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求生记》
第一章 我为鱼肉
第一章我为鱼肉
很冷。
张轩没有其他的感觉,只有一个感觉,就是冷。
天气好像从夏季一下子迈入深秋。
而且让张轩从大都市之中,忽然来到群山环绕之地。所见唯有衰草连天,别无他物。
张轩呵着白汽,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泛起了鸡皮疙瘩。不住的用手搓着,不住的踱步跺脚,才能感受到一丝温度。
他身上的装束破破烂烂,勉强能看出来上裳下裤,束发右衽。如果不是他发现自己身体上的一些记号还在,张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还是自己。
“这里到底什么地方?”张轩手搭凉棚看向太阳。
他即便是能分清楚东西南北,也找不到一条像样的路。
“哗啦啦”,水声从远处传来。张轩跌跌撞撞的向水声处走去,希望能找到人烟。
“叮叮当当。”清脆的铃铛之声遥遥的传来。
“有人。”张轩瞬息想到,他向远处看过去,却发现了在树木山石之间,恍惚有一匹马儿的身影。
张轩大喜过望,迈开大腿,大步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一股得救的喜悦充斥在他心中,当他绕过一块等人高的大石头。眼前豁然开朗。一时间惊吓具至,让他反应不过来。
他眼前的几个人,身上都穿着破破烂烂的,身上到处缠着一些布头,好像将很多破布缠在身上一样。
而且他们都梳着长长的发髻,手上身边有一柄柄长刀,这些刀都好像是黝黑的铁片一样,只剩下刀锋处有一抹亮光。张轩还没有思考眼前这一切代表什么的时候。只觉得身子一顿,脚下被什么东西一拌。整个人就飞了起来。重重的砸在地面之上。张轩还没有来得及喊疼,就感受到一股血腥之味扑鼻而来。并不是张轩流血了,而是张轩闻到了架在他脖子上这把刀上面的血腥味。
这是一把很破的刀,刀锋上面如同锯齿一样,刀柄缝隙之中,还有一些黑色污渍,不过张轩的鼻子告诉他,这并不是什么污渍,而是干涸的血迹。
两个穿得好像是乞丐的人,一个人按住张轩,一个人用长刀压在张轩的脖子上。
张轩从来没有让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一时间惊慌失措,用变了调的声音,说道:“饶命。饶命。”
人在情急之下,会说出自己最熟悉的乡音。
张轩也露出了河南话的底子。
“你是河南人?”本来要砍下的长刀忽然停了下来。
“俺是河南人,俺是河南人。”张轩
一瞬间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刻意用河南口音大声说道。
此刻张轩才看清楚周遭。
这里有好几匹马。还有五六个人。
为首的一个人正是坐在小溪边的大汉,他身上裹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抢过来的皮袄,上面有一层层洗不下的黑泥。脸上络腮胡子将他的嘴都挡住了,连喝水都不大方便。此刻他按着胡子,拿着竹筒正喝着水,说道:“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浓厚的乡音。
正是河南话。
张轩脖子上刀微微一松,让张轩有一点呼吸的余地。
张轩能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跃之声。
“这绝对不是现代。”张轩大脑在急速旋转之中,之前他已经有过这样的猜想。不过那时候他心中还有一个万一的想法,只是见到这些人,张轩连最后一丝万一的念头都打消了。
但是说什么?告诉他自己是未来穿越过来的,他们会并不会觉得自己在耍他们一刀砍了。
唯今之际,只有说他们相信的话。
但是说什么啊?
张轩对现在是哪个时代都不了解。编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编。
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乡情了。
在现代老乡见老乡,背后打一枪,但是在古代很重视乡情,即便是大奸大恶之人也并不例外。
张轩猛地大声哭了起,用河南话说道:“杀了俺吧。”
前两声,还有一点假装,但是一想起了再也回不去了。一时间按捺不住,痛哭出声,居然止不住泪。
“哭什么哭。”正在喝水的壮汉说道:“这年头家破人亡的人还少吗?哭有什么用,再哭一刀砍了。”
“是。”压在张轩脖子上的那把刀狠狠的向下面一摁,在张轩的脖子上压出一道红印。
张轩说道:“老乡停手。”张轩趁着这一会功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说道:“我家本是大族,只是因为兵乱。全家被杀。无奈来投奔舅舅,可是---可是----”
张轩不敢说具体。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张轩也不知道。他唯一能知道是河南似乎很乱。他只能顺着他的话说道。
领头大汉看到,说道:“在四川见到老乡,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上面要杀你。那是你的命。走吧。”
大汉将竹筒放在马上,一行人全部上马,将张轩绑最后一头驴上。几个人骑着马走在小路之上。
张轩与最后一名骑士不过米余距离。
“叮叮当当”这是张轩所骑的
驴铃在响。
“这位小哥,不知道如何称呼?”张轩被绳子绑着生疼。强忍着痛与身边的人套近乎。
张轩身边这位小哥,还真是小哥,他嘴巴上面的绒毛还没有褪下,最多不过十几岁而已,满脸通红,脸上有几处大大的冻疮,却丝毫不觉,眼睛瞪着大大看着张轩,好像担心张轩忽然跑了。
这小哥说道:“老实点,叫俺小邓就行了。”
张轩说道:“不知道小哥,跟着哪位大王。”
小邓说道:“俺们跟着曹操大王,你放心,俺大王不是黄虎那厮,不会随便杀人。”
张轩心中泛起思量,暗道:“曹操,是三国吗?应当不是。”
张轩虽然不是古语言专业,但也知道古今语言是不同的,他虽然不知道古代所谓的河洛正音,到底是怎么发音的。但是觉得这些人河南话有一些话不太顺耳,大抵还是能听懂的。
也就是说,这些人距离现代没有多远,最少没有到语音都变了。
而这个人的发髻也让他们知道,这个时代并不是满清。最有可能的是明代。
一联想到这里,再去想所谓的曹操,黄虎,张轩心中一动,立即想到了,黄虎不就是张献忠了吗?
如果是张献忠的话。那么就是明末。
一想到明末,张轩眼睛一黑,恨不得栽倒在地上。
明末清初几十年,可以说是汉人血泪史,张轩面对是一片黑暗,且不说,他能不能熬到天下太平了。
就是能熬到天下太平,他也不愿意为金钱鼠尾。就在张轩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心的时候,他感到忽然一停。
耳边就听到谁说了一声道:“到了。”
张轩抬头一看,却见在山谷之中,有一座营地隐藏着,看这营地的鹿角,壕沟,乃至于木栅栏,望楼。
张轩立即知道这已经不是一支流寇了,虽然与现代的军队不能比,但是已经是一只正规军了。
领头的大汉看了张轩一眼,说道:“小子,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运气了。”、
张轩忽然看小邓用怜悯的样子看着自己,顿时将自己对未来的担忧全部收起来,他能不能活到明天还说不定的,如何担心数十年之后啊?
营门被打开了,几个人下马,牵着马匹进入大营之中,张轩被顺手绑在马棚旁边。领头大汉去大营禀报情况。
张轩他又累又饿又冷,但是他对这些完全不在意,性命悬于刀口的压力,一颗心恨不得从胸口跳出来,那有时间想别的。
第二章 釜底游鱼
第二章釜底游鱼
大帐之中,一个火盆熊熊燃烧。
一个老者说道:“杨山来烤烤火。”
“大当家。”所谓的杨山,就是救下张轩的那位大汉。与这位老者一并在烤火。
这个老者一身锦袍,袖口还有花鸟团图,头上带着一顶员外帽上面镶着一块和田宝玉。活脱脱是一位富家公。不过,这位老者的尊荣就让人不敢恭维了。却是一个老农模样,脸上沟壑横行,看上去有六十岁有余。手中抽着旱烟袋,时不时的在地面上磕磕。穿着这一身好衣服,简直有一种沐猴而冠的感觉。
他就是曹操罗汝才。
罗汝才原本是陕西坐寇,罗家也是世世代代的土匪世家。如今罗家在流寇之中,也算是一方大佬了。
而在整支流寇之中,也是与张献忠,骑则并骑,坐则并坐,分庭抗礼的存在。
“杨山。”罗汝才带着浓厚的秦腔说道:“这一次猛镇追到了什么地方?”
杨山说道:“猛镇已经过了临江市。不过,这末将见这天气,恐怕要下雨了。如果猛镇连夜行军,明日傍晚也就到了黄陵城城下,如果不连夜行军的话,就要差上一两天了。”
罗汝才顺着下颌的胡子说道:“你觉得猛如虎会怎么做?”
杨山说道:“猛如虎追在我们身后四十多天,身边只有数百骑,其余都是左良玉的杂兵,不足为惧。追到这个时候早就疲惫不堪了。气可鼓,而不可泄,这一泄气,再次鼓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猛如虎绝对不会停下来,即便是有雨,他也会连夜进军。”
罗汝才一边烤火,一边说道:“这一下,让黄虎料中了。”杨山所想正是罗汝才所想,罗汝才回过神来,说道:“你好好休息,等明日好好打上一仗,出一口恶气。”
杨山说道:“是。”他微微一滞,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罗汝才一眼就看出来了,说道:“什么事情?说吧。”
杨山知道瞒不过罗汝才,他进了大营直接来找罗汝才,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肯定,有没有人将他带了一个人进来的事情,告诉罗汝才。
毕竟看上起这个和和气气的老农夫,却有着曹操之外号,谁敢小看他,早就死了。
杨山恭恭敬敬的说道:“回营的路上,遇见一个老乡,就带回大营,想给他一口饭吃。还请大当家的恕罪。”
作为斥候外出,不留活口,本就是惯例。
罗汝才长叹一声说道:“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啊?这世道不杀人连我这土匪都活不下去。上
天有好生之德,你想救一个就救一个吧。不过,我老罗也不过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他的造化如何了。”
杨山说道:“多谢大当家。”
罗汝才说道:“去吧,好好休息,明日自有用你的时候。”
杨山说道:“是。”
罗汝才将杨山打发走了,让人请罗玉龙过来。不过一会罗玉龙就到了。
“爹,你叫我。”罗玉龙一挑帘子过来,
罗汝才说道:“有一个事,让你去办,杨山回来了,猛镇明日到达黄陵城城下,你去拜访你张叔叔,将事情告诉他,并在他身边听用。”
罗玉龙是罗汝才的儿子,是他唯一的儿子。
罗汝才只有一子一女。儿子罗玉龙如今年过二十五,一身武艺,也算精湛,算得上是一员骁将。
而女儿罗玉娇,在流寇之中长大,相貌倒是不错,只是一点女工都做不得,弓马骑射还不错。仅仅比他哥稍逊一点。
而且这一子一女都是在罗汝才成为流寇之前才有的,成为流寇之后,颠沛流离,戎马倏忽。罗汝才在各地抢的女人不少,但是哪里有时间让他们生儿子啊?所以罗汝才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格外重视。
这一次派儿子去张献忠那边,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张献忠已经在黄陵城下布置好了,准备给猛如虎一个狠。罗汝才隐藏在开县与黄陵城之间的群山之中,随时准备端猛如虎的后路。
但是流寇与流寇之间,虽然有合作,但是彼此有多信任,那可未必。
官军之间,还有互相坑友军的,而流寇之间的互相吞并,更是要多少有多少,这样的大战,必须让彼此互信,张献忠将后手放在罗汝才手上。而罗汝才也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张献忠麾下。
虽然没有言明,但是实际上就是人质。
“是。”罗玉龙说道:“孩儿,这就去。”
罗汝才说道:“还有杨山带来一个人,你带到黄陵城那边。这里没有地方安置。”罗汝才这边,都是用来伏击猛如虎的精锐,大多是骑兵。流寇的大营在黄陵城之东。
罗玉龙说道:“是。”
罗玉龙离开罗汝才的大帐之后,脸立即微微翘起,带着百余随从到了马棚边,一眼就看见张轩。
张轩被冻的好像是一个大虾,罗玉龙用鞭梢一指,说道:“将他带上,去黄陵城。”
百余骑带着张轩想黄陵城而去。
张轩被横放在马上,马匹起起伏伏,觉得将心肝脾胃都好像要巅出来,
等下马的时候,张轩已经有气无力的,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罗玉龙斜眼看着张轩,心中已经给张轩判了死刑,暗道:“个头不小,不过是花架子而已。”
罗玉龙觉得张轩这样的人根本追不上大军的步伐。
而掉队的流寇是一个什么下场,后面的官兵会告诉他们。罗玉龙觉得张轩没有什么可用之处,说道:“扔到前营去。”
“是。”两个大汉答应下来,将张轩扔到了城下的前营之中。
好一阵子,张轩才缓过劲来。
“娃子,你是怎么回事?被扔到这里了。”一个老汉干瘦干瘦的,身上青筋爆出,好像都浮在身体外面了。
张轩听着浓浓的川音,才确定,这里应该是四川吧。
张轩不仅仅听到了老汉说话,还听见了其他人说话,话音此起彼伏的,大多都用四川话。
张轩说道:“老丈,这里是哪里?”
老汉说道:“娃子,你不知道吗?这里是敢死营。”
“敢死营?”张轩嘴中重复这个词,一边向四周看去,无数人聚集在一起,身穿的都破破烂烂的。大多数都是与他的差不多都是单衣。被冻的瑟瑟发抖。而且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没有二两肉。如果说这些人是一群难民,张轩觉得相信,但是说是军队,与张轩看到的罗汝才的本营相差太多了。
张轩说道:“老丈,他们能打仗吗?”
老汉说道:“打什么仗啊?你这敢死就是用来送死的。”
好一阵子,张轩才从老汉的话中,归纳出来这敢死营是什么了?
敢死营都是流寇各地胁迫的百姓,流寇的本队大多都是骑兵,即便不是骑兵也能骡马化行动。
而敢死营这些人每每就地取材,抢上一批百姓,要么驱赶攻城,要么留在后面殿后。而官军也与流寇有默契。
一旦行军,这些都徒步跟随,跟不上大队,就是给官军的人头。
反正官军要的是人头,至于是谁的人头,就不是太在乎了。
张轩一听明白,顿时不寒而栗。
张轩哪里还不明白,现在他一条小命,简直如同风中之烛。待在敢死营之中,一旦交战,能不能活下来,只有天知道?
“不行。”张轩暗道:“我要活下来。”
张轩问老丈道:“老丈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丈说道:“这里是开县。”
“哪里开县?”张轩问道。
“夔州开县。”老丈说道。
第三章 抢饭
第三章抢饭
夔州在什么地方?
张轩只觉得一头雾水。
四川夔州?张轩似乎没有听过这个地方,又似乎听过一耳朵。张轩连忙问道:“夔州府南边是什么地方?”
老者摇摇头,说道:“老汉就是达州人,世世代代没有离开过达州,南边是什么地方?老汉不知道。只是知道达州在开县西边。”
达州又是什么地方?张轩只觉得头皮发麻。暗恨自己身上没有带一副中国地图。
“放饭了。”一句放饭,好像是战斗的召集令。
本来蜷缩在墙角的所有敢死营士卒,一瞬间激动起来。张轩虽然有些饿,却还有几分矜持,不像其他人都好像是疯了一样,拼了命向前冲。
“快抢,不抢的话,一会儿就没有你的了。”老者对张轩说了一句,就整个人扑了上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爆发出来的力气,硬生生的拉开两三个人。
张轩一想到抢不到就没有吃的,只觉得肚子在“咕咕”打鼓。一咬牙也跟了过去。他虽然饿了一天有余的,但是身体要比这些瘦骨嶙峋的人强上了不知道多少。
张轩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一个人,就扔到一边。一会功夫就甩出来好几个。
他只觉得好像挤公交一样,不,比挤公交还残酷,不一会儿,一群人就因为拥挤打了起来。张轩也陷入混战之中,四面八方都是拳脚,张轩只来得及抱着头向前猛冲,一时间不知道后背上挨了多少拳脚,好容易冲进去了。就看见有两三个浑身盔甲的士卒,死死的守住了一个大筐,用连鞘的长刀,好像赶苍蝇一样四处挥舞,说道:“让开,让开,不要急,不要急。”
张轩冲的太往前了,被重重的挨了一下。
“丝。”张轩吃疼,但是强忍着不后退。有两大汉开始放饭,放的饭不是别的,是一大块大饼,张轩从大饼上也没有感受多少热气。
一块大饼被张轩死死的抓在手上。抱在胸前,低头好像是一个乌龟一样冲了回去。
回到刚刚的位置上,张轩就死死的咬了一口。
一口下去,他就停了下来。
虽然肚子还很饿,虽然很想吃,但是他吃不下了。
这饼不知道谁的厨艺,里面似乎都没有烤熟,而且这面,也不知道是什么面,虽然说不上黑,但是绝对算不上白,上面好像还有小石头杂草什么的。也没有盐,也没有油,那滋味就好像是精细石灰粉团出来的一样。又涩又苦。
张轩第一口就磕住牙了。
即便张轩饿了一天,也吃不下去。
一阵哭声,从张轩身边传来,却是老者一边狼吞虎咽的吃饼子,一边双眼泪流。
一张大饼,就这样狼吞虎咽下去了。
张轩以为他噎住了。连忙用手拍着老者的后背,老者说道:“不用了,不用了,你快些吃,不然一会,他们就过来抢了。”
张轩吃了一半,才发现,他所谓的饿似乎不是真的饿。他即便再饿,也吃不下这个东西。他决定等一会儿再吃,说道:“老丈你刚才为什么哭啊?想家人了吗?”
“不是,是老汉我要死了。”老汉说道。
“什么?”张轩说道:“说什么不吉利话,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啊?”
老汉说道:“平日给我们吃的都稀的,能吊住命,死不了就行了,而今日居然给我们吃一顿干的,显然是要打仗了,一打仗,我老汉就活不了了。”
张轩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他今日吃的居然还是特餐,不过这一点小小的惊讶,立即被更大的惊讶给压制下去了。
“我们要打仗了?”张轩说道。
“对,上阵之前才能吃上两三顿干的,好养足体力。”老汉说道。
张轩顿时愣住了。
战争距离张轩一行是很遥远的东西,这个时候忽然变得近在咫尺了,让张轩一时间根本无法适应,不知道该怎么办。整个人都懵了。
“我要上战场了,我要死了。”这个念头在他的大脑之中,反复盘旋。
“小子,将这半块饼给我。”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一个汉子站在他面前,这个汉子脸上有一块大疤,凶神恶煞的,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到张轩手中的半块大饼。
张轩下意思抓牢了,不放手。
这汉子重重一脚踹过去,一脚踹在张轩的肚子上,张轩整个人都翻倒在地,他刚刚吃了半块饼子,一下全涌了上来。
张轩猛地一闭嘴,压了下去。这种处境之中,张轩无师自通的学会珍惜粮食。
他眼睛都红了。暴喝一声,扑了过去。
张轩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为了半块饼,半块在后世扔给狗,狗都不吃的饼,跟人打架,跟人拼命。
这狗日的世道。
他想活下去,就必须争,必须夺。
张轩毕竟没有与人打架的经验,一扑过去,被人脚踹了过来,再次扑到在地。
这汉子大怒道:“你这书生,居然敢和我抢。”重重的一脚踹了过来。
张轩双臂护
头,整个人缩在一起,汉子这一脚没有留力,重重的踢在张轩的双手之上,张轩只觉得双臂好像被铁棍重重的砸了一下,顿时不听使唤了。
“息怒,息怒。”老者说道:“打两下就行了,难不成你真还想打死不成?”
这汉子冷哼一声。眼睛之中闪过一丝冷意。
不管怎么说,敢死营之中,还不允许明目张胆的杀人,但是并不意味没有办法将人至于死地。
正在这汉子想用什么手段将张轩至于死地,维护自己的面子的时候。
张轩此刻内心深处也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经过九年义务教育之后的每一个人,内心之中都有一点法律意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在心中都有一柄秤。
这种东西,其实也能归纳为道德。
而现在这个时代就是道德崩坏的世界。做好人的下场就是必死无疑,在这汉子的拳打脚踢之下,一下子将张轩心中的道德枷锁给打碎了。
张轩眼睛狠狠的瞪着汉子,见汉子转身就要离开,咬着牙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汉子的脖子,用力一拧,就好像是拧螺丝一下。
“咯咯吱吱。”骨头破碎的声音传开。
这大汉双眼突出,口中咯咯做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张轩双眼通红,鼻子里猛地喘粗气,眼睛转了一圈,所有人都好像看见了猛兽一样,不敢与张轩对视。
张轩在从大汉的胸口摸出两块饼,一块就是张轩吃剩的饼,另一块还是整的,张轩将两块饼子。揣在怀里。
老汉见状,叹息一声,走上去说道:“走,将他埋了。大战在即,管得不太严,不过要我们自己处理,否则等上面来处理,就不好办了。”
张轩与老汉将汉子身之当着众人的面,拖到了角落之中,挖了一个大坑,张轩就要将汉子的身子推到坑中。
“等等。”老汉说道:“这一身袄不要浪费了。我看你也冻坏了,赶紧换上。”
老汉这么一说,张轩也感到冷了。
刚刚激动,肾上激素分泌,让他忘记了寒冷,甚至还出了一身汗,此刻冷风一吹,让他有一种寒风刺骨的感觉。
如果之前谁让张轩穿死人衣服,张轩打死也不穿,但是现在张轩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下,就将这汉子扒光。给自己裹上了一层棉袄。什么死人衣物,不死人衣物的,张轩早就不在乎了。
活下去,才是张轩第一选择。
第四章 统领薛威
第四章统领薛威
张轩感觉这身棉袄,并不是棉袄,里面的并不是棉絮,而是茅草,芦苇什么的。就保暖来,比不过棉袄。
不过,这个时候,有总要比没有好。
只是,杀人并不是那么容易了结的。
刚刚回来,麻烦就上门了。
两个士卒在他们刚刚杀人的地方等着他,问道:“你是刚刚杀人的那个人吧?”
根本没有问张轩性命,似乎张轩的姓名根本不需要问。
张轩说道:“是我。”
“跟我们走吧。”其中一个士卒说道。
这个两人虽然只是士卒,但是嘴上带着陕西腔,身上穿着破旧的鸳鸯战袄,腰间别得雁翎刀。这身打扮,就说明他们并不是一般的士卒。
老汉用担心的眼光看向张轩。他无能为力。
张轩被两名士卒带到了城墙之上。
或许应该是寨墙。
这个城池面积有限的很,而且城墙上的痕迹已经很久了,并不是流寇来到这里营建的。而从这个地方能鸟瞰附近的地势。
却见四周都倒影在张轩的眼帘之中,东西两边都是高山,此地前面也就是西边是一道山谷,而山顶却是一片不小的平地。
而这座城池就坐落在这一块平地之上,规模不大,但是也能容纳不少人马,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而在这里位置更是将整个敢死营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学生见过将军。”张轩努力装着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的样子。只是不管怎么看,都有几分不伦不类。
张轩偷眼看去。薛威脸上胡须狰狞。身上一身文山甲,虽然甲胄明亮,但是也能看出这一身甲胄,已经很陈旧。
薛威是边军出身,流寇真正做大,也就是崇祯元年,秦军两次勤王,走到半路兵变。这些都是边军精锐,这些人投入流寇之中,让原本是饥民做乱的流寇,真正有了骨干力量。
而薛威就当初的一员。
不过,薛威被张献忠重用不是因为他能打仗,而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叔父,就是薛国观。张献忠投降的时候,就是通过薛威送给薛国观大笔银子,才达成的。
不过,成也如此,败也如此。
崇祯十三年,张献忠起兵之后,他的重要性大不如前,继而薛国观身死,他的位置更加不稳,他心急立功,却打了大败仗,被扔到了敢死营之中。他也只有在敢死营之中挑选出一些班底,才能重整旗鼓了。
至于流寇练兵的手段,非常简单,就是打仗,多打几仗不死,自然就成为
了老卒。
“学生?你是读书人吗?”薛威说道。
“小生读过书。尚未有功名。”张轩说道。
张轩倒是想过编造一个秀才或者举人出身,反正流寇也死无对症,但是他对那些古文实在没有造诣。很容易被拆穿。
薛威对张轩的态度有所变化。如果张轩有秀才的功名,薛威还会高看张轩一眼。但是仅仅是读过书。就不必了。明代的识字率要比清代的识字率高上不少。而且薛威身边不过百余亲兵,也用不到读书人。
薛威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的营中杀人。不怕我军法吗?”
“大战之前,将军岂肯先杀壮士?”张轩说道。
张轩杀人虽然是冲动了,但是却不是无脑。
薛威说道:“军中军法最重,如果放过你,如何向手下人交代?”薛威的语气很淡薄,但是隐藏的杀意却毫无保留。
张轩为之一寒。心中暗道:“难道我想错了。”他微微低头,死死握拳,双腿微微下坠。
如果之前,张轩不会如此。而杀了人之后的张轩,却好像是打开一道阀门。
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如果非要他死的话,他一定要对方付出代价。
张轩在现代一直是老实人。但是每一个老实人内心之中都有一头猛兽,被所谓的法律与道德锁住。而在这个乱世想生存下去,他只有把他放出来。
“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薛威的语气一变。
如果这还是薛威的老班底,薛威绝对不介意杀一儆百。他的老班底是边军出身,到处厮杀剩下来的的老手,虽然军纪溃散,但是还有军法两个字在。
但是他现在带的敢死营,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一些地痞流氓,一些用来充数的流民,如果他当初的亲卫还在的话,不用太多,只需几十骑,他就用把握像赶鸭子一样将整个敢死营打崩溃。
整个敢死营所有人对军纪军法这东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写。
所以薛威对敢死营的管理根本就不像是军队,而是帮派,他不去管营中的弱肉强食,但是每一个能出头的人,薛威都记在心中,看看能不能用。
而眼前的张轩就是他挑选出来的班底之一。首先是读过书识字,这也是一大优势。武力也不错。
“本将任命你为百户,来日作战之时,你为先锋,如果你能活下来,今日之罪,就一笔勾销。”薛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对旁边的人说道:“来人。”
两名侍卫来说道:“大人。”
薛威说道:“带,这位百户
。”薛威忽然想起,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叫什么?他转过头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轩说道:“属下张轩。”
薛威说道:“带张轩去领武器。”
“是。”一名侍卫说道。他转过头来,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张百户请。”
张轩跟着这名侍卫来到营地的一个角落。
这个地方一边依靠着城墙,一边有百余名士卒在外面保护,这些士卒每一个人都配上了兵刃。每一个人虽然算不上膀大腰圆,但是最起码看上去应该是能吃饱的。。
而且过来领兵器的人不只是张轩一个人。
在张轩前面的好几个都是营中一霸,个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等一会儿才轮到了张轩。
张轩看领到手中的东西。
破烂长刀一把,上面缺口几乎能当锯子用了,长枪枪头二十个,且不说这枪头锋利不锋利。这枪杆都必须自己准备。
其他的,其他没了。
张轩是一个百户,必须自己去营找人,武器就这么一点。
“这位大哥,我就这么一点吗?”张轩忍不住问道
这位仓管,露出一个熟悉的,流传后世都能看明白的动作,微微搓搓手,手心朝上放在桌子上,中指一挑。
要银子。
张轩哪里有银子啊?连银子的样子都没有见过的。
张轩只好灰溜溜的回去。
此刻的张轩用一根一只手拎起长刀,用衣服下摆包裹住枪头。
他对这营中什么都不了解,只好再去找老头。
老汉听来了张轩的话,脸色都变了,说道:“这是准备打仗了。”
“老丈我这百户去哪里找人啊?”张轩问道。
老汉说道:“不用你找,等一会儿,就有人来投奔你。营中的规矩,所有人都要隶属于各百户,如果没有人收留,就是无用之人,无用之人,就会派最危险的事。”他脸色煞白,脸色尚有余悸,张轩不他解释了明白。无用之人是什么下场。
正如老丈所料,不用张轩放出声去,很多人看到了张轩腰间的长刀,都投奔过来了。似乎这柄刀,不仅仅是刀,还是一种官位上的象征。
不过,张轩并没有多高兴,其他所谓的百户都是营中一霸,早就有帮手,身强力壮的都已经被挑走了,而且营中的伙食,也培养不出来多少身强力壮的人。站在张轩眼前的人,张轩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老弱病残。
凭借这些人能打仗?张轩感觉没有一丝的希望。
第五章 猛镇
第五章猛镇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雨并不大,但是冬季的雨让气温一下着变得更加冷了。
在这淅淅沥沥的小雨之中,无数人都穿上了斗笠,川中的道路本就不好走,山路不少,雨刚刚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不过是冷一点而已。
但是时间一长,寒意透过衣服渗透进士卒身上,每一名士卒都瑟瑟发抖。更不要说,地面全部湿漉漉。
一不小心,士卒的草鞋都踩不住地面,扑通一下摔倒在地面上。很多时候一倒就不是下一个。好像是打保龄球一样,被掀翻了好几个。
一名将军也走在队列旁边,一只手牵着自己的马。
这个人是猛如虎。
猛如虎早已两鬓斑白了。他是塞外降人出身,没有背景,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全凭能打仗,会打仗。
不过猛如虎也不是太顺。
首先猛如虎身边的人太少了。直属于猛如虎的不过六百骑兵而已,此刻都下马步行。猛如虎之前因事被免职,被杨嗣昌起复,张献忠在四川来回纵横。是一等一的难缠。以杨嗣昌的策略,分兵驻守,然后遣一部追击。
猛如虎就负责追击的人。
而除却猛如虎之外,都是左良玉的人。左良玉所部军纪不好,甚至与流寇都有了默契,你追我赶,彼此就是不交战。
即便是猛如虎也不能完全控制住他们。不过,猛如虎也有他的手腕。将参将刘士杰也拉拢过来了。
有刘士杰的支持,猛如虎的话语权一下子变得重要起来。
“报。”一名斥候飞奔而来。“将军,献贼已经在开县之东安营扎寨。就在前方十里之处。”
猛如虎松了一口气,说道:“好。这只猴子终于停了。”
“将军。”一行人从后面走了过来,数名将官骑在马上,被一些士卒簇拥着,十几把油纸伞撑在将官头上。这一行人来到猛如虎身前,纷纷下马行礼,
猛如虎一看,正是麾下的将官,不过都是左良玉的旧部。
“诸位到了。”猛如虎说道。
“大军连续追击行军数十里,早已疲惫不堪,而且如今天正下雨,地面也开始变得泥泞起来,是不是安营扎寨?明日再追啊?”左青说道。
左青是左良玉的亲信,甚至左青到底是是不是姓左,是原来姓左,还是为了在左良玉麾下混改姓左,一时间也弄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左青,就是左良玉部下的主心骨,即
便他们不大喜欢左青,但是却不敢不畏惧左青后面的左良玉。
也就是左青敢这样毫不客气的问。
猛如虎目光看向所有的将官,看他们的眼中都有几分疲惫。但是猛如虎心中还是不愿意停下来。
猛如虎有自己的考虑。
首先,猛如虎知道一个事实,就是他们的行军能力根本追不上流寇。
因为左军的军纪太烂了。很多行动都无法约束,每过一地都不会安安分分的,劫掠地方花的精力多了,赶路的精力自然就少了。
即便猛如虎是他们名义上的上司,也无法约束,他的本部人马太少了。只有六百骑,军中从来是实力说话的。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
而且,张献忠也不是老老实实的跑路的,一边跑路一边给他们留下很多障碍,比如说烧毁栈道,桥梁等等。所以官军的速度快不起来。
如果现在安营扎寨。明日说不定献贼又流窜到什么地方去了。
只是猛如虎却不能直接说,如果这还是他的旧部的话,自然可以直言不讳,但是现在却不可以。
猛如虎看向刘士杰。
刘士杰心领神会。说道:“大人,从泸州到现在,我们在献贼后面追了四十多天了。如今杨督师正在等我们的好消息。今天如果不出击,明日献贼逃之夭夭。我们拿什么向朝廷交代。朝廷怪罪下来,我们谁能承担?这么多天的追逐,我们累,献贼不累吗?大人,下官愿意做先锋。”
刘士杰不准备在左良玉麾下干了。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刘士杰想往上爬。刘士杰部下也有一些实力,但是在左良玉麾下却属于边缘化的人物,他并不是看好猛如虎,而是看好猛如虎的后台,杨嗣昌。
杨嗣昌刚刚下放平贼的时候,为左良玉请封了平贼将军。左良玉也很配合,双方配合之下,就有了玛瑙山大捷。张献忠被打的丢盔弃甲,损失惨重。
但是很快,杨嗣昌与左良玉的蜜月期就结束了,杨嗣昌对左良玉进行打压,甚至有将平贼将军印许诺给贺人龙之言。将左良玉的部下分割使用,挪到了猛如虎麾下。
这样种种手段。让刘士杰看到了机会。
如果他能帮助猛如虎收编了这两三万人马,他就是猛镇之中的二号人物,与杨督师搭上线。将来未必不能与左良玉平起平坐。
所以他很果决。
“好。”猛如虎说道:“事不宜迟,让大军就地休息一下,一口气杀到献贼面前,只要杀败了献贼,献贼所有财物,我猛如
虎分文不取,都分给诸位。而且献贼挖掘皇陵,如果谁得了献贼的首级,我猛如虎保他一个总兵官。决不食言。”
“谨遵将军令,”十几名将官齐声说道。
立即下去布置,数万人也找不到什么避雨的地方,就在当道,在淅淅沥沥,冷冷清清的早春雨水之中,啃着发硬的干粮。
“士杰,这一次多亏了你。”猛如虎与刘士杰一前一后的巡查士卒,而猛如虎的儿子,猛先锋落后几步带着一行人护卫着。
“大人,不客气。”刘士杰恭恭敬敬的说道:“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猛如虎说道:“等一会儿,你就要打先锋,我想嘱咐你两句,献贼狡诈,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停下来。这里一定有问题。你要多加注意,小心中了献贼的圈套。”
“请大人放心,”刘士杰说道:“末将不怕献贼有诈,就怕献贼逃跑,只要献贼敢与官军做战,末将就敢取下献贼的首级。”
猛如虎虽然觉得刘士杰所言,有一点骄气,但是大战在即,士气可鼓,而不可泄。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打击刘士杰的积极性,说道:“好,今日之战,就看刘将军的了。”
刘士杰前去追击,左青也退后几步身边簇拥着几个参将。
“左大人,真的看猛镇立功吗?”
“当然不行了。”左青说道。
谁最不喜欢猛如虎打胜仗,不是别人,正是左青。
左青很明白,他身上左良玉的标签,根本都摘不掉。如果猛镇打了大胜仗,上面要将他们这些人正式划给猛如虎管辖,让他们从左镇划到猛镇之中。
虽然说都是朝廷的军队,在谁麾下都一样,但实际上绝对不是。猛如虎绝对不会放过左青的。不为别的,单单说为了整合军中,就留不得左青。
左青自然明白。
故而猛如虎打胜仗了,他左青的脑袋就悬了。即便找关系回左镇,没有了部下,也就没有了实力。没有了实力,回去了也会被边缘化。
左青冷冷的说道:“我就不信了,他黄虎连区区不足一万士卒都打不赢。”
官军这里有数万之多,而猛如虎与刘士杰两部加起来不足一万,如此一说,左青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大人,您想----”有一人问道。
左青说道:“我什么都没有说,到时候听令行事就是了。谁不想听令也行,只是想想大将军的手腕。”
他所说的大将军,就是左良玉。
第六章 死中求活
第六章死中求生
雨还在下。
张轩正在检阅自己的部下。
“百户大人,您的刀。”老汉将张轩的破刀双手奉上。
张轩万万没有想他刚刚看上去根本没有什么用处的破刀,成为他最不能缺少的工具,也是他最珍贵的财产。他手下的人用这一柄破刀砍下来百余根木棒,装配出二十把长枪。然后将木棒分给手无寸铁之人。
但是张轩怎么看都不像是军队,而像是叫花子。
张轩拿起刀来。将硬的磕牙的饼发了下去。
这就是张轩这个百户最大的权力了。分发食物。
平均分给每一个士卒,绝对是不够吃的,很多百户都是将这些食物节下来大半,用来培养自己身边的精锐。
就好像是明朝的将领养家丁一样。
但是张轩不愿意这样做。
不为别的,就是不忍心。
上面分下来的口粮本来就不多,而张轩又没有其他百户的资格老,所以他分到的份额本来就少,如果再克扣,根本就是要逼人去死。
张轩即便是能横下心来杀死威胁自己的人,但是面对这些老弱病残,终究不是心如铁石。能硬生生的饿死他们。
张轩也就均分下来,微微克扣一点,让自己微微吃饱而已。
“咚咚。”鼓声想起了,立即有人将张轩等百户全部叫过去了。
薛威根本没有对他们解释的意思,手一挥说道:“立即下山,迎战官军。只能向前,凡是当逃兵的,杀无赦。”
张轩怀着忐忑的心情,下了山。
也没有什么队形,甚至连旗帜都没有。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之中,连雨具也没有,所有人走在一起,连百户与百户的分界也不明显,张轩亲眼看着自己队伍里面的人,走到别的百户里面了。
他没有办法去管,因为这样的人很多。
张轩好歹还给自己的部下装备武器-----木棍。更多的人都是手无寸铁,像出来春游胜过打仗,就是小学生春游,也比这个有纪律。
张轩对能打胜仗表示绝望了。
他左顾右盼,眼睛乱转,既然打胜仗已经变得不可能,张轩所有的想法都放在如何在这一场战斗之中活下来。
张轩缓缓的挪动自己的位置,从战场的中央,向旁边挪移。
整个敢死营大概有数千人,大多都是张献忠从达州退往开县这一路上掳掠而来的百姓。没有多少骨干,一开始下山,就黑压压铺满了整个坡面。
他身边的人也都走散,只有老丈领着三五个手持
长枪的人还跟在张轩身后。
有人不明白张轩的用意,但是老丈却看出来,不为别的,不要在下山的主战场上,等一会逃跑的时候好跑。
而且张轩正想慢慢的落后的时候。崩的一声传来,一根长箭射在张轩的脚下。
张轩一看,原来他已经在最后面了,后面一排士卒,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薛威,薛威在后面压阵,敢向后者杀。
已经有人死在薛威手下。张轩立即向前走,不敢停留。
从远处看去,黑压压一片人冲了下来。
一个脸色蜡黄的大汉站在黄陵城头,向下看去,却看见远处一大队军队过来,而下面的乱操操的没有一个正型,也不在意,说道:“都准备好了吗?”
“禀告义父都准备好了。”张献忠的手下,是以他四个义子为首,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
不过现在他们都姓张。
四大义子站在张献忠的后面,其他将领分立,而罗玉龙也在里面有一个比较里面的位置,仅次于四个义子,不是因为罗玉龙,而是罗汝才。
而黄陵城小城之中,此刻密密麻麻的站立着士卒,每一个士卒都神情淡漠,根本不为眼前的战事而紧张,大约只有五六千人之多,这都是步卒,而黄陵城外还有三千精骑。
这不足万人的精锐力量是张献忠的老班底了。再加上罗汝才埋伏在外面的数千精骑,已经是义军所有的力量了。
张献忠说道:“孩儿们,官军追我们这么久,也该给他们一个教训,否则他以为我老张是吃素的。”
张献忠说道:“定国。”
“孩儿在。”张定国说道。
张献忠说道:“等前营溃兵之后,你就杀下去,与官军混战,一定要拖着官军,如果拖不住,就撤,我在城上接应。”
“孩儿明白。”张定国说道。
“文秀,能奇。”张献忠说道。
“孩儿在。”张文秀,张能奇齐声说道。
张献忠说道:“你们现在就各归本部,等待命令。待我号令一至,就从两边杀出。”
“是。”两人齐声说道。
张献忠说道:“其他人与我在这里等待接应。”
“大当家,官军到了。”
张献忠抬头看去,果然刘士杰已经到了山下。
刘士杰抬头一看,看见漫山遍野,松松散散的根本不成队形,不由大笑道:“流寇就是流寇,除了跑,根本什么也不会,传令下去,杀。”
“杀。”刘士杰所部,在刘士杰的命令之下,冲了过去。
身上斗笠蓑衣全部都扔在一边了,地上铺了一地全部是斗笠蓑衣。场
这个时候,雨渐渐变大,一些火器一时间无法运用,不过,刘士杰所部火器化并不是很高,即便火器不能用,也不会没有战斗力。
双方的交锋是毫无悬念。
刘士杰所部毫无阻力的杀进敢死营之中,敢死营好像绵阳一样轰然散开,满山遍野的逃走。
喊杀陡然爆发出来,传到了张轩的耳朵里面。
张轩根本来不及逃走,就被无数簇拥的向后面逃走。那种情况简直是人挨人,人挤人,根本来不及调整方向,径直被人推着想山上逃走了。
厮杀之声,高喊之声,惨叫之声,刀兵相接之声,山石滚落之声,无数种声音夹杂在一起,汇合在一种声音,就是战场上的声音。一时间张轩就懵了。
不管张轩做了多少心理建设,但是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或许是一接战的顺利进展,激发了张士杰所部的凶性。他们队形也不要,每个士卒冲在最前面收割这些毫无抵抗能力的人的小命。
张轩远远只能看见,无数人好像是庄稼一样倒地,鲜血四溅甚至打到了张轩的脸上。暖暖的。
“百户,快跑。”
老丈颤颤巍巍的握住长枪向冲过来的官军捅过去,这一捅用尽了力气,浑身青筋全部暴起来,大喝一声:“杀。”
但是他用力过猛。
冲在前面的官军身子一斜躲开这一枪,一脚踹出,将老丈踹到张轩身上,张轩猛地向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一道刀光闪过,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喷了张轩一脸,张轩忽然发现自己的视线都变成了血红之色。
这是老丈的鲜血。
“啊。”好像有一根弦崩得一声断掉了。
张轩怒喝着,抡起自己那把冲满缺口的大刀,不要命的向来人砸了下来。
如果说身体素质,其实张轩并不是太弱,毕竟现代人只有营养过剩,从来没有营养不足。而明代人就不一样。即便是明军官军,素质未必好到哪里去。
此人受张轩重重一击,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
张轩情绪彻底失控了。好像是一头野兽。
只有野兽,才能在这样的局面之下活下去。
长刀劈在这名士卒的面门之上。刀锋几乎没有起什么作用,这长刀好像是重兵器一样,瞬间将这士卒的脖子,打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他的脊椎扭曲成这个样子,显然是已经死了。
第七章 死中求活二
第七章死中求生二
这个人已经死了。
张轩发起性来,在肾上激素的刺激之下,挥刀乱砍,居然有势不可挡之状。
一人拼命,万夫难当。
不过,这只是一股血气而已。天上的雨滴淅淅沥沥的打在张轩的脸上,等他回过神来,一看现在的局面,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刚刚拼命的举动,虽然有效的阻挡了官军推进,但他也被官军半包围了。
“跑,”不跑的话,就是死路一条。
但是张轩也知道,此刻不能转身,一转身就死定了。
张轩大喝一声,长刀举在头顶,就要一刀劈下来。当面那位官军准备好接着一招。
张轩立即转身逃走,不过,这个时候张轩根本没有逃多远,刚刚冲进逃走的人群之中,就感觉身后风声一动,他顿时感觉背后一痛。一股大力推来,再加上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住。他整个人扑到在地。
张轩这才感受身后一股剧痛,他中箭了。
此刻他正准备起身,却发现一个人,就在他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下面,躺着好像是一具死尸。
但是张轩知道他不是。
为什么?因为他看见那一具死尸的眼睛刚刚眨了一下。
死人是不会眨眼的。
“啊”“啊”两声惨叫之声,两具尸体砸在张轩的身上。
张轩眼睛一直,浑身一震,顿时不动了,努力屏住呼吸。
张轩知道,他如果坚持战斗的话,他必死无疑,他又不是什么万人敌。硬生生的杀出重围,根本不是张轩能做到的,装死,这种赌运气的事情,是张轩唯一的选择了。特别是他背上这根长箭,正好做他的伪装。
他立即感受到一大股大力从上面压过来,不是别的,是有一个人踩着三具尸体冲了过去。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没有人性。
如果张轩背上没有几具尸体,自然有人踩着尸体冲上去,但是有了这几具尸体,他所在之地,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尸堆。
一般人是不会故意找不好走的路走。
当然这不是绝对。
张轩忍受着时不时有人从身上踩过的重压,幸好他身上有两具尸体,否则如果有人直接踩在他身上,说不得就要露馅了。
喊杀之声渐渐的远了。官军一路冲上,双方在黄陵城城前的缓坡之上,杀做一团,而张轩所在的地方已经是官军的后方了。
张轩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他中箭的地方持续流血。不知不觉之间,张轩身边流出一大片血迹。
他感到很冷,一方面是天
上淅淅沥沥的小雨,一方面是他背后的箭伤,或许是心里作用,或许是持续失血,让他感到承受不住。
张轩应该感谢今天的天气,下雨天弓箭疲软,力道不足,否则并不只是流血那么简单。
忽然张轩发现在旁边装死的那个人,缓缓的爬起身来,向战场边缘跑去。
他也想起身,只是他被身上的尸体压得死沉死沉的。一时间居然推不开。
“杀。”喊杀声忽然近了。
张轩下意识爬在地上,一动不动,却见冲到山坡上的官军一点点的被压了上来。
张定国杀了出来。
张轩偷眼看去,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后世大名鼎鼎的李定国。
此刻的他,正是最好的年华,雄姿英发,风华正茂。不过二十余岁而已,手持长刀,徒步而战。所向披靡,没有一合之将,张定国所部以张定国为锋矢,硬生生的将官军给推了下去。
官军刚刚追杀的最爽,但是练队形都跑散了。被张定国这么一冲,自然给压下去了。
但是张士杰也不是吃素的。
如果张士杰没有真本事,是滥竽充数之辈,反而不会生出这么大的野心。
有实力的才会有野心。
即便是张定国冲下来一时间打压了官军的声势,但是在张士杰的调度之下,官军又稳定了局面。
在雨中,火器与弓箭大半不能用了,双方短兵相接。
张士杰与张定国的风格不一样。
张定国冲杀在前身先士卒。而张士杰却是在后面调度军队,将有些混乱的军队再度整合在一起。
里许宽的战阵之上,成了血肉磨坊。
张轩更是吓的连背后的痛楚都忘记了。一动不动。因为双方交锋的地方已经挪到了张轩附近。张轩屏住呼吸,心中暗道:“上天保佑,让我能活下来。”
喊杀之声,传到黄陵城之中,张献忠一张蜡黄色的脸上,没有一点动静,冰冷如铁。
好像没有看见下面惨烈的厮杀,也没有看见自己的义子正在身先士卒与敌人拼杀。似乎在等着什么。
忽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说道:“可以了。”
令旗一挥,在隐藏两边山谷之中的义军骑兵得到了信号,刘文秀,与艾能奇左右杀了出来。战场上局势忽变。猛如虎在后面看的分明,说:“左青。”
“下官在。”左青说道。
“命你立即出兵支援张参将。”猛如虎说道。
左青说道:“大人,下官这就去安排。”做完,左青立即起身离开回到自己本阵之中。
总体来说,官军的骑兵与义军的骑兵差不多,他们差的是步卒
的行动力。
在义军之中,最好的财富不是别的,是骡马牲口,其次的是精良的兵器,最次的才是金银财宝,女子钱帛。
不过官军的骑兵都分散在各部之中,左青部与猛如虎本部是少有的两支纯骑兵部队。
左青回到本部之后,立即吩咐下去,全军准备出击,都准备好了来请示左青,道:“大人?”
“先等着。”左青的脸上有一丝阴冷。
“可是猛大人的命令?”一个军官说道。
“我让你先等着,你没有听见吗?”左青冷冷的说道。
“是。”下面的人根本不敢抬头。
左青用阴冷的目光看着猛如虎方向。
猛如虎的脸庞阴沉不定,他一边看着战场上的形式,一边看着左青所部的方向。
猛先锋说道:“父亲,等不及了。”
猛先锋是猛如虎的儿子,一身武艺不比猛如虎差。他与张士杰的关系不错。猛如虎看着左青的方向,一时间心急电转,暗道:“难不成左青也想学左良玉吗?”
他已经派出三个传令兵督促,而左青却纹丝不动。
不知不觉之间,猛如虎一只手抓住了刀柄,手指咯咯吧吧做响。
但是时间并不会因为谁而停留。战场上的时机本就是稍纵即逝的。猛如虎如果再等左青,张士杰也就先败了。
正如猛先锋所言,没有时间了。
猛如虎说道:“派人去找左青,告诉他立即进军。否则,我定斩不饶。”、
“是。”立即有人去传令。
但是眼前事情却一刻也等不得了。
“我儿,你为先锋。先行击贼。”猛如虎说道。
“是,父亲。”猛先锋猛地回头,下令说道:“全部上马。跟我冲。”
猛先锋带着三百骑冲了出过去。而猛如虎也带着剩下三百骑,分别与刘文秀,艾能奇对了上去。
猛如虎麾下的六百精骑,是他的最后本钱,他们大半是塞上降人出身,个个弓马娴熟,虽然在雨中,弓箭疲软,但是马上厮杀,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官军骑兵数量虽然少过义军,但是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一时间杀了一个难解难分。
黄陵城下小小的山谷之中,被数千匹战马塞满了,一时间厮杀之声不断。
猛如虎父子堪称猛将,刘文秀与艾能奇即便有兵力优势,一时间也拿之不下。
“这头老虎,还没有老啊。”张献忠目光不在山下,而在远处官军的阵型,因为下雨影响视线,一时间也看不清楚官军到底有多少人。
第八章 死中求活三
第八章死中求生三
张献忠不在乎山下的战斗。
他相信自己的义子,虽然现在局面胜负难分,但是他几个义子,要打赢,或许有一点难,但是维持住现在的局面,却是轻而易举。
只要将他手中的砝码砸下去,就立即能锁定胜局。
但是前提是官军不继续派援军。
如果张献忠将自己本部砸进去,就对于战场失去调整能力,只能被动应对了。
“孩儿们。”张献忠缓缓拔出长刀,说道:“跟我杀。”
张献忠一出马,正在战斗立即有了变化,流寇立即击破了张士杰的防御。随着张献忠的出击,早已埋伏好的罗汝才也大举出动。
不过,罗汝才从侧后向向明军发起进攻,看样子要将所有明军都绕进去。
“大人,如今该怎么办?”这些人谁也不服谁,只能以左青为主心骨了。
但是左青哪里见识这个局面。
说实在的,左青虽然看不惯猛如虎,想让猛如虎大败一场,好让左良玉来收拾残局,那时候左青自己的地位,就能保证了。
但是凡是都要有分寸。
左青可不想让猛如虎全军覆没,甚至连累自己。
毕竟如此一场大败,上面一定要追究责任,如果大败的时候,他坐观成败,上面一定会追究责任。
左青拖延行动,不过是给猛如虎一个小教训而已。但是现在前方大败,后面又有伏兵四起。左青一下子慌了手脚,怎么办?
“大人,要么现在去救猛大人,要么现在就走。不能犹豫不决。”左青的亲信也顾不得尊卑了,一把抓住了左青坐骑上的缰绳。
在战场上最坏的决定,就是不做决定。
“对,”左青瞬间清醒过来了,说道:“撤。”
话音未落,左青一马当先,带着骑兵跑了。
他宁可让猛如虎大败,也绝对不能让猛如虎大胜,败,他还有生路,胜,他刚刚已经狠狠得罪了猛如虎父子,那时候,他如何还能有性命在?
说实在的,任何军事行动,都必须要以实力为基础。
官军的实力在义军之上。如果齐心协力,即便是被包围了,也是一场硬仗要打。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否则张献忠也不会用伏击了。
但是,左青这一跑,让官军所有的士气都跌落低谷。
本来被敌人前后夹击,士卒们心中就已经有几分忐忑了。当官的又跑了,一下子变得混乱无比了。
撤退本来就是比进攻更加高难度的军事行动,
左青如此,根本不是撤退而是溃退。
“好。”罗汝才见状大喜,纵兵追逐,官军几乎没有丝毫抵抗能力。
大胜已经奠定了,不过,依然有人在继续奋斗。
猛如虎见左青居然不战而逃,大军溃败,一时间气血冲冠,大骂道:“左青。我必杀你。”
“父亲快走。”只见猛先锋浑身浴血,来道猛如虎身边,说道:“事已不可为,还请父亲快走。”
猛如虎说道:“我老了,走什么走,还是你走吧。”
猛如虎也是老行伍了,哪里不知道,这样的局面必须有人断后,才能让人离开。而且也走不了几个人了。
猛先锋说道:“父亲,你难道想让这些将士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只有父亲回去,才能向督师大人伸冤。”
猛如虎大脑之中,一时间闪过自己属下的身影。。
明末将领打仗都靠家丁,这六百人都是猛家所有班底了,很多人都是猛如虎从小看大的,忠心耿耿。
如此弃之而去,猛如虎于心何忍啊?
猛先锋立即说道:“你们几个快快护送父亲离开。”
“少将军,放心吧,我们但有命在,就会护住老爷。”十几个家丁,齐声应和道,一起簇拥着猛如虎离开。
猛先锋对其余的家丁说道:“你们就跟我一起死吧。”
剩下的骑兵齐声喝道:“愿与少将军同死。”
猛先锋存了死意,带着数十名家丁,横冲直撞几乎无人能挡。
忽然一员小将带着几十名亲卫杀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罗玉龙。罗玉龙大喝一声说道:“我来取你性命。”
猛先锋一看罗玉龙的装束,就知道是一个重要人物,四周一看,原来他们已经被重重围住了,想溃围而出,已经不可能了。
“今日我必死无疑,定要杀一个贼首。”猛先锋心中暗道。
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不过这一场战斗,与张轩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流寇占据优势之后,战场就从山上推到了山下,山下熙熙攘攘,但是山坡之上一时间没有什么人。
张轩努力推开身上的尸体,先摸向身后的伤口,还好入肉不深,血好像也不怎么流了。
“我必须立即离开,否则的话,等一会儿,他们来打扫战场,就不好办了。”张轩心中默想的,他微微抬头,发现战场上并非没有人,在附近还有一些受伤的士卒,被临时安置到一边。如果张轩想要加入流寇之中,现在过去,未必不行。
但是张轩一心想要走。他才不想在流寇之中
混日子的。
“不管李自成,还是张献忠,他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说起来这些人之中,除非投靠清廷,否则也只有李定国的下场算得上好。”
张轩绝对不会投降清廷,他现在一心想逃,先逃到比较太平的江南再说,即便不管是将来抗清,还是远走南洋。总之,这一条小命先保全再说。
张轩才不想毫无意义的死在这里。
张轩缓缓爬向东边,他左顾右盼,看看有没有人发现,一旦有人发现,就立即趴在地面上装死,反正,他浑身浴血,身上还背着一根箭矢。
装死人根本不用化妆。
从战场上,走到战场边缘,不过百余步而已,张轩却觉得度日如年。忽然张轩听到山下震耳欲聋的呼喊之声。
“万岁,万岁,万岁。”
张轩一听就明白,下面的打赢了。如果再耽搁时间,等所有人都回来打扫战场的话,他就走不了了。
张轩起身向南边跑去。
张轩动作一变大,立即被人发现,立即有人大喊道:“什么人?”甚至张轩还听到身后跑过来的脚步之声。
顿时慌了神了,没命的跑,跑到尽头才发现,这里是一个陡坡,不是太陡,最少有七十度的坡度。
张轩跑的太猛,根本停不住了,整个人栽了下去,顿时打着滚向下滚。
张轩背后的长箭顿时被打断了箭杆,然后将半截断箭狠狠的捅了进去。张轩闷哼一声,双眼恨不得瞪出来。
本来这一根箭入肉不深,血也慢慢不流了,但是这样一下,让张轩伤口再次加深,加宽。顿时疼得浑身仿佛痉挛一样,连身上肌肉的抖动也控制不住了。
更不要说往下滚的时候,浑身上下的石头好像从地面上跃起砸在张轩身上。
“咚。”张轩重重的撞在一块大石头上,幸好不是头撞上去,如果是头撞上去的话,可以说他就没有以后了。
张轩觉得自己刚刚好像被塞进了洗衣机之中,好生滚了一翻。
他咬着牙,不顾身上的痛楚。拼命的走,知道如果不走,等一会,后面的追兵追过来,张轩想知道痛是什么滋味都不可得了。
张轩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价值,根本没有人追过来。
不知道跑了多长,张轩听后面没有什么动静,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这才算放下来了。
被张轩用意志压制下的痛苦一下子爆发起来,张轩坚持不下去了,侧躺在身边的枯草之上,再也起不来了。
第九章 罗玉娇
第九章罗玉娇
张轩休息了好一阵子。觉得肚子饿了。从怀中拿出两块饼。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块饼早已被鲜血染红了。一股血腥味冲鼻而来,张轩看到这些鲜红的颜色,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的。再也忍受不住,扶着一边的石头,开始大声干呕起来。
在战场上的时候,生死一瞬息,张轩没有时间去回味,但是现在张轩想起来,简直是无法接受。
即便他觉得他心理已经接受了,他身体还是无法接受。
好一阵子,张轩才缓过劲来。毕竟他这几日没有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东西,也不过是黑漆漆一团而已。
雨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张轩找了一个看上去很干净的水潭,洗洗脸,喝了几口。
虽然张轩知道这些水喝了说不定要生病,但是张轩本身就失血不少,而且一路狂奔,身上早已水分不足了。
张轩喝过水之后,低头一看,不清晰的水潭之中倒影出一个人影来。
这个陌生的人影一倒影在张轩的眼中,张轩就愣住了。
因为这个人并不是自己。
张轩对自己面对几十年的面孔,实在是再熟悉不过,而这张面孔,简直比鹿晗都帅,英气勃勃的,让人一看都心生好感。
“这就是我的金手指吗?”倒影之中那个男子苦笑起来。
在这乱世长得帅有什么用?
张轩不去关注他自己改变之后的相貌,将注意力放在后背上面,上面还有一个箭头。还好这个箭头所在位置,还不是手摸不到的地方。
“丝”张轩手轻轻一碰箭头,他不由疼痛出声。而且痛的时候,浑身发抖,使不上一点力气,更不要说,硬生生将箭头从肉里面拔出来了。
张轩暗道:“必须找人帮忙,而且我也要补充能量。”他又将两块沾了血的硬饼拿了出来,一咬牙,闭上眼睛,一口一口,要想是咬石头一样,将这两块硬饼给吃了下去。
好几次胃中翻滚,被他硬生生的压下去了。
也许闭上眼睛耳朵都灵敏起来了,他忽然听到了马蹄之声。他立即找一个地方躲了起来了。张轩将头深深的埋下来,不敢去看,唯恐被发现了,而是竖起耳朵,听他们在说什么。
“吁。”十几匹马都在这里停下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说道:“马上就要到黄陵城了,先在这里歇一歇马,整理一下。”
“是,姑娘。”十几个人翻身下马。
随即张轩又听见
了马儿喝水的声音。张轩轻轻的松一口气,听起来不是追自己的,而是路过的。
但是张轩心刚刚放下,只觉得肩膀上一凉。一股血腥味冲鼻而来,说道:“出来,否则杀了你。”
张轩身体一下子僵直了,缓缓的抬起头来,却见一个健妇,只能称作健妇,这个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膀大腰圆,好像是一头母熊,凶神恶煞,根本没有一点女人气。如果不是胸前能顶起铠甲的一对硕大的女子特征,张轩根本不敢相信他是女的。
“田大娘,是什么人?”刚刚那个清脆的声音问道。
“一个小白脸,好像是一个逃兵。”这个田大娘,一边说,一边拉着张轩从他躲避的大石头后面拽出来。
张轩首先看见,一个起在马上的女骑士。
这个女子头发像男子一样束起来。一身铠甲将身子裹的严严实实的,看不出身材如何,但是眉目如画,单单看有几分柔弱之姿,再看她一身戎装,英气勃发,又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挪不开眼睛。
“真是小白脸,死到临头,还敢眼睛珠子乱晃。”田大娘眼神很准,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居然偷窥自家姑娘,顿时大怒,刀向前一压。在张轩的脖子上划开一道浅浅的痕迹,渗出血来。
张轩再也不敢乱转了,立即说道:“大娘饶命,大娘饶命。”
“大娘,饶他一命吧。”骑在马上的女子说道。
田大娘这才将刀给收了起来。说道:“姑娘可不要轻易放过他,他分明是从八大王营中逃出来的。姑娘,不要看他长得好看,就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骑在马上的女子脸上微微一红,更是多了几分好看,说道:“大娘不要说了,我自有分寸,这位公子,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
张轩心中暗道:“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却看出来,方才那一战是官军败了,而且听这个田大娘的语气,似乎是站在义军这边的。却又不是八大王的人。如何回答就要小心了。”
“小的,正是八大王麾下将士,迷路至此,还请姑娘,念在天下义军是一家的分上,放过小的吧。”张轩一时间也编不出什么谎言。只好含含糊糊的说,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是吗?”这女子说道:“既然如此,我正好去黄陵城,你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张轩正想办法推托的时候,这女子已经说道:“田大娘,你带着他。”
“是。”田大娘答应一声,一只手将张轩给抡到马上,张轩根本不是骑在马上,而是横放在马匹之
上,与被罗玉龙带走的时候一样。
张轩只觉得大脑充血,一阵嗡嗡乱响。马匹奔驰的颠簸,让他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恨不得再次吐出来
没有一会儿,熟悉的黄陵城出现在张轩的眼睛之中。
张轩暗恨,刚刚应该走山道,现在想来他从山上摔下来之后,不知不觉的走到一条山路边了。
这山路并不算宽,在现代不过是山间小道,但是在这个时代即便不是官路级别,也是相当重要的交通线了。
张轩不躲在山里面,而是躲在这一条路边,被人遇见,简直是大概率事情。
刚刚张轩没有想到,现在一回想,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悔恨万端。
“不去想之前的事情,现在努力想办法让自己活下来吧。”张轩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放空,想办法。
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什么办法可想啊?
张轩被带进黄陵城之时,还没有想出什么办法。
“罗娘子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几个人立即迎了上去,说道:“罗娘子,你快去看看吧,大郎受了伤了。”
骑在马上女子大吃一惊,说道:“我哥哥怎么了?”
“大郎被猛先锋刺中一刀,此刻很危险。你快去看看吧。”
这个女子正是罗玉龙的妹妹罗玉娇。罗玉凤听罢,着急之极,立即纵马而去,去找罗玉龙,也不去管张轩怎么了。
张轩站在罗玉龙门外,挤不进去。
罗玉龙的房间之中,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因为罗玉龙的特殊身份,此刻连张献忠都在这里密密麻麻的一群人之中。
张轩正想如何逃生的时候,忽然,一个人问道:“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张轩一听声音,为之一愣,转过身来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薛威。
田大娘丝毫没有为他遮拦的意思,说道:“半路捡到一个逃兵。”
薛威看向张轩,目露凶光,张轩浑身一震,立即明白如果落在薛威的手中他死定了。
此刻忽然听见罗玉凤的声音,罗玉凤说道:“我哥哥到底怎么回事?”
“大郎伤口太大,稍稍一动就会裂开,止不住血,小的无能为为力了。”另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说道。
张轩脑中闪过,伤口太大,血流不止,随即他大声说道:“我有办法救他,我有办法救他。”他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大声说道。
第十章 死马当做活马医
第十章死马当成活马医
“何人在外面说话?”一个带着浓重陕西腔的人说道,这声音之中带着一股威严,让人不敢怠慢。堵在门口的人自动分开一条路。露出张轩出来。
薛威说道:“大王,这是我营中一个逃兵,被罗姑娘随从抓到。在这里胡言乱语。”
“小的没有胡言乱语,小的真有把握医治好罗将军。”张轩恭敬说道。
他有没有把握,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他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那么他只有死路一条。
死马当做活马医而已。
薛威还想说什么,张献忠一抬手说道:“罗侄女,这个人是你带来,你来决定吧。”
张献忠现在也很是懊恼。
罗玉龙是罗汝才唯一的儿子。如果罗玉龙死在这里,自己与罗汝才之间的联合,绝对会出问题的。
张献忠对罗玉龙的伤势最清楚不过,数十年的厮杀搏命,对很多伤势一眼就能看出来能救与不能救。张献忠一看罗玉成的伤势就知道,大事不妙。
罗玉成的伤口非常之长,有一尺左右,伤口还很深,几乎深可见骨。唯一值得庆幸的没有伤到什么大动脉,也没有伤到内脏,不过即便是这样,这伤口也无法处理了。
张献忠用了他平日舍不得用的金不换,不过堪堪止住血,罗玉龙只要轻轻一动,伤口立即崩开,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所以,在张献忠眼中罗玉龙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张献忠内心深处未必没有对罗玉龙一丝愤恨,本来是大局已定,让你上战场沾沾光,谁让你与人拼命的,差一点弄得一个同归于尽。
他现在所想,不是如何救罗玉龙,而是如何挽回与罗汝才的关系,如今罗汝才追杀官军还没有回来,唯一能主事的罗家人就是罗玉娇,自然要听罗玉娇的,要让罗家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
罗玉娇来到张轩身前,说道:“你如果救不了我哥,当如何?”
张轩说道:“我就赔他一命。”张轩心中暗道:“我现在如果没有这个机会,定然会被薛威所杀。索性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罗玉娇说道:“好,请出手医治吧。”
张轩立即被迎进房间之中,张轩一看,躺着这个人张轩也认识,就是带他来这里的那个人。
张轩还没有看伤口,就发现罗玉龙嘴边都干裂了,看上去有几分要脱水的征兆。他立即说道:“去准备,热水,放入盐糖。立即灌进去。”
张轩开动他浅薄的
医术上的常识,罗玉龙失血过多,但是输血什么的,张轩想都不会去想了,且不说,没有输血工具,再者张轩不知道血型配对,随便输血是要死的人
只能用土方子,据说补血,至于能不能有效,张轩也不知道。
张轩立即说道:“准备热水,火盆,还有针,羊肠线,金疮药。另外,在房间之中,掌灯,有多少灯,就放多少灯。”
此刻外面的天气刚刚下过雨,阴沉沉,这种土坯房的采光本来就不是多好的。
张轩口中所有东西都吩咐下去了。他闭上了眼睛,静静的坐在罗玉龙床前。
他在默默想关于如何缝合伤口的知识,如同在在搜肠刮肚。他又不是医生,他所有的医学知识,大多是从电视剧之中看到了。或者是一些科普的急救知识。
他只能暗暗祈祷,希望自己的记忆力够好,能过这一场考试。
张献忠私下对罗玉凤说道:“侄女,我看这小子,并不是多靠谱的。”
张献忠岂能看不出来张轩的目的。
罗玉娇说道:“父亲膝下只有哥哥一个儿子,现在王郎中已经没有办法了,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说话之间,她的眼睛之中闪过一丝寒芒。
罗玉娇看上人畜无害,但是从小在流寇之中长大,早就将杀人当成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张轩如果真是说大话,张轩的下场绝对不会好。“东西都找来了。”田大娘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有他想要的东西。针,一圈线,热水,一个白瓷瓶子。火盆。还有一盏盏灯,摆着这个房间到处都是,能见度才算是好上一点。
田大娘说道:“这里只有缝衣服的针线,没有什么羊肠线。”她将白瓷瓶子拿起来,说道:“这瓶是姑娘珍藏的金不换。一两一金。”
“金不换?”张轩也不是太明白什么是金不换。他打开瓶子,看里面有一些白色的粉末。想来应该是金疮药。装着懂行的样子,闻了闻,放在一边。
张轩深吸一口气,那起火钳将一根针给捏了起来,放在火焰之上,让火舌烧着这根针。这根铁针,做工也不是多么精细。看上去有些粗大。
“这样正好。”张轩心中暗道。
张轩独自在外求学的时候,也给自己缝过衣服,但是手艺也就那一回事了。而且这么多年都没有练习了,张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缝衣服的本事还剩下几分。
张轩将铁针烧着通红,拿了出来,说道:“拿酒,最烈的酒。”
张献忠立即派人将自己珍藏,等着用
来庆功的酒给拿了来。
张轩让人提着酒坛往下倒,张轩用这酒洗了洗手,随即又有沾了酒的细布将针上黑灰给擦干净。
这个时候,有人已经将盐糖水给送来了。罗玉凤立即将罗玉龙扶起来,喂他喝下去。罗玉龙也是渴急了,咕咚咕咚的全部喝了下去。张轩一切准备停当了,说道:“来几个人按住他,万万不能让他乱动。”
张献忠立即上手,按住罗玉龙的双手,张献忠一动,张献忠的几个义子纷纷上前,将罗玉龙按得动弹不得。
罗玉龙的精神并不算太好,但是被这么多人按住也是有感觉的。
罗玉凤就在罗玉龙的眼前,说道:“哥哥,你一会就好了。”
所有人都不是傻瓜,张轩这样的动作,如何不知道张轩想要做什么啊?不过没有人开口说话,紧盯着张轩,看看有没有什么奇迹发生。
张轩一根长长的棉线,沾了沾酒。他深吸一口气,狠狠的将长针扎进罗玉龙伤口之中。
罗玉龙浑身一震,整个人绷紧起来,他倒也硬气,除去刚刚开始的闷哼一声之后,一声也不出,死死的给忍住了。
罗玉龙的伤口不出意外的崩裂开来。张轩不管不顾,好像没有看见一样,穿针走线,不过一会功夫,就将罗玉龙的伤口给缝合好。然后张轩立即将金不换,给洒在了伤口之中。
这药粉果然不亏为金不换之名,眨眼之间。罗玉龙的伤口就不流血了。
张轩长出一口气,他早已大汗淋漓了。说道:“有纱布吗?”
果然军中并没有纱布这东西,张轩只好细布,将罗玉龙的伤口再次包扎起来。并叮嘱道:“让一直给他喂盐糖水。”
张轩这个时候才看见拿一碗浑浊的有一些发黑的水。问道:“这是什么?”
“盐糖水啊?”罗玉娇说道。
糖是黑糖,不是白糖,盐是粗盐,融化之后,有很多沙土沉在下面。张轩只好说道:“这水最好先沉淀一下,再让他喝。”
张轩看着罗玉龙,心中存着两个担心,第一个担心,是罗玉龙会不会失血过多。毕竟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输血。如果失血过多,张轩也没有什么办法。第二个担心,就是会不会感染。
张轩刚刚动手的时候,已经用尽办法,但是他也不敢肯定,能完全隔绝细菌。如果术后感染了,张轩什么也做不了,他又变不出来青霉素。
这是一场赌博,张轩已经落子无悔。
第十一章 张献忠与罗汝才
第十一章张献忠与罗汝才
“那个小白脸还真是一个人才。”张献忠说道。“只是可惜了,要留给曹操这老家伙了。”
张献忠一生厮杀,见过不知道多少如同罗玉龙这样受刀剑伤而死的人。张轩能不能救罗玉龙不知道,但是张献忠看得分明,张轩这一套手法有用。
这个时代对医生的衡量标准与后世不一样。
后世医生治的好是正常,治不好是问题,但是这个时代的医生,治不好是命不好,治的好是救命恩人。故而张献忠并不觉得张轩治不好罗玉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孩儿,这就派人将张轩的医术学过来。”张可望说道。
张献忠所有义子之中,张可望为首,张可望不仅仅打仗有一套,而且也是一个多面手,后勤杂务,乃至于理政。他都有所长,听张献忠如此一说,立即反应过来。
“不错,可望你派人去吧。”张献忠说道。
张轩的事情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张献忠过眼就忘记了,张献忠对张定国说道:“定国,你去准备吧,你为先锋,立即出发。这一次我定然要杨嗣昌不得不死。”
张定国说道:“是。孩儿这就去准备。”
张献忠说道:“等曹操回来,我给他交代一声。大军就会立即出发,我们襄阳再见。”
“孩儿明白。”张定国向张献忠行了一礼之后,立即去准备了。
孙可望随即让自己麾下的郎中去见张轩。
白银百两有多大。不过两锭拳头大的银锭而已。
“张公子,我家首领觉得你的医术高明,想以百两换你的医术。”这个郎中有些忐忑不安的说道。
“好。”张轩看了这百两银子,一口答应下来。
郎中根本没有想到,张轩会一口答应下来,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公子您答应了?”
张轩说道:“答应了啊。”
双方的思维根本不一样。
在郎中看来,身有万金不如一技。就如同他一样,在官军营中也能活下去,在流寇营中也能活下去,为什么,就是因为他是郎中,不管在官军之中,还是在流寇之中都是紧缺人才。是凭借手艺吃饭的。
但是张轩却不在乎,张轩对自己未来有很多设想,从来没有想过依靠一手浅薄不能再浅薄的缝合之术谋生。
如果这一次他能活下来,这百两银子,就是他日后办事用的经费,如果活不下来,希望能用这百余两银子给自己买一个好棺材。或许古代比
现代有一个好处,不会挫骨扬灰。
张轩被隔离了,限制行动,只能与这位王郎中谈论医术。顺便让王郎中,将他背上的箭头给取下来,否则时间一长,感染了张轩自己的小命也就悬了。
就在张轩与王郎中商谈医术的时候,罗汝才也回来了。
左青大败,罗汝才追杀数十里,不过左良玉所部别的本事不大,逃跑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各级将领将自己的部下全部扔下来,而各级将领的家丁大多是骑马,一股脑的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罗汝才正大喜的时候,听到了罗玉龙受伤,不由大吃一惊,将部下留下来,不管不顾的骑马回来了。
罗汝才先见罗玉龙,见罗玉龙睡得沉沉的,轻轻掀开罗玉龙的伤口,见伤口已经结痂了,他长长出了一口气。问罗玉娇说道:“你哥哥怎么样?”
“刚刚王郎中来过,说哥哥没有发烧流脓,神智还清醒,只需养上一阵子就好了。”罗玉娇说道:“只是哥哥迟迟不醒,我担心,我担心。”
“你担心,你哥哥一睡不醒了?”罗汝才轻轻一笑,说道:“你听呼吸,你哥哥的呼吸绵长,应该是睡着了。脸上也有血色,应该没有大碍了。你哥哥的伤口是谁处理,怎么好像是缝上的?”
罗玉娇立即将张轩的事情说给罗汝才听,罗汝才说道:“去将郎中请过来,不,我亲自去请。”
罗玉娇说道:“父亲何必如此,不过一个逃兵而已?”
罗汝才说道:“说什么?他有这本事,反而将他放在敢死营之中,本身就是浪费,再者,即便是你哥哥救不了,也不能杀了郎中啊?我罗家---”
“‘我罗家数百年在江湖上行走,讲得就是江湖道义。’对吗?”罗玉娇说道。
罗汝才与很多流寇都不同。
罗汝才本是陕西的杆子,数百年传承下来的土匪世家。罗汝才最讲江湖道义,可以说在流寇之中,罗汝才的人缘最好了,讲义气,有智谋。从来没有对不起朋友,也没有背后捅刀。当然单单是这样是无法生存下去的,罗汝才的手腕也相当厉害。杀人从来不眨一下眼睛。这样的罗汝才才能成为李自成,张献忠之外,流寇之中的第三人。
而这一句“我罗家数百年在江湖上行走,讲得就是江湖道义。”更是罗汝才教育子女的口头禅,甚至可以说是罗家的家训了。
“父亲,我觉得你如果想见他,命人去请便是了。自己去见,岂不是折杀他了。也有辱身份。”罗玉娇说道。
“
好。”罗汝才最好面子,想了想,说道:“杨山。”
“属下在。”杨山说道。
“去将那个张郎中给请过来。记住,是请过来。”罗汝才说道。
“是。”杨山说道。
杨山领命而去,来到张轩所在地方,一进去就看见了张轩,说道:“是你。”
“杨大哥?”张轩大喜过望,虽然他与杨山相交不深,但是他在这个时代,杨山唯一看见他老乡身份上对他不错的人,此刻再见,简直是恍如隔世一般。
杨山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张轩眼睛一热,随即说道:“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就不要说,罗当家要见你,你快些过去吧。”杨山硬生生的将张轩想说的话给憋进去了。
张轩跟着杨山来到罗玉龙。
“这位是张先生吧。”罗汝才带着几分和颜悦色说道。
张轩立即行礼道:“学生张轩见过罗当家。”
杨山来到罗汝才耳边,将张轩就是他想救那个老乡说给罗汝才听。
罗汝才听罢,微微一笑,说道:“先生与我罗某人还真的有缘分。不知道我这小儿情况到底如何?”
张轩说道:“令郎吉人自有天相。”
罗汝才一听这话,心中微微一沉,罗汝才是一个明白人,什么事情发展到只听听老天爷的时候,不管说的再好听,也只能听天由命。
“听闻张先生说,医治我儿不成,就以命相抵。”罗汝才说道:“大可不必,我儿如果熬不过这一关,是他自己命不好,不是先生无能,无论我儿能不能活下去,我都不会怪罪先生,只求先生给我说一句实话。我儿到底行不行了。”
张轩心中一动。如果罗汝才说的是真的。张轩就能活下来,张轩所求不就是在这乱世之中活下来吗?但是张轩却不敢轻易相信罗汝才的话。
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罗汝才有曹操这个外号,绝对不是白来的,张轩这数日都在鬼门关面前打转,现如今自然多了几个心眼。如果罗汝才出尔反尔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能有什么办法啊?”张轩一想到这里,心中就有一丝苦笑,不再起什么别样心思,老老实实的说道:“让我先为罗少将军诊治。”
罗汝才侧过身子,说道:“请。”
张轩来到了罗玉龙的身边坐下,一看罗玉龙的气色,就松了一口气。
第十二章 小命保住了
第十二章小命保住了
在张轩分析,罗玉龙活下去的两大的阻碍,就是失血过多,与术后感染。
看现在罗玉龙的脸上,罗玉龙的脸色已经不是上次看见那么苍白了。好像从失血过多之中挽救过来了,不知道是这个时代的人生命力顽强,还是他的盐糖水秘方真正的补血。
然后张轩轻轻撩起罗玉龙的衣服,拆开细布。
看见罗玉龙狰狞的好像是蜈蚣一样的疤痕,每一个好像是蜈蚣脚的地方,都是张轩的针脚。
张轩的针线活还真的有待改进。
不过,张轩觉得这止血药真的不错,寸两寸金的金不换到底是什么东西。张轩轻轻按了两下,似乎也没有积水,松了一口气,起身对罗汝才说道:“罗将军,学生本不是郎中,不过是偶的一西洋秘法而已,如今罗小将军的样子,只要不化脓,应该能挺过去吧。”
“我哥哥为什么还不醒?”罗玉娇说道。
“这---,”张轩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太过虚弱,需要静养吧。”
“水---”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这声音非常之虚弱,但是在这房间之中,好像是惊雷一般,不是别人说出的话,而是罗玉龙所言。张轩简直要喜极而泣,他不管是装着多么镇定,都无法解除心中的焦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这一条小命就没有了。
而此刻罗玉龙醒过来了。
张轩不敢说自己的小命,百分之百保住了,但是至少有八成把握保住了。
罗汝才听见罗玉龙的话,顿时一慌,立即上前去,要给罗玉龙找水,但是罗汝才这辈子,杀人杀的多,从来没有伺候过人,根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着手,在房间之中,四处打转,根本没有找到一点水。
“爹爹请安坐,让我来。”罗玉娇说道,她三下五除二的将一碗水端了过来,看水泛出的黑色,应该是加了糖与盐。
罗玉娇将罗玉龙扶起来,给罗玉龙喂了一些水,罗玉龙喝了水之后,清醒了几分,见罗汝才说道:“爹爹。”
罗汝才刚刚紧张的样子顿时不见了,厉声喝道:“罗玉龙,你好厉害啊,我养你二十年,是让你上战场逞能的吗?猛先锋怎么没有一刀劈死你啊?”
罗玉娇说道:“爹爹,哥哥刚从鬼门关过来,你就少说两句吧。”
罗汝才见罗玉龙的样子,心一软也不说话了,闷哼一声,甩手离开了。
张轩在那里,眼观鼻,鼻观耳,一动不动,他才
不敢参与进罗家的家事之中。
罗玉龙身体还很虚弱,说了几句话,精神有些不济,就又被罗玉凤按下去,让他好生休息。
罗玉娇这才对张轩说道:“多谢张先生妙手,不知道,我哥哥这个样子,该如何调理才好?”
张轩说道:“姑娘缪赞了,只是学生我本不是郎中,只是从书中读到一些西洋医术土方,拿出来卖弄而已,对于如何调理就不是学生所知道了,想必军中自有妙手。还请诸位军医出手。”
张轩是见好就收。
他觉得罗玉龙醒过来,并不意味着罗玉龙就能活下去,感染可是一道鬼门关。很多人没有死在当时,都在死在之后的感染之中。
他一来不懂如何用中药调理,二来也觉得治疗罗玉龙之事,是一个烫手山芋,赶紧扔出去为妙啊。
罗玉娇反而觉得张轩谦虚,说道:“我自会请军医来看,不过我哥哥是先生救过来的,还请先生多多看护。”
张轩心中暗道:“苦也,这个烫手山芋还是没有扔出去。”
罗玉娇说道:“田大娘,你去找军医过来。”
“不必了,我已经派人过去了。”门推开,罗汝才走了进来。
他根本没有走远,想来也是,他唯一的儿子就在这里躺着,他有什么心思去别的地方啊?
罗汝才看着张轩说道:“我罗某人有功必赏,来人赏张先生战马一匹骡子一匹,婢女一名,白银百两。安置在老营之中。”
张轩立即说道:“多谢将军。”
“杨山,你带着张先生去老营。找戴恩叔安置。”罗汝才说道。
杨山立即说道:“小的遵命。”
张轩与杨山一并走出了罗玉龙的病房。
等到出来之后,张轩才松了一口气。
“想不到,你有这个本事。”杨山说道。
“我也想不到我居然用这个救了自己一命。”张轩心中的石头去了大半,说道:“杨大哥,这老营是一个怎么样的所在,还请给我讲一讲,让我到了老营之中,也不至于犯了忌讳。”
杨山说道:“所谓的老营,其实军中不能作战的人都在老营之中,妇女钱帛,各种战利品都在老营之中放着。老营的管事是罗戴恩,是罗当家的族叔,当初罗当家起兵的时候,是举族起兵,不过,这十几年下来,罗家人伤亡惨重,在军中也就没有多少了。而罗主事是罗家唯一一个还掌实权的人物,不是他有什么本事,而是被罗当家的信任。不过,罗主事,为人还算可以
,你是罗当家的安排过来的人,不会特意为难你的。不用担心这些。不过----”
杨山微微一顿,说道:“你还是快些学会骑马吧。一旦战事不利的话,老营的人最为凶险。”
杨山这一句话,实在是肺腑之言,罗汝才这么多年广纳妻妾,只有一子一女长成,并非罗汝才只生了这两人,而是战乱之中,或夭折,活战败落到了官军之中。罗汝才的亲眷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别人了。
张轩默默体会杨山这一句话,危险无处不在,天下间就没有安全的地方。
官军对付流寇到底是怎么样的手段,张轩不用去想,就已经不寒而栗。
为什么在义军之中,马骡牲口是最重要的资产,就是因为这些东西,在紧要关头,能保住你的性命。命没有了其余的什么也都没有了。
张轩本来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了起来。
老营没有在黄陵城之中,黄陵城本就并不大,连所有战兵都安置不下去,更不要说老营,而是在黄陵城以西一大片山顶平地之上。
一进入老营之中,妇女就多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帐篷,聚集在一起。
杨山给张轩指着最大一座帐篷,说道:“这是罗当家的帐篷。”
张轩一看这帐篷,有百余平大小,上面还有各式各样的装饰,显示着华丽无比,而且时不时的听见帐篷之中,莺莺燕燕的声音,都是年轻女孩的声音。如此的帐篷让张轩有些吃惊,说道:“这是罗将军的帐篷?”
“是。”杨山说道:“罗当家就有一点寡人之疾,他对部下还是挺好的。”
张轩忽然想起史书上对罗汝才的评价,胸无大志,好女色。张轩忽然觉得自己在罗汝才的部下,并不是最好的选择。罗汝才不像是那种能成大事的人。
张轩心中顿时有了离开罗汝才的心思,即便是张献忠也比跟着罗汝才好。而且张轩也没有治国齐家平天下的大志向,只想活下去,寿终正寝而已。
不过,张轩经历了一次失败的逃亡之后,已经明白了,不管是逃亡也好,跳槽也好,都要谨慎以待,这里不是现代,想跳槽就可以跳槽的。
张轩准备在老营之中,多待一段时间,明白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再说离开的事情。
“到了。”杨山一指说道:“这就是罗主事。”
张轩就看见不远的地方一个四五十岁老者,正在发脾气。
第十三章 老营
第十三章老营
罗戴恩虽然是罗汝才的叔叔,其实两人的年纪相差并不大,而且罗戴恩与罗汝才的作风也很不像,罗汝才对部下,如沐春风,得了金银财宝,女子钱帛。从来不是独享,都会分配给部下。所以很受部下爱戴。
但是罗戴恩,却仗着自己姓罗,与罗汝才之间的关系,最喜欢给下面人耍威风,此刻张轩看见的就是这个样子。罗戴恩正在怒喝下面的人,说道:“他已经活不成了,不要再为他身上浪费药材了。记住了吗?”
“罗大人,开恩啊,我家相公还有气,还活着,你不能这见死不救啊?”一个妇女抱住了罗戴恩的脚,大声说道:“你想干什么,我都从你,只要你救救我家相公。救救我家相公。”
罗戴恩脸上顿时不好看了。罗汝才对营中的男女关系,并不多管,但是欺负有妇之父,却是不合罗汝才的江湖道义,是大忌。罗戴恩连忙说道:“来人,将她拉开。”
立即有两个人上前,将这妇女拉开了。
张轩这才看清楚这个女子的脸,这个女子看不出什么年纪,凌乱的头发,脸上还有一些黑灰,看上去灰头土脸的。虽然有几分姿色,这样的装扮也看不出来了。
“罗主事。”杨山无意与罗戴恩多接触,也不想管罗戴恩的闹剧,说道:“这位是医治好少将军的张先生,大当家的命我送到老营之中,并赏赐一马一驴,一婢女,还有白银百两。你要好生安置。”
罗戴恩对罗汝才交代的事情,从来是认真无比,一听说道:“张先生,我见识过张先生的风采,真是难忘之极,就知道张先生是高人。”
张轩一想,才想起来,原来他见过罗戴恩的。
他自告奋勇医治罗玉龙的时候,罗戴恩就在一群之中,不过当时张玉成是在赌命,一扫而过,哪里会注意到人群之中的人。
张轩道:“罗主事好。”他见那个女子拼命的挣扎,向这边爬过来,被堵住嘴,不能说话,但是还拼命呜呜出声,不知道说些什么。心中有几分恻隐之心,说道:“她是什么事情啊?”
罗戴恩叹息一声,说道:“他家老曹,在这一战之中,伤势很严重,虽然在床上喘气,但是已经没有救了。她来求我来救他相公,说实话,老曹虽然是在南阳才加入的兄弟,但是一身好武艺。也是一条好汉,但是营中药材本就有限的很,他家老曹伤势又重,快死的人了,又怎么能多花费力气啊?
”
杨山忽然说话,道:“你去给老曹看看吧。”
杨山是罗汝才的近臣,对营中谁是好手,都有印象。说起老曹,杨山心中也有一分黯然,老曹的下场,或许就是杨山的归宿,自然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对了。”罗戴恩说道:“我怎么没有想到,神医在这里啊?”他立即说道:“将曹氏拉过来。”
两人壮汉立即将曹氏拉过来,拔开曹氏的塞嘴布,曹氏立即说道:“求罗大人,救救我家相公吧。”一时间声泪俱下,好不可怜。
“行了。”罗戴恩说道:“这位是张神医,我让张神医去给你看看,你家老曹如果有这个命数,张神医一定能救活的,如果没有这个命数,你也就认命吧,找个人改嫁吧。”
曹氏默默垂泪说道:“相公死了,妾身也不会独存的,多谢张神医。”
张轩不知道怎么的就按上一个张神医的名头,却不知道怎么推托,也推托不了,只是唯恐自己救不了老曹。
“张神医放心,你的东西,我都给你安排好,都是一等一的。亏不了你。”罗戴恩对于张轩能不能治好老曹根本没有抱什么希望,他不过是想打发曹氏走。
张轩说道:“既然如此,我就跟这位夫人走上一遭吧。”
曹氏立即带着张轩过来。
在角落里面有一个小帐篷,只能容人弯腰进去,里面不过有两人并排躺下的距离,地面上铺着都是稻草,里面有一名大汉,就躺在稻草之上。他就是曹氏的夫君,人称曹大,具体叫什么,他自己也不说。流寇之中,有很多这样隐姓埋名之辈,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张轩一看微微皱眉。
曹大身上有很多碎布包扎好了,但是这些碎布相当的脏,又脏又粗糙。而且包扎并不到位,还有血渗透出来。连稻草上都染红了大片,张轩一摸曹大的头,却感觉曹大已经开始发烧了。
张轩心中一沉。立即解开几个伤口一看,果然开始化脓了。而且曹大的伤口非常之多,密密麻麻的伤疤叠着伤疤,几乎布满了所有身躯。都是在正面,可见是一个勇士。
张轩对曹氏说道:“能不能救活你相公,我不能打包票,不过我会尽力而为。首先,重新给你丈夫包扎。”
别的张轩做不了,最少能给曹大清理一下伤口,曹大能不能挺过去,就看曹大自己的运道。
就在张玉成在为曹大的伤势烦心的时候,罗汝才与张献忠也在商议着义军前途的大事。
大帐之中,灯光莹莹,觥筹交错,虽有只有罗汝才与张献忠两个人对饮,但是一排排舞女在旁边助兴,气氛一点也不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献忠拍拍手,一排排的舞女都下去了。
张献忠与罗汝才相对,张献忠说道:“罗兄弟,如今我们新破猛镇,接下来该怎么办?兄弟可有想法吗?”
罗汝才对张献忠再了解不过,张献忠分明在说,快来听听我的想法了。带着几分酒意说道:“张兄弟,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你有话尽管说便是了?”
至于答应不答应,那就是我老罗的事情了,罗汝才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张献忠说道:“好,我就不绕圈子了。”张献忠手指沾沾酒,在桌面上画了一个点,说道:“这里是开县,这里是汉中,这里是成都,这里是重庆,这里是荆门,这里是襄阳,我们虽然大胜官军,但是。”张献忠王成都方向一指,说道:“后有邵捷春,万元吉,汉中有贺人龙,北边有袁继咸,杨嗣昌在重庆,四面八方围得密密麻麻,不得不说,杨嗣昌,还真有手段,我老张纵横天下这么多年,还头一次见如此麻烦的局面,与他们纠缠了大半年,日日行军,风餐露宿,兄弟们都快受不上,如果时间一长,恐怕你我首级,就不是我们的了。”
罗汝才说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先击败哪路官军,扯开口子。”
“不。”张献忠说道:“我想杀杨嗣昌。”
罗汝才微微眯着眼睛说道:“打重庆?重庆可不好打啊?”
张献忠说道:“我要取杨嗣昌性命,未必要攻打重庆,也幸好左良玉不听杨嗣昌调度,露出一个破绽来,就是这里。”张献忠重重的打在襄阳城上。他意气风发的说道:“襄阳城之中,有大量的辎重,只要打下襄阳城立即能扩军数万,而且襄阳城之中,还有藩王,我就不信,失陷亲藩的罪名,要不了他杨嗣昌的命。”
“只是襄阳坚城。该如何攻下啊?”罗汝才轻轻转动着酒杯,心中有了几分意动之色。
“这就要靠罗兄,你大力相助了。”张献忠说道。
罗汝才一听,知道戏肉来了,眼睛一眯,不说话了。他再等张献忠自己说,好占据主动权。
第十四章 金不换
第十四章金不换
“套路并不显老,有用就行。”张献忠说道:“能示之不能,攻东而打西,攻北而打南,我决定行军速度不能减慢,我们北上撩一下袁继咸。然后突然南下,吓吓杨嗣昌。我已经派人义子定国去襄阳了,只要襄阳那边安排好,到时候,你我一起发动,一口气奔袭三百里,来到襄阳城下,里应外合,襄阳城中那些酒囊饭袋,决计是想不到,我张献忠能飞到城下。”
罗汝才默默思量,他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袁继咸是郧阳巡抚,掌管陕,豫,湖广,四川,四省交界数府县的兵马,其中襄阳在他的节制之下,而杨嗣昌就跟在他们身后。想要撩一下袁继咸,就要北上,然后忽然南下,去吓一下杨嗣昌。说起来容易,行军却是很难,特别是这附近都是大山。
不过,这对张献忠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他们从来不怕走山路。
日行三百里的突袭,更是艰难的行军,在官军嘴里面,张献忠好像能日日急行三百里,其实并不是,张献忠这样的突袭,也需要甩开辎重,只凭借马队突击。每一次都在透支马力。
而中原腹地没有多少马匹,马力损失多了,张献忠机动能力受限,对他来说可是大大不妙,故而张献忠只有决战的时候,这样打。
“计是好计。”罗汝才悠悠的说道:“不过该怎么着手啊?”
张献忠与罗汝才在觥筹交错之中,将义军今后的计划给敲定了。
张轩满头大汗,说道:“好了。这里要保持清洁,干燥。”
张轩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将曹大身上的衣服都扒了,全部清洗一遍,然后将曹大的绷带全部都清洗一遍,换了干净的布,其实也不过是粗布而已。张轩一直用湿毛巾放在曹大的头上。试图降低他的体温,至于其他的张轩什么也做不出来了。
张轩对曹氏说道:“好了,就保持这个样子。至于你相公能不能挺过来,我不知道,最少比刚刚要好上一些吧。”张轩长叹一声,说道:“如果,有金不换就更好了。”
“金不换,我这里还有一些。”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正是罗玉娇的声音。张轩立即从帐篷之中出来,却见罗玉凤站在外面,说道:“我大哥好多了,我特地来谢谢先生,却不想先生在这里,怎么样曹大的伤势如何啊?”
张轩说道:“正要拜托姑娘,曹大的伤势发展的很不妙,还请姑娘出面,请王郎中来一趟。
”
张轩根本无法做到见死不救,也顾不得其他了,立即恳求。
罗玉娇说道:“好,田大娘。”
那个如同母熊一样的田大娘,立即说道:“好,姑娘,我这就去找王郎中去。”
田大娘去找王郎中了,罗玉娇进入曹大简陋的帐篷之中。
却见曹大的帐篷之中,早已大变摸样了。一面好像是门板,又好像是床板的东西,放在地面之上。曹大就躺在这木板之上,上面盖着一个薄袄,遮挡不住曹大的大长腿,身上的全部重新包扎一遍,看上并没有什么地方渗血了。
罗玉娇看着非常熟悉,因为曹大的伤口处理,与他哥哥罗玉龙的伤口处理方式差不多。
罗玉娇想说什么,猛地一回头,却忘记帐篷之中空间狭小之极,猛地撞在张轩身上,她额头重重的撞在张轩的下巴上。张轩差一点咬住了舌头。
罗玉娇看张轩的样子,脸上忽然飘过一丝红润,转身离开了帐篷。
张轩立即出来相送,曹氏也准备出来。张轩说道:“你在这里看着曹大吧,等一会金不换来了,重新给曹兄上药。”张轩立即出了帐篷,却见在罗玉娇就在一旁等着他,回头一看张轩出来了,问道:“曹大能不能活下来。”
张轩说道:“五五之分吧。”
这样的伤势在后世,一个乡村的小门诊都能医治,但是在这个时代,却几近于绝症了。张轩忍不住说道:“这样的伤势,好好将养还是能就活的,如果伤愈之后的老兵,要比一些新兵适应战场,战斗力也会更强大的。姑娘何不建议罗大人,在老营之中设立伤兵营,专门医治伤兵,哪怕能活上两三成。也是一件好事啊。”
张轩在为曹大清理的时候,也明白流寇之中对待伤员的政策,不过是自生自灭而已。能活下来,就算他命大,如果活不下来,那就是他自己命不好,死后不过是草草掩埋,连个棺材都捞不到。
“其实,之前也是有伤兵营的。”罗玉娇神色有些暗淡,说道:“不过,官军在后面追得紧,而伤兵营走得慢,被官军追上了,没有一个活口,之后,爹爹就不弄什么伤兵营了,再者军中缺医少药。数千人之中,也就只有三五个郎中而已。即便是有伤兵营,也没有郎中来医治。有与没有,也没有什么两样。”
张轩听了,知道自己想错了,说道:“对不起。是在下失言了。”
罗玉娇说道:“没有对不起的。刚
刚打了胜仗,猛镇被打垮了,在后面一时间没有追击的官军了,或许我们可以走得慢一点。我会给爹爹说,让他将伤兵暂时聚集起来,一起医治。”
她眼神飘忽,四处乱瞄,不敢直视张轩。
张轩对罗玉娇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姑娘菩萨心肠。”
“我一个贼婆子,哪里有什么菩萨心肠,不菩萨心肠,只是,能少死一个人,就少死一个吧。”
“姑娘,王郎中来了。”田大娘远远的喊到,他似乎看出罗玉娇与张轩之间,有几分不寻常,立即站到了罗玉娇与张轩中间,说道:“也带来金不换了。”
张轩一看,却见王郎中背着一个药箱正往这里走来,张轩立即迎了上去,说道:“王郎中,快请。”
张轩将王郎中引进帐篷之中,小小的帐篷在进入三个人之后,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了。稍稍动一下,就能碰到帐篷。
罗玉娇与田大娘只好留在外面了。
张轩与王郎中商议,张轩不过是动动嘴而已,大多都是王郎中再做。张轩说道:“人被感染,就是被邪气内侵,故而所有沾到伤口的地方,都必须去邪。”
张轩绞尽脑汁,想办法将这些知识转化成王郎中容易理解的词汇。
“原来如此?”王郎中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烈酒,热水都是至阳之物,可以用来驱邪。”
张轩眨眨眼睛,忽然觉得王郎中说的都对,但是合起来却为什么这么别扭?
张轩对医疗的了解,不过如此而已,再多的也没有了,王郎中觉得将张轩的知识储备都掏空了之后,也就不再问张轩了,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瓷瓶,将红色的塞子打开,轻轻倒出一些白面,对曹氏说道:“这些药粉,一半内服,一半外敷。省着点用。”
张轩问道:“这金不换到底是什么?”
王郎中说道:“这就金不换是以三七为主材,配置出来的金疮药,三七以云南镇南府,广西田州所产,最佳,又被称作是田七,在外面是寸两寸金,而在军中,更是不二圣药,根本没有多少。”
言下之意,要不是罗姑娘的面子,他根本不会拿出这些三七。
“原来是云南白药啊?”张轩心头一动。他却不知道,云南白药的配药之中有三七,却不是并不用三七的金疮药都是云南白药,云南白药在清末才有的。
第十五章 夜宿
第十五章夜宿
就在张轩与王郎中正在为曹大诊治的时候。
田大娘也在与罗玉娇说话。
田大娘觉得她必须提醒罗玉娇,说道:“姑娘,张轩不过是一个小白脸而已,手无缚鸡之力,大娘我一只手就能将他给砸爬下来,根本一无是处。不是良配,姑娘不要被他骗了。”
罗玉娇说道:“不,张郎才不是一无是处。他的医术很好。”
“什么医术很好,大娘我都听明白了,这张轩不过三板斧而已。”田大娘不屑的说道。田大娘提高了警惕,这才见过几面,就说张郎了。
罗玉娇说道:“张郎本就不是郎中,不过是见识渊博而已。”
田大娘说道:“姑娘,在军中,像张轩这样的小白脸,是待不下去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姑娘,你不要乱想了。”
罗玉娇心中一阵暗淡,却不是因为田大娘所言,她心中暗道:“是啊,看张郎的摸样,就知道张郎出身大家,虽然暂时落难,委身于盗贼之中,但是将来一定会想办法离开的。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我不过是一个贼婆子而已,如何能配得上张郎。”
罗玉娇冷哼一声,不再搭理田大娘,立即走了,好像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赶一样,翻身上马,坐在马上,罗玉娇轻轻拍着坐下红马的脖子,说道:“罗玉娇啊,罗玉娇,你就不要多想了,还是想活下去吧。”
“架。”罗玉娇大喝一声,策马而行。
田大娘目送罗玉娇离开,心中暗道:“不行,我得给张轩一个警告。”田大娘立即来到曹大的帐篷之前,说道:“张轩出来。”
张轩稀里糊涂的走了出来,不知道田大娘叫他过来有什么意思。却听田大娘说道:“小白脸,我警告你,不许打我家姑娘的注意,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田大娘唯恐罗玉娇走远了,遇见什么危险,立即去追了。
张轩听到田大娘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心中有几分了然。
张轩虽然是一个鲁男子,但是他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如罗玉娇的种种作为,他心中已经有几分猜想了。而田大娘今日的话,却验证了张轩的所想。
但是即便如此又如何啊?
张轩在这个明末乱世之中,根本没有想过谈情说爱,情爱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是奢侈品,从皇帝到小民,从才子到佳人,都是在命运之中挣扎,他们的爱情只能是殉情。张轩唯一所求,就是活下去,如果能再这个
词汇之前,加一个定语的话,那就是有尊严的活下去,至于其他就不敢奢求了。
即便罗玉凤真得看上他,他也不会接受的,流寇之中,并非久留之地,还是想办法早些脱离为妙。
“请问是张神医吗?”一个十三四岁的干瘦丫头,怯怯的看向张轩小声问道。
张轩说道:“我是。”
“奴婢小丫,见过主家。罗主事让带着大黑,小灰。还有白银百两来给您,这是罗将军给您的赏赐。还分配给您帐篷,就再那边。主家要去看看吗?”小丫一开口,就噼里啪啦的,无数话喷了出来,连停都不待停的。
张轩说道:“好吧,待我去看看吧。”
小丫小心翼翼的在前面领路,似乎唯恐服侍的不够周全,受到什么未知的惩罚一样。张轩看得心疼,后世这个年纪的孩子,还都在上学,而现在小丫就已经在流寇之中,挣扎求生了。
路不远,应该说老营本来就不大。张轩的帐篷样式与曹大的帐篷样式相差不大,也就能两人躺进去而已,张轩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道:曹大在军中的地位,似乎并不是太低。
在老营之中,有这样单独帐篷的人,都是小头目,而地位最低的,就是如同张轩刚刚在的前营之中,根本没有什么帐篷,就是在城墙下面,即便是下雨,也不过是在树下躲雨而已。帐篷什么的,根本没有,一群人挤在一起取暖而已。一夜冻死不少,也是常见。张轩甚至要庆幸自己来的时间好,因为如今已经是正月了,天气一点点的转暖,已经过了最冷的时候了。
小丫似乎感受道张轩并不是那么怕人,拉来一匹马一头驴,说道:“这个是大黑,主家您骑,这个是小灰,是用来托行礼,还有我骑着。”
说道“我骑着。”这三个字的时候,小丫的眼睛好像是小鹿一样,偷偷的看向张轩。
张轩似乎没有感受到小丫的目光,说道:“好,就这么安排吧。”
小丫立即开始忙活起来,为张轩整理铺盖,其实也就如同曹大一样。铺上一地稻草,然后又为张轩取来饭菜,这些食物,似乎张轩的待遇比敢死营好多了,是米粥,加一块硬饼,还有一块马肉,似乎是因为打仗的时候,死了不少马匹。
马肉被张轩一口吃了,吃了之后,撇撇嘴,这肉做得太差劲了,简直就是白水煮肉,连肉的腥气都没有去除。
虽然张轩嘴里面淡出鸟了,虽然这米粥之中,又不少麸皮,石子。但是张轩喝着痛快。肚子饿了,吃什么都好吃。
喝完
之后,才发现小丫正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张轩问道:“你没有吃吗?”
小丫低下头,肚子咕咕做响,张轩将手中的饼递给了小丫,小丫接过饼,一边吃一边说道:“谢谢主家。”声音含糊不清,这块饼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你多久没有吃饱过了。”张轩问道。
“不记得什么时候吃饱过了?”小丫说道,忽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立即说道:“不,奴婢吃的很少,真的很少的,只要一点点的就能养活,一点点东西就能养活了。”
张轩心中怜悯问道:“你父母呢?”
小丫眼睛之中神光瞬息暗淡下来,说道:“饿死了。”
张轩抚摸小丫乱如杂草一样的头发,说道:“你放心吧,跟着我,我一定会让你吃饱的。”
小丫低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知道,主家是一个好人。”
张轩听这主家这两个字感到分外不舒服,说道:“你能不能不叫我主家。”
“那叫什么啊?”小丫说道。
“就叫哥哥吧。”张轩说道。
“小丫不敢,小丫叫主家公子吧。”在小丫,甚至军中很多人的眼中,张轩的气质不同凡响,定然是富家公子出身。
张轩说道:“随便吧。”
流寇营地之中,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称作娱乐的,天一黑,小丫就钻进了帐篷之中,就要脱衣服。张轩一把按住了小丫说道:“你干什么?”
小丫说道:“睡觉啊。很多姐姐都是这样的。”
“不用,不用。”张轩说道。且不说小丫幼女一样的身材,让张轩有一种负罪感,单单说现在情况,就让张轩提不起兴致了。
帐篷其实很单薄,只能起一个遮雨的作用,挡不住四处盘旋的风,抓到缝隙吹了进来。张轩身下只是稻草,前几天下过雨,地面上的潮气上涌,张轩没有什么铺盖,只有穿着那日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破袄。忍不住被冻的瑟瑟发抖,这个情况下,谁还有兴致啊。
张轩此刻才发现,小丫身上穿着比自己还要单薄,几乎就是几层薄布而已。张轩将小丫抱在怀里,只觉怀里的小身板渐渐的暖和起来。
“这就是陪-睡觉吗?”小丫迷迷糊糊的说道:“感到好暖和啊。”
张轩无奈说道:“别说话,睡觉。”这什么跟什么啊,张轩打断了这小丫头的胡思乱想。
第十六章 拔营
第十六章拔营
早晨,张轩起的很早。他不用其他人叫他都起来了。
人都说,一夜之中最冷的时候,不是在午夜,而是在凌晨时分。之前张轩不过是听别人说而已,此刻却是自己真切体验了,在凌晨时分,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地面上往身上蔓延,冰冷刺骨。特别是双脚,好像有一根根的尖刺在扎一样。
他有一点怀念黄陵城之中那间破旧的小土坯房了。
几乎是在瑟瑟发抖之中,张轩终于等到太阳升起来的。暖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张轩从来没有这么感觉阳光的可贵。
“呜呜。”的牛角号吹了起来。
“拔营了。”罗戴恩的声音大声在营地之中盘旋。
小丫猛地跳起来,说道:“哎吆,要拔营了。公子快起来。”
张轩连忙起声,却见小丫牵来大黑小灰,三下五除二的将帐篷收起来,折叠起来的帐篷,就好像是一把大伞一样,放在小灰的背上。小丫还将一捆稻草放在小灰背上。忙忙碌碌的,张轩准备帮忙,小丫立即说道:“公子,这些粗活,哪里能让公子出手,小丫自己来就好了。”
张轩想起了曹大,却不知道曹大昨天一夜情况怎么样,一想起昨夜的寒意,他心中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道:“我去看看曹大。”
张轩一时间还弄不清楚,这老营的布局是怎么来的。不过,他记得昨日的道路,他所在的位置,距离曹大的帐篷并不是多远。
张轩来到曹大这边,还没有进帐篷,就听见曹氏哽咽的说道:“相公你醒了。”
“婉儿,委屈你了。”一个虚弱的声音说道:“我曹某人父母大仇未报,决计不能死于这里。”
张轩咳嗽两声,说道:“曹大哥吗?小弟张轩来访。”
曹大声音微微一顿,说道:“进来吧。”
张轩掀开帐篷,进去之后,却见曹大的气色好了一点。张轩又给张轩检查一下伤口,曹大的伤口虽然多,但如同罗玉龙一样大伤口,却是很少的。又摸摸曹大的额头,发现已经不烫了。松了一口气,说道:“曹大哥,吉人自有天相,如果没有其他变化,曹大哥休息几日就好了。”
“曹氏,曹氏。”一个声音在外面叫道,张轩听得有些耳熟,正是罗戴恩的声音。
曹大说道:“罗主事,有事进来说吧。”
罗戴恩一挑门帘进来,进来一看,里面几乎满了,张轩立即退了出来,罗戴恩才算走了进去。
张轩在外面听着,罗戴恩说道:“曹大,你伤势好一点了吧。”
曹大说道:“老天爷保佑,张神医妙手,我算是挺过去了。”
罗戴恩说道:“有些事情,我不好说,但也不能不说,大当家已经下令拔营了。所以---,”
“罗主事,是来遣散我夫妻二人吗?”曹大的声音有些发冷。
“曹大,我也不想,但是你负伤在身,根本无法行军,大军不能停下来等你一个人啊,这里有三百两银子,留给你,找个地方藏一段时间吧,等伤势好了,再来投奔大当家的也不迟啊。”罗戴恩的声音有一点干涩。
“官军就在后面,我夫妇两人生地不熟的,往哪里逃,往哪里藏啊?”曹大还没有说话,曹氏就大声说道,声音之中带着哭腔,说道:“你是逼我们夫妻去死啊。”
罗戴恩说道:“我也没有办法啊?”
张轩忽然明白,为什么罗戴恩昨日不救曹大,不是真的因为曹大已经没有救了,而是救了也没有用,官军虽然大败,但是并不说他们不会追来,即便是官军不追来,当地的士绅地主,也会恢复县城的。曹大留下来,不是本地人很容易被发现的。
但是曹大的伤势硬逼着曹大行军,半路上也是必死无疑。
如果曹大死了,曹氏还能跟着队伍走,如果曹大不死,曹氏定然是要陪着曹大一起死的。
张轩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在未来人们的选择,都是怎么活,而在这个时代的选择,更多却是怎么死。
“罗主事,我知道了。”曹大的声音有几分低沉说道。“这银子我就不要了,只是南阳县令程文英,乃是生死大仇,我曹家举族性命都死在程文英手中,此仇不可不报。我曹某死于此,不足挂齿,旦请大兵过南阳时,杀程文英,为我报此大仇,曹某,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也感恩戴德。”
“此仇还是你自己报吧。”张轩挑开门帘硬挤了进去,说道:“罗主事,是不是只要曹大哥能跟上行军,就不会让曹大哥留下来?”
罗戴恩说道:“正是,我又不是无心肝之人,哪里愿意故意逼人去死啊?”、
“好。”张轩说道:“曹大哥,你应该有马吧。”
曹大说道:“我倒是有一匹战马。”
“你不是想让曹大骑在马上吧。”罗戴恩说道:“根本不行,这样一来,曹大半路上就坚持不住了。”
“不。”张轩说道:“我也有一匹马。可以两马并缰而行,两马之间
挂一软床,曹大哥在上面休息便是了。”
罗戴恩说道:“如此行不行啊?”
张轩说道:“试试,不就成了吗?”
很快,张轩就让小丫牵来大黑,然后曹氏牵来曹大的战马,让曹氏先用麻绳编出一个网格来,绑着两马身上,然后再将自己的帐篷给拆了,铺在网上,两头缝好,就成了一道软床。
曹大几个战友将曹大抬到上面,只要架好双马,就能走了。
罗戴恩一看这样,立即将准备拿出来的三百两银子,塞进革囊之中,三百两银子将革囊顶得鼓鼓的。说道:“曹氏,你快准备好,等一会,就要拔营了,大家可不等你啊。”
罗戴恩的语气很不好听,但是曹氏却如奉纶音,有几分喜极而泣,说道:“妾身知道了。妾身知道了。”
罗戴恩心中暗道:“听闻少将军的伤势也没有好,不能下地行走。大当家的本来想用马车的,但是马车颠簸,哪里有这个方便啊。而且路上有了一个万一,也能脱险。”
罗戴恩一想到这里,也不去管张轩的事情了,立即屁颠屁颠的跑去找罗汝才了。
“不错。”罗汝才围着两匹马中间软床,说道。
这个软床,比起曹大的软床,却是好太多了,中间是用不知道什么猛兽皮毛垫着,阵脚严密之极,一个人躺进去,就好像是陷入毛发之中,根本就看不见有一个人。
对于罗汝才来说,他最看中的是,不是别的,是能快速行动,只要有两个御马的好手,即便遭到了官军的突袭,也能跑得了。
“这是你想出来的吗?”罗玉娇带着几分怀疑的神色看着罗戴恩。。
罗戴恩说道:“当然---不是。”
如果不是罗玉娇在这里,罗戴恩就准备说是了。
因为罗汝才与罗玉龙等人很少去老营之中,在他们看来,他们的根本就是在数千骑兵之中,连步卒,也是临时征集的,只要给饭吃,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有源源不断的步卒。
但是罗玉娇却常常出入老营,很多事情是瞒不过的。
“是新来的张神医所献的办法。”
“是他。”罗玉娇心中一动,说道:“爹爹,有这办法,就能将伤员也带走了。正好,上一次大战,也俘获了不少战马,不如组建伤兵营吧。”
罗玉娇对张轩的事情很上心,已经给罗汝才说过一次了。
罗汝才上一次否决了一次,此刻罗汝才却犹豫了。
第十七章 行军
第十七章行军
罗汝才犹豫了。
战马对流寇来说,是最最紧要的资源。罗汝才准备将战马补充进骑兵之中,加强自己主力的战斗力,而不是放到老营之中。
“爹爹,你不说我老罗家,最讲江湖道义吗?大家跟着你搏命,受了伤,你就不管了,这一点,有一点不太仗义吧。”罗玉娇最了解自己父亲,知道从哪里才能挠到罗汝才的痒处。
“谁说我罗汝才不讲江湖道义啊?”罗汝才好像是踩了尾巴的猫,说道:“不过,”罗汝才声音微微一顿,“这些战马不能给伤兵营。”
“爹爹。”罗玉娇撒娇道。
“听我说完。”罗汝才说道:“我看过猛镇的战马了。都是一等一的好马。这些战马放在老营,有些太浪费了,我准备将这些战马放到骑兵之中,将骑兵之中,那些老马,骡子,换下来几十匹,放在老营之中。这样行吧。”
罗玉娇说道:“爹爹英明。”她转过头来,看向罗戴恩说道:“叔爷听见了没有,听见了就去做吧。这个医疗营的管事,就让张轩来。记住吗?”
“好,好。”罗戴恩看向罗汝才,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说道。
罗汝才心中暗道:“玉娇也长大了。该给她结一门亲了。”
至于结亲的对象是不是张轩,这个做为父亲的罗汝才,还要再考察考察,先安排他一个差事,如果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就凭借一张脸,想娶他女儿,那是做梦。
罗汝才的眼睛之中,闪过一道寒光。
“什么?”就在临出发之前,张轩接到了自己的任命。医疗营的管事。“现在就该走了,让我如何着手啊?”
“放心,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从骑兵淘汰下来的三十八匹老马。还有十九名伤员,十名健妇,十九张挂在马匹上的软床。”罗戴恩说道。
“可是,没有郎中。”张轩有几分着急上火说道:“没有郎中,能有什么用处。”
张轩那一点医学常识能救的了几个人,最少有一熟悉中草药的郎中啊。
“八大王营中,王郎中与你相熟,我这就去给你借过来。如何?”罗戴恩说道。
张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罗戴恩没有别的本事,但是凡是罗汝才交代的事情,都能办的妥妥当当的。这就是罗汝才一直将老营给罗戴恩管理的原因所在
。
“张先生。”罗戴恩忽然低声说道:“如果张先生在老营中不担司职,上面发下来的那一点米粮,也就够吊着命而已,只有有了司职才能吃饱啊。”
张轩一听此言,下意思肚子咕咕就响了。
流寇之中,粮食从来是重中之重,分配的时候从来是先骑兵,后步卒,先能战,后不能战,先青壮,后老弱。张轩在后营之中,在划分之中,自然是不能战之士,在食物分配之上,自然张轩吃亏。
不过,如果在老营之中有司职就不一样,最少你手下有人,你手下人口粮,就是从你手中过的,如此一来,张轩自然从中间捞一些油水。
别的不说,吃饱饭,还是可以的。
张轩再也无法拒绝,而且也拒绝不了,营中可不养闲人。如果张轩不做这个,总要做别的。张轩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说道:“既然如此,张某就领命了。”
张轩整顿他麾下连带伤员,大概三十多个人。按说三十八匹老马,再加上张轩自己一马一驴,还有曹大的一马,一行人都能骑在马上行动。不过,一行人准备花费了一点时间,就落在队伍最后面。以张献忠,罗汝才的骑兵在最前面,后面乃是老营,都是老弱病残,还有一些马车辎重之类。
张轩一行人都马车辎重后面。
受限于马车辎重的速度,即便都有马速度也快不起来。
这是平时安全地带行军顺序,如果战时,又是另外的顺序。
这样的速度对张轩来说正好。张轩骑在马上,双手死死的拽着缰绳,按着马鞍上面的扶手,不敢乱动。唯恐一不小心,给了马儿错误的暗示,让他猛地跑了出去。
“呵呵,”曹大就在张轩身侧的吊床上面躺着。“公子你没有骑过马吧。”
“没有。”张轩说道:“在家里的时候,那有时间骑马啊?”
他本意是说,后世除非去专门的马术俱乐部,根本不会有骑马的机会。而曹大却会错意了,说道:“也是,以公子的聪慧,在家中定然是读书上进啊。”
张轩苦笑不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沉默了。
骑在对面马上的曹氏轻轻踢了曹大一脚,立即将话题给岔开,说道:“还没有谢过公子对我家老曹的救命之恩。”
“什么救命之恩,我不过是出一个主意而已,算不得什么救命之恩。”张轩说道。
“对,这主意也就公子能想出来,别人都想不
出来。”曹大说道。“也不知道公子这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
张轩暗道:“我能说,我不过是将人抬的担架,换成马抬而已吗?”张轩心中一转,说道:“是读史书时候读到的,汉飞将军李广有一次被匈奴人俘虏了,匈奴人就是这样,用渔网将李将军挂在两马之间。”
曹大说道:“‘胡骑得广,广时伤病,置广于两马间,络而盛卧广。’祖父在时,尝言我读书不得其法,乃死读书。此刻方知,果然如此。也没有想到,我现在居然与飞将军一个待遇。”言语之中有一股悲怆之意。
张轩心中暗惊,他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曹大所言,应是某本史书之中写李广的原文,说来惭愧,是张轩小时候看的是连环画,才有这个印象,但是史书之中是怎么写的,张轩就不知道了。
只是有一点,张轩可以肯定的,就是曹大,绝对不是普通人,无他,普通人根本不能读书,即便有钱读书的人,多读四书五经考状元,而这位曹大,居然能背出某本史书。想来家教很严格,又不是科举世家,因为专门靠科举的话,对史书不会要求专精的。
张轩虽然一时间摸不清曹大的底细,但是觉得曹大绝非常人。
张轩试探的说道:“今日听闻,曹兄与南阳知县程文英有血海深仇,却不知道是什么仇,可否说给在下一听。”
曹大顿时沉没了。一时间只听见马铃叮叮当当的声音。曹氏在这样的事情上也不敢插话。曹大沉默好一阵子才说道:“本来我的家仇,本不愿意说给人听,不过今日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张兄与我有救命之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我虽然姓曹,并不名大,名宗瑜,曹宗瑜。父亲科举无成,乡居南阳,而家祖乃天启朝三边总制曹林。今上登基,家祖与魏阉有染,罢官在家,有十几年了。我家在南阳富甲一方。而程文英,乃是我家祖的学生。到任南阳第一件事情,就是来拜会家祖。有我曹家的支持,程文英的南阳县令当得很舒服。不过,家祖当年下野是得罪东林,有人买通程文英,要至我家于死地。”
说话之中,曹大的情绪在不断的变化。由骄傲到自豪进而悲痛,一说起程文英就有一种刻骨的痛恨。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日。”曹大,或者说曹宗瑜说道。“那一日,管家来报,程文英将家祖的拜帖扔到地上,口出不逊之言。家祖大怒,立即带着仆役去县衙。要教训这逆徒。但是一去,再也没有回来了。”
第十八章 扎营
第十八章扎营
“我后来听说,他们说家祖要杀县令,县令言家祖要造反。将家祖当众击杀,并派遣兵丁来我家抄家。”曹宗瑜说道。
“我家要造反?何不带起奴仆乡民,如此数千壮丁可得,乃至于万人也不是不能裹挟的。”曹宗瑜说道:“而家祖那一日带去县城的不过二三十名随从而已。”
“这分明是圈套。”
“分明是有意诱捕家祖。”
“家祖一死,我曹家上下没有了主心骨。”曹宗瑜说道:“父亲不敢对抗官府,开门任朝廷拘留,我却不愿意将性命悬于他人之手。我带着亲信逃到了乡下,原本想避避风头,却不想,听到了父亲死于狱中。”
“此刻才明白,什么家祖造反,根本是程文英窥视我家的家财,才做出如此勾搭。他还命人收捕我。幸好婉儿救了我,我才有一命。我在山中躲了一月,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乃投奔义军而来。总有一天,我会杀回南阳,手刃程贼。”
张轩听了之后,心中有些黯然。
他虽然为曹宗瑜感到伤心,但是心中更多的却是因为自己。
张轩心中有逃离流寇的心思,但是听了曹宗瑜的经历,心中暗道:“我如果一人来到江南,凭借未来的手段,发财致富应该不是问题,但是到时候该如何对付这些如狼似虎的官吏啊?看来不能不有所准备。”
张轩目光在曹宗瑜身上一晃,暗道:“曹宗瑜也算是官宦人家出身,读过书的,想来也不愿意在流寇之中久留,所为不过是报仇而已。我如果助他报了仇,将来能不能和他结伴离开,到时候彼此之间,也有一个照应。”
“曹大哥放心,你的仇就是我的仇。”张轩说道:“他日路过南阳,定然为曹大哥报仇雪恨。”
马儿虽然走的并不快,半晌下来,也走了几十里路,中午微微歇马。只有些饼子压饥。按罗戴恩的说法,这个时候,张轩可以扣下一些口粮,让自己吃饱。但是张轩却没有那么狠心。
粮食本来就不多,还克扣。让下面的人怎么活啊。张轩暗道:“算了吧,就当我减肥吧。”
张轩拿了自己拿一份干粮,就让小丫一个个分发下去,正准备吃的时候,却不想小丫立即来报,说道:“公子,老马不行了。”
张轩一听,立即顾不得别的什么了。立即跑去看老马。
老马也是一个伤员,不过,这些刚刚调
过来的妇女也没有什么经验,也是到了分干粮的时候,才知道老马呼吸急促,脸色苍白,舌苔黄厚,口中有浓痰。
王郎中已经到了。他将针带铺开,一根根金针在阳光之下颤颤巍巍的。王郎中将金针一根根扎在老马身上。王郎中的医术还是不错,不过一会功夫,老马就有了精神,睁开眼睛。
张轩说道:“怎么样?”
王郎中脸色沉重,对张轩摇摇头,低声说道:“人已经不成了,这是回光返照。”
张轩的心立即沉了下去,他来到了老马身前,问道:“老马,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老马努力的喘气说道:“我饿--”
小丫早就将老马的那一分干粮递放在老马身边,张轩立即递给了老马
“给你。”老马看见饼子,好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也不知道能不能咽下去,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不过片刻,居然吃完了。老马的眼睛之中,四处瞄去,看见张轩的饼子。
张轩说道:“给你。”
老马夺过饼,还是如同之前一样狼吞虎咽,只是吃了一半,那一股被金针刺激起来的精神头就下去了。动作一顿,眼睛发直,舌头从嘴里面伸出来,只剩出气,没有进气,即便是如此他还死死的握住那一块吃剩下的饼,似乎这不是一块黑漆漆的杂面饼,而是他的命一样。
王郎中上前一探气说道:“没救了。”
“那怎么办?”张轩下意识问道。
“找个地方埋了吧。”王郎中说道。
没有葬礼,没有烧纸钱,没有棺材,就这样简简单单在路边挖了一坑,将老马给埋了,张轩实在没有勇气从老马手中夺过那半块饼子,叹息一声,将让这半块饼子成为老马的陪葬吧。
张轩四处看去,所有都转过头去,唯恐张轩夺过他们的口粮。张轩长叹一声,什么也不说了,继续前进。
赶路本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即便是骑在马上,也是一件耗神的事情。再加上老马之死,张轩没有一点精神。
曹宗瑜咳嗽两声,说道:“老马,是陕西老人,他父母都饿死了,有过一个婆姨,不过被人吃了。他杀了吃了他婆姨的人,跟了掌盘子,从来不将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我看他有几分想要寻死的意思,不过,战阵上有时候,拼命的人却死不了,不拼命的人却活不了。现在这样子他算是达成所愿了。”
有的人活着,算是一种享受,
有的人活着却是一种折磨。对老马来说,这世道活着早就没有意思了吧。张轩默默想着,一时间连肚子饿都忘记了。
吃人对张轩来说,只是传说之中的东西。但是今天的事情,张轩才知道吃人与他近在咫尺,甚至他想,如果他离开大队,独自行动,或许会成为别人口中之食。
“曹大哥,天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张轩忍不住的说道。他对历史并没有太深入的了解,不过,宋元明清之类的大而论之,此刻却对狂人日记之中吃人两字,分外感到刺眼,上学的时候,只觉得不过是夸张而已。但是此刻想来好像真有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斩首,扒皮,入锅。
这正是一个想当奴隶而不可的的年代。
张轩不等曹宗瑜看说话,自问自答道:“不能这样下去了。”
曹宗瑜看了张轩一眼,没有说话,闭上眼睛在摇摇晃晃的软床之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当大军扎好营地之后,张轩一行人才来到营地。
小丫和几个妇女,立即去割草了,虽然正月之中,根本没有什么绿色,但是是深山之中,总能找到一些草料,来喂牲口。
张轩立即去找罗戴恩说道:“罗主事,伤员都需要营养,今日赶路的时候,已经死了一个,如果再不拨些粮食,恐怕剩下的伤员也好不了。”
罗戴恩说道:“军中粮草匮乏,说没有就是没有。”
张轩还想说些什么,罗戴恩说道:“小张,我知道你想让他们都活下来,但是这年头死人不是正常吗?不死人才不正常。军中的物资都是有定数的,谁都来朝我要,我都给,我还做不做事了?即便是在罗姑娘哪里有几分人情,但是这人情能用几次,你想好了再说。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胡乱说话。”
罗戴恩从来是这样,只要是罗汝才或者罗汝才亲信交代的事情,他一定百分百做好,但如果是别人想求他做什么事情,那一定是千难万难的。张轩只能黯然退去了。
“叔爷,他来找你什么事情?”罗戴恩刚刚将张轩打发走,就听见身后有人说道。不是别人正是罗玉娇。
罗戴恩说道:“就是张轩来讨要粮食,你也知道这营中谁不是这样半死不活,粮食都要优先供给前营马队。他和谁要也是没有的啊。”他一副伤感,似乎刚刚的狠狠训斥张轩的人不是他。
罗玉娇看这张轩远去的身影,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这件事情默默的记在心上。
第十九章 敌袭
第十九章敌袭
又是难熬的一夜。
昨天一天的行军,让张轩大腿都被磨出了血痕。张轩今天起来之后,双腿的肌肉疼痛之极,而且昨天夜里,又有一个伤员死去了,第二天一早,张轩去看的时候,尸首已经僵硬,很明显是前半夜,人就已经不在了。
张轩的眼神之中,也多出了一丝麻木。
不得不麻木,之前没有注意。今日行军之时,张轩就发现路边有很多痕迹,不是别的,就是一座座新坟。有力气的还能埋一座坟,很多都用几块石头压住拉倒。
还有一些没有掩埋的尸体,这都是当地的乡民,被马队给杀了之后,尸体还没有收敛,想来是大队人马在,听他们不敢出来收敛,等大队人马过去之后,就有人来收敛了。偶尔过一两处村落,也寂寥无人烟,很多房屋倒塌,虽在山中,但这种萧条,还是让人心惊。
大约十点左右,张轩忽然听到前面马蹄之声。
曹宗瑜忽然警惕起来,说道:“声音不对?”
张轩问道:“如何不对啊?”
曹宗瑜说道:“其实大军行动,走不了多快的,平时一天走上七八十里,也就是在奔袭的时候,放弃所有辎重,才能一日奔袭三百里,平日不会有人这么纵马。”
张轩大吃一惊,说道:“难不成有敌人?”
曹宗瑜说道:“马蹄声是从前面传来的,不应该是敌人,但是谁敢在行军的时候,乱用马力?”
马匹是义军最重要的资产,简直是所有人的眼珠子,很少有人这样不惜马力。
“吁,”一行数骑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罗玉娇说道:“时间到了你们不吃干粮吗?”
在军中也只有罗玉娇最为自由了。且不说罗玉龙受伤了,即便他没有受伤,罗汝才也在罗玉龙身上寄托了很大的希望,故而罗玉龙需要带兵,但罗玉娇是一个女人,即便是罗汝才再喜欢这个女儿,也没有给她压什么担子。再者罗玉娇再怎么也是罗汝才的女儿,她说的话,在很多地方都好用,罗汝才也不约束她,她自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
张轩抬头看看日头,说道:“还不到中午,怎么要吃饭啊?”
罗玉娇说道:“军中从来没有午饭?只有在战前有加餐,你是不是弄错了?”
张轩这才知道,军中从来只有早餐与晚餐,而不是他以为的三餐。每天出发之前,罗戴恩都会发两
顿饭的干粮,一天行军从来不会停,各自安排吃饭时间。张轩自然而然的以为,军中不吃早餐,只吃午餐,与晚餐。
“曹大哥为什么不告诉我?”张轩有些不好意思。
“朝三暮四,与暮四朝三,又有什么区别啊。”曹宗瑜说道。不知道是不是金不换的原因,曹宗瑜的身上好的特别快,已经能在人搀扶着走动,不过,依旧骑不得马。
罗玉娇轻轻一笑,说道:“正好我打了一些兔子,我们一起吃吧。”
罗玉娇翻身下马,立即指派人从后面的马匹上放下一个铁锅。田大娘挖了一个灶,然后有人抱过来柴火。一时间烧火的烧火,打水的打水,给兔子剥皮的剥皮,一时间忙忙碌碌的。
曹宗瑜眼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意味看向张轩,说道:“我们可有口福了,这地方的兔子可不好打啊。”
这一带山地要比平地多,兔子这东西有机灵的很,稍稍不注意,就从这个山沟窜到另一个山沟了,不要看区区三四只兔子,说不的花费了罗玉娇多少精力。
张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啊。
水煮热了,将两三只野兔,切碎,倒进热水之中,然后将杂面饼子切碎扔进去,沸水一滚,杂面饼子就泡开了。然众人用喝水用的竹筒,一个个接了兔子肉汤喝了下去。
虽然这兔子肉很腥,根本没有怎么处理,连盐都没有放。但是张轩却吃得痛快之极,简直生平第一美味了。
张轩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说道:“多谢罗姑娘的---兔子。”
罗玉娇说道:“不用谢了,他们都是我爹爹的部下,我多加照顾也是应该的。”
“哒哒,”一阵马蹄之声,从后面而来,曹宗瑜忽然说道:“是官军的夜不收。”
曹宗瑜强撑着要上马,几个伤员也抽刀在手。
张轩身上上下摸,想找出一柄武器,却摸到了两锭银子,此刻他才知道,在军中银子是最无用之物,暗道:“如果过了这个坎。我一定赶紧把这银子花掉。”
“啊啊。”惨叫之声传来。
这一次张轩的医疗营并没有走到最后,夹杂在老营之中行动。
流寇并没有殿后的部队,或者说,老营就是殿后的部队,这是一种残酷的智慧,流寇最重要的是马队,只要马队在,老营不管损失多少,打下一座县城,就又补充上来了。
但是马队如果遭到损失,那可就无可挽回了。
故而他们很默契的不设后队,当然不设后队,并不意味着老营就没有丝毫防御能力了。
张轩登上一块大石头,向西看去,却见大概四五名骑士冲了过来。“这名夜不收好胆气。”
张轩一看,却发现说话的人正是罗玉娇,她也上了大石头,与张轩并肩而立。此刻张弓搭箭,箭发连珠,一口气射出了四五只箭。
“当当当。”罗玉娇的箭法不错,都被对面的夜不收用长刀挡下来。
“崩。”的一声,弓弦响在张轩的耳朵边响起,张轩一看,却是曹宗瑜不知道什么时候,弯弓射出一箭,一箭命中,将一个人射下马来。
这几名立即有人下马,割下四五个头颅,挂在马上,转头就走,领头的人看见张轩,马上弯弓射来两箭。张轩大吃一惊,抓住罗玉娇,从石头上摔了下来。两人在地面上打了一滚,彼此之间,呼吸可闻。两人好像受惊一样,马上分开。
这样一场短促的突袭,从曹宗瑜发现到他们退走,不过几个呼吸而已。罗玉娇带着几个健妇走了过去,这几个健妇一个个都如同田大娘一样膀大腰圆,也是杀过人见过血的,这是罗汝才专门挑选出来保护罗玉娇的。
曹宗瑜与张轩落在他们身后,就发现地面上四五具无头尸体,还有一车粮草。最重要的是一句夜不收的尸体,罗玉娇已经上前检查了,曹宗瑜的箭术很高,一箭正中咽喉。
罗玉娇在这个人身上摸去,扯下一个钱袋,倒了一地,发现有一些散碎银子之外,就是一个木制令牌了,上面有一个“郧”字。罗玉娇说道:“是袁继咸的人马,我必须速速告诉爹爹。”
罗玉娇也不多说话,翻身上马,对张轩说道:“你们速速赶路,这里也不要收拾了,快些与大队汇合。记住,一定要快。架。”话音一落,罗玉娇的马儿就跑了出去,不过片刻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罗玉凤麾下的健妇也纷纷上马离去了。
张轩问曹宗瑜说道:“曹大哥,这里?”
曹宗瑜指着夜不收尸体说道:“我看你连个兵刃都没有,将他的兵刃带上去。快走。”似乎有莫大的危险在后面。
“好。”张轩立即将夜不收的佩刀连同弓箭带走了,立即召集所有人马上离开。
张轩不知道,曹宗瑜所担心的,不仅仅是后面官军袭击的危险,还有张献忠与罗汝才的本队突然加速,将老营甩掉的危险,一旦他们被甩掉,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第二十章 伏击
第二十章伏击
“袁继咸的速度不慢,已经追过来了。”张献忠说道:“看来我们要加快行军速度。”他一边说,一边拿捏这手中令牌。这令牌正是罗玉娇上缴的那一块。
罗汝才说道:“咬咬牙,进了山,袁继咸就无能为力了。”
不得不说,郧阳附近的群山之中,正是流民聚集的地方,在义军的眼中,就是熟地了。郧阳流民造反在成化年间就有了,所以郧阳这个四边不靠的小地方,就必须有一名巡抚大员坐镇。可见其势力如何。
张献忠在崇祯二年的时候,曾短暂的入川,留下两员部将,就是黄龙,与姚天动两人。他们两人与川,陕,豫交界的流民汇合在一起,控制着三省交界的群山之地。甚至向川北蔓延,号称姚黄十三家。
这里可是张献忠躲避官军的风水宝地。这里的百姓都向着义军。这里对张献忠,就如同商洛山区对李自成一样,张献忠不管败成什么样子,只要一躲进这里,就能恢复元气。
只要张献忠在群山之中,即便杨嗣昌拿张献忠也没有办法,唯一的缺点就是山地粮食不足,养不起大队人马。
张献忠归心似箭,张献忠入川征战以来,短短半年之内,纵横六千余里,大战四五次,小战无数。张献忠自己好长时间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此刻不愿意与袁继咸纠缠。
张献忠军令一下,行军的速度陡然加快。
整个军队,好像是上了发条的闹钟一样,开始急速的转动。
曹宗瑜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有了自由活动的能力,故而四面八方的消息,通过了曹宗瑜的耳朵传到了张轩的耳朵里面。
首先,殿后的探马被狠狠的训斥,并被打了板子,如果不是正在用人之际,好几个人就要被砍头了。
张轩这才知道,张献忠的军规极严,别的不说,单单是就探马而言,一里一拨,直到二百里之外。远近咸知。在张轩以为他们走在最后面的时候,其实不对,他们并不是最后,而是探马才是最后。
不过川北一带的复杂地形,也不知道官军的探马是从那个角落窜出来的。骚扰了老营。
义军也转换为战斗队形了。
行军之时,精锐在前后,斥候四布,老弱在中间,而张轩所部也被分为老弱之中。各营行进皆有定止,何处当行,何处当停,轮番为前锋。
其实这种规定本是大明军队的规矩,在朝鲜抗倭之战
的时候明军的夜不收就放到了日本后方去了。但是现在能做到这一点的明军相当之少,反而是义军这一方保持了这种战斗模式。
张轩只觉得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即便是骑在马上,也有些坚持不了了。
有人或许觉得骑马行军,并不辛苦,其实是错觉。马在前进的时候,整个身躯也在上下起伏,左右摇摆,这种摇摆,或许规模并不大,但是如果在上面坐上一天,就觉得是何等的受不了了。
有人坐了一天汽车之后,还手脚发麻受不了了。更不要说骑马了。
张轩比起这个时代的人实在是吃不了苦。
日日行军,张轩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几日了。这一日走到一半忽然被勒令停了下来。
在一个山坳之后,停了下来。
张轩也不知道找谁问,忽然见罗玉娇过来,上前问道:“罗小娘子,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我们停下来?”
罗玉娇说道:“袁继咸追得正急,就在后面。父亲与张叔叔准备打一下,我劝父亲让伤兵营留下来,等一会儿,打起来,就会有伤员运下来。”
张轩听了脸色微微一变。
张轩对战事心有余悸,不过随即定定神,心中暗道:“张献忠与罗汝才,都是一等一人物,也不会死在这里,说明这一战,一定是胜利的。想来没有什么大事。”
罗玉娇说道:“怎么样,想去看看吗?”罗玉娇不等张轩说话,就引张轩上了旁边一座山峰,不一会就登到山顶,山顶之上,往下面看去,却看见一条山道。
这一带平地很少,都是一个山谷套着一个山谷。
从张轩这个角度向下面看过去,就能看见无数将士,隐藏在两侧,马跪在地面之上,将士伏在马边,所有旗帜都放倒。而远处有烟尘远远的传来。
张轩看不真切,想要站在山石上眺望,却被罗玉娇一把拉下来,按在地面上,说道:“万万不能被发现,否则导致大军功败垂成,会让父亲行军法的。”
罗玉娇眼睛之中闪过兴奋的光芒,好像是看见了心爱的洋娃娃一样。
张轩只觉得身子按在山石之中,被咯着生疼,但是也被眼前的战事吸引了注意力。那个男人不喜欢纵横沙场的感觉啊。
张轩闭住呼吸,看向下面,却见官军所来,并不是没有准备,一名名斥候穿过路口,都被一个名名将士在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给弄死了。
要么是远远的一箭正中咽喉,连呼喊之声,也传不出来,要么是从马下忽然窜到马背之上,从后面捂住嘴,一刀了结。然后义军将士再跑出来,换上官军的衣服,在路口打出无事的旗帜。
让官军放心大胆的前进。
在张轩看清楚所来的官军,打头的是骑兵,大约百余骑,领头是一个将军,只见打着一面“张”字大旗,张轩一时间也想不起是那一名将领。
罗玉娇有些兴奋的说道:“这一次伏击,是张叔叔与爹爹一起准备的。左边的就是王龙哥哥所部,而右边乃是张叔叔的义子,文秀哥哥所部。”罗玉娇一边说话,一边给张轩指到:“你看,那边大树下面的就是王龙哥哥。”
张轩的眼神可比不上罗玉娇,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所谓的“王龙”哥哥到底在什么地方。他在这个时候,深刻的怀念望远镜了。
“不好,情况有变。”罗玉娇声音一变,有些凝重。却见冲在走在最前面的官军将领,忽然一停立即打马往回走。但是刘文秀与王龙两人又怎么能容他们再回去啊。
“杀。”喊杀之声,震耳欲聋的响起。
张轩算是见到了王龙是何许人也。却见左边伏军之中,有一人跃马而起,身先士卒,陡然冲进官军之中。身后的士卒紧紧的跟了过去,刘文秀也丝毫不慢,双方几乎一瞬间将官军生生截断。
战场的空间有限,故而双方的伏兵也不是太多,不过,是数百骑而已,加起来不过千骑之数,官军张姓将领,在第一回合,就被斩于马下,由于战场混乱,张轩也没有看清楚,这个人到底是死在谁的手里面。
双方赶着溃军,好像赶羊一样,向官军的后队杀了过去。
张轩所在山头,看不到更远的地方,都被山峦挡住了视线。
“好了。”罗玉娇说道:“快回去吧,等一会儿,伤员就会运下来的。”
张轩也看见,战场上已经有人去打扫战场了。说道:“好。”
速度很快,等张轩下来的时候,第一批伤员也快要运过来了,而且张轩也发现有不少他不认识的人也到了这里,原来张轩才知道,每当有战事的时候,各营的郎中都会集中起来使用。不过伤员并不同样安置。
张轩的伤兵营其实并不新奇,老营就承担了这个责任。伤员一般都分散安置在老营之中。
不过,由于罗玉娇的存在,这些郎中暂时为张轩所管理。
第二十一章 医疗营
第二十一章医疗营
郎中在军中并不是多被看中的,真正的名医都在京师与江南,张献忠与罗汝才转战天下,军中的郎中真正有本事的并不是太多。并不是多受重视的。
有罗汝才的掌上明珠撑腰,张轩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张轩对王郎中说道:“王郎中,你不必医治伤员,我给你一个任务,每一个运下来的伤员,你都去看看,以轻,重,危,急。来分。暂时不抢救轻伤,先救不抢救就危险了。如果实在伤势太重,没有办法的话,就放在一边,从老营找家人来看看吧。”
王郎中有一点诧异的说道:“我知道了,其实你不必担心,有人没救了还被运回来,一般的时候,他们都被给一个痛快的。”
后世的人可以选择怎么活,而这个时代的人只能选择怎么死。
张轩心中来不及伤感,就立即开始工作了。
比如简单的止血包扎,乃至于缝合都手法,张轩所知道的,都已经教给了小丫,并让小丫教给了其他妇女。故而张轩不用亲自出手,他又将自己的手下分为两拨,一拨就是处理轻伤,简单的止血包扎最多再加上缝合。
至于另一拨,派给了新过来的几个郎中。
张轩过去说道:“晚辈张轩见过几位先生。不知道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夫姓葛,张神医就叫我葛郎中吧。”一个白发苍苍头上带着大头巾的老者说道。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张轩的错觉,这个葛郎中在说:“张神医”三个字的时候,多出一种莫名的意味。
张轩说道:“葛先生,这几个人我都教了一些止血手段,等一会儿忙起来,先给几位打个下手。”
葛郎中身后几个比较年轻的郎中好像有什么话说,却被葛郎中止住了,说道:“好,多谢张神医了。”
张轩见伤员来了,立即说道:“如此在下告辞了。”
“区区一个小辈,凭借一两门小术,就号称神医,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不知道谁说道。
“好了。”葛郎中说道:“有罗小娘子撑腰,你不要给我们惹祸。”
一提罗小娘子,他们都不敢多说话了。
先来的伤员并不多,其实真正需要从战场上运下来的伤员没有几个,伤势轻的人,现在还在追击敌军,伤势重的,一看就没有救的,在战场上都给了一个痛快了。
不过,出乎张轩预料之外,运下来的伤员,除却义
军的伤员之外,还有大量的官军的伤员,甚至可以说以官军的伤员为主体。
“不想死的就老实点。”杨山厉声说道。一行义军士卒压着官军大大小小的俘虏。
张轩立即派王郎中去查看轻重缓急,他说道:“杨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杨山指着刚刚张轩登上的山峰说道:“掌盘子与八大王都在那里看,让我下来帮帮忙。”
张轩看向那座山峰,顿时有一点心虚。
他对罗玉娇不能说没有一点意思,不过,就他本人来言,不想在流寇之中多待,故而张轩一直在保持与罗玉娇的距离,不过即便这样。听说,罗玉娇的老爹也在刚刚那座山峰之上的时候,他一时间也有一点不好意思。
张轩见伤员不少,说道:“杨大哥,我去忙了。”也不等杨山说话,就离开了。杨山嘴角忽然勾起一个莫名的笑容。
张轩一帮忙,就忙得接不开锅,热水什么的,张轩刚刚开始准备了一些,但是张轩所谓的医疗营,不过二三十人之多,再加上派过来的郎中,也不超过五十个人。根本不能准备多少,一忙起来,绷带,热水,金疮药,等等全部用光了。
当然了,这里的金疮药也不是寸两寸金的金不换,而是王郎中这一段时间,配置出来的金疮药,也不知道配方到底是什么。
曹宗瑜被张轩使得团团转,曹宗瑜伤势好了,没有离开医疗营,似乎想留下来当张轩的助手了,曹宗瑜人面广,再加上罗玉娇也来帮忙,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拉过来一些妇女与士卒来帮忙,在旁边一溜排开,开始烧水,烧过的水不管是让伤员饮用,还是清洗伤口,还有碎布消毒,用来包扎。都需要大量的热水。
这一切都没有准备。
张轩与曹宗瑜四处找人,才算是支起了摊子。等有了打下手的之后,包扎的人手又有些不够了,张轩也上来帮忙,张轩的手法也不纯熟,但是想来,所有医疗营之中的人手法都不是多么纯熟的。
不过,这里步入正轨之中,第二批伤员就来了。
这一批伤员大多都是义军战士了。
虽然说追击之中,义军伤亡的人数并不是太多,但是有些原本受伤之后,坚持作战,在战斗之后,就被送到这里的,人数来不少,还有一些官军的俘虏在后面。
罗玉娇也跟着到处忙活,看包扎的人手忙不过来了,她也上前帮忙。
张轩传授包扎的手法本就不难,如果比较难的话,仅仅
受过两三次急救训练的张轩也记不住这些手法,罗玉娇再旁边看过好几次,也都会了。
在所有人都在忙碌之中,一个白面小将也回来了,他骑着一匹纯色白马,上面没有一根杂毛,身上的盔甲光彩照人,长的也非常俊朗,他回来一看,一眼就从人群之中看见罗玉凤,一把拉住一个士卒,问道:“这里是干什么的?”
“禀报王将军,那是专门医治伤员的医疗营。”一个士卒说道。
“医疗营。”这个人就是罗玉娇口中的王龙哥哥。他口中喃喃道。
王龙是罗汝才的外甥,也是一员骁将。他似乎想道什么了,反手抽出一把匕首,就在手臂上扎了一下,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只是眼角微微一抽。
罗玉娇正在给伤员包扎,先用布条死死勒住伤口上面,然后煮过的热水清洗一下伤口周围,擦干净。洒上金疮药,然后再用绷带将伤口包扎起来。
“小妹,你怎么在这里。”一声声音说道。
罗玉娇抬头一看,说道:“王龙哥哥,你怎么来这里了?”随即她想到什么,说道:“怎么你受伤了吗?”罗玉娇大急,立即看王龙的伤口。着手包扎。
王龙嘿嘿一笑,说道:“这一点小伤,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即便是小伤也疏忽不得,一旦感染了,就不好办了。”罗玉娇一边将布条拉住王龙的手臂,一边准确清洗王龙伤口周围。
王龙说道:“感染?什么是感染啊?”
罗玉娇说道:“就是外邪从伤口进入体内。”
王龙说道:“外邪?什么是外邪啊?”
罗玉娇说道:“就是----”一时间罗玉凤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说道:“哎呀,反正都是张先生说的,我也不明白了,哥,你的伤口处理完了,记住不要见水,要按时换药,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快走,你后面还有人的。”
王龙被罗玉娇推开。
王龙就站在不远之处,甚至有一种,再往腿上扎上一刀的想法,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吧,这个法子是瞒不过罗玉娇的。只是他心中暗暗思索道:“张先生?哪位张先生啊?”
“舅舅军中,只有一位陕西的吉先生,而八大王军中是有一位名叫张大经的参军,难道是他吗?”王龙心中暗道。他直觉的感觉不是,不过他听罗玉凤说张先生的语气,心中很不舒服,决定一定要查明白,这一位张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
第二十二章 医疗营二
第二十二章医疗营二
“这一战之后,以袁继咸的胆子,他是等不到援军,是不会再追了。”罗汝才说道。
“爹爹神机妙算。”罗玉龙说道。
罗玉龙的脸色有一点苍白,但是身子已经好了不少,最少能够走动,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
“舅舅,大兄。”王龙走过来说道。
罗汝才说道:“怎么了,伤员都安置好了?”
王龙说道:“伤员都安置好了。”
“这么快吗?”罗汝才皱起眉头说道:“是不是,你将手下搁一边了,自己先过来?”
“舅舅不是。”王龙连忙解释说道:“而是小妹所在什么医疗营起了作用,处理伤口处理的非常快,除却少数几个伤势重的现在还在医疗营之中,大多数士卒都已经处理好了,只要定期过去换药就行了。”
“看来,这医疗营值得大用。”罗汝才说道。
“我也觉得好。”王龙不单单是因为罗玉娇而说好话,他还是一个将军,说道:“士卒受伤之后,能得到及时的治疗,对军心士气也是大有好处的。”
罗汝才微微颔首点头,说道:“你们觉得这医疗营要扩大的化,该派谁去管理。罗戴恩,吉先生?”
罗汝才手下能冲锋陷阵的人,不少,但是能够处理庶务的人却不多,罗戴恩是罗汝才的亲信,一向掌管老营,而吉珪是山西就跟随罗汝才的谋主,也算是行政人才之一。
“我觉得这两位都不适合。”罗玉龙说道:“吉先生是父亲谋主,片刻也离开不得,而叔爷虽然老道,但是管理老营辎重,已经事务繁忙了,如果再将医疗营交给他来管,他也忙不过来。”
之所以不提张轩,因为张轩在义军之中资历太浅薄了,甚至罗汝才都无法确定张轩与他到底是不是一条心。怎么肯将张轩委以重任?现在的医疗营不过几十个人,根本无足挂齿,但是罗汝才一说扩大,那么医疗营必然增加人数,张轩再管事就不大合适了。
“要不,让妹妹来管?”王龙忽然说道。他见罗玉娇在医疗营之中做的很高兴,本能的想给罗玉娇说好话,说道:“舅舅,你也知道,妹妹一直想上战场,只是战场哪里是女儿家能上的,她一直闲着,难免会胡思乱想。不如让她管医疗营,而且我看这医疗营之中,女人不少,用妹妹管,也正好啊。”
罗汝才一听,沉吟一会说道:“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就让玉娇试试吧。”
罗汝才事务繁忙,没有一点闲工夫,骑马往老营而行,王龙与罗玉龙在后面,王龙问罗玉龙说道:“我今天与玉娇说话,似乎听说,有一个张先生,医术很高明,对外伤很精通,还说什么外邪啊,感染啊。”
“对。”罗玉龙说道:“有这么一个人。为兄这一条性命就是被他所救的。”罗玉龙一说起这个,就忍不住摸着自己腰间的伤口,那蜈蚣形大伤疤,看上去很难看,但是却救了他的性命。
“这人在哪里啊?”王龙斟酌词句说道:“医术如此高明,我得去拜访一二,说不定将来还能用得上的。”
罗玉龙奇怪的看了王龙一眼,说道:“你不是从医疗营回来吗?张先生就在医疗营之中啊,现在医疗营应该是张先生在主事吧。”
“啊。”王龙脸色一变,变得奇怪起来。
刚刚王龙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忙得四脚朝天。张轩也是如此,王龙的注意力也集中在罗玉娇身上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张轩。
“什么?我要当医疗营的主将了?”罗玉娇大喜,看着来报信的王龙说道。“我还记得,爹爹答应你们将来给你们各立一营,没有想到,却是我先当一营之主。”
义军的建制有一些混乱,就现在而言,罗汝才的军中,只有老营,马队。而马队之中,分哨。罗玉龙,王龙,还有其他诸将各领一哨。哨下分队。对外一律称曹营。
不过,罗玉娇这个一营之主的水分相当之大,估计不过是老营的下辖单位而已。即便如此,也挡不住罗玉娇高兴。
因为在罗汝才军中,地位高,没有具体司职的,也只有罗汝才的爱妾们,与罗玉娇自己了。
对罗汝才的爱妾们,罗玉娇向来是看不过眼的,她自己觉得他与那些莺莺燕燕,不是一路人。医疗营的权力不大,但是罗玉娇却觉得自己能做事,非常高兴。
“那个玉娇啊----”王龙还没有说完。
罗玉娇就说道:“不行,我要去找爹爹,将这个事情确定下来,然后赶快去医疗营之中,营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她话音一落,就起身离开,说道:“王龙哥哥再见了。”
“那个张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王龙轻声说道,好像是再追问罗玉娇,又好像再问自己。
罗玉娇立即到罗汝才那边落实了这个命令,然后来到医疗营之中,确定自己新官上任。
罗玉娇第一件事情,就是大笔一挥,将来帮忙的妇人全部拉进医疗营之中。瞬息之
间将医疗营扩大的数倍。而并没有多干涉张轩的职位,张轩的手下也从几十个人,变成一百多人。
张轩索性大笔一挥,讨来很多用到用不到的东西。
比如铁锅。
不要小看铁锅,医疗营之中,有来烧水的铁锅还是从后营之中暂时借过来的。铁锅在义军之中,也算是一项重要财产,还有干净的布匹,乃至于金疮药,以及其他的药材。
罗玉娇急匆匆的过去找罗戴恩讨要,不过一会儿功夫就会来了。
张轩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罗玉娇说道:“老营已经没有多少物资了。叔爷说凡是有的都已经送过来了。”
但是老营之中,能供给的东西,少之又少。
张献忠与罗汝才,半年之内,转战数千里,虽然在黄陵城大破官军,算是摆脱了官军的追击,虽然称不上人困马乏,但是物资匮乏,却是实实在在的,虽然每破一城,都能弄一些东西,但是问题是,义军行军全靠马力,能携带的东西,少之又少。甚至张献忠专门有命令,不允许多拿重货,拖累大队人马。
“不过,”罗玉娇说道:“就要进山了,进了山,一些药材什么的,都会有了。”
“进山?”张轩说道。
张轩早已走糊涂了,他在只知道现在在四川,但是四川哪里,却不明白了。也不知道所谓的进山,到底是何处之山。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
医疗营在行军的时候,是与老营走在一起,张轩发现老营之中人脸色越来越好,对粮食的管控也放松,张轩居然发现发下来的粮食,能让人吃饱了。
“八大王回来了。”
“回来了。”
一声声好像是山歌一样的呼喊之声,彼此呼应,无数人高声大喊。张轩看在两边山上,有一个个山民出没,甚至有百姓,走进正在行军的老营之中,是想从老营之中找熟人,有的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人,只有长叹一声离去了,有的故友相见,不胜唏嘘,一边走一边重叙旧情。
似乎是来到了老巢,上面对行军的要求也不大。军纪也松懈下来。
不知道绕过多少道山谷,终于豁然开朗,张轩也没有想到,在群山之中,居然有这么一块平地,简直是神奇无比。而山谷之中,也有不知道多少人迎了出来。
不一会儿,上面就传来命令,今日在这里安营扎寨。
第二十三章 决策
第二十三章决策
“张先生,今日张叔叔与我爹爹大宴全军上下,你是我医疗营副将,也跟着我去吧。“罗玉娇说道。
张轩这几日一提吃的,就唾沫上涌,嘴中泛馋。抵挡不住诱惑。
一片开阔的平地之上,摆了百十张桌子,最上面的并是张献忠,罗汝才这样的首领。而是曹营,罗戴恩,献营,王秉国为首的中层头目。真正的高层,都在黄龙的大寨之中欢饮,不用在外面。
在外面的都是两军的二流人物。
罗玉娇索性坐到了医疗营这一座上。
本来医疗营被罗汝才刚刚提起来,还没有资格在这样的宴会之中,独立一桌的,但是罗玉娇的面子大,就在角落里面安置了一桌,罗玉凤,张轩,曹宗瑜,曹氏,王郎中,新来的头目,凑了一桌。
其实席面上的东西,在张轩吃来,占了一野味,大块大块的野猪肉,还有其他山里的东西,不过,毕竟是刚过正月,不到捕猎的时候,现在吃的都是腊肉。
在张轩吃来,还没有现在的肉好吃。
不过好吃不好吃,张轩都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别人穿越之后,都是过上王侯将相的幸福生活,而张轩这十余日,除却赶路,就是赶路,大腿内侧都已经结痂了。
身体消耗严重,而补充很少,问到肉味,张轩身体内无数细胞都同一时间想张轩发出警报。不管是怎么样的肉,即便是白水煮肉,无盐无糖,张轩也能吞下去。即便是生肉,张轩也表示可以试试。
故而上来的东西,还没有刚刚上桌的,就被一扫而空,好像是一群饿死鬼一般。
所有人都吃完之后,黄龙山寨正堂之中,才正式开宴。
几十名舞女在中间翩翩起舞,这些人都是罗汝才带来的。
张献忠与士卒同甘共苦,从来不搞这一套,而黄龙,姚动天,常年在山中哪里能弄到如此多的绝色之资。早已有几分色与魂受。
张献忠脸色不变,但是黄龙,与姚动天口水都流出来了,舞蹈刚刚停下来,罗汝才说道:“区区美人,两位当家的喜欢,就送与两位了。”
黄龙本想推托,但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说道:“多谢,多谢。”随即走出来,将一个美人捞到怀里面,罗汝才将这些美人散给了在座各位。一时间,连张献忠身边都有一个美人伺候。
只是没有人注意,张献忠的义子之一,张定国并没有在这里。甚
至张定国已经离开军中十几日了。
有女人的酒宴,与没有美人的酒宴,大大不同,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觥筹交错之间,张献忠说起川中征战之事,说道:“杨嗣昌,是一个难缠的人物,四面八方,将我老张包的严严实实的,但是我老张不怕,为什么,是因为杨嗣昌固然厉害,但是他麾下都是乌合之众,能打的,左良玉,贺闯子都不听话,听话的敢战的,猛老虎知道吧,他手里面没兵。剩下的都是连打仗都不敢的。黄陵城一战,猛老虎被打残了,连儿子都死了。没了家丁,这猛老虎将来也是拔了爪牙的老虎,不顶用了。”
“痛饮。”罗汝才说道:“为死在猛老虎刀下的兄弟干杯。”
罗汝才的资格最老,当初猛老虎没少追着罗汝才跑,如今说起来,罗汝才心中有几分唏嘘。
张献忠酒至半酣,也大声说道:“我老张也会作诗‘前有邵巡抚,常来团转舞;后有廖参军,不战随我行;好个杨阁部,离我三天路。’”
罗汝才痛饮道:“秉吾醉矣。”
张献忠字秉吾。
酒宴上的气氛一时间陷入高潮之中。
酒至半酣,忽然有一个在张献忠的耳朵边,说了两句,张献忠的眼神顿时清明起来,他向罗汝才使了一个眼色。立即走了出来。
张献忠一出来,就有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行礼道:“孩儿见过父亲大人。”
不是张定国是谁?
张献忠说道:“好孩子,路上辛苦了。”
张定国说道:“为义父办事不辛苦。”
罗汝才此刻也来,说道:“可是襄阳一事有消息了?”
张献忠说道:“正是。”
三个人进入里屋,张定国掌灯,从怀里面掏出一卷地图,铺在桌子上,上面以襄阳为中心,城池,关隘,山峦清晰可见。张定国说道:“孩儿在襄阳城之中数日,官府为了剿灭我们,集数省之财货于襄阳。襄阳乃是各军辎重之所在。不过,襄阳民生甚苦,各地辎重转运到这里,征用民夫,几乎已经到一户出一丁的地步,孩儿孤身入城,根本不用多做鼓动,就找到百余名愿意为大军开门的人。而且襄阳为大军后方,与各地的公文来往频繁,孩儿看襄阳门户盘查并不严格,唯一一点就是父亲遁入郧阳山中,襄阳官府害怕了,盘查反而严密了一点。”
“以你之见,这襄阳府该如何攻破。”张献忠问道。
张定国说道:“以孩儿之间,襄阳城自古以来就是天险,城高池深,以强攻是万万不行的,唯有诈去,以孩儿之间,我军不若南下,然后折返北上,以某地公文诈门,里应外合,夺取襄阳府,襄阳无备,只需进了城池,官府就翻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了。”
张献忠听得高兴,微微摸着胡子,对罗汝才说道:“罗兄,你看我这孩儿如何?”
罗汝才说道:“哎,虎父无犬子啊。”罗汝才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与外甥。罗玉龙武勇不下与张定国,但是智谋就差的远了,王龙比罗玉龙稍强一点,但是也强不到哪里去。有一点羡慕张献忠后继有人。
张献忠微微一笑,说道:“既然罗兄没有意见,我们就按这个办法办了,这一战越快越好,官府越反应不过来,我们得手的可能就越大。故而,我意明日一早就出发。”
“明日就出发?”罗汝才说道:“会不会太急了。”
张献忠说道:“我意将所有伤员,还有辎重丢给黄龙,仅仅带所有马队,每人带十日干粮,如果能夺得襄阳,粮草辎重,要多少有多少,如果夺不得襄阳,绕过襄阳冲入河南。河南连年大旱,一点就着,到了河南,我们自有办法。”
罗汝才想了想,说道:“好。”
不管哪路义军,都是以马队为根本,这一点根本不用说,各地就粮,从来不在乎后勤,这样的突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罗汝才也习惯了。
张献忠与罗汝才商议以定,回到酒宴之中,立即颁布命令,正在饮酒的诸将凛然听命,一时间正在热热闹闹的酒宴顿时烟消云散了。
黄龙说道:“大王,您这是?”
张献忠说道:“此次我出山,必杀杨嗣昌,不过,我行军万里,军中有好些兄弟,已经支撑不下去,就让他们在山中歇脚如何?”
黄龙与姚动天两人虽然现在已经自立了,但是却从来不敢对抗张献忠之威,连连点头说道:“大王的兄弟,就是我等的兄弟,大王说哪里话啊。”
张献忠一看也知道,他们两人坐富家翁做惯了,没有出山的心思,随口两句打发出去了。
张轩酒足饭饱,也有房子住,这比又冻又饿的露宿强上了不知道多少。自然优哉游哉的睡过去了,但是还没有到半夜,就被人硬生生的晃醒了。
张轩睁眼一看,却是罗戴恩。罗戴恩说道:“传掌盘子之令,将伤员辎重留在山中,明早出发,大军向东南。”
第二十四章 去留?
第二十四章去留?
“什么?”张轩大惊。
他本以为要在山中躲避几日,万万没有想到明日就走。
“伤员都要留下来吗?我也要留下来吗?”张轩问道。
“你没有听明白吗?伤员留下来。老弱大部分也会安置在山中。你想留下来,掌盘子也不会管的。”罗戴恩微微一顿说道。
张轩心中忽然一动,他受够了这样无休止的行军了。即便他骑着在马上,从开县黄陵城到这里,一路上让张轩感受到一件事情,什么事情都没有走路更苦了。
什么?如果你没有体会,你可以感受一下一走一千里路。
张轩一想到能留在山中,岂能不心动。
“虽然山中发展有限制,产出不多,但是以我的本事,好好在山中种田,将来安稳一点,再想办法去江南出海,岂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吗?何必跟着张献忠,罗汝才一行人东奔西走啊?”
张轩越想越心动。
不过他还是要起来先做安排,将伤员与黄龙山寨之中的人做了交接。
曹宗瑜也起来帮忙。等忙完之后,天微微泛白,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张轩问曹宗瑜道:“曹大哥,你觉得我在山中如何?”
曹宗瑜说道:“留在山中?”
“对,我也不瞒曹大哥,我本就是一书生,说手无缚鸡之力,有些太过了,但的确不是冲锋陷阵之才,在军中,也没有用武之地,而留在山中,如果有方寸之地,任我施为,不敢说让山寨兵精粮足,但是在乱世之中求一温饱,还是可以的。所以我觉得我更适合这里。”张轩看着曹宗瑜说道:“曹大哥觉得如何啊?”
曹宗瑜说道:“不怎么好。”
张轩对这个世界并不怎么了解,史书上写的,与现实情况从来是大相径庭的。张轩问曹宗瑜,就是对自己的判断没有自信,却万万没有想到被曹宗瑜一口否决了。
曹宗瑜说道:“郧阳群山之中,流民做乱,延绵数百年,早已有无数山寨,好地方都已经被人占据了,黄龙,姚动天这一拨人在山中属于外来的,本来就受到各山寨排挤,如果不是他们敢拼敢杀,是决计站不住脚的。郧阳群山之中,数百山寨,虽然在对抗官府这一件事情上有共识,但是并不妨碍彼此之间,因为种种原因相互仇杀,厮杀之烈,未必下于大军征战。甚至还更残忍。你以为山中就天下
太平了,大错特错。而且那些有年头的老山寨,都是家族聚居,有几家老姓世代相传,你想在山寨之中夺得大位简直是不可能,即便是在黄龙,姚天动的山寨之中,你也不会被重用的,因为他只要留下来,就会被当做八大王的人。你想想,如果八大王要留下来,黄姚两人该如何自处?八大王无心,但是黄姚两人却不会不防。你留下来,活命可以,想有所作为难。”
“但是跟着大军,我觉得我活命都难。”张轩脱口而出。
曹宗瑜眼神有一点失望,说道:“如此这件事情,就要你自己看着办吧。”
“叔爷?这是怎么回事啊?”罗玉娇昨日也偷偷的喝了一些小酒,也知道山中决计不可能被官军偷袭,睡的有些深沉,所以等太阳升起来之后,才算是起来了,一起来就看见外面兵荒马乱的。
很多人要留下,很多人在收拾马匹,甚至有无数人在制作干粮,这情景罗玉娇再熟悉不过了,是大军出征的场景。
“玉凤啊?”罗戴恩忙的脚不点地,被罗玉娇一把拉住,说道:“昨夜掌盘子下令,军中老弱不能战之人,还有所有辎重,一缕留在这里,今天一早,就要大军出征。我问了张轩,听他的话音,他要留下来,既然如此,你的医疗营也就没有几个人了,故而也没有叫你,让你睡一个好觉。”
“什么?”罗玉娇脸色忽变,本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忽然变得郑重起来。说道:“张轩要留下来?”
“他是问过,他能不能留下啊?”罗戴恩说道。
罗玉娇放开罗戴恩,立即离开去找张轩了。
罗戴恩看着罗玉娇远去的背影,见田大娘跟过去了,叹息一声,又忙自己的事情了。大军准备出征的时候,罗汝才营中,也就负责庶务的罗戴恩最为忙碌了。
罗玉娇一路上心思重重,暗道:“我该怎么劝说他啊?他从来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我能看出来,如果他没有这一分慈心,他也不会读医书。而且大军急行数百里的话,他的身子骨也未必能吃得消啊,该怎么办啊?也许,他留下来,对他是一个好选择。但是他留下来了,我怎么办啊?我爹万万不允许我留下来。”
罗玉娇悠然一叹,眉目挤在一起。
就罗玉娇本身来说,她心中也有一个梦想,就是安定下来,男耕女织。没有谁喜欢颠沛流离,东窜西流的,尤其是女人。正是如此,罗玉娇越发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张轩打消留下来的念头。
恋爱之中的女人都
以为自己的男人是无所不能的。不会如同曹宗瑜用现实问题来劝说张轩,在罗玉娇想来,这些事情都难不过张轩的。
其实罗玉娇只需找罗戴恩讨一道口令,张轩就无法留下来了,只是她下意识忽略了这个想法。
张轩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你准备留下来吗?”罗玉娇来的时候,似乎千头万绪,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来,但是来到张轩身边之后,顿时脱口而出,说完之后,罗玉凤就有些懊悔,似乎不该说的如此直接。
只是罗玉凤不懂得该如何婉转的说话。
张轩说道:“不准备。”
张轩也想明白了,想的不多。张轩想过这几年的局势,他历史记得不多,但崇祯只有十七年,南明小皇帝刚刚登基就被清廷给灭了。
而后清廷在江南打来好长时间的仗,永历的年号,也有十几年。也就是从今天开始往后天下十几年,只会比现在更乱,而不会比现在更好。太平日子是没有的。
张轩也想明白三省交界的郧阳在什么地方了,虽然不确定他们现在在郧阳千里大山之中那个山头之中。
但是单单从郧阳到江南这一段路程,如果现代坐飞机几个小时,坐高铁也不过一天,而这个世代不是这么算的,首先张轩在大明秩序没有完全混乱之前跑到南方去,需要路引。张轩这黑户怎么可能有路引。
如果等大明秩序崩溃之后,再走路,张轩一个人走路,根本是找死。如果张轩不能一两年之内在山中有地位,有保护自己的亲信战力。他根本不能在天下还算太平的现在离开郧阳去江南,至于天下大乱之后,张轩即便有几十个亲信,能挡住路上的乱兵吗?
天下从明代五六千万,到康熙年间的一千多万,张轩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成为被消零的几个数字之一。
这个时代,很多人没有选择怎么活的自由,只有选择怎么死的自由。
张轩作为一个现代人,可以说见多识广,让他坐困深山一辈子,他是万万不愿意,故而他要完成自己在明末的胜利大逃亡,就必须跟着张献忠与罗汝才,至少,张献忠将来能做到大西王的位置上,与张献忠一起,只要抱紧大腿,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死吧。
罗玉娇一时间将剩下的话全部咽在肚子里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大军开拔了吗?”张轩说道:“那就快走吧。”
第二十五章 转战千里
第二十五章转战千里
义军行动非常之快。特别是抛弃了辎重与老弱之后,连罗汝才也将他的莺莺燕燕一扫而空,送给黄龙与姚动天。
张轩的医疗营几乎撤销了。此刻医疗营之中没有一个伤员,也没有一个郎中。王郎中也被张献忠要了回去,他见罗汝才的医疗营有效果,立即任命王郎中为医官,召集人手为士卒诊治。
张轩现在的手下,不,应该说罗玉娇现在的手下,大多是女子,而是这些女子的素质与罗玉娇身边的田大娘一样,似乎罗玉娇培养的根本不是救死扶伤护士,而是持坚披锐的猛士。故而一路行来,大多数女子都比张轩适应这样的跋涉。
张轩每日累的昏天暗地的,衣服胡子都没有时间打理,不过数日就长满密密麻麻的胡子,再过几日,张轩恐怕也会变成络腮胡子了。
似乎络腮胡子,很适合这个时代的审美,所谓的美髯公是也。
张轩甚至没有精力看自己到底走到什么地方,反正他们一直在山沟之中绕圈,每天天一黑,张轩到头就睡,天一亮,就开始行军,身上带的都是干粮,在马上吃。干粮全部是硬邦邦的,张轩每天都觉得胃里面揣着一块石头,难受的让人受不了。
人的精力是无穷的。
张轩在这样折磨之下,身体也慢慢强壮起来,也慢慢的适应了这日日快马加鞭的日子。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山峦日益低矮,水流日益增多,大队士卒甚至常常强渡河流。
每次渡河的时候,都有士卒先探清楚水情,然后拽着马尾巴,淌过河流,从张献忠到罗汝才,罗玉凤,到最下面的每一个小兵都没有一个例外的。
人烟也慢慢多了起来,就遇见了一座县城。就是远安县。
张轩的地理知识,还不足让他知道远安是什么地方,因为中国叫这样那样的安的地方,可是不少。张轩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远安到底是什么地方。
远安县城并不大,在张轩看来,还没有某些开发商大型楼盘大。六七千骑兵,围绕着远安县城,扬起了无边的尘土,看上声势浩大,远安县令,紧闭城门,燃起篝火,从南门连发十几名骑兵,全部向重庆而去,去重庆杨嗣昌的哪里请兵救援。
大队人马在远安城下,休息一夜,第二日就东而去。
从远安再出发,行军的速度就慢了一些,用两日,才到了另一座县城之下。这个县城张轩有印象了,不就是三国之中,长坂坡附近,所谓的喝断当阳桥所在之
地。
张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已经进入湖北了。
这一次,大队人马逼城下营,分出数队马队,四面八方而去,张轩打听,不是别的就是打粮。傍晚时分,就有无数粮食以及一些男子女人被压在城下。
张献忠派人射箭,令当阳城投降。当阳县令断然拒绝。张献忠就命令将俘虏过来的百十人全部压到城下杀了。这些人都是当地有名望的乡绅。张轩也是第一次,看见义军的流寇作风。
第二日,张献忠将开仓放粮,无数百姓蜂拥而至,张献忠从饥民之中,挑选出士卒数千,分配兵器,在大军看押之下冲城。
在张轩看来,这些新兵打的一塌糊涂,但是城头上的看守,也打的一塌糊涂,双方简直是菜鸟互啄。
进攻一方,连攻城器械都没有,守城一方倒是有一点东西,但是都不会用,不是人还没有到城下,滚石擂木都稀里哗啦的砸了下来,就是马队环城射箭的时候,连躲都不知道躲。直愣愣的在城头等死。
一天忙碌,城没有一点被攻下来的痕迹,不过,张轩的伤兵营开始忙碌起来,大批的伤员都被运过来治疗,这一次出来,带的药材少的多,不过是几匹马驮了一点而已,对于这些刚刚入伍的新兵,罗戴恩特地交代,要谨慎用药。
谨慎用药,就是不用药。
要知道药材一行是留给马队用的,根本没有这些民夫的事,张轩也没有办法。
就在张轩觉得他们要攻下当阳县的时候,当夜张轩被叫醒,人人牵制自己的马,人的嘴中咬着一根小木棍,马也被拉紧嚼头,在无声无息之间,大队人马就出了营,而营中还留着就当地招募的四千新卒。。
张轩想来,这个大营还会在这些新卒之中维持一两日啊。
这一次行军,就是日夜不停,张轩还好,小丫实在有些受不了。
张轩本意将要小丫安置在山里的,但是小丫不愿意,曹宗瑜也劝张轩说,小丫一个小丫头在山中没有人庇护,下场未必会有多好,天下之大,哪里也没有安枕之地了。
张轩只好带着小丫。
“小丫,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张轩问道。
小丫骑着小毛驴小灰身上,小灰在数日之内奔波千余里,也有一点焉巴了,而小丫的脸色更是苍白,说道:“公子,我撑得住。”
张轩与小丫不同。
张轩是不能吃苦,身体却能撑得住,而小丫却是身子骨还没
有长成,再加上长期的跋涉,身子虚耗之极。
张轩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块油纸包裹,递给了小丫,说道:“快吃吧。”
小丫咽了咽唾沫,说道:“公子,小丫不能吃。”
张轩明显别过头不去看,说道:“别废话快点吃。”
这是张轩在当阳县的时候,卖来的,一直踹着不舍得吃,张轩对这个时代的伙食简直是深恶痛绝,特别是对军中的伙食,简直都是猪食。所以对各地的小吃,特别感兴趣。
但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哪里有什么小吃啊,这块肉还是战死城下的一头耕牛的肉,张轩花了银子才到手的一块,虽然没有什么配料,但是牛肉的原味,还能让他回想到当初的不少东西。
这些小丫是知道。
小丫再也忍不住住了,狼吞虎咽的吃了。好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小丫的脸上立即有几分红晕了。
“所有人禁声。”罗玉娇忽然过来,严肃的说道。
所有人都下马,藏在黑暗之中,一声也许说。
却见所有人牵着马从一道关卡走过,这似乎是一个卫所,上面有一个类似城楼一样东西,只是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
不过,即便再隐瞒,大队人马过境也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吵什么吵。”忽而城楼之上,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一个男的骂骂咧咧走了过来,大声骂道:“大半夜的要不要人睡觉了。”
这人刚刚说完,就看在星光之下,几乎一眼看不到边的马队,一时间愣住了。
不等他再说话,就有十几根长箭射了过去,将此人给钉死了。然后有几个人冲进城楼之上,瞬息之间,就城楼之中的人全部杀干净了。
“这就是卫所兵吗?”张轩觉得有一些不可思议。这个关卡分明是交通要道,否则也不会让他们建楼设卡,如今天下都在用兵,他们却在这里呼呼大睡。大明依靠这些士卒保护,岂不是灭亡可待啊。
有一个与张轩得出同样的结论。
“这些官兵,有什么用处?”罗汝才说道:“过了此处,就能直奔襄阳城下了,你的义子的安排到底妥当不妥当啊?”
张献忠说道:“我信得过定国。”
张献忠话音未落,有一人过来,定睛一看,不是张定国是谁,张定国行礼道:“禀告义父,已经夺当杨嗣昌公函一封。”随即呈上。
第二十六章 襄阳
第二十六章襄阳
立即有人打了火把凑过来,张献忠打开书信一看,却见杨嗣昌在上面说:“献贼行军,常飘忽不定,襄阳府乃大军辎重之所寄,当万万谨慎,切不可掉以轻心。”等等。
张献忠说道:“这杨嗣昌还真有几分本事,可惜这信使太慢了一点,定国看你的了。”
张定国此刻已经换了一身明军的衣服说道:“孩儿这就去了。”
襄阳城南门因为文昌祠附近,因此被称作文昌门。
深夜时分忽然传来马蹄之声,有二十骑来到城门之下,大声叫嚷说道:“开城门,快开城门。我们是杨督师的信使,耽搁了杨督师的大事,你们能担待得起吗?”
城楼上几个气死风灯高高的悬挂,一个人露头说道:“吵什么吵,大半夜,急什么急,不知道城门从不半夜开启吗,要么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要么就在城外等天亮,这都后半夜了,也等不了几个时辰了。”
“好,我们等天亮,不过天亮之后,我定然斩你狗头。”张定国一声暴喝,将上官的威风耍的十足。
城楼之上的那个吓得一颤,说道:“好好,我去叫人,我去叫人。”
好一阵子,下面的人都以为已经暴露的时候,一个官员打着灯笼从城头上探出头来,问道:“尔等何人。”
张定国也换了一个语气说道:“禀报大人,下的乃杨督师座下百户,特奉杨督师之命,送来公函一封,还请大人开门让我等入城休息。”
“且将公函呈上来。”
张定国微微一犹豫,却见一个篮子从城头坠了下来,他一咬牙,将公函双手放在篮子之中,这篮子摇摇晃晃的被提溜上去了。
上面那一位大人,立即拿出公函撕开一看,草草一看,不由笑道:“杨督师太过小心,献贼还在当阳,难不成能飞过来吗?”一边笑,一边打着哈欠,准备回去补觉。
张定国大声喊道:“大人,我们----”
“对,也让他们进来歇马吧,可怜来回奔波了。”这位大人说道。
沉重的包铁铜门缓缓的被打开了。
张定国用眼神示意左右,所有人都提高了精神,闭住了呼吸,一只手按在腰刀之上,就在城门半开的时候,张定国大喝一声,说道:“杀。”双脚一磕马腹,整个马儿飞驰而起。
“伧啷”一声,长刀出鞘,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从开城门的那个兵丁的脖子上划过,顿时这个人仆
倒在地,鲜血长流,张定国第一个闯进襄阳城之中了。
“咻。”的一声,一枚花炮冲天而起,在天空之中猛然爆炸开来,醒目非常。
“杀。”喊杀之声顿时响起,却不是张定国这里,而是城中,张定国的安排好的暗手,一时间全部爆发出来。就在文昌门左近。
张定国冲在城门附近,带着二十名骑兵,往复厮杀,凡是有站立起来的官军,纷纷砍倒,牢牢把控着城门,不让城门有失。
地面微微颤动,无数骑兵从南边而来。张献忠与罗汝才来的好快。千余骑兵闯入襄阳城之中,襄阳城大事已定吗,再也无法翻盘了。
“孩儿见过父亲。”张定国见张献忠过来了,立即向张献忠行礼道。。
张献忠拍拍张定国的肩膀说道:“做的好,立即分兵控制襄阳府的大小衙门,罗兄,与我一并去襄王府如何啊?”
“好。”罗汝才说道:“我老罗平生杀人不少,还没有杀过朝廷的藩王,我倒要看看,龙子凤孙,到底是不是与常人不一样,身上到底是有龙鳞,还是有龙筋啊。”
张献忠说道:“如果有龙鳞,我老张就扒龙鳞,有龙筋,我老张就抽龙筋。”
两人说笑着想襄王府而去。
张轩来到襄阳府的时候,已经第二日白天了。
大队人马一夜奔驰三百多里,虽然是马队,但也不是人人能做到的,老营的一些人,就明显的掉队了,而张轩罗玉凤一行人就是掉队的人。此刻才进入襄阳府之中。
“好壮观的古城墙啊?”张轩说道。
张轩看过县城并不多,无非是远安与当阳两个小县城而已。而这两个小县城,远远不能与襄阳府相比了。他现在还有一股错觉,这号称铁打的襄阳,就这样落到张献忠的手里面了?
“襄阳府的城墙虽然不错,但是与南北两京,凤阳府,开封府,洛阳府,西安府都远远并不能比,本朝太祖修建天下城垣,这襄阳府不过是其一而已。”曹宗瑜说道。
张轩忽然叹息一声,说道:“很快是前朝太祖了。”
一行人进了襄阳府,不过襄阳府之内大街小巷,很是萧条,似乎来了一座死城之中。张献忠的大名,简直可使小儿止啼,百姓听说,张献忠来了,都不敢上街了。
张献忠明显的人手不够,控制一座城市,不仅仅需要能打能杀的人手,也需要能处理庶务的人员。
张轩等一进城,就被罗戴恩叫过来了,说道:“掌盘子有令,命令我们
去开仓放粮。”
张轩被罗戴恩带到一座大粮仓之中,这里是襄阳府常平仓,也是杨嗣昌囤积在这里的军粮,只见粮仓一个接着一个,张轩居然一眼看不到头。
每一粮仓都是圆柱形,上面还尖,张轩也不知道这东西该叫做什么。
张轩学着罗戴恩拔出长剑刺入粮仓之中,划开一个口子,只见白花花的大米,顺着切开大口子流了出来。
张轩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粮食。
现代国家级粮仓,一定比这里的粮食多得多,但是张轩从来没有机会进入这些大粮仓之中,而自己家用的粮袋,不过25公斤面袋,用完一个再换一个而已。
从来没有注意过粮食。
开仓放粮,也很容易。
罗戴恩下令道:“打开大门,每一个人能拿多少,就让他拿多少。”
随即大街上也有士卒敲着铜锣道:“八大王开仓放粮了。”
也不知道这个士卒之前是不是值更的,他喊的声音,与夜晚打更人所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有异曲同工之妙。
刚刚喊过,没有百姓过来,但是总有饥民,忍不住冒头,当一个饥民那这破烂的口袋,粮仓之中,抗了整整一袋回家之后,整个襄阳城都沸腾了。
无数百姓从四面八方而来,一时间人潮涌动,张轩带着人几乎弹压不下。
似乎,这些百姓一瞬间从沉默的-羔羊,变成饥饿的疯狗。曹宗瑜当即立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逃出一把火统朝天开了一枪,说道:“全部给我好队,否则格杀勿论。”
这一声厉喝,算是将这些人给镇住了,他们才老老实实的排队。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激动非常,有一个老头,见到大米之后,二话不说,伸手抓了一把就嘴里面塞,嘴中含糊的喊道:“我吃到大米了。我吃到了大米了。”
有一个瘦弱的如同干柴的人,抗了身上放了三袋米,还不知足,还要继续放,结果第四袋米放上去,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面上,张轩去看的时候,已经没气。
有人见了这么多大米,不去抢,而在哪里抱头大哭,原来他们妻子儿子,在昨天饿死了。
张轩在这个仓库门口所看见的众生相,比他前半生所见过的都多,不同的人不同的抢米形态,给张轩深深上了一课,张轩知道自从这一次开仓放粮之后,襄阳民心就已经向这张献忠了。
大明的民心在崇祯十四年,几乎丧尽。
第二十七章 杀襄王
第二十七章杀襄王
开仓放粮只是张献忠在襄阳城之中办的一件事,而此刻张献忠再做另一件事情。
金碧辉煌的襄王府之中,张献忠大大咧咧的坐在正位之上,仿佛他才是主人一样,罗汝才也在旁边,两人并排而坐,没有主次之分,张献忠的义子们,与罗汝才的部将左右分立。
一个中年人被狠狠的推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之上。
“襄王,你让我好找啊?”张献忠说道。
这个狼狈的中年人就是襄王,襄王颤颤巍巍的说道:“见过八大王。”
张献忠呵呵一笑,对罗汝才说道:“罗兄,你也看见了吧,所谓的龙子凤孙,也不过是这个样子而已。”
罗汝才走到襄王身前,说道:“襄王殿下,你头上也没有长龙角啊?”
“小的,不过是肉眼凡胎,比不得诸位星宿下凡,我愿意献出全府金银,只求两位饶过我一命。”襄王磕头如捣蒜。
张献忠说道:“哎呀呀,其实我想放过你,不过,要借你一样东西。”张献忠一边说,一边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说道:“杨嗣昌数次想至我于死地,我深恨之,不过,杨嗣昌太远,我也够不着,就请襄王代我杀了杨嗣昌吧。”
襄王好像抓住一丝希望说道:“只要肯放了我,我一定上书朝廷,诛杀杨嗣昌。”
襄王早已吓破了胆,此刻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下来的。至于张献忠如果真的放了他,他会不会兑现,就不知道了。
“何必如此麻烦,我有一个办法,襄王肯借项上人头给我,杨嗣昌就脱不了失陷亲藩的罪名,何必担心什么有没有上书朝廷啊?我敬襄王殿下一杯,还请襄王殿下,大方一点,将人头借我。”张献忠说道。
一股莫名的味道传开,是尿骚-味,原来襄王殿下早已被吓尿了。
张献忠端来酒道:“大王请。”
此刻的襄王哪里能接得住张献忠端过来的酒,张献忠忽然将这一杯酒砸在地面之上,“啪”的一声,酒杯被砸的粉碎。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来人。”张献忠厉声喝道。
立即有两名将士上来,说道:“大王。”
张献忠说道:“拖下去斩了。”
张献忠杀了襄王。但是这会还要开下去。
张献忠说道:
“这襄阳虽然好,但在群敌环绕之中,不是久留之地,各队下去准备兵马,收集全城马骡,修整三五日,大军再次启程。”
“是。”
罗汝才的眉头微微一皱,暗道:“经此一役黄虎的威望大增,有一点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他心头也生出缓缓的不悦之心。
张献忠下达的命令,分解到下面人的手中,各有不同,收集药材郎中的任务,就交给了张轩。
义军一般不会杀郎中,但也没有专门将郎中拉到军中,毕竟是谁也不敢得罪郎中,说不定,将来你就落到某个郎中的手中了。但是张轩组建医疗营之后,对伤员的治疗可以说立竿见影的。
其实张轩只是大量的清洁,减少了伤口感染,但是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让很多伤兵活下来了。仅仅这样已经让张献忠与罗汝才见识到进行有医疗保障的重要性。故而也多了这一项。
这个任务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张献忠的军纪在明末已经算得上不错了。
明末的明军,流寇,与清军三者军纪上对比。
流寇军纪最好,因为他们只抢粮食,不怎么杀人,就算是杀人,不过杀顽抗之人,但是顽抗之人一般是当地有头有脸有钱有文化的人,故而声名狼藉。而流寇有官军追着,祸害的时间有限的很,但是官军却不同,大把时间祸害地方,甚至必须送了金银之后,才走的。至于清军,人家一般不祸害地方,人家屠城。
在流寇之中,真正能做大的,于张献忠与李自成罗汝才等,军纪都不错,当然他们所说军纪不错,并不是不杀人,而是军纪执行的好,没有指定有意杀人军纪。他们首先要保证军纪,没有军纪的军队战斗力不行,他们在执行军纪的时候,是不介意杀人,不管是自己人还是百姓,而明军大部分纯粹是没有军纪可言,没有军纪只剩下纯粹的暴力,自然为所欲为。
而清军却是有纪律,成体系的杀人。效率之高,让人瞠目结舌。
在收集全城骡马的时候,动作就粗暴的很,如果给了,也就算了,有心底好的,给几两银子,心底不好的,拿走就不管了,还有人会硬抢,当然杀人也不少,但也不多。
张轩没有管别人的事情,也没有时间管别人的,他将全城有名有姓的药堂,全部给抄了,每家一百两银子,不管够还是不够,就这么多,所有的药材都归了义军。
对了,现在军中的银两也不缺了,单单杨嗣昌遗留在襄阳的饷银就有
好几十万两,再加上襄王,以及襄王一系王室的私财,大概有百余万两,军中至少弄了二百万两。
明代十六两换一斤,所以说是半斤八两。二百万两,也有一两吨之重,如果全部靠驮马的,需要好几十匹驮马,而军中运力相当之紧张的,关键是带这么多银子没有什么用处,因为以义军的现状,根本没有能买东西的地方,大多都是靠抢的。
所以,发下来的经费都很是大方,张轩手中都有好几千两,张轩本想节流一点,但听说剩下的东西,必须自己来带,张轩想了想自己只有一匹马,一匹小毛驴,根本负担不起太多银子,新得马骡,也分不到张轩手中。只好放弃这个心思,给药材钱的时候相当的大方,至于这药堂老板觉得大方不大方,就不知道了,张轩看他们一个穿金戴银,愁眉苦脸的,感觉分外有喜感。
但是忽然看见一个人,这个人青衣小帽,身上还带着补丁,拿了一百两银子,竟然有几分笑逐颜开之意,张轩问道:“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学生姓李,名正方,乃是城中东壁堂的坐堂大夫。”这个人说道。
“东壁堂。”张轩还没有反应,这些药堂老板,都已经嗤之以鼻了。
张轩问道:“怎么回事?”
“大人,你的买卖亏本了,东壁堂不过一间小店,根本没有什么药材,常常用什么乱七八糟的偏方治病,他堂中所有的家当加起来,也没有十两银子,不像我们都珍藏珍贵药材。”不知道谁先说出口,这些郎中纷纷起哄。
张轩一挥手,目光一扫,顿时谁也不敢开口了,张轩问道:“可是真的?”
李正方看着手中两个大银锭,都是官银,有些舍不得,双手奉上,说道:“诸位所言都是真的,我那小店连房子都不是我的,不过是租赁而已,加起来根本不足五两银子,不敢接大人之银。”
张轩说道:“我请的都是城中有名的药堂,你的药堂如此简陋,为何在被请过来?”
李正方忽然抬起头来,带着一股骄傲神情,说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鄙馆虽小,但有我在,就是襄阳府第一流的医馆。”
“吹什么大气啊,以为挂上东壁堂的名字,就以为自己是李家的正宗传人了。蕲春李家的正宗传人在蕲春,你不过是一个被赶出家门的不孝子孙而已,说什么正方,连邪方,歪方都算不上。”
此言一出,大堂上的郎中都嘿嘿冷笑。
第二十八章 李神医
第二十八章李神医
张轩一时间听不明白,他们到底是在说些什么,他冷哼一声甩手离开了。
张轩来到旁边的房间,立即招收将曹宗瑜叫过来,说道:“曹大哥,去打听一下,这个叫李正方的人名声如何?”
“好。”曹宗瑜说道。话音刚刚落下,曹宗瑜就离开药堂,去打听了。
自从开仓放粮之后,义军与襄阳本地的百姓的关系,一下子变得融洽起来,想要什么消息,就没有打听不到的。
不一会儿,曹宗瑜就回来,说道:“这个李正方在百姓之中名声很好,他本来就是一个从南边来的游医,医术很好,常常给般百姓免费治病,即便收钱不够是收个药钱而已,但是对达官贵人,却是狮子大开口,动则百两,只是有钱之后,从来不留,要么买成药材,要么施舍给百姓,以至于身无余财,连所住的房子都是租的。不过,这些大夫们对李正方都不喜欢,一来,是李正方用药很便宜,在他们哪里治病需要四五两银子的药钱,但是在李正方这边只需要几钱银子就够了,还听书李正方是出自蕲春一个有名的郎中世家,祖上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神医,叫什么珍?”
“李时珍。”张轩说道。
“对。”曹宗瑜说道。“就是这个名字。”
李时珍这个名字,对后世来说,那简直是如雷贯耳,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未必有多少知道,顶多是业内人士知道,想曹宗瑜就不生病的情况之下,就从来不考虑那个医生有名,就是考虑,也不过是寻当时的名医,也绝对不会去寻已经死去的名医的。
李时珍已经死了好几十年了。曹宗瑜自然不知道。
张轩一听李时珍立即想起来了,李正方的药堂是东壁堂。而东壁正是李时珍的字。
曹宗瑜继续说道:“这个李正方好像是违背了什么祖训,被族长逐出来,这才到襄阳落脚的。故而那些大夫们都看不起他。”
张轩起身踱步,问道:“李正方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曹宗瑜说道:“李郎中家中,只有两个小童似乎也是收养的,也没有什么人。”
“好。”张轩说道:“你就去将李郎中请到这里吧。”
不一会李郎中就被请到这里了。
李正方一见张轩,就将刚刚拿到手的银子,呈了上去,说道:“这百两纹银,还请大人收回。”
张轩问道:“我观李郎中好像很喜欢钱,也听李郎中从达官贵人手中,敲诈到不少纹银,为何一点也没有留在身上啊?”
李正方说道:“在下非爱财之人,只是有了这些钱,就能救更多的人,这些银子在我的手中,不过是银子而已,但是在百姓手中,却是一条命。”
张轩心中微微感动,他很少能见到如此纯粹的人了,说道:“如此这百两纹银,就当是我赠给先生,只是我想问一个问题,李先生如此之人,为何被家中驱赶出来。”
李正方的脸色陡然一变,这说到他的短处了。脸上有愤愤之色,但是也知道张轩有义军做后盾,不敢得罪,叹息一声,说道:“恕在下不愿相告。”
任何人被自己家族赶出来,都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但是张轩却还要问下去。大半是因为好奇,小半是因为张轩想要李正方。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军中缺乏郎中,张轩手边的郎中,大多医术并不高明,而且臭脾气不少,张轩对中医又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很多事情,如果你不能从专业上压制这些人,事情就不好办了。
张轩想从襄阳城之中,找出一个好郎中。
但是医术高的郎中好找,刚刚堂上那些都是,只是他们与义军不会一条心的,将来出了什么问题,也不好办,故而张轩觉得,硬掳来并不是太好,最好找志同道合。
张轩觉得李正方,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不过,还有详细考察一番。
张轩说道:“听闻李神医还有两个小徒,你不想他们出什么事情吧?”
李正方大怒,手指着张轩说道:“你你----”想起义军的军威,硬生生将准备怒骂之词,给收了回去,说道:“枉我还以为,义军都是正人君子,却不想与官府都是一丘之貉。我在家中年少无知,妄动他人尸骸,被家中得知,才被赶了出来。”
“妄动他人尸骸。”在明代还真是一个大过错。不过在张轩眼中不算什么,不就是医学生与大体老师不得不说的故事吗?
张轩反而更加欣赏李正方了,张轩故作吃惊说道:“李先生,祖上是名医李时珍,也算是医道世家,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李正方满脸通红,说道:“你懂什么,自古以来,对身体内部全部是臆想之词,而《区希范五脏图》与《存真图》多有不实之处,故而我才想亲自动手,丈量五脏经络,这
是正正经经的医道之术,绝非巫蛊之法。”
张轩一拍扶手说道:“好,今日见先生,可谓国士。请受在下一拜。”
李正方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张轩何以前倨后恭。张轩向李正方鞠躬之后,说道:“先生之术,乃是可救千万之法,伤人尸骸固然并不对,但是伤一人之尸骸,可救千万之人,遗留于后世,其人必能受菩萨果位,却也是大慈大悲。轩,代天下苍生谢过先生。”
“言重了,言重了。”李正方一时间眼眶有一些发红。从来没有人这么这样评价他。甚至他自己也不觉得他有这么的伟大。
张轩说道:“不,丝毫不严重,不过,在襄阳城之中,先生显然是无法继续研究下去了,不如与我一道追随义军。在军伍之中,横死者众,轩自然会让李先生有足够的素材。”
李正方一听心中微微有些动摇,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不是别的,是从贼。
这个时候,虽然大明江山有风雨飘摇之感,但是没有谁真正觉得大明一定会灭亡。李正方不想这个时候加入义军之中,他唯恐被朝廷抓到之后,算后账。所以不管张轩如何甜言蜜语,也不敢应承,说道:“大人,高看小子了,在下不过一医匠而已,当不得大人如此称呼。鲁钝之资,不足以附尾骥。还请大人见谅。”
张轩劝了再三,却见李正方不为所动,张轩的脸色微微一变,说道:“既然如此,先生不想去,就请先生两个小徒从军吧。”
李正方大惊道:“万万不可,甘草与杜仲两人,都还没有出师。岂能随军,万一误了大人大事,岂不是百死莫恕了。”
张轩说道:“那么就请先生随军。”
李正方执意不许。
张轩沉吟一会儿,说道:“既然先生执意不愿,在下也不勉强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忘记告诉先生了,我已经任命先生为曹营医正,并且写成告示,等先生一出门,我就贴在外面,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情了。”
李正方本来松了一口气,但是听张轩说完,气急之下,几乎说不出话来,颤颤巍巍用手指指着张轩说道:“你好卑鄙。”
李正方还能怎么样啊?这告示一贴出来,李正方从贼之事,就会哄传天下,李正方虽然已经被赶出家门,但是还是蕲春李氏之人,说不得家人都会被牵连。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领命,不过还是要求,对外说,李正方为义军所杀。
第二十九章 杨嗣昌
第二十九章杨嗣昌
就在张轩在襄阳府之中,“残忍杀害”名医李正方与两个弟子,甘草,杜仲两个小学徒的时候。
夷陵城中,猛如虎正在拜会万元吉。
猛如虎等待很久,万元吉才姗姗来迟,猛如虎一见万元吉出来,猛地跪倒在地,说道:“大人---”下面就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呜呜”的哭了起来。
“好了。”万元吉脸色透出疲惫之色,说道:“起来吧。我已经与督师大人说过了,不会追究你的兵败之罪,许你戴罪立功。”
万元吉是杨嗣昌得用的谋士,猛如虎也是走了万元吉的门路,才能独领一军,追击张献忠与罗汝才的。杨嗣昌一直追在张献忠与罗汝才的后面,不过,张献忠入山之中,杨嗣昌就失去了张献忠的踪迹,不过等张献忠一在远安露了行藏之后,杨嗣昌就直扑过来,这不连夜赶路,刚刚到了夷陵州。
夷陵州与当阳县,也不过几十里的光景。
万元吉作为杨嗣昌的心腹谋士,一路上跟着杨嗣昌,在张献忠后面,也算是转战千里的,早已疲惫不堪了。他本不愿意来见猛如虎,但是比起其他兵头来说,猛如虎至少还听话,还赤心杀贼。连自己儿子都陷入战阵之中。万元吉还是觉得要安抚一下比较好。
“大人,末将丧师辱国,其罪当诛。末将愿意认罪伏法,只是此战全是左青不听调遣,坐观成败,擅自撤退,才令功败垂成。臣宁可一死,也请大人治左青之罪。”猛如虎早已年过半百了,最器重的儿子,猛先锋死于战阵,对他的打击之大,不是常人能够感受的,故而猛如虎宁可一命换一命,不需要戴罪立功,宁可拉着左青一起死。
比起张献忠,罗汝才,猛如虎更恨左良玉。
不过,他也知道,他是动不了左良玉的。所以他一口咬死了左青,要左青死。
“砰。”万元吉重重的将茶杯砸在桌面之上,说道:“猛将军,你怎么这么不识大局?现在献贼虽然得了一胜,还在督师的控制之下,当务之急,是勠力王事,诛杀献贼,以解君父之焦虑,而不是计较你个人的恩怨情仇。督师先前恶了左良玉,此刻正在用他的时候,又怎么能随随便便杀他的人,不过,左青与左良玉将来都有伏法的时候,猛将军拭目以待吧。”
猛如虎说道:“军中最重法度,左青敢抗令不遵,如果不绳之以法,军中何以言战?有比这个更大的大局吗?如果大人不处置左青,将来决战之时,不知道督师之命,又有谁听啊。”
“大胆。”万元吉有一些恼羞成怒。。
不是猛如虎说的不对,而是猛如虎说的太多了,对到万元吉不知道该怎么说来了。
不用将来了,现在杨嗣昌就已经号令不了左良玉了。
杨嗣昌已经传了二十一道命令,让左良玉把守出川要道,但是左良玉不听,否则张献忠与罗汝才想要出来,非要一场恶战不可。不单单是左良玉,还有贺人龙。
杨嗣昌本想挑起贺人龙与左良玉之间的矛盾,他从中调解,以牵制两人,却不想贺人龙却不吃这一套,居然哗然而去,根本不将杨嗣昌这个督师放在眼里。
“你走吧。”万元吉语气也冷了下来,说道:“我已经说通督师,降你为参将,驻守南阳,你好自为之吧。”
万元吉随即端茶送客。不再去看猛如虎。
猛如虎脸色苍白,好像是丢了魂魄一样,晃晃悠悠的走出大门。
杨嗣昌临时驻扎的地方,就是夷陵州府所在
“老爷。”十几名骑兵簇拥过来,问猛如虎道:“督师大人,答应惩处左青了吗?”
猛如虎一听此言,忽然想起了猛先锋,想起猛先锋刚刚出生的时候,他带着教猛先锋骑马射箭,猛先锋说,长大了要当大将军,一时间头晕目眩,深深后悔,说道:“为什么不是我死在黄陵城下?为什么不是我死在黄陵城下?”前两声还小,他双臂一震,推开众人,抬头大喊道:“苍天啊,你---”话音未落,一口逆血喷了出来,顿时倒地,几名骑兵感觉搀扶住猛如虎道:“老爷。”
“快,找郎中。”
一群人顿时离开了。
却不见一名骑兵从北而来,身上带着红旗,这就是红翎告急。这一名骑士在夷陵州府门前下马,大声喊道:“急报,急报。”
此刻的万元吉正在与杨嗣昌说话。
杨嗣昌半年来的奔波劳苦,是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过的,硬生生的瘦了一大圈,整个人都瘦脱了人形,问道:“吉人啊,猛如虎如何啊?”吉人是万元吉的字。
万元吉说道:“大人,猛如虎恐怕已经不堪用了。”
杨嗣昌叹息一声,说道:“也是老来丧子,乃人间之至痛也。只是如此一来又少了一名猛将啊。”
万元吉说道:“即便是猛先锋没有死,猛如虎也不能用,我观猛如虎家丁已经不足百人了,如何能统领大军啊。”
杨嗣昌说道:“也
是。”
一个将军的军事才能如何,要看他的家丁有多少,这种荒谬的状态,他们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管怎么说,如此为朝廷实心效力的将领不多了,一定要给他安排一个好下场。”杨嗣昌说道。
“下官知道。”万元吉说道:“我准备让他领参将衔安置南阳府,南阳是大府,也不算是对不起功臣。”
“此等小事,就交给你安排便是了。”杨嗣昌微微闭上眼睛,说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猛将军一心想要处置左青,却不知道大人----”万元吉说道。
明廷从来不缺少聪明人,万元吉就是聪明人,他知道猛如虎说的是对,但也知道,这事情办不下去,但依然要杨嗣昌来做这个主。
果然,杨嗣昌不等万元吉说完,就一摆手说道:“如今,左青还杀不得,不过迟早,会与他那个家主一并在刑场走上一遭。”
杨嗣昌早已恨极了左良玉,如果不是拿左良玉没有办法,早就下狱论死了。
“报。”外面一个声音说道:“外面有急报。”
立即有人呈上来一封书信,万元吉先接过查看火漆印信,知道不是假冒的,然后用裁纸刀将信封裁开,才将书信递给了杨嗣昌。
杨嗣昌捏起一角,将书信打开看,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脸色顿时大变,眼睛一翻,就倒在椅子上了。
万元吉大惊,立即喊道:“来人,快请郎中。”
一大堆侍女过来伺候,匆匆忙忙之间,万元吉捡起那一封急报,低头一看,不由骇然。却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献贼,曹贼,陷襄阳府。襄王下落不明。”
顿时知道怎么回事了。
好一阵子,杨嗣昌才被救醒了,杨嗣昌一清醒过来,第一句话说道:“为何救我啊?”
“东翁。”万元吉也知道事态紧急,说道:“如今正是东翁振作的时候,东翁身受天子信任,只要东翁先行将这一件事情禀告天子,其中笔法如何,自然由我等来说,如果等别人抢先一步,先入为主,就大事不妙了。”
“对。”杨嗣昌的精神一震,说道:“正是如此,来人笔墨伺候,我要上书朝廷。”
万元吉连忙将杨嗣昌好几个笔杆子给叫过来,又派出侦骑去看襄阳现在怎么样了,然又与杨嗣昌一起,连夜想办法写出一封,既在情理之中,又能为杨嗣昌脱罪的好文章出来。
第三十章 弃襄阳
第三十章,弃襄阳
五日。
张献忠只在襄阳待了五日,不过即便如此,也有大量的流民来投军。
襄阳与河南距离的近,而河南连年灾荒,但是赋税有增无减,大量百姓逃亡,就在襄阳附近就不知道多少河南百姓,甚至每天一早大街上都有死人,被成为路倒。
如果不是张献忠开仓放粮,死掉的人数,要是现在人数的好几倍,不过即便是开仓放粮,人们有的吃的,但是还有很多人死在这个冰冷初春。不管是西营,还是曹营的规模都扩大了不少。很多物资都被分配下来了。
张轩分配给好几十匹马。
这几十匹马都不是战马,这好几十匹马的运力,张轩是一点都没有浪费,全部都换成了药品,特别是李正方发挥出了很大作用。
李正方‘身死’之后,在军营之中,将弄过来的大量药材,全部制成了成药,特别是各式各样的金疮药,就有好几马驮之多,不过短短五日之内,李正方也累坏了。
张轩在襄阳这几日,也没有少忙活。他还带来不少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襄阳府之中很多户口资料,公文来往,乃至政令之类,也整整装了一马驮。
张轩毕竟不是大明人,前世浅薄的知识,根本不足以让他深刻的了解这个世界。他觉得他与这些大明人都隔了一层,很多他们习以为常的东西,张轩都不明白。
故而张轩带上这些东西,不求别的,最少,让他了解一下大明的基本情况。
不过,这些东西都放在小丫的小灰身上,小丫似乎很高兴。小丫目不识丁,但是对读书人很尊重,觉得自己家公子,让自己看着他的书,表示自己很受重视。
罗玉娇来到襄阳之后,很是疯玩了好几天。
对于一个小姑娘,整日里在荒野之中流窜,没有见过大城市,眼前的襄阳府就是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城市,即便是因为义军的到来,整个城市变得萧条了不少,也让罗玉娇感受到目不暇接,直到快出发的时候,才回来。
“我们能在襄阳不走吗?”罗玉娇眼巴巴的看着张轩,张轩微微一顿,不知道该说什么吗?
“我知道。”罗玉娇说道:“左良玉要来,不走的话,就会被左良玉追来。走吧。”
张轩只知道,队伍扩大了不少,但是到底扩大了多少,张轩却不知道,只是此刻离开襄阳城的时候,才发现其马队之中,却有大队的步卒,队伍排出了数里之长,估计两营,每一个营都扩编了一万有余,张轩的医疗营也添了
不少人。
大军先到新野,新野城门紧闭,张献忠也没有攻城的意思。
当夜在新野境内安营扎寨。
“曹大,在吗?”一个人忽然来医疗营之中,找曹宗瑜,曹宗瑜说道:“是我。”
“小的,乃罗总管的下属,受罗总管之命,来请曹大走一趟。”此人毕恭毕敬的说道。
曹营扩大,罗戴恩也水涨船高,不知道什么时候升了总管一职。不过罗戴恩怎么升官,也是管着后营拿一摊事情。
曹宗瑜过去之后,不过一会功夫就回来了。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怎么了?”张轩问道。
曹宗瑜看了看左右,说道:“掌盘子有意于南阳,准备学习襄阳一战的手法,派人潜入南阳城之中里应外合。”
“什么?”张轩大惊道:“此事可一,不可二,难道三番五次的如此,官军就没有警觉吗?”
曹宗瑜说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赚城了,达州城,就是这样拿下来的。”
张轩一时间有一点无语,这些官军真是蠢到了一定程度了,不可理喻。
“不行。”一个人忽然说道,吓了曹宗瑜与张轩一跳。两人回头一看,正是曹氏。
曹氏脸色苍白抱着一个木盆,几乎就要摔倒。
曹宗瑜立即上前扶住了曹氏说道:“这话不许乱说,否则算是泄露军情。”
“我不管什么泄露军情不泄露军情。”曹氏说道:“别的事情,我都依你,但是这事情,万万不可,你在南阳有太多的熟人了,万一被人谁给识破----”
曹氏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如果曹宗瑜在南阳有一个万一,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婉儿。”曹宗瑜说道:“你知道的,别的地方,我无所谓,只是南阳城,我定然是要去的。父母大仇,我决计不能忘记的。而且,婉儿你担心的并不是问题,一别数年,恐怕南阳那些故人也认不出我曹宗瑜了吧。”
曹氏微微一顿,也不得不承认,曹宗瑜所说的并不是假话。
曹宗瑜这数年来,跟着罗汝才颠沛流离,千里行军。早已不是当初的贵公子的样子了,反而像是一个粗胚。
“你要做什么,我从来是挡不住的。”曹氏低下头,双眼之中饱含泪水。说道:“只是,你记得,你如果有一个万一的话,我与你同死。”
张轩就在一边,听着他们两人秀恩爱,他自己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电灯泡。
张轩此刻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张轩心中暗暗的盘算。
张轩暗地里想过不知道多少次,离开义军。
现代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张轩虽然不完全是,但是他并不想与义军一起,因为他知道,后世以李自成命名的大起义,虽然轰轰烈烈,但不过是旋起旋灭。
虽然这些百姓,很令人同情,张轩愿意以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救人,但是绝对不想连自己的小命都赔进去。
他不是大人物,也不想以天下为己任,也没有什么救天下于水火之中的伟大情操,张轩就是想活下去,活下去。活到寿终正寝。
但是在这个乱世之中,活到寿终正寝,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直在义军之中混下去,横死的几率比较大,但是怎么逃脱义军却是一个大问题。
直接离开。
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要做得稳妥一点,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周围的官军却是一个大问题。
这些官军不敢轻易与义军交战,但是杀良冒功,却是一等一的好手,张轩不敢赌自己的这颗脑袋,会不会被砍掉。成为某位将军借以报功的道具。
现在有一条可以平安离开义军的途径,就是做细作。
当然做细作也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被抓住了,死无全尸是少的。
但这是唯一能离开义军的办法了,如果可以,张轩甚至想对罗汝才说,自己去江南为大军眼线。南阳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如果有人间地狱的话,那就在河南。
连年灾荒,易子而食,夫妻相食,即便是在县城之内,大白天也没有人敢单独上街,至于城外更是一片荒芜,已经是法外之地,不想杀人,也不可得了。
所有的社会秩序都崩溃了。
还好南阳一带临近襄樊,情况要比河南腹地好上不少。否则到了河南腹地,张轩再去做什么细作,根本就是送死。
张轩不甘心不被绑在这一艘注定要沉没的大船只上。所以他要试一试。
“我与你一起去。”张轩说道。
“张兄弟,你可要想好了。”曹宗瑜说道:“这个任务,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我与曹大哥情同兄弟。曹大哥的仇,就是我的仇。”张轩正色说道:“我定然助曹大哥一臂之力。”
“哎,我如果不回来了,他们定然以为我死了吧。”张轩心中暗暗想到。
第三十一章 请缨
第三十一章请缨
“你要去南阳做细作。引大军入城。”罗汝才缓缓的摸着自己的胡子,眼睛静静的盯着张轩。
张轩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说道:“是。学生到营中已经很久,不愿意沦为医匠,故而请缨。”
罗汝才说道:“你对我的安排不满,觉得我没有重用你吗?”
张轩说道:“岂敢?只是觉得锥在囊中,其末立见。还请掌盘子给学生一个机会。”
罗汝才沉吟一会儿,说道:“锥在囊中,其末立见是什么意思?”
张轩差一点咬住舌头,然后才将毛遂自荐的故事讲了一遍,罗汝才这微笑道:“果然是读书人,说话都带着套,好,你要做什么毛遂,我答应了,不过这事情危险之极,将来死了,不要怪我啊。”
“大丈夫,不做五鼎烹,就做五鼎食。区区危险又算得了什么啊?”张轩故作毫不在意的说道。。
“好。”罗汝才说道:“那个五鼎什么,五鼎什么,是什么意思?”
张轩专门准备的一番话,几乎完全不起作用。反而要给罗汝才讲故事。
罗汝才说道:“既然你有此心,我准备将南阳城这一件事情,交给你来办,如果能办成,自有重用,如果办不成,想来你也就死了。”
张轩说道:“多谢大人赏识,不过,臣不愿意承担此任,不是臣胆小怕死,而是襄阳之事都已经传开了,我们故技重施,想来南阳府必然会注意这个情况,有所防备,故而应该派出多路人马,彼此之间并不互相联系,即便一路被发现了,也不会影响其他路,臣在营中资历浅薄,是一个生面孔,见过的人并不算多,而臣营中曹大,乃是南阳人士,旧时在南阳城中,也算是广有人脉,故而,臣与曹大两人进城,联络南阳豪杰,响应大帅,至于大帅之前的布置,照旧便是,等时间一到,再一起发动,打官军一个措手不及。”
“好。”罗汝才有一点欣赏他了,又与张轩约定时间之后,就派张轩去准备了。
张轩刚刚出去,罗玉娇就过来,来到罗汝才背后说道:“爹爹,张先生刚刚来与爹爹说什么啊?”
张轩拜会罗汝才,还是走了罗玉娇的门路,否则营中事务如此之多,罗汝才又岂是张轩想见就能见到的?
“他想去南阳城之中做细作。”罗汝才漫不经心的说道。
“什么?”罗玉娇大吃一惊,简直就要跳
出来了,说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个?不行,这太危险了。爹爹,你不要让他去,好吗?”
“他不去又怎么样?”罗汝才冷冷的说道:“我女儿是那么好娶的吗?”
罗玉娇一听罗汝才这么说,脸色顿时变得通红起来,害羞不已,不过她一想张轩要遇见的危险,就不顾害羞对罗汝才说道:“是,爹爹,我喜欢张先生,你不要张先生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玉娇。”罗汝才语气放缓一点,但是变得更加严肃起来,说道:“如果是天下太平,咱们家还在罗家寨之中,你想嫁一个书生,你爹我给你绑过一来,也没有什么。因为你是我罗汝才的女儿。但是如果天下大乱,外面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人不人,鬼不鬼,不要看你爹人前威风,好像是大将军一样,说到底,我们还是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身首异处,你爹我也老了,头发都白了,还能打几年,照顾不了你一辈子,所以我一定要将你嫁给一个能照顾你一辈子的人。”
“本来,我看重王龙,好,你不看中,我不勉强。但是你看中的这个人,必须表现出自己的能力。表现出能在这个乱世生存下来,并保护你的能力,如果他不能,他就死在南阳吧。”罗汝才说道。
“爹爹。”罗玉娇知道罗汝才如此说话,就是心思已定,绝对不回改变了。此刻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她狠狠一跺脚,推门而出,说道:“如果娘在的话,她绝对不会这样的。”随即跑的无影无踪了。
罗汝才心中一痛,坐在椅子上。此刻有几个美人从后面走出来,说道:“将军。”
罗汝才低沉好像是猛兽嘶吼的声音,说道:“滚。”
这几个美人没有听明白,一时间愣住了。
罗汝才勃然大怒,将手边的一个烛台重重的砸在地面之上,铁质的烛台与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说道:“我让你们滚,你们听不明白吗?”这些美人立即散去,大帐之中,陷入一片寂静,罗汝才用喃喃的语气,说道:“绣娘,玉娇长大了。想自己挑夫婿了,和你一样。”
罗玉娇在自己的帐篷之中哭了一阵子,忽然想起罗汝才的话音之中,张轩好像是为了自己才选择如此,一时间心中又闪过一丝甜蜜。
随即这一丝甜蜜又消散了。她心中暗道:“不行,这也太危险了,一定要想办法劝阻他。”
罗玉娇立即去见张轩,却见张轩正在与曹宗瑜说着什么。罗玉凤说道:“张先生。”
张轩一听,对曹宗瑜说道:“你稍
等我一下。”
张轩走了过来,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罗玉娇,罗玉娇对他的感情,张轩也不是傻子,又怎么察觉不到,他也知道,早已借了罗玉娇人脉,否则张轩不过刚刚投奔罗汝才不过两个月,甚至还有给逃亡经历的人,会在陡然身居高位。
医疗营虽然在罗玉娇的名下,其实都是张轩在管事。
只是张轩不是古代人。
现代人大多感情淡薄,还有几个人相信至死不渝的爱情,就张轩本人来说,即便是罗玉娇美如天仙,对张轩来说,都没有自己活下去重要。
所以张轩只能说一句对不起了。
“罗姑娘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张轩问道。
“你是要去南阳做细作吗?”罗玉娇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很希望能从张轩的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但是事实恰恰相反。
张轩说道:“正是,我在医术上也没有什么造诣,一直在医疗营之中,也不是办法。”
“也是,你在这里,的确有些屈才。”罗玉娇心中暗道:“的确,每个男人的心中都装着是家国天下,哪里有我的位置。如爹爹一样。”
“我这一走,或许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张轩心中暗道:“有些事情,还是给她说清楚才好。”
“营中的事务,田大娘都已经熟悉了,这些杂务可以委托给田大娘来做。至于医术方面的事情,营中新来一个李郎中,乃是名医李时珍的后人,医术高明,所有不懂的事情,都可以问他。还有,我不在这几日,还请照顾好小丫,不要让我有后顾之忧。”张轩说道。
“有后顾之忧。”罗玉娇忽然注意到这个词汇。心中暗道:“他是在暗示什么吗?”她心中好像开了花一样。
在罗玉娇想来张轩是在暗示着,她是他的贤内助,才有后顾之忧的说法。
“也是,如果张郎不想办法,如何让爹爹准许我们两人的婚事。”罗玉娇心中舒服好多了,但是依旧担心张轩的安危。在她眼中张轩固然是无所不能,只是这一件事情无论如何都叫人放心不下,说道:“这些你都可以放心,只是你也要小心啊。”
张轩扭过头不去看罗玉娇,说道:“我知道了。”
“她从此见不到我之后,也许会开启一段新的生活吧。”张轩暗想道。
“我会等你会来的,张郎。”罗玉娇心中暗道,她忽然想起她的母亲。
第三十二章 南阳
第三十二章南阳
献营与曹营临近新野,而南阳就在新野以北百余里。消息早就传开了。
南阳城门也被管制起来。只有中午两个时辰才开城门,其余的时间城门紧闭。
即便是如此,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出的,两个如狼似虎的差役,就站在城门口,用长枪封住门口,挨个盘查,说是盘查流寇的细作。
张轩与曹宗瑜两人骑着两匹马。张轩手中还摇着一柄折扇。再加上他被金手指强化过的相貌,让任何一看,就觉得是一个浊世佳公子。而曹宗瑜眼上有一个眼罩,挡住了右眼,眼罩做的稍微大了一些,挡住了小半个脸,曹宗瑜头发故意没有束好,耳边留下几缕头发,遮住两旁,下巴是大片的络腮胡子,再加上曹宗瑜散发出上战场时候的凶煞之气,好一个凶神恶煞,让人不敢直视。
凡是看城门的士卒,或许手下功夫不济,或许别的不行,但眼力一定是过关的,否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死都不知道该怎么死的。他们一看张轩的样子,再看曹宗瑜的样子,自动脑补出来,张轩绝对不是一般人。
无他,这个年代,普通人连吃饱都吃不饱,哪里有时间装扮仪表,凡是这样的人,都是家世显赫之辈,不然请看所谓复社的诸位君子,那一个不是家世显赫之辈。
张轩根本不与他们说话,曹宗瑜上前扔出一块碎银子,说道:“快些让开,让我家公子过去。”
两个士卒根本不敢阻挡,立即放了张轩进去。
南阳府不管是在过去,还是在现代都是河南境内比较大的府县,比较重要的府县,如果放在中国历史上来说,又是南北交锋的战略要地,而南阳城也不仅仅是南阳县的辖地,也是南阳府所在地,大明唐王也封在南阳。
不过就南阳城的规模与建制与襄阳府相差太远了,因为南阳城是因袭元代的城垣,而襄阳府是大明开国之时汤和经营襄阳的时候所建,宋代的襄阳城早已被蒙古人给拆了。但是汤和因袭旧址,规模宏大,不是南阳城可比的。
话说,大明唐王一脉,后世还出了一个有作为的人物,那就是隆武帝。隆武帝虽然兵败身死,但是在南明诸帝之中,还是比较有作为的人。
不过,等张轩进入南阳城之内后,却大出所料,心中难免有失望之感。
怎么说,南阳与襄阳想过不过二三百里,但是南阳的情况,就比张轩想得要残酷的多,整个大街上几乎没有一个开门的店铺,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甚至没有几个人在街上行走。
好像是一座死城,即便有人行走,也是好几个人一起,看样子似乎这南阳城之中,有无数隐藏的野兽一样。
张轩还看见,有人栽倒在地面之上,没有人理会。张轩仔细一看,却是已经死了。
这就是所谓的路倒了。
“公子,这南阳府几年没有来变化极大,我都有一点认不出来了。”曹宗瑜说道。
曹宗瑜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伤感。
纵然他此行是为了打破南阳府而来的,但是看到南阳府现在的情况,也觉得心中承受不住。
自从大明崇祯年来,大明就开始江河日下,而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河南了。特别是河南各府县城池之外,就已经变成了法外之地,官兵杀贼,贼杀贼,官兵杀百姓,就好像是一个养蛊场,彼此之间,杀戮无休。
本来流民都聚集在城池之外,等待官府救济,但是现在每一个县城之外都不允许有流民停留,唯恐他们当了流寇的助力,但是县城外面没有了,并不代表,这些流寇就不存在了。
流寇不聚集在县城附近,反而投奔到李自成与张献忠为首的各路义军之中了。
李自成在商洛山中不过千余之众,一入河南,号称百万,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可想而知。
不过,现在的曹宗瑜没有想这里。
即便是县城之中,也是是家家闭户,户户关门。连几个开门的店铺都没有。整个大街都空荡荡的。曹宗瑜不用担心谁认出他来,因为根本没有人敢出门。
曹宗瑜连找了好几个客栈,都是死死的关门,明明听见里面有动静,就是没有人敢出来开门。一时间,张轩连一个落脚地都没有。
曹宗瑜说道:“公子,我们去城隍庙休息一日吧。你在城隍庙落脚之后,我再去办正事。”
所谓的正事就是寻找人手,开城迎罗汝才。
不过,曹宗瑜现在看这情况,也有一点不安,在他想来,恐怕想找到合适的人手,不太好办了。
张轩说道:“好吧。”
在南阳城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张轩也有一点累了。张轩心中看现在的情况,让他也放不下心来,这样的情况,张轩不由的想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即便真的留在县城之中,他就真的安全了吗?
城隍庙是大明那个城池都有的庙宇,太祖皇帝广设城隍,南阳城之中,自然有。不过,张轩还没有来到城隍庙之中,就遇到麻烦了。
十几个人将张轩两人围在小
巷之中。手中各自拿着木棒,领头的人手中还举着一柄长刀。
他们根本不说话,就是将张轩给围得死死的。
曹宗瑜缓缓的将手中的长刀给拔了出来,说道:“小心,他们都是吃过人的人。”
“吃过人?”张轩大吃一惊,却见这些大汉,看向他的目光根本不像是看人,反而像是看见了牛羊一样,张轩顿时心中发寒。
张轩胆气一虚,对面的人立即感觉到了。
“杀。”十几个人一起冲了过来。
曹宗瑜振臂将张轩护在身后,长刀一撩,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从小腹到胸膛,给硬生生劈开。一时间鲜血喷洒而去。淋了张轩一脸。
张轩被这热血当头一淋。顿时冷静下来了。
“我要活下去,我才不要死之后,被人大卸八块,下锅炖肉。”张轩眼睛顿时红了。
张轩想过,他自己的很多死法,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他要死的这么惨,死了连火化都做不了,反而是葬身于别人的胃里。他万万接受不了。
张轩大喝一声:“啊。”冲了出去,手中长剑乱劈,他感觉似乎砍中了什么人,又好像是没有砍中谁。等他冷静下来,这些人已经拖着好几具尸体逃走了。
“好了。”曹宗瑜说道:“他们走了。”
张轩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看得出来他们吃过人。”
曹宗瑜说道:“吃过人的眼睛发绿,你仔细观察便是了。”
张轩细细回想,也没有想起这些人的眼睛到底是不是发绿。
“两位好身手。”一个人身穿文士袍,身边跟着四五位衙役缓缓的围了上来。
曹宗瑜顿时紧张起来,手又缓缓的放在长刀之上。
张轩也很紧张,但是越是如此,越不能显露出紧张。张轩也看得出来,这几个衙役,膀大腰圆,手都握在长刀之上。随时都准备出手,虽然曹宗瑜身手很好,在这样的局面之下,还是小心为上。
张轩一挥手,说道:“退下。”
张轩整理一下衣服,上前行礼道:“如此一身狼狈见过前辈,却是失礼之极,却不知道朋友如何称呼?”
前辈,朋友,都是士大夫的称呼,前辈后辈是以科举的年限而论,而朋友则是当时儒生的相互称呼的话,没有一个功名,连一个朋友都称不上。
“在下褚无用,乃是本县的师爷,却不知道公子你是?”
第三十三章 我是谁?
第三十三章我是谁?
我是谁?
张轩自然不能告诉他,自己真实的身份,不过,还好张轩早已做好了的功课
“在下侯茂生。乃是河南归德府人,见过褚师爷,本不想打扰,只是如此之状,还请师爷帮忙安顿一二。”张轩轻轻一摇头,曹宗瑜立即会意,将一锭银子,给了褚无用。
侯茂生,茂字,如果用河南方言,与冇字相近,就是没有的意思,而侯姓却是张轩给自己安排的身份。不得不说后世桃花扇实在太有名了,以至于张轩回想这个时代的河南的大族,能想起来的,也只有归德侯家。
也就是侯询,侯方域那一家人。
褚无用轻轻掂量一下,说道:“既然侯朋友出门在外,遇见了难处了,在下岂能不帮,县衙前衙还有几间空房,就请朋友暂时安顿下来。”
褚无用一口南人口音,出门在外,给人做师爷,绝对是一个精明人物。
如今献贼将至,全城戒严,知府颜日愉下令,分段巡视,而南城门附近,以及南城门都分给了南阳知县,而南阳知县也不会事事亲力亲为,于是就交代给褚无用了。
褚无用也是知道这两人的。
毕竟外乡人,有身份的外乡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就好像黑暗之中的一把火,显眼之极。
褚无用一时间也察觉不到破绽来,决定将两人监管起来。不过在他想来应该没有问题的。
倒不是褚无用觉得张轩的身份属实,而是张轩的气质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读书人,褚无用并不觉得张轩会是流寇的人。
张轩说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果有选择,张轩才不愿意去县衙,但是现在浑身是血,急需一个地方修整,张轩明明找不到,却拒绝去县衙,岂不是遭人嫌疑。
褚无用将人安置好了,就听衙役给他传话,说道:“县尊大老爷,请你过去。”
褚无用立即到了后院,挑开门帘进去了。
一进里屋,褚无用立即觉得浑身一热。
外面刚刚二月,天气还有一些冷,但是在里屋却是暖和之极,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却见一个清瘦的人,身穿一身道袍,坐在安乐椅上面,一摇一摇的说道:“淯阳门如何?”
说话的人正是南阳县令程文英。
淯阳门就南阳南门的正式称呼。
“我都去查过,丁壮都到位了,滚石檑木,也准备不少,门禁森严,一日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对了唯独有一个归德生员
。只带了一个仆役。有一点可疑。出手相当大方。”褚无用说道。
“他给你银子了吗?”程文英眼睛微微一亮。
褚无用眼睛微微一暗,暗道:“我给他说这个干什么?”随即又想道:“算了反正也瞒不过了。”他伺候这位县太爷也有三五年了,对这位县太爷实在再明白并不过了,他根本就是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张轩的银子是在大廷广众之下塞得,根本瞒不过县太爷,早晚都要给。
褚无用这才将还没有暖热的银子递给了县太爷,说道:“就是这些。”
“五十两,还真不少。”程文英立即变得精神起来,将银子放在右手掌心,细细端详,翻过来一看,却见上面有铭文,“襄阳府,崇祯十三年。”
程文英脸色顿时一变,立即说道:“来人,将这个归德生员给抓过来。”
褚无用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自己看。”程文英一甩手,将银子砸在褚无用身上,褚无用连忙手忙脚乱的接住,他拿过银子立即看见“襄阳府,崇祯十三年。”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官银。
是官银也就罢了。
毕竟现在达官显贵将官府的银库当成自己家的,也是常事。但却是襄阳府的官银。襄阳府的官银也就罢了,反正襄阳府是大府,官银从来不少,问题是崇祯十三年的官银。
也就是去年。
去年刚刚入库的银子,现在才崇祯十四年二月,以这个时代的货币流通速度,不应该在襄阳府吗?
而流寇刚刚打破襄阳府。
如此一来,这个归德侯茂生大有问题。
褚无用立即跪在地面之上,说道:“大人,小的愚昧,小的瞎了眼睛,还请饶过小的这一遭。”
程文英冷笑,说道:“且去一边,让本县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
程文英在旁的事务上,或许不精明,但是凡是一扯到银子上面,程文英立即就变得精明百倍。眼睛之中容不得一粒沙子。
不一会,张轩就被带过来了。
他刚刚梳洗了一下,就被衙役带到这里了。只是,衙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不敢得罪读书人。客客气气的带过来。
“学生见过县尊。”张轩行礼道。
张轩的礼节也是经过突击训练的,训练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曹宗瑜,不要看曹宗瑜没有混到读书人之中,但读书人那一套,对他来说,熟悉的很。
“你究竟是何人?”程文英阴沉的脸问道。
“学生乃归
德侯茂生。”张轩说道。他心中忽然打来了一个突,暗暗的担心起来了。
“可有凭证?”程文英说道。
“却不知道大人怀疑什么?”张轩挺身说道:“估计,学生拿出来什么凭证,大人也是不相信的。”张轩拿不出来什么凭证,什么路引,书状,他统统没有。
张献忠,罗汝才身边,也没有那些能伪造文书的人才。
“好。”程文英说道:“这银子是你的吧。”
褚无用悄无声息的出现,将手中的银子放在张轩的手中,张轩一看,也猜到了什么,心中暗道:“万万没有想到这里出纰漏了。”
这一才张轩入南阳城之中,将自己的银子全部留给了小丫,所带的是罗汝才发的经费,这些经费是用来收买人的,根本没有想到与官府打交道。
不过,张轩早已准备好了。
“有些事情,本不想外传,却不想县尊疑我如此。为了我这一条小命,我也只有说来了,只是请县尊屏退左右。”
程文英将信将疑。张轩说道:“我区区一人,手无寸铁,难不成还能有害于县尊吗?”
不过,即便是张轩这么说,程文英也没有完全相信张轩,仅仅让服侍的丫鬟退了下去。两个衙役一左一右握刀而立,师爷褚无用,也在以边站着。
张轩前行两步,立即被两个衙役左右拦住。他微微退后半步,说道:“在下不过是奉夫人之命,来见左将军。”
一听左将军,程文英倏然而惊,声音有一点点颤抖说道:“那一个左将军?”
张轩冷笑说道:“这天下之间,难道还有另一个左将军不成。就是平贼将军,总兵官左公。”
程文英心中一动,如果是左部,也有可能得到襄阳的库银。
襄阳作为支应各路钱粮,左良玉也在其中,故而将去年才入库的银两送到左良玉军中,也是有可能的。
“难不成我真弄错了。”程文英有一点后悔自己太过武断了。
张轩说道:“我家家主就是前兵部尚书侯公讳询。”
褚无用心中一动,在程文英耳边说道:“大人,很可能是真的,传言左公受过侯公的提拔才有今日。即便是现在左公也对侯公很尊敬,不过侯公似乎已经下了诏狱。”
一听侯询下了诏狱,程文英多了几分底气,说道:“即便是你是归德侯家的人,那又怎么样?”
张轩说道:“不怎么样,不过是请大人行个方便而已。容学生在县衙小住几日,待流寇过境,再启程离开如何?”
第三十四章 怎么办?
第三十四章怎么办?
张轩优哉游哉的来到自己的厢房,进去之后。脚一软,整个人差一点栽倒在地面之上,好容易按住门框缓缓的坐在椅子之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茶水已经冷了,张轩丝毫不顾,将冰冷的茶水闷了下去,只觉得不痛快,张轩一口咬住了茶壶口,咕咕嘟嘟的灌了半壶凉茶。
这才算是安稳住心神了。
“怎么样?”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张轩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曹宗瑜。
张轩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好像是没有骨头一下坐在椅子之上,说道:“差点死了。现在还在后怕。”
张轩的腿还在不只觉得颤动,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似乎大腿之上,所有的肌肉都在不住的跳动。
不要看张轩当时应对自如,稍稍有些不对,现在张轩的头颅,就已经在墙头上挂着的了。尸体说不定被什么人吃掉了。如果这是一场考试,那就是世界上最严苛,最无情的考试。
考不好的下场,就是死。
“到底是怎么回事?”曹宗瑜问道。
张轩脸色一冷,他的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曹宗瑜立即出去,左右看看没有人。才回来说道:“没有人。”
张轩手指沾沾茶水,在桌面之上,写道:“小心为上。”
曹宗瑜也不说话了,手指沾沾水,在桌面上面写道:“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轩说道:“我们的银子露了马脚了。”随即张轩将刚刚的事情,一点也没有隐瞒的告诉了曹宗瑜。
曹宗瑜说道:“我们该怎么办?”
曹宗瑜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将张轩当成自己的主心骨。
“我估计,”张轩在桌面上面写道:“现在县尊,还没有放松对我们的警惕,所以我们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曹宗瑜点点头,写道:“那么任务怎么办?”
“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张轩写道。
随即两人将桌面擦的干干净净。
“大人,您就真的相信那个小子说的话吗?”褚无用问道。
“你觉得如何?”程文英反问到。
“学生觉得,他说的不尽不实,里面有问题。”褚无用说道。
褚无用做了不知道多少年师爷了,虽然没有什么科学理论,但是凭借他这一颗眸子,很多时候,就能看得出来,谁没有说实话,谁说的是真话,他很容易看出来张轩说了谎,对他们有所隐瞒。
但是至于张轩所言那一句是假话,或者说那一段是假话,褚无用一时间也弄不明白。
程文英说道:“我知道他有所隐瞒,这些神仙打架,我是惹不起,在我想来,不就是侯询想依靠左良玉谋起复吗?这些事情,我不想知道,至于银子,到底是左良玉养贼自重,还是左良玉所部的军饷,我都不想管了。”
程文英心中还有一句话,那就是即便他是流寇的人,他也不想多管了。说不定,将来还能弄一个香火情,大明江山到底怎么样了,也就是他这种亲民官最明白了。
“不过,你派人给我盯紧了,一点也不能放过,特别是流寇将至,这几日,出了什么纰漏,我唯你是问。”程文英说道。
“是。学生知道。”褚无用说道:“我一定看紧侯茂生。”
“大人。”一个衙役在外面说道。
“进来吧。”程文英说道。
“大人,府衙传令,让大人赶紧去一趟。”这个衙役在门口说道。
“知道了。”程文英随手将这个衙役打发了,感叹道:“前生作恶,今生附郭。来人,为我更衣,我要去见府尊大人。”
不过一会功夫,程文英就在一群衙役的簇拥之下,走了出去,只是程文英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房屋之中,有一扇窗户微微打开,两个人在透过窗户向外面去。。
“是他吗?”张轩问道。
“是他程文英,就是烧成灰,碾成泥,我也认识他。”曹宗瑜一字一句的说道。语气低沉,充满了杀意。
张轩说道:“稍按勿燥。”他安抚曹宗瑜说道:“想想你曹家香火,你尚无子,不能让你曹家断了香火,你的仇一定会报的,不过现在,要忍。”
“我们该怎么办?”曹宗瑜问道。
“是啊,该怎么办?”张轩也在暗暗思量。
他的身份是假冒的,只要一对质,不管是与左良玉军中,还是与归德侯家,都能发现其中对不对,那时候张轩下场会有多惨,张轩自己都不敢想象。
“所以,最好能里应外合攻破南阳城,回到军中,这才安全,或者是想办法独自离开,万万不可在这里久留。”
“但是,该从哪里入手?”
张轩细细想着,但是没有丝毫的头绪。
南阳城不仅仅是南阳县的驻地,还是南阳府的驻地,还是唐王封地,官员着实不少,等程文英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到了。
程文英坐在自己的位置之上,问身边的同僚说道:“怎么回事?”
身边的同僚是一名壮汉,腰间也挂着一把长刀,现在的世道很乱,很多生员都开始习武了。而程文英身边这个人就是其中一员。
“程兄,应该是守城之事。”这个生员说道。
程文英见也问不出来什么问题,也就不再问了,等了一会儿。
“颜大人到。”不知道那个衙役高声一喊,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不多时,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走了出来,他脸色严肃之极,目光一扫。众人连忙他深深的拜了下去。齐声道:“拜见府尊大人。”
“免礼。”颜日愉说道:“本府与曹操也算是老相识了,本府能有如今的前程,就是为圣上办击贼事。否则本府区区一举人出身,要做到一府正堂,谈何容易,现在圣天子在上,些许贼寇就是我等的功劳,只要在击贼之中立功的,有功赏功,没有官身的,本府也保举你们一个官身,机会就在眼前,切切不可自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颜日愉一番话。立即让气氛热烈起来。
颜日愉冷眼旁观,心中却是发冷的。
正如颜日愉所言,他这个官能做到一府正印,就是他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敢做别人不敢做的官,当初在陕西的时候,他独自到曹操营中劝降,降没有劝成,看出了曹营的破绽,当夜亲自率民壮百余人,突击曹操,在官军来之前,就将曹操打败了。
这是他最大的功绩。
而后,他转任好几个地方,不是佐贰官,就是乱贼频繁之地的正堂官,一任一任做在知府,他也算是与义军战斗在第一线地方官了,但是今年他感觉分外不妙。
他从来不在乎流寇,他有这个底气,在他看来流寇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但是他担心却是天时。
今年河南大旱,颗粒无收,百姓凋零,民不聊生,上司严逼课税,下民嗷嗷待哺,南阳府还能看,但南阳以北,已经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了,甚至在乡间,有人公然杀人卖肉。名为香肉。
这种种不可思议,不可理喻,让颜日愉悚然而惊,夜不能寐。
比起流寇,这才头等大事。
但是流寇东奔西出,牵扯了官府大量的精力,官员都不敢出城下乡了,任何水利工程,救灾措施都是空谈。
流寇不可怕,而灾民可怕。
煌煌大明,要走到何方,颜日愉却是找不到一个出路来。不过,他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有府尊大人在,区区流寇何足挂齿。”程文英大声说道。
“是啊,是啊。”下面众官纷纷拍马屁。
第三十五章 诱杀
第三十五章诱杀
颜日愉淡淡一笑,说道:“流寇的手段,本府却是知道的,他们绝对没有攻城之能,所能用的不过是用间而已,派人潜入城池之中,里应外合之下,拿下城门。故而城门是重中之重,以本府之间,南阳县,推官,同知,教谕分守四门不动,各家生员全部回到各里,一,查有没有生面孔出没,二,本地之中有冥顽不灵之辈,也要彻查一二。还有从今天开始,四门许进不许出。”
程文英心中一动,他忽然想起了侯茂生。心中暗道:“这侯茂生的可疑之处,我要不要告诉颜大人啊?”
颜日愉对自己这些属官不是太看重,觉得他们不过是平平之辈,对于程文英还算是高看一眼,无他,这个时代做官都讲究不罪巨室,就他平定了曹家,虽然在士林之中,坏了名声,但是也不失为一个有手腕的人。
正在用人之际,颜日愉才不管程文英人品败坏到什么程度,只有程文英能办成事,就重用他。
颜日愉一锤定音,下面就是分派任务,谁负责那一里。
所谓的里,并不是距离单位,而是行政单位。明代最基层的行政单位,以一百一十户为一里,设里长。而南阳城是大府,城中编户二十二里,不过,大明官员是一个什么德行,这些都是国初的数据,后面不过是承袭而已。每一里在城中都有好大片地方的。
故而颜日愉的属下都是各级官员,以及一些举人秀才,都负责自己居住的里。
“大人,城中粮荒。实在是熬不下去了,还请大人拨一些粮食,让乡亲们撑上一撑啊。”一个老头说道。
“是啊,是啊。”
程文英也心有戚戚焉,
南阳很多百姓饿死,很多事情都办不下去了,人都要饿死了,谁还管你县令还是知府啊?
颜日愉岂能不明白,但是他比这些人更明白,才知道事情难办。
无他,城中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全部发下去,最多让大家一起饿死而已。几年有是旱又是蝗的,大部分时候,都是颗粒无收,就是南阳城之中有三年之储,现在也都空了。
更不要说,上面兵马往来,赋税催促。
颜日愉手中也没有余粮啊。
他必须将眼前的人分出三六九等,他首先要保证官员,然后要保证衙役与登城的民壮,这些是保证南阳还在大明手中的根本所在。至于之外的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种选择虽然残忍,却是颜日愉作为大明南阳知府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这
样吧,本府这就上唐王府去一趟,哪怕从唐王府之中借出一些粮食来。也为各位乡亲解除燃眉之急。”颜日愉说道。
颜日愉好生将这些人打发走了,心中也沉了下去,这些举措到底能起什么作用,颜日愉心中也是没底啊。再好的办法如果不能执行到底,那也是无用的。
颜日愉回到后堂,坐在太师椅上,有些疲惫的说道:“令南阳县来一趟。”
南阳县令程文英不过一会功夫就来到了后堂,说道:“下官拜见知府大人。”
“免礼。”颜日愉见程文英一来,立即变得容光焕发,说道:“坐。”
“敢问大人,召下官来,到底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啊?”程文英小心翼翼的说道。
颜日愉说道:“有一件事情,非程大人不可。”
“大人请讲。”程文英说道。
“如今的局面,刚刚那些手段,恐怕不能清查全城了。”颜日愉说道。
程文英也是这么觉得。
很多家人一家死光了,只剩下空房子,剩下大多数人在床上躺着,等死而已,这些人为了一口吃的,随时可以转变成暴民。这些措施即便是再严密,又能有什么用处啊。
“大人,您的意思是?”程文英说道。
颜日愉说道:“我的意思,就是请南阳县今晚在淯阳门闹出一点动静来,将城中流寇的同伙给引诱出来,来一个一网成擒。”
程文英心中一动,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将城中的不安定因素杀上一批之后,事情就好办多了。
程文英立即拍马屁说道:“知府大人,真是神机莫测,区区流寇哪里是知府大人对手啊?”
颜日愉与程文英开始商议,安排细节,如何诱杀这些人。
“你是大公子。”曹宗瑜听了这一句话,悚然一惊,回头一看,却见一个给送水的人说话了。
曹宗瑜猛地转头,目光之中露出一丝杀意,盯着来人,手按在长刀之上。一看来人,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是小五。”
张轩与曹宗瑜被变相的软禁了,虽然嘴上说的是,外面不平静,让他们在县衙之中安全些。实际上已经禁止他们出入县衙了。张轩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静观其变。老老实实的待在县衙之中。
“大公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小五的声音有一点颤抖。
小五是一个清秀小厮,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好像是一个女孩子。
曹宗瑜也冷笑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会在县衙
之中看见你,你是故人,我不杀你,快些去告诉程老贼,我曹宗瑜等着他。”
“我怎么会出卖大公子。”小五的脸色带着一股悲伤的样子,说道:“我在县衙之中,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只是大公子还是不要在这里久留了,程狗官早已怀疑你们,今天晚上,我想办法放你们出县衙,至于如何出城,我就没有办法了。”
曹宗瑜这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小五是曹家的家生子。按理说也应该姓曹,叫曹五才对,曹家覆灭,不仅仅对曹家是灭顶之灾,对依附曹家的家生子,也是一场大灾难。
曹宗瑜其实并不是太相信小五,只要小五表现出一丝要报信的样子,曹宗瑜就会立即将小五斩于刀下,想办法杀出去。
“你娘怎么样了?”曹宗瑜问道。
曹五他娘也是曹家的人,是曹宗瑜母亲身前得用的人,曹宗瑜小时候都是起长大的,如果曹宗瑜走武官一途,曹五这些人都是曹宗瑜未来家丁的班底。
“我娘死了。”曹五一想到自己母亲,就双眼含泪,说道:“家里吃的不够,我娘他不吃东西,饿死了。”
人世之间最残酷的死亡,大概就是饿死了吧。眼看死亡一点点的临近,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好像是钝刀子割肉,那种残酷的感觉,实在太折磨人了。
曹宗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曹五。曹五说道:“我来县衙也不过是混口饭吃,现在除却县衙之外,天天饿死人,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来为仇人做事。”
曹宗瑜说道:“节哀顺变。”
“大公子。”曹五说道:“县衙之中人多势重,你想报仇是万万不能,还是快些走吧。”
“小五----”声音远远的从远处传来。
曹五立即说道:“上面叫我,我这就走,晚上再来见大公子。”说完,曹五揉了揉眼睛,大步走开了。
一盏孤灯如豆。
孤灯之前,张轩与曹宗瑜相对而坐。
“你真相信曹五?”张轩等得有些急躁了。
他很害怕等过来的人,不是曹五,而是程文英派来的衙役,来要他命的衙役。
“我信得过。”曹宗瑜说道:“如果曹五要出卖我们,早就出卖了。绝对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可是。”张轩还是有些烦躁。
“即便曹五出卖我们,也就出卖了,这一次出来,本就是刀头舔血的勾搭。生死一刹那,你早该知道才是?”曹宗瑜说道。
“我早该知道才是?”
第三十六章 曹家底蕴
第三十六章曹家底蕴
很多时候,事情与之前想象的根本不一样。
张轩设想的南阳之行,根本不是这样随时可能死去的样子。
张轩有时候也在暗想,如果程文英根本不在乎什么归德侯氏,不在乎什么左良玉,一心想让张轩在南阳县之中消失,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毕竟这个年头出门在外,一去不回,才是最正常的节奏。
张轩在怕,在后怕。
单单南阳县就是这样了,他还想独自赶路到江南,且不说在江南之中如何立足,单单这一路上绝对不是张轩能做到的。
“我还是老老实实在义军之中混吧,反正李自成本来是有希望占据天下的,即便不成,将来也会南下,虽然样子上不光彩,到时候再远走南洋也不迟。”张轩心中暗道。
张轩心中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他的心中却有一种不甘心的感觉。
南洋将来会沦为西人的土地,在满人麾下做狗,与在西人麾下做狗,一个紧一个松,但是都是做狗,其中到底有什么区别?
他心中好像有一个东西发了芽。
“咚咚。”急促的敲门之声传来,说道:“大公子是我?”
“是曹五。”曹宗瑜一边说,一百遍开门将曹五给放进来,一边放进来,一边左右看看后面没有什么人跟随。
曹五一见张轩,说道:“大公子,他是侯公子吧。”
显然县衙之中是藏不住任何秘密的。
曹五早就听说过,他这一位侯茂生,侯公子了。
曹宗瑜说道:“正是,这是我的结义兄弟。”
曹五说道:“大公子,正好今天有一个机会,县太爷要引城中的流寇党羽,今日在南门设伏。大部分衙役都去了,此刻县衙之中空虚,正好逃走。”
“什么?”张轩与曹宗瑜两人齐声说道,脸色都变了。、
曹五一看两人顿时明白了,低声说道:“大公子可是与流寇有联系?”
张轩与曹宗瑜对视一眼,张轩说道:“正是。曹五兄弟,你母亲被饿死了,现在你混在县衙之中,能讨一口饭吃,但是这一口饭能吃多久?一年?两年,我恐怕你三个月都吃不了吧?如今天下是一个什么样子,南阳府之中都能饿死人?可想城外了。而且义军纵横天下,屡破坚城,即便如今打不下南阳城,今后也定然会打下南阳城,原因很简单,就是天下饥民想活命。现在什么地方有粮食,官府,藩王,
士绅手中,不抢他们大家都活不了。”
“可是八大王,进了南阳城,百姓不就遭殃了吗?”曹五还有些犹豫。
张轩说道:“八大王打不下南阳城才遭殃啊,如果官军执意坚守南阳,那么会是什么样子,他们会征调城中所有壮丁上城,而八大王也会驱赶城外的饥民攻城。如此一来,打的是义军与官军,死伤的全部是百姓,且不说城中到底有多少粮食储备,只说如果最后杀红了眼,义军会不会屠城啊?”
一说屠城之事。曹五的脸色顿时白了。
“曹五。”曹宗瑜说道:“曹家其他人了?”
“大公子,大部分都死了。曹家被清扫一空,很多都被净身出户,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后来也就没了消息,这世道如何能让活下去啊?”曹五说道。
曹宗瑜其实也知道定然是这个下场,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不由的心中一痛,强忍着说道:“没有多少人活下来,只有曹铁叔几个互相照应着活下来,不过,”曹五的语气有些低沉。“我也好几天没有见过他们了。”
“杀。”忽然喊杀之声从远处传来。
张轩顿时打开窗户,看南门处有火光升起,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再加上这一片喊杀之声,如果张轩不是事先知道,他绝对会以为是义军打过来的。
这个时代军事配合之上,从来是随机应变的,因为根本没有太过准确的时间。
“大公子,侯公子,我们去提醒他们吗?”曹五问道。
“不。”张轩说道:“已经来不及了。”
张轩与他们根本没有联系,即便是联系这个时候,又如何能联系到啊。张轩唯一庆幸的是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自己不会被牵连,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洗刷了张轩自己的嫌疑。
对张轩也算是一间好事。
只是一想到很多自己人都要在今晚死去,张轩心中就有些难受。
“曹五,他知道曹铁他们在什么地方,你现在就带我去。”曹宗瑜说道:“这个时候县衙戒备不严,而且官军的注意力都放在南门上,这个时候我正好离开去联系他们,等南门那里结束了我就立即回来,有什么事情到时候再说。”
张轩有一种想要叫曹宗瑜的冲动,无他。
这些人一死,张轩的嫌疑洗脱了不少,张轩有把握将侯茂生这个角色扮演下去,等义军走了,他就可以离开南阳城,同时也离开了义军,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这不是原来
的计划吗?
曹宗瑜正准备走,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将一个包裹拿走了,里面有好几百两银子,正是这一次罗汝才给的经费,也是张轩正准备贪污的目标。
曹五是曹家仆役出身,即便如今心中下意识将曹宗瑜当做自己的主人,虽然心中不愿意,但是也不敢反抗曹宗瑜的做法。
张轩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犹豫了。
正如曹五所说,县衙果然戒备松懈不少,在曹五的指点之下,两人前后从县衙墙头之上翻了出去。
走在深夜的南阳城之中,不见一个人营,除却南边城门外面的火光。简直好像是一座鬼城一样。
南阳城毕竟不大,曹五要找的地方也不远。没有多久就走到一道道黑漆漆的巷子里面。
曹五推开一道门。立即猛地传来一声,厉喝:“谁。”
声音很虚弱,虽然这个人努力的做出凶悍的气势,但是声音中气不足,还是带出了他的虚弱之感。
曹五一听,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曹宗瑜在的,单单靠他自己,他是万万不敢走夜路的,说道:“铁叔,你看是谁来了?”
曹宗瑜打开火折子,一看曹铁,顿时眼睛一酸,几乎要留下泪来。
曹铁是曹家的家将,曹宗瑜从小喜武厌文。曹宗瑜就是跟着曹铁学习武艺,两人之间的感情,要远远比与曹五之间的感觉要深厚的多,在曹宗瑜的印象之中,曹铁是一个铁打的汉子,跟着家祖在边塞放过马,杀过人,但是现在虚弱的几乎脱了形,风一吹就要倒。如何不让曹宗瑜伤心。
“师傅,是我宗瑜。”曹宗瑜说道。
曹铁一听声音,顿时激动起来,努力的透过火折子的火光看向曹宗瑜,说道:“小哥啊?谢天谢地,老爷子也算是有后了,我在九泉之下,也有脸去见老爷子了。”
曹铁所说的老爷子并不是曹宗瑜的父亲,而是曹宗瑜的祖父曹林。
两个大汉泪眼汪汪的,曹五去点了一堆火,也没有什么灯。
曹宗瑜说道:“铁叔,这一次我回来是要找程老贼报仇的,还请铁叔助我。”
“好,只要大公子有吩咐,即便是要我曹铁这一条老命,我也会为大公子做到。”曹铁说道:“只是大公子准备如何做?”
这就是一个大家族的底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大家族绝不是杀了几个当家的就能根除的。
第三十七章 各自奇谋
第三十七章各自奇谋
曹宗瑜将一个包裹放在桌子之上,猛地解开,一锭锭银子在火光的照耀之下,烨烨生辉。
“这里有四百两银子。”曹宗瑜说道:“这四百两银子都给你,明天晚上,我要看见足够的人手。”
曹铁说道:“这四百两银子,大概能换来一点粮食,只要有粮食,就有人手,不过大公子想要做什么?”
“打破城池,我要程文英好看。”曹宗瑜恶狠狠的说道。
南城门处的喧闹之声,很快就消停下去了。而在南城门消失之前,曹宗瑜就已经回来了。他一进来,张轩就迎了上去问道:“情况怎么样?”
曹宗瑜说道:“放心吧。都已经安排好了。一两日功夫,就能聚集一批人手,不过,现在我们如何与外面联系啊?”
南城门这一处戏,打到了里应外合要害之处,现在城门紧闭,双方根本没有内外交通的可能。双方失去联系之后,不能相互配合的话,如何才能打破城池。
张轩想了想,说道:“如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打通程文英的关节了。我们还有多少银子?”
曹宗瑜说道:“大概还有百余两。”
张轩在房间之中,缓缓的踱步,说道:“我也许可以给他画上一块大饼。”
义军营帐之中。
“昨夜南阳南门出想喧闹之声,孩儿派人侦查,发现官军在城门外点火,并大做喊杀之声,城中也有动静,今天就有数百颗头颅挂在城门之上,想来我们的人都已经完了。”罗玉龙说道。
“有张轩的人头没有?”罗汝才揉了揉眼睛说道。
“没有。”罗玉龙说道。“父亲大人,这南阳城毕竟坚固,我们还是绕城而走吧。”
“不行。”罗汝才说道:“张献忠能打下襄阳府,我曹操岂能连南阳府都打不下来啊?”
比起襄阳府,南阳府要比襄阳府差上一大截。
“可是。”罗玉龙说道:“襄阳府是出其不意才打下来的,南阳府已经有了防备,还有孩儿打听到,现任南阳知府是老相识,颜日愉。他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罗汝才一听颜日愉这三个字,心中就有一种怒火爆发出来,他还想起当初败给颜日愉的一幕,不过,罗汝才很快就将这一股怒意给压制下去了。
如果意气用事,罗汝才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知道南阳是一块硬骨头。但是罗汝才有他不得不打的原因所在。
那就是
张献忠。
张献忠与罗汝才之间,似乎亲密无间,宛如一体,但是毕竟不是一体,即便是一体,彼此之间还是有龌龊的,更不要说两支义军的联军。
张献忠又是那一种得志便猖狂的人。
罗汝才明显的感觉到,张献忠要插手自己营中安排。张献忠有意将两军合并,虽然速度不快,但是已经有这个苗头了。
罗汝才也不是愿意臣于人。即便是张献忠。罗汝才虽然没有想当皇帝,但是他麾下的实力,精锐部队并不必张献忠少,罗汝才哪里愿意给张献忠伏低做小啊。
故而,罗汝才一定要打南阳,也是有给张献忠示威的意思。只是罗玉龙却始终不明白这一点,让罗汝才看得生气之极,说道:“赚不了城,就强攻,总之,这南阳城是一定要打下来的。”
罗玉龙满心的疑惑说道:“是。”说完,就要下去安排。
“回来。”张献忠说道:“你妹妹问起张轩,要瞒着她。”
罗玉龙一想起罗玉凤的样子,心中暗叹一声,说道:“妹妹死了心的想嫁给那个臭小子了,如果这小子回来了,就按妹妹的意思来吧。”
“少废话。”罗汝才厉喝道。
“是。”罗玉龙不敢与罗汝才顶嘴,答应一声,立即离开了。
“哎,儿大不由爹啊。”罗汝才嘴里喃喃道。
南阳府县衙之中。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昨夜一举围剿城中流寇同党,保南阳城转危为安,实在是大人之力。”张轩笑眯眯的说道。
“侯公子缪赞了。”程文英说道:“这乃是颜大人筹划之功,本官又岂敢居功啊?”
程文英觉得经过昨夜一回,城中流寇的同党都清理的差不多了。而且也有几个活捉的。这些人也没有什么顽强的意志,落在官府之中,三下两下就全部招了。
并没有其他同伙,也没有供出来侯茂生。
如此一来,程文英觉得侯茂生的嫌疑就减轻了很多。程文英也不愿意得罪侯茂生身后的左良玉,与归德侯家。对侯茂生的态度也就好了几分。
“大人,学生此来,是有事相求的。”张轩脸色带这轻笑说道:“说来惭愧,在下读书不成,得了一个秀才的功名,就再也读不下去了。”
程文英微微捻须,他是举人出身,对科举最熟悉了。一听此言对自己举人的身份微微有一点自矜。
“不得已。”张轩煞有其事的说道:“族中让我从武途上寻个功名。”
“贤侄如此文采,走
上武途却是可惜了。”程文英随口敷衍着,心中暗暗揣摩,张轩到底想干什么?
“这世道也乱,多一个武职,也算是保全乡土。”张轩好像是随口说道。其实张轩现在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与曹宗瑜反复排练过的,甚至就连谋求武职的套路,也是曹宗瑜告诉张轩,当初他祖父曹林,就是这个想法。
程文英当然听不出什么破绽,河南地面上如此之乱,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谋求一个武职,来保护家小,也是常情。
“小侄,已经打通了关节,只需要一些战功,报上朝廷,小侄就能在归德弄一个百户之职,本来小侄想回到归德再想办法。今日却遇见叔父如此英明神武,小侄想请叔父通融通融,置换几个军功。”张轩说道。
程文英哪里不明白张轩的意思,所谓的置换军功,很简单,就是买人头的文雅说法。
明朝以人头记军功。所以这军功就是人头。
张轩说道:“叔父给几个,就是几个,只是还请叔父妙笔,在奏折之上附上小侄的名字。”
程文英暗道:“我说这小子,怎么会如此啊?”
杀良冒功,已经成为一个习惯了,想要找几个冒充军功的人头,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何必要在南阳下手,原来是要程文英的举荐啊。
程文英再无怀疑之处了。
这正是文官一惯操作手法,自己家推荐自己家的子弟,容易被人攻击以权谋私,但是别人来举荐就没有这个问题,反而叫做同气连枝。
不过,程文英没有说话,反而沉默了。
没有好处程文英凭什么为张轩说话啊,程文英是在暗示张轩要给好处。
这就是张轩觉得最难办的事情。
他没有钱了。
张轩之所以来给程文英说这个事情,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尽量洗刷自己的嫌疑,另一个原因就是给自己一个离开的借口,如果张轩匆匆忙忙离开,程文英会怀疑,但是如果张轩托他办好事情,再离开,程文英反而不会怀疑了。
当然了,说给曹宗瑜的理由,却是为了想办法拖延时间。骗取程文英的信任,只要程文英信任他,即便不能里应外合打破南阳城,也可以想办法,杀了程文英,他们再夺门而走。
也算是为曹宗瑜报了仇。
就在张轩正准备张口的时候,就听“当,当,当。”的声音响起,程文英陡然坐起来,大声说道:“怎么回事?怎么有人敲响了警钟。”
“大人,大人不好,流寇攻城了。”
第三十八章 天助我也
第三十八章天助我也
张轩听见这话,心跳不由的加快了几下。
他并不是害怕,而是高兴。
是的,高兴。
张轩最担心的是什么?最担心的是,城外献营,与曹营觉得攻城无望,不再攻城,反而绕城而走。这样张轩反而困在南阳城之中,张轩刚刚一直想办法为自己找后路,就是处于这种担心。
此刻听义军准备攻城,张轩终于放下一半的心,将放在脱身上面的心思,全部拉了回来,想办法怎么里应外合。
“快,快。”程文英惶恐的说道:“将所有的衙役,所有的壮丁,全部派上城,派人给颜大人,唐王送信。还有给本官备轿,本官要上城。”
“叔父。”张轩大声说道:“小侄,愿意与叔父一同上城。”
褚无用眼睛微微一瞄,心中暗道:“这个人怎么自己自己想要送死啊?”他对张轩的怀疑又深了一层。
不得不说,晚明的风气,以贪生怕死为常态,而张轩这样的自告奋勇反而是非常态。由不得褚无用不怀疑。
但是此刻程文英六神无主,根本没有心思去判断张轩的用心,说道:“好,好。”他此刻恨不得将全天下的人都派上城头,又怎么会拒绝张轩啊。
“大人,”褚无用在程文英的轿边,说道:“这个侯茂生有一点问题,他为什么这么积极的想要上战场啊?大人要担心他别有用心。”
此刻的程文英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些事情,说道:“什么时候,还有心思说这个先上城再说吧。”
话音未落,程文英已经将轿帘放下,重重的一脚踹在轿底,说道:“起轿,起轿,快起轿。”
不一会儿,程文英一行人就出现在城头之上。民壮,丁夫,衙役都在城头。城头上还堆放着大片的滚石檑木,城头下面的护城河,也因为干旱的原因,早已成为一道深深的壕沟。大片大片的流寇士卒在护城河以南,耀马扬威,看上去不可一世。
张轩与曹宗瑜也跟在县衙的一行人过来。
张轩见到此幕,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城上的人听了。”一个人独自骑马沿着护城河奔驰,一边奔驰,一边高声呐喊说道:“我曹营绝不滥杀人,只要开门纳降,秋毫不犯,若是负隅顽抗,便鸡犬不留。”
喊话的人,张轩就认识。正是杨山。
杨山的眼睛也很尖,一眼就看见了张轩。他不动声色,好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谁为
我杀此贼人。”程文英大喝道。
“我来。”一个军官摸样的人大声出列,挽起强弓,一箭射了过去。此人乃钱百户,也算得上南阳府之中仅存的官军猛将了。
城头与城下不过几十米的距离,正在弓箭射程之内。
“崩。”的一声,杨山应声翻到马下去了。好像是落马一样,转眼之间,杨山再次上马,手中高高举起一根长箭,就是钱百户刚刚射下来的那一箭。
钱百户恼怒非常,大骂道:“贼子,我看你可以接几箭。”
钱百户箭发连珠,一口气几支箭射了下去了。
杨山也万万没有想到,钱百户还有这一手,不敢与刚刚那样显示手段,一纵马,马儿一跃,逃了回去,几根长箭都钉在杨山身后地面之上,如果杨山刚刚慢上一点,现在就是乱箭穿心的下场。
“末将折损大军军威,还请掌盘子恕罪。”杨山来到了罗汝才身前,翻身下马,跪倒在地面之上说道。
“杨山何罪之有。”罗汝才伸手将杨山扶起来说道:“可有什么发现?”
杨山说道:“知府显然是早有准备,民夫分配,丁壮的召集,没有什么明显的缺口,不过,”杨山微微一顿,说道:“我在城头看见了张轩。”
“果真如此?”罗汝才大喜说道:“此城破矣。”
杨山不清楚张轩如何到了城中去的,罗汝才如何会不知道啊,现在这个局面让本来有一点绝望的罗汝才顿时爆发出狂喜,说道:“杨绳祖,杨承祖。”
“末将在。”杨氏兄弟齐齐答应。
罗汝才说道:“立即准备人手,立即攻城。”
“是。”杨氏兄弟大声说道。
杨氏兄弟,也是罗汝才得用的人手,他们本身就是堂兄弟,带着整个宗族来投,罗汝才将他们兄弟分为两部。不过,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罗汝才也无意将他们分得太开了,有时候也将他们一起用。
“末将在。”张应元说道。张应元陕西人,是跟着罗汝才的老人了。
“张应元。”罗汝才说道。
“你准备好,孤随时要你带好本部精锐,抢夺城门。”罗汝才说道。
罗汝才这才看着城头,心头默念,说道:“张轩,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颜大人到。”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颜大人一身知府官府,被无数人簇拥着上了城头,颜大人虽然头发斑白,但是行走之间从容镇定,好像一点也不为城下的流寇而担心。
本来因为流寇出现,而浮动的军心,顿时安定下来。
张轩算是看出来了,颜大人就是整个南阳城的主心骨。
颜日愉来道城头一看,哈哈大笑说道:“今日,这流寇必然铩羽而归。”
“大人,何出此言?”程文英立即上前凑趣说道。程文英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这种拍马屁的功夫却是看家本领。
“自古哪里有骑兵攻城的,看流寇都没有步卒,如果能来攻城?我城高池深,只要稳守城池,即便他们下马来攻,也攻之不下,诸位只要安守城池,就是大功一件。”颜日愉说道。
“大人高明。”程文英立即说道。
顿时一阵拍马之声,此起彼伏,似乎城下的流寇已经败了一样。
颜日愉虽然感到不舒服,但也不好发作,现在这个时候,鼓舞士气,比什么都重要。
颜日愉小声对程文英说道:“立即去分派人手,整个城头负责到每一个人,哪处有失杀某人,如果南城破,在破城之前,我先杀了你,快去吧。”
“是。”程文英心中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知道颜日愉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只要他说出口了,他绝对做得出来。如此程文英立即下去安排。张轩见了程文英过来,立即上前说道:“叔父,有什么地方,小侄可以效劳一二。”
程文英见了张轩,心中一动,暗道:“这侯茂生一心想要走武途,还在左良玉军中效力过,岂不是一个人才。”想到这里,他一把抓住张轩,说道:“你不是想要首级功,现在你就下去,我分给你一队民夫,一会儿,要多少军功,有多少军功。”
“叔父,这----”张轩一下子被这个好消息给吓住了。程文英这根本就自己的性命交到张轩手中,张轩一时间,并不感到高兴,而是有几分害怕,心中暗道:“这莫并不是程文英在试探我吗?我是不是被发现了?”
他这种惊惧的样子,倒不是装出来的。
这下,程文英更放心了。
程文英虽然是无能之辈,但是能混到一县正印,官场上常见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牢记在心,如果张轩听了这话,一脸高兴,他反而有几分怀疑,但是一件张轩害怕的样子,顿时相信了张轩。
在他心中,这个侯茂生就是那种牛皮吹得震天响,事到临头,反而不敢做的人,太符合他见过的士子形象了。
“师爷,给侯贤侄安排一队人马。”程文英大手一挥,这事情就定下来了。
第三十九章 攻守乱象
第三十九章攻守乱象
就褚无用褚师爷来说,他对张轩还是存着几分警惕的。
但是师爷毕竟只是师爷,并不是正印官,上面发话了。他也无可奈何。只好照办,不过他也多了一个心眼,在张轩身边安插一个衙役。这个衙役不是别人,正是曹五。
曹五一本正经好像不认识两人一样,说道:“两位,请。”
曹五引领着两人下了城头,却见城中一片兵荒马乱的,无数壮丁被衙役从城中赶了出来,有一个衙役站的比较高,大声说道:“父老兄弟们,流寇打破城池,那会鸡犬不留。”
张轩好奇的问道:“他是在干什么?”
曹五说道:“召集人手,要城中家家户户出丁。”
张轩这才发现,原来平日里面,南阳城之中,根本没有太多驻守城头的人,在电视剧之中看着城头密密麻麻的人群,全部都是骗人的。单单拿这南门来说,平日也就是南阳县衙的衙役,再加征召过来的白役,不过几百人而已,这还是增加了不少人手了,其他几个门,不过是有府衙,还有其他衙门的衙役再加上一些丁壮而已。
张轩顿时觉得攻下南阳城,实在是易如反掌。城墙建立的再好,也是要人来守的,衙役什么的,让他欺负一下老百姓还行,让他们守城,根本不行,只要有一个地方登城,他估计城头上的人都会溃散了。
现在临时征召上来的民壮,都瘦弱的好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一样,这些人上城又能帮上什么忙?
“只要今天守城的,县衙发一日三餐,管饱。”之前种种承诺,下面的百姓像是死了一样安静,但是一听说管饱,所有百姓的眼睛瞬间亮了,全部冲上前去,说道:“我,我。”
一时间所有人都爆发出一股让人震撼的力量,顿时将维持秩序的衙役给冲了一个人仰马翻。
这就是求生的力量。
好一阵子,衙役再出维持好秩序,拿出生冷的馒头,一个个发了下去,所有人都狼吞虎咽的吃着,这个时候衙役也开始分配人手。
有曹五的帮忙,曹铁一行人顺利的成为张轩的下属。
张轩打量着这些人,看这些人虽然瘦弱的多,好像是麻杆一样,但是筋骨强健,一条条青筋清晰可见,平日显然是一把好手。
张轩还没有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城头之上,“当当”的敲钟之声,有人拉着长音说道:“上城了--
---。”
张轩在无数衙役的推攘之下,上了城头。
张轩以及张轩身边的民夫根本就没有拿什么武器,全部都是赤手空拳的被安置在一段城墙之上,这一段城墙距离城门稍稍有一点距离。看样子,官府也没有想给他发放武器的意思,他们的武器就是眼前一堆堆滚石擂木,其实就是一大片石头而已,有最小的有拳头大,最大的有人头大。密密麻麻铺了一地,城中还有很多,有民夫望城头上送。
每一队民夫都有几个衙役拎着,算是将南阳南城墙给填满了。
张轩向城下看去,看到义军的攻城手段,顿时觉得其实颜日愉的应对还不错。最少如果没有别人因素,单单凭义军的攻势是,绝对攻不下南阳城的。
只见义军的马队一字排开,埋锅造饭,一缕缕炊烟弥漫开来,无数百姓从四面八方而来,扶老携幼,男女都有,他们一部分的确是被驱赶而来的,但是还有大部分,却是主动往这里来的,无他,不管将来是什么,在军中能吃上一顿饱饭。
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吧。
义军根本没有什么攻城武器,什么火炮投石机,统统没有,献营,曹营,有时候一口气,狂奔三百多里,如何能带着这些东西,至于长梯什么的,也是到了这里才从四面乡镇之中收集的,除却这些之外,其余的统统没有。
义军没有其他武器,而饥民就是义军最厉害的武器。
这些刚刚吃饱的百姓,在义军一声令下,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大多数都是农具,少部分才是分下来武器,分下来的武器,几乎全部都是长枪,只有偶尔一些人才带着长刀。
甚至有一些还拿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的木棍,这些人簇拥着数架绑在一起的长梯,向南阳城冲了过来。而在这些人身后,却是督战队,齐刷刷的站了一排,刀光雪白,凡是敢后退的,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刀。
漫山遍野,张轩在城头上,向下看去蔚为壮观,但是张轩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捏,好像呼吸不上来气一样。
张轩也经历过几战了,但是从来没有像这一战一样,诠释着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城头城下拼死厮杀的,全部是无辜的百姓,而他们这样拼命厮杀的代价,就是为了吃上一顿饱饭。张轩顿时觉得一股热流冲上脑门,整个脑门顿时扩散开来,有一种麻麻的感觉。
“我要做些什么?”张轩有一种强烈的冲动。
“公子,准备怎么办?”曹宗瑜推了张轩一下。
张轩顿时从这种感觉之中打落,张轩的心思瞬息回到现实之中,他咬着牙说道:“等,等一会儿,他们打起来了,我们再行事。”
“好。”曹宗瑜其实早就有定见,不过一行人之中,名义上还是以张轩为首的,不能掠过张轩。
曹宗瑜立即下去安排。
曹宗瑜准备以武途出仕,攻守战事,虽然没有经验但是知道该做些什么。一会儿就将所有人安排的妥妥当当,这个时候,这些饥民也到了城下。
果然,那种甲士如云,前仆后继,生死不顾,投石机火炮,不住的发射,弓箭遮天蔽日,一落下去,就好像是地面上长出一地黑压压的荒草,这种场景大多是假的。
只见城头上稀稀落落,好像是小鸡尿尿一样,只有数十箭射了下去,命中率不过是一半而已。
南阳这样的内地府县,哪里有那么多习练弓箭的人,这些人还是颜日愉凑出来的,而且即便有弓箭手,也不敢一古脑都射出去,无他,射箭也是一个体力活,一般来说,能一口气射上三十箭,就是一把好手。
所以,颜日愉命令这些人这样稀疏的射箭,就是为了支撑更长一段时间。
这么多人,这几十根长箭,好像是一盆水泼进大海里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动静,只有偶尔有几个人被射死的人,倒在地面之上,其余百姓都视而不见。
不是,这些饥民就是百战精兵了,而是这些人都是见惯生死的。
河南人丁从万历年间的六百多万,到了清初,千里无人烟,县衙都没有定居的地方。简直是一片荒芜。几乎上都是崇祯年间好几次大饥荒所造成的,注意,大明官府数据向来不是太准确,隐户估计还要多于正丁。不管是城头的还是城下的,谁没有送走几个亲人,要么饿死,要么被土匪杀,要么被官兵杀,要么被流寇杀,要么被瘟疫杀。
死人是家常便饭。
人命不值钱。
“轰。”南阳城头上唯一的几门火炮开炮了。这些所谓的火炮,其实不过是小炮而已,比如火盏炮,还是虎蹲炮,更大没有。这些火炮,还是颜日愉来到南阳之后,要么从府库深处翻出来的,不知道什么年代的老炮,要么是颜日愉亲自主持打造的火炮,大的火炮打造不了,只能弄一些小的。
只是府库空虚,即便颜日愉拼命打造,也打造不出来多少。
第四十章 夺门
第四十章夺门
这些小炮打出来的,都是散弹,是一些铁砂石块而已,“轰。”的一声,大片大片的打在下面的饥民身上,顿时无数栽倒地面之上,大声的惨嚎。
见惯生死,但是被箭射死,这些饥民还能想象,但是这“轰。”的一声,下面的人就满身是血,一下子吓住了这些饥民。
大声的惨嚎之声,也想这些饥民仅有的几分士气消融殆尽。
他们的本意不过是混一顿饭吃,谁也不想为了一顿饭丢掉性命。
顿时有几个人向后逃去。
有一带头,顿时很多人在观望起来。
清楚的马蹄之上冲了下来,是王龙,王龙身后带着百余名骑兵,当面冲向这些逃兵冲了过去,雪亮的长刀一挥而过,鲜血冲天而起,这几个人都已经被砍在马下了。
这个时候,王龙还不停手,而是继续驱马从阵后一掠而过,那些在后面的饥民顿时大惊,疯了一样向前冲。
后面的人挤着前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噗噗通通掉进来了护城河之中,虽然护城河已经干涸了,但是还有一些淤泥。倒也没有摔伤。
“杀。”被安插进饥民之中的几个战士大声喊道,一边喊,还一边驱赶着饥民扛着长梯向城头上落上。
“轰。”又是一声炮响。
这几门小炮,仅仅封锁了城门附近。一时间饥民下意思空开城门,向两边扑了过去。
这样从饥民出发,到现在大概一个小时了,张轩他们才开始真正发挥作用。
无数饥民将长梯落在城头之上,有很多人扶住,而城头上有很多人使劲向下推,这种长梯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长梯而已,不是云梯,也没有长梯头有倒勾的梯子,所有很容易就推翻了,不过推翻了,再次被扶起来。。
而城头上更多的人,将手头的石头给砸了下去。
虽然扔石头的人,也没有什么准头,但是下面的人太多了一点,即便是闭上眼睛扔也能砸到人。
南阳城的城墙不过四五米高而已,也没有包砖,上面甚至还有大片大片荒草的痕迹,显然是年久失修,现在才慌忙的维护。
这样的城墙,这样的攻防,在张轩的眼中看来,太不正规,不过是一场闹剧,但是也是一场用生命来演的闹剧。
“火候差不多了。”张轩正在关注战场的时候,被曹宗瑜提醒。
他这才注意到,里许长的城
墙,此刻已经全面交战了,虽然城下攻城的不是什么精锐军队,但是并不是说没有精锐军队混在里面,最少在城门处,有百余人冒着几门小炮的轰击之下,继续扑城,还有人持续向城头上射箭。一时间所有的关键都被牵制住了。
这个时候,正是发动的好时间。
“轰。”一声轰鸣。
这一声轰鸣,并不是城头上的火炮之声,而是一门小炮炸膛了。
说实在的,张轩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小,重量不到百斤,放在地面上,还没有膝盖高的小炮,而且打的还是散弹,射程不过几十米,仅仅覆盖城下一大片而已。
这样的炮,还能炸膛。这简直超出张轩的想象之外。
不过,张轩即便决定不可思议,但是他还知道该怎么做。
“冲过去。”张轩低声对曹宗瑜说道。
曹宗瑜一把将贴在脸上的络腮胡子,连同罩着一只眼睛的眼罩给扯下来,大声说道:“曹家的人,跟我杀。”
曹宗瑜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怨恨,一瞬间爆发出来,他几步上前,将一个衙役一刀两断,鲜血瞬息喷了城头十几个满头满脸,曹宗瑜浑身是血,大喝道:“当我者死。”
当一个浑身是血,须发皆张,一刀将人劈成两半的人,如此怒喝的时候,这些为了一顿饭上城的人,有几个人硬抗到底,纷纷避开,甚至有人被吓着从城头上栽倒在地面之上。
曹宗瑜一动,曹铁紧跟在曹宗瑜身后,一把捡起地面上,那一位已经被砍成两半地衙役的长刀。身后的人即便没有武器,手持木棒,也跟了过去。
不,还有一个人有武器,这个人就是张轩。
张轩拔出长剑,不敢在最后面,唯恐被后面的人包围了,更不敢冲在最前面。故而他混在人群之中跟了过去。
“擂鼓。全军出击。”罗汝才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一声令下,所有义军猛地冲了下,在距离城墙百余米的地方下马,朝城墙上扑了过去。而城头上的人大多数都惊呆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间也顾不得守城了,机灵的人,义军悄悄的逃走了,不机灵的人也抱头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了。
一瞬间曹宗瑜所过之处,大半面城墙都失去了防守能力。
“这是怎么回事?”颜日愉大怒指着程文英,说道。
程文英也大吃一惊,看着曹宗瑜冲了过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期期艾艾的说道:“我我我----”
颜日愉脸色
铁青,抽出长剑说道:“如果城池失守,我必杀你。”他转过头来说道:“儿郎们,跟随老夫杀贼。”
颜日愉一把年纪,还能有几分力气,他上阵不过是给敌人送菜而已,但是颜日愉却知道,现在这情况,已经到了不拼命不行的地步,他舍了他这一条老命,如何能激励士气。
“何必劳烦老大人,末将为老大人除贼。”钱百户大喝一声,不等颜日愉说什么,就冲了过去。
“当。”钱百户来得突然,曹宗瑜一刀架住钱百户的长刀,曹宗瑜说道:“原来是钱勋吾,好久不见。”
钱百户一听曹宗瑜的身影,再看一看曹宗瑜的脸庞,顿时惊疑不定,说道:“曹大郎。”
人有各自的圈子,曹家家教甚严,曹宗瑜在南阳的时候,很少出来应酬,故而县衙里面的人都不熟悉他,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交际圈,与他交际的都是有能力的武人,比如这位钱勋吾。
故而两人熟悉。
曹宗瑜说道:“家祖之仇,今日我就想向你讨回来。”、
钱勋吾脸色一正,说道:“令祖之事,我虽然抱歉,但是问心无愧,而曹家世代忠良,而如今曹大郎为贼,才是辱及家门。”
一句辱及家门,一下子刺中了曹宗瑜的要害之处。曹宗瑜顿时暴跳如雷,他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参加义军之中,但是依旧以义军为耻,所以才如此恼怒。曹宗瑜紧咬牙齿,脸上青筋爆出。一刀砍过去。
钱勋吾也拼死相对,一时间叮叮当当,两人居然相持不下。
钱勋吾能认出他出来,说明之前,他们即便是不是要好的朋友,也是熟人,只是如此,双方却要在这城头之上生死相搏了。
城墙本来就是多宽,曹宗瑜一被挡住,一时间所有人都不被挡住进退不得。颜日愉趁着这个时候,重整士气。准备接战。
比起人数,张轩一行人,终究比不上颜日愉的本钱厚重。时间一长,或许这南阳城能被攻破,张轩也就变成烈士了。
时间是很无情,这些曹家旧人,如果是在当年或许为曹家出生入死不会犹豫,但是现在这个小主人,一过来,二话不说,就让人来拼命,他们有些犹豫也是正常的。
但是有一个人,不会犹豫,那就是曹铁。
曹铁将长刀猛地掷出,他找好方位,正是钱勋吾不得不避的地方。
“当。”的一声,钱勋吾长刀一挑将曹铁掷出的这一柄长刀劈飞。他只觉眼前一暗,曹宗瑜长刀已经高高的扬起。
第四十一章 夺门二
第四十二章夺门二
如高山流水,裂缺霹雳。
“好刀法。”钱勋吾最后闪过一个念头,就沉醉在一片血光之中,什么也不知道了。
曹宗瑜杀了钱勋吾连刀都没有收,整个人好像是老虎一样冲了过去。
这时候,整个城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城墙到了这个时候到了城楼处。
南阳南门淯阳门城楼也是双层的。不过,并没有电视之中,那样高大,反而好像是长城上的烽火台,上面这一层是颜日愉临时加固的,上面刚刚挂上一口种,充当警钟。
张轩在县衙之中听见的钟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如果有时间的话,颜日愉一定会为城楼盖上顶,但是现在兵危战急,也就将这一件事情先放下来。
曹宗瑜与曹铁绕着这个城楼两边杀了过来,他们两人身后的人自动跟着这两个人杀了过去。
这个时候城头上还没有从突然之间的混乱之中清醒过来,所有人混乱而没有组织,两人杀过去,就好像是砍菜切瓜一样,张轩一时间胆气大胜,不甘心在两人身后捡漏,一咬牙冲进了城楼之中。
城楼并不高大,不过二十平方左右,最里面有一架楼梯,让人爬上去,根本装不了几个人。如果这个城楼占地很广,张轩未必有勇气冲进来。
一进城楼却见一个人挡在面前,张轩也是杀过人的人,此刻勇气一上来,立即冲了上去。出剑的同时才发现这个人并不是什么青壮,而是一个老人。
“老夫,跟你拼了。”一个白发老人大喝一声冲了上,手中的长剑剑尖乱点,一时间让人看不清楚刺在何方。如果这是武侠小说,应该有人称赞,好一招,虚中有实,实中有虚。
可惜不是。
他之所以能用出这样的效果,是因为他手中的长剑,是文人剑,用来练练太极还行,根本不能用来搏杀,他用的招数用来舞剑还行,用来杀人,却是差远了。
张轩看都没有看,长剑一剑劈在剑身之上,一下子将长剑给砸飞了。
张轩根本没有学习过什么剑法,如果不是因为身份伪装的原因,他早就将自己手头的剑换成刀了,即便如此他手中剑,也沉重得多,不论长度,还是重量,都是一把能杀人的剑。
在打飞这个人长剑之后,张轩才发现这个人不是一个普通人。身穿一身青色官袍,胸前绣着一只鸟,张轩一时间也不认识到底是什么鸟,不过却知道,这是一个官,还是一个不小的官
。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颜日愉。
张轩长剑向前一逼,指在颜日愉的脖子之上,说道:“这位大人,还请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我堂堂朝廷命官,岂能降贼?”颜日愉冷笑一声说道,他似乎想都没有想,整个人向前一扑,张轩收剑不及,一下子刺入颜日愉的胸膛之中,张轩立即拔剑出来,鲜血也顺着飞溅出来。
张轩说道:“你这是何苦?”
颜日愉闭上眼睛,任自己的鲜血将身子全部染红,长吟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乎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为何事?而今而后,可以无悔。而今而后,可以无悔。”
颜日愉一直在重复这最后八个字:“而今而后,可以无悔。”慢慢的没有了声音。
张轩不知道看着这个可以做自己爷爷的老者这样死去,而且是死在自己手里,心中猛地生出一种负罪感。
“这是文天祥的绝命词。”张轩心中暗道。他恍然记起无数年前,早上斑驳的阳光之下,历史书之中,那些不用考试的小字内容,就是写得文天祥最后的际遇。当年的文字,与眼前的场景交相辉映,一时间张轩有一种不知道身在何方的错觉。
“我到底在做什么?”张轩自己问自己。
“张兄弟,张轩兄弟。”张轩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叫他。张轩出门一看,却见一个人已经冲上了城头,这个身上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披了几层铁甲,看上去整个人都大了一圈。拎着一把长刀,刀尖上还在滴着血。
“我是张应元,今后我们要多多照应啊。”张应元说道。
张轩也听过张应元的名声,说道:“你我是本家,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今后还请大哥多多关照。”
“好。”张应元说道:“见到颜日愉没有?”
张轩问道:“颜日愉是谁?”
张应元说道:“就是南阳知府。”
张轩暗道:“刚刚那个老者好像就是知府吧。”说道:“我手刃一个官人,却不知道是何人?”
“在哪里?”张应元急忙问道。
“就在里面。”张轩说道。
张应元推门进去一看,说道:“果然是颜老贼。”
张轩问道:“大哥认识这位?”
张应元说道:“何止认识,当年这老贼来营中招降,我还见过他,白天说好话,当夜下刀子,杀了我好些兄弟。”他一边说,一边抓住
颜日愉的发髻,长刀一挥,将颜日愉的人头给生生的剁下来。颜日愉似乎还没有死透,身体猛地抽搐起来。他提起人头说道:“放心,大哥夺不了你的头功,不过,”一甩了一下颜日愉的人头,鲜血洒在墙面之上,裂嘴笑道:“你的战利品,借我用用。”
说这,张应元站在城头,将颜日愉的人头高高举起来,说道:“颜日愉已死,投降不杀。”
本来还在本能对抗义军的百姓,远远的看见颜日愉的人头,顿时最后一丝抵抗的勇气没有了,剩下的就是望风而降。
张应元甚至来不及派人从两边的梯子下去,而是抓着一根绳子,从城头跳了下去,带着几个亲卫,将城门打开。
“轰。”的一声,吊桥重重的砸了下来。城门吱吱的推开,无数马蹄之声,嘚嘚汇成一阵闷响。王龙一马当先,第一个冲了进来。
城门一下,大军入城,就大事已定,再也没有什么反复了,这南阳府就落在曹营手中了。
“公子,见过程老贼没有?”曹宗瑜此刻浑身是血,提着一把刀四处寻觅程文英的下落。
“他刚才就在这里啊?”张轩说道:“你没有找到吗?”
这一点张轩非常确定,因为颜日愉都在城头,程文英应该是颜日愉的下属,岂能不在城头啊?
“没有。”曹宗瑜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如果今日让程文英跑了,天地茫茫想找到程文英,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很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曹宗瑜的仇,岂不是再也报不了,所以曹宗瑜着急之极。
张轩忽然想到什么,说道:“你什么地方都找过了?”
曹宗瑜说道:“都找过了。”
张轩说道:“这个城楼上面找过没有?”
曹宗瑜顿时一愣,他还真没有找过?对这城墙他很熟悉,他小时候,在这里玩过很多次,不过长大开始读书之后,就很少来了。不过,这也是一个盲区,因为当时他们在这里的时候,是没有城楼的,也就是说,城头之上,是平的。
并不是所有的城池都有城楼的。曹宗瑜太过在意,反而出了如此疏忽。
张轩一语惊醒梦中人。曹宗瑜顿时冲进城楼之中,噔噔就上了楼梯。
张轩顿时大惊。
这楼梯很窄,甚至不过半米宽,也很陡,想要上去最后的办法是爬上去,如果上面有人的话,岂不是很危险,不过,张轩却是小看了曹宗瑜。他只听见上面“叮当,”一声,就听曹宗瑜说道:“老贼,看你望哪里跑?”
第四十二章 往事
第四十二章往事
张轩上去的时候,就看见,程文英浑身肥肉颤颤巍巍,好像是一头肉猪一样。曹宗瑜将刀搁在他的脖子之上,怒喝道:“老贼,看看我是谁?”
程文英被吓得六神无主,而且曹宗瑜这几年的变化也很大,他一眼居然没有认出来,却看见了张轩,好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说道:“侯公子救命,侯公子救命?”
“抱歉,我不姓侯。”张轩淡淡的说道。
见识过颜日愉大义凛然,再看程文英这个样子,张轩分外觉得看不过眼。
程文英也不是笨蛋,到了现在哪里还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心中对张轩恨之入骨,但是脸上说道:“对,对,这位公子,这破城的功劳,因为有我程某人一分,如果不是我程某人,你们也没有那么容易打破南阳城不是。就看在我的功劳之上,饶我一命吧,再者八大王正是做大事的人,正是千金市马骨的时候,就拿我当个马骨头吧。”
张轩说道:“抱歉,你的性命,我做不了主。”
程文英还想说什么,就被曹宗瑜狠狠的脚踹了上去,程文英顿时飞起,重重的砸在地面之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不认识我,也好,我给你提个醒,我姓曹,曹林的曹,曹家的曹,曹宗瑜。”曹宗瑜几乎一字一顿的说道。
程文英的脸色瞬息僵住了,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来,说道:“贤侄,贤侄,我们是世交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
“是世交。”曹宗瑜一只脚踩在程文英的头上,暗暗发力,将程文英的头,狠狠的向下踩,说道:“要你命的世交。”
“贤侄疼,贤侄老师的事情都是误会,是误会。”程文英一边叫疼,一边大声说道。。
曹宗瑜的脚猛地一松,说道:“好,那你说说,当初是怎么回事?”
这一直是曹宗瑜的一个谜团。
其实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曹宗瑜也弄不清楚,反正某天下午,曹宗瑜的祖父曹林,派人给程文英下帖子,据仆人说,程文英将帖子扔在地上,说道:“这南阳县是你们曹家的吗?”
曹林大怒,就去找程文英理论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朝廷派人捉拿曹家上下,说曹家上下谋反,所有亲朋好友一瞬间反目为仇。曹宗瑜拼死逃出去。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至于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一时间却弄不清楚。此刻程文英说起来,曹宗瑜才有解惑的机会。
程文英偷眼看着曹宗瑜,心中不断的想办法斟酌词句,好减少自己在这件事情之中的责任。
“快说。”曹宗瑜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一把抓住程文英的衣领,大声说道:“再不说,你就不用说了。”
“说,说。”程文英脸色苍白,眼珠子向下看,目光凝聚在曹宗瑜的长刀之上。浑身都被吓着瑟瑟发抖。
“当年,那一天我宿醉未醒----”
时光调转数年之前。崇祯十二年。
程文英喝了酒,带着几分醉意。
“老爷。曹公派人下帖。”一个仆役说道。
程文英醉醺醺的说道:“让他过来。”
一个曹家的仆役垂手立在下面,说道:“我家老爷请程大人过府一叙。”
程文英让师爷接过名帖,转交到他手中,程文英拿着名帖,手上一松,名帖掉在地上了。
“大人您--?”曹家仆役大吃一惊。
名帖就好像是后世的名片一样,不过,比名片珍贵多了。一般都是本人手写,代表本人的身份地位与面子,怎么对名帖,就意味怎么对待名帖的主人。
“你们曹家,以为南阳县是你们曹家的。本老爷是南阳知县,让他来见我,而不是我去见他。速去。”程文英借这酒气发作起来了。
曹家仆役见程文英如此,默默的捡起来名帖,起身离去了。
程文英酒劲上来,怕在案几之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如何,觉得有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程文英顿时被惊醒,抬头一看,却见曹林满脸怒容,说道:“怎么了,不认识老夫了。”
曹林在南阳县是一霸,权力瘾也很重,因为今上登基,魏忠贤一事被罢职。龟缩家中,只有在县中耍威风,历代县令都斗不过他。他要来县衙之中,所有人都不敢阻拦。
程文英酒劲未去,说道:“我乃朝廷命官,尔乃何人?”
曹林大怒,说道:“你是朝廷命官?你这朝廷命官是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一巴掌打了过来。
程文英是曹林的门生,曹林脾气暴躁,当年没有教训程文英。
程文英躲过这一巴掌,心中大怒,但是因为曹林积威之重,不敢反抗,左右也没有一个衙役敢上来帮忙,连忙向外面跑,程文英不跑还好,曹林还为程文英存些体面。但是一跑顿时更加恼怒了,追了出来。
程文英毕竟是县令,没有敢挡县令的路,也没有敢帮助曹林捉住县令,两
人一追一逃,居然出了县衙到了大街之上,那时候的南阳城,还不如现在这么萧条。一时间围满了人。
曹林一把抓住了程文英的脖子,上去就两个耳光。
程文英脸上顿时肿了起来,程文英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受到如此侮辱,顿时接受不了了,大声说道:“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曹林也怒道:“你觉得我不敢杀你吗?”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
“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挟持利刃,威逼朝廷命官,曹家是要造反吗?”不知道一些百姓怎么得冲了上去。
------
“再然后,老师就被打死了。”程文英泣涕横流,好像是伤痛欲绝一样,说道:“这实在不是我所想的,后来我才知道,是颜知府,是颜知府,刚刚到任,他要立威,他要打击豪强,还有朝廷上东林党要赶尽杀绝,不关我的事情,不关我的事情。”
张轩听了程文英这一番话,简直有一种目瞪口呆之感。
曹宗瑜的祖父还真是强悍啊。
当街殴打县令,不管是哪个朝廷都无法容忍。对了,张轩忽然想到,并非如此,我大明自有国情,江南士绅的嚣张程度,不下于曹林。
曹宗瑜心中想了想,觉得程文英没有说谎,或者说没有全部说谎,怎么说啊?
自从曹林因为牵扯到魏忠贤,被迫罢职在家闲居之中,他的脾气就越来越大,全府上下没有一个敢违逆他。凡是给他低头,反而好处理,如果敢跟他犟,曹林敢将人给生生打死。
不过,曹宗瑜并不相信,程文英完全说实话。否则为什么程文英会跑出县衙,为什么有那么多百姓忽然出手。
诚然,曹家雄霸一方,财大气粗,没有多少好名声,但是程文英几乎是曹家的傀儡,他又有什么好名声吗?那些百姓敢参与进去这样的纷争之中,不要命了。
不要小看老百姓的生存智慧。
唯一的答案,就是这些人是事先伏下的人手。
“我不是来查案的。”曹宗瑜说道:“我是来报仇的。”
纵然曹林有太多不是,那么他犯了国法,作为曹林最宠爱的嫡孙,也要为他报仇。情与理之间,曹宗瑜自有选择,反正颜日愉已经死了,一场大战下来,关于这件事的人,大多死此战之中。
该结束这一切了。
“不管怎么说。”曹宗瑜说道:“家祖因你而死,总是错不了了,是非对错,就请你下去给他解释吧。”
第四十三章 赏赐
第四十三章赏赐
“贤侄---”最后一个“侄”才说了半声,曹宗瑜的长刀已经斩下来,程文英的人头陡然从的脖子之上滚落下来,在地面上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来,程文英的双眼死死瞪着地面,好像是死不瞑目。
“爷爷,爹爹,娘,小妹,我终于给你们报仇了。”曹宗瑜的声音之中复杂难辨,好像是欢喜,好像是沮丧。曹宗瑜数年之来,不管多少艰难困苦,都憋着一口气,此刻大仇得报,心中反而空荡荡的。一时间不知道将来该做些什么。
“曹兄。”张轩看出来曹宗瑜的迷茫。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该如何劝慰,但是他有一个办法,就是给曹宗瑜找事做,人只有在没事的时候才回胡思乱想,让他忙起来,他自然就忘记了。
“如今大战还没有停歇。我们不能再这里久留。”在城楼之上是南城制高点,从这里向北看,能将整个南城都收入眼帘之中,正如张轩所说,现在虽然是大局以定,但是并不是说战斗就已经停止了
一处处烽火,从南城各处传来,比如知府衙门,唐王府。所以说战斗还在继续,不过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了。
“好。”曹宗瑜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张轩所说的话,就跟着张轩一起走下了城楼。一出来,曹宗瑜就去召集曹家的人手,不一会儿,曹铁与曹家剩下的人手都到了。只是此刻只剩下十来个人了。
有一些死了,有一些打散了。有一些偷跑了,不过剩下的人,可以称作骨干了。
“曹五?”曹宗瑜巡视一圈。
其他人可能逃走,偷跑,但是曹五作为曹宗瑜最信任之人,却不会做这些样的事情,曹宗瑜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众人都摇头说不知道。
张轩说道:“都去找找看。”
不过一会儿功夫。曹五找到了。
他仰天躺在城墙下,一根长枪从的胸腹之间刺了出来,他双手死死的抓住长枪的枪杆,双手手臂,乃至是脸上都有大片大片的血,脸色苍白冰冷,已经没有呼吸了。
在张轩看来,他很可能在战斗之中,被人从城墙上推了下来。而城墙下面有一些被砸死的饥民,人死了,他们带着一根长枪却竖起来了,而曹五正好摔在长枪之上,长枪刺穿了他的胸腹,他一时间还没有死,曾经大声的惨叫,想办法将长枪拔出来,伤口之处,还有挣扎挪动的痕迹。
只是正在激战之时,人人都在惨叫,谁会管他啊。
他就这样在无人的角落之中,痛苦哀嚎,流血过多而死。
“张大人,张大人。”就在曹宗瑜正准备为曹五收尸的时候,一个人传令兵说道:“掌盘子让你们过去,就在府衙之中。”
曹宗瑜说道:“你过去吧。我在这里安葬了曹五。”
这个传令兵说道:“曹大人,掌盘子也让你过去。”
“公子,这里就交给我吧。”曹铁说道:“我会好好的安葬曹五的。”
曹宗瑜叹息一声说道:“好吧。”
罗汝才相招不得不去。
下面已经有人备好的马匹,张轩与曹宗瑜并骑而去,看到大战过后的南阳城好像瞬息之间变得热闹起来,还有人在不住大喊道:“曹大王,开仓放粮,尔等快来领。来的迟了就没有了。”
与此同时,一家家士绅的宅院被打开,无数妇人啼哭,甚至有士卒将妇人抱起来,向小巷之中走过去,想想就知道是要干什么?还有一些民夫,在义军的督促之下,将具具尸体从宅院之中抬了出来,都是以宽袍大袖的读书人为多。
张轩与曹宗瑜刚刚到了府衙,就有人告诉他,罗汝才不在府衙之中,而是去了唐王府,随即他们又往唐王府。张轩远远的就看见了唐王府,因为唐王府哪里像是一个府邸,分明就是一座内城。
唐王府修建的时候,还是洪武年间,整个唐王府严格的按照了朱元璋定下的规格,两丈多高的院墙。
此刻唐王府常年不打开,除非是圣旨到方才打开的正门,被推倒在地面之上。无数尸体堆积在城门处,现在还在一具具的清理,看上去这里交战非常之激烈。
张轩抬起头来,看在头上有一块大匾,上面写着“端礼门。”三个大字。
张轩纵马踏门而进,穿过一个不小广场,让张轩想起了当初在北京故宫,人来人往人潮,这王府的建筑风格与故宫非常之像,甚至可以说是一小号故宫。不骑马,要走上一阵子。
不一会儿。来到一座大殿之前。
大殿之上写着名字:“承运殿。”承运殿地势很高,必须先下马走过长长的台阶才能到承运殿之中。
“什么?”张轩与曹宗瑜刚刚到了承运殿大门口,就听了见里面了罗汝才的声音:“你让唐王给跑了?”
张轩偷眼向里面看去,却见罗汝才此刻正坐在唐王的龙椅之上。头上还带着一顶冕冠。但是罗汝才时不时一动,一点没有庄重的气势,一
副老农的面孔,配上着金碧辉煌的大殿,乃至于头上挂着一排珍珠的冕冠,只需轻轻一动,无数颗珍珠都在向后碰撞,恨不得甩出来的。
罗汝才似乎也觉得影响视线,顺手将冕冠扔下来说道:“你不是说,唐王已经是水缸里的乌龟?怎么让他给跑了?”
“舅舅,是孩儿大意了。”王龙满脸羞红,说道:“没有想到这唐王,如此怕死,早就在府中准备好了快马,那么这边一破城,唐王就从东门给溜了。”
其实罗汝才并不看中什么唐王。但是张献忠杀了襄王。他如果不杀明朝的王爷,岂不是说自己差张献忠一头。
只是这个时候,人已经跑了,说什么也没有用了,罗汝才狠狠的骂了王龙一顿,然后说道:”滚出去吧。”
王龙立即灰溜溜的跑了出来。
“你们两个人来了。”罗汝才远远的看到了两人,带着笑说道:“你们两人这一次做得好。说说,你们要什么奖赏?”
“这都是掌盘子的威名所至,我等不敢居功。”张轩口中客气说道。
罗汝才微微一笑说道:“那么我就来安排了,张轩,你是读书人,吉先生此刻正在南阳府衙之中忙,你先去帮着吉先生,等事情忙完了,再安排你的事情。”
“是。”张轩知道,这看似没有奖励的话中,已经包含了奖励。
吉珪是谁?是罗汝才的谋主。
吉珪是山西举人出身,但是到底是不是举人,也不大清楚,不过很早他就跟随罗汝才了,是罗汝才的军师,账房,当然了说谋主之类,吉珪有些配不上,因为大凡军中举措,都是罗汝才注意,吉珪不过是罗汝才的助手而已。
如果罗汝才军中,真有什么二号人物的话,那么就是吉珪。不过,吉珪平时忙得很,张轩不过见过几面而已。
罗汝才派张轩去帮助吉珪,已经是在默认他的谋士的地位。
“曹大,就以你这一次夺城的班底,再招一些人,我许你一个哨。”罗汝才说道。
这个奖励相当大方了。
罗汝才所部统称曹营,而除却罗汝才亲自带领的中军之外,就分给各哨,比如,罗玉龙,王龙,张应元,杨绳祖,杨承祖,都是哨长。统领一哨。当然了,曹营不是正规军,每一哨的强弱都要看主将了。几乎每一个哨都是曹营之中的一个小山头。
“谢过掌盘子厚爱,只是我无心于此。”曹宗瑜淡淡的说道。
第四十四章 善后
第四十四章善后
“什么?”罗汝才有一点不想相信。
张轩也赶紧拿眼睛看向曹宗瑜,给曹宗瑜使眼色,张轩唯恐罗汝才一怒之下,将曹宗瑜给杀了。
“曹某无心于厮杀,愿意在医疗营之中做一点事情。这哨长就免了。”曹宗瑜说道。
大仇得报,曹宗瑜不想在违逆自己的心思了。
对,他其实看不上流寇。不过,他当初是为了活着,为了报仇,别无他法,但是现在他却不想越陷越深,在他看来,所谓的义军迟早要被朝廷歼灭的。而南阳本就是他的家乡,曹家也是大户人家。与他曹家往来的,没有几个白丁,他一路走过来,看见往日友人的门户,一个个充满了义军,甚至听见里面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曹宗瑜心中不安起来。越发不想在流寇之中继续杀人了。
张轩给他使眼色也没有用。
不过,眼前的是罗汝才不是张献忠。
罗汝才虽然狡诈非常,但是讲义气。不会随随便便杀人,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带着你的人去医疗营之中帮忙吧。”
不过,话说到这分上,罗汝才也没有心思与他们多说话了。
两人联袂退了出来。
张轩问道:“曹兄,你今天怎么了?”
曹宗瑜抬起头看,看向远处一处突起的山峰,那是周王府的最高处,所谓的王府山是也。也是曹宗瑜从小看大景物,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张兄,我知道你的才华,只是你真觉得义军之中,是久留之地?”曹宗瑜淡淡的说道。
张轩大惊失色,小声说道:“禁声。”
这是什么地方,罗汝才就在后面不远处,到处都有人来人往,一旦败别人听见了,那还得了啊?这可不能随随便便的说啊。
曹宗瑜轻轻一笑,他没有再说话,但是已经明白了张轩的立场。
张轩没有发现有人听见他们的说话,轻轻松了一口气,随即看想曹宗瑜。两人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不多说话了。彼此之间都有默契了,等有时间再详谈。
张轩与曹宗瑜一起来到府衙,因为医疗营也在府衙之中。
一进府衙,张轩就与曹宗瑜分开了。
张轩沿着熟悉的道路走了进去,这一条道路不是别的,正是去后衙的路,张轩去见程文采的时候,也是走得这一条路,而同样的路,却去见不一样的人了。
“学生张轩拜见前辈。”张轩一进来,恭
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吉珪此刻正忙得不可开交,将一分分文书,到处乱翻。吉珪头也不抬的说道:“坐。你知道是来干什么的吧?”说着抬起头来一看,张轩这才看强拆吉珪。
吉珪头上顶着一对眼镜,对,就是眼镜,在大明这东西虽然贵重,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吉珪干瘦干瘦的,看上去,让人明显的想起了山西账房先生。
一直看一个人很不礼貌,张轩与吉珪的目光轻轻一触,张轩就低下了头,说道:“学生知道。掌盘子让学生来帮忙。”
吉珪说道:“我给你安排事,与在襄阳做的事情一样,收集粮食,车马,还有愿意跟随我们的人手。官府的府库,我都查了一遍,好像是空荡荡的,但是我太了解这些当官的了,细细拷问一番,总能问出来东西,这些事情我来办,不过,民间的粮食,车马之类,就要你来负责,你在南阳城之中待了一阵子,想来对南阳城比较了解,你来办这件事情,也算合适。”
张轩在南阳城之中一两日,日日提心吊胆,哪里有什么心思去了解南阳城之中,到底是谁家有钱粮,谁家有车马,而且,这说好听了,是收集,说不好听的,就是硬抢。
吉珪说道:“快去吧,要不要我配给你一些人手。”
张轩暗道:“我免不了这一遭了。”张轩没有洁癖,如果有洁癖的话,他早已死在黄陵城下了,为了自己活下去,只好对不起其他人了,说道:“不用派人手,我去找曹大哥帮忙。”
“也好。”吉珪说道:“快去快回。记着登记造册。”
“是。”张轩答应下来。
张轩出了后衙,来到了前衙之中,来到医疗营。
“张公子。”罗玉娇首先看见张轩,只见她满心喜悦的迎了上来,双脸通红,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刚刚跑得太快了。她来到了张轩身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说道:“你平安就好。”
张轩说道:“多谢关心,营中怎么样?”
罗玉娇说道:“多亏张公子仁心,将如此医术广传营中。好多兄弟,都得到了医治。我要代他们好好谢谢你。”
张轩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现在也将我给掏空了,没有什么医术可教了,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罗玉娇很想问:“你这么冒险进入南阳城之中,是不是为了我?”
“公子。”小丫也跑过来了。
小丫有罗玉娇的照顾,脸上好像肥了一点,多了一块肉,看上去可爱多了,再也不像当初的一把骨头。
张轩
说道:“小丫,这两日如何?”
小丫说道:“罗姑娘待我极好,我每天都有肉吃。”
张轩说道:“多谢罗姑娘了。”
“不用,”罗玉娇说道:“我很喜欢小丫,拿小丫当我妹妹。”
张轩说道:“小丫,你去将曹大哥叫来。”
“是。”小丫说道。他答应下来,就连忙跑了过去。
“这次我授命征召城中物资,营中的药材够不够用?”张轩不是傻子,对罗玉娇的心意猜出来几分,但是他又怕猜错了,要知道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就是她喜欢我。
而且张轩不想在义军之中久留,故而,他觉得他与罗玉娇之间最后什么也别发生。故而,他立即问起了营中事务。
“药材倒是还够用,不过多多益善,能弄过来一点,就弄过来一点吧。”罗玉娇的语气有几分幽怨,两个人一本正经的说着公务,但是气氛却平白多了几分幽怨,却不知道,这一分幽怨到底是谁的。
曹宗瑜来得很快,打断了张轩与罗玉娇的对话。张轩与罗玉娇打了一个照顾,就与曹宗瑜一起出来。
“什么?”曹宗瑜皱起眉头说道:“你要我做这个?”
这是县衙的一处角落。附近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人。
“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张轩说道:“但是这事情总会有人做的,即便是我推了,还有其他人做,到时候,手段就未必有我这么温柔了。”
“帮助外人欺负家乡人,我今后会被撮脊梁骨的。”曹宗瑜说道。
张轩说道:“但是,这是最好的办法,最好的离开的办法。”说到最后五个字,张轩猛地压低了声音。
曹宗瑜顿时沉默了。
大仇已报,曹宗瑜实在不想留在流寇之中。他压低声音说道:“说来听听。”
张轩说道:“如今河南的局面,简直是人间地狱,一旦离开大队人马,逃不出一个死字,即便我们想离开,河南决计不是落脚之处,如今天下,也只有江南一带,还算是太平,但单单凭借你我,如何能千里跋涉去江南?所以,我们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手,本来,你如果当了哨长。正好有一哨人马,就好办多了,可惜---”
“你当曹操的名号是白叫的。”曹宗瑜没好气的说道。“如果那么容易被拉走一队马队,他就不叫曹操了。”义军最重马队,即便曹宗瑜当一哨之长,下面定然有罗汝才派来的老卒,岂能那么容易被拉走啊?
“说吧,你准备怎么办?”曹宗瑜问道。
第四十五章 新计划
第四十五章新计划
张轩想了想,也觉得一哨马队,多则近千骑,少则百余骑。曹操的根本就是那数千马队,对他们的控制严密之极,如果谁想叛逃,就叛逃,他罗汝才的外号,就不是曹操了。
不过,张轩作为现代人,有着鲜明的特点,就是想得多,做的少。他立即给曹宗瑜说起自己的新计划。
“想要逃到江南,就首先有身边有人,什么比乡党更好,这一次召人的时候,以你的名号召集一批人,这样一来,我们将来行事的时候,有百余精兵护身,从河南到江南的路,就好走多了。”张轩说道。
“如果人手足够,或许可以向官军讨一个封赏。”曹宗瑜心思瞬息动了。他比张轩想的更好一点,这是他官宦人家的本能。只是他知道,张轩从来没有想过投降明朝,因为在他看来明朝已经烂到根子里面了。他想投降明朝,还不如投靠李自成。
双方未来的分歧先埋下。
“不过,你想让我帮你招人,如何能做这些事情?这些事情一做,我的人望尽失,如何能招人啊?”曹宗瑜说道。
张轩说道:“如果是那些饥民,根本不用你出马,我随随便便就能找上一大批,但是我想找的是能读书识字的人,有根底的人,一些饥民调教成精兵太难了,而且这些饥民也靠不住,说不定路上就把你我给卖了,必须知根知底的人。而且,我们这么做,未必不是救他们。”
“此言怎讲。”曹宗瑜说道。。
“你久在军中,贼过如梳,兵过如洗。这话你不会没有听过吧,而如今跟在我们后面的是谁,左良玉,左良玉刚刚从南阳转向汉中,此刻估计已经回军了,左良玉的名声怎么样你不会没有听过吧。等左良玉收复了南阳城,南阳城内会是一个什么模样?如此,怎么能说不是救他们啊?”张轩说道。
“左良玉,”这三个字一说,曹宗瑜顿时无言可对。
左良玉所过之处,几乎寸草不生,比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对地方的破坏都大,他们不过劫掠一些富人,还有一个劫富济贫的名声。不敢在地方久留。但左良玉在每每到一个富庶的地方,就顿兵不去,非抢一个够本才行,很多地方,一见左良玉来了,立即派人送银子,只求左良玉赶紧走人。
这个手法刚刚还好,左良玉还接受,但是现在这个办法也不行了。左良玉“收复”一座城池,非将这座城池刮个底朝天不可。他连卖平安的银子都不要,因为
他要自己取。
如果左良玉跟在流寇的后面,现在裹挟他们离开,未必不是对他们好。
“好。”曹宗瑜想了一阵子,还是缓缓的点下头来。
南阳城十几里处。
一座大营在这里安营扎寨,这就是张献忠的本营。
一群人围绕一处,却见张献忠裸露着上身,手持一柄长刀,与孙可望战在一起,孙可望也是赤裸上身,手持一柄长刀,两人叮叮当当的战在一起。
忽然张献忠一脚飞起,将孙可望手中的长刀给踹开。他说道:“可望,你的身手还待再练啊。”
“孩儿,自然比不过义父。”孙可望说道。。
一个文人来道张献忠身边耳语几句,张献忠的脸色一边,一挥手说道:“都走吧。”他拉着这个文士离开这里往大帐而去。
“曹操攻下了南阳?”张献忠有几分不可思议。张献忠善用细作,这可是出了名的。
崇祯十三年,杨嗣昌刚刚来四川围剿张献忠,就发下诏令:“惟献贼不赦,擒斩者,赏万金,爵侯。”但是第二天,杨嗣昌所住的地方,就写着,“斩杨嗣昌者,赏白银三钱。”
这个段子,后世每每被效仿。却是来自张献忠。
而负责张献忠情报的,却是眼前这个人王秉真。
王秉真在张献忠身边一点也不起眼,也没有什么功名在身,张献忠起家的老班底,王秉真就是张献忠的眼睛。有王秉真在,不管是敌军,还是友军的变故,都瞒不过张献忠。
张献忠本意想打南阳的,不过,因为王秉真对颜日愉的评价,单纯的派内应是打不破南阳的。而左良玉大军就要回师。义军不能在南阳城下停留太多时间。
故而张献忠就放弃了在南阳多花费精力,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打其他府县,并不是所有的知府都如同颜日愉一样精明强悍的。
王秉真说道:“掌盘子,是我失算了。低估了曹操。”
“别说这个,告诉我,曹操是怎么打下南阳城的。”张献忠一挥手说道。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责怪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张献忠径直问过程。
王秉真将张轩所做所为大致说了一遍,但是也有含糊不清楚的地方,比如,他们并不知道曹宗瑜的身份。只当张轩临阵掌控住手下的人了,反戈一击。
“如此人才,却派去做细作,实在是浪费。”张献忠说道:“
如果在我军中,必定收为义子。”
“掌盘子,你见过张轩,就是那个出手医治罗玉龙的郎中。”王秉真说道。
张献忠微微一想,将张轩的名字,与脑海之中的印象对上号了,说道:“如此,我对此人更感兴趣了。”
王秉真说道:“掌盘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曹操这个时候撇下我们去攻南阳,这里面的味道,掌盘子品出来没有。”
张献忠一张黄脸顿时阴沉下来了,眼睛眯的细长,目光之中有一丝阴森的意味。
凡是能站在时代顶峰的几个人都是聪明人。张献忠是,罗汝才也是。
罗汝才为什么要这样做,不就是感觉到张献忠名望大震的压力吗?虽然张献忠与罗汝才之间,行则并骑,坐则并坐,彼此联营,看上去没有高下之分。
但是在名望之上,张献忠远远在罗汝才之上,毕竟张献忠是崇祯皇帝唯一不肯赦免的巨贼,即便是李自成在打破洛阳之前,在名望之上,也远远不是张献忠的对手。
张献忠与罗汝才之间,真的是亲如兄弟,亲密无间吗?张献忠真的没有想过火并罗汝才,将罗汝才一口吞掉,张献忠如何没有想过,只是罗汝才看上去非常信任张献忠,但是每每防患于未然。不给张献忠机会。
曹操这外号,其实白来的,张献忠破襄阳,杀襄王。在军中威望一时大涨,张献忠不经意之间,流露一丝得意,并罗汝才迅速的捕捉到,这才有独自攻南阳之举。
“掌盘子,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与曹操修好,而不是去刺激曹操,曹操数千马队,精锐不在老营之下。而且我们现在已经甩开了官军大队,没有官军的压制,曹操很可以与我分道扬镳,只是如此一来,我军的战力就损失大了,而且我也听说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消息。”王秉真说道。
“什么消息?”张献忠立即问道,什么不知道真假,张献忠对王秉真说话风格太熟悉了。不知道真假,就是八成是真的。
“李自成在正月里攻破洛阳,杀福王,并将福王与鹿肉公煮,名为福禄酒会。李自成占据福藩府库,开仓放粮,饥民聚之,号称百万之众。”王秉真说道。
“格老子。”张献忠破口大骂道:“让李闯儿抢了先,立即拔营,现在就去南阳,我要庆祝曹老哥,旗开得胜。”
张献忠暗暗后悔,杀襄王的时候没有多用个花样,不过想来,襄藩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福藩的,唯有长叹一声而已。
第四十六章 周党
第四十六章周党
“当当当。”的铜锣声响起。
张轩领着曹宗瑜十几个,两个人在前面鸣锣开道:“掌盘子有令,命令各回本队,违令者斩。”
这一道命令,真不是假的,是张轩找罗汝才讨的,不过前半句是真的。罗汝才的确是让他们归队,不要闹得太厉害,但是后半句却是张轩加上去的。
张轩终究不是冷血动物。如果能做些一事情,还是要做一些事情的,反正张轩没有想过在义军之中久留也不怕得罪人。
军队打散之后,自己烧杀抢劫,简直是必然真理,对这个时代来说,不管是官军,义军,还是鞑子,都是这样的,没有例外。只有程度差别而已。
但是军队在抢劫之中,是没有战斗力的,故而将军们不会让大军长时间处于这种状态的,这有碍于军队的战斗力,所以说,什么时候不让他们抢劫,什么时候让他们抢劫,对于将军来说,是一门学问,就叫张弛有道。
虽然有张轩与曹宗瑜为内应,但是本质上来说,南阳城还是被攻下来的,打破城池之后,所有士卒有一天,或者半天的放松时间,几乎是惯例了。
一般是让士卒来发泄的,毕竟顶着死亡攻城,这种压力能让人逼疯。不发泄一下,有时候容易营啸。
不过差不多就行了,今天曹营本队的伤亡并不大,故而即便张轩不去请示,罗汝才过一会儿,也会下命令的。
这些老卒一个个都归队了,当然还有一些地痞流氓,或者刚刚加入义军的饥民,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号令,张轩一声令下,曹宗瑜就开始大开杀戒了。
饶城一周,花了一个时辰左右,整个城池都安静下来,大队人马入驻唐王府,以及各路官衙之中。
张轩轻车熟路的将各路粮商全部召集起来,要所有人为义军募捐粮食。然后随机跳出一家,杀鸡儆猴,后面的粮商纷纷不敢对抗义军,将所有的粮食都交出来,张轩派出一些士卒去搬粮食。
城中大批的饥民都跟过去。
张轩知道这些粮商都死定了,张轩没有命令要这些粮商的命,他只要粮食,但是没有官府保护的粮商,注定要死在饥民手中。在这个几乎每天都能饿死的时候,拥有粮食,就是最大的原罪。
张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人命如此随意,杀一个人,或者了结一群人的性命,丝毫没有违和之感。似乎已经习惯了。
如果,你见过每天死人,荒野之中,还有人明码标价卖人肉,就知道人命其实并不值钱。
“我只是想活下去。”张轩反复对自己说,仿佛在催眠自己一样。
处置了粮商之后,就要拜访当地的大户了。
“南阳府那家士绅最大?”张轩问道。
曹宗瑜微微一顿,说道:“我家,不过,我家不用去了,我打听过,虽然当年事情之后,曹家官面上的人被一扫而空,但是有一些底子,我已经派曹铁去找了,想来还能找一些人。”
“那么我们现在去找谁?”张轩问道。
曹宗瑜想了想说道:“有一员大将之才,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拉拢过来。”
张轩问道:“何人?”
曹宗瑜说道:“周党。”
周家也是大家族,在南阳城的一角,比较偏僻。在颜日愉的安排之中,周党不是守南门的,故而交战的时候,周党在其他城门上驻守,但是见南门失陷,想要逃出城池,却见城外有马队环绕,此路不同,不得已带着家小,驻守别院。
这别院在城中角落之中,荒凉的很,看上去似乎没有人居住。一般人都不知道周家在这里还有一个别院,但是曹宗瑜不是别人,当年的曹家能当半个南阳县的太上知县,势力庞大,南阳县之中没有他不知道事情。
“当当。当当。”曹宗瑜敲着破烂的木门,一点声音都没有,曹宗瑜也没有心思多等,一脚踹飞,两扇木门不知道多少年的历史了,早就已经摇摇欲坠了。
“夺。”的一声,一根长箭射在门框之上,尾羽在不住的颤抖。“曹宗瑜,你居然做了贼。”
一个国字脸大汉目光炯炯的看着曹宗瑜,声音之中带着无数愤慨。这个人正是周党。
曹宗瑜微微避开周党的眼神,说道:“对不起,周师傅。幼瑾做了贼。”
幼瑾是曹宗瑜的字。
“你不用给我说对不起,我不过是做了你几天箭术老师而已,如果你念几分旧情,就当做没有看见,如果你非要为虎作伥的话,那么我下一箭,绝不容情。”周党说道。
“周先生。”张轩说道:“我们这次来,绝无加害之意,是请周先生出山的。”
周党手腕一转,拉开的长弓对着了张轩,箭头上闪烁的寒光,让张轩有一种被人用枪指住的感觉。张轩不由的决定口舌发干,手脚有一些僵硬,暗暗有些后悔。
干嘛冒这么大的风险。
“自己做了贼,有辱祖宗,还不够,还要拉着我做贼吗?”周党说道:“休想。我周党宁死也不做贼。”
张轩眼睛一转,看见一个小孩子从周党后面的房子里面伸出头来。顿时他心中有了计较,说道:“周先生,你在这里躲上几日,故而能躲过义军,但是能不能躲过官军?”
周党皱眉说道:“什么意思?”
张轩说道:“没有什么意思?左良玉所部就在我军身后,不过一两日功夫,很可能是我军前脚走,左良玉后脚就到,左良玉一进城,就不是一日两日了,我想你来这里躲藏,比较仓促,根本没有带多少粮食。一连十几日的躲藏,你能挨得过去,你儿子能不能挨得过,你的家人能不能挨得过?”
周党冷哼一声,说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后世人常常以为这个“节。”是贞洁,其实说道是节操,说的是男人,而不是女人。
张轩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却不知道,周先生一家死在这里,周家列祖列宗的血脉,有谁来传承下去。”
慷慨就义易,从容赴死难。
一个气血上头,根本没有多想,就慷慨就义,其实是很容易的,但是如果让一个思前想后,将所有情况都考虑清楚,然后再去死反而是难的。
如果曹宗瑜来此,二话不说,就出手,周党绝对会血战到底。但是张轩给了周党思考的时间,周党反而犹豫了,过了一阵子才说道:“周家列祖列宗,宁愿绝嗣,也不愿意有有辱祖宗的后人。”
张轩看到周党的犹豫,心中暗道:“有了几分成效,只需再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微笑的开口说道:“周先生误会了。我的意思并不是让周先生从贼,而是给周先生一条离开南阳城的路,我与曹大哥相交莫逆,在贼营之中,说话还有几分分量,周先生如果信得过曹大哥,就请暂时来我这里避上一避,跟着大军行动。等出了城,到了野外,我再暗地里放周先生全家离开,却不知道周先生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周党犹豫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张轩暗道:“先将此人骗进大营之中,在大营之中,就知道一个人一家人单独离开是万万不能,到时候合伙一起跑,就顺理成章了。
“大丈夫行事,何必吞吞吐吐。成与不成,一言可决。”张轩说道:“你全家的生死都在你一言之中。”
第四十七章 会师
第四十七章会师
“好。”周党的脸上阴晴不定,说道:“不过,我有话说在前面,我只是投奔老乡,与曹贼没有任何关系,我想走的时候,不得以任何原因阻拦。”
张轩说道:“好,一言为定。”张轩心中暗道:“这人一旦走了第一步,就会不知不觉的走下去。”
周党这一低头,他身后的家人都过来。
周党妻子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成年娶妻生子,名周辅明,小儿子就是刚刚冒出头的孩子,名叫周辅臣。还有几十名周家子弟家丁。
不过,除却周党之外,其他的人并不是那么好招揽的,一来,很多人都与义军有血海深仇。
家国,家国。
明代士大夫从来是将家放在国之前的,国仇还可以放在一边,但是家仇却很少有人能忘怀的。颜日愉也是有能力之人,他将满城士绅都绑在了自己的船上。像周党一样,没有沾上义军的血,义军也没有沾上周家的血,这样的人,算是少了。
所以除却周家之外,曹宗瑜的其他努力都吃了闭门羹。
这种收集人才的举动,不过是曹宗瑜与张轩的私下举动,其他时间。其他时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维持城中纪律,让城中秩序不置于大坏。义军将士有犯禁之人,张轩也只能睁一支眼,闭一只眼,或者扯起罗玉娇与罗汝才的旗帜吓人,让他们收手,至于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则被张轩一律斩首,挂在城墙之上。
一时间,城中安定下来,虽然还是很萧条,但是与大明朝廷在的时候,别无二至。
这个时候,吉先生传下命令。献营来南阳与我军会师,掌盘子在唐王府大宴张献忠,让各位管事都去。
言下之意,张轩也在陪客之列。
这就明显的显示出张轩地位的上升。之前在郧阳山区之中,张轩只能在外面自娱自乐,而现在已经进入罗汝才核心层了,虽然还在外围之中。
不过,张轩先被吉先生安排去罗戴恩麾下,去接引献营大队人马,入城,安排驻地安营扎寨,一口气忙到了傍晚时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有人来请,张轩与曹宗瑜作为功臣,在宴会上都有一席之地。
地点就在唐王的承运殿之中。
此刻承运殿已经大变模样了,一副金碧辉煌的样子。
无数金银珠宝将承运殿装饰着蓬荜生辉。而且毫无品味可言。
唐王近十代传承下来,早就养成自己的品味,本来大殿是唐王府的正殿,以庄严大
气为主,但是现在什么珍珠,珊瑚,乃至于金银工艺品,看得人眼睛发直。反倒是书画瓷器摆件很少。
好一副暴发户的品味。也正是罗汝才的品味。
大殿上的布局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坐北朝南的王座位置上,摆着两个座椅,并肩而坐,正是罗汝才与张献忠的座位。从他们的座位到门后,有一条通道。罗汝才所有部将,以罗玉龙,王龙,张应元,杨氏兄弟为首都安排到东边,所谓之东道主是也。而西边安排的都是张献忠的部将,以张献忠的四大义子为首,其他都安排到西边。
张献忠,罗汝才所用的都是案几,摆满整整一座菜,临近通道的第一排,如罗玉龙,王龙,乃至张献忠的义子等人,东西相对,也都是用得案几,而在他们身后,全部摆上大圆桌,好像是农家办事的席面一样。
张轩与曹宗瑜就安排在后面角落之中,分庭抗礼的意味非常之明显,张轩不用人说,都能品出来一点。
“小弟祝罗兄,攻下南阳城。先干为敬。”张献忠首先向罗汝才敬酒。
罗汝才说道:“这如何比得上张老弟,一夜破襄阳,杀藩王,我连一个唐王都没有抓住啊。”
张献忠与罗汝才客气几句,就算是开席了,随即有无数莺莺燕燕上来,几乎每一个人身边都有一个美人。罗汝才寡人有疾,但从来知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将女子当一回事情,常常将美人赏赐给将士们。这些美人大多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经不住长途跋涉的颠簸,常常在路上就挨不住了。
不过,罗汝才每破一城都有新人加入。这些美人几乎就是消耗品。
张轩与曹宗瑜身边也都坐了一个美人。
也有一些美人当庭歌舞。
但是张轩什么舞蹈没有看过,对于这些歌女的舞姿,看了一眼,也就不看了。张轩与身边的女子说起话来,这女子虽然是来陪酒的,但是坐在哪里,不只觉得的流漏出一丝端庄之态。脸色浓妆艳抹,非但没有画得好看,反而掩藏自己本身的容姿。
张轩问道:“姑娘如何称呼啊?”
“奴婢名叫朱儿。”这女子低头敛眉的说道。。
张轩说道:“可是国姓?”
朱儿为之一抖,立即说道:“不是,奴婢只是一个侍女而已,没有名姓。主人取名叫朱儿。”
张轩还要再问,却被曹宗瑜轻轻一拉衣角。张轩看过去,却见曹宗瑜眼中有一丝不忍之态。张轩心中了悟,这朱儿身份一定不简单,或许曹宗瑜已经认出来了。
却
不知道是那家大户人家的女儿,忽然被踩进了泥土之中。他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不忍之心。也就不再刨根问底了。
“报。”一个士卒忽然过来,说道:“闯将的信使到。”
热闹的喧哗之声,忽然低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罗汝才与张献忠身上。
张献忠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请他进来。”罗汝才说道。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风尘仆仆的进来,他身上穿着一身破旧的革衣,头上带着一顶范阳帽。一进来就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在下何英奉闯将之命,拜见罗大王,张大王。”
罗汝才说道:“你是老李的部下,听声音不像是陕西人?”
“在下是河南宝丰人,得闯将信重,命在南下来寻两位。”何英说道。
罗汝才说道:“好壮士,看座,上酒。”
立即有人搬上来一个椅子,然后有人上酒,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给何英一个下马威,一下子弄过来一坛子酒,何英只做不知道,拎起酒坛,举过头顶,居然一饮而尽。
“好。”不知道谁高喊一声,一时间所有人都在高声呐喊。义军大多都是草莽之辈。就喜欢这样豪迈的汉子。
不一会儿,何英放下酒坛,将酒坛空悬,只有涓滴流下来。
“好。”叫好之声,再次响起来了。很多人都站起来看。
罗汝才伸出手来向下面一按,声音顿时停住了。罗汝才看向何英,此刻的何英脸上有些红润,更显得英气勃发。
“闯将现在在什么地方?”罗汝才问道。
“闯王现在在洛阳。”何英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大惊,洛阳,可是大城,比襄阳与南阳更胜一筹。而且天下第一大藩王,福王就在洛阳城之中。罗汝才大吃一惊,他以为张献忠破襄阳,他破南阳,已经不错了,却不想李自成居然攻破了洛阳城。
张献忠早就知道这个消息,脸上不过微微一沉就恢复本色,显得波澜不惊。
“闯将是什么时候攻破洛阳的?”罗汝才问道:“正月二十。”
罗汝才说道:“闯王是如果攻破洛阳城的?”
何英微微拿捏说道:“在下问曹营大军攻破南阳,连夜赶来,如今腹中空空---”
“来人上菜。”罗汝才不等他说完,就立即招呼,他一声令下,立即有人抬上一座席面,周围的人也都围过来,听何英说。
第四十八章 李自成夜下洛阳
第四十八章李自成夜下洛阳
何英抡起一口肘子几口吞下肚子,将肚子点殿,然后拿起白瓷酒壶,就着细长的壶嘴,将一壶酒饮而尽,立即有人抱上酒坛,上了粗瓷大碗,何英这才用的顺手,说道:“闯王去岁腊月二十二日破永宁,杀各地藩王,开仓放粮,各地百姓纷纷依附,自腊月二十二至正月初十,大半月之内,连下宜阳,偃师等地,洛阳的周围的屏障,被闯王一扫而空。杀尽贪官污吏,百姓喜迎闯王,赖之得活,在下,就是为闯王献了宝丰县,才得闯王青眼的。“
“今年正月十九,闯王兵临洛阳。四面围攻,不过洛阳乃天下坚城,死伤的兄弟相当多,但是攻不下来。当夜却有了转机。”何英说道。
“可是有人投诚?”张献忠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何英拱拱手说道:“八大王英明。”
“哼。”张献忠心中暗道:“也只有这样才让李自成捡了一个便宜。”
何英说道:“总兵王绍禹向闯王投诚了,福王吝啬无比,金银满仓,粮食无数,但是一毛不拔,王绍禹本来是在城外驻防,但是无衣无食,士卒冻饿而死,王绍禹压制不住,只能在大军来之前,抢入洛阳城之中,他本以为他这样闹,应该能得到一些粮食,没有想到他即便是闹成这个样子,上面还是没有给他发一个大字。。
他麾下的士卒,每事每刻都在冻饿而死,再加上一场大战下来,义军给他杀伤不少,王总兵知道朝廷已经没有希望,当夜弃暗投明,投奔闯王,经过一夜厮杀,闯王正月二十日夜攻入洛阳城之中,在正月二十一日白天就控制了整个洛阳城。
张轩心中默默道:“李自成就是李自成,他与罗汝才,张献忠攻城完全不一样,两人攻襄阳,攻南阳,不够是钻官府的空子而已。而李自成攻洛阳城的手段,根本就是大军攻大城池的正规套路,先扫清外围,然后再进攻城池。罗汝才与张献忠打下城池之后,也不敢久留,因为朝廷的援兵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但是李自成却能在洛阳待上一段时间,再朝廷下一轮调兵遣将之前,李自成在洛阳周围根本就没有敌人。”
罗汝才继续问道:“可捉到福王?”
何英说道:“捉到了。”
“那福王倒也机灵,一见事不可为,就一心一意的逃跑,不过,他浑身肥肉,有数
百斤重,不被人搀扶着,根本就走不了,如何能跑得动啊,他们躲在寺庙之中,一眼就被认出来的,只是小福王抽空子逃走了。我听看押福王兄弟说,押着福王来见闯王的时候,遇见一个姓吕的大臣,好像是兵部尚书。他对福王说道:‘要福王保重国体,勿失天子脸面。’那福王当即就别吓尿了。那个姓吕大官,到也硬气,见了闯王一意大骂,被闯王处死。而福王见了闯王一下子就软,哭哭啼啼的说:‘要献出全部金银财宝来赎命。’结果闯王说;‘你的金银财宝都是我的了。何须你来献。你身为朝廷藩王,聚敛粮食数以百万计,而任凭子民饿死,是守财奴。’”
“福王什么也不说,只是哭求饶命。闯王乃请命人取福王府库之中的金银,砸福王,金极重,命人砸四十多下,福王就已经死了。”
“洛阳百姓见福王之死,恨之入骨,纷纷要吃福王。闯王乃命人刮了福王一身肥肉,与福王所养的鹿,一并杀了,煮在一起,散给洛阳百姓吃,洛阳百姓欢呼雀跃。闯王乃令:‘王侯贵人,剥尽百姓,视尔饥寒而亡,我今为尔等杀之。’洛阳附近百姓纷纷投奔闯王,一时间有百万之众。”
场内鸦雀无声,不知道谁先说道:“好。”
所有人都在纷纷喝彩,甚至张轩还听到有人说道:“恨不能早见闯王。”
“大明朝廷走到今天,是自己要玩完了。”张轩心中暗道:“李自成入河南之前,不过千余,甚至比不上曹操罗汝才的本部人马,但是却凭借这千余人马,攻下洛阳城附近城池,一举下天下名城,是李自成天纵奇才?不,是时势所至。大明朝廷官逼-民反,一至于此。”
张轩看向曹宗瑜,也发现曹宗瑜眼中的动摇。
福王不是一般藩王,而是皇帝的亲叔父。福王分藩才几十年,老一辈人还都记万历皇帝对福王的宠爱,福藩之福甲于天下,李自成得了福藩的积蓄,一下子就成了气候,再也不是寻常草寇了。
而天子居然不能保一叔父,这大明天下真的走到尽头了吗?
曹宗瑜所动摇的是这个。
不过,张轩目光扫过朱儿,却见朱儿脸色发白,浑身瑟瑟发抖,好像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他微微一想,就明白了几分,他有点可怜朱儿,也就当做没有看见。
张献忠不想何英再讲下去了,说道:“闯将派你来,到
底所为何事?”
何英说起了正事,说道:“闯王得知河南巡抚李仙凤不在开封,而开封只有数千士卒,正要领兵马突击开封,特地派小的,南下来寻两位大王,想与两位大王合营,共谋大事。却不知道两位大王的意思如何啊?”
张献忠心中冷哼一声,暗道:“李自成这是要成为高老大之后,第二个义军盟主。”
义军自从起兵以来,公认的盟主,有两位,一个是紫金梁王嘉胤。不过被曹文诏在山西所杀,而第二个就是高迎祥,不过也在崇祯九年,为卢象升所杀。之后的义军就四方流散,各自为战,再也没有公认的盟主了,不过从声势上来说,张献忠远远在李自成之上。李自成连吃败仗,以至于朝廷都以为李自成已经死了。而张献忠是朝廷对付的重点,先是受抚,受抚不足一年,就再起反叛,将熊文灿送上断头台。然后转战四川,打过败仗,打过胜战,甚至让崇祯皇帝说出,“天下贼寇皆可赦,惟献贼不赦。”的话。
张献忠虽然都已经决定自己是义军事实上的盟主了。但是现在李自成后来居上,声势居然还在他之上,让张献忠如何能心腹?
须知,义军名声从来不是没有用的。大部分义军没有太过严密的组织,可以说谁名声大,很多想要起兵的人都会去投奔他。李自成如何从千余之众膨胀到百万之众的,不是就是因为名望啊。
张献忠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威胁。他偷眼看去罗汝才有几分心动,立即抢先说出口道:“此事关系重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说清楚的,故而要从长计议,今日一来庆祝曹营攻下南阳,二来庆祝闯将攻下落阳,我们共饮此杯。”
张献忠举杯,所有人没有不应的,立即举起手中的酒碗说道:“干。”
罗汝才目光在张献忠身上微微一瞄,就自顾自的喝酒了,好像没有看出来张献忠推托之意。
何英心中却明白的很,他的使命不是那么好完成的。
在何英说出他的使命之后,所有人一时间都没有了吃喝的兴致,在座的各位是曹营,与献营的精锐骨干,对一顿吃食,他们更关心的是,大军动向,到底要何去何从,要不要与李自成合营啊?
连张轩也偷看看罗汝才与张献忠,似乎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但是他们两人是什么样的人,自然是丝毫也没有显露出来。
第四十九章 张献忠预谋湖广
第四十九章张献忠预谋湖广
大庭广众之下,有些话不好说。大宴散后,罗汝才将自己的亲信全部给叫了过来,比如他的子侄部将,乃至吉先生,罗戴恩,甚至连张轩也被拉过来列席。
原本是唐王书房之中,此刻有十来个人就坐。这是曹营之中最核心的人员。即便是罗玉凤也没有资格在这里,她虽然地位很高,但是毕竟是一个女人,从来是上不了正式场面的。
“今天闯将派人来,我看黄虎有些不情愿。他是决定不会去与闯将合营的。我们要不要与闯营合营啊?”罗汝才说道。
“听掌盘子的,掌盘子说合营,那就合营,反正与黄虎合营,与闯将合营,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罗戴恩说道。他虽然能力不足,但是资格很老,故而他抢先发言,在罗汝才面前刷存在感。
罗汝才看向罗玉龙,罗玉龙说道:“听爹爹的。”
罗汝才的眼睛之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自己儿子是一个什么样子,他岂能不知道,只有微微一叹,什么也没有说。随即他的目光转向张应元。
张应元算是罗汝才外系大将之一,他沉吟一会儿,说道:“以末将的意思,我们不要去与闯将合营,这个时候正是闯将自满得意的时候,我们即便是去了,又何以自处,是如同现在与黄虎平起平坐,如此一来,与黄虎合营,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为闯将之下,岂不是更不如意,如此何必去合营啊?”
“是。”武将这方面纷纷点头。
罗汝才微微颔首,这也是他所想的一部分。
罗汝才问吉珪道:“吉先生意下如何?”
吉珪沉吟一会儿说道:“大人,以学生的意思,这与谁合营,要看我营的实力,闯将如今威望大胜,只是派一使节来召,我们就过去的话,不啻于自轻自贱。又如何能让闯王重视,且看黄虎的态度,他对闯将并不怀多少好看,如果一走,会不会与黄虎反目成仇?所以,学生的意思,不能现在合营。不过,黄虎日益骄横,想让我曹营列为下属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即便是现在献营的实力,也在我曹营之上。故而想与黄虎长久合作下去,大人就想思考,这平起平坐的地位,要不要保留下去了。所以,还请大人早做打算。”
吉珪字里行间的意思,投奔李自成,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张轩低头不说话,心中却有些鄙视罗汝才的手下们,他
们在战场上能征善战,比张轩高明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在天下大局眼光之上,却是浑浑噩噩,几乎都是鼠目寸光,提的是什么主意啊。
洛阳,襄阳,南阳,三座府城在一两个月之内,相继沦陷,再加上河南百姓纷纷从贼,而不从官,这已经说明,义军的形势发生了转折,如果义军以前是为吃饱饭,为了活下去,被官军追得到处跑,但是现在已经到反客为主的局面。
从求生乞活,到了争霸天下的阶段了。
现在罗汝才应该想的是,如果以后数年的争霸天下之中,抢占先机,从此分析,而不是纠结于合营,和与谁合营。
如果让张轩出谋划策,就让他立即与李自成合营。无他,不是为了李自成,而是为了河南。
崇祯年间,先是陕西受灾严重,而现在却是河南受灾最严重,即便是比较靠南的南阳,也是撒下一把粮食,就有无数百姓来当兵,如此正是合义军发展,李自成能在一两个月之内,暴兵百万,正是因为河南对义军来说是一块风水宝地。
立即挺进河南腹地,才是一等一的要事,不要让李自成独占,这才是最紧要的事情,而不是别的。
不过,张轩新进之人,才不敢乱说话,一不小心说错话了,谁也救不了他。
“报,八大王来访。”一个士卒说道。
罗汝才只好终止了会议,出去与张献忠在客厅说话了。
“黄虎啊,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干什么?”罗汝才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好像刚刚与部下连夜商议的人,不是他。这一问,几乎有几分明知故问,张献忠定然是想办法,留住曹营,而不是让曹营离开他,去投奔李自成。
“罗兄。”张献忠也装着不知道这一点。说道:“我有一大好消息来告诉你。。”
“却不知道是什么好消息啊?”罗汝才说道
“杨嗣昌已经吞金自杀。”张献忠说道。
“好。”罗汝才说道:“的确是好消息,凡是我们感到棘手的人,崇祯老儿就会替我们杀了,实在是太好了。”
张献忠陡然大笑,觉得罗汝才说的妙极,但是未必没有道理。
卢象升看上去是战死的,其实被崇祯给弄死的,还有陈奇瑜多么厉害的人,逼着义军车厢峡大败,结果被下诏狱论死了,等等,简直数不胜数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黑色幽默,但是这个冷笑话,
还没有结束,还在继续上演。
张献忠笑过说道:“如今杨嗣昌一死,湖广方面群龙无首,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机会,我决定了,先东进,甩开左良玉,然再南下湖广。”
罗汝才说道:“为什么不在河南?闯将能在河南暴兵百万,我们反而南下湖广?”
张献忠正是因为李自成在河南,才不愿意在河南久留,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是也。张献忠没有臣服李自成的意思,自然是离李自成远一点好。但是这一层意思却不能说。
“闯将也出息了,号称闯王了。”张献忠说道:“你不知道朝廷那德行,他做的如此大事,定然会招到朝廷的重兵围剿,如果与李自成合兵一处,恐怕要与官军硬拼了。即便李自成号称百万之众,但是能打的也不过三五千而已,却要养活百万之众,恐怕到时候军中连粮食都配不齐啊。而湖广就不一样,朝廷重兵屯于河南,我们正好在湖广大展神威,湖广熟,天下足,到了湖广,还怕没有粮食吗?再加上杨嗣昌一死,南边没有人主持大局,岂不是你我兄弟纵横之所?”
张献忠所言不是没有道理的。
入河南是民心,入湖广是有粮食。只是他还将思想留在流寇之上,他只觉得官军哪里弱,哪里富,就往哪里流窜。不得不这种想法却正好打中了罗汝才。。
是啊,河南有什么好的,河南人饿的都人吃人了,哪里有湖广好啊,湖广熟天下足,去了湖广一定能让兄弟吃饱饭吧。
没有挨过饿的人,从来不知道饥饿是什么感觉,罗汝才对此都已经有心理阴影了,听张献忠这么一说,原本偏向与李自成合营的想法,也慢慢打消了。
“好,如此你我联手,将湖广闹一个天翻地覆。”罗汝才说道。
曹营大事从来是罗汝才一言可决,罗汝才这边答应下来,就没有什么反复的地方了。第二日就招来何英,婉拒了李自成的招揽,并赠送金银,打发何英离开。既然决定下了目标,也没有在南阳久留的心思,于是乎下令曹营各部准备拔营。
但是拔营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那就是平城。
所谓的平城,就是将南阳城的城池全部给拆除掉,义军攻城不行,是众所周知的。不拆了城池,将来再回来,也会成为义军的障碍。只有拆掉,才让官军无法龟缩。只是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这事落在张轩的头上了。让张轩忙的脚不点地。
第五十章 平城
第五十章平城
张轩虽然被罗汝才提拔了,但是还没有具体的司职。不过,他的顶头上司倒是确定了,那就是吉珪。
不知道是吉珪爱护张轩,常常给张轩历练的机会,还是想压制张轩,没有给张轩司职,反而将大量的临时事务交给了张轩,比如这一件事情,平城。
平城这一件事情,并不是张献忠罗汝才想到的,因为他们一直被官军追着跑,也没有时间做拆除城墙这样的大工程。这是从李自成那边传来的先进经验。
这事情就交给了张轩来做。
拆除城墙的劳力是一个也没有给,但是却给了一些粮食,有粮食就有人,张轩在南阳四门内支起粥捧,再从各处借一些人手,再加上他新收的曹宗瑜曹氏,与周党周氏的一些人手,算是堪堪支起来摊子了。
顿时有无数百姓奔来。
张轩庆幸自己收拢了周党一行人,否则这事情,张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南阳城在张轩看来,不过尔尔,但是在他亲手拆除的时候,就觉得不好了,城墙虽然不高,但是很厚,最少有数米厚的垒土城墙,虽然没有包砖,但是墙壁也相当坚硬,也不知道建造的时候,又没有加入糯米汁,唯有用铁器才能挖得动,但是军中的铁器大多都是武器,用这些刀枪来挖城墙,一来不方便,二来消耗武器太多,别人也会有意见了。
至于用火药崩城,那更是想都不要想了。不可能的事情。
义军不能自产火药,所有的火药都是来自缴获,用一点就少一点,所以他们才不想将这些宝贵的火药浪费到这个地方的。
张轩只好让这些百姓自己想办法了,张献忠派曹宗瑜,周党,周党的儿子周辅明等人管理民夫挖掘城墙。百姓的办法也多,大多是用的是火烧水浸法。先堆积很多柴火,燃起熊熊大火,将大火熄灭之后,立即泼水,水火一激,就是石头也受不了,更不要说这并不是石头,夯土城墙本就怕水,这样一来,就会有大片大片的裂缝,有了裂缝就好办多了。
张轩忙活了好几日,日日在城墙上忙活,来去医疗营的功夫都没有了。才算是拆除城门与城门附近的几百米城墙,弄出一个大大的缺口。
“大人。”张轩一看却是褚无用。
褚无用点头哈腰的说道:“小的奉吉先生之命,招大人过去。”
张轩好几日没有关注吉珪哪边了,却不知道褚无用什么时候,到了吉珪的手下。听了褚
无用的传话,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来到南阳县衙拜见吉珪。
却见吉珪依旧在南阳县衙的后衙之中,不过,张轩的眼尖却发现这个房间的摆设有一点变化。
张轩见了吉珪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拜见吉先生。”
吉珪依然再忙于文书,张轩心中暗暗嘀咕:义军之中,哪里有那么多文书啊。
这并不是张轩诋毁他们。而是事实如此。
罗汝才识字,但是罗汝才之下,就是罗玉龙,王龙这些罗汝才亲信子侄在文学上的造诣,还不如罗汝才,故而曹营之中,大部分命令都是传令兵口头传的,也没有什么文书记载。
哪里有这么多的文书让人看。
“张轩,大军要开拔了。”吉珪淡淡的说道:“你把那些民夫解散了吧,用不着了。”
张轩心中不爽,敢情你让我干的事情,是可有可无的事情。不过,张轩一心想离开义军,虽然兵备吉珪摆了一道,心中相当的不爽,却没有计较的意思。
张轩说道:“解散民夫之后,我还回医疗营吗?”
吉珪抬头看了张轩一眼,说道:“你是掌盘子交给我的,些许杂事就不用去做了,我安排了别人。等将民夫解散了,你就将借来的人还回去,你到我身边来听用吧。”
张轩说道:“是。”
“我哪里得罪他了。”张轩心中暗道:“他如此针对我?”
张轩一时间想不明白,不过,他却明白一件事情,就是吉珪将他给剥得干干净净的,一点权力都没有了。成为了孤家寡人,而且他的意思,也让他将他刚刚拉拢到身边的曹宗瑜,周党等人也都交出去。
这是他万万不想做的。
或许,单纯成为吉珪的助手,罗汝才谋士团的一员,张轩在义军之中更有前途,毕竟吉珪虽然手下只有十几个书吏而已,但是在曹营之中地位很高,因为大家都知道吉珪不代表他自己,他代表着罗汝才。
但是张轩志不在此。
张轩说道:“是。”
不管怎么说,不能与吉珪硬顶,军中很多时候并不讲理。什么事情都先答应下来,再说别的。
张轩回到南门,让敲起锣鼓,将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说道:“义军要离开了,不用你们平城了,你们领了今天这一顿米,就散了吧。”
“啊。”这些百姓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这些百姓大多
都是城外的。
城内的百姓,在罗汝才破城之后,开仓放粮的时候,义军抢了不少粮食,但是城外十里八乡的百姓,听说城中放粮,都赶了过来了,不过,南阳城不是襄阳城,襄阳城有几十万大军的辎重,所以有粮食,但南阳城也就唐王府有一些粮食之外,都是空空如也,罗汝才放粮,也要先保证自己军队的用度,故而放出的米粮并不多了,很快就被一抢而空了。
这就是准备过日子,和不准备过日子的区别。
颜日愉控制全城的粮食,严苛的控制是为了撑到秋收,宁可让人饿死,也不能放粮,但是罗汝才却不管这些,打到哪里吃到哪里,多出来就放出来。
“大人,还请大人带上我们吧。”一个老头跪到地面之上,张轩见他浑身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浑身黝黑黝黑的,但是头发却是白的。看不出多大年纪了。
张轩立即搀扶起来说道:“老人家请起。”他就将这个老人搀扶起来说道:“并非,我不想带你们走,但是官军就在后面,我们带你们走也不了啊,这是造反,要和朝廷打仗的。”
张轩其实还挺看重这个老头的,因为那个火烧水浸法,就是老头提出来的。但是义军之中,行军之苦,张轩实在担心这个老头受不上啊。长途跋涉,千里征伐,在古代人员折损之重,都是史有明文的,年轻人未必能承受得住,更不要说老头子了。
老头说道:“命都没有了,还怕什么造反,我老头子老了,不中用了,不敢跟随大人。但是老夫知道,大人是一个好人,粮食从不克扣,也不威逼,老夫只想为孩子们求一条活路。请大人,带这些孩子一起走吧。”
“大人,请带上这些孩子吧。”
噗噗通通这些民夫都跪倒地上了,张轩扶都扶不住。他连忙说道:“快起来,快起来吧。”
工地上有孩子,是张轩一时心善,可以不去想关注这些民夫的年龄,在后世雇佣童工,是恶行。但是这个时候,雇佣童工却是给这些孩子一口饭吃。
不过,来工地上帮忙的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大多都十几岁了,不过营养不良,一个个都好像是小萝卜头。看上却让人心酸。
“救救孩子吧。”张轩心底忽然发出这样的声音。一时间张轩又想起狂人日记。
“好。”张轩说道:“我答应下来便是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公侯万代。”一时间所有人都跪在地面之上。只有张轩孤零零的站着。
第五十一章 立营
第五十一章立营
这一件事情,张轩答应下来容易,不过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而已,但是想做下来就不大容易了。
张轩斟酌了一下,他决定去见罗汝才。
这件事情,不见罗汝才是不能解决了。
张轩来到了唐王府,却听闻罗汝才在王府山之上,张轩随即来到了王府山下。
所谓的王府山是一座假山。据传是唐王府当初建立的时候从江南拉过来的假山石,有数丈之高,超过了南阳城之中的所有建筑,是南阳城的制高点。
这个假山比起名山大川自然是大有不如,但是在灵巧的表达了一个险字,道路几乎是绕山而上,不容两人并行,只是在加上最上面有一个平台,上面有石桌石椅。而罗汝才就在这里坐着,身边除却杨山之外,只有一个美人相陪,这个平台都已经满了。
张轩说道:“学生拜见大帅。”
罗汝才说道:“你来干什么?”
此刻已经发现左良玉的追兵,虽然左良玉没有与曹营,献营交兵的意思。但是罗汝才也不敢在南阳继续待下去了,明日,大军就要拔营了。罗汝才这才得了空。来到据说唐王府风景最好的地方观赏。却不想他前脚才到,张轩后脚就来,罗汝才以为是罗玉凤泄露自己的行踪,让张轩这个时候来的,心里忍不住嘀咕两声女大不中留,对张轩的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
张轩深吸一口气,说道:“学生有一肺腑之言。还请大帅听学生一言。”
“讲。”罗汝才说道。
此刻四个人在数平方的平台之上,周围都是悬空。很多人来此都有几分不安,即便掩饰的很好,也瞒不过罗汝才的眼睛。但是罗汝才却发现张轩浑然不怕,心中对张轩的评价好一点。
这年头,不胆大妄为之辈,是不能在这世道之中活下来的。
不过,他那知道,这是张轩见管不上高层建筑,这假山才几米高,还没有小学教学楼高,他早就习惯了。
“学生观大帅骑兵出众,但是步卒却少有可言之处。骑兵固然是离合之兵,但是步军才是万军之基。学生请大帅在南阳之中挑选壮士,组建步军,其他不少,他日攻城之时,也不用骑兵下马步战了。”张轩说道。
罗汝才看着张轩,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张轩说的这一番话,的确在理,但是他以为罗汝才所部的马队就是骑兵,却是大错特错了。
罗汝才乃至各路流寇,全部骡马化行动。什么都在马上,但并不是他们就是骑兵,而是不用马匹代步,保证行军速度,他们早就被官兵剿灭了,至于接战的时候,是否下马做战,就看各人的本领,有的马术高超,骑马未必不可,有的还是要下马步战的。这本就是常理之事。而张轩经历的战事太少了。他不明白这一点。
不过,张轩所说的话,也让罗汝才苦恼。
他也在犹豫,要不要广招兵马。
流寇起事,很多时候在裹挟,一下子有数万数十万之众,但是兵民不分良莠不齐,每每一战,就不被官军以几千人打崩溃,后来他们都长进了,将精锐挑出来,这些精锐就是马队的前身,有什么事情,可以丢下裹挟的炮灰先跑,只有这一批精锐在,竖起招兵旗,就要大量的百姓为了一口饭吃来投奔。
只是这样一来就会严重的拖累行军速度。
而行军速度,是他们唯一能够战胜官军的法宝,故而罗汝才,张献忠在被官军四面八方合围之中,很少裹挟百姓,不过,本部人马而已,入襄阳之前,合起来不过六七千人,入南阳之后,罗汝才军力膨胀,现在大概有万余人。张献忠的人马也在打着滚向上翻。
罗汝才甚至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有多少人马。
罗汝才对手下控制,其实并没有张轩想象的那么严苛,每一个义军头领的人马都是自己负责。招兵与否是是自己决定,不过,罗汝才将抢来的物资统一管理,都放在后营罗戴恩之处,用后勤来限制各部将,还用手腕笼络人,像张轩这样的身份,要招一些人的话,根本不用报备的。
不过,一个问题也反应到了罗汝才这里,那就是马匹不够,不仅仅是马匹不够,其他牲口都不够了。
招人的话,只要有粮食,数万人蜂拥可至,但是没有足够的牲口,将来行动的时候,跟不上行军速度,不过是白白送给官军的人头而已,有什么用处。
罗汝才问道:“你想招步卒,如果能保证能跟上大队人马的?”
张轩想了想,大军也不是每天都行军三百里的,再者我大解放军不是也有过奔袭六百里的战例吗?可见步卒跑起来并不慢,而且张轩也觉得局面不同了,他说道:“如今军后面的追兵,唯一可虑的,就是左良玉,而左良玉听封不听调,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学生并不认为,左良玉会跟着太紧,而且步卒的行军速度也不慢,别的不敢说一天行军六十里,还是可以的。”
“你敢立
军令状吗?”罗汝才说道。
这个时代明军似乎都是靠骑兵打仗,这应该是辽镇的风气,李成梁养了八千家丁,就能横行辽东。在浑河血战之后,戚家军与白杆军覆灭之后,就没有什么称作坚阵的步阵了。
很多少事情,说起来很简单,但是做起来就不容易了。特别是在张轩看来堪称恐怖的军令状。但是他如果不答应,那些孩子们,就要留在这里,大半就要饿死了。
一个人的命与一群人的命,孰轻孰重。
我的命与别人的命,那个咬紧。
“我赌了。”张轩心中暗道:“我未必做不到,不就是行军六十里吗?未必做不到。”
“学生答应了,不过,大帅要答应学生一些条件。”张轩说道。
“说。”罗汝才言简意赅。
“第一,给学生一些时间。这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张轩说道。
“好。”罗汝才说道:“不过,只有十日,如果十日之内,做不到,你就挂首辕门吧。”
张轩说道:“第二,步营的人数不能太多。”张轩一点也没有高估自己的能力,人数太多,他绝对是管不过来的。
罗汝才说道:“人数多少你来定?”罗汝才对每一个人区曲部根本没有细管,只需报上来一个大概数字就行了,反正后勤供应就那么多。
张轩说道:“学生的步营,在训练的时候,不承担作战或者运输任务。”
“也行。”罗汝才说道:“不过该用的时候,还是要用的,否则我养你何用?”
张轩无法,说道:“是。”
罗汝才说道:“还有什么事情吗?”言下之意,没有其他事情,就赶快去办事。
张轩本来说没有事情了,忽然想起了吉先生,说道:“大帅,如今大明大厦将倾,故而学生以为大帅应该在南阳设官而治,让天下知道大帅的雄心?”
罗汝才瞄了张轩一眼,说道:“你想坑谁?刚刚扒了小半拉城墙,就派人去当官,不是想人送死吗?”
“不,大帅你误会了。”张轩说道:“有斯土方有斯民,大帅想成就大事,必须有稳定根基,而有稳定的根基必须得贤才而用,大人不向天下示之,自己不想继续做流寇的心思,天下能人志士,又怎么能知道大帅的胸怀啊?”
“说的到像回事。”罗汝才说道:“你忙你的事情吧,我自有计较。”
第五十二章 立营二
第五十二章立营二
张轩得令而去,也不知道他进的谗言对也不对。
张轩刚刚如此之说,意在吉珪。
无他,营中凡是文书之类都归吉珪管理,如果能挑一个能担任南阳地方官的人,一定是从吉珪的手下挑。而以现在的局面,那怕是诸葛亮坐镇南阳府,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张轩固然伤不了吉珪,但是给吉珪上一点眼药水,还是不错的。最重要的是张轩从罗汝才这里领了任务,统管步营,张轩从现在开始不再是吉珪的部下了,不怕得罪他。
不过,现在张轩无心管这些,他将曹宗瑜,周党找过来,将他在罗汝才那边立的军令状说了出来,说道:“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周党一言不发,就准备走
张轩立即拉住周党,说道:“周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周党说道:“你就是要死的人了,我还跟在你干什么?”
张轩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做不到啊?”
周党冷哼一声不说话,那意思是不言而明。
“周师傅,当初戚将军就能日行百余里,进而与敌接战。我们未必做不到?”曹宗瑜来给张轩帮腔。
“他如何能与戚将军相提并论?”周党说道:“不过一贼子而已?”
张轩大怒道:“你也不过是被一贼子庇护,才能保全首级。”
周党瞬息想动手。曹宗瑜立即站在两人中间,说道:“两位息怒,两位息怒。”
周党冷哼一声,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了。
张轩心中暗道:“我算是知道,什么是知识越多越反动了,从今之后,要吸取教训,不是一条心的人,是坚决不能容纳到队伍之中。”张轩心中升起了清洗周家的想法。
不过,张轩也没有想大开杀戒,不过想半路将这些放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周党走了,事情还要继续商量下去。
“张轩,你怎么这么胆大,敢去爹爹哪里立军令状,要知道爹爹最重军令,如果你做不到,即便是我求情也没有用的。”罗玉娇一推门进来,就大声说道。
张轩说道:“我未必做不到,长途行军都需要做很多准备的,对了也派人将李神医请过来。”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张轩非要找一个好办法,就一定能够找到的。
“鞋。”张轩说道:“最重要的是鞋?”
张轩有一点不相信。
罗玉娇冷笑一声,说道:“你是世家公子,尔等也是家中富贵,自然不知道百姓的苦,如果让一天走上一百里,也不是难事,但问题是鞋,百姓们都穿草鞋。几日行军之下,就能穿破一双草鞋,而且草鞋粗糙,走得时间长了,就会磨伤双脚,走不得路了。故而,你想士卒一天走上几十里,第一个问题,就是鞋的问题。”
张轩还有一点不相信,罗玉凤去外面转了一圈,就拿一对草鞋扔在桌子上。
张轩,曹宗瑜都看着草鞋。
说实在的这草鞋编的不错,但是草鞋固有的问题,不免有一些毛刺,有一点蹭脚。如果长途跋涉,定然会将脚给磨破了。
张轩看自己脚下,却是一双千层厎的布鞋,张轩问道:“这样的布鞋难道没有吗?”
“有,南阳府毕竟是大府,你现在去找,还能找到不少,但是一来这些布鞋想找出来几千双,根本不可能的。而且军中,鞋从来是消耗品,草鞋能让士卒自己编,但是这些鞋如何补充啊?所以,只能是草鞋。”
张轩只觉得头皮有些发凉,此刻他万分的想从几千双解放鞋来。弄一点橡胶来。可惜,他没有双向门。
此刻的他已经骑虎难下了,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要一件件的解决了。
“曹兄,你立即派人去将全城的鞋都给收过来,有多少算多少。”张轩说道。
“好。”曹宗瑜将这事情派给曹铁,曹铁领命去了。
“等等,还有布匹。”张轩说道:“收集一些布匹来。也找一些数量的裁缝。”
罗玉凤说道:“张公子,你要做什么?”
张轩说道:“我要做绑腿?”
绑腿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张轩也弄不清楚,但是却知道这是一件有助于长途行军的好办法。张轩也来不及解释,连忙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张正方来了。一进来就说:“到底什么事?我正忙着的。”
张正方很忙。
所谓医者父母心。张正方被张轩弄来,心中一百个一千个不情愿,但是张正方的医德到家,凡是伤病之人,都不会忍住不救的,而且他医学世家出身,医术极好,甚至随机应变,都用最长见的草药治疗。虽然现在是初春,草药不多,但依旧有办法将人医好。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不过,几日的功夫,张轩神医的头衔就挂在张正方的头上,而且这神医的名字,也算得上名至实归。吉珪之所以这么
放心的将张轩到底乱调,就是因为医疗营之中有张正方,根本不需要张轩什么事情了。
张轩连忙迎了上去,将事情说了,立即说道:“今日想请张神医帮忙,这长途奔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李正方翻着白眼说道:“我倒是有办法,但是哪里能管得了大队人马啊?你这问题是白问。”
张轩连忙将自己的办法说了过来,他从自己衣服上撕下来一块布,说道:“张神医,我见过有人登上都会打绑腿,据说有助于长时间行走,只是我不知道这绑腿该怎么绑,李神医可不可以指点一下。”
李正方说道:“我让甘草来教你。”
张轩说道:“甘草?”
李正方不耐烦的说道:“我这两个弟子常年进上山采药,都会打绑腿的,凡是进山的人,谁不会啊?又不是什么绝世秘籍。浪费我的时间。我再让甘草传你一套按摩手法,专门按摩脚部的。没有其他事情我就走了。”
李正方来去匆匆,但是也解决的了张轩的问题。
本来按照张轩所知解放军的流程,长途行军一定要用热水泡脚,将脚下的燎泡给挑了。这样脚就不疼了。
但是张轩却知道他做不到,热水说的简单,但是要自己在路上为成百上千准备泡脚的热水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很多行军的时候,吃的都是干粮,即便埋锅做饭,让你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哪里有功夫给烧热水,一个两个还可以,但是成千上百,一支军队,想都不用想。
张轩能依靠的也只有李正方提供的这一套按摩手法到底灵还是不灵。
不过,张轩也没有时间在这里磨蹭了,因为他还要在今天白天之前,选出整个步营来。
张轩再次来到南城门的时候,这里已经黑压压的站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不过青壮多了一些,因为这个念头不是青壮,或者说年里面没有青壮的话,根本活不下来。
张轩站在南城门的废墟之上,说道:“奉大帅令,开始招兵。”
曹宗瑜坐在一张桌子之前,他主要看这个人资质如何,本性如何。曹宗瑜也算是将门出身,对这一点都有一些研究,当然了更多是看书。他也是第一次。
而在曹宗瑜后面一张桌子上,坐着是甘草。
甘草也是被张轩生拉硬拽过来的,他主要负责的是看这个人有没有大病,有没有暗疾。
当然了,甘草的医术还没有高明到一眼就能看明白,不过,张轩要求不高,就看看没有恶疾就行了。
第五十三章 童子营
第五十三章童子营
其实筛选的速度也很快,不一会儿,就筛选出好大一片人。
张轩看这些人,好家伙都要上千了。似乎整个城中的壮丁都在这里了。
张轩猜的不错,左良玉名声之响亮,震慑力之强,超出了张轩的想象之外。单单是一个名字,就吓得整个南阳城上下不得安枕,所有人都想跟着义军走。
张轩对这些人说道:“只有六百名额,你们自己选出来六百人吧。”
六百人,是张轩自己决定的。
所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但张轩对自己能带多少兵并没有一个准确的认识,首先人并不能太少。否则他只需夹杂在医疗营之中带走便是了,根本不用费这么大的功夫。
但是人也不能太多。
因为这一件事情,还关系着张轩的小命,军令状就好像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挂在张轩头上,随时都会落下来,张轩不得不谨慎。
少于百人,根本无法向罗汝才交代,但是多过千人,张轩恐怕自己手中的人手根本无法控制,他手边不过有曹宗瑜,曹铁,以及周氏父子,其他的人勇力还几分,在张轩的标准之中根本不足以当军官。
张轩原本准备五百人,但是想了想还是加上一百,不是因为别的,这一百就是死亡指标。
张轩所见的所有的人,都营养不良,张轩也没有时间训练将养他们,大军明天就出发了,他们的训练只能在路上了,身体素质是任何训练的基础,张轩这样忽略身体素质的训练,必然带来大量非战斗减员。
大军不等人,张轩所能做的就是放宽死亡指标。
不过一会儿功夫,这些人之中选择出了六百,清一色的都是少年,最少的不过十二三岁,最大的嘴角的绒毛都还没有褪去。张轩看最小十几个人实在太小了,但这样扔下他们也不是办法。张轩想了想,对甘草说道:“将这十几个人带给张神医,说是我给他准备的药童。”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张神医就是这样的人,他是医道世家出身,早就将医道慈心刻进骨子里的,张轩这样送人过去,即便是张正方知道张轩的目的,也会想办法将这十几个孩子留在身边当药童的。
张轩立即分派人手,他简单粗暴的将人分为五个百人队,每一队,都有一百二十个人。张轩自己管一个,曹宗瑜管一个,曹铁管一个,周党管一个,周辅明管一
个,还将曹宗瑜与周氏的人合成一个百夫队,这是唯一不足额的百夫队了,张轩一时间想不起谁来管,不过,罗玉凤担心张轩安全,给张轩推荐了一个,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小邓。
不要看小邓年纪小,但是一身武艺却相当不凡,他也不会成为罗汝才的亲卫之一。
将这些人安排好之后,已经傍晚时分了,张轩立即将人安排到城隍庙之中。让他们好好洗个澡,然后给他换了一身新衣服,新鞋,还有裹脚布。
不过这衣服都是唐王府仆役的衣服,出了这些衣服,根本没款式一样的衣服。
张轩教过他们绑绑腿之后,就让他们好好吃了一顿,馒头管够,然后就上床睡觉。其实也没有什么床都是就地打地铺而已,还好他们的发的新衣还是比较厚。他们舍不得铺在地上,也舍不得盖,都是抱着衣服睡。
只是这些孩子,平生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吃这么好吃馒头,不知道多少人都准备为义军效死了。
其实这不过是唐王府仆役日常享用的东西。
这些孩子都是因为兴奋的睡不着觉,也有孩子是因为思念父母亲人,在默默流泪,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但是张轩没有睡觉,却不是因为如此。
张轩是没有功夫睡觉。他拉着曹宗瑜,曹铁,周党,周辅明一起不睡觉。
张轩要将军纪制定下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然后安排明天的计划,大军向东南而行,目标唐县,故而张轩要问曹宗瑜的从南阳到唐县的道路,并找休息的地点。
这林林总总的这么多事情,让张轩头大无比,直到半夜时分才弄的差不多。张轩这才让他们散去。
周党与周辅明回去之后,周党也睡不着觉了,问周辅明道:“辅明,你觉得张轩是什么人?”
周辅明想了想,说道:“父亲,孩儿本以为张轩此人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无耻之徒而已,但是今日一见此人果然有几分才干。而且这分才干非是世家子弟,不能为之。”
周党点点头。
寒门子弟懂些什么?即便是从小读书科举,但是轮到做事就大大不行了,而张轩虽然不通军事,但却五百人安排妥妥当当,将明天的事情,都规划出来了,何时出发,何时休息,何时吃饭,等等,乃至于遇敌之后,该如何安排,都弄出一套预案出来,并给他们讲解清楚。
周党明明自己在与张轩的谈论之中,出了好些注意,但是拿
到最后的方案的时候,却不敢相信这种在他看来几乎面面俱到的处置办法,他自己参与进去了。
这种行事方法,绝对不是寒门士子可有的。
周党长叹一声,说道:“国朝沦落到如此地方,有此人才却沦落于贼寇之中。”
“父亲不用担心。”周辅明低声说道:“孩儿以为张先生,并不是甘心从贼,正如曹宗瑜投贼是因为报仇,此刻他大仇得到,孩儿与他交谈,他已经有脱离贼军之意,孩儿以为张先生未必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不好直说。”
周党心中暗道:“我如果将张轩此人引导到正路之上,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周党一想到这里,就将这件事情,暗暗的放在心上了。他口中说道:“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张轩紧张之极,根本没有睡多长时间,只觉得浑身一震,好像在梦中掉进悬崖之中一样,张轩脚一蹬就清醒过来,此刻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他用清水洗了一把脸,走进城隍庙之中,大声说道:“起床了,起床了。”
将这五百人全部都叫起来之后。
不一会,曹宗瑜等人也都来,每一个领着自己一队,草草的吃了饭之后,小邓就先行出发了。在罗玉娇的帮助之下,张轩这六百人的物资有一点奢华,即便是说话了都是步卒,也送过来几十匹马,张轩也就让小邓挑选曹周两家会骑马的家丁,作为斥候。其余的马匹连同张轩、曹宗瑜的坐骑全部让小丫带着曹家剩下的几个人看管。
不过,仅仅是看管而已,谁也不准骑马,连张轩自己,也是徒步前进。
张轩所部是第一个出发的。
不是因为别的,张轩唯恐走的慢了,跟不上大队人马。南阳到唐县之间有官道相连,按大军的计划,仅仅走两日,中间休息一夜而已。张轩估算过一次,南阳到唐县,大概一百二十里左右。
不过一出城,张轩就遇见了麻烦,队列问题,这些人昨天还是百姓,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排队走路,张轩以为在行走之间,可以让他们有队列概念,简直是妄想。
张轩无法,找来几根麻绳让所有士卒抓住,找对自己的位置,不准离开,这一字长蛇阵,才像一点样子。
不过,这才仅仅是开始,很快张轩又面对一个问题,就是有人拉裤子了。
是的,张轩说过,不许用掉队。结果,有人居然拉裤子也不敢松开。张轩不知道该赞他遵守军纪,还是不知道变通。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五十四章 童子营二
第五十四章童子营二
张轩不得不让他们去方便,让所有人都方便。并申明,不到休息时间,不准休息。
但是一放羊之后,再次将他们召集起来之后,张轩发现已经大大的超时了。张轩不得不加快步伐,但是张轩加快步伐之后,他的这些人却快不起来。
让张轩觉得很奇怪,挨个检查过他的绑腿与布鞋,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啊。但是为什么这样。
张轩只需观察,原来这些人走路的姿势有一点奇怪。
张轩问过才知道,原来这些孩子,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鞋子,怕将鞋弄坏。让张轩哭笑不得之间,也有几分不忍之心。这些六百人,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寿终正寝啊。
他自己都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死?更何况别人啊。
这才行进数里,大队人马赶过来。
无数匹马儿沿着官道前进,将张轩他们全部赶到官道之外,扬起的风尘浩浩荡荡的,不一会就将张轩给弄了一身,张轩整个人都变成了土黄色。
张轩也是第一次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义军。
先出现是夜不收,张轩虽然是第一批出发的义军部队,但是实际上有人比张轩出发的更早,那就是营中的斥候,夜不收。一路上,张轩看见不知道有多少夜不收来回奔波,将这一条官道监控的严严实实的。
在夜不收后面的,就是一哨一哨的骑兵,这些骑兵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策马狂奔,恰恰相反,只是匀速骑马而已。甚至并不比人跑起来快多少。
策马狂奔看上去很痛快,但是太耗马力,跑上一阵子就跑不动了,必须好好休息。再跑就要跑死马了。
马队最多的,就是曹营的中军,也就是罗汝才的本队。
罗汝才远远的看见路边的荒地之中,张轩一行人好像用一根根绳索绑住所有人一样,拉扯得走,看上歪歪扭扭,到还能到一条线之上。
“张轩,你这是再看什么?”罗汝才说道:“你就是要我来看你绑来的民夫,而且都是半大孩子,难道南阳没有成年壮丁了吗?让这些童子出来。”
张轩心中一蹬,咬着牙说道:“大帅,命令太急,我没有办法,只能选些少年来,人一上了年纪学什么都不好学,军中规矩又多,而且学生也没有时间来训练他们,只要选一些接受能力强的人。还请大帅恕罪。”
罗汝才说道:“别的我不去问,我只问,他们能打仗吗?”
其实罗汝才对年龄偏小,并不是太在意的,在古代与现代的成年标准是不一样的,在罗汝才看来,只要是个子长出来之后,就算是成人,这些虽然都是半大小子,但是还凑活。
唯一一点,能不能打仗,如果不能打仗,即便说的天花乱坠,也是不行。
“如何不能打仗?”张轩连忙解释道:“大帅不记得张献忠的义子营吗?”
罗汝才眼睛微微一缩,他怎么能不记得啊?虽然屡次征战之下,张献忠实力缩编,这义子营也都没有了,义子营却有一批精英留下来了,这一批人不是别人,就是张献忠的四大义子,让罗汝才想不记得都难。
“难不成?你想将他们都收为义子吗?”罗汝才微微眯起了眼睛说道。
“学生不敢,学生不过是读书人,心中有几分恻隐之心,如果敢收这么多义子,即便收义子,也是大帅您来收。”张轩紧张的头上冒汗,虽然是春天,但是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但是此刻张轩却大汗淋漓。
张轩唯恐罗汝才一声令下,就将张轩给杀了。
“原来,你也知道怕。”罗汝才淡淡的说道:“你以为你所做的事情瞒不过我吗?”
张轩心中那一根弦瞬息绷紧,心中暗道:“他知道什么,知不知道我与曹宗瑜的秘密?他此来是不是处置我的?如果他知道,那是谁泄密的,难不成是周党父子吗?”
他想来想去,还是周党父子的嫌疑最大,心中暗暗恨自己的不谨慎。现在却无能为力,虽然现在看上去是张轩与罗汝才单独说话,但是张轩也能隐隐约约感受道一股压力,四周的侍卫都在关注他。
只要张轩有一点点异动,立即就能身首异处。更不要自己即便与罗汝才一对一,张轩也不觉得自己能够战胜罗汝才。
“我今天要死在这里吗?”张轩心中暗道,他有几分放弃抵抗的意思。
“你发善心就发善心吧,直接给我说,我未必不允许,却弄这种花样,是绝对我罗汝才好骗是吗?”罗汝才疾言厉色的说道。
张轩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听出来,罗汝才知道的东西并不是太多。大概只是知道童子营的事情。
“学生是有恻隐之心,但是学生对大帅所说的并没有一句欺瞒之语,还请大帅明鉴。”
“明鉴不明鉴,就要看你能不能做到了,你能做到,就当这一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如果没有做到,你就是一个死人,我也不会与一个死人计较。”罗汝才说道。
张轩松了一口气,说道:“多谢大帅。”
“为了让你死的瞑目,我告诉你一个消息,褚无用已经是南阳知府,不过是我任命的。”罗汝才说完之后,立即扬鞭而去,他要赶上已经走远的中军。
看罗汝才走了之后,张轩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暗暗揣摩最后一句话,心中暗道:“难不成是吉珪将南城门的事情告诉了罗汝才,而他最后一句话,分明是暗示了。到底是我暗中算计了吉珪一把,让刚刚投靠吉珪的褚无用当了替死鬼,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唯一出乎意料的是,死的是褚无用。而吉珪也将我组建步营的小心思告诉了罗汝才,但是罗汝才为什么要告诉我?他是要我与吉珪不和吗?”
张轩一时间脑门有一点大。罗汝才不亏为曹操之名,心思难以揣摩,他也总结道:“对于罗汝才这样的聪明人,最好不要自以为聪明了,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坦诚相待。”
张轩决定,今后面对罗汝才绝对不说一句谎话,但是有些消息可以说,有些消息不用说,其中的分寸,张轩还在暗暗揣摩。。
张轩应付了罗汝才之后,又开始行军。
只是张轩并不知道,罗汝才一句“童子”的称呼,张轩的步营有了一个称号,号称:“童子营。”不过这童子营维持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出身于童子营的将领,却是张轩最重要的班底。
“看到前面了吗?前面就是我们休息的地方。”张轩用手指着前方,哪里有袅袅炊烟升起来。“今天赶路辛苦,中午有加餐。”
张轩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了。
他们已经走了一个上午了,从太阳刚刚升起就开始行军,已经走了几十里,虽然在官道之上,实际上很多时候因为避开出发的大队人马,只有走野地。
他们虽然在家中也辛苦劳作,甚至也赶过路,但是一个人,或者一家人赶路,与军队赶路是不一样的,他们很多人已经感到疲惫了。一听见有吃的,都鼓起了最后的力气走了过去。
罗玉娇早已在这里的等候多时了。在这里等候的不仅仅是罗玉娇,还有医疗营的好些人。可以说半个医疗营都在这里,等着张轩。
张轩一到,曹宗瑜,等人都到了。张轩一看放下心来,还没有人掉队。
不过,艰难的跋涉恐怕才刚刚开始了。因为现在所有人的体力都消耗的差不多了,脚下也变得沉重起来。
第五十五章 行路难
第五十五章行路难
罗玉娇在这里,是张轩早就有的安排。
为了快速前进,张轩想到了所有的办法。比如将辎重托付给老营,这也是罗玉娇的面子。罗戴恩才点头答应下来。为了节省吃饭的时间,张轩请医疗营上午走的慢一下,吃饭的时候稍稍等一下他们。让张轩所部免去埋锅造饭。
张轩已经竭力安排,几乎让他们空手一天走六十里。
这个速度对一个身体健康强壮的青年来说,未必是多难的事情,尤其是第一天,但是对于这些人来说,却是有不少困难,无他,就是因为,这些人的体力太过虚弱了。
“要不要我留下来帮你?”罗玉娇骑在马上说道。
“不用了。”张轩越发不明白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罗玉娇了,避开罗玉娇的目光,说道:“这里我可以处理好。”
罗玉娇带着几分失望说道:“如此,我就走了。”
张轩说道:“路上小心一点,小心半路上有官军的探子。”
罗玉娇见等不到一句挽留的话,心中叹息一声,一拉缰绳说道:“驾。”带着百余人一起骑马离开了。
张轩看着罗玉娇渐渐远去,以至于看不见的身影,心中微微一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
罗玉娇如此,张轩又怎么能不感动,只是在义军之中,前途无望,但是官军之中,张轩又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即便是扬帆出海,也是千难万难,这个时代的海上从来不是太平的地方。
而罗玉娇又与义军牵扯太深了。张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能给她,未来就不要轻易许诺什么。张轩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有心避开罗玉娇,但是张轩在曹营之中,资历浅薄,不借助罗玉娇的人脉,简直寸步难行。
“我是不是太无耻了一点。”张轩有时候也在扪心自问。
不过,他很快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现在的自己还不是有功夫讲道德洁癖的时候,活下去才是第一位,尤其是在进入河南之后,认识到河南特产---路倒之后,才知道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时间到了。”张轩说道:“准备出发。”
队伍在张轩的催促之下,开始列队前向。不过,他们的底子太弱了,上午几十里的行军,已经消耗了他们太多的体力了,走了还没有一个时辰,张轩就发现行军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开始时不
时的有的跌倒了。
张轩也有一点吃力了。
张轩为了表示与大队人马同甘共苦,并没有骑马,而且要在队伍前后的跑,处理各种突发事件,还有小邓所带领的夜不收一次又一次的回报。他行军的距离要远远超过了这些士卒。
张轩虽然身体还算健康,进入义军之后,也被锻炼出来了,但是让他一口气走这么远,还是有一点吃力。但是他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咬着牙硬挺住。
时间一长,张轩发现坚持不下的人反而是自己。
这个时代的人身体虽然远远比不上张轩,但是一股吃苦的劲却远远在张轩之上。是张轩万万比不上了。
小丫从小灰身上下来,说道:“公子,你来骑马吧。”
“不。”张轩说道:“我必须与他们同甘共苦。”
张轩并不知道该怎么带兵,他不过是接受过一些军训而已,但是他也看过孙子兵法,视士卒为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士卒如爱子,故可以与之俱死。张轩所能做到的也不过如此,与这些士卒一起承受行军之苦。
来这个世界越长,张轩越明白一件事情,在这一场从五千多万人却只剩下一千多万人的血浪之中,几乎是五个人之中只能活下一个大潮之中。张轩怎么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必须有权力,没有权力连自己的生死都保全不了,而什么权力最重要,自然是军权。
眼前虽然只有五百人,还有一些半大孩子。但是张轩所接触到的第一分军权,他本能的牢牢的抓住,说什么也不敢放开。
张轩拒绝了小丫之后,闷着头努力走。
太阳在天上好像没有任何西移的迹象,不知道过了多久,西边的天空终于被阳光渲染得通红,张轩也终于看见了大营。
曹营与献营,以官道为界,左右两边扎营。
古代行军速度,大多为一日三十里,这是春秋时期都确定下来的。之所以这样做,一来大军行军,有太多辎重了,大量的运输工具,不比张轩如此,张轩这样的行军,简直已经是轻装到不能再轻装了。
第二就是扎营问题了。
很多军队,在下午都停止前进了。不是因为别的,需要扎营。
而后世曾国藩更是将这个原则发挥到了极致,就是结硬寨,打呆仗。罗汝才与张献忠也可以称一声宿将了。胜仗打了不少,败仗了打了不少,如何不知道营地的重要性,故而他们早早就停了下来,安营扎寨。
大队人
马都砍了周围的树木,做成木墙,在官道之上,布满了鹿角,两营之间,还有通道相互连接,在紧急情况之下,可以让两营互相支援。
其实这样的情景,张轩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在四川行军的速度,速度很快,每天都在百里之上,那时候的扎营的时候,多用依旧有的建筑,如同荒村什么的。而出了四川,一路奔袭襄阳,路上更急了,根本不没有老老实实的安营扎寨过。不过,出了襄阳之后,大多数都是这样扎营的。
不过,那个时候,张轩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营寨。。
很多东西都有学问,不怕你不知道。就怕你视而不见,那就真的看不见了。
此刻以将领的眼光这营寨,自然是别有感触了。
天都快黑了,张轩也没有时间多看。他立即安排所有士卒都吃了东西,休息。并请来甘草,杜仲两人,来传授士卒,让他们彼此之间揉揉脚。并安排营房。等等事情。
直到忙到天全部黑了的时候,才算是完结了。
张轩点上一盏油灯,翻出一本《纪效新书》在缓缓的研读。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认真的学习过,虽然只有一灯如豆,拿着的也是繁体竖排,没有标点符号,也没有注解,全凭借张轩自己解读。他每每将一段文字,默默在心中反复读上数遍,才确定在某处划分表达,身边也没有毛笔。他只好有手指甲在书上面留下一道道痕迹出来。
“你去吧。”罗玉娇在张轩的帐篷外面看着张轩帐篷里面的灯光,对小丫说道:“你去吧。”
小丫端着一盆热水,说道:“是。”
“等等。”罗玉娇说道:“等一会儿,他问起来,万万不可说,是我让你来的。”
小丫向罗玉娇说道:“小丫明白。”
罗玉娇看着张轩倒影在帐篷上读书的影子,觉得分外的迷人。罗玉娇也算是识字,但是在颠沛流离之间,也没有正正经经的学过。对于读书人,统统高看一眼。
她之所以看上张轩,也是因为张轩身上那一种书卷味。
张轩毕竟读过十几年书,纵然自己不觉得的,但外人却一眼能看出来所谓的气质不同。自古以来民间都有文化崇拜,连盗贼也不例外,张轩自己并没有感觉,却不知道,他早已被所有人优待了。
小丫用热水为张轩泡脚之后,张轩也睡下来。他睡的很浅,唯恐明天起不来。所以心中崩着一根弦,越是崩就越是难以安枕,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算是睡过去了。
第五十六章 行路难二
第五十六章行路难二
第二天一早,张轩就感到浑身酸痛麻木之极,不过咬着牙还是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就起来了。将所有的士卒都叫起来,然后集合,吃饭。又是第一上路。
昨天一天的行军,将所有的士卒力量都消耗了不知道差不多了,刚刚走了一个时辰,整个军队的行军速度都慢了下来。
张轩不得不开始前后督促速度,否则在天黑之前,绝对到不了唐县。
不仅仅是张轩所带这一个百人队,其他人所带的百人队,也或多或少的有了问题。
不过,各人的处理方法不同。
曹宗瑜比张轩有经验的多,他注意调整速度,保持一个匀速前进。曹铁手段粗暴多了,拎着一根木棍,谁走的慢了,就给他一棍。而周党比曹家人更加清高,他几乎不想与这些士卒说话。只管带着人走。
所以周党的队伍,也是最为散漫,甚至连他儿子的队伍都比周党的强。
周辅明也学着曹铁,走在后面。滚起一根木棒,谁走不动了,就抡起就打。
上午,还有效果。
但是下午时分,所有人的速度更加慢了。
张轩看在眼里,知道这些人其实并没有偷懒,只是他们的体力的确不支。张轩正在想,是不是让队伍休息一会儿,但是如果休息的话,想要在天黑之前,到达唐县的话,会更加困难。
“啊,”一声惨叫之声,从后面传来。
这声音张轩再熟悉不过了,并不是别的声音,就是人死之前的惨叫,他连忙往后面看过去,却发现最后一队之中,一个人倒在地上了,周党正在缓缓的收刀,刀上还沾着血。
他杀了人。
张轩一时间怒气上涌,浑身酸麻的感觉,也被这股怒气给压制下来了。
“怎么回事?”张轩问道。
周党不以为意的说道:“这些懒虫,就是不走路,拖时间。我就行以君法。不是有死亡指标吗?”
张轩说道:“我所说的死亡指标,是指训练之中伤病而死,而不是给你杀的。所谓军法,军法之中,有这一条吗?”
张轩根本没有制定什么军法,甚至连一个框架都没有。毕竟一夜之间,张轩也弄不出一部严密的军法。
周党说道:“我杀一个贱民,要什么军法吗?”
贱民?张轩顿时觉得一股冷意深入骨髓。
张轩看向周党的眼神都变了。
其实张轩对义军杀戮士绅,还有一些觉得杀戮过甚,但是有些人不得不杀。比如眼前这一位,他从来不觉得百姓,或者说佃农是人。杀他们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让他当管百余民贱民的军官,根本就是委屈他了。
张轩在心中默默的将周党打进黑名单之中,所谓志同道合,这周党与张轩的价值观一点不切合,连孔子的仁者爱人,也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但是张轩却不能将周党怎么样。
一来,张轩手下的确没有人
周党好歹是有功名在身,还是有一点手腕的,能压服这些人,张轩不知道从别的地方拉一个人来,能不能胜任。
第二,就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张轩不得不注意曹宗瑜的面子。
张轩没有就这一句话深究,说道:“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但是在我军中,凡是斩刑,都必须我来判。你非刑杀人。其罪当诛,念在我法度不明,免去死刑,杖责二十,到唐县执行。”
周党怒气勃发,手按刀柄,十指捏着发白。好像就要拔刀一样。
他心中未必没有杀了张轩,带着儿子离开。此刻他已经出了南阳城一段距离,他是南阳土著,对这一片的地势非常之熟悉。也不在乎这五百乌合之众。杀了张轩立即就走,张献忠,罗汝才却能拿他怎么样。
曹宗瑜忽然站在周党与张轩面前,说道:“周党,还不谢罪。”
曹宗瑜的眼睛微微眯起。
虽然他与周党是旧识,但是他在周党与张轩之间。明显选择了张轩。
无他,张轩与曹宗瑜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是过命的交情,张轩帮他报了大仇。而周党不过当初的旧相识。曹家落败,当年的旧相识很少没有落井下石。而且官府铲除曹家之后,安抚地方,没少将曹家的好处,转给其他家族,其中未必没有周家。
曹宗瑜不过大仇已报之后,不想多事而已。他与周家的交情,可没有那么深。
曹宗瑜一作势,曹铁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周党不是傻瓜,一看这架势,即便心中有怨气,也被硬生生的压了下来,说道:“末将知罪。”手也松开了刀柄,双手抱拳行礼。只是偏过眼睛不去看张轩。
张轩松了一口气。
他有一点后知后觉,周党想要动手的时候,才有所察觉。
“幸亏有曹宗瑜在。”张轩心中暗道。
张轩印象之中,军中一行是令行禁止的。但是他忘记了,这是乱世,以下犯上,朝廷调不动军
队,将军调不动下面,没有银子不出动,甚至闹饷,哗变,倒戈,阵前溃逃。
这都是家常便饭。
张轩何德何能,能让刚刚组建的军队,能做到“令行禁止”这四个字?
“周家父子不能再留,要想办法除去。”张轩心中暗暗后悔,不是每一个人三顾茅庐之后都是诸葛亮的,张轩甚至觉得周党这一股傲气,就是自己招揽时候,放得架子太低了。
“还有我必须有自己的嫡系力量,单单借曹宗瑜的势力,并不安全。”张轩的心中又闪过一个念头。
“大明朝廷是怎么落到如此地方,就是因为毛文龙之死。毛文龙当当二品大员,不请旨就被杀了,武将不人人自危,拥兵自重才算是怪事,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也是怪事。故而我的军中,凡一人之死,必须报到我处,绝不可滥用私刑。”
张轩想杀周党,但绝对不是现在。正事要紧,随口说一个理由,下了台阶。
又将所有士卒都召集在一起,说道:“军法严苛,今日落日之前,不到唐县,罗帅定然要斩我,我死之前,定然要斩各队长,而各队长死之前,定然会杀了你们。故而,从现在开始,不许休息,不到唐县,不许停留。”
“是。”所有人都凛然听命。
也不知道。是不是严苛的军法,让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在落日之前,张轩所部终于来到了泌水河边。张轩先派夜不收试探过水流。先将绳索帮在泌水河两边。
张轩带头将衣服脱了之后,顶在头上,抓住绳索,从河水之中走了过去。
这一段泌水河并不是太深,最深之处,不过是到了张轩的胸口,但是早春的河水,简直是冰冷刺骨,张轩有几分承受不住,咬着牙硬挺,好一阵子,才算是过了泌水河。
过了泌水河,唐县也就遥遥在望了。
不过,唐县往来过兵,不过一县而已,早已被攻下,这一日大军就在唐县之中歇兵,将县中一些民居分配给了张轩,张轩再次安抚士卒,好好休息之后。
却得到了消息。大军在唐县停留一日。却是后队传来消息,左良玉行动迟缓,现在还没有占领南阳。罗汝才与张献忠一时间揣摩不出左良玉打什么注意。
不过,左良玉既然并不追,就不要那么着急赶路了。
这对张轩来说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能有时间好好训练一下自己的手下。张轩决定将这五百人,当做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了。明日准备从五百人之中,挑选一些人来,向蒋校长学习一下,收一批弟子。
第五十七章 生病
第五十七章生病
“田大娘,你说男人都喜欢什么啊?”罗玉娇说道。
“男人吗?全部喜欢美女,没有不偷腥的猫。”田大娘眼睛微微一挑。
“美女。”罗玉娇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忽然泄了一口气。罗玉娇弓马娴熟,身材也高大,仅仅比张轩矮一头,绝对在一米七之上,如果在现代定然是一个大美人。但是在这个时代,却不被认为是美女。
无他,这个时代的审美,却是小巧玲珑。罗玉娇这样长手长脚,不被欣赏。
罗玉娇心中难免有几分嘀咕,暗道:“难道张郎觉得我长得不好看吗?不过没事,娶妻娶德,纳妾纳色,既然男人都喜欢美女,就送张郎一个美人吧,小丫虽然好,但是年纪太小了。有几分笨手笨脚的。
一想到美女,罗玉娇想起当日给张轩陪酒的女人,被张轩送到了医疗营之中安置。似乎是一个小美人。
罗玉娇虽然觉得心中有几分酸溜溜的,但是还是决定向张轩显示自己绝不嫉妒的美德。
罗玉娇带着朱儿来到张轩的营地的时候,却见无数士卒在列成方阵,正在太阳之下站立着,一个个站的笔直。
张轩拿着一棍木棍,在方阵中间来回转悠。
他已经训练了一个上午了。
今天早上,张轩一起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现编组。他本来以一百人为百户,但是他明显的感受到了不方便指挥,再加上《纪效新书》开篇就写的是编组问题。
张轩就将粗陋的编制补全,并用一上午的时间编制了花名册。并且在编制之上做出了删改。以朝廷的营制为基础,最基础的依旧是什伍制,每伍五个人,其中一个为伍长。每什十个人,其中一个人为什长,什长也兼任伍长,另一个伍长作为什长的副手存在。
什伍之后是队长。
张轩不知道队长到底有多少人。因为明末兵制败坏,吃空饷都成为了习惯,张轩所遇见人,比如曹宗瑜,周党,虽然称得上知兵,但是也没有研究过军队编制问题,他们也没有在正规军之中混过。
而且义军之中,有大批大明底层军官,他们的见识又有不足,解释不了,为什么要这样编制,张轩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首先不能一队不能直接管理到一个什。因为太过多了。一个人管理能力是有限的,他就以什伍制为基础,以五什为队,一队五十人。二队一个百户。
一个百户一个什的亲兵。
至于百户有亲兵,也是张轩的现实要求。
张轩过高的估计了死亡标准,除却被周党所杀那个士卒,还有一个士卒过劳死,多出不少士卒。这些人没有地方安置。而且张轩也觉得一个百户身边也应该有几个使唤的人,比如传令,扬旗,等等工作都需要有人做。
一个百户的战兵的话,已经是一个基础的战术单位了。
至于百户之上,张轩还没有多想,他不过几五六百人而已。
不过,又有一个新的问题。
那就是军官问题。
不仅仅是周党,连曹宗瑜也觉得自己麾下的人不行,不如自己的亲信好友,张轩也挡不住,也就将周氏的仆役与曹家的随从全部安插下去了。不过,张轩也又一个调动,如此一来小邓麾下没有人了。故而将小邓安排一个百户,小邓也带了几个老兵,也能在军中站稳脚跟。
张轩身边还有一个百户的亲兵。
不过即便如此。一个百户一百一十人,五个百户,加上张轩的亲兵,不过六百六十人,还多出了一些人,张轩就让他们成为炊事班。
毕竟,张轩也不能一直占医疗营的便宜。
整整忙了一个上午,才算是将所有事情忙完,并让人在自己的衣服上绣出来那个百户。
然后张轩用数字来命名,只是叫第一百户,第二百户,不好顺耳,就叫第一队,第二队。如此以来,队这个编制,就自然而然变成了小队。
第一队百户曹宗瑜,第二队百户邓和,也就是小邓。第三队百户周党,第四队百户曹铁,第五队百户周辅明。
下面的人都用曹百户,老曹百户,大周百户,小周百户,邓百户这样的称呼。
曹百户是指曹宗瑜,老曹百户是指曹铁,大周小周百户自然是周党父子两人了。
至于张轩的亲卫队,则是张轩亲自掌管。
张轩从下午才开始训练队列,正是罗玉娇来的时候。
张轩训练了一阵子,觉得自己有一点不舒服。就将让各百户领着自己的人去训练,反正这些东西都是很基础的,队列转向之类的,这些对于聪明的人来说,看一遍也就差不多了,根本不需要多看。
也许是这几日白天夜里的操劳,再加上入水着凉了。张轩觉得有一点发热。身子软绵绵的。毕竟张轩这一段时间风餐露宿,奔波劳苦,受过的罪,是张轩从来没有经过的,在短短一两月之内,转战,川,鄂,豫三省。行程千余里。张轩身体承受
不住,也是很正常的,他觉得还是要找张正方看一下吧。
还没有走几步路,就遇见了罗玉娇。
罗玉娇见张轩脸色有一种不正常的红润,立即问道:“张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张轩说道:“我有一点病了。”
罗玉娇大急,也不顾不得别的,伸手放在张轩的头上,顿时觉得张轩头上滚烫滚烫的,立即说道:“快来扶住。”
跟在罗玉娇身后的小朱一听罗玉娇的话,愣了一下,立即来到张轩身后,一左一右要搀扶起张轩,张轩连忙甩开,说道:“小病而已,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张轩觉得不过是发烧,吃一片感冒药就好了,即便不迟药,闷头大睡一觉就行了。
“什么跟什么啊?”罗玉娇着急非常,都带这个哭腔了,硬扶住张轩,对小朱说道:“你去叫张正方过来,快去。”
张轩一时间觉得挣脱不了罗玉娇,被罗玉娇强自搀扶到了张轩的房间之中。并安置张轩躺下来。
“不要担心,张神医的医术很好的,定然会药到病除,即便将来大军行军,也会带上你的,不会将你丢下来的。”罗玉娇说道:“一切有我的,你不用担心,有人发现你生病之后会怎么样啊?”
张轩这才有一丝明悟。
这个时代对待生病,与张轩对待生病,是不同的态度。
张轩觉得不过是小病,感冒又死不了人。
但是罗玉娇的态度却代表了这个时代人对生病的态度,即便是感冒这样的小病,也是能要人命的。
“张神医这边请。”小朱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不过,一会功夫,张神医已经到了。
张神医黑着一张脸进来,自从张轩将硬逼张正方上了这一条船,张正方从来没有给过张轩一个好脸色,张轩也都习惯了。
张正方给张轩切脉之后,脸色更难看了,说道:“是阳明症。”
张轩有一点听不明白,问道:“什么是阳明症。”
张正方根本没有想回答的意思,说道:“亏你还是读书人?还自称懂些医术,连阳明症都不知道。”
张轩有一点委屈,他不过懂一点急救常识,但是阳明症是什么,还真的不知道啊。
“阳明症是什么?难道是王阳明得的病吗?”张轩似乎发烧,似乎大脑有一点麻木了,说话也不经过大脑,直接脱口而出。此言一出,张正方目瞪口呆,朱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唯一罗玉娇找不到笑点。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五十八章 朱儿
第五十八章朱儿
“阳明症是六经辨证法之中一类,也就是症状最轻的。”小朱带着笑说道。
张轩有些飘忽的精神不之地飘到什么地方了,他忽然想到,这小朱的身份猜测,又多了一分证据,平常人家根本不会有几乎读书,特别是医书。
李正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这病根本不需要怎么治,好好睡上一觉就好了。”
这是李正方长久以来的原则,他向来是用最简单的办法治病,减轻病人承受的金钱上的压力。张轩这种病,李正方向来是不治的。
“这怎么能行?”罗玉娇说道:“大军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如果让他带兵上路的话,恐怕病又要加重了。还请李神医开个方子。”
李正方动作忽然一顿,觉得也有一些道理。&1t;i>&1t;/i>
阳明症虽然可治可不治,不过一般也是让自己静养,七日之内,其病自愈。但是现在根本就没有静养的基础。如果在路上一吹风,说不得这病就要加重了。
“好吧。”李正方说道:“我给他开一副汗的药剂。”
李正方笔中龙蛇,不过片刻就开出一副桂枝汤来,让他去医疗营抓药。
罗玉娇将药方给了小丫,让小丫立即去医疗营哪里抓药,她与小朱在这里等着。
不一会儿,张轩喝了药,躺在船上,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了。
“傻子。”罗玉娇看着张轩熟睡的面孔,轻声说道:“你到底如何明白我的心意,你为了我不息入南阳府做内应,就是要等我先开口吗?实在是一个大坏蛋。”&1t;i>&1t;/i>
罗玉娇的目光一转,看见小朱还在这里,脸上微微一红,立即重重咳嗽一声,说道:“你什么也没有听见对吗?”
小朱猛地低头,说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她一只手死死的揉着手帕,恨不得将手帕给揉烂。
不过,经这一遭,罗玉娇也没有心思在这里待了,这毕竟是张轩的房间,罗玉娇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世界长了,名声不好。
“你要好生的服侍张公子。”罗玉娇说道:“服侍的好了,重重有赏,如果服侍的不好,小心的你脑袋。”
“奴婢知道。”小朱蹲了一个万福低着头说道。
罗玉娇看不清楚他眼睛之中的恨意。
罗玉娇没有什么要交代了,就了出了张轩房间,看见小丫还在外面为张轩洗衣服,春寒料峭,小丫一双手冻得通红。&1t;i>&1t;/i>
小丫一见罗玉娇出来,说道:“见过姑娘。”
罗玉娇说道:“小丫,你家公子最近怎么样啊?”
张轩对小丫极好,故而小丫一提起张轩的事情,就好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地里咕噜说个不听,这里面还有很多反复的地方。但是罗玉娇听得很入耳,索性她也不走,就在太阳下面坐下,与小丫聊起了天。
张轩房间之中。
张轩睡的并不是多安分,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清醒过来,张轩一睁开眼睛,就现小丫坐在床头,似乎有一只手藏在身后,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向张轩。
张轩有些惺忪的睁开眼睛,看着小朱说道:“你是小朱。”
小朱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张公子,你曾经潜入南阳城做内应?”&1t;i>&1t;/i>
“你怎么知道?”张轩刚刚从睡眠之中清醒过来,条件反射的说道。
“好。真好。”小朱的目光垂下,似乎地面之上有什么好看的东西。
张轩说道:“小朱,你怎么了?”
“天要我报仇。”小朱猛地抬头,一柄匕猛地向张轩的面目扎下来。
张轩大吃一惊,脑袋猛地一偏,雪亮的匕贴着张轩的头颅向下面扎了下来。
“咚。”的一声,刺破张轩枕头之中的稻草,直接钉在门板之上。出了沉闷的一声。
一击卫中,小朱双手拔起匕,身子扑到张轩身上,好像想要压制住张轩身体的行动,再次扬起匕,向张轩的脖子下扎去。
张轩的睡意,一下子都没有了,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力气,一脚踹在小朱的肚子之上,小朱猛地从床上飞了出来,也不知道蹭到了什么,“噼里啪啦”的瓷器破碎之声。&1t;i>&1t;/i>
“怎么回事?”听见这个声音。罗玉娇心中一动,暗道:“这小朱太不懂事了,张郎还在睡觉,怎么能出这么大的声音啊?”
罗玉娇立即起身向张轩的房间走去,刚刚来到房间门后,就听见里面张轩说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小朱一击不中,就已经失去了机会。
张轩一个大男人,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女孩得手。
“为什么要杀你?”小朱惨然一笑,在张轩看来,有一种凄惨的美丽,说道:“我乃唐王之女,大明郡主,恨不能击贼而死,我要杀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咚。”罗玉娇一脚将门给踹开了。咬着牙说道:“的确不需要什么理由。我这个贼寇之女,杀一个大明郡主,也不需要什么理由。”&1t;i>&1t;/i>
罗玉娇说哈之间,就将腰间的长刀给拔了出来,一刀劈下来。
就在小朱闭目等死的时候,却听见一个声音,说道:“等等。”说话的人正是张轩。
雪亮的刀锋在小朱洁白的额头上停了下来,刀锋切断小朱的几到丝,缓缓的飘落在小朱面前。罗玉娇刀法不错,至少收放自如了。
张轩说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你这么多人不杀,却偏偏要杀我?”
“我害怕,真因为害怕,我以侍女的身份投贼,你待我不错,我本以为,你是一位不幸沦落贼营之中的士子,但,却不想你是甘心侍贼的贼子,而且南阳之陷全部都是因为你,我唐王府阖府上下全部都是因为你惨遭不幸的,我绝对不能放过你这个罪魁祸。”朱儿大声的说道。&1t;i>&1t;/i>
人其实是很奇怪的东西。
小朱本就害怕,但是投降流寇之中,每天都睡不着。让她自杀,或者是刺贼,她还是没有勇气,她甚至暗自庆幸,遇见了张轩这个一个君子,或许可以托付终身。
她每在自己心中美化张轩一点,她就多一点活下去的勇气,但是今天她知道,张轩就是南阳沦陷的罪魁祸,一瞬间她简直要疯了。
张轩在她心中的形象,轰然崩塌,同样崩塌的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故而才有刚刚行刺之举。
张轩说道:“我是罪魁祸?”
他又几分不敢相信的说道。
“南阳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而死,你不是罪魁祸,谁是?”小朱说道:“事情到了如此局面,我只求死。何须多言。”
张轩一听见这一句话,顿时头嗡的一声,好像无数铜钟一起敲响,回音来来回回的敲打他的耳膜。一时间无数尸体的凄惨的摸样一瞬息出现在张轩的眼前。
这都是南阳城之内死去的人。
张轩所受的教育,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将死人当做理所应当的事情,只是他自己下意识回避了。一听南阳城中无数人因自己而死,张轩顿时大汗淋漓,打湿了内衣,脸上青一震,白一震的。
“公子,你怎么了?”小丫问道。
“没事。”张轩对小丫说道。他转过头来,对小朱说道:“郡主殿下,我不过是想活下来,拜大明皇室所至,而今天下,没有人能手不沾血的活下来。唯一区别的是,用刀杀人,用言语杀人,用笔杀人而已。”
张轩一半是说给自己,一半说给朱儿。不管是解释还是辩解,张轩实质没有杀了朱儿的勇气了。
“你走吧。”张轩说道:“我不杀你。”
第五十九章 裂痕
第五十九章裂痕
“她是要杀你啊?”罗玉娇完全不了解,张轩的心路历程。脱口而出。
“放她走。”张轩厉声说道。
罗玉娇一股怒火上涌,心中暗道:“田大娘说的没错,张轩不是什么好东西,遇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罗玉娇是曹营的小公主,自然有几分傲气,张轩如此说她。她也待不下去了,一甩手说道:“你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之上。”
罗玉娇回到唐县县衙之中,唐县县衙也就是罗汝才住的地方,罗玉娇越想越生气,一股闷气,怎么也出来,拔出长刀,对这周围的亭台楼阁就一阵乱砍,说道:“你这个家伙,你这个家伙。”
“谁惹我宝贝女儿生气了。”罗汝才说道。
罗玉娇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说道:“不就是张轩吗?”
罗汝才脸色不变,笑眯眯的说道:“张轩他怎么了?”
罗玉娇就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罗汝才说道:“你说,这个郡主,就要杀他了,他还放过,不就是看郡主漂亮下不了手吗?”
罗汝才说道:“对,女儿说的对。”
罗汝才哄了罗玉娇好一阵子,才将罗玉娇哄好了。罗汝才这才打发田大娘看好罗玉娇,优哉游哉的离开了后院,一离开后园之后,罗汝才的脸色顿时变了。
罗玉娇以为张轩是看上了郡主的美色。但是罗汝才看来,张轩所为有更深的政治意味。
“莫不是不想沾上皇室的血,将来好将老子卖一个好价。”罗汝才眼睛微微一眯,心中暗道:“你不是不想杀吗?好,我偏偏逼你杀人。”
“杨山。”罗汝才说道:“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如此如此。罗汝才将事情交代给杨山。
杨山有几分迟疑,但是他对罗汝才的忠诚还是压倒一切了。
“是。”杨山沉声说道。
第二日一早,张轩觉得混身上下神清气爽。
不知道是李正方药到病除,还是张轩被昨天那么一吓,发了汗缘故。
“张轩。”
张轩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张轩转头一看,却是杨山,杨山用一种陌生的神光看着他。说道:“掌盘子交你过去。”
张轩说道:“杨大哥知道是什么事情?”
杨山想起罗汝才的吩咐,说道:“你去了就知道。”
张轩来到县衙门口,却见这里已经摆好了桌案,而前面有一个
披头散发的跪在哪里,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而桌子后面有一张太师椅,椅子上有一个笔筒上面插这几支令箭。应该是从县衙之中找出来的。
杨山将张轩请到椅子上,让他坐下来,说道:“掌盘子,让你来监斩。说给你送的美人,让你受惊了。今天就让你出出气。”
朱儿说起来,就是那日罗汝才庆功宴上送给张轩的美人。
张轩悚然而惊,仔细一看,眼前跪着的那个人,不是大明郡主朱儿还是谁,只是此刻的她,好像是踩在泥里的鲜花,早就不成样子了,苍白的脸庞,浑身鲜血淋漓,唯独有一对眼睛带着熟悉的恨意看着张轩,让张轩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股寒意,不仅仅来自眼前的朱儿,也来自罗汝才。
张轩首先想到的是:“罗汝才让我来监斩,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山看着张轩,暗暗想起罗汝才的吩咐说道:“如果张轩不肯下令下朱儿,那么你就给我杀了他。”
杨山还记得当初他问道:“张兄弟,看上去不是朝廷派来的人。”
“他定然不是朝廷派来的。”罗汝才冷笑说道:“朝廷还没有这分能力,不过,他与我不是一条心便是了。他如果与我等一条心,不过是一个大明郡主,杀了也就杀了。如果连一个郡主都不敢杀,让我怎么相信他,这种祸害,早杀早了结,难道还养着不成?”
“可是罗小姐她----”杨山有些犹豫。
“让她断了念想,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罗汝才冷冷的说道。
“张兄弟啊张兄弟。”杨山看着张轩的脖子,似乎在丈量手中长刀的长度,计算从什么地方下刀比较好。心中暗道:“这是掌盘子的意思,你最后不好自误。”
“啪。”一枚令箭摔在地面之上,张轩毫不犹豫的说道:“斩。”
张轩不去揣摩罗汝才到底是一个什么意思,不过,张轩却知道自己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最好按罗汝才所说的做,不然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的,特别他明显感觉脖子上有一种被人盯住的感觉,让张轩感到分外危险。
“噗。”一道鲜血冲天而出。朱儿已经人头落地。张轩回头说道:“杨大哥,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回去了,大军要启程去泌阳。我还要去管理我这一群兔崽子。”
杨山按在刀柄上的手,缓缓的松开了,说道:“无事了。”
张轩说道:“如此杨大哥,我就走了。”张轩辞别杨山之后,走过街角之后,忽然脚下一软,几乎要跌倒在地,
他伸开双手,白白净净的,早上刚刚洗过手。但是在张轩的眼睛之中,却是是一双血手。
死在他手中的人,一一在他的眼前闪过。
之前他杀的人,都是战争上所杀的。他心中并没有多少愧疚,但是今天不是。
“我即便不扔那一块令牌,”张轩心中有一个声音好像在试图说服自己:“她也活不了。”
但是不管什么样的理由都无法说服张轩。
“我的这双手,恐怕再也洗不干净了。”张轩心中暗道。
“他什么反应?”罗汝才说道。
“张轩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的迟疑。”杨山说道:“看来,张轩应该与我们一条心的。”
“未必。”罗汝才说道:“大概是我做的太明显了,将他给吓倒了,不过没事,将这一件事情宣扬下去,让朝廷知道,我麾下有一个将才张轩,亲手杀了他的相好的大明唐王郡主殿下,来向我表示忠诚。”
杨山知道如此一来,张轩的名声好不了。但是依然说道:“是,我就去办。”
杨山走了之后,罗汝才将佩刀挂在腰间,蔚然一叹说道:“聪明人啊,聪明人,我喜欢聪明人。”
罗汝才更有几分欣赏张轩了。
张轩进入罗汝才的眼睛之中,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罗玉娇的欣赏。不过时间一长,张轩所做的事情一件件掉落入罗汝才眼睛之中,创立医疗营,做内应开南阳,创立步营,乃至于给吉珪使小绊子。
都瞒不过罗汝才的眼睛。
罗汝才不怕张轩有自己的小心思,这年头,出来混的谁是大功无私。但是他有手段,让所有人即便有私心,也要给自己效力,就如同现在,罗汝才不去问,张轩不杀朝廷郡主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张轩即便有这个意思,朝廷恐怕也不会接纳了。北京那个朱皇帝,可是很要面子的,张轩再多的小心思,也只能跟着他干到底了。
计谋不怕老,有用就行。这正是所谓的投名状是也。
“这一次,还是像上一次一样吗?”在开拔之前,罗玉娇特地来向张轩问道:“医疗营还需不需在半路留下人手来。”
“不必了。”张轩冷冷的说道。
他不用脑子想,也明白这事情到底是怎么传到罗汝才哪里去的。他一想起那种锋芒在背的感觉,就不想再与罗玉娇多说话。说道:“现在他们已经适应行军了。也该让他们多做一些事情了。”
“哦。”罗玉娇带着几分失望说道。
第六十章 叛
第六十章叛
朝廷消息,杨嗣昌死,左良玉戴罪立功,不过,左良玉行动缓慢之极。当义军到破泌阳城的时候,刚刚收复南阳,可怜的南阳知府褚无用的脑袋搬家了。
不过,泌阳小城。根本挡不住义军一攻。破泌阳,入汝州,直逼汝宁,官军大集汝宁,然后虚晃一枪,掉头南下,到了信阳州。
信阳州正是南北要害,一过信阳就窜入湖广。
故而信阳州至关重要,不过,正因为如此,对于罗汝才,张献忠来说,一位老相识也来到了信阳州。
“闯塌天在信阳州?”罗汝才说道:“如此便好,既然就派人走上一招,将老兄弟拉过来。岂不是用不着起刀兵了。”
“怎么可能?”张献忠说道:“他闯塌天想投降早就投降,何必等到今日,以我看,必杀刘国能,让那些鼠尾两端的人引以为戒。”
罗汝才说道:“不管怎么说,先试试也不迟啊。”
张献忠也没有拒绝说道:“好。”
闯塌天就是刘国能,他也是一位义军将领,不过投降了官军而已,闯塌天是他在江湖上的匪号。
这事情既然是罗汝才提议的,派人的时候,也是罗汝才派人,罗汝才派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吉先生。
罗汝才派吉先生原因很简单,吉先生的资历老,当初见过闯塌天。
罗汝才这边密谋将刘国能拉过来的时候。
张轩这在这里忙活着安营扎寨。
一个月的辛苦跋涉,张轩所部战斗技能还不高,但是走路算是练出来,张轩带上这辎重。一日也能走上六十里。当然了,这是极限速度,此刻没有左良玉在后面追,两部的速度自然不需要那么快了。
如此一来张轩也不用那么拼命的赶路了。
这不,此刻张轩就带领的部下在信阳州下安营扎寨。
张轩在营中踱步,却见几百士卒以队为组织,正在各百户的指挥之下,赶着活。
一个月来,张轩见缝插针的训练。让士卒的面貌大为改变,所有的士卒在张轩日日饱饭的基础上,都胖了一圈,不像之前那些瘦得,好像是一把骨头一样。
“你觉得怎么样?”张轩问曹宗瑜。
曹宗瑜始终是张轩最信任,也是最倚重的手下,他们两个人相交,有一种朋友的感觉。
曹宗瑜说道:“看上有几分精兵的气质了,不过,还是需要练兵刃。”
张轩皱起眉头说道:“
练兵刃?练什么兵刃?长枪,火铳?”
曹宗瑜皱起眉头说道:“你怎么一直想这个?长枪还算不错,但是毕竟不如刀盾好,在战场上肉搏,大多都是用刀盾的,长枪一旦近身,就无用了,至于火铳除非是三眼火铳。一般鸟铳,炸膛不说了,威力还小,如果有的,我宁可让士卒抬着虎蹲炮,也不愿意用火铳。”
张轩说道:“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不练长枪干什么?至于火器,我们现在连火铳都没有,你就想火炮,不是想的太远了吗?”
曹宗瑜说道:“也是,不过有一件事情,你要抓紧了。”
张轩说道:“什么事情?”
“上战场。”曹宗瑜说道:“这兵练的再好,不上战场走上一圈,不能说是练成了。放到最后,都要上战场。这一次信阳城是不是要用一场大战啊?”
张轩一想起上战场,眉头就是紧。
在张轩看来,这些士卒,不过是童工,而是刚刚完成军训的童工,甚至连训练都没有训练完,就让他们上战场,简直是不人道的行为,不过,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了。并不觉得奇怪。
张轩避开这话题,说道:“信阳城中好像有朝廷一支精兵,传言这一战不大好打。”
这个时代很多人,都没有保密的意图,所以关于闯塌天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连张轩也都听了一耳朵,当然了,这也与张轩的地位渐渐高了有关。
罗汝才所部,虽然这一段时间大发展的,但是也不过一万多骑,还有一万多老弱,而在张轩本部有数百,似乎都战兵,在罗汝才的这个体系之中,虽然不是大将,但是也不是毫无地位的。
“你家将军了?”张轩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不是别人,正是罗玉娇。
张轩一听见罗玉娇的声音,条件反射的拉着曹宗瑜躲在角落之中。
曹宗瑜轻声一叹,说道:“玉凤这个姑娘不错,你为什么一直躲着人家啊?”
张轩没好气的说道:“我为什么躲着你不知道啊?”
随着张轩这数百人都练出来了,战斗力一点点的增加,张轩越发想要离开义军之中了。故而他知道大明朝廷,也不是尽善尽美的,张轩也没有想过去投大明朝廷。
他依旧想的是,南下南洋。不过多一项,就是凭借手底下这几百兄弟,在南洋诸岛之中,选一个好好经营,子孙后代也能当上南洋富商,或许某个子孙争气,还能捞个小国国主当当的。
在清军南下的时候,多从大明移民,也算是积德了。
所以这个时候,
就不要耽搁人家姑娘了。
虽然,有一点忘恩负义,虽然有一点渣男。但是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罗玉娇又一次无功而反。
张轩觉得气氛有一点尴尬,没话找话说道:“今夜是谁值夜?”
曹宗瑜说道:“是小周百户。”
“是他。”
夜色来的很快。
张轩所部小小的营寨之中,防守十分的严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外围是一排木墙,木墙上面有人在来回巡逻,而所有帐篷都是以什为单位分配的,而这帐篷分布也是以百户分布的,如果从上面看,就能看见整整齐齐的帐篷在营寨之中,而最中间有一个单人帐篷,不是别的人,正是张轩的。
周辅明正在营门处镇守。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周辅明一回头,一看正是周党。说道:“父亲,夜晚不许出营帐,你还是快回去吧。”
“我知道分寸。”周党的脸色在远处灯笼的照射之下,有几分阴沉不定,说道:“我今天来就是我了做大事情,我们这边说说话。”
周辅明被周党拉倒篝火的死角之中,这里一片黑暗,彼此都看不清楚彼此的脸,只能迷迷糊糊的看出一个轮廓,不过唯独倒影出篝火的眼睛让人看的真切。
“明儿。”周党说道:“贼营之中,并不是久留之地。”
“父亲,我知道。”周辅明说道:“贼军迟早会被朝廷剿灭,可是之前,我叫你走的时候,你怎么不走啊?”
周党说道:“我家南样家业尽失,这样灰溜溜的走了,将来怎么办?故而我一定要立下功绩再走。”
“立下功绩?”周辅明大惊,他看不清楚周党的脸色,唯一能看见周党眼睛珠子上倒影出一团篝火在跳跃,说道:“父亲,你要与官军通消息。”
“是。”周党,说道:“再迟就不行了,现在我们还能掌控住两个百户,时间一长,恐怕就会被张轩笼络住。”
周党对于张轩,有几分佩服,又有几分惊恐。
张轩为了培养自己的铁杆嫡系,在营中讲解兵法,不过,一直急着赶路,大军几乎马不停踢的来回转悠,根本没有在一个地方驻扎,也没有什么时间,张轩也不过讲了几课而已。
教材就是《纪效新书》但是张轩旁征博引的,立即将这些底层军官给吸引住了,周家赖以控制两个百户的就是这些军官,周,曹两家的家人仆役大量在军中。这是他们影响力的关键。
但是张轩的这种讲课,正在瓦解这种影响力。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六十一章 刘国能
第六十一章刘国能
周党对这种感觉感受的最为真切。
曹宗瑜与张轩关系很好,并没有觉得张轩的影响力覆盖住自己的影响力有什么不对的。而周辅明没有周党这样敏感。但是周党旁敲侧击的问了问自己的部下,他们大多都张轩敬畏非常。
毕竟天地君亲师,五常,从来没有说有什么主仆的。
这些人虽然是仆役家丁,但是在军中,在张轩的军法之中,他们之间并没有这种关系。
周党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咬牙切齿,他觉得张轩在不知不觉之间,将自己的私兵给吞了。
“我这就要去信阳城,你在这里当值,我今夜就回来,如果没有回来,你就在天亮之后,带着这两队人马向信阳城中逃。知道吗?”周党这要交代周辅明?
周辅明皱眉说道:“这样不好吧,小弟还在医疗营之中的。我们能不能与张轩好聚好散?”
“天真?”周党训斥道:“你觉得张轩能与你好聚好散?”
周辅明一时间无言以对。。
“记住我的话,切记。”周党交代过后,就立即出了营寨,避过一层层暗哨,向信阳城而去。
信阳城头之上,刘国能坐立不安,来回踱步。
“报,大人。”一个士卒上来说道:“大人神机妙算,贼营之中,果然有人来了。”
刘国能松了一口气,自嘲道:“看来我这个面子,还值上不少钱啊?还上酒席,带人,不将人请上来。”
“刘参将,如今可好啊?”吉珪远远的见到了刘国能就说道。
刘国能一看,立即上前几步说道:“吉先生,原来是你,我就想老罗派谁来了,还坐坐,我们好久没有见过了吧?”
“是啊。”吉珪笑眯眯的说道:“自从当初荥阳大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刘国能说道:“对,当初荥阳大会,推举高闯王为盟主,老罗当军师,搅动天下,是何等的威风啊?”
“是啊。”吉珪说道:“可惜现在分属两方,你是兵,我是贼。”
罗汝才为军师这一句话,纯属为罗汝才脸上贴金,其实所谓的荥阳大会根本就没有什么决议,简直是不欢而散,各奔东西了,连高迎祥的盟主都是虚名一个,更何况罗汝才的军师?
刘国能一听吉珪所言,有几分尴尬说道:“什么兵贼,都是混口饭吃,我知道兄弟们不容易,我这里准备了白银十万两,虽然比不上你们在襄阳弄的多,但是信阳州是一个小地方,我也只能弄出来这么多,你们进来,也挤不出什么油水了,只要曹操与黄虎绕过我信阳州,这十万两银子我拱手奉上,如果后面有追兵,我也帮忙给你们拖一拖。”
“哼。”吉珪将身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老刘啊,你又不是没有混过,不知道这银子,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做过填头还行,真要有诚意,拿军马,粮食来说话。”
“这个好说。”刘国能说道:“只要我这信阳州能拿出来的东西,一句我都拿出来,只要两位大哥放我一马。”
吉珪微微一笑,夹了一口菜说道:“不行。”
刘国能的脸色忽然变了,说道:“吉先生,是不是我老刘,太好说话了,让你也觉得我老刘手底下不硬了,我三千老卒,守这信阳城,守个几个月,我还是有信心的,到时候,两位顿兵于坚城之下,也大大不利吧。”
吉珪说道:“老刘,我给你说实话。你真是不明白天下大势啊,当初我们被官军追着跑,而现在官军能打剩下多少了?个个都不听使唤,这大明江山啊,悬了。故而黄虎的意思拿你立威,让天下人知道投靠官府的下场,但是我家主上的意思,当初都是兄弟一场,只要你能幡然醒悟,我们既往不咎。何去何从,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刘国能说道:“既然如此失陪了。”
刘国能冷着脸离开了。
刘国能才不会再投流寇的,并不是刘国能对大明皇帝的无限忠诚,屁,他只是觉得当官军好,当官军,当初劫掠地方的手段都能用,甚至还不用担心官军追来。
因为我就是官军。
还可以打劫各地官府,让他们出银子供养军需。还可以享受种种享受,比如说江南风月,大同婆姨。如果当流寇,朝不保夕,居无定所暂且不说,就抢了银子,也不好花出去啊。
刘国能怎么选就已经很明显,与流寇暗通,他做。但是让他重新扯反旗,他才不干的。
“大人,城外又有一个过来。”一个士卒来报道。
“又有一人,难道是黄虎的人吗?”刘国能心中暗道。他嘴上说道:“让他过来。”
“南阳生员周党拜见刘参将。”来人正是周党。
“南阳人?”刘国能看着周党,觉得黄虎办事,不会派这样的人。因为这个说话,带着一股官气。
“正是,学生在南阳城破之后,被裹挟,一直在军中,对流寇熟悉之极,还请大人发兵,夜袭流寇,在下愿意为向导。”周党慷慨激昂的说道。
刘国能一瞬间有一点心动。
但是很快就恢复平静了。
如果能大败黄虎与曹操,刘国能绝对会下手,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麾下所谓的三千老卒,早就不如当初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打过硬仗了,平时干的也都打家劫舍的勾当。武艺战阵都疏忽了。
而且刘国能即便当初混流寇的时候,都不是黄虎,曹操的对手,更不要说现在了。
刘国能对自己的能力有则清醒的认识,否则他不会用十万两银子,来买一个平安了。
不过,刘国能不介意多知道一些黄虎与曹操的近况如何?
一会儿功夫,刘国能就有一点失望了。因为周党带来的消息太少了一点,这也是周党地位问题,他根本接触不到最上层张献忠与罗汝才的消息,因为张轩对周党失望了,故而很多事情,张轩会曹宗瑜商议,却不会与周党说一句。
在张轩手下尴尬的位置,也是周党一定要离开的原因之一。
问完之后,周党对刘国能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刘国能想了想,说道:“先生真是忠肝义胆,敢深入虎穴。”
“多谢将军夸奖,却不知道将军意下如何?”周党目光带着恳切看着刘国能。
刘国能说道:“不过,如何想成就大事,需要一样东西。”
周党说道:“什么东西。”
刘国能嘴角勾出一道残忍的笑容,说道:“你的脑袋。”他一示意,立即有人出来将周党按倒在地,周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他的人头就被一刀砍下来了。
酒桌之上,菜有一些凉了。
吉珪装作若无其事的喝着酒,但是心中却在揣摩着刘国能的意思,心中暗道:“这一出恐怕要无功而反了。”
“啪。”的一声,刘国能带着一股血腥味走了进来说道:“吉先生,不要说我刘某没有诚意,今天我再给你一个诚意。”
说话之间,将一颗人头扔在酒桌之上,噼里啪啦的碗碟之声。这一座酒宴彻底不能吃了。
吉珪倒也是见管了死人了,冷笑道:“刘老大,你越活越过去了吧,难道以为这东西能吓住我吗?”
“我怎么敢吓吉先生,吉先生不看看这人是谁?他可是刚刚上来,要告诉我营中机密的。如果我不是念在彼此的情分之上,我又怎么会将这颗人头送给先生啊?”刘国能淡淡的笑道。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六十二章 军令状
第六十二章军令状
“如果,他真有诚意,就应该给一个活口,而不是人头。”张献忠看着眼前这一颗人头冷冷的说道。
吉珪将周党的人头带了回来,立即引起张献忠与罗汝才的高度重视。
一想到叛徒两字,张献忠就又想起了玛瑙山之败。那是张献忠败的最惨的一次,之所以有此败,也是因为有叛徒。
罗汝才说道:“传传,谁认识此人。”
随即有人将托着人头的托盘四处传阅,杨山一看,眉头一缩说道:“我认识此人。”
“他是什么人?”罗汝才说道。
“是张轩部下一个百户。”杨山说道。
罗汝才说道:“张轩吗?”三个字说的很慢,但是有一股杀机涌动。
“父亲,我觉的应该让张轩来一趟,看看究竟。如果径直杀了,恐怕----”罗玉龙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为张轩说了一句话。
不过,他为张轩说话,并不是为了张轩,而是为了罗玉娇,如果张轩这样死了,罪有应得还好,如果有错杀,将来罗玉娇非要怪罪他们不可。
罗汝才本想派中军去杀了张轩,但是一听罗玉龙的话,也立即想到了罗玉娇。多了几分犹豫。
“那就先带他过来。”张献忠说道:“谅他也瞒不过大家的眼睛。”
罗汝才说道:“杨山,还不快去。”
杨山说道:“是。”
没过一会儿,张轩就来了。
张轩选择组建步营之后,他重重得罪了吉珪,吉珪在无声无息之间剥夺了张议事的权力,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张轩现在手中有几百士卒,当时还没有刚刚破南阳之后的权力大。
张轩一进来向罗汝才与张献忠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八大王,见过大帅。”
罗汝才满脸沟壑的脸,此刻板的笔直,但将沟壑拉得更深了,说道:“拿下。”
张轩立即感到腿弯被重重的踢了一脚,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地面之上,一并长刀放在他的脖子之上,是杨山动得手,还有两人一左一右的抓住了张轩的手臂。
张轩顿时动弹不得了,张轩问道:“掌盘子,这是何意?”
“拿给他看。”罗汝才说道。
“啪。”托着人头的盘子放在张轩面前,距离张轩鼻尖不过二十多厘米,张轩顿时问道一股血腥味,与腥臭之味。再一看这个死鱼眼的人,不就是周党吗?
“认识吗?”罗汝才的声音带着几分阴沉沉的。
“认识。”张轩说道:“他是我手下的一个百户,今日告假。”
“是告假,还是去告密啊?”罗汝才说道:“吉先生,给他说说是怎么回事?好让他死个明白?”
吉珪说道:“是。”先向罗汝才行了一礼说道:“昨日我奉命去劝降刘国能,刘国能不愿意,但是想让我军别走,就给我一分人情,这分人情就是这颗人头,说是营中派来联络他的使者。要他与营中某人里应外合,大破我军。”
张轩一听这话,头嗡的一声,一瞬间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的头几乎都炸了,顿时感觉脖子上发凉,他知道一个应付不好,今天就是一个尸首异处的下场。
张轩大声说道:“掌盘子,冤枉啊,冤枉。”
“什么冤枉?是我冤枉了你?”罗汝才冷笑一声,说道:“还在闯塌天冤枉了你,还是这颗人头冤枉了你?”
张轩一时间哑口无言,他根本不认识闯塌天,闯塌天知不知道有张轩这个人还不好说,至于周党,用自己的性命的来冤枉自己,这本钱如此之大,常理来说也不会如此。
张轩一时间居然觉得自己辩无可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简直是百口莫赎了。
吉珪嘴角微微一勾,心中暗道:“这就是刀笔吏杀人之法。”
吉珪没有传假话,只是多添了一点小小的细节而已,周党所说是为大军引路,但是吉珪这个变成了里应外合,凭空多出一个隐藏在军中的奸细来。
而周党又是张轩的部下,这奸细不是张轩是谁?
“掌盘子。”张轩说道:“我不过掌管五百步卒,训练十几天连战斗力都还没有形成,所在营地,也是在外围,根本无法威胁大军,我又如何与他们里应外合啊?根本不可能啊?”
张轩此言一出,罗汝才心中暗暗点头。
张轩说的有些道理。
大军安营扎寨等级森严,就那曹营来说,曹操的中军在最中间,外面都是他的精锐骑兵,再外围就是临时依附过来的土匪武装,流民武装,说来惭愧,张轩所部,也就是夹在流民武装之中,比他们稍稍靠近一点中军。
如果大军遭到袭击,曹营大营之外,即便杀烧杀成一片白地,曹营也不会开门的。
“那么奸细是谁?”张献忠冷冷的问道。
张轩很想怼张献忠,他怎么知道啊?只是他却知道,今天他如果说不清楚,今天恐怕走不出这间帐篷了。
可是要从何说起啊?
张轩头上冒出密密的汗珠,一时间口干舌燥,张口却说不出来话。瞬间张轩好像想到了什么,说道:“学生愿意与闯塌天对质。”
“对质?”罗汝才说道:“闯塌天现在就在信阳城之中,你准备怎么对质?”
“我去抓他过来。”张轩说道:“攻信阳城,我愿意先登,破城,抓住闯塌天,证明我自己的清白。如果不能证明我的清白,我就死在城下,不劳掌盘子动手。”
攻城先登,九死一生。
张轩又岂能不知道,但是知道又怎么样啊?张轩不这样选择,他就要先死在这里。
攻城还有活下去的可能,但是不攻城,就要先死了,张轩如何选择,也是自然而然了,他现在就怕,连选择攻城而死的机会都没有。
“掌盘子。”罗玉龙说道:“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罗玉龙对妹妹是真的疼爱。知道罗玉娇对张轩的意思,他并不觉得张轩能够攻下城池,但是他更不愿意张轩死在父亲手中,如此妹妹与父亲之前就要闹矛盾了。
罗汝才说道:“好,既然如此,明日就让你先登。”
张轩说道:“多谢掌盘子成全。”
罗汝才说道:“你回营准备吧。”
张轩说道:“是。”杨山等人这才松开了张轩,张轩退出帐篷之后,腿一软,差一点栽倒在地面之上。
杨山在他身后扶了张轩一把,说道:“你没事吧。”
“杨大哥,我没事。”张轩与杨山说话之间,有了一种疏离之感。
杨山将张轩送回张轩营在,在张轩营门口停了下来。目送张轩进去之后,来见罗汝才。
杨山回来的时候,会议就已经散去了,只有罗汝才一个人在帐篷之中了。
“掌盘子。”杨山说道:“张轩营外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罗汝才敢放张轩回营自然是有所依仗的,现在张轩营外,早就布置好了,只要张轩有所异动,就能立即冲破大营,擒杀张轩。
罗汝才闷哼一声,算是知道了,他拿着一根旱烟在哪里闷闷的抽着,示意自己知道了。
“掌盘子,我觉得张轩好像不是奸细。”杨山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知道他不是。”罗汝才说道:“但是那个周党绝对是,他自己御下不严,就该被牵连。如果他真有两把刷子,这事情就过去了,如果他什么本事都没有,还御下不严。我要他还有何用?”
罗汝才虽然这么说的,但是心中却暗暗想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吉珪。
这件事情之中,吉珪做了什么?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六十三章 情义
第六十二章情义
“什么?”罗玉娇大吃一惊,说道:“张郎是奸细?”
“我说那个小白脸不是东西,没有安什么好心眼,看吧,可不是吗?”田大娘说道。
罗玉娇是女儿身,进不了义军的决策层,但是是因为他的身份的原因,义军的所有决策都瞒不过罗玉娇的耳朵,她一听见这个消息就承受不住了,她才没有理会田大娘,她起身就要去找罗汝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心中暗道:“爹爹,固然疼我,但是在这样大事上,他从来不回因为妇孺之言而动摇的。我必须先找张郎,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能去找爹爹求情。”
罗玉娇下定决心,就在往张轩的营寨所去。
来到营寨附近,忽然有一个挡住了罗玉娇的去路,不是别人,正是杨山。
杨山说道:“大小姐,掌盘子不让你去张轩营中,害怕你有危险。”
罗玉娇说道:“能有什么危险?让开。”
杨山拱手行了一礼,别过脑袋说道:“恕难从命。”
罗玉娇说道:“好。你不让开吗?就不要后悔。”
杨山心中暗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伧啷”一声罗玉娇拔出自己的匕首,放在自己的脖子之上,明亮的刀身与罗玉娇白皙的脖子相互辉映,罗玉娇说道:“你如果不让开的话,我就死在这里。到时候你倒是想办法怎么与我父亲交代。”
杨山顿时头大,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罗玉娇手上微微一紧,锋刃切破了罗玉娇的皮肤,有一丝鲜血流了下来,说道:“你想好了,我说到做到。”
杨山什么也不说,默默的让开了身子。
罗玉娇心中松了一口气,但是手上的匕首,依旧不放下,她小心翼翼绕过杨山,然后才收起匕首,向张轩的营地跑去。
杨山看着罗玉娇的背影,立即说道:“去给掌盘子报告。”
“是。”杨山身边一个人立即向中军方向跑了过去。
张轩的帐篷之中。
张轩正目光炯炯的看着周辅明,说道:“你父亲在什么地方?”
周辅明避开张轩的目光,说道:“家父年纪大了,偶感风寒,在营帐之中休想。”
“是吗?”张轩冷冷的说道。
周辅明手也慢慢的按到刀柄之上,说道:“是。”
“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我已经见过你父亲了。”张轩说道:“不过,是你父亲的人头而已。”
周辅明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懵了,猛地抬起头来,双目瞪圆,血丝爆裂,说道:“张轩----”
张轩冷哼一声,说道:“你如此看我干什么?杀你父亲的不是我,而是城中参将刘国能,你父亲看上去聪明,但是真够蠢的,事先不弄清楚,城中参将,刘国能是投诚的流寇,曾经有一个匪号,叫闯塌天?”
周辅明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信息,他长叹一声,说道:“你杀了我。”
张轩说道:“杀你不急。”张轩一边恨的咬牙切齿,但是依旧冷静的说道:“拜令尊所赐,我们营中六百五十七人,一个都活不了。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中军杨山早已将我们四面包围了,但凡我们有一点点异动,他就会动手。”
“什么?”曹宗瑜与曹铁还有邓和一起惊叫出声。
邓和一听此言,立即掀开帐篷,出去转了一圈,阴沉着脸回来了,说道:“正是如此。”
邓和是中军出身,中军很多人他都认识,出去转了一圈立即对上号了。
“我先杀了你。”曹铁暴怒道。整个人都好像是一头凶兽一样。
曹铁看上去沉默寡言,但是对曹家最有感情了,他儿子妻子都已经死了,就将曹宗瑜当做自己的后人,他对自己的性命不在意,但是一想到曹宗瑜要死在这里,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
一脚飞出,踹在周辅明的身上。一刀拔出,就要将周辅明给杀了。
张轩说道:“慢。”
曹铁不为所动,却是曹宗瑜上前一步抓住了曹铁的手腕,说道:“听听张兄怎么说?”
张轩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中深深的不按,这一个营五六百人,但是其中有多少人听自己的啊?不过,他知道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张轩来到周辅明的身边,说道:“你想不想报仇?”
周辅明觉得自己死定了。也并不在乎谁杀自己的,即便不死于曹铁之手,也会死于罗汝才之手,这已经是很无谓的事情了,但是听张轩说要报仇,来了一点精神,冷笑一声说道:“怎么报仇?”
张轩说道:“你应该庆幸,闯塌天与曹操谈崩了。明日我们先登,胜我们能活下来,败我们都会死。不是死在城下,就是死于军法。你或许想死在这里,我无所谓。如果你能打破城池,闯塌天自然也活不成了,要怎么做,你自己想吧。”
“父母之仇,焉能不报,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周辅明说道:“只要你答应了,我拼死也要打开城池。”
“说。”张轩说道。
“如果我能破城,请大人保全我弟弟辅臣。”周辅明说道。
张轩说道:“我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尚且不知道,我只能说尽量。”
就张轩本意来说,他恨不得杀了周辅明,杀了周家所有的人的。但是杀了他们又能怎么样。
他深刻的认识到这个营,是周家与曹家,还有他的合股公司,此刻先杀了周辅明,等一下就等着一场火并吧,即便是没有火并,周家的人又如何能为张轩出死力。
不破城,张轩如何能活?
张轩暗暗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早下手,杀了周党。
曹铁说道:“张公子,或许有一个办法。”他阴森森的说道:“罗小娘子,对你有意思,你不如想办法将罗小娘子引来,我们劫持了罗小娘子,让罗汝才让出一条路来。”
张轩顿时摇头说道:“罗小娘子,对我有恩,我万万不能如此。”
张轩觉得自己已经够渣男了,没有想到曹铁比张轩更没有道德底线。
曹铁说道:“我见过信阳城,信阳城城池坚固,比南阳城还要强上几分,我们这六百人,连如果作战都没有学会,又没有攻城的家伙,如此攻城,不过是送死而已。”
张轩深深的闭上眼睛,猛地睁开说道:“不行。”
“行。”罗玉娇一掀帐篷进来了说道:“我觉得这个办法可以,我爹爹最疼我了。我在你手中,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
张轩吃惊说道:“你怎么来了?”
罗玉娇说道:“我是来救你的。”
罗玉娇目光炯炯,如秋水涟漪,让张轩一时间看不过来,愣了一下,才觉得在众人面前如此看一个女人,有些太失礼了,连忙转过头来说道:“罗姑娘,你太不了解令尊了,我承认令尊很宠你,但是他有更看重的东西。令尊号曹操,就应该知道曹操一则故事,曹操兵败宛城,被张绣追得紧,他的长子曹昂让马给他,他接受了。”
“曹操,最重视他的长子,视他的长子为继承人,但是他依旧要了曹昂的马,他常年行军打仗,难道不知道,被追击的时候没有了马,曹昂是一个什么下场。”
“曹操喜爱的他长子,但是他更重事业。令尊宠你这个女儿,但是更看中他的威信,你觉得如果真那样做,令尊真得会顾忌你而不动手吗?”
罗玉娇眼睛一晃,她似乎又看见小时候,看见了她的母亲,她一下子有了答案。
“爹爹绝对不会顾忌到我的。”
第六十四章 备战
第六十三章备战二
“掌盘子。”杨山身边的亲卫来罗汝才身边轻轻说了一些话。
罗汝才的脸色巨变,手一挥将桌子上摆设全部砸在地面之上了。说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爹。”罗玉龙说道:“妹妹怎么样了?”
罗汝才咬着牙说道:“她去了张轩营中。”
罗玉龙陡然站了起来,说道:“什么,玉娇她既然敢这样?不行,我要去看看。”
“不用去了。”罗汝才说道:“张轩是一个聪明人。他不会动玉娇的。”
罗玉龙说道:“那爹爹你在担心什么啊?”
“他要是给我生米煮成熟饭该怎么样啊?”罗汝才说道:“玉娇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对了,田大娘了?她不是一直在你妹妹身边吗?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将她给我找来。”罗汝才暴怒道。
不过一会功夫。田大娘就到了。
却见田大娘浑身绑着绳子,嘴上还塞着一块不知道什么颜色的布。
罗汝才说道:“谁让人堵住她的嘴的,放开。”
“掌盘子,我们见到田大娘的时候,她已经是这样了。”侍卫一边说,一边将田大娘的嘴放开。
“掌盘子,是姑娘,是姑娘。”田大娘说道:“她将我打晕,然后绑起来。我看管不利,还请掌盘子责罚。”
罗汝才所道:“又是玉娇。”罗汝才只觉得的自己的脑门生疼,好像有一个东西在不住的跳动。
“爹爹在说我吗?”罗玉娇说道。她一边说,一边就进来了。
“妹妹你来了?”罗玉龙大喜说道:“张轩没有将你怎么样?你们没有生米煮成熟饭吧。”
罗汝才被自己的傻儿子气到了,这话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吗?
“什么啊---”罗玉娇一听,先是没有听懂,随即立即明白了。
罗玉娇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而是能上马驰骋的女中豪杰,而义军之中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什么荤话,罗玉娇没有听过,不过她依旧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顿时红了,心中却暗道:“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我与张郎生米煮成熟饭之后,爹爹还真能逼张郎去死吗?”她转眼之间又想道:“我怎么笨,没有想到是正常的,但是张郎定然是想到了,只是张郎是守信君子,不愿意是借助我一介女子脱身,是了,定然是这样的。”
他却不
知道,张轩还真没有想到。
张轩来自一个陪-睡觉,就好比吃一块肉一样的时代。怎么想到他只需与罗玉娇成为既定事实之后,罗汝才会放他一马,不让自己的女儿做寡妇。
罗玉娇脸上通红立即转移话题说道:“爹爹,那有你想的那么龌龊,不过是区区信阳城吗?张公子定然能攻破的,不过,需要一些攻城器械,这不,我带张公子来见父亲了。”
罗汝才说道:“张轩在外面?”
罗玉娇点头说道:“是。”
罗汝才说道:“让他进来吧。”
罗玉娇说道:“爹爹我这就去叫的。”
“不用。”罗汝才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说道:“田大娘,你去将姑娘给带回去,没有我的手令,绝对不能让姑娘出帐篷。”
“是。”田大娘怒气冲冲的将罗玉娇给带了下去,正出门的罗玉娇与张轩擦肩而过,身边都有带领的人,谁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对视一眼而已。
罗玉娇到了自己的帐篷之中,说道:“田大娘,谢谢你啊。如果,没有你的注意,我是万万见不到张郎的。”
田大娘说道:“姑娘,我其实还是那一句话,你与张轩并不般配,张轩一看就是读书人,他们喜欢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而不是你这样的傻丫头,而且女孩子需要自重,你越主动,他就越轻贱你。你看张轩,他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不知道你的心思的,而他偏偏若即若离,不就是不喜欢你,但是看重你父亲的身份。他是在耍你玩的。”
“不不不。”罗玉娇摇头说道:“张郎不是这样的人。”
“姑娘,营中有很多勇士,你又何必在张轩这一根绳子上吊死。”田大娘说道。
“不,天地间既然有张郎,哪里还有别人啊。”罗玉娇闭上眼睛微微摇头说道,发丝在她的眼帘之上上下摇动。
罗汝才的大帐之中。
“你好胆子。”罗汝才说道。
“掌盘子,事关学生生死,而杨山又不许张轩出来,只要借罗姑娘的威名一用,不过,却不知道掌盘子是想攻下信阳城,还是想要我学生的命。”张轩正色说道。
“想要信阳城如何?想要你的命又如何?”
张轩说道:“如果掌盘子想要学生的命,无须如此麻烦,只需让卫士将学生斩于此处即可,学生御下不严,毫无怨言。”
罗汝才冷哼一声,心中暗道:“你没有怨言,但是我的女儿却会有怨言了,一张小白脸还
真救了你的命。”
“想要信阳城有如何?”罗汝才说道。
张轩说道:“学生当拼死为掌盘子打下信阳城。但是营中兵器匮乏,能战之辈不过五百余人,以这五百余人攻城,是断然攻不下的,故而学生想请掌盘子支援一二。”
“想要什么?”罗汝才说道。
张轩左右看看,没有什么纸笔之类,却看见书案之上有一壶酒,张轩上前倒了一杯酒,他用食指在上面点了点,再桌面之上,画出一个正方形,说道:“攻城之道,围三缺一。学生希望掌盘子明日,鼓动饥民从三个方向攻城,无须掌盘子亲军出手,只需督战即可。并在攻城的时候,与刘国能书信来往,以慢其心。而学生就带着营中精锐,突击缺开的一门。请掌盘子派精骑在后,我部夺下城门,就请精骑长驱直入,抵定大局。”
罗汝才看着张轩,心中暗道:“这张轩还真是一个人才,有点门道。”
罗汝才身经百战,早已历练出来了。且不论张轩实际带兵打仗的门道如何,单单凭借这一番纸上谈兵,在他营中当书记,是搓搓有余的。
大明不是没有人才。
但是流寇的身份却让罗汝才招揽不到人才。
看李自成就知道了,牛金星是个什么玩意。不过是会弄一些神神道道的,十八子主神器之类的东西,在大战略,小战术,安定地方,囤积粮草上面,都没有建树。但是仅仅这样,李自成得牛金星都大喜过望。
而张轩这一番说辞,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计划,但是在罗汝才营中能说出来的不过两掌之数。
此刻,罗汝才才对张轩另眼相看。
罗汝才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人,对他来说,不管什么做的好,都不如打仗好。再加上罗玉娇对张轩表现出来的好感,让罗汝才感到自己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同时,对张轩也多了一些反感。
罗汝才忽然不想杀张轩了,说道:“这些我都答应你。还需要什么吗?”
“火药,大量的火药。”张轩说道:“没有火药,我是断断攻不下信阳城的。”
“好,营中火药都任你挑选,不过,我建议你现在去看一下信阳城,因为信阳城并不是方形。”罗汝才说道。
张轩顿时大喜,罗汝才这一句话,说明罗汝才支持张轩的方案,如果罗汝才不支持这个方案,张轩只能死磕信阳城,但是希望渺茫,如今有了罗汝才的支持,张轩活下来的几率,又大大的增加了。
“多谢掌盘子。”张轩恭敬的说道。
第六十五章 信阳城
第六十五章信阳城
张轩此刻确信,信阳城还真不是正方形的。
人们似乎一想起城池,都是四四方方的一座城,但是真正的正方形的城池很少见,大部分城池都是因地制宜,要么用山河作为天然屏障,要么要迁就地势高低。。
故而大部分城池都不是正方形的,北京,南京如此,信阳城也如此。
张轩绕着信阳城看一圈,信阳城墙是紧靠着浉河,城墙也因浉河变得蜿蜒起来,张轩带着杨山绕了一圈,发现整个信阳有五个城门,而且城墙也没有多少平直的地方。。
不过,这对他的计划并没有太大改变,只是要考虑一下浉河的问题。
义军没有水师,也没有征调船只的时间与余地,故而水上定然是义军的薄弱环节,这方面张轩能够想到,那么曾经在义军之中厮混过的刘国能也能想到。
所以,刘国能想要逃走,必然是走南门,而大军想要围攻信阳,必然攻其他几个门。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地方大,能够摆开兵力,而南门这一点,南城门与浉河码头之间,根本没有多少平地,如果太平时节这里还有一些房屋,此刻大军来回过境,这里的房屋早就不知道被谁烧成了一片白地。
骑兵根本跑不起来。
但是张轩还是确定了突击的地方,就放在南门了。
刘国能并不是什么忠臣,他如果觉得守不住了,定然是会逃走,浉河是最好的逃走路线,一过河就能将义军给甩开。所以不管什么情况刘国能绝对不会将南门堵死。
还有一个特别有利之处,就是南城门没有护城河。
也许是南城门距离浉河太近了,不值得再挖一条护城河了。至于为什么不将城墙紧邻浉河,让浉河成为信阳城的护城河?原因很简单,这里是淮河流域。浉河也是要流到淮河之中,淮河水患,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距离浉河那么近,说不得就被水淹了。
张轩回去之后,再次拜见了一次罗汝才,与罗汝才商议一二。当夜就一封书信射上了城头。
“假打,弃城?”刘国能看着罗汝才的来的书信,心中暗道:“曹操就是曹操,这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啊?”
正如张轩所言,刘国能决计没有为大明效力之心,只有拥兵自重之意,在他看来,不要看流寇闹得如此厉害,将来还免不了要拉清单,没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他也明白,让曹,献两营让城别走,恐怕不行,十万两白银填不满两人的胃口,再多的他又不想给
了,但是曹操这个主意不错了,双方激战十几日,他让出信阳城,等曹营与献营走了之后,他还能回来,再办一个通贼案,岂不是又能捞上一笔吗?
刘国能一想道这里,就有几分心动,立即写了一封书信,上面写道:“十日。”
第二天一亮,大军出动,四面八方的饥民涌动而来,从西,北,东,三个方面将信阳城半包围起来。
锣鼓喧天。
无数马队四面八方驱赶着这些饥民,有无数人大声喊的声音,传到了罗汝才的耳朵里面,“全部是白面馒头,吃了就上阵,破了信阳城,开仓放粮,吃香喝辣。”
“破了信阳,开仓放粮,吃香喝辣。”
每一个饥民都露出一股狂热的面容,为了活下去。
罗汝才展开刘国能的信,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将书信递给了张献忠。
张献忠说道:“这闯塌天想得到美,十日,左良玉在南阳爬都爬过来,他不会是想与左良玉里应外合,拿我们的脑袋去报功吧。”
罗汝才说道:“老刘是有一点并不老实,但是却也不会如此恶毒,只是这十日万万不能允他的,吉先生,你给老刘写一封信,三日,只有三日。三日之内,我都放开南门,任他来去,如何他不走,那就不用走了。”
吉珪说道:“是。”立即下马,准备了一个小案几,开始磨墨写信。
张献忠说道:“张轩那小子,你真的信得过吗?”
罗汝才说道:“信阳城看上去,是一个州城,却比一般府城都结实,落你我手中都是一个麻烦事,既然张轩想用命拼一下,就让他拼一下吧。”
张献忠说道:“你不觉得他是奸细。”
罗汝才说道:“这年头起兵的人,谁没有一点念想,就是老张你,还不是拜了什么土司官当干爹吗?不就是为将来留上一条后路吗?我从来不在乎跟着我的人,是什么心思,只要他能为我所用就行了。在我手心之中,他能翻出什么浪来。”
张献忠抬起头来,看看日头,说道:“差不多了。”
令旗一挥,无数饥民冲了上去,四面八方好像是海狼一样扑向信阳城。
信阳城北门,刘国能根本没有去看下面的饥民。
他是打老仗的,虽然近几年养的富贵了,身子几乎在横向发展,手下的士卒,也在富贵之中泡软了。不如当初敢打敢杀了,但是有一点却没有变的,就是打仗的眼力。
饥民是打不了仗的,这刘国能老早就知道。
当初他们起兵的时候,几十万人被几千官军追着,就是这个原因,他一看下面就知道,是做做样子而已,能过了护城河的就没有几个。
刘国能看着手中的信,皱起眉头:“三天。”
他几乎要答应下来了,但是不行。
“杨嗣昌自杀,左良玉都挨了处分,这时候北京那位正着急上火的,我在朝中没有什么关系,如果这个时候出了事情,谁给我兜着啊,我即便是要丢信阳城,也要丢得漂亮一点,故而要与曹操砍一下价。”
“七天。”刘国能一拍城头,咬牙说道。
立即又有一封书信,从城头上射到阵前。
就在刘国能在与罗汝才书箭来往,讨价还价的时候,张轩已经在路上了。
天还没有亮,张轩所部就已经出发了,一并出发的还有杨山中军一千多骑。
半夜时分,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子。到了浉河上游,然后张轩所部乘坐十几艘渔船,来到了信阳码头,就在三面围攻信阳城的时候,张轩也在码头下了船。头上打着一面旗帜,打着朝廷的旗帜,还挂着一面将旗:“黄。”
是黄得功,黄闯子的名头。
张轩借来用用。
不过,这应该瞒不住城头多长时间的。
“诸位,如今我们处于死地,如果攻城不下,掌盘子哪里没有我们的活路,而官军那边绝对会那我们的首级报功,故而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着我,攻破信阳城。”张轩目光扫过众人,说道出发。
五百人分做六七队,中间围着数辆大车,而这数辆大车,就是这一次他们破城的关键所在。
这里都是张轩亲手检查过的火药。
“你们是什么人?”城头远远的看见这数百人,只是上面居然打得明军的旗帜,他们也纳闷,觉得大概是援军。
“我们是黄得功,黄将军的部下,特别派来援助信阳。”周辅明大声说道。
周辅明为了报仇,他带着两个百户的人走在最前面。
“假的。”城头的一个军官说道:“将军还没有搬救兵,哪里有什么援军啊,定然是假的,速速去禀报将军,说的严重一点。”
“这几百人,又没有攻城器械,根本攻不下城,不用告急吧。”一个士卒不明白。
“屁,不告急,打赢了之后,谁记得我们的功劳?快去。”军官低声在这个士卒耳边说道。士卒心领神会立即去向刘国能禀报了。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六十六章 信阳城二
第六十六章信阳城二
“这样是骗不了城头的。”周辅明说道:“等一会儿,他们向下射箭的时候,就拼命将车推到城门前,然后点火。知道吗?”
“大郎。这事情倒也容易的很,但是这火药真能炸开城门吗?”这是周家的老人问道。
“能,只要里面没有装土石。”周辅明。
此刻周辅明心中百味杂凉,不能知道如何能明。
周辅明一直自以为是大明忠臣,即便是投身贼营,也是为了有朝一日,举义投靠朝廷,贼营不过是暂时的栖身之所而已,但是父亲之死,一下子,打破了周辅明的所有的想法。
他周家父子冒着生命危险为官军通风报信,他父亲的人头却成为了朝廷参将与贼子讨价还价的工具,而自诩为忠臣孝子,却为了为父报仇,来攻打朝廷的城池。&1t;i>&1t;/i>
重重矛盾刺激着周辅明,让他有一种,不如死了的感觉。。
“周辅明,你现在什么也不要多想,为父亲报仇之后,就带着弟弟避居深山,天下这一潭浑水,我周家不伺候了。”周辅明心中暗暗想道。
城头之上。军官也在分布任务。
“所有弓箭手都藏在女墙后面,等我一声令下,全部出来射击。连滚石檑木,万人敌,都准备好,一阵箭雨之后,一古脑给伺候他们。”军官说道:“你的人,全部藏在城门后面,等外面爆炸之声一停下来,就立即打开城门冲出去,给杀一阵,记住,只是杀一阵,不要跑远,杀了城门口的人,全部给撤回来。记住不要跑远,小心有伏兵。”
“明白。”众人齐声答道。&1t;i>&1t;/i>
张轩在第三辆火药车附近,手死死的按住刀柄,左右一看,所有士卒都面如土色,甚至有几个人瑟瑟抖,这也不怨他们,他们大多数还不到十八岁,也没有训练过如何打仗,张轩带他们出来,不过想给他们一口饭吃,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将他们带上战场。
张轩很同情他们,但是同情却不能当饭吃。
张轩叫过曹宗瑜说道:“等一会儿,你在后面,凡是后退者斩,包括我在内。”张轩忽然凑到曹宗瑜耳朵边,说道:“曹兄,如果计划不顺利,炸不开城门的话,你就逃吧,嫂子有罗玉娇照顾,没有事的,先保全自己再说吧。”
曹宗瑜浑身一震,说道:“遵命。”
他拉在车队最后面了。
&1t;i>&1t;/i>
张轩默默计算着距离,城头与城下都是一阵不正常的沉默。
“一百步。”张轩在心中暗道。
“八十步。”在暗地计算双方距离的不仅仅是张轩,还有城头上的军官。
“五十步。”张轩心中暗道:“差不多该冲了。”
他从不寄希望城头上的人现不了他是冒牌货。五十步数人推着火药车,也不过是一会的功夫,再加上他脚下正是太平时节,信阳城到浉河码头的路,修得极好。没有什么障碍。正好一口气冲过去。
“四十步。”城头的军官缓缓的举起了手,女墙后面的士卒也都开始弯弓搭箭了。
不过,意外生了。
&1t;i>&1t;/i>
一名士卒似乎长时间不射击,没有拿捏住,一箭射了出来,这一箭力道很软,直接落在地面之上,但是这一箭引起了连锁反应,所有等待命令的士卒都以为命令已经下达了,顿时一阵箭雨射了下来。
“冲。”张轩见城头射箭,大喝一声,猛地扑到火药车上,十几个推着火药车,火药车顿时有一种健步如飞的感觉。
“啊。”一名正在推车的士卒,被一箭射中的脖子,惨叫一声,就栽倒在地面之上了,张轩只做看不见。
忽然又是一声惨叫,车轮好像压住了什么东西,张轩冲过去才现,车轮硬生生的从这士卒的脖子上压过去,将他压的身异处,只有一道血痕,也不知道连了没有。
张轩没有精神管这个,他只是一个劲的闷头向前冲,只听又有无数石头砸了下来,有一块重重的砸在张轩所推的车子之上,砸在装火药的箱子上,从箱子上面弹起来,越过张轩的头,砸在地面之上。&1t;i>&1t;/i>
张轩刚刚如果抬起头来,估计现在只有半条命了。
一声爆炸之声陡然传开,却是一枚万人敌在城下炸开,一时间张轩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他只知道的他耳边没有其他声音了,有得只是惨叫之声。
这一声爆炸之声过后,又是一声爆炸之声,这一声爆炸之声更加巨大,张轩只觉得一股热浪当面冲了过来,他甚至闻到了头白烧焦的糊味。
“难道城门被炸开了吗?”张轩大喜过望,但是他抬头一看,却现情况并不是这样,是刚刚万人敌点上了第一辆火药车上面的火药,距离的爆炸,将第一辆火药车附近大概几十名士卒全部给掀翻了。
“一个百户的兵力没有了。”张轩心中陡然一惊。不过他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而已。他现在不是担心他死了多少人,而是担心,还能剩下多少人。&1t;i>&1t;/i>
张轩并不觉得,他才训练不足一个月的士卒,会为他几句威胁,还有身后的督战队而拼死作战,他明显的看出来,所有的士卒都懵了。如果不赶快振作士气,他的手下全部崩溃,也是理所应当的。
“杀。”张轩大声高喊,放下第三辆火药车冲了过去,扑到了第二辆火药车之上,一个人推着车就要冲,但是几百斤重的火药,并不是那么容易推动的。
“冲啊。”周辅明猛地扑了上去。
他们领头好几个士卒都冲了过去。火药车再次向城门加冲了过去。
“是火药?”
城头的军官大吃一惊。
看这声音,看这分量,少说有好就几百斤火药。而城门虽然坚固,但是本质上也不过是寸余厚的硬木而已,挡得住弓箭,攻城锤,但能不不能挡得住火药,他心中还真没有底,即便是城门能挡住,那城门后面的门栓,城门与墙壁的连接之处,也能挡住吗?&1t;i>&1t;/i>
如果单单是城门还好,他可在城门洞之中,藏了好些人正等着杀出去的。这火药一爆炸,城门洞里面的人会怎么样。
一想到这里,他脸都白了,说道:“放火箭,射那些大车。”他一边吩咐着弓箭手,一边一把抓过来一个传令兵,大声说道:“赶紧下去,让城门洞里面的人,全部出来,快。”
“是是。”一个传令兵赶紧答应下来,一溜烟的向往城下跑。
但是从普通箭矢更换到火箭,也需要一些时间。从城楼上到城门洞,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故而军官的命令根本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张轩与周辅明所推的火药车已经重重的撞在城门之上了。
张轩一扯,将长长的引火线给扯了出来。拉得远远的大量有十几米,拿出火折子,使劲吹了两口,火折子上面冒出鲜红的火焰。
“崩,崩,崩。”十几步的距离正好在弓箭的射程之内,而且是最佳射程,故而十几根长箭向张轩射过来,大多都射在地面之上,还有一根重重射在张轩的护心镜之上,而张轩觉得好像有人用木棍重重的砸了张轩一下,让他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嗤嗤。”引火线终于点燃了。
这引火线也就是平日的细棉绳加入硫磺硝石等易燃品,一经点燃,就见一个火头迅向火药车而去。
张轩立即向后面跑过去,身后的无数箭矢在地面上钉出一片。
片刻之间,火线深入装火药的箱子之中,张轩顿时觉得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第六十七章 瓮城
第六十七章瓮城
传令兵绕了一个大圈子才来到城门洞里面,大声说道:“快走,快走。”
此刻城门洞之中,密密麻麻塞满了人,他们都各持兵刃,在城门之后,有两个正将城门的顶门木卸下来,甚至连三个门栓也卸下来两个。
城门有三个门栓,最上面有一个,地面上有一个,中间也有一个,只有中间的门栓相连。
“怎么回事?”最前面的把总说道:“不是说,等外门爆炸之声一平息,我们就冲出去的,怎么又改命令了。”
传令兵张开了嘴,还没有说话,就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传来。
他一时间目瞪口呆。
却见两块巨大的门板,就好像被什么重重的撞开,那个说话的把总,连吭都没有吭一声,被门板压在身下。
也不知道是这两块门板实在结实,还是他们提起打开了门栓。反正两个门板大致上并没有什么损伤,但是依旧有不知道多少零碎的小木刺,还有门栓,顶门棍这样的东西飞了起来,在不大城门洞之中,四面乱砸。
一时间,这里那里还是城门洞啊。
分明是一道血肉胡同。
传令兵张开了嘴,忽然觉得脸上湿漉漉的,用手一摸,都是血。
“杀。”张轩一声暴喝,冲在最前面。周辅明紧跟其后,冲进了城门之中。
在最后压阵的曹宗瑜松了一口气。
张轩在最前面没有发现,曹宗瑜看得分明,在第一辆火药车被引爆之后,所有士卒都停止了前进,甚至有几个人准备逃走,如果不是曹宗瑜当机立断,连杀两人,并将这两人的头颅插在长枪之上,让两个人高高举起,用以震慑士卒。否则当时这人都要崩溃了。
不过,曹宗瑜也不过是能堪堪维持住局面不崩溃而已。如果前面打不开局面,后面的崩溃是迟早的。
还好,一切顺利。
“放信号。”曹宗瑜说道。
一道烟花冲天而起,远远的看得分明
杨山看到头上的烟花,就知道张轩等人已经得手了,说道:“上马。”
一声令下,千余骑纷纷上马。这千余从信阳城西,沿着浉河一路东来,直插南城门处。
“怎么回事?”刘国能听到又一声爆炸之声,心中忐忑之极。
就在刘国能接到南门急报之后,心中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他已经预感到,他莫不是被
罗汝才给耍了吗?故而他立即带起了身边的精锐,向南门而来。只是还没有来到南城门又听见一声巨大的轰鸣之声。
刘国能的心顿时被悬起来了,似乎这一声爆炸之声,并不是在他的耳朵之中,而是在他的心中。
“架。”刘国能重重一鞭甩在自己的坐骑之上,他随从也纷纷放马狂奔。
回到战场之上。
其实城门的爆炸,固然伤了不少。看上去凄惨无比,但是实际之上,没有死多上,毕竟要出城的士卒并不少,否则城头上的军官,也不会认为他们能将这五百多人的敌军一口吃掉。
但是,这一声爆炸之声,却将这些士卒的胆吓破了。
正在惊魂未定之间,张轩与周辅明联袂杀了过来,一时间引起了连锁反应,有人想后退,有人想前进。再加上当官的被炸死了,没有人组织,一瞬间乱成一团糟。
张轩也不是一个人。
见城门被炸开了,张轩的部下纷纷都有了勇气,顿时一涌而上,冲进城门之中。
双方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厮杀,张轩渐渐的被挤在后面了。
周辅明手持双刀,好像是疯子一样,杀在最前面,刚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与周辅明过上两下,但是却见周辅明根本不将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冲在最前面。都是以命换命,反而没有了勇气。
夫战,勇气也。
没有了勇气,一群战士顿时变成了一圈羊羔,他们转身就逃,不过一会的功夫,他们却不逃,纷纷跪地投降。
张轩走出城门洞,目光一扫,顿时觉得一股冷意深入骨髓,几乎站立不住。
这是一座瓮城。
四面都是高高的城墙,而最前面是一道刚刚关闭的城门,官军有几百人,而张轩所部冲进来,也有几百人,密密麻麻的将瓮城的空间全部填满了。
这个时候简直是活靶子一样。
“怎么办?”张轩的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忽然瓮城城头上面旗帜张开,无数士卒冒出头来,一个个张弓搭箭,向下面射了下来,一时间箭如雨下,而且这些箭都是火箭,顿时瓮城之中,惨叫之声连连,火点密布。
张轩的部下纷纷后退,就想从城门之中冲出去。
“敢后退者死。”一道雪亮的刀光将一个后退的士卒,一刀斩成两半,不是别人正是吃曹宗瑜。曹宗瑜一示意,却见身后几个人推着一辆火药车冲进城门洞之中。
张轩一咬牙,心中暗道:“而今之计,
中军骑兵就在后面,即便是逃也没有地方逃,唯有再次炸破这一道门,才是唯一的生路。”
“兄弟们,我们能炸开一道城门,就能再炸一道城门,跟我冲。”张轩又准备去推车,但是曹宗瑜一把拉住了他说道:“我来。”
只是城门这一段距离,尸横遍野,地面上还有两扇大门横在地面之上,这样高低起伏的地面根本走不了车。
“记得杀了刘国能为我父亲报仇。”周辅明大喝一声,扔掉了兵器,一把抓住火药箱子。
这一箱火药大概有一两百斤重,再加上硬木箱子就更加沉重了。周辅明居然抱起来,就走。
周辅明心中暗道:“父亲做下的事情,虽然营中暂时不说,但是岂能真的不计较,即便破了信阳城,说不定,营中还要处置我周家的事情,张轩有几分仁心,但要他为保住弟弟付出太大的代价,他未必肯。让弟弟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我死在这里,死的越壮烈,越有功劳,张轩那边就越好说话。”
“二弟,你要好好的活下来,周家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哥哥不能照顾你了。”周辅明的眼角泛出泪光,猛地大喝一声,冲了城门洞。
此刻瓮城之中,也就城门洞这里毕竟安全,周辅明一冲了出来,就被瓮城上面的人给注意到,特别是那么大药箱,想不被注意都难。
无数火箭射向周辅明,张轩一咬牙冲了出去,护住周辅明的左边,曹宗瑜也跟着出去了护住周辅明的右边。
不过,曹宗瑜的武艺精湛,滴水不漏,仅凭一柄长刀,就能将大多数火箭给劈下来,但是张轩就不行了,张轩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时不时有好几支火箭从张轩这边漏过来,钉在火药箱子上面。
还好,火药箱子是硬木所致。即便是有火箭钉在上面,一时半会儿也烧不透。
瓮城并不大,从第一道城门到第二道城门不过百余步的距离而已。但是这百余步的距离,就好像是天地之隔。周辅明重重的将火药箱子砸在第二道城门之前。
张轩松了一口气,曹宗瑜立即将张轩护住,向墙角躲避。
张轩应该庆幸,弓箭的射伤力毕竟是有限的,即便是火箭也是一样,常常的有人能中十几箭活蹦乱跳的,而城中的火器都布置在向外发射,一时间弄不到瓮城城头之上。否则张轩所部定然会伤亡惨重。决计无法支撑。
不过就在张轩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周辅明的心一下子绷紧了。因为他没有发现火药箱子上面的引火绳。
怎么办?周辅明大汗淋漓。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六十八章 入城
第六十八章入城
张轩准备好的引火绳本来是与火药箱子连在一起的,在火药箱子上面专门有一个孔,将引火绳从里面穿出来。但是并没有怎么固定,只有一拉就能拉出来。
周辅明抱着箱子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扯出来的,而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周辅明的正再着急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好像有麻袋砸在地面上的声音,他提起注意力,他将耳朵贴在门板之上,就听见这一扇门后面:“快,快,将这一扇门给堵死。”
周辅明瞬息想起张轩之前所说的话。
“这火药的威力是有限的,如果他们在城门洞给堵死了,这一点火药,根本炸不开城门。之所以选择南门,就是因为这里是刘国能的退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堵死这里。”&1t;i>&1t;/i>
周辅明心中暗道:“来不及了。”
死,说起来容易,想起来也容易。但是在最后决断的时候,谁都会犹豫。
周辅明忽然拔起来一根火箭,这一根火箭刚刚钉在火药箱上面,已经燃烧着差不多了,但是还有一点半点的火星,不过有这一点半点的火星,就已经够用了。
他将这根火箭照着引火绳留下来的孔,狠狠的捅了进去。
“轰。”几乎在瞬间,爆炸之声传来。
张轩惊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周辅明居然这样。”
其实张轩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个时代的人。就像后世很多人并不能了解董存瑞,黄继光这样的烈士而已,那是因为所有都教育之中,似乎都在告诉你,生命至高,人命关天。&1t;i>&1t;/i>
但是,事实上,生命并不至高,人命也不关天。
区区一人之生死,怎么能称得上至高与关天啊?
这个时代的人,见识太多的生死了。特别在这战乱的年代之中,大多数的人,生如草芥,死如枯草,从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杀。”曹宗瑜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周辅明之死,而是抓紧时间冲出了第二道城门,过了这一道城门就是进入了信阳城。
不过,曹宗瑜刚刚闯进信阳城之中,立即被压了回来。因为他看见数百精锐甲士扑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刘国能的亲卫。
刘国能在第一辆火药车爆炸的时候,就得到了通报,在炸毁第一道城门的时候,带齐亲卫向南门而来,而在炸毁第二道城门的时候,终于赶到了。&1t;i>&1t;/i>
“杀。”刘国能的亲卫都是刘国能的老班底,虽然有一些人被富贵泡软了。但是还保持着相当强悍的战斗力。
曹宗瑜见冲不过去,立即退守城门。
城门洞并算太窄,能容两辆马车并行,但是却展不开太多的兵力,只能有十来个人而已。
如果张轩所部与刘国能的亲卫,列队厮杀,那么败的一定是张轩。但是如果在这样狭小的地方,短兵相接,张轩所部还能坚持一会儿。
邓和,曹铁,曹宗瑜,三个人都是一等一的勇士,再加上周家,与曹家的家丁仆役,一时间将第二道城门堵的严严实实的。
不过,双手难敌四手,刘国能的前卫数百人,能够轮番上阵,而张轩的所部大部分都在打酱油,毕竟在瓮城之中,一直承受着城头上火箭的射击。根本无法列队。&1t;i>&1t;/i>
张轩教给他们的所有战法,都是基于列队这个前提的。现在无法列队,他们很多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张轩所部的组织没有完全散架,还时不时有人以什伍为编制,向张轩这里赶来,支援张轩。
“师傅?”曹宗瑜大喊一声,张轩看过区区,却见曹铁被无数根长枪刺中的胸口,被挑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地面之上。战场之上,城门之处空间本来就小,根本没有倒地的空间,曹铁刚刚倒地,就有无数只脚踩了上去,顿时淹没了曹铁。
曹宗瑜大怒道:“杀。”
曹宗瑜夺过一根长枪,一瞬间枪影浮动,也不知道刺了多少枪,将刘国能的亲卫硬生生的逼退了城门洞。
曹宗瑜再去看曹铁,曹铁眼睛直,早就已经没有气了。&1t;i>&1t;/i>
张轩在双方脱离接触的时候,立即将门板横放,当做盾牌放在前面唯恐对方乱箭射过来。
张轩一把拍在曹宗瑜的肩膀说道:“节哀顺变。”
但是节哀顺变这四个字,又怎么能安慰住一个失去亲人的人。
“不好,”邓和说道。
张轩说道:“怎么了?”
邓和一指说道:“你看塞门刀车。”
张轩放眼看去,却见一辆奇特的木车正在被几十个士卒推过来。这一辆车,有一好像挡板的正面,上面有不知道多少根枪头,上面的枪头每一个都有半米长,双面开刃,就好像是长剑一样,根本没有能够下手的位置。而且这个挡板好像是量过一样,正好比城门小上一圈,塞住城门搓搓有余。&1t;i>&1t;/i>
“我怎么没有想道啊?”张轩冷汗直冒。
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想的太美了。是的,城门很好炸的,但是为什么后世的火药破城的战术,就是从地面上挖地道,埋炸药,而不是炸城门啊?
是因为数千年来,以城门为攻防要点,有太多太多的成熟的战术可以用了。别的不说,单单是这塞门刀车就让你没有办法,你炸一道门,我塞一辆车,看你怎么办?
张轩能打到这里,并不是张轩的战术有多完美,而是守城的人疏忽大意了。
“嘚嘚。”无数马匹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来,张轩顿时大喜过望说道:“我援军来了。”
张轩正想让过城门洞,为援军让开道路,却听见邓和说道:“不用,全部蹲下来。”&1t;i>&1t;/i>
张轩等人都蹲在他们刚刚横放的门板后面。
却见杨山一马当先,一点都没有减。一拉缰绳从门板之上一跃而过,张轩甚至能看见马肚子下面那个毛茸茸的东西。杨山的武艺很高,他马不停蹄的冲进了刘国能亲卫之中。
一下子打乱的刘国能亲卫的节奏。
本来刘国能的亲卫,都是骑兵,不过,城门洞这么狭小的地方,骑兵冲进去,根本就是在找死,他们纷纷下马步战,其他上不了阵的士卒,也都下了马,等待命令。
却不想冷不丁的冒出一名骑兵从这里冲上来。
不,不是一名,而是几十名骑兵络绎不绝的冲了过来。
邓和本就是中军的一员,对中军的行事作风非常的了解,立即说道:“冲出去。”
张轩所部在城门洞之中的也不过,三十个人上下,在邓和的指挥之下,一古脑的冲了出去,让开了城门,顿时张轩听到马蹄声震耳欲聋,从城门而过的骑兵川流不息。
“你们立即上城,驱赶城头上的士卒。”王龙冲了过来,骑着马在张轩身边绕了个圈,根本不等张轩答应了,就径直冲了向刘国能的亲军。
张轩领命之后,召集身边的敢战士,不过百余人而已,其他人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不敢耽搁,在旁边寻到登城的台阶,立即上城。
他本来还以为要有一场苦战。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当城头的士卒见城破之后,士气顿时消散殆尽,见了张轩的人冲上来,要么投降,要么逃跑,根本没有几个人完全抵抗。
张轩几近兵不血刃的占据了南城城头。
不过,张轩在城头上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信阳城之中的战事,厮杀正烈。刘国能在拼了自己的老底子做最后的挣扎。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沿着信阳城中轴大街上处处都有喊杀之声。
第六十九章 刘国能之死
第六十九章刘国能之死
刘国能的士卒虽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是毕竟人多势重。而罗汝才的中军也是远道而来。撑着一口气,即便是败,也不是那么容易败的。
但问题是其他方面。
南城城破的消息,根本隐瞒不住,只要有耳朵的人,细心听上几耳朵,就能听到南城的厮杀之声,在城墙上守城的人一下子士气全无。
城池在这个时代不仅仅是防御措施,还是一种心理依赖,听人都已经打进城中了,在三面坚守的士卒,哪里有心思再坚守下去,立即有人逃亡。。
逃亡这事情,只要一开了头,就刹不住了。
三面城墙顿时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刘国能的战场嗅觉比任何人都灵敏,否则他也活不到现在,虽然此刻他的亲卫与罗汝才的中军还没有分出胜负,但是在刘国能心中,胜负已定。
他败局已定。这个时候刘国能想的并不是怎么挽回败局,而是怎么让自己活下去。
“逃走?”刘国能想道:“不行,现在几个城门都被堵死,外面还有曹操,黄虎的骑兵,根本逃不了。即便冲出去,也大半要落入他们的手中,为今之计,想要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了。”
刘国能将正在交战的亲卫全部抛下来,带着剩下的百余亲卫,径直向北门而来。
刘国能这样一跑,正在坚持作战的亲卫们顿时失去抵抗的士气,纷纷束手就擒,这些狠多都是陕西起兵的老卒,很容易编入军中,甚至有一些人,与曹操中军的某些人还熟悉。投降的时候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将军,北门正是曹操与黄虎的本阵所在,我们从北门冲不出去啊?”刘国能的亲卫说道。
“废话。”刘国能说道:“我是找曹操投降。给曹操下面的人投降,谁知道不知道下面的人会不会杀红了眼。要我这一颗人头请功,只有直接向曹操投降,只有他才能留我这一条小命。”
任何东西,只有活着才能享受。故而刘国能对于自己小命之外的东西,很放的下。
“报。”罗汝才与张献忠正在观战的时候,如何听到传令兵前来禀报说道:“闯塌天,带着百骑出北门向这里冲来了。”
张献忠一听,立在马上向远处一看,冷笑一声,说道:“闯塌天还有几分骨气。”
“孩儿愿意为义父,除掉此贼。”张定国出列说道
。
这一战都是由罗汝才所部主导的,故而张献忠部下都有一点心意未平,眼看大局以定,自然要抢夺最后一分战功。
“我看闯塌天是没有骨气,他此来定然不是来拼死一搏,而是来投降的。”罗汝才说道。
张献忠冷哼一下,没有反驳,想来他也知道,闯塌天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如果闯塌天有几分硬气,就不会投靠官军,投靠官军之后,也不会与他们暗通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局势走到的尽头的时候,做拼死一搏?果然不出两人所料,两人说话之间,就看见有一群压着一个人过来了,不是闯塌天刘国能是谁?
只见刘国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小弟,不识天时,来迟一步,还请两位大哥见谅,小弟愿意跟随两位大哥,鞍前马后,九死无悔。”
“哼。”张献忠说道:“怎么你不做官了?”
刘国能谄媚说道:“我做八大王的官。”
刘国能一边讨好张献忠,一边心中暗道:“我与黄虎早有间隙,我能不能活命,关键不在黄虎身上,而在曹操身上。”想到这里,刘国能膝行两步,说道:“罗大哥,小弟愚昧无知,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求罗大哥看在外面当初,并肩作战的情分之上,饶我一条性命。”
罗汝才说道:“好,既然如此,你就在我麾下当一员骑将吧。”
“慢。”张献忠说道:“刘国能不能这么轻易的饶过他。”
罗汝才也有一些不高兴了,心中暗道:“刘国能都已经投降我了,你现在再说话,到底是几个意思,是针对刘国能?还是针对我曹操。”
但是张献忠也有自己的想法。
张献忠与刘国能是旧识,但是关系并不是多么好便是了,甚至刘国能投降朝廷,也有张献忠的一分功劳,无他,张献忠想乘机并了刘国能的人马。
但是刘国能想来,都是被人收编,何必要处于黄虎之下,故而一怒之下投靠的朝廷。
张献忠本意就是从严处置刘国能,之前这么说,不过是因为双方的旧怨,但是现在张献忠如此说,却是因为刘国能的部下。
刘国能的虽然当了几年朝廷的官,没有怎么打仗的,但是刘国能还有一两千老底子。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底子,能极大的拉近张献忠与罗汝才之间的差距。
张献忠与罗汝才本部人马在四川的时候,加起来不过七千骑左右
,其中张献忠的实力要胜过罗汝才的。虽然双方经过襄阳,南阳两战,实力迅速膨胀。但是双方真正能打仗的也还是那么老底子,其余的人不过是摇旗呐喊而已,要形成战斗力,还得一段时间。
而张轩所部今日的表现,已经让张献忠刮目相看,他本来觉得张轩不过言过其实之辈,没有想到张轩真的做成了,如此一来,罗汝才所部,又多了一能战的营头,如果再让罗汝才收编了刘国能所部,罗汝才的实力就在张献忠之上了。
张献忠与罗汝才联合,是建立在张献忠的实力强过罗汝才的基础之上,张献忠可以居高临下的尊重罗汝才,彼此并坐并骑,但是他万万不会将联军的主动权放在罗汝才的手中。
他张献忠岂是能屈居人下之辈。
罗汝才说道:“老刘再怎么做错事,也是陕西老兄弟,这么吧,这一次受降的俘虏,我都不要了,只要刘国能。”
“罗兄如此之说,好像我张某人是见利忘义之辈了。”张献忠大声说道:“我张某纵横天下,吃得最大亏,就是被如同刘国能这样叛徒所致。”
一想起玛瑙山之战,张献忠现在还有几分咬牙切齿说道:“我杀刘国能,就是要天下人知道,不要想在朝廷与义军之间左右摇摆,如果是被逼不过,受抚求生,还可以原谅。但是如此兵败势穷之下,才来投靠,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一番话,说得好生义正言辞,让罗汝才不知道如何以对。
张献忠一摆手,张定国搭弓射箭,一箭射向刘国能,刘国能根本没有来得及躲避,就被这一箭给穿喉而过了。
罗汝才见刘国能已死,顿时脸上怒气勃发。
罗汝才最讲江湖道义,不管是哪路朋友势尽来投,都加以照顾。而如今刘国能的投降,罗汝才已经答应下来了,又被张献忠给生生的杀了,他罗汝才的面子往哪里放,今后,又该如何面对江湖上的朋友。
不过,罗汝才很快就控制住情绪了。事已如此,无可挽回。难不成与张献忠火并一场吗?
“如今信阳城已下,我就先行一步入城了。”罗汝才客气一句,甩手离开了。罗汝才所部跟着罗汝才向信阳城而去,正如罗汝才所说,信阳城,此刻已经成为义军的天下。
张献忠与罗汝才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双方都知道,彼此合作的蜜月期结束了。将来的何去何从,就要看彼此之间的抉择了。今日刘国能事件,不过是一个导火线而已。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七十章 论功行赏
第七十章论功行赏
这一战对张轩来说,时间并不长、
就是从张轩攻城,到大局以定,也不过一两时辰而已。但是死伤惨烈之极。
张轩所部仅存的四个百户官之中,周辅明,曹铁两人战死,而五百六十名士卒,伤亡一半,最后跟着张轩登城的不过百人上下,剩下要么逃亡去了,要么藏起来,反正都不能用了。
战事一停歇,张轩就开始收敛自己的麾下士卒的尸体,收拢尸体一百二十几具,之所以个位数不清楚,是因为在城外一次,还有周辅明引爆的火药箱,几乎尸骨无存。只能将残骨收敛,到底是谁的尸体,张轩也弄不清楚了。
而除却死了这一百二十多人之外,有几十名伤兵,都被送到了医疗营之中,以张轩在医疗营之中关系,这些人想来会受到优待的。又从各处收拢到,没有受伤的士卒,一百多人。至于剩下的士卒,一个也找不到了,想来是逃了。&1t;i>&1t;/i>
让张轩不得不总结,自己训练军队的方式是不是错了。
“这一次,已经不错了。”曹宗瑜在安葬了曹铁之后,似乎从悲痛之中挣脱出来了,说道:“如果这一次不是地势不是那么容易逃走的,你未必能收拢到这么多人?”
张轩无言,他知道,曹宗瑜除却最后关头,一直在最后当督战官的角色,对战时军中所现的情况的,最为清楚不过了,张轩说道:“曹兄,我是不是不是打仗的料?五百六十个人上阵,到最后,有一百多人逃走。这简直----”
张轩感觉军队不应该是冲锋在前,前仆后继的,哪能打着打着自己就逃了。这一定是他个人能力的问题。
“张兄,你不要在妄自菲薄了。你领五百新兵,攻破一座坚城,已经出乎我的预料,我今天都以为我们都要死于城下了,你不应该只看见坏的一面,而看不到好的一面,你应该看到,即便是伤亡惨重,但是依旧有一百多名士卒跟着你走到了最后,这些人就是你将来的班底了,以着百余老卒再次组建营头,将来定然会比现在强的。”曹宗瑜说道。&1t;i>&1t;/i>
“是啊。”张轩心中暗叹,他随即又心疼起来。这些人不过都是孩子,大多都是十六七岁,胆小逃走,张轩都能理解。他带他们离开南阳的时候,明明是为了不让他们活下来,但是此刻却亲手送他们去死。
张轩一时间也有一些黯然神伤。
但是这样的黯然神伤,张轩不过持续了一会儿而已,很简单,这个残酷的世界,容不得一点心软。
“张兄,现在有一件事情,你必须立即去做。”曹宗瑜说道:“奖功罚过。所谓赏不逾时,毕竟让士卒卖命之后,立即得到奖赏,才能让他们印象深刻,还有必须让做错事的人,立即得到惩罚,才能显出差距。”
“但是我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银子啊?”张轩说道。&1t;i>&1t;/i>
张轩的私房钱本来就不多,营中经费不足的时候,张轩也将私房钱给贴进去了,甚至这都是义军之中各级将领的常态。可以说士卒都是将领的财产。公费与私费根本分不清楚。
或者可以说,整个曹营,不过是一大盗贼窝而已。打了胜仗,大盗贼头目罗汝才,与各级盗贼分润,根本没有正常的经费可言,所谓的经费与各级将来的财产,几乎上花等号的。
曹宗瑜说道:“你这就去要吗?你立下如此大功,罗汝才是不会亏待你的。不过,你现在也要去讨要,记住会哭的孩的子有奶吃。”
曹宗瑜这边话音刚落,就有人过来,说道:“可是张头领吗?掌盘子请你过去。”
曹宗瑜向张轩微微一笑,好像再说:“看吧,就是罗汝才也知道赏不逾时的道理,他这是要论功行赏。”&1t;i>&1t;/i>
信阳知府衙门之中,正堂正位空着,而左右的将领都已经纷纷落座了,比如说罗玉龙,王龙,杨氏兄弟,张应元,等等。而他张轩的位置,就在最后面。
“掌盘子到。”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所有都站起来,罗汝才从后面绕了过来,杨山就站在罗汝才的身后。
“坐吧。”罗汝才坐在正堂上说道。他身子一斜,整个歪在官帽椅上,看上去有几分不伦不类,说道:“今日我们拿下信阳城,功是张轩。也不用对质了。我信得过张轩,不过,你今后做事,一定要稳重一点,不要再让谁抓住把柄了,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张轩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了,说道:“多谢掌盘子。”
罗汝才闷哼一声,算是应下来了,说道:“我曹操做事做公平,凡是给我立下功劳的我都不会忘记,前日刘国能用十万两银子,换我们让城别走,我没有答应,今日我就用这十万两银子奖励用功之臣。”&1t;i>&1t;/i>
“张轩。”罗汝才的目光落在张轩的脸上。
“学生在。”张轩出列说道。
“今日攻破信阳城,你的功劳最大,这十万两银子,就由你来分配。”罗汝才说道。
张轩听了罗汝才这一句话,顿时觉得有无数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张轩顿时有一种锋芒在背的感觉。
以张轩的浅薄的资历,他如果敢将这十万两银子揽入囊中,他在曹营根本不用混了。而且张轩觉得如果是罗汝才来分,张轩还可能拿到大头,但是现在他是万万不能,也不敢拿大头的。
张轩立即说道:“学生资历浅薄,万万不敢持此牛耳。还请掌盘子收回成命。”
罗汝才听不懂张轩所说的牛耳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联系上下文,大抵能够猜出来,只见他大手一挥,说道:“不用,我说你来分,就是你来分。”&1t;i>&1t;/i>
张轩见推脱不得,而且他部下只剩下一百多敢战之辈,继续招兵买马。而没有银子,就什么都没有。这年头没有好处谁给他卖命啊?张轩一咬牙说道:“既然掌盘子有令,学生只能遵命了。”
张轩沉吟了一会说道:“城外大军围攻三面城墙,有牵制之功,故而臣以为每一面城墙分一万两银子。”
张轩此言一出,就有几个人脸色带笑,想来分钱的人是他们。
罗汝才兵没有打断张轩的话,张轩只好继续说下去,他说道:“学生虽然有破城之功,但是真正一锤定音,与刘国能厮杀的,却是中军,故而中军之功劳,在学生之上,故而学生认为,当分给中军四万两银子。
王龙一听,眉毛微微一挑,就有几分喜出望外。&1t;i>&1t;/i>
张轩还没有说完,说道:“学生等人都有犬马之劳,但是如果没有掌盘子的指挥之功,又如何能攻下信阳城,学生知道掌盘子不愿意与麾下将士争功。只是掌盘子以学生来分功,那么学生自当公正廉明,这一万两银子,请掌盘子笑纳。掌盘子之功,这一万两银子,自然不能代表的,但是却不过是意思一下而已。”
罗汝才明知道张轩在拍马屁,但是被拍也很舒服,说道:“我岂会与你争这区区一万两银子,我做主这三万两银子都赏给你了,快些重建步营,你我有大用。”
现在对张轩有几分另眼相看,看张轩能打仗,能办事,还会说话。是一个聪明人,最最重要的是,自己女儿也认准了他,既然他真有几分才华,自己又如何不栽培啊。
说不得,将来又为自己引进一位心腹重臣。
“多谢掌盘子。”张轩说道。心中在暗暗滴血,好几万两银子在手中滑过了。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七十一章 各方心思
第七十一章各方心思
罗汝才此刻在论功行赏的时候,张献忠这边也在论功行赏。
信阳城之中文昌庙之中。
这座文昌庙香火鼎盛,就建筑规格来说,并不必府衙差上多少。这里就是张献忠的驻地。
这一战,并非张献忠主攻,故而,张献忠所部的功劳并不多,封赏也很简单。张献忠接下来要商议的才是大事。
“我们与曹操的联合是不是要变一变了?”张献忠说道。
“秉吾。”王秉真说道:“咱们的底子,咱们知道,能战之士不过一战出头,大多还不是咱们的老底子,打打顺风仗还行,一旦陷入困境之中,定然会如鸟兽散,而此行向东,还有黄闯子,等硬茬子,咱们与曹操合则两利,分则两伤啊。”
“你说的,我都知道。”张献忠说道:“可是现在,曹操恐怕起了别样的心思。”
“义父,何必想那曹操有什么心思?在我看来,我军兵强马壮,没有了他曹操,就未必不能打仗了,反而一直与曹操在一起,天下人都还以为,义父的名声是被曹操抬起来的。”孙可望揣摩张献忠的心思说道。
孙可望太明白他义父是什么人。
但凡他开口了,那就说明,他已经动了心思。
“义父。”张定国说道:“虽然义军屡克大城,但是官军实力犹存,陕西有孙传庭,贺人龙,南边有黄闯子,我们后面又有左良玉跟着。可以说危机四伏,左良玉之所以在我们后面缓步追击,就是觉得我们与曹操合营,他没有把握,如果我们与曹操分兵,到时候左良玉必然有所行动。所以此时要三思而后行啊。”
“二弟所言,未必有些太过危言耸听了。左良玉一直拥兵自重?还会为官府卖命吗?只有派人送银子给他,与他达成默契,也就不用交兵了,而且我们分兵,谁知道左良玉是追我们,还是追曹操?”孙可望说道。
“秉吾。”王秉真说道:“你要注意一件事情,那就是曹操与闯将的交情可深了。”
的确,罗汝才在义军之中,有名的名声很好。与哪路义军都很有交情。但是张献忠更看重,王秉真这一句话背后的意思,那就是曹操与他分兵之后,很可能去投奔闯将。
他一想起李自成,他就暗地里咬牙,心中一阵不服气。
在他想来,根本就是他与曹操牵制住了官军的主力,拖着官军几十万大军在四川兜了一个大圈子,才让本已经兵败几乎要完蛋的李自成死灰复燃。张献忠本想一举下襄阳,从来名震天下,偏偏被李自成抢了先,甚至他张献忠所杀的不过是一个疏支王室。而李自成杀的是亲藩,是崇祯皇帝的亲叔叔。这让张献忠心中如何能甘心。
“不行,一定要拉住曹操。”张献忠想道:“绝对不能让曹操去与闯将合营。”
“我与曹操,亲如兄弟。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张献忠立即确定立场。
“如此,就请秉吾去拜见一下曹操吧。”王秉真说道:“毕竟,曹操最好面子,你今天可是实实在在的打了他的脸。”
张献忠心中不愿意,但是脸上丝毫不显,淡然一笑,说道:“好,我就去拜见一下这位老哥哥。”
府衙后院之中。
罗汝才也与自己的亲信们商议。
“你说,今天黄虎到底是一个什么意思?是想驳的我面子,还是想吞并刘国能这一千多老卒?”罗汝才说道。
此刻罗汝才身边的人很少了,大部分将领都不在,在的不过是罗汝才的儿子,侄子,这都是骨肉之亲,还有吉珪,是罗汝才营中仅存的谋士。还有杨承祖,杨绳祖,杨氏兄弟。张应元,这都是罗汝才的核心层,张轩这一次也被允许加入。
“父亲,”罗玉龙先说话,道:“不管,这张献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都要防着张献忠一手。”
罗汝才心中对自己这个儿子失望之极,这简直就是废话。他什么时候没有防着张献忠一手,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罗汝才如果没有这一分警惕心,早就死了不知道多久了。
“掌盘子。”吉珪说道:“您是不是觉得,张献忠翅膀硬了,不想与我们合营了?”
罗汝才点点头,说道:“如今的形式,虽然义军大盛,但是官军的实力尚在,义军之所以能胜官军,不是义军比官军能打,而是义军合,官军分,义军之间彼此能合作,官军之间不能合作。”
罗汝才在义军之中,也算是有谋略之士,一针见血的看出了义军与官军的不同,义军虽然是分属各家,号称十三家,七十二营。但是彼此之间都有过联营共事,在官军的打压之下,也明白,不合作,恐怕会不被官军分而击破。所以义军彼此之间的联合呼应,互相帮助却是不少。
而官军?官军虽然在大明一面旗帜之下,但是彼此以邻为壑,将义军赶出自己的辖地就算完事了。义军每每逃出省界就有了喘息之极,后来虽然有督师总领数省人马围剿。但是官军内部复杂的关系,比如党争,比如,将领的私心等等,从来是不能形成合力。如果大明所有将领都能像猛如虎那样死心眼的话,义军即便不能被剿灭,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而且随着左良玉的拥兵自重,各路兵马与朝廷之间的隔阂日深,以至于联合作战更加困难。
在罗汝才看来,既然发现这样的趋势,就要发挥出己方的优势,那就是义军一方大联合。对官军的围剿。官军调集各部重兵,就会露出破绽,只需打垮一部,就能令官军全部崩溃。
这才是罗汝才一直以来,不与张献忠分开的原因所在。并不是罗汝才就甘于人下。
“恕学生多言一句。”吉珪说道:“你其实不必多想,我想黄虎一会也会来见您,他黄虎也不傻子,知道什么有利什么没有没好处,直到现在,合营的好处在分兵的好处之上,即便黄虎有什么想法也只能先忍着,不过,黄虎的性子您也知道,他不是好相与的人,今日让他忍一下,将来他恐怕会报复回来。”
罗汝才冷笑一声道:“我怕他黄虎吗?”
罗汝才只是觉得如此做对义军好,而并非真怕了黄虎,论资历,罗汝才与黄虎相差不大,论实力罗汝才与黄虎之间,也是伯仲之间。罗汝才为什么要怕黄虎。
其实作为义军之中最大几股势力之一,罗汝才心中也有所预感了,再打败朝廷之后。义军之中,难免一场大厮杀,不为别的,就是为这天下。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先动手。
老罗家最讲江湖道义,贼不杀贼,即便要杀,也要对方先动手。罗汝才眼睛微微一眯。
“掌盘子自然不怕,不过,我们也不是非要与黄虎一直合营下去吧。”吉珪说道:“闯将就北边闹出好大的声势,如闯将合营,岂不是比献营合兵强得多吗?”
“与闯将合营?”罗汝才微微一愣,他心中有几分心动。说起来,他对闯将也是有救命之恩。而且张献忠之好杀,罗汝才也是知道的,闯将李自成为人简朴,所穿不过粗布麻衣而已,与士卒同甘苦。罗汝才好声色犬马,做不到这一点。但是不妨碍对闯将李自成的敬佩。
如果与李自成与张献忠之间真要选择一个人来合营,罗汝才选李自成。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七十二章 何英再至
第七十二章何英再至
“不行。”罗汝才说道:“如此撇下黄虎,不合江湖道义。”
吉珪心领神会。
吉珪跟着罗汝才时间长了,对罗汝才的了解很多人都比不上。
罗汝才是土匪出身,他罗家当坐匪也百余年了,匪气太重,何为匪气太重,就是盗亦有道。单单凭借打打杀杀的,一家土匪根本坐不长久,要与官面上的势力保持平衡,也要与江湖朋友有交情,如果官军围剿的时候,同气连枝,甚至与各路商队都打交道,那些能劫道。那些不能劫道。《笑傲江湖》之中林震远讲福威镖局生存之道,其实是这种情况的真实写照。
罗家作为土匪,要有好名声。
因为你有讲义气的好名声,过路的商队才相信你只抽成,不杀人。地面上的官面人物才相信,你不会没脑子做大案,常常接济江湖朋友,在落难的时候,才会有人搭救。&1t;i>&1t;/i>
这就罗家最讲江湖道义家训的来源。
但是你真以为罗汝才是正人君子,义薄云天,那就大错特错了。单单是这样,罗汝才也走不到今天。
吉珪对罗汝才这一句话的理解是:“你吉珪,快去给我找一个合乎江湖道义的理由。”
罗汝才的好面子,就是好排场,爱名声。
吉珪心领神会,心中暗转该如此准备。
“报。八大王来访。”守门的士卒说道。
“快请。”罗汝才与吉珪对视一眼,说道。
张轩只是当看客,来观察义军最上层的权力争执。
“罗大哥,是小弟我不是,今日来就是为罗大哥赔罪的。”张献忠一进来,就先行一礼。&1t;i>&1t;/i>
罗汝才连忙上前几步,说道:“好说好说。你我兄弟之间,还分什么彼此,当初你也吃了叛徒的大亏,我该体谅才是。”
“不,不,不。”张献忠说道:“是小弟擅自决断了,应当给罗大哥打一个招呼,想来罗大哥不会不给我面子。是我太鲁莽了。”
张轩心中冷笑,暗道:“这张献忠心中还是有气。”他看着张献忠与罗汝才两个人面和心不和,再那里装着关系很好的样子,心中暗道:“古今中外,名利场上的虚伪都是一样的。”
此刻有一个人来到吉珪的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吉珪的眼睛陡然一亮,低声对来人说道:“去将这里的情况都告诉他。”来人轻声答应,立即下去了。
吉珪转眼看向罗汝才心中暗道:“理由来了。来人不是太蠢就知道该怎么做了。”&1t;i>&1t;/i>
“禀报掌盘子,”一个侍卫上前说道:“闯将的使者何英到了。”
闯将使者这四个字传到张献忠的耳朵之中,张献忠的瞳孔微微一缩,说实在的,张献忠现在已经将李自成视为自己最大对手了。所以对任何李自成的事情都分外的敏感。。
而罗汝才一听这四个字,立即将目光看向吉珪,吉珪微微点头。
“快请。”罗汝才说道。
不一会儿何英到了,说道:“闯王麾下何英拜见八大王,拜见罗大王。”
“闯将可好?”罗汝才说道。
何英脸色微微有一点不好,说道:“闯王攻打开封不克伤了一目。”
“什么?”罗汝才大吃一惊,说道:“李兄弟可好?”&1t;i>&1t;/i>
何英说道:“闯王得天之佑,已经有无恙了,只是兵马未得操练不能再战了,故而闯王准备寻一地修整数月,再与朝廷见个分晓。”
李自成去年进入河南之后,才不过数百人,连一个县城都打不下来,但是不足一年的时间之内,扩张到数十万,号称百万的程度,可见李自成军队膨胀的度。
也是李自成攻开封不克,让李自成知道,他其实除却数千老底子之外,很少有敢战之辈,如果不加以操练,就这样匆匆忙忙上阵,那简直是给官军送菜。
故而大军非要修整一段时间,才能再战。而且李自成打开洛阳之后,获得了太多的物资,以至于他即便是修整数月,也能支持。
罗汝才心中微微有一些羡慕。&1t;i>&1t;/i>
不要看义军往来,纵横无敌,就以为义军相当的厉害了。但义军没有后勤补给,都要从官军哪里得到,不打仗,不开县城,过不了一两个月大家都要饿死。
至少罗汝才部,决计做不到如同李自成一样,一修整就修整数月。
“闯王来时交代,让我奉送千匹战马给罗大王,前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日以千匹战马为礼,还请罗大王笑纳。”何英说道。
其实,何英来之前的使命,就是看看能不能拉罗汝才,与张献忠两部北上与闯营合营。不过,他来之后。立即了解到张献忠与罗汝才之间的间隙,还有吉珪的暗示。
何英就将本分别送给罗汝才,张献忠各自五百匹马,变成了送给罗汝才一千匹马。&1t;i>&1t;/i>
罗汝才说道:“哎呀,义军之中本就该守望互助,这都两年前的事情了,李兄弟还记得,真是难得啊。”
一千匹战马,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对义军来说,粮食,银两,都没有牲口有用。而什么牲口都没有战马有用。这一千战马到了罗汝才手中,罗汝才立即就能多出一千骑兵。
张献忠觉得不舒服之极。
罗汝才救李自成的事情,张献忠也知道,就是崇祯十二年底,李自成被官军围在香油坪。罗汝才得知之后,不顾当时正在生病,随军飞奔而去,与李自成里应外合将官军包围,杀了官军两个总兵,也算是一场大捷。
而张献忠与罗汝才之间,也有很多合作。
比如当初杨嗣昌招抚义军,几乎大部分义军都动摇了,而张献忠在不赦之列,当时罗汝才说什么,说:“贼不杀贼。”杀了招降使者以自明,有了罗汝才的鼎力支持,他张献忠才能收编了不少义军,从而在玛瑙山之败中,走了出来。&1t;i>&1t;/i>
但是现在张献忠感到罗汝才势力的日益庞大,让他有一种锋芒在背之感。
罗汝才名声比自己好,人缘比自己好,乃至于实力也要自己之上的话,自己怎么样才能保持住合营彼此分立的局面,很可能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成了罗汝才的附庸。
这是心高气傲的张献忠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我闯王请两位北上与他合兵,共谋大事。”何英说道。
旧事重提罗汝才微笑的说道:“兹事体大,我需要考虑一下,还请使者稍待,来人,将这位兄弟带下去,好生安置,不可怠慢。”
立即有人将何英带走下去了。
何英匆匆来去,立即改变了大庭之中的气氛。张献忠与罗汝才之间的聊天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本来罗汝才想将刘国能的俘虏分给张献忠一些,此刻却不能想再提了。
因为双方实力差距已经拉大了。刘国能的是士卒本就是义军出身,只要一收编,就是一支军队,但是给了一半俘虏,难不成再给张献忠五百匹马吗?
今后罗汝才再有什么收获,是不是再给张轩一些?
事情不是这样做的。且不说到时候能不能维持双方关系,恐怕罗汝才的部下都会有怨言。
张献忠与罗汝才聊了一会儿,似乎没有什么好聊的,张献忠就告辞了。
张轩看着罗汝才送走张献忠的身影有几分怅然,心中已经有所预感了,与张献忠联合做战的时期结束了,以后恐怕要与李自成合营了,却不知道后世大名鼎鼎的闯王李自成,是何等风采。与大西王张献忠来比,又是谁高谁下。
第七十三章 张可望失言
第七十三章张可望失言
“李自成。”张献忠回到文昌庙之中,厉声说道:“哪里都有他的人。秉文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秉文咳嗽两声说道:“顺其自然吧。”
“什么?”张献忠说道:“你的意思是任曹操被李自成拉走?”
王秉文说道:“秉吾,现在局面以为如此了,再强留曹操,恐怕会反目成仇啊。我看曹操未必有一心去奔闯将之意,所以唯今之计,顺其自然,缓和两方的关系,秉吾不要再有非分之想了。或许这样一来,双方的关系还能维持下去。”
其实双方的矛盾一直来源于张献忠的一个妄想。
张献忠想将罗汝才纳入麾下,他并不满足双方这种平起平坐的合作关系,想要更进一步的从属关系。所以他才对罗汝才的实力增长如此敏感,也会这样的介意李自成在洛阳的成功。
在他想来,如果没有李自成。他张献忠就是第一个杀死朝廷藩王的义军首领。或许能折服罗汝才。
但是李自成的出现,让张献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义父,何须想那么多,我们今夜出兵。火并了罗汝才,我献营难道惧了曹营不成。”张可望大声说道。
张献忠的眼睛之中瞬间有一丝意动。
张献忠与罗汝才不一样,罗汝才讲面子,有些事情,他是下不了手的。但是张献忠却是心狠手辣。黄虎嗜杀的传闻传遍天下,也不会是没有来由的。
张献忠一瞬间的意动不是别的,是在考虑成功的可能性,以及影响。
现在献营与曹营同处一城,在有心算无心之下,火并曹操未必没有胜算。但是以后该怎么办?
杀了曹操,难道真能受降曹操部众吗?
不能。
因为李自成的使者。
曹操重义气,对士卒或有苛刻,但是对他手下的军官非常之好,有东西都是平分。曹操好声色犬马,但是这些东西也都分给下面的军官,曹操的女人大部分玩过之后,分给军官士卒。
或许这些品质在现代看来,是极品人渣。但是当时却很能团结一批人。
张献忠即便杀了曹操,未必能受降曹操部众。
就如同李自成一样,李自成杀了罗汝才之后,罗汝才一部分部众投靠官军,分别在左良玉与孙传庭麾下与闯军做战,李自成兵败山海关之后,首先降清的一批人之后,就有罗汝才的人
马,在李自成被杀之后,王进才由一个小小的偏将一跃成为统军数万的大将,就是因为王进才所带领的是罗汝才旧部,与闯军不是同路人。
可见罗汝才很得人心。
吞并罗汝才所部,绝非杀了罗汝才就能办到的事情。
“休要胡言。”张献忠厉声说道:“我与罗兄亲如兄弟手足,你也该叫罗兄一句伯父,岂能如此说话。出去。”
张可望不敢与张献忠硬顶,只好低下头说道:“是,孩儿知错了,孩儿这就告退。”
张可望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了张献忠在犹豫什么。
张可望来到帐篷外面,忍不住嘀咕说道:“也不知道,依附在犹豫什么,分明是杀了罗汝才就了结的事情。优柔寡断。”
只是张可望没有注意到,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旁边帐篷之中有一个人听的清清楚楚。
“你说都是真的吗?”罗汝才严肃的问道。
“学生所言句句属实,学生在献营之中耳目的确汇报,张可望独自出了张献忠大帐,自言自语;‘杀了罗汝才就能了结。’之言。这事万万假不了,还请掌盘子早做准备。”吉珪说道。
也不知道吉珪传错了,还是他得到的第一手资料,就是这样的。
罗汝才说道:“不对啊,黄虎不会如此不智,他是一个聪明人。即便现在杀了我,也未必有什么好处。”
吉珪说道:“掌盘子,你是以己度人了,你觉得城中大户,积粮满仓,也不敢发一粒米赈济灾民,非要到饥民杀到门前,还不醒悟,以局外人观之,未免太蠢,但是人在局中,或许就会鬼迷心窍,看不清楚得失。掌盘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罗汝才见过了尔虞我诈,自然不会完全相信张献忠了,点点头说道:“你传令下去,全军警戒。记住暗地传令,不可惊动黄虎。”
罗汝才最后一句叮嘱算是白叮嘱了,张献忠与罗汝才同处一城之中,如果张献忠连罗汝才大军有异动还弄不明白,那么他就不是张献忠了。
就在罗汝才刚刚将命令传到各级将领手中的时候。
张献忠也得到了命令。
“曹操是要做什么?”张献忠陡然大惊,说道:“好端端的整顿兵马为什么?”
“父亲,城中只有我军与曹操,曹操既然整顿兵马,那就没有其他目标,只有我们。义父我们不能被打一个措手不及。”张定国说道:“我们也要早做准备。”
“好。”张献忠
本就是一个疑心重的人。不管什么情况,只有兵马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张献忠一声令下,整个信阳城之中,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张轩所部本来就在城门之处安置,因为他剩下的人不多了,也是因为张轩所属战死的尸首大多数在南门附近,张轩将一具具尸体都收敛起来,准备找些木材来钉出薄皮棺材,好让他们入土为安。
当得到全军警戒,张轩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立即将一百多人集合起来,但是没有过多少时间,就看待几百马队在南门城内的大街之上,瞬间将张轩所部与城中曹操的大队人马隔绝了。
张轩顿时一惊,这个时候才有几分后知后觉的想道:“难不成是罗汝才与张献忠要火并?”一时间张轩冷汗都出来了。
很多时候内部杀人,比外部杀人都厉害,一旦罗汝才失败,罗氏一系的人马恐怕一个也留不下来,张轩忽然想到罗玉娇,暗道:“如果罗汝才战败,玉娇恐怕有危险。”
一时间张轩有几分坐立不安。
“安静。”曹宗瑜一把抓住张轩的手,低声说道:“你是一军之主,所有人都在看着你。”
张轩一听此言,虽然心中还有几分火急火燎,但是面子上也镇定起来。远远看上去,还有几分胸有成竹。
“你是不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曹宗瑜低声在张轩的耳朵边说道:“我们只要逃出南城门,外面就是浉河?我们也知道哪里有船只,顺流而下,即便他们决出胜负了,也追之莫及。”
张轩的心跳一时间漏跳一拍,随即好像打鼓一下敲起密集的鼓点。暗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我只需将城门给封死,然后立即跑到浉河之上,上一次渡河的船只还在河边的芦苇荡之中隐藏着,我现在麾下有一百多人,这些人虽然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一路走到江南应该没有问题的。”
至于路上所需的盘缠辎重,张轩根本没有想过,跟着罗汝才时间长了,张轩也沾染一些匪气,这些在路上抢就行了。
这个计划机会很大。但是张轩一时间居然有一点不舍,他似乎好久没有想过如何去江南了。
“再等等。”张轩不明白心中如何想的,说道:“现在情况不明,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如果你平安了,那么我也可以安心的离开了。”张轩心中默默的想到。
曹宗瑜看了张轩一眼,似乎看出来什么,心中微微一叹,没有说话了,其他他也有几分舍不得,因为方婉儿也没有在这里。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七十四章 长街相会
第七十四章长街相会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罗汝才说道:“我老罗说过:‘贼不杀贼。’今日如果火并黄虎,不管是成是败。我老罗的面子往哪里搁?决计不能动手。”
“父亲,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罗玉龙说道:“父亲下不去手,并不代表黄虎下不去手啊?”
“是啊。”王龙说道:“到了这个时候,还犹豫什么啊。”
罗汝才麾下的重将纷纷表态,表示先下手为强。而吉珪没有说话,坐在一边。
罗汝才眼睛余光看向吉珪,说道:“吉先生,你怎么说?”
吉珪说道:“学生听掌盘子一言以决。”
“好。”罗汝才说道:“去在府衙外面摆上一座酒席,我要请黄虎吃酒。”
“父亲,这太危险了。”罗玉龙说道。
罗汝才说道:“我意已决,你们各自回到本队之中,如果我死了,你们再杀黄虎报仇不迟。况且,我觉得黄虎不敢动手。”
罗汝才打定注意,谁也无法更改,只是齐声应是,各自散去了。
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罗汝才感觉有些疲倦。他轻轻揉了揉揉额头。忽然感到双手按住他的太阳穴轻轻的揉捏,说道:“爹爹,你与张叔父真得要兵戎相见吗?”
罗汝才为了不让罗玉娇担心,说道:“不会的,不过是误会一场而已。”
“那么既然是误会。”罗玉娇说道:“你与张叔父吃酒,不如让我去给你们斟酒吧。”
“说什么的?”罗汝才说道:“我与你张叔父吃酒,那里有你的分。”
罗汝才虽然宠爱罗玉娇,但是在大事之上从来不含糊,在后世很多地方,还有女子不能入席的规矩,更何况是这个时代啊?
“爹爹,哥哥他们都各司其职,为爹爹您效力,而就我没事干。而且你与张叔父吵起来了,再没有一个劝架的,岂不是浪费了爹爹你番美意,而且如果爹爹真要与张叔叔翻脸,我也可以帮上一把。”罗玉娇说道。。
“不行。”罗汝才说道。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爹爹。”罗玉娇说道:“爹爹出了什么意外,我也活不下去了,爹爹你不带我去,我就---,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哪里养出来的坏毛病,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像什么话。”罗汝才说道。他微微一叹,说道:“好吧,我带你去。”
罗玉娇却不知道。他真正能打动罗汝才的一句话,并不是后面的要死要活,而是前面那一句:“爹爹出了什么意外,我也活不下去。”
罗汝才暗道:“玉龙的性子,根本不能独挡一面,我如果不在了,玉娇一个女子在乱世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简直是可想而知的,我带她一起去吧,如果真有什么意外,父女两死在一起,倒也清净。
在张献忠的大帐之中。
“曹操请我吃酒。”张献忠说道。
“是。地点就在府衙外面的长街之上。”来使低着头说道。
张献忠说道:“知道了,打发他走。”
来使一出去。张献忠面前顿时又是一片沸沸扬扬。
“义父,万万不能轻信。”张可望说道:“说不定,曹操正准备诱杀义父,义父让孩儿待你去吧。”
“你去?”张献忠说道:“怎么可能?我不敢去见曹操,让小辈代替我过去,我的脸面往哪里放啊?曹操敢去,我不敢去吗?”
张献忠,李自成,罗汝才都是白手起家打出来的,故而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冒险,连张献忠与李自成的死都有一定相似处,都是带着几个侍卫被人伏击,李自成是被伏杀,而张献忠是被射死。
虽然这个习惯下场并不大好,但是说明了他们都是有胆气,敢冒险的人,故而罗汝才的请帖,反而激起了张献忠的豪气,而且对现在的情况,张献忠也有几分糊里糊涂的,他想要搞清楚。
信阳知州衙门外面,街道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马都在静心等待,各个刀剑出鞘,随时准备厮杀,连街道房屋顶上,也安排了弓箭手,现在都将弓箭上了弦,时不时拉动两下,保持最好的状态,以至于射箭的时候,不会因为弓弦的问题出事。
而在知州衙门外面百余步之间空荡荡的。
只有一面圆桌上面什么都没有。
罗玉娇先出现,亲手布置了一座饭菜,然后罗汝才与张献忠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缓缓的出现在眼前。
罗汝才一挥手,让身边的所有甲士都留下来,自己独自一个人走向酒桌。
张献忠见罗汝才如此,不甘示弱。也将保护他的侍卫撇下来,独自一个人来到了街道正中央,一时间双方所有的将士都闭住了呼吸等待这结果。
这个结果要么是和解,要么是火并,那么双方将士并肩作战年余早就彼此熟悉了,但是真到了彼此拔刀相向的时候,他们也毫不犹豫。因为这是乱世。
这边剑拔弩张,但是酒宴之上,却有几分其乐融融。
“张叔叔,这些菜都是我烧得,你来尝尝怎么样?”罗玉娇说道。
“好。”张献忠毫不客气,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肉,吃到嘴里,含糊的说道:“不错,有陕西味。”
“你都不怕毒死你吗?”罗汝才说道。
张献忠说道:“不怕。罗兄想要杀我,不会动这样的小手段。”
“不错。我要杀你。定然明证天下,然后动手。”罗汝才说道:“但是你是怎么做的?”
张献忠有些疑惑的说道:“罗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汝才一时间也看不清楚,这张献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说道:“你的义子张可望在营中嘀咕说什么,杀了我什么都解决了,却不知道,什么事情困惑你八大王,不如说给我听听,也让我知道,什么事情是杀了我就可以解决的。”
张献忠顿时又惊又怒。
惊的是罗汝才居然将人手安插进自己大帐附近,而怒的是张可望。
张可望是张献忠义子之首,张献忠是对他寄以厚望的。但是哪里想到他如此之口无遮拦,这一摊事情,都是他搞出来的,到如今双方的信任荡然无存。即便解决了这一件事情,张献忠也知道,自己恐怕留不住罗汝才了。
“罗兄相信我要杀你吗?”张献忠问道。
“不信。”罗汝才夹了一口菜说道:“但是不能不防。”
世间有很多事情,都不会因为你不信而不存在,也不会因为你相信而发生,故而但凡有一点迹象,罗汝才就要防着点,也是正常。
张献忠说道:“我教子不严,至有今日,给罗兄赔罪了。”
罗汝才说道:“无妨。有些东西现在会去教还行,有些东西即便现在回去教也没有用了,我看贤侄能力是有的,只是心思阴暗了一点,欠了一点光明正大。比我儿子强多了。”
罗汝才一想起自己的儿子,就有些头疼,他这个儿子将来还能成为一员猛将,但是想要接他的位置,绝不仅仅是一介武夫就行了,说起张可望不过是心思阴暗一点,但还能承担大任,自己这儿子,虽然没有太多阴暗的心思,但是他连其他心思都没有。真是后继无人啊。
张献忠心中也在嘀咕,他不知道这一番话,到底是说张可望的,还是说抬头张献忠的。他只当是说张可望的,说道:“可望这孩子我回去就会狠狠的教训他,不知道现在这个局面,罗兄准备怎么收拾?”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七十五章 分道扬镳
第七十五章分道扬镳
“怎么收拾?还能怎么收拾?”罗汝才说道:“即便我说我们之间误会解除,和好如初,你也不会相信吧?”
张献忠默然。
“如此,这湖广之行,老哥哥我也就不奉陪了,你就自己去吧,闯将盛情相邀,我也不好拒绝。明日一早,我就拔营北上了。从今以后天各一方,我们彼此珍重。”罗汝才说道。
张献忠一时间无言以对。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了。他们两人所代表的从来不是他们自己。
张献忠长叹一声,举起一杯酒,说道:“珍重。”
罗汝才也举起一杯酒,说道:“彼此。”
双方对饮一杯之前的误会,算是烟消云散了,张献忠说道:“罗兄,将来如果与闯将合不来。就还来找老弟我,老弟我愿意与罗兄并肩作战。横行天下。”
罗汝才呵呵一笑说道:“你也是一样,如果什么时候打了败仗,势穷来投。我也一定会接纳你的。倒是我会资助你兵马,让你东山再起。”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看上去胸中的块垒都烟消云散了。但是两人都明白了,误会这东西有解除的一天的,但是隔阂却不一定有消融的一天。
两人今日把酒言欢,明日就要分道扬镳了。
两人这一场酒草草散场。张献忠回到本阵之中,张献忠的四大义子纷纷来慰问,说道:“义父情况怎么样?”
张献忠看见张可望,一时间一道怒火冲心中窜出来,他二话不说,抡起马鞭,狠狠的摔在张可望的脸上,说道:“你这混蛋,这么大的人没有脑子,连嘴上都没有一个把门的,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不知道吗?”
张献忠动起手来,又狠又重,顿时一道红通通的鞭痕,从张可望的眼角直接拉到他的嘴角之上,也是张献忠手上存了劲,否则这一鞭打在张可望眼睛之上,张可望恐怕顿时就会与李自成一样,成为独眼龙了。
王秉文见状立即上前说道:“秉吾,这是怎么了?可望这孩子,即便是惹你生气了,也要讲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义父,孩儿想死了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惹得义父大怒?”张可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之上,大声说道。
“好。”张献忠立即将这事情的来由告诉了张可望。。
张可望气的脸上发白与那一道血淋淋的伤痕拼凑在一起,更加显得红白分明。
张献忠这一口气出了一半,心中的火气也没有那么大了,对张可望说道:“你现在将这一件事情给了结了。处理的干干净净的,如果你连这一件事情都做不好,就去死吧。”
张可望咬着牙说道:“孩儿知道。”
一夜之后,张可望说这句话的地方,周围帐篷之中的所有人全部被杀的一干二净。
双方都休兵之后,张轩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第二日大军开拔,罗汝才所部在何英的指引之下,向北而去,准备与李自成合营,而张献忠所部没有南下,而是向东而去,张献忠失去了罗汝才这个得力臂助之后,不愿意硬碰湖广与河南交接之处的诸多关卡。他准备与革左五营合营之后,在谋大事。
不过,双方分道扬镳这样大事是瞒不过官军耳目的。虽然官军不清楚其中内情,但是这么大的动静岂能看不见吗?
南阳。唐王府。
左良玉拿下南阳府,褚无用早已身首异处了。左良玉就居住在唐王府之中,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逾越之处。
左良玉问跪在身前的夜不收说道:“曹贼与献贼真的分开了?”
左良玉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不过现在看来,有几分美人迟暮之感。即便是这样看上去也是帅老头。左良玉当初就是为侯询卖屁股而上位的。看来潜规则从来是源远流长的。
“小人怎敢欺瞒大人。”夜不收说道:“曹营向北,而献营向东而去了。”
左良玉说道:“好,来人,奖他百两银子。”
左良玉一声令下,立即有人将这名夜不收给带下去了。
左良玉来到桌案之前,看在桌案之上的一副地图,却见上面有粗陋的线条勾勒出一副中原地形图,其中上面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黑点,上面都标注着名字:“闯贼,曹贼,献贼,革左五营,小袁营---”各种各样的江湖匪号几乎要将河南给填满,而这些名字的空隙之间,则标注着大大小小的城池名声,有已经被攻破的,有没有败攻破的。唯有开封府用朱笔圈起来。
左良玉默默的看着地图沉思,心中暗道:“杨嗣昌自杀,给我留下一烂摊子如今皇上震怒,我须打一个漂亮仗,才能翻身。而皇上深恨献贼,而今献贼与曹贼分开了,正是天赐之机。”
左良玉虽然跋扈已经成为了习惯,但是对崇祯皇帝还是有几分敬惧的。故而他现在虽然有保全实力之心,但还有几分为国效力之意。一旦敲定目标。立即击鼓聚将。
南阳城之中,顿时沸腾起来。
现在的南阳城之中,尸横遍野,无数妇女被奸-淫,无数士绅被劫掠,献营与曹营过境的时候,一来不祸及平民百姓,二来时间也短,哪里比得上左良玉所部。
左良玉所不在南阳待了一个月有余,南阳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部被左良玉所部给翻了一遍,上到士绅,下到百姓,几乎没有一家逃过左良玉所部的手。
可以说是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但是现在的左军还是有战斗力的,左良玉聚将鼓一响,无数士卒从四面八方而来,向唐王宫聚集。
“咚。”最后一声鼓声猛地一停,天地之间,顿时一片寂静,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随即传来甲片抖动的声音,却是左良玉升堂,他坐在当初唐王的承运殿之中,不过龙椅换了一把官帽椅而已。
“拜见将军。”两排十几名将军陡然向左良玉下拜,而左青就是其中一员,位置还相当之靠前。
左良玉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好像是雕像一样,所有将军只敢用眼神交流,没有一个敢直起身子。
好一阵子。左良玉才说道:“免礼。”
“谢将军。”下面所有的将领都长出一口气,然后坐下,一时间整个大殿之中都听到甲片抖动的声音。
此刻的左良玉麾下可以说是战将云集,都是一时之选,他手中掌握的,是除却辽镇之外,明军最大的野战集团。挂平贼将军印,已经是武将的巅峰了。
“有些东西,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不要做的太过了。”左良玉说道:“否则,军法不会轻饶,该玩的也都玩了,现在收收心,有正事要做了。”
“可是要击贼?”左青说道。
左青也是左良玉麾下比较心急的一员了,他不得不急,左良玉头上有戴罪立功的头衔,他头上有。左良玉头大,债多了不愁,但他左青不一样了。朝廷真要杀左青,左良玉也不会拼命报左青的。
故而左青一心想要洗掉这个头衔。
左良玉说道:“不错,献贼与曹贼分道而行,献贼是当今最痛恨的贼子,只需杀了献贼,皇上定然是会重重有赏的,而且献贼是往东走,这穷乡敝土的,我也待够了,是时候往南直隶一行了。”
南直隶可是比河南富多了,如此一说,左军的将领们都露出一阵阵绿光,好像是恶鬼一样。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七十六章 讲史
第七十六章讲史
从信阳离开之后,大军北上,并没有继续攻打县城,一来信阳城之中的粮食足够大军支撑一段时间,另一个方面,就是进入河南大平原地带之后,才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了。
有的县城根本不用攻,基本上没有几个人把守了,但是打了县城又如何?县城之中也是空空如也。从县城之中所夺到的粮食,还不够本县的饥民吃了。罗汝才也不忍心,从这些饥民口中夺食。
如果说张轩在南阳还是听到有人吃人肉的话,张轩对此的了解,还仅仅存在于传闻之中。但是中州大地之上,他亲眼看见了,还是大批量的。
十几具尸体好像杀猪一样挂在架子之上,公然论斤卖肉。张轩第一次纵兵杀人,将这个肉铺之中的人都杀了,将这些死人全部掩埋了。
但是仅仅这样就够了吗?
张轩常常在赶路的时候,看见很多细碎的骨头,是人骨。上面还有牙印,不难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谓易子而食,从来不是一句笑话。
张轩的情绪变得低沉起来,连罗玉娇也不搭理了。
张轩与罗玉娇的关系在周党一事之中,迅速发展。最少张轩不再避开罗玉娇了,连往江南之事也很少提了。
不知道是不是,张轩的情绪不对,从罗玉娇口中传到了罗汝才的口中,还是因为别的事情,罗汝才将张轩叫到身前,让他将他那个百余人的小营先放在一边。
张轩所部,在信阳城一战后,本应该补充的,却不想张献忠与罗汝才决裂,罗汝才走的相当匆忙,没有时间给张轩补充,张轩随时伤员好了不少,但是人数仅仅二百人上下。张轩编成了两个百户,一个给曹宗瑜,一个给了邓和。行军什么都他们都很熟悉了。
这个时代的人很能吃苦,故而只有能吃饱,他们一天行军七八十里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当然了,如果让他们放开跑的话,一天跑上百余里也是可以的。现在限制他们行军速度的不是别的,就是辎重。
张轩所部现在是医疗营的护卫。他们自己根本快不起来。再加上左良玉被张献忠吸引走了,后面没有了追兵了,也就没有压力,无须走太快了。
“学生拜见掌盘子。”张轩在马上行礼道。
“跟着我。”罗汝才的鞭梢一指。让张轩根在他的后面,张轩小心翼翼落后罗汝才半个马头,说道:“掌盘子叫我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罗汝才说道:“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想听你讲古。他常常给部下讲古,我听玉娇说挺有意思的,来给我讲讲,我们走的路是当年岳武穆北伐的路线?”
张轩回头一看,却见罗玉娇在后面给张轩眨眨眼睛。
罗汝才所谓的讲古,是张轩对部下训练的一部分,张轩训练士卒,先是军训,然后让曹宗瑜与邓和传授实用的战技,其实在沙场上能用得着的,也就是那三两下,张轩还教授部下识字。没事的时候,就给部下讲史。
其实稍稍有一点见识的现代人,都能将很多古代人物说出一二三来。但是在罗玉娇的眼中,简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果人才怎么不推荐给父亲,顺便让他老人家,看一下他未来女婿的实力。
罗汝才在张轩攻破信阳城之后,就对张轩另眼相待。心中已经将张轩当做自己家的女婿了,也就顺着罗玉娇的意思,看一下张轩到底有什么本事。
毕竟未来岳父对毛脚女婿的考验,在结婚之前绝对没有结束的意思。
“正是。”张轩一时间也没有时间没有想明白其中关节,但是罗汝才问了,自己又如何能不说,就指着郾城方向,说道:“这就是郾城,当年岳武穆就在郾城大战。大败金军,地打朱仙镇,随即被十二道金牌召回。”
张轩随即将郾城大战,十二道金牌的故事,以及岳飞之死,天日昭昭之语。给罗汝才讲了一遍。
罗汝才听的波澜不惊,倒是罗玉娇听的眉飞色舞,想来他在乎的是张轩在罗汝才面前侃侃而谈,而不在乎到底在说些什么。
罗汝才听完,说道:“岳飞风波亭之事,我也听过,不过没有你讲得如此曲折动人。”
张轩一时间脸上有些发红,从历史上来,他所讲版本一定是经过后人再加工的。而不是原版了。罗汝才所听到的定然比张轩所听到的接近事实,很多历史真相,并不曲折,也不精彩。很多曲折精彩的故事,往往不是历史事实。
罗汝才陡然发问道:“如果你岳飞,你会怎么做?”
这就是今人与古人读史的不同,今人读史,不过听听故事而已,但是古人读史,却是增长智慧。为什么同样的书,读出来就不同啊?因为古人常常做自己样的思考,将自己设身处地的进入史书的人物,自己想解决之道,再看古人为人处世。而现代人都是看得太多,想得太少了。
张轩一时间陷入思考之中。
好一阵子才说道:“我或许去弃官归隐。”
“为什么不造反?”罗汝才说道:“杀了宋高宗,或自立,或立他人为帝?”
张轩说道:“岳飞部下之所以生死不负的跟着岳飞,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岳飞精忠报国,致力于北伐。一旦岳飞造反,他就变成了桓温之流,借北伐掌控军权,图谋不轨。到时候有几人愿意跟着岳飞造反,而且宋文人掌权,鄙视武夫,视武夫为乱国之源,这种情绪之下,岳飞即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也必然掌握不了朝政,很多事情,都不是杀人能够做到的,我也想过岳飞会不会割据襄阳,但是想来襄阳一地割据,夹在两国之间,没有后方的支持,岳飞即便再厉害也难免覆灭,而且以宋高宗所为,说不得要宁肯借金兵之手,也要消灭岳飞。即便是为弃官归隐,也不是最好的办法。因为一旦归隐,从此隐姓埋名,即便是几个衙役都能欺上门来。想来岳飞也是如此想的,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宋代的祖训有是不杀士大夫,岳飞想他回到临安,很可能被养起来。将来还有启用之机,说不定下次北伐,还要用他。”
“只是岳飞不知道,宋高宗并不认为岳飞是士大夫。”
罗汝才心中暗暗点头,其实罗汝才想得没有张轩那么多。毕竟罗汝才根本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历史,不过左一耳朵,右一耳朵听的故事而已,他心目之中的岳飞的形象,类似于评书之中的岳飞形象,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但是他对张轩的一句话,分外的欣赏,那就是:“很多事情,都不是杀人能够做到。”
这一点罗汝才很有感悟,他打生打死这么多年,见得惨烈的事情多了去了,杀了多年,越杀世道越不好。杀人能解决一些事情,但是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罗汝才说道:“从今之后,你就在我身边讲史吧。”
张轩猛地一惊,想要拒绝,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罗汝才见状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你那一点家当,谁也抢不了,你不过是暂时在我身边讲古而已,也是最近毕竟清闲,等忙起来,我那有空档,听你讲故事啊。”
“是。”张轩松了一口气,说道:“从哪里开始讲?”
“就从《史记》。”罗汝才说道:“我听这本史书最有名气。”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七十七章 闯营
第七十七章闯营
好在罗汝才给张轩准备了一套,宋刻本《史记》。否则张轩又不是专门学习这个的,又怎么能就将整本史记给记下来啊。
张轩以史记为蓝本,再加上他大脑之中的印象,以《明朝那些事儿》的风格给罗汝才讲了起来。
一讲起来,通俗易懂。很受人欢迎,一时间义军之中高层也都过来,反正这一路上所有官军都被闯营打怕了,通通不敢探头,也没有什么大事。
张轩不知不觉之间,被升格为张先生。他在营中的地位拔高了好多,不过,他也与吉珪有过很多暗地里的碰撞,比如吉珪去罗汝才那里告张轩所讲,都是胡言乱语,不是太史公本意。
不过,罗汝才没有在意,说道:“众兄弟不过是听个热闹而已,何必大惊小怪的。”
这是罗玉娇告诉他的。
经过大半个月的跋涉,在何英的引路之下,两营终于会师了。
在嵩山南麓。双方会师了。
张轩远远的看见一个中年汉子,带着一顶范阳帽,身上一件粗布外袍,里面有一件精良的铠甲,透着寒光,他一边头发垂下来不少,遮住一只眼睛,隐隐约约能看见这一只眼睛戴着眼罩,如此说来,这就是他在开封府下辈射中的那一只眼睛了。
他就是李自成。
他远远的翻身下马,罗汝才也翻身下马,两人互相抱拳,遥遥一拜,李自成说道:“罗大哥。好久不见。”
罗汝才看了李自成的眼睛,脸色微微带出一丝可惜之色,说道:“可惜,不过没事,大丈夫行事,又何必在乎少一只眼啊?”
李自成说道:“大哥说得多,之前还有一些不习惯,不过现在都已经习惯了,大哥远道而来,我在山中设了酒宴,为大哥接风洗尘。”
罗汝才说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各自上马,各路将来纷纷跟在两人身后,闯营在左,曹营在右。跟在两人身后。
张轩因为一直陪在罗汝才身边,也算是将领之后,与张轩离得比较近的,是一个文人,他问道:“这位朋友可是精通史记的张轩张先生?”
张轩见这人,脸有富态,大概三四十岁,还有一股书卷气,仿佛是一个读书人,不敢怠慢,说道:“不敢当,在下就是张轩。”
“在下牛金星,字聚明。请问张轩的字是?”牛金星问道。
张轩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绞尽脑汁想了一套身份,其中就有字,只是曹营之中都是粗人,根本没有人问这个,让张轩不得不引以为憾,今日终于有人来问了,张轩连忙说道:“在下字凭之。”
他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牛金星,这就是传说之中的大顺丞相,看上去也不过是尔尔啊。
“凭之兄。”牛金星说道:“我听人说,凭之兄对史记特别的精通。还请凭之兄多多指教啊。”
张轩打着哈哈说道:“好说,好说。”
两人在这里说这没有营养的话,没有过多远,就看见一座大营,这座大营占据了半个山谷,却见整个营盘都整整齐齐的。张轩这一段时间也锻炼出来了,一眼看出,从这营地规模来看,最少能够屯兵数万。
是一座大营。
“这就是大营了吧?果然兵强马壮。”罗汝才说道。
他不过是客气而已,这大营扎得到很好,不过这里面的兵,虽然看上去非常精壮,但是在举止之上,还有一些生疏。虽然有一战之力,但是比不上他曹营精锐,如果闯将麾下只有这些人马的话,罗汝才对闯将的实力,就要另眼相看了。
“侄儿李过拜见罗伯父。”却见大营大开,一员小将带着数百精骑来到罗汝才身前,躬身行礼。
罗汝才认识李过,不过现在的李过比当初的李过看上去要精神多了,看来这数年来的艰难困苦将李过给锻炼出来了,不过,罗汝才看李过不过一将而已,或许能胜过罗玉龙,但是比不上张献忠的义子。
不过,这话不能当面说,罗汝才说道:“原来是你啊,当年的小猴子长大了。”
李自成说道:“罗兄这边请,这是这小猴子的大营。”
罗汝才心中一凛,他虽然不是八面玲珑之心,但是也不是傻子,李自成眼巴巴将人带来,却不事先说明,不就是给一个下马威吗?”
罗汝才脸色微微有一点变化,什么也没有说,说道:“好,我看看闯营的兵威。”
李自成说道:“罗兄说笑了,我哪里比得上曹营的赫赫声威啊。”
罗汝才与李自成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他心中也慢慢的思量起来。
他原本以为,他与李自成的联合,就好像是他与张献忠之间的联合一样,但是现在看来,这情况不对,最少李自成不这样想。
那李自成是怎么想的啊?
罗汝才有一点猜不透李自成的心思,不过,有一点却是确定的,李自成千里迢迢将自己请到这里,并不是来杀自己的,而且自己也不是那么好杀的。
罗汝才轻轻的在自己的刀柄上敲击了三下,紧跟着他身后的杨山顿时看在眼里,他忽然一顿,好像尿急一样,脱离队伍去山林之中方便去了,其实杨山在山林之中假装方便之后,就立即去通知曹营各部。
在不知不觉之间,曹营已经提高了警惕,以防闯营的忽然发难。
但是这一切并没有逃过李自成的眼睛了,彼此都是老江湖了,这些手腕谁没有用过,又能瞒过谁啊?或许在罗汝才看来,他这样做,本来就没有想过要瞒过李自成,甚至就是给李自成的暗示,你不要轻举妄动,我已经有了防备。
李自成心中暗道:“曹操,就是曹操,想暗算他,实在是太难了,不过,今日我也没有想做什么。只是不知道牛先生的方法,到底能不能成功。”
李自成根本就没有暗算罗汝才的意思。今天李自成的意思很简单,就是确立自己的主导关系。
众多义军首领之中,就是李自成的志向最大,也是他一个萌发出当皇帝的想法,而且一直在往这个方向努力。李自成不好酒色,身穿不过布衣,享受如同寻常百姓一样。
这固然说明了,李自成自制力强,也说明了李自成所谋甚大。
李自成的想法与张献忠一般无二,甚至比张献忠所想的还远一点,张献忠所看见的不过是曹营一部,而李自成所看见的却是天下义军。
不得不说,罗汝才好人缘。现在比较大股的义军都与罗汝才有过接触,每一个义军首领都与罗汝才的关系不错,李自成只要能让罗汝才承认自己的地位,那么通过罗汝才也能拉拢到大批义军加入。
只有笼络了大批义军之后,李自成才有可能向那个位置冲击。
大军继续前进,绕过一座大山,又来到一座山谷之中。这个山谷之中,也有一座大营,这一座大营的士卒,比李过大营之中的士卒要好上一些。却见一员将领带着百余名马队奔来,看每一名骑士都骁勇善战。
“拜见罗统领。”一名大汉奔来,这名大汉三四十岁左右,看上就精明强干。
“原来是你啊,刘芳亮。”罗汝才说道。
“能让罗统领记挂我的名字,在下实在是三生有幸。”刘芳亮微微一笑说道。
罗汝才眼睛微微一瞄刘芳亮身后的人,再看看身后的营寨,虽然只是大概,但已经决定这些士卒,已经相当不错了。说道:“你练的好兵。”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七十八章 李曹合营
第七十八章李曹合营
“我不过是新练之兵,比不上老营精锐。”刘芳亮说道。
罗汝才微微一笑,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去看看老营如何?”
李自成说道:“既然罗兄想看,那么我们就去看看吧。”
李自成与罗汝才一行人,绕过刘芳亮的营寨不入,大队人走出了山谷,又绕过几道山峰,进入嵩山之中几十里之深,又见一道山谷。
这一道山谷的面积比前两道山谷都大出了不少。罗汝才一眼看过去,就看到旗帜鲜明,无数士卒在道路两旁,好像是石雕一样,一动不动,只有一个大汉在前面等着。
这个大汉脸色微黑看上去四十上下,一身盔甲有包裹不住肌肉的感觉。声音粗壮,说道:“刘宗敏,拜见罗统领。”
此人就是李自成的左膀右臂,麾下第一猛将,刘宗敏。
与罗汝才也是旧相识了,说道:“老刘啊,看来你不只是铁匠,也带着一支铁军吗?”
刘宗敏说道:“不敢当。是闯王指导有方,才有刘宗敏今日。”
李自成说道:“宗敏客气了。这就是李某的家底了,却不知道罗兄觉得如何。”
罗汝才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远在我曹营之上。”
罗汝才心中暗中思量,他自负曹营能战之名,绝非浪得虚名,基本是与闯营的老营放对,是胜是负,也要打过才知道。但是闯营的规模却在曹营之上。
前两座军营,虽然人员素质不行,但是却也可堪一用。
仅仅看到的,闯营的数量恐怕在曹营一倍以上,再加上闯营破洛阳所得的大批辎重。正是曹营所需要的,故而这头恐怕,不低也要低了。
李自成呵呵一笑,没有当场逼曹操承诺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根本不用说透。
已经到了老营之中,李自成派人将曹营大队人马安置在附近的一个山谷之中,山谷之中,早已安排好了,各种各样的营房都准备好了,就等人入住而已。
李自成准备在曹营安置好之后,在后营设宴,为曹操接风洗尘。
罗汝才在营地之中,看着自己大帐,说是大帐其实是原木建成的房子,上面的树皮都还每除去,显得原始而粗狂。
“掌盘子,所有人都安排妥当了,只是房间有一点不够,我让一部分人在外面扎营。”罗戴恩来汇报工作。
罗汝才如梦初醒说道:“戴恩叔,你来了。”
罗戴恩见罗汝才没有听明白,说道:“掌盘子,所有人都安置好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罗汝才打断了,他说道:“你办事我放心。”
罗戴恩见罗汝才好像有心思,说道:“汝才你如果有心思的话,何不叫吉先生,或者张轩来问问啊?”不知不觉之间,张轩已经成为曹营之中,仅次于吉珪的学问人了。
罗汝才说道:“也好,去将吉先生与张轩过来吧。”
罗汝才也知道,这事情,问他麾下那些将领,未必能给他一个像样的答案。身
不过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就来了。
罗汝才说道:“今日李自成的心思已经很明白,他想让我居他之下,却不知道两位意下如何?”
吉珪说道:“掌盘子之前,也说过,如今大势,义军合则利,分则损,不然掌盘子也不会千里迢迢来见李自成了。而今李自成势大,我们实力不足,强要与李自成争锋,非但没有好处,反而有坏处。反过来想,即便掌盘子的即便向李自成低低头,李自成又能怎么样?他能插手曹营营中事务吗?”
罗汝才想了想,说道:“营中都是我亲信子弟,他决计不能插手,也插手不了。”
如果罗汝才连自己的本部都管理不好,他也不会走到这一天。
“既然如此,不过是虚名而已。”吉珪说道:“掌盘子又何必在意,如果将来情况不对,掌盘子也可以三十六计走为上。”
罗汝才沉思一会儿,有一些意动。说道:“张轩,你说说,你的意见?”
张轩心中暗道:“合兵是大势所趋,对于义军与朝廷之间的战事大有好处,对李自成大有好处,但是对义军各路头目却未必有好处了。”张轩这一段时间,一直在想罗汝才的下场。张轩又不是太精通历史,也就是知道,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三人的名字而已。至于他们下场,李自成,张献忠,张轩倒也知道,但是罗汝才却有一点不清楚,只是依稀记得罗汝才似乎是被李自成所杀。但是是何时何地,张轩就记不清楚了。”
不过,只是记起来这一点,张轩就不敢将话说得太慢。
“吉先生所说的已经很清楚,我就说一点,如果官军势败,将来这天下恐怕不是朱家的,如果掌盘子有意,就须小心。如果掌盘子无意,也需要小心。”张轩说道。
张轩所说的两个小心,含义却是不同。
第一个小心,是说罗汝才如果有这个心思,将来就是李自成的对手,自然要小心李自成的暗算,第二个小心,如果罗汝才没有这个意思的话,那么就是李自成的臣子,也该谨守为臣之道。
只是张轩不好说的太明白,想来罗汝才也是能明白的。
罗汝才心思灵敏之极,怎么能听不明白。只是听明白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过,有一点罗汝才却是确定了,不管将来如何,这合营之事,却是势在必行,至于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现在的事情,先大破官军。
这边罗汝才刚刚定下心思,那边李自成已经派人来请了。
李自成延请曹营众将的地方,与曹营的驻地不过一山之隔。罗汝才留罗戴恩坐镇营中,带上大部分将领去赴宴。
不过,李自成的宴会,与罗汝才的宴会不同,罗汝才的宴会,是声色犬马,不敢说精致奢华,但是该有的都有,而李自成的宴会,那是就是用来吃的。
大块的羊肉,还有其他硬菜,倒是有几分陕西风味。
罗汝才一进来,就看见了李自成迎了上来,虽然罗汝才还有几分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大势如此,没有什么好更改的余地了,罗汝才心中长叹一声,拱手向李自成一拜,说道:“小弟拜见李大哥。”
就年岁来说,罗汝才要比李自成大上好几岁。但是江湖人论大哥,从来不是看年岁的,而是看实力的,你实力大,大家就拜你为大哥,否则即便是年长,也没有人理你。
李自成大喜,一把搀扶住罗汝才,说道:“罗兄,何必如此?何必如此?”
罗汝才知道李自成越是说何必如此,他的意思就是必须如此。哪里单单女人口是心非,连男人也是如此。
罗汝才与李自成来回寒暄几句,算是将兄弟之名订下来,罗汝才为弟,李自成为兄。罗汝才这个弟弟自然要听李自成调遣,不过,李自成也不能越过罗汝才插手曹营事务。
就本质上来说,罗汝才还不是李自成的下属,两人不过是盟友关系,不过这个联盟就是李自成站了主导地位而已。
李自成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自然要对罗汝才客气多了。一时间欢声笑语,宾主尽欢。
而张轩也在酒宴之中,与牛金星相谈甚欢,而罗玉凤也来赴宴了,不过是在后面与李自成的妻子高氏,在一起而已。不知不觉吃酒吃到半夜,李自成与罗汝才才各归各营了。
一回到老营之中,李自成立即用冷水擦了一下脸,顿时精神许多,说道:“请牛先生来此。”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七十九章 联姻之谋
第七十九章联姻之谋
牛金星也在等着李自成召见,不过片刻就到了。
李自成的妻子高氏指使侍女上茶水,就退下去了。将空间留给李自成与牛金星。
“果不出先生之料,曹操果然低头了。”李自成说道。
“将军缪赞,是将军实力雄厚,罗汝才不过是识时务而已。”牛金星说道:“不过,今日将军毕竟是借兵势而为之,罗汝才心中恐怕有一口怨气,还请将军多赐下粮食兵器,化解罗汝才这一口怨气再说。”
“好,明日就请先生去曹营一趟,替我安抚一下曹操。”李自成说道。
“还是将军亲自去,比较好。”牛金星说道:“所谓千金市马骨,而曹操就是将军的马骨,如今天下,天子昏庸,社稷不振,各路义军加起来也有百万之众,可以分属各路头领不能化而为一,将军既有大志,就应该想办法将各路义军纳为己用,如此将军将百万之众,据中州之地,向西则,尽甘陕,向南,则平江南,向北则下京师。可以为王霸之业,故而招纳各路义军是重中之重,这罗汝才在义军中人缘很好,只要他能为将军所用,那么招纳各路义军,还是难事吗?”
李自成说道:“我得先生,如得诸葛孔明。”
李自成在得到牛金星之前,行事不过单凭军事上的直觉,而牛金星给李自成提出了第一个战略,为义军盟主,占据中州。才有了李自成屡次死磕开封。
“不过,若有人冥顽不灵,该当如何?”李自成想起了张献忠说道。
“将军欲成大事,不仅仅要有菩萨心肠,也要有雷霆手段。”牛金星说道。
夜已经深了,李自成也没有多留牛金星,说了几句话,就让牛金星走了。
李自成酒意有几分上涌,他刚刚喝了不少,与牛金星说话的时候,精神亢奋。压制住了酒意。此刻牛金星一走,就再也压制不下去了,浑浑噩噩的向后面走去,高氏出来搀扶住李自成,说道:“今天,怎么喝这么多啊?”
李自成说道:“今天高兴。”
有高氏的搀扶,李自成将自己身子大半重量都压在高氏身上。高氏扶着李自成来到床边,将李自成放在床上,为了李自成宽衣解带,一边解一边说道:“今天我见到了罗家小姑娘。那小姑娘已经长大了,让我不由的想起绣娘,如果绣娘还在的话,该有多高兴啊。只是不知道罗家小姑娘许了人家没有?”
高氏已经习惯了这样。
李自成忙于征战,他天天提心吊胆,即便是在山中修整,每日要么督促各部练兵,要么处理公务,规划大事,根本没有时间陪他。故而李自成即便睡着了,她也想多说几句话。。
“哎,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的话,配罗家小娘子,也算是门当户对。”高氏叹息一声。
李自成并非没有孩子,但是这种连年征战的局面,小孩子怎么能承受得了,而且李自成也打过好几次大败仗,丢盔弃甲。他与高氏的孩子也死在乱战之中了。
李自成陡然睁开了双眼,说道:“你说什么?”
高氏手一颤,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说孩子的事情。”
“不。”李自成说道:“你说罗家小姑娘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高氏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木然的点点头。李自成陡然坐起来,酒意都消散了,他心中暗道:“对啊,我想怎么拉拢罗汝才,有什么办法,比联姻更好啊?”
“你说,营中谁娶罗家小姑娘好?”李自成问道。
高氏一时间也没有想到李自成居然对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感兴趣,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按说从年龄上来说,过儿,与双喜最为合适。”
高氏所言的过儿,不是别人正是李过,而双喜乃是张鼐,他的小名就是双喜。
“但是,他们两个都有婆姨了。罗家的小姑娘断断不可能为人妾室的。让他们休妻,有些太过了。而且娶罗家小姑娘的人,地位也不能太低,必须在诸位大将之中选,好像只有宗敏没有正妻了,只是宗敏年纪太大了,也有杀妻之事,不是一个好人选。”高氏如数家珍,将闯营中大将的婚配情况一一道来。
“宗敏正好。”李自成说道:“宗敏是我的用大将,未来的开国功臣,年纪大些算什么,嫁女儿从来看对方是不是英雄,而宗敏难道不是英雄吗?朱重八让他的发小,当了魏国公,难道我给不了宗敏一个世袭罔顾的爵位吗?”
李自成借着酒劲说出了自己的心理话。
高氏一听就知道他醉了,也不与他多说,李自成记住这一件事情,随即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李自成就亲自来慰问曹操,大量的粮食兵器都进入曹营之中。联姻之事,也在紧罗密布的准备的。
李自成当然不会亲自上门说媒了,这件事情,就交给了牛金星。牛金星来到闯营的时间,大概与张轩到曹营的时间差不多,虽然他有些举措,但是还不能全军上下信服,故而李自成想让他多做一些事情,在军中结下几分善缘,将来派他办事的时候,也好办了。
为刘宗敏牵线搭桥,就是其中一件。
罗汝才大帐之中。
“你说刘宗敏?”罗汝才听了牛金星的话,有了几分犹豫。
罗汝才对刘宗敏的年纪有些不满意之外,其他的都还挺满意的,做为一军大将,李自成的左右手,能征善战,也算是一员虎将。罗汝才对刘宗敏还是挺欣赏的。
但是罗汝才对张轩也比较欣赏的。
一来,张轩富有韬略,精通史学,一路上十几天之中,张轩将《史记》给罗汝才讲解的七七八八了,罗汝才独爱汉高祖,因此他现在手头就有一本高祖本纪,时时刻刻揣摩。每次读都觉得有所触动,而张轩深入浅出的讲解,也给他带来深刻的印象,而且攻克信阳城一战,张轩也向罗汝才展示了他军事上的才能。不过,这只是显现了军事上的才能,但是刘宗敏已经是公认的大将之才。
仅仅是这样的话,在罗汝才心中还要有些权衡的,但是张轩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罗玉娇喜欢。
如果张轩与刘宗敏相差很远的话,罗玉娇喜欢与否,就不算什么筹码。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她本人发话的事,不过,既然两人条件相差不大,罗汝才就要考虑一下罗玉娇的感受了。
当然了,刘宗敏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杀妻。
崇祯十三年,是李自成最为困难的一年。这一年刘宗敏被官军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身边最少的时候,只剩下数百骑兵了。为轻装刘宗敏杀了自己一妻二妾。
也正因为如此,等义军打下洛阳,一跃数百万之多的时候,各级将领纷纷娶妻。娶妻生子也算是人之常情,所以李自成只限制了纳妾的人数,而刘宗敏也不知道是愧疚,还是其他什么的,没有娶妻。
作为一个流寇,罗汝才很理解他。因为罗汝才也做同样的事情,但是做为一个父亲,他是不想将宝贝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只是,罗汝才也知道,刘宗敏与罗玉娇的婚事,不能简简单单看做一件婚事,还关系到闯营与曹营之间的关系。即便不罗汝才不愿意,也不能简单直接的回绝。
“小女被宠坏了。”罗汝才说道:“这事我要与他商议一二。”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八十章 纵被无情弃,不能休
第八十章纵被无情弃,不能休。
罗汝才打发走了牛金星,本来想找来罗玉娇,忽然心中灵光一闪,计上心头,说道:“叫田大娘过来。”
田大娘一来,罗汝才就如此如此交代一番。
罗玉娇知道要在这一带长住一段时间,非常高兴,骑马带着几个人在嵩山之中转了好几个圈,这才回到大营之中,立即叫田大娘布置洗澡水。罗玉娇洗过澡之后,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刚刚走出浴室,就听见有两人在说话。好像是关于自己的,罗玉娇耳朵一动,就藏起来,听听他们到底是说些什么?
“听说了吗?”
“早就听说了。不就是闯营的牛先生来向掌盘子提亲,说是闯营的大将刘宗敏。”
罗玉娇倒吸一口冷气。
刘宗敏罗玉娇当然认识了,是铁匠出身,说是常年打铁,两臂有千斤之力,冲锋陷阵,是一员一等一的猛将。在男人的眼中自然是好汉子,真英雄。但是罗玉娇看来,那简直就是一头大猩猩。
特别是与张轩放在一起比较的时候,更是如此。罗玉娇根本接受不了这一件事情。
因为她能感觉到,在她的努力之下,爹爹已经慢慢的接受了张轩,甚至已经有默许的意思了。
“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我听说姑娘与张先生的事情,早就被掌盘子默许了,否则也不会让姑娘与张先生成双入对的啊。”
“这事我最清楚了,其实就掌盘子的本意来说,他不想答应的。毕竟这刘宗敏还杀过妻,且不说,掌盘子疼爱不疼爱姑娘,单单是这一点,那一个父亲,也不想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但是刘宗敏与咱们姑娘之间的婚事,不单单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今后好长一段时间,咱们与闯营都会并肩作战,他们两人是联姻,想让我曹营与闯营关系亲近些。这样的大事,掌盘子又怎么会任性啊?”
罗玉娇顿时觉得心间一片冰凉,似乎生无可恋。
她比这些侍女更了解自己的父亲。
她知道,爹爹很宠爱自己,但是更知道,这种宠爱是有前提的,前提是不与他的大业相抵触。一旦与他大业想抵触,爹爹就会变得六亲不认,连娘亲---。
罗玉娇一想起自己的娘亲,就双眼通红。她猛一咬牙,心中暗道:“不行,传言仅仅是传言,我要去找爹爹问个清楚。”
罗玉娇根本不管,还没有干透的头发,猛地推门而出,几个正在聊天的健妇被吓了一跳,罗玉娇根本不管他们径直离去。
田大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刚刚聊天的几个健妇说道:“田大娘,我们做的好不好。”
“好与不好,就不用管了,从今天起,这件事情,就给我烂在肚子里,但凡我从外面听见任何一点风言风语,就不要我上报掌盘子了,到时候掌盘子会怎么做?你们比我清楚。”田大娘说道。
几个健妇顿时打了个激灵,说道:“我等不敢。”
罗汝才的房间前面。罗玉娇对着杨山说道:“让开。”
杨山板着冰冷的脸说道:“奉掌盘子之令,任何都不许进去打扰他。”
“也包括我吗?”罗玉娇脸色苍白的说道。
杨山没有说话,有时候没有说话,就代表着默认。
罗玉娇来见罗汝才,从来是畅通无阻的,哪里经过有人阻拦之事,这谣言立即信了八分,说道:“好,我不进去了,我只问一件事情,今天,闯营的牛先生是不是来过,是不是来提亲,想让我嫁给刘宗敏吗?”
沉默。杨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以沉默相对。
不过,这对罗玉娇来说,已经足够了。罗玉娇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父亲,这样做是不是太狠了一点。”罗玉龙说道。。
罗玉龙此刻就在罗汝才的房间之内,他也是听到传言之后,来找罗汝才求证的。
“不然,又怎么样?”罗汝才说道:“我是不能拒绝闯营联姻之事,否则李自成会多想,故而只能是她去做了,如果她真的想嫁给张轩的话。”
罗玉龙说道:“如果妹妹没有按爹你想的那么去做?”
罗汝才说道:“那是她自己放弃了,她嫁给刘宗敏也不算辱没了她。”
罗玉龙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心中暗道:“妹妹啊妹妹。哥哥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只能看你自己了。”
天渐渐的暗了,罗玉娇却好像是失了魂一样,在路上跌跌撞撞的走着,也不知道往哪里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罗玉娇猛地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居然来到张轩营外。
张轩来到嵩山之中,立即从外面的饥民之中选取近千饥民,以他身边的二百多人为骨干,重建步营。不过,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曹营得了大量的物资补给。武器粮食一时间还不缺,但是饥民之中,勇健之辈,都已经报备闯营全部挑选走了,张轩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千余人的编制填满。不过,其中半大孩子,也不少。
似乎张轩所部童子营的称号,要坐实一样。
这些士卒刚刚入营,张轩忙得不可开交。而且张轩临时提拔上来的军官并没有多少合格的人选,即便是张轩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军官。
于是乎,很多事情,张轩都与曹宗瑜,邓和商量着看。
张轩是见多识广。奇思妙想很多。而曹宗瑜从小喜欢练武,祖父曹林又准备培养他走武将一途,故而不仅仅武艺高强,懂的官军的很多套路,乃至于潜规则。官军的训练之法,作战之法,自然也了然于胸了。邓和虽然年纪小一点,但是从几岁的时候,就在流民之中厮混,从小杀人,可以说是身经百战。当过流寇打过管官军,甚至也当过官军打过流寇,流寇与流寇之间的火并也参加过,后来不知道怎么流落在罗汝才部下。见罗汝才对部下还可以,也就跟着罗汝才干了。
特别注明,邓和转战这么多家,并不是邓和不安分,而是邓和的上司总是兵败,邓和作为溃兵,自然到处逃窜,找新主家,也不知道罗汝才命硬,还是邓和时来运转。他都以为自己刑克上司,却不想在罗汝才麾下这么多年,反正他觉得在罗汝才死之前,不准备另投了。
邓和的实战经验可以说丰厚之极了。
三人加在一起,倒是整出来一套训练手法,至于好不好,还要见这效果如何了。很多事情,张轩也都必须要亲历亲为,罗玉娇本来还想在这里陪张轩。
结果一来觉得张轩所做的是事情,相当无聊,自己插不上一句话。二来也觉得自己在这里妨碍了张轩做事,这才离开这里去四周群山之中散散心。
此刻虽然已经入夜了,但是罗玉娇看见张轩的房间之中,还没有熄灯,只见微弱的灯光,将一个影子倒影在窗户之上,正是张轩的影子,从影子上来看,似乎张轩在看一本书。
罗玉娇看见张轩的影子,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了。一时间止都止不住。
“你怎么在这里啊?”张轩发现外面有人哭,出来一看,正是罗玉娇,上前劝慰道。
“你要了我吧。”罗玉娇抬起头来,只见满脸梨花带雨。不见平日的英姿飒爽,反而有几分柔弱之姿,更显得楚楚动人。
张轩的脸陡然变红了,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期期艾艾的说道:“你说什么啊?”
第八十一章 我不
第八十一章我不
越发了解这个时代,越明白这个时代是一个怎么样的时代。
这个时代的其他方面且不说。单单说男女关系上面,对女的管束极严,对男人却极其放纵。婚前之事,对男人来说,是大丈夫风流本色,对女子还说,却是小娘子淫贱性情。
妥妥的两极分化。
婚前之事,在现代不过是学校旁边的小旅馆一夜而已,但是这个时代却是对一个女子终身的评价,甚至牵连到一条性命。
张轩就是再鬼迷心窍,也不会这样做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张轩不是傻子,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天之间,变成这样了。
罗玉娇哭哭啼啼的将所有事情告诉了张轩,说道:“张郎,父亲之意坚如铁石,我恐怕对抗不了,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在这之前,将这清白的身子给你---”
罗玉娇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了。
张轩说道:“你这样做,将来嫁给刘宗敏怎么办啊?”
结婚之夜,发现新婚妻子不是处女,几乎就可以决定罗玉娇一辈子与幸福这两个字无缘了。
罗玉娇听了张轩这一句话,浑身一震,眼睛之中带着几分凄苦说道:“我哪里还能嫁给别人,我哪里还想嫁给别人。”
世间既然有张郎,哪里还有别的人啊。
因为有你,世间上都变成了别的人。
“我知道张郎,心中从来没有我,我不过是因为父亲是罗汝才,张郎不得不与我虚以委蛇而已,我知道张郎心中从来是另有打算,不愿意在这贼窝之中久留。这些我都知道。而今我只愿一夜缠绵,明日起,你我生死不再相见。张郎想做什么也可以去做了。”
罗玉娇双眼红通通的看着张轩。
张轩心中猛地一震,他没有想到,这些东西都被罗玉娇看出来了。
恋爱之中的女人是最傻的,什么都肯相信,也是最精明的,爱人的纤毫变化都瞒不过她的眼睛,罗玉娇本就不是蠢人。自然能猜得到,只是她只愿意装傻。
有些东西在身边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因为已经习惯了。但是离开之后,才发现,自己少不了它,而有些人也是如此,就如同罗玉娇对张轩。
张轩虽然有几分故意躲避罗玉娇,后来因为周党一事,不想拒人于千里之外。后来也就习惯了罗玉娇在自己身边晃荡。此刻听罗玉娇要嫁给别人,张轩顿时觉得好像有一件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
东西,要离自己而去了,简直心如刀绞。
再一听罗玉娇说“生死”两字,心中蓦然一动,一把抓住罗玉娇的手,说道:“不许你自寻短见。”
罗玉娇就势扑进了张轩的怀里,说道:“张郎,我宁死也不会嫁给刘宗敏的。”
张轩抱住罗玉娇说道:“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罗玉娇伏在张轩的胸前,微微抬起头,轻轻的闭上双眼,朱红色的嘴唇在灯光之下散发出诱人的光芒而,而罗玉娇长长的睫毛总是不住的在抖动,却不知道她是偷看啊,还是在紧张了。
一股莫名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散发开来。
张轩心中猛地一动。
“难道我从现在到大明,仅仅为了活着。仅仅是为了满清的铁蹄之下,苟延残喘吗?”
“我真能放弃她,找一个机会逃到江南吗?”
“即便是逃到江南,我真到要逃到海外,求一线生机。”
“而在海外真有一线生机吗?”
“这个时代,最繁华的地区,不是欧洲,而是中国。除却中国之外,说都是蛮荒之地,有点过分了,但是想获得精致的生活,离开大明很少能得到了。”
“在海外,有她吗?在海外,有各式各样的中餐美食吗?在海外有各种各样的书籍吗?在海外有种种物华天宝吗?”
“这些都没有。”
“一个现代人,在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游戏,没有网络小说的古代生活,已经够苦逼了。难道我还要逃到南洋莽荒之地,去一个做中餐,只能自己亲自下橱,连文明都没有的地方,去看洋人的脸色吗?”
“这样的生活,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我不。”
“李自成看上去很厉害吗?张献忠看上去很厉害吗?罗汝才看上去很厉害吗?他们就已经是这个时代的第一流的人物了。为什么我不能。”
“我难道我十几年的学是白上的,难道我的历史是白读的吗?”
“我有这么多见识,还有数年去奋斗,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不,不是。”张轩不住的问自己,然后在心中回答自己:“我缺少的只是勇气,就是不可取而代之的勇气。”
张轩死死抱住了罗玉娇,一口吻了上去,手上一用力,将罗玉娇横抱起来。将她横放在床上。罗玉娇媚眼如丝,说道:“张郎,有这一夜,我即便是死了,也心甘了。”
“不,你不会死的。”张轩轻轻的吻在罗
玉娇的额头之上,说道:“有我在,我保你没事。明天我就去见你父亲,告诉他,我这样的大才,他如果不用女儿笼络住,将来就会后悔万分。”
“呵呵。”罗玉娇轻笑道,她显然是不相信张轩有这个本领,说道:“张郎,你说谎的时候,很可爱。”
“可爱,我一点都不可爱。”张轩从她的额头向下吻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一夜发生了很多不可描述之事。云散雨歇。
罗玉娇趴在张轩的胸前,好像是一支疲倦的小猫,她喃喃的说道:“张郎,我就是死了,也心甘了。”
张轩说道:“放心吧,明日一早,我就去见你父亲。一定会让你父亲知道,我是他绝对不能错过的人才。”
罗玉娇累了,也不知道听没有听明白张轩所说的话。反正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张轩瞪大了眼睛,死死看上房顶上面斑驳的树皮,好像里面藏着什么秘密一样,他心中暗道:“我要怎么才能说服罗汝才?怎么才让罗汝才意思到自己是能帮助他的人。对,给罗汝才规划一条战略计划。”
张轩在义军之中也慢慢的明白了。
这义军之中,还真缺少有战略眼光的人。牛金星为什么被重用?就李自成就任为首席谋士,就是因为牛金星给李自成提出了据开封为根本,四面出击的战略。
这个战略好吗?
张轩看来,不过尔尔。中国历史上讲究四边四角,
四边,是指山西,山东,汉中,襄楚,而四角则是,关中,河北,江南。蜀地。
自古争天下都是大多都从四角而出发,夺取两边,进而争夺中原。而河南四通八达,是兵法上的交地,如果李自成实力雄厚居于河南,还算是可以。但是李自成现在的实力还算是薄弱,居有开封,就是处于四面受敌的地位,这个战略相当的差劲。
四角就现在的事实而论。
关中凋敝多年,早就不复当年的富饶了。而河北现在背面有一个辽东,已经不能算是一角了,至于蜀地道路艰难,容易封闭,所谓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未定。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蜀地。
“江南,唯有江南。”张轩眼睛之中闪过一精光,北方凋敝,都依赖漕粮,可以说没有江南,没有江南钱粮,北方政权都无法支持了。
“得江南者得天下。罗汝才想得天下,唯有想办法,夺取江南。”
张轩找到这一个关键节点之后,就开始联想历史,给罗汝才设计出一条最佳的方案。
第八十二章 明失其鹿,岳父其有意乎?
第八十二章 明失其鹿,岳父其有意乎?
第二日,天刚亮的时候。
张轩与罗玉娇推门而出,就见杨山站在门外,身上夜露深重,看上去已经是站了好久了。
罗玉娇心中“咯噔”一下,一把抓住了张轩的衣服。
张轩安慰的拍拍罗玉娇手,让他松开。
杨山说道:“张兄弟,掌盘子让你去一趟。”
张轩说道:“好,我这就去。”
罗玉娇想和张轩一起去,却被田大娘一把拦住了,说道:“姑娘,掌盘子让你好生待着。”
罗玉娇说道:“大娘,我---”
“哎---,姑娘啊,你就是去又有什么用啊?只是白白让掌盘子生气而已。”田大娘劝慰道。
罗玉娇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依旧不愿意离开张轩,她唯恐他们这一分离,就是他今生今死的永别了。
张轩回头说道:“你放心,没事的。”
张轩转过头来,对杨山说道:“杨大哥,请。”
罗汝才的房间之中,没有其他的人,只有罗汝才自己,此刻他心中满心不是滋味。
这一切他早有预料,但是为什么当事情真的生之后,他还是有一种自己家的白菜,被张轩这一头猪给拱了的感觉,满心的火气不知道向谁,大半夜辗转反侧,没有怎么睡觉。
此刻见张轩过来,根本不给张轩什么好脸色,说道:“你还敢过来,不怕我杀了你吗?”
张轩鼓足了勇气,说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虽然我与玉娇之事,实属非礼,但是事已如此,还请岳父大人成全。”
罗汝才冷哼一声说道:“你拿什么来让我成全?你不知道我成全你了,曹营与闯营之间的关系就要被破坏,你有什么自信,能比得上刘宗敏。”
“刘宗敏果然是猛将,但是岳父手下,也不缺这样的猛将,岳父缺少的是给指明方向的谋士,不才,正是当今天下第一流的谋士,天下大势,就在指掌之间。”张轩努力的为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细细说来,张轩所言的,也不完全是假的,的确,当今局面,也只有他后世之人,从历史下游看得最为清楚了。
罗汝才说道:“ 大言不惭,如果你真有本事,何必来我这贼窝之中,何不去考进士,中状元。”
“明廷是家中枯
骨,有必灭之道,我又为什么要考进士,要做亡国之臣吗?而且朝政腐败,进身之道,都被势家掌握,我即便是想考进士,也没有分钱。”
“那你就来我这里买弄?你且说说,明廷有什么必灭之道?”罗汝才说道。
“自从万历年间到现在,北方蝗旱不断,故而是各地水利工程,都已经年久失修了,但也有气候的原因,我查阅史记,每每数百年间,中原都有一段时间返寒,这一段时间或几十年,或百余年。而现在看来,这数十年正处于这个返寒期,故而北方严寒,天时不调,灾害频繁生,以至于庄稼不作,民不聊生,此乃上天要灭明廷也。”
此言一出,罗汝才陡然而惊。
他从来没有听人从这个角度谈论明朝的灭亡,一时间有如闻黄钟大吕之感,心中震撼非常,其实他已经决定张轩够不错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张轩还能给他这样的惊喜,立即说道:“杨山。”
“属下在。”杨山从门外进来说道。
罗汝才说道:“所有人不能近大帐百步,近则皆斩。”
杨山说道:“是。”
外面立即传出铁甲碰撞的声音,守在外面的甲士全部离开,在百步之外,守护着这里。
“可有凭证?”罗汝才说道。
“如果岳父想知道,我自然能给岳父找出凭证来,去砍一颗,千年大树,看树的年轮,但凡天寒地动,树木长的就慢,年轮也就细密,但凡天暖春融,树木长得就快,年轮也就疏阔,就可以看出其中规律,当然了从史书之中,也能找出凭证。不过,今日我等也不是做学问,我说的对与不对,岳父细细想想,这几十年来,是不是越来越冷。”张轩说道。
罗汝才本没有这个感觉。但是被张轩一挑明,立即感觉正是如此,他有这种感受。
“而大明数百年来,人口繁衍,早已变成了人多地少之势,北方之地,不足以养北方之民,京师百万之众,全部离开漕粮,依靠江南,而江南之地,靠着开海通商,卖货物于外洋,重桑麻而轻粮食,当初江南之粮可以供应天下,而如今江南的粮食几乎不能自己,必赖湖广之粮,如此从整个天下之看,大明的粮食不足,已经很明显了。地力不能尽养人。是地灭大明也。”张轩说道。
说实在,张轩也不愿意这样说话,有几分装神弄鬼的样子,但是没有办法,这个时代的人,喜欢听这样的话,故而张轩只能这样说。才能引起罗汝才的重视。
罗汝才心中惊叹之极。
这些东西很多人有感觉,但是没有总结出来,但是罗汝才却不在此列,罗汝才或许在征战之余想过,大明到底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但是这两条前者他想过,不过没有张轩说的那么具体。但是第二条完全没有感觉。此刻听得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张轩乘热打铁的说道:“而这两者都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是最重要是大明自取灭亡。岳父,可知道张太岳,张相公?”
罗汝才说道:“知道。”
张居正的所在时间段,与罗汝才相差不远,也不过是几十年而已,就好像是我们与建国时期的人相差的时间不错。
“张太岳为人为政,且不去说,但是张太岳是唯一看到了大明危机,以致力于救亡的大臣,但是张太岳有一个什么下场?”张轩冷冷的说道:“抄家流放,老父被生生饿死。如此下场,足以让天下臣子警惕,但凡想救国之人,要先想想自己家人的下场,如此一来,大明之亡就已经是必然了,果然在张太岳之后,大明江河日下。一日如一日了。”
“当然了,之后大明也不是没有机会的。”张轩说道:“崇祯初年的民乱,尚且有镇压下去的机会了,但是崇祯加三饷,天下崩溃就无法挽回了,岁收之中的猫腻,岳父比我明白的,上面加的一钱,下面就要交上一两,再加上大明官员的德行,他们层层分润,在朝廷手中有几百万两,但在整个征收之中,至少要收了数千万两之多。以天下之大,也不够如此之数。”
“且这钱粮收上去就能尽用了吗?单单拿军饷下去的流程来说,兵部饷从来没有足额的,下面层层分润,到了将士手中,根本是十不留一。如此以来将士如何能打仗啊?”
“举国之财,万万之数,上逼得无数人家破人亡,下不过练两三支不能战之军,大明之患在钱粮,而偏偏大明就是一个没底的桶,你就是倒入亿万之财,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这是人之亡明也。”
“呵呵。”罗汝才的脸色苍白,说道:“贤婿有一句话说错了,大明将士所领的军饷,除非是将领的家丁,从来不是十不存一,而是一点没有,徒徒饿死而已。我麾下有不少将士都是官军出身,最了解不过了。”
张轩听罗汝才说“贤婿”两字,心顿时放在肚子里面了。他知道罗汝才接受了他这个毛脚女婿。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明失其鹿,岳父其有意乎?” 张轩正色说道。
:。:
第八十三章 东床对
第八十三章东床对
罗汝才脸色有一些潮红,随即恢复正常了。别的不说,罗汝才的自制力还是相当不错的,好像没事人一样,说道:“想有如何?并不想有如何?”
如果说罗汝才之前没有这个野心,那是不正确的。
每个中国人的心都有一个皇帝梦。
即便是到了民国时期,还有很多军阀做这个梦。更不要说是明末了。
罗汝才之前没有想过,是他没有想过大明朝廷真能被他们给灭了。
是的,也是在崇祯十六年,李自成击败了孙传庭,大明最后一支机动兵力覆灭之后,天下才恍然大悟,大明的天下支撑不住了。在此之前,各路义军之中,也就是李自成矢志灭明而已。
罗汝才根本没有怎么想过。觉得不大可能。。
如果从历史来看,很多事情都是想象不到。而此刻张轩给罗汝才撤下了这一层窗户纸,罗汝才岂能没有想法?而且他最近读史书,看汉高祖以高龄起兵尚能主宰天下,他罗汝才岂能不如刘邦?
“天下大事,当以纲目言之。”张轩说道。
“天下的纲目何在。在钱粮。”
“大明落到如此局面,就是在钱粮不足用。固然这钱粮不足用,是他明廷内部的原因造成的。而今天下,塞外有鞑子虎视眈眈,以区区十万之众,压制住九边百万之众,并屡屡破关而入,河北山东之地,如入无人之地,兵锋甚锐。无人能当。又有辽东为根基。已传二代,根基稳固。因是初起之国,自然有一股朝气,是争夺天下的首要大敌,不可不重视。大明之灭,也就在这三五年之中,而大明灭后,就是天下逐鹿。清军有稳固的后方,不可是可以一战而胜之辈,如果没有稳固的后方,即便是数胜清军,只要一败,情况就不可收拾,如项羽之遇刘邦。故而争天下先立根基基。”
“然天下可以为山川之固,可建国之地,有几处。以古观之,乃河北,关中,江南,四川。河南四战之地,往来交兵之所,非休养生息之地,河北乃京师所在之地,且清军就在关外,立足河北,要当清军交锋,如果我军与清军纠缠在一起,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故而河北不可取。”
“而陕西如何?陕西,天下精兵之所也,自古秦兵乃苦战,即便现在能支撑大明天下,也是秦兵,而秦兵一灭,大明天下也会随之崩溃。只是陕西从崇祯元年开始,就多
旱灾,少有丰年,且是义军与官军交锋之地,地方残破之极,想要恢复元气,非一二年可为之,而且义军缺少能经营一地大才,如此一来,想要恢复陕西元气,更是前途渺茫了。而且陕西自从宋夏百年之争,早已残破,不如汉唐之盛,关中之险,固足以自守,但是关中之粮,却不足以养兵。故而关中不能用。”
“四川偏远,难进也难出,很容易被困在四川一隅之地,与天下之事无缘。而且蜀地所建政权,很少有统一天下之事,故而立足川乃下下之策,不得已而为之也。”
“你的意思是立足江南?”罗汝才问道。
话说到这里,张轩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正是。”张轩说道:“江南乃是太祖皇帝立足之地,自从唐宋以来,天下钱粮依靠东南以成定局,李世民言何以得天下?兵精甲利,何以兵精甲利?无他,乃钱粮也。”
“北方凋敝,无东南不足以立国,而江南钱粮之盛,甲于天下,有江南为根基,分兵攻湖广,即便不足以取天下,也可以为偏安之局面,根基稳固之后,也可效太祖皇帝之北伐。如此天下可定。而不得江南,钱粮缺乏,钱粮不足以养兵,兵无粮则散,除非百战百胜,一败者前功尽弃。”
“正如你说,天下精兵都出自北方,如果立足江南,没有马匹与精兵如果争夺天下?”罗汝才说道。
“天下精兵都出自北方?将浙兵置于何地?”张轩说道。
罗汝才一时间无言,的确浙兵战斗力之强,罗汝才也有所耳闻的。
“至于马匹固然是军国之重,但是现在火器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足够的钱粮,就有足够的火器,且岳父南下,岂会孤身南下,只需岳父数年之内扫平天下,又何必担心,南兵不足用?”
有一些固有的鄙视链,地域黑,张轩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他认为一支军队能不能打仗,只与这一支军队的训练程度有关,与这一支军队的地域属性没有关系。
但是这解释给罗汝才听,却很是费劲?很可能解释不通。
游说别人,而不是辩论,不能强行将自己的观点灌输给别人,只能借助他固有的认知。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一掠而过即可。
“江南不好取啊?”罗汝才长叹一声说道:“要取江南,就需要面对左良玉,黄得功,诸将,都是硬茬子。”
“故而岳父想在要韬光养晦,与李闯并肩作战,扫平中
原兵力,再想办法谋取江南便是。”张轩说道:“只要稳定江南数年,即可出兵争夺天下。”
罗汝才说道:“贤婿,九五之尊,自有天命,我又怎么是妄自窥探天命之人,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罗汝才笑眯眯的说道:“我知道贤婿大才,与玉娇两情相悦。我自然不会做这个恶人,否则非被玉娇拔光胡子不可。你与玉娇的事情,我答应下来,不过你们做下如此之事,必须速速成婚,在成婚之前,你们就不准再见面了。”
张轩心中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就变得松弛多了。
张轩不管罗汝才是真有意天下,还是假的无意天下,他准备了一夜的说辞,总算是过关了,他与罗玉娇的事情总算是没有阻碍了。
张轩恭恭敬敬的向罗汝才行了一礼说道:“小婿听岳父大人的。”
他的心中满怀激动。
而他的激动,并不是单单是因为能娶到罗玉娇。还有创造历史的感觉。
他不知道,在历史上有没有人向罗汝才这样进言,他也不知道历史上,有没有罗玉娇这个人,更不知道罗玉娇嫁给谁了,但是现在罗玉娇会嫁给自己。
历史已经改变了。
“既然历史已经改变,那么改变多一点,与改变少一点,没有任何区别,什么祖母悖论?不祖母悖论的,我在乎了。”张轩一时间有一种参与历史的自豪感,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比昨晚与罗玉娇在一起,更让他感觉道刺激。
罗汝才将张轩送走之后,重重的坐在椅子之上,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心潮澎湃。
立即将一张地图拿了出来,这张地图还是在襄阳府缴获的,是一张大明区域全图,罗汝才细细看过,与地图与张轩所说的话,一一对应,似乎天下就在指掌之中。
“没有想到张轩有如此大才。”罗汝才眼睛之中透出精光来。“一定要让玉娇与他快些成亲,将张轩死死绑在罗家的船上。否则让别人得了,可就大大不利。”
一想起张轩,再看看自己儿子,罗汝才顿时有一种看别人家孩子的感觉,两人看上去年龄相差不大。但是能力却相差太大了。
“不过,玉龙有张轩辅佐,将来也可以维持局面吧,不过我先要给玉龙打下一个大大的天下。”罗汝才重重的一拳砸在地图之上。正是地图上南京的位置上。
要夺取江南,南京是绕不过的地方。
第一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第八十四章 成亲
第八十四章成亲
“什么?”牛金星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罗当家,你的意思是?”
“没错。”罗汝才长叹一声,一副无脸见人的样子,说道:“家门不幸,我本想将小女嫁给刘将军,却不想小女坚决不许,与张轩做出不能见人之事,生米煮成熟饭,我能怎么办啊?只能谢绝了牛兄的好意了。明日我就当面想李大哥致歉。实在是,女儿大了,当爹说话也都不管用了。”
牛金星看着罗汝才似乎要从罗汝才的脸上看出来什么?
他绝对不认为这件事情,会如此的简单,如果真的是简简单单的一件婚姻,自然能这样解决,但是这关系到闯营与曹营之间的关系?还有闯营大将刘宗敏的颜面。
牛金星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什么,他只好说道:“那我就如此回报闯王了。”&1t;i>&1t;/i>
罗汝才说道:“牛先生请给李大哥说,说我曹操这事情办的不地道,还请见谅。我定然亲自向他请罪。”
罗汝才亲自将牛金星送走之后,独自站在门口,冷哼一声,他罗某人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没有过多长时间,李自成就得到了牛金星的回报。
“什么?”李自成忽然想到了高氏的话。
顿时觉得自己这一段时间是不是有一点骄傲,不将罗汝才放在眼里,还真以为罗汝才是自己的下属了。罗汝才的反应让李自成明白,他在义军之中,还没有一言九鼎的地位。
“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吧。”李自成想了想,现在双方的联合,不仅仅曹营需要闯营,闯营也需要曹营。闹僵了对谁都不好,只能将这件事情压下去了事。&1t;i>&1t;/i>
“可是---”牛金星说道:“刘将军那边这件事情,该如何了结?”
李自成顿时觉得有一点头大。
婚姻大事,李自成不可能在之前不与刘宗敏打招呼,本来觉得十拿九稳,但是没有想到会拒绝。这一线情况就变得尴尬多了,李自成说道:“这一件事情,我亲自给宗敏解释,相信他会理解的。”
李自成打了牛金星,立即将刘宗敏叫过来,将这事情告诉了刘宗敏。
这件事情迟早会传开的,与其那样,还不如由他亲自告诉刘宗敏。
“什么,张轩,那个小白脸?”刘宗敏皱起眉头说道。
说实在的,如果说刘宗敏对罗玉娇有什么感觉,那是扯淡,他不过与罗玉娇有一面之缘而已,哪里会生出什么情愫。对于这一件婚事,他本来就是不在意。&1t;i>&1t;/i>
不过,这件事情有助于李自成的大业。刘宗敏作为李自成的死忠,自然答应下来了。
但万万没有想到会生出这样的变故。
所谓夺妻之恨,虽然这妻子未必喜欢,但是被别人截胡了,在刘宗敏看来,简直是给自己戴上一顶绿帽子,一时间怒火中烧,不过在李自成面前不好作出来而已。
“宗敏。”李自成按住刘宗敏的肩膀,说道:“这件事情,我记得。不过你要暂时隐忍,不可轻举妄动。现在正是用得着曹操的时候,我答应你,等将来要处置曹操的话,让你出这一口恶气。只是这事情,万万不能往外面说。”
刘宗敏说道:“大哥我明白。大事要紧,就先忍曹操一段时间。”不过刘宗敏心中牢牢记住了张轩这两个字,将来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让张轩好看的。&1t;i>&1t;/i>
李自成这边安抚了刘宗敏,罗汝才后脚就登门了,还没有一进门就行礼,说道:“李大哥,万万对不住了,我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实在是娇惯坏了,唉----”
李自成连忙扶起罗汝才,说道:“是我冒昧了,也是我们这些长辈的戎马之余,也不知道这些小辈到底是怎么想,才有今日之事。也怪不得贤侄女。贤侄女果然有我塞下女儿的风范,我记得当年绣娘不就是如此吗?”
罗汝才脸上微微一滞,随即说道:“绣娘当年也是看上了我这个土匪。”
两人谈起陕西旧事,无限唏嘘,好像是两个陕西老汉,不过,在这个乱世之中,故人大半为新鬼,也没有什么美好往事要谈的。
“李兄,我女儿诚然不肖,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女儿,故而过两日,我就要给他们两个成亲,虽然冒昧,但是还是请李兄一聚。”&1t;i>&1t;/i>
“好。贤侄女的婚事,我这个做伯父的,又怎么能不去啊?”李自成豪爽的说道。似乎将之前的不愉快全部给忘记了,说道:“我到时候必定会去的。也要看看,这张轩到底是何等样人物。”
罗汝才回到营中,立即开始操办起罗玉娇的婚事。
在山林之中,一切从简,而且罗汝才也不是大户人家出身,不过是一土匪而已,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不过,张轩骑着高头大马到罗玉娇住处接过来,在罗汝才之处,拜过天地,将罗玉娇送入洞房之后,就开始扯开吃酒了。
在乱世之中,谁也不知道自己明日能不能活下去,凡是遇见欢乐之事,无不放荡形骸,张轩作为主角,不管是闯营来客,还是曹营的旧将,以及依附闯营的大小头目,都一一敬酒。&1t;i>&1t;/i>
如果不是田大娘,经验丰富,将张轩所喝的酒,统统给换成了水,张轩早就醉倒了。
不过,张轩没有注意到,他一身大红的官衣,头上的髻梳得整整齐齐的,一时间有一种光彩照人之感,这也是张轩来到这个时代打扮最好的一次。
凡是见到张轩的人,都在心中暗自嘀咕:“都到女儿爱俏,果然是俏郎君啊。”
虽然如此说,但还不少人都暗暗鄙视张轩,不过是一个吃软饭的而已。
这对张轩来说,也是一个特别的经历。
在现代,他还没有成亲,但是在明末他却要取妻了,这个妻子不要车,也不要房,结婚的时候,还有四五万人一同庆贺,虽然所谓的庆贺,不过是每人伙食之中,多了一块马肉而已。但是这样的情况,却是张轩在后世万万享受不到的待遇。&1t;i>&1t;/i>
张轩一时间醉了。
只是不知道是醉了酒,还是醉了这世界上最令人迷醉的东西----权力。
张轩敬了酒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有一个没有上来喝酒,却在角落之中暗暗的看着张轩,似乎要将张轩的样子给狠狠的记在心中,这个人就是刘宗敏。
刘宗敏最爱酒。
只是李自成军规森严,从来不许肆意喝酒,即便是刘宗敏是闯军大将,也是如此。故而他虽然不想来,一来因为李自成的托付,不能与曹操将关系闹僵了,二来是因为美酒的诱惑。
他还是来了。
时间一到,张轩被簇拥进洞房之中。
罗玉娇早就在洞房之中,等候多时了。罗玉娇才不耐烦一直带着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已经将盖头给摘下来了,见张轩一时间昏昏沉沉的进来,立即上前将张轩搀扶过来。
张轩虽然后面换了酒了,但是前面喝得酒,就足以让他醉了。他迷迷糊糊的眼睛之中,看着罗玉娇凤冠霞帔,美丽的好像不在人间,说道:“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不管是官军,还是鞑子。不管是官军还是鞑子。”
罗玉娇没好气的说道:“还保护我,你这个笨蛋,本姑娘略施小计,就把你握在手心了。你好保护谁啊?”
罗玉娇说着说着语气也变得温软起来,轻轻的趴在张轩的胸膛,一时间痴了。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一章 成军
第一章成军
一个男人怎么样才算是长大了。
不是他年满十八岁,也不是不上学了,而是他结婚了。
这在很多地方都还是共识。
张轩之前,不明白是为什么。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一个人有家小的人,与一个没有家小的人想法是完全不一样的。每天早上,张轩一看见躺在自己身边的罗玉娇,心中就涌出一股豪情。
我怎么能让她跟着流浪南洋?绝不。
单单是为了她,为了将来的孩子,我就要打下一个大大的天下。
故而张轩虽然结婚了,但是根本没有时间度蜜月,第二天就回到大营之中,加紧了训练。也抽空面见罗汝才,给罗汝才提出了很多建议,至于罗汝才有没有采纳,张轩并不知道。因为张轩一心扑到训练之中了。
因为他知道,这种安逸的生活,并不会太长久的,别的不说,单单是李自成所有的粮食储备,就不足以让他们在这山中久留,迟早要出山一战的。
“杀。”一千人,分成两个大方阵,而两个大方阵之中,又留有通道。细看来,每一个大方阵之中,是有十个小方阵组成的。每一名士卒所拿的兵器都不一样。
有百分之八十的士卒都手持长枪,还有百分之二十的人都手持刀盾。
至于火铳什么的,一概没有。义军之中虽然有不少火器,但是不会给张轩的,张轩所部,现在依然是义军之中的三流营头,连盔甲也没有多少。即便是罗汝才也有将张轩调到身边当谋士,为他出谋划策之意。只是张轩知道今后几十都是乱世,自然要想办法保护自己了。
而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掌握军权。
这一千人,在别人看来,不过尔尔,但是张轩的本钱所在,张轩又怎么会舍弃这里去当什么空头的谋士?
烈日骄阳,张轩站在原木搭建起来的高台之上,身穿铁甲,手按宝剑,身披一身大红披风,冷冷的看向下面。
这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张轩头上有黄豆大小的汗珠滚落。但是张轩似乎不动,似乎没有发现一样。
张轩如此,下面的士卒虽然汗水将衣服打湿成不同的形状,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妄动。
张轩将自己军队分成左右两部,一部就是曹宗瑜统领,一部就是邓和统领,而张轩身边还有一个百户的亲卫,小部分是张轩从营中挑出来的敢战之士,或有一计之长的人才,另一半却是罗玉娇去找罗汝才求来的亲卫,就是为了在战场上保护张轩的安全。
而在张轩身边的亲卫百户就是罗家人,名为罗岱。与罗汝才同姓,但是关系疏远多了,勉强算一个本家,从罗汝才起兵,也有好十几年了,也算是经验丰富。
张轩说道:“罗兄,你看我这一营兵如何?”
罗岱虎背熊腰,双臂修长,即便不能双臂垂膝,但是这双臂非常长的人,有一个特殊的称呼,被称为猿臂。这种也算是上天赏口饭吃,是善射之人。
此刻罗岱对张轩有几分佩服。
他可是亲眼看着张轩如何将这一千人从什么也不懂的人练出现在的模样,虽然,这个样子的军队,还没有一点杀气,不过是一个架子货,但是在一个多月的时间之内,张轩将一些饥民训练成如此模样,也算是能人了。但是他依旧看不惯这些人,在他看来,真正的精锐都是打出来,在校场之上比划两下,就能成为精锐,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看上去架势不错,但是能不能打,还要在战场上看。”罗岱不好违心否认,但依旧没有正面肯定。
张轩见状微微一笑,他已经习惯了罗岱的嘴硬了,只见张轩一示意,立即有人挥舞旗帜。这是张轩与曹宗瑜两人商议出来的旗语,还比较简单,只是简单承袭了义军纳一套而已。
只见一面红旗挥舞,曹宗瑜所部立即退后,邓和所部上前。张轩又一面旗帜挥舞,邓和所部退后,曹宗瑜所部上面,这样的局面看上去好像是广播体操,但是却是军队调度的根本所在。
从军队调度来说,张轩觉得他麾下的人勉强过关了,或者说他在义军继承上草创这一套传令体系,可以用了。只是战场上的情况比这里复杂百倍,张轩也没有经历过,一时间这已经是他能改进的极限了。
“好。下一项,各军校武。”张轩说道。
立即有传令兵将张轩的话大声喊了出去:“各军校武。”
张轩的旗语传达的信息还有限的很,很多东西必须让人喊。张轩的亲卫也承担这个职责。
两部听了命令之后,往两边集合,在校场两边密集的列队,好像是两堵人墙,然后立即有亲卫百户的人,在校场之上列上种种不一样的东西。
却见一道木杆,木杆之上,挂着大小不一的草球。最大的就好像是一个小一点的箭靶。最小的不过是拳头大小,好像编好草鞋,编得很结实。这是用来训练枪术的,每一名士卒都必须在数步之外,发足狂奔,然后用手中的长枪刺入草球。
就张轩的本意不想将这个草球编的那么大的,但是不得不如此,他麾下的将士之前都是农民,手根本没有摸过长枪,如果没有这最大的草球,不知道多少人连草球都挨不上。而且草球悬空,很容易被顶出去,而不是刺进去,故而唯有大一些,才能让这些士卒刺中。
张轩只能如此了。
另一个地方,有熟石灰画了一道白线,而在白线一边,分别画有三十步,五十步,七十步的标志。这是用来投射短矛的地方。
张轩对自己军中的远程火力,非常的恼火。
没有火器,他倒是弄出来一些弓箭,但是有弓箭,没有合格的弓箭手。张轩不得已将会射箭的人大多集中在自己的亲卫之中,在罗岱的主持之下,单独训练。。
而大部分士卒该怎么办?
张轩思来想后,终于想起来投矛这东西了。或者说是标枪,每一个士卒都有五根标枪。算是标配了。
全军演武开始,张轩就看到了惨不忍睹的一幕,无数士卒以什伍上阵,一起对这草球冲过去,几乎在几种难度之中,只能刺中好像是箭靶一样的大草球。
甚至还有几个笨蛋,根本没有刺上。将草球顶了出去。
立即有亲卫将这个笨蛋给拉了下去,结结实实的打上板子。
就张轩现在,他的亲卫队还兼职当军法官。
然后看他们投矛,还好大多数士卒养了一个月,也有几把力气了,用力投出去,大多数都投过了三十步的线,甚至有几个高手都投到了七十步之外。张轩立即吩咐将这几个表现好的士卒提拔。
反正现在张轩军中的军官什么的,都不是固定的,都是暂代的,训练的时候表现不好,随时都可以被拿下,同样如果训练的时候表现的好,也随时可以升官。
看过这两项之后,就是刀盾手的表现了。
刀盾手的要求要比一般的长枪手要高一些,因为刀盾手是用来破阵的,他们大多是军中选出来勇士,要么就是会两三下,刀盾手的演武,并不是设一个东西让他们砍,而是彼此对砍。
张轩为他准备了他们准备了一套木甲,头上带着好像是现代击剑面罩一样的东西,不过是用藤条编成的,说起来也没有多么结实,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套装备,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防御功能。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二章 曹营建制
第二章曹营内幕
“哈”他们吐气纳声,重重的撞在一起。
军中演武从来没有什么花哨,有一些是一下,几乎在接触的一瞬间,胜负立辨。
他们都用木刀木盾。曹宗瑜所部的刀盾手,对邓和所部的刀盾手,他们的木刀上沾了白灰,一旦打在除却刀盾之外的其他地方,分外的显眼,立即被判出局。
除却个人与个人的对抗之外,还有什伍之间,列阵对抗。算起来,刀盾手的要求要比长枪手严格多了。
裁判就是曹宗瑜,与邓和两人。
他们两人眼光很高,一眼就能看出来胜负如何,这些人的成色如何。即便使用了木刀,木盾,也时不时的有人倒地,被抬了出来。
张轩看得就有一点无聊了。&1t;i>&1t;/i>
这样的比试,根本没有一点观赏性,比击剑比赛还要枯燥。而且有时候张轩的眼睛也跟不上,场上的反应。很多地方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们就已经结束了。
不过虽然如此,张轩也是要努力的让自己看下去,无他。张轩已经有觉悟了,战争恐怕要与张轩这辈子纠缠在一起,以后少不了,上阵杀敌之时,即便是练不出来,多些见识也是不错的,最少不会让人杀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一整天的校阅,张轩一一看在眼里,全部看完了,这是他辛苦训练一个月的成果,让他们这些左右不分的老农民训练成这个样子,可算是苦了张轩。
还好现在算是有了一点成果。
好一阵子,才算是将所有人项目过了一遍。&1t;i>&1t;/i>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距离天黑还有一阵子,毕竟是夏天日长夜短,不过,张轩也不能将时间拖到了夜晚。
在很多人看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一种田园牧歌般的浪漫。但是张轩现在才知道,这是冰冷的现实。
照明不便,天色一暗,几乎所有人都只能睡觉了。
而点灯,更是一种身份与地位上的特权,张轩营中很多人都没有这个条件。故而张轩只能早早解散,让这些士卒有一点自由活动的时间。
张轩目光扫过,见所有人身上都有汗迹,身形之中有一股疲累的意味。但是依旧站得笔直。满意的点点头,话道:“很好,所有人今晚加餐。”
“谢将军。”这时候的张轩部已经有一点点军人的气质了,其声应和道,到有几分气壮山河之感。&1t;i>&1t;/i>
张轩刚刚让这些士卒散去的时候,回头一看,却见杨山来了。杨山的样子,好像不是刚来,而是来了有一阵子了。
张轩说道:“杨大哥,你怎么来了?”
“不敢当,姑爷叫我杨山便是了。”杨山恭恭敬敬的的行礼说道。之前杨山对张轩还有一种大哥对小弟的态度,但是此刻杨山对张轩的态度恭敬多了。
张轩心中莫名有些感慨,他知道这态度不是因为张轩,而是因为罗玉娇。
“我还真成了吃软饭的了。”张轩心中有几分自嘲。
“哪里话。”张轩说道:“如果没有杨大哥,我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哪里有我张轩的今天,你永远是我的杨大哥。”
杨山冰山脸上微微一暖,说道:“将军请姑爷过去一趟。”&1t;i>&1t;/i>
都司是张轩的官职,在张轩的建议之下,罗汝才整顿曹营,不过他的整顿是规范编制,不像之前,各部的人手不一,各自的隶属不明。
这不仅仅是张轩的建议,也是罗汝才学习李自成的手法,李自成的军队早就开始整编了。
李自成将军队分为五营,前锋,后劲,左辅,右翼,中军。这五营,这五营都是战兵,有数千人之多,五营再加起来有三万之众,这还不算老营,老营是李自成家眷所在之地,虽然没有多少精锐,但并不是说没有人把守。
而罗汝才没有李自成划分的那么严密,但是也将军中分为五哨,每哨都是马队,二千骑左右,五哨分别为罗玉龙,王龙,张应元,杨绳祖,杨承祖掌管,与之前相差不大,不过,还有罗汝才亲自掌管的中军三千骑,这三千骑是全营的精锐所在。&1t;i>&1t;/i>
而张轩所部被纳为后营之中。
后营为罗戴恩掌管,张轩作为罗戴恩的副手,负责保护后营辎重。还有后营的妇孺们。张轩甚至也有自己的官衔,张轩的官衔是都司,而张轩这个都司,其实也不过是罗汝才随便找了一个官名而已,而张轩也按明代营兵的军制,设来了两个把总,一个是曹宗瑜,一个是邓和。
虽然所谓马队是曹营纵横天下的根本所在,但是并不是说后营就不重要了,后营是罗汝才用来制衡各级将官的所在,故而非罗汝才亲信不得入内。
而张轩在娶了罗玉娇之后,自然被纳入罗汝才的亲信之中了。
罗戴恩很懂事,明白罗汝才的意思,后营的兵马全部归张轩负责。
但是张轩一来也看不上后营的兵马。&1t;i>&1t;/i>
后营兵马虽然算不上老弱病残,但是在张轩看来,都是一些乌合之众。张轩觉得还是自己训练出来的士卒管用,
二来,罗戴恩毕竟是老前辈了,这一来就夺罗戴恩的权力,太不懂的做人了。
张轩在曹营之中,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吉珪。
吉珪似乎担心张轩代替在他在曹营之中的位置,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张轩,但是一直之暗中给张轩下绊子,就已经够张轩受得了。张轩实在不想再得罪这个妻族长辈。
“可知道是什么事情吗?”张轩问道。
杨山沉吟了一会儿,不过想来没有什么值得对张轩隐瞒的,说道:“大军要动了。”
张轩心中暗道:“果然。”&1t;i>&1t;/i>
张轩对此一点都不意外,能在嵩山之中安稳一个多月,在张轩看来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数万大军,近几十万民众,所需要的粮食,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单单靠洛阳的那一点缴获,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可是粮食不足了?”张轩问道。
“闯王请将军去商议,将军刚刚才回来,召集各营头领,想来已经定下来去何处打粮了。”杨山说道。
“何处打粮?”张轩心中暗道。
这根本不用去想,定然是湖广。
湖广熟,天下足,江南的粮食现在都依靠湖广来支撑,河南不仅大旱三年,而且蝗灾不断,数年以来颗粒无收,早就成为一片白地了,除却开封,哪里有粮食可用。
而开封城池之坚固,上次闯王已经碰过一次了,损兵折将,顺便赔上了一只眼睛。想要一鼓而下,根本是不可能的,而要围攻攻打,像开封这样的坚城,定然是要耗时良久,所谓的物资也是天文数字。
故而不补充了粮草,闯王是绝对不会再次兵临开封的。
张轩跟着杨山,不一会来到了罗汝才之处,却见很多人都已经在了,五个哨长,还有老营的罗戴恩,以及中军的一些将领,密密麻麻有十几号人,在这十几号人之中,张轩是资历最浅,在最下面坐。
罗汝才与吉珪还没有到,故而这些人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张轩默默的看着他们,心中去想到了罗玉娇给他说的话:“营中分三派,最大的一派,就是我罗家人。”
张轩心中默默数着,罗玉龙,王龙,罗戴恩,都算是罗家人,现在自己也算,再加上罗汝才的威信,罗家人自然是最大一派。
“然后就是陕西老兄弟了。他们跟随父亲起兵,转战天下,是营中的中坚,不过,历次征战折损不少,现在所剩下的不多了。”
第三章 曹营内幕
第三章曹营内幕
不用说别的,仅仅在这大厅之中。张轩用耳朵去听就知道,满耳都是陕西话,大部分都是陕西人,连罗汝才一家子,也是陕西人,从这一点就可以看从陕西人在朝营之中的得用。
“再一派,本来是外省人,不过营中在河南人多了,有很多河南豪杰投奔营中,他们都是自己带人投奔,故而有很多部众,再加上从河南招收的人手,这一派,也从外省人,变成了河南一派了。这一派的代表人物,就是杨氏兄弟,他们两人都是举族投奔我父亲的,他们身边的很多人,都是他们杨家人,而且因为乡党之亲,很多河南人都以他们马首是瞻,如果说营中最大的家族是我们罗家,那么第二家就是杨家了,父亲甚至动过心思将我嫁给杨家,甚至现在父亲将我嫁给你,你未必没有沾了你是河南人的光。”
张轩对这一点更了解了。
别的不说,单单说张轩营中,都是清一色的河南人,大军在进入南阳之前,不过三四千人,但是到了现在已经万余精骑了,更不用说那些依附于曹营的人手,更是多不胜数了。
这些人是什么人?是河南人。
杨氏兄弟,作为曹营上层的河南籍首领,自然被罗汝才看重,甚至罗汝才也将杨山当做自己贴身亲卫,未必没有表示他虽然是陕西人,但是绝不视河南人为外人的意思。
杨山在河南人之中人缘很好,很照顾老乡。
张轩看向杨氏兄弟,却见杨绳祖正好发现他看过,微微点头示意。
张轩立即回应。
“营中上层唯一的外省人,就是吉珪了,故而很多外省人都与吉珪有联系。父亲也用吉珪来平衡陕西人与河南人。”
张轩环视一眼,心中暗道:“正是党中无党,帝王思想,派中无派,千奇百怪。区区一个曹营,不过几万人马,内部就一复杂成这个样子了?”
他心中庆幸,幸好他娶了罗玉娇。
罗玉娇从小在曹营长大,虽然不能接触曹营的具体事务,但是对曹营之中派系之类,简直是如数家珍,太明白不过了。而张轩浑浑噩噩在营中混了几个月都没有明白过来。
吉珪为什么针对张轩,一来就是因为吉珪担心张轩夺了他谋士之位,二来,吉珪早就看出来,罗汝才将罗玉娇嫁给张轩,就是想在河南人之中扶植一个核心来分杨氏兄弟的势。之前罗汝才是用吉珪来平衡河南人,只是现在河南人随着军队的急速扩张,数量大增,之前的手
段都不能用。
也就是说,张轩代替了吉珪在营中结构上的位置与权柄的一部分。吉珪岂能不恨他?
“将军到。”一声悠长的声音传了过来。
张轩建议罗汝才将军队正规化。至于罗汝才有没有将军队正规化,张轩并不知道,但是张轩看得出来,罗汝才将他的排场正规化了。
杨山带这一批甲士,走上大厅之中,左右分立。每一个都是,膀大腰圆,精壮之极。头上红缨飘动,身上甲胄分明,手按腰刀,顿时有一种在白虎节堂的气氛,而不是深山之中的贼窝里面。身有这些人摆开排场之后,才有罗汝才走了出来。
罗汝才也不是当初富家员外的打扮。
只见罗汝才一身盔甲,这一身盔甲也不知道是罗汝才从谁身上扒下来的,看上去威武之极,胸前的护心镜就好像是一面镜子一样,清晰的反射出人影出来,身上一个个铜钉都散发出金黄的颜色,好像是黄金一样。再加上头盔上一根长长的天鹅羽,轻轻的飘扬。
罗汝才每走一步,就传出铁甲叮当之声,还有头上的天鹅羽都在微微的招手。
罗汝才坐在最上面的正位之上,传出来一声巨响。
“拜见将军。”下面的所有人都起身下拜,连张轩也在其中。
果然,人靠衣装。
罗汝才这一身打扮,再加上板着脸,似乎有一种凛然杀意弥漫开来,再也没有当初沐猴而冠的感觉,似乎眼前真是一位大将军,在这种场景之下,他脸上的沟壑,再也不成为问题。
“诸将免礼。”罗汝才说道。
“谢将军。”众人齐声说道,纷纷落座
此刻如果外人来看,大概看不出来,是一群流寇在聚会,翻而真的让人感觉仿佛是官军,这年头,官军像流寇,流寇像官军,本就是寻常之事,也不足为奇。
“诸位。”罗汝才等所有人都坐定之后,说道:“我们在山中修整一个多月,大家都感觉烦了吧。”
“掌盘子说的不错,我们都闲出鸟来了。”张应元说道。他这一句话,将罗汝才营造出的气氛给败坏殆尽。
不过,对张应元这样的厮杀汉来说,过不管平静的生活。对他们来说,金戈铁马,刀头舔血的生活才是他们向往的。
罗汝才听见他们所说的掌盘子,眉头微微一皱,他此刻还是觉得叫他将军好听多了,对掌盘子这个名字,微微有一点不爽,只是都是老兄弟了,罗汝才也不好责怪,他轻轻咳嗽两声,说道
:“我与闯将商议过了。三日之后,大军就要开拔。山中的粮食不多了,河南这地方,也是赤地千里,没有什么好年景,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收成,所以我与闯将商议过后,决定,一出山,就直接南下,打湖广。这一次目的就是粮食,哪里有粮食,就往哪里去。这一段路,是我们刚刚走过来的,大家熟悉的很,所以,这一次是我们在前,闯营在后面。”
“掌盘子,我愿为前锋。”张应元大声说道。
“将军,我愿意为前锋。”杨承祖说道。
其他人看有人抢先请战了,也就不抢了,杨绳祖不会与他哥哥抢。
罗汝才再次决定这个掌盘子,太不好听了,随即决定了,说道:“这一次就让承祖为先锋吧。”
“多谢将军。”杨承祖大喜说道。
随即罗汝才分派任务,将所有人都安排下去了。张应元得了断后的任务,其实也没有什么后可以断的,毕竟曹营后面,就是闯营都是自己人,哪里用得上断后啊。
罗玉龙,王龙,杨绳祖与罗汝才的中军,列为中军。。
而张轩被列在老营之中,护卫老营。
不过,这一次出山,并不是三五万人的规模,闯营与曹营加起来,战兵有三五万,附从的民壮,民夫大概有十万上下,简直是浩浩荡荡的。
分配任务之后,张轩决定将这个消息告诉罗玉娇。
他立即向自己的住处而去。他推门而进的时候,却看见小丫端着一个碗走了出来,却见这碗中还有残余的药渣,是一副中药。
小丫的气色要比当初的好多了,整个人也好像是长开了一些,不像当初有黑有瘦,好像是一个小豆芽一样。整个人高了一点,脸上也多了一点红润之色,一副豆蔻初开的少女风味。
“公子。”小丫见了张轩立即行礼道。
张轩问道:“怎么你生病了?”
小丫说道:“不是不是,是夫人要的药。啊!”小丫立即捂住嘴说道:“夫人不让我告诉你,怎么办我说漏嘴了。”
张轩顿时一笑,不过随即被罗玉娇正在喝药这个事实遮盖住了,说道:“你都已经说漏嘴了,还不都告诉我?”
小丫说道:“不,不,不。我不能一错再错。”
张轩也没有想再为难小丫,他心中暗道:“现在营中有手段的医生,也就是李正方,等会我去问问李正方就行了。”他也没有问小丫的意思,他径直往里面走了。
第四章 贫贱夫妻百事哀
第四章 贫贱夫妻百事哀
一进门,张轩就看见了罗玉娇。
夕阳从西边投射进来最后的余晖,无数灰尘在余晖之中纷舞。罗玉娇侧脸迎着阳光,有一两滴晶莹的汗水将光芒晕开。
罗玉娇正在准备行李,已经整理出两三个包裹而已。而旁边就有一堆书籍,被整整齐齐的放在藤箱之中,这也是张轩与罗玉娇行李之中,最多的一部分,那就是书籍。
经受过信息大爆炸的张轩,他无法接受没有信息摄入的时光,故而张轩每过一地,都尽可能的收集书籍。而且这个时间书籍或许是因为印刷的问题,字都非常大。一本书也装不了多少内容,而且没有标点符号,读起来分外不舒服。表现在体积上,就是一箱子装不了多少书。
“夫君,你来了。”罗玉娇一把拉住张轩的手说道:“这些东西都是这一两个月之内置办的,但是现在都扔了,我有一点舍不得。”
张轩是一个讲究生活质量的人。
不,应该是每一个现代人放在那个时代,都是讲究生活质量的人。虽然没有在山中定居之意,但是张轩在一个月的时间,也设计出不少家具。罗玉娇都一一督办出来。不过,全部都是木头的,硬木大床,书桌,等等。反正山中少什么都不少木料。罗玉娇对这里东西都非常留恋,毕竟都是他亲手一件一件的打造出来的东西。
张轩看着罗玉娇忙碌的样子,心中忽然一暖,这个冰冷的世界之中,唯一能让张轩感到温暖的人,就是她了。
张轩从后面缓缓抱住罗玉娇,罗玉娇的脸色顿时红了,好像兔子一样的跳开了,说道:“你干什么啊?天还没有黑的。”
张轩默默鼻子,他知道他与这个时代还是有代沟的,比如刚刚张轩没有想干什么,不过是抱一下而已,但是罗玉娇对这种肢体接触不能说非常抵触,至少对除却床上之外的任何亲密接触,罗玉娇都保持像刚刚一样的态度。
“不要心疼这些东西。”张轩说道:“这些木头本就不好。真的好木头是海外的红木,紫檀,黄梨木,将来我一定给你置办一套,这些东西,都扔了吧,不过是因陋就简的东西,还有这些书。”张轩走过去,将藤箱一个个都打开,说道:“不用都带走,只带我常看的书籍,就行了,咱们在附近找一个地方妥当的埋好。等将来来取也就行了。”
张轩才没有这个时代的人那种敬惜纸张的传统。很多书籍,张轩看来,都是重复的,无用的,如果在后世,张轩或许就扔了,不过这个时代每一本书都有价值,至少对文化
的尊重,远远过后世。张轩只能用折中的办法了。
罗玉娇暗道:“如果路上遇见什么事情,说不得这些书就要扔在路上了,还不如藏在这里。”说道:“好,就这样办。”
张轩没有在家中待多长时间。
因为他被划在老营之中,他这一段时间,张轩一直将精力放在训练士卒之上,根本没有与罗戴恩有什么联系,现在要出了,他要与罗戴恩多联络一二,也要了解一下自己的任务。
没有用多长时间,张轩就来到了罗戴恩这边。罗戴恩根本不会为难他,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很快都处理完了。
张轩忙完这一件事情,就想起罗玉娇喝药的事情,脚步一转,就来到了医疗营之中。
此刻的李正方还在忙碌。
现在李正方的名声都传到了闯营之中,李正方在营中名声,比张轩的名声还大,张轩毕竟距离普通士卒远了,但是李正方却不一样,只要来求医,李正方就统统接纳。
数十万人在山中,每日生病的人从来不在少数,故而李正方从来都是忙忙碌碌的,不仅仅是他,李正方两个学生,杜仲,甘草,也都开始独当一面了。
一些小病都是他们两个人处理的。
李正方身边的学生不少,很多都是张轩送过来的人,其中还有一个特殊的人,就是周党的次子,周辅臣。
张轩来到李正方身前,还没有说上两句话,就被李正方打出来了。李正方让张轩去找甘草。看来李正方一如既往的不待见张轩。
“张大人。”甘草在面对这位,将他们掳来的张轩,心中有几分忐忑,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说道:“令夫人,没有其他的病,她不过是取几副避孕药而已。”
张轩恍然大悟,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大军之中,根本没有婴儿存活的余地。甚至闯军之中,也有明文军法,即便是生了孩子,也不许留下来,必须遗弃。而罗汝才军中虽然没有那么严格,但是也并不会对生孩子这一件事情,有多少鼓励,总之大军不会因为你生孩子之事停留的。
张轩心中一阵黯然。
罗玉娇想要孩子吗?
她想。
她又不是后世的人,后世有人不想生孩子,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不存在的,几乎每一个女人都想要自己的孩子。但是现实的情况逼得罗玉娇必须喝避孕药,她心中一定很不好受吧。
“大人。”甘草鼓起勇气,似乎是想起了
医者的职责,说道:“是药三分毒,这避孕药不能多喝,喝得多了,会导致子嗣艰难的。”
张轩说道:“我知道了。”
张轩充满了自责之感。
他连为自己妻子打造一个生孩子的环境都做不到,他还算是大丈夫,男子汉。
张轩转身离开,这个时候他有一种特别想见到罗玉娇的冲动。
他回到了家中,从后面一把抱住了罗玉娇,说道:“对不起。”
罗玉娇浑身一僵,但是听到了张轩的声音,身体一下子松弛下来了,说道:“你都知道了。”
张轩说道:“是我没用。让你喝这种东西。”
罗玉娇说道:“没事的,营中的女人很多都喝这个,其实我可以不喝,但是我不忍心啊,我有过好几个弟弟,都是父亲的那些妾室所生的,但是一个也没有活下来,而我与哥哥在父亲起兵的时候,已经记事了。我不忍心我们的孩子,未来会这样。”
张轩心中一阵痛楚,说道:“不会的。你等我三年,最多是三年的时间,我一定会让你安顿下来,到时候我们想生几个孩子,就生几个孩子。”
现在是崇祯十四年六月,三年之后,就是崇祯十七年六月。那时候大明也都亡吧。不过,如果想顺应历史大势的话,三年之后,正是清军南下的时候。那时候罗汝才所部即便存在,也不会一块安稳的根据地的。。
所以,张轩想要三年之后,让罗玉娇有一个安分的地方生孩子,就必须努力,努力去改变历史,为曹营打下一块根基之地。
这一切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张轩手上握紧,一根根青筋爆了出来,罗玉娇抚摸张轩的手上,说道:“好,我信你。”
“还有。”张轩说道:“你今后不要喝避孕药了。”
罗玉娇头一歪,靠在张轩的怀里,说道:“我不喝是可以的,但是你能忍得住吗?”
张轩已经尝了肉味,让他们回到之前当和尚的日子,他如何能忍得住。他低声在罗玉娇的耳朵边轻声的说了一番话,将所有关于生理期的知识,全部告诉了罗玉娇。
罗玉娇的脸色顿时红了,说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怎么还知道这个。”
张轩与罗玉娇耳鬓厮磨,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吗?你夫君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还知道你的生理期。”
罗玉娇的脸色通红,她轻声说道:“那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是安全,还是不安全?”
:。:
第五章 大军开拔
第五章大军开拔
夜深人静之时,罗玉娇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张轩的眼前除却外面的月光,看不见任何其他光线。朦胧的月光,让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模糊起来。耳边唯有一声声虫鸣,偶尔有夜行的禽类一声声凄厉的叫声。
张轩睡不着,他双眼没有聚焦,盯着房梁上的一处黑斑。
“我已经记起来罗汝才的结局,应该是被李自成火并了,好像在历史书的小字部分之中。历史上很多大事,在教科书之中不过是一笔带过而已,我如果随波逐流的话,我看就不用去想什么崇祯十七年的事情,我与玉娇都过不了崇祯十六年这个坎了。我不相信李自成火并罗汝才之后,不斩草除根,其他人可以活下去,但是罗汝才的嫡系加亲眷,绝对不可能活下去的。而我现在也在其中了。”
“罗汝才是靠不住的。”
“我必须有自己的实力,忠于我自己的兵马。”
“这个时代,谁也靠不住。能靠住的只有手中的兵马。而想增加手中的实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仗,打胜仗,只有有战功,再加上罗汝才的支持,我才能迅速的扩充实力。”
张轩摸着罗玉娇的头发,心中暗道:“玉娇啊,玉娇,为了你,为了我们将来的孩子,我也要迎接战争。我一定要在乱世之中活出一个人样。”他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精光。
现在的张轩与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张轩,已经判如两人了。
不过,即便是他再怎么要迎接战争,也知道战场从来不讲道理的,是要死人的。故而张轩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一整夜,几乎都没有合眼。
三日的光阴,弹指而过。
大军就已经开拔出了嵩山。
张轩站在一座山峰之上,左右看去,看上去壮观之极。葱葱绿绿的山峦到这里就停止了,近处只有起伏的丘陵,更远处,却是一马平川大地,极尽目光也不过隐隐约约看出地平线的起伏。
大军出山了。
无数士卒,分为闯营,与曹营两部,附近好几个山谷齐齐走了出去,无数道队列,好像是一眼看不见边的长蛇,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连绵数里。
犹豫军中精兵老弱,加在一起,有数十万之众,如果走在一条道路上,那就不是延绵数里的问题了,而是延绵数十里,这种情况最容易被人袭击。所以,大军一旦超过数万,分道行军,就成为必然。此刻大军就是分道前行。步骑交错,车马横行。浩浩荡荡。
从天空向下俯视的话,就能看见,好像数十条黄龙一样,在河南大地之上,滚
滚向南,有一种,势不可挡之势。
由于人马太多,虽然说是今日开拔,但是大队人马络绎不绝的出山,到了下午时分,才轮到老营开拔。
张轩将自己麾下的士卒,分为两队,一队在前,为老营开路搭桥。当初的老营全部都骡马行动,但是队伍一扩张,而且速度也降了下来之后。就可以添加不少的车辆。
很多地方,人能过,马能过,但是车不能过。
不过,好在中原乃腹地。历朝历代都修有官道,大明的官道虽然残破,但是依然能用。即便有一点点问题,小修小补,也能应付的过去。开路的负担并不是太重。
这一队是由曹宗瑜负责。
而后一队,要在老营最后。
不过,因为老营后面有闯营,故而不用担心后面有敌军袭击,也不需要开路什么的,不过他们要注意的就是看看老营有没有掉队的人手,他们负责将这些掉队的人送过来。
这一队就是邓和负责。
而张轩与老营一起行动,张轩带着自己的亲卫百余人,来回巡视。
罗戴恩负责老营的行动。
不过,大军规模好像吹气球一样扩大,比军队扩大更快的,就是老营。
老营之中,被笼统的划在一起,其实,老营之中也非常复杂的。
老营负责辎重,负责将领的家小,反而不利于作战,但是行军又必须带的东西都在老营之中。甚至连打造兵器的铁匠,木匠都在老营之中。张轩迅速转了一圈下来,觉得老营必须分营。
否则太过臃肿的队伍,根本快不起来。
当然现在大军已经不会被官军追得好像兔子一样乱跑,但是之前的日子让张轩有一丝阴影了,对行军速度有变态的要求。
一天行军几十里,当天扎营之后,张轩立即去找罗戴恩,说道:“这样下去不行,营中的行动,必须重新规划。”
“老营人员复杂,彼此规划不清晰,我认为。”张轩说道:“老营必须分营,其中辎重为一营,专门负责运输粮草辎重,其中匠作为一营,医疗营为一营,老弱为一营,还有老营。暂时分四营。然后分别上路,负责太臃肿的人马,根本就走不快。”
其实罗戴恩也明白这一点。
他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也不是傻瓜。几千人的老营,与几万人的老营,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甚至超出了罗戴恩的管理能力之外,罗戴恩此刻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罗戴恩说道:“好,这个办法好。就按这个办法来吧。分做四个营之后,这四个营我们分别来管,其中医疗营,老营我来管,辎重,与匠作两营你来管。”
罗戴恩有自己的小心思。
行军之中,什么最难?就是那些大物重物。
而匠作营,与辎重营都是这样的东西,问营中的老弱,与医疗营,虽然事务繁忙,但是修养了一个月,大部分伤员要么已经死了,要么都已经痊愈了,即便没有痊愈,现在已经变成轻伤了,并不影响这些行军。
而且照顾老营与医疗营,还有额外的好处。
什么好处?当然是人脉了。
大军行动之中,真正的老弱早就已经死了,凡是老营之中的老弱都是营中将领的家眷。很多人来投军,都不是一个人来的,都是带着一家人来的。
即便是张轩身边的曹宗瑜,他的老婆也在后营老弱之中。
就重要性来说,罗戴恩重视这些老弱,远远多过重视辎重,无论是辎重,还是这些匠作。没有了都可去抢回来,但是如果这些老弱被官军掳走了,说不定就会引起军心浮动。
而且罗戴恩让张轩管,张轩就真能管了,老营之中的支出大权,一直在罗戴恩手中,从来不没有让出过的意思,任何想到辎重营之中领东西,都必须让罗戴恩同意。
张轩没有想到罗戴恩的小心思。
见罗戴恩答应下来,立即就开始行动。
第二日行军的时候,张轩与罗戴恩分道而行。此刻已经南下数十里,已经出了山区,虽然西边依然有山峦的影子,但是地面豁然开朗,大部分地面也没有种上去什么庄稼,大军也在地面上铺开来。
曹营与闯营虽然也有先后,但是慢慢的从一前一后,变成了并列而行。
当然了有些地方的道路情况,不允许这样做,那是受地形限制,不得不这样走。但是这是哪里,这是河南。
如果说河南大地,还没有分道行军的可能,那整个中国就没有分道行军的可能。这个时候,如果有人从天空俯视的话,就能看将四五道长龙,在河南大地上向南边滚去,所过之处掀起一道道的黄沙。
不过,在局中的张轩,没有心思关心这个,他现在关心的不是别的,而是营中的车辆。
虽然曹营所剩余的粮食并不是太多,但是这个数量对于数万人来说,并不是太多,但是对于只有数千人的辎重队来说,依旧不是一个太小的数字。
第六章 匠作
第六章匠作
大部分车辆都是用骡子,或者驴拉着。不过,这些车辆让张轩感到不舒服,无他,太沉。
首先,没有轮胎。全面都是实木车轮,直接在地面上碾过去,能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车辙印,这还是张轩始终要走在官道的,如果在田地之中走过去,说不定就陷到什么地方,就走不动了。
还有,张轩发现这车似乎没有轴承。
没有轴承,没有轮胎,那车还不是死沉死沉的,能走的快才是问题。
轮胎,张轩没有办法解决,想解决轮胎,要先解决橡胶树,解决橡胶树,必须先打下东南亚,因为这里的气候适合种植,这想法在张轩的脑子里面一过,立即就熄来了心思。
不过,轴承真的没有办法打出来吗?
张轩觉得未必。
怀着这个想法,张轩骑着马来到匠作营之中。
他虽然来过匠作营之中,但是再次来到这里,张轩还是感觉到一个字“惨。
由于是夏天,几十个汉子都光着上身,身上的骨头一根根突出来,就好像是骨头之上,包了一层皮,甚至让张轩有一种看见丧尸的感觉。即便如此他们身上,后背之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大多是棍棒皮鞭打出来的,还有一些却是烫伤,似乎在劳作的时候被火星飞溅到身上的。一个个都是如此,似乎在挑战瘦骨嶙峋的极限,但是即便瘦成这个样子,依旧不能逃避劳作,依然在搬运沉重的铁料。
说实话,这个时代的农民,不管是那一个,在张轩的眼中都逃不过一个“惨”字,但是匠作营之中,依旧是最惨的。
张轩很担心,这些铁料会不会将这些人给压死。
“怎么回事?”张轩说道:“我记得匠作营之中,是有马车的?”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禀报大人,是有马车,但是马力有限,是拉不动铁料。”
张轩一看,就发现这马车之上,看上却好像是没有东西,其实上面堆满一块块铁料。
这些生铁对义军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战略资源,绝对不能放弃的。而这些东西的运输自然要放在这些工匠手上,甚至还有一些铁匠炉,也都带在马车之上,这些大大小小的铁疙瘩,都是这些铁匠用来吃饭的加护,是绝对不能丢弃的东西。
这些东西,不要看体积不大,但是都是实心的铁家伙,要比粮食什么的,沉重得多了。
分给匠作营的畜力又不是很多。
毕
竟对义军来说,首先要保证的不是别的,就是马队的战斗力,然后是战兵的战斗力,这些铁匠的地位都等而下之的。对义军来说,大量的兵器都不是自己打造出来的,而是从官军哪里抢过来的,这些铁匠的作用,不过是用来是修修补补而已。
冷兵器时代一场大战下来,要损坏不知道多少兵刃,即便打造精良的长刀,连砍好几个人,也都会卷刃。这就需要铁匠重新敲打一下刀锋,否则就不能用了。
但是如此一来。铁匠根本不追重视,也是自然而然的。
张轩沉吟一会儿,说道:“下马。”
张轩的亲兵不是步卒,或者说是骑马的步卒。
这也是罗玉娇嫁给张轩的带来的便利。张轩自己倒是有几匹马,但是提供一个百人队的战马,还是罗岱带过来的。张轩第一个下马,然后说道:“将这些马匹让给匠作营拉车。”
“大人。”罗岱陡然变色,说道:“怎么可以,这是战马?不是驮马。”
对张轩来说,马只是交通工具而已。虽然张轩对自己的马匹大黑不错,很多时间都亲自喂养,培养感情,但是他从来没有那种骑士的感情,与马儿同生共死的感觉。
毕竟,没有一个人想与自己的汽车同生共死。
或许是张轩骑术的问题。但是对张轩来说,张轩在南阳之后,训练行军,自己也练出来,一日步行六七十里,也是能够支持得住。故而张轩觉得,应该将这畜力用在最要紧的地方。
最要紧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就是这些铁匠身上。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而最能贯彻这一点,就是这些工匠了。所以张轩格外重视这些工匠,不过这样一来,就有人不愿意了。比如罗岱。
“这是命令。”张轩说道:“如果你不愿意,可以自己回中军。”
罗岱咬着牙,张轩甚至能听见罗岱嘴里咯咯吧吧的声音,如果有可能罗岱恐怕都想吃了张轩。
罗岱虽然在张轩的麾下任职,但是对张轩并不是太服气,他觉得张轩不过是一个小白脸,依靠的裙带关系上来的,怎么能比得上他,一刀一枪的拼杀上来的。
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心中冷哼,暗道:“等将来有时间,我非要去求求掌盘子,他这位女婿,老子不伺候了。”
不管他心中怎么想,都不好当场不给张轩面子。恨恨的下了马。
罗岱下马之后,剩下的纷纷下马,将马套上马车。
加了畜力。本来拉不动的
马车,开始支支吾吾的向前走了。
这些马车与后世张轩看到的太平车,相差不大。张轩问道:“老人家,请问贵姓?”
老头说道:“小老儿,姓王,大人就叫我王铁匠吧。”
张轩一边步行,一边随口问道:“老人家贵庚?”
王铁匠说道:“小老儿三十有六。”
“三十六?”张轩大吃一惊。看王铁匠满脸的皱纹,再加上花白的头发,说他六十多岁都有人信,张轩万万没有想到,他只有三十六岁?太让他吃惊了。
张轩心中叹息一声,越是了解这个时代,越是明白这个时代的残酷,三十六岁就是老人,而在整个匠作营之中,恐怕没有三十六以上的人了。
“轴承,会造吗?”张轩问道。
“不知道大人所说的轴承是什么?”王铁匠小心翼翼的问道。
张轩给王铁军比划,说道:“就是一个大铁圈套上一个小铁圈,中间有一些滚珠,套在车轴之上,就这样,减少摩擦力。”
王铁匠说道:“大人,您说的我知道,这是滚子,这东西我是倒是能打,不过,特别费工夫。”
张轩松了一口气,他唯恐这铁匠说不能打造,张轩就没有办法了,让他给铁匠比划一个轴承容易,但是让张轩亲自主持研发一款轴承,就是天方夜谭了。
张轩说道:“你先给我打造---”张轩心中暗道:“一辆马车最少需要两个,大军的马车,最少要好几百辆。”“一千五百只吧。”
“扑通。”王铁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说道:“大人,就是杀了小老儿,也万万不打造不出来,这些滚子来啊。”
张轩一把将王铁匠拉了起来,说道:“起来,打不出来,再说打不出来的事情,谁也不会要你的命。你准备怎么打造?”
“这样轴承,非好钢不行。”王铁匠说道:“故而以我的想法,也只能想打出两个铁环,然后浇铸一批铁珠,然后想办法将这些东西装配起来,便是了。”
张轩听了说道:“为什么不能先打造一批铁模,然后全部浇铸,再组装?”
王铁匠说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浇铸出来的东西毛刺太多,规格也大小不一,必须细细打磨才能弄到一起。”王铁匠细细给张轩讲来。
但是张轩有一点听不大明白。
他又不是铁匠,在未来铁匠这个行业几乎都消失了,对一些东西,张轩的理解与王铁匠根本不一样。
第七章 轴承
第七章轴承
“好了。”张轩说道:“不用说了。到了营地之中,你亲自给我打一套,让我看看。”
王铁匠心中松了一口气,听这话音,张轩还是讲道理,就怕张轩什么也不讲,就让他硬要打出来一千五百套轴承,那才是要人命的勾当。
“是。”王铁匠说道。
到了营地之中,其他人都去扎营去了。张轩拉着王铁匠,让王铁匠为张轩打造一套轴承来。
王铁将立即支开铁匠炉,让他的徒子徒孙打下手,不过一会功夫之后,炉火就升起来了。
炽热的火焰翻腾而起,舔着一根铁条。
“当当。”十来斤重的铁锤,就好好像是轻若无物一样,在王铁匠的操纵之下,打出响亮的节拍,就好像是重金属乐器一样。
铁条在火焰舔舐之下,慢慢的软化。随即又在铁锤的敲击之下,打造成一指宽,通红的铁片。
王铁匠将一指宽的铁片,狠狠的锤打一番,然后再取过来一块圆柱型的铁柱,将这烧红的铁片卷在圆柱型的铁柱之上,小心敲打着,用的力道与刚刚的不同,发出的声音也清脆了不少。叮叮当当的连在一起,好生悦耳。
随即入水,“呲”的一声,白烟猛地扑了出来,一阵风吹过来,一个圆铁圈就出来了。
如法炮制之后,打造出一个内圈。然后将内圈外圈的套在一起。王铁匠再用一块木头削成了一个圆球,放在里面,大大小小好几个不同的木珠全部试了一个遍之后,才确定规格。
随即,以木球为标准,挖来一些细沙,然后再筛过好几遍,随即打造出泥模来,一连打造出来十几个。每一个泥模都有硬币大小,随即浇进铁水。
等了好一阵子,才冷却好,其实按王铁匠的意思最好用阴干,但是张轩哪里等得了那么长的时间。只好用别的办法降温。
随即取了出来,只是也不知道是模具的问题,还是工匠手艺的问题,或者是其他问题,反正打出来的珠子上有毛刺。
王铁匠与身边的工匠,一一打磨。一直忙活到了后半夜,张轩才算是弄到手一个轴承。
这个东西,或许不能被称为轴承,只能是王铁匠所说的滚子。
这轴承,比张轩想象的要大一圈,放在手中,占据了大半个手掌。沉甸甸的压手。轴承色泽发黑,绝非现在轴承那种光可鉴人的表色。而且表面也粗糙,王铁匠表示这是没有好好打磨。
当然了,这都是小节。
最重要的是转起来如何,张轩用两根指头撑着内圈,另一只手在外面使劲一转,外圈顿时飞速转动起来。
“喝啦,喝啦,喝啦。”张轩明显听见了转动
的声音,再加上手指之上清晰的震动,张轩非常不满意。
且不说这轴承,不,滚子的质量。单单说打造的速度就太慢了。
张轩麾下有小千辆马车,而王铁匠这打了半夜,才打出来一个,很多东西,也必须王铁匠亲自动手。这样的速度,要将所有马车都装上轴承,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只是张轩见夜色已深,所有人都很疲惫了,而且明日还要早起赶路,也并不好太过责怪,轻轻一叹,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不迟。”
一夜过得很快。第二日张轩就让王铁匠,将轴承装在马车之上。
不过,张轩又发现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就是马车的问题。
或者在后世木匠,成为一个已经消失的行业,但是在这个时代,木匠还是一个相当普遍的行业,精通木匠手艺的人大有人在,几乎每一个村落、都有熟练的木匠。
但是正是因为普遍,这些大车都是义军从各地弄过来的,每一个大车的制造者都不同,虽然在结构上是,大同小异,但是从规格之上,根本没有一个是通用的规格。
也就是说,张轩如果要给这些大车装上轴承,必须每一个大车都弄出一个规格来。
这个工程量太大了,不过还好,王铁匠给张轩解决了这个问题,毕竟木头只是木头,王铁匠垫了几块木片,就将轴承死死的垰在车轴之上了。
装好轴承的马车,上好油之后。马车一拉,果然轻松得多了。
张轩问王铁匠说道:“你觉得这轴承能支撑多长时间?”
王铁匠说道:“小的不知道,小的以前没有打造过这种东西,不过以小的经验来看,这轴承非要用好铁不可,否则支撑不了多长时间的,特别是这珠子,坏最快。”
张轩点点头,这一点他自然明白。
他必须做到规模化,标准化。能够大批量生产,坏了就能直接换。
“或许,可以用铜料。”曹宗瑜说道。
铜在古代中国代表着什么?
就是钱。张轩哪里有这么雄厚的本钱
还是用铁吧。
张轩对王铁匠说道:“你现在就想法,弄一套模具,不要打内外圈了,直接浇铸,然后组装。”
“大人。”王铁匠说道:“小的做不到啊。”
张轩说道:“怎么回事?昨天看你做到不是很轻松吗?”
王铁匠说道:“将小批量的铁烧成铁水,小的咬咬牙,还是能够办到的,但是如果大量制造,是万万不
能的?”
张轩说道:“不能?”
王铁匠不敢硬顶张轩,说道:“小的手中没有趁手的家伙,想要烧成铁水,非要大炉不可,不是小的炉子能够承担的。”
张轩说道:“如此说来,只能用铜了?”
王铁匠不说话,但是他没有说话的表情,就已经代表了一切,且不说,在耐磨性能上面的差别,单单加工难度之上,青铜器早已被古人玩出花来了,什么东西不能造啊。
但是铁却不同。
“好吧。”张轩说道:“我这就去找将军请铜料,不过,你要确定一件事情,我要的所有的轴承都是一规格,彼此之间零件必须能够互换。
王铁匠说道:“将大人放心,用铜料的话,定然能做到的。”
在行军的时候,张轩特地跑到了罗汝才哪里请求调拨铜料。
罗汝才看着手中的轴承,轻轻一拨,轴承在罗汝才的手中不住的转动,说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必须调拨铜料?”
张轩说道:“有了这个东西,所有车辆的速度都可大大的增加,即便是加快行军速度的话,老营也不会轻易不被甩开了。”
“好。”罗汝才说道:“记得你给我说的话,这铜料,我拨给你了,如果你做不到你说的话,我要你好看。”
张轩说道:“属下知道。”
罗汝才说道:“去找罗戴恩吧。”
张轩说道:“多谢将军。”
当夜扎营的时候,张轩从罗戴恩的手中弄来所谓的铜料。
其实现如今大部分辎重都在张轩的麾下,只有一些紧要的东西,还比罗戴恩抓在手中,这些东西就是金银细软,当张轩看到了所谓的铜料的时候,才知道罗汝才为什么犹豫了。
义军哪里有什么铜料啊,有的只有铜钱。
张轩想要的铜料,就是将这些铜钱融掉。
这根本就是在烧钱啊。
张轩暗道:“如果办不好这一件事情,定然会被上面责难的。”
故而张轩除却行军之外,将精力全放在这一件事情之中,每日行军的时候,都待在匠作营之中,宿营之后,也在匠作营之中,一直忙到深夜之中。连罗玉娇也很少见他的面。
还好,皇天不负苦心人。
在张轩的关注之下,第一批轴承打造出来的,有三百只,其中也有五六十个的废品,王铁匠用铁作了模。浇灌青铜,而且也将青铜珠子换成了圆柱体,如此减轻了不少加工难度。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八章 局面
第八章局面
“本月闯贼下唐县,正准备进攻随州,督师大人。我们是不是前往随州,救援随州?”李本实小心翼翼的说道。
傅宗龙须皆白,在诏狱的两年,严重损害了傅宗龙的健康。
傅宗龙是一员宿将,也是一员老将,成名在天启年间。当初沈阳被鞑子攻下来之后,傅宗龙就请缨督师辽东,但是没有成行,后来水西安氏做乱,傅宗龙就参与平定,当时也很有威望。
不过,傅宗龙脾气够臭,说好听的刚直,说不好听的,那是又臭又硬。
在崇祯年间,几次起复,都没有当几天官,就被罢官免职了。
比如最近一次当官,就是杨嗣昌保举的,他保举傅宗龙为四川总督。傅宗龙在四川两年,高升为兵部尚书。按理说他应该承杨嗣昌的人情,但是傅宗龙却不。&1t;i>&1t;/i>
他弹劾同样是为杨嗣昌保举的熊文灿。认为熊文灿招抚张献忠,罗汝才之事,决计不能成功的。让杨嗣昌很是尴尬,不过当时杨嗣昌正得宠幸,略施小计,将让傅宗龙触怒了崇祯皇帝。而傅宗龙死不认错的脾气让崇祯大脾气。
傅宗龙不认错,那不意味着,错的是崇祯。
崇祯怎么肯认。崇祯一心想杀傅宗龙。但是有很多人求情,本来大家的处理结果,让傅宗龙罢官回家,但是崇祯不愿意,将傅宗龙下诏狱。
恍惚之中,两年过去。
这两年之中,天翻地覆。
张献忠抚而后叛,杨嗣昌兵败自杀,而崇祯又需要一员重臣带代替杨嗣昌的位置,剿灭义军。先推荐的丁启睿,但是丁启睿之不堪,简直连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崇祯只要重新找人。&1t;i>&1t;/i>
崇祯翻遍夹带,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这个时候兵部尚书陈新甲推荐傅宗龙。崇祯不得已而用之。重新委任为秦督。
傅宗龙一到西安立即调集秦兵,贺一龙部,然后调集川军,自己征召也旧部,已经各路兵丁,归自己直属,有万余人,而李本实就是傅宗龙的旧部之一。
在傅宗龙的督标之中很有地位。
“不。”傅宗龙摇了摇头说道:“不去随州。绕道襄阳,去承天府。我不要做杨嗣昌第二。”
李本实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杨嗣昌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就是失陷两名藩王,而承天府是哪里?就是现代的钟祥,不过在明代这里的地位相当特殊,就是因为嘉靖皇帝,嘉靖皇帝父亲被封为兴王,就被封在这里,后来正德皇帝去世,无子。嘉靖皇帝从这里到北京登基。&1t;i>&1t;/i>
现在嘉靖皇帝父亲,兴献王的陵墓还在承天府之中。
而崇祯皇帝就是嘉靖皇帝一脉传下来的,兴献王的景陵可以说是崇祯皇帝的祖坟之一。当初张献忠焚凤阳皇陵的时候,虽然仅仅是衣冠冢,但是也有很多大臣吃不了兜着走。而杨嗣昌更是前车之鉴,失陷两藩王,杨嗣昌只能自杀以报
故而承天府景陵出了什么问题,傅宗龙说不得就沦为与杨嗣昌一样的下场。
傅宗龙立即下令,本来追在李自成后面大军,没有跟李自成接战就绕道襄阳,直奔承天府而去。
这后面的动静,李自成立即知道了。
李自成立即将罗汝才叫来,两人商议对策如何。
其实当初李自成从嵩山南下,虽然有粮食即将耗尽的原因,其实也得到了傅宗龙从陕西出关的消息。&1t;i>&1t;/i>
不过,傅宗龙出关之后,面对一个他想象不到的局面,河南已经残破到不能给大军供给粮食了,不得已傅宗龙只能筹集粮食缓慢南下,才有李自成这一路走的相当之从容。
“罗兄,这个局面,罗兄的看法是---?”李自成与罗汝才单独相会,一面地图挂在帐篷之中,罗汝才一眼看过去,却见上星星点点的标注的好生详细。
红色表明是义军,而黑色表明是官军,只见一张地图之上,黑红交错,以河南为最,几乎红黑两色要铺满整个地图,南直隶北边也不太平,其中最显眼的红色,就是李自成与的合营,就在唐县这个位置上。而一道黑色箭头,从南阳以西一晃而过,向襄阳而去。而在南阳东边汝宁府,也有一个黑点很醒目,罗汝才知道,那正是杨文岳所在,在杨文岳之东,有一片红色,那是张献忠与左革五营的合军,不过距离他们很近的一片黑色,那就是左良玉所部。&1t;i>&1t;/i>
李自成在嵩山之中修整的时候,别人都没有闲着,杨文岳试探的攻了几次山,被杀了大败,知道李自成与罗汝才合营,今非昔比,不能力敌,故而退往汝宁,想以汝宁为根基,召集其他朝廷兵马,与他合力围剿李自成。
而左良玉自从信阳之后,算是咬死了张献忠,张献忠被左良玉大败一场,随即汇合左革五营,大家一起与左良玉交手,一时间没有站上风,也没有落下风,正激战着。成败如何,消息还没有传过来。
而有一片红色,那是小袁营,袁时中所部。
河南三年饥荒,民不聊生,河南饥民不仅仅投奔各路义军的,也有一些自己立杆子。各地盘踞一方的土匪简直是多如牛毛,各种名号都有,袁时中所部为什么叫小袁营,就是因为有一姓袁的叫袁老九,先起兵了,故而袁时中只能叫小袁营了。&1t;i>&1t;/i>
不过,比起那些土匪,小袁营也算是后起之秀。这时候,他正与卢九德对阵。虽然卢九德是个太监,但是卢九德手下不是太监,卢九德手下就是京营兵。准确的说,是御马监的兵马
而提起御马监的兵马,不得不提几个名字,周遇吉,黄得功,这几个人都出自御马监,而黄得功部就在左近,他随时能得到黄得功的支援,而小袁营毕竟不是打了几十年仗的陕西老寇。故而屡战屡败,不过饥民为了一口饭吃,前仆后继,每一次大败之后,都立即恢复元气。
开封府虽然有一点兵力,但是哪里是河南省会,万万不能轻动了。一时间义军与官军之间,犬牙交错,居然是一个相持局面。
不过,相持是最稳定,也是最不稳定的局面,这个时候,任何一方能连打几个胜仗,就立即能将局面给压下去。至少崇祯就是这个意思,让傅宗龙专办闯贼。剿灭李自成之后,将其他流寇一一平定下来。&1t;i>&1t;/i>
不过,罗汝才知道李自成,李自成这么说,并不是请教自己,而是客气一下而已。
“李兄的高见是?”罗汝才客气一句。
李自成毫不犹豫的抓住的话头,说道:“我们义军从来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不去管他们怎么打,我们要先打下随州,德安一带,此刻正是稻熟时节,得德安府一季收成,也可以养兵数月了,到时候,我们坐得住,恐怕傅宗龙坐不住吧。是战是走,又到了我们手里面。”
这是义军与官军交战的一大优势。
对于义军的行止,李自成与罗汝才商量之后,可以一言决断,但是傅宗龙却不能如此。必须要听崇祯的指挥,有时候下面的将帅坐得住,但是崇祯皇帝却坐不住了。
崇祯皇帝早已被人揣摩透了,恨不得在他脑门上刻上两个字,“性急。”
而对义军来说要问题还是粮食,毕竟养十几万人的压力相当之大。其他什么围剿都可以先放放,抢粮才是第一位的。故而对于这个计划,罗汝才并不反对。
李自成得了罗汝才的支持,立即传来下去,大军加急南下。
随即大军攻克明军在桐柏山上的几个关口,大军进入湖广地界。兵锋直指随州。
第九章 抢收
第九章抢收
随州与河南只有一山之隔,不过在气候上却相差很大,最少随州的地里面还能种出来粮食。这个季节也正是丰收的季节,无数稻米都垂下了头,看上去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收割了。
不过,随州北边的地势还真是险要之极,说车不能方轨有一点夸张的了,但是山路之中,有很多土城关卡,都是古时候所留,但凡南北争锋随州就是用武之地。。
一路上张轩得到命令,所有人都抢收稻米。
张轩自从献了轴承之后,在军中更受罗汝才信重,在后营之中主管辎重,匠作两营。隐隐约约是罗戴恩之下,第二人之势。这命令一下,张轩的事务更加繁重。
随州北部山地居多,粮食还不算多,但是来到随州附近,顿时开阔起来,大军中所有能动的人手全部去割稻了。
一连数日,营中吃得都是早熟的稻米。
随州城一鼓而下,大军在随州停留数日,随即如洪水一般南下,直接扑向德安
德安一带已经接近汉阳府,这里正是一片平坦,是水稻的种植区,虽然这几年来天时不调,河南年年颗粒无收。但是这里是湖广,已经算得上是南方了,今年德安府也许算不得丰年,但是德安府地里面的粮食,足够大军用上好些时日。
一进入德安府之后,大军就散开,分兵数路奔赴德安附近的府县,所为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抢收。
如今已经是七月末,正是水稻收割的时节。
张轩的匠作营也变得忙碌起来,因为要抢收粮食,就需要大量的工具,不仅仅需要大量的农具,还需要大量的车辆,否则即便是收割了也运不走。故而轴承也要努力打造。
张轩还设计了一种标准的马车,这一种样式的马车是张轩参照汽车的一些结构弄出来的,没有什么革新的地方,唯一的就是标准化,相互之间大差不差,零件可以互换,即便稍稍差上一点,也可以临时修整一下,钉在一起。就是为了生产的时候方便。
毕竟军中需要的,不是一件好车,而是千百辆马车。
“大人,中军有人来传信。”罗岱说道:“说掌盘子有命令给你。”他说话之中,带着兴奋之感,这一段时间他都快淡出鸟来,如今终于来了任务,岂能不高兴啊。
张轩立即去迎接,却见是杨山。
杨山与张轩的关系好,他也非常看中与张轩的关系,故而一般与张轩有关系的命令都是杨山来传达。
“杨大哥,什么风将你给
吹过来了?”张轩客气道。
杨山说道:“张老弟,这一次我来,并不是闲话,将军还真有事情要你做。”
“哦?”张轩说道:“是什么事情?”
杨山说道:“南边有人闹事,而我们一时间抽调不过来马队,所有作战部队,也就你还闲着,将军的意思,让你走一趟,去将南方的乱子给平了。”
有人闹事,张轩并不奇怪。
这年头谁过的都不轻松,义军将德安这一季的粮食给抢了,到了冬天德安定然会饿死人,德安本地百姓岂能不反抗啊?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过,张轩奇怪的是。义军的主力居然被牵制住了。
之前这些事情都是义军马队做的。
毕竟这些乡民闹事,对于打老仗的义军非常容易平定下来。几乎是举手之劳,张轩管着辎重与匠作两营,罗汝才军中大小动静都要从他们这里取东西,张轩稍稍一打听,这些局面都知道了。
“怎么回事?”张轩皱起眉头说道:“官军到了吗?”
除非是官军大队人马到了,否则张轩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让义军的数万人马全部抽调不出来。
“正是,傅宗龙已经到了景陵,与我军围绕着应城交手。”杨山说道。
张轩的大脑之中,瞬间翻出一张地图出来,想到景陵应城在什么地方。
景陵承天府,而应城就在德安之西,双方距离不过百余里。此刻双方已经交上手了,义军的兵马自然都向应城集结,至于抢粮之事,就顾不得了,不过抢粮食,又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罗汝才就想起了张轩。
张轩所部,或许打官军没有办法,但是打那些百姓,应该没有问题的。
张轩问道:“闯王是个什么想法?”
杨山左右看看,见没有外人,对张轩低声说道:“闯王的意思是,这一季粮食收了之后,就放弃德安,离开这里。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坚守应城十日左右,所以你平定南边的乱子,一定要快,要狠,否则附近乡民都造反,十日之内抢收粮食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多谢杨大哥提点。”张轩说道:“我知道了,定然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杨山走好,张轩立即击鼓点将。
张轩的训练不错,不过一通鼓没有尽,所有人都过来了。张轩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不管之前,张轩训练多好,他还是第一次执行军事任务。还是传说之中,名声不好的抢粮队。
“在将来的历史书之中,一定会将我钉上
耻辱柱上吧。”张轩的心中苦笑。但是也仅仅是苦笑而已。
任何东西都没有活着重要,如果为了我的活下去,要伤害一些人。那只能说对不起了。张轩脸色顿时变得冰冷起来,眼睛之中,闪过一丝凶光。
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张轩所部都做了好所有准备,张轩以百余马队做亲卫,带着千余部众,向南而去了。目标就在孝感县。
义军进入德安府之内,就放弃了随州,不过,以德安府云梦县为中心,分别占据,安陆,应城,孝感。这三座城池,分别在云梦县的三个方向,义军老营就在云梦县之中。
义军准备抢收的也就是这四县之粮。
不过,对于四县的控制,又有所不同,云梦是老营所在,自然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而安陆县,大军从随州过安陆而入云梦,故而安陆一来被清洗一遍,二来后方也没有追兵,安陆这边倒也安分。
大军云集应城。
这样应城抢收之事,可能做不到了,但是大军在此,倒也没有人敢造次。
不过,孝感县的问题就有一点严重了。
无他,孝感距离汉阳太近了一些。大明对湖广的统治中心,就是武汉三镇,孝感在后世,都有与武汉的城际公交了,可见距离之近,如果从汉阳发兵,几乎是一两日的功夫。
有武汉方面的支持。
当地的士绅的胆子就硬了,敢与义军派过去抢收的人硬顶,才有了张轩此行。
张轩不过一日功夫,就来到了孝感县。
孝感县的城门紧闭,他叫了好半天才算是打开门。在孝感主持政务的不是别人。是宋献策。五短身材,但双目有神,一眼看过去,似乎能看穿人心一样,真不亏为算命出身啊。
张轩说道:“学生见过宋先生。”
宋献策说道:“原来是凭之啊?”
张轩听到“凭之”两字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这是我的字。”张轩虽然与这个时代磨合的差不多了,但是还有一些地方不习惯,比如忽然多出来的字。
张轩说道:“我家将军派我来平定南边的乱子,却不知道云梦县到底情况到底如何?”
宋献策感叹一声,说道:“是我辜负闯王啊,在云梦县以北,还能收到粮食,但是在云梦县以南,已经无人敢出去了,一旦去抢粮,定然会被乡民群起而攻之。此事就拜托凭之了。”
“请宋先生放心。”张轩说道:“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十章 万石
第十章万石
“大家伙不要惊慌,只要我们能顶住这几日,武昌的大兵转瞬即至。”黄家老爷子大声说道。
在座所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也没有将黄老爷子的话,听在耳朵里面。
在云梦县南顽抗义军的,其实并不是世家大族,真正有功名在身的士绅,人家不在乎一季的收入。他们一眼就看出来,闯贼不会在这里久留,抢了粮食就走。人家才不在乎的。
但是有些人却不得不在乎了。
比如黄家。
黄家也算是当地大族,据说祖上也是大名鼎鼎的江夏黄氏。也就是春申君黄歇,诸葛亮的老丈人黄承彦。那个黄氏。
不过,这都是老黄历了。
现在的黄氏在云梦本地,也算是大族,拉起来全族也有千余壮丁,但是没有几个人有功名,就是黄老爷子本人,也不过是一秀才功名。没有功名就没有地位。&1t;i>&1t;/i>
没有地位在官府那边的税就要照常交。故而黄氏万万不能失去这一季粮食收入,否则官府来催科的时候,就不好办了。
“咚咚。”黄家老爷子这边有一个大汉,抡起一根木棒,重重的敲在桌面之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黄老爷子咳嗽了两声,说道:“吵什么吵?流寇已经派人过来,此刻已经出了城门,你们到底怎么想,是和我黄家一起与流寇打,还是当缩头乌龟,一言可决。”
“打。”一个枯瘦的老汉说道:“不打的话,今日冬天,我曾家就要饿死人了。说什么都要打。”
“打。”
一时间所有呼喊之声连成一片。
所有人商议已定,一时间群情激愤。各家回各家召集壮丁。&1t;i>&1t;/i>
只听十几个村落之中铜锣都敲响了。平时在一起抢水争地的百姓都聚集在一起,在往县城的大路上,道路之上,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人,有很多人都是踩在两边的农田之中过来的。黑压压的堵了大片。密密麻麻的看上很让人壮胆。
不过,仅仅是壮胆而已。
张轩看这声势,先是一惊,再一细看,就按下心来了。
这些人看上去多,但是却是乱操操的,根本没有队列与秩序可言。甚至还有人时不时的来回跑动,再加上嗡嗡的说话之声。
像一个乡间的庙会,胜过要打仗。
就好像是中学时,和人打群架一样。
看来,这种打群架的模式,千百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1t;i>&1t;/i>
“我如果败在这种乌合之众手中,我就不用混了,直接抹脖子回现代吧。”张轩立即传令列阵。
千余人摆出左右两个方阵来。、
摆开百余步的打击面,刀盾手在前,长矛手在后,所有长矛手都握住了手中的短矛,只等一声令下,就投出标枪来。
这些士卒虽然有一点紧张,但是在张轩严格的训练之下,保持阵势不动,颇有一种不动如山,动如雷霆之意。
就在张轩准备下令的时候,却见一个老头晃晃悠悠的从对面走了过来了。
这个老头头带秀才的方巾,身上穿着一身儒袍,看上去好像是一个乡间塾师。
张轩疑惑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罗岱说道:“来谈价码的。”&1t;i>&1t;/i>
看来罗岱打家劫舍的经验很丰富,他果然猜对了。这老头被人引到张轩面前,躬身说道:“小老儿黄拜见将军。”
张轩骑在马上低下头说道:“老人家来干什么?”
“小老儿,想请将军给我等百姓一条活路。”这个黄就是黄家老爷子,他是一个有见识的人,一看张轩的阵势,就知道他们赢不了,故而前来与张轩谈判。
张轩心中同情他们,但是再同情也没有办法。
粮食这东西,万万少不的。
张轩放过了他们,谁来填饱义军十几万人嘴啊。
张轩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多要,只能你们能交出一万石粮食,其他的事情我都放过了,在义军离开德安之前,绝对不会来你们的事了。”&1t;i>&1t;/i>
一万石粮食,可不是一个小的数目。
张轩翻看过河南很多县的赋税清单,结果有一些县一年的赋税也不过是一两万石粮食而已。一石有多少?
张轩也没有现在的测量的工具,但是自己估计在一百公斤左右,可能稍欠一些。
张轩想从这半县之地,收刮一万石粮食,在太平时节未必做不到,可惜这不是太平时节,在崇祯的重征之下,大明百姓财力枯竭,已经到来了生死边缘,甚至在浙江这样的富庶之地,也闹起了民变,可想而知。
他是在狮子大张口。
“将军,这一万石粮食,我们万万交不出来的。”黄老爷子说道:“我们愿意奉上白银千两。只求放我们一马。”
“不行。”张轩狠起心来说道:“我只要一万石粮食,多得不要。只要给一万石粮食,我立即就走,如果不给,我自己去取,老人家不用费口舌了。回去备战吧。”&1t;i>&1t;/i>
张轩将黄老爷子轰走之后,给了他们一点时间整顿队伍,不过,这些乡民似乎没有这种感觉,张轩看到黄老爷子这边的人却在吵吵闹闹,根本没有要打的意思。
张轩可没有时间等他们了。
不管,张轩怎么同情他们,这威还要立,毕竟这粮食绝对不能收不上来。
张轩一声令下。只听见“咚。”的一声,鼓槌重重的敲击在鼓面之上,张轩身边一声鼓响,随即就有曹宗瑜,邓和身边的鼓声相应。
天地之间为之肃,什么声音都被鼓声压下去了,只剩下轰轰的鼓声在天地之间来回的回荡。
张轩大声说道:“出击。”
张轩身后一面红旗,红底黑字绣着一个大大的张字,猛地向前一指。千余军队在张轩的指挥之下,好像是一堵墙一样一步步的向这些乡民逼近。&1t;i>&1t;/i>
这些乡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一身胆气就去了三分,只是都是本乡本土的,彼此之间甚至沾亲带故,故而没有一个敢冒着被父老乡亲撮脊梁骨的风险逃走,一时间还维持得住。
此刻虽未交战,但胜负已分。
刀盾手缓缓的逼近,曹宗瑜感觉距离差不多,大喝一声道:“投枪。”
刀盾手顿时蹲下,后面长枪手,轮流将手中的标枪给投射出去,一时间就有两百多跟标枪投出,狠狠的砸在乡民之中。
一瞬间这些乡民就好像是受惊的羊群一样,疯了一样的乱跑,顿时乱成一团,他们的指挥系统本就是很乱,但是连现在这一点指挥系统都没有了。前进的后退的撞在一起。前面的人早已失去做战的勇气,但是后面的人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递二轮标枪射了出来。
这一下,一下子打穿了这些乡民的承受底线。他们再也没有什么争执可言了,一窝蜂的向后面逃了。
张轩所部有一些不知所措。
张轩一直强调的,就是投枪三轮,就要起冲锋。刀盾手破阵,长枪手冲过去,却不想情况是这样的,不过,这些士卒虽然是新兵,但是曹宗瑜与邓和却不是,他们不用张轩指挥就冲了过去,追在这些乡民后面。
张轩见状立即用令旗下令,然他们左右分开,中间让出一条道路,张轩带着百余马队,猛地冲了过去。
本来正在溃逃的乡民,顿时什么也不顾,刀枪,农具,滚棒,一古脑的扔了一地。简直是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这是一场大胜,不过这一场大胜,并不是张轩所想要的。
“吁。”张轩陡然勒马说道:“停止追击。”
“大人,这样追过去。这一带都是我们的了。为什么不追?”罗岱说道。
第十一章 陈洪范
第十一章陈洪范
“杀人已经够多了。”张轩说道。
骑兵所过之处,到处都是尸首,不过真正被杀死的人并不多,更多的是自相践踏而死。
张轩早已有觉悟了,在这个时代想两只手干干净净的活下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他从来不惮于杀人,但是杀这些百姓,还是突破自己的底线,他不去管罗岱心中怎想,说道:“找几个活人,给我传话过去,一万石粮食。拿出来,我掉头就走,如果走不出来。那就不要怪我了。”
黄老太爷黄超被自己的儿子孙子簇拥着从战场上跑了下来。一把年纪的人了,又经历如此局面,脸色涨红,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神之中惊魂未定。早已被吓破胆了,说不得,在这一气之下,就一命呜呼了。
“太爷爷。”一个年轻人说道:“那个匪首说了,一万石粮食,交出来,他掉头就走,交不出来,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黄老太爷气的浑身发抖,从牙缝之中崩出两个字:“给他。”
“召集各姓当家的。”黄老太爷下了决定之后,恢复几分镇定,说道:“看看这一万石粮食怎么凑。这粮食决不能让我黄家一力承担。”
张轩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最后到了张轩手中的也不过近五千石粮食而已,如此张轩已经很满意了。五千石粮食也够张轩忙活了。
一囤囤粮食在刚刚作战的地方堆积起来。
一石粮食张轩感觉是一百公斤左右。五千石,就是五百吨,当然这仅仅是估算而已。
仅仅是这样,就已经够张轩麻烦了。放在现在几辆卡车的事情,但是却让张轩将附近的车辆牲口全部征集了,再加上宋献策的帮助之下,才算是顺利将这些粮食运走。。
千里运粮,有时候能达到耗费一石才能运几斗的程度,张轩之前不太相信,如今才真正明白,古代行军打仗之难。
粮食到手之后,张轩对孝感以南的地带,就失去了兴趣,故而张轩撤回了孝感县城,似乎应城哪里战事焦灼,一时间闯王与罗汝才都没有功夫理会这里,就命张轩暂时驻守孝感城。防备汉阳方向的敌人。
就在张轩刚刚撤回孝感的时候。从武昌出发的官军也已经到了。
先来的数百马队,倒也精神,但是后面的步卒,却是衣衫褴褛,如同乞丐一般。
黄家老爷子带着一些乡老来拜见官军的将领,远远的看见一面“陈”字将旗过来,只见百余名骑兵簇拥着一员大将走了过来,这一支军队并不如张轩队列那样整
齐,不过,却有一种凛然的杀气。让这些乡老都不敢怠慢。
黄老爷子跪在地面之上,大声说道:“请将军为我们做主啊。”
黄老爷子一开腔,后面的人都纷纷跟着黄老爷子说道:“请将军为我们做主啊?”
马上的将军带着辽东口音说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老爷子跪在地上将与张轩交战,如果不得已交出五千石粮食,等等,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最后说道:“此刻贼就在孝感,还请将军击贼,我等愿意为将军引路。”
“你们居然私通贼寇。”马上的将军冷笑一声,说道:“来人啊。”
“在。”一群家丁冲了上来。
马上的将军说道:“将他们统统给拿下,严加拷问,看看他们与流寇有没有勾结。”
黄老爷子张开了嘴,死死的看着马上的将军。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见迎接官军几十名老者都被一一拿下来,随后数千官军冲进了附近的村庄,一声声惨叫之声响起来。整个孝感以南半个县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武昌的官军到了孝感之南的消息,马上传到了张轩的耳朵里面。
“请将军为我们报仇。”一个大汉跪在地面之上,张轩看他有一点面熟,他就是当初在黄老爷子身边的大汉,也是黄老爷子的小儿子,黄旭。
张轩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黄旭咬着牙说道:“官军到黄家庄,我家满门被杀,一同对抗将军的各庄,几乎都没有幸存,连我老父亲也---也---”他哽咽的说不出来话,眼泪一滴滴的打在地面之上。
双手的指甲死死的刺进肉里面,有鲜血流出来。
张轩心中暗叹一声,这样的事情,他见多了。在虽然出乎意料,但是想想也在常理之中,唯一的问题就是孝感这里太平日子过久了,不知道兵痞是什么样子了。
“武昌有多兵,是谁带兵。”张轩问道。
“有数百马队,还有两千步卒,为首的是陈洪范。”黄旭说道。
陈洪范这三个字在张轩的耳朵里面过一遍,暗道:“还是一个熟人。”
陈洪范或许不知道张轩,但是张轩知道陈洪范。还不是从后世资料之中得到。反而是从献营之中,得到的消息。
陈洪范是辽东人,不过一直没有在辽东战场上活跃过。之前在熊文灿麾下听用,张献忠被
熊文灿招抚的时候,熊文灿起意想杀了张献忠以绝后患,但是陈洪范给张献忠说了好话,熊文灿才放了张献忠一马。
张献忠与陈洪范之间就有交情了。
不过,张献忠可没有放熊文灿一马,张献忠降而复叛,熊文灿因此下狱。而陈洪范也受了牵连。不过,张献忠与陈洪范之间的交情还没有断绝,至少张献忠没有怎么与陈洪范战场上交手,即便遇到了,也能彼此放过。
只是陈洪范也算是倒霉。张献忠突击襄阳的时候,陈洪范就在城中。陈洪范因此被免职,要不是李自成兵锋直达孝感,湖广巡抚宋一鹤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将领,因为此刻湖广大部分兵力都在左良玉,与卢九德的手中,在南直隶交战,一时间调不回来了。而看现在的局面宋一鹤也担心,如果不给李自成一点阻力,李自成会顺势攻武昌,那就大大不妙了。
故而宋一鹤临时抓了陈洪范,将城中的兵力筹齐了三千让他进攻李自成。
张轩暗道:“陈洪范如果暗地潜行到此,偷袭孝感城,估计我这一次还真的大败了。”不过张轩依然不敢怠慢,他安抚了黄旭,说道:“如今义军的兵力不足,如果你想报仇,就加入义军之中,我总有一天会让你报仇,如果不愿意,我赏你白银百两,你自己自谋出路吧。”
此刻的黄旭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黄家庄的惨剧,让他如何能放下,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他想报仇,除却参加义军之外,别无他路了,他咬着牙说道:“属下拜见将军,愿将军不要忘记今日之言。”
张轩说道:“好。我定然不会忘记的。”
黄旭说道:“属下还有一些兄弟,都是本乡本土劫后余生之辈,想从军报仇。还请将军成全。”
张轩说道:“好,我答应了。”他转过头来对罗岱说道:“你带他们下去安置吧。”
这个世界是一个比烂的时代,张轩觉得自己已经够烂的,但是比起官军,他觉得自己还想白莲花一样干净。
张轩微微感叹一声,立即做正事,请宋献策过来商议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一边快马将情况报给李自成与罗汝才。
宋献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无非是宣扬官军的军纪,让黄旭这些人现身说法,而后将聚集在一起的粮食,开仓放粮,守城的人都分粮食,湖广固然没有河南的灾情重,但是大明重征之下,破产之家,数不胜数,故而一开仓就聚集了不少民夫,而南边的陈洪范似乎专门来劫掠的,没有来攻打孝感的意思。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十二章 撤军
第十二章撤军
“杀。”罗玉龙带领的马队,与贺闯子的部下狠狠的撞在一起。
天下所有的流寇之中,曹营号称敢战,即便是闯营与献营的精锐,也不敢说能敌过曹营精锐,而天下秦兵耐苦战,甚至现在的流寇之中,主力都是秦镇溃兵,而贺闯子的军纪不行,不听号令,但是不得不承认,贺闯子是正在平贼的诸部之中,一等一的能战,只有左良玉能与他想提并论。甚至左良玉所部未必能胜得了贺闯子。
而此刻罗玉龙带领着曹营精锐千余人,与贺人龙麾下一部正在鏖战。
两千多人充斥着战场,双方到处都彼此冲上,时不时还有弓箭火铳的声音。
时不时有人要么被弓箭射中,要么被火铳打中,还有些人在与对方交锋的时候,被震下马匹。&1t;i>&1t;/i>
这种激烈的交战之中,凡是落马的人,几乎都被判了死刑。
不过双方的厮杀都没有拼死作战的意味,因为双方大军都在后面,李自成与罗汝才屯于应城,而京山,景陵一带,现在双方骑兵的交锋不过是双方主力交锋之前的试探而已。
一场厮杀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一会功夫,战斗就结束了,双方小心翼翼的彼此拉开距离,相隔一里,彼此相对。
罗玉龙看对面,先拨马回去,松了一口气。一声招呼,一调马头带着部下离开了这里,后面有百十骑在小心翼翼的戒备,唯恐官军突然袭击。
罗玉龙回到应城。立即被召见。
“贤侄,官军如何?”李自成立即问道。&1t;i>&1t;/i>
罗玉龙拿起罗汝才面前的茶壶,一饮而尽,这才说道:“是贺闯子,手下都是硬茬子,不好对付,我与他们对攻了几阵,杀伤相当,如果在这里与他们决战的,即便能胜,我们恐怕也要伤亡惨重的。”
李自成与罗汝才对视一眼。
罗汝才说道:“玉龙,你下去休息。”
“是。”罗玉龙说道。。
罗玉龙下去之后,只有李自成与罗汝才在正厅之中。
李自成想要占据主动,说道:“孝感的事情,罗兄已经知道了吧。”
罗汝才说道:“我没有想到宋一鹤的动作这么快,不过陈洪范此人用兵如何,我还是知道,不过是一个样子货,即便孝感只有张轩一千多人,我敢保证孝感暂时没有事情,不过,想来左良玉要来了。”&1t;i>&1t;/i>
“是啊。”李自成也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李自成所在地面南边就是汉阳府,再往南就是长江,西边是就是傅宗龙。北边是信阳三关,与桐柏山。这里山道崎岖,只要少数兵力就能把守得住,而东边正是左良玉所在的方位,很容易将李自成四面合围。
“此地不宜久留。”李自成说道:“这里的粮食,也只能放弃了,但是已经入仓的粮食,全部带走,不能带着走的粮食丢弃在路上,我们准备撤退吧。”
罗汝才说道:“李兄想要准备走哪里?”
“回河南。”李自成斩钉截铁的说道。他能感受到,因为灾情的原因,河南简直是一颗火星,就能点着,根本不用怎么做,他所过之处,百姓都响应,而湖广明显的感受到阻力。&1t;i>&1t;/i>
“我准备取道信阳三关回河南。”李自成说道。
罗汝才其实也是这个想法。
如果当初罗汝才想要转战湖广的话,他就不会与张献忠分道而行了。
义军的效率可比官军快多了,两人一议定,整个义军都开始动起来了。不过,害怕傅宗龙在他们撤军的时候追过来,故而有些地方需要提前布置。比如孝感。
孝感县衙,张轩接到了罗汝才的命令。张轩一看就皱起了眉头。
大军要撤退,为了掩盖后退的消息。张轩不能比主力先撤,在主力撤到云梦的时候,他才能后撤。而大军要北上撤往河南,张轩所在是大军最往南的触角,本来路程就长,如果撤的慢的话,很可能会被陈洪范或者傅宗龙那边抓住尾巴。&1t;i>&1t;/i>
“凭之,可曾得到罗将军的命令。”宋献策急忙来找张轩。
张轩一看宋献策就知道宋献策一定也得到了李自成的命令,问道:“宋先生,可是得到闯王之令?”
“正是。”宋献策说道:“闯王命我们在孝感坚守三日,三日之后,撤往云梦,与大军会和,且不说,我们三日再出,大军会不会等我们,单单是眼前陈洪范,就不会让我们安安分分的撤退,故而我们要撤退,就要先解决陈洪范。”
张轩问道:“先生何以教我?”
宋献策说道:“凭之何必相戏,如今之计,就是夜袭陈洪范,凭之麾下不是有一些与陈洪范有仇的乡民吗?凭之何不授之以兵,以之夜袭陈洪范,我大军再压后,想来陈洪范半夜受惊,再见我大军压境,定然撤退,等稳住阵脚之后,再做计较。我们就趁这个时候撤退到云梦。云梦到此不过一日路程而已。”&1t;i>&1t;/i>
“那些乡民就没有一点活路了。”张轩心中暗道。
似乎这个时代的人,从来不将人命当一回事,不管是官军还是义军,以及清军。张轩似乎也习惯了,他问道:“那么粮食怎么办?这里至少还有三千石粮食?”
从孝感到云梦,如果舍弃辎重轻装前进的话,只需一天的时间,如果带上这些多的粮食,那度根本不知道慢到什么地步去了。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宋献策说道。
张轩没有回答,而是缓缓的踱步。他心中暗暗的盘算的胜算,忽然他一顿下定了决心,对宋献策说道:“就如宋先生所言。”
张轩将宋献策打走,立即将曹宗瑜,邓和,罗岱,黄旭,叫到一起,将宋献策的想法告诉了所有人,却见黄旭脸上惨白,说道:“如果将军有令,属下自当领命,只是我这些同乡可否留下来一些。”&1t;i>&1t;/i>
黄旭知道他是反抗不了张轩的命令。只求如他一起逃出来的人,能有几个活下来。
“黄兄。”张轩一把抓住了黄旭的手,说道:“宋先生不知道我张轩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来投靠我的,我都拿你当兄弟,岂能做让你送死的事情,不过,宋先生建议夜袭敌军,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不过,不是派你去,而是我张某人带这所有兄弟去,今夜就为你报仇。”
黄旭双眼通红,说道:“只有将军能为我等报仇,从今之后,黄,曾,王,三姓子弟,誓死效忠将军。”
“不用如此。”张轩早就过了那种随随便便相信一个人誓言的人了,说道:“现在就是用你的时候,我必须知道,陈洪范现在驻扎在什么地方,而且有没有不惊动人的小路,直通陈洪范所在之地。”
“陈洪范就在黄庄之中。”黄旭说道:“黄庄是属下的家,也是属下从小长大的地方,属下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去黄庄的路。”
随即黄旭就指出好几条通往黄庄的小路。
这个时候张轩一直在小心留意黄旭的眼睛,却见黄旭的眼睛之中,满眼的恨意几乎要爆出来,张轩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觉得黄旭并不是反间计。不过,即便是这样张轩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下令封锁孝感城,整个孝感城许进不许出。
到了夜深的时候,孝感南门悄悄的打开,张轩将黄旭带过来的人,分配到每一个百户之中,连张轩身边也带了十几个,说是为了随时指引道路,其实张轩也敢完全相信他们。
第十三章 夜袭黄庄
第十三章夜袭黄庄
张轩尽可能做出了妥当的安排。
这个年代的伙食水平,张轩能让他们吃饱就不错了,至于让他们吃肉,那简直是不可能的,故而张轩所部之中,患夜盲症的人不在少数,张轩不得不用了老办法,每队扯一根绳子,没有夜盲症的人在前领路。
还好,现在是八月中旬,正是一年月亮最亮的时候,中秋刚刚过去。
张轩也是暴楼在月光之下的时候,才想起了前几天居然是中秋。
明亮的月光对张轩的行动,既是好处,又有坏处,好处很简单,有月光照明,赶路就容易的多了,但是坏处也很明显,暴漏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不过,这一点黄旭解决了,在去黄庄的路上,绕开了大路,专门走小路,甚至要过一处坟地,都是寻常人少走的道路,只是,这样一来,也给行军带来的困难,等移动到黄庄外面的时候。
月亮都已经落下去了。天色陡然黑了起来。
似乎老天都在帮助他们。
张轩远远的看着黄庄。
黄庄是孝感县南边的一个大庄,否则也不会是黄老爷子牵头对抗义军。黄庄外面有一堵院墙,看上应该垒土墙,比起一般的小城相差不大,让张轩想起一个词,也就是坞堡。
因为河南连年大乱,河南很多村庄都在迅速的坞堡化,似乎这一阵风也吹到了湖广。
“大人,”黄旭说道:“村子东头前年大水,寨墙被水泡了,根基松动了,我试过都已经松了,只要加一把力气,就能推到。大人可以从东边攻进去。我愿意为先锋。”
张轩说道:“不行。黄庄青壮还是留下来吧。”张轩还记得黄庄壮丁在战场之上拙劣的表现,他才不敢让他们上战场。“不过,你可为向导。”
“曹兄。”张轩转过头来,对曹宗瑜说道:“从东部攻入,就请曹兄为先锋了。”
曹宗瑜说道:“遵命。”
张轩说道:“邓小弟,你就跟着曹兄进去。”
邓和说道:“明白。”
“罗岱。”张轩说道。
“属下在。”罗岱说道。
张轩说道:“你看好寨门,等里面的人冲出来的时候,你就把他们堵进去。”
罗岱说道:“这个好办。”
张轩说道:“曹兄我们走吧。”
曹宗瑜皱起眉头说道:“大人,你想?”
“对。”张轩说道:“今日之战,如此冒险,我岂能让兄弟独自冒险,我在外面等候啊。我与你第一拨进去。”
想要建功立业,哪里有不冒风险的。张轩此刻也赌了,赌这一场夜袭是一场大胜,否则这小小的黄庄就是他张轩的葬身之地。
曹宗瑜想要劝劝张轩,但是也知道张轩打定的注意,不会轻易改变。而且曹宗瑜虽然是张轩的属下,但是他们两人私下兄弟相称,曹宗瑜在外人面前,很注意保护张轩的权威,将剩下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说道:“是。”
他暗道:“让他见见血也行,不过,如果有事情,我拼死保护他一条命,也算是还了他为我报仇之恩。”
张轩即便说是要走在最前面,但是曹宗瑜也不会让他如此的,在张轩之前就已经有人开路了。
也不知道,是陈洪范知道了孝感城之中的虚实,对张轩不在意,还是因为陈洪范本来就是这个德行,最少在张轩来到寨墙下面的时候,都没有人发现。
曹宗瑜带着几个人来到黄旭指着的那一堵墙下面,曹宗瑜轻轻推,果然感受到这墙有一点松动了,立即招呼好手下,在墙边站好,曹宗瑜轻声说道:“一,二,三。”
话音未落,所有人一起发力,这一堵墙顿时向里面倾倒过去,“轰。”的一巨响在黑夜之中分外的惊人。
“杀。”曹宗瑜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黄庄之中,屋舍纵横,除却有一片打谷场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平地,故而不是什么列阵而战的地方,又是在夜里,连月亮都下山了,虽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但也相差不大,想要有效的指挥,也是千难万难。
现在拼的就是勇气。就是以有备打无备。
曹宗瑜一声令下,曹宗瑜的部下都冲进黄庄之中,不知道是不是曹宗瑜事先安排好的,有一队人簇拥着张轩,就是不向前走,反而落到了后面,当曹宗瑜所部全部都进入黄庄之后,张轩才进入黄庄之中。
这个时候黄庄之中已经是一片混乱了。
“将主。敌袭,敌袭。”陈洪范正抱着一个美人睡得正香。他在武昌的时候,一直因为襄阳失陷之事,提心吊胆,唯恐被问罪,不过被湖广巡抚宋一鹤临时任命为主将来攻流寇,他才放下心来。
在他想来,现在正在用我,最少就不会被杀头了。
他刚刚到黄庄之后,也小心翼翼的几天,不过他很快就探明了孝感城之中,不过是一千多
流寇的人马,而且都是新兵。自然就松懈下来。
至于是攻孝感城,他是不肯的,他太清楚他麾下的兵是一些什么玩意,都是从卫所之中调过来的老弱。除却他三百家丁之外,不过是用来凑数的。
只是这些人,说不定就是他今后的本钱。他也花了一些心思训练一番,他所谓的训练,就是抢劫杀人。
凡是见了血的人,都比不见血的人凶悍多了,杀惯人的人,自然敢拼命,这是他不外传的练兵心法,他并不是不知道地方支援的重要,不过,他更明白,这兵马不喂饱,是不会打仗的。
至于怎么喂?且不说陈洪范的钱都为免罪都送出去了,现在他也是囊中羞涩,即便他不囊中羞涩,也不会用自己的银子来犒劳士卒,只能苦一下百姓了。
就在陈洪范正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的时候,忽然觉得地动山摇,听人说道:“敌袭,敌袭。”
他猛地惊醒,他毕竟是辽东武人出身,立即拎起刀来,说道:“怎么回事?”他推门一看,却见火光从东边而起,一路向这里蔓延开来。喊杀之声一声重过一声,而且在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人在四处乱窜。
陈洪范咬着牙说道:“去叫诸位兄弟集结,我们从大门走,这里没救了。”
如果这陈洪范老部下,他也许还会试一试守住中军,等待天亮,因为他已经发现夜袭一方的一个缺点,那就是对方的人数并不多。如果是他的话,不管是虚张声势也好,还是真有人,都要在外面闹出一些动静来。
不过,他的这些部下更不堪。被夜袭一吓,立即失去组织了。已经收拾不得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陈洪范立即决定走。
他身边的三百家丁都是辽东老人,还有几分勇力,在陈洪范的传令之下,纷纷骑马打开寨门,向外面冲了出去。
黄庄之中的官军一见陈洪范居然逃了,最后的士气也轰然崩溃。很多人都投降了,黄庄之中大局以定。而此刻黄庄之外,一场战斗正要打响。
陈洪范沿着官道逃走的时候,忽然一片火把亮起来,罗岱带着百余骑冲了过来。陈洪范顿时一惊,说道:“诸位兄弟,一个不好,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还想回辽东老家的,跟着我杀出一条血路来,让他们看看我辽东男儿的勇武。”
陈洪范毕竟是行伍出身,还有武举人的功名,虽然现在多年不练了,但是少年时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功夫还剩下不少,一马当先,激励麾下亲兵的士气,要拼死一战,即便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十四章 再战陈洪范
第十四章再战陈洪范
天亮了。
张轩突击黄庄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在看管俘虏,打扫战场之后,就已经到了天亮时分了。
天亮之后,张轩接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坏消息。
“大人,我罗岱没有留下陈洪范,罪该万死。”罗岱低沉着脸跪在张轩身前。
张轩一把将罗岱扶起来,说道:“说什么死不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岱这才将刚刚一战说了出来。
罗岱低估对方,也高估了自己。
陈洪范虽然没有什么漂亮的战绩,但也不是一个捏就破的软柿子,而罗岱也将自己的麾下当做了曹营的中军,张轩的亲卫虽然从各部抽调出来的精锐之士,但是与曹营中军相比,相差太远了一点。
罗岱的手下如果是曹营中军,刚刚一战定然能将陈洪范留下来。
双方一交战罗岱就知道不对,罗岱发现自己所部一下有十几人落马,要知道罗岱部下只有百余骑而已,十几个落马,将近五分之一了,也是罗岱经验丰富,临时将人马撤了下来,而陈洪范一心想要逃走,也没有追击,否则张轩这百余骑到底能留下来多少,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张轩听完宽慰罗岱说道:“知道问题所在,也是好处,今后好生训练便是了。”
罗岱咬着牙说道:“大人,放心,我会好好的训练这群兔崽子的。”
罗岱生性要强,今日之战败在他看来的鱼腩骑兵之中了,简直是奇耻大辱,即便张轩不责罚他,他心中也不好受,从今日开始,张轩的亲卫要好受了。
“姐姐。”张轩忽然听到外面凄厉的喊声,正是黄旭的声音。张轩安抚了罗岱走了过去,却见黄旭抱着一个女子,哭的正伤心。
这个女子衣衫不整,身体带这几分僵硬的姿态,看来已经死去了,张轩顿时明白是什么事情,这个女子或许是黄旭的姐姐,她自杀了,就是因为失去了贞操。
张轩叹息一声,没有去安慰黄旭,想来黄旭姐姐之事,绝对不是单一事件,他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说道:“将所有的俘虏都压在打谷场上去。”
张轩一声令下,大概有一两千人被围在打谷场上了。
昨夜的激战,张轩所部死伤并不多,大概有几十个人,张轩刚刚已经看过,而官军死伤也不多,大概有几百人,还有好几百人逃走了,有的是跟着骑兵逃出了寨门,有的翻越寨墙逃走,反正都逃走了。当然其中还有我大明的国情,那就是吃空饷,三千人的军队,如果实打实有三千人,那才是咄咄怪事。
剩下的只有一千多人的俘虏。被张轩所部压着,所有兵器都被收缴了。
张轩将黄旭叫来,说道:“让村民来认人,凡是杀人,伤人,奸-淫妇女之人,统统斩首,以告黄庄百姓。”
黄旭一听说道:“多谢大人。”
黄旭立即下去找人了。
黄庄百姓害怕张轩等人,但是他并不害怕黄旭,在黄旭的鼓动之下,无数人来认人,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士卒从人群之中被挑选出来。在张轩一声令下,全部处斩了。
居然有一半的比例。
剩下的士卒纷纷庆幸。按陈洪范的意思,让士卒分别尽性,将黄庄的妇女当军妓,只是这些人一时间还没有轮到而已。
张轩冷冷的说道:“我张轩不无罪杀人,回去告诉陈洪范。多行不义必自毙。即便我杀不了他,老天有一天也会杀了他的。放他们走。”
“大人,怎么放他们走?”罗岱说道:“这些回到官军那边,马上会被派来攻打我们的。这岂不是资敌?”
“你说怎么办?”张轩冷冷的说道:“杀了他们?看押他们?难不成还养着他们吗?”
罗岱想说杀了他们,其实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官军,还是义军都没有少做,但是张轩还是过不了心中那一道坎。
“或许可以收编他们。”邓和说道。邓和在官军与流寇之中都待过,太明白底层士卒的心态了,他们不过是混口饭吃,至于什么忠诚,离他们太远了。
“如果我们不是要撤退的话,或许可以收编他们。”张轩有些遗憾的说。
大军就要撤退,带着这些不安定因素,实在太过危险了。
张轩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将黄旭叫过来,说道:“大军也撤退了。你如果想留下来的话,就留下来吧。”
“大人,我不能留下来了。”黄旭说道:“我留下只是给乡亲惹祸,我家一家都死了,陈洪范一日不死,我一日不安。我愿意跟随将军。”
“好。”张轩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跟着我吧。”
周党之事,给了张轩很大的教训,他彻底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这人不与自己一条心,那么越厉害危害越大,指望三顾茅庐,就能求到诸葛亮,简直是做梦,故而张轩也不再强求了。
他坚信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也不信全天下的都对大明死心塌地?
大军行动很快,当天就返回了孝感,陈洪范受此重创,一时间恢复不了元气,故而张轩决定先将堆积的粮食全部运走,连宋献策也被张轩打包运走了。张轩自己在孝感城之中,待到了最后时刻。
三日之后,张轩带着自己部下,还有黄旭带来投奔他的人手,一共大概有一千三四百人之多,从孝感北门撤出了孝感。
张轩刚刚看着孝感城。暗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啊。”
“大人,陈洪范来了。”罗岱脸色严肃的说道。
张轩陡然而惊,说道:“什么,他的大队人马都已经被我打散,他还来什么?”
罗岱脸色一片红色,说道:“大人,是属下无能,陈洪范是带着三百骑兵而来,没有带步队。”
张轩瞬息之间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陈洪范与罗岱短短的接触,让陈洪范探明白不罗岱的底细,知道论马队,张轩不是他陈洪范的对手,故而陈洪范此刻追上来,就是为了在行军之中,给张轩一个下马威。
张轩说道:“没事,我就不信了,区区三百马队,难道他还敢来冲我张轩的步队不成。”
对抗骑兵,是每一支步兵都必须训练的科目,张轩也有训练。不过到底成果如何,张轩并没有把握,不过现在,不管有没有把握,都必须试一试了。
在张轩的命令之下,张轩军队分为两部,都是密集队形,密密麻麻的长枪好像是树林一样竖起来,而刀盾手在前后构成第一道防线,而新投黄氏等人在不两部中间,罗岱的马队分散开来,在四周游曳。给步队预警时间。
不过,这样一来,张轩所部的行军速度就会被拖累,根本就快不起来。
没有多长时间,陈洪范所部就出现在地平线之上了。
这三百骑并没有跑多快,不过好像是巡游一样的速度,在与张轩所部平行的地方缓缓的踱步,看上去似乎随时都准备发起进攻。
张轩知道,他们绝对不擅自行动,他在等,等自己沉不住气的时候。如果自己加快速度,那么这个密集阵型定然有破绽的,到那时候三百骑一涌而上,将阵势打破,就可以席卷三军了。
但是张轩又岂能不着急啊?
要知道,这可是约定好的时间,说不定此刻大军已经在云梦县了,而傅宗龙大军就紧随其后。如何走得慢了,说不定就会被傅宗龙大军截住了。到那时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第十五章 大舅哥来援
第十五章大舅哥来援
张轩猜中了陈洪范的心思。
陈洪范根本没有与张轩交战的心思。
不过,黄庄之败,张轩将陈洪范逼到绝路之上了。
本来陈洪范想借此立功赎罪,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张轩,一个没有听过名字的小辈,将他打的狼狈逃窜。本来李自成势大,湖广巡抚宋一鹤也明白这一点,他也没有想让陈洪范立什么功,只需保证不能让李自成南下攻汉阳府便是大功一件。
陈洪范也没有想进攻孝感。
只是在张轩手中硬生生吃一个败仗之后,他必须动其他心思了。不然战事一了,罪上加罪,非但没有戴罪立功,反而将之前跑的所有关系都折进去了。
所以,他必须在张轩的手中搬回来一城。
只是这谈何容易啊?
他现在手上能用的,只有他三百亲卫而已,至于收拢在手中的千余败兵,根本就不能用了,派他们上战场,非但没有用处,反而连累大军。不过,他苦思冥想之下,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欺负张轩手中骑兵不足。
说实在的,陈洪范虽然没有打过什么胜仗,但是也见过不少流寇了,所有的流寇一般都比官军马多,能做到一人双马,而官军很多才能做到马三步七。而张轩所部特别奇怪,还不如官军。
他也不去其中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抓住张轩这个缺点,就死死不放。
他的目的很简单,拖着张轩。
陈洪范此刻还没有得到傅宗龙大举进军的消息,不过,他觉得张轩觉得坚持不了这样密集的队形一路,路上如果破绽,就给张轩重重一击,如果没有破绽的话,收复孝感城的功劳,也足够陈洪范赎罪了。
所以,陈洪范是进退自如,但是张轩举步维艰了。
双方相距不远,都在缓缓的行动,陈洪范还时不时的绕着张轩所部几圈。
双方之间的游骑还在彼此交手,罗岱奋不顾身,带着从中军调来的几个老兄弟,在前厮杀,将陈洪范的游骑给驱赶开来。
“张兄,如果真的没有办法的话。”曹宗瑜说道:“等一会儿,你就让罗岱护送你离开吧,以罗岱的马上功夫,定然能将你平平安安的送回去。”
“我绝不。”张轩说道:“我带诸位兄弟一起出来,难道将诸位兄弟扔到这里,我自己一个人回去,我张某人
做不到。”
“其实,有一句话,我早想说你。”曹宗瑜说道:“你一身本事,难道就是用来打打杀杀的,打仗的事情,天下之间可以操刀的愚人何其之多,何必亲自上阵。你觉得你的脑袋,与对面那个陈洪范一个价码吗?”
张轩一时间也有一点后悔,张轩已经决定要在义军之中做出一番事业了,万万没有料到,居然要死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没有死在一片石,没有死在潼关,没有死在襄阳,反而死在这里。
没有死在傅宗龙手中,没有死在孙传庭手中,也没有死在清军手中,却死在一个他几乎没有听过名字的将领手中。
一时间他有多少不甘,只有他自己知道。
此刻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兵危战急。
“如果有下次,我一定慎重。”张轩说道:“不过,今日我就与曹兄同生共死了。”
张轩虽然这样说,但是他心中却有一个念头悄然生根发芽,“如果我在这样拖下去,就真得走不成了,这一天的路程,被这样拖延下去,非要走上好几天不可,而大军绝对不会等我的。那时候我就死定了,但是我如果放弃大队,让罗岱护送着我离开,今天就能找到大队人马,到那个时候,也就安全了。”
“或许,我可以先回去,然后再找人来救援。”
虽然这样想,但是张轩很明白,现在所有人还能维持队形,是因为有他在,主将在,如果他跑了剩下的人随时都会崩溃。
就在张轩在天人交战的时候,曹宗瑜忽然伏在地面之上,说道:“好了,得救了。”
张轩瞬间感受到地面上有微微的震动。比张轩感觉更快的,就是陈洪范。陈洪范好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立即带着自己的亲兵带头向南而去。
远处一阵烟尘掀起,尘土飞溅的老高,地面的震动越发明显了。正是曹营的一队人马。当先一面“罗”字大旗,张轩很明白,这样单独领兵的大旗,并不是罗汝才,而是罗玉龙。
果然在滚滚黄沙之中,几十匹马在张轩的步队前停住,却见罗玉龙与罗玉娇一起下马。
张轩连忙迎了上去,说道:“见过大哥。”
罗玉龙说道:“如果不是玉娇求我,我才不会来这里的,怎么你似乎被区区数百骑兵给困住了?”
张轩苦笑说道:“大哥见笑了。”
“罗岱。”罗玉龙叫道。
“见过少将军。”罗岱说道。
“你是怎么办事的?”罗玉龙猛地一脚踹在罗岱身上,罗岱差一点就被倒在地。
罗岱带着几分幽怨说道:“少将军,不是我罗岱不行,而是这骑兵的素质太差了,哪里是骑兵,都是四条队的步卒,根本不会马战,最多算得上会骑马而已。我罗岱一个人,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罗玉龙一想似乎明白了几分。
这是曹营的政策有关系。
曹营最注重的就是马队,可以说所有新兵都会先被马队过一遍,凡是精于骑射的士卒都会被调进马队之中,根本流不出来,张轩所部能找几个会骑马的人,已经不错了。
“哥哥,要不你从你部下给张轩挑一些人马吧。”罗玉娇显然是明白内情的,说道。
“想都别想。”罗玉龙在心中说道,但是他不敢说出口来。罗玉龙是一员骁将,他每日盼得就是增加自己所部的战力,从来没有想过消减战力,更不要说将精兵送人,绝对不可能。不过面对自己的妹妹,他决定说话修饰一下,说道:“这事,你去找父亲吧。你哥哥手里面也没有多少兵。那个陈洪范敢欺负我妹夫,我这就将他拿来给妹夫出气。”话一说完,就带领马队向南追逐陈洪范而去了。
罗玉龙就用这拙劣的不能拙劣的借口来搪塞罗玉娇。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抓住陈洪范。陈洪范打仗的本事或许稀松平常,但是逃跑的能力却相当不错。他见势不妙立即跑到了孝感城之中,发动百姓守城,不过他在城中根基不稳,罗玉龙如果想的话,也能一鼓而下。只是如今这个局面,罗玉龙终究无法将时间浪费在这里,只能在城外射了几箭,就回去了。
张轩回到云梦的时候,发现大队人马根本就没有入城,在城外绕城而过,直接向北而去,而牛金星,罗戴恩,宋献策都忙得一塌糊涂,焦头烂额的。张轩刚刚回来,什么也没有做,都被罗戴恩征召的,要张轩看押粮草北上。
不过,张轩发现这粮草也太多了吧,足足有四万石左右的粮食。其中也包括张轩从孝感县弄来的五千石粮食,五千石粮食张轩就用好几百辆马车,才堪堪运完,这四万石粮食,简直是一座粮山,恐怕要数千辆马车才能运完。
且不说有没有这么多的马车,单单是管理这么多的马车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官军就在后面追着,还要拉这么多粮食,岂不是拖累行军速度?张轩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李自成与罗汝才何等老道的人,会想不明白吗?
或者这其中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第十六章 骄兵之计
第十六章 骄兵之计
“悬羊击鼓,饿马提铃。”傅宗龙冷冷的说道:“这种小花样,就把你们这些宿将给瞒过了?”
“卑职失职,还请大人恕罪。”一行将领齐齐下拜行礼说道。
李自成撤军的时候,用的是非常老套的花招,所谓悬羊击鼓,就是在那个一只羊倒挂在鼓上,这羊一不舒服就要乱蹬,每一下就蹬在鼓面之上,出激烈的鼓声,而饿马提铃,就是留下来一些马匹,脖子上挂着马铃。
这马肚子饿了,又被拴住了。它就到处跳跃嘶鸣。如此一来,就能远远的听到马嘶马铃之声。
鼓声,马嘶马铃之声混杂在一起,自然会让感觉,似乎大军依旧在营寨之中。
不过,傅宗龙却是老行伍了。他麾下的贺人龙,李国奇都是打了好几年仗的,这种小花样岂能不明白,只是两军虽然在对峙,但是并没有逼着太紧,两军相距还是有些距离了,有这个疏忽也是情有可原,另外傅宗龙也不知道,到底是他们疏忽了,还是故意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贺人龙你部骑兵最多,立即给我追过去,咬死了闯贼的尾巴,不求有功,不过不能让闯贼脱离视线。”傅宗龙说道。
“属下明白。”贺人龙说道:“属下这就去准备。”
毕竟不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将领,用起来总觉得隔了一层,傅宗龙的计划很简单,撤退并不是一件好办的事情,特别是后面有追兵的时候,而张轩面对陈洪范的三百骑兵,就有一种进退不得的感觉,而贺人龙的大军如果追在李自成后面,李自成自然也会有这样的感觉。而他已经下令让左良玉急赶来。
“只需拖住闯贼,事情尚有可为。”傅宗龙心中暗道。
不过,他心中却有隐忧。那就是贺人龙与左良玉真的会如此听话吗?
安6县。
“我们需要大败一场。”李自成说道:“不败,无法引得傅宗龙上勾。”
傅宗龙虽然十几年起起伏伏,但是天启年间也是打过仗的,威名尚在,不是一般督师。如果双方摆明车马作战,从应城对峙的情况来看,想要一口吞掉傅宗龙,一来耗时良久,二来,义军也要伤亡惨重。这些都是李自成的本钱,李自成才舍不得的,如此只能用计。想要算计傅宗龙必须下血本。李自成明知道很多东西带不走,还硬要带走,并不是真得要钱不要命了,而是要将这些东西当做诱饵。
“败上一场
,倒也容易。”罗汝才说道。在李自成与罗汝才眼中,人命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根本不值一提。他们才不会弄什么假,要弄就弄成真的,反正义军精锐不多,但是炮灰却不少,给贺人龙砍些脑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过,真得能让傅宗龙上勾吗?”罗汝才说道。
李自成想了想说道:“单凭那些饥民,是决计无法引诱傅宗龙的。故而我准备让刘芳亮带人去。”
刘芳亮是李自成麾下的老人,从陕西就跟着李自成,他部属并不是太差,也算是精兵,虽然不能说是李自成的老底子,但是也相差不大。
“不好,看来今天要出血本了。”罗汝才心中暗道。李自成就拿出刘芳亮一部来填饱贺人龙的胃口,他不会仅仅让自己损失,而让罗汝才坐享其成的。
果然不出罗汝才所料。
“罗兄准备派出谁?”李自成问道。
罗汝才不如李自成家大业大,他麾下大多都是骑兵,不舍得损失掉,忽然想起了张轩所部,张轩所部是新编的,罗汝才很多时候都没有将张轩所部当成战兵。此刻正好拿来当弃子。
“我让我那女婿来当一当,当然了也让玉龙帮帮忙。”罗汝才说道:“双方交战一场,将那些辎重当做买路钱,想来贺闯子也不狠追。”
让张轩所部去送死,没有问题。但是他不想让张轩也死了,且不说张轩的谋略,单单他不想让他女儿白人送黑人。所以准备了让罗玉龙接应,别的不说,只要将张轩救出来就行了。
双方安排已定,但是消息却没有下传。
罗汝才这边,只安排了罗玉龙知道。李自成这边也只安排了刘芳亮知道。否则知道的人多了,就做不出真实的效果了。容易被傅宗龙怀疑。
在安排行军顺序的时候,张轩所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被安排在最后面了,与刘芳亮一起,担任大军的断后任务。
张轩不知道上面的算计,不过在得知自己要担任断后任务的时候,顿时一阵头皮麻,不为别的,就是为这些大批的粮草辎重。浩浩荡荡近千辆马车,而且大军从应山北上,要翻越河南与湖广交界的山峰,路又难走,粮食又多,简直是给张轩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张轩立即开始忙碌起来,检查所有车辆,并检查所有民夫,许诺这些民夫只要将这些粮食送到河南,就分他们每人一石粮食。张轩至少许诺出数千石粮食,是所有粮食的十分之一了。但是张轩依旧觉得这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不过前提是,这些粮食能运过信阳三关。
张轩很快现,他想的太远了。他根本不用去想什么信阳三关,就在应山之南。就有官军的骑兵追了上来。
好在断后的不仅仅是张轩,罗玉龙,刘芳亮都在。
双方的小队骑兵不住的交锋。
这还只是大战之前的开胃菜而已。
“不能这样下去了。”张轩暗道:“必须留人把守住应山县。只有让把守住入山的道路,才能将官军挡在这里,否则在山路之中,被官军追上来,更是一场悲剧。”
其实张轩已经犹豫了很久,原因很简单。谁留守应山。
大军北上绝对不会来救的,应山根本就是死地。有一部留守应山,自然能保证这些物资跟上大队人马,但是留守应山那一部就死定了。
而现在断后的近万兵马来说,刘芳亮是李自成的人马,他是决计不想留下来的,罗玉龙所部都是骑兵,守城并不是他们擅长的,而张轩所部都是步兵,人数不多,看上去损失在应山,对义军的损失最小,再这是张轩提出的,不是他,是谁?
但是这个方案对义军是最合适的,但是并不是对张轩最合适的。张轩还没有活够的,又怎么肯战死在这里,不过,他已经准备好与罗玉成,刘芳亮讨价还价,毕竟他不管怎么说,也是罗汝才的女婿,想来罗玉龙也不会将他放弃在这里。
不过,张轩一提出来坚守应山立即被否定了。
一来如张轩上面所想,没有人想为大家牺牲,二来,上面想要的就是一场败仗。一场大败。而不是一场艰难的守城战。
其实义军也很少有守城的习惯。
罗玉龙说道:“应山不必守了,不过在应山以北,还有崎山镇,崎山镇以北还有废城。不一定要在应山死守,我们可以步步为营吗?”
张轩简直要将曹尼玛脱口而出,带着这么多累赘,有几分想要步步为营的样子。
既然上面说不通,张轩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张轩立即将这些辎重做了调整,反正河南来的民夫全部调到前面去,将装了轴承的车辆全部让河南民夫用,而其他民夫就地征召。也不要队形了,让他们能走多快就走多快。如此一来,装有轴承的车辆,与没有装轴承的车辆一下子就拉开了距离。粮车绵延十几里,应山县往北就好像是一条长龙一样。
不过,官军来得很快,快到出张轩的预料之外。
:。: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十七章 烽火崎山路
第十七章烽火崎山路
北边的山峦在阳光的照射之下,若隐若现。看上去有几分青山妩媚之色。而并不算太宽敞的官道周边,都是大片大片已经收割了的水田。
此刻正是夏季,稻田里面的水正满,看上去一片汪洋,不像是稻田,反而像是湖泊一样。
好一副田园风光。
不过,在这副画里面的人,却一点没有惬意的感觉。
无数辆车,都在努力的一路向北,而官道在这一带,也是北高南低。一路向北,全部都是上坡路,不管是牲口还是人,走这一段路都走的很吃力,大汗淋漓。
张轩也不再骑马了,他努力推着粮车,希望能在官军追上来之前,入山。
可以,他这个想法不过奢侈。。
在应山往崎山镇的道路之上,官军已经追了过来。
这一次并不是用来骚扰的小股人马,而是贺人龙的主力。
只见从南面的过来的滚滚烟尘蔓延开来,罗玉龙与刘芳亮一左一右迎了上去,双方战斗从车队最后,一直蔓延开来。
“快。”张轩见势头不妙,早已做出了准备了,他并没有像往常行军一样,将自己的部下去断后,或者开路。而是聚集在自己的身边。就在粮队中间,只见后面一乱起来,张轩立即下令,将所有的粮车一字排开,虽然排得并不是太整齐,但是官道本就不宽,百余辆粮车成为官军不可逾越的障碍物。
就在张轩刚刚安排好这边的事情,就看见刘芳亮与罗玉龙所部从粮车的缝隙之中过来了。
张轩立即派人来接应。
“贺闯子点子硬,不可力敌。张轩我们快走吧。”罗玉龙没有下马的意思,在马上说道。话一说完,就快马加鞭的离开了。
张轩对此早有预料,故而毫不迟疑,立即准备撤退。
只见一桶桶火油倒在车辆之上,反正拉马的牲口,全部被卸下来,张轩所部大半都骑在牲口之上。猛地一点火。百余辆粮车将官道乃至道路两侧全部堵住了。好像是一道火墙。
张轩一边督促是士卒离开,一边心疼。
对,心疼,这百余辆粮车,在张轩的心中就是数余条甚至更多人的性命。
张轩在这个时代时间越长,越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时代,人命不值钱,值钱的是粮食。
“走。”张轩翻身骑上大黑,不再回头,被簇拥在马队之中继续北上。
贺人龙稳坐马上,看着眼前熊熊烈火,而附近都是稻田。骑马不大好走,贺人龙冷哼道:“雕虫小技。”
贺人龙下令到:“下马给我将这东西全部给我推开。”
立即有百余名士卒下马,用手中的长枪顶着燃烧着车辆,将一辆辆车辆推倒在路边的稻田之中,不过片刻之间,就清理出道路。贺人龙部再次追了上来。
“贺闯子追上来了。”不知道,谁高喊一声。
正在逃跑的人群,更加疯狂了。一时间,人挤人人挨人,这样的拥挤程度,只能让谁都走不了。
所谓兵败如山倒,就是如此。
张轩死死的握住了马鞭,心中无数念头闪过,他如果不管不顾,夹着尾巴逃,定然是能逃走的,但他麾下这些将士,就丢到这里了。
而他却是万万不肯,将这些人丢下来的。乱世之中,没有兵权之人,几乎任人宰割,他既然决定,在这个世道之中混下去,他宁可死,也不能放弃麾下这帮兄弟。
战死,不过一时的事情,如果没有兵权,在乱世之中,性命委于人手,那是生不如死。
张轩翻身下马,在大黑身上轻轻一拍,小声说道:“好生逃命去吧。”随即面南而立,正对冲过了敌人,振臂一呼,说道:“列阵列阵。”
张轩大声疾呼,曹宗瑜,邓和,纷纷响应。
这个时候张轩的真正的班底显现出来的,那就是张轩从南阳招收的少年。他们跟着张轩经过好几战,而且张轩有时候也给他们讲解兵法,张轩对兵法也是不太懂,但是他所讲大部分都是纪律。
此刻他们响应张轩的号召,不过一会功夫,张轩所部列阵,两个方阵一前一后,看上去戒备森严。刀枪林立。
贺人龙到了,看了一眼张轩所部,说道:“哎吆,不错,还有两把刷子。不过--”贺人龙一拉缰绳,带着士卒从张轩阵势一旁冲了过去。“我为什么要打你?”
贺人龙看得分明,在张轩北边早已乱成一团糟糕了。何必要与他计较,先将他放在这里,他还能跑了不成。贺人龙所部也不全是骑兵,大队人马还在后面,到时候在慢慢的炮制不迟。
这里虽然地势已经有些起伏了,但毕竟不是山中,官道旁边的地方,仅仅是不好走而已,而不是不能走。
贺人龙先对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黄旭一行人。
黄旭这些人徒有一腔血勇之气,根本不能与张轩的部下相比,在张轩所部都已经列队之后,他们才刚刚聚集起来。也没有什么队列可言,一盘散沙,贺人龙的骑兵瞬间冲了过去。
一时间,好像赶羊一样,将他们打散了。无数人都倒在骑兵的马刀之上了。
大部分骑兵顺道向北追击过去了。
张轩所部被数百骑兵围住了。
张轩无暇为黄旭他们担心,他要为自己担心。
张轩看到身后的水田,说道:“全部下水田。”
张轩第一个踏入齐膝深的水田之中,此刻稻谷刚刚收过,水田之中空荡荡的。只是水面下的污泥,非常滑,不容易立足。
贺大明骑在马上,暗道:“你以为这样就,我就拿你们没有办法了吗?”
贺大明是贺人龙的儿子。贺人龙将他留在这里,来对付张轩。
贺大明一挥手说道:“用三眼火铳来对付他们。”
三眼火铳是明军常用的火枪,有三根枪管可以击发三次,打过之后,还可以调转过来,当狼牙棒来用,砸人没商量。边军最喜欢用。
贺大明一声令下,骑在马上的骑马,掏出三眼火铳,点燃火绳。
“砰。砰,砰。”三眼火铳打了过来。
双方相距不远。正好在三眼火铳的射击范围之内,站在前面的刀盾手一排排倒地,单薄的盾牌根本挡不住火铳的威力。张轩所部的武器全部是他自己督造出来的,绝对没有偷工减料。
比如这盾牌,是一块硬木,外面还牛皮包裹了一层。并非张轩不想再加铁板什么的,而是如果这样加工之后,盾牌就太过沉重了。
而且盾牌面积并不大,举起来不过正好挡住胸腹之间,其他地方根本遮挡不住。
面对这个局面,张轩的部下都失去的控制,有人往后退却,有人将手中的标枪投了出去。一时间居然也建功了。变得混乱起来。
因为贺大明并没有看出来张轩的部下带什么远程的兵器,比如说弓箭,比如说火铳。故而逼得很近,被一阵标枪雨砸下来,居然也死了不少人。
三眼火铳装填困难,一阵火铳之后,有一个空档的时间。张轩立即整队,说道:“撤,撤。”
应山一带丘陵地带。地势高低起伏,连稻田也没有连成一片,或许说在古代,如现代这样一望无际的稻田才是特殊现象,张轩所在这一片稻田就并不是太大,张轩想趟过这一片稻田,从别的地方,进入山中,这些骑马的就拿他没有什么办法了。
不过,张轩想得有一点太美了。
在泥泞的稻田之中,走路困难多了,本来被火铳一阵打得有些混乱的部从,在稻田之中,显得更加混乱。
贺大明见这个情况,明显的嗅到了机会。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十八章 烽火崎山路二
第十八章混战
贺大明当机立断派骑兵绕过这一片稻田,去前面堵住张轩,而后他缓缓抽出长刀,翻身下马,说道:“冲。”
数百名骑兵下马向张轩所部冲了过去。
大明的骑兵从来不是下了马就不会打仗了,其实满清那一套都是继承大明的,很多时候骑兵下马冲阵,太普遍了。
双方相距不远,数百人冲进稻田之中,翻涌出水花来,一时间,所有人只能听见水声,没有其他声音了。
几个呼吸之间,贺大明就带着士卒冲了过去。在齐膝深的泥水之中,双方短兵相接,刀光闪动,长枪乱刺,血水与泥水共飞,水声与惨叫声齐做,战斗从一开始,就陷入激烈的厮杀之中。
秦兵都是贺人龙的家丁老卒,厮杀的本事如呼吸一样,都是本能。可以说是一等一的精锐,而且身披盔甲,装备精良。不过,这个地势他们精良到底装,非但不是他们的助力,反而是他们的阻力,沉重的盔甲,让他们行动更加不便,稍稍不注意,就有人脚下一滑,翻倒在地。在战斗之中倒地,几乎与死亡是同意词,更不要说在稻田之中,倒地就栽到泥水之中,敌人甚至不用补刀,只要一脚踩住,就能淹死人。
有地利的保护,总算没有让张轩一败凃地。
不过即便是这样,泥泞的地面也让张轩的阵势保持不住,混乱起来,张轩部下的战斗力,与贺人龙的家丁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张轩拼命厮杀,也不过是堪堪维持罢了。
此刻的张轩浑身就好像是一个泥猴子一样,为了鼓舞士气冲在最前面,曹宗瑜等人也簇拥在张轩身边,一时间还死不了,但是被拖在这里,一旦官军大队人马杀过来。张轩以及身边的人,绝无生理。
就在张轩的正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
忽然听到一阵马蹄之声,却见千余骑兵卷起漫天的风沙,从北边冲了下来,上面有一面旗帜“罗。”张轩一见这一面旗帜,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暗道:“又被大舅哥救了一命。”
“走。”张轩看见的东西,贺大明也能看见了,他立即调人上岸,不过,他反应太迟了一点,罗玉龙直扑马群。不过呼吸之间,就将这些马匹全部控制住了。
罗玉龙非常着急。张轩如果有什么闪失,那么他妹妹不知道该怎么责怪他。
故而罗玉龙一安顿下来,发现张轩不在的情况之下,就立即调整人马反冲下来。他这样的作为吓了贺人龙一跳,贺人龙立即变得谨慎起来。
由不得贺人龙并不谨慎。
要知道追击流寇的时候,被流寇反杀,已经有太多的前例了,最有名的不是别人。正是曹文诏。曹文诏与他的侄子曹变蛟,是赫赫有名的猛将,号称大小曹,但是追击流寇的时候,被流寇伏击,最后战死。
贺人龙最为骄横,却也不认为自己比得上曹文诏。
罗玉龙突然反击,让贺人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马枪。
却不想罗玉龙虚晃一枪,随即南下了。
贺人龙一时间也摸不清楚罗玉龙到底想干什么?不过本着敌人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不能让他做成的原则,他也调头追着罗玉龙的尾巴过而来,而刘芳亮也着急了。
他不在乎张轩的死活,但是不能不在乎罗玉龙的死活。
罗玉龙是罗汝才唯一的儿子,是曹营的少将军,如果平安归来,会不会因为他的见死不救,而影响曹营如闯营的关系。他再想的恶劣一点,如果罗玉成死在这里,他见死不救,罗汝才对刘芳亮会怎么想?甚至对闯营会怎么想?
会大功无私的原谅刘芳亮?还是表面上对刘芳亮不会怎么样,但是私下里却恨之入骨。一想想罗汝才“曹操”这个外号,刘芳亮顿时觉得后一种可能比较大。如果罗汝才要下暗手对付自己,闯王又会怎么做?
或许刘芳亮想得多了一点。
但是这年头心思简单的人根本活不长。刘芳亮一边在心中暗骂:“张轩,连逃跑都不会逃。”一边快马加鞭,唯恐自己跑得慢了,到了的时候,罗玉龙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故而张轩这里的局面一时间数变。
在张轩看见罗玉龙来救的时候,心中顿时大喜,他瞬息想道一个词:“机会。”顿时振臂大喊道:“兄弟们,跟我冲。”在齐膝深的泥水之中向贺大明冲了过去,曹宗瑜始终挡在张轩的前面。
而贺大明因为罗玉龙的这个回马枪,所有马匹都丢失了。一时间心胆具破,哪里有与张轩等人动手的心思。这些老兵想簇拥着贺大明向南走,但是张轩随即就追了上来。
在冷兵器时代,士气可以决定战争的胜负。而秦兵决定大势已去,没有立即逃散就已经是贺人龙平日积威之故,哪里还有心思作战,而张轩所部本来被压着打,但是见援军来了,顿时士气大胜,翻过来压着秦军打。
不过,只是一会功夫,贺人龙就从北边过来。罗玉龙来不及调整就与贺人龙的骑兵狠狠的撞在一起。
好在这一片道路之上,有不少放弃的粮车,因为有这些粮车在,双方的骑兵都提不上速度。
不管是贺人龙的秦军,还是罗汝才的曹营都是一等一的精锐,双方的队形一瞬间被打散了,不用人指挥,就开始作对厮杀了。双方作战的面积越来越大,噗噗通通的有不少骑兵都不被挤进在水田之中。路边的水田也成为了战场。
贺人龙有了退意。
贺人龙早已从一员骁将转化为一个军阀,将自己麾下的将士都当成自己的本钱,他万万不想将自己的本钱都折损在这里,但是他的儿子也在这里。虎毒尚且不食子,而贺人龙也不是什么枭雄之辈,又怎么能放下自己的儿子啊。
“去,快将大少爷救出来。”贺人龙立即招呼身边的亲兵。
秦兵的战斗力固然出众,但是贺人龙身边战斗力最强的还是他的亲兵,这是明代将领的通病了。
百余名亲兵顿时下马,冲到水田之中。
此刻水田之中。不,是整个战场之上,可以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这种急速奔袭之后,无论是贺人龙还是罗玉龙都失去了自己部下的控制,他们能控制的也仅仅是身边的亲兵。
双方都在做一件事情,一边战斗,一边将自己的人手归拢在一起。
罗玉龙现在也后悔了。
贺人龙是那么好打的?如果贺人龙那么好打,贺人龙的外号,就不是贺闯子,贺疯子了。即便双方都组织不起来。混战之中双方谁也没有站到便宜。贺人龙心疼自己的班底,罗玉龙岂能不心疼自己的手下。
但是罗玉龙心中还有一丝愤恨。他恨张轩,连跑都不会跑。
罗玉龙忽然听见身后马蹄阵阵,心中陡然一松,知道刘芳亮来了。
刘芳亮一来,罗玉龙的担心也就能放下几分了,不过他目光向南方一眺,忽然发现一道烟尘,这种荡起的烟尘,罗玉龙实在太熟悉不过了,根本就是大队人马过境所的尘土,看上去应该是步兵,为数不少。
罗玉龙一把抓住罗岱,说道:“去将姑爷带来,否则你就不用回来了。”
“是。”罗岱脸色羞红,带着对张轩的愤恨。重重的答应下来了。
罗岱跟着大队人马行动,万万没有想到张轩会突然下马,作为亲卫将主将给丢了,不管是那家的军法,都不能放过他。
第十九章 烽火崎山路三
第十九章收兵
张轩厮杀正酣。
此刻的张轩已经顾不得观察战场上的局面了。他知道了什么叫做困兽犹斗。
张轩想一口将这些贺大明所部给吃了,却不想这些秦兵发现被困的时候,爆发出极强大战斗力,贺人龙的亲兵又过来支援,虽然只有百余人,但都是一等一的凶悍,几乎将张轩所部给冲散。
还好邓和冲了上去,带着身边几十个硬生生挡住了这些人。
张轩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杨山为什么给他推荐邓和了。
邓和不要看个子小,看上去还没有成年的,但是一个狠角色,如果曹宗瑜所向披靡,是他从从小训练的,弓马娴熟,去考武状元,或许中不了,但是中一个武举人绝对没有问题。但是邓和就不一样了。
他是不折手段,不要性命,以命换命,从来不将自己的小命当回事,刚刚一接战,就连中几刀,如果不是身上的盔甲为他挡了一挡,他现在就已经被人砍成好几截了。
不过,凡是砍中他的人,全部都死了。
曹宗瑜大声呼喝,已经接管了战场之上实际的指挥权。在他指挥之下,各部也慢慢恢复了秩序,虽然阵势并不是太整齐,但依旧能步步压制贺大明,而且水田限制彼此的武力,让以多为胜成为现实。
这样一来,张轩也脱离第一线的厮杀了。
这让张轩有了时间观察战场。
官道上的战事,因为刘芳亮的增援,已经让行事偏向义军一方。如此一来义军上下士气大震。对这些张轩不过微微关注一下而已,就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边了。
在稻田之中,大股官军已经没有了,有不少官军见势头不妙都逃走了,只剩下贺大明身边的一些官军,还在继续战斗。贺大明身边的士卒还有百十多个,被曹宗瑜围在最中间。一个个都奋勇拼杀,虽然仅仅有百余人,但是曹宗瑜也站不了什么便宜。
张轩暗道:“如此下去,即便打胜了,也伤亡惨重。”他眼睛一闪,看见身边士卒身上背着一根短矛。顿时计上心头。
他立即召集十几身上还背着短矛的士卒,让曹宗瑜让开一个口子来。
张轩将十几个人列队,大声说道:“投。”
十几根标枪投了进去。
现在双方几乎人挨人人挤人,密集的很,张轩十几根标枪投进去,瞬息砸翻了好几个秦兵,张轩让他们一连投了两三轮,秦兵的士气终于崩溃了。
十几个人束手就擒,其中好像还有一个重要人物。
张轩眼都红了。
他千余人退下水田,让火枪轰,然步兵冲,他甚至记不住他是如何稳定阵势,如果不是罗玉龙杀了一个回马枪,张轩就死定了,即便如此张轩的损失也惨重之极,现在能站立起来的也不过五百人左右了。
而水田的水虽然不深,但是足以淹没人头,凡是倒地之人,恐怕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可能了。
张轩对这千余人耗尽心血,虽然说不上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但是他们大多人的名字,都是张轩起的,因为他们的本名太土了。这么多朝夕相处,甚至很多他看好的学生死在这里。让张轩心疼得滴血。
“都杀了。”
如果没有经过战场上的生死相搏,没有经过自己身边的一个个被对方杀死,没有经过自己好几次险死还生。说原谅是很容易的。但是如果这些都经历过了,面对曾经的敌人,纵然是放下武器了。张轩也只有一个想法。
“就是杀了他们。”
纵然张轩也知道这样做不大理智。
但是张轩自从来到明末,就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如果不是疯了,他会杀人不眨眼,如果不是疯了,他会见人吃人肉觉得很寻常,如果不是疯了,就为了将来能有一个孩子,就必须上战场拼命。
这个时代就是一个疯狂的时代,是一个不杀人就活不下去的时代。
“别杀我?我是贺大明,我爹是贺人龙,我爹是贺人龙。”正准备杀贺大明的将士忽然听下来了。
不得不说,贺人龙的名字简直是如雷贯耳,他们不敢擅作主张。
贺人龙对别人来是震慑力十足,但是对张轩来说却是一般般。让张轩重视或者害怕的名单之中,有傅宗龙,孙传庭,黄太吉,多铎,阿济格,多尔衮,洪承畴。这都是当世第一流的人物。
贺人龙是谁?
虽然张轩刚刚差点死在贺人龙的手里面,但是他对贺人龙的评价从来没有变,不过是一个兵痞而已。
再者,吓唬谁,我爹是李刚这段子听多了。你说是就是啊。
张轩板着脸几步走了上来,贺大明有一点害怕,说道:“这位兄弟,我爹与你们闯王,与曹操都有交情,抓了我献上去,我爹定然会花大价钱赎回去的。也会好好报答将军。”
张轩对贺大明所说的话相信几分,他相信义军上层与官军很多将来都有交情。在明末这几个月,彻底改造了张轩的价值观,流寇官军虽然是对立的,但如果不是官军的放纵,流寇也未
必有今日。双方虽然敌我分明,但是之间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然这前提是这个人说的是真的。
“贺人龙是你爹啊?”张轩说道。
“是是。”贺大明说道。
“我是你爷爷,乖孙子。”说话之间,张轩一剑捅进去,说到“乖孙子。”这三个字的时候,张轩的手上加力,贺大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喉头涌上来的鲜血挡住了他想说的话。
张轩陡然拔剑。鲜血喷出,他丝毫不避,不过是喷在泥水之上,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大人,快走。”张轩刚刚处置了贺大明,罗岱就过来。他说道:“官军大队人马来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张轩一抬头,也看见南边的声势,知道片刻也耽搁不得。
张轩说道:“召集兄弟们走。行动不便的兄弟,”他的声音一顿,眼神黯淡了几分,说道:“给他们一个痛快的吧。”
这是义军惯例,罗岱丝毫不觉得不对,答应一声,立即去处置了,罗岱是生力军,殿后的事情自然要落在罗岱手上。张轩立即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这个时候战场上也暂时告一段落了。
刘芳亮马快,比官军先到一步。贺人龙见势头不妙,只好向后撤一段,与官军步队汇合。当然了这种匆匆忙忙的撤退,自然撤不干净,有一批人手落在罗玉龙的手中。
张轩一上岸,立即被安排马匹,双方战斗狠狠惨烈,杀伤几乎相当,双方都有千余尸首丢在这里,不过由于贺人龙先退出战场,故而官军战死的多一点。义军战死的人少一点,人死的多了马匹就空出来不少。
张轩所部统统上了马。
这个时候不管你会不会骑马了,不会骑马,就是绑也要绑在马匹之上。否则就留在下面等死吧。
罗玉龙没有怎么打扫战场,就立即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刚离开,贺人龙后脚回来了,这一次却是秦军全部都到了,以官军马三步七的配置,来得少说有一万人。步骑俱全,如果列阵而战,罗玉龙与刘芳亮两部精骑加起来不足五千,根本不是对手。
还好两条腿追不上四条腿。
“老大?”贺人龙着急的问道。
下面的人一时间都沉默以对,谁也不知道贺大明在什么地方?
“愣住干什么?”贺人龙说道:“还不快去找。”此刻贺人龙已经有几分不好的预感了,不过,他毕竟是沙场老将还稳定住。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二十章 烽火崎山路四
第二十章军法
不过一会儿功夫,贺大明的尸就被找到了,是从水田之中抬出来,浑身泥水裹着,好像是一个泥人一样,但贺人龙一看贺大明的头盔上面的天鹅羽就知道是自己儿子,因为那一只天鹅正是贺大明成年时候射下来的。
贺人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马了,差一点扑倒在地,来到贺大明的身边,扯下身上的衣袍为贺大明擦脸,但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时不时有泥水从眼睛里,鼻子里,嘴巴里,头里流下来。
“我儿是怎么死的?”贺人龙冷冷的说道。
“扑通。”一个人跪倒在地面之上,说道:“大少爷被一个张姓贼杀的。大少爷给那个贼说,他是将军的儿子,将军会赎回他的,但是那个贼说,说--”&1t;i>&1t;/i>
“说什么?”贺人龙语气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生一样。
如果贺大明还活着,贺人龙肯定要好好教训他,他贺人龙的儿子,能够战死,也不能投降。但是此刻一切都没有了,他也没有心思想这些,反而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张姓贼身上了。
“说:‘我是你爷爷。’这不是小的说道,是那个张姓贼说的。”这亲卫看贺人龙缓缓起身,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磕头解释说道。
“我是你爷爷。”贺人龙重复道,手起刀落将这个亲卫给杀了,这个亲卫正在磕头的时候,现自己的头抬不起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死了。
“我看谁敢称我贺人龙的爹。”贺人龙说道:“立即派出人手,去探明到底是谁杀了我儿。”&1t;i>&1t;/i>
贺人龙恨不得现在就追上去,将杀子仇人,给千刀万剐,但是他却知道,他的马队已经尽力了,曹营不是那些软柿子,一冲就破,即便是软柿子转战天下这么多年,也练出来的,他这时候冲过去。很可能一败凃地。
张轩骑在马上一路急行,看着地面的坡度越来越大,周围的地面的起伏越来越大,终于绕过一道山峦,算是进了山。
进了山之后,张轩才感觉到一丝安全,这个时候张轩才现,自己浑身上下早已湿透了。不知道是在水田之中打滚的原因,还是杀人的时候血溅的,还是身上流着的汗,反正被山风一吹,浑身好像没有穿衣服一样凉飕飕的。
外面那些血水与泥水的混合物早就已经干了,轻轻一撮,就有泥土掉下来。而贴身衣物依旧黏糊糊的难受的紧。&1t;i>&1t;/i>
“张轩。”似乎罗玉龙也觉得安全了,才有时间来教训张轩,他死死的盯着张轩,说道:“你已经死了两回,如果我没有救你的话。”
“多谢大哥救命之恩。”张轩连忙说道。
“不用。”罗玉龙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当贼,但是你现在就是贼,而贼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会逃命,如果你不会逃命,没有人能时时刻刻的救你,今后这样的日子还多,你指望我啊?我告诉你做梦。”
罗玉龙一想起本来布置的好好的,结果因为张轩的关系,让他不得不与贺疯子硬碰了一下,伤亡现在想起来就让他肉疼。如果不是因为张轩是他妹夫,现在杀了张轩正军法的心思都有了。
“今后,绝对没有第三次。你再这样,我顶多给你收尸而已。”罗玉龙说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去当你账房先生,不要上战场逞能,记住,我再说一遍,没有第三次。”&1t;i>&1t;/i>
张轩被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顿。也只能赔着笑脸。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罗玉龙正在愁自己的事情,也无心多说张轩。
道路一边,就有一片空地,却见道路两边无数人马安插,不是别人,正是义军主力。张轩顿时愕然,心中暗道:“义军主力不是在前面开路吗?怎么会在这里。”张轩一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见杨山张鼐一起过来了。
张轩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杨山是罗汝才的亲信,一些重要场合,他代罗汝才传话,张轩都已经习惯了。但是张鼐却不一样,张鼐是李自成的义子,一直在李自成的身边,他完全能代表李自成,两人联袂而来,只能说明事关重大,并不是曹营,或者闯营一家的事情。&1t;i>&1t;/i>
“刘将军,闯王叫你过去。”张鼐好奇的看了一眼张轩,转过头来对罗玉龙说道。
“少将军,将军让你过去。”杨山也用莫名奇妙的目光看向张轩。张轩一时间觉得上下不舒服,不过,张轩也很机敏,立即知道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生,这一件事情还关系到自己。张轩跟在罗玉龙的后面,与罗玉龙一起去见罗汝才。
杨山本想阻止他,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动作,毕竟疏不间亲,如今张轩的身份不一样,杨山也不敢多限制。
罗汝才一见罗玉龙厉声说道:“罗玉龙,我之前怎么说的?”
“这一战,许败不许胜,不可伤亡过重。”罗玉龙说道。
罗汝才冷哼一声,说道:“你自己说,这两条你做到什么了?”&1t;i>&1t;/i>
“什么也没有做到。”罗玉龙说道。
“折损了这么多兄弟,什么也没有做到,徒劳无功,来人重打一百鞭。以正军法。”罗汝才说道。
军中的心思最多,故而越是关键时刻,罗汝才必须立得主,让人感觉一碗水端平。凡是法度,不会因人而异,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越是关系亲近,越是要打给外人看,这也算是罗汝才的面子。
张轩仅仅听了两三句,心中就有几分判断了。
罗汝才想要的诈败,而现在这一战,并张轩搅和成了惨胜。
但是这种惨胜并不是罗汝才所需要的。
大明围剿流寇,常常感觉军队不够用,但是罗汝才打起仗来,也觉得手下得用的人手太少了。他真正的老底子,也就是五六千老兵,但是罗玉龙手边真正的精锐也不是太多的,很多是在河南之后,四方云集的饥民投奔的,远远不如之前。即便如此罗汝才手中,也不过一万多精骑而已,这一战折进去一千多人,再打这样几仗,曹营就不用干别的了,直接拼光了。&1t;i>&1t;/i>
“将军。”张轩猛然出列说道:“是我举止失措,令罗哨长只能回身与贺人龙做战。还请将军开恩,属下甘当军法。”
张轩不管怎么说,都要出来求情,否则人情上说不上去。此刻罗玉龙与刘芳亮之间的古怪默契,张轩算是明白了,他心中也有几分幽怨。暗道:“这事情早说啊,也让我有几分准备。
罗汝才冷笑说道:“罗玉龙你自己说。”
罗玉龙立即说道:“我是此战主将,有所闪失,自然是我一个承担了。他一个小白脸也承担不起。”
罗汝才说道:“那就行刑吧。”
罗汝才两个亲卫立即上前将罗玉龙拉了过去,将罗玉龙双手分开绑着,并将后背上的衣服全部给扒开了,一眼就能看见罗玉龙身上狰狞的蜈蚣般的伤口。正是张轩当初的杰作。
这长鞭张轩的确承受不起。长鞭大约有一丈长短,里面辫有铜丝,拖在地面之上,甚至还能出“叮当。”的声音,好像是金属撞击的声音。这样的鞭子,打上一百鞭,人不死也要残废了。
“将军。”张轩连忙劝说道:“此刻正是用人之际,不可重伤大将,不如这一百鞭分开执行吧。”
罗汝才沉吟了一会儿,狠狠的瞪了罗玉龙一眼,说道:“好。”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哪能真正打死了。这一眼一出,再也没有更改的余地,拖着的长鞭猛地甩开,带着呼啸的风声,重重的砸在罗玉龙的背上。
第二十一章 烽火崎山路之余波
第二十一章烽火崎山路之余波
“一。”行刑的亲卫大声喊道。话音未落,长鞭呼啸的砸了下来。
罗玉龙猛地浑身绷尽,就好像是触电一样,身子不住的打抖,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从背上冒出来,似乎长鞭在上面拉下来一层皮,隐隐约约有血滴下。
“二。”----
一连打了十鞭。刚刚开始罗玉龙还有心思硬抗,一声不吭,但在在第五鞭,他就忍不住闷哼起来,浑身汗如浆出。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只有在每一鞭砸在上面的时候,才触电一样猛地一挺。
十鞭下去,解开绳索的时候,罗玉龙站都站不稳了,张轩连忙抢先两步搀扶住罗玉龙。
罗玉龙头微微一点晕,他摇了两下,挣脱了张轩的搀扶说道:“属下受刑完毕。”
罗汝才眼睛之中闪过一丝心疼之色,说道:“这没你的事情了,下去吧。”
“是。”罗玉龙说道。
张轩本想搀扶着罗玉龙一起下去,但是罗玉龙一摆手撇开了张轩,独自一个人踉跄的往回走。鞭子打在身上大多都是皮肉之伤,将养两三天就好了,但是却疼得厉害,罗玉龙也是硬撑着,浑身的力气在刚刚受刑的时候,都好像被抽空了。
“大哥。”一个人忽然扶住了罗玉龙。不是张轩,却是罗玉娇。罗玉娇说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罗玉娇与张轩的待遇并不一样。
罗玉龙没有甩开罗玉娇说道:“还好。”
张轩这才能搀扶住罗玉龙另一边,将罗玉龙搀扶下去。
“李兄,小儿鲁莽。”罗汝才说道:“才有今日之失,还请李兄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计较。”
如果仅仅是曹营的事情,罗汝才或许不会这严肃。但是这件事情,不仅仅是曹营的事情,还让闯营损失不小,而且闯营的实力已经在曹营之上,罗汝才不得不给闯营一个交代。
“无妨。”李自成笑道:“贤侄能给贺人龙一个教训。也算是一员猛将。”
“什么猛将?”罗汝才说道:“不过是一勇之夫,打了一场烂仗而已,让他再来一次,他都不知道怎么赢的。”说起来罗汝才心中还有几分欣慰,不管自己这个儿子如何不靠谱,但是在作战上还算勇猛,称得上猛将,即便不管打什么烂仗,贺人龙,就是贺人龙,那不是阿猫阿狗。
“只是如此一来,傅宗龙未必如之前那么容易上钩了。岂不是
误了李兄大计?”罗汝才说道。
“无妨。”李自成轻轻一笑:“我还怕这仗输的太轻松了,让傅宗龙怀疑,如此一来刚刚好,贺人龙这一场胜仗,不大不小,应该能打消傅宗龙的怀疑吧。而且即便是傅宗龙即便想不追,也不行,他们不比我们,上面还有一个皇帝。”
罗汝才略一思索,心中就明白李自成的意思了。
讳败为胜,这是官军的惯例了,且不说这一种胜负难分的烂仗,即便是打了大败仗,官军还要杀良冒功,当做大捷。故而贺人龙绝对不会老老实实说自己败了,而会说自己胜了。
傅宗龙即便老辣,不大相信贺人龙的话,也不会深究。或许从侧面上能找到一些战事如何的证据,但是绝对不会当面拆穿潜规则的。
“那么我接下来怎么办?”罗汝才说道。
“照旧。”李自成说道:“我不信傅宗龙坐得住。”
“此战斩首三千二百级,是为大胜,只是贼人凶残,臣之子,贺大明为国捐躯。”贺人龙拱手说道。
“贺将军满门忠烈。”傅宗龙微微捏着白须说道:“老夫会向陛下为将军之子请封的。”
“谢大人。”刚刚丧子之痛,还在这位彪形大汉身上留下了痕迹。他没有了往日的凶残气息,带着几分落寂,不过一想起流寇之事,他就有一种咬牙切齿之感,只觉得杀起冲天,说道:“臣愿意为先锋,追杀闯贼,不杀闯贼,绝不收兵。”
“有将军此言。”傅宗龙说道:“将来必有用将军之处,将军一路厮杀,先下去休息一二,为操办一下令郎的后事,节哀顺变。”
“谢大人体恤。”贺人龙也无心在这里多留,谢过傅宗龙就离开了。
傅宗龙目送贺人龙离开之后,眼睛立即冷了下来,说道:“首级都点检过了没有?”
“都已经点检过了。”李本实说道。
李本实所带领的六千士卒,是傅宗龙最为信任的,李本实也是傅宗龙的旧部,故而一些事情,都会让李本实去做。
“这些首级,大半是青壮,不过,也有数百人,是老弱。”李本实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些老弱自然贺人龙杀良冒功,这一战双方杀伤相当。甚至官军的损失还要比义军大上不少,如果不杀良冒功,贺人龙这一战如何能称胜仗?
不过,这些顽疾现在不是医治的时候,傅宗龙正是用贺人龙的时候,怎么会当场拆除,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了,等将
来天下安定之后,再来处置这些骄兵悍将也不迟。
“各营如何?”傅宗龙问道。
“秦兵这一战似乎伤了元气,不过贺人龙爱子之死,一心想要报仇,士气倒还有。李国奇李副总兵,来下官这里数次请战,看上也是一个能任事的,至于其中各部,属下也巡视过了。似乎都是一些不堪战的。”李本实说道。
傅宗龙心中暗叹一声,觉得自己实在是老了。
如果再年轻几岁,这巡营之事,万万不会交给别人了,但是时间是最为残酷的武器,不知不觉傅宗龙从当从请命沈阳的年轻气盛,平定安氏之乱的稳重,到了现在的暮气沉沉。让他更加不安的是,似乎军中也如他傅宗龙一样暮气沉沉了。
“这一战,是我最后一战吧。”傅宗龙心中暗道:“剿灭闯贼之后,安定中原,我也该告老还乡了,不理会这些烦心之事了。不知道昆明是不是如当初一样四季如春啊?”
傅宗龙不知道不觉得起了思乡之情,他立即振作精神,心中暗道:“此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在书房之中来回踱步,最后写下两封书信。
一封是给左良玉的,请左良玉从南直隶入豫,拦闯贼。不过,傅宗龙并没有多指望左良玉,左良玉的跋扈早就是出了名的,傅宗龙也不指望一封书信就能调动左良玉,不过权做一试而已。
在他看来,左良玉简直是乱臣贼子,天下安定的时候,定然要杀之以祭军法。
第二封书信是写给杨文岳的。
杨文岳现在就是在汝宁。汝宁府是官军在豫南重心所在,汝宁就在信阳北边,正好在义军前进的方向,围追堵截,正好一战平定闯贼。
对于这一封书信,傅宗龙寄予厚望。
第一杨文岳是文臣,不是武将。在傅宗龙看来比左良玉之流,值得信任。第二杨文岳就在汝宁驻扎,地方正好,而已杨文岳与李闯打过好几次交道了。都是老对手了。因为你值得信任。
“派出可靠人手,将这两封书信全部送出去。”傅宗龙说道。
“是。”李本实立即着手安排,傅宗龙匆匆睡下了,其实老来精神不济,很南睡着,不过他知道,与闯贼的决战,也就在今后的十几天之内,今后十几天,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睡上一个囫囵觉了,必须好好休息。
这是当初平定安氏之乱的经验。他有预感,与闯贼决战之期,不会太远了,就在今后这十几日之内了。
第二十二章 何去?
第二十二章 何去?
义军之中。
张轩与罗玉娇并缰而行。
义军并没有停止行动。在罗玉龙行刑之后,义军好像是一头巨蟒一样,一点点的向北方挪动。山路并不好走,而且大军也多了不少步卒,不再是当初全部是马队了,故而行军度也没有当初那么夸张了。
“我哥哥的话,别往心里去。”罗玉娇说道。
“我知道。”张轩说道。他虽然这样说,但是又怎么不在意的,他心中又想起罗玉龙的话:“你以为打仗是什么,只要好好训练上了战场就能打胜仗了。做梦,我劝你还是安安分分的跟着叔爷干吧,反正听叔爷说,你干的还不错,将来接叔爷的班便是了。不要让我妹妹担心了,也不指望我来救你,战场上瞬息万变,不是每次我都有机会救下你来的。”
罗玉娇小心翼翼的说道:“要不,你听我哥哥的,你就留在后营之中吧?”
张轩一听,就明白,原来想让他远离战场的人不只是罗玉龙一个,而有罗玉娇。
其实,如何有选择的话,张轩当然不想打仗。战场之上,胜负就在瞬息之间,任何将领在上战场之前,都无法预测胜负。张轩也是如此。他愿意在刀尖上跳舞吗?
他当然不愿意。但是不得不为之。
现在张轩依附于罗汝才自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将来怎么办?
在将来的血雨腥风之中,手中无兵性命都操于人手。这样的局面张轩无论如何不想过的。在乱世之中,依靠别人如何能行?如果现在不是明末,张轩也会选择去依靠一个胜利者,但是让张轩去依靠满清?张轩是万万不能做到的,一定要如此,还不他的逃亡南洋计划。没有人依靠,张轩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不过,他也知道罗玉娇是在关心自己。不打算直接拒绝。。
“这个世界,无怨无悔的关心自己的人,也就只剩下这个傻女人了吧。”张轩心中暗道。他一把抓住罗玉娇的手中。
罗玉娇顿时大囧,一把抽出手来,左右看看,顿时觉得每一个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怪怪的。
“放心吧,即便是为了你,我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张轩说道。
“胡说什么?”罗玉娇新媳妇的羞涩还没有淡去,唯恐张轩再说出什么羞人的话,顿时快马加鞭跑到队列前面去了。
“你是为了她吗?”一匹马从后面挤了过来,说道:“为了她,为了她放
弃我们之前的计划吗?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下了。”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曹宗瑜。
自从张轩与罗玉娇成婚之后,曹宗瑜已经明显的感受到张轩的变化了,他已经猜到了张轩放弃了去江南的计划。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曹宗瑜何尝不是舍不的方婉。这也就罢了,在流寇之中混日子吧。
但是张轩最近做的事情,远远的出了混日子。
几次拼杀在前,而曹宗瑜承担了张轩很多的负担。无论是拼杀在前,还是保护张轩。
曹宗瑜从不畏惧厮杀,但是却不想无意义的厮杀。曹宗瑜似乎觉得张轩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为了一个女人就死心塌地的做贼了吗?他觉得有必要与张轩沟通一下,如果实在合不来,只好分道扬镳,反正曹宗瑜在义军之中也算是薄有名声,而且他之前的拼杀,也算是报了张轩为他报仇的恩情。
“好,我觉得,我们也要好好谈一下了。”张轩说道。在张轩的计划之中,曹宗瑜是他的左膀右臂,绝对少不了的人物。一定要好好笼络在一起。决不能让他离心。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张轩说道:“等宿营之后,我们好好谈一下。”
山中却是平地,故而宿营的时候,营地延绵数里,灯火顺着山谷蔓延开来,远远看去就好像是山火一样。
在一块大山旁,张轩与曹宗瑜相对而坐。
据说凡是谈创业的人,必须找一个好的合伙人,否则事倍功半。而曹宗瑜就是张轩找得合伙人,也许不是最好的,但是张轩觉得最佳选择了。每一个创业者都有一个做大饼的天赋。现在张轩要做的,就是为曹宗瑜做一张大饼。
“曹兄,其实我本想想办法回江南,再由江南出海。”张轩说道。
“出海?”曹宗瑜有一点疑惑的说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张轩想要出海。
在大明人的眼中海外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大多都是莽荒之地,曹宗瑜毕竟是官宦人家出身,不会以为海外就是人没有办法待的地方,但绝对不认为海外是什么好地方。
“曹兄,你觉得这天下大势如何?”张轩问道。
曹宗瑜冷哼一声说道:“你不是想说,罗汝才有得天下之势吧?我在罗汝才麾下也有一段时间,怎么看不出来,他罗某人麾下倒也能征善战。但是麾下却没有什么文士辅佐,前人说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要我说,纯以武力,根本不能得天下,我看李自
成都比罗汝才有几分成事的指望,毕竟他麾下有几个有功名的人。”
张轩一拍大腿说道:“曹兄说的太对,鞭策入里。”
曹宗瑜果然是有见识的人,如果单纯的农民起义不与落魄文人想结合,根本不能诞生新的王朝。
“那么曹兄觉得大明天下还可以维持多久?”张轩问道。
“这---”曹宗瑜一边觉得大明只要剿灭了流寇之后,休养生息未尝不能恢复,另一面,他又身在局中,见过朝廷官军德行,隐隐约约觉得大明天下未必能够长久了。但是后一番话却不愿意说出来。
毕竟曹宗瑜对大明还是有感情的。
“曹兄不愿意说,我来说,大明天下早已千疮百孔了。如果流寇刚刚起来的时候,还有安抚百姓,减免税负。大明这天下,还有救。但是现在,自从杨嗣昌建议加税之后,大明天下就已经到了悬崖边了。本来读书人就不缴纳赋税,赋税都压在小民身上,而北方被流寇蹂躏,早已不成样子,在这些地方收税,简直就是官-逼民反,而民皆逃亡,留在原地的百姓,要承担已经逃亡之人的税负,谁还敢留在家中。北方不足,则都从南方征收,江南固然是富庶之地,但是江南的税负也是天下之最。南方数省支撑这样的赋税,能支持多久?”
“故而杨嗣昌之策,是饮鸩止渴。大明现在是回光返照。如果不能在回光返照之中消灭流寇。大明就完了。因为南方百姓都会赴北方百姓的后尘,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而杨嗣昌之策,成了吗?”
曹宗瑜不是傻子,张轩的话一说,他就明白。他之前就有这一种感觉,但是说不出来,而张轩这番论断却是从后世历史学家总结出来的。
杨嗣昌自己都落了一个自杀的下场,他的剿匪政策是一个什么样子,还用说吗?曹宗瑜加入罗汝才之后,参加与杨嗣昌的所有交锋,有一段时间,罗汝才的确是危如积卵。与罗汝才一同入蜀,一共有九个营头,现在只剩下曹营一个,就可以看出曹营当初的困境。
但是他们最后总是差了一口气,而如今分明是流寇占了上风。如果正如张轩所言,大明之亡,就在眼前了。
“不过,正如曹兄所说,义军没有根据地,纯以流窜。灭明或许可以,但是灭明之后,大概是秦末,汉末,元末的局面,非数十年天下不会抵定。大明之亡,很可能是乱世的开始,而不是乱世的结束。”张轩说道。
:。:
第二十三章 工兵营
第二十三章工兵营
“吾民何辜?苍生何辜?”曹宗瑜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河南乱了十几年了,人相食之事,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曹宗瑜本以为流寇被平定之后,就天下太平了,却不想张轩如此说。
不过,这的确不是张轩再骗他。
在很多人印象之中,清廷入关之后,就势如破竹。但是在势如破竹之后,不仅仅在南方,连北方也有过大规模反叛,还是在李自成覆灭之后。
整个顺治年间的情态,都可以用不顺治来形容。
“我本想避居海外,就是想躲避此乱。”张轩说道:“但是午夜回想,日日不甘,大丈夫生于世间,唯恐生不逢时,怀才不遇,而如今局面正是大丈夫用武之地,我一生所学,难道就是为了在海外老去的吗?故而我想有所作为,还天下太平,这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
张轩随即想到三百多年之后。
的确那个时代,有太多的不满与遗憾了,但是比起这个时代,却好上不知道多少倍。最少天下太平。他深刻的怀起那个时代,无时无刻不再想。
曹宗瑜看着张轩眼睛,一时间心中一动,如今将是秦末,汉末,元末的局面,但是谁是汉高,魏武,太祖???曹宗瑜看张轩的眼神变了。
首先他看不起李自成。
因为李自成瞎了一只眼,当时文人都相信,圣天子百灵护体,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凡是能开创一朝的太祖,都没有肢体伤残之事,故而曹宗瑜这才觉得李自成比曹操能成事,但是又不觉得李自成能开创一朝。
而曹操胸无大志。但是眼前这个人有啊,观天下大势于指掌之间,这种人才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紧缺的。曹宗瑜首先想到的是太祖皇帝与马皇后。太祖皇帝如果不是接受了郭子兴的势力,也不会那么快的平定江南。
“张兄有此大志,我自当助之。”曹宗瑜心头一热,似乎不觉得在流寇军中如何了。说道:“不过兵危战急,临阵之道,难以完全,张兄当留此有用之心做大事,战阵之事就交给我吧。”
张轩脸上一红,心中暗道:“他是说我打仗的手艺太潮了吗?”
他不得不承认,临阵战术指挥并不是他的强项。论起战略大势,张轩可以滔滔不绝的讲上好几个时辰,但是指挥数千士卒,如何接敌,如何对阵,何时当进攻,何时当撤退
,这些经验,非历练过,经历过,不能通晓。而张轩很可能还没有历练出来,就已经战死了。
不管怎么说,张轩总算是安抚住曹宗瑜之心。否则曹宗瑜离他而去,再次作战的时候,张轩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张轩刚刚回到营中。杨山就来找张轩,说是罗汝才要见他。张轩不敢怠慢,立即去了罗汝才大帐之中。
一进大帐,却见罗汝才桌案之前,点燃四五盏油灯,而罗汝才就着灯光看一本书,由于光线很足,张轩很容易就看出来了,是《高祖本纪》。应该是《史记》之中的一卷。
“岳父,您有事找小婿。”张轩毕恭毕敬的说道。
罗汝才这才惊醒过来,将手中的书放下来,说道:“坐,上了年纪,眼神就不好了,小时候借着月光都能读书,哪里像现在,不点上四五盏灯,根本看不清楚。”
张轩坐在罗汝才身边,说道:“岳父说笑了,您老当益壮。我们这些小辈都还要靠着您啊。”
“呵呵。”罗汝才轻轻一笑,说道:“我找你来,是想说匠作营的事情,你弄得那个什么东西,叫做轴承对吗?很好用,这一次我们即便走山道,带上的东西也不少,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就专门负责匠作营了。当然了你的人也没有多少了,一并归到匠作营之中吧。”
“是玉娇来打小报告吗?”张轩的第一个想法。不过很快他叫排除了。应该不是。他觉得罗汝才虽然宠罗玉娇,但是在大事之上,从来不会听女流之辈的话。罗汝才想让张轩远离战场,在很早的时候就有了,在张轩为他分析过天下形式之后。
罗汝才就想将张轩放在身边,不过在嵩山接触过好几次。
罗汝才慢慢明白了,张轩并不是那种定国安邦之才,虽然战略眼光出众,但是在其他事情之上,未免敏锐感不足,比如罗汝才与李自成之间的明争暗斗。
从闯营与曹营合营之后,罗汝才与李自成之间,就保持着面子上亲密无间,私下里彼此耍小手段,不过两人都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别的,而是与官军战斗,故而彼此的争斗也都是一副浅尝辄止的感觉。但是暗潮涌动从来没有平息过。
但是张轩根本没有察觉到。
罗汝才觉得现在将张轩调到身边也没有什么用,这一段时间,吉珪一直在负责与闯营暗中的争斗。在彼此合作这一段时间,有吉珪也个人负责就足够了。张轩想再军队之中历练一二,罗汝才也没觉得不好。
今日张轩差一点死在崎山之役。罗汝才才觉得让张轩这样的人去领兵打仗,简直是浪费之极,就立即将张轩从前线抽调过来。正好张轩在匠作营之中做出一些成绩。罗汝才就顺势将张轩安置之匠作营之中。
本来的匠作营只是张轩与罗戴恩之间划分,但在罗汝才这么一说,匠作营立即就会被立起来。张轩今后与罗戴恩的地位相差不大了,当然了曹营之中,还没有规范的官衔之类的东西。负责的事情差不多,但是比起资历这种无形的东西,张轩还是被罗戴恩死死的压着。
“我绝不甘心做一个后勤官。”张轩心中的不安全感顿时爆发起来。没有兵在手,有人要杀他怎么样?好,有罗汝才保护,那么有人要杀罗汝才怎么办?或者罗汝才要自己死怎么办?
张轩在刀锋之中打过好几个滚之后,早已下定决心,不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来处置。
虽然罗汝才将张轩的旧部依旧让张轩带着,但是这对张轩来说,远远不够。张轩一时间心中电转,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岳父,其实这一件事情,大哥,与玉娇都给我说过,我也仔细想了想。我的确不是打仗的料,但是你让我单单负责工匠这一块,我又有一点不甘心。不如,这匠作营改为工兵营吧。”
“工兵?”罗汝才想了想,他还真没有听过这个词。说道:“工兵是干什么的?”
“岳父。”张轩说道:“如今曹营也是精兵一两万大营头了,将来还会扩大,如此一来行军时候就成了问题,不管是扎营,还是架桥铺路,还是将来攻城都需要大量数量的工匠,而且这些工匠有时候还要上阵。比如攻城的时候时候,投石机火炮我就是造出来,也没有别人会用不是。我想负责这一块。”
一提起攻城之事,罗汝才的脸色微微有一丝凝重。
曹营的攻城技术的确谁有短板的,或者准确来说,曹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攻城。远远比不上闯营,时人评价,曹营长于战,闯营长于攻,彼此如左右手。但是罗汝才有与李自成别苗头的想法,自然不想受制于人。
而且罗汝才一生戎马,战斗经验丰富。但是也让产生了重肉搏,轻工匠的心态,觉得这工兵营,不过是辅兵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罗汝才说道:“既然你这样说了,你就是曹营工兵营主将了,好好干,第一件事情,就是修桥铺路,尽可能将辎重带过去。”
“是。”张轩心中暗喜。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二十四章 饵
第二十四章饵
第二日,张轩的工兵营还没有组建好,贺人龙的大队人马就来了。贺人龙喊得报杀子之仇,但是行动之上却是相当谨慎,似乎不想在山中与义军打上一仗,几乎是贺人龙一来,义军弃一部分辎重。贺一龙夺过来。
然后再追,然后再弃。彼此之间默契十足。这样的合作不是一两次了。
一出山,到了信阳地面,贺人龙立即变得放肆起来,贺人龙的探马,好像是野狗一样死死的咬住了义军的踪迹,甩都甩不掉。
而且现在不仅仅是贺人龙的问题了。
李自成立即得到消息,虎大威在正西方向,似乎堵住了入南阳的道路,而杨文岳也带兵出了汝宁城,向南逼近,似乎想要将李自成合围在信阳州附近,不过,他们缺了一个方向,那就是东方。&1t;i>&1t;/i>
东方是千里平原,虽然有左良玉,卢九德,但是在这千里平原之上,他们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形成一个完整的包围圈。张轩工兵营第一个大动作,就来了,就是搭建浮桥。
搭建浮桥,不管是对于明代,还是后世都不是困难的事情,张轩根本没有什么指挥的余地,不过组织工匠,然后派人召集淮河上的船只,然后用麻绳连接在一起,一艘艘船只横着接在一起,就成为一道浮桥了。
不过,有人专门负责比没有人负责还是强多了,节省了不少时间,大军在淮河边根本没有停留,一日渡河,渡河之后,就转向向东,瞬息之间将杨文岳与傅宗龙给甩到后面。
只是这个时候,一个坏消息传来了。
“八大王在南直隶大败,生死不知?左良玉兵已经西进了?”罗汝才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老张打了一辈子仗,没有想到还是栽到了左良玉的手上。”&1t;i>&1t;/i>
“不单单是左良玉。”李自成说道:“还有黄得功。据说老张在山上置酒高卧,引黄得功来攻,却不想黄得功带几十骑,硬生生的冲破了老张的所有埋伏,如果不是老张的义子张可望,张定国反应的快,老张就死在黄得功手中了。不过老张一逃,大军就崩溃了。左良玉捡了一大便宜而已。”
“黄得功。”罗汝才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不为别的,这不打败黄得功,罗汝才想下江南,简直是做梦。
“不过,我觉得老张没有那么容易死。”李自成说道:“只是他这一败,将我们给害苦了。”
“的确。”罗汝才看着地图,他觉得四面八方的官军都向汝宁一府而来,如果左良玉日夜兼程的话,兵锋到河南不过数日光景而已。到时候大兵合围,他们即便是有通天之能,也无能为力,只能逃走夭夭了。&1t;i>&1t;/i>
逃走的话,也只能带轻骑,也就是他们攒下这些家底,全部都要付之东流了。让罗汝才再回到当初日日东跑西窜,一日夜三四百里的日子,还不如杀了他。
“我们必须与后面大军一战。”李自成说道:“而且度要快,现在是九月初一,必须在九月初十之间,打完这一仗,否则,如果左良玉来的了,我们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们虽然知道左良玉早不听调遣了,但是打仗这种生死大事,不能寄托于左良玉的不听话,如果左良玉听话一次,他们不就呜呼哀哉了吗?
所以要快,尽快。时间绝对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想要各个击破,就不大可能了。
“我觉得官军这几日就会合营。”罗汝才说道:“我们是不是在他们合营之前,各个击破?”&1t;i>&1t;/i>
官军要合营的结论根本不用看地图,就能得出来。
无他,他们一从南来,一个从北来,都是追击义军,而义军掉头而东,他们自然而然向东追过来,合营是一种必然。
李自成暗暗思索,要不舍下大队人马,带上精骑,一日夜奔袭数百里,给官军来个踹营,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杨文岳与他交手多次,不是新手了,才能或许有些平庸,但是还算严谨,这种突然袭击未必能有效果。
而傅宗龙也是老将,当然了傅宗龙太老了。成名于天启年间,到底手腕如何。李自成没有尝过,但是傅宗龙麾下的人都是李自成的老相识。都熟悉的很,而且说句不客气的话,李自成这帮人的主力都是出自秦军之中,双方的战斗风格都很相似。&1t;i>&1t;/i>
这样的突然袭击别贺人龙缠住的可能性很大。
“等等。”李自成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知道贺人龙的儿子贺大明吗?”
“记得,比他爹差远了,根本不值一提。”罗汝才说道。
“贺大明死了,就是死在你女婿之手。”李自成说道:“而且杀贺大明的时候,还称是贺大明的爷爷。”
罗汝才轻笑说道:“没有想到,凭之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过罗汝才随即就想到李自成从来不做无用之事,他今日提起此事,定然是有事情落在张轩头上了,罗汝才眉头微微一皱,试探的问道:“李兄的意思是?”
李自成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罗兄觉得,这些人谁为患最大?”&1t;i>&1t;/i>
罗汝才的目光在地图上犹疑,他的目光掠过一个又一个名字:傅宗龙,杨文岳,贺人龙,李国奇,虎大威。以及其他各路将官的名字。罗汝才最后将目光留在“贺人龙”这三个字上面,说道:“为患最大的,定是贺人龙。”
“为何?”李自成说道。
“李兄笑我?”罗汝才说道:“文臣督军不过尔尔,除非是卢象升,谁敢亲自上阵,临阵不过摇摇纸扇,能济何用?至于虎大威,不过一裨将之才,他只能控制他部下数千人,让他做为一员裨将冲锋陷阵,倒是一把好手,但是作为一军主将,却不合格的很。至于李国奇?虽然也算是宿将,但是贺人龙跋扈,作为贺人龙的副将,与贺人龙的下属有区别吗?李国奇部可以看作贺人龙部,李国奇不过是担一个虚名而已。”&1t;i>&1t;/i>
“不错,就是贺人龙,我打得就是贺人龙,如今时间紧急,打了别部,贺人龙还有胆逗留不去,或者据营死守,但如果打残了贺人龙,可使诸军丧胆。一战而定,不过,贺人龙可不好对付。”李自成说道。
“那是自然。”罗汝才腹诽道:“贺人龙那么好对付,还是贺人龙吗?”
“如果与贺人龙正面对决,虽然不是没有胜利的把握,但是如此一来你我两营,就要大伤元气了。所以对付贺人龙,就要用老手段。”李自成说道。
“设伏。”罗汝才说道。
“正是。”李自成说道。
不知道多少官军猛将都死在这一招上了,曹文诏,汤九州,等等一连串名单。
“贺人龙不是雏?怎么引贺人龙上勾啊?”罗汝才话音刚落,他立即明白了,说道:“你是要用张轩为饵?”
“我就不信了,贺人龙看着他想当他爹的杀子仇人,在他眼前晃悠,他就没有一点想法。”李自成说道。
罗汝才有一点不愿意,他不愿意让张轩涉险,但是现在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毕竟在生存面前什么都可以舍弃,再者安排好的话,这只饵也不会被贺人龙吃掉。
“好。”罗汝才眼睛之中精光一闪,说道:“只是这饵如何安排?”
不能安排的太显眼了,贺人龙一眼就会看出来,但是也不能安排的太隐秘了,贺人龙不知道,那又有什么用处啊?
第二十五章 誓师
第二十五章誓师
九月初四。新蔡龙口。
龙口原本名九龙口。传言上古时期,九龙口一带是一片泽国,上天派九条龙来治理,随即九成了九条河。而龙口就是九龙交汇之处。水路交通发达,也算是繁华之地。
不过,而今却河南战乱,苛捐杂税,弄得此地萧条的很,不过,数万大军汇集在此处,让此地有一种异样的繁华。
兴旺起来的,也都是皮肉生意。
“斗望兄,近来可好?”傅宗龙大笑迎了上去。斗望正是杨文岳的字。
“晚辈拜见云中先生。”杨文岳恭恭敬敬的向傅宗龙行礼,被傅宗龙拉起来,说道:“吾辈同殿为臣,就不要那么客气了。”
云中正是傅宗龙的号。
杨文岳官职与傅宗龙的官职相差不大,傅宗龙是秦督,而杨文岳是保督。傅宗龙还带着三边总制衔,高过杨文岳一头,而在科名上杨文岳差得就更远了,杨文岳是天启年间的进士,但是傅宗龙在天启年间,就是重臣级别了。
故而杨文岳一见傅宗龙就摆出一副晚辈的样子,听傅宗龙吩咐。
当然了,傅宗龙也知道,面子是互相给的,到他们这个级别的政治人物,都代表身后一大帮人,绝不可能为了区区名头,就屈服的。这样做不过是表明一个尊重的态度,如果下面的事情,是你好,我好,那大家自然是其乐融融。但是如果傅宗龙过分侵占杨文岳的权力,杨文岳也有反制的手段。
两人寒暄两句,又说了一阵四川的景色,他们两人一个曾经在四川长期任职,一个本身就是四川人,故而有说不完的话题。
双方点一番茶之后,就知道客套话说完了,下面就该说正事了。
“斗望啊。”傅宗龙说道:“我出京的时候,圣上交代了,让我专办闯贼。你在河南地面与闯贼交手最多,你觉得如今局面该怎么处置?”
杨文岳一听这话,就知道傅宗龙不过是客气而已,否则他就不会上来就点明圣上的意思。既然说了圣上的意思,难道我还能与你争吗?
“晚辈听先生的。”杨文岳说道。
傅宗龙说道:“斗望啊,你我都是国家重臣,你我都知道国家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在河南地面上,除却县城之外,几乎不是大明之土,有流寇,有土寇,甚至有势家建城以自卫。如果放任下去,河南的局面几乎不可收拾,而圣上倾举国赋税,办此一贼。一但贼平,免除赋税,与民休息。则天下事尚有可为,如何
左良玉已击败献贼。国家之重,就在你我肩上,天下人都看着我们怎么办闯贼。”
杨文岳心中暗道:“果然是传闻之中的臭脾气,这话,也是人臣可以说的吗?”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茬,直接问道:“敢问先生的平贼方略?”
傅宗龙说道:“如今我与贼相距不过百里,我欲大赏三军,激励将士,急行击之?”
杨文岳说道:“如此,是不是太莽撞了?贼人最常用的不就是以溃败伏击官军吗?”
“天下之间,有不击贼,以逐贼,而贼自灭者?”傅宗龙说道:“官军与贼,势不两立,必有一战,势或在我,又或在贼,而如今天下鼎沸,士民如釜中游鱼,徒徒待死而已,以形势论,天下之势不在我而在贼,刻不容缓。岂能以区区之忧,而裹足不前?且贼力尚弱于官军,只需追上去,以堂堂正正之战,则何惧贼子。”
杨文岳心中一动,暗道:“这老头是抱着与贼人同归于尽的心思。”
杨文岳猜对了。
在傅宗龙心中,天下的局面已经危险到了极点,鼎革之局,随时可能有,故而傅宗龙看来当务之急,就是与民休息,让百姓安居,轻徭薄税。而这一切都建立在消灭了流寇的基础之上。
他宁可秦军,保兵一起葬送在这里。只要能剿灭闯贼。也是值得的。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存着与傅宗龙一样的想法的。
至少杨文岳不是。
但是杨文岳官职不如傅宗龙,科名不如傅宗龙,大义又让傅宗龙站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绝,被傅宗龙逼着答应下来了。说要明日誓师,出击流寇。
杨文岳一出去,被风一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虽然秋风有些冷了,但还不至于他这样。
“傅宗龙做事,居然丝毫不留余地,如果得胜还好,如果一旦失利,岂不是连残局都没得收拾。不行,我要先做些安排,未虑胜先虑败。”杨文岳的眼睛微微一眯,露出精光来,自以为得计,立即将虎大威叫过来。如此,如此,安排下去了。
“咚咚咚。”十几名大汉打这赤膀。浑身肌肉隆起来,抡起鼓槌重重的砸在等人高的大鼓之上。在鼓声之中,无数是士卒纷纷在场中列队,先是秦军,然后再是保兵。不过从军容上来看,秦兵胜过保兵。
好一阵子,这鼓声才停了下来,一时间鸦雀无声。
傅宗龙披甲站在高台之上,目光巡视全军,一时间有一种久违的激动之感,他见多识广,很多能让
他激动的东西,但是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一时间傅宗龙心潮澎湃。
“你们多久没有回家了?”谁也没有想到傅宗龙第一句话,居然说得是这个。
有大汉将傅宗龙的声音远远的传开,但是校场之上鸦雀无声,下面的士卒,不知道该说什么?
“家中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傅宗龙继续问道。
数名大汉再次喊出来,一时间校场之上,只有这些大汉大声重复这一句话的回音。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哭泣之声,一时间校场之上都隐隐约约传来哭泣之声。
“怎么回事?”贺人龙对身边的李国奇说道:“如此士气,还怎么打仗?”
傅宗龙说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自从流寇起兵以来,陕西赤地千里,不知道多少百姓死在贼乱之中,也不知道多少百姓死在饥荒之中,其中就有你们的亲朋好友。这都是因为流寇,到处劫掠,所过之处毫无人烟,关中千里沃土,只剩兵戈,河南万顷粮田,焚掠殆尽,尔等为了平贼千里转战,时而在蜀,时而在豫,时而在湖广,时而在河北,天下之大,几乎都跑遍了,唯独不能回家。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献贼已经为左将军所击灭。尸首都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而我们面前只有最大一股流寇,闯贼,只要灭了闯贼,我们就能回家。”
“拿来。”傅宗龙说道。
一箱箱银子抬了上来,这是傅宗龙手中的所有军费。傅宗龙先让亲卫抬着银子在所有阵前都过一遍,然后说道:“今日发饷,每人十两,没有折现,全部在校场上列队领取。剿灭闯贼。天下----太平。”
“剿灭闯贼,天下太平。”不知道那一个士卒第一个高喊。立即引起了连锁反应。
“剿灭闯贼,天下太平。”
“剿灭闯贼,天下太平。”
在一声声高喊之中,所有的饷银东路分发殆尽。
大明的很多问题,都是银子的问题,只要银子到位了,大部分问题都可以解决的。发完饷银,一时间所有的士卒都士气爆棚。
“报。”一个斥候说道:“闯贼,已经在上游搭建浮桥准备渡河。向汝宁而去。”
“这些贼寇,还真心急的送死。”傅宗龙此刻顶盔掼甲,只是白发时不时的从头盔下面透出来,才显示出,他的主人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出击。”傅宗龙一声令下,大军开拔。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二十六章 孟家庄
第二十六章孟家庄
滚滚人潮,从龙口出,顺着早就搭好的浮桥,向西而去。一过洪河,掉头向西。想咬住义军的尾巴。
双方都有觉悟,决战之日,就在这一两日之中。
秦军与保兵同时出击,两军相隔一里,有游骑来回通报消息。
“报,贼军在三十里的孟家店,从旗号上是一个“张”字,押运着大批辎重。”斥候回报道。
“姓张的,又在押运辎重,那定然是张轩了。”贺人龙眼睛微微一眯,再一睁开,眼眶就已经变成了血色。“我儿,你不要着急,爹爹这就来给你报仇?”
“贺总兵,你觉得现在的局面该怎么办?”傅宗龙客气的问道。
贺人龙与这位秦督时间长了,也知道他的脾气,刚直,他刚刚那一句话,不过是生硬的客气而已,贺人龙早就知道傅宗龙的想法,不就是追上去,与流寇大战一场。而此刻贺人龙的心思,也正是如此。&1t;i>&1t;/i>
“大人,请急进军,抓住贼寇的尾巴。”贺人龙说道:“末将请为先锋。”
“好。”傅宗龙点点头,觉得贺人龙还挺听话的,说道:“贺总兵为先锋无须着急,只需坠着不放,我大军就在后面,等大军到齐之后,再开战不迟。”
傅宗龙不要看他对杨文岳所说的气势汹汹,但是落实到行动之上,还是挺谨慎的。不过他的谨慎只是想减少一点意外生,傅宗龙的决心没有一丝的减弱。
“是。”贺人龙拔马而走。带着大队骑兵冲在最前面。
不得不说,贺人龙的判断很对,张轩此刻就在孟家店之中当诱饵。
张轩身边不远之处,就是一匹白色的战马,这一匹马可比张轩的大黑强多了,是罗汝才特地给张轩挑的,含义非常明显,就是有事就快些逃走。他知道在数里之外,有大队人马,看上去已经走远了,其实那些不过是一些虚张声势的人马,真正的主力就藏在附近的林子之中,藏得相当的隐秘。张轩又想办法给他们提供了秋季迷彩,用渔网沾上一些落叶,爬在树林之中,还真如同隐身一样。&1t;i>&1t;/i>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轩这诱饵,只是备用诱饵而已,另一个备用诱饵,就是囤积在孟家店的粮食物资。
张轩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在水田之中,杀死那个人,真的是贺人龙的儿子,他暗暗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不是吹牛的话,张轩当时就将带回来了,说不定还能在贺人龙的手中狠狠的敲上一笔。张轩也有一点暗暗感激贺大明的人头,要不是他杀了贺大明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参与到这一场大战的核心战场之上,最多是在远去人马之中伪装主力而已。
“曹兄,记住,等一会贺人龙到,咱们就立即跑。向西跑,做出追赶主力部队的想法。不要管这里的事情,只要保住你我的性命就是大功一件。”张轩说道。
“凭之,不要着急,你这话,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放心吧,没事的。有我在,就是千军万马也能保你杀出去。”曹宗瑜说道。&1t;i>&1t;/i>
张轩似乎听明白了曹宗瑜的话,又好像听不明白,在原地来回踱步,根本停不下来。曹宗瑜微微苦笑,他知道张轩心中的紧张,无从排解,只能这样,但是曹宗瑜着急何尝不紧张啊,曹宗瑜轻轻的按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心脏在急跳跃,似乎要嘴巴里面跳出来一样。
“贺人龙,到底还来不来了。”曹宗瑜心中也在反复的想着,是不是我们暴露了?
“大人,流寇那边有人送过来一封信,请大人亲启。”一名斥候将一封书信递给了贺人龙。
贺人龙打开一看,上面却是,以李自成口吻写给贺人龙的书信,书信之中,先叙乡情,然后再道歉,说张轩杀死贺大明之事,他完全不知情,现在将张轩与数万两的粮食物资都放在孟家庄,请贺人龙去取,算是对贺将军的赔礼,只求贺将军看在同乡一场的分上,高抬一手,然后最后又说了一番狡兔死,走狗烹的老生常谈,说贺人龙所做之事,种种违纪犯法之事。说流寇一灭,朝廷就会来收拾他。&1t;i>&1t;/i>
贺人龙草草一看,猛地将书信撕成粉碎,说道:“我儿之死,难道就这么算了,闯将也想的太简单了,区区一个张轩的人头,岂能消我心头之恨。来人。”
“在。”一个亲卫上前说道。
“传令下去,奔袭孟家庄,我要中午时分,在孟家庄吃午饭。”贺人龙说道。
虽然如此说,但是并不能完全打消,贺人龙的疑心。
行军打仗万万不能有丝毫的大意,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了也不是不可能。
秦军的斥候向孟家庄冲了过来。
“崩崩。”的弓弦之声,“嘚嘚”的马蹄之声,“叮当。”的刀兵相接之声,无数种声音交杂在一起。
大明崇祯十四年九月五日。被后世称为项城之役的大战,从孟家庄拉开了序幕。&1t;i>&1t;/i>
秦军的斥候大概以十人为一队,不过,大多都不满编,都又双马。而为了让贺人龙不起疑,张轩身边的人大多换成了曹营中军精锐,但却不能派他们出战,因为罗汝才交代过他们,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在张轩完成任务之后,将张轩带出来。
而此刻出战的,就是罗岱,再加上作为张轩亲卫的百余骑。
他们骑战的实力,比起秦军弱的一塌糊涂,不过,罗岱却是一员骁将。
罗岱桀骜不驯,不管是在中军的时候,还是在张轩麾下都是一样,但是一身武艺,不仅仅在张轩麾下,即便是放在曹营之中,也是数得着的,即便是曹宗瑜自忖,也未必能比得上罗岱。
不过,曹宗瑜并不在意。曹宗瑜从来不觉得他是以武力见长的。&1t;i>&1t;/i>
此刻罗岱大显威风。
真正大队骑兵厮杀,无数撞在一起,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根本显露不出本领,唯有这样的小队厮杀,才能显示出一个人骑术,箭术,武艺出来。罗岱远远的在马上左右开弓,秦军斥候应弦而倒。很有射雕者的风范。
不过,秦军斥候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也纷纷马上开弓,很多箭矢射向罗岱,罗岱身子一起一伏,不见有什么大动作,这些箭矢就纷纷落空了。但是罗岱手下没有罗岱的手段了,他们连马上开弓都做不到,只能紧紧的伏在马上,抽刀在手,等着冲阵厮杀。有十几个倒霉蛋,瞬息之间被射中,翻身落马。
从高奔驰的马上落下,几乎上就没有活路了,即便一时间死不了,最少也骨断筋折,但是大队人马却没有时间在这里等你。很快就成为战场上的靶子,要么被马踏死,要么不被顺手一刀结果了。&1t;i>&1t;/i>
罗岱与秦军斥候相距三十多步的时候,忽的弃弓,反手在怀中掏出两把火铳来,“砰砰。”两下,将秦军领头两骑打下马来,随即抽出马刀,一提缰绳,整个人连人带马,飞跃起来,刀光雪亮,血光飞溅。
“他怎么还有火铳?”张轩忽然想到。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个时代这种西洋样式的火铳,还是一个稀罕玩意。张轩略一分神,双方的交锋就已经结束了。
小队骑兵对冲,度相当之快,不过眨眼的功夫,第一次对冲就已经结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罗岱的勇猛,将对方的士气给击溃了,还是秦军觉得大队人马,就在后面,不愿意拼命。
罗岱在张轩身边,翻身下马,接过张轩递上来的水囊,仰起头一饮而尽,放下来,一抹嘴说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我闻到了贺疯子的味道了。再不走,恐怕走不了了。”
第二十七章 万军之中
第二十七章万军之中
张轩没有说话,看向身边的杨山。
杨山冷着脸说道:“不见贺人龙的旗帜,是决计不能走的,这是掌盘子的命令。”
罗岱说道:“我敢打包票,贺人龙已经派人在北边截人了。他才没有那么傻。只知道死追。”
杨山说道:“正好。”
张轩知道杨山外冷内热,是一个好人,对他常常有所照顾,当初如果不是杨山的一念之仁,张轩一穿越过来,就一命呜呼了。但是更知道,他是罗汝才的亲信,只要是罗汝才的命令,他拼死也要完成。
他作为诱饵在这里,所以贺人龙不咬饵,是绝对不会提线的。
罗岱拿杨山没有办法,剩下的人都是杨山带来的中军,不要说罗岱了,就是张轩也指挥不动。只能恨恨的再次翻身上马,再马上检查所有的武器,长弓,马刀,还有两柄火铳。
好在,贺人龙并没有让罗岱久等。
“来了。”却见南方地平线之上,烟尘滚滚,似乎有万马奔腾之色。一面大旗,高高的扬起来,上面正写着一个“贺”字,正是贺人龙来了。
“这时候可以走了吧。”罗岱手已经按在马刀之上了,厉声说道。似乎杨山一个不答应,就要火并当场。
“可以了。”杨山说道。
杨山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让贺人龙咬饵,这个任务已经完成了,第二个就是带张轩安全的回去。现在就要完成第二个任务了。杨山转过头对张轩说道:“你就跟紧了我,记住一定要跟紧了。”
张轩脸色有些苍白,他努力要自己平静下来。但是身体似乎不受自己的控制一样瑟瑟发抖,他翻身上马,学着罗岱的样子,检查一下自己的武器,也只有马刀一柄,在马上开弓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张轩是做不来的。
他知道,这是最危险的时候,能不能逃脱,就要看之后的一个时辰。
在远离孟家庄的老营之中。
此刻老营正在虚张声势,远远的看上去甲胄分明,与闯营联营,方圆十几里,看上有十万大军,但是整个营地之中真正的精锐很少,只有三千多人,这些人留下来,就是为了在战事失利的时候,抛弃整个大营的老弱,带着李自成与罗汝才高层的家小逃命。
罗玉娇此刻也是一身盔甲,手中握着腰刀,行走之间,身上的甲片彼此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出来。
“姑娘,你休息一下吧,你昨
夜一夜没睡,营中的事务,暂时没什么要紧的,有什么事情,我再叫你不迟。”田大娘说道。
“好。”罗玉娇心神不宁,也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回到帐篷之后。坐立不安。
罗玉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翻出来一尊观世音菩萨像,摆在桌子之上,罗玉娇跪在下面,说道:“信女罗玉娇求菩萨保佑张郎平安,信女自知罪孽深重,不救菩萨保佑。那怕是永世沉沦,沦为畜生道,也心甘情愿。但我张郎。心地善良,走到这一步,乃是世道所迫。只求菩萨保佑,不求他得胜而来,只求他平平安安的,那么他事有不成,投降官军也行,只求他活下来,让他活下来。”
罗玉娇闭上了眼睛,眼睫毛轻轻的颤抖,再也裹不住眼泪。眼泪一颗颗从脸上落下来。
活着,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是这个时代普通人最大的奢望了。
“架。”张轩努力的挥鞭,恨不得将胯下的白马给抽死。
一行人急速向北狂奔,就要冲出孟家庄周围的树林。
洪河在孟家庄这个地方绕了一个湾,孟家庄就在这个河湾之处,孟家庄的良田大多是靠着洪河,但是洪河也不是太美好的存在,毕竟淮河流域的水患,到了新中国时期才算是彻底根除。
也不知道是为防水患,还是为砍柴方便,甚至是这些树自己野生的。
反正在孟家庄附近有大片大片的林子,如今在秋季,虽然已经有落叶了,但是还有不少树木还是郁郁葱葱的。而张轩也明白,大军就隐藏在林子之中,但是到底在什么地方,张轩却是不知道。上面也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杨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然将奔驰之中依旧将周围的大部分情况都收在眼中。
“罗岱,后面追得太紧了。你去挡一下。”杨山说道。
罗岱心中暗骂:“为什么是我?”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闷哼一声,说道:“知道了。”他一拉缰绳,说道:“兄弟们,跟我教训一下这些秦狗子。”只是罗岱忘记了,他也是秦人,是秦狗子的一员。
张轩立即感到身边少了一些人,后面的喊杀声响起,但是渐渐远了。
不等张轩松了一口气。就见前面烟尘四起。
张轩打仗多了,观察敌情这一项技能也算是点亮,一看烟尘就知道是骑兵,而且是正对着自己冲过来,但是至于有多少人,抱歉,张轩读烟尘的技能,还差了火候,根本读不出具体数量。
“跟进我。”杨
山一声怒吼,马儿不慢反快。此刻也冲出林子,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张轩立即感到了身边的队形变化。从赶路的队形,立即转化为冲阵的队形,似乎是一个锋矢阵。
以杨山为锋矢。两边骑士都落后杨山大概半个马身,而张轩就在杨山身后四五个马身的地方,正是全军队形最厚实的地方。
而前面正是贺人龙的大队骑兵。
骑兵对冲,几乎都在瞬息之间,张轩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双方就已经撞在一起。
说撞在一起,也不是多合适的。
骑兵的队形都是比较松散的,应该是说彼此擦肩而过,就在彼此擦肩而过的时候,双方都有一个攻击的窗口,一瞬间,人喊马嘶之声,刀兵相交之声,重物坠地之声,呼啸的风声,无数声音充斥着张轩的耳朵之中。
张轩恨不得将自己埋在马身之中,看不见这一切,听不见这一切。但是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冲动。
在战场上,越怕死的人,死的越快,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就是将性命交于人手。
“啊。”张轩大喝一声,他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大喝,不过,随着这一声大喊,似乎将心中的紧张慌乱全部喊了出起,他抽刀在手,看着对面一个人影冲来,一刀斩过去,刀还没有砍在来人身上,但这个人已经翻身落马。
越来是他早已被张轩前面的人给杀死,不过,一时间没有落马,顺势跑了几步才落马。
张轩心中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幸好有杨山在前。”他高兴的太早了。
一道黑影从张轩眼睛之中一闪而过,却是在张轩前面有一个人落马了,是自己人,只是刚刚速度太快,张轩都没有看清楚,到底是谁?
他来没有回过神来,就见一道亮光兜头而来,是刀光。张轩下意识横刀一架。他只觉手腕剧痛,好像被谁反手掰手指一样。痛楚之感深入骨头,手中的马刀再也握不住了,顿时飞了出去。
张轩根本没有听到马刀落地之声。他已经被坐下的白马带远了。
张轩这才想起,他忘记了将马刀用布条绑在手上。
“怎么样?”曹宗瑜问道。
此刻马速减慢了不少,原来第一波冲击已经过去,本来五百上下的马队,似乎减少了三分之一,大概有一百多人落马。
“无事。”张轩一边说,微微一抬手,就觉得右手手腕断裂般的疼痛。他只能用左手拔出备用的长刀,说道:“还坚持得住。”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二十八章 钓者
第二十八章钓者
曹宗瑜说道:“我们最少还要冲破三阵,才能冲出去。小心。”
张轩说道:“不就是杀了贺人龙一个儿子,他回去再生一个就行了,居然如此想拿下老子。”
“哈哈。”曹宗瑜不由笑道:“你说的轻松,那是一个儿子,岂能那么容易算了。”
“你后悔吗?”张轩忽然问道:“其实你不用来陪我的,因为贺人龙想杀的只是我而已。”
“如果你死了,我就后悔。”曹宗瑜说道:“如果你没死,我就不后悔。”
“杀。”张轩又听见杨山大声一喊,张轩前面的马匹再次提速,张轩一时间也没有说话的心思,左手死死的握紧了长刀。又是一场厮杀。
就在张轩拼命为自己找一条生路的时候,孟家庄之中,也迎来了他们新的主人。
“大人,你看。”一个将官引李国奇到孟家庄仓库之中。
其实孟家庄根本不没有什么专门的仓库,不过是,村中的人丁全部逃光了,剩下的房子被义军用来放辎重而已。
这个将官,将几口大箱子给掀开,一时间箱子之中珠光宝气,闪耀着光芒,这将官说道:“这只是一点而已,这里最少有粮食万石,至于这些金银细软,根本数不胜数,大人就甘心,拱手让给他贺人龙吗?”
李国奇眼睛之中,阴晴不定。
在大明的军制之中,副将并不是主将的附庸,而是相对平等的存在。在洪武年间,朱元璋用来控制将领的手法之一,就是用亲贵做副将。李国奇虽然是贺人龙的副将,其实他也有自己独立的部众。只是地位上在贺人龙之下而已。
本来即便是主将也不能完全忽略了副将的存在,但是贺人龙不是一般人,他根本无视李国奇,根本就是拿李国奇当自己部下,只要是战利品,全部是贺人龙来分,贺人龙从来不与李国奇商量,分得时候,贺人龙也偏向自己的部下。甚至有时候,李国奇还不贺人龙的部将分得多。
不过,李国奇毕竟是一个将军,想问题要比他麾下的将士考虑的更多。比如这个时候与贺人龙撕破脸到底值还是不值?
“原来李大人在这里啊?”一个人忽然进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贺人龙的亲信贺珍。贺珍根本不理会外面把守的李国奇亲兵,径直走了进来,说道:“多谢李大人,将这些发现了这些东西,这里没有李大人什么事情了,还请李大人回去,这里就交给我吧。”
李国奇顿时被气歪了。
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士卒,贺人龙跋扈,他下面的人跟他一个样,贺人龙看不上李国奇,把李国奇挤兑的够呛,而贺人龙部下就更看不上李国奇了。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家将军说话。”李国奇的部下大声说道。
“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分吗?”贺珍斜眼看向李国奇的部下。
“今日不能善了了。否则将来,谁还会跟随我?”李国奇心中暗道。军中是最现实的,如果不能护住手下,谁还跟着你。李国奇刚刚即便有了退缩之意,现在也万万退不得了。
“这里有你说话的分吗?”李国奇说道:“你就是这样跟上官说话的吗?”
“我的上官是贺大人。”贺珍眼睛微微眯起来,说道:“不知道怎么跟别得上官说话,我只知道,贺大人让我看管战利品,决不能让不相干的人占去了。”
此刻时值正午。
贺人龙将骑兵调去追张轩。故而这里剩下大半是步卒。是贺人龙兵少,而李国奇兵多。再加上贺人龙不在这里,而李国奇在这里,贺珍固然是是贺人龙的亲信,但是在地位之上,远远不能与李国奇相提并论。
故而他们的争执,不过一会功夫,就尘埃落定了。
李国奇将贺珍逐出,派兵霸占了所有仓库,将所有战利品都占为己有,不分给贺人龙所部分毫。贺珍被李国奇硬生生的赶了出来。
“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贺人龙的部下簇拥着贺珍,问道。
贺珍也知道,即便不是他再看不起李国奇,但是李国奇是副将,而贺珍不过参将而已。两人名位根本无法相比。贺人龙不在,他只能装着硬气,不能将李国奇如何。但又不肯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说道:“无妨,先让他一头,等大帅回来之后,请大帅做主。”
且不提,孟家庄之中,两军之间的龌龊。将目光移到孟家庄之外的树林之中。
这片树林时间很长,大片大片的松树,密密麻麻的,挡住了道路。除却附近村民打猎砍柴的羊肠小道之外,更没有其他道路。
无数将士都潜伏在树林之中,马儿卧在树下,士卒都在马边,安抚马儿,时不时的喂马儿两三口青草,而士卒却只能啃生硬的干粮。
他们身上都盖着树叶树枝,远远的看去,只能看见一片绿色夹着枯黄,正如这秋天的颜色一样。四周的树上面,还有几个岗哨,他们好像猿猴一样爬到最高的大树上眺望,将四周的情况一一汇报到树林深处。
树林深处,李自成与罗汝才正在下棋。
围棋这种高明的玩意不是两个厮杀汉所擅长的,所以他们下的是象棋。
他们所在地面是一个大坑。也不知道是天然的,还是人工挖掘出来的,反正有大概一人深,下面也被收拾过了,干干净净的。李自成与罗汝才正用聚精会神的看着棋盘方寸之间。
但是他们身边的将领,都已经有一些躁动不安了。
为了让贺人龙相信,他们已经在这里隐藏了一天了。
士卒们一天之内,吃喝拉撒都在一片地方,也不许用帐篷,还要照顾马儿。要知道长时间将马约束在一个小地方,不让动,对马儿来说,非常的不舒服,幸好,他们带得都是一等一的战马。还能坚持。
但是在这树林之中,一片寂静,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静谧了。外面的行军打仗就与他们无关了。时不时的鸟兽虫鸣,让他们觉得尚在人间。
连消息也闭塞起来,除却李自成与罗汝才掌握全部情况之外,其他将领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种种的担心,让这些将领也坐不住了。
特别是他们将能战之兵几乎全部带来了,有两万五千之众,再加上在外围配合的五六千人,可以说,义军主力三万多人全部在这里了。
“将军,是不是该出发了。”罗玉龙第一个按捺不住,他不仅仅担心老营的危险,更担心去诱敌的张轩。虽然他口中说,张轩即便去死,也不会去救他了,但是他毕竟是自己妹夫,是玉娇的丈夫。
一旦,他死了,玉娇不知道会有多伤心。而且他毕竟是曹营的少将军,很多事情都不瞒他,也瞒不过他。外面的消息罗玉龙都知道,他更知道,张轩此刻已经被贺人龙重重围困住了。如果去的慢了,说不定见到的只剩下尸体了。
罗汝才撇了罗玉龙一眼,心中对罗玉龙万分的看不过眼。罗汝才不是冷血之人,他不是不担心张轩,其实他比罗玉龙更担心,因为在罗汝才的眼中,张轩不仅仅他女婿,还是他的谋士,他身边能征善战的人从来不少,但是能给他出谋划策的人却是不多,即便是吉珪,也只能在人情世故,阴谋诡计上帮帮他,其他的,在战略大局上,还不如罗汝才自己的。
但是再怎么担心,罗汝才也没有为此乱了方寸。
第二十九章 埋伏起
第二十九章埋伏起
“再等等。”罗汝才说道。
战争就好像他眼前的棋局,凡是摆在棋盘上的棋子,没有一个是不可以牺牲的。不管是张轩,还是罗玉龙。因为这一战不能输,一旦战败,李自成与张献忠,罗汝才三人,杀两亲王,逐一亲王所营造的大好局面,就会付之东流,或许还会有后起之秀,但是他罗汝才,未必还有在天下这块大棋盘上下棋的资格。
“要等到什么时候啊?”罗玉龙问道。
李自成说道:“贤侄不要着急,让贺人龙再高兴一会儿,等到他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就是我们出手的时候。”
行军刚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会有警惕之心,但是时间一长,又没有什么动静,这警惕之心,就会慢慢的松懈起来。其实如果不是罗汝才一力要求,李自成就会放弃张轩一行人,等贺人龙大仇得报的时候,再陡然杀出。
不过,为了张轩的小命,只好提前一点了。
李自成微微抬起头,他的独眼看着天色,心中暗道:“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只等信号了。”
孟家庄以北,烟尘滚滚。数千匹马不住兜圈厮杀。杨山左突右冲,势不可挡。但是依旧寡不敌众。
骑兵想要围住是很难的,但是贺人龙恨极了张轩,一心要将张轩杀死,故而调来整整四五千骑之多,杨山就是再厉害,以五百骑的数量,在数千骑的包围之下,杀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看来,你要后悔了。”张轩喘这粗气。说道:“我今天恐怕要死在这里了。”
曹宗瑜的手臂上正在冉冉流血,刚刚战斗之中,不知道被谁一箭射中,曹宗瑜将箭矢斩断,但一时间也没有功夫处理伤口,只能任他流血了,他将摘下水囊准备喝水,却发现刚刚不知道谁的一刀在水囊之上划出一个大口子,水早就洒了他一身,他都没有感觉,他身上早就被汗水与血水打湿了好几遍了。他将坏掉的水囊扔掉。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曹宗瑜没好气的说道。
“少说话。”杨山一边说,一边自己的水囊递给了曹宗瑜。
此刻当初的五百骑只剩下百余骑了,更加重要的事情是,他们的马儿都跑不动了,对骑兵来说,马儿就是他们的腿。失去了速度,不过是等死而已。
忽然对面一骑过来,大声说道:“我家大
帅,看中诸位的勇武。他老人家只要张轩的人头,如果诸位愿意投降,我家大帅愿意收你们为亲兵,从此吃香的,喝辣的。”
张轩说道:“这也是一个出路,等会儿,诸位兄弟,就砍了我的头过去吧。只求诸位兄弟刀快一点。让我少受点罪。”
对于死亡,张轩早就有预料了,就在他亲手杀死第一个人的时候,就有所预料的,杀人者,人恒杀之,这天经地义,没有什么不对的,只是,张轩没有想到会死在这里,在他想来,做诱饵吗?太多电视剧上,很多将领都是打得饵都吃不到。
但是此刻张轩才明白,我是猪油蒙了心,才去相信什么电视剧。对于钓鱼的人来说,他们不在乎,鱼有没有吃掉饵。反正他们要的是鱼。而不是饵。饵有没有被吃掉,鱼在乎,饵在乎。钓鱼的人不在乎。他们在乎的只是鱼上钩而已。
当然了张轩也不想死,他说这话,不过想占据主动,与其被别人说,还不如做慷慨激昂状,说不得还能有一条生路。
“少废话,多留点力气学杀人吧。”杨山难得费了一点口水道:“最少杀不了人,也能自杀。”
说话之间,杨山一箭射出,来劝降的那个人,翻身落马,只剩下他的马儿独自在他的尸体前徘徊不定。
贺人龙远远的看见,冷哼一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说话间,他扬起了一手,只等手一挥,千骑突击,将剩下这百余人全部斩杀,为自己孩子报仇。全军的目光都聚集在贺人龙这一只手上。
“咻。”的一声,一枚花炮冲天而起,在天空之中炸裂开来。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贺人龙心中陡然一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弥漫在心间。
“事情不妙,莫不是有埋伏。”
贺人龙正思索之间,却感觉南边的马队一阵骚动,却见十几个人,硬生生冲马队之中冲了过来,当先一人,一张强弓能玩出花了,左射,右射,反身射,镫里藏身射,连珠射,等等等。而且不仅仅是好看,而且致命。
几乎箭箭并不落空,对准谁,谁就应弦而倒从来没有意外。一时间所有人居然不敢追。
“罗岱。”张轩心中感动。暗道:“我对罗岱算不上多好,但是他能在这种关头来救我,实在是意想不到。”正在张轩感动的时候,杨山陡然上马,一冲而下,去接应罗岱。
杨山选择驻马的地方,是一个小高地。在
豫东南大平原之上,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山峦,这里这块高地,只是微微有一点坡度而已。
杨山迎罗岱上来,张轩立即上前,说道:“罗兄没有想到你会来救我。”
“屁。”罗岱说道:“老子不过不想离开曹营而已,不管怎么说,我与掌盘子都是一罗姓,他们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闯将与掌盘子的打算吗?这花炮一响,伏兵尽起,如果我这个时候,还在外面逗留,没我的好果子吃。”
罗岱早就是老油条了,杨山让他阻一下追兵,他倒好,虽然完成任务了,但是却不想与大队人马汇合了,贺人龙将注意力放在杨山这些人身上,完全没有想到,外面还有几十名游骑在。
罗岱毕竟是姓罗,虽然因为脾气的问题,没有什么重任,但是谁都高看罗岱一眼,故而他在曹营之中待得挺舒服的,去别的流寇营中,未必有这种待遇。故而他见花炮响起,知道伏兵将起的时候。抢先杀进来,就是为了与张轩汇合。得一分功劳而已。
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有些事情,说得做不得。罗岱一张嘴,本来感激他的人,一瞬间变得厌恶起他了。
“只有这几十骑,后面没有吗?”贺人龙问道。
“是大帅,没有。”
贺人龙微微眯起眼睛,心中一时间犹豫起来,他被罗岱的行为给干扰了,如果没有罗岱的行为,贺人龙只会想花炮的事情,但是有了罗岱的行为,他不得不多想一点。一时间想不明白,但是他依旧下令说道:“下令全军戒备,让魏大亨手脚快一点,赶快将这一点人给处置了,让将张轩的人头拿来。我感觉有一点不对劲。”
打老仗的人有一种直觉。但是贺人龙下的命令迟了。
“杀。”喊杀之声震耳欲聋,从西,南两地杀出来,一时间声震四野。贺人龙脸色巨变。更不要说,他麾下的将士了。
“闯贼,曹贼,远在百里之外,根本不可能在这里,他们这些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除非,我中计,这是一个圈套。”贺人龙暗道。他思索之间,双方已经接战了。
贺人龙一想明白这一点,瞬息之间脸就白了,手心冒汗,再也不想如何围剿张轩之事。因为他知道,这一次的局面危险之极,如果不能处置好,他贺人龙的小命,就要葬送在这区区孟家庄这个小村落附近了。
而且他所想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生死,还有一场战的成败。
这一战不妙了。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三十章 破孟家庄
第三十章破孟家庄
贺人龙多年的征战经验,让他一眼就看出,眼前的对手是谁了。
义军的主力就曹营的人马。
固然是因为张轩的原因,但是也是曹营与闯营的特点,曹营兵少,但是精锐过于闯营,在野战之中,从来不惧贺人龙。而孟家店,虽然只是一个小庄子,但不得不说。很多地方,骑兵都不是很方便的,故而闯营毕竟合适。
“走。”贺人龙明白的很,一看场上的局面,就知道打下去对自己不利,且不说,曹营精锐比起他贺人龙的部下丝毫不差,单单说从体力来说,曹营养精蓄锐一日有余,而贺人龙所部却消耗了不少体力。而且曹营又占了突然袭击的便宜。贺人龙也想搬回局面了,只想保住自己麾下的将士再说。&1t;i>&1t;/i>
贺人龙一声令下,大队秦军不如义军接战,掉头向东而走。
但是既然粘上了,那是那么容易说走就走了。罗汝才,以及罗玉龙,王龙,杨承祖等人,花了这么大的力气,仅仅是为了打败贺人龙?是为从贺人龙身上撕下一块肉来。贺人龙东走,曹营死咬着不放。
双方边打边走,混战之中战场一直向东边移动。
贺人龙都亲自上阵了,他麾下的几员大将,贺勇,贺国卿,这都是贺人龙的本家亲信,再有魏大亨,高杰,等人,也都是勇将,虽然一时间失利,但是咬着牙也能撑得住,想分出胜负,需要好一阵子。
罗汝才驻马高处,正是杨山所选的那一处高地,看着东边的战场之上的情况,将身边的将领全部砸了进去,中军将领,黑云祥,白贵,一时间全部砸了进去,杨山等百余骑,忽然成为罗汝才手中最后的机动人马了。&1t;i>&1t;/i>
贺人龙之部,真乃劲敌也。
贺人龙身边的将士并不全,他将一部分人留在了孟家店之中,这里的人不过数千而已,但曹营几乎主力皆在,将近万骑,虽然打着贺人龙步步后退,但是想要留下贺人龙却是不大可能了。
罗汝才心中叹息一声,暗道:“哎,今日留不下贺疯子了。”他随即将这一件事情放下,也不去看战场上的形式了,在他看来,大局以定。转过头来看向张轩,说道:“贤婿,如此局面可曾看过?”
张轩说道:“不曾。”
的确不曾,这一场大战,双方交战的骑兵在一万五千骑之上。乃是真真正正的万马奔腾,再加上骑兵作战,又需要空间,张轩向东眺望,满眼所看都是战场,无数骑兵冲击,反冲击。射箭肉搏,无所不用其极。几乎每时每刻都会有人落马,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死人。&1t;i>&1t;/i>
不管是多么壮丽的史诗影片都拍不住这样惨烈的场景。
“这样的场景,你今后会常常见到的。”罗汝才说道。
其实这样大会战,对罗汝才来说,也不是多常见的,毕竟在崇祯十四年之前,罗汝才人马最多的时候,号称有数十万之众,但是实际上,大多都是老弱,即便是青壮,但是不能用军纪管理,与寻常百姓没有什么区别,他的本部从来都是数千骑兵而已。那才是他的老底子。在四川最惨的时候,只有一千多骑,不得不与张献忠合营。这一战,可以说罗汝才第一次掌管万骑以来的会战。
“岳父,今日一战能不能留下贺人龙?”张轩问道。
罗汝才叹息一声,说道:“贺人龙毕竟是贺人龙,即便是落于下风阵势也没有乱,今天最多打败贺人龙,想要将贺人龙留下来,却是难啊?”&1t;i>&1t;/i>
张轩说道:“如此说来,今日得胜之处,要看孟家庄?”
“不错,今日胜是胜了,但是能胜几分,却要看孟家庄了。”罗汝才看着张轩,有意点拨一下张轩,毕竟有一个只会冲锋陷阵的儿子,罗汝才只好在女婿身上多下一点功夫了。
“孟家庄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张轩没有注意到罗汝才微妙的表情,而是一颗心,远远的飞到了孟家庄,想知道孟家庄想到战况如何,今日之战到底能胜上几分?
“杀啊。”此刻的孟家庄到处都是喊杀之声。
这里的战况比罗汝才那边好多了。
孟家庄是一个残破的小村庄,根本装不下数万军队,故而大部分官军都是在庄外驻扎,因为是中午暂时休息,也没有修建什么营垣,又因为贺珍与李国奇之间的矛盾,双方明为一军,其实已然两分,互相正敌对着。&1t;i>&1t;/i>
故而李自成大军忽然难,官军顿时措手不及。进而大溃。
将分散的军队聚集成阵列,官军最少需要一两刻,李自成又怎么会给他们这个时间啊,近两万义军,好像是潮水一样淹没了孟家庄。
贺人龙所部马兵大概有一万骑,而一半在曹营那边,一半留在这里,而步卒大概也有一万多人,不过,这些步卒与骑兵之中,有一部分是李国奇的麾下。双方的实力相差并不大,但是以有备攻无备,自然是势如破竹,即便是有雄浑的兵力也挥不出来。
官军很快,就分成两批。
一批在孟家庄之中,就是李国奇部。
李国奇部占据辎重堆积之地,将士们见了金银财宝,自然是善财难舍。面对进攻第一选择,是固守。而贺珍这些人被赶了出来,步兵几乎全部崩溃了。而剩下的骑兵都聚集在贺珍的身边,问道:“贺参将怎么办?”&1t;i>&1t;/i>
贺珍说道:“诸位,如今局面这孟家庄已经不可守了,我们去找大帅去,只要与大帅汇合,怎么办我们听大帅他老人家指挥。”
“对。”一行人纷纷点头,对些步卒根本不在乎,带着身边的亲卫,就准备弃孟家庄而走。
这也是明军的陋习,他们将骑兵当成家丁亲卫,最为重视不过了,但是将步卒当做附庸,几乎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丝毫不心疼。流寇与官军一脉相承,似乎也没有听过有什么能打的步卒。
“报,李副将来使。”外面一个士卒说道。
“杀了他。”贺珍一想起今天的事情,心中就恼怒非常,此刻想起来用我了。贺珍冷哼一声,说道:“我们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对。”众将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点头。赞同贺珍的说法。&1t;i>&1t;/i>
转眼之间,贺人龙余部数千骑兵,立即就走。
李国奇从房顶向外面看去,两者相距不远,不过中间的联系已经被闯营切断了。他明明看见他的信使进入贺珍阵中了,但是却见贺珍转身就跑,居然不将他的书信当一回事?心中恼怒非常。但也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必须决断的时候了。
“传令下去。”李国奇下来之后,立即上马说道:“所有人全部上马,立即突围。“
于是乎,双方纷纷逃走。贺珍因为要去找贺人龙,是先往南逃,再绕往东,沿着洪河北上,找贺人龙而去。李国奇追着贺珍跑了,刚刚开始不过是本能而已,在这样的局面之中,他本能的想聚团而已。
在半路上李国奇也想明白了,去投奔贺人龙。
毕竟贺人龙能打仗,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危机时刻,所有人本能的投奔强者,而在军中信服的强者,并不是傅宗龙,也不是杨文岳,而是贺人龙。
就这样孟家庄所有的东西,失而复得,又落在了义军的手中。
“叔叔,敌人溃败,让我去追击吧。”李过跃跃欲试的说道。。
如此大好局面,所有义军将领都兴奋非常,想要乘胜追击。
第三十一章 驱虎
第三十一章
在李自成想来,孟家庄也是要一场苦战,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只是轻轻一击,就官军就一溃千里。交手不过一刻钟,官军就分成前后两拨纷纷逃窜,让李自成有一种老子,处心积虑,蓄谋已久,大把火气,还没泄出来,你就已经不行了。
这就是战争之中,有一员大将坐镇,和没有一员大将坐镇的区别所在,如果贺人龙在此,决计不会胜的如此轻松。
不过,李自成很快就调整了心态,说道:“如今局面李国奇之辈,不足为虑了,放过即可,现在我们要抓紧时间对付的,是虎大威。宗敏。”
“属下在。”刘宗敏说道。
李自成说道:“虎大威就是数里之外,这里的情况,他一定已经得到消息了,故而打虎大威是一场硬仗,这一仗我交给你了。”
刘宗敏说道:“我刘宗敏打得就是硬仗。”
“好。”李自成说道。对闯营其他将领说道。“你们跟着刘宗敏一起去吧。我坐镇孟家庄。”
在孟家庄之中,对李自成比打败虎大威还要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收编俘虏。
李自成是秦人,闯营的高层之中,除却少部分的人之外,都是秦人,比罗汝才的曹营更多,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的地域之见,也是非常的严重的。老乡见老乡彼此就好说话。而且义军之中上层大部分都有从军的经历,与这些秦兵都有共同话题,了解他们想什么。
与这些秦兵讲什么家国大义都是无意义的,陕西连年荒年,即便不是荒年,陕西那地方也养活不了多少人。故而这些秦兵,不过是出来混一口饭吃而已。谁给他一口饭吃,他们跟谁走。
这里有万余俘虏,李自成如果能化为己用,闯营的势力定然大增。这一件事情,比去打虎大威重要的多。而且刘宗敏是李自成麾下的猛将,李自成的左膀右臂,就好像是徐达于朱元璋。他领兵作战。李自成很是放心。而收复军心之事,还是李自成自己来,他绝对不放心别的人来办。
刘宗敏或许猜不透李自成的心思,但是对李自成的命令,从来是没有二话,高声答应之后,立即点兵,将军中几员骁将,如李过,高一功等等,都带走了。足足有近万骑,南下直奔,虎大威所部了。
正如李自成所说,这事情瞒不过虎大威,毕竟动静太大了,数里之外,都能听见喊杀之声,再加上秦兵崩溃的时候,有不少逃兵,根本封锁不住消息。
“前面到底是怎么回事?”虎大威将好几个逃兵,抓在马前,问道。
“大帅,前面有闯贼伏兵。我们刚刚到了孟家庄,贺帅去追贼人了,闯贼暴起发难,我们一下就被打散了。”这几个逃兵纷纷磕头说道。
“你们确定是闯贼,不是曹贼?”虎大威说道。
“正是闯贼,闯贼的黑旗,我们都认识。”
“带他们下去。”虎大威一挥手,自然有人将这两个逃兵带下去,至于如何处置,就不需要虎大威发话了。
“立即快马向傅督,杨督禀报,全军戒备,我想闯贼就要来了。”虎大威说道。
正如虎大威所料,两队马队,刚刚向南而去,向两位总督禀报,北边就荡起了烟尘,一面大大黑旗跳出地平线,万余骑兵就好像是洪流一样冲了过来。刘宗敏的手段干脆利落,根本不说别的,上来就是干架。
“好个闯贼。”虎大威大怒,说道:“居然如此无视于我,让你看看我虎大威的厉害。”
虎大威与猛如虎齐名,而且都是塞外降人出身,无依无靠,凭借的会打仗,能打仗才有今日,号称军中双虎。虎大威甚至跟着卢象升打过巨鹿之战,一直坚持到最后,直到卢象升战死之后,才突围而出。
这一战让虎大威的家丁折损太多,但是虎大威敢与清军争锋的老底子绝不是那么容易被刘宗敏啃下来的。。
虎大威几乎争锋相对,带着数千骑兵与刘宗敏对冲。只是虎大威现在还不知道对面的主将,不是李自成,而是刘宗敏。
虎大威的优点与缺点一样突出。
他是一员猛将,但是仅仅是一员猛将而已。让他带数千骑兵,冲锋跳荡,所向无敌,虎大威做得到,但是让他带来万余大军,步骑皆用,他就有一点管不过来了,常常是自己管骑兵,而将步卒给张副将率领。
保兵步卒本就弱于骑兵,在这万马奔腾的冲击之下,哪里站得住阵脚啊,顿时大乱。张副将也不过是庸将而已,没有力挽狂澜于既倒的能耐,在局面之下,不过一轰而散的下场,张副将拼命带着数千步卒,向南而去,投奔杨文岳去也。
虎大威与刘宗敏合围厮杀,寸步不让,但是双方士气上,数量上的差距,让虎大威取胜无望。
义军先破孟家庄,几乎不费吃灰之力,养出了得胜之气,此刻士气正锐。而虎大威行军半日,得知前军先败,体力上的消耗,暂且不说,单单
士气就无法与义军相比,更不要这边他们拼死作战,步卒却转身就逃了。
更是让他们士气动摇。
不过,虎大威以老将,拼死在前。大声疾呼,士卒们本能的围绕在虎大威身边。双方对冲不知道几次,弓矢,火药耗尽,其实这东西本来装备的就不多,毕竟他们是骑兵,而不是步卒,身上带两三个箭壶而已,至于火药,骑兵交战,大部分火器只有发一次的机会而已。
“大人,打不得了。”虎大威的亲兵一把抓住了虎大威的缰绳,说道:“将士们坚持不住了。”
虎大威满身是血,他已经换了两把腰刀了。他转眼看去,缺发现身后的士卒少了很多,不少人都被打散了,大部分人都在喘这粗气,浑身大汗淋漓,最重要的是马,虎大威从小在草原上长大的,对自己坐骑的了解。比对自己身体还要了解。他很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坐骑腿软了。
虎大威看着对面的黑旗,咬着牙,说道:“撤吧。”
似乎人老了就不如当初心坚如铁了。不忍心将这儿郎们全部葬送在这里。
但是想要走,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虎大威这边一动,刘宗敏就看得明白,立即将李过给叫过来,说道:“虎大威要跑了,我追他,你带着本部人马向南打一打官军的后军,我听说,官军的后军是两个文官掌军。或许吓他一吓,就大胜,如果不能的话,就撤回来。不要硬拼。”
今日一战从中午时分,伏兵尽起打到现在,义军上下早就已经累了,打不了打仗的。只是机会实在难得,刘宗敏不忍心放弃,故而让李过一试。
“是。刘叔放心,我不会硬来的。”李过答应下来,刘宗敏才放心的追虎大威去了。
刘宗敏咬着虎大威不放,一追一逃,到了傍晚时分,刘宗敏觉得士卒疲惫,唯恐夜晚不被虎大威钻了空子,这才收兵回去了。
李过与刘宗敏分开,想了想,觉得官军后军最少有万人,他本部厮杀过后,不过两千骑而已,消息早就传过去了。堂堂正正之战,能不能胜暂且不少,单单说士卒疲乏,根本不是交战的时候。故而他脑筋一转,想起了小时候听到三国,计上心头。
他以百人为队,全部在马尾上绑了树枝,自己带千人在前。一路上烟尘滚滚,从远处去看,至少万余骑兵,在日暮时分顺着大军行军的痕迹到了官军后军之处,他只是一看,心中就是一动,看来官军也不是没有能人啊。
为何?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三十二章 围师
第三十二章围师
官军所在之地,是一个小村落。中原寇乱以来,无数村庄都加固围墙,而官军所在之地,就是一个有围墙的村落,这围墙并不是太结实,但是依旧是一道障碍。如果仅仅是这样,李过也不会说官军有能人?
因为驻兵于此,是行军打仗的本能了。只要不是傻瓜都会这样做,李过看官军有能人原因,是官军的营寨。
官军并没有驻兵村中就完事了,而是在城外建了一座简易的小寨,彼此互相呼应,成犄角之势,一是进攻的难度成倍的增加。
要知道,官军下午遇袭,那时候,后军还在行军之中,前军后军虽然有一些脱节,但是相差并不是太远,就这一会功夫,官军当机立断,在这里下营,并建立出一座营寨出来,这决断,这动作,不是宿将,不是打老仗的人,谁能为之?&1t;i>&1t;/i>
一看这局面,李过心中就有一种预感,想要吓唬这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总要试一试。
李过立即点了一个百人队,持刀盾扑城。
简陋的营寨之中,傅宗龙傲然而立。
其实这简陋的营寨,说是营寨都有一些夸张。怎么说。其实就是在外围挖了一道壕沟,将土堆在一边,然后用一些木头作为骨架,撑起了一道墙而已,这一道墙也不高,不过,到人肩膀而已。不过极其厚实,人能在上面行走。而傅宗龙现在就在上面。
“傅大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大人还不是要站在这里了。”任监军小声说道。
任监军是一个太监,太监监军也是惯例了,不过他在军中的影响力很弱。其实这就要看主将的能力了。主将厉害,什么监军副将都压下去,而主将不行,就不要怪这些人挑战主将的权威了。&1t;i>&1t;/i>
而傅宗龙是文官大佬,资历老,威望重,脾气硬,对皇帝都不低头,又怎么在乎区区一个太监。任太监只要做自己的透明人。不过今日兵危战急,傅宗龙要稳定军心,故而将监军也拉出来,让将士们看一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是战场从来是立尸之地,可比危墙之下危险多了。又怎么能避。”傅宗龙一身盔甲,威风凛凛,其实却有一种不堪重负之感。
万历三十八年,十七岁中进士。天启元年,上书请战沈阳,天启年间那数年参与平定水西安氏之乱。而今已经年近五十了,五十岁,对现代人是正当壮年,但是对当时的人已经是年老了,而且在诏狱的两年,严重的伤害了他的健康。十几斤的盔甲,他当初平水西的时候,如若无事,但是现在却觉得好像是担山一样。他还不能让士卒看出自己的负担,毕竟全军大败,士气动摇的时候,全军上下都在看着他这个督师的。&1t;i>&1t;/i>
“任监军,你看贼军如何?”傅宗龙微微一笑说道。他要安定士气,需要一个人来唱双簧,可以杨文岳不过是一个匹夫而已,居然胆怯了,龟缩在火烧店,也就是李过看到的那个村落之中,不敢出来扎营。傅宗龙只好拉任监军出来凑数了。。
“气势汹汹,耀武扬威。”任监军不敢说贼军厉害,害怕被傅宗龙以动摇军心之罪杀了,但是又不敢说不厉害,努力找两个没有主观色彩的词。
“我看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傅宗龙大声说道,他努力挤压着胸中之气,他并不是给任监军说的,而是说给士卒听的,任监军不过是一个引子而已。“看这烟尘环绕不息,但眼前不过千人马队而已。如果贼人有大队人马,何不让他们养精蓄锐,准备攻城,让他们在外面跑来跑去干什么?这是哪家的兵法,除非贼人本就不多,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1t;i>&1t;/i>
傅宗龙的声音远远的传开,很多士卒一听,再一看眼前的局面,心中顿时安定下来了。
军心渐渐的安定下来,傅宗龙就放心了。
这时傅宗龙忽然现,对面有百余人下马,手持刀盾冲了过来。他心中暗道:“正好用来鼓舞士气。”
傅宗龙麾下都是步卒,以步卒迎战骑兵。傅宗龙就知道这不靠谱。其实傅宗龙的本意,就是打上一个小胜仗鼓舞一下士气,这才是鼓舞士气的最好办法。
此刻李过派人来攻,其实不是正合傅宗龙之意。
傅宗龙立即指挥将士将好几门火炮都藏在土墙后面。他亲自指挥,等贼人走进之后,立即开炮。
数门火炮一起开炮,打的还都是散弹,将这百余人大部分给覆盖进去,顿时有一半倒在地上,或死或伤。李过立即信号收兵,能回来的只有一半人而已。&1t;i>&1t;/i>
“今日攻不下这里了。”李过心中暗道,他见天色已晚,在附近临时找一个宿营地。不过,他也不掉以轻心,因为时间关系,也没有时间建立营寨了,李过干脆让士卒找一个地方就地休息,而派数百骑兵,布置在不同方向,今夜轮班睡觉,盯死了这里。并且派人回报情况,请援军。
而李过就盯着火烧店的正门所在。这一夜,将士们还能轮班睡觉,但是李过却不能合眼了。
李过在黑暗之中坚守的时候,孟家庄之中,灯火桶明。一堆堆篝火烧起来,大胜之后,李自成犒劳三军。不论是闯营,还是曹营,而在李自成的手腕之下,大部分秦军俘虏都答应投降了。更让李自成喜不自胜。
这些秦军,根本不用训练。只要稍稍整顿,就是大军精锐,等于李自成的兵力猛增一万精锐,让李自成如何不高兴啊。&1t;i>&1t;/i>
也许是罗汝才对张轩的补偿,罗汝才将张轩带在身边。参与整场战事。然后大军与闯营回孟家庄会师,听说李自成收降了一万多俘虏,罗汝才的脸色有一点不好,不过,李自成势力扩大,罗汝才也不想与李自成撕破脸,这事先按下不提。
“老营的人来了。”
“刘将军大军回来了。”
设在打谷场的露天大会,气氛越热闹了。一堆堆篝火有撩天之势,而宴会的主食,就是马肉,这一战,战死了不少战马,不论是义军还是官军,今夜全军上下的大餐就是马肉。甚至在缴获之中,还有不少酒。有酒有肉,除却警戒的士卒之外,其他的人都陷入欢庆之中。
这一场大胜可以说是李自成破洛阳之后,最大一场胜仗了。
在肉香之中。李过的使者最后到了。
“你说,傅宗龙与杨文岳就在南边的火烧店。过儿已经看住了他们。”李自成一只眼睛在黑暗之中散出光芒说道。
“正是,只是李将军兵少,只有两千骑,而且激战一天,不能再战了,所以围不住他们,李将军请闯王,援军。”李过的使者说道。
“好。”李自成大喜说道:“如果抓住傅宗龙与杨文岳,记过儿第一功。”
不得不说,崇祯年来,因贼乱而死的将领不少,但文臣大多是因为问罪而死,没有几个督师级别的文官,是死在义军手中的。如果李自成能擒住,或者杀了傅宗龙,李自成的声威必然大震。李自成一想到这里,就喜不自胜。立即公布这个消息。也因为明天还有战事的原因,将所有的欢庆全部取消了,所有人都安排好休息,以待明日的大战。
不过,张轩经过今天激励的交锋,怎么样睡不着,那一种兴奋劲,到现在还没有消除。在大脑之中,反复复盘自己的一战,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算是睡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走不走?
第三十三章走不走?
傅宗龙所在小村落,有一个名字,叫火烧店,虽然不知道这个小村落的名字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在夜色朦胧的火烧店之中,向外面看去,星星点点的火光,几乎将火烧店给围在中间,还真有几分火烧之意,而每一堆篝火,就是李过与官军到底哨卡。
“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外面贼军尚少,今夜突围,还能冲得出去,如果过了今夜之后,贼军大举进军,将这弹卵之地给围上了,末将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送大人离去了。大人,三思啊。”张副将说道。
杨文岳不是什么统兵之才,他统兵全靠这些将领,而其中从战阵上逃回来的张副将官职最高,故而杨文岳也就追倚重张副将。张副将早已被吓破胆了,一心劝杨文岳逃走,他自己不敢逃走,毕竟他自己要是逃走的话,失陷傅宗龙之罪,就足够杀他的头,但是如果他跟着杨文岳一起逃走的话,那么事情的关键就在杨文岳头上了,他就不用承担主要责任了。
杨文岳依旧沉默。
杨文岳不是想留下来,而是顾忌很多东西,毕竟他是文官,武将可不要脸面,他们是粗鄙之人吗?杨文岳堂堂士大夫,岂能将傅宗龙丢到这里,那么他在士林之中的声望还要不要了。
所以他不是不想走,而是不想一个人走。比如和傅宗龙一起走,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名声什么了。不过傅宗龙却是一个不好说服的人。
“大人,傅大人求见。”外面有人说道。
杨文岳顿时大喜,心中暗道:“莫不是傅大人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是与我说退兵之事吗?”一想到这里,他连忙迎了出去,见了傅宗龙说道:“老大人,有事情叫我过去就行了,何必亲自来啊?”
傅宗龙说道:“军机大事,不得不慎重,我还是亲自与杨大人商议一二,才放心睡觉。”
从入夜到现在,傅宗龙一直都没有停息,他在新营寨之中督工,单单凭借临时建起来的营寨,傅宗龙担心不能在贼人的进攻之中坚持下来,故而,一直在督促士卒加固,即便是夜深了也没有停止。现在营寨之中,士卒轮班休息,加固营寨,昼夜不息。
不过,傅宗龙有一点撑不住了。
而且他也知道明日定然有一场血战,比今日艰难百倍,故而傅宗龙决定睡一觉,养足精神,刚刚躺下,忽
然想起杨文岳。杨文岳这里有数千士卒,也是一股有生力量。他想起今日杨文岳的表现,多出几分担心,决定来这里一趟,安一安杨文岳之心。
两人在房间之中宾主坐定。
这房间是村落之中最好的了,但是依旧是一座土坯房,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只有两个行军的马扎。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们依旧礼仪周全,好像不是在土坯房之中,反而是在官府正堂之上。
杨文岳说道:“如今我军大败,贺人龙,虎大威都不知去处,只剩下我等万余之残破之卒,守此残破小村,危如积卵,老大人,我们是不是早做准备啊?”
杨文岳心中焦急,忍不住说道。
“我已经做了准备,刚刚入夜的时候,我已经派人送信于左帅了。”傅宗龙说道:“只要左帅一到,我们就能转危为安了。到时候里应外合,大破贼军。”
杨文岳目看这傅宗龙,几乎是看傻子的样子。他觉得傅宗龙所说的话,简直是痴人说梦。
“大人,为何不招贺人龙等人回师,反而招左良玉?左良玉在千里之外,能济何事?”杨文岳说道。
“正如杨兄所言,贺人龙与虎大威等人都为良将,即便是大败,也不可能被全歼,定然保留人马,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我已经派出斥候,找到他们,下令让他们回援,以你我万人之师,守上三五日,则大军必至,如此有步骑配合,我不惧与贼人一战,贼人走则罢了,如果不走,即命左帅从东来,丁督从西来,高巡抚从北来,围歼闯贼于此,为国朝除此大贼。”傅宗龙说道。
“老大人,今日之战已败,何不保有用之身,等来日再战?大人此举,几近孤掷啊?”杨文岳说道。
傅宗龙其实也知道自己所说大半是空话,左良玉决计来不了,以杨嗣昌钦差大人之尊,都掉不走他左良玉,他傅宗龙又何德何能能在千里之外调动左良玉?只是为了坚杨文岳之心而已。但是能在科举之中杀出来的人,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都不是傻子。傅宗龙只能说实话了,他长叹一声,说道:“我何尝不想走,不是我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大军进退必有前锋殿后。而如今大军精锐尽丧,所剩不过万人而已,而且都是步卒,即便今夜突围,哪怕是一夜走上一百里,也逃不出贼人的马队,那时候,大军在行军之中遭遇马队定然是大败一场。”傅宗龙
说道:“坐守此地,等贺人龙等人来接应,即便不能大败贼军,最少能全身而退。这是唯一的办法。”
杨文岳愣愣出神,他万万没有想到,现实如此残酷。
傅宗龙爬吓住了杨文岳,立即劝解说道:“斗望不用担心,只有贺人龙还有数千骑兵遮掩,我等步骑相合,向北走上两日,就能到项城,入项城之后,据城而守,贼军没有什么办法的。贼军不敢在一处久留,等贼军去后,我再整顿人马,与贼人再战。”
杨文岳想劝傅宗龙弃军而逃,但是他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以他对傅宗龙的感觉,他宁可死在此处,也万万不会弃军而逃的。
“真是又臭又硬,你想死,何必拉我一起?”杨文岳心中暗道,或许傅宗龙刚刚从诏狱之中出来,对天下将领的感觉,还放在两年之前,自从玛瑙山之役后,左良玉不听调遣,贺人龙擅自离队,两人的跋扈之资,不相上下。他有八成把握,确定即便贺人龙接到的书信,也不会来救的。
忽然杨文岳想到了什么,心头一亮,有了主意,不过嘴上去却说道:“既然老先生有此言,晚辈只要附老先生尾骥。”
也许是灯光太暗,也许是傅宗龙太累了,他没有看出杨文岳的眼神不对,说道:“好,有斗望这句话,我就放心,放心你我犄角相对,给闯贼十万人马,他也休想攻下来。”
傅宗龙自以为安定了杨文岳之心,也就放心的离开了。
杨文岳等傅宗龙走后,立即将张副将叫过来,将傅宗龙刚刚所说的话,说了出来,问道:“你觉得傅宗龙所说的对不对?”
张副将微微一想,顿时头上冒出一头冷汗,说道:“傅大人果然是老将,不过,在此坚守,又能坚守几日,这里不过是荒村而已,营中的粮食最多能支持十日而已。兵无粮则乱。”
杨文岳说道:“如果有人在这里坚守,我们是不是就能走得了了?”
张副将立即明白杨文岳的意思,杨文岳是要单独走,说道:“如果有人坚守此处,贼军现在在外面的精骑还不多,自然能走得了。”
“可惜,我要为陛下尽忠,万万不会做这样抛弃友军之事的。”杨文岳忽然打起了官腔说道。
张副将一时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微微一想,就立即明白了。杨文岳不愿意承担这个罪名,这放弃傅宗龙,独自逃跑的罪名。
第三十四章 投名状
第三十四章投名状
张副将打仗不行,但能在官场上混到现在,一颗心早就被打磨成七窍玲珑了。如果有可能他万万不愿意替杨文岳担这个罪名,但是现在不担着又不行,如果他不担这个罪名,有人会担着。但杨文岳堂堂督师,下面要巴结的人多了。那时候他就彻底恶了杨文岳。
杨文岳或许对外面的贼人没有办法,但是想收拾一个副将,还是有办法的。
“大人,属下明白怎么办了。”张副将说道。
杨文岳微微点头闭上了眼睛一副闭目养神之状。
张副将立即召集营中诸将,与诸将一起挟持杨文岳半夜逃走了。
这边傅宗龙刚刚睡下来,还没有休息一会儿,就听见火烧店之中噪声大起,还不等他派人去问,就有人来禀报道:“保兵半夜打开寨门,逃跑了。”
“杨文岳,小人哉。”傅宗龙顿时大骂。
如果这个时候,傅宗龙还不明白杨文岳的心思,他就是一个大笨蛋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杨文岳做为国家大臣,如此寡德鲜耻。一口逆血几乎就要喷出来,但是被他生生忍住了。
他是全军的主心骨,他万万不能流漏出一丝软弱之态。他咬着牙说道:“派人抢占火烧店,万万不能让贼人钻了空子。”
犄角之势,他固守最重要的地势,两处互相守望,就是一个双城结构,这样的城池在攻打难度上,是一座城池的数倍,故而傅宗龙万万不能让火烧店落入贼人之手,如果火烧店一旦落入贼人之手,贼人进攻营寨就根基了。那时候再防守这个简陋的营寨就是一个大大的难题。
傅宗龙刚刚接管了火烧店,野外一场大战也就开始了。
或许并不是一场大战。
张副将带着杨文岳,还有数千保兵一起出了火烧店,但是在黑夜之中行军。这么大的动静,早有人报告给李过,李过此刻还没有睡觉。立即召集一起值夜的数百骑兵,缓缓的逼近对方。
夜间行军本就是一大难题,张副将又赶时间,出来的仓促之极,保兵自己都陷入混乱之中。李过岂能放弃这个好机会了,他立即挥师夜袭,甚至并没有冲进官军之中,这些混乱的军队,再听见后面急促的马蹄之声,还有喊杀之声,顿时一片大乱,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期数。
张副将二话不说,让杨文岳骑在马上,带着几十名骑兵乘着夜色,快速逃走了。数千保兵一夜之间消失在
官军的编制之中,他们有千余人死在夜袭的混乱之中,很少有被李过所部杀死的。而剩下的三千多人做了李过的俘虏,在义军士卒的看押之下,为大军准备营地。
九月七日上午时分,李自成大军与罗汝才大军浩浩荡荡的从北而来,连绵数里,这里面有闯营与曹营主力,也有刚刚俘获的俘虏,也有跟着义军的民夫老弱,正有十万之众。
“拜见闯王,拜见罗大帅。”李过说道:“昨夜有官军夜遁,为我所击,击杀千余,俘获三千,有数百人逃走了。”
“好。”李自成说道:“过儿做的好。”
李自成目光一转,说道:“这三千保兵,就请罗兄笑纳了?”
罗汝才说道:“李大哥的意思是?”
“昨日大战,没有罗兄是万万不可能有如此大胜。这三千人就算我给罗兄的补偿吧。”李自成豪爽的说道。
“如此我就谢过李大哥了。”李自成说道。
罗汝才脸上不觉得,但是心中只觉得如同鸡肋。
首先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在秦良玉的白杆兵与戚继光的浙军消耗殆尽之后,也就只有辽镇与秦军可以说是精锐了,而罗汝才等人都是秦人,就算不说其中战斗力的强弱,秦军容易整合的多了。
但是保兵就不一样了。
不过,罗汝才也说不出来什么。
虽然是联军做战的,但毕竟是两家,各自有各自的战利品,罗汝才与贺人龙做战的时候,也俘获了千余骑兵,直接纳入中军之中。不能因为李自成俘获的多,就一定要分给自己,这不符合江湖道义。
而李自成主动给罗汝才拨三千俘虏,也算面子给到了。
罗汝才一时间没有想让谁管理,毕竟不管是李自成,还是罗汝才都在急速扩张之中,都面临着人才匮乏的局面。要不然李自成后期也不会大量使用降将。罗汝才忽然想起了张轩,张轩不管怎么说也带过兵,打了两仗。不管有没有应,至少带兵能力还过得去。
“张轩。”罗汝才说道:“这些人你先管着吧,就纳入你的工兵营之中吧。”
“是。”张轩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兵权,就这样失而复得,一下子变成了三千人的大营。
大军将小小的火烧店围得水泄不通。李自成罗汝才与各位将领,绕着火烧店走了两圈,李自成说道:“这两座小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壕沟,拒马,火器
,一应俱全,不好打啊。”
罗汝才也感觉很是头疼。
比闯营,曹营更擅长攻城,说道:“要不,围而不攻,反正他们手中应该没有多少粮食,熬他十来天,他们也就饿死了。”
“如果不成,也只能如此了。”李自成说道:“不过,在此之前,需要有人先献个投名状。”
罗汝才一听“投名状”这三个字,立即明白了,说道:“你想让那些秦军打头阵?”
“对。”李自成说道:“这些心中如何想的,我不知道,但是傅宗龙如果死在他们手中,朝廷如何想,我却知道,想来他们也都会知道了。”
“好一个投名状。”罗汝才说道:“我是不是也将那三千保兵派上去?”
既试探了这里防御,反正都是一些降卒,即便死得多了他们也不心疼,又让他们沾了官军的血,回不去了。不过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昨日还是战友,今日就是敌人,是否能承受得了。
张轩刚刚带着自己的老部下,接管了自己的新部下,看着这些惊魂未定,饿了一夜的保定兵----李过没有一点让他们吃东西的意思。张轩觉得应该安抚一下将士,毕竟这以后就是他的手下了。不过,他看这些士卒眼睛之中偶尔露出的仇恨影子,决定不像先辈们学习来个推赤心入腹中。
好像刘秀,朱元璋都做过这样的事情。用刚刚投降的士卒为自己守营帐,他在里面呼呼大睡。收这些降兵之心。张轩实在想不明白,他们的心有多大,还有他们睡觉的时候,真的睡着了吗?
当然了,这是张轩的历史不好,古代也有不少,这么玩,玩脱的人也不少。
张轩刚刚将人手分配下去,他麾下的人一下子都高升了,比如曹宗瑜,邓和,罗岱,一个个都变成统兵千余的千总,他们还没有商量好如何整编俘虏的时候。罗汝才的命令就来了,让张轩准备攻打官军的营寨。
这一次进攻,给张轩所部的空间,并不是很大。毕竟这两座营寨的规模本来就不是太大。围绕着两座营寨,分成了四面,而闯营占据了三面,只能西边留给了张轩。
张轩看来,这里防御还是相当之浅陋。
只有一道长长的壕沟,然后在寨墙之上,有几门火炮,数量也不多,大多都是佛郎机炮而已。至于官军其他装备,都隐藏在寨墙之内,一时间也看不清楚。
不过,戒备森严之状,却是清晰可见,让张轩感到不好对付。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三十五章 投名状二
第三十五章投名状二
“傅宗龙的标营战力如何?有炮吗?你知道吗?”张轩问身后的一名大汉。
这大汉相貌堂堂的,胸前长须飘飘,好一个美髯公啊。不过,从气质上却没有一点关二爷的风范。低头哈腰说道:“小的不知道,不过因为行军的原因,大部分火炮都运不动,后营的火力,应当也就这几门炮了吧。”
这个人名叫王进才是保兵之中的一名军官,在士卒之中,也算是有些威望。大家都信服他。张轩想要拉拢军心,也不能一味用强,故而也从保兵之中,找出王进才来,重用王进才。
傅宗龙所带领的官军,几乎有四五之众,而王进才不过是一个下级军官而已,他的人脉还到不了后营之中。
“去写一封书信,射进去,让傅宗龙自缚出降,既往不咎,否则玉石俱焚之下,他们有什么下场,让他们自己想。”张轩知道估计没有什么用处,不过,他现在手中没有任何攻城器械,长梯,投石机,火炮,攻城车,乃至脚手架都没有。张轩决定今日先不攻城,先打造攻城器械,虽然这是一个小村落,但是有傅宗龙这位大名鼎鼎的督臣在,张轩绝对不敢有一点小看对方。
所谓城不在高,池不在深,有将则坚。而傅宗龙是张轩来到这个时代面对官衔最大文臣了。
“是。”王进才说道。
他心中暗道:“傅督麾下大多都是川军,我和他们没有半点交情,即便是写了信,也不过是废纸一张,有什么用处?”不过他终究不敢违背张轩的命令。立即写了一封书信射了进去。如同石落大海,没有丝毫音讯。
张轩没有急着进攻,但是闯营这边却没有丝毫的停顿,数千马队压阵,秦军俘虏纷纷向营寨冲了过去。
张轩远远的驻足观看,却见大部分秦军都被堵在沟壑之前,营寨之下,一阵阵箭雨射下,时不时还夹着着一两声炮响,秦军如同割草一下,纷纷倒地。根本没有沾边就退下来。
没有多长时间,就在闯营的督促之下,重振旗鼓。这一次他们有了准备,所准备的不过是长梯而已,将长梯架深沟之上,面对川军的箭雨,相当之狼狈。
正攻打的时候,忽然两营寨门大开。川军陡然出营。这两营的营门相对,相距不远,正是双方的火力覆盖区,只要不是傻子,就不敢插进两寨中间。此刻在这一片空地上迅速结阵,向秦军冲了过去。
这些秦军俘虏,被强迫在攻城器械都不全的情况之下攻城,士气自然高不到哪去,一时间被杀得人仰马翻。大队人马溃逃下来,要不是后面压阵的精锐骑兵。这就是一场大败。
傅宗龙明智的很,知道现在与平地上与数倍于自己的骑兵交锋,简直是自杀。故而他见好就收,撤了回去,看闯营的样子,恐怕不会甘于此败,还会再次进攻营寨。只是张轩没有继续观战的兴致了。
看秦军攻寨的下场,让张轩越发确定一件事情,就是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打攻坚战,不过是徒徒送死而已。
张轩正要下去准备,却被罗汝才叫了过去。
闯营这边,已经真刀实枪的干上去了,但是张轩这边还是风平浪静,让罗汝才的脸面有一点挂不住了。叫过张轩询问情况。
张轩说道:“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之下攻城,不过是徒劳送死而已,请大帅,给我一天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定然大举进攻,让官军看看我曹营攻坚之能。”
曹营有攻坚之能吗?罗汝才自己都不知道。不过这对罗汝才来说无所谓了,反正他也没有将那三千保兵放在心上,这些人不过暂时放在张轩手中,等大战一结束,罗汝才就会将其中能骑马作战的挑选出来,充实马队之中,剩下的就在张轩的手中当民夫吧。
死得多一点,少一点罗汝才并不在意。不过,张轩既然如此说了,罗汝才总要给自己女婿一个面子,说道:“好。今日暂且不论,明日如果你给我弄不出来一个样子,就等着吧。”
“请大帅放心。”张轩说道:“我不敢说明日定然破城,但绝对比他们打的好。”
对爱面子的人来说,有时候自己做到做不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比别人做得好,张轩此言深得罗汝才之心。罗汝才也就没有为难他。
对张轩来说,他主管匠作营一段时间,对匠作之中的技术水平心知肚明。我大中华木匠,能将木头玩出花来,只要张轩提出来,大多都能做出来。而攻这一座小寨,也用不上什么大炮,想来回回炮就足够了。
“区区配重式投石机还弄不出来吗?”张轩心中暗道。
一天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张轩昨夜只不过睡了两三个时辰而已,但是曹营之中的工匠,几乎彻夜未眠。九月七日一大早,张轩乘着清冷的晨光,看着这些工匠连夜打造出来的东西,最重要的是盾车。
这些盾车是从用平日推着大车改造出来的,前面顶了一面厚厚的挡板,这硬木挡板至少有一两寸厚,即便是官军营寨之上的炮火也决计不能打穿。
盾阵好造,大概有十几辆,这营寨占地面积不大,盾车多了,也没有用处。
张轩昨夜的精力就放在配重型投石机上。
歪歪扭扭的一架,是昨天在张轩指导之下打造出来的,一开始张轩与工匠的沟通有问题。这一架投石机做出来之后,这些工匠才算是明白了张轩的的意思,一夜之间打造出五架出来。而且与张轩指导那一架放在一起,看起来条顺了许多,就好像是张轩所打造出来的,不过是丑八怪,这五架才是美男子一样。
张轩昨夜忙着的时候,他麾下几个人也没有闲着。
曹宗瑜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最少他刚刚拨到他麾下的几百人看上已经理顺了。邓和小子却在保兵之中找出几个刺头来,亲手让其他看到什么叫做千刀万剐,让他麾下的一个个战战兢兢,不敢在邓和面前大声说话。而罗岱却是将分到他麾下的人,挑出来几个好手,挨个揍了过去,没有一合之敌,然后将他的几个手下败将挑选出来,担任基层军官,他依旧带在剩下只有五六十人的马队。
而王进才是全军之中看上最整齐的。
“你昨天就打造出来这些东西,这东西有什么用处?”罗汝才也带着麾下很多将领也来看张轩说。
张轩立即说道:“这是回回炮,当初蒙古人攻破襄阳城就用得这个。”
其实蒙古人攻破襄阳用的投石机到底是不是他设计出来这种投石机,张轩也不知道,但是张轩无师自通的推销能力,让他为自己的投石机按上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罗汝才不置可否,心中却暗暗记住“回回砲。”这个名字。
很多对现代人来说如雷贯耳的东西,其实都是经过后世的历史再创造。而这些记录都散落在很多史书的细节之中,罗汝才从小到大学得都是大家劫舍,如何在绿林之中厮混,这些浩如烟海的史书,他不要说读过,看都没有看过。罗汝才所有领兵本领都是从战争之中学习战争,也就是被熊文灿招抚那一两年之内读了一些书,还都是兵书。
但是对回回砲什么的,还真不知道。但是罗汝才决计不会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自己的无知,冷哼说道:“什么回回砲,色目砲,是不是好砲打一些就知道了,少废话,让我看看你准备了一天一夜都准了什么。”
张轩说道:“是。”
第三十六章 王进才
第三十六章王进才
张轩从罗汝才身边回来,召集将领准备进攻。却见王进才大步走出,双手抱拳单膝跪倒在地面之上,说道:“大人,属下请战。”
王进才是聪明人,聪明人不用人催,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张轩想了想,他麾下四部,每部都有八百人上下,他自己身边还有当初亲信老兵二三百作为亲卫,而其他各部之中,也多有张轩的旧部当军官,每一部都按上一个把总的名头。只有王进才所部都是降兵,打死不心疼。张轩当初老笑蒋某人将嫡系与旁系分得太清楚。但是现在才知道,怎么可能分得不清楚,一些是与自己同生共死一起打拼过的亲信子弟兵,而一些是之前还刀兵相向敌人。
“好,既然王把总有此念,就请王把总为先锋。”张轩说道。
王进才说道:“多谢大人。”
王进才立即下去准备了,他亲自冲在最前面,推着一辆盾车,十几辆盾车一字排开,向营寨下面冲去。
张轩来到投石机身边,说道:“好,我们也该准备了。”
“放。”一个圆球状的东西飞了出去,打出一个抛物线,重重的砸在寨墙之中,只听“砰”的一声,这圆球碎成一片。
这东西并不是什么石弹,张轩一夜之间,哪里能弄来什么石弹而已,只是用黄泥打成圆形,再用火一烤,也算是结实,但是却承受不了从天而降的力量。
“放。”张轩用一个树枝在地面上计算。
这根本算不太准,因为张轩他自己建造出来的东西,本来就没有那么标准,但是一个大概的区域还是能算出来的。张轩亲手为每台投石机制定参数之后,这些泥弹的打击范围也就固定在寨墙与寨墙之前壕沟之内,当然了也泥弹时不时的砸进寨墙之中。
“大人,你不能在这里。”李本实一把拉住了傅宗龙,说道:“这太危险了。”
“现在,哪里不危险。”傅宗龙一把甩开他。大步登上寨墙之上,此刻寨墙之上,并不宽的墙头之上,无数士卒都努力爬再去墙头,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而他放眼望去,就发现不远处有十几辆盾车正在快速的向这边推过来。而远处却有几个怪膜怪样的东西,有着长臂,有一群人正在围着忙活。傅宗龙立即知道这是投石机。
明代战场之上,虽然火炮大量使用,但是投石机这样的东西,还没有完全推出战场,傅宗龙自然认识,只是没有见过长这种模样投石机,毕竟张轩的投
石机是他自己设计出来,在战场之上因陋就简打造出来的,也是凑活的东西。
傅宗龙一脚踹在身边的炮手,说道:“发炮。“
这炮手立即跳起来,将虎蹲炮对准推过来的盾车,就是一炮,无数铁沙喷出几十米外,好像下雨一样砸在对面的硬木板上,顿时将挡板上面打花了,不过,这威力也就这样了。
“轰。”又一声巨响,傅宗龙旁边的佛郎机炮打响了,它打出来的是实弹,这一次也算打准了,重重的砸在一辆盾车之上,将木板打出一道长长的裂缝,但是这挡板依旧顽强的将实弹给挡了下来了。
但是后面推车的人却不好受,这车根本没有半点缓冲,火炮的力量顺着挡板传递在车子之上,也传递到推车的人身上,四五个人连哼都没有哼,就口吐鲜血倒地身亡了。
不过,这一轮火炮的效果也就这样了。毕竟这些直瞄火炮的命中率本就很差。
投石机再次砸了过来。
三四十斤的泥弹,越过数百米的空间,重重的砸在寨墙上面,下面,乃至砸在寨墙上面。
傅宗龙忽然被四五面盾牌护住,一枚泥弹砸在寨墙之上,顿时碎裂开来,五十碎片砸得飞出。傅宗龙只听见盾牌之上“咚咚”乱响,好像是有人在不住的敲门一样。身边好几个人惨叫出声。两三个人从寨墙之上栽了下来,还有人被碎片打在面门之上,捂住脸不住的惨叫。手中流出血来,也不知道打到什么地方了。
傅宗龙心中一突,暗道:“贼人之中,还是有几个有本事的人。”
“咚。”一声傅宗龙只觉得脚下一颤。差点站立不住,原来有一颗泥弹砸在寨墙之上,傅宗龙一看就知道这寨墙坚持不了多久了,一道裂缝在傅宗龙的脚下蔓延,这寨墙本就不是什么坚固的东西,一村落的围墙而已。
“我必须要早做准备了。”傅宗龙心中暗道:“这寨墙根本挡不了多长时间。”
虽然傅宗龙对贼人居然一夜之间能起数架投石机,心中暗暗吃惊。罗汝才等人对这些能打出数百米。
“砰。”一枚炮弹居然打了过来,只是太偏了,在张轩身边数十米之外落地,滚到一边,张轩心中陡然一惊。
他明白,投石机逐渐退出战场,就是因为他在射程上无法与火炮相比,而现在傅宗龙手中没有什么大炮不过一些小炮而已,但是他们在射程之上实际上也能够着张轩的,只是准头太差,都是无用之功。
但是有时候,在战场上运气,也是很玄学的东西。
比如满清南下,李自成死于乡民之手,张献忠阵前侦查被流矢射死,这都相当玄学的。
张轩不敢肯定,有没有一颗炮弹玄学的砸在自己身上,让自己一命呜呼。
为了尽快打破寨墙,张轩不愿意再等下去了,立即下令换下泥弹,上火药包。
其实这东西也不能说是火药包,准确的描述应该说是火药坛,里面塞满了火药,外面塞着严严实实的,张轩本想将留出一道导火线,点燃再发射出去,但是他说下的工匠说,这样火线容易在半空中灭掉,他们设计出类似火折子一样的定时装置,落地就爆。
几个火药坛砸在寨墙之上,火药坛砸在寨墙之上,瞬息破裂开来,一包火药显露出来,随即爆炸。有的火药坛没有砸在寨墙之上,反而砸在寨墙的土地之上,瞬息爆炸开来。
几轮火药坛下去,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一坛火药的威力,反正只见寨墙轰然倒地,倒下三四十米的缺口。
“杀。”王进才大声说道。第一个从盾车冲了出来,带着自己的部下冲了进去。
盾车上都预留着长长的木板,几片木板砸在壕沟之上,就是一个小桥,数百将士从缺口之中冲了进去。
“好。”罗汝才大喜,拍着张轩的肩膀说道:“这一战,你是首功。”
李自成一举击破孟家庄,虎大威两战,而罗汝才虽然啃了硬骨头,与贺人龙硬生生打了一仗,但是收获远远比不上李自成了,双方实力上的变化,让罗汝才有些不安,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张轩的出色表现,缓解了他的压力,他自然大喜。
张轩正要谦虚几声,但是忽然听见,一连串爆炸之声,张轩的脸色陡然变了,似乎战事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即便是破开寨墙很可能不是战斗的结束,而是战斗的开始。
果然不出张轩所料,不一会儿,王进才就退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说道:“大人,卑职无能,请大人恕罪。”
张轩就看王进才浑身是血,连脸上都有一道血痕,知道他已经尽力了。张轩说道:“起来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王进才说道:“傅督在寨墙之内,挖了一道壕沟建了一道矮墙不过齐胸而已,所有火器弓弩都放在矮墙之后,臣部一进去,纷纷陷入壕沟之中,刚刚被壕沟之中爬出来,就被火器给打死了。如果不是属下见机的快,几乎不可能来见您了。”
第三十七章 攻寨
第三十七章攻寨
张轩看王进才带回来的不过三五百人而已,折损在火烧店之中的人非少,正要安抚他一下,就听罗汝才说道:“什么啊?这些保定兵就是不行,还是让我老底子上。”罗汝才不等张轩开口,就给这一件事情定性了,说道:“老黑,老白,你们上,让他们看看我曹营中军的实力。”
罗汝才觉得寨墙一破,大势已去,里面的人不过是负隅顽抗而已,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本部精锐一冲,自然大破之。
“是。”白贵,与黑云祥大声说道。
这白贵与黑云祥都是罗汝才麾下老人,是罗汝才的中军将领,特别是黑云祥是一个蒙古人,作战最为拼命,也为罗汝才所看中。
罗汝才夺走了张轩战场指挥权,张轩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悄无声息的退到一边,却见王进才满心的不服气,但是不敢发出来。觉得王进才虽然圆滑,但是还有几分骨气的,也算可用之人。暗暗安抚几句。
不过,片刻功夫,黑云祥与白贵带来中军千余人,这个缺口,人多了也施展不开。他们都冲了进去。
一进入火烧店之中,外面的人只能听见了里面的声音,也看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火炮声,厮杀之声,一时间响彻整个营寨。似乎战事根本没有前奏,一下子就进入高潮之中了。疾风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足半个小时,声音忽然小了起来,白贵带着残兵败将从火烧店之中逃了出来。
“怎么回事?”罗汝才一把抓住白贵的领子说道:“你怎么逃出来了,老黑了?老黑怎么了?”
罗汝才见惯生死,在白贵独自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预感了。
果然,白贵带着几分失魂落魄的说道:“老黑死了,老黑被火炮一炮给打死了。打成两截了。”
“尸首了?你有老黑是生死兄弟,连老黑的尸首都丢给了官军?”罗汝才大怒一脚踹在白贵身上,说道:“你怎么不去死?”
白贵重重跌倒在地面之上,猛得一抬头,被火药熏黑的面目有些狰狞,说道:“掌盘子,再给我一千人,我再去攻,不将老黑的尸首抢过来,我就死在里面。”
罗汝才其实不是不能接受失败,但是他之前觉得大局已定,派上自己心腹老人不过是抢功劳而已,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硬生生折损一员干将,这种反差,让罗汝才接受不了。
“大帅,士不可
因怒而兴师。”张轩靠近罗汝才,用罗汝才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黑将军之死,固然可惜,但是大帅也保全白将军啊。”
罗汝才听此一言,顿时清醒过来,想起他刚刚说得话,知道这个时候派白贵出战,根本是逼白贵去死。
正如罗汝才所言,白贵与黑云祥都是跟着罗汝才起兵的老人,两人是生死兄弟,他们还有一个江湖匪号,叫黑白无常,平日作战也是形影不离,彼此之间的关系深厚,比他这掌盘子感情还深。
老黑死了,最伤心的是老白。如果他再逼老白出战,老白能抢过来老黑的尸首还好,如果抢不过来,一定要死在里面的。
但是尸首哪里那么好抢?罗汝才敢肯定,此刻老黑的人头已经被官军砍下来请功,怎么抢过来?
而且罗汝才不相信王进才的战斗力,但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他总是信任的。他们既然攻不下来,就说明傅宗龙是一个硬骨头。罗汝才一时间有罢兵之意,他不想将自己的老底子都投进入这里。
“这是怎么了?”李自成说道。
火烧店与新立的营寨,面积不大,故而各个战场上相距不远,这边这么大的动静,立即引起了李自成的注意,李自成也就赶过来看看,罗汝才见李自成来了,心中一动,长叹说道:“还不是我曹营不擅长攻城,我这女婿将寨墙都炸开,老黑老白居然还攻不下来,连老黑都死在里面了,真是惭愧啊。”
“这又是何必啊。你我两营各有所长,攻寨之事,就让我闯营来吧。”李自成好像好心说道。
“等着就是你这句话。”罗汝才心中暗道。但是脸上却露出踌躇之意,好一阵子才说道:“好吧,这里就交给李大哥了。”
“放心。”李自成说道:“我老营精锐,定然手到擒来。”
“督师大人,贼人又上来了。”李本实说道。
傅宗龙坐在一把官帽椅之上,正襟危坐,左右将士簇拥着。他所在的位置正好对着缺口。
“真是死板之极。”傅宗龙淡淡一笑说道:“专找一根树上撞死,这闯贼会不会打仗啊。”
“督师说得对。”下面的将校一阵大笑。
“不过,也不能小瞧了闯贼。”傅宗龙说道:“派人传令各处警戒,小心闯贼声东击西。还有节省一下火药箭矢,日子还长的。”
“是。”诸将答应下来。纷纷去下去安排了。
傅宗龙眼神放空,根本没有关
注战场上的局面了。不是他不心大,他在这里埋伏了他麾下最精锐的川军二千多人,火器弓弩站全军之半,又占据地利,如果连他们也打不败贼人,他想也没有用。
他并不担心眼前的局面。他傅宗龙自信,那么是区区小寨,他傅宗龙来守,就算是来了十万敌军,他也能守得住。
但是外无可援之兵,内无可守之城,他的援兵在哪里啊?没有援军,他能坚守一日两日,九日十日,但更长时间就不行了,不说别的,军中的粮食就不足了。
这才是他心忧之处。
这次来的攻的是刘宗敏。
刘宗敏乃闯营大将,以作战勇猛著称,李自成一上来就派刘宗敏来,未尝没有在罗汝才面前显示着他闯军军威的意思。闯营与曹营在虽然在联合,但无时不在暗中争斗,不过不到这个层次的人是感觉不到的。对下层的士卒来说,双方可以称得上亲密无间了。
刘宗敏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在进攻之前,细细问了败兵。知道了官军在里面的布置,他立即安排了人手,他带得人并不多,这个缺口即便是人多了,也施展不开,故而他只带了八百人,不过这八百人都是精悍之士,人披坚甲,手持刀盾,还有百余人带着火器。
也不知道刘宗敏是不是在报私仇,他命令,张轩的投石机向前移动,将火药砸在火烧店之中。
可是张轩不愿意,要知道,投石机的射程本就不远,远远比不上火炮,张轩之所以选择减轻重量,只用三五十斤的东西,不就是想要射程,即便如此对面的火炮也不是完全够不着他们。
只是傅宗龙行军仓促驻扎,本来就没有大炮,而且大明火炮的质量,还有炮手的能力,让他们不具备精确打击的能力。但是再往前走,可就不保险了,寨墙不过是塌一段,又不是全部都倒了。
但是刘宗敏的地位在张轩之上,罗汝才又没有吭声,张轩只能照办。
不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张轩才不会起亲自指挥。
还好,张轩在建造这些投石机的时候,都安装了轮子,长距离移动或许做不到,但是区区数百米还能移动的,百余人推着一辆投石机缓缓的向前移动,果然吸引了成器上的官军的注意。
他们立即调过来几门炮,对准投石机。几发下来,有炮弹打到投石机的后面,有得打在前面。
就是打不中。
“杀。”刘宗敏大喝一声,身先士卒,带着人马冲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不克
第三十八章不克
一个火药坛子带着点燃的火线从天空之中飞了出去。
没有了张轩的指挥,他们只能用目测的经验来投,哪里有什么准头。反正只是听个响而已。
“啪。”的一声,正准备抛出的长臂忽然从中间断裂开来,装好的火药坛子从上面掉了下来,重重的跌到地面之上。“轰”的一声,爆炸开来,周围的几名工匠瞬息之间,被爆炸吞没了。
张轩陡然站起来,远远的看过去,后背缓缓的湿透了。他想起昨天老工匠说的话,说营中没有好木头。这些木头做砲支持不了多长时间的,张轩没有在意,此刻他想来,如果他在投石机旁边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焉有命在。
一时间冷汗打透了内衣。
似乎投石机的运气用尽,祸不单行,一台投石机出了问题之后,寨墙之上的火炮准头瞬间也变准了。“碰。”一枚炮弹砸在支架之上,整个投石机轰然倒地,好像一个巨人硬生生被绊倒。
“撤。让他们快撤回来。”张轩立即下令,这个时候他才不在乎刘宗敏。反正他与刘宗敏的关系从来没有好过,乃至于刘宗敏一系的将领相遇也从来没有几句好话。不知道为什么,刘宗敏分明与罗玉娇没有什么,但在营中却传言成了夺妻之恨。
刘宗敏似乎也认了这层关系,对张轩冷言冷语,从来没有好脸色。
而这些能操作投石机的人,都是张轩眼中的技术人才,这可比与刘宗敏维持关系重要多了。
这个时候刘宗敏也没有时候管张轩的事情了,他已经陷入苦战。
刘宗敏即便早有准备,用长长的木板盖住了壕沟。但是依旧面临三面的火力夹击。
面对这个局面,刘宗敏光着膀子大声呼喝道:“兄弟们跟我杀。”
虽然火器大量使用,但是这个时代的火力密度还足以将冲锋的人全部覆盖,很多人被打回去,都是因为士气动摇,而不是真得冲不上去,即便是在日俄战争时候,人海战术还有一点用处。更不要这个时代火力密度,更不要说傅宗龙军中火器本来就不多。
刘宗敏任耳边利箭呼啸而过,火炮打过来,大片大片的士卒战死,他岿然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手上的盾牌微微一动,就挡下几支利箭。
几十米的距离在刘宗敏的眼前一晃而过,一道矮墙就硬生生的向刘宗敏的视线之中撞来。
“啊。”刘宗敏暴喝一声,手中甩,好几斤重的包铁盾牌,就好像是一个飞盘一样,硬生生的被砸了出来,顿时砸翻一座虎蹲炮,他一跃而起,常年打铁的手,舞起刀来,简直是空若无物,带着呼呼的风声,让人看不真切,一瞬息连杀几人。从官军阵势上打出一个缺口。
“杀。”刘宗敏的英勇激励着后面的士卒,跟随刘宗敏身后,冲进官军阵中。
刘宗敏眼睛一眯,他看见数十米远处,一个老人身穿大红官袍,头带官帽,坐在一张官帽椅上,正襟危坐。立即知道就是傅宗龙,因为官军之中,能穿大红官袍的人,也只有他了。
刘宗敏立即向傅宗龙杀过去。
刘宗敏与傅宗龙之间,不过区区几十步,但是几十步之内,却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人挨人人挤人,刀成排,枪成行。刘宗敏只觉得四面八方,排山倒海一般的刀枪压下来,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给他留下来。
傅宗龙沉寂依旧,对与他越来越近的厮杀之声,似乎一点也没有感觉,连看都没有看刘宗敏一眼。傅宗龙就好像是一个晒太阳的老人一般无二。只是他周围的士卒,纷纷拼命上前。一时间刘宗敏这个闯营最锋利的箭头,有扎不下去的感觉。
傅宗龙身边的士卒,身材矮小,要么用长枪,要么用短刃。还有一些皮肤黝黑,是四川土司兵,傅宗龙当初平定安氏之乱,与四川各地土司都有交情。这些士卒的长辈很多都在傅宗龙麾下做过战,受过傅宗龙的恩惠,不惜以命换命,也要阻挡刘宗敏。
“不行,不能再往前冲了。”刘宗敏喘着粗气。心中暗道。即便在厮杀之中,刘宗敏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把握战局,如果不是这样,仅仅靠冲阵之能,刘宗敏不过是一员勇将而已,无论如何也成不了李自成的左膀右臂。
既然取胜无望,刘宗敏也果断的很,立即下令撤退。只是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
刘宗敏百战而出的时候,狼狈已极。
身边的甲士折损过半,这都闯营百战之士,不仅仅能战,而且忠心耿耿,是老底子。李自成大怒。不过详细问了刘宗敏之后,也不敢小窥傅宗龙。不愿意将精锐徒徒投入此间。督促秦军昼夜攻之。
不过,这样一来,进攻的强度也就下降了许多。
毕竟之前,进攻有了必下之势,而如今进攻,自然没有那么多的期望。只是不甘心而已。
秦军对闯营的这种情绪感受的最为敏感,无他,这是关乎到他们的性命,
既然没有人硬逼着,他们自然想要偷懒了。
一时间竟然成了旷日持久之势。
张轩所部也被再次派上了战场,张轩检修全部投石机,发现都出了大大小小的问题,全部都是木料的问题。能承担起将几十斤重的泥弹打到数百米外的木料,绝对不是他这种临时弄来的急就章可以的。张轩不知道蒙古人在襄阳城弄出来的回回砲是用的什么木料,但却知道绝对不是他这种随随便便砍来的树木。
不过攻城的命令在,张轩只好阵前修理,暂时换了一个根木头,但是想来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这些木头的结构强度根本不行。
这样一来投石机发射的频率就更低下了。
这一刻,张轩深刻的怀念起火炮。深刻的认识到火炮代替投石机,有必然趋势。“我一定要铸造出火炮出来。”张轩暗暗下定决心,将铸造火炮放在第一序列。
在大军环绕围攻之中,傅宗龙的脸上依旧平静如渊,各种调整于流水一下传了出来。傅宗龙明显的感受到城外攻势减弱。
“第一波进攻算是顶住了,这几日算是安全了,只是贺人龙,李国奇。他们回援吗?”傅宗龙稍稍一静下来,这个问题就好像是一只疯狗一样撕咬着傅宗龙的心,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是依旧不愿意相信。
因为这个答案关系他身边万余将士的生死。
而此刻贺人龙等人在干什么?
项城。
“开城门,快,开城门。我乃陕西总兵官贺人龙,快开城门。”贺人龙有几分咬牙切齿对着项城城楼上说道。
忽然城头上有一个探出头来,说道:“尔等督师被围,尔等为什么不救?”
“此乃军务。”贺人龙脸色并不好看,说道:“你区区一个知县,有什么好问的?”贺人龙眼力很好,他看得出来,城头上的人穿着绿袍官服正是知县的服色。
“不错。”项城县令厉声说道:“我是管不到军务,但是我乃项城父母官,是万万不会放你这种目无法纪之军入城的。”他话音未落,项城知县已经回去了,城头多了不少乡兵,他们纵然脸色发抖,但是依旧咬着牙站在城头,这些乡兵的战斗力虽然堪忧,但是保家之心,远远胜过官军营兵。
“你---”贺人龙大怒扬起马鞭道。好久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贺人龙说话了,一时间,他心中生出一股冲动。想要下令将这区区小县攻下来。
第三十九章 傅宗龙
第三十九章傅宗龙
不过,贺人龙也不是傻瓜。他新败之师,人困马乏,还真不是打仗的时候。
李国奇说道:“大帅,我们人困马乏,粮食缺乏,不是攻城的时候,此城不纳,另寻他城便是了,何必动怒。”
李国奇的话给贺人龙一个台阶下。
贺人龙冷哼一声,说道:“区区小县,不入也罢,转道向北,我们去陈州。”
“大帅,督师的信使。”一个将领将一个人带到贺人龙面前。
这个士卒翻身下马,说道:“在下乃督师亲兵杨从义,奉督师之命,呈上书信一封。”杨从义说着就从贴身一处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
贺人龙左右接过来,递给贺人龙。贺人龙打来一看,正是傅宗龙命他回军之令。
贺人龙脸色犹疑不定,一时间陷入长考之中,左右闭住呼吸,不敢说话。
说实话,贺人龙对傅宗龙的印象不错。至少比杨嗣昌强多了。
贺人龙虽然有跋扈之嫌,但还没有背叛大明的意思。或许有人觉得他这样的人会不需要强势的上司,其实不然,凡是跋扈之辈,都是有能力的人,他们不是不听上司之命,而是上司太弱,压制不住下属而已。贺人龙与左良玉都是大明用来平定流寇的中坚力量,之所以如此不听话,其实也上司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心中生出了轻视之心。
在洪承畴,卢象升,陈奇瑜等人麾下,他们可没有什么不听调遣之事,虽然也有大明国力衰微,压不住这些骄兵悍将,也有大明的帅臣一个不如一个的缘故。
说实话傅宗龙,贺人龙还是服气的。
但是贺人龙已经不是当初的贺人龙了,他麾下现在还有万人骑兵,如果回军一战,成败暂且不说。必将大大的消耗自己的实力,而自己没有麾下的大军,在朝廷之中,还会受到重视吗?他这一段时间得罪的人可是不少啊,当初不听杨嗣昌调遣,已经重重得罪朝中上下,一旦没有了大军,贺人龙都不知道自己的人头将会什么时候落地。
这就是成为一个困境。
贺人龙没有大军,他必死无疑,故而他在战场上所有行为都必须保存实力。而保存实力就是不去打危险的仗,但是天地下哪里有稳赢的仗,特别是现在义军已经占据主动权了,大明时刻拖不得,还有上面有一个性急的皇帝,哪一战策划的不都是冒险吗?
贺人龙思量一会儿,心中暗道:“傅督师抱歉了,我老贺要保住
自己的性命。”他忽然说道:“这一封书信是从贼中来,定然是假的。”
杨从义大怒说道:“贺人龙,你难道不认识我杨从义吗?你那一次去见督师,不是我杨从义在外把守,你现在说有诈。是怀疑我杨从义投敌吗?”
贺人龙当然认识杨从义。
杨从义是云南人,算起来也是傅宗龙的家将,当初傅宗龙在平定安氏所收的孤儿,十几年来在傅宗龙身边长大。一身好武艺在傅宗龙身边护卫,傅宗龙之所以派他出来,一来,是信得过杨从义的武艺,二来,也是担心单单一封书信,不足以取信于人,诸将都认识杨从义。想要取信于诸将。
贺人龙面无表情,说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
杨从义一瞬间就想杀了贺人龙,他微微一动,立即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贺人龙身边都精兵强将,他虽然自信武艺不错,但是想在军中斩将夺军,却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杀了贺人龙,自己也必死无疑。
“我死不足惜,只是督师还在等着我的音讯,我必须回去,向督师禀报,让督师早做打算。”杨从义想到这里,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大帅,要不要---”贺珍说着,做出一个下斩的手势。
“不用了。”贺人龙叹息一声,说道:“督师被围,杨从义定然是要回去的,闯贼大营是那么好闯的吗?是一个将死之人,与他置气做什么,还是快些赶路。我们去陈州休息。“
贺人龙不敢回头去看杨从义,他其实也知道,他即便是回头去看,也看不见杨从义的身影,只有身后的大军。
他看杨从义忽然想起当初的自己,他当初也是抱着建功立业之心参加武举,一步步历经血战,才到了今天这一步,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而且似乎已经回不去了。
看不到前路在何方,但是在这个乱世之中,谁又能看清楚自己的前路在何方?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架。”贺人龙大喝一声,快马加鞭,大军逶迤向北而去,一会儿功夫就将项城甩在地平线后面了。
“大人,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了。”李本实对傅宗龙说道。
“还能坚持几日。”傅宗龙淡淡的说到,这一点,他早就有预料。毕竟军中到底有多少粮食,傅宗龙心中有数,他估计也就这几天就要断粮了。
“也就明日了。”李本实说道。
“将军中的所有骡马全部杀了吧,给将士们加餐。”傅
宗龙说道。
李本实说道:“大人,万万不可啊?将这些骡马都杀了,事有万一,怎么送大人出逃吗?”
傅宗龙轻轻一笑,捋下一络头发,说道:“我老了,即便此刻便死,也无怨了。如果此战不胜,恐怕这火烧店就是我葬身之地,想来也是,龙乃水中之长,陷入火烧之地,焉能长久?”
“大人,---”李本实还想说什么?却被傅宗龙给打断了,傅宗龙说道:“我与将士们同生共死,势不独生。”
“是。”李本实说道:“大人,属下,愿意与大人赴死。”
傅宗龙微微一笑,好像是看一个孩子,说道:“去吧。”
傅宗龙刚刚送走了李本实,还没有平静下来,就听见外面闯营之中有大声的喧哗之声,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傅宗龙哪里还坐的住,立即起身在诸将的簇拥之上,走上寨墙远远的眺望闯军营寨。
傅宗龙心情激动,也存了万一之想,万一,万一是贺人龙回师夜袭?他甚至做了里外夹击的准备。
但是这喧闹之声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会功夫就平静下来了,傅宗龙只看见一名骑士冲出闯营来到营门口,夜里天黑,他老眼昏花,也看不真切,但是他身边的李本实却看得明白,说道:“大人,是从义。”
“是从义。”傅宗龙心中忽然一突,脸上激动之色,渐渐的缓了下来。他明白,如果杨从义请过来援军的话,他绝对不是单骑闯营。定然是引得大军而来,而他却单骑冲进来,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贺人龙不来。
“真是一个傻孩子。”傅宗龙心中暗道。
如何不傻啊?没有援军的话,这火烧店已经是死地,他还要九死一生冲进来,不是自寻死路吗?
“见过督师。”杨从义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他跪在地面之上,很快就在地面之上染红了一大片。
傅宗龙伸手将杨从义搀扶起来,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根本不去问贺人龙如何。
杨从义咬牙说道:“督师,贺人龙不肯回师,还说书从贼中来,是假书。”
傅宗龙轻轻一笑,说道:“彼辈怕死,你们怕不怕死。”
“督师,我们不怕死。”李本实说道。
“对,我们不怕死。”杨从义说道。其中诸将也说道。
“那么就陪我老头子一起死在这里吧。”傅宗龙说道。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四十章 傅宗龙之夜袭
第四十章傅宗龙之夜袭
似乎老天也感到悲伤。
一阵风吹来,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傅宗龙先是觉的脸上一凉,再一抹脸上的雨滴,虽然感觉这秋雨一下,气温就变得阴冷的多,但是更多是一种绝处逢生的狂喜。
“大人。”一个侍卫立即将一把伞,放在傅宗龙头上。
傅宗龙振臂一挥,将雨伞打到一边,说道:“天助我也,有这场及时雨,我等有救了。”
傅宗龙不敢突围怕的是什么?不是别的,正是李自成的骑兵,如果大雨过后,大地泥泞不堪,根本不能容大队骑兵奔驰,固然步卒行军也难,但是这是一个我难敌更难的选项。
傅宗龙的狂喜还有一点,那就是有这几场雨,河南的大旱也该能缓解了吧。&1t;i>&1t;/i>
雨不仅仅落在傅宗龙这里,也落在了闯营与曹营之中。
一下雨张轩就睡不了觉了。
无他,他受降了三千降兵,没有像样的雨具。很多人都在露宿。张轩不得不出面到此借一些帐篷,最后张轩拆了所有的盾车,建起几座遮雨的棚子才算是完事。还要到处移营,河南大地一片平坦,但并不意味着就没有积水的地方,地势看上没有多大的起伏,但是一下雨就知道哪里高,哪里低。很多地方积水不少,根本不能扎营。
张轩整整忙了大半夜,才算是安定下来。
第二日,雨没有停,大军也不会攻寨,反正几次攻寨之后,秦军与寨中的人互相杀伤不少,都结了仇了。李自成的目的也都打倒。他也估计寨中的粮食不多,故而改进攻为围困。&1t;i>&1t;/i>
想要硬生生困死傅宗龙。
九月十六日傍晚时分雨停了,这一场秋雨并不算太大,但是将地面湿透了,张轩脚上的布鞋走在泥地之中,一脚带出一脚泥来,不得已,张轩换了草鞋,走路才算轻松一点。
罗玉娇果然说得没错,行军最耗的就是鞋,张轩从南阳带出来的布鞋全部穿坏了,而张轩现在脚上穿得鞋,都是罗玉娇在嵩山新婚的那一段时间为张轩做的。张轩自然要珍惜娇妻的手工了。至于其他将士,有妻子的,如曹宗瑜,自然也如张轩一样,有布鞋穿,而没有妻子,只好穿草鞋了。
张轩的帐篷之中,并不是多隔水,一下雨,也就成了外面大下,里面小下,小丫也没有在身边,他的一些书也都湿,趁着不下雨了,将书摊开晾,自己点了一盏灯,正在读书。&1t;i>&1t;/i>
忽然听见冲天的喊杀之声,张轩顿时浑身一震,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却见秦军营中,火光冲天,无数人在乱窜,甚至要波及到了张轩的营地之中,张轩心中陡然一惊,不知道是秦军叛变,还是别的什么事情,让张轩忽然想起了营中的保兵,要知道,现在营中张轩自己的老部下,不过五百人,除却他身边的二三百亲卫之外,全部分散下去当军官了,如果保兵趁机谋乱,局面简直是不可收拾。
“传令下去,各自回营帐,敢出帐者斩,敢乱语者斩,敢聚众者斩。”张轩冷着脸,一个个“斩”字,从嘴中吐了出来,他知道,现在这局面容不得半分心软。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坐在炸药包之上,一旦点火,他就会被炸的粉身碎骨。也不去管秦军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管镇压营中的所有乱情。&1t;i>&1t;/i>
张轩对身边的亲卫说道:“刀出鞘,弓上弦,我要巡营。”
就在张轩大张旗鼓巡营的时候,王进才的帐篷之中,也有一个人说道:“大人,当断不断,现在正是逃走的好时候。我如果深陷贼军中,将来就说不清楚了。”
王进才脸色阴晴不定,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他也不愿意投靠贼寇,但是他更不愿意身异处。
活着,比什么都强。
忽然此刻王进才听见了张轩巡营的声音,百余名士卒大喊:“敢出帐者斩,敢乱语者斩,敢聚众者斩。”
王进才说道:“不行,今日机会已经过去了。你快回去吧。”
营中有多少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手边有多少人,张轩已经将亲卫聚集起来了,而他身边不过寥寥几人而已。有在多的人,不能聚集起来也是没有,这二三百人却可以在任何人聚集起来之前,消灭他们。而且张轩派出的三名将官,各有特色,也都不是吃素的,机会已失,已经没有办法了。&1t;i>&1t;/i>
“可是?”这人还想说话,就听外面说道:“张将军有令,请王进才去拜见。”
王进才陡然一惊。看着身边这个人,思绪纷乱之极。片刻之间,王进才眼睛之中闪过一道寒光,心中暗道:“兄弟,对不住了。”
张轩身边火把冲天,照亮黑夜。
数百人簇拥着张轩,个个刀枪出鞘,长弓上弦,在漆黑的夜里,更是生出一股冷意,似乎随时都准备作战。
王进才带着一个包裹,越过数道人墙,将身边的亲卫全部留在外面,来到张轩面前,跪倒在地,将手中的包裹打开,双手呈上,说道:“属下拜见将军,此人妖言惑众,末将斩之。”
张轩眼睛微微一眯看着王进才不说话。他仅仅看了一眼这颗人头,张轩对这个人有一点点眼熟,似乎是保兵之中的一个军官,在士卒之中,还算是有些威望。&1t;i>&1t;/i>
不过,张轩并不关注他,因为他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做乱的。只有活人才行。
而且死人也是不会说话的,张轩怎么知道,他是来劝王进才作乱,而不是王进才招过来的同谋,这个世道早已将张轩所有的天真消磨殆尽了,他早就过了别人说什么都信的时候。
他没有说话,只能目光如刀看着王进才。
王进才跪在泥地之中,只觉得自己脖子上凉飕飕的,似乎随时有一把刀要砍下来,浑身冷汗直冒。
“起来吧。”张轩说道:“下一次记住留活口,知道的都以为王将军立功心切,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将军在杀人灭口。”
“是。”王进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属下定然谨记。”&1t;i>&1t;/i>
张轩最后还是决定放过他,不是他相信王进才不会反叛,而是他不能保证,他再选出来一个人,就忠心耿耿了。不管怎么说,王进才此刻都是在向自己表忠心,自己不能只是因为怀疑就杀人。否则将来如何凝聚人心,毕竟这三千保兵,张轩还是要用的。而且王进才在保兵之中的威望,杀了他只能激化矛盾。
“不过,王进才不适合在这里了。”张轩心中暗道,他决定一有时间,就要将王进才给踢出自己营中,不过,现在还要依靠王进才的威望来压制降兵。
当张轩安抚了营中上下之后,才知道秦军营中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傅宗龙昨夜夜袭,大破秦军营寨,连夜向项城方向逃窜?”张轩大吃一惊,心中不由安生佩服之心。张轩觉得如果是他在傅宗龙这个位置,万万做不到这样绝处逢生的。从死路之中杀出一条生路。
“混账。傅宗龙被困十几日,连马匹都杀光了,疲惫到这种程度,你们都挡不住,我要你们何用?”李自成大怒道。
此刻在秦军的营地之中,李自成带着闯营的各级将领,而罗汝才带这曹营的各级将领,下面跪着的却是秦军之中的将领,他们有的是秦军之中原本的军官,有的闯营之中选派过来的。
反正不管是谁都挡不住李自成的勃然大怒。
“闯王饶命,闯王饶命。”几个人磕头如捣蒜,纷纷哀求。
第四十一章 傅宗龙的最后一战
第四十一章傅宗龙的最后一战
“傅宗龙纵然还有些战力,你们有两万人,还有营寨可凭依,就这样让敌人打破营寨,也就罢了,我还能原谅,但是被打破营寨之后,你们居然连局面都控制不住,自相残杀,到了天明才算稳定了局势,这样无能之辈,还有何颜面让我饶命。”李自成厉声喝道:“拖下去斩了。”
李自成身边几个大汉立即将这些将领给拉下去,斩讫来报。
张轩顿时觉得自己脖子上冷飕飕的。心中有些兔死狐悲,他觉得自己如何在秦军将领的处境之下,估计做不到更好。别的不说,如果傅宗龙是打自己的营盘,张轩也不觉得自己能坚持下来。
“我运气真好。”张轩先是这样想,随即又感觉到:“傅宗龙的眼光真毒。一眼就看出破绽。而且是无法弥补的破绽。”
降兵初入义军,远远不是十几日就能整合好的,更不要说,这几日李自成又督促降兵攻寨,伤亡惨重之下,对义军越发生出离心,而且这些官军降将,也未必没有自己的小心思,这个局面,一时半会,李自成也改变不了。
李自成处置了这几员将领之后,立即布置李过,高一功,刘芳亮等人率领骑兵去追击傅宗龙,务必要斩杀傅宗龙,罗汝才也派王龙,张应元各率本部去追击,大营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立即拔营,向北而去。
虽然大雨刚过之后,道路泥泞,但是李自成一声令下,无人敢违逆,再说张轩东奔西走大半年,转战川豫鄂三省,行程数千里,什么样的路没有走过,这一点泥泞算得了什么,张轩下令所有士卒的脚下都绑上一把枯草,这样走路的时候,就可以少沾泥泞,但是大军行动不能不带辎重,而且老营一移过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转运大车,实在是一道艰难的路程。
张轩不得不想办法维修官道,好让后面好走。
张轩在泥泞之中挣扎的时候,傅宗龙也走到了他最后时刻。
傅宗龙杀尽全军骡马,让全军上下吃了最后一餐,点起最后能战之兵只有六千余人,突击他早已选好的秦军降军的营地,大破之,然后率领大军在黑夜之中向项城方向挺进,因为项城是傅宗龙距离最近的城池了,如果有项城城墙作为依靠,补充了粮草,再与李自成相持几十天,傅宗龙也能做到。
算起来这一天正好是傅宗龙被围火烧店的第十天。
“停下吧,所有人就地修整。”傅宗龙脸色通红,浑身大汗淋漓
,肚子也饿了。从昨夜到现在,一路行军,傅宗龙咬着牙硬挺着而已,现在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不过,傅宗龙之所以要停下来,却不是他个人坚持不住了。
“大人,我们现在据项城只有二十里,咬咬牙到了项城再休息不迟。”李本实说道。
“不。”傅宗龙说道:“我们走不到项城了,现在的情况,如果不休息,只需百余骑兵就能将我们击溃。而如果稍稍一停,恐怕大队骑兵就过来了。”
“大人,我背你走。”杨从义说道:“我还有力气,我可以先背你去项城。”
“不用了。”傅宗龙说道:“你觉得没有了这数千士卒,我即便到项城,这项城区区小县,能坚守得住吗?”
杨从义顿时无言。
的确如此,有士卒再加上城墙,粮食。这些条件都满足之后,才能谈坚守之事,否则光有城池,单单凭借城中那些乡兵,怎么能挡住闯营大军,闯营这一段时间攻破的县城还少吗?
“我们唯一的生路,就是在这里,与闯营一战,力挫闯营。还有生机,否则就战死此地吧。”傅宗龙眼睛之中露出坚毅的目光。
诸将无法,齐声说道:“是。”
昨夜六千人出了火烧店,而现在只剩下三千人上下了,大多不是战死的,而是趁着夜色逃走的。现在稍稍有理智的人都知道,傅宗龙的目标太大,跟着傅宗龙就是闯军追击的目标,而如果独自逃走,就容易多了。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从容赴死了。
傅宗龙身边最后的三千人,是川军的精华所在。
果然不出傅宗龙所料,他们刚刚休息一会,就听见了马蹄之声,雨后的地面之上积水不少,故而这马蹄之声不如往日的清脆,反而有一点点沉闷,还时不时的听见了踏水之声。
傅宗龙立即下令全军戒备。
先是数骑,围绕着官军打转,然后有一队一队,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大队人马到了,先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傅宗龙的老相识,李过。
李过见傅宗龙只有三千人马,也没有马队,立即决定不等后面大队人马,先行击破傅宗龙。他收拢身边的散骑,大概有两千多骑,分成四队,绕着官军不住转圈,然后突然转向想阵中撞上去。
一瞬间血光崩裂,人喊马嘶有一种天崩地裂之感。
刚刚下过雨的地面上,毕竟有些泥泞的,马跑起来的速度,也
不是太快,马蹄踏在泥水之中,掀起无数泥水。人与马都好像是在泥水之中,打滚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傅宗龙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他手按宝剑。站在阵中四处观战,其实他知道,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傅宗龙将手边的所有人都派上了战场,身边只剩下一个杨从义。他即便有再多的想法都没有用了。
交战刚刚开始,李过就大吃一惊。他也不是第一次打仗了,历次做战,冲击步阵的事情,也没少做,几乎每一次都是一冲就破,但是今日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坚毅。什么叫做不动如山。不管是什么撞上来,矮小的川军都咬着牙纹丝不动,握住长枪对着战马,直到被马撞死。用自己的身体降低了马速。自己被撞死的同时,也将长枪刺进战马的身体之中。
一时间人仰马翻。
骑兵一旦失去了速度,与步兵混杂在一起,就变得不难对付了,无数长枪蜂拥而至,一名名骑兵落马,而落马之后的骑兵根本不需要问,绝无生理。
李过应该庆幸,庆幸他们这些在决战之前,弓矢火器已经全部用完了,否则今日一战,李过绝对没有那么轻松的撞进来。
“收兵。”李过立即下令。
闯营的老底子就那么多,李过可不想将人折损到这些人身上,在李过看来,这些人都已经是死人了,唯一的区别是被谁杀死。李过重整人马,发现刚刚一接触,就有两百骑兵折损在步阵之中,让李过微微心疼。
当然了官军的损失只会比李过多,不会比李过少。
“大人,有马肉吃。”李本实立即说道:“属下,这就埋锅为大人煮肉。”
“还煮什么肉?”傅宗龙说道:“将肉分下去,让诸将士吃吧。”说话之间,傅宗龙抽刀在一匹死马之上取下一块肉,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傅宗龙肠胃如何消化得了这生肉,不过硬撑着咽下去而已。
他知道,已经没有埋锅做饭的时间了。
有傅宗龙坐榜样,顷刻之间,几十匹死马的肉,就被将士吃光了。
李过看着官军的阵势,也发现了官军最重要的缺点,没有远程武器。弓矢弩炮全部用光了,李过立即命令所有骑兵围绕着步阵射箭放铳,虽然李过乃是闯营精锐,但并没有多人精通骑射之术,不过,官军对数十步外的骑兵无能为力,就好像是训练一样,一时间他们纷纷射击,弓矢,铳子纷纷打过来。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四十二章 傅宗龙的遗言
第四十二章傅宗龙的遗言
官军只能竖起盾牌来挡,但是盾牌又能遮盖多大的地方?行军的时候,也没有带多少盾牌。
在箭雨铳矢之下,大批大批的官军,纷纷到底,恐怕来个三五次,不用交战,大军就要溃散了。
傅宗龙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哪里不明白现在的局面,已经无可挽回了。傅宗龙对杨从义说道:“从义,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大人尽管吩咐,从义无所不从。”杨从义心中已经有几分预感了。
“我为国家大臣讨贼,兵败身死,绝无幸理。也算是死得其所,不过,有一两件事情,心愿未了,需要你去给我办?第一,就是我的印信令旗,乃是御赐之物,我有辱使命,不能灭贼,也不当让他落入贼人之手,你帮我交给有司,奉还圣上。”傅宗龙说到“圣上”两字的时候,语气之中有一种两不相欠的痛快。&1t;i>&1t;/i>
傅宗龙当年得天启皇帝重用,平定安氏之乱,但是遇到崇祯这位明君,闲置十年有余,起复之后,有触怒这位明君入诏狱两年,以至于沉疴在身。他对崇祯当真没有一丝怨言吗?
只是碍于君君臣臣,不能言之于表,但是临死之时,才有所表露。
不过,傅宗龙一辈子读圣贤书,让他再有更多的表示却是没有了。
“是。”杨从义低头说道:“我定然办到。”
傅宗龙从怀中掏出一分书稿说道:“我在狱中自以为绝无生理,乃用身上的玉带贿赂锦衣卫,让他们给我拿来纸笔,我将一身行军打仗的经历都写了下来。天下正是用武之际,也算是留一个念想。现在我将死,也没有什么能留给家里的,也就这东西了。只有这《玉带编》就送给你了。只要能流传于世,就算是完成我的心愿了。”&1t;i>&1t;/i>
“是。”杨从义双眼通红,他虽然有殉死之心,却也知道,傅宗龙让他处理后事,也是一种信任。
傅宗龙接着说道:“等一会儿,你不要跟着我。你怀里面的东西,比我傅宗龙的性命还重要。”
“大人,可有什么传给家里,或者传给圣上,我定然给大人传到。”杨从义含泪说道。
傅宗龙沉默一会儿,说道:“无话可说。”
不知道傅宗龙愧对家人无话可说,还是傅宗龙对崇祯皇帝无话可说。不过战场上的变化,让傅宗龙无心关心这些细枝末节了。
因为贼军大队人马到了。
从西方冲过来的黑压压的骑兵,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只能决定放眼看去,满眼都是骑兵。四面八方的骑兵在官军阵前百余步的地方,缓缓的停下来,李过赶快上前,向李自成报告了情况。&1t;i>&1t;/i>
李自成冷哼一声,说道:“不过,区区数千残兵,我看傅宗龙到底是不是铜浇铁铸的。全军进军,片甲不留。”
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已经毫无悬念了。
万余铁骑冲过来,即便傅宗龙刚刚没有与李过打一仗,也挡不住。更不要已经与李过交手一次,还被李过用骑兵围着,弓箭火铳怼了好一阵子,正与李自成所说,人的意志再坚强,总就不是铜浇铁铸的。
一日之后。
张轩终于艰难的来到了项城城下,十余万人马,将项城围得水泄不通。
而项城城门对着最醒目的地方,就一个竹竿,高高的竹竿之上,挂着一个颗人头,正是傅宗龙的人头。而张轩所部的营寨就在这个地方。就是正对城门。是因为张轩的打造攻城器械的能力,让李自成刮目相看,故而李自成就请罗汝才让张轩督造攻城用的器械。&1t;i>&1t;/i>
不过,攻项城并不是一个要紧的事情,第一,大军作战数日,一直没有怎么休息,所以要缓缓劲,不能逼得太紧了,第二,就是李自成覆灭傅宗龙一役,李自成的声望大振,河南本地的流寇纷纷的投靠了李自成。
李自成麾下势力暴增,不过这一件事情对罗汝才影响也非常之大。
虽然之前一战,罗汝才也出了很大的力气,但是所以人都会记住第一名而忘记第二名,此刻的李自成的声望已经完全压制住罗汝才了,让罗汝才很有危机感,但大量河南本地流寇投奔李自成,让罗汝才看到了机会。
他太了解各自流寇的想法了。即便暂时投奔别人,但也没有完全给别人做下属的准备。
故而罗汝才联系这些人,根本不用怎么点,这些领们都很通透,他们一直认为在大军之中,以罗汝才马是瞻,因为有罗汝才在,他们才不会被李自成直接吞并。不过罗汝才也知道,这些流寇根本不行,不为什么,他们大多都是吃不上饭的饥民而已,投奔李自成就是为了一口饭吃而已,战斗力什么的想都不用想,毕竟当初陕西流民起义也是被官军打崩多少次之后,才学会到底该怎么打仗。&1t;i>&1t;/i>
所以这些人所提供的助力,不过虚名而已。罗汝才萌生了接引别的流寇入大军之中的想法。不过一时间没有合适的人选。
张轩自然不知道,他的岳父大人与李自成之间的弯弯绕,此刻他正在老老实实的安营扎寨,并且打造攻城器械,张轩先骑着马绕项城一圈,项城就是一个小县城,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城头上也没有太过厉害的大炮,士卒看上却也不怎么精壮,虽然城墙比火烧店的寨墙结实多了,但是经过了火烧店一战之后,张轩充分明白不了一件事情,决定某一地是否坚固的最重要因素,从来不是城墙,而是人。或者说人的意志,看城头上人的精气神。
张轩觉得只要做好准备,这座城即便不会一鼓而下,但也坚持不了几日。这样张轩也就放心了。&1t;i>&1t;/i>
不过,当张轩回营的时候,现一个小贼,一个偷人头的小贼。而且这个小贼并不是张轩先现的,先现的人是罗岱,罗岱大喝一声,驱马上前,大声说道:“什么人?”
被罗岱这么一喊,这个人跑的更快了,罗岱立即伸手弯弓,就是一箭。罗岱的箭术是一绝,这一箭虽然是应手而,但是又快又狠又准,但这人头也不回,只是稍稍一偏头,就躲过这一箭了。罗岱眼睛一亮。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张轩是看不出来,但是罗岱却看出来,这个人是一个厉害角色。他顿时见猎心喜,猛地追了上去,从马上一跃而下,扑了过去。与这个人交手,但是不过两下就被罗岱拿下来的。
不是这个人不行,而是他一只手死死护住一个包裹,即便是被击中要害,也不护一下,要不是罗岱手下留了情,这人就死在这里了。
立即有张轩的亲卫上前,将此人按住,二话不说,将他手中的包裹给扯开,扯包裹的同时,这个人好像疯子一样乱动,说道:“住手,住手。”
“大人,是一颗人头,好像是挂在竹竿上的那一颗。”侍卫给张轩看。
张轩摆摆手,让他收起来。不想去看。
张轩虽然见惯生死,但还没有观察一颗人头的癖好。不过听说是傅宗龙的人头,心中感慨几分,说道:“还人头还给他吧。”
张轩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傅宗龙,甚至也不是傅宗龙的直接对手,但是他感觉他遇见的大明文官之中,就数傅宗龙最为难缠,他觉得傅宗龙是一个人物。故而愿意给傅宗龙一个尊重。不去追究这个人到底谁,为什么来偷傅宗龙的级。
第四十三章 玉带编
第四十三章玉带编
历数张轩遇见过大明文官。
杨嗣昌被张献忠随手阴死,虽然之前听老人说,张献忠与罗汝才被杨嗣昌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但张轩没有经历过。至于洪承畴,卢象升,张轩更是没有接触过。颜日愉,乃至一些其他低级文官,根本没有让他感受到压力,但是为了对付傅宗龙,李自成又是断后诈败,又是让张轩做诱饵。张轩好几次与死神撞个满怀。印象可谓深刻,也是如此,才觉得傅宗龙的难缠之处。
“大人,这人怀里面有一份文稿。”一名侍卫说道。
跟着张轩时间长的人,都知道张轩的习惯,收集书籍,不管是什么书,张轩都看着津津有味,那怕是私人的信件。而信上所写不过是家长里短的小事。张轩也能看进去,原因无他,寂寞啊。
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电视剧,没有电影,连避孕措施都不齐全,守着一个老婆,大半夜都要守空床,张轩不找点东西打发时间怎么行?而且这个时代的节奏很慢,即便打仗也是如此,一场大战从布局到开打,少则一月,多则一年,但是真正决定胜负的,也就一两天,或者是几个时辰而已。其中有大把空虚时间,让张轩这个极度手机控觉得受不了。
他已经饥不择食,到什么东西都能啃下来了。
张轩随手接过书稿,还没有看,只是轻轻一掂量,他就知道,这不是唐宋古籍,而是手抄本。张轩看书多了,对各种古籍熟稔之极,一掂量就分清楚。不过,这年头即便是唐宋刻本,也不值一斤米,远不如后世百万身价,张轩早已习惯了。
“玉带编。”张轩读出来,说道:“好奇怪的名字。”打开一看,张轩悚然而惊,只不过看上两三眼,就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
张轩带兵也有几个月了,都是凭借前世所学的一点知识,还有在这个时代打出来的经验,本质上还是一个野路子。而张轩虽然只看了几页,已经从这本书之中,看出来这正是他需要的东西。
如果张轩没有亲身操练过人马,给他这一本书,他决计不会有这样的体会,正是有练兵时候的种种困惑,才有张轩看书之时,融会贯通的感觉。
“你是什么人?”张轩努力将自己从这本书上抽了出来,将书揣进怀里。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傅督师麾下亲卫,杨从义,今日落到贼寇手中,情愿一死,只求
让我安葬了督师,督师的尸首我已经找到了,请让我将督师的首级送上城中,合体安葬,要杀要刮,悉随尊便。”杨从义说道。
此刻的杨从义与当初战场上的杨从义大大不同,浑身被泥土与血污覆盖,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
“我会放你走。”张轩说道:“我得傅督师此书,也算是傅督师半个弟子,你想安葬傅督师,我自然愿意成全,你走吧。”
张轩一示意,亲卫立即将杨从义放走了。
杨从义想开口要回《玉带编》,但也知道是绝对不可能了,他张张嘴说道:“还请留下姓名,让我知道你是谁?”杨从义心中还存了要回此书之事,先记下姓名,反正来日方长,他后半生就花在这一件事情上,也再说不惜。
“我乃曹营张轩。”张轩说道:“你应该很快能从朝廷塘报之中,得到我的消息。”
张轩想改变历史,如果连朝廷塘报都登不上,也就称不上什么成功了。
张轩放走杨从义之后,回到大营之中,立即细细品读《玉带编》,这本书带着一点回忆录的性质。傅宗龙用行军,攻战,守城,等等篇幅,先提出战法,然后写出的具体事例,都是傅宗龙当初平定安氏之乱时候所遇到的。如果仅仅看前面的正文,与寻常兵书也没有什么区别,与孙子兵法,吴子兵法一样,提出的不过是一些战略战术的原则,甚至傅宗龙这本书,好不过孙吴之书。
而这本是的精华在什么地方,就是在后面的事例之中,傅宗龙用冷峻的文字写出当年的战事,写得尤其的详细,行军也好,打仗也好,扎营也好,都有图例,几乎可实际操作。而且这本书成书实际太近了,近到书中很多武器,张轩在营中就能找到。
张轩对兵法大道理,懂的太多了,但是战术细节之上,他却茫然的很,即便是问那些百战余生的将士们他们也说不清楚,去请教罗汝才,罗汝才也很茫然,他是那一种打出来的将领,如果罗汝才能将自己的作战经验之中,提取出战术原则,罗汝才就不是罗汝才了。至少是戚继光,俞大猷一般的名将了。
对很多人来说,这本《玉带编》也就那回事。他们可能对其中平定安氏之乱的种种细节感兴趣,或许对傅宗龙在书中评价某人感兴趣,比如玉带编之中,就很多评价杨嗣昌的文字,张轩细细读来,总觉得傅宗龙在含沙射影,表明对北京那位的不满。
不过,对张轩
来说,这本《大明陆军实用操作手册》解开了他太多的迷惑了。只要按上面说的做,别的不说,进攻,行军,撤退,扎营,防守,旗语,号角都能有章法可依,虽然发挥不出什么创造性的才能,但是张轩足以做一员庸将。
有了这一本书,张轩对其他事情也都不感兴趣了,他每天手不释卷,每天处理营中事务,参考书中的事例,每次都有新的收获。
不过,时间不会因为张轩而停留,大军在项城之下修整数日之后,在崇祯十四年,九月二十五日,正是开始攻城,张轩主持的投石机,石如雨下,刘宗敏带队先登,不过一日功夫,就攻克了项城。
大军杀入项城之后。张轩受到了一个接收不了的命令。
“屠城。”张轩震惊无比,暗道:“李自成不能得天下,也不是没有原因,不过,我总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惨剧发生。”
“爹。”张轩来找罗汝才说道:“闯王想要屠城?是真是假?”
罗汝才没有怎么在意,说道:“有这个意思。项城抗拒大军,不晓以颜色,难道今后每一座城池都这样打下来吗?”
谁也不是傻子。
乱世之中,万万心慈手软不得,比如南明之时,清军打过来,城池往往投降,而明军打过来,往往坚守,为什么,因为清军凡下城池,莫不屠城,而明军却不屠城,如果投降明军之后,清军再打过来,城中就会被屠杀一空。所以百姓想抵抗明军,想着打不过再投降。反而不敢抵抗清军。
张轩说道:“可是爹,你可是有意天下,如果每战屠城,将来坏了名声,没有人来投奔您了?”
张轩心中还是有底线的。
罗汝才说道:“我的好女婿,你以为现在城中还有什么人?破城不杀人,拿什么来供养大军,我们这十几万大军,喝西北风啊?”
“可是---”张轩心中还是不忍。
罗汝才斜眼看了张轩一眼,心中暗道:“我这女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妇人之仁了。”不过这样的人却能让罗汝才信任,正因为张轩的妇人之仁,才让罗汝才觉得,这女婿做不出什么绝情绝性的事情。罗汝才也决定给张轩一个面子,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这天下总就要靠读书人治理的。从今以后屠城之事,我不参与便是,只需让闯将屠城之后,分我一杯羹便是了。”
第四十四章 拷饷
第四十四章拷饷
罗汝才的算盘打得很好。
根本就是让李自成背黑锅,而罗汝才得好名声的意思,当然这并不是没有坏处的,之前的后勤模式,都是入城分片自己去抢,而如今罗汝才如果不动手的话,只能从李自成那边拿了,李自成一定会从中楷一层油。而且屠城劫掠之事,也是军中下层的福利,其实之前屠城的事情也有,只是没有轮到张轩而已。
不过,经过张轩当初为罗汝才规划的战略目标之后,罗汝才的心思也渐渐大了,有了更大的目标之后,对军中的纪律要求的比较严了。还能控制住曹营上上下下。
不就是多花一点银子吧,反正大军之中银子从来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张轩还想再劝,却被罗汝才堵住了,说道:“你不要想我对闯将说什么?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要想阻止闯将屠城,你自己想办法去。”
虽然罗汝才没有说过,但张轩也知道,罗汝才与李自成之间,没有外人看得那么和谐,寻常一把手与二把手之间,还有矛盾,更不要说,两人只是盟友关系了。
“是。”张轩只能答应下来。但是他还是没有放弃,心中暗道:“我只能想办法?”他心中闪过一个人,暗道:“也只能去找他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牛金星。
“张兄。我如何没有劝过闯王啊?”牛金星叹息一声说道:“我家也诗书传家,如何不知道上前有好生之德,但是数十万人要靠着闯王吃饭,而如果不屠城只打破官府,官府的仓储之中,又有几斤粮食啊?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张轩心中也明白,这是现实原因。不解决这个问题,根本无法解决屠城之事。毕竟义军说不好听就是流寇,他们的粮饷全部来者于劫掠,而屠城不过是劫掠的升级而已。不抢就没吃的,没吃的就要饿死,与自己饿死,与别人去死之间,是一个人都很容易选择。
“牛先生,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王者之师,岂能动则屠城?如何能让天下信服。小弟有一愚见,不知道行与不行?”张轩说道。
“哦。”牛金星笑着说道:“贤弟说来听听。”
“城中百姓也没有什么钱粮,杀之无益,反而是城中大户,却是个个钱粮满仓,而守城中坚力量也都是这富户,牛先生何不劝谏闯王,入城之后秋毫不犯,只需将几十户富户抓紧县衙之中,催要钱粮便是,给了钱粮遍放人,得到钱粮之后,取十之一二,放仓放粮,如此可引天下百姓为我用
。”
“如此好处有三,第一,义军所得的钱粮都集中到闯王手中,再由闯王分配下去,如此就可以控制全军上下,第二,富户才有几人,只要闯王以此行事,则天下贫民就不会对抗闯王,如此闯王所过之处,就可势如破竹了。第三,也可整顿军纪,免除屠城之名。”
“不知牛先生以为如何?”张轩眼巴巴的看着牛金星说道。
牛金星眼睛微微一眯,心中暗道:“不能让此人到闯王身边,否则我的地位何存?”不过,他丝毫不表露出来,说道:“果然是好主意,我们这就去禀报闯王。”他一把抓住张轩的手,一副要与张轩联袂拜访闯王的意思。
张轩说道:“牛先生且慢,这事情就拜托给牛先生了,小弟就不参与了,在此静候牛先生佳音。”
他是罗家的女婿,这个标签是他万万摘不掉的。虽然张轩并不懂什么政治-斗争,但是有一点却明白的很,那就是站队,他最好不要与李自成多接触,特别是私下的接触。
牛金星心中了然,他是故意如此,听张轩此言,说道:“如此我就告诉张贤弟如此大才,请闯王来请。”
“还请牛先生保密。”张轩说道:“不要说此策是出自我之手。”
“我岂是冒人之功的人吗?”牛金星似乎被踩了尾巴一样大声说道。
张轩总觉得他有一点心虚,不过,他本意就在乎这个建言之功,执意说道:“还请牛先生成全。”
牛金星长叹一声,说道:“张贤弟执意如此,我也就勉为其难了。”
牛金星送走张轩后,转身就去求见李自成。
“张轩去找你说了什么?”李自成说道。他只剩下一颗眼睛看上去明亮之极。
牛金星陡然而惊,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将张轩与他所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李自成眯着眼睛,说道:“张轩是一个人才。”
牛金星眼睛闪烁一眼,说道:“是啊,曹操有眼光,他宁愿得罪闯王,也要将女儿嫁给张轩,可见张轩的才干如何了。”牛金星是在隐晦的提醒李自成,这张轩是万万不能为他所用的。
李自成说道:“你觉得张轩所言之事如何?”
牛金星说道:“臣以为张轩所言之事,有些太天真了一些,其实闯王杀上一万草民,在士林眼中看来,不如杀一士大夫,而河南局面,当家中有存粮的,大多都是士大夫,杀这么多士大夫,对士林来说,与屠城无异。”
“也好,为富不仁之辈,即便是杀上一千万,我李自成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他们看不上我李自成,我李自成还看不上他们。”李自成冷哼一声说道。李自成对这一点并不是太在乎。他更在乎的是,对军队的控制。
不要看李自成号称百万,其实他能控制的不过本部人马而已,太多的附庸人马都是打着李自成的名头,但不受李自成节制,而张轩这意见能给李自成吞并各部的大义,李自成只要严禁劫掠,所有钱粮都由拷饷来。他能控制住自己本部人马严守军纪,但是那些附庸人马却有很多是狗改不了吃屎,如此李自成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插手进去了。
李自成商量以定,立即传令下去:“杀一人如杀我子,杀一女如杀我女。凡我部属,敢擅杀一人,皆斩。”
李自成此令一下,项城之中,皆安堵如初,虽然城中数十大户都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数日之后,项城之外,全军肃立。
李自成在正位,罗汝才在侧,左右闯营的将领,曹营的将领,还有来归附的闯王大大小小的将领。
全军上下大概有数万人全部在这里站着。还有一些百姓围观。
数百人被压了上来。这些人纷纷大喊,有人说道:“闯王饶命,闯王饶命。”
看押他们的人立即将他堵住嘴,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呜呜之声。
“我李自成从小给人放羊,深知百姓之苦,而你们大多也是贫苦出身,却枉顾我的军令,对平民百姓下手。须我李自成起兵,本来就是为百姓请命,为父老得活。如此是将我李自成的命令当成耳旁风吗?今日当着全军的面,行军法,也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闯营,军法如山。”李自成的声音极其洪亮,全军上下数万人听得清清楚楚。
“闯王。我不服。”一个囚犯猛地喷出嘴中的布块,说道:“我李老三不过杀几个娘们而已。你就要杀了,我也是跟你的老人。当初千难万苦都杀出来,你居然为了区区一个娘们杀我?”
李自成认识这个李老三。
正如李老三所言,他是李自成的老部下了,李自成最困窘的时候,也就是去年,他身边不过几百骑而已。那时候他可以将全军上下都认齐,又怎么不认识李老三。
“李老三,你给我说说,你娘是怎么死的?”李自成说道。
“朝廷催科,家里没粮食,我娘就不吃东西了。她自己饿死了。”李老三咬着牙说道。
第四十五章 再见张献忠
第四十五章再见张献忠
“谁家无父母,谁家无子女,你因为朝廷逼死你娘,而跟我起兵,又何忍心逼杀良民?”李自成说道:“当初我们缺衣少食,很多事情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你衣甲俱全,每战都有赏银,营中也从不短缺粮食,今日我也三令五申军令,你还有什么不服的?”
李老三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顿时大声痛哭起来。
李自成也知道,他之前从来没有在意什么烧杀劫掠,此刻突然收紧,有很多人都适应。唯恐他说出什么不中听的,李自成说道:“来人,上酒。”
一坛子酒送上来了。李自成说道:“李兄弟,这是一坛三十年的西凤酒。今日送你路上壮行。”
李自成亲手给李老三松绑,李老三二话不说,抱起酒坛子,喝了一起,长饮鲸吸,居然一口喝完了,说道:“好酒,好酒。不就是掉脑袋。来,给老子快些。”
“斩。”
校场之上,多出了四五百具无头尸体。
这些人有李自成的老底子,有各地刚刚归附到李自成义军,一时间全军上下惊沭非常,当夜就有小队人马逃出项城。李自成也没有去追赶,虽然人数减少了一万左右,但是剩下的人都没有人敢违抗李自成的军令。
当然了曹营是其中特殊的存在,闯营军法行于大军之中,唯独曹营之中,却行曹营军法,只是曹营军法与闯营军法相差不大,不明就里的人看不出其中玄妙而已。
这一场杀鸡儆猴刚刚散去,张轩就被罗汝才叫过去了,张轩一进去,就罗汝才刨根问底,细细询问他与牛金星说了什么话,然后才放过张轩。又狠狠教训了张轩一顿,不要让他擅自去对李自成献策了。
无他,李自成这一场全军整肃,固然对闯营大有好处,但是对曹营却没有多少好处可言。
罗汝才还没有教训完张轩,却见杨山进来,说道:“大帅,外面有人求见?”
“是谁?”罗汝才正在为闯营的大动作而烦恼,所以没好气的说道。
“是黄虎。”杨山说道。
“黄虎。”罗汝才大喜说道:“快快有请。不,我去迎接。”
张轩也在心中暗暗嘀咕:“张献忠怎么来了?”不过他也能猜的到罗汝才为何这么高兴,并不是他与张献忠之间的关系多好,不过是远的亲,近的臭而已。闯营声威大震。罗汝才正想引外部势力来
对抗李自成的威势,这个时候张献忠就来,简直是瞌睡碰上枕头,罗汝才才回如此大喜。
张轩跟着罗汝才出去迎进来一名黄脸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张献忠。
“老张,我当你已经被左良玉给杀了?”罗汝才大声说道。
“曹操,想看我笑话?我张献忠的命,岂是左良玉想杀就能杀的。”张献忠说道,他微微一顿,说道:“这一次我老张的确很惨,是找你求援来了。”
“哦。”罗汝才说道:“正好,我们现在好生兴旺,不过,你与我,闯将合营吧。”
张献忠说道:“我本来也有这个意思的。不过,你觉得我投奔你们,闯将会如何安置于我?”
罗汝才心中暗道:“李自成一定想让张献忠成为他的下属。”这是明摆的,现在大军之中,有一个曹营,已经让李自成很并不舒服了,再有一个献营,岂不是更不舒服了,不要看张献忠现在落难。那是暂时的。
不管别的,只要张献忠的名头还在,在哪里都能拉出一票人马。
而张献忠比罗汝才还桀骜不驯的脾气,如何肯给别人低头啊?
不过,这与罗汝才有关系吗?罗汝才才不在乎张献忠如何的,只是要张献忠一进营中,李自成的精力就不能集中在曹营之中,故而罗汝才说道:“这个我不知道,要不,我与你一起见一见闯将,我们商议一下?”
“不用了。”张献忠说道:“老罗,我今日来,本意也有合营的意思,但是见了校场一个下马威,不敢与李闯儿共事了。只是我行踪暴漏,恐怕走不了。还请罗兄看当初并肩作战的份,帮我离开闯营,我就感激不尽。”
“哪里的话。”罗汝才说道:“当初李闯儿投奔你,也不是不合则去吗?没有把你怎么样?放心有我在,你想死,都死不了?”
这倒是真话,这就是罗汝才的江湖道义,朋友势尽来投,不管怎么也要保住朋友的性命,如果让李自成给杀,江湖朋友谁还信得过罗汝才,或许张献忠一人的性命不足以让罗汝才对抗李自成,但是他罗汝才在江湖上几十年的金字招牌,却让罗汝才不得不保下张献忠。
这是罗汝才的江湖道义。
“大帅,闯王请大帅与张大帅会面。”杨山进来说道:“大帅需要准备吗?”
准备什么?准备动手。
“不用了。”罗汝才说道:“闯将是一个聪明人。不用准备,准备了反而不好了。”他转过头来,说道:“张兄,你
就与我一起去与闯将叙叙旧,你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
“自从四川他带百余骑来投奔我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张献忠有几分颓然说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罗汝才与张献忠一起去闯营,罗汝才见张轩在一边,也将张轩带过去了。不过,张轩是没有资格参加大佬们的席面,不过是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左右。
张献忠罗汝才李自成三人,带着几分醉意走了出来,彼此之间说说笑笑,好像是在回忆当初的峥嵘岁月,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有要打要杀的样子。张轩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功力浅薄。
“张轩。”罗汝才与李自成刚刚分开之后,醉眼朦胧一下变得清醒起来,说道:“你与杨山立即护送黄虎走。”
罗汝才又对张献忠说道:“你快走吧,我已经让杨山从军中挑出来,与你相熟的老兄弟五百人。快走,走的慢了,就走不了。”
张轩将张献忠送出项城十里之外,忽然发现大队人马过来,他先是紧张,走近来才发现领头的是张献忠的四个义子。大约有千余骑兵。
张轩心中暗道:“我说嘛,张献忠的班底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垮。”
张献忠似乎看到自己的人过来,心安了几分说道:“张先生,我还不知道,你已经成为老罗的女婿了。我老张真是少一个女儿啊,只能眼睁睁看张先生这样大才落入老罗手里吗?”
“张大帅缪赞。”张轩说道:“张某不过一书生而已。当不得大帅如此夸奖。”
张献忠说道:“诸葛武侯也是一书生而已。”张献忠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太过了,说道:“就请张先生去转告老罗,说:他这个人情,我黄虎记下来了,他日必有所报。”
“在下记住了。”张轩说道:“还请张大帅,从此山高路远一路小心。”
“哈哈。”张献忠一抱拳,带着罗汝才送给他五百骑兵,与他本部汇合,说道:“保重。”
张轩与杨山送走了张献忠,转回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大队闯营骑兵,领头的不是别人,乃是张鼐。
对李自成这个义子,张轩并不是太了解的,而张鼐似乎也没有与张轩他们打招呼的意思,怒气冲冲向难而去,张轩的心中忽然打了个突,暗道:“莫不是去追杀张献忠?”
张轩有些为张献忠担心,不过随即想道:“张献忠大半辈子千里转战,什么样的局面没有遇到过,怎么会没有防范?”
第四十六章 李信解忧
第四十六章李信解忧
果然张轩在项城这两天之内,也没有听到张献忠丝毫消息,似乎张鼐那一夜根本没有外出一样。大队骑兵交战的痕迹根本隐藏不了,没有任何消息,只能说明张鼐扑空了。
张轩也为张献忠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自己也没有意思到,虽然从此之后,张轩时常听到张献忠的消息,但是却是张轩见张献忠最后一面。
大军在项城修整数日,于崇祯十四年十月拔营北上,专攻商水县,不过两日拔之。
只杀士绅,杀乱军法者十余人,至此军法森严深入人心,闯军军法为之一肃,不敢有乱杀人之辈。
“闯王起兵,本为百姓。”的口号一时间传遍中原各地,各地百姓纷纷云集,李自成所部再次有百万之众,挥军西向破偃城。兵锋所向势如破竹。
李自成起兵以来,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被百姓拥戴过,让他有几分喜不自胜之感,但是高兴之余,也有很多事情,必须要解决,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人太多了。现在李自成麾下要过百万之众。
这百万之众,可不好管理啊。
李自成直接能管理的也只有数万精锐,再加上他自己的老营而已,其他的人不过是各自依附于各自头领,而各自头领依附于李自成而已。看上去李自成威风赫赫,但是真正能顶上用的,也不过是李自成的老营与曹营数万精兵而已。
这数万精兵一去,其他的人都是乌合之众。
但是李自成却要负担这百万之人的口粮,任何微不足道的数字一乘以百万都是一个大的惊人的数字,而河南地面早已残破之极,如何有百万之众的粮食啊?
这些都是问题。
李自成召集自己的谋士将领商议。
“闯王,莫不分兵吧。”刘宗敏说道:“之前,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的确如此,义军的历史之上,也有好几次大会,在此之后,就分兵四掠了。这也是惯例了,并不是这些领们不知道人多力量大,而是一来,人一多,官军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了,二来,人多粮食消耗也多。没有多少府县能够负担百万之众的粮食。
只能分兵就食。
但是李自成却不想。说道:“不行。绝对不能分兵。”
当然不能分兵了,李自成此刻早已有了想荡平天下的想法,他恨不得现在就起一场兵变,将罗汝才这些不听话的头领统统杀了,将这百万之众全部抓在手里面。只是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样做,根本没有不可能成功而已,即便是杀了曹操等人,也未必能将百万之众抓在手中。需要时机慢慢消化。这已经让他难受了,他如何会想这些人往外面推,这些人都是他将来荡平天下坐皇帝的本钱。
李自成说道:“牛先生,可有什么办法吗?”
牛金星缓缓的说道:“大帅,臣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想获取支撑百万之众的粮食,只有一个地方有,那就是开封城。”
李自成知道牛金星所说的对,但是开封太远了,近百万人嗷嗷待哺,更不要说李自成义军打过一次开封城了,还丢了一只眼睛,知道开封城难打。远水救不了近火。
李自成依旧看着牛金星,但是牛金星却没词了。李自成心中暗暗摇头,他此刻忽然想起了张轩,暗道:“如果问张轩的话,张轩或许有办法?”李自成对罗汝才这个女婿十分羡慕。从攻项城,攻郾城,固然有民心所向,但也有张轩打造攻城器械的缘故。
张轩有了经验之后,虽然每次都就地取材,因陋就简的打造攻城器械,但是一次做的比一次好,故而没有亲自攻城,但是张轩所部也被李自成看成曹营之中,能够打仗的心腹,而且张轩私下给罗汝才的种种见言与分析,也被李自成在曹营之中的亲信传递过来了,不管是张轩所说的,大明必亡论,江南根本论,等等议论,李自成虽然有信有不信,但是却觉得张轩是一个能臣,比牛金星与宋献策强多了。
牛金星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但是做起来就不行了。比如李自成也知道屠城不好,但是不屠城如何奖励士卒。牛金星也劝过他,但是牛金星却不能如张轩一样提出解决方法。
至于宋献策。
李自成看了一眼宋献策,暗道:“不过一算命先生而已,只会一句‘十八孩儿主神器。’”
李自成对宋献策那一套并不是太相信的,但是有人相信就行了,再加上宋献策长得有碍观感。故而李自成最后才问宋献策,宋献策期期艾艾,无言以对,李自成甩手说道:“都散去吧。”
李自成满肚子火气回到了后堂。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郾城知府衙门,高氏迎过来,说道:“夫君,你是怎么了?”
李自成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怎么的,觉得瞎了的眼睛有些生疼,不由的按上去。高氏连忙挡住他的手,不敢直接触摸,而是在他的眼睛附近按摩,一边按一边说道:“这不能直接动的。”
“哎,你说,我怎么没有一个像张轩一样的谋士啊?”李自成长叹说道。
高氏说道:“怎么,牛先生与宋先生,顾先生,帮不上吗?”
李自成说道:“老顾早下去带兵了,毕竟咱们可信的人手就这么多。再把老顾留在身边,就无人掌兵了,至于牛金星与宋献策,不过庸人而已。”
高氏忽然想什么说道:“有一个年轻公子来求见你,就在门外,你要不要见见,我看他看上去挺靠谱的。”
李自成说道:“既然来了就见见吧。”
不是李自成懈怠,自从项城之后,求见李自成的落魄文人,车载斗量,李自成前面几个还问问,没有人推荐是进不了李自成的门。
“好吧,让他进来吧。”李自成说道。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人来了,长得玉树临风,让人一看,就生出好感来。虽然比不得张轩浊世佳公子的相貌,但能看出,是庭树芝兰。只见他行礼如仪说道:“在下李信。”
李自成说道:“你来见我,有何贵干?”李信虽然生得好看,让李自成心生好感,但是也仅仅是好感而已,李自成见过,不知道多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了。
“特来为将军解忧?”李信朗声说道。丝毫不为眼前乃是手握百万之众,生杀大权,在外面风传,暴虐嗜杀的李自成。而有一丝的动摇。
“哦?”李自成有了几分兴趣,问道:“你觉得我有何忧?”
李信说道:“将军有三忧,一忧粮食。将军凭借百万之众,横行中原,这百万之众,是将军的助力,也是将军的负担。百万之众,日耗粮食,何止千万?河南残破之地,如何能支?二忧官军,官军虽败,一时间不能与义军对阵,但是官军不过数月之内,就能卷土重来。贺人龙,左良玉为官军猛将。三忧,各头领,义军之中,各头领各拥部众。虽然推将军为领,却各怀心思,不能为将军所用。萧墙腹心之患,甚于官军。”
李自成眼睛一挑,不得不说,李信虽然说得不全对,但大半说中了李自成的心思。李自成说道:“你可以为我解忧?”
李信说道:“能与不能,将军何妨一听。”
“好。”李自成独眼之中目光大亮,说道:“来人,上茶,先生请坐,还请先生为我解忧。”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四十七章 李信解忧二
第四十七章李信解忧二
就在李信与李自成密谈的时候,张轩也在与罗汝才商议。
“爹,如今局面我觉得,我们应该劝李自成派人接管各县城驻守。”张轩此刻正对罗汝才说着。
李自成所面对的问题,罗汝才同样面对,军队大规模暴涨,罗汝才此刻算起来已经有三万战兵了,其中骑兵两万,步卒一万,而张轩所部三千人左右,也算是步卒之中一部。依附罗汝才的老弱,更是有十万以上。
这时候罗汝才的好名声起了作用。算起来罗汝才虽然名头没有李自成的响。但是在绿林好汉之中却也不弱,投奔罗汝才的人也不少,而且大部分都是绿林好汉,虽然军纪什么差一点,但是整顿整顿就能上阵杀敌,也算是好事。
“凭之。”罗汝才说道:“这事情都试过,当初陕西刚刚起兵的时候,凡是据城的全部被剿灭了。只要到此游走的,才能活下来。”
“爹,此一时彼一时也。”张轩说道。“当初是官军追着我们打,而现在是我们追着官军打,再者这一段时间,我们应该也会在河南行动,而许州附近,位于河南最中,不管在何地,只要有警,数日之内就能赶回来,再加上坚固的城池,守上十几天,难道不行吗?而且甩开老弱,大军行军速度才会更快,与官军做战的时候才会更有利。”
罗汝才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要以江南为根基吗?怎么想扎根河南?”
“不是我想扎根河南。”张轩说道:“而是我们需要人才。需要能治理天下的人才。否则即便到了河南,我们用谁来治理天下,用谁来当州县官吗?如果我们不能培养一些人出来,那些江南世家能将我们给玩死。而这样的人才不历练,是找不到的。故而我们先屯兵一两地,历练出一些人才,不管将来打下何地,都能迅速治理。那时候根基就稳了。”
张轩所说的,虽然并不是假话,但是并没有说完。河南的旱灾,让张轩根本不忍心去看,一路走过来,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为了求一顿饱饭。杀人劫掠,无所不为。甚至吃人更是家常便饭。
李自成百万之众路过,从客观上又加重了地面上的负担,因为打劫士绅的粮食,让更多的人活下来。但是张轩也知道,这样下去如果不事生产的话,只能放弃河南。河南也会死更多的人。作为河南人他于心何忍。
必须恢复生产,那么只产一粒米。
“好吧。”罗汝才想起自己携带太多的老弱,说道:“这件事,我去与闯将说,不过,我们要选何地?”
“无所谓何地。”张轩说道:“附近都是一马平川,只要城池完好便行了。”
茶水凉了,李自成与李信都没有喝上一口。
“大帅不惧官军,其他事情不过是如何管理之百万之众,此事,不足为虑。”李信轻轻一笑,不在意的说道。
“哦。”李自成听李信的口气,说道:“却不知道你有什么高见。”
“高见不敢当,不过是区区拙见而已。”李信说道:“百万之众,大而不当,行军困难,而且就食也困难,不若分兵。”
李自成心中冷笑,暗道:“如果要分兵的话,哪里需要你来说。”
“大帅可将大军分为两部,本部精兵,与他镇守兵。”李信一开口,将吸引了李自成的注意力。
“本部精兵,自然是大帅麾下主力,是能与官军野战之军,外镇守军,却可以将投奔大帅的其他义军分派出去,让某镇守某地。本地就食即可。如此就可以大大减轻了本部的粮食压力。”李信说道。
“这些投奔而来的流寇,焉知可信不可信?”李自成问道。
“大帅也何必担心他可信不可信?”李信说道:“用人之道,以势驱之,以利诱之,如果非要信任才能用,大帅何以以百骑之师,致百万之众?彼也为流寇,乃官军之死敌,官军必要灭之,而大帅委任为一地之主,作威作福。他岂能不愿意,如果官军来剿。他为他自己也要与官军激战,大帅也平白多了可战之兵,而将这些人带在身边,不仅仅臃肿无用,还要担心他反复于腹心之地。”
“而且大帅也可任命地方文官,命就地屯田,为大军解决粮食问题。臣从北来,许州附近县城,都已经摇摇欲坠,只需大帅遣一旅偏师,就能击破各县,将百万之众,安置数县之内,期年之内,大帅得一粮仓也。”李信说道。
他一心想将李自成所部从流寇改造为政权,如此一来,他也能成为开国元勋。
李自成有几分怦然心动,他起身来回踱步,他觉得这事情可行,但是又有担心,好一阵子说道:“我还是担心,他们如何不效忠于我该如何?”
李信说道:“大帅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但不是问题根结所在。做大事,首先要名正言顺,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大帅想要委任外官,不知道以何名义?号令诸多义军,请大帅速速定下名分,然后以此名分,号令大军,有名分大义在,诸将都从龙之心。甘心效力。即便有些反复,大帅大军在手,反手克之,又有何虑?”
“名分大义。”这四个字一出口,李自成的眼睛都亮,立即说道:“我寸功未成,难道就能登大位?”
“以当今的局面。九五至尊都为时过早,外人听来不过沐猴而冠。”李信根本没有听出李自成话语之中的渴望,往下接话,径直说道:“不过,称将军,或总管,都督之职,却是合适。大帅应该汇合诸路义军,让诸位义军统领推举大帅为大将军。定下君臣名分。”
李信所有目的,都是想将李自成所部改造成正规军。
这不仅仅要所谓的名分大义,还有各级将领的职权与安排,哪至于地方官的设置。军中的法度。李信信口捻来,很容易为闯营够建出一套粗略的官制。
当然李自成的义军也不是耗无长处,单单就军法来言,其实是继承了明军很多地方,再在加上了李自成的个人意志而已。而且李信也不是不想给闯营构建一套严密的官制,而是用不到。
李自成大感兴趣,牛金星虽然只是一个举人,但是没有混过官场,对政府运营这一套,不过是隔岸观火而已,根本找并不到要害在什么地方。说些大话空话是可以的,但是真正到如何实行就不行了。
任何事情从理念层面其实都并不是多难的,真正困难的地方,都是在细节之中。
而李信这一套,简直是因地制宜,对闯营再合适不过了。
李自成与李信交谈,都忘记了吃饭,知道夜深才放李信离开,李自成思索李信的话,一夜几乎没有怎么合眼,第二天一早,立即击鼓聚将,将所有大大小小的头目将领全部都召集过来,但是他第一个见的还是李信。
他先给李信介绍了营中具体势力分布之后,说道:“先生,以为这个时候,该如何下手?”
这已经从理念层面进化到了实行层面了。
李信思索了一会儿,他之前毕竟没有深入义军之中,也不了解义军之中,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没有想过义军之中的具体问题,不过想来也是理所当然。他说道:“大帅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当示之以宽,当天下抵定之后,大帅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第四十八章 郾城会盟
第四十八章郾城会盟
鼓声震天,甲胄鲜明。
在张轩看来,这简直是一个下马威。
郾城知县衙门之前的道路黑旗招展,无数甲士护卫,几乎是一步一岗。张轩也看到太多的熟悉的面孔。
李过,张鼐等常常在李自成身边护卫,没有在这里。但是已经有太多的大将了,比如党守素,马重僖等等,这些人都是闯军中坚力量,此刻却披坚持锐在这里当人样子,张轩立即觉得有不一般的事情要发生了。
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转头看向罗汝才。
却见罗汝才镇定如常,似乎在两边侍立的不是李自成的部属,而是自己的手下而已。
在县衙正堂之上,张轩立即感受到座位上的不同。正位之上只有一把椅子,正位右侧有一把单独的位置,应该是罗汝才的位置。
之前罗汝才虽然在李自成之下,却没有这么明显的表现出上下之分。。
张轩偷眼看罗汝才,却见罗汝才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罗汝才的部下就跟着罗汝才在右边落座,而张轩也在罗汝才身后有一个位置。
不一会儿,闯营的人也纷纷到位,就在曹营对面坐下,不过张轩却看见对面人之中出现一个生面孔,是一个年轻人看上不过二十多岁,面白无须,长大有几分俊朗,玉树临风,气质出众。张轩觉得不该以貌取人。但是看得这个人第一眼,就感受到一种感觉,那就是人中龙凤。
似乎人漂亮到一定程度,就无法从脸上分辨出谁高谁下。唯有从气质上来分辨出来。
而这个人的气质是张轩说见过的人之中最好的,让人不由想起了一个人来,周瑜。而且这个位置也不低,似乎仅在牛金星之下。张轩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这个人到底谁?
不一会儿,李自成出来。
今日李自成的打扮也大大不同寻常。
李自成从来不在乎衣着打扮,从来是一身粗布衣服,然后是一顶范阳帽。一身破旧的甲胄,再加一个斗篷。而现在的李自成一身金甲反射着阳光,一时间让人睁不开眼睛,头上的金盔一处红缨蓬松开来,他每走一步,这处红缨就会不住抖动。身后一面大红斗篷,看上去神气非常,而脸上也做了处理,几缕头发从金盔之中,露了出来,将那只瞎了大眼睛遮挡住了。
李自成坐在正位之上。闯营之中的人陡然站起来,说道:“拜见
大将军。”
曹营的人眼睛刷得一样看向罗汝才。
罗汝才缓缓站起来,拱手行礼。
张轩立即明白,李自成定然是与罗汝才做过沟通。张轩也立即站起来行礼说道:“拜见大将军。”
“拜见大将军。”正堂外面传来高呼的音浪,似乎是数万将士一起高呼。
李自成一挥手,声音顿时停了下来。说道:“如今我等大破傅宗龙,河南数十县,搓手可得,但是如今该怎么办?该轻各位教我?”
“启禀闯王。”张轩看着对面那个年轻人站起来,说道:“李信以为。名不正则言不顺,朱明无道,天怒人怨,闯王起兵,本为百姓-----”
在李信郎朗的声音之中,张轩陷入沉思之中,李信所言多为四六文言,张轩理解起来,可能稍稍有一点问题,可能是张轩接受过的教育问题,这种文言文写在书本之上,张轩一眼就能看懂,但是看听别人读来,就必须过一遍脑子,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张轩是这个样子,其他人比张轩更差劲的人,不用说了。义军高层之中,从来不缺少文盲。不过这些文字,从来是表面文章,很多空话套话,与现在的公文一样,张轩面做认真倾听状,心中却暗暗嘀咕,今天李自成想做什么?
他思绪飘飞一会又被拉了过来。
张轩眼睛瞄过去,看很多人都走神了。
不过,张轩走神与别人走神不一样,他大抵明白了,李信的话,不就是正名分,只是李自成想要什么名分,闯王,只是一个外号,不是正经名分。而罗汝才为什么要与李自成妥协?
罗汝才与李自成妥协的条件又是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
张轩心中乱操操的。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故请闯王,肃号令,正名分,改义军为奉天倡义营,尊闯王为奉天倡义文武大将军。”
李信的声音终于落下来了。
张轩一下子回过神了,他明白,不管他想什么,今天这一场会议,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具体内容,桌底下大佬们都已经做好的交易。
不一会儿,李自成称奉天倡义文武大将军,而罗汝才称奉天倡义文武副将军。剩下的安排,其实是换汤不换药。比如曹营,与闯营依旧分立,不过规定了上下名分而已。每一个人都挂上了一个将军的名号,就是张轩也挂上了果毅将军衔。
这些张
轩并不在意,但是很多人喜不自胜。。
张轩眼睛扫过很多,心中陡然明白,在张轩看来,叫什么并不重要,但是很多人看来,这就是官与贼的分界,之前的将军,不过是自己叫的而已,此刻是被闯王封得,这样一来,似乎他们都变成了官军。未来的开国功臣,即便是罗汝才的部下之中,很多人也有喜色。
张轩心思沉了下去,他之前觉得所谓大义名分是虚名,但是看来,是他错了,这大义名分还是很有用的。
闯营与曹营的分配,不过是以名就实,承认既定现实,为这些人挂上一个头衔而已。
李信的话音一转,又开始讲外面依附于李自成的河南义军,这些人也都是刚刚起兵,战斗力相当差,就好像刚刚起兵的陕西乱军一样,常常被官军几千人给打崩。李信说道:“委何英为郾城守备,梁启隆为郾城知县。”
张轩陡然而惊。这是要任命地方官了。
果然不出张轩所料,下面一连串就是地方官的任命,比如商水县,项城县,这两县刚刚被打破,还没有官军接管,正是一座空城,还有即将攻打的城池,比如叶县,舞阳,裕州等地,就是大军正要攻打的地方,因为这一带,还有万余官军,不清理了,他们不能北上进攻开封。
不过,也不是全军出动,而是老营放在郾城,大队人马分兵了。曹营也有,闯营也有,分别进攻各地。反正除却少数几个县城,比如说叶县,其他的县城之中,几乎是熟透的果子,轻轻一碰就能拿下来。
“制将军罗玉龙,果毅将军张轩,分兵攻临颍。”
张轩听了这个命令,心中暗道:“难道临颍是我未来的根据地吗?”
李自成大封文武,似乎一夜之间,义军各部对李自成的忠心几乎肉眼可见的增加了,散会之后,整个郾城陷入一片欢乐之中,连义军之中彼此称呼,也不称呼外号了,都要称呼官衔,连张轩一时间,也不知道被人称呼了多少张果毅将军。
似乎张轩的名字一下变成了这五个字了。
李信此刻也被很多人簇拥着,李信凭借今日之事,一举成为了闯营之中的重要人物,甚至压过了牛金星。可以说炙手可热。被封为军师将军。他本是文人,却被封了武职正是李自成对他的看中。
此刻闯营在开拓之时,实行右武之策,就是武官的地位在文官之上。甚至在地方也是如此,守将的地位在县令之上。
一时间郾城之中,喜气洋洋。
第四十九章 年轻气盛李郎君
第四十九章年轻气盛李郎君
“大哥,闯王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李牟问道。
李牟身边的人不少,很多都是跟着李信从杞县出来的老人,其中还有一个女子,她并不是别人,正是红娘子,正在双目莹莹的看着他。
李信说道:“闯王雄才大略,是能拯救现在这世道的人物。”李信虽然如此说,但是心中却暗道:“闯王别的都好,就是心胸有一点狭窄了。”在他看来闯王对曹操的耿耿于怀根本是毫无必要的。他为了这一次会盟的确定,在此之前,已经拜会过一次罗汝才。
在他看来,罗汝才不过是一个胸无大志之辈,只要好好安抚,决计不是问题,当然了,在天下抵定之后,再怎么做,也就随闯王了,只是闯王似乎将罗汝才看得太重了一点,几乎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
“哼。”李牟说道:“如今,大哥被闯王重用,非要给牛金星一个好看不可。”
李信说道:“二弟,大街不要乱说话。”
李牟立即闭嘴说道:“是。”
李信对李牟说不要在大街上乱说话,而不是说李牟说得错,这一点看来李信对牛金星也并不是毫无怨言的。
牛金星作为在闯营之中,功名最高之人,李信想投奔闯王自然要先拜访牛金星。希望牛金星为他引荐闯王,但是这一件事情做得很不顺利。数次见不到人不说,见到人之后,引荐闯王之事都被三言两句含糊过去了。然后打发李信走。
如果不是李信走投无路,也不会孤注一掷,直接去拜见闯王。
不过,李信对牛金星观感差,也仅仅是因为牛金星对他的怠慢。他李信还没有这么肤浅。但是他现在作为闯王的谋士,需要为闯王着想,闯王要成就大业,首要得人,而牛金星作为闯王之中文官第一人,嫉贤妒能,如此对待来投奔的文士。岂是作为闯王首席谋士之道。
而李信是怎么做的。
李信这边得到了闯王的任命,那一边就开始招流落义军之中的文士,比如各县县令全部是出自李信之手。有此马骨在,将来文人士大夫岂能不纷纷来投,这才能有助于闯王大业。
“这牛金星无能之辈,居于高位,乃是闯王大业的阻碍。”李信心中暗道:“他日我必然要罢免他。”
“李军师。”两个仆役当面行礼,说道:“我家大人在家中摆了酒宴,为大人庆贺,还请李军师移步一会。”
李信问道:“你家大人是?”
一个仆役说道:“我家大人,就是牛学士。”
义军之中有几个牛学士,也就一个。就是牛金星,不说李信都忘记了,牛金星还有一个翰林学士的头衔,虽然这个翰林院只有牛金星一个翰林学士而已。
“我还有事,无暇赴宴,还请牛学士见谅。”李信知道是牛金星之后,立即说道。他可不愿意去贴牛金星的冷屁股。
“可是大人。”两个仆役说道:“还请大人去一趟吧,不然我家主人会重重的责罚我们的。”
李信绝对没有将两个仆役的性命放在心中,脸上温和一笑,但是毫不犹豫的走开,这两个仆役还想说什么,李牟一伸手,手中带鞘的长刀挡住了这两个仆役的道路,冷哼一声,说道:“我大哥已经说了不去,你们还纠缠什么?快滚。”
李牟挡住这两个人之后,快步跟上了李信。
牛金星府上。
“他是如此说?”牛金星带着几分阴沉的神色问道。
“小的不敢欺瞒大人,那李信一听我们是牛学士府上的人,就大声斥责我们滚。我们看不过,就争辩了几句,他居然让左右痛打我们一顿,老爷,不是我们不尽力,而是李信他们实在不识抬举。”
去请李信的两个仆役此刻早已鼻青脸肿了。好像被谁痛打了一样。
牛金星没好气的说道:“好了。你们下去养伤。”
这两个仆役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立即下去养伤了。反正他们的伤势都是自己动得手,看上去很严重,其实彼此之间很有分寸的。
当牛金星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的脸瞬息阴沉下来,心中暗道:“这李信定然要我作对,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李自成将会盟之事,全部交给了李信去做,他几乎一点都插不上手,让牛金星心中郁闷之极,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他唯恐李信要取代自己的位置。今日本意与李信和好,但是李信非但不给面子,居然还殴打自己的仆役,几乎是将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了。
不过,牛金星也知道李信正是风头正旺的时候,此诚不可与之交锋,不过,他不相信李信的风头能一直这样旺盛下去。
就在牛金星在心中暗自想什么办法暗算李信的时候,李信此刻正在意气风发之时。
闯营上下都知道这位李军师现在风头正浓,几乎所有人都在巴结他,特别
是河南乡党。
特别是在闯营上层之中,河南人并不如曹营之中那么多,在大将之中也就没有多少个,大多都是陕西人,至于牛金星,宋献策两人,固然是河南人,但是他们插手不了军务,在闯营之中,武将的地位远远在文官之上。
而李信却不能简简单单认定是一个文官,他也带了数百人来投奔,不过这些人现在暂时被他弟弟李牟管着的。
一时间李信门庭若客,李信好容易才将这些访客打发走,毕竟这些来的大多是河南乡党,被李信视作自己的根基,几乎每一个都不能太怠慢,人太多,也不多说话。这也是一件麻烦事情。
夜深人静,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
李信关上门来与李牟夜谈,说道:“二弟,我李家现在只剩下你我两人了。李家的未来就只能看你我两人了。”
“大哥,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李牟说道。
“不,将来要你自己想怎么办?而不是问我。”李信说道:“闯王数日之后,就要西征,我会带着你,你会作为义军之中的一员,参加战斗。到时候,我也照顾不了你,不管怎么说,你我兄弟都不能在一起,需要避嫌。我会想办法把你安置在闯王中军之中的。”
“大哥,我不能跟着你吗?”李牟说道。
他还从来没有独挡一面过,一直在自己大哥背后当助手。此刻听说要离开大哥去闯营之中任职,心中自然有些不舍。
李信也不是多放心自己这个弟弟的,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一两年之间,闯营文武之间分到还不是太清楚,我还能带你一带,将来你定然要当门立户。又怎么能与一个小孩子一样,一直跟着我啊?”
“是。”李牟说道:“我知道了。”他语气有一点忐忑。
“不要担心。”李信说道:“今后几十年间,闯王平定天下,少不了用武之地,到时候,你我兄弟一内一外一文一武相互扶持,将来让杞县李氏也能如中山徐氏一般在新朝与国同休。”
李信虽然现在挂着军师将军的头衔,但是李信从来没有想当将军,不过是临时的而已,他要做的是,萧何,张良,李善长,刘伯温,而不是冲锋陷阵之将。一想到一个崭新的王朝在他的手中建立出来,李信就觉得浑身发烫。有一股无穷的力量从他的内心之中迸发出来。
那就是齐家治国平天下,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这是每一个儒生士大夫的初心。
第五十章 左右摇摆罗副帅
第五十章左右摇摆罗副帅
今日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罗汝才也很繁忙,毕竟罗汝才不仅仅是曹营的主将,义军的二号人物,还是很多闯营之外的外系义军的领袖人物,虽然这领袖不过是虚的,比不上真刀实枪。但是很多外系义军愿意在罗汝才面前讨个好,好让将来万一有事的时候,让罗汝才给他们说句话。
张轩想与罗汝才单独谈一谈,却也要等在晚上才行。
“爹,今日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闯王?”张轩直接了当的问道。
“不答应怎么样?”罗汝才说道:“分道扬镳,当场火并。”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轩说道,他也知道现在万万不是与李自成翻脸动手的时候,在官军的主力没有被打倒之前,任何内讧都是不理智的,但是罗汝才这样做,也不是太好了。
名分这两个字,张轩之前没有注意过。他当初看史书的时候,从来不理解所谓的名分大义到底有什么用处。但是经过今天之后,却明白了不少。李自成今天搞得什么奉天倡义营虽然粗陋,但是已经是再向天下人表明,他李自成不再做流寇了,而是准备打天下了。跟随李自成的诸将,也从贼变成了官。
中国古代,不仅仅是古代,即便是现在,还是很大的官本位思想。
这名分一定,闯营的士气就高上了三成。
闯营太强大对曹营并不是一件好事,在他想来罗汝才怎么也要与李自成分开立营,比如李自成城奉天倡义营,而在罗汝才称代天行义营,保持双雄并立的局面,谁知道罗汝才居然成了奉天倡义营副将军。
这个名分是确定了与李自成的君臣之别,将来行事的时候,恐怕不好办啊。
“那你是什么意思?”罗汝才说道:“不管怎么说,大敌在前不能丝毫分心,至于将来的事情,就来再说也不迟。”
事情已经定下来,张轩再怎么说也没有用,不要揪着老板的错误不放,这是张轩浅薄的职场经验告诉他的,他略过这一件事,说道:“只是如此一来,我恐怕天下只知道闯王,而不知道爹你啊?”
“无妨,其实我有时候也在想。”罗汝才忍不住抽起了旱烟,说道:“要不要趟这一趟浑水,我老罗家,世世代代都是土匪,祖坟上也没有冒青烟,真能当上皇帝吗?”
张轩心中震惊非常说道:“爹。你的意思是?”
罗汝才说道:“我老了,今年五十有五,还能活几年,我老罗家世世代代没有几个活过六十岁的。这天下在我活着的时候能不能打下来,还在两可,如果打到半截,我一命归西了,你哥那脑子能撑起大局吗?与其这样还不如跟着李自成干?我最少能给他大哥留一个一字王的爵位。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张轩心中无数个曹尼玛说不出来。
他少时读书,读《大唐双龙传》向来是看不起寇仲的。将打天下当做过家家,说玩就玩,说不玩就不玩吗?他觉得世上没有这样的人,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罗汝才在政治上天真到如此程度?
这是你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的事情吗?李自成能不能容得下曹营,即便是李自成能容下曹营,但是打上了曹营标记的人,能不能得到重用啊?
如果不是张轩知道历史的话,他可能也愿意。
反正张轩也没有想过太多的荣华富贵,太多的荣华富贵能比得上现代的享受吗?比不上的话,这些都是浮云。如果李自成真能坐天下,即便张轩成为政治上的边缘人物,老老实实领一个爵位在家里,混吃等死也无所谓。
但是张轩知道,李自成成不了事情。
他作为罗汝才的女婿,注定成不了李自成的心腹重臣。无法在李自成的战略方针之上多做言,身处嫌疑之地。他自保都难,更不要说在战略大势上的言。他每一句话,李自成所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是不是罗汝才的意思?
“爹。”张轩大急说道:“你也要为曹营上下数万兄弟想想。”
“你也为我想想啊。”罗汝才说道:“如果投靠李自成,就是为了曹营的兄弟。我只要用心辅佐李自成,将来我死之后,玉龙少说也有一个王位。荣华富贵一辈子。但是如果真得争龙天下,成了且不说,一旦败了,我罗家将断子绝孙。”
“我老了。这事情需要好好思量一下。”罗汝才说道:“这事情我需要好好思量,在此之前,是绝对不能与李自成撕破脸。要留一步退步。”
争辩是说服不了人的,张轩知道罗汝才主意已定,他即便说再多,也无法挽回罗汝才的意思,暗自长叹一声,将剩下的话统统咽了下去。
罗汝才也松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之间,罗汝才对张轩越来越看中,所以对张轩的意见也越来越看重了。能压服张轩时候,罗汝才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立即转换话题,说道:“你不是说要一地驻扎吗?你觉得临颍怎么样?大军最近的举动,就是先扫清周边官军,然后大军北上攻开封。最近一两月之内,大军都在附近。你先安置在临颍吧。我会让玉龙与你去一趟,临颍区区一小县城,没有多少守军,有数千精锐,定然能一鼓而下。”
张轩说道:“小婿定然不负岳父所托,将临颍经营成曹营的根据地。”
“无所谓了。”罗汝才淡然一笑,他其实并在乎这个,不过是不好拒绝张轩的请求而已,说道:“如果有官军来攻,临颍能守则守,不能守则弃,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轩说道:“是。”
张轩浑浑噩噩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罗玉娇早已在这里等着了,见张轩一进来,立即上前为张轩除却外衣,十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特别是现在的河南还处于明末的小冰河时期。
两人簇拥在被窝之中相互取暖。罗玉娇似乎感受到张轩的心思有几分沉重,任何东西能瞒过所有人,都瞒不过枕边人,罗玉娇问道:“张郎,今天有什么事情吗?”
张轩说道:“没事,睡吧。马上就要出征了。”
张轩无法将心中的忧虑对罗玉娇说,只能泛泛的安慰她而已。但是夜深人静之后,张轩迟迟无法入睡。心中翻滚不已。
“我该怎么办?罗汝才这种左右摇摆的姿态最终定然会害了自己。而我与罗汝才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同生共死。除非我愿意放弃玉娇。”张轩转头看了罗玉娇一眼,罗玉娇已经睡着了。即便在沉睡之中,也有一种人比花娇的娇艳。
如果在现代,这样的时候张轩还有离婚的选项,但是现在,且不说两人的感情很好,单单是离婚两字对罗玉娇伤害之大,几乎是逼她去死,张轩即便自诩为渣男,也下不了这个手。
“罢罢罢。”张轩心中暗道:“我就不信了,没有他罗汝才,我张轩就活不成了。不过,他罗某人竖子不足与谋。就算是为我将来的孩子,我也要早做打算了,而在临颍就是就是我早做打算最好的开始。什么都可以丢,就是军权不可以丢。”
说实话,张轩虽然不能说屡战屡败,但是实际上也没有打出什么漂亮仗,对自己是军事天才的信心,渐渐弱了,甚至有依附罗汝才专业做谋士,当萧何的想法,但是今天之事,完全打消了张轩的想法。
在乱世之中,就是亲爹亲娘也靠不住,更何况是岳父。
要想活下来,必须靠自己。
第五十一章 临颍城下丁启睿
第五十一章临颍城下丁启睿
“开城门,开城门,我乃三边总督丁启睿。快快开城门。”一个人身穿大红官服,但是身上的红色早已退却不少,变成了暗红之色。自称三边总督丁启睿的人面有饥色。看上去好像是饿了许久
身边根本没有带多少人马,根本不超过千人。而且个个面黄肌瘦,狼狈不堪,根本不像是三边总督这样的大官。
不过,这丁启睿还的确不是假冒的。
说起来丁启睿那个惨啊。
杨嗣昌一死,东南大局没有人主持,崇祯急令丁启睿去接任杨嗣昌的位置,结果他到了襄阳,襄阳那边说道:“大贼都在河南,湖广无贼,请督师在河南剿贼。”并将所有渡河的船只都收集起来。
丁启睿无法,只能转往河南。结果河南好几个县都闭城不纳。他所部粮草断绝,不得已,丁启睿将马匹杀了,并且与青草弄得到一起来煮,分给将士们吃,为了安抚军心,丁启睿不得不示范大口嚼青草。
他丁老大人哪里受过这个贼,当时李自成他们还在嵩山之中修整。丁启睿不敢去找李自成的事情,但是他知道左革五部出没于大别山一带,他就带这部下去大别山,哪里也是河南省的地界。
等崇祯皇帝出傅宗龙担任三边总督专剿李自成的时候,丁老大人上的第一封奏疏,不是别的,就是退让三边总督的官衔,将责任推给了傅宗龙。说起来,也有自知之明。
崇祯皇帝立即批准了。
不过,好景不长,傅宗龙一死,崇祯皇帝大怒之余也有几分乱了分寸了,立即下书斥责丁启睿。丁启睿无法,只能带着身边千余人马北上,说是剿匪,其实一路堤防被贼剿。
也是河南已经乱成一团粥,大大小小的武装群起纷涌。丁启睿不打督师的旗帜,倒也没有李自成发现,即便发现了也不过是当做一家新起的义军。
大明本来的统治能力就薄弱的很,对县城之外的几乎无法进行有效的管理。而李自成一路横扫,连县城一个一个都拔了起来,这样一点连仅存的秩序,也维持不下去了。无政府状态的河南,不仅仅大明对这里的消息掌控不及时,即便是李自成也掌控不及时。
城头上却不回应,有几个人探头来看,一个身穿官袍的对一个乡绅说道:“张公,这可是丁公。”
这位张公名叫张质,在陕西山西一带当过知县,官声很好,见过同在西北为官的丁启睿,他远远
一看,好一阵子才说道:“是丁公。”
这边一确认,知县姚文衡立即下令开城门,他带着本地的官员与本地的乡绅一起拜见丁启睿。
丁启睿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带着所有人入城。
“下官临颍县令姚文衡拜见丁大人,贼人常常假借官人之名诈城,有所怠慢,还请丁大人见谅。”姚文衡说道。
“好说。好说。”丁启睿现在的脾气早就给磨没了。能入城休息就好了。“我部行军缺粮,地方上能不能供应上一些粮食。”
“大人既然吩咐了,下官自然办好。”姚文衡咬着牙说道。
如今的河南大地没有一处不缺粮了。但是丁启睿毕竟是朝廷高官一品大员,是万万怠慢不得的。
丁启睿一听有粮食,那什么都好说,更不要他身边的将士,一听有粮食眼睛都绿。他们这些人也是苦啊,出潼关的时候,有三千士卒,虽然有一些是空额,但是也有两千多人,但是一路上来,跟着丁启睿狼狈不堪,饿死的饿死,逃散的逃散,现在也只剩下不足一千人。
好久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一见有东西吃,什么也顾不得了,虽然只是一些粗粮而已,都狼吞虎咽的吞了下去。
丁启睿酒足饭饱之后,与临颍知县与当地的士绅交谈一番,做一副大臣之状,说了一番,朝廷大兵不久将至,诸位用心坚守城池。等等的话语。等私下一有空闲,立即召见了监军郭载来,郭载来别的本事没有却有六壬,风角之术。
何为是六壬,风角之术,就是算命的本事。
丁启睿问道:“郭先生,你看这临颍之地可以常居否?”
郭载来手中捏着三络长须,长得仙风道骨,一副得到升仙之貌,此刻换了道袍,更有一副不像人间人物的感觉。他也不答话,焚香净手,取出六枚铜钱,轻轻的抛在白布之上。
丁启睿还没有看清楚卦象,却已经听到郭载来大声说道:“不好,此卦险之又险,快走,走得慢了,恐怕就走不了了。”
丁启睿对郭载来从来是信任有加的,听他这么一说,丁启睿二话不说,立即传令下去,所有士卒都立即起身,即可向北而去。
“丁大人,我看贵军也疲乏之极,何不休息一日再走?”姚文衡说道。
说实话,姚文衡对丁启睿的到来是又欢喜,又担心。欢喜自然不用说了,郾城与临颍相距不足百里,如郾城贼军北上,可以
说朝发夕至。而临颍兵力不足,有丁启睿的不足一千人马,也无不裨益。但是又担心,担心贼人知道了丁启睿在此,本没有攻临颍之心,也起了必下之心。
毕竟李自成在河南来往不知道多少次,可谓轻车熟路。姚文衡也知道李自成也不是非攻城不可的。而丁启睿就是让李自成非攻城不可的理由。但是作为大明臣子,这种惧贼如虎的话,显然是不能说出口来的。
“我乃国家重臣,如今贼势如此之急,圣上日夜忧虑,故而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丁启睿说道:“故而不能有丝毫耽搁,诸位告辞了。”
丁启睿丝毫没有停留,就从北门出了临颍城,直接向许州方向而去。
姚文衡还感觉丁启睿忠君体国,但是忽然想起丁启睿是从北门出城的,而李自成分明在南边吗?一时间顿时觉得不舒服起来。
“县令大老爷,县令大老爷。”有一个大声说道。
“慌什么慌。”姚文衡说道:“出了什么事情?”
“闯贼出兵,闯贼派出步骑万余出郾城北门,向临颍而来,这个时候距离县城大概只有二十里了。”
此言一出,临颍官员士绅顿时大哗。姚文衡也面无人色,说道:“快快快,让所有士卒丁壮上城死守,还有,还有,派人去将丁督师叫过来。”
临颍城之中一阵忙碌,但是丁启睿得到消息之后,只会跑得更快,哪里会回来啊。
此时,就在临颍城南的官道之上。张轩三千步卒,与罗玉龙一哨骑兵约有两千马队,虽然张轩的人数多于罗玉龙,但是这一战还是罗玉龙是主将,这都是惯例了。在义军之中马队的地位高于其他军队,几乎是铁则了。
不要罗玉龙与张轩所部相差无几,即便是罗玉龙只有不足千骑在,这主将依旧是马队首领。
在罗玉龙张轩一行人出郾城之后,闯营与曹营大军也出西门,浩浩荡荡有十万之众,攻叶县,襄县,然后转头南下攻南阳各府。
李自成从信阳北上,将汝宁诸县扫荡一遍,再将南阳扫荡一遍,一段时间之内,就没有后顾之忧,即便是有敌人来,义军在各县安排了人镇守,也会给李自成一定的反应时间。
李自成决定趁这个时间,重兵进攻开封城。一定要将开封城拿下来,以开封府统领河南郡县,义军就真正有立足之地。
如今行动不过是,与朝廷一场大战之后的,间歇时间而已。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五十二章 破临颍
第五十二章破临颍
临颍城是一座小城。
城池并不大,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名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县城而已。虽然编户不少,据说有二十二里,每里一百一十户。单单县城之中,就有二千多户,一两万人,不过,那是全盛之时的局面。而不是现在。
多年战乱,旱蝗并做,还能剩下多少实在是一个不好说的数字。
此刻,城墙之上无数民夫探头。而城墙之下,却见数千匹马匹环绕着城池飞奔。滚滚的烟尘,就好像是一条长龙一样,将整个城池都笼罩进去。
“闯王有令:开城投降,秋毫不犯,负隅顽抗,片甲不留。”
一声重过一声的呼喊之声,震动城上。
姚文衡看着周围的民壮百姓,一个个瑟瑟抖,陡然拔出宝剑,说道:“国朝养士二百余年,决计不可降贼。”他一边说一边看向百姓,衣着光彩之人,脸上还有同仇敌忾之气,但是大多数穷苦百姓,根本懒得抬一下眼睛。&1t;i>&1t;/i>
“大明天下二百余年,民心不固如斯。”姚文衡只觉得心头剧痛。真正士绅乃是士绅的家丁才多少人了,满打满算不过千余壮丁,这些人如何能守住数里长的城墙?百姓不能指望了,今日之城肯定守不住了。
“守不住也要守。”姚文衡咬着牙,暗道:“如此才不负家国。”
罗玉龙又是恐吓,又是劝降,城头之上纹丝不动。知道这城决计要真刀真抢的硬攻。
“下马休息。”罗玉龙下令道。
他总算还记得,骑兵不能攻城。他在行军的时候,觉得张轩所部行军太慢,独自带马队奔过来了,不过一个上午,就兵临城下了,临颍距离郾城不过六十里而已。只是没有想到临颍县令还是一个硬骨头。&1t;i>&1t;/i>
在下午时分,张轩所部总算是到了。
张轩所部不仅仅是步卒,他想要在临颍县扎根,故而张轩带了不少东西,比如工匠,粮食,还有其他一些物资故而六十里几乎走了一天才到。
“妹夫。”罗玉龙直接说道:“我看了城头不过,数千老弱而已,撑撑面子还行,一打起来就撑不住了,我特地等你来,送你说一分功劳。”
张轩说道:“多谢大哥了。”他口中这样说,但是心中却明白的很。不过是罗玉龙担心马队伤亡太大吧了,毕竟不管怎么说攻城没有不死人的,在罗玉龙眼中,马队的价值可要比步卒强多了。
张轩也不多说话,立即安排将士摆开了架势,数门虎蹲炮一字排开。
&1t;i>&1t;/i>
再从后面的马车之上,弄下来不是部件,在工匠叮叮当当的组装之中,几辆攻城器械组装起来了。
张轩所部在经历过,攻火烧店,攻项城,攻商水,攻郾城之战之后,渐渐的成熟起来,形成了一套有张轩风格的攻城套路。
张轩也很明白,攻打县城,根本不用费多大力气,一来这县城城墙并不是多结实的,二来,城中也没有多少顽强的守卫者,只要先声夺人,就能攻破城池,就比如现在。
几门小炮直接摆在城下数十步的距离之中,就将火炮的后半截埋进土里,将炮口高高的抬起来,这些火炮是从火烧店得到的,而在火烧店之后,这一二十天之内,转战各地,张轩实在没有心思搞炮车,而且在张轩看来,这火炮也太小了一点。&1t;i>&1t;/i>
不过,这火炮虽然小,但是对城头上的百姓来说,却也足够了。
几门火炮一开火,实心炮弹就向城头砸上去。
不过,这炮弹大多被女墙给挡住了。只是对这些百姓来说,却也足够了,不知道谁高喊一声道:“跑啊。”一时间城头的百姓纷纷掉头就跑。
姚文衡大怒,手持宝剑说道:“不许跑,不许跑。回去,回去。”
他正高喊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手上一松,宝剑当啷一声掉在城头之上,随即被谁一脚踹下了城头。
百姓根本没有看姚文衡,而且从姚文衡身边跑了过去,不一会儿,城头上连衙役也投逃走了。姚文衡脸色苍白,好像是行尸走肉一样,一下子平静下来,他知道,这城是守不住了。&1t;i>&1t;/i>
姚文衡凄惨的一笑,调头向县衙方向走了过去。
城头上的动静,如何能瞒得过张轩的眼睛,张轩立即派邓和所部上前,邓和所部也没有用什么长梯,却是用带铁钩的绳子,一下子挂在城头上,邓和咬着长刀,刷刷的登上城头,杀死几个依旧在城头上顽抗的士卒,随即打开城门,大队人马一拥而入。临颍城就成为张轩的了。
张轩一开城门,就派罗岱的马队先行一步,占据县衙,府库,不要让人放火烧了。
不过当张轩来到县衙之中的时候,他顿时大怒,说道:“罗岱,我是怎么说的?不要滥杀,不许杀害妇孺,你是怎么做的?”张轩一进来,就看见县衙后院之中,有十几具尸体,不是青壮,不过是妇女儿童而已。&1t;i>&1t;/i>
张轩对李自成颁布下的军法,分外赞成,故而在张轩的部下,擅杀百姓,也是一等一的大罪。
“将军。”罗岱委屈的说道:“这些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还是自杀的吗?”张轩厉声喝骂道。
“还真是自杀的。”罗岱说道:“我一来就是这样,我问过县衙之中的幸存者,是县令姚文衡杀了他自己全家。”
“姚文衡?”张轩带着几分不可理喻的说道:“他人在哪?”
“似乎,往孔庙跑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张轩咬牙说道:“走,去看看,我看他的心肠硬到什么地步?”
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小,这样的人在张轩看来,简直是毫无人性。&1t;i>&1t;/i>
孔庙之中。
姚文衡满身鲜血,脸色苍白,头散开,再也没有往日的凤仪,他看着孔子的画像,说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文衡束以来,读书三十余年,如今敢负此训乎?”他随即听到外面的脚步之声。
他知道如今临颍县城已经为贼人所有,现在进来的人,绝对是贼人。他将自己手中染血的宝剑放在脖子上,说道:“吾宁自戮,亦不辱于贼。”横剑一抹,鲜血喷出,将孔子的画像染红了一角。
“咚。”的一声,插住的门被罗岱一脚踹开了。
张轩走进来就看见姚文衡已经横尸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抬起头开,看在带着莫名微笑的孔子画像。
这不是第一次了。攻破项城,商水,郾城的时候,张轩都遇见这种情况,但是今日给他感尤其震撼。
“大明的气数真的尽了吗?”张轩心中暗道。他所总结的很多原因说大明之必亡,但是他此刻才见识了什么叫做人心的力量。有这么多人的支持,大明其实有翻盘的能力的。
“不管大明有没有翻盘的能力。我都不允许他翻盘了。”张轩心中暗道。他很明白他现在的处境,明不亡,他必死,这种势不两立的局面,让他必须拼尽全力灭明,什么你说,满清的威胁。抱歉,张轩所想要的只是活下来。而不是舍弃自己的性命,让别人活下来。
“报,罗将军请你过去。”一个传令兵过来禀报。
“将姚文衡一家葬在一起吧。”张轩转头不去看孔子画像说道。问传令兵说道:“罗将军叫我有什么事情?”
“似乎,请张将军劝降一个人。”传令兵挠挠头说道。
“劝降,谁?”张轩有些疑惑的问道。他不记得罗玉龙有什么礼贤下士的癖好。
第五十三章 伯父张质
第五十三章伯父张质
张质,崇祯七年进士,曾任临汾知县。清廉自守,勤政爱民,深得百姓爱戴。如今丁忧在家,也算是临颍乡绅之首。此刻罗玉龙就抓住了他,想要劝降。
“我曹营,有不杀清官的规矩。”罗玉龙说道:“这张质就是一个清官。再者你不是想在临颍立足吗?我寻思有一个当地人支持,也好多了,这张质正好是临颍人,如果能收服了张质就再好不过了。”
“多谢大哥,”张轩说道:“且容我见一见张质。”
张质不过三十岁上下,一张国字脸,看上去很有威严。他闭目沉思,张轩即便是来到张质身前,张质也不睁开眼,只是说道:“在下但求一死。勿需多言了。”
“张先生,你何必如此?”张轩说道:“你现在又没有当大明的官,为什么要为大明赴死?”
“在官在乡,具为一体。在庙堂之高而忧其民,在江湖之远而思其君,你区区一个贼寇又如何能明白?”张质淡淡的说道,语气之中有一种轻蔑之意。
张轩说道:“先生不怕死,难道不想想临颍张氏一族吗?”
张质说道:“如果你们硬要牵连亲族,我也没有办法?我今日降你,他们依旧会被我牵连,我无能为力。要杀便杀,死后万事空,何为此事忧。”
张轩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可想了。但又不舍得杀张质。
毕竟这个时代大明官场可以说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真正的清官几乎没有,不过张质这样的被罗玉龙这样的粗人都认可的清官,不管能力如何,至少在品行之中却是过得去的。而且凡是能考上进士的,即便不是学霸级别的人物,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最少要比他麾下这些大字不识得一箩筐强多了。
张轩想来想起,终于想到一点,心中暗道:“这张质如此做法,不就是求名吗?而且他未必想死,想来也死,他也算是少年进士,二十多岁中进士,为官一任,官声很好,正是要平步青云的时候,遇见了丁忧。有大好前程,如何愿意死啊。只是事到临头,这局面又逼得他,不得不死,以全名声。他在意的始终是他的名声啊。”
“在意名声,那就有弱点。我就不信了,黄太吉能收降洪承畴,我张轩就收降不了张质。”
张轩随即离开了这里。张轩离开之后,张质睁开了眼睛,看着张轩离开的背影,长出一口气,
叹息一声,再次闭目养神。他已经决定要绝食而死。
张轩立即派人打听张家的名声。
不过片刻张轩得到消息。张家的名声很好,耕读传家,家中也算不上多富裕,人口简单之极。整个张家一门,也不过百余口而已,只有几亩薄田,再有就是张质中进士之后,别人投献的土地,也算是富裕,但是从来没有作奸犯科之事。
张轩看着张家的名单,暗道:“我也算是下血本了。如果张质还不答应,我只能杀张家满门了。”他的眼睛之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
不过,现在还不是张轩去见张质的时候,他先要送走罗玉龙。
罗玉龙才没有心思在临颍小县多留,特别是曹营与闯营的主力,已经兵临叶县城下的时候,他更是想建立更大的功勋了。罗汝才派罗玉龙来的原因,一来就是想让罗玉龙与张轩建立良好的关系,二来,唯恐遭遇明军大队人马。张轩三千人马太过单薄了,但是有罗玉龙的马队之后,即便胜不了,想逃走也容易得多了。
谁让张轩在罗汝才心中,早就贴上了不会逃命的标签。
张轩送走了罗玉龙之后,立即张贴安民告示,并开仓放粮,不过县中的粮仓,也没有多少粮食,张轩毫不犹豫查抄了几家士绅,将所有存粮都聚集在一起,并整合张轩手中的军粮,看上去能支撑两三万半年之久了。
不过,因为张质的关系,张轩的手段温柔了许多,当然所谓的温柔不过,是给这些士绅打白条而已。只要粮食不要性命。
此外还有整理城中的房舍,为三千士卒确定居住的地方,这可不是临时扎营,而是要长时间的居住,虽然张轩也不知道这个长时间,到底是多长的时间。还有巡视城墙,检查城墙上有没有什么弱点,毕竟张轩要在这里居住一段时间,这城墙之前是张轩的障碍,现在是张轩的屏障。还罗岱手下去探明各方动静,比如许州,襄县,鄢陵等地,具体的来说,应该是东,北两个方向。
郾城现在在义军手中,镇守之人,是张轩的老相识,何英。而大军西征,襄城也在进攻之列,张轩不用多担心的,唯独北方需要多担心,毕竟在开封还有大明万余精兵。
张轩忙完这些,已经是在一日之后了。
张轩思量许久再次去见张质。
这一日之内,张质滴水未进,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似乎也没有力气睁眼了,张轩进
来,连看张轩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张轩深吸一口气,深深拜倒说道:“小侄拜见伯父。”
张质吓得猛地睁开眼睛,说道:“我张家世代清白,焉有你这样从贼的子弟。”
“伯父相不相信小侄,小侄无所谓,想来有人会相信的,小侄张轩也是河南人。不过是郑州人。不过我查张家家谱,似乎张家有一脉在郑州。我已经在外面宣扬,我就是张家在郑州的那一脉的子弟。与临颍张家是一家人。想来伯父如此清高自守,拒绝得了我这个从贼的子弟,但是临颍张家子弟,抗拒了刀锋,未必能抗拒得了富贵吧。”张轩说道。
张轩是郑州人,这到没错。不过此郑州非彼郑州也,而且后世郑州居住人口有数百万之多,张轩也在郑州讨生活。不过是父母一辈从外地迁过来的。也不算是骗人。张轩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要将张质拉下水。
宗族是古人扯不断的关系。是比国家更重要的存在。
而张轩一旦被认为临颍张家子弟,别的不说吧,临颍张轩百十个人都能为张轩所用,必定忠心耿耿,毕竟宗族观念在后世算是陋习,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真理。而造反这事,是要诛九族的,张质即便再无辜,也脱不了干系。
“你---”张质气的浑身发抖。他万万没有想到,张轩会有此毒计,说道:“你究竟想怎样?”
张轩说道:“无他,我张轩不过是想活下去,并为身后的兄弟们找一条活路而已。”
“你难道想招安?”张质说道。
“招安?”张轩轻笑道:“明已失鹿,我就是招安又如何,等来日再叛?我张轩不做此事。只是想相助闯王逐鹿而已,但是天下大事文武相济。单单凭借武力是打不下天下,故而请伯父相助而已。”
张质倒也高看张轩一眼,张质虽然对大明有几分忠心,但是也没有忠心到将全家都压上去的地步。不过,他实在看不上李自成。在李自成从商水攻郾城的路上,就有一个儒生去见李自成,要说之以大义,结果被李自成一刀砍了。
张质颇看不上那个儒生,但也有兔死狐悲之感。
他很明白,这儒生根本不是说之大义,不过是换着办法求官而已,或许言语之中有许多不中听的,但是却不想被李自成所杀。如此不重士绅,如何能成就大事。此刻,张质看张轩心中暗道:“这人到有几分成事的气象。”
第五十四章 临颍张家
第五十四章临颍张家
张质心中暗道:“我即便死在这里,恐怕我家中也免不了从贼之命。这张轩绝对能做得出来。”张质说道:“你想要我助你也行,不过,伯父之事,休要再提,决计不能牵连我临颍张氏。”
“不行。”张轩说道:“不如此,我如何敢相信伯父你是真心相助的吗?”
张质说道:“你杀了我吧。”
“好,我让一步,这层关系不落书面,也不宣扬出去,不过你我之间,还是叔侄相称。”张轩说道。
张质知道张轩要用这个来威胁自己,闷哼一声,也算是默认了,继续说道:“我只是助你,不是为贼出力,故而,不受贼官,不食贼禄,不见贼人。也仅限于临颍县,如果你离开临颍的话,我是决计不会跟随的。”
“好,好。”张轩将一切都答应下来,说道:“只要伯父愿意给我出谋划策,怎么样都行。”
张质闷哼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张轩立即将罗玉娇喊过来,并将张质的儿子兄弟侄子一大帮人叫过来,举行家宴,不过这家宴上的气氛可想而知了。不管是多么尴尬,张轩总算是将张质拢到囊中了,将来再说将来的事情。
“张郎。”罗玉娇说道:“你真的与临颍张氏有亲吗?”
“也不知道是与不是。”张轩说道:“不过是想借此让临颍张氏为我效力而已。”
“那张郎你是哪里人?”罗玉娇一双明亮的眼睛噗呲噗呲的眨着,长长的睫毛诱人之极,仰望着张轩。
张轩心中一动,有一种将所有东西都告诉于她的想法,但是却硬生生的忍住了,张轩已经不是当初的张轩,如果张轩是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张轩,说不定就将一切都说了,但是现在,他长叹一口气,仰头避开罗玉娇的目光,说道:“我的确是郑州之人,不过,已经回不去了,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罗玉娇心中忽然想到一个念头,暗道:“莫不是张郎的家人是别义军某部所杀?”
由不得罗玉娇不这样想。毕竟流寇的军纪罗玉娇也是知道的,也就是李自成现在整顿军纪之后,明确的要求不擅杀百姓之后,军纪才算好了许多,但是这依旧仅仅限于闯营本部,与曹营本部,至于外围的那些势力,到底能做到那一步,罗玉娇都不知道,更不要说之前了。流寇不知道多少次出入河南,更不要说郑州更是四通八达之处,荥阳
大会所在的荥阳就距离郑州不远。
罗玉娇心中猜想的这个可能,她心中暗道:“查到是那一支义军祸害了郑州,我定然会为张郎报仇。”
随即一个念头在罗玉娇心头一闪而过:“如果是曹营该怎么办?”她立即止住这个念头并不去想了,但是忍不住想要查一查,曹营这么多年,有没有在郑州做下什么事情来。
张轩心中也被罗玉娇勾起了思乡之情,不过,他也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他收敛思绪,心中暗道:“我将来成事之后,籍贯也是一个问题。”随即张轩就将这个可笑的念头撇到一边去了。
他首先要做到的是活下来。其他事情到时候再说。
且不提张轩罗玉娇小夫妻两人的的问题。
在临颍张氏之中的家庭会议之上,也闹着一脑门浆糊。
“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张轩怎么与我家有关系了?”张朴问道。
张家这一辈有三人,老大张质,老二张朴,老三张素。上面的老太爷刚刚去世,要不然张质也不会回乡守制。张家不是什么大家族,虽然还有旁系一些人手,但是真正能用的也不过是这三人而已,至于下一辈,都会没有长成。有的大都还在读书。
张质说道:“怎么嫌我没有死吗?”
“不是。”张朴说道:“大哥活下来,是小弟之幸,只是这里面有什么变化?小弟我一塌糊涂啊?难道大哥有意从贼?”
“胡说什么?”张质一肚子火气没有地方发,一古脑的说给两个弟弟听,最后说道:“如今张轩小儿,说的好听,认我为伯父。但是我敢不点头,我张家上下绝无幸类,即便官府那边也认为我张家是通贼之族。里外不是人,如果是我一死能够解决,我早就去死了,我现在唯一恨的是,我为何要绝食而死,早两日抹脖子,不就完事了吗?”
“大哥,恐怕不仅仅是这样吧。”张素说道。
张素是张氏三兄弟最小一个吗,现在年纪很轻,不过二十多岁。
“不错。”张质对这两个弟弟,心中也有评价,老二张朴不能后周名臣王朴相比,不过是一个老实人,老老实实做一个循吏还可以。但是如今天下哪里有太平官的位置,而老三张素绝对不是吃素的,不过太跳脱。很容易栽跟头。
“我观张轩言行举止,虽不是名教中人,但也饱读诗书的。绝非寻常流寇可比,如同天下倾覆,大明朝不保
夕,而李自成之辈,不过为明主开路而已。张轩有几分成事之能,就算不成事,也算是知晓天时之辈。新朝鼎立之时,或为降臣。”张质说道:“而如果我们不投张轩,中原之地,乃四战之地,兵戈之下,不要说我们了,就是临颍城未必能保全。”
“我张家要投奔张轩吗?”张素问道。
张质说道:“不,现在只是看看,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一个进士,在朝中还有几分人脉的,即便是陷入贼中,也有几分把握将我张家给洗白,不管怎么说,先保全家族为上吧。”
“如此,有些事情,大哥不能亲自出面,就让小弟我出面吧。小弟我科举失手之后,乡里连年大灾,早已无心读书,还不如让我代大哥看看,这张轩到底是何等人物。值不值得我张家下重注。”张素说道。
“好。”张质目光在张素的面前犹疑了一阵子。最后决定到,就让自己这个弟弟去看看张轩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值得不值得辅佐,如果值得的话,张家就下重注,如果并不行,即便是舍了他这一条命,也要想办法保全家族。
第二日,张轩刚刚准备巡城的时候,张轩就听到汇报,张家张素求见。张轩大喜过望,他放张质回家之后,唯恐张家玩花样,早就让邓和专门监视张家。一旦张家有变,就准备将张家老小全部杀绝。
张轩正想起身迎接,忽然想起了周党之事,心中暗道:“如果张家能与我一条心,我自然不负他们,如果张家与周党一下,给我玩无间道,我该怎么办?须留一些余地。”张轩如此想,就又坐了下去,吩咐左右引张素进来。
张素进来一见张轩,心中不由一惊,暗道:“好一个人样子,如此良才美玉居然投了贼人,实质是可惜了。”他心中一边感叹,一边说道:“草民张素拜见果毅将军。”
“都是自家人,三叔何必多礼。”张轩说道:“请坐。”
张素一听张轩这个三叔的称呼,顿时觉得不舒服,立即说道:“大兄回去查过家谱,你我之间兄弟相称便是了,论不到叔侄。”
“哦?”张轩微微一笑,根本不在意,说道:“如此,那就见过三哥了。却不知道三哥此来有何教我?”
张轩才不在乎是三叔,还是三哥的,只要能为他所用,就是叫两句仲父也未尝不可。
“却不知道将军此来临颍是准备立即就走,还是想长久下去?”张素单刀直入的问道。
第五十五章 巡城
第五十五章巡城
张轩正色,他知道这个问题关系到张家的选择,说道:“如今官军不敢追着义军打,而义军正要逐鹿天下,岂能弃城之理,我不讳言,或许将来有官军打过来。临颍城守不住了,只有退守的时候。但是我义军绝对不会放任天下百姓不管的。”
张素听了没有什么表示,说道:“听闻将军想要巡城,我愿意为将军引路。”
“那就有劳张三哥了。”张轩说道。
张素从小在临颍城之中长大,对临颍城最为了解不过了,一出了县衙就为张轩解释道:“临颍县历史悠久,在汉唐之世,乃天子脚下,颍川郡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郡,到近世衰弱。”
河南每一块地域之中都浸透着历史。张素一开口先讲古,说在汉时颍川郡如何是天下第一郡。言语之间就是那个意思---老子祖上也阔过。这种感觉古今如一。
不过,出了县衙之后,张轩与张素在秦猛的簇拥之下骑在马上,就开始指着外面的建筑说道:“本县在洪武,弘治,万历年间与数年前,三次大修城墙,不过,这县衙还是洪武年间所修的,至今未有变动。”
秦猛是张轩在南阳收进来的少年,在信阳一战,崎山镇一战,火烧店,项城,商水数战之中,都表现良好,有功劳也有苦劳,罗岱也放下去带兵了,张轩自然要将他提拔起来。
当然张轩不会说,他总觉得将罗家人放在亲卫这个位置上,感觉很不舒服,秦猛才是张轩的嫡系,一手一脚教出来的子弟兵。
“我知道。”张轩说道:“所谓官不修衙吗?不过这建筑两百多年了,保持的还很好。”
张素没有说话,其实也明白,不管再不修衙,县太爷住得地方,能与平民百姓一样,维护的自然是极好的。
张素一指远处一处建筑说道:“这钟鼓楼也是洪武年间所修的。不过景泰年间也重修过,是全城最高点。白日守之以时刻,夜晚守之以更漏。”
张轩抬起头来,问道:“这钟鼓楼有几丈高?”
张素说道:“台高两丈,楼高五丈,中间有两千斤铜钟,外面有十面大鼓。声音可以传遍全城。”
“两千斤铜钟?”张轩大喜,说道:“上去看看。”
这钟鼓楼就在县衙之前,张轩登楼近距离观看号称两千斤重的铜钟,也不觉得这铜钟有多大
,毕竟他后世见惯大型金属构件,甚至有几十吨重的佛像,这两千斤重的铜钟,不过,一吨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
“大人,如今兵马纷乱,百姓不闻钟鼓已久,不如重设钟鼓,以安百姓。”张素说道。
张轩也理解,这个钟鼓楼的作用,就好像是很多广场上的大钟,唯一不同的,现代人人都有表,而这个时代百姓手头是没有准确的记时工具的,都要靠这里。
“秦猛。”张轩点点头说道。
“属下在。”秦猛说道。
张轩说道:“你派几个人来来值守钟鼓。顺便告诉匠作营的人过来,将这个大钟给我拆下来。报时用鼓就行了。何必用铜钟啊?”张轩心中暗道:“这两千斤铜,够我打造多少门火炮吧。”
张素对张轩的感觉立即有几分不好,这两千斤重的铜钟固然值些银子,但是与临颍一城的民心相比,根本不能相比,而张轩如此重财货,恐怕不是一个好人选。
张轩打开窗户四处往去,整个临颍城都在张轩的眼中,张轩立即知道这地方的重要性,说道:“秦猛。”
“属下在。”秦猛说道。
“派人将告诉夫人,将我的铺盖送上钟鼓楼,我就在这里休息。”张轩说道。这是一城的制高点,在这里可以随性应对突发状况,而且钟鼓楼本质上,也是一座中国式城堡,一旦有事,这里也如同日本天守阁一样,是最后的坚守据点。
临颍远远没有到安享太平的时候,张轩虽然称不上枕戈待旦,但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张素心中给张轩加了一分,最少知道的现在还不是享乐之时。贪财之人成就大事的也不少,即便不能成就大事,能在乱世之中,善始善终也不错。他来到张轩身边,推开窗户说道:“现在的临颍城墙为万历年间所加固,将城墙外面包砖,上面地基也是石基,垣高两丈五尺,跺高五尺,城上有警舍二十一处。城角各建城楼,并建却敌台,引颖水入护城河,四门架桥。数年之前,县令张公任,修建四关城,与重楼。并在重楼之上,并在四门门额上提字。南门提为:‘颍阳保障’。东门提为:‘若华初照’。西门提为:‘烟光暮紫。’北门提名为:‘雄阙雾列。’”
似乎是读书人的通病,一旦涉及文采之事,就十分的兴奋,张轩承认让自己取名字,决计想不到这些名字的,最多想一个颍阳保障而已。取名字,这个简简单单的事情,却是最考验人的文采。
张素的样子让张轩忍不住的想打击他,说道:“哦,我记得是从南门进来的。”
而南门上面提为:“颍阳保障。”张素不用张轩提醒就能想出张轩言外之意。一时间有些尴尬。
张轩也不愿意绕圈子了,说道:“张三哥也说了半天了,请问如何能让临颍百姓归心。”
张素说道:“劝农。”这个道理非常的老套,几乎是每一个地方官上任都要关系,而都不关心的事情。他继续说道:“河南大旱三年,旱蝗相继,已经耗尽了民力,县城之中,还有一点人样,而成外早已是饿殍满地了。纵然义军行劫富济贫之策,又能行多久啊?如今连富户也没有余粮了。就如我家为例,将军大发慈悲,没有收缴我家的粮食,但是我家的粮食也不过能支撑我家半年有余,半年之后,这地里如何还是颗粒无收的话。我张家也待去要饭了。”
张轩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张素说得是实话。所谓民以食为天,如果大明能解决这个问题的话,李自成与张献忠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现在天灾从张轩的助力,也变成了张轩的阻力。说道:“如何劝农?”
“劝农早有一定之规,给耕牛,修水利,养民力。如此而已,但是大灾连连,时序不正。纵然有将军有滔天之力,又能做多少啊?”张素也并不知道是给张轩说,还是给自己说,道:“我豫民到底做了什么孽,这贼老天,怎么才能给活路啊。”
他说着说这就眼泪纵横而出。
崇祯十四年的河南人,实在是太苦了。
“今年秋种如何?”张轩问道。
“几近没有。”张素说道:“百姓已经到了人相食的地步,即便是有种子种下去,还不到发芽,就被人拔出来吃了。不过,我看过野地之中,似乎有野生的冬麦,不过甚至不到十一之数。不知道能长到明年收获的又有多少?”
收麦子的时候会有野穗留到地里面。无人种也会自己发芽,张素说得就是这个,不过,这样自种自收,自然比不了耕种。”
张轩说道:“秦猛。”
“属下在。”秦猛说道。
张轩说道:“传令给罗岱,让他带麾下马队巡视全县,何处有麦苗来禀报我---”张轩说到这里,忽然一顿,他总觉得罗岱不是能干这样细致活的人。说道:“算了,我去一趟吧。”他转过头来,对张素说道:“张三哥,可敢与我一并巡县?”
第五十六章 吴氏兄弟
第五十五章吴氏兄弟
张轩雷厉风行。说走就走。不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临颍附近的治安,还没有到可以白龙鱼服的时候,故而张轩带着自己亲卫数十骑,再加上罗岱的百余骑,一共一百五十余骑。这一百五十骑,只要不面对大队敌军,想走还是走得了的。
一到城外,张轩立即感受到熟悉的感觉,一具具尸体在各个角落悄悄的露出来,有得已经白骨化了。不知道暴露在荒野之中多少时间了。
河南是一个将历史浸透在骨子里面的省份。有张素做导游,每到一处,都有介绍,不管是城东的华严寺,城南的小商河,还有杨再兴将军墓,城西北的受禅台。一一给张轩介绍。但是越是张轩心中越是荒凉。
不管之前是多么辉煌的建筑,但是现在只剩下废墟,对,就是废墟。。
野地里面没有什么人烟,即便有什么人影,也好像是动物一样,看见大队人马就躲避,甚至还有一些,在偷偷的割尸体上的肉吃,张轩看见好几句尸体,上面都有明显的剔肉的痕迹。
凡是还有人烟的村落,都变成一个个坞堡。张轩只要一靠进,就远远听见锣响,无数百姓登上寨墙之上。用警惕的目光瞪着张轩一行人。
张轩望而兴叹,说道:“走吧。再远的地方去看也没有意思了。”
张轩能控制的,也只有县府附近数里之地而已,县城之外的大片地方,都是处于无政府状态,乡民各自为政。而且张轩所重视的冬麦种植,根本不多,甚至不足是十一之数,大部分都是野穗自己长出来的,少部分才是有规划的种植。即便张轩不怎么懂种植,但也知道,明年又是一个荒年,没有耕种,哪里有什么收获啊?张轩心中沉甸甸的,再也没有看下去的兴致了。反正都是一个样,千里荒芜,早已深深印入张轩的心里了。
“将军。”罗岱忽然对张轩说道:“有人来了。”
比起征战经验,张轩远远比不上罗岱,他对罗岱的话最为信任不过了,立即说道:“有多少人?”张轩得到罗岱的示警之后,也远远的看见了远方有烟尘掀起。
“大概有不足千人,骡马不足百匹,待我去看看。”罗岱二话不说,纵马扬鞭,冲了出去。张轩根本就拦截不及。
罗岱是艺高人胆大,冲出一里有余,就看见了这一支武装。他几乎贴着这支武装,好像是检阅部队一样,从最前面看到最后面,只到返回的时候才有两个人一人骑着一头骡冲了出来,说道:“来将通名?可是闯王麾下的兄弟?”
罗岱信马由缰,轻松的样子根本没有将这数百人看在眼里,他在心中暗暗评价这些人,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而已。虽然张轩身边只有一百五十骑,但是足够击败这些人,他带着一股轻蔑的意味说道:“我乃曹营张将军麾下罗岱,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人说道:“我叫吴来庆,这是我弟弟吴自兰,听闻义军破了临颍,正是要投奔义军去。”
罗岱说道:“你们等着。”
张轩得了罗岱的汇报之后,问张素说道:“吴氏兄弟如何?”
张素说道:“吴氏兄弟也算是本乡本土的百姓,实在没有办法活下去了,去年袁老九过境,他们带着本家兄弟呼应袁老九,也拉出一批杆子。不过,被县尊大人在黄连城大破之,斩两百级。现在有多少人也就不知道了。”
张轩说道:“快快有请?”张轩并不在乎吴氏兄弟麾下到底有多少人,在乎张素所言的本乡本土四个字。张轩想在临颍站稳脚,必定要得到地头蛇的支持才行,否则就是无根浮萍,一旦什么风吹雨打,只能雨打风吹去了。
而被张轩视作地方上的根基,不仅仅是张家这样的士绅世家,还有吴氏兄弟这些在贫民之中有威望的人。
“不。”张轩忽然想到让罗岱做这些笑脸迎人的勾搭,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说道:“罗岱,你不要去了,秦猛你去。”
秦猛说道:“是。”
不过一会功夫,吴氏兄弟过来了,吴氏兄弟来到张轩的马前,立即下马,跪倒在地面之上,说道:“拜见张将军。”
张轩立即下马将吴氏兄弟搀扶起来,说道:“能见到两位临颍豪杰,是我张轩之幸,张轩也是豫人,都是一家人,何必多礼。”
吴来庆与吴自兰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暗暗生出一分庆幸,他们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知道凭借自己的实力不足以在乱世之中生存下去,才不会来投奔张轩,他们的本意是去郾城投奔闯王,不过,还没有动手,就听说临颍被闯王拿下来了。
来了才知道,拿下临颍的不是闯王,而是一个不出名的张将军。也不是闯王嫡系,而是曹操的人马,让吴氏兄弟有一点失望。不过,已经来了,又不能再回去,否则就要重重得罪这位张将军了。
如今见张将军的态度很好,而且也是河南人,一时间心思亲近了几分。
张轩请吴氏兄弟上马,他与两人并肩而行,说道:“两位手中还有多少人马?”
吴来庆说道:“只有青壮千人,老弱数百。张将军有所不知,只是冬日天寒,连野菜树皮都没得挖了,还请张将军大慈悲。给乡亲们一条生路吧。”
“张将军,还请将军大慈悲,救救乡亲吧。”吴自兰也眼巴巴的看着张轩,说道。
张轩此刻也看到了吴氏兄弟的手下,谈不上个个骨瘦如柴,但是大体上看去,也是一群叫花子的集合,这些人去当丐帮的群演都不用化妆。看他们大部分有气无力的样子,大部分都没有吃饱饭。
“好。”张轩说道:“请诸位兄弟跟我去县城,有我张轩一口吃的,就有大家吃的。”
这一句话,是张轩咬着牙说得。
张轩也变不出粮食来。他手头的存粮也是有限的紧,如果各方饥民投奔过来,张轩手头的粮食估计连这个冬天都支撑不过去。但是张轩实在无法从嘴中说出来一个“不”字。
如果这是妇人之仁,这种妇人之仁恐怕要跟着张轩一辈子了。
“是时候想办法弄吃的了。”张轩暗自想到。
果然吴氏兄弟的投奔,引了临颍饥民的暴动,听说县城之中有吃的,但凡有一口气的饥民都投奔县城而来。不过,唯一让张轩感动庆幸的是,经过无数兵马蹂躏之后,临颍县的饥民不多,不过是填了一万张嘴而已。
再多就没有了。这让张轩松了一口气。
如果按义军裹挟的规矩来,张轩现在有三四万之众了,但是张轩绝对不会这样做。
张轩一回到县中,立即召集曹宗瑜,邓和,罗岱,王进才,张质,张素,吴来庆,吴自兰,等人一起商议,议题也很简单,就是粮食问题。
“军中虽然有粮食,但绝对不能浪费,故而所有人的粮食都必须定时定量。”张轩先确定了基调,说道:“全城粮食全部收集起来,不管是谁家的,由县衙统一分派,每一个壮丁都要编队,按军队的规矩来。绝对不能让一个人少吃一口,但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多吃一口。”
张轩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终在张氏兄弟身前,多停留了一段时间,说道:“也包括我张轩。”
“是。”众人不敢抗命。齐声答应下来说道。
第五十七章 野菜
第五十七章野菜
“将军。”曹宗瑜说道:“粮食定时定量,我没有意见,不过,我觉得粮食分配需要分开档次。我觉得数千战士的粮食供应绝对不能出问题,作为第一档,而能干活的壮丁分为第二档,而不能干活的老人分为第三档。”
张轩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
张轩当然知道什么才是他的根本,不是临颍的民心,而是他的部下,只能能将三千部下都握在手中。将来有什么变故,还有东山再起的本钱。而为了粮食问题,降低士卒的待遇。士卒如果哗变了。张轩的项上人头说不得就要搬家了。
其实张轩也知道其他有几分自欺欺人,毕竟他的老部下们不能降低伙食标准。根本达不到节省粮食的目的。
“张大哥,张三哥,将全城百姓编组,具体到每一个人,你们能不能做到?”张轩问道。
任何政策提出来的目的都是好的,但是想要看最后的结果如何,都必须要看能不能执行下去。张轩手头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人才,只能依靠张家,如果没有张家的人帮助,张轩提出的任何办法,都是一纸空文,临颍城之中有两万多人,总不能让张轩自己一个个去管理吧。
“城中百姓,各有里甲,只需按制填充即可,不过城外百姓,各保混乱,想要理清楚,却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张质说道。
如果是张轩刚刚来到明代,根本听不明白张质所说的是什么话,但是张轩经过这么多长时间的厮混之后,对大明的基础政权了解不少,故而能听明白张质的意思。
大明洪武皇帝是一个控制狂,他为大明朝编织了一个极其细密大网,这张大网能控制住大明每一个百姓,而这张网就是黄册。
不过随着大明王朝的衰败,被大明初期视为最重要的黄册,也陷入了无以为继的地步,一来,是黄册的编纂,是非常消耗人力物力,多得不说,你可以理解为黄册制度,就是今天的户口本,但是要一式四分,本人,县府,省,中央各留一分,年年更改,但是大明这么多人口,每十年一次修订。所有的赋税,差役都从此出。当时又没有互联网,可想而知是何等庞大的工程,太祖,成祖在时,还可以,有强力君主压制。但是这种强势的君主一去,黄册的修缮就江河日下,重重弊端累积之下,黄册早就不堪用了,与实际情况不符。各地县官私下弄出一套,号称白册,其实就是官府的私账。
但是里甲制度在城中还有剩余,很简单县城在建立之时,就确定某处是某甲的地方,就好像是城市之中,某一片是某某工厂家属院,虽然现在人口已经不清楚,住在里面的未必是某单位的家属。但是房子在这里,只要按着住址,重新编练里甲,还是能弄出来的。
但是县城外面却不一样了。
说起城外,就不得不提一个东西,就是乡约。保甲制。
保甲制可以说源远流长,王安石变法的时候,就是保甲法,但是在大明保甲制的兴起,还是在黄册里甲制度崩溃之后,一方面是政府管理的需要,填补里甲制度空缺。另一方面也是各地乡绅做大,因为先有乡约,后有保甲,有的地方官府权力大一些,保长还是官府派的,但是很多的地方,保长根本就是某一大族族长世袭的。
画重点,大明基层权力机构,从里甲制过渡到保甲制,也就表明大明从一个无所不管强势政府,转变成了什么也管不了的弱势政府。
以上,只是背景介绍。
张轩思忖一会说道:“吴来庆。”
“属下在。”吴来庆有些忐忑的说道。城外的饥民很多都是跟着吴氏兄弟来的。
张轩说道:“我任命你为临颍千户,将城外所有的饥民都划给你来管,数日之内,我要看到临颍千户的花名册。以后派粮就是按花名册来。记住了吗?”
“属下遵命。”吴来庆说道。
张轩也看出来,吴来庆兄弟两人,也不是不识字的人。
凡是识字就好,张轩对自己的部下唯一的要求了。
张轩与诸下属开了整整一上午的会,终于把什么都安排妥当了。临颍城之中又是一片慌乱。张氏兄弟领着张家的人找了一些生活艰难的童生秀才,为义军效力。并开始全城整理里甲,一听以后按这个派粮食,全城上下配合的不得了。而吴氏兄弟,也被安置在城西北,万寿宫,城守营之中,吴氏兄弟也在辛苦的为全部人马编制花名册。
而在县衙之中,张轩面对一桌饭菜,却有一种停杯投箸不能食的感觉。
菜色并不算太好,不过家常,一个炒蒜苗,一个腌马肉。这样的菜色在后世不过是寻常而已,但是在这个时代确实极其奢侈的了。
“怎么了?”罗玉娇小心翼翼的说道:“怎么不合胃口吗?”
“不?”张轩也看得出来,
这是罗玉娇下厨做得。罗玉娇跟着父亲颠沛流离,根本没有学过这些古代女子都要学的东西,凡是弓马骑射不错。如今为了张轩,愿意重新学习烹饪,张轩心中只有感动。但是一想起外面的饿殍。张轩忍不住说道:“如果河南大地上,天天有人饿死,我们再吃这些,有些不太合适吧。”
“这已经很简单了?”罗玉娇说道:“我来得时候打听了,临颍蒜,也算是特产了,这马肉,还是一个月之前,在项城之战之中,战死的战马,我舍不得吃才留给你的。”
“我知道娘子你好,但是,”张轩说道:“我实在吃不下,现在军中粮食养城中所有的百姓,根本不够。明日我都节省一点,你与我一起去营中吃吧。”
营中伙食有什么,不够是粥管够而已。
“好。”罗玉娇说道:“知道夫君心善。好吧,我答应下来,既然军中粮草匮乏,我就和田大娘一起,去外面多弄一些野菜来,这就是这季节了,再晚一点时间,连野菜都没有了。”
如今正是农历十月中旬。原野里面已经是黄绿交杂了。有一些草木都枯黄了。但是还有一些草木还坚持着绿色,不过,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张轩听见野菜,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啊,还有野菜啊?”他立即起来。就准备出去。
罗玉娇说道:“你准备去干什么?”
张轩说道:“派人去野地摘野菜。”
罗玉娇不由笑道:“张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事情还需要你来提醒。我敢说,营中的伙食绝对是野菜粥,而且是野菜多,粮食少。”
张轩忽然感觉到心头一松,无他,他计算粮食数据的时候,从来没有将野菜这个数据算进去。甚至为了稳定军心,连粮食能够支持多少天都没有告诉别人。现在忽然加入野菜这一个变量之后,或许他的粮食没有那么紧张了。
不管怎么说,张轩心中还是挂着野菜这一件事情,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地里面还有多少野菜。这关乎数万人的口粮,由不得张轩不看重。
“不管怎么说?”罗玉娇说道:“先将饭吃了,如今粮食金贵,可不能浪费。”
张轩一听随即坐下来,三下五除二将饭菜吃完了。随即给罗玉娇说了一句,就立即出去了,他先是将吴氏兄弟找来,又找来甘草。共同商议如何尽可能多的采集野菜,供城中百姓过冬之用。
第五十八章 竭泽而渔
第五十八章竭泽而渔
李正方已经奠定了曹营第一神医的名头,甚至可以说是义军第一神医也不是不可以,虽然说罗玉娇跟着张轩过来了,甚至匠作营也跟着张轩过来好一部分,但是李正方却是罗汝才万万不能放人的。
故而张轩只能将李正方两个弟子之一的甘草带了过来。
张轩不等吴氏兄弟来,先将甘草叫过来,说道:“荒野之中的草木,那些有毒那些没有毒,你都知道吧。”
甘草依旧记得张轩在襄阳如何逼迫他们师徒两人,故而在张轩面前颇有几分战战兢兢汗不敢出的模样,说道:“小的,虽然常常上山采药,但是只是对药材熟悉,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就记不清楚了。”
张轩一听,皱起眉来。
张轩想挖野菜,就不会是简简单单的挖一点,而是大面积,大规模的。但是如此大动作,搞出食物中毒就不好了,所以张轩才第一个将甘草叫过来。只是甘草对此也不是很了解。
“《救荒本草》、《救荒本草》。”甘草见张轩一皱眉,被吓得浑身冷汗直流,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说道:“本朝周定王编撰一部《救荒本草》里面都荒年可食的野菜。”
张轩说道:“周定王?《就荒本草》?”
甘草嘴巴好机关枪一样,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喷了出来,说道:“周定王,就是太祖爷第五子,如今封在开封的周藩之祖。他编撰的《救荒本草》专门记住野菜,据师傅说其中野菜有四百多种之多。大多还都是河南本地的野菜。”
张轩也顾不得别的,大声说道:“书?在哪里?”
“小的这里没有啊?”甘草几乎带着苦腔说道。
张轩也知道他手中也没有。他从襄阳开始,就开始在身边带一些书,但是行军之中,所能携带的书籍是有限的,张轩多带史书,还有一些官府内部的资料。这是为了让他更加了解这个世界。但是这《就荒本草》还真没有。
如果他知道有这一本书的话,说什么也要带上一本。
还好,在明代临颍县还是属于开封府管辖的,而周王又是封到开封,影响力非常大,自己祖上所写的书,自然要大书特书了。最少在开封辖区,这《救荒本草》并不是难找的,更妙的是,周定王所写的,大多是开封本地的野菜,而临颍距离开封,不过数百里,两地风貌相差不大,所以如果在江南找这一本书上的野菜,可能收获很少,但是在临颍找,却是很容易找到了。【~@爱奇文学.i7wx!*免费阅读】
而且这本书还是图文并茂,虽然上面没有标点,而且是繁体字,张轩读得有些吃力,但并不影响他对这一本书的看重。
“让匠作营的老王过来。”张轩说道:“将这一本书上所有的图画
统统雕版,给我印上一千分。”
张轩很快就吞掉了自己的大话,首先临颍小县并不是江南书香之地,根本没有什么现成的雕版,也没有配套的墨,必须重现打造。临颍一般都是从汝宁府买书的。根本不自己印刷。
不过,这都是小问题。
张轩与吴氏兄弟商议过之后,留曹宗瑜守城,其余所有人都出去挖野菜。
大量人手挖野菜,效率果然不错,不过效果并不是太好,因为临颍数万人早已是依赖野菜活命了,从春天遗留到现在的野菜已经不多,更多的是一些有毒的必须处理过才能食用的东西。
不过,大明周定王的《救荒本草》,还挺全的。什么都有详细的记载。
张轩看县衙大街上,铺着一地的野菜,当然不单单是张轩心中野菜模样,有一些东西是某些东西的根部,有得是某些植物的果实,剩下的才是张轩心目之中野菜模样,也就是草本植物,其中也就是根茎比较多,毕竟容易采摘的野菜,全部已经被采摘了,甚至一些地方的树皮都扒了,张轩现在所做不过是扫尾而已。心中松了口气,心中暗道:“有这些野菜,县城之中三万人能支撑一段时间了吧。”
“将军,你这样做是竭泽而渔。”甘草声音之中带着几分颤抖说道:“仅仅是今天一天,县城外面数里之内,就没有了野菜。根本采不了几天。”
“的确如此。”张轩说道:“不过,现在已经十月了,地里面的野菜还能活几天。”
如今是小冰河时期,降温很早,其实现在张轩已经感到很冷了。草木凋零的很快。即便是张轩不去采摘,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张轩有一点发愁,野菜最多能采数日,毕竟数千人一起动手,所过之地,那禁止是比扫地还干净。但凡是带点绿色的植物,都被带过来,甚至一些野麦如果不是被张轩提前打了招呼,这些东西也会被采过来。
张轩脑袋之中闪过一丝灵光,抓住甘草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甘草小心翼翼的说道:“我说:‘这野菜采不了几天。’”
“不。”张轩说道:“是前一句。”
“‘这是竭泽而渔。’”甘草小心的说道。
“对,竭泽而渔。”张轩说道:“我怎么没有想到。”
竭泽而渔这四个字,后世之人给这个词汇增加了太多的感情色彩,其实就本身来说,他说的不过是一种捕鱼方法而已,将一片水域的水全部放干,用来捕鱼的办法。
“有一个地方,一定有东西吃。”张轩心中暗道:“那就是河里,临颍这一带,并不缺少河流。但是却没有多少人有将河道放干的组织能力,但是我却可以。”
有很多人有一种错觉,似乎旱灾就是大地龟
裂,河流干枯,甚至连黄河都断流了。其实并不是,最少古代的旱灾并不是这样的。只要雨不按时节下,比如庄稼需要水的时候不下雨,就已经是旱灾了。一连百余天不下雨,更是如此。
某地大旱,并不是说某地一点水都没有了,而水无法浇进地里面,影响粮食生产。其实如果不是现在都用机井浇地,北方普遍比较旱。
临颍从来不缺少河流,颖水就在县城南边流过,护城河就引得颖水。每一个村庄附近都有大大小小的河道,受大旱影响,很多小河都断流了,但是颖水这样的大河,是不会断流的。
张轩有一个这个想法之后,并不能立即开始。要准备一段时间,比较要拦截河道,让一段河道空下来捕鱼,其实也是一个不小的水利工程的,需要细细规划,要不是旱情让水位下降了不知道,张轩这个计划未必能够成功。
张轩立即召来匠作营与张氏兄弟,要细细规划一番。
张质听了,说道:“如今县内大小河流断流无数,也就南边颖水,饮马河,数条河还没有断流。将军想如此,就必须向颖水下手,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啊。”
张轩说道:“如果不困难,能轮到我们出手吗?”
虽然如此说,张轩已经神色凝重,要知道颖水不得不慎重,颖水宽一百多米,要将这样一道大河给放干,还真不是一个小工程,虽然因为旱情,水位下降,没有一百米宽,但是最少有五六十米宽,而且天气越来越冷了。如果不尽快动工的话,到了冬天天寒地冻的就不好办了。
张轩一边扒着青草树根莫名果实配在一起的野菜饭,忍着苦,比较苦,超级苦,涩,比较涩,超级涩的味道,心中暗道:“人家来古代吃香喝辣,我只能吃草,即便为了我自己,我也要挖干颖水,我要吃鱼。”
(本章完)
第五十九章 斩龙
第五十九章斩龙
“就是这里。”张质说道:“这一带,鱼获很多,百姓多来此地捕鱼。”
张轩站在岸边看去,很明显,这就是一个河湾。颖水在这里绕出一个大弯,这一带水面开阔,水流缓慢,上游下游陡然收窄,也好开工。张轩拔出长剑,在地面上刺了两剑,发现地上都是土质,并没有什么石头。张轩说道:“就这里了,安营扎寨。”
张轩几乎近起城中青壮,带王进才,邓和所部,吴氏兄弟维持秩序,还有大概有一万多民夫,都在这里,这已经是城中所有的青壮,城中除却张轩剩下的一千多人士卒之外,几乎没有男人了。
主持这一件事情的是张质。
张轩这才发现小看张质了。
毕竟是做过亲民官的人,玩起水利来,也条条是道。
在张轩看来,张质所做的根就是一个截弯取直的小工程。
张质先规划了一条河道,将上游与下游直接连接起来,然后让人只在这河道之中挖土,不过与河道相接的两处却并不许挖开。
然后他安排百姓编些竹筐,装得就是河边的鹅卵石。先向河里填土,直到深入河道之中,此刻填土的效率就不高了,一筐土倒进河道之中,小半就被河水给冲走了。此刻就是鹅卵石上场时候了。一筐筐鹅卵石就向河砸进去。
颖水并不是太深的,最深的地方大概有数米之深,而张质选这个地方更是浅滩,再加上颖水虽然有污泥,但是最下面还都是沙地。比较结实,张质似乎有强迫症一样,一定要将竹筐摆得整整齐齐,有了装满鹅卵石的竹筐打底之后,再堆土就不那么容易被冲走了。
上下游一起开工,万余人一起动手,张轩安排了工匠协助。除却邓和所部保持警戒之外,连王进才所部都参与进工程之中。
人多力量大。
两道近两百的米堤坝,一条三百米长,十几米宽的沟渠,用了整整三日,才算是挖好了。
张质一声令下,新挖的渠道立即将两头扒开了,颖水立即从新渠之中流了进去。
颖水改道之后,颖水河道之上两个堤坝,也就可以合龙了。
先合住的是下游。
下游的堤坝其实并不是完全合龙,将张轩早就打造好的一个巨大的铁箱放进去,其实张轩的本意是放下几张渔网就行了,但是唯恐鱼挣扎的力道太大了。争破了,而且张
轩对这个时代的渔网质量从来是信不过的,这个铁箱之中,两边装有铁网,中间还有数十根铁棍,并成数道,在铁箱中间拦住。就好像是老式防盗窗一样。铁箱两边打通,就是一个过滤器。
下游一合龙,新挖的渠中,水流立即变得湍急起来。不一会上游也合龙了,如此新挖的渠道更是水花飞溅,将近百米宽的河道束缚进十几米宽的渠道之中,这些水流自然不服气了。
不过,这只是临时措施而已。得完事之后,还会恢复过来的。
剩下的事情就是放水了,等百余米宽,数百米长的水域都放完水。剩下的就是捉鱼了。
张轩心中反而忐忑起来。如果他做了这么多工作,却得到多少鱼获,张轩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这些百姓交代了。
一夜之后,张轩刚刚来到河道边,就听见张质用变了调的声音大声说道:“鱼,鱼,鱼。”
为了防止有人破坏,张轩将王进才部驻扎在河道边上了,张质似乎比张轩更担心收获如何,他留在河道之上,此刻张质再也看不出一直保持的温文儒雅。满脸兴奋的红润之色。张轩立即站在河岸上看过去。
水还没有完全排出去。此刻,河水已经很浅了,浅得能让看到底了,无数鱼都被困在这一片即将干涸的水域之中,特别是铁箱附近,更是大鱼压小鱼,固然没有电视之中那种深海鱼群一样一眼看不到边,但是每一平方之中,都要有不少鱼获。
张轩的眼睛瞬息湿润了。
这不是鱼,是命,是临颍举城百姓的性命。
张轩还能自持,但是更多百姓都疯了一下扑进河道之中,拼命捉鱼,根本不顾很多地方还有齐膝深的水。张轩好一阵子才算是维持住秩序了。
收获正式开始。
先用竹筐装鱼,装鹅卵石的竹筐还有不少剩余的,不过,一会就用完了。然后百姓们都开始编草绳,将草绳提溜在鱼鳃之上,然后再将草绳绑在一起,一提就好几十条鱼。张轩看着热火朝天的局面,却渐渐的冷了下来。
无他,鱼看上去很多,其实并不是太多的,除却鱼之外,还有其他东西,比如乌龟甲鱼之类的东西。张轩不会估算重量,但是绝对这一次收获未必能让临颍百姓过这个冬天。因为张轩很明白,李自成西征之后,必然进攻开封,到时候,张轩恐怕也要供应一些粮草。
所以,不管是怎么说,粮食食物总是多多益善,尤其在这个年头。
“还好,这一次证明了这个办法能用。”张轩暗自想道:“这一次不够,下一次还能挖其他河道,我就不信了我将颖水翻了底朝天,还不能让临颍百姓过不去一个冬天。”至于颖水会不会有什么生态灾难,有多少物种被吃绝。甚至往后几年都没有鱼出没,张轩也顾不得了。事到临头,先顾眼前。
“龙---,龙---”张轩正想着的时候,就听见河道之中一人大呼道。张轩立即看过去,好一条大鲶鱼啊。丈余长的身躯,一半身躯隐藏在水中,一半露出水面,头扁平,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此刻正在浅水之中不住的折腾,所有百姓都远远的离开,不敢靠近,甚至有人跪在地面上,说道:“龙王爷恕罪,龙王爷恕罪。”
连士卒也被震撼住了。
张轩顿时大怒,他不生气这些百姓,毕竟百姓愚昧,也是正常,但是他麾下的士卒却不敢对这条大鱼动手,更何况,张轩准备复制这样的手法。如果百姓都这样害怕,张轩再想竭泽而渔,就不大好办了。
张轩拔出长剑,说道:“不过是一条鱼吗,有什么好怕的。”他涉水来到鱼头处,一剑对准了鱼眼刺了下去。本来安静下来的鲶鱼被这么一刺,顿时又开始挣扎起来,鱼尾狠狠的砸向张轩,张轩顿时摔倒在水里。
“将军。”秦猛立即挡在张轩身前,张轩的亲卫也如梦初醒赶紧来保护张轩。
张轩有几分恼羞成怒,一夺过一根长枪,他此刻知道,对付这样的大家伙,长剑什么根本不顶用,暗道:“我来到这个时代吃草,已经够倒霉了,你还来欺负我吗?”他大喝一声,长枪对准鲶鱼张开的嘴,努力的刺进去,将整个长枪都捅进去了。
如此一来鲶鱼挣扎的更加疯狂了。秦猛带着几个侍卫跟着张轩用长枪刺在鲶鱼身上。好一阵子,这鲶鱼才算是安分下来。死透了。
张轩浑身上下狼狈不堪,一身泥水,一双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他大声说道:“什么龙,不过是一条大鱼而已,即便是真龙,我也敢杀给你们看。”
世祖居临颍,为百姓谋食,竭颖水而渔。见一龙,有丈余长,色黑,额有红砂,众以为神,莫敢动。世祖拔剑杀之。夜,有梦,一老者云:“吾乃淮河龙子,汝今杀我,必有报。”世祖乃言:“金乌做乱,后羿射之,群鳄为患,韩愈逐之,汝以为我不如两者。速去,汝再言,必杀尔。”老者乃言:“乃真天子也。”刹那不见。----《国朝志异》蒲松龄。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六十章 铸炮
第六十章铸炮
竭泽而渔大作战圆满成功之后。粮食危机也算解决了一部分,毕竟一次就收获了一两万斤鱼肉,让张轩也改善了一下伙食,从野菜汤,变成了野菜鱼汤。虽然淡了一些,味道并不是多好。但总比纯野菜好多了。
不过,说起淡食的问题。义军之中的盐不够了。张轩只能限制使用,只有作战的时候,才多放盐,其他的时候,只能吃淡的了。
粮食问题解决了一部分,张质吴氏兄弟,还有王进才,带着一批民夫,专门做这个准备将附近大大小小的河流全部翻了一个底朝天。看看有多少鱼获。粮食问题暂时解决之后,张轩的工作就回到正轨之上。
他没有忘记,现在不是太平盛世,他所面对的问题,不仅仅是吃饭问题,就在临颍北数十里,就是官军占据的许州。在乱世之中,最重要的还是武力。&1t;i>&1t;/i>
张轩总算是有时间做他一直想要干的事情,并不是别的,就是铸炮。
即便不提投石机本身的限制性,单单说投石机本身就是被历史淘汰的东西。历史已经证明了,未来的时代是火器主宰。故而张轩准备大量铸造火器。而铸造什么火器,张轩费过一阵思量,最后决定铸造火炮,准确的来说小炮。
这不仅仅是工艺问题,也是现实要求。
火枪的工艺难度实际上要远远的过了火炮,而大型火炮,行动不便。不能配合义军东奔西走。能选择的也就是一两斤实弹,重量百斤上下的小炮了。
当然了张轩也问过士卒,对于底层士卒与将领,他们对小火炮与火枪之间,旗帜鲜明的支持火炮。而不喜欢火枪,张轩也只能从善如流了。&1t;i>&1t;/i>
张轩先看着匠作营打造一门火炮。
张轩所看到见的,几乎打造工艺品的流程,先要打造一泥模。然后阴干十几日,张轩根本承受不了这个时间,说实话,张轩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能在临颍县待上多少长时间,一个月,两个月,乃至一个月不到,他哪里有时间,先等十几日泥模,然后泥模还只能用一次。
不行,效率太低。
张轩根本不让他打造泥模,说道:“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加快度,比如说用铁模?”
“用铁模到不是不行。”王铁匠犹豫了几分,说道:“小老儿,觉得用铁模的话,火炮是没有泥模好。”
张轩说道:“为什么?”
王铁匠说不出来了,他只是一个感觉而已。&1t;i>&1t;/i>
张轩说道:“无妨,我们先要解决的是有无问题,至于其他问题,之后可以慢慢讨论,不过,有一点,必须说明,我铸造出来的炮,绝对不能炸膛。”
“是。”王铁匠说道。
张轩呼吸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钟鼓楼上面的那个大铜钟弄下来没有?”
王铁匠说道:“已经弄下来了,将军的意思是用这铜铸炮?”
张轩说道:“我记得用铜铸炮,似乎要比铁铸炮好用得多,既然如此,这些铜能用就用吧。”
王铁匠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如此,大人可以放心,我当以铁芯裹以铜胎,如此火炮就不容易炸膛了。”
张轩不懂这些技术上的细节,也不去管,直接说道:“我可有言在先,凡是铸造出来的火炮,上面必须刻有工匠的名字,凡是炸膛了,我就会来追究工匠的名字,一个也跑不了,到时候不要怪我不见情面。”&1t;i>&1t;/i>
王铁匠头上微微冒汗,说道:“小的明白。”
不过,铸炮是一个细致活。那怕是先打造铁模,也是一件快不得的工作。王铁匠也在思索铁芯铜胎铸炮之法,毕竟铜料数量有限,即便张轩强硬的拆了钟鼓楼,张轩手中的铜料也没有五千斤。如何更好的利用这些铜料,却是一个难题。
张轩也不过是每日不过来工匠营之巡视一番,了解铸炮进程到了什么地步。
其他事情也纷涌而来,在剩下的日子里,冬天的脚步近了,某日一夜过去,地面之上居然河面之上结起了冰,而城中各处也都挂满了熏鱼。鱼获储备的足够多了,而且颖水仅仅是一条河,而不是海,从河中获得的鱼获,也渐渐减少了。张轩也就停止了竭泽而渔的举动,开始准备过冬的另一样东西,那就是柴火。&1t;i>&1t;/i>
如果冬天没有足够的取暖的话,可是要冻死的人。
每日准备大柴火塞满了大街小巷,这是临颍百姓数年以来,唯一一个吃饱穿暖的年了。
当然了,张轩也没有养闲人的意思,城中现在根本就是一个大集体的样子。任何人力物力都不能浪费,张轩顺手整顿了一下城防。也开始新的规划。他带着张质来到城外,却见几个人正在哪里刨土,竖直向下。
“将军这是?”张质问道。
张轩说道:“我再让人实验如何挖井比较快。这几个人都是从全军上下找出来的熟手。”
“将军你是想在临颍多挖井吗?”张质说道。
“对。”张轩说道:“今年几乎没有什么收成,明年万万不能如此,否则,我们没有另一个颖水可以挖了。必须早做准备,我就想推广挖井技术,我就不信了,挖上数万口井,还能旱着。”&1t;i>&1t;/i>
张轩挖井抗旱,完全是由于后世的记忆,在他记得小时候,还有人用渠里面的水浇地,但是长大之后,几乎上都用井水浇地了,几乎每家地头都有一口井。但是在张轩在临颍现在调查的情况,他敢肯定,整个临颍县境内水井不过三百口,多在人口聚集区,村落城池之中,供人食用尚可,想要用井水浇地,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了。
“当然了,现在天寒地冻。”张轩说道:“我不准备在这个时候大量动土,不过,等到开春之后,我就准备整修水利,到时候挖井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到时候就要看大兄长才了。水利之事,我是不懂的,我想请大兄这几日,勘察一下县城附近,哪里可以开工,开春之后,也好动工。”
“将军。”张质说道:“如此大费周章,将军觉得你能在临颍待多久?即便临颍开春挖掘,有成效也在秋后了。将军真觉得你能在临颍待上这么长的时间吗?”&1t;i>&1t;/i>
张轩说道:“待不了多久,如果现在曹营的调令过来,让我离开临颍,我一点也不惊讶。不过,人生在世,总要做一点事情吧。河南也算是乡里,能做几分,就做上几分吧。反正有些事情总要做的,我做之,总算是中国人有收获,又何必求我在不在此地啊?”
张质浑身一震。
他是当过亲民官的,自然知道在大明想做事情,是多难,但凡是水利工程,必然被士绅大户所左右,彼此都要争着将土地建在自己的田里,而官府的劳役,从来是能推就推,天下千余县官,不敢说每一个手中的资源都比张轩少。但是张轩以残破之临颍所想的就是为民造福,打井修水利,以抗旱灾。并且能做到实处,这分心思却是过了不知道多少上地方官之上了。
张质深知,这几十年来,大明虽然气候反常,但是如果不是水利不修,各级官府手中没有多少实权,连以前的水利工程也无法维护,事情也不会展成这个地步。
“如果他得了天下,会是怎么样的?”张质心中想到。
此刻他不知道张轩有没有机会触碰天下大权,但是单单张轩这分爱民之心,就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人。
第六十章 大军过临颍
第六十章大军过临颍
从崇祯十四年十月中旬到十一月下旬。
这一段时间,张轩过的充实之极。虽然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但是临颍百姓有明显的归心之意,最少,在张轩主政临颍的这一段时间之内,没有再饿死人了,县城附近的死尸再也不是无人收敛的了。张轩在城南建了一座义冢,将这些无人掩埋的尸体统统掩埋掉了。
张轩忙于政务的时候,临颍地面也不是完全的平静,罗岱所部的骑兵,时常与官军的探马,还有各地乡绅的寨兵交手,大规模的交战没有,许州,鄢陵之地,也没有多少兵力,镇压本地的暴乱尚且不够,没有大举攻临颍的意思。而张轩忙临颍之事,还忙不完的,也没有时间去碰官军的意思。不过,这种情况,在是十一月下旬打破了。
打破的还不是官军,而是义军。义军西征大军回来了。
李自成与罗汝才的主力部队,先攻叶县,襄县,然后一路南下,攻南阳府诸县,再次攻陷南阳,再往南,襄阳守备森严,左良玉也从东边调过来了,李自成没有心思碰左良玉,北返。
不过,这一次都设置了各地官员,当然都是当地饥民的领袖,能不能守住城池,李自成并不在意。
李自成在十一月下旬回到郾城,随即大军北上,在十二月初三来到了临颍。在临颍之中,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
临颍城内清扫一新,所有的道路都用黄土垫过。张轩所部分,分列两边,而百姓都跪在地面之上,而大军的营盘早已打造好了,一部分在城中,一部分在城外,如今闯营本部人马,与曹营本部人马,加起来有十万之众,能不能打,暂且不说,但是气势却是摆开了,让人望而生惧,小小的临颍县之中,根本装不下这十万人马。
“拜见李大将军,拜见罗将军。”无数百姓高呼,声音整齐之极。
李自成只觉得有一种熏熏欲醉之感。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礼遇,这样的礼遇是张轩翻出来迎接钦差的礼节,稍稍简化一些,举城三万多百姓,全部来迎接了。李自成虽然麾下将士超过了十万,但是很多百姓还是视之为贼,即便有饥民拥护,也不过是为了一口吃的,而且他麾下也没有这样能规划礼节的属下,这种组织能力,却是李自成部下缺乏的。
“如果仅仅有大将军。就好多了。“李自成心中暗道。这是他唯一感受到不舒服的地方。
“传令下去,赏。”李自成大喜说道。
无数铜钱洒了下来,一时间气氛喜庆之极,大人没有多少动的,但是小孩子好像是小耗子一样,到处捡钱,一时间其乐融融,让人忘记了好像是在乱世之中。
大军各归营中,休息一日,明日还要继续北上。罗汝才一进城,就带着罗玉龙,王龙都亲眷与张轩夫妇一起吃一顿饭。
“你们过得不错吗?”罗汝才看到碗中的鱼块说道。
“如果没有爹爹支持,我又怎么能在临颍做得住啊。”张轩说道:“我这里有万斤鱼干送与爹爹,充足军粮,还往爹笑纳。”
张轩对此早有准备,他不可能不给主力部队提供食物。其实李自成之所以要在各地设官,也就是这个意思,现在的河南是越来越难弄到粮食了。
“爹,这些鱼干都给我吧。”罗玉龙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我都包了。”
不要以为流寇四处劫掠,就有什么好吃的,恰恰相反,为了养这么多张嘴,他们能吃饱就不错了。罗汝才还好一点,从来不自苦,有收获的时候。山珍海味过得,如果没有收获的时候,勒紧裤腰带,也过得。
而李自成却不一样了,李自成所吃的与普通士卒一样,常常是野菜拌饭,就是张轩所吃的那种除却苦涩没有别的滋味的野菜。
“胡说。”罗汝才说道:“军中必须一碗水端平,怎么能都给你啊?”
罗玉龙也不搭话努力吃鱼。王龙坐在一边,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微笑的罗玉娇,心头有几分黯然,只是不说话。
“爹。”张轩问道:“闯王与您有什么打算?”
罗汝才说道:“老李的意思是一定要打下开封,准备以开封为基业。攻略四方。这是牛金星的意思,不过,李信有几分不以为然。李信劝老李南下,不过老李军中的谋士多是河南出身。都劝老李攻下开封,以开封为基。”
张轩心中暗道:“闯王身边还有一些明白人。”
开封不是一个多好地方。开封即便有千百个好处,但是只要有一处不好,就不是建立基业之地,那就是河患。
黄河早已变成了地上悬河了。只需扒开黄河,百万之众都成鱼鳖了。如何能成为一个大势力的根基所在。
不过,开封也不得不打,不打下开封,官军就以开封为据点,将义军限制在开封以南,襄阳以北一片
地方之内。故而开封不得不打,开封一下,中原大地,任义军驰骋。
有些问题在饭桌上不好多说,只是泛泛而谈,说些征战趣事。在酒足饭饱之后,罗汝才才与张轩单独相处。
“你准备怎么办?”罗汝才说道:“还准备镇守区区一县吗?”
“爹,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张轩说道:“不治一县,如何治天下,马上得天下,总不能马上治天下。临颍之地,古之颍川郡所在,沃野千里,我准备明年在此地屯田,只需一二年,就能供应大军数万石粮食。到那时候,这里义军就不是无根之萍了。”
临颍其实不是没有缺点的,地势一马平川,乃是四战之地。官军大军来攻的,根本无险可守,只能退守城池,将城外都弃于官军。不过,有时候任何选择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只能硬挺着向前走了。
罗汝才说道:“好吧,既然你这样想。我没有不成全的意思,不过如今,虽然义军一帆风顺,但是并不是说官军就不行了,官军还有秦军,左军,凤阳军,都堪称劲旅。他们一时半会儿不敢来,但并不是不会来。我估计今年或许明年,左良玉就从南边攻来,到时候,这临颍能守则守,不能守的话。就带玉娇一起过来,记住,不要逞能。”
张轩说道:“是。我定然不会让玉娇不受到任何伤害的。”
罗汝才语气凝重的问道:“你执意在临颍,是不是弃我投靠李自成之心,才会如此?”
张轩一听此言,额头微微见汗,立即说道:“绝非如此,我与爹爹,骨肉至亲,又怎么会另投?我只是培养一些人才,比如临颍张质是我族兄,不是府县之才,将来到了江南就能大用。”
张轩有没有找退路的想法,只有张轩自己知道。只是此刻万万不敢明言的,否则即便是女婿,就以为罗汝才就下不去手了吗?
罗汝才深深的看了张轩一眼,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好好在临颍待着吧,多培养一些人才,将来到了江南,你就是我的萧何。”罗汝才这一番话,也不知道看出张轩的心思没有,张轩只是觉得背后衣服都微微有些潮。
是冷汗。
张轩心道:“岳父啊岳父,不是我要如此,而是你在关键问题上如此犹豫,实在是不该,我不过是想活下来而已。这怨不得我。”
罗汝才的感觉很灵敏,张轩是有了离心,不过,张轩没有投奔李自成之心,却是真的。
第六十二章 河南节度使李信
第六十一章河南节度使李信
大军在临颍不过待了一日,就发兵北上了。
在从临颍北上许州的路上,李自成问李信道:“你觉得张凭之这个人怎么样?”
李信回想他在临颍所遇见的一切,虽然是走马观花,但是对李信来说印象深刻。在李信看来,张轩是一个人才。而且是义军最缺少的行政人才。。
“张凭之人才难得。”李信说道:“大将军麾下,不缺少能征善战之将,但是缺少能够镇抚一方大臣,而张凭之就是一个能镇抚一地的大臣。如果将来大将军打下开封,让张凭之来人任开封府令,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李自成的身影有几分阴沉,说道:“张轩是罗汝才的女婿。”
“大将军。”李信说道:“大将军要得天下,须广纳人才,应该量才施用。不能因为张凭之是罗汝才的女婿而弃用。岂不是显得大将军没有容人之量?以大将军之威仪,罗汝才迟早为臣。罗汝才大将军都能用之,更不要提区区张凭之了。“
“好,说的好。”李自成说道:“这一件事情,我就交给你了,我准备任你为河南节度使,管理河南府县,这张轩就是你麾下的人了,我要你收复张轩,或者能收复就收复,不能收复就杀之。”
李信一听李自成的话,心中立即想道:“又是牛金星的谗言吗?”
李信不给牛金星面子,牛金星怀恨在心,立即给以颜色,他似乎对李信之事,吸取了教训。再也不拒绝接见读书人,反而将这些读书人纷纷拉拢在自己身边,一时间牛金星身边人才济济,一并排挤李信。
李信却将时间都花在招揽各地豪杰身上,每一城官员安排,大多都是李信挖掘出来的,文官大抵都是降官接任,但是守城将领,大多都是本地的豪杰之士,有威望身边也有人手。
而李信忙完这些之后,忽然发现自己在闯王身边已经成为了孤家寡人了。
就李信的本意来说,他是万万不想离开闯王的,毕竟闯王所在之地,就是义军的政治中心,在外再厉害,也比不上中央的权威。但是李自成已经开了口,李信却拒绝不了,说道:“是。不过以臣之见,这河南节度使应该建节开封。我还是跟随闯王打下开封城,我才有驻节之地。”
李自成微微笑道:“应该快了。”
“报。”一个传令兵快马奔来,在李自成马前跪下来,说道:“前军传来消息,刘宗敏将军已经攻下许州
城。”
“这么快?”李自成说道:“说说,宗敏是如何攻下许州城的。”
这个时候李自成一行人不过是刚刚离开临颍,却不想作为的前锋的刘宗敏已经攻下了许州城。
“宗敏将军来到城下,隐藏起大军,以不足百骑在城门处挑战,耀武扬威。城中的守将按捺不住,万箭齐发,宗敏将军装着中箭。带着百骑逃走。城中守将信以为真,带数百骑尾追而来,宗敏将军回身大战,以百骑破之,直追城门,夺下城门,大军尽起,攻入城中,许州城就这样破了。”
“哈哈。”李自成大笑说道:“区区县兵,也这样不自量力,居然敢与我大将一战?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居然有此虎胆。”
李自成一笑,身边大大小小的将领立即陪笑。
李自成在笑声之中,一拉缰绳,快马窜出队列,说道:“走,不要让我大将军久等。”
一行数百人,在官道旁的田地之中疾驰而去。
此刻中原大地都已经冻结实了,马蹄踏在上面,与踏在官道上没有什么区别,只见从临颍到许州之间的官道之上,车马纵横,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行军,队列蔓延出视线之外,李自成百余骑从官道边过去,他身后一面大大“闯”字,显示出他的身份来。
不知道谁先高喊一声,道:“闯王万岁。”
李自成所过之处,就好像是校阅全军一样,一阵阵万岁之声,如同音浪,从南到北而去。
临颍与许州相差本就不远,不过相距六十里而已,再加上官道笔直,这应该没有什么误差,故而李自成放马飞奔,没有多长时间就来到了许州城外。
“大将军。”李信喘着粗气,他虽然武略不错,毕竟是书生出身,这样的策马狂奔,他有些受不了。说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将军如此轻身,一旦有事,奈天下何,还请大将军明鉴。”
李自成越过前军,直奔许州的时候,身边只剩下百余骑。在李信看来,这大大的不妥。不得不上前进言。
“无事。”李自成充满了自信。说道:“天下之间,能杀我李某人还没有出生,再者刘宗敏为前锋,我又有何虑?李先生过滤了。”
创业之人都是充满自信的,几乎每一个白手打天下之人,都有一种天下唯我自信。轻身而出又算得了什么?李自成一年之前,身边总共不过数百骑而已,现在兵马数万,排开数里之外,占据中原数十县城。让他更是有一
种,天命在我的感觉。对李信所言丝毫不在意。
李信看着李自成那一只瞎了的眼,说道:“大将军,天下之重系于大将军一身,如果大将军轻身而出,又有神射手如陈德者,大将军当何如?”
李自成的脸顿时冷了起来。
“大胆。”张鼐立即大声说道:“李信你是怎么说话的?”
李自成这一只眼是并非是为陈德所射中的,而是陈德麾下一名叫做谢三的弓手射中的,但是归功于陈德。而李自成又将此事视为逆鳞,根本没有人敢说,故而这段辛密知道的人很少。李信只知道官府所说的为陈德所射中。
李信顿时感受一股压力,让李信深刻的了解到,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一句话失言,就让他有性命之忧,他立即翻身下马,跪倒在尘埃之中,说道:“臣失言,请大将军恕罪。”
李自成声音变得冷淡起来,说道:“无事,李先生请起,我记得便是了。”
李信不知道李自成是真无事,还是假无事。只是缓缓的起身不敢说话。
“属下拜见闯王。”一名小校拜倒在地说道。这个小校的到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宗敏在哪里?”李自成问道。
“刘将军已经启程向开封了,破城之后,刘将军审问城中士卒才知道了,丁启睿昨日仍在许州城之中,昨日中午启程向开封而去,刘将军想日夜兼程,追击丁启睿,再杀一督师。”小校汇报道。
“好。”李自成说道:“不愧为宗敏。张鼐。”
张鼐立即上前说道:“义父有何吩咐?”
李自成说道:“抽调全军马队,留曹营与步队在后面赶路,我们追在宗敏后面,看看能不能用丁启睿的名头,诈开开封城。”
开封城坚固之极,而且周王也算是贤王,肯拿出金银犒军,城中虽然称不上上下一心,但也足够坚韧,不是轻易能够打破的,李自成就打起了义军的老注意,那就是诈城。
“是。”张鼐答应一下,立即下去传令了。
“李先生,就先为我坐镇许州,招抚新降府县,让其为我所用,不知道李先生意下如何?”李自成对李信说道。
此刻的李信哪里敢说出一个“不”字,说道:“臣遵命。”
李自成一扬鞭从李信身边策马而入,进入了许州城之中,他要在许州城之中,召集各路马队,然后一起出发。
第六十三章 二攻开封
第六十二章二攻开封
事实证明,丁启睿别的本事不行,逃命的本事一等一的,也不知道他身边监军的六壬之术,真得管用,还是别的原因。反正在丁启睿自始至终没有让李自成给追上,因为丁启睿被追上的时候。已经在开封城下了。
刘宗敏当机立断,冲向城门,一时间追着丁启睿的所部狂奔,丁启睿再怎么说也是大明的督师,守城的将士怎么也不敢拒而不纳,只能开门迎丁启睿入城。但是丁启睿所部,还没有完全进入开封城之中,刘宗敏的马队就追了上来。眼看城门就要不保,以副总兵陈永福为首,携麾下将士三千余人在城下与刘宗敏打了一场短促而惨烈的激战。各自杀伤相抵。刘宗敏孤军深入甩开了大队人马,与后续人马拉开百余里的距离,他并不敢在开封城之下久留,见力战不克,没有拿下开封城的可能。就收兵退却。
这一战,拉开了二攻开封的序幕。
刘宗敏后退百余里扎营,一方面养精蓄锐,监视城中人马,等待后续援军。
李自成得知刘宗敏攻城不克之后,也不急行军,开始慢条斯理的进攻,一路上攻城拔寨。从许州到开封,所过州县没有一座幸免的,义军分兵数路,先行扫荡周围,也有想引开封城之中的守军出来。
不过,开封城之中的守军好像是乌龟一样,稳得很,就是斯文不动。
等崇祯十四年腊月二十三日,大军铁壁合围,曹营与闯营,分别立营,看守开封各大城门。
闯营屯兵应城郡王花园之内,与大黄河大堤相距不远。在开封城之北,而曹营在繁塔寺立营,在开封城之东。除却两座大营之外,还有数座小营,封堵住开封城所有城门。将开封围得水泄不通。战云密布,北风呼啸,天寒地冻,开封之外的气氛,也如天气一样,冷的令人窒息的感觉。
李自成会集诸将,在黄河河堤上遥望开封城,将整个开封城都尽收眼底,身边甲士如云,骑兵如雨,他豪兴大发,又感到左眼之处隐隐约约有些疼,心中生出一丝怒意,遥指开封城,说道:“此战,不克开封,我誓不收兵。”
李自成派出骑兵在开封城门各处粘贴告示,云:“奉天倡义营文武大将军李,示:仰在城中文武百姓悉知,大军九月破傅宗龙,今日逐丁启睿于城下,河南大地尽为所有,开封已为孤城,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举城上下,深思大将军之恩,当开城投降,大将军不念旧恶,皆以原任。城中百姓不伤毫厘。倘
罪孽深重,仍旧顽抗,破城之日,严惩不贷。”
开封城之中,也震荡非常。
周王大发内库,赏赐城上人马。并编练义勇。
巡抚高名衡调兵遣将。以巡按任睿守曹门,开封知府吴士讲,推官黄澍协助。祥符知县王爕守北门,管河同知桑开第,周王府奉承曹坤,乡绅张文光协管。左布政使梁炳守东门,都司谭国祯协守。开封兵备道苏壮守西门,巡抚高名衡坐镇南门,副总兵陈永福随巡抚坐镇南门,何方有难,则援助何处。
由不得巡抚高名衡一心要握住陈永福所部。
陈永福所部的汴兵是开封城之中唯一的经制之师,而其他各部要不是各衙门征召的士卒,毕竟经过崇祯十四年正月的一场虚惊之后,整个开封城都紧张起来,一时间什么衙门都开始募兵了。
巡抚衙门有标兵,巡按黄澍设社兵,募城中大小富户当兵,粮饷都从这些富户之中出,以开封城中四十八坊,设社兵数千人。粮饷自备,甚至大相国寺有僧兵,清真寺也有回兵。看上去满城皆兵。
但是这些青壮上城看守尚可,但是与闯营,曹营所部硬打,还是只有陈永福汴兵数千而已。
崇祯十四年腊月二十四日,李自成一声号令,数十万之众齐齐扑向了开封城。
而开封城之中,全军戒备,早已严阵以待。天下皆知,曹营善战,而闯营善攻。而且闯营这数月以来,膨胀之快,有数十万人之多,但是其中精锐,也不过三五万之众,与罗汝才一样,罗汝才的精兵,还是他身边的两万余骑而已。
故而闯营大队压阵,征召开封府附近民夫,以粮食为悬赏,一时间有人山人海,似有百万之众。分扑各处,主攻在东门与北门。
一时间长箭来往,大炮轰鸣。
李自成下令,凡是入城下夺一砖而还则,今日可不战,饱食。如果不能得一砖而还者,皆斩之。
开封城墙坚固之极,原本是宋都汴梁,城墙本就结实之极,后为金都,当是时,金失燕云,以开封为都,朝夕不得安枕,故而加固城墙,无所不用其极。用铁锥击城墙,陷则杀工匠。明太祖开国之时,有迁都之意,候选之地,就是开封城,与西安城,故而此两城规格之大,远朝其他府县,如今的开封府在宋金的规格之上,修建出来。
故而开封城墙,在大明疆域之内,也是仅此于南北两京,下以石为基,垒土厚得数丈。高四丈五尺,望之如山,李
自成第一次攻开封的时候,就试过挖地道,不过全部挖到了石头,不得已而弃之,以挖城为主。
民夫先扒掉城墙包砖,然后再派遣精锐士卒挖掘垒土。
城中人看到之后,就与城中对挖。当其刚刚挖通的时候,城中精锐从洞中杀出,猝不及防,往往大破之。然后罢手守住洞穴,如开一小城门。闯营精锐与之争夺,上要承受城头上的火力,下要在狭窄的地方,步步血战,往往不克。
如此闯营改变战术,开始挖到城墙之中,往两边挖,等对面挖通之后,大举扑击,也有能夺下洞穴之人。但洞穴狭小往往进不去多少人。故而占据洞穴不敢往城中攻打。故而城中往往招募勇士,大举进攻。
洞穴狭窄,狭路相逢勇者胜。闯营悍勇,往往能把守住。
城中有人献计。以火熏之。大火之下,洞中热不可支,闯营无奈,往往退却。
李自成见如此不成,就在城外架高台,以火炮居功临下,轰击城头。城中人也架高台,城中高台以城墙为基,高过闯营,居高临下,闯营将士不支,往往不支。
双方往复厮杀,寸步不离。血流成河,昼夜不息。
以远处观之,则城头城下烽火不息,连绵数十里,简直要染红了夜色,蔚为壮观。天气即便再寒冷,那么是下雪之时,攻城也没有停息之日。闯营上下奋勇,虽然死伤枕藉,也绝不收兵。
当然了,这也有李自成精锐虽然出动数次,但是死伤尚少,死伤太多的,都是新募兵马,战力未免有些不足,但是能从开封城下活着回来,就被闯营上下视为精锐兵马。这也是李自成的练兵的手段。
虽然残酷,但也有效。
开封城下,鏖战如火,河南巡抚高名衡连发快马,向四方报急,崇祯得知之后,连连下令,号各路兵马来援,一时间河南成为整个大明关注的中心所在。
大明官军四方人马蠢蠢欲动。而这些消息,官军知道,义军更知道,李自成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更加督促强攻,战事的血腥程度连连攀升。城中得到了杨文岳腊书,援兵将至,也能咬着牙坚守。
不过,这一切都与张轩无关,开封城下大战连连的时候,张轩正在临颍,即将准备过他在大明时代第一个春节。
是的,恍惚之间,张轩来到大明已经将近一年。他是崇祯十四年,正月穿越过来的,而今崇祯十四年已经就要过完了。
第六十四章 临颍炮
第六十三章临颍炮
张轩在临颍又过了一阵平静的日子。每日只听见闯王攻克某处,攻克某县,一时间临颍县之中的气氛也变得热烈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年关将近,还是闯王的捷报频频。他暂时还感受不到开封城下惨烈的气氛。
不过,张轩今天也是很高兴。
他高兴的并不是闯王的捷报连连,也不是年关将近。而他要的大炮好了。
当然这样的炮,或许不能被称为大炮,但是张轩依然很高兴。
“大人,总共一百五十门。”王铁匠有几分紧张的说道:“这些火炮全部是铁芯铜胎,上面还有铁箍。上面也炮耳,望山。一切都按大人的意思来的,不知道大人以为如何?”
张轩看着地面上一字排开的一百五十门火炮,说实在的,他不觉得怎么样。
你可以想象,一百五十个煤球炉,横放在地面上,或者一百五十根七八十厘米长电线根子,不过是铁家伙。
张轩心中未免有一点点小小的失望。大炮啊,火器之王,居然长得这个样子。但是没奈何,那些可以轰城大家伙,张轩麾下的工匠,未必有能耐铸造出来,即便铸造出来,也没有用武之地。
“看是,看不出来什么的。”张轩说道:“来人,挑一门火炮,给我放上一百炮看看。”
王铁匠顿时冷汗下来了。
说实在的,王铁匠也不知道这火炮能不能撑下来一百多炮连发。反正他将可以想的办法,都已经想过了,这已经是他手艺的最高水准了,当初他给官军打造火炮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用心过,但是能不能通过张轩的验收,他心中可没有底气。
“是。”一声令下,立即有答应下来,张轩手下可并不缺少炮手,保定兵之中,有大把大把的人手可以用。立即有人抬了一门火炮放在城头之上,就准备往外面放炮了,顿时一炮接着一炮,这种熟悉而单调的声音响起来。
放一百多炮,也需要好一阵子。张轩细细看看这火炮,却见在火炮底部,有字样:“临颍一○八·王。”
这个样式也是张轩定下来的,王铁匠本想取个威风的名字,然后用天干地支来排序。但是被张轩给否定了,在张轩看来,这火炮根本称不上威风,威力也不大,起一个威风的名字,简直让人笑话。直接写地名用数字编号就行了。只是张轩发现后面的工匠名,只是一个姓是怎么回事?
张轩立即将王铁匠给叫过来,指着编号后面的姓氏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铁匠脸涩有些红,只是他常年打铁的脸上不容易被看出来,说道:“这是小人的姓。”
“我知道是你的姓。”张轩说道:“我只是想知道,我不是要刻姓名,为什么只有你的姓。”
王铁匠声音有点低,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说道:“小人的名字有一点不雅。”
“怎么不雅法?”张轩问道。
“小人排行八。”王铁匠的声音越发低沉了,说道:“老人都叫我八哥。”
张轩没有觉得这个排行有什么,毕竟这个时代很多贫民百姓也就是称呼排行的,但是与王铁匠的姓一连在一起,让人有一种不禁喷饭的感觉,张轩强忍着没有笑出来,嘲笑自己下属的名字,总不是一个太厚道的办法。说道:“你就没有取一个大名。”
王铁匠估计也是豁出去了,说道:“小弟是匠户,家中穷,根本没有给秀才那一斗米,一直没有取大名,小的的小名叫狗蛋,也是不雅,不敢刻在神器之上。”
张轩一点笑意也没有了,明代匠户之苦,张轩见识多了,也都知道了,张轩回想起来,也是,他与这王铁匠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从轴承开始,就一直打交道,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王铁匠大名叫什么,直接称呼他为王铁匠。说道:“无妨,你以后不用起大名了,你的名字就是王大炮。”
王铁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之上,说道:“多谢将军赐名。”
张轩将话题转换到正事上面,说道:“不过,这火炮到这里,还不算是完,我要有炮车。”
王铁匠说道:“不知道将军,想要什么炮车,是偏厢车,还是戚将军的炮车,还是神机营的样式?”王铁匠似乎因为被起了一个好名字,积极性暴起,也不管正在被测试的火炮了,说起来炮车,就有一种滔滔不绝的感觉。
不得不说,将火炮装在车上,在大明从来不是一个新鲜玩意,不过张轩听来,似乎都是一个思路,他们的思路并不在火炮射击之上,而是火炮与车辆的结合,车与炮的结合,车用来阻挡敌人,可以看成临时的城墙,而火炮当做打击敌人的武器。将野战转化为守城战。
张轩一时间觉得这个思路不错,忽然想起他在傅宗龙的《玉带编》之中,就有过这样的论述。张轩本意将炮车当做一个便宜的发射平台,能够方便的调整角度,但是大明这些传统的炮车的思路,好像也不错
啊。
一时间张轩不能决断。
“啪。”张轩说道:“都打造一辆出来试试,同样给我打造一辆西洋炮车出来。”
王铁匠说道:“可是我手中没有样式啊。”
张轩说道:“样式我提供给你。”
这边刚刚说定了,那边试炮也出了结果。
城头之上,炮口之中,还冒着冉冉的青烟,张轩将手还没有放在炮身之上,就感受到滚滚的热气,他随即将一瓢凉水浇在上面,顿时发出吱吱的声音,并冒出来白烟。
“将军。”王进才为了拍张轩马匹,他亲自来试炮,说道:“这炮不错,不过打上一百炮之后,还是要晾一下再用,不然太过伤炮。”
其实在打一百炮之后,就有炸膛的危险了。
张轩不知道这个时代火炮铸造的水平如何,他也不愿意破坏性测试,毕竟他只要一百五十门火炮,虽然数量不少,但是如果分散在军中,在张轩看来,火力密度太低了。能省着点用,就省着点用。
张轩说道:“不错,继续铸炮。有多少铸多少。”
王铁匠面有难色说道:“将军,没有铜料了。”
所有铜料都砸进这一百五十门炮之中了,剩下的只有铁料了。
张轩手中还有一批铜,不是别的,是铜钱。但是数量也不多,他实在舍不得,如果不是有钟鼓楼上那口大钟,再加上其他的一些铜料,张轩未必有心思铸铜胎炮。现在要回到原路之上了。
“铁炮就铁炮吧。”张轩说道:“不管是怎么样的炮,总是火炮。”
任何东西,有总比没有强。
炮车打造出来很快,让张轩有些不适应,因为他以为明军的战车有什么奇妙的结构,但是看上去几乎与民间用的太平车一样,而且明军也有专门的两轮炮车,与张轩设计出来的相差不大,甚至还够好用一点。
毕竟张轩的记忆之中记一个大概,具体的细节是无法记起来的。
炮车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但是另一个问题又冒出来了,那就是拉车的牲口,张轩所部只有两百多匹马,分别在张轩亲卫之中,罗岱麾下,还有罗玉娇亲卫之中,这么多炮车最少要数百牲口,这又要去什么地方找啊?
张轩不得不召集诸将商议,怎么用这些火炮。或者说,怎么携带这些火炮。绝对不可能将这些火炮留在临颍城之中的。
第六十五章 牛车
第六十五章牛车
“将军,我以为当建立车营。”王进才第一个发言。
当然,王进才这样做,并不是有什么真灼之见,而是张轩试炮的时候,他全程参与,自然知道张轩要让王大炮制炮车。自然能够想起来,张轩想练车营。他不过是跟随领导的意见而已。
“车营的确是一个好办法。”曹宗瑜说道:“不过,车营的话,我们那里那么多的牲口啊,难不成推着走?如果是这样,还不如用简单的炮车。”
张轩说道:“幼瑾所言,正合我意。一百五十门炮,或许还有更多,这么多的牲口,要从何处而来吧?”
张轩并没有问别人的意思了。
不是张轩看不上其他人,而是张轩明白这些人的能力。
罗岱冲锋在前,骑射无双,带数百骑兵,纵横突击,无人能敌,这本事在曹营之中也算是翘楚了,但是每每打着打着就按自己的意思来办,将将领的命令,战场的大局抛之脑后,是那种一放出去,就完全撒野去了。问他这些,根本就是问道于盲。
而邓和似乎从小在死人堆里面长大,性情有一点冷。不把杀人当一回事,同样没有受过什么教育,识字之事,也是来道张轩部下之后,一点一点的教起来的,在战阵上有一种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也不把别人的性命当一回事的狠劲,在战场上也算得上一把好手,但是让他想这样的问题,他难免有一些摸不得头绪,估计连车营,还弄不明白。
而吴氏兄弟,他们是临颍悍匪一条龙的余部,打起仗来一窝蜂上,一窝蜂败,稀里糊涂的,能提出什么意见,而且他们刚刚入伙,也不敢多说话,唯恐得罪了人。
故而张轩直接省略过比较务虚的议题,定下基调。落实到实践层面。
话题一到这里,他们就有话说了。
“没有牲口去抢便是了。”罗岱第一个发话,他说道:“自从将军落脚临颍,整日忙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务,老子,不,属下闲得骨头发痒,早已打听清楚了,周围有好几个大庄,据说很是富裕,我们打破几个围子,就什么都有了。”
罗岱积习不改,面对问题第一想法是抢的。不过张轩却没有否定。
不得不说,一年的艰难挣扎,早就在将张轩身上的迂腐与洁癖全部洗得干干净净的。他固然想以临颍令的身份行事,但是如果下面的不明白,他不介意让罗岱改为本来面目行事。
即便是
当官也有打击豪强的。什么是豪强,有能力,不听话,还有钱的人家,就是。张轩已经有了打击豪强的觉悟了。
“临颍各围子,虽然有一些马骡,但都是各围子的命-根子,轻易不肯出让的,而且加起来,恐怕也没有多少,大人想撑起一个车营,恐怕是不够啊?”吴来庆说道。
吴氏兄弟是本地人,最了解本地情况。
河南大旱三年,树皮草根都吃得差不多了。更不要牲口了。不知道多少牲口都被吃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能保存下牲口的人家,都并不是好相与的。
张轩皱起眉头。
“何必拘束在临颍境内,临颍附近都是义军的地盘,但是各地土围子都不听令,多打几个什么东西都有了。”邓和淡淡的说道。似乎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是打土围子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能,就多打几个便是了。
自从崇祯十年以来,河南的形式恶化特别的快,故而有志之士,都知道大乱将至。所谓小乱居城,大乱居乡,这些有能力的人纷纷回乡,建立寨墙村堡,就如同傅宗龙所据的火烧店一样。
就成为了所谓的土围子。发展到崇祯十四年末,几乎没有一个村庄没有建了起围墙,如果有,一定是荒村。
而有功名的读书人,家中的老人,族长,自然而然成为每一个土围子的领导者,很多土围子都是关起门来,自成天地,不仅仅对抗义军,也对抗官军,有些土围子甚至比县城而难打。
张轩暗道:“如果没有别的意见的话,我也只能按这个办法来了。”他虽然不想多杀人,但是如果事不得已,那就由不得他了,他此刻才深刻的明白,什么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拉车的,不一定要马骡,牛也行吧。”吴自兰忽然说道:“如今乡间的牲口,牛的数量是要多于马骡的。”
中国人虽然不像印度人那么崇拜牛,将牛给神圣化,不过,如果让人乡民最后留下一种牲口来,那一定是牛不是马。马对百姓来说,是非必需品,而牛却是必须品,是生产工具。
故而现在临颍保持的牲口数量,牛的数量一定要超过马骡驴三种。
张轩眼睛一亮,说道:“牛的数量很多吗?”
吴来庆眼睛一亮,说道:“不少,太平时节,各地都要到繁城卖牛,其他牲口也不少。如此想来临颍牲口最多的地方,也就是繁城了。”
张轩目光扫过周围所有人,最后定睛在曹宗瑜身上。
张轩身边的所有人之中,他最看中曹宗瑜的意见。曹宗瑜也明白这一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大部分都知道,张轩麾下第一大将,就是曹宗瑜。。
曹宗瑜虽然不想多做杀戮,但是也知道,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不说别的,即便是不弄什么炮车,单单说张轩在临颍攒下这么多家当,一旦有所变故,要走的时候,没有足够的畜力,根本就运不走。
收集当地的牲口,是必然的。
“只要拿下繁城,只需号令县内各处,除夕供奉马骡,也省却了攻伐之苦。”曹宗瑜不想对各土围子动兵戈,但也知道,乱世之中,从来是刀枪胜过言语,说道:“当然有不识抬举的,年后再动兵不迟。”
曹宗瑜所言,正和张轩的心意。
张轩心中所想,依旧是能不杀人,就不杀人,如果不必须杀人,也就少杀人为上。说道:“如此,就拜托幼瑾了,曹宗瑜听令。”
“属下听令。”曹宗瑜起立道。
张轩缓缓的说道:“曹宗瑜节制,罗岱。”
罗岱立即起身说道:“属下在。”张轩将罗岱派给曹宗瑜,最主要是看中罗岱麾下那百余骑兵。可以为斥候遮掩战场。
“王进才。吴自兰。”
王进才与吴自兰,纷纷起立,轰然应诺。
张轩派给曹宗瑜两人是有考虑的,城中是必定要留下人来的,而王进才是降将,如果将邓和派出去,让王进才留守,张轩不放心。将邓和与王进才一并留下来,张轩觉得曹宗瑜所部只有不足二千正兵,再加上几百辅兵,有点薄弱了,要知道土围子并不是太好打的。而且吴氏兄弟也是新来投奔,张轩还是绝对分开使用,比较放心。
“以及本部人马,并拨火炮十门。进军繁城。务必夺得马骡牛而还。”
如果可以张轩给曹宗瑜更多火炮也不是不行的,但是想到没有足够的运力只好砍到十门了。
“属下遵命。属下定然打下繁城。为义军筹集足够的骡马。”曹宗瑜说道。他心中微微激动,他当然知道这是张轩给曹宗瑜的机会,独挡一面的机会。如果不是张轩足够信任自己,决计不会将张轩手中大半兵力给了自己,而张轩自己手中,只剩下不过千余人而已。
曹宗瑜心中涌出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见曹宗瑜如此,张轩觉得对驾驭人心,也有一点点心得了。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六十六章 除夕
第六十六章除夕
河南每一块土地都被历史浸透着。而繁城也是如此。
繁城在汉代为繁阳亭,因曹丕在这里建受禅台,故而改名为繁昌,希望大魏基业永昌,但是大魏江山被雨打风吹去,繁昌的地名,也不知道在何时改为繁城了。如今是回汉杂居之处。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不过区区一小镇而已,曹宗瑜如果带二千多人马过去,还攻克不了区区小镇,也就不值得张轩如此看重与拉拢了。
果然,不过一天功夫,就传来捷报。曹宗瑜大破繁城。牛马驴共计有千头之多。曹宗瑜派吴自兰运输战利品回来,一同送过来的不仅仅是牛马骡驴,还有一些负隅顽抗的壮丁,大半是回人。还有一些存粮。
收获如此之大,一时间张轩就有几分心动,将临颍境内的所有村落都打劫一翻,但是张轩立即将自己这个念头给掐灭了。&1t;i>&1t;/i>
这样的事情最少还是少做。不劳而获,不是正途,而且会上瘾的。
曹宗瑜带兵巡视各地,在每一个土围子下面都耀武扬威。命令他们上贡马骡。在曹宗瑜的威慑之下,果然各土围子无不臣服,当然了,他们是真心臣服,还是表面臣服,不过,是破财免灾而已。心中另有算盘,张轩却不知道。
而且张轩也不在乎。
张质也出了力,以临颍张家为担保,与各土围子交换,有耕牛交换马匹,总算给张轩筹足了数百匹马骡,用来行军虽然还嫌少,但是用来拉车确实足够了。
此事一了,张轩顿时觉得轻松起来。
再加上年关临近。张轩大笔一挥,将整个城中的劳作都停了下来,不管是修整城墙,还是挖井,不管是打造车辆,还是铸炮。不管是为军中缝补棉衣,还是纳鞋。人一闲下来,城中顿时有一股喜气洋洋的氛围。&1t;i>&1t;/i>
不过,城中却没有鞭炮之声。
作为张轩所看中的头等战略物资,火药断然没有浪费的道理,没有张轩的允许哪怕是一两也不能妄动的。
这个时代的人似乎很容易满足。虽然在寒冷的冬天之中,几乎每天都一两个体弱的人承受不住寒风而去世,但是比起之前,满城便是路倒的,城外全是白骨的样子,要好上了不知道多少倍。
纵然没有酒,没有丰盛的年夜饭。张轩唯一给他们的福利是,年夜饭馒头。还不是白面馒头,而是杂粮掺上好面的馒头,就这样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除夕夜。
张轩刚刚巡过营,从四个城门上,还有城墙之上,然后军营之中,甚至到张家之中,各级将领之处,一一拜访,模仿新闻联播的国家领导人。&1t;i>&1t;/i>
到了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雪来了。先前不大,此刻将地面薄薄的铺了一地,满眼满目都变白了。
他远远的看见,县衙门口有一堆篝火,而篝火边有一个人,正在等着她。
正是罗玉娇。
罗玉娇身穿一身大红斗篷,整个裹在里面,斗篷帽檐下面有着白色的绒毛衬托着她的脸,再倒影这篝火的红光,分外的妩媚动人。娇小可爱。在微微的小雪之中,跳跃的火光之下,是一副让张轩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的画面。
阿郎何所在?风雪夜归人。
张轩心中一动,几步上前,深进斗篷之中握着罗玉娇的双手,只觉得他的双手冰凉,立即说道:“都下雪了,你站在外面干什么?”&1t;i>&1t;/i>
“你在外面巡视,我哪里放心的下。”罗玉娇说道:“我早已包好了牛肉饺子。早等你过来了。”
张轩为她掸掸帽檐的白马上沾上的雪花,说道:“你哪里的牛肉啊?”
城中到有一点牛肉,那是曹宗瑜打繁城的时候,打死一头牛,被曹宗瑜弄过来了,当时罗玉娇就提议为年夜留一些肉,但是张轩却觉得要与全军上下同甘共苦,将整头牛,合着野菜干,鱼干,一起炖了,让全军上下,包括老弱同食之,一头牛几百斤,到了每一个人的碗中,也就有一点牛肉的味道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罗玉娇微微一笑,卖了一个关子,一边说,一边推着张轩,说道:“哎呀,你放心,我是不会犯你的禁令的。”
张轩与罗玉娇联袂入县衙,秦猛也是长眼色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离开了。&1t;i>&1t;/i>
罗玉娇将桌上用掀起锅盖,盘饺子虽然个个摆开,没有粘在一起,但是都已经凉透了。张轩伸手捏了一个放进嘴里面,顿时觉得有一股牛肉味。
“你吃什么吃?都凉了。”罗玉娇说道:“都凉了,让我热一下。”随即她端起两盘饺子,去了小厨房。
张轩所居住的院子,应该是当初县令的居所,虽然看上去并不是多新,但是别有味道,比如卧室就连这小厨房,想吃什么,就可以半夜起火做饭,在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的待遇,但是当时却是不是有钱人是无法享受到的。
因为当时的火是烧柴的。
不可能一直留着火。有些大地方用煤球,不是现在的煤球,而是那中球状的煤块,却也不是临颍这小地方能享受到的待遇。&1t;i>&1t;/i>
张轩跟在罗玉娇身后,说道:“是牛肉,你那来的牛肉啊?”
罗玉娇轻轻一笑,说道:“不告诉你。”
她一边生起火,一边烧水,准备将饺子热一热。
张轩跟在忽然扑到罗玉娇身上,闻着罗玉娇身上的香味,小声说道:“小姐姐,告诉我吧,小姐姐,告诉我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轩在外人面前,必须装作沉着冷静,那么他不沉着不冷静,也必须表现出这样。否则就得不到别人的信任,虽然不敢说不苟言笑,但是实际上,常常板着脸,做严肃状。
其实张轩并是这样严肃的人,现代的年轻人有几个刻板严肃的?
只有在罗玉娇面前,他可以放下所有的负担。嬉笑怒骂,从来不用带面具。其中闺房之乐有甚画眉者。&1t;i>&1t;/i>
“去,什么样子?”罗玉娇红着脸,一把推开了张轩,虽然她与张轩早已同床共枕,但是总是无法抵挡张轩的无赖样子,普通人耍流氓,那就是耍流氓,而张轩这样的美男子耍流氓,那叫做撒娇。
罗玉娇害羞的样子,真是人比花娇。张轩就越想要轻薄,张轩一把将罗玉娇抱在怀里,咬着耳朵说道:“好姐姐,告诉我吧。”
其实罗玉娇的功夫要比张轩厉害多了,想争脱张轩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罗玉娇大概这辈子都无法争脱张轩了,她带着羞意说道:“是牛皮,我将新鲜的牛皮炖烂,然后剁成了肉泥,再从颖水之中钓来两三条活鱼,将鱼肉给扒出来,打在一起,再上一些干菜,就是这个味道,我试过好几次,与牛肉一个味道。”
张轩望着罗玉娇如同琥珀一样的眼睛,心中一阵感动。
张轩听起来很容易,但是真正做出来,却不知道要费上多少功夫。这个世上,有谁会愿意无怨无悔的做这些啊?除却父母之外,也只剩下她了。张轩的嘴巴缓缓的靠近,就想要吻罗玉娇。
罗玉娇从来不接受,床笫之外的所有亲热,一把将张轩推开,一看锅里面,说道:“哎呀,所有饺子都烂掉了。”
“没事。”张轩从后面抱住罗玉娇说道:“肉烂在锅里,饺子烂了,我们喝汤。”
“去,都是你,除夕饭都不安安分分的吃。”罗玉娇推开张轩说道。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六十七章 噩耗
?
第六十六章
噩耗
最后,张轩与罗玉娇的除夕饭,还是没有老老实实的吃下去,当然其中内情就不足与外人道也。
也不知道是不是张轩春风得意,还是春节之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即便是下雪也当不住张轩的好心情。
从年三十的雪,不过是一个前奏而已,在初四之后,雪就陆陆续续的下了起来。
不过,从初二之后,匠作营之中,就陆陆续续的复工起来。虽然很少有人出城,但是城中也渐渐的热闹起来。
太平无事,时光平静的好像是天下太平一样。每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似乎是猫冬的后遗症,只是张轩却知道,天下远远没有到太平的时候,张轩有什么就在默默的思考自己的出路。
必夺江南。从战略层面上是正确的。但是从战术层面上,怎么实现这个宏伟的目标,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张轩如今在义军大潮之中,随波逐流,即便他与罗汝才亲如翁婿,但是想做这大潮的掌舵人,却是难上加难。其实张轩有时候暗暗揣摩罗汝才这样犹豫不绝,他心中也明白几分。
一是李自成势大,罗汝才归附李自成以来。李自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年之内,覆军杀将,连克雄城,李自成展现出他的雄才大略。似乎跟随李自成富贵搓手可得,而自己自立风险太大。就拿张轩所说的下江南之策。
江南云集重兵,湖北方向有左良玉,安庆方向有黄得功,城池坚固,长江为之天险,那里是说打就能打的,罗汝才未必没有想过,只是他想来,江南定然南下,只有知道清兵下江南几乎没有遇见抵抗的张轩知道,其实江南不过尔尔。
近看李自成一帆风顺,远看江南艰险重重,罗汝才的犹豫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李自成偏偏不能成事。这是一个来自历史下游之人的痛苦。
李自成如果能成事的话,张轩自然不用这么烦恼,劝罗汝才早早的向李自成臣服,大顺定鼎天下之后,最少一个国公的位置。但是这一切都是梦幻泡影而已。
张轩最大的痛苦就是这里。
深入了解之明末这个时代之后,张轩觉得让历史改道,力挽狂澜,实在太难的,但他又不想起为人做包衣。
张轩甩甩头,不让自己想太多,他心中暗道:“不管怎么说,享受这平静的光阴吧,我不会远离战场太久的。”
他依稀记得李自成攻开封攻了三次,也就是说,战场之上有所反复,只是他还弄不清楚,这反复会来自何方。
崇祯十五年正月初八下午。
张轩巡视过全城之后,正准备回衙门,邓和带着一个满身风雪的人来见张轩,一件面,邓和板着的脸露出一丝紧张,说道:“将军,大事不好,左良玉来了。”
“什么吗?”张轩大惊,他心中有所预感,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变化来的这么快。“他从什么地方来的,为什么没有听见任何消息,他现在来道哪里了,有多少人吗?”
人的名,树的影,张轩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对两个人名早已如雷贯耳,那就是左良玉,贺人龙。
贺人龙已经打过照面了,却不知道左良玉是一个什么成色。不管左良玉的军纪有多少的烂,但是至少,左良玉这只匪军还是能打的,不管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乃至罗汝才,都有在左良玉手下败绩的记录。
“将军,我只知道,此刻左良玉已经在围攻郾城。”邓和从来不紧张的冰山脸,也带上了几分紧张,说道:“最少有四万战兵,具体的你问他。”邓和为张轩引荐这个满身风霜的人。
他跪倒在地说道:“小人何老三,乃是何英将军的家人,何英将军派小人出来向城求援,如果没有援军的话,郾城坚守不了三日的。”
这在张轩的预料之中,郾城这一座小城是张轩攻下来的,他当然知道防御如何了,其实防御并不是多重要的,因为即便是再简单的防御,只要人心坚定,还是能守下去的。但是郾城之中的人心如何?
不问可知。
李自成的统治被所有人抵抗,即便不明里面抵抗,也会暗里抵抗,故而何英最大的问题,不在外,而在内。他敢称坚守三天,已经不错了。
“左良玉从何处来?”张轩问道。
“左军从南阳而来,一路上放出不知道多少探马,封锁消息,小的也是百战余生,才从左军的包围之中杀出来的,还请将军快救郾城,迟了就来不及了。”张轩见他心急,也没有问多少,估计也问不出来多少。
“来人。”张轩立即将人叫来,说道:“给这位壮士,准备干粮预备热水。”
“是。”秦猛答应一下声,立即下去准备了。
张轩对何老三说道:“此刻,节度使李信就在许州之中,你快马去禀报。请李节度请闯王回军,我临颍小城,根本抽不出来多少人马,只要闯王回军,郾城才会有救。”
何老三一听张轩所言,就知道张轩是在推托,说道:“既然如此,只求将军为我换马,让我能快些到许州去。”
张轩说道:“好。”
何老三几乎没有停留,换马之后,疾驰向北而去。
他来去匆匆,来得快,去得也快,却好像是一块大石头,一下子砸进临颍这小水塘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并不会因为他的离去而停止。
张轩所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罗岱,你立即出发,向南探明左军行止。”
罗岱的脸都红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他大声说道:“是。”
“罗岱。”张轩凝视他,说道:“小心一点,记住,活着回来。”
“放心吧。”罗岱说道:“我老罗知道分寸,不会拿命去拼的。”他的眼睛之中却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张轩知道罗岱本事可以让人放心,就是怕他不按安排的来,区区一个探明消息的任务,不知道能被他折腾出什么花样来。不过,能率队直犯左营兵锋,还能全身而退的人,估计也只有罗岱了。
张轩送走了罗岱,他心中对何英暗暗有些惭愧。
正如何老三所想,张轩是不准备去救何英了,且不说,何英能不能坚守住,单单说张轩手中数千人马,去冲左营怎么看就是一种找死的行为,他其实对何英当初在南阳的豪气,还心有钦慕,但是再怎么钦慕,也不会拿自己麾下将士的性命去赌。
不过,张轩心中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事情未必能如他所愿。他下令全军戒备,所有人准备做出战的准备。
一时间,整个城池之中充斥这一种紧张的情绪。无数人磨刀擦枪,匠作营也加班加点,弄出最近一批火炮,也是一百五十门,张轩此刻受中有临颍小炮,三百门,以他三千人战兵而论,平均十人一炮,看上去比例不错,甚至还多出许多来。
张轩又立即检阅炮车。
这炮车是张轩设计的,或许不能成为炮车了,整个炮车几乎就是一个大箱子,都是硬木板,很多还都是大户人家的门板。可以灵活拆卸。内里可以安装炮架,也可以转运辎重,数百辆车用铁链相连,就是一座小城。虽然不敢说坚不可摧,但是也让作战有了依靠。
罗玉娇见张轩如此匆忙,一刻也不愿意安生,似乎感受到了张轩心中的不安,问道:“你不是决定不救援郾城了吗?怎么还准备这些?”
“我怕。”张轩说道:“事情不像是我相信的那样。”
此刻秦猛来报,许州有急件来道,张轩接过裁开一看,是李信。内容很简单,救援郾城。
第六十八章 救还是不救?
第六十八章救还是不救?
许州之中,李信默默的看着南方。自从他接到急报,左良玉围郾城的时候,他立即做了安排。
不过,他的安排也很少,第一,是通报闯王。只是通报而已,并没有什么建议,在他看来,不要说郾城了,就是他的许州也丢失了。也不如开封重要,如果开封能拿下来,根本不担心这里,如果不能拿下来,才要考虑是不是撤军回援的问题。
第二就是通报各处义军把守的城池,让他们保持戒备。
不是李信不想抽调各处人马,组织一支大军,救援郾城,而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开封城以南,十数县,每一个县的守将都是李信安排的,他本着本乡守本土之意,想让这一片大地染上闯王之色,再论其他,他很清楚每一个县的守将其实是一个小军阀而已。而且战斗力并不高,如果守城,守本乡本土,还有一战之力,李信也得到信了,他选的裕州守将,守了三天,被左良玉攻破,攻破之后,屠城,举城上下,几无遗类。可见一斑。
但是征调这些军队出城做战,且不说战力如何,李信并不觉得,他能调动这些人马。
除却开封府外的大军之外,整个开封府以南,只有三处能战的义军。
第一处,就是郾城何英之处,何英以宝丰子弟兵从闯王,征战半年,也打过一些硬仗。第二处,就是临颍张轩处。临颍张轩是李自成忌惮的人,李信知道李自成不是忌惮张轩,而是忌惮张轩与罗汝才的结合。而张轩也给李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路经临颍举城拥戴的样子,即便是有几分作假,但是能做出假来,也是能力的一种,其实李信很欣赏张轩。
第三处,就是李信的部下了。是由他的弟弟李牟带领,骨干都是杞县子弟兵。现在的河南太乱,他这个节度使如果没有兵马在手,根本就是什么事情也做不了,故而他请兵闯王,闯王将李牟部派了出来,只是不足两千人,守许州尚且不足,更不要说敌左良玉了。
不过,不管李信再欣赏张轩,该下手的时候,也要下手。因为是李自成交代的事情。
李信做得第三件事情,就是给张轩写一封书信。他不指望张轩做什么,不过是惠而不费之事,置张轩于进退两难之地,他倒是很好奇,现在的张轩再做什么?
张轩现在就进退两难。
李信这封书信,张轩看起来就觉得可恶之极。冷哼一声,说道:“真是一篇好文章。”
这封书信从各个方面指出了,友军危难,而坐视不离是罪大恶极,何英与他张轩唇亡齿寒,不能管怎么都不能不救,简直是义正言辞,掷地有声。但是为什么要求出兵的不是李信,而是张轩。
张轩来回踱步,犹豫再三,他先想到的是,如果置之不理的话,会怎么样?
按理说,张轩是曹营下属,而李信是闯王的心腹。李信的命令来号令张轩,张轩即便不听从,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从奉天倡义营的体系之中来说,李信是奉天倡义营文武大将军任命的河南节度使,而张轩是临颍守将。上下有别,李信似乎是张轩的顶头上司。他的命令似乎也要听从。这一团乱麻的,张轩为什么反对罗汝才成为奉天倡义营文武副将军的名号了。
这一团乱麻,让下面的人无所适从。
这方面不去提。再说从另外一边说,不从闯营与曹营扭到一起别扭的权力结构说,单单说张轩自己的利益出。
罗汝才左右摇摆,完全被李自成压制住。他要是咬着牙想打天下,张轩也就跟了,毕竟翁婿之亲,比不得别的,但是他自己就左右摇摆。或许罗汝才想明白了,要摆脱李自成独立一家。如此张轩也算松了一口气,但是也有另一种可能,他完全向李自成投诚了,张轩岂不是不上不下了?地位简直要尴尬死。故而张轩必须考虑自己与李自成关系,不能将李自成得罪死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是张轩也要先活下去,才有以后。如果他死在这里了,他想再多,也不过是无用之功。
张轩忽然明白,李信这一封书信,就是针对自己来的。因为李信知道张轩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的缺点,就是想得太多,张轩是一个粗人,这一封书信,理都不会理一下。
但是张轩想明白又怎么样,这背后的种种缘由,他能不去思考,不去权衡,不去考虑吗?
不能,故而张轩双手背在后面,死死的捏着这一封书信,来回踱步。
罗玉娇问他道:“怎么了?”
张轩一时间想得脑门疼,他顺手将这一封书信递给了罗玉娇,说道:“李信命我南下救援何英?你觉得该怎么办?”
罗玉娇一眼就看到李信所言,救也可,不救也可,不过,不救的话,张轩难免要被盖上,胆小懦弱,见死不救的名声。张轩还是不适应这个时代,他根本没有在意所谓的名声,有什么用处?
在现代,所有人都将名声给看透了,东莞的小姐回家重新嫁人,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大家嗤之以鼻孔,都觉得名声值不了多少钱。
但是这个时代不同,义军乃至整个流寇,不拘于陕西,河南,还是两淮的,其实都是一个并不大的小圈子。某种意义之上,这就是罗汝才所言的江湖。这些头领虽然有所接触,但是常常天各一方,但是彼此接触之前,所有了解都基于一个人的名声。
古人常言沽名钓誉,正是其中有利益在,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而罗玉娇最崇拜的人,就是罗汝才,罗汝才或许有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但是江湖人的从来没有说罗汝才对不起朋友。而罗汝才与张献忠决裂的开始,也就是觉得张献忠坏了他的名声。
名声一旦坏了,就必须用千百倍的努力去挽回,甚至还挽不回。没有一个好名声,被所有人鄙视,直接影响到张轩的势力扩大,没有人愿意和一个臭名昭著的人合作。即便有合作,也不过是尔虞我诈。
但是罗玉娇不是寻常女子,她虽然没有亲身上过阵,但是与罗汝才经历过大小征战,不知道有多少,她岂能不知道这一战凶多吉少啊?名声再好,终究没有性命重要。只是她却不能为张轩做决断。
“张郎做什么决定。”罗玉娇说道:“我都赞成,不管生死,我都会与张郎在一起。”
张轩听了罗玉娇的话,心中豪气大震。暗道:“乱世之中,生死寻常事耳。而何英也算是义士,我如果一点事情也不做,我自己心中都过意不去。”
“将军,所有人都来了。”秦猛说道。
张轩说道:“好,我这就去。”张轩打了秦猛之后,对罗玉娇说道:“无事,我绝对不会死的,你也不用想什么同生共死。”微微一吻,吻到罗玉娇的额头之上,说道:“在这里好好的等我回来。”
罗玉娇微笑的点头,看着张轩的背影转出县衙,一把捂住了嘴,双眼泪流。
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她才四五岁的时候,问母亲,道:“造反,那么危险,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待在罗家寨之中?”
“因为,你爹是一个大丈夫。”母亲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劝劝他,我们不去外面,我们就在罗家寨之中。”她说道。
“玉娇,你记住,男子汉大丈夫,注定要顶天立地,即便顶天立地要掉脑袋。作为女人是万万不能劝他屈膝的。因为那与死了没有什么区别了。”母亲说道。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六十九章 颖水一别两茫茫
第六十八章颖水一别两茫茫
“诸位有何意见,不妨说来听听。”张轩虽然心中有了定见,但是他还要先听听部下的意见。
这一次,张轩所部的所有人都在场,除却罗岱外出之外,曹宗瑜,邓和,王进才,吴氏兄弟,连张氏兄弟两人也都在场,还有一直做小透明状的,王大炮王铁匠。
“将军。”张质说道:“我认为当援救郾城。既然李节度有令我们自当遵从,再者,将战火限制在郾城之内,也好过何英覆灭之后,大军围攻临颍。”后一句话,才是张质所说的重点。
左良玉的名声太好了,好到了张质原本不是死心塌地为张轩效力的人,此刻一听左良玉的名头,立即坚持不许左良玉进入临颍县,左良玉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草木不生,岂是胡言的。
张质这么一说,吴氏兄弟立即反应过来,吴来庆说道:“对,将军,万万不能让左良玉进临颍。”
“说得好听。”邓和说道:“你以为左良玉是谁?我们能出战的不过数千之众,如何能敌得过敌军数万精兵,救援郾城能不能成功尚且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我们出战与左良玉野战,我们就死定了。”
邓和脸冷,话也冷,好像是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来,将几个人冲动浇灭了。
张轩心中暗道:“邓和说的没错。我即便是救援郾城,也要避免与左良玉正面交锋。”
“将军做厢车,不就是为了今日,厢车铁链相连,就是平地一座城池,再加上火炮数百,即便是有数万大军来攻,也能坚守一段时间。”张质说道:“大军就在开封,从开封调兵回来,十日必至。将军出兵援郾城,无须战于郾城,只有在郾城以北,临颍与郾城交界之处--小商河扎营便可,固守小商河,与郾城烽烟可闻,能激励城中坚守。又能以小商河为凭依,绝小商桥。屏蔽临颍城。即便郾城有失,也能撤退到临颍城下,凭城坚守。”
张轩心中暗叫一声好,张质实实在在说中了张轩的心思,张轩就是这样想的,如此今可攻,退可守。实在是万全之策。
也许是张轩城府还不够深,还是王进才时时刻刻准备看张轩的脸色,一见张轩眉毛一挑露出喜色,王进才立即说道:“张先生此计甚好,将军,我觉得我们就按此计行事吧。”
张轩问曹宗瑜,说道:“幼瑾觉得如何?”
曹宗瑜见大部分人都赞同,即便是邓和也没有说话,他虽然觉得这个计策,有一点太想当然了。不过,也不愿意当面驳了张轩的面子,说道:“听从将军安排。”
张轩说道:“好。既然如此,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出发,进攻郾城。”
决定之后,就开始安排人手了。左良玉当前,张轩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将手中的精兵强将都挑在手中,又想罗岱常常为斥候出没无常,而临颍城之中,又囤积了大量的辎重,更不要说罗玉娇也在城中,是万万不能有失的,故而张轩将罗岱所部的步队,数百人都划给了罗玉娇。
而从吴氏兄弟部下抽调数百人填补空缺,又将吴来庆调入,当一队之长,如此一来也算是重用。
因为张质献计之故,张轩也将张质给带上了。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话,实际上是张轩信不过张家,平日也就罢了,大军临近的关键时候,如果张家有什么反复的话,他定然会大败,故而他不仅仅将张质带上,张轩也不会放心。
张家损失不起张质这个顶梁柱,这样牢牢将张家绑在身上,想来城中张家之人,万万不敢有变。吴氏兄弟也是同样的原因。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张轩就去见罗玉娇了。
罗玉娇依然微笑着等着他。
张轩拉着罗玉娇的手坐下来,说道:“明天我要出城了,我留给七百士卒,这些士卒不要让他们离开我身边,一旦左良玉来了,你就带着这些士卒跑,记住立即去找李信,他不敢不救人。不要惦记我,我没有那么容易死,当初在献营之中,不管怎么都活下来吗?我一旦见事不可为。我会先走的。记住见左良玉大军来了,不要惊慌,直接弃城而走。我们在你爹哪里汇合。”
罗玉娇只是点头,她其实不信张轩的话。毕竟,他男人早就被父亲教训过,是有名的不会逃跑。因为要逃跑的话,第一要素是心狠,因为如果不能做到舍弃部属,又怎么能跑吗?
张轩从来不是一个心狠的人。
罗玉娇相信,如果左良玉兵临城下,张轩很大可能早已死了。
不过,对罗玉娇来说,这并不要紧,生生死死,她看多了,早就不在意了,不过,是你生我生,你死我死而已。
罗玉娇听张轩絮絮叨叨说着千万个不放心,忽然有一点厌烦,一把抱住张轩说道:“夫君,我要---”
张轩一听罗玉娇酥麻的声音,他眉毛一挑,将罗玉娇一把抱起来,说道:“无论你什么时候,说这个事情,我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满足你。”
一夜无话。
也许昨晚操劳过度,张轩起得有一点晚,他刚刚醒过来,就被罗玉娇给拉起来,罗玉娇亲手给张轩束好长发,穿上盔甲,黄铜色的盔甲铮明瓦亮。特别是护心镜,好像是一面铜镜一样倒影出一个扭曲人影,就身形微微有一点扭曲,但是依然能看出来佳人如玉。忽然一只玉手在这面铜镜上扩大。张轩一把抓住罗玉娇伸进张轩怀里的手,说道:“什么东西?”
罗玉娇拿出一个陈旧的暗红色锦囊,看上却原本是鲜红之色,不过,时间长了褪色不少,也就变成了暗红之色。她说道:“这是娘亲留给我的护身符,也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唯一东西,它保佑我在南征北战之中,平平安安长大。你带上,它会保佑你平安回来的。”
张轩说道:“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他似乎不想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身子一动,他展开双臂在罗玉娇面前一晃,说道:“你看,威武吗?”
罗玉娇看着张轩,他身穿一身铜黄色盔甲,身后一件大红斗篷,再加上头上红缨颤抖。罗玉娇忽然看见张轩的脸色,张轩的脸一等一的漂亮,可以用美人来称呼,但是在铁甲的衬托之下,未免有一点不相称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将一张铁面具给张轩带上,说道:“这样就好多了。”
张轩看着自己的影子,却见此人脸上一张铁面,上面只露双眼,下面只露出下巴,让人不由的感受到一阵严肃的感觉。
不管怎么眷恋,都需要走了。张轩收拾停当之后,大步离开了县衙。
此刻他忽然理解古人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离愁别绪。对现在的人来说,说了再见,一般都能再见,只要双方想,而对古人来,很多时候离别都代表的再也不见。时间空间的隔离,每一次分别,都可能是双方的最后一面。
张轩翻身上马,站在队列最前面,数千人马,在钟鼓楼之前集结,蜿蜒而去,将小小县城的大街塞得满满的,张轩低声说道:“出发。”
“轰。”的一声鼓槌重重的砸在鼓面之上。大队人马无声而动,缓缓的从南门而出,大街两旁都是默默观看的百姓。他们什么心思都有,不知道谁高喊一声:“万胜。”
引起了百姓纷纷应和。
张轩就在这一声声万胜之中,踏上了南下之路。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七十章 重围孤城烽烟长
?
第七十章
重围孤城烽烟长
郾城。何英双眼通红,他已经两天两夜都没有合眼了。
此刻他依旧抖擞精神,在土黄色的城头上巡城。
城墙上面有一层透明的冰层,各处都很滑,一不小心,就会摔跤,何英按住腰间的长刀,一脚一脚的走在城头之上。往外面一看,却见重重叠叠的营帐,一眼看不到边。一道道炊烟,好像一只只手,伸向天空之中。
冬天并不是一个攻城的好时节,在前日左营的猛攻之下,城墙破损不好,何英根本来不及修整,也没有足够的民夫修理,他索性往城墙上泼水,时间一长城墙冻得结结实实的。让左军无从下手。
其实泼水对城墙并不是友好,毕竟这时候的城墙都是土坯墙,到开春化冻之后,城墙就必须修缮,否则就会松软不少。
只是,对何英来说,他觉得能挺一日,是一日。根本不去想什么太长的时间的事情,到了开春之后,这郾城到底是谁的,还说不定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何英还要感谢左良玉。
左良玉赫赫威名,几乎能使小儿止啼。对城中的百姓也是如此。
何英做为郾城守将,如果说他没有感受到城中的暗潮汹涌,那是不对的。但是他即便感受到了,也不得不装着没有发现。
不得不说,大明在百姓之中人心已经丧尽了,但是在士绅之中的人心还在,在没有危机的情况之下,这些人都安分守机。但是一遇见事情,他们纷纷串联起来,还好何英的部下,大多都是跟着他的宝丰子弟兵,是他的同乡,与他一条心,有这些子弟兵撑着,何英还勉强把握住城中的局面。但这些心怀莫测之辈,已经成了气候,如果不是忌惮于左良玉所部的军纪,担心即便是投降之后,也未必能落得什么好处,反而会被卸磨杀驴。才没有献城。
这也是何英不敢让民夫登城的原因。
万一这些民夫不是真的民夫,岂不是将城墙举手让人了吗?
他心中隐隐约约有几分后悔了,后悔派人求援了,郾城的存亡此刻已经不在他手中了,不在于他坚持多长的时间,而在于左良玉与城中的士绅什么时候能取得信任。
何英心中暗道:“我受闯王之托,守郾城。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即便不能守,也要守的我死为止。”他满眼通红,对着身边的一个人说道:“陈秀才,你决定了吗?这一去,你必然是有死无生。”
这位陈秀才,头带方巾,虽然身上被一层层衣服裹着,看上去很是臃肿,脸上手上都有冻疮,但是只要往哪里一站,就有一种读书人的气质。即便是猎猎寒风吃来,他没有丝毫回避的样子,在寒风之中,躬身行礼说道:“我一家人都死在左良玉的手下,大人给我这个机会,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后悔啊?请大人放心,我定然不负大人所托。”
何英看了陈秀才一眼,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真,不过,陈秀才的经历,却不是假的。
“你去吧。”何英因为甲胄在身,弯不下腰来,只能行了一个半礼,说道:“我代表满城将士谢过先生了。”
左营之中。
数丈方圆大帐,被一层层厚厚的毛毯覆盖着,大帐之中,有数十盆火盆熊熊的燃烧着,在大帐之中,虽然算不得温暖如春,但也让人感受不到太大的寒意。
大帐之中,一张虎皮铺在交椅之上,而左良玉就坐在交椅之上,有一种虎虎生威之感。而一个年轻公子裹着一身披风,站在左良玉的身后,与左良玉的相貌有几分相似之处,他就是左良玉的儿子,左梦庚。
左良玉其实也不年轻了,他与罗汝才的年纪相差不大,对行军打仗之时,也渐渐的感受到吃力起来。所以他将儿子带在身边,也是有栽培的意思。
此刻左良玉心中已经暗暗有了一丝别的意思,他把他麾下数万将士,当做他左家最重要的财产,他要将他传给自己的儿子。不过,他儿子却与左良玉相差比较大,怎么说啊?左良玉即便年老了,但也不失为一个老帅哥。但是左梦庚却不一样了,他的面目还算是清秀,但是一胖毁所有。他身形一胖,本来清秀的眉目也变得狰狞起来。
左良玉治军极严。
方国安,金声桓,常国安,等人雅雀无声,俨然危坐,左良玉不出一声,下面无一人敢冒头。唯有火盆之中,火焰默默的燃烧之声。
“区区郾城小城,连攻两日,居然攻之不下,尔等以为我宝刀已老乎?”左良玉说道。
“末将不敢,只是城头上非寻常贼子,乃是出自闯营老贼,勇悍非常,而且天寒地冻,贼人以水泼城墙,墙坚如铁,委实不是属下等不尽力,而是这郾城实在是一块硬骨头啊。还请将军明鉴。”
“请将军明鉴。”
一时间诸将纷纷说道。
“哼。”左良玉闷哼一声。
诸将颤若惊蝉,一时间都不敢说话,似乎要将自己说过的话,统统的吞进去一样。
“你们的意思是我错了吗?”左良玉慢条斯理的说道。
“末将不敢。”哗啦啦一阵甲胄之声,帐中无有一人敢站着。
“不敢就好,我不管什么理由总之,再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不破城,尔等提头来见。”左良玉说道。
“是。”诸将不答应也必须答应下来。
左良玉打发诸将出去之后,左梦庚问道:“爹,你不是说要里应外合破城,为什么要督促他们攻城?”
“记住,永远不要让下面人摸透你的心思。必须让他时时刻刻感受到你的权威。”左良玉教授左梦庚的统军的心得,但是左良玉看左梦庚那迷糊的小眼,也失去了教导的兴致。
左良玉是山东临清人,因为山东战乱,将家族迁到许州,但是许州兵变,左良玉一家被杀,只剩下左梦庚这独苗了。如果不是左家实在没有别人,左良玉早就将这一块朽木给踹开了。
他实在无心多做指点,说道:“叫那个陈秀才过来。”
“是。”左梦庚说道。
不一会陈秀才来了,他一见左良玉就跪倒在地之上,膝行向前说道:“大帅,还请大帅速速发兵破城。闯贼在城中屠戮士绅,无恶不作。还请大帅破城之后,为百姓报仇。”
陈轩秀才扑倒在地面之上,拼命的磕头,哭声也不像是是假冒的。
左良玉上前搀扶起来说道:“无妨,还请细细说来。”
左良玉忽然感觉到陈秀才的哭声立即止住了,一段尖锐的东西直接插向自己的肚子之上,左良玉戎马半生,即便上了年纪,也比一般人的反应要快得多,飞起一脚,叫陈秀才踹飞了。
陈秀才重重的撞向火盆,顿时将一盆火盆撞飞,重重的摔在地面之上,一时间,无数火焰好像天女散花一样,漫天都是。
左良玉的侍卫见此状,顿时大惊,顾不得火焰的伤害,冲了上去,将陈秀才按倒在地,然后其他人才开始扑灭火焰。
一时间大帐之中,散发出一种皮毛被烧焦的感觉。
“你为什么要杀我?”左良玉收敛怒气说道。
“谁不知道你左良玉所过之处,寸草不留,我等宁愿为贼守城,也不愿意让你入城,只恨我大事不成,不过左良玉,你别得意,我即便是九泉之下,也要等着,我等着你下来。”陈秀才说道。
“拉下去,五马分尸,挂首辕门。”左良玉说道。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上架感言
作为一个喜欢写小说的老扑街。
扑街本就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这次扑街也是如此。
现在收藏108虽然是一个吉祥的数字,但是这数字未免太小了一点。历史文的收订比,似乎都在十比一上下。也就是说,我的首订大概在十。
可怜不可怜,可怜,放弃不放弃,不放弃。
我前一本书写得相当的糟糕。可以说是用来充全勤的,因为在写书的时候遇见了很多事情,姥姥病了,老妈身体不好,我代替老妈在姥姥身前尽孝,结果还是无力回天。
姥姥临终时候,我就在身边。
所有悲伤退却之后,我想得却是我自己。
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人总是要死的,但是我死之前,能给这个世界留下什么?
什么也没有。
所以我决定写小说,全职。
我总要给这个世界留下一些什么。
那么没有人看,那么只是淹没在网络的尘埃之中,那么只是在扑街之中继续扑街。
不管成绩如何,我都要写的。
因为人要面对的,仅仅是自己。
吾心安处是故乡,最少我在写小说的时候,心是安的。
当然了,人总要生活下去,喜欢各位多多支持,不然,我真要去双开了。
第七十一章 前哨战
第七十一章,前哨战
即便是杀了陈秀才,左良玉还觉得余怒未消。
他生气的不仅仅是陈秀才想杀自己,他左良玉自己知道,天下之间,想要杀他的人数不胜数。他根本不在乎。但是陈秀才的身份不一样。
陈秀才与左良玉已经见过两面,都是以城中士绅的使者为名见的,忽然出了这一出。让左良玉猛地感觉城中士绅的内应,好像不大靠谱。他想里应外合,攻破郾城的计划,落空了,心中更是烦闷。
他忽然觉得脚下一硬,原来他踩到一柄薄刃之上,这柄薄刃就是刚刚陈秀才所用,如果不是左良玉习惯身穿软甲,今日他的性命就不在了,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大怒,说道:“将那个搜身的侍卫,统统斩首。”
“是。”
遥遥对这城门,左营树起一个竹竿。正是陈秀才的人头,在寒风之中,不住的转动。
何英看着正是陈秀才的人头,他叹道:“陈兄啊,我对不住你啊。”
何英派陈秀才去行刺左良玉,根本没有抱着做成的想法,只是想让陈秀才最后一番话传给左良玉,在左良玉心中落实城中士绅为贼守城的影响。想来以左良玉脾气,是绝对不会放过郾城之中的士绅的。
何英心中暗道:“是时候和他们谈条件了。”何英现在就后悔,当初破郾城的时候杀戮太少,留下这么不安定因素。
此刻,何英必须就要进行计划最后一部分,那就是借左良玉屠城威胁,让这些士绅暂时为他所用。不过,他心中憋屈之极,让他得了机会,一定要他们比落在左营的下场还惨。
且不提南边的事情,张轩一行人出了县城之后,大队人马就分成两列,两辆马车在官道之上并行。张轩带着一行人走在最前。不一会就有人飞马来报,不是别的,是罗岱回来了。
张轩一见罗岱,大吃一惊,却见罗岱浑身是血。他连忙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罗岱说道:“都是官狗子的血。我没事。”尽管如此,他的心中还是微微有一点暖意的,他说道:“我已经探明左营了,左营大概有五六万之众,衣甲鲜明,有三分之二都左良玉的老营头,还有三分之一是新投降的同道,有一个还是我老相识,跟着掌盘子混过,居然投降官军,我就假借投奔,取了他的人头而来,此刻已经惊动了左营了。”
张轩大急,说道:“我已经告诉你了,让你去探明左军动向就行了,你怎么又擅自行动?”
“我不能让他污了掌盘子的名头,别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曹营的人马投了官军。”罗岱说道。
张轩奈何不了罗岱,一来罗岱不管怎么说,也是罗汝才的亲族,二来,他也爱罗岱之才,他说的轻巧,但是要如何混入敌营之中,杀了敌军主将,然后闯出来。纵然这些人没有防备,也不是一个容易完成的任务,能做到这样事情,不仅仅要武功高强,还要胆大心细,张轩身边那有这样的人才啊。
“敌军到哪里了?”张轩问道。
“不知道。”罗岱说道:“我只是知道,他们没有追来而已。”
此刻张轩有一股拔刀将罗岱斩于马下的冲动。
按张轩的本意,应该是在无声无息之间入驻小商河,就在小商河之上,有一座宋代的古桥,就是小商桥,是临颍与郾城之间必经之路。不堵住这一座桥,张轩根本无法限制住左军。
张轩说道:“你还能战吗?”
罗岱呼吸猛地急促一下,他一连激战之下,消耗不小,内衣都湿透了。刚刚平息一下呼吸。能不能战,他自己知道,只是他向来好强,决计不会说出“不能”两字。朗声说道:“如何不能战,老子我什么时候都能杀人。”
张轩说道:“好,我抽调所有马队。我全部派给你。”张轩见罗岱座下马匹早已大汗淋漓了。翻身下马,顺了顺大黑脖子上的马,将缰绳递给了罗岱,说道:“现在给我打回去,绝不能让左军占据小商桥。即便你死了也不行。”
“老子知道了。”罗岱根本没有下马,从自己的马上一跃就落到了大黑身上,一扯缰绳,大黑长嘶一声,前蹄扬起,罗岱大吼一声,说道:“不怕死的,跟老子杀回去。”
最底层的士卒最喜欢跟随的就是这样的将领,本领高强,身先士卒,从不畏惧。
一时间张轩身边的亲卫,再加上军中探马,还有罗岱带回来的马队。凑足了一百五十骑。张轩手中牲口不少,但是普通的畜力,与冲锋陷阵的战马,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张轩能拿出来的战马,而是罗汝才配给他的那两百匹左右。
张轩望着罗岱重现杀回去。神情凝重之极。他知道罗岱此去凶险非常。他只能指望罗岱的勇猛了。
“将军,你上马车吧。”秦猛跟在张轩身后说道。
“不。”张轩说道:“提高速度,现在所有人给我跑起来。”
张轩知道跑步行军是大忌。
无他,古代交战,靠的是体力。
不如近现代,不管是再累,开枪的力气总是有的。而急行军跑上几十里,到达战场之后,所有士卒都变成软脚虾了。那根本不是战斗,那是给人送人头。
但是事到如今,张轩也只能这样做了,毕竟他出发之前,根本没有想到罗岱的打草惊蛇。毕竟在他想来,从临颍到小商桥,不过三十里上下,一个早上就能到,左良玉即便发现了,等大军反扑。也要好一阵子,足够张轩站稳脚跟了。
此刻他才知道,什么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更让他不安的却是左良玉的反应如何?他只觉得眼前是一片迷雾,根本就看不透。
“果然,古代打仗就是一场赌博。”张轩心中暗道:“我赌得就是左良玉以攻郾城为重,没有在意罗岱一行人的骚扰。不过是驱赶开来而已。”
罗岱再转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一行数百骑正在小商桥附近歇马。只有少数几骑在警戒,其他的要么在歇马,要么再饮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轩赌对了。
左良玉根本不在乎这些依附他的降兵,一个降兵将领被杀了。左良玉了解到来袭的骑兵不足百骑之后,立即就不在意,只是让下面的人将这些人赶远了,不要影响攻城便是。
古代战争常说围城的水泄不通,连苍蝇都飞不出来。但是实际上并不那么回事。
除非大战的时候,从外面建立起一道城墙,将城池给围上了。否则很难做到水泄不通。这个时代能用来封锁的远程武器,不过是弓箭与火炮,他们的准头与射程也很堪忧,大队人马能挡住,但是如果小队人马渗透,根本封锁不住。
即便是攻城最紧的时候,也常常有人出城与援军通消息,也就是这个原因。
故而小队人马的骚扰,左良玉见怪不怪吗,只是责令下面点起一队骑兵,去追击便是。然后加强夜不收的警戒而已,故而出现在这里的左军骑兵并不多。罗岱一看这个情况,心中松了一口气,大声说道:“跟我冲。”
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身边一百多骑跟着罗岱冲了过去。
无数马蹄敲击在地面之上,发出隆隆的声音。地面之上微微颤抖。如果这个情况,左军的骑兵还发现不了,那就是傻瓜了。他们急冲冲的上马。整理队伍,最重要的是让自己的马跑起来。
地七十二章 小胜
第七十二章小胜
从天空向下看。
四周都是皑皑白雪,在皑皑白雪之上,有百五十骑,好像是一个个黑点,从北面以飞流直下之势,冲了下来。而本来分散在小商桥以北的官军骑兵瞬间变得慌乱起来。
罗岱伏在马上,屁股微微沾在鞍上,身体随着马匹的起伏,而微微晃动,与身下大黑起伏几乎融为一体。长刀猛地出鞘,他大喝一声,双脚用力踩在马镫之上,几乎要站起来,说道:“杀。”
随即他用马镫轻轻一磕马肚,大黑长嘶一声,四条腿的频率马上加快了。
骑兵最好的武器,是什么?是速度。
罗岱此刻就将速度发挥出最快,他在数里之外,让马儿小跑,而被敌人发现之后,就开始加速,但是并不全力冲击,就在相距敌人百步的时候。才全力冲刺。这个时候他感觉身边的一切都慢了下来,似乎所有东西都静止了。
能动的只有他,不,只有他的刀。
他手中的长刀摆开,不是砍,而是摆,他所要做的就是将长刀放在合适的位置之上,剩下的一切,马儿冲击的力量都会替他完成了。
果然,罗岱的长刀在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的曲线,这一道曲线连接着五个人脖子,似乎是罗岱的长刀轻轻在这些人身上一贴,他自己根本没有感觉到长刀入肉的感觉,这些人都已经纷纷落地了。
罗岱就势冲过小商桥,随即回马。
第一波冲击,罗岱大胜,左军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之下,死了好几十人。不过,罗岱所部的速度优势只能用一次。再加上小商河在地形上的限制,此刻双方陷入混战之中。左军在数量上依然占优。
这将是一场苦战。
但是罗岱丝毫不惧,再次冲了回去。
好一场血战。
初四刚刚下过雪,此刻雪还没有融化,大地之上充满了白色的基调,无数马匹在小商河以北相互厮杀,大片大片的鲜血洒在地面之上,也有无主的战马在主人的身边,仍旧不肯离去,时不时舔着已经冰冷的脸。
战场之上,却是左军占优势。
左军以逸待劳,再加上有人数的优势,虽然被打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也反应过来了,渐渐的搬回局面了。
不过,虽然如此,但是战场之上最醒目的却是罗岱。
罗岱左冲右杀,哪里左军人多,就冲向哪里,长刀一出,绝不空回。只是罗岱自己知道自
己的事情,他快要撑不住了。
人毕竟不是铁打的。
他前日出了临颍,踹了左军一座大营,杀出重围之后,席不安枕,就再度领兵杀出。连番激战,他的体力早已见底了,不过,越是此刻,他越是咬着牙撑着,因为他知道,他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他他麾下的将士。
故而跟他过来的人,有一些是张轩的亲卫,这些人还算得上生力军,但是还有一些,却是他的老部下,他们快撑不下去。
所以,越是如此,罗岱越要激发士气,越要肆无忌惮,将左军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咚。”的一声,罗岱将手中的长刀扔在马上,却见这一把刀早被磕出了好几个口子,这年头的冶铁技术有限的很,二来人骨也是相当的结实。罗岱连杀几十人,手中的长刀早就不敷用了。
他反受拔出一柄长刀,大喝一声,说道:“杀。”
不得不说,在小范围接战的时候,一个猛将所起的作用,真得很大。左军被罗岱杀得胆寒。见罗岱再次带队冲过来,领头的军官一马当先,转身就跑,数百马队冲过小商桥退却,罗岱衔尾追击,咬着落后的一匹骑兵,就要追上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前面马匹一矮,似乎平地矮了一半。动弹不得。
他立即明白,是陷入雪坑之中了。
“不好。”罗岱心中暗道。只是此刻已经来不及了。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座下的大黑根本收不住腿了,这也是他与胯下战马配合不熟悉的原因,如果是他惯骑的坐骑,绝对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噗。”的一声,罗岱也跟着栽进河道变的雪坑之中。与先前陷入雪坑的官军骑兵相距不远。罗岱反手将手中的长刀掷出,长刀惯过官军骑兵的胸膛,大捧鲜血喷了出来。
白得是雪,红得是血,分外鲜明。
雪漫到了罗岱的马鞍之处,罗岱绝对整个下身都冰冷无比,不过,更让他冷的,却是心中。
大黑是一匹好马,在罗岱的安抚之下,并没有挣扎,因为越是挣扎,很容易越陷越深,谁知道这雪堆有多深,这雪堆下面到底是什么?
只是雪坑要不了他的命,但是有人却能要他的命。
落到后面的十几个左兵纷纷回头,见罗岱居然陷入雪坑之中,顿时大喜,手中也翻出了弓箭火铳。罗岱哪里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眼睛一缩,心中暗道:“我要和杨再兴一个下场吗?”
远处不远就是小商河,杨再兴是怎么死的,罗岱又怎么能不知道啊?
就在他闭目等死的时候。
“崩崩崩。”箭发连环,数名左兵应声落马,其他左兵看见罗岱后面,大惊失色,立即拨马而逃。
罗岱耳朵一动,他虽然没有回头,但也听见身后马蹄之声,知道有援军来了,顿时长出一口气,浑身上下都觉得被大汗浸透。此刻半埋在雪里,只觉得浑身上下好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一样,特别是双腿几乎麻木了。
“怎么?”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在雪坑之中,不想出来了吗?”
罗岱回过头来,一看,正如他所料,是曹宗瑜,因为也只有曹宗瑜有此箭法,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能耐,连发数箭,并分毫不差。
“曹大,你还哪里阴阳怪气什么,快将老子弄出来。”罗岱大声说道。
不一会儿功夫,罗岱与大黑从雪坑之中被拉了出来。不过,即便罗岱浑身是雪,但是看见他援军的成色,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了。
曹宗瑜有几分不悦,说道:“你笑什么?不是你将马儿全部带走了,我至于骑骡子吗?”
其实曹宗瑜骑骡子还算好的,毕竟骡子高大,远远的瞅过去,还看不出是不是马,但是很多人都是骑驴的。他们尾巴之上都挂着树枝,一跑起来,就卷起雪浪来。罗岱在才明白,为什么左军骑兵,刚刚就走了。
他们固然惧怕曹宗瑜的神箭,但也忌惮身后的兵马。
曹宗瑜一说,罗岱笑得更欢了。
曹宗瑜也没有办法,他张轩军中威信不浅,但是从来拿罗岱这兵痞没有什么办法。无奈的说道:“好了好了,笑完了赶快去帮忙。为了救你,将军将所有车都扔在半路上,才弄出这一点兵,我守在这里,你赶紧带着这些牲口回去帮忙。大事要紧。”
曹宗瑜打发罗岱去帮张轩拉出,他换了一匹战场上的无主战马,静静的站在小商桥之上,身后有几十人安安静静的歇马。
河南大地一马平川。曹宗瑜在马上看得很远,苍茫大地一片白色。但是极远处,颜色却丰富起来。即便曹宗瑜的目力极好,也看不真切。但是有些东西不用看清楚,也能猜得到。
那就是左军大营,或许是郾城所在。
“希望大军到达之前,不要在节外生枝了。”曹宗瑜手心微微有汗,刚刚还不紧张,但是此刻静下心来,却紧张起来。
“少爷。”一个亲兵说道,他是曹家家仆,虽然现在成为曹宗瑜的亲兵,但是称呼还是延续以前的称呼,说道:“快看,我们的人来了。”
第七十三章 各方云动
第七十三章各方云动
“拉出去,斩。”左良玉淡淡说道。
“大帅,饶命,大帅饶命。我跟着大帅在辽东打过仗,在陕西吃过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一名军官被拖了下去,不住的挣扎大声求饶,但是依旧被拉出辕门,吃了一刀。
“圣上以数万饷银赏赐尔等,就是要尔等杀贼,不杀贼,要你们何用,数百骑对阵贼营百余骑,居然还是这个下场,如此废物,我要之何用?”左良玉冷冷的说道。
左良玉目光一扫,所有将领都感觉好像刀子在自己身上游走一样,不敢有丝毫乱动。他说道:“说说吧,这新来的一支贼军到底是什么底细?”
“大帅,应该是临颍人马?打着“张”字旗。”
“张?是谁?有多少人马?”左良玉问道。
一时间雅雀无声。
他们哪里知道,这流寇的张姓将领到底是那一个,张是大姓,不管是在官军,还是流寇之中,姓张的都很多,再加上张轩在义军之中资历很浅,即便被人记住,也是因为是罗汝才的女婿,而不是因为张轩的实力。故而现在的张轩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谁知道啊?
“大帅。”左梦庚说道:“闯营,曹营主力都聚集在开封城下,一时间不可能抽调过来,大帅,又何必在意他是谁?孩儿请命,请与孩儿支兵马,孩儿将贼首的首级为父帅奉上。
左良玉心中暗道:“也该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战场了,否则他将来,又该怎么接我这一份家业啊?”
“好,左青。”左良玉说道。
“末将在。”左青立即站出来躬身行礼道。
“你就护住少帅,去拿下小商桥,记住仅仅拿下就行了,无须向北多攻。”左良玉说道:“护住大军侧翼就行了。”
左青大喜,他高兴的并不是他捞得这一次出战的任务,而是高兴与左梦庚一起,左良玉对左梦庚的栽培,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得出来。左青又怎么不想往前凑啊,说道:“末将遵命。”
“大帅,北方燃起狼烟。”一个帐外的亲卫大声汇报道。
“哦。”左良玉大步走出来一看,却见北方一道烟柱冲天而起,虽然距离不近,但也能看得真真切切的。左良玉一看,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此刻他能看见,城中也能看见。
向来外无必至之援,
内无可守之城。这一道狼烟告诉城中士卒,援兵来了,如此一来,这郾城就很难攻下来了。
“左梦庚,左青,你们现在就出发。”左良玉说道:“速战速决。”
他不能允许这道狼烟一直冒下去。必须摧毁城中所有人的信心。
“是。”左梦庚与左青齐声答应道。
郾城之中,此刻何英也看到了狼烟。他不由哈哈大笑,转过身来说道:“诸位对此,还有什么异议吗?闯王的援军已经到了,这一战,已经不仅仅是左良玉攻郾城了,而是闯王与左良玉之间的交战。而且左良玉的恶名诸位又不是没有听说话,何必如此早下注?不怕蛀了本吗?”
何英心中暗道:“这狼烟来的正是时候,却不是哪路义军高义,前来相助。”
何英在闯营之中虽然不是核心层,但是该知道的还是知道的,他知道,这个时间之内,闯营大军是绝对回转不过来的,即便大军要回来,也在数日之后了。但是并不妨碍他用这个名号来吓唬城中的士绅。
“愿听将军号令。”几家乡绅终于同意了这一点。何英不敢说他们之间没有口是心非之辈,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个,左营连续三日攻打,他麾下的宝丰子弟兵,死伤不少,再没有补充,这城就守不住了。
何英将几家士绅送走之后,当天就有一千多壮丁登城。
不过,何英将他们分别安插在各处之后,就看着北方的狼烟。心中暗道:“此刻燃起狼烟的人,莫不是张轩,他在城外也不知道能坚持几日,还有,真正的援军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来啊?”
开封城下,篝火连天,蔓延数十里,城上与城下的交战,昼夜不息。
李自成带着几分疲惫,看着这个开封城,从腊月二十三日,打到正月初十,已经打了小二十天,两边伤亡都不小,但是开封城依然岿然不动。此刻李自成心中也有几分疲惫了。
“是不是,该撤退了。”李自成时不时问自己这个问题。
“拜见大将军。”只有牛金星与宋献策,顾君恩三人进来。
“坐。”李自成转过头来,说道:“我现在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如何决断。”随即李自成将李信的书信递给了三人,三人传阅之后。对视一眼。顾君恩说道:“却不知道大将军有何疑虑?”
顾君恩是陕西老人,其他也不是单纯的谋士,逼急了,也敢提刀上阵的主,不过,现在李自成队
伍吃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的,但是能让李自成相信的人却不多,闯营之中很多行政事务都落在顾君恩头上,顾君恩的位置,就好像是罗戴恩在曹营之中的位置一样。
不过,现在情况有一些变化,顾君恩也处理不了这么多事务,于是牛金星,宋献策都加了进入,而牛金星最近拉了一大批人,几乎要将顾君恩的实权给架空了,好在顾君恩不在乎这个,他反而想彻底摆脱这些事务,下去带兵。
闯营现在从不少兵,只少将领。不过,这并不意味顾君恩与牛金星关系很好,他说道:“李先生已经在书信之中说了得很明白了,郾城之事,无关紧要。是否救援要看能不能攻下开封城,如果闯王觉得攻不下开封,那就撤军。如果开封有望攻下来。不管是郾城,还是临颍都不要紧,只要左营进入祥符境内。否则攻城就不能停。”
李自成说道:“顾兄弟意思我明白,大事要紧。”李自成心中却有一些失望。他明面问得是救不救援,实际他想知道,这开封城能不能攻下来。只是他却不能开口,毕竟数十万将士正位开封城舍生忘死,此刻又怎么能说丧气话吗?须知他不是别人,而是大军主帅。
“大帅,这个消息有谁知道?”牛金星忽然说道:“请速速封锁消息,大帅不要忘记了,将士们有一些家眷还在郾城,而且曹操的女婿就在临颍,如果不封锁消息,恐怕会军心不稳。”
李自成心中一动,他差点忘记了这事情。郾城会盟之时,有一些伤员家眷留在郾城。罗汝才也将张轩安排到了临颍,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义军之中有家眷的,无不是军中骨干人员。
“将那个信使关起来。”李自成说道:“封锁消息,不许任何知道这一件事情,还有李信的信使,控制起来,不许外人与之接触。”
李自成将这件事情处理完之后,让三人各自去忙碌了,自己背手遥望开封城,在黑夜之中的开封城,不像是一座城池,好像是一头猛虎,低伏在地面之上,磨砺爪牙。李自成有几分烦躁了。
一连十几天攻城不断,但是根本没有一点进展,唯一有进展的只有死亡人数,至于对方死亡人数,李自成也不知道。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实在不甘心灰溜溜的逃走,但是他知道,时间一长吨兵于坚城之下,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再攻五日。”李自成心中暗道:“五日之内,攻下开封府则什么也别说了,如果五日之内攻不下开封府,就假借救援郾城之名撤军吧。”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七十四章 临阵
第七十四章临阵
小商桥是临颍县与郾城县的交接,距离临颍县三十多里,距离郾城二十多里。对于在驻扎在郾城城外的左营而言,几乎已经是呼吸相连了。所以张轩一来到小商桥,根本不敢休息,唯恐左营大军突然来到。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他立即下令扎营。
数百辆大车,一字排开,卸了马匹。用铁链相连,顿时一堵城墙凭空建立起来,所有的火炮都拿出来摆好,随时都准备射。
张轩随即安排人分批吃饭。
所有人加餐,在小商桥以北有几十匹战马战死,全部给将士们吃。吃过午饭之后,张轩还有他们继续劳作,扎下营盘。不过这些事情就交给了张质来办。而张轩关注另外一件事情。只见数人将雪地扫干净,弄了一些干柴,干马粪,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1t;i>&1t;/i>
张轩一声令下,立即点火。
这些东西一点燃,就有滚滚狼烟,几乎有数人合抱之粗,冲天而起。火堆四周几乎让人无法站立。不是热的吗,而是呛的。
这就是张轩用来联系城中的手段,他在这里就不会再前进了,他唯一的做用,就是坚定城中将士的守城之心。只要能坚守十日,李自成的大军,也就会从开封城下回转了。
不管是出了什么样的小意外,张轩这一出出战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剩下的不过是坚守而已。
“坚守十日。”张轩心中暗道:“我倒要看看左良玉拿什么冲开我的车阵。”他转眼之间,忽然感到一阵反光,他在小商桥之上低头一看,却见河面冻得结结实实的。几乎成了一道冰河。&1t;i>&1t;/i>
张轩的脸色刷一下白了。
一条冰河,如何能挡住左军大军北上,张轩万万没有想到,他千算万算,还是误了一处。他所有战略构想都成为泡影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
“属下有罪,还请将军责罚。”张质跪在雪地之中,丝毫不觉得雪已经打湿了裤腿。
“与你无关。”张轩说道:“提建议的是你,但是做决定的是我。有事也是我的事。只是我们要怎么面对这个局面。”张轩未必没有埋怨张质的意思,只是他很克制,知道现在这个局面责罚他又有什么用处?”
“其实将军不用太担心。”曹宗瑜说话了,他说道:“虽然小商河是挡不住大军,但是小商桥依旧是左营北上的必经之路,今天,罗岱就陷入雪窝子里面了,而整个河道被冰雪覆盖,雪还没有化,知道哪里是虚,哪里是实。故而左&1t;i>&1t;/i>
营北上,必然要走这一条路。我们扼守这里,依旧能屏蔽临颍,不过,要防左军攻我营不克,绕道别走,而且中原大地,一马平川,纵然小商河现在没有结冰,到时候左营想渡,还真不能渡?”
“天下之间没有渡不过的险要。”张轩心中暗道。不过这个时候却又不能退回去。张轩中正在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如何听见有人喧哗道:“来了,来了。”
张轩立即向南边看去。
大队骑兵来到了。
似乎是野外没有人怎么走动,雪地平整之极,马蹄还没有将脚下的积雪给踩结实。大队骑兵来得并不怎么快。不张轩站在马车之上,极目远望却见南方全部是人影马影,一时间看不清楚多少,只觉得满眼都是。&1t;i>&1t;/i>
“最少有五千骑。”罗岱只是瞄了一眼,就报出数量。说道:“不过,将军不用担心,咱们这阵势,就是不怕骑马,再多的骑兵也不过是一盘菜而已。”
张轩很想对罗岱说我哪里害怕了。他也注意到自己的小腿肚在不自然的抖动,他无法控制。张轩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心理建设。觉得自己早已心坚如铁了。但是此刻心中依旧忧心忡忡。
之前,张轩不过是在他人帐下听令。做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但是此刻他却有掌控全军,最少以战场为中心的数百里之内,除却郾城之中被围得死死的友军之外,没有另一支可以来支援的友军了。
张轩必须依靠自己独撑大局。他如何能不慌张,不过,再慌张也不能表露出来,一脚踹在罗岱身上,说道:“你废话什么?下去休息,这里没有你的事情,等将人打退,我还指望你追击的,到时候要是变成软脚虾,我可饶不了你。”&1t;i>&1t;/i>
“是。”罗岱这次没有跟张轩贫嘴。
张轩说道:“曹兄,这第一阵就交给你了。”
曹宗瑜说道:“末将定能挡住敌军。
张轩说道:“邓和你守左边,王进才你守右边,我就在之后,看着你们大破官军。”
“是。”邓和与王进才纷纷应和一声都下去安排了。
张轩就在曹宗瑜车阵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搬到这里一张太师椅,张轩坐在上,一只手托腮,一只手轻轻的在扶手上打着拍子,口中轻声哼道:“万箭齐,兵临城下,谁与我共天下?”但是他嘴中的调子与手上的拍子完全不合,早已错到姥姥家了。连歌词都串了。
“镇定,镇定。”张轩心中想道:“即便我不镇定,也要装出镇定来。现在所有人都看着&1t;i>&1t;/i>
我。”
数千骑兵在阵前五百步之外停下了脚步。左梦庚从怀里掏出千里镜抽开,观看对面的阵势,却见对面以奇怪的马车用铁链连在一切,士卒都手持长枪,刀盾等着肉搏,然后目光聚集在张轩身上。
“装模作样。”左梦庚说道:“冲过去,将贼人头领的级给我拿来。”
左青手中没有千里镜,这个时代千里镜还是一个稀罕玩意,不过他也能远远的看见对面的情况,虽然看不真切,但是却也看得明白。这阵势好像是一个小城一样,不好用骑兵来冲。
他说道:“少爷,这---”
左青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左梦庚打断了,左梦庚说道:“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必须让我爹来说。”&1t;i>&1t;/i>
“不,不,不。”左青立即说道:“属下这就去办,属下这就去办。”
他立即下去布置,不过,左青虽然打仗本领不强,但是这里的状况还是明白的,将麾下几个将领召集在身边,说道:“等一会先冲一阵,贼人摆出这个阵势,要是没有火炮弓弩,定然是不可能的,最有可能是贼人将火炮弓弩给藏起来的,你们这一次上去,就绕着转来圈,将贼人的火炮弓弩给我弄明白,然后退回来便是了。”
“是。”左青麾下的将领齐声说道。
左青一挥手,让他们去了。
不过一会功夫,千余骑准备好了,缓缓加,开始向张轩阵势这边冲过来。
张轩的呼吸瞬息之间一紧,瞬间刻意放平缓起来,不过,他自己并没有觉得,其他的呼吸比之前粗重了不少。
“五百步。”曹宗瑜看着远处原来标示距离的雪堆被马蹄踹开,心中默默的念叨,他注意到,左军的马队看上冲得很猛,其实都有所保留,似乎是以数百人为一队,彼此之间都留有距离,留有空间,刻意做出规避的动作。而且地面上的积雪不浅,不大适应马儿奔跑。
显然谁也不是傻子,都是打过仗的老手,即便是庸将,最基本的套路还是懂的。
“四百步。”曹宗瑜暗道。
此刻敌军的马一点一点的提了起来,度越来越快的同时,地面的震动也越来越大,河边树木之上有一些积雪,在这样的震动之下,簌簌的落下,被风一吹,打在张轩的脸上,似乎是下了一场小雪一样。
张轩似乎没有感到这股凉意,他此刻的心跳加,血管之中的血流都在行驶。
“三百步。”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七十五章 接战
第七十五章接战
三百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曹宗瑜的呼吸急促起来,鼻下冲出两道哈气,在冰冷的空气之中,缓缓的散开。
张轩也顾不得他哼得不成调子的歌。打在扶手上的节拍,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一只手死死的扣在扶手之上。
天地之间,一时间只剩下马蹄敲击雪地的,沉闷的好像雷声。
“不错。”左梦庚放下千里镜,对这种万马奔腾的气势,非常喜欢。说道:“像回事。这一战打好了。我给父亲那个为你请功。”
“多谢少爷。”左青的眼睛移不开战场之上,兵为将有。左良玉给他麾下的将领做了一个好榜样,他麾下的将领个个都将自己的手下当成是自己的本钱,所以这个时候关乎他是否蛀本的关键,左青也不敢怠慢。
“二百步。”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曹宗瑜,曹宗瑜缓缓的举起一只手。
“百步。”曹宗瑜心中暗道,他手臂用力一挥说道:“放。”
张轩所造的马车形式好像是厢车,有两个轮子,还可以放下四根长腿支撑,士卒与火炮都躲在车厢里面,此刻听曹宗瑜一声令下,外面的车板猛地掀开一块,露出一个缺口,而一个炮口从这个缺口之中冒了出来。
片刻之间,无数火光从这圆圆的炮口之中,散弹喷射出来,阵前百余步的距离之内,掀起一场死亡风暴。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将领,看见前面每一辆车上都露出一个小小的圆形的炮口,眼睛猛地一缩,一句曹尼玛还没有说出口,一面铁沙就已经满头满脸的打了下来,他就是有凌波微步也躲不开这样的范围打击。
一时间人仰马翻,人喊马嘶,乱成一锅粥。还好左青之前有过安排,大部分骑兵一拉缰绳,调转马头,从原来留下的位置逃了过来。
而此刻张轩营中步卒才刚刚填装好,准备第二轮发射。
张轩在车厢之中设计了一个灵巧的发射装置。
其实此刻从前面看,还好像是一排放在架子上的箱子,但是从后面看却不是这样。车厢上面,与后面的木板都被掀开了,加固在前面,两个木板都是竖着放着,左右并立中间露出空档,正是炮口所在。
一门小炮放在一台简易的两轮炮车之上。而这两个直径寸余的小轮子却是固定在一段木制轨道之上,是一个小上坡,小炮每开一炮,后坐力
会让炮身窜上上坡,将炮口向下,然后有毛刷刷洗的时候就方便多了。一刷洗干净,立即放下一档,这里有支架将炮口朝上,便于装入火药炮弹。然后再放下档,就固定在炮架之上,开始下一次发射
这是张轩与王大炮绞尽脑汁,想出来尽量省力的装炮模式。
即便如此这炮发射的速度也不会,最快不过是一分钟一炮,当然,也许是炮手还没有熟练的原因。不过,一分钟一发,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相当的高速了。
对于骑兵,一分钟的时间足够他们从百余步外,冲进阵中了,这是张轩为什么一定要厢车的原因。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稍稍接触,就退走了。”张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曹宗瑜身后,皱起眉来说道。
“我猜他们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我们火炮,将火炮试探出来,自然要离开了。”曹宗瑜神色有些凝重,刚刚那一轮炮,看上去打得人仰马翻,其实不过打死几十个人而已,对于大队人马来,根本算不得什么损伤。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左梦庚此刻也在问左青,不过,他满脸铁青,胖乎乎的圆脸居然也有一种威严的感觉。
“少爷,我只是在试探,试探贼人到底有多少火炮?”左青连忙说道。
“那么现在试探出来了吧。”左梦庚的脸色稍稍好了一点,说道。
“少爷。”左青说道:“贼人的火炮众多,阵势严密,要不,我们向大帅请些大炮来吧,敌人的炮虽然多,但是都是小炮,射程有限,只要有大炮远远的射击,绝对能大破贼人的。”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第一次打仗,就想我爹请援。你觉得我爹以后会怎么看我?”左梦庚说道:“我不管你怎么打,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今天晚上之前,我要你夺回来小商桥。否则,----”左梦庚冷哼一声,说道:“你知道的。”
“左十三。”左梦庚忽然说道。
“奴才在。”左十三猛地出列跪在地面之上,说道。左十三是一个矮状的蒙古人。也是左良玉安排在左梦庚身边的人,他带着数百骑兵,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左梦庚的安全,完全听左梦庚的命令。
“在此列阵,敢退者立斩。”左梦庚说道。
“是。”左十三说道。
随即左梦庚数百骑兵列成一线,刀出鞘,弓上弦,目光炯炯的对着左青的人马。
左青心中暗地埋怨,但也毫无办法。其实
也是张轩的阵势摆得太快了,上午还是数百骑兵交战,左营自然要派出骑兵来攻,如果提前这知道张轩的阵势是这样的,左良玉根本不会派左青过来,而会派一支步营。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身后什么也不懂的二世主压着,只能拼了。
当然不管怎么拼,他左青左将军是万万不会上阵。他只在后面指挥便是了。
“你们分成两拨,前面一拨吸引炮火,第二拨乘着他们火炮发射的间歇,冲上去,他们不过一千多人,只要冲过这一道车墙之后,下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你们要记住,这一仗是在左少爷面前打的,如果你们谁能得左少爷青眼,下半辈子,就等着吃香喝辣吧。机会难得,好好珍惜吗?”左青没有办法,只好照做,只是心中暗暗在滴血,这是他的本钱,他麾下如果被打残,想要补充,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老子也要先活下来,才会有以后。”
“小心一点,看后面的督战队。莫要被人杀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冲一阵试试吧,说不定对面只是一个花架子而已。”
所谓骄兵悍将,就是指这些人,这些常年刀头舔血的将士,对自己的上峰,到底有多少尊重,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逼得狠,说不得就敢跟上面动刀子。这年头,不仅仅是朝廷调不动下面的将军,下面的将军对自己的部下,也未必有多少控制力。
一时间,左青的部下传出来一阵阵的议论之声,不过声音都压得很低,没有多少人听见而已。
“杀。”左青所部第二次冲击来了。似乎是因为左青按左梦庚的意思安排的,左梦庚此刻看得眉飞色舞,一管千里镜死死的握在手中,不舍得放下来。
这一次,左青将自己所有的人马都撒出去,全面冲击张轩的阵势。
张轩阵势不长,就是沿着小商河列阵,大致能分成三段,一段就是正面,也就刚刚交战的地方。而两侧就是邓和与王进才把守的地方,这一次数千骑全部冲了上来。
将张轩百余辆车摆开的阵势给包圆了。
不过,即便如此,攻击的重点,依然在曹宗瑜这里。
不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小商河,邓和与王进才一边挨着小商河,而小商河河岸被雪覆盖着,看上去一马平川,但是跑上去才知道,那里是坑,一连陷了好几匹马之后,他们不敢再试了。故而压力都转移在正面之上。
“开炮。”“轰。”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七十六章 二胜
第七十六章二胜
“开炮。”“轰。”
除却第一波的齐射之外,曹宗瑜就不去管炮手的问题了。他将他剩下的数百将士在车阵之后列阵,因为他知道,虽然火炮数量不少,射击频率也很高,但是远远没有到将敌人打的冲不上来的程度,只要咬着牙硬挺着伤亡,还是能冲上来的。
“咚。”的一声撞击之声,一匹马想冲马车的间隙之间冲出进来,高高跃起的时候,却被铁链绊住了脚,连人带马摔进了阵中,根本不用看,看人与马扭曲到这个程度,就知道马或许还有气,人定然是无救了。
也许是后退必杀,激起了左军的士气,也或许是左军本来就是一支相当有战斗力的军队,此刻显露出他真是的战斗力。
“夺夺夺。”一连串的箭羽射了进来,一部分钉在车板之上,还有一些穿过车与车之间的空隙射了进来,一连射翻了好几个人。
曹宗瑜抽刀在手,一连劈开几根长箭,说道:“准备好,标枪。”
顿时一枚枚标枪飞出来,有数名骑士被打翻在地,不过更多的还是被火炮的喷出来的散弹收割性命。
纵然火炮不能完全覆盖眼前百余步的空间,但是敢在这里停留就要时不时的承受火炮的火力收割,性命薄如张纸。
“咚。”也不知道谁激发起凶性,或许是自期必死,居然硬生生的撞在马车之一声,此刻厢车也暴漏出一个弱点,那就是这厢车的重心太高了,不管是上面的炮手,小炮,还有火药,重量全部在上面,被一匹马儿拼死一撞,整个厢车都开始颤动起来。连续两匹马撞在上面,顿时将厢车给生生的撞翻了过去,在外面的车轮飞起来,厢车上面的人顿时滚落下来。要不是火炮早已固定好了,这火炮也能摔下来。
此刻彼此相连的铁链起了固定作用,虽然这一辆厢车,一面悬空,但是已经被铁链拉住,并没有摔倒在地面。
不过,这也要正在死亡之中挣扎的左军骑兵看到了机会。
炮手摔下来,就有了火力缺口,大量骑兵冲了过来,有是两三匹战马生生的撞了上去。巨大的力量好像是一只巨手轻轻一拨,整个车阵顿时向里面陷了一个缺口,不仅仅原本侧翻的厢车倒地,连紧挨着这辆车左右两车,也被拉起了一脚,炮手在车上待不下去,纷纷跳了下来,四五门火炮停火了。
顿时战场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
“杀。”一
时间喊杀之声在这小小的缺口,爆发出来。
虽然翻了好几辆车,但是铁链依然绷紧,作为一道屏障。而曹宗瑜就在缺口之后列阵,数十人摆出一个密集的长矛阵,无数长矛密集的好像是刺猬一样。
此刻左军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骑兵纷纷下马做战,无他,这里又是铁链,又是翻车的,没有战马奔驰的空间,骑马反而碍事。不要以为骑兵下马就不会战斗,这是完完全全的误解。甚至这些骑兵在马上的功夫根本不逊于马上。
不过,这一次还好,有这些障碍物,曹宗瑜的部下又保持队形,手持的都是长兵刃。而骑兵大多用的都是马刀。双方交战的时候,还是曹宗瑜占便宜。
缺口相当之小,故而上不了太多的人。张轩也只能敢着急。他早已坐不住了,但硬逼自己坐下去,坐在太师椅之上,双手藏在袖口之中,死死握住,一丝丝鲜血从手心流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指甲已经插进肉中,他自己还丝毫不觉。
“将军。我们要不要上。”秦猛吴来庆有些坐不住了。吴来庆的部下数百精壮,都在张轩的后面站着,只等一声令下,进入战场。
张轩摇摇头说道:“坐下,好好休息。”
这才是第一次接战,张轩要在这里即坚持十天,要面对的局面多了,他必须留够足够的后手,再者,张轩相信曹宗瑜,既然他将战事交给曹宗瑜了,曹宗瑜如果觉得坚持不住的话,定然会求援的。
他不会越俎代庖。
此刻的曹宗瑜没有在交战之中,但已经在最前线了,鲜血都喷到他的脸上了。不过,他依旧岿然不动,眼睛都不眨一眼,沉着的指挥他的部下,一波波的上前,长枪与刀盾手密集的配合,让这些骑兵在坚韧的步阵之前,无功而返。
曹宗瑜与罗岱不同。
曹宗瑜从来没有想过当一个冲锋陷阵的猛将,他从小的教育就是让成为一名帅才,如果有必要话,他也会阵前搏命,而现在,在曹宗瑜看来,根本没有必要上阵搏杀。此刻的张轩营已经不是几个月之前。
首先,从军官之上,大部分军官都是张轩与曹宗瑜从南阳挑出来拿些是士卒,经过几个月的训练之后,已经成为张轩所部的骨干,而是士卒大多是保定降兵,还经过了张轩一阵筛选,不适合打仗的都安排到其他地方了,所以张轩所部满额三千人,但实际上张轩所部大概有三千五百人以上,再加上后勤人员直逼四千大关。
而且都是老军伍,杀
过人见过血的,有经验,再加上张轩的严厉训练,早已不是当初见人一冲就战力不稳的新兵了,这样的阵势,还远远不到让他们崩溃的时候。
“大人,炮来了。”曹炼大声说道。
他身后有几个人,抬着两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刚刚拆下来的火炮。
“好。”曹宗瑜眉头一挑说道:“所有人让开。”
顿时排列整齐的阵营顿时裂开两道缝隙,两门火炮推了出来。
“不好。”就在这两头火炮被推出来的时候,左军有见识的人,不由大声的高喊:“快退。”
但是这个时候那来得及啊。
“轰,轰。”两声炮响,顿时将几十个人打成了筛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临死之人喊出的“快退。”引起了连锁反应,还是左军的士气消耗殆尽了,毕竟是人不是机器,不会看见这么多损伤而无动于衷。一时间整个战场之上,好像潮水一样,退潮了。
“快。”罗岱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大声说道:“打开缺口,让我出去。”
立即有人在两侧推开了几辆厢车,罗岱带着百余名骑兵冲了出来,罗岱身先士卒,一冲到外面,根本不管后面的人,能不能跟的上。似乎要独自一人,硬生生冲进敌军之中。
好一个罗岱。
虽然左军承受不住伤亡,有撤退之意,但是这个时候,左军还能保持秩序。毕竟作为左军精锐,胜仗打过,败仗打过。不是那些雏鸟,一败就不知道怎么好了。
在罗岱奋不顾身的冲杀之下。罗岱麾下百余名骑兵,都士气爆棚,勇不可当。打了左军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罗岱虽勇,不过一人而已。罗岱所部虽然打得很猛,也不足二百骑而已。如果这个时候,左军收拾残局,缓缓的撤退。罗岱也没有什么办法。
毕竟,人数相差太大了,罗岱还要提防被左军给吞了。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左军居然自乱阵脚。
左梦庚远远见这一战居然打成了这个样子,气得七窍生烟,几乎要咬碎钢牙,大声说道:“左十三,还等什么,行军法。后退者斩。”
“少爷,不能啊,少爷,不能行军法啊。”左青脸色都白了,说道:“法不责众,这样会激起兵变。”
这个时候左青再也不能由着左梦庚的性子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七十七章 兵乱
第七十七章兵乱
“让开。”左梦庚一脸铁青。他第一次打仗,就打了一个大败仗。他不敢想象他该怎么父亲面前解释,。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他绝不承认失败,他要重整旗鼓,他要再战,他要挽回局面。
“左十三,你立即去,敢退后者斩。”左梦庚双目瞪圆,一道道血丝充满眼眶。左青也不敢再劝。
“是。”左十三是一个蒙古人,他在关内没有根基,他所能依靠的只有左家,他能卖给左家的只有武力与忠诚,故而他不管左梦庚什么命令,只要接到命令就立即去做。他带着几百骑兵猛地冲进败兵之中,连杀几十人。
左十三带起左梦庚的亲兵来回奔驰,长刀上鲜血淋漓,大声呼喊道:“少将军有命,敢后退一步者,杀,带卵子的就给我杀回去。”
“大哥,怎么办?”溃兵之中,几个人簇拥着刘诚。
刘诚是左军之中的一个小军官,身边的人都是他的生死兄弟。刘诚骑在马上,环视战场,说道:“向东走,他管不了太多。战场这么大,他拦不住所有人。”
刘诚躲着左十三,但是左十三却一眼就看中了刘诚,左十三心中暗道:“现在这局面,杀几个小兵,根本没有什么用处,只要杀一两个军官,才能立住威,震慑全军。”而被十几个生死兄弟簇拥着的刘诚,在左十三看来,最为合适。左十三招呼左右,驱赶重重败兵,冲到刘诚身边,一出手就是辣手,杀了刘诚身边好几个兄弟。
刘诚顿时红了眼。
战场之上,没有几个生死兄弟护住,他根本活不下来,胞泽之情,胜过兄弟,刘诚大喝一声,道:“兄弟们,他们不给我们活路,和这些臭鞑子拼了。”
刘诚与身边的人抢先动手,其他士卒早就忍不住了。一时间纷纷动手。
左十三承受的压力顿时大增。一边拼命压制溃兵,口中说道:“尔等敢对抗左将军军威吗?”
刘诚暗中搭弓,喝道:“去他妈的左将军。”
“崩。”的一箭,正中左十三的咽喉。
左十三什么也来不及说,就从马上栽倒在地。
左十三一死,左梦庚的亲卫,顿时做鸟兽散。
左青见此,就知道大事不妙,二话不说,拉着左梦庚的缰绳就走。他可不敢将左梦庚丢给这些乱兵,这些乱兵发起疯来,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左梦庚一时间也被吓住了,他嘴中不住说道:“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他一直跟着左良玉在军中,他记着军中任何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得罪,不用说这些,被他视为粪土的小卒子,就是那些大将也不敢得罪他。此刻这些粪土居然向他的亲卫动手。一时间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这是怎么了?
左青与左梦庚一走,这败兵更收拢不住了。一时间散得满山遍野。
罗岱见此,虽然不知道左军后面出了什么乱子,决计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二百骑所向无前,早已忘记了张轩的叮嘱。一心往南边冲。
不过,罗岱人手还是不足,左良玉的骑兵总就不是笨蛋。罗岱来回冲杀,追得马力不足,只好回军,不过,他回来的时候,也不是他自己。
他带刘诚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刘诚的部下大概有百骑左右。
罗岱见了张轩,将刘诚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张轩。也将左军内乱的内幕告诉了张轩。张轩才知道,他这一场意外的大胜,根本是拜左公子所赐。
张轩感慨之后,又开始思考如何处理刘诚之事。
“刘诚是吧。现在我给你两条路。”张轩看着刘诚,目光炯炯,充满了侵略性,说道:“第一条,将你的马匹留下来,我放你走,从此山高水远,各自保重。你想怎么办都行。第二条,就是加入我麾下,任马队百户。作为罗岱副手。不过,我军的军令,却是容不得一丝含糊的,话先说在前面,如果之后出了什么差错,可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张轩虽然希望受降这百余骑士卒,毕竟张轩现在缺少的就四条腿的东西。不过,张轩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且他要独立面对左良玉,最少要在这里坚持十天,故而内部绝对不能出一点点问题的。
刘诚的到来,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大人,我愿意归降大人,从此忠心不二。”刘诚毫不犹豫的说道。
“能说说你为什么不离开吗?”张轩好奇的问道。
刘诚带这几分苦笑说道:“若是前几年,我定然带着兄弟们去当响马,但如今河南各地都是土围子,我和手下这百余兄弟,恐怕连一个围子都打不开,想要打破土围子,找口吃的,必须与别人合伙,一定要与人合伙,何不找一伙大的,闯王如今气象,义军之中,谁能相比。投谁都是投,何不投闯王?”
张轩心中微微一凛,李自成的声望一至于斯?他暗暗忧心,不过,此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张轩说道:“好,你就是我张轩的手下了。”
刘诚说道:“末将拜见将军。”
张轩打发了刘诚之后,将罗岱叫过来,说道:“人马都归你了,但是他如果有什么事情,我拿你试问。”
“好说好说。”罗岱说道:“姓刘的在我手中玩不出花样来。”
张轩心中暗道:“但愿如此吧。”他没有心思花费在刘诚身上,他立即去找曹宗瑜,问道:“情况怎么样?”
这一战是一场不小的胜利,战死不足百人,但是打死数百人,活马俘获了一百多匹,剩下的死马正好为将士们加餐。不过有一个问题,也引起了张轩的注意,就是厢车的重心问题。
“有一个解决办法。”曹宗瑜说道:“只能将车下面给埋起来,不过,如此一来,下次想要移动的时候,就不好移动了。”
这个时候,这个天气,当然不能,也不可能用土埋起来,只能用雪。
雪一冻结实之后,相当之坚硬,足以固定好厢车,不过,这样一来,他再想移动就不大好办了。几乎从将厢车从移动工事,变成的固定工事。这样并不是太好的。张轩想了想说道:“我们能不能用这些冰雪建造一堵墙,将这厢车给撤下来。”
“撤下来?”曹宗瑜重复道。
“对。”张轩说道:“一旦有一个万一,我们能不能在行军之中抵挡左营,就要靠这些厢车了,是万万不能将他留在这里的。否则火炮都无法运了,不过,就地取材,用冰雪建造一道矮墙,将火炮直接放在矮墙之上,而且这冰雪也好就地取材。”
张轩看着不远处的小商河。
正月初四一场大雪之后,今日正月初十还是银装素裹的样子,特别是河道附近,大堆大堆的雪,有足够的车辆,人手工具,堆起来一道雪墙并不是难事,再往里面添加一些东西,浇上一些水的话,就是一道冰墙,也是相当结实,足够他们用上一段时间了。
一场小胜,并不足让张轩放心。
张轩继续说道:“我一直担心,如果敌人从我的后面进攻怎么办。他们如果断了小商桥,我们可就在死地之中,故而一定要在北岸有所准备。我准备将这些车放在北岸,以防万一。”
张轩在知道小商河的不可靠之后,一直在心中默默的思量这一件事情。此刻才说了出来。
曹宗瑜默默点头。
他们两人一商议好,就安排下去,分派人手,各自去挖雪取冰,先打造一堵雪墙,然后再准备撤去车阵,不过将火炮留下来。
第七十八章 托天王
第七十八章托天王
左营之中。
左良玉眼角微微抽动,他本来不过是给左梦庚脸上贴金,在左良玉想来,闯营与曹营的主力都在开封,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而左青所带领的骑兵,也是他的老底子,战斗力还是有,对付这些寻常匪类,应该是手到擒来,但是万万没有想会大败而回,而且败的这么惨。
不过,瞬息之间,左良玉已经做出了决断,他没有问到底什么情况,说道:“左青,你可知罪?”
左青顿时觉得头皮一麻,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不敢与左良玉顶嘴,说道:“属下知罪。”
左良玉说道:“知罪就好。来人,此人丧师,损我军威,拉出去斩了。”
左青大惊,他已经预计到他要给左梦庚顶罪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一条小命都没有了。他不由挣扎起来,在他看来顶罪可以,反正给领导背黑锅,是每一个狗腿子的必备技能,但是要丢掉小命,却是敬谢不敏了。
他刚刚张开嘴,还不等说话,就有人将一块破布塞了进去,于是他想说出的话,只剩下呜呜呜之声。
“想想,你的妻儿家小。”按住左青的人侍卫在左青的耳边轻声说道。
左青身子一僵,身子顿时软了下来。目光含泪看着左良玉。
左良玉说道:“放心吧,你虽然犯我军法,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跟着我鞍前马后的老人,你的家小我会照顾的。你安心的去吧。”随即左良玉手一挥,左青被拉下去,不过片刻,斩讫来报。
这一会功夫,左良玉已经了解到战事经过了。
对自己生了一个如此草包的儿子,实在无奈的很,但是不管怎么说,贤也是我儿,愚也是我儿。难道就因为他并不成器,就不去管他了吗?不过,左青再怎么说,也是一员大将,虽然很多人对左青并不是太喜欢。但是兔死狐悲,恐怕再想让左梦庚立功劳,就不大好办了。
毕竟有些事情是瞒不过去的。
左良玉只能先将这一件事情放一放,这一战他也看出来,驻扎在小商桥的贼军,是一支劲旅,不大好对付。他想了想,说道:“传常国安来见我?”
不过片刻之后,一员大将过来,跪倒在地,说道:“卑职见过大帅。”
常国安乃原乃流寇,后投降官军。在江湖上有一个匪号,叫做托天王。左良玉选他,也是有原因的,现在
的左良玉麾下三分之二是跟着左良玉的原官军,不过,其中左良玉能直接控制的也就一半,其他是各方官军暂时归属于左良玉管辖而已,剩下的三分之一乃是流寇。左良玉的军纪有此恶名,其实也拜这些降兵所赐,当然了也可以说双方臭味相投。即便是左良玉本部的兵马,军纪也不是多好的。
这些流寇虽然跟着左良玉,但是左良玉并不是太放心的,故而很多什么都想削弱一下了,当然这也是让流寇将领表现出对朝廷的忠诚,怎么表现,不就是任劳任怨吗?等时间一长,也会接纳为亲信的。
“如果流寇有一支兵马驻扎小商桥,大约有五千人上下。”左良玉说道:“左青这废物,居然败了,这一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啊。”
“请大帅放心,卑职定然将贼首的首级斩下来。为大帅解此忧。”常国安说道。
左良玉微微一笑。安抚几句,就打发常国安去了。不过天色已晚,再发兵已经是明日了。
第二日一早,常国安大军出营,是标准的官军配置,马三步七,还有不少火器,火炮。看上去比官军还官军,军中多有秦人,看上却骁勇异常。一场大战就要爆发了。
经过一夜的冰冻,张轩第二日检查雪墙的时候几乎已经成为一座冰墙了,张轩抡起一柄重锤,狠狠的砸了上去。“当。”的一声,铁锤被冰墙给震开了。只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这冰墙高不过胸,都是用积雪堆积,然后用铁器夯实,浇上水,中间还插着碗口粗的木料,在冬季,这工事要比一般的寨墙要结实多了。
“报。”刘诚说道:“敌军已经出营了,看旗帜是常国安。”
“常国安?”曹宗瑜听这个名字有一点熟悉。
“就是托天王。”罗岱说道。
张轩并不了解这个人,等曹宗瑜与罗岱一起讲解之中,张轩才知道常国安,也就是这位托天王,居然是当初张献忠,罗汝才一起进川的义军一支,在玛瑙山之败之后,杨嗣昌招降流寇。就是罗汝才杀使明志,说贼不杀贼的时候。当时被招降的人马之中,就有常国安。
这也是张献忠为什么那么恨叛徒了,张献忠在叛徒手中吃得亏,比在官军手中吃的亏还多,凡是义军反正为官军之后,对付义军,比寻常官军的手段还毒。
“常国安这个人怎么样?”张轩问道。
“我没有怎么接触过。”曹宗瑜说道:“不过,也
知道托天王是在陕西起兵的老贼,征战天下几十年,是一员老将。好对付的话,早就被杀了。”
他们说话之间,常国安的哨骑义军来到了张轩阵前。
罗岱自然不允许常国安的哨骑如此嚣张了,立即带着自己麾下骑士冲了过去。故而在两军阵前,数百骑兵在往复厮杀。
不过,他们的厮杀与大军厮杀并不一样,不过相互驱赶,弓箭来往,相互拼杀的局面比较少,也没有人为此搏命。在上午十点左右,常国安大军到了。常国安遥遥看见对面张轩的阵势,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
看着一道蔓延开来的雪墙,再看上雪墙上面一时间数不清楚的炮口,他立即知道,这一战恐怕不太好的打。如果仅仅如此的话,不好打也就不好打了,常国安能在乱世之中,混成如今这个一个局面,绝非打不了硬仗之人。
“全军休息,令后营安营扎寨。”常国安说道:“并派出探马,我要知道这一条河,有没有其他可以渡河的地方。埋锅造饭。”
知道是硬茬子之后,常国安也没有想过一战而下,选择了稳扎稳打,先扎好营盘,摸清楚对方的底细。他问身边的将领,说道:“看对方的人马,并不是新手,这个姓张的,到底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吗?”
常国安麾下的人都是在流寇之中厮混过的,各有各的人脉。不要以为官军投了流寇,或者流寇投了官军之后,彼此都相逢如路人了,见面就厮杀。错,大错特错,什么叫做兵匪一家,左良玉与张献忠都是老交情,更不要说这些手下之人,各有各的人脉,甚至曹营之中,也有他们的好朋友,到了战阵之上,不得不放手拼杀,是一回事,平日里通传一个消息,是另一回事。
“大人,我在敌人的哨探之中,看见一个熟人,就是曹营的罗疯子。”
“是他。”常国安皱起眉头,他说道:“难道对面是曹营的人马?”罗岱罗疯子,在义军之中也是有些名声的。
“不是。属下听说一则传闻,就是曹操将罗疯子派给了自己女婿。他女婿好像是姓张的。”
“你是说玉娇那个丫头,都嫁人了。”常国安说道:“也是,算算也十**了,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不过看在曹操的分上,我给他一个机会,派人到对面走一趟,就说,我与他岳父是老相识了,如今不得已兵戎相对,但还是记挂长辈的交情,他只要退出小商桥,挖既往不咎。如果不答应,就休怪我这个当叔叔的不地道。”
第七十九章 常国安
第七十九章常国安
在常国安观敌料阵的时候,张轩曹宗瑜等人也在看着常国安一行人。常国安的使者很快就被罗岱接了过来。
王九斤乃常国安陕西乡人,跟着常国安时间最长,故而最得常国安信任,这种代表他送信的任务,大多都是他来的,他如今也三十有四,屡经战阵,对战阵之事也算是熟悉之极,一入张轩营中,就不知道不好对付
却见一个个士卒身上都鼓鼓囊囊的,头上还带着帽子,让他觉得自己的衣服有一点单薄了。有一点寒意。
的确,张轩一视同仁,几乎收刮干净整个临颍,就是为了让他三千人马吃饱穿暖。不要小看这一点,这个时代,不管是明军还是流寇之中,都有大把大把的吃不饱,穿不暖的士卒。
仅仅从这一点上,王九斤就知道,这是精锐。
更不要看,这士卒的站位,看上去松散,一群一群的,但是王九斤都能看见,其中他们都是一个人为中心聚在一起的,王九斤心中暗道:“这大抵是他们的长官吧。
再看看一门门火炮,都是新铸的,还有明亮的刀枪。
“是硬茬子。”王九斤心中暗道。
“小的,拜见曹营驸马。”王九斤远远的看到张轩,顿时心中生出一股妒意。心中暗道:“这不就是长了一张好脸吗?”
张轩心中暗暗奇怪,他有过很多称呼,但是被人称为曹营驸马,还是第一次。他说道:“起来吧,却不知道常将军派你来有何事?”
“我家将军挂念长辈的情分。”王九斤说道:“给大人您一条生路,您就此撤军,将这小商桥让给他。他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放您一条生路。如果您执迷不悟的,就休怪他不讲长辈的情分了。”
张轩冷笑一声,说道:“我看在两家之前的情分之上,放你一条生路,我不杀你,你走吧。”
王九斤可不是什么硬气的人,听张轩放他走,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张轩对曹宗瑜说道:“看来,我这位长辈,今天不会进攻了。”他说话之间,回头看见狼烟。
如今的狼烟没有当初的粗了,但是依旧日夜不绝,就是向城中表示自己的存在。让城中坚持下去。
张轩也渐渐的积攒一些打仗的经验了,自然能看得出来,常国安根本没有想过什么长辈的情分,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而已,而
张轩在这里驻扎的本意,也不过是拖延时间,拖过十日左右,等闯王大军回还,到时候就能看左良玉的好看,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数百里之外的开封城下,不但没有撤军,还打得正激烈,想要援军,十日之内,却是远远不够了。
王九斤将张轩营中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常国安,常国安摸摸胡子,说道:“看来,曹操选女婿的本事也不错吧。传令下去,明早五更造饭,天亮列阵,日出出击。”
崇祯十五年正月十一的整整一天,双方在小商河南岸,相隔一里有余。遥遥相望,除却百余斥候在这一片空地之上,奋勇厮杀之外,其他方面平静的让人心焦,唯有远处隆隆的炮声从郾城方向传来,似乎是这一场大战之前的配乐。
过年之前,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而凌晨时分,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候,而崇祯年间正是小冰河时期最冷的时候。
说滴水成冰有一点点夸张了,但是一盆水泼在地面之上,转眼之间就变成一片冰面,却是确凿无疑的。
但是这一日,常国安大营之中,在这个最冷的时候,却沸腾起来。
张轩所部虽然都有帐篷,更多的士卒,喜欢在马车之中休息,车中火炮挪下来了,几个人挤进去,也挺暖和的。而张轩却几乎没有合眼,他合衣在一帐篷之中,闭目养神。并努力打鼾,声音远远的传出来,让巡营的士卒听见,好安定军心。
不过,就张轩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觉。这一夜张轩都是迷迷糊糊睡得很浅。
也不是知道是紧张,还是冷。在对面有动静的时候,张轩就已经被惊醒了,出了帐篷,站在雪墙之前远远的看过去。
此刻,天还没有亮,天地之间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唯有对面的篝火的跳跃,好像是一个小红点一样映入张轩的眼睛之上。说道:“埋锅造饭吧,将前几日所有的马肉全部给将士们加餐,一块也不要留了。”
张轩心中暗道:“明年的今天,或许是很多人的忌日。”
天慢慢的亮起来,虽然太阳还没有升起,但是能见度却慢慢的提升了,两个营地之中,一股股炊烟冲天而起。就在太阳动东边升起的时候,一道道金光从张轩左手边射过来的时候,常国安所部已经出营列阵了。
常国安的阵势严谨之极。
常国安千余骑兵分为两股,分别在左右两侧保护侧翼。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征调过来不少盾车,在阵前一字排开,大堆
人马都在阵后,随着盾车的缓缓的前进,而前进,一副不徐不疾的态度,显示着出一种从容镇定。
张轩带着秦猛与吴来庆,张质等人,开始迅速营地,从右边看到最左边,检查每一门小炮,以及火药,并与每一个士卒都说上两句话。安抚军心。张轩看上镇定自若,根本没有正眼看对面一眼,所过之处,似乎每一个士卒都镇定了几分。
将为兵胆,士卒们看上面的镇定自若,也就不会多害怕。只是他们却不知道张轩心中如同打鼓一样。张轩最后还是来到曹宗瑜这里,与曹宗瑜一起观阵。
曹宗瑜眼睛微微一眯,对几个炮手说道:“你们能打中盾车吗?”
几个炮手看了看,说道:“有一点远,再近一点,就能打中了。”
张轩将一套简易的瞄准办法交给了炮手,其实这种小炮,大多都是直射的,根本不用怎么操心瞄准,只要对准了打出去,就大差不差。故而张轩才能短短时间弄出来这么多炮手,反正,张轩觉得小炮大多时候,都是用来打步卒,打的就是散弹,准头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必要。不过,他也专门培养几个射得准的士卒。为将来铸造更大的火炮做准备。这几个炮手,就是张轩选出来的好手。
“好。”曹宗瑜说道:“你们几个不用等我命令,你们觉得能打中就可以打了。”
果然当盾车进了三百步的时候,一门小炮忽然发言,一枚炮弹远远的打了出去,与一辆盾车擦肩而过,越过盾车,打在盾车后面的士卒之中。虽然这小炮打这么远,力道都用尽了,但是不管怎么用尽炮弹就是炮弹,打翻几个人没有丝毫的问题。拳头大的炮弹,一连打死两三个人才砸进雪地之中。
有第一门火炮的榜样,剩下几门火炮纷纷开炮,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准头不错,有一枚炮弹重重的打在盾车之上。盾车上面的木板足足有三寸厚,这炮弹砸出一个碗口大的坑,居然没有打透。
不过,没有打透,这推车的人也不好手,有一个人用胸顶着车走,结果被一震,将胸骨给震碎了。还有几个手臂生疼,好像骨折了一样。
这些盾车有得被打穿了,有得没有被打穿,不过,不管有没有打穿,凡是挨了一炮的盾车都会停下来,一时间整齐的战阵因为盾车的进度不一,变得犬牙参差起来。
当盾车进入阵前一百步的时候。所有盾车都停了下来。
“咚咚。”进军鼓敲响了。
第八十章 常国安二
第八十章常国安二
“咚咚。”的鼓声响起了来,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面大鼓一起敲响,一时间战场之上,根本没有别的声音,有的只有这隆隆的鼓声。
“杀。”无数士卒从盾车之后跃了出来,张轩心思顿时紧了。
百步的距离,士卒的冲锋不过是一炮的功夫。这道冰墙能不能守住啊。就看此刻了。
“轰。”的一声,所有的火炮一声齐鸣。
曹宗瑜压制着不发射就是为了这个时候,无数铁沙喷出,就好像是割麦子一样,冲在最前面的数百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齐齐栽倒在地了。但是后面的士卒,好像丝毫都没有影响一样,继续向前冲去,不过一会就冲到了矮墙之下。
这道墙倒也不高,不过齐胸,当然,所谓的齐胸不过对敌人来说的,但是墙内侧,张轩设计了一层垫脚,对站在上面的人,不过是齐腰而已。
故而这不高的墙壁,就成了常国安所部不可逾越的天险,他们刚刚冲到矮墙之下,就有无数飞矛投下来,钉死一大片。而后在双方隔墙肉搏之中,大大吃亏,还有常营的士卒,发现矮墙之上有一处缺口,双手一撑就要翻上去,却见一门大炮顶住了他的头“轰。”的一声,只有一具无头尸体摔下来。
这一拨进攻,潮水而来潮水而去,除却丢下几百具尸体之外,再也没有什么留下来。
张轩暗自松了一口气,此刻他也发现自己与曹宗瑜的想法不同。在张轩看来,这矮墙就是为了发挥火炮的威力,在他的心中火炮是最大的输出力量,而在曹宗瑜的心中,不管什么样的火器,都不过是辅助力量而已,真正的决定胜负的力量,不是别的,而是不真刀真枪的肉搏。
如此不同的概念,让他们面对,敌人士卒冲破火力封锁,却有不同的态度。
张轩暗暗在心中强调这一点。
对这一次进攻的失败,常国安似乎早已知晓,败兵刚刚退下来。第二波进攻就开始了,不过,这一次进攻,这一次先开炮的并不是张轩,而是对面常国安所部,
张轩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常国安将火炮藏在盾车后面,此刻次显露出来。不过,唯一让张轩庆幸的是,常国安所部的火炮也不大,不过,虎蹲炮,佛郎机炮而已,如果现在常国安有一门红夷大炮,张轩二话不说,立即断桥撤走。
不过,即便如此,被火炮轰击的滋味也不好过。
几枚炮弹重重的砸在冰墙之中,发出清脆的断裂之声,一大片碎冰飞了起来,张轩赶紧低头,只觉得有东西重重的砸在自己的头盔之上。他再抬头看过去,却见一门火炮从横摔在地面之上。几个炮手横尸于地。
全军士卒有几分缩手缩脚的。
“给我打回去。”张轩听见曹宗瑜一声大喝,转头一看,却见曹宗瑜此刻站在矮墙之上,大声呼喝。一时间无数士卒士气大阵,那些全部换了实弹,对准盾车,和盾车后面的火炮,开始发射。
而曹宗瑜也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中,一时间无数弓箭,弹矢都以曹宗瑜为目标打了过来。而曹宗瑜拔剑在手,沉稳镇定,岿然不动,好像视这些弓弩弹矢为无物。
这个时代的火器大多都没有什么准头,无数炮弹越过曹宗瑜打到营地之中,而弓弩的射击,在百步之外,也被曹宗瑜轻松的劈下来。
常国安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双方火炮对射,其实双方的准头也都是那回事,即便是瞄准对方,大多数时候也打到别的地方去了,后面的士卒以盾车为掩护,冲上然后再被赶下来。
“大人,我们这样进攻只是徒伤士卒而已。”一名将领的说道:“要不,从郾城调过来大炮,再攻不迟。”
“如何能调得过来?”有人说道:“如今大帅攻城正急,能调过来这些火器都不容易了。想要更多,大帅也不会给的。”
“好了。”常国安说道:“这年头还少吃粮的人吗?派马队出去,破几个土围子,抓些民夫便是了。现在先看着,看曹操的女婿到底有多少本领。”
众将不管心里怎么想,都轰然应是。
常国安将王九斤叫到身边,问道:“找到渡河的地方了吗?”
“将军,没有。”王就斤说道:“河道冻的到结实,不过,河岸两边都是雪窝子,只能慢慢的找,最好的办法,还是大军填出一条路。”
“不行,填河动静太大了。”常国安说道:“张轩不是瞎子。”
此刻常国安感到有一点棘手,他固然不怕死人,但是现在打了几乎一个上午了,几次冲上去,几次打下来,虽然死的都是拉来的壮丁,但是嫡系人马也死伤不少了,常国安心中暗道:“趁着中午,猛攻一阵,如果实在不行,只能另想办法了,不过左帅哪里却是不好交代。”
太阳转向南方,阳光从常国安部下身后照射过来。
整个战场之上,炮声忽然一
停。是常部的人马撤了回来。而张轩所有火炮此刻也开始发热了,所有人都在雪拼命的擦炮,降温。
张轩这边也有调整,张轩将曹宗瑜所部撤了下来,让防御两侧的王进才部换过来。
整整一个上午的攻防,曹宗瑜部伤亡不大,但也不小,被火炮砸死,被弓箭射死,被人在矮墙之上交战捅死的,大概有八十三人。虽然不多,但已经是曹宗瑜所部的十分之一了。
一个上午的攻击重点都在这里。
而两侧并没有多少攻击,不过,张轩的矮墙是弧线的,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划分,一部进攻也落在王进才,与邓和所部身上。两部加起来才死了三十多个人。张轩又让吴来庆所部去填补空缺。
本来应该让作为预备队的吴来庆去替换曹宗瑜部,但是张轩实在信不过吴来庆所部的能力。
这些人虽然这两个训练不错,但是之前不过是匪徒,根本没有学习过正规军做战。一下子将他们派上最激烈的战场之上,万一崩溃了怎么办?所以张轩才做出这样的安排。
“将军,情况不妙。”罗岱说道:“这一次常国安用他的老本了。”
张轩也点点头,他看见了。
此刻一大批甲士拥了上来。人数不多,只有八百人左右,但都是人人披甲。个个彪悍,张轩此刻脑中冒出一个词:“家丁。”
对,这些人都是常国安的家丁。
之前的营兵,不管死多少,常国安都不会心疼一点,不过这个时候就不行了。这八百人都是跟常国安的老兄弟,也被他按照官军的习惯当家丁养起来,个个从衣着到甲具都要比张轩所部强多了。
要知道张轩营中的甲胄情况,说来惭愧,张轩也能保证他麾下几个军官,还有身边百十个亲卫有甲胄。算起来也不过不足两百副,当初保定兵的甲胄,早就被中军,马队瓜分一空,而张轩的步营的甲胄从来没有多过。
“罗岱。”张轩说道。
“末将在。”张轩说道:“准备好,在自己找准时机,侧击敌军侧翼,该怎么打,我交给你了。这一战的胜负,我张某的人头,就交给你了。”
罗岱这种人,你如果硬逼他,他反而和你顶,但是如张轩如此郑重的将这一件事情交给他,罗岱顿时有一种热血冲头的感觉,说道:“请将军放心,事情交给我罗岱就对了。”
张轩听了罗岱的话,反而不放心了。
第八十一章 常国安三
第八十一章常国安三
如果有可能,张轩并不想将罗岱放出去侧击敌军,无他,首先敌军侧翼并不是没有防备,每一侧都有几百骑护卫着,成功的几率不大。其二,有说不好听的,将来撤退的话,如果骑兵先打光,张轩根本无法摆脱敌军的追击。
而此刻,张轩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很可能常国安打了一个上午,死伤近千,不过是疲敌之计,就是为了现在这一记杀手锏。而且,他麾下的骑将,也只有罗岱一个人而已。
“秦猛。”张轩说道。
“属下在。”秦猛大声说道。
张轩整理一下自己的盔甲,叮叮当当的甲片碰撞,听起来悦耳之极。说道:“你跟我准备上阵。”
肉搏的时候,有没有一副盔甲,几乎取决定作用。张轩麾下铠甲不多,只有他亲卫队一百多人,是完全披甲的。
“将军,现在还不是动用他们的时候。”曹宗瑜说道。
现在的曹宗瑜所部是预备队,就在张轩的身边,说道:“常国安的亲卫有八百披甲之士,区区矮墙是挡不住的,必须消耗他们的士气,才能将他们赶下去,所以将军,你要等。等他们士气衰落再将亲卫放出去。”
张轩一听曹宗瑜的话,哪里不明白曹宗瑜的意思,但是更知道这意思后面的残酷。
怎么消耗他们的士气,只能有人命来堆。
张轩深吸一口气,推了推头盔,只觉得一股寒风从盔甲的夹缝之中透了进来。冷静,张轩让自己冷静下来,任何多余的情绪,都无助于取胜,甚至还拖累大局。他沉吟片刻说道:“好。”
曹宗瑜带着一种欣慰的目光看着张轩,有一种自己弟弟长大的感觉,说道:“等王进才部不支的时候,我会填进去,等我部不支的时候,就请将军出击了。”
张轩默默的点点头,说道:“将河边的火炮拆几门过来.”
张轩心中暗道:“我看你有几层盔甲,还真能挡火炮不成。”
眨眼之极,炮声又起,数百甲士默不作声的站在盾车后面。
张轩看着盾车,心中暗恨,他手中的火炮威力还是有限,百步之外,三寸厚的木板,居然击之不破,本来这火炮的准头就有限的很,击中之后,又打不破,让敌人有了屏障,张轩才如此被动。
“大炮,铁甲,火铳。”张轩心中暗道:“一样也不能少,我以后非要将这些东西都备齐不可。”
不管张轩是如何心烦懊悔,时间不会为谁
而停留。
对面火炮骤停,数百甲士猛地冲了过来。正对着这一段的数十门火炮纷纷发射,散弹喷射,不过,这些人都拉得很快,有几十个人百打翻在地,但是有更多的人冲了过来,此刻已经来不及填装了。
这些甲士身穿沉重的盔甲的,但是步伐矫健之极,来到矮墙之前,根本不停,纵身一跃踩着脚下的尸体,就已经站在矮墙之上。
“杀。”十几根长枪猛地捅出来,向冲上矮墙的甲士下三路招呼,最先冲上去的人吃痛不过,一枪正中胯下要害之处,只听一声不类人声的惨叫,一人从矮墙之上,重重的摔了下。
不过,杀了一人,还有无数人。
少数火炮也不能发射了,因为火炮所在之处,已经成为了战场。就这样一处处炮声停歇,顺着矮墙数百人在拼死搏杀。
这种刀刀见血的拼杀,才是这个时代战场之上的主流。火炮只是辅助,或者在攻城拔寨的时候,有决定性作用而不是现在。
身披铁甲的家丁们,不过一会功夫,就从矮墙上翻越过来。
“放。”一枚枚标枪投了出来。
在标枪之后的,还有火药包。
张轩本来以为靠这百余门小炮,就能阻挡住敌人的进攻,但是现实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立即想出了补救的措施,就是火药包,这些火药包不是别的,都是火炮所需要的火药,临时包裹起来,用火把点燃,投掷出去。
不需要多远,只要能扔过矮墙便是了。
一时间轰轰的爆炸之声响起,也不知道是这个时代的火药的问题,还是这些人的铠甲防护里真得很强,或许是火药包分量有问题,反正效果并不是多理想的。
虽然有爆炸之后,硝烟弥漫的,但是还有很多甲士冲过硝烟,踏着前面人的尸体,冲上矮墙。
张轩这时候才因为明白一点。
常国安为什么知道如此进攻,并没有什么效果,依然不罢手,不为别的,就是将这些尸体当成垫脚了。毕竟是冬天,气温降的很快,早上的尸体,现在就已经硬邦邦的好像是石头一样。
不得不说,有些作法虽然非常残酷,但是的确好用。在张轩还没有注意到时候,其实矮墙对面的地基一点点高了起来,足够人一跃而过了。
常国安的亲兵大多操陕西口音,在越过矮墙之事死伤不少,不过在越过矮墙之后,就有三五成群,冲向王进才所部。
王进才所部顿时承受不住,一时间纷纷后退。唯有阵势还保
存完整。勉强维持。
就在距离张轩几十步远的地方,人头涌动,血花飞溅,人与人挤在一起,刀刀见血,枪枪穿心。
虽然家丁制有这样那样的诟病,但是单单论家丁本身,还是能打的
张轩此刻看着仅仅百余甲士冲进数百人之中,有悍不畏死,横冲直撞之势,让张轩心中暗暗心惊,他只觉得口舌发干,手心出汗,虽然是在冬天,但是汗水依旧将绑着剑柄的白布给打湿了。
张轩深吸一口气,什么也不去想,也不看前面的一眼,慢条斯理整理浑身的甲胄,让秦猛在后面给自己紧紧盔甲,随即就将手中的长剑换成一柄长刀,然后让秦猛用一根布条将手与刀柄绑在一起,不能太紧,太紧了,影响血液流通,也不能太松。太松了绑还不如不绑,容易脱手。
帮完之后,张轩试了试,觉得合适。他深吸几口气,就等着上阵了。
到临阵搏杀之际,想什么都没有用,什么大局,什么未来,都是空想,对如何在战斗之中活下来,没有任何用处,故而张轩早已习惯在上战场之前,忘记一切,忘记罗玉娇,忘记穿越者张轩,只需记得自己是一个在乱世之乞活之人。
“杀。”曹宗瑜拿捏的很好,他见王进才所部抵挡不住了,随即大队冲了上去。
张轩其实知道,王进才所部靠不住。
并不是王进才所部战斗力不行,而是他们都是降兵。降兵的战斗意志并不坚定,虽然其他各部也有大把的降兵,但是在军官位置上都是张轩的老部下,唯独王进才部降官最多,说起来也是讽刺。
做为官军这边,进攻的是前流寇,而作为流寇这边,防守的是前官军。
曹宗瑜所部刚刚休息一会儿,就再次上阵,不过,在曹宗瑜的驱使之下,还能继续战斗,如此一来,常国安家丁的攻势被阻挡住了。常国安的家丁并不是神,他们虽然战斗力彪悍,但是也不能以一敌百。
不过一会功夫,就被压制在矮墙以北十步之内。
“让开。”曹宗瑜见时候,差不多,一声令下,大队人马之中,留出几道缝隙出来,几门火炮被抬了出来,此刻早就填装好了,就等发射了。
“轰。”一声,火炮在十步距离之内,重重打在常国安的家丁身上,一瞬间惨叫连连,不仅仅是官军的,还有一些是自己人,毕竟火炮近距离轰击混战之中的官军,虽然尽可能的避免误伤,但是误伤依旧少不了。
“杀。”张轩带着百余亲卫,大喝沿着火炮发射缝隙冲了出去。
第八十二章 常国安四
第八十二章常国安四
张轩是一个惜命之人,但是越是惜命之人,越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拼命。
此刻就到了拼命的时候了。
张轩对自己的性命是相当的看重,他的亲卫也是他麾下所有将士之中最精锐的士卒,还有一些人是罗玉娇从罗汝才那里讨过来的,都是积年老贼,凶悍非常,杀人如同家常便饭,纵然在武艺之上,或许不如罗岱,曹宗瑜之人,但是他们百余人的围攻,即便是罗岱未必有能力逃出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就是张轩的家丁。
其实这一战到这里,实际上的指挥官就是曹宗瑜。
曹宗瑜将张轩亲卫的实力挥出了极致。
所谓一鼓做气,二而帅,三而竭。
常国安的家丁正冲过来的时候,锐气正盛的时候,即便是硬拼,也要伤亡很大,故而作为第一层的缓冲,就是王进才部,曹宗瑜所部作为第二层缓冲,然后有火炮轰击,张轩的亲卫反击。
说起来很慢,其实也就十几分钟的事情。
但是十几分钟之内,张轩所部伤亡人数,要远远朝过了之前全部战斗的损失。
“当当。”清脆的鸣金之声传了出来。
常国安坐不住了。常国安以为自己八百亲卫一打出去,自然无往而不利,却不想被硬生生的赶了出来,情况对他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妙啊,这军队就是他本钱,而家丁是他最重要的本钱。只有家丁还在,其他人损失了,也能东山再起,但是如果家丁都损失了,即便是给他兵,他也不能带了。
这就大明将领的现状。
常国安投降朝廷一两年之间,已经成为一个标准的官军将领。
打败仗是小事,他才不肯将他的本钱全部损失在这里。
鸣金之声一响,常国安的家丁如潮水一般退却了。
就在这个时候,张轩营中所有能骑马之人,在罗岱的带领之下,都从左翼冲出矮墙,数百骑绕了一个小圈子,向常国安所部侧翼突击而去。常国安布置好的骑兵,顿时冲过来阻挡。
罗岱按捺了这么长的时间,好容易才得到这个一个机会,又怎么能放弃啊。罗岱身先士卒,硬生生从这一队骑兵之中杀了过去。
突破这一队骑兵的阻拦,而剩下就是正在撤退的步卒。
本来正在撤退的步卒,还勉强能保持住阵营,但是被罗岱这么一冲,一时间都变得慌乱起来,如果他们能保持队形,其实罗岱根本伤不了他们多数,毕竟常国安营中的骑兵站优势,不过是被罗岱抓住一个缝隙而已。这个空档,很容易就弥补过的。
但是这个时候有多少人能冷静思考,不知道有多少人大声说道:“败了败了败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撒腿就跑,更不要说,这些士卒不少,是常国安抓来的壮丁,是消耗品,素质可想而知。即便有个别军官先维持秩序,也是杯酒车薪。无济于事。
兵败如山倒,有几个人能力挽狂澜。罗岱更是不区区管跟着他身后的数百骑兵,一个劲的撵着这些步卒跑。
“轰轰轰。”常国安只能让火炮无差别开炮,将溃卒与罗岱的部下一视同仁。这才是算是挽回局面了。
不过,在战斗最后这几分之内,常国安所部自相践踏伤亡的人数,就与攻张轩营地一日伤亡相差无几。常国安一点手中剩下的兵力,一口逆血差一点喷了出来,咬着牙硬撑着,不敢在下面流漏出来一丝软弱,但是铁青的脸色,却是如此也遮挡不住的。
这一战,他蛀了老本。
张轩长吸一口气,顿时觉得一股寒风吹来,整个人打了一个寒战。张轩丝毫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畅快之极。
这一场胜仗不想上一战,上之战更多的原因是敌军自乱而已,而这一战,却是硬生生顶住了敌军的猛攻。
在不知不觉之间,张轩对自己打仗的手艺,也有那么一点点的自信。似乎自己打仗的手艺,还过的去。并不是那么潮。
张轩只是高兴了一会儿,随即将这兴奋劲,给压了下来,他知道,这一场小胜,并没有改变大局,左良玉这个大老虎,就在南边几十里外,远远没有到可以安枕无忧的时候。
“放心吧,有今日一战,常国安不会强攻了。”曹宗瑜说道:“他不会将自己的家底都扔到这里来的。”
“他会不会将家底扔到这里,我不知道。不过我的家底也经不起这样的损失。”张轩口中抽着冷气。他还没有统计,单单一眼看过去,一就已经现最少有三四百具尸体躺在矮墙以北,在矮墙以南的尸体大多都是官军的,但是在矮墙以北的尸体,却是两者掺杂,甚至属于张轩所部的尸体更多一点。再加上受伤的人,这一战伤亡最少在三四百人之多,而张轩所部不过三千多人,加上后勤人员也不足四千。伤亡已经接近十分之一,而王进才所部伤亡,更在三分之一,四分之一左右。
单单从伤亡之上来看,王进才所部,已经不能战了,如果硬逼他们做战,他们非哗变不可,甚至这一战,如果不是曹宗瑜,张轩在后压阵,王进才所部早已败退下来。
张轩心中暗道:“这样的大战再来几次,我只能撤退了。”他回头看依然燃烧着狼烟,他在小商桥驻扎之后,白日放烟,晚上放火。尽可与城中联系。鼓舞士气,让郾城坚持下去。
不过,张轩也知道,这样的局面持续不了多久。张轩唯一能祈祷的就是,让主力赶快过来吧。但是他却不知道,如今闯营与曹营正在开封城下死磕,一点也没有回师的意思。
左营之中。
常国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之上,说道:“下官作战失利,还请大帅治罪。”
左良玉冷冷的说道:“区区小贼,就损兵折将,我要你何用?”
“大帅,常将军忠心耿耿,要不,听听他怎么说吧。”左梦庚说道。
“好。”左良玉当然要给左梦庚面子,说道:“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国安心疼之极,一来他心疼,他的部下在张轩阵前折损不少,二来是心疼钱,让左梦庚开口为他说话,花的银子不在少数。
“大帅,小商桥所部的主将,乃是张轩,张轩是曹营的人,乃是曹操的女婿,曹操待他甚厚,将手中的精兵强将全部派给张轩,故而才有现在的局面,贼人虽然只有五千人,都是曹营积年老贼,凶悍难当,非是属下不尽力,其中有一人,乃是曹操的本家,被成为罗疯子,武勇在曹营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求大帅加派人马,末将定然将张轩的人头带给大帅。”常国安添油加醋的将这些说了出来。
左良玉冷哼一声,说道:“拉下去,重打十军棍。”
“是。”立即有人将常国安给拉了下去,随即帐外就传出了木杖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常国安咬着牙一声不吭,一会功夫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再次跪倒在地,心中却是轻松了许多,因为他知道,不管怎么说,这一件事情算是过去了。
左良玉说道:“虽然情有可原,法无可恕。今日打你十军棍,让你长长记性。”
“多谢大帅宽宏大量。”常国安大声说道。
“好了。”左良玉说道:“回去守好你的营盘,如果贼人有一兵一卒南下,我拿你是问。”
“请大帅放心。”常国安说道:“末将一定会为大帅守好北边,不让贼人,有一兵一卒南下。”
第八十三章 何英之死
第八十三章何英之死
左良玉将常国安打发走之后,左梦庚有些忍不住问道:“父亲,为什么要留着这一股小贼?”左梦庚败于张轩之手,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反而对张轩恨之入骨。否则单单的银两还不能让他为常国安说话。
左良玉说道:“事有轻重缓急,而郾城就是要害之地,大军只要下了郾城,区区数千人马只手可平,如果因为小商桥之事,牵连郾城的攻势,以至于郾城久攻不下。却是得不偿失了。”
左梦庚心中不爽,但是他也知道,他改变不了他父亲的想法,说道:“父亲高明,孩子明白了。”
左良玉微微一笑,说道:“今天你做的不错。”
左梦庚一瞬间不知道左良玉说的是什么,却听左良玉继续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常国安是一员宿将,虽然败了,但底子还在,这样的将领,不过是责罚一顿,以观后效。但又不能让他们懈怠,必须高高的举起,轻轻的放下,你如此为他说话,这常国安必然领你的情。将来你做事,也方便一些。”
左梦庚心中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不过是收了常国安的银子而已。但是嘴中却说道:“能为父亲分忧,是孩儿该做的。”
左良玉对左梦庚亲自上阵打仗,已经绝望了。所以将希望寄托在左梦庚结交大将身上。自己不会打仗,麾下有能打仗的人,也不错。
似乎自从崇祯十五年,正月十二日一战之后,常国安就老实了,老老实实的将兵马守在营盘之中,不再进攻张轩的营地,只是派出骑兵封锁了张轩南下的所有道路,罗岱按捺不住,将手中的骑兵分成四批,他每日带人出击四次,与常国安麾下的骑兵交战。
纵然罗岱勇猛非常,但是常国安所部人多势重,罗岱也只能一沾则走,否则就将手中的本钱折进去了,即便是这样,罗岱麾下的骑兵也在日日减少,每一次出击都会有几个人回不来。
张轩麾下的骑兵就那么几个,张轩心痛都来不及,只能叫停来了罗岱的举动,只是让他驱散那些来窥探阵势的骑兵。
不过,张轩并不是没有事干了。
张轩站在小商桥之上,拿着一块石头重重的砸在河面之声,只听“扑通”一声,一道水花飞溅出来。
“河面的冰层已经非常薄了。”张质说道:“春打六九头,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今日时节稍稍迟一点,但也是冰雪融化的时候了,此刻的雪墙也开始簌了,今
后几天,恐怕回温会更严重。还请将军早做打算。”
张轩深深的向张质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张先生。如不是有张先生,我军就危险了。”
张质说道:“还希望你不要忘记为民请命之心,也不枉我从贼一场。”
张轩心中一动,说道:“大兄,小弟记住了。”
张质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兄,我就告诫你一句话。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曹营与闯营的关系,你要早做准备。”
张轩心中叹息一声,他心中暗道:“我如何不知道,但是罗汝才犹豫不决,我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想办法,重耳在外则安。尽量不卷进旋涡最中间便是了。”如此,张轩坚定了在外镇守之心。
不过,当务之急却不是这个。
春风东来,冰河解冻,对张轩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就是小商河冰融河开,张轩可以拒桥阻拦左良玉大军。但是他的冰墙恐怕就要化成一团水了,再也不能成为障碍了。
张轩与部下商议过后,决定掘土建一道寨墙。虽然此刻冰雪融化,但是大地还冻着,并不是那么好挖掘的。不过,无论如何张轩也不能让大军没有一点屏障直面敌军。一连三日,张轩这边平静如常,甚至连双方日常的骑兵交锋,也变得少了起来。似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却不知道,郾城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何英再也无法控制郾城的局面了。
北面的烽烟依旧。何英已经没有力气抬头看了。
他以及好几天没有合一下眼了,满眼血丝,满身血污,按住腰刀带着几个侍卫,要再次巡视全城。
城头之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很多人他都很熟悉,都是他带出来的宝丰子弟兵,而如今一个个都失去了呼吸躺在城头之上,战事激烈之余,连安葬的功夫都没有,只能整理一下放在一边,等民夫送饭的时候,再一并抬下去。
每见一具尸体,何英就知道,自己认识的人,又少了一个。
之前郾城守军,看到北面的烽烟,还有一丝丝兴奋,而此刻都转化为恨意了。恨援兵近在咫尺,却不救援。从正月初八夜里,打到现在,左良玉所部如何,何英不知道,但是他的宝丰子弟兵,几乎全打完了,而郾城本地人的士气也接近崩溃了。整个城头的气氛沉闷之极,仿佛死一样的压抑。
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一日,两日。
何英自己都不知道。
他巡城回来,又回到城楼之上,这就是他坚守七日以来所待的位置。
“大人,今日吃汤圆。”一个民夫将一桶汤圆抬了上来,拇指大小的汤圆,在汤水之中载沉载浮,看上去可爱动人,有亲兵为何英盛了一碗。
何英端着粗瓷大碗,觉得一股暖意。他恍然才感觉到,是正月十五了。
何英刚刚夹了一个在嘴里,忽然听见城下有惨叫之声传来。
他顿时将手中粗瓷大碗,扔到一边,拔出腰刀就冲了出去。
此刻他才发现,这喊杀之声,并不是从城外传来的,而是从城内传出来的。
他将手头的所有人马都放在城墙之上,纵然知道城中也不是多靠谱的,但是他已经没有兵力去防备了,七日的浴血奋战,好像是血肉磨坊一样,早就将他身边的机动兵力消磨殆尽了。
“是你们。”何英冷冷的说道:“你们真以为左良玉的人能放过你吗?”
“何大人,并不是我们不尽力。”一名士绅说道:“而是仗打到这个地步,胜负已分,你即便是顽抗也改变不了大局,与其这样,还不如用你的头颅给我等送上一张投名状。也算是救了全城百姓。”
何英眼睛扫过这些人,这些人大都是城中的士绅。对此他早有预料,也没有求情什么的,他知道,这些人要得不仅仅是他何英的命,连同他麾下的宝丰子弟兵,恐怕一个不能留。
“好,”何英平静的好像再说,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说道:“我将头颅借给你,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在左良玉刀下活着。我等着。”说完二话不说,拔刀自杀。七尺之躯,轰然到底,唯独双眼瞪圆,死不瞑目。
却不知道在恨谁。
这一场兵变,来的快,去的也快。城中立即向城外左良玉营中送上何英的人头。左良玉大喜,立即令郾城开城门,他们要进城。
郾城士绅根本不能,也不敢阻挡左军进城。
在城门口这些士绅都跪在城门口。却见几十名官军,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士绅为首一个老头,说道:“我等拜见将军,感谢将军为我等驱逐流寇。些许银两,还请将军笑纳。”
两个壮汉抬着一个箱子走了出来,重重的砸在地面之上。
马上的将军微微一点头,立即有士卒将箱子打开,一时间白花花的银子跃入眼中。这名将军大笑道:“懂事,不过,迟了。”
第八十四章 断小商桥
第八十四章断小商桥
左军将领冷笑一声,一挥手,立即有士卒冲了过去,将几十名士绅全部压住,他安坐马上,按刀朗声说道:“郾城士绅与贼通,顽抗大军七日,法不可恕,传大将军令,就地处决。”
“乱贼。”老士绅目眦欲裂,不住的挣扎说道:“我大明江山,就坏在汝辈之手。”
话音未落,雪亮的长刀扬起,手起刀落,几十枚人头落地。不过,这仅仅是开始。无数左军士卒冲进了郾城之中,攻城七日不下,士卒伤亡非小,士气低落,故而左良玉想要激发士气,在当时最为有效的办法,就是屠城。
一时间,郾城之中,惨叫之声,哀求之声,凄惨无比,让人根本不忍心去看。
而何英的人头此刻正在挂在左营的营门之上,风一吹,微微晃动,一对死不瞑目的双眼冷冷的看着郾城,嘴角似乎挂着诡异的笑意。
郾城之陷,如此大的动静,瞒不过不过二十里外的张轩所部,不过,张轩知道的时候,也是晚上了,张轩看着南方郾城之处,火光通明,想起何英当初在南阳的不亢不卑,大有英雄之气,如今却死在郾城小县之中,心中不由生出几分黯然之意。不过,他这一分黯然只是持续了一会而已。
因为张轩自身难保,他哪里有事情,去感叹别人的生死啊。
“郾城一破,左营的数万大军,就向我们直扑过来。”张轩说道:“我们万万承受不住的。所以我们必须早做打算。”
“撤军吧。”曹宗瑜说道:“不撤军不行了。”
撤军是所有人共识,但是该怎么撤,却找不到太好的办法,常国安就在南边不远处,这边一举一动都被对面看在眼里,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撤退,是一个大问题?而如果被对面发现他们撤军。只要追过来,这里距离临颍三十多里,这三十多里,恐怕就是一条死亡之路了。
“想不被常国安发现,已经是不可能了,说不定,常国安已经是知道我们要撤了,此刻他正准备追击。”张质说道:“我们能不能伏击一下,打常国安一个措手不及?”张质明白,不管他要不要在张轩军中长久待下去,都不能落在左良玉军中。以左良玉军中的军纪,根本不能保证张质的性命,不管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也好,是为了给张轩效力也好,都容不得他藏私了。
张轩的眼睛顿时亮了,与曹宗瑜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意动。
不过落实到具体细节之上,就没有张质什么事情了,对军伍之事
,张质也不一知半解而已。
常国安营中,
正如张质所料,常国安此刻根本没有睡觉的意思,营中篝火没有增多,但是大多数将领都在常国安帐中。
一名斥候闯进来说道:“贼营之中有骚动,似乎正要拔营而走。”
“好。”常国安说道:“今日看张轩往哪里逃,诸位都准备好了吗?”
“早已准备好,就等将军之令。”众将齐声说道。
常国安说道:“都去吧,今日夜战,不求有功,但求拖住贼人,就是大功一件。无论是我,还是大将军都不吝啬银两的,升官发财,就在今日。”
常国安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兵分三路,从常营之中出来了。
其中一路,直扑张轩营中。
他们攻入土墙之中内,却发现,营地之中,篝火依旧,但是没有一个人影,大军来之前,依旧得到通知了,知道不能让贼人跑了,这些士卒立即追了过去,通过小商桥追到了小商桥的北岸。
一直在后面等消息的常国安一瞬间有一点不安,还不等他感觉这一种不安从何处而来的时候。张轩就告诉他,这不安从何处而来。
“轰。”的一声。爆炸之声好像是闷雷一样,远远的传来,一时间传自宋代的小商桥,被炸成了两半。追过小商桥的士卒,顿时被困在北岸了。
“杀。”喊杀之声大做,常国安脸色铁青,他知道,冲过河的士卒绝无幸理。
“别高兴的太早了,看谁能笑到最后。”常国安心中冷笑道。
“将军,这些人怎么处置?”吴来庆来请示道。
张轩对吴来庆所部的战斗力,并不是太信任。故而将这种必胜的仗安排给吴来庆来打,冷兵器时代训练虽然重要,但士气更重要,只要他们在张轩麾下打上几仗胜仗,士气就上来,只要士气上来,打上几仗,战斗力也就有了。
冲过小商桥的人数并不多,大概有两百余人,如果在别的时候,张轩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来处置。但是现在张轩只有一个办法了。
“全部杀了。”张轩冷冰冰的说道:“人头扔过河去,以儆效尤。”
“杀。”吴来庆大声说道。立即派人将这几百人全部杀了,将人头,扔过小商河,不过,力多不及,只有十几枚人头被扔过小商河,其余的都落在水中了。
“对不起。”张轩在心里说道。
此刻如果受降
,这两百多人在队伍之中,就是隐患。如果不受降,只要放了,他们立即会被常国安收拢过去,稍稍整顿一下,就能与自己做战,此刻是容不得半点妇人之仁的时候。
纵然心中有多少负罪之感,张轩也只能在心中说一句对不起而已。
“将军,情况不大对。”罗岱说道:“以常国安的人手,此刻攻我们营寨的人数不对?要么就是常国安谨慎,没有上当,要么就是常国安别有所图。”
罗岱此刻来给张轩说这个,其中含义绝对不是说常国安谨慎,没有追赶,而是说他别有所图。
张轩一听立刻意思道现在还不是安全的时候,小商河是一条小河,有人说是颖水故道,也有人说因为商高宗的陵墓在附近,因而得名,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一条大河,而如今又是冬季,是枯水期,以张轩填平颖水经验,在小商河上填出一条道路来,并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大军行动,长江尚有投鞭断流之忧,更何况区区小河。罗岱如果别有所图的话,那么他一定是在别处渡河。
“走。”张轩说道:“立即启程,回临颍。”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张轩有一种直觉,常国安一定是这样做的,故而时间对他来说不多了。
就在张轩看不见的地方,无数民夫在士卒的驱赶之下,将一包包土石堆进小商河之中,小商河之中的水,一半结冰,只剩下冰下还有缓缓的溪流,根本不足为患,数千人一起动手,又是事先选好的地方,更是快捷无比,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第一缕阳光打在小商河之上,在小商河之上,已经填出一道通途。
常国安扬鞭说道:“出发。”
千余骑奔驰而来,他仅仅是第一批人马,左营骑兵已经出发了,大军将顺着这里,直扑临颍城,当然了这并不是左营的所有人马,毕竟攻打郾城的军队,在郾城城下下伤亡惨重,正在郾城之中快活,恢复士气,这种事情没有一两天的功夫,士卒是收拢不起来的。
故而先行进军的,是金声桓为首带来的万余人马,先消灭张轩所部,等一日之后,剩下的大军才会在郾城之下开拔。
此刻,张轩所部正在修行,半夜出发,大军行进十几里,路程过半,人困马乏。这里相距临颍县城,也不过十几里而已,休息过后,一口气就能走到临颍城下,但是这最后十几里,却如同天地之遥。
“敌人来了。”罗岱从后面敢过来说道。
张轩说道:“多少,多远?”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八十五章 五里铺
第八十四章五里铺
从昨夜以来,罗岱就没有跟着大队人马行军,而是落在了后面。就是为了警戒,此刻他忽然过来,张轩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大妙了。
“现在有千余骑兵,都是常国安部下的老相识了。”罗岱翻身下马,一边从地面寻些干净的雪,握成团,三下五除二,吞了下去,一边说道:“将军请发兵,我带着麾下儿郎们,与他们会上一会。”
张轩咬着牙说道:“好。”
此刻的顾不得心疼骑兵了,他必须保证大队人马能活着回到临颍城,根本不用权衡利弊,几百人马队固然重要,但是比起张轩的本部,却无足轻重。
“不过,你要答应我。”张轩说道:“此去,目的只是为了拖住他们,只要大队人马回城,剩下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加掣肘,但是在此之前,你万万不可鲁莽行事了。
罗岱说道:“好,我答应你。”他微微一叹,说道:“我如果死了,你就给我立个碑,烧些纸钱,不要让我在下面缺钱花。”
罗岱随即换马,骑着马大声呼喊道:“儿郎们,跟我去杀敌。”
一呼而百应,三百多骑跟着罗岱呼啸向南而去。
不用张轩督促,所有人立即起身重现整队,向北而行。只是速度比之前更慢了。
之前行军的时候,沿着官路,一字排开,但是此刻敌人就在后面,不知道什么地方,他们又怎么敢这样毫无防备。
大军分成数列,厢车在外,大队人马在内,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扔掉,只剩下武器,火药,粮食。炮手也纷纷上车,打开炮门,将火药都填装好,甚至火折子都准备好了,只等一声令下,就能开火。
而其他士卒都列阵而行。刀枪林立,随时都准备与敌人接战,一旦遇敌,马车一停,就是一个阵势。
维持这样的阵势行军,横面就宽多了,很多士卒都在官道边的田地之中行军。行军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张质也暗地里建议张轩,抛弃步卒,解开拉扯车的牲口,带着数百精锐回到临颍城。但是此事张轩万万做不了的。且不说,数百人在之后的战事之中,能有什么作用。单单是他放弃的这些士卒,在骑兵的追击之下,绝对没有生还之理。
他宁可慢一点,稳一点,那怕被围在城外,也有反击之力,而不是将性命寄托于自己跑得快不快。
张轩来到大明之后,行军也有千
里之遥了,转战川鄂豫三省。寻常几十里早就不在话下了,但是此刻从来没有觉得这十几里路是如此的漫长。
近了,近了。张轩看见一个村落,这里有一个荒废的驿站,这就是五里铺。
很寻常的地名,在中原大地上很常见,无非是说,距离县城还有五里之地,寻常时候五里之地,张轩一口气,就能跑上五里,简直是咫尺之间了,甚至张轩登上车顶,已经能看见远处临颍城的轮廓了。
但是在此地,张轩再也不能向北一步了。
罗岱带着百余骑兵归来。他浑身浴血,脚下的马儿都大汗淋漓,说道:“刘诚那小子叛变,本来只有常国安所部千余骑兵,老子我还能撑得住,但是后来南边又来不少骑马,我一时间没有数清楚,刘诚那小子就从背后捅了我一刀,不过,我罗岱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我反手杀了刘诚,刘诚的手下,有的跑了,有的跟着我回来了。不过,只剩下这么多了。”
张轩也不顾罗岱浑身血腥,一把抱住罗岱说道:“好兄弟的,剩下的就看我的了。”
罗岱一把将张轩推开,说道:“呸,老子不是兔爷。”
两人说话之间,只觉得大地微微颤抖,好像是天边的滚雷压了过来,一时间不知道多少马儿从南边冲了过来,张轩已经安排好阵势,但是依然感到心惊,心中暗道:“绝对在万骑之上。玉娇啊,玉娇,我可能不能再见你了。”
金声桓被数千人簇拥着,外围万马奔腾,惊天动地,将张轩所部给围在中间。
金声桓遥遥的看过去。见张轩所部以车阵在前,内有火炮,士卒在后,数千名士卒分列四面,长枪林立,阵势分明。这些士卒被万马奔腾局面吓住了,还能保持阵势岿然不动,看上去有几分成色。怪不得让左青,常国安在他面前,纷纷折戟。
“金将军,我们可要进攻?”常国安就在金声桓身边问道。
金声桓轻轻一笑,说道:“常将军攻之不下,金某又如何能攻下。暂且不理会他,等大军到了合围,他区区数千人马,如何能在数万大军之中,坚持下去。今日我等先取临颍。”
“取临颍?”常国安先是一愣,随即说道:“高明。”
他们与张轩交锋这么多天,特别是马队之中,也有被抓住的人,这些人才不会为张轩保守秘密,所以张轩的底细,他们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临颍城虽然看上去很坚固,但是没有人镇守,不过是一座空城而已。
只要取了临颍城,张轩部下还能维持多少士气,到那时候挥师进攻,岂不是无往而不利?
不过,临颍城却不是那么好下的。
就在金声桓图谋临颍的时候,临颍城之中,也慌乱无比。毕竟战场已经逼近临颍城五里之处,万马奔腾的场景,在城头上就能看得到,城中士卒大半跟随张轩南下,几近空城了。又没有主心骨如何不乱?
“姑娘,快走吧。”田大娘此刻也套了一身甲胄,对罗玉娇说道。
罗玉娇此刻装束大变,她身穿一身盔甲,浑身上下衣甲鲜明,泛着黄铜之色,与张轩的盔甲相差无几。说道:“张郎将临颍城交给我,我怎么会将这临颍城交给别人。”
“哎呀,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田大娘说道:“姑娘你不要任性,否则大娘就只能强行带你走了。”
罗玉娇将整理自己的头发,将一根根头发扎好,然后带上头盔,一边说道:“大娘可是想好了,城外有上万骑兵,你麾下那几个人真能将我送到爹爹营中吗?”
“这?”田大娘一时间语塞了。
田大娘并不是不懂的行军打仗的人,当初也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田大娘与他麾下几十名健妇杀起人来,并不比张轩的亲兵差多少,否则罗汝才也不会如此放心,让他们来保护罗玉娇。
正是如此田大娘更知道上万骑兵是一个什么概念。
当初大小曹威震天下的时候,他们麾下的骑兵加起来,也未必有上万骑,曹营精锐的骑兵现在不过一万三四而已。从上万骑之中杀出去,而且保护好罗玉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太史慈,赵子龙。
“所以。”罗玉娇将一片铁面具挂在脸上,遮住她让人有些小瞧的面孔,说道:“在城中未必有在城外危险。”随后将头盔给带上,说道:“走吧。”
吴自兰就在门外等着罗玉娇,一见罗玉娇出来,立即下拜说道:“属下见过夫人。”
“不要叫我夫人。”罗玉娇说道:“叫我将军,罗将军。”
“是,将军。”吴自兰说道。
“人都带来了吗?”罗玉娇淡淡的问道,似乎罗玉娇一带上面具,任何感情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剩下的只有理智,冷冰冰的理智。
“带来了。”吴自兰说道。
“走吧。”罗玉娇说道:“带我去看看。”
吴自兰说道:“是。”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八十六章 守临颍
第八十六章守临颍
罗玉娇带着田大娘一行人出了县衙,却见县衙钟鼓楼之下,密密麻麻的跪着一地人,一眼看过去,大该有数百人之多。
数百人其实并不多,但是要知道此刻的临颍城之中,男女加在一起,不过三万口上下,数百人就显得多了。
罗玉娇淡淡扫了一眼,说道:“繁城的回回,与贾家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一个不少,全部在这里了。”吴自兰说道。
罗玉娇说道:“昭告全城,贾家与回回阴谋造反,全部斩杀。”
吴自兰吓了一大跳,说道:“夫人,”他话音未落,罗玉娇就瞪过来,他立即改口说道:“将军,这些人都杀了,那些回回倒也罢了,但是贾家。”
“贾家怎么了?”罗玉娇冷笑一声,说道:“如果不是贾家,我才不杀的。杀得就是贾家。”
贾家是临颍士绅之,即便是张家与贾家相比,也是瞠目结舌,不能相比,无他,就是贾家出了一个阁老,虽然时代有些远了。但是却是临颍县在明代所出最大的官,那就是贾咏。
贾咏是弘治二年解元,弘治九年中进士,正德元年担任讲官。正德十六年担任礼部左侍郎。嘉靖三年改任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入阁,修《武宗实录》。加文渊阁大学士。《武宗实录》修成之后,又加武英殿大学士。后致仕,乡居二十多年,八十三岁染疾去世。
贾咏虽然没有做到内阁辅,但是也是大明最顶尖一撮人之中的一个。致仕之后二十年足够他将贾家的影响力深入临颍,贾咏去世到如今大抵百年上下,贾家的影响力自然大不如前,但是依然是临颍乡绅屈一指,号称官宦人家。家大业大,义军来时,大部分贾家人都逃到乡下了临颍城东,贾家庄就是贾家的。也有不少家丁人马。但依然有不少留在县城之中。张轩一视同仁,并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
如果现在局势平稳,罗玉娇也不会这样做的,但是如今城内人心惶惶,如何安定人心,别的办法,罗玉娇不会,她只会用罗汝才的办法,就是杀人。杀到所有人都害怕。而如果迅达到这个效果,就是杀有威望的人。比如贾家。
“是。”吴自兰是临颍本地人,对贾家有一分敬意。但是此刻罗玉娇目光之下,他只觉得浑身冷透了,不敢不答应。
罗玉娇一声令下,数百颗人头落地,这些人头全部挂在了南城墙之下,几乎每一个女墙之外就挂着一个,一时间举城上下都被吓住了。
“诸位乡亲。”罗玉娇登上钟鼓楼上,将全城百姓都聚集在一起,一是钟鼓楼附近都挤得满满的,说道:“张将军对大家如何?”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谁也不说话。好一阵子,说道:“张将军是一个好人。”
“对。张将军是一个好人。”一时间议论纷纷。
百姓很朴实,不会用华丽的辞藻,但是张轩这个冬天在临颍所做的一切,都被人看在眼里。不论是收集野菜,拦河捕鱼,还是打井,帮匠作营干活,放钱粮。在他们的心中都可以担上一个好人之称。
“左良玉是什么样的人,大家知道吗?”罗玉娇说道。
左良玉这三个字一出,全城百姓猛地一惊,左良玉的又不是没有路过这里,临颍在河南中间,也算是四通八达所在,对左良玉所部的传闻,更是听太多了,民间消息传播都有扩大的现象,左良玉只是做了十,传出来就能到一百。
百姓听到了左良玉这三个字,先想到的就是,吃人肉,喝人血,将人刨开胸腔腹腔,塞入草料来喂马。所过之地,男的全部拉壮丁,女得全部入军营,拉走的壮丁,从来没有回来过,而进入军营之中的妇女,也全部没有再出来过,据说都被吃掉了。
左良玉本人,更是非黄花闺女不食。
“左良玉已经破了郾城,郾城上下没有一个活口。”罗玉娇说道。
人群之中立即有人开始哭了。
临颍与郾城相距六十里,其实是邻居,相互嫁娶之事从来不少,一听郾城上下没有一个活口,自然知道自家亲人已经惨遭不幸了。
“如今为了不让左良玉进临颍城,张将军已经率领士卒与左良玉数万大军奋战于城南,无暇顾及到临颍城头,城防空虚,城中只有士卒一千二百人。尚不足站满了城头,一旦有事,不能保全城中周全,故而贾家想要献城于左良玉,保全家小。如此贾家家小可保全,但是满城百姓恐怕无遗类。故而我为尔等杀之,谁愿意与我同上城?”
“我。”张家的人先行高呼,一时间引得群情激奋,纷纷说道:“愿意为张将军上城。”
罗玉娇立即将张素叫过来,令其以干活时候是甲里编制,男丁全部登城,女子在城中收集滚石擂木,烧水做饭。一时间举城百姓,除却老人与孩子之外,没有一个闲着的。。
这其实是张轩留下的制度,当初干活,填河捉鱼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军制与民制,有时候是分不开的。
张素本意不想将张家全部压在张轩这一条船上,但是罗玉娇与张轩不同,张轩威胁只是话语而已,但是罗玉娇直接白刃相加,如果胆敢说一个“不。”字,张家的人与贾家的人一样都要身异处。
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全城整肃。而这个时候,金声桓也准备攻城了。
他小小的与张轩交锋一二,现张轩立足以稳,随即将围困张轩之事,就交给常国安,他摔数千骑兵在临颍南门下马,先派一名士卒,在城下大声呼喊,说道:“城上的人听着,立即开城投降,我军宽宏大量,既往不追,否则一旦开城,举城上下尽为焦土。”
罗玉娇站在“临颍保障”的大匾之下,冷笑一声,随即从田大娘手中接过一张硬弓来,随即弯弓一箭,这一箭越过百步距离,直接将这个骑兵钉死在地面之上。一时间城上大呼,“罗将军威武。”
金声桓也不由赞叹说道:“好箭法,却不知道这位罗将军是谁?”
金声桓左右都摇头,一人说道:“莫不是罗汝才族人?”
“罗汝才族人?”金声桓轻笑一声,说道:“看来,曹操很看重中他这个女婿吗?我就让他痛彻心扉,攻城。”
数千士卒向南门扑去,一时间喊杀之声惊天动地而来,这些士卒虽然没有什么攻城器械,只有不知道从哪里现做的长梯。上面的树皮还没有被剥干净。即便这样的长梯,也不过十来架而已。
罗玉娇说道:“王大炮。”
“在。”王大炮大声说道。
此刻城中什么人手都缺乏,所以王大炮往铁匠此刻被罗玉娇拉过来,当炮兵来用。
“所有火炮都交给你了。”罗玉娇说道。其实城中并没有多少火炮,只有几门样炮,还有几门需要翻修的火炮。连之前城头的火炮都被重铸了。
“放心吧,姑娘。”王大炮说道:“他们这样攻城的办法,不会有一个人登城的。”
无数骑兵在百步之外,来回奔驰,每人弯弓射箭,一时间箭如雨下,直扑城中。
城中百姓居多,根本不晓得怎么避箭,一时间有不少中招的,罗玉娇不顾箭雨,提着一柄长剑大声呼喊,提醒城头上的百姓防箭。长箭过后,金声桓的部下都冲了过来。
“放。”王大炮一声大喊,所有工匠将自己身边的火炮点燃,一阵轰鸣惊天动地,十门炮一起射,无数铁沙散弹打了出去,顿时将所有士卒掀翻了一大半。
第八十七章 何面目见旧部于地下
第八十七章何面目见旧部于地下
金声桓大怒道:“他们怎么会有火炮?”
其实在明清之际火炮大面积使用,就战事来说火炮并不稀罕,但是具体到一座县城城头,有几十门这种小炮也不是稀罕的事情,不过,有一个问题就是张轩所部,无论是左青部报告,还是常国安所言,都是火炮极多,有数百门。
数百门火炮在金声桓想来,应该是张轩将所过之地的火炮都集中起来,这样的推理自然是临颍城中应该没有火炮了,但现在发射的就有十门以上,再加上城头意志坚定,看上去没有一点动摇的样子。
如此情况让金声桓的心渐渐才沉了下来,此刻他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预感这一次进攻临颍城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开始进攻,如果未战先退,实在太折损士气了,金声桓只能等着,等出一个结果。那么这个结果如何的不称他的心意
战场之上,最忌讳朝令夕改。很多时候,战场就好像赌场一样,不确定因素太多了,而且讲究落定无悔。
这些士卒冒着火炮的轰击,将长梯搭在城墙之上,立即有人将长梯的推开,然后城头滚石檑木如雨而下。再加上护城河的阻拦,就官军就好像是隔靴挠痒一样,言不及意,对城上几乎没有什么威胁,反而有大批人手死在城下。
“当,当,当。”鸣金之声响起来。
士卒如潮水一般退却了。
金声桓铁青的脸色,说道:“就在城南扎营,将张轩与临颍城隔开。”金声桓本以为城中不稳,可以乘机攻下来,却不想临颍居然是一块硬骨头,只能就此罢手。
“是。”左右听令下。
士卒重现上马,却空出数百匹马来。显然有同样的人数死在城下。
城头上见这情况,不由大喜过望,不知道谁高喊一声,说道:“官军退了。”
一时间城头之上陷入一片欢乐的海洋之中。
罗玉娇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她宁可城头陷入苦战,也不愿意官军就这样撤退了。因为她这边压力小了,就意味着张轩那边的压力大了。而张轩那边又如何在大军的包围之下守住。
“吴自兰。”罗玉娇说道。
“属下在。”吴自兰立即说道。
如果之前服从罗玉娇,还是因为张轩的余威,已经罗玉娇麾下有临颍城中最精锐的数百士卒。但是现在他却是因为这一场胜利。在战争之中提高威望最好的手段,就是胜利,这个法则对谁都有用,无论男女。
“你部从现在开始接管城头。”罗玉娇说道。
吴自兰说道:“是。”只是他也知道,他麾下的将士远远不能与罗玉娇麾下的人相比,却又不敢问。
罗玉娇已经做好准备,如果一旦张轩不支,她就从城头杀出,支援张轩,不过,特更知道。她麾下不足千人的士卒,在数万人的大战之中,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她必须收刮勇士。
随即她又从城头百姓之中,挑选出来作战勇猛之人,其中有一个少年,引起了罗玉娇的特别注意,因为这个少年是用弓箭,而是箭法精准,谈不上箭无虚发,但也能十中**。
“你叫什么名字。”罗玉娇问道。
“属下周辅臣。拜见夫人。”这个少年说道,他似乎长得太快,营养跟不上,看上身材很瘦弱,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一样,不过双臂却是很有力,可以开强弓,射百步之外。
“周辅臣?”罗玉娇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是周党的儿子?”
周辅臣咬着牙说道:“先父正是周公讳党,家兄周公讳辅明,还请夫人给属下一个机会,我要为父兄报仇。”
罗玉娇微微沉吟一会儿,说道:“好,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此刻正在用人之际,管他什么人,只有有用,罗玉娇就敢用,至于将来的事情,只能将来再说了。不过,罗玉娇有信心,一个小小的少年,一旦有异心,罗玉娇反手就能取他性命。
“多谢夫人。”周辅臣说道。
时间不会因为谁而停留。
夜晚很快降临了,天气很好,一轮圆月在天光洒尽清辉。天下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张轩所部就被困在五里铺狭小的空间之内,外面隐隐约约有马蹄之声,在这样的月色之下,依然有左营的骑兵来警戒,唯恐张轩逃走,毕竟这距离临颍太近了。稍不留神,张轩所部如果逃进临颍城之中,那就不好办了。
“凭之。”曹宗瑜从张轩身后走了过来,在张轩身边说道:“等一会儿,让罗岱送你走。以他的本事,在暗夜之中,绝对可以将你送进临颍城中的。”
张轩说道:“曹大哥,你知道的,我是绝对不会走的。我走了。你不可能控制住局面,这数千人马恐怕要一夕散尽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曹宗瑜说道:“你就不要管我了。”
曹宗瑜已经有了死志了。
虽然罗岱骑兵只剩下不足百骑了,即便全部打光,也不会影响张轩所部多少战力。而张轩更是一个战五渣,如果上阵杀敌的话,张轩麾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能一只手挂掉张轩。
但是张轩毕竟是主将。张轩一走,所有人的心都会乱了,士气更不要说了。不知道多少军队,于绝境之中,尚能坚守,但是主将夜遁,瞬间大溃。张轩再不堪,也是这三千人的主心骨,他一跑,这些人根本无法维持。
张轩沉默片刻,说道:“好,我不管你,但是如果左军大举进攻临颍城,单单凭借城中那些人马,能撑几日?一日两日,到时候,我又往哪里逃?死在城中,与死在城外,有什么区别吗?至少死在这里,我心不悔。”
张轩心中早已有感觉了,在明末混,从来就是与死亡跳交谊舞。稍不留心,死亡就会踩上你的脚,或者你也会踩进死亡之中。再怕也没有用,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如果命运要他死在这里,他没有怨言,唯一遗憾的是没有与罗玉娇死在一起。
曹宗瑜也沉默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曹大哥,你我生死相交。”张轩说道:“如今与曹大哥死在一起,也算是幸事。”
“好。”曹宗瑜说道:“我不逼你,不过当事不可为的时候,一定要让罗岱护着你逃走。”
“好。”张轩答应下来,他心中却想起,《玉带编》最后潦草的文字,写道:“余为国家讨贼,岂能避死,国家授数万兵马于我,胜则同归,死则共死。岂有师覆而将还者?即便不受国家显戮,我又有何面目见旧部于地下。”
“我又有何面目见旧部于地下。”张轩心中默默念叨这一句话,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值夜的士卒,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他们都是因为相信自己,愿意跟随自己,才落得如此地步。如果兵败,自己独活,恐怕后半生都无法心安。
“如果我在明代有一师傅的话,那就是傅宗龙。”张轩心中暗道:“只是恐怕傅督师,不想要这个不孝弟子吧。”只是他心中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就是罗玉娇。
如果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她嫁给刘宗敏,最少刘宗敏要比自己多活几年。张轩心中暗暗的苦笑,远远的看着远处的灯火,那是金声桓大营。
营地的角落里,王进才身边聚集了几个心腹,一个心腹说道:“大哥,我们要和张轩一起死吗?”
第八十八章 向北
第八十八章向北
王进才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以为投降就能活吗?”王进才目光一转,看过几个心腹的脸。
他们都看着自己,眼睛之中有一股意动的感觉。王进才说道:“不要忘记外面的人是谁?是左良玉。如果我现在在张轩的位置上投降,或许能活下来,但是我们这样的小卒子,恐怕左良玉麾下那些畜生们,更喜欢要我们的人头请功。”
一时间镇住了这些心腹。
王进才暗中松了一口气,说道:“关键是,你们想造反,就能造了张轩的反,且不说那些参沙子过来的人,单单说麾下的士卒,都听你的吗?当初你让他们吃饱穿暖了吗?”
此刻没有人敢否定这一点,张轩对士卒相当不错,虽然穿得并不是多厚,但是最少有一件棉袄。里面也不是纯棉花,但是与在官军之中的待遇相差太远了。在官军之中普通士卒的待遇,几乎等同于牲口。军饷能成年拖,口粮有时候还有克扣,甚至还要为长官干私活。至于其他的欺压,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在张轩麾下。这些统统没有。
最少明面上没有。张轩绝对不允许。虽然训练苦一些,但是最少张轩将他们当人看,在普通士卒之中,张轩的声望并不差,不过在这些军官之中。对张轩的评价就差了老远了。
这些军官吃空饷,克扣粮饷,在军中活得相当的滋润。但是来到张轩营中这些统统没有了,唯独有打赢有赏钱。吃饱穿暖,这些对军官来说,就是个屁。但是人在屋檐之下,不得不低头,故而他们是最希望反。
不过,王进才却不这样想,一来王进才,谨慎的几近胆小。不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如果王进才不是这样的性格,也不会在一次又一次的风波之中活下来。二来,王进才比他麾下的这些军官的眼光好一点,他看出张轩这样的训练方式,是对的。张轩是一个能成事的人。
否则张轩能连败左青,常国安,不仅仅是因为曹宗瑜的指挥出色。再出色的指挥,也不可能挽救一潭烂泥。张轩自己还不觉得,其实他的部下,已经在这个时代的平均水平稍稍朝上一点。
如果与大名鼎鼎的,八旗铁骑,辽镇兵马,左良玉,贺人龙,黄得功,等名将的家丁相比,那还相当差距,但是比起一般官军流寇,却是胜出不少。只是张轩以对解放军的标准看麾下的士卒,依旧觉得差劲的很。
王进才如此一说,这些军官纷纷骂道:“这些泥腿子,现在越来越不好管了,动不动都说什么军法,简直打不得也骂不得了。”
一时间,他们议论纷纷,话题转进到诉苦大会之上了。
这倒不是张轩限制了他们的权力,而是张轩必须让他们符合军法。张轩的军法倒也不繁琐,也没有多少多少斩,主要是张轩半年来行军打仗所遇见的问题,与曹宗瑜等人商议出来的。
在战场之上军法范围极大,也非常严厉,一句话说错了,就是斩刑,这也算是对传统军法的继承,不过平日的军法,却没有斩刑,所有刑罚都归为一个,就是军棍。而且不能打死人,惩罚太多了,必须分开打。而现在军中也没有专门的军法官,或者说张轩的亲卫都是军法官,如果士卒对惩罚不满,可以向张轩报告,张轩必定派身边的亲卫去调查清楚。这也是对身边亲卫的培养。张轩常常督促自己亲卫读书识字,讲解兵法,再让他们处理这些军中庶务,等历练的差不多了,就能下去带兵了。
算是张轩培养嫡系的手段。
如此一来军官的权力被限制了不少。
而且张轩对训练抓得最严的就是背军法。虽然士卒之中并没有全部背下来的,但是十个人之中,最少有一个人背下来,如此就让这些军官头疼不已了。
见这些人话题转移了,王进才心中长出一口气,心中暗道:“张将军啊,张将军,我老王可以对得住你了,如果局面不对,你不要怪我老王自己想办法谋一条生路。”
不管他多么觉得张轩有前途,不过,在王进才眼中,还是自己的小命最宝贵不过了,他才不会为张轩战斗到死,是决计不可能的。对投降过一次的人,再投降一次,有什么心理负担吗?
第二日一早,就有大队人马从南而来,张轩远远看过去,此刻正是雪化之时,地面已经开始泥泞起来,自然看不出来什么烟尘,但是张轩也能从动静上看得出来,来得全部是步卒。
在中午时分,大概有一万多步卒过来,在五里铺三面扎营,营寨密密麻麻的,看样子要将张轩给围得水泄不通。
张轩看着他们开始掘地了,眉头一紧,心中暗道:“不能再停留了。”此刻他已经有一点后悔了,后悔昨日没有当机立断,冲过去。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
其实昨天张轩就有硬闯过去的想法,但是张轩所部前夜根本没有休息好,从半夜拔营伏击了常国安一次,然后狂奔三十里,体力透支的厉害,这样的状态在万余骑兵的围攻之下,未必能撑过五里路。而现在修整了将近二十个小时了,虽然昨夜有人值夜,但是现在大家的体力也恢复过来。可以一战。
而且张轩也有一个不敢说出口的理由,那就是粮食。
军中的粮食不多了。
张轩只带了十日之粮,初十那天出发,如今已经是正月十七日了,虽然战死了不少人,获得了不少马肉,相互抵消,也只剩下五日之粮,也就是说,别的什么也不用做,只要敌人将他围困五日之后,他就必须杀马骡为食,而马骡也未必能撑得过十日。
五日十日,在战争之中,其实是弹指一瞬间。
至于援军,张轩已经不大抱希望了。最少不敢寄予多大的希望了。他估计十日必至,那已经是往宽里说了,如果大军得到消息立即开拔的话,十日无论如何都能到,如果得到消息之后,舍弃步卒,以精锐突击,以罗汝才当初与张献忠一夜三百里的速度,也不过是一两日的功夫。
但是现在丝毫没有动静。
一点动静都没有,只能说大军得到消息之后,并没有撤离开封城下。
他当时没有撤离,就意味着已经放弃了南方这些府县,自然也包括了临颍。
每每一想起这些,张轩心中就有一丝暗暗的后悔,后悔自己判断错了形式,如果他在临颍城中,凭借这数千将士,别的不说坚守月余是绝对能做到的。可是现在却进退两难了。
此刻想再多也没有用了,张轩立即下令说道:“拔营向北。”
早已养精蓄锐的士卒,在战车的掩护之下,向东北方向前进,因为他正北方向,不是别的,正是是金声桓的营地。
“绕过这个营地,最多有十里之路,就能到临颍城下,只要到了临颍城下,依城而战,张轩也不怕他们,大不了放弃所有车辆,入城而已。
但是这区区数里之地,却是最难的。
金声桓冷笑一声,说道:“也太小看我了。如果让你硬生生闯了过去,我金声桓今后如何见人?”
不过,金声桓也知道步卒新至,已经赶了大半天路了,体力消耗巨大,立即让他们立即投入作战的话。有一点为难,故而金声桓一声令下,大队骑兵扑了上来。数千骑兵分成了两队冲了过去。
第八十九章 临颍城南
第八十九章临颍城南
风声呼啸,马蹄之声清脆密集,再加上马上骑士大声呐喊呼啸,两队骑兵带着风声,冲了过来。他们不去冲击车阵的,而是快马在车阵附近掠过,然后将手中弓箭火统纷纷打出去。
不过张轩这个时候早就有了准备。
昨天一夜。他都没有怎么睡觉,都是思考这个问题,此刻张轩的车阵就好像是一座移动的城池一样。
首先走在前面的车辆,将车厢与马匹掉过个来。从马拉车,变成了马推车,还有一些士卒在后面帮忙推,但似乎这样对牲口来说,很不舒服。故而速度并不快。
而两侧的马车将车厢挡板靠内的拆了下来,钉在在车把手之上,护住马匹外侧,并将绳索拉近,尽可能是护住马匹,前后马车之间,也有铁链相连,铁链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布幔。弓箭射上去,很容易被挂住。
而后面的马车,并列在一起,车与车之间,不留什么缝隙,从后面看,几乎就是一堵墙,而马车之上,都有士卒,操作火炮者有之,投射标枪的人有之,甚至张轩还选择出军中仅有弓箭手,分别蹲在车顶上,随时准备向外面射击,而在车阵中间,并不大空间,秘密秘密站满了人。
也幸好这里是河南,一马平川,也是临颍城外,这里早就被开垦出田地了,地面上唯有田埂之外,连块大石头都没有。
骑兵带着风声从张轩车阵两侧略过,一时间弓矢如雨,火铳轰鸣,随即车阵之中大炮也开始发言。无数声音交织在一起。镇守四面,最前面是张轩,与吴来庆,甚至可以说张轩担心吴来庆所部的战斗力,故而亲自督战。不过说起来真正薄弱的地方,却是两侧,故而曹宗瑜与邓和分守两侧。而王进才镇守最后。
张轩亲眼看着无数人在火炮的轰鸣之下落马,不过他们速度极快,队形分得很散,很多攻击都抓不住合适的角度纷纷落空。但是车阵之中却是相当的密集,故而外面的骑兵非常之精明,他们才不管准头,只要来保证箭矢落在车阵之中就行了。
“夺夺。”秦猛架起盾牌当在张轩头顶,挡住了夺命的箭矢,但是更多士卒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一时间阵中惨叫连连。不仅仅是人受伤,也有马受伤,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外面的骑马攻击马匹的要比人多,毕竟他们的任务不是别的,只是让张轩的车阵停下来,而不是攻破。
“咦。”一匹拉车的骡子被击中,虽然张轩之前做了预防,他将所有牲口的耳朵全部刺聋了,也让所有的牲口都带上了眼罩,因为他没有时间将短时间之内,将这些牲口,训练成在战场嘈杂环境之内,能行动自如的战马。
只能用这个极端的办法。
但是即便是这样,这个极端的办法,也不是多管用的,这些牲口耳朵听不见,眼睛看不见之后,似乎对任何外界的刺激都分外的敏感,故而被击中之后,就好像是疯了一样乱跳。
随即有人一刀从牲口身上刺下去,直入心脏。这匹马儿顿时倒地不起了。
而正在前进的左面猛地一侧,本来是不规则正方形的车阵,一下子拉成平行四边形了。所有铁链拉紧,顿时整个车阵都走不了。
“停。”张轩大喊一声,秦猛立即挥舞红旗,让所有的士卒都停下来。这边立即换马。
张轩心中暗自咬牙,知道自己有些想当然耳了,这样的链锁车阵,根本不适用,稍稍有一些打击,就行动不便,这几里路,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张轩一停,官军骑兵也停下来了。只是绕着车阵转圈而已。
张轩说道:“命令罗岱出击。”
正前面两辆马车顿时拉开,露出两马并行的缝隙出来。罗岱首当其在,冲了出去。对他来说骑马,这个憋屈的空间之中,难受极了。他带着仅存的马队,硬生生冲进数千名骑兵之中。心中泛起张轩的话:“明日我让你出击的时候,你就不要回来了。去逃命吧,如果你能进入临颍城之中,记住告诉罗玉娇,让她千万千万不要出来救我。记住。不许出来。”
罗岱心中泛起一丝感动。心中暗道:“我带你走你不走,就不要怪我先走一步。不过这话,我还是会带到。”
罗岱一出现在战场之上,二话不说,左右开弓,箭如连珠,一连射翻十几人,随即将长弓放在马鞍上面的挂钩之上,反手拔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冲向官军骑兵之中。他来得突然,官军措不及防之下,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罗岱带着身后百人马队,好像是一把尖刀一样,硬生生的将官军马队绞得混乱不堪。
不过,这一仗,就打一个措手不及而已,等官军反应过来,罗岱就吃不消了。
罗岱最后深深的看了张轩一眼,在这个角度,他已经看不见张轩的身影,唯一能看见的,就是秦猛高高举起的令旗。他回过头来,一拉缰绳,带着士卒向东北方向冲了过去。
此刻张轩的位置,西北方向是金声桓的大营,正北方向是官军的大队骑兵,而南边是正在赶来的官兵步卒,唯独东方有些薄弱,而北方是临颍城,到了临颍城下能得到城中的帮助,再说罗岱还要报信,故而他选择这个方向突击。
乘着官军骑兵被罗岱搅乱的时候,张轩这边换好了马匹再次前进。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官军自然也不会弄不清楚什么事情比较重要,他们才不会将精力全部放在追击罗岱身上,混乱很快就平息,分出一队人马去追罗岱,其他人再次翻身回来,围攻张轩。
就在彼此对射之中,车阵还在缓缓的向北前进。
战斗并不算太激烈。
在张轩的眼中,似乎此刻仿佛在东非大草原一样,张轩所部就好像是羊群,簇拥在一起,由羊群的领导下抵抗外面的狼群。
而外面的骑兵,就好像是狼群一样,他们分布很稀疏,但是时不时的有狼突入羊群之中,杀死一只羊。当然也有死在羊角之下的狼。
但是羊就是羊,狼就是狼。
步卒在面对骑兵的无力,让张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呐喊:“我一定要有自己的骑兵,大队骑兵。”
正午时分,张轩数个时辰,只行进了三里左右,从金声桓的正南,转移到了金声桓营地东偏南的位置之上,此刻张轩已经能清晰的看见临颍城的城墙,似乎能一口气到城墙下,不过张轩却知道这是一个错觉,因为有无数骑兵的注视之下,放弃车阵跑向城墙,与找死没有什么差别。
此刻无数骑兵忽然退却。
张轩见状,并不高兴,反而心思一沉,果然,代替骑兵的正是大批步卒,步卒在张轩东面,北面,西面列阵,每一面都有数千人之多,将张轩道路堵得死死的。唯独南面空荡荡的。乃是围三缺一的故技。
张轩忽然有一种预感,他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触摸临颍城墙了。
张轩深吸一口气,将任何其他思想完全的摒弃,剩下的只有坚定的斗志,以及紧握刀柄的手。事已如此,无须多想,只有死战了。
“杀。”大批官军步卒冲了过来,甚至有些轻便的虎蹲炮,佛郎机炮被抬了过来,在百步之外,与车阵对射,不过,这种情况,张轩这边还是站便宜的,毕竟张轩当初就考虑过这样的情况,故而车板相当的厚实,这种与临颍炮相差不大的小炮,根本打不破,不过马匹就不大行了。特别是两侧留下的空隙,布幔能挂住一部分箭矢,万万不能挡住炮弹。
第九十章 拼死
第九十章拼死
官军步卒的攻势,不像骑兵那样来去如风,呼啸自然,却沉闷如山,缓慢而坚定的压了下来。
不少拉车的牲口都被火炮,箭矢所伤。开战不过一会功夫,两侧所有的马匹几乎死亡殆尽,有得是被打死的,还有很多是受伤之后,不服管教,为了不影响战局只能生生的刺死。
张轩的车阵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不过,这种光挨打不还手的情况不想。
邓和大喝一声,当先跳下车阵,带上数百将士猛扑百余步外官军的人马。
官军万万没有想到,情况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张轩所部居然还敢出击,一时间被打得措手不及,邓和将官军的阵势冲破,将火炮塞满火药,撤退的时候点燃,“轰。”的一声,好几门火炮都百炸成了铁片。
“困兽而已。”金声桓看了一会儿战况,就不在关心了,在他看来胜局已定,唯一要考虑的是消灭张轩所付出的代价,以及能不能吸引临颍城中来援,一下到这里,他说道:“传令下去,悠着点。不要搞得伤亡惨重。还有骑兵关注好临颍城的情况,一旦临颍城四个城门有任何动静,都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
“明白。”金声桓身边的士卒,立即下去传令了。
金声桓微微抬起头看向太阳,觉得今天的天气好极了,让人有一种醉熏熏的感觉,真是春天到了。
就在金声桓督战都有些无聊的时候,临颍城之中,正面临一场纷争。
“让开。”罗玉娇厉声说道:“怎么你们敢不听我命令吗?”
“姑娘万万不可。”田大娘说道:“姑娘绝对不能出城的,如果姑娘要出城,就请杀了我。”
罗玉娇咬紧银牙说道:“你以为我真得杀不得你吗?”
从罗玉娇很小的时候,田大娘就在罗玉娇身边照顾,而田大娘的子女丈夫都在这个乱世之中没了下落,想来已经死了,故而田大娘将罗玉娇当成女儿看。罗玉娇感念此恩,但是并不是田大娘要挟她的理由。
罗玉娇虽然柔柔弱弱,但是在关键时候却有罗汝才几分是手段,下得了狠心,杀得了人。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让小姐你去送死。”田大娘说道。
数百人手持兵刃,站得笔直,直愣愣的站在正午的阳光之下。正月的阳光并不强烈,反而有一种暖暖的意味。罗玉娇一把将田大娘推开,目光扫过这些人,说道:“如今,张将军就在城外,被官军团团包围,危在旦夕之间,生死一刻。我要救他。”
“这一出城,我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我也不强求你们与我同去,愿意与我一并出击的人,先前一步。”罗玉娇大声说道。
一时间所有人一片寂静,没有一个动弹。
“我。”一个人走了上来,不是别人,正是周辅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周家本是大明忠臣,但是周党,周辅明死后,周辅臣再也无法原谅大明朝廷,固然这一件事情,是刘国能做下的,但不管怎么说刘国能都是大明参将,他做下的事情,与朝廷做下的事情,有什么区别。
“我。”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个人是黄旭。黄旭与周辅臣的际遇相仿。他受过张轩的恩情,再加上自己家中也受过官军的屠戮。黄旭从孝感带出的黄家子弟,大多都已经战死了,他现在也成为张轩军中一名军官,在剩下的数百人之中,很有威信。
“我。”吴自兰大步走了出来。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哥哥就在外面,如果罗玉娇不下令救援,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但是如今罗玉娇亲自去出城救援,他岂能无动于衷。
他们几个一动,立即引起了很多人跟随,一时间大部分都向前一步走。
罗玉娇眼中含泪,心中暗道:“张郎对他们的心思总就没有白费。”
张轩觉得自己带兵,让麾下吃饱穿暖,有人格上的尊严,不会非刑杀人,即便要杀人,也是在三令五申之后,再犯军法,公之于众之后,然后杀之。在张轩看来,这都是他应该做到的。
但是对这些出身流民之中的士卒来说,不啻于再造之恩
罗玉娇再看向田大娘。
田大娘见这个样子,知道阻止不了罗玉娇了,说道:“罢罢罢,我与姑娘走一遭吧,刀山火海,我田大娘又不是没有过来。”
罗玉娇说道:“谢谢大娘。”
她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张郎,我来找你了,我一定会将你救过来的,如果不能救过来的话。我就与你死在一起,在九泉之下,也算是同命鸳鸯。”
罗玉娇随即从城中挑选出精壮之士,不过千人上下,这已经是城中仅存的战力了。临颍南门门额上,“临颍保障”这四个大字下面,大门轰然打开,以罗玉娇为首,千余士卒悍然冲出,震惊了整个战场。
“找死。”金声桓冷笑道。他根本没有在意,甚至这样的情况,还真和他的心思,他手一挥,立即有千余待命的骑兵冲了过一去,一时间在临颍南门之处,爆发出一场激烈的战斗。
“罗岱是怎么办事的?”张轩站在车上,远远的望去,他看不清楚远方的战场,只能看到无数灰尘掀起,能猜得到战事激烈的,但是具体的情况却被眼前的战事给挡住了。不过看不见,比看得见,更让他忧心。
秦猛说道:“大人,该怎么办?”
张轩看着战场之上,似乎官军步卒也知道引蛇出洞耳朵任务完成了,他们也不再卖命进攻了,毕竟他们也试探出来了,张轩所部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如果想攻下张轩所部,比如要伤亡惨重,而且眼见张轩所部已经陷入绝境。还不如将他们困死在这里这损失小一点。
张轩说道:“召集各部军官过来,一个也不要少。”
不过片刻功夫。张轩已经将曹宗瑜,邓和,王进才,吴来庆带到身边,说道:“如今,临颍城中有人出来接应,临颍城之中,到底有多少人马,你们都知道,可以说,临颍城已经是一座空城了,如果我们不能趁现在冲进临颍城之中,临颍城一陷,我们最后一丝生机都断绝了。但是现在我们此刻冲出,面对万余步队与马队封锁,我们能冲过去的可能性也不大。可以是九死一生。”
“而留下,没有了临颍城中的支持,更是十死无生。”
“现在死还是将来死。”张轩说道:“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两条路。”
“同样是死,我张某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我选择现在死”张轩大声说道。在脑海之中闪过罗玉娇的音容相貌,心中暗道:“玉娇,能为我做到如此地步,我张轩又如何做不到啊?我张轩来到这个世界之上,在孟家庄就该死了,在孝感也该死了,在信阳也该死了,在南阳也该死了,不,甚至我在黄陵城下也该死了。大丈夫岂惧一死,我今日与玉娇同死与城下。也不枉今生。”
“诸位,我要带大家去死,有些强人所难,不过同僚一场,不敢请诸位与我一起。不想去的人可以留下来。在我出击之后,可以向官军投降。”
张轩说道。
“你我同生共死,不是一次两次,有些话,不用说了。不就黄泉路吗?”曹宗瑜说道:“我陪着。”
“我邓和没有那么容易死。”邓和说道:“说到一句不客气的话,我觉得这一战,即便大人死了,我也死不了,我不知道多少次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了,经验丰富,倒是将军,要小心被人摘了脑袋,挂首辕门。”
邓和难的说了一段话,只是语气有一种欠扁的感觉。
第九十一章 火马阵
第九十一章火马阵
“大人,我那弟弟一定会出来救我,我这个当哥哥又怎么能弟弟失望吗?”吴来庆说道。
王进才却没有前面这几个人如此果断,在一瞬间他大脑之中想过很多,第一,他先想到的是张轩所说的是不是真,他可是老兵油子了,他太清楚当将军的套路了,他这边说得不错,但是转眼之间,就被斩杀以儆效尤的事情,他见多了。
上官说的话,你如果不信的话,你是笨蛋,但如果你全信的,你就是傻瓜。
当然了,王进才还要想的更多一点。
张轩能不能回到临颍城之中,他不知道,不过,王进才却知道,张轩绝死一击绝对会给官军带来很大的伤亡,如此一来官军会如何对待投降的俘虏。这年头当俘虏可是一个高风险的职业,打得激烈了,双方杀红了眼,不要俘虏,也是常有的事情,张轩都做过这样的事情。更不要说素来名声不好的左良玉部。
投降也未必安稳。
“罢罢罢。”王进才心中暗道:“现在走哪一条路都是一条死路,跟着张轩说不定就冲出去了。即便冲不过去,实在不行,在最后关头,拿下张轩的人头请降,也算是一条生路。”
“将军对属下恩重如山。”王进才慷慨激昂道:“属下愿意跟随将军,赴汤蹈火,就是九泉之下,也愿意跟随将军。”
“好。”张轩大笑道:“生死之间,有诸位兄弟陪伴,也不枉我张凭之在世间走一遭。”
不过,即便是拼命,张轩也要做好准备。让命拼得更有效率。
他征集了最后的牲口,连他的坐骑大黑,也不过一百多匹了。
张轩牵过大黑。
大黑却不知道自己的主人的忧思,用有长长的粗糙的舌头来舔张轩的脸,平日张轩是绝对不会让大黑舔的,而今天他却没有回避,而是将头深深的埋在大黑的马脖子下面,闷声说道:“对不起。”
随即抬起头来说道:“装上去吧。”
立即有士卒将一大袋火药,绑在大黑身上了。随即往大黑尾巴上绑上一些易燃物,连接在引火绳之上。
张轩要用这些牲口担负火药,第一波冲阵。
为了以身作则,坚定士卒的必死之心,张轩连一匹马都没有留下来。此刻才明白,斯巴达克斯在绝境之中,为什么先杀自己的战马了。因为只有杀了他,才能让得到士卒的信任。
以大黑开始,所有剩余的牲口都是这样的装扮。
张轩努力不让自己去看大黑。
从黄陵城开始,大黑就一直跟随张轩,出生入死,与大黑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与罗玉娇在一起的时间都长。心中岂能没有感情。但是此刻他自身难保,又如今能保住大黑啊。
“凭之。”曹宗瑜说道:“都已经准备好了。”
张轩说道:“曹大哥,这一次我不能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个坎,等一会儿,曹大哥不用保护我。如果有机会告诉玉娇,让她为我养一个继子,我张家的香火,不能由我而绝,这一件事就拜托曹大哥了。”
张轩哪里在乎张家的香火,他在乎的罗玉娇,他唯恐自己死了,玉娇不会独生。给她一个大担子抗着,想来她就不会寻死觅活了。
只是孤儿寡母在这个乱世之中活下来,与死相比,那个更凄惨一些,张轩却不知道了。
“大战之前,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曹宗瑜说道:“你一定会活下去的。”
“圣天子百灵庇护。”曹宗瑜心中暗道:“如果张轩是我想的那个人,他就一定会活下来的,如果他不是,我与张轩兄弟一场,战死在一起,也不枉了。”
张轩还想说什么。曹宗瑜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都准备好了,就等你的命令了。”
张轩回过头来,却见剩余的士卒整整齐齐的站在一一起,在车阵之中,一个个都看向他。张轩站在最前方,忽然深深鞠了一躬说道:“诸位兄弟,我们黄泉再见。”
“黄泉再见。”曹宗瑜大喊道。
“黄泉再见。”众士卒齐声大喊。
王进才也做壮怀激烈之状大喊,只是心中暗道:“老子可不想去黄泉,如果真到那一步,就对不住张将军了。”
“出发。”张轩大喝一声。
数百名士卒一起用力,将最前面的马车全部的都推开了,车阵前面出现一个大大的空缺。这样的动静也被外面的官军所发现,顿时他们开始紧张起来,一个个步阵整顿好,就在车阵北边。警惕张轩所部的突然进攻。
不过,他们却料错了,第一波出来的,并不是张轩的步卒,而是一两百头牲口。尾巴火焰的驱赶之下,疯狂的先前冲了过去。
一往无前。
田单大名鼎鼎的火牛阵,稍稍有一些见识的将领都大吃一惊。
不过,更加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些疯马撞在军阵之中,“轰”的一声爆炸开来。
一时间无数士卒被爆炸掀起,马匹也被爆炸撕成了碎片,距离稍稍远一点的士卒,即便没有被爆炸伤害到,也被这马血洒了一头一脸。顿时一点勇气都没有了
说实话,这个时代的火药质量不算太好,张轩所部的火药,少部分是他们自己配的,大部分都是从官军那边缴获过来的东西。官军火药的质量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了不影响马的速度,每一头牲口都背的火药也算多。而且火绳的问题,时间控制的也不是很好,有得还没有冲进军阵之中就爆炸了,有得正跑着,火药包就从身上掉下来了。
真正在军阵之中爆炸的数量并不是很多。
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毕竟这样的爆炸,很多士卒都没有遇见过,即便是明军大量运用火药武器,但是大多火炮,打出来的还是实弹,只有少量开火弹,虽然攻城的时候,或许会遇见火药包,万人敌这样会爆炸的火药武器。但是真正战阵上的时候,却是很少见。
一时间,官军的士气崩溃。
张轩站在最前面,拼命挤压胸中的空间,暴喝一声,说道:“杀。”他第一个冲了出去。剩下两千多士卒跟着张轩冲了出去。
张轩还没有冲几步,曹宗瑜就冲过张轩,成为真正的锋矢。
曹宗瑜还是不放心张轩,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张轩。
“什么?”金声桓大吃一惊。
他早已将注意力放在罗玉娇这边了,他正想办法将罗玉娇从城门之下诱导出来,然后派马队断绝罗玉娇回城之路,然后再聚而歼之。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不过,一会的功夫,转眼之间。张轩哪里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金声桓立即派马队救援,要将张轩给堵住。
不过,这哪里堵得住啊。
战场本就不大,就在临颍城下,张轩用火马加火药,一举击破官军步阵,张轩丝毫不停留驱赶着败兵就冲了过来。
所谓兵败如山倒,一时间根本阻拦不住,用来拦截的马队先对上的根本不是张轩所部,而是败兵。再加上没有足够的空间,马匹都跑不起来,跑不起来的马队,战斗力还不如步卒。
一时间战场一片混乱。
张轩不由大喜,让大声激励士卒,说道:“还有四里,还有四里,我们就能进城了,进了城,我们就安全了。”
所谓归师勿遏。
一股有强大求生欲的军队,战斗力绝对爆表。
本来三心二意的王进才,见进展如此顺利,有能回到临颍城的可能,顿时也顾不得明哲保身,也带着属下奋不顾身的战斗起来。
第九十二章 会师
第九十一章会师
说实在,王进才所部的战斗力其实还不错的。甚至从战阵经验上来说,还远远胜过曹宗瑜,邓和的部下。他们大多是官军的军官,对义军远远没有到归心的程度,在打仗的时候,能不拼命就不拼命,能混过去,就混过去。
但是今日,却是不能混过去了。
再抱着混过去的想法,就死定了。
敌军阻拦张轩所部的马队与后退的败兵混在一起,张轩所部紧贴着败兵,由于快速的追击,不仅仅的官军的阵势被打乱了,而张轩所部也保持不了阵势,陷入一片混战。
“轰轰轰。”一时间炮声隆隆。
却是城头上的火炮轰鸣,只有少数几枚炮弹打在官军之中,大多都射程不够。
不过,有这炮声助威,官军的士气又衰弱几分,而张轩所部的士气又高昂几分。
“还有三里。”张轩大声喊道。
张轩一喊,秦猛就跟着大喊,说道:“还有三里。”
其实战阵之中,张轩满眼所见都是人影厮杀,哪里能看清楚到底距离城头有几里,他不过是用来激励士气而已。
果然,张轩如此大喊,全军上下为之一震,所有士卒拼死上前,一并大喊:“还有三里。”
“还有三里。”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到了罗玉娇这边,罗玉娇精神大震,说道:“田大娘,张郎就在前方,求你了。”
田大娘也听到动静了,隐隐咬牙,说道:“好,姑娘,我为你开路。”
田大娘以及罗玉娇身边的几十名健妇,此刻都身手快捷,手持长刀。他们都是罗汝才选出来的派过来保护罗玉娇的人手,虽然是女人,但是在临战搏杀上,并不逊于男儿,是从陕西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两人。
不过,田大娘一直谨记自己的使命,那就是保护罗玉娇,所以她不会离开罗玉娇半步,那么是现在。田大娘见过阵仗不少,之前并没有觉得这一战有成功的可能,故而她一直准备在战败的时候,将罗玉娇抢回城中。
但是此刻,她嗅到一丝胜利的机会。
虽然只有一丝,就足以让她全力以赴了。
田大娘一换下,最前面的周辅臣,黄旭,等人,立即显露出不同来,田大娘与几十名膀大腰圆的女子,根本显示不出一丝是女人的样子,不,好像是母熊。
罗玉娇从城中冲出来,首先面对的是金声桓的马队,要不是金声桓想将城中的士卒引离城墙,他们根本不能不可能冲过来了,很多时候他们之所以能向前推进,不是他们打赢了,而且官军马队撤退了。
但是田大娘几十个人,居然从步阵之中冲了出来,见马队冲过来,从腰间一摸,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斧头,猛地扔出来,斧头在空中盘旋而去,又快又急,全部正中马头,斧头陷入马头近半。
一声声凄厉的马嘶之声,好几匹战马轰然倒地。
前面马匹倒地,后面的马匹的速度顿时慢来了起来,但是田大娘他们却速度快了起来。她们大踏步冲了过去,猛地跃起,跃过马匹的尸体,长刀高高扬起,一刀下去,将马首整砍了下去。
不过,片刻临颍城门正南三四百步的位置上,就堆积了不少尸体。
后面的士卒见此,立即大步冲了过来,一时间大军顿时突入马队之中。
这个时候,不被张轩击败的队败兵也冲过来。
“还有二里。”张轩满头大汗,与秦猛并排杀敌,张轩虽然不是冲在最前面,但是已经深深陷入了败兵之中,虽然官军已经失去了组织,但是其中也不乏勇士,他们或三五人,或十几人向义军反攻。
而张轩高调之极,一身骚风的盔甲,身后一面大肆张扬的大旗,还有时不时的高声大喊,即便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张轩是重要人物。故而张轩所在之地,就是战场之上的焦点所在,不仅仅是义军所有将士都关注这里,官军也拼命的向张轩冲过来。
每一次反扑都被张轩的亲卫以死相护给挫败了。
但是张轩身边,与前面开路曹宗瑜,以及带队厮杀的邓和,王进才,吴来庆身前,全部是厮杀的重点,擒贼先擒王的路数大家都知道,再加上张轩觉得此刻非身先士卒,不足以振奋士气。
故而各名军官身边是厮杀最惨烈的地方。
张轩忽然听见官军大声高呼:“贼首已死,何不早降?”
却见一个名官军将领,高高举起一颗头颅,张轩定睛一看,不是吴来庆是谁?
吴来庆的武艺不错,但是到底是土寇出身,吴来庆自己以及他的下属,何曾遇见过此等大战,他们是张轩所部最薄弱的一环。
“杀过去,为吴把总报仇。”张轩大声说道,身先士卒的向那个方向杀了过去。
“绝对不能让官军聚集士气。”张轩心中暗道。
“杀。”就在吴来庆无头尸体之旁,又一轮新的厮杀开始了。
张轩也不知道对面这个军官叫什么名字,此刻,他距离与张轩不过十步左右的距离,手持一把大刀大声呼喝,引得百十名官军溃兵反杀过来。
官军的数量,甲胄,战力,其实在义军之上,不过是因为火马加上火药爆炸,一时间打了一个措不及防而已,一旦让他们有时间整理队列,重新编伍,张轩如果想冲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故而张轩不允许任何重新鼓舞官军士气的行为。
他奋不顾身的冲了过去,在张轩的带动之下,百余名士卒拼死冲了过去,这名军官也是一员骁将,长刀挥舞连斩数人,但是寡不敌众,被十几根长枪硬生生的钉死,张轩冲过去,一刀枭首,随即取了一个长枪,将他的头颅插上去,高高的举起来。
“王将军死了。”
一时间不知道谁大喊一声,张轩才知道这个官军姓王,似乎在官军之中的地位非浅。
张轩也大声说道:“王将军已死。”
一时间战阵之上,充斥着张轩亲卫的呼喊之声,所有官军都看过来,虽然看不真切那一颗高高举起的头颅,但是不见王将军出现,顿时最后一丝士气崩溃了。一丝抵抗都没有了,张轩顿时松了一口气。
金声桓起在马上,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顿时大怒,说道:“来人,整顿兵马,我要亲自冲杀。”
“大人,万万不可。现在我们冲不动,还是先行整队然后再做冲杀不迟。”
一时间金声桓的部下纷纷哀求。
金声桓的战阵经验也很丰富,他也明白,现在的问题不在张轩所部的战力,而是大股败兵之上。
战场之上的空间是相当之有限,而现在空间大多被败兵所占据,即便是马队冲击,也必须先冲败兵,到时候陷入混战之中,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力强,冲击力强,陷入混战之中,是将这些优势统统抵消掉了。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但是现在如果不管的话,眼看张轩就要与临颍城中接应的人马汇合了。他在临颍城外数万人马,眼睁睁的看着张轩就这样逃脱,他金声桓如何在左良玉面前交代。
金声桓脸色铁青,牙咬着咯嘣咯嘣做响,恨不得将银牙咬碎。
“大人,此刻先行引导败兵向来,即便他们汇合之后,也当不住我数千骑兵一冲。到时候趁乱夺门也是一办法,大人何必与这些将死之辈,争一时之短长。”
“好。”金声桓说道:“立即下令,将这些败兵引导下来,不过马队也要准备好,随时准备出击。”
“是。”金声桓麾下将士大声应和。
第九十三章 曹宗瑜死战
第九十三章南阳曹幼瑾
金声桓的命令一下,张轩与罗玉娇顿时感觉到前方的压力顿时松了过来。张轩甚至能听到溃兵对边的厮杀之声。
此刻不需要张轩鼓舞士气了,所有士卒疯了一样的向前冲,王进才带着麾下的士卒冲在最前面,此刻他们真得在拿命来搏。忽然张轩觉得眼前一空,顿时看见了田大娘就在不远之处。
一股喜悦的感觉,从脚底直接冲到脑门,似乎他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罗玉娇就在田大娘身后不远之处,看见张轩,顿时大喜过望,张轩与罗玉娇持手相望,一时无语,罗玉娇说道:“你回来了。”
张轩万千言语藏于心中,既想训斥罗玉娇不听他的话,逞强出城干什么?不过,想罗玉娇为他如此,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说道:“我回来了。”
“将军此地不宜久留,当速速入城。”曹宗瑜说道。
张轩浑身一震,立即就将心思从相逢的喜悦之中抽离出来,注意到这还是战场之上,他现在还没有真正的安全,说道:“好,快走。”
曹宗瑜说道:“你快走吧。我断后。”
张轩一听断后,心中一震,立即回头看去,却见一道烟尘掀起,尘高而尖,再加上地面之上微微颤抖,立即明白官军的马队就要冲过来了。如果没有人断后的话,他们这些人大半都回不到城中。
这断后之人,必须有勇有谋,有胆略,还要意志坚定,愿意为大队人马拖延时间,那怕付出性命,而且官位不能太低,否则根本不能服众。张轩只能在曹宗瑜,邓和,王进才三人之中选择。
王进才首先不行。
张轩虽然对王进才最后的爆发,感到很欣慰,但是也不敢将这样事关生死的大事交付给王进才。
“邓和在哪里?”张轩问道。
虽然很不公平,但是在张轩的眼中,曹宗瑜的重要性在邓和之上,曹宗瑜自有攻读经史,学习兵法,将来可以成为坐镇一方的大将,而邓和如果没有长进,不过是好勇斗狠之辈,斗将之才。乱世之中,这样的人纵然不是车载斗量,但是绝对不缺少。
“邓和受了重伤。”曹宗瑜说道。
张轩眼睛一转,果然看见邓和被他的亲兵抬着,身边还有甘草在,甘草居然没有死在冲阵之时,让张轩微微有些惊讶。
他看邓和身上,不知道插了多少根长箭。邓和双眼紧闭,生死不知。
“来不及了。”曹宗瑜说道:“你快走,婉儿,就交给你照顾了。”曹宗瑜一把推着张轩说道:“快走,不要让我白死。”
“保重。”张轩从牙缝之中崩出两个字,现在没有谁比曹宗瑜合适了。
带着士卒打胜仗,和带着士卒打必死之仗,是两种绝对不一样的难度。
张轩想起了与曹宗瑜相遇以来的所有事情,不知不觉双红了眼睛,说道:“曹兄有什么愿望,告诉我,我给你办到。”
曹宗瑜说道:“我大仇得报,有你在,婉儿将来的生活,我也不用担心,我哪里有什么未了愿意,如果有的话,那只有一个,就是天下太平。”
“好。我张轩答应你,我张轩发誓,定然致天下于太平。”不知不觉之间,张轩双眼泪涌,止都止不住。他大步离开,曹宗瑜为什么这样,不就是想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吗?他绝对不能让曹宗瑜的心血白流,性命白白牺牲。
大队人马在张轩的带领之下,大步向城下跑去。而曹宗瑜跟在最后面,不过在护城河南边,曹宗瑜停下了脚步。因为官军的马队已经追过来了。
撤退是比进攻,更加高难度的任务,如果曹宗瑜不留下来狙击的话,说不定,官军马队就要跟在张轩所部后面,追进城中。那时候大事去也。
“我曹某人,对不起诸位,要诸位留下来陪我一去送死。”曹宗瑜说道。曹宗瑜将所有张轩所部所有的标枪都留了下来,所有的士卒脚下都插着五根标枪,而曹宗瑜身边更是插得满满的,几乎遍地都是。
“这年头,死在哪里不是死吗?”一个曹家家丁,说道:“能与少爷死在一起,是我们的宿命。”
曹宗瑜从南阳带过来的家丁,在屡次征战之中,已经损失殆尽了,只剩下眼前这几个人了。
曹宗瑜看过每一个士卒的脸,他们的脸色或激动,或苍白,至少没有动摇,他耳边马蹄敲击大地的声音,越发密集起来,掀起的黄沙烟尘,弥漫过来,说道:“好。今日我曹幼瑾战死此地。”
他随即转过头,死死盯着南边过来的官军马队。
“想要我曹幼瑾的命,并不是那么容易。”曹宗瑜心中暗道。曹宗瑜的瞳孔之中骑兵的倒影越来越大,他大喝道:“南阳曹幼瑾在此,大好头颅,何人来取。”
两扇大门咯咯吱吱的做响,好几名士卒,用力推着,就要将城门关闭。
张轩就在站在城门洞里面往外看,此刻他已经看到曹宗瑜带着自己麾下三百将士与冲过来的马队战在一起,马队淹没了曹宗瑜所部。
“咚。”两扇门重重的关闭。
张轩觉得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曹宗瑜了。一时间空荡荡的,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缺失了。
战场之上,曹宗瑜猛地拔起插在脚边的短矛,猛地掷出。
短矛飞射而出,正中马脖子之上,穿过马脖子钉在骑士胸前,立即扑倒在地。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
曹宗瑜前面数米之地,马尸累积,有十数具之多,曹宗瑜反手拔矛掷出,数十步内,百发百中,如强弓劲弩,中者无免。然曹宗瑜身边的士卒却没有这个本事,这个时候,他们被大队骑兵击破,有人逃走而死,有人跳进护城河之中,勉强得活,更多的是丧生于马蹄之下。
不过,曹宗瑜此刻早已自顾不暇了。
他手向下一摸,却摸了个空,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脚边的所有短矛全部都投掷一空了。
“杀。”众骑兵也看见了,他们之前是忌惮于曹宗瑜的投矛的威力,不敢向前,见曹宗瑜手中没有短矛,顿时勇气大做,立即冲了上去。
曹宗瑜冷哼一声,身子一矮,向前一冲,长刀横切而出,顿时斩断战马的前蹄,战马悲鸣一声,栽倒在地,而马上的骑士被惯性扔了出来,重重的栽倒在地面之上,脖子不正常的扭曲,显然已经摔死了。
曹宗瑜无暇去看这个骑士的下场,因为现在他身边的将士几乎已经损失殆尽了,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有太多的敌人要对付了。
好一阵子,曹宗瑜喘着粗气,将手中的长刀扔下,顺手从死尸手中拿出一柄马刀,他的长刀早已崩出了不知道多少个缺口,几乎好像是锯状了。在激励的战斗之后,早已支撑不住了。
“?n?n。”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远远的一个人高声呐喊,道:“这位壮士,我家大人看你是一个勇士,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如果你肯弃械投降的话,我家大人愿意放你一马,否则千军万马之下,必将你碎尸万段。”
曹宗瑜冷哼一声。
此刻虽然是正月时分,天气还冷的很,曹宗瑜早已大汗淋漓了,他左右一看,他身边大多都是是尸体,连人带马大概有几十具之多,都是曹宗瑜的杰作。但是再远一点的地方,曹宗瑜就控制不住了。大部分尸体都是曹宗瑜的部下,而此刻骑兵已经用一个松散的包围圈将曹宗瑜包围住了。
只要曹宗瑜说一个“不。”字,就万箭齐发,将曹宗瑜给射死。
第九十四章 曹营至
第九十三章曹营至
曹宗瑜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身体透支严重,短短一会儿的战斗中,几乎透支了他所有的力量,此刻的他感觉到全身上下酸痛无比,微微一动都觉得有难受的很,根本无法承受剧烈的战斗了。
但是让他投降,却是万万不行。
“我曹宗瑜,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大好头颅在此,却不知尔等谁有本事取下来”曹宗瑜说道。他心中暗道:“张轩啊张轩,我欠你的救命之恩,报仇之恩,今日却是还清。”
几十步外的骑兵一阵骚动,曹宗瑜的话不啻于当面挑衅。自然有冲动的骑兵想冲过来与曹宗瑜单挑,不过,曹宗瑜身边几十具尸体,已经证明了曹宗瑜的勇力,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随即一声令下,无数人弯弓射箭,数百支箭矢如雨一般射了过来。
曹宗瑜拉起两具尸体挡在身前,但是哪里能挡住,一时间有箭矢射在曹宗瑜的手上,腿上,曹宗瑜吃疼顿时想要跪倒在地,他不敢放弃两具尸体,只能仰天倒地,将两具尸体盖在身上。
箭雨平息。
以曹宗瑜刚刚所站的地方为中心,密密麻麻好像是长草一样,有无数箭矢或者是钉在地面之上,又或者是钉在尸体之上。
有几个士卒下马,正要去看看曹宗瑜死了没有的时候,忽然感觉大地微微颤抖,颤抖最为剧烈的不是别的,而是地上插的箭矢,几乎让人肉眼感觉得到。
在城头上的张轩见到曹宗瑜如此下场,痛不欲生,重重一拳砸在水缸之上。
这水缸是城头上用来灭火的器具,此刻离开已经装满了水,在张轩重重一拳之下,水缸之中泛起了涟漪,这涟漪居然越来越大,甚至有水珠从中间跳了出来。
“不对。”张轩猛地觉得不对,心中暗道:“纵然我一拳威力再大,也不该持续这么长时间的涟漪。”
“将军快看,快看。”
张轩猛地回头,却见北方一道烟尘扑面而来,然后隆隆的马蹄之上,敲击着大地就好像是的地震一样,张轩不用仔细看,单单看这个行军姿态,就太熟悉不过了,是曹营,是曹营马队。
他顿时悔恨之极。
早知道如此,他在五里铺坚持一日。根本不需要这死战。曹宗瑜也就不会死了。
不过,此刻说什么也都晚了,张轩摒除杂念,说道:“诸位,援军将至,谁敢与我再出城一战。”
援军来了,正是立功的时候,王进才哪里甘于示弱,说道:“末将愿跟随将军。”
王进才起了一个头,其余的将领纷纷请战,张轩就点起城中可战之精锐,不过千五之数,打开城门,准备出城。。
不过,还没有等张轩出城的功夫,援军就与金声桓部在城南交战了。
曹营号称敢战,绝对是名不虚传。
千里奔袭不歇马,以千人马队为一部,生生的撞进金声桓军中。
也许是临颍城阻挡了金声桓的视线,也许是金声桓将注意力放在临颍南门这边,更可能是曹营来的太快,太猛,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金声桓发现曹营大队人马靠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调整了。
此刻金声桓的马队聚集在临颍城南一里左右,而身后全部是刚刚聚集的步队,马队活动范围有限,而步队先是从郾城跋涉数十里到达此地,还没有休息,就参与进围攻张轩的战斗之中,而后又被张轩击溃一部。
已经是疲惫之师了。特别是那些刚刚收拢好的溃兵。早已成为惊弓之鸟,见这阵势,顿时丧胆三分,再被曹营马队一冲,顿时大溃,一部溃逃,步队立即被牵连,或坚守,或溃逃,被分割成数段。
张轩所部冲出城门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金声桓见此情况,立即知道情况无可挽回,步队被曹营马队分割,而马队被曹营压着打,当曹营调集更多的马队,说不得他金某人就要丧命于临颍城下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金声桓立即下令,马队不要再管步队的事情,立即撤退。
金声桓更是带着自己千余亲卫先走一步。
金声桓这么一走,官军的崩溃再无挽回的余地了。万余马队散开四条长腿,也不顾自己的营寨径直向南而去,去投奔左良玉了。而尚在坚守的步队,见这情况,也没有了坚守的勇气,有得投降,有的纷纷溃逃,即便是有坚守的,也挡不了曹营马队一击之力。
“将军,将军。你看我搬来援兵如何?”罗岱带着几分得意洋洋的说道。罗岱被金声桓马队追得慌不择路,却不想一头撞进援军那边。
但是此刻张轩哪里有时间去听罗岱说话,他大声说道:“快,快,看曹大哥怎么样了。”
张轩疯了一样往前冲,冲到曹宗瑜倒地的地方,扒开尸堆,看见朝中,眼睛一红,自己还不知不觉之间流下泪来。却见曹宗瑜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别的人血,身上插满了箭矢,特别是手足之上,也幸好曹宗瑜用一具尸体挡住了射向身体的箭矢,否则,曹宗瑜再也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但是此刻,张轩扑过去,试探曹宗瑜的鼻息,还有气。
张轩大喜,一把抱住曹宗瑜,向城内冲去,一边喊一边说道:“甘草,甘草,快过来。”
立即有四五个侍卫上前,接过曹宗瑜。抬到城门里一处阴凉的地方。
甘草也飞快的过来,一看曹宗瑜的伤势,立即说道:“大人,曹大人的伤势严重之极,似乎伤到内脏了,我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我师父在这里,或许有办法,但是我实在不敢下手啊?”
甘草毕竟年轻,他虽然已经有独立行医了,但是面对曹宗瑜几乎被射成刺猬的伤势,还不敢贸然拔箭。
“去,将张神医请来。”一个声音在张轩身后传来。张轩回头一看,却是罗汝才。
张轩大喜说道:“爹,您来了。”
罗汝才冷笑一声,说道:“曹大的伤势,让张神医处理就行了。你跟我来。”
罗汝才带着张轩上了城楼,命左右封锁,不许闲杂人等上来,城楼之上,只有罗汝才与张轩两个人,罗汝才回过头来,对张轩恶狠狠的说道:“你很好,真得很好。居然敢以三千士卒去撩左良玉,张轩你还真当自己是一员骁将了。”
张轩自然能听出罗汝才是在说反话,解释道:“爹,不是,小婿愿意如此,而是实在李信有令?”
“李信?”罗汝才冷笑一声,说道:“李信他是一个什么东西?你是我罗汝才的女婿,居然听他的话。你觉得是曹营的人,还是闯营的人?”
张轩知道,这一句话,不解释清楚。他在罗汝才的心中的地位定然下降不少,甚至会被打入另册,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绝非虚言。
“爹。”张轩抬起头说道:“我是否是闯王的麾下,还请爹爹明示。”
“你要我说?”罗汝才回过头来,看着张轩说道。
“是。”张轩说道:“我乃罗家的女婿,与罗家一荣具荣,一损具损,我又怎么会舍弃曹营而投闯营,李自成有一个女儿嫁给我吗?我在李自成面前,立下再多功劳不过是一外人而言,在爹心中,我张轩就愚钝到这种地步吗?”
罗汝才心中微微点头,如果张轩是一个笨蛋,他绝对不会将女儿嫁给他。
张轩见罗汝才神色放松一下,深吸一口气,立即乘热打铁说道:“我所做所为都是为了爹?”
第九十五章 闯曹之间
第九十五章闯曹之间
“为了我?”罗汝才冷笑说道:“我让你这样拼命了?甚至还将玉娇的性命差点搭进去?”
张轩深吸一口气,说道:“爹爹,对于是否与闯王争天下的大事之上,犹豫不决。我自然要为爹爹留出余地。爹爹,如果不想逐鹿天下,为大将军之臣,就必须谨守臣道,否则将来会有不测之祸。我不仅仅是一部义军首领,还是曹营的女婿,我的态度,很多人都认为是爹你的态度。故而李信之命,我不敢不从,不能不从。”
张轩其实已经在隐晦的指责罗汝才的苟且。当然了,也掩盖了张轩脱离曹营的心思。
对,在张轩来看,罗汝才就是在苟且,再得过且过。
罗汝才深深的看来张轩一眼,说道:“你不懂。”
张轩心中暗骂,我哪里不懂了。我懂的不比你少,这种政治上的暧昧比军事上的不果断,危害更大。但是他还是不敢说的太直接了,张轩从来不敢将罗玉娇与罗汝才放在一起,不要以为自己是罗汝才的女婿了,就真的与罗汝才是自己人了。
张轩说道:“小婿愚钝,还请爹示下。”
罗汝才不说话了,良久说道:“你知道为什么现在援军才到吗?正月初十,李自成就得到消息了。不过,他那时候觉得开封城破在即,自然不在乎区区几座县城的得失,故而封锁消息,我也是在正月十五才知道这件事情了,也就是我了我那个傻女儿从正月十五日,到现在换马不换人,昼夜不息,才有今日来援。你给李自成的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了。”
张轩站在城楼之上目光看得极远,将整个战场都收入眼中,此刻才明白为什么战场之上,曹营做战并不坚决,不过是将金声桓所部驱除而已,根本没有大加追击的意思。双方除却第一波接触生死相搏之外,几乎是都保持含蓄的战斗态度。
金声桓一心要走,而曹营奔袭两夜三天,此刻早已疲惫不堪了。凭借一股锐气,能逼退金声桓就不错了,再打下去,曹营的损失很大,毕竟人不是铁打的。
所以城下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曹营也收兵了。
张轩想起战死沙场的将士们,忽然对李自成产生一股怨恨,随即他就将这股怨恨给压制下去了。
一年的乱世摔打,张轩早就不复当初的天真了。知道怨恨也好,感激也好,都无法左右利益。即便如此,张轩心中总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挥之不去。
“不。”张轩收起莫名的感觉,说道:“不是我张轩的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而曹营的媚眼抛给瞎子看了,我张轩离开曹营,是个什么东西,闯王大抵不会看我一眼。如今这局面,爹你还不明白吗?”
罗汝才深吸一口,负手看向城外,不再说话,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一时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
罗汝才说道:“你安排一下临颍的事情,等这一战打完,就跟着大队人马吧。不要傻乎乎的再被人算计了,还有,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担心,今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多想自己。”
“是。”张轩老老实实的受教道。
“不过。”罗汝才忽然笑了,说道:“你这一战虽然被人算计了,说实在的打得不错。”
罗汝才拍了拍张轩的肩膀,随即下了城楼,周围封锁城楼的士卒,鱼贯而下。等他们都走完之后,张轩才出了一口气,忽然看见西侧,日落西山,才发现在傍晚时分了,这一天,真得好漫长。
张神医跟着曹营大队人马,故而被罗汝才一召,立即来为曹宗瑜诊治,忙忙碌碌的好一阵子,张轩本想在曹宗瑜身边守着的,但是他作为低头蛇,曹营大队人马,安营扎寨,供应粮草,等等诸班杂务,都必须他张轩出面了。
故而等张轩清闲下来。已经是深夜了。
曹营人马,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入主城中,都是罗汝才中军嫡系人马,张应元与杨绳祖两部城南,金声桓大营之中驻扎。不仅仅是驻扎,还要看管这一战的俘虏。
金声桓带着麾下的马队逃走了。
故而城南还有数千俘虏,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只能暂时先看押,到明天再处理。
张轩忙完一起,让秦猛打起灯笼来看曹宗瑜。
不过,李正方所在的地方,不仅仅是曹宗瑜一个人,而是不少伤员都在,比如邓和。张轩一个一个伤员看过去,不过,他们都睡着了,张轩来的时候,有的清醒了,有的没有清醒。
张轩按住清醒过来的所有士卒,让他们安心睡觉,不用理会他。
走过这一圈之后,才来到了李正方的后院。
李正方所在地方,之前甘草在用,伤势轻的都再去前院,伤势重的都在后院。
“谁。”张轩一走进来,就惊动了李正方。
张轩见李正方也疲惫之极,他不过是一个医生,身子骨并不算多强健,但是跟着大队人马一路行军,数百里颠簸下来,差点将他给颠死,来到这里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开始工作,岂能不劳累啊。
“是我。”张
轩说道:“李神医辛苦。”
李正方见来得是张轩,松了一口气,虽然李正方在营中日久,医术大有长进,但对张轩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哼一声,说道:“曹将军的伤势很严重,外伤我都处理好了,但是失血过多,却要他自己挺过来。你进去看一眼就行了,不要待多长时间。快去快回。”
张轩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在来时张轩一直在担心,他担心,他来这里听到的都是噩耗。不管将来怎么样,此刻曹宗瑜还活着就好。
张轩快步推门进去,当先就看见了曹氏,张轩有些尴尬,说道:“嫂子。”他心中带着几分惭愧。毕竟曹宗瑜现在这个样子,也有张轩一分功劳。
“张将军,我家老曹还在休息。”曹氏说道:“你看一眼就快走吧。”
曹氏待张轩也不如往日的亲热了。
张轩低头说道:“我马上就走。”
曹宗瑜的病房之中,放则两三盏油灯,昏暗的光芒照射在曹宗瑜的病榻之上,曹宗瑜脸色苍白,即便是昏黄的灯光也掩饰不了的苍白,身上被白布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即便这样,这些白布上也隐隐约约有红色的血迹渗透出来。
张轩双眼一酸,随即压制下去了,坐在曹宗瑜身边,看着曹宗瑜眉眼紧缩,偶尔还微微抽搐。陷入是昏迷之中,也能感觉到身上的痛楚。
“嫂子,对不起。”张轩说道:“我不该让曹大哥断后的。”
“没有什么对不起。”曹氏眼睛之中闪动着昏暗的灯光,说道:“当贼也就这个宿命,不是死于今日,就是死于来日,其实我早就有心理准备。老曹一直说他欠你两条命,今天总算是还上一条了。”
曹氏说着说着,眼泪就再次流下来。
秦猛好像是一个木头桩子一样站着。
张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再看曹宗瑜一眼,长叹一声,就要离开。邓和的伤势虽然没有曹宗瑜这样严重,但也不轻,就在隔壁,张轩也想去探望一二。
就在张轩刚刚起身的时候,忽然听一个虚弱的声音说道:“是凭之吗?”
张轩顿时一惊,回头一看却是曹宗瑜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张轩大喜,一挥手让秦猛:“快去叫李神医过来,快去。”
曹氏跪倒在地面之上,一只是抓住曹宗瑜的手,强忍着不想流泪,但哪里忍得住啊,一时间哽咽出声,涕泗横流。
第九十六章 小姐姐
第九十六章小姐姐
李正方就在附近。片刻之间,就过来了。他为曹宗瑜好好检查一下,长出一口气,说道:“曹将军,实在是命大,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只是现在年轻还不觉得,等上了年纪,恐怕就要难受了。”
曹宗瑜努力的笑出身来,牵动伤口,他只觉身上一痛,说道:“无妨,大丈夫建功立业,四十岁足矣,何必担心年老?”
“哼。”李正方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这些人啊,年轻的时候都是这样嘴硬,到了老了,就不是这样说了。我给你开个方子,好生静养上一个月,这伤势就能养得七七八八的。如果不好生将养,伤势复发,要了你的小命事小,坏了我的名声事大。”
随即笔走龙蛇,写下一个将养的方子。曹氏立即拿去抓药,为曹宗瑜熬药。
曹宗瑜说道:“今日生死关头走了一遭,有些话,想跟你说。”
“曹大哥,请讲。”张轩为曹宗瑜压压背角,说道:“我洗耳恭听。”
曹宗瑜看着漆黑的房顶,好像是回想,又好像是反思,说道:“我从小饱读兵书。自觉的得通晓兵法,出将入相不在话下,而今日才知道,我大错特错,看书太多,反而没有有看清楚兵家本质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就是兵家真谛,好得说是胜败,坏得说是生死。孙子云,先立于不败之地。但战场之上,哪里有不败之地?一入战场,就是生死赌局。不胜则死,从来没有不败之地,如果有的话,就是胜利本身,事事讲万全之策,就是怯懦。”
张轩只觉得有些脸红。
张轩听来,不就是说得是自己吗?
张轩就是这样做,想立于不败之地。想办法,占据优势,车阵就是他的想法的集中体现,也是很多文人士大夫想法的体现。
车阵不对吗?
其实也不尽然,不过形式不同而已。
大明朝廷用车阵对付蒙古人,明强而蒙弱,利于速战的是蒙古,而不是明军,故而这战车处处得用。但是现在形式,固然义军大败官军数次,但是在根本力量上,还是官军强,而义军弱。
“这些话,本不是我该说的,不过,你叫我一声大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死在乱世之中。只能将心理话告诉你。”曹宗瑜喘了一口气。张轩立即用手为他顺气。
曹宗瑜好一阵子才平
静下来,说道:“行军打仗,如果行事轻佻鲁莽,固然不对,然事事求万全之策,想万无一失,更是不行。处处没有破绽,就等于到处都是破绽。”
“曹大哥,我懂了。”张轩说道。
他小时候听过田忌赛马的故事,那时候不过觉得孙膑不过是一个小聪明而已,但是此刻回想起来,却越发明白,孙膑的作法之中,蕴含着深刻的道理。即便是天下至强之军,也有弱点。而即便是天下至弱之军,也是有强项,强弱从来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以弱之强,攻强之弱,未必不能取胜。
而其中要点在于攻,在于争,在于斗。而不在于守。
其中关键就是勇气。敢与作战,敢与拼命,敢于赴死的勇气,战场之上,勇者存,怯者亡。而张轩处处求完全,处处求不败,其实就是透漏出他心底深处的胆怯。
张轩这一战,出战开始,就没有求胜之念,只有苟且之意,故而处处被动,反而逼到绝处之后,有拼死之意,反而能从万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从根本上来说,张轩所部的训练其实在左部军队之上。只是张轩有几分妄自菲薄。见了左军势大就产生了畏惧之感,否则当日左营马队追上来之后,如果张轩当机立断,强行入城,未必不能。
一时间,张轩内心之中悔恨非常。
曹宗瑜说了这么多有一点累了。曹氏为曹宗瑜喂了药之后,张轩就退走了,张轩再去看了邓和,邓和的伤势要比曹宗瑜伤势轻多了,又被及时背进城中,进行过妥善的处理,不用怎么担心,只是需要静养而已。
张轩没有回到县衙之中,而是坐在钟鼓楼之上,往着天空之上无数星辰,似乎时间对这些星辰没有多大的改变,三百年后大多星辰都在,他都能在天空之中找出来,一时间他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恍惚的感觉自己还没有穿越,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幻。
“张郎。”罗玉娇缓缓的走过来,在张轩身边坐下来。她一直等张轩,也不见张轩回去,于是来找张轩。问道:“你怎么了?”
张轩说道:“玉娇,我是不是特别没有用,这么将士都折在我手中了?”
“哪里?”罗玉娇说道:“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名将的,就是爹爹当初也打过不少败仗。再说这一战,也算不上败仗啊?我相信将来张郎定然会成为名将的。”
张轩心中微微一暖,无论
如何,在罗玉娇的心中,自己都是最厉害的,那么仅仅是为了罗玉娇,我都要在这个乱世之中活下来。张轩一把抓住罗玉娇的手,说道:“谢你吉言。你夫君将来,一定威震中原,名扬天下,成为第一流的名将。”
“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你啊。”张轩心中暗道。
罗玉娇眉目带笑,看着张轩点头,说道:“我相信张郎一定能做到的。”
在星光与月光之下,张轩的影子与罗玉娇的影子慢慢的重合在一起,张轩说道:“玉娇,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再有这样的事情,不要出来救我。记住,战场上的事情,交给我们男人就行了,我不要你冒险。”
张轩说完,却没有听见怀中罗玉娇说话,他轻轻抚摸罗玉娇的头发,说道:“玉娇你在听吗?”
罗玉娇就好像是一只小猫一样,发出嗯嗯的声音,轻声说道:“我听见了。”罗玉娇从张轩怀里起身,双目莹莹如星,正对着张轩,说道:“我不。”
“张郎,我们是结发夫妻,理应同生共死。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死,我做不到。张郎,你如果不想我这样。你应该做到不要再陷入这样的死地之中,而不是让我如何?不管,何时何地,不管,今生来生,你死我死。”罗玉娇眼睛之中,光芒闪动,或许是泪光。
这一番话,说得郑重之极。让张轩忽然有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自己真得配得上一个女孩如此之爱。
“好。”张轩心头一热,将罗玉娇揽入怀中,说道:“从今之后,你死我死。”
“再者,”罗玉娇软软的爬在张轩的怀中,似乎经过今日的一场大战之后,罗玉娇对张轩这种亲热,已经不再拒绝了。她带着几分闷声闷气的说道:“张郎,你打仗的手艺,其实还不如我,如果以后有危险,记住等你夫人我带人来救你。”
张轩哑然一笑,说道:“好好好,我的好夫人,本将军有打不过的敌人,定然会派人书信一封送给夫人,让夫人出马。救小生于水火之中,对不对,我的小姐姐。”
“说的一点都没错。”罗玉娇也轻声笑了,似乎一天惨烈的战斗气氛在这轻轻一笑之中,都消散了。
“张郎,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叫我小姐姐啊?”罗玉娇从张轩怀中抬起头来,眼睛扑闪扑闪向上看。
张轩一时间有一种按捺不住,猛地将罗玉娇抱起来,进入钟鼓楼之中当初张轩值守的房间之中,说道:“你马上就知道为什么了?”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九十七章 闯营至
第九十七章闯营至
崇祯十五年,正月十九日,在临颍血战一天之后,闯营乃至曹营后营都来到临颍县。一时间临颍小县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人马,在临颍四门之外,分布立营,才能装下这数万战兵,数十万老弱辅兵。
李自成,罗汝才,以及两营高层都在临颍县衙之中汇合。
“贤侄在临颍城下,打得好生了得。”李自成一开口就夸奖张轩,说道:“我有功必赏,来人,赏张轩一万两白银。”
张轩出列,说道:“属下受命南下救援郾城,却眼睁睁的看着郾城沦陷,不敢居功,惟愿大将军看在属下与左良玉部力战之事上,免去责罚。”
“贤侄说什么话的?”李自成说道。
“李大哥也不用赏赐他什么了?”罗汝才忽然开口,说道:“他损兵折将,麾下精锐折损过半,给他一些银子,不过是累赘而已,如果李大哥有心,不如拨给他一些马匹,盔甲,也算是长辈的一点心意。”
银子对义军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当然说完全没有用处,也不尽然,不过,不能用来买东西的钱,与废纸的差别大差不差,花不出去的银子,与石头的区别,不过是银子更沉一点而已。
“好。”李自成说道:“既然,如此,就赏张轩,战马三百匹,甲胄三百领,也算是我这个做长辈的心意。”
张轩说道:“属下,谢过大将军。”
张轩的眼睛微微一转,看向了旁边站立的李信,两个人微微对视一眼,眼中似乎还带着笑容。好像是一对好朋友一样,根本看不出来,之前李信还有将张轩至于死地的想法,李自成拖延援军,让张轩差点战死这一件事情,就这样揭过了,看上去,就好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过,真正明眼之人都知道,这些事情累积下来,迟早有总爆发的一天。
对于,闯营与曹营大军的行止来说,张轩之事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真正的大事是如何对付南边的大敌左良玉。故而处理了张轩这一件事情之后,立即将注意力放在左良玉身上。
“左良玉大军号称十万,其中战兵不过五万有余,其他大多不过掠民为兵,战力不堪,其刚刚攻克郾城,此刻士卒都散在郾城之中。正是南下之机。”李信说道:“不过,想来左良玉也不是庸才,此刻,他定然得到我我军大举南下的消息,此刻定然已经开始戒备,想要一举而定,恐怕不大容易了。”
左良玉的大军有水分,但闯营,曹营的兵马就没有水分了吗?
李自成自己知道,闯营所有战兵加起来,再加上曹营战兵,总共不过五万上下。也就是说,与左良玉所部的兵力相当。而左良玉也有备了。这一战是一场硬仗,不大好打。
“左良玉又如何?”李自成说道:“我打得就是左良玉。朝廷所能依赖的战兵,不过是秦兵,与左良玉两部,歼灭左良玉,就是断朝廷一臂,我看朝廷还怎么支撑?我意大举南下,杀左良玉,为义军将士报仇。不知道曹兄,意下如何?”
罗汝才对李自成这一股豪气,不由的心中生出几分敬佩。
左良玉威名赫赫,罗汝才,李自成,张献忠都有败在左良玉手中的记录。一般来说,流寇见了朝廷的重兵集团,大多都是撤退,就好像李自成之前与傅宗龙湖北对峙,李自成非要撤退,用了一拖刀计,才算是大败官军。
而此刻,李自成决定与左良玉硬扛,也算是义军之中第一次,与官军正面作战,之前大部分战斗,都是追击,被追击,伏击,被伏击之中,如此当面鼓,正面锣的大战,还是第一次。
“好。”罗汝才说道:“既然李大哥有意,我曹营奉陪到底。”
义军之中的大事,只要李自成与罗汝才说定了,就断然没有更改的意思。
故而剩下的事情,不过是任务分派而已。
张轩所部损失惨重,可战之兵,不过千五之数,而张轩麾下的大将。曹宗瑜,邓和重伤在床,吴来庆阵前被斩首。王进才素来是一个保存实力的主,至于罗岱的伤势倒也不严重,不过,他向来不靠谱。
故而张轩即便将黄旭,吴自兰,周辅臣,等崭露头角的新秀填补进去,也不是不够用的。所以,张轩所部暂时废了。不过闯营与曹营如今兵强马壮,也不在乎张轩所部的一点人马。
所以,张轩的任务就是镇守临颍,坐镇大军的后方,因为郾城在左良玉手中,闯营曹营与左军的战场,就在临颍与郾城之间,这六十里之中的某处,粮草辎重存放之地,没有比临颍更适合了。
而镇守临颍的人选,没有比张轩更适合了。
曹营与闯营的大动作是瞒不过左良玉的。
左良玉与李自成,罗汝才都是老对手了,彼此之间作战风格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郾城之外,左军大营之中。
两个壮汉将金声桓按倒在
地,两根军棍上下纷飞,重重的砸在金声桓的屁股之上。
打足了五十军棍,才被拉进大帐之中。金声桓满头大汗,不是热的,而是疼的。他一进来,就努力跪倒在地,说道:“卑职见过大帅。”
左良玉说道:“虎臣,你觉得冤吗?”
虎臣是金声桓的字,金声桓说道:“卑职毫无怨言,卑职也想明白了,当日曹营长途而来,已经是疲兵之态,如果卑职咬着牙与之一战,胜负之数尚未可知,卑职却被曹营气势给吓住了,仓皇退兵,以至于损兵折将,败了大军军威。卑职罪该万死,大帅杖责而已,保全之意,卑职又怎么能不知道啊?卑职感激大帅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冤枉?”
左良玉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好,虎臣是一个明事理的。而今大军大多在郾城之中,正在收拢,不过,整顿兵马,也需一两日,虎臣胆气尚在否,敢不敢北上与闯贼,一争短长。”
“卑职愿意为大军先锋,一雪前耻。”金声桓大声说道。
“好,不愧为虎臣。”左良玉说道:“如今虎臣就先行击贼,大队人马随后就到。”
“是。”金声桓缓缓起身退了出去。
金声桓是左良玉麾下得力的一员大将,不能因为之前的失利,就重罚,再则到了金声桓这个地步,他的名号已经是在朝廷之中挂上号了,也不是左良玉想杀就能杀的,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
左良玉送走金声桓,心中却有几分不安。总觉得这一次闯营的实力今非昔比,不好对付。随即叫了一侍卫进来,说道:“传令城中,如今大战在即,都给我养好精力,处理干净之后,就退出郾城,准备作战吧。”
“是。”
左良玉的命令传到郾城之中,城中的左军虽然还没有玩够,但是也不敢冒犯左良玉的虎威,立即开始处理。
怎么处理,妇女之中,挑出姿色绝佳的献给将军们,剩下的全部斩杀。至于金钱银两,士卒与将领都有分配,不过各营将领的分配方式不同,有的士卒多一些,有的将领多一些。
不过他们都不敢忘记给左良玉一分。
在左军的蹂躏之下,郾城之中惨不忍睹,数万人的县城,就只剩数百僧道活了下来。因为这些士卒懒得掩埋尸体,也知道暴尸荒野,容易有瘟疫,故而将让这些僧道出家人来料理。
郾城一时间沦为鬼蜮。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九十八章 白沙河大捷
第九十八章白沙河大捷
白沙河在小商河以北,也是颖水支流,由西向东流到颖水之中,然后流入淮河之中。
此刻白沙河两岸,无数士卒驻扎,北面的是闯营与曹营的兵马,而南面就是左营的兵马。
小小的白沙河也不是什么天险所在,故而白沙河数处被填平,成为通途,每一片被填平的河道都是双方争夺的要害之所在。双方兵马沿着数十里长的河道,攻防来往,血流成河,一时间相持不下。
闯营,曹营是义军之中的精锐,放眼天下,也是数得着的强兵,而左良玉从区区一侍卫,靠卖屁股起家,而今雄踞一镇,乃至下阴手对付杨嗣昌,可见其能,他也不是吃素的。
双方对峙白沙河,一连激战数日,不分胜负,双方杀伤各相当。
而张轩所做的就是镇守临颍,供应粮草,接纳伤员而已。
对张轩来说,还是有一些喜事的,不说别的,曹宗瑜,与邓和的危险期都过去了,用李正方的说法,就是他们不找死,一时半会还是死不了,不过,身体虚弱,必须静养好一阵子。
张轩一边支援军前,一边,也忙一些别的事情。马上就要惊蛰了。
惊蛰之后,就可以春耕了。
可以河南大地惨遭蹂躏,故而很多农具不备,事务繁忙,张轩之前所言春季修建水利的计划,只能作废了,但是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而河南大地之上,哪里有一年的时间来误。
不知道,惊蛰还没有来,还是小冰河气候的影响,即便是在正月下旬,天气依然犹如隆冬,冰雪消融的速度并不是太快的。
只是很多时候,不是张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姑爷。”杨山忽然来到说道:“大帅有令,命姑爷立即准备十日干粮,大军路上要用?”
张轩顿时一惊,说道:“如今白沙河不是打不动了?难道大军要放弃白沙河一线?”
张轩一想到这里心中悚然而惊。
由不得他不惊,他忽然想起李自成是如何将傅宗龙消灭的,正面打不过,那就撤,官军定然是追的,在追击之中,追得慢了,他们就可以攻别的地方,甩开左良玉,如果追得快了,行军之中,必然有彼此脱节的地方,对大军来说,就是战机所在。很可能再来一次孟家店之战。
不过,这个消息对临颍县的人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左良玉所部是一个什么德行,郾城是一个什么下场,张轩又怎么能不知道啊?如果临颍落到左良玉所部手中,将会是一个什么下场,张轩根本不敢相信。
“姑爷放心。”杨山说道:“并不是如此。”
杨山左右看看,张轩见状,立即屏退左右,杨山在张轩耳边说道:“大军在白沙河攻之不下,闯王准备分兵,大曹营在这里虚张声势,让闯营绕道襄县,从西边攻入郾城地界。”
张轩松了一口气。
正面打不过,迂回进击,这个战术,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非常实用的战术。
而且居张轩估计,其实用不着迂回到襄县那么远,向西迂回几十里,大概就能绕过白沙河,不过,这样一来,就不能遮掩左良玉的耳目,发动起来没有突然性,也许是这一点,李自成才想绕道襄县。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且张轩也不觉得他行军打仗的经验在李自成与罗汝才之上,既然他们两人都认可了这个计划,就说明这个计划一定有可行之处,自己只需遵行就想了。
张轩立即赶出来一万大军十日的干粮,送到了前线,当夜李自成所部精锐骑兵,在刘宗敏的带领之下,消失在白沙河前线。
三日之后,张轩就听到消息。刘宗敏从西直冲白沙河南岸,左良玉提兵与刘宗敏大战,两人相持不下,曹营闯营大举过河,左军崩溃,左良玉乃带领剩余士卒,进入郾城之中,在郾城之中死守。
曹营闯营两营将郾城包围的结结实实的。
然后前线命令传来,将临颍所有的火炮,统统运上前线。
张轩当初车营一百多门火炮,再加上城中加急打造的火炮,总共不足两百门,全部送上了前线。张轩似乎听说,前线之中,有人将提议将张轩掉过来攻城,但是被罗汝才给否决了。
即便是他运到前线的火炮,也是供给曹营,而不是闯营。
张轩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影响,他感觉到曹营与闯营的隔阂,似乎更深了一些。
不过,时间不会为谁而停留,惊蛰的脚步一步步而来,虽然天气还有一些冷,张轩已经将全城的百姓,全部派出去,以临颍城为中心,临颍城附近,也不管到底是谁的地,凡是闲地都开始春耕。
张轩保留了一千士卒保持警戒,防范可能有的官军来袭之外,连他麾下的将士,也派出做修理地球的工作之中。
粮食是一切的重中之重,张轩在崇祯十四年厮混之中,总结出一个简单的真理,就是粮食,是比钢铁,火药,更重要的战略资源。特别是这年头,没有武器,没有火药,可以肉搏,但是没有粮食的话,连与人拼命都没有力气,不过等死而已。
张轩甚至亲自下地拉犁,以示重视。
其实这也怪张轩,一火马阵,当时倒也痛快了,但是将临颍城之中,几乎所有的畜力全部葬送进去了。大部分地方只能用人来拉犁。
就这样日日匆忙,张轩的心,倒也安定下来了。
不过,在乱世之中,片刻的安宁都弥足珍贵。
“什么?”张轩大吃一惊,说道:“襄城被官军攻陷?”
“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说道。他自称是从襄城之中逃出来的。
张轩不敢尽信,也不敢不信,问道:“什么时间的事情,哪里来的官军,有多少人,打谁的旗号?”
“是二月二当天晚上,官军是从西边来的,城中有人为官军做内应,措不及防之下,城池就已经被官军攻克了,至于有多少人,夜晚看不清楚,只是觉得很多,很多。对了,别的不说,最少有过万骑兵。”
“你确定?”张轩问道。
过万骑兵,已经能决定很多大战的胜负了。
“确定,过万骑兵奔驰的动静,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一清二楚。”这个人说道。
“好。”张轩姑且信之,说道:“到底打谁的旗号来的?”
“至少有贺闯子的旗帜?”这人说道:“贺人龙的旗帜,我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贺人龙这三个字跳到张轩的心间,张轩顿时觉得有一些牙疼。贺人龙不好对付,否则在曹营马队伏击之下,贺人龙还保持战力逃了出来。放别人在那种情况之下,都是死路一条。
秦兵能战之名,名不虚传。
张轩再次确定了,来人的身份,既然是贺人龙来,那么新任三边总督大抵也会来了,张轩记得朝廷塘报之中,似乎新任三边总督是汪乔年,只是这为汪乔年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与傅宗龙相比如何?张轩却不知道了。
明末大臣,张轩所记得的不过,孙传庭,卢象升,洪承畴,史可法,等寥寥数人,连傅宗龙都没有在张轩的记忆之中,还是来到这个时代才知道有这个人的。
张轩立即找来几个亲卫,让他们立即快马加鞭,将这个人带到大营之中,张轩不能确定这个人的身份,想来在大营之中,总有人认识此人,至于接下来如何,却不是张轩能够左右的了。
第九十九章 突如其来
第九十九章突如其来
襄城城下,无数士绅跪在城门之前,迎接汪乔年。
在傅宗龙死后,汪乔年接任三边总督,他在陕西收拢败兵,重整旗鼓,编练三万之众,本想整顿一二,只是上面有一个性急的皇帝,只能匆匆出兵了。
汪乔年乃天启二年进士,考上进士的时候,已经年近三旬,而今年近六十,早已白发苍苍,不过,他自觉自己有用兵的才华,一出潼关,就所谓兵贵神速,让士卒急行,到洛阳的时候,听闻闯,曹两营,正与左良玉交战,立即决定与左良玉前后夹击,一举攻克贼军。
故而将两万步卒,留在洛阳之中,带万余骑兵,直扑襄城而来。
得襄城士绅之助,一举下襄城。
他也知道,这年头士兵的德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不允许士卒入城,而是将士卒分为四部,分别为贺人龙,牛成虎,郑嘉栋三员大将掌管,还有汪乔年亲自掌管的亲军。
也是他带着几个亲兵入城,宴请城中士绅。
城中士绅在城门口看见汪乔年来了,顿时一个个扑到在地,放声大哭,说道:“今日复见天日,愿老父母为我等去贼。”
汪乔年将这些士绅搀扶起来,说道:“关中大军不日即到,与左帅合军,当粉贼如草芥耳。”
汪乔年在襄县县衙坐定,然后听这些士绅说义军的底细。
他得知义军底细之后,立即将三员大将召进城中,吩咐道:“如今,闯贼顿兵于坚城之下,正是我奋发之时,明日一早,我等出发,直扑郾城城下,与左帅里应外合,定能大破闯贼。”
“大人,万万不可。”贺人龙大惊说道:“末将等九月从项城败回关中,士气尚未恢复,正月之中又出潼关,行军十数日,人困马乏,粮饷不足士气衰微,而闯曹两营,正是连战连捷之时。士气正旺,而今不可争锋。当在襄城修整一两日,再行进军不迟。”
“大人。”牛成虎说道:“非末将不肯领命,是士卒实在是苦,半月行军,衣食不继,早春尚寒,又不许入城,士卒都有怨言啊。”
郑嘉栋在资历上不如两位将军,但是也明白这军心士气,已经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不敢不出来说话,说道:“请大人明鉴。”
汪乔年将三人一一搀扶起来,说道:“我何尝不知道士卒劳苦,已经吩咐下去,襄城出粮食犒赏全军。诸位将军出城就能领到粮食
,只是现在情况,危机万分,让我不得不快马加鞭,不可有一日停留。”
“诸位将军也知道,这郾城先为贼所据,后为左帅所破,如此一来城垣定然残破不堪,贼人以数万大军围之。左帅能坚持几日,一旦左帅败绩,以我等区区之军,又能抵得过闯曹新胜之军。故而片刻不得停留,明日一早,大军直向郾城城下,大破闯曹,才是解决之道。”
“如果不胜该怎么办?”贺人龙这一句话,在嘴里面转了几个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走出县衙之后,贺人龙重重的跺了一下脚,翻身上马出城向军营而去。
而此刻,郾城城下大营之中,也是一片慌乱。
“来的好快?”李自成说道。
不管汪乔年是鲁莽也好,兵贵神速也好,他的的确确打了李自成一个措手不及。此刻闯营与曹营正在郾城围的水泄不通,加急攻打。想要一举歼灭左良玉。但是左良玉就是左良玉,虽然白沙河一战失利,但是手里最少还有两三万战兵,又有郾城城池作为屏障,以闯营与曹营现在的实力,想要攻打下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仅仅不容易,李自成还要防备左良玉所部出城偷袭。
毕竟左良玉并非没有一战之力的。
“大将军必须立即撤军。”刘宗敏说道:“否则,被汪乔年里应外合就不好办了。”
一百二十里,而且秦军都是马队,要是下定决心,也不过是一日的路程而已。
李自成不甘心,他好不容易才算是网住左良玉这一条大鱼,如此放左良玉离开?须知纵虎容易,缚虎难啊?左良玉就是一只大老虎,今日杀不了,将来就是义军的祸害。但是战事紧急,孰轻孰重,李自成还掂量的清。
左良玉有坚城可倚,旦夕之内,不,十日八日之内,恐怕攻之不下,而汪乔年所部都是骑兵,人数又上万,野战的话,想要歼灭不是很容易的,但是想要击败,却是不难。李自成想要摆脱这种内外夹击的情形,最好的办法,就是捏汪乔年这个软柿子。
“好。”李自成说道:“明日撤军。”
李自成下了决心之后,立即将思绪转换到如何撤军之上了,他转过头来对罗汝才说道:“不过,撤军之时,需要谨慎,万一左良玉从城中突出,打我们一个措不及防,可就不好,故而,这撤军宁可缓一缓,也不可急躁。只是汪乔年未必给我们时间,我想请罗兄派贤婿前往襄城,为我义军打个前站,别的不用干
,只需牵制一下汪乔年就行了。”
“只需一日,只需一日,大军就能从郾城城下撤出来了。”
撤军从来是高难度的行为,特别是阵前撤军,一不小心就会被打崩溃了。历史上都有记载,比如淝水之战,与其说是北府兵打败了前秦军队,还不如说,前秦军队撤退时组织不好,自己崩溃了。
所以撤军的时候,多少小心都不为过。
罗汝才想起张轩当日在临颍城南的表现,如果没有之前的表现,罗汝才万万不愿意让张轩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但临颍城南的表现,让罗汝才认识一点,张轩不仅仅是一个文人,也是一员战将了。
“好。”罗汝才说道:“我这就去信给小婿,让他即刻出发,不过,撤退的时候,我曹营要为先队。”
罗汝才对自己女婿还是上心的,撤退的时候,曹营先走一步,张轩这边有一个万一还能救一下。
“好。”李自成满口答应。
于是乎,传令兵连夜从大营跑到了临颍城之中,等张轩接到命令的时候,已经是五更天了。张轩深吸一口清晨的凉气,传令道:“击鼓,全军集合。”
“咚咚咚。”鼓声猛地响起,所有士卒纷纷从自己的营寨之中跑了出来,三通鼓过后,全军上下,两千多人都站在县衙前面钟鼓楼附近了。
这是张轩现在手中能带出的所有人马。
张轩出战之前,有三千正兵,再加上吴氏兄弟所部近五千人,但是现在,战死千余,受伤千余,还有一些老弱被淘汰,被张轩安置在临颍本地,做一农夫。但虽然只有两千余人,但给张轩的感觉,却与之前完全不一样。
有一种铁血的意味。
果然,不管怎么训练,都不如上战场打上几仗。
而张轩看着前面的军官,是以王进才为首,其次罗岱,再次吴自兰,然后是黄旭,周辅臣也被张轩带在身边当亲信,曹宗瑜邓和如今还在床上修养,是万万打不得仗的。
张轩忽然有一种兴奋的感觉。
一种血脉之中的兴奋之感,似乎男人都有一个大将军的梦想。而此刻张轩就走在这一条路之上。
“襄城为官军所陷,大将军命我等驰援。即可出发。”张轩宣布命令之后,也没有多说话。立即让士卒推着带着厢车,从西门出了临颍,在百姓的目光之中,向西而去。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一百章 二月初三
第一百章二月初三
龙抬头刚过,天气还暖的厉害,远远的看去,地面上有一抹绿色,但是靠近了却看不清楚,正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时节。刚刚出了临颍城还有耕种的痕迹,只是走出四五里之后,却又变成了一片荒芜。
张轩没有骑在马上,而是与士卒一样步行,李自成赏张轩的三百匹马全部用来拉车了,在罗岱说来,都有几分暴敛天物的意味。
不过,张轩却觉得合适。
只是张轩现在的心理不同了,之前他有炮车做凭依才有野战坚守之心,但是此刻张轩却没有将车阵当做凭依,再者他手中没有火炮,这些厢车不过扎营快一点而已。
临颍以西近百里的地方。就是襄城。
襄城此刻在汪乔年的严令之下,大军也开拔了。
不过,秦军的行动就没有张轩所部那么利落了。连续数日的行军奔驰,更不要说洛阳与襄城之间,虽然称不上群山环绕,其实并不平坦,并不是说凡是河南都是一马平川。而秦军饥寒疲惫,士气不振的确是事实。
只是汪乔年却不在乎这些士卒到底怎么样,他的兵法,也不过是从书上读的,决心是有,但是从来没有实践过,而汪乔年之前的所任的官,也没有真正接触到军事的职务,他的军事才能,只限于好言兵事而已。
也仅仅是好言兵事而已。
在日上三杆之后,秦军大队人马总算是开拔了。浩浩荡荡的向东南方向而去。
郾城城下,义军一队队在城下列阵,阵势严谨之极,各营分别有分工,有封锁各城门,警惕城中左军出来偷袭的,又在拔营的,有四处巡逻的,可以说万无一失,不过速度比较慢。直到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大军才缓缓的向西北而去了。
左良玉在城头之上,看了整整一上午。
“他们分明惧了父亲军威,”左梦庚说道:“我们要不要出兵追击?”
左良玉心中叹息一声,如果问出这个问题的是别的将领,左良玉非要好好教训一番不可,只是左梦庚毕竟是自己就的儿子。他说道:“贼军阵势严谨,如果此刻出战,与贼军野战吗?”
左良玉言外之意,如果他有野战击败贼军的把握,又何必龟缩在着郾城之中。
“难道贼军是想引诱我军出战吗?”左梦庚脑洞大开。
左良玉却不想回答了。
因为在左良玉看来事实已经够明显了。
如果李自成想引左军出战,定然要露
出一些破绽来,不下饵哪里钓到鱼,而李自成现在这个样子摆明来了无懈可击。这说明李自成也无意在郾城之下打上一仗,只能说是有援军来了。
但是从哪里来的援军?
这让左良玉想不明白。
左良玉心中明白的很,现在各地将领,都不想与贼军交锋,更不要说为了救别人,将自己的本钱与闯营硬拼,左良玉自己都不干这样的事情,又怎么指望别人这么做吗?只是现在这个样子。却不知道是那个冤大头到了。
“传令下去,令全军的夜不收全部洒出去,我要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左良玉说道。
之前,闯营曹营将整个郾城围得水泄不通。左良玉派出的夜不收,十之八九就死在城下,只有一二人能自由来往。
而夜不收是全军精锐,即便是左军之中也没有多少,是左良玉的心尖子,他可舍不得这样的耗损,于是乎就放弃了夜不收出城,不过看今天的意思,贼军真得要走了,对郾城的封锁也解除了。故而左良玉就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来援。
一天的时间在艰苦的行军之中很快就过去了。
张轩并没有驱逐士卒走得多快。
毕竟随时都可能遇敌的情况之下,保持体力,随时保持可以作战的体力,是尤为重要的一件事。
他大军刚刚出了临颍县的地界,就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大军安营扎寨。张轩对这一点尤为注意,比较临近战场,这里很可能就是坚守的最后据点。而且对方都是骑兵。有营寨保护,与没有营寨保护,是完全不同的情况。罗岱自带着四五个人离开营寨,去四周探测。
在天色完全黑了的时候,回到了营中。
“什么?”张轩大吃一惊,说道:“你是说在南边十几里的地方,有大队官军扎营?”
罗岱说道:“对,大多都是骑兵,少说有过万之多,不过分成了四个营地,三个营地在东,一个营地在西。看上去西边那个营地好像是有大官驻扎,我不敢离得太近。”罗岱一边大口大口的喝水,一边看着张轩的反应,目光之中,显露出他还没有说出口的三个字:“怎么办?”
一仗仗打下来,张轩在自己的部下心中已经有相当的威信了,即便是桀骜不驯的罗岱,遇见此等大事,首先要想到的是让张轩拿主意,而不是自己擅自决断。
张轩起身来回踱步。
十几里距离远吗?
一点都不远。张轩今天没有被官军发现,简直是老天庇护,但
是明天早上,想不被发现,却不大可能,张轩不觉得自己的运气会好到如此的地步。
很可能,明天一早,他就会面对大队骑兵的围攻。
这倒也罢了。
张轩别的信心没有,守垒的信心倒也建立起来了,他如果连夜加固营寨,不过外面有多少人来攻,张轩都有信心,坚持一阵子。
但是仅仅凭借坚持就够了吗?
张轩牢记自己的任务,是牵制汪乔年一天。
罗汝才给他这个命令,一定是有原因的,也就说主力大军需要这一天的时间。如果,他放过汪乔年过去,让他完成与左良玉的前后夹击,大败曹营闯营主力的话,义军经此大败,张轩就能独全?
“不能,很可能是义军仓促向东逃窜,大队步队,后营全部抛给官军,也包括我与临颍。”张轩暗暗想到。一想到这里,他身上就有一些发冷。
张轩踱步的速度越来越慢了,他意思到今日的决定,并不仅仅影响他自己,还影响很多的人,他越发不敢草率决定。
“将军,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是进是退?”罗岱有些等得不耐烦了说道。
张轩心头一震,他忽然明白,不管什么决定,犹豫不绝决不是一个好决定。张轩说道:“退是绝对不能,且不说夜间行军动静不小,说不定被发现,单单是大帅哪里就过不去。如果固守,倒也安全,但是如果官军根本不理会我们,我们是安全了,但是大军受到袭击,我们就百死莫赎了,如今只有一条路了。”
罗岱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说道:“将军准备夜袭敌军。”
张轩咬着牙说道:“是。”
夜袭是一个危险度极高的军事行动,不过,张轩也不是看不到胜利的希望的,官军虽然有万人之众,但都是骑兵,骑兵固然比步卒在很多时候,都有用,但是骑兵比步卒在扎营之时,有一大不安全因素,那就马匹。
他们的马匹虽然都是战马,都是经过训练的,但是并不说经过训练的战马就不会夜惊。再加上汪乔年,让士卒分开扎营,分做四个大营,每一营寨之中,只有三千人上下。兵力反而分散了。
其实大军扎营大多都是分营的,毕竟数万人驻扎在一起,给营地带来很大的负担。分营也是一种解决办法。
但是汪乔年分得太散了。这样给了张轩可乘之机。
张轩下定决心之后,只觉得浑身一松,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剩下的只有一点了,狭路相逢勇者胜。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零一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第一百零一章狭路相逢勇者胜
一月如勾,挂在天边。
本来平静下来的营地之中,再次喧闹起来。
不过这种喧闹相当的沉寂。
喧闹与沉寂本是相对的,却呈现同一时刻。
因为张轩的命令,不许点火,不说话,不随便发出声音。每个人口中都咬着一根木棒。但是大军行动,数千人一起出动,又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故而就呈现在这个样子。
张轩就在营门之外,首先出来的是王进才所部。
不得不说,现在王进才所部,已经是张轩的所部的王牌了。
无他,曹宗瑜在张轩麾下,练兵之能是第一的,但是临颍城南断后一战中,曹宗瑜麾下,几乎伤亡殆尽。而其他新上任军官,根本不如王进才对自己麾下的掌控能力。
张轩带着几个亲卫,都在站在野地之中,只是夜色漆黑,数米之外,就看不清楚对方是谁了。
罗岱早已先行一步了,他要为大军开路。
月色昏暗,漫天的星辰就变得璀璨起来,张轩固然能凭借天空之中的星辰分辨南北,但是地面之上的路径,却看不大清楚了。但是对罗岱来说,却是小事一件,他派人在前面留下士卒引路,而大队人马都是与之前一样,让没有夜盲症的士卒在前面引路,拉紧一根绳子,后面的士卒都攥着这根绳子前进。
王进才所部后面,是黄旭所部。
张轩看黄旭所部出营之后,也就不看后面如何了,而是径直南而去。
张轩这一次破釜沉船之意,营中两千士卒,几乎一个不留的全部带出来,而费了不少功夫,建立好的营地,刹那之间,就成为一座空营。
黑暗之中,张轩也分辨不出自己的走到什么地步了,而脚下也不是什么路,而是荒地,也幸好是春天,万物虽然复苏,但还没有茂盛的生长,大多都还能看清地面轮廓。
忽然张轩听见罗岱小声在身边说道:“到了。”
张轩越众而去,远远的向南边看过去,却见四座营寨,相隔一里左右分立,正如罗岱所言,三座营寨在东边,一座营寨在西边,而张轩所在的地方,就是在他们的北边,从张轩这个地方看过去,只能看见一片片闪动的篝火,更加详细的就看不清楚了。
张轩目光细细的看过这些营寨,然后将注意力转移到西边那一座营寨之中。从规格上来说,西边这座营寨要比东边这三座营寨要好一些,张轩认可了罗岱的判断,也就是说西边这个营寨之
中,有大官。
“人都到齐了吗?”张轩压低声音问身后秦猛。
秦猛说道:“还没有。夜里看不清楚,我再去后面看看。”
张轩说道:“快去,让已经到达的士卒,就地休息,吃干粮。并将后面的士卒,安置在两侧。”
“是。”秦猛立即过去了。
张轩看了看天色,他没有那种古代人的技能,看看星辰,就能判断出有几点了,只好问身边的人:“现在是几更天了?”
周辅臣抬头看了看,说道:“大抵有三更。”
三更半夜,也就是十二点左右了。
张轩所部是天黑不久,就开始出营,再加上夜里赶路,还要小心谨慎不发出声音,用好几个小时,走了十来里路,也不算慢了。
对张轩来说,现在只能等了。等所有士卒到齐。等全军准备妥当。或者等敌军发现。
每一分钟对张轩都是一种煎熬。
即便是扎营,并不说这些官军营地对外面的情况,就没有一点反应,明军的斥候,为什么被称作夜不收,就已经说明问题了。而且张轩也明白的很,他数千士卒的行动,岂能一点痕迹都没有?恰恰相反,动静还相当不小。
张轩也明白,这是能约束的最好情况。
故而,他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一旦发现,在野地里面,又没有营地坚守,又是面对骑兵,会有一个什么下场,他很明白。
张轩很紧张,但这种紧张也不能显露出来,他摘下自己的披风,铺在地面之上,说道:“人到齐了叫我。”随即躺在地面之上,片刻之间,鼾声大做。
其实,张轩睡觉,从不打鼾。
“冥冥之中,将我从现代送到这个时代的力量,不管是神邸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也好。你如果想让我在这个世界之上,有所作为,就保佑我,今日之战必胜。”张轩也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官军营寨之中。
汪乔年现在还没有睡觉。
他是气得睡不着。
按他的本意,是要一天之内,奔袭到临颍城下,却不想,早上拔营的时候,催促了数次,才姗姗启程,到了下午没有多久,大军就不走了。不管汪乔年怎么催促,就是纹丝不动。
一天计算下来,仅仅走了四十多里而已。
临颍,襄城,郾城,三地之间的距离,就好像是一个三角形。临颍与郾城之间,相距六十里,临颍与襄城之间,大概有九十里左右,而郾城与襄城之间
,大概有一百二十里左右。
也就是本来打起精神,一天能够走完的路,硬生生被这些兵痞给拖成了两天。
这样一来,哪里还有什么突然性啊。
汪乔年对这一战的情况越发不看好。
但是受命于朝廷,岂能因成败而裹足不前?
其实汪乔年本来对这一战并不看好,他原本担任陕西巡抚,在傅宗龙死后,就长叹说道:“傅公一去,平贼无人矣。”然后他自己却没有想到,是他接任傅宗龙的位置。然后被崇祯逼着速速讨贼。不过,他在陕西一两个月,摸清秦兵底细之后,更加没有信心了。他自己都说:“收三两万新败之军,如何能抵闯贼新胜之师,犹如割肉饲虎,然兵不可不出,否则将弃河南民心。”
上有皇帝逼迫,下有士卒残败。汪乔年绞尽脑汁,想办法如何能打赢。
“来人。”汪乔年说道:“派人去襄城,让城中士卒报效粮食万石,白银万两。”
“大人,襄城小县,刚刚为贼所掠,如今哪里拿得出这么多的钱粮啊?”张永祺大惊道。
张永祺是襄城士绅的代表,也是有张永祺等帮忙,里应外合,襄城才会一鼓而破。所以他更是明白襄城的家底。襄城县并不大,如果是丰年的话,区区万石粮食还是拿得出来的。每年的春秋两税,都有万石钱粮。
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河南三年奇荒之后,百姓嗷嗷待哺,有父子相食,夫妻相食,特别是冬季将尽,春季将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即便是野地之中的野菜,都还没有长出来,银子倒是小事,但是收刮全县的粮食,未必有一万石之多。
即便有,将这粮食全部供应军中,襄城百姓怎么办?饿死吗?
“我岂能不知道。”汪乔年说道:“但是如今三军匮乏不前,不以钱粮激励,这些士卒恐怕不堪做战,一旦三军失利,襄城再落入贼手,恐怕将有不忍言之事,如此局面,只能先苦襄城百姓一时了。”
张永祺心中顿时一冷。
想来也是,如果闯贼再打过来,他们这些献城之人,但下场如何,根本不用说,定然是凄惨无比。到了这一步再也没有半途而废的可能了。他只能咬着牙说道:“遵老父母之命。”
只是这一句后面,到底有多少血泪,却是不忍细看。
“杀。”
他们刚刚交代好,陡然听见喊杀之声大做,本来宁静的夜晚,顿时喧闹起来,汪乔年猛地起身,拎起身边的宝剑,掀起门帘冲了出去。
第一百零二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二
第一百零二章狭路相逢勇者胜二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之中,罗岱带着数百骑兵开始冲进了营寨。
先是十几个火药包裹被几个力士扔过寨墙,轰然爆炸开来。借的爆炸之力,将寨墙给狠狠的撕开一个缺口。而后罗岱带上数百骑冲进营寨,他二话并不说,向马拦方向而去。
张轩立即觉得官军的士气低落,很多士卒都有一种敷衍了事的意思,微微一接战,就溃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过,张轩没有时间思考这个。
有形无形的压力,将张轩压迫的神经紧张,等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之后,张轩迫不及待动了进攻,还担任主攻,冲在最前面,他率领王进才所部,黄旭所部进攻汪乔年所在的西营,而其他士卒在黑暗之中,来回奔跑,大声呼喊,营造一种草木皆兵的气氛。
黑暗之中,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各营将领第一反应,不是出兵救援,而是先守住自己的营寨。
如果一来,就给张轩时间。给张轩击破汪乔年营寨的时间。
“全部打起火把。”汪乔年一出帐看见,就是无数士卒,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跑。“让所有的士卒都看见,我在这里。”
汪乔年一声令下,四周的士卒纷纷点燃火把,甚至有帐篷也点燃了,将汪乔年身边给照射得灯火通明。纷纷大喊道:“督师在此,督师在此,各军镇定,各军镇定。”
汪乔年如此做,一时间将局面稳定下来了。
不过,张轩绝对不会给汪乔年机会的。汪乔年这样大张旗鼓的举动,固然稳定了军心,但也给张轩指明了方向。。
“传令下去,斩汪乔年级者,高升三级,白银万两。”张轩大声呼喊,喊出赏格来。
张轩身先士卒,当然了有秦猛等亲卫保护,也算不上冲在第一线,再加上这赏格的激励,义军士卒好像是疯了一样,沿着冲开的道路冲了上去。而汪乔年所部固然人多,但一盘散沙,各自为战,一时间要抵挡不住。
忽然马嘶之声大做,无数马蹄敲击大地的声音传来,却是马惊了。数千匹马儿冲破马栏,横冲直撞,直接将营地踹得不成样子。却是罗岱终于得手了,张轩甚至还看见罗岱在马群后面,拎着一根长鞭,使劲的挥舞。吓唬着这一群马,而这些马不敢停下来。
人尚且有从众心理,更不要说马儿,只有有马儿在跑,大部分马儿都会跟着。
不过这样并不是只对官军有影响,营地的混乱也影响到了张轩所部的进攻。。
“大人,事不可为了。”张永祺抓住汪乔年的手,说道:“督师快走。”
汪乔年满心的不愿意,但是也知道这情况不妙,再待下去,恐怕此处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他固然不怕死,但还不想死在这里。立即说道:“传令给三位将军,让他们在襄城收拢败兵。”
汪乔年翻身上马,在一群士卒的簇拥之下,离开营寨向西而逃。
义军士卒大喜,顿时想追击到底,被张轩一把拦住,说道:“派人去东边营地喊话,说汪乔年已死,让他们归降,否则大兵之下,玉石俱焚。”
自从汪乔年营寨之中,战事一起,贺人龙就已经整顿好营中兵马了。
只是贺人龙万万没有想到,汪乔年败得太快了。几乎他这边刚刚整顿好,那边,战事就已经结束了。
汪乔年领兵犯了文人领兵的通病。
就是眼高手低,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但是在行军打仗的细节上,却做不好。不接地气,看上去高瞻远瞩,实际上却不堪一击。此刻贺人龙的面目的在火把的照耀之下,阴晴不定。耳中听到的就是那一套:“汪乔年已死,降者不杀。”
如果说贺人龙刚刚开始被张轩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是真的,但是现在贺人龙已经回过味了,心中暗道:“外面来偷袭的贼军,最多不过是五千之众,其余都是虚张声势而已。”
但是即便看透了敌人虚实,贺人龙也没有想要出战的样子。
无他,此刻再有一个时辰左右天就要亮了。正是一天之中,能见度最低的时候。此刻出战,很容易中敌人的圈套,而且黑暗之中,军队不好组织,一不小心就陷入混乱之中,故而不到万不得已,贺人龙是不想夜战。
特别是他感觉到外面的敌军,并没有多少的时候,更确定了他的想法。
“大人。”贺珍说道:“我们该怎么办?”
贺人龙身边除却贺家子弟没有其他人了。大部分步卒都留在洛阳,他身边不过三千士卒而已。
“等。”贺人龙说道:“等天亮。”
“大人,如果督师----”贺珍有些担心。
贺人龙说道:“现在担心督师已经晚了,要么对面说的是真的,督师已死,要么督师已经逃,现在出击也改变不了什么。”
话虽然这么说,贺人龙的心中,却有一股不好预感,他连续失陷两个督师,真的没有事吗?虽然,他觉得朝廷一定会安抚他这种带兵的将领,但是他也不得不为自己将来考虑。
贺人龙在秦军之中威望最隆,他的举动,被牛成虎,郑嘉栋当为风向标,故而贺人龙不动,他们两营也不动。。
张轩看贺人龙,牛成虎,郑嘉栋三营都有了准备,也不敢轻易攻寨。但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他满打满算只有两千士卒。而三将加起来还七八千马队,一旦天光大亮,他的局面可就不好受了。
“所有士卒聚集在西营之中。”张轩说道:“整顿营寨。就在此地坚守。”
虽然汪乔年的营寨并不是太牢固,但是该有的东西都有,只需加固一下就行,火药粮食虽然不多,但是支撑两千士卒坚守数日却也是够的。昨夜还死了不少马,这些马就够张轩部下,好好吃上几顿肉了。
有着营寨做凭依,坚守三五日,张轩还是有信心,再者,这一次他是受命与罗汝才,而不是李自成。且不说罗汝才与张轩之间的翁婿关系,单单说罗汝才为人,最爱惜羽毛,他既然承诺了,拖住官军一日。决计不会食言的。而且只会早,不会晚。
阳光不会为谁而停留,依旧从东边升起。
无数火把都熄灭了,只剩下袅袅青烟升起来了。
东营三营营门轰然洞开,无数骑兵出营列阵,将张轩所在西营团团包围住了。
张轩站在最明显的地方,身后一面“张。”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张轩。”贺人龙咬碎钢牙,一看见张轩,贺人龙就想起自己的长子,贺大明之死,现在还是贺人龙的逆鳞。
“如今形式,督师让我们去襄城汇合?”牛成虎说道:“是战是走,还请贺兄拿个主意?”
贺人龙冷笑一声,说道:“这张轩小儿,与我杀子之仇,今日遇见,我定然不会留他性命,还请两位助我一臂之力,我贺某人将来必有回报。”
牛成虎与郑嘉栋对视一眼,说道:“如此,敢不从命。”
“报。”一个斥候来报,说道:“数里之外有烟尘掀起,东边有大队骑兵正在奔驰而来。”
贺人龙一听,立即回马一看,却见天边有烟尘掀起爱,烟尘尖细,对于贺人龙这种打老仗的人,不用看第二眼,就知道,是骑兵,正在行进之中的骑兵。而这个方向的骑兵,除却曹营与闯营的马队,还会有别人吗?
贺人龙郁闷的想要吐血,也无可奈何,从牙缝之中崩出一个字,道:“撤。”
第一百零三章 围襄城
第一百零三章围襄城
贺人龙能看见的,张轩在营寨望楼之上,看得更加明晰。他甚至能看见一面“曹”字大旗,在烟尘之中,载沉载浮,顿时大喜。
高兴的人,不仅仅是张轩一个人,张轩所部不知道谁高声大喊:“援军来了。”
张轩营中一阵欢呼,甚至有人大声向外面的官军叫骂:“来打爷爷啊,不来打爷爷,你们就是孙子。”
“乖孙子,好走不送。”
在无数谩骂声之中,数千骑兵绕过张轩西营,向襄城而去。
贺人龙三将前脚离开,曹营的马队后脚就来了。
其实昨夜曹营扎营的地方,距离此地也不远。甚至汪乔年对曹营的位置是有所察觉的。所以他们扎营的时候,就将三将分扎营寨在东边,就是为了抵御曹营有可能的夜袭。也是曹营吸引了汪乔年的注意力,让他们忽视北边居然还有一支军队。才有张轩得手。
任何战事,在事后分析,似乎双方都很愚蠢,但是真正身在其中,任何一个决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却不是当事人可以知道的。
曹营马队根本没有在这里停留的意思,杨山过来向张轩传令,让张轩跟上大队向襄城。随即过万马队,在罗汝才的带领之下,绕过西营向西边追去,似乎罗汝才一定要咬死贺人龙不可。
张轩并不知道,双方这一场追击战情况如何。张轩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比如说,打扫战场,且不说,张轩的战利品,单单说贺人龙三将走的时候太匆忙了,留下了不少辎重,粮食倒不多,但是金银之类的倒也不少。还有一些俘虏,再加上张轩抛弃在北边的营地,故而张轩的事情,还是相当之多。
等到忙完这一起,张轩才开拔向襄城而去。
张轩到襄城城下的时候,罗汝才早已将襄城围得水泄不通了。
贺人龙倒也激灵,他见曹营追得近,根本不敢在襄城停留,直接绕城而走,罗汝才见贺人龙追不到,也就不追了,将襄城团团包围。
张轩一夜苦战,再加上今天白天也没有清闲,故而张轩体谅士卒的苦,安营扎寨之后,也没有任何任务,就让士卒休息了。
第二日,大队人马纷纷而至。
特别是闯营的人马也来了。
“什么?”李自成暴怒非常,脸上青筋暴跳,咬着牙说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
的,鸿基,怎么会骗你的。就是那个汪乔年带人到家里,要找你的家的祖坟,就是艾家的人。将你家祖坟给刨了,他们还在你家祖坟之中,发现一条小蛇,汪乔年亲手斩杀,说是要断你龙脉。”说话的人是李自成老乡。这个时候,汪乔年刨了李自成的祖坟之事,才传到了李自成的耳朵里面。
“汪乔年,艾万年。”李自成咬牙切齿,拔剑将眼前的几案,一剑劈成两半。说道:“我不杀尔等,誓不为人。”
随即调兵遣将吗,进攻襄城。
李自成怒极,故攻城之事,闯营亲为之,将曹营给撇到一边了。罗汝才乐得清闲。
不过,襄城虽小,但是襄城人叛李自成,杀了李自成所留的守城将领,自觉得不到李自成的宽恕,再加上汪乔年以身作则,坐镇城楼之上,以他收拢的两千秦兵做骨干,一时间倒也撑得下去。
一天恶战,烽烟狼藉。傍晚时分,双方各自收兵。
李自成虽然暴怒,但是这股怒气并没有传递到用兵之上。再加上李自成所部善于攻城,今天一战,不过是试探而已,攻城器具都还没有打造出来。不过,即便如此,襄城百姓都有几分坚持不住了。
汪乔年巡视全城,安抚士卒道:“暂且忍耐一两日,左帅大军,马上就到,到时候内外夹击,定能大破贼军。”
至于能不能真的大破贼军,汪乔年也不知道。
郾城。
“父亲,夜不收的消息。”左梦庚兴高采烈的说道:“汪督师大军就在襄城,昨夜贼军在郾城以西六十里地之处,夜袭汪督师大军。汪督师败退回襄城,此刻李自成正在围攻,汪督师派信使来请父亲移师襄城,与汪督师里应外合,大破贼军。”
左良玉说道:“你收了汪督师的银子吗?”
左梦庚大愕,也不知道,是被左良玉说中了,还是觉得自己冤枉了,说道:“没有,孩儿只是觉的机会难得。”
“机会难得?”左良玉冷哼一声,说道:“是汪督师脱身的机会难得?还是我左营的大败的机会难得,这种军国大事,哪里有你插嘴的分,出去。”
左梦庚见左良玉生气了。不敢多说一句话,灰溜溜的逃走了。
左良玉将左梦庚赶走之后,遥遥的看了西方一眼,心中暗道:“我对不起汪督师啊。”
但是左良玉很清楚,他左家上下的性命,已经与他麾下数万大军联系在一起,他左良玉一日掌握这数万大军
,他一日是朝廷重臣,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乃至儿子也受到荫蔽,但是他一旦失去了数万大军,他就是朝廷罪人,求一死而不可得。
如今,他与闯曹一战,已经有些伤筋动骨,他又怎么肯将新败之师,投入生死未卜之局。胜,朝廷给的荣宠几乎已尽,多不过封爵而已,他现在的威势早就胜过了不少空头爵爷。再多又能多多少。
败,如果是小败,倒无所谓,朝廷不过削一些面子而已,如果是大败,军力尽丧,且不说落入贼手下场如何,单单是损兵折将之后,他在朝堂之上的仇家,都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又不是没有心肺之人,固然感激汪督师解围之恩,但如果这恩情,需要让左家满门的性命去冒险的话,就敬谢不敏了。
“传令下去,全军开拔,向东往汝宁。”左良玉只是惭愧一会儿,就毫不犹豫的将汪乔年之事,丢到脑后,命令大队人马,速速开拔。
大军启程的相当之匆忙,忽然有一人身穿青衣官服,不是别人,正是张永祺。张永祺被汪乔年临时任命为官员,冲出城池来郾城向左良玉求援,却不想,左良玉先是支吾,而此刻居然要不告而别。拦住了左良玉,大声说道:“将军身负讨贼之命,白沙河之败,兵困郾城咫尺之地,乃汪公千里来援,闯曹遂去,于公,将军遇贼岂能不战?于私,汪公于将军有救命之恩。如今襄城战急。将军拥数万之众,不发一矢而东去,弃汪公于乱贼之中,不知道将军,何以报国家,何以报汪公?”
左良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装着不认识张永祺一样,他说道:“此乃何人,敢乱我军心?”
“何来尔之军心,此乃朝廷之军。拥兵而不战,徒以掠民为能事,左良玉,你罪该万死。”张永祺勃然大怒,他对左良玉早就看不管了,而郾城与襄城相距不过百余里,平日来往频繁,张永祺见郾城已经变成一座死城了。早已心怀愤恨,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喝骂。。
不用左良玉吩咐在,左右就有士卒纷纷上前,将这个张永祺压了下去。张永祺破口大骂,还没有几句就被捂住贼了,他被按在泥土之上,愣住脖子,还想大骂,但是哪里能说出口来,只有呜呜之声,听不清楚到底说的是什么。唯有两行清泪,从张永祺的眼睛之中流了下来,却不知道是为谁而哭。
此刻似乎老天爷也不忍看眼前之事,天气越发阴沉,寒风一卷,雪花夹着雨滴,打在张永祺的脸上,冷冰冰的。不过再怎么冷也不如张永祺心中之寒。
第一百零四章 襄城之战一
第一百零四章襄城之战一
天空之中的雨雪,不仅仅降在郾城,也降在襄城。
在寒风之中,李自成戴着斗笠披风,骑在马上,绕着六里长的襄城小城,观敌料阵。身边除却张鼐,以及亲卫之外,只有李信陪同。有士卒见下起雪了,想为李自成打伞。被李自成一把推开了,李自成说道:“将士们都顶风冒雪,我岂能独自打伞,且我起兵以来,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区区小雪,又算得了什么?”
不得不说,汪乔年纵然是纸上谈兵,但也有几分本事,守城战在技能点上似乎多点在组织学上,与文官的属性相符,故而每一个合格的地方官,守起城来,都能有板有眼的,汪乔年更是喜谈兵,兵书读了一肚子,不适应野战的节奏或许有,但守一座城池,却是搓搓有余。
在汪乔年看来,守城,与治水,防洪,修建城池一理通,而百理通。
在李自成城下观察,见虽然有雨雪,但是城上士卒依然坚守位置,纹丝不动。根本不躲避。此刻忽然有一名骑士从远处奔驰而来,在李自成身前十几步,滚鞍下马,李自成深浅,跪倒在地,将一封书信呈上来,张鼐伸手接过,转呈李自成。
李自成打开一看,冷笑两声,说道:“左良玉走了。”
对此,李自成早就有所预料。不过,他依然防着左良玉一手,前日攻城不敢尽力,也未必没有担心左良玉给他来个突袭,左良玉一走,却是去了李自成心头一块大石头。
李信说道:“恭喜大将军。”
“却不知道喜从何来?”李自成问道。
李信说道:“如今官军总数未必下于我军,而左良玉与贺人龙乃是官军悍将,这两人都不敢与大将军交战,可见官军已经丧胆,今后,左良玉与贺人龙恐怕不敢与大将军交锋了,岂不是可喜可贺?”
李自成一听此言,微微一想,却是有些道路。
官军之中,为李自成忌惮的,不过三部,其一位秦军,其二为左军,其三是辽东铁骑,或者是洪承畴所带领的大军。不过,这个时候洪承畴带着明军主力被清军包围,松锦之战,即将落下帷幕,不可能南下。而秦军左军无能如此,中原大地岂不是在自己指掌之中。
李自成不由大笑,说道:“果然是喜事。”
李信见李自成高兴,心头微微一松,说道:“有一件事情,属下想请大将军开恩。”
“哦?
”李自成说道:“何事?”
李信说道:“属下想请大将军放过汪乔年。”
李自成脸色顿时冷了。
挖祖坟,不说在古代,即便是在现代,也是深仇大恨。更不要说李自成知道,汪乔年还斩了李自成祖坟之中,一条小蛇。
这个时代的人都迷信,李自成首先想到的就是这是否对我大业不利,所以他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将汪乔年给碎尸万段,哪里有放过他的意思。如果不是李信在李自成身边筹谋划策,深得李自成信任,他现在就将李信拉下去,重打军棍。
李信见李自成没有立即发作,就知道有戏,说道:“大将军,非是李某与汪乔年有旧,而是为大将军着想?”
“哦,我倒要听听先生,是怎么为我着想的?”李自成说道,只是李信从他的语气之中,感受到了危险的感觉。
李信说道:“大将军要成就大业,少不得士大夫相助,而大将军起兵以来,为大将军为难之人,数不胜数。他们纵然见大将军势大,也会担心,大将军会不会念之前的旧恨,对他们斩尽杀绝,故而一意与我军做对。臣知道,汪乔年罪该万死,但之前汪乔年不过效忠崇祯皇帝而已,大将军不妨想想,如今与大将军暗中联系的官员数不胜数。但如汪乔年那样死心眼的人,还有几个啊?大将军如何能收纳汪乔年,不正是示天下以宽厚,收汉高封雍齿之效。
李自成满心的不愿意,但也不愿意落不纳人言的名声,说道:“如先生所言,如果汪乔年投降于我,我必不杀之,但是他如果不投降的话,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李信说道:“多谢大将军宽宏。”
不过,经此一事,李自成也无心观敌料镇了,一拉缰绳向大营而去,对身边的张鼐说道:“派人,去看看宗敏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这地道几日能成?一有消息,立即让人来报我。”
李自成不准备冒雪攻城了,准备等上一日,等刘宗敏的消息。
此刻的大营之中,有一座高台,遮挡住城外向营中眺望的视线,而刘宗敏带着一行人在高台之下,这里有一个大洞,刘宗敏就这个大洞之中,这大洞向下一两米,而后转向西,一路上就好像是矿洞一样,一排排硬木顶着上面,地下的温度,非但不冷,反而有一点点暖和。
数百名工匠正在努力挖掘,挖出来的土,大部分都被传递出来,递到高台之下,有人用绳索拉上来,然后就拖得远一点倒掉,为得就是不想,让人发
现,是在这里挖地道。
“怎么样?”刘宗敏说道:“到位置了?”
“刘将军,还没有?”一个贼眉鼠眼的老头说道:“这里的土还是生土,在城墙附近的土是熟土,还要挖一阵子,才能挖到城墙之下。”一边说,一边捏了一点土,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似乎他还真能品出几分熟来者。
这个人在闯营之中,被称为胡缺德。是一个盗墓贼。有一个挖盗洞的好本事,才被李自成放了,否则早就死了,李自成虽然是贼,但是对于挖人坟墓的盗墓贼一样的瞧不起,故而大家也都不知道他的名字,直知道是姓胡,有人就送他一个外号,就叫做缺德。
胡缺德在义军之中的经历也算是坎坷,他虽然是挖洞挖得好,但是挖洞往里面填火药炸城手段,却是没有练过,他第一次做,就遇见了开封这一座坚城。开封坚城,城下居然是全部是巨石为基,根本挖之不动。
后来,他被命令将挖洞要诀教给将士,于是乎,义军将士将开封城五丈厚的城垣,挖得千疮百孔。不过,让他险死还生的,就是最后一次,地面上挖不动,李自成想在城墙上爆破。
胡缺德当即就说不可。
当然了,他说不来什么原因,但是就是觉得不行。但是上面已经决定了。胡缺德只能听命。
果然一炮下去,非但没有将城墙给爆破了,反而炸伤了不少自己人,李自成暴怒之下,差点将胡缺德杀了。不过,还好李自成想起胡缺德之前的反对,强行按下怒火,还赏赐胡缺德金银若干。
这一下确定了胡缺德在闯营之中,挖洞第一人的地位。甚至连一些将军,都高看胡缺德一眼。
“胡缺德,你要想明白,如果这次炸不开城墙,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刘宗敏冷冷的说道。
“小的明白。”胡缺德点头哈腰说道:“不过,襄城东城墙,刚刚被攻破一次,不过才修补好,根基不稳当的很,只要万斤火药点燃,定然将这城墙给掀开。请将军放心,如果不成,不劳将军动手,我胡缺德自己就在这个抹脖子。”
“如此甚好。”刘宗敏看了一眼,也不愿意在憋屈的地下多待了,随即离开。一边走一边听见胡缺德趾高气昂的说道:“快挖,愣什么,刚刚都听见吗?如果这差事办不好,我胡爷活不成了,但是你们觉得你们能活成吗?”
“真是小人。”刘宗敏的亲兵之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第一百零五章 襄城之战二
第一百零五章襄城之战二
城下的李自成在观敌料阵,而城头上的汪乔年也在观看城下的李自成。
只是汪乔年并不知道下面的人就是李自成。他不过觉得,被数百亲卫簇拥着的贼首,定然是贼人之中的大头目。相隔里许,汪乔年老眼昏花,也看不大清楚。只是他虽然看不清楚对面人的面孔。
但是有一些东西,却是能看出来的。
不是别的,正是义军的军容气势。
数万大军分立营盘,各自坚壁待敌,而敌人的马队,没有一丝杂音,个个甲胄鲜明,人马雄壮,隐有杀气吞吐,一看就是好手,但是汪乔年看自己身边的士卒,不过,襄城本地的壮丁居多,带过来的秦军残兵为少。
这样的人员素质完全不能与对面的贼人相比。
这年头,官像贼,贼像官。有一种无言的讽刺之感。
汪乔年见李自成一行人离开了,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带着刘汉臣,以及襄城士绅生员一批人,还在贾副将是以秦军残部为主,分侍左右。他带着百余随从在城墙之上巡视,所到之处,都整齐肃然。
汪乔年固然知道,这些人或许是等着他过来,才摆出这样的官样子,但是也知道,能摆出一个样子,就已经不错了,说道:“城上将士,能有如此风貌,皆汉臣之功也。”
刘汉臣,与张永祺,是襄城士绅之中的翘楚,都有举人功名。
刘汉臣三四十岁,身材高大,国字脸,面带长须,为人严重,不苟一笑,看上像一个将军,胜过一个儒生。此刻就身披战甲,腰按倭刀,身上总共背负了三四把长刀,如果不了解,谁也不知道,这样一个人,居然有举人功名。
“不敢当督师夸奖。不过贼人残暴,举县与贼人有不解之仇,与贼人不共待天,学生得贾副将之助,不过稍加训练,就可堪一用。”刘汉臣说道。
“襄城百姓,士气可用。”汪乔年说道。
忽然有一个士卒上来,在贾副将身边,耳语一番,贾副将说道:“督师,贼人撤去了南边营寨。”
“不过是围三缺一的故技。”汪乔年冷笑道。
不过,很多计策不怕老套,越是老套越是有用。就比如此刻,很多秦军将领都心动了。无他,他们自忖襄城已经是死地,待在襄城,在破城之中,生还的机会很小,如果此刻逃窜,或许半路被义军伏击。但是总能逃出不少,还有一线生机。
汪乔年打仗的本事,或许没有到家,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立即感受到了秦军浮动。
秦军人数虽然少,却是襄城守备的中坚力量,如同他们走了,襄城根本无法守。汪乔年转眼之间,就下了决定。
“汉臣。”汪乔年说道。
“学生在。”刘汉臣说道。
汪乔年说道:“派几个人,召集襄城民夫,将所有城门都堵死。我汪某人与襄城共存亡。”
“是。”刘汉臣说道。
刘汉臣身边的士绅松了一口气,汪乔年能逃,秦军能逃,而襄城本地的士绅却是万万逃不得的。见汪乔年如此表态,他们自然松了一口气,局势走到这一步,也容不得他们后悔了,只能将得胜的希望寄托在汪乔年身上。
“我观对面,似乎有不少新土,贼人恐怕在挖地道。汉臣可有防备?”汪乔年说道。
“学生早就有准备。”刘汉臣说道。
“哦。”汪乔年说道:“什么准备?”
刘汉臣说道:“请督师移步城下。”
汪乔年在刘汉臣的引导之下,下了城墙,一到城墙,就看到城墙脚下,有不少的大缸,深埋在土地之中。只露出一个尺余高的圈边。这就是地听。地听最下面还有一些水,堪堪铺满底面。也不知道下面这些水,是前几日的雨雪所留。还是故意弄进去一些水。
“地听?”汪乔年说道。
“正是。”刘汉臣说道。“城墙之内,数丈之间,就有一个地听,环城有数百口地听,每一个口地听,都有人专人负责,凡是地下有丝毫的动静,都不能逃脱地听的监看,只有贼人地道临近城墙,我们就从对面反向挖掘,先以烟火攻之,然后再用水淹。使贼人葬身于地道之中。”
汪乔年微微一笑,说道:“有汉臣在,我无忧也。”
“只是。”刘汉臣说道:“学生不担心贼人穴攻。不过有一处却是令人担心?”
“何处?”汪乔年问道。
“大人,请跟我来。”刘汉臣一边说,一边为汪乔年引路。
不过片刻之后,就来到东城一处。刘汉臣说道:“此地,是当初贼人坏城之处,贼人破襄城之后,本意想坏掉城垣,就有人从此地开始拆除城墙,后贼人命人守襄城。贼将乃征集襄城父老,重修此地,父老都不乐从贼,贼人亦不通土木建作之事,故而修建的很潦草不堪,这一点,贼人也是知道的,我担心如果贼人猛攻此地,
此处城墙,会坚持不住。”
汪乔年听了之后,也神色凝重,拔出身上的长剑,猛地一剑刺进城墙之中,深入半尺有余。如此城墙,又怎么能挡得住贼人猛攻。汪乔年固然蔑视贼人,但也知道,贼人有今日之胜,绝非泛泛之辈。不用想,此地就是来日交锋最激烈的地方。
“贾副将。”汪乔年说道。
“末将在。”贾副将轰然应诺,躬身行礼,身上甲片叮当作响,好似银铃。
“将我的王命旗牌抬过来。”汪乔年说道。
王命旗牌是明清制度之中,皇帝授予各级大员的特权,对低级官员有先斩后奏,临机决断之权。就如戏文之中所言的尚方宝剑一般,王命旗牌是数尺大的绸缎旗面,上面有一个大大的“令”字,挂在两丈长大旗杆之上。正是汪乔年的权威所在。
“是。”贾副将大声答应下来。
不过,一会儿,四名旗牌官护住王命旗牌而来。
汪乔年随即上城,踏上这一断最为不结实的城墙,王命旗牌跟在汪乔年身后,汪乔年在城头落座,四名旗牌官就在汪乔年身后,护住旗牌。汪乔年说道:“守城之时,我就在此处,如是城破,此地就是我的葬身之地,愿各位上不负君父之望,下不惭百姓之心。竭力守城,待左将军里应外合,破贼人于襄城之下。还河南一个天下太平。”
“是。”刘汉臣等人大声应诺。
汪乔年乃重申禁令。襄城上下都各士绅的支持之下,竭力筹备守城,青壮登城守陴。健妇准备滚石擂木。但是城中哪里有很多滚石檑木,乃是将城中不用的房屋,全部拆除。河南数年灾荒,人死多了,房间自然就空出来了。
不过,即便空出来,有能空出来多少,如果时间一长,恐怕就要在襄城之内,拆成一片白地。
而老弱烧火做饭,并运上城头。
可以说,整个襄城在汪乔年的指挥之下,已经成为一座兵城了。
不得不说,汪乔年或许在野战决断之上,有一股纸上谈兵的味道,但是毕竟是久历地方官,组织能力还是不错的,将数万百姓的人力物力,发挥到了极致。在文官看来,守城战,与修河,建城,等工程并无太大的不同。更多看得不是勇武,而是组织能力。
故而能打守城战的文官多,而野战就是另外的手艺了。能野战破敌的文官少。
此刻,襄城城小,在汪乔年的指挥之下,也变成一颗铁核桃。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一百零六章 襄城之战三
?
第一百零六章
襄城之战三
太阳刚刚从东边升起,阳光照耀城头。汪乔年向东看去,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好一阵才适应阳光。只见一队队人马在鼓声的号令之下,出营列战,一个个方阵排列的整整齐齐。就好像是刀削斧凿一般。
大队骑兵出营,数百精骑簇拥一员将领,汪乔年看不清楚这个人的相貌,却能看见他身后的大旗,只见上面写着“奉天倡义文武大将军李。”正是李自成无疑,而在李自成身后又一面大旗,小于李自成的旗帜,却高于其他人的旗帜,却见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曹”字。正是罗汝才的旗帜。
这两面旗帜之后,更是无数旗帜,诸如,刘,高,罗,张,白,之类,却不入汪乔年的眼了。
张轩此刻也有自己一面旗帜,说明他在曹营之中,已经不能算是籍籍无名之辈,最少可以说是义军中层了。
张轩跟在罗汝才身后,排在罗玉龙之后。
而身侧是闯营的将领,高一功,白旺。马重僖等人,不过,张轩与他们不过是点头之交,并不是太熟悉的,似乎是因为罗玉娇之事,恶了刘宗敏。闯营之中的将领,对于张轩都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不过,张轩也无意用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只是微微点头,也就不去管了,将注意力放在已经列阵的诸营之上。
已经列阵的诸营,都是刘宗敏所统率的,刘宗敏在闯营之中的地位很高,几近于李自成的副手。这几个营头,都是李自成能打的步营。张轩放眼看去,看得出来,火器,兵器都不错,站在最前面的人,大多披甲。
所过之处,所有士卒都山呼万岁。一时间有震耳欲聋之感。
“罗兄,觉得我闯营如何?”李自成说道。
罗汝才虽然知道李自成有示威之意,但不好说违心之语:“威武雄壮,我曹营无此步营。”
曹营精骑战斗力,还在闯营精骑之上,但是这样严整的步营,却是没有多少,唯一能拿出来的,大抵是张轩所部。
“你我具为一体,何必分闯营与曹营啊?”李自成说道。
罗汝才心中冷笑,说道:“李兄说得是,是小弟想差了。”
李自成转过头来说道:“宗敏,都准备好了。”
“闯王,都准备好了。”刘宗敏似乎打铁习惯大声说话,此刻一开口,就让人耳朵嗡嗡做响,说道:“胡缺德已经挖到城下,不敢再
往前挖,再往前挖。就会被城中知晓。就等我们进攻了,只要一攻城,压制住挖掘地道的声音,今天中午,就能将火药埋好。”
“好。”李自成说道:“攻城之事,我就交给刘兄弟了。”
刘宗敏大声说道:“属下定取汪乔年的人头,来献闯王。”
“我不要人头。”李自成一提起汪乔年,心中就一阵怒火上涌。不过他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声音低沉起来,说道:“我要活的。”
“是。”刘宗敏在马上一抱拳,随即骑马而去。
李自成对罗汝才说道:“罗兄,可愿与我高台之上观战?”
罗汝才说道:“有何不愿?”
以李自成罗汝才为首,几十名将领纷纷下马,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高台。
高台,就在襄城城头三四里的距离之上,有丈余之高,铺着木板,脚踏上去有咚咚的声音,好像是敲鼓一样。从这个地方看过去,就能将义军的布置看得一揽无余。不过,由于闯营不少将领都跟着刘宗敏下去指挥作战了,故而高台之上,居然是曹营的将领居多,张轩也在第三排有一个位置。
“老子也混进前三排了。”张轩心中暗自嘲笑自己。
“轰。”一声炮响。张轩立即将所有的心思都收起来了,极目向前方看去,想看清楚刘宗敏的布置。张轩有很多地方胜过古代人,唯独这眼睛,却远远不行。后世谁的眼睛之上不带个几百度,都不好跟人打招呼。
此刻张轩只看得人影重重,旗帜飘飘,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
“我需要一支望远镜。”张轩心中暗道。他只能听来回报告敌情的传令兵,来分析情况了。不过,攻城就是那几下子,先是炮轰,然后填壕,再然后扑城。
“轰轰轰。”果然如张轩所料,城头城下火炮之声连成一片,一时间张轩顾不得自己看清楚,看不清楚,都拼命去看。这种学习作战的机会并不多。
今日并不是闯营第一次攻城。
在此之前,闯营已经攻了几次,早已将外围扫清了。护城河,已经城外的沟壑,全部填平了,故而刘宗敏一声令下,无数盾车向前推进,而火炮都藏在盾车后面。靠近城墙之后,火炮从盾车之后,露出头来,与城头之上对轰。
这样的对轰各有优劣。
城头上有城墙保护,很少有倒霉蛋直接被打中的,但是城墙之下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即便是盾车,也未必能挡住炮弹直接轰击,
很多盾车硬吃一炮,也会散架,更不要说。炮弹即便被弹飞,崩开的碎木,也都好像子弹一样,到处迸射,都能打死人。
不过,保护他们的不是,盾车。而是城头上炮手的准头。
除却散弹之外,所有火器都有一样的问题,只能覆盖射击,想要精确打击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过城墙的目标也大,大部分炮弹都能打在城墙之上,而这一段城墙偏偏不结实,十几炮轰下来,好大一片土坯,好像流水一样,稀里哗啦的掉了下来。
一时间城墙有股岌岌可危的感觉。只是感觉而已。即便这城墙再不结实,也不是这些小炮能够轰开的,毕竟这些城墙都是实心垒土,最少有数丈之宽,区区最多三四斤的炮弹,又怎么能轰开城墙。
只是城头之上的人,却不这样想。
一时间有些炮手,放弃自己的位置,四散逃走。汪乔年又怎么能让他们逃啊。
“贾副将。”汪乔年暴喝一声。
“属下在。”贾副将一声大喝,不用汪乔年说话,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带着身边几个亲卫,冲了上去,不过,片刻之间,就将城头上动摇的士卒,纷纷斩于刀下。
汪乔年皱起眉头,却也知道这些人能做到这分上,已经不错,毕竟之前,还是民夫而已,此刻要用将士的标准要求他们,如果硬逼的话,恐怕事情会更糟糕。
汪乔年陡然起身,将太师椅放在城头之上,自己安然就坐。
“大人,这里危险。”贾副将大吃一惊,连忙说道。这个位置,能被下边的火炮直接射中,火炮或许准头不行,但是如果有一二神射手,也能射上来。
“无法,战场之上,何处不危险,将士能直冒炮矢,我也能。”汪乔年一边说,一边招手,说道:“将王命旗牌摆上来,让所有将士都看见。”
四名旗牌官护住王命旗牌站了过来,顿时城墙上的士卒大受激励。大声高呼:“虎,虎,虎。”
“大人。”贾副将低声说道:“这里太危险了。”
汪乔年正要说什么,忽然呼啸之声大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一枚炮弹,窜上城头,从汪乔年的头上掠过,正好打中后面的王命旗牌。
汪乔年只觉得眼前一暗,就被王命旗牌从天而降,将他盖着住了。
城头上将士见此变化,为之一愣,再也没有说话,战场之上,为之一静。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汪乔年身上。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零七章 襄城之战四
第一百零七章襄城之战四
“老夫在此。”汪乔年一把掀开旗帜,按剑而立,一只脚踩在女墙之上。半个身子恨不得探出城外。大声高呼:“诸军奋勇杀敌,贼人首级,一级百两,绝不拖欠。”
与此同时,贾副将立即将身边的亲卫排过去,好几面盾牌挡在汪乔年身前。
“夺夺夺。”一时间箭如雨至,都钉在这盾牌之上,甚至还有箭矢射穿了盾牌。将贾副将的亲兵射死好几名。
贾将军好容易将汪乔年拉回来,说道:“督师大人,请保重身体。”
汪乔年说道:“事到如今,我何惜此身,天下之所以败坏到如此地步,就是文官大员多惧一死,尔等怕死,我不怕死。”
“战阵之事,岂是一死可为之?”贾副将说道:“请督师安坐,有下官在,此城破不了,待下官死后,督师再说生死之事不迟。”
大明从来不缺少战将,或许统率一方方面之才匮乏,但是在战场之上,催敌锋于正锐的猛将,勇将,从来不缺少。贾副将接管城头之后,王命旗牌重新树起来,即便是刘宗敏大举攻城。
火炮之后,不知道多少架云梯搭上城头。不管战况如何激烈,贾副将都能要牙挺住。
贾副将都完成了他对汪乔年的承诺,城如磐石,人如麦豆,麦豆化面,人为血肉,而这座城池,已经岿然不动。
刘宗敏骑在马上,在城东五百步左右,看着身边的士卒一波一波的冲上去,然后在城下纷纷战死,或退下来,自然有人接应,然后再一批人冲上去。有些云梯已经架在城头,云梯上长长的铁钩,勾进女墙之中,建立一个稳定的登城通道。
在这通道之上,厮杀更加积累,滚石擂木,炮弹火油,不过,一会功夫,就化作一团燃烧着的木炭。
刘宗敏脸色不动,只是偶尔看一看日头。
忽然有一个侍卫来到在刘宗敏的身边,说道:“大人,胡缺德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好。”刘宗敏说道:“鸣金。将我的老营头调上来。”
“是。”
“当当。”的鸣金之声,传遍整个战场,刘宗敏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今日攻城的结束,相反而是开始。一锤定音的时候,到了。
襄城城内。
随着攻城一方潮水一般撤退。
地听之中,一直在激烈震荡的水面,忽然平静下来。
不,没有完全平静下来,一道道涟漪还在水面之上荡漾开来。
之前火炮轰鸣之声,厮杀之
声,爆炸之声,无数声音夹杂在一起,即便在地听之中,也不能完全过滤掉这些杂音,但是此刻,这些声音一下子没有了,地下的声音在地听之中,分外清晰。
“大人,这里有动静。”看守地听的人,立即将这一件事情报告上去了,不过一会功夫,刘汉臣就过来了。
他先在附近几个地听之中,分别倾听了一会儿,确定了这声音的方位之后,指着一个地方,说道:“就是,这里,挖。”
数百名民夫被刘汉臣组织起来,就地挖掘,要在这里挖出一个地道出来。
城下的地道之中,胡缺德正在做最后的工作。
他在城墙之下,挖出一个大空洞,塞进去,好几棺材火药,并将引线接好,通过一根打通的竹竿放出来。
然后亲自动手,将地道填了丈余的黄土,用力填实。然后从地道之中出来了。
“怎么样?”胡缺德刚刚出来,只觉得眼前一亮,光线有一些刺眼。还不等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就听见有人说道:“都弄好了吗?”
胡缺德眼睛微微一眯,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鼐。
胡缺德连忙说道:“小张将军,请放心,万无一失。”
张鼐说道:“那好,我就通知刘将军,如果有一个万一,小心你的狗头。”
胡缺德说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咻”的一声,一根火箭冲天而起,这火箭并不是点火的箭,而是在箭杆之上,绑了火药筒,用火药的力量推进。
这一根火药箭一飞上天空,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刘宗敏见状,一挥手说道:“所有人准备好。”
李自成见状,脸色立即严肃起来,似乎想起了当初在开封城下不好的回忆。
张轩见状,一凝气定神,爆破城墙之事,张轩虽然没有参与,但是也听闻过,他想要知道李自成所部爆破城墙的技术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做到掀巨城如片纸。
这个关系到他未来攻城时的定位。所以非常关心。
城头上,并不是没有人看到这支火箭。汪乔年与贾副将都看见过,汪乔年感到一股不详的预感,只是信息不足,他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只能提醒所有加强戒备而已。
而此刻,刘汉臣正在督促数百民夫,加快挖掘速度,准备先行将地道挖通。
“轰。”一声巨响。
烟尘掀起数丈之高,张轩一时间看不清楚眼前的一起,只觉得眼前一片黄色,就好像是沙尘暴来了一样。有些黄土甚至
荡到张轩身上。
好一阵子,这烟尘才散去。
张轩放眼望去,却见好端端的襄城,城墙被硬生生的放倒几十米,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啃了一口一样。大块大块的土坯崩得到处都是。虽然城墙崩塌了,但是并没有崩出一个大坑,反而这城墙断裂之处,还高出城墙之外一两米,变成一缓坡。
“杀。”刘宗敏大声喊道。
一时间数百甲士,根本不成队列,争先恐后的向缺口冲了过去。刘宗敏也奋不顾身,带上亲卫身先士卒。
“襄城的父老爷们,不能流寇冲起来,想想你们的家人,跟我杀啊。”
刘汉臣灰头土脸的站了出来,二话不说,大声招呼几声,带着身边几十个人冲进缺口。
当时爆炸的时候,刘汉臣带着民夫就在附近。也幸好,刘汉臣没有亲自动手挖掘,而是在后面督阵,那么些靠在前面的民夫都死了,刘汉臣也差一点死在爆炸之中。
但是他更知道,如果被官军冲进来,他全家上下绝无幸理。大声呼喝带着身边仅存的几十个家人冲了上去。
襄城的政权,其实已经被襄城士绅接管了。故而各级军官骨干都是读书人人出身,他们太知道,流寇如果入城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故而在刘汉臣的号召之下,汇集有数百人,冲了上去。
一时间与刘宗敏撞在城墙的缺口之处。
城墙缺口本就不宽,又拥挤了这么多人。几乎没有任何空隙,所有人撞上去,不过是,刀刀见肉,以一命换一命而已。几乎没有什么武勇发挥的余地。
这才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立尸之地。
不过,片刻功夫,就不知道有多少具尸体成为他们的垫脚石,鲜血好像是小溪一样,向东流去。
“快。”汪乔年也反应过来了。
刚刚的爆炸对在城墙上的人感觉最为恐怕,他能感到脚下的建筑晃晃悠悠,似乎随时都会倒地的可能,无数士卒惊慌失措,几近于魂飞魄散。
此刻还没有回过神来。
但是汪乔年见过识广,立即恢复过来,亲自上前,抬起一门小炮,转过炮口,对准缺口外侧,进行轰击。
“轰。轰,轰。”这一次打得是散弹,大片大片的铁沙打进刘宗敏的部下之中,一时间死伤惨重。
连刘宗敏都挂了彩。
刘宗敏咬紧牙关,心中恨极,却也知道,这不是久留之地,从牙缝之中崩出一个字来:“撤。”
第一百零八章 襄城之战五
第一百零八章,襄城之战五
刘宗敏第一个没有想到,就是没有想到,在这个局面之下,城中居然有人能组织反击,与他争夺缺口。第二个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凭借一口血勇之气,挡住他们。
没有一口气冲进去,刘宗敏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了,而之后,汪乔年的炮击,不过压下最后一个砝码而已。
有第一炮,就有第二炮,襄城城头的火炮,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既然攻之不下,刘宗敏才不肯将自己的部下精锐,浪费在这里。
说撤,就撤,撤得干净利落。
刘汉臣见刘宗敏所部离开了,只觉得浑身力气一时间都飘散来了,再也没有一点,腿一软,就坐在地上了,觉得地面上软软的,似乎还有一种温热的感觉。
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坐在一具尸体身上。
刘汉臣眼睛一转,却见仅仅几十步的缺口之处,简直如同鬼蜮。不知道多少具尸体,横七竖八都堆积在这里,硬生生将此处垫高了不少。
刘汉臣刚刚松一口气,随即想道:“贼人攻城不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过一会儿,定然会卷土重来,我万万不能懈怠,必须立即加固城墙。”
一想到这里,刘汉臣就坐不住了,立即招呼所有人加固城墙。
有人想将缺口处的尸体清理一下,但是刘汉臣见这尸体层层叠叠的,清理干净不知道到什么时候,立即搬起一大块土坯压在尸体之上,大声说道:“不要管这些,直接往上面堆土。”
这些尸体之中,有义军的,也有他们自己人。刘汉臣心中暗道:“诸位兄弟,只要能保住襄城不失,多少报应都冲我刘汉臣来,我刘汉臣认了。”
“杀。”一阵喊杀之声冲西边传来。
“老爷,老爷。”两个刘家仆人踉踉跄跄的冲过来,说道:“老爷,西城城破了。”
“当啷”一声。刘汉臣手中拿捏不住兵刃,掉落在地面之上。
西边的喊杀之声越发大了,而刘汉臣向东看来,在刘宗敏的带领之下,义军卷土重来,再次冲击这个缺口。
“大势已去。”刘汉臣心中很明白这一点。
不仅仅是刘汉臣明白这一点,其他人也都明白这一点。如果在尚能坚持的时候,他们还会坚持下去,但是在城破的情况之下,他们再也没有心劲坚持下去。
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不知道多少人放下了兵器,纷纷逃窜,似乎这样就能逃过义军的追杀一样。
“给我带信给夫人,说,我死矣,不能报卿卿之恩,从今之后,善自保重。”刘汉臣虽然这样说,但是也知道,他的夫人,绝对会自杀。
“老爷,小少爷---?”
刘汉臣说道:“能救则救,不能救就罢,天若不绝刘氏,我儿自有生机,若天欲绝我刘家,我又怎么能逆天而行。你们去吧。”
几个家丁对刘汉臣磕了几个头,随即走了。
刘汉臣重新捡起长刀,站在城墙缺口之上,说道:“逆贼,襄城刘汉臣在此。”
随即被无数义军将士给淹没了。
王命旗牌之下,只剩下汪乔年一个人了。
连贾副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逃走了。
汪乔年站在城头之上,四处望去,到处都是闯营的黑旗,再也没有一面官军的红旗,还有不知道多少义军将士正向他这里扑过来。
汪乔年向北三拜,说道:“陛下,臣---,臣---,臣---”一时间他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说道:“臣死矣。”拔出腰间的宝剑,就要抹脖子。
“叮当。”一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一支长箭吗,正好打落汪乔年手中的长剑。
却是刘宗敏所射。
刘宗敏的亲卫一拥而上,将汪乔年按得结结实实的。刘宗敏站在汪乔年身边,冷哼一声,说道:“我跟闯王说过,要活捉你,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
“带他去见闯王。”
李自成早就不在高台之上安坐了,此刻带着一行人正想东门而来,在襄城东门之外,看到了刘宗敏。
李自成与刘宗敏打了招呼之后,转过去看汪乔年,大笑道:“汪公何来之迟?”
汪乔年双手被按住,横眉冷目看着李自成,只是不言。
李自成虽然见了汪乔年,就想起祖坟之事,恨不得拔剑杀了汪乔年,但是一想起李信的谏言,强行忍住,说道:“汪公,朱明无道,天下百姓苦之久矣,李某一介布衣,振臂一呼,有今日之盛,非我李某雄才,而是天下人皆知朱明之无道,天下不子朱明久矣,先生何不弃暗投明---”
李自成话还没有说完,汪乔年猛地一口唾沫,喷到李自成脸上。汪乔年说道:“无君无父之贼,我汪某深受国朝重恩,岂有降贼之理,要杀便杀,我再下面等着你,我看你有什么好下场。”
“大胆。”张鼐顿时大怒,上起一脚,踹在汪乔年身上,汪乔年年老体衰,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折腾,顿时
倒地不起。
李自成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了。
李自成自起兵以来,不管是再艰难,再困苦,也没有屈服于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双喜,割了他的舌头。”李自成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
“是。”张鼐一脚踩在汪乔年胸前,一只手硬捏着汪乔年的脸颊,强迫汪乔年张开嘴,另一只手,手持巴掌大的解手刀,只见刀光一闪,汪乔年嘴中血流如注,一段舌头,被张鼐挑落在地面之上。
汪乔年痛楚难当,但是依旧嘴中嘟嘟囔囔的再骂李自成,只是因为舌头掉了,谁也听不懂汪乔年说些什么。一只手指向李自成。
李自成瞬间拔刀,斩下汪乔年一根手指,说道:“来人,将此五马分尸,以泄我心头之恨。”
“是。”立即有人将汪乔年给拉下去了。
张轩看见李信动了一下,最终放弃了。
张轩也知道汪乔年不可救了,现代人尚且为祖坟之事,惹出人命案,更不要古代了。
而且张轩在这个时代时间长,越发了解这个时代人的思想,李自成是真以为汪乔年在李家祖坟斩掉的小蛇,关于他的大业。
硬劝没用,凡是会招惹活端。
张轩叹息一声,不忍去看,只听有一声不类人声的惨叫之轰,马蹄之声,陡然响起。
张轩偷眼去看,却见地面之上有大片血迹,而每一匹马身后都拖着一块血肉。
张轩只觉得太过,杀人不过头点地而已,何必如此。
不过,李自成却不这样想,似乎余怒未消,说道:“来人,传令襄城叛我,凡城中有助于官军之人,格杀勿论。”
“万万不可。”李信大声说道:“闯王正是有所为于天下之时,当以仁德怀远人,怎么能大加诛戮?”
襄城小县,县城之中现在不过几万而已,那个几字大抵在一万之上,三五万之下。
这样一点人,抗击义军十余日,可以说城中男丁,几乎人人都为官军做事,李自成这个命令,与屠城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李将军此言差矣。”牛金星大声说道:“天下大事,当以王霸并重,岂能徒以仁道,如今襄城降而复叛,以至于大军顿足城下十余日,如果不加以严惩,日后,大军每克一城都如此。军中又有多少精力投入与官军作战之中。”
牛金星转过头向李自成说道:“故而,臣以为闯王之令,英明之极,让天下士绅看看,如今之河南是谁家之天下。”
第一百零九章 断手
第一百零九章断手
牛金星此言,义正言辞。即便是张轩听了也不敢说不对。
争夺天下,的确容不下妇人之仁。
愚夫愚妇畏惧刀兵,胜过仁道,怀之以仁,也要协之以刀兵,否则就是妇人之仁。
而如今,义军在河南广有府县。虽然没有建立什么有效的统治。但是很多府县现在名义上归属于义军。
而襄城之叛,如果轻轻的放下。以后,各府县纷纷效仿怎么办?
但是知道该怎么办是一回事,但张轩一想起城中数万百姓,将死于刀兵之下,顿时心中暗生恻隐。
“如今大将军以河南为基,大行诛戮之事,宁不念豫人之心乎?”李信咬着牙说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念你之心吗?”李自成冷哼一声,说道。
李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臣不敢。”
牛金星也不敢坐视了,乡情在这个时代是很重要的,如果李信这一句话传出去了,牛金星在河南人心中的形象,可就不堪多了,他立即说道:“大将军,李将军说得有道理,大将军固然要有雷霆之威,也要怀柔之心,惩罚顽抗之人即可,如果为此事屠城,恐怕有伤闯王之明啊。”
“好。”李自成说道:“襄城之中,士绅各家,全部灭门,持兵之人,皆断一手。”
张轩也知道,话说到这分上,李自成的命令没有人敢违逆了。
张轩心中暗叹一声,却不想入城了。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硬生生的砍人一只手,不知道会要多少人的小命。
既然无法阻止,也只能避开了。
“这也算是君子远庖厨之意。”张轩暗自嘲笑自己的虚伪,却没有想到,这一件事情他还是没有逃脱干系。
“李先生,你是什么意思?”张轩微微皱眉:“此事是闯营之事,与我曹营有什么关系?”
李信忽然来找张轩,说是为了城中行刑一事。
张轩对李信之前的好感,早就烟消云散了。虽然理解李信的一些举动,但是再理解也填不平他们两人之间的隔阂。所以,张轩对李信都是冷冰冰的。
“你可知道,闯营,献营,曹营的行刑标准吗?”李信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说这个干什么?”张轩皱起眉头。
张轩虽然也亲手杀过人,现在也能算得上杀人不眨眼,已经习惯死亡。漠视生命消逝,将之视为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但是
依旧不大喜欢,血淋淋的场面。
故而这种场面,张轩从来是避开的。从来不自找没趣。其中的标准,他还真没有在意过。
李信说道:“闯王,罗帅,以八大王之中,以八大王最为嗜杀。八大王说断手,就是斩肘上,而闯王说断手,就是斩肘下。而罗帅心慈,不过是斩手腕处。故而,手为献营所断,十之八九,活不下去,手为闯营所断,十之四五,活不下去。手为曹营所断,十之八九能活下去。故而,还请张兄看在乡土之意,接手这一件事情。”
张轩冷笑一声,说道:“李兄觉得我是一个傻子吗?”
闯营与曹营总就不同,倒是襄城百姓不会在意谁下的令,闯王高高在上,与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没有什么接触。但是亲手砍他们手的人,他们一定嫉恨非常。
也就是,张轩接过这事情。做了好人,也得不到什么好名声。
“我不过以为张兄是君子而已。”李信说道。
张轩此刻才知道什么叫做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利害得失,张轩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做取舍之时,张轩总就不能恨下心来说不。
因为这一字之间,就能填入好几百条人命。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不是君子不明白,不知道,不了解,而是总就是不忍心。
“我乃曹营将领,你闯营的事情,又如何插得了手。”张轩冷冷的说道。
李信瞬间明白,说道:“有张兄此言,就足够了,罗帅那边,我去打通关节。”
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一点就透。李信的效率也非常高,不过一会功夫。张轩就被罗汝才叫过来。。
“听说你想在襄城捞些外快?”罗汝才看着张轩说道。
张轩一时间不明白罗汝才在说什么。罗汝才不等张轩接话,说道:“你到是开窍了。你一个人可以清高,可以不沾带血的银子,但是你麾下的兄弟却不能不顾全。之前,我一直听说,你对麾下军官管束得很严苛。什么外财都不让他们沾。这一点不好,我一直担心,他们什么时候合起伙来造你的反。好在你终于开窍了。既然你有这个意思,处置襄城之事,就交给你来办了。”
“多谢爹。”张轩拱手说道。
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罗汝才这么说了。
这种清理一城士绅的动作,是油水最为充足的。这差事,与屠城相差无几。一城积累,予取予求。
罗汝才最担心张轩,是书生气太盛,眼中黑白分明,却不知道这世界上,从来没有纯粹的黑白,
只有对自己有用,和没有用而已。不管是义军之中,还是官军之中,真正清白无暇之人,都是做不成大事之人。
张轩也慢慢的反省自己的心思,与李自成,罗汝才这些流寇出身想法不同。
他们根本没有道德这一根弦,在张轩觉得这个能做,这个不能做的,但是在罗汝才与李自成他们心中,只有对自己有利,对自己不利。
李自成选择网开一面,从来不是因为别人的看法,纯粹是对自己有利与无利。对这样的实用主义者,什么舆论,什么对错,什么道德,都是没用的。
这种基于实用的逻辑,在很多时候是有用的,但是在更大的层面,却有所缺陷。
李自成无视天下士绅的呼声,就是觉得这些士绅的用处有限,只是却不知道有一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轩也没有心思亲自处理襄城之事,将王进才叫过来。
张轩自觉身边的人,周辅臣太过稚嫩,黄旭见识不广,至于吴自兰,不过土匪而已,上阵杀敌,还可以,但是做这些事情,其中分寸拿捏却不好掌握。
唯独王进才,是一个老兵油子。而且官军残忍起来,没有义军什么事情,恐怕王进才在官军之中厮混,比着更残忍的事情,都做过,这些事情自然能处理其中分寸。
“大人,您找我?”王进才说道。
“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张轩将这一件事情说给王进才听,最后说道:“记住,我义军赏罚分明,虽然惩戒他们顽抗义军之事,但是罗帅爱民之心,始终不变。故而,能宽一分就宽一分。而且抄家所得,士兵分三成,军官分二成,剩下五成上缴过来。也算是赏赐你身先士卒,夜破汪乔年大营之功。对了,秦猛也会跟着你过去。希望你们合作愉快。”
王进才心中一喜,知道是一个肥差。对于张轩所言的废话,根本不在意。至于对于秦猛过来监督,更是心知肚明,毫不在意。如果张轩没有一点手段,王进才才看不起他。
当然该贪污的时候,王进绝对不会手软了。
“多谢将军。下官定然为做好这一件事情。”王进才说道。
“去吧。”张轩说道。
王进才兴高采烈的下去了,张轩在城外大营之中,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即便拿起一本书,他依旧觉得,似乎有若隐若现的惨叫之声,传进他的耳朵之中。
“人是不是都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张轩扔下书,在大营之中,缓缓踱步,抬头看到了夕阳。心中忽然想起这一句话。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一百一十章 东进
第一百一十章东进
崇祯十五年,二月十九日。
襄城之战,在二月十七日落下帷幕。整个十八日,大军都在休整。
在今日。李自成召集义军之中将领,商议大军行止。
在襄城县衙之中,李自成就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而李自成身边,稍稍偏下一点。
诸位将领分闯,曹两侧就坐。因为去年一年曹闯两营爆炸般的扩充,同样义军之中大小头目,也疯了一样增加。
以至于小小的县衙都坐不下来了,很多将领,都坐在外面的院子里面。只能小心翼翼的听着大厅之中的争论。
张轩经过小商河桥一战,临颍南一战,破汪乔年一战。在义军之中,也算是崭露头角。至少在大厅之中,有一席之地。&1t;i>&1t;/i>
此刻张轩正在侧耳倾听各位的高论。
“闯王。我老刘觉得,现在我军大胜之余,正要乘胜追击,如今贺人龙在洛阳逗留不去,而左良玉在汝宁,惊魂未定,我等应该乘胜追击,歼其一部。如此中原大地,任我纵横。”刘宗敏站在大厅之中,大声说道,他声音豪迈,张轩即便是坐在角落里面,也是觉得耳朵震得生疼。
“哼,想当然耳。”张轩心中暗道。
不用张轩反驳,自然有人出来说话。
“请问刘将军,你想先攻贺人龙,还是先攻左良玉?”牛金星说道。
刘宗敏想了想,说道:“左良玉。贺人龙虽然现在在洛阳,但是失陷督师,现在如同惊弓之鸟,我西进的话,他恐怕回逃回陕西,秦军将士都是好汉子,出外征战士气或许不足,但是守卫乡梓,却还有不少士气。是一块硬骨头。而左良玉在白沙河一战,军心士气大受挫折。此刻正好大举进攻,想来左良玉不是对手?”&1t;i>&1t;/i>
“如果左良玉不接战,南下避战如何?”牛金星说道。
“他跑?我们就追?他又不能逃到天涯海角。”刘宗敏说道。不过,他这一句话一说出口,刘宗敏就知道不对了。
刘宗敏作为义军的高层,又怎么不知道义军的家底,义军的家底根本持续不了长久的征战。
义军的所有积蓄都来自缴获劫掠。
聚集数十万人的口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左良玉不战,或者南下择一险要之地固守,义军就拿他们没有办法。
“刘将军此言差矣。”牛金星就等着这一句话,
说道:“大军暴师在外,与左军长久相持,左军撑得住,但是我义军撑不住。义军自从年前开始攻开封,围攻二十五日,却因左良玉北上,而功败垂成,又与左良玉大军相持十余日,围攻襄城十余日,军中的粮草,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时候。我们再也经受不起一场劳而无功,战而无得的大胜仗了。”&1t;i>&1t;/i>
“牛先生,以为当如何?”李自成说道。
“再攻开封。”牛金星说道。
“河南大旱三年,征战相继,地面上饥荒相接,父子,夫妻而食者,多不胜数。想从地面之上收刮粮食,已经不可能。而河南之上,有一地,却一定有粮食,就是开封。”牛金星说道:“而且,攻开封,不仅仅着眼于开封。我等追着左良玉,贺人龙,他们纷纷避战。但是开封乃是河南省会,又是周王藩地。朝廷已经连失福王,襄王,两藩。紫禁城中那位又怎么会让素有贤名的周王藩也失陷了。所以我们攻开封,乃是反客为主之计,让朝廷不得不救开封。左良玉,贺人龙等人避战,我们要他们不得不战。”
“开封坚城,恐怕攻之不易?”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一时间无数将领议论纷纷。&1t;i>&1t;/i>
虽然牛金星说,是因为左良玉的突然出现,才让大军进攻开封,功败垂成。但是在座各位都是明白人,他们其实攻开封不克,才转头南下的。
一想起开封城下的种种,很多将领还都记忆犹新,心中不由的生出了几分怯意。
开封城是一块硬骨头,不好啃啊。
“牛大人,所言固然有理,但是义军当务之急却不是再攻开封,开封坚城。城中又有周王贤明,陈永福坚韧,高名衡也不是无能之辈。强攻是下策,不过,开封城有一个缺点,就是城中人很多。人多消耗也多,河南大旱三年,即便是开封城中,恐怕也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开封冬麦五月才能收获。说不定开封城之中,就在等着这一季粮食。只要我们在五月之前,青黄不接的时候,围困开封城,无须几个月,开封城就不战直溃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却要先做好准备。否则开封城外数月围困,先崩溃的不是城中,而是我们了。”&1t;i>&1t;/i>
“好,李先生这个注意不错,开封城这个硬骨头,我老刘不想硬啃了。”刘宗敏先表态。
刘宗敏打起仗来,每每的身先士卒,也常常与寻常士卒饮酒。对闯营底层的士卒的想法,最为了解,下面士卒对开封城都有一点怵了。
李自成转过头来,问罗汝才说道:“罗兄意见如何?”
罗汝才说道:“全凭李大哥吩咐。”
李自成说道:“好,只是要长久围攻开封,这粮草从何处来?”
张轩心中默默想道:“恐怕只有归德府。”
“属下认为应该先攻归德,攻归德益处有二,其一,就是粮草,归德是大府,只要攻破,粮草足以支撑军中数月,其二,就是为了一人。”&1t;i>&1t;/i>
“为谁?”李自成也好奇起来?谁有这么大的威名,能让取归德,补充粮草之事,与之并列。
“袁时中。”李信说道。
“袁时中”这三个字出来了,所有人都有所震动。
如果在三年前,不,即便是两年之前,袁时中是何人,根本不被这些人放在眼里,但是如今,袁时中也是流寇一脉的后起之秀。
袁时中乃滑县人,流落大河两岸,也曾读书识字,想过考取功名,为人义气深重。曾经因为犯法入官,后被县令看中,嘱咐不可为贼。释放出狱。
但是河南世道如此,太多人活不下去了,他被拥戴成为义军领,然后开始征战,可以说是屡战屡败,甚至为县令苏京以数百人连续击败过好几次。但是河南百姓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在屡战屡败之战,依旧有不知道多少饥民投奔,所以袁时中每次都能重整旗鼓。数年以来,也成为一号人物,因为河南地面上,以前有一个袁老山的义军领,故而袁时中所部,称小袁营,也号称有十万之众。&1t;i>&1t;/i>
而今天下各路义军,以李自成,曹操合营兵力最雄厚,而后,就是张献忠,左革五营,剩下都数到小袁营了。
更重要的是各路义军大都是陕西人为,即便是曹营之中,河南人不少,但是也是如此,唯独小袁营,是大都是河南人。所以小袁营,在河南根基深厚,而且小袁营不祸害乡里,军纪一行不错。民心依附。
“大将军,得袁时中,则可得豫东民心。胜过十万之众,而今袁时中就在归德附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李信说道。
张轩心头忽然一动,他心中暗道:“李信就是李信,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或许是张轩没有到那个位置之上,各种消息不太灵通。但是袁时中名头也是听过一耳朵,当然,是临颍时候听吴氏兄弟说过。他们曾经跟过袁老山。张轩也猜得出,李信的计划,绝非仅仅是收纳袁时中而已,而是收纳河南各路义军,袁时中仅仅是开始。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一十一章 河南现状
第一百一十一章河南现状
河南大地之上,可以说乱如牛毛。
凡是现状还存在的村落,个个都有高大的围墙,几乎就是一座坞堡。而流荡在各地的义军,杆子更是多如牛毛。
来投奔李自成的都是小杆子,大多精壮不过千人而已。
而真正成了气候的大杆子,是不会主动投奔李自成的,这些大寇,有土有流,所谓土,就是盘踞一方,所谓流,就是来回流窜。比如说袁时中,来往豫东。比如李际遇,起于登封。李扁豆,盘踞遂平。至于其他多多少少的大寇,更是有过不少。这些大寇,都拥兵万人以上,或横行一方,或盘踞山寨之上。而袁时中不过其中佼佼者而已。
如果李自成能一一收复,能收复数十万士卒。
“好。”李自成听闻李信之言,大喜过望,说道:“各部整顿兵马,明日出发,大举东进。”
“是。”
大军大举东进,张轩有很多事情要做,特别是关于临颍的事情,罗汝才已经决定,不会将张轩留在临颍,临颍的一摊事务交给闯营处理。自然有人来接管临颍的一切。张轩虽然舍不得,但也不得不承认,想要有大的发展,还是要紧随义军主力。
张轩告别罗汝才,然后带着罗岱连夜回到了临颍。临颍小县依旧,但是张轩看起来,却有一点伤感。
“将军,你回来了。”张轩还没有进城,就被人认出来,有人打招呼。
张轩一一点头。百姓其实很简单的,为他们做一些事情,他们都会记在心里。
张轩好容易才进了城,在县衙之中,先找到张质。
“春耕怎么样?”张轩问道。
张轩西征襄县,将这里所有事务都交给张质来处理,张质进士出身,并且做过亲民官,处理这些自然是搓搓有余的。不过这个时间段,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春耕了。
粮食生产,在古代,用怎么样的强调都不过分。
所以,张轩回来第一个问的就是这个。
“大人放心,你之前安排好了农具,耕牛,大家养了一个冬天,为的不就是春耕吗?”张质说道:“以县城附近所有的耕地,不管是谁的,都种好了。今年一定会有一个好收成的。”
张轩说道:“好,河南是天下粮仓,只要地里面能出粮食,人就能活下去。”
活下去,多么朴素而简单的想法,张轩却知道,想做的这一点,却有多不容易。
“这都是大人之功。”张质说道:“如果不
是大人做了这么多准备,今年的春耕也不会这么顺利。”
张轩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打井的事情准备怎么样了?”
打井抗旱,是张轩一直惦记的事情,只是这一件事情,似乎不能在他的手中完成了。
张质说道:“这一段时间,春耕繁忙,等忙过这一段时间,就着手准备。定然误不了大事。”
张轩微微一叹,说道:“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我要走了。”
张质神色忽然一滞。
张轩转过头来,看向钟鼓楼,说道:“闯王已经确定大军东向,进攻归德。而罗帅也不会留我在临颍。这里的事情要交接给别人,如果张大哥,想留任临颍,我可以推荐---”
“不必。”张质说道:“之前我已经说过,我不过是投奔于你,而不是投奔于曹贼。”
张轩说道:“那么大哥愿不愿意跟着我走?”
张质沉吟好一阵子,迟迟不能回答。
张轩心中暗暗失望,但是心中也了然几分,张质与他合作不过是基于他的威逼,张质对他有几分真心,他自己都不知道,张轩也从来没有想过,王霸之气一放,让人家举家来投。
张轩说道:“还请大哥好好思量,天下局势如何,不用小弟来说,何去何从,还请大哥好好想想。小弟这就去看看曹兄伤势如何,告辞了。”
张轩说完之后,起身离开了县衙。
张轩走了之后,张质陷入长考之中。连天下日影西行都不知道。
“曹兄。”张轩说道。
曹宗瑜此刻正在懒洋洋的晒太阳。脸上还盖着一本书,春日的阳光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而曹宗瑜似乎也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听了张轩的话,才拿下脸上的书,说道:“将军。”
说话之间,就要起身。
张轩一把按住曹宗瑜,说道:“你看上去气色好多了。伤势如何了?”
曹宗瑜抬起手,做了一个握卷的手势,说道:“早已好了,随时都能上阵。”
“上阵个屁。”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浓厚的湖北口音,张轩转过头,却见证李正方,李正方一见张轩,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曹宗瑜是命大,底子好,算是捡了一条小命,但是出血太多,大伤元气,从今之后,不要说上阵了,就是稍稍的重活都不能干了,即便是与人拼命,也过不了三刀,三刀之后,不用别人动手,他自己都没有力气了。”
张轩一听,眼睛顿时有些红润。一想起曹宗瑜之前矫健英姿
,在听李正方所言,忍不住眼圈一红,说道:“曹兄,都是我的错。”
“说什么?”曹宗瑜说道:“天下之间,每时每刻都在死人,难道都是你的错。我小时候,家祖就说我,好勇斗狠,不过是一裨将之才,现在好了,我上不了阵,从今专司指挥,说不得还能成就名将之命。只要你记住,我们这样拼命是为了什么就行了。”
“知道。”张轩说道:“致天下于太平。”
李正方在一旁听了,心中微微感动,但是依旧嗤之以鼻说道:“少说大话了,让我珍珍脉,差不多,就赶紧走,别在我这里碍事。”
说着一把抓住曹宗瑜的手,诊脉片刻。
张轩说道:“李先生,曹兄如何?”
“行了。”李正方说道:“从今开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时三餐好好滋养,不要大惊大怒,大悲大喜,一月抽出数日,针灸一番,我保你长命百岁。否则---”
“否则怎么样?”张轩说道。
“否则,年轻时候还行。”李正方说道:“年轻的时候,气血充盈,大抵还行。但是老了之后。旧伤复发起来,让你生不如死。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
“哈哈哈。”曹宗瑜说道:“乱世之中,只求立功名于天下,难道还想死于床榻之间吗?神医可知。我最敬仰何人?”
李正方根本没有搭话,起身说道:“老夫病人多得很,没有时间和你闲扯。”
李正方生生将曹宗瑜搁在一边,曹宗瑜脸色顿时有些讪讪。
“曹兄敬仰何人?”张轩赶紧接话道。
“开平王。”曹宗瑜说道:“能如开平王一生,何必求人间百岁。”
开平王就是常遇春。他是朱元璋麾下一等一的猛将,号称常十万。在北伐之中英年早逝。
张轩说道:“曹兄雄心可嘉。”他微微一顿,说道:“我们要离开临颍了。”
曹宗瑜微微一愣,随即恢复正常,这消息虽然来得突然,但也在曹宗瑜的意料之中。他虽然在临颍对前线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襄城一下,他就知道,大军不会在这一带久留,只是不知道去往何方?
“大军行止定下了?”曹宗瑜说道
“定下来了。”张轩说道:“大军东向,攻归德府附近州县。以李信的意思,要想办法与小袁营合营,到时候围攻开封。引朝廷各路兵马来救,到时候在开封城下决战。一战决定中原归属。将拿下中原之地,为义军定下根基。”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别临颍
第一百一十二章别临颍
“二弟,三弟,我张家何去何从,现在该做决断了。”张质说道。
张朴,张素一个个陷入长考之中。
张素说道:“大兄,小弟见识浅薄,在此等大事上,还是应当听大兄的,不过大兄要听小弟的意见,小弟也就直说了。这临颍不是久留之地。”
“河南是中原腹地,四通八达,天下之乱,多争雄于此间,大兄也知道朝廷之不可救药,朝廷覆灭之后,不管李自成能不能得天下,临颍都可能是争雄之处,即便是现在,张将军一去,当官军复来,这临颍小县未必能够保全。故而,即便不跟张将军走,这临颍也不能久留了。”
“你的意思是,跟着张轩离开?”张朴说道:“万万不可,这是从贼,大兄朝廷的气数真的尽了吗?如果朝廷有中兴之时,我家就万劫不复了。而且人离乡贱,在临颍一亩三分地,我张家说话,还管用。如果来到别的地方,一旦有了变故,我张家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在朝廷看来,我张家已经是从贼之辈了,再说,我张家在临颍说话管用,能比的上贾家,贾家是一个什么下场,在乱世之中,什么都比不上刀把子。”张素说道
“好了。”张质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之上,说道:“你们都出去,容我好好想想。”
“是。”张质长兄的权威还是很牢固的,张朴与张素不敢违背长兄的命令,行了一礼,出了门,顺手将门带住。
阳光从窗户之中照射进来,无数浮尘在阳光之中,载沉载浮,看上去好像是无数浮游在向光飞舞。张质一时间都看痴了。
一夜的时间很长,也很短。第二日,大队人马就从西边而来,大军东进的路线是,从襄县到临颍,然后再攻西华,陈州,然后向东边,攻归德。
而接任张轩担任临颍县令的人也来了,就是粱启隆。
粱启隆是首先投奔李信的第一个河南士卒,去年被李信推为郾城知县,但是因为与何英闹了矛盾,在左良玉来之前,就去许州投李信。算是逃过一劫。
“下官拜见张果毅。”粱启隆一见张轩,就行礼道。
张轩自然想起来,他似乎还有一个果毅将军的头衔。他微微一笑,将粱启隆扶起来说道:“梁大人客气了。”
粱启隆笑眯眯的说道:“有一事,还请张果毅见谅。”
“何事?”张轩说道。
粱启隆说道:“现在大军抽不出人手来驻守府县,李军
师的意思是请张果毅留下一部分人马来。”
张轩的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暗道:“李信真以为自己的脸很大吗?”
在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就是兵马。即便李自成也不好硬生生抽调各部将的人马,再加上何英的前车之鉴,有谁想主动镇守地方才有鬼了。
张轩觉得李信定然是找不到人手,才想从他这里抽出一批人马来。
只是张轩不知道李信从什么地方来得自信,觉得自己会乖乖将手中的兵马让给他。
张轩正要拒绝的时候。
粱启隆笑眯眯的说道:“我家军师也相中了吴把总,还请张果毅成全。”
张轩一听此言,心思立即冷了下来。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听不出来,李信已经拉拢了吴自兰,只是不过是通知自己一声而已。
张轩转过头来,却见吴自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将军息怒,只是吴家世代都在临颍,不想离乡,还请张将军见谅。”
张轩一时间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吴自兰劈死在剑下,要知道,张轩虽然打了好几场漂亮仗,但是在这几场漂亮仗后面损失不少。
在襄城攻城之时,张轩也没有闲着,从临颍招收了不少士卒,填补缺额。努力将士兵数量恢复到三千多人的程度。
其中吴自兰在张轩的规划之中,就有一个不轻的位置。
无他,吴自兰继承了他哥哥的曲部。他们的手下是忠于吴氏兄弟胜过忠于张轩。可以说,吴自兰是张轩这个小军阀之中的一个小军阀。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吴自兰会这样做。
不过,张轩即便再生气,也没有从脸上露出半分,说道:“吴兄弟也是的,你要留下来,何不跟我说?这临颍县令之位,又怎么能落在外人手中。”
吴自兰本想张轩会勃然大怒,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张轩会如此说,顿时心中一阵惭愧,说道:“是属下不对,属下以小人之心度将军之腹,唯恐将军不许。”
“我怎么会不许?”张轩说道,他自己知道,如何吴自兰之前说,张轩或许真不会轻易答应下来。毕竟乱世之中,兵力越多越好。但也不会对吴自兰怎么样,如何吴自兰执意要离开,张轩也做不出杀人夺军之事。只是现在张轩的心思却没有那么单纯。
“你哥哥为我而死,我又怎么会不好好安排你?既然你有自己想法,就带你的本部人马留下来吧,我军一些伤员也留在你部,我也从临颍征走不少士卒,这些士卒
的家人你也好好照顾。有外人欺负你,提我的名字,我张轩在义军之中,也算是一个人物。”张轩说道。
粱启隆觉得有一点不自在,张轩左一个外人,右一个外人,这个外人说谁的,不就说自己的人。
随即粱启隆觉得张轩与吴自兰也面目可憎起来。
这就是张轩要的想法。
吴自兰或许还不大了解曹营与闯营之间的暗潮汹涌,但是张轩却是了然。
不管罗汝才与李自成做了什么交易,这临颍现在是李自成的地盘了。如果张轩大发脾气,狠狠训吴自兰一顿,反而在帮他。但是如此宽慰吴自兰,在粱启隆面前,演上一出故旧情深。自然被粱启隆当做曹营忠臣。
到时候,有吴自兰的苦头吃。
不过,张轩虽然知道这样,但是心中依旧咽不下这一口气,也没有多做交接,回到自己房间之中,看什么都不顺眼,顺手一马鞭,噼里啪啦,大大小小的瓷器砸了一地。
满地都是碎瓷片。
“将军,这是何意?”一个声音说道。
张轩抬头一看,却是张质。他立即收拾心情,说道:“适才怒气勃发,不能自制,失态了。失态了,还请张大人见谅。”
张质说道:“无妨城门口的事情,我也知道了,留吴自兰在临颍,对临颍百姓,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张轩一想起吴自兰麾下的数百精兵,心中就有些郁闷,这些跟着张轩打过两三仗的士卒。也能称一声精锐,就这样被挖走了。张轩一想起就心疼的很,哈哈两句,说道:“张先生,可是下了决定。”
张质答非所问,说道:“张将军,所谓联宗之事,可是真的?”
张轩一听顿时大喜过望。他哪里听不明白张质的言外之意,任何投资都要收益,更不要说张质将整个张家都压在张轩身上。岂能不要回报。
“小弟拜见大哥。”张轩顿时下拜,被张质一把扶住,说道:“此事尚早,我只问一句话,如曹操不堪造就,你准备如何?”
张质对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这些贼人都是看不上眼,他只是觉得张轩此人不错,而且河南现状乱军,想置身事外,已经是不可能了。
他必须为张家找出路而已。
张轩也明白张质意思,微微沉吟一会儿,说道:“曹操乃我岳父,我断断不会背弃他,不过,如果岳父一意孤行,我也只能另谋出路。反正义军之中,分分合合,也是常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下马威
第一百一十三章下马威
张质心中暗暗点头。
不管怎么说,罗汝才是张轩的岳父,虽不是父子之亲,但是翁婿之间关系也是相当密切的。
张质纵然不满意罗汝才,也不会劝人反叛自己的长辈,这在张质这些读书人眼中,是大逆不道。但是他也不想在罗汝才这根树上吊死,张轩的答案他还算满意。
张轩与张质寒暄一阵,算是正是联宗了。张轩将大军东进的消息,告诉张质。
张质冷笑一声,说道:“这位李军师是痴心妄想。李自成与袁时中根本不是一路人。”
张轩说道:“大兄何出此言?”
张质说道:“我久在河南,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关于那位县令释放袁时中之事,还有下文,这位县令后被免职在家,袁时中攻破城池之来,来到县令家,一见面就泣涕声,说道:‘时中,终为贼矣。’且他敬重士绅,所行多不得已,不妄伤人命,有一生为袁时中掳入营中,其命人传讯家中来赎,此生之仆,极言生家之富,请时中破其家,其愿为先导。结果时中杀之,以谢生,言:‘草木之辈,尚知忠义,此辈被背主,我为你杀之。’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与李自成是一路?”
张轩忽然想起李雪健老师崛起的屁股。这袁时中整个一宋江。格局不大。
张轩固然对李自成有诸多不满意的地方,但是袁时中这样首尾两端,连造反都造不利落的人,张轩更看不起。
不过,他也深刻明白了,为什么张质说,袁时中与李自成不是一路人。
李自成对各地士绅,打心眼里看不起,纵然用之,也不过是利用而已,但是袁时中对读书人恨不得拜在天下上,因为他觉得他自己都是读书人的一员。
不过,天下读书人却不觉得便是了。
他们两人八字并不和,如果李自成心胸宽广也就罢了。闯营与曹营之间种种暗潮来说,李自成对罗汝才都不大容得下,更不要袁时中了。
“不过,”张质的眼前一亮,说道:“这里面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哦。”张轩说道:“愿闻其详。”
张质说道:“袁时中或许拉拢过来,即便不能为我所用,也可以当做一个有用的棋子。”
张轩先是一愣,忽然想到自己在张质的心中,恐怕也是一个想杀人放火受招安的人吧。
张轩自己所说的自谋出路,分明是自立。而在张质的心中恐怕不是这个。
张轩心中暗喜,但是一时半会儿,也不去解释
,不管是坑蒙拐骗,还是别的办法,先将这位进士拉拢在身边就行。如果自己能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不用自己说,张质就改变心思了。
毕竟无数文士墨客心中都有一个诸葛孔明梦。所谓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张轩没有在临颍耽搁多长时间,就带着自己部下,加入东进大军。
如此临颍到西华县境内,兵马延绵百里。
张轩所部都是步卒,而且他还做回在曹营的老本行,与罗戴恩的后营一起行动。
当张轩来到西华县之后,西华县依然被攻下来了。然后随即转道攻陈州。
陈州是州城,防御要被县城要坚固一点,睢陈兵备道关永杰镇守,兵备道这个官衔,是明代才有的,甚至可以从兵备道这个官衔的建立发展,可以看出文官对武将权力的侵夺。在朱元璋的祖制之中是没有的。在仁宗事情认为武官粗鄙不通文书,派出文官参赞军务,后来由都察院掌管监察,提督军务的例子。之后就演变成兵备道,这样的实权官员,品级还在州府官之上。
有关永杰坐镇。
虽然谈不上坚城,但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够攻下来的。
而李自成来到陈州城下,也没有着急攻城,第一件问得就是:“小袁营到了吗?”
李信说道:“袁首领已经拔营,此刻就要到了。”
“是吗?”
闯营之东,几里之外,有数百骑兵正在簇拥着袁时中与袁时中几个亲信。
时近三月,春风东来,已经有一股暖意来了。
袁时中年近三旬,面色白皙有三络长须,纵然身穿铁甲,看上去也是文质彬彬的。
不过比起袁时中的卖相。袁时中部下的卖相就不好看了。
这数百人虽然说是骑兵,但是看起来个个骑马的姿态有些生涩,而马匹之中,也是各类马匹都有,袁时中以及身边亲信所骑的马,是战马。但是其他人的马匹,看上去却是差了一大截,称不上战马了。
这就是小袁营与这些老派流寇的差距。
骑兵并不是谁都能玩得起的。而陕西流寇初起之时,有大量的官军加入,故而一开始骑兵人才就不缺,而袁时中起兵数年,手中精锐骑兵不过数百而已,他时常在中原游荡,中原之地本来就缺少战马。更缺少骑兵人才。不管是从战马储备上,还是人才储备上,根本组织不起骑兵。甚至他部下战斗力也不大行,不过是仗着人多势重而已。
“袁大哥,你觉得李自成这厮是什么意思?”王显祖问道
。
王显祖是一个彪形大汉,也是袁时中起家班底,也算是一员骁将。
袁时中叹息一声,脸色有几分忧愁,说道:“不管闯王有什么意思,我们都没有拒绝的意思?东有官军,闯王又西来,我们被夹在官军与闯王之间数百里之地,失去回旋余地,闯王相召,又怎么能不来,如果他日为官军所败,岂不是连一个投奔的地方都没有了。”
袁时中转过头,对王显祖说道:“管好你的臭嘴,不管怎么说,闯王就是闯王,不可直呼其名,否则将来出事了,我也保不住你。”
王显祖虽然不在意,但是不敢违逆袁时中的意思,说道:“是。”
忽然马蹄之声响起,地面微微震动。王显祖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来。他也打了好几仗了,立即知道,这是大队骑马过来了。
最少在千骑之上。
千骑听起来不多,但是袁时中好几次都被官军数百骑精锐打崩。
如果没有足够的骑兵牵制,千骑纵横,已经能决定很多场战斗之胜负。
远远的看见,一道李字大旗在骑兵之中张扬。
“可是闯王,亲自来迎接大哥?”王显祖说道。他声音微微一挑,说道:“看来闯王还是很看重大哥的。”
袁时中嘴角微微勾出一丝微笑。
只是话音未落,却见这千骑左右排开,一员大将顶盔掼甲,骑着一匹白马,说道:“来者可是袁首领。”
袁时中一听这称呼,再看来人年轻轻,双眼具全,根本不是李自成。就知道事情不他想象的那样。
“正是袁某。”袁时中说道:“却不知道将军是?”
“在下闯营李过。”李过说道:“奉闯王之命来迎接袁首领。”他不等袁时中有说表示,就说道:“请。”
淡淡客气之下,却隐藏着盛气凌人。
袁时中说道:“将军请。”
李过一声号令,闯营骑兵分列两侧,将袁时中簇拥在中间,看上去是护送,但是在袁时中感觉分外不舒服,几乎好像是押运一样。
袁时中面不改色,似乎没有感受到一点不安。但是身边王显祖在袁时中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好一个下马威。”
袁时中面带微笑的低声呵斥道:“闭嘴,少说两句,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李过似乎听到这里有动静,转过头看过来,袁时中面带微笑向他点点头。
第一百一十四章 袁时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袁时中
的确是下马威。
袁时中在进入闯王中军大帐之前,就先行在刘宗敏,高一功,等诸将军阵之中走过。
他也是有见识的人。自然知道,他虽然号称数万大军,但是实际上战力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数部之中,不管抽出那一部,都能轻松将他麾下那些将士击败。
连本来有些傲气的王显祖,也不坑一声,也不知道是遵守袁时中命令,还是被闯王军威镇住。
袁时中被李过引入中军大帐之中。
这是一顶极大的帐篷,帐篷之中有数十名甲士,每一名都闯营军中将领,而李自成就坐在大帐最里面,这里采光有一点不好,袁时中一进大帐,只觉得眼见一黑,随即才看清楚李自成的相貌。
李自成身穿一身粗布旧衣,身上朴实无华。唯挂着一柄腰刀,只刀柄上光滑无比,都要摸出包浆。显然是常用的东西。脸上除却眼罩再没有其他装饰。
虽然瞎了一只眼,但丝毫没有破坏他的面相,反而平添一股英雄气。
“拜见闯王。”李过说道:“袁将军带到。”
李自成将目光聚集在袁时中之上。
袁时中立即感受到一股压力,低头行礼道:“拜见闯王。”
李自成忽然大笑,说道:“袁将军来投奔我李某人,是李某人之幸,今日得袁将军,是我闯营大喜事。”李自成急行几步,将袁时中搀扶起来。
袁时中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心中一阵暗怒:他哪里是来投奔李自成,分明是李自成招他过来的。
但是袁时中乱世之中打滚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什么叫做形式比人强,只能压下来,说道:“时中能在闯王麾下效力,也是时中之幸。”
李自成安排袁时中的座位,座位仅在罗汝才之下。李自成在中,罗汝才在左,袁时中在右。
张轩此刻就在帐中,回想起张质的话,再细细品读袁时中的神情,心中暗暗信了几分。暗道:“袁时中分明不甘为李自成所用,只是在这一件事情之上,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啊?”
张轩心中暗暗揣摩,准备回去与张质商议。
为了迎接袁时中,大营之中大宴全军上下,说是为袁时中接风洗尘,当然袁时中也八面玲珑,待人接物,如沐春风。
不过,很多东西都在暗夜之下隐藏。
灯火阑珊之后,袁时中的营帐之中。
“在下李信拜见袁将军。”李信说道。
袁时中大笑说道:“原来是李军师。李军师快请。”
袁时中知道真正的戏肉来了,今天白日来了一个下马威,晚上甜枣就来了。
李信与袁时中屏退左右之后,李信立即将一封礼单送上来说道:“闯王送给将军,战马五百匹,粮食万石,这可是从各部之中,抽调出来的给将军的见面礼。”
袁时中心中一动:“这一分礼物,可不轻啊?”
袁时中手中未必有千匹战马。此刻五百匹战马落到他的手中,就能大大增加袁时中的实力。
袁时中暗道:“闯王事大,暂时在闯王麾下也不是一件坏事,只是看闯王如何行事。”
“闯王如此厚礼,让我好生惭愧。”袁时中一边说着客气,一边毫不犹豫的将礼单收下来。
李信将闯王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袁时中说道:“只要将来破官军于开封城下,再攻破开封城,闯王就命你驻守开封,当东面之敌,将来闯王建国立业,将军并不失公侯之赏。来日,还请将军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袁时中笑容满面,似乎为李信说动了。
送走之后,袁时中的脸上的笑容立即收敛了。
“大哥,闯王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王显祖问道。
“什么意思?”袁时中说道:“让我给闯王当狗,什么开国功臣?不过是画饼而已。”
“那么大哥你的意思是?”王显祖说道。
袁时中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的踱步,他在仔细推敲,到底该怎么办?
袁时中与李自成不一样,李自成一心一意当皇帝,而袁时中与其他义军首领一样,都没有那么大的心思,其实这才是所有义军首领的心思,李自成,张献忠这样一心一意想当皇帝的首领,才是少数派。
如果说袁时中没有动心,那是假的,作为开国功臣,世袭罔顾,如果真能达成,袁时中岂能不愿意。但是袁时中更明白,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
“且看闯王行事如何?”袁时中说道:“有没有成事之相。如果有的话,自然一心一意的跟闯王干,如果闯王不堪扶持,咱们再另找出路。”
“大哥,你说的和没说一样。”王显祖说道。
“怎么和没说一样。”袁时中说道:“再看闯王有没有成事之相之前,我们也要先让闯王看看我们的成色如何?否则闯王有怎么能下血本拉拢我们,故而明天攻陈州一战,我会请战,显祖,这一战,你要给我打好了,打出我小袁营的威风来。”
“陈州啊?”王显祖说道:“关永杰,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
袁时中当然知道,这一带都是袁时中的活动范围,他之前又不是没有打过陈州,最后只能撤退,自然知道陈州的棘手。关永杰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有他镇守陈州,以袁时中的本事,攻未必能攻下来。
“不好打,也要打。”袁时中眼睛之中,流漏出一丝狠厉的目光。说道:“我就不信了,拿人命拼,就拼不下这陈州城。”还有一点并不能说出来的意味,在闯军营之中,袁时中时刻都必须提着心胆。只有让他离开闯营,才能让他安心。
而怎么样才能顺顺利利的离开闯营,袁时中也知道,闯王其实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否则就是失信于天下豪杰。但是命悬于人手,让袁时中这样独立一方的豪杰十分难受。更不要说,闯王先给一个下马威,再给一个画饼。其中意味如何,袁时中根本没有心思细想,只有回到营中,他才敢做决断。
第二日一早。
中军大帐之上。
“闯王,罗帅。”袁时中说道:“袁某新入义军,于陈州,归德一带,又人地两熟,愿为大军先锋,为大军先攻陈州。”
李自成大喜过望。
在他想来,袁时中如此表态,已然是臣服于自己。李自成自然报之以桃李,说道:“既然袁将军愿意为的大军先锋,我自然不会不允许,只是这陈州城坚固,却不知道那位将军,愿意与袁将军一起,作为大军先锋,攻陈州城?”
袁时中低下头,眼睛之中光芒闪动,心中暗道:“李自成是什么意思?是不放心我,还是想派人承担我的伤亡?”
张轩听此言,心中立即有几分想法。
袁时中不是一般义军首领。虽然现在袁时中的实力比不上闯营与曹营。但是根基已在,有自己的班底。比起那些骤起骤灭,只是求一口饭吃的饥民,不知道高了几个档次。在历史的夹缝之中,也能留下姓名,绝非凡俗之辈。
“闯王,末将愿意与袁将军一起。进攻陈州。”张轩说道。
李自成见到张轩眼睛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瞄了罗汝才一眼。不过也发现,他麾下的将领,对攻城之事,毫无热气,也知道他们在开封城下,吃足了苦头。既然罗汝才的女婿请命。
李自成说道:“既然张将军请命,我自然没有不许的意思。”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陈州城下
第一百一十五章陈州城下
最终李自成也没有让张轩与袁时中单独出战,而是派出了高一功。
攻陈州之役,将由袁时中主持,张轩与高一功辅助。
如果没有张轩请命,李自成定然让袁时中为先锋,一来消耗袁时中的实力,二来让袁时中表明心迹。但是张轩的请命,打乱来了李自成的计划。李自成怀疑罗汝才与袁时中之间,有所关连,故而攻陈州之役,就让他亲信大将,高一功与张轩一并协助袁时中。
但是这协助,只是字面之上的。高一功有几分看不起袁时中,所做的不过是督战而已。
“杀。”陈州城下,喊杀之声惊天动地。
袁时中麾下士卒一波一波的冲向陈州。
张轩与高一功就在袁时中左近,看得清清楚楚。
袁时中的军队根本称不上军队,几乎是土匪,虽然人数不少,但是根本没有是攻城经验,首先是攻城器械不全,只有一些长梯而已,面对数丈高的城墙,以及城墙上的滚石檑木,根本无法抵挡,不过是徒劳送死而已。
这仅仅是攻城器械的问题。而袁时中抵挡士卒素质的问题,比攻城器械的问题更加严重。
袁时中能控制的不过是下面的首领而已,除却袁时中几千本部人马之外,指挥不灵,纵然有豪杰之士,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硬生生攻上城头,但是前后脱节,好不容易打下一段城墙。后援也上不来,最终淹没在城头之上,能活着下来的人少之又少。
“袁大哥。”王显祖带着满身烟尘,跪在袁时中的马前,说道:“小弟,攻城不利,特来向大哥请罪,请大哥责罚。”
袁时中脸色铁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手死死的握住马鞭,微微抖动。
张轩见状对袁时中说道:“袁将军,王将军已经尽力了,是这陈州城太过坚固了。”张轩这句话,却不是乱说,他看得分明,王显祖扯下衣甲,光着膀子,拎着长刀,亲自上阵,可谓悍勇之士。
甚至有一次亲自登上城墙,最后后援不济,硬生生从城头上跳下来。如果下面不是有好几具尸体做缓冲。他早死了。
的确当得起“尽力”二字。
张轩也有几分艳羡,张轩自忖自己手下,能比得过王显祖的,不过罗岱一人而已,如果曹宗瑜没有受伤的话,故意有一拼之力,但是却远远不如王显
祖了。
“今日有张将军为你求情,姑且饶你一命。”袁时中说道:“还不快快退下。”
其实袁时中何尝想惩罚王显祖,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就是说袁时中现在,袁时中在河南地面随便一吆喝,就能招收不少兵马,但是真正能冲锋陷阵的将才,却是缺乏的很,一个是袁时中自己,一个就是王显祖。
王显祖是袁时中的左膀右臂。袁时中又怎么忍心责罚。只是今日之事,不仅仅是袁时中的事情,曹营与闯营的人都在,他自己不好开口,有张轩这么一说,他自然就坡下驴。
“袁将军。”高一功忽然说道:“今日如果攻城不下,要不,暂且休息。明日闯王大队人马到了之后,再攻打也不迟啊。”
高一功是一个西北汉子,他是李自成妻弟,为人谨慎低调,在闯营之中的地位在刘宗敏之下,但并不是说,高一功的本事在刘宗敏之下。只是他素来谨慎惯了。不喜欢出风头而已。
高一功这话,说来并不难听,但是在袁时中听来分外不入耳。
袁时中暗自咬牙,他不愿意将陈州城让给闯营来攻,无他,这关系到袁时中在义军之中的地位。
李自成的意思分明想将袁时中纳入部属之中,但是袁时中未必有居于人下之意。袁时中想得到的是如同罗汝才一样的独立一营的地位。
但是义军之中,总归是实力说话。
袁时中如果独立攻下陈州,在义军之中,还有说话的分的,但是如果攻城不克,让闯营攻下来,到时候,他在义军之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可想而知了。
但是他不答应又怎么样?
王显祖是部下之中,最能打的了,连他上阵,为受挫在陈州之下。即便他亲自上阵,未必有王显祖勇猛。今日虽然才刚刚过午,看这个架势,即便再攻半日,也不过是徒徒葬送士卒性命而已。
“高将军。”张轩忽然说道:“这一次闯王让你我来帮助袁将军攻陈州,如果攻城不下,恐怕在闯王面前也不是好说话吧,我观袁将军攻城,四面围攻,已经牵制住陈州城之中大部分兵力,只是少一支精锐,一锤定音而已。要不,你我两人出一把力气,帮助袁将军攻下此城。”
“多谢张将军。”袁时中顿时大喜,一边说一边转过头,问高一功道:“高兄以为如何?”
高一功眼睛在张轩身上微微一转,说道:“也好。”
袁时中问得相当有技巧,他先肯定了这件事情,然后问高一功。让高一功只能选答应不答应。高一功知道自己的使命不过是督战而已,再加上一个看看张轩与袁时中,不,应该是罗汝才与袁时中之间到底有什么伎俩。至于亲自上阵并不在计划之内,但是现在却不好说出一个“不”字。
不过,张轩在义军之中打磨之下,也有了几分城府,高一功又岂是易与之辈,他说道:“只是我这次带来,大多都是骑兵,攻不成不利。只好为张将军压阵了,请张将军放心,一旦城中有出击之意,我为你挡之。”
陈州被围得结结实实的。哪里有什么出击的意图。骑兵就不能攻城了?简直是谬论。很多骑兵下马之后,比步兵还能打。特别是这个时代,汉人骑兵,很少有没有战马就不会打仗了。
虽然是借口,张轩却也不能拆穿。因为毫无意义。
张轩的策略就是交好袁时中,袁时中是豫地流寇的代表人物,而张轩是河南人,抡起乡情,彼此天然的联系,郑州与滑县相距也不算太远。而且张轩联系袁时中不仅仅联系是袁时中一个人,而是豫地大部分杆子,袁时中在河南名声很响,有袁时中的帮助,张轩也就容易在这些杆子圈里打响名声,他将来如果想脱离罗汝才自立,河南这些大大小小的流寇土匪杆子,就是张轩天然的班底,盟友。
既然要示好袁时中,不妨大气一些。
张轩对袁时中说道:“我观此城,城长七里有余,四门各有瓮城,而四角各有城楼,好一座四方城,故而专攻攻城门,事倍功半,不过,因为我军从西北而来,官军精壮多在西北,甚至连兵备道关永杰的旗帜,也在西北处,此处厚,彼处自薄。故而,我请袁将军猛攻如故,我带麾下将士,潜行到东南方向做雷霆一击,若天公庇佑,今日下此城,如果不成,也只有等明日了。”
明日闯营大队人马就要到了。
袁时中大喜说道:“多谢张将军,将军此恩,我定当铭记于心。”
张轩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告辞了。”
张轩话一说完,一拉缰绳带着罗岱等人,飞奔而下,向后面奔驰而去,张轩刚刚说得简单,但是城中居高临下,视线很广,张轩想在城头不注意的情况之下,将麾下兵马调到城东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做好多准备,与布置。时间紧迫,轻慢不得。
袁时中目送张轩离开,眼睛之中闪过一丝疑虑。
第一百十六章 破陈州
第一百一十六章破陈州
不去管袁时中的疑虑。
张轩将大队人马由曹宗瑜掌管,而他自己带着罗岱百余骑兵,先到了陈州东南。
正如张轩之前所言,陈州是一座方城。
很多城池都依山靠水,修建城墙的时候,都会考虑河流山脉的走行。但是陈州坐落在大平原之中,四周说一马平川,有些过的,但是确实没有什么大山,故而修建起来的是一座整整齐齐的四方城。
张轩来到东南,首先看见的是袁时中部下低迷的士气。
谁都不是笨蛋,袁时中坐镇城西,根本管不到这里,故而此事他们攻城,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伤亡不多,毕竟小命是自己的。没有上面的人看着,他们自然偷懒,这些头目也不好硬逼。
逼得紧,说不得谁给他下黑手。
毕竟这是乱世,死一个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指望谁给你报仇,除了你的亲族,谁也不在乎你。
不过,这个样子,正合张轩之意。
张轩越发明白,打仗其实很简单,就有备打无备,装备好打装备差,吃得饱打吃不饱的,最重要的是人多打人少,不管袁时中部下再没有用,这数万人头,却也不是假的。数万人四面围攻,陈州兵力其实已经很紧张。
陈州西城墙之上。
“大人,喝口水吧。”一个老卒送上一碗水来。
一个枣红脸大汉,美髯长须,丹凤眼,手持一把腰刀,就在在女墙之后,眼睛死死的看着城下旗帜。
他就是睢宁兵备道关永杰。崇祯四年三甲进士。被杨嗣昌看重,委任为睢宁兵备道。
他到任数年,河南从来没有安宁过,他与袁时中也是老对手了,只是他从来不在乎袁时中。袁时中不过手下败将而已,而且他看今日这个局面,再给袁时中十几日,他也攻不下陈州。
他担心的是李自成。
李自成覆王杀师的名声,早已哄传天下。关永杰虽然没有与李自成直接交手过的,但是项城就在陈州之南不远处,对项城之役,关永杰比别人更为了解,又怎么不知道,区区一座陈州城,不是李自成的对手。
更何况,看样子袁时中与李自成义军合流了。
他下意思的接过这碗水,一饮而尽,说道:“各处情况如何?”
老卒是关永杰的家丁,关永杰是军户出身,世官百户,虽然现在军户早已不成样子了,但是收刮一下,有时候还
能找到两三个打过仗的人。这个人老卒就是。
老卒说道:“老爷守西门,知州侯老爷守北门,崔大人守东门,而王举人守南门,我一一看过,攻得最紧,就是西门与北门,东门与南门要松懈多了。只要老爷这里离,与知州老爷那边守住,东南方向,应该没有问题。”
关永杰也知道,陈州城也就这样了。
连年大旱,民力匮乏,关永杰竭尽全力,也不过拉壮丁将城头站满而已。想再多,就不可能了。
也是城头士卒烂,城下攻城的人也烂,彼此之间才打成这个样子。如果是闯营精锐来攻,这城根本就挡不住一两日。但是关永杰又怎么办好,只微微一叹,走一步看一步。
他见西城这边攻势放松了一些,他有些担心别处,说道:“不行,我要巡城。”
关永杰不敢抽调西城士卒,就点了两三个悍勇之士,跟着从城西向城北走去。关永杰走得不快,每到一处,就抚慰将士。刚刚到了北门,忽然听城下鼓声阵阵,无数士卒再次向城头之上扑了过来。
“又来了。”关永杰不管别的,就在城头督阵。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张轩也发动了。
城南。
张轩看了老半天,终于选中了要进攻的地方,不在东城墙,而在南城墙。
就在南门以东,与城楼之间的距离。张轩之所以选这里,因为他感觉南城上面的士卒素质最差,甚至城头上面的都不能称之为士卒,不过是民夫而已。
在曹宗瑜的安排之下,张轩的部下,一部部的混在袁时中部下之中混过来了。
张轩一声令下,大队袁时中部下扛着长梯向城头冲了过去,而张轩的部下,要么以一伍为一组,再加上一个炮手,抬着一门小炮向前冲过去,要么以百人为一队,咬紧牙关,准备登城。
张轩带来的五六十门火炮,一股闹全部推出去,而且瞄准的都是一个地方。
集中火力,压制城头。张轩都不信了。城头民夫,真有冒着几十门火炮集火轰击,还能坚持作战。至于,肉搏登城,就交给张轩所部最为精锐的王进才部负责,他们这些老兵油子,再怎么说也是朝廷战兵出身,打硬仗,或许不行,但是欺负这些民夫壮丁,却是不甘示弱的。
而且张轩部下,现在也是王进才所部为强悍。
本来张轩部下最为信任的一部,乃是曹宗瑜所部,不过临颍城南断后一战,曹宗瑜捡过一条小命。至于部下丧亡殆尽,现在曹宗瑜所部,
是从新训练的,大多是从临颍征召的士卒,再有就是从各部征调出来的军官。都是新兵。
吴氏兄弟被闯营拉走,驻扎在临颍,其余各部要不损失太多,元气刚刚恢复,要么干脆就是新建,怎么能比得上王进才部。
也不知道,是不是张轩夜袭汪乔年,让秦军三军溃败但战绩,让王进才起了效忠之心,还是义军势大,王进才没有了其他心思,此刻也愿意为张轩效力。张轩也用得顺手多了。
“杀。”袁时中所部,还是老一套,架着长梯硬冲。而城头上的人,也用老一套对付。不过片刻功夫,袁时中所部就在城下死伤枕藉。
“当当。”的鸣金之声响起,不过片刻功夫。袁时中这些乌合之众,就好像是潮水一般退了下来。
“杀。”这些乌合之众退下来了,城下的将士立即变得整齐起来。
以百人为一大队,以五六人加一门小炮为小队,王进才阵前指挥,邓和接任第二拨攻击,虽然准备增援王进才,而曹宗瑜在阵后调度。张轩将自己手中所有的牌面全部打出去了。
是成是败就看这一回了。
张轩骑在马上,暗暗咬牙,似乎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其实手指死死的捏住马鞭之上,直捏得指甲发白。
“轰。”数十门小炮一起开炮,一时间也有一种声势浩大之意。
数十枚拳头大的实心炮弹打在城头之上。
说实在,张轩即便再训练火炮手,火炮的准头,也就是那一回事了。这几十枚炮弹,打得或高或低,只有少数几枚才砸在城墙之上,不过,仅仅是这样,就足够城头上的民夫喝上一壶。
血肉横飞之下,根本没有几个人敢冒头了。
一架架长梯同时架在城上。
王进才大声呼喝,在长梯之下,督促下面的军官士卒上城,至于,他王某人才不会贸然上城。
“快,快,将贼人打下去。”一个人大声呼喝之下,此人就是王举人,本名王受爵在陈州城之中,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了,在城头上的人大多数都是他王举人家的家丁,在王举人的激励之下,数十名壮丁扑了上去。
一时间,城头之上厮杀在一起。
本就不宽的城墙之上,站满了人,刀枪相接。城下的火炮也不敢向这里开炮了。唯恐误伤自己人。
不过,义军害怕误伤,但是有人不怕。
王举人脸色狰狞说道:“开炮。”一门几百斤的大炮推了过来,对准城头。
第一百一十七章 破陈州二
第一百一十七章破陈州二
“轰”的一声,王举人不管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在他命令之下,这一门大炮装着满满的散弹,猛得打了出去,一瞬间,几乎有清场的效果。整个城头之上,不管是官军,还是义军,全部被清空了。
无数散弹打在人身之上。
这些散弹大小规格不一,有的是铁的,有得是石头,也造成了不一样的结果。
有得被打到要害部位,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就已经将倒地身亡了。只有冉冉的流血,才证明这个人曾经活过。有的没有打在要害地方,一时间断胳膊断手,于是乎惨叫声惊天动地。还有一些人伤势太重,几乎已经没救了,只是一时间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只有低沉的呻吟之声。
再加上战场之上,喊杀之声,火器爆炸之声,汇集成一曲,独特的战船交响曲。
说实在的。官军的火炮数量其实在义军之上,火炮这东西保质期其实并不算短,在太平天国时期,还有一些明代火炮在用。而大明两百年的积累,这家底绝非一天两天可以消耗完的。不过,就陈州现状而言,双方的攻防重点就在西城,而不在这里,故而大量火炮被抽调到西城北城,这里只有数门火炮而已,故而没有第一时间开火。
比如现在,陈州城上面的火炮,虽然不如开封府那样数百门火炮集中在一起,但是要比袁时中所部的火炮多,甚至比张轩所部的火炮也多出不少。或许在数量之上,甚至在型号上还有些优势。
王举人的狠劲,挽救了整个局面。
敢在城头上向自己开炮,虽然伤了己方的士气。但是也震撼了王进才部。
似乎主将的性格,影响到所部军队的性格。
罗岱打仗是一个疯子,而罗岱所部打起来,也是疯子,而王进才是一个老兵油子,故而王进才所部的士卒,也都油滑的很,看见有机会,或许还用一把力气,但是遇见这样的狠角色,他们自然没有拼命的心思。
王举人下令从城中调过来不少东西,比如火药箭,一窝蜂,还有万人敌这些东西,再加上滚石檑木,一古脑的砸下来。
城下的火炮炮弹密集,但是王举人几乎亲自拎刀督战。死多少人补上多少人。一时间战事的胜负要看双方承受能力了。
王进才终究不是罗岱。
王进才对这种硬仗向来不感
冒,见打不下来,就没有拼命的心思,上面将领心思松一分,下面的士卒就能松十分。不过片刻,王进才所部就退了下来。
“我选错人了。”张轩心中暗道:“虽然邓和所部大半是新兵,但是以邓和的性子,从来不拿自己的小命当一回事,也不将别人的小命当一回事,只要我不下令,即便将人给拼光也不会后退一步的,不是老兵多就能打硬仗的。”
张轩再后悔也晚了。
所谓一鼓做气,二而衰,三而竭。张轩其实将所有赌注都压在第一波攻击,不管是进攻的突然性,还是火力,还是进攻的士卒,都是优中选优,如果曹宗瑜所部还在,张轩定然让曹宗瑜所部进攻,因为曹宗瑜所部,一直是张轩全军最精锐的。现在选全军之中老兵最多的王进才所部,就是希望王进才所部能代替之前曹宗瑜位置。看来张轩是看错了王进才。
老兵油子就是老兵油子,偶尔能爆发一两下,指望他们能拼命,是痴心妄想了。
愿赌服输。
仗已经打成这个样子,张轩也知道,今天攻下城池是没有指望了。但是架势已经摆开了,又不能一声令下,就停止。
令行禁止,是军队第一要素,但是事实上,由于消息传递的延误,在战场之上,根本不能实时指挥,比如说现在,王进才第一波进攻失败,邓和就会立即补上,张轩的本意是王进才攻上城头形成僵持的时候,邓和一举扑上。
此刻张轩的命令即便传下去,在时间之上,也来不及了。
张轩说道:“辅臣。”
“末将在。”周辅臣说道。
秦猛下去当军官,而周辅臣就被张轩拉在身边,成为亲卫队长了。
“你立即去告诉邓和,悠着点打,打不下就算,不要蛀了老本。”张轩说道。张轩越发感觉,今天他做差了。虽然邓和所部在临颍城南一战,损失非小,连邓和都伤势不轻,被人抬下战场,以老兵数量来算,远远比不得王进才所部,但是邓和觉得不会打这样没有结果的仗。
要么被自己拼光,要么别人拼光,没有第二个结果。
只是现在官军已经将有了准备,如果邓和硬拼下去,恐怕邓和拼光的可能性比较大。
张轩现在不过两三千人马,其中老兵与新兵的比例,几乎一对一。还没有从临颍城南之战中恢复元气,每一个士卒,每一个老兵都是珍贵的。当将军,慈不掌兵,该拼命的时候,要下得去狠心。但是
张轩现在情况,其实就是义军之中曹营这个大军阀之中的一个小军阀而已。他的人员补给,粮食供给,乃至后勤供给都要靠缴获,靠打胜仗之后的分配。
或许在粮食,后勤之上,他的老丈人,还会给张轩一点点优待。但是兵员补充什么,张轩只能自己来,甚至他也不相信别人,其实就张轩对他麾下所部的控制能力来说,张轩觉得在临颍城南之战后,他对部下的控制能力其实是增加了。
在临颍城南之战前。张轩所部底层士卒都是保定兵,上层是张轩带出的士卒,而王进才就是一个联系上下的枢纽人物,故而张轩对王进才很是厚待,但是临颍城南一战,张轩损失惨重。但是赢得了威望,能带人打胜仗的将领,与不能带人打胜仗的将领,是两个不同的人物。
而伤亡最多的,却是保定兵。
张轩补充的士卒都是什么人,是临颍本地人,是从襄城之战中的俘虏。这些人的加入,让保定兵不能成为主流。特别是临颍士卒,对张轩都有几分感激之心,张轩与张质之间的种种,他们不知道,他们觉得张轩是临颍乡党,故而这些人对张轩的忠心,要远在其他人之上。
张轩的嫡系是那些?南阳骨干,临颍乡党。在军中所站比例越来越重,而至于王进才,黄旭等人都是旁系。不过,这时候,正是大家一致对外的时候,派系之争大家都还没有意思到。
战场之上要找一个人,也不是太容易的事情。
当周辅明找到邓和的时候,却是邓和正在被一个两士卒包裹伤口的时候。周辅明一看就知道邓和又是冲在最前面。受伤之后,被亲卫强制弄下来了。
“邓把总。将军让你有着点打,不能将老本都折在这里。”周辅明说道。
“知道了。”邓和咬着牙说道。
邓和所在地面就在对面的火炮射程之内,不过,城头数门火炮的准头,还不如张轩所部的。邓和丝毫不怕。他明白张轩的意思,他已经上去一次了,城头上官军打得也很顽强,而他麾下的将士,多是新兵,用起来也不是很得力。
今日攻城,攻破是攻不下来了。
但是邓和咽不下这一口气,看见左近有一门大炮,立即过去,说道:“看见那一面旗了吗?给我打下来。”
这还真是一门大炮,刚刚推上来一炮没开。
在临颍张轩的火炮全部被老丈人征用了,后来张轩又要回来了,不过,临颍炮轻便好用,被人留下不少,这些大家伙就是换回来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破陈州三
第一百一十八章破陈州三
张轩也不得不承认,临颍炮虽然不错,但是太小了一点,对人员杀伤还可以,对城池等建筑物杀伤,就太差劲了。
故而也就同意了。
这门大炮大约有数百斤重,要十个人以上,才能行动,故而落在最后。
这炮手见邓和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上还有不少血迹,什么也不敢说了,只是低头说是,火炮的炮口高高踮起来。一炮打了出去。
这一炮的目标就是这一面高高扬起的旗帜。上面有一个“王”字。
这一面旗帜好不好打。
当然是不好打了。至少张轩所部的炮兵,根本没有达到这个程度。结果也是一样。炮弹越过城墙,不知道打到哪里了。
邓和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他不过是想出一口气而已。
“传来下去,撤下来。记住,小心一点,不要将兄弟们丢下来----”邓和还没有说完,就一声轰响,震耳欲聋,将所有声音都压了下来,似乎整个战场所有声音都没有了,只有耳朵之中嗡嗡的声响。
邓和看得分外分明,只见陈州城之中,不知道怎么得,一道烟尘冲天而起,无数灰尘飞溅而出,甚至打在攻城,守城士卒的身上,已经邓和自己的身上。
地动山摇,似乎城墙都在微微的晃动。
一时间无数士卒伏在地面之上,根本不敢起身。
一时间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这里战场之上的大动静,不仅仅影响这里,而是影响到了整个陈州城,甚至在袁时中这里,也能听见这一声沉闷的巨响。袁时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方向,应该是张轩所部进攻的地方,立即大声说道:“定然是张将军已经得手,显祖,还能战否。”
“能战。”王显祖大喊说道。
“为我拿下陈州。”袁时中马鞭一指。
王显祖二话不说,带着袁时中本部人马再次进攻陈州城下。
在东城有一个人的反应也是非常快,不是张轩,也不是邓和,而是王进才。
王进才这个老兵油子,抓机会的能力是相当的强悍。他并没有退走,见到这机会,立即抓着机会,他重重一脚踹在他麾下将士的屁股,说道:“快冲,快冲。”
王进才甚至有一些等不及了,他不等下面的人准备好,就率先向城墙冲,对于王进才来说,这样玩命的举动,是相当的罕见。
不过,正如王进才所料,此刻城头之上,惊魂未定,士气尽丧,所有人都愣住,也是王进才冲到城下,义军将士才反应过来,王进才在保定士卒之中威望很高,故而在王进才的号令之下,士卒奋发登梯,不过片刻之间,就在城头之上,占据一个位置。
在这样惊魂未定,城头官军都心怀忐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真正原因只有王举人,王受爵一个人知道,无他,城中火药库爆炸了。
城中火药,就在城东南角波月寺之中。
也不知道,是城外的火炮打进城中,引燃火药,还是城中出了是事故,干脆是城中有义军的细作行动。但是不管怎么说,王受爵明白,刚刚那一声巨大爆炸之声,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陈州城之中,火药储备,几乎全部完蛋了。
没有足够的火药,城头上的火炮,万人敌,乃至火药箭,都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不是今日,也就往后两三日,必然被攻破。
一想到这里,王举人心中顿时不安起来。
王举人能在城中占据一席之地,与兵备道,知州并列,并不是他多厉害,而是因为他王家家大业大,首屈一指。地方官员也要拉拢这些士绅。流寇破城之后,王家必然片瓦不存。王举人自然竭力守城。
但是此刻败局已定,他不得不为自己一家人的小命着想。
王举人心思动摇,而其他不明就里的民夫家丁,更是没有士气,王进才不过花了一会功夫,就将陈州城东南角给硬生生吭下一大块。
周长七里的小城,可以说城墙之上都能遥遥相望,故而城东南的变故,很快就传到各城墙之上。
城破的消息风传。再加上刚刚的爆炸之声,城上士卒哪里有守城的士气,大势已去,这些登城的士卒,大多都是陈州本地人,纷纷逃回家中,叮叮当当的武器,落了一地。
只有关永杰坚持抵抗,且战且走。不多时,王显祖登城,大队义军士卒从西门冲进陈州之中,本想退回州衙继续战斗的关永杰,只好改道,只是兵败如山倒,西门一破,整个陈州再无一丝坚守的希望,顿时四门大开。无数义军士卒闯进城池之中。
以袁时中对麾下的控制,只能落个一片混乱。
袁时中立即命令王显祖整顿军纪,而张轩也从南门入城,双方在州衙汇合。
袁时中比张轩先一步到达州衙,此刻他在州衙的大石狮子旁等着,见张轩来了,连忙迎上去,说道:“今日多亏了张贤弟大显神威,愚兄佩服之极。”
张轩连忙下马,行礼说道:“袁将军谬赞,要不是袁将军早已将陈州城之中的兵力全部吸引住了,我也不可能这么轻轻松松的攻克城池,袁将军为山九仞,我不过是加了填了一点土而已。”
“哈哈哈。”袁时中朗声大笑,他说道:“难道张贤弟,看不起我袁某人,一直要称袁某为将军吗?”
袁时中比起李自成,罗汝才算得上年轻人。但是比起张轩却要大上一轮了,张轩称他一声叔叔,估计他也当得,但是人与人之间的称呼,却不是单单按年龄来算的,袁时中明白张轩想拉拢他的意思,他又何尝不想与罗汝才搭上线。。
如此郎有情,妾有意,不过片刻功夫,他们之间亲密的就好像是结义兄弟一般。
“张将军。”高一功在一边,微微含笑,似乎没有担心,问张轩说道:“刚刚那一声爆炸之声,到底什么怎么回事?”
这也是袁时中好奇的事情,他一边引张轩入州衙一边看向张轩,说道:“对啊,贤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轩说道:“是城中的火药库爆炸了,他们将火药放在波月寺之中,我亲自查验过,这波月寺已经炸成白地,波月寺距离城墙也不过是十几丈远,应当是攻城的炮矢打过城墙,落在波月寺之中,引爆火药。”
其实是不是攻城炮矢引燃的张轩也弄不清楚。
他之所以来的比较慢,就是因为张轩查看波月寺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这波月寺距离城墙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也没有发现什么炮弹的痕迹,但是下面士卒说他们打进去炮弹,引燃了火药库,张轩也没有否认。比较是一桩功劳,争夺陈州城战利品的时候,也用得着。
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利益。
“看来是天意在闯王,才能出现此等事来。”高一功微微一笑说道。
这一句正确的废话。但是谁也不能反驳。
袁时中说道:“的确,今日一战,上赖闯王之德,下赖张兄弟之勇,还请高将军为我等报捷,在闯王面前好生言语一番。”
高一功微微一笑,好像没事人一样,说道:“好说,好说。”
“报,三位将军。”一个士卒进来,说道:“睢宁兵备道藏在城东北关公庙之中,还请三位将军示下。”
张轩与高一功都看向袁时中,袁时中沉吟片刻,他屡败于关永杰之手,对关永杰也算佩服非常。说道:“从县衙之中,挑几个衙役去关公庙之中,告诉关大人,只要他投降,我保证不伤他一丝一毫。”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关公庙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关公庙中
关公庙在陈州城东北角,是一个三进院落。
此刻关公庙之中。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大抵有一百人上下。这些人个个带伤,甚至在墙角,房间之中,还有几个半死不活的士卒。
这就是关永杰手中唯一的兵力。
此刻关永杰在关公庙正堂之上,披头散发,衣衫带血,直愣愣的看着关公像。
关公一只手持青龙偃月刀,一只是手微微拂须,双眼微微眯着,丹凤眼画的极长,似乎在看着眼前这个人。
“大人,州衙的王班头来了。”老卒说道。
关永杰头也没有回,背对着门口说道:“让他来吧。”
不过片刻,就有人跪倒在关永杰身后,说道:“小的拜见大人。”
“说吧。袁贼让人来有什么事情?”关永杰淡淡的说道,他又不是白痴,现在城中已经被义军所占领,连关公庙之外,也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这王班头能走到这里来,如果不是身负贼人的使命,怎么可能啊?
果不其然,王班头低头不敢看关永杰,说道:“大人,袁将军说,只要大人投降,什么都好说。袁将军非常仰慕大人为人,愿与大人一唔,那么大人将来想回乡,袁将军也会答应。”
关永杰冷笑一声,头也没有回,说道:“他答应,我还不答应。王班头,我本无意杀人,只是你千不该,万不改,对贼人称将军,不杀你,如何警示天下人。来人,斩下头颅,送给贼人。”
“是。”立即有人应和,将王班头按在地面之上。但也仅此而已了。如今的局面之下,只要是明眼之中,都知道是必死之局,难免有些踌躇。
“怎么?”关永杰头也不回,说道:“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属下不敢。”两名士卒立即说道,随即将王班头押下去,不顾王班头求饶之声,一刀将王班头给杀了。人头扔到关公庙外面。
“老爷。”老卒走过来说道:“如今的局面,大人不做些思量吗?”
“做什么思量?”关永杰说道:“我给你讲一件旧事。就在崇祯四年,我上京赶考,与几个同学,游览北京城,也到了一个壮缪侯庙之中。”
所谓壮缪侯,正是关公的谥号。
关永杰忽然闭上了眼睛,或许想到当初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时候。嘴角勾出一丝微笑,说道:“那个庙要比这
个庙大多了,当时庙中有一个道士,那道士对我说:他昨夜梦到壮缪侯。壮缪侯对他言:‘吾后辈有当及第着,当继吾忠义,可语之。’我当时根本就不信,子不语怪力神。我想是大概与同学彼此称呼的时候,露了姓氏,再加上我与壮缪侯像有几分相似。这个道士才这样说,无非是为了讨一个好彩头而已。只是事到如今,回想起来,莫非上天自有定数?此生已经被壮缪侯说中,那么他那一句,让我继之忠义,是告诫,我不可动摇,还是断语。”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关永杰说道:“事到如今,我是万万不会有堕家风,你出去吧,记住将门带住。”
老卒双眼含泪,他岂能不知道关永杰的意思,不过是关永杰主意已定,老卒也敢违背,跪在地面上,磕了几个响头,也不知道是跪拜关公,还是的跪拜关永杰。随即出去了,将门关后,就在一旁站立。
忽然听房间之中,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关永杰长叹一声,道:“恨不能杀贼而死。”
随即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老卒推门进去,却见关永杰仆倒在关公像之前,鲜血从身下流出来,满地都是,还有血花飞溅到案几之上,只有关公依旧眯着丹凤眼向下俯视,无悲无喜。
老卒为关永杰整理遗容,随即也伏剑自尽。
关永杰之死,标志着陈州之战的终结。
第二日,无数人马从西而来。袁时中,高一功,张轩三人在城门口迎接。
李自成春风满面对袁时中说道:“袁将军能力克陈州,实在是名不虚传。”
“闯王过奖。”袁时中连连退让,说道:“此乃是张将军,与高将军的功劳。”
李自成一马当先,罗汝才左边落后一个马头,而袁时中在李自成右边也落后不少,三人并骑入城,首先要做的就是分赃,陈州城之中物资,分成三份,分配给闯营,曹营,小袁营。
不过,陈州虽然是一个州城,但是闯营与曹营,早就是见惯大场面,故而对这座州城并不是很在乎,也没有因为分赃弄出什么事情。不过,真正的戏肉却在私下。
陈州知州衙门正堂,数百名侍卫将正堂围着严严实实的,而正堂之中,闯营的高层都在这里。
“一功,你的意思是,曹操与袁时中私下已经有所关联?”李自成摸着自己的胡子,问高一功。
高一功此刻没有了好好先生的面孔,说道:“不是,我只是说张轩与袁时中之间,关系有些不正常。但是曹操与
袁时中之间,应该没有私下勾连,如果他们勾连了,反而不会出现今日的事情了,我以为是袁时中想借曹操的虎皮,保持自己的独立性,而他本身没有与曹操走到一起的意愿,不过是骑墙而已。”
“好一个袁时中。”刘宗敏冷笑说道:“区区一个小袁营,还想在我闯营面前玩出什么花样不成,闯王,只要一声令下,今夜我就并了小袁营,看袁时中还有什么花样。”
“万万不可?”李信说道:“闯王正在成事之时,需海纳百川,招揽天下英雄。如果今日并了袁时中,天下英雄该怎么看闯王。现在我军势大,即便曹营与小袁营加起来,也不是我军的对手,何必如此,闯王只需缓上一步,善加抚慰,想来袁时中,该知道怎么选?”
“难道,就让一个小袁营在我们眼皮底下,玩什么三国演义,闯王,早就该并了曹营,如果没有曹营哪里这么麻烦?”刘宗敏说道。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落在曹营身上。可见刘宗敏对曹营怨意之深。
“好了。”李自成说道:“并,并,并。总嚷嚷着要动刀子,能不能动动脑子。宗敏这件事情,你不要插嘴了。”
“是。”刘宗敏没好气的说道,随即坐在椅子之上,一言不发。
“牛先生,你有什么想法吗?”李自成说道。
李自成几个谋士,也就牛金星与李信最为信重,李信已经发言了,但是李自成却觉得李信的想法,有一点太软了一点。
牛金星对李自成的想法揣摩的最为到位,他心中暗暗思量李自成的心意,一边下意思偷瞄李自成的脸色,说道:“我觉得,才闯王当恩威并施,既然袁时中不识好歹,就应该小小的教训一下袁时中,让袁时中知道,闯王的威严不容触犯,不过,该怎么教训,既让袁时中肉疼,又不至于引起激变,一时间我却没有什么完全之法。毕竟小袁营敢这样做,是仗着有曹营。”
牛金星这一番话,推敲过好多次了,可以说进可攻,退可守。他只出方略,没有说怎么执行,即便将来出了问题,也与他无关,
同时,也将李自成没有说出来的话,说了出来。
果然,不出牛金星所料,李自成满意的点点头,说道:“牛先生这个办法好。”
“闯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话。”李信本想反驳,却听李自成话已经说出口,心中暗叹一声,话到嘴边打了个转,换词了。说道:“我觉得,先将破坏曹营与小袁营的关系,比较好。”
第一百二十章 陈州之夜
第一百二十章陈州之夜
“挑拨小袁营与曹营的关系?”李自成说道:“从何处下手?”
单独的小袁营不足为惧,李自成麾下大将如刘宗敏出马就能轻松击破小袁营。
而曹营也不足惧,曹营实力与闯营的实力正在拉大,将来即便翻脸,李自成也有信心吃下曹营。
但是曹营与小袁营的结合,却让李自成感受到威胁,感受道即便灭到两营,自己也会元气大伤的。
如果能将两营分开,个个击破,实在是最好不过。
“如此私下联系袁时中,应该不是曹操的手笔。”李信分析道。
“不错。”李自成点点头,说道:“曹操做事大气,即便与袁时中有所联系,也不怕我知道,但是现在曹营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很可能这一件事情,不是曹操做的。”
李信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暗道:“闯王果然在曹营埋了人手,看来位置还不低。”不过,他随即将这事情抛之脑后,没有多想,争霸天下,无所不用其极。李信并不觉得李自成在曹操身边埋人有什么不对的。同样也知道本分,没有心思却窥探,李自成在曹操身边到底埋得是谁。
“有闯王这句话,我敢肯定,这事情是张轩所做的。”李信说道:“张轩是曹营之中少数有远见的人,他看得出来拉拢袁时中,对拉拢河南人心的作用。曹操或许仅仅是默许而已。所以这里面就有间隙可以利用。我建议闯王示袁时中以宽,让袁时中去与曹操接触,我敢肯定袁时中绝对不会投向曹操?”
“为何?”李自成问道。
李信说道:“因为曹操胸无大志。到了袁时中这个地步,手下部众有十万之众,虽然都不是什么精锐人马,但在乱世之中,也算是立起旗号。袁时中不可能不为自己想将来。他面前有三条路,第一条是自立一方,争夺天下。不是我小看袁时中,袁时中起兵以来,所战胜负相抵,要不是河南饥民遍地,他早就被朝廷剿灭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故而,袁时中还没有自大到这种地步。第二就是招安。袁时中善待士大夫,称不上秋毫不犯,但是对有官身的士大夫子弟,都以礼相待,未尝没有想这个想法。第三条路就是佐一明主平定天下。而曹操现在还摇摆不定,绝非袁时中眼中的明主。而闯王只需展示自己要与明争天下之心,袁时中自然会在闯王与曹操之间,做出选择。不过,袁时中此人滑不溜秋,闯王如果没有明显胜过朝廷之势
,他对闯王定然会有所保留的。”
“说来说去,还是在骑墙。不是在我们与曹操之间骑墙,就是在我与朝廷之间骑墙,这个人信不得。”刘宗敏小声嘀咕道。
声音虽然小,但是正堂之上,本就没有什么声音,故而被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李自成心中暗暗赞成,他对袁时中的观感,等而下之了。不过,观感归观感,事情归事情,闯王让所有人回去休息了,独独将顾君恩留下来,径直问道:“曹操哪里有什么动静?”
顾君恩说道:“曹操最近对李信让张轩救援郾城之事,暗自恼火,起过与我们分兵之念,只是后来都打消了,好像是曹操的身子骨不大好了,常常与李神医单独商谈,罗汝才身边的莺莺燕燕之中,似乎有一两个人,长期跟随,负责为罗汝才煎药。”
李自成不由的面带微笑,说道:“这真是天意在我啊。”
顾君恩微笑道:“的确,是老天爷给咱们解决了对手。”
能在乱世之中,出人投地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如果罗汝才年轻十岁,决计没有这么好说话。罗汝才分明是想进取天下,身体无法支撑,但是俯首向李自成称臣,罗汝才又心有不甘,才有现在这个局面。
李自成想来,征战之中,颠沛流离,绝对不是养病所在,所以罗汝才的病情只能更重,而不会更轻。再加上罗汝才年事已高,李自成只需等罗汝才身死即可。
不过李自成随即想到自己了。
他也已经年近四十了。虽然还是身强力壮之时,但是很多事情,隐隐约约有几分力不从心了。这个年代人均寿命本就不高。又有罗汝才的前车之鉴。故而,他心中生出几分心急之心,暗道:“如果我有生之年,不能平定天下。难道将此事寄希望于小辈吗?”
李自成想了想,说道:“告诉那个人,只要他能维持好闯营与曹营之间的关系,将来建立新朝,绝不失公侯之赏,他如果能劝得曹营臣服,新朝的丞相就是他了。”
“是。”顾君恩说道。
就在李自成商议对策的时候,张轩也在与罗汝才密谈。
张轩丝毫没有隐瞒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说道:“岳父,袁时中所部战力有所不足,但是袁时中在河南的威望却是不小,只要岳父能接纳袁时中,连接河南豪杰,恐怕闯王也不敢轻举妄动。将来举大事,则河南豪杰皆能为岳父所用。”
只是张轩这一番话,并没有说动罗汝才,反而让罗汝才有几分犹豫之色。
罗汝才面沉如水,手在桌面之下,按住腹部,只是做好掩饰,让人看不出来而已。
张轩将注意力放在罗汝才身上,忽然觉得,比起当初刚刚见到罗汝才的时候,他已经老了不少,本来斑白的头发,此刻已经变成花白了。脸上似乎也瘦了一圈,脸色有些发黑,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
“凭之。”罗汝才说道:“如今官军虽然暂时失利,但是我们当前大敌依然是官军,开封不下,我是决计不会与李自成分兵的。现在这个是时候,不是与李自成翻脸的时候,李自成此人看似宽大,实则猜忌,早已将我当成他的心腹大患了。我们这么做,会不会让李自成坐不住。”
“爹,万事都要用实力说话,现在爹手中有万八精骑,数万步卒。李自成决计不敢轻举妄动。即便李自成按捺不住,他与曹营翻脸,难道爹就没有信心挫败李自成吗?”张轩问道。
“那是自然,虽然李自成手下有些班底,强过我曹营,但是我胜李自成难,但是李自成胜我也难,即便是事有不协,我这万八骑兵,我谅他李自成也不敢拦。”罗汝才语气充满自信,斩钉截铁的说道。
“如此,爹爹还怕什么?”张轩问道。
罗汝才猛地抽了一口冷气,说道:“好,你就代表我的意思,去会会袁时中。”
“爹。”张轩说道:“袁将军天下英雄?我去岂不怠慢了?”
罗汝才说道:“你是我曹操的女婿,有什么怠慢的?而且总要给李自成留一下颜面,事情不要做得太绝了。”
罗汝才一言已决,张轩也不能反驳,张轩躬身行礼道:“是。”
罗汝才打发张轩走了。只觉得腹下痛楚难当,好一阵子才过去了。
“我怕什么?”罗汝才想起张轩刚刚所说的话,心中暗道:“我什么也不怕,我只怕年岁不饶人,只怕大业未成身先死,我只怕天意如刀,人心莫测。”
罗汝才长叹一声。如果再年轻个十岁,不用人劝,他自然要与李自成争个高下短长,但是如今,他已经年过半百,满身伤病,时时痛楚难忍,他都怀疑某日他脱下鞋子,就穿不上了。
又觉得儿子又不成器,他即便打下江山,儿子未必能守住。忽然他一个念头闪出来,暗道:“或许凭之可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归德
第一百二十一章归德
私下的暗潮汹涌,蓄而未发,但是明面上,李自成胸怀宽广,对袁时中推心置腹。袁时中对李自成赤胆忠心,而罗汝才义气深重,三个人好得像一家人一样。
陈州战事一了解,袁时中就请命道:“闯王欲攻归德,末将请命为先锋,末将在归德左近纵横数年,人地两熟,定然能为闯王攻下归德城。”
“好。”李自成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
这一次不用张轩请命,李自成就将张轩安排过去,作为袁时中的副将。袁时中挑选军中精锐万余,与张轩部下三千。为先锋,出陈州。向归德而去,而大军在后行动,毕竟三营合兵,能战之士有十万之众,附从之老弱之兵,也有数十万之多,可谓浩浩荡荡的。比之当初李自成与罗汝才出嵩山南麓的时候,多出更多人马。
不过,陈州一下,陈州附近县城,几乎闻风丧胆。鹿邑,柘城两县,根本没有怎么抵抗,就袁时中与张轩攻下来了。
但是归德却大不一样了。
归德是大府。豫东重镇。从地位上来说,还在陈州之上,陈州城就已经让两人吃足了苦头,如果不是城中储存火药出了差错,张轩自忖未必能攻下陈州,非等主力到达不可。
三月二十三日,
小袁营与张轩所部来到归德城下。
袁时中与张轩绕城一圈,就知道,此城不是他们所能动摇的。
归德城是春秋时宋国之地,乃江淮之上游,洛汴之后劲。李自成这一次之所以决策先下归德,再攻开封,就是因为有归德在,开封有所凭依,归德一去,大河之南,开封附近,就再也没有一官军聚集之地。
如此一来,开封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攻归德,是攻开封的前奏。
而归德城中,也不是酒囊饭袋之辈。
张轩看过去,却见城头之上,火炮滚石檑木具备,每一面都有一面大旗指挥,节节分置,可见归德城守城的文官做的还相当不错。
归德城,乃是弘治年间靠着旧北城所建,归德旧城墙,就是南城墙,建成之后,城围七里,列有四门,城墙高两丈五尺,城头阔两丈,都是包砖夯土城墙。这是基本规格,在历代都有加固,城头之上,有角楼女墙,还挂这悬楼,所谓悬楼就是实木打高,凸出城墙所在,可以
直接攻击城角下。又开了两个水门,还有四个便门,然后就是护城河,护城河宽两丈,护城河上有铁索吊桥,与各城门相同,护城大堤,距离城墙也有里许。
城墙如此坚固,再加上守城士卒,安排的也井井有条,张轩早已打消了攻城之意,且不说能不能攻下来,即便是攻下来,他那一点本钱也要全部折在这里了。
袁时中说道:“我们要不要攻一下?”
张轩一眼就看出袁时中的心思,袁时中也没有攻城之意,说道:“不用,归德坚城,不可骤下,我们先探明消息,报于闯王知晓便是了。”
袁时中微微一笑,说道:“英雄所见略同,粱以樟可是一个硬骨头啊。”
张轩说道:“这位粱大人,袁兄可否说一下。”
袁时中说道:“哪里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位粱大人虽然名位在关兵备之下,但是声望却出于关兵备之上,他原本是太康知县,调到商丘以来立即压制住了颜则孔,与王世锈两人,尤其是颜则孔,据说颜则孔,前些平定徐鸿儒之乱的时候,立有大功,被陛下赐蟒袍,也算是有手段的人物,他却自甘于梁以樟之下,可见梁以樟的手段。这梁以樟最有名的事迹,就是平了黄老山。梁以樟亲自披甲上阵,将黄老山击败,梁以樟咬着不放,从归德城下,一直追到了宁陵。杀了黄老山才收兵。如今官兵但求自保,只要击退贼寇便是了,像梁大人这样死咬着不放,宁可追出辖地,也要斩草除根,顿时震住了好多人,他们不敢再冒犯归德城。”
袁时中的语气之中,对梁以樟带这几分尊重,对黄老山等人,却带着几分鄙夷。
张轩一边听着袁时中说梁以樟的事迹,一边看着城头那一面梁字大旗,在心中却在暗暗琢袁时中这个人。张轩从袁时中的语气之中,感受到袁时中虽然现在站在朝廷对面,但是他无时无刻的不想得到朝廷的承认。
张轩越发觉得袁时中就是一宋江而已。只不过袁时中与宋江唯一的区别是招安无门。
只是张轩不知道,在袁时中看来,张轩分明与他是同道中人。
因为袁时中也感觉到张轩对朝廷官员并不是那么排斥的。不像是其他的义军,动则狗官,呼则狗贼。却不知道张轩对明朝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拜后面的清朝所赐,张轩对明朝有一定的好感,对这些忠贞的官员,也有一定的敬佩,不过,敬佩归敬佩,张轩很明白,明不可复振,他在这时代时间越长,越明白这个道理,抵抗满
清的重任,明朝是担当不起的。不管是历史,还是现实上都是,到了南明后期,南明小朝廷的经制之师,几乎都没有了,所依靠的,也不过是大顺军残部,大西军残部,以及郑氏一家而已。
所以,他敬佩归敬佩,是绝对不会投靠明朝的。
但是这些并不是袁时中所了解的,故而他与张轩走得更近了一些。
不管,袁时中与张轩,如何在归德城之外,安营扎寨,做好接应大军的准备。城中,梁以樟也在城中召集,所有大小官员商议。
“贼自东南而来。”梁以樟说道:“声势浩大,延绵数十里,贼人士气正锐,正是我辈守土报国之时。只是征战之事,首在专号令,号令不专,则大事不成,而今城中无主,却不知道哪位前辈愿意主守城之事。”
梁以樟年轻气盛,而今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年方三十四岁。正如袁时中评价梁以樟,文的就不用说了,他是乡试第一,也就是解元出身。武得能孤身上任,屡灭大寇,迁商丘知县以来,席不暇枕,剿灭黄老山。正有一个舍我其谁的担当。
梁以樟虽然问的是,谁愿意主持,但言下之意却是当仁不让之意。
河南寇乱以来,不知道多少官员不敢来河南上任,故而河南有不少官职都空着的,并不是谁都有梁以樟的勇气。比如归德最重要的官员,归德知府,居然空缺。
现在城中位置官职最大的三名官员,分别是商丘知县梁以樟,归德同知,颜则孔,归德推官王世锈。
三人比起来各有优势,同知,推官,官位在知县之上,但是佐贰官,不是正职,知县虽然官小却是正印官,这个时候,以同知暂代知府一职。在程序上是最稳妥的,当时现在不是太平时节。
颜则孔心中暗叹一声,如果他年轻十几岁,决计不会将这一件事情,让给别人,但是岁月催人老,他已经不是二十年前,参与平定徐鸿儒之乱的颜则孔,他没有那个精力担当起守城重任了。
“老夫年事已高,担当不起守城之人,唯有梁县令年少英武非凡,得士卒军心,这守城之事,我看就让梁县令承担吧。”颜则孔说道。
“多谢颜老前辈。”梁以樟没有一丝推让说道。
“你不用谢我。”颜则孔说道:“好好守好归德城便是了。”
梁以樟朗声说道:“我不敢说归德城一定能守住,不过是,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归德侯家
第一百二十二章归德侯家
王世锈说道:“无须多言,梁大人发号司令便是了。”
王世锈本已经高升工部主事了,本应该在本月离开归德,到京城任职。听到李自成大军将至的消息之后,很多人都劝他速走,但是他慨然说道:“身为朝廷命官,岂有见危而避之理。”反而留了下来。
梁以樟躬身向王世锈行礼说道:“多谢王大人支持。”
三个大佬商议以定,以梁以樟为盟主。梁以樟就开始发号司令。
“凡城中粮食,火药,铜铁,一体征用。”
“凡城中,男女老少,皆分兵列队,区分青壮老弱,青壮分队上城,老弱搬运物资。”
“凡城中官员,皆守城门。”梁以樟目光扫过大厅之中的所有官员,说道:“请颜大人守西门。工部郎中沈大人副之。正当贼来处。”
颜则孔说道:“是。”
归德哪来的工部郎中,其实是罢职在家的官员,应该称作前工部郎中,或者故工部郎中,就好像现在的称呼官员不能称呼副什么一样,这些罢职的官员,也不能称人家为前什么,或者是故什么,下面的工部尚书等都是一样的。
每一个罢职在家的官员身后都是一个大家族,有些家族之富,还超过了官府,故而在筹集物资之上,不得不倚重这些官员乡绅。这些人也是明朝对地方统治基础。
“工部尚书周大人守西南门,指挥使熊大人副之。”
“是。”
“山西副使宋大人守南门,指挥使张大人副之。
“是。”
“推官王大人守东门,举人徐作霖副之。”
“是。”
“指挥使蔡大人守东南门,指挥梅大人副之。”
“是。”
“官生田国赖,指挥贾大人副之。”
“是。”
“守备边大人帅本兵,跟随本官,来往视援。”
“是。”
梁以樟继续说道:“诸生两人,一正一副管士卒十名,皆有汛地,隶于各位大人,而各位大人直属与本官,上下通达,一处有失,本官问责于诸位,轻则罚银,重则立斩,愿诸位好为之。”
“是。”所有人都齐声应答,似乎在尊重梁以樟的权威。
梁以樟分配好之后,但是他还有两块心病。
第一块心病就是外兵,有张兴张副将带领士卒千余,骑兵七百,过归德,与颜则孔有旧,颜则孔将人拉入归德城之中,以为助守。还有陈永福部下陈好,从开封而来,有步卒数百,也入城中。
自古外兵入城,都是一个麻烦事,更不要说,听闻李自成陷陈州,大兵向归德而来。归德百姓蜂拥入城,如今归德城之中,人满为患。再挤入这些士卒。恐怕生乱。
还好,这一件事情,是颜则孔力主的。
颜则孔老而弥坚,虽然担当不起守城之任,但是处理这些事情,梁以樟还是放心的。
第二块心病,就让梁以樟不舒服了,问身边的人说道:“侯家还没有动静吗?”
“没有。”
梁以樟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之上,说道:“侯方域。”
归德最大的家族是那一个?根本不用说,是侯家。
侯家本为军籍,明初落籍归德,侯?手中开始发家,似乎是以经营酒业,明清时代的归德苦露酒,就有侯家一分。侯?有钱之后,致力于子弟教育。他的侄子侯执蒲父母早逝。他一力供养侯执蒲读书。后来侯执蒲果然科举得中,成为东林党大佬之一。而侯执蒲就是侯恂的父亲。即便侯恂现在还在诏狱之中,侯执蒲刚刚过世,但归德侯家实力衰弱,但是在本地还是豪门大族。
这根本行不通,河南是什么地方,是中原,四通八达。哪里说困住就能困住啊。
侯询之所以这样说,就是不想去河南上任。
不管侯询存着什么心思,现在中原大军名义上都在侯询的节制之下,归德侯家自然水涨船高,在加上归德侯家与左良玉亲密关系,侯家的家丁之中,也有不少能战之士。梁以樟屡屡想将侯家这些家丁纳入军中,都被侯家婉拒了。
即便是李自成即将兵临城下的时候,侯家依旧没有参与守城的意思。这岂能不让梁以樟心中恼怒非常。
不过,他也知道,他再生气,也不能动侯家分毫。
“还请,大兄为我盯住侯家,如果侯家有所妄动,就立即来报我。”梁以樟说道。
“我明白。”这个人是梁以樟的妻兄,梁以樟的妻子张氏就是归德人。梁以樟在归德种种施为,赖岳家之力不少。梁以樟的妻兄张麟说道:“放心吧,我们张家会留意侯家的动静,只是侯家的在归德的势力不是我张家可比,如果侯家有什么事情想瞒过我却也不难,你要有心理准备。”
“知道。我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梁以樟冷静下来,说道:“他侯家再怎么说是官宦世家,难道还会投敌不成?”
就在归德城之中,距离府衙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大宅院,重楼叠翠,不知道有多少重院落,丫鬟仆役来往如云,在此间,让人一时间忘记了城外的金戈铁马。似乎还是在太平年月。
“公子,”侯岩躬身进来说道:“梁大人那边已经下了达命令全城上下都要听从他的节制,让我侯府出人出粮。”
侯岩在辈分上应该是侯方域的从兄,但是大家族的嫡庶之分吗,只会更加严苛,故而侯方域待侯岩不过是家将而已,侯岩也不以为意。
侯方域手中折扇一动,说道:“这粮食可以给他,将家中的粮食分出一半给梁大人,也将家中的青壮仆人分出一些,给梁大人,就说是支援守城事宜了。”
侯岩说道:“公子,我看梁大人是看上家里的卫队了。”
侯方域冷笑一声,说道:“不管这个归德府破还是不破,家中的卫队都不能动用一骑,从今天开始,所有家丁都分双俸,所有的马匹都吃精料。”
侯岩是跟着侯恂出过战,他知道大多少时间,马儿吃得都是草,无他,粮食匮乏,如果顿顿喂马豆料,人吃什么啊?
不过,一旦在大战在即的时候,却都会安排给马儿喂精料。因为在大战的时候,一点点的疏忽,都会造成生与死的差别,由不得人不谨慎,不厚待马儿。侯岩一听就知道侯方域为大战做准备了。
但是侯方域已经决定按住家丁不让他们上城,根本用不上家丁,再加上一点侯家的家丁大多都是骑兵,虽然人说不多,但也精锐非凡,守城也用不上骑兵作战,侯岩自然而然的想道:“公子,难道觉得梁大人守不住归德城吗?”
“有备无患,我侯家一家几十口人的性命,难道就系于他们能不能守住城池,这年头守不住城池的官吏还少吗?”侯方域咬着牙说道:“还不快去。”
“是。”侯岩说道。他随即转身而去,下去安排了。
侯方域送走了侯岩,对面这满园锦绣,长出一口气。他如何不爱归德,他归德侯家从高祖一辈就是归德望族,一代代的积累下来,可以说侯家能做归德半个主。他侯方域十岁时候就参与结社,就在这东园雪苑之中,号称雪苑社,是复社在江北的重要分支之一。
之后名望扶摇而上,靠的是谁?
侯方域固然有天才之处,但是如果离开归德侯家,离开他父祖辈的声望,他侯方域焉能如此?
他侯方域也知道这一点,人离乡贱,如果侯家不得不迁离归德,侯家的影响力就损失大半,再也不复之前。
“希望城能守住吧。”侯方域默默的想。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一百二十三章 攻归德
第一百二十三章攻归德
大军来的很快,不过一两日后,大军云集于归德城下。
闯营,曹营,小袁营,三营并列,将归德城三面围住。数十万人联营列寨。旗帜招展,甲胄鲜明。一时间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闯营列阵西南,曹营列阵北方,而小袁营在西北,被夹在两营之间。
这种列阵本身就是蕴含一种独特的意味。
闲言少叙。
许是李自成想在小袁营面前,展示闯营的实力,故而一到城下,就大举攻城。
与野战不同,闯营攻城经验丰富,万事有一定之规,甚至可以说套路了。特别是攻开封城虽然不克,但是开封坚城也磨砺了闯营步队,以攻城经验而论,现在的闯营可以说是天下无敌,即便是清军,再没有红夷大炮的帮助下,攻城拔寨的速度,也未必超过闯营。
闯营一日填平护城河,两日打通归德城外所有障碍。三日攻城器械俱全,开始正式攻城。
算算时间,正是崇祯十五年三月二十七日。
闯营主攻,西城北城,西北的护城河全部被填平了。而东南护城河还保持原样,曹营万余骑在城南列队,防止城中有人逃窜。
待闯营一声令下,黑压压无数人扑向城墙。
这些都跟随闯营的附庸民夫,算不得正兵,每人必须挖一块砖,不然力斩。
城头之上,虽然火炮轰鸣,箭如雨下,滚石擂木,乃至于火油,万人敌不断,但是在死亡的威胁之下,这些流民出身的民夫拼命上前,不过片刻,城墙外面的包砖,舅舅给拆得七七八八了。
随即火炮上前。
闯营与官军都没有如同红夷大炮一般的巨炮,但是几百斤重,千斤重的大炮,以及各类佛郎机炮还是有的。当然比起火炮来,归德城的火炮,就远远不如闯营。
闯营步营本身就有些火炮,又大破左良玉,左良玉的军械大多为闯营所夺。城头城下火炮轰鸣。
城下火力强盛,城头有城墙保护,又占据高处,算得上各有优势。
不过,这时代火炮,除却红夷大炮能轰塌城墙之外,其他的火炮在攻城之时,不过是辅助作用而已。
在火炮轰击之下,无数攻城器械在义军将士的簇拥之下,向城上扑去。
有云梯,冲车,盾车,无数爆炸之声轰鸣,也分不清楚是炮声,还是万人敌爆炸之声,无数人拼命的呐喊,在这随时都会死亡的情况之下,也只有拼了命将自己肺里面的空气喷吐出去,才能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一波一波的义军将士扑城。
死伤累积。
李自成骑在马上观战,连眼角也不动一下。他早已习惯这种厮杀的气氛。
同样习惯厮杀气氛的是张轩。
张轩所部,并没有在攻城部队之中。
一来,这一次是闯营大显身手的时候,二来,张轩所部与小袁营作为前锋,为大军开路,连克两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拿着张轩所部往死里用,即便李自成同意,罗汝才也不同意。
张轩也只能观战,他不是一个人观战,将身边的军官聚拢在身边,七嘴八舌的谈论,闯营与官军攻防之道。
虽然套路什么总被人鄙视,但是野战之道,千变万化,但是在攻城之道上,却还有一些成例可以学习的。
城外都关注攻城战事的时候,城内无数人也在密切关注着。
雪苑之中。
侯方域来回踱步。
侯家一族的男丁,家丁都在院子里面休息,再外面都是准备好的战马。
拥挤的人群,将花团锦簇的雪苑挤得不成样子,原本珍本花木都被这些粗胚,马匹踩在脚下,如果之前,侯方域非要让他们家法从事不可,但是此刻他没有心思放在这些花花草草之上了。
“怎么样?”侯方域见侯岩过来,劈头就问道。
侯岩说道:“贼人主攻西城,北城,如今攻城正烈,城上城下杀成一团,不过有梁大人坐镇,贼人多无功而返,我看今天,城上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公子,是不是让这些人都下去啊。”
侯方域说道:“不。这才是第一天。归德府可不如开封府那么坚固,所有随时待命,只要贼人一天不退,这里一天就是这个样子。”
就连侯方域也不得不承认,梁以樟是一个人才。他已经布置的面面俱到,但是侯方域并不觉得梁以樟能守住归德,不说别的,城外三营并列,战兵近十万,而梁以樟手中有多战兵。
整个归德府此刻,人满为患,所有人加起来,大概也没有十万口之众。
至于梁以樟手中的精锐,不过是张副将近两千人,陈永福部下李好数百人,再加上梁以樟麾下敢战之士,加起来也不过三千多人,比张轩在临颍时多不了多少,其余不过是壮丁民夫诸生而已。
这些人能顶什么用?
强弱对比,如此明显。侯方域又怎么相信梁以樟能守住归德。
固然梁以樟以张巡自诩,但是并不是谁都有张巡那股狠劲,韧劲的。
总之,在侯方域想来,做好突围的准备最好
不过。
侯岩不明白侯方域的心思,不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低头答应下来,随即缓缓的退了出来,站在院子里面,听见西北方向隐隐约约传来轰鸣厮杀之声,心中也不免担心起来。
“这归德城真的保不住吗?”侯岩心中暗道。
他忽然觉得脸上猛地一凉,有一滴水落在脸上了。
他抬头一看,却见一滴两滴,串成丝线,无数条细线密密麻麻将整个世界分割了。下雨了。
这春雨来得极其温柔,几乎细润无声,如果不是侯岩身上都淋湿了,甚至不知道下雨了。
“公子。”侯岩忽然听见有人叫道,他立即回头,却侯方域脸色苍白无比,看着这雨,好像是看见什么可怕之事,惊恐万端。
侯岩立即上前,说道:“公子,你这是?”
“收拾马匹,“侯方域的脸立即冷了下来,说道:“所有人都准备出城。七哥。”
侯岩都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虽然是侯方域从兄,行七,但是侯方域从来没有叫一个句“哥。”此刻忽然变得尊重起来,他还不习惯。
“你与城外的人联系的怎么样了?”侯方域眼光有一种咄咄逼人之感。
侯岩说道:“我已经与那人联系好了,我们出城之后,可以拌做他的部下,不过,他要钱。”
“好,给他一万两。”侯方域说道:“不过,不是现银,就南园之中埋有万两白银,将方向指给他,留一个人赔他挖便是了。你马上想办法出城,再次与他联系一次。”
“公子?这么急吗?”侯岩说道。
侯方域咬着牙说道:“怎么能不急,这雨一下,城头的火器,恐怕都不能用了,到时候怎么抵挡贼人。”
侯岩的脸色陡然白了,再往外看。
细细丝雨,现在已经将急了不少,好像一位心急的绣娘,一瞬间在天地之间绣下无数针脚,针脚之声,就好像无数蚕宝宝在啃食桑叶一样,细听是有,但是不仔细听却是没有的。
这样诗情画意的春雨,在侯岩的眼中,却好像是催命的恶鬼一样。
这雨虽然不大,但是已经足以将城头的所有火器统统打湿,而没有火器的官军,与义军肉搏,以官军的成色,有几分成算,侯岩岂能不知道。
“不行。”侯方域一咬牙说道:“不能等了,现在就准备走。”
“公子。”侯岩大惊,说道:“如果没有人在城外接应,恐怕被贼人抓住。”
“我自有办法。”侯方域咬牙说道。在关键时候,侯方域还是能狠下心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二十四章 归德城破
第一百二十四章归德城破
细细丝雨,不仅仅下在归德城中,还下在归德城外。
李自成张开双臂,感受这细细的春雨,朗声道:“天助我也。”
闯营从天一亮,就开始攻城。整整一整天,数万士卒,轮番攻城,可以说一刻,也都没有停留。几乎将闯营各大营头,都轮了个遍。
战事从来没有停息过,闯营能支撑的住,但是城头上的官军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特别是那些临时征召的民夫,他们怎么能撑得住这样几乎无休无止的进攻。全依仗火器,城墙,抵抗下面的义军。
这样的雨,足以让大多数火器失效。
没有了火器,城头拿些素质参差不齐的官军,拿什么来抵抗义军的攻势。
“宗敏,一功,过儿,芳亮。”李自成大声说道。
“末将在。”四人齐声应答道。
刘宗敏,高一功,李过,刘芳亮,他们几个所带领的部下,几乎有闯营半数之多,而且都是精锐之士。
“给我拿下归德城。”李自成马鞭一指,说道。
“是。”四人齐声应答。随即快马而去。
片刻之后,李自成身后数万的军阵动了,在这细细的丝雨之中,猛扑城头。
这雨对攻城也不是没有一点坏作用,雨打湿了土地,会使得进登城变得更加困难。
不过这一点点困难而已,比起冒着火炮进攻,要好多了。
梁以樟握着长弓,双手微微发抖。
他已经力竭了。
梁以樟文武双全,弓马都不错,自从今日义军攻城以来,梁以樟已经不知道开过多少次弓,射过多少箭。只射得双臂微微颤抖。酸麻无比,根本不能再开弓,再加上一下雨,弓弦就会受潮疲软。不能再用了。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战场,在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无数义军战士,在攻城器械的保护之下,冲到城下,一座座的云梯搭在城墙之上。
因为下雨,火油火药等都大受限制。更多的义军都开始与官军短兵相接了。
真正面对面的厮杀,官军又怎么会是义军百战精锐的对手啊。不过片刻之间,就有一段城墙失守。
梁以樟放下手中的强弓,反手拔出长刀,大声说道:“跟我杀。”
梁以樟身先士卒,奋勇拼杀。士卒见梁以樟身为文官,也这样奋不顾身,自然个个奋勇,一时间将义军将士压制下来。
城头不过两丈宽而已,几十个四面八方压迫冲上城的义军战士,他们只能遗留下一具具尸体,从城墙上退到云梯之上。
云梯乃双城结构,就好像是双层巴士一样,牢牢勾紧了城墙。
“拿斧头来。”梁以樟大声说道。
两个士卒立即拎起斧头过来,将云梯勾住城墙的地方,使劲砍断。旁边有两三官军将士,甩开带这绳索的长钩。
长钩从旁边一侧钩在云梯之上。
无数官军将士大声呐喊,就好像是拔河一样。云梯顿时一斜,无数义军将士从云梯上滑了下来。
也有义军将士拼命想砍断,这绳索。
但是太迟了一下。
“啊。”在雨中,无数官军将士拼命呐喊。一声咯咯吧吧的木头断裂之声。数丈高云梯缓缓的倒地。重重的倒在城下。
顿时掀起无数灰尘,不过在春雨之中,并不是多显眼。
随即无数坛火油倒了下来,随即有火把扔下来。
只是天上丝丝缕缕的雨水落在火焰之中,火焰瞬间缩减了不少。
梁以樟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只是喘息未定。就听见另一个方向传出来惨叫之声。
梁以樟一看,却是另一个方向,义军再次登城了。
他忽然觉得,他好像是守着千疮百孔的大堤,面对数百一遇的洪水。随时都有溃堤的危险。
但是这又能如何啊?
不过是求仁得仁而已。
梁以樟振作精神,大声疾呼,不管身体反馈给他多少警告,毅然冲了过去。
只是这里,却不比刚刚那一处云梯了。这个缺口上,义军已经控制住了不小的距离。
梁以樟想重新夺过来,谈何容易。
就在梁以樟奋力拼杀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喊:“城破了,城破了。”
一人高喊,不知道有多少人应和。
人心一散,事情就不好办了。
不管真假,官军将士都开始犹豫起来了,他们本就凭借一口勇气杀敌,此刻勇气一退,自然变得怯弱起来。
而义军将士见此状况,更是奋勇上前,争先恐后的冲了上去。
“咚咚。”无数云梯撞在城墙之上,大批大批的义军将士冲上城垣。
梁以樟见此情况,长笑一声,说道:“事已如此,我有什么颜面活下去。”随即拔剑准备自杀。
忽然有一只手拦住了梁以樟,却是颜则孔。
颜则孔说道:“我老了,这里是我的死地,但你还年轻,如今天下大乱,正是你用武之地,如果你死在这里。岂不可惜?”
梁以樟苦笑道:“我信誓旦旦的说,要与城共存亡。如今又怎么可能
厚颜活下来。”
“你走吧。”颜则孔说道:“活着并不比死容易。”
梁以樟深吸一口气,心中死意尽去。
他才三十四岁,正是大有作为之年,怎么甘心这些去死,功业未竟,流寇未平,正如颜则孔所言,这正是大有作为之时,他岂肯死于此地?
“以樟谢过颜前辈劝导,发誓今生必杀尽流寇。”梁以樟深施一礼,随即掉头就走。
梁以樟带着身边几个随从,与自己的妻家汇合,却见归德大街之上,早已乱成一团糟了。
东门,南门大开,无数百姓拼命的向城外跑。
“这是怎么回事?”梁以樟大吃一惊,问妻兄杨麟。
杨麟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传言,贼人破城之后,必然屠城。百姓都慌了,又不知道是谁打开了东门南门,百姓就跟着冲出去了。
梁以樟微微一想,咬着牙说道:“侯方域。”
梁以樟可以说,是除却李自成对整个战场形势最为了解的人了。义军早已将归德城围得水泄不通,东南两个方向,有数万马队封锁。且不说,流寇屠并不屠城,出城就不会被杀吗?
在梁以樟之见,老老实实的待在城中,流寇破城之后,不过是劫掠一番。未必会要人命,但是这样大规模逃走,恐怕贼人发起性来,杀个鸡犬不留。
而且方才在城上,在危机时刻,有人大喊“城破了。”而后现在举城造谣,打开东南两门,放百姓出城,这样的举动,非在归德城之中有大能量不可,而这个大能量的人是谁?
非侯家不可。
一想到这里,梁以樟就恨得牙痒痒。
“公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该怎么办?”杨麟问道。
杨家的人再加上梁以樟身边的人,大概有三十多人。其中杨家的人居多,梁以樟的妻子也在其中。
梁以樟说道:“这个时候出城,绝对不行,定然被大军追杀。必须在城中藏下来。我让你们杨家挖的井,挖好了吗?”
杨麟恍然大悟说道:“你让我杨家挖井,就是为了这个?已经挖好了。”
梁以樟有几分苦笑说道:“我宁可永远没有用它的时候,下井吧。”
杨家所挖的井就在张家院子里面,是一口枯井,不过下面已经被杨家使劲挖开,能容得下数十人,顺便也带下去一些干粮食水。
梁以樟坐在井中,眼前唯有井上的一点光明,其他人都昏暗看不清楚,梁以樟心中暗道:“不知道城中如何?流寇会不会屠城?而如今失陷归德,又有何面目见史大人。”所谓的史大人,就是史可法。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一百二十五章 归德余波
第一百二十五章归德余波
张轩跟着罗汝才从归德北门入城。
一路之上,张轩见到无数尸体,以城墙附近最为多,只是城墙之外,大多是义军临时征召的饥民,不管死再多,也不会影响到义军的实力,反而能在这惨烈的攻城战之中活下来,会被纳入曲部之中。
即便是张轩也不能幸免,自从从临颍从大军东征,张轩也从这些攻城余生之人中选择了不少精壮填补进张轩本部之中。
而今张轩本部已经恢复到三千五百人的规模。
张轩麾下有六个把总,曹宗瑜,罗岱,王进才,邓和,秦猛,黄旭。而张轩身边的亲卫,也让周辅臣掌管。其中罗岱所部,全部是骑兵,足足有近五百骑,这是临颍之战后,罗汝才从李自成麾下争取过来的三百匹战马所带来了。
不是张轩不想扩军了。
这年头,河南一带,只要管饭,要多少人有多少人。只是张轩发现自己就控制不住了。
在有几百人的时候,张轩还能控制到每一个人,不过劳累一些而已。但是军队扩张到数千人的时候,张轩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凭借他一个人的能力,无论如何也管不了这么多人。
只能凭借军官团。凭借这些老兵。
所以张轩一想起吴自兰拉走的数百老兵,心中都恨得牙痒痒的。
在临颍一战后,张轩剩下的老兵只剩下大概两千人上下,又被拉走了数百人。这三千五百人是张轩扩张的极限了。
老兵与新兵几乎一比一了,再塞更多人,他就无法保证战斗力了,而带出来的合格军官,也不多了。没有一个合格军官。再招多少人,也不过一盘散沙,乌合之众而已。而且义军也不会给张轩修整的时间,一路上大战没有,小战可是接连不断。从来没有停歇下来。
如果有吴自兰那些老兵在,张轩最少能将军队扩充得更多一些。
张轩轻轻一叹,收拢自己的心思。
进入归德城之中后,这些尸体就少了,只是大街两边的所有门面全部关闭,萧条之极。
不过,到了府衙附近尸体多了起来,鲜血淋漓的,一具具尸体横卧。
这个是归德府最后抵抗的地方。
一进府衙之中,尸体更多,说堆积成山,有一点夸张。但是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却是事实。要么地面上有尸体,要么地面有血污。
李自成早就到了。
李自成站在台阶之下,说道:“谁是颜则孔?谁是王世锈?”
张鼐说道:“我这就找人来辨认。
”
不一会儿,张鼐带来一名衙役,让他指认。
这个衙役一一指认,颜则孔,王世锈,而后之指挥张兴,教谕夏士英,主薄邹光祚,乃至举人徐作霖等等。举城官吏大抵在此。有力战不屈者,有事败自尽者,有与敌协亡者。
如此惨烈的局面,张轩看多了,也视作寻常之事,只是这些人的身份,让张轩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大明人心尚在。
张轩余光忽然看见李信在李自成身后耳语几句,李自成眼神一挑,说道:“来人,将此人杀了。”
这衙役大惊道:“大王----”
李自成说道:“死于此地的都是忠臣义士,此等小人,怎么能与这些忠臣义士死于一地,拉出去杀。”
这衙役随即被堵住嘴拉出去了。
李自成说道:“我将军最敬佩忠义之士,厚葬之。”
张鼐答应道:“是。”
张轩将目光放在李信身上,心中暗道:“这定然是李信教李自成的,想收士大夫之心,只是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府衙之中,李自成正做自己的政治秀。而城外侯氏一族,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数千马队奔驰,长刀挥舞道:“跪下,都跪下,敢站立者站。”
就在归德城护城河以南大片空地之上,黑压压有不知道多少人聚集在这里,这些都是从归德城之中逃出来的百姓,曹营马队奉命拦截,罗汝才似乎因为张轩的影响,所下的命令,禁止滥杀。
当然禁止滥杀,并不是说就不让动手了。
一个头戴大头巾的秀才,似乎有些犹豫,在别人都跪下的时候没有跪下来,在人群之中非常的显眼。
“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飞来一箭,将这个人死死钉死在地面之上。
“啊----”身边的百姓哪里见过这局面,立即有人疯狂的往外面跑,这一拥挤,立即有人被踩在地面之上,不知道多少脚踩下去,不过,一会功夫就没有气了。
这里的骚乱也影响到了外围,站在最外面的几个人猛地被挤出了人群。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只听马蹄急促,刀光雪亮。
张应元御马飞驰,长刀一甩,就将这几个百姓砍伐在地,大声说道:“传我将领,敢出列者斩,敢乱动者斩,敢站立着斩。”
张应元的命令传来,数千士卒大声呼喝道:“敢出列者斩,敢乱动者斩,敢站立着斩。”如此几次三番。声音停下来的时候,周围一片安静。几乎没有人敢大声呼吸,偶尔有几声婴儿哭,也被父母急急忙忙的按住了。
张应元满意的点点头,这场面算是控制住了。但是他随即又皱起眉头,心中暗道:“这要怎么办才好?”
这最少有一两万人之多。
该怎么处置?
张应元一时间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只好让人回报罗汝才,请罗汝才定夺。
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就有人过来禀报道:“大人,有人自称一条龙求见?”
“一条龙。”张应元没好气的说道:“一条龙,哪里的一条龙?”
义军的外号与两个有大来源,一个就是《三国》《水浒》这些之中,另一个就是叶子牌之中,所以名号有很多重复的,比如一条龙,这个绰号,在陕西有,在河南也有,在大地方有,在小地方也有。
“似乎是归德本地的?”显然张应元麾下的将士也不认识他。
“带来见见吧。”张应元说道。
他觉得他总不能置人与千里之外。
“是。”不过片刻,数百匹骑兵奔驰而来。随即有一个人过来,这个人就是侯岩。
侯岩上前高声说道:“小的一条龙拜见闯营当家的。小的仰慕闯营依旧,还请将军引荐,让我等能够拜在闯王他老人家帐下。”
张应元眼睛一瞄,他本是边军出身,半辈子都是马背上讨生活,故而眼睛毒得很,只需轻轻一瞄,他就看出来,侯岩带得数百骑,马上的人倒不怎么行,但是马却是好马,而且是战马。
一瞬间就有一种,将侯岩的马匹夺下来的冲动,不过,一听去投奔闯营的,就息了这个念头。
闯营与曹营之间的种种,张应元却是知道,他无意为几百匹马伤了闯营与曹营之间的和气,不过,没有好处,张应元也没有什么兴趣与侯岩多说话,只是三言两语,就将侯岩打发走了。
张应元忍不住多看两眼这马儿,远远的看过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暗道:“这马队之中,怎么还有女人?”
张应元的眼睛很毒,虽然侯家的女眷已经女扮男装,但依旧瞒不过他的眼睛。
不过,张应元没有往深里想。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心中暗道:“不对,如果是抢来的女人,何须女扮男装,他女扮男装是想掩饰什么?”
张应元陡然问道:“刚刚那些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南。”
闯营在西,他们怎么向南?张应元心中暗道:“必然有诈。”
只是此刻人已经走远了,张应元这里还有事情,脱不开身,他只能暗暗吩咐左右,不许说见过那些人。就按下不表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二十六章 归德余波二
第一百二十六章归德余波二
侯方域骑在马上,一直向后看,直到再也看不见归德城,再也看不见归德城下的密密麻麻的人群之后,侯方域才算是放下什么一样,他心中暗道:“归德,我一定会回来的。”
“公子?”侯岩来问侯方域道:“我们去哪里?”
“去哪里?”侯方域说道。他沉吟了一会说道:“如今北方大乱,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南下金陵吧,我侯家在金陵还有几个故友可以投奔。”
侯岩说道:“公子放心,我一定将大伙平平安安的带到金陵。”
侯岩这倒并不是说谎。
大家大族明面上光鲜亮丽,但是一定有私下干黑活的人,而侯岩就是侯家干这个人的,有时候也不是没有假扮过流寇土匪行事,只要扮作流寇,缴了卖路钱,一般没有什么大事,即便有什么事情发生,有这几百人马,小股匪徒不足为惧,大股匪徒也没有多少,只需避开便是了。
归德城虽然被攻下来了,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
归德城虽然大,但装不下这几十万人马。数十万人马的安置,乃至于归德百姓的安置,这都是事情。不过,这些事情虽然繁琐,但都有一定之规。比如对归德百姓的安置,根本不需要多安置,这些几乎身无分文的百姓,唯一的生路是跟着义军走。否则他们根本不知道下一顿饭在什么地方。
当然义军现在也做大了,不像是当初裹挟那么彻底,所谓之发财立品。现在只是从归德百姓之中,选出一些精壮带走,剩下的准备找一个归德当地义军头目,留下来当义军的地方官。
不过,这事情都分繁琐,故而也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只是这个时候,小袁营与闯营第一次冲突也爆发了。
“大哥,不好了。”王显祖急忙来到袁时中身边,说道:“闯营要火并我们?”
“什么?”袁时中有些不明白,他不是不明白闯营要火并他,而是他觉得火并也不是这个时候,这一战攻城主力是闯营,闯营大胜之余,不免疲惫,这一战袁时中所部不过是附从而已。袁时中所部战斗力虽然并不强,但是至少保存着完整的战斗力。
这个时候下手,时机并不对?
“你没有弄错吗?”袁时中皱起眉头问道。
“怎么会弄错的?”王显祖大声抗辩道:“我怎么会弄错,现在就在大街之上,闯营杀了我们千余人了。现在还没有停下来。”
袁时中侧耳一听,果然听见一阵阵厮杀之声。隐隐约约传来,袁时中顿时有些后悔了,后悔进归德城。
正是因为归德城并不是袁时中主攻,故而归德城的城门,小袁营一门也没有掌握。
西门是闯营主攻,现在还控制在闯营的手中,北门在曹营手中,至于东南方向,有曹营与闯营的马队拦截,大队人马很难通过,而他的部下,大部分都在归德城西北部。
但是他偏偏不能与之汇合。
袁时中绝对相信王显祖,毕竟两人是生死交情。在他想来,单单是闯营想火并小袁营的话,李自成绝对不会这个时候动手,因为他不会如此不智。如此想来,曹营一定参与进去。
袁时中心中暗道:“是我想差了,不管闯营与曹营之间,到底有多少矛盾,他们都是陕西人,彼此之间,关系一定比我亲密,之前的分别拉拢,定然是要迷惑我的。我居然中计了。”
聪明人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
袁时中来回踱步,一时间竟然无法可想。
“大哥。”王显祖显然也想到这一点,说道:“集齐人手,我护着大哥杀出归德城。”
袁时中还没有下决定,就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袁将军可在?”
袁时中一时间有些耳熟,细细一想,忽然想起来了,这声音是常在李自成身前的那个李自成的义子,小名双喜,大名张鼐是也。
“李自成既然派亲信义子过来,说明事情还有转机。”袁时中忽然想到,小声对王显祖说道:“做好准备,事情不对,立即动手。”
“是。”王显祖点头说道,一只手牢牢的按住的刀柄。
袁时中笑语盈盈的迎了出来,说道:“原来是小张将军啊?”
张鼐说道:“不敢当袁将军如此称呼?袁将军闯王有请。”
袁时中小心翼翼的说道:“可知道闯王叫我有何事?”
张鼐冷着脸说道:“袁将军的军纪可要好好整顿一下了。”
无他,就是因为军纪。
自从李自成言明军纪以来,无数人都成为李自成军法之下的亡魂。
无他,不管李自成还是罗汝才,也仅仅对自己本部加强控制而已,至于那些外围附庸,来来去去。根本不能有效控制。只能管着各部的头目而已。
这些穷极了,饿狠了的人,就好像是一头头饿狼,根本没有什么底线可言,一进归德城,好家伙,都开始胡作非为了。
李自成立即派人清街。
狠狠的杀了一批,才算是镇住架势。
其中所杀的人最多的,却是袁时中的部下。
袁时中的好名声都是士绅之中传播,对于平头百姓来说,袁时中并不比其他杆子军纪好多少,袁时中对自己本部的要求还是很严格的,但是他一个能顶多大的用处。
袁时中麾下浩浩荡荡的人马,大队小队近十万之众,袁时中也不过是堪堪将头目认齐而已,只有他对麾下的控制能力,还不如李自成与罗汝才。而且袁时中也没有带着部下打过什么大胜仗,最多破过几个县城,但是县城哪里能与归德这样大府相比。
一进城就约束不住了。
弄得满城乌烟瘴气的。
闯营执法人员,可不会给袁时中面子,好一阵大杀特杀。
袁时中部下在城中被杀的人,就有数百人之多。王显祖甚至与闯营执法人员动起手来了,闯营出来维持军纪的都是李自成的亲卫,措不及防之下,被王显祖杀了几人,冲了过来。
张鼐就负责李自成的亲卫,这些执法人员,大多都是张鼐的部下,张鼐能给袁时中好脸色才怪。
袁时中心中松了一口,手在背后向王显祖摆摆手,示意王显祖不要动手。
王显祖手从刀柄之上放下,不过,一只手还是放在腰间,距离刀柄不过寸余而已,一旦有变,就会最快时间拔刀。
袁时中跟着张鼐去府衙见李自成,
却见路上,果然一具具尸体,有不少尸首他看得有几分脸熟,想来是自己的部下。看起来也不少。还有一些尸体是从民宅之中抬出来的。耳边还时不时传来沉闷的哭声。
却不是哭袁时中的部下,而是归德城之中的百姓在哭,似乎唯恐声音大了,引了什么不测一般,一个个都捂住嘴。但是实在是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只有低沉的呜呜之声。
这是袁时中部下做的孽。袁时中心中难免一阵不安。
袁时中狠狠的看了王显祖一眼。
王显祖低头。
其实说袁时中对这些情况一点都不知道,那是假的,这些饥民跟着袁时中为了什么,不就是吃饱饭,不抢,在河南地面上哪里有饱饭可以吃啊?袁时中不过秉承着君子远庖厨之念。
肉是要吃的,只要不看怎么杀生就行了。
袁时中一直以来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否则约束太紧,小心下面的人给他闹哗变。大明经制之军还常常闹哗变,不要说这些刚刚起家的杆子了。
在归德知府衙门之前,袁时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论袁时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论袁时中
袁时中心中暗道:“只有不是火并就好。”
他知道小袁营的实力远远不如闯营,一旦闯营想要火并小袁营,他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但是军纪之事,虽然干系不小,但是也就那回事了,他想来,李自成也不会因为区区军纪之事,而过多责罚他。
袁时中自忖,他在河南地面之上,还是有几分威望的。李自成不会做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
当然袁时中心中如何想,是一回事。如何应对又是另一回事。
一进府衙大堂,见李自成坐在正位上,罗汝才在上首偏坐。袁时中二话不说,向前长拜,深深的弯下腰说道:“小袁营约束军纪不利,袁某甚为惭愧,还请闯王降罪。”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袁时中想自己做足了姿态,李自成也不至于重遣吧。
果然如袁时中所料,李自成长笑一声,说道:“军纪之时,也算是我义军的顽疾,即便是闯营,也谈不上秋毫不犯,袁将军新归义军,对这些不了解,我又怎么会责怪。”
“多谢闯王,宽宏大量。”袁时中说道。
只是还不等袁时中松一口气,却听李自成语气一变,说道:“不过,军纪之事可以不提?但是王显祖杀我亲卫之事,该怎么说啊?”
“什么?”袁时中大惊,他转头看向王显祖。
王显祖先是一愣,脸色顿时充血。他见闯营的人在大街之上,斩杀小袁营的人,立即上前帮忙,动起手来,着实杀了几个闯营的人。他看了一眼袁时中,咬着牙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杀了便杀了。闯王先怎么就怎么样了?”话虽如此,但是王显祖绝对不是束手就擒之人,手按在长刀之上,一言不合,恐怕就是一场厮杀。
张轩也在现场,他心中暗自吃惊,又觉得这王显祖勇者勇矣,但是实在是没脑子。
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自成与罗汝才都在,你王显祖是勇士,而闯营与曹营之中,就没有豪杰了吗?
一时间在坐所有大将亲卫都将手放在刀柄之上,只有王显祖妄动,他虽然距离李自成与罗汝才不过十步之遥,张轩敢打赌,他王显祖绝对冲不过这十步,就算他冲过这十步,也未必是李自成的对手。
虽然李自成现在地位尊贵,已经早就不亲自动手。但是李自成也是一刀一枪杀出来。身手未必差于王显祖。
“放下刀。”袁时中对王显祖厉声喝道。
王显祖对袁时中忠心耿耿。听袁时中如此说,只能恨恨将手从
刀柄上挪开,随即就将刀解下来,重重的扔在地面之上。
袁时中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对李自成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御下不严,我愿意以命相偿。只求闯王绕过我这位王兄弟。”
“高明。”张轩心中暗暗叫好,看袁时中所做所为,可比王显祖高明多了。
虽然说人与人之间平等,其实还是不平等的。即便后世也都是这样,更何况这个时代了。
袁时中是小袁营之主,身后有十万之众,虽然这十万之众良莠不齐,但也是不能小窥的实力。即便李自成也不可能为区区几条人命,杀袁时中。王显祖的应对,看似强硬,实则怯弱,并授人以柄。
而袁时中的说法,看似低头,实际上有几分逼宫之意。
想杀人是吧,杀我袁时中?
即便传出去,也是他袁时中义薄云天。至于对李自成来说,因小故杀豪杰,将来天下豪杰,又怎么看李自成。
果然能从乱世之中,出人头地的都不容小看。
李自成独目微微一缩,一股杀意凝聚。一时间大堂之上,鸦雀无声。
张轩大脑飞速转头,忽然起身行礼说道:“闯王,属下有话说。”
“讲。”李自成说道。他随即眼睛微微向罗汝才一瞄。
正如张轩自己所言,张轩在义军之中,至少现在每一句话,都不会单单当做张轩自己的意思。而会当做罗汝才的意思。
罗汝才对张轩突然说话,也有几分不解,不过,他还是护着张轩,轻轻捻须,脸上半点风色不露,李自成也摸不清楚罗汝才是何意。
“属下与王将军共过事,知道王将军是一员猛将,当初攻陈州,就是王将军率部先登,一路到归德城下,王将军屡次有建功之处,而今因小过杀猛将,恐怕伤将士之心。还请闯王明鉴。”张轩说道。
李自成眼睛之中的杀气消散,知道今日王显祖杀不得了。
他可以不给袁时中面子,但是不得不给罗汝才的面子。
牛金星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等一的,见李自成脸色微变,立即说道:“张将军所言极是,而今大军攻下归德,正是转攻开封之时,大战之前,先杀壮士。不是吉兆。”
“闯王,使功不如使过。”牛金星笑眯眯的,但说出来的话,却狠毒之极:“既然王将军如此勇猛,就请王将军先攻开封,为大军之前导。”
“好。”闯营的将领纷纷点头。
王显祖的脸色陡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袁时中一把按住了。
张轩没有经过二攻开封,但是早已听曹营将领说过,二攻开封之时的惨烈之状。先攻开封城,能不能攻下来,暂且不提,但伤亡惨重,伤筋动骨,却是一定的。
李自成眼睛一亮,对袁时中说道:“袁老弟意下如何?”
到了这个时候,袁时中不能不答应了,只见袁时中低眉顺眼说道:“愿听闯王吩咐。”
一场风波,似乎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不过,在别人眼中,这一件事情,远远没有到结束的地步。
“你的意思是袁时中,会走?”张轩回来之后,将这一次情况,告诉了张质
张质沉吟了一会儿,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不错。”张质说道:“李自成屡次打压袁时中,袁时中又岂能善罢甘休,袁时中纵横河南,是给李自成当受气包吗?既然如此,袁时中想走,难道李自成还真能拦住吗?现在就看闯王能不能安抚住袁时中,毕竟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不过,”张质冷笑两声。没有多说。
“不过怎么?”张轩问道。
“不过,我们这一位闯王,如今有些骄气,似乎看不上我们这位袁将军。”
就在张轩与张质议论袁时中的时候,李信也求见李自成,所谈的也是袁时中之事。
李自成将李信延请进来,问道:“军师有什么事情?”
“大将军。”李信说道:“小袁营恐怕会不稳。”
李自成眉头一皱,随即轻笑道:“袁时中他敢?”
实力才是话语权。特别在义军之中,李自成在与小袁营汇合之前,还对小袁营的实力有所期盼。但是汇合之后,一看小袁营的实力,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不要看人多势重。但是真正能派上用场的战兵并不多,李自成觉得自己只需抽出麾下一部就能轻松击溃小袁营。
故而对袁时中的态度大变,一心将袁时中列为曲部。如果不是忌惮曹操,他早就着手安排了。
李信有些着急,说道:“袁时中固不足为虑,但是大将军先后苛待袁时中,袁时中难免不起别样心思。不管怎么说,袁时中也是十万人马之主。大将军还是安抚一二吧。”
李自成回想一下,的确,他对袁时中示之以威,如今也要怀之以柔了。
他忽然想起罗汝才的手段,用一个女儿套牢一个大将。不由的想起了联姻之策。
李自成抬起头,对李信说道:“你的意思我知道,这一件事情,我会安排的。”
李信见李自成有明显的送客之意。李信只能退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发现梁以樟
第一百二十八章发现梁以樟
张轩在归德城之中的住处,是一处大宅院。是杨宅。正是梁以樟妻家所在,只是张轩并不知道。
此刻花厅之中。
张轩博古架之前,缓缓踱步,对花厅之中,种种富丽堂皇的陈设都视而不见。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张轩沉吟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张质所说的这种可能,不仅仅有,而且很大,如今的李自成已经有些骄气了。容忍一个曹营,已经几乎到了极限,未必能再容下一个小袁营,小袁营与义军合营以来,李自成处心积虑,就是想做一件事情,就是将小袁营纳入闯营之中,让袁时中成为李自成的部将。只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袁时中再怎么说也是一方之主,哪里那么容易为人臣子。
张轩认可张质的判断之后,直接将话题转为实际操作之中,说道:“怎么说袁时中也有数万部众,想悄无声息的离开,也太小看闯营的实力吧。”
张质说道:“你错了,袁时中只需带走自己本部人马一两万人就够了,其他的部众,即便丢给李自成,又怎么样?有本部人马在,振臂一呼,自然有人群起响应,何愁麾下没有人。甚至对袁时中来说,这些人并不是助力,而是负担。”
“的确如此,是我想差了。”张轩点点头说道。
“而且,”张质说道:“你觉得事到临头,李自成真能下决心火并袁时中吗?”
“这----”张轩沉吟了好一会儿。
这个决断不好下。
火并袁时中,能得到一两万战兵,还有数万部众,将闯营的实力增强不少,不过,恐怕之后,没有什么让敢来投奔李自成了。但是放袁时中走,对李自成的威信,也是一个打击。
怎么选都利弊,一时间张轩也不知道该怎么选了。想来李自成那边也不好决断。
“其实,这个问题不需要你来想,你应该想怎么对你最有利?”张质说道。
“怎么对我最有利?”张轩好像是重复,又好像是问道。
“让袁时中留在义军之中。”张质说道:“这样对你最有利?”
“为什么?”张轩问道。
“我在营中也有一段事情,你那个岳父,优柔寡断,自处死地而不自知,他日必死于李自成之手。”张质带着几分嗤之以鼻的态度,说道:“为君为臣,当早做决断,他这样与李自成并列,简直是逼李自成杀他。”张质说道:“而你作为曹营的女婿,留在义军之中,扫不了被牵连。我看你早有准备,想在外镇守对吗?”
张轩那一点
小心思,对于在大明官场上厮混过的张质来说,早已洞如观火。清楚明白的很。
张轩保持沉默,也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沉默也是一种态度。
张质继续说道:“你有自立之心,首先要做的不是别的。而是人脉。你将来的镇守之地,定然在河南之内,结交袁时中,将来也有用。而且,袁时中如今不想跟随义军主力,你难道不能为袁时中谋一个外镇之事?”
张轩眼睛陡然一亮,说道:“你的意思是?”
张质说道:“曹操行事再不改易,李自成与曹操之间的这一场火并,是少不了的。我不觉得曹操是李自成的对手?故而在曹操去后,你在外就能逃过李自成的清洗吗?有一个与他守望相助的盟友,岂不更好?”
张轩心中对袁时中的重要性,更是提高了几分。只是这一切都是张质的预测,到底会不会发生,也说不定。
不管张轩心中到底有什么想法,他也知道,在归德城之中,决计不是袁时中离开的最好时候,袁时中想要离开,最好时机是大军从归德转向开封的时候。而不是现在。
张轩有事情去看张质所料对与不对。
“啊---”一声尖锐的女声响起。
张轩立即知道,这是小丫的声音,几步来到外面,问道:“怎么回事?”
小丫一直跟着张轩,吃得好多了,整个人圆润了不少,也不想当初那么又黑又瘦了。小丫指着一口井,说道:“这井里面有东西?”
张轩微微一皱眉,忽然想起什么了,说道:“小丫你下去吧。”
城破之后,往往有人跳井殉节。
这样的事情,张轩早已见多了,虽然他也知道小丫也见多了,但打捞尸体的时候,他还是下意思避开小丫。
只是片刻之后,张轩才发现情况不对。
“大人,这水井之中,没有水,而且这水井之中,有新挖的痕迹。似乎有人藏在井下。”周辅臣说道。
张轩一听这话,反而感兴趣了。他站在水井上面,向下面探头,却看见下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不过,却在水井附近看到新土的痕迹,显然这水井有猫腻。
“出来吧。”张轩说道:“你们如果不想出来,我就命人用大石头将这水井堵住。今后你们就葬身于此。”
下面才更传出妇孺的惊呼之声。
果然有人沉不住气。
“城破家亡,能葬身于此也算是福气,请
便。”一个声音朗声说道。
“可是梁兄?”张质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听了井中的声音大吃一惊,忍不住说道。
“你是何人?”井下人说道。
张质说道:“我是临颍张质。”
“临颍张质?”井下人正是梁以樟,梁以樟一回想,却是自己的同年,冷笑道:“我只认得大明进士临颍张质,却不识得流寇临颍张质。”
张质一听此言,脸色顿时白了,脚下一缓,差点站立不住,幸好有两名士卒搀扶着,才没有摔在地面之上。
张轩心中暗道:“我这位大兄,心中还是过不了这个心结啊。”
张轩对着井下说道:“梁大人可敢上来一叙?”
“有何不敢?”
张轩命小丫摆上一桌,不过一会儿,梁以樟就上来。
张轩眼睛一亮,心中暗道:“好一个汉子。”
梁以樟进士出身,文武双全,此刻自期必死,坦然无畏,反而更有一分洒脱。再加上原本就相貌堂堂,经过生死之间的磨炼,更加气质逼人。让张轩暗暗佩服。
有些人嘴里说的不怕,但是事到临头,自然会胆怯。
而梁以樟身上,看不一点点不自然,反而让张轩感觉,梁以樟才是主人,自己是客人。
井中三十余人全部上来了,张轩安排他们下去休息,张轩,张质,梁以樟大厅之中喝酒。
梁以樟泰然自若,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张质心思重重,三杯酒下肚,猛地说道:“梁兄,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我又怎怎么办啊?河南大灾,朝廷不思赈济,反而催科照旧,甚至还有加派,乡中以食人为寻常事,我不得不想办法,为我张家着想啊?”
“如果张家由我而绝,我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但是我一辈子读书,就是忠孝两字,而今不能两全,梁兄,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张质一边一说一边老泪纵横,涕泗横流。不能自已。
张轩心中微微有些歉疚,其实是他将张质陷入这个困境之中。
有时候,活着不比死容易。
梁以樟微微一笑,说道:“我向来不与不忠不孝之辈说话。”
张质重重的将手中的酒杯砸在地面之上,说道:“不忠不孝?如果不是京师那一位,天下何至于这个样子,我张家从崇祯十三年开始,到如今已经饿死了好几口人了?我张家还是乡绅人家,百姓如何堪言?百姓蜂起,不过是为诛一独-夫而已。又有何错。”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松山余波
第一百二十九章松山余波
梁以樟冷笑道:“此话旁人说得,唯独你说不得,君父何亏待于你,上不能直言进谏,下不能安抚百姓,而今对我说什么独-夫?天下沦落到如此摸样,你敢说,独你无罪?”
张质脸色苍白,重重的靠在椅背之上,说不出话来。
梁以樟伸手抽出手帕,轻轻擦了一下嘴角,说道:“酒足饭饱,将军可以下刀了。”
张轩说道:“梁大人,当真不愿意投奔我义军?”
梁以樟微微闭上眼睛,一副根本不屑于张轩多说话的样子。
张轩心中一叹,说道:“来人。”
周辅臣走进来说道:“大人?”
张轩说道:“你带人将梁大人送出城去,不要让别人发现。”
梁以樟眼睛猛地睁开眼睛,带着几分诧异看着张轩。
张轩说道:“我不懂怎么劝降人,但我知道,天下大势有必亡之像。先生不妨与我打一个赌,如果先生再落入我手,就请为我效力如何?”
梁以樟冷笑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如果落到我手中,我定然会将你明正典刑。”
张轩哈哈大笑,自从破汪乔年一战之后,张轩不负当初刚刚来到这个时代战战兢兢之感,反而从内心之中暗暗生出一丝舍我其谁的自信,说道:“那就是看先生的本事了。”
“如此,就告辞了。”梁以樟说道。
张轩一伸手说道:“请。”
梁以樟可不与张轩客气。说走就走。
张质见梁以樟走了,说道:“我没有想到,你真得放他走?”
张轩说道:“怎么将他抓回来杀了,为大兄出气。”
张质轻轻一笑,说道:“刚刚恨不得手刃此獠,只是毕竟同年一场,下不去手,只是你这样放了他,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张轩笑道:“能出什么问题?”
即便罗汝才知道了,也不过一笑而已,纵然李自成知道了,他也不能越过罗汝才来处置张轩。
“其实我这一届进士之中,也只有梁兄文武双全,当初我们都议论,让他历练十来年,将来成就未必下卢公。只是我这同年似乎走不到这一天了,不过,他如果肯辅佐你,比我可有用多了。”张质说道。
“你我兄弟。”张轩说道:“梁以樟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外人而已。”
张质心中一暖,似乎他们真是族兄弟一般。
“姑爷,姑爷。”忽然有
人叫道。
张轩心中一愣,他立即明白来人是谁?称呼他姑爷的人并不多,最多的是罗汝才,与罗玉娇身边的人。他也听出来来人是谁?
“是杨山。”张轩心中忽然打了一个突,心中暗道:“我放了梁以樟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到了岳父耳朵里面?”
张轩一边想,一边迎了出去,却见杨山带这几分喜色,说道:“姑爷,大帅让你赶紧去议事?”
“有什么事情发生吗?”张轩说道:“刚刚不是议过了吗?”
杨山说道:“北边传来消息,闯王听了十分高兴,要全军上下都过去,姑爷快去便是了。”
“北边传来消息,而且是好消息。”张轩心中默默思索,暗道:“什么好消息?难不成崇祯又弄出什么昏招。”张轩一时间也想不明白,随即又回到府衙之中。
只见众将议论纷纷,一时间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好消息,不过,张轩见李自成与罗汝才的脸色,就知道一定是一个很大的好消息?
到底什么?
张轩拨动自己的记忆,想想崇祯十五年有什么大事,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记不起清楚这一件事情是不是崇祯十五年发生的了。莫非就是此事吗?
不多时,张轩就来到府衙之中坐定。等了一会儿,李自成与罗汝才联袂而来,都是面带喜色。
所有人坐定。李自成咳嗽两声,说道:“牛先生,这个好消息,你来宣布吧。”
“是。”牛金星说道:“据探子说,就在上个月,官军与鞑子大战胜负已经分出来,洪承畴战死,十几万大军,或降或逃,几无遗类。”
“洪老贼,也有今天。”
“好。这真是好消息。”
这消息一说出来,很多义军将领都欢呼雀跃。对他们来说,洪承畴之死,简直是大快人心,他们怎么能忘记有多少同伴都死在洪承畴的刀下,洪承畴一路高升,全部是以义军将士的性命填进去的。
只有张轩微微皱眉?
洪承畴死了?
我知道不知道?
张轩对明清历史虽然不大了解,但是对洪承畴这个有名的大汉奸,还是比较了解的。洪老儿,岁数长的那,怎么会死在松山,如果死在松山还好,就没有后世那么多骂名了。
难道历史改变了?
不。
张轩自忖他这个蝴蝶,还没有影响到历史大势,至少影响不了远在辽东的战局。忽然有另一种可能性。张轩心中暗道:“我记得崇祯曾经为洪承畴设祭,显然朝廷有一段时间,
也没有弄清楚洪承畴的生死,至于义军的情报能力,还远远到不了辽东。很可能,是从官军那边得到的消息。”
这对义军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即便洪承畴没死。也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跟着洪承畴出关的军队,都是大明仅存的忠心的,能打的军队。这些军队损失在这里,整个九边可以说形同虚设。京师之地,再也没有重兵镇守了。甚至可以说,决定了李自成崇祯十七年北伐之时,几乎没有抵挡,一路打到北京城下。
看李自成的样子,就知道有多高兴。
老相识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也死在皇太极驾前。
但是张轩却高兴不起来。
张轩虽然逢人都说,明有必败之势,但是实际上此刻,张轩才感受到明亡将至。
朝廷最重要的重兵集团,辽东集团惨遭重创。朝廷的北方防线,不说要抽调兵力南下平乱,恐怕还要抽调平乱人马,去守卫京师了。
他意思到,以朝廷作为对手的日子,维持不了多久了。另一个敌人正在磨砺爪牙,迟早一战。
“闯王。”李信说道:“既然朝廷受此重创,正是我等建功之时,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在归德久留,应该尽快北上,攻开封。”
“对。”刘宗敏说道:“朝廷不行了,夺下开封城,闯王做皇帝。”
“对,对,对。”闯营将领群情激奋,但是曹营,与小袁营所部,却冷静的多了。
李自成眼睛一扫就将局面看在眼里,心中暗道:“看来不清理干净内部,我将来称帝之事,会有很多波折啊。”
“好。”李自成手一摆,将所有话语压下去,说道:“归德修整三日。三日之后,北上开封。”
李自成一声令下,义军在归德的动作陡然被压缩。
按李自成的意思,虽然大军北上开封,但是不仅仅将攻开封,也要将黄河以南的这些几个县城一并清扫干净,上一次大军是从西向东进攻开封,开封以西的县城,全部在义军的掌管之中。
当然了有些县已经荒废了,有些县还有一些人,拿着义军的名号,不过官来降官,闯来降闯,一套班子,两面牌子而已。
故而李自成要青扫这些县城。
大军分兵,李自成自提大军,大军由宁陵北上,直扑开封城,而分兵数路清扫各地县城,最后在开封城下汇合。
行止议定,就等准备停当,就要拔营起兵。李自成将所有人派出去之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让袁时中留下来。他有事要与袁时中说。
第一百三十章 将变
第一百三十章将变
昨夜,李自成将李信的话给听进去了。回去之后,与高氏商量一二。
高氏跟着李自成这么多年,虽然是女流之辈,心思也机敏的很,说道:“你的意思是?”
李自成有一点疲惫的揉揉自己的瞎眼,说道:“你身边不是有几个侍女,认一个当义女,嫁给袁时中。好给袁时中一个甜枣。”
“这样会不会不好?”高氏说道:“临时收一个义军,有一些太----”
“太什么?”李自成冷笑道:“就是无盐东施,只要挂上我李自成女儿的名头,也配得上袁时中。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你只需调一个相貌好一点就成了。”
“好。”高氏说道。
而今天李自成要与袁时中所说的事情就是这一件事情。李自成当面与袁时中提起来,袁时中自然不敢拒绝。他在闯营之中稍稍打听了一下新娘子是何等人。脸立即黑了,不过在闯营之人面前,丝毫不露,只是一回到营中,就再也忍受不住了。
“大哥。”王显祖见袁时中脸色不大好,小声问道:“这一次李自成找你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袁时中只是沉默不说话。
王显祖知道袁时中此刻已经是怒极。他了解袁时中,袁时中此刻不说话,就是因为强制压制满心怒火。这个时候,王显祖虽然自觉与袁时中亲近,但也并不敢乱说话。
好一阵子,袁时中才算是控制住情绪,伸手将桌子上的茶杯拿起,掀起顶盖,轻轻的抿了一口,只是这茶水早已凉透了。袁时中一时间怒气勃发,重重的将茶碗砸在地面之上。
“啪。”的一声脆响,整个茶碗四分五裂了。
“欺人太甚。”袁时中从牙缝之中崩出几个字来。
“大哥。”王显祖说道:“李自成怎么了?”
袁时中嘴角勾出一丝冷笑,说道:“他李自成对我可是厚爱有加啊,将自己老婆身边的贴身丫鬟,送给我当老婆。”随即袁时中眼睛之中爆出一丝冷意,说道:“他李自成将我袁某人当成家丁仆役吗?”
主家将身边的丫鬟配给家生子,这是常有的人。袁时中读书人出身,虽然读书不成,但是这样大户人家的勾当,他看多了。
这就是人感觉上的错位。
李自成觉得自己必然登基为帝,皇帝女儿不管是真的假的,嫁给你都下嫁。
而在袁时中想来,你李自成老婆身边的侍女,且不说和自己一条心不一条心。一个义女的身份,袁时中捏着鼻子也就认了,毕竟形势比人强。但是这个义女是什么人?是高氏的贴身丫鬟,袁时中就无法接受,他能强忍着给你李自成当半子,但是绝不想与你李自成当同靴兄弟,妻子的贴身丫鬟,不都是主家的床上人吗?
李自成拿他袁时中当什么?龟公吗?每一想到这一点,袁时中就怒火中烧,不能自已,他虽然也能想到,李自成决计不会做的这么过分。但是人言可畏。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总觉得闯营之人,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
袁时中将这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王显祖。
王显祖也是大怒,恨不得提刀杀了李自成,咬着牙说道:“大哥准备怎么办?”
袁时中冷笑道:“闯王,好大的声势,老子不伺候了。”
随即袁时中如此这般的安排下去。
且不提袁时中这北边的准备,大军行动准备,很多事情都是瞒不过人的,只是如今义军大队要北上开封。归德城附近的义军都在做这样的准备,所以袁时中的准备,很容易被当做是北上的准备。
不过,张轩事先有张质的提醒,特地派人盯住袁时中一举一动。
所以张轩从这些蛛丝马迹之中,发现袁时中本部万人,与小袁营外围附庸之中的准备有一些差别,判断出袁时中固然有离去之意。而且是甩开外围的附庸,带着嫡系人马离开。
“大兄,我要不要将这一件事情,告诉闯王?”张轩沉吟道。
张质很明白,张轩绝对没有将这一件事情告诉李自成的意思。他的言下之意,其实要不要告诉罗汝才。或许张轩自己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张质却能品出来张轩其实已经与罗汝才有离心了。
不过,张质不仅仅不会挑明,反而会推波助澜,毕竟在张质想来,在曹营之中终究不是正道。
什么是正道?回归朝廷才是正道。
即便是要割据一方,也最好也要挂上朝廷的名头。这才是正道。
张质微微一笑说道:“要怎么做,要看这一件事情,怎么做对我们有利?袁时中离开对义军有利吗?”
张轩沉吟一会儿,遥遥头说道:“袁时中乃是河南大寇,他这一走,恐怕今后河南地面上大杆子们,不会轻易相信义军,闯王终究是陕西人。”
张质说道:“正是。今日袁时中一走,闯王要安堵河南就要花费百倍功夫,河南地面民不聊生,只是城头换一面旗帜,就行了吗?就红旗换成黑旗,天下就太平了?”
明朝的旗帜都是红色的,而闯王的旗帜有一段事情用过黑旗。
“大错特错。”张质冷哼道:“河南地面已成死局,除非闯王能招揽河南地面的杆子,强人,攻略他处就食,否则谁来管河南,都是一个乱字,这些人为了一口饭吃,能造大明的反,难道就就不会为了一口饭吃,造闯王的反?”
“而袁时中一旦与闯王决裂。那么闯王想在收拾河南人心,可就不好办了。”
张轩点点头。
朝廷讲的民心,与张质在这里讲的人心,不是一回事。
朝廷的民心,从来不会将市井小民放在心上,所讲的民心,大抵是士绅之心。
但是义军现在所说的民心,也不是平民百姓之心,而是那些手中有武力之人的心。
这些人,有得是黑的,就好像是袁时中这些人,早已起兵造反,在朝廷里面已经挂了号的。还有一些是当地世家大主,地方豪强。
自然界厌恶真空,权力也同样厌恶真空,河南局势,可大明朝廷退出各个领域。自然由其他势力来添补。
这些势力未必对大明朝廷忠心耿耿。但同样不会对义军俯首帖耳。
义军数十万大军,看上去去声势浩大,但是想要控制河南千里平原,却是不容易。
义军看上去控制数十府县,但是实际上却是无根浮萍。义军强势还好,一旦处于弱势,必然生变。
袁时中之所以重要,袁时中本身的实力也是原因之一,还有不知道多少人眼睛看着闯王如何待袁时中,再决定行止。
一旦义军与袁时中分道扬镳,将来不知道要在河南埋下多少隐患。
就在张轩本人来说,不管义军之中,闯王与曹操之间,到底有多少矛盾,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张轩本身就是依附在义军这颗大树之上的。
坐观袁时中与义军决裂,对张轩来说,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那么这一件事情,要告诉闯王吗?”张轩沉吟着问道。
“绝对不行。”张质说道:“这件事情告诉闯王,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李自成这一二年来,百战百胜,攻无不克,战无不下,脾气也大了起来,他要是知道,袁时中想要离开,他会是一个什么反应?”张质带这几分冷笑说道。
张轩细细一揣摩,说道:“大概会对袁时中下手吧。”
张质说道:“对袁时中下手,这个结果就好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袁时中之变
第一百三十一章袁时中之变
张轩摇摇头,这个结果怎么能算好啊?还不如袁时中不辞而别。袁时中一死,恐怕袁时中的余部都要投靠朝廷,这不仅仅不会增加义军的力量,反而会减少。
不做加法,做减法。
“大兄,就别卖关子了。”张轩说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张质微微一笑,说道:“却不知道罗汝才愿不愿认一个义子。”
张轩眼睛一缩道:“义子。”
从年龄上来说,袁时中不过三十岁上下,而罗汝才已经五十开外了,袁时中认罗汝才为义父,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很多事情,不单单凭借年龄来说话的,比如说李自成比罗汝才小上十三四岁,但是罗汝才还是称李自成为大哥。
张轩说道:“这样做,与李自成嫁袁时中女儿有什么区别?”
“有。”张质说道:“同样的事情,看谁去说,就有区别。袁时中此人我能让他答应下来。只是罗汝才那边,你能不能确定下来?”
张轩迟疑道:“这个我不确定。”
他的确不确定。
他在嵩山与罗汝才第一次深入交谈,也就是张轩成为罗汝才女婿之前,那时候张轩觉得罗汝才不下于李自成,但是现在犹犹豫豫的,左右摇摆,根本没有当初的果断了。
张轩有几分拿不准罗汝才的心思,劝说罗汝才之事,不敢大包大揽。
“那好就再缓上一步。”张质说道:“让罗少帅与袁时中做个结义兄弟如何?”
张轩眼睛一亮,说道:“这个好办。我这就去办。”
袁时中与罗玉龙成为结义兄弟,那么罗汝才自然是袁时中的长辈,袁时中见了罗汝才也该叫一声叔父。
这样既能理清曹营与小袁营之间的上下之别,又不会伤袁时中的自尊。
“这个不急。”张质说道。
张轩说道:“如何不急,明日就要启程了,一旦出了归德城,恐怕袁时中会立即行事。”
张质有些奇怪的看向张轩,说道:“你就没有想过给自己捞些好处吗?现在解决了,对曹操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对义军来说,也不是最差的结果,但是你有什么好处?事情不爆发出来,又怎能显示出你的能力。”
张轩很想说,他不需要这分功劳。
但是话到嘴边,就停下来了。
他真的不需要这一分功劳吗?
如果他甘心在罗汝才的麾下,
当一员将领,当一个谋士,当一个女婿,这些的确不需要,他只需在乎他在罗汝才心中的感觉便是了。但是他甘心吗?
他不甘心。
倒不是说他,有太大的野心,而是他知道李自成的失败,跟着李自成走,几乎死路一条。他不想办法自立,根本活不过崇祯年间。而崇祯年间,只能选两三年了。
一切为了活下去。
他需要功劳,需要名声。
如同李自成与张献忠等人,声威赫赫,不管被打败多少次,都会有人投奔,能迅速东山再起,这就是名声的力量。张轩想要自立,不敢说要有罗汝才几十年积累下的声望。至少让天下人听了他张轩的名字,都知道他是何等样人?而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好。”张轩说道:“我听大兄的。”
张质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得意,似乎不觉得跟着张轩有什么不好的。
既然窥见动静的张轩袖手旁观,该发生的事情,就发生了。
等大军北上,沿着西北方向的官道,进入宁陵城下的时候,李自成得到消息,与大军分道而行的袁时中,根本没有向开封方向,而是南下了。
“什么?”李自成带着几分怒发冲冠,说道:“竖子敢耳。”
“闯王。”李过也是大怒,说道:“末将请命,率本部人马,追击小袁营,定然将袁时中人头拿下来。”
李自成正要答应下来,却听张轩说道:“大将军息怒。事情当从长计议。”
李自成一看张轩说话了,下意思看了一眼罗汝才,问道:“张将军有何话说?”
张轩说道:“小袁营既然已经走了,如今追上去又能如何,且如李过将军所言,李过带本部人马,击溃小袁营,与天下大事有何补?”
李自成说道:“我杀袁时中,是他不识抬举,与天下大事有何相干?”
张轩说道:“大将军要伸大志于天下,正是延揽英雄,款待豪杰之时,岂能因为袁时中不告而别,就擅自动兵。岂不是失望于天下豪杰?”
李信心中暗道:“这张轩这话却是不错。”
其实李信一听袁时中不告而别,心中就乱了。袁时中这么一走,将李信收复袁时中,接着收复河南人心的计划打乱了。一时间失了计较,才被张轩抢先,当然他不出言的另一个原因,也很简单。
袁时中长期在豫东徘徊不定,对这里的地势最为了解不过,他既然下定决心要走,恐怕单单是
李过也追之不上。不妨让李自成出了这一口气,等李过空手而回的时候,再进言不迟。
此刻听张轩此言,有一种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李自成此刻也冷静下来,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张轩说道:“追当然是要追的。但无需多派人手,属下愿意带百骑南下追小袁营。将大将军亲善之意,带给袁将军,如果袁将军愿意回来,自然再好不过,如果袁将军不愿意回来,属下以为,当封袁将军为归德节度使。总领归德一地所有军政。”
义军在归德有什么?
几乎什么也没有。
归德城之中的积蓄已经被义军一扫而空,几乎空空如也。只有千余老弱之卒留守归德,只需官军千余人来攻,大抵就是崩溃的下场。
而袁时中长期在归德一带活动,在这一带名望很高,将这个官衔给了袁时中,袁时中立即能名副其实。将来义军别处征伐之时,也可以依靠袁时中来挡刘泽清,凤阳兵,等东边官军。
“张将军所言极是。”李信心中叫好,忍不住出列为张轩说话道:“如此也可招揽河南各地豪杰,各封官职,令其镇守,这本就是我义军之前的政策。”
李自成却犹豫了。
之前李信的做法,不过是将那些不要的县城,给了本地的杆子,这些杆子,少不过几百人,多不过两三千人,不过饥民求食而已,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如果有不服的,李自成能够反手镇压下去。
但是袁时中却不一样,袁时中再怎么说也是一方大佬,全盛的时候有十万之众,即便是现在,大抵也有过万能战之兵。万余战兵,再加上归德故地,将来袁时中恐怕是一个割据一方的军阀了。
不过,李自成随即想到,李信之前所说的话,首要大敌是官军,这些本地土寇,那么是不听自己的命令,只需他们不听朝廷之命,就是好事,袁时中屡有招安之念。而今又与自己决裂,恐怕他一怒之下,投奔官军,那就给官军平添一股生力军。
李自成毕竟是李自成。一冷静下来,不去纠结之前袁时中的冒犯,说道:“好,张将军智勇双全,此去定当能劝袁将军回转。我祝你一路顺风。”
张轩说道:“末将遵命。”他抬起头与罗汝才对视一眼,罗汝才的眼神之中,微微有一丝笑意,然后躬身抱拳,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开了大队人马。
张轩与罗汝才两人之间的眼神互动,逃不过李自成的眼睛。李自成心中顿时一紧,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张轩百骑追时中
第一百三十二章张轩百骑追时中
张轩是在袁时中事发之后,才紧急去见罗汝才的,罗汝才现在还记得张轩对他说的话。
“爹,如今闯王势大,但还不能完全压制住曹营,但是再来两三个大胜,事情就不好说了,故而,我们要早做准备。归德居江淮之上游,而袁时中常在此地,并且与凤阳军,刘泽清部,多有交锋,孩儿以为,当拉拢袁时中,待闯王攻下开封,双方分道扬镳,我们从归德攻凤阳,下淮安,攻扬州,渡江攻南京,据江南之形势,好生经营,进可进取天下,退可守江南之半壁。”
“现在时间正好。”
“关外松山之役,九边为之一空,东虏必将南下,故而河北山东之兵,不敢南下,八大王留恋湖广之间,则东南之兵,必据南京之上游,当八大王之兵。而闯王以据河南,欲广其势,必四面攻伐,然其终并不会弃河南基业,而远赴江南。”
“故而此时南下,只需克凤阳镇,破漕运总督,江南之地,只手可下。但凤阳镇,乃是朱明祖坟之所在,不是好相与的,再加上千里征战,我曹营的人马,难免有一些不足。故而拉拢小袁营为助力。有小袁营盟友,将来与闯王决裂的时候,也可以让闯王不敢轻举妄动。”
曹营骑兵出众,而今不过两万骑上下,是曹营的心尖子,罗汝才亲自掌管,至于曹营的步卒,加上张轩所部,也不过三万上下,其中也有良莠不齐,有得如同张轩所部,能战敢战,有的还不如袁时中所部。
故而袁时中手中的战兵,已经他在归德之间的声望,对曹营来说,都是极大的补充。
罗汝才当时听得也心中激动。
可以说对长江以北大多数地方,对罗汝才来说,都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罗汝才当初都闯荡过。江南之富,天下闻名。
罗汝才心中暗道:“玉龙不成器,将这番事业传给张轩也不错。”
罗汝才内心深处,还有一丝不甘心。张轩给他铺开的大好蓝图,才让他下定决心拉拢袁时中。甚至不问张轩会为袁时中许下什么承诺。
只是右腹时不时的隐痛,让罗汝才明白。
天下英雄豪杰,都逃不过岁月这把杀猪刀。
遇此变故,北上的大军也就地扎营,停了下来。
“曹操,搞什么花样?”李自成当即问道。
牛金星说道:“看曹操的样子,他似乎早就知道袁时中的事情,就等袁时中与我闯营决裂,然后再拉拢到自己身边来。”
李自成冷哼一声,
说道:“是我小看曹操,即便病虎,也是老虎。这一次失利,我李某人认了。现在该怎么办?让袁时中与曹营走到一起吗?”
李信说道:“如今局面,也只能两项其害,取其轻了。”李信心中不是没有怨言的。
李自成觉得自己的女儿,那么是自己名义上的女儿,就尊贵无比,却不知道这一件事情,被袁时中当做了侮辱。而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大军开拔,千头万绪,李信也是在事情爆发出来,才知道李自成是如此拉拢袁时中的。
但是事已如此,他还能说什么,只能尽量弥补了。
李信说道:“事已如此,击败派人击败小袁营,也于事无补。张轩的办法不错,怀之以柔,给他一个空头衔便是了,将来闯王定鼎天下之后,再收拾袁时中不迟。想来,袁时中决计不会再回来了。”
李信这话,让所有人心中暗自点头。
好马不吃回头草,袁时中此举已经重重得罪了李自成。他再回来,不怕李自成想办法取他的性命,大抵会派人卑词厚礼,做个表面功夫而已。如此即便是曹营与小袁营关系密切,也没有什么用处。
毕竟缓不应急。
李自成心中暗暗念叨“袁时中。”这三个字,将这三个字压进心底。
夏邑县城之上,
一个胖乎乎的县令站在城头之上,看着滚滚烟尘,绕过了城池,向东南而去、
这位胖乎乎的县令松了一口气,随即带着几分傲气说道:“这袁贼,不敢冒犯我城池。”
“县令英明。”一行人纷纷称颂县令。
这位何县令是举人出身,找门路授实官,却不想河南地面之上,乱成这个样子。他在夏邑县之中战战兢兢的。今天更是如此,听说归德府城被流寇攻破了。而大队贼人,打着小袁营的名头向南而来。
何县令吓得不成样子。
还好是虚惊一场。
不过,虚惊一场之后,何县令又恢复了之前四平八稳到底样子。
“咳咳。”他咳嗽两声,说道:“既然是一场虚惊,就安排下去,一切照旧。”
“县尊大人,这城门照开吗?”一个衙役问道。
何县令倒想将所有城门都关得紧紧的,但他也知道,这是万万不能的。
古代的县城从来是消耗型城市,尤其是现在,大荒之年。无数百姓都指望在城外荒野之中,寻些吃的,哪怕只是树皮草根一类。
故而紧逼四门,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闹事。
何县令也担心这贼人,去而复返。说道:“只开一扇城门。”
“是。”衙役答应下来。
何县令优哉游哉的回到县衙之中,还没有坐稳,就有仆人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何县令大怒道。
“老爷,有贼---”仆人脸色青红,连气都没有平下来,连忙说道。
“有贼,让衙役去捉贼,咋唬什么啊?”何县令挺了一下自己的大肚子说道。
“是大贼----”仆人说道。
“大贼,有本老爷大吗?”何县令冷哼道。
“砰。”的一声,县衙大门被生生的踹开,罗岱冲了进来,拎着一柄带血的长刀,几乎上前,一把抓住何县令的衣襟,说道:“你就是县令吗?”
何县令一见这架势,顿时浑身上下发软。
张轩一行人百余骑,张轩为首,没有带别的人,只带上了罗岱,周辅臣,张质,以及其他精选的士卒。
百余骑飞马向南,速度总是比小袁营的速度快上不少,这不,小袁营刚刚过夏邑,而张轩等人后脚就到。罗岱窥见这小县城,居然没有关门,二话不说,踹门而入。
这百余骑兵虽然少,却是张轩部下优中选优,不必曹营精骑差多少。
夏邑小县凭借城墙,还能坚守一二,但是被百骑踹进县城之中,一时间慌了神,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县令就已经被拿下来。
“好沉。”罗岱双臂不敢说有千斤之力,但是提溜个百余斤的东西,也跟玩一样,只是这位何县令却是太重了,罗岱居然提不起来,只好放开衣襟,脚踹在何县令肚子之上。却好像是踹在一摊水上一样,隐隐约约还有反弹之力。
“说,”罗岱将长刀放在县令脖子之上,问道:“小袁营,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南,东南,别杀我,别杀我。”何县令浑身瑟瑟发抖的说道。
罗岱冷笑一声道:“外面天天有人饿死,而你这一身肉,有四五百斤吧。”顺手刀锋一撇,一道血流直冲到房梁之上。
罗岱收拾停当,出了县衙,却见张轩等人都没有下马。
张轩此刻正在看着夏邑县街景。
县衙附近,应该是一座县城之中,最繁华的地方了。
但是此刻,犹如一座死城一样,一阵东风吃过,只有过眼的风沙,剩下的什么都没有。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说袁时中
第一百三十三章说袁时中
这就是崇祯年间的河南。
很多宅子都已经荒废了,张轩透过大门都能看出院子里一片荒凉,有的干脆连门板都坏掉了。少数几个开门做生意的人,也在急匆匆的关上门板。大街之上,根本没有一个人,只有风声呜呜咽咽,好像是鬼哭之声。
草比人多,风沙比人多,死人比活人多。
张轩唯有长叹。
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乱世之中活着。
“将军,已经问明白了。”罗岱说道:“小袁营,往东南方向而去了。”
“好。”张轩说道:“我们快去追吧。”
“是。”罗岱翻身上马,一行百余骑出了夏邑,向东南方向而去了。
他们突然而来,突然而去,只有几个衙役,一个县令死在罗岱手中,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正如张轩来到这个时代一样。
离开夏邑县不远,张轩等人就撞见了小袁营的人,被人引进小袁营之中。
张轩目光扫过小袁营上下,一个词从张轩的心头冒出来---乌合之众。
的确,比起闯营步卒的纪律严明,比起曹营骑兵的冲阵无双,小袁营仅仅是一群乌合之众。
双方的底子都不一样,李自成与罗汝才的班底,都是摔打了十几年的老底子,不知道多少次从官军的围剿之中,险死还生。而且当初起事的时候,就有边军溃卒加入。本来军事素养就不错,再加上这么残酷的磨炼,称得上百炼成钢。而袁时中不过区区一不第秀才而已。身边又都是饥民出身,或许有些逃兵,但是仅仅是逃兵而已。如何能建立起一套完整的军事体系。
不要觉得,古代兵制的很简单。大学军训那一套很简单,虽然古代战争与现代战争不同,如果非要按照后世军训那一套,定然会吃大苦头。但是通过军训,你至少有一个思路,军队该怎么训练。有一个底板可以修改,模仿。
而袁时中从不懂打仗,打到现在,也算是有些本事了。
但是这一点点的本事,在征战天下之中,远远不够。
张轩忽然想到一个袁时中不可能拒绝的诱惑。
王显祖出来,看着张轩冷哼一声,说道:“请。”
王显祖将张轩引入大帐之中,却见袁时中起身来迎,道:“张兄弟,袁某不告而别,心中正觉得对不住兄弟,正好兄弟来了,虽然军中简陋,但还是有些好酒,你我痛饮一番,彼此别过,是兄弟,就别说别的。”
随即袁时中端起一碗酒,递给张轩,说道:“我先干为敬。”
张轩刚刚接过酒碗,袁时中就一饮而尽。
张轩看手中的酒,是白酒。轻轻一嗅,这度数还不低,如果张轩刚刚来这个时代,根本承受不住,但是这一年来,义军将领大抵都好酒,张轩也不能滴酒不沾,酒量大有长进,但是即便再怎么长进,这一大碗酒下度,未必承受的住。
张轩立即明白袁时中的意思。
袁时中定然能猜得到张轩的来意,却不想说这个,只想将张轩灌醉了事。
只是事到如今,张轩不喝也不行。
“好。”张轩接过酒碗,也学着袁时中一饮而尽,只觉得喉头如同火烧一样,顿时酒意上头,有几分醉醺醺的意味,只是张轩还保存着几分清醒,说道:“好,兄弟我也不说别的了。”张轩随即长叹一声,说道:“在这乱世之中,性命犹如浮萍,今日掌数万之军,明日身死人手,谁能保全项上人头吗?你,我,闯王,还是宫里那个皇上。”
“想我张家,也是耕读传家,如今不得不从贼,我大兄进士出身,为家族计,也不得不曲身于贼营之中。”
张轩高声大喊道:“呜呼---?大好头颅,谁人取之,大好头颅,谁人取之,大好头颅,谁人取之。”
张轩先是高声大喊,但是酒意上涌,一时间也迷糊了,下面一声小过一声了。
袁时中也愣住了。
袁时中心中暗道:“早就听说,这张轩的酒量很浅,却不想浅到这个地步。”
“我家四弟失礼了,我这就将四弟带下去安置,我会为四弟,说明将军推却之意。”张质却看得分明,因为张轩醉倒之前,向张质使了一个眼色。张质心领神会。
袁时中抗拒之意非常强烈,这个时候,说什么,袁时中未必听得下去,只要先让袁时中放下抗拒之意。
该怎么做?
张轩决定装醉。
他这一醉,张质再上前解释。想来袁时中必然留下张质长谈。
为什么?
因为张质是进士。
进士这文凭可了不得,是比清华北大更强的牌面,袁时中这种向往功名,却连一个秀才都没有到手的人来说,一个活着的进士,不留下来谈两句,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且有些话,从张轩口中说出来,和从一个进士口中说出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可信度也完全不同。
袁时中立即派两名侍女将张轩安置下去,
张质起身要告辞,袁时中立即挽留,说道:“先生,可否留下来一叙?”
张质说道:“有何不可。”
两人宾主坐定,袁时中说道:“先生身为进士,为何---?”
张质说道:“你是说我身负陛下厚恩,为何投贼?”张质脸上带着几分羞愧,掩面低泣道:“不过,为了全家族而已。四弟本我临颍张氏旁支,常年再外,原本家世还算殷实。为官家所逼,不得已想入蜀投奔外家,却不想为曹营所掳,几次险死,为罗公女公子所看重,结为夫妻。遂追随罗公征战。临颍为四弟所陷,我本想一死以谢陛下。只是四弟求我,我死容易,但是我张家该怎么办?中原离乱之地,我张家留在临颍,恐怕举族无遗类矣。而他身在贼营,犹如在虎穴狼窝,不知道何时,为官军所杀,为贼人所并,请我为他指引一条生路。”
“我只好勉力为之。”张质长叹一声。
“却不知,先生可否也为袁某指点迷津。”袁时中听这一段话,听得感同身受。忍不住行礼说道。袁时中小时候,家道还算殷实,要不然也不会让袁时中读书识字。及长,这世道这乱了,他不愿意骑兵,被这世道逼得不得不起兵,只是他虽然掌控过万雄兵,但是每夜睡觉之时,未免没有惶惶之意。
在他心中做贼之时,是长久不了的。但是不做贼,又该怎么样活下来啊?
这个问题,袁时中无法回答自己。
张质连忙将袁时中扶起来说道:“袁将军客气了,在乱世之中,哪里有什么生路所在,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袁时中不相信,或者他硬要给张质给一个答案,毕竟袁时中不觉得自己还能遇见一个如张质这样肯与他说话的进士了,这答案对于不对,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参考。
张质推辞不过,说道:“我所言之事,一家之言。将军姑且听之。”
袁时中郑重其事,说道:“先生请讲。”
张质张张嘴,最后说道:“朝廷完了。”
“此言何讲?”袁时中大吃一惊,他心中隐隐约约有感觉,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问道。
张质说道:“松山一败,将九边精锐葬送,大明北方边防为之一空。非有数年修养,不足以恢复。但是现在有修养的时间吗?北京不亡于虏,即亡于贼,依然是定局。”
袁时中怅然若失说道:“当真如此?”袁时中起兵,不过是为了混一口饭吃,从来没有想过灭亡大明,当这一件事情,真正的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心中反而像是少什么东西一样。
第一百三十四章 说袁时中二
第一百三十四章说袁时中二
一灯如豆,照耀两人的脸庞。
张质说道:“自从成祖以来,大明兵力独重九边,而为了平贼,屡屡从九边抽调兵力,九边兵力已尽枯竭。而万历以来,军事败坏,还有几支能打的精锐,但是咱们这位皇爷,心太急,赏太轻,罚太重。有能力的大臣,不是被逼迫浪战,死于贼,要么就是不合皇爷的意思,而死于狱。剩下的不过是庸臣而已。将军也是起于民间,民间土崩之势,难道可以缓解吗?”
袁时中摇头道:“不可缓解,河南地面已经不可为了。”
如果但凡有一点点可能,袁时中怎么会起兵造反。
如今听了朝廷不可振作,袁时中不但没有高兴,反而觉得很紧张,他本来是走杀人放过受招安的路子,但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朝廷都没有了,又要受谁招安啊?
从后世看大明之亡,就很明显的趋势,但是当世人往往看不清楚,大抵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北方士大夫真正确定大明将亡,也是孙传庭柿园之败后的事情了。
袁时中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惶恐说道:“那么我该怎么办?还请先生教我?”说话之间,深深的拜了下去。
张质连忙起身将袁时中搀扶下来,说道:“当今世道谁也说不明白,不过,朝廷失却北京之后,北方之地恐怕控制不住了,但是南方还有几分胜算,故而天下大势,就在东虏,义军,残明三者之间,至于谁能得胜,却不是我能洞见,不过,乱世之中,兵权最重,只要手握重兵,无论何方都会给一点面子的。故而我给四弟出的主意,就是抓兵权。”
袁时中心中暗自点头,说道:“先生之意,我明白了,只是先生看来,闯王有几分得天下之望。”
张质哈哈大笑道:“我区区凡夫俗子,岂能洞察真龙之所在,不过,闯王这义军之首,确实实打实的。”
袁时中顿时心中有一丝悔意。
李自成自以为将来必定能当皇帝,但是袁时中却不觉得,但是听张质这一分析,觉得这李自成莫非还真有几分成事之望吗?早知道如此,就不做的如此决绝到底了。
张质看出袁时中这一丝悔意,说道:“袁将军可是担心闯王将来得势,不利于将军?”
袁时中说道:“有几分。”
张质说道:“将军多虑了,闯王宽宏大量了,将军虽然不告而别,但是闯王不放在心上,如果闯王恼怒,现在来的就不是我家四弟,而是一只虎。”
“李过?”袁时中说道。李过的外号,就是一只虎,袁时中见识过李过部下的实力,心中凛然:“如果李过追过来,在未必能得了好。”
“而且,闯王还托我家将军送来这个。”李质从怀中一纸文书,上面盖着“奉天倡义文武大将军”的印信,话语不多,不过任命袁时中为归德节度使,归德一地大小事务,皆由袁时中决断。
袁时中接过文书,对这油灯细细一看,先是一喜,随即暗淡下来。
他袁时中不是傻瓜,他岂能不明白,这是闯王的安抚之策。等闯王什么时候腾出手来,他袁时中的下场,可想而知。
但是他又贪恋这个名头,功名两字,迷住了多少英雄豪杰,而袁时中是彻彻底底的功名中人。他唯一可惜的是,这张纸上面,并不是北京那一位的御宝,而是所谓大将军印。
袁时中说道:“请先生转告大将军,归德节度使袁时中,定然为大将军镇守归德,请大将军安心攻打开发,时中保证东路无忧。”就袁时中本人来说,也不愿意与闯王闹得太僵。
张质说道:“等四弟醒过来,我会告诉四弟的。”
他心中暗道:“第一步达成,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大好办了。”
说服袁时中接纳的义军的官职,不过是第一层任务,事情做到这里,对李自成有所交代了,但是远远不是他张质所想要的。
张质既然有几分在张轩之间显示能力的意味,就不想半途而废,一定要将袁时中牢牢的绑定曹营一方才行。但是张质也明白,事缓则圆,如今已经劝说袁时中缓和与闯王的关系,已经不错了。
说得再多,可能引起袁时中的怀疑。
张质随即以天色已晚,告辞。
随即张质就来见张轩。
张轩的住处,就是距离中军不远的一座帐篷之中。
张质一进来,却见张轩正在酣睡。张质来到张轩身边,说道:“将军,将军。”
不要看张质在袁时中面前,左一个四郎,右一个四郎,其实他很明白,张轩与他临颍张家没有太大的干系。
张轩的眼皮一挑,猛地坐了起来,说道:“情况怎么样?”张轩的酒量并不是很好,但是再不好,经过一年的锻炼,也不至于一碗就被干倒,他不过是装着而已。
张质说道:“我已经说服了袁时中接归德节度使一职。不过劝袁时中跟我回去,却要费些思量。”
张轩眉头一挑,说道:“我发现一样东西,却是袁时中不可能拒绝的。”
张质说道:“什么东西?”
张轩没有说,反而卖了一个关子,说道:“明日便知道了。”
大帐之中,一灯如豆,照在一纸文书之上,文书上面归德节度使这个五个字,尤为显眼。
袁时中没有心思睡觉,在大帐之中来回踱步,他还没有消化张质所说的所有话。他越是推敲,越是绝对张质说的对。是煌煌大势,而他袁时中不过是煌煌大势之中的一只虫子而已。
“若能得张先生为辅,”袁时中心中暗道:“于天下大事之上,再无疑虑之处,只是可惜啊。”
袁时中可惜的是,张质与张轩的关系,他袁时中与张轩相比,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如何能将张质挖过来啊?
只是袁时中并不知道,张质这些结论,都是与张轩与曹宗瑜讨论而来,单单是张质自己还没有有观天下大势如指掌之间的本事。
“大哥,”王显祖挑门帘进来,说道:“正如大哥所料,张轩根本没有醉。”
袁时中说道:“这张轩必有目的,却不知道他的目的,仅仅是这一纸虚名而已。我倒是期待,明天张轩来跟我说些什么?”
在大局面上,袁时中看不清楚,可以说身在局中,谁敢说自己看清楚,将来一两年的大势?即便袁时中听张质说得横竖都有道理,也不过是信了一两分而已。但是在这样小事上,袁时中可以说机智过人。张轩区区伎俩想要瞒过袁时中,根本想都不要想。
第二天一早,张轩就立即来访。
因为张轩可不想离开自己部队太久,张轩在这个时代时间长,也惹上一个习惯,不在自己军中,总是提心吊胆。
“袁兄。”张轩说道:“昨日喝酒误事,今日我们谈一下正事。”
袁时中说道:“张兄弟请讲。”
张轩直接了当的说道:“闯王的意思,昨天家兄,已经转呈给袁兄,家兄告诉我,袁兄已经答应下来了,恭喜袁兄就任归德节度使。”
袁时中笑道:“不过是一纸虚名而已。”
张轩微微一笑,说道:“即便是一纸虚名,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张轩脸色一正,说道:“闯王的意思表达完了,该说说曹营的意思?”
袁时中大吃一惊,说道:“曹营的意思?”袁时中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变数,袁时中很敏感的嗅到一丝机会。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说袁时中三
第一百三十五章说袁时中三
在义军之中,张轩代表曹营给袁时中多次示好,但是在袁时中心中,却没有将曹营分割出义军之中,虽然罗汝才也是响当当的前辈,但是在外人看来,只是李自成的副手而已,天下人早就就将李曹视为一体。
故而这突然其来曹营的示意,却让袁时中暗地里吃了一惊。
“不错。”张轩见袁时中的表情,心中急切了几分。连义军之中一方头领,袁时中都对曹营有别于闯王的单独意见,表示很诧异。那么天下人到底会怎么想?曹营之中的人心如何?
这都是张轩不得不思量的事情。
“必须尽快与闯营分兵,否则曹营这面旗子,在义军眼中,已经是闯营麾下一部了。”张轩心中暗道:“不怕外人怎么看,就怕曹营新收的士卒也这样想。”
曹营的大扩张是与闯营大扩张是一起,也就是在李曹合营之后,在合营之前,曹营不过万余人马,而如今数万战兵,数倍于此的辅兵,这些人未必以为自己是曹营的人马,而是义军的人马。
袁时中说道:“那么罗公是什么意思?”
张轩说道:“闯营咄咄逼人之势,将军也见识过了,我家大帅,想请将军回去,与他并肩与闯营抗衡?”
袁时中说道:“我既然已经回来了,何必去趟这一趟浑水啊?”
张轩说道:“将军,你真出来这一趟浑水了吗?”他微微一顿,说道:“将军也知道,这一次大军北上,必拔开封。而开封坚城,定然旷日持久,如此来四方明军岂能不来?凤阳军等军必由归德攻开封,将军真能挡住吗?开封已经成为官军与义军的决战之地,此战决定中原归属,三五个月之内,天下形势明了,义军胜,则东可断运河,西可攻陕西,将大明拦腰斩断。官军若胜,则横扫中原之地,我等不得不狼狈西奔,隐逸于群山之中,这一滩浑水,将军真避得了吗?”
现在开封在两三月之间,就是风暴眼。那能说躲过去,就能躲过去。但是袁时中依旧嘴硬,说道:“河南地面我熟悉的很,找一地避过官军不难。”
张轩说道:“将军已经见恶于闯王,官军西来,又避而不战,请问闯王将如何看你。如果闯王获胜,大军以开封为基,他能容你留在归德,做这个归德节度使吗?到时候将军又何以自处?是不是想投靠官军?”
袁时中眼睛微微一眯,流漏出一丝杀机。
袁时中似乎表现的太好,让人忘记了他是一个从
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人,被一致推为一支义军的首领的人,岂是一个易与之辈。
不过,张轩生死之间走过几个来回,不敢说百炼成钢,但是这一点压力还是能承受的住的。
“难不成,你想让我去向李自成请罪。如果是这样,就免开尊口了。”袁时中说道:“我袁某人还丢不起这个人?”
张质心中一动,暗道:“袁时中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态度已经软化了。”他立即说道:“当然不是。我有一个解决办法,袁将军要不要听听?”
袁时中说道:“张将军请讲。”
张质说道:“将军终身大事,不可拖延,在下知道有一女,贤良淑德,是将军良配,却不知道将军意下如何?”
袁时中皱眉眉头,暗道:“你莫不是让我娶李自成身边一婢女吗?”
张质说道:“此女乃风筠先生之后。”
张轩皱起眉头,他一时间没有想起来这个风筠先生是谁?
“杨公虽因辽事而死,但毕竟是士大夫之家,也不辱没袁将军?”张质说道。
袁时中这才回想起来,带着几分激动说道:“可是杨京甫先生之后?”
张质说道:“正是。”
袁时中带着几分坐立不安,说道:“袁某一介贼寇,居然能娶杨公之后,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过闯王那边该怎么交代?”袁时中说道。
张质说道:“闯王只是说,就将义女下嫁给将军您,至于是那个义女,好像没有说吧。”
这种事情岂能说不清楚,但是现在张质硬要说不清楚,那就不清楚便是了。想来闯王对这一件事情,也会默认。
袁时中心中大喜,但是还有一些犹豫,他的犹豫很简单,现在说什么都行,但是到了闯营之中,怎么能让闯王遵守承诺啊?这位闯王可不是一好相与的人啊。
张质看出袁时中心思,说道:“我家大帅唯有一子,骁勇善战,我家大帅的意思,请袁将军与其结为兄弟。如此一来将军与我家大帅叔侄相称,一旦有事,我曹营必然保你。”
袁时中先是一恼怒,他哪里不明白,他与罗玉龙结为兄弟,岂不是面对罗汝才就要以父执之礼待之,一日之内,他似乎多出两个长辈,一个是岳父,一个叔父。
让袁时中很不舒服,他思来想后,迟迟不能决断。
张轩这个时候也从杨京甫是何须人也的思考之中,退出来了。
对一些人文掌故,张轩比起这个时代的人差上太多了,这个杨京甫到底是何人?索性不去多想,转移到现实之中,他说道:“刚刚所说的是曹营的意思,袁兄,愿不愿听一下我的意思?”
袁时中说道:“张兄弟的意思是什么?”
“有劳袁大哥不嫌弃,称我一句兄弟,我也给袁大哥说两句肺腑之言。”张轩似乎动了真感情,说道:“袁大哥在河南地面的声望,几近一呼而百应,不在闯营,曹营之下,但是为什么威名在闯曹之下,就是不能打仗。徒拥近十万之众,没有一战之力。”
袁时中脸色陡然变了。
他自己知道他自己的事情,说小袁营有十万之众,绝对是夸张,但是小袁营到底有多少人啊?抱歉袁时中自己都不大清楚。袁时中攻克那些没有正规把守的地方,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一遇见正规的官军,马上就会一败凃地。
不是一次两次了。
“大胆。”王显祖大怒道:“小袁营,岂是你能胡说的吗?”
“显祖休要胡言。”袁时中心中也有几分恼怒,不过,他城府深没有与张轩翻脸的意思,说道:“张兄弟,继续说。”
张轩说道:“打仗,没有什么花俏,只要打得多了自然就会打了。想来袁大哥就是这样的。但是这样的消耗太大了,即便是小袁营,恐怕也吃不起几场败仗吧。”
“而闯营,曹营却是百战之余的精锐之士,而开封一战,又是决定中原归属的一战,袁兄参与进去,闯营我不敢保证,但是曹营练兵精妙之处,对袁兄毫无保留,让袁兄不再徒有数万之众,不敌官军千余精锐。当然了,能学到几分,就要看袁兄自己了。”
袁时中陡然大喜,说道:“此言当真。”
张轩说道:“当真。”
张轩所说的东西,袁时中其实都有感觉。
别的不说,袁时中通过与张轩一起攻陈州,横扫归德附近,在这些没有花哨的攻城战之中,袁时中就学习到不少东西。
很多东西,就是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没有人指点,内行人看起来很简单的东西,在外行人看爱就奥妙高深。袁时中很多时候,也是败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袁时中说道:“好,我信得过张兄弟。不过,对曹营却信不过,还请罗少将军过来,你,我,罗少将军,三人一起结拜。而后留罗少将军在我营中饮酒,我再去拜见闯王。”
第一百三十六章 结义
第一百三十六章结义
张轩一听就明白,袁时中还要一个保险。
毕竟乱世之中,尔虞我诈的事情多了。之前说的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的事情,袁时中也见过的,甚至自己也做过,不压一个人质,袁时中才不会踏入闯营一步。
张轩微微皱眉说道:“留罗少将军在小袁营之中饮酒,这一件事情,我答应下来,只是我就不用参与到结义之中了吧。”
“如何不用?”袁时中说道:“自从与张兄弟相识以来,我就知道张兄弟是人中龙凤,难不成,张兄弟看不起我袁某人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张轩说拒绝,都不大可能了。
张轩说道:“好,我答应下来了,既然如此,有一件东西先给袁兄。”
说完张轩从怀中掏出一卷书来,说道:“此书名为《玉带编》乃是我傅公所遗留,上面也有我的批注,我借给你三日,三日之后,还请归还。”张轩微微一顿,说道:“也算是我张轩,给兄长的礼物。”
袁时中双手接过来。翻开一看却,却见正文里面,有一行大字,乃是馆阁体,犹如墨印,而夹在大字之中,有一行小字批注,字迹很小,似乎不是用毛笔写出来的,笔画极细,极硬,有几分银勾铁划之感。
书中所讲,大抵是行军打仗,细而化之的东西,而批注之中,更是详细描述,如何列阵,结果如何,翻到最后,还有不少新纸。上面写着张轩从项城之战后,所遇见的每次战事,有些张轩参与进去了,比如说小商河之战,临颍城南之战。夜袭汪乔年一战。有些张轩没有参与进去,都从参与者嘴中得到的消息整合出来的。比如白沙河之战,比如二攻开封之役。上面还有地图,都是张轩手绘,有的详细,有的不详细。
可以说,这是就是张轩学习笔记。
张轩从来没有这么好学过了。
毕竟高考,考不上,不会让你死,但是现在之中,任何一次兵法考试,张轩如果通不过,就有可能身首异处。由不得张轩不努力,不专注。所以,笔记批注,都极其详细,不耐繁琐。没有古代兵书之中,那种玄之又玄的氛围,似乎将打仗当成一件手艺活。
这对袁时中来说,太有用了。
毕竟袁时中与张轩差不多,都是半路入门学当将军。
袁时中虽然没有细看,就已经觉得其中真知灼见,最重要的,没有玄之又玄的语言,按书上说法,直接可以操练。袁时中大喜,说道:“传令下
去,拔营北上。”
王显祖不明白袁时中为什么这么失态,不过,他也不敢反驳袁时中的话,说道:“是。”
袁时中重重向张轩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张兄。”他斟酌词句却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张轩,只说道:“大恩不言谢,今后但凡有用我的地方,还请开口,但凡我袁某人有一口气在,必不相负。”
张轩伸手搀扶住袁时中,说道:“袁大哥客气了。你我兄弟,这是说什么?”
袁时中看着张轩,忽然一笑,说道:“好,你就是我袁时中的兄弟了。”
张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就是将课后作业学习笔记,交给别人看一看而已。但是在袁时中看来,就大不一样了。
什么是不传之秘,这就是不传之秘。
特别是兵法。
历朝历代对兵法的管控都非常严苛,比如唐代《李卫公问对》从来深藏大内,从不外泄。而很多兵法,都是形而上的东西,说得很清楚,就如同《孙子兵法》但是对形而上的东西,具体怎么实际操作。却密而不宣,真正在兵书之中,涉及这方面的,也就是戚侯兵书,但是也不是太详细。
故而有人拿一本孙子兵法,就能打胜仗。但是更多的人,读一本孙子兵法之后,依旧不知道,何处当列阵,何处当用何兵?
袁时中觉得这一本书,就可以支撑起一个将门出来。
如此珍贵的东西,张轩居然给了他,这分人情他欠大了。
之前与张轩称兄道弟,乃至硬拉张轩加入结义之中。不过是客气而已,而如今,却有几分真情实意了。
袁时中大军北上,经过一日光景,在距离闯营曹营之南,十里之地扎营。消息自然传开了。一时间曹营闯营之中,轰动异常。李自成带着几分怒气说道:“袁时中真是好胆量,居然敢回来。”
“闯王,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袁时中动不得。”李信说道。
“我知道。”李自成笑道:“待天下大定,我有时间收拾他。”
李自成的笑意之中,带着一股冷意。
曹营之中。
张轩已经将消息带过来了。
罗汝才皱起眉头,说道:“至于吗?我曹操一诺千金,说要保他,就要保他,还让玉龙去做人质?这是信不过我罗汝才吗?”
罗玉龙也有一点不舒服,说道:“袁时中麾下并不过乌合之众,看上
去人多势重,但是实际上不堪一击,我带三千本部人马,就能击溃的,为了拉拢这样一个人,至于花这么大的力气吗?”
张轩说道:“爹,哥。不管怎么说,袁时中也都是一方义军首领,他与大哥,还有我结义,都是向爹自居子侄辈。且袁时中在河南义军之中,也算翘楚,拉拢了他,就拉拢了一大批人心,对将来有所助力。”
罗汝才明白,张轩所说的将来,就是离开闯营之后,以曹营的兵力,想横扫江北,饮马长江,未免有一些单薄。如果以袁时中入手,拉拢一批人,却是不错的想法。只是罗玉龙想不出其中究竟。只是觉得袁时中徒有虚名而已。
“好了。”罗汝才说道:“玉龙你就与凭之,去一趟小袁营,量他袁时中也不敢搞什么花样。”
“是。”罗玉龙说道。
张轩与罗玉龙一并去了小袁营,袁时中早已在哪里等候多时,三人寒暄几句。
这并不是罗玉龙与袁时中第一次见面,不过,罗玉龙之前与袁时中没有这般亲近。
只是罗玉龙虽然奉父命而来,拼命压制自己对袁时中的不屑的,那股高傲劲,张轩有鼻子都能看出来,张轩唯恐袁时中不高兴,私下对袁时中说道:“我这大舅哥,为人骄傲了一些,相处久了,就知道,他其实没有什么坏心眼。”
袁时中在乱世之中打滚了不知道多久了,岂能容不下这一点,说道:“我明白。”随即有一点酸酸的说道:“人家有一个好父亲,我比不得。”
张轩也是无法,又与罗玉龙私下说道:“不管怎么说,袁时中也是一军之主,你也要给些面子。”
罗玉龙冷哼一声,说道:“我已经给了他面子,否则以他麾下那些杂兵,人数虽多,但如何能抵得过我麾下一哨人马,我还要认他为兄,这我都给了面子,还不够吗?”
三人叙过年齿,以袁时中三十余岁最大,其次是罗玉龙,再次是张轩。故而三人结义,以袁时中为首,罗玉龙为次,张轩为三。
张轩顿时觉得夹在他们两人之间,有些难为。
不管三人心中到底怎么想,三人在香烛贡品之前,焚香叩拜,歃血为盟,号称彼此之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义气相接,若有背盟,天人共戮。”这种充满封建迷信的活动。
纵然张轩不大相信这个,但是在结义之后,也觉得彼此之间的关系亲近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闲言少叙,三人结义之后,就该做正事了。
第二卷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张袁合营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张袁合营
罗玉龙与张轩留在小袁营之中,王显祖做陪。而袁时中先去曹营,以子侄礼拜会罗汝才,罗汝才生受之,然后罗汝才又引袁时中去闯营见李自成。
李自成宽慰袁时中,极尽荣宠,似乎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李自成或许不想让袁时中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故而,事情顺顺利利下来了,似乎李自成早已忘记袁时中之前的不辞而别,袁时中也似乎忘记了李自成种种威逼,双方好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至于,李自成妻子高氏身边,无声无息死了一个侍女,又认了杨镐的重孙女为义女,这一件小事,就不值一提了。
当然了,这个时候张轩才明白,所谓的风筠先生,所谓的杨公,就是赫赫有名的,四路攻辽大败的督师杨镐。
虽然杨镐四路攻辽大败,致使女真做大,后被处死,也算是罪有应得。但是在他家乡人心中,却是一个好官。即便做官做到严嵩份上,对乡亲也是极好的,至少大明朝廷,还没有那个官员弄得家乡都天怒人怨,待不下去的。
哦,
有一个,就是洪承畴。
故而,杨镐虽然去了,但杨家在商丘也有所衰败,但依旧算得上士绅门户。
要不是归德城,其实也就是商丘县城被攻破。杨镐的重孙女,哪里有那么容易嫁给袁时中。
战事之中,婚事从简,当日,将新娘子从闯营送进小袁营之中,算是成礼了。
酒宴之上,曹营与闯营将领,依旧泾渭分明,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小袁营的将领被归为曹营之中。而李自成也没有来,似乎作为义父没有送亲之礼。
张轩不好酒,饮了几杯,就装着不胜酒力,逃了席。不和这些拿酒当水喝的人一起喝酒,酒在这时代,其实也算得上奢侈品。毕竟河南地面上,饿死的人比比皆是,故而早就不酿酒,如今的喝的酒,都是归德城中富贵人家的窖藏。
而且义军之中,军法严苛。行军之时,从不许饮酒,如今放开来,这些人几乎见了酒,就不要命了。这种疯狂劲,让张轩无法理解。
张轩出来,却见张质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出来了。
毕竟张质比张轩更不喜欢与闯曹营中将领在一起。
张轩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大兄,杨公的重孙女,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张质微微一笑,说道:“难不成你以为我弄虚作假吗?”他叹息一声,说道:“在归德之中,你所站的几
个院子里面,就有一个是杨公的故居。”
张轩所在宅子正事梁以樟的妻家的宅子,而梁以樟的妻家就是杨家。这一层关系,此刻张轩并没有在意。
张轩说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也是常事,更何况这位杨公,致使辽事不可收拾。哼---”
张轩对杨镐从来没有什么好感。
张质说道:“是吗?我给你讲一件事情?”
张轩说道:“大兄请讲。”
张质说道:“本朝万历年间,援朝之役,有一个人,以文官之身,安抚朝鲜,使朝鲜人感恩戴德,一直于今,甚至千里迢迢来的商丘,取此人一纸遗像,在朝鲜设庙祭祀,而今香火不断,你觉得这个人是谁?”
张质说的这么明显了,张轩如果还猜不到是对是谁?未免太过愚笨了。他说道:“是杨镐?”
张质说道:“是杨镐?”
“正是。”张质说道:“兵备松弛,军器不堪为用,辽东立氏养贼自重,朝中纷争,神宗怠政,这种种酿成了辽东之败,归咎于杨公一人之身,未免太过。兵家有胜负,但是政事却无对错。”
张轩冷哼一声,说道:“政事固然对错难分,但亦可以以成败论之,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煌煌大明落到如此地步,尔辈都是有罪之人。”
张轩此言,直噎得张质无话可说,张质心中暗道:“这张轩到底是什么出身?政事兵事都有所见解,对天下大事更是如掌观纹,如此人才,绝非区区流寇散兵之中可以有的,有此人加入流寇之中,朝廷危矣。难不成这些流寇,还真有几分成事之意。”
张质很明白,单纯的流寇成不了事,但是有读书人加入流寇,却能是能够成事,特别是张轩不能以寻常读书人论之。张质可不相信,他张家的旁支之中,能出这样的人才。
这个人究竟是何出身。为何要以临颍张家的名头,挂在身上,难不成在隐藏什么吗?张质不由的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罢了,”张质暗道:“想也无用,将来他定然会说出来的。”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想错了。张质终其一生,都猜不透这个答案,几十年后,他在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已经想不明白为什么。
那个时候天下人都知道新皇就是出自临颍张氏,甚至太庙之中,也供养着临颍张氏的祖宗。
袁时中的婚礼就是一场义军大团结的戏码,至于是不是真的如此,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大军不会在原地久留,本来归德到开封根本不远,但是有袁时中这一逃一追再会师又是成亲的,大约十日时间就被浪费了。
故而袁时中这一成婚,大军第二日就开拔。就在大军开拔之后,没有多长时间,张轩被罗汝才召唤过去了。
“爹,你找我有事吗?”张轩来到曹营之中。
此刻的曹营已经次第出营,大队骑兵正缓缓的前行,在苍茫的河南大地之上,分成数列,夹有车马,从天上俯视就好像是无数蚂蚁,缓缓的向北方挪移。
曹营虽然大队都是骑兵,但是平日行军速度也不会多快,无他。要保存马力。
而且此次北进,早已派出数路偏师,分路进攻开封之东,黄河以南的各县城。故而也不用走太快,只需保持泰山压顶之势,缓缓北上便是了。
“凭之。”罗汝才说道:“你说袁时中可靠吗?”
张轩说道:“袁时中是一个聪明人,作为一个聪明人他知道怎么办?对他的好处最大。”
张轩也没有说可靠,也没有说不可靠,因为他明白,在罗汝才这个万年老狐狸的心中,恐怕谁都不可靠。
“对。”罗汝才说道:“袁时中可以因与李闯交恶而投靠我,同样也可以投下李闯。故而,我想让你去小袁营之中。”
“监军?”张轩心中暗道。
“我当然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你带着本部人马过去,如果袁时中有异动,你该知道该怎么办。”罗汝才说道。
张轩说道:“知道,我定然提袁时中的人头来见爹。”
“好,去吧。”罗汝才说道:“子侄一辈之中,我也只信得过你。”
张轩心中暗道:“这监军的差事可不好做啊。”
一日行军,在大概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就开始安营扎寨。这个时候张轩也要整顿兵马前往与小袁营合营。
来到小袁营所在之地,张轩不得不承认袁时中的影响力非同凡响。
袁时中离开的时候,可是将麾下的附庸全部丢下来了,仅仅带着本部万余精兵南奔,但是这一回来,这些被他丢下来的附庸,陆陆续续就又回来了,当然一些有战力的也被闯营与曹营吞并了不少。
但是大部分依旧选择跟随袁时中。
小袁营的营寨之外,分布着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帐篷,几乎一眼看不到边,张轩心中默算,小袁营外围,至少有五万之众。而且日日还有活不过下的饥民投奔小袁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八方风雨会中州
第一百三十八章八方风雨会中州
小袁营战力不佳,但是这一份影响力,在豫东一地,却是独一无二的。
“三弟何来之迟。”袁时中居然出营迎接张轩。张轩心头一暖,他知道他与袁时中这一分结义之情,掺杂了太多的别的因素,他自己不当一回事,觉得不过是塑料兄弟情而已。不过看来袁时中似乎有将这一分情当真的意味。
袁时中与张轩携手入营,袁时中吩咐下去,将张轩所部好生安置,立即留张轩谈论兵法,就是以《玉带编》与张轩在上面的注释为蓝本,先开始张轩再讲解,但是后来张轩也发现,袁时中很多问题,都切入重点,问到张轩很多没有思考的问题之上。
居然难住了张轩。
虽然袁时中打仗的手艺很潮,但是自从崇祯十一年起兵,屡战屡败之下,发展壮大,最少兵败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两人谈得入项,直到入夜时分,才停下来。
看袁时中的意思,还有通宵达旦,秉烛夜谈之意。张轩没有和一个大男人一起过夜的想法,推却来日方长。袁时中送张轩出帐。
“大哥。”王显祖说道:“这姓张的分明就是来监军的。你何必如此对他。”
“那该怎么对他?”袁时中说道:“我既已经恶了闯王,如果再恶了罗帅,我还能在义军之中待着吗?而且,”袁时中微微一顿,说道:“张兄弟,待我与其他人不同,将家传兵法,就传给了我,待我与同亲生兄弟,我岂能不感恩在心,今后在营中,张兄弟的话,就是我的话。”
在袁时中看来,虽然张轩所讲解的东西,有很多是从《玉带编》之中延伸出来的,但是很多东西却带着鲜明的特点,比如注重纪律,注重训练,注重火炮,甚至步炮协同概念,比如爆炸物的运用。这些都带这鲜明的后世特点。与《玉带编》之中很多东西都格格不入。分明是张轩自己的东西。
不过,袁时中看张轩年纪轻轻,不像是在兵法之上沉浸多年的样子,自然想到可能是张轩家传的。
之所以有将门这个称呼,就是因为,很多兵法都是家传的。
“是。”王显祖只能讪讪的说道。
张轩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罗玉娇已经在一盏油灯之前等候了很长时间。见张轩,立即起来说道:“张郎,这袁时中有没有难为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其实按罗汝才的本意,是不希望罗玉娇跟着张轩来小袁营之中的。
毕竟罗汝才虽然不觉得袁时中即便是与义军翻脸,也不敢杀他女儿,但是乱世之中,什么事情也说不定的。不过,罗玉娇力争,她才不想与张轩分开,故而坚持过来。
“袁时中没有为难我?”张轩说道:“反而想拉我秉烛夜谈。我因为想起,故而退了。”
“呸。”罗玉娇的脸色在灯光的照耀之下,分外的明媚娇羞。“谁要你想啊?”
张轩心中一动,将罗玉娇揽在怀里,说道:“哎,袁大哥如此对我,反而让我有一些过意不去。”
“张郎坦坦荡荡做人,不存害他之心,又有什么好过意不去,不过,无事献殷勤,张郎却要多存个心眼。”罗玉娇说道。
张轩心中顿时打开心结。心中暗道:“不错,对曹营而来说,并没有加害袁时中的必要,因为有闯营大军在侧,即便向小袁营下手,也未必能得了什么好处,而袁兄,或许也是因为曹营,对我有交好之意,我当以本心交之,他日即便刀兵相见,俯仰不愧于人,又何必不好意思。不过是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而已。”
乱世之中,要没有这分决断与狠劲,根本无法混下去。
张轩这样想,也就放下心思了。
第二日,袁时中再次请张轩过去。两人并马而行,讨论兵法。袁时中甚至还着手整顿小袁营,从安营扎寨,行军次序,甚至分派训练,等等,让小袁营正规化,甚至还颁布军令,分别老弱,将小袁营如同曹营,闯营一样安排起来。
如此一来,小袁营整体形象焕然一新,至于战斗力如何,还不得而知,不过看起来却有几分今非昔比。至少,营盘扎的结实不少,不是千余骑兵,就能够踹营了。
甚至袁时中也学着张轩所部的样子,抽调各部精锐之士,按张轩的训练方式,训练三五千精锐之士。只是时间太短,现在还看不出成色如何。
只是,从归德到开封,本就不是太远,虽然中间耽搁了不少时日,大军分兵数路,在开封城下汇合的日子也即将到了。
城头上只能看见,无数兵马不知道分成多少队,从四面八方而来,有一种汹涌澎湃之感。前队刚过,后队就来,只见烟尘掀起,根本不见烟尘落下来。纵然开封城高池深,但也有一种风雨飘摇直感。
从城头上往下面看,根本看不清楚多少人,也无法去数多少人。开封城外探马所报的,根本不是义军来了多少人,而义军有多少里。
这个里不是距离单位,而是数量单位,所说的就是义军大营占据了多少里。义军三座大营并立。
闯营在阎李寨,曹营在横池铺,小袁营在开封之北,应城郡王花园处下营。即便是人数最少的小袁营,大营也占据了数里之地。三座大营都距离开封城十几里,相互呼应,都是精锐居中,附从居外。
大明崇祯十五年,四月二十日,数十万大军,从四面八方逶迤而来,除却北边滔滔的黄河之外,开封城下,具为义军,三营分立。
第三次开封之战,这才真正的拉开序幕。
这一战,是官军与义军的大决战,胜则义军就能进入战略进攻,进而席卷天下。而若败,则从崇祯十四年逐渐营造出来的胜势,就会被生生打断,即便李自成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一次东山再起。
这是一场,双方都输不得大战。每一个失败者,几乎倒要付出退出历史舞台的代价。
故而李自成做出了最大的努力,甚至违心拉拢小袁营,就是最大几率增加占据的胜算,如今闯营,曹营,小袁营,三营联合,战兵十万以上,附从在百万之上,可以说是整个中原地区最大的军事力量。
即便是放眼天下,也只有辽东鞑子主力,以及已经覆灭在松山的明军主力,有如此声势了。
甚至大明朝廷,在中原大地上,即便是扫地为兵,也未必能集结出一支如此精锐的主力大军。
强弱之势,依然很明显了。整个天下士绅的眼光也都放在开封城下,开封一城系中原得失,中原得失系天下得失。开封城得失,直接关系到大明存续。
开封在,义军在河南再兴旺,也有一种处处掣肘的感觉,如果开封一下,河南人心转化,恐怕河南之地,对于大明,就是敌国了。
就在义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开封城中无数探马,也向四面八方告急。
朝廷也是震怒。
崇祯皇帝更是说决不能失陷周藩。大明朝廷松山之战,损失大量精锐,在鞑子蠢蠢欲动,随时可以破口的同时,九边抽不出兵力来。但崇祯皇帝的督促,令各路人马入援开封,积极应对。
从地图上看,似乎是义军围住了开封城,而官军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又包围住义军的样子。而每一支赶过来的军队,都是大明在松山之败后的仅存的家底了。
正是:八方风雨会中州。
第一章 决河之意
第一章决河之意
兵临城下的第一天。开封内外风平浪静。
除却义军的斥候与官军的斥候,有一些友好而坚决的问候之外,大队人马没有交战的意思。似乎存有默契。
不过,双方没有大大出手,但都在暗自调兵遣将,商议对策。
阎李寨之中。
阎李寨是一座大村寨,顾名思义,这个村落之中,是由阎家与李家两大家族把持着,不过中州大乱之后,原本的阎家,李家都被雨打风吹去,不知道流落在何方,只剩下这寨子,依然被冠以阎李之名。
这阎李寨的寨墙坚固的就好像是一座小县城一样,这也是李自成要选择这里做为自己驻扎之地的原因所在。而阎李寨之中,最高大的建筑物,就是李家祠堂。
而此刻在李家的祠堂之中,所有李家的牌位全部被清理出去了。
李自成高坐上首,罗汝才在侧,而剩下的将领左右分立,刘宗敏是闯营之中第一人,而袁时中却被归为曹营之中第一人。连罗玉龙都在袁时中之下。
此刻牛金星正在讲解战事。说道:“开封府,乃是宋金之旧都,本就坚固非常,开封城墙长二十里一百九十步,城内有八坊,皆沿用宋之旧称,人口在四十万之上。人丁稠密,富甲中原,中原财货大半在此。而开封城墙也是坚固无比,墙高四丈五尺,宽数丈,上可跑马。全部是夯土包砖,不过,砖墙在年初攻开封时,已经扒掉,而今城中还没有修复,不过是修复土墙而已,城外也有长壕,宽两丈,中有积水。可谓城高池深,固如金汤。一时难下。”
这些内容,几乎所有的将领都知道不少,只是此刻听牛金星所言,个个面无表情。
张轩也在心中默默想着,这个开封坚城,该怎么攻克。
与此同时。
开封城巡抚衙门之中,一片朱紫之色。开封府之中的大小官员都在此处。
河南巡抚衙门倒不是开封府之中,倒不是开封府之中最高大的房子,开封府最高大的房子,应该是周王府的承运殿。只是能决定开封战守之策的会议,决计不能到周王府去开。
故而选择在巡抚衙门之中。
河南巡抚高名衡在上高坐。各级文武官员,开封府之中,有名望的士绅,乃至周王府的代表,济济一堂,这些就代表这开封府之中,所有势力。
高名衡乃一位山东大汉,身材高大,坐在哪里不怒而威,再加上开封城现在的紧张局势,高名衡不开口,居然没有一
个人敢擅自开口,堂上雅雀无声。高名衡轻轻咳嗽一声,说道:“黄澍你来说吧。”
“是,”黄澍站了出来。
黄澍是作为推官,官职不是多高,只是黄澍与东林交往非常密切,自居清流,有一种当仁不让之意,对于兵事更是喜欢指手画脚。对攻防之事上,屡屡发声,也有些建树。故而渐渐的在军事上也有几分发言权。
“贼人分为三大股,第一,乃闯贼,在阎李寨,联营十五里,有百万之众,其二,乃曹贼,曹贼少于闯营,但也联营十里有余,其三,乃小袁营,袁贼兵最少。而且探子侦得,小袁营与闯营有隙。闯营小袁营为先锋,袁贼惧我开封坚城。其中有可以做手脚的地方。”
黄澍说道这里,微微一顿。
在坐之人已经有人捻须微笑了。对于征战之事上,很多人不明就里,但是在勾心斗角之上,一个个将技能点都点满了。
黄澍话题一转,说道:“城外虽然有百万之众,但是我开封城,却是固如金汤。从正月以来,就已经将修缮城池之士,分给各坊。开封城中,有人出人有力出力,举城同心,早已将开封城修缮一新。决不惧贼人百万之众。”
阎李寨,李家祠堂。
“开封城是一块硬骨头,来之前,不是说不用强攻吗?”刘宗敏说道。
李信说道:“以在下之意,而今不需要强攻城池。而今即将五月,开封数十万人,所需要的粮食之多,决计不会让他支撑到九月的,故而我们这一战的关键是夺麦。”
“夺麦。”李信说道:“抢收城外的粮食,断绝开封城的粮草。围上三个月,即便是铁打的开封城,不用一兵一卒,就成为一座死城。”
李信说此此话,心中也有微微不忍之意。
李信就是杞县人。
杞县距离开封,不过咫尺之路,说不得,就有杞县的乡亲避祸开封城之中。李信此计,是逼他们去死的。但是慈不掌兵,义不理财。李信也是两项其害取其轻。
“其实有一计,也可以兵不血刃,攻克开封城。”牛金星忽然说了一句。
“哦。”李自成说道:“却不知道是何计?”
李信眼睛直跳,他又怎么能不明白,是何计。但是他却不能不让牛金星说话,毕竟开封这个地方,发生过多少战事,此计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让牛金星说或许可以,但是挡住别人说吗?
“决河灌开封。”牛金星说道。
“这事太伤阴德了。”罗汝才头一个说
道。
“我也不同意。”袁时中也发言了,说道:“做下如此之事,恐怕不祥。”
“现在决河恐怕也是不成的。”李信说道:“如今虽然有桃汛刚过,伏汛未来,即便是决河,恐怕也没有足够的河水灌开封城,开封城的城墙,就是一道大堤。恐怕未灌开封,先灌自己,决河之计,时机不对。”
张轩看得很明白,出言反对的大都是河南人。而那些默不作声的,大多都是陕西人。
不得不说,这些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义军将领,心都比较狠,对他们来说,只要能赢,怎么样都行,其中也包括李自成与罗汝才。不要听罗汝才所言,什么阴德?如果除却此计,别无他法的话,罗汝才绝对不惮以决河。
“既然时机不对,那么我们现在做什么?”李自成说道:“难不倒等时机。”
李信说道:“开封城固若金汤,决计不可轻下,即便决定坐困开封城,也要提防困兽犹斗,故而开封城下,有一场硬仗要打,我们要做好准备,先打造攻城器械,待麦熟之后,抢麦。”
“也许备下一些船只。令各营具驻扎在高地,以防万一。”牛金星说道。
至于牛金星到底是以防万一,还是准备决河,只有牛金星自己知道了。
“好。”李自成一口气答应下来。
因为麦熟还需要十日功夫,这十日功夫,全军整军备战,打造攻城器械,甚至打造火炮。
张轩也因在临颍铸炮之事,分配了不少铸炮的任务。毕竟现在谁都感觉到了开封城下这一战,不是一日两日功夫能够了结的。随即各营也都分配了自己的攻城区域,而小袁营分配就是北门。
开封城北到黄河大堤不过十余里而已。如果官军渡河而来,此地就是要冲,如果官军决河,此地更是首当其冲,不是一个好地方。
不过袁时中并没有推却。
河南巡抚衙门之中。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兵饷。”黄澍说道:“城中数十万人,壮丁不缺,只是钱粮足够,足以募十万之兵,加以开封坚城,决计能让贼人无功而返。”
“粮饷。”高名衡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之色。他目光扫过在座各位,这些身穿官袍的人,都是朝廷命官,而还有一些身穿各式衣袍,一看就是富贵逼人之辈,这些人都是开封城之中的大姓大族,开封城之中,大半财富都在这些人手中,其中更有一位周王府的奉常,奉常在秦汉是九卿,但是如今不过一藩国小官而已,根本不被高名衡放在眼里。
第二章 决河之意二
第二章决河之意二
高名衡却不能不将周王府放在眼里。
毕竟周王就藩开封二百余年,那么有种种的限制,但是依旧让周王成为了开封府的地头蛇。而且周王一系,称不上历代贤王,但是破有几个有贤名的大王,比如现任周王朱恭枵,在与当世藩王之中,也算是一位贤王了。
“如今府库空虚,贼人接连两次攻开封城,府库之中,粮饷耗尽,今日本官请诸位来,就是请诸位暂借一些银两,等贼人退去之后,官府定然归还。”高名衡的目光大半放在这位李奉常的身上。
李奉常躬身起身,说道:“高大人客气了,来之前,我家大王吩咐过了,只要高大人开口,周王府所有府库,都为大人敞开。高大人尽管去取。”
高名衡大喜,说道:“多谢李奉常。”
“不敢。”李奉常说道:“大人,要谢还请谢我家大王。”
大臣与藩王交接总就是要犯忌讳的。但是高名衡又不得不有所表示,说道:“本官定然会上奏朝廷,朝廷也定然会嘉奖周王之举。”
高名衡心中感叹,这周王要比福王好太多了。
如果当初福王如同周王这样好说话,洛阳城又何止于此。
复盘洛阳城的失陷,根本起源并不是李自成所部战力之强,而是官军兵变,如果官军能固守,李自成决计攻不下洛阳城,攻不下洛阳城,没有福藩的数百万家资。李自成何至于膨胀到这个地步。福王又何至于死得如此之惨。
或许是福王的惨状,吓坏了这些藩王。这才有周王的如此支持守城。
粮饷问题一解决,其他的事情都是小事情。
事实证明,官军在粮饷充足的情况之下,战斗力还是可以保证的。
高名衡随即安排战守之事。
高名衡作为巡抚守西门,道台苏壮协助。左布政使梁炳守东门,都司谭国祯协守。总兵陈永福守南门,开封知府吴士讲协守。管河同知桑开守北门,同知苏茂协守。推官黄澍守曹门,兼守北门。
各官员分配停当。城中各路人门一一归为各位门镇守管辖。
闯营两次攻开封,也给开封城锻炼出一支过硬的守城军队,很多人也多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也没有害怕什么的。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一场成功募饷大计之后。巡按御史严云京单独拜见高名衡,献出一计。
“周王所筑之城墙,就是开封城的大堤,黄河即便决口,也决计冲不进开封城之中。”严云京说道:“而城外百万贼寇皆为鱼鳖。还请高大人明断。”
高名衡沉吟徘徊,却没有贸然下结论。黄澍已经开口了,说道:“严大人所言可有根据,决不可信口开河,一旦有失,严大人你可担待不起。”
严云京说道:“当然有根据。我已经询问过地方长者,开封濒临黄河,可以说是年年防河。开封城之所以修建四丈五尺,不仅仅是为抵挡兵灾,也是为挡洪水,一般洪水根本冲不破开封城。而开封城外可就不一样了。黄大人如果不信,可以请管河同知桑开桑大人过来一问便知。”
“请桑大人来一趟。”高名衡声音低沉说道。
“是。”一个仆役立即去找桑开。
不多时桑开过来了,只见桑开脸色黝黑,一看就是穷苦出身,说道:“桑开见过巡抚大人。却不知道巡抚大人召桑开来,有何事?”
黄澍立即将严云京所说的话,说给桑开听,说完之后,说道:“桑大人最善河工,却不知道严大人所言对也不对?”
桑开沉吟一会儿,说道:“严大人所言,对也不对。”
“天下可畏者,水火也。天下诸水,以黄河为最难治。万历年间潘公以束水攻沙之策,才算是让大河安分了一点。我一辈子所想的,是如何永绝河患,而不是如何决河堤,从来没有想过如何冲城外,不冲开封城。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对。大河上下,皆是朝廷赤子,大人于心何忍?”桑开说道。
高名衡脸色有几分惭愧,但是黄澍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说道:“闯贼霍乱天下,尤胜水火,只要一战除却闯曹两贼,则大河上下皆能安堵,即便陛下,”黄澍说到崇祯皇帝,立即拱手向北,说道:“也定然赞同。其中得失,岂是你这个治水小吏,可以说的吗?你只需说此策能与不能。”
桑开是举人出身,以河工见长,蹉跎半生,才来到这个位置上,与这些进士出身的官员相比,处于鄙视链底层,故而被训斥,也只能忍着,说道:“大河之上,春有桃汛,夏有伏汛,秋有秋汛,冬有凌汛。然以伏汛,秋汛为最大。如今桃汛刚过,河中水底,即便扒开大河,也没有多少河水。只有伏汛,或者秋汛才能达到大人说要的结果。”
“但是伏汛,秋汛,势同水火,不可预估,一旦估计有错,则不仅仅城外百万之众,尽为鱼鳖,连开封城恐怕也要沉于河底了,此事万万不可行。乃是两败俱伤之策。”
“还请高大人明鉴。”
高名衡说道:“既然如此,此事当从长计议。你们都退下去吧。”
“是。”三人都退了下去。
决河之议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只是这并是终结,不过是埋进了人心深处,时间一到,终究会开出花来的。
双方的决河之策都被否定了,但是影响并没有终结。
比如现在张轩就深受影响。
现在小袁营要移营,将营地扎在高处。
说起来似乎好笑,开封城北制高点,就在河堤之上,没有比河堤更高的地方了。如果扒了河堤,城北这一带,哪里都不安全。张轩与袁时中商议过后,将营寨向西移,西边总比东边高一些,所选的营地,也在一片高地之上,说起来是高地,其实也高不到哪里去,不过,比东边,南边要高一些便是了。
就好像在森林之中遇见熊,无须跑得比熊快,只需跑得比同伴快。所以水往地处流,小袁营扎营的地方,也无须高过河堤,只需高过其他地方,就行了,水自然会向其他方向流去。
不过,即便如此。张轩也不放心,他不但派出人手,十二个时辰,监控大堤,唯恐有人在营地正北方决堤,还组织劳力,围着营地挖了一道深壕,不是用来防御敌人的,是用来排水的。
在这种地方扎营,北边数里,就是被两重大堤锁住的黄河,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张轩将曹营匠作营一部分也接到营地之中。开始叮叮当当的打造攻城器械,比如盾车,云梯,攻城炮,等等,不过重中之重的,却是火炮。
火炮已经成为攻城最犀利的武器。
这一次还是王大炮的主持之下,以铁模铸炮之法,开始铸炮,不过这一次,就不是打造只有百斤重的小炮了。是重三百余斤,据说可击百余丈,也就是一两里地,要比那些只能大号火枪的临颍炮要好多了。
袁时中也没有闲着,他现在每天都在练兵。虽然一时间不能提高军队战斗力,但是现在小袁营看上去也像模像样了。
不过,这毕竟是战场之上,这种清闲的日子,注定不能长久。
时近五月,开封附近的麦地微微泛黄,还没有到收成的时候。但是开封城之中已经沉不住气了,派出士卒出来割麦。各义军营地立即做出了反应,不能让官军将麦割走。
一场夺麦之战,拉开了序幕,三攻开封第一战,就此上演。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三章 夺麦
第三章夺麦
自从崇祯年间,蝗旱相接,随即兵灾贼祸,民不聊生。
但是每年的情况,还是有所侧重的,崇祯十三年侧重于天灾,而崇祯十四年十五年,却多为人祸,当然这人祸不仅仅是指义军,也是官军,或者说活跃在河南地面上的种种武装。
只是他们自己并不觉得。
崇祯十四年冬麦种植的并不多,也就是各府县附近种植了一些。而开封附近大概是中原地带最大一块冬麦种植区了。不是因为河南天灾到各地都无法种植,而仅仅开封能够播种。
而是大明朝廷有能力维持并控制秩序的地方,也就仅仅开封城,这座省城附近这一点了。
出了开封城之外,十几里之外,就是一片荒芜。
不过,即便如此,这一片数十里麦田,在这饥荒深重的年代,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种财富。
义军纵然将归德府洗劫一空,但是粮草并不是太充分的,而开封城更不要说了,往年大灾,如果不得到这一季粮食的补充,不必围城,城中就会饿死人。
所以,这一场夺麦之战,是生死之战。
袁时中与张轩站在高处,将方圆数里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夺麦之战,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抢收。
义军之中,青壮老弱齐齐上阵,一字排开,拼命的收麦。而且并不是从外围向开封城收,而是直接在开封城下数里之处下手,将麦田从中间截断。官军自然不肯,派出人手去阻拦。
义军之中也派出人手去阻拦。
双方的人手就在麦田之中交手。
因为在麦田之中,所以大队人马什么都派不上用场。都是以小队厮杀为主。
大片大片的鲜血洒在麦子之上,而双方前仆后继,丝毫不断。不挨饿的人永远不知道,人为了一口粮食,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不过,官军战力还是比不过义军。
官军之中,也只有陈永福部可以称为劲卒,而其他各部都是在李自成一攻开封之后,建立的类似民兵武装。这些人血勇有之,经验不足,还有一些临阵招募其他官军的游卒散兵。这些人经验有之,但气血暨衰,甚至没有勇气了。
毕竟自从崇祯十四年来,义军一个胜仗接着一个胜仗,而官军自然是一个败仗接着一个败仗,有的军队甚至重新组建过一两次,早已不复当初,这些残兵败将,能有多少拼死之意,可是难说的紧。
这一战战事分布极广,似乎遍布整个开封城外所有麦田。但是厮杀却细碎而惨烈。数万大军交锋,很多时候真正交上手的,也就是阵前那些人而已,很多人都随着大流进退。
不知道如何得胜,也不知道如何失败。
而这种小队厮杀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根本没有逃走的余地。
失败者的下场只有一个,成为这片土地的肥料。
太阳东升西落,一日过去了。残酷的厮杀也告一段落了。
官军被限制在城外一两里的距离之内,在这个距离之内,他们能获得城头火炮的支援,故而义军不敢放肆,被火炮轰成两段的人,表现出城头火炮的震慑力。
一日厮杀,双方伤亡不小,不过,官军更支撑不住。
第二日,双方就有了默契。
双方士卒相持不战。一旦某方先占据某一块麦田之后,对面就避开这块麦田,除却双方都在拼命的抢收麦子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厮杀。
夺麦之战,不过是前奏而已。
五月初四。
大地干干净净的,连一根麦穗都没有了。全部收拾的干干净净。李自成一声令下,三营各自奔赴城下。
太阳正悬,大地犹如蒸煮。
小袁营数万将士列阵。说不上整齐严正,但也看上泾渭分明。张轩与袁时中的本阵在后,是最有严整的军阵,而后数万人马,各自跟在跟在自己的首领背后。各自推着张轩打造的攻城器械。
无数盾车,填壕车,被这些附从士卒推着,一点点靠近开封城外两丈宽的壕沟。
这些大股小股的河南杆子,都尊袁时中为首,实际上自己也就是一个小军阀。队伍里面,并非没有敢战之士,而且袁时中也没有下什么严厉的命令,只是让他们填壕而已。
但是仅仅是填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轰,轰。”城头之上,火炮轰鸣。
一枚枚的炮弹打过壕沟打在人群之中,虽然这些人分得很散,但依旧被掀翻好几个人。只是这个时代人对死亡的承受能力,要强得多,不过骚动了一会儿,再次恢复了平静。
大队人马依旧缓慢而沉闷的上前。
除却城头之上,时不时的火炮之上,没有其他声音了。
毕竟壕沟距离开封城墙还有一点距离,故而除却一些大炮之外,小炮根本够不着这些人。而这样大炮,开封城之中又不多。只好节省的用。
而此刻,探马往来。
李自成与曹操,都想要看看小袁营到底玩出什么花样来,而闯营,与曹营那边,虽然声势浩大,不过是佯攻而已。反正与小袁营这边一样,真正出力的也都是在开封附近收刮的民夫,两营真正的主力,可以一点也没有动用。
而开封城之中,高名衡也发现了这一点,派出身边的亲信来北门观察,一旦有变。立即来报。
就在此刻,战场之上,瞬息喧闹起来了。噼里啪啦的爆炸之声,好像是鞭炮一样的。
而这不是鞭炮之声,而是火铳,火箭,而虎蹲炮这些小炮,一瞬间开火了。
这并不是开封城墙之上开火了。而是开封城下羊马墙上的守卫纷纷开火。
双方距离壕沟都不远,一瞬间,好几辆盾车都被打翻了。而在最前面的盾车,早就有准备,一时间无数小炮露出来,双方隔着几百步对轰。硝烟弥漫,战场之上,充满了火药味。
其实就守城来说,真正到了凭借城墙防守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半场了。真正厉害的守将,都是依城而战。城外有很多,防守反击的工事,比如羊马墙,羊马墙就是城墙脚下,一段矮墙,高不过丈,士卒就布置在羊马墙后面,用弓弩火铳反击,而且在这里也能得到城头火炮的支援。
“快。快。快。”一个大汉凶神恶煞的督促一群人。“谁敢后退一步,不仅仅你们没命,你们家人,也统统没命,想清楚了,我数到三,你们谁还不上前填壕,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这一群人,有老弱,也有青壮,个个脸色苍白,瑟瑟发抖。这些人之前还是百姓,但是现在却要为一顿饭,冒着官军的炮火带着一包土去填壕。
这大汉也许觉得,这话说得有一点重了,说道:“官军的炮弹也不长眼睛,早一会儿,晚一会儿,都逃不过这一遭,早死早投胎,也不用在人间受苦了。”
在大汉的督促之下,这些民夫鱼贯而出,拼命跑向壕沟,将一袋子土堆进壕沟之中。还必须将袋子带回来了,继续装土用。
这壕沟有两丈之宽,一袋子土,或许没有什么用处。但是数万人轮流向壕沟之中堆土,这壕沟肉眼可见的缩小。即便是羊马墙后面的士卒拼命的开弓射箭,放铳,也阻挡不了这个趋势。
毕竟这个时代的火力密度,远远不足以阻断人流,更不要说,不远处还有义军正与他们对轰。
张轩站在望楼之上,远远的看过去,虽然看不真切,却也知道,这个情况下,壕沟被填平,夺取羊马墙只是时间问题。
第四章 填壕
第四章填壕
望楼很高,风也不小,张轩的耳边只有风吃旗帜的猎猎之声。
望楼有四丈之高,根本就是一座高台,下面有三对轮子的地盘,可以推着走,车上面有第一层是高台,而一米多高的高台,就好像是底座一样。上面四根粗大的巨木固定好,最上面顶着一个小平台,只有站两个人的空间。
上面还有一面旗帜,被风吹动。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袁”字。
本来没有这么高的望楼的,一般望楼不过一两丈高,但是张轩强烈要求,望楼一定要与对面的城墙齐平,最少能看见城墙上的调动。所以才制造出这个。
张轩刚刚上来的时候,还不敢上,唯恐这个东西忽然塌了。
张轩多少次险死还生,却死在这东西上面,可就太可笑了。
不过,他还是小看古人在木工之上的造诣。
这望楼被八根绳索,锚定在地面之上,谈不上纹丝不动。但在风中也没有让张轩感受到摇晃之感。算是可以了。
张轩在这个位置上,能将战场之上的所有情况都尽收眼底。可谓一览无余。
在他的眼中,无数人组成四五道长龙,这些人在远离羊马墙炮火的距离,散漫着站着,然后通过一辆辆棚车,组成的通道来到阵前到底盾车后面,再冲盾车后面冲出来,将泥土倒进壕沟之中。
所谓的棚车,是张轩起的名字。
这个车没有底,只有顶棚与两侧挡板。拼成一道走廊。
不过,这一道走廊,也不是多么可靠的,时不时有炮弹从各个角落打过来。
有的因为力道尽了,被硬木挡板弹开了,有的直接被炮弹打穿,随即打死十几民夫。面对这个情况,也不过是,将损害的棚车换掉而已。
人命不值钱。
张轩觉得战事再也没有其他变化了,也不见官军有反击之意。也就从望楼上下来了。
“怎么样?”袁时中就在下面。
由于望楼之上,空间有限,张轩不敢让两人同时上去,故而袁时中就在下面等候。
张轩说道:“看样子,城中无疑在城墙下面打上一仗。一两日之内,我们就能直抵城下。”
袁时中说道:“刚刚闯王与罗帅分别派人来观战,估计我们这里的情况,早就传到阎李寨与横池铺了。罗帅哪里的动静不大,但是闯王那边,已经开始扒砖了。我们是不是加快进度。”
壕沟并不是不可度过的。
度过壕沟的办法很多,填壕是最笨的,至少李自成没有用这个办法。
李自成直接打造了一些壕桥车,这车长有两丈左右,推到壕沟之中,直接陷进去,就成为一道桥梁。大队义军就是这桥梁之上冲过去。开始闯营攻城的老三样,扒砖,挖城,炮轰。
而且开封城的城墙已经被扒了一遍,现在的城砖都是刚刚修建好的,而且仅仅在紧要的地方,如同城门处,还有城角处包砖,也好扒多了。估计一两日之内,闯营与官军就要再显二攻开封时的短兵相接。
不过,张轩也知道,闯营决计不会如上一次那么拼命了。
闯营对开封城已经有一丝怯意了。
这一次进攻,不过例行公事而已,绝没有拼老本的意思。
张轩说道:“打得快,并不意味打的好,开封这座坚城,快不得,必须慢慢来。”
袁时中说道:“好。”
其实袁时中一点也没有加快速度的意思。
即便死在战场之上的那些不是袁时中的嫡系,但也是袁时中的力量,袁时中才不愿意让这些人白白牺牲的。袁时中对张轩进攻开封的通盘计划都有了解,这这几天之内,两人谈论过很多次了。
袁时中对张轩计划最满意的一点就是,准备多,伤亡少。而且很有力度,即便是闯营督战,也不会说小袁营不卖命。
对袁时中来说,这一战最重要不是能不能攻克开封,而是练兵。而张轩的计划之中,正合袁时中的意思。
慢慢打,不着急,只有粮食充足,袁时中愿意以开封城为磨刀石。慢慢的磨下去。
高名衡,黄澍,桑开,在北城门上。看着数次即将填平的深壕,叹了一声,说道:“把儿郎们,都叫上来吧。”
黄澍说道:“大人,羊马墙足以一守?”
高名衡说道:“我知道羊马墙可以一战,但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敢战之士了。”
高名衡这话正中开封城缺点。
没有足够的精兵,开封城之中,洋洋洒洒似乎有十万大军,但是细数这些军队,有大相国寺到底僧兵,有清真寺的寺兵,有各坊的坊兵,还有高名衡河南巡抚的标兵,等等,除却陈永福,数千锐卒,有与贼人野战之力,其余的军队,不过有守城之功。
城下的羊马墙虽然坚固,但是在羊马墙之后坚守的,已经是除却陈永福之外,少有的精锐之士。羊马墙总就比不了开封城墙。
“是。”黄澍压不住高名衡,只是狠狠的看了桑开一眼。
在高名衡来巡视之前,黄澍与桑开之间,就有争论。
桑开认为,将这些士卒放在羊马墙上,是没有必要的。不过拖延一两日的功夫,却有付出更大的伤亡。这样得不偿失。只是桑开的资历身份,根本无法与黄澍相比。
高名衡来了之后,才算是一锤定音。
黄澍说道:“高大人,下官认为应设社兵?”
高名衡说道:“社兵?”
黄澍说道:“开封城富甲天下,家资百万之上的有数十家,而保开封城,也是保全他们的身家。当令他们各出子弟,为社兵之官,并征召汴梁豪杰之士,为卒。将汴梁读书人也为官长,晓之家国大义,激以忠孝之心。可为劲卒。不费官府一粒米,即可养一支能战之兵。”
高名衡心中微动。
高名衡也明白,黄澍的意见,其实将开封城中大户家丁护院征集起来了。
毕竟,征召主家嫡系子弟为军官,家里们怎么放心,将家中的独苗给交出来,势必派人保护。而且读书人为军官,也让高名衡有所感,毕竟这年头的兵痞的不可靠,天下皆知。
纵然是陈永福,不是那种跋扈之辈。但是高名衡也想在手中掌握一支可靠的力量。
以读书人为军官,这一支军队能不能战,高名衡并不知道,但是想来一定很可靠。不过,现在高名衡刚刚从富户手中敲了一大笔银子,现在又这样做,有一点吃相太难看一点。而且如果闯贼入上一次,在开封城下待半个月的话,以开封城现在的能力,就足以维持,兵已经够多了。
高名衡说道:“这一件事情先缓缓。”
“是。”黄澍说道。只是他口中这样说,心中却不大甘心。
高名衡的命令一下,羊马墙的后面的士卒纷纷退入开封城之中。
虽然还时不时有火炮干扰填壕,但填壕的速度,还是大大增加,只是天色已晚,再加上,填壕的工程量不小。故而息兵修战,第二天一早,更多民夫上前,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填平壕沟,推平羊马墙。从小袁营到开封城下,近十里之地,一马平川,再也没有一点阻碍了。
闯营攻开封城不克,力度也就降下来了,例行公事的意味非常明白。而这一日,张轩近半个月的准备,终于拉出来亮相了。
小袁营南侧的寨墙全部被推平,无数大大小小的攻城器械,从小袁营之中推了出来。小的不过如盾车,大的有两三层,最少有两三丈高,而最高大的那个有五层,与开封城墙一样高,高四丈五尺。
第五章 攻城器械
第五章攻城器械
“哎吆哎,哎吆哎,哎呀哎----”数千名民夫,喊着整齐的号子。拖着一个个小如两层楼,大如四五层楼大小的攻城器械。而张轩所部,在曹宗瑜的率领之下,在这些攻城器械之前列阵,当住开封城之中,有可能的进攻。
而罗岱跟随带着自己的部下,还有小袁营之中,仅存的骑兵,大概加起来有一千多骑,可劲的撒欢。
将黄河大堤以南,开封城以北,这一片十来里宽的狭长地带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而小袁营分为两部,在这些攻城器械左右保护,剩下的杂兵都在后面,随时准备替换。
袁时中与张轩以及小袁营其他将领,跟在攻城器械的后面,骑马而向,而两侧却是驮马拉着数辆大车,大车之上,都架着两面大鼓,数十面大鼓在在数十名光着膀子的大汉挥舞着鼓槌,重重的击打。
“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节拍正好和拉着攻城器械的民夫的号子合在一起,组成一股沉没壮烈乐曲。低沉如雷,充满了雄性气息。覆盖整个战场。
张轩看到这样的情况,也有一些热血沸腾之意,说道:“这营地距离开封城有十里,有一点太远了。”
袁时中说道:“没办法?只能如此了。”
张轩也知道,开封城中有些火炮的极限射程,也就在七八里左右,当然,射出七八里之外,这炮的准头,不,根本没有什么准头可言了,但是小袁营的营地绵延数里,不管怎么偏,也能打中,故而只能后撤到十里之外。
这也是为什么闯营,曹营,小袁营,都将营地扎得远远的,每日攻城,还要来回奔波。
就好像现在。
张轩看着书前光着膀子,大声吆喝的民夫,就好像是黄河上的纤夫一样,努力拉着比他们身躯大树倍,数十倍的东西。
比如,鹅车。
鹅车又名洞子。
这种是相当实用的攻城器械,它到底主要作用就是挖掘城墙,闯营那边运得最多。鹅车并不是太高,大抵比人高一点,上面有一个如同瓦房一样的顶层,上面两个斜面,让滚石擂木容易弹开。而上面糊着泥巴,让它不容易着火,能护住下面的士卒。
士卒靠近城墙之后,就开始拼命的挖洞了。
挖开城墙。
这种攻城器械打造很简单,甚至可以用寻常大车改造,故而张轩如闯营一样,打造的最多,一眼看过去,似乎数不清楚有多少辆,只觉得满眼都是。
不过,
其他攻城器械就不如这个容易打造了。比如,云梯。
云梯并不是电视里那种长梯,如果现代真有一个参照物的话,因为是消防车。
云梯分上下两层,下一层没有底,用来保护将士,将士在与云梯下面,努力推车。而第二层就是长梯。不过也因为城墙的高度有所不同。
如果城墙低矮的话,云梯根本不用做多高,第二层就能与城墙齐平。就好像是云台一样,直接与城头对接。不过,一般情况之下,城墙都在两丈之上,这样就需要驾长梯了。
不过,这个时候的长梯,也与寻常梯子不同。
第二层的梯子。下面有一个支架,长梯与支架,还有下面的木车,形成一个直角三角形,这样的形状最为稳固了,故而不容易被推翻。
而张轩此次打造的云梯又是不一样。
不是,张轩要出什么新花样,而是开封城墙太高一点。
四丈五尺,是什么概念。是近十五米。再加上城头的女墙,悬户,大抵在十五米上下。
高十五米是什么概念?
国家规定住宅楼层净高不低于两米五,即便一层按三米算,也是五层高那么高。再加上数丈宽的宽度,全面是结结实实的垒土,这开封城墙根本就不是城墙,是一座土山。
云梯不做改进,很难将梯子伸到十五米高。
故而云梯上层是折叠梯,在折叠状态,云梯只有两三丈高,只要在城下,将云梯展开,才能达到五丈高度。
不过,即便如此云梯虽然厉害。还有比云梯更厉害的攻城器械。
那就是吕公车。
张轩更愿意称呼他为云台。
吕公车是张轩在傅宗龙的《玉带编》之中,有特别的讲解,傅宗龙当年在西南平乱的时候,就见过这东西。因为西南之乱,有一段时间贵阳被围,土人攻城的时候用过这东西。故而傅宗龙有特别的印象。
不过,张轩敢肯定,傅宗龙见过的吕公车与张轩所打造的吕公车绝对不一样。
毕竟贵阳城墙,又怎么能与开封城墙相比。
即便张轩加紧施工,这吕公车也不过打造出来一辆。
在张轩看来吕公车不是车。是一座移动堡垒。
大概有五层之高,每层高一丈,临城墙一面有长钩,铁刺,硬木,靠近城墙之后,可以将吕公车与城墙固定在一起。整个吕公车大抵能装上数百名士卒,只要靠近城墙,就能形成一个稳定登城通道。攻城一方,就可以通过这个源源不断的上城。
不过,吕公车并非没有缺点。
缺点就是太大了。
简直就好像是一座移动的木塔,要竖起高十五米的木塔,地盘就要足够大,否则别说移动了,风一吹就倒了。即便如此目标太大,也会被城头集火攻击,特别是火炮。
火炮的准头再差,打这样大家伙,也差不到哪里去。
“火炮。”张轩看着城头,虽然距离还远,张轩看不清楚城头的火炮,但是却知道,城头之上,一定是火炮密布。
大队攻城器械之中,也夹杂着不少火炮,每一门火炮都用炮车拉着,只是这炮车与这些攻城器械夹在一起,根本就不起眼。很容易让人忽略过去。
张轩心中有一分苦涩。
时代的发展改变了很多东西,如果在宋元之际,张轩打造这一套攻城器械,攻任何一座城池,都有几分把握。但是在明末这个时候,火炮的大规模运用,让这些攻城器械的作用都被抵消了。
虽然攻城以火炮为先,但是守城也是以火炮为先了。
只是张轩一看见开封城的城墙,就有一点牙疼。张轩觉得,即便是将抗日战争时候的七五炮弄过来,也未必不能轰开开封城墙。至于现在他手中的这些火炮,即便是新打造出来的火炮,乃至传说之中,红夷大炮,也未必能轰开开封城墙。
“果然是攻城为下。”张轩心中暗道。
也是为什么闯营那么勇将,猛将,见了开封居然有发憷的感觉。从打其他地方,人人争先,而打开封城,即便是勇猛如刘宗敏也没有抢先的意思。
阎李寨之中。
闯营在开封城下的进攻,大多都是例行公事。故而李自成也没有去坐镇的意思。
“报。”一名斥候上前说道:“禀告闯王,小袁营出战了。”
“哦,”李自成说道:“听闻他们这一段时间,打造了不少攻城器械。到底有多少?”
这名斥候说道:“小袁营之中,有吕公车一架,云梯七架,鹅车,洞子车无数,还有炮车过百,其他的属下没有细看。”
“也算是下了本了。”李自成说道:“你们觉得,小袁营此战结果如何?”
“定然铩羽而归。”牛金星说道:“如果开封城那么容易攻下来,三个月之前,我闯营就攻下来,还用他小袁营吗?”
一时间,闯营将领个个出声,议论纷纷。
李自成说道:“好了,不要说了。小袁营毕竟是自己人,传令过去,说我,李自成等他的庆功酒。”
第六章 攻城之前
第六章攻城之前
开封城北门之上。
高名衡看向西北方向。
开封城虽然有四面城墙,但却不是正方形,而是一个不规则的四边形,北门自然也没有在开封北城墙的中轴线上,而是偏东一些,至于小袁营的营地,因为选择地势的原因,向西一些。
故而高名衡从北门城楼上所看见小袁营的阵势,在西北方向。
本来高名衡不应该在这里。
他作为城中最高官员,所有关于贼人攻城的消息都源源不断的汇总到他这里,他明显的感受到,闯营攻城乏力,曹营更是做做样子,而唯有小袁营虽然没有正式攻城,看样子,却有雷霆之是,蓄而未发。
所以,他特别留意北面。
小袁营一出营,就被高名衡注意到,只是一看之下,顿时觉得不妙。
在他眼中,小袁营军阵之中的吕公车醒目之极,就好像是洪荒巨人一样,被无数士卒簇拥在一起,缓缓的一点点的,势不可挡的向南迈动步伐,距离城墙越来越近,他看得也越来越清晰。
“来人。”高名衡说道:“命陈总兵率部来北门。”
“是。”高名衡的一名亲卫大声应和,随即转身离开,向城下跑去。
高名衡又说道:“将我大旗张起来,让所有士卒都看得见。”
“是。”
一根三丈高旗杆高高的举起来,上面写着一排小字:“右都御史,河南巡抚。”然后有一个大大的“高”。
高名衡的旗号打起来,城头之上声势大震,士卒随即心安。
不多时,整齐的脚步之声,从北门内传来,正是陈永福到了。
陈永福身上一身甲胄,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作响,似乎是身上的腰刀与腿裙碰撞,又好像是身上铠甲的震动。他来到高名衡身前,躬身行礼道:“末将见过高大人,恕在下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
这到不是借口。
陈永福这一身铠甲,头盔,甲衣,袖筒,腿裙,铁靴,加起来有好几十斤,再加上盔甲上很多设计,不方便下跪。当然了,明代上下级之间,也不是非要下跪的。陈永福身为河南总兵,在品级上不弱于高名衡多少,不过是文武之间的差距,不是以品级而论的。
当然了,也有如今是用武之时,武将的地位提升了不少。
“陈总兵无须多礼。”高名衡微微一笑,说道:“如今,贼人兵临城下,陈总兵乃是我开封的铁壁长城。”
“
大人过奖。”陈永福说道。
高名衡指着城外说道:“这就交给陈总兵了。”
陈永福看向城外,脸色微微一沉,说道:“请大人放心,陈某在,这北城就在。只是此地兵危战急,还请大人移步。”
高名衡其实也不想留在北城。
在高名衡来看,他虽然谈不上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临阵厮杀,不是他这样的大臣该为的。只是看小袁营来势汹汹,再加上那吕公车相当震撼人心,此刻走又有一些放心不下。
“大人。”陈永福似乎看出了高名衡的心思,说道:“此处不能纵观战场,还请大人移步铁塔之上,彼处自然能将城外战事一览无余。”
“好。”高名衡说道:“我就在铁塔之上观看此地成败。”
其实开封铁塔是很高,是全城的最高点,但是位置并不是很对,铁塔在开封城的东北角,而现在交战的地方,却是在开封城的偏西北一点,能不能总览战场,陈永福并不知道。
他只是不想让高名衡在这里,否则事权不一,他做起事来也不痛快。
“黄推官,桑同知。”陈永福笑着说道:“两位也跟高大人过去吧?”
“陈总兵,”桑开说道:“我去督管城下民夫,听候将军号令。”
“好。”陈永福说道:“谢过桑同知了。”随即在看向黄澍
黄澍说道:“黄某就与陈大人一并在城头御敌。”
黄澍这个人爱出风头,他纵然知道他在城头之上,其实帮不上什么忙,但是绝对不会离开城头的。
陈永福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暂时放下来。
这一会儿,陈永福的部下,在陈永福儿子陈德的带领之下,已经接管了城防。准备抵挡义军的进攻。
义军也停了下来。在城外两里之处停了下来。
小袁营的营地,虽然距离开封城大概只有十里之地,但是这些攻城器械太过沉重,也走了好一阵子。毕竟拉着这么沉重的东西行走数里,也是一件相当号力气的事情。故而要停下来,恢复一些力气。
望车重新固定好。立即有一个瞭望手站了上去。
袁时中与张轩就在望楼之下。
“轰。”的一声,开封城墙之上,一门大炮轰鸣,一颗炮弹在张轩的眼中,看似缓缓的从城墙之上,射了出来,远远打进军阵之中,砸到两三个人,才缓缓的在地面上停了下来。
张轩说道:“看来,这位高大人,不想我们在这里停留,逼我们立即进攻。”
袁时中冷笑一声说道:“那就随他所愿。”袁时中向旁边一转,对一个少年说道:“立即下令,全军出击。”
少年立即抽出一张纸条。随即塞进一个竹筒之中,盖好盖子,几步跑到望楼之下,系在一根绳索之上,然后使劲拉另一头,这个竹筒,好旗一样,飞窜到了望台之上。
随即上面的士卒打开竹筒,将一面面旗帜挥舞起来。
“咚咚咚咚咚----”急促的战鼓之声,随即响起来。这鼓点与之前的不同,从开始到后来,节奏越来越快,鼓槌之间的间隔越来越小,让人听着血脉贲张,鼓槌就好像是一片虚影一样。
而阵前的一面面旗帜随即一晃,所谓之应旗,表示已经接到命令。
随即一队队人马簇拥着攻城器械,向前冲去。
这就袁时中这一段时间整顿兵马的结果。
古代练兵,其中重要一项,就是视金鼓,旗帜。因为战场之上,这就是仅有的指挥系统。虽然很粗糙。
旗语绝对不像是现在旗语表达那么丰富的内容,不过能表达前进,后退,等几个大概意思而已,用不同颜色的旗帜来代表不同的军队。而鼓声更是简单,不同节奏的鼓声,代表不同的意思。
但是仅仅是这样的系统训练之后,袁时中就已经兴奋不已了。
之前,他只能控制住自己本部万人,其余的根本无法控制,而现在他居然能指挥战场之上数万人,分兵布阵,井井有条。让袁时中认识自己之前是多么的野路子,他说道:“三弟,你将这小子借给我吧。”
“这可不行。”张轩说道:“我知道大哥这里少识字的人。但是我身边也不多,这郑廉这小子,还是我从岳父那边要过来的。”
“哎,三弟你的法子不错。”袁时中说道:“只是为兄手中没有人才啊。”
袁时中手中的确没有人才,这一套指挥系统,比如旗语之类的,教会下面的各义军的首领,有些太难了。这些人大多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苦哈哈。这些东西虽然简单,但是让他们数日之内学会,却有些困难。
所以袁时中将自己身边识字的人归拢了一下,派了下去,每一队里面一个,负责掌旗。接受袁时中的命令。
只是义军之中识字率,实在太少了。袁时中有几分饥不择食了。连张轩身边的书童也想抢。
对,郑廉算是张轩的书童,张轩读书不倦。而打仗之时,罗玉娇也不可能时时在身边,她就从曹营之中找了一个识字的孩子,送到了张轩身边,当张轩的书童,为张轩整理书籍。
第七章 攻城
第七章攻城
郑廉似乎也是书香门第出身。
不知道怎么流落在义军之中,罗玉娇见他读书识字,就送到了张轩身边。郑廉已经十五岁了,也就张轩将他当做孩子。而且郑廉也有一个习惯,似乎是罗玉娇送他过来的原因。
那就是爱读书。
张轩本质上并不是一个爱读书的人,只是他习惯了现代信息摄取量。回到明代最不习惯的就是这个时代信息量的匮乏,只能读书来弥补。而郑廉却不一样,他是真的爱读书,甚至有些书都要背下来。
这样用功的少年,张轩自然多看重一些。
张轩拿郑廉当书记官来用,毕竟张轩麾下的文士,只有张质三兄弟,张轩总不能将他们三人拉过来做些抄抄写写的工作。用郑廉却很合适。
他才不会将郑廉让给袁时中了。
两人还没有感叹两句,就没有时间感叹了。
此刻开封城下,真正开始交锋了。
隆隆的鼓声,轰轰的炮声,喊杀之声,爆炸之声,组成着战场的背景乐之下。
无数义军推着鹅车冲在最前面。
因为鹅车最为轻便,所以冲得最快。
“咚咚咚咚。”鹅车上面两块木板,就好像敲鼓之一样。
不过敲击的并不是鼓槌,而是箭矢。
而这箭矢大多不是弓箭射出来的,而是火药箭。明代火器大量运用,除却火炮,火铳之类外,最多的就是火箭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火药箭,各式各样的火药箭,数不胜数。
火药箭也有制作简单,威力不小的。毕竟想要弄火炮火铳,没有一点技术含量,还真玩不转,但是如果弄火药箭,就简单多了,几个木匠就可以搞定,而中国根本不缺木匠,随便找几个农民,大抵都会一手木匠活。
故而大量运用也是自然而然的了。
“轰。”的一声,也不知道从城头扔下什么爆炸物,一股气浪冲鹅车旁边冲过来,差一点将鹅车掀起来。
“稳住,稳住。”一个义军小头目大声喊道。
即便是现在袁时中也仅仅控制各部义军首领,至于他们下面是怎么安排,很抱歉,根本没有统一称呼。
这个小头目知道,不要看他们到现在一点事情,也没有,全靠他们头上这个乌龟壳了,一但这个乌龟壳被掀翻了,他们分分秒秒被射成马蜂窝。
“咚。”一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来一颗拳头大的炮弹,直接冲鹅车上面开出一个洞来,还好他们运气不错,这炮弹只是打穿两面挡板,没
有伤到人,小头目从这还冒着青烟的小洞之中,往外面看。
顿时发现,城墙已经很近了。而他们身后有好多辆鹅车都已经被打翻在地了。大多都是被火炮击中了。每一个鹅车上面的顶板之上,都好像是长草一样,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冲。”小头目脸上狰狞无比,大声吼叫。
这种随时都可能死亡的情况之下。每一个人的情绪都会被极致的放大。
鹅车在小头目到底督促之下,立即加速。
鹅车低矮,而且速度快,离城墙近了,反而进入了射击死角之中。过了一会儿,“轰。”的一声,鹅车终于撞到城墙之上。
“快,挖墙。”
鹅车最前面的挡板被卸下来,几个人拿着铁锹,榔头,开始挖掘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挖出一个不小洞。
因为他们出发之间,就已经被告知了,只有挖进城墙之中,才是最安全。
“确定了吗?”鹅车正上方,有一个东西,好像是木制小阁楼一样,架在女墙之上,突出城墙。一个官军士卒,站在上面,这东西就是悬户。
“确定了。就在最下方。”这个官军士卒说道。
随即城墙之上,一个人拿着旗帜一晃。
一辆铁车放了出来。
说是铁车,其实并不是太准确,应该说是铁板两边装了两个轮子。后面有铁链拉扯着。城头一声令下。这铁车从四五丈的高度,陡然砸下来。重重的砸在鹅车之上。
“轰。”的一声,鹅车瞬息四分五裂。
这铁车大概就是京剧之中,铁滑车的原型。大约百余斤重,从四五丈高度落下了,其实区区木桩鹅车,能够阻挡住的。
城头之上,又是一挥旗帜。
城里面就有民夫同时用力,拉着铁链,将铁车再次拉上城头。
毕竟铁在这年头是值钱的东西,哪里有只用一次的道理。
此刻城头之上无数人来来往往,忙碌之极。
城头的防守很有层次。
火炮及远,攻击两百步以外的目标,当然这是大炮的目标,比如什么千斤佛郎机,大将军炮之类的火炮。只是这样的火炮在开封城头也没有多少。即便当初袁崇焕守宁远,宁远城之中的红夷大炮,也不过十几门而已。
不,十几位。大明这种过千斤的大炮,都是按位算的。
两百步之内,就是火箭,火铳,投石机的杀伤范围。当然也包括哪些只能多用于射散弹的小炮,至于再近一些,就要滚石檑
木,火油,万人敌,等各类爆炸物。
而这种铁车,是檑木的变种。
檑木就是一根大木头上面有各式各样的尖锐的地方,两端绑着绳索。砸下去,然后拉上来。各种各样的攻守战具。
而这个时候,陈永福端坐,身边的士卒都还有没动手,陈永福本部汴兵,还都在安稳的休息。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这一战才刚刚开始。
“父亲。”陈德说道:“敌人云梯过来了。”
陈永福说道:“军中无父子。”
“是。”陈德弓箭用得极好,故而眼神也很锐利,他所在地方,也是陈永福挑选过的,是义军宽数里的攻击面的最中央,可以随时支援周围。“大人,末将请战。”
“好,这一架云梯就交给你了。”陈永福说道。
“是。”陈德大声说道:“跟我走。”
数百士卒跟着陈德向云梯靠近的方向冲了过去。
而云梯所在之处,正是厮杀最为惨烈的地方。
“轰。”一枚炮弹从城下打了过来,正中城头的女墙之上。“砰”得一声,无数砖块乱飞,女墙附近的官军士卒纷纷倒地。
不过,这仅仅是凑巧而已。
义军炮手的实力,根本做不到精确的攻击城头。
他们在三百步左右停下来,轰击城墙,掩护云梯靠近。不过他们发射出来的炮弹,要么打在城墙之上,要么越过城墙打进城中,真正能打在城头之上的,不过寥寥而已。
同样的事情。
城头的火炮也根本没有想过压制城下火炮的意思,无他,就是打不准。
他们炮击的目标从来是下面这些攻城器械。特别是云梯,吕公车。
吕公车因为速度问题,落在后面,大部分炮火都对准了云梯。随着云梯越来越近,火炮也打得越来越准,已经有两架云梯,已经被打散在路上了。
不过,这个时代的火力密度还是不行。这一架云梯终于靠近城墙。
“拉。”云梯下层,有十几名士卒,拉着一根绳索大喝一声,往后一拉。云梯上天对着的梯子猛地被拉开,长长的梯子砸在城墙之上,长梯之前的两根铁钩,就好像刀锋一样,切入了城头之上。
“杀。”云梯一安顿好,云梯下面的士卒纷纷冲了上去。
只见义军望车之上旗帜一挥,一直早已准备好的士卒,手持刀盾大步冲了过来。不过片刻来到云梯下面。一个盾牌遮住上面,手持钢刀,随时都准备登城。不过这个时候,陈德也已经到位了。
第八章 攻城二
第八章攻城二
陈德就在女墙之后,大喝一声道:“放。”
城头之上一排密密麻麻的鸟铳出现了。
“砰。”无数铳子打了下来。
一排鸟铳打过来之后,随即将打过的鸟铳递给后面,有人接过来,将另一把装好的鸟铳递上去。
三个人,三把火铳,一人射击,两人填装。保持着火力不中断,这就是明代的鸟铳用法。几十把鸟铳将云梯压制住了,即便有一道云梯也没有一个人能从上面经过。不过,如今城下聚集了数百名义军士卒,各种远程武器,也在向城头之上招呼。
什么火铳,什么弓箭,噼里啪啦的打上来。
时不时的有士卒猛地倒地,或被射中面目,或被鸟铳打中了。
只是高度上的优势实在太明显了。
这仅仅是开始。
“来了。”所有立即让开,一大锅火油浇了下去。
随即几个火把砸了下去,云梯之上,所有表面都涂了泥巴,但也当不住火油燃烧,不过片刻云梯就着火了。
这一次进攻算是失败了。
只是这个时候吕公车也缓缓的过来了。
与其他攻城器械不同,吕公车是有直接进攻城头的能力,仅仅靠近城墙,就开始发威了。
对这城墙的那块硬木板之上,开出了密密麻麻的射击口。火箭,火炮,都从吕公车之上向城头上打过去。
没有了高度差,城头之上的士卒顿时伤亡惨重。
陈永福见状,立即将自己麾下的汴兵接管这一段城墙。毕竟这种临时从城中征召的士卒,承受不了太大的伤亡。
“命令所有火炮,统一轰击吕公车。”陈永福下令道。
只是这样的命令,能有多大的效果,也不一定。真正能用得上的也就是吕公车直接进攻的这一段城墙上的火炮,而更远一点火炮,还有当面的敌人要应付,更不要说,距离越远,准头就越不准。
一时间,炮弹如雨,箭矢纷飞。
攻城其他部队都不是袁时中的嫡系,而这吕公车之中,却是袁时中的嫡系,更是王显祖带队。袁时中本意不想让王显祖带队,毕竟这一次进攻虽然是声势浩大,不过是试探进攻而已。
看看就知道,袁时中的本部,张轩本部,都没有动用,不过是放在后面当督战队用,驱使着其他各部冲城而已。
但王显祖是一个坐不住的人,再三恳求,袁时中才准了。
这吕公车之中,数百人,都是王显祖从袁时中所部之中,挑选的精锐战士。
王显祖就在最上一层,指挥着数门虎蹲炮,与城头对轰。
大片大片的散弹,好像不要钱一样泼洒在城头之上,一时间将城头上的火炮统统打哑了,不是火炮打坏了,而是人都死了。
不过与此同时,吕公车也承受着四面八方的进攻,一枚枚炮弹打在吕公车之上。王显祖时不时感受到脚下一震,就知道又中炮。
吕公车是张轩准备的杀手锏,虽然张轩并不觉得第一次进攻就能成功。但是在吕公车上面也做了极其严密的射击。
吕公车朝着成器一面,根本就没有一块木板,全部是原木,而射击孔大都是从原木之中钻出来的。简直就是一座木城,开封城之上的火炮虽然多,但能一炮将吕公车掀翻的却没有。
张轩甚至觉得,所谓的红夷大炮,这吕公车也能吃上一两炮。
故而时不时有木头木板被打折,时不时有吕公车之中的战士被打死,甚至有一枚炮弹直接将吕公车之中第三层打穿,轰死十几个人,但是这辆吕公车依然没有结构性问题,依然在底层数十头牛的努力之下,缓慢而坚定的向城墙撞上去。
“准备啊。”王显祖有些兴奋的舔舔嘴唇,说道:“儿郎们,跟我杀。”
他身先士卒,在吕公车上数门火炮齐射之后,一跃而起,跳过半丈距离,跳在城头之上。
“登城了。”
望楼之下。
袁时中顿时紧张起来。王显祖是他的左膀右臂,而且这开封城也号称铁壁雄城,如何让袁时中他不紧张,他咬牙说道:“传令,全面进攻,让那些还有一口气在的全部给我上。”
“是。”郑廉随即在身上抽出一张纸条,塞进竹筒之中,他早已将战场之上,所能遇见的所有情况都一一写下来。预备好了。
望楼之上,一声令下。
“杀。”比刚刚声势浩大多的喊杀之声,瞬间响起。
无数士卒扛着五丈长的长梯,冲了上去,连张轩本部,袁时中本部都动用了,不过不是攻城,而是逼近督战。这是要蚁附攻城。
蚁附攻城是所有攻城之法中,最为残酷的一种。这种长梯很好做,但是人无遮无掩的冲过去,大半要死在城头的弓矢之下。而且长梯比云梯好对付的多了,恐怕更多的人连城头都摸不着就会死在城下。
但是张轩没有任何意见。
首先王显祖性命为重,如果不分散守城士卒的注意力。王显祖一旦死在城头,对袁时中是一个打击,第二,张轩也没有想到,这吕公车的效果如此不错,居然靠近了城墙。
在张轩想来,以火炮轰击,应该能拆了这木架子才是。
这吕公车毕竟是木头的,而不是铁的。
即便是钢铁所制,在火炮的威力之下,也不承受不住。
只是眼前这一切,并不符合张轩的认识。他心中暗道:“莫非,开封城中藏了什么杀手锏,没有用?还是这个时代的火炮,就是这个样子?我或许用现代火炮我威力来估计这个时代火炮的威力,难道是我错了?”
不管对错如何,也只有事后在总结了,张轩又将注意力放在战场之上。
开封铁塔之上。高名衡抓着千里镜的手陡然收紧。手指在千里镜的青铜镜筒之上捏得发白。
千里镜是一个稀罕东西。
高名衡对手中这千里镜说不上视若珍宝,但也爱护有加,不敢有丝毫损失,因为在高名衡眼中,这东西不是玩物,而是军国之器,军国之器,就要有军国之器的待遇。
但是现在高名衡丝毫不注意这些了。
虽然因为视线问题。
整个战场,高名衡看清楚的只有一半,也就是东边这一半,西边这边,他看不真切。但是吕公车这样的庞然大物,一直在他在注意之中。而此刻居然有人登城了,让高名衡的神经都绷紧了。
开封城所能依靠的只有一堵城墙。
不过,高名衡深吸几口气,捏着千里镜的手,一点点放松了。
这个时候他着急也没有什么用处。
城中最精锐的兵马,最好的将领,他都已经放在北城之上了。他即便着急能有什么办法?派别人上,恐怕还不如陈永福。他能做的也不过是相信陈永福而已。
剩下只有等了。
等战胜,等战败,等尽忠报国。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陈总兵。”高名衡心中暗叹,凝神静气,又恢复了身为大臣的处乱不惊的态度。
战场之上,有多少只眼睛盯在这里,王显祖并不知道,但是王显祖嗅到了鲜血,火药,汗臭,无数种味道汇合在一起,形成得一种战场特有的味道,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杀。”他兜头一刀,就杀了一名官军,冲进官军的鸟铳队之中,大杀特杀,身后士卒纷纷冲上来,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占据了城墙一角。在他身后,源源不断的士卒就好像是蚂蚁一样,通过吕公车杀上城墙,形成一道畅通的通道。
王显祖一时间有一种感觉,似乎开封城就在自己的脚下。
第九章 攻城三
?
第九章
攻城三
开封城墙虽然在王显祖的脚下。但是他如果以为开封城也在他的脚下,就是明显的错觉。
他很快就感受到了。
等人高的长牌上面还有虎豹纹路作为装饰,并列一排,就好像是一堵墙一样,从两边挤压过来,明显有一个射击孔,从虎豹的血盆大嘴之中,透过来。还有铅子,火箭从中迸射出来。
王显祖也中了一弹,幸好他身穿三层铠甲。直觉的胸口被人重重的砸了一下,一瞬间恨不得有血从口中喷出,如此他可能还好受一些。此刻他只觉得张开大嘴,什么也吐不出来,身子向后倒,要不是有人扶住,就要摔到在地了。
勿击堂堂正正之阵。
而现在王显祖面对的就是这样的阵势,开封城墙之上,即便他有霸王之勇,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拉---”带着河南口音的号子响起,王显祖眼睛一瞄,大吃一惊。
却见四五根绳索,已经从东边甩了过来,牢牢的勾在吕公车之上。所有绳索都崩得紧紧的,一看就是要将这个吕公车给扯到。
不过,吕公车靠近城墙的地方,已经牢牢的卡死城墙了,一时间,百余壮丁一起用力,也不过是将吕公车拉得一震而已。想要拉翻,却有一点不足。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枚炮弹,打得精准之极,直接打在吕公车后面一个支撑柱之上。
这根一人环抱的巨木,被硬生生崩下来一大块,再也承受不住铁钩拉扯之力,轰得一声,半个柱子从吕公车之上,拽飞出来,而数十名正在努力拉扯绳索的官军士卒,顿时吃不住里,在城墙之上,摔成了满地葫芦。
“咯咯吱吱。”的声音由小变大,不过一会儿,就变成了剧烈的摩擦之声,吕公车太高了。最上面是不少士卒,正等待着登城士卒,重心偏高,再加上断一个重要的支撑柱,还有无数根铁钩的拉扯。瞬息站立不住,整个吕公车变得倾斜起来。
“啊-----”无数义军士卒惨叫着,从吕公车之上重重的摔下来。
十几米的高度,摔下来,几乎瞬间没气。即便还有呼吸,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撑不了一两日,这样的伤员,在义军之中,通常是不救的。而且这一偏,吕公车上面的几门火炮同时停止了发射。
吕公车这边的变故,顿时影响到城头士卒的士气。再加上吕公车上的火力空缺,让官军心头的压力一去。官军士卒顿时士气大振,高
喊大呼道:“虎,虎,虎。”一字一顿,盾牌形成的盾墙就向前重重的撞一下,不过,一会功夫,攻城上城头的士卒,就被压制在城头一点,
义军战士被形成盾墙的大盾,压制着动弹不得,接着有长枪短剑,从盾牌的夹缝,与射击口之中刺了进来,一刺一个准。
每一柄拔出来的兵刃都是血淋淋的。
王显祖看情况不妙。顿时从城头之上一跃而下,先跳到倾斜的吕公车之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显祖从城头上跳下来的力道够大,还是吕公车在火炮与拉力的摧残之下,已经不堪重负了。
就在王显祖踩在吕公车的同时。整个吕公车微微一晃,向东方倒了过去。
无数士卒分分从吕公车上面跳了下来,只是这吕公车倒塌的速度,看上去慢,其实很快。
不过片刻之间,就轰然倒地。这些士卒有摔倒在地面之上,然后被重重的吕公车狠狠的砸了上去,死了一地,还有断胳膊断腿的,满地打滚。
王显祖身手倒也利落之极,落地极稳。王显祖在战场上活下这么多年。不仅仅是靠着勇猛,而是该勇猛的时候,勇猛。
该保命的时候,保命。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此刻王显祖就感觉分外不妙,他二话不说,拼命的向外跑。
他刚刚跑出吕公车覆盖范围,就有数十盆火油从天而降,落在倾倒的吕公车之上。随即一阵火箭射了下来。
因为刚刚义军战士占领了城头,
其他方面泼油都不大方便,而此刻吕公车倒地,泼油就简单多了,与这些火油一起落下来的,还有大堆大堆打包好的麦杆,被火箭瞬间点燃。
火焰好像爆炸一般的蔓延,无数条火舌将无数人给卷了进去。
“啊----”一声声拖着长音,凄惨的不类人声的惨叫之声,无数火人在地面上之上,反复打滚。
“将军----”一个火人好像是王显祖的部下,身上带着火焰向王显祖冲了过来。
王显祖手脚很快,一刀斩出,将此人的头颅的斩下来,半截身体倒地,在火焰之中微微抽搐,看上去分外诡异。
“对不起。”王显祖心中微微一叹,他没有半点歉意,因为他知道,这个人身上的火焰这么大,即便打灭身上的火焰,他所受的烧伤,足以让他去死,他所能做的,不过是给他一个痛快的而已。
一直作为背景音的鼓声猛地一止。
似乎天地
之间为之静。
“当当,当当---”的鸣金之声,听起来分外清脆。
正在攻城的士卒纷纷大出了一口气,纷纷后退,鹅车之类的小型攻城器械,还能推回去,但是如同吕公车,云梯这样大家伙,都只能遗留在城下了。
撤退是比进攻更加困难的事情,在督战队的督促之下,小袁营能将进攻弄得似模似样,但是撤退之时,就尽显流寇本色,个个争先恐他,连阵脚都乱了。陈永福立即发现的机会。
“陈德。”陈永福大喝道。
“末将在。”陈永福说道:“带领本部,下城追击,听城头鸣金则止。”
“是。”陈德大声答应下来。
立即带着自己本部,其实陈德本部大多是陈永福的亲兵,也是陈永福所部之中,最精锐的一部分。一个个腰间系着绳索,从城头之上坠了下来,他们似乎做惯这样的事情,在城墙之上,三五个起落,就好像是蜻蜓点水一般,就落在地面之上了。
“兄弟们,跟我杀。”陈德大喝一声,身先士卒带数百亲兵冲向正在撤退的义军,此刻城头之上,不知道多少面大鼓一气敲响了,那气势端是气壮山河。
义军撤退的时候,本来就慌,再被这鼓声之催,陈德虽然只有数百士卒,但义军根本没有那一支队伍敢回身一战,被陈德一追,简直是屁滚尿流。
真正被陈德所部杀的人并不是很多,更多的都是自相践踏而死的。
陈永福站在城头之上,目光紧紧关注着战场之上所有动静。
他知道陈德追击非常之危险,但是久守必失,即便是守城也不能死守,否则终究有守不住的时候,这种见缝插针的反击,是非常有必要的,而承担这个任务的也只有他自己的亲兵,开封城之中,其他军队根本承担不住这样的任务。
而他终究要将陈家亲兵传给自己的儿子的,陈家精锐家丁都在陈德麾下,这样的任务,不派陈德去,还能派谁去啊?
只是这事情总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一个说不好,这数百士卒都回不来了。故而陈永福崩紧了神经,随时准备喊他们回来。
忽然,陈永福瞳孔一缩,他看见一道突出的烟尘。是骑兵。
陈永福猛地向旁边一挥手,说道:“鸣金。”
“当当当当---”急促的鸣金之声,从城头之上响起来。
陈德听见鸣金之声,二话不说,立即撤了回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十章 收兵
第十章收兵
一道道绳索早已垂了下来,每一名官军战士都系在腰间,双手抓着绳索,上面有人拉着一个个拉了上来。
陈德落在最后。
当陈德刚刚上来之后,回头一看,却见一队马队,已经从西边直插过来,正是罗岱所带的马队。
陈德坠城出击,让袁时中与张轩大吃一惊,不过袁时中的反应也快,立即命令马队出击,罗岱从战场西侧绕过败兵,也需要一点时间,只是没有想到陈永福的目光如此锐利,骑兵这边一动,立即就发现了。
就在罗岱所部奔驰的时候,陈永福就开始鸣金了。
等罗岱来到城下的时候,陈德所部已经上城了。只是前后脚的功夫,罗岱就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不过这个时候,太阳也开始西移,已经是下午时分。虽然还能打上一阵子。但是张轩已经没有继续作战性质了。
张轩眯着眼睛看着南边的城墙。
在现代即便是乡镇之中,这样的高度的建筑,也是比比皆是,但是现在这一道城墙,却是几乎不可逾越的天险。
“云梯,吕公车的作用不大。”袁时中对攻城效果,并不是太在乎,他只是在乎,他对军队的指挥,说道:“今日各部表现不错,这是撤退的时候,有些乱了阵脚。”
虽然现在下面的伤亡汇总,还没有上来,不过,袁时中也有自己的预估,整个攻城之中,伤亡最大的却不时候攻城之时,而是撤退的时候,被官军咬了一口,几百人对数万人的伤害并不大,最大的是他们自相践踏而死。
这几百人即便是个个是百人敌,在那一会儿,能杀多少人。不过,是因为官军追击引起的混乱让不少部队都跑散了。
毕竟这些人之前,大抵是农民,在大军压阵,上下督促之下,还勉强能用,但是想在撤退之时,还维持完好的秩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轩说道:“这才训练几日,有这个效果,我已经觉得不错了,即便你我本部,能做的撤退之时,阵脚不乱吗?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官军将来,敢坠城追击,真是好胆魄。”
袁时中说道:“如此说来,这守城之人,定然是陈永福了。”
张轩想了想,也觉得如此。
在他现在的目光看来,大部分文官领兵,都喜欢责备求全,以兵家论,都可以用一个“怯。”论之,这种一次突击,在他们看来就是画蛇添足之举,毕竟守住开封城,就是大功一件,犯不着如此冒险。
这一战定然是一个武将指挥的,而开封城之中有名
的,也就那位大名鼎鼎的陈总兵了。
张轩说道:“这位陈总兵,可不好对付。”
袁时中说道:“不说,这位陈总兵,这开封城,三弟准备怎么攻?”
张轩长叹一声,说道:“今日一战,我算是看明白了,开封城最大优点是,城墙够高,高到云梯,吕公车都够不着,开封最大的缺点,也是城墙够高。高到他们也顾不住城墙脚下。”
城墙并不是越高越好的。
比如开封城城墙,四五丈高,高到攻城器械都有一点够不着,即便是够着了,也不大划算。
比如,那台吕公车。
张轩原本计划打造好几台一起进攻。但是太耗功耗时了。
要支撑起一个十五米,能够移动的木制云台,底座最少也要数丈见方。否则就会不稳。
而且用来支撑吕公车的木头必须是大木,即便用木头拼凑到一起的木头都无法支撑。
但是这种巨木,中原的确哪里有?中原地区的大木,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砍伐完毕了。哪里有这么多合用的木材。
张轩发现即便他花费再多心力搜罗,也搜罗不到这么多木材。
不过,城墙也不是越高越好。
城墙越高,就越顾不上城墙角下。
闯营攻城,以挖城墙为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中国古代城墙大多都不是直上直下,而是有坡度的,但这个坡度,也不会让城头士卒很好的监控城下的情况。
比如这一次进攻开封城,唯一有建功的。也就是鹅车。
如果持续挖掘之下,或许能如上次攻城一样,将城墙挖个千疮百孔,将好好的攻城战,打成地道战,穴道战。
而且城墙高还有一个缺点,就是打击面也高,容易被火炮,投石机等远射武器的进攻。
张轩在已经预感到,这一次进攻一定会无功而返的情况之下,还要继续进攻,就要试一试其他办法。
因为张轩在攻城之前,已经将上一次闯营进攻开封城的所有情况,都总结了一遍。
对于闯营所有的办法,他仔细的琢磨了一遍,即便他原方抓药,也不可能做得比闯营更好了。
不管小袁营,还是张轩本部人马,甚至是将曹营人马也加上来,也比不得闯营人马众多。曹营敢说自己马队不弱于闯营,但是曹营步队,就与闯营无法相比了,张轩敢说自己所部堪称精锐,但是曹营之中,如张轩所部的步队,有多少。恐怕也只有张轩所部自己了。
“闯营的办法不行,我只
有试新的办法了。”张轩心中暗道:“今日看来,这正统的攻城战,也是不行的。”
张轩正默默思考,下一步该从何从下手的时候。郑廉已经将伤亡汇总在一起,报了来。
“呵---,今日一战伤亡两千人。”袁时中说道:“本部人马,也都是跟随王显祖的上城的三百多人。”
张轩说道:“是吗。不错,那么明天再让他们攻一趟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张轩心中暗道。
这个时候城头之上,高名衡正在奖赏将士,说道:“今日守城士卒,每人赏赐五两。下城进攻的的三百勇士,每日赏赐二十两。”
“高大人公侯万代。”
“高大人英明。”
“-----”
一时间城头士卒,欢呼雀跃。
士卒从来没有什么大义在,他们的大义就是银子,养家糊口的银子。
高名衡有几分平易近人,素来严肃的样子,也变得柔和起来了。
当士卒们的欢呼散去之后,高名衡与城上的高层,商议战士。这个小会,只有黄澍,桑开,陈永福父子。还有高名衡自己。
“陈将军今日,敌人以吕公车来攻,将军可有什么防守之策吗?”
陈永福说道:“以末将之意,可以在城头设木堡,高五尺,以厚木为之,设火铳手在后。贼人若上城,列铳攻之。毙敌于城头方寸之地。”
避免与贼人肉搏战,是陈永福的第一策略。
不是陈永福不敢与贼人打肉搏战,陈永福麾下四千儿郎,都是一等一的精锐,不管与那路贼人,都敢一战。
但是开封城之中,有多少这样的精锐,根本没有多少,为什么贼人攻上城头的时候,陈永福的反应是列盾而战,夹以火铳,实在是敢与贼人面对面肉搏的士卒,实在是少啊。
所以面对贼人的进攻,陈永福城上再设木堡,努力发挥火力。
高名衡点点头,说道:“这一战,我军仅仅损失数百人,就杀敌近万。令贼人大败而回,这一战都是陈总兵的功劳。陈总兵的计划,我准了。桑同知。”
“下官在。”桑开说道。
高名衡说道:“无论你有什么办法,拆民房也好,拆寺庙也好,反正我要看见有足够的木料上城。”
“是。”桑开说道。
高名衡又对陈永福说道:“所需的材料,我都给你。北城之事,就交给你了。”
“定不负大人之托。”陈永福说道。
第十一章 我不信命
第十一章我不信命
小袁营的战果,很快就传到了各部的耳朵之中。闯营之中,免不了一阵嘲笑,嘲笑小袁营不过雷声大雨点小而已。
不过,张轩丝毫不在意。
陈永福抖擞精神守城,当夜派士卒下城,将城下遗留下来的攻城器械都一把火烧了。清理城下的空间,只见城下损毁的攻城器械一个一个染起大火。火焰之中似乎夹杂着尸体,让人闻到一股尸臭味。
但是不管义军与官军都已经习惯了,这就战场的味道。
又在城头之上设立木墙,后面安置火铳手,也是相当忙碌的。
袁时中倒是有指挥攻城的兴趣,反正河南大地之上,有足够的饥民,匆匆训练就能当做攻城的士卒,而袁时中以本部人马在后面督战,时不时练习一些金鼓旗语的使用方式。就当练兵了。
张轩却留在营寨之中,专注一件事情,就是铸炮。
这一次铸炮,不是铸小炮,而是大炮,攻城炮,每一门都在千斤之上。
张轩对红夷大炮,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是这一次火炮铸造,已经穷尽了张轩对火炮所有想法。
张轩的对火炮的设计,火炮长七八尺长。铁芯铜胎,不过,因为铜料上的不足,这铜胎难免薄上一些。
即便如此,这些铁料与铜料也消耗了小袁营所有积蓄。
当然是小袁营的积蓄,如果不是张轩要将这些火炮留给袁时中,袁时中绝对不会让张轩如此耗费铁料与铜钱。
“这些火炮什么时候能造出来。”张轩问王大炮道。
王大炮在张轩身后,说道:“大人,铁模已经做好了,只需浇铸就可以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只需几日功夫就可以了。”
张轩说道:“好,我在这里等着,看你浇铸。”
“是。”王大炮顿时觉得压力巨大。
有领导监督与没有监督是两种不同的工作状态。
热浪滔天,一个大汉光着膀子,不,不仅仅是光着膀子。而是只有一块布包裹着下半身。
王大炮亲自指挥。炉子里面的热浪翻涌,通红的刺眼。
张轩坐的地方微微远一点,但依然大汗淋漓,随即,有一个人将拿着沾了凉水的布,给张轩搭在额头之上。
张轩顿时感到一阵清凉。
张轩转头一看,却见罗玉娇过来。连忙说道:“你怎么过来了?”
罗玉娇微微一笑说道:“你坐不住了,我又怎么能坐得住。”
张轩看着一个个近乎光着身子
的男人,顿时有一点不好意思,说道:“这里有一点不大雅观。”
在明代时间长了,张轩的价值观似乎也被明代同化了不少。
“这有什么?”罗玉娇说道:“乡下男人干活都这样,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我看你心神不宁。开封城真得这么难打吗?”
罗玉娇过来之后,跟在张轩身边的周辅明与郑廉都很有眼色的离开了。
张轩看周围只有他们两个,微微苦笑一声,说道:“朱元璋还真是一个基建狂魔啊。这开封城,哪里是一座城池,根本就是人造天险,二十里长的城墙,高四五丈,宽好几丈,光土方量都不知道有多少,真是没事干了。”
罗玉娇有一些词汇听不太懂,但是只是看着张轩,张轩心情就平静下来了。
“开封城真得很难打。”
“数丈宽的垒土,去年闯王想尽办法,血战数十天,还是无功而返。我想尽办法,所有攻城之法。翻越城墙,前天的办法。挖地道,我也试过了,开封城下的情况复杂,根本挖不通。我现在能选的只有一个,就是用火炮轰开城墙的。但数丈厚的垒土,真得能轰开吗?”
“我不知道。”
罗玉娇说道:“那么攻不下,就攻不下吧。反正天下间的城池多了,有几个攻不下来,也很正常。”
“是啊,胜败乃兵家常事,那有谁能真正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是开封不一样。”
“寻常城池攻不下,就攻不下了。但是开封城,你知道如果攻不下城池,闯王会怎么办啊?”
张轩眼神不知道落在何方,愣愣的说道。
“怎么办?”罗玉娇说道。
张轩的嘴角勾出一丝冷笑说道:“决河灌城。”
“开封有四十万人,四十万人,四十万人的性命就在我手里。闯王根本没有强攻开封城的意思。如果我不想办法,开封城之中四十万人都会---都会---都会---”
张轩说不下去了。
一个人两个人的死,张轩早已看淡了。
乃至几千人的伤亡,张轩也早已看开,比如上次攻城伤亡两千多人,张轩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但是四十万,这是四十万人。让张轩如何释怀?如何说放下,就放下。说不在意就不在意啊?
“我没有见过四十万人死是什么样子,但是我见过百人死,千人死,万人死,或许也有十万人死。四十万人死,不过是四个十万人死,四十个万人死而已。我记得我爹刚刚起兵的时候,陕西整村整村死绝。有人投降官军,也是整军整军的被洪屠夫给
杀了。你知道我娘怎么死?是我爹杀的。”罗玉娇的语气之中,有一种司空见惯的平静。
但是这种平静让张轩毛骨悚然。
罗玉娇不等张轩说话,就继续说道:“我记得那个时候,就在黄河北边,我们都被数万官军困在黄河以北。投降不敢。洪屠夫杀起人,是满坑满谷的。又走投无路,父亲决定拼死一战,亲手杀了我妈。将我绑在他胸前,哥哥骑着战马跟在后面。还好那时候,黄河结冰。我们逃出来来。但是一起困在黄河北岸的所谓百万之众,活下来的只有数万而已。”
“我们每一个活下来的人,都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
张轩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罗玉娇,只是轻轻将罗玉娇揽在怀里,拍拍她的肩膀,节哀顺变这四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罗玉娇靠在张轩胸前说道:“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早就过去了。我给你说这个,只是要告诉你,生死有命。自有老天安排,你不用想那么多,天地下死的人多了。不是你的事情。”
可是这贼老天眼瞎了。
或许历史上的一些事情,张轩不清楚,但是大致的历史轨迹,张轩却了然在心。
如果按照历史上原本上的情况,以罗玉娇身份,她活不过明年。即便他侥幸活过了明年,她要经历的有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大屠杀。
甚至比在陕西,河南的屠杀更重。
张轩心中暗道:“做为一个大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算什么男人。”
张轩对罗玉娇说道:“玉娇,你信我吗?我这一辈子一定会让你平安喜乐。”
罗玉娇轻轻一笑。
张轩说道:“你别不信,最多三年,我们一定会安顿下来。”
罗玉娇忽然说道:“我记得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
张轩忽然有些尴尬,他依稀他似乎说过这样的话。只是现在还没有看见一点希望。
“不过,我信你。”罗玉娇说道:“我什么都信你。”
张轩心头一阵暖意,其实他对自己也没有多大的信心。毕竟乱世之中,人乱如麻,乱世人不及离乱犬。有今天没明天,就是皇帝也难免直挂东南枝的。不要看张轩在义军之中,也算是有些地位。
但是这些地位未必能保全他自己的项上人头。
只是被一个爱自己的女人如此信任,他的心中顿时生出了万丈豪情。
“这贼老天既然瞎了眼,我就让他看看,我张轩是如何改变命运的。”
“我不信命。”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十二章 千斤将军炮
第十二章千斤将军炮
“大人,火炮好了。”王大炮带着几分蓬头垢面。张轩就哪里坐着,王大炮不敢有半点的怠慢。一心一意的赶工。
一连数日的赶工,在五月中旬。王大炮主持火炮终于完工了。
一批次火炮,总共十一门。
只是铁模还没有完全的拆下来。
青铜的色泽在张轩眼中分外好看,一米多将近两米的长度的圆柱体。上面每隔十公分,都有一道铁卡箍。一道接着一道,遍布炮管上面。
至于炮耳,火门,望山,这些非常标准。
“当当当。”的敲击之声,一片一片铁模被敲击下来。
“这是我的炮了。”袁时中带着笑声走了过来。他看着这一门门火炮,一把夺过来铁锤,自己亲自下手,在王大炮的指导之下,将一片片的铁模敲下来。
不一会儿,十一门火炮全部的铁模全部脱落了。袁时中看起来,比张轩还高兴。
张轩是见过世面的人,这火炮在张轩的心中,不过尔尔而已,但是袁时中可就不一样了,袁时中看这火炮,就是妥妥的国之重器。
“对了。”袁时中一边摸着火炮,轻柔的就好像是抚摸女人一样,说道:“这火炮起名字了没有?”
“这些都是为了打开封所造的火炮。”张轩微微沉吟一下,说道:“就叫开封炮吧。”
这符合张轩一惯命名原则。但是并不符合这个时代人的审美。
“这什么破名字啊?”袁时中皱眉说道:“那有这样起名,这在黄河边,你怎么不叫黄河炮?”
张轩说道:“那么你起名?”
袁时中沉吟一会儿,说道:“这大炮命名,小则校尉,大则将军,就叫神威大将军炮。”
如果是漫画,张轩的脑门之上,一定有黑线。
这也太夸张一点了吧。
张轩说道:“如果将来造出比这个更大的炮该怎么称呼?怎么说也该为将来留一点余地吧。”
“说得也是。”袁时中说道:“不过这炮怎么都应该叫将军炮,这炮最少也有千斤之重,就叫千斤将军炮。”
“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张轩说道:“抓紧时间试炮。看看这炮行不行。”
“好。”袁时中也想看看这炮行不行,说道:“立即装车,咱们去开封城下试跑。”
虽然张轩一直窝在营寨之中督促铸炮,但是袁时中却没有闲着,他每天都会进攻开封城。
不过,他的重心放在训练军队之上,对开封城攻击力度也可想而知。
完全按照闯营之前的打法,在城墙之上挖洞。
但是开封城守军,对此可谓是经验丰富之极了。各种滚石檑木,以及之前的那种铁滑车,甚至时不时有人下城做战。
他们似乎在城墙外侧,弄出一道内陷的地方。士卒可以从这里坠下去。
敢下城的士卒,都是官军精锐。而袁时中派来攻城的全部是外围附从,结果可想而知了。
甚至小袁营的进度,都进入不了城墙内部。连坑道战都打不起来。
只是小袁营的士卒,在一次一次反复进攻之中,对旗鼓号令也慢慢的熟悉了。
这个时候袁时中才觉得自己有数万大军,而不是只有麾下的万余人马。
陈德守在城头之上,忽然发觉今日的贼军有几分大不一样。
之前贼人进攻的时候,多推鹅车,直抵城下挖洞。而今日全没有一辆鹅车过来,反而是士卒派来的整整齐齐的,中间簇拥着十几辆大大小小的车辆。
这车上有什么陈德也看不清楚。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陈德忽然看清楚了,是火炮,看分量在千斤之上。
陈德顿时心中一紧,立即对左右说道:“去将总兵大人请过来。”
不过片刻功夫,陈永福就到了。
当陈永福发现小袁营的进攻,变得敷衍起来,陈永福就更多的将守城的任务,交给儿子来办。
作为一个父亲培养儿子的心情也可以理解,想让陈德通过这些低烈度的战斗,多积累一些经验。
不过,陈永福也担心出什么意外,故而他就在城楼里面休息。来得非常之快。
“大人,您看。”陈德立即这火炮指给了陈永福看。
陈永福一见大吃一惊,说道:“红夷大炮?”
“大人,这是红夷大炮?”陈德问道。
陈永福从怀中抽出千里镜,细细的看过去,好一阵子,才说道:“这火炮比红夷大炮小,似乎也不是各类将军炮,因为给是贼人自己铸造的。只是,贼人怎么有能力铸炮?还在这短短几天之内啊?”
对于这一点,陈永福怎么都不能理解。
虽然大明各地都铸炮,火炮类型也算繁多,但是陈永福好歹是在军中厮混了大半辈子了,大半都能认得,而这火炮之上有明显的西夷人的风格。不像是国朝的火炮。
而且如果这火炮是之前就有的,之前为什么不用,反而现在拿出来。
如果是刚刚铸造出来的,区区半个月的时间,怎么能铸造出火炮来,陈永福虽然不会铸造火炮,但是也知道铸造一门火炮,长则大半年,短也需要三个月,哪里是说铸造就能铸造出来的。
而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难不成有西夷人,千里迢迢卖给贼人的?随即陈永福自己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无他,根本不可能。这火炮又不是什么小物件。哪里那么容易运啊?
就在陈永福思量之间,小袁营已经停下来了。
火炮停在城外三里之处。
王大炮带着一帮人开始忙忙活活,将火炮固定好,好一阵子,才算是开了第一炮。
“轰。”的一声巨响,一枚铁弹打出一里多远,落在地面之上,弹跳了好几下,停止了运动。
张轩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袁时中目光一凝,眉毛半竖起来,眉目之间杀气昂然。
“大人。”王大炮立即解释道:“第一炮,放的药最少。这是试炮的规矩,要一点一点的加药。”
“是吗?”袁时中说道:“你如果骗我。你知道后果的。”
“这是我定下的规矩。”张轩说道。张轩心中的压力也不小,如果这次铸炮失败的话,张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随即对王大炮说道:“继续。”
“是。”不过一会功夫,王大炮已经满头虚汗了。他一咬牙,也不顾张轩定下的规矩:即试炮的时候,添加火药由少到多一点点的添加。一口气塞进去不少火药。
不过,他并不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这大炮毕竟是他亲手铸出来的,不管是材料还是工艺都称得上精益求精,他对这火炮有信心。
“轰。”的一声巨响。
一枚炮弹越过三里的距离,重重的打在城头之上。只是开封城墙也是相当的坚硬,如此不过是掉一点土而已。
“继续。”袁时中大喜。这一点成果已经让袁时中很满意了。
随即十一门火炮依次发射,打了一轮,落点虽然或高或低,但是大半都打在城墙之上了。开封城墙也承受不住,这样的轰击,哗啦一声,大片垒土从墙头之上脱落下来。
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这已经表示出一个信号,那就是火炮足以破城,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万胜万胜万胜。”义军上下气势大震,连声高呼,而开封城头之上,死一样的宁静。陈永福重重的一拳敲到女墙之上,这个时候他即便知道开封城墙厚数丈,让他轰,也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将城墙轰开。但是他依然按捺不住,低声对陈德说道:“你速速将这里的情况告诉高大人。”
第十三章 铸炮计划
第十三章铸炮计划
阎李寨之中。
李自成正在给李过交代事情。两人在寨墙之上缓缓踱步,路过每一个义军士卒,都努力挺胸收腹,将自己最好的一面显示在李自成面前。
“开封城之中,居然还有人想从南方运粮进城。”李自成的言语之间带这几分嘲笑,说道:“也太小看我闯营了。我这次派你南下。将这一批粮草给劫了。”
“是。”李过说道。
“这只是一件小事。”李自成脚步猛地一停,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开封城的影子,耳边听着若隐若现的炮声,说道:“真正的大事,是给我探清楚,左良玉现在在什么地方。”
“开封城一时不下,我不着急,这原本就在我的预料之中,只是左良玉迟迟不动,却让我有些吃惊,我不信朝廷这么能坐得住。北京那位能看着开封城被我攻下来。你此次南下,劫了粮草之后,不要急着回来。派出探明,将左良玉的行踪看探测清楚来报。”
“是,孩儿明白。”李过说道。
李自成转过身来,拍着李过的肩膀说道:“不过,你也要小心,不要逞能。不要想着立功,打探明白,就快些回来,你婶还等着你的。”
“是。”李过说道:“孩儿定然快去快回。”
李自成说道:“去吧。”
“是。”李过低头行了一礼,随即下了城墙,不过一会儿功夫,有三千骑兵离开大营向南奔驰而去了。
不要看李过在李自成面前唯唯诺诺的,好像是孩子一样。但是李过在战场之上,也是一员猛将,人送外号,一支虎。绝非易与之辈。
李自成目送李过离开之后,顾君恩“噔噔”几步登上寨墙,说道:“闯王,小袁营有情况?”
李自成说道:“什么情况?”
“张轩会铸炮。”顾君恩说道。
“这情况不是早就知道了,张轩在临颍就铸了一批炮。”李自成不以为意说道。
顾君恩的脸色有一点严肃说道:“并不是那些小炮,而是大炮,红夷大炮。”
“红夷大炮?”李自成陡然声色巨变。
红夷大炮的鼎鼎大名在宁远之战后,哄传天下,李自成岂能不知道啊?李自成声音之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说道:“你是红夷大炮?”
“是不是红夷大炮,我不大清楚。”顾君恩说道:“但是这大炮能轰得到开封城墙。却是无疑的。”
“走。
”李自成二话不说立即下城,带起千余亲卫,向小袁营方向而去。
只是当李自成到的时候,却发现曹操比他到的更快一点。
毕竟李自成在小袁营安插的人手,仅仅上在暗中的,但是罗汝才安插在张轩身边的人手,却是光明正大的。故而罗汝才的速度要比李自成快得多,当李自成到达小袁营的时候,罗汝才已经在观看千斤将军炮打靶了。
当然了,这可怜的靶子,自然不是别的,就是开封城了。
罗汝才看向开封城,本来整齐的开封城墙,现在变得越发难看了。本来不过是墙角之下,挖出几个大洞而已,但这个时候,却在城墙之上敲出大片大片的脱落,颜色不一的土质,就好像一块块补丁一样。这一块那一块,难看之极。
“好。闯王你觉得我曹营的千斤将军炮,比红夷大炮如何?”罗汝才朗声大笑说道。罗汝才随口将本属于小袁营的大炮,划到了自己的囊中。
李自成摸着尚有余温的大炮说道:“吴老三,你过来看看,这火炮比红夷大炮如何?”
其实在张轩铸炮的时候,李自成也没有闲着,火炮是攻城第一要器,李自成又怎么不明白,而在闯营之中,主持铸炮的就是这个吴老三。
吴老三是辽人,在乱世之中,不知道怎么进入闯营之中。据说当年在辽东见过红夷大炮。这一次李自成特地将他给叫过来了。
吴老三浑身黝黑,手上开出一道道裂口,一看就是经常干活人的手,他轻轻抚摸了千斤将军炮,随即又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锤子,从炮口到炮尾,叮叮当当的敲击。
声音清脆之极,在张轩的耳朵之中听来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吴老三却听得仔细之极,几乎一寸一寸一毫一毫的敲了个遍,手中的力量也大小不一,最后又撕下袖口的土,将炮口狠狠的擦干净,仔细一看,说道:“果然。”
李自成说道:“怎么回事说说吧。”
吴老三说道:“这炮铜胎铁芯,居然还是铁模,打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炸膛。”
“不可能。”首先接受不了的是王大炮,王大炮说道:“怎么可能炸膛,这是真材实料,一点都没有做假,不可能炸膛。”
吴老三说道:“哼。有真材实料就不会炸膛,你可这炮口,你自己看看,这铁色,是该有的吗?”
王大炮来到炮口向里面看去,只觉得这铁色光泽没有什么不对啊。
吴老三见王大炮满眼不知道问题在什么地方,冷哼一声,说道:“我以为是什么能工巧匠,不过是一个二百
五。”
王大炮怒气勃发,但却说不出话来,毕竟手艺活,不是别的,能就能,不能就是不能。高下立辨,用不着废话,王大炮之前,也不过是一寻常铁匠而已,会铸些小炮,但是大炮,还真没有铸过,用得又是张轩指点的新工艺,能给他像模像样的弄下来。大炮还能打响,已经不错了,至于其他的实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外了。
其实他也知道,铁模铸炮有些不对。但是什么地方不对,他却说不出来。
张轩说道:“请问吴先生,这炮究竟有什么问题?”
吴老三在王大炮面前不可一世,但是在张轩面前却不敢如此,立即躬身答道:“小老儿,铸炮多年,还是有些经验。这铸炮需用泥模,是因为炮则金性,又含火性,金火之性,向来爆裂,故而以土合之,炮则坚固,不易炸膛,而今易以铁模,则重金性,少土性。炮身则脆,刚刚开始还行,只是时间长了,恐怕就要炸膛了。故而这炮不成的。”
张轩努力去理解吴老三所说的话,他相信吴老三不敢骗他,但是吴老三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明白,合起来却什么都不明白啊?
“有办法解决吗?”张轩直接问道。
“恐怕只有加厚了。”吴老三说道。
张轩说道:“好,就请吴先生费心了。王大炮。”
“小的在。”王大炮说道。
“你要多向吴先生请教。”张轩说道:“下一次将炮身加铸的厚一点。”
“凭之,听吴老三说,泥模比铁模好?你为什么不用泥模?”罗汝才问道。
张轩说道:“孩儿不用泥模,就要一个字快。天下大事瞬息万变。泥模铸炮耗时太长,而我们又急着用,以铁模铸炮,即便有种种不方便的地方,只有能用就行,将来有时间了,再打造好火炮也不迟。”
“不错。”李自成说道:“罗兄,我意将我们三营所有的铜料铁料,全部汇集在小袁营,让张轩主持,吴老三辅佐,好生打造一批火炮。你意下如何?”
短短一会儿时间,李自成就细细思索过了。
想要张轩去阎李寨中铸炮,恐怕有所不便。让张轩在曹营之中铸炮,李自成又有些担心,索性就让小袁营之中铸炮,毕竟袁时中虽然依附了曹营,但是小袁营是小袁营,曹营是曹营,小袁营绝对不敢为了曹营得罪死了闯营。
“好。”罗汝才随即答应下来了。说道:“只是准备铸多少大炮。”
李自成沉吟一会儿,微微咬牙说道:“百门。”
第十四章 以炮制炮
第十四章以炮制炮
百门火炮,
即便都是这种轻型,重量大概在千斤上下的大炮。所需要的铁料数十吨之上。这样的铁料对闯曹两营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毕竟闯营与曹营之中用铁最多的不是别的,就是兵器,总不能将所有兵器都收刮来铸炮吧。更不要说小袁营之中的铜料铁料已经被收刮干净了。故而李自成与罗汝才商议好之后,立即派出骑兵,在河南所属的府县之中,搜刮铁料,四面八方的铁料源源不断的从各地送到小袁营之中。
只是送过来的铁料大都是铁器成品,必须重新熔铸之后,才能铸炮,这一次铸炮,绝对没有用铜胎的可能了。
如此张轩匆匆一算,这火炮的分量只会比之前更大。
张轩心中暗道:“等一两月后,百门火炮铸城,到时候百炮齐轰,我倒要看看,开封城是不是真的铜浇铁铸的。”
这么大的动静,不惊动开封城之中的官军根本不可能的。
开封城城楼之上。
高名衡凭栏向北望去。
在开封城外三里之外,有数千士卒严阵以待,两侧也有骑兵列阵,阵前十一门大炮,连绵不绝的打响。一枚枚炮弹依次打在城墙之上。偶尔有一两枚打低,落在城墙前的空地之上,偶尔也有一两枚打过,越过了城墙,打到了周王府之中。
周王府在开封城之中的位置,也是坐北朝南,周王府后面,就是北城墙。
每一枚炮弹打在城墙之上,高名衡都能感觉到脚下微微一震,这种震动不大,毕竟火炮轰击的地方,并不在北门,距离北门还有一段距离,这中震动传递到北门这边,已经细不可感。只是高名衡的精神都集中在这上面,才能感受到一丝波动。
“诸位。”高名衡回过头来,开封城之中,大大小小的文官武官都在这里,都在这里。“贼人以火炮日夜轰击城墙,赖太祖高皇帝之德,城墙如今不过小损而已,但是如此天长地久下去,城墙必定不支。开封城之中,四十万生灵都赖此城墙。而今诸位有何策御敌。”
“无过以炮制炮。”黄澍说道:“前宋王禀守太原,就是以炮制炮,今日何不以此法而用之。”
“黄大人,城中大炮不足,正远射数里之外的大将军炮,不过四五位而已。而贼人城下所列就超过十门火炮。”陈永福说道。以他的本意,是不愿意与黄澍这样大有来头的人硬顶的,但是此刻陈永福不得不发言了,毕竟
他知道这些文官大佬,谈起战事来头头是道,但是真正的战术问题,却茫然不知所以然了,他如果不说清楚,不知道会商议出什么莫名的结果。
“而且即便将所有火炮都掉过来,也未必能压制住贼人的火炮,以火炮的准头,打到数里之外,根本毫无准头可言,而城墙这么大,总跑不了。所以贼人攻我容易,官军打贼人难。”
“不管怎么说。”高名衡说道:“想将城头所有能够远射的大炮都调过来,从今日起,与贼人对射。”
“大人,贼人侦骑四出,到处搜寻铁器,看样子要继续铸炮。”陈永福说道:“如果贼人只有十一位大炮,一时半会,城墙还能抵挡着住,但是时间一长,恐怕撑不住。”
“对。大人。”黄澍又越过其他人发言,说道:“而今胜负之数,不在开封城之中,而在开封城之外,贼人四月下旬来到开封城外,而今已经有半月有余,还请大人速速向朝廷请援,向来是外无可援之兵,内无必守之城,再说城中的粮食。”
一说到粮食,所有人都议论纷纷说道:“是啊,大人,而今城中粮价腾高,时间一长,恐怕要生乱啊?”
高名衡说道:“黄推官,本抚将我的王命旗牌给你,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将城中的粮价给平抑下去,能不能做到。”
“这有何难?”黄澍傲然道:“不过是借几个人头一用而已。”
黄澍目光一扫,就看到有几个开封城本地官员的眼神有一点不对劲。
无他,开封城的粮食储备,支撑不了三个月,却是事实,但是绝对不会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了,不过,有人想发国难财而已。敢发国难财的人,那个没有后台,可以说没有后台的人,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而他的后台,就在在座之中。
商议了半天,最终也没有得出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不过高名衡的目的也达到了。
成大事不谋与众,高名衡这样大张旗鼓的商议战守之策,目的从来不是战守,而是粮价。开封城中粮价攀升,已经到了四两一石,如果再继续下去,城外还没有打过来,城中就先暴动了。
不得不李自成抓得时节很高,绝了开封城一季粮食,对那些有积蓄的人家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那些老百姓来说,那就是要命的事情了。
城外的火炮虽然厉害,但是开封城墙也厉害,不轰个十几天,是破不了城的,但是城中百姓有变,逼老百姓从贼才能活下去,开封城
就岌岌可危了。
高名衡打发黄澍去料理粮价之事,留陈永福细细商谈。
不过,谈论半日,高名衡眉头紧皱。
派士卒出城夺炮不成,如果官军有野战之能,就不会平白放弃羊马墙。至于以炮制炮之法,也没有什么用处。不解决准头的问题,以炮制炮之法,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忽然门外有仆役来报,说,治河同知桑开求见,说有办法解决火炮的准头问题。
高名衡立即派人请桑开进来。
桑开进来躬身行礼,被高名衡一把抓住说道:“贤弟,可是有解决的办法。”
桑开做为一个技术官僚,还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大的礼遇,一时间有一点受宠若惊,说道:“大人,下官曾在徐文定老先生门下受教。”
徐文定就是徐光启。文定是徐光启的谥号。
“原来贤弟是徐大学士的高徒,怪不得贤弟在水利之上,如此精通。”高名衡眼睛一亮,他想起一个人,就是孙元化,在崇祯年间,谁为火器第一人,必然是孙元化,虽然孙元化的遗产让满清继承了,孙元化自己也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但是就一个技术官僚来说,孙元化是合格的。
而且孙元化也是徐光启的弟子。
桑开说道:“在下鲁钝,学问没有先师十一之数。只学了治水的学问。不过,先师学究天人,我虽鲁钝,但也听了如果解决炮击精准的问题的思路。”
高名衡眼睛顿时亮了,说道:“请桑兄言之。”
桑开说道:“先师与西人交好,西人开炮多赖炮表。”随即将如何制作炮表的办法,说了出来。
其实就一个字“试。”
这个时候,即便西方的射表,也是纯经验性的。不过,是将种种数据汇集成表格而已。
不过,这也要比大明火炮纯靠运气,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即便张轩训练麾下的火炮手,也是这样做的,唯一不同的,张轩部下的火炮,大抵相同。炮表都差不多,毕竟是一个模子里面出来的。但是官军的火炮,就好像是艺术品一样,个个不同。所以就要多试验几次了。
高名衡对这个办法,将信将疑,但是现在也只能信任徐文定的名声了。希望徐文定这位弟子,不要有辱师门。
这里话还没有说完,就又有一个仆役进来,说道:“大人。吴知府带着一个人过来,说是从贼营之中来。”
第十五章 铁模?
第十五章铁模?
高名衡等人听有人从贼营之中而来,顿时大喜。高名衡心中暗道:“贼人善用间,前有老妇入城,从囊中搜出白银两锭。可见贼人恶毒之处,无知妇孺都为其所用,而贼人知我虚实,而我不知敌人虚实,有人从贼营之中来,真好询问贼人底细。”随即说道:“快请。”
闯营曹营乃至小袁营的攻城的力度都不大,特别是南门根本没有一兵一卒把守,至于开封城之中,甚至想用南门运输粮食。
这是围三缺一的故技。
而开封城四十万百姓,别的不说,单单是每日生活做饭,所需要的柴火,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光用城中积存的根本不够,故而南门封闭一半,留一扇门,让百姓打柴。而这个许老妇就是乘着这个时候,去阎李寨拜见李自成。李自成亲自询问过城中的情况,赏银百两,命其再有消息速来回报。百两纹银,分为两锭,被许老妇放在野菜下面,入城之时,被官兵收捡出来,硬生生钉死在城头口,哀嚎一日,第二天才死了。
从此开封城之中,就不许妇女出城了。
但是高名衡依然不觉得,城中的消息没有人给贼人汇报。他正愁不知道贼人的底细,现在有人过来,岂不欢喜。
“大人。”吴士讲躬身行礼,将一个衣着近似于乞丐的人带上来。
这个乞丐一进来,就躬身行礼,说道:“学生乃归德齐世相,见过巡抚老大人。”齐世相似乎想起在贼营之中的种种苦不堪言,不由的泣下说道:“还请老大人为学生做主。”
高名衡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吴士讲。吴士讲会意,说道:“此人乃商丘上舍生,文章很有风骨,我有印象,他之前追随梁知县,我还见过一面。”言下之意,就是他愿意为这位齐世相做保。
高名衡这才说话,说道:“起来,读圣贤书的人,哭哭啼啼是什么意思?”
“是。”齐世相双眼通红,咬牙切齿说道:“学生与贼人不共戴天,还请老大人准学生从军,报仇雪恨。”
高名衡说道:“此事之后,再说,你说你是从商丘被贼人所掳?那么当初商丘的情况如何?”
齐世相一五一十的将当初商丘城陷的事情说了出来。高名衡暗暗点头,他身为河南巡抚,对归德之事,不能尽知,但也不大差不差,知道齐世相所说的,与他知道有些出入,大抵相合。心中的疑虑这才又释然一分。这才问到贼营的
情况。
齐世相将贼营之中,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高名衡与所知道的情报一一对应,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释,最后问道:“最近贼人铸炮之事,你可了解?”
齐世相说道:“学生在闯营之中,而铸炮之地,却是在小袁营。学生了解不多,不过,隐隐约约似乎听说什么‘铁模’。”
“铁模?”桑开大吃一惊,说道:“你说的是‘铁模’?”
齐世相说道:“学生因为识字之故,被纳为后营文书,前日有一些匠人被调往小袁营铸炮,学生刻意应和,才得此两字,却不知道是何意?”
齐世相不知道,桑开岂能不知道。
他虽然专研水利之道,在其他方面没有什么建树,但是毕竟是徐光启的门下弟子。
而且铁模在冶金之上,从来不是一个新鲜的事情,只是将他运用到火炮之上,才是清末才有的,而被张轩引入这个时代。
桑开一时间,有些失神。
“桑大人,桑大人,桑大人。”陈永福叫他。
桑开这才回过神来,躬身向高名衡行了一礼,说道:“下官知道,贼人是如何半月之内,铸造出十几门大炮的了正是铁模之法。”随即桑开将铁模与泥模之法,说给高名衡听。
高名衡眼睛一亮,问道:“铁模铸出的火炮,与泥模两者谁更好?”
桑开沉吟一会儿,说道:“泥模,铁模所打出来铁器性脆,恐怕承受不住多大药力。这一点比不过泥模,不过,铁模最大优点就是快。”
“好。”高名衡说道:“本官命你收集全城铁器,全部用了铸炮,如果有需要,即便是将开封铁塔给拆了也无妨。”
“是。”桑开说道:“下官遵命。”
事不宜迟,桑开立即派遣人手,收起铁器,又征召开封城之中的所有工匠,督促铸炮一事。
不过,高名衡也没有将所有心思都放在铸炮之上,他很明白,开封城之中兵力有限,不管怎么样决定开封城胜负的因素不在开封城内,而是在开封城外,故而写了一封加急文书,从南门出城,快马加鞭,穿过义军的重重探马封锁,终于来到汝宁城下。
此刻得到汝宁城,已经成为一座兵城了。
这一封书信被层层上传,终于来到了丁启睿的手中,丁启睿匆匆一看,就拍在桌子
之上,长叹一声说道:“如之奈何啊?”
现在的丁启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作为河南境内最高级别的大明官员,手中也有大明最大战略集团,有总兵左良玉,以及左良玉麾下数万大军,大抵在五万以上,有总兵虎大威,不过虎大威的实力就不如左良玉的,部下有数千精锐,还有数千杂兵,大抵在万人以上。再有就是老牌总兵杨德政,杨德政也算是一员老将了,杨嗣昌的老班底,不过,随着杨嗣昌的倒台,而逐渐边缘化,麾下也不过万余精兵而已。再有就是方国安。方国安原本是左良玉的部下,只是朝廷将方国安从左良玉的部下独立出来,成为一镇。
似乎朝廷对左良玉拥兵自重之举的反制措施,很多将领都是从左良玉麾下分离出来的,比如说金声桓,现在金声桓就不在左良玉的部下了。
再加上丁启睿自己的护卫,乃至杨文岳的护卫,总共加起来,也不足十万大军,而且丁启睿也很明白这军中陋习,下面报上来的数字,打个折扣才是真实数字,而且不同的军队打的折还不同。
边军秦军,这些穷苦地方出来的军队,打个七折就不错了,而内地军队,有过战绩的打五折,新败之后重建的军队,打个三折,至于卫所兵打个一折意思一下就行了。
而且随着局面的崩溃,连这种打折法,也不能让丁启睿相信的。
纸面上的十万大军,四镇之兵,但是实际到底有多少,丁启睿不敢去细想。但是各方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开封城之中求援,还是小事情,最重要的是北京那位的督促。
丁启睿也知道,自己种种作为已经很不如北京那位的意思,如果不是河南乱成一锅粥,每人愿意接这个烂摊子,他早就被罢了。不过是北京那位夹带里面也没有人了,只是暂且用他而已。
一旦轻率出师,败了的话,他丁某人的项上人头,就不是自个的了。
北京那位别的不行,杀大臣可是一等一的利落,一想想这十几年来,有多少大臣死于非命,丁启睿就绝的脖子后面簌簌的吹风,吹得似乎是刀风。
“大人。”郭载来说道:“如今的局面,当断则断啊?”
“断,断,断,”丁启睿说道:“我拿什么来断,这十万人马,一旦断送了,河南地面还有挽回的可能吗?”
“但是大人这样拖延,恐怕断送的不是这十万大军,断送的是大人您的性命啊?”郭载来说道。
第十六章 等官军有变
第十六章等官军有变
现在的局面丁启睿非常明白。如果他再拖延下去,北京那边一道让自己下诏狱的圣旨大抵要来了。如果仅仅下诏狱还好,毕竟他这等级的官员,在诏狱之中的待遇还算不错。只是如果北京那位一心要自己去死该怎么办啊?
他忽然想道:“汪乔年死的时候再想什么?汪乔年那么拼命莫不是在求死吗?对啊,如果总是要死的话,死在贼人手中,或许还能留一个好名声。”
“出兵吧。”丁启睿长叹一声,好像一下子抽调了所有的精气神。
丁启睿一声令下,左良玉,方国安,杨德政,虎大威四镇,并丁启睿,杨文岳的督标,从汝宁出发,北上开封。
阎李寨之中。
“末将拜见闯王,末将大意,为左良玉所败,还请闯王责罚。”李过跪在地面之上,脸上还带着血。李过一想到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就有几分咬牙切齿。
“过儿。”李自成说道:“你也打老仗了,居然被左良玉咬了一口,损失千余骑,我让你去探探虚实而已,千叮咛万嘱咐,可没让你与左良玉硬碰啊?我交代你的话,你就当了耳旁风吗?”
“末将该死。”李过满脸通红,青筋崩出,从牙缝之中崩出两个字来。
回想起,他南下之后,先灭了一支运粮队,之后就将马队分开,自己留了千余骑,其他各队以百骑为一队,南下探查官军情况,定时汇报,结果到了约定时间,有三队人马居然没有回来。
李过当时就觉得不对了,以闯营马队的纪律,绝对不会有逾期不还的,即便有逾期不还的,最多一队,而不是三队。一定是出什么状况。李过整顿兵马之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原地等了一日。
结果这一日的功夫,官军马队突然出现,一出现就是万骑左右,而且是左军精锐。
李过也算是反应神速了,立即撤出,但是左军马队死死的咬住了。一追一逃,转战百里,到了开封附近,左军才不敢追了。
李过回营之后一清点,他本部人马,只剩下一千多骑了,心疼着他,无内俱焚。纵然李自成竭力整顿,闯营各部还保留着一些军阀色彩了。各部人马一般都服从自己的将领,彼此之间也很少抽调人马,自己人缺了,都是自己补从的。
李过部作为闯营的精锐,这一战可谓是伤筋动骨了,想要补充回来,即便有闯王李自成这个做叔叔的,也不容易。
“只会该死两字吗?”李自成暴怒,说道:“来人,拉下去打六十鞭。”
“是。”立即有李自成的亲兵将李过拉下去,随即就传来噼里啪啦的打鞭子之声,每一下打在李过身上都又脆又响,李过也算一条硬汉,咬着牙一声不吭。
片刻之后,再次拖上来的时候,后背上血肉模糊,身上大汗淋漓,往地上一跪,就打湿了地面。
李自成说道:“起来吧。”
李过说道:“谢闯王。”李过作势要起来,只是他低估了自己的伤势,只觉得腿突然软,几乎就要摔倒在地,旁边的高一功见状,立即扶住李过。
“给他一个马扎。”李自成说道。他不等李过坐下,就说道:“说说具体情况。”
“是。”李过将情况详细的说了一些。
“光左良玉吗?”李自成以手抚额,暗地里揉揉自己瞎了的眼睛,说道。
“不光是左良玉。”李过说道:“我还看见了虎大威的名号。”
“虎大威。”李自成说道:“不过是一支死老虎了。”
“传令下去,各部立即集结,准备做战,去请曹操过来一趟。”李自成说道。
“是。”
整个阎李寨都沸腾起来了。
就在闯营正在做着紧张的战前准备的时候,罗汝才带着千余骑兵,在杨山的护卫之下,来到了阎李寨之中。
罗汝才并不是听了李自成的邀请过来的,而是开封城战,那么一场骑兵交战,如何能瞒得住曹营的耳目,罗汝才一听说,就立即从中嗅到了大战的气息。不用李自成招呼,他就自己过来了。
在曹营与闯营无数斥候的辛苦之下,罗汝才与李自成再见面的时候,他们对敌人已经不是一无所知了。
“官军有丁启睿,杨文岳的督标,不过,这些可以忽略不计,剩下的就是左良玉,虎大威,杨德政,方国安四镇人吗?”李自成将一张地图铺到桌面之上,指着地图上开封南边的位置,说道:“他们现在沙河以南,就要渡河了。”
“呦呵。”罗汝才带着几分冷笑说道:“都是老相识。只是这方老弟,什么时候升官了,他不是左良玉的部下吗?”
李自成说道:“总兵与副将不过名头上的不同而已,兵马还是那些老相识,他们这一次号称有四十万人马?声势浩大。罗兄你有什么看法?”
“吓唬谁啊?”罗汝才说道:“杨德政当初在蜀中咬过老子的尾巴,想来也有一两年没见了,人马多了,还是少了,有些不好手,可是左良玉几个月之前,还在郾城之中当死乌龟,现在又出来充大瓣蒜了,他有多少人马,我比他清楚,我就不信了,这才几个月,他就能东山再起,不过是当初那些残兵败将而已,方国安是左良玉的老部下,新设一镇,也就是那些老班底。最多有一些充数的。虎大威也就那一点骑兵不错。这些人满打满算不过七万战兵。”
“可是我们。”李自成说道:“我闯营而今自己都有七万战兵,加上老兄的曹营,十万战兵不大折扣,如果再算上小袁营的人物,十一二万人马。绝对在官军之上。”
“这一战,我们占优,不怕官军打,就怕官军不打。”李自成说道。
罗汝才说道:“闯王你的意思是---”
李自成说道:“抛弃所有辎重,轻装南下,占据朱仙镇,与官军在朱仙镇对峙。然后等。”
罗汝才有一点疑惑道:“等?”
李自成说道:“等官军有变。”
罗汝才先不明白,随即一想,忍不住为自己计划拍案叫好。
李自成一句“等官军有变。”抓住了义军对官军最大的优势。
义军对官军最大的优势,并不是兵力上的。虽然义军兵力在官军之上,但是人一过万,没边没样,任何一处战场之上,投放万人兵力已经足够充满整个战场,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处。
一万人对数千人,人数上的优势是大优势,但是十二万人对七八万人,这种优势却没有大到压倒性的。
义军对官军最大优势是,上下一心。可以说李自成与罗汝才一碰头,就能将义军的基调给定下来。但是官军啊,丁启睿一个心思,左良玉一个心思,杨文岳又是一个心思,而北京那位又是一心思。
如果短暂的对峙,官军还能坚持下去,但时间一长,官军内部必然会生出变化了,不管是官军决定主动进攻,还是别的花样来。对义军都是好处。
为什么?
军队在驻扎的时候,都会拥有防守上的优势。毕竟这些军队是正规军,营盘都很结实,义军攻打的伤亡不下,但是官军一旦处于运动状态。绝对不可能面面具到,到时候义军的机会就来了。
当然了李自成有这决断,也是义军战斗力有信心。有武术上理论来讲,就是李自成相信自己部下,能做到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打他一个后发先至。
第十七章 过河请兵
第十七章过河请兵
大计以定,剩下的就是如何执行了。
不过,有一事却让人费思量。
以李自成的本意,想以三营全师南下,决战左良玉。但是现在张轩在小袁营之中铸炮,源源不断的木材,铁料汇集在小袁营之中,正在打造,或者已经打造好的铁炉,还有铁模什么的,都费了好大功夫。
如果一朝遗弃,岂不是白费了好大功夫?
如果南边来的官军,实力很强还好,李自成定然全力以赴,什么铸炮之事,放弃就放弃。但是现在他分明感觉到南下一战,他胜算已经握住了五成,剩下的五成,就要看临机决断了。
这时候再将小袁营也带过去,有没有必要。
最后李自成与曹操终于决定,将两营辎重老弱全部寄放在小袁营之中,两营带着精锐战兵,十万之众,南下与官军作战。而张轩铸炮之事,决不停止。
城外如此大的动静,开封城之中,又怎么能毫不知情。
十万大军出动的动静,简直是浩浩荡荡的,在开封城上都能看得清楚。
就在高名衡再次召集各级官员议事的时候,黄澍正在忙自己的事情。
“黄大人,饶命。黄大人,饶命。”一个胖乎乎的士绅模样的人,跪在地面之上,只是他圆乎乎的肚子,很影响他的下跪动作。
黄澍脸色和煦,说道:“李员外,你当年有一个诨号,叫李瞎虎对吗?”随即脸色一板说道:“还真是瞎子,什么钱该赚,什么钱不该赚,你不知道吗?有些钱赚了,你就要用命去填。”
这位李员外年轻时候,也是开封地面上的一霸,也不知道攀了那位贵人,几十年间,从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变成了开封府之中赫赫有名的大粮商。横行霸道,仗着后台硬实,什么事情没有做过。
反手之间,不知道多少百姓,被他坑死。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他的后台也救不了他。
“黄大人,小的知错了。能不能看在王府里面那位,给一面子,这粮食我全部捐给官府,我一分都不要。”李员外说道。
黄澍叹息一声,说道:“可惜迟了。”黄澍低头来道李员外耳朵上轻轻的说道:“你以为没有周王他老人家同意,我会来吗?”
李员外听了这一句话,浑身一震,顿时瘫软下来了。
黄澍起身大声说道:“我不要你的粮食,只有
你的人头,以儆效尤。来人。”
“学生在。”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站了出来,他虽然一身戎装,但是依旧带着几分书生气,说道。
“熙亮,将此人斩首示众。”黄澍说道。
“是。”李熙亮说道。
开封李家是开封大户人家,家资也在百万之上,这样的人家,在开封城之中大抵有十八家上下,与周王府一起占据了开封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财富。李熙亮是李家嫡子。
黄澍一心想要建社兵,而李熙亮就是黄澍中意的社兵领袖,因为李熙亮在开封府生员之中,也是相当有威望的。而且素有功勋,在李自成二攻开封之役,李熙亮就带人上城,在闯营争夺城墙上的洞穴的时候,也是李熙亮先行火烧烟熏之策,大建功效。
故而虽然社兵还没有正式成立,黄澍就已经将李熙亮带在身边。
李熙亮答应下来,自然不需要李熙亮动手,李家两个家丁就冲上来,将李员外压了下来,先用破布塞住李员外的嘴,随即外面一声惨叫。李员外的人头就呈上来了。
黄澍以袖掩鼻说道:“挂在牌坊之上就行了。”打发了李员外的人头,黄澍下令说道:“传令下去。开封粮价,皆以平价,敢有涨价惜购者,这就是榜样。”
黄澍的命令传了出去,再也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开封百姓纷纷欢呼,说道:“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
一时间无数百姓跪下叩头。
其实黄澍也知道,他所谓的平价已经被寻常年份翻出一倍有余了。但是黄澍也很享受这种被百姓拥戴的感觉。
“大人,”李熙亮在黄澍身边低声说道:“巡抚大人,派人来请您了,说是南边有消息了。”
黄澍精神一震,立即明白,所谓的南边就是援军。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说道:“走。”
开封巡抚衙门之中。
“诸位,丁大人已经来信了,他带着四镇精兵,共一十六万,如今就在城南五十里的朱仙镇,而闯贼与曹营已经大举南下,如今开封城外,只剩下城北的袁贼了。”高名衡说道:“闯贼之败,指日可待。”
无数官员士绅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在他们看来,闯曹两贼的大名,可以让小儿止啼,虽然小袁营的名声稍稍好一点,但是是总就是贼人。城外百万之众环绕,他们如何能放心下来,此刻听说了这话,这些人纷纷说道:“都是高大人之功,才能让开封城在群贼环绕之下,屹立不倒。”
“对,对,对。”所有人都有一种喜悦之情。
高名衡手一摆,止住了所有杂音,说道:“诸位,不要高兴的太早了,虽然闯曹两营已去,但是依旧有小袁营在,小袁营不除,我开封城,依旧算不得安全,只是开封城中的兵力,大家都知道,守城有余,但是野战是万万不能的。只有过河请兵,南北夹击,即便不能全歼小袁营,也要赶走他。只是这过河请兵之事,谁愿意走一趟。”
“这----”
一时间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了。
过河请兵,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却很难。
开封城距离黄河,最近的地方不过十里上下,但这十里却不是寻常十里,小袁营数万之众,就在黄河边上。想要渡河,难道不怕一去不复返吗?
黄澍心中冷笑,暗道:“都是一群胆小鬼。”
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黄澍心中却有一点发冷,这一群鼠目寸光之辈,难道以为闯贼现在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闯贼留小袁营在此,已经很明显的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闯贼是万万不会放弃开封城的。
如果左良玉不敌闯贼,恐怕闯贼还回再回来了,都以为这一次会和上一次一样,有惊无险吗?
做梦。
而今闯贼一大失策,就是分兵,如果不趁闯贼分兵之时,断其一臂,等闯贼再回来,恐怕城中就真没有回天之力,那时候的开封城中的处境,未必比过一趟河安全。
“下官愿往。”黄澍说道。
高名衡大喜,虽然他对这个爱出风头,后台又硬的黄澍不大喜欢,但是关键时候能靠得住的,也只有这几个人。说道:“黄推官有何要求?尽管提来。“
黄澍说道:“下官没有什么要求,只求拔下百骑,速去速回,不敢耽搁城中大事。”
高名衡说道:“陈总兵,你立即拔下百骑护送黄推官过河。”
“是。”陈永福有一点牙疼,他麾下四千精锐之中,骑兵也不是太多,但是如今的局面又推托不得。只能咬着牙答应下来。
黄澍雷厉风行,带着陈永福的百余骑兵,也带上了几个伴当,其中就有李熙亮。没有从北门出城,而是从东门出城,想绕一个大圈子,过河。只是他将小袁营的探哨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从东门出城没有多久,就遇见了小袁营的探马。只是探马数量不多,见黄澍百余人的马队,只能暗暗跟随,目送他们过了黄河。
见此,黄澍就知道,去的时候容易,回来的时候就难了。
第十八章 拥兵五万王御史
第十八章拥兵五万王御史
黄澍等乘坐船,连人带马都渡河的时候,远远依旧能看见有一两骑,在河堤之上眺望。
黄澍过了河,立即去河北大营,只是来到河北大营之中,黄澍的心就凉了一半。从外面看,这大营很是壮观,旗帜招展,连绵数里,似乎有盛兵数万,但是行走在大营之中,每营都是虚树旗帜,时不时有三五士卒走动,让惊鸟不敢落。还有巡视的士卒来回走动,但是营寨大半是空的。
黄澍见了河北大营的主将,也就是被崇祯皇帝面授监军的王汉王御史。
“子房,兵部文书之中,不是让你监诸镇兵,共五万九千兵额。兵哪?”黄澍说道。
子房是王汉的字。黄澍与王汉倒也是熟人。
王汉与黄澍都是崇祯十年的进士,不过黄澍的科名在王汉之上,故而黄澍授开封府推官,一直做到现在,但是王汉却先授河内知县,在河内知县任上,连平大贼,简在帝心,被崇祯皇帝破格提拔,才有以御史监军,担任一方主将的位置。其实如果王汉的资格老一些,大概也会挂上督师衔。
王汉苦笑说道:“兵都在这里了。”
“五万九千人。”黄澍有些激动说道:“五万九千人,即便打个三折,也该有万把人吗?你现在的大营之中有多少人?”
王汉说道:“仲霖息怒。我现在手上,不超过三千人。”
“而且这三千人,还是我亲手招过来的。从保定溃兵之中选出可用之人,从河北募集三百人,从河内县募集了三百人,还写信给山东老家,将我王家子弟,都招过来,能战者千余,其余都是各路杂兵,充数而已。至于五万九千兵额,更是一个笑话。河北残破,鞑子数次入官,诸镇之兵,或亡于虏,或亡于贼,给我的也只有兵部的花名册而已。至于实际上还有几个人,就这些了。”
王汉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心灰意冷。
黄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他见王汉连自己家的子弟都叫过来了,就知道王汉已经尽力。只是开封的局面该怎么办啊?黄澍一时间愣愣出色,什么也不想说了。
王汉在几乎白手起家的情况之下,弄出这座大营,虚张声势,让闯贼以为北岸有大兵在。已经是王汉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王汉说道:“仲霖兄,开封城中的局势如何?”
黄澍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将开封城之中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了王汉。王汉松了一口气,说
道:“如此说来,开封城还能坚持的住。”
“一时间尚能维持。”黄澍说道:“但是时间长了,即便是开封城墙能够维持,但是开封城中的人心,也不足以维持了。”
“因为粮食。”
王汉轻轻一叹,说道:“是啊,粮食。”
王汉当然知道,要维持一座四十万人口的粮食消耗,要有多大,而河南大旱兵灾之后,又失去城外一季粮食的补充,决计是不够的。但是他又能怎么办?他又变不出来粮食,即便他能变出粮食,现在也送不进开封城中。
“不管怎么说,我都会在北岸整顿兵马,陛下已经命各路人马来源了,刘泽清刘总兵自请来援,他麾下到有三千战兵,再加上各路兵马,一个月之后,我大概能归拢一两万之众,如果那时候闯贼主力还在朱仙镇。我就决议渡河,会师。”
“可是。”黄澍说道:“一个月之后,朱仙镇的战事难道还没有结果吗?”
聪明人不用多说话。
王汉就已经明白黄澍的感觉。
黄澍对左良玉一战,结果并不看好。王汉内心之中,也有深深的担忧,但一丝也不能漏出来。
北岸只有这些兵马,黄澍也无话与王汉可说了。休息一夜,第二天就渡河回南岸,为了不被小袁营人马发现,特地绕了路,不过,在他们上岸的同时,岸边不远之处,忽然燃起一堆狼烟。
狼烟直通通的冲向天空之中,数里之外都清晰可见。
黄澍的脸色陡然变了,二话不说,带上身边的百余骑,就竭力往南奔驰。因为他知道,他们已经被小袁营发现了。
“被我咬上了,还想跑。”罗岱冷哼一声。
小袁营之中缺少骑将,即便马匹渐多,也组织不起来有力的骑兵部队,故而小袁营之中,所有骑兵都归罗岱统领。袁时中的族弟袁时敏为副手,也算是跟着罗岱学习如何统率骑兵的。
小袁营的斥候将开封城有百余骑渡过黄河之事,报上去,罗岱就起了心思。
对于罗岱来说,开封城下的战事快要淡出鸟来了,他每天做的不过是压阵而已。根本派不上用场,好容易南边有一场大战要打,他居然又被留下来了。更是让罗岱一肚子火气,听了这个情况,立即布下了天罗地网,派出不少斥候在黄澍的归路之上埋伏,只等黄澍一回来,就将黄澍一举截获。
虽然黄澍绕了一些路,但是依旧没有摆脱尾巴,身甚至黄澍就能看见,
身后一根接着一根火箭冲天而起,在天上爆炸开来。
黄澍派人驱赶,他们就远远的吊着。不驱赶就又回来了。好像粘在手上,怎么也甩不掉。
而且是四面八方赶来的斥候,也越来越多,他们人数一多,胆子也就越来越大,距离黄澍的马队,也就越来越近了。
“怎么办?”李熙亮有些沉不住气问道。
陈笃忠说道:“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快跑,等贼人大队人马来之前,跑得足够远,否则就是一个死。”
陈笃忠是陈永福的家丁首领,他也是陈永福的本家人,是一个沉默的,几乎让人忽略的人,只是这个时候,却陡然爆发出来,第一个重重的给了黄澍坐骑一鞭。
黄澍的坐骑受此一惊,顿时飞速向前,而后百余骑纷纷跟随,都不惜马力。
这样不惜马力,恐怕时间一长,就会将马儿给跑死。但是事到如今,陈笃忠没有其他办法了。
似乎这个办法起了一点点作用,左右的斥候都爱惜马匹,落在后面,好像是将他们甩开了,陈笃忠还没有松一口气,忽然看见正前方烟尘掀起,一面大旗涌出地面面。
上面有一个字“罗。”
数百马队奔驰而出,罗岱更是冲在最前方。
陈笃忠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人都是有圈子的,很多人外人不清楚,但是在自己圈子里面却是大名鼎鼎的,比如罗岱。罗岱与陈笃忠都是骑将,自然知道曹营这一位罗疯子。见了他就知道跑不了了。
陈笃忠陡然减速,黄澍问道:“陈都司,怎么了?”
陈笃忠说道:“大人,前面是曹营的罗疯子,他统领小袁营马队。有他在,我们跑不了了。等一会儿,打起来还请大人自己珍重吧。”
黄澍对这一件事情,已经有所预感了,但是真正听到这话,心中依旧震动非常,暗道:“我还有大好年华,我还没有建功立业,岂能死在这里,不,一定有生路的,一定有生路的。”
降贼的想法,从黄澍脑中冒出来,瞬间被打消了。在他看来大明虽然岌岌可危,但是依旧可以维持,降贼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忽然另一个念头从黄澍心中冒出来了。
他说道:“你确定他们都是小袁营的骑兵吗?”
陈笃忠说道:“确定,如果是曹营的马队,我们根本跑不了这么远。”
“好。”黄澍说道:“我们还有一条生路。”
第十九章 孤注一掷黄推官
第十九章孤注一掷黄推官
罗岱将官军百骑围死,就等奋力拼杀的时候,却有一骑过来,说道:“我等奉高巡抚之命,拜会袁将军。尔等速速引路。”
罗岱冷哼一声,说道:“什么使者不使者,使者会先去河北,然后再来找我们,分明是托词,无须理会,杀了便是。”
“慢。”袁时敏立即说道:“罗将军且慢,他们既然这么说,就先将他们带到营中,问过将军再做计较不迟。”
罗岱瞬息之间,觉得有一些不对劲。
罗岱虽然喜欢动手胜过喜欢动脑,但并不是说罗岱就是一个二愣子。相反在一次又一次生死危机之下,活下来,罗岱对很多事情的反应都相当之敏锐的,比如现在。
罗岱立即明白,袁时敏别有心思。这个心思是什么,罗岱一时间揣测不出来,不过他第一反应就是能不能先下手为强,将这百余骑给杀干净。
“不能。”罗岱暗道:“除非与小袁营的人火并一场。”
张轩所部的骑兵,不过五百余骑而已,都是罗岱亲手训练出来,这一次出来,罗岱没有多带,只带百余亲卫,剩下的都是小袁营的骑兵,这一次追捕官军百余骑,在罗岱心中练兵的性质,比杀敌的性质强。
否则搞什么分进合击,逐次追逐。罗岱带上百余骑,就可以将这些人杀得干干净净。
虽然现在罗岱麾下有好几百骑,但都是小袁营的人马,听袁时敏的,胜过听他罗岱的。他真正动手起来,结果还真不好手。
“好。”罗岱绷紧的神经陡然松懈了,好像毫不在意,说道:“既然袁兄这样说,我又怎么不同意啊?”
只是罗岱私下里派出人,将这里的情报飞报张轩。
张轩正督促铸炮,其实铸炮也有一定之规,张轩加派人手之后,也不需要他亲自督促了。袁时中在练兵的时候,张轩也将心思放在练兵之上了,不过张轩与袁时中不同,张轩练得是将。
张轩所部所有百户以上的军官,大概有七八十人之多。再加上张轩亲卫之中,张轩觉得有培养价值的人才,大概有百人上下。
曹宗瑜,邓和,王进才,秦猛,周辅臣,黄旭,等等,都被聚拢在张轩身边,张轩所讲的不是别的,正是朱仙镇一战。
张轩让工匠将黄河以南,以开封城为中心,方圆数百里的地形全部做成沙盘
了,不过这沙盘,很是写意,并不是多精准。张轩握着手中连鞘长剑,指着开封城以南五十里的地方,说道:“朱仙镇,最初是一个小镇,很不起眼,刚刚开始却是因为开封府北移,才有了发展空间,大家可能不知道,早先的汴梁城,不是在这里,而是在现在开封城南五十里的地方,也就与朱仙镇毗邻。不过,真正让朱仙镇兴旺起来,却是因为黄河的泛滥,宋时黄河泛滥,已经有地上悬河之状,虽然不如现在这么悬殊,但也威胁开封城,那时候,开封城是宋朝的都城。出于保障开封城与漕运的,所以就将黄河以南的河流一一截留,让这些河水入淮,而不是入黄河。朱仙镇就是在漕运要道之上,不过当时还不如现在这么重要。但是那时候就有朱仙镇的名声,比如岳爷爷的朱仙镇大捷。都知道吗?”
“知道,知道。”地下的人纷纷说道。
张轩说道:“到了元代,有鞑子官叫贾鲁,修了一条贾鲁河,在黄河之南,与黄河并行,将各路河水一一疏导,通过朱仙镇流入淮河之中,朱仙镇就是贾鲁河水运的终点。故而朱仙镇就是水陆要冲,南北官道,东西水陆,成为天下四大名镇之一。人口规模,不下于寻常小县。”
“大人,所谓四大名镇,都是那四大名镇?”有一个人问道。
“乃是朱仙镇,汉口镇,景德镇,佛山镇。”张轩说道。
这些东西有一些东西是张轩之前就有印象的,比如四大名镇,还有一些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太了解的,比如说朱仙镇的兴旺的原因,之前张轩对朱仙镇有印象的也只有朱仙镇之战,一次岳飞的,一次李自成的,再有就是木板年画。绝对没有想到朱仙镇在地理上类似现在郑州的交通地位。
“大人,”郑廉忽然过来,在张轩耳边耳语道:“官军有使者到营中,正在被袁将军接待。”
郑廉作为张轩的书童,张轩讲过的东西,都由郑廉整理润色,张轩有时间也要看看,毕竟他现在训练军官的教材也没有,只能言传身教。
张轩心中一动,立即想起袁时中在历史上的前科。先低声说道:“将这一件事情,传给张先生,并让他过来一趟。”不动声色的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各自回营,曹大哥你过来一下。”
“是。”所有军官都次第离开之后。张轩将事情给曹宗瑜讲清楚,说道:“你坐镇营中,几乎护好后营。”
“有我在你放心。”曹宗瑜说道:“要不要,先下手为强。端了
小袁营。”
“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张质过来了。
张轩的营地在小袁营之中,单独立营,空间不小,但是一半营地都是后营,堆积满了铁料木材,还时不时的有叮叮当当的打击之声,故而张质住不惯。而张轩讲课,也要在一个清净的地方,两处相距不远。郑廉将事情一说,张质立即就过来了。
“袁时中会在官军与义军之间苟且,他绝对不敢将事情做绝。”张质说道:“但是我们反应过度了,反而引起袁时中的警惕。故而现在我们什么也不要做,将军你去一趟小袁营就行了。”
“这也太冒险了。”曹宗瑜说道:“一旦袁时中起了别样心思。将军不是很危险吗?”
张质说道:“本来无一事,不过庸人自扰而已。”
曹宗瑜皱眉眉头,看着张质的眼色有些不善。
张质与曹宗瑜一文一五,是张轩的左膀右臂,他不想让他们两人有隔阂,说道:“我先去看看便是了,有曹兄在,有数千兄弟在,他袁时中也敢将我怎么样。而且现在再凶险,能凶险过当初孤身去小袁营劝袁时中吗?当初没事,现在也不会有事的。”
事不宜迟,张轩立即准备去见袁时中,张质想要与张轩一起过去,但是张轩想了想,说道:“既然越自然越好,大兄也不要过去了。我自己一个人过去。”
张轩在袁时中营中常来常往,此时再来,也没有人敢阻拦,只是有人速速去通报,张轩脚步不停,袁时中得到消息的时候,张轩已经在袁时中军帐外了。
袁时中的中军帐,说是军帐,其实是一间木屋。
张轩见袁时中迎上来,说道:“三弟来了。”
张轩微微一笑,说道:“大哥做事也太粗糙了一点,你即便接见官军使者,也该瞒着我这个监军才是,现在传得满营沸沸扬扬的,让我也不好给大哥遮掩。”张轩声音忽然一低,说道:“我夫人身边,可有不少我丈人的人,此刻已经瞒不了了,大兄赶紧想想怎么收尾吧。”
袁时中本来紧张的心思,听了张轩如此说,心中放松了一些,但是他也不会相信张轩一面之词,一把抓住张轩的手说道:“那有那么神秘,不过寻常来往而已,三弟你不来,我也要叫你过来,否则我怎么自证清白啊?”
张轩听了袁时中的话,心中松了一口气,暗道:“果然,袁时中现在没有背叛义军的意思。”
第二十章 前路何在?
第二十章前路何在?
袁时中与张轩在门口寒暄几句,就被袁时中引入房间之中,一进门张轩就看见,房间之中,有两个人,一文一武,上首是一个文人,相貌清雅,到有几分镇定之气,而下首那个武人,却战战兢兢的,额头止不住有汗流下来。
张轩说道:“这就是官军派来的使者?”
“本官开封府推官黄澍,尔乃何人?”黄澍淡淡的说道,带着那一股居高临下的官气。
张轩将“黄澍”听成了“黄舒。”细细回想一下,也不接到这个时代有什么姓黄大臣,除却黄得功,也就不在意了,冷笑说道:“本将乃曹营张轩,身居果毅将军。”
黄澍说道:“不过沐猴而冠而已,”黄澍转过头对袁时中说道:“袁将军你可要想明白了,现在闯曹两营都在朱仙镇与左将军大军对峙,你只需引军南下,与左将军两面夹击,定能大破闯贼。本官上奏朝廷,授袁将军总兵官,挂将军印,说不得还能封爵,世袭罔顾。与国同休。”
张轩说道:“袁大哥,这位黄大人的条件不错,你怎么不答应下来?”
袁时中有些尴尬,说道:“说什么,你我兄弟同心,我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袁时中转过头对黄澍说道:“黄大人,我敬你是一个人物,你走吧,我不杀你,如果在胡言乱语,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黄澍冷哼一声,说道:“袁将军,机不可失,一旦官军数万大军渡河南下,小袁营首当其在,到时候,你求一生而不可得了。”
袁时中也不是吓大的,顿时脾气也起来了,说道:“时敏,将他给我轰出去。”
“是。”袁时敏说道。随即来到黄澍身边说道:“黄大人,请。”
黄澍冷哼一声,甩袖离开,心中却陡然松了一口气,他赌对了。
“这个袁时中心思未定,有投降朝廷之心,决计不会擅自杀害朝廷使者,待我出去,就散播谣言,离间小袁营与闯营,让袁时中不死于闯营之手,必定要投靠官军。”
黄澍心中暗想着,忽然听耳边一声,“慢。”
正是张轩所喊,他说道:“袁大哥,你这样放他们走了,闯营那边可不好交代。”
袁时中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悦,他觉得张轩有几分太过咄咄逼人了,说道:“贤弟意下如何?”
黄澍品出来的味道,张轩也品出来了,袁时中一定是想在官军那边留有余地,杀这位开封府推官。袁时中未必肯,但是杀别人却不碍事的,张轩踱步走在黄澍身前说道:“我义军营寨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而且你以为我们都是愚夫,看不出你,假借来使之名,避开杀身之祸,今日之事,如果传出去,每个人都要称赞你黄大人,英明果决,而我与袁大哥,都是被你耍得团团转的笨蛋。”
“哈哈哈---”黄澍仰天长笑,说道:“要杀便杀,何必多言,我自打进了贼营,就没有想活着出去,我只是觉得袁时中也读过圣贤书的,走到这一步,是情势所逼,其情可悯,给他一条生路而已。算我看错了。”
袁时中听到,“情势所逼,其情可悯。”这八个字,心中忍不住一酸。他何曾想过这个样子,从小学的就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哪里想过有一天,你自己要立杆子,成为国家大贼。
可不就是情势所逼,其情可悯吗?
张轩虽然与黄澍说着话,但是眼睛的余光时时刻刻的关注着袁时中,见袁时中眼神微动,立即明白今日杀不得这黄澍,说道:“天下义军,那个不是情势所逼,其情可悯。不过,听你说这一句话,我就放你回去。不过有一样东西,也要你带回去。”张轩与黄澍擦肩而过,黄澍只听见,身后“伧啷”一声拔刀,身后一阵温热的液体泼在他身上。
张轩从黄澍身后走了过来,将陈笃忠的人头,放在黄澍的怀里,说道:“抱着它,从北门回开封城,袁时敏。”
“在。”袁时敏也被张轩这谈笑杀人的气度给镇住了,一时间居然自居是张轩的下属了。
张轩说道:“看着他,你要亲自护送他到开封城下,在进入开封城前,这颗人头,不许他放下来,否则就杀了他。”
“是。”袁时敏偷眼看了袁时中一眼,见袁时中没有什么表示,大声说道:“是。”
“还有,他带过来的人,同样处理,杀一人,留一人,每一个人抱一颗人头带走。”张轩轻描淡写的说道。
袁时中眼神之中带着一分不满,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张轩并不是一个爱杀人的人,但是有时候不得不杀。今日袁时中将官军所谓的使者平平安安,全头全尾的放走,张轩敢保证,明日各种谣言就会风传,传什么的都会有。
更不要说闯王与小袁营之间本就有隔阂。
不管闯王信与不信,都不妨碍闯王借此发作。
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这位开封府推官。但是袁时中偏偏想留下黄澍,那么张轩只有大开杀戒了,杀了一半人,让剩下的人抱着人头回去,用以侮辱黄澍。又给袁时中与官军之间留下一丝缓冲。
这几十人都是为黄澍不死而死的。
张轩让人将这里清理一下,将陈笃忠的无头尸体带下去,所有人都退下去之后,只剩下张轩与袁时中两个人。张轩说道:“大哥,你知不知闯王对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你又何必一定要惹闯王不舒服,今日杀了这个人,将人头送到闯营之中,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你何必还要恋这朝廷的官?”
“被你看出来了。”袁时中苦笑一声,说道:“我倒不是恋着朝廷的官,而是我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你说过,将来的天下,必然是义军,残明,东虏三方之一得天下,但是我怎么看,李自成都不是得天下人的,特别是他那一只眼睛。”
“又是李自成的眼睛。”张轩心中默默吐槽:“又是圣天子百灵庇护,觉得不会残疾的。李自成瞎了一只眼,就表明他不是天命所归啊。这都是封建迷信。”但张轩又不得不承认,这种说法流传相当之广,有很多不觉得李自成能成事,就是因为李自成的一只瞎眼。
张轩说道:“可是这年头,朝廷的官,又什么那么好当的吗?有一个消息,你大概还不知道。贺人龙死了。”
袁时中大吃一惊,说道:“贺人龙怎么死的?”
贺人龙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将,又没有听陕西方面有什么大战事,怎么说死就死了。
张轩说道:“被孙传庭杀了,孙传庭宴请贺人龙,先是叙旧,笑眯眯的掏出一封圣旨,派亲卫按住贺人龙就杀了他。并且连同贺人龙的数百亲兵,一个不留全杀了。罪名是两次失陷督师。”
这个消息,还真是张轩刚刚听说的,是从曹营传过来的,毕竟闯曹两营之中,陕西人很多,在陕西有很多眼线,也很正常。而且时间在一个多月前,张轩听到的时候,就已经是旧闻了。
袁时中长叹一声,说道:“我也没有想过什么荣华富贵,开国名分,总兵官,将军印,不过,是在乱世之中,带着诸位兄弟求个活命而已。而今做贼防备官剿,还要防着被闯王火并,做官防着被贼打,也要防着被上官杀,这前路到底在何方啊?”
张轩默然,这是一个光活下就筋疲力尽的时代。
第二十一章 朱仙镇
第二十一章朱仙镇
张轩又怎么知道这前路在何方啊?
张轩也不知道。
如果张轩肯投降清廷的话,他倒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但是他肯吗?
首先他不肯,其次,即便他肯,他未必能活到清兵南下的时候。再次,即便他肯,清廷未必要。
如果不投降清廷的话,张轩也茫然无措,不知道在何处立足,朝廷不足依靠,李自成也不足依靠,罗汝才也不足依靠,未来的路,张轩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拼命做好当下而已。
袁时中的迷茫,张轩感同身受。
袁时中从不觉得东虏会入主中原,他的选择一直在官军与义军之间权衡,本来他的选择偏向官军,结果被张质的一番话偏转过来,偏向义军。但是袁时中对张质所说的话,虽然有些相信,但是并不是完全相信。
故而他还想留下一丝余地,将来义军如此不成,在官军那边还有一点缓和投降的余地。
张轩摸透了袁时中的心思,却不知道该如何劝他了。
张轩只有长叹一声,说道:“大哥,当断则断,你这样恐怕里外不是人啊?”
袁时中说道:“我知道,故而我也向贤弟学,握住手中兵权,到时候不管怎么都有选择的余地,也请贤弟放心,你我兄弟之情,愚兄也放在心上,即便有一点兵戎相见,我也会礼送你回曹营。”
张轩没好气的说道:“但愿如此吧。”
就如同张轩摸准袁时中的脉,袁时中差不多也摸准了张轩的脉,张轩有自立之心,就决计不会将这番话转告给罗汝才。曹营的人脉,与张轩自己的人脉是两回事。
只要袁时中一天不与曹营正式翻脸,张轩就是两者之间的粘合剂,借重曹营,在小袁营之中,有话语权,借助小袁营在曹营之中有话语权。小袁营与曹营关系破裂,对张轩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只等朱仙镇大捷了。”张轩心中暗道:“只有朱仙镇大捷,能坚定袁时中的心思,不要再这样胡思乱想。”
此刻张轩所想的朱仙镇,正是大战之前的紧张气氛。
正如张轩之前,给麾下军官所言,朱仙镇是一个水陆交通要地,朱仙镇南不远就是沙河。沙河与贾鲁河汇合之处,就是朱仙镇乃至开封府最重要的码头。从这里可直达大运河,北上南下无不如意。
而此刻朱仙镇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说是一座空城也不对,因为朱仙镇没有人了,但是却有兵,义军十万大军,占据了朱仙镇之中,几乎所有的房屋,又在城外设寨,城寨结合,行程一条,严密的防线。而且这一道防线还不是单纯的防守,朱仙镇之中,最少有三四万骑兵马队,正是一支强大的骑兵力量,足以决定战争胜负了。
这样攻守兼备的阵势。还有数万义军精锐把守,说坚不可摧,有些过分,但是绝非官军能轻而易举的攻克的。
李自成站在朱仙镇的城头之上。
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此刻天色将暮,官军士卒在“当当”的鸣金之声中,大队大队的退出战场,而左军骑兵在后面压阵,阻挡义军有可能的进攻了。李自成哈哈大笑,说道:“官军不足为惧。不过鼠辈而已。”
李自成与罗汝才说起来,一脸轻松,似乎没有将官军放在眼里。但是到了真正临阵的时候,却变得谨慎起来。但是李自成万万没有想到,官军比他想象的还要鱼腩。
首先表现在争夺朱仙镇之上。
李过的败仗,就在朱仙镇附近,开封附近所有的县城,都有义军驻扎。但是都是名义上的而已,各自驻扎的都是本地杆子,充数可以,是打不了硬仗的。李自成南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朱仙镇落在官军手中的准备。哪知道这么重要的地方,官军居然没有强占,被义军夺下来。
要知道,朱仙镇虽名镇,但是实际上不下于一处县城,而朱仙镇与开封城之间,更是无险可守。
官军如果夺得朱仙镇之后,只需牢牢守住,李自成就如鲠在喉,不敢全力争夺开封城,必然清除朱仙镇。但是官军偏偏失了先手。
这也罢了。
战事之中,岂能事事如意,有一两次失误之处,也很正常。但是义军占领朱仙镇之后,李自成就安置自己的计划,驻守朱仙镇,分裂营寨,严防死守,不与官军交战的意味非常浓烈。
这个时候,官军又表现的进退不一。
李自成自忖异地相处,要么趁着义军立足不稳,强攻猛打,要么干脆与义军长久对峙,等待其他方面的援军。
但是现在官军表现出来却异常低落,整整一日,进攻朱仙镇,根本没有让李自成感受到什么压力,而李自成看官军的营寨,虽然谈不上草草,但也觉得不是什么铜墙铁壁。
这样攻而无力
,守而无心。如果不让李自成欣喜若狂。
李自成转过身来,对罗汝才说道:“罗兄,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提前着手了。”
“听李兄吩咐。”罗汝才眼睛也毒得很,李自成能看清楚到底事情,他也看的很明白,知道这一战胜利的把握,最少有五成了。说道:“却不知道,李兄当从何处着手。”
李自成说道:“我要将左良玉这个老对手留下来。”他随即在地面上划了一副地图,正是朱仙镇一带的地图。”
地图上一点,是朱仙镇,一道是沙河,沙河是西北东南流向,而在沙河东边,却有一个点,乃是水波镇,正是官军大营所在。官军大营就在沙河东岸,一路沿着沙河逆流而上。
这也是古代大规模用兵的常用手段,因为陆路运输能力,远远比不上水路,故而大军行动,多移开天然水道,水陆并进,而今日官军人马,在十万以上,人吃马嚼,辎重不少,自然也要借助水流。
“左良玉喜欢借着河流行军,好是好。但是也先天局限了住了他,你看的他的营地,北边是我们,西边是沙河,沙河虽然不宽,但也是一道天然屏障,他只有东南方向一条退路。只要我们断绝官军退路,数万官军就被围在这方寸之地了。”李自成的脸色带着几分激动到底红润,说道:“左良玉一去,贺人龙已死,我看官军还有什么人。”
朱仙镇这一道防线,是李自成连夜建起来的。他自忖有万余精锐,就能挡上一日,而派一员猛将过沙河,守住沙河西岸,自然让官军渡不了河,其余分为两部,一部封锁东南方向,一部牵制官军。这样将数万官军一口吃掉,绝对是一场远超项城,襄城之战大胜利。
“东南方向,一马平川,该如何封锁,官军退路?”罗汝才一眼看出这个宏大的计划问题所在。
开封在豫东平原之上,四周几乎没有什么大山。南边更是一马平川,没有山川。天然阻隔,如果才能封锁住,大兴土木的话,即便官军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义军的企图。
“长壕。”李自成说道:“我已经派李信绕过官军南下,以李信本部人马,征召各地民夫,足以在一两日之内,将沙河东岸挖出一道长壕,让官军不能飞度。”
“而且。”李自成的语气微微一顿,说道:“惊动了官军难道不好吗?”
罗汝才恍然大物,心中暗道:“这李闯子打仗还真有两手。这一手,虚中有实,实中有虚,逼着官军不得不动啊。”
第二十二章 朱仙镇二
第二十二章朱仙镇二
李自成一口一个,待敌有变。
但是李自成能有耐心等下去吗?
没有。
别人不知道,罗汝才能不知道?
大军暴师在外,日耗千金,对于没有稳定根据地的义军来说,没完没了的对峙,更是艰难的负担,即便在李信的主持之下,河南大片大片府县都挂上闯王的黑旗。
但是久乱之后,能提供给大军的粮饷辎重,少之又少。
李自成骨子里有一股韧劲,不管多么艰难的局面,他都支撑下去,但是能不将局面变得如此艰难,难道不好吗?
李自成的计划就是这样,东南方向挖长壕,既是包围官军的措施,也是打草惊蛇的棍子。如果官军愚笨到连这一点都察觉不了的话,李自成自然愿意围住官军,他可不觉得到了被团团包围的情况下,官军还有士气坚持下去。
如果官军提前发现了这一点,那么他们必然有所动作,或决战,或撤退,等等。
而现在的李自成从不怕与官军野战。
这一招上应下和,虚实莫测。罗汝才也不得不暗暗点头,罗汝才点头了,李自成分兵点将,将守护沙河西岸之任务,交给了曹营。罗汝才将这一件事情,交给李汝桂带这曹营步营去做。他们的战力虽然弱,但也不会连击敌半渡都做不到。
李自成也将闯营的步营留守朱仙镇防线,抽调了闯营,曹营所有马队,大概五万骑上下,作为一支中原地区少见的骑兵集团,即要牵制官军,也要在官军有所行动的时候,给官军致命一击。
种种事情都分配下去了。天已经黑了。
李自成只觉得眼睛有一些涩,正要养精蓄锐,好生睡上一觉。却见顾君恩过来,将在小袁营发生的情况,一一报来,李自成听完哈哈一笑,说道:“袁时中不过一犬耳,落井下石,或许会,但反咬主人,决计不会的,大事在前,这些许小事,就不用来报了。”
“闯王,如果袁时中有变。”顾君恩说道。
李自成的困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来回踱步,说道:“有人比我们还担心,将这是传给曹操。”
顾君恩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万一袁时中与曹操一起----”
“不用担心。”李自成说道:“你忘记了曹操贼不杀贼之名。曹操那天与我分道扬镳,我信,那天与我决裂,刀对刀,枪对
枪的火并,也有可能,但是他决计做不到,背后捅我一刀,这件事情,传给曹操,曹操会比我更担心,毕竟他的掌上明珠,还在小袁营之中。”
李自成却是小看曹营。
曹营在小袁营之中的耳目,只比闯营多,不比闯营少,几乎在李自成得到消息的同时,罗汝才也得到了消息。
“袁时中是什么意思?”罗玉龙满脸烦躁的走来走去,说道:“不行,妹妹还在小袁营之中,如果小袁营投靠官军,妹妹岂不很危险吗?我要回去。”
“坐下。”罗汝才满脸无奈,说道:“回去什么,现在大战在即,你这样回去,当我的军令是狗屁吗?”
“爹。那妹妹---”罗玉龙说道。
“有张轩在。你急什么?”罗汝才说道。
“张轩那小子,心眼太多,而妹妹心思太死,张轩恐怕是靠不住的。他和我们不是一条心。”罗玉龙说道。
罗汝才心中暗叹一声,他这个儿子,说聪明吗?聪明?临阵杀敌是一把好手,冲锋陷阵,不弱于人。心思也算敏锐,张轩的小心思,也没有瞒过他,但是怎么说啊?
少了城府。
心思让人一眼看透。
“玉龙,这天底下除却骨肉至亲,谁能和你完全一条心啊?”罗汝才说道:“袁时中有些小心思,也是正常,但是你只有自己立得住脚,别人都不敢有所动作。虽然心中要存个警心,但是却万万不可说出口,今日这话,如果让张轩听了,他本来只是有些小心思,恐怕就要起别样心思了。人心度量,且要深思寡言。”
罗玉成此刻却没有听老父教导之言,说道:“爹,这些没有话,有时间慢慢说,现在是妹妹的事情。”
“放心吧。”罗汝才说道:“你妹妹没事,你说的对,张轩是有一点小心思,但是他对你妹妹的心思,却是真的。即便将来真有什么变化,你妹妹也没事。要不是这一点,我岂能容忍张轩到现在。”
张轩若是听了罗汝才这一番话,恐怕汗毛就要竖起来了。
张轩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种种小心思,在罗汝才看来,都如掌上观文。只是罗汝才身体渐渐不好起来,虽然有李正方调理,但是也觉得精神不济起来,争霸天下的心思淡,对下面控制的心思也淡。为一双儿女谋划之心,却是大起。
对罗玉龙,罗汝才自然是将这一摊事交给他,他不肯向闯王低头,但是罗玉龙就没有这个必要,想来将来李自成开国立朝,罗玉
龙也能弄个国公当当,而对罗玉娇的一番心思,却都落在张轩这个女婿身上了。
女人在古代只是依附于男子,即便罗汝才这个做父亲,再有能力,也是隔了一层,故而罗汝才只能多培养张轩了。
张轩或许没有觉得,他如果没有曹操女婿这个身份,哪里有那么容易上位成为拥兵数千的小军头啊。
小袁营的事情,似乎好像一颗石头投入深井之中,什么变化都没有引起,或者有什么变化,也不过是在水底暗暗酝酿。
这边的事情仅仅在酝酿之中,但是那边的事情,就已经在爆发边缘了。
朱仙镇南数里。
数万大营,环绕着一座中军大帐。
烛火通明,散发出幽幽的光芒。大帐之中,除却侍卫之外,只有数名将军在坐。
门帘一挑,丁启睿与杨文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大人。”四员大将立即起身行礼。
“坐。”丁启睿眉目之间,带着一丝笑意,一摆手说道。自有一分春风和煦的气度。
丁启睿坐定之后,立即说道:“今日攻朱仙镇不利,我能理解,大家远到而来,难免疲惫。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丁启睿的声音渐渐起来了,说道:“开封城心系圣心。京城千里文书来往,也要求一日一报,每日都有圣旨从京师来,问大军行止何处?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而圣心忧心如此,岂不是我辈之辱?故而解开封之围,只能快不能慢。虽然我知道你们行军疲惫,但是我手中的剑,却不知道。”
话说道这里,丁启睿的声音变得洪亮严肃,隐隐约约有杀机隐藏,说道:“之前的事情,暂且不论,从明天开始,诸位亲自上阵,督促进攻,有进无退,但凡有人擅自后退者,皆斩,而你们那营败退下来。也不要怪我言之不预了。”
丁启睿虽然战绩不佳。但是毕竟是久历宦海,也养出一分威严,如此声色俱厉的训斥,一般人在这里,也会被训斥的战战兢兢的,汗不敢出。但是在座各位都不是一般人,那个不是在战场之上,厮杀打滚过的,不吃他这一套。
当然面子还是要给的,左良玉为首,虎大威,杨德政,方国安一起起身,左良玉说道:“大人的训斥,我们铭记在心。”
其余三人也纷纷应和,几乎拍胸脯说,一定要打好了。
丁启睿一张黑脸,这才转白,正要他想安抚一下的时候,却听见左良玉说道:“只是如此大有难处。”
第二十三章 朱仙镇三
第二十三章朱仙镇三
丁启睿的脸色瞬间僵了一下,随即又阴沉了两分。
左良玉脸色不变,似乎没有看见丁启睿的脸色变化,语调依旧平静而低沉,说道:“大人,如今闯营,曹营,小袁营三营合营,盛兵何止百万,也有愚夫愚妇之辈,拥戴贼人,视官军为仇寇,自汝宁北上,过城池皆不接纳,虽在省境,如同敌国。如此局面之下,还是小心谨慎为妙,听闻孙督师已经在陕西重振秦军。以孙督师之能,秦军之勇,只需两三个月,有是一支雄兵,我等,何不坚壁待敌。待秦师至。再与贼人一战不迟。”
左良玉虽然有种种不是。
但是左良玉也是在座所有人之中,军事素养最高的一个。
他的计划,完全的考虑的方方面面的。在左良玉看来是成功率最高的战略了。
白沙河之战,是义军与官军之间的一场小战,但是对左良玉来说,却印象深刻,让这一个老将不对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初派数百骑兵就能赶着数万人贼人狂奔的事情,已经是完全不可能了。
贼人不仅仅是数量之上,也在质量之上,与官军旗鼓相当,甚至尤有胜之,在不取得数量的优势之前,最好不要轻易与贼人决战。
左良玉固然私心过重,但是也不是对大明一点念想都没有的,他也知道,大明一旦败亡,以他与义军之间的血海深仇,迟早拉清单,能打赢,左良玉还是愿意再立新功。
而且左良玉从骨子里看不起丁启睿。
在他看来,丁启睿是个什么东西。当初圣眷正浓到底杨嗣昌,他左良玉还不是该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丁启睿与之前的诸位督师相比,不过一介庸人而已,左良玉面子一分不缺,里子一丝不给。
几乎硬怼丁启睿了。
“左将军,是在教我怎么打仗吗?”丁启睿冷冷的说道。
“不敢。只是末将征战多年,也有一愚之得,还请大人明鉴。”左良玉说道。
可惜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左良玉所说的一切,丁启睿都知道,按丁启睿的本意来,根本不该现在出师,而是在汝宁修整,等秦军,河北军汇集起来,再一起出兵,三路并进,与贼人战于开封城下。
可惜他能等吗?
再等丁启睿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丁启睿说道:“左将军,你以为孙督师杀得了贺人龙,我杀不了左良玉吗?“
左良玉听闻
此言,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这一丝惊讶,却不是害怕,而是觉得丁启睿是疯了吧。
贺人龙之死,早已传开了,左良玉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孙传庭之能,杀一手握重兵的大将,也要先勾贺人龙的部将,而后假借不备杀之,而他左良玉的部下,远的在里许之外的营寨之中,近的就在大帐之外,只需他左良玉一声令下,就能杀进来,而左良玉也没有见丁启睿有什么布置,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根本不符合一个朝廷大员的智商。
有些事情做了再说,和说了再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左良玉不相信丁启睿不明白这一点。
但是为什么会这么做?
左良玉心中默默想着,但是一点也不妨碍他的反应,他大声说道:“末将辽东从军,以来,与东虏,贼人厮杀,大小数百战,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丁大人是何意,将我左良玉当成有罪之人。我左良玉再不堪,也是身挂平贼将军印,想杀我,先拿圣旨。”
丁启睿满脸通红发紫,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左良玉说道:“你,竟敢如此对我说话。左右拿下。”
立即有侍卫向左良玉扑来。
左良玉听到拿下两字,陡然一惊,以为丁启睿埋伏了什么刀斧手,却见扑过来的不过是几个侍卫,不由松了一口气,振臂说道:“谁敢---”左良玉厮杀一身,眼睛一瞪,丁启睿身边的侍卫顿时不敢妄动。
但是左良玉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冷哼一声,二话不说,甩手出去了。
杨文岳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出去,说道:“左将军,丁大人怎么心思太急,别无他意。”
左良玉的脚步不停,说道:“如果真无他意,就放末将回营。”
杨文岳说道:“这----”话说到这分上了,杨文岳只能目送左良玉出营,否则更加深了左良玉与丁启睿之间的隔阂。
杨文岳转过身来,来到丁启睿身边说道:“丁大人,您又是何必啊?”
丁启睿说道:“早听说左良玉桀骜不驯,没有想到嚣张成这个样子,他哪里还是我大明的将军,即便是藩镇也不敢如此无视朝廷,我定然奏本,弹劾他。”
杨文岳一时间,也有左良玉一样的感觉,丁启睿恐怕是失心疯了吧。
即便丁启睿想杀左良玉,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大战在即之时,挑起将帅失和,对大局有什么作用,一个进士出身的大臣,岂能连这一点道理都不明白啊?
杨文
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长叹一声,甩手离开了。
虎大威,杨德政,方国安,万万没有想到,居然看了一场这么样大戏,杨文岳一走,他们也不敢停留了,纷纷离开了。
所有人都走之后,丁启睿的眼睛之中,闪过一丝精光,暗道:“没有想到左良玉如此跋扈,到也剩了我一番力气,只是左良玉今日辱我,他日必有所报。”
左良玉与杨文岳都以为丁启睿疯了,却不知道丁启睿再明白不过了。
在崇祯一封封要命的催促之下,丁启睿不得不出兵,但一路过来,丁启睿的心就凉了半截,他本以为路上能得到河南地方的支持,哪里想看到的却是河南地面上,只有闯王的大旗存在。
大军行动非但没有帮助,反而如左良玉所说的,有一种在敌国行军的感觉。
这也就罢了。
但是他紧赶慢赶,他的命令到下面就好像隔了一层。还是没有夺得朱仙镇,这一两日进攻朱仙镇的战事,丁启睿更是明白一件事情,胜利渺茫了。
既然取胜几乎没有机会了,丁启睿自然要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
但是怎么做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是要别人来承担战败的后果,这个人是谁?
首先要有地位,没有足够的地位,根本承担不起战败的后果,别人只会以为他在推卸责任,而且最后身后在朝中没有什么后台,否则他推托责任,不成反而会被扣了屎帽子。
丁启睿想来想去,终于选定了左良玉。
首先左良玉身挂平贼将军印,已经算是武将最高一级,自然有地位来背这个黑锅,而且,左良玉在朝中根本没有什么后台,有的话也是侯恂,这个时候,侯恂自己在诏狱之中,哪里有能力来保左良玉啊。更何况,左良玉还是有前科的人,用来背黑锅,简直是绝妙的人选。
有左良玉背锅,他丁启睿固然有责任,但是责任就小多了,说不得能够趁机离开这个大火坑,到太平一点的地方当官,不,即便不当官,回家乡居,也行啊。
丁启睿心中默默思量着。
只是此刻他做了他能所有能做了,就看左良玉会怎么做吧。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点担心,说道:“吩咐下去,准备好东西,随时准备离开。”
“是。”丁启睿身边一个侍卫说道。
“还有。”丁启睿说道:“做事小心一点,不准走漏了消息,否则我先杀你。”
“是。”
第二十四章 朱仙镇四
第二十四章朱仙镇四
左良玉怒气勃发的回答大营之中,一口恶气,积郁在心,发不出来,难受之极。
左良玉年轻时候为了上位,可以卖屁股,但是现在他已经名镇天下的大帅,即便是权势滔天如杨嗣昌,也不得不迁就他。而丁启睿是个什么东西?
不是左良玉看不起,丁启睿比不上,洪承畴,孙传庭,卢象升,这些名帅,哪怕是傅宗龙,杨嗣昌,熊文灿,丁启睿都比不上。却敢如此对他,左良玉恨不得今夜骑兵,杀了丁启睿。
只是现在并不是南明,南明将帅之间火并如家常便饭,但是现在是崇祯朝,天下虽然岌岌可危,但是法度还在,左良玉也知道,他不能这样做,不听号令是一回事,杀一位督师,却是另一回事。
“父亲大人。”左梦庚走过来,说道:“刚刚得到消息,闯贼一部绕道南下,似乎是李信一部。”
“什么?”左良玉说道:“什么时候的事”
左梦庚说道:“就在刚刚,有夜不收回营报告的。似乎是昨天的事情。”
这个时代消息的传递,从来是需要时间的。昨天的消息,今天夜里才传回营中,这消息虽然不算快,但也算不得上慢。
左良玉有脚趾头也能想出来,李信要做什么。断后路,骚扰粮道。等等。
如果在今夜之前,左良玉还想好好判断一下,这个流寇后起之秀,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此刻,左良玉心中却有一种老子不伺候的感觉,他冷哼一声道:“传来下去,马上埋锅做饭,”左良玉微微一顿,说道:“不,不埋锅做饭,现在就走,所有人路上吃干粮。”
左梦庚一下懵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说道:“这也太急了。明天走不行吗?”
左良玉说道:“白天,就晚了。”
撤军从来是高难度任务,特别是阵前撤军,现在与流寇的营地相差不远,白天撤军的话,几乎立即就会被发现,接下来的情况,可想而知,只有夜晚乘着夜色,能走的远一点。
而且左良玉说走就走,根本没有通知友军的意思,不就是想他们留在后面,为他垫背吗?只是他这蠢儿子,却是不明白,他爹的心思。
左良玉这边这么大的动静,首先发现的不是别人,而是官军其他将领的大营。比如说一直在暗中关注的丁启睿。
“大人,”郭载来有些坐不住了。他作为丁启睿的心腹的幕僚,对丁启睿的心思把握,要比别人强一点。对丁启睿为何要怼左良玉心中有所猜测,但是这却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只当不知而已。
只是现在这个这个局面,让郭载来安不下心来,左良玉夜遁,这一战绝无一点胜算。如果走的迟了,说不得就会被贼人俘虏了,想想傅宗龙,汪乔年的下场,郭载来就有几分不寒而立。
“现在耽搁不得,万一贼人那边得到消息,我们就是万劫不复之地。”郭载来说道。
“莫急,”丁启睿对于这一件事情,不知道思量了多少天了,早已做好准备了。说道:“你说闯贼,见现在的情况,是追左良玉,还是追我丁启睿。”
郭载来瞬间明白,论玩手段,左良玉的确不是丁启睿的对手。
丁启睿知道自己这个督师,是个空头的,李自成虽然不知道,但是在他李自成看来,左良玉才是他最大的威胁。定然重点追击左良玉。
但是这也不能保证丁启睿的安全,郭载来还想说什么,却被丁启睿一摆手,说道:“召集众将,商议大事。”
“是。”郭载来立即下去安排了。
李自成睡得很轻,张鼐走进他的房间的时候,他就醒过来,手一伸按在枕头下面的长刀,说道:“是双喜吗?”
“义父。”张鼐说道:“闯营那边有动静?”
“动静?”李自成骤然放松,手从刀柄上放下来,说道:“什么动静?双喜点灯。”
立即有一盏油灯点亮,李自成一边披衣着甲,一边听张鼐说。
“刚刚,左良玉大军忽然出营,向东南而去。好像是跑了。”张鼐说道。
正在束腰的李自成动作忽然一停,说道:“跑了?”
“对。”张鼐说道:“跑了。”
“啪。”李自成将手中的腰带重重的抽在桌子之上,说道:“左良玉是属耗子的,这也太激灵了吧。”
再停三日,不再停一日,左良玉再走,李自成留下来的把握就多上几分,而现在他也不知道李信的长壕做到什么地步了。能不能挡住左良玉。李自成感觉,想要全歼左良玉已经不可能了。
“义父。”张鼐说道:“现在就拔营追吗?”
“不。”李自成说道:“现在几更?”
张鼐说道:“已经过了三更天。”
李自成沉吟一会儿,说道:“将诸将召集过来,但士卒就不用了,今日四更造饭,五更出营,做三日干粮。今后三日,恐怕我们都要在马背上度过了。”
李自成之所以不夜里出兵,一来夜里追击,其实很没有效率,毕竟在半夜能见度低的情况之下,即便是骑兵也不敢纵马飞奔,二来,李自成也觉得左良玉是不是用计。他这么急忙忙的追上去,被伏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即便放他跑半夜,也不是什么大事。以闯营与曹营精锐马队,咬着牙一日一夜能数百里奔袭速度,让他先走,李自成也有绝对自信,能追得上,且打得败。
而且左良玉占据了官军大半,但是并不是除却左良玉之外,官军就没有人了,李自成还要看看,官军其他营到底准备怎么办。
即便如此,义军营地之中,也变得嘈杂起来,传令兵四出,将一员员将领给叫了过来,商议如何面对这个局面?
而此刻,官军将领都在丁启睿营中,
“左良玉该死。”丁启睿大怒,浑身好像被气得微微发抖,说道:“我定要启禀陛下,诛左良玉。请诸位与我列名。”
“列名之时,之后再说。”杨文岳说道:“丁大人,现在的局面该怎么收拾?还请丁大人决断。”
“我心思已乱。”丁启睿说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还请诸位教我?”
杨文岳气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能混到这个地步的人,哪里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丁启睿与左良玉之间的矛盾忽然激发,杨文岳当时看不清楚,但是现在复盘,岂能不明白啊?但是明白又怎么样,他只是推论而已。
而现在局面又有什么疑难之处,左良玉所部是,官军四镇之中,最精锐,最能战,而且数量最多的一部,左良玉一走,还打个鸟啊。下面的事情,不过是如何撤退而已。
丁启睿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不过是不想承担提倡撤退的这个名头而已。
丁启睿实在是太聪明了。
“大人,如今局面,这一战却是打不下去了。而四镇之军,乃是朝廷仅存的精锐了,万万不可全部折损在这里。还请大人早做决断。”虎大威说道:“若大人愿孤注一掷,夜袭敌营,虎大威愿意为先锋,如大人不愿,就请速速安排撤退事宜。”
丁启睿才不肯孤注一掷夜袭敌营,长叹一声,说道:“事已如此,如之奈何,只能保全国家精锐,再做他途了。传令三军,准备撤退吧。”
“是。”诸将齐声答应道。
丁启睿心中暗道:“只要我将这三镇人马,安安稳稳的带回去。这个火坑就算是跳过去了吧。”
第二十五章 兵败如山倒
第二十五章兵败如山倒
丁启睿不知道,他未免想的太好一点,也太看起他自己了。他根本不知道,数万大军一朝崩溃,是一个何等样的局面。
不过,他很快就看到了。
太阳还没有从东方升起,还仅仅是鱼肚白。朱仙镇大门洞开,数万骑兵,从不同的营寨之中出列,一队一队,一支一支,浩浩荡荡的,好像无穷无尽的浪潮,在一面黑色大旗的指挥之下,向东南方向而去。
整整五万骑兵,是闯营与曹营的绝对主力。
“报。”一名骑兵飞奔而来,在大旗之下,滚鞍落马说道:“闯王,官军分为两股,一股是左良玉,现在就在东南方向,而另一股去却正在渡沙河。”
李自成说道:“大队人马紧追左良玉,罗兄,你部李汝桂是不是在沙河西岸。”
罗汝才说道:“他是昨日渡河,安时间算,还没有到官军对岸。”
李自成说道:“如此,这追击渡河这一支官军,就交给曹营了。我领大队人马,追击左良玉,如何?”
罗汝才说道:“好。”
事不宜迟,罗汝才与李自成顿时分兵,罗汝才带着本部骑兵,向正在渡沙河的官军冲了故而,而李自成却耗不停留,向东南追过去。
罗汝才立即命令以罗玉龙为首,率领骑兵直扑沙河东岸,而罗汝才在后面坐镇。
此事的沙河,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丁启睿呆呆的站在河边,身边除却自己亲信百余人之外,没有一个人听他的命令,他说道:“这,这,这怎么会这样啊?”
丁启睿昨夜下令撤退的时间,仅仅比左良玉迟一会儿,但是诸将回到自己的营地之后,大军就乱了。丁启睿本来在沙河之中,准备了足够的船只,可以搭建一道浮桥,本来也是没有什么难度的事情。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用来搭建浮桥的船只,居然被各部抢来当渡船,甚至为了抢船,各部相互厮杀,丁启睿不得已将诸位总兵官过来调停,好容易调停好了,但是各部都不愿意献出本部的船只,用来搭建浮桥。除非让他们先走。
丁启睿不得已,只能允许各部分别渡河,这速度一下就降了下来。闹到天亮,也没有多少人渡过沙河。
而这个时候,义军出营,数万骑兵奔腾的阵势一出来,顿时将整个战场笼罩在恐惧之中,本来就不怎么顺畅的指挥系统,瞬息崩溃,丁启睿的命令根本没有人听了,除却他身边的百余亲兵之外。
剩下的人都在抢船,争渡,甚至有些水性好的,直接游过沙河。
“杀。”罗玉龙意气风发,带着曹营马队,冲在最前处,所过之处,没有一合之敌,甚至官军根本没有组织反抗的意思,只是撒腿就跑,但是两条腿,如何能跑得过四条腿,要么被马匹撞死,要么被人从后面一刀砍死,更惨的是摔倒在地,被无数只脚丫子踏上,然后又被无数马蹄踏上去,等所有人过去了,只剩下一团血泥了,什么也没有剩下来。
本来就惊慌失措的官军,被曹营这么一赶,后面的人都发了疯一般往前冲,后面的人推着前面的人,就好像是下饺子一样,噗噗通通跳进沙河里面。
顿时沙河水面就好像是被煮沸一样,有无数水花飞溅,都是正在沙河里面挣扎的人。
这些人之中,有一些人会游泳,有一些人不会游泳,但是现在会游泳不会游泳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了,密密麻麻的河面之上,人挨人人挤人,即便是会游泳的人,也施展不开手脚,被那些不会游泳的人给生生的拖下去。
甚至有人在水中,也动起了兵刃。一团团的血液冲河水之中冒了出来,将大片大片的河水都渲染出一丝红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丁启睿被身边的样子给吓住了。
此刻的丁启睿坐在一艘船上,船并不大,身边只有十几个人而言,他们一个个抽刀而立,站在船边,有人想扒船的人,纷纷斩上,即便是用桨之人,也是心狠之极,将手中的硬木船桨,狠狠的砸下去,每砸下去,就从水面之上,开出一朵血花来。
这一艘船所过之处,在沙河之上,开出了一条血路。
罗玉龙冲得最急,大批大批的官军士卒向罗玉龙投降,罗玉龙没有时间授降,而是让后面士卒收降,他带着自己亲兵冲上沙河河岸,看见道就是这样的场景,无数尸体水民之上漂浮,随着水流向东南而去。
即便是罗玉龙见惯生死,也不由长叹一声,说道:“明年沙河的鱼儿一定很肥。”
罗玉龙这边的追击结束,而李汝桂这边的追击才刚刚开始。
“快,快,快。”李汝桂大声呼喝着,大队人马沿着沙河向南而来。
李汝桂只觉得倒霉透顶。
随着曹营的力量越来越大,罗汝才不被重视的步营,也被重视起来。而罗汝才的重视的方式,就是挑选一个有能力的人去步营之中,李汝桂就被从马队之中挑出来,带步队了。
就李汝桂来说,他相当之不愿意。
对李汝桂来说,他是边军出身,从小四条腿的,就看不起两条腿的。他本来好好的,一下子弄成了这个样子,让他如何愿意。不过,他也知道,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不敢违背罗汝才的命令。
这也就罢了。
却没有想到他第一战,就是从渡河堵截,这边刚刚渡过河,那边官军就跑了。李汝桂只能加急的追。而他对步队的速度相当是看不上的,如果他现在还在马队之中,几十里的路,不过,半日功夫,就能追上,哪里要追上这么长的时间啊。
当李汝桂所部士卒都跑的气喘吁吁的时候,李汝桂终于发现了官军的踪迹。
李汝桂暗道:“不好,官军兵力在我之上。”
李汝桂的兵力本就不多,不过数千人而言,而且在行军之中,有不少人掉队了,这样一来就更少了,李汝桂这才发现,官军渡过河的士卒,最少有万人上下,虽然凌乱不堪,但是看人数还在自己之上。
就在李汝桂想办法挽回的时候,只听见官军这边,无数大喊“贼人来了,贼人来了。”一时间好像发疯一样向南跑。不管那些将领再怎么督促,再怎么威胁,再怎么颁布赏格,都没有人敢回师一战。
这就是惊弓之鸟,败出心理阴影了。
丁启睿一败再败,还败得莫名其妙,狼狈不堪的向汝宁而去的时候。罗汝才已经入住水波镇之中。
吉?匆匆而来,说道:“大人,是一场大胜,觉得是大胜,已经占据的官军营寨之中,就有粮食数万石,兵器无数,金银数万两之多,这一次的收获,都能撑得住我曹营数月的消耗。”
罗汝才也没有想到。
不管罗汝才南下的时候与李自成商议的多轻松,但是罗汝才始终不认为这一战,可以轻松的打下来,比如项城之战,双方你追我逃,这样一月有余,才被李自成抓住机会,一举击败傅宗龙。
罗汝才这一战,即便是能打下来,也要好一阵子吧。
却没有想到,从义军入驻朱仙镇以后,满打满算,不过五六日而已。
五六日之间,官军数万精锐,几乎没有打什么恶战,就这样灰飞烟灭了?让罗汝才高兴的,几乎不敢相信这一战是真的。在俘虏之中了解到官军之中的内情,罗汝才不得不感叹:人竟能蠢到如此地步。
第二十六章 兵败如山倒二
第二十六章兵败如山倒二
大团大团的鲜血将沙河东岸染出了大片大片的红色。
一具具无人收敛的尸体,横躺在道路之上。
一面面红色大旗被放倒,随即被无数马蹄踏过。一面面黑旗招摇着向南而去。
左良玉比丁启睿强多了,最少左良玉有殿后的人马,足足耽搁了大军数个时辰,才将左良玉留下来的断后人马,斩杀一空。
李自成甚至觉得,朱仙镇之战以来,也就是这一战打的最为艰难。
不过再艰难也都过去,下面的战事,就是一场屠杀,左良玉决计无法组织起同样规格的军队,为自己断后了。
断后两字,说起来容易。但是实际上就是用自己的性命换别人的性命,有多少人愿意如此?故而,非忠勇,精锐的士卒不可担当,不是李自成看不起左良玉,左良玉麾下能有多少这样的军队?有一支就不错了。
“过儿。”李自成叫道。
“末将在。”李过说道。
“你就是在这一带战败的吧。”李自成说道。
“是。”李过咬着牙,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场景。
“男子汉大丈夫,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站起来。”李自成说道:“去吧,我命你为先锋,追着左良玉,能不能报上次战败之仇,就看你自己了。”
李过大喜,说道:“末将定当将左良玉的人头拿来。”
李自成说道:“好,我等着。”
李过带着自己的本部骑兵,与李自成拨给他的马队,共三千骑兵,马不停蹄的向南追去。
正如李自成所料,一路上所看见的都是一些游兵散卒,根本没有反身一战的勇气,简直势如破竹。能够阻挡李过进军的,并不是左良玉剩余的反抗,反而是年久失修的道路,一遗弃在道路上的各种辎重,粮食,兵器,金银细软。等等。
即便是李过再怎么强调军纪,依然有士卒受不得诱惑。
“父亲,该怎么办?”浑身肥肉的左梦庚早已惊慌失措了,他何等见过,这等局面,再加上骑马的技术不好,一路颠簸下来,身心双重折磨,几乎要昏死过去。
此刻追兵又来,更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闭嘴。”左良玉暴跳如雷,此刻他没有心思与自己这个蠢儿子说话。他也知道现在的局面不好,咬着牙说道:“传令下去,各部甩开步队。”
官军的马步比例,一般是马三步七,即便左良玉所部,也大抵是这个比例。而各部骑兵大抵都是各将领的家丁,有这些老底子在,损失虽然大一些,但是还有东山在起的本钱。
现在强拉着步队一起走,恐怕谁都走不了。
左良玉命令还没有传下去,他自己就抽调本部骑兵,大约有四五千骑,甩开辎重,步队,二话不说,就向南而去。
行不过三里,前队忽然停止了。左良玉得了信报,说前面出现一条长壕,左良玉大吃一惊,立即赶到最前面,却见一条长壕在面前蜿蜒而过,大抵有两三丈宽,如果给左良玉一点时间,不管是搭桥而过,还是填平过去,都是容易的很。一个人两个人弃马,翻越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成千上万的骑兵,冲过这里,却是不大可能了。
但是此刻左良玉少的就时间。
“大人,救命啊。”一个将领扑到地面之上,说道:“大人,一只虎就在后面。”
左良玉放眼望去,一两万人都困在这一道长壕北侧,骑兵还好,步兵个个丢盔弃甲,坐在地面上双眼无神,如果不是还有呼吸,左良玉都要以为他们是一个死人了。
不过,左良玉也明白,这些士卒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的精神都崩溃。
“这些兵都不能再用了?”左良玉眼睛之中,微微泛红,也不是是激动,还是杀气上涌,说道:“来人,传令下去,无马者填壕。”
“传将军令,无马着填壕。无马者填壕。”
则些经历千辛万苦从李过刀下逃生的步卒,万万没有想到,会面对如此的局面,只是他们在极端惊恐的情况之下,跑了十几里,早已体力透支,浑身酸痛,哪里是这些骑兵的对手。
一时间,无数步卒不管是自愿还是非自愿都噗噗通通掉进了长壕之中,不过一时半会,就填出一条道路。
左良玉二话不说,就带着本部兵马穿过长壕,向南而去。
但是这一道尸体组成的通道,并不宽敞,时不时有人从两边滑落,再次填充了这一道桥的宽度。
“好一个左良玉。”李信远远的看去,说道:“够狠。”
李牟所道:“大哥也太看得起左良玉,这样做,简直毫无人性。这些士卒,在大败之后,依然不离不弃的跟随他,他却如此做,今后,还有何人会为左良玉卖命啊。”
“不错,只是左良玉不这样做,你以为他还有明天吗?”李信说道。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突然到李信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他被闯王派来截断官军后路,所带的人马也就是弟弟李牟所部,以及红娘子所部。说起了人并不多,大概几千人而已
不过,李信在河南地面上的威望实在不错,可以说河南一地的所有地方官都死李信任命,而且都是本乡本土的杆子,他们对家乡的控制,要比一般官府控制的要严密的多。故他们对李信感激不已,一时间李信在河南的名声,几乎不下于袁时中。
李信一声令下,沙河东岸各村落纷纷出人,一夜之间,挖出一条长壕,其实这长壕并不是多长,只有左良玉绕道数里,就能绕过去。而李信带着麾下将士,就埋伏在附近,等着左良玉绕道。一旦左良玉绕道,李信从旁杀出,堵上左良玉一时三刻,后面大队人马过来,定让左良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却不想左良玉用如此狠绝的手段。
用人命填壕。
一下子破解了李信的伏击。
此刻李信有几分暗暗后悔,后悔没有直接在对岸狙击。李信知道自己麾下将士的成色如何,李信所部虽然跟随闯营的扩大而扩大,但是李信更多的精力放在辅佐闯王夺取天下之上,而不是专心在训练军队之上,李信麾下将士的战力,比不得闯营精锐,而且归师勿遏。李信恐怕硬挡的话,他非但挡不住左良玉,反而将自己折损进去。
只是现在的局面,他只能尽力补救了。
“传令下去,敲起锣鼓,造起声势,让左良玉知道,我们在这里。”李信说道。
“咚咚咚。”鼓声从东边爆发出来,似乎一瞬间有无数大旗竖起来,最大的却是一个“李”字。
左良玉即便看出来,对方有几分虚张声势的样子,但是麾下将士早就成为惊弓之鸟,他自己又能做些什么,什么都做不了,只有一个字,就是逃,拼命的逃。昏天暗地逃。
左良玉整整跑了一天,才算停下了脚步,再收拢兵马,却发现马步加起来不过万人上下。一时间左良玉简直欲哭无泪。
这数万精锐,可是一手一脚,十几年来积攒下来的,如此一仗打空。左良玉伤心之余,更是担心,朝廷会不会因为我实力消弱之后,落得于贺人龙一样的下场。一想到这里,左良玉顿时急了。
二话不说,开始招兵买马,不管是杆子,还是反贼,只要是愿意挂上左良玉的旗号都可以,反正左良玉用这些乱七八糟的士卒,根本不是用来与义军打的,而是向朝廷示之以强。
第二十七章 汴梁豪杰立于此旗下
第二十七章汴梁豪杰立于此旗下
从义军大举南下,到达朱仙镇,到左良玉夜遁,数万精锐之师一朝丧尽。只有区区六日。
简直是快的让人目不暇接,快得让人不敢相信。至少高名衡就不敢相信。在高名衡想来,数万精锐之师,即便要败,也要撑上一段时间,却不想,这边刚刚得到,河北之兵,尽为虚兵的消息,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就得到了朱仙镇大败。
如果不是丁启睿麾下一名杨姓将领,机灵的很,不知道怎么绕过朱仙镇带着数百残部投奔开封城之后,高名衡反复询问,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即便是高名衡不相信,也不行了。
闯贼在开封各门耀武扬威。将四位总兵,并丁,杨两位督师的旗帜,纷纷踩在马蹄之下,还捉了一些宁死不降的朝廷命官,在城外杀人示威,并向城头射箭书。告知援军已经全军覆没了,如果再不投降,后果自负。
在城中人心不稳情况之下,高名衡再城中散播谣言,说,李自成一只眼睛,就毁在开封城下,故而李自成下开封必屠城。甚至说李自成已经下令,下城之日,举城内外,全部斩尽杀绝,就是棍子,也要砍上三刀。
如此一来,开封城中,人心渐渐安定起来。
不过,高名衡的心思更加沉重了,他恍惚之间,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
“大人,黄推官求见。”一个仆役说道。
高名衡叹息一声,他知道黄澍过来干什么的。
社兵。
黄澍去了一次小袁营,抱着一颗人头回来了。
在张轩看来,已经是万不得已的下策了,但是对黄澍来说,却是永远无法原谅的奇耻大辱。恨不得当即就领兵破了小袁营,将张轩给碎尸万段。
但是现实不允许,他这样做,故而他对建立社兵的心思,越发急迫起来,几乎日日来高名衡这边报道,说得都是同一件事情。
“告诉他。”高名衡说道:“我答应他。让他自己去做吧。”
之前高名衡不答应是因为,他觉得开封城中,这些类似明白的组织,已经够多了。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反而有些浪费。只是现在朱仙镇大败,高名衡心中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急迫之感。
自然答应了黄澍。
黄澍得了高名衡的许可,立即离开巡抚衙门。立即召集李熙亮商议。
李熙亮
与黄澍一同渡河请兵,侥幸未死,也深受刺激。最建立社兵一事,非常积极,黄澍先召集开封城中大户,十八家之多,从中募到粮食银两。虽然不多,但是得到一个承诺,就是城外闯贼一日不退,社兵的粮饷,他们支持一日。
有了粮饷之后,黄澍制作一面大旗。上书“汴梁豪杰立于此旗下。”
黄澍带着自己的亲卫随从,还有李熙亮的家丁,浩浩荡荡的在开封城中转了一圈,将成立社兵之事宣扬得举城皆知。李熙亮更是通知了他的好友。
李熙亮也有举人功名。他的朋友大抵都是生员。一时间应着如云。
黄澍又宣扬社兵的待遇,不管怎么说,能吃饱饭,对于开封府底层的百姓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不知不觉之间,闯王围开封城已经有一月了。
这一月之间,开封百业凋零,百姓只能凭借积蓄活命,而粮价日益高章,即便是黄澍杀人示威,也不过是让粮价上涨的曲线更加平滑一点而已。却挡不住这大趋势。
只要能吃饱饭,就少不了为之搏命的人。故而大旗一招,应者云集,
在开封南门里面,不知道多少百姓排着队等这入伍。不过一两日,就收够了五千人。
黄澍以李熙亮为社兵之长,命各生员为各级军官,又从陈永福手中挖出来几个精于练兵的军官,日日在城中操练,这些生员都是家在开封城之中,与开封城生死与共。又是读书人出身,对大明朝廷自有一分忠心在。
而普通百姓对这些秀才,举人老爷,尊敬非常。视为文曲星,对他们的命令也都愿意听从,再加上后勤还算充裕,虽然在训练之上有一些生涩的地方,但是看上去已经比一般的军队,要强上了不少。
就在黄澍将自己的精力都放在这些汴梁豪杰身上的时候,阎李寨之中,一片欢歌笑语。
突然其来大胜,让李自成振奋非常,朱仙镇一战,可以说义军与官军最大一次主力对决中的胜利,更何况这一场胜战打得如此畅快淋漓,区区六天时间之内,将数万官军战兵,打残的打残,歼灭的歼灭。
官军在河南南部,湖广北部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兵力缺口,这么大缺口,绝非一时两时,可以弥补得了,只需拿下开封城,挥师南下,可以说势如破竹了。
如何不让义军上下高兴非常。
袁时中与张轩自然也参加了这一场庆功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自成一
挥手,所有喝酒之声,喧哗之声,全部平息了,李自成脸色有些酒红之色,说道:“诸位兄弟,今日大胜左良玉,为当初战死的兄弟们,好生出了一口恶气,唯一可惜的是没有杀了左良玉这厮,不过没关系,左良玉已经被打残了,要取他性命将来有的是机会,携此大胜,我本该大举攻城,一举下开封城,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给了开封城一次机会,结果他却不识抬举,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张轩。”李自成说道。
张轩一时间有一点愣神,在印象之中,李自成从来没有直接了当的招呼过他,一般都是通过罗汝才来命令他。张轩第一反应是看向罗汝才,却见罗汝才古井无波,好像丝毫不在意一样,这才说道:“末将在。”
“铸炮之事,进行的如何了?”李自成说道。
“已经差不多,百门火炮在三五之后备齐。”张轩说道。
张轩之前为打造火炮,弄得铁模了,一系列模具是相当的费工夫,而现在模具不过稍稍修改一下,就可以使用。这样速度就快的多了。
“好,大军修整五日。”李自成说道:“五日之后,以小袁营为先锋,主攻北城。”李自成独目炯炯有神,有一种压迫感过来。
袁时中不敢推辞,说道:“末将领命。”
“袁将军,听说朝廷派使者入小袁营,不知可有此事?”李自成淡淡的说道。
袁时中却觉得汗毛竖起了,说道:“却有此事。”
“很好。”李自成说道:“我听说,你斩杀使者一半随从,这事做得可不是太利落,下面那一半,这一次就请你攻破开封府,献给我了。”
李自成朱仙镇之战,让他的威望大震。义军上下说不上上下宾服,但是连罗汝才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李自成的霉头,更不要说袁时中了,袁时中知道这是李自成对他的敲打,他只能生受。口称末将道:“末将领命,定然竭尽全力攻克开封城。”
“好,五日之后,我就在开封城下,看将军的英姿了。”李自成说道。
一场大宴就此落下帷幕,张轩走出大帐的时候,已经是繁星点点,如银河倒悬,如此夜景,在现代是绝对看不到的。张轩轻轻一叹,心中暗道:“五日之后,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再也看不见这世间的星空了。”
义军围开封城,蓄而不发,就是为了打援,既然援军崩溃,还留着开封干什么?等过年吗?五日之后的进攻,绝对不会像之前那么温柔了。
第二十八章 炮战
第二十八章炮战
崇祯十五年六月初一。
正是夏季,天气酷热,在太阳下面站得时间久了,只觉得铁甲上就能上铁板烧了。
小袁营全军出动,除却守营的数千老弱之外,根本没有一丝保留,数万士卒,将开封城北都覆盖住了。
一百一十一门大炮,直抵城下,数以百计的鹅车,在大炮之前列阵,大炮之后,数千骑兵严阵以待,以对应开封守军,任何敢反击的行为。曹营与闯营也派出了督战的人马,虽然不多,但也让袁时中锋芒在背,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只是形势比人强。
再感觉不舒服也只能忍着。
而开封城头之上,也是严阵以待。
桑开十几忙忙碌碌,昼夜不息,按照铁模铸炮的思路,打造模具,收集铁料,打造火炮。只是时间上有些紧,张轩的铁模铸炮之法,是一步步从小炮上发展出来的,各种工艺,谈不上成熟,但也算有一定之规。而桑开却是白手起家。故而速度要比张轩慢上不少,即便是现在,也不过铸出十几门千斤左右的大炮。
不过,有了开头,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有时间,不得不承认,朝廷的人才储备要比义军多太多了。
张轩身边不过有一个王大炮而已,但是开封城之中超过王大炮的能工巧匠,不知道有多少。只要一理顺思路,铁料备足,剩下的铸炮之事,就简单多了。
而且此刻开封城头所有的大炮都送到北城城头。
一时间,火炮林立,未必就比城下的火炮数量差。
“开始吧。”袁时中见时候不早,到了中午酷热南挡,反而不如早些进攻。
袁时中一声令下,无数面大鼓,一起重重的击起来,甚至震动起城墙上的浮尘。
“杀---。”一面大旗一招摇,无数人推着鹅车,冲了出起。
城头的火炮先行开火。
“轰,轰,轰。”一声接着一声,由东到西,火光依次击发。一枚枚炮弹打了出去,有几枚砸在鹅车之上,将木制的鹅车击成粉碎,但是大半都打在空地之上。
攻城的时候,袁时中依旧是将自己的本部,与张轩所部,阵后压阵。剩下的士卒,都是以鹅车为中心,一辆鹅车附近有少则几人,多则十几人。根本没有队形可言。
也不需要什么队形。
反正这些杆子,大半都是本乡,同姓为一队,攻城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改变什么。反而队列太密集,才会遭到城头火力的打击。
“轰----”城下的火炮也开火了。
张轩就在火炮阵地附近。
当然也仅仅是附近。
张轩才不会离这些火炮太近,虽然这些火炮都是张轩督促铸造起来的,但是张轩也不敢保证这些火炮就没有炸膛之忧了,如果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反而死在自己火炮炸膛之中,张轩岂不是呜呼哀哉了?
而且张轩在这里主持火炮阵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里的火炮,按照之前的划分,有十一门是袁时中的,剩下的百门却是闯营与曹营来分的。他们本想将火炮给分了,但是张轩却牢记,大炮要集中使用。故而劝罗汝才,将三营火炮集中在一起攻城。
李自成居然顺水推船答应下来。
张轩现在想起,李自成答应下来之后,有一点意味深长。
不管怎么说,这火炮太过重要,给了袁时中,即便是罗汝才也有一点不放心,再加上这些火炮都是出自张轩手中,一时间,也只有张轩手中能培训出足够的炮手。故而这差事,就落在张轩头上了,张轩想推辞都不行。
张轩只能在火炮阵地督阵。
其实张轩所谓的火炮阵地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张轩早就将火炮安置在炮车之上,并在炮车周围安置三条大长钉,好像是长矛一样。死死的钉死在地面之上,用铁链与火炮相连,并在地面之上,清理好车辙,每一炮都让炮车相对位移的距离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张轩本意用硬固定,就好像是炮锄,直接固定在地面之上,不过,也不知道是张轩小看了火炮的后坐力,还是这个时代的铁质不行,或者是张轩自己的设计有问题。这样做火炮,开不了多少炮,这炮锄就会崩断。
故而张轩不得不用这种推而求其次的办法。
“轰。”一枚炮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过来,重重的砸在一门火炮之上,三根铁链也控制不住这千斤大炮,整个大炮带着炮车来了一个神龙摆尾,飞旋出去。虽然飞旋的不远,已经将几名炮手给生生砸死,最后砸在一个人身上。将这名炮手的下半身给生生的碾断。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下半身,似乎无法接受自己的下半身忽然没有了。大声呼喊,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有带着惨痛之声的“啊---啊啊---”
阵地之上的火炮轰鸣之声,瞬息之间停了下来。
张轩眼睛一缩,手心微微出汗。
说实在的,张轩活人死人,也见过不少了,但是刀枪所造成的伤势很少有凄惨到如此地步的。张轩都觉的凄惨,更不要其他炮手了。
这些炮手之前都是普通百姓而已,毕竟真正能面对面厮杀的精兵,可不好培养,让他来当炮手,实在有一些浪费,而且张轩下意思觉得炮兵应该是技术兵种,故而,从下面多挑选一些识字的人加入炮兵之中。
这年头,有能力识字的人,即便不是家境殷实,最少也能吃饱饭的,何曾见过如此局面,一下子都愣住了。
张轩甚至听见城头之上的欢呼之声,暗道:“不能这样下去了。”他大步上前,一剑将这个半截炮手给刺死,他知道,这样的伤势在这个时代,决计是没救了,还不如给一个痛快的。
随即拔出带血的长剑,说道:“所有人对准城头轰击。不得命令,不得停止。”
张轩一身盔甲,手中长剑还在滴着血,身边还有十几名亲卫在周辅臣的带领之下跟着张轩。顿时镇住了所有炮手,他们立即开始再次发炮,不过,他们的速度就有一点慢了。
张轩看向城头,看着一颗颗炮弹从远处打过来,在他的视线之下,慢悠悠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轰”得一声,砸在了火炮阵地附近,他还怎么不明白,城头已经将火炮阵地当做攻击目标了。
只是这个时代的火炮的准头太过喜人,一时间都打不中而已。
张轩想了想,移动自己的位置,站在刚刚那一门被掀翻的火炮的位置,心中暗道:“我记得有一个说法,躲避大炮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在炮坑之中,我就不信了,他还能再打一炮,打到这里位置来。”
张轩口舌发干,后背汗津津的,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热的。
这种情况之下,张轩如何不怕,炮弹可是不长眼睛的,但是张轩却也知道,他如果退缩的话,有失去军心,军中最佩服的就是勇者,厌恶懦夫。张轩不体现出自己的勇气,恐怕军中也不会有多少人追随的。
没有军心支撑,张轩即便不死于炮下,也必然死于其他事情之上。
所以,只能硬挺,那么一炮将他打死。张轩也必须站在这里,等属于他的那一颗炮弹打过来。
城头之上,却因为这一枚炮弹的突然命中,几乎要欢呼起来。桑开大喜过望,说道:“这门火炮按着这个角度抬起,全部撞七成药。发射。”桑开随即去下门火炮处,他要一一调整,火炮的参数,不求精准,只求能让所有火炮都落在一定范围之内。
第二十九章 挺着死
第二十九章挺着死
张轩明显的感受到,密集的炮弹都落在在炮兵阵地这边了。
如果刚刚那一颗炮弹,还是意外的话,那么现在的这个局面绝对不是意外。
“该死。”张轩只觉得胸中的心脏噗噗乱跳,几乎要从喉咙之中跳了出来。要知道炮弹这东西,可不讲理,只要被打中了,决计是死无全尸。没有一点幸存的可能。
即便是擦上一点,也是断胳膊断腿的下场,在这个时代的医疗环境之下,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
“那个王八蛋,说这个时代的火器,都是乱打的,怎么能打这么准。”张轩心中暗暗喝骂道。
其实,城头的火炮算不上准。只是因为炮兵阵地大,一百一十一门火炮,不,现在是一百一十门火炮,一字排开。每一门火炮后面也跟着两辆车,一辆装火药炮弹,另一辆却是装水。
而且张轩防止炸膛殉爆,这三辆车之间,还有一点距离。一百多门一字排开,整个炮兵阵地延绵有里许之长,这么大面积,城头的火炮如果会不能笼罩在这个范围之内,那就太失职了。
即便如此,除却刚刚开始的一炮正打中一门火炮之外,没有其他建树。
但是仅仅一枚接着一枚炮弹,在他们头上呼啸而过,或砸在身后,或砸在身前,甚至有的砸在一帮压阵的士卒之中。就足以让这些临时的炮手,承受巨大精神压力。
这种压力远远达不到西方排队枪毙的程度,但也不是这个时代普通士卒能够承受的,立即有人动摇起来。
张轩咬着牙说道:“来人,将我的大旗竖起来。并传令下去,所有炮手,自我以下,敢脱离炮位者,皆斩之。
“是。”周辅臣大声说道。
不过,片刻张轩的旗帜飘扬在炮阵之上。张轩的亲兵在炮阵之后列阵,人人刀枪出鞘,刀身在烈日之下,闪闪发光,让人不敢直视。所有炮手都知道,敢转身逃跑。都逃不过身后一刀。也只能咬着牙硬挺了。
“大人,”王大炮说道:“这门炮,已经不能用了。”
张轩看过去,却见这一门炮,炮口位置之上有一个明显的凹陷,好像那个大力士一拳打下去了,炮口处也有一些扭曲,恐怕连炮弹都装不下去了。
这一门炮,算是废了。
张轩说道:“拖回去,重铸。”
“是。”王大炮立即招呼人,将这一门大炮拖回去。
“大人。”周辅臣说道:“这
里危险,要不退让一二吧。留我在这类督战就可以了。”
张轩说道:“辅臣,这世界总有你退让不了的事情。”
“可是大人您----”周辅臣说道。
周辅臣心中未尝没有恨过张轩,但是时间渐渐长了,却知道遇见张轩这样的上司有多难。不仅仅是张轩对部下极好,能吃饱穿暖,而且将兵法之道,无私传授给他们。
在周辅臣看来,张轩就是他的老师。
这种君师一体的情分,比张轩想象的要深。
“我不信有第二颗炮弹能打到这里。”张轩咬着牙说道。事到如今,张轩也只能相信,一个弹坑之中,不会落下两颗炮弹的玄学命题了。
张轩不为所动,周辅臣也无法可施,只能站在张轩身前,一旦有炮弹打过来,为张轩挡上一挡,战场之上,亲兵就是用来干这个的。
不过,令周辅臣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居然真的如此,虽然城头炮弹越打越准,时不时的有炮弹落在阵地之中,又掀翻了两三辆车子,打死四五个炮手,顺便连带进去几名亲卫,还有几个炮手因为害怕,转身逃走,但是全部亲卫就地正法了。
但是没有颗炮弹落在张轩的位置之上。
“轰”得一声,好像雪崩一样,炮阵正对得开封城墙,大块垒土落了下来,一瞬将城角下正在挖城墙的士卒给淹没了,滚滚尘土好像是沙尘暴一样,覆盖了整个战场,即便是张轩也弄得满头满脸都是。
尘埃落定,却见开封城墙,三丈之上的位置之上,有一个不浅的缺口,好像是被狗啃了一口一样。
战场为之一静,甚至连炮声都停止了。过了一阵,无数人大喊,道:“万胜,万胜,万胜。”
说起来,这万胜的口号,还是张轩带过去的,一年多的时间之内,这个口号也寻常传播开来,连小袁营都被传染了。
张轩也忍不住大声高喊道:“万胜。”
对于火炮能不能破坏城墙,其实张轩也没有一定的把握,一来开封城墙也太大太坚固了,几乎可以看做一座土山。第二,这个时代的火炮威力在张轩看来,也严重不足。
不过,就是一个大铁球,还没有足球大,这样的铁球砸了砸去,似乎开封城墙没有一点的动静。
而此刻张轩才知道,并非开封城没有动静,而是他轰击的次数还不够。只要有效果,就可以,大不了多轰几天,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三天,三天不行,十天,拼着这一百门炮全
部打废,也要将城墙上轰开一个缺口。
战场之上局面,就像是跷跷板,一边翘起,必然有一边落下。
开封城头上的士气,就低落多了。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都将开封城墙当做依靠,此刻开封城脱落一大块,一时间他们心头就好像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一样,有几分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
“继续开炮。”陈永福大声呵斥道。
本来,开封城上千斤以上的火炮,轰击远处义军的炮兵阵地,而那些小型火炮,对准下面汹涌而来的鹅车,配合,滚石擂木,万人敌,火箭,等种种守城工具截击这个挖城之人。
而开封城头崩塌一角,连同山面的守城官军,也跌落城墙下面。
四五层楼的高度,摔下去,几乎不要想活命,即便侥幸未死,城下的义军战事也不吝于补刀。这还是小事,更重要的事情,是城头之上出现一个很大的火力缺口,不用人督促,这些义军战事都蜂拥到城下,几乎不将此处城墙挖空,绝不善罢甘休。
袁时中也看准时机,派出了他本部精锐。
袁时中本部人马,已经修整一个月了,早已将爪牙磨砺的再锋利不过了,此刻袁时中大旗一挥,数百士卒扑向这个缺口。数十辆鹅车首尾相连,居然生生的在城下,建立一道通道,让义军战士避开一路上的滚石檑木,火箭炮矢,直接通到城下。
数百人一起发力。不过片刻,就在城下挖掘出一大片空洞。
陈永福即便是将所有大炮都转移过来,这火力也未必能封锁得住。
最主要是,现在城头一空,每直接从上面向下的打击。陈永福目光一转,忽然看见后面的木楼,眼睛一亮,说道:“快,就将木楼推过来。”
在陈永福指挥之下,木楼迅速推过来,后面放上局势压着,两边有铁索勾连,即便城头缺了一大块,下面有大片大片的悬空的地方,依然颤颤巍巍的架在城墙缺口之上,无数万人敌,滚石檑木,火油什么的,都从这里投下。
不过,片刻之间,下面就燃起了熊熊大火。似乎阻挡了义军想城墙内部的进攻。
但是陈永福可没有忘记,二攻开封之时,闯营是如何将开封城墙,挖成蚂蚁窝的。他立即派出追击的亲兵,在城墙内部这个位置与贼人对挖。并在城墙内部严阵以待。即便是义军挖通城墙,也抵挡不住大队官军的剿杀。
就在陈永福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轰。”的一声巨响,就在陈永福耳边想起。
火炮炸膛了。
第三十章 阴-门阵与阳门阵
第三十章阴-门阵与阳门阵
开封城头上的火炮,一部分,是桑开新铸成的火炮,还有一部分,是历代遗留下来的老火炮。
也不知道,几乎连续一天的鏖战,无数次的开炮,消耗了这些火炮最后一点耐久度。让这一门火炮再也支撑不住了。火药的压力冲破了炮身,将数百斤的钢铁硬生生冲击成无数的碎片。
碎片毫不留情的向四周迸射出来,似乎不管刚刚他们是同一阵营,距离最近的炮手,几乎都死无全尸,只有大片大片的血迹,才能证明这些人曾经存在过了。
在炸膛之声响起之后,城头所有火炮都为之一滞。
太惨了。
这种发生在眼前的悲剧,实在是太伤士气了。明朝火器或多或少都存在问题,这也是明朝纸面上存在最强大的火器部队,但是却从来没有发挥过什么威力的原因所在。
任何一个人都不用操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要自己小命的武器。
战死也就算了,但是死自己手,也太窝囊了。
陈永福也是老将,对这个情况再明白不过了。一咬牙,跨在一门大炮之上,只感觉身下火炮的余温透过一层薄薄的衣物传递在大腿之上,陈永福带着几分疯狂的大喊,道:“开炮。继续开炮,忠臣不怕死,开炮,全部继续开炮,要炸膛先炸我。”
陈永福心中有没有怕?
他大半辈子都在军营之中厮混,哪里不知道这炸膛之事,从来没有的避免过了,上一个死无全尸的人就在身侧,他怎么能不怕?
但是真正的勇者,不是什么都不怕,而是即便是害怕,即便是恐惧,但是该上还是要上的。
在陈永福督促之下,火把点燃了火绳,“轰。”的一声,一阵热气从身下蒸腾而出,火炮开火了。
这一门火炮开火之后,随即一门门火炮也开火,这些炮手见主将如此,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但是发射的频率,难免降低一些。
“大人。”一个炮手,说道:“贼人火炮厉害,可以用阴-门阵咒他们。”
“对,阴-门阵。”
这些炮手符合道。
“好。”陈永福说道:“来人,派人将开封城之中的半掩门全部给我找来。”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多少半掩门被压上城头,陈永福二话不说,让这些半掩门扒下下身的衣服,光溜溜的站在城墙之上,对着义军火炮阵地方向。
“这是什么意思?”张轩看着有些莫名其妙。
距
离有一点远,不用打马赛克,张轩也看不清楚,他只能看见的大概轮廓而已。
王大炮定睛一看,顿时大惊道:“大人,不好这是阴-门阵。”
“什么是阴-门阵?”张轩有些奇怪的说道。
王大炮说道:“这火炮是至阳之物,最怕是至阴之物,而女人的下面是最为阴晦之处,以此对这炮口,会让火炮炸膛的。”
“这这这----”张轩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先是觉得好笑,随即又感到可悲,嘴角不住抽搐,似乎是想笑却笑不出来的感觉。
张轩的感觉只是特例。
城下的火炮在张轩没有命令的情况之下忽然停了下来。
炸膛是所有炮手的噩梦。一听前面有至阴至毒的阴-门阵,他们纷纷不敢开炮了。
所谓法不责众,张轩又不能将这些有一个算一个拉下去全杀了。如果再发射之中,出现什么炸膛之事,岂不是坐实了这威力无比的阴-门阵。
“该如何破之。”张轩强忍着恼怒,他心中暗道:“如果这王大炮一二三来,我就将他杀了祭炮,说以人祭阵,能够破这个阵法。”
王大炮似乎很高兴能为张轩出谋划策,说道:“听老人说,这破阴-门阵,非阳门阵不可?”
“什么是阳门阵?”张轩问道。
不过,片刻这阳门阵就摆出来了。
周辅臣和张轩的亲兵之中,毕竟年轻的人都站在大炮侧前。周辅臣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少我一个人不少吧。要不让我下来。”
“不行,你难道不以身作则吗?”张轩说道。
“什么阳门阵,简直是无稽之谈。”周辅臣抱怨说道:“还说什么非要童子最好,我早就不是童子了,他还让我站在这里。”
张轩眼睛一瞄,只觉好生头疼。
从火炮阵前一字排开,张轩的亲兵全部光着下身,竖着小弟弟,这就是所谓的阳门破阴-门是也。
一种无法去除的荒诞之感,在张轩的心中徘徊。
“我记得上学的时候,清朝以经血布用来破英军火炮,原来这一种传统源远流长啊。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到我小学老师的耳朵里面,定然觉得没有教好我,带着这么多人集体耍流氓。”张轩心中默默吐槽,对周辅臣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事情不靠谱,但是你信不信,看他们信就行了。”
“可是。”周辅臣有些委屈说道:“你为什么不以身作则?”
火炮阵地之上,除却炮手之外,也就
是张轩衣衫整齐。张轩冷笑一声,不屑于回到这个问题。
有了所谓的阳门阵,炮手们就再次开始发炮了,不过这一战从早上打到下午,再加上天气炎热,故而每开一炮都要用水降温,火炮的频率也降低下来。
就在双方火炮射击频率都降低下来,厮杀肉搏再次主导了战场。
一桶桶的一窝蜂打了出去。
这一窝蜂正是火箭,它们大都装在木头之中,箭尖朝外,下面有火绳相连,从桶底点燃火绳,无数火箭就一窝蜂的从桶里面喷射而出。
城墙缺口之处,到处是这种火箭射击过的痕迹,密密麻麻的就好像是地面之上长了一层草一样。
不过,这里说是缺口,其实高度并没有降低多少,不过城头上崩落了一大片而已。
此刻,胡缺德正在大声呵斥道:“快,快,快。”
这胡缺德正是张轩专门从闯营之中,专门讨过来的,对这样的技术人才,张轩可是很看重,不过闯营却不是很看重,也不知道是胡缺德之前炸开封城的时候,弄巧成拙。还是因为胡缺德是盗墓贼出身,人品又不是多好。
不过,张轩就不信,这世界上有火药对付不了的城墙,没有炸开,只能说明分量不够。
如果一千斤火药炸不开,那就两千斤,两千斤不行,那就三千斤,总之一直加量,总能炸开的。
这就是张轩对闯营挖城攻城之法的修改。不再想办法挖偷城墙,挖城墙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往里面填充火药。
只是张轩只是说说话,这胡缺德就要跑断腿了。
一棺材火药从后面运上城下,就花了胡缺德老大的功夫。而且城头之上,虽然不知道这棺材之中装得是什么,但本着敌人想要,我就一定要阻止的原则。很多火炮火箭都向胡缺德一行人射来。
要知道整整一棺材火药,如果见一点火星,就会轰然爆炸开来。可是让胡缺德捏了一把冷汗。
终于胡缺德冲进刚刚挖出来的城墙洞之中,二话不说,开始固定好棺材,最后胡缺德,将半根蜡烛放在棺材里面的一脚,将火绳压缠在蜡烛一半的位置之上,缓缓的点燃,一边也掏了一个通气孔。
这是一个定时装置。
刚刚弄好之后,胡缺德就开始大声呼喝道:“快撤,快撤。”
顿时在胡缺德的呼喝声下,在缺口下面的所有义军战士都开始撤退。不过一会儿功夫,本来密密麻麻的拥挤的城下,居然为之一空,只剩下一些毁坏的攻城器械,以及一片片没有熄灭的火焰。
第三十一章 修城
第三十一章修城
“当,当,当。”袁时中下得了撤退命令。
全军开始撤退。无数士卒好像退潮一样,从开封城之下撤退了。
并不是袁时中害怕误伤,而是他知道这一战,城下的人已经力竭了。
从早上开始攻城,打到下午时分,连午饭都没有吃,这攻城战虽然比面对面搏杀来得轻松一些。但是人在危险环境之中,崩紧了神经,对身体的消耗也不小。
故而除非换一批人来继续进攻,否则攻下去的成果也不会太大了,而且胡缺德的撤退,也引动了士气,他们大多人都是被督战队逼着。见胡缺德能撤退,他们为什么不能撤退?
故而袁时中索性让这些人全部撤退下来。
他也想看看,张轩的新办法,到底有没有什么用处。
见义军如潮水一般撤退下来,陈永福默默的松了一口气。此刻忽然一声巨响,陈永福甚至感觉到一股大力从地面之上,狠狠的向他腿上一撞,一时间他有一种站立不稳的感觉。
“怎么回事?”陈永福大喝道。
本来有几分惊慌失措的士卒,听到陈永福的大喝之声,反而镇定下来。
“大人,贼人在城下放了火药,将城墙炸出一个大洞。”有人向陈永福禀报道。
陈永福大吃一惊,随即冒着被人射杀的危险,让人将他从城头坠下来了,查看城墙毁坏的程度。他一看顿时大惊。
这一段城墙,本来城头之上,就因为火炮轰击,掉下来不少垒土。但是此刻又在城墙脚上,开出了一个大洞,这个大洞居然宽数丈,深一丈多,高一丈多。甚至可以说,这一段城墙,地下一两丈都被挖空了,上面一丈左右掉落了,只有中间一两丈还保存着。
“这该如何是好?”陈永福阴沉着脸,不住的思索。
这一段城墙如何,他并不放在心上。
开封城墙的坚固,绝对不是浪得虚名。数丈厚的城墙,这样小小的摧残,根本不能动摇根基。但是他害怕的是,这种新的攻城手段。一旦证明有效之后,恐怕贼人就要大举使用这种攻城之法。
但是开封城墙撑得住几次这要的爆破。
一次,两次,三次?
陈永福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如果不想办法的话,这城墙决计撑不过十日。
但是办法是那么好想的吗?
就在陈永福感觉到事情紧迫之极,要立即向高
名衡汇报的时候。
小袁营之中,张轩也在总结经验。
袁时中,坐上首,张轩做侧位,而胡缺德站在中间。将安置火药的细节,一一说明。
张轩说道:“赏你白银百两。升为百户。”
胡缺德大喜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胡缺德在闯营之中,也没有什么官职,虽然因为手中有一技之长,被看中,但是身上依旧没有一个官衔,不要小看-中国人的官迷程度。即便是现在能成为一个公务员,在很多地方还是觉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更不要说胡缺德是盗墓贼出身,真正的下九流也不要的人物。
张轩说道:“你立即从全军挑选人手,所做的就是研究,如何用最少的火药,能炸开城池,还有将火药炸城的办法,传授给下面的人。”
胡缺德微微一犹豫说道:“是。”
张轩说道:“你去吧。”
“是。”胡缺德说道,随即立即躬身退了下来。
“贤弟可以想以这放崩之法主攻。”袁时中说道。
张轩说道:“正是,有足够的火药,我就不信,我掀不开这开封城。”
袁时中说道:“问题就在于足够的火药?这放崩之法,太耗火药了,一次就千斤。再加上支撑火炮的火药,一次攻城所需的恐怕一两万斤都下不了,但是营中的火药恐怕支撑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张轩一时间愣住了。
火药短缺?这个问题,张轩还真没有想过。
他下意思觉得,黑火-药算什么珍贵的物资吗?但是细细一想,这是他后世思维所致,在后世这火药只能用来放鞭炮,甚至连放鞭炮都用不到,还真没有什么用处,原料也简单,不要说千斤,万斤,就是几十吨,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但是在这个物资奇缺的时代。
还真是问题所在。
张轩来这个时代,有一段时间了。在现代人想来,火药不过是,木炭,硝石,硫磺三者之间的配伍而已。但是张轩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才发现火药有很多敲门在。且不说火药之中,最多的硝石如何供应,单单说这木炭,上等火药都是用柳木炭。
张轩虽然不知道,这柳木炭与其他木炭到底有什么区别。但是这些困难,仅仅是原料之上。
更不要是在制作之时,有种种的讲究,特别是军用火药之上,更是讲究,而且是纯人工制作,效率可想而知了。
火药会短缺,还真一点也不奇怪。反而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张轩想了想,说道:“大军刚破左良玉,缴获了不少东西,想来应该有不少火药,我去信问问,能不能调拨一些过来。不过,制作火药的事情,也不能停下来,我们毕竟不能依靠缴获过日子。”
袁时中说道:“我会督促下面,加快火药制作,不过,闯营曹营之中,恐怕还要贤弟的面子。”
“报,城头用动静。”有传令兵说道。
“什么动静?”袁时中问道。
“官军大举出动,修补城墙。”
袁时中与张轩对视一眼,决定派人去看看,只是这是六月上旬,几乎暗淡无月,夜里能见度相当之低,大举出兵的话,恐怕容易被敌人伏击,故而袁时中与张轩商议之后,打消了亲自去的想法,而是派罗岱出马。
在夜色之中,一排排火把在黑暗之中招摇着,数百根火把在黑暗之中不住的跳跃。
“吁。”罗岱在白日立阵的地方驻马,这个距离他大抵看清楚,开封城上再做什么了。
就是在修补城墙。
城墙之上有一个类似轱辘的东西,将一团团泥浆放下来,被工匠用来添补进城墙的缺口之处,这些工匠外面有数百士卒列阵,似乎还有鹿角拒马什么的,也有一团团篝火相距不远,照亮了城下大片空间。
罗岱看了一会儿,说道:“走。”
“罗兄。”袁时敏说道:“我们不打一下吗?”袁时敏感到有些奇怪,这罗岱从来是猛打猛冲,见了敌人从来没有说放过的事,今天怎么改了性格。
罗岱用马鞭指着对面火光之处,说道:“我们只能看见火光之处有鹿角,拒马。但是没有篝火照亮的地方,如果布置几条绊马索,我们就惨了,再者我敢说,现在城头的所有火炮都准备好发射了。硬生生冲上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再者冲上去,就能阻止他们修城了吗?”罗岱说道:“大营与这里相距不近,我们一冲他们回去,等我们回去,他们再下城,我们就来回跑吗?既然阻止不了,上去回报便是了。”
“难道,就看他们这样修城吗?”袁时敏有些不忿的说道。
“这城,是他说修好就修好的吗?”罗岱冷哼一声,说道:“当初开封城建城大道时候,这土可是三蒸三煮,然后用层层夯实的,再外面包砖,谈不上坚如铁石,但也不差多少,他这样临时修补,又能顶得上什么用处?几下子就挖空了,他们想修就让他们修吧。”
袁时敏恍然大悟,这临时修补的城墙怎么能与之前的城墙相比。
第三十二章 城中对策
第三十二章城中对策
陈永福见罗岱所部在远处停留了一会儿,就掉头回去了。暗中松了一口气。
虽然陈永福已经做了足够的准备,比如在暗处埋伏了一支兵马,比如在城头之上暗中了火炮,比如在地上埋了不少地雷。是那种原始的,时灵,时不灵的地雷,只要贼人敢过来。他定然给贼人一个教训。
但是能不节外生枝,就不节外生枝的好。
其实对修补城墙,陈永福比罗岱了解的更多。
夯土城墙有一个特性,就是时间越长,就越坚固。
当然这个时间是相对而言,相对于几十年,几百年的时间长度,至于更长的时间,就没有足够的数据了。
故而,即便现在修补的城墙,绝对比不上从洪武年前留下的城墙坚固。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什么也不干。
陈永福微微一叹,说道:“陈德,这里就交给你了。”
“是。”陈德说道:“属下,定然在明日天亮之前,将这城墙修好。”
陈永福点点头,对于自己儿子,陈永福还是相信的,没有再说什么转回去睡觉了。
明天还有一整日鏖战。必须好好养足精神。
就在陈永福睡觉的时候,李熙亮正在与黄澍秉烛夜谈。
李熙亮说道:“今日,贼人以火药装进棺材,置于城下,城墙虽然无恙,但是如此下去,恐怕不能支撑,所谓久守必失。攻守兼备,才是守城之道。”
黄澍说道:“熙亮有何想法?”
李熙亮说道:“所谓外无可援之兵,内无必守之城,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打通内外,内外一通,粮食运进城中,平息粮荒,引入援军,想打多久城中都能支撑下去,否则时间一长,恐怕祸不在内,反而在萧墙之中。”
黄澍一听就明白。
粮荒已经在城中蔓延了。
有黄澍杀李瞎虎的震慑在,各大粮商不敢惜购,也不敢涨价。但是黄澍也不许人囤积,只能当日卖当日的米粮,以至于各大粮铺,从五更未明,就有人排队,一直到夜色深沉之后,才散去。
按着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恐怕卖粮的人会通夜不绝。
黄澍说道:“却不知道,李生有何良策?”
李熙亮就等着黄澍这一句话了,随即说道:“学生读兵书,所拟车阵之图,请大人看。”
随即李熙亮将一张张图纸在桌面之上铺开,首先有是一张木车。
比张轩所制的炮车要大得多。
“从北门到朱家寨,仅七里,每里三百六十步,用车两千四百辆,车上内置火炮,可以拒敌,夜开北门,一拥便至,左右分列而立。面左钉左板,面右钉右板。即便贼人发觉。营盘以定。如此打通开封粮道,兵马往来不绝,则无事不行。”李熙亮说道。
黄澍一听,沉吟片刻,忽然起身,在房间之中,内外踱步不断,沉吟了好一阵子,说道:“能守的住吗?”
李熙亮说道:“如今桑大人能在打造火炮。只要有足够的火炮,决计能守得住。且开封社兵,皆与贼人有血海深仇,只要大人能让高巡抚支持此事,李某愿意领兵出城,一力担之。若不胜,就不回城。”
“容我思量。”黄澍说道。
事关重大,即便是黄澍也必须细细思量。
“大人,时不我待。”李熙亮说道:“贼人攻城日猛,依然封闭四门,想要断绝内外之意,非常明显,北门猛攻最近,今日已坏城墙一角,天长日久当如何支撑,恐怕将来想做,都没有时间了。”
黄澍深吸一口气,说道:“好,这事情,你先准备着,我这就去禀报巡抚大人。只是你要好生去做,切切不可让巡抚大人失望,否则这事决计成不了。”
“谢大人。”李熙亮说道。
黄澍将李熙亮送出去之后,见门外居然有很多人在等着,他放眼看去。这些人之中,宗室出身的,比如朱了了,朱洞,等等,有开封府有名的秀才举人,争云鸿,张时雍,等等,也有从开封城中选出的军官,在社兵之中任职的。如谢廷玺等等。密密麻麻有几十个人,都用殷切的目光看向黄澍。
黄澍忽然觉得肩膀上似乎有泰山之重,重重行了一礼,说道:“定然不负诸君之望。”
“谢大人。”这几十个人也都一揖到地。
开封巡抚衙门之中,高名衡的房间之中,依旧是灯火通明。
自从闯王加急对开封城的进攻之后。高名衡房间的灯火,几乎没有熄灭过。
“侯恂现在在河北督师,他麾下具体有什么人?多少人马?”高名衡询问一名信使。
这名信使是黄河北边过来的,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在夜里穿过义军的封锁线,让城上守军用篮子拉上来,才来道高名衡面前,为了防止被义军发现,所有情报都不落文字,全部口头通报。
“山东总兵刘泽清已经到了,山西总兵许定国在河内营啸,大军崩溃,如今以山西总兵卜从善率领,而今也有山西山东两镇,还有监军王汉的本部人马在。”
高名衡一听就皱眉了。
许定国营啸,卜从善接任,如此说来,这个山西镇,就是一个空架子,刚刚营啸过后的军队根本打不了什么大仗。而王汉的五万九千兵额,到底是一个什么成色,高名衡已经知道了。故而也不报什么希望了。所能指望的大概只有刘泽清了。
高名衡是山东人,而刘泽清也是山东人,并且长期在山东任职,高名衡也有一些耳闻,虽然刘泽清不是什么勇将良将,但是至少还是能打仗,恐怕这一仗只能依仗刘泽清了。
但是刘泽清本部人马有多少人?在高名衡印象之中,也不足万人,能济何事?
高名衡忽然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了力气,一挥手,让此人下去。
“大人,黄推官求见。”一个仆役说道。
高名衡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心身具疲,说道:“让他过来。”
“下官黄澍,拜见大人。”黄澍进门行礼道。
高名衡说道:“黄推官所来何事?”
黄澍也不客气,将社兵车阵出城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高名衡当即就皱起眉头说道:“黄推官,这些人都是开封城的进士种子,你竟然让他出城一战,一旦有失,如何承担的起了。”
“河南乱成这个样子,大人以为他们还有心思考进士,再者今上用人不拘一格,有平贼的功绩,或许还有被高看一眼。”黄澍忽然压低声音了,说道:“而且城中汹汹,大人总要按城中士绅之心吧。”
高名衡忽然沉默了。
他对社兵的战斗力其实并不是太看重的,想来也是,区区一些书生,操起刀来如何比得过那些武夫啊?但是黄澍的提醒不得不让他心有所感。
社兵是什么?
其实就是开封城各大士绅的家兵,为什么有这么多宗室在里面,因为开封城最大坐地虎是周王。
周王既然支持了社兵,自然要安插一些自己家的子弟。高名衡不得不考虑,这一件事情,仅仅是李熙亮的意思,还是李熙亮背后的人的意思。
“算了。”高名衡心中暗道:“就当安抚一下,总不能得罪城中士绅太过。守开封城总要依靠他们的。”
“好。”高名衡说道:“我准了。并赏赐白银五百两,速速去办吧。”
黄澍大喜说道:“谢大人。”
“不用谢我。”高名衡说道:“只是这社兵之中,有些事情,你也要好生思量啊。”
第三十三章 人在城在
第三十三章人在城在
“轰。”
炮声是这出大剧的鼓点。
“杀---”
无数人的喊杀之声,是战场的和弦。
“啊---”“嗯---”
各种各样的喊杀之声,是战场的背景音。
而真正的主旋律是什么啊?
“当。”刀枪重重的交击在一起,两个人重重的撞在一起,彼此大声呼喝厮杀,生死就在片刻之间。
这才是战场上的主旋律。
生与死。
自从张轩找到了突破城墙的最好方法。不管小袁营还是闯营都开竭力攻城。一时间开封附近到底所有棺材都为之空。棺材没有了,大军之中的木匠才开始打造专门的火药箱。
不过,自从火药炸成暴露之后,也成为官军的攻击重点。
每一次想将火药运到城下,都要遇见狂风暴雨一般的火力急袭。即便火药箱之上,有一些防火的手段,但是也挡不住如雨一般的火箭。有些火药箱还没有运到城墙之下,就先行被火箭引爆了。
甚至运到城下也不安全。
陈永福甚至从城下自己挖出几条通道出来,并不大,只能容下来一人通过。一旦义军的火药箱来到城下,就出城与之搏杀。
这些人都是死士。
几乎都战死城下了,但也给义军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可以说,之前如胡缺德放置好火药箱后,然后离开的好事几乎不可能了。即便放置好火药,也必须有人守护,至少在火药爆炸之前,必须有人看着。否则很可能有人熄灭火绳。
这个时候,勇敢什么都不足以形容双方的厮杀。一个个都是不是拼死,而是送死。
考验的是赤裸裸的死亡承受能力。
袁时中以重金从军中挑选死士,陈永福也是同样的动作,甚至为了选出死士夜袭敌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骚扰城外的攻城。闯营甚至一个不小心,让陈永福端了一处小营,斩首一百二十九级回去。
很是震动了军心士气。
但是在城墙脚下的争夺之下,陈永福还是输给了袁时中与张轩。
无他。开封城中固然有不少人,但是根本无法与城外这些不知道与死亡打过多少次交道的人,更能承受死亡。
所以不管开封城中如何抵挡,局面还是一点一点的向落向有利于义军方向,不可逆转。
一声声爆炸之声,在城墙深处爆发出来,而且胡缺德在张轩的激励之下
,也开发对火药利用效率更高的办法,比如说先在城墙之中挖入一丈,再横挖一丈,再放置火药,对城墙的杀伤力会更大。
一次次爆炸对开封城墙的摧残相当之大。
开封城墙,号称固如金汤,但是终究不是铜墙铁壁。
一连数日的血战,不仅仅义军吃力,官军也相当的吃力。
“大人,您休息一下吧。”陈德看着陈永福有些担心的说道。
数日以来,陈永福镇守北城,根本没有下城一步,白日鏖战,夜晚夜袭,都是亲手布置,不敢假手于人,陈德侍奉在身边,看着陈永福眉目之间,深深的陷了进去,眼睛之上,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布满了血丝。
不由的有些担心起来。
陈永福为之一笑,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你老子我,还没有那么容易死。到时候你---”陈永福声音忽然低了下来,说道:“好好看,好好学,如果我真有什么事情,陈家的事情,还要你撑起来。”
福兮祸之所伏。
果然如此,陈永福当日夺了陈德麾下谢三之功,戴在陈德头上,一瞬间让陈德成为皇帝都知道的大明青年才俊,将来道路已经铺好,将来陈永福一路坐到他现在这个位置上,应该没有问题。
但是祸根已经深深的埋下来了。
不管陈德有没有真的射中李自成,反正李自成已经将这笔账记在他们父子身上,陈永福之所以如此卖命,就是知道,闯贼入了开封城,他们父子两人绝无活命的可能。
归德城的李好,就是前车之鉴。
李好仅仅是陈永福的部下,落到闯贼手中,尚且不得好死,他们父子两人,岂能有什么活路。
而现在说这个也没有什么用了,陈永福觉得自己未必能活着走出开封城了,他倒不怕死,毕竟乱世之中,生生世世看多了,早就有几分麻木了。但是他却担心自己这个儿子,没有自己的庇护,能不能在这乱世之中,活下来。
就在这两父子各自有各自的担心的时候。“轰。”的一声巨响,脚下又猛地一震。
刚刚开始遇见这样的动静,城头之上的士卒,还担心无比,但是时候长了,城墙上被火炮打的,火药炸得,已经千疮百孔,城头的士卒反而镇定起来,不以为意。
只是这一次震动却非比寻常。
这一声巨响,仅仅是开始。
却见有四五丈宽的墙面微微一动,让看了还以为是错觉,但是随即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好像是从山上滚落的石头,势不可挡的从城头滑了下来,随即带下来大量的浮尘。“轰隆隆”滑落
之声,掩盖住了所有的声音。
一时间烟尘四起,目不能视。
好一阵尘埃落定。
义军顿时大喜,原来城墙上面一段被生生炸了下来,炸了下来也,也就罢了,这半面墙壁倒在城墙之前,反而弄出一个斜坡来,虽然也很陡峭,但是徒步上去,却没有什么问题。
一个真正的缺口,出现了。
“城破了。城破了。”
张轩二话不说点将,说道:“邓和,王进才,黄旭,你们各领本部人马,立即给夺去城头。”
三人大声领命道:“是。”
在所有攻城战之中,一直做督战队来用的张轩本部人马,终于露出了锋芒。
三人所部,总共在一千五百人上下,分成三个方阵向缺口扑了过去。
城头之上,陈永福立即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带着亲兵去赌缺口。
“大人,这城还能守住吗?”陈德忍不住问道。
“啪。”陈永福反手给了陈德一个耳光。作为一个将领,任何时候都不能说这样的有损军心士气的话,如果不是因为陈德是他儿子,他现在就用动摇军心之罪,拿掉他的项上人头。
“人在城在。难道守城,仅仅守一座城墙吗?”陈永福厉声训斥道。
“孩儿明白。”陈德脸上有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
“你既然明白,”陈永福说道:“就带你的人过去,现在去堵缺口。”
“是。”陈德大声说道,随即越过陈永福冲到最前面。
不过片刻而已,陈德已经将自己麾下四五百将士整合在缺口附近。
这道缺口并不是太宽,大概四五丈宽,而且城墙并没有完全崩溃,如果从城里面看的,会发现城墙还是完整的。在陈德的指挥,陈德所部各持鸟铳,分成三列,对准了城下。
每一人身穿褪色的鸳鸯战袄,头上带着范阳帽,手中手持火铳,每人一支,但是却不是每一个人都射击的,最前面的人那个人负责射击,而后面两人负责填装。
这种用法,也是中国传统了。南宋时候就是这样使用弓弩的,号称叠阵,而今不是变种而已。
而缺口两侧,也有密密麻麻的士卒簇拥在城头之上,或火炮,或弓弩,或火箭,等等都准备好,就等义军来击。
义军来得也是极快的。
陈德缓缓的将一根响箭搭在弓上,任何一点一点的用力。咯吱咯吱的弓弦响,陈德将整张弓给拉圆了。所有将士都凝神静气,知道陈德发箭的时候,就是开火的时候。
第三十四章 缺口争夺
?
第三十四章
缺口争夺
陈德的箭法如神。
善于弓箭之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目光锐利。
张轩三部以邓和为首。本来王进才从资历,战功之上,还是从年龄之上,都比邓和好,但是张轩早就看穿王进才,让王进才办事,定然中规中矩,滑不溜秋。他只会给你做到位,但决计不会冒尖。这样攻城任务,一旦伤亡过大,他就止步不前了。
而邓和虽然小一点,但是却有一股狠劲,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这小子几乎不把人命当一回事。放在现代就有几分反-社会人格,但是放在这个时候,却是一员骁将。
从列阵之处过来,不能有任何停留,无他,城墙之前两三里的范围之内,都是城头火炮的覆盖范围之内,敢停下来列阵,火炮敢轰死你。
不过,张轩所部也不是那些杂兵可比,两三里的急行军,一口气冲过来,并保持队形不乱,这就不是一般士卒能有的素质。
“咻----”的一声,陈德手一松,长箭瞬间飞出。
尖锐的声音直冲云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崩崩崩---”是弓弦响,“砰砰砰。”是火铳的声音,“咻咻---”是火箭的声音。
一时间炮矢横飞,箭矢如雨,稀里哗啦的打了下来。
“杀。”邓和大喝一声,抄起手中的盾牌,邓和手中的盾牌是特制的铁盾,外面包着牛皮,即便是火铳,距离不是太近,都打不穿。当然挡不住炮弹。
但是此刻拼得就是速度,赌的就是性命,邓和早就知道这一点,这么多年,没有一次不在生死之间打赌,整个人身子一矮,从城头上看下去,就好像是一个从地里乱窜的老鼠一样。飞一般的向上面冲了过去。
无数冲在最前面的士卒,被箭矢,火炮给生生打了下来,这有是一个斜坡,无数尸体滚落下来,刚好砸在从下面往上面爬的义军战士,
一时间,义军进退不得。
被困在这个斜坡之上,被三面火力围攻,一时间所有人纷纷倒地,尸体一具具从城下铺出一条路来。
张轩远远的看过去。
只觉得心中揪揪得疼,只觉得好像有一把利刃在张轩心中绞啊绞的。让张轩痛彻心扉。
张轩对自己本部人马花费了多少心血。
可以说有多少心血就花费多少心血。这是他的本钱,但人非草木,焉能无情?张轩对自己部下,日日在一起,也是感情,此刻见这些人成批成批的
死在城下,岂能不痛心疾首。
陌生人死去,与熟悉的人死去,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而自己亲手送自己熟悉的人去死,又是另一种感觉。
但是城上露出破绽,张轩又怎么忍住不出手试探一下,能不能一举下城。
“慈不掌兵。”张轩虽然依然架着铜制单孔望远镜,但是眼睛却闭上了,似乎不忍心去看,只是在心中反复强调着一点,但是这都是一条一条鲜活的人命,岂能只有一个不忍心可以了结。
张轩努力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再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有一个人从下面飞窜上去,手中的盾牌就好像是飞盘一样,狠狠的砸进官军火铳手的阵列之中,瞬间打出一个缺口。
“啊---”邓和张开大嘴,吐气纳声,一时间本来幼稚的面孔,变得狰狞之极。双手握刀,抡过头顶,向官军火铳手冲了过去。
双方就是几步的距离。
就看是邓和刀快,还是官军火铳更快一点了。
罗岱的外号是罗疯子,但是真正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人,那一个不是疯子啊。比如邓和。
邓和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一刀劈下来,居然将最前面的一名官军,连人带铳劈成了两半。
在战场之上,杀人还以节省一下力气最好,毕竟有时候一场战事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没有力气的时候,就意味着没命了,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在这个环境之中,很少能理智的合理的分配体力,都是拼命厮杀。
邓和一人,犹如一门暴怒的狮子,不过眨眼之间,就砍翻了不知道多少人,以一己之力,干扰了整个火铳手的队列。
有了邓和这么一冲,后面义军终于有机会冲上来。
一时间短兵相接。
火铳手不耐近战,古今如一。
特别是这个时代,其实这样的排枪,官军,还是朝鲜军,都有很多支军队,能放着似模似样的,但是鸟铳的威力有限,杀伤力有限。而且这些火铳被人一冲,瞬间崩溃。
官军对女真很多场大胜,都是这样的。
不过,在城头之上,没有什么地方可逃,而且陈德就在此处督战,根本不会有让他们转身而逃的机会,陈德带着身后的士卒也扑了上去,一时间小小的缺口之上,挤进去不知道多少人。
人的密度一高,几乎是人挨人人挤人的局面,双方拥挤得似乎连挥刀的空间都没有。人只要一跌倒,就会瞬间被踩成肉泥。
这
场战斗,还是陈德占了便宜。
无他,义军要冲上来与官军肉搏,先要经过一层层的火力杀伤,作战的时候官军依然占据高处,这样的优势看上去不明显,但是真正厮杀的时候,却发现高上,那么一寸,都是一个极大的优势。
“撤。”张轩咬着牙说道。
“当当当。”张轩的命令传了下去,鸣金之声响起来。
张轩明白,即便再打下去没有用处。
只要官军的士气还没有崩溃,即便城墙崩溃,想要攻进开封城,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否则现代打仗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巷战了。
不过,这个时代的组织程度,根本组织不了巷战的,但是在城墙缺口之处的反复争夺,却是可以的。这样的争夺,必须拿人命去填,是伤亡最大时候,张轩才不舍得将自己的本钱都填进去。
“我就不信了。”张轩心中暗道:“你能堵住一个缺口,能堵住两个缺口,能堵住三个,或者更多的缺口吗?”
义军有的是人,有得是能打能拼,敢打敢拼步队,特别是闯营步队。城墙之上,能开一个口,那就能开两个口,以及更多个缺口,到时候,总会让城内士卒,顾此失彼的。
何必要现在和他们死磕。
张轩不过,试探一下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一场鏖战,双方都损失惨重,张轩派出了一千五百多人,但是回来的不过是一千人上下,当然也有很多伤势比较重的士卒,根本没有撤下来。而官军清点伤亡,发现之前在缺口列阵的火铳队,几乎没有一个生还之人,三百多人的火铳手,全部折在缺口之处。其实的伤亡就比较少。大概只有百余人。
但是城头之上,没有一点欢喜的气氛。
张轩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如今这个局面。怎么让人欢喜起来?
“陈将军。”高名衡带着大批随从,走了过来。
陈永福与陈德理解行礼道:“拜见大人。”
高名衡目光先放在这一个缺口之上,发现已经变成一个大斜坡了。而上面几乎铺了一地鲜血尸体,好像是猩红的地毯,说道:“现在这个局面,陈大人有什么办法?”
陈永福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如今这个局面,城墙恐怕坚守不了,只是贼人有些不智,将主攻方向放在北门之上。”
“哦。”高名衡精神一振,说道:“陈将军何处此言。”
“因为北城墙后面是周王府。”陈永福说道。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三十五章 二道城墙之议
?
第三十五章
二道城墙之议
“周王府?”高名衡一时间没有想起什么。陈永福不得不详细解释说道。
“周王府的城墙也在两丈之上,而且周王府的城墙,也是洪武年间所修,坚固无比。周王府的围墙与北城墙平行,之间有一些民房,不过,也因为守城的缘故,全部拆除了。”陈永福说道:“只要将这道城墙与北城墙相连,北城区与周王府围墙之间,就是一个天然的瓮城。”
“届时,我们只要守住城头,与周王府的城墙,贼人即便是打入缺口之中,我们居高临下,炮矢齐发,让他们有多少人,死多少人。”
高名衡眼睛一亮,心中暗道:“我怎么没有想到。”
在洪武年间,开封一度被当成了北京。故而周王府当初修的时候,有几分皇宫意味,而且周王府本身就是宋代皇宫的旧址之上修建起来的。坚固什么了,就不用说了,本身就是一座城中之城,也是开封城中地势最高的地带。
周王府的城墙一度想借用开封府城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做成,而是周王府院墙与城墙相距里许,这平日是小老百姓的居住的地方,不过战事一起,这里全部被清空了,安置军队,伤员,乃至重重守城物资。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
“如果。”高名衡眉头一皱,说道:“如果贼人夺取外城墙,岂不是贼人可以居高临下攻击下面。”
“大人所言甚是。”陈永福还不忘拍一个马屁,说道:“下官以为,这个开封城墙万万不能放弃,一旦那段城墙孤立,就从这段城墙与与周王府院墙之间,建起一道城墙,如果一来,城墙就有足够的物资人员供应,即便是贼人在外城墙之上多开几个缺口,也不影响我们对城墙的控制。”
陈永福一边说,一边在城墙之上画图。似乎在地面之上,打出一道道格子。
高名衡瞬息明白,陈永福是将开封城墙与周王府围墙之间,分做一个个小瓮城。
“好。”高名衡说道:“城上之事,就托付给陈将军了。城中之事,就交给本官了。”
陈永福说起来的简单,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太简单的事情,不管是征用周王府,还是修建出陈永福设计的这个样子,都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过,高名衡根本没有想成本问题。
因为不解决这个时候,开封府恐怕就没有以后了。
高名衡二话不说下了城墙,先去拜见周王。
以高名衡的想法,
他并不想见周王。
无他,文官与藩王之间,天然的不对付,藩王也知道自己身处嫌疑之地,尽量避免与文官交接。
但是而今的局面,容不得高名衡想太多了,要征用周王府,他这个河南巡抚不亲自出面,效率根本高不起来,而城头之上的战事,急如星火,哪里容得下这么样浪费时间。
在周王府的承运殿之中,高名衡稍稍坐了一会儿,周王就过来了。
“外臣拜见周王殿下。”
高名衡起身行礼。
“高先生免礼。”周王说道。
这位周王朱恭枵已经年过六十了,身穿一身金线道袍,看上去倒也清瘦。
高名衡客气几句,就将陈永福的计划说了出来。
周王顿时愣住了。
周王府不小,但是周王府人也多啊?
后院那地方,周王虽然不去,但也知道,早已被家中之人站满了,想要将这些旁支全部安顿好,要费不小的功夫,更不要说是现在这个时候了。
“好。”周王说道:“既然巡抚大人开口,周王府上下,一体遵行,不要说征用周王府后院,就是拆了孤这承运殿,孤也一体遵行,只是我想听巡抚大人一个实在话,这开封城能不能守住了。”
一句话,将高名衡问住了。
高名衡对周王倒也没有什么恶感。毕竟这位周王对他的支持,也算是竭尽全力了,李自成三次攻开封城,如果没有周王府的竭力支持,开封城早就支持不住了,即便是现在周王府的府库恐怕也空空如也了,而且周王府也派旁支宗室上城,这十几日厮杀,周王府旁支死在城上,也有十几个了。
虽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是却表明了周王府的态度。
周王贤王之名,在隔壁福王的衬托之下,变得越发英明起来。
但是高名衡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周王如其他藩王一般横征暴敛,高名衡自然含糊过去了,但是周王如今相助,再说一些没用的客气话,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开封城现在局势如何,高名衡又怎么能说出口啊?
他作为开封城最高官员,他万万不可从自己口中说出一句开封城坚持不下去了,或者开封城将破的话。
但是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孤知道了。”周王忽然站了起来,说道:“我周王一系,世代都在开封城之中,当与开封城共存亡。真到有那一天,孤王,绝对不会
像福王,襄王一样,有辱天家的。”
“请殿下放心。”高名衡说道:“臣有完全之策,即便事不可为,也可送大王出城。”
“哦。”周王陡然一惊。一时间也想不起什么万全之策。他暗自思量,如今开封城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所有城墙都被封锁住了,为了防止城墙失陷,或者城中人心有变,开门逃走。
高名衡早就下令,用砖石将所有的城门给封死。
可以说现在开封城根本没有一个能打开的城门。即便是从城头之下坠城而出,也只能走一两个斥候,而他周王府一大家子,数百口人之多。怎么可能这么走出去。
如今让他一个人走,他还不如死在这里。
毕竟他已经六十多岁了,承袭周王位,也有十几年了,天下什么样的东西没有见过,没有玩过。舍弃一大家子,自己活下去,有什么意思啊?
高名衡不想说这一件事情,但是如今的局面一点点向高名衡不想看到的方向滑落,高名衡不想做的事情,也不得不预先有所准备了,周王作为藩王,自然要通知。
高名衡眼睛一瞄,周王立即会意,一挥手,将左右的侍女侍卫,全部赶下去了,说道:“却不知道巡抚大人有何良策。”
高名衡上前,将计划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周王一听,几乎要跳了起来,说道:“这这这----,这太干天和了?再说,孤王一系,世居开封,于心何忍啊?于心何忍?”
“如果仅仅是开封一府之事。”高名衡的声音之中也带着几分疲惫,说道:“下官也不愿意出此下策,但是开封太重要,开封乃中原轴心所在,开封一失,中原不为朝廷所有,东数百里,就是运河所在。北方已经凋敝,北京全部仰仗一条运河,一旦运河有失,北京就成为一座死城,故而开封万万不能落在闯贼手中的。”
“如果能守住,是最好不过,但是如果守不住的话,这开封城也不能落在闯贼手中。”高名衡最后强调。
周王有几分失魂落魄说道:“可有圣旨?”
“如此之事,岂能有圣旨。”高名衡说道。
“孤知道了。”周王脸上不知道什么样的表情,总之,神采一点点的褪色,就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说道:“孤知道该怎么做?朝廷大局为重,朝廷大局为重。”
高名衡心中也难受的紧,说道:“下官告退。”
周王“嗯”了一声,连屁股都没有抬一下。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三十六章 反击与甬道
第三十六章反击与甬道
高名衡从周王府出来,短短一段路,脸上叫已经调整好了。
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似乎在周王面前的真情流露从来都没有过,依旧是那种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味道。
高名衡刚刚回到巡抚衙门之中,黄澍就过来了。说社兵的车阵已经修建好了。请他去视察,高名衡哪里有时间,立即推了,将桑开叫了过来,商议陈永福的计划,随即立即开工。
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将周王府后墙与北城墙之间的所有建筑物统统拆除,而后,修建一道城墙,将周王府后墙与北城墙之间连接起来。
这个工程虽然加急,但也要用了一两天的时间。
这一段时间之中,在小袁营又将北城墙开出一个缺口。只是开封城墙太高台厚了,即便爆破的缺口,大多是在城墙外面砸出一个大坑来,所谓的缺口,也不过是开封城坍塌了一侧而已。
往上进攻,依然是仰攻。
双方在战场之上鏖战连连,闯营见小袁营的进展,居然也调过来不少步队,似乎也想从北城这个方向突破。
而在城墙之后,无数开封民夫,也在加急工作。
修建城墙用得都是版筑法,这种最古老的建筑方法,也就是用两块木板,中间加入泥浆凝固。
这个办法建造的土墙,即便是在八十年代,农村的一些房子还在用。
当然了想要结实,就要看你往里面填什么土了。
修建城墙一般用三合土,然后用巨石夯实,但是一时间他们哪里有什么时间,只是临时加固而已。
等三天之后,开封城北面第二道防线,就已经建成了。
这一道防线建成之后,高名衡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黄澍再次来请他去观看社兵的车阵。高名衡推脱不过,只好去看一眼。
开封城城中大校场之中。
现在在开封城之中,有这样的大片空地可不容易了。
因为李自成的缘故,现在的开封城之中,有几分人满为患的意味。也只有校场之中,才有大片空地。
高名衡来到的时候,李熙亮一行人早已在校场之上等候多时了。
高名衡一眼看过去,心中暗道:“这倒还有几分精气神。”
高名衡虽然不太懂军事,但是见过不少军队了,对军队的战斗力评价也有自己的一套体系,看社兵人不多,将不多,但是守规矩,数千人在烈日之下,等了好长一会儿时间,居然队形没有一点移动。
这样军队,高名衡还真没有见过多少。
虽然高名衡看得出来,这一支军队,还真没有什么杀气,不过在高名衡心中的评价,却是可以一用。
高名衡坐在点将台之上,黄澍在一旁侍立,说道:“开始吧。”
“是。”李熙亮说道。
他随即向前几步,说道:“擂鼓。”
“咚。”的一声,两侧几乎等人高的大鼓被敲响。
密集的鼓声之中,下面的士卒好像立即变了,一个个进入自己一帮停留的车子之中,这车子大概有一丈长,只有一边钉了厚木板,车上还有种种火器,在鼓声之声,数百辆车子,在一通鼓之内,列出一个车阵。
这个车阵应该是算得上是一字长蛇阵。
李熙亮大喊道:“变阵。”
鼓声随即一变,换了另外的节奏,似乎变得密集起来。随即无数辆车在校场之上,列出一个整齐的圆阵。
李熙亮连连下令。
每下一令,鼓声就为之变,各种简单的阵势,在校场之上变幻。
高名衡一只手死死的握住了椅子的扶手,心中暗道:“社兵可用。”
高名衡虽然没有实实在在练过兵,但是也知道这样的阵势变幻,虽然简单,但其实却是一支军队最基本的素质,特别是车阵,变幻的越快越好,高名衡见这阵势,又想起之前黄澍说起李熙亮的计划。顿时觉得,这个计划似乎并不是一无是处。
“大人。”黄澍一直在高名衡身边,暗自观察高名衡的脸色,说道:“以社兵之能,一个时辰之内,就可以将阵势在开封北门与朱家寨之间铺开,可以将河北援军迎入城中。如果大人还想再进一步,可以依托车阵,建立甬道,转运兵粮,如此有河北的支持,开封城想要守多久都行。”
甬道在先秦时代是很多见,但在后世不多见了,项羽巨鹿之役,渡过漳河第一件事情,就是大破秦军甬道。
所谓的甬道可以看做古代的高公路,只不过两侧都有围墙,中间一条路,转运粮食用得最多。
高名衡心中顿时有几分意动。
“大人。学生请战。”李熙亮抓住机会跪高名衡面前,说道:“开封城如今局面岌岌可危,而今还有一战之力,恐怕时间长,城中士气衰落,连一战之力,就没有了。”
高名衡说道:“起来吧。”李熙亮毕竟是举人出身,而且在二攻开封之战中,立有功绩,被崇祯皇帝圣旨嘉奖,高名衡也给他一分面子,长叹一声,说道:“殿臣有此报国之心,只是此事兹事体大,岂能匆匆而定,这样吧,本官拔银千两,赏赐全军士卒,你在加紧训练,将来必有用你的时候。”
李熙亮只觉得高名衡不过是推脱之言,但是黄澍却听出了高名衡一丝言外之意,顿时大喜,对李熙亮说道:“还不快快谢过巡抚大人。”
李熙亮见黄澍如此,心中一动,立即说道:“多谢巡抚大人。”
高名衡没有久留,立即回道到巡抚衙门,晚些时候,将陈永福请过来,只询问一件事情,开封城要不要反击,能不能反击?
陈永福沉吟片刻,说道:“大人,久守必失之理,末将岂能不知道,只是现在四面攻城,城中但凡有战力的士卒都已经派上城池,开封城中,敢出城与贼人野战的军队,也只有在下本部人马,只是北城攻城甚急,我走不开,而且我们人马一旦失陷在城外,这城还能守吗?”
高名衡虽然听得不大舒服,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陈永福所说的是正儿八经的大实话。
高名衡随即将李熙亮的计划说了出来。陈永福沉吟一会儿,一半在思量高名衡的心思,一半再想这一件事情,好一阵子,说道:“这事,可以一试,不过最好能与河北方面商量一下,不单单我开封城中出兵,双方一起出兵,里应外合。
高名衡眼睛一亮,心中暗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啊?”
高名衡思量,现在黄河以北,大概有一两万之众,指望他们大破贼人,解开封之围,不大可能,但是让他派一支兵马渡河南下,与社兵会师,驻守黄河与开封城之间,为开封城打开一条通路,应该是可以的。
高名衡立即修书一封,派出斥候,将这一封书信送到河北大营之中。
两日之后,高名衡这封书信终于到了河北大营之中。
如果畅通无阻的话,一封书信送到河北大营之中,用不了一日光景。但是能在重重包围之中,将一封书信送到河北大营之中,也算是一名勇士了。
侯恂将这一封,用不知道多少人性命送过来的蜡丸密书,放在桌案之上,心中也是郁闷非常。侯恂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被放出诏狱之中,还被委以重任,就是因为自己与左良玉之间的关系,但是当年的情分,是情分,这么多年了,区区当年之情,能剩下几分,侯恂自己明白。没有左良玉兵力支持,他不过是空架子而已。
不管怎么说,该办的事情,还必须办。
侯恂说道:“传令诸将议事。”
第三十七章 刘泽清请缨
第三十七章刘泽清请缨
“诸位,开封如今岌岌可危。”侯恂一开始就定下调子,说道:“陛下忧心忡忡,本官不能坐视开封有失,各位有谁教我?”
所有将领都眼观鼻,鼻观嘴,好生庄严肃穆,就是一言不发。
谁也不是傻瓜,侯恂的言下之意,不就是一定要救开封吗?救开封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打过去。但是聚集在黄河北岸的所有官军,可以有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残兵败将。
松山之役,可以说是将北方所有兵力都收刮一空了,八总兵一败,大明北方哪里有成建制敢战之兵,都是重整溃兵。而真正能打的,如吴三桂部,还不敢从北方防线上撤下来。而且清军又有入关之像,更是不敢妄动北方兵力。
聚集在这里的军队都是什么成色,单单看看,总兵许定国,半路营啸就可以看出来。
这些人到底谁能用,谁不能用侯恂也明白的很,能派上用场的恐怕也只有刘泽清一人了。
故而侯恂的目光就停留在刘泽清的身上。
这已经近乎的明示的暗示了。
刘泽清岂能不明白,他心中暗暗叫苦。但不好拒绝。
无他,刘泽清最清楚什么时候,该用力,什么时候该滑头了。
刘泽清当初也算能战,在清军第一次入关的时候,与遵化城外,与清军激战竟日,最后撤退,也算是有些功绩。比起刘泽清打仗的本事,他攀附的本事,才是一等一的。
比如这一次刘泽清起复,就是因为周延儒。
就在去年,刘泽清知道周延儒即将进京的时候。他派探马一日一报行程,在半路之上迎上周延儒,并且亲自又是护送,又是送礼,据说送了黄金两万两。故而周延儒一上台,没有过多长时间刘泽清再次担任山东总兵。
现在刘泽清的后台就是周延儒。
只是他的恩主周延儒现在的处境不大好。
无他,崇祯皇帝对周延儒可是信任非常,甚至说过:“朕以天下听先生。”
不过,崇祯皇帝实在太爱恨分明了。爱之举天下而听之,但是你要做不好事情,等恨起来的时候,也是非常之狠的,袁崇焕就是前车之鉴。杨嗣昌为什么要自杀,就是他看得太明白了。他自杀,崇祯还有一点内疚,但是等崇祯要杀的时候,就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周延儒是那种有能力挽狂澜的大才吗?
当然不是了。
故而周延儒任政以来,天下局面非但没有变好,反而向更坏的滑落。
当然了,这并不是周延儒的原因,很多是之前政策的惯性,即便是诸葛亮也不能一下子扭转局面。
且不说周延儒有没有那种力挽狂澜的本事,单单说,崇祯皇帝是有耐心慢慢等吗?
崇祯皇帝有耐心,天下局面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所以任政经年以来,周延儒被天下人抨击反对,被认为是奸相,而刘泽清走周延儒的路上位的将领,自然被人视之为奸相党羽。
还好,周延儒虽然被弹劾抨击,但是周延儒党争的本事,可以说一等一的厉害,将那些反对派一也按下来,不过刘泽清自己的底子太黑了。义军之中,早有传闻,刘泽清部,与左良玉部,是官军之中军纪最为败坏的两部。甚至刘泽清在这上面还在左良玉之上。左良玉在朱仙镇之败后,乱招军扩充实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招进军中,如此一来,左军军纪之败坏,又超过刘泽清所部。
有这样的前科让周延儒不得不写信叮嘱,让他老实一点。
而侯恂之所以出狱,也是因为周延儒的建议,即便是看在周延儒的面子之上,刘泽清也不能太过分。
而且刘泽清也已经打听清楚了,河对面的贼军,既不是闯营,也不是曹营,而是小袁营。
小袁营他刘泽清太熟悉不过了,手下败将而已。
能不能打到开封城下,他刘泽清不敢打包票,但是能不能打赢小袁营,打出一个漂亮的胜仗来,刘泽清却是信心十足。
“督师。”刘泽清大声说道:“末将愿为先锋,在河南岸立下营寨,朱家寨与开封北门,不过数里之遥,末将即便不用开封城中接应,也敢在开封城北,建立起一道甬道,直通开封北门。为开封城打开一道缺口。”
“好。”侯恂说道:“刘将军果然忠勇。既然不如此,本官就派人去开封城,约定三日之后,刘将军渡河南下,与开封城中同时出击,双方在开封城北会师。”
双方一来一去,又过去了好几天。开封府之内,与黄河北岸的官军,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出战。
这几天之内,张轩与袁时中可没有闲着。他们见到了破城的希望,日日在加紧攻城,胡缺德也是绞尽脑汁,才想办法再玩了一次大,一下子炸出来一个大大豁口。
这个豁口并不是如同上才那样是一个陡坡,而是一个缓坡城墙剩下的根基最多两丈多一点。突破此处,就能冲进城中,袁时中下了血本
,派出了他的左膀右臂,王显祖。
但是这一战,却是一场结结实实的惨败。
连王显祖的尸首也没有回来,回来只是一颗人头。
王显祖双目圆瞪,目光炯炯,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话。袁时中一见,几乎目眦欲裂,咬牙切齿。
王显祖跟随他多年,亲如兄弟,却不想折在这开封城下,死无全尸,让他如何不恨。
“陈永福,我必杀你。”袁时中说道。
张轩长叹一声,有些内疚的说道:“是小弟想差了。本以为官军已经无计可施了,却不想开封城在数日之内,建立起第二道城墙。”
“这不怪你,是我急了。”袁时中说道。
一打开缺口,张轩就想派出追击的本部人马冲进城中,但是袁时中私心起来,就派了自己最精锐的人马,也就是王显祖所部,却不想,一下子都折在城中了。连同义军一千多精锐。都是小袁营的尖刀。
袁时中一想起了,就有痛彻心扉之感,但是他也知道,这并不是张轩判断失误。
战场之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生生世世本就寻常。
“且不说这里。”袁时中命人将王显祖的人头好生安放,并命人用名贵木材打造一个身子,停灵之后安葬。
随即问张轩,说道:“而今的局面,当如何是好?”
张轩一时间也沉吟起来。
其实张轩此刻也有一些后怕,他所部虽然精锐,但是人数太少,这个暗亏,袁时中吃了,袁时中吃得起,但是张质吃了,他可就吃不起了。
千余人被全歼,足以让张轩伤筋动骨,特别他麾下合格的将领本来就少,如果再折损一员将领,张轩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现在想办法,张轩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北城墙后面的城墙有多长,多高,里面有什么布置,这些情报,张轩统统没有,只能去猜,一时间张轩也想不出来一个完全之策。
就在两人苦思冥想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报,闯王派人传信,命两人去阎李寨一趟。
张轩与袁时中对视一眼,立即明白,这一次大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闯营之中。
不管是福是祸,闯王相召,他们两个都必须去一趟。
故而他们安置过营中事务,带着罗岱,袁时敏共数百骑出了大营,向阎李寨而去。
只是张轩心中却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这个局面,恐怕是宴无好宴。
第三十八章 夺炮
第三十八章夺炮
袁时中与张轩来到阎李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罗汝才也到了。
罗汝才一到,说明这一场会议,说明这一场会议不是仅仅关于小袁营这次大败之事。
任何会议,大佬们都是姗姗来迟的。
袁时中与张轩入席之后,李自成与罗汝才才一起过来。
李自成干脆利落三言两语之下,就说话题转移到,小袁营这一场败仗之上。
“听闻小袁营在开封城下吃了一场败仗,连王将军也惨遭不幸,还请袁将军给大家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自成缓缓的说道。
言语之中,似乎没有什么压迫之意。只是袁时中刚丧一员大将,此刻又让他在闯营,曹营众将面前,说自己是如何败的。李自成没有给袁时中一点面子。
张轩唯恐袁时中受不住,与李自成起了什么冲突,立即说道:“此事,末将也在,还是让我给大家说说吧。”
随即不等李自成说话,就抢先说起来。
首先叙述小袁营的火炮爆破之法,胡缺德如何在城墙之中放置炸药,终于在城中炸出一个大豁口。袁时中又如何当机立断派出了王显祖扑城。
王显祖冲进城墙之后,却发现城中有城,又如何拼死冲上出来,官军四如何在两面城墙之上,用火炮打散弹,封锁这一道缺口。
最后王显祖断后战死,被官军斩首,将头颅送到小袁营之中。
一声声一句句,张轩尽量斟酌词语,既客观公正,也不能将错误归于袁时中的指挥之上。
充满了一种不是我军不努力,而是敌军太狡猾。
不过即便如此,袁时中听着听着,双手握拳,牙齿咯嘣咯嘣作响。
对袁时中来说,将自己的左膀右臂生生的陷进开封城之中,对他来说不啻于钻心之痛。
听完之后,李自成没有说话。但是众将议论纷纷。
“官军怎么动作这么快?”刘宗敏说道:“难道他们一开始就在城中建了第二道城墙吗?”
刘宗敏此言一出,所有将领都默默点头。
从城墙之内再建一道城墙。要知道开封府城墙足足有二十里以上。
这是一个十足的大工程,这样无声无息就建成了,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之前,开封城墙谁都觉得坚不可摧,何必多此一举?
“这道城墙并不是这几日建好的,而是现成的。”李信说道。
如果说义军高层之中,谁对开封城最熟悉的,那莫过李
信了。
李信所在杞县,距离开封城不过咫尺之遥,李信没有少来开封城游学,对开封城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几乎了然于心。
“现成的,怎么可能是现成的?”刘宗敏说道。
“是周王府后墙。”李信说道:“周王府是与开封府城墙一起建造起来的,北城墙后面的第二道城墙,定然是借助周王府城墙。”
李信此言,张轩恍然大悟。
其实周王府是在开封城的中轴线之上,而开封府的北门为什么偏东,无他,就是要避开周王府,所有开封城的南北贯穿的大街,偏向东面。
张轩在心中立即估算起来。
小袁营正面进攻的这一段城墙,就是北城墙中间一段。也就是说,这一段城墙后面正对着周王府的后墙。
因为爬人决堤,故而义军的营地都是寻高处而立,小袁营的营地在开封城偏西一点。而城墙城门,城墙角,修建的最为坚固,上面还有角楼。
城墙本来就高了,上面的角楼只能更高。
所以张轩自然将攻击点放在了城墙中断,而今看来,竟然是一个错误。
张轩想起为了攻破开封城而死去的人,心中升出自责之心。
从大军自朱仙镇回转之后,也就是六月初一开始,一连两十余日攻城。
中间虽然有些调整攻城的力度,在试验攻城办法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浅尝辄止。但是即便如此,每日也有数百伤亡,更不要说这几日强攻,更是尸枕狼藉,由于义军的组织问题,详细的死亡人数,根本无法统计,但是张轩自己估计,大概有两三万人之多。
虽然即便现在开封附近日日有活不下去的人来投奔义军,小袁营在一系列征战之中,非但没有变弱,反而变强了。但是张轩依旧无法原谅自己。
哪怕只是两万人。
两万人,两万人啊,仅仅因为他自己错误的估计,这两万死亡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如此说来。”李自成说道:“从北城进攻,不大适宜了。”
李自成这一句话,连张轩也无法反驳。
毕竟现在情况在这里摆着,想要从北城攻城。要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了,根本不划算。
开封城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日之内,在其他三道城墙后面再拉起一道城墙。
明知道不好打,还继续打下去,不是智者所为。
“如此,小袁营辛苦半月,就歇歇吧,接下来的就让我闯营主攻。”李自成说道。
“请闯王放心,兄弟们养精蓄
锐好一阵子,定然能一举攻克开封城,只是,小袁营不主攻了,是不是将小袁营之中的火炮移到闯营之中。”刘宗敏带着一丝喜色说道。
张轩心思顿时从内疚之中走了出来,准确判断出闯营的意思。
小袁营之前的种种努力,终于找出来攻克开封城的办法,只要找方抓药,即便多费一点时间,应该能攻入开封城。闯营不想将攻克开封城的荣誉让给小袁营。
毕竟攻克开封城,并不仅仅是荣誉,还有其他东西,比如说开封城之中物资的处置权。
另外一个目的,恐怕是就是这百余门火炮吧。
这百余门火炮,将闯营曹营积蓄的铁料全部耗空了。即便后来又有铁料,但也不能大量供给。
所以大炮始终没有朝过两百门。
但是这火炮的归属权,却很成问题,按投入的原材料来分,小袁营大概有二十门左右,其余的都是闯营与曹营。
只是东西在小袁营这里,曹营要,小袁营决计没有二话,但是放在闯营这边,讨要的时候,恐怕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袁时中说道:“将小袁营的火炮借给闯营,我没二话,只有一个条件,闯王攻破开封城后,能将陈永福父子给我处置,我要将他们千刀万刮。以祭王兄弟在天之灵。”
“好。”李自成说道:“这事我答应了。”
张轩心中暗叹一声,显然是袁时中恨极了陈永福,闯营势大,曹营要火炮都有些为难,但是想来罗汝才是有手段要过来的。
但是小袁营啊?
东西到了闯营手中,闯营有无数理由压着不还,袁时中也无可奈何,这分明是袁时中宁可损失二十门火炮,也要出上一口气。
不过自始至终,罗汝才都没有说话,似乎与闯营达成了什么交易。
反正第二日,这一百多门火炮都被闯营带走了。
至于曹营与闯营之间的交易,张轩隐隐约约猜到一点,应该是开封城之中的物资分配之上,或者是攻城的强度之上,曹营步队的实力向来不强。用在攻城之上,似乎事半而功倍,故而这一次攻城,闯营派出了不少步队协助曹营攻城。
只是到底是那一个,张轩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三弟,明日我还想攻城。”袁时中说道:“我不甘心,不能为王兄弟报仇,三弟你足智多谋,还请你给为兄想一个办法。”
“这----”张轩说道:“容我细细想来。”一时间张轩也没有办法。
“报,大河上有异动。”有夜不收冲忙来报,张轩与袁时中陡然色变。
第三十九章 渡河之役
第三十九章渡河之役
在整个开封战争之上,黄河都是非常重要的,最少就小袁营来说,他们几乎没有一刻不在担心这掘河的危险。
即便攻城打的再激烈,打在再困难,在河堤之上,巡视的人手从来没有短缺过。
故而当河北有官军渡河而来的时候,立即向营中汇报,只是太迟了。
当罗岱带这骑兵先赶到的时候,官军已经在河岸上立阵。
罗岱不知道来者是何人,但是袁时敏一见刘泽清的阵势,顿时咬牙切齿,说道:“是刘泽清的人。”
刘泽清与小袁营是老对手的,袁时中屡败屡战的记录,很多都是败给刘泽清的,袁时敏记忆尤新。岂能不认识。
小袁营派在正河岸之上的巡逻人员,仅仅是防止人挖掘河堤的。提供警戒而已,并没有多少人,故而他们被刘泽清一举拿下来。
刘泽清背河列阵,虽然只有三千余人,但是正式严谨,有步有骑,火器也为数不少。都是沙场老卒,甚至有些跟随刘泽清与鞑子见过阵仗,罗岱区区千余骑兵吓不住他们。再加上是夜晚时分,罗岱也不敢放马奔驰。
而且这里的地势也有利于刘泽清。
因为刘泽清所部,居高临下。
开封府附近最高的地方,就是在这河堤大坝之上。罗岱试探的冲了几下,都被打下来了。
他立即明白,这是一个狠角色。不好对付。立即将此事回报给袁时中。
大军夜动不利。但是河堤太过敏感了。一旦河堤掘开,义军百万之众,虽然不至于皆为鱼鳖。但也一定损失惨重。
如此敏感的地方,袁时中不敢有一丝放松。又听说是刘泽清渡河,因为王显祖之死,憋屈在心中的一团火气,顿时有了发泄的地方,说道:“立即派人通报闯营,曹营。贤弟,这大营我交给了。”
张轩也不好阻拦,只是说道:“夜间行军,尤其危险,还请大哥小心。”
“我记得了。”袁时中说道:“我要让刘泽清看看,如今的小袁营,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
随即大军出动。
因为夜间行动,小袁营的那些附庸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故而能动用的都是袁时中本部精锐,他们分成数队,每人手持一支火把,而路上还有人布置一处处篝火照明,从小袁到河堤之上,浩浩荡荡就好像是一条火龙一样。
虽然这样做有些麻烦,但是是有轻重缓急,即便是再急,在夜间行军也要分外注意,一不小心就
是全军大溃的结局。
“他们怎提前行动了?”开封北门看得最为清楚,也不知道是站得高看得远,还是今夜星月暗淡无光。陈永福向北看去,远远看过去,估计在十里之外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光,连成一片,在黑夜之中,显得醒目之极。
对于,打开通道的计划,陈永福不可能不能知道,他是城中武职最高的人。很多事情都不可能瞒过他。
对这个计划陈永福非常了解,但是城中记得是三更之后,但是刘泽清怎么弄到前半夜了。
陈永福正思量之间,高名衡带着城中文武官员全部来到了北门之上,看着北边河堤之上的一片火光。说道:“北边是怎么回事?”
陈永福说道:“应该是刘总兵提前进攻了。还请大人下令,令社兵出城。”
高名衡忽然有一些犹豫,他将陈永福叫到一边,说道:“前日大胜贼人,斩首数百级,小袁营也不进攻了,这一次行动,是不是可以停止了。”
事到临头,高名衡又犹豫了。
他犹豫的原因不是别的,正是因为社兵之中,各级军官都是秀才,举人担任,这些人都是开封文脉所在。死上一千个一万个大头兵,高名衡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但是将这些生员都葬送在城外,高名衡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士林。
“大人,这一场大胜,不过是小胜而已,不足以扭转大局。”陈永福说道:“末将以为,贼人必然转攻其他城池,而开封城恐怕支撑不了多久。还请大人速下决断。”
高名衡深吸一口气,说道:“好。来人传令给黄澍,李熙亮,准备出城。”
高名衡一声令下,立即有人开始准备。
比如开封北门处,有无数民夫都开始动作,之前开封四门都被封堵的结结实实的。想要重新扒开,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而就在他们准备的时候,河岸处,小袁营与刘泽清所部,再次亲密接触在一起。
所谓新仇旧恨。
对袁时中老部下来说,还是旧恨更加可恶,这旧恨就是刘泽清。袁时中不知道有多少手下都死在刘泽清手中。一开始进攻,双方就打出了狗血。
无数火把,篝火,堆积到处都是。
在黑暗之中,袁时中对军队的调度,根本不灵。数千士卒汹涌的冲了上来。
刘泽清部更是有心理优势。
心理优势其实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
刘泽清所部,上至刘泽清,下到普通一兵
,都觉得小袁营不过尔尔,好对付的很。而小袁营这边,纵然袁时中觉得自己部下今非昔比了,但是他麾下的将士却不这么觉得。
刚刚冲上去的时候,还有一丝血勇之气,但是时间一长,拿之并不下,他们自然想起败在刘泽清手下的种种事情。士气顿时一低,被刘泽清所部赶了下来。
“该死。”袁时中知道他错在哪里了。
他即便训练了月余,但是在军队精锐程度上,依旧比不得刘泽清。刘泽清纵横十几年的依仗,就是麾下的数千精锐。他本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不去说他,但是刘泽清所部,却是能打仗。
而袁时中所部训练月余就能赶上刘泽清,也太小看刘泽清了。
而黑夜,也限制了袁时中的发挥。
无他,袁时中所部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势重。
但是夜战,却最不能发挥人多优势了。毕竟不管有多少人,真正接战的人数都不多,夜里调度不变,人多的优势反而发挥不出来,从来是精锐部队敢夜战,即便再多的火把,也抵消不了能见度的降低。
袁时中沉吟一会儿,说道:“在河堤下扎营,不,退后一点扎营。”
距离刘泽清太近,恐怕刘泽清孤注一掷踹营,对刘泽清这个老对手,袁时中可不敢有一点的大意。
“将主,我们赢了。”张国柱说道。
刘泽清不大高兴,冷哼一声,说道:“你不觉得小袁营不大对劲吗?”
张国柱是刘泽清麾下的一员骁将,刚刚从河堤上冲下来,那一战就是张国柱指挥的。
“将主如此一说。”张国柱说道;“我也感觉不大对劲。如果之前,小袁营被这样一打,定然崩溃,他们居然撤下来了。”
刘泽清说道:“看来,袁时中有长进啊。”
刘泽清没有追击,无他,就是因为天黑。
唯恐下面有什么埋伏。毕竟河南岸有数十万义军,刘泽清不敢不小心。
但是小袁营的表现,也让刘泽清大吃一惊。
最能表现一支军队如何的,不是在他们胜利的时候,而是在他们败的时候。刘泽清与小袁营打了不知道多少次,哪里不知道小袁营,一打就崩,而今日败了居然能收拢败兵,有再战之势。可见小袁营最少学会怎么打仗了。
“不管袁时中有多少长进,明日末将就去取他的首级。”张国柱说道。
“少说废话了。”刘泽清说道:“安排下去,安营扎寨。天亮之后,有得打。”
第四十章 社兵出城
第四十章社兵出城
夜还深。
开封城中寂寥无声,忽然开封大校场开启,社兵数千士卒出营,向北门而去。一路数千辆战车,蔓延了好长的距离,两边都有火把照明。大街之上,居然有一种异样的繁华景象。
李熙亮的目光却没有聚集在士卒之上,而是看在街角的。
在照明的火把之下,一个个人的轮廓都倒在角落里面。
这不是人,是尸体。而且大多是女人。
开封之中的饥荒已经开始蔓延了。
高名衡早已在城中使用铁腕手段,任何人不许私藏粮食。私藏粮食两石以上则斩。但是不管怎么样将粮食集中分配,都无法解决粮食的短缺问题。
百姓总要吃的。
没有粮食,先是城中墙角的野菜,草木被吃干净了。
随即是药铺的药材也被吃干净了。
药材之中,有很多都能吃,只是是药三分毒,很多人吃药材吃多了,脸色发黄,简直不像是一个活人。
但是不管怎么说,都能活下去。
药材毕竟数量不多,更多人都去金水湖中捞鱼吃,但是开封城中这湖面的毕竟不大,鱼很快就吃完了,抓不到了,再然后就是吃水草,但是这水草似乎有毒性,有一大批人都被毒死了。
但是依旧挡不住所有人前仆后继的去吃。
最近又发明吃瓦霜,就是瓦房上面瓦面上的东西,据说是可以吃的。
但是不管每天发明出什么新吃法,依旧挡不住人成批成批的饿死。而其中最多的就是女人,前日官府就征召民夫,将大街上的死人全部给埋了,大概有千余具。
甚至李熙亮也听说,有人私下吃人了。
这就是逼迫李熙亮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出城一战,一定要打开通路,一定要让外面的粮食进来。
因为李熙亮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如果不想办法缓解的话,就不是一千多人的事情,而是成批成批的死人,甚至整个开封城都是一个死城了。
“老大。”李熙亮对自己的儿子说道:“我如何回不来,你就去巡抚衙门,将家中所有的粮食都用来施粥吧。”
“父亲。”李熙亮的儿子,才十几岁。他说道:“父亲定然能得胜归来。”
“好。”李熙亮说道:“你回去吧。”
李熙亮的儿子跪在面之上,却没有起身,看着社兵数千士卒,全部在他面前走过了,他忽然忍不住,咬着牙不发出一丝声音,眼泪却一滴滴的从眼眶之中落下来。
临走之前,李熙亮已经交代了家中所有后事。李熙亮的儿子知道,他父亲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
这一战凶吉如何,他如何能不知道啊?
北门之前,黄澍举起酒碗说道:“殿臣,本官祝你旗开得胜。”
李熙亮结果酒碗,一饮而尽,城中的酒水早就没有多少,这一次的酒根本不行,李熙亮出身豪富,对饮酒很有心得,这种酒,他寻常根本不喝,但是他此刻却有一种,热气上头,恍然若醉的感觉。
“啪。”李熙亮将手中的酒碗重重的砸在地面上,摔成粉碎。
“此战,不胜不归。”李熙亮说道。
“此战,不胜不归。”社兵所有人都大声呼喊,声震开封城。
“开城门。”一声晃晃悠悠,拖着长音的声音传出来,就好像是打更人的声音。
十几人,一起将封闭以久的开封城门给打开了。
“出城。”社兵推着一辆辆木车,出了开封城。
如此大的动静,几乎在开封城北门开启的时候,消息就传到了张轩的耳朵之中。
“里应外合。”张轩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好。袁时中危险。”
别的不说,单单是袁时中与刘泽清对阵的时候,身后如何有官军到,小袁营的军心士气,就无法维持。
张轩立即有了决断,决计不能让这一支官军到了小袁营背后。
但是现在能派谁过去。
小袁营的精锐都被袁时中带走了,而剩下的那些附从们,是那一种可以深夜紧急出营的人吗?
算了吧,他们如何能做到这一点,自己就混出头了,何必在小袁营之中混一个位置。
现在营地之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张轩所部了。
但是张轩一走,营地之中的骨干力量都抽调完了,一旦有什么事情,恐怕就无法挽回了。
张轩立即对周辅臣说道:“各部紧急出动。”
“是。”周辅臣立即出去安排,却听到张轩说道:“也将夫人请过来。”
“是。”周辅臣答应道。
张轩所部的训练可比袁时中本部严苛多了,罗玉娇刚刚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张轩所部都已经集结好了,她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玉娇,长话短说。”张轩说道:“你立即带这田大娘,回曹营吧。”
“为什么?”罗玉娇说道:“出了什么事情了。”
张轩简单的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罗玉娇。有一些罗玉娇知道,比如河北官军突然过河之事,但开封城守军出城一事,却是不知道的。张轩最后低声说道:““现在营地之中,我与袁营的根本力量都不在这里,万一有什么事情,照顾不了你,你先去岳父哪里躲一下。”
不要看罗玉娇小,真正比起战阵经验来说,张轩未必比得过罗玉娇。
罗玉娇知道张轩有两个担心,第一个担心是,官军。
官军这样里应外合,河北官军与开封守军联动,一看就是一个大动作。但是官军是不是还有其他暗手,张轩也不明白,毕竟战场上通讯问题,即便现在以营地为中心大约十几里之内,已经出现官军的人马,张轩也不可能立即知道。而即便之后知道了,张轩所能动用的人马,也都已经动用了。没有预备队了,做不去其他反应。如果这一战打败了,张轩本部人马在谁,平安的退出战场,还是能做到的。但是却顾不上营地了。
第二个担心,就是营中这些人了。
袁时中除却自己本部人马之外,所能管理的其实也就是一个义军首领,不要看他们在袁时中面前俯首听命,但是他们就真正可靠吗?
张献忠用了不知道多少次惨败证明一件事情,叛徒比敌人更可恶。张献忠败得最惨的玛瑙山之败,就是有叛徒领路,左良玉所部突然出现在张献忠大营之中。
一旦营中有变,张轩也使不上力气。但罗玉娇身边女亲卫身手不凡,护送罗玉娇去曹营之中,就没有这个问题了。之要不倒霉到,直接撞上官军主力。都不会有什么危险。
罗玉娇心中有些感动的同时,说道:“不。我不能走,现在官军连连出动,营中主力尽出,正是要安定人心的时候,我如果再走了,恐怕营中就要乱了。”
张轩知道罗玉娇说得不错。
现在营中各部都已经被惊动了,本来就无人主持。然后再发下罗玉娇都离开了。恐怕更加人心浮动。但是此刻张轩哪里想这个,说道:“别管这个,听我的。”
“杨姐姐也在营中,你让我走,不带杨姐姐走吗?这样你如何面对袁是中,如果也带杨姐姐走,那么我的护卫恐怕护持不了杨姐姐。”罗玉娇说道。
“杨姐姐。”张轩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所谓的杨姐姐是袁时中的妻子,也就是杨镐的重孙女。他第一个反应是我管她干嘛?
随即想到,他还真不能不管。而这位杨小姐,可不如罗玉娇弓马骑射比张轩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根本就是一个累赘。
第四十一章 夜
第四十一章夜
时间紧急。
张轩没有时间在这里与罗玉娇详谈。战事之上,每一分钟都决定生死成败,而罗玉娇更是知道这一点,推着张轩说道:“你快去吧。这里交给我吧、你放心大营之中,有数万人。有我坐镇,即便是官军来攻。我也能守到你回来。”
张轩顿时觉得不对,他的本意可不是这样啊。
但是时间不等人了,他再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下来了。而且在他的心中对罗玉娇也是有一点信心。
罗玉娇并不是那一种娇娇女,可以说是虎女。她说可以,应该有些把握的。
而且张轩真没有时间了,他索性不与罗玉娇说话了,径直走到田大娘身边,说道:“田大娘,玉娇就拜托你了,如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一定要保护好玉娇。
“姑爷请放心。”田大娘说道。“有老娘在,定然能保姑娘平安。”
张轩只来得极说一句保重,就必须离开了。
数千人马深夜出营,都准备了好一阵子了。张轩总不能数千人都在等自己吧。
罗玉娇目送张轩离开之后,双手背在身后,靴子碰到地面之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罗玉娇深出一口气,嘴角微微一勾,下巴微微昂起,灯光篝火从各个方向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上光影交错,有一种神秘的感觉。
罗玉娇眼睛之中光芒越来越盛。说道:“派人将营中算上一个头目的人都叫过来,不,不叫过来,叫到袁时中哪里,顺便请杨姐姐也过去。我倒也看看,我罗玉娇在,谁能动?谁敢动。”
比起安安分分的当张夫人,罗玉娇更喜欢罗将军这个角色。
张轩带领士卒出了营之后,立即派出数名骑兵,分别向曹营,闯营,和袁时中汇报情况。然后大队急速向东而去。
开封菜,小袁营的营地,与刘泽清所在朱家寨的河堤之处,是相距不远的三个点。
黄河在开封正北忽然向南转了一个弯,弯不大。但是在这个弯,最南的地方,就是朱家寨。而朱家寨正是开封城距离黄河最近的地方,准确来说,朱家寨并没有在开封正北方,而是在开封城东北方向。
小袁营的驻地,却是开封城西北方向。小袁营营地距离朱家寨的距离,未必比开封城距离到朱家寨的近。
而张轩要赶到的地方,并不是朱家寨,而是开封城与朱家寨之间的一处,他必须堵住官军。
古代夜晚一片漆黑,任何一点火光都分外明显
张
轩还没有向东走几里,就发现了对方,而对方也发现了突然从西边过来的敌人。
张轩与李熙亮的瞳孔之中,同时出现了星星点点光芒在跳跃,好像是彼此的倒影一下。
一出开封城,李熙亮就变得紧张之极。
他毕竟不是行伍出身,如果写八股文,不管是府试,院试,乃至于考进士李熙亮都不会怯场。但是行军打仗,他还是第一次,但是一行人行走在黑暗之中,寂寥无声,他的心反而静了下来。
此刻突兀出现的火光,让李熙亮蓦然觉得,这一战恐怕里应外合不了了。
李熙亮说道:“传令下去,速度放缓一点。”
为了达到李熙亮所说的一拥而至的效果,出城之后,全军上下全部这样都在加紧赶路,此刻在冲到河岸之前,恐怕就要遇到一场恶战。
张轩同样看见李熙亮火把的光芒。
“曹宗瑜。”张轩说道。
“属下在。”曹宗瑜说道。
张轩看着曹宗瑜,虽然曹宗瑜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再次上阵杀敌,但是抡起来曹宗瑜的能力,还是张轩麾下数将之中,最厉害的,也是张轩最为信任的。特别是练兵之能。
即便是曹宗瑜所部全部折损在临颍城下,但是现在曹宗瑜从新练出的士卒,依旧是张轩所部最为精锐的部下。在关键时候,能让张轩放心的依旧是曹宗瑜。
“是。”曹宗瑜大声说道。
随即带着这麾下五百人,冲到队伍最前列之中。
纵然是在黑夜之中,这五百人的脚步也整齐之极,好似一人,黑暗似乎对他们没有一点点的影响。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对方的火把从彼此士卒眼睛之中,越来越大,从一点点光芒,变得越来越大,再看清楚彼此摇曳的火光的时候。
双方都知道,交锋的时候到了。
张轩所部与开封社兵就要短兵相接的时候,小袁营之中,袁时中的大帐里面,也有一场好戏。
小袁营外围各个头目都过来了。一个个在帐外等候着。
忽然一个膀大腰圆的人走了过来,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田大娘。
田大娘声如雷震,说道:“姑娘让你进去。”
也不等他们什么反应,转身就离开了。
这些头目对视一眼,心中有几分忐忑,随即跟在田大娘身后的想大帐之中走去。
却见道路两侧全部都是顶盔掼甲的将士。
黑
暗之中,一时间看不清楚有多少人。他们的心中不免的矮了几分。
盔甲是好东西。张轩努力积攒,在铸炮的时候偷偷的弄些材料私下打造铁甲,但也没有打造多少,张轩所部数千人之多,但是甲胄大概不足千副。
袁时中比张轩多一些,但也多不了多少。
更不要说袁时中下面的这些头目,他们甚至连将自己亲兵全部装备盔甲都装备不来。
见这阵势,心中不知不觉的将自己放在弱势一方了。
一进来就听见田大娘说道:“跪。”
这一声突兀之极,好像平地起了一声雷,“扑通”一声,有一个头目跪了下来,随即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最后有几个不想跪的人,也不敢站着。
“当当。”罗玉娇与袁时中的夫人一起出来了。罗玉娇请她所有的杨姐姐在上面高坐,一言不发。
杨氏不管怎么说是,也是杨镐的孙女,虽然杨镐被处死,但是毕竟是士大夫之家,自有风仪,她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下面的人都能感受到压力。
罗玉娇踱着步,手上捏着一根马鞭,背着双手,身上虽然没有着甲胄,但是一身男装,英气逼人,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杨姐姐乃是袁将军的正室夫人,也是闯王义女,而我乃张果毅之妻,家父曹操罗汝才。”
罗玉娇这么一说,下面的都一阵骚动。
一个是闯王义女,一个是曹操亲女,这两人都是一等一的大人物,而这些小袁营外围人马,大部分都没有见闯王的资格。两个人的身份在下面的人看来,都是高不可攀的。
罗玉娇根本没有正眼看下面一眼,自顾自说道:“如今官军出战,袁将军与张果毅都出战了,营中无人支持,让我告诉你们一声,好声守住营地。闯营与曹营的人马天亮就到,没有别的事情,你们下去吧。”
“是。”下面的头目纷纷答应,转身就要走。
田大娘皱眉说道:“叩了头再走。”
这些头目纷纷在地面之上磕了一个头,然后才转身离开了。
不过片刻之后,人群走光了。
杨氏忽然长出一口气,整个人软了下来,说道:“玉娇,这样行吗?他们会不会觉得被侮辱啊?”
“你要看谁了。”罗玉娇说道:“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这些都是庸碌之辈,你不压着他们,他们反而会起不轨之心,但是你压着他们,他们反而不敢起别的心思。里面如果真有什么英豪之辈,早已被袁大哥,和张郎收刮进本部之中了。”
第四十二章 夜二
第四十二章夜
张轩与袁时中在此地驻扎有一段时间了。
不管张轩与袁时中都没有停止从外围人马之中抽调人才加入本部人马。
张轩的动作还有一点小,袁时中却是将这些人给筛了一遍。凡是识字之人,都被抽调过来了。
可以说剩下的人,都是活不下去的饥民。之前都是农民,根本没有多少见识。
但是农民并不意味着善良。甚至农民可恶起来,令人发指,所谓的吃绝户什么的,都是这些人办的事情。
而且目光短浅之极,一群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你给他们讲什么大道理,也是对牛弹琴。
只能压着他们,赶着他们,逼着他们。
罗玉娇将小袁营留守的人,与自己身边的亲卫全部聚集在这里,不过几百人而已。
罗玉娇用这些人示之以强,又搬来背景,不管闯王对杨氏这个义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但是都不妨碍,罗玉娇借用身份
“这些人安分下来了。”罗玉娇心中暗道:“最少前线没有变化之前,不会有什么动作。但是前线的战事到底如何?”
她想到这里,心中就充满了担心。
“杀---”
在黑暗之中双方彼此厮杀。
曹宗瑜先行赶到,似乎李熙亮见曹宗瑜人少,赶路又急,想打曹宗瑜一个立足不稳。立即抽调自己麾下能动用的人手,全部压了下来。
双方在黑暗之厮杀起来,很快就打成一片乱战。
在黑暗之中组织战斗,本来就是很困难的事情,在打起来之前,还可以一个个打着火把。但是一打起来,什么都也管不了。
甚至自己人杀自己人也是有的。根本是乱成一锅粥了。
曹宗瑜毕竟是曹宗瑜,在这样的局面之下,他还保持着最基本的队形。而社兵这边早就乱了。
社兵都是新兵,即便是军官,也不过是一些秀才,举人,这样的人士气是有的,但是能力却有一些欠缺。
一打起来就控制不住自己麾下到底人手了。
张轩随后就到了,见双方的混战,根本没有插手的意思。立即让所有士卒在后面列阵。
毕竟从营地到这里,也有好几里地之远,一口气跑过来,很多人士卒呼吸都急促起来。
而且夜色对曹宗瑜是一种助力,当张轩进攻社兵的时候,恐怕也就变成阻碍了。
张轩决定尽量将情况拖下去。
等天亮。
李熙亮似乎也发现这一点,随即收兵。
曹宗瑜所部与社兵之间缓缓的分开了,双方拉开距离,只是遥遥看着彼此火把的亮光。
都在等天亮。
而夏季夜短日长,天也快亮了。
天亮之前,以开封城附近整个战场,全部知道了这个消息,各方的信使来回穿梭。
张轩首先接到了是袁时中的信使,袁时中的信使不是别人,正是袁时敏。
“请袁兄放心。”张轩说道:“不管开封城中出来多少人,我都为你挡了。请安心抵挡河北官军。”
随即营地里面罗玉娇也派人传信说,天亮之后,她会督促各部出营过来助战。
张轩心中一块大石去了一半。
看罗玉娇的话音,她已经控制住了营中局面。至少不会担心营中内乱了。
而此刻,闯营与曹营分别得到信报了。
罗汝才被从胭脂粉之中叫醒,一听情况,顿时完全清醒过来,立即叫罗玉龙过来。
罗玉龙一听顿时大急,说道:“我就知道张轩这小白脸靠不住。妹妹在营中多好,非要跟着他去什么小袁营,否则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不行。”罗玉龙越想越生气,说道:“我要立即出营,去救妹妹。”
说完就准备走。
“回来。”罗汝才厉喝说道:“你冒冒失失的毛病,就不能改改吗?现在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天亮,你就等不来了。而且官军这么大的动静,你就不担心他们有什么后手,比如在路上埋伏援军吗?”
“遇大事有静气。”
“是。”罗玉龙被罗汝才一番训斥,算是稳住了,说道:“爹,那妹妹---”
罗玉龙说道:“等吧,我已经派出探马,去探查消息了,与张轩取得联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果急了,就去准备吧,天一亮,你为先锋,立即过去。”
“是。”罗玉龙一点也坐不住,答应下来,立即去准备了。
将所有士卒都叫起来,命令各部埋锅做饭,等等,这些繁琐的事情,还相当不少的。
闯营之中,李自成也被叫起来。
李自成来回踱步,说道:“确定是城中出兵了?”
“确定无疑。”李信说道。
李自成目光扫过李信,牛金星,宋献策,顾君恩等谋士,至于刘宗敏等大将一个都没有叫。
李自成说道:“此事诸位先生有何想法?”
牛金星心中暗道:“闯王如果想救的话,此刻应该召集诸将议事,而不是我们,如此说来,闯王没有相救之心。”他思量片刻,说道:“闯王,大军不可夜动。而且这是好机会。”
“机会--?”李自成问道。
牛金星说道:“开封城中,能战之军,不过是陈永福所部,此刻出城,又是夜战,非精锐之军,不可以承担,这一支军队,不是陈永福是谁?”
“陈永福所部一出,谁来守城。故而这是一个的大好机会,属下建议闯王天一亮,就竭力攻城,开封城中即便是重新调度人马,恐怕也来不及了。”
李自成一听,心中猛然一动。
他暗暗估计开封城中的诸将,能被他放在眼里的,也就是陈永福父子两人罢了。
即便开封城坚固无比,但是没有合适的人来守城,也不过是空壳而已。
“只是,如今小袁营告急。”顾君恩说道:“闯王作为义军首领,丝毫没有表示,未免不大好吧。”
李自成没有说话。但是牛金星日日夜夜揣摩李自成的心思,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李自成对袁时中有什么看法,估计恨不得袁时中死。毕竟袁时中给李自成那一巴掌,牛金星还记忆犹新。怎么能忘记啊。但是李自成要维护,义军领袖之位,就要宽宏大度。怎么也不能落下话柄。
牛金星眼睛一转说道:“大人,此事容易的很。还请大人派张鼐将军,去一趟小袁营,如此如此,想来袁时中但凡有一点脸面,他都不会向闯营求援兵了。”
李自成听完轻轻一笑,说道:“这就让张鼐走上一遭吧。”
李自成将在帐外守护的张鼐叫了进来,牛金星嘱咐几句,就打发他出去了。
张鼐带着十几个随从,从阎李寨来到朱家寨,路程不近,来到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张鼐到了袁时中阵中,根本没有甩鞍下马,而是骑着马径直来到袁时中面前,说道:“袁将军,闯王让我来问问你,你要不要我闯营出兵来帮你一把。”
袁时中站在地面之上,张鼐骑在马上,张鼐的眼睛近乎蔑视的从上向下看,说不出的盛气凌人。
袁时中当时就想将张鼐斩于马下。
袁时中能带着数万人在乱世之中纵横来去,纵然是一个城府深的,但也不是没有丝毫脾气的。
此刻袁时中几乎要气炸了肺,受李自成的气也就罢了,反正形势比人强。但是张鼐区区一个小辈,也敢这样大放厥词。让袁时中如何忍。
“不劳闯王费心,这里我小袁营一力当之。”袁时中近乎一字一顿的说道。
张鼐嘴角微微一勾,说道:“如此甚好。”接着也不多话,一拔马头,居然转身就走了。
第四十三章 鏖战
第四十三章鏖战
张鼐走出小袁营,天已经大亮,张鼐只觉得后背都湿透了。在小袁营的每一刻都有一种锋芒在背之感。张鼐可不是一个不知轻重之人,故而他在小袁营之中随时担心,被袁时中给生撕了。故而不敢久留急急忙忙的就出来了。
“大哥。”袁时敏问道:“我们真不用闯营的援军吗?”
王显祖一去,袁时中如断一臂,只好将袁时敏提拔上来,不管怎么说袁时敏也是袁时中本家兄弟。只是听这个问题,袁时中就知道,袁时敏比王显祖要差劲多了。
“你没有看出来吗?”袁时中冷哼一声,说道:“李自成根本没有派兵来援的意思。”
袁时敏这才有几分了然。
袁时中说道:“天亮,整顿兵马,我就不信我袁时中打不过刘泽清。”
“是。”
袁时中一声令下,袁时中留千余士卒作为预备队,剩下的士卒分为三部,一部从河堤下面仰攻,这比较困难,不过袁时中并没有将精力放在这里,而是放在在两翼。
现在刘泽清扎营在河堤之上。虽然居高临下,但是河堤并不只是朱家寨一段,袁时中早已派出士卒两侧绕行,登上河堤之后,再两侧向中间的夹击。
看刘泽清如何抵挡。
太阳刚刚露出日头的时候,朱家寨这边就陷入了激战之中,而将目光向南挪移数里之后,此刻也是一片激战之中。
阳光从东边照过来,给张轩打上浓浓的侧光。张轩死死的握着单孔望远镜,看着阵前。
却见一排战车推了过来。
似乎昨夜李熙亮昨夜将一些车辆的挡板钉在前方,让这木车就好像是盾车一样。
而一字排开的盾车,好像是一堵移动的城墙一样,不过张轩也不是没有准备的。
本来在阵前列阵的张轩所部,齐刷刷的后退十几步,本来隐藏在军阵之中的一道壕沟露了出来。
这一道壕沟,并不是多宽,但是也足够让所谓的战车过不去了。
张轩看过对方的阵势。
从开封城到这里大概有数里之远,两侧都有厢车保护,厢车与厢车之间,还有不少火器,如火炮火铳之类之类。
张轩甚至与官军将领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车阵也是张轩在临颍城的思路。正因为如此张轩才不愿意强攻。
一方面张轩也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张轩才不想出什么风头,如今的局面义军在开封附近站上风,时间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张轩所做的,只要堵住对方,拖着的对方就行了。
该着急的都是对方,张轩一点都不急。
果然,李熙亮着急了。
在李熙亮这个位置,已经能听见前面的喊杀之声,后面又传来消息,闯营大举攻城。
而北城的所有大炮都要调过去,同时也要调过去的陈永福部。他后面最得力的强援就没有了。
李熙亮只觉得万斤重担都压在自己身上,开封城能不能守住,都系于自己一身。
他知道越是如此越不能犹豫。立即做了决定。
他从后面抽调兵力,特别是北城门口这一两里的之间。因为要建造甬道。在后面留了不少人马。此刻为了全力进攻,就所有人都集中起来,几乎将后面给抽空了。
在隆隆的鼓声之中,无数士卒在军官的带领之下,向张轩军阵冲了过来。
在人群之中,夹杂着不少,长条木板。似乎是从车上拆下来的。士卒冲到壕沟之处,将木板房在壕沟之上。官军士卒汹涌的冲了过来。
不得不说社兵,与其他官军有些不一样。
社兵之中军官几乎都是秀才出身了。满脑子都是忠孝节义,几乎都是带头冲锋。
有他们的带领之下,社兵上下冲得非常猛。
“可惜。”张轩微微一叹,说道:“冲了太早一点。”
任何学问都落实在细节之中,而关键也在细节之中,比如打仗,肯定是一方攻一方守。但是发起进攻的时候,要从多少步外开始,既要避免远程打击,也要尽快能节省体力。这个判断也根据对手的不同,而不同。
这是一个最简单的判断,判读对手是不是老手。
而李熙亮在这一道试题上成绩,是不及格。
张轩一挥手,说道:“王大炮,看你了。”
王大炮说道:“是。”
大炮都被调走了,半夜赶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带多少火炮。
只有四五门小炮而已。
这几门小炮即便是打得散弹,也阻挡不住官军汹涌的人潮。
这几门小炮不过是战事之中的点缀。
无数官军被散弹打爬在地面之上。也不过在人群之中,激起一朵血浪而已,随即被无数人人淹没。
“咚咚咚。”鼓声响起来。
本来呆若木鸡的张轩所部,猛地冲了过去。
刀盾手在前,长枪手在后,一根根长枪透过刀盾手的间隙刺了出去。
整个军阵都好像是一个整体一样。向前面撞了过去。
一瞬间短兵相接。
人的体力是有极限,官军冲大太早,又要过壕沟,速度提不上来,而张轩所部却陡然发力,所有人都大步撞向官军。
“咚咚咚。”鼓声之下,无数喊杀之声,厮杀之声,全部被压制下来。
每一个人耳边听见的都是鼓声。
张轩的耳朵却屏蔽了鼓声。好像整个世界一瞬间沉默了一般,声音暗淡,光彩抽去,张轩的眼睛之中,似乎只有三种颜色,黑,白,红。或者说有光,无光,还有鲜血。
张轩所部阵势已经被冲乱了,在最前面的士卒好像地里的庄稼一样,成排成排的倒下。
倒下之后,又被无数脚丫子踩下去。
运气不好,恐怕就要被踩成肉泥。
真是厮杀起来,其实很单调的。冲上去倒地,冲上去倒地。前仆后继的厮杀,性命与性命的交换。
任何人在这一场棋局之中,不过是一个筹码而已。
张轩来道这个时代一年多了。
见惯了厮杀,不论是怎么样的厮杀。但是张轩依旧不忍心去看,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心中默默的数着时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张轩的错觉,他觉得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战事依旧没有停止,还保持着高强度的厮杀。
张轩再也坐不住了。心中暗道:“这一次的官军好生坚韧。”
一次战斗能打多长时间。
或许有很多史书记载,都有激战竟日。而这种战事,都并不是一场战斗,而是许多场战斗的反复争夺。
真正一场战斗,高强度厮杀,一般十几分钟,就能决出胜负。
这是由人的体力,意志,以及心理承受能力决定的。人的体力高强度消耗,也就十几分钟了。
十几分钟之后,人就会脱力了。
张轩虽然对自己部下的实力有些信心,但是信心归信心,在这样的拼杀之中,能不能坚持到最后,他也说不清楚。
毕竟拼掉的是他们自己的性命。
人在生死之前,会做些什么?英雄会变成懦夫,懦夫也会变成英雄,这种变量太大了,谁也不能算定。
张轩默默的看向身边曹宗瑜。
曹宗瑜因为昨天一场恶战,这一战并没有派曹宗瑜上场,而留在后面督战。
曹宗瑜会意,招来身边的人吩咐下去。曹宗瑜所部每一个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督战。也准备好,到前方支撑不下去的时候,补上去。
就如同一场拔河,此刻到了关键时刻。
忽然张轩发现远处一阵烟尘掀起,张轩一眼就看出来,是大队骑兵的烟尘。
张轩顿时长出一口气。他知道已经尘埃落定。
第四十四章 三兄弟会首
第四十四章三兄弟会首
发现动静的不仅仅是张轩。
张轩能发现,李熙亮也能发现,李熙亮或许看不出来这烟尘代表的什么。但他身边一定有人提醒他。
虽然这些烟尘并不能说明这骑兵是那一方的,但是双方都很明白。
官军在开封城附近,根本没有大建制的骑兵。
所以敌人只能是义军。
官军立即开始撤退。
阵前撤兵,是难度爆表的军事行动,需要一支勇敢,敢战,忠诚,能战斗到死的殿后部队。
可惜社兵上下根本没有这样的军队。
而且李熙亮也没有这个经验,组织撤退简直是一踏糊涂。
张轩所部压着社兵,好一顿追杀上。
这个时候这一端壕沟帮了官军的忙,虽然上面铺着木板形一大片通道,进攻的时候,官军还有队形可言。故而木板还够用,但是败退过来的时候,就乱成一锅粥了,脚步凌乱之极,大部分木板,要么被踩断,要么脱空,总之稀里哗啦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掉进了壕沟之中。
被摔死的摔死,被踩死的踩死,尸体几乎要填满整个壕沟。
义军也就在这一条壕沟之间,停下了脚步。
张轩对李熙亮大胜。张轩敢肯定,最少一两天之内,李熙亮恐怕就没有进攻的能力。
张轩这边算是了结了。
但是朱家寨战事也陷入高峰。
刘泽清咬紧牙关,应对小袁营三面围攻,打得刘泽清精疲力尽。
刘泽清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大骂道:“这还是小袁营吗?”
在刘泽清的印象之中。
小袁营都是乌合之众,根本不经打,一打就崩,一崩就不可收拾。
但是如今的局面。
刘泽清调集手中的精锐,一次一次将小袁营打下去。小袁营的战斗力依旧不如刘泽清部,但是每一次被打下去之后,袁时中很快就重整旗鼓。
仗着人多,一次又一次的再攻上来。
打着刘泽清所部几乎没有喘气的机会。
“大人该怎么办?”
乘着喘息的功夫,刘泽清的几员大将都来刘泽清身边问计。
分别是刘泽清的侄子,刘之卓。刘泽清的副将李化鲸,以及四五名把守,如郑隆芳,姚文昌,方国柱。
刘泽清也没有想到,袁时中这么难对付。
刘泽清虽然之前,给侯恂面前说得信誓旦旦的,但是刘泽清其实心中绝对没有拼死也要打通开封城的念头。
不过做给上面的看。
但是为了做给上面看,却要折损自己的老底子,刘泽清说什么也不敢。
“诸位兄弟。”刘泽清说道:“我老刘待你们什么?”
“大人,对我们没说的。”李化鲸说道。
刘泽清对百姓残暴无比,但是对亲信
手下,还真没得说,毕竟一个能当将军的人,手下如果拉拢不住人,早就死了。
“如今的局面,是我失算。”刘泽清说道:“但是我老刘失算,没有想到袁时中跟着闯贼,还真有长进,对付我也能下血本。我们身后就黄河,想走也走不了,我已经命人备下船只了,今天夜里。我们就撤到北岸,现在各位都给我咬紧牙关,给我撑到天黑。”
“这个关系到大家的生死,都打起精神。”刘泽清大声说道。
“大人,小袁营有打过来了。”一个士卒冲上来说道。
“好。”刘泽清大声说道:“都下去安排吧,记住撑到天黑。”
与大堤遥遥相对,大约一里之地。
袁时中立在大旗之后。什么也不说,板着脸,看着所有士卒,攻上去退下来,攻上去退下来。
黄土色的大堤之上,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色。
一群人走到大旗之下,行礼说道:“拜见将军。”
袁时中转过头来,说道:“你们来得正好,今日谁能攻上此地,赏百银万两。刘泽清营中所有装备都归你们。”
这些人就是营中各部的头目,一夜过去,官军再也没有什么大动作,这些人的心思也就定下来。再加上罗玉娇的影响力,在天亮之后,就让他们出城了。
罗玉娇的本意让他们去帮助张轩,但是张轩却觉得用不了这么多人。因为张轩本来就没有与官军死打硬拼的意思,不过拖住而已。
所以就派这些人来帮袁时中。
只是这些人的行军太慢了一点。等袁时中与刘泽清打上好几仗,才姗姗来迟。
袁时中始终保留身边在保留一支力量,可以说是预备队。也可以说最后的震慑力量。
当然了,也有袁时中自己的震慑力。
“是。”这各个头目的力量被分别舔进各个战场之中。
战事烈度降低了起来。
毕竟袁时中本部人马不是刘泽清的对手,袁时中这些外围的力量,更加不是刘泽清的对手。
只是频率多了起来。
之前的战斗,刘泽清打下一次,还要整顿一下,才有下一次战斗。
但是现在根本没有整顿的时间,各部轮战。
袁时中心中暗道:“刘泽清所部,又不是铁打的。如此耗上一两日,我就不相信,刘泽清你们熬着住的。”
“大哥。”袁时敏过来说道:“张将军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曹营援军来了。”
“曹营援军?”袁时中说道:“谁。”
“是罗玉龙。”
其实现在张轩距离朱家寨并没有多远,也就几里地,两方几乎背靠背接战。
袁时中暂时离开本阵。
不过片刻功夫,三人就再次汇合在一起。
这一次,也是三兄弟也是结拜之后,
第一次汇合在一起。
“大哥。”罗玉龙说道:“之前我错看你了。今天看大哥,也是一个好汉。”
罗玉龙评价这样一个人,很简单,就是能打仗,不能打仗,之前罗玉龙看不起袁时中,就是袁时中打仗的手艺很潮。几乎没有打几个漂亮仗。
而在攻开封城之役,小袁营表现出来不一样的能力。
虽然很多功劳,都要挂在张轩头上。但是小袁营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的。
袁时中得到这此来的尊重,忽然心中一宽,说道:“想不到二弟会这样说我。”
罗玉龙行了一礼说道:“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大哥见谅。”
袁时中扶起罗玉龙说道:“你我都一个头磕在地面上的好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张轩见他们两个关系比之前融洽不少,心中也是高兴。张轩说道:“大哥,二哥,其他事情,等有时间了再说,现在我们先说说眼前的情况。刘泽清,与出来这股官军,先解决那一个。”
“刘泽清。”袁时中当机立断说道:“官军守军,不过是瓮中之鳖。早晚必为所擒,而刘泽清却是滑不溜秋的,一不下心,就让他跑了。”
袁时中一想起刘泽清,就想起之前的旧恨。他绝对不想放过刘泽清。
张轩也觉得开封城之中的事情,先放一放也不迟。
“好。就刘泽清。”张轩说道。
确定了目标之后,双方就开始调兵遣将,张轩会继续守在袁时中背后。挡住开封官军。
而罗玉龙与袁时中一起,进攻河岸上的刘泽清。
三兄弟通力合作之下,刘泽清更加感觉欲生欲死了。而张轩严阵以待之下,李熙亮更是没有找到一点机会。
李熙亮心中充满了不好的预感。觉得凭借自己的能力恐怕达不成目标了。
“派人给高巡抚,请高巡抚速做决断,让他快派援军。而且要派陈将军,其他人根本不定用。”李熙亮说道。
不到最后关头。李熙亮绝对不会放弃打破开封包围圈的希望。
因为开封城中的百姓,已经到了坚持不下去的地步。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官军的反应
第四十五章官军的反应
消息一路传到高名衡哪里。
不过,这件事情,在高名衡的处理程序之中,排在后面。
“什么。”高名衡目眦欲裂说道:“这是怎么搞得,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当初说,不是说城墙完好如初吗?”
“大人,”吴士讲说道:“应该是当初修补城墙的时候,将这一件事情分给各家士绅了。这一段城墙是周王府一个郡王监工的。”
“白痴。”高名衡城府再深,此刻也忍不住了。
在正月,李自成攻城不克撤走之后,高名衡组织过一次对开封城墙的大整修。
修了整整一个多月。才将城墙修的完好如初。
这一次修城,高名衡用得是摊牌加补贴的办法。开封府府库在数次征战之中,根本承担不了这么大的财政负担。故而开封城之中的富户都被分配了一段城墙。官府只是补贴一点钱粮而已。
而这位郡王好像不大想花钱。李自成攻城的时候,挖了一条通道,贯通内外。他填补的时候,仅仅是内置两块木板,外面糊土。
这样一来,从外面来看,根本看不出来。
李自成之前也没有猛攻,但是此刻闯营一发力,立即发现这里以前的那个洞还在。
有这个现场的捷径在,闯营还埋什么炸药,挖什么城,直接通过这里冲进了开封城之中。
就在闯营主攻开封的第一天,开封城居然差点被攻破,要不是陈永福反应迅速,亲自带着亲兵堵着了洞口。
要不是洞口狭窄。通行的军队有限的很。再加上,闯营这边也没有想到,打得居然这么顺利。
后续人马没有跟上,又被陈永福堵进了洞口之中。
又是火烧,水淹。这个时候还没有了结。
“将那个什么郡王,给我满门抄斩。一个不留。”高名衡厉喝道。
“那可是郡王啊?”吴士讲说道。
“郡王,这年头还说什么郡王。”高名衡说道。
高名衡深吸两口气,听着远处的炮声喊杀之声渐渐平息下来,虽然不知道城头到底怎么样的。但是想来,城头的情况应该已经稳定下来了。
“大人。”黄澍急忙忙的冲进来,也顾不得礼仪,说道:“李熙亮请援,否则无法与刘总兵汇合。还请大人下令出援。”
“援兵?”高名衡说道:“他想要什么援兵,清真寺的兵,还是大相国寺的兵,还是开封八坊的坊兵,他要那一个?”
黄澍一听,也知道高名衡的困难,这几个能调动的兵力,有一个特点,就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但是黄澍不甘心。
他如何能甘心。这个反击计划,可以说他一手策划的,他甚至一直在城头观看情况。他这样做,一来是开封城的局面不做改变的话,根本维持不下去。二来,他对在小袁营之中的侮辱,可是记忆犹新啊。他黄某人一路读书考进士,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侮辱。让他怎么能忘记,不管是于公,不肯坐以待毙。于私,报仇雪恨。他都不肯放弃这个计划。
“大人,陈总兵,真得派不出去吗?”黄澍说道。
“你说呢?”高名衡叹息一声,开封城之中,他的责任最重,故而高名衡理解黄澍的心思,他也不想坐以待毙,但是有多能力做多少事情,开封城能力有多少家底,高名衡都知道,实在没有这个实力,要不熟突然多出社兵这一支计划外的兵力,连出城作战的计划,也不会批准。
“仲霖,将李熙亮撤回来吧。”高名衡说道:“力有不逮,就老老实实的守城吧。”
“大人,河北那边怎么办?侯督师那边怎么办?刘总兵还在朱家寨奋战,我们这样撤下来,岂不是重重的得罪了侯督师与刘总兵,这样一来,我们岂能有望于河北援兵。”黄澍说道。
黄澍这一番话,提醒了高名衡,这一件事情,不能只说他们自己。
“好吧,让他继续在外面待着吧。”高名衡说道:“我一个援兵都没有,注意好城门。一旦情况有变赶紧撤下来吧。”
“是。”黄澍也是没有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李熙亮得到消息之后,只能安守不动,加固好阵地,在战车后面挖沟。筑土墙。
而刘泽清也开始他最后的挣扎。
对刘泽清来说,这一天是漫长的一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浪接着一浪。
袁时中充分发挥出人多的优势,数万人分成数队,反复进攻。早已支撑不住。
好容易撑到了晚上,刘泽清只剩下一千多人的残兵败将。但是袁时中岂能给他喘息之机。夜间的攻势虽然变缓了。但是有人一波波的攻上来。
“现在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必须有人给大家断后,我们才能走得了。”刘泽清说道:“这断后之人,未必是必死无疑,可以想贼人投降,将来有机会,再反正过来便是了,放心有我在,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下面诸将心中都嘀咕着。
他们跟着刘泽清这
么多年,哪里不明白刘泽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说得好好的,到时候恐怕又是另一个局面。每有一个自动承担。
刘泽清看每一个人的眼睛之中都露出两个字:“抗拒。”想了想,从地面上拔起一把草,说道:“这个人我也不指定了,大家各凭天命。抽签,谁抽出了的最短,就是谁了。”
刘泽清的眼神之中露出一丝凶光。
这些人也都明白,绝无更改之理了。
李化鲸,姚文昌,等人,一个个都上前抽签。
方国柱一看自己手中的草签,顿时脸色就白。果然所有人都抽完之后,也就是方国柱手中的最短。
“国柱啊。”刘泽清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说道:“好好保重。”
“是。”方国柱知道,他现在敢有一句不干,他现在就要身首异处了。“末将愿为将军断后。”
“放心吧,只要动作够快,其实你也不会留在南岸断后的。”刘泽清微笑说道。
刘泽清动作相当之快,立即将手中兵力全部抽出来,将方国柱麾下的人派出去。
方国柱麾下也只有几百人而已,如何能撑得起这么宽的防御面,即便是刘泽清将所有的火器都留给方国柱也不行。还好,似乎是小袁营白日征战一日,大军疲惫了,或者是夜里调兵,不如白天便捷。
给了刘泽清足够的时间,让大队人马都上了船。
只是方国柱运气不大好,当刘泽清大部人马都上了船,轮到方国柱的时候,结果小袁营开始进攻了。
这个时候,方国柱哪里有心思放在防御之上,小袁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就冲上了河堤。
方国柱顿时犹豫了。
是生是死,这是一个问题。
这个时候,他带着身边十几个亲信上船是没有问题,但是他麾下的将士,却都要留在这里,没有这些人,他回去也吃不了好果子,但是留下来的话,他当初可没有少杀小袁营的人。
但是他身边的亲兵替他做了决定,将方国柱簇拥到船,船涌入黄河之中,而留在河岸之上的士卒,小半被杀,小半被跳入黄河之中,小半投降了义军。
等袁时中得到消息之后,连忙等上河堤,只能看着黑暗的河面之上,望而叹息了。
刘泽清虽然脱了一层皮,将麾下精锐折损过半在河堤之上,但总算是逃出生天了。虽然没有抓住刘泽清,袁时中的心情却是不错。他这一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小袁营或许不如闯营,曹营的确今非昔比了。
第四十六章 攻防转换
第四十六章攻防转换
河堤之上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张轩的耳中。
此刻的张轩已经将正对着官军的这一片营地,营造出一大片营地出来。
就张轩的性格来说,谨慎这两个字,几乎是刻在骨头之中。张轩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先是松了一口气,他之前还担心,河北官军在河南建立一个登陆点,然后源源不断的上岸,看现在这样子。河北官军没有这个想法。
既然刘泽清已经撤退了,眼前这一队官军,恐怕也不会长久在城外了。
“不会长久在城外。”张轩忽然想起了什么,暗道:“不好。”说道:“罗岱。速速去河堤之上,告之袁大哥,罗二哥,河堤之上的喊杀之声,绝对不能停。”
罗岱不知道张轩到底再想什么。答应一声,立即翻身上马,冲入黑暗之中。
这也是张轩选择罗岱去报信的原因,在黑夜之中敢纵马狂奔的人,没有几个,而罗岱就是其中一个。
张轩也怕罗岱说不清楚,他随后就跟了过去。
张轩还没有到袁时中大营之中,就听见了喊杀之声再次响起来,或许是张轩离得近,或者是张轩先入为主,能听出其中的虚情假意。
“三弟,你让下面喊杀之声不停是为了什么?”袁时中问道。
“就是为了城外这一股官军。”张轩说道:“这一股官军,我与之交过手,还算得上坚韧敢战。如果留他们在开封城之中,想要消灭他们恐怕要费上三五倍心力,而他们现在留在城外,岂不是天助我也。”
袁时中与罗玉龙一听哪里还不明白,说道:“你的意思是,开封城之内的官军,与刘泽清部是默契的,刘泽清部一走,恐怕这一股官军也不会留。”
张轩说道:“正是如此。”
这一股官军与开封城之间,有道路相连,如果在黑夜之中撤退,他们个个无能为力,只能用刘泽清还在假象,来拖着他们。
“他们会上当吗?”罗玉龙说道:“不是我觉得不对,而是这些作得太假了一点。”
张轩也明白这一点。
不同的时代,对将领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在古代当一名将军,要求可不低,可以说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有见微知著之能,比如从烟尘掀起的程度,判断对方有多少人,从炊烟,营盘的大小判断对方有多少人,从火把多寡判断对方有多少人,如是这般。
一名将领带兵出战的时候,他身边的所有敌人那么有友军,消息通传都不是那么及时敏锐,故而他们需要用自己的眼睛耳朵去判断。
而如今,张轩虽然立即让罗岱去通知,但是河堤之上的喊杀之声,火把种种,也有明显的异常,故而如果在城外带兵的人,是一位老手,应该是瞒不过他们的。
张轩说道:“不管怎么样试上一试。最少现在他们还有撤军。只需拖到天亮,就是我们进攻的开始。”
三兄弟在地图之上,七嘴八舌商议了好一阵子,终于定了下来,张轩说道:“二哥,看你了。”
“曹营马队,天下无双。”罗玉龙说道:“今天就让开封官军,看看什么是天下锋锐。”
天刚刚亮的时候,罗玉龙就已经带着本部人马,在开封城东北方向驻扎,人人都在饮马吃干粮。
这些事情,罗玉龙自然不需要做。
罗玉龙看着东边的天色一一点点变亮,而太阳也从地平线之下挣脱出来,露出第一丝弧线。
“上马。”
罗玉龙大喝一声,自己瞬间之间登上了坐骑。哗哗,数千骑几乎同时上马。
罗玉龙骑着马,在阵前一掠而过,说道:“都知道该干什么了吧?就让官军看看,我曹营马队,天下无双。”
罗玉龙一骑当先,本来静止的马队,瞬息沸腾起来,数千骑跟着罗玉龙好像是一条长龙一样,向西而去。
初生的太阳,在他们身后缓缓的升起,就好像是背负着太阳而来。
“贼人马队。贼人马队。”首先发现是开封城城墙东北角的角楼之上,上面值守的人大声喊道,然后拼命的敲响了警钟。“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声音急促的好像在催人性命。
“关城门,关城门。”开封北城门,此刻还是半开着,毕竟称城外还有数千官军人马,但是城头之上一看见数千马队冲向城门方向,说什么也不敢开着城门。
数千斤的硬木包铁城门被十几个人重重的关上。
李熙亮也反应过来了。
此刻地面之上微微晃动,不少小石子,几乎要从地面之上跳了出来。李熙亮即便是再没有经验,也会有人告诉他,这是大队骑兵冲击的征兆。李熙亮也不是笨蛋。
他微微一想,脸色都白了。
此刻营地之中,最薄弱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是开封城北一二里的地方。
李熙亮社兵营地就好像是一个锤子,连接开封城就是木柄,与张轩对峙的地方,就是锤头。此刻李熙亮的注意力都放在怎么攻破张轩的阵势,怎么与刘泽清胜利会师,怎么为开封城打开缺口,从来没有想到,战事之中,攻防转换,如此是迅速,进攻者与防御者,猎人与猎物,几乎在瞬间转换。
但是他又不肯坐以待毙,说道:“朱大人。还请你带本部人马回去,加强城门一带的防守。”
朱了了说道:“是。”
朱了了是宗室,这个可笑的名字,就是因为他是宗室。宗室的性命必须按照太祖皇帝传下的规矩来,但是我大明自有国情,好名字都被有实力的宗室预定,一般旁支只能取些乱七八糟的名字。当然了比起朱了了,他们还算是幸运的了,因为他们有名字,而朱了了却没有名字。
最少在族谱之上,没有名字。了了这个名字,是他朱了了用来自嘲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了了是他外号,而不是名字。
朱了了所带领的人马,里面有不少宗室人马。都是周王一系的旁支。
朱了了立即带着身后的人马沿着被马车包围起来的官道,急速南下,但是来不来得及,就不大好说了。
就在李熙亮担心能不能挡住这气势汹汹的攻势的时候,袁时中与张轩也在担心。
袁时中说道:“以骑兵攻车阵,二弟是不是太托大了,三弟你对曹营内情了解,这一战会怎么样?”
张轩也不大知道。
昨夜张轩在商议的时候,就说了,要担任这个断官军归路的任务。
这一个任务有相当难度,一来是官军的车阵,还似模似样,二来就是城头之上火力,很可能受到两面夹击。而张轩步队在进攻的时候,可能要承受更多的伤亡。
也是这样张轩,觉得让别人去打,恐怕根本打不下来。
但罗玉龙却自告奋勇,他要出手。
拦都拦不住。
张轩倒是见过曹营马队与官军骑兵会战的情形,不管是孟家庄,还是临颍城南,但是骑兵硬攻官军的营地,会打成什么样子,张轩心中也是没底,但是他能怎么说,总不能说自己心里也没底吧。只好说道:“二哥,敢这样做,心里自然是有底的,我们拭目以待就行了。”
“好。”袁时中说道:“那就看二弟的了。”
“轰轰轰。”一连串炮声响起,张轩与袁时中瞬间集中精神,他们知道既然开封城上选择开炮,那就是说明了,罗玉龙所部与官军营地的碰撞,马上就要来了。
也许就在下一刻。
第四十七章 天下锋锐罗玉龙
第四十七章天下锋锐罗玉龙
罗汝才很不满意罗玉龙这个儿子。觉得罗玉龙没有脑子,没有城府,就知道使勇斗狠。根本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光打仗打赢那么简单。但是对罗玉龙打仗的本事,除却觉得罗玉龙太冒失了一点,却没有说别的。
此刻就看出罗玉龙的本事。
几乎在城头炮声响起的时候,罗玉龙身后的马队瞬间扩散开来。
本来比较密集的队形瞬间变得松松垮垮,一枚枚炮弹打在马队之中,根本打不中几个人,即便打中了,他们也好像没有看见一样,继续冲过去。
守在车阵后面的官军士卒,看向东面,一瞬间有一种睁不开的感觉。
此刻太阳已经来了,初生的太阳散发出一阵阵金光,从马队的背后射了过来。
“放铳,放铳。”军官大声的吆喝之下,噼里啪啦的放铳之声,小型火炮的爆鸣之声,连在一起。
不过由于大部分兵力都被李熙亮抽到前面了,后面这些地方,自然空虚起来。在李熙亮想来有城头火力照顾,没有人敢如此进攻,但是天下之间,没有什么不可能之事,急切之间再调兵遣将,哪里来得及啊。
“抛。”
百余名冲在最前面的骑兵,陡然抛出了绳索,这些绳索就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挂在车辆之上。用力一拉,骤然缩紧。
几十根绳索猛地崩紧,数十匹马儿在车阵十余米的地方猛地转向,巨大的力量将一辆战车猛地拉了出来。
有一就有二,骑兵分为数批,依次上前,分别上前,几乎在呼吸之间,本来排列整齐的车阵,瞬息打开一个缺口。
“杀。”罗玉龙第一个冲进缺口之处,在无数箭矢弹丸之中,长刀挥舞,刀锋雪亮,鲜血飞溅。
罗玉龙一拉缰绳,踏上了官道,沿着开封城门向北的官道,一路飞驰,所过之处,人影纷飞。
简直是势如破竹。
很多人只听过势如破竹,却不明白什么叫做势如破竹。用柴刀劈竹子的话,只要劈开第一道竹节,后面的竹节就会自然破开。
就如现在一样。顺着官道将所有官军布置,纷纷击破。
朱了了正带着人马回援。
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到局势变化如此之快,他什么都来不及做。局势就崩坏到如此地步。
社兵都是新兵的后果也呈现出来了。
官道两边都有车子做为障碍,官道本身只有两丈左右。只能并行数骑。所以可以战斗的空间很小。如果有人肯拼得一死,阻挡罗玉龙的追击。是完全可能做到。
但是谁肯。谁敢,谁愿意。
这些新兵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不过,朱了了有。
朱了了横刀乱砍,但是挡不住溃兵。身边有几个子侄拉着他,说道:“大人,快退吧。”
“退往哪里退?”朱了了说道:“不打通北门,我们都是死了一条,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吗?”
他一抬头,忽然发现,罗玉龙快马如风,长刀染血,简直如风一样冲了过来。
他大喝一声,向着罗玉龙冲了过去。随即被罗玉龙一刀枭首,踏死在马蹄之下。
似乎有朱了了的以身作则,还是罗玉龙逼得太紧。以至于两丈官道之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罗玉龙也知道冲不动了。微微一示意,就有十几个人下了马,将路边的车子全部推开,留出一道缝隙,罗玉龙从带着人马从这个冲出来。
此刻整个战场之上,无数匹马儿在奔驰。
看上去很是凌乱。但是实际上乱中有序。无数骑兵以百人为队,好像深海之中的鱼群,看上一大群,实际上是每一小群都将有一个领头。
一辆辆的车子都被掀开。还有大队骑兵从南向北,扑向社兵营中,骑兵分为三拨,每一个骑兵都拿着好像是榔头一样的三眼火铳,“砰”的一声向车阵之中开火。
李熙亮调整木车的情况,将本来面对北面的车阵,尽可能的变成一个圆阵。
这一件事并不是太困难。
因为李熙亮列阵的时候,就三面都布置了大车,现在只是将背后的缺口堵上而已。
只是如此一来,李熙亮也将大量的自己的给挡在外面。
眼睁睁在看着他们在外面被曹营骑兵翻来覆去的追杀,甚至有的人被套在绳子里面,来回的拖行。直到拖死。
李熙亮说道:“朱了了,有什么遗愿吗?”
被关在车阵之外,都是朱了了的部下,李熙亮心中有些惭愧。
“朱了了只有一个愿望,就是给自己弄上一个好名字,再给自己儿子弄一个好名字,但是这事情,要上报北京宗人府。”谢尔玺说道。
对宗室弟子来说,有一个好名字有多难。
大明宗室在明末有好几百万之多,而太祖皇帝当初没有想到的,姓朱是改不了的,排行也不能改,剩下的一个名字。而汉语之中,蕴含美好含义的字,有多少个?
根本轮不到旁支。
有多少底层宗室子弟,终其一生,都没有一个名字,就好像是朱了了一样。
李熙亮闭上眼睛,想起一个个人。
朱了了出身不好,但是本领能够服众,才得以带领这一支有很多身份贵重的宗室子弟的队伍。
其中有浦江郡王之子,原武郡王之子,保宁郡王之子,大多都是旁系庶子,但也比朱了了的身份宝贵的多。
“会有的。”李熙亮说道:“会有的,我相信陛下一定不会让忠勇之士,在泉下不安的。”
“这些以后再说吧。”谢尔玺说道:“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再不想办法,已经没有以后可言了。”
只是此刻,李熙亮还有什么办法可想,与开封城相距不过三四里而已,但是这三四里之中,马队来回穿梭,步队也已经缓缓的逼了过来,很快就在这里立下阵势。
而李熙亮保全下来的士卒,正是惊魂未定,士气崩溃到底,他还能做什么?他还可以做什么?
此刻阳光大盛,早上的一点点的寒意才算是消散了。
这一场战事,从太阳升起开始,大约进行了一个小时而已,就一个“快”只。快到官军都反应不过来。
虽然张轩知道曹营的马队是一等一的强悍,强悍到与闯营放在一起,闯营也只好说,闯营善于攻,而曹营善于战,所谓的攻,就是攻城,所谓的战是野战。
也就是说曹营野战之能,还在闯营之上。
而野战之中的主力,就是马队。
近三万马队,就是罗汝才的心尖子,命-根子。赖以纵横天下最大的本钱。
也怪不得,曹营之中,马队从来是鄙视步队的,即便是一个骑兵小兵,对步队之中的军官,也有一种蔑视的感觉。
“大哥,三弟。”罗玉龙从远处飞驰而来,翻身下马,说道。说完之后,罗玉龙一伸手,立即有亲兵将一个水袋递了上去,罗玉龙伸手接过,咕咕嘟嘟一饮而尽。
张轩闻见扑鼻的酒香,就知道这酒不凡,在张轩看来,这个时代的寻常酒水,根本没有什么酒味可言。
袁时中说道:“曹营马队,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我知道营中马队厉害,但是却没有相当攻寨也厉害到如此地步。”张轩说道:“不过这些吹捧的话,说多了也没有意思,现在就趁机端了这股官军,省的夜长梦多。”
张轩对罗玉龙倒是另眼相看了,之前知道罗玉龙是一员勇将,但是却不知道他勇在什么位置。
而今却是知道了。
只是正如张轩所言,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眼前的局势。
第四十八章 汴梁豪杰
第四十八章汴梁豪杰
夜长梦多这四个字,说的太好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支官军距离开封城太近,太近了,近到不管是从官军营中冲到开封城下,还是开封城下冲到官军营中,都可以做到一口气冲过去,中间不做停歇。
近到了张轩不想也不敢在两者之间立营。
无他,很容易遭受到了城头火力的打击。
而如果不立营阻隔,夜里官军士卒偷跑回去,张轩暗自估计,是拦不住多少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今天白天解决掉。
罗玉龙刚刚虽然打得畅快淋漓,但是却是找准了薄弱环节,一刀劈上去,追亡逐北。而如今看官军的阵势,恐怕马队再想估计重施的话,就难太多了。
所以强攻的任务就落在张轩手上了。
张轩决定先礼后兵,派人招降。
有时候派人招降,并不是真正想招降对手,不过是瓦解对方的士气而已。
不过片刻罗玉龙抓了十几个俘虏都被放了回去。
“大人,张将军说,仰慕将军高义,只要将军肯投降,他愿意为将军令设一营,与其并列,只在闯,曹,袁三头领之下。”一个败卒说道。
“是吗?”李熙亮说道。他转过头来说对谢尔玺说道:“谢将军怎么看?”
谢尔玺是他们之中唯一的外人,也是唯一有实战经验的人,他是陈永福的部下,被派到社兵之中。
想来也不是陈永福的心腹,如果是心腹的话,也不会轻易外派。
这位谢将军,经验丰富倒是很丰富的,但是有一点太丰富,是个老兵油子,他绝对没有想死战到底之心。现在朝廷与义军之间的局面已经很明显了,之后会怎么样,他谢尔玺不想管,他只想活下来。
至于将来?
将来朝廷厉害再反正也不迟啊。只要有足够的人脉关系,就是现在的义军头目之中,除却李自成谁没有当过朝廷的官,完全不用在意了。
谢尔玺听李熙亮这么一问,心中一动,暗道:“这李书生想开了吗?”
李书生是谢??舾?钗趿疗鸬猛夂拧>醯盟?樯亓恕?/p>
“将军。”谢尔玺说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即便我们能回去,开封城的局面也坚持不下去,不如---,呃呃呃----”
“不如怎么?”李熙亮猛地将一把匕首刺在谢尔玺的肚子之上,顺着铠甲的缝隙深深的捅了进去,鲜血从身体之中喷涌而出,李熙亮依旧缓缓的说道:“不如投降,是吗?”
谢尔玺依旧说不出话来了。
李熙亮猛地拔出匕首,一脚踹在谢尔玺身上,说道:“凡是敢言降者,杀无赦。”
李熙亮随即命令,将回来劝降的十几个人的人头全部斩下来。以儆效尤。
随即李熙亮将所有军官都召集在一起。说道:“如今的局面,我不多说了,大家都以自己了。殿臣束发读书以来,学得就是忠义二字。圣人教诲万万不敢有背。一死事小,全节为大。”
李熙亮的字,就是殿臣。
“更何况,殿臣身受陛下大恩,特检拔贡,这开封城北,就是我李某人葬身之地,谁愿意与我同死。只是可惜,我对不起大伙,连累大伙与我同死于此。”
李熙亮想起这一两日的种种,之前读兵书的种种疑惑,顿时弄明白了。
才知道什么纸上得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躬行。但是现在李熙亮明白的太晚了一点。纵然他明白当初有多少错误,该怎么弥补,但是他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人间没有后悔药。
“李兄何必如此说?开封这局面,在城中生生饿死,还不如在城外战死的痛快。不都是一死吗?”王子根说道。
王子根与李熙亮一样,是开封大户出身,不过王子根没有李熙亮有出息,在读书上有所进益,反而鲜衣怒马,整日厮混,到是有一身好武艺。而这一身好武艺,在战事之上,却派上了用场,这一天一夜的战斗,王子根从来是冲在最前面,奋不顾身,最得士卒爱戴。
“对,不过一死,不敢有辱家门。”
此刻能活下来的都是开封大户出身,他们自忖落到闯贼手中,决计活不了,也不敢活。
这些大户子弟,即便参军,家中也给了准备,比如他们带领的士卒,都是家中仆役,带领信任的护卫都是家生子,即便是在多么危险的关头,这些人也玩命的保护他们。
而能在开封府这样的大府,称得上一句大户人家,决计都是有官面上的关系的。
或者是家中有人在外宦游,最有名的就是史可法了,史可法就是开封符祥人,此刻史家一些人也没有完成撤出开封府,这队伍之中,也有史家子弟。
他敢从贼吗?
他如果从贼,就连累整个家族。
如史家一般大大小小的的家族,不知道有多少。
古人家族为重,即便是为了家族,他们也必须战死,不能投降。
“好。”李熙亮说道:“黄推官送我一面大旗,我觉得太狂傲了,没有打出来,现在看来,诸位名副其实。来人,张旗。”
却见几个仆役将一面大旗展开。
这一面大旗,诸人也很熟悉,只见上面写着:“汴梁豪杰立于此旗下”
南风一吹,旗帜上下翻动,“汴梁豪杰”这四个字显得尤为突出。
“即便为了‘汴梁豪杰’这四个字。我也不可能投降贼人。”
李熙亮目光缓缓的转过去,这些意气风发的人,大多数都是二三十岁而已,说起来李熙亮也是起中年龄最大,资格最老的人了。
他贪心看了所有人一眼,他担心等一会儿,再也看不道了,说道:“都去准备。”
他忽然想说什么,但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长啸一声:“人生自古谁无死。”
众人合道:“留取丹心照汗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又想起了当初。
开封城北这一段官道,对他们来说很寻常的景色,他们不知道多少次出来踏青,举办诗会,彼此唱和,就是这样的,仿佛回道了当初。
而今却要死在这里,李熙亮越笑,声音越大,笑着笑着笑出泪来了。
张轩派出劝降之人后,根本没有指望有什么进展,一直在调兵遣将,准备进攻。忽然听见他们唱和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张轩冷笑一声,说道:“还有闲情逸致吗?曹大哥,这一次就交给了你了。”
“是。”曹宗瑜说道,他第一个命令,就是命令王大炮推炮上前。
张轩等了半天,就是在等这个。
虽然大炮都被调走了,但是营地之中,还是有一些小炮的,此刻被张轩一个不少的全部调过来。
张轩的计划是从北向南进攻,迫使他们逃走,他们一逃,在旁边准备好的曹营骑兵,就会大举出动,将他们斩杀在这一片区域之中。
他们如果不逃,张轩就硬碰硬的打掉他们。
“轰轰轰---”排成一排的小炮,一个接着一个的打了出。炮声刚落,在曹宗瑜的指挥之下,王进才,邓和,秦猛,等数人,各带本部人马,向官军方向冲了过去。
“轰轰轰---”官军各式各样的火器也都在同一时间打响了。只是官军在火器的使用之上,远远比不上张轩所部娴熟。而且张轩试过好多次,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结论就是,这个时代的火器,是挡不住人海冲锋的。而战场之上的种种,完美的表现出来张轩的推论。
纵然火器轰鸣,义军依旧一望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