震得她上身后仰。“怎么了?”宋彩问。千重心道:“果然,岁芜身体里有一股不属于她的能量。她所修仙道,能量来自于山川大地,而她身体里的这股能量所修妖道,能量来自于风云日月,是完全相斥的两种。”宋彩心下狂跳:“恐怕是先代妖王遗留下来的妖力,是……妖王遗骨的问题。”眦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紧张,惬意地吹响口哨,插空幸灾乐祸:“这可如何是好?先代妖王为飞禽,可不就栉风沐雨、披星戴月么,哎,岁芜姑娘这下要遭罪咯~”宋彩恨恨:“成语不是那样用的。”眦昌:“多谢提醒,舞文弄墨向来非我所长,游山玩水、寻欢作乐倒还可以。”没人关心他擅长什么,正想着对策,岁芜突然又开始疼了,疼得弓起腰背,还顺手抓住了千重心的手腕,直把她捏得脸色发白。宋彩帮忙按住岁芜,却发现岁芜力道极大,他甫一上手差点被掀翻,最后使了妖力压制才勉强稳住。“怎么回事,药效不该这么快消失的!”宋彩一边说一边往岁芜身上拍妖力,如他所料,同系同源的能量可以被接收,却也泥牛入海似地不见了踪影。千重心从岁芜手中挣脱时腕子都已经淤紫了,那只手使不上力气,疼得直吸气:“不知道啊,嘶,手劲儿太大了,我差点被她捏断了骨头!”岁芜开始用那只没被钳制住的手自残,一个没留神就把自己的颈子抓出了几道血痕。宋彩只好整个人都翻上了床,手脚并用压着她:“不是她想这样,她现在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我快压不住了,去找人帮忙!”“好,我去找江少侠!”千重心刚冒出这念头又自我否定,“不行,前线打仗,将帅不在场怎么行?”宋彩:“……先叫几个士兵进来凑合一下!”千重心应声,把外面两个站岗的半妖士兵扯了进来,一个去压岁芜企图把自己胫骨踹断的左脚,一个去压企图解除左脚束缚的右脚。可两人刚一接触到岁芜,岁芜就暴起了,直接将那两名士兵踢飞。士兵是好士兵,爬起来再次努力,结果却比第一次更惨。“不行,不对!”宋彩看出了端倪,“她似乎对半妖有更强的排斥,先出去,你们两个快出去!”这过程中圣子一直站在旁边,见势不妙也想搭把手,但眦昌却晃了晃手上的镣铐,拦着他道:“你别过去了,小孩儿能帮什么忙,不添乱就是好事。”圣子:“我不是小孩。”眦昌:“哦,爱是不是。但我看她情况不妙,再这样下去会死的,解体时法力爆发,搞不好连你一起震死。”千重心闻言怒斥:“你闭嘴!”“你确定要我闭嘴?”眦昌清了清嗓子,“本王好歹活了几千年,比你这小丫头有见识得多,万一有办法呢,当真不要听吗?”“你能有什么办法,少骗人了!”“不信便罢,左右岁芜姑娘于你们来说也不重要,她要是死了你们还可以刮分她的遗体,仙草嘛,死活对药效并无影响。”千重心被他气急了,抬手就要开打,被宋彩制止:“姑娘别再耽搁,我真的压不住了!”千重心只得暂先放过眦昌,跑去帮宋彩压着岁芜。这一凑近才发现眦昌并非危言耸听,岁芜的脸上爬满了青筋和血管,还有黑气在皮肤下层游弋,看情形随时可能支撑不住。千重心慌了。她从七、八岁开始跟着父亲学习研读医书,身为医者这些年从未遇到这般棘手的病症,一时头脑空白,根本不知道怎么帮助岁芜。她咬着字对眦昌道:“你说,有什么办法?”眦昌:“你知道两仪镜是用什么制作的吗?镜身是鳞片,镜面是我曾经渡劫成大妖时褪下的一层眼膜,将其炼化成晶,可以看到千里之外。不仅如此,我的眼睛还可以看透你们看不透的事物,黑暗,浓雾,云层,不在话下。如果信得过,不妨叫我看一看?”千重心:“你叨叨这么久,倒是看啊!”眦昌:“……我现在这副模样如何能看,这双眼睛根本就不是我的眼睛。”他望向宋彩,宋彩却直截了当地拒绝:“休想。蟒王别拿我当傻子,你一旦恢复了本相,肯定会想办法逃走。”眦昌叹息:“你当我现在没有想办法逃走?但想归想,逃不逃得走却是另一回事。镣铐加身,毒针在腑,能怎么逃?”千重心也道:“宋公子,事态紧急,姑且让他试试吧!”眼见着岁芜的头发都已开始变回草叶,宋彩知道她要撑不住了,把心一横:“好,等着!”他问小黑煤球,眦昌的肝肾脾胃上到底有没有被江晏扎了针,小黑煤球给了肯定答案,说那针是用妖火凝炼的,除非是妖力比他爹更纯、更雄厚,否则绝无可能把针取出来。宋彩稍稍放心,向系统申请了终止皮肤卡效果。变回自己的样貌后,眦昌先是拿着水瓢照了一眼,对着那张俊美的脸感叹了一句,而后才开了蟒眼,去看岁芜的状况。蟒眼泛着金黄的光,中间嵌着细窄的梭形瞳孔,随着光强微微调整着尺寸。之后,岁芜的身体便在这双眼睛里变了模样:衣物、皮肉都化作透明,骨骼、筋脉、血管却都清清楚楚。“看到了,”眦昌忽地收了蟒眼,捂着额头缓解不适,“我这可是牺牲良多啊,以人形开蟒眼,疼得很。”千重心:“快说岁芜!”眦昌挑挑眉:“真凶……岁芜姑娘的身体里有两副骨架,一副自己的,一副男人的。男人的骨架正在侵噬她自己的,好几处筋脉都已经崩到了极限,再多一点张力就断了。”千重心:“胡扯!如果真有两副骨架,我怎么可能摸不出来?”眦昌:“另一副骨架是以能量形态存在的,你想摸出来,除非你的修为比这副骨架的主人更强。”千重心转向宋彩:“他说的可信吗?”宋彩点头:“可信,岁芜说过,她钻进妖王棺椁时摸到过妖王遗骨,出来时那棺里却是空的。而且眦昌的舌头上被我加了一条贞洁裤,一整天内都说不了假话。”“啊?什么东西?哎算了算了,姑且信他一次。”千重心又问眦昌,“那现在该怎么办?”眦昌:“不知,我只说了帮你们看看,情况已经看出来了,怎么解决我就不知道了。”千重心脸色一变:“你!”“我知道怎么解决。”宋彩忽然道。 第197章 宋彩:“别急,表现得高深一点,尽可能自然。”蓝姬:“啊?什么意思?”未来得及等到答案,只见眦昌收了蟒尾,恢复人形,缓缓走到他们旁边。“假的,都是假的,不可能的……”他恍若魔障,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眼前人,“我早就长大了,母亲早就不在了,玄礼也飞升了,怎么可能会……”蓝姬不敢吱声,唇缝里咕哝:“怎么回事啊,他在说谁呢?”宋彩:“嘘——”眦昌忽然抓住蓝姬的手腕,吼道:“你不可能是我母亲!不可能!”蓝姬差点脱口而出:这不废话嘛,谁他娘的是你母亲!幸而被宋彩拦住了:“兄长!兄长,再看看呢。”听他这么喊,眦昌一下脸色煞白,踉跄一下又快速反应过来,掐住宋彩的脖子:“假的!你不是玄礼,你是姓宋的臭小子!你敢变成他的模样骗我,你找死!”宋彩憋得脸色通红,炼化妖骨的过程却一刻不停,对蓝姬道:“母亲,兄长他欺负人了……咳,母亲还不管管?”蓝姬明白了,立即呵斥:“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放开你弟弟!”蓝姬没什么底气,毕竟她从没了解过那位周小姐,不知她平时是怎么训斥孩儿的,也不知道她声线如何、声调几度,只能默念圣母在上,保佑眦昌智力不高。但自从听了那些关于圣母老人家的故事以后,蓝姬已经不知道她崇敬了多年的圣母会不会真的保佑她,又该不该换个神仙祈求。出乎意料,眦昌闻言竟然真的放开了手,几乎是慌慌张张地退到了后头,小声道:“母亲,我没有……”蓝姬喜出望外,立即穷追猛打:“没有什么,没有欺负你弟弟吗?我可都看得真真儿的了!”眦昌的脸色由白转红,宋彩便小声道:“过了,他母亲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是街头泼妇。”蓝姬也超小声:“哦,知道了。”炼化炉内发出滋滋声响,不同于寻常骨头,妖王遗骨被烧得如同血水沸腾,顺着特定方向流淌,滴进炼化炉下方的一个小屉里。但在眦昌眼中,标着“古董,易碎”的炼化炉分明是他幼年时家中的饭桌,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母亲和弟弟坐在桌旁,父亲却不在。他的意识出现了差错——致幻剂的效力非同小可。时间彷若回溯,弟弟还是个白嫩嫩的小奶包,母亲的容貌也不曾变过。在他印象中,那个对他始终不带任何感情的父亲从没缺席过一家人一起享用的午餐,虽然所谓的“一家人”中,约莫有他无他都可。眦昌有点高兴,父亲不在家,他便不需要时时刻刻谨小慎微了。他回到母亲和弟弟中间,问道:“母亲,父亲怎么没有一起用餐?”他的“母亲”道:“外出了,今天不会回来。但父亲不在也不能偷懒,用完餐后就去看书,听到了吗?”眦昌点点头:“是,母亲。孩儿正好读了一篇文章,不是很能理解人族的理论,想问一问母亲的看法。”这叫蓝姬有点忐忑,她也不是很能理解人族啊!她望向宋彩,宋彩便开口:“兄长遇到什么问题了,怎么没有先跟玄礼讨论一番?”宋彩的声音落在眦昌耳里格外好听,是专属于几岁孩童的奶气,他便笑了起来,脸上还带了点内敛的颜色:“平时……平时玄礼都唤‘哥哥’,今日怎么唤‘兄长’了?”宋彩老老实实叫了一声:“哥哥,先把问题说给我听听吧。”“好好,玄礼稍等,”眦昌放下手里并不存在的碗筷,转身拿了一本并不存在的书籍,打开到某页,“有则故事叫‘愚公移山’,玄礼读过吗?”宋彩答:“读过了,说是愚公家门口有两座大山,王屋和太行,因为大山挡了他们的出路,出行不便,愚公就率领家人挖土移山,还说自己的子子孙孙无穷尽,早晚有一天会把山移开。后人用这个故事来赞美坚韧不拔、不懈奋斗的精神。”眦昌的眼里充盈着欣赏和宠爱的光彩,道:“玄礼果然聪慧,比哥哥有天分。但是哥哥有不同的看法。相对于移开大山,搬家不是更容易吗?移山不但费时费力,还要把子子孙孙都搭进去,愚公有什么权利做这种决定?而那大山也不是凭空出现的,必然是先有山,后有他们在山对面造了房子,既然不方便,为何要那样选址,不是自讨苦吃吗?再说那阻止他移山的智叟,明明话中有理,也是一番好意,愚公却讥讽他‘不若孀妻弱子’,这愚公当真是正面人物?”宋彩:“……”好tm有道理!蓝姬也听过这个故事,随口道:“他在家里是老子,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自古以来不都是这个道理吗?”眦昌脸色一变:“母亲是这么以为的啊,原来母亲是这么以为的啊……”蓝姬心想可能是说错了什么,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这故事只是教育孩子用的,因为它所传达的寓意是好的啊,顽强拼搏与不懈努力是高贵的品质,你就跟着学嘛,考虑那么多干什么。”“难道就因为它是高贵的品质,就可以忽略方式方法,盲目行动,可以不计后果,还自我陶醉?”“人家怎么就像你说的这样了,愚公愿意移山就移山,愿意搬家就搬家,你只管学习这种精神不就行了,难不成编纂成书的东西还不如你自己的胡思乱想有道理?”宋彩咳了一声,冲蓝姬摇头。这可不是什么探讨文学的好时候。果不其然,眦昌被蓝姬这番话惹恼了,忽地丢了手里的“书籍”,满面怅惘地道:“母亲从来都是这样,不管孩儿说什么,你都觉得没道理……”“这,我没觉得你没道理啊,我只是……我只是想叫你踏踏实实地学习,别钻牛角尖。你看你弟弟就从来不问这些问题,如果你觉得书里说的有问题,那就跳过那些问题,拣精粹记住不就行了。”“钻牛角尖?孩儿这叫钻牛角尖吗?父亲、母亲一向对玄礼疼爱有加,孩儿身为长子,却连父亲的一个笑脸都得不到,就连母亲对孩儿也是一味的严厉苛求。每次跟母亲说这个就被当成钻牛角尖,难道孩儿切身体会到的都是假的吗!”“你别激动呀,我们这不是在讨论嘛,还不让人发表见解了?这样,你觉得我说得不对,那我收回,别再上纲上线了,行不行?”“上纲上线?”眦昌的脾气彻底压不住了,冲蓝姬吼,“我不要听这四个字!母亲从来都不知道孩儿心里在想什么,孩儿喜欢什么,憎恨什么,母亲统统不在意,还总要拿这四个字来堵孩儿的嘴!够了,我再也不要听这四个字!”眦昌的思绪被引到了这么一个爆发点,眼眶里竟然氤氲了泪水。宋彩心道不妙,忙冲蓝姬使眼色,道:“哥哥说得对,母亲你快改改自己的观念,不能这样教育自己的孩子。”蓝姬连连点头:“好好好,我明白了,我知道了,我回头就跟你们父亲研究研究,我们有错改错,以后再也不那样了啊。昌儿不气,你父亲做得也不够好,等他回来,我一定替我昌儿讨说法去,好不好?”宋彩的眼睛始终盯着炼化炉,在眦昌看来他却伸出小手拽住了自己的袖子,道:“哥哥不生气,如果爹爹不肯对哥哥笑,玄礼就天天笑给哥哥看,玄礼把最喜欢的玩具都给哥哥!”这样熟悉的口吻,熟悉的声音,仿佛在梦里已发生过许多次。眦昌激愤的情绪总算慢慢安定下来,少顷挤出一个字:“嗯。”宋彩稍稍偏移了视线,又立即转回来,专注于炼化妖骨上——倒不是因为分了神险些出错,而是被眦昌的眼神吓了一跳。他见过这样的眼神。他小时候有个同学,女孩,上有大姐,下有小妹,她夹在中间。家里是为了要儿子才生的好几个,可惜天不随人愿,硬是不肯赐他们一个男孩。父母时常为三个女儿发愁,恰逢计划生育政策开展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们家的三千金在无数独生子女中显得格外扎眼,没办法,便把这个二闺女送去了外婆家养着,直到十几岁才接回来。 第199章 北云既紧咬着牙关,坚定地摇了摇头。他胸腔里堵着一团淤泥,只觉得快要窒息,好不容易才道:“我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两次,你不可轻言天命。”“救我两次,我便会再死第三次。既大哥,这一天是我的日子,我早就知道了。”圣子从来都不是巫人的希望。北云既想起他说过的这句话,有种将要崩溃的挫败感。很小的时候就听说了,巫人的圣子没有活过而立之年的。大约在成人之后,他们会获得卜算自己大限之日的能力,获得这种能力的时间越早,大限之日也便越早。圣子也是凡人,有人不愿面对,因此猜疑到死;有人勇敢窥破,因此惶惶终日;还有人坦然接受,此后背井离乡,足涉天下,以求余生不悔。“可到了,还是悔了,”圣子说,“既大哥,我唯一后悔的是……”他想了想,又笑了:“算了,临死前还能再见上一面,不该后悔。既大哥,我有个小名,是幼年时的乳母取的,叫……”他没说完,眼中的瞳孔忽地就散了。圣子是没有姓名的,因为姓名是软肋。小时候,北云既第一次见到圣子,是他在北云府的后山脚下玩泥巴。雨后的青山翠竹格外鲜嫩,小少年卷着麻布袖子,蹲在水坑边上认真地和稀泥,还用细竹枝在泥坯上写字。他写的是咒符,看见北云既来了慌忙擦掉,北云既就好奇地问他在做什么,他小小模样倒是很有城府似的,说天机不可泄露。北云既揪着自己洁白细密的织锦贡缎衣襟,说这样的布料穿着才舒服,还问小少年穿麻布是不是因为有特殊爱好,小少年扁着嘴,委屈了。哪里是特殊爱好,只不过就是麻布能架得住咒法,可以保他不受外人的咒术侵害。两个孩子玩了一个早上,北云既把自己的家底都抖出去了,却只从他哪里换来一个圣子的身份,说的时候还神秘得不得了。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不肯说,因为乳母和族中长老都再三叮嘱了,名讳是巫术中的大忌,依照名讳可以探查出生辰八字,依照生辰八字可以推演出五行命格,得了五行命格,便是掌握了他人的根基命脉。圣子是巫人的希望,小小少年说,圣子的名讳一旦落入心怀叵测之人的手中,那将关系到整个巫族的生死存亡。但他怎么又改口了呢,什么时候起,圣子不再是巫人的希望了?营帐中的灯盏骤然熄灭,宋彩的心头便像被人握紧了似的,倏地一痛。无数奇怪的符号浮现出来,在他脑海里来回盘旋,排列、组合。“圣子走了。”宋彩说。他毫无道理地识别出了那些符号的意义,竟然跟着念了出来。一语念毕,北云既所在的营帐里飞出了闪着白光的萤火虫,扑朔着飞向更高处,直到消失在夜色里。江晏问:“念的是什么?”“安魂咒,”宋彩说,“我送送他。”江晏只淡淡应了一声,等到宋彩又把咒语念了好几遍,停下之后才问:“是圣子教给你的咒术?”宋彩:“是啊,他大概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只不过不想让北云既自责,由着他去做力所能及之事了。”江晏:“天命岂非不可违,我不信这个。”宋彩有些啼笑皆非,转移了话题:“你这边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吧,我浑身都又酸又痛,两条腿在发抖!”江晏意味不明地沉默了一瞬,之后才讷讷吐出一个字:“好。”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最近比较忙,总是晚更,抱歉!但是如果更不了会请假的。给小主们请安!第108章 世途之颠簸8江晏的话音刚落,宋彩便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束缚感消失了, 像是身体里的另一个魂魄已经脱离。“江晏?”他极小声地试探。“马上。”江晏的回应并非来自于宋彩口中, 而是来自于心海。宋彩知道, 江晏这是去找自己的身体了。眦昌显然也明白机不可失,将全部力量都凝结在了手中长剑上,瞄准了宋彩那张还未来得及恢复,属于玄礼的脸。那张脸让他无法不动摇,但他知道都是假的。致幻剂的效力消失后, 他便察觉到了对方身上与水族截然不同的能量,因此即使看不透眼前这人的本相,他也知道他不是玄礼。眦昌一眨不眨地盯着宋彩的脸,心道是假的也挺好。下一瞬, 裹着蛇皮般猩红的剑柄上冒出一圈圈的青光, 刻印着鳞纹的白刃长剑到达了宋彩的眉心。便在此时, 宋彩额上的血色古文字符号燃烧起来,竟将这面上总带三分善意的人衬得有些凶厉可怖。白刃长剑定住了, 一丝一毫都不能再向前。眦昌奋力再击, 仍然不得法门,近在咫尺的人面前仿佛隔了一座看不见的山,如何都不能撼动。正惊疑的时候, 白刃长剑偏转了方向,与他手臂一起朝地上坠去。眦昌眼睁睁看着自己拿剑的右手被齐肩削掉,连痛都忘了察觉,立即以左手结出法盾护住自己, 倒地时才险险保住一条命。来人是真正的江晏。他来得倒及时,刚好看见了宋彩额上那枚熊熊燃烧的符号印记,可等斩掉了眦昌的手臂之后再回头,那符号已经恢复了寻常。江晏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先问宋彩有没有事。宋彩摇了摇头,看向他的目光中则满是复杂意味。……刚才不是眼花吧,他看见江晏从半空落地之前是一只黑色小鸟,不敢说一样,但的确和他在出租房里收养的那只非常像。这能是巧合吗?此时眦昌又幻化出新的右手,捡起了长剑。江晏叫宋彩站远点,顾好自己,宋彩便老老实实退到了边上,把场子交给了江晏。这一场比之前打得更凶残,江晏的武器变成了断龙脊,该是在战场上北云既扔给他用的。断龙脊的威力比妖火化成的铁鞭强悍得多,它在宋彩的设定中,曾是多年前人族和半妖族签下休战协议时,由前任半妖王亲自赠予人族首领的宝物。但宋彩多少惦记着心里的那个念头,总也不能集中注意力,等他飘了一会儿再回过神来看决斗时,眦昌已经完全变成了巨蟒。火光中,一双黄色的竖瞳蟒眼叫人无端生出几分畏惧,仿佛与之对视久了会把自己的灵魂都搭进去。断龙脊开天辟地,握在江晏手中更增威慑力,无锋无刃的宽厚刀身与白刃长剑碰撞时发出低沉的嗡鸣,奇怪的是那声音明明不大,却叫人不由自主想起“振聋发聩”四个字。饶是宋彩亲自给这把刀的性能盖过戳,再看之下仍然心驰神往,感叹一声“真tm好刀一把”,还有拿刀的那个人,“真tm好刚一男的”。结界之外围了许多士兵,除了赤练和北云既派来看守的,还有许多本该在营地休息的。他们被这边难得一见的大妖决斗场面吸引,觉得哪怕会被波及,死在现场,也是平生一大幸事。再一次,巨蟒被妖火正中七寸,软哒哒匍匐在地,宋彩却开口拦住了江晏那即将落下的最后一刀:“不要!” 第201章 可经此一遭宋彩变得十分敏感,侧头看着江晏握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他整个人都被冻僵了似的,汗毛孔里嗤嗤冒着凉气儿。他一把推开江晏,身残志坚地爬了起来,一连说了七八遍“不用”。由此,江晏总算把“不悦”两个字表现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大妖王自然舍不得对宋某人发脾气,便把一腔怒火都浇灌到了眦昌的头上。一步步碾着破碎的草叶走过去时,苍松般的身影落在结界外的观众眼里,活脱脱就是要生吃了眦昌。只可惜他没来得及动手,因为眦昌癫狂的大笑叫他察觉到了不妥。他回头去看宋彩,正看见从宋彩身后的地面上腾起浓烈的烟雾,快要将那人掩埋。眦昌那个有娘生没爹教的畜生,在这关头竟还不忘用毒!臭小子,快离开那儿!江晏心中吼出这一句,但实际中他什么都没说,行动比语言更迅捷,直接飞扑过去抱住了宋彩。他懊悔不已,若不是被眦昌的行为激得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也不至于叫宋彩身陷危险之中。他现在明白了,方才眦昌根本就不是色心骤起才要作恶,而是趁机朝宋彩身后丢了装着挥发性剧毒的瓶子。眦昌肆意的大笑还在结界中回响着,他已濒临死亡,却还要在死亡之前将自己化成活鬼,要把能带走的人都带走,仿佛不这样做就不是他,不这样做就不能叫他死得痛快似的。江晏愤怒到了极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眼见着毒雾已经充满了结界,江晏没有别的选择,低头吻住了宋彩。宋彩:“唔!”江晏便在浓雾中传音给他:“别开口,别呼吸,否则会中毒。”“唔唔!”江晏又按住他胡乱扑腾的双手:“……别误会,我只是在给你渡气,真的。”“唔唔唔!”江晏厚着脸皮继续深入:“没事,雾这么大,天又黑,外面的人看不见的。”“唔唔唔唔!”“忍一忍,现在不能打开结界,否则毒雾散了出去,整个营地的士兵都要遭殃。眦昌的毒你该知道,厉害得很,霸道得很……”我信你个鬼!你有种不要伸舌头!作者有话要说:  做了一点修改第109章 世途之颠簸9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新更的,昨天的内容作了修改,字数太多,就挪了几行到这章开头,所以看到开头觉得熟悉的宝宝们不要x它,不要x它!么么哒!当脑海中响起系统充值已满的提示音,宋彩的嘴唇已经被亲得红肿, 虽然眦昌已经没在笑了, 但想到他就在不远处, 很可能看见了这一切,面皮就由不得它不热辣辣。江晏也算是恢复了理智,亲得尽兴了,醋劲儿也消褪了大半,人模狗样地帮宋彩理好了衣襟和头发, 便正儿八经地道:“别呼吸,我把你送到结界外头。”宋彩奇怪地看着他,气吼吼道:“呼吸怎么了,我就问你, 呼吸, 它-怎-么-辣?!”江晏也惊得一怔:“你没事?”宋彩:“我当然没事, 我都不知道吸了多少口,在你、在你、在你给我渡气的时候, 我我我我……”他紧张又羞赧, 到了还是没能把一个完整句子表达出来,但江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深感意外, 意外之余更多的是难为情。——若是宋彩会被这毒侵害,他便有了合理的借口,倒不至于像现在这么难为情了……两个人都被自己的心思堵了口,一个比一个面红耳热。宋彩只得清了清嗓子, 做他拿手的转移话题工作:“负离子超静音吹风机!”江晏:“???”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见半空中应声出现了一个大物件,黑色,外表光亮,有一面装了金属网格的圆洞,还拖着一条长长的线。别说江晏震惊,宋彩也震惊。这玩意儿带着电线和插头是什么意思,这tm叫谁去哪里找插孔啊?正愁着,系统“汪”地一声跳了出来。宋彩像得了救星似的,连番询问自己拿到的这个吹风机是不是残次品,考虑到现实条件不应该派发一个电池款的么。系统就是为了这茬来的,向宋彩解释说由于能耗太大,电池款的被扔仓库准备卖破烂了,但系统2.0出于人性化服务,破例允许宋彩拿自己已有的积蓄来充电。回想从前系统那些无理的、要他对江晏这样那样的条件,宋彩生出些不好的预感,问要扣什么,系统却答,扣他身上这套衣服。宋彩愣了好一会儿,没弄明白系统打的什么主意。系统告诉他,不用担心会裸奔,收走这套衣服的同时会再给他派发一套枫火凤凰服,但样式会和现在穿的这套一模一样,好叫别人看不出来换过。为了打消宋彩的疑虑,系统还解释,穿越者必须以系统安排的形态存在才能保障系统的正常运转,否则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引发数据错误。宋彩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套衣服也会对系统的正常运转产生重大影响了,但想到毒雾如果不能好好处理,蔓延出去真的很麻烦,便忽略了那一点异样的直觉,答应了系统的条件。之后,负离子超静音吹风机呼呼地转了起来,只是所谓的静音也毫不例外是骗人的。在这个世界上,电吹风就没有真正静音的,加了“超”字也不行。系统爸爸算是个地道的系统,额外给这个电吹风加了倒吸功能,还免费赠送了一个特大功率的电动机。没多会儿,结界内的毒雾就被吸了个一干二净,里里外外同时通透了。毒雾被吹风机的倒吸功能凝结成了一颗弹丸大小的灰色珠子,宋彩捏着珠子,走到眦昌跟前,看到的是一个人身蟒尾、七窍流血、浑身皮肤寸寸龟裂的怪物。有点骇人,但还没死。宋彩说:“我想给你个痛快,但也想从你这里得知圣母的计划。”眦昌呕出一滩血,嘶哑地道:“本王,从来都是如此,冥顽不灵。”他还想笑,却已经笑不动,胸口起伏的频率很低,能支撑着喘气已是不容易。宋彩看着他,良久轻轻一叹,心想罢了,罢了就罢了吧。他把毒丸交给系统收着,最后道:“眦昌,你发现了么,不是没人对你有所期待,只是你囿于自己编织的牢笼,不肯走出来……现在你快死了,我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每一个字都要听好。” 第203章 到了次日傍晚,蟒尾铁鞭终于炼成,宋彩也被系统从瞌睡中叫醒。他看了看摆放在停尸案上的一柄藏银质感的古朴铁鞭,以及用黑绒布包裹的骨灰坛,感叹系统的高效率。宋彩仍然称之为铁鞭,因为听起来很接地气,而且有一种独特的“宋彩式审美”。兴冲冲跑去试,结果连人带鞭咣唧摔地上了,差点没把骨灰坛也一并扫下来。宋彩骂骂咧咧爬了起来,耷眉丧脸地叫系统把那三百斤的玩意儿收进了系统空间里。……切,侮辱谁呢。之后岁芜带着骨灰踏上了回乡探亲的征程,为确保她安全,千重心和恭乙陪她一起回去,蛟王又特意派了亲卫队护送。所幸蓬莱岛和曜炀宫是两个正相反的方向,宋彩和江晏把他们送到半妖境内,确认妖兵没办法越界拦截之后就折回了。这一整天半妖军队都处于警戒状态,随时准备迎战,但曜炀宫里的那位妖王竟然只是躲着,没有再战的意思。天黑了之后,各支队轮番巡逻,其余人则在蛟王授意下开了荤,宰杀了雁回城送来的几千只家养鸡,五百只大白鹅,还有百来头猪。这是破天荒的壮举,蛟王在松口之前也是犹豫再犹豫,耐不住蓝姬嘴馋,加上宋彩知道半妖不吃荤这一规矩早晚会被废除,便从旁劝了几句。军营中沸腾了,高潮一波接一波。除了极少部分年龄轻的小兵真没吃过肉,其余都在暗地里逮过山鸡、麻雀。当然,他们只敢吃没开慧的,稍有修为、有望成精的都不敢碰。期间有半人半猪的小士兵跑去溪边汲水,看到了宰杀场景,一颗跟他自己本相大差不差的猪头带着血滚到溪水里,差点没把他弄吐了。好心的战友便把他扶过去歇息,端了碟撕好的鸡肉给他吃,才叫他忘了那茬,快速恢复了元气。只是在大快朵颐之后又突然奇怪,鸡皮有那么厚的么?惹来一番大笑。半妖人不擅长运用调味料,宋彩吃着白水煮鸡如同嚼蜡,吃了几口就咽不下了,干脆跑去找江晏。江晏正独自待在一个火堆旁,用木棍翻柴,见他来了先是冒出点高兴的劲头,旋即又按捺下去,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做什么?”宋彩环视一周,没人注意他们,便在地上画了一个十字,接着,那柄蟒尾铁鞭就出现了。“送给你的,是用眦昌的尾骨加上高强度金属炼制的,”宋彩特意提醒,“三百多斤重呢,拿的时候……”“小心点”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江晏就把铁鞭拿起来把玩了,跟他使木棍捅柴火时的力道没大差别,还很给面子地说了一句:“确实挺重的。”宋彩:“……”谢谢您嘞。凡是宋彩送的礼物江晏必然都喜欢,早前“被迫”收下的那只小蜜蜂都没舍得拿出来用过,只是不知宋彩怎么这么巧的就造出了跟他那把蛟骨铁鞭差不多的武器。他没问,两指并起滑过鞭身,宽厚扁平如龙骨的铁鞭便化成了一弯光弧,没进了他的掌心。「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完成任务三:帮男主得到武器“蛟骨铁鞭”,鉴于此武器材料发生变化,系统奖励无法发放。」宋彩翻白眼:“哦。”「系统提示,亲爱的爸爸剩余时间不多,请尽快跟随男主入主曜炀宫,解锁副本三。」宋彩:“所以说,没有任务四了?”「没有。」好一会儿,宋彩终于琢磨出系统话里的瑕疵了:男主入主曜炀宫没毛病,但是带上宋彩就有毛病了。为什么要带他?宋彩这人有什么资格跟随男主入主曜炀宫?去了也算做客好吧……神经病。江晏收下了宋彩的礼物,也没道谢,木棍在火堆里扒楞一番,扒出一个黑乎乎的烤山芋。他把山芋放在地上磕了一圈,磕掉半层厚厚的黑皮,递给宋彩:“吃吧。”宋彩接了山芋,闻着那层烤出了麦芽糖的焦皮香味儿,口水差点掉下来。大咧咧啃了一口,才发现烫得很,兜着嘴咻咻吐气:“烫烫烫烫烫!”江晏见状当即按住他肩膀,朝他嘴里吹凉气儿,吹了两三下才反应过来:我这是疯了么?又忽地掀开他,自顾自把脸转向了另一侧。宋彩也懵了,嘴里不烫了,脸上烫。他不敢再去看江晏,低着头傻呆呆地嚼着山芋,又怕心里想什么被江晏知道,便开始背诵那首脍炙人口的万能童谣: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过了一会儿,江晏问他:“怎么样?”宋彩:“啊,甜,好吃。”江晏:“我是问你还烫不烫,烫伤了没。”宋彩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我在家喝稀饭也经常被烫到,都习惯了!”江晏笑了一声:“就不能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宋彩嘿嘿道:“这样才能表达我的心情。太姥姥一把年纪还能把稀饭烧得那样好喝,你身为大妖王又能把山芋烤得这样好吃,所以我……我很高兴。”江晏把视线重新移到他脸上,见他低垂着眼眸,抿嘴笑的时候颊畔会鼓起一点婴儿肥,衬得下巴愈发小巧可口了。大妖王心想,高兴就好,嘴上却道:“你啊,别人吃素的时候你馋肉,别人都在吃肉了,你又稀罕一个烤山芋。”宋彩心想,那还不是因为妖王大人烤的山芋格外甜么,嘴上却驳:“我送你那么贵重的礼物,你就拿一个山芋做回礼啊,有点小器哦。”江晏没吭声,他知道宋彩是怎么想的。用蟒尾做武器,救不了眦昌的这辈子,便想救他的下辈子,有点异想天开。苍茫寰宇之间,任谁本领再大,都毫无例外是浩瀚沙海中的微小一粒,是逐浪浮萍中的平凡一朵。投胎转世之后便是另外一个人了,再珍贵的东西都会变得一文不值,由今生谈来世,又有什么意义呢。但……他要这样做,便陪着这样做罢。大妖王伸手拂去宋彩脸上的一粒山芋渣,微一挑眉:“走,带你去玩。”宋彩二话没说就跟他走了,本以为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谁知这家伙的七窍之心不仅窍窍不通气,还窍窍都无趣,竟然带着他溜到了曜炀宫。曜炀宫外仍然戒备森严,宋彩悄声问:“我们来这儿干嘛?”江晏:“你不是想知道圣母的计划么,带你来看看。”宋彩疑惑:“眦昌没有跟你明说?”江晏:“他给了我一颗回溯珠,需要用到这里的回溯轮。”宋彩明白了,想来圣母的计划太长了,眦昌没时间细说,就把自己的回溯珠给了江晏,叫他来看那些过往。可是,回溯珠有什么特别的吗?宋彩不理解,当时他就在旁边,眦昌有什么必要特地喊了江晏过去?宋彩拿出望远镜,看向曜炀宫内。江晏见了又不免觉得稀奇,问他那是什么,宋彩答道:“这叫望远镜,能够把很远距离之外的东西放大,叫人看得清楚。”江晏:“需要这么麻烦?直接调整自己的视野范围不就好了。” 第205章 再一想,糟大发了,不会是江晏的儿子吧,难道江晏要和谁谁生一个了不起的儿子,来为他解开狗屁预言?现在他的任务二失败了,一号女主名花有主了,二号女主整天盯着男配,三号女主原本还有点希望,现在除了招猫逗狗撸麒麟就没别的心思,那江晏这个儿子还能正常诞世吗?就算宋爸爸心比海宽愿意再撮合一次,那系统已经明确表示没有任务四了,干完副本三差不多就到终极大boss阶段了,四号女主能不能按原设定出场都说不准,哪还有机会去给男主谈恋爱生儿子?啧,天命妖王总不能是路人甲生的吧,也太不符合作者文风了……而且作者爸爸心比针尖窄,根本不想这么写,番外也不行!江晏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大约时机未到。妖界三王早已不复昔日荣光,恐王没了,他的女儿若要生个天命妖王出来,起码也得找个同族的大妖才行,否则生出半妖,连我都打不过。”宋彩手指微微蜷起,想问他:你就没想过她要找的男人就是你吗?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总觉得这样试探不太好。江晏似是看出他在想什么,也或许只是有意撇清,说道:“同族的大妖少之又少,我是不可能的,恐王这脉想出大妖王几乎没指望。”宋彩抬头望他:“你说,你不可能?”江晏:“嗯,我已心有所属。”两人的谈话皆是在心海内进行,宋彩却听出他声音轻轻的,那四个字像是极尽所能用上了心海里头最柔软的发声部位。宋彩沉默下来,看着两人握在一处的手,慌得晕头转向,都快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他有种自作多情的预感,但他不敢把这预感往深处想,因为他控制不好心海传音,万一被江晏听去了,而他又猜错了,岂不叫江晏笑话。他甩甩脑袋,续上前面的话题:“那就算恐王一脉不出,还有你,还有雕王呢。你……你这么优秀,喜欢你的姑娘成群结队,天命的妖王说不定是你儿子。”江晏竟嗤笑一声:“你又是哪只眼睛看见喜欢我的姑娘成群结队了?天上飞的大雁么?”宋彩:“真的有,都是你没抓住机会。哎,相熟的姑娘我不好在背地里议论,但当爱情来敲门时,我是眼睁睁看着你给它使了个过肩摔,还把门上了锁的。”江晏闻言丝毫没有忧患意识,还很自豪地扬起眉尾:“那正是因为我心有所属,别人的爱情合该被关在门外。”宋彩也有样学样地扬起眉尾:“好吧。”你是男主,你爱咋咋地。而后提到雕王时,江晏露出某种微妙的表情,只告诉宋彩雕王一脉更出不了天命的后代,宋彩问为什么,他不肯说,只叮嘱别在人前提起这茬,省得好事之人对个中秘隐乱嚼舌根。两人穿过好几个厅堂,终于到达了存放回溯轮的一间。与想象中的差不多,回溯轮由三层大小不一的双圈轮盘构成,嵌在倒置的新月形轮架上,一刻不停地旋转。江晏设下屏障,阻隔掉对外的光和声音,便把眦昌的回溯珠放进了轮盘的空隙里。一瞬间,回溯珠仿佛有了自主意识,慢悠悠转动起来,找到了轮盘最中央的位置悬空漂浮。紧接着,由珠心向外发散出微光,珠子整个裂开了,呈梅花状绽出五瓣,珠心的光芒因此更加晃眼,叫宋彩不由瞳孔收缩。这房间变成了一个放映室,光芒所及之处像是全息投影似地开始播放回溯之人记录下来的过往。影像中,眦昌只有七八岁的模样,一个卖果子的大叔给他包了几个糖油果子,因为这摊位是周家帮忙给置的,大叔推来推去硬是不肯收钱,便叫小眦昌吃着了免费的果子。小眦昌回去以后兴高采烈地把这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却勃然大怒,斥责他贪了别人的小便宜,叫他把钱给人送去之后还罚了抄书。寒冬腊月,小眦昌一直抄到灯油耗尽,他母亲便在一旁盯到晨鸡鸣啼。时间跳到眦昌十来岁。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朝周宅大院里扔了几个烂梨,正好有一个砸到了眦昌的脚边,稀巴烂的腐坏梨肉弄脏了他的鞋。他心里憋着气,拎着烂梨的梗一个一个扔回去,果然听见了外头几个孩子的吱哇乱叫。他痛快了,回到树下继续温习功课。可这事还没完,之后那几个孩子又弄来了许多烂梨,一股脑全扔进了周宅。打扫庭院的深谙周家家训,没有去找罪魁祸首的麻烦,只是默默把烂梨拾进了落叶篓里。年轻气盛的小少爷却忍不了,卷起袖子冲到了巷子里,抓住了那三个捣蛋的熊孩子。三个熊孩子都跟他差不多大,他则仗着天生的体能优势,把熊孩子全提溜进了周宅,一个个按在落叶篓边,逼着他们把烂梨全吃了,否则不能放他们回家。仨孩子不肯吃,朝眦昌身上吐口水,说他有个屁的了不起,也就是比别人会投胎,生在了有钱人家,根本不像自家爹娘夸上了天的那么好。他们看见眦昌温习的旧书,嘲笑他竟然还在学六岁小儿都能倒背如流的诗词,气得眦昌小脸黢青。他质问谁家六岁小儿能背这么深奥的诗词,那仨孩子便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周家次子玄礼就能。于是,仨孩子被揍得鼻青脸肿,哭着回去又哭着来,只是再来的时候带了家长来告状。这三位家长都没说难听话,见到周小姐后先鞠躬,再道歉——因知道是自家孩子先往周宅扔烂梨的,最后才提眦昌打了自家孩子的事。打得严重,再是给周小姐面子也架不住心疼啊,都好言好语劝周小姐跟孩子仔细询问一下,没有什么误会的话就开导开导孩子,以后可别再打人了。周小姐给人赔钱,仨孩子家长谁都不肯要,推推搡搡地,最后只拿了点够买药的走了。他们一走,眦昌就显了形,白天的小少爷气场一扫而净,在他母亲面前只敢低着头。周小姐叫用人拿来了藤条,眦昌便扑通跪在了凉地上,等着那藤条落下。可等了半晌、吓了半晌,那藤条始终没落下,代替它落下的反而是母亲的泪。小小少年便在刹那间学会了恨似的,抬眼望着那个拿了藤条的用人,神色凶厉怨毒——他道是因为母亲舍不得打,不开眼的用人却偏偏拿了藤条,叫母亲为难了。便在此时,藤条落了下来。宋彩听见周小姐恨铁不成钢地那一句:“看谁?你当是谁的错,是藤条的错,还是拿来藤条的人?”宋彩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问江晏:“可以调十倍速么,这样看太慢了。”江晏嗯声,回溯轮的转速便上升了十倍,风火轮似的。春风拂柳,飞絮盈池,学塾里有孩子带了一小瓶白色糖丸,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唆得津津有味。眦昌从没见过那样的糖丸,有点好奇,那孩子问他想不想吃,他不搭理,便得了那孩子一个大白眼。对方显然是看眦昌不顺眼许久了,借这个机会更加趾高气昂地显摆,说那糖丸是琼浆玉液熬制的,稀罕着、珍贵着呢,不是谁都配得上吃的。巧的是,下学后眦昌回了家,居然看到弟弟玄礼也在吃糖丸。他问那东西哪里来的,玄礼便说是母亲买的,他又问母亲买了几份,玄礼老老实实说一份。眦昌难受了,闷头进了房间,直到晚饭时才出来。一家四口用晚饭本该其乐融融,眦昌却显得格格不入,他父亲几乎不和他说话,他便也始终沉默着。之后,玄礼竟然又拿出一粒糖丸,就着甜汤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这行为若是换了眦昌来做,必定又会招来一番责备,吃饭就吃饭,怎么可以半道吃糖?还是那样粗糙的吃法,真对不住那粒糖。谁知母亲不但没有说什么,反而问玄礼甜不甜,玄礼笑嘻嘻地说甜,惹得母亲和父亲一起笑了起来。悦耳的笑声滋润不了久旱的心田,反倒叫得不到它的人愈发嫉妒,听在耳里,如刺如钩。由此,眦昌的心事压不住了,白色糖丸是什么味道的,他想知道。他问过母亲,为什么只给弟弟买了,没给自己买,母亲却反问他是不是在跟弟弟争风。他连忙解释,说只是想尝尝而已。当着玄礼的面,母亲没有解释太多,只说他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吃那个了。这样敷衍的说辞,怎么能叫人服气。那天晚上,眦昌终于放任了自己,从玄礼房间拿走了糖丸。他怕弟弟找不到糖丸会去告诉母亲,便用几颗糯米粉捏出来的小丸子代替了糖丸,装进瓶子里原样放了回去。 第207章 下一段是在蓬莱岛。一个长相极其俊美的男子赤|身|裸|体地从海里冒出来,一步一步踏上了礁石岸边。每走一步就有水珠串儿往下滑,经过他那些匀称好看的肌肉轮廓时,简直叫人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炫目感。这样的人物,即使是看惯了男主逆天神颜的宋彩,也不得不发自肺腑地叹一声:卧槽!江晏皱起眉,伸手挡住了宋彩的视线。宋彩心想刚才有女的你都没拦,这一男的你拦我干嘛呀。不满地在他手指间拨开一条缝,好嘛,那帅哥已经变出了一身衣裳,穿得整齐利索了!宋彩啧了一声,道:“可惜。”“可惜?”江晏放下手,改为抱臂姿势,“哪里可惜,没看够?”宋彩察言观色,嘿嘿道:“不是,他再好看也没你好看,你的王霸地位是不可撼动的,放心放心。”“王八???”大妖王险些气急败坏。“王霸!霸王!刘邦关羽防脱发的那个霸王!!我刚才只是想仔细看看,好从他身上找出不如你的证据来,可不就找出来了嘛,他肚脐眼长得没你好看,差远了!!”大妖王:“你何时看过我的?从来不曾!”宋某人冷汗如瀑:mmd,有完没完了。这位癖好裸泳的可不是旁人,正是眦昌的生父。天桥底下说书的不知道眦昌的生父姓甚名谁,身为人子的眦昌自然也不会直呼大名,因此宋彩以“他爹”来代指此人。“他爹来蓬莱岛干什么?不会是想找玄礼吧,按说那时候周小姐已经去世了,玄礼也在跟蓬莱仙人修炼,跟他们父子俩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大妖王还没消气,倔强地道:“先看看再问。”宋彩:“哦。”男子确实是来找玄礼的,他变出一身体面衣裳的同时还变出了一柄长剑,红色的皮质剑柄,白色鳞纹的细窄锋刃,正是后来眦昌用的那把。这时的玄礼还没修成正果,男子要杀他易如反掌,宋彩不禁为玄礼捏了把汗。但这担忧是多余的,因为他很快就被眦昌拦下了。眦昌已经长大了,身量和他父亲差不多,猛一看倒比他父亲还雄气些。他设下一道泛着红光的屏障,冷言冷语地叫他父亲不要越过,除非先把他给杀了。他父亲把他训斥了一通,先是提之前那条雌蟒的事,又提他母亲的事,说玄礼并不是他亲弟弟,他不该每每为之牵肠挂肚,坏了自己的前程。眦昌则笑中泛苦,说自己有什么狗屁的前程,修不修得大妖他根本不在乎。他父亲平时总习惯笑语迎人,此时那张绝好的脸却被气得表情扭曲,直骂他胸无大志,莫不是被他那红杏出墙的母亲给驯成了龟孙,谁亲谁疏都不知道了。说到此处,父子俩大动干戈。江晏道:“眦昌不是做做样子,他设的那道屏障是以自己的妖丹为基,若是被破坏了,妖丹亦随之受损,危及性命。”宋彩闻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心想:合该打起来,那话说得太难听了,人家俩孩子是一个妈生的,怎么就不是亲兄弟了。别说周小姐没有红杏出墙,就算她是真心实意主动爱上的讹鬼,也轮不到他这个渣男说三道四。长得俊有个屁用,不讲道理啊,满嘴胡扯么不是。宋爸爸对眦昌他爹的好感度直降到底,再一看江晏,完美!果然不比不知道,一比呵呵笑,还是自家男主最优秀。之后,困扰了宋彩不少时日的问题得到了解答:眦昌他爹真是被眦昌亲手杀死的。不过,是误杀。两人在海岸上斗得不可开交,引来了围观者。眦昌怕把玄礼也引来,便卷着他爹投进了海里,他爹也随之化出蟒尾,同他在海里继续缠斗。时值潮汐,海上涌起风浪,咸浪扑面惹人烦躁,眦昌的父亲便举剑刺向自己的亲生子,意图逼他让开。但眦昌怎么都不肯,徒手抓住了剑身,硬生生把剑锋拧向了他父亲。他父亲闻见血腥气,怒斥他忤逆不孝,再不让开就真的下狠手了——当爹的再不济也不会真对亲生子怎么样,拔剑原只是想吓吓他。谁知眦昌是抱着拼死的决心来的,闻言非但没有退让,反倒加重了力道,虎口被劐开的口子深可见骨,鲜血直流。眼看着局面僵持不下,恰逢一道诡异的赤雷降下,把海面映照得泛红。那雷不偏不倚击打了在父子俩中间,做父亲的手一松,做儿子的手一紧,红柄白刃剑便横切了下去。眦昌的父亲被直接切掉了头颅。头颅不像四肢,它不是虚化出来的,它是蟒首化的形,只有那么一颗,掉了就没处续了。当眦昌意识到自己杀了父亲时,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惊惧。他抬起剑,呆呆地看着上面的血迹,满脸海水纵横,凄厉悲惨。他最后想起要去捞父亲的尸体,便提着剑钻进了深海,一去不见了踪迹。宋彩扶着额头:“我现在是不是该发表一下观后感。”江晏:“若不想说也可不说。”宋彩:“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说什么。本来眦昌这家伙挺可恶的,但看他经历过这么多狗血事迹,不变态好像也说不过去。问一个问题吧,你说他到底恨不恨玄礼?要是换了我,肯定会把恨意转嫁到玄礼头上,毕竟是因为护着他才失手杀了生父的。”江晏道:“不恨。”宋彩:“……这么简单?”“嗯,就这么简单。”但想了想,江晏又觉得有必要补充一下,“妖的感情比人更直白,一旦分清了爱与恨,便会一根筋地执着下去。眦昌从来不恨玄礼,到了也恨不起来。就像他母亲周小姐,执着地认为自己爱的是蟒,结果冒出一个讹鬼,她便宁愿死,也不肯朝前迈一步。”宋彩想,是这样不假。江晏于是偏过视线,专注于掌心的一小簇跳跃的妖火上,轻声道:“我也是这样的人。”这么一句话,差点把宋彩的心弦给撩拨断了。他发疯似地往大胆了想:你这样的人,这样的情,这样的劲头,可别对着别人使啊!好在影像中又出现了另一个男子,叫他把思绪稍稍转移,避免了更深层次的胡思乱想。那男子像是个人族来的,除了长得好看没什么特别的,而眦昌自然也没干什么正经事——玩够了女人玩男人,左手右手齐齐抓,前后的学问都不拉下。“这什么人哪!”宋彩感慨,方才的惋叹全tm化成了泡影。江晏也使了小法术,学着宋彩的操作给两人的身上涂了马赛克,只是比宋彩涂得更厚,小方块中除了模糊的晃动什么都看不出来。或许是因为这次玩的是男人,眦昌稍显激动,忙活的时候话也说得多了些。他毫不遮掩自己的恶行,说周家庄没了以后他还特意折返过一趟,因为那里死了很多人,怨气太重,为了平复怨气,他把大雨之后泡在水里的尸骨全捞了起来,晾在高地,经年累月地曝晒,直到骨头脆得像芝麻糖,一踩就碎了。不仅是周家庄的村民,他还把那片土地翻了个遍,把所有埋在土里的尸骨都翻了出来。那包括他母亲救助过的讨便宜没下线的人,包括心安理得躲在周家庄里避祸的窝囊废,也包括被邪祟吓得落荒而逃的赶尸队遗留下来的“货品”。他问男子知不知道赶尸队碰上了什么邪祟,男子惊骇到只会摇头,他便说,是一只讹鬼。讹鬼打算吸食鬼气,在大泽境内拦住了赶尸队,他那瞎好心的母亲正巧跑去帮人收尸,结果被讹鬼盯上了。讹鬼生性贪婪,从来除了吸食别无他想,可恨,那只却偏是个离经叛道的。烂肺黑心生出了妄念,等到修为成熟,又把周府打探得一清二楚后,该死的讹鬼化成了他父亲的模样,骗走了他母亲。眦昌忙活了好久,宋彩和江晏便不得已看了好久,眼睛和心灵都深受荼毒,结果跟圣母有关的信息半点没得到,别提多郁闷了。 第209章 可蟒和狐狸的崽能是什么样的?狐狸已经死了,那个崽也活不了,眦昌的好奇心却与日俱增。终于有一日,他碰上了一只暗戳戳跟踪白蚁的黑蝎子,好奇心便被挑到了制高点。他捉住那只黑蝎子,戳破了他的小秘密,告诉他暗地里跟踪是窝囊废的表现,喜欢谁就要勇敢地搞,哪怕失败了,好歹还搞上了呢。寻常小妖对力量的追逐就像飞蛾扑火,光亮面前它会变得盲目。力量强大的蟒王对一只籍籍无名的黑蝎子来说便恍如天上的日月,放个屁也是香的。因此,得蟒王一番“教育”之后的黑蝎子备受鼓舞,勇敢地把白蚁那啥了。等到白蚁生出的一窝小崽子全都孵化以后,眦昌比亲爹还高兴,纡尊降贵地跑去慰问,顺便看看孵化出来的都是什么小怪物。没想到,只有一只是一半白蚁一半黑蝎的半妖,丑陋歹怪,活似畸形的甲壳虫,其余则都跟母亲一样,是正常的白蚁形态。眦昌对黑蝎子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也颇为失望,当着黑蝎子的面摇头哀叹,劝他死了那份心吧,孩子爹压根不止他一个,另一个是人家同族的白蚁,在那方面的能力还显然比他强。黑蝎子当头棒喝,觉得自己在蟒王面前丢尽了脸,简直没法活了。他向蟒王请教该怎么办,蟒王大发慈悲地给支了招,说如果换了他,就把这些小孽种全捏死,叫那荡妇懊悔,日日以泪洗面。听到这里,宋彩气得想拍桌,心想:我tm居然听一个连孟德尔遗传定律都没学过的家伙编排一个跟遗传有关的故事,还tm听得津津有味!更可恨的是眦昌自己闲得无聊,就跑去祸害别人,三言两语挑拨得白痴黑蝎子杀光了自己的小崽子——哦,还剩一只,那只半蚁半蝎的活了下来,就是黑市里碰上的那个鬼甲!要不是宋彩曾在和他接触的瞬间看到了些微的过往,鬼甲残缺不全的幼年记忆里出现过同样的白蚁和黑蝎子,谁能知道这个被当做打炮时的调情解闷剂的故事说的就是他一家啊!亏得鬼甲还为他卖命,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兄弟姐妹都是谁害死的吗?宋彩由揉眉心改成了揉太阳穴,刚揉了几下,察觉到一只手从他脑后绕了过去,接着便是力道匀缓的手指落在了太阳穴上。“江晏,我……”宋彩想说“我只是在表达糟心的感受,不是真的头疼”,但江晏愿意为他费心,拒绝的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谢谢啊,谢谢。”他改了口。表情有些僵,笑得也不自然,谁让他心里已经开始对人家想入非非了。如同之前经历过的那些搂搂抱抱一样,这次的接触也没逃得掉,成功在他那个要命的念头后面领到了名为证据的号牌。影像里的眦昌终于忙活完了,对床上不知是死是活的男子说:“要是本王的那个小崽子还活着就好了,本王真想知道,长了壳子的蟒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也跟白蚁生的小怪物一样丑。诶,你猜猜看,那个指引本王上天界的人是谁?”宋彩不由蜷起手指,等着听他说出“天神”二字,谁知江晏却在此时收了回溯珠。宋彩急道:“就要看到重点了,怎么不放了?”江晏:“今夜来不及看了。”宋彩往屏障外头瞅了瞅:“没听见动静啊,再看一会儿吧!”江晏无奈,捏了下他的脸:“说了来不及,还能骗你不成?”宋彩:“……”这种被宠溺的幸福感是肿么回事!!还没回过神来,腰上一紧,就被抱着飞出了屏障,宋彩定睛一看,嗬,厅外被重重玄光笼罩,玄光之外是无边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怎么回事,之前进来的时候不还有许多风灯么,怎么会这么黑?”宋彩问。江晏把他往身边揽了一下,低沉地道:“之前是从穹顶殿穿过来的,却不知这间厅堂外头竟还另有乾坤。”“现在知道也不迟,”玄光之外传来江胁的声音,“不是要找融灵殿么,你们正在殿内,感觉如何?”江晏语气转冷:“江胁……”江胁大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即使不唤‘吾王’也该唤一声堂兄,没大没小,今夜便以你一身妖骨来为新殿献祭开光!”第114章 日月不同晖当夜,诡境的夜空中罕见地挂起了圆月, 稀星三两颗, 寥作点缀。蓝姬还在为没能陪同北云既一起回人族而闷闷不乐, 拿着一把小刀削着果皮,削烦了,顺手往同心圆的木靶子上一扔——居然歪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跑去了赤练的营帐。赤练正化了蛟尾出来,盘在床上打坐休整, 见她风风火火的模样不由脱口道:“又抽什么风?”蓝姬叉着腰:“王兄,你不能这么说我!我刚才打靶子,没打中!”赤练眼皮都没抬:“再打一次。”“不是,不是我手法的问题, 我平时都是那样扔小刀的, 闭着眼睛都能正中圆心!”“那就换个靶子。”“喂!你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赤练被闹得没辙, 收了蛟尾,化出一双修长笔直的人腿, 理了理衣摆下床。他叫蓝姬先坐下, 差遣左右到营帐外头守着,才问:“怎么了?”蓝姬认真道:“我觉得今夜有事要发生。”赤练也认真道:“占卜了吗?”蓝姬那三脚猫的占卜术,要不是她王兄提醒, 她都快要忘了自己还会占卜这回事了。她摸了摸衣兜,发现一个子儿都没带,便从旁边的棋盘里抓了几个,朝桌上一扔。哗啦啦几声响, 棋子全摔裂了。兄妹俩对视一眼,齐齐沉默。赤练没有怀疑是他那淘气妹妹用力过猛,而是掀开营帐,叫人去找江晏和宋彩。卫兵很快就回来了,向他禀报说江首领和宋公子不在营帐中,好像是亥时之后就没人看见他们了,到现在都没露面。赤练皱起了眉,叫卫兵去通知各军将领,一刻钟之后集会议事。见卫兵领命离开了,蓝姬便惊悚道:“王兄,他们俩不会是跑野地里干啥去了吧……”赤练:“别瞎猜。”“哦。”蓝姬悻悻闭了嘴,心想营帐里干净又保暖,想干点啥确实没必要跑野地。曜炀宫内,江晏正竭力攻击玄光罩上的某点,意欲突破围困。玄光之内,烈火持续焚烧着,火焰在两人周围随意变幻形态,呼呼的邪啸声像是在嘲弄他们。玄光之外,江胁的嘲弄则十分直白,大笑道:“别费力了,这玄光罩是用食鸟蛛的蛛丝黏液制成的,修行数千年的食鸟蛛精元,岂是你说破就能破开的。” 第211章 大妖王:“……”谁是烂梨???大妖王自然不可能是烂梨,烂的是两人的接吻技术,但宋彩来不及解释了,捧着脸吧唧啄了一口,潦草算作补偿。玄光罩里的火可不是普通的灶底柴火,饶是妖骨也扛不住长时间的熬炼,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两人也越来越难以忍受。江晏问道:“怕不怕?”“我们要死了吗?”“是,要死了。”“那怕死了,有办法解决吗?”江晏便把他抱得更紧了,低低哄道:“别怕,没办法的。”宋彩失语,闷得一头汗:“……哥,你真挺会哄人的。”两人交流完毕,同时傻乎乎地笑了起来。丑时过半,半妖军营里炸开了锅,龟缩的妖兵们总算出栏了。“报——敌军来袭!西北方向发现敌军飞骑兵!”“报——敌军主力已经逼近营地二十里!”“报——曜炀宫妖王亲自率军来犯,妖兵,妖兵沿路高呼,说我军大将江晏已死,妖骨也被炼成了舍利,嵌在憾天刀上了!”……不停有急报传来,蓝姬待不住了,抽了佩剑握在手中:“王兄,会不会是江胁使诈?”赤练没答,叫来副将:“先前曜炀宫里爆出的强光是怎么回事?”副将刚刚才问了话回来,答道:“吾王,派去的探子说有两个人夜闯曜炀宫,惊动了金龙,穹顶殿方向发出金龙的咆啸声之后才有强光炸开,还传来了爆炸的轰响,夜闯的人没有逃出来,再之后妖王就整顿军队朝咱们来了。”赤练:“能确定夜闯的人身份么?”副将:“探子没亲眼看见,听到妖兵们议论说是一个妖族一个人族,有资历长些的见过那个妖族,像是先王的亲生子。恐怕……恐怕真是江首领和宋公子。”冷风刮过,乌云遮住了圆月,周围很快完全黑了,只剩火把装点成星辰,在蜿蜒的山坡上虚弱地闪着光。蓝姬打了个寒噤,不知是气的还是慌的,手中佩剑因颤抖发出了细微的嗡鸣。心想:不会吧……第115章 日月不同晖2这大约是江胁有生以来最春风得意的一夜。他把妖骨舍利嵌进憾天刀的刀背上,如同高举着夜明珠, 疾驰一路, 嘚瑟一路。憾天刀本就威力惊人, 有了大妖的舍利加持,那叫一个开天辟地,妖兵们也因此士气高涨,呼喝声一浪盖过一浪。相较之下,半妖军队就势弱得多。他们的前锋首领被人炼了, 成了敌帅佩刀上的一件装饰,怎么可能不自乱阵脚。饶是蛟王再三强调不可妄议,还是有兵士悄悄嘀咕,赌这一仗的胜算有几分。两军交上手, 不过片刻功夫, 半妖这边的败势就显现出来了。没了以一敌万的主将, 前锋队伍在新换的将军带领下很快落了下乘;主力军补上时因地形不利,也白白浪费了大好的包抄机会;飞骑军占据高地, 倒是有了优势, 但半妖的飞行高度远不及妖族,何况江胁的本家亲卫军就是以飞骑为主,前代妖王的功劳荫及后世, 飞骑军一开打,胜负就成了定局。赤练银铠染血,冷峻的眸光在暗夜里积蓄了滔天怒火,挥剑又是几只小妖倒下, 再抬剑,却被左军师给拦着了。赤练讶异道:“军师怎么出来了?刀剑无眼,快回车帐里去。”左军师也是鸟类半妖,抬头看了看天,如实道:“吾王,我方军心已经散了一半,不宜再战,不如先后退四十里,到达千峰峡后再从长计议。”赤练道:“千峰峡是天堑,巨石林立、地势不平,后头又有一条数十丈宽的峡道,如何能为我军赢得生机?”军师略一抿唇,凑到跟前嘀咕了几句,引来了赤练探究的目光。他这番一定心,才发现军师跟平时有些不一样,问道:“可有把握?”军师神采奕奕:“至少七成把握。”“好,”赤练丝毫不拖泥带水,抓住旁边激战正酣的副将,吩咐道,“击鼓传令,全军撤退,转移至千峰峡石林之外!另外你亲自去请本王族叔,叫他清点一千蛟兵,在千峰峡北岸候命。”“吾王三思,千峰峡并非好去处!”右军师听见王命之后也在车帐中待不住了,冲到蛟王面前,当着左军师的面直言这是个自我毁灭的法子。“千峰峡那条水道东西横贯,正好阻绝了退路,我军撤到石林之后必然难以迎敌,就算镇守大泽宫的兵力全部来援,也无法在如此狭窄的地域摆开阵型,恐将全军覆没啊!”赤练道:“就听左军师的,姑且一试。”“啥?吾王,老夫赤胆忠心,危言逆耳,请务必三思啊!”右军师年龄挺大了,一急起来还止不住跺脚,指着左军师的小白脸面皮骂:“老夫觉着你好生奇怪,如此危急关头,你竟向吾王献上这等馊主意,居心何在?”左军师行了一礼:“您先别激动,回头我这法子要是不好使,您再骂我也不迟啊。”右军师:“等到那时一切都晚了,骂你还有何用?老夫怀疑你是敌方派来的探子,是与不是,你敢坦言吗?!”左军师无奈地望向蛟王,蛟王则装聋作哑,招呼副将带兵撤退去了。他张了张嘴,又转向右军师:“要不然,我给您买个肉夹馍垫吧一下?心情或许能好点……”“你!你一定是妖王派来的奸细,看老夫怎么撕掉你的假面皮!”“诶诶诶,不是啊,我不是奸细!”……半妖退至千峰峡,只歇息了一刻钟左右,妖兵就追来了。主力军从峡道北岸折返,迎至石林边缘外,刚好把妖兵队伍堵在了石林里。等妖兵们反应过来欲退出石林时,半妖军中的迎战鼓点响了起来,飞骑军被纳入投射军,借着地利向石林里的敌军源源不断地投去大石块,战力倒比擅长的空中作战高了一些。 第213章 他的好堂弟,让他以为胜券在握,兴冲冲就带兵杀出来了,结果被引到这处天堑,前后夹击。而那个忤逆悖祖的东西,就有了充分的时间毁他的融灵殿,毁他的计划。可惜了融灵殿啊,他原本还打算找到圣陵,把妖王遗骨全融了,好为自己增进修为的!呸!好个装腔作势的戏子!想通了一切,江胁险些把压根都咬碎,叫来了几个将军,说要商议撤退事宜。可等将军们从厮杀中抽身,围到他四周时,迎来的是毫无预示的死亡。妖兵们都傻眼了,看着他们的将军被妖王吸干了妖力,现了原形后又变成了几具干巴巴的尸体,都不知道是什么状况。有冲上来阻拦的,无一例外被吸干,变成一板咸鱼,之后就再没谁敢上前了。江胁就这么丢下自己的士兵逃了。“要追么,军师?”赤练把后两个字咬得重,语带揶揄。宋彩讪讪笑道:“穷寇莫追,先给他点时间,回去救火。”江晏也化回人形落到了半妖军中,挥手将宋彩变为本相,两人便开始了相互之间的嘘寒问暖,官方慰问。前方战事已经告一段落,妖兵们没了首领都不再战了,被半妖们围在中央。灵兽们继续朝这边聚拢,只是速度慢了下来,陆陆续续停在半道。打头的那个是枭桀,仍旧穿得那么少,显露精悍魁梧的身材。宋彩忍不住啧啧,什么还没说,就听见江晏不满地埋怨:“又看。”宋彩:“……”不远处蓝姬还没把蛟尾化成双腿,一扭一扭地磨了过来,冲两人道:“你们终于现身了,我还以为是真的,吓一大跳!”宋彩:“什么是真的,说我俩变成了舍利?”蓝姬:“对啊!我们派出去的探子也是这么说的,有板有眼,不相信都不成。”宋彩于是大笑起来:“舍利是变不成啦,顶多变成一颗结石!”蓝姬:“什么是结石?”宋彩:“结石就是……”他们两人聊着,赤练却留意到了江晏的拇指上少了件东西,严肃地道:“江少侠,你的权戒?”江晏下意识抬手看去:“唔,黑曜石碎了,以后进不了曜炀宫了。”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一天比一天更得晚第116章 日月不同晖3曜炀宫建立初期,诡境有三位大妖王, 分别为鹏、恐、雕。他们结为兄弟, 平定妖界, 被民间戏称为“妖界三巨头”。曜炀宫建成后,天降穹顶柱,直戳戳砸进了宫中主殿,三大妖王之首的鹏王察觉出穹顶柱中蕴藏着天地灵气,便以之为基, 改建了主殿,还将殿名更为“穹顶殿”。穹顶殿由堕神的金龙镇守,以三枚融合了妖王之力和金龙之力的权戒为最高权限,其中又以与金龙立下血契的鹏王江氏那枚为要, 当妖王之间出现了纷争, 金龙必须无条件服从佩戴鹏王权戒一方的命令。“到底是怎么回事?权戒怎么会损坏?”蓝姬问道。宋彩便向她解释起来:“我们拿到了眦昌的回溯珠, 潜入曜炀宫使用回溯轮,结果被江胁逮了个正着。他把我们困在什么融灵殿里, 打算把我们烤了吃——还腆着脸说是为了献祭。后来我们充……咳, 后来我们从融灵殿逃出来了,江胁就指使金龙捉拿入侵者。入侵者指的就是我。多亏了江晏替我挡下,才没叫我变成龙粪, 不过权戒就被震碎了,江晏还受了点内伤。然后我们假装被擒住,江胁彻底放了心,重新把我们丢回了融灵殿, 因此我们发现了融灵殿的秘密。”蓝姬:“什么秘密?”宋彩:“融灵殿其实不是一个宫殿,它是一个可以移动的火炉。只不过这火炉是没有实体的,以玄光罩为边界,玄光罩设多大,它的空间就有多大。江胁看见江晏吐血,以为我们必死无疑了,就当着我们的面打开了入口。我们进去以后用假的妖骨舍利骗了他,趁他发兵的时候按照他的方法打开了火炉入口,江晏先把我送回营地,然后回曜炀宫上方引风,卷出了所谓的融灵殿里的火,彻底毁了江胁的心血。我就假扮了左军师献策,叫江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蓝姬竖起大拇指:“可以啊宋公子,没想到你还读过兵法。江胁龟缩曜炀宫那么些天了,要没有今夜这通闹,他还不知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呢。”宋彩又是得意又是谦虚:“哪里哪里,大部分都是江晏的主意,我一开始真以为是去看回溯的,没想到这人一肚子坏水,早有计划了。哈哈!”他说完去揉江晏的胸口:“你吐的那口血是真的还是假的?现在还疼不疼了?”江晏对他此举甚为满意,道:“当然是真的,江胁再蠢也不至于分不清这个,就连妖骨舍利也是提前用一枚骨化石炼出来的,我大致猜得出他建融灵殿是为了什么。不过我已复原了,这全亏了你提醒我用权戒来挡,否则伤得更重。”宋彩摆手:“不不,绝对是你的功劳,我懂什么呀。”“你懂得许多,裂地开河走水路突袭那招也不错。”“诶,那得感谢你的铁鞭,不然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来能开河的炸|药呀。”“若说这个,铁鞭还是你送我的。”……蛟王兄妹俩有些听不下去了,蓝姬十分后悔扯出这个话题,使事情发展成了他二人互相吹捧的契机。赤练道:“如今江胁逃了回去,可有把握能灭了大火?”江晏:“融灵殿实为玄火炉,里面的火并非凡火,据我所察,那火与冰火炼狱中束缚天神圣母的天火极其相似,开妖眼能看见异色火斑,该是某种咒文。”宋彩补充:“打开炉口的钥匙是用炉火和江胁的妖火一起糅杂淬炼的,江胁既然和天神圣母沆瀣一气,肯定会提前跟她问清楚怎么灭火,以防万一。别看他那样,谨慎得很,不然也不会迟迟不应战。”赤练脸色微变,道:“天神圣母……”蓝姬急性子,当即骂了起来:“就知道跟她个老巫婆脱不了干系!亏得我从前还那样崇拜她,每每求她保佑,现在看来,要不是求了她,我早几百年就能嫁出去了,说不准父王过世时还能把王位传予我!”赤练闻言睨了她一眼,她便缩了缩脖子,笑嘻嘻道:“我开玩笑的,王兄坐这个位子比我更好!”此时枭桀已经安顿好灵兽一众,走过来道:“我瞧着队伍都已归整得差不多了,连夜赶路,天亮之前能到达荆棘林外五十里,若还在原址驻扎,我便将这一千灵兽交托给江首领了。”宋彩:“你还要回去?”枭桀冲他笑得舒朗:“是啊,还有四千众留在无间桃源,不亲自过去我不放心。不过,下次再见面时许是不用再分别了。”他后半句说得风轻云淡,听的人却觉着有深意——谁让他从前在黑市里当众向宋彩求过亲,还死乞白赖要把传家宝送给宋彩。江某人一笔笔都记着呢!江某人伸手一揽便把宋彩揽到了身边,几乎是抱着了,嘴里说的话却一本正经:“放心,有我在一日,便保灵兽一日,我占一成土地,便有灵兽五分。” 第215章 怀里的宋彩依然睡得香甜,可身上的温度陡然升高了不少, 两人这么紧贴着,把他的衣衫也给捂潮了。江晏摸了摸宋彩的额头,发现他居然在发热。“醒醒,”江晏轻推了宋彩一下, 见他迷茫睁眼, 问道, “觉得难受么?热不热?”宋彩满脸的委屈:“大冷的天怎么会热,才睡着没多会儿, 被你摇醒了……”他说着又要睡去, 被江晏捧住了后脑。江晏指尖冒出一小簇火苗,朝他面前递近了些,仔细观察着——额头上那枚红色的古文字符号尚且好好的, 颜色非但没变浅,似乎还深了一些,不好判断是不是灯火的原因。江晏又摇醒他,再次确认:“真的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么?”宋彩拉下他的手, 眯着眼睛给自己掖了下被角,嘟囔道:“好好的,舒服着呢。”江晏没有再搅扰他,只是不敢再眯了,黑暗中牢牢盯着枕边人的一举一动,连他翻了几次身、抻了几次胳膊都数得清清楚楚。天亮以后,宋彩咂吧着嘴醒来,打了个呵欠,看见了面对自己侧身而卧的绝世美人。这美人颜好、身材好就算了,怎么还能不穿衣服呢?宋彩倒吸一口气,激动得差点从床上翻下去,等想起他和这美人已经于前一夜护表心意之后才稍稍冷静下来,心想:啊,没事没事,这人挨我盖了章的,可以用。他又扑腾着撩开压在被褥上的一只黑色大翅膀,钻了进去:“不好意思啊江晏,没习惯和别人一起睡觉。”江晏拢了拢翅膀,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眼含笑意道:“我们有许多时间,从今往后可慢慢适应,直到习惯为止。”“好嘞,谨遵吾王口谕!”宋彩嬉皮笑脸,一冷一热的交替刺激叫他没憋住喷嚏,连打了三个,把大妖王翅膀上的绒羽都喷掉了几丝。他好没良心地哈哈笑:“江晏,你掉毛!”江晏:“……”宋彩十分好奇,这样结实的鸟人他可从来没见识过,这样宽大的鸟翅也是第一次。书上说鹏翼若垂天之云,那得是什么样?上回江胁在大泽境内现过原形,但那时候宋彩专注于逃命,天又黑,巷子又深,根本没看清楚。前夜江晏在曜炀宫上空卷火,月光之下也现了原形,可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云,宋彩也觉得那就是云,即使知道真相也没法往那方面想,他被自己浅薄的见识限制了想象。他嘴里嘀咕着,掰住江晏的翅膀,嗷地一口咬了下去。江晏动也不动,由着他咬,之后伸出手指在他额上点了一下,似有意又无意地问:“怎么样,还算满意么?”宋彩瞧见他的锁骨窝随着动作忽深忽浅,好看得要人老命,不由就松了口,抬手去擦鼻子下面并不存在的鼻血——宋爸爸并不是天生的给佬,但眼前这具身体实在太犯规了,他不相信有谁见了能把持得住。没擦着鼻血,就顺势拈掉了舌尖上的几丝绒羽,宋彩调侃:“满意是满意,要是没咬一嘴毛就完美了。”江晏的声音莫名变得喑哑了几度,拇指拂过他的唇角,道:“那是你没咬对地方,要不然试试别处?”宋彩在听见头几个字时就受不住了,心尖儿痒得直想挠。云一样轻的咬字,他可从没听江晏对第二个人施予过,顿时如坠蜜糖罐子里似的,嗓子眼儿里都泛着甜。这机会可遇不可求,血压呈直线飙升的宋某人耽搁不起,忙不迭点头:“行!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漱个口。”他从床上爬起来,把帐帘撩开一条缝,伸出脑袋问外面的卫兵:“早啊,能不能给我准备一杯热水?我需要漱口,咬了一嘴的毛。”卫兵闻言抬眸瞄了一眼,发现这位宋公子脸颊泛红,目光潋滟,头发也乱着,而他记得清楚,昨夜江首领进帐之后就没离开过……卫兵慌得潦倒,快要把脑袋都埋进雪里了,应了一声之后赶紧跑了。宋彩看着卫兵逃也似的背影,总觉得他是误会了什么。之后卫兵带来了薄荷叶子水,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蓝姬公主。宋彩见她袖扣都没来得及扣上,像是急匆匆赶来的,便笑着跟她打招呼:“公主殿下早啊,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找我?”蓝姬站在帐外:“没有没有,我看见卫兵去取薄荷叶子,就跟过来来看看你们还需不需要别的。”“怎么好意思劳烦公主,我漱漱口就可以了,不需要别的。”“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我们是朋友嘛。而且卫兵们都是糙生糙长的,准备东西难免不周全,你看,叫他准备水就单单准备水,亏得碰上我了,特地给宋公子和江少侠带来了细盐和柳枝,如果需要清洁牙齿就用这个。”蓝姬把东西递过去,满脸奸险的笑容,“另外我多嘴一问,宋公子咬了满嘴的是什么毛?”宋彩:“……”喂,原来这才是小丫头的重点么。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没觉得有什么歧义,一见蓝姬这反应宋彩就意识到自己太特么不谨慎了。得亏千重心不在这儿,不然她能把自己嗑昏过去。宋彩解释的话语到了嘴边又生生被噎住,心想只怕越描越黑,不如保持沉默,便向那个多嘴多舌的卫兵睨去一个“慈爱”的眼神——这事情你还跟谁宣扬去了???帐子里头传来江晏的声音:“劳烦公主再去准备两桶热水,稍后作沐浴用。”蓝姬张着嘴,顿了一会儿才咕咚咽下口水,小声问:“江少侠也起床啦?”宋彩:“啊,不过他暂时没法过来给公主殿下问好,公主见谅啊。”“不要紧!我明白的!我这就叫人去准备热水,你们先忙,先忙!”蓝姬招呼着帐外的卫兵走了,还叫另外几个守帐脚的都待远些,别影响了江首领休息。宋彩依稀听见她边走边叨咕,说什么“终于体会到了千重心的快乐”之类的,不由抚膺哀叹,自己从什么时候起成了她们的精神饲料了?合上帐帘,宋彩端着水杯坐到了床边,含了一口薄荷叶子水,嗬琅琅几声吐在了炭灰盆里,问江晏:“这就是你脱成这样的理由吗?”江晏不解:“嗯?”宋彩:“你想洗澡,水还没来就先脱了?”江晏失笑:“并非如此。昨夜你身上起热,一身的汗,把我衣衫浸湿了。”宋彩抵赖:“别瞎说啊,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江晏不与他争辩,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贪睡,没留意这些。幸而热已退了,还好。”宋彩见他不是开玩笑,便也摸了下自己的额头——体温正常。奇怪的是自打江晏来帮忙捂被窝以后他就睡得格外舒坦,浑身暖洋洋的,美人在侧竟然也能心无杂念,没多会儿就做了梦。他想起自己的梦,开玩笑说:“江胁那厮说不准今天就能应战了,我梦见他从圣母那里学了一种邪功,吸星大法听过没有?跟那差不多,可了不得了。”江晏道:“怎的,被打翻了玄火炉,没法熔炼妖王遗骨了,就彻底放下心防,跟女人联手了?这倒像是他的作风。”宋彩:“说到妖王遗骨,上回岁芜姑娘命悬一线,我没别的办法,只能炼化了她体内的那架妖骨,然后凝成了一枚舍利。我也不知道那是哪位前辈的遗骨,但死了的人总没有活着的重要啊,所以我自作主张……”没等他道歉,江晏便道:“不必自责,先贤英魂归天,遗骨与褪下的衣裳又有何异,能救命是最好不过了。”宋彩抿了抿唇:“不止这样,我还把舍利和蟒尾一同煅烧了。” 第217章 但这次有一点不同,尸体似乎连最后一点残余的热量都被吸完了,刚一干巴就结了一层白霜,被丢在地上时化石一样碎了。江胁感受到了能力的增强,空手耍了一阵子,便有源源不断的热量朝他手里汇集,形成了一个热流旋涡。他把吸来的热流全都投进了荆棘林,荆棘林里就传来了爆炸声,着没着火宋彩不清楚,因为江晏把他晃醒了。江晏道:“差不多就是那时候,你身上起了热。”宋彩不置可否,他原先还以为是因为下雪了,自己潜意识里觉得冷,就把天气的转变原因归结到了江胁头上。在那之后江晏的体温传递给他,他越来越舒坦,就转做了别的梦。江晏没告诉他,他起的热快要把被子都烧着了,千重心不在,自己不敢对他这具凡人之躯随意施为,一着急就想出了个笨法子,取来一大块冰压在自己的翅膀上,让翅膀降了温,罩在他周围缓释凉意。就那么支撑了大半夜,他身上的衣衫被宋彩的热度汗湿,翅膀却冻成了冰镇鸡翅,宋彩的温度才终于恢复了正常。于是有了宋彩醒来后看见的那一幅“绝世美鸟侧卧图”。两人回了营地,卫兵送来的沐浴用水早就凉透,但诡异的冷空气已经被四面八方撵来的暖气流中和了,积雪开始融化,温度有回涨的趋势,等到打完这场仗,暖和些了,回来一并洗干净也不迟。宋彩张罗着,叫人把水先搬到外面去,又找来了厚实的兽皮纸,有模有样地开始研墨。他问江晏怎么打算,江胁毕竟是他堂兄,当年篡位的又不是他本人,等拿回王位以后是直接杀了还是囚禁、放逐,得提前计划着。江晏当真好好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嗤嗤一笑,说这事不由他做主,由江胁做主。宋彩嫌他猪鼻子插大葱,懒得理了,自顾自忙活起来。这个时代的墨和写在宣纸上的那种墨不一样,不知道是什么制的,很难磨,磨了半天才得那么一小片浓汁,由不得你不珍惜着用。宋彩甩了甩酸胀的手腕,招呼江晏:“快来写吧。”江晏坐在床边,手肘随意搭在长腿上,问他:“写什么?”宋彩:“当然是合同……呃,就是契约!你跟江胁这样的人打交道,不把商定好的事情立成字据是不行的,他会变卦。”江晏:“这倒是。小时候我修习法术,时常因心浮气躁而难以突破关窍,便学着削竹丝编灯笼,磨炼意志。第一只灯笼刚编成就被江胁抢了去,说只要我答应陪他去斗鱼,他就把灯笼还我。”宋彩:“你去了?”江晏:“去了。他把我带到了一个三不管的赌坊——既不在诡境范围,也不在半妖和人族境内,是个容易滋生低等邪物的‘盐碱地’,谁都不稀得到那儿去下地标。”越是没人要的地方,物种的多样性越是丰富,但这些物种无疑不是什么好物种,标了那块地,往后指不定得砸手里,没收成不说,还得见天锄草,烦不烦。这道理宋彩都懂,更何况是三族首领,因此这片不毛之地反而凭着得天独厚的无人管条件,成了初代商人的首选目标,拿来开发利用建了个娱乐城,将其变成了臭纨绔们的销金窟。江晏道:“那赌坊里有许多玩头。斗人听说过么?把捉来的活人放在笼子里,在一个大轮车上赛跑,轮车是镂空的,后方有毒箭不断往里射,如果不跑就会被穿过空隙的毒箭射中,只有一刻不停才能挡开毒箭。但凡人容易疲惫,跑不了多会儿就会慢下来,死亡也便越来越近。开局之前,下注的人需要从笼子外面观察,买定一个目标,若这目标坚持到了最后,毒箭就会停止发射,留他一命,下了注的人也能获得一大笔钱。”宋彩愕然:“这也太没人性了。”江晏:“去那里的大部分是妖和半妖,也有少部分魔物和灵物,人族因为弱小可欺,从来都不被外族放在眼里,所以才会被当成消遣品。”宋彩骂了个单字节的词汇,不再发表见解——真给气着了。江晏接着描述:“除了赌博,他们也会定期弄一些表演,比如赤脚走刀、铁喉顶枪,表演者都是凡人,无一不是竖着上台横着下台。还有被逼着吞秤砣、喝油汤的,秤砣是烧红的铁秤砣,油汤是滚沸的猪板油,没到喉咙,人就给烫死了。”“天哪,那是什么地方,是地狱吗?”宋彩听得毛骨悚然,手心里都不由自主冒了汗,仿佛遭受那一切的是他自己一样。江晏见他不适也就不再接着说了,其实这几种都算死得快了,痛苦还不那么长久,更骇人的是给来客加餐,现场烹食——烹食者在台上表演切工,切下来的东西直接丢锅里煮,分给看客食用。但烹食者并不会领到任何食材,切的都是自己身上的东西。等把能切的头发、指甲都切完了,就得切手指、脚趾、四肢,一边哭着嚎着,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把刀当成烤鸭来片,想停却停不了,直到血流尽,气咽完,千刀万剐的痛苦跟随着灵魂投入轮回,在下一世接着受到无边梦魇的折磨。正因为见识了那些惨无人道的“怡情”方式,江晏才会在小小年纪就懂得了民间疾苦的深意,才会在回去之后谏言他父王收了那块地,铲除毒瘤,给枉死的人寄去少许安慰,也在那时将约定俗成的规矩变成了明文严法:妖族后世若非自保绝不侵犯凡人。江晏把话题带回斗鱼上头,说道:“江胁虽然混账,好歹从小耳濡目染,知道不能参与斗人,一身的精力就都凝注在了斗鱼上。他们斗的不是普通的鱼,而是啮齿鱼,就和啮齿蚌差不多,是一种开不了灵智、见血疯狂、连同类都吃的畜生。规则无非就是弱肉强食,所有参斗的啮齿鱼都放在一个水池里,互相啃噬,直到吃饱了啃不动为止。一池子血水、肉糜,什么都看不清楚,死的活的一股脑捞出来,按标记判别,活着的赢钱。那次江胁把带出来的钱全赔进去了,还怪是我招了霉运给他,食言不还我的灯笼。我意识到他是故意骗我,就要回去告诉他父亲,叫他挨一顿打,他慌了,跟我说只要我帮他赢一场就把灯笼还我。”宋彩撇了撇嘴:“不可能的,还是骗你。”江晏:“谁说不是呢,可我那时候年纪小,还……唔,还没你现在高呢,觉着他是我堂兄,该给他机会证明他不止会骗人。”宋彩:“……咱先把灯笼的事情放一放,不妨来讨论一下什么叫还没我现在高?我从小到大就没在身高上被人鄙视过,我一点都不矮!”江晏开怀大笑,把他拉到自己跟前,双臂一环就牢牢箍在了怀里,说道:“是是,你伟岸得很!”宋彩翻白眼:“说灯笼。”江晏挑眉:“行。”“我在里头找到了赌坊卖鱼的,”江晏回忆,“他的鱼池里,每一只啮齿鱼都用网兜隔开了,怕放在一起会斗起来。但有一只特别的。它从外观上看不太出来有什么区别,就是体型偏小,而且不是单独放置,是跟几只稍大些的啮齿鱼放在同一个网兜里的。奇就奇在几只啮齿鱼不但没斗起来,还都围在一周,保持了相安无事——要知道,赌坊绝不可能卖饱食的啮齿鱼,那样无法参斗,客人买去要赔钱的。于是我问卖鱼的,小的那只怎么卖。”宋彩啧啧:“不卖,他肯定不卖。”江晏微微讶异:“你怎么知道?”宋彩:“体型小,要么是病秧子,要么是特殊种。病秧子他不敢卖,怕买家输了钱找他拼命,特殊种要么自己留着有特殊用处,要么他准备拿价,得先用不卖的借口来抬一抬,勾起你非买不可的欲望。”江晏还是头一次觉着这小子不笨,心中喜爱,捏了一下他的脸:“算你说对了。那只小的不是病秧子,却是只雌的。雌鱼没什么战斗力,主要的用处就是生育。啮齿鱼的雌性很稀少,因为战斗力低下,一般活不到成年就会被吃掉。但成年之后到了生育期,雌鱼就会变成宝,再凶残的雄鱼也会为之无条件收起利齿,变成忠诚的卫士。当雌鱼饥饿,食物又短缺时,雄鱼还会牺牲自己,让雌鱼吃自己的肉。”宋彩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这种生物的自然习性。江晏接着道:“卖鱼的说那雌鱼已经到了生育期,我买不起。他开的价格确实高得离谱,我就同他说租也可以,给我半个时辰,我可以付给他双倍价钱。他答应了,我便让江胁把雌鱼拿去斗,江胁一开始嘲笑我不懂斗鱼,可等雌鱼放进水池,就有雄鱼围成一圈把它保护起来了。其余雄鱼开始厮杀,不时有冲撞进保护圈的,被几只雄鱼给分食了。最后,雄鱼只剩下两条,两条都想和那只雌鱼生小鱼,所以在雌鱼的安全没了威胁之后它们俩就开始互斗,直到一条死了,一条重伤。”宋彩抿嘴笑,问道:“半个时辰赢了多少钱?”江晏:“够租三回就是了。但斗了那一次之后赌坊里就改了规矩,说雌鱼严禁参斗,否则按十倍斗金处罚。”宋彩佯作叹息:“哎,你可真会祸祸。那江胁后来还灯笼了吗?”江晏:“没有。”江胁把灯笼拿去给妖兵们玩蹴鞠,一群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子,欺负一个弟弟,始作俑者还大放厥词,说个子小的合该被欺负,他那是在拔苗助长。江晏爱惜自己的第一个灯笼,怕打起来会惹得江胁破罐破摔,就一直隐忍着火气,只闷声去抢。江胁见他抢,来了点兴趣,说只要他能抢到就还给他。江晏决定最后信他一次,凭着天生的敏捷和勤奋训练之后的灵巧身手穿梭在他们之间,不多会儿真就掌握了先机。谁知当他马上要抓住竹灯笼时,江胁一脚踩了上去,哗啦一下,竹灯笼被踩烂了。断掉的竹丝戳在泥里,可怜兮兮的,看得江晏红了眼眶,终于爆发。宋彩听得生气,问道:“告诉我,揍他丫了没?”“小惩大诫,一人打断一条鸟腿了事。不过父王也因此责备我下手没分寸,罚了我练功,叫我山上山下跑十圈,还不许用妖力。”江晏露出笑意,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怀念,“哎,我这条小鸟腿也差点跑断了。”宋彩心疼,摸上他筋骨有力、惹人垂涎的大腿:“哪条小鸟腿啊,我给你揉揉呗?”江晏的脸色突然一变,呵斥道:“好大的胆子!这也敢摸?” 第219章 “我的祖爷爷呀,见过虚头巴脑的,没见过这么虚头巴脑的!”蓝姬颇为不齿,凑到宋彩跟前嘀咕,“宋公子别担心,越是在战前整事儿的,越是证明他没底气,这是心理战。”“公主殿下还知道心理战啊,厉害!不过……”宋彩捋起袖子,“现在想想,有人给按摩一下松松筋骨也挺好的,江胁有的咱们江晏不能没有,我去给他后援!”说着就开始活动十指,抬脚要往江晏那边去。蓝姬一把将他给拉了回来:“别去呀宋公子,自己是谁的心头肉没点数吗?万一江胁吃了亏,兽性大发,把你抓了当肉盾,你可不就帮倒忙了么。”宋彩深吸一口气:好有道理。这时江晏说话了,声音和缓而从容,仿佛只是在宣布自己晚饭要吃什么,衣服要穿什么颜色,但听在众妖耳里,无一不觉得他是认真的,曜炀宫这回怕是要易主了。他大致把先前江胁的承诺重复了一遍,好叫对面的妖兵们弄清楚这一战的意义,最后问江胁是否承认自己所言。江胁大大方方认了,不过他更正了一点,说自己确实答应了单独对战,但没答应亲自上场,他会派一个人代替他上场,其余条件一概不变。听他这么一说,宋彩警铃大作,在心海中劝江晏不要同意,因为江胁必然是在耍诡计——他都已经从圣母那里得到了额外的加持,怎么还会叫别人来代战?曜炀宫中又能有谁比他更厉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除了这个,宋彩想不到别的。然而江晏不大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对宋彩说即使这次不容他耍诡计,下次他还是会耍诡计,若是由他躲回了曜炀宫,等到来年盛夏也未必等得到他惊蛰。江晏答应了,江胁便退到了后头,恭恭敬敬请上了一个人。这人容貌看起来不到三十五岁,眉目清秀,也是一头银发,只不过和赤练的银发不同,赤练是遗传天生,他却不像,整体气质偏忧郁,一身素衣也显得不大吉利。“这人是谁?”宋彩自言自语,却得到了心海里的回应:“雕王。”宋彩惊得张大了嘴巴。雕王是江晏爷爷辈的人物,因为他没有后嗣,所以雕王一脉就是从这儿断的,而且因为一出场没多会儿就死了,他在书中连姓名都没得。谁能想到,雕王竟是这样素雅的形象,跟“雕”这个字不大相符啊……蓝姬说:“江胁竟然把雕王请来了,他怎么做到的?不是说雕王已经隐居避世上千年了么,好几代侄孙都被他熬走了。”宋彩轻咳一声:“公主殿下别这么说,他看起来正值壮年,现谈一场恋爱都不算晚的。”蓝姬却摇摇头:“从年龄上看,他比眦昌还年轻些的,可你看他眼角已经有细纹了,根本没注重保养。”宋彩:“我稍微有点近视,看不清楚,有细纹吗?”蓝姬:“有!头发都花白了,这总看得见吧?哎,要是稍微勤快点,洗头的时候加点淘米水,保他再熬三代侄孙也不会这样。”宋彩:“……”我是疯了么,跟一丫头聊什么保养。那边的江晏正在跟雕王谈话,没遮蔽心海,宋彩便听得清清楚楚。江晏尊重长辈不愿意跟他打,雕王却一板一眼,用低而雅的音调斥责江晏不该觊觎王位,忤逆悖族。江晏解释自己才是前任妖王的亲生子,忤逆的是江胁,可雕王没法相信,叫他拿出证据来。这怎么拿,江晏连权戒都丢了,滴血认真都赶不上热乎的。“江晏,不能跟他打,今天先算了吧。”宋彩传音过去。江晏没有回他,因为雕王不想再浪费时间,率先冲小辈出招了。雕王显然是被江胁忽悠过一轮了,毕竟在王位上坐了近百年的是他,妖兵们熟知的也是他,有江氏权戒的更是他。可叹雕王在千年以前就离开了诡境,云游四海,别说江晏,他走的时候连江晏的爹都还是个小娃娃,怎么可能知道谁是谁。江晏与他对上,本来就难说胜算有几分,这会儿顾忌着他的身份不好尽全力,一招一式都是拿捏着来的,显得十分掣肘。宋彩有些急,急得想搓手。他不能先乱阵脚,便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问蓝姬:“雕王没有戴权戒,你们怎么都能认出他来?”蓝姬答道:“开妖眼啊,能看出他本相的,这么大的雕,不可能逃过妖族登册,除了当年的雕王还能有谁。”宋彩若有所悟,心想江胁或许正是凭着妖册上登记的信息找到的雕王。可真有他的,费劲巴拉把爷爷挖来,就为了替他打一场仗,怎么那么出息呢!蓝姬是个八卦爱好者,看两人打得漂亮,忍不住就想和宋彩交流。他问宋彩知不知道雕王为什么没有后嗣,宋彩摇头,因为当初怕写太多杂乱剧情影响主线,又不擅长写什么“九子夺嫡”之类的,就直接给雕王打了个x,安排他无后。这叫蓝姬激动不已,大肆发挥了一番。说当年四海未平的时候,雕王身边有个副将,样貌英俊,武艺高强,可惜是个半妖,是隐瞒了身份陪伴在雕王身边的。在那时候,两族关系比较紧张,尤其边境接壤地,有时能因为射下来的大雁掉到了哪边,到底该归谁而起争端。一个半妖,在妖族军营中屡立战功,从一个小兵一路高升至雕王副将,吃苦受罪,流血流汗,就为了能在打仗的时候护他安全,能在闲暇时说上几句话,那得是什么样的情怀啊。然而纸包不住火,一次征战过后那半妖受伤了,伪装过的本相暴露出来,被雕王知道了他的身份。雕王念着同袍情份没有惩治他,只叫他伤势复原之后就离开妖族,他却不知是因为受了伤,没能管好自己的情绪,还是不想再忍了,抓着雕王就是一通剖白,惊得雕王半晌没缓过神。雕王是个正常男子,哪会接受同性示爱,到了还是辜负了那副将的一番心意,决意把他赶出妖族。副将心灰意冷,也没等伤好,连夜就离开了,从那以后再也没出现过。后来雕王在剿杀石鳐的时候被石鳐毒液溅了眼睛,瞎了,去蓬莱岛求仙人医治,仙人的规矩不能改,叫他拿最宝贵的东西来换。他倒也想得开,思索之后决定顺应天意,不治了。可就在他要离开蓬莱岛的时候,仙人又答应给他治了,说是有旁人来做了交易,祈愿治好他的眼。雕王觉得那个祈愿的人就是他的副将,想叫仙人把东西还回去,自己瞎着就好。仙人却说交换过的东西没法再还,他治与不治都没法更改。雕王因此十分后悔,治好眼睛之后就离开了妖族,开始了漫长的漂泊。宋彩问:“所以雕王漂泊在外是为了寻找副将,还他的人情?”蓝姬点头:“听人说是这样的。”宋彩:“这么远古的故事,听谁说的?”蓝姬:“嗯……啊……就是听说。”宋彩放弃刨根问底,心中慨叹:是石鳐啊,又是石鳐啊。这时,一味防守的江晏猛地后退几步,肩头衣料乍开一条长缝,血便渗了出来。宋彩瞳孔骤缩,听见雕王的声音:“哪怕是你的敌人,也该拿出真本事来,以示尊重。小娃娃,你若再敢这般懈怠,休怪我不客气了。”第120章 日月不同晖7战台上狂风四起,荆棘林里焚烧后的木屑飞灰被卷着腾上半空, 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两边观战的都设了屏障阻挡风尘, 可战局里的人不能, 尤其防守了八百招还不肯主动攻击的江晏,怕是稍一分神就会被雕王的风刃给扫成几段。蓝姬见江晏处处掣肘,急得大喊:“这也太欺负人了吧!咱们这边顾念他是长辈,一直退让着,他倒好, 一把年纪了还分不清孰是孰非,又不知道让着点侄孙,招招下死手,到底为哪般啊, 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对面的江胁立即驳了回来:“好个狂妄的半妖公主, 没规没矩, 果然是被你族的粗陋风气熏染坏了!雕王前辈乃是我妖族首领,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江晏投奔你们兄妹, 带兵围攻曜炀宫, 乃是叛族,你们今日全都要付出代价!”蓝姬破口大骂:“真不要脸啊,我见过的无赖多了, 却独独没见过你这号的!谁是你爹你自己不知道?你这王位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少在这儿装蒜了,整个妖族都知道你是什么货色,也就这白发老头不知道!”战中的雕王闻声顿了一顿,很快又抛开不适时宜的念头, 道:“小小蛟女,口出狂言。当年义兄有两子,长子江川,次子江容,我虽早早离开了曜炀宫,却也知道他将王位传给了次子江容,你言下之意岂非是指江胁并非容王之子?”蓝姬:“他当然不是啦!跟你打的这个才是啊,一开始不就跟你说了嘛!” 第221章 这种决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妖和半妖们都觉得新奇,不由纷纷呼喝起来。大势所趋,江胁憋成了猪肝也没人理了,瞪着眼睛听宋彩宣布。“这么短的时间我也没法仔细研究,就简单设计了三项竞技,三局两胜。第一轮,比速度。诡境有一座星华山,我们在山上、山下各派两个人驻守,双方各出两人作为监察员,雕王与江晏同时从山下登山,手拿山下的柳树枝,登顶后交给山上的监察员,从监察员那儿换取海棠枝,下山之后交给山下的监察员,再换取第二根柳树枝……以此类推,上山、下山一共十趟,不得使用妖力,最后以枝条计数并公示,谁先完成算谁赢。呃,我说得好理解吗?”两人又齐齐点头:“嗯。”宋彩长舒一口气:“好,咱们先比,剩下两轮的规则之后再讲。”星华山就是江晏所说的,差点叫他跑断小鸟腿的山。宋彩存了私心,虽说这对雕王来说不大公平,但他几千年道行也不是虚的,江晏才几岁,真要弄得绝对公平,反倒是他以大欺小了。比赛开始后,观战的几位大人物都在山下等结果,第一趟下来江晏领先了十几步的功夫,第二趟就落后了,第三趟、第四趟都没追上来。宋彩有些急,心想这本来是挑你的优势啊,小时候不是经常挨罚,山上、山下的跑嘛,怎么还比不上人家一个爷爷呢。到了后面几趟,江晏始终以百来步的距离差着雕王,叫众人心里生出了“不好,他这轮要输了”的念头。可到了最后一趟,眼见着雕王马上就要交海棠枝了,江晏一步跃下三十几阶,连跳三四步,生生把那百来步补上了。“啪!”“咚!”两根海棠枝一齐拍在了桌案上,负责监察的两方将领也同时将鼓面敲响。第一轮,平局。宋彩在心海里嘀咕:“头一局就平了,这不是好兆头。江晏啊,你得再加把劲,别把自己的小命给输出去了!”江晏但笑不语,扯着宋彩的领口衣料给自己的下颌擦汗,紧抿的薄唇便有意无意蹭过了宋彩的脸颊。宋彩高高昂着头,迁就着无礼的动作,硬是在众人的目光里熬成了大红虾。作恶多端的人假装不知道他为什么臊成这样,缓了几口气,道:“第二轮,宣布吧。”第121章 日月不同晖8“等等!”江胁抬手示意。想起当初宋彩说他生性多疑,又特地补充道:“并非我多疑, 既然规定了不能使用妖力, 就得严格遵守, 你刚才一步跳下三四十阶,非是仅凭速度和力量就能做到的,这不算犯规么?”宋彩道:“当然不是仅凭速度和力量,还有弹性。在跑跳的时候,肌肉、肌腱、韧带、筋骨都是配合运作的, 你不知道吗?”蓝姬扑哧一笑:“他哪里知道,在曜炀宫里一待上百年,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哪有机会了解这些呀!”“你!”江胁早瞧这丫头不顺眼了, 被她话一激, 脱口道, “前辈,我完全有理由怀疑江晏作弊, 寻常人一步跳下几十阶, 腿骨都要震裂了,他怎么可能没使用妖力?”“我习惯了,旁人不知道, 你还不清楚?”江晏说,“幼年时因你抢我东西而闹僵起来的次数就不胜枚举,伯父宠着你,从来都只是训斥几句就算了, 我父王却严厉,不是罚我练功就是做苦力。新盖的宫殿需要上上下下地运送砖石,庭园里的树木需要登高剪枝,就连这座星华山上的泉眼,要想汲水也得越过一段陡峭崖壁。这样奔波,时间长了基本功自然就练出来了,短短三四十阶还不至于震断我的腿。”江胁没功夫去管他作没作弊了,冲雕王道:“这江晏实在太有城府,到现在还妄想冒认身份,挑拨我与前辈的关系。前辈别信他,曜炀宫千万军士都能为我明证,容王乃我生父,又岂是他的父王!前辈,依我看,接下来的比赛若还是不能使用妖力,就干脆把双方的妖力都封住,省得互相猜忌。”雕王却淡淡道:“我还没有老糊涂,他作没作弊我看得出来。”江胁的嘴角再次抽了抽,恭敬的表情绷不住了:“前辈,您这是……”雕王:“别再说了,他的话我未必信,你不用这么急着辩解,但你的话也未必全是真的,有时间逞一时嘴快,不如好好思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蓝姬笑得小脸通红,皮下的蛟鳞都差点没藏住,拉着宋彩的袖子让他看。宋彩正琢磨着第二轮的规则,侧头看见江胁的脸色不像吃瘪倒像吃翔,心情顿时雾霾转晴空了。他冲蓝姬意味深长地眨眨眼,心想着看来雕王那双慧眼没有蒙尘啊,骡子和马分得清。……那接下来就好骝了。“曜炀天尊确实不用急着封锁两位的妖力——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考虑。”宋彩说,“因为第二轮比的就是妖力。”修妖和修仙差不多,其根本都是修人。想修仙得道,先得把人做好,想修妖得道,先得修成人形,再学着把人做好。妖有千万种形象,人却只有一种,因为人是万灵根基,是修行起点,也是终极。成了人,蒙昧得开,混沌清明,才有资格往更高层次进阶。到得更高层次,悟得更深法理,才会发现万灵归一,要接近的目的地其实还是人,是更像人的人。第一轮的体力比拼就是在考量他们做“人”的基本功。人生来疾苦,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必须用血和汗来换取,妖想做人,也需要尝过这滋味。偷了懒的,即使是大妖也只有讨饭的份儿——比如江胁,如果没了妖力的加持,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恐怕连个挑水砍柴的农夫都不如,讨饭都抢不过别人。那么第二轮要考量的就是妖修们的第二道关卡。妖力的深浅纵然和先天基因及后天机缘紧密相关,也仍然离不开勤学苦练。如果把凝丹蓄力比作上山挑水,基因就是一个桶,勤学苦练就是农夫的脚程。桶有残缺,水永远没法满;桶是好的,农夫却不肯动,也一样没用。当然,绝大部分农夫把桶投下水井时都没法汲满水,因为桶有浮力,投下水时也讲究角度,往上提时还有可能碰着井壁。这就需要一点机缘了,比如老天有眼下了一场雨,正好填补了没满的部分。江胁听他说要比妖力,竟像瞧见了曙光似的,锅底一样的脸色有所恢复。正想表示赞同,却又听宋彩说:“比妖力不一定要打架,因为修妖本就不是为了打架,这一点曜炀天尊应该认同的吧?”曜炀天尊觑着眼睛:“哼。”宋彩补充:“……毕竟这些年您老人家就没怎么出过门,更别提打架了。据说外头要是有了作乱的,您派几个将军过去就能摆平,根本不需要费心。这也多亏了前几代妖王和将士们的浴血奋战,给妖族赢来了数百年的安定,叫曜炀天尊能够四仰八叉地躺在曜炀宫的美人榻上,安享美酒,醉梦浮生啊。”江胁大怒:“你说什么?!”宋彩:“我说错了?哦,都说了是‘据说’,有错您谅解,谁让您从来没给过天桥底下说书的一个子儿呢,赖不得人编排。”蓝姬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跺脚,于是江胁那张好不容易恢复惨白的脸又转为了铁青。不得不说,他在表情管理方面当真有天赋,是快要修得出神入化了。他还想向雕王解释什么,又似乎觉得没必要了,最后只把宽袖甩得簌响一声,说道:“宣布第二轮比法吧!”宋彩于是对赤练嘀咕了几句,麻烦他派人准备些东西来。之后,赤练的亲卫就抬了几十张大半人高的铁盾牌来,每隔百步架起一张,每张盾牌上都画了同心圆,作为靶子。这靶子不仅材质夸张,架靶子的木棍还特别细,也没用绳子捆好,只是找准了重心和支点,稍微固定了一下。靶子上的同心圆是按正常练习骑射的靶子同比缩小过的,靶心只有米粒那么大,一箭射上去会把红点完全掩盖。不过,他们要比的可不是射箭。宋彩说:“请两位用自己的妖力凝成细针,穿透盾牌,并保持盾牌架子不倒。我们以穿透铁板的数量、中靶的环数为判分标准,要是有盾牌被冲击力撞倒了,可是要扣分的啊。”规则一出,众人都觉得不可能做得到,既要用针穿透厚实的铁板,就必然需要施以极大的力量,可力量大了又无疑会冲倒架子,这不是互相矛盾么。宋彩听到了卫兵们的嘀咕,不以为然。就好比子弹穿过装满水的气球,气球会被撞得东倒西歪吗?不,会直接炸掉。也就是说,只要妖力够强、势头够猛、速度够快,架子未必会倒。江晏道:“前辈先请。”江胁却另有计较,阻拦道:“还是你先来吧,省得旁人再拿年龄来嚼舌,怪我们以大欺小,输了赢了没法下定论。”江晏无所谓道:“好,我先来。” 第223章 赤练颇为自己这个妹妹感到丢脸,无奈道:“如果没有恐惧, 噬魂香会创造恐惧。它在你的记忆中搜索负面情绪, 不管是忧虑、焦愁、悲伤还是愤怒, 都会被放大,直到你开始恐惧, 被这些情绪纠缠到发疯, 失魂落魄,分不清回忆和现实。”蓝姬愣了须臾,抬手挡在嘴边, 小声道:“所以,王兄真的是想趁机弄死台上那两位?”赤练揉了揉眉心:“我弄死谁,我想先弄死你这丫头。”宋彩解释道:“公主殿下再仔细瞧瞧,那些香枝散发出来的烟雾其实有一点点区别。”蓝姬开了蛟眼仔细一瞧, 果不其然,一部分香枝的烟雾呈灰蓝色,一部分呈灰土色,融杂在一起就不大分辨得出来了。“这是什么意思,宋公子,你犯规啦?”蓝姬暗搓搓地提醒。宋彩道狡黠一笑:“犯规?没有吧,两种都是噬魂香,不过音同字不同,一个是‘噬啮’,一个是‘释解’,两者正好相克。”“宋公子,你对我半妖族的药毒了解得好深刻啊。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稍微有点奇怪,这种烈性的药毒从前只有蟒王喜好研究,宫里用不上,药师们都未必这么了解。”宋彩虚握半拳,轻轻一咳:“……这个,书读得多嘛,古籍上看过。”蓝姬:“原来如此,果然人族文化博大精深,你们虽然在武力上不大行,脑力是真的可以。要是武力和脑力都有,那简直太了不起了!”宋彩心想,是不是就像北云既那样?蓝姬接着嘀咕:“话说最开始,恭乙把你带进大泽宫时就是打着进献美人的名义,要不是我恰好卜出王兄有扫把星入命,他可能真就把你给收了。嗳,我悄悄地问,你悄悄地答,江少侠跟我王兄相比,你觉得谁更好?”这还用说?蛟王性情温柔随和,心怀宽广,长得又美,最主要是脾气好,怎么看都比江晏强百倍。所以要让宋彩回答的话,肯定选江晏。我是不是欠的?宋彩自我反省,张了张嘴,闭上,开启,闭上,又开启:“咱先不说谁好,公主殿下,所以我就是你占卜出来的那个扫把星吗?”蓝姬咯咯干笑:“反正不怎么吉祥。”宋彩郁闷了,自打他来到这个世界,原来的故事线偏差严重,老妖婆出土了,半妖堕印也快消失了,还真是不怎么吉祥。但这真的跟他有关系?宋彩问:“公主殿下当时是怎么占卜的?我听说占卜术也有概率的,时灵时不灵,一般得多试几次。”蓝姬:“用不着,我当时正在琢磨人族的茶道,结果袖子一扫,杯盏就摔碎了,再一看,那是我王兄赐给我的血玉琉璃盏,这晦气不就指向了我王兄么!”宋彩:“没了?”蓝姬一脸懵懂:“还该有什么?”宋彩:“……”这特么也配叫占卜术?!得知扫把星的说法是从这儿来的,宋彩的心结忽然就解开了,门窗大开,微风吹来,透亮!没事啊没事,这要是占卜术,那爸爸蹲个坑没带纸,是不是也说明菊菊要有血光之灾了?此时台上的香枝已经燃烧了过半,屏障内的烟雾散不出去,光看着都觉得憋闷。宋彩若有若无地叹了一下,便听蓝姬道:“既然两种香是相克的,不就等于没用,那还干嘛要加这一个条件,直接让两位单纯比入定不就好了,谁先忍不了屁股疼谁就落败。”宋彩心想,要等他们屁股疼,除非是犯了痔疮。便开玩笑似地答道:“那还不是因为公主殿下有千万载可活,我这凡人却熬不了那么久。噬魂香嘛只是一个幌子,用来给缩短比赛时间找个合理的借口罢了。”蓝姬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越听越糊涂:“宋公子,你说的是人话吗?”宋彩:“……”蓝姬认为,既然没有噬魂香的干扰,两人又怎么可能缩短比赛时间,事关妖族大权问题,谁会愿意率先出定?宋彩不多解释,实则胸有成竹。且不说雕王心里头已经对江胁颇有微词,答应比赛也不过是想看看江晏的本事罢了,就说噬魂香,妙用可不止那一种,想必雕王此时已经有了打算。宋彩的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腿侧,估摸着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过去了,台上两人终于有了动作。雕王的发丛里滑落一滴汗珠,经由清瘦的脸庞到达下颌骨,坠入素白的衣料纤维里;江晏的双眉则越收越紧,眉心结出一个悔愧又心碎的形状,不知正在哪一段记忆里熬炼。时候差不多了,宋彩从袖兜里摸出一小包奶盐瓜子,递给了蓝姬——这是刚跟系统买来的,特地挑了款新口味。意外的“啪”一声轻响,台上神魂极度紧张的两人竟像被这声音惊得不轻,同时睁开了眼睛。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什么,第三轮这便算是结束了?等着看两位受噬魂香折磨、苦苦挣扎、瞬息必争,最后终于忍受不住,一前一后艰难醒来的观众们纷纷向这声音的源头投来不满的眼神。蓝姬嘴里的瓜子顿时不香了,接着嗑也不是,不嗑又浪费,叼着半粒瓜子壳嘤嘤嗡嗡地道:“不好意思啊,这个奶味儿太浓,我没忍住……”宋彩与赤练互递眼神。赤练只是略有放松,微微一笑,宋彩就高兴得比较明显了,要不是担心着江晏,这会儿他都想吹口哨了。香枝全部熄灭,屏障撤去,宋彩奔到了江晏身边,见他还在调息就没有打扰,对着江胁宣布:“雕王和江晏同时出定,第三轮比赛平局。”江胁自然大喜过望,接着话茬总结:“第一轮是平局,第二轮我方胜,第三轮又是平局,不需要再比了吧,那么……”“是我输了。”起身后的雕王突然说出这么一句。一众哗然。“一比零的结果,谁都看得出来是江晏输了,前辈为什么要这样说?”江胁的语调变得阴冷,“前辈,这场比赛有协定在先,若是我方输了,妖族从此以江晏这逆贼为尊,我这名正言顺的妖王却要离开妖界,从此再不得踏进诡境半步。前辈心有偏爱无可厚非,江晏与我同出一脉,若是值得托付,这王位让给他也没什么要紧,可他偏偏是个谋权篡位的叛徒!他背后站着的是半妖族的蛟王!今日若当众毁弃协定,不顾比赛结果把王位让给了他,日后妖界还是不是妖界,曜炀宫是妖族的王宫还是半妖的王宫,我妖族又到底拜谁为主可都不一定了!前辈啊,您仔细看看,半妖的大军都已经杀到门口了,难不成您还要意气用事?”这番义正言辞还真就激起了妖族将士们的自尊心和主权意识,队伍中哄闹起来。雕王的声音总是平平淡淡的,听来过于柔和了,但他的回应备受关注,一开口,哄闹声就迅速平息,整片荆棘林安静得落针可闻。他说:“百年前,一小支边境巡查队在西南方硕河谷一带发现了一千多具尸体,有人族也有半妖。尸体浸泡在水里,腌得臭气熏天,打捞上来以后只剩支离破碎的骨架,皮肉全烂了,水池变成了血肉酱缸,其状惨不忍睹。那一小支巡查队伍由硕河谷搜索到附近的绿岩山,在岩层间发现了石鳐毒液的痕迹,之后,百来名妖族将士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一个还有半条命的逃回去报了信。”这件事,稍微有点资历的妖兵都知道,正是当年容王崩殂之前的一役。只因石鳐这东西太难对付了,容王得到消息后决定亲自带队,剿杀绿岩山石鳐。结果,一去便没能活着回来。江晏仍然记得当时情景。那夜恰好是人族的中秋,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对万家灯火和热闹街市充满了渴望,想让父王带他去一饱眼福。父王笑着应下了,却又在那个满身是血的小妖兵逃回来报信之后改了主意。临出发前,父王拉着小少年的手摸上冰凉的铠甲,对他说:“我儿将来是曜炀宫的王,是天下的王,万家灯火由你来点,热闹街市由你来建。但点灯的人未必可以赏灯,因为你将目光放在了灯上,就留意不到还有多少街市的灯没被点亮。是赏灯还是点灯,我儿要好好选。”小少年似懂非懂,仰望着寒光铁甲,乖巧地点头,像个大人似地叮嘱自己的父王要平安归来。 第225章 被赤练扛住的妖火旋涡开始破碎,朝战台降下火雨,宋彩召出白光护盾护住几人,拉着江晏左闪右躲,跳来跳去,忽然突发奇想:这步伐,怎么那么像探戈?江胁从没哪时像现在这样快意过。一个是先辈大妖王,一个是曾被族中称为千年不遇的天选之才,还有半妖族的蛟王和公主,全都要死在他的手底下了。细数妖族历史,哪位妖王曾有过这等壮举?什么容王的死因,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所有知道真相的全都要死,后世只能铭记他江胁的姓名,铭记他的功绩,将他与天神比肩,世世代代传颂下去!“江晏,江容之子,你很了不起么?查出了真相又怎么样,没了你父王,你连个屁都不是!谁会拥戴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谁会为了你和曜炀天尊作对?当年我能将你扔出曜炀宫一次,现在就能将你扔出第二次,你想做妖界的主,你配么?这么惦记你的父王,那便送你去见他好了,今日且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曜炀天尊!”江胁肆意狂笑,火雨也随着他的笑声越坠越猛,把原先凝出来的战台灼穿了许多洞,火便开始往荆棘林里漏。荆棘林的尽头,一边是九千妖兵,一边是两万半妖,听了他的话全都震惊至极——这就算是承认了!火海汹涌,热风扑面,江胁享受着这一刻凌驾于万灵之上的尊荣,忽地胸前一痛,手里盘旋着的操控火海的一小团红光火核炸开了,火海旋涡也一同破碎,泡沫般崩然消逝。妖火反噬了妖丹,江胁强忍着没去捂胸口,被震得血管暴起的右手却在袖笼中止不住地颤抖。他不可思议地望向素白衣袍的人,目眦欲裂:“你怎么会,你不是?”“我不是在第三轮比赛中被封住了妖力么?”雕王的周围环绕着无数纤细的风针,搅动着气流,气流中有清冷的声音飘过,“可惜江晏不是你,没你这么狭隘。”如此一说,江胁便明白了,左手凝出一大团火球,毫不犹豫地朝宋彩砸了过去,骂道:“你这奸险小人,先叫你死!”说得迟,动作快,江晏斜出一步挡在了宋彩面前,抱着他的腰身轻巧一转,腾出来的那只手中则化出一柄既长且宽的金属铁鞭,正正好抽在了火球上。火球没有破碎,反而裹着风朝江胁飞去了,江胁被这劲力激得后退,来不及闪躲,只得双手推出红光屏障挡住火球来势,砰地一声响,被撞击力震得趔趄。“你,江晏,你的妖力也没有被封住!好啊,呵呵,看来雕王早就与你通了气了,那还装腔作势比什么三场,从一开始便合起伙来夺我的王位不是更好?!”江胁气得倒打一耙,只可惜已经没人愿意听他卖惨了,连被俘虏的那些妖兵们都感觉追随这么一个王实在面上无光,缩在捕妖网里耷眉丧气。蓝姬终于反应过来,磕着手指头嚷道:“噢,噢噢,原来是这样!宋公子,你是故意的呀,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江胁想要封住他们的妖力,才在第三场比赛中故意遂了他的意,好叫他以为得逞了,主动暴露自己?好一招欲擒故纵,宋公子,你并非徒有其表啊!”宋彩:“……”不会夸人就闭嘴行不行。宋彩被江晏抱着转来转去,躲避那些火雨,得了空子冲蓝姬谦虚地摆了摆手:“没有很及时,也就第二场比赛之前才发现的。江晏尊敬雕王,自然不肯来真的,雕王察觉江晏没有来真的,礼尚往来也就没有来真的。信任是相互的,曜炀天尊怎么会明白呢!”他没说全,其实江晏一直在与他心海互通,怎会不知他的计划。而且妖丹在他身上,即使雕王真的封住了江晏的大穴,也未必就封得住妖力,这个世界的规则以系统规则为最高优先级,能共享的东西谁说得准呢。江晏把宋彩抱到一边,凝了个护盾罩住他,对那边的蓝姬道:“你也过来!”蓝姬正在兴头上,激情澎湃地道:“不,我给你们帮忙!”“别碍事!”江晏只一挥手,一道蓝边黑火就缠住蓝姬的双肩,像提木偶似地把她提到了护盾之中。蓝姬被他一提,估量了一下彼此的战斗力,乖乖答了声“哦”。宋彩不想干看着,盘腿坐下开始搜罗脑海中的咒法。对人下咒需要得到那人的血,没有血至少也得有皮肤或头发之类的,可江胁的话……有了!宋彩睁开眼,试着用自己的妖火掐住一小簇江胁的妖火,脑海中闪出一长条咒文,口中不由自主就跟着念了出来。话音一落,江胁的上衣就裂开了,像被非礼了似的露出一片爬满红色血痕的胸膛。宋彩:“……”江晏:“……”赤练:“……”蓝姬:“……”只有雕王在认真思考:这是什么招数???宋彩轻咳一声:“不好意思,手生!”他又重新拾了一小簇燃得正乐呵的红边黑火,对其施咒,嘴里还祷告着:“我是要你对付你的主子,不是叫你扑倒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这一次给我好好表现,攻他下盘,给江晏创造机会!”话毕,呼哧一下,江胁的身上红光一震,从不会被自己的妖火烧着的衣衫着了起来,而且上衣没着,只有腰带以下的部位被烧了个精光。江胁反应迅速,当即用黑火裹住自己的下半身,继而变出一身新的衣裳来,气急败坏地骂:“无耻!无耻小人!卑鄙无耻!”宋彩臊死了,遮着眼帘道歉:“抱歉啦抱歉,我真不是存心的,你那妖火听不懂人话!”江晏方才有机会,但江胁没穿裤子的模样一下闯进了眼中,叫他精神受了不小的创伤,他不大愿意占这个“没穿裤子”式的便宜,便留了一息时间给江胁遮掩。回头看见宋彩还想捯饬,便黑着脸道:“别帮倒忙了,护着自己就行!”“哦。”宋彩闻言仿佛犯了错的孩子,忽地收手,窝囊地搓了两下脸,向身边的蓝姬投以“我尽力了”的微笑。蓝姬则张着嘴,默默竖起了大拇指。雕王与赤练左右夹击,江晏攻其正面,江胁虽快却终究没有三头六臂,渐渐开始力不从心,挨了好多下打,还吐了几口血。他真是急了,眼底泛起暗红色,胸膛的红色血痕也爬上了脖颈,看起来十分狰狞。再之后,赤练的长剑刺进了江胁的命门穴。这一下非为凡剑所刺,本该叫他疼得不能动弹,他却毫无反应,甚至朝着赤练邪笑了一声。赤练正惊疑间,见从他伤口里伸出无数细长的血管,攀着剑身就朝自己手上缠来。赤练当即抽剑,却发现剑像扎进了石头里,拔了两三下都失败了。身后传来蓝姬的大喊,他慌忙放手弃剑,剑身便哗啦啦被那些血管绞碎了,而剑中的妖力则像雨水下渗,被那些血管吸收殆尽。赤练退出五步,一声“那是什么”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雕王的掌风裹着甩向了一边。他勉强才能站稳,怔然抬手看了看,再回头时,刚才他站立的地方已经被十几根粗长的血藤由下而上戳穿了。赤练忙道:“多谢雕王前辈!”雕王:“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仔细些!”话音刚落,从后背到胸口俱是钻心蚀骨的疼痛,一根血藤将他贯穿了。第124章 日月不同晖11血藤是从战台下方穿上来的,刺进雕王胸口的刹那就发出了明亮的红光, 微微鼓动着, 吸收着雕王的妖力, 而江胁则露出了偷食成功的窃喜表情。江晏的长鞭挥出,锁住了江胁的腰腹,再一提,便将江胁甩出丈远。几人这才发现,血藤是从江胁的脚底伸出的, 被扫出去时还和那些血藤相连着——他竟然和血藤合二为一了!“前辈!”赤练一剑斩断血藤,扶住了将要倒下的雕王。“天哪,流了好多血!”蓝姬大喊。看着雕王胸前的血洞,宋彩也在瞬间红了眼眶, 当即召出电推子, 要去收割江胁的狗头。然而没有升级过的江胁尚且不至于被系统的武器伤着, 更别提升级之后了,电推子只割了几茬长势极快的血藤就熄了火, 缩回系统空间蓄力去了。食髓知味似的, 江胁不再蛮干,连手臂也化作血藤,张牙舞爪地朝几人抓来。江晏挥鞭截断血藤, 只由着自己被缠住,顺势翻了几个身来到江胁面前,一掌盖下天灵,直直将他砸穿战台, 落到了荆棘林里。缠着江晏的血藤没有松动,江胁脑袋上顶着血,两臂血藤要从后背穿进他胸腔,被江晏的妖火震开。再次扑上时转了个方向,勾住江晏肩膀,将他从自己身上扯了出去。 第227章 “因为我可不止一双眼睛有用啊。吾王万金之躯,值得属下付出一切。左右我要那一身好材料也不懂得珍惜,交给蓬莱仙人反倒更放心些,他知道物尽其用。只不过,可别再有下一次了,真的别再有了。”雕王再次问:“为什么?”泪珠滑落,宋彩见了不忍,伸手替他拂去:“当然是因为材料有限,都拿来给你用的话,蓬莱仙人要亏本的。”“我是问你,为什么不替自己想想,你……你是蠢的吗?”宋彩敛去了笑容,湿润的长睫轻颤:“是蠢,这世界上多的不就是蠢人么,不蠢的又能有几个。”蓝姬在一旁抽泣:“这是什么意思?宋公子你在说什么呢,你是打算把自己抵押给蓬莱仙人吗?”赤练拦住她,宋彩也冲这半妖小丫头比了个手势:“嘘,我就要走了,时间不多,乖乖让他和我说说话。”雕王由是多说了几句,声音轻轻的:“嗯,这像是你会为我做的事情。蓬莱仙人不肯告诉我,必定是你叮嘱的,可我隐隐猜到你已不在尘世了,只不过还想继续骗自己。若是不做那些傻事,我也不知道漫长的岁月该怎么度过……”“不傻,一点都不傻,我知道了很高兴,所以等了许久,只为来见你的这一刻。吾王,万不可辜负我,从大泽到诡境才多远,就足以将你我分隔,而这一趟,又岂是千千万万个那么长的距离,我已走了近千年了。荀逸,你要活下去,不可辜负我为你而来的决心。”宋彩鼻子酸涩,被身体里的另一个魂魄惹得心口郁结,快要窒息了似的。系统已经明确告诉了他,进入轮回界的魂魄便是决定了要放下过往,是不可以再返回尘世的,这一趟偷渡最多一分钟,一分钟之后就得把他送回去,至于这一分钟会不会对他的因果产生影响……宋彩听见,系统竟然像人一样叹了口气。……谁不想叹气,谁见过这样痴傻又矛盾的人?一脚踏上了轮回的路,一脚却还舍不下前尘的土。一分钟很快就要过去,系统界面出现了读秒倒计时。宋彩握着那双泛凉的手不肯松开,一直念着叫他别放弃,泪水早已把视线蒙得模糊不清了。那双泛凉的手终究还是收紧,攥住了自己的,只听雕王清浅的声音从苍白的唇缝间溢出:“知道了……”他虚弱地闭上眼睛,手上渐渐脱力。只是下一瞬忽地又收紧,竟比之前握得更紧:“这回,不会再叫你独自走了。”说完,身体里的妖力如泄闸江水般涌入宋彩的身上,只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而已,便将自己透支到枯竭。宋彩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雕王软倒在赤练怀里。雕王放弃了自己的生命。雕王,荀逸,他所理解的不要放弃,是如同之前的万万个日月一样,继续寻找那人的身影。不过,好在这回他能找得着了。听见蓝姬暴风雨似的哭声,宋彩回了神,把雕王的尸身交给兄妹俩,抹了把脸道:“我得去帮江晏的忙,你们快回到队伍里,看看将士们怎么样了。一下子妖力消失那么多,估计都炸开锅了,俘虏的妖兵们也得看着,万一趁机逃脱就糟糕了。”他说完也不等两人回应,红着眼眶转身走了。还没等跳下战台,巨大的轰隆声震得气流猛冲,连同这半空中的战台也跟着颤了几颤。“啊,江晏!”宋彩朝荆棘林里一看,那个正在对江晏死叮活缠的东西是什么?巨型的鱼身,鸟翅,身上的鱼鳞全是嶙峋石片,鱼背鳍的部位像是一座移动的小山。最主要是,那张嘴也太吓人了吧,里头密密麻麻几十层的灰色尖锥是牙齿吗?那是鱼的牙齿吗?这一瞬间,宋彩无师自通:那玩意儿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石鳐!!第125章 日月不同晖12荆棘林里的血藤越来越多,有胆子大的妖兵冲进林子里帮忙, 接二连三被血藤插成了烤串, 吸干了妖力。宋彩跳下战台, 被妖火托着落地站稳,大喊:“都别进来,快出去,保持防御阵型,别分散!”又对江晏喊:“别被这碎嘴干扰, 集中注意力!”可碎嘴江胁抓着机会哪肯放弃,继续唾沫横飞地叨叨:“……想起王叔惨死时的模样,啧啧,真是叫人心疼坏了!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被啃得稀巴烂啊。只可惜绿岩山上的石鳐被他杀得快绝种了, 要不然还能活捉两三只养着, 给我这只做个伴。哦,你还不知道吧, 我这只石鳐是在黑市上买的, 偷着养了好多年了,擎等着王叔出战的时候派上用场呢。”江晏闻言眼底赤红一片,握得蟒尾铁鞭咯咯作响, 在江胁的血藤和巨型石鳐的嘴下来回闪避,渐渐乱了步伐。这可不是什么“男主即将大开金手指”的好苗头,看他那样子像是快要走火入魔了!宋彩连忙召唤小黑煤球,帮他一起稳住江晏情绪。“江晏!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他是故意在激你,等你方寸大乱时好将你一击毙命!你看看这周围,妖和半妖全都是你的责任,还有,还有……”宋彩一跺脚,“还有我!我也是你的责任!你必须保持冷静,不能中了他的诡计啊!”听见宋彩的声音,江晏终于恢复了少许,手背、颈部、额头上的青筋都还在,但血气得降,眼里的赤红已经褪了。脑海中父王被裹尸布缠住的身影被他强行挥散掉,便听见了江胁找死的声音:“你父王撑着三成不到的妖力硬是把绿岩山的石鳐杀了个精光,倒是配得上妖界战神的虚名,只可惜太蠢,要是早点知道收敛,知道给自己的亲哥哥留点颜面,也不至于死无全尸!”宋彩怒骂道:“王八蛋!是你们心胸狭窄,不能容人,还他妈倒打一耙!你父亲在自己的亲弟弟酒里下料,害他只剩三成妖力,本以为他会被绿岩山的石鳐杀死,到现场一看才知道低估了人家的能力,就从背后偷袭杀光了人家的兵马,放出你这狗杂种的家养石鳐,制造出妖王是被石鳐咬死的假象……”“……你们本想杀了江晏,斩草除根,谁知江晏当夜去了妖王的停尸房,躲过了一劫。于是你们又编造他得了失心疯的谎言,诬蔑他杀害看守停尸房的宫人,企图毁坏妖王遗体!江晏被迫逃出宫去,之后联络了几位将军和谋臣,没想到他们一夜之间都被灭了门,只有一位答应相帮的,竟然还是你们的人。你们父子俩犯上作乱,杀害自己的兄弟子侄、手足同胞,害得王位继承人流落异族近百年,你们才是名正言顺的叛徒,我提起来就恶心,呸!”“哈哈,哈哈哈哈……”江胁狂笑不止,“是又怎么样?!成王败寇,自古以来谁的王位不是这么得来的!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怎么会知道那是什么感受,明明是长子长孙,却总是被自己的弟弟比下去,连王位也要让给他,人前人后备受指点,世世代代都抬不起头,你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吗?!”“唔,原来这就是你和眦昌沆瀣一气的理由。”江晏道。“呸!他还不如眦昌呢,眦昌好歹不会动自己兄弟一根汗毛!”“去罢,将真相告知于众将士,”江晏的视线落到江胁后头,“我以战神容王之子的名义起誓,曜炀宫唯一王位继承人在此,弑君犯上者杀无赦,卖族投敌者杀无赦,戕害手足者杀无赦!”那名将领躲在隐蔽处好一会儿了,显然是被几人一番话吓得不轻,听见江晏的声音后呆愣愣地走了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江胁。“发什么呆啊,从今天起,江胁不再是曜炀宫的王,曜炀天尊不复存在了!看清楚,这位美男子才是你们真正的王!”宋彩扯着嗓子喊。江晏:“……”江胁丝毫不在乎似的,冷哼一声之后便朝那将领出手,血藤一下缠住了他的脖颈。但下一瞬,血藤爆开了,溅得那将领满脸血。将领的周围出现了蓝边黑火屏障,将他护得结实,他便慌忙抹了把脸上的血,扑通跪地叩拜:“吾王千秋万世!末将这就去!”天色越来越黑沉,妖兵们的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在那将领出了荆棘林以后又迎来了一波高潮。巨大的石鳐跟在江胁身后摇头摆尾,江胁的血藤朝着半空中的战台戳去,瞬息之后,那妖力凝练出来的半透战台便像融化了的蜡水,被血藤吸收了。宋彩惊呼:“他连这个也能吃掉!江晏,你快念口诀,调用妖王遗力!”江晏的铁鞭已将血藤割断一丛又一丛,无奈割得快,长得也快,怎么都割不完。他压抑地道:“别说话,躲我身后去!” 第229章 “憾天刀!”江胁大喝一声,化成血藤的五指又变了回来,握紧金刚刀柄,朝着江晏斩去。双管齐下才有胜算,他不知念了句什么咒语,引发了石鳐的呼应,石鳐原本呆滞的表情瞬间变得凶恶,露出了嘴里的密齿尖牙。一声吼啸,震得人耳膜都要破了,连它嗓子眼儿的肉刺都看得清楚。宋小猫守着大妖王的后背,本能地弓起腰背,两颗小猫牙龇着,发出“呲呲”的恐吓声。然而这是以卵击石。在憾天刀即将落至江晏颈骨处时,石鳐的大嘴也朝小猫崽压了过来,山一样的阴影兜头罩下。之后,憾天刀被蟒尾鞭缠住,石鳐的大脸上出现了几道血痕。蟒尾铁鞭在那一瞬竟然现出了一条巨蟒的元灵,缠着江晏爬上了他那只握住刀刃的左手,乍然一看就像是蟒口衔刀,摩擦声类比金属碰撞,吱呤刺耳。紧接着,若有若无的蟒形元灵裹着憾天刀飞了出去,扎在地面,而江晏的左手完好无损。小猫崽也在那一瞬涨大了数倍,比荆棘林还高出一截,毛茸茸的折耳大脑袋冒在外头,随便一扒拉就给胖头鱼来了个海底捞。胖头鱼被挠得七荤八素,回过神来还想反抗,张嘴要去啃猫爪,只可惜猫比它快了一步,“嗷呜”一下把它叼住了。有些鱼,看起来可以吃,真吃的话又不是那么回事了。这石鳐是吃过大妖王的尸肉的,它比寻常的石鳐还要厉害些。它在猫嘴里拼命扑腾,扇尾以奇高的频率拍打着猫嘴,饶是猫的动作天生就快,还是被它拍得出了血。宋小猫的肉身材质是系统强化过的,但比不得石头的刚性,上颌被石鳐坚硬的背鳍刺破了,好不容易用猫牙咬破了石质的鳞片层,伤口处冒出来的绿色毒汁还把嘴皮子烧出了血窟窿。疼啊!宋小猫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知道这关头不能放弃。石鳐是江晏的一个心结,在看见这玩意儿的一瞬间,他分明感应到江晏心中的撼动,那是一种掺杂了惧意的愤怒和痛恨,因为这东西夺走了他父王的性命。父亲在孩子的心目中总是无比高大伟岸的,是无所不能的,可就是这么一个东西,竟然把江晏心中的英雄彻底夺走了,那种惧意无法抵抗,不是红口白牙说两句“没什么好怕的”就能摒除的。宋彩有些理解他。尽管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宋彩也能想象得出,那人穿着一身军装,从烈火中向自己走来时该是什么模样。他背着光,站得笔直,如同丰碑一样矗立。他被命运的洪流淹没,却在历史的长河中奔涌不息。宋彩高高扬起脖颈,把石鳐甩在地上,扑过去,一爪一爪疯狂地撕扯。毒汁迸溅,猫爪上血迹斑驳,皮肉和爪尖被腐蚀的声音比手挠铁文具盒还要刺耳钻心,可他一刻也不停。“喵呜——”疼痛使他没能压抑住喉咙里的声音,正和江胁缠斗的江晏闻声回头,顿时急火攻心,呵斥道:“你做什么,快离开这里,听话!”他腾空而起,要来救宋彩,可四周的荆棘竟然恢复了生机,听从江胁的召引缠住了他的手脚,将他衣裳勾破,皮肤划伤,拖回了原地。突然,荆棘林外发出一阵不寻常的惊叹,随之而来的还有轰隆隆的地动声响。小猫警惕地抬头去看,只见一个巨大的影子冲开荆棘丛,朝他头顶扑了下来。他本能地闪到了一边,那个影子便落在了他的位置,将石鳐从地上衔起,“咵嚓”咬成了两截。第126章 日月不同晖13宋小猫满含疼痛讯息的叫声比荆棘更狠,刺得江晏心尖发颤。可恨他四肢都被荆棘缠住了, 扯开一丛又有一丛, 整片荆棘林都要在此刻与他作对似的。江胁发出狞笑, 举刀飞来:“江晏!想与圣母为敌,想与曜炀天尊为敌,何其天真!”江晏回头,眼中倒映着那柄寒光宝刀的凛然杀气。钢铁般的筋骨若不能在危急时刻保护最想保护的人,要它有何用?江晏没动, 只微一侧身,由着江晏斩掉了他的左臂。宋彩匍匐在地上喘息,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瞳孔随着那条手臂的坠落之势而发生的每一下收缩, 都将刺痛感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脑神经, 直觉得快要背过气去。“江晏……”江晏皱着眉, 因疼痛太深重,白皙的脖颈上已经爬上了青筋。但他却根本不去管那条左臂, 嘴角反倒扬起一个孤傲的弧度。左肩没了累赘, 脱离了荆棘的缠缚,叫他得以转了个身,从后方一把握住江胁的刀柄。蟒尾铁鞭应召而来, 捆着江胁滚倒在地,等他回过神来时,憾天刀已经从正面钉在他的心脏处,深深嵌进了土里。他艰难地瞧了瞧胸口, 有些难以置信,张口想要说什么,无奈血流如注,什么都说不出来。而江晏也没有要给他机会的意思,干脆利落地拔出憾天刀,便把他的心脏也一并带了出来。谁能想到,恶鬼的心脏也是血红的。荆棘退去,林子里被活化的枝爪逐渐恢复了寻常,满地残碎的血藤也在慢慢枯萎,仿佛从来不曾鲜活过。宋彩总算松了口气,摔倒在地上,劫后余生地发着抖。“宋公子,还好吗?”恢复人形的枭桀把缩小后的宋小猫抱了起来,检查了一下嘴上的伤,顿时面色一凛,“有点严重……”宋彩却浑不在意,连忙向枭桀道谢:“喵,咳,不是,刚才多亏了你及时赶到,不然我得交待在这儿啦。你呢,你也没事吗?石鳐的血液有毒,会腐蚀皮肉。”枭桀舔舔嘴唇:“没事,就是味道不怎么样。”宋彩干笑两声,心道麒麟就是麒麟,解百毒不是吹的。他道:“喵,还是你厉害,只不过如果你能早点来我就不用变成猫了,下次降落时再往旁边挪一挪哈,我还以为会被你一爪子按死在坑里。哈哈,喵呜!”枭桀啼笑皆非:“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宋彩其实不想开玩笑。雕王刚死,他还没能从那种情绪里完全脱离,但眼下局势不明,人人自危,他急需一点自由喘息的时间,好重拾战胜困难的信心。枭桀回到无间桃源只用了短短片刻,带着灵兽大军却耗费了不少时日。毕竟上回劈开空间裂隙传送先锋队过来时已经耗费了大量灵力,加之劈开炼狱之门对他损伤过大,能安全到达诡境已经十分不易了。想到若干年前,枭桀的母亲梼,为了打开炼狱之门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最后却还是黯然把门关闭了。而他的父亲皆,没有桃木剑作钥,更是断了自己一颗头颅才得以进入,最后也同样关上了大门。看起来是对灵兽一脉无情无义,实则俱是牺牲。到了今时今日,圣母复苏,灵兽早已压不住她的封印,也是该重见天日,另辟蹊径了。只有一点宋彩不明白,灵兽为什么突然压不住了?想想眦昌的迷巢窟,他和圣母勾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即是说,在此之前圣母虽然不能挣脱封印,但她的魔爪已经能伸出来了,这到底是因为封印一天比一天松动,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发生了转变?——好比草原上的狐狸日渐稀少,以为是狐狸生了病,其实有可能是因为兔子生了病。兔子越来越少,狐狸跟着饿死了。再多想想,也可能是草有问题,兔子没草吃,狐狸就没兔子吃…… 第231章 “……”赤练和枭桀已加入了战局,帮江晏清理周遭的血藤。江胁得意嚣张的笑声就没停过,得了空子看见宋彩和蓝姬落单,立即召引血藤往那片儿攻击,企图掐住江晏和赤练的七寸。然而没等蓝姬躲闪,宋彩的猫头上就冒出了那个艳红的额印,像是无声的威慑,叫围上来的血藤自动退让了开。江胁的脸上出现了一刹那的错愕,随即亲自挥舞五指化成的血藤朝猫崽子进攻,谁知那些血藤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临到近处时硬生生调转了方向,把他也一并扯了回去。“怎么回事?”江胁一边招架江晏,一边自言自语。江晏也发现了异常,冷冷道:“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没看见这些血藤根本不受你控制么?”“你胡说!”蓝姬趁机扰他心神:“江胁,该认清事实了,你和这些血藤有什么两样,都只是供她驱使的工具而已。你还以为自己是曜炀天尊,是天下的王?呸!你算个球啊,爪牙、走狗、疯女人的鹰犬!你当她是真心帮你,她却是在利用你摧毁妖界,等你完成了任务,她就会用这些血藤把你活活勒死,还留你坐上王座,对她颐指气使?你看见了吧,你所做之事符合她的意思,血藤就听你号令,你所做之事违背她的意思,血藤就把你拖回去,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回去!”“胡说,八道!”江胁怒吼一声,不信邪似地扑向了宋彩和蓝姬。便在这时,江晏手中的妖火击中了江胁的后脑,将他砸得伏倒在地。这一下极重,险些把他元魂都逼出来了,但等他再爬起来时,几人发现,他额头上莫名多出来的那个血色纹印消失了。宋彩用猫爪挠了下自己的额头,心下疑惑:要是让江晏也这么甩我一个暴击,我这额印是不是也能消褪?江胁迟滞了一瞬,看见自己浑身扎满血藤的模样竟然有些畏惧,踉踉跄跄摔了一跤。之后他要召唤憾天刀,憾天刀却因封印不能呼应,他又气又急,硬是甩出一团妖火烧断了手上的血藤。周围的血藤仍然张牙舞爪,荆棘林外涌入不少妖兵,本该退回营地的半妖将士们不知怎么回事,也从另一方涌进来了,要是开妖耳仔细听,尚能分辨出呜呜嚷嚷的喊杀声中夹杂了老军师阻碍无效的哭腔。“王兄!”蓝姬一手兜着猫屁股,一手挥剑斩断围上来的一丛血藤,“好像是那群俘虏,带头杀进来了,咱们的人也跟在后头,应该不是来杀咱们几个的吧!”赤练没回她,这问题不用想也该知道。只有好心的宋彩愿意搭理她,善意提醒了一句:“公主殿下,能不能别兜我的屁股?尾巴有点硌得慌。实在不行就放我下来吧,我真没有那么娇弱,别被外表骗了!”这回换蓝姬不理他了,装聋作哑,不肯撒手——谁让折耳猫太稀奇,公主殿下从来没见过呢。随着江胁的挣扎,周围的荆棘再次被活化,朝着几人逼近。天光完全消失,荆棘丛越包越紧,像一个巨大的鸟笼子罩住了他们。江晏的蟒尾铁鞭上燃着火,挥手截断一圈荆棘,又使妖火蔓延了出去,烧得荆棘丛劈啪作响。他已没办法保住这曜炀宫的天然屏障了,能保住重要的人的性命已是艰难。荆棘丛一烧起来,空气就愈发厚重,烟尘呛得人呼吸受阻。宋彩召出蓄力完成的电推子,收割了不少血藤,用赚来的钱买了一个隐形的天然氧吧,投放到这个由荆棘丛制造的大笼子里,给众人提供了生机。他从火光中看清了一切,也看出了江胁的动摇,心想不妨一试,便道:“江胁你好好看看,你的将士们正在为你而战,为他们的王而战,你是想让他们葬身于此,从今往后做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做你自己的王吗?”“天神圣母从来就没想过把妖界让给你,她想要的是摧毁一切,因为她就是山川大地,她要所有生灵全都覆灭!”宋彩所幸豁出去了,大声喊,“十万年一次天地翻覆,那是她的大劫,她要在这劫难来临之前灭绝所有物种,消除任何有可能妨碍她渡劫的因素!别管是人还是妖,如果现在不阻止她,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林子里明明嘈杂一片,宋彩说完这些时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无比静谧的世界,周遭的声音都离他远去了。他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惧怕这一天的到来,惧怕这件事真的会发生。江晏已经打得不耐烦,衣服也被血染透了,便道:“不必同他多言,他今夜必死无疑。”刚好荆棘丛朝后退去,给他留出了时间,他正要对地上的江胁出手,却见江胁爆发出一阵嘶吼,将身上的血藤全都震碎了。几人同时停手,注视着火光和血泊中的那个影子。“啊——”一声刺破黑夜的惨呼从他嘴里迸出,随之迸出的还有血藤。不止是嘴,他的七窍里全都伸出了血藤,接着是胸腔、腰腹、四肢……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默默看着这可怖的一幕。——江胁被血藤从内到外穿透,最后活活撕成了一滩糜烂的血肉。作者有话要说:  猫真的喜欢逮小鸟,还吃小鸟呢。真的不是车。第127章 天道可由人江胁的血液很快便被血藤吸食干净,残存一堆破布裹着的干尸块, 寥落凄哀地散在地上。荆棘林的结界已经完全消失, 一方是不屈不挠的妖兵, 一方是不愿逃走的半妖,全都在拿自己的命和血藤硬拼。宋彩从没见过这等悲壮的场景,一股子“誓死不做亡国奴”的热血在胸腔里沸腾,禁不住浑身颤抖。他“喵呜”一声,从蓝姬的怀里跳了下去——爸爸要去参战了, 杀她丫的片甲不留!蓝姬“哎呀”一声,想去捞,可惜猫崽子蹿得快,周围又都是拦路的血藤, 就这么一却步的功夫被猫崽子溜走了。身后发出不寻常的声响, 她猛地转身, 竟看见老军师拿着拐杖在和一根血藤较劲。血藤大概是想偷袭她,被老军师阻止了, 只是他那拐杖看起来不经折, 手柄下面已经裂开了一圈细缝。蓝姬正打算挥剑斩断,老军师“嚯”地一声拔出手柄,从拐杖里抽出一把匕首, 切断了血藤。蓝姬大声喊道:“军师!你这拐杖里竟然藏着武器!平时面见我王兄时也都是这样吗?你想干嘛?”老军师:“公主殿下,老夫赤胆忠心,难不成会害你们兄妹?老夫可是看着你们长大的!”蓝姬自然知道这点,又问道:“不是叫军师带队回营地的吗, 将士们怎么全都进来了?”老军师挺起胸脯,迎风飒飒:“吾王和公主殿下在此,吾等铁血儿郎怎么可能做逃兵!吾等与主子生死与共!”蓝姬“唰”地斩断一丛伺机的荆棘,抹去脸上血污:“得了吧,我刚才都听见军师的哭声了。”老军师:“……”一不留神又被一个半妖士兵撞了一下,蓝姬怀里的兽皮卷掉了出来,她一把扯住士兵:“慌慌张张干什么,小心点!”士兵见是公主,匆忙冲她行了个简单的军礼:“公主殿下恕罪,小的正想去寻吾王,禀报军情。”蓝姬:“说!”士兵:“小的从营地赶来,营地已经被毁了,到处都是这种东西,方圆百里以内没有退路,将军遣我来问,该怎么办?”蓝姬想起宋彩在危急关头对江胁说的那些话,终于明白,他不是在吓唬江胁,末日可能真的到来了,一咬牙,推开士兵:“回去告诉守营将军,别退了,全部往这儿集结,助吾王一举剿灭邪祟!”那士兵还想再去寻一下他的王,问问清楚,恰逢数不清的血红怪手伸向王的后背,被他瞧见了,大声提醒:“吾王当心!”他来不及赶去救援,却见一个满身血污的士兵拼了命地扑上去,撞开蛟王,用自己的身躯挡下了全部攻击。蛟王回头看了看那士兵,想要把他拖起来,那士兵却已经不行了,呕出鲜血,当场现了原形——竟是个半蝎半蚁的,面目丑陋,而且丑陋得异常。他叹了口气,心知身为兵者本就生死无常,便不再去惋惜那家伙的赤胆忠心。这时听见蛟王下令誓死杀光邪祟,便知蛟王的意思和公主的意思一致,没必要再问了,于是穿出重重火幕,朝营地的方向奔去。蓝姬双手合十握住剑柄,大喝一声,独剑变成了双剑,左右手齐开弓,足尖一勾便将掉在地上的兽皮卷挑了起来。只可惜兽皮卷没有用封条固定住,被挑起时呼啦一下展开了,几行清秀的人族文字便在火光中映入瞳孔。 第233章 “没了。”“……哦。”两人就此怯住了。大妖王没了左手,不方便揉猫头,便用右手的食指在猫崽子圆圆的下巴上顶了两下,动作有些暧昧,十分的意味不明。猫崽子发怒,尖牙一亮,“喵”地一口咬在了大妖王的食指上。不过他没用力,初始发的狠劲儿在尖牙碰着皮肤时就松掉了,心想他是我的人,我得疼他、护他、原谅他,于是轻轻嗑了两三下,泄了气似地作罢。大妖王瞬间愉悦了,毫没诚意地问道:“不喜欢这样?”宋小猫:“喵。”大妖王“哦”了一声,移开食指,转战猫耳朵。极度舒适的一声感叹在心海中漾开,听得某猫臊红了脸,痛斥这种毫无人性的“虐猫”行为。大妖王不为所动,越揉越起劲儿——谁让他变成猫呢,谁让他手感这么好呢。一行人到达曜炀宫外,心情都有些复杂。巍峨的宫殿就矗立在眼前,却已不再是曾经仰望的那样高不可及了,印象中,薄暮里永远朦胧的影子与眼前所见合为一处,恍惚有种前世今生的不真切感。曜炀宫中乱作一团,无人敢再拦江晏,都拿着兵器守在宫门口,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或露出警惕神色,或有些不知所措,或努力按捺着雀跃心思。等江晏一靠近,他们又自动让出一条道来,由他往里走。金龙仍然肩负着守卫的职责,没有权戒而又没有得到妖王允准的进入者一律视为擅闯,此时正蟠在穹顶柱上,紧盯着由远及近的一行人。宋小猫本能地炸毛,又被江晏那不安分的食指撩拨得酥软,没了脾气,老老实实钻进了这人胸前的领襟里。大约是意识到今日不同,金龙的两颗头颅全都显现了出来,一左一右审视着江晏。众人都在凝神屏息,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出乎意料,金龙并没有因为来者没有权戒而暴起,反倒镇定得异常。再之后,一颗头颅转向赤练,另一颗转向了枭桀。枭桀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握紧了拳,指节捏得咯咯响。金龙也一眨不眨地盯着枭桀,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啸声,从穹顶柱上飞了起来,绕着大殿来回盘旋。“小心啊!”蓝姬大叫,拉着自己的王兄就往旁边躲,但站在首位的江晏只是微微眯起眼,并没有后退半步,枭桀更没有要避开的意思,手中现出桃木剑,倏地移到了江晏身前,打算生扛这条守卫了曜炀宫几千年的堕神之龙。劲风掠过,把一众妖兵们刮得后仰。然而再次出乎意料,金龙在距离桃木剑一寸之处稳稳停住了。“江晏,皆是不是认出自己儿子了?”宋彩小声地问。江晏在心海里答:“想必早就认出来了。你还记得岁芜进入圣陵的事么,我猜想皆会帮她,正是因为她时常抱着小麒麟,身上留有麒麟的气息。而上回把你独自放进来,皆没有为难你,也是这个原因。”说到这个,宋彩嘟起嘴:“你哪是把我放进来,明明是扔进来!”大妖王反击:“你总是和他混在一起,才会在身上留了他的味道。”宋彩:“……”宋彩依然记得,皆曾经在进入冰火炼狱后见过小麒麟,但他并没有多做停留,因为龙和青狮结合之后会生出什么,谁也没见识过,想必他也不能确认麒麟是他的儿子。硬要说现在的皆可以单凭气息认出儿子来,就实在有些牵强了,如果不是这几千年里他得到了什么相关消息,那他现在认出的搞不好只是那把桃木剑,之所以帮助岁芜和自己,也只是因为他们都在和枭桀的接触中沾染了桃木剑的气息。这时,枭桀对身后跟着的众灵兽道:“先去外面等我,不要随意走动,也不要和任何人发生冲突。”灵兽们应声退下,半妖和妖兵们也都自觉地散了,穹顶殿门外清静了下来。桃木剑在枭桀手中忽地化成了一枚歪七扭八的桃子,倒叫枭桀有些愕然,因为那不是他的命令。再抬眸,双头金龙竟然变成了一位白袍仙君,翩然立于枭桀面前。半晌,枭桀都没反应过来。之后的事情变得模糊,宋彩不知怎么了,困得要命,没等那父子俩相认就睡了过去,虽然一直缩在江晏的怀里,对他们几人商议的事情却丝毫不知,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外头的大火一直烧到天亮,负责善后的半妖们在营地外围挖出的防火圈阻止了火势的蔓延,曜炀宫外本身就有防火屏障,自然也没被波及,除了一个荆棘林,还有从这处到达营地的百里范围内寸草没留,大火倒是没造成别的损失。只不过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个个被熏得像腊鸡,有些水系的半妖天生怕火,又受了妖力锐减的影响,身上的皮和鳞都快被烤糊了。赤练坦言这不算什么,比起那些牺牲了的将士,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休养些时日就可再战。枭桀依着江晏的安排,给灵兽们分置了不同的宫殿暂作休憩,感谢之余也有顾虑,觉着妖族是为了守卫家园殊死战斗,半妖是为了自身安危和尊严奋力一搏,而灵兽们千里迢迢赶到这边却是为了寻求庇护所,甫一参战多少有点摸不着头脑,有种为战而战的茫然。再者,灵兽和圣母在冰火炼狱中相对数千年,各自忌惮着对方,互不越雷池半步,这种忌惮几乎深刻到了骨子里,如果不给他们希望与目标,只怕下一次还是不能尽全力。江晏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即时给出回应,只略一点头,转向了怀里的猫崽子。他莫名有些担心。已经安全了,这小猫怎么还不变回本相,还睡得这样沉?不由想起之前的情况,但凡宋彩额印开始褪色,便说明那个世界的身躯正在衰竭,须得及时回去。如今额印异常,也不好判断他本体的情况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宋小猫窝在温暖的怀抱里,睡得昏天黑地。他肉骨凡胎不比这些大妖怪,十天半个月不睡觉也不会有黑眼圈。他不行,上下眼皮直打架,睫毛直戳眼珠子。只是这一觉睡得不算踏实,梦里总出现炼狱中看见的那个裹覆着咒文的身影,还有蛇一样游动的血藤,天雷降下后熊熊燃烧的大火,大火之后残存的一截枯枝,以及最后的最后,江晏没了的那条左臂。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一下一下地撸着他的脊背,就像他撸大雁时那样,有些舒服,把碎梦都揉化了,化成蜜水流进心海,叫他忍不住甜甜地翻了个身,肚皮朝天,四仰八叉地仰躺着。再之后,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肚皮,似乎饶有兴趣,挠起来没完没了。不知过了多久,宋彩终于睁开了朦胧的睡眼,舒坦地伸了个懒腰。这个懒腰着实太懒,伸得胳膊腿都酸软无力,像是好几天没吃饭了似的。再一看天色……咦,天怎么还没亮?不对,是天又黑了!宋彩噌地弹了起来,东张西望了几圈,总算想起一场大战已经结束,而自己也已经跟着江晏进入了曜炀宫。他心头仍然不安,问那个挠他肚皮的人:“枭桀呢?皆呢?”江晏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既生气又担忧,还有一丝丝的恐慌。见宋彩醒来张口就问别人的事,便颇为不高兴地答:“不知道。”宋彩心想他该是吃醋呢,便赶紧去关心他的伤势:“你的胳膊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长出来?”伸手一摸——袖子里有东西的啊,竟然已经长出来了!“这么快?”宋彩十分惊讶。“你还嫌它长得快,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么?” 第235章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形成。天神圣母就是大地之母,她要让土地裂开壕沟,让由人花反季开放,必然轻轻松松就能搞定,但为什么从前不这样做?因为她缺乏力量!她的力量被封印了,到目前为止还不能随心所欲,不能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所以她必须吸收力量,把苍生万灵从她那里得来的大地之力一点一点夺回去,只有这样她的元灵才能彻底从冰火炼狱中挣脱,一举翻覆整个世界。云岭,由人花,流血死掉的妖和半妖;雁回城,地动,被掩埋的府兵和修士;诡境,血藤,被吸干的妖和半妖将士……她杀这些人不是为了取乐,也不是为了恐吓,而是吸血,汲取力量!如果真是这样,等她完全脱离封印之后会是什么局面?前前后后葬送了这么多条性命的战争,对她来说却根本不是战争,只不过像蓝姬嘴馋时拿出来嗑的瓜子而已,连餐前甜点都算不上!宋彩的背后冒出冷汗,眼前又浮现了炼狱中白衣女人浑身缠满火焰咒文的模样,小腿一阵猛抽,差点跌坐在地。穹顶殿正殿,金龙蟠驻在穹顶柱上,大半截龙身都是石化状态,龙头却在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宋彩蹬直了腿筋,经过柱子下面,仰望着上头雕刻一般的龙鳞石纹,唤了一声:“皆。”千重心道:“他不会和你说话的,也不一定能明白你在说什么。”宋彩疑惑:“为什么?他和枭桀没相认吗?”千重心摇摇头:“江少侠说他早就死了,只有一缕残魂附着在穹顶柱上,能认出桃木剑只是出于本能,所以……”所以父子相认,只是他宋彩的异想天开?宋彩心中涌起悲痛,转身就要走:“我去找枭桀。”“别去了,”千重心拦住他,“江少侠已经把实情都告诉他了,多说无益。而且他这几千年里从来没想过还能再见自己的父亲一面,父亲于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称谓。”千重心抬起头,看着那条龙,“何况还是一个认不出他的父亲。”“不不,我明明记得,皆在看见桃木剑的时候化出本相了,那个时候他也没说什么吗?”千重心叹道:“没有,他的残魂附着在穹顶柱上几千年,全依赖于穹顶柱的神力才没有溃散,他的全部意识都是守卫穹顶殿,近乎苛刻地遵循着血契的规定,当初能给岁芜开出一条通道躲进圣陵已是极致了。”“怎么会?没道理的!”宋彩眸光闪烁,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了胸口,急得争辩道,“当初江晏明明白白跟我说的,说皆后来堕神成了妖,和他祖父辈的大妖王们签下血契,立誓会守护穹顶殿直到天命妖王出现,他好好的怎么会死?”“宋公子,想开些吧。我虽然不大清楚原由,但也知道龙是不能没有头颅的,他有三颗也不能挥霍呀。而且堕神需要剔神骨,又是一次生死大劫。没了天赐神力,断首的重创无法修复,自剔神骨无疑雪上加霜,挺不过去也是可以理解的。”宋彩不说话了。在他的印象里,穹顶柱上的这条龙是冰冷而陌生的,熟悉的是那个身穿白底金纹华服的神君,是那个有血有肉、会爱上一个美丽姑娘的皆。皆怎么会死?就算龙不能缺少任何一颗头颅,就算剔骨大劫难以逾渡,他也不相信皆是那样死的,根本说不通!明明他还要在半妖那里混出个“水族三害虫”的污名,还要在黯然离去后被大妖王收服,怎么可能刚一堕神就死了?再者,江晏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干嘛要骗他说皆还活着?第129章 天道可由人3宋彩保留了做人的习惯,会飞, 但还是选择了一路小跑。等他到达祭坛, 宣布三族合并的仪式已经开始了。祭坛布置了三处祭旗台座, 三面旗帜上分别用金漆画了鸟首、蛟首和麒麟首。鸟首和蛟首是妖族和半妖族的图腾,灵兽一族本没有什么图腾,应该是为了配合他们,临时弄的一个。祭坛广场被占满,秩序倒是很好, 来自不同族群的将士们保持了高度的一致——谁也不愿在军纪军容上叫旁族看扁了,全都挺胸抬头,屏气凝神地注视着台上的三王。千重心说仪式分为好几个流程,包括祭天地、祭先祖、祭旗, 还有换旗、立契、歃血等。本来不确定宋彩什么时候能醒, 就没打算等他, 凑巧他在仪式开始前醒了,赶上现场观看了。宋彩绕到前头, 看见了恭乙和岁芜, 便凑过去简单打了个招呼。恰逢台上的三位互相交换族中概况,听着没什么意思,宋彩便四下瞧了瞧, 发现恭乙的衣服上沾了泥,小声提醒了他。恭乙低头看去,掸了两下没掸掉,只得笑笑作罢了。宋彩说:“是湿泥, 得洗了。”恭乙点点头:“今日上午去了荆棘林,帮着善后,没想到在尸堆中找到了鬼甲。怕以后事多会忘,就选了处好地方,埋了。”宋彩一滞,转向千重心。千重心无声地给了一个“没办法”的眼神,表示鬼甲在大战中就已死去,救不回来了。恭乙说道:“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我与鬼甲相识不算久,交情不算深,只不过他救过我一命,我欠他的。”宋彩嗯声,又道:“说起来,从前的事情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在被鬼甲救起之前发生了什么,是有什么人害你受了伤吗?”“目前为止还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浑浑噩噩在黑市附近游荡,差点魂飞魄散。后来鬼甲发现了我,把我捡回去,放进了这个刚死掉的半妖的壳子里。”恭乙说,鬼甲憎恶自己的形态,因为他和别的半妖不同。大部分半妖都是上身为人,下身为妖,就像蛟王一族,和上古传说中的女娲十分相似,高贵而美丽。再不济,有像他那样是两种不同的妖类混杂的,也只是一表一里的区别,好比龙和蟒结合的后代,外形上可能是火龙,水蟒的特性却藏在深处,特定情况下能够激发出水系力量。他却不是,他左边为白蚁,右边为黑蝎,自认为面目丑陋,从小就羞于示人。恭乙不太清楚鬼甲是什么时候见过蛟王,亦或是见过几次,为什么念念不忘,到最后甚至不惜拼死一救。鬼甲没告诉过他。宋彩想起鬼甲总是穿戴着黑斗篷的样子,禁不住长叹。虽说修为已经可以支撑他一直保持人形了,他却还是习惯把自己包裹在黑暗中,因为深入骨髓的自卑不是轻易就能好转的。故事话本中,麻子总能遇上瞎子,聋子也终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哑巴,可那些之所以能成为故事,正是因为故事里的主人公行了万里无一的好运。在这世上,万里无一的好运极少撞在平凡的人身上,不是谁都能等到救赎的。……至少,鬼甲没等到。千重心补充道:“鬼甲逃走以后就入了半妖军队,想来他是明白了,跟着眦昌,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实现自己的愿望。”“我记得他,他是为了救我王兄而死,”蓝姬不知何时从半妖那边挤了过来,突然在几人后排插话,“他替我王兄挡了血藤的攻击,被血藤穿胸而死。当时我只瞥着了一眼,因为他现了原形以后……那个,容貌特别,所以印象深刻。可是王兄似乎根本不知道有他这号人物,之前没有任何交集,之后也没提起过。”恭乙面无表情:“崇敬蛟王的将士数也数不清,就算他不去挡,也自会有旁人去挡,蛟王会记得才奇怪吧。”蓝姬嘟着脸,大概也是觉得对不住鬼甲,点点头道:“嗯……等仪式结束,我去跟王兄提一嘴,叫他去那士兵的坟茔祭拜一下,也谢谢人家的救命之恩。”恭乙没接话,宋彩便替他道:“那最好不过了,鬼甲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得不得了。”良久,恭乙轻笑一声:“我这名字还是他取的,自己叫鬼甲,就给我取了个恭乙,着实没什么水平。不过,左右我也不记得自己的真名,就这么叫着吧。”千重心道:“名字本就只是个代号,不会改变一个人的本心,我觉着‘恭乙’便挺好。” 第237章 “我在,我在这儿!”这只手的主人正是江晏,在宋彩刚一倒下的时候就感应到了他,没有赶去穹顶殿,而是穿过人群来到了他的身边。宋彩急促喘着气:“江晏,错了,不该歃血为盟的,我们上当了!三族合并看起来是对我们有利,其实不是,这一切都是系统为了解锁终极反派而对我做出的反向引导!”江晏二话不说,立即把他打横抱起,消失在众人眼前。再落地时,两人处在一个静谧的空间,几簇火苗在空中飘浮着,不知是哪里,但黑暗中有幽幽的梵香气息,像是寺庙。江晏抬手揉着他的太阳穴:“好了,慢慢说,不急。”这倒叫宋彩愣住了,思考着要不要解释一下刚刚秃噜出来的“系统”二字,但江晏既然没问,还不如装不知道算了,于是说道:“穹顶柱坍塌不是好兆头,那个圣母,她的元神本来没有脱离封印,那些血藤、由人花、地震,都是她汲取力量的途径,也是用来迷惑我们、让我们下决心联合起来对付她的鱼饵!现在好了,血契破了两道封印,一个是极北的冰火炼狱,一个是大泽腹地,现在只剩一个封印没破了,就是这里,是诡境曜炀宫!”怕他一时不能理解,宋彩又急着论证:“当初我们分析出了圣母对人族和半妖族、对半妖族和妖族之间的挑拨离间计,其实隐隐约约是有一种感觉的,就是她的离间计有点拙劣,很容易就被拆穿。她的离间计的结果是什么,是蛟王根本就没有对人族怎么样,反而产生了不受她离间、更要一起合作的念头,江胁也没有成功灭掉半妖族,反而叫你入主曜炀宫,和其他两王统一了三族。因为这才是她的计划啊,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三族统一!”“歃血为盟,歃血为盟……在荆棘林里时它就劝我歃血为盟,要是那时候匆匆忙忙这么干了,我们很可能会全军覆没在当场!可是没道理啊,它不至于把我们赶尽杀绝,反派归反派,也不能叫反派成了最后的大赢家,那把主角当成什么了……让我想想,一定还有漏洞,有破解的方法……血契,立下血契,封印她力量的东西就会崩碎,可封印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怎么来表述呢……”宋彩疯狂地念着,急于把自己意会到的真相表达出来,却反而越说越乱,恍然意识到又秃噜出了系统的秘密,不知道怎么去圆,只好紧紧攥着红衣的一角,攥得手心冰凉。江晏仍然揉着他的太阳穴,冷静地道:“我们还有时间,别慌,别紧张,你的心跳有些过快,对身体不好。”“嗯嗯,”宋彩做了几个深呼吸,“我缓一缓,缓一缓。”江晏道:“蛮荒大泽在腹地,水系能量,丹田位;冰火炼狱主阴阳,水火兼具,印堂位;诡境在心口要地,火系能量,膻中位。符文显现,正是因为圣母的力量在复苏,所以灵兽们的心口出现了符文,半妖们的腹部出现了符文,而江胁……和你,眉心出现了符文。”“对,就是你说的这样!三族统一,封印的力量会消失,那封印她的到底是什么?不可能只是几座宫殿,几个结界能行的!依我想,恐怕是三族之间的斥力,类似于一种掣肘之力,你,你能明白我吗?我给你打个比方,你等等!”宋彩有些混乱,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接着道:“哦,有了!比如一块磁铁,完整的时候只有一对正负极,但如果分成了三份,就有了六个正负极,你想把它合并到一起,却发现彼此之间是相斥的,而歃血为盟就堪比破镜重圆,从分子层面把碎片融合在了一起,斥力消失了,这块磁铁原本的强大磁力恢复了!”宋彩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江晏,完全没考虑到他知不知道磁铁这东西。江晏却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我同意。那现在,我们先回穹顶殿看看?皆怕是没有时间了。”语气像是征询,右手却已抱住宋彩的腰,足下一点,离开了这个香气缭绕的秘密空间。第130章 天道可由人4两人赶到穹顶殿,闲杂人等都已被赶了出去, 只剩赤练他们还在其中。枭桀怔怔立在碎石堆前, 看着满地狼藉久久没有吭声, 直到宋彩在旁边喊了他一声,才如梦初醒地扯了下嘴角,转身迈出了门。“没见着,他没见着最后一面。”岁芜眼眶通红,说完追着枭桀的背影出去了。宋彩的声音有些哑:“不是说穹顶柱里有神力么, 现在倒塌了,怎么也跟普通的石柱一样,一点生机都没了。还有预言,江晏, 你能看到预言吗?江晏?”江晏像是在发呆, 被宋彩一提醒, 回了神。他点了点头:“看见了。我竟有幸成为预言中的天命妖王,真没想到, 原来要等穹顶柱倒下的时候才能看见。”宋彩:“预言说什么?”江晏:“说苍生万灵将迎来一场灾难, 要战胜它,代价巨大,但从此以后, 我们会有数万年的和平安定。”宋彩:“什么样的代价,有具体说吗?”江晏微微一笑:“没说,但……有战争就有牺牲,想必这回牺牲的会多一些, 毕竟我们要对付的不是一般角色。无事,提前做好准备,尽人事听天命,都交给我。”宋彩稍稍松了口气,刚想叫江晏着人收拾穹顶殿,江晏就把这活儿派给了他:“稍后我与蛟王要商议一下对策,无暇管这个,你安排宫人善后,要小心殿顶,找专门的工匠来修。”宋彩:“哦,行。那皆的事情我晚一点再找你聊吧。”江晏道了声“好”,便和赤练一起走了。“预言中还说了什么?”远离穹顶殿之后,赤练开口问。江晏特意封闭了心海互通,道:“你还真是什么都看得通透。”赤练:“依我所知,若是条件允许,吃饭穿衣这种事你都愿意替宋公子代劳了,又怎么会舍得指使他干活,不就是为了支开他么。”“嗯,”江晏道,“撩开头发,我看看后颈。”赤练:“做什么,移情别恋了?”江晏鄙夷:“我只需看看你的堕印。”赤练嗤笑一声,将后颈露给他看了:“该是完全消失了,妖丹还在运转,但天地灵气却丝毫存不住,吸一点漏一点。”“当然存不住,你吸到的都被别的东西吸去了。”“你是说腹部的红色符文?”“嗯,不除掉这东西,连同妖丹也会很快消失,”江晏道,“时间有限,先不去找枭桀了,接下来我要说的,晚些时候你再去转告他。穹顶柱坍塌,看似只剩一堆碎石,其实还有许多符文在盘旋,只不过被神力压制了,没有显现而已。我进入穹顶殿的刹那,符文朝我飞来,所有前尘旧事皆被我看见……”江晏一脚踏进穹顶殿,便被碎石堆上方的无数符文惊住了,燃着火的诡异符号,呈某种图形来回地缭绕,就和冰火炼狱中天神圣母的加身禁制一样。虽看不出是否毫无区别,但江晏知道,如果不是相生便必定是相克。那些符文察觉到江晏的存在,忽地凝成一条火龙,呼啸着没入了他的眉心。江晏随之一动,眼前便浮现出当年圣母被封印的场景。和荆棘林里的那场大战类似,无数血藤盘曲在圣母脚下,遇人杀人,遇神杀神,好端端一处桃花胜地,硬是被她变成了人间炼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天地间怨气弥漫,鬼哭神嚎。那就是最初的无间桃源,是天神焚毁圣母本体,封印圣母元魂的地方。但那所谓的本体其实只是圣母在刚修出灵体时寄居过的花树,为了行动方便,后来干脆把花树当成了次级本体,带着一起修炼,才使得那花树成为了岁芜口中独一无二的植物界修仙的集大成者。天神的力量无可匹敌,除了圣母。他想封印圣母的元魂,谈何容易,前后花费了无数心血,牺牲过好几批天界神官,成效却不理想,最好的一次也只封印了八百年。最后他想到了一个方法,便是用圣母自身的力量来对抗她,即宋彩所说的内部斥力。雷火为天火,妖火为地火,雨雪为天水,江川为地水,所以妖族和半妖族的水火两方力量归根结底全都取自于圣母,以这两方力量分别封住大泽腹地的气海丹田,诡境曜炀宫的膻中穴位,再以冰火炼狱中千锤百炼过的灵兽族群作为元魂制封力,守住面门,便可保凡界数千年无忧。至于数千年后该怎么办,天神自然也已规划好了。三族合一会是圣母脱身的关键,他知道这一天一定会到来,便使之成为了彻底消灭她的其中一环。圣母要获得力量,必然要屠戮有法力的族群,比如妖和半妖,甚至有修为的人族。届时她便会成为公敌,在自己的力量之间形成新的斥力——算是她已夺回的和未夺回的力量之间的斥力。而天神已在蓬莱岛留下了制胜的关键线索,到得那时候,这场因圣母的嫉恨引发的近万年纷乱便会彻底结束,人间再不会有更难越过的坎坷了。“没有了?”赤练略显疑惑。江晏:“你还想有什么?”赤练:“半妖堕印是怎么回事?” 第239章 雁回城的毒日头也并非什么自然灾害,而是圣母改良了巫人的传送术之后打开的时空隧道入口。她知道总会有人试图研究那个入口,比如江晏,就成了她的第一个试验品。等到宋彩的魂魄被带进这个世界,圣母便在第一时间把他投进了那截枯枝塑成的人模中,慷慨地把人模“赠”予他做身体。再之后就是三族合并计划,三道封印破解之日,就是她代替宋彩去往异世界之日。那个世界里没有妖,没有天神,没有人知道怎么利用天地灵气来修炼,再也没人能阻止她了。不,不单是这样。圣母的元魂力量过于强大,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有资格成为她的躯壳的,凡人的肉身根本承受不住那样的力量,会在瞬间被撕成碎片。她塑人模的目的根本就是为了她自己,到时候她会把这具身体一并带进时空隧道,而宋彩的魂魄无疑会成为牺牲品。如果这推论是真的,那就还剩下一个问题。天神已经寂灭了,没人能阻止她,她还有什么必要转战异世界?是她依然能够嗅出天神的气息,还是她打算以此为起点,开始一条茹毛饮血的无止境的征伐之路?宋彩的梦中,敕罚雷劫八十一道,道道狠毒地从皆的身上滚过,让那清绝高雅的身影被血痕爬满,变得狰狞骇人。那是皆从冰火炼狱脱身,杀回天界的时候,明明已经遍体鳞伤了,却还坚定地拿着剑,一步一步踏进了神殿。“皆,你活不了了。”天神的发丝在雷火熄灭后的余烬里飞扬,竟显得有些灰白。皆说:“是,但我还可以杀了你,左右不过一死,何妨一试。”武神们分列在两侧,后方队伍慢慢包抄过来,纷纷举着兵刃对准了皆。天神却挥手将他们赶了出去,冷静地道:“皆,你已不想活了,可你的孩儿还活着,终有一日,你还能再见他一面,不再等等吗?”皆微微一顿:“我儿没死,还在炼狱中?”天神:“是。你知我用意。”“我梼儿说他死了,便是死了,”皆的眼角渗出血泪,“是你的错,你太狠。”“我若不狠,还有谁能将圣母封印?”天神叹了口气,“皆,敕罚雷劫与升阶雷劫同时降临,这本该是你的机缘,你却叫它白白浪费了。没有上神之力助你复原身体,你将不久于世,不觉可惜吗?”“可惜。”皆低沉地道,“我妻魂飞魄散,我儿身陷炼狱,所有灵兽俱成祭品,哪个不可惜?”“皆,你知我用意。”皆狂笑起来:“你还有别的可说吗!”“有。你若愿意舍己救苍生,我可将穹顶柱中的神力赐予你,保你不死,几千年后,你将目睹你的孩儿为这世间的无数生灵带来永久的和平安宁。你若不愿意,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再用你的剑破开封印,放他出来,但你知道,这将成为天地毁灭的开始。”“荒谬!荒谬!天地毁不毁灭岂是一只刚出生的灵兽能决定的!”“皆,滴水成川,粒沙聚塔,千里之堤亦能毁于蚁穴,你知这是真的。”……良久之后。皆的剑在颤抖,血泪成行,衣襟上已经没有干净的地方。他口中喃喃:“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的孩儿,为什么一定要是灵兽……”天神走近一步,将颈部抵在剑锋上:“命轮不息,一切皆在因果中。今日我不会还手,我知自己终有一死。”皆几乎声嘶力竭:“我在问你,为什么非得是我的孩儿,为什么非得是灵兽!我不信没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天神闭上眼,又朝前半寸,将他的剑抵得后移:“皆,是时候了,你的选择很重要。”梦里的宋彩宛如一粒尘埃,只能无助地看着他们。在这时刻,只要皆用力,剑锋刺进天神的喉管,结局可能就是翻天覆地的扭转。可他看见皆放下了剑,痛恨中剜掉了自己的神骨,任由残破的身躯堕入了凡界。他摔落在无间桃源,在那冰雪覆盖的荒原上留下蹒跚足迹,为自己的亡妻做最后的哀悼,也同自己的孩儿做最后的道别。之后他去了蓬莱岛,把自己的丹元献了出来。他只有一个条件,他要魂魄散去,再也不入轮回。梦到这里时宋彩猛蹬了一下腿,生生打破了剧情。江晏按住他,捏着抽筋的地方揉了起来。“怎么又抽筋了。”江晏道。殿中的灯盏亮起,江晏的眉目清晰起来,宋彩于是松了口气,随意抹了两把眼角的泪痕,抱住了江晏的腰:“嗯,长个子时要补钙,否则容易抽筋。”江晏笑笑:“二十多岁当真还长么?我十五六岁时就比你高了。”宋彩:“……我生气了,这辈子最恨别人吹大牛。”江晏:“好好,算我错,我道歉。”“江晏,我刚才梦见皆了。”宋彩说。“不是梦,是真的。穹顶柱为他保了四千年的魂魄,把他的记忆也封存了。”宋彩把脸埋在他胸口:“你还不如不告诉我是真的,我至少能骗骗自己。他堕神之后怎么了,是怎么死的?”江晏:“大妖王杀死的。”宋彩倏地抬头:“啊??”江晏道:“他献出自己的丹元以后伤势严重,死在了神芝宫,但天神收走了他的魂魄。那时候蓬莱海域正好有一条恶龙作祟,天神就把皆的魂魄投放到了恶龙身上,从那以后,世人眼里的恶龙性情大转。可惜水族三害的名头在外,他就被当时的大妖王找上了门,他一心求死也不解释,由着大妖王把他杀了。大妖王觉着奇怪,就把他的魂魄带回了妖界,想将魂魄拼凑起来问问清楚……”“他在曜炀宫里看见了本属于天界的穹顶柱,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定数,躲也躲不掉,于是和大妖王签下了血契,住进穹顶柱中,成为了守殿妖龙。”宋彩替江晏说了,又跟着确认,“是这样吗?”江晏:“嗯,是这样。他的要求是让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但没有限定时间,所以,蓬莱仙人不算违约。至穹顶柱倒,神力消散,他终于得偿所愿了。”宋彩都快哭了,难过地道:“可他根本就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了,那能算见了最后一面?江晏,你们家的血契中是不是说得好好的,等到天命妖王现世,看见藏在里头的预言,他的职责就结束了,他就可以恢复自由了?怎么是这样的自由啊!” 第241章 这黑衣女子一击失利实在出乎意料,惊诧之余没做停留,又是一招袭来,直取赤练的后心。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恭乙和蓝姬同时来挡,一个踢开她的骨刃,一个钳住她的左肩,逼得她不得不后退了几步。三人就在殿内过起招来,你退我进地几十个来回,女子始终没再找到机会对赤练下手。在场几位都是练家子,包括宋彩这个不懂武艺的也能看出来她功力很强,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对两人使出全力。“再不滚开,别怪我连你们一块儿杀!”女子怒目喝道。蓝姬回敬她:“你有本事就杀一个瞧瞧!”这边赤练大概是觉得没把茶水吐干净,又弯下腰呕了几声,宋彩于是好心地帮他提起了垂落的银发,防止沾了,说道:“你们蛟族可真方便,直肠直胃,喝下去的东西说反出来就反出来了。听说消化不了的骨头也都是从嘴里出来的?可惜我以前只看过蟒蛇吞小野猪,细长条的身材硬是鼓出一个临盆那么大的包,没来得及消化呢,给撑死了!”赤练:“……”宋彩接着道:“但是有毒的东西不能乱喝,就算你能呕出来,也难免伤害胃粘膜。你看看,你这胃液好像太酸了点儿,吐到地板上还伤釉呢,回头得叫工匠来补补蜡。”赤练:“……只是想叫她卸下防备,露出真面目。”宋彩朝那激战中的黑衣女子瞧去,只见她已经褪去宫人的伪装,恢复了本来的面目:马尾高高束起,男装扮相,双眉斜飞,目光锐利,鼻尖挺翘,樱唇紧抿,是种美丽但十分冷漠的长相。“她真面目挺美的。”宋彩由衷赞叹。那边三人打得不可开交,而占据上风的不是恭乙和蓝姬,居然是那女子,宋彩有点看不下去了,召出系统,掷去一张网红起泡网,把女子捕了个结实。女子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遭,明明没有察觉到物体接近,就突然被罩住了,便在其中怒骂:“无耻小人!竟从背后偷袭,果然是江氏的作风!”几人面面相觑:在场的谁是江氏?而且刚才是谁先下毒的?本以为起泡网能困得住她,谁知下一瞬女子就用骨刃破开了网上的术法,像爆开那身宫装似地把起泡网炸了个粉碎。宋彩心道不好,这女人的武力值起码是和江胁一个等级的,搞不好更高,于是又召出梅花针,大喊一声“躲开”,对着女子就是一通狂钉。恭乙和蓝姬闪到一边,眼见着刚修缮好的宫殿地面又被敲得稀巴烂,都有些不忍卒睹。蓝姬温馨提示:“宋公子,要不然还是收了神通吧,根本就没击中她!”可不,女子在梅花针织就的雨幕中灵活闪躲,游刃有余,一下都没钉着。宋彩的面子挂不住,解释道:“那是因为我没打算要她命,她是个刺客不假,但万一是有误会呢!”恭乙无奈道:“宋公子,别把底线亮出来啊。”宋彩:“……噢,那你们来吧,我撤了。”宋彩撤去梅花针,赤练便同另外两人一齐上了。外头也循声涌入许多妖兵,宋彩示意他们围在外圈就好,不要靠近,不要影响高手对决。赤练与蓝姬不愧是兄妹俩,虽然妖力都已消散了,武功却不弱,两柄宝剑更是上乘珍品,配合起来天衣无缝,加上恭乙打辅助,真就压制住了女子。宋彩手中凝出一大团黑火。喊道:“我给你们添把火!”闻言,赤练与蓝姬立即将宝剑交碰在高处,火花冒出的一刹那,黑火呼啸而至,将两包宝剑燃亮。兄妹俩被宋彩充了电,顿时威力大涨,一前一后进攻,恭乙则从侧面突击,绞断了女子的骨刃。宋彩又喊:“现在是好机会,封她穴道,锁住妖力!”封锁妖力的大穴都在背后,恰逢赤练转到了女子身后,有机会下手,他却像是不大赞同这主意,迟迟不肯出招。蓝姬急了:“干嘛呀,封她穴道呀!”赤练不吭声,倏地换了个位置,转到了女子侧面。蓝姬一看这情形就明白了,她王兄当王当惯了,本就觉着三打一丢脸,哪还好意思从背后封人家姑娘的穴。没辙,恨铁不成钢的公主殿下只得转向恭乙:“恭少侠你来!”恭乙哭笑不得:“我长了一副很来得了的面相?”蓝姬:“你们还能不能行了!是不是瞧她长得美?”恭乙:“不是,不管长得美不美,她毕竟是个姑娘。”蓝姬:“瞎咧咧,你就是瞧她长得美,回头我告诉千姑娘去!”恭乙:“……”就这么一句,结束了恭乙的讨价还价,快刀斩乱麻地绕至女子身后,在她应对兄妹俩的紧密攻势时点上了背后的几道大穴。女子身子一矮,躲过了蓝姬的狠辣一剑,随即便察觉到妖力回流进了妖丹里,再想挥使时就力不从心了。宋彩轻舒一口气,再次朝她抛出了起泡网。“好了,都不用再打了。”宋彩说完朝着四周的妖兵们挥挥手,叫他们各就各岗,末了还不忘拉住一个小声叮嘱,“叫大家管好嘴,别对外嚷嚷说我们四打一啊。”那妖兵忙不迭点头,跑掉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真帮他们保守秘密。起泡网越收越紧,女子咬牙忍着痛,对赤练道:“你身为妖王,行事却如此卑劣,简直不要脸!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杀父之仇迟早要报!”“停,停停,你说杀父之仇?”宋彩发声。“装什么,江氏为了杀我父亲,不惜和邪祟联手,简直丢光了你们鹏王先辈们的脸!今日落败算是我咎由自取,竟然跟你们讲仁义道德,来啊,要杀快杀,动手啊!”几人都挺郁闷——原来这女人是误把蛟王当妖王了。宋彩挠挠头:“姑娘,你确定要找的仇人是眼前这位?”女子冷哼:“怎么,你想说我认错人了?这穹顶殿内虽然被设下禁制,暂时开不了妖眼,我却已打听清楚了,姓江的小子容貌绝世,徒有其表,不是他还能是谁?方才他接姑奶奶这杯茶时也不曾否认过身份,现在又何必狡辩!”赤练只顾着听中间那四个字了:容貌绝世。于是笑吟吟道:“多谢,谬赞了。”女子:“……姑奶奶那是夸你吗!”宋彩则心想刚才还是姑姑,怎么又变成姑奶奶了,无奈道:“好吧好吧,那你说说,你父亲是谁,什么时候被他杀的?”女子:“我父乃是恐王荆寰,什么时候被杀的,你不如直接问姓江的小子!”赤练背了这口黑锅,想问她凭哪里认为凶手就是姓江的小子,却见宋彩挥手撤去了网上的禁制,让她只被束缚着,不会疼。赤练疑惑,就听宋彩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这两日去过虎头崖,在那地方找到了江氏的妖王权戒?”女子:“你怎么知道?”宋彩:“我还知道你叫荆素,两千岁得有了,按辈分的确是江晏的姑姑。嗯……应该叫表姑,没有血缘关系。” 第243章 宋彩:“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会编草的?”恭乙:“不清楚,大概一直没忘过,只是从前没试。前几日去蓬莱岛,蓬莱仙人看出我魂魄有损伤,赠了许多晒干的神芝草,叫按量煎汤喝,果真有效。”宋彩讶异:“翻天老哥没跟你急?上回江晏煮了他的神芝草,还打了一架呢。”恭乙微微摇头:“没有,只是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喝了神芝草煎的汤总容易觉得疲惫,左右闲来无事,我也随着他们的作息早睡早起,深夜半梦半醒间看到了少许幼年时的事情,就是在用细竹丝编小玩意儿……哦,这没什么要紧的,说这个太闷了。”“不不,一点都不闷啊,我觉得这是一个开始,你在恢复记忆!你还能想起别的吗?”宋彩的声音有些急切,他像是等待彩票开奖一般,既紧张又害怕,总觉着心里那个荒唐的猜测终于要被验证成事实了。恭乙说:“还记起了一间庙宇。我不大确定,因为周围很黑,只有两三盏油灯亮着,梵香的气味很重。我在一个蒲垫上打坐,默背心法口诀,但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明明没有任何声音干扰,我却像是置身于闹市中,一团火气堵在胸口下不去。后来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我转头的时候看见了他的兽皮靴,靴头上沾了点血,像是刚打过仗。我回了头,继续默背口诀,听见他把一包零碎东西放在了地上,说人族正值上元佳节,处处都是红灯笼,很好看。”宋彩忽地就不再紧张了,松掉一口气似的,问道:“他带来了什么?”恭乙:“许多竹片,小刀,细麻绳,叶子浆……还有一只红灯笼。”他是江晏。他就是江晏!宋彩知道江晏的一切。江晏自己也说过,小时候没法静下心来琢磨功法,就试着做手工,编出来的第一个物件就是灯笼,后来还被江胁给抢去踩烂了。黑漆漆的只有三两盏灯火的寺庙,是江晏磨炼意志、温习心法的地方,那里有梵香缭绕,江晏带他去过的,他当时怎么没想起来呢!可如果这时候对恭乙说,你就是江晏,会不会被恭乙当成失心疯?真的太疯了!恭乙没能从宋彩这里得到有用消息,聊了一会儿之后就起身去了药阁,留宋彩独自坐在台阶上吹凉风。事实上他不是独自,他叫出了系统,想确定恭乙的身世。系统还是老尿性,上来先说恭乙是次要人物,他的身世不重要,与任务无关。宋彩哗啦啦甩出一堆梦币,要跟它买,谁知系统腆着脸宕机了,重启之后装傻充楞,把梦币退还给了宋彩。宋彩觉察有鬼,干脆打开了天窗说亮话,说自己已经知道了恭乙就是江晏的事实,再隐瞒也没用,而且这种情况很明显是系统bug,如果它不肯认真提供服务,自己就不干了,回到现世再也不回来。系统用0.5秒的时间做了权衡,往宋彩的账户里发放了二十万梦币,又免费把行动点和攻击点存储空间翻倍,附赠满额能量,最后才说出了事情的经过。——恭乙真的就是江晏。为了让宋彩的这本书有一个上档次的反派,系统不惜更改了大部分人的际遇,让他们有了不一样的结局,更把圣母这个角色无限放大,让这个连名字都没在原作中出现过的人物成了个牛逼轰轰的阴谋策划师。但在穿越的事情上,它的操作出现了纰漏。穿越事件设定由圣母利用巫人的咒术启动,通过时空路引来确保坐标的精准,而这个路引必须是在完全意义上属于穿越者本人的。即,让a在甲世界留下路引,再将他传送到乙世界;乙世界的人物b同样在自己的世界留下路引,再由a把他带进甲世界;两个世界都有了可靠的路引,a和b就可以不限次数来回穿梭了。江晏就是甲世界的a,宋彩就是乙世界的b,原定的路引分别是他们的身体,即只让他们的魂魄穿越。然而在传送江晏的过程中,他的妖丹反抗剧烈,使得系统出现了一瞬间的漏洞,没能将他肉身成功剥离,□□和妖丹一同遗失在了时空虚洞里。他的魂魄穿进宋彩所在的乙世界后没法变幻出新的可供临时寄宿的身体,只好附着在了一条狼犬的身上。之后,江晏穿回甲世界时也没了路引,系统便违逆时间法则,改变了他的降落点——以过去的江晏为路引,把他的魂魄传送回了一年半之前。这样一来,不仅解决了路引问题,还解决了他没有妖丹不能变幻出新身体的问题。他成功带来了宋彩的魂魄,而圣母用自己残存的次级本体的断枝塑出了人模,作为宋彩在这个世界的身体,穿越事件便基本完成了。这个穿越计划整体是成功的,唯一的纰漏就是恭乙——江晏的魂魄回到一年半以前的自己身体里,这不代表一年半以前的魂魄就可以被当成不存在,相反,他的自主意识实在太强了,被系统注入未来魂魄时再次做出了剧烈反抗,最后竟逃脱了系统的掌控,变成了一个游魂。好在他受损严重,记忆丧失,才叫这个bug没有对剧情发展造成太大影响。宋彩说:“一个世界里,同一个人是不可能存在两个魂魄的,告诉我,你掌控了他过去的魂魄以后,真正的打算是什么?”「粉碎,回收。」“那时空虚洞里的妖丹和肉身呢?”「系统因违背时间法则而被列入监察黑名单,将在解禁之后开启时空探索,打捞男主魂魄与身体。」“打捞之后呢?”「粉碎,回收。」“你tm这叫毁尸灭迹!!”宋彩爆发了,“一个魂魄,一颗妖丹,一具身体,你要粉碎回收的就是完完整整的江晏!为什么要这么折腾,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找谁当终极反派,直接去做不就好了,何必还要弄出个时空旅行把我拖下水,何必要让江晏冒这么大的风险?你明明可以找出一千种理由来完成你的计划,我的出现根本毫无意义!”「有意义。」“有意义?嗬,那你给我列举三条,只要合情合理,我就不再追究你的责任,否则,等我回到现世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删除这本书,彻彻底底地删除!”宋彩这狠话说得自己都心虚,删除之后江晏怎么办,这些活生生的人物怎么办,权当做没存在过吗?他只想吓吓系统罢了,没想到系统真有话对他,还一板一眼地列举起来。「1.提升了故事情节的戏剧性和读者的期待值;2.将男主后宫分发给诸位男配,使有血有肉的正面人物都有了美好的归宿;3.文学城作品分类由言情改为了耽美。」宋彩:“……前两条勉强接受,最后一条到底有什么意义!”「有意义:1.将男主属性由花心种马改为专一痴情,增加了男主人设的闪光点,吸引了更多女性读者;2.弘扬了一夫一妻制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现代社会的同性可婚事业做出了力所能及的贡献;3.大结局后,男主有20%的可能性在亲爱的爸爸的帮助下活下来。」宋彩抓狂:“……谁让你真的分析意义了!”“等等,你刚刚第三点说什么?”系统不厌其烦地重复:「大结局后,男主有20%的可能性在亲爱的爸爸的帮助下活下来。」宋彩傻了:“也就是说,他有80%的可能是……死?”「是的。系统数据统计结果显示,由于女性读者往往难以接受双男主文中的正面人物牺牲,举旗呼吁番外反转的可能性为20%,所以将作品分类改为耽美,男主有20%的可能性复活。」“……”宋彩哆嗦着:“也就是说,他死亡的可能性其实是100%?”「是的。」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宝贝们收藏!么么么!第134章 天道可由人8宋彩根本无法回想自己听到了什么。他质问系统凭什么擅自更改自己的设定,他从来没想过把自己的主角写死, 系统给不出答案, 他就在自己的脑海里发疯, 把那二十万梦币全拿来买违禁品,又把违禁品全使用在了系统身上。只可惜系统油盐不进,只要不死机,宋彩的要求它照单全收,还炫耀似地向宋彩汇报自己的各项功能都正常。 第245章 岁芜不知哪来的魄力,对着枭桀开始解自己的领口:“你等着,把我整个吃下去,哪怕不能解咒,也能压制它几天!我相信几天时间足够宋公子想出解咒的法子,到时候你就有救了!”“别闹!”枭桀突然按住她的动作,帮她把刚解开的盘扣重新扣上,声音又缓了下来,“我只是会现出原形,再不济灵力消失,那也就是和现在的蛟王差不多情况,你见着蛟王犯愁了吗?再说你救得了我一个人,也救不了所有灵兽,惜着点自己的命吧。”赤练有苦难言,心想我哪是不犯愁,可犯愁也没用啊。他配合地笑了笑:“是啊,岁芜姑娘不要冲动,有话好说别动手。”岁芜一片赤诚没人领,只得拢好衣衫,贴着枭桀站得端庄,正经道:“我只是怕圣母趁这阶段攻进来,这个咒术肯定又是她干的,上回没得手,这回想迂回取胜了。”“岁芜姑娘说得对,既然她选择现在来设咒,必定是打算尽早动手的,我半妖将士没了妖力,灵兽一族若再出事,可就真拿她没办法了。”赤练转向宋彩:“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解咒,只是要辛苦宋公子了……宋公子?”宋彩听见他喊,倏地回了神,苍白着脸:“啊,怎么了?”赤练:“你没事吧?”宋彩:“没有,我没事的,我要回去钻研解咒的法门了,先不聊了,回见啊各位。”他说完匆匆走了,留下众人大眼瞪小眼。岁芜默默道:“宋公子压力很大呢……”宋彩的压力远比他们以为的要大。他刚才跟系统问清楚了灵兽的情况。系统告诉他,中咒只是表象,实际上,半妖的妖力和灵兽的灵力消失都是剧情发展的必然趋势,无法扭转。上一次符文闪烁,半妖堕印彻底不见了,这次符文闪烁,灵兽无法再化人形,所有表征指引的深层目的都是一个:消除他们的力量。等到符文第三次主动闪烁,那就轮到妖族了。这还不是让宋彩脸色苍白的原因。他多嘴多舌去问江晏的大限是哪天,系统告诉他:梦魂遥寄十万里,彩雁亦有白头时。宋彩听了这句心想莫不是要等江晏白发苍苍了才会死,并不是近期,谁知系统说他猜错了,就是近期,可能是一周之后,也说不定就是明天,一切还要看他的所作所为。逃也似地奔回了偏殿,宋彩一口气把脑袋里的所有符号都列了下来,避开了那些恶毒的害人咒,只画下了防御性的、解救性的,以及传送咒、催眠咒之类的。从上午画到傍晚,编成了一本小册子,吃了点晚饭之后又去找枭桀,那时枭桀已经变成了麒麟身,他便拿着早前兑换来的注射器抽了小半管血回去,混着自己的血来做试验,最后把各种情况都记录下来,逐一排除。用不惯毛笔,急眼了就用手指头蘸墨,或者就着指尖上割破的地上写写画画,直到把身上都弄得乌糟糟,再也忙活不动了为止。夜深了,他躺在床上,心想着时间这东西怎么说短一下短成这样了,也没干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一天就没了。江晏还剩几天?解不出来啊,解咒怎么比解数列还难啊,他的血没用,解不出灵兽的咒法,他帮不上任何忙。他来这个世界是干嘛来了?哦,是来召唤反派来了。早知道这样,从一开始就不跟正派混一起不就好了,何至于现在抓耳挠腮,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受难却无能为力?最主要是,tmd反派为什么那么强!!望着黑洞洞的殿顶,宋彩一遍遍往江晏的心海里发送留言,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可江晏关闭了心海互通之后就一直没再开启,现在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里竟然不能多跟他团聚。而且,好不容易谈了一回对象,就这么止步于亲亲抱抱了,都还没一起滚过床单!好大的遗憾!“嗬嗬,嗬,我智障么,竟然想这种事……”宋彩苦笑,拉上被子,把自己蒙了个严实。就这么熬到了不知是几点,偏殿的房门被轻轻打开,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宋彩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扑到来人身上,来人踉跄了一下,把他按在自己怀里,动作有些重,心跳也有些快。宋彩埋怨似地问:“我等你好久了,你干什么去了?”江晏抱着他:“我去蓬莱岛,种神芝草了。”宋彩抬起头:“种神芝草干什么?还有,你身上怎么这么烫,你是踩风火轮回来的吗?”江晏:“没踩风火轮。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们换个身体好不好?”宋彩心里咯噔一下:“你说什么?”江晏:“给你换个身体好不好?”一刹那,宋彩像被泼了一盆冰水,什么念头都没了,脑海里只剩一句话——他知道了!宋彩忍不住呼吸急促,连表情管理能力也一并丧失,红着眼眶问:“江晏,你是不是……你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要给我换身体?”江晏平静地道:“因为,你的魂魄加上这具身体,就是她要利用的易灵体。”说完,江晏的手臂忽然脱力,压着宋彩倒了下去。第135章 天道可由人9三更半夜,宋彩跑到药阁翻箱倒柜。值岗的药童问他是谁需要用药, 他没说, 怕大妖王生病的消息传出去了动摇军心, 毕竟时值多事之秋,三族将士都在盯着他呢。药童又问什么症状,他说浑身无力,腿脚泛软,体温偏高还冒虚汗, 药童明白了,这是阳虚的典型表现,于是给他拿了补气血、壮阳气的药草,要求三碗水熬成一碗服用。宋彩亲自熬药, 折腾半宿, 结果回去一看, 人家好了。他把药碗往桌子上一搁:“你早一会儿自愈,我也不至于白忙活。”大妖王端起药碗看了两眼, 没打噔, 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诶诶,我就说着玩的,好了就别喝了嘛, 又不是真埋怨你!”“苦……”“当然苦,药就没有甜的,”宋彩从小碟子里捏了一块柿子饼,毫不留情地塞进他嘴里, “亏得我早有准备,给你买了这东西。尝尝,好吃吗?”大妖王没吃过柿子饼,咬了一小口,顿觉开辟了新天地:“好甜!”宋彩噗嗤笑出声:“头发长见识短,真可怜。”江晏一路风尘仆仆,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身上还带着外头的灰尘,衣摆上的都被他掸掉了,肩头的却还没有,凝了白白一层。宋彩伸手替他拂去,不由放轻了声调:“你去蓬莱岛该和我说一声,什么时候回来也该说一声,心海也该对我开放了。”“知道了,独来独往习惯了,下次和你说。”“嗯。这趟看见眦昌的坟了吗?他们把他骨灰埋哪儿了?”“神芝宫后头,离得不远,说是方便净化怨气,助他投个好胎。”“他能投好胎么,这辈子做了这么多坏事,下辈子还不得偿还够了才能有希望……” 第247章 “要怪就怪你太好看,怪你叫我忍了太久,还给我喝补气壮阳的药,也怪那池子里的水不够冷,不能直接将我冻住。”“啊……”“我已努力过,好不容易压了下去,你又骑上来闹腾,你要活生生逼死我。”大妖王的喉结上下滑动一轮,盯着眼前人的挺翘鼻尖,再移到不甚明显的小唇珠,最后是白嫩的下巴和诱人的颈子。他的唇缝里逸出几个蛮不讲理的字眼:“不怪我,全怪你。”“……”宋彩睁大了眼睛,胆战心惊地听他的心跳和谬论,嗡嗡嗫嚅着:“江晏,江晏你,我……”“你想说自己不是故意撩拨我,不是故意给我喝那种药?”“不是,我,我想,我听说……”“不觉得现在解释太迟了么,从一开始就是你惹我,你抱我、亲我,把我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你成功了,曜炀宫的主人是你的了。现在,别想找借口撇清自己,我可不会在这么要紧的时候做正人君子。”宋彩默默听完他这番类似于推卸责任的说辞,从第一句时就隐隐觉得奇怪,这会儿打了个噔,忽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江晏啊,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明白,今夜将要发生的事主要是我的责任,以后万一出了什么变故,不要找你麻烦,不要缠你、黏你么。哎,你可真是的。”宋彩莞尔一笑,转了话锋,“你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却要让我这么以为,是吗?”江晏:“……”宋彩:“啧啧,大妖王也有被美色吓破胆的时候?”江晏:“……你并非徒有其表。”“不会夸人就闭嘴。”宋彩拈住他一绺青丝,“江晏啊,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真的没必要。如果我们俩会在明天死去,有过今夜也不枉此生,不是吗?别为我考虑什么未来啊、人生啊的,我喜欢你,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做正人君子,好吗?”大妖王被戳穿,被激怒了,但眼角眉梢却都像被春风照料过,尽是无法言说的柔情蜜意。好,这可是你说的。秋凉如水,漏夜未央。穹顶殿的偏殿卧房里却是热得很。翻动的被褥中伸出一只玉白的手,握住了床头小矮几上的那盏夜明珠。夜明珠将他纤细的五指映照得几近透明,透明的边影却微微颤动着,叫指缝间泄露出的冷白光华变得忽强忽弱,忽宽忽窄。这只手的主人大概正遭受着人间酷刑,紧握夜明珠的时候用上了前所未有的力气。但也并不是一直这么紧,时松时紧,有急有缓。这样美好的一只手本是柔软鲜活的,偏要贪恋那不带温度的冷硬,直到把指腹与掌心的柔软都化去了,让夜明珠的凉变成了自己的凉。这必定是因为太热了!他的热度尽数扑在了夜明珠上,叫贪婪吞噬热度的珠子起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于是冷白的光华也变得温暖了,屋子里多了些不属于这里的人间烟火气儿。可惜有人心眼儿小,见不得旖旎声色流落帐外,便也伸出一只手来,把夜明珠上的那只拉回被褥,藏进了自己怀里,一藏就藏到了天亮。天亮以后,宋彩散了架,睡得人事不知。等到中午有侍女来喊他起床吃饭,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一件事:爸爸终于成为真正的男子汉了!他把侍女拦在门外,匆匆忙忙卷了床单被罩,收拾好“犯罪现场”,又爬上桌子打开一人多高的窗户通风,忙出一身汗。他想起江晏昨夜的表现,唰地臊红了脸,于是也不敢开门,只敢从门缝里问侍女:“看见吾王去哪里了吗?”侍女说:“吾王又去蓬莱岛了,早上叫了宋公子,宋公子没醒,所以交代奴一定要让公子起来用午膳,还要向公子原话解释清楚……”侍女清了清嗓子,用大妖王的口吻说,“不是我食言,是没办法等你睡醒,今日去蓬莱岛取回我们的东西,以后便不会再独自外出了,走哪儿都带着你。你在家乖乖等我,酉时必回。”侍女讲完没忍住笑,于是她旁边的另一名侍女也跟着嗤嗤笑起来,从门缝里都能看到她们笑得花枝乱颤。宋彩被笑得哑口无言,哄她们去外面守着,把自己关在了屋里生闷气。本想着就不听他的,就不吃饭,谁叫他交代事情也要让人看笑话,分明是故意的!可这边气还没顺呢,那边侍女又跑来敲门了,说蓝姬公主来了,有要紧事要找他。宋彩心里七上八下的,右眼皮也跟着跳了起来——说不清楚科学依据,但经验告诉他,每每这半妖兄妹有事要找他,一准不是好事。作者有话要说:  宋彩准备的药真的是普通的补气血的药,但谁让大妖王不受补,矫枉过正了。今天更得早呢,结果高审没通过,改了第136章 天道可由人10见到蓝姬时,她正在剥炒熟的野生山核桃, 手里动作不停, 眼睛却盯着桌上的果仁。那些果仁摆成奇奇怪怪的形状, 不知道是她故意摆的还是随手丢出来的。宋彩不同她见外,坐在桌边,问道:“公主殿下找我有事啊?吃午饭了吗?”半妖族从来不时兴这种问好方式,蓝姬却觉着很受用,答道:“吃了吃了, 都什么时辰了,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吃晚饭了。”宋彩:“刚过中午嘛。”“行,刚过中午,听侍女说你才起床没多会儿?”蓝姬贼兮兮地凑近, “跟他一起睡的?”宋彩:“……侍女还说什么了?”“还说你们玩捆绑了, 真的假的啊, 谁想的主意?疼不疼?”宋彩:“……你问哪个疼不疼?”蓝姬的嘴巴张成了鹅蛋形,一只手捂住心口, 另一只手开始掐自己的人中:“天神圣母在上……啊呸!阎王爷在上, 这是我认识的宋公子吗,他刚才问我问他哪个疼不疼!”宋彩露出不怀好意的谑笑:“疼。”蓝姬:“……”丧失了语言功能。戏弄完毕,宋彩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谁让这些小丫头有事没事就来打探他的私生活。“好了好了,公主别乱想了,我跟你闹着玩的。刚才不说有要紧事找我的吗,就是这件事?”蓝姬甩甩头:“不不, 怎么可能呢,真有要紧事。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想先听哪个?”宋彩:“好事。”“你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啊,别人都想先听坏事,然后拿好事来冲喜,这样从心情上比较容易接受!”蓝姬指着桌上的果仁,“还是坏事先来吧,不许搞特殊。”宋彩拾起一颗果仁,丢进嘴里,又“呸”地吐掉了:“苦的,果然坏到家了。” 第249章 宋彩:“不行!我知道今天的运势大凶,公主的占卜术很厉害,算得全都准!”蓝姬干脆上前抓住了他的袖子:“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跟我说清楚就别想走!”宋彩无奈,气急败坏地喊了出来:“那句诗是个征兆!江晏会死,江晏今天可能会死!”梦魂遥寄十万里,彩雁亦有白头时。他问系统江晏的大限在哪天时,系统告诉他的就是这句。哪里还有白头时,原来系统已经告诉了他,当这句话出现,就是江晏的命之日。蓝姬懵了。她不知道这征兆可不可信,但看宋彩的样子也知道事态严重,忙道:“那我陪你一起去,我给你保驾护航!”宋彩:“不行,你现在哪还有余力来保护我,回去告诉蛟王,竭尽全力做好准备,万物生灵还有没有明天,就看我们的今天了。”蓝姬听得冷汗津津,心想现在兵没练好,阵没排好,计划也没理顺,怎么可能是今天呢,可她知道宋彩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只得点头:“好,我回去,你此去多多小心!”她调转方向准备返程,却听宋彩喝道:“蓝姬!”蓝姬正诧异他怎么直呼自己大名,就察觉脚下的宝剑受到了阻力,低头一看,剑柄和剑锋都被血藤缠住了。血藤不知何时已经穿过云层,悄无声息地阻住了两人去路。眼见着它们越过宝剑要往身上爬,蓝姬怒从心生,抬手就要狠劈,谁知空空一掌下去什么都没发生,血藤却顺势缠住了她的手腕,继而缠住腰腿,拉着她往云层下摔去。来了,她果真来了!危急关头,宋彩乘着妖火往下疾追,也顾不得内心深处作为凡人的那点恐高特性了,一路烧光所有血藤,堪堪赶在落地之前拉住了蓝姬的脚踝。速度太快,两人都感觉头皮着火似的疼,各自捂住脑门,又往对方头顶看,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示意没秃。蓝姬喘着大气:“我他娘的早晚……”“别说了,保命要紧!”宋彩把剑往她怀里一塞,“你乘剑回去,别飞太高,我来引开它们!”蓝姬明白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毕竟自己留下也是拖累,于是二话不说踩上了剑身,头也不回地朝曜炀宫飞去。宋彩没能将血藤引开多远,一座小山堵在了他的身后。这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山顶上有座庙宇,看不清楚供奉的是谁。宋彩打算越过这座山,避开血藤的纠缠,谁知刚飞到山顶,就看见了一个小男孩,站在崖边跃跃欲试。小男孩的背后张开一对稚嫩的翅膀,对着崖风扑扇了几个来回,看起来想要学飞。他的小圆脸还没长开,带着可爱的婴儿肥,表情却十分认真且严肃,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模样。这叫宋彩想起了江晏说过的,他小时候被江胁骗去试飞的场景。“假的,是圣母变出来骗我的。”宋彩说服自己。“你以为是假的,万一是真的呢?”追在他身后的血藤发出了女人的声音,“易灵体,这只小鹏鸟的命运由你掌控,生与死,都在你一念之间。”“胡说,这是假的!你不可能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就把我传送到百年以前,传送术做不到这种程度!”“做不到?哈哈哈哈……你觉得做不到,是因为圣灵珠做不到,凡人终归是凡人,怎能与我相提并论。”“圣灵珠?”“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小鹏鸟可就要往下跳了,不去救他吗?”宋彩一咬牙:“救你爷爷的救!”他嘴上厉害,可当听见小男孩“呀”地一声跳下悬崖时,身体早比思想更先做出了反应,朝着小男孩的方向飞了过去。小男孩的翅膀最终没能敌过强劲的风速,被压迫得无力张开,圆嘟嘟的小脸也因为强忍恐惧憋成了紫红色。眼看着崖底的石笋根根矗立,他闭上眼睛等待命运宣判,谁知身上一紧,整个人便被一片红影截了去。红影既快又轻地把他放在了地上,等他转身去看这救命恩人时,却发现人已不见了。与此同时,远在蓬莱岛的江晏蓦然多出了一点记忆——关于幼年时的第一次试飞。他头疼了刹那,隐约觉得有点奇怪,便下意识在心海中联络宋彩,然而宋彩始终没有回应,最后甚至主动关闭了心海。江晏意识到不妙,连忙用术法把神芝草塑成的人模缩小收起,连道别都没来得及,腾上云霄就往回赶。原定的酉时回,他提前了一个时辰,可惜,还是迟了。曜炀宫中的景象令他大惊失色,尸横遍地,血腥冲天,整个宫中一点活气都没有,而在坍塌的宫门口,蓝姬的尸身已经凉透。他根本无法想象,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收藏!第137章 天道可由人11江晏把蓝姬的尸身抱进曜炀宫,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暂先放一下, 然而哪里还有合适的地方, 除了堆满尸体的穹顶殿尚算完整, 其他宫殿全都塌了,连地基都被翻搅得不像样子。特意设来阻挡邪物的结界倒是还在,只是已经毫无用处了。它曾在邪物到来时保护了什么人吗?没有。十万生灵在它的保护之下被人剁成了饺子馅儿,有的挂在树上,有的躺在水里, 有的卡在石缝中。它的存在更像是为了嘲笑活着的人——三族归一,得到的结果是一起覆灭,所谓的天命妖王原来是妖族历史上最失败的一个王。这个王面对着残酷的事实,曾侥幸怀揣的希望化成了飞灰, 残垣断壁在讽刺他, 血雨腥风在讽刺他, 他的朋友和子民的尸体也在讽刺他。江晏拭去嘴角残血,把蓝姬放在了一处假山旁, 为她盖上了衣衫。他在太虚殿外找到了赤练的尸体, 人身与蛟尾断成两截,而分割它们的正是赤练自己的佩剑。他又在祭坛上找到了枭桀的麒麟身,被灵兽们重重围护着。许是在死之前竭力自救过, 无奈灵力不再,便被妖火烧得干瘪精瘦了。他还在穹顶殿的厚厚尸堆下找到了恭乙。恭乙的妖力业已丧失殆尽,是被妖兵们层层叠压之后自爆妖丹而亡的。他的妖丹来源于鬼甲,威力不大, 在最后关头与袭击他的妖兵们同归于尽了。可妖兵们为什么要袭击他?江晏掀开那些妖兵,把恭乙筋骨寸断的尸身挖了出来,发现他身下竟然还垫了一只黑色巨蚁。巨蚁的腹部露出一片烟青的衣角,这叫江晏心头狂跳,道是有希望救出一个活人。然而等他掀开巨蚁的坚硬壳盖,却发现藏在里面的千重心肋骨尽数断了,有根胸骨戳进了心脏,早已没了呼吸。江晏把他们移到外面,和蓝姬放在一块儿。等找回已经化成一把干枯的药草的岁芜以后,他终于支撑不住,颓唐地坐在了地上。他捂着眼睛,重重地喘着气,再也不能多看一眼。雾蒙蒙的黄昏,灰色云层被血气熏染得透着薄红。江晏撑起自己,脱力地靠在了放置几人尸身的假山旁,静默地注视着这一切。这些人里没有宋彩。 第251章 “呀,防御阵破了,”他的这张嘴,曾被心爱之人温柔地亲吻过的嘴,一张开就说那种不是人说的话,“瞧瞧他们多害怕呀,竟然跪在地上求一个要杀他们的人。哈哈,哈哈哈哈,真可笑!这就是人?卑微,肮脏,低级,软弱,为了活命可以抛弃一切的人,也配叫我被困在那炼狱底下几千年?”宋彩的灵魂缩成了小小一团火,在心海中虚弱地飘浮着。他懊恼而愤怒:“值与不值不是由你来定的!你知道什么是人性吗?知道天神为什么选他们不选你吗?你活了百万年,却什么都不懂,白活一场!”圣母阴鸷地笑:“你又懂得什么?与天地同寿者只可与天地为伍,他有我作伴已是万分幸运,缘何还要追寻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蝼蚁与蜉蝣,朝生暮死,堂堂天神,为它们抛弃一切根本就是自甘堕落。”“呸!”宋彩刚要反驳,就见一条血藤捅穿了最前面男人的胸膛,生生挖出了心脏。圣母用他的声音道:“你想让他们死得更快些,我成全你。”宋彩不敢吭声了。“那只小鹏鸟还没来,趁这个时间,我陪你玩个游戏怎么样?”宋彩此时和她共享心思,自然知道她要干什么,当即拒绝:“我不会陪你玩,你总归是要杀了他们,何不来个痛快。”“那可不一定,万一他们赢了呢,机会还是有的。不过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以前我儿还未自封天神,总喜欢和那些不入流的货色来往,我从不阻拦,只会悄无声息地帮他处理掉绊脚石。他很感激我呢!喏,既然你不肯玩,我只好自己玩了,反正我现在有的是时间。”“啪啪”两声响,地洞里的人们畏畏缩缩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白衣人。只见他笑容明媚,俊俏得好似仙子下凡,朱唇启合间却说着这世上最可怕的话语:“你们想活命,可以,但我不留无用之人,你们自发投票,选出三十个最有用的人,我会放这三十人活着离开,但其他人呢……就自杀吧,有下不了手的,叫旁边人帮下忙。”百姓们见识过他的手段,困境之中毫无还击之力,除了哭还是哭。宋彩便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根本不会放任何人离开,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试探人性很好玩?换了是你就能经得起试探?你以为自己是圣母就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吗!我告诉你,你有本事就把我弄死在这儿,否则我一旦回到自己的世界,就不会再有你这号人物存在!”“哟,话说得厉害,倒是挺吓唬人。你瞧着呢,我正在决定别人的生死,还将决定你那个世界的存亡,你可怎么拦我?而且我告诉你,我对你的底细一清二楚,别拿自己太当回事,故事早变了!好了,浪费时间没有用,如果他们不选,会死得更难看。”众人看到这白衣公子转身,温和地笑着:“你们还有一盏茶的时间来投票,开始吧!”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是结局,这不是结局,这不是结局第138章 天道可由人12命令既出,人群混乱起来。有人哭着嚷道:“我们这里起码七、八千人, 要在一盏茶的时间里选出三十人, 怎么可能呢!”“是啊, 那跟全死了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别折腾,趁着还有时间跟家人好好待一会儿,道个别。反正要死一起死,黄泉路上也不孤单!”“说的是什么话, 都死了,咱们雁回城不就绝户了吗!”一妇人听了这话悲从中来,嚎啕道:“我还有两个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死啊, 他们一个六岁, 一个三岁, 都还不懂事啊……”“哎呀你别哭了,哭得旁人心烦意乱!谁家没有孩子, 谁想让自己的孩子死?就你会哭么, 一盏茶的功夫转眼就过去了,都拿来听你哭啊!”“怎么的,我不能哭吗?我家男人是城主的卫兵, 为了把我们送到这儿被活活烧死在半路上,现在就剩下孩子了,我哭两声还招惹到你了?你有本事就别听呀!”……他们吵嚷得越厉害,圣母就越高兴, 禁不住放声大笑:“看见没有,这就是你说的人性。瞧着吧,马上还会为了争取活命的机会打起来,不用我动手,他们就能把自己人屠个干净。”宋彩咬牙沉默。他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真正不惧死亡的英雄百年也不能出几个,在死神面前人都是懦弱胆小的,为了活命,能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只盼着……只盼着场面不要太难看,不要伤着那些老弱妇孺——尽管这愿望终将落空。一言成谶。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从地上搬起石头砸晕了哭喊的妇人,只能听见乱糟糟的谴责声里夹杂着一个男人的狡辩之词:“我没杀她,她只是晕过去了!你们都清楚,像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根本活不下来的,就算放她出去了,拉扯两个小孩子,饿都要饿死在半路!我打晕她,也省得大家多一个顾虑不是吗?”“你说的是人话吗?”另一个妇人骂道,“你光棍一条,自己吃饱全家不饿,哪知道一个母亲可以为自己的孩子付出什么!孩子要是挨饿,她会割自己的肉,孩子要是渴了,她可以放自己的血,只要是为了孩子好,她可以豁出命去!”“那又怎么样!好好看看这世道,豁出命去就能救得了孩子了?要真是这样,一家出一个送命的,保其他人不死,能行吗?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必须选出最有用的三十个人,是最有用!青壮劳力不留,留下妇女小儿有什么用!”“妇女小儿招你惹你了?你莫不是一生下来就六尺长,不像我们,都是从小儿长起来的?你娘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猪狗还知道认娘嘞!”“你骂谁,再骂一句试试?我他娘的饶不了你!”那搬石头的男人又要动手,被周围人给钳制住了,这一闹腾就一发不可收拾,有人开始趁机裹乱,接了男人的石头去砸围观者。被砸中的也是个青壮劳力,因为砸人的家伙心里门儿清,知道老弱妇幼不足为患,要干就得先干掉有可能抢占三十个名额的人。“啊!谁砸的我?是你吧麻子脸,你一贯会在背后使坏,心眼儿比那锅底还黑!我先弄死你,别叫你个糟心烂肺的再去砸别人!”“什么就是老子了,你哪只狗眼看见了!分明就是瞧老子身子板儿硬实,怕老子活到最后,堵了你的去路!行,既然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老子也不跟你瞎客气,都想活,各凭本事吧!”“哎哎,不要打啊,不能打啊!”一个鬓发斑白的老者从旁劝阻,却被七手八脚去拉架的人给搡开了,还不知被谁踩了两脚,疼得直哼哼。“教书的!你还有没有人性了,自己的亲爷爷也敢踹!”“关你什么事!”“就关我的事!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下头几十个小弟子,就是这么以身作则的吗?”“对!不经人事,不断人过,你知道什么!他是我亲爷爷不假,对我却从来不像亲孙子,就因为我爹死得早,他瞧不上我娘,一颗心全斜在我伯伯家了。看看我的几个堂兄堂姐,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什么,你再看看我!不说时不时能来瞧瞧我这个亲孙子,就连逢年过节、大病小灾的他也从不露面。我娘改嫁是我的错吗?家里没米下锅时他接济过吗?他想过孤儿寡母该怎么过活吗?他不配得到我的尊重!”“你别说这些,你娘改嫁时人家老爷子也没拦过。”“他凭什么拦!我娘改嫁好歹讨了条活路,我不恨她,人为了活着可以这么做!”“那你也没道理恨老爷子,你能在书院教书不还是老爷子托朋友帮你弄进去的?”“那是因为他怕我拖累他!你以为是他供我读书的吗?呸!他让堂兄去学武,却嫌我读书没出息,我读书的花销全是我娘偷攒下来的钱!”那老者闻言气得够呛:“你、你这忤逆不孝的东西啊……”“都什么时候了,孝不孝的也就那么回事了,你现在一个儿子都没了,还跟谁在这儿充老子呢?”“你!咳咳、咳咳……行,说得对,说得好!拢共不也就三十个名额么,你且凭着这张嘴去争那最后一个名额吧,我看你能不能活得了!”后头的人不清楚这边发生了什么状况,听到那一嘴“三十个名额”,知道情况不妙,当即跟着闹了起来。有人生性爱扯老婆舌,瞎咧咧说三十个名额都定了,前面的人是为了抢最后的名额才打得头破血流。这一传开那还了得,后头顿时炸开了锅,男女老少纷纷搬起地上的碎石往前头扔,扬言这么草率就定了名额太不公平,后面的人也要活路,要一个竞争的机会。当然,他们竞争的方式就是互殴,谁能赢到最后,成为三十人里的一员,就由天命来定。而所谓的天命,无非就是看谁吃的谷子多,拳头攥得结实,脚板扎得稳成。 第253章 有人这么说着,便又惹出一阵阵的啜泣声,但也都明白道理,没人再闹了。十岁以下的孩子其实还有不少,只是没了大人带,他们出去了又怎么活?保不齐要受更多折磨,在饥寒交迫或是病痛中死去。“我家孩子十岁,但是算了,留给别人吧,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一对夫妻抱着自己的女儿,哀哀落泪。那小丫头却很懂事,帮着爹娘擦了眼泪,说这是自己的选择,能和爹娘在一起是最高兴的事情。有老妇的呜呜哭声从后头传来,别人问她怎么了,她说自己的孙子十五岁,本来还想争取一下,可人家十岁的孩子都这样了,还怎么争取。她的丈夫和儿子、儿媳已经全没了,孩子要是再保不住,九泉之下哪还有脸去见他们。她的孙子却一瘸一拐地上前去,帮着祖母把乱发理好,拥在怀里无声地安慰。老妇愈发难以自制,像是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孙儿已经长成小小男子汉了。只是这成长,太叫人心碎。……少顷之后,三十个孩子被推了出来,有男孩也有女孩,都在十到十四岁之间。“好,虽然超时了,但也没必要计较这一星半点的,你们自由了,走吧。”圣母的脸色铁青,语气却和蔼,令封锁洞口的血藤分开,给孩子们让出了一条路。孩子们一步三回头,都在看自己的家人。宋彩却在此时察觉到了圣母的心思,顿时脊背生寒,大叫:“不要!”然而圣母从不听从任何人的指令。三十个孩子在踏出洞口的瞬间齐齐掉了下去——洞口外的石栈道塌了,悬崖下,从地底钻出的各类怪物早已焦渴难耐。伴随那三十个孩子的家人悲愤至极的哭喊声,所有人都被激怒了。宋彩的魂魄在心海中涨大了数倍,包裹在外的妖火闪烁个不停,似是下一刻就能破体而出一般。“哟,”圣母忽然道,“小鹏鸟来了。”宋彩恍惚望去,正瞧见一片巨大的黑影由下而上缓缓升起,云一般的羽翼上承载着三十名少年少女,三十,一个不少。宋彩的魂魄颤抖着:“江晏……”第139章 天道可由人13江晏救下了三十个孩子,洞中的人们纷纷欢呼起来。这惹恼了圣母, 只见她右手微微握拳, 每扣紧一分, 九江岸的大地洞便缩小一分,洞顶开始塌陷,乱石坠落,引发众人惊惧呼喊。可就在大家以为要被洞壁活活挤压成肉泥时,坠落的岩石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挡了, 大地洞也不再继续缩小。意识到是江晏设下的结界保护了众人,宋彩顿时备受鼓舞,魂魄又涨大了几许——既然江晏仍能从被束缚的妖丹中汲取妖力,那他自己为什么不能?兴许还有什么关键点是自己没发现的。圣母与宋彩共用一具身体, 意识无法完全隔离, 便从宋彩的思考中获取了些许信息, 对他二人关系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她冒出一个主意。飞出洞口以后,她落在了九江岸的一处高崖上。脚下瀑布奔流, 冲击声很是吵闹, 无端叫人心烦。打量着对面这个所谓的天命妖王,眉目冷峻,神情复杂, 玄色衣摆在风中卷动,与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当年封印她的场景还真是极为肖像。江晏也一眨不眨地望着白衣的宋彩,只觉得十分陌生,心中翻涌的不是屠灭曜炀宫的仇恨, 而是难以言说的疼惜与懊悔。他道:“等我带你回家。”说完干脆利落地出手。见他那柄燃着妖火的蟒尾铁鞭朝自己击来,圣母忽然露出无辜表情,捂着胸口道:“晏郎!”用的是宋彩的声音。铁鞭一偏,重重击打在旁边的巨石上,浑然天成的一块裸岩便碎成了齑粉,若再仔细看,还能发现下方的山体整个裂开了一条细缝,只不过被瀑布的水流掩饰了。心海中的宋彩大惊失色,知道圣母是故意伪装成自己戏弄江晏。江晏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只是无法违逆自己的本心,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伤到的是宋彩,也足以令他肝胆俱裂。圣母大笑不止,挥舞着身后的血藤嘲弄道:“晏郎,晏郎?易灵体平时当真是这么叫你的?着实有趣!哈哈哈哈哈哈哈……”江晏铁青着脸,当即发起第二次攻击。铁鞭呼啸而至,一条花蟒的虚影忽地脱离了鞭身,从江晏的手臂上绕过,继而在他身后化为百丈高的巨形,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白衣身影吞去。圣母如法炮制:“晏郎不要!是我啊!”然而这次江晏根本没作半分停顿,狠狠一鞭挥下,将宋彩那具美好的身体斜着劈成了两半。血如泉涌,染红了飞瀑的清流。江晏的手在发抖。他握着铁鞭,站在对面无声地看着,直到看见宋彩的身体自动合二为一,粘合成最初的模样。——松了口气。可这无疑是最矛盾的地方,他既想杀了圣母,又不能真杀了她,否则宋彩的魂魄也会随着这具身体一并损毁。“哈,吓着啦?”圣母恢复了女音,“没事没事,逗你呢,想伤我哪是这么容易的事。不过你这小鹏鸟的心是铁做的吗?对着自己的心上人也能下得去手。还是说,我学得不像?”宋彩在心海中道:“一点都不像!”“哪里不像了?”“他从不叫我晏郎。”“我从不叫他晏郎!”一个是江晏的回答,一个是宋彩的回答。但宋彩又忍不住想,其实也叫过的,只是你不知道啊。宋彩的白衣被水浸透,血色再也沾不上半点,只隐隐约约露出下面藏着的身体轮廓,带着诱惑的意味。圣母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掀开衣袖,又撩开前襟,好生检查了一番,果然发现了几个暧昧的红痕。“啧,迟了迟了,还是迟了一步啊,难怪总觉着腰酸背痛,两腿打软……”她显然已经从宋彩的思绪中读取了昨夜的零星片段,知道了他们的小秘密,便像个被猪拱了白菜的丈母娘,带着愠怒呵斥道,“小鹏鸟,你竟然对我的易灵体做出了那种事,实在太不像话了,太让人生气了!”宋彩:“关你屁事!”圣母:“我的易灵体,当然关我的事!你们成亲了吗?拜过天地了吗?明媒正娶了吗?都没有,真不要脸!”宋彩:“你闭嘴!”江晏知道圣母是在跟宋彩的魂魄对话,面不改色道:“没关系,待我毁了它,你就再也不用为之生气了。左右也没什么技术可言。”宋彩捂着脸:“!!!”在场三人的关系似乎变得无比复杂且尴尬了。但实际上,只有宋彩有功夫为这事儿发闲愁,另外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呢。 第255章 她歪倒在一旁,怔怔地瞧着自己的虚影——她的元魂居然被宋彩硬生生挤了出去,漂荡在外头成了一个游魂。她企图夺回掌控权,却发现有些力不从心,她的易灵体用激发出来的强大意志力结了一道纯粹的魂力屏障,阻挡了她的入侵。“可以啊,易灵体……”圣母愉快又惊喜的声音像水波一般漾开,索性不动了,停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宋彩已经顾不得她了,托抱住江晏软下去的身体,在他耳边小心翼翼地呼唤:“江晏,江晏你清醒一点,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我帮你,我能帮你,我,我……”他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了,因为炼狱之火正在熄灭,而江晏的体温也在流失。“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他接连念了上百个“不要”,江晏终于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接着呛了一口血,开始粗重地喘着气。“江晏,江晏你看看我,江晏啊,江晏!”“听到了……”江晏气若游丝,低头瞧了眼自己的心口,发现那里有个无法愈合的洞,血液如泉涌。“我做不到,我竟然,做不到。”江晏艰难地直起上半身,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狼狈,只可惜他浑身都是血,实在没法弄立整,也只好作罢了。宋彩则拼命摇着头,拿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已经很棒了,你是最厉害的人,你是史无前例的大妖王!你听我说,结局不是这样的,不可能是这样,我们一定还有转机。你坚持住,我已经掌控了这具身体,我这就带你走,我、我给你充值,我只要抱抱你,亲亲你就好了……”他倾身捧住江晏染血的脸,江晏却用尽力气挡住他,道:“听我说。我知道,你从哪里来,我一直都知道。小彩,你回去吧,该回去了。”“你,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什么了?你别吓我好不好,让我帮你好不好?”“不好,”江晏又呕出一滩血,“我死了以后,你不会再回到这个世界……你还有妖力,现在,杀了自己,别让她得逞。”一旁的圣母听到这番话登时僵住,她知道宋彩如果真的对自己下狠手,那她就无法再通过易灵体到得那个崭新的世界,也无法再寻找到这样一个足以承受她强大力量的完美躯壳了。她不能由着他。她的元魂朝宋彩出手,企图夺回身体,可此时的宋彩意志力过于强大,她一时找不出破绽。“对,杀了自己,正如我一开始劝他做的那件事,”圣母飘了过来,改强攻为心理战,“你不知道吧,在迷巢窟里我就劝过他,叫他杀了你,那样他就再也不用附身到一条狗的身上,毫无尊严地活着。可他舍不得,他喜欢你,喜欢得要命呢。那你呢,你舍得离开他?你要是这么走了,他,和这里的几十万甚至更多的人都必死无疑。”“你说什么屁话,什么狗?”宋彩猛然醒悟,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人,“是大雁?果然是大雁吗?真的是你吗江晏,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吗?”“别信她的!”江晏突然发怒,“听话!我活不了了,我和这里的人全都活不了了,但你还可以!趁现在,杀了自己,回到那个世界!”宋彩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那你怎么办?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在这儿吗?我不行,我做不到,我没有你不行的,真的不行的……”圣母接了他的话茬:“你行,你怎么不行啊,我的易灵体为什么这么容易否定自己呢,是那所谓的人性让你变得软弱吗?不瞒你说,当初我叫他杀你,纯粹是为了试探,我得知道自己挑选的易灵体能不能成为击垮天命妖王的利器。你知道打开时空虚洞有多不容易么,所以,别再说‘不行’二字了,你可以的。”“你滚!我没有跟你说话,插什么嘴!”“啧啧,真凶啊。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做得到,只是你一直不相信自己。回去吧,别管这边的烂摊子了,反正你今日救了小鹏鸟,明日他还是要死,这就是他的命。哦,刚刚那个问题,现在回答你,他的攻击点之所以这么快就用完了,是因为他在蓬莱岛耗费了大量妖力,至于做什么,你肯定比我清楚。哈哈,有点滑稽,我竟然在游说你破坏我自己的计划。”“我让你,闭嘴……咳、咳咳……”江晏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如纸,把宋彩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拍也不敢拍,碰也不敢碰,只能胡言乱语地哄他:“别听别听,你别听她的,我也不听,我知道她是激我呢,我都明白的!江晏,江晏你不要死,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可怜啊,自古生离与死别,是人生至苦。这是我儿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可惜我不懂,要是我能懂得其中万一,就让你们死在一块儿啦!”“叫你闭嘴啊!我们不想听你的风凉话!”圣母啧啧:“我真的是好心,他应该没告诉你吧,他拿自己的魂魄跟蓬莱仙人换的神芝草人模,说等到除灭邪祟以后就把自己的魂魄交出去,哎,邪祟说的就是我,所以我估计这个承诺是兑现不了了,因为他没可能除灭我。”“你,你……”宋彩被气得头昏,陡然明白了她刚才说的是什么,便整个懵掉了——她说江晏是用自己的魂魄换来的神芝草人模。良久,宋彩抱着江晏,埋头在他颈间,连哭都觉得没力气。系统已经告诉他了,江晏会死,百分百会死。是他不肯相信,不肯服输。“江晏,江晏,不要这样啊,真的不要……”江晏没有回应他,安安静静的。宋彩忽又想到了什么,捧起江晏的脸:“不不,你说得有道理,她说得也有道理,我想到了!我可以带你一起回去,你后来,你后来把妖丹给了我之后是不是就再也没附身大雁了?你可以幻化出人形了,还可以变成小黑鸟,那只小黑鸟就是你对不对?好好,就这样,我这就带你去我的世界,其他人我们不管了,我们没那么大的本事,这不丢人!江晏,江晏你起来,我们……”他想把江晏拖起来,却发现江晏不动了。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了小天使们,这几章比较虐,但一定是he,保证第140章 天道可由人14宋彩轻轻晃了晃怀里的人,这人却始终沉默着, 闭了眼睛, 连胸口该有的起伏都没了。“他死了。”圣母踱步到宋彩身后, 朝他伸出血藤,却在一步之外被一股斥力弹开。她悻悻地揉了揉手腕:“我可以救他,但你得先把身体还给我,否则我的力量发挥不出最强水准。”宋彩不理她,仍然对着江晏说话:“不会这样的, 结局不会是这样。江晏,江晏啊,你答应我一声呗?”圣母不耐烦:“死了死了,都说了他死了!”宋彩不吱声了。大概是给自己做了太多的心理预防, 他居然在这瞬间接受了江晏死去的事实, 没有大吵大闹, 没有呼天抢地,只是平静地跪坐在地上, 抱着江晏的身体一动不动。他能感觉到残存的妖力正从江晏身上回流到妖丹中, 而江晏的手背上也开始现出羽毛,这是现原形的征兆。“我在同你说话,你到底想不想救他?”宋彩抬起头, 满脸的泪痕,满眼的红血丝:“想救,当然想,但你会怎么救?”“呀, 你这模样真可怜,真招人疼,”圣母飘到他面前,“易灵体,你真的很特别,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是真心想帮你。只要你把身体还给我,我送你回到片刻之前,你就可以赶在我刺穿他的心脏之前提醒他,叫他不要替你吸走炼狱之火,因为我根本不会把你怎么样,我是吓唬他的。”宋彩的嘴唇微微开合:“让我再想想。”“这还有什么好想的?他都凉了,再不救,魂魄都要入轮回了。呀,我忘了,他不会入轮回,因为他把魂魄兑出去了。是为了谁?哦,是为了我的易灵体啊!”“别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第257章 宋彩回了神,说道:“牛舌草的传说是假的,那是你编造出来吓唬人的,目的就是防止人们肆意挖采,断了你的根。”“本来我想过,既然我这具身体是由你当年的残枝塑成的,那你对半妖和灵兽设咒时是不是用了我的血液?结果不是。因为一截残枝是没有血液的,我的血跟血藤里的血差不多,是不值钱的廉价血,廉价血容易得,怎么能用在那么要紧的咒术中?你用的血必须十分宝贵,宝贵到没人能想得到它会被保存于牛舌草这种平凡的植物中,还世世代代延续了下来。”圣母微微讶异:“你怎么想到的?”“那还是多亏了你的提醒。你说我很特别,叫我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到我时的表情,几乎每个人都是惊异的。我以为是我身份特殊,才叫他们在潜意识里觉得特别,其实不然。一个人在初次见面时留给别人的印象无非来自于外貌,除了长相就是穿衣打扮,而我穿着鲜艳的红衣,的确十分少见,十分特别,十分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就因为这个?”“不,这只是一个引子。”“从刚才我就在想,为什么当你取代我的时候这身衣服会褪成白色?而后我就想明白了,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你需要原装的身体,也需要自己的血,我的红衣就是用牛舌草的汁液染成的,换句话说,是用你的血染成的。它类似于一个启动装置,为的就是在你夺回身体时,把能够承载强大力量的圣母血回灌进去,让这具身体真正‘活’过来。”“这都是你的猜测。”宋彩冷笑:“你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非要来问我,难道是我猜错了,牛舌草跟你毫无关系?”圣母撇撇嘴:“好吧,是牛舌草不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么。”是。宋彩还记得,牛舌草因为滋味苦涩又被称为‘牛不吃’,那是连食草动物都嫌弃的东西。有传言说商人会采摘牛舌草回去,用作红色衣物的染料,但放眼大千世界,穿红衣的人其实没几个,自打来到这里之后他就没见过第二个穿红衣的。因为红色染料太难得,而牛舌草的汁液容易招引蚊虫,必须经过复杂的处理工序才能作为染料,成本太大,卖出的衣料也会昂贵许多。当然,对于豪门大户来说,价格再贵也不是问题,他们穿得起。须得叫曾经穿过红衣的人个个没得好下场,再传出一些与红衣有关的神鬼怪谈,才能使这种染料彻底消失于人们的视野里,才能使旁人初见红衣人的时候足够惊异。圣母见他什么都猜出来了,自己没有可补充之处,不免觉得索然无味。“今日就先聊到这里吧,易灵体,要不要救小鹏鸟,你赶紧做个决定嘛。”“嗯,我也已经考虑好了,”宋彩沉静地说,“江晏是为我而死,为了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世界而死,他值得被救,也必须被救。”圣母满意地点头:“很好,现在按照我说的去做,慢慢放松自己,把我想象成你的朋友……”然而宋彩话锋一转:“我还没说完。”“还要说什么?”“你告诉我预言是假的,江晏却深信不疑,不是因为他傻,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一旦我把他的魂魄带去了我的世界,等入睡之后还是会身不由己地回到这里,继续这场由你织造的噩梦。他懂,什么都懂,所以甘愿赴死。你说,这样好的一个人,我怎么能忍心辜负?”“你这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想要易灵体,凭本事来拿。”气氛陡然僵住。圣母冷冷道:“你当我没法子对付你了么?”“你当然有,你是了不起的天神圣母啊,只不过,加个‘表’字可能更适合你!”“放肆!我看你是不要命了!”“我的命不由你做主。你刚刚说能送我回到片刻之前,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把自己送回片刻之前,阻止我夺取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因为传送咒是最高级的术法,违逆时间法则必将招来恶果。你根本不可能帮我救他,一旦我把身体还给了你,你就会立即进入时空虚洞,有必要时还会毫不犹豫地除掉我。”“你既然知道,最好乖乖配合,否则我采取的措施可不会让你太好受!”圣母的元魂周围扬起旋风,宋彩却露出笑意:“我看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是我掌握了主动权!”话毕,他的额印竟又开始闪,鲜红欲滴,胜过之前的每一次。与此同时,一股从未体会过的充沛力量席卷而来,那力量不属于江晏的妖丹,而是来自于圣母的元魂。他猜得没错!这额印连通了圣母的元魂之力,圣母可以通过额印随时施力,他也可以反向操作,将其主动吸过来!眼见着沙尘飞卷,魂力如水流低处一般被削弱,圣母却毫无还手之力,但凭宋彩和江晏一起消失在面前。她大惊失色——姓宋的臭小子竟然也会使传送咒!第141章 天道可由人15圣母可以窥探到宋彩绝大部分的私秘,但当宋彩不去思索的时候她就没办法了, 比如传送咒, 宋彩一直用说话的方式避免往那方面想, 因此圣母也没能及时察觉到异样。实际上,圣子交予宋彩的那些咒法符号每一天都在排列更新,把巫人咒术一点一点灌输到他的脑海。但作为最高等级的术法,基于时间层面的传送咒一直不曾出现过,直到江晏的妖力全部回流到妖丹中的刹那。“你竟敢用我的力量来对付我!!”圣母的元魂被这个咒术抽走了大量魂力, 气得暴跳如雷,刚想挤进时间虚洞把他抓回来,却发现自己的记忆正在变化。她怔了一瞬,想着自己来九江岸是为了做什么……想起来了, 易灵体逃了, 臭小子竟然还学会了弑神咒。介于自己没能拿回本体, 元魂无法将吸来的力量完全容纳,只能先撤到这地方, 另想办法。她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 心中有了计议。在这之前。宋彩利用传送咒直接回到了刚出曜炀宫的时刻。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魂魄归位的刹那,一阵天旋地转,宋彩的脑海中也多出了一段记忆, 那是未曾发生却又明明亲身经历过的可怕场景。当时无暇思考,现在想来才觉得错漏百出。圣母的力量复苏,第三征兆显现,妖兵们的额头出现符文, 这些都和前两次半妖与灵兽族群的异常反应差不多,但妖兵们为什么会心性大改,受到圣母的操控?这显然是不合逻辑的,因为符文的功效只是汲取力量,而江晏也是妖,他却没有受到影响。宋彩庆幸自己不算太蠢——这根本就是一场考验。系统那个碧池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圣母就是终极反派,原以为它是故作深沉,其实它丫的是想把反派的帽子扣在它宋爸爸头上!因为这世上最难对付的敌人,除了自己,就是爱人,江晏根本没法对他下手。“宋公子,你怎么啦!”蓝姬拉着他大叫。宋彩定了定神,察觉到鼻子下面凉丝丝的,一摸——竟然是鼻血。他慌忙擦了两下,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位置,问蓝姬:“公主殿下跟出来做什么?”蓝姬道:“我拦着你呀,别去找他了,不急在这一会儿!”宋彩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婚书,当即点头:“公主说得对,我们快走,回曜炀宫!”蓝姬到了嘴边的劝词又给憋了回去,一脑门的狐疑,心想刚才还非去不可的,怎么一下就同意了?两人一前一后往曜炀宫赶,速度已经很快了,宋彩却还嫌不够,一路上催了好几遍。大约还剩百里路程时,蓝姬的剑柄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惯力使得她整个人都朝前扑了去,半空中哇哇叫嚷起来。 第259章 宋彩失笑,擦干了眼泪:“三件……”“你还真理她,时间宝贵,我们回房。”江晏说着拨开挡路的蓝姬,伸手环住宋彩肩膀,搂着往穹顶殿而去。宋彩回头,尚能听见蓝姬在跟卫兵抱怨:“真小气哎,看两眼怎么啦,不是他们自己脱的吗!你们就说我有理没理,是不是我有理?”……回到房中,江晏叫人抬了暖炉进来,又准备了沐浴的热水,插好房门之后才帮宋彩解下玄色外衣。先前一路奔跑出了一身的汗,江晏打算再替他除去里衣,换一身新的,可手指到得领口又停住了。不知怎的,经过昨夜,两人面对面时都有些难为情。“你……”“我……”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气氛登时更尴尬了。宋彩望着那件外衫,实在爱惨。尘世间有千百种艳丽,他的世界却非黑即白。如果黑和白是空乏人生的写照,那江晏就是填他空乏的一笔。他爱这玄色,比从前更甚,因为从此刻开始,它变成了宋彩这个庸人的保护色。宋彩从前不信命,但现在信了,一日更比一日信得紧——在遥远的未来,在看不见尽头的远方,命就是那缤纷多彩的千百种可能,而那千百种可能里,贯穿始终的只有一个江晏。“算了,不换也罢,索性结束之后再换,”江晏拉他坐在床边,“不过,待会儿可能会有些痛。”宋彩红着脸说:“没关系,我不怕痛。”“是么?”江晏扬眉,“昨夜你喊痛的来着。”宋彩:“……那我以后不喊了。”江晏捏了下他鼓起的腮帮子:“可以喊。”宋彩笑笑:“但我们还有以后吗?”说完他又自责,连忙呸了两声:“瞧我这丧气嘴,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别听我胡说八道。”“嗯,才不听,怎么就没以后了,莫不是你想抛弃我?糟糠之妻不下堂,我可是大房。”宋彩嗤笑出声:“你不是大房,你是独房。”宋彩的笑容是世上最好的风景,但江晏看得出来,他心里有根刺。当自己决定用魂魄来交换神芝草时,就注定了会往他心里扎下这根刺。可江晏没得选,宁愿叫他痛上一阵子,不能叫他死。宋彩也明白,这事儿没法提,提出来也没用,除了叫自己烦,就剩叫江晏烦了。如果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他想和江晏一起快乐地度过。宋彩说:“我不能生你的气,你都是为了我。”江晏“嗯”了一声,又问:“什么?”宋彩眨巴着眼睛:“全部。做我的狗,做我的鸟,都是。”“那不就是鹰犬?”“对哦!”“嘣”一声响,宋彩的额头吃了一记爆栗,听见江晏说:“快闭上你的嘴,不招人喜欢。”“哈哈哈哈……”宋彩大笑。江晏掀开被褥,挥手设下一道火光,火光消失后床上便多了一个和宋彩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确切地说,是人模。那是用数万棵神芝草磨粉塑成的,翻天知道江晏的要求是这个时肺都要气炸了,说江晏就是个瘟神,以后不欢迎他去蓬莱岛,否则见一次打一次。无奈蓬莱仙人先行答应了这笔交易,他只能冲着江晏发一通邪火,最后忍痛割爱。宋彩抚摸着人模的胸口,觉得那触感温润而有弹性,跟活人没区别,只是没心跳,不喘气。江晏道:“虽然这即将成为你的身体,但看你这么摸,还是叫人不大痛快。”宋彩于是拉着他的手:“你来,一起摸。”江晏却像遭雷劈了似地抽开手,忍不住蹙眉:“不了,很怪异,等你在它身上活过来再说。”“你这话没什么毛病,但听起来也很怪异。欸欸,悄悄告诉你一件事,”宋彩贼兮兮的,一时脑残,张口就来,“在我们那个世界有一种玩具,就跟这个差不多,但是做不到这么逼真,手感也没有这个好,而且都是做的女体,不做男体,像这种高质量的男体要是往出卖……”“等等,”江晏打断他,“什么玩具?给谁玩的?”“嗯……一般、一般是给男人玩的。”“你玩过?”“啊,没有没有!我绝对没玩过!”“那你怎么知道手感没有这个好?”“……”从这开始,江晏看宋彩的眼神就怪怪的,总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宋彩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恨只恨自己神经病,闲得啊,跟他讲这种无聊事情做什么,白害自己扣了一顶屎盆子。他被扔在人模旁边,双手交放在胸前,嘟着嘴,可怜巴巴地望着江晏。江晏睨了他一眼:“成功与失败的几率各一半,开始前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宋彩:“报告吾王,有!”江晏:“说。”宋彩:“我真没玩过那种玩具!我是无辜的!清白的!纯洁的!”江晏:“不讨论这个,说正经事。”宋彩:“正经事也有!我……我就是从单纯的学术角度发问哈,换了新的身体之后,是不是意味着还得重新破、破、破……” 第261章 宋彩:“……”行,好样的江晏,我臊了他,他就找旁人来臊我!还要等晚上?等会儿到了议事厅,当着大家的面我就阉了他!从根儿阉,干干净净,一了百了!谁也别想好!哼!然而一到议事厅,宋彩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刚一看见赤练,他的脑中就闪现了血腥杀戮的场景:赤练的佩剑被自己夺走,一起一落间,人身与蛟尾就分在两处了,至死不能瞑目。恭乙和千重心前后脚赶来,亦不像记忆中的那样惨烈,一个风度翩翩,一个笑意嫣然,都还活得好好的。千重心瞧宋彩脸色不佳便想帮他把脉,甫一走近却叫宋彩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像是被吓着了似的。莫名其妙地和恭乙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明白他是怎么了。宋彩恍恍惚惚,听见蓝姬唤他,连忙应了一声:“啊,是,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赤练道:“听闻宋公子换了一副新的身体,一切可还安好?”宋彩:“都好,让大家担心了。”蓝姬不像她王兄那样彬彬有礼,跑过来拉着宋彩到处乱看,还把他拨楞得转了一圈,说:“这不就和原来一模一样嘛,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新趣味……欸,那个旧的呢?你要是不需要了能不能送给我?”宋彩没来得及回答,赤练便开始训斥她了。江晏得空问宋彩:“先前说的那个弑神咒是怎么回事?”宋彩叹气:“我哪会什么弑神咒,那是吓唬圣母的。我无意中窥探到了她的一点陈年记忆。弑神咒是天神创造的,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叫他没能下得了手,最后只用了封印咒。”蓝姬听见这个便把刚塞进耳朵里的棉球扯了出来,扔到了她王兄的身上:“我又不是想拿来玩,就想研究一下嘛,至于骂半天!当年天神封印圣母的元魂时也是用天雷火焚烧了本体才成功的,现在她把残存的本体制成了易灵体,我们肯定也要效仿,越早毁掉越好啊。”赤练难得赞同他这妹妹的看法,轻咳一声:“倒也有理,虽没有天雷火可用,妖火应当也可一试。”众人都以为毁掉易灵体是当务之急,没想到江晏和宋彩齐声否定:“不行!”宋彩望向江晏,江晏便回以质疑的眼神:“曜炀宫不能毁,我们不能再坐等她找上门,可用易灵体引她去合适的地带,提前布置,瓮中捉鳖。你以为如何?”宋彩迎上他的眼神:“好巧哎,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正好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蓝姬登时来了精神,摩拳擦掌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俩已经……”“不,你不知道。”宋彩拽下她高扬的手臂,“圣母对半妖和灵兽设的咒术和我们想的有出入。我们看见的红色符文最初是由天神设咒留下的,圣母的本体毁坏以后,丹元之力就通过此咒被分散到了几十万生灵身上。最开始,这几十万生灵并没有族群之分,天界召万灵飞升以及半妖一支的分离都是天神的作为,目的就是为了使圣母的残余能量互相掣肘,好叫她在短期内无法从炼狱脱身。”蓝姬再次举手:“宋公子,这个我真的已经想到了,我分析总结出来的!”赤练道:“你何时总结出来的,怎么不曾对我说过?”蓝姬含糊着:“就最近这两天啊,干嘛要对你说……”宋彩向来捧场,当即鼓了两下掌:“公主真棒!不过我想说的是,圣母利用了这个咒印,施了反咒,把半妖和灵兽的力量全都吸了回去,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而我已经掌握了这个咒法的至关重要的一环——材料,即刻就能为大家解咒,但……”蓝姬激动地屏着呼吸:“什么?”宋彩:“即使解咒,也只能终止圣母的吞噬,却没办法把她吸走的那些夺回来,所以,想恢复从前的力量已经不可能,大家必须慢慢修炼了。”蓝姬:“那,那我们不能也像她那样设个反咒吗?”宋彩摇头:“咒术的力量本身就来自于她,她现在太强大,我们就算集合所有妖力也做不到的。”蓝姬泄了气,又很快振作起来:“算了,能终止已经很好了,至少以后攒下来的都是自己的。修炼而已,没问题!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问易灵体到底是什么意思?圣母想复原自己的本体我知道,为什么要给它取名叫易灵体?又为什么易灵体会成为宋公子的身体?”宋彩:“……这个不重要,别管它了。”“不重要吗?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是最奇怪的地方,而你们都不好奇?”赤练咳了一声:“不该问的别问,再啰嗦就回房思过去。”蓝姬翻白眼:“……哦。”几人合计了一番,决定把圣母引到东海去,那里人迹罕至,开战时不至于伤及无辜。宋彩心里没什么把握,因为不清楚最后一个副本——神祭副本通关的标志是什么,只隐约觉得这个标志会和妖族有关,或许就在第三次征兆出现的时候——尽管在系统对他的考验中,这个征兆出现的时候他并没接到副本通关的提示。但这或许也是个好苗头,只要副本没完成,神祭堕印没有崩碎,圣母的力量就无法达到顶峰,这是他们的机会。不,是他的机会。在宋彩思考的空当,江晏始终有意无意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宋彩发现了,却当做没看见,对蓝姬道:“劳烦公主把两仪镜拿给我用用,我有话要对城主说。另外,枭桀去哪儿了?”“他被岁芜拉去晒太阳了,说鳞片上长了苔藓。待会儿我去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们,既然丹元都还在,相信过不了多久灵兽一脉就能恢复人形。”蓝姬说着把两仪镜递给了宋彩。宋彩接过,调试了一下:“喂,喂喂,听得见吗?”对方的声音显得很是不可思议,又有些惊喜:“宋公子?”宋彩:“对,是我啊,好久不见啦!我想问一下雁回城现在怎么样了,热吗?”北云既:“不热,为什么会热?”宋彩打了个响指:“很好,城主大人,你信我吗?”北云既:“当然,怎么了?”第143章 天道可由人17临近正午,江晏从外面归来, 被看守偏殿的两名内侍宫人挡在门口。他扫了一眼门缝, 对内侍道:“怎么?”内侍唯唯诺诺地应答:“……回禀吾王, 王妃交代在他开门之前不要打扰,任何人都不行。” 第263章 江晏心中思量着他说的“以后我走了”,默默道:“也好。”与此同时,雁回城上空云雾遮眼,日轮忽隐忽现,城中人来人往,进出城的商队络绎不绝。一名豆蔻少女赤足立于十字街口,好奇地东张西望。有过路人向她投来目光,她便盈盈一笑,问道:“看什么?”对方是个年轻的粗布衣女子,二十岁模样,答道:“看你怎么不穿鞋,是打哪儿来?迷路了吗?”“打哪儿来我也说不清楚,待过上面,也待过下面。倒也不算迷路,只是在想,这么好的一个城,要是毁了,真的可惜呢。”“嘁,说什么傻话,就算城要毁了也用不着一个小丫头担心,赶快回家去吧,穿好鞋子再出门。”“家?不知道怎么回去。”“怎么的,不会是逃荒来的吧?你家地址在哪里,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少女闻言忽然大笑起来,说道:“我家在一个很容易着火的地方,哪里容易着火你便带我去哪里吧。”“容易着火?那就是油坊了,我们雁回城有个最大的油坊,就在前面拐角处,你自己过去吧。”少女朝街头拐角看了看,道了声“好”,便施施然走了。待她走后,粗布衣女子摸出一小包海盐瓜子嗑了起来,对着镜子里的人道:“九江岸那边都布置好了吗?圣母来了,变成了个小丫头,站在大街上视察民情似的。我引她去油坊了,要不了多会儿就得起火。”镜子里传来北云既的声音:“好,宋公子正在设咒,咒法生效还需要一刻钟左右,来得及。只是辛苦你们了,等大火一起你们就撤离,万不能被波及。”“知道啦,放心吧,我们虽然妖力没了,妖丹还在,区区凡火伤不了身的。不过咒术一旦生效,这边的障眼法就没用了,老妖婆会发现城里的百姓都是半妖假扮的,到时候她会不会先拿我们开刀?”“但愿不会。”“什嘛?但愿??不行不行!先前计划的时候没说有这么大风险啊,我不管,我、我还有心愿没了,我要你、我要你娶我当城主夫人!”“……”“北云既你说话!你得娶我当城主夫人,大不了以后我少吃点儿,不给你添麻烦!”“……”片刻之后,云层散开,太阳光温度骤升,雁回城里的几条街道莫名被泼了油,随着一盏油灯落地,大火整个蹿上了天,联栋的房屋一间接一间被点着,人们的惨叫声顿时四起。家禽家畜被燎得受不了,纷纷挣脱绳索和笼子,在大街上到处乱窜。可惜城中已经没有能躲藏的地方了,没什么毛的小猪率先被烤干了皮,紧接着是牛啊羊啊的,肉焦味儿弥漫开来,俨然一场盛大而残忍的烧烤宴会。蓝姬闻着香味儿,一边馋得流口水一边哀悼,心里头念着猪崽儿羊崽儿们好好投胎,别怪主人心狠,实在是情况危急,带不走它们,下辈子投生成人多做好事,再也不要经受这种苦了。念完奔向北云府,与北云既通了声,把集合起来的半妖们带进了空间裂隙里。而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正在油坊的烈火中愤怒地咒骂着,幻化出来的人皮已被撑破,露出了里面闪着红光的元魂和虬结盘曲的血藤。障眼法一破,她才察觉到城中充斥着的咒术气息——好个易灵体,竟然对整座城施了咒,叫这油坊与地下的根系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方圆几百里以内可用的植被几乎都被这场大火给毁了。最可气的是,施咒用的是大地之力,等于她自己点火、自己铺油、折了自己的手脚。而当她准备亲眼见证人族覆灭,好给自己出出气时,又发现先前街道上呼天抢地的逃难声已经消失了,所有人不知去向,只留下了一股股低劣的妖气。“易灵体,好个狡猾的易灵体……”圣母倏地冲破火云缭绕的油坊屋顶,盘旋着腾上半空,恶狠狠道,“你且好好躲着,别叫我抓到你!”第144章 天道可由人18九江岸,大地洞中, 北云既正手持断龙脊支撑着空间裂隙, 先是蓝姬从里头跳了出来, 继而是一个接一个的半妖,都穿着雁回城百姓的服装,有些不耐火的已经被烤得头皮焦亮,还有的被燎着了尾巴,屁股上带着火回来的。等最后一名半妖迈进, 北云既撤去断龙脊上的法力,几乎力尽,拄着刀才勉强站稳。“诸位大恩,雁回城永世不忘, 往后……”蓝姬忙扶住他, 关切地道:“快别说这些了, 你身体怎么样?我传你一点妖力吧!”北云既摆摆手,冲她笑了笑:“公主几时恢复妖力了?”蓝姬一拍大腿:“我又把这茬忘了!哎!没关系, 我还可以给你做那个, 叫……哦,宋公子说叫人工呼吸!”北云既:“……公主费心,但是不用了, 我还好。”蓝姬“哦”了一声,正失落者,忽见一只飞鸟从外头撞进来,只是被结界挡住了, 撞得“咚”一声响,掉在地上一动不动。有孩子嚷了一声:“是小鸟!”便跑到洞口伸手去捞,结果还没摸到小鸟,手背上就被烫出一个水泡,疼得哭了起来。蓝姬忙叫众人都别乱动,自己上前去查看了一下那孩子的手,吹了两口凉气,哄着说:“不哭不哭,有没有听过夜哭郎的故事?那是一个专门吃小孩的妖怪,谁家小孩要是哭了,它就会在夜里钻进这孩子的床底下,趁家里大人都睡着的时候掀开小孩的被子,先咬掉鼻……唔!”北云既实在头疼,及时走过来捂住了蓝姬的嘴,察觉到失礼又赶紧放下,叫旁边的大人把哭得更厉害的孩子带到了里头。“公主殿下,孩子不是这样哄的,可别再乱来了。”蓝姬红着脸:“噢噢,我、我、我知道了!”两人同时尴尬起来,凑巧都往洞外看,那只鸟便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冒了烟,随后呼地一下着了火。蓝姬皱了皱鼻子,闻着那股羽毛烧焦的味儿,叹道:“宋公子果然有先见之明,说圣母会在午时对日轮施法,把我们当成肉串烤了,这叫芭比扣!”北云既一脸狐疑:“芭比扣?”“对,就是烧烤。你看看咱们这里,何止是肉串,还有海鲜呐!”“……宋公子还教了你什么?”“还教我摆叫花鸡阵法了,就是我们现在的处境,一群人被闷在一个大地洞里,结界罩着,外头用匀火烤着,还有妖兵们围圈看守着,是不是特别形象?”“……形象。”北云既惆怅得不行。在宋公子的计划中,半妖们伪装成人族百姓,在江晏用桃木剑劈出空间裂隙之后混进雁回城,并用障眼法敛去妖气和咒术痕迹,使圣母毫无戒心地在城中放火,从而引燃通过咒术与油坊联系起来的地下植物的根系,消耗她的可用力量——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宋公子断定圣母会去放火,但结果是她真放了。雁回城的百姓们则通过断龙脊劈开的空间裂隙进入九江岸大地洞,躲避所谓的日轮能量场——虽然也不明白为什么宋公子断定圣母会施法释放日轮能量,但结果是她真这么干了。而且这能量十分诡异,花草树木都没事,单单凡人和禽畜抵挡不过,就像刚才那只鸟,直接烧糊了。北云既惆怅的便是这点,他很想去外面和蛟王汇合,多少能帮上点忙,偏偏打开空间裂隙让他消耗过多,力不从心。转身望向后头的数万民众,北云既喃喃:“但愿宋公子言中,放手一搏真能迎来生机。”“别担心,我刚才卜了一卦,是个吉相,”蓝姬向他展示手心里的几粒瓜子壳,“你看,咱俩的八字也很合。” 第265章 “北云既啊!”蓝姬大喊,随他一起跳了下去。这一跳情深义重,只可惜没得逞,被宋彩从后面抓住了脚踝,千难万险之后还是回到了鸟背上。“别拉我,我得去救他!”“公主!你已经没有妖力了,下去只会拖累他!”蓝姬回过神,后怕地想着:还真他娘的是哦!再往下方看去,万幸万幸,方才刚好经过对面的山崖,北云既已经用断龙脊插进了崖壁上的一块巨石里,往下坠了一会儿之后就停住了,看起来安然无恙。蓝姬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没能松很久,又被所见一幕卡了回来,噎得险些窒息。——那个叫她心心念念的白衣公子被一丛血藤缠住了,腿部冒出一大片红,还有什么东西从衣摆中坠落,直接掉下了山崖。“那是……”蓝姬睁大了眼睛,急促地吸着气,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便不能思考了。宋彩也是冷汗涔涔,道:“江晏,北云既的腿,没、没了!”第145章 天道可由人19北云既的腿还是断了,如他原本的命运一样。眼见那道白衣身影从崖壁上飘飘然坠下, 蓝姬几乎要晕过去, 宋彩则想起自己可以飞, 助跑两步便要往山下跳。可他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跨出去,眼前一花,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他趔趄着差点摔倒,被这人拉了回来,定睛一看, 是他家江晏。“江晏,我们得去救北云既!”宋彩急道。江晏一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道:“别慌。”说着转过身去,对上已经追到跟前的圣母。众妖兵摆好了阵势准备迎战, 江晏却挥了下手, 示意全部后退。而后一道黑火从崖下升起, 慢慢落在蓝姬和宋彩面前。黑火消散,蟒尾铁鞭解开缠绕, 将北云既和断龙脊一同放下, 又回到了江晏手中。“北云既!怎么办,怎么办啊宋公子,我该怎么救他……”蓝姬跪在地上, 哆嗦着去掀北云既的衣摆,该有一双长腿的地方却空空如也,叫她整颗心都跟着疼得要死。宋彩知道该怎么救他,去妖王圣陵, 找妖王遗骨。可圣陵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江晏分身乏术,在这关头根本不可能去帮他取遗骨。“宋公子!宋公子你快看看他,他怎么了?”蓝姬崩溃大哭,“他是不是快不行了,他昏过去了!怎么办怎么办,他又不是妖,不能化形,怎么才能帮他接回断腿,怎么才能救他一命啊!老天,老天啊,北云既你你醒醒,求你醒醒,救命啊!”此时江晏已和圣母打了起来,一红一黑两道光芒交错着飞来闪去,闪得人眼花缭乱,宋彩却紧紧盯着江晏手里的蟒尾铁鞭,心里有了计议。“公主别哭,血已经止住了,他是疼昏的,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宋彩现在联系不上系统,买不了止疼药,只能使个小法术,让他在梦里好过一点。“可他总会醒的啊,到时候发现自己没了腿,心里该有多难过,雁回城又怎么可能接受一个残废的城主?”“残废又怎么样,衡量一个人的价值不是凭他身体健不健全的,我相信雁回城不会亏待一个为百姓做出了牺牲的城主。咱们用不着说这些,公主,我有办法帮他续接断腿。”蓝姬一愣:“什么办法?”宋彩抬起头,望向江晏的背影,轻轻唤了一声:“江晏……”江晏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找了个机会退出战局,挥手铺开一道黑火,那上面便显现出一个平卧的白衣人来。白衣人容貌俊俏,五官轮廓艳而不妖,像是谁家懂事乖巧的小公子,睡着的时候被人偷了来。只展示了一瞬,江晏便又将其收了起来,对圣母道:“想要易灵体,就来找我拿。”他说着扔下蟒尾铁鞭,眼中黑火一晃,面前便有一条空间裂隙被撕开。“蟒尾铁鞭里有妖王遗骨,带去找岁芜和千重心,想办法取出来!有事打电话给我!”宋彩匆匆忙忙摸走了北云既腰间的两仪镜,只来得及对蓝姬交代了这么囫囵一句,就被江晏抱住腰,塞进了空间裂隙里。幽幽红光发出瘆人的谑笑声,没有紧随他们进入裂隙,而是迟滞了一下,不知在外面做什么。宋彩瞧着那道黑漆漆的裂隙,若有所思地问江晏:“你说,如果我们兵分两路,圣母会选择先抓我,取血解除地心磷火石的咒术,还是会先抢易灵体,破开第三道封印,恢复自己的力量?”江晏道:“拿到易灵体,第三道封印就能被破开么?”宋彩很笃定:“是,只要拿到易灵体,她吸收的半妖和灵兽之力就能融合,打破第三道封印轻而易举。战场上分秒必争,力量决定一切,相比之下九江岸的事情就轻得多,有人族作为筹码,她知道磷火石诅咒根本不会被触发,所以应当先抢易灵体。”江晏应声:“嗯,我想也是这样。”数千里路程,在空间裂隙中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出来时便是另一片天地了。碧蓝的晴空与碧蓝的海水融为一体,几乎分不清哪里是界线,恭乙手持桃木剑,已率三万妖兵在这里等候多时。宋彩趴在江晏肩膀上,众目睽睽之下臊得脸红,忙拍了拍他:“到了到了,快放我下来。”江晏依言把他放下,捏了下他的脸,说道:“待会儿别管发生什么事,你不要插手,不要帮忙,只管躲在恭乙身后,护好自己。”宋彩目光闪动,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躲在恭乙身后?不能躲在你身后吗?”江晏蓦地一笑:“他不就是我么。”江晏约等于恭乙,恭乙约等于江晏?是这样不假,但约就是约,多这一个字意义可就大不同了。宋彩隐隐察觉到江晏有事瞒着他,刚想问个清楚,空间裂隙的那一端便闪现出一抹红光,圣母追来了。恭乙随即收起桃木剑,喝道:“全军戒备!”宋彩心中不安,上前一步抱住江晏,江晏要动,他就收紧了胳膊,说:“别动,多充一点是一点,待会儿就顾不上了。”江晏还是动了,在他唇上浅浅啄了一下,道:“好了,充满了。”而后把他推到了恭乙那边,接过桃木剑,不由分说朝圣母劈出一道黑火。圣母没能像平常那样召引出铺天盖地的血藤,因这海边全是礁石和沙砾,仅有的一些植物还都被提前损毁了,小妖们是有备而来。她的视线停留在宋彩身上,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邪邪笑道:“看来今日有一场好戏。”江晏为宋彩凝出一个护盾,很快便用密不透风的攻击分走了圣母的注意力,喝道:“别打他的主意!”圣母丝毫不乱,吸来两条水龙作武器,一条化解江晏的招式,一条企图寻找破绽,攻击江晏的后方。她目露鄙夷神色:“小鹏鸟,你以为我是谁,把我引到这儿来就万事大吉了么?”“少废话!”江晏陡然威力大涨,将那两条水龙引向礁石,摔得破碎四溅。圣母知道这只小鹏鸟不简单,也不再保留实力,一口气引来几十条水龙,海滩上如降暴雨,视线都被水幕糊住。“且看看这是什么!”她话音未落,翻搅的海平面上便像冰雹倒下似的,唰啦啦跃出无数水生物,个个摇鳍摆尾、青面獠牙,朝着海岸上的妖兵们弹射而来。原以为是水里的鱼类被圣母施法魔化了,谁知等那些鱼怪来到近处,才发现是从历史上消失了近百年的石鳐!宋彩倒吸一口凉气,心想真是歇菜了,这些石鳐虽然只是寻常尺寸,但生性凶残而灵活,就像安装了电动马达的血滴子,一只都够一群人抓一会儿的,这里少说也有好几万只,怎么打?恭乙从容不迫,口中吹出一声辽远的哨响,海滩上的礁石后头便爬出了无数黑蝎子,连脚下的沙地里也钻出了许多,叫宋彩和众妖兵都吓了一跳。恭乙道:“曜炀宫将士们听令,不必惧怕黑蝎,全力击杀怪鱼,胜利之后论功行赏!”“是!”妖兵们群情激愤,纷纷扬起了手中的兵器。宋彩现在联系不上系统,存放在系统空间里的那些武器便都被锁住了,一时派不上用场,只好乖乖跟在恭乙身后,时不时砸出两团火球,也能帮他减减负。 第267章 而现在已至未时,正是无间桃源最热的一段时间,炼狱之火烤得地表发烫,热浪一阵接一阵。江晏割开掌心, 血滴挥洒出去的瞬间无数火星燃起,起初无规律地分散着,很快便像趋光的飞蛾一样聚拢起来,呈现游龙走势——那是一条蕴含着火系灵气的地脉。江晏腾空而起, 一剑扎进地脉中, 而后退出丈远, 以巨龙卷火形成的旋涡推动桃木剑沿地脉走向一路撕毁,竟连着炼狱之门也一并打开了。赤红的火焰如岩浆喷射, 把这片桃源上的所有活物都焚烧殆尽。蛇一样攀爬的枯萎藤枝, 长了人脸的怪异草叶,以及那些顶着背刺到处滚的戈壁乱石,纷纷在烈火中哀嚎, 最后变成了飞灰。圣母在火焰中盯着江晏,始终是一副笑吟吟的表情,直到江晏的臂弯里多出一个人。这人软哒哒地倚靠在他怀里,一条手臂坏死发黑, 露出来的手指已经变得像枯树枝一样。圣母收敛了些,说道:“你知道自己斗不过我,把易灵体给我,我或许能饶你一命。”“好说,就看你能不能接到了。”江晏抄起这具身体的膝弯,朝前一抛,便把它抛进了烈火中。圣母大惊,缠绕在她元魂上的所有血藤瞬间解体,全都朝着易灵体而去。红光从江晏的瞳孔中闪过,就在血藤捞起易灵体的时候,他手中的桃木剑也刺进了红光的中心。黑火顺着剑身滑进,浓缩的妖力势不可挡,几个诡谲的搅动之后,红光被完全淹没了。“呃啊!!!!!”圣母的元魂发出痛苦而错愕的一声嘶喊,在短暂的静止之后轰然溃散。能量如狂风过境,压得四野烈火骤熄,只剩烟气弥漫。血藤也在这一刹那萎顿在地,毫无意识的易灵体从方才被抛出的至高点落下,却没有沾着半点尘土,只因江晏已经赶到跟前,稳稳接住了它。整个过程干脆利落,眨眼的功夫就已结束了。江晏怀抱易灵体,单膝跪地,不住喘息。嘴角渗出一丝血,他匆忙擦净,仍然有种不大真实的感觉。圣母就这样死了?他抬头瞧了瞧云层之后的日轮,陡然一惊——不对劲!如果圣母这么轻易就被杀死,那今日种种岂不是个笑话,天神又何至于费那么多心思来布置这一切?可刚才那团红光的确被击散了,能量也已没入大地,怎么可能是假的……假的?江晏转向怀里的易灵体,这两个字浮出脑海的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能量没入大地,仍然是属于圣母的,圣母没有死,只是变出一个分|身陪他玩了一场游戏而已。江晏不明白,圣母明明已经看到他毁坏了易灵体的手臂,怎么会毫无忌惮,选择留在东海岸对付妖兵?除非这个易灵体有问题。思及此,他把易灵体放在自己腿上,翻了个身,毫不犹豫地扯开了腰带。只见光滑白皙的皮肤上连毛孔都很细致,称得上完美无缺了。“呵,果然是假的。”江晏苦笑。圣母是假的,他带来的这个易灵体也是假的。易灵体是按照宋彩记忆中的自己原样复制的,连那些小毛病和小缺憾都一模一样,而这具,太完美了,尾椎位置更没有他描述过的那个同款胎记。这根本就是江晏从蓬莱岛带回来的,用神芝草塑成的那具人模。江晏几乎气得发抖,只觉得这辈子从没这样气过。宋彩这臭小子,翅膀硬了,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倒是真不怕死!东海岸上,一片静寂。妖兵死伤无数,尸横遍野,石鳐与黑蝎的尸体铺了黑压压一层。恭乙和宋彩都不在这里,江晏找到一个还活着的妖兵,给他渡了些妖力,问他其余人都去了哪里。小妖兵一见是妖王来了,灰惨惨的眼眸中冒出少许光彩,指着远处的一片礁石说:“小的最后看见宋公子,就是在那边,红光、红光钻进了他身体,然后他就飞走了。恭首领,带队追去了……”“知道了,闭眼。”江晏说着封住小妖兵的几处大穴,一掌落下,妖火直接烤焦了他腹部的一块烂肉,让那上面不断腐蚀下渗的绿色毒汁蒸发了个干净。小妖兵咬牙忍着,不敢吭声。江晏则没时间多为他耽搁,起身就要走,却听那小妖兵又说:“吾王小心,宋公子他,他被附身了。朝南去,跟着血迹,能追上。”江晏二话不说往南方追去,一路上果然发现了不少血迹,是妖兵们留下的。但在一个山谷里,他的嗅觉与视觉发生了分歧。血迹沿着山路继续朝远处前进,与易灵体的特殊血气保持了一致,但在僻静的山岭深处,一丝若有若无的鹏鸟妖丹之气干扰了他。山岭中,枯败的林子里零星散布一些鸟尸,也有没来得及钻进树洞和地窟里的爬行小动物,都成了焦灰。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投下斑驳阴影,看似安宁祥和,实则是杀机暗伏。江晏做出了选择,弃路投林。他循着妖丹的指引登上了峰顶,视线正迎上宋彩跪地挣扎的背影。宋彩泄漏出的声音里满是隐忍,偶尔带了点低哑的啜泣,听在江晏耳中,直觉得一颗心脏都仿佛被人握紧了,疼得不行。他在背后试探地问了一声:“转过来好吗?是我,我来了。”宋彩的背影僵了一瞬,忽然厉声道:“别过来!”江晏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时候宋彩依然是宋彩,好歹不算太糟糕。他冲至宋彩面前,一边不停地说着“我来了”,一边去拉宋彩盖在脸上的手。这一拉开才发现,宋彩的脸上被血糊满了,额头上更是血肉模糊——他居然硬生生抠掉了那块带着符文的皮。“你……”江晏的脸色瞬间煞白,一把将这蠢货抱在了怀里。宋彩是真疼,疼得只能小声吸气,动作稍微大一点就扯得太阳穴乱跳,脑袋像是被铁锤砸扁了,浑浑噩噩,头昏眼花。江晏也疼,有自己在的时候何曾叫他受过这样的罪,没想到刚离开了一小会儿,他就把自己往死里折腾去了。他真能下得去手!江晏恨不得当场骂他一顿,再踹两脚,捶两拳,叫他涨涨记性。可到了动真招的时候又实在舍不得,连说一句重话都舍不得,生怕吓着他,委屈着他。最后还是宋彩先开口了:“江晏,你先别骂我,听我说。”江晏连忙应道:“我不骂你,你说。”“我没发疯,圣母的元魂就在我心海里,只有这样才能摆脱她的控制。你看,看我脚下。”江晏掀开他垂地的衣摆,发现他的脚已经变成了树根,无数红色的根须深埋地下,正一汩汩吸收着大地之力。“她派去追你的分|身是她一半的元魂之力,消散之后回归了地心,现在她要吸上来,利用我魂魄中的妖丹对妖族设咒。妖族的封印力量最强,符文从没出现过,但你知道,它就在额头上,和我的这个一样。”宋彩说到这里晃了一下,差点摔倒,被江晏箍住。“好,我知道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先别说了,让我帮你复原这块皮肉。”“不行!不要!”宋彩握住他抬上来的手,只觉得掌心干燥而温暖,勉强扯了下嘴角,“真好啊,到这时候还能牵着你的手,我知足了。不过这块皮肉不能复原,咒印就在上面,我把它连根拔掉了。圣母没法利用这个咒法,妖族的封印暂时就不会被破开,这是我们的机会。”江晏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当即摇头否定:“别再说了,一切按照我的计划来,你不要节外生枝。”宋彩扬起血痕纵横的脸:“直男,没时间了,等她吸饱了就会对妖族下手,到时候大家都要死。你看到我脚下的根须了,我阻止不了她,虽然目前勉强能掌握易灵体一半的控制权,但这个比例会随着她能力的复苏持续缩水,我撑不了多久的。” 第269章 宋彩垂下了手,滑落两行泪。混沌的意识深处,那人的声音变得迷蒙。“当成一场梦,醒来以后就结束了。”“大妖王会死,你喜欢的人却不会,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你。”“要是有一天你遇到和我相似的人,那就是我的转世。要是他人好,恰巧也喜欢你,就试着和他说话……”“睡吧,睡吧,乖。”宋彩早已吐出最后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每一次穿越,宋彩都是在这般混沌中经过时空虚洞的。按照江晏的说法,那是一条漫长的隧道,将空间和时间无限压缩,从而使他们的魂魄可以在短时间内到达目的地。但这一次不知怎的,宋彩竟然清醒着。他的魂魄游离在虚洞里,看见周遭的尘埃和星云,看见宇宙洪荒围绕着自己。胸口的痛感仿佛还在,握着他心脏的那只手也不曾消失过一般,时刻提醒着他,不能睡,也不能醒,否则真就什么都没了。宋彩开始疯狂大喊,叫系统滚出来。飞速流转的时空中声音变成了水里的气泡,是沉默的,静寂的,是不能被听见的。最后,系统没滚出来,妖丹滚出来了。小黑煤球在他心海中怯生生叫了一声“娘”,终于驱散了少许恐惧,叫宋彩得以定了定神。他道:“小黑,你还在呢,你怎么出来了?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这么长时间都没露面,出了什么事吗?”小黑委屈了:“我爹封锁了我的自主意识,不叫我出来闹,说我会把娘带坏。现在娘变成了一团元魂,施加在身体上的禁制就失效了,所以我才能出来。娘,宝宝心里苦……”宋彩叹了一声:“为娘心里也苦,还好你一直都在。”说了这么一句,他陡然想起另一桩事来——江晏这样单方面切断了联系,妖丹怎么办?妖力还是共用的吗?如果不共用了,那江晏现在岂不是十死无生?!“系统!狗系统出来!出来!”“到了救命的关头了,再不出来就晚了!狗系统!!”系统没有任何回应。小黑绕着宋彩转了两圈,突然说道:“娘,系统是不是一堆奇怪的符号?我见过,几百万个不止,它们组成了一股光流,在娘的脑海里出现过。”“对!”宋彩想到咒法,犹豫了一瞬,“应该对吧……你见过的这些符号长什么样子?是红色的吗?”“不是,是发白光的,它们拐来拐去的,普遍比较圆润,也有竖杠杠、斜杠杠和横杠杠。”“对对对,就是那东西!”宋彩明白了小黑的意思,它说的是阿拉伯数字,看来系统在他脑海里的形态是数字码。小黑说:“它哪儿也没去,就在娘的脑海里,但是不能动了,像一滩死水。”宋彩的心沉了下去。系统说它违背了时间法则,被监察系统盯上了,那现在这局面是不是和监察系统有关?不管是主动罢工还是被动休业,系统现在都无法向他提供服务,这很要命。小黑问道:“娘,我能帮你什么?”宋彩看了看周围,除了微小的尘埃粒子陪他一起浮动,别无他物,到底还能做什么,他也不知道。谁叫他只是一个魂魄,就算能想得到办法,也找不到可以利用的工具。比如穿梭时空这件事,假如他有路引,一定先回到天神还未寂灭的时候,跟他要来弑神咒,杀回去,灭他娘!等等,这未尝不可!“小黑!你的确可以帮我,帮我放电!”宋彩满怀期待。小黑却惆怅了:“娘,我爹都不在这儿了,你放电给谁看呢?”“不是那个意思!我见过你爹在荆棘林里斗圣母时引过雷电,他可以,你一定也可以!”“我是可以,但引雷电有什么用?而且这里环境特殊,未必能成功。”“不不,恰恰相反,这里分布了大量的正负电荷,你试试看,不成功便成仁!”“啊?”小黑感觉压力很大,“那我试试吧。”瞬息之后,一道闪电在宋彩面前划过,蓝紫色的光芒映得他魂魄透亮。他惊喜道:“就是这样!再来,照着这力度朝我脑袋上劈!”“娘!你这是干嘛呀,自裁吗?”“不是自裁,是自救!你不是说系统就在我脑海里吗,电两下或许能活过来……对,一定是这样,监察系统要限制它的活动必定是优先限制能量,这样可以保证下次使用时各方面功能不受影响。”“娘,我听不懂。”“你不用听懂,家用电器不好用了都是拍两下才能好的,越暴力越配合!来呀!”“娘!”“来!”话音刚落,“嗤啦啦”一条闪电照头劈来,宋彩直觉得脑浆都快被电熟了,撒点蒜泥都能上盘菜了——如果他的魂魄也有正常的脑浆的话。不出所料,系统的能量流在他脑海里闪了一闪,又熄灭了。宋彩道:“再来!”……“再来!”……一连来了好几次,系统一声狗叫,开始运行启动程序。宋彩激动得快哭了。“系统爸爸,我现在要是有腿就给你跪了,你还能正常使用吗?”「您还在装睡吗?无法面对爱人的质疑吗?」 第271章 “后者。圣灵珠不复存在了,但种子还是种子,它们回归了大地,孕育生命,重入因果轮回。只是,第十八颗圣灵珠出现了变故。”宋彩皱起眉:“你是说,圣子把巫人咒法传给了我,圣灵珠的力量在我这里。”天神的光芒晃了一晃,像是点了下头,道:“这是你的因果。”“那我来找你要弑神咒,你也是知道的了?不会不给咯?”天神简单应了一声,宋彩眼前的景象再次发生了变化。这次没有固定的地点和时间了,一会儿是风云变幻的海域上空,一会儿是水草丰茂的沼泽,一会儿又变成了冰雪覆盖的荒原。其中快速闪过的人和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像是同比还原的情景再现,包括眦昌和玄礼的母亲周小姐舍身救渔船、金龙断头入炼狱寻妻儿,以及蓝袍道人弃仙运换朋友出牢笼等等。宋彩问:“你给我看这些干什么?”天神道:“你要找的东西都在这里面。”“我要找弑神咒。”“弑神咒你早已得到,只是没参透。除了弑神咒,你还需要这世上至真至善之物,你知道该去哪里找。”宋彩想了想,脑海中便冒出了一个地名:“蓬莱岛?”“蓬莱岛,神芝宫,蓝袍仙人会把你需要的东西给你。”“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可那个神芝神像里面封存的都是凡人身上换来的并不算完美的东西,能是至真至善之物吗?”天神闻言反问道:“如何才算完美?”这个问题难住宋彩了。天神接着道:“且说周小姐,若没有严格的管束和严厉的责罚,孩儿想怎样她便纵容怎样,那这颗慈母之心算得上完美吗?再说眦昌,若他不曾嫉妒和记恨过,只单纯地爱着、护着他的兄弟,不管自己受过多少委屈,那他的手足之情算完美吗?金龙曾有机会救他孩儿出炼狱,若他不管阴阳堕印,选择坚持自己的主见,那这颗山海仁父心算完美吗?蓝袍道人苦修百年只为有朝一日位列仙班,却因为旧友逢难,甘愿放弃仙运,从此孤岛度余生。他若没有凭私心而为,登仙之后福泽万民,这颗兼济天下的慈悲心算完美吗?”宋彩明白他的意思。无条件的纵容会养出害人的孩子,不是完美;无条件的爱护也可能是丧失自我的开始,不是完美;爱自己的孩子而不顾天下人的孩子死活,更不是完美;得道升仙福泽万民,看似完美,却唯独辜负了那一个人,这也不算完美。所以,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的事情。宋彩摇了摇头,天神于是说道:“人性本该有残缺,有残缺,才有了完美。而所有的残缺,都源自于真挚的情感,这便是人间的至真至善。”宋彩点头:“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刚才看见的那个蓝袍道人就是现在的蓬莱仙人,对吗?我正好也想见见他。”“你所挂怀之事我已知晓,赠言一句,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你以为的坏事未必就是坏事,好事也未必就是好事。”“天神陛下,我不太想喝鸡汤,我只知道事在人为,”宋彩笑了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本来也是个王者,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知道坑了一篇文,就闹成了现在这样……算了,不叨逼叨了,最后想问一件事,皆和梼都是因为你的计划而牺牲的,他们真的再也不能续前缘了吗?”天神没答话,光芒一闪,时间便回到了更早以前。在一座古朴的神庙里,人们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一名二八少女也跪在蒲垫上,求的却是找到自己的恩人,说只要能把恩情还了,死也无憾。她上了一炷香,香烟袅袅,缭绕在威严的神像旁,满载了她的精诚心意。出了神庙之后,少女忽地化成了一头罕见的青毛雌狮,原来她是妖兽,刚修炼成人形。“她的恩人是一位书生,曾在她被林子里的捕兽夹夹住后腿时施了援手,一晃百年过去,她始终惦记着偿还,却不知人间百年,早已过了好几代。”之后的事情宋彩知道,天界召万灵飞升,她有幸成为了其中一员,被皆雷神殿选中,成了皆的坐骑灵兽。“梼的心里惦着一个人,便不愿认另一个人。”天神调整了时间,把画面定格在少女烧香的瞬间。宋彩说道:“因为她从小生长在野林子里,从来都是洒脱自在的性子,一开始当坐骑难免觉得别扭、自尊心受挫,为这事儿还挨了许多责罚,后来认了主才慢慢改了。”“是啊,只可惜她终究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年里遍寻不见恩人,连他的气息都彻底消失在了人世间。”“为什么?”“因那书生本就不是凡人,而是下凡历劫的皆雷神官。皆只当随手一救,小事一桩,提与不提都无所谓,哪想到那是梼的未了心愿。梼又是闷声不爱言语的脾气,从前的旧事她也觉得没必要分享,两人便这样错失了一段人生。”宋彩:“……”天神看出了宋彩的想法,接着道:“能否重入轮回,并非由我决定,而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皆将魂魄许给蓬莱仙人的那日就已料到未来会发生什么,天地能量生而不灭,死亡只是其中的一种状态,死去的终将以另一种形态回归尘世。人有自己的因果,也是旁人的因果,更是前人和后世的因果,不过是周而复始的轮回罢了。”宋彩:“……”听起来很绕,但还是想问。“那游呢?皆身边的小仙童,他为了救梼而死,直接灰飞烟灭了。”“游的确无辜,但灰飞烟灭便是他该有的结局,他无法拥有第二世。”“为什么?”“你看。”天神的光芒分出了一小绺,指点在神像上。“游没有魂魄,他只是梼点出来的一缕精诚烟气。这缕烟气吸收了梼的灵气,生出了对神像的忠诚之心。他不肯消散,每日围绕着皆的神像,崇敬、膜拜着这尊神像的主人,终于在某日被皆发现了。皆怜悯他,点灵叫他成了小仙童,侍候在左右,也算完成了他的一桩心愿。”“所以,他的生命是皆和梼共同给的,注定要还了这一命?”“正是。”宋彩只剩下了唏嘘。还有什么好说的,人家都被命运给安排得妥妥了。宋彩由衷叹了口气,道:“既然都在因果之中,我也不多事了,我得走了。天神陛下,不管过程有多曲折,有多少不平和误解,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人间,我替人们感谢你。你说我早就得到了弑神咒,虽然现在还不理解,但万事万物都有因果,当我的因果来临时,弑神咒自然会出现,是这个意思么?”天神似乎轻笑了一声,难得带了点欣赏的语气:“不错。你这番回去,要弑杀之人乃是我的母亲,我便送你一物,助你一臂之力。”宋彩:“……听起来有点怪。”“放心,不是坑你。我与母亲共赴轮回,求仁得仁。” 第273章 天命妖王,以身为祭,这预言不就是要他江晏以血肉之躯来献祭么。蟒尾铁鞭在玄火中化成了铁水,在半空中微微流动着,憾天刀和断龙脊最终也没能逃过重炼的名运,被江晏投入了火中。枭桀此时仍然是麒麟身,江晏便把桃木剑变成了桃子,塞进麒麟嘴里,嗤笑一声,眼神中透露出“真蠢”的狎意。麒麟默默容忍了,走到玄火旁,唇缝一松,便叫那奇形怪状的桃子掉进了火里。江晏漫不经心道:“丢进去可就拿不出来了。”麒麟没吱声,江晏又补了一句“谢了”,之后对蓬莱仙人道:“断龙脊无锋无刃,宜作刀背,憾天刀吹毫断发,可作刀刃,蟒尾铁鞭……”江晏顿了顿,想起宋彩说过的话,蟒尾铁鞭是用宇宙飞船钛合金制成的,那是什么东西?“蟒尾铁鞭熔作刀骨,桃木剑为刀柄。你尽管把东西丢进去就行了,剩下的交给翻天。”蓬莱仙人说道。江晏“嗯”了一声,望向旁边的恭乙:“炼好之后由你执掌,攻她元魂中心,旁的不要管。”恭乙未及应答,蓝姬先问道:“为什么要恭少侠上阵?”江晏:“因为我来不了。”蓝姬:“啊??”翻天接替了江晏的位置,江晏便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扔给了恭乙:“这叫黄蜂尾后针,留作纪念也好。”蓝姬预感到不妙,忙上前一步:“喂喂,你别离玄火那么近啊,小心变成烤鹌鹑!”赤练把自己的蠢妹妹拉到了身边,叫她少啰嗦,蓝姬便愈发笃定事情不简单,掏出一把瓜子准备占卜。“你先别急,往后面站一点,我们地方宽敞着呢!我听你说话像是交代后事一样,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呗,实在不行等宋公子回来了再说。我来卜一卦,看看宋公子什么时候回来。”江晏道:“不必了,他不会再回来了。”“谁说我不会回来了!”灰蒙蒙的天空被一片阴影笼罩,随着这句话落地,大风席卷而来,竟然把那些暗器一样的雪片全刮走了,给笃笃作响的护盾壁顶争取了瞬息的安宁。众人睁大眼睛看着这只鹏鸟化成了人形,再看看玄火旁的江晏,都懵了。蓝姬当即大叫:“都别动!让我来辨认,我能分辨出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赤练扶着额头:“需要你认什么,这位是宋公子。”蓝姬:“……”江晏一见对面这个“自己”,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不用说也知道那就是宋彩,傻缺气质独一无二,气人的本事更是天下无双。“你怎么,你,你!”江晏直接语塞。宋彩气哼哼道:“我我我怎么了,我救你来了,还不跪下喊爸爸!”江晏:“……胡说八道。”“闭嘴啦小鸟!”宋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向对面玄光罩中的圣母,心道还好还好,赶得及时,没像自己预料的那样,所有人都被干掉了,只剩疯婆子叉腰狂喜。圣母也瞧出了宋彩的真身,皮笑肉不笑地唤了一声:“易灵体。”宋彩:“易你妈,正在气头上呢,别惹我。”蓬莱仙人:“你……”“你什么你,你也一样!我千里迢迢跑到蓬莱岛找你,你倒好,先跑这儿来了,知道我一路飞过来有多冷吗?这身鸟毛根本不保暖!”“……”他这一通发邪火,众人都不敢讲话了,怕自己也有错,挨骂。江晏胆子最大,上下左右打量着宋彩。碍于他用的正是自己的原身,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只得板着脸佯作恼怒:“我一番心血算是白费了,谁叫你回来的,怎么回来的?!”宋彩:“说回来就回来了,怎么着!”江晏:“胡闹!”宋彩:“滚滚滚,没空陪你唠,我人模呢?拿出来给我换一下!”江晏正好看不惯他的形象,当即把人模交了出来,只是人模的手臂坏了一条,用起来会不大方便。这种时候蓬莱仙人就找着机会表现了,自告奋勇道:“这个好办,从别处移一点肉过来就行了,交给我。”他说着暂先停了运功,伸手捏上人模的屁股,开始把肉往肩膀那儿捋。那景象,看得江晏和宋彩同时黑了脸,翻天则露出了怪异的笑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堪入目,干脆偏过视线不看了。蓝姬适时道:“总觉得是个衣冠禽兽在猥亵少男呢……”蓬莱仙人:“小丫头,你说谁是衣冠禽兽?”蓝姬嘿嘿:“对不起啊仙人,我成语学得不好,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斯文败……不对,斯文扫……哎,也不对,我的意思是你挺道貌岸然的。”蓬莱仙人:“……”翻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彩在仙人的帮助下移魂进入了人模,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只是屁股那块儿没肉了,大腿上和腰腹上的也都被捋了一些,整个人显得瘦了吧唧,长年营养不良似的。他把自己带来的江晏的原身丢进这个江晏的怀里:“天命妖王以身为祭,来吧,把他投进火里烧了,效果肯定比你好,你连妖丹都没有!”江晏:“……”恭乙蹙眉道:“这当真是?”赤练替他补充:“当真是妖王的肉身?妖王为何会有两具肉身?”蓝姬:“对呀,而且既然要烧一具肉身来炼器,那为什么不烧没有妖丹的,却要烧这个有妖丹的?说实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妖丹的缘故,我总觉得躺下的这个更英俊一点呢。”江晏:“……”宋彩没法告诉他们这具身体是从时空虚洞中打捞出来的,系统bug是个复杂的概念,说了他们也不懂,便言简意赅道:“回头再解释,先办正事儿。” 第275章 第二波攻击逼近时,蓬莱仙人与翻天一起扛了下来,巨大的轮盘法阵祭于上方不足丈远处,金色光芒忽明忽灭,看起来也不能撑多久。蓬莱仙人道:“快想办法夺回妖王身躯,重新炼器!”江晏于是一脚踩上轮盘法阵的金光,以长刀扫开挡路的毒刺,朝着圣母飞跃而去。又是几道闪电落下,法阵的金光顶上传来“嘣嘣”之声,几样东西从半空掉了下来。仔细一看,是妖王的两截小腿和两截大腿。宋彩倒吸一口凉气,开始为自己掐人中。这要不是江晏亲自干的好事,他一定得找罪魁祸首拼命去。蓝姬也快不行了,一边喘粗气一边十分敬业地去拾残肢,忽一扭头,“呕”地一声吐在了她王兄的白靴上。赤练眼角狂跳,拎着糟粕妹妹的后领,一把扔到了旁边。他脱下自己的外袍,把几段残肢都归拢到其中,交给了恭乙:“还是收一下吧,摆在明面上实在太血腥。”恭乙收了残肢之后也离开了法阵的保护圈,企图从后方绕过去,袭击圣母的背面。只是没等他靠近,妖王的头颅又砸下来了,他只得先接头颅,退回来再想办法。宋彩不忍心看江晏的身躯被肢解,哭得眼睛都肿了,拉着蓬莱仙人的袖子问:“玄火都熄灭了,现在该用什么来熔炼?”蓬莱仙人也急了,踢了旁边的翻天一脚,翻天冲他嚷了一嗓子,而后仰头喊道:“上面的就没个谁来帮一下忙吗?都死绝了还是怎么的?老子举法阵把胳膊都举酸了!”话音没落,只听咵嚓一声炸雷,一道白光轰地砸在了地上,白光中央现出一个人形。这人衣袍飘飘,踏风而来,斯文隽秀的脸上满是儒雅温润的书生气。他向蓬莱仙人行了个礼:“恩师,我来了。”蓬莱仙人:“不用客气,小玄礼,快帮为师顶着。”来人正是玄礼神官。他一手撑起法阵,一手递给翻天一样东西,说道:“这是天雷火,上面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赤练道:“天界也有异动?”玄礼看了他一眼:“这位是蛟王?”赤练点头,玄礼便又接着道:“圣母再世,致使天界的三十六宫一百零八殿全都塌了,各宫殿的天神像也全部炸开,从中爬出无数血色藤枝……唔,就和你们现在面对的东西一样。”翻天掂量着水晶敦,似笑非笑地盯着里头的不灭雷火,哼道:“甚好,甚好,看来指望不上你们了。等这件事结束,我就去翻你们的天,别说我没提前打招呼。”半空中,最后的妖王躯干也被江晏丢了下来,宋彩赶紧接了天雷火,就地炸出一个圆形深坑,跟恭乙联手把天雷火引了进去。“江晏!找机会撤回来,熔炼神兵要紧!”宋彩喊道。江晏并没有撤回,圣母的血藤纠缠着他。蓬莱仙人叹了两声,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对玄礼道:“你去帮忙,这里还是为师来吧。”玄礼应声,白光一晃便消失在原地。不多会儿后,江晏被替换了下来,两指并起拂过受伤的颈侧,一道幽深的血痕便愈合了。他把手中染血的长刀丢进了雷火里,见宋彩眼泪还没抹干净,一边抽嗒一边往火坑里抖落他的残肢,不由软了心肠。“好了,我不是好好的么,别担心了。”“知道了。”宋彩瞄了他一眼,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点点水珠,火光中微微颤动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以后不能这么乱来了,可江晏本就是个乱来的人,说与不说都一样,便又把话咽了回去。蓝姬紧紧攥着她王兄的胳膊,几番作呕都忍住了,胃里的酸水一汩汩往外冒,憋得她脸色发青。赤练无奈问道:“你好些了没有?都已经投进火里了,看不见了。”蓝姬缓了几口气:“嗯嗯,好些了。可是……”火中散发出焦焦的肉香,蓝姬吸了吸鼻子:“可是我好饿!”赤练倏地甩开了自己的糟粕妹妹,转身去帮蓬莱仙人观察敌情。“仙人,炼器材料已经齐全,不消片刻就能炼好,请务必坚持住。”“不,没齐全。”蓬莱仙人刚想说,等妖丹融入器身时还得往里加入最重要的一样东西,那边的宋彩就摆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大蘑菇神像。“我知道,人世间的至真至善之物嘛,可以克制圣母的邪恶本性。听说都封印在神像里了,我把它从神芝宫搬来了,可重呢。”那神像造型独特,顶上一朵蘑菇伞,下面的棒子又粗又圆,光滑的棒壁上还有微微凸起的植物纤维脉络,把神芝草的形象还原得惟妙惟肖。蓝姬没忍住一声嗤笑:“那是什么东西?!金身吗?真的会有人把金身塑成这种形状吗?哈哈,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要选牛鞭……唔!”赤练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并向蓬莱仙人致以歉意的微笑。蓬莱仙人气不打一处来,碍着身为长者的面子,不好发火,便又踢了翻天一脚。这可把翻天惹毛了,扭头就冲宋彩吼:“谁让你凿我神像了!里头封印的东西都取出来了,不然你以为我们大老远跑这儿来干嘛?”宋彩也吼:“我哪知道你们会主动找过来,你们平时又小气又抠搜,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翻天:“臭小子,你再说一遍试试!”江晏挡在宋彩面前:“试试又怎的?”翻天:“你!”吵了这么两嘴,各自又想起正事要紧,都不再嚷嚷了。蓬莱仙人朝雷火里投入一粒发光的珠子,那珠子遇到高温就化了开来,从外侧开始分解,散出缕缕轻烟。缭绕的烟雾像是无法融合的水与油,每一缕都有不同的颜色,或深或浅,或浓或淡,飘飘荡荡地没入了火中,最后消失不见。宋彩又掏出一样东西,滞了一瞬,也投进了火里。“那是什么?”蓝姬问。宋彩说:“心,一颗孝子心。”众人都没有再说话,连蓝姬都不再追问那是谁的孝子心了,因为不管是谁的,都是一份无法挽回的牺牲。长刀在雷火的热浪中逐渐成型,宽厚的刀身,锋利的刀刃,会流动的木质在刀柄位置冷凝成最符合握姿的形状,有细风吹过,刀刃便发出了吱嘤的嗡鸣。之后,突然有雷电降下,海面被击出浪涛,礁石海岸也被击出许多个地坑,而用来炼刀的雷火却熄灭了,最后一丝火星钻进刀锋之后,神器终于大功告成。江晏执刀而立,身影挺括高大,威风凛凛,简直如战神降临。宋彩被他激得心潮澎湃,心想这才对,这才是我诡境的妖王大人!下一瞬,玄礼败阵,在躲过几根毒刺的穿胸之后砸落下来,把法阵砸出了一个漏洞。恭乙连忙用自己剩余不多的妖力弥补上那个漏洞,才把紧跟而至的丛丛毒刺挡在了外头。玄礼咳出了血丝,斯文地擦去之后说道:“抱歉,她果真厉害。”“不必道歉,辛苦了,”江晏微微侧了头,低声道,“护好自己。”后面四个字无疑是对宋彩说的,随后一跃而起,刀光便携着雷电一起冲到了法阵之外。再下一瞬,血雨飞溅,轮盘法阵被糊上了一层暗红色的膜,除了交错的光影闪烁,其它什么都看不清。又是几声雷电响彻长空,蓬莱仙人的法阵破了。众人正打算凝聚力量重新结出法阵,却发现地面上多出一个人——不能说是人,只算人形,因为那是一团红光裹着七零八碎的血藤。圣母被长刀钉在地上,触手样的血藤竭力往外抽拔,可就算血藤被划断了一截又一截,长刀还是稳稳扎着她,没往外移动分毫。江晏的玄色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呵呵,哈哈哈哈!”圣母陡然大笑起来,“你说奇不奇怪,我刚才好像看见我儿的法相了。小鹏鸟,我儿给你提供了什么?堂堂天神,为了弑母不惜与妖物合作,还真是自甘堕落……” 第277章 宋彩:“妖丹。”江晏的目光微微一晃:“那又该如何锁死?”宋彩:“弑神咒。”话到这里江晏明白了,当即沉了脸色:“不行!除非你有能耐把妖丹还给我,再把弑神咒教予我!”宋彩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蓬莱仙人:“仙人,现在条件允许剖丹吗?”蓬莱仙人立即偏转视线,专注于守护法阵:“不好意思,我没空,你们自己讨论。”宋彩耸耸肩:“行吧,条件不允许,这个计划作罢。”江晏正对他的说辞半信半疑间,身后突然有动静,未及他转身防范,背上的大穴就被封住了,妖力瞬间回流进妖丹,他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全变得空空荡荡。“翻天!你!”江晏要发火,手里的长刀却不听使唤地飞到了宋彩面前,宋彩伸手接住,冲他欣慰一笑:“是把好刀,知道认主。”江晏怒上眉梢:“……我才是它的主。”“你是,你永远都是,但你现在没妖丹啊。”宋彩上前一步,想碰一碰他的脸,却在距离一寸时停下了。“江晏,就让我逞这一次英雄,算是成全我。”“不可以,你绝不可轻举妄动,听见没有!”宋彩摇了摇头,转身飞上半空,再没往地面瞥过一眼。他听见江晏破天荒地连着喊了他好多遍,喊的是他的名字。他还听见江晏要翻天解开他的穴道,翻天沉默不语,蓬莱仙人便也装聋作哑。他又听见江晏让恭乙帮忙,可恭乙的妖力已经被圣母吸完了,有心无力。剩下的赤练兄妹俩和麒麟更不用说,都没有妖力,蓝姬大概是刚刚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嚎啕声都快把法阵给冲开了。宋彩不后悔,也不怕,心中只有绵绵苦涩。他以为江晏这辈子只会经受一次这样的无助和无奈,就是在幼年时被江胁逼得辗转逃亡,没想到,自己叫他体验了第二次。雷电终止,远处又是一道巨浪奔涌,地动似乎更强烈了,圣母的光芒也已逼近峰值,宋彩顾不得别的,扬起长刀朝那团红光的中心刺去。可惜他没有江晏那么顺利,血藤被强悍的力量撑爆了,冲击波把他推出了好几十丈远。一时间,他的五脏六腑都像被绞肉机料理过,疼得差点喘不上气,呕出两口血后才好了些。圣母的大笑声传来,宋彩艰难地撑刀站直,道:“你笑什么?死到临头还这么有幽默感,我也是佩服。”红光暗了一些,流动的火焰凝成了一个人形,又在面部位置现出鄙夷的表情,圣母道:“易灵体,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我都要谢谢你,谢你帮我设咒。”宋彩:“不客气,我这是还天神一个人情,毕竟他把心脏都挖出来给我了。”圣母登时气焰怒涨,猩红的火舌从元魂中外泄,像是随时要吃了宋彩一般。“是你,骗他挖出了自己的心脏?是你?”“对,是我,但不是骗,是他自己给我的。我利用传送咒回到了四千年前,他说等了我很久,很爽快地就把心给了我,还叮嘱我,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圣母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红光如有实体一般明明灭灭,宋彩于是趁热打铁:“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儿子恨你,他想要你死,这个跨越了几千年的局就是他设的,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你死!如果不是需要剖出心脏,当年的他无人托付这么大一个责任,你以为他会心慈手软,只把你囚禁在炼狱中?”“你知道这把刀为什么能够伤到你吗?因为这里面融合了人世间的至真至善,是你儿子处心积虑埋下伏子,在蓬莱岛上暗中经营了几千年,以留到今日专门用来克制你的邪气的!”“圣母?你以为大家恭恭敬敬称你一声‘圣母’,你就真的是天神的母亲了吗?呸,你在他眼里就是这世上最恶的魔,是他不惜牺牲自己也要除掉的怪物!”“你!易灵体,易灵体!我要你灰飞烟灭,我要你失去所有人,我要你比我痛苦千倍万倍!!!”圣母咆哮着,在海面上扬起更大的风浪,势要将地面上的那些蝼蚁赶尽杀绝。宋彩举刀进攻,嘴里仍然说个不停:“我告诉你,你的易灵体已经毁了,我不是你的易灵体,我是你爸爸宋彩!你可以不做人,但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休想再占用我的身体,也休想再借用我的身份伤害我的朋友们!”这话提醒了圣母,她知道宋彩最在意什么,要是用他的这双手杀死他最在意的那些人,再叫他眼睁睁看着,叫他切身感受到每个人的死亡,听见每个人的哭喊声,岂不是对他最大的折磨?“呵呵,哈哈哈哈……”圣母似乎已看到了片刻之后宋彩脸上的悲痛表情,看到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笑样子。殊不知,这正中宋彩下怀。在他没有使用传送咒之前,圣母就是起了这样的作弄心思,才会把他的魂魄困在心海里,叫他经历了曜炀宫的那一番剜心蚀骨之痛。他举刀朝圣母劈去,圣母也在同时化成了小小光点,倏地一下钻进了他的眉心。一股烈火灼心的痛感袭过,宋彩的一只眼睛变成了红色,两个魂魄便共同分占了这具神芝草塑成的人模。丝毫不敢停留,宋彩仰天长啸一声,念道:“弑!神!咒!”这三个字比惊雷更骇人,法阵中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江晏死死盯着宋彩的身影,看见他手中的长刀坠落下来,刺穿法阵,扎入了他脚边的礁石中。他狠狠吸了一口气,拔出长刀,语气森寒冷冽:“解开我的穴道。”翻天当即在他背上戳了几下,避瘟神似地挪到了蓬莱仙人旁边:“可别怪我没义气,是姓宋的小子求我这么做的。”江晏没时间追责,兽皮靴踩上金光法阵,朝着半空中的那个身影飞了过去。一上宋彩的身,圣母便悉知了他的计划,明白自己是中了激将法。可当她想要脱身时已经晚了,弑神咒把她的元魂和力量一起封住,变成了这具身体的一部分。宋彩见江晏来了,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喊道:“快杀了我!用这把刀,现在就杀,别犹豫!”江晏怎能下得了手,心伤地望着他:“你怎么能这样,现在叫我怎么办,该拿你怎么办……”“别说了!江晏你听着,我快控制不住了,虽然弑神咒封住了她,却没法阻止她侵蚀我的思想,等到她完全占据上风就麻烦了,她会利用你的不忍对无辜的人下手!快杀了我!”江晏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茫然神色,只是盯着他,并不做任何举动。少顷之后说道:“不,我杀不了你,我会想办法帮你把魂魄取出来,你别急,你撑住。”“来不及了!江晏!啊!”宋彩突然痛呼出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江晏的心也跟着他狠狠抽痛,刚想上前抱住他,却听他一声命令出口:“黄蜂尾后针!”随即,宋彩伸手把他推开,无数黑刺朝这边飞来,硬是在身上戳出了密密麻麻的血洞。江晏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踉跄了一下,只觉得天昏地暗,天地间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再也听不见别的。宋彩从半空坠了下来,好在翻天反应及时,在他后脑着地之前接住了他。“你发什么愣,差点把这小子摔死!”翻天凶道。江晏岂止是发愣,在他跌跌撞撞追下来之后也没敢对宋彩伸一下手,整个人像陷入了一场痛苦的旋涡。宋彩的举动并没起什么作用,那些血洞很快愈合,毒性也随着血液挥散出去,白白受了一轮苦楚罢了。待他眼前能看清,又对江晏道:“你得杀了我,我自己做不到。” 第279章 恭乙:“嗯,那本手册何其重要,用来换你小命已经让你赚到了,可别不知趣。”江晏被他们一人一嘴说得哑口无言,直接语塞:“你!你们!”“咣当”一声,恼羞成怒的大妖王踢倒了书案边的椅子,对蓬莱仙人道:“我的命就在这里,你爱要不要!”蓬莱仙人满脸无辜:“我又没说什么,都是他们在说!我神芝宫打开门做生意,当然没有放债不收的道理,既然你不肯领这个情,非要把魂魄兑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但有言在先啊,在我这里,敲定的买卖是不能反悔的,不管你换不换,手册我是不会退还了。”听他这样说,千重心立即嚷道:“宋公子已经死了!”江晏顿了一顿,千重心便接着道:“我听说,他死的时候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他是替你而死的,你要是不惜命,他的牺牲算什么?你可以自责悔恨,也可以觉得生无可恋,但你不能让他的心血付诸东流,你不能让他的功绩埋没在黄土里,你得活着!”江晏没有回应千重心,却对恭乙道:“我这具身体是你的,待会儿你便拿回去吧,想不起来的事情都在脑子里,慢慢回忆。”“江晏!”这是千重心第一次如此生硬地直呼江晏全名,江晏却只想到了宋彩,那家伙叫他的时候可以有千百种语态,有时候虚张声势,有时候柔情蜜意,有时候又有点调皮……臭小子,真的很招人烦了。可他又再也不会烦了。江晏径自走向之前塑人模的那间屋子,声音传回:“我先进来了,别耽搁太久。”恭乙和千重心还想再努力,蓬莱仙人却道:“算了,因果自有注定,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仙人……”千重心眼眶红了。“欸,姑娘,你不是他,不知他心中所求。且成全他吧。”恭乙滞了须臾,叹了口气:“烦请仙人帮忙保存他的身体,我用这个习惯了,暂时还不需要更换。万一哪天……”他没再说下去,因为他觉得一旦江晏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具身体也不会再有用武之地。千重心抹去眼泪,放下竹篾,冲蓬莱仙人拜了大礼:“再请仙人务必保他魂魄无虞,千重心代曜炀宫谢过仙人。”蓬莱仙人笑纳:“好说,好说。”又是半年过去,曜炀宫恢复了往日的峥嵘,毁坏的宫殿一一重建,荆棘林也被铲平,改成了一片花田,里头种满了各色的雏菊,这个春季开了花,艳丽得很。半妖们大多修习水系术法,蛟王便带着队伍回到了大泽宫,开始重新修炼,算是与曜炀宫分地而治。灵兽们也陆陆续续恢复了人貌,但失去的法力仍然找不回来,枭桀于是寻了处洞天福地,带领灵兽一脉闭关去了。雁回城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当时被火海吞噬了大半的房屋田产,损失最为惨重,好在没什么人员伤亡,重建工作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复兴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时空虚洞的秘密恭乙并未和许多人细说,但他知道了就等同于千重心知道。千重心在雁回城帮忙看诊的时候,见到北云既因为宋彩的死过于哀痛,没忍住,就把事情告诉了北云既。北云既怀揣希望,又把事情说给了蓝姬,想让蓝姬卜一卦。而蓝姬知道了就等同于赤练知道,赤练本不是说三道四的人,可枭桀刚恢复听心术的时候找他帮忙试了试,就听到了他的这个心声。这么一来,大家都知道了。蓝姬总共卜了十多次,宋彩刚死那几天她一连卜了七、八卦,卦卦都是大凶。北云既让她卜的时候结果也一样,但她不忍心说实话,就告诉他自己暂时没妖力,卜出来的结果不准。时值仲夏星夜,岁芜从蓬莱岛带来了新消息,说翻天竟然从那本咒法手册里琢磨出了时空穿越的法门,但他没有圣母那样强大的力量,时空虚洞只能打开一瞬间。蓬莱仙人在那一瞬间把江晏的魂魄投了进去,希望他能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众人听了既受鼓舞又担忧,因为不知道宋彩还是不是活着,如果他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魂魄中的妖丹也完好,那江晏尚且有可能到达。如果宋彩真的死了,江晏没了路引,魂魄会被投放到哪里就不好说了。岁芜说:“你们别怪我啊,虽然我当时在场,但真的没法护送他,我……我怕回不来,而且翻天从来不干人事,竟然把洞口开在了马桶上,我实在下不了那个狠心。”蓝姬摸了摸岁芜的长头发:“不怪你,你是药草,也不谙尿性啊。要是我王兄在场,按着头我也得让他跟去。”千重心无奈道:“你王兄不在这儿,你就敢这样诋毁他了。说起来,大家都来了,蛟王去哪儿了?”蓝姬:“他最近忙呢,有事没事就跑出去找恐王家的姑姑切磋武艺,昨日直接被拐走了,到我出发前都没回来,应该还没收到这个消息。”北云既:“姑姑?”蓝姬:“对,我们跟大妖王称兄道弟的,人家恐王之女是姑姑辈的,我们不也得跟着喊姑姑么。”“……喔,罢了。”北云既转言道,“既然事情有了变化,能不能再卜一卦,看看他此行是否顺利?”蓝姬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好。”她捏着兰花指,闭上眼睛,嘴里叽叽咕咕念了起来,仔细听去,似乎念的是:“……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君快显灵……我们这边丢了个魂,要到那时空彼岸找他的心上人……走过的停停步,路过的歇歇脚,告诉信女吉或凶……”念完之后虔诚地拜了一拜,而后望向北云既:“好了,等结果吧。”再观北云既,眼神都变了,与赤练日常揉太阳穴时的表情别无二致,或许正在思考大泽宫到底是怎么养的公主。没过多会儿,星河两岸出现了两颗快速移动的星,正朝着对方接近。蓝姬托着下巴:“啧,整体看来是吉,但过程好像……不大顺利啊。”北云既:“怎么说?”蓝姬先是没吭声,之后释怀地笑了笑:“也没啥,好事多磨嘛!”……而在时空彼岸,宋彩的魂魄早在头七那天就被送回了现代。他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系统3.0在圣母的力量自我反噬的瞬间收缴了宋彩的魂魄,把他放在系统空间里安养了七日,直到破碎的地方一一复原。宋彩得到了救赎,可系统违背了时间法则,已经被回收处理了。宋彩心中悲痛。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没把系统当人看待过,可到了最后关头,系统还是选择了帮他,仿佛也有了人性。现在他和系统的任务都已完成,再也不会有4.0来报道了,他也无法再回到那个有他思念之人的地方。日子似乎回到了正轨。时空虚洞,传送咒,弑神咒,诡境,江晏……似乎都成了一场幻梦。他想过利用传送咒再拼一把,可那些符号已经离开了他,反倒是生活中的柴米油盐提醒了他,催缴水电费的单据提醒了他,这才是现实,而现实中的一切又都在他耳边敲警钟,叫他忘了那场梦。半年之后,宋彩的新故事上架,小小赚了一笔钱,便把城郊的这个房子退租了,买了个三居室,简单装修之后带着大雁住了进去。生活平淡而惬意,有灵感的时候码字,没灵感的时候就遛遛狗,做做家务,时不时也会被陈蔚然叫出去打打球。只是也会在独自煮饭的时候想,江晏吃了吗?这半年来他吃了几次?他是不是傻到主动去找蓬莱仙人,把魂魄丢了?偶尔也会在收拾房间的时候想,画框上好容易落灰啊,或许该换成玻璃或者大理石材质的,好擦。江晏要是来住了,家里干干净净的,他该会喜欢,虽然没那么多人服侍,但他也不是那种耽于享乐的君主。左右自己还算勤快,家务活是不用他动手的,心情好的时候还可以帮他搓搓背,端个洗脚水什么的。等待的滋味不好受,要是可以,不用这样的行动来证明爱情该多好。对于那句所谓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宋彩只想把头伸进垃圾桶,然后:呵,t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