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纪事》 001 活了啊 “娘!” 一声惊叫,把吴诗敏从沉睡中唤醒。 她抬眼看看,四堵土墙外带一扇破木门,角落里堆着一农具,唯一的家具就一个木柜子,简陋的堪称可怜。 这…… 随后门被推开,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门外奔了进来。 “娘,二蛋抢我的糖!”叮当趴在床边,小脸边旁边有个小小的红印,眼角还坠着几滴眼泪。 小丫头黑瘦黑瘦的,上身穿着暗的棉裤,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就那样看着她,饱含期待。 看到这么点大的叮当,吴诗敏有点反应不过来,她看看自己的手,照在阳光里,有影子。 她,活了? “别怕,娘去给你抢回来!” 来不急细想,吴诗敏翻身下床,只是头还有点晕,她扶着头缓了一阵儿,这才走出去。 门外,陆二蛋正拿着石子在玩,嘴巴还一动一动的。 吴诗敏奔过去一手拽住他的胳膊,一手扒了他的裤子,就往屁股上招呼,嘴里还狠声说:“抢抢抢,我让你抢!” 陆二蛋被打懵了。 好半天才扯着嗓门往屋里喊:“奶,奶啊!童养媳打我啦!啊……” 刘英听着动静,出来一看,夭寿哦! “老三家的你干啥!赶紧给我放手!” 吴诗敏听见声音,不由自主的松了手,她看着身前的妇女,恨的双眼通红! 刘英有点怵她,她避着那眼神低头看陆二蛋的屁股,红了老大一片,可见是下了死手的。 “你发啥子疯!看把俺乖乖给打的!” 男娃是哭的真惨,真疼,嘴里奶啊奶的叫个不停,哭的刘英捞心抓肺,恨不能揍三儿媳妇一顿。 吴诗敏低头看着通红的巴掌,只恨自己为啥没有再用力一点:“我让他手贱!他抢一回我打一回!” 此时正值上午,看热闹的都没几个人,听着动静倒是全都出来了。 吴诗敏一眼看过去,心阵阵发凉,就是这些人!连至亲血脉都不顾的人,在她死后,虐待她女儿的人。 这一家子不拿她当人看不要紧,还不拿她闺女当人看,她怎么能忍! “娘,这是咋的了?” 说话的是陆家老大的媳妇李翠琴,她刚揣上老三,大夫说还不怎么稳,于是她就顺理成章的不用下地了,在家也不干啥事,正闲的发慌,满眼都是好奇。 刘英牵着男娃往她屋那边走:“鬼知道她发啥子疯!” 换作往常她非得给她点颜色瞧瞧不可,但今天例外,她心虚,吴诗敏的头上还裹着白条子呢。 吴诗敏是陆家老三的童养媳,在陆老三周岁的时候就定下的,代价仅仅是一袋子玉米面。 陆家不算富裕,但也没有穷到娶不起媳妇的地步。 之所以这样安排,盖因陆老三刚满月没多久就一脑袋嗑地上了,他爹怕他摔傻了,于是给他定了这么一门亲事。 吴诗敏从小在陆家长大,却是被人欺负着长大的。 童养媳嘛,不欺负来干啥的?这是陆家所有人的心声,包括刚会走路的小丫头片子陆巧。 吴诗敏在陆家的地位直接影响了叮当,饭吃的最少,刚会走路就要帮着干活,重活干不了,洗碗扫地却是跑不了。 吴诗敏想到叮当,心一阵阵的抽痛。 多机灵的一个闺女,让他们嫁个四十多岁的鳏夫,还生生的把她打傻了,就为了二百块钱! 陆兴家明明有钱,却为了仅仅二百块钱卖了叮当! 她恨! 可是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叮当被打,直到有一天,叮当再也睁不开双眼…… 想到这儿,吴诗敏一下子就看开了,老天爷对她这么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得好好珍惜不是? 对不起她和她女儿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不是害死她和她女儿的人,却是造成这个结果的罪魁祸首! 慢慢来,她一点也不着急,重活一世,她别的没啥,就是耐心见涨不少。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临近中午,在外头干活的陆家人陆续都回来了,先前趁着乱跑出去的叮当跟个小贼一样,偷摸的缀在后边一起回来了。 进了院子,叮当直奔自己家。 屋里,她娘在发呆。 叮当小心翼翼地靠过去,试探的喊了声:“娘?” 吴诗敏回神,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叮当……” 她的叮当还好好的啊! 叮当有点挣扎:“娘,痛……” 她以为她娘会放手,没想到她听到她娘说:“知道痛就好,知道痛就好……” 难不成她娘真的疯了? 饭点的时候,吴诗敏领着叮当去了堂屋。 堂屋里摆着两个桌子,一张四方大桌,接近门口的位置是四方矮桌,分法也简单,男女各一桌。 刘英心里有气,就当没看见她这个人一样,当然,桌上也没她的碗。 至于小丫头片子,碗里有一层薄薄的米汤,能当个镜子使。 叮当一点也不意外,她端起小碗一口气把米汤喝了,抹完小嘴就准备先回屋休息休息。 谁知…… 她娘放出炸弹:“我要分家。” 叮当掏掏耳朵,盼着她娘再说一遍,倒是不用她娘重复,起起伏伏的抽气声说明她没听错。 分家这个词,叮当一点也不陌生,她的小伙伴就曾经问过她两次,她爹娘为啥不分家,要是分了家,她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叮当问为啥? 小伙伴说他不知道,他也是听他娘说的。 陆兴家,陆家当家人,他神色阴沉的看着老三媳妇:“你再说一遍!” 吴诗敏没怕他,一字不漏的复述给他听:“我要分家。” 啪的一声,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除此之外安静的只剩抽气声,没人敢在这个当口说话,怕惹火上身。 五代同堂在这个年代很常见,但一大家子住一起的就很稀少了,人多力量大没错,但同样的,是非也多。 陆家除了这一代男丁令人意外的兴盛,之前两代可都是独苗,陆兴家对刘英这个孙媳妇最满意的地方就是她能生儿子! 所以陆兴家最听不得的就是分家这个词,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 “混账!” 一句话,外带一个蔑视的眼神,此话题终结。 吴诗敏从头到尾都很冷静:“不分也可以,以后老三拿回来的东西我不会再往上交。” 她看向角落里的叮当,那丫头都吓傻了。 “叮当,跟娘回屋。” 叮当跟在她娘后边,小脸挤成一团,以她小小的知识量来说,她很难理解她娘今天的变化。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要变回去! 母女俩的离去没有一个人拦着,也没人跟她吵,他们都只当看了一场笑话,之后该咋样还得咋样,谁会管她现在发啥疯? 002 疯了?挺好 傍晚,陆老三带着三个侄儿回来了。为着现眼,他们连嘴都没擦,嘴边油光水滑的,一看就知道补了不少油水。 陆老三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木匠,手艺谈不上多好,应付一般的家伙事儿基本没问题,今天他被杀猪匠请了过去,说是要打一套新的架子。 这年月请人办事一般也不给工钱,基本上都是包顿饭再给点东西就作数。 像这种天大的好事轮都轮不到叮当,毕竟杀猪匠家里臭归臭,但绝对肥的流油! 于是,早上陆老三出门的时候,在陆家大家长的注视下,领了家里的三个男娃一起去。 “娘,爹回来了!”叮当得了她娘的话,早早的就在屋门口候着,刚看见着她爹的就连忙冲屋里喊。 吴诗敏出门就看见她男人被两个嫂嫂围住了,还都囧囧有神的盯着那块肉。 她抬脚走过去:“老三,把肉给我。” 李翠琴却想起她中午那番话,伸手拦住她:“老三,你媳妇找你有事,肉我帮你送到娘屋里去。” 虽然刘英的上头还有个婆婆,可谁让她婆婆的肚子不争气呢,男人们又都不管事,所以掌家大权直接落在刘英的头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归她一人分配。 吴诗敏走上前把肉夺下来,转身回屋。 李翠琴和刘芳这才相信她是来真的,刘芳赶紧追上去想把肉夺下来,却被吴诗敏轻易甩开,还莫名其妙的摔了个狗吃屎。 “吴诗敏你疯了?!” 听到李翠琴这话,吴诗敏回头:“对,我疯了,你怕吗?” 它果然还在。 上辈子最后那几年,在她突然就会了点别的东西,她盯盯紧着一个人的时候,能短暂的影响到他。 刚开始她很激动,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这个能力实在没啥大用,毕竟就一眨眼的功夫,至多能让人出个洋相啥的,可是对现在的她来说,这一瞬间很够用了。 迷信不是好东西,但它有时候也能帮人不是? “老三媳妇,你给站住!” 吴诗敏转头,看到陆兴家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她微微昂着下巴:“我说过,如果不分家,以后老三拿回来的东西我不会再上交。” 陆兴家重重地剁了下手里的拐杖:“混账!我陆家啥时候由你说了算?你算个啥东西!” 吴诗敏挺直背脊,朗声说:“我是陆建广的妻子,他的事凭啥不能我说了算!” 她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个糟老头子?更何况还是个只有嘴上功夫的糟老头子。 陆家这些人能这么听话,还不是惦记着老头子的那点钱。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怎么说了算!”陆兴家看向陆老三:“还不把肉拿回来!” 陆老三小时候摔了头,没摔坏,但反应比别人慢了许多,他看看他祖爷,又看看他媳妇手里的肉,没动弹。 见他不动,陆兴家怒了,冲刘芳喊:“老二媳妇,你去。” 刘芳揉揉胳膊,刚才摔那么一跤,她到现在还在痛,不过想想那块肉,她又不觉得痛了。 但她朝着吴诗敏走过去的时候,又极其不合理的摔了一跤! 莫名的,刘芳的脊背生出一股寒意,为了不再被使唤,她就坐在地上不起来了,扶着腰直叫唤。 吴诗敏提着肉,走近陆兴家,双眼定定的看着他:“祖爷,亏心事做的多了会有报应的。” 陆兴家暴怒:“我行的端坐的正,啥时候做过亏心事!” 吴诗敏看着他,突然笑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您说呢?今天这块肉,您给也得给,不给…… 也得给!否则会发生点啥事,我可不敢保证。” 她上辈子飘了那么些年,不该知道的事也知道了好些呢,就比如这个貌似团结的陆家,不也是个个心怀鬼胎嘛。 “你这是在威胁我?” 吴诗敏爽快的点头:“是!您要是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大可以试试看。” 陆兴家气的头顶差点冒烟!但…… 亏心事这种东西,他能说他没有? “你跟我进来。” 吴诗敏嘲讽一笑,跟了上去。 两人在屋里谈了些啥,外头没有一个人知道,但是从吴诗敏出门时的笑容来看,她赢了。 当晚,等陆家人吃过晚饭后,吴诗敏就把那块肉煮了,为着这半斤肉,她还把珍藏许久的半截蜡烛拿出来点上。 吴诗敏在厨房切肉的时候,门口挤了一堆的人,包括她的婆婆。 刘英瞪着她,恨的咬牙切齿! 肉不多,就半斤,但却是上好的大肥肉,单用来熬油的话能用上好久。 李翠琴也羡慕啊,眼睛就没挪开过:“娘,你说她手上有祖爷的啥秘密?” 对这,刘英也是纳闷不已,她上哪儿知道去? 可这没谈几句陆兴家就妥协了,可见不是小事,她嫁过来这么些年,也没听说啥大事啊。 甭管他们怎么想,吴诗敏手上动作不慢,呲的一声,大肥肉下锅了。 顿时满屋生香! 吴诗敏不紧不慢的往锅里下料,巨香! “叮当,火小点。” 灶台下的叮当咽咽口水,把棒子抽了一条出来。 当然,咽口水的不止叮当,还有门口那帮子人,大人能憋住,小孩可就比较随意了。 特别是今天跟着去杀猪匠他家的三个小子,直往灶屋里头奔,趴在灶台上就不下来了。 吴诗敏也没拦着,以为趴着就有的吃?开啥玩笑。 直到把料下完,她盖上锅盖。 刘英捅捅身边的李翠琴,让她进去。 李翠琴不想听她婆婆的话,但她也想吃肉,于是她挺着不太明显的肚子走进去,鉴于今天吴诗敏的表现,她决定朝小丫头片子下手。 “叮当,让大娘帮你烧火,咋样?” 叮当坚定的摇头:“不要。” “大嫂这不刚怀上嘛,还是好好歇着吧,累着你还好说,累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好了。” 要说吴诗敏对陆家的谁还有点好感的话,也就只有李翠琴肚子里的孩子。 不提上辈子的事,就这辈子,要不是因为李翠琴拿着孩子作妖,她能被刘英推一把,一头磕在石磨上? 没那一磕,她的叮当就还得再受一辈子的苦! 李翠琴尴尬的笑笑,拖了根凳子坐在叮当旁边,这离的近了,肉香味儿好歹能大点。 门外头的人看见吴诗敏没赶人,都往灶屋里挤,就盼着呆会儿肉熟了能分到一块。 不提她的手艺咋样,只说那是肉,就够了! 锅里冒出来的味道也越来越勾人,所有人都期待着开锅的那一刹那。 唯独刘英的小闺女陆巧,她点点屋里的人头,算上小孩都十来号了,还不提其他的。 “三嫂,往里头加点土豆吧。” 吴诗敏没搭理她。 平时的陆巧都是一口一个吴诗敏,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丫头喊她三嫂。 陆巧脸色一变,跺着脚跑了出去。 她可不是不想吃肉了,反正肉也没那么快好,她是找她三哥,这肉可是她三哥挣来的! 陆家的成年男丁此刻都在陆兴家的屋子里,他们在集体讨伐陆老三,连个媳妇都管不住,还当个啥男人! 可惜陆老三一惯反应迟顿,效果基本等于零。 “爷,那个女人跟你说了啥,你咋就把肉给她了?”陆永良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盯着陆兴家,指着他给个说法。 偏偏陆兴家啥也不说,还一脸面色凝重,任谁都看得出来,那个秘密事关重大! 003 肉啊,香! 夜风一吹,别说陆家了,就是隔壁的邻居都闻到那股浓厚的肉香味儿,这得下了多少肉才有这么香! 循着香,丁桂花端着碗来到隔壁,一到灶屋就看见一屋子的人死死的盯着那口大铁锅。 “哟,这是煮啥呢这么香?” 吴诗敏笑说:“老三拿回来的肉,我想着拢共没多少点,就一起下锅得了。” 上辈子的吴诗敏非常讨厌这个人,长舌就不说了,啥事到了她嘴里都没个好。 但现在,她看这人特别顺眼。 丁桂花咽着口水:“是嘛,这是我家的老咸菜,今天出坛了,就想着给你们送点过来。” 刘英第一个冲上去:“你拿回去,你家的老咸菜我吃不大惯。” 自家有啥好东西给邻居啥的送点很正常,可丁桂花这趟摆明了是想占便宜! 丁桂花很有眼色,一点不搭她话茬儿,反而挤到灶台边,把粗瓷碗放下:“你尝尝,顶顶好吃的东西,祖传的法子弄的。” 离的近了,那股肉香更诱人了,丁桂花废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揭那锅盖。 刘英气的说不出话来,臭不要脸! 但她还真没这个胆儿说,就丁桂花那张嘴,今天把她赶出去,明天就能传遍整个村子,估么着再两天还能传回她娘家,可见其朋友圈之强大。 灶屋的气氛有点尴尬,吴诗敏却成了最自在的一个人,她看看那碗疙瘩,改了主意。 她舀了瓢水,把疙瘩洗洗切了之后,丢进锅里。 丁桂花见了,冲她竖起拇指:“你还别说,我家这疙瘩烧肉就是一绝!” 吴诗敏回头看看柜子,上头就俩土豆,还有点蔫。也是,好东西都在刘英的屋里头。 她也不兴削皮啥的,几刀切了就丢锅里。 锅盖一掀,刘英忍不住了:“这肉都差不多了,你咋还往下边丢土豆呢。” “不够吃。” 刘英好想跟以前一样乎她两巴掌,不够吃?先前巧儿就说了不够吃! “我回屋再拿些土豆过来。” 她这一走,刘芳也跟着跑了出去,灶屋一下子就感觉亮堂了许多。 吴诗敏盯着几个男娃,神色晦暗不明。 孩子没错? 那叮当有啥错,让他们这么对待! 一个都跑不了的。 刘芳出了灶屋,跑到陆兴家的门口,伸手敲门:“二子,开门。” 门应声而开。 开门的是陆巧,她吸吸鼻子:“二嫂,肉好了?” “哪能,早着呢,我出来透口气。” 香味儿直往屋里窜,一群大佬爷们儿也憋不住了,更别提呆在灶台边儿的人。 刘芳进了屋想着把门关上,遭到男人们一致的反对,她瞅着没外人,轻声说:“你们说她是不是中邪了?” 最高领导人陆兴家深有所感,刘芳见他点头,又提出建议:“要不请赵婆子过来给她看看?” 这个嘛…… 当然是不可以的!请婆子少说也得给二斤玉米面! 随着风越来越大,香味儿也传的越来越广。 陆家众人也没心思再讨论点啥,都只剩一个念头,肉啥时候好? * 吴诗敏把叮当喊到身边,从锅里夹了块肉上来,吹了吹,喂到她的嘴边:“尝尝好了没。” 叮当回头一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块肉上! 可是肉是她的,她娘说了,全是她的! 她张嘴嗷呜一口把肉咬下来,满嘴喷香,这是她这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肉! “娘,我还要。” 吴诗敏依着她,又夹了一块喂进她嘴里。 “童养媳,我也要!” “我也要!” …… 吴诗敏没理他们,她拿了丁桂花的碗,往里头填了大半碗土豆,又夹了几块大肥肉放在上边。 “丁嫂子,别嫌弃。” 刘英此时特别暴躁!那眼神都快把丁桂花给吃了,一碗咸菜疙瘩换了一碗土豆炖肉,她还嫌弃个鬼! “哎哟,哪能嫌弃啊?不嫌弃不嫌弃。”丁桂花接过碗,赶紧闪人。 吴诗敏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拿了盆子把锅里的土豆和肉都舀了起来。 眼看着她要把盆端走,三个男娃不干了。 “先让我吃两口。” “就是就是。”可惜他们人小力薄,拦不住也推不动。 吴诗敏高举着盆子就往外走,她是不怕他们推的,大不了就一拍两散,谁也甭想吃成! 眼见她把肉端走了,几个孩子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奶,指望她像往常一样为他们出头。 刘英想用婆婆的身份压一压,可是看着她那眼神吧,着实没敢动,心虚的感觉莫名熟悉。 就这样,吴诗敏端着盆,后面跟着一大串尾巴跟她回了屋。又在尾巴的见证下,啪的把门关上,听动静还像是推了柜子堵了门。 这厢把刘英气的脸皮直抽! 最终,大肥肉战胜了心虚,她用力的拍门。 当然,她没想伤着自己的手,在门口捡了石块握在手里,拍的乒乓作响: “吴诗敏,你给老娘把肉端出来,不然老娘今天要你好看!” 屋里,叮当拿着筷子,一口一口吃着肉,吃一口看一眼她娘,她娘也一直保持着微笑的看着她。 “娘,你不吃吗?” 吴诗敏笑笑:“你吃,娘不饿。” 晚饭自然是没她的份的,不过她生啃了个地瓜,现在倒是不觉得饿。 叮当人小,更何况土豆是最填肚子的,没动几筷子就饱了。 叮当揉揉肚子:“吃不下了。” 吴诗敏揉揉她的发顶,轻声低语:“吃不下就留着明天吃。” 叮当愣住了,还可以留着? “对,留着,除了我的叮当,谁也不让吃。”吴诗敏把叮当抱在怀里,靠在她小脑袋上,轻轻笑着。 叮当舔舔小嘴,给了她娘一个回抱。 此时,门上的敲门声越演越烈,显然已经把陆家人都招了过来。走门走不通,那就走窗子吧,反正家里有个木匠,修起来也便宜。 于是,窗子就被陆老大以蛮力破掉了。 吴诗敏第一时间就端起盆子:“谁要是敢过来我就把它倒了!” 陆老大进来就是图这盆子肉,要是一块都吃不着,他还废这力气干啥? “弟媳妇,有啥好商量,别跟肉过不去啊。” 吴诗敏冷笑:“我把肉给你,叮当还能再吃上一口?既然不能,还不如现在就砸了,谁都甭吃!” “你你你……有本事你倒!” 吴诗敏怎么不敢?真当她是还跟以前一样? 眼瞅着盆里头的汤汁儿快要流出来,陆老大赶紧喊停:“停停停停停!” “让倒的是你,让停的也是你,话倒是全都让你说完了。”就算这盆子土豆真的倒了,吴诗敏也一点不心疼,不就一盆子肉嘛,就是十盆,她也挣的回来! 就在这时,吴诗敏听到叮当在旁边喊她。 “娘,二伯在你后边!” 陆老二的目标直接就从吴诗敏变成了叮当:“好你个死丫头片子,专门坏事!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抓叮当。 然后? 然后他就感觉到背后一阵滚烫,惨叫声响透天际! 004 房顶塌了 油并不太烫,但吴诗敏冲着陆老二后颈软肉倒下去,还是有那么几分威力。 陆老二扭头一看,朦胧的月光中,吴诗敏端着空盆冷冷的看着他,他伸手一模脖子,满手是油! “你你你你!” 真他娘的浪费! 陆老大当下就想扯住吴诗敏,揍她!反正肉都没了,他的气还一点没出呢! 吴诗敏灵活的闪到一边,不但让陆老大扑了个空,还一脚踩到土豆上,趁着他摔个狗吃屎的时候,她又上前踩了两脚。 叮当见状,抿着小嘴跑过去跟着踩了几脚! 陆老二震惊脸,不但不帮他哥报仇,反而扶着腰跑了。 吴诗敏绝对中邪了! 至于趴在地上的陆老大,一直没弄明白,自己咋就摔成了这样? 陆老二的救兵请过来的时候,吴诗敏已经把柜子搬开了,门也大大的敞着,陆老大依旧还在地上趴着。 对着陆兴家,吴诗敏依旧那句话:“要么分家,要么以后老三拿回来的东西你们别朝我要!不然我怕守不住自己的嘴,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 她盯着地上那滩被踩的有点难看的土豆,轻轻的笑了。 再一次,陆兴家被她一句话镇压了。 陆家众人很想知道那个秘密到底是个啥?可吴诗敏说一半留一半,存心让他们挠心抓肺的! 陆兴家黑着脸用拐杖戳戳陆老大:“还不赶紧起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这话摆明了指桑骂槐,可吴诗敏不介意,嘴皮子上下碰一碰,她也少不了肉。 陆老大抬起头,一脸尴尬的看着他祖爷:“腰好像闪着了。” 最后只能陆老三把他哥扛回屋了。 一群人本来也是为着肉来的,结果肉没吃着,还多了俩伤兵。 陆兴家当下做了决定,请赵婆子过来看看,这女人到底中了啥邪,变成了这么个鬼样子! 只不过他也没声张,只悄摸的跟陆老二说了。 等人都走光了,叮当在那滩土豆面前,默默地看着,虽然她早早的就把肉都吃光了,可是剩下的土豆汤也很香啊,好可惜。 吴诗敏只好安慰她:“下次娘一定给你做多多的肉,好不好?” 她一开始确实是想把土豆留下的,可是看着陆家老大老二,她改了主意,光脚的能怕穿鞋的? 叮当想想她娘今天的所作所为,决定相信她:“好!” 没过多大会儿,陆老三回来了,他把外衣脱了,从腰后头解了个油纸包下来放在桌子上。 吴诗敏捡了纸包打开一看,是一条一指宽的肉条:“以后你拿回来的所有的钱和东西,都要交到我手里,明白?” 对陆老三,吴诗敏心情有点复杂。 上辈子她刚飘着的时候,想着闺女还有个爹,多少也算有个依靠,可是谁也没想到一惯老实听话的陆老三变了。 该下地下地,该做事做事,就是一分钱不往家拿,找着机会就买酒喝,成了个人见人厌的酒鬼。 陆兴家教训过他几回,没见成效也就不管了。 后来,他一脚踩进水库里,淹死了…… 可以说,叮当后来会变得那么惨,有她爹的一份功劳。 陆老三得了媳妇的嘱咐,点点头。闹了一晚上,他哪能不明白,他就是不明白他媳妇为啥突然就变了。 老实讲,这个闺女他不是很稀罕,但媳妇他是真稀罕,从最开始的开始,只有她不嫌弃他。 别人说的话,他转头就忘,只有他媳妇说的话,他一字一句全都记得。 “好。” 落了这话,他又想起另一件事,他慢吞吞的说:“二嫂说要请赵婆子来给你看看,祖爷没应。” 吴诗敏才不怕赵婆子,装神弄鬼的老东西,总有她遭罪的好日子!她拿盐把那条子肉抹了挂在房梁上,收拾收拾就准备歇着了。 飘了十多年,躺在床上的感觉格外的好,吴诗敏睡的快,陆老三也一样。 但是叮当睡不着,吃的太撑了点,她有点想吐…… * 隔壁的隔壁。 “其实分家挺好的。”说起分家,刘芳的眼神都有点发亮,谁不想自己当家做一回主? 陆老二立刻一巴掌呼过去:“分个屁!等明天赵婆子来了,有她好受的。” 刘芳翻了个白眼,并不怕他,直言说:“我就是想分家!” “再说这话你信不信老子弄死你!”陆老二抬起巴掌正打算招呼上去,就看见他媳妇自己把脸凑了上来:“弄,弄,你有本事就弄!没本事挣钱还跟我横?有本事你冲老三家的横去啊!” “别跟我提那娘儿们!” 晦气! 说到底,刘芳不满的还是娃的事:“咱家就俩孩子,老大家可是有五个,啥便宜都让他家占了……” 陆老二挑眉:“谁让你肚子不争气?” 刘芳反嘴就顶回去:“你意思是生娃都是女人的事,没你啥事了是吧!” 不就互相伤害?跟谁不会一样! 一句话说的陆老二眼睛都绿了,当场就想教训这个死婆娘!可惜他低头看看裤裆,确实有心无力。 但这事也不能怨他好不好?要不是这个死婆娘非让他去捅个啥的马蜂窝,他能被蜂子蛰? 刘芳越想越难受,抢过被子一掀,闷头就睡。 谁知,被子被陆老二拽了过去:“睡个屁你睡,我告诉你,你明天一早就去跟老三媳妇赔个不是。” 这话说的刘芳一脸懵逼:“为啥?” 陆老二放低音量,凑在他媳妇耳边说:“你就不想知道那啥秘密?” 刘芳当然想知道! “你不单单得给她赔不是,还得拍她马屁,多灌两碗迷汤,我就不信她能守的住嘴。” “有这么容易?”刘芳面带狐疑,换她知道这种能占天大便宜的秘密,她铁定死都不说! 陆老二瞅着她:“你懂啥,明天一大早我就去请赵婆子,你把你那私房钱给点我,到时候我让她下狠手,你再从中这么一……” 刘芳第一反应是拒绝!她的私房钱拢共没多少点,她还得给虎娃攒着,哪能随便霍霍。 况且这主意行不行都不知道!万一不行不就白瞎了? 夫妻俩刚商量好,刚躺下没多大会儿,正睡的迷迷瞪瞪的,就听见屋顶啪啪作响,下起倾盆大雨。 别的倒没啥,就是半夜的时候,吴诗敏那屋的屋顶有根房梁断了,上头的茅草全往下掉,破了个大窟窿! 陆家小院是个凹字形,当初刘英越生越多,陆兴家就依着边缘陆续扩建,陆老三那一摔,不但给自己提前找了个媳妇,还把自己的房顶给摔没了。 按陆兴家的说法是他当时没钱了,就凑合弄了个茅草屋顶,这样的屋子村里头大把,也不显特殊,就是在泥瓦房旁边看着有点掉份。 虽然是茅草屋顶,但塌了还是头一次,索性塌下来的位置离床边还有点距离,没伤着人。 吴诗敏回忆着,上辈子也有这么一出。 不过她那会儿还在当鹌鹑,做了几天的奴隶,又赔了许多不是,总算换来一车瓦片。 就这也没讨好,能换屋顶谁不想要新的? 可现在跟上辈子就不大一样了,在陆兴家的眼里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咋就你这屋塌了? 想想吴诗敏今天的种种作为,他认为这是老天爷对她的惩戒! 于是,半夜三更的,陆老二就被他催着提起裤子出了门。 005 赵婆子其人 刘芳在床沿儿边坐了好一阵儿,这才起身去了隔壁的隔壁。 她连门都没敲,直接掀起窗子上的布帘子:“弟妹?” 诈一听这称呼,吴诗敏没反应过来。 “二嫂,啥事?” 刘芳压低嗓门:“祖爷让你二哥去请赵婆子了,你……小心着点。” 说完就跟做贼一样的跑了。 吴诗敏轻声一笑,走到床边,让父女俩下来,又把床的一角挪开,从里头掏了个布包出来。 叮当捂着小嘴,眼睁睁的看着她娘掏了个布包出来,她娘藏东西了! 吴诗敏把布包打开,里头除了一堆毛票之外,还有好些粮票,甚至还有几张布票。 当然,叮当只认识毛票,她在小伙伴那里见过。 “娘,你在干啥?” 吴诗敏没瞒着她:“做记号,待会儿就能用上。” 没多大会儿,吴诗敏就点完了。这些年下来她一共攒了五块八毛二,粮票四市斤,布票三尺三。 叮当紧紧的盯着那一叠毛票,好想要。 吴诗敏看她的小眼神,满足了她一把,从中抽了一张给她。 “给。” 叮当接过钱,老满足了。 这是她第一次拿到钱,她拿着蹭了半天,又递回给她娘:“娘,你帮我收着,过年的时候再给我。” 陆家的孩子都有压岁钱,就她没有。 对这,吴诗敏很愧疚。她一味的想着家和万事兴,屈服于童养媳这个身份,以至于…… 吴诗敏把红包放在叮当的手心里,让她握住。 “到时候娘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叮当捏着钱,低着头,声音很低落:“娘,你为啥要做童养媳,他们都说童养媳不好。” 吴诗敏见了,简直心疼死了!上辈子的叮当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很委屈。 “如果娘能回到十六年前,一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其实她也想过这个问题,老天爷既然都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为啥没让她回到更早以前? 她想光明正大的嫁进陆家!而不是从小以童养媳的身份被领进门。 但这话吴诗敏没说出口,于是把一直沉默不语的陆老三吓着了。 他媳妇不想嫁给他! 陆老三心慌意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等吴诗敏听到动静扭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正在撞墙,她赶忙把枕头递过去挡上。 枕头是真硬,但再硬也比土墙好的多。 “你这是在干啥!” 陆老三低着头,手指来回的不停搓,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很想说他会对她好,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吴诗敏也没指望他说出个一二三来,拉过他的头看看,还好不严重,只是泛了点血丝。 凑近了看自家男人,吴诗敏不得不承认不论长相还是身材,老三都是陆家兄弟里最称头的一个,要不是脑子撞出了毛病,还真不一定轮得上她。 “不怕痛啊你!” 陆老三被她看的脸有点红,本来还有点痛的额头立刻啥感觉也没有了。忽略他那一身的疙瘩肉,还有几分娇羞的样子,但吴诗敏现在没空欣赏。 就在这时,外头有了动静。 吴诗敏走到窗边,撩起布帘子一看,有个模糊的灯影正朝着陆兴家的屋移动,没多大会儿就消失了。 陆老二怕老三媳妇没听着动静,进门的时候还刻意踢到门槛,哎哟的叫出了声。 赵婆子年纪不大,约摸五十出头,脸一直耷拉着,直到看见矮桌上那个麻布口袋,她才有个笑脸。 落了坐,赵婆子径自开口:“你曾孙媳妇这事包在我身上。”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听陆老二说了个大概。 赵婆子看向陆老二:“你,去准备一碗糯米。” 陆老二看了一眼他祖爷,转身出门。 等他出去了,陆兴家才说:“我要她吃点苦头。”不等赵婆子接话,他拿了一张票子递到她面前。 赵婆子把票子接过来,擦擦眼睛看个仔细,居然是一块钱!哎哟喂,还真是了不得! 她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连态度也好了不少。 “没问题没问题,我一定让你满意!”这种事她没少做,做起来简直可以说得心应手。 赵婆子把钱折好,又拿了帕子包上,藏到鞋垫底下才作数。 走正常的程序,赵婆子只需要冲着吴诗敏撒撒糯米,念念经文,再烧些符水给她喝就完了,这些事她只要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但是陆老头却说想让她吃点苦头,那就不一样了。 既然是要吃苦头,就必须动真格的,幸好她出门的时候把家伙事儿都带齐全了。 赵婆子的布包里除了一叠黄色的符纸之外,还有一套针,是赵家传了好几代的宝贝,针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特别粗,扎起人来特别痛。 “老爷子,呆会儿你让人把她绑起来就行了,别的事就不用你操心。” 006 震惊脸! 陆兴家为人谨慎,怕一个陆老二降不住吴诗敏,把陆老二他爹跟他爷都一起喊上了。 来到吴诗敏那屋的门口,他又派陆老二当先锋。 陆老二心里苦,也只能照办,想着里面的人应该有准备,他上前敲门。 门一打开,就见吴诗敏冷冷地看着门外的人,发出冰冷没有丁点温度的声音。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陆老二没给吴诗敏反应的时间,猛地伸出手推了她一把,看到她往后摔倒后就扑上去,想要把她给绑了。 谁知道那个本应摔得四脚朝天的女人不但一点不显狼狈,顺势躺在地上不说,右脚还朝天狠狠一踢。 瞬间,陆老二眼睛瞪的溜圆,差一点就就踢到他的命根子!那玩意再不好使也是他的宝贝! 他弓着腰缓了好一阵儿,才觉得腰腹不那么痛了。 陆老三把他媳妇扶起来,护在身后。 陆兴家脸色阴沉,又折一个,没用的东西! “老三,你媳妇中了邪,祖爷也是为她好,你过来。” 吴诗敏拽着她男人的胳膊,轻声说:“别听他的,他想害我,你要是听他的话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陆老三听了,眼神又多了几分戒备,只不过乌漆麻黑的,谁也没瞧见。 “永良,你去,把他俩一块绑了。” 陆永良跟陆老二不同,他是长辈。 吴诗敏动他确实不孝,可陆老三却不一样,村里头谁不知道他脑子缺根弦? 陆永良拿着绳子,笑的很尴尬:“三儿媳妇,别为难你爹,成不?” 陆老三依旧一动不动。 陆永良想来硬的,可是他看看老三的身板,又想想自己的,果断的选了一条不归路。 他猛地往前一窜,紧接着摔倒在地,比先前陆老二的动作更夸张一点,随后躺在地上嗷嗷直叫。 居然是碰瓷…… 吴诗敏早就知道她这个公公怕事,就是没想到怕到这个地步。 上辈子陆兴家有四个人高马大的曾孙能使唤,遇事也用不上他这个‘老人家’出头,结果他这一面除了刘英,还真没几个人见过。 陆兴家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这都是些啥人?他怕再丢一次脸,也不打算指望儿子了,他自己来! 陆兴家走到陆老三面前,一手拿着绳子,一手去拽陆老三。 赵婆子把灯提到自己眼前,不信邪的揉了又揉,一个遭老头子的动作居然可以那么快! 只见陆老头伸手在陆老三的身上按了几下,再看他围着两口子绕了两圈,这绳子就绑上了? 末了,他还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 吴诗敏离的近,看的也最清楚,他这么厉害?她上辈子在陆家做了十多年的鬼,从来没见过他有这一手! 傻的不光是吴诗敏,在场带眼睛的都傻了。 陆兴家看向赵婆子:“捆好了。” 赵婆子懵逼的点点头,迈着小碎步的走进屋里。之后,她拿着符纸在屋里走了一圈,嘴里不停的喃喃低语,一边走一边撒糯米。 最后,赵婆子把符纸烧成半碗符水,掐着吴诗敏的嘴就要往里灌。 陆老三想做点啥,可是他被他祖爷按了几下,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只能扭着头冲赵婆子瞪眼睛! 赵婆子白了他一眼:“别瞪!我这是为你媳妇好,把她身上的邪驱了就好了。” 007 后续 陆兴家一走,陆家人就散了。 丁桂花帮着把绳子解开之后,也没久留。走之前,她留了个火把给吴诗敏。 吴诗敏抱着叮当,拿被子把小丫头裹住,这孩子唇色青白,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冻的。 “老三,你去烧一锅热水来。” 叮当动动身体,有点抖。 吴诗敏低声安慰她:“不要怕,没事的。” 回想今天的事,意外实在太多,原来她想用钱收买赵婆子,没想到他们居然多整一出,把她和老三都绑了起来。 所幸她提前就跟叮当说好,见着太爷的面就去请丁奶奶,只是那场面到底是把叮当吓着了,到现在都没说话。 之前她选择跟陆兴家撕破脸,纯粹是因为她有那个本钱,然而现实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她有那个实力吗?完全没有! 她唯一的自信就是她未来二十多年的预知,以及只有一瞬间的能力,而这些东西,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试想,今天她没做任何准备,赵婆子的针真的扎到她身上,他再动一点小小的手脚,完全可以把她的死怪在赵婆子的身上。 吴诗敏只觉得彻骨的寒。 也是,只为了二百块钱就卖了曾曾孙女的人,能是啥好人? 等陆老三把热水烧好,吴诗敏替叮当擦身体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手肘和膝盖有轻微的擦伤。 陆家和丁桂花家虽说是邻居,但中间有一段小坡,先前又下过雨…… 吴诗敏很心疼,却并不后悔,丁桂花来陆家的时间必须恰到好处,虽然先前发生的事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可是这事儿还没完! 既然脸都已经撕破了,那就再破一点吧! 早上一大早的,吴诗敏就起来了,眼底下一片漆黑,一看就没睡好。 “老三,我出门一趟,你在家里等着我,知道?” 得了媳妇的嘱咐,陆老三点头。 吴诗敏也没打算出远门,就去了隔壁丁桂花家。 她到丁家的时候,丁桂花正吃早饭呢,见着吴诗敏,她难得的很热情:“老三媳妇,还没吃早饭吧?来来来,坐下一起吃。” 吴诗敏没客气,挨着丁桂花身边坐下。 丁家的早饭是碎苞米稀饭,还掺了点碎米粒,熬的浓浓的一大锅,桌子中间摆着个大瓷碗,里头盛着切碎的咸菜疙瘩。 “那个,婶子,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事,我家的事你也了解,我想跟你买点粮。” 丁桂花二话没说,拉着吴诗敏就回屋,她把门栓插上:“你跟婶子说说,到底咋回事?” 吴诗敏拿衣袖抹抹眼角:“我就是不想再忍了,你说这都新社会了,他们为啥还瞧不上我?” 剩下的话,她没再说,只是低头抹眼角。 丁桂花自行脑补一出大戏,把昨天的事全都串在一起,长期受到压迫的小媳妇终于发威了,惹火了陆老爷子,这才有了半夜那出! 她说呢,咋还能有赵婆子的事。 吴诗敏觉着差不多了,把准备好的毛票拿出来:“婶子,你看我就这么多钱,粮食你看着给。” 丁桂花接了钱,沾了口水数了数,有一块二。 “这样,镇上的地瓜一分五一斤,我给你算一百斤好了,另外再给你十斤碎苞谷,你看咋样?” 这一刻,吴诗敏是真心感激丁桂花的。 丁桂花有点脸红,她拿镇上的粮价说事,就是不想让吴诗敏觉得她占了便宜,镇上的粮价是那样没错,但在村子里头,钱比粗粮稀罕。 特别是最近两年风调雨顺的,粮食收成比往年都好。 丁桂花把粮食用麻袋装好,让她大儿子帮吴诗敏送回去不说,还送了一小盆现成的稀饭让她端回去。 吴诗敏回到家的时候,叮当正好醒过来,她看到她娘,还有点懵。 “醒了?快过来吃饭。” 叮当看向放在屋子正中央的柜子,上边不但有稀饭,还有咸菜。 她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好痛! 她看看墙角,地上的房梁虽然清理出去了,房顶上的大窟窿却还没有补上,昨晚不是做梦! “娘,以后咱们都在自己屋里吃饭吗?” 吴诗敏点头:“对,就在屋里吃。” …… 刘英来叫陆老三早饭的时候,他们正好收拾完:“老三媳妇,不是我说你,有你这样当媳妇的?居然让一大家子都等着你吃饭。” 吴诗敏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能有早饭吃。 她领着男人闺女到了堂屋,看到陆家众人,除了几个小孩以外,脸上全都带着淤青,可见昨晚不止她一个人没睡好。 盛饭的时候,刘英也跟往常不一样,往吴诗敏碗里盛了一大碗,叮当也有半碗。 不吃白不吃,抱着这样的心态,母女俩吃的很香。 比起丁家的苞谷碎米稀饭,陆家吃的更好点,直接就是碎米稀饭,吃着更香。 陆大宝恨恨地盯着叮当那碗饭,死丫头片子还吃那么多!她吃多了他不就吃少了! 叮当正好坐在他对面,一抬眼就看见他的眼神,她不安的朝她娘靠了靠。 吴诗敏感觉到闺女的靠近,偏头看向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陆大宝正瞪着她闺女。 “大嫂,你家大宝老看着盯当干啥?” 赵翠琴冷不丁的被她这么一喊,吓了一啰嗦。 她晚上睡的沉,昨晚那么大动静愣是没醒,直到早上才听她男人说起这事,还让她以后避着老三媳妇一点,她不对劲。 她瞪了陆大宝一眼:“我哪知道,没准儿是想带着她一起玩吧。” 吴诗敏笑着问陆大宝:“大宝,你想带着妹妹一起玩?” 陆大宝不过几岁,哪能配合他娘演戏,当然是否定再否定! “死丫头片子吃那么多饭,我都没吃饱!” 吴诗敏扫了桌子四周一圈:“是啊,丫头片子吃那么多干啥?我也觉得丫头片子不应该吃那么多。” 陆大宝难得看她顺眼了些。 赵翠琴脸色不大好,陆大宝没别的意思,但吴诗敏那话明显是冲着所有的女性来的。 “吃个饭也不让人清静,不想吃就给我滚!” 陆兴家一发话,没人敢再接茬。 008 打架 之后的早饭吃的很安静,到吃完也没人敢再说点什么。 陆兴家瞪着吴诗敏看了良久,把陆老三喊上一路,一起下地去。 陆老三看他媳妇点了头,这才扛了锄头跟在他祖爷的身后。 眨眼间,人就走光了,留下一个烂摊子。 “娘,我去找严寒。” 吴诗敏听到这个名字,立刻陷入了回忆当中。 严寒跟叮当是青梅竹马,这是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的事,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应该会结婚。 但世事就是这么不如意,让你不得不认命。 严寒十六岁的时候报名参了军,但他跟叮当一直有书信来往,那些信吴诗敏看过,不外乎都是互相鼓励的话。 可是后来…… 吴诗敏皱着眉头算了半天,她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再过几天会有一个小乞丐找上门,陆家所有的人都接纳了她,还把那个孩子的户口挂在她跟老三的名下。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孩子,她不会死! 叮当趁着她娘发愣的时候跑了出去,在村子里绕了小半圈,她才在小河沟旁边找到严寒。 他在钓鱼。 严寒看到平安无事的叮当,松了口气:“你昨天怎么没来找我?” 叮当挑着自己知道的,乱七八遭说了一通。 还好,严寒习惯她的说话方式,从中挑了重点,知道个大概,也就放心了。 “昨天我烤了小鱼,结果你没来,全让我吃了。” 叮当嘟着小嘴,好失望。 严寒欣赏了一会儿,拿了个纸包出来:“骗你的,给你留着的。” 叮当小心的打开纸包,里面果然放着小鱼,只是放的有点久,凉了,没有刚烤好那么香。 她扭身抱着严寒,啪叽一下亲在他的脸上:“你最好了!” 严寒满是嫌弃的推开她,又拿袖子擦了脸:“脏死了,糊的我一脸都是口水。” 叮当一点没受打击:“真香,比娘做的大肥肉还香!” 严寒撇撇嘴:“你要是想吃,我下次做给你吃。”他可不像叮当那么蠢,真相信她那个娘变了,人哪有那么容易变的? 叮当舔舔手指,笑着点头。 “小哥哥,有鱼!” 被她提醒,严寒才发现又有鱼咬钩了,他拿起竹杆一甩,钓上来一条一指来长的小鱼。 这样的小鱼没什么肉,花的时间还不少,除了小孩有兴趣,大人是看不上的。 他撩开桶盖,里面已经有十好几条鱼。 “好多!” “死丫头片子,你果然在这里!” 叮当回头一看,是陆建强,惯性思维,她起身拉起严寒就跑。 严寒停下来,拽住她:“咱们不跑。” 他们这一停,陆建强就追上来了,可是追上来之后呢?他看看比自己高了半头的严寒,有点怂。 可是他们有三个人,对面就一个能打的,他们肯定能打赢! 陆建强犹犹豫豫的冲上去,半道上才发现自己的人没跟上,也算他有点急智:“他就一个人,打不过我们!要是打赢了,他的小桶就是咱们的了!” 这话总算调动了俩同伴的积极性,一窝蜂的奔着严寒跑过去。 严寒把桶放在一边,把外套也脱了下来,这才撸了袖子跟他们打。 小孩子打架,拳打脚踢外带拿指甲抠,没多大会儿几个人就不成样子了。 ‘撕拉’一声,其中一个男娃哭的无比伤心,他的棉袄被撕烂了! 刘栓攥着严寒的胳膊,生怕他跑了。 “你赔我的衣服!” 他就这一件不带补丁的棉袄,回去准得挨他娘的打! 严寒才懒的管他,他们三个人打他一个,被撕烂了衣服活该,凭什么喊他赔? 009 贼!(已补足) 刘栓仔细看看,衣角那片确实看不出来,但是她的衣服别的地方全都是陈旧的补丁。 “也不丑。” 叮当的小脸上漾起得意的笑容:“那当然,我娘的手艺可是很好的!” 随后,她暗搓搓的靠近刘栓:“你回家不要说是严寒撕的,就说……就说是不小心扯破的,好不好?” 刘栓沉默半天,看在那颗糖的份上答应了。 叮当乐了,她拍着刘栓的肩膀说:“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个好人!” * 刘建强跟他们分开之后,怕刘栓把他领头打架的事供出来,特意跑了趟刘栓家,跟他娘把刘栓和严寒打架的事抖了出来,他脸上的指甲印也被他说成是帮刘栓的忙造成的。 于是,当严寒回到家里的时候,院儿里头吵的正厉害。 刘栓他娘看到严寒,掐着腰张口就骂:“你个小兔崽子,个骚货生的小贱货!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 严寒走到他娘身边坐下,就跟看大戏一样,看着刘栓他娘在院儿里叫骂。 早在严寒回来之前,刘栓他娘就骂了有一阵儿了,所以这场大戏也没唱多久,她就撑不住了。 看她歇下来了,柳含烟才开口问严寒:“你打架了?” “没有。” 柳含烟站起来,冲着刘栓他娘说:“你听见了,他说没有。” 刘栓他娘缓了口气,中气又足了:“刘建强那小子说的清清楚楚,你家小子跟刘家童养媳那闺女一起打了我儿子,还把他的新衣服给撕烂了!” 打了儿子不是重点,重点是新衣服! 严寒拒绝跟泼妇说话。 柳含烟轻笑着说:“所以你连你儿子都没见过,就找上门来?” 刘栓他娘看着这母子俩,连表情都差不多一样冷漠,不像是在扯谎的样子。 “我回去把我家栓子一块喊过来!” 柳含烟说话不重,但严寒知道,他娘生气了。他拿了墙根底下的细棍递到他娘身前:“我打架了。” “扯坏了人家的衣裳?” 严寒迟疑地点点头。 柳含烟一句话没说,进了屋,没多大会儿就出来了,手里还拿了件棉袄。 “拿去赔给人家。” 严寒偏过头,不愿意。这衣服是年底的时候他娘才给他做的新衣服,他只穿过一次。 “去。” 严寒闷声说:“只破了道小口子。” 在柳含烟的坚持下,严寒只得拿了衣服去刘栓他家,结果刘栓和他娘都没在,他问了刘栓的奶奶,才知道他们去了陆家。 刘栓还是很讲义气的,虽然他被他娘拆穿了打架的事,却也把起因后果跟他娘说清楚了。 于是,他娘领着他杀到陆家,为他讨一个公道! 衣服虽然是严寒弄破的,但你三个小子去打人家一个,打完了还谎报军情,不找你找谁! 严寒有点舍不得自己的棉袄,却还是给刘栓留下了。 之后他就去陆家看戏,他也是受害者! 只不过到了陆家他才发现不对劲,里里外外三层全是人,他仔细听着动静,说话的人也不像是刘栓他娘,倒像是叮当她娘? 010 陪葬 当然是必须得看! 陆兴家曾经再牛逼,现在也只是个遭老头子,这么多人都听到了,他就算藏都藏不住。 村长站起来,走到陆兴家这一侧,恭敬的把他请了起来。 他把椅子搬到旁边,直接上手在地上抠了抠,还真让他抠了张牛皮纸起来,牛皮纸的下面盖的居然是活砖! 把两块砖起开,露出一个黑洞,洞口刚好只能容纳一个人下去。 村长见到这种情况,内心有点激动,他让刘英去找来煤油灯,撸起袖子下了洞。 “村长,下面是个啥情况?” 上面的人见村长下去了久久没有反应,干脆在上边喊了起来。 村长简直被吓傻了! 下面不光各种‘锅碗瓢盆’,还有许多的黄金! 当他从下面爬上来的时候,不再像先前那样,报着无所谓的态度处理这次的‘家事’。 陆兴家终于放下手里的烟,开了金口:“啥盗墓贼,我老头子从来没听说过,下面那些东西都是我祖上传下来的,都是清清白白的东西。” 陆兴家并不是土生土长的红河村人,他是打外边来的,只不过他在这里一呆就是几十年,连媳妇都是在这里娶的,还见证了两任村长的交替,基本上没人把他当外人看。 吴诗敏听他这么说,一点不慌。 “是不是清白的东西,你说了不算,得让城里的专家们看了才算。” 陆兴家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些东西不能曝光,土里埋的东西,那股子土腥味儿根本掩都掩不住! 村长觉得她那话在理,是不是土里埋的东西,让县里的专家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当即喊了几个村民,让他们把下面的东西都搬上来。 陆老大不干了,这是他们陆家的东西,咋能说搬就搬,要是有人偷了咋办? 村长斜眤他一眼:“这么多人围着,咋偷?” 陆续的,底下的东西全都被抬了上来,一件件的堆在堂屋的角落。 “妈呀!” “二狗子,你叫啥啊叫,吓的我一哆嗦!” 二狗子指着一个瓶子说:“那是我太祖的陪葬!它咋在这里?” 众人默。 二狗子是村里有名的懒汉,但在解放前,他可是个阔少爷,红河村里大多数的人家都佃着他家的地。 “真的假的,你太祖都死了二十多年了,你还记得?” 二狗子昂着头:“那可不,别看那瓶子丑不愣登的,我太祖买的时候花了两千个大洋,金贵着呢!” 他的话无疑坐实了陆兴家盗墓贼的身份。 陆兴家这下真气着了,他太祖才死二十几年,他都三十年没过动手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吴诗敏,后悔没有早早的弄死她。 吴诗敏回以他冷笑。 等所有的东西都搬出来,也就吴诗敏一个人笑的出来,陆家众人从来不知道他们家这么富的,有这么多黄金还每天喝稀饭? 可是就算没有吴诗敏,他们也不会知道这堆东西,就更别提享受了。 一堆瓶瓶罐罐啥的也就不说了,村民没什么欣赏力,但金灿灿的黄金就不同了!哪怕它们蒙了尘,也依旧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村长派了村民何东去镇上请镇长,还把村里的骡子派给了他。 “散了,都散了,该干啥干啥去!” 然而没人肯走,哪怕不是自己的,多看几眼也好啊。 刘栓他娘嚷嚷起来,她的事还没解决呢! “村长,陆建强领着我家小栓打架的事还没了呢,这小子打完架还上门告状,嘴里没一句实话,一肚子都是坏水!” 村长捂着额头,不想说话。 “这点小事,道个歉不就完了?” 刘栓他娘不乐意,她扯着刘栓的衣服说:“一年到头就做这么一件新衣服,还扯了这么个大洞,哪能说句话就完了!” “那你想咋的?架是我儿子逼刘栓打的?牛不喝水你能硬让它喝?占起便宜还没个完,我们老刘家的名声都让你给败了!” 刘英瞪着那几箱子黄金,正气不顺呢,就有人送上门来让她出气。 刘栓他娘直接人参攻击!还是现学现卖那种。 “你啥名声?做贼的名声?我还不稀得跟你是一家!哦,不对,你现在姓陆,不姓刘! …… 一场架吵下来,刘栓他娘气定神闲,刘英却被气的脸红脖子粗。 换作平时,她才不会输的这么惨,可是句句被人拿着是贼这话说的…… 说到底,她还是信了吴诗敏的话,这些东西来路不正,没有底气拿话去堵刘栓他娘的嘴。 任谁看到自家突然挖出来这么些个宝贝,家里却吃糠咽菜的,谁都会这么怀疑! 要不是因为见不得光,干啥不拿出来换钱? 不过,这么想的只有刘英一个人,她的儿子儿媳妇都只有一个念头,怎么样才能把这些宝贝揣进自己的兜里。 所以当刘英回过神来的时候,堂屋里姓陆的人,就只剩她跟陆兴家了。 011 镇长来了 陆永良领着俩儿子和儿媳妇一起,在屋里商量了半天,决定趁着吃晚饭的时候,混水摸一把鱼。 那么老些金子,就算留下来件把件的,也够他们花用很久了。 也怪老头子不好,居然把这么些宝贝都放在一起!要是单独放放,不就没这些事了吗? 吴诗敏盯着他们进了屋,还让小娃子守门,转身进了对面的屋子。 屋里头,陈菊花拿着绷子正绣着花,外头的热闹一点也没扰着她。看到有人进来,她仅仅只是抬了下眼皮子。 吴诗敏挨着她身边坐下:“奶奶,我想跟您合作。” 陈菊花手下的动作依旧,仿佛没听着她的话似的。 吴诗敏接着说:“过几天,咱家会来一个小丫头,她今年七岁,长的眉清目秀,我瞅着跟咱爷挺像的。” 陈菊花不为所动,手底下的动作一点不见停。 吴诗敏有点词穷,上辈子沙玲玲的亲娘找上门来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后来还是陆兴家做主把她打发走的。 换做她自己,男人在外头有个闺女,还让人上门打脸,怎么着也不能轻易放过!所以她觉得应该是陆兴家做了点什么,她才这个态度的。 于是,她就找上门来了。 然而现在,她提前把这件事跟她说了,她的反应跟上辈子完全没区别,连问一问的态度都没有。 中间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计划又破产了。 吴诗敏陪着坐了会儿,见实在没戏,只得作罢。 等她走了,陈菊花抬起头,眼中若有所思。 私生女? * 到中午,陆家依旧热闹非凡,早先没得到消息的人又聚了一波,堂屋站不下,就端了凳子在院儿里说。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这话听的人一阵唏嘘。 其中,最有发言权的,当属二狗子了。 只见他扬着眉,一脸的得意:“要不咋说你不识货呢,金子算个啥?古董才是真货!” 被他嘲了一脸,说话的人也没在意,反而降低了音量:“那些东西真是从墓里出来的?” 二狗子看了眼堂屋:“那可不!我认的真真的,小时候我还抱着玩来着。” 嘴上吹着嘘,他心里也没怕,他家里确实有个差不多的,也真的给他太祖陪葬了。 赵婆子坐在其中,突然哎哟一声叫,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立刻就有人问她咋回事。 她神秘兮兮地放低声音:“我说呢,陆老三小时候那么机灵的一个娃,咋突然就傻了,感情全报他一个人身上去了。” 接着,她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你们说说,是不是报应?” 这事吧,在座大部分的人还真听说过了。 丁桂花一早去地头的时候,特意绕着村子走了一个大圈,为的就是宣传这事。 原本的效果比较一般,毕竟一个傻子不受重视很正常,但被赵婆子这么一扯,那就不一样了。 陆老三是代他祖爷受的过,不但不应该亏待,还应该好好补偿才是。 赵婆子看了众人的反应,抿着嘴摸摸口袋,这一块钱收的不亏心。 这时候,陆老三回来了,他肩上扛着四把锄头,手里还提着个大竹篓子,脸上也热得全是汗。 他站在院儿门口停了下来,没有往里走。 往日回来,都是把东西往屋檐下放着,就能去堂屋吃饭了,然而今天满院子都是人。 吴诗敏看到她男人,走过去迎他。 陆老三看见媳妇,一直紧绷着的肩膀才松了下来。 吴诗敏迎着众人同情的目光,把陆老三领回了屋。 虽然目前看着不错,但她却不敢太高兴,怕出意外! 陆家的午饭整的很简单,一笼屉苞谷青菜团子,配着一大锅白菜汤就完事了。 陆老三回来的晚,就剩了点汤底,还好吴诗敏早就帮他拿好了两个团子放在屋里。 他吃到一半的时候,何东从镇上赶了回来,在他身后不但跟着镇长,连镇里的会计也跟着一起来了。 镇长进了堂屋,看着半屋子的古董黄金,眼睛都快要闪瞎了。 他看看门外的围观群众,挥手示意他们散了,一干无关人等也都被赶了出去。 镇长坐上首位,看向吴诗敏:“你是从哪里知道你祖爷盗墓这事的?” 吴诗敏两眼放空,似乎是在回忆,过了好久才开口说:“具体是哪一年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年我贪玩,躲到祖爷屋里的柜子里睡着了,醒来之后听见有人说话,从缝里看出去是祖爷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他们说的话我记了个大概,不过当时我太小,不懂。直到最近的一天夜里,我看到堂屋的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说到这里,她表情渐渐凌厉:“就看到祖爷从那下面拿了个东西上来把玩,接着就想起了这件事,我很担心,悄悄问祖爷,结果…… 他想弄死我!” 这些事,当然不是她小时候看见的,而是她飘在陆家的时候看见的,八十多高龄的老爷子迎来了年轻时的老朋友,小酌了几杯,又忆了一回当年,所以她知道的很清楚。 镇长侧身看向坐在方桌另一端的陆兴家:“老爷子,她这番话倒也合情合理,你有什么说的?” 陆兴家摇头否认,直指二狗子:“这人不是说我盗了他太祖的墓?去他太祖的墓看看,就知道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二狗子小眼皮一翻,有点方。 他好些年没去他家的祖坟看过了,哪知道被没被挖?万一这个证人的身份被戳穿,他怕不得去号子里蹲着? 他看看身旁的吴诗敏,发现她腰板挺直,一点都不见慌,所以她有做好准备? 这么一想,他又镇定了。 二狗子家的祖坟离的还有点远,在几十里之外的半山腰上,那个时候他家还没败,祖坟的位置自然很讲究风水。 一行人走了差不多三个钟头,才到达目的地。到了他们才发现,坟墓的四周不光长满了杂草,坟头还让人泼了红油漆。 至于墓的后头…… 012 再提分家 墓的后头杂草丛生,村长赶忙指挥人过去收拾。 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整个坟头清理的干干净争,原本被杂草遮挡的大洞也显露出来。 在墓的右侧靠近墓碑的位置,有个巨大的坑洞,棺材倒是没看着,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是个啥情况。 镇长一啪大腿,妥了。 “老爷子,你怕是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陆兴家无话可说,他能说像这种小墓他连看都不带看的? 二狗子还给自己加了场戏,趴在他太爷的坟头哭的贼伤心,嘴里还骂骂冽冽的咒人不得好死。 可惜没人欣赏,他见着人都走了,赶紧追上去。 “咱们运气真好。” 这洞一看就有些历史,没的做假。 解放前,他妈还在的时候每年都来上坟,可是等他妈被气死过后,他就再没来过,他也不知道啥时候就多了这么个洞。 吴诗敏面无表情,其实心里多紧张的。 别说她不知道二狗子家的祖坟在哪里,就算知道也没那个时间来动手脚,庆幸老天爷是站在她那边的。 “二叔,你以后离我远点,要是让人家发现咱俩走的这么近,被拆穿了咋办?” 二狗子没搭话,一言不发的窜到前边。 吴诗敏能找上二狗子,除了他家的地主关系外,还因为他俩沾了点亲,虽说有点一表三千里的意思,还是上门打秋风那种。 回到村里,镇长借了队里的驴车,把那堆东西一层一层的往上装,给拉回镇政府了。 陆兴家走了,吴诗敏心头的那根刺也一道没了。 至于陆家剩下的那些人? 不是她吹,还真不是她对手,陆兴家纯粹是个意外! 当天晚上,陆家的饭桌上就没有陆兴家的存在了。 还别说,刘英觉得这样挺好,反正她婆婆也不管事,以后家里再有个啥的,全凭她一个人说了算! 陆老大等人哭丧着一张脸,连面片儿汤都没心情吃,说好的晚上动手,咋还不等晚上东西就全没了呢? 吴诗敏等人都吃好了,再继续分家那个话题。 刘英不干,陆老大也不干。 唯一有点意思的也就剩个刘芳,可惜她说了不算。 “你们不愿意分没关系,把我跟老三分出去就行,以后该怎么孝敬我绝对不含糊。” 吴诗敏这话说的好听,刘英当然不愿意的。 在昨天之前,这对夫妻还跟驴一样任劳任怨的,吃的少干的多,还一点废话没有,哪怕她嘴里各种嫌弃,手上也各种不饶人,她也是在意他们的。 关键是家里包袱少,才一个闺女! 刘英想,要分也是把老大一家分出去,太能生了!再是重男轻女的人,秃头小子一多也会嫌弃。 “那也不行,老四和老五还都在上学,老六才那么丁点大,哪能提分家的事!感情你们都一家家的和和美美了,就不管几个小的了?” 她这话倒是点醒了陆老大和陆老二。 分,得分啊! 老四陆建伟在省城读高二,老五陆巧在县里读初二,都是烧钱的主儿!往年他们的学费都没让人操心,那是因为有老爷子在,现在老爷子虽然还在,但他的钱小金库全没了! 以后他们的学费那些咋办? 老四还好说,人勤快,去了省城就知道打工挣钱。可是老五不啊,她在学校没学会别的,尽学会臭美了! 衣服带上补丁就不要了,要穿新的。 刘英生了一串秃头小子,就得了这么一个闺女,她手头也不紧,养的迁就的很。 这要是不分家,那还不得把她养到嫁人? 还有老四的彩礼,老六的学费…… 这么一串算下来,连陆老大都不愿意了。 他冲吴诗敏一瞪,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都怪你,你干啥举报祖爷?老三,你是干啥吃的,连个媳妇都管不住,*&……%¥##……” 啥痛快说啥。 吴诗敏定定地看着他:“你要是知道祖爷那事,你会一直守着?我是担心他所以才问他,结果他想弄死我!” 陆老大顺着她的话代入自己,要是他知道这个秘密,那肯定…… 想想老爷子捆了老三的动作,好可怕! 话是这么个话,但事没落到自己身上? ……还是老三媳妇的错! 刘英考虑过后,说:“把你两口子分出去单过,粮食啥的就不说了,你们每个月要交二十块钱给我就成。” 二十块钱! 吃相不是一般的难看! 一个正式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出头,吴诗敏两口子都没工作,一个脑子还缺根弦,上哪儿找钱? 说白了就是不同意,但又不想整的那么难看。 吴诗敏掰着指头算了算:“二十块钱,够一大家子花了吧?妈,你的意思是让我掏钱养着这一大家子?” 别说够,还有余。 陆家上下吃的都是自家种的,养的。唯一需要往外使钱的地方就是老四和老五的学费生活费。 学费不多,两人加起来才两块多,那还是一学期的,重点是住宿费和伙食费,老四的不算,老五一个月要六块钱! 红河村的田地是按人头分,一个人有四分水田,两分旱地,自留地什么的不算在里头。 陆巧的六分地,别说交生活费,交了公粮连她自己都养不活。 刘英是有这么个打算,但不是这么个算法! “你也别讲着二十块钱多,我和你爸,还有你爷跟你奶,有四个人呢!一个人才五块钱,这里头含着粮,菜,肉,衣服啥的,年节也不让你另外给钱,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一气儿说完,她得意洋洋!看她多聪明,把几个媳妇通通说傻了。 要是分家,就得给她钱!不分?就得听她使唤,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吴诗敏举报陆兴家,还能说她是大义灭亲,但她要是对婆婆公公不孝,那就不一样了。 “二十块钱太多了,我不同意。这话就算是拿到村长家去说,也不是这么个算法。” 刘英听她这语气,是愿意拿钱? 当下就松了口:“那就十块钱。” 一下子减了一半,她可是很有诚意了! 013 养鸡 赵翠琴拍着胸口,有点惊! 打从昨天开始,她就一直在装鹌鹑,想看她要闹哪出,结果还真是奔着分家来的。 她那屋人多,算上她肚子里的有七口!按人头能分两亩八分水田,一亩四分旱地,然而壮劳力却只有她男人一个!分家这个念头她绝对有,但不是现在。 刘芳也默默地打消了分家的打算,一个月十块钱?她的彩礼才十万块钱! 吴诗敏笑着提议说:“娘,你看这样成不成,以后这个家归我管,建伟跟巧儿上学的钱由我负责。” 刘英绿了一脸,不论吴诗敏有没有能力出这个钱,管家的都得是她! “你出去打听打听,哪家的主是当儿媳妇的做?也不嫌燥得慌!” “不用出门打听,咱家不就是儿媳妇当家作主,我是在跟娘你学呢。”其实她本来不想这么早提出来的,怎么也得等陆巧回来要钱的时候再说,不过她看着刘英那么得意的样子,一个没忍住就起了头。 唯有当家作主,才能把这一家子捏在手里! 刘英憋着气儿说不出话来!她敢肯定老三媳妇手里没啥钱,那她哪来的底气说这话? 吴诗敏站起来,走到陆建强身边,右手一摊:“小强,想不想天天吃糖?” 陆建强停下跟侄子打闹的动作,迅速把糖抢到手,喂进自己嘴里,末了得意洋洋的冲叮当做了个鬼脸。 “如果你听我的话,我就天天给你糖吃。” 陆建强一口就应下了。 “不给糖就不听话!” 吴诗敏跟他勾了小手指:“我说话算话。” 这话一下子就炸了锅! “三婶婶,我呢我呢?”一群娃子也不玩自己的手指了,纷纷围着吴诗敏打转,听的她格外顺耳。 吴诗敏摆摆手:“只要肯听话,都给!” 刘英冷哼一声,起身回屋。 她就看着她没钱咋去买糖! 赵翠琴见状,起身凑到吴诗敏身边:“老三媳妇,你看……” 吴诗敏没小气,把最后一颗放她手里了。 “甜!” 刘芳也凑在后边,她倒不是想吃糖,而是想知道她以后怎么打算的。 “弟妹,这么些个孩子,一天可得吃不少糖,你上哪儿整去?” 吴诗敏还是那话:“只要你们听话,就一定能找的来钱。”得,这话不但把一群小娃子兜了进去,似乎连大人都不放过? 刘芳听明白了,她这个弟媳妇想要做点啥,还要全家人一起配合。 吴诗敏琢磨着反正人都在,她就把她的计划讲了讲。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小规模的养鸡而已。 现在还没有肉票一说,连公社都还不存在,更不要提挖社会墙角了。 赵翠英还以为是个啥,没想到只是喂鸡,那能挣几个钱?人才将将吃饱,哪有那么多粮食来喂鸡? 不拿粮食喂鸡就养不肥,也不爱下蛋,那还有啥说的。 刘芳也挺失望的,家家户户都喂的有鸡,少有几只,多有十几只,那过的也不如他们家,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们家有老爷子撑着! 现在老爷子让人抓了,她应该从婆婆那边下手,她就不信她这些的没攒下点老本。 “这事我就不掺合了,明儿个一早还得下地,我先回屋了。” 赵翠琴跟刘芳想的正好相反,她嘴里的甜味儿还没散呢。 “你跟嫂子说说,那鸡咋养?” 吴诗敏卖了个关子,没有跟她说,之所以有这个打算,那肯定是有主意的。 赵翠琴轻哼一声,走了。 叮当一直坐在角落里没动,见就剩她和她娘了,她就自发自动的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小小的身体蹲在条凳上,费力的伸手拿桌对面的碗。 吴诗敏走过去把她抱下来:“咱们也回屋。” 叮当不想理她娘。说好的都是她的,结果她娘变的比以前还大方!她再也不信她的话了! 吴诗敏会意:“就当是娘问你借的,到时候一定加倍还你!” 叮当扭过头,不信。 吴诗敏笑了笑,抱着叮当回了屋。 刘芳得了最新消息,立马去给刘英那屋报信,就瞧见陆老三耷拉个头,一言不发的蹲在角落。 “娘,打听清楚了,说是想养鸡。” 刘英不信:“养鸡就能天天吃糖?她那鸡是金子做的?”糖金贵着呢,那么丁点大一粒就得一分钱,说是金子做的还真不过分。 鸡肉一斤也不过四五毛,养上大半年才能出栏。 鸡蛋倒是贵,能五分钱一个,可鸡不爱生啊,陆家养的六只鸡,最多的一天也就捡了四个蛋,还是拿谷糠养着的。 “我也不信她那话。”刘芳指指陆老三:“他啥都不知道?” “可不是,问半天了,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知道整天想个啥。”说起他刘英就一阵气不顺。 刘芳蹲在陆老三跟前,喊他的名字。 陆老三抬头,依旧不说话,不过勉强算是有交流了。 刘芳试探着说:“我们也是关心你媳妇,怕她出点啥事,要不你回去帮忙问问?” 陆老三站起来就往屋外走,眼瞅着就是回屋。 014 孵鸡崽 一回屋,陆老三把他娘逼他说的那些话,还有他二嫂为他媳妇好的话,一口气都给媳妇汇报了,一个字儿都没带落下。 吴诗敏没觉得意外,她们要是不说这话就奇怪了。 “地里的活咋样了?” “等着插秧。”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半个月算是难得的清闲时间。 吴诗敏再一次感谢老天爷,时间卡的刚好。 她手里的五块八毛二,拿了一块二买粮,又给了赵婆子跟二叔一人一块,只剩下两块六。 这点钱可买不了几个鸡崽子,幸好她没打算买,而是想自己孵。 要孵蛋首先就得有一个炕,他们这里偏着南方,家里头根本没有炕这种东西。 “老三,你认识会整火炕的人吗?” 陆老三想想,点头:“郑老五会。” 吴诗敏没想到随口一问,还真有,她激动的抱着陆老三就亲了一口:“你真棒!那你明天去帮我问问,看看需要点啥。” 等陆老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媳妇已经拿着纸在盘算着啥了。 他伸手摸了摸脸,晚上愣是没舍得洗。 吴诗敏要盘算的东西当然多,比如整火炕的钱,砖头可不便宜,而她手里就两块六。 她脑子里一溜闪过陆家众人,最后她把目标放在她奶陈菊花的身上。 看看外头天色还早,吴诗敏去敲了陈菊花的门:“奶,你开下门,我找你有点事。” 进了门,她发现她爷还没回来。 “奶,我想问你借点钱。” 陈菊花两手交叠搭在膝上:“想借多少?” 吴诗敏立刻就把心里预期值调高了不少,张嘴就是二十:“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恩……给你算利息。” 陈菊花从枕头底下拿了个布包,打开一看,尽是毛票:“这里是三十块钱,也不白借,每月你得给我一块钱的利息,要不要。” 要,当然要! 吴诗敏把钱接过来,一张一张数清楚,数完正好三十。 “谢谢奶!” 陈菊花也没说话,但吴诗敏明白她的意思,非常识趣的不再废话,拿着钱转身出了门口,还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钱都到手了,吴诗敏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老三媳妇,你去找奶干啥?”赵翠琴一脸神秘的靠过来,还一副我不跟人讲的模样。 “能有啥?就是陪奶唠唠嗑。” 赵翠琴不信:“我都看见了,你就进去那么点时间能唠个啥?我现在跟你可是一伙的,你咋能不信我!” 她拉低了嗓门,凑近说:“老二媳妇一直在娘的房里,也不知道她俩在说点啥。” 吴诗敏看她这个样子,知道不说点啥是不放她走了。 “没啥大事,我就问问奶会不会孵鸡崽。” 赵翠琴一脸莫名:“孵鸡崽?那不是老母鸡干的事?” “对啊,我不是想养鸡吗?可不得一年四季都得孵鸡崽,老母鸡哪能那么听话,一年四季都抱窝!” “那她会不?” 吴诗敏很耿直的耸肩:“不会。” 赵翠琴:…… 她犹犹豫豫的墨迹了半天,才说:“我们村倒是有个人会,不过那是人家赚钱的手艺,哪能轻易教人。” 吴诗敏当然知道,那人会的就是火炕。 “那麻烦嫂子你帮我拉个线?不管这事成不成,我都记着了。”她拍拍自己的胸口。 “成,明天我就领你去看看。” 时间一划,第二天。 由于昨晚吴诗敏再次罢工,碗又没人洗。 刘英也是个干脆的人,没人洗碗是吧?那就都别吃饭了!于是,陆家出现第一次冷锅冷灶的现象。 别人闹她可以不管不顾,然而她公公闹她就不得不听了。 陆志坚昨晚大半夜的才回来,早上起来习惯性的往堂屋一坐,居然没有早饭吃? 刘英一把鼻涕一把泪在他身边哭诉:“我命苦啊,幸幸苦苦的做一场饭,居然有人懒的连碗都不洗……” 然而实际上,桌上的碗全都干干净净,亮亮晶晶。 “这碗没洗?”连点汤底都没留,吃啥好吃的舔的这么干净? 刘英有点尴尬,桌上的碗筷看着跟平时吃饭前没啥区别,偏偏面片儿汤她公公又没吃上。 这时,陆志坚注意到不对劲了,少个人啊! “我爹呢?” 015 赊账 刘英立时口水乱喷,不过眨眼就把事情交待了一遍。 没想到陆志坚仅仅哦了一声,说:“待会儿我去镇上看看是个啥情况,老二媳妇,你去做早饭。” …… 早饭是刘芳做的,但家里的粮食都是刘英卡着的,所以除了陆志坚吃了碗略干的,连陆永良都是清汤见底。 也是,需要干活才管三顿饭,今天休息不用下地,有的吃都不错了。 张翠琴回屋拿了点地瓜干揣在兜里,这才领着吴诗敏一起回娘家去。她娘家离的不远,就在隔壁村,靠两条腿差不多得走两个钟头。 进了村口,往里走了十大分钟,就瞧见一户青砖黑瓦的屋子。 张翠琴靠近吴诗敏,悄声说:“你瞧瞧,村里就两家砖房,一家是她,一家是村长,孵小鸡挣钱着呢,不然咋能盖的这么气派!” 进了院子,她冲里边大喊一声:“朱大姐,在家吗?” 从屋里头走出来一个胖女人,三层的五花肉,白生生的,光瞧那张脸就知道她家日子过的非常好! “哟,是翠琴啊?不年不节的咋回娘家来了?这是?” 张翠琴上前一步挽着她的胳膊:“这是诗敏,我婆家的弟媳妇。”她摸着肚子,一脸笑意:“这不,我又有了么,她就陪着我一起来看看。” 朱大姐也不在意,拉着两人进了堂屋,还殷勤的给两人弄了红糖水,就是甜的不太明显。 “来来来,别客气。” 吴诗敏打量着这屋子,确实气派。 朱大姐羡慕的盯着张翠琴的肚子,能生不算啥,是个女人都能生,重点是能生儿子! 张家因着这么个能生的闺女,连亲戚家的闺女都好嫁了许多。 “几个月了?” 张翠琴比出两根手指头:“这娃一定是个好养活的,一点不闹腾。”说完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也不是一点不闹腾……”她补上这一句,才发现某人在发呆。 “老三媳妇,你不是有话要跟朱大姐说吗?” 吴诗敏回神:“朱大姐,我想跟你学孵蛋。” 她确实是知道方法,但具体温度啥的,她作为一个飘着的鬼魂哪能感受到? 等她自己试出来不定糟蹋多少鸡蛋,所以张翠琴一提,她就跟着过来了,不成也就白走一趟而已。 朱大姐脸色一板,这两妯娌今天来的目的她也清楚了。 “你先别忙着拒绝,我是这么打算的,我们两家离的并不近,就算我学了手艺也不会往这边来,影响不到你的生意。另外,我卖一个鸡崽给你分一股,你看咋样?” 一只鸡崽一股,听着不多,实际上也确实不多。 归根结底,市场太小,鸡崽太便宜。 一只鸡养上半年才三四斤,才刚破壳的鸡崽能几个钱? 市场价,一毛六,还得是母鸡!公鸡不能下蛋,价钱还要便宜三分。 这一股对朱大姐来说,几乎跟没有差不多,却把自己的看家本领泄了出去,怎么算都是笔不划算的买卖。 朱大姐摇头轻笑,笑她太天真。 幸好,吴诗敏没打算指着卖鸡崽过日子。 “我想卖成鸡,自己会孵蛋会比较方便。” 朱大姐这下是真心笑了:“我直接给你提供鸡崽好了,你要多少我都供的上。” 至于鸡崽养不养的活,养活了卖不卖得掉,这些就跟她没关系了。 所以,朱大姐能养的这么白胖,绝对不单单是因为家里条件好。 吴诗敏眉头直跳,她咋忘了还能有这出! 她想自己孵蛋是因为手头不宽裕,只要会了马上就能有进帐,买现成的却要等三五个月。 “可以是可以,你能让我赊账吗?”局促的笑容说明了一切。 本来只是句试探的话,朱大姐居然应了,不过有个前提,得把鸡蛋钱给她。 这要求非常合理,就算她自己孵蛋,也还是得买蛋。 临走前,吴诗敏跟朱大姐要了一百只鸡崽,并留下六块钱,约好了一个月之后过来拿。 赵翠琴昨天就知道她弟媳妇的胆子变大了,但是没想到变得这么大! 一百只鸡! 我的个天…… 她连回娘家报喜的事都忘了。 “那么些鸡崽你咋喂?” 吴诗敏心情愉快,连脚下的步子都迈大了不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赵翠琴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没有成算,心稍稍放下一点,老三媳妇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 吴诗敏的好心情只到回家为止。 由于回程脚步轻快,她们正好赶上吃饭的点,然而刘英并没有打她们俩的米,还很吃惊的说:“亲家连顿饭都没留?” 吴诗敏没打算吃她做的饭,但赵翠琴可不行,就算她再不稀罕孙子也不能饿着她。 刘英只得把自己碗里的苞谷稀饭倒了一大半出来:“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吴诗敏这才注意到陆志坚的身边多坐了个小丫头,她两只手绞在一起,神色有些不安。 小丫头看起来约摸六七岁的样子,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穿着件深褐色衣服,跟个麻袋一样套在身上。 是沙玲玲。 吴诗敏隐约有点印象,上辈子她是跟着叮当一起回来的,也正因为这样,后来陆兴家让她收养这个丫头。 但这辈子的她跟她没有关系了。 吴诗敏走到叮当身边,低声问她:“吃饱了吗?” 叮当点头。 本来奶打算只给她剩点锅底的,可是陆建强帮她说话了,于是她碗里就多了大半碗稀饭。 “笨死了!连哭都不会。” 明明他还是恶声恶气的,叮当却觉得他顺眼了好多,还破天慌的喊了他一声小叔。 然而她小叔并不领她的情,他只是觉得那个女人愿意拿糖给他吃,那他应该对她的女儿好一点。 吴诗敏摸摸肚子,回屋拿了两个地瓜烤来吃了。 016 到底谁可怜? 她才吃完没多大会儿,叮当就回来了,她看起来很高兴。 “娘,玲姐姐能跟咱们一起住吗?” 玲姐姐? 吴诗敏探头往门外一看,沙玲玲站在门外头,时不时的看一眼屋里,看到她在看她,就立刻低下了头。 “玲姐姐要是跟咱们一起住的话,她爹娘会很想她的。” 叮当嘟着嘴:“祖爷说她是孤儿,没有爹娘,她这么可怜,我应该照顾她。” 吴诗敏很想对小丫头说,她一点都不可怜,还会害得你失去你的爹娘,但这些话她就算说了,小丫头也听不懂。 她现在似乎说什么都很无情,既然这样,她何必在意自己说了什么? “就算娘说娘不喜欢她,你还是会想她跟咱们住一起吗?” “为啥不喜欢玲姐姐……” 在吴诗敏回来之前,陆志坚已经让家里的几个娃都跟沙玲玲互相认识过了,除了叮当跟她蹲在一起看了会儿蚂蚁,其他人连个笑脸都没给她。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为啥。” 之后,吴诗敏就扛着锄头出门了。 叮当歪头看着她娘的背影,有点不知所措,为啥她娘不哄她了?她踢踏着脚尖走出门,不知道该怎么跟玲姐姐说。 “三婶不要我么……”沙玲玲扯着衣角。 “没有没有,她。”此时叮当想起她娘的话,惊慌地闭上了嘴。 沙玲玲伸手搭在叮当的肩上,抿起嘴角笑:“没事,我有地方去的,会有的。” 叮当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她一定会让娘喜欢玲姐姐的! “走,我带你去找严寒,他一定有办法。” 叮当拉着沙玲玲一路飞出院子,直奔严家。 “小哥哥,你在家吗?” 严寒听到外头的动静,丢下笔就迎了出去,第一眼就看见她旁边多了个女娃。 “她是谁?” 叮当兴奋的拉着沙玲玲给他介绍:“这是祖爷带回来的玲姐姐,以后她会在我家住。” 严寒把小丫头拉地远远的:“为什么她会在你家住?” 叮当把对她娘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还特别不理解的把她娘的态度也说了。 严寒抓出重点:“她在你家呆了小半天连脸都不洗?” 叮当挠挠脑门,没明白他啥意思:“为啥要洗脸?” 严寒敲了下她的脑门:“笨!她要是洗的干干净净的,怎么跟敏婶婶装可怜?不装可怜你又怎么会同情她?” 他叹了口气,没打算说太明白:“总之,你别跟她走的太近了。” 他明白这丫头为什么会同情这个什么玲姐姐,不就是在她身上瞧见自己的影子了吗? 真是蠢的可以!你是真可怜,人家那是真聪明! 叮当听了却很愁,她明明跟玲姐姐说一定会有办法的,结果连小哥哥也不支持她。 不远处,沙玲玲听不到那两个人在说啥,但是从他们的表情能看得出来,那个姓严的小子不喜欢她。 她脸上的表情没变,心眼却溜了几个弯。刚开始她打着小可怜的样子进了陆家,接下来凭她在她姥那儿学的那一套,根本不用愁日子过的不好。 严寒还想跟叮当再叮嘱两句,就被他娘喊进了屋里。 叮当失望地走到沙玲玲身边:“玲姐姐,小哥哥说也不知道该咋办。” 严寒的话她有听进去,可她自己也经常装可怜啊! 沙玲玲漾起笑容,不想说话。 回家的路上,叮当碰到了拦路的刘建强,后面跟着几个小豆丁,陆家第五代能走的全齐了。 “你过来!” 叮当虽然对这个小叔改观,但轻易不能听他的话,凭啥他喊她过去她就过去,她又不是小狗! 把刘建强气的直跳脚! “她是个来历不明的野娃子,咱们才是一家人!你到底懂不懂!”他一挥手,第五代一路小跑,把两人包围在中间。 刘建强硬把叮当拽着拉走了。 叮当力气不够大,没挣开。 “放、开、我!” 刘建强坚定的圈住叮当的脖子,把她带离现场,他一定不会让她做叛徒的! 沙玲玲见那两人走的不见人影了,便目露凶光,一手推倒一个,小豆丁们很茫然的被推了个屁股墩。 她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拉起一个看着大点的小豆丁,伸手狠狠地掐着他的脸,直到把他弄哭了为止,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现场。 陆铁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抬起袖子一抹脸,回家告状! 几个小豆丁赶紧爬起来跟上,走在最后头那个走路还有点晃,一看就是人手不够拉来充数的。 沙玲玲回到陆家,又成了个小可怜儿。 陆铁蛋也一样,爬着他娘的膝盖一个劲儿的哭。 赵翠琴伸手摸摸他的脑门:“这是又挨谁的揍了?”这种事,隔个三两天就要发生一回,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陆铁蛋立刻不哭了,指望他娘给他出气:“那个野娃子!” 赵翠琴想起来了,他说的是爷领回来的小丫头。 “她打你?我不信。” 那丫头看着比铁蛋高大半头,但身条儿细,眼瞅着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人。来了陆家就一直靠在爷的身边,一看就是个胆儿小的。 陆铁蛋把脸凑近他娘,指着被掐的位置说:“你瞧,就是这里!我现在还疼着呢。” 赵翠琴睁大眼睛努力看,什么都没看出来,她嫌弃的推开他的脸:“一点印都没有,疼啥疼。” 陆铁蛋气不过,拉着身后的小弟送到他娘面前:“弟,你说,她有没有掐你哥。” 小弟眨巴眨巴圆眼睛,一脸萌萌哒。 陆铁蛋又把小妹拉到他娘面前,问她:“她有没有掐我?” 小妹猛点头:“有有有。” 话说的是真话,就是诚信依旧不可信。 陆铁蛋一巴掌乎自己脸上,怪他平时太作孽,明明说的是真话他娘居然不信了。 明明还有个证人,他却不大想去找了。 可是野娃子明明掐了他! 另一边,陆建强这边也差不多一个情况,不过恰好反了过来。 沙玲玲成了受害者,而且她还有个非常得力的证人,证明她确实被威胁了。 017 凶 在曾孙子跟闺女之间,毫无疑问的,陆志坚选了闺女。闺女只有一个,曾孙子却有好几个,在无限的未来还能再来一串。 然而陆建强不服气! 就算他没有看到沙玲玲掐陆铁蛋那一幕,也不喜欢她! 更何况现在沙玲玲改了路数,不再一味的装可怜,博同情,而是跟个主人一样,大大方方的站在陆志坚的身后。 在陆建强看来,她是在示威,可是在叮当看来,她是有了靠山,所以不怕了。 陆建强虽然不肯吃亏,但也明白眼下他是占不着便宜了,他狠狠瞪了叮当一眼,跑了出去。 陆志坚拉起叮当的手,笑的满脸都是褶子:“你要跟姐姐好好处,不要让人欺负她,知道吗?” 叮当用力的点了头,接过祖爷手里的麦芽糖,转身跟沙玲玲一起分着吃。 陆志坚当然是一张老脸满是欣慰。 陈菊花就有点眼睛痛了,哪怕她对他没什么感情,好歹也一起过了几十年,不知道就算了,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而且还带回来了。 沙玲玲感受到她的注视,冲她笑了笑。 “你真的一个亲戚都没了?” 沙玲玲果断点头。 实际上她还有两个舅舅,但她瞧不上他们的破屋子,趁着赶大集的日子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去县里找她娘。 结果她娘看见她去了,一点不高兴,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总算想起来她还有个亲爹这回事。 沙玲玲当然不干,县里多好啊,凭啥要把她送到乡下! 可是她娘说陆家有钱,日子过的比她还好,她可以先过来看看,不愿意她也不勉强。 于是她就来了。 来了之后她还算满意吧。 虽然衣服上的补丁那么多,房子也比县里的破,但吃的还算不错,比她姥姥家强了不少。 而且她爹虽然是个糟老头子,但对她还算不错,刚相认就给她拿了个一块钱的红封。 大半天的功夫,她就把家里的人都认全了。 糟老头子也有糟老头子的好,起码跟她姥姥一样,是个当家作主的人。 抿着甜甜的麦芽糖,沙玲玲更满意了。 她高兴,陈菊花不高兴,她找了个头痛的借口,把几个人都赶了出去。 一出门,沙玲玲就跟陆志坚告状了。 “她刚刚瞪我……” 陆志坚第一反应是心虚,在心里怀疑是不是她知道了点啥。 转念一想又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谁会往那方面想? 再说他带这丫头回来的时候,说的就是看她可怜,再加上两人还长的有点像,这才起的同情心。 “你祖奶天生就长这样,凶。”他躬着身体,手搭在她肩上:“别怕,多处一段时间就习惯了。” 叮当不能更赞同!祖奶从来都不笑的,她也怕她。 沙玲玲只能跟着点头。 …… 半下午的时候,陆老三才回来。 叮当跟沙玲玲在院儿里办家家,一眼就瞧见她爹了,她拉着沙玲玲一起奔到她爹跟前,给他介绍家里的新成员。 陆老三看都没看沙玲玲一眼,径直走过两人身边。 叮当早就习惯了她爹这样,继续拉着沙玲玲办家家。 沙玲玲沉思,难道她还不够可怜? 018 再吃肉 陆老三在屋后头把他媳妇找着了,他默不作声的走过去抢下他媳妇的锄头,接着翻地。 吴诗敏甩甩手,正好松散下。 “我喊停你就停。” 陆老三点头,沿着媳妇挖的坑继续挖,顺便跟媳妇汇报情况。 “郑老五让我问你,你想做土炕还是砖炕,如果做砖炕,要做多大。” 吴诗敏根本没想过还有土炕这一说,她只见过砖炕。 让她选,她当然是选土炕。 土炕多好,成本低,会摔土胚就行了。 …… 陆老三动作快,到晚饭的点差不多就把任务完成了。 吴诗敏很满意那个大坑。她拿着钱去杀猪匠那儿割了一条子肉回来,打算炖锅土豆烧肉犒赏自家男人。 这一条子肉差不多将近两斤,花了她一块钱。 吴诗敏也没遮掩,大刺刺的拎着肉回家,还去隔壁丁桂花家匀了几斤土豆。 丁桂花盯着肉笑的很尴尬,拿咸菜疙瘩换肉的事,饶是她脸皮再厚,也干不出第二次来。 不过没关系,她也不是只有咸菜疙瘩。 沙玲玲也吃惊,她知道这家的日子很好过,一天能吃三顿饭,但是她没想到才来第一天就能吃上肉! 她跟在叮当后边,眼看着那个女人把肉切成小块,然后下了锅。 一顿就吃那么多肉! 于是,她看向那个女人的眼光,异常热切。 讲道理,陆家没有分家,有肉应该是一起吃的,所以刘英哪怕恨的牙痒痒,也依然站在灶屋门口。 她怕吴诗敏又像上次一样,把肉直接往自己屋里端。 刘建强领了陆家第五代围在吴诗敏身边,一声一声的嫂子喊得很亲热。 还不大会说话的陆金蛋就跟着学上了:“少chi~” 小奶音还算萌人。 吴诗敏轻扣他的脑门:“叫三婶。” 陆金蛋歪着头,咬着指头酝酿了半天也没喊出来。 吴诗敏夹了块土豆起来吹凉了,递到陆金蛋嘴边。 惊喜来的太突然,陆金蛋还没来的急张嘴,就被他身边的小叔抢了个先,一口把土豆咬在嘴里。 陆建强终于吃着这个味儿了,他想好几天了! 陆金蛋喔着小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土豆被抢了。 “哇!” 小娃子的哭声总是特别尖利,刘英一个跨步进来,劈头盖脸的对着吴诗敏就是一阵臭骂,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娃子的亲娘正坐在灶台下笑。 吴诗敏没搭理她,又从锅里夹了一块土豆,吹了吹塞进陆金蛋的嘴里。 “三婶,我也要!” …… 刘英被她的老儿子一步一步推着出了灶屋,又亲眼见着她的老儿子离她而去。 不就是肉吗! 她也有肉! 虽然是旧年留下来的腊肉。 想到就干,被刺激的够呛的刘英返身回屋,取了梁下的腊肉,心一横,切了差不多有半斤的样子下来。 刘芳在一边看着,劝,还是不劝? 劝的话,就没肉吃,但要是不劝,等她婆婆回神得多心疼?他们家吃肉的次数不算特别少,但每次都论片煮,还薄的能见光,也就几个长辈能多吃几片。 刘英让刘芳去屋后头的地里割一把蒜苗回来,就拿着肉去灶屋了。 她的目标是收回民心! 刘英到灶屋的时候,又看见隔壁的丁桂花了,她手里还拿着个碗,里面装的很明显就是土豆炖肉。 败家娘们儿! 不过她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有跟她吵。 她挤到灶台边,把肉放在案板上:“你折腾完没有?” 吴诗敏挑眉笑说:“娘,你来。”她把另外一个灶眼上蒸着的南瓜饼和苞谷稀饭一起端出来,领着一波小娃直奔堂屋。 只留下刘英一个人。 她看着腊肉发傻,直到刘芳割了蒜苗回来。 “娘?” 刘英低头看着肉,突然就不想做了。 刘芳路过院子的时候就看见堂屋那边一派和谐,全都站着围在一张桌子边,好不热闹。 刘英也没纠结太久,回屋把肉放了,拿着碗筷就去了堂屋。 吴诗敏见她来了,特意往后退了退,把位置让出来。 “娘,你的肉炒好了?” 刘英瞪了她一眼:“有这么老些肉还炒啥肉。”说着伸手就去夹肉。 吴诗敏笑了笑,没太在意她的态度。 所以说忍让什么的,真的是太蠢了,别人不拿你当回事不说,自己也没得个好。上辈子她要是能有这个态度,她就算不重来一回也能过的很好! 一大家子吃到最后,稀饭还剩下不少。 主要是有南瓜饼的存在,南瓜饼又香又软又糯的,谁还喝稀饭? 陆永良抹着嘴说:“老三媳妇,这饼不错,就是少了点,没吃够。” 吴诗敏看了眼笼屉,两层都空了。 “既然爹喜欢吃,下次我跟丁嫂子多换些。” 陆永良满意的点头。 这顿饭,包括刘英都吃的很满意。 可是满意又怎么样!哪家经得起这么个吃法?多吃个几天就能把一年的份的粮吃完喽。 她等着她手里头的钱花完的那一天! 019 沙玲玲不一样了 这顿饭过后,沙玲玲坚定了抱大腿的信念,一直紧紧的拉着叮当的小手不放。 吴诗敏只得生拉硬拽分开两人,留下沙玲玲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她单薄的身影在暮色之下,有点苍凉。 叮当翻出一身自己的衣服,想要给玲姐姐送出去,结果又被她娘给拦下了。她不高兴的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无声地跟她娘抗议。 大概过了个把钟头,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吴诗敏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拉着叮当一起出了门。 院子里没人,堂屋也没人。 隐约看到灶屋有火光,吴诗敏领着叮当走过去,一瞧,灶台底下坐的不就是沙玲玲? 这就是沙玲玲,一个从来不会让自己受到委屈的人。 吴诗敏估计,她应该是在等陆志坚回来。但这不关她的事,她收拾了一件自己的衣服,拿进灶屋给了沙玲玲。 叮当的衣服哪怕是再大,她也是穿不下的。 …… 大概晚上十点多,陆志坚回来了。 他今天故意不在家,跟小闺女交待好了一切,没想到回来就看见她孤零零的坐在灶屋门口。 当下就领着她敲了陆老三的门。 吴诗敏一家睡的正熟,让他这一敲吓了一跳。 开了门,看见陆志坚以及他身边的沙玲玲,吴诗敏没等陆志坚说话,直截了当的就表明了她的态度,她是绝对不会让这个孩子进她的门的。 陆志坚气的火冒三丈,开怼:“你嫁进来这么些年,就生了这么个丫头片子,我这是在给你积德!” 吴诗敏暗叹,自己上辈子真是太能忍了,所以都没听过这么不要脸的话。 她不是生不出来,是不想生。 “明天我就去捡个男娃回来养,功德更大。” “你……” 陆志坚无言以对。他先前听说吴诗敏闹的一场大戏,那也只是听说,现在才算是实质地感受了一回。 两人对峙许久,吴诗敏丝毫不落下风。 陆志坚惜败,领着沙玲玲走人。 沙玲玲眼中迸出光彩,她就是想要这样的娘! 于是,第二天,陆家众人就见识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沙玲玲,她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头发也扎起来,梳了两个乖顺的辫子。 “三婶婶,你起来了?我帮你烧好水了,马上就给你端过来。” 赵翠琴的下巴早就惊掉了。 她一早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很不对路了,没想到更吃惊的还在后头。 那丫头对她可没这态度,甚至她去灶屋舀那现成的热水时,还被她瞪了一眼。 趁着那丫头还在灶屋的时候,她挨近吴诗敏问她:“你给她吃啥药了,这么听话。” 简直跟变了个人一样! 吴诗敏上哪儿知道为什么? 她回忆着上辈子,也没见过她这个态度,难不成沙玲玲也跟她一样,重来一回? 但好像又不太可能,要是她能知道上辈子的事,就该避着她远一点,毕竟上辈子她是因她而死。 还是见死不救的那种。 所以说好心没好报啊,上辈子沙玲玲掉进河里,她去救她,结果到后头沙玲玲活着,而她…… 死了。 020 沙玲玲不一样了(二) 隐约中,吴诗敏记得她在岸上站了会儿,才转身往村子那头跑。 当她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尸体了。没有所谓的灵堂,转天就下葬了。 而为她哭的,只有叮当一人。 至于沙玲玲?别说为她哭,逢年过节的都没去看过她一眼。 所以,她这是在搞什么? 不论怎么样,吴诗敏都不想再跟沙玲玲有任何关系。 上辈子她一碗水端平都没能把这丫头的心捂热,这辈子她还能指望她点什么? 沙玲玲端着脸盆送到吴诗敏脚边:“三婶婶,我去给你拿帕子。” 态度之殷勤…… 吴诗敏眉眼一横,转身走开,没接她这份殷勤。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早饭过后,吴诗敏继续折腾她的坑。 于是陆老三继续被征用,她让他去河边担几挑烂稀泥回来,要那种越肥越好的,他们这边山少,没有老林子。 不能上山,那就只能下河了。 这时,刘芳找上门来,委婉的问她,她那个坑是用来干啥的? 见吴诗敏不搭话,她又说:“娘说,你挖的那个坑是咱家的自留地,你用没关系,但是必须交钱。” 吴诗敏想笑。 交钱? 那块地是边缘地带,底下全是沙石,一点不肥,种什么都长不好,这才空在那里的。 否则她也不能不知会一声直接开挖。 “娘这意思是不拿我当陆家人?那分家好了。” 这话刘芳没法接,她只能如实的转达给刘英。 刘英:…… 分家两个字成了她的死穴。 就跟曾经的陆兴家一样,然而她不如他的是她资本不够硬,只有一个婆婆的身份,根本压不住人。 不孝? 村里谁不了解吴诗敏?没见过她的人恐怕都不敢相信她能变成这样。 更何况还有个搅屎棍丁桂花在从中作怪! 那晚的事她明明只看见半截,恁是说的从头看到尾一样,包括陆老爷子想杀人的眼神。 童养媳地位再低,也是媳妇。 现在可是新社会,跟旧社会不一样,哪能说要人命就能要人命的? 是的,原本经过陆兴家的事,大多数村民多少对吴诗敏有所看法,就算陆兴家再怎么不对,那也是长辈。 哪能说举报就举报? 这时候丁桂花站了出来,把那晚所见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又站在吴诗敏的角度为她诉了一回苦,成功的挽回了她的形象。 她依旧是从前那个忍气吞声的童养媳。 刘英想说点啥挽救一下,又没那个口才,在这方面,她确实不如丁桂花。 她搞这一出纯粹是看老三媳妇最近手松,说不定真能漏点下来,没想到反被将一军。 刘芳也在心里暗想,她是不是站错队了? 不论她怎么看,现在都是老三媳妇站了上风,婆婆那点本事根本压不住她。 这时候她就有点羡慕赵翠琴了,看看人家,时不时的还能跟几个小的一起混块糖吃。 她呢?明明是帮忙办事,结果两头没讨好,就刚才还落了个白眼。 她只能庆幸老三媳妇一视同仁,对待几个小辈是一致的,这中间自然包括她家虎娃。 021 蛐蟮 屋后的巨坑,吴诗敏花了两天的时间来折腾,除了河底的淤泥,她还弄了些树叶腐在里头。 到这时,吴诗敏召集齐第五代,给他们安排了一个任务,挖蛐蟮。 代价是吃肉。 这下子,陆家人总算知道她挖那两个坑的用意了,感情是拿来养蛐蟮的。 只不过用蛐蟮喂鸡? …… 才吃了肉没两天又能吃肉,第五代的最高领导人,陆建强表示很满意,也更加刺激了他的决心。 这两天,沙玲玲被他们集体边缘化,心情很焦躁。 挖蛐蟮的行动,她也参加了,老的行不通,她只能试图讨好小丫头。 “叮当,你瞧,好看吗?” 叮当偏头看了一眼,是朵紫色的野花,小嘴一撇,挪了块地方。现在哪怕没人跟她说,她自己也看明白了,她想抢走她的娘! “连你都不理我了吗?” “我在这里无亲无故的,就你一个朋友,连你都不理我的话……” 叮当忍不住回了她一句:“那你也不能抢我的娘啊!” 沙玲玲语带哭腔:“我没想抢你的娘,我只是、只是想留下来。” 要是让她在多说两句,叮当没准儿就能心软了,可是耐不住身边还有个陆建强。 陆建强听见这话,上来就推了沙玲玲一个大马趴。 “你离我们远着点!” 沙玲玲咬着唇,没跟他辩,直接扔了手里的小桶跑了。 陆建强挺挺胸膛,居高临下的看着叮当:“她是个骗子!我亲眼看见祖爷拿包子给她吃,是肉包子!” 叮当见过肉包子,但从来没吃过。 “肉包子好吃吗?” 陆建强没跟上她的思路,有点懵逼的点头。 叮当了然,她想吃肉包子。 所以当他们挖满两小桶蛐蟮回到家的时候,叮当跟她娘提了这个要求。 吴诗敏本来打算用一小条子肉剁碎了炒咸菜的,那样既有肉香,又下饭。 既然她闺女提了要求,她当然得照办。 之后,吴诗敏拿着钱到隔壁丁桂花家,跟她买了点白面,就开始动手包包子。 揉好面,她找刘英想问她拿点死面,结果她人没在。 包子刚上锅,刘英回来了,在她身后还跟着村长。 村长见到人,直奔主题。 “我听你娘说你想用蛐蟮喂鸡?” “恩。” “那你知道蛐蟮喂鸡能引来瘟疫吗?” 吴诗敏还真没听说过,其实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村长的儿子。 改革开放过后,村长的儿子在村里大规模的养鸡,她现在做的这一套,全是照搬而已。 既然二十多年后都不会,为什么现在会? 不过刘英既然敢这么说,就不会完全没有依据。 早些年,村里就有人拿蛐蟮喂过,结果喂死了一大片!请了大夫过来看,就说是瘟疫,死鸡都不让吃,全给烧了。 而那还只是养了几只,要真像刘英说的那样,她打算养个百多只鸡,这事儿是绝对不行的! 听了这话,吴诗敏不知道能说点啥。 拿蛐蟮养鸡肯定是可行的,但她现在没有证据。 022 解决办法 村长严令警告过吴诗敏之后就走了,毕竟现在她还只是在挖坑阶段,连鸡崽子都还没有捉回来。 吴诗敏阴恻恻地盯着刘英:“天天有肉吃,还不用操心的日子不好过,非得找点事干是吧?” 刘英想怼回去,有点词穷。 她这话好像有点在理。 但是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瘟疫啊,光听都觉得恐怖了,要是真有个啥的,她不是得第一个遭殃? 于是,当包子蒸好之后…… 吴诗敏搭着陆建强的小肩膀,唉声叹气地说:“这是最后一顿了,你好好吃。” 陆建强吃的正美,冷不丁一听这话,心焦:“为啥?我有听话啊?铁蛋他们也老听话了!” “还不都是娘,她让村长来找我麻烦,不叫我养鸡,所以挣不着钱了。” 没钱就没肉,这点道理陆建强还是懂的,他娘整了这么一出,他白面肉包子吃起来都不香了。 陆建强跟个小炮弹一样冲到他娘跟前:“你为啥要去找村长!” 刘英早就后悔了,直到肉包子下肚,她肠子都快悔青了。 不管老三媳妇这事干不干的成,起码这几天因着她伙食好了不少,她是有多想不开才出了这个鬼主意? 陆建强却不管那么多,一口咬着包子,一边瞪着他娘。 对这个结果,吴诗敏很满意。 刚见着村长,她确实觉得刘英没事找事,但转念一想,就算刘英不作妖,等鸡崽子捉回来这事也得闹开,到时候还是得解决这个问题。 起码现在还多了一个月的时间让她考虑。 下午,陆巧跟陆建伟一起回来了。 陆建伟在省城读书,通常是一个月回来一次,而且每次回来都是拿钱的,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刘英黑着脸回屋。 她把自己的老底全翻出来一数,六十八块钱。看着不少,问题是她现在只出不进,这些钱能撑几个月? 更何况底下还有建强,他明年也该上小学了。 多番考虑之下,她把陆巧喊进了屋。 “巧儿啊,要不你就别读书了吧。” 陆巧当然不干,凭啥就不让她读了?她才刚上初一! 刘英就这么一个闺女,当然是真心疼:“要不是你祖爷出了事,娘也不能打你的主意,可是娘手头没钱啊!” 她这话一点没有往吴诗敏身上引的意思,但陆巧却听出了这么点意思。 门里说的热闹,门外也一样。 吴诗敏看到陆建伟的时候,就有了主意。 上辈子村长的儿子之所以会养鸡,是因为牛棚里的一个农科院的教授。现在当然没有教授,可是有一个在省里读书的学生啊! 学生说的话不靠谱,那书呢?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分一成股给你。” 陆建伟眼中闪过一道金光:“一成不够,两成。” 吴诗敏对这个小叔子了解不多,上辈子陆建伟在省城里上学,结婚,基本上不怎么回来。 唯一有的联系就是他每个月会往家里寄钱,当初他读书的时候,家里每月给他多少,他就往回寄多少,一分都不多。 023 解决办法(二) 吴诗敏盯着小叔子的眼睛看了半天,决定放弃借他的名字。 “既然谈不拢,那就算了。”实际上,一成两成的区别并不大,她不喜欢他那种笃定的态度。 陆建伟拦住她:“三嫂,镇上的鸡多少钱一只?县里的鸡又多少钱一只?” 这些东西,吴诗敏没有考虑过,因为她打算直接跟镇上的肉店合作,虽然现在会损失一定的利益,但是对长远来说会比较好。 不出她所料,接着就听陆建伟说:“我可以帮你把鸡卖到省城里,一斤起码能多挣一毛多。” 吴诗敏惆怅,她真的只是想要一个托而已啊。 可是,这个尾巴好像就甩不掉了。 经过这一回,陆建伟也算是重新认识了他的三嫂,他没想到她是一个这么有想法的人! 跟他几个哥嫂一点都不一样。 刘英跟小闺女谈完出来,就看见她另一个儿子跟着老三媳妇转,眼神还很热切! “老四,你给我过来!” 陆建伟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他娘喊了过去。 结果,一进他娘的屋,听着的却还是钱,还不是给他钱,是问他要钱! “你上回不是说你在省城的工作还不错?那你有没有攒下点钱来?”刘英双手交握着,有点紧张。 陆建伟才去省城上高中没多久,他凭着一手好字,在报社找了份帮人抄稿子的工作,由于不是正式工,钱并不太多。 他摇头叹息:“省城的消费太大了,我这次还想多问你要两块钱呢。” 刘英愣愣地,原本想说的话全堵在嘴里了。 陆巧贴着门缝把他们的对话都听进去了,她娘不但没要着钱,还要多拿钱给她哥! 她想都没想就推开门:“不行!” 这动作把屋里的两人吓了一跳。 “四哥,你都自己挣钱了,咋还能问家里要钱呢!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就该往家里交钱才是!” 陆建伟站起来,走向他妹:“我交不交钱关你什么事?要你插什么嘴?” 他比陆巧高一头多,一路朝她逼近,气势庞然。 陆巧被他唬地想往后退,又想起自己上学的事,踮起脚尖冲她哥吼:“就是该交!就是该交!” 陆建伟懒的跟她吵,他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陆巧一扭脸,就见她娘很嫌弃的看着她。 “娘~” 刘英转开头,不搭理她了。 明明说好的只是问问,要是老四自己有钱就把他那份挪给她用,现在倒好,成了她让老四往家里交钱了。 陆巧捂着脸往外边跑,在院儿门口碰到背着背篓出门的吴诗敏,冲她做了个鬼脸:“都怪你,扫把星!” 吴诗敏冲她笑了笑。 扫把星是吧?她挺乐意做的。 她就喜欢看某些人倒霉。 上辈子的陆巧顺风顺水,时不时的还回来娘家恶心一把,她倒是想看看这辈子的她会怎么样,这辈子可没个大财主供她上高中了。 不上高中,她怎么认识她那位省城的对象?她又怎么会能进政府机关当干事? 转眼一回神,吴诗敏就看见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024 笑的比哭还难看 陆兴家回来了,他笑容满面的。身边不但跟着镇长,还有几个穿着中山装的陌生男人。 吴诗敏身体莫名发抖。 怕的。 随着陆兴家等人的接近,她僵着身体往后退,一个不小心就踩滑了,跌倒在地。 陆兴家偏头冲身边的人说:“我这曾孙媳妇没见过世面,吓着了,你别见笑。” 那人笑着摆手:“哈哈,不存在,不存在。” 他带着亲切的笑容看向吴诗敏:“别怕,我跟你祖爷是朋友。” 吴诗敏心里的鼓打的厉害,朋友?连镇长都挂着一张讨好的脸面对他,可见他身份来头不小。 其中一人见她一直坐着不起来,还走过来把她扶起来。 吴诗敏的腿依旧是软的。 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上辈子居然就老死在红河村?没错,在她重生之前,陆兴家已经先她一步见了阎王。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陆家院子。 吴诗敏打道回府,猪草也不想去割了,她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它的死活干啥! 跟她的烦恼不同,刘英见到陆兴家,简直比见到她亲爹还高兴。 就算老爷子钱没了,不还有人在吗? 瞧瞧,那一个个气派的样子哟! 后来,她才知道,自称是老爷子朋友的那人叫冯立军,是一省之长的亲爹。 要说人家就是比老爷子有远见呢,早八百年就把自己的那点东西贡献给八路军,还跟着一起打鬼子,更是凭着一身功夫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次陆兴家事件一直往上捅,终于捅到了他那里,这还有啥好说的,把东西往上一交,这事就算完了。 刘英虽然可惜那么老些东西拿不回来,好歹落下这么个关系。 冯立军意味深长的盯着吴诗敏,如是说:“诗敏是吧?你这次可真的冤枉你祖爷了,他的东西经过专家鉴定,绝对不是墓里出来的东西。” 吴诗敏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哪能想到他这么厉害,摊上这种事还能平安无事! 之后,冯立军又把做伪证的二狗子单拎出来教育了一顿,鉴于他说的话也算有依据,并没有对他进行实质的处罚。 他似乎是为了表现跟陆兴家的关系,还打算留下来吃顿饭。 刘英想想老三媳妇的手艺,把掌厨的事交给了她。 看的出来,为了这顿饭,刘英把老底全掏出来了。 可惜就算是她的老底,顶多在红河村比较诱人,人家那么高的身份,啥好吃的没吃过? 吴诗敏看着手底下的腊肉,有心切的厚厚的,却还是凭着本能一刀一刀切下去。 一顿饭,她做了很久。 中间她想往里头撒点耗子药,干净一拍两散算了。可是转念想想难得有重来的机会,她就这么死了也太不值得。 最终,这顿饭吃的还算很和谐。 令人意外的是,冯立军临走之前,把吴诗敏喊到他身边坐下,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家和万事兴,你跟你祖爷就是缺少沟通,你要是一早问过他,就不会有这些误会了,是也不是?” 从他的眼神中,吴诗敏看到了他真正的意思。 有要求她应该私下对老爷子提,而不是闹出来弄的无法收场。 她除了点头,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025 还有宝地 当堂屋里只剩吴诗敏跟陆兴家的时候…… 陆兴家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次一定回不来了?” 吴诗敏确实是这么想的。 哪怕盗墓的罪名不够大,也能关他个几年,等他出来的那一天,陆家早就在她的影响之下变了另外一个模样。 接着,她只要等待特殊时期的到来,再添上一把火,哪怕你再厉害,还能跟政策斗? “你是不是觉得我运气好,所以没事?” 吴诗敏:…… “我从来就不相信运气这种东西,我只信我自己。”陆兴家语气一转,说回那天晚上的事:“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想借赵婆子的手杀了你。” 吴诗敏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他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陆兴家不屑的撇开视线,他真想做点什么,她躲的了? “狡兔有三窟,你要是能找到我另外两个地窖,这些东西都留给你也没所谓。” 画风转的太快,吴诗敏有点接受无能。 他跟她不是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这个老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兴家却没有跟她解释的打算,抬腿就走。 老爷子一走,先前被他赶出去的一堆人都涌了进来。 陆永良身为在场身份最高的长辈,他清清嗓子:“三儿媳妇,爷都跟你说了点啥?” 神神秘秘的,还不让他们听,秘密不都已经揭开了吗! 吴诗敏也很茫然,捡着她认为最重要的一句说:“他承认他想杀了我。” 杀人是要蹲号子的! “就这,没其他的了?” “他还说,他还藏着别的宝贝,我要是能找到就全归我。” 到了,吴诗敏还是把话都抖出来完了。 首先,如果真的有另外两个地窖,绝对不是那么轻易能找得到的。其次,她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图,多个脑子多个主意。 居然还有黄金! 可是为什么会留给吴诗敏?无论怎么轮都轮不到她啊! * 陆兴家回了屋,半躺在椅子上。 脑子里浮现出他的一生。 他是个孤儿,从小跟着师父一起走南闯北的盗墓,另外还有两个师兄弟,冯立军是其中一个。 他以为他会跟着师父一辈子,谁能想到一次意外,师父没了,他们几个师兄弟也因此散了。 想想师父一辈子为墓生,为墓死,死后除了他们几个师兄弟,连个后人都没有。 他决定安定下来,就讨了个媳妇。 没想到,在新婚之夜的当晚,媳妇死了。没过多久他又讨了第二个,结果依旧差不多,难产死了。 最后,他不再打自己的主意,转而收养了一个男娃。 这个男娃,就是陆志坚。 然而打小机灵懂事的陆志坚越长大资质越差,连子嗣也异常艰难。 他不得不相信,缺德事干多了是有报应的。 好在,到了曾孙辈总算多了几支血脉,偏偏,没一个能看的。 如今,总算出了一个吴诗敏。 他说的话一点不假,确实还有另外藏宝的地方,但位置根本不在红河村,他倒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026 解决办法(三) 谁能想到,陆兴家一回来,最有利的居然是吴诗敏,她一跃成为陆家最有权势的女人。 刘英经过一番忐忑的纠结,敲了老爷子的门,提醒他老三媳妇差点害他蹲号子的事。 可是老爷子回她一句,他知道,就没再说其他。 刘英心里苦,她多不容易才摊上这么个不管事的婆婆,她容易嘛她! 现在,整个陆家跟她站同一战线的,除了小闺女之外,就再没其他人,连老二媳妇都已经投敌了。 “娘,别理那群白眼狼,四哥不是跟童养媳好吗?你还管他干啥,让他去找童养媳呗。” 刘英既想答应,又怕耽误了老四,她可就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 陆巧见她娘意动,再接再厉:“我跟我四哥可不一样,你看现在唯一站在你这边的,可就我一个人。” 要是吴诗敏听见这话,只怕得大笑三声。 陆建伟确实不靠谱,但陆巧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年也就过年回来一次,每次还往婆家拿不少东西。 比起老四还能见着点回头钱,她每次就只带四张嘴。 刘英看看小闺女,想想也是,她放心尖尖上的老儿子,不也被老三媳妇给哄跑了? “成,以后娘可就靠你了!” 陆巧笑了。 她强掩下那股兴奋劲儿,陪着她娘继续唠。 至于陆建伟…… 他先前还想晾一晾他三嫂,没成想一晾就错过大好时机,老爷子咋回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呢! 不过没关系,他的价值还在。 只不过跟先前不一样,现在有点清仓出货的意思。 他本来想趁着他三嫂单独一个人的时候跟她谈,但一直没找着机会,毕竟现在她都成了大红人了。 陆建伟盼啊盼的,总算在天黑尽之前,盼到他三嫂独处了。 见着他三嫂,他一句废话没说,直接表明态度,一成就一成,他一定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吴诗敏能说点啥?感谢陆兴家? 然而并不,她觉得好呕。 “三婶婶,洗脸。” 吴诗敏低头一看,看见沙玲玲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脸盆进来了,还替她拧好了帕子。 好想把帕子打掉! 她不接,沙玲玲就一直举着,眼角好像还带着泪光。 “你哭啥。” 沙玲玲慌张地摇头:“没有,我没哭。” 吴诗敏心思一转,缓声问她:“谁欺负你了?” 沙玲玲往门外瞟了一眼,依旧摇头说不。 吴诗敏继续问,差不多水凉了才问出来,是陆建强趁着没人的时候推了她一把。 她在心里给小强加了个鸡腿:“下次你看见他就躲远一点,他被娘给宠坏了。” 沙玲玲跟个小可怜儿一样点头。 叮当从隔壁回来的时候,沙玲玲已经走了。 “娘,二丫妹妹送了我这个!” 吴诗敏一眼就看到,她手里多了个小木马。 实际上这个小木马本来就是叮当的,被陆建强抢走了,玩腻了之后给了陆铁蛋,没想到现在又回到了叮当的手里。 “你不记得了?这是你三岁时你爹送给你的。” 027 太爷是好人 叮当再仔细看看,难怪她觉得眼熟。 吴诗敏抱起叮当:“以后他们不但会跟你玩,还会捧着你,把你当成小公主一样。”就算铁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当妈的也会跟他们交待清楚的。 究其原因,是因为陆兴家。 上辈子他害的叮当那么惨,这辈子…… 这辈子他得还债! “为啥?” 吴诗敏笑:“因为你太爷。” 叮当的小脑子里浮现出太爷那张从来不笑的脸,明明比祖奶还恐怖! 但他对她这么好,她决定跟他小小的接触一下。 * “太爷,你吃。” 叮当是个说干就干的行动派,早饭的时候,她不但坐到了老爷子的身边,赶都赶不走,还伸手替老爷子夹了块小咸菜。 陆兴家皱眉,在她的期盼之下,把小咸菜夹进嘴里。 “坐没坐相,自己吃。” 方桌的高度对叮当来说还是太高了,她只能跪在条凳上吃饭。 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应了太爷的话,好好坐下,然而五短身材她的她与桌面只剩一个头的差距。 叮当小小的叹气了口气,继续吃饭。 陆兴家注意到小丫头不好夹菜,反过来替她夹小咸菜。 叮当眼睛亮晶晶的,饭都吃的大口了些。 就这样,一顿饭过去了。 叮当还是没有放过老爷子,背了自己的小背篓一起,跟着他们一起下地去了。 “太爷,花花好看不?” 陆兴家瞪着她看了半天,还是点了头。 叮当抿着嘴笑,把花插到自己的小辫子上,继续挖野菜。 小半天下来,陆老大陆老二略有所成。 他们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下午的时候,第五代几乎全跟着一起下地了,挖野菜的挖野菜,挖蛐蟮的挖蛐蟮,但除了叮当,没人敢在老爷子面前现眼。 “叮当,你娘喊你跟着太爷的吗?”陆铁蛋窜到叮当身边,突然这么问她。 叮当连头都没抬:“不是,我自己想的。” 陆铁蛋往她身边凑了凑:“你不怕他?他看起来好可怕。”他爹叫他一定要跟着叮当学,不然就揍他。 叮当想了想,决定替太爷说点好话。 “还好啦,他早上还给我夹菜了,一点都不凶。” 陆铁蛋跟她不是一张桌子坐,自然没有看见那一幕,他表示特别惊奇。 “真的?” 叮当点头:“骗你干啥!刚才我还问太爷拿糖吃,他给了我一大把!” 她擦擦手,从小兜兜里拿了颗糖出来。 “给你。” 眼前的糖不同于他们以前吃过的糖,是那种带了亮晶晶糖纸的高级糖。 陆铁蛋一把把糖抢到手里,撕了糖纸就往嘴里塞,生怕谁跟他抢一样。 “甜不甜?” 陆铁蛋猛点头:“甜!” 一颗糖,就这么彻底的改变了陆铁蛋的想法,太爷太好了! 陆兴家收养陆志坚的时候,他已经六七岁了,跟他并不怎么亲近,后来又有了孙子陆永良,这娃比他爹胆子还小,根本不敢跟这个看起来就很凶的爷爷亲近。 再后来的陆老大一辈,胆子倒是不小,但辈份隔的太远,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面对这一群闪瞎眼的第五代,陆兴家有点焦。 028 解决办法(四) 周日上午,陆巧跟陆建伟一道,两人都往城里赶。 陆巧挺感谢她哥的,多亏他不听娘的话,她这次拿到的生活费才能比往常更多。 路上她一直都找机会想跟她哥搭话,可惜她哥一直埋头赶路,一点不搭理她。 从村子到镇上,大概二十里路的样子,像他们这样有来无回的,也不能借村里的骡车。 就这么靠两条腿,一路小跑也要接近一个钟头。 更何况他们的终点还不是镇上,一个是县城,一个是省城,到了镇上也只是歇个脚再继续赶路。 到了镇上,陆建伟跟以前一样,熟门熟路的走进一家馆子。 难得的,他点了碗肉丝面。 陆巧舔舔唇,摸着荷包跟他点了一样的。 “哥,那个女人给了你很多钱吗?” 她能有此一问,自然是因为肉丝面,就她哥那个抠搜劲儿,居然舍得点带肉的,带肉和不带肉,差价有一毛多! 平时都只是买两个杂粮馒头在路上垫垫。 陆建伟懒的搭理她,他只想着赶吃完了好赶路,呆会儿可还得靠两条腿走两个多钟头。 “我跟你说,你别跟那个女人走的太近,她不安好心,你没见她把娘气成啥样了嘛!” 陆建伟总算给了她个眼神,凉凉地说:“啥那个女人,她是你嫂子。” 陆巧撇嘴:“明明是童养媳。” 她倒不是蠢的看不明白形势,只是咸鱼一下子就翻身了,她不大能适应。 谁让咸鱼翻身后影响的是她的利益。也怪祖爷,明明让娘管家管的好好的,突然整这么一出,收买人心够够的! 接下来二人无话。 也是,陆建伟本来就不想搭理陆巧,像他这样自立自强的人,又怎么会喜欢米虫一样的陆巧呢。 面条很快就端了上来,陆建伟几大口吃下去,饱肚之余,好像也不是特别满足。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陆家的伙食开的太好了。 刘英眼见阻挡不了吴诗敏的声势,很干脆的让出了管家的权利,还把粮食全都搬出了她那屋。 考虑到吴诗敏的房顶还没修好,全扔堂屋里搁着。 这下可好,吴诗敏刚接手就从三顿稀的变成一顿稀的两顿干的,就算只是苞谷饭里头带点小米,在乡下地头也算是够夸张了。 因为这,陆家上下对吴诗敏管家已经没有任何意见了。 特别是刘英,管了这么多年家,她不用算都知道,凭着家里那么些张嘴,那点粮食也就撑个个把月。 然而现在才四月过半,各路粮食刚种进地里,要收获起码得八月初去了。 她虽然交了粮出来,但钱可没交出来半分。 所以,吴诗敏的举动恰恰正好! 她也想看看老爷子手里到底还有没有老底,要是老爷子就剩个空壳子,她还真就要考虑分家的事了。 几口把面条吃完,陆建伟看着才将将吃了过半的陆巧,他实在不想等她,到底考虑到她一个女娃…… “你吃快点!”态度很恶劣。 陆巧一脸黑线,加快了速度。 029 惊喜! 陆建伟把陆巧送到学校门口,这才折去车站买了去省城的车票。 哪怕是坐车,也要等够人才会开,而且开的还慢,所以陆建伟到了省城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他趁着还没有黑尽的时候,去了趟废品收购站。这个时候的废品收购站里头的书可不多,大多是些真破烂。 废品收购站他熟,他经常会往这里来,守门的大叔都把他认熟了。 “哟,是小陆啊,你再晚点来我就锁门了。” 陆建伟冲他笑笑,问他有没有农事方面的旧书。 何伯明皱眉:“里面你都翻遍了,有啥没啥的,你还不清楚?” 陆建伟也只是随口一问,他难得大方的塞了两分钱到何伯明的口袋里。 “我再进去看看。” 何伯明眉开眼笑的替他开了灯:“你慢慢看,不着急。” 陆建伟朝着里头走,仓库很大,里面全是各种破烂,仅留出来三条小道供人走动。 左边那一堆不用指望了,一张纸片都不会往那边塞,他的重点在右边两堆。 何伯明一直跟在陆建伟的后头,帮他一起找。 然而他们找了个把钟头,除了报纸就是破纸片,连一本完事的书都没找见。 何伯明自觉完成了两分钱的任务,就开口了。 “别找了,我估摸着该是没有,要有完整的书也不能往我这里送。” 陆建伟不死心,还想再翻翻,可是他一看何伯明的脸色,只能站起来往身上擦擦手。 “那你帮我留意着,我一准儿要。” “行,不过你别报太大指望,要我说,你还是该去你们学校的图书馆里看看。” 陆建伟尴尬的摸着脑门,也只能这样了。 他起初就是想找本烂的不能再烂的书,哪怕就剩几张纸片了也成,这样更方便他作假。 但显然,这是行不通的。 图书馆里关于农事方面的书还真不少,却没有一本有讲蛐蟮养鸡鸭鹅猪。 看来还是得作假。 陆建伟有心弄个手抄本回去,又担心不够公信力。 几经辗转之下,终于让他联系到一个老师,他说蚯蚓自带寄生虫,活的死的不能喂,但是弄熟了之后是可以的。 然而光说没有用,还必须要有实证,但是关于这方面的书是真没有。 所以必须作假! 陆建伟走遍所有同学关系,总算拿到一页关于蚯蚓喂养禽畜的传说,恩,印刷版。 之后他需要考虑的就是把这一页纸夹到哪本书里就成。 就这么点功夫,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然后,他又请假回家去了。 要不是考虑到他学习成绩还可以,班主任是绝对不会准假的。 陆建伟揣着本薄薄的书,踏上了回家的路。 只是等他好不容易回到家门,还来不急跟他三嫂分享这个喜悦,他爷先给他来了个惊喜。 半个月的功夫,他就多了个小姑? 还是头前那个叫沙玲玲的小丫头? 为了了解始末,陆建伟跟家里最八卦的人打听情况。 “大嫂,咋回事啊?” 赵翠琴把地瓜干往凳子上一放:“你还真是问对人了!我跟你说……” 030 惊喜(二) 原来,陆建伟兄妹俩没走两天,沙玲玲也跟着不见了,隔天再回来的时候,她身边就多出来一个女人。 她看着三十出头的模样,姿色尚存。 之后就是一场大戏,她闹着要陆家给个说法,因为女人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先去了村长家,把村长一道领来的。 村长很严肃很正经,强(嫖)奸(娼)妇女不是小事! 由于陆志坚并不在家,这事还没有即时处理,结果一等就等到天黑。 又一次的,陆家出了大名,围观群众也不能少,毕竟这年头的夜生活太少,连小娃都拎来凑数。 沙玲玲的亲娘王静,她两腿靠向一边,端坐在条凳上,跟个淑女没差。 仔细看,能看见她眼框微红,眼角还缀着眼泪。 只一眼,吴诗敏就看出来这女人段位很高。上辈子她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已经是飘着的鬼了。 所以是出了什么样的变故,让这个女人提前登场? 而且出场方式也不一样。 她上辈子来的时候非常的狼狈,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心,跟现在的小女人姿态完全相反。 有亲娘在场,沙玲玲也没往吴诗敏身边靠,而是乖乖的站在她亲娘身边,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至于陆家众人,掩了门聚在堂屋,商量对策。 “……我爹咋还不回来。”陆永良那个急哦,他都一把年纪了,还多个妹妹出来!想想都膈应。 陆永良见没人响应,又问陆兴家:“爷,你看这事咋处理?” 陆兴家却看向吴诗敏。 “老三媳妇,你咋说?” 吴诗敏能怎么说,当然是闹的越大越好!陆家的名声臭了,关她什么事? “等爷回来了问清楚的,谁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假的。” 此时最应该发言的陈菊花却坐在角落,一声不吭,如同往常一样,当她的隐形人。 吴诗敏挺同情她的,上辈子这事闹出来之时,她就跟陆志坚扯了离婚证,离开了陆家。 再以后,她就没有她的消息了。 而王静进了陆家,第一件事就是跟刘英抢管家的权利。当然,都是小打小闹,没敢在外头丢人。 这次一来就搞这么大,是不想混了? 吴诗敏也不是很了解这两母女的状态,她们图的肯定是钱,可是众所周知,陆兴家的钱已经被收缴了,哪还有钱? 难道真信他还有两个坑? 换做是她,如果真的信的话,她宁愿去举报了! 反正也都是些不义之财。 在未来的特殊时期里,有钱就是罪,往上数三代都根正苗红才好。 别看陆兴家那兄弟现在没事,在清算的时候不定怎么样呢!现在靠的越紧,到时候就会越麻烦! 千呼万唤的,主角终于登场,身上还带着轻微的酒气。 村长让人来敲了门,把人都喊出去,这次他没给陆兴家面子,让人押着陆志坚才审。 “你认不认识她?” 陆志坚离着他家还远的时候,就看见陆家又是一片灯火通明,但他没往自己身上想,摇头晃脑的就往院儿里窜。 所以当他被人架着走的时候,表情很茫然。 这是咋的了? 031 惊喜(三) 所以当陆志坚听见村长的声音,抬头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一个特别眼熟的女人。 他想站起来,靠着近点看看,但肩膀被人压着,他动不了。 村长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在他的示意下,村民把手放了。 陆志坚站起来走到女人身边,瞅了又瞅,总算把人认了出来。 “王静?” 随后,就见他疑惑的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王静往她闺女身边偏了偏,没说话。 村长轻咳两声:“她说是你强了她,她还为你生了个闺女,这是来找你讨个说法的。” 这话肯定靠谱,沙玲玲在村子里的知名度还挺高,基本上的村民都知道陆家收养了个小丫头。 如果没这出还不会往这方面想,既然有,两人长的还挺像,那就妥妥的有关系! 陆志坚瞪眼:“放屁!”说这话的时候激动的口水四溅。 “我给她钱了!” 早几年的时候,他在县里找了份工干着,王静的男人又总不在家,这才有了这一出。 王静听见这话,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那可怜儿样把人都看酥了。 “我没拿你的钱。” “放你娘的狗屁!” 一个气定神闲,一个气急败坏。 到底,陆兴家还是站了出来,他拿了拐杖往陆志坚身上一打,直接把他打的五体投地。 “废物!” 他连打了几下,围观群众看得心惊胆颤,看着都疼! 打完了,陆兴家看向村长:“小李,他喝了不少酒,说的也都是醉话,为着公平起见,明天再问成不成?” 村长姓李名章亮,年纪比陆志坚小几岁,但他此时喊这声小李,不大合适。 李章亮没计较这些,他走近陆志坚身边,弯下身闻了闻,确实有酒气。 “既然老爷子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着吧。” 大戏才开场,就这么结束了? 不过幸好,明天还有续集。 李章亮想了半天,把王静安排在严家住一宿。 严寒打心眼里是拒绝的,他娘也是拒绝的,但最终还是只能同意。 谁让村里头就他家没个男人呢! * “大姐,今晚就麻烦你了。” 王静拿了钱出来,推到桌子对面:“这是我们娘儿俩的住宿钱。” 手笔很大,出手五毛。 柳含烟没接:“这事儿是村长安排的,我哪能收你的钱?你就安心住着吧。” 严家一共三间房,一间堂屋并两间卧房,旁边搭着灶屋和茅房。 为着突如其来的母女俩,她得收拾一间出来给她们住,想着儿子那间不合适,就只能让出她那间了,反正只是一晚。 “娘,她咋好意思喊你大姐的?她那么老。” 严寒扒在门口把话听着个正着,不论他怎么看,都是他娘年轻些! 柳含烟被他这话逗笑了:“不就是个称呼,有什么好计较的?” 严寒却不乐意,他早就看出来这个沙玲玲不是省油的灯,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也好,这下傻丫头不会再觉得人家可怜了吧? 叮当当然不这么觉得,她还很义愤填膺!趴在床边就跟她娘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见她娘没反应,她只稍微考虑了一下,就奔着她爹身边继续说。 陆老三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听众,时不时的点下头表示认同,就是不知道他听了有没有往心里去。 032 惊喜(四) “大婶,我娘喊你吃饭。” 一大早,严寒敲响了自家娘亲的屋子。 很快,王静母女俩收拾妥当出来了。 “麻烦你们了。”客气归客气,却一点没有早点起来帮忙的做饭的意思。 严家早饭跟陆家一致,苞谷掺小米稀饭,外加一盆子粗面馒头。 王静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低头吃饭。 一顿饭的时间,严寒更加讨厌这两个客人,明明把自己当客人却一点不客气是个什么鬼! 吃过饭,王静就领着闺女走人,闹陆家去。 严寒瞪着她们俩的背影说:“娘,我讨厌她们。” 柳含烟把桌子收拾妥当,一点不在意,这村里除了陆家的小姑娘,连条狗他都讨厌,还有什么好说的。 * 陆家院子空荡荡的,毕竟笑事要看,但自家的地头也不能耽误。 陆家众人挺愁,早不早晚不晚的,偏偏这个时候来,正好是秧苗下地的时间。 多耽误事! 最后只能分两波人,男人都下地去,女人就不用去了,在家应付那个女人,反正这事一堆男人也不好发言。 于是,王静到陆家的时候,只剩一屋子女人,以及陆志坚。 当然还有第五代。 陆志坚昨晚本来就没喝多少酒,不至于到醉的地步,他根本就是清醒的,等人都散了, 他跟他爹交待了事情的始末。 他确实认识王静,那时候他在县里打散工,挣的钱又不用交回来养家,出手比谁都阔气,所以她跟过他一段时间。 以及,王静有男人,是在邻省跑船的,一年到头都回来不了几次。 当初王静有了娃,然而那段时间她男人没在家,瞒着生下来之后就把娃送到了姥姥家,随了姥姥的姓。 现在之所以把她接回来,是因为姥姥过世了,小丫头没人照顾,这才想起来她还有个爹。 陆兴家愿意吃下这个亏,一来他就一个儿子,这个闺女显得他老当益壮,二则是沙玲玲确实长的跟他有几分像。 可是他们明明说好的,把闺女接回来这事就算完了,谁知道她居然找上门来! 陆家众人:…… 所以,现在他们要怎么办? 又或者说,王静到底想怎么样? 陆家众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陆兴家的地窖。 当着李章亮的面,陆志坚也不好说跟王静私下谈谈这话。 这时候,就显得丁桂花特别能耐,她就住隔壁,一听到动静就放下茶盅过来了。 存着几路心思,她开口了:“妹子,你跟我说说,你咋现在才想着找过来?” 王静一脸的我委屈,就是不开口。 理由?当然是她闺女的大舅舅来走了一遭,发现外甥女不但过的不错,陆家还大有来头,就把这事跟她说了。 以她现在的姿态,这个理由明显站不住脚。 眼看这个乡巴佬还要问,她干脆捂着脸哭了起来。 丁桂花能称霸几个乡里,眼光巨准。 但是当着这个女人的面,她不好说,但她可以把李章亮拉到一边说小话。 ‘盗墓贼’的事虽然澄清了,但它还没完哪。 033 惊喜(五) 李章亮看向王静的眼神充满审视,他干了这么多年的村长,气势十足,把王静盯的心底发虚。 她目的不纯怎么了? 总归她是被占便宜的一方,只要她咬死了没收陆志坚的钱,那她就是被胁迫的!这事说出去她是不光彩,但强(嫖)奸(娼)犯是要蹲号子的! “我也不问你为啥来,你想怎么处理这事?” 跟初见王静时的态度,判若两人。 王静除了暗恨丁桂花多管闲事之外,没别的想法。 “他给我个交待,我就不去派出派。” 陆志坚望天。 你情我愿的交易,交个屁的待,他就不该信这个女人的鬼话!要是他没把那个丫头片子带回来,屁事都没有! 他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当时可不止他一个男人,是后来看他出钱爽快才让他包了段时间。 后来他接的活儿完了,他们那段关系就算了了。 “我有证人,她收了我的钱!”要死一块死,他就不信这个女人会这么蠢。 王静被她哥说的一大堆的金子糊了眼睛,没有想好万全之策就往红河村来了,现在被这出整的不上不下的。 不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她就一个人,怕什么!他们要是不给她一个交待,她就赖在这里不走。 依她看,让她借住的那个女人就可以好好的利用。 “你是有给我钱,但那是你给的菜钱,你敢说,你没在我那里吃过饭?” 天底下到哪儿都没有白吃饭的理儿! “既然你愿意给他做饭吃,就说明你是愿意的,你想要个啥交待?”李章亮抹一把虚汗,松了口气,总算是逮着一个话头。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一个女人,碰到这种事能怎么着?他都愿意负责我还能说什么?” “负个屁的责!你他娘又不是个黄花闺女……”陆志坚一火,差点就没刹住车! 她有丈夫的事绝对不能说,嫖了有夫之妇和寡妇是有区别的! 王静知道他要说什么,顺嘴就往下接:“我一个寡妇,只是想找个依靠而已,要不是实在撑不下去,也不至于来找你……” 陆志坚想撞墙! 她啥时候又成寡妇了?他们那伙人谁不知道她是个啥情况! 别的不提,王静此刻还真是个寡妇,正打着找下家的主意。 要不是她闺女,她绝对想不起还有这么个人,更不会知道他家的家底还挺厚,虽然她看不太上这个老头子,不过她年纪也不小了,可挑选的余地也不多。 至于老头子的媳妇? 她来之前就让她哥打听清楚了,一个万事不管的人,一看心就没在男人身上,说不定对方还得感谢她。 李章亮却是听明白了,这是想要一个名份。 他看向一直在坐在不远处,一声不坑的陈菊花,她依旧是那个淡定的态度,仿佛今天这事儿跟她无关一样。 “大嫂子,你是个啥想法?” 陈菊花:…… 她可以有想法吗? 她不知道,吴诗敏却知道,上辈子的陆兴家是不同意他们离婚的,是陈菊花自己坚持离的婚,态度还很激烈。 034 惊喜(六) “把他们俩都送派出所去吧。” 场面因这话而尴尬。 陈菊花本人却不以为然,她微笑:“不是在问我的想法?” 李章亮抠着后脑勺:“是是是。”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家丑不外扬?但要是换个角度,站在她的立场来看,这个结果堪称完美。 王静想过陈菊花的各种反应,就是没想过这一出。 而陆志坚由于心虚,连个屁都不敢放。知道是一回事,拿到明面上来说又是另一回事。 其实他这些年已经收敛很多了,跑的也不远,就在镇上消磨消磨时间。 王静突然往前一扑,跪在陈菊花面前:“大姐,我、我……” 一抬头,满脸都是眼泪。 陈菊花硬是把她扶起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委屈,派出所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王静捂着脸,一直不停的哭,陈菊花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李章亮无奈地说:“既然大嫂子这么说,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让人去镇上请派出所的同志过来。” 他一点都不想掺合这些事,他在想,他是不是应该退下来了。 明明陆志坚比他还大几岁,然而白头发还没他的一半多,多大把岁数了还能生个小闺女! 王静有点慌,也不哭了,看向陈菊花的眼神充满了恳求。 她八年前不是寡妇! 真论起来,她跟陆志坚同罪。换个偏远点的地方,这事要是闹起来都不用报派出所,也不用啥证据,直接浸猪笼就完了。 陈菊花依旧保持微笑。 陆志坚期期艾艾地挨近他媳妇:“你要是把我送进去了,我爹咋看你?咱儿子孙子又咋看你?” “你孙媳妇把你爹举报了,你不也没怎么样吗?”她记性很好,吴诗敏的日子不但没有很难过,反而出乎意料的好。 陆志坚一句话被ko。 吴诗敏无辜躺枪:…… 眼看李章亮要走,陆志坚赶紧上前两步拽住他的胳膊:“别走,再等等!” 李章亮木着脸,跟陆家一众媳妇站成一排,赵翠琴还很好心的分了两根地瓜干给他。 说到底,现在唯一的证据也就是两人的口供以及人证沙玲玲,真把派出所喊来了,这俩人翻供了他怎么交待? 他嘴里嚼着地瓜干,越嚼越没滋味。 陆志坚明白,这事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也不管他媳妇了,他看向罪魁祸首:“你到底想咋样!” 王静一开始是想图个交待,可陈菊花没她想的那么好对付,偷鸡不成,还得蚀把米的事她可不干。 那就只能要钱了。 这话不能明晃晃的说,但她的眼神充分表达了她的意思。 陆志坚会意的点头。 两人达成共识。 王静擦了脸:“村长,真是麻烦你了,以后还请您多多帮忙看顾玲玲这孩子。” 刚才王静是背对他们的,所以一干人等并没有看到两人的眼神交流。 是怎么结束的? 李章亮只觉得庆幸,庆幸他没有大包大揽! “你确定不追究了?” 王静点头:“我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玲玲这孩子,我看得出来,大姐是个好人,她一定会好好对玲玲的。” 李章亮虽然挺不解她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但总算没他的事了! 035 惊喜(七) 李章亮走后,王静就开门见山的说了,给她一万块钱她就走,还会带走沙玲玲。 陆志想都不想,果断跑出院子,他要把李章亮追回来! 王静扫了一眼院子,挑了一个看起来最有气势的女人走过去。 “陆家的事我都听说了,不然我也不会来这一趟,我的要求对你们来说只是冰山一角,你们就当拿钱打发一个叫花子吧!” 丁桂花憋着笑:“刘英,你来说。” 王静挑眉:“怎么,看不起我?” 全场看下来的丁桂花很谦虚:“不敢不敢,只是你跟我说没用,我替你找个说话管用的。” 刘英瞪了她一眼,她说话哪点管用了? 几百万她有,可那是以前,政策一改,她兜里就剩几十块了。 “等老爷子回来再说。” 王静没说话,这种事是要男人做主的。 她倒没指望这一家子真给她一万块,毕竟在县城买套房子也就千把块,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日头高高挂起,吴诗敏准备做饭,这一顿她继续弄好的。 就陆家现在这情况,王静的要求一点没可能被陆兴家答应,她不还得闹? 光想着,她就心情飞扬,恨不能哼小调。 “三嫂,今天吃肉?” 陆建强一直被他娘按着不让说话,可把他憋死了,这会儿看到他三嫂又在切肉,他那个激动啊! 吴诗敏把没切完的腊肉在他眼前晃了晃:“香吧?” 陆建强深吸一口气:“香!” 闻着香之余,他还是有点担忧,他听他娘跟二嫂说,照三嫂这么折腾下去,家里的粮最多再撑一个月,她们等着看她怎么收场。 “三嫂,粮吃完了该咋办?” 吴诗敏手上的动作一停,嘴里蹦出一个字:“买。” 陆建强这下放心了,热火朝天的帮他三嫂打杂。 他娘就是瞎操心! 灶台底下负责烧火的赵翠琴可没他这么天真,买?哪来的钱?不过她比较聪明,没有多问。 太阳走到正中央的时候,陆兴家领着一大家子回来了。 刘英第一时间向他汇报了上午的情况。 陆兴家的脸色一惯阴沉:“吃了饭再说。” 王静没敢发表意见,她确实有点怵这个老头,也仅仅是有点而已,全村都知道他们的事,他不敢对她怎么样。 午饭上桌,居然蒸的是白米干饭!还有腊肉炒笋干…… 一大盆子青菜汤,以及半盆咸菜。 陆家众人,恩,除了有限的几个,全都看向吴诗敏,这怕是吃垮的节奏!金山银山都备不住这么个吃法。 吴诗敏淡定自若的替自己和叮当舀了饭,开吃。 有的吃还不吃,傻? 王静心思狂转,考虑留下来的可能。 她男人是跑船的,按理说一个月能挣不少,可惜他不是那种听媳妇话的人,交回来的钱她得紧巴巴的省着用才够。 唯一的儿子也被媳妇训的跟条狗一样,半点不能接济她,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 就她目前来看,这个家庭很复杂! 036 惊喜(八) 跟老头子面对面的坐着,王静觉得压力好大。 听他缓缓地说:“我最多出一百块钱,你不要,我亲自送他去派出所,让当官的给你做主。” 她想拍桌! 一百块钱?真当她是叫花子啊! “老爷子,你这话说的就没城意了。” 王静把沙玲玲拉到身前,打感情牌:“养大这么个闺女容易吗?她刚生下来那阵儿就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又没啥奶,身子骨一直不好……” 她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到最后真有几分伤心的意思。 陆兴家拄着拐杖站起来:“老大,你去把你爹喊回来,顺便问村长再借借村时原骡子。” 王静憋不住喊道:“死老头,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陆兴家听着反而笑了:“没了儿子我还有孙子。” 吴诗敏被他的笑刺痛了双眼,就是这个笑,上辈子叮当结婚的那天,他就是这么笑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她说话了:“爷都那么大的岁数了,哪能让他遭罪。” 她在现在这个当口说话,无异于是在帮王静。 除了陆兴家和陆老三以及懵懂不知的第五代,其他人心情略复杂。 当然,要是陆志坚在场的话,或许会对他这个从来没有关注过的孙媳妇,有一丢丢的感激之情。 陆兴家妥协了。 “两百。” 翻了一倍,但王静还是不满意,她的心理价位是一千,她盼着再有人帮她说句话,说不定就能涨到一千去。 但那是不可能的。 双方一直僵持着,直到陆志坚回来。 陆老大到村长家的时候,李章亮正陪着陆志坚喝酒,从他一脸肉痛的表情来看,两人应该喝了不少。 李章亮他媳妇坐在一旁缝衣服,手上的劲儿一点不少,那个洞让她越缝越大。 看见陆老大来了,她甭提有多高兴了。 “老大,你是来接你爷爷的?” 陆老大点头:“我祖爷让我把骡车也借回去。” 要换个时间,他借是能借着,就是得挨一串白眼,但现在可不,不但顺利把骡车借着了,人还赔着笑脸把他送走。 陆志坚苦着脸坐在骡车上:“老大啊,你祖爷还说点啥没有?” “没,就让我接你回去。” 陆老大贴心的把派出所那句给隐了。 尽管骡车以龟速前行,十来分钟后也就到了。 陆志坚在缸子前舀了瓢水冲把脸,这才进了顺着屋檐进了堂屋。 酒气被冲散了些,但依旧冲人。 他一脸颓然,还带着些认命:“走吧。” 陆老大自作聪明了一回,要是没点情况,借骡车干啥! 难得的,陆兴家看着他的眼神有点欣慰,他拄着拐杖站起来。 “那就走吧。” 陆志坚的认命没人能想到,又不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为啥就要去派出所? 吴诗敏想不明白,钱真的那么重要?而且也没有很多,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他都不肯! “你怎么那么冷血。”她早就想问这句话了,替陆志坚问的,也替叮当。 这个问题不光吴诗敏想知道答案,陆家众人也都支着耳朵在听。 037 惊喜(九) 陆兴家轻嗤一声:“自己不争气还要怨我冷血,合该我管他一辈子?” 这个答案…… 很可以。 吴诗敏还想再问,然叮当的事根本没谱,现在问了也是白问。 被这么一打岔,陆兴家对陆志坚的态度又恢复原样了。 王静挪不动脚步。 这一走,陆志坚就算蹲了号子,她的算盘也白打了。死老头眼神忒毒,看准了她会妥协是吧! “二百就二百,这么点钱,孩子我可不负责养。” 陆兴家点头表示认可,离了堂屋,没多大会儿就回来了,手里不光拿着钱,还拿着纸跟笔。 “我说,你写。” 王静盯着那两踏钱,眼冒金光。 回过神才想起来自己并不会写字。 “你写吧,我按手印就行。” 陆兴家的笔是一枝钢笔,很陈旧,却一点都不显脏,一看就是经常都在使的东西。 他蘸了墨水就开始写字。 陆家人都挨近了看清楚一点,那么多钱! “离着远点,别挡着光。” 陆家众人:…… 叮当离的最近,她捡着认识的字念出来:“我王……女关……” 王静听着不对劲,这话可不像是收条。 “你写的是个啥?” 陆兴家把笔放好,拿起纸开始念:“我王静自愿与沙玲玲断绝母女关系,从此不再来往,” 不等他念完,王静出声打断他: “我是她的亲娘,你凭啥这么做!” “凭二百块钱。” 王静嘟囔着:“就算这样也不能让我俩断了关系啊!” 关键时刻,沙玲玲挤进人堆里,泪眼朦胧的抱着她的腰喊:“娘,不要丢下我……” 王静也拿不定主意了。 要闺女还是要钱?当然是要钱,但二百块就买断关系也太亏了! “你先前可没说这出,只有二百块钱可不行。” 陆兴家已经把着她的脉,也不多话,拿了钱喊上陆志坚就走。 王静闭眼一声喊:“我签!” 她火速把手印盖上。 陆兴家把收条吹了吹,折好放进衣兜里,这才把二百块交到王静的手上。 末了还说:“二百块钱买个丫头片子,是挺亏的。” 买! 陆家人似乎理解到了这话的神髓。 王静则心满意足的拿着钱走了,二百块钱是不符合她的心理预期,但钱拿到手的那股满足感,难以形容。 王静走后,沙玲玲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冲着老爷子的那句话,洗衣服的活儿全落她一个人身上了。 不洗? 少吃一两顿的饿不死。 她倒是想装个可怜卖个萌,可惜陆家人被她那个娘恶心的透透的,唯一说的上话的吴诗敏又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连叮当都离她远远的,除了吃饭就不在家里呆。 * 陆建伟问:“这就完了?” 赵翠琴反问他:“不完还能咋的?”不过她也就顺口一说,事儿还真的没完。 “我估摸着没完,那个女人还没离开咱们村呢。” 不光没走,还有在红河村安家落户的打算。 她听丁桂花传回来的消息说,好像是打算在村里盖个房子?反正这几天她一直缠着村长不放。 038 作 严寒第二十三次叹气。 “小哥哥,你别愁了。” 叮当蹲在他身边,小脸挤成一团,也很愁。她娘说了,他们都中了那个女人的圈套。 经过王静这几天的奔走,村里的风向已经变了。 她留在红河村的理由很简单,怕她闺女受欺负,而沙玲玲在陆家受到的不平遭遇也验证了这一点。 至于她拿钱的事…… 她一个女人,无依无靠的,要不是活不下去她也不会找上门来。 虽然没有完全洗白,但理解同情她的人不在少数。 而王静一开始拿出来的五毛钱,被柳含烟拒了之后,就再没见她拿钱出来过。 柳含烟不做她的饭,她自动自发的拿了粮做了饭,做的还是碎米捞饭。 但凡严寒说点不好听的,她眼泪说来就来,动静大的把邻居都招过来,最离谱的是他说实话居然没人信! 反正只要她一不如意,就闹的众人皆知。 闹了几天,王静总算歇下来了。 她开门见山的说:“等我的房子建好了我就搬走,你当我喜欢在你这里呆呢,一股子骚味儿。” 柳含烟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下去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静捂用手在鼻子前扇扇:“你这样的人我在县里见的多了,凑近一闻就能闻的出来,我要是把你那点破事宣扬宣扬,指不定你这房子还能换个主人,可惜太破了,我看不上。” 柳含烟冷笑:“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事是‘破事’值得你宣扬。” 王静撇了眼严寒:“真要当着这小子的面说?” 严寒小身板一挺,往他娘身前一站:“有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既然你想听,我就说吧。” 王静冲柳含烟暧昧的眨眨眼:“你看你娘那小腰,那眼神,一看就是专门练过的,一般人家哪能养出来这样的女娃,也只有那样的地方……” “怎么不说了,继续。” 王静看她那有恃无恐的样子,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只有野鸡堂子能养的出来。” 野鸡? 严寒知道,但那跟他娘有什么关系? 柳含烟返身拿了墙角的扫把,就照着王静身上打,直到把她逼出堂屋。 王静躲着扫把,照旧使老招数。 严寒旁边有两户人家,还都是四代同堂的大家庭,然而听着动静过来的就只有几个中间一辈的媳妇。 主要是招数使的太多,没有新鲜感了。 她们一来,直接谴责柳含烟:“小柳,她已经够可怜了,你说你……” 严寒冲几个人喊:“既然你们可以她,干嘛不给她地方住,给她白米捞饭吃!” 众媳妇:…… 她们家连苞谷捞饭都吃不起。 王静确实吃了一顿捞饭,可就只吃了一顿,之后那母子俩就把粮都藏起来了! 她委屈的低下头:“顿顿都是蒸地瓜,哪就吃了捞饭。” 她跟邻居交流感情的时候,自然也说了自己是交了钱的,是对方傻了不要,能怪她? 严寒不打算跟这些人讲道理,他扬扬下巴,转身牵着他娘的手回了屋。 039 一起作 这事好像就这么过了,然而那句野鸡堂子却在严寒的心里扎了根。 这个词一定有它的特殊意义。 他不敢问他娘。 严寒打起精神,继续监视王静的动静。 上午闹过那么一出,王静就跟着他家邻居回了她家里,半天没见出来,他也不好跟进去瞧。 叮当来了,自告奋勇的要帮忙,一路小跑进了院子。 她跟这家的小娃不熟,耐不住她小叔跟人家熟,虽然陆建强经常掉链子,但他手头松,一般小娃都喜欢跟他玩。 陆家小叔成了陆叮当的跟屁虫这事,全村皆知。 所以见着叮当来了,小娃还挺欢迎的,这可是个比陆建强手头还松的大姐大。 叮当先一人发了半粒硬糖,普通的那种,顺利让一个小屁孩进了屋里做卧底,很快就打听清楚情况。 “报告大姐大,她在哭,说那就是个骚货……”小娃记性很好,一字不漏的把屋里头的情况讲了个清楚。 严寒听了这话,眉头皱地能夹死苍蝇。 她在说他娘的坏话!而且几年的老邻居还信了,还说什么她早就看出来那个女人不正经这种话! 叮当听不太明白,但她会看脸色。 “小哥哥,你没事吧?” 严寒摇头:“没。” 想了想,他靠在叮当的耳边,轻声说:…… 叮当不住的点头,很严肃的说:“我一定完成任务!” 接着她就跑了,看方向是回家的路。 * “娘!那个女人打我!” 吴诗敏正在观察她的蚯蚓坑,回头一看,就见自家闺女哭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样子。 问了半天,总算是问明白了。 她挨打了,是王静打的。 吴诗敏仔细看看,不是假哭,这下是真心疼了。 “她干啥打你?” “她说她闺女被咱家的人打,她就打我……”叮当哭着都开始打嗝了。 姜太辣,她抹多了! 吴诗敏当下就牵起小丫头的手,要去找王静算帐。 一出门,就看见刘英。 见小丫头哭的这么惨,她难得的问了一句,得知是王静打的,立马跟打了鸡血一样。 现在王静算是陆家的公敌了。 二百块钱你拿了就拿了,反正老爷子一看就富的流油,可你拿了钱就消失啊,还留下来干嘛,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婆媳俩一路往严家那边去。 她们到的时候,严寒那边早就布置好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婆媳俩,王静没怂,她笑还着欢迎两人过来看她。 吴诗敏上去就是两巴掌:“这两巴掌是还你的,再有下次,你可以试试。” 王静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片疼。 眼看四周没外人,她撸起袖子就要还回去,被婆媳俩一人拽了一只胳膊,压根动不了。 “有本事你打死我!不然咱们走着瞧!” 吴诗敏又不傻,打死她只会脏了她的手,但狠话还是要说的:“我警告你,你招陆家任何人都行,就是别招我闺女,不然我跟你拼命!” 王静回忆了半天,总算想起来她闺女是哪个。 “我啥时候招你闺女了!” 040 假打变真打 吴诗敏看她的态度好像是真的不知情,王静跟她作对有什么好处? 她看看叮当,小丫头一脸兴奋劲儿,根本不像是挨了打,像是巴不得她们打起来的样子。 她:…… 既然已经明白事情的真相,吴诗敏也没不打算把小丫头往前推了。 “招没招你心里没点数吗?” 王静偷瞄一眼四周,不知道啥时候起就围了一圈人,对着她指指点点的:“你说我打了你闺女,我啥时候打的?” 叮当看着到了自己的戏份,赶紧站出来:“就先前!你不光踹我,还打了我一巴掌!” 她的表演除了态度激动了点,口齿伶俐了点,没大毛病。 围观群众仔细一看,叮当的脸蛋还有点微红,隐隐看着是有一个巴掌印来着,这么久都没散,得是使了多大的力气? “一上午我都跟春花一起,哪就有时间打你!” 被点名的春花点头,帮她做了证人。 王静正得意之时,又听叮当说:“你打了我过后就去了茅房!” 上茅房还要兜出院子打个孩子,得多大的气性? 证人春花退场,没她啥事了。 “我为啥要打你?” “你嫌我吵!” …… 一个说打了,一个说没打,基本上就是个无头公案了。 围观群众更倾向于有打,不管怎么说,叮当就这么大点个娃子,她能扯慌扯的这么顺溜? 到后头,李章亮来了,这事总算有个了结,他判王静赔两毛钱给叮当。 王静不想赔,被李章亮一个眼神镇压。 李章亮这两天也是被王静烦的不行,你一个外来人,又想申请宅基地,低调点行不行? * 吴诗敏领了小丫头回家,伸手往她脸上一抹,手上果然见红。 “怎么来的?” 小丫头脚尖在地上点来点去,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她娘。 吴诗敏轻笑:“你不说,下次我可不给你出头了。” 叮当没把她小哥哥供出来,只说自己不喜欢那个女人。 吴诗敏没有追着问,饶了小丫头这次。 “下次不准再使这个主意。” 叮当猛点头,小哥哥叮嘱过她,下次再想别的办法,不然就要让人拆穿的。 小丫头一出门就去找她的小哥哥,想跟他说她被她娘拆穿了的事,结果在路过一个竹林拐角的时候,被一个女人拦了去路。 她见势不对,扭头就跑。 王静追上去,拎起小丫头就往她脸上招呼:“我打了你是吧?没错,我就是打了你!” 啪啪啪一路打下来,正好四巴掌。 “回去跟你娘说,多的两下是我还她的,下次再来招我,就不是还两巴掌这么简单了!”打完了,她只觉得心情舒畅,一直憋着的那口恶气总算没了。 叮当一路哭着回了家,见了她娘,眼里全是委屈。 “娘~” 吴诗敏没当一回事,正打算敷衍她几句,才发现闺女脸上的伤不对劲,这可不像是红纸染的! 一道道的指印,上面还有血丝。 她伸手摸上去,就见叮当往后缩了缩。 “痛痛痛!” 041 泼脏水 吴诗敏打了水,拧干帕子替小丫头敷上。 “好些没?” 叮当瘪着嘴,闷声说:“痛!” 吴诗敏拿开帕子看了眼,觉得不行:“你在家里好好呆着,我去张麻子那儿给你拿点药。” 叮当点点头,抬手捂住帕子。 吴诗敏刚出门,沙玲玲就来了,就算她脸上带着笑,叮当也觉得她不怀好意! “你好些了吗?” 叮当一甩脑门,背对着她。 沙玲玲低下头:“我是来跟你说对不起的。” 这声对不起,却不是为了她娘。 刚见到她娘之时,她很高兴,她终于有靠山了! 而且她的娘辈分还高。 只是,她没想到她娘拿了二百块钱,就把她撇下不管了,她这半个多月受的苦比她这辈子受的还多! “她不是好人。” 叮当很认同! 接着,她又听到沙玲玲说:“我以前那个样子都是她教我的,她说这样才会有人喜欢我。” 不等叮当有反应,她就跑了出去。 …… 直到吴诗敏拿了药膏回来,叮当还在发呆。 药膏是张麻子自己寻了药材熬的,一小瓶就五毛钱,贵是贵点,但很有效,就是颜色不大好看,深褐色的。 药里面掺了薄荷,刚一涂上,叮当就觉得脸上凉凉的,很舒服。 “娘,再多涂点。” 吴诗敏挖了一大块出来,往上又抹了一层:“你以后见着她就躲着点。” 叮当弱弱的说:“跑不过她。” 脸上不那么痛了,她也想起王静让她说的话了。 吴诗敏听了,只想冷笑。 她还以为这个女人有多聪明,这么点小事就忍不住了。 等叮当回头再出门的时候,就听说王静又被她娘打了,这次甩了她八巴掌,而且打了就走,连句话都没留。 据可靠探子回报,大多数人在知道这事,都猜测是王静又干了点啥,也有少部分人认为是她娘得理不饶人。 * 吴诗敏拿了陆建伟给的农事书,揣上就出门了。 出门后直奔村长家。 她是吃过了晚饭,到的时候李章亮正坐在门口乘凉。 她带上喜滋滋的笑容:“大爷,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本书找到了!你看看。” “老婆子,把我的眼镜拿出来。” 李章亮戴上眼镜,翻到做了记号的那一页,上面果然有说用蛐蟮养畜生的法子,一套先煮熟,再晒干,最后磨成粉末掺在草料里的流程。 不但如此,还写了用活蚯蚓直接喂养会引起疾病的实例。 “看着倒是简单。” 李章亮合上书考虑了一阵儿,同意她小规模的养着试试。 这时,吴诗敏提了王静落户的事。 关于吴诗敏和王静的后续八卦,李章亮自然听说了。 “我还没问你,你后来又打她是怎么回事。” 吴诗敏压根就不承认她又打了王静,她确定附近没人才动的手,她被人扇了巴掌关她什么事? 李章亮摆明了不信,整个村里目前就她跟王静仇,难不成王静还能自己扇自己? 吴诗敏眼都不眨的往王静身上泼脏水,反正那个女人本来就不干净。 042 心情犹如过山车 吴诗敏在李章亮耳边提了一个人。 她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向这个人报仇,因为这个人还不是十多年后的鳏夫,他现在有一个很好的家庭,贤惠的媳妇,以及听话的一双子女。 但那又怎么样? 她早晚都不会放过这个人的,就算这辈子叮当跟他没有任何交集也一样。 要怪,就怪王静为什么这么早来红河村好了! 正因为这个人来路很正,所以李章亮根本就不信她的话,她说的人是下一任村长的候选人! 吴诗敏也没指望她一说他就信,她只是要在他的心里埋下一个种子。 而且她也没把话说死,只说曾经见过两人在一块说话,又把她爷嫖王静的事拉出来溜了一遍。 毕竟是有前科的人啊,想要栽赃什么的太容易了。 * 吴诗敏一进院子就看见陆兴家,从他的眼神来看,他是在等她。 果然,他对她说:“你跟我进来。” 跟着他的一路,吴诗敏都在想他找她能有什么事。 直到进了屋,看他从床头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一个布袋子放桌上,又从布袋里拿出来一踏一踏的钱。 跟给王静的钱一样,全是崭新的一元纸币。 陆兴家看到她眼里仅仅有疑惑,而没有贪婪,心情略好。 他替她解惑:“这些钱就是那堆东西换回来的,现在,我把它们交给你。” 有冯立军的路子,他那批东西以捐赠的名义交了上去,还给它们编了个合理的来路,因此换回来一笔奖金。 一千块钱。 换在解放前,一千块钱连那堆金子都买不到。 “你要做生意,没点本钱咋行。” 吴诗敏的心情很复杂。 她忘不了那二百块钱,但现实是,陆兴家不光不缺二百块钱,还把手上的余钱都送到她手上。 猛然见到这么多钱,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陆兴家是理解的,语气却不怎么客气。 “傻愣着干啥,还不把钱收好!”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冲动,这看着也像是个阿斗的样子。 吴诗敏把钱装回布袋里,闷声说:“这钱当是我问你借的。” 心情一落千丈。 赵翠琴见着她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老三媳妇,这袋子里装的是啥?” 今儿个下午,老爷子让孙子领着曾孙子下地,自己窝在堂屋门口坐着,她就猜到有事。 果然,老三媳妇一回来俩人就进屋密谋! 吴诗敏存心吊着她,一句话都不说,回屋。 她就不信她敢猜袋子全是钱! 不得不说,钱虽然来自陆兴家,但有钱的感觉是真好,重点是这钱的来路也算光明正大,跟那堆见不得光的东西相比,它更实在。 上辈子的吴诗敏也只飘到特殊时期结束没多久,对这堆东西在后世的价值,她并不了解。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钱,该怎么花? 当然是买粮! 她挣钱的原因也是想买粮。 政策什么的,她不敢抵抗,可是政策过后…… 陈粮就是再不好吃,那也比树皮草根强吧?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先需要挖个地窖。 043 饵 吴诗敏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她不是要养鸡嘛!养鸡不得大量的粮食?挖个地窖什么的不很正常么。 正好前几天秧苗差不多都下地了,村里的壮劳力也没啥事了。 她开始在村里招兵买马。 工钱开的不高,一天一毛钱,但管饭,管三顿!有一顿还带油星。 借着这个机会,吴诗敏向村民们大量购买苞谷粒,买了多少她记不清,反正等这个地窖挖出来还能剩不少。 不少人一边喊她财神爷,一边骂她傻,为着看不见的鸡崽子花这么多花钱。 吴诗敏手头有钱,哪来的? 肯定是老爷子给的! 陆家一众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除陆家人之外,还有一个王静。 不过她现在挺怕吴诗敏的,不敢住陆家边上凑。 她不怕撒泼的,也不怕讲理的,就怕既不讲理又不撒泼,上来就动手的! 这下可把她给急的,关键时刻,她终于想起来她还有个闺女在陆家,这就是现成的内应啊! 王静拿上县里带来的糖果,去河边等着她闺女。 这糖果她原本打算用来收买陆家的孩子,结果没能用上。 准时准点,沙玲玲出现在河边,她拉着一个小拖车,上面放着两个竹篓,里边全是脏衣服。 王静都不带酝酿的,眼角自然滑下两滴泪水。 “我的玲玲哦,他们怎么能让你洗这么多衣服!” 哪怕她演技再高,沙玲玲也不上当,踩在石头上把衣服都倒出来,一件一件的开始洗。 王静抹着眼泪诉苦。 沙玲玲不为所动。 王静只得收了眼泪帮她一起洗,带着点心虚说:“我哪知道他们能这么狠心,你才多大……” 难得有人帮忙,沙玲玲的衣服洗的特别顺利。 帮着洗完衣服,王静就走了。 沙玲玲也没管她,直到她晾衣服的时候,发现篓子里有两粒糖。 她姥说的没错,她娘就是个贱骨头! 王静不知道的是,她娘在临死前还给她下了回降头,把她小时候做的那些破事一五一十的跟沙玲玲讲了,让她千万别上她的当。 沙玲玲跟她娘相处的时间不多,所以她姥的先知没派上用场。 但…… 正如沙玲玲自己所料,这次送的是两颗糖,下次就是两毛钱。 这两毛钱,是投路石。 沙玲玲收了钱,喊了王静一声娘。 王静不太意外这个结果,谁让她们都是她娘养出来的呢。 她交给沙玲玲的任务也简单,就是让她汇报陆志坚的日常情况,一天按一分钱算。 沙玲玲不干,讲了半天价,把价钱抬到两分钱。 其实陆志坚的行踪很简单,一大早吃了早饭就出门,到晚上才回来。 最近陆家一大家子忙的热火朝天的,他也没留下来帮忙。 王静觉得这人简直傻透了,不把钱把在手上也就算了,陆家伙食那么好,还整天往外瞎跑。 当然,她也仅仅有点感叹而已,要是陆志坚太聪明,她反而会担心他不好控制。 挑了个好时候,王静收拾好自己,又往脸上擦了点腮红,等在陆志坚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044 饵(二) 就这么巧的,赵长河路过了这条路。 紧随他其后的,是李章亮。 王静跟赵长河都没什么自觉,偏偏李章亮心里有了种子,就算只是看到两人错身走错,也足以加快种子的发芽。 “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晃荡个啥!” 赵长河还好,他本身就是被人支使唤出来的。 王静就不行了。 “晚上吃撑了点,出来消消食。” 李章亮轻哼一声,拎着油灯走了。 吴诗敏跟陆老三躲在不远处,把一切都看进眼里。 这次小小的会面花了她不少功夫,手头上的能用的资源全让她用上了,包括才刚满八岁的严寒。 “看吧,我都说了没事,你非得跟着一起来。” 陆老三闷声不说话。 吴诗敏抓住他的手心,握着。 两人到家的时候,陆兴家屋里的灯还亮着,直到听见院儿里的动静,里头的光线才暗下来。 对此,吴诗敏怀疑,这老头知道自己在背地里做事。 她没打算对老头坦白,只要他不拦着她,她可以考虑不计较他上辈子做的错事。 但是想要她多尊敬他是没可能了。 * 地窖的入口就选在堂屋。 下边本来就是地窖,只需要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扩大就行。 郑老五被请了来做监工。 第一天他还不怎么适应,怕自己的胃扛不住这么好的伙食,顿顿都是白米干饭,中午那顿还给带点肉。 就这,工钱还给的厚。 老三是个厚道人啊! 快五十的糙汉子虚抹一把眼泪,担了挑子继续下地窖。 然而陆老三不明所以,只觉得郑老五看他的眼神渗的慌。 半上午的时候,陆家灶屋传出一阵一阵的香气,勾的人啥也不想,就想吃饭,明明早上还吃了那么多来着。 做饭依旧还是吴诗敏,主要是除了她,谁都下不去那么狠的手。 一大块的腊肉,一切就是一半,心疼! 只是烧火的从赵翠琴变成了刘芳,轻松了两个月的她,终于迎来了最难受的时期,吃啥吐啥。 不得已,陆老大只能把她送回娘家去了。 赵翠琴她娘了解过原因后,直骂她闺女是个不会享福的。 刘芳一边烧火,一边叹气。 她要是早听她男人的,怕是也能在老三媳妇面前也能说上话了。 不怪她眼神不好,只怪老爷子变的太快。 “二嫂,火烧小点。” 刘芳赶紧撤了火。 “二嫂,你要是烧不好火,我来。”陆建强从他三嫂身边绕到灶台下边,蹲着不走了。 刘芳难得趁赵翠琴不在,抢了这个活来干,哪能放弃! 但陆建强的地位比她高点,她没敢吼,只是硬把他推开。 “这边烟大,你上旁边玩去。” 第五代齐溜溜沿着墙根儿站成一排,紧紧的盯着他们小叔。 跟着三婶混了这么久,这些孩子已经知道,只要他们听话就一定有肉吃,但是跟帮的上忙的话,待遇又会更好一点。 可惜三婶嫌他们太小,最多只让铁蛋和叮当摆碗筷。 吴诗敏为了让叮当跟他们和平相处,所以表面上的待遇都是一样的。 045 儿子 中午这顿带肉的饭自然是最让人期待的。 因为吃饭的点并不是固定的,只要完成了上午应有的进度就能收工吃饭。 实际上,肉片并不是最吸引人的,一个人就给两片,也就塞个牙缝。 “老二媳妇,多给打一勺汤。”此起彼伏的,说的都是这句话。 浓浓的汤汁淋在白饭上,别提多香了! 实际上,有那心思活络的,已经在想以后的事了。 甭管吴诗敏有多傻,她整这么大个摊子,就陆家那点人哪能忙的过来?那肯定还得雇人。 一时之间,吴诗敏有点忙,有送几个鸡蛋的,还有拉家长的,还有…… 她娘家的远房亲戚。 吴诗敏的娘家离的不远,就隔了两个村,抄着近路走,差不多要半天的功夫。 只是在她拿着小包袱走进陆家后,就跟他们断了联系。 她不恨她爹娘,当初换走她的那袋子苞谷面顶破天就二十斤,后来也没有借着关系来陆家打秋风。 她记得她回吴家湾看过他们,过的不怎么好,但那时候的她并没有能力帮他们。 送走亲戚,吴诗敏决定回娘家看看。 陆老三对于媳妇的一切决定都是支持的,媳妇要回去,他肯定得跟着。 吴诗敏顺手把叮当也带上了,路上走累了就让她爹背着。 叮当趴在她爹的背上,紧张的问。 “姥家有小娃吗?” “应该没有。”这话说的,吴诗敏有点不确定。 叮当有点遗憾,亏她还特意把自己的宝贝都带上了。 早上天刚亮他们就出发,太阳走到正中了才到吴家湾,一路问了好几个人才到地方。 吴家的院子比叮当想的还破。 一家子走进院子,屋里走出来的人没把他们认出来。 “你找谁?” 离家的时候,吴诗敏六岁,她对他们的脸也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 “我是吴诗敏。” …… 吴耀中一串生了七个闺女才得了一个儿子。 生到第七个的时候,老大都十六了,能嫁人了。 都说他是个没儿子命的人,他不信命! 果然,老天终于让他生了儿子! 但他媳妇却因为长年的亏空,外加修养不当而落下病根,身体变的很差,必须长年吃药。 这时,他听到他远房的远房亲戚说,有人在找童养媳。 打听过对方的情况,又考虑了许久,他把六闺女送了出去。 张红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颤抖着手走过来,想摸摸她,看了眼掌心又收了回去。 “小六?” 吴诗敏握住她的手,轻轻点头。 叮当蹦了两下,力争存在感。 “姥姥!” 张红看见这个小闺女,脸色一下就变了。 咋又是个闺女? 她闺女跟她不一样,她闺女是童养媳,就是送过去给人留后的。 “你,就生了这一个?” 吴诗敏点头,除了这一个,她也没打算再生。 一个孩子就够了,她怕她会偏心。 张红看了眼毫无反应的陆老三,扯着闺女去了一边。 “你有二十一了吧?得赶紧再生个儿子,不然后头的日子可不好过。”分别多年,她比着儿子的岁数往上加才得出来闺女的岁数。 046 一家子 吴诗敏能理解她的心情,只能敷衍的点点头。 张红这才招呼一家子进屋。 堂屋的摆设格外简单,一张补过的大方桌,四条长凳。 角落里靠着锄头和扫把,除了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张主席相,两边都挂着五花八门的竹篓子。 张红招呼两人坐下,这才去给两人倒水,回来的时候端着两个豁口的大瓷碗,里头装着冷水。 “家里没有茶瓶,将就将就。” 吴诗敏摁着她的手:“别忙活了。” 张红笑了笑,在围兜上擦了擦,在她旁边坐下。 被陆老三看着,她只觉得手脚都放不开:“你们在家等着,我去把你爹跟你弟寻回来。” 吴诗敏说:“让老三跟你一路,早点把活干完早点省事。” 眼前的女婿面无表情,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张红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你们难得来一趟,哪能帮着干活,晚一天半天的,没事。” 然陆老三是个听媳妇的,丈母娘的拒绝什么的,不用在意,他扛上墙角的锄头就跟了上去。 干坐着时间特别难挨,吴诗敏干脆掩上门,领着叮当一起去。 只是记性太过遥远,她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 到了自家地头上,吴诗敏远远的就看见两个身影在田里插秧。 吴耀中看见自家媳妇来了,急吼吼的踩上田梗。 “你来干啥?” 她的身体热不得,冷不得,稍一不注意就要出问题。 张红转身看着身后,很激动:“咱家小六回来了!” 陆老三到了田梗边,放下锄头就下田。 他从箩筐里拿一把秧苗出来,就往田里插,一下一下的,一看就是个熟手。 吴耀中有点激动:“那是小六的男人?” 张红点点头:“看着挺严肃的,还不爱说话。” 但很听她闺女的话。 吴耀中看见叮当的第一反应跟张红一样,不是儿子。这么多年下来,只得了一个闺女,总归是有原因的。 既然能怀上…… 吴耀中让张红找个机会问问闺女,是不是生闺女的时候出了啥问题。 跟满心惆怅的两口子不同,吴继祖很高兴。 他家劳动力不足,每年春种秋收都得拉长战线,比别人家要晚上不少,今年却多出来一个姐夫,还一看就是能干的。 第一次见面,吴继祖本着打好关系想法上前套进乎。 …… 原本吴耀中预计再两天就能完事的活,到天将将擦黑的时候就完成了。 实在是陆老三太能干,一个人就顶三个人,更别提吴诗敏也跟着下田了。 叮当在田梗边坐着也没闲着,揪了好些荠菜跟清明菜。 吴耀中摸摸小丫头的头,乖是挺乖的,就是拿衣服兜太不讲究了,衣服多金贵?看着还挺新。 吴家,张红早就把饭做好了,看他们一直没回来,她还想去叫来着。 “水给你们烧好了,赶紧洗洗吃饭。”她见叮当衣服上兜着一兜野菜,张嘴就是一顿夸。 堂屋饭桌上,一盆子苞谷菜团子,一盆子野菜汤。 看得出来,这还算是好的了,吴继祖拿着菜团子,吃的很满足。 047 一家子(二) 吴诗敏跟陆老三无所谓,但叮当不行,东西不好吃小丫头不嫌,顶多少吃点。 而苞谷面拉嗓子,这是她不能忍的。 小丫头拿着菜团子发愁,从小的经历告诉她,不能浪费粮食。她斜眼瞅瞅她爹,果断的把咬了一口的团子丢进他碗里。 张红一直注意着闺女一家的反应,看见小丫头的动作,她一慌,呛着了! “咳咳咳……” 吴耀中扭身替她拍背:“多大个人了还不小心着点。” 张红推开他的手:“没事。” 她眼神依旧在陆老三身上,那个缺了一口的菜团子终究还是被他吃了,而且他一句话都没说。 到此时,她已经怀疑他是不是个哑巴了。 这么想着,张红就伸手替他夹了菜团子。 “今天你累着了,多吃点。” 陆老三仅仅是抬起头冲她点一点,还是没有说话。 好不容易熬过吃饭,叮当下了桌子就去找自己的挎包,那是她娘照着小姑的书包替她做的。 里面不光有她的玩具,还有南瓜饼。 叮当把油纸包着的饼翻出来,咬了一口,顿时呲牙咧嘴。 放凉的南瓜饼香还是很香,就是有点硬。 吴继祖跟他爹和他姐夫没话说,就来找小丫头,看到她手里的饼子直流口水。 叮当从来不是个吃独食的,再说她把南瓜饼留到现在也就是为了跟新朋友分享,她拿了一个没咬过的递出来。 “给你。” 吴继祖感动的眼泪哗哗地。 “给我?” 叮当点点头:“吃吧,很好吃的。”虽然有点硬,但更有嚼头。 吴继祖咬了一小口,香甜的滋味充满了口腔,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白面做的?” “恩,还放了糖。” 吴继祖才刚吃了饭,其实并不饿,尝了一口也就不再吃了。 他向小丫头自我介绍:“我是你娘的弟弟,你该喊我舅舅。” 叮当从善如流的喊了他:“舅舅。” 吴继祖有不少外甥跟外甥女,但却是第一次从外甥女手上拿到吃的,通常情况下都是他给他们东西吃。 一般情况有烤小鸟跟煮鸟蛋,还有烤青蛙烤泥鳅啥的。 “舅舅,你看,我有这么多宝贝!”似乎发现这个舅舅跟自己是一国的,叮当把自己的挎包翻给他看。 吴继祖一眼就看中她那个弹弓,看着就非常有力的样子。 他拿起来试了试,手感非常好。 叮当立刻夸他有眼光:“这是我爹做的,比所有人的都好!” 吴继祖上门外捡了一个块石头,就往外头射,砰的一声响,打中了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特别明显。 他想要…… 天色太暗,叮当看不清他的表情,还很得瑟的炫耀:“厉害吧?” 吴继祖点头,看着堂屋里跟他爹面对面坐着,但一句交流都没有的两翁婿,又想想他一下午的心酸经历,他没有勇气跟他姐夫提弹弓的事。 “你爹,在家也是这样吗?” 叮当不明所以:“哪样?” “不说话?” “恩,他话很少的。”有时候她也挺嫌弃的,不过一看到铁蛋被他爹骂成那样,她又觉得这样还不错。 048 一家子(三) 晚上吴诗敏带着叮当跟张红睡一间屋,陆老三跟老丈人和小舅子睡一个屋。 跟别家不一样,吴家做的是大通铺,不存在睡不下的问题。 总算有机会跟闺女独处,张红莫名有点激动,等叮当睡熟后,她立刻精神百倍的坐起来。 “你男人咋一直没见说话?” “恩,他话少。” 吴诗敏半咪着眼睛,明显已经快要进入会周公的状态。 张红还想再问,但她听着闺女的嗓门,轻声说了句:“睡吧。” 之后,她的手轻轻搭在吴诗敏的身上,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嘴里还轻哼的不知名的歌谣。 吴诗敏闭上眼,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娘就是这么轻轻拍着她,哄她睡觉。 直到这时候,她才知道,她对爹娘的记忆并没有消失,它们只是被她藏了起来。 所以在听到亲戚说起吴家的近况之时,她抛下陆家的一大摊子事,选择回家一趟。 她来的时候并不是空手,还背着个背篼,里面除了十斤苞谷面,还有半斤腊肉,进屋的时候她顺手就放在墙角了。 而直到他们临睡前,那一篼子东西都没被人动过。 还好,他们没让她失望。 * 早上,吴诗敏在张红的注视下睁开眼。 “你醒了?娘把早饭做好了,你赶紧去洗洗。” 吴诗敏看向窗外,天早就大亮,叮当也跑的不见踪影。 趁着这个时候,她抓着她娘的手,接着说昨晚未完成话:“我在陆家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张红却突然捂着嘴哭了出来。 “那时候,真的是没有办法才把你送出去……” 吴诗敏轻轻笑了:“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要是让她选,她宁愿跟着他们吃糠咽菜,但她小,没有选择的余地。 “大人吃苦没啥,哪能让你跟着吃草根,左右想着是户好人家,再咋样也能让你吃上饭。” 吴诗敏一怔。 这是她不知道的。 张红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事,比如她大姐就是因为家里太穷,被他们给耽误了,最后不得不嫁个瘸子。 又比如她二姐早些年跑了出去,一去就没回头。 到前几年,小七终于出嫁。 这些话听着,一大家子全在苦水里泡着。 就这样,吴继祖还能养成这么个性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张红抬起袖子擦掉眼泪,还安慰她:“看我,说这些干啥,好在现在都好了,不苦了。” 吴诗敏低着头,没让她看清她的表情,要是真的好,那么些个女婿,春耕却没一个人来帮忙。 她抬起头,扯起笑容:“对,不苦了。” 她再次感谢老天爷给她的机会,让她了解事情真相的机会。 吴诗敏穿好衣服,跟她娘一起走出去。 外头,吴继祖正陪着叮当在玩,他手上拿的,正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弹弓。 晚上看的不真切,大白天一看,他更羡慕小外甥女了。 “叮当,把弹弓送给舅舅好不好?” 叮当有点不乐意,毕竟跟舅舅不熟,没到分享宝贝的地步,她带着一起也并不是打算送人的。 049 一家子(四) 吴继祖把弹弓塞回外甥女手里:“不用不用,我就玩玩。” 叮当小小的叹了口气:“不用客气。” 就这样,弹弓又回到了吴继祖的手里。 吴诗敏拦住他要还的动作:“这个你拿着玩,我让她爹再给她做一个。” 吴继祖低头看叮当,小丫头正背着小手踢石子。 “走,舅舅带你打鸟去。” 这对叮当来说,是一项从来没有玩过的活动,她表示很感兴趣,见她娘的点了头,就跟着小舅舅走了。 吴诗敏转身回堂屋,吃地瓜。 张红犹疑的开口问她:“你男人真的会做弹弓?” 她怕这是闺女忽悠儿子的借口。 “他是个木匠,咋能不会。”吴诗敏还想让她男人帮忙修修东西啥的,结果这个家根本没什么可以修的。 “是木匠啊,木匠好,木匠好。” “娘,你看要不要让小弟跟我男人学门手艺?”话赶话的,吴诗敏就提了出来。 当然要! 要不是没有门路,张红都想把儿子送到镇上去学手艺的,可是现在学门手艺哪有那么简单? 单单是拜师礼他们就交不起。 可是想想女婿那张脸,她又有点担心,她看着他就跟冰块一样冷。 吴诗敏看她意动,也就不再说了,有想法就成。 * 临近中午的时候外出的几个人都回来了。 吴耀中对这个女婿的能力算是服气了,没想到他干啥都挺利索!锄把子在他手上就跟玩具一样。 另外叮当也很高兴,要是换现在让她把弹弓给她舅舅,她一百个愿意。 不为别的,弹弓在她手里她可打不下来鸟。 吴继祖带着外甥女去了竹林,掏了一窝鸟蛋,打了九只小鸟。 叮当对着她娘把舅舅一阵猛夸,直把小伙子说的双颊通红。 除了鸟蛋和小鸟,吴继祖还挖了三颗竹笋回来。 竹笋吃油,吃它的人并不太多,也就吃腻了野菜的人才会想着换换口味。 吴诗敏宣布,中午她做饭。 对此,张红当然没有意见,她做梦都盼着这一天,她连忙跟上去,要帮着洗菜。 “娘,你跟爹歇着,我来就行。” 随后,她喊了陆老三帮忙。 吴继祖把三颗鸟蛋拿给他姐,就要去处理小鸟。 叮当现在可崇拜她舅了,赶紧跟上继续当小跟班,她还没吃过鸟肉哪! 她看她小舅行云流水的烧水烫毛剖腹,只留下她掌心那么大点的肉。 “就这么一点点啊?” 吴继祖笑笑:“多亏了你的弹弓,我平时至多打一两只,有时候一只都打不到。” 他以前用的弹弓是他自己做的,皮筋也是捡了别人不要的接上,所以弹性不太好,准头自然就差了很多。 叮当捧着下巴,看她舅舅认真脸,突然觉得有这么一个厉害的舅舅真好! 没过多久,一阵阵的香气从灶屋里传出来,吴继祖有点受不了。 他快速处理好最后一只小鸟,用竹签串上后挂在房檐上,就往灶屋那边跑。 “六姐,你在做啥这么香?” 吴诗敏能做啥,她现有的材料只有苞谷面跟腊肉两样。 不过她在灶屋里找到一个小南瓜,一看就是去年陈下来的,又去翻了叮当的挎包,找到几粒硬糖,再加上三颗鸟蛋,用这些材料蒸了个南瓜苞谷饼。 至于腊肉就那么点,不能白瞎,她只切了薄薄的两片丢进野菜汤里,添点油花。 050 一家子(五) 吴继祖咽着口水,接过他六姐递给他的黄色饼子,上手有点烫,他吹也不吹就往嘴里塞。 “好甜!” 苞谷面磨的很细,口感相当不错。 一口不过瘾,他巴巴的看着笼屉,第一次这么期待吃饭的时候。 吴诗敏失笑:“还不赶紧端到过去?” 吴继祖连连点头,端起灶头上的野菜汤就走。 其实他们没少吃南瓜,但每次都是直接蒸着吃,配苞谷稀饭,没吃过黄色饼子之前,他觉得那样的饭菜已经很不错了。 张红坐在桌子前,看见就一盆饼子,一盆野菜汤。 “小弟,你打回来的鸟呢,咋没见着?” 吴继祖挠挠后脑勺:“屋檐下挂着呢,给我姐拿回家去。” 他连竹笋都没给他姐,就怕她一起烧了。 张红点点头,这样也好。 上午她跟邻居换了半斤白面,琢磨着让闺女提回去,结果后头一看,闺女不光背了苞谷面过来,还有半斤腊肉! 这样一来,只半斤白面就不大合适了。 于是,她趁着闺女做饭的时候,又偷着去换了一回。也没多换,就半斤,加上前头换的刚好一斤。 虽然依旧还是不大够,但更多的她换不起了,粗粮换细粮,本来就吃亏。 吴诗敏没打算说话,毕竟推来推去的不好看。 等人都放下筷子,她问小弟:“你想不想学木匠?” “当然想!”吴继祖不是笨蛋,他顺势就看向姐夫,眼神炽热。 饶是陆老三的脸皮,都被他盯的有点发烧。 既然一家子都同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吴继祖等他爹娘点了头,高兴的跳了起来,跳着回房收拾行李。 吴诗敏冲着陆老三一甩眼神,对方就跟设定好程序一样,把钱拿出来,推到他丈母娘的身前。 张红被他吓了一跳,以她来看,那叠钱起码有七八块那么多! “这是干啥?” 陆老三硬着嗓门说:“孝敬你们的。” 吴诗敏接口,撇清关系:“我只是跟他商量了这事,没想到他还做了准备。” 接着,她停下,让陆老三继续发挥。 “恩,我给的。” 语气僵硬到底,不像是在给人钱,倒像是跟人要钱。 张红一直不接,陆老三急了。 “给你的!” 声音之大,吓的张红立刻拿了钱揣进兜里,好吓人!她也顾不上那许多,站起来拽上闺女的手就进了屋。 “你老实跟娘讲,他打过你没?” 吴诗敏没法跟她娘解释,老三急了是因为没完成她交待的事。 “他不打人的,就是脾气有点急。” 这话任谁听着都不信,张红更不信!她当时想着,她要是再不接,他会不会翻身上桌给她几拳! 她忧心忡忡的,想到了一个主意。 “你是他们家的童养媳,你俩的婚事是那个啥无……?” 无效婚姻。 吴诗敏当然知道,更知道他俩连结婚证都没打,陆老三看着老成,实际上连二十岁都没够。 她要是想离开陆家,随时都可以。 童养媳是陋习,是需要破除的,才解放那阵儿,镇上来了好些领导,其中就有劝导她的。 051 回家 “娘,你别想太多,他真的不打人。”对着自家亲娘的一脸关切,吴诗敏只能不停的重复这句话。 实际上,她自己都没见过这样的陆老三。 因为,除了最近一段日子,她从来就没有逼过他,在除她以外的人面前,他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 别说着急上火了,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张红见劝不动她,也不再揪着不放,倒不是她放心了,而是想着反正小弟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去,让他多注意着点就行了。 至于小弟能不能扛的住他姐夫的拳头,这个问题被她选择性的遗忘了。 “这钱你拿着,要是有个啥事还能傍身。” 吴诗敏脑筋急转,想找个借口推掉,就听见外头的吴小弟在催。 “六姐,再不走天就黑啦!” “来了来了。”她打开门出去,小跑几步远离她娘,这才回头挥手:“娘,我得空了就回来看你。” …… 这么大的动静,四邻全招出来了。 等他们走了,这才往吴家打听。 张红捏着兜里的钱,背都挺直不少。 …… 路上,吴继祖跟他姐形容他爹一动不动的傻样,差点站都站不起来。 他虽然回屋了,但鉴于土房子的隔音效果之差,他把当时情况听了个全乎。 “我姐夫哪有那么吓人,至于么!” “有!”叮当当时也被她爹吓着了,愣是一句话没敢说,直到现在,她爹的脸色平静了,她才敢接嘴。 当事人目不斜视,仿佛他们说的人不是他一样。 吴诗敏一人拍了一下:“得了,再说就真打你们了。” 吴继祖嘻笑着往后缩了缩:“别打,我怕~” 有吴继祖在,路,似乎不那么长了。 连叮当都没让抱,靠自己的两条小短腿走回了家。 只是,此时的陆家似乎不太平静。 陆建强一直在院儿门口蹲守,看见他三嫂回来了,那叫一个激动。 “三嫂啊!” 吴诗敏被他扑着抱住了双腿,又听见他说:“女妖精回来了啊!” 所谓女妖精,指的是陆巧。 一个是唯一的闺女,一个是老儿子,两人的关系肯定不存在和谐两个字的。 当然,这中间少不了有人挑唆。 一个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干啥?把钱都嚯嚯没了,等你长大了就啥都不剩了。 诸如此类的话,虽然是挑唆,但也确实算是事实。 所以陆建强看陆巧不顺眼,是非常合理的。 吴诗敏伸手顺着他的背:“慢慢说,咋回事?” 陆巧昨天回来了,一回来就看见家里这么大阵仗,一问她娘,这一出还是吴诗敏搞出来的! 再一问,好像是老爷子把棺材本都拿出来给她了。 她当下就把那些帮忙的村民全都赶走了,不走?直接拿水泼! 第二天还来?继续泼! 村民找老爷子做主,老爷子老神在在,根本不打算管。 也就是说,地窖已经停工一天多了。 陆家人听见陆建强的哀嚎,立马端了小板凳出来看戏!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两方实力勉强打个平手,吴诗敏有陆老三帮手,陆巧也有刘英帮手。 一个有武力,一个有辈份。 052 坑 陆巧把想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抬头挺胸的迎向吴诗敏,谁知道她完全不按理出牌,上来就打脸! 几巴掌下来,陆巧被打懵了。 她想打回去却被对方身边的两人一左一右的拦着,连根头发丝都碰不着! “娘,你看她!” 吴诗敏冷笑:“这话我只说一遍,有本事你就让老爷子再绑我一回,没本事就给我憋着!” 于是,陆巧一肚子话只能全憋肚子里了。 对着刘英,吴诗敏不想再跟她重复那些废话,她不知道刘英有多想不开,才让陆巧这么闹。 反正她是没所谓的。 陆巧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三嫂,突然想起鬼魂论,一个人哪能说变就变,还变的这么彻底! “你不是我三嫂!你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赶快走,不然我要你魂飞魄散!” 吴诗敏想想,自己也确实算是孤魂野鬼。 “迷信啊?老三,你去请一趟村长,让他来处理这件事。” 陆老三转身就走,完全不带考虑后果。 这可把刘英吓着了。 “老三,你给我回来!” 然陆老三就跟一阵风一样,她抓不住。 刘英只能求吴诗敏:“老三媳妇,巧儿不会说话,你好好教她就是,老三去不得啊!” 吴诗敏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娘,她这种思想要不得,与其以后害了咱们全家,不如现在就给她点教训。” 她还真没吓唬她,现在遭了罪,到清算的时候一样会翻出来再算账,到时候可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陆老三已经走的不见人影。 刘英差点没给吴诗敏跪下,总算让她点头,去把陆老三喊回来。 吴诗敏冲着陆巧笑了笑,这才慢悠悠的去追陆老三。 她追上陆老三的时候,陆老三已经进了村长家的院子,只是不凑巧的,村长没在家。 一问,村长出门调节去了。 吴诗敏跟村长家的儿媳妇聊了几句,这才领着自家男人回家。 陆家院儿门口,刘英看见回来的就他们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巧儿,以后对你嫂子敬着点。” 陆巧不服气,凭啥钱都让一个外人捏着?她祖爷一定是老糊涂了! 连带的,她对刘英也有那么几分怨气,她一个当婆婆的,连儿媳妇都压不住! “凭啥让我敬着她!” 不就一个童养媳?她还就不信了,她真能翻天! 吴诗敏本来就挺累的,又走了这么一趟。进了院儿里她直奔灶屋,但灶屋里什么都没有,连盐罐子都没见着。 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一个小辈,去翻刘英的屋子肯定是不合适的。 那就只能请别人了。 “奶,再麻烦你一件事呗?” 陈菊花木着脸:“她搬的时候我都没拦,现在废那事干啥。” 吴诗敏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陆巧似乎帮她娘挖了一个坑,巨坑! “还是奶聪明!” 既然人家要把摊子揽过去,她又何必跟她抢呢?她倒要看看,等那点粮都吃完了她能怎么办! 053 太蠢 “舅,小叔!起床了!” 吴继祖听见声音,一个翻身就起来了。 他昨晚几乎没睡,不是认床,而是小屁孩睡觉太霸道,能从床头翻到床尾。 陆建强睁眼,看见身边多了个人,有一瞬间的茫然,想起来之后,他打着哈欠招呼他一起去洗漱。 陆巧看见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陆建强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陆巧心里有气,上去就揪住他的耳朵不放,她正愁没地方出气呢。 她下手是真的狠,陆建强是真的痛。 吴继祖上前帮忙,他也没敢太使劲,就拍了拍陆巧的手腕,等她放了手就把小屁孩挡在身后。 “你让开!” “六姐!”吴继祖不好跟她计较,扭头喊他姐。 谁知,他身后的陆建强抄起屋檐下的棒子就往他姐身上招呼。 “我让你打我!让你打!” 这次,吴继祖没帮忙,反正小屁孩的力气打不死人。 陆巧被打的满院子乱窜,最后被刘英拦下了。 陆建强不等他娘发火,就往他爹身上扑过去:“死丫头想掐死我,所以我才还手!” 陆永良当然是站在儿子这边的。 “打就打了,该打!” 陆巧双颊胀的通红,一路跑出陆家,跑到跟王静约好的地方。 王静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只是,听完陆巧说的经过,她深深地怀疑她的智商,居然让吴诗敏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认怂了? 她要喊村长就喊啊,怕她干啥!陆家人还真能往她头上扣迷信的帽子? 吴诗敏打人?直接把她娘推出去不就完了?打不打她都是不孝! 最让王静觉得神奇的是,陆家上下除了刘英,居然没有一个帮着陆巧,还在一旁看热闹? 难道她是捡来的? 陆巧被她看火了,跺了跺脚:“看我干啥,还不赶紧想法子!” 王静不想搭理她了。 对她来说,陆巧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她随口敷衍她:“法子哪有那么好想的?你先回去,我想到了会来找你的。” 陆巧不满意也没办法。 王静是听说了陆巧泼水的那一出,这才起了心思找她的。 结果陆巧人缘太差,手段太蠢。 她果然不该对一个小丫头报太大期望的。 回去的路上,王静跟赵长河打了个照面,这次倒是没被村长看见,只是被丁桂花瞧见了而已。 种子,吴诗敏可不止在村长一个人的心里埋了。 回忆之时,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足以构成一个完美的画面。 * 陆巧没想到,早上的一顿打根本不算事。 她娘这次只给六块钱给她,平时都足有十块! 刘英把那袋子苞谷面提到她面前:“这不是给你准备了口粮嘛,咋就不够了?你哥还是在省城呢,他一个月只要六块就够了。” 陆巧这下是真的急的要哭了。 还让她背着口粮去学校? “娘,我不是帮你把管家的权利挣回来了嘛!你咋还少我四块钱!” 听她这么一说,刘英心里的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巧儿啊,要不你就别读书了吧。” 这句话,陆巧一个月前就听过了。 头前那次,刘英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这次,她是带点认真的。 陆巧服了软:“你瞧,大哥二哥可都不管你,三哥一心就听那个女人的,四哥又不在,你现在能靠的可就只有你闺女我了,要是我再不出息,她不就更不拿你当回事了?” 可惜刘英没信她那话,她自己的闺女她还不了解? 不说陆巧早晚得嫁出去,就她现在一个月回来一回,能让她靠个啥? “你也别说娘不给你机会,你要是能自己挣的来十块钱,我就让你继续读。” 陆巧没想到,她只说了一句,她娘连六块钱都不给她了。 挣钱? 她靠啥挣钱? 她又不像她四哥那样,一边给人补习,一边还能卖自己的学习笔记。 “娘,你咋突然就变了!” 刘英不是变了,是想明白了。 她一直跟老三媳妇较劲不为别的,是因为她不相信老爷子能轻易的把举报那事给忘了。 可是老三媳妇扇巧儿巴掌的时候,她看的真真的,他的眼神很欣慰。 不争气,争气…… 刘英拍板。 “没变,就这么着!” 陆巧心一狠,就要去抢她娘藏的钱。 母女俩当下就争了起来。 这两人的内讧没人能想到。 陆巧不去读书了。 这更没人能想到。 这就是王静给陆巧出的主意,一定要闹,闹到他们给她出学费为止! 054 就绪 然而陆巧才刚开始闹,就被镇压了。 镇压她的还是她亲娘,拿了细绳捆着不让动不说,一天就让她吃两顿,稀的,清澈见底的那种。 没了搅屎棍,地窖工程得以继续,陆家的伙食也恢复标准。 吴诗敏盘算着时候差不多了,打算跑一趟赵翠琴娘家那边,她刚借了村里的骡子套上,就见陆建强来喊她,说是家里来人了,找她的。 朱大姐不光把九十二只小鸡崽给她送了过来,还把赵翠琴也一道送回来了。 她这趟过来,是来看情况的。 谁能想一来就看见大场面。 地窖在地下,是不怎么明显,但一趟一趟的沙运出来,就能看出来底下的动静不小。 “你这是干啥?” 吴诗敏坦白跟她讲:“这不是要养鸡嘛,我收了好些苞谷粒,没地方放,就想着挖个地窖,宽敞。” 目前,整个陆家的下方都已经被掏空了,为了防止垮塌,还另外做了支撑。 她要求不高,保证个五六年之内不塌就差不多了。 一只鸡养到出栏得四五个月,镇上的肉店鸡四毛一斤,收购价二毛八,估且算一只鸡四斤出栏…… 不论朱大姐怎么算,这都是笔亏本的买卖。 但她眼前的人明显是个有成算的人,又怎么会做这种明知道亏本的事? 关于蚯蚓养鸡的事吴诗敏既没打算瞒着,也不打算大肆宣传。 所以她并没有多嘴。 人都是贪心的,有一就能想二,太贪心了可不好。 她养鸡能挣多少钱,又收了多少粮食,一笔一笔的可都是见得人的。 至于蚯蚓在其中贡献的作用,又有几个人能相信? 不管怎么说,这次朱大姐帮了大忙,人家还亲自送上门来,请她吃一顿是一定的。 朱大姐还想再看看,就顺口答应了。 十几个村民,外加陆家一家子,打了饭绕着陆家的屋檐蹲了一圈,别提多热闹了。 朱大姐低头盯着手里的海碗,苞谷加小米捞饭,旁边放着几颗翠绿的小白菜,还有炖芋头,隐隐有点肉味儿。 她翻了几筷子,没找着肉。 吃了一口芋头,果真有肉味儿。 “好吃吧?顿顿都是新鲜的!”村民甲很高兴,哪怕十天一轮换,但他还是很高兴了。 因着报名的人太多,村长才定下了十天一轮换的规矩,谁都有机会,谁也不例外。 这么多人,天天吃肉吴诗敏肯定供不起,幸好现在的天气不算大,她买了大骨头回来熬汤,反复多熬几次。 再拿汤来烧菜,就有滋有味了。 在陆家呆十天,村民气色明显变好,再一算成本,比吃肉是便宜多了。 毕竟就算称上半斤肉,一家人分下来也才三两片,吃的快的刚尝个味道就没了。 于是,平时无人问津的大骨头也开始走俏。 朱大姐考虑了半天,还是决定再观望观望。 吴诗敏察觉她的想法,只是笑着把她送走,她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挣钱,所以哪会计算成本问题? 而一道被送回来的赵翠琴…… 055 日常任务 赵翠琴正趴在一边吐。 闻着那么香,她怎么能不吃上几口?到最后还是没憋住,全吐了。 正好便宜了新来的小鸡崽。 九十二只毛绒绒的小鸡崽挤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非常的有活力。 吴诗敏很满意。 她把第五代唤过来,交待他们:“以后你们一人负责十只,等它们生蛋以后,你们每天就能分到一个鸡蛋。” 吴继祖第一个上前认养了自己的十只。 他现在成了孩子头,陆建强不服气,可他既没人家高也没人家壮,连辈份都是一样的! 赵翠琴吐的快脱力了,还要上前去插一脚。 她支着耳朵听着呢,老三媳妇说的一人十只,她一数,这群半大孩子一共就七个人,余了点零头出来。 “老三媳妇,剩下的让我负责,你看咋样?” 吴诗敏假笑:“我连你家金蛋都算进去了,你还想咋样。” 赵翠琴扭头,当她没说过这话。 剩下的二十二只,吴诗敏打算让刘芳负责,总要让人有点参与感不是? 刘芳突然被拉到政治中心里来,还有点诧异。 自从她站错队,就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了,每次面对赵翠琴的时候,那不止是矮了一头,是矮了几头! 哪怕是她忠心耿耿的对刘英,也不如赵翠琴吃香。 看着陆巧现在的遭遇,她特别庆幸自己还算有自知之明,没往老三媳妇身边硬凑…… 结果,机会就从天而降了! 对待刘芳,吴诗敏自然不可能给两个鸡蛋那么简单,而是把它折算成钱,一天两毛。 一个月算下来,小六块钱。 刘芳推着不要,耐不住吴诗敏硬要给,她就这么花了两毛钱就把人彻底收买了,还要让人家感谢自己,并且付出劳力。 鸡必须卖在明面上,但是蛋完全没必要,让陆建伟找好路子就能销到省城里去。 鸡蛋可比鸡值钱多了。 以‘科学’的喂养方法,四个月就能见着头蛋,而且只要保证好各方面的条件,一年四季都能见着蛋。 但是为了作个样子,她肯定要定期处理掉一批鸡才行。 至于陆家会不会有那么蠢,把蛋的事往外抖,她还真就不敢肯定了。 反正现目前除了陆巧这个反骨仔,其他人还算稳定。 至于沙玲玲…… 这个问题她还需要好好的想想。 吴继祖仅仅来了两天,就见识到了他六姐的厉害,一家子上上下下居然全让他六姐管! 他自觉不能比他六姐差,偏头看向陆建强。 “去不去摸鱼?” 吴家湾那边虽然没有河沟,但有一个大鱼塘,早年是一个地主家的,后来就成了村里共有的了。 吴继祖从小在那里玩到大,对水是一点不陌生的。 河边对于金蛋他们来说还是太危险,所以跟着去的只有铁蛋跟叮当。 照例,他们碰见了严寒。 陆建强跟严寒已经和解了,看到他还挺高兴,凑过去一看他的小桶,里头一条鱼都没有。 严寒把勾拉上来一看,又被吃光了。 叮当知道他在烦什么,然而她想不到主意。 056 村民大会 互相说了名字,吴继祖跟严寒算是认识了,也大概知道了他的烦恼。 总结就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住进了他家,白吃白喝了一段时间后,装模作样的买了几十斤粮,怎么赶都赶不走。 吴继祖替他想了个狠招。 在他光顾了十八个柴棚之后,终于找到目标,一条菜花蛇,他逮了让严寒半夜放到那个女人的屋里。 “放心,菜花蛇是无毒蛇,就算让它咬上一口根本不会有事。” 严寒盯着蛇笑了。 是要放蛇,不过,得换个地方放。 他忍着那股子滑腻的难受劲儿,伸手捏住蛇头提住它。 吴继祖还想帮忙来着,被他拒绝了。 第二天傍晚,严寒拿了他娘给的肉包子来道谢。 他使的苦肉计还算成功,再加上这阵子老是麻烦村长各种调解,连村长都不耐烦了。 最终,三方达成友好协议,王静搬出严家,村长即刻招开村民大会,讨论关于王静落户的事。 王静本来就不稀罕呆在严家,折腾这一切除了她要有一个落脚地儿之外,还因为她看不惯柳含烟这个女人。 管你曾经有多辉煌,都已经落魄到乡下地头了还讲究个啥?还跟个地主大小姐一样穷讲究! 然而她现在被吴诗敏刺激的满心都是攻入陆家,拿到管家的权利! 吴诗敏每花一分钱,都像是在花她的钱一样,养鸡?这跟肉包子打狗有啥区别? 可惜她制造了那么多次巧遇,却没一次真正撞上陆志坚的,连个抛媚眼的机会都没有。 要是陆志坚知道她的想法,只会为她点蜡。谁让他每次一看到她远远的就绕道走,压根不打她跟前过! 别看他整天早出晚归的,该打听的一点没落下。 隔天,村民大会开了。 大部分人拖家带口来了,数目还是很可观的。 李章亮也不废话,把王静的落户要求转达了。 原则上来讲,只要有半数村民同意,这事就算成了。 王静早就做了准备,她站上台子,清清嗓门:“我是啥人,乡亲们都应该很清楚,我就直说了,我就是想离闺女近点!” 说到这段,依旧是对底下的人依旧是没什么触动的,底下嗡嗡嗡地响成一片,压根没人听她讲话。 “我有初中文化,要是你们同意让我留下来,我就在村里支个学堂,你们看咋样?” 红河村没有学校,小学都得去镇上上。 王静当然没打算亲自教书,她就是牵个头,到最后要实在不行,她都已经落户了还能赶她走? 但不管怎么样,她这话是听着真漂亮。 李章亮也没想到她早在准备,暗搓搓的松了口气,他以为这事没这么快完,没想到还是低估了王静的实力。 严寒做为他家的代表过来的,他站起来冲着台上喊:“你给出课本?本子、笔?” 刚有点头之意的父老乡亲都即时刹住了车。 愿意送自家孩子去上学的,早就送去镇上了,没去的要么是不愿意上学的,要么是没钱。 实惠到人头上,那才是真实惠! 057 村民大会(二) 王静不接他茬:“吃过没文化的苦才知道文化的重要性,县里头的工厂招工人都要初中文化,…” 她一大堆鸡汤灌下来差点没底下的人睡着了。 但谁不想有文化?泥腿子那么容易捧上金饭碗呢! 王静铺垫了半天,总算进入重头戏:“我儿子在县纺织厂当主任,要是资格够,我还是可以帮着推荐一把的。” 小学文化的村里头还是有几个,但初中毕业的,就有一个陆建伟,人家现在正在省城上高中呢! 所以王静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还是没落到实处,但跟工作扯上关系了,就比支学堂听着好听多了。 全村那么多人,王静要争取过半的票数还是很容易的。 更何况这次情况特殊,李章亮启用的是匿名投票! 既然落户的事定了下来,王静就开始找地方建房子了,这个地方得离陆家近,方便她时不时的串个门啥的。 李章亮臭着脸领着她在陆家周围转了半天,总算挑定一块地方,借着地势几乎能俯览全村。只不过那块地方以前是焚化坑,后来进行填埋了。 这事他没跟她说明,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后来的后来,王静走了一辈子背字之后,她听说了这块屋基的问题,认为这就是她走背字的根本原因! 可惜那个时候的李章亮早就入土为安了,她想找他讨个说法都找不到。 挑好地方,手里头又有钱,王静就要建房子。 按着她的想法,她早晚是要进入陆家的,那房子就不用建的太好,也不用建的太大,找了两个熟手就开干。 王静高兴了,陆家人的就不高兴了。 她挑的那地方也太近了,分把分钟的就能串个门,声音稍大着点就能隔空聊天! 吴诗敏没管她,一个没权没钱没实力的半老太婆,还用不着她放在心上。 她的蚯蚓,该出土了。 吴继祖早就盼着这一天来了。 然而,当他看到他姐夫面不改色的掀开草垫,摊开薄土,露出底下密密麻麻滑动地…… 他只觉得浑身痒痒,外加无限的佩服。 只一眼他就看不下去了! 更别提伸手下去把它们抓起来,放进小桶里,再放进一口准备好的豁了口的锅里,煮熟。 他吐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又见他姐夫把拿了一双巨大的竹筷子把它们捞起来,放在板子上剁碎。 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主意是他六姐想出来的。 有这功夫多割点野草不就完了? 不过,那群小鸡崽瞧着比平时是要能吃一点。 在它们的不远处,有两只小鸡崽被倒扣在笼子下,冲着它们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它俩是这批小鸡崽里最活跃的两只,让他姐挑出来做了对比对象。 至此,吴诗敏用蚯蚓养鸡的法子终于走上正轨。 但除了陆老三,没一个想胜任这一工作,包括她自己在内。 基本上见过一次的人都不想再见第二次。 半个月过后,吴诗敏要求的地窖终于修好了,她下去参观了一回,很满意。 058 一块二的情谊 当然,这并不代表完结,郑老五被吴诗敏继续留用。 小鸡崽总会长大,鸡棚什么的也得准备起来,至于火炕,被吴诗敏放弃了,现在财大气粗的她不需要计较那几分钱。 鸡棚盖起来的速度比吴诗敏想象的要快很多,拢共花了三天就初具模型。 早在吴诗敏挖地窖之初,就有村民预先摔好了土胚,到现在,晒的干干透透的,正好能用。 当时跟风的人还不少,一下子积下不少的土胚。 要不了这么多? 没关系的,王静盖房子也需要。 至于剩下的,也让吴诗敏包圆了。 村民们当然高兴,一大堆不要钱的土胚换了一堆毛票,怎么看怎么划算! 现如今,他们看吴诗敏的眼神充满了慈祥。 吴诗敏回以微笑,继续收苞谷粒,不光在本村收,还发动了全家的亲戚在附近的村子收。 一家几十斤的收下来,一车一车的往家里运。 这操作把李章亮整糊涂了。 说好的蚯蚓养鸡呢? 用苞谷粒养鸡,这怕是有点想不开。 李章亮觉得,他要找老爷子谈谈,有钱也不能瞎折腾啊? 然后,他清楚了老爷子的态度。 随她瞎折腾。 李章亮能说点啥?你有钱,你高兴! 陆兴家这么宽容大方,吴诗敏对他态度也好了不少,偶尔能听见她喊一声祖爷。 每次她喊的时候,陆兴家都能高兴不少。 有一次被陆志坚看到了,他…… 他被陆兴家收养的时候已经晓事了,一个没有家的人突然有了家,他除了兴奋还是兴奋。 然而陆兴家是一个严肃的人。 他送陆志坚去学堂,陆志坚很听话,也肯上进,但限于智商。 努力了,却得不到任何成果。 直到他十六岁那年,看上了陈菊花,两人顺利的成了亲,但结果却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严肃的父亲,冷漠的妻子。 这是一个悲剧。 在他破罐子破摔之后,一切如常。那还有啥好说的?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连着两天,陆兴家一直呆在家里,帮着郑老五一起垒土胚,这是个技术活,他却干的得心应手。 吴继祖抽了空就跟着郑老五学,一看之下,他发现陆家爷爷的水平好像更高一点。 “爷爷,喝茶。” 陆志坚接了碗,一口喝掉,他歇歇嘴,继续讲省城的事。 一老一少,混的很熟。 一切都朝着挺好的方向发展着,包括王静,她终于等来了她二哥。 “让你打听的情况,你打听的咋样?” 王二哥见了钱才开口:“你猜的没错,她确实有个青梅竹马,当兵之后就没了消息。” 就这点消息都花了他不少功夫,他替那个老太婆干了几天活,又花了三毛钱才从她嘴里套出来。 王静追着问他:“名字呢?” “周文举。” 有名字,有故事,很好。 王静给了他哥两块钱,让他帮忙准备几封信,写的肉麻点,她就不信一顶绿油油的帽子都不能成事! 有陌生人进出村子,当然不可能没人知道。 更何况跟他接触的那个人是王静。 丁桂花听了消息,第一件事就是往吴诗敏耳朵里传,接触的越来越多,她俩已经不止那一块二的情谊。 059 嫌贫爱富的故事 吴诗敏为陆志坚发愁,几天之前的她绝对不会有这种烦恼。 要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真的很简单。 这几天陆志坚的听众不止是吴继祖一个人,也有陆家其他某些人,总之时不时的就有人过去听上一段。 同时,也了解了他早些年的经历。 他在省城做过很多不同的工作,工资多少不一。 当他把攒到的钱交到他爹手上的时候,他爹沉默着收了。所以,第二次他是交给媳妇的,结果两人的表现惊人的相似。 既没有嫌多,也没有嫌少。 就好像他交不交都无所谓一样,又好像…… 他的存在不是很必要一样。 * 王二哥的动作挺快,三天就把信搞定了。 悲剧的是,他让丁桂花领着人逮个正着,还把兜里的信全都搜了出来。 一番威胁恐吓之下,王二哥把他妹招了出来,李章亮黑了脸,他是真没想到王静能出这种损招。 这事必须通知当事人! 于是,陆家再次变得很热闹。 陈菊花看完信脸都青了。 王静被喊了过来,一见事情败露,眼泪直往下掉,冲到她二哥身上就喊:“二哥啊,你这是何必呢?为了我做这种事不值得啊……” 王二哥感受到腰间一痛,咬牙认了这事。 “咋,尽许你陆家欺负人啊!” 陆家一众&李章亮:…… 王静只能做一个最正确的决定,斟茶认错并离开红河村。 速度之快,当天就收拾包袱走了。 至于学堂?那是什么东西? 谁都没能想到,事情的转折会出现在陆兴家身上,他告诉了陈菊花一件事,一件令她失魂落魄的事。 而这件事,直接导致她跟陆志坚的婚姻破裂。 周文举早就死了。 陈菊花回了一趟娘家,只呆了一天就回来了,之后就要求陆志坚跟她一起去办离婚证。 多大把年纪了还离婚? 办事员听了他们离婚的原因,二话没说就批了,一句话都不带劝的。 开玩笑,让妇女从包办婚姻中解脱出来一直是他们的奋斗目标! 吴诗敏以为陈菊花会跟上辈子一样,走的不见踪影,正准备把一百块钱塞给她呢,就见她搬了自己的东西去陆建伟那屋,压根没打算走! “你不走吗?” 陈菊花好笑,她能去哪儿?就她这把年纪,她娘家还能养着她不成。 吴诗敏看她心情还挺好,这又是哪里造成的差异? “你有兴趣听?” 实际上就是一个嫌贫爱富的故事。 她跟周文举是青梅竹马,那时候他们两家的条件都不怎么好,他为了顺利娶到她,选择去当兵,结果一去不回头。 她爹娘为了让她安心嫁人,就编了个飞黄腾达后迎娶白富美的故事,还拿钱收买了周家老两口,统一口径。 如果仅仅是这样,陈菊花是不会信的。 可是没过多久,省城就来人把老两口接走了。 这次她回去,她大弟告诉她,周文举是为别人挡子弹死的,那人为了报恩,这才把老两口接走了。 吴诗敏居然有点同情陆志坚了。 060 系统 王静走的潇洒,回来的也快。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看着三十左右的男人。 俩人直奔村长家,一见着村长,该男人亮了自己的工作证,某纺织厂一车间主任,上面有个红色的大戳。 “我娘在这里真是麻烦你们了。” 李章亮干笑着,不知道说点啥好。 男人把他提着的麻布口袋打开,里边全是书。 “我听她说要支援你们这里的教育事业,就找了这些书,你看看够不够?” 书是旧书,但它不要钱。 “……够吧。” 男人笑了:“不够也没事,过段时间我再送一批过来。”他把手腕抬起来,看了眼时间:“我厂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临走前,他当着李章亮的面,塞了一把毛票到王静手里。 “娘,你拿去用着,没了就给我打电报。” 他看起来真的很急,交待完这些就骑上自行车走了。 王静把钱往兜里一塞:“村长,这些书你看着安排,我先回家一趟。” 直到出了村长家,她的心还在抽痛,死小子居然敢浑水摸鱼!那把毛票看着多,理顺了也就块把块,她可是给了他十块钱! 李章亮只能收拾心情,走一趟陆家。 见了陆志坚,他清清嗓子正要开口。 对方抬手制止他:“你要说啥我都知道了,该咋就咋地吧。” 他这个样子摆明了是要和稀泥,那还有啥好说的。 李章亮只得把书的事重点说了下,撇除王静的人品不说,这确实是有利于村里的好事。 学堂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李章亮回去把那袋子书一整理,才发现这些书还真是够杂的,除了面上那几本,底下那些压根就不是正经学校发下来的书,一下子就把他给泼了个透心凉。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糊涂的决定。 不管怎么样,学堂是一定要支的,他这个心思一起来,就下不去了。 李章亮在为学堂的事发愁的时候,吴诗敏同样也是,只不过,她愁的不是学堂的事。 权利啊,多好的东西! 村长今年已经五十有三,还能再干几年? 这个想法突然就打开了她的新思路。 她要当村长!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吴诗敏脑子一阵巨痛,仿佛被千万根针在扎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好不容易不痛了,脑海里却响起了这样一个声音。 嘀…… 系统启动。 她的脑子里,一直有这么一个东西? 一个半透明的蓝色荧幕出现在吴诗敏眼前,她伸手摸了摸,光线直接透过她的手穿了过去。 上面有字,但她只认识有限的几个。 正这么想着,耳边突然就想起一阵机械化的声音。 “任务:成功参选红河村村长。 期限:无。 奖励:一万积分。” 吴诗敏完全看不懂。 解释随之而来:“这是一个愿望系统,当你没有任何愿望之时,我将寻找下一个宿主继续完成我的任务。” 所以她能重来一次? 吴诗敏认真思考,她有没有过别的愿望,而后发现有,在老爷子想要弄死她的时候,她也想弄死老爷子,但这个所谓系统当时并没有出现。 ps:关注微信公众号( limaoxs666 ) 061 学堂 吴诗敏不想被这个所谓系统牵着鼻子走,但系统说的也确实挺有道理,她需要认字。 往后她可是要当村长的人,不识字咋当! 可惜系统再没动静,就好像它压根就没响过一样。 无奈,吴诗敏只得打起了陆巧的主意,她可不就是个现成的初中生。 陆巧被一关就是半个月,每天两顿稀饭饿的她脸直发青,眼下吴诗敏自己送上门来,她刚想借机谈谈条件,就见她转身就要走人。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陆巧咬着牙服了软,把她以前的课本都找出来,开了小课堂。 就为了混顿饱饭。 丁桂花得了消息,把自家的几个小子也送了过来,后头刘栓又领了一票人过来。 上午刚开了半天,下午李章亮就得了消息。 他风风火火的赶过来,有点埋怨。 “老爷子,你要是有这想法你咋不早说呢?” 陆兴家表示他啥都不知道。 李章亮看看陆家院子,一块大木板子,一块木炭,桌子也有,板凳自带的,倒像是那么回事。 带头学习的还是陆家老三媳妇。 李章亮坐在旁边,听陆家丫头在上边讲,因为才开始,正在讲拼音。 陆巧挺直了腰板,把嗓门放大了点。 她起头是挺不愿意的,现在嘛,连村长都在下边听她讲,脸上总算有点淡淡的笑意。 李章亮听了小半天,觉得还不错。 他当下就琢磨着不考虑王静了,那一看就是个不靠谱的,想着他不能主动提这事,得让她自己提出来才好。 两家离的这么近,他就不信她没听到陆家的情况。 回去的路上,他就绕到坡上找王静。 “你看咱书也到位了,学堂啥时候支?” 王静直接撂了挑子:“我听着陆巧那丫头讲的挺好的,要不就让她讲得了。” 要是早些时候还好说,现在跟陆巧一比,谁都能看得出差距来,出了力还讨不了好,那她还图个啥! 李章亮没想到会是这出,他却完全不觉得意外。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了个眼神,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原本李章亮还担心小娃太多,课堂不好管理,可是事头临头了才发现他想多了。 吴诗敏那天跟着上课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堂堂都不落。 有她在,小娃就算不认真听讲,也不敢太闹腾。 一开始并不是很多人去,后来一看,一天四堂课,一堂才四十分钟,也耽误不了啥。 花这点时间能认几个字也挺好。 这时候,陆巧笑了。 她不敢跟吴诗敏谈条件,但是她敢跟村长谈啊!现在就她一个老师,摊子也才立起来,要是她不干,这摊子就得垮台! 她不要别的,她要细粮。 左右细粮拿到城里就是钱,价钱还挺贵。 李章亮给她签了张欠条,让她先教着,等秋收过后再说。 欠条上明明白白的写着,陆巧从六月二号开始教书,一天半斤细白面。 陆巧追着他还想再讲讲。 李章亮黑了脸:“就这条件,你要不讲,我就再找找人。” 临了,他嘱咐道:“这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不然你拿了欠条出来我也不认。” ps:关注微信公众号( limaoxs666 ) 062 学堂(二) 跟陆巧谈妥了,李章亮动作迅速的把祠堂收拾出来充作学堂。 祠堂的地势位于整个村子的正中央,外头还有一大片空地,平日都拿来开大会什么的。 连带着黑板粉笔啥的他也都一并准备好了,草台班子终于有点像模像样。 既然有雄心壮志,吴诗敏当然也不落人后,她让老三联系了一批破家具,修修补补的凑了十几套桌椅。 还把祠堂那扇破门也顺道补了一遍。 好事当然不能白做,借着丁桂花那张嘴,一天的功夫不到,全村上下都知道了,传的比村长的名字还响亮。 李章亮莫名不是滋味。 他这么积极图个啥?不就是想着在退下来之前再捞一笔政绩? 他们村多出几个学生,他也能沾点光。 可惜现在没人说他一句好,还当他做的都是应该的,好名声全落陆家老三媳妇身上了! 就这,他看吴诗敏的眼神不大对了。 吴诗敏对眼神挺敏感的,一次两次的,哪能看不出来,想想村长的小孙子,她送了套本子跟笔给他。 本子跟笔是陆建伟给的,几天前他放假回来,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那股子学习的气氛。 得知自家嫂子有心上进,就做了点贡献。 而后,他又从他嫂子那里拿了六块钱的生活费。 陆建伟感叹,这次惊喜真是整大发了。 他嫂子还给他交待了任务,让他尽量多找些小学课本回来。 小学课本?那哪儿是那么好找的。 除了正经学校会发,别的地都买不着,家里孩子多的,一个个的往下传,等到当废纸卖掉的时候,基本也都成了破纸片。 他非常诚心的给他嫂子建议,实在想要的话,去镇上的小学问问,看能不能买几套新的回来。 他们村的态度这么积极向上,镇上应该支持才对。 “我记得我上学那阵儿,一本好像才一毛多钱?” 一听价钱,吴诗敏就同意了。 既然打算收买人心,有点利益价值能更深入一点。 至于陆建伟曾经用过的课本早就传给了陆建强,本来是给陆巧的,那丫头嫌书是旧的,不要。 陆建强被他哥一问,想一想是有这么回事。 他回屋找了半天,在床底下的木箱子里放着,死重,拉了半天才拉出来。 陆建伟一数,还差一本,一找,在柜子底下垫着。 他当时就把熊孩子揍哭了。 这套书最后给吴诗敏了。 上了两天课,她发现她记性挺好,陆巧只教一遍,她在地上多划拉几下就能记住了。 她数一数箱子里的课本,光小学就有几十本,要是按着正常的进度来,一年时间肯定不够。 吴诗敏想找陆巧开小灶这事让老爷子知道了,他翻了翻课本。 “我来教。” 陆兴家翻了自己的家伙事出来,一套毛笔,粗的细的十好几支。 在吴诗敏怀疑的眼神中,他写下了第一课的内容: 開學了,我們來到學校里。這里的老師和同學真多。我們喜歡我們的學校。 她认不得好坏,只觉得这些字看着很舒服。 063 学堂(三) 吴诗敏右手捏着软趴趴的毛笔,一笔下去一个墨点,根本没法写字。 更别提繁体字的笔划还特别多。 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干脆把第五代一块拎来练字,好的纸供不起,就拿草纸练。 一排排看过去,全是大墨点,她圆满了。 就这样,在老爷子的高压政策下,她的学业瞧着竟然还不错。 村办学堂也不错。 吴诗敏到镇上去,跟校长谈起课本的事。按他的意思,把娃都送到学校里上课才是正经思路。 她把她新学的成语拿出来一用,这事也就成了。 狐假虎威么?当初老爷子那事闹的挺大,私藏那么多的黄金,论成分算,绝对的地主! 这事连省城的领导都给他惊动了,还啥事没有。 不单没有,还给塞了一千块钱。 这也就算了,冯立军给镇长划了重点,让他多注意着,有事没事的伸个手帮衬一下。 不就十套课本嘛,算个啥! 吴诗敏拿了书回到村里,往讲台上一摆。 现在的学堂确实有模有样的,但底下根本就没书,都是上边在教,下边就在地上写。 跟正规教育确实没的比。 但她知道,有竞争才有压力,就跟家里的小鸡崽一样,几个娃逮着空就比谁的更肥。 她需要把那些想上学又有天分的娃区分出来,这十套书就是鱼饵。 为这,她还给陆巧丢了点甜头。 一天一毛钱。 陆巧看着好像是认命了,每天往返于陆家跟祠堂之间,没有多认真,也不是很摸鱼。 学堂的发起人王静,就这么被人遗忘了,气的她胸口发堵,她多少还是有点贡献的吧! 祠堂架子上摆的那些个连环画不就是她拿来的吗? 她偷摸着去看了,挺受欢迎的! “哟,王大姐!你啥时候去学堂教书啊?我听我家东娃说陆老师有点咳嗽,怕是得放两天假。” 潜力种子之一,李东他娘。 王静假笑:“我最近喉咙也咳嗽着,这天太起伏高了点,等我好了就去。” 李东他娘没怀疑,回屋拿了一包药草出来。 “这是张麻子给开的方子,清解解毒的,你拿回去三碗水熬成一碗,喝了保准好的快。” 王静拿了就走,半道上随手把纸包丢在路边。 呸,谁要吃药! 回到家里,往下边一看,陆志坚在家里,他身边还围了一群小娃,她闺女却没有在。 王静只觉得恨铁不成钢,光知道做事有个屁用! 平时多往大人身边凑,嘴巴甜点,手脚再勤快点,哪就不能招人喜欢了? 她怎么生了这么个闺女! 王静倒是给沙玲玲做思想教育,可是这丫头现在见着她就跑,连钱都不要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现在手里头是还有点钱,但她在村里没地,这只进没出的,就那点钱能花多久? 又一次的,沙玲玲被她娘拦住了,她正想转身走的时候,她娘喊住了她。 “看到没有?这是一块钱,只要你听话,一块钱就是你的了。” 沙玲玲抿抿嘴:“你想干啥。” 064 镇上 王静有气!但现在不能发。 她扯起微笑:“我就是想问问想鸡的事,你弄清楚了这一块钱就是你的。” 她要是问别的,沙玲玲不一定会说,这事却可以。 因为这根本不是秘密。 “先给我一块,讲完了再给我一块。” 王静用力扯住唇角,咬着牙应了。 吴诗敏养鸡的程序只多了一道而已,就是蛐蟮。 至于过程,不用沙玲玲说,王静自己都有看到,煮熟再剁碎,再和进饲料里。 “没了?” 倒不是怕她说谎,而是怕她不知道其中某些细节。 沙玲玲朝她摊手,问她要剩下的一块钱。 王静不想给。 亲闺女也不想给! 沙玲玲早就防着她的,不然也不会先要一块钱。 “你要是不给我,下次就别再拦着我了。” 王静到底还是掏了钱:“给给给,你就是个讨债鬼!让你办点小事就钱钱钱,跟你姥一个德性!” 沙玲玲拿了钱,扭头回去就跟吴诗敏把这事说了。 虽然这个消息实在谈不上什么价值,吴诗敏还是照她先前说的那样,给了她两毛钱。 沙玲玲拿了钱,回到柴房,这是她的住处。 她把小木盒子从石头缝里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已经有不少毛票,她拿出来又数一遍,有十八块多。 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沙玲玲把木盒子放回原处。 收拾心情,继续做事。 * 等人走了,吴诗敏长叹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她是想离着沙玲玲这对母女远一点,但现实告诉她这不可能。 所以她找到沙玲玲,告诉她,她做的事都是有价值的。 拿她洗衣服的事来说,她每个月给她三块钱,还额外再给她蒸两碗鸡蛋羹。 为了表示这种待遇是特殊的,鸡蛋羹只有她一个人有。 谁知道这丫头举一反三,还发展出这么一条事业线来。 就是不知道王静那二百块钱够用多久…… 算起来她还让王静占了便宜,现成的土胚让她的房子省了好些天的功夫。 吴诗敏盘算着,怎么着才能让她倒倒霉呢? 许久后,她放弃了。 她这么强烈的祈祷王静倒霉难道不算是一个愿望? 系统一点动静也没有。 “娘,快点快点!” 被叮当一提醒,吴诗敏才想起来,她答应带她一起去镇上。 “来了。” …… 镇上。 “娘,我要去杂货店。” 叮当背着自己的小兜,把她的私房钱全都背来了。 镇上并不太繁华,一条大道直走到底就是镇政府,越往外围房子越差,大部分都还是泥瓦房。 到了杂货店,叮当爬上柜台,一眼就看到了架子上的糖罐子,指着它就喊:“老板,我要买那个。” 老板把架子上的糖罐子抱下来,顺手从旁边扯了张油纸。 “要多少?” 叮当把自己的毛票一张一张撸清楚,摆到柜台上:“五毛的。” 老板数了糖块,拿油纸包好。 “还要点啥。” 吴诗敏把醋瓶子从背篼拿出来:“打一瓶子醋。” 最近他们家的糖跟醋都吃的特别快。 065 镇上(二) 除去生活必须品,吴诗敏还买了一大堆的草纸,她预备好了跟老爷子做长期抗战的准备。 路过裁缝铺的时候,叮当迈不动步子了。 吴诗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铺子里挂着一条裙子,天蓝色的,看着比叮当的身量更长一点。 她很想为她买下来,但很可惜,她没有购布证。 他们这个地方既不产丝也不产棉,想买土布都要碰机会,正因为这样,想做新衣服特别困难。 “娘~” 到底,吴诗敏还是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难得有生意,老板还是挺高兴,衣服穿的不好不要紧,脸白净就成,这年月能长这么肉肯定是有福气的人家。 “你们是想做衣服还是?” 这话问的挺有水平。 吴诗敏一听有谱,她扯着老板走到一旁:“没证能买?” 老板冲她眨眨眼:“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说能买不能买?” 吴诗敏抬手一指,就是镇店之宝。 “那件多少钱?” 接下来就是磨嘴皮子的功夫,偏偏老板是个能说的,一点不肯让步,就一件小娃子的裙子,喊价二十! “这可是城里最时新的样式!” 老板咬死了不松口。 吴诗敏把衣服拿下来仔细看看,不单手感比土布细腻许多,颜色也染的很匀称,不是拿边角料凑的。 老板看她沉默不语,到底还是降了两块钱。 “这可是实心实意价了,你要再讲,我还让它挂着得了。”这衣服虽然卖不掉,但它好看,时不时的还能招进来两个客人。 “老板,你这里有没有不要证的布?瑕疵布也行。” 老板笑:“连布都没有,我开啥裁缝店?” 他领着吴诗敏跟小丫头去了后院,从仓房里拖出来一个大麻布袋,里面放了好几卷布,各种颜色都有。 吴诗敏扯着叮当的衣角,示意老板看。 “这手艺还行?” 衣角上头用黑线绣着简单的花纹,不细看的话,看不出来是个补丁。 老板摇摇头:“我这儿不缺手艺人。” 吴诗敏也就多嘴一问。 布是好布,丁点瑕疵都没有,价格也不便宜,三块五一尺。 以叮当的身量,一米多点的宽幅,两尺就够给她做一条裙子,就是颜色不如墙上挂的那条鲜亮。 吴诗敏正想跟叮当商量商量,小丫头头一低:“我不要了。” 眼见小丫头跑了,吴诗敏赶紧追了出去。 也没跑远,就在街对面,正瞪着锅炉流哈喇子。 “娘,我想吃肉包子!” 菜包子五分,肉包子八分。 吴诗敏买了两个肉包子。包子挺实惠,比她的拳头还大一圈,就是皮有点厚,一口咬不到馅。 “好吃吗?” 叮当点点头,她盼着肉包子盼了好久,好吃是好吃,就是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吃。 还是红烧肉更好吃! 回程的路上。 “那件衣服上全是灰,他一定挂了好久了,等过段时间咱们再来问问看。” “恩。” 叮当松开自己的衣角,伸手握住她娘的手,让她牵上。 “其实也没那么好看。” 吴诗敏轻笑。 066 套 二十块钱不多,但吴诗敏想的更多一些。 陆家由她管着,钱让她拿着,买衣服却只有叮当的份,怎么都说不过去。 先还想着买多点布,起码让人落点好,偏小丫头嫌弃颜色太沉,就喜欢那件蓝色的。 既然觉得不那么好看,干啥一直拽着自己的衣角不放? 回到家,吴诗敏把今天花的钱记在本本上。 挖地窖跟修鸡棚都没花几个钱,倒是收粮花了几十块,她现在只进没出的,也不好大手大脚的花钱。 毕竟秋收那阵儿,她还得往外支出一大笔呢。 正想着,外头又是一片尖叫。 小丫头抹着眼泪跑进来,哭的特伤心。 “娘,我的小鸡死了!” 吴诗敏吓了一大跳,跟着跑出去一看,五只半大的鸡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她拿上手,尸体都发硬了。 哭的除了叮当,还有陆建强,死的都是他俩的。 “在哪儿发现的?” 叮当一指后面,就在蛐蟮坑的旁边。 刘英好怕怕:“不是我!我发誓不是我!” 这肯定是陷害没跑。 九十二只鸡里,最容易下手的就是叮当跟小强的二十只,这俩太小,除了喂食的时候几乎都是让它们散着跑,想要做手脚真是太容易了。 吴诗敏几乎可以预料到,村长过会儿就会过来阻止她继续养鸡。 果不其然,李章亮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好几个上了年纪的村民。 而他们,都见证过鸡瘟的存在。 地上的鸡他们碰都不敢碰,拿小棍戳了个遍,立刻身形矫健地往后退了几丈远,一点不像八十高龄的老人。 “对对,对,就是这个!” 李章亮拿出帕子捂着鼻子才敢走近。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事行不通,你偏偏不信,现在好了,出这么大的篓子!” 吴诗敏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装的,真有那么怕,一张帕子就不怕了? “我会把这几只鸡送到检疫站检查,真要是蛐蟮的关系,我一定不喂了!” 李章亮还没开口,几个老人家就先说不干,这种害人的东西怎么还能留着?当然是就地处理了! 群情汹涌,根本不是吴诗敏能压的住的。 “二嫂,你去把张大夫请过来。” 刘芳浑身都带点僵硬,听见这话立刻往院子外头狂奔。 至于孕妇赵翠琴,早就被陆老大转移了。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避着远点准没错。 张麻子一到,他先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家老三媳妇,这才蹲下身查那几只鸡。 吴诗敏哪还能不明白,又是一个让人收买的。 所幸,没收买到底,只见张麻子摇摇头:“我看不出来是个啥情况。” 吴诗敏从灶屋里拿了一把刀出来,当场就把其中一只给宰了。 她能肯定不是瘟疫,那就只能是下药。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耗子药。 吴诗敏的动作让围观群众又退了退,还都学着村长的样子,拿袖子捂着鼻子。 她把鸡肠子什么的都弄开,没有耗子药的痕迹。 “你这是干啥!” 067 吃鸡 吴诗敏放下鸡崽,返身去厨房。 洗锅烧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打的主意。 “你不能这么干!” 吴诗敏把灶膛里的火升上,走到灶屋门口:“既然我说的你们不信,那就吃给你们看。” 李章亮哪能让她吃? 他伸手一挥,几个全副武装的人跑上前来,捡起鸡崽就走。 吴诗敏早知道他们要来,又怎么可能不做准备? 院子里只有四只。 她徒手抓起一只鸡:“我这儿还有一只。” 没人敢上去抢。 不明真相的人对那只鸡都有敬畏之心。 锅里的水很快就滚了。 吴诗敏把鸡丢下去一滚,开始拔毛,鸡崽肉太嫩,一拔一个坑。 她没有心理负担,门外的李章亮就不行了。 他明知道这些鸡是怎么回事,万一要真要那么不凑巧,把人毒出个意外…… 一定要制止! 就在他做心理斗争的时候,陆兴家不知道啥时候出现在灶屋门口,老爷子拄着拐杖,看着就没什么战斗力。 “陆家老头,你就这么看着?那可是瘟疫!” …… 几个老人家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他们的年龄比陆兴家还大着点,态度就不怎么亲切了。 陆兴家冷哼一声:“呆会儿鸡做熟了,我第一个吃。” “你一点不担心瘟疫?” 陆兴家指指屋里头的吴诗敏:“瞧见没?我曾孙媳妇一定把肉整的特好吃,吃上这么一口再去见阎王,也没啥不好。” 老人家:…… 他们着急上火的,陆兴家却老神在在,跟个门神一样堵在门口。 没多大会儿,灶屋里传出阵阵香气,特勾人。 吴诗敏这趟去镇上补了好些佐料,正好用在这只鸡身上。 几个老人家站在灶屋门口,味道香的他们有点怀疑人生。 他们有多久没有闻过这种香味了? 一时之间,他们竟然觉得陆老头说的有几分道理! 所以,当吴诗敏把碗端出来的时候,几个老人家都打算等陆老头吃了第一口,他们就吃第二口! 吴诗敏当然不乐意,像这种中了耗子药的鸡,只要不是老弱病残,吃上几口基本没啥大问题。 但问题是,眼前一溜全都又老又残! 她拿着筷子,当众连吃了好几口。 又嫩又鲜! 本身就是才一个月零点的鸡,就算她养的好,扣了内脏鸡毛这些,基本上就不剩个啥,她这几口下去就没了一半。 李章亮一句话堵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但现在他要说也晚了。 要是陆家老三媳妇真的出了啥问题,他…… 吴诗敏敢吃这鸡,也不仅仅仗着自己的猜测,她不还有个愿望系统吗? “祖爷,晚上我单独给你烧两只嫩小鸡。”陆兴家因为吴诗敏这句话,到底没能吃上肉。 老人家除了羡慕嫉妒恨,没别的。 吴诗敏放下空碗,走出灶屋。 “村长,你瞧着我像是要发瘟的样子吗?” “我也是听王静说你这里一下子死了好几只鸡这才急了,不是鸡瘟那就最好了。”李章亮实力甩锅。 068 六六六 吴诗敏意味深长地点头:“王静啊?” 李章亮除了点头还能干啥? 王静来找他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对,顺水推舟的就走这么一趟,他哪能想到吴诗敏这么狠! 他这趟过来也算有收获,让他重新了解了一次吴诗敏这个人。 “既然鸡没有问题,那就没我啥事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把年纪的老爷子居然有点期待。 事情这么个落幕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几个小伙子火速前往先前埋鸡的地方,那可是肉! 先前他们还发生过一点小小的分歧,到底是拿火烧成炭还是直接深埋。 幸好他们他们选择了深埋。 至于几个老人家…… 悔啊,那么香的一碗鸡肉,他们咋就没吃上一块呢? 事到如今,就算他们明知道陆家晚上还吃肉,也没脸留下来。 鉴于这几个老人家在村子里除了年纪大,辈份高,吴诗敏主动留他们下来,吃顿好的压压惊。 算上四个老人,快小二十口人了。 吴诗敏逮了五只鸡崽,用残忍的手段扭断它们脖子…… …… 她跟陆建强说好了,吃他五只,还给他十只,小强的脸色立刻从阴转晴,本来他对这些鸡崽就没啥情份可言,吃就吃呗! 不但如此,他还劝了很伤心的叮当。 “哭啥哭,反正它们早晚都要让人吃肉的!” 就是效果有点勉强罢了。 晚上的五只鸡,整的红烧,大料齐全,待遇比傍晚那只好上许多。 几个老爷子聚在一起,还拿着杯子站起来敬了吴诗敏一杯。 一杯黄酒下肚,悲从心中来。 老爷子边说边抹眼泪:“不是老头子我倚老卖老,你们是没见过那个场面,那人啊……就跟今天的鸡一样,一只一只的躺平喽,等着人收拾。就那一次,咱们村的人就少了一半啊……” 这个话题比较沉重,只是没办法引起共鸣,所以气氛略带点尴尬。 小桌上,金蛋闹着要吃鸡,让他娘给揍了。 吴诗敏只当没看见,给叮当跟继祖两人夹了冒尖的一碗。 傍晚那一场,赵翠琴他们没有看到收尾阶段,回来也只听说是王静使的坏,她们对鸡有疑虑是很正常的事。 理解归理解,不吃是傻蛋! 她养出来的鸡,她还能不知道? 头天都没问题,第二天一下子就死了,一点反应时间都不给。 要说那几只死鸡有点问题她相信,现杀的活鸡都不吃,啧啧。 只是王静啊,她都不去招她,她还来找存在感,是不是太好笑了点? 吃过饭,把几个老爷子一一送回家,这场闹才算有个了结。 关于吴诗敏吃瘟鸡的事也经久不消。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吴诗敏跟陆老三带上斧头上了斜坡,以最快的速度破开了王静家的大门,第一时间把王静制住,又啪啪啪地赏了她几巴掌。 “我警告你,不要让我再听到你的名字,不然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王静刚想说话,脸颊太痛,只发出一阵呜呜呜地声音。 069 战力不对等 王静这一吓被吓的有点够呛,第二天就着凉了。 她跟她曾经的‘闺蜜’,也就是柳含烟的邻居提起这事,说话之前,她拿菜刀照着门板就是几刀。 “她真的太可怕了!一句话就砸我的门!” ‘闺蜜’对她还算信任,把话原封不动的带回了家里。 这话在村子里传了一圈,只隔了一天就出了另一个版本,一次陷害没有达到目的,又再次进行第二次陷害。 理由是,王静这个时候出事,最有嫌疑的就是吴诗敏,她怎么可能这么笨? 吃瓜群众有瓜吃就好,压根就不在乎什么证据不证据的,立刻就猜王静是不是又得罪了人。 当然,也有聪明人猜是不是王静演的苦肉计。 总归,村里不太平静。 凑巧的,吴诗敏在院儿里乘凉,一抬头就看见王静,冲她甩了个挑衅的笑容。 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 这次损失的十只鸡崽,吴诗敏当然要讨回来,她大白天的敲了王家的门,跟她谈赔偿的事。 “我要的也不多,我家的鸡崽我称过了,一只差不多六两,算四毛一斤,把买鸡崽的钱算上,你一共给我四块钱就得了。” 直到她算完帐,王静才清醒的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凭啥问她要钱! “你家的鸡跟我有啥关系!” 吴诗敏懒的跟她扯,让陆老三把她拉着,自己进屋找,没多大会儿就在床板的夹层找到钱,她数了四块,在王静眼前晃了晃:“这是我应得的。” 王静刚被放开,就冲出门大声喊:“抢钱啦,抢钱啦,陆家的媳妇抢钱啦!” 这钱她不该拿吗? 谁再敢招她,她就敢上门! 家里有老爷子坐镇,外头有老三给她撑腰,她怕谁? 王静不服气,告到村长那儿,村长能说啥? 村长巴不得有人背锅! 说到底,这事就是王静起的头,要不是她脑子抽筋,哪就能有这出!他为她做的这回主,整的声望直线下降。 四块钱?四百块钱都不够她赔的! 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还找不回来场子,王静彻底的失去了信心,短时间内,她不会再想对吴诗敏做点啥了。 毕竟她还没有豁出一切,就为跟吴诗敏拼个高下的决心。 吴诗敏也没那个闲功夫管她,她拿着四块钱,去了朱大姐家里一趟,想再补几十个鸡崽。 这次她很顺利的就抓了四十只,不过涨了点价,朱大姐早就做好了她再次过来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听说她的遭遇,朱大姐表示同情。 “你现在还没挣着钱就有人眼红,等你挣了钱,那些人怕是更坐不住了。” “怕就不挣钱了?” 朱大姐恍然。 “倒也是。” 这次朱大姐同样也留了她的饭,苞谷小米稀饭跟咸菜。 …… 在吴诗敏临走前,朱大姐终于下定决心,跟着她一起发财。 吴诗敏很大方,告诉她,她唯一的秘诀就是蛐蟮。 朱大姐眼带狐疑。 真就这么简单? 朱大姐套了自车的牛车送吴诗敏一程,当然,她的目的是再去看那些鸡崽一眼。 只是,到了陆家,她并没有看见她想象中的惊喜,鸡崽养的挺好,就是跟平常的没啥区别。 070 丰收的季节 朱大姐不信斜,伸手就抓了一只。 不论她怎么看,这只鸡崽都跟她一个月前送来的没什么两样,既没有长的特别壮,也没有特别凶。 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一下子就跌到谷底。 人家不信,吴诗敏总不能指着她的鼻子说,这些鸡崽长大了一定很能下蛋,稳赚不赔! 所以朱大姐带着信心来,又带着失望走。 吴诗敏这次买四十只鸡,一方面是因为有老板出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上一批鸡崽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公鸡。 她琢磨着留下几只打牙祭,剩下的…… 拿来跟村民们换粮。 至于怎么个换法,还得再等等,现在这些鸡崽一只才六两左右,压根就换不到几个粮。 吴诗敏把说好的十只小鸡崽交给陆建强。 陆建强刚开始还挺高兴,他比别人要多两只了! 结果一路看下来,他们也都分到三五只? 凭什么! 宰的时候只宰他的,分的时候人人有份! 吴诗敏只得跟他解释了一遍公鸡的问题。 也怪陆建强手黑,第一次分鸡崽是他自己挑的,一共就十只,他硬是挑了七只公的。 倒是吴继祖,作为外来户,他表现的特谦虚,得来的鸡崽都是人家挑剩的,正正好跟陆建强相反,七母三公,所以这次他又分到三只小鸡崽。 陆建强咬着牙,忍着泪,领着自己的小鸡崽出门溜弯。 他娘说了,小鸡崽要到外边放,长的才活,才好下蛋。 * 七月底,秋收的时节。 连陆建伟都请假回来了,在往年这种事是不存在的,有回来的一趟的功夫,他会选择在省城找点事干。 毕竟他从家里拿的六块钱根本不足以应付他的生活费,多余的还得靠他自己。 这次他不光回来了,还给家里人都带了点礼物。 一盒鸡蛋糕。 陆建伟一回家,就看见一大群的鸡崽子,当然,在他眼里,它们是一群在跑动的钱。 他找着他三嫂:“我联系了好几家店,不过就是价钱压的比较低。” 市面上的鸡蛋四五分一个,具体价格视鸡蛋的大小来定。 陆建伟把鸡蛋糕的盒子打开。 “你尝尝。” 吴诗敏无视围观群众的眼神,拿起一块就吃,一口咬下去就是糖渣。 料是好料,就是做工有点糙,没什么精致度。 陆建伟看她一脸嫌弃,有点没脸:“我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才称了半斤,后头几个还白排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那家店因为生意差,压根就没啥客。 他要说的是那家糕饼店对面的那家,那家店真是…… 香的他都走不动道儿。 他一惯也不是个贪图享受的人,为着这一口吃的,他当然舍不得花钱。看着窗框上贴着纸条在招人,他就报名干了一个月临时工,工钱比人家少没所谓,卖剩下的糕点给他吃点就成。 他长的还算称头,这工作就这么成了。 进去之后他才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是个有来历的,这些糕点都是祖传的方子!跟对面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071 分享 陆建伟考虑了自己的口袋,扣扣搜搜的去对面买了半斤。 “我跟人家套了半天关系,他才松了口,三分五。”这价是真的最高的,别的店顶多出三分。 吴诗敏点头,心里有数。 她家的鸡蛋注定会不一样,价钱肯定不一样。 半斤鸡蛋糕,每人分分也就一口的量,哪怕它做工再粗糙,那也是好东西! 吴继祖拿着看了半天没舍得吃,他想着等过几天回去的时候,带给他娘。 谁知道隔天就让陆建强翻出来吃了,这小子还特有理:“你舍不得吃,我帮你吃了不就完了?放坏了多可惜!” 气的吴继祖追着他绕着村子跑了两大圈。 眼瞅着到了日子,除了赵翠琴留下做饭,其他人都得下地。 第五代都不例外,他们的活儿也不重,就是看看场子,顺便再捡捡遗落的穗子。 这个活辛苦归辛苦,第五代还是很满意的,因为他们捡来的穗子可以不交,由着自己处置! 午饭是一大锅稀饭,熬的浓浓地,配上咸菜特别下饭,一个不注意就吃撑了。 等饭吃完了,还有的剩,也不拿走,就放在田埂边,饿了就吃。 “老二留下收尾,其他人跟我去村东头。” 解放过后,村里的地重新分过一回,有好有孬,谁都不乐意要孬的,最后只能抓阄。 抓阄倒是公平,就是一般分到的地方离自家都不会太近。 陆家大小一起算上,共有十八口,分了有七亩多地,东一块西一块的,管理起来比较麻烦。 大部队都走了,一亩多地里就剩陆老二跟他家虎娃。 陆老二走近自家儿子,一看他的小篮子,空荡荡的就几根穗子,跟陆金蛋一个水平。 他明明给他起名叫虎娃,咋跟个猫崽子差不多? 陆老二从箩筐里抓起一把穗子就往小家伙的篮子里放。 虎娃歪头:“爹,你干啥?” 他爹告诉他:“呆会儿拿穗子跟你三婶换好吃的。” 虐娃低头看着篮子,一点点地把他爹放进来的穗子拿出来放回箩筐里。 “三婶说,自己捡。” 陆老二脸皮不停的耸,就快压制不住他心中的洪荒之力,他家虎娃啥时候变成这样了! 给啥要啥多好? 虎娃没有闲功夫搭理他爹,继续捡穗子。 早前人比较多,他没敢跟他们抢,现在可好,就剩他一个人。 陆老二一直在担忧,这娃莫不是让他给养傻了?他可就这么一个种! 为着这事,他一直愁,晚饭只喝了两碗稀饭。 跟他不同,虎娃挺高兴的,没穗子他就捡谷粒,凑了一大篮子,跟他三婶换了好大一块麦芽糖。 第五代齐齐地坐在屋檐底下,各自享受着换来的麦牙糖。 陆建强作为领袖,他看着要哭的金蛋,嫌弃的分了一小块给他。 既然是福利,那肯定要公平公正,吴诗敏并没有因为金蛋小,就特别优待他,所以他辛苦了一天,就换来指甲盖那么大一块糖,在嘴里多抿两下就没了。 他又瞅瞅吴继祖,撇着嘴也分了一块给他。 072 分享(二) 吴继祖头一甩,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他今天跟着大人一路,干的都是重活,他姐当然不能亏待他,他到手的是真金白银! 他想拒了来着,他姐说,钱不是给他的,是让他给爹娘带回去的。 要是他姐的日子过的差点,这钱说啥他都不能收,可他瞧着他姐比谁都自在,想想爹娘,就把钱给接了。 陆建强犯倔,把糖塞到吴继祖口袋里就跑,也不管那口袋有多脏。 吴继祖一身臭汗,没洗澡没换衣服,糖还能看? 他摸出来一看,指头大点的糖块,不但沾着黑灰,还沾着几粒谷子,凑近一闻还有股酸臭味儿。 他舀了瓢水洗洗,将将能看,趁着陆小强不注意,一把塞进他嘴里。 “好吃不?” 陆建强被他捂着嘴,不让吐。 他多抿几下,有点沙,但更多的是甜。 “你咋不吃啊!” 吴继祖松了手:“我不爱吃甜的。” 陆建强不信,还有人不喜欢吃甜的?让他天天吃他都乐意! “是你自己不吃的,可不是我不给,你不许再生气了啊!” 吴继祖自觉不是小娃,不能跟个小娃计较,所以压根就没把鸡蛋糕当回事,现在听他这么正儿巴经的求原谅,当然是原谅他啦! “行,不生气。” 陆建强含着糖笑得跟二百五一样,因为他觉得自己赚了。 * 忙碌了三四天,陆家几块地里的稻谷总算都收了回来。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等着过称,把亩产值报到镇上去,这事就算暂时告一段落。 正常来讲,公粮的数值都会稳定在两成左右,只有在粮食急缺的情况下才会往上调整。 交了公粮,少数人有钱的人会留着自家吃,譬如村长一流。 大多数人会把粮食低价卖给粮站,当然,也有极少数一流私底下卖个好点的价钱。 陆家当然不卖,吴诗敏甚至还想买一点。 换做之前,她想都不用想,直接买!但现在,她怕让人举报。 “娘,爹啥时候回来啊?” 陆家的收尾工作还没有完,吴诗敏就把她弟跟老三一起推着回了吴家湾。 “快了。” 叮当有点不高兴,她爹不在,她居然还有点想他。 吴诗敏不知道,她娘家那边进展的并不太顺利。 张红看到自家儿子跟女婿回家来,当然高兴,让她吃惊的是,她家老七也带女婿回来了。 吴家老七,也就是吴诗敏的小妹妹,比她小两岁,正好十九,结婚两年了,从来都没带人回来过。 张红一问,才知道自家闺女生了个儿子,所以现在有点地位,不过也仅仅是有点而已。 这点从她难得回趟娘家,只带了男人没带儿子就能看得出来。 对此,张红也理解。 谁让她小闺女眼光高,恁是靠着一张脸嫁了个镇上的人呢! 按说女婿来家里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可谁让镇上女婿眼光太高了,看不上陆老三不说,连吴耀中夸他一句脸都要黑上半天。 心眼真是比针鼻还小。 后头,还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073 镇上的女婿 吴家老七这趟回来,不是为着炫耀,手上也没拎什么礼,主要是想帮着秋收,让她爹娘轻松着点。 她男人想法更简单,他给面子回来就不错了,帮不帮的上忙的有啥? 结果他吃着陆老三带来的肉,听着老丈人夸陆老三能干,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他可是镇上的女婿,有正经工作的人! 心态一崩,语气难免不大好听。 吴继祖跟他六姐夫关系好,帮着刺了他两句,一下子就炸了锅。 “你看不起我?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啊!你就是个乡巴佬!” 陆老三该吃吃该喝喝,一点没受影响。 这是赤果果的蔑视! 哪怕他听他媳妇讲过她姐的情况,他也忍不住心底的邪火,站起来就给了陆老三一拳。 陆老三不傻,有人打他他能不还手? 接着就是单方面的殴打。 “住手!快住手!” 吴诗慧的话没管用,还是吴继祖拦着他六姐夫,这才停下来,而趟在地上的七姐夫,只剩哼哼唧唧的呻吟声了。 吴家三口坚定的认为他这是活该,他说的那叫什么话? 听着都让人火大! 吴诗慧只想着回去以后要怎么交待,她男人是家里的老儿子,从小惯到大,不然她也不能凭着脸就嫁进去。 还好,她替他擦身的时候检查了一遍,看着不是太严重。 “你说你家都是些啥人?居然看着我挨打!” 吴诗慧替他揉着药酒:“回去别提这事,不然我跟你没完。” 王爱国悻悻然地点头,他媳妇要是不说这话,他回去一准儿告状,他娘可不是好惹的! 第二天,王爱国亲眼见识了陆老三的能力。 一个人顶人家三个人,就没人见了不夸他的。 “嘁,泥腿子!” 晒谷场那边。 吴耀中家的秧子下地晚了几天,收也比别人晚,此时倒是没人跟他们抢地盘。 “娘,六姐那边是个啥情况啊?六姐夫看着不大好的样子?” 张红正愁没人说话,喜滋滋跟她分享吴继祖说的那些事:“倒是没看出来你六姐是个有本事的,把一家大小都拿在手里。” 吴诗慧一点不信,这听着就跟天方夜谭似的。 她对她六姐的印象全来自于她娘,记的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她六姐对她跟小弟很好,得了什么吃的都给他俩。 吃的最多的就是亏,这样的人能当家作主? “你瞧瞧这回,你六姐不光让你弟带了十块钱回来,还带了一斤肥猪肉。” 吴诗慧无言以对。 她家爱国在粮站当临时工,一个月才二十二块钱工资,她连边都摸不着,刚发了就得让她婆婆拿走。 她这趟回来,就让提了一斤粗面粉,一毛钱都抵不上。 张红继续说养鸡的事。 “按你弟的意思,是让我拿着钱买小鸡崽。” 她刚听说一百多只小鸡崽的时候就吓着了,人都吃不饱,还养鸡?真是钱多了瞎霍霍! 可是儿子悄悄跟她说了他姐的打算,听着好像有点靠谱。 鸡要是能天天下蛋,那是挺划算的? 074 镇上的女婿(二) 吴诗慧挺疑惑:“鸡崽?家里不是养着的嘛。” 张红摆手:“那才几只,我琢磨着先养三十只试试。”就这个数,不下蛋就卖了换钱。 这数也不大,吴诗慧就没说什么,大不了到时候她帮着联系卖。 吴家一共两亩水田,多了一个陆老三,只两天的功夫就全部收拾妥当。 张红准备了一桌还算丰盛的饭菜,送走了俩女婿。 王爱国很守信用,他回家后确实没跟他娘告状,可是他脸上的淤青一看就有情况。 所以说他娘是个厉害的,她不问情况,对着吴诗慧劈头盖脸就是一阵臭骂。 吴诗慧没忍她,扭头就走。 王爱国他娘有点诧异,脾气见涨? “儿子,你跟娘说说,你们回去都见着点啥?” 王爱国好不容易逃离陆老三的魔咒,一点不想提起这个人,随便捡了几句敷衍他娘。 “就是那个当了童养媳的老六?”丁春香脑子一向灵活,一下子就猜出了儿子脸上的伤的来历。 “你脸上的伤是他打的吧。” 王爱国摸摸鼻子,这可不是他说的。 见儿子默认,丁春香倒是笑了:“过几天就得收粮了。” 王爱国没转过弯来,收粮? 果然,两天后,王爱国接到通知,收粮任务派下来了。 早上,天都还没亮,粮站外边就排起了长队,几乎都是一家老小推着板车等在外头。 吴诗敏他们到的时候,日头已经接近正中央,交粮的队伍却一直不见减少。 烈日灼灼,等的人心烦。 更心烦的是居然有人插队! 最令人生气的是被插队的人居然不拦着! 吴诗敏唤了自家保镖,走上前:“喂,要排队你知道吗?” 对方正霹雳啦啪的跟旁人说着什么,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跟他说话。 她放大嗓门,重复了一次。 对方扭头,一脸疑惑:“排队?我不正排着呢嘛。” 被插队的妇女为难的扯扯吴诗敏:“他是我们村有名的无赖,你扯不赢他的。” 这话说的小声,听见的就吴诗敏一人,不过无赖从妇女的神色也看得出来她俩说了什么,他挑衅地看着她:“她是我家亲戚,我让她帮我占着位置,有你啥事?” 考虑到两人是同村的,惹上这种无赖会很麻烦,吴诗敏只得把心头火使劲往下压。 或许是吴诗敏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作为,变相的认可了插队的存在,插队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吴诗敏随手拽着一个胸口有工作证的人,指着前面那一大坨说:“他们插队!” 被她抓着的人正好就是王爱国! 当然,这不是个巧合。 王爱国观察她半天了,刚想走过去找她点麻烦,就被她拽住了。 “插队?” 王爱国走到前面那一大坨人边上:“你们谁插队了,赶紧给我站出来!” 一个人靠近他,递到他面前的,是一把叶子烟。 “别尽后头的胡说,哪有人插队?咱老乡亲排老半天了。” 王爱国把烟接了往兜里一揣,走到后边:“我问过了,没人插队。” 075 镇上的女婿(三) 收粮是粮站的大日子,当然也是捞油水的好日子,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想要轻松且愉快的交粮,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是必然的。 两人的动作谈不上多遮掩,吴诗敏眼尖,让她瞧见了。 就这,害她生了一肚子闷气。 这时候,陆老三突然说:“那是你妹妹的男人。” 老三从哪里知道他的?除了那趟娘家之行没别的!他就算不认识她,总该把老三认出来了吧? 吴诗敏不清楚他俩那点恩怨,更气了。 “你,过来。” 王爱国不明所以,昂着下巴走过去:“啥事。” 吴诗敏伸手拍在他肩上:“听说你是我妹夫?” 这一巴掌痛的王爱国龇牙咧嘴,他瞅瞅她身后,没有看到吴继祖,所以,是那个傻大个说的? 他不是个哑巴吗! “我不认识你。”王爱国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穷亲戚一样,他是拒绝穷亲戚占便宜没够的。 吴诗敏冷哼一声:“这话是你说的,以后可别跟我攀亲戚。” 王爱国左瞧右看,这个六姐也就长的比别人白点胖点,穿的可真不怎么样,她哪来的脸说这种话? 饭点的时候,各家拿着自带的干粮开吃。 基本上都是五谷杂粮饼就水,一顿就算完了。 一般自家吃的都不会磨的很细,稍微凉点就又硬又拉嗓子,吃一口得喝一大口水才能咽的下去。 吴诗敏的饼子就不一样了,她家老三惯着她,苞谷面磨的那是相当细,再往里头掺上细白面,又是放油又是打鸡蛋的,中间还夹了炒过的野菜馅,凉着吃也还算顺口。 王爱国一直盯着他们,自然也看到这一幕。 但他想不到里头放了这么些材料,只当是普通的苞谷饼子。 他咬着手里的白胖菜包子,美极了。 熬了大半天,吴诗敏他们总算挪到前头。 王爱国趁机溜到前头,还抢着拿空心铁棍往袋子里戳,他拿着铁棍上的谷粒嚼了嚼。 摇头直叹气:“这谷子不行。” 完了他冲后头喊:“下一个。” 气得吴诗敏的脸再次鼓成青蛙! 她怎么会有这种妹夫! “老三媳妇,这是娘准备的。”一直沉默不语的陆老大拿出来一包烟。 往年,都是刘英领着两个大儿子来交公粮,所以陆老大非常清楚这其中的套路。 烟也不是买的,是拿自家种的烟叶卷的,用硬纸壳包着,不细看看不出来端倪。 吴诗敏不认为这包烟能起作用…… 说不定,还会被对方反咬一口…… 吴诗敏回到粮站门口,把烟塞进王爱国的兜里:“看着我们的关系的份上,让我把粮交了。” 王爱国把烟摸出来,举着烟一脸的正义:“你居然想贿赂我!” 声音非常之响亮。 领导就在不远处的棚子里坐着,听见这话,一路小跑的奔过来。 “什么情况?” 王爱国把烟上交,指着吴诗敏说:“她的谷子不合格,居然想拿烟贿赂我!” 领导在两人之间看了半天:“你们俩跟我过来。” 076 镇上的女婿(四) 讲道理,村民们就算贿赂,也非常有限,这是领导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怎么回事?” 领导的重点显然不在王爱国身上。 面对领导,吴诗敏底气不足,只能拿两人的关系说事。 “领导,他是我妹夫。” 王爱国想否认,偏偏这事是事实。 一般给自己家人开个后门,只要不是特别过分都没什么所谓,领导不明白他俩在搞什么。 这下换王爱国挨批,一家子你还搞事? 出了门,王爱国离她远远地:“别想用亲戚关系从我这儿拿好处,我告诉你,没门!” 吴诗敏转身就走。 她哪点像是要跟他套关系的样子? 没了搅屎棍,他们总算顺利的交了公粮。 粮站外头,还有不少人在排队。 吴诗敏懒的管他们,她打算趁着天还亮着,去会一会她妹夫一家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会养出这样的奇葩! 王爱国正坐着歇趟脚,跟前冷不丁的多了个人。 “你叫个啥,家住哪儿?” 语气非常之不客气! 王爱国刚想抖一抖威风,就见陆老三上前一步走,虎着一张脸。 他腿软! “你想干啥!这可不是你家!”他看看四周,人挺多,但依旧没啥安全感,想往门口挪一挪,那儿人更多。 吴诗敏之所以改态度,是因为短期内他们都不会再打交道。 这人…… “你不用想太多,我就是想见见我妹。” 王爱国脸色突然变了,很爽快的就交待了他家的地址。 他娘厉害着呢! 王爱国的家离着镇政府没多远,他们一路问着人,挺轻松就找着了地方,一眼瞧过去,整条巷子都是青砖黑瓦,一看条件就不错。 吴诗敏上前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很清脆的声音:“来了。” 没两分钟,门开了。 两姐妹的相似度还挺高的,更何况后头还跟着个陆老三。 吴诗慧有点愣神。 “进来坐。” 进去是一个小天井,屋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妇女,看起来很精明。 吴诗慧双手绞在围裙上,有点紧张:“娘,这是我六姐。” 丁春香笑了笑,把人迎进堂屋。 “是来交粮的吧?早知道你们要来,就该让小慧多买点菜。” 对着眼前陌生的三个人,她没有半点嫌弃,还给他们倒了茶。 “要不是碰巧遇到,我还不知道小七嫁到镇上来了!” 吴诗敏把背篼里的一兜猪下水拿出来:“头一次上门,怎么着都该备点礼,去的晚了,就剩下这个,亲家你可不要嫌弃。” 一副猪下水两毛多钱,很便宜,但它要下大力气整治,有那功夫还不如称半斤肥猪肉。 丁春香脸上的笑绷不住,就快垮了。 “客气什么?你们是小慧的娘家人,就该当正经亲戚走动。”猪下水拿草绳扎着,就跟它的主人一样,上不得台面! 丁春香态度和蔼,语气亲切,但话里话外完全是两个意思。 “那是,我就这么一个妹妹。” 丁春香横了眼吴诗慧:“还不把这些东西拿到厨房里收拾干净?好拿来招待你姐姐。” 077 镇上的女婿(五) 吴诗敏皱眉,当着娘家人的面都这么对她,背地里不得磋磨死? “我听我祖爷说,大户人家都很有规矩,要是我在家这么没眼色,我娘能拿小棍抽我。” 丁春香没往陷井里跳:“什么大户人家不大户人家的,我们家可不兴那些东西,我一惯都是拿你妹妹当亲闺女对待。” 吴诗敏闭了嘴,不想跟她打机锋。 “呜哇呜哇……” 丁春香进了房间,抱出来一个小娃,小心翼翼地哄着,他看着也就一岁多点的样子。 “这是小七的儿子?” “对。” 吴诗敏想抱抱他,但丁春香一点没有给她抱的意思。 “我去帮帮小七。” …… 陆老大一直在想,明明交完粮他就该回去的,他为啥要想不开的跟过来? 老三媳妇走开了,老三坐那儿不动,小娃被哄着不哭了,老太太眼神就跟粘在他身上一样,动都不动。 天知道他已经非常努力的减少他的存在感了。 幸好,一阵拍门声解救了他。 陆老大不用人喊,主动去开门,门外,站着大小不一六个小娃。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我,我是你家的……” 不等他说完,一群小娃就推开他冲了进去。 陆老大掩上门,再次进行自我怀疑。 * 要说丁春香有自傲的本钱呢,一共三个儿子,老大夫妻在学校上班,老二在镇政府当干事,就老三差点,在粮站当临时工。 王家几个儿子几乎是踩着饭点进的家门。 “娘,今天做的什么这么香?” …… 王家老二听着吴诗敏这个名字,莫名觉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又想不起来。 等她走了,他才想起这个名字确实不一般!这个名字在他们办公室,那是相当有名气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还真有点联想,谁让这个名字跟他弟媳妇的名字就差了一个字呢? 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们真是一家人,还是亲亲两姐妹。 王家老二把他所知道的情况跟他娘一说。 丁春香能说啥? 她恨不得时间倒回去! 王家老二看老爱国的目光,复杂的很。本来以为他是犯蠢才娶了个乡下媳妇,没想到! 吴诗敏一行人临走前,他还只有一个念头,乡巴佬就是乡巴佬,没吃过好东西,那么大桶阵子饭,居然全吃光了。 没办法之下,王爱国被他娘委以重任,准备了一包东西,说是让他送到他六姐家里去。 这次不但他媳妇跟他一起去,连他儿子也有份。 发生了什么?! 然而他娘没有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让他送去,并且要听他六姐的话。 王爱国偷偷打开包裹一看,他娘是不是傻!里面放着两块颜色正好的布头,还有一包高级糖果。 这种好东西咋能送出去! 吴诗慧也不敢相信,昨天还一脸高傲的婆婆会这么好心,送这些东西给她六姐? 对,她一定是想借他们的手把东西送出去,然后告她六姐偷窃! 于是,不清楚真相的夫妻俩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寐下这包东西。 078 换粮喽 王爱国怎么想,他娘又怎么想,吴诗敏一点不关心,反正她妹说了,她那个婆婆是有些刻薄,不过还算有分寸,让她放心。 所以她现在的心思都在小公鸡身上,养的够肥了,是时候拿出来换粮了。 * 早上,叮当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她娘在她身边,小小的抱了她一下,这才下床洗漱。 刚打开门,就让人嘲笑了。 “鼻涕虫!” 陆建强昨晚坚挺到最后,总算把人盼了回来,第一时间分到了他三嫂的手信。 此刻正吃的正香。 叮当小脸一撇,迈着大步去了灶屋。 陆建强嘟着嘴把饼子包好,继续等待下一个小屁孩,直到把满院子的小娃逗了个遍,他才咽下最后一口。 拍拍手,他收拾好仪容,准备去祠堂上课。 “小强,你过来。” 陆建强最爱听他三嫂的声音,听见这声喊,他颠颠地跑过去,狗腿的不行。 “三嫂,啥事?” “放学后让你的朋友都来咱家,我有好事便宜他们。” 陆建强拒绝:“便宜我一个人成不成?” 得到否定的答案,他有点蔫,他强打起精神,准备好好的完成他三嫂交待给他的任务。 下午两点,陆建强领着一大帮子小娃,浩浩荡荡的回家,远远地,他偿就闻到一股香味儿。 走的近了,就看见院儿里在烤鸡,吴继祖拿着一把大扇子正往外头扇风。 “强子,你三嫂要请我们吃鸡?” 陆建强不是很肯定的点点头。 说是好事,又在烤鸡,总不能让他喊了人来看着?就算他不能理解他三嫂的决定,也绝对是支持的。 “瞧我三婶对你们多好,你们家的人还老说她坏话!” 甭管别的有没有说,反正骂吴诗敏傻的村民不在少数。 吴诗敏烤了两只小公鸡,这么大群人,一人顶多分到一小块,所以她还另外烙了饼。 既然做人情,就要做得彻底点。 吴诗敏负责把烤鸡切成小条,把分肉的权利交给了陆建强。 “强子,给我鸡腿!” “哇,我不要鸡屁股……” …… 分完肉,陆建强高兴的不得了,这感觉比直接吃肉还舒服! 面饼子包着鸡肉,还夹着点烫青菜。 四个字:意犹未尽。 吃了嘴短,一群小娃特别听话,排排坐在屋檐底下听使唤。 吴诗敏拿出她最温和的笑容:“肉好不好吃?” 齐刷刷地一声响:“好吃!” “既然好吃,那你们回家后跟大人讲,四十斤苞谷粒换一只小公鸡,好不好?” “好!” 如吴诗敏所愿,今天来了的小娃都把这个消息带回了家里。 两只肥嘟嘟的小公鸡,外带几十斤苞谷面就这么让一群小娃白白的吃了,还是那句话,傻透了。 不过这次,小娃们不乐意了。 给他们东西吃叫傻? 丁桂花第一个上门,她拿上门的不是苞谷粒,而是今年新下的谷子。 “我第一个来换。” 小公鸡们有轻有重,越早来,当然就更有挑选的余地。 丁桂花亲自去圈里挑了一只,提一提,她有点吃惊。 “长的可真够快的!” 079 换粮喽(二) 丁桂花愿意走这趟,也不全图着邻里之间的交情,主要还是吴诗敏的鸡养的是真好,她才愿意换。 瞧着这鸡养的这么好,她起了别的心思。 “你家那几只老母鸡你换不换?” 说起六只老母鸡,可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变得爱下蛋不说,鸡蛋又大又红,瞧着就喜庆。 不过知道这事现目前知道的就刘芳一人。 吴诗敏答应刘芳,只要她能守的住秘密,以后虎娃跟叮当一个待遇。 对刘芳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她哪能不应? 反正那六只鸡一直是她养着的,蛋是她捡的,饭也是她做的,只要小心点,基本不存在被发现的可能。 吴诗敏笑着拒绝:“换不了,我家叮当可宝贝它们了。” 丁桂花也就这么一问,她挺满意手上的小公鸡。当然,要是吴诗敏能再养两三个月她就更满意了。 在她看来,吴诗敏能出这么个主意,铁定是家里的粮食撑不住了! 不然干啥在秋收的时候换苞谷粒? 谷子跟苞谷粒肯定不是一个价,吴诗敏一早就算好了,十三斤就给换只小公鸡。 丁桂花提着二十斤谷子过来,又称了七斤回去,她掐着指头按市价一算,便宜了一毛二! 要不是小公鸡只能杀了吃肉,她指定多换两只。 丁桂花刚一回家,一院子小娃就吵着要吃烤鸡。 光烤还不算,还要烙饼,要烙的薄薄的,把烤鸡夹起来吃。 头前吴诗敏烤的时候,丁桂花也馋,就是一院子都是小娃,连陆家其他人都没凑热闹,她哪好意思去。 现下有了鸡,她自然要尝一尝到底是个啥滋味。 丁桂花切了半只鸡架在灶台上,没多大会儿就听见油花滋滋滋的响,她再一瞧自家的几只鸡,简直没眼看。 酱油,辣椒面,花椒面…… “奶,可以了吧?” 就是这个味道! 丁桂花看看另一个灶眼,饼子已经烙的差不多了。 …… 丁桂花拿着烙饼夹鸡肉,一口咬下去,两眼放光!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又香又脆又嫩。 半只鸡,被一抢而空。 下了本钱养出来的鸡就是不一样,哪像她家的老母鸡,一身都是骨头,拢共就没几两肉。 吃完鸡,丁桂花把自家人都召集在一起。 “咱家吃鸡的事不许往外说,不然就没下次了。”她在家本身就是一言堂,更别提这个威胁很有杀伤力。 几个小娃听了捂着嘴直摇头:“不说不说。” 丁桂花看向不远处的陆家,对不起她也要做一次了。 此时,村里各家各户皆是一片打骂哭声。 想吃鸡?你咋不想吃龙呢! 四十斤苞谷粒?有这些粮食他们自己就能喂出肥鸡来,还用的着换? 和吴诗敏预料的情况不一样,村民们的反应非常不友好。 除丁桂花之外,只有王静一人上门。 吴诗敏连样子都不做,拿了扫把就赶人。 王静来自县城,好东西她不说经常吃,偶尔一顿也能吃上,来这里素了那么久,她着实有点憋不住。 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来了。 080 换粮喽(三) 王静回去以后并没有放弃,她在村里考察了几天,终于选定二狗子为利诱对象。 “你帮我换两只鸡回来,我分你一只。” 二狗子提了粮食就走,压根没打算回头。 分她一只? 他两只一块提走多好! 二狗子孤家寡人一个,分了四分水田,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产出不过百斤挂零,还要挪出一部分来交公粮。 他正愁着呢,王静就送上门让他宰。 吴诗敏知道后,不光给他换了,还顺手帮他烤了小半只,余下的也拿盐帮他腌上了。 二狗子拿着大鸡腿,一路啃着回家,看见人就往人家身边挤。 香味儿不足,吃相来凑。 在他的卖力演出之下,吴诗敏又多了两个客人。 * 陆建强非常不高兴! “让你们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们对得起我三嫂吗!对的起被咱们吃掉的鸡吗!” 小娃们很委屈,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挨了打,少部分遭受到冷暴力,没一个有好下场。 “我们可以帮忙割草?” 陆建强觉得这主意不错:“还有呢!” “挖蛐蟮!” “抓青蛙!” “套黄鳝!” “摸小鱼!” “打小鸟!” 一连串听下来,陆建强觉得不错,弄这么些东西,怎么着也够喂鸡了吧? 人多力量大,几十个小娃一分几波,按着分配到的任务各自忙活开来。 傍晚,吴诗敏见识到了团队的力量,几只小桶一字排开,几乎都有半桶多,只有小鸟组比较倒霉,没多少收获。 他们一个个浑身脏兮兮的,睁着圆亮的眼睛看着她,眼里带着期盼。 吴诗敏回以笑容:“你们真厉害!” 她当然不能奴役这群小娃,她让他们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跟家里说一声再过来,她管饭! 小娃们傻愣着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接着一窝蜂的跑出院子。 陆建强一脸苦大仇深,他们这么多人,得吃多少粮! “三嫂,太大方了不好!” 吴诗敏揉乱他的头发:“都是半大的小娃,吃的了多少?” 菜还是人家自带的,她出的也不多。 很简单的道理,想占她的便宜,必须得付出代价。 既然是让白吃,就没有家长会不同意,不过他们还是跟着自家娃过来,看看到底是个啥情况。 陆家院子可忙了。 陆老大被抓了壮丁,负责处理青蛙跟黄鳝。 “陆老大,你这一手是练过的?” 他这话还真没问错,解放前,陆老大确实跟城里的师傅学过一点手艺,不过还没出师,铺子就让人封了。 陆老大觉得外边风险太大,果断选择回家种地。 百闻不如一见。 青蛙下锅,吴诗敏舍得放油,又抓了点泡椒往里头放,那香味儿,比不上烤鸡也差不远了。 就有家长问自家的娃:“你吃的烤鸡有这个香?” 小娃使劲嗅了嗅,摇头:“比这个香!” 家长思考着,呆会儿他在自家儿子碗里吃一口,会不会被赶出来? 等待注定是煎熬的。 吴诗敏放慢动作,果然还是要白吃才够吸引人啊! 081 乖乖小娃 刘芳作为主厨,到底是没憋不住,时不时的往嘴里塞上一口,她从来没想过田里的那些东西能整的这么好吃。 不就多放了点油?咋就这么大的区别! 菜整完了,她小小的打了个嗝,每样分出一部分来装着,这才往外头端。 院儿里的小娃见她出来,各自拿了碗,乖乖的排队站好。 一勺捞苞谷饭,一条油炸小鱼,一勺田鸡,一勺黄鳝。 打好饭就走开,沿着屋檐排排坐。 有人坐自家儿子旁边,笑着让他分一口,得了个白眼。 这般大的阵仗,越来越多的人过来这边遛弯,里里外外的围了不少人。 走近院子就被香的受不了,这是又在烤鸡? 一问,才知道是田鸡跟黄鳝。 甭管大人怎么想,小娃是忒满足了,一个个吃的满嘴都是油。 “三婶婶,我们以后还能来你家吗?” 吴诗敏躬身搭上他的肩膀,微笑:“当然可以,不过你要知道,不能白吃。” “恩恩!”小娃听了猛点头,之后,他回头:“爹,咱们回家吧。” 小娃他爹:…… 吴诗敏这次的壮举再次震惊整个村子,不过这次重点没在她身上,在田鸡跟黄鳝身上。 小公鸡要粮,田鸡跟黄鳝可不用! 一时之间,村里的田鸡跟黄鳝差点绝了种,幸好田里就剩些稻草桩子,随便瞎折腾也不会影响收成。 田鸡跟黄鳝谁没吃过? 好些人捉回家就一顿收拾,等着吃顿好的,光是想着那股味道,都让人迫不及待! “这是啥?” “你拿回来的黄鳝啊。” 男人吃了一口,有点咸,还有点腥。 趴在桌边的小娃碰都不碰,光吃青菜。 “儿子,你不尝尝?” 小娃凑近闻一闻,嫌弃脸:“不吃。”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男人还是把黄鳝都吃了,留下一嘴的腥味儿,漱了半天口都没用。 隔天,小娃起了个大早,背着自己的小背篼出门割草。 爹妈一瞧,这娃懂事了啊。 谁知道草不是给他们家割的,而是拐了个弯,给陆家送了过去。 小娃背着空背篼回家,正好赶上吃早饭。 爹妈冷眼看着自家的娃喝完苞谷稀饭,从兜里拿了张手帕出来,擦擦嘴:“爹,娘,我上学去了。” 之后,就见他拿了书包斜背在身上,去祠堂上课。 好想揍他! 不光这一家,村里头大部分的小娃都差不多这样。 想的开的觉得这样也不错,起码娃听话了不少。 想不开的就使劲打! 换以前,小娃肯定不能乖乖挨打,起码得绕着村子跑上一两圈,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下。 现在?你要打就打,紧咬着小嘴不说话,让人看着就觉得他委屈。 打完了还乖乖去祠堂上课,就跟没事人一样。 拦着不让出门? 爹娘上头可还有爹娘! 于是,村里又多了一景儿,二三十的岁数还让爹娘追着打那种。 几十个娃,哪怕每个就割半背篼来,草料的数量也很可观呢。 吴诗敏想着,她是不是应该再买两头猪来养着? 082 农业合作社 夏季并不是买猪崽的好时机,一般都是开春就买,年头买了年尾杀,添一道菜之余又能挣点钱。 吴诗敏正打着打着算盘,就听见一阵铛铛铛的清脆响声。 祠堂边上挂着一块很大的铁块,只有在紧急的时候才会敲响它。 这种时候,全村老少都得去祠堂集合。 李章亮站在石台子上,看人差不多齐了,抽出夹在胳膊下的文件举着说:“这是今天上午我去镇里开会,领导传下来的指示。” 他戴上眼镜,从头到尾的把文件念了一遍。 吴诗敏一听,就想起来了。 工分时代来了。 文件的意思很简单,把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绳,这样才有劲儿,这样才能达成共同富裕的目标。 李章亮扫一眼底下,除了极个别的人在讲小话,大多数抬眼看着他。 “就拿陆家老三媳妇来说,她把咱们村的小娃都拧成一股绳,让干啥就干啥,完成指示的效率也很高,你们说是不是?” 多半人听见这话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自家的傻娃子帮外人做事,听外人的话,这有啥值得高兴的!还不如皮点看着顺眼! 末了,李章亮拉黑了脸说:“虽然这事属于自愿参加,但我话放在前头,不支持领导的工作,以后有点啥的可别尽想着找领导。” 事实上,这不是第一次下放这样文件。 在这之前,还有两次。 但一直说的是自愿参加。 没人想参加。 哪怕地还是自家的,收成却要按每天的劳动量跟全村的人分,光是想想都亏的慌! 但这次…… 李章亮哪能高兴的起来? 隔壁几个村的执行度都比他高,领导把他们夸成了一朵花,顺带丢给他一个白眼。 村长走了,村民们却没散。 “你说这叫个啥事?” “就是啊,自家干自家的不挺好……” “哎。” 各个都是一脸愁容。 临近中午开的会,刚过午饭的点,村长就带着他那俩儿子挨家挨户发申请表,上面连名字都填好了,按个手印就能成事。 “不按行不行?” 李章亮的两个儿子直接硬拉了他的拇指盖上。 轮到陆家时,李章亮还挺担心,担心吴诗敏又闹幺蛾子,没想到陆兴家看都没看就盖了手印,非常的合作。 直到走出陆家,他还不太放心,又把申请表看了看,确定名字没错,这才放心。 一连担心了好几天,村民们发现实行这项政策好像也没什么所谓,跟以前没啥区别啊? 时间一久,这事就被村民们抛在脑后。 吴诗敏却从这件事上感受到了紧迫感,距离食堂大锅饭没剩多少时间了,她的地窖还没有完工! 现在的地窖一眼看到底,根本挡不住任何视线。 无奈之下,她找了个借口让老三把郑老五请了回来,让他继续建设地窖的工程。 对郑老五的说法,她是想把地窖隔一半出来放点别的东西。 幸好,村里的人对吴诗敏隔三差五的小动作习惯了,看见陆老三他们在摔土胚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083 猪崽子 郑老五一来,陆家的伙食直线上升,大骨头汤又给续上了。 大热天的,骨头汤放不住,吴诗敏就便宜那帮小娃,一天一碗汤的喝着,齐刷刷地直长个儿。 “老三媳妇,我听说你想养猪?” 眼前突然冒出来的这么妇女,吴诗敏让她吓了一跳。 妇女一拍脑门:“哎哟,瞧我这记性,你不认识我是吧?我是墩子他娘,赵墩子,记起来没?” 她还很自来熟:“我姓刘,你喊我刘大姐就成。” 她一说,吴诗敏有了印象,赵墩子人如其名,长的特敦实,每次吃完了还眼巴巴的看着锅灶,盼着能再给他一碗。 “大姐你有来路?” 刘大姐笑容满面:“我有个亲戚是专干这门子买卖,他手里头还剩着几头猪崽子,我领你过去看看?” 吴诗敏没上勾,现在都八月底了,猪崽子还没处理掉,基本上就算是砸手里了。 正经的猪崽子能砸手里? 怕不是有病! 刘大姐看她没动静,透了实话,就算现在不说,去了之后也会知道。 她亲戚家那几头老母猪这趟生的有点多,生了足有十五头,最后出来的那几头一看就不好养活。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养了几个月下来还是个骨头架子。 刘大姐向她打包票:“你放心,冲我的面子他也不能往贵了卖!” 吴诗敏有点心动:“那成,你领我去看看。” 两人约好时间,这事就这么定了。 刘大姐心里挺美,她的线可不是白牵的,要是真的成事了,她亲戚得给她封一封红包! 赵墩子看着他娘一脸褶子,还笑的那么难看,很嫌弃。 “娘,你别笑了。” 刘大姐难得看他顺眼:“我高兴,咋就不能笑了?这事要成了,娘给你烙白面饼子吃。” 白面饼子? 从前的赵墩子想都不敢想,因为这是他们家连过年的时候都吃不上的好东西。 现在么,他觉得烤田鸡都比白面饼子好吃。 赵家一家都没把这事当回事。 谁知道隔天,刘大姐不但起了个大早,还把过年时才穿的暗红色衣服拿了出来。 赵墩子他爹想,哪怕是当年,他跟她认识那阵也没见她这么积极过。 刘大姐不管那么多,带上干粮就出了门。 到了村口,就见吴诗敏等在那里,她身边还站着陆老三。 “老三也去啊?那正好,一趟就能拉回来。”在她看来,吴诗敏愿意跑这一趟,这事应该就黄不了! 刘大姐的亲戚在隔壁镇,光是打个来回就得一天,一点都耽误不得。 中午,他们找了棵槐树,坐在底下歇脚。 刘大姐吃着干粮,就着水。 “我的个天,这太阳可晒死人了。” 吴诗敏准备的也是苞谷饼子,乍看之下,两人的饼子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还有多远呢?” 刘大姐怕她着急,不敢说具体时间,只能喊着快到了。 这一声快到了,足足走了两个钟头。 到了地方,刘大姐站在院子外边喊:“老刘家的,赶紧出来,来客人了。” 084 营养不良的猪崽子 “汪汪汪……”一个大黑狗头突然院门口的小门冒出来,别提多吓人! 刘大姐往后退两步,她怕这狗。 就算知道拿绳栓着的也怕! 吴诗敏往前走两步,蹲在它跟前看个仔细,结果越看越喜欢! “老三媳妇,你离着它远点,它凶着呢!” 这时,院里头传出来动静,狗头缩了回去。 “大姐,我就猜到是你!”他们家的狗一般情况下不会这么凶,凶的时候一定有特定对象在场。 吴诗敏对大黑狗很感兴趣:“它叫啥?” “黑子。” 他们走进院子的时候,黑子已经回了窝,不过它的表情还是很恶,嘴里一直哼着威胁的声音。 刘凤音笑着解释说:“最近它刚下了崽,平时没这么凶。” 吴诗敏喜欢的就是它那股凶劲。 “它的崽你们卖吗?” 刘凤音点头:“卖,只不过现在就剩一只了。” 她想想,朝着黑子走过去。 只不过黑子好像看穿了她的意图,并不想让她靠近:“呜……” 刘凤音举着手后退:“好好好,我走。”她无奈的看向吴诗敏:“等我娘回来再说吧,我搞不定它。” 进了堂屋,刘大姐一介绍,刘凤音才知道他们是奔着那四只猪来的。 “这样,我先领你过去看看。” 简而言之,就是四只先天不足,后天也不足的猪。 这四只猪刘家一开始就没怎么管,谁能想到它们的命还挺大,瘦小归瘦小,一直坚挺的活到了现在。 从二月份养到现在,半年了,才将将长到二十斤。 吴诗敏打心眼里看不上这四头猪,要是可以,她更想要那条黑子。 她脸上的嫌弃一点没遮掩,刘凤音除了陪笑没别的,她本来想说这种小猪崽的肉特别嫩,膻味儿也小。 但农户人家图的都是将来,这样的猪注定钱途一片黯淡。 她只能把这话咽回去,改说点别的:“我娘说了,这四头猪要三十五块钱,看在我大姐的面子上,你要的话……三十块钱就得了。” 吴诗敏一眼就看出来,他们按肉价算的钱。 这价钱她可以接受,正好拿它们试试蛐蟮的威力。 “行,三十就三十。” 刘凤音看她这么爽快,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蠢。 人家都愿意跑这么远来过看猪了,还能在乎这三块五块的? 可惜没有后悔药让她吃。 “你娘啥时候回来?” 猪的问题解决了,吴诗敏更关心那条狗。 刘凤音看她的态度坚决,决定出去找找她娘:“你们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把我娘喊回来。” 大概坐了有半小时,母女俩才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院儿门口。 刘凤音她娘喘匀了气,径直走到狗窝边上蹲下,挪开黑子,露出被它挡着的小可爱。 小可爱长得和它娘不太一样,黑底白花,浑身肉嘟嘟的,四肢粗壮,跟那四头营养不良的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它被养的很好。 刘凤音她娘把小可爱抱出来:“你看看吧,少了十块钱就别说了。” 母女俩的气场相差十万八千里。 085 身价不菲的狗崽子 刘大姐只觉得她婶子怕不是疯了。 一条狗崽子要十块钱! 吴诗敏抱着狗崽子狠狠蹂躏一番,还是比较中意黑子。 “我想要它娘,卖不卖。” 刘凤音她娘拒绝:“买它干啥,你又养不熟。”她扭头冲黑子喊了一声:“黑子,过来。” 刚刚才被抢了儿子的黑子慢腾腾的站起来,朝他们这边走,最后限于狗绳的距离。 刘凤音她娘走过去,按着它的背,让它坐下。 “你可以过来了。” 吴诗敏抱着狗崽子走过去。 她伸手摸摸黑子的脑门,看得出来黑子不高兴,但没有像先前一样发出来威胁的声音。 真是条好狗! 刘凤音她娘看出她的念头,强行推销狗崽子:“别看黑子现在这样,它刚生下来的时候跟小花差不多。” 吴诗敏不信,不过她想着好歹血脉在,应该不至于差的太远。 “就它了。” 她把小花放下,让它跟它娘再亲近亲近。 黑子靠近小花,轻轻的舔了两下,转身走了,一点不带留恋的。 看得吴诗敏有点心酸。 刘凤音她娘淡淡的说:“没事,它习惯了。” 这一趟,刘大姐分到三块钱。 比起什么小公鸡的,她总算亲眼见识了吴诗敏败家的手段。 虽然她一直坚信这笔生意能成,但潜意识里,她认为能买这种猪崽子的人都是冤大头。 更别提还有一只身价十块钱的狗! 在她的认知里,给个块把块的就顶天了。 十块? 怕不是个傻的! 别的不敢保证,砍下来一半是绝对没问题的,但吴诗敏连一点砍价的意思都没有。 吴诗敏傻吗? 她是真心喜欢黑子。 不过同样的,刘凤音她娘也是真心对待黑子,十块钱,指不定有多少都要落到黑子的肚子里呢。 毕竟一条狗要长得那么高大威武也不是很容易呢。 而且十块钱也没白花,她还拿到一本培养手册,小狗崽未来的日子十分堪忧。 路上无聊,吴诗敏随手翻了几页,可喜可贺,大部分的字她都认识。 “你婶子是哪里的人啊,看着不像咱们这儿的人。” 刘大姐乐得跟她套关系:“长白山那边的,我叔那会儿去那边挖矿,顺便领了个媳妇回来。” 然并卵,吴诗敏地理知识有限,不知道长白山在哪个地界。 “你可不知道,我婶子刚嫁过来的时候,陪嫁就是两条百年人参!不过后来卖给领导治伤了。” …… 跟来时的闷头赶路不同,回去的时候太阳不那么热了,还时不时的吹上一股风,再扯扯八卦什么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 这次,陆建强依旧坚挺的替他们守着门,不光这样,他还把叮当拽醒了。 “三嫂!” 吴诗敏将火把灭了,扔到草棚子里,吐槽叔侄俩:“这么晚还不睡,当心以后长不高。” 这点担心陆建强还是没有的,他几个哥哥都挺高,没理由到他就矮了。 “三嫂,你带了些啥回来?” 吴诗敏把背篼卸下来放在地上:“你们自己看。” “狗狗!”陆建强简直太高兴了!现在他对吃的已经没什么追求,挨到这么晚也不过是一个盼头。 086 将军 狗崽子睡了一觉,刚醒,圆圆的眼睛里带着湿润。 叮当看看狗,转身跑到她爹身边,一眼就瞧见了箩筐里的猪,一数,有四只! 她脑子里自动出现了红烧肉,糖醋排骨等菜谱。 陆家有养猪,还是两头,大部分卖钱,只留下很少一部分做成腊肉。 十天半月吃一回,一人两片。 最近几个月比较例外,她娘当家了,大概七天就能就吃上一回,除了两小块肉之外,还能分到一大勺汤汁,她觉得那个比肉还香! 看着小猪,叮当好满足。 陆建强的嗓门把陆家众人都惊醒了。 出来一瞧,除了第五代对狗崽子比较感兴趣,大人们都比较喜欢那四头猪。 刘英高兴之余,想想不对。 “老三媳妇,这月份你上哪儿弄的崽子?” 吴诗敏没说实话,编了个还算像样的理由:“我娘家那边买的,说是不小心让公猪给拱了。” “原来是这样,老大老二,赶紧去把猪圈收拾出来。” 猪圈当然有多余的,是吴诗敏之前修鸡棚隔出来的两间,倒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现在堆满了稻草。 刘英看着几头哼哼唧唧的猪崽子,转身去了灶屋,准备给它们烧一锅猪食,谷糠跟草料都有现成的。 刘建强抱着小狗问他三嫂:“我能给它起名字吗?” 吴诗敏有心给小花狗起个威武点的名字,想了好几个都让她给否了。 “说说看。” 刘建强一看有戏:“叫将军!” 吴诗敏觉得这名字也不咋样,不过比小花是要强上不少。 倒是老爷子挺欣赏这个名字的。 “就叫将军吧。” 陆建强没理他,眼都不眨的盯着他三嫂,祖爷说了不算,他三嫂说了才算! 吴诗敏顺了一老一小的意思。 小花正式更名叫将军。 陆建强一高兴,抱起将军就跑,他要跟它一起睡! 吴继祖等人都散了,悄悄问他姐什么情况。 “咱们村没有卖猪崽子的人啊?” 吴诗敏按着他的脑门轻轻一弹:“小孩子别管那么多,快去睡觉。” 吴继祖耸肩,他还不是关心她。 * 陆建强不但把狗放在床上,还把自己的水果糖分了它一颗。 吴继祖走进屋里,就听见陆建强在自言自语:“甜不甜?甜吧!” 他走近一看,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陆小强!你把它放我的毯子上干嘛!” 陆建强很随意的朝他挥挥手:“没所谓啦,反正也没多干净。” 吴继祖走过去,把自己的毯子硬扯下来,顺手把陆建强的塞过去。 “用你自己的。” 陆建强是真的没所谓,他刚才就随手一扯。 吴继祖不讨厌小狗,但他不想跟它睡一张床,他试图跟陆小强商量:“让它睡背篼不挺好的?床不适合它。” 陆建强站起来,仰头看着他:“吴大祖,你来我家我有让你睡背篼吗?” 吴继祖不想跟他说话了。 他不想跟狗一个阶级! 他拿了自己的枕头,出门右转找他姐,陆家又不是没有别的空屋子。 087 不傻 另一头,刘大姐喜滋滋地摸着黑回到家。 赵家一家子没睡,围坐在堂屋的方桌之上,脸色非常之难看。 刘大姐没空搭理他们,目光直指桌上的油灯。 “我的老天爷诶,没事点啥灯啊?”她简直心疼的死了,才续上不久的灯油,眼瞅着就要见底了。 赵大锤冷着脸问她:“你今天一天上哪儿去了。” “还能干啥,不就回了趟娘家。” “真是回娘家?” 刘大姐本来是想跟他们报告喜讯的,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火气噌噌噌的往上冒。 “咋的,我还不能回娘家了?” 赵大锤指着她的衣服说:“回娘家用的着穿这身?你是去见老情人吧!我早就听说了,你在跟我成亲之前就有……” 啪! 刘大姐给了他一巴掌。 赵大锤他娘站起来,指着刘大姐哆哆嗦嗦的抖个不停。 “你你你、你打我的儿子!” 刘大姐高抬下巴:“打就打了,他该打!” 她看向赵大锤他二嫂:“我不知道是谁在乱嚼舌头根子,让我知道铁定没完!你,跟我出来!” 赵大锤犹豫的看了半天,还是跟了上去。 刘大姐的时候顺手把油灯一起拿走了,她买的灯油,给谁用都不给白眼狼用! 回了屋,她开始算帐:“你妈不信我也就算了,连你都怀疑我,呵,这日子过不下去了,离婚!我刘秀兰离了谁都能过!” 赵大锤被她一句离婚镇住了。 “哪就那么严重……”他就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刘秀兰的好心情被糟蹋的一点不剩,她在外头跑了一天,回来连口水都喝不上! “别说我催你,分家的事你看着办,不然,把我跟墩子的口粮拿出来,我们娘俩单过!” 门外,这话吓倒了一波人。 刘秀兰一天天的在外边跑,拉纤保媒什么都干,偏偏是个铁公鸡,得了钱也不往家里交,一时就有人犯了红眼病,要治一治她。 谁知道赵大锤这么不管用,让他媳妇一句话就泄了气,亏她还敲了半天的边鼓。 赵墩子揉着眼睛坐起来。 “娘?” 刘秀兰把他放倒:“没你事,继续睡。”面对赵大锤,她换了个语气:“我说的你听到没!” 说这话的同时,她轻手轻脚的来到门边,拉开门。 “都站我屋门口干啥,听墙角啊?感情老赵家有这么个习惯,说出去不得笑掉别人的大牙!” “不是不是,灶上坐着热水,你赶紧去洗洗。”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赵家二嫂不服气,母子俩简直一个样!一句分家就投了降,这要在解放前,一准儿是当汉奸的料。 刘秀兰使劲把门关上,心情变得格外舒畅。 就该这样才对! 面对这样的赵大锤,她挺羡慕吴诗敏的。 都说陆老三傻,今天走的近,她瞧着他可不傻,媳妇渴了就递水,流汗就给扇扇子,就差没背着她走路了。 连她当着他的面撒出去四十块钱他都没意见。 那可是四十块钱啊,她跑断了腿都挣不来这么多钱! 088 打入内部 早上天不亮,赵墩子照例一个咕噜爬起来,敷衍了事的洗漱完正打算走,被他娘迎面拦住。 他眉毛粗,皱起来还挺可观:“啥事?” 刘秀兰一脸笑意:“等等你爹。” 在她身后,站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赵大锤,他睡的晚,这么早就被拽起来,他觉得好像压根没睡过一样。 赵墩子觉得奇怪,等他爹干啥? “你爹跟着你一块去。” 赵墩子看他爹慢腾腾地动作,心里着急上火的,忍不住直催:“爹,你快着点,不然赶不上了!” 赵大锤加快速度折腾完,提了背篼跟上去。 赵墩子领着他爹到地头时,已经聚了不少小娃。 “墩子,你咋把你爹领来了!” 几个小娃同仇敌概的瞪着赵大锤,就差没直接说不欢迎他了。 赵墩子相当明白小伙伴的苦楚,他爹当时也想打他来着,不过他爹跑不过他,没打着,后来就不管他了。 赵大锤脸皮耸动,无比尴尬。 “我是来帮你们的。” 他不想来,但他媳妇说他要不来就离婚,他作势打她,她非但不怕,还拿了扁担跟他对打! 他摸着背,还在隐隐作痛,那女人真敢打!也不怕把他打坏喽。 小娃们集体怀疑他,连赵墩子都不信他爹。 赵大锤用行动证明,他说的是真话。 有了赵大锤,往天小娃们要干个把小时的活,如今半小时就搞定了。 因此,赵墩子在小伙伴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 割完草,赵大锤背着背篼,跟着儿子一直去陆家院子,他看见小娃们自发自动的排着队把草倒在棚子里,又各自拿了碗朝着灶屋走过去。 赵墩子想着他爹今天也有做贡献,拉了他一道过去。 灶屋里,正在熬大骨头汤。 赵大锤他们过去的时候,刚好掀锅盖,一股肉香顺着门口飘了出来,他咽了咽口水。 小娃们一人一勺汤喝着,运气好还能吃到一小块肉,那就跟中了大奖没差了。 赵墩子想着他爹没碗,一口气把汤喝完,把自己的碗递给他爹。 赵大锤不大好意思跟一群小娃抢,光站着不坑声。 赵墩子急了,赶忙把他爹帮忙的事跟刘芳说:“我爹早上跟我们一起割的草,有好大一背篼!” 刘芳冲他笑了笑,主动接过碗替他打了一碗。 赵大锤舍不得喝,被赵墩子嘲笑了。 “我们经常有的喝!” 只不过也不天天都是大骨头汤,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地瓜汤,还有两次喝的野葛汤。 赵大锤一口喝完,只觉得整个胃都暖了。 喝完汤,小娃拿着自己的碗洗的干干净净的,又摆在架子上,这才各回各家。 赵大锤只想问,赵墩子你在家咋不见洗碗? 父子两人回到家,天边才渐渐起了红晕。 赵大锤从一开始的不满,到现在居然期待起了明天。 他推推儿子:“你咋没说你们吃的那么好呢?” 赵墩子送了他一个白眼:“爹,你瞧瞧你儿子。” 赵大锤半蹲着,仔细瞧,还是那么敦实?赵墩子生下来足有九斤多,差点胖的眼睛都睁不开,才落下这么个名字。 089 打入内部(二) 赵墩子觉得他爹太蠢,不让他继续猜,他抓起他爹手往他脸上放。 赵大锤不自觉的摸了两把,手感挺好。 “滑吧?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他自己摸着都嫌挂手,自从开了小灶后,他的脸就变了,变的滑滑的。 赵墩子昂着下巴,一脸的得意:“我这还学算啥,刘栓还窜了个子,现在就比我矮一点点。” 他懒的看他爹那傻样,转身走进堂屋,吃饭! 赵家的早饭一成不变,苞谷稀饭配咸菜。 赵墩子突然想起来,他娘说要给他烙白面饼子吃!他几口喝光稀饭,下了桌子,坐在门口等他娘。 刘秀兰接到他的眼神,放下碗跟了出去。 “娘,面饼子!”赵墩子没敢太大声,就怕里头的人听到。 “行行行,我记得。”刘秀兰一开始是打算让一大家子都打打牙祭,顶多往里头多掺点苞谷面。 现在她改主意了,她要吃独食! * 赵墩子刚到祠堂,被一群小伙伴严阵以待。 今天他爹确实帮了忙,但小娃们经过一致讨论,拒绝大人的加入。 其实不止大人,比他们岁数大一截的娃子都无法加入他们。 “我连我哥都不带,你带你爹干啥!” “就是,我哥跟我说好几回了,我都没答应他。” “你们算啥,我连我亲哥都不答应!” 赵墩子没这方面的烦恼,他跟他几个堂哥的感情一向不怎么样,连话都很少说。 “那我明天不叫他来了?” “对,不叫!” 旁边,竖着耳朵的某几位堂哥,只差没掉心酸泪,他们的年龄差距挺大,谁愿意带着个小不点一起玩? 一来二去的,梁子就结大了。 但他们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你去不去?” “当然去!” 领头的是刘栓他亲哥,刘柱。 祠堂放了学,一帮半大的小子去了田边,默默的学着田螺姑娘,摔土胚。 现在陆老三他们已经没在摔土胚了,但他们想,肯定还会再要的!就那么点哪够? 就算不要,也就是点力气活。 “柱子,你这主意行不行啊?要不咱还是学着他们割草得了。” 刘柱很有自信:“你没看见棚子里还那么多草啊?他们根本用不完!你送再多有啥用?” 摔土胚不比割草,费力气不说,还有点技术含量,摔的不结实可不行。 半下午过去了,成型的土胚却没几块,还都不怎么像样。 “要不,咱们还是问问大人吧?” 刘柱摇头,在这点上,他跟那帮小娃达成共识,不想让大人掺合这事,大人们思想太复杂。 就像他娘,表面上夸着陆家媳妇能干,背地里没说过她一句好话。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谁家媳妇不是十年媳妇熬成婆,才能在家里有点地位?更别提吴诗敏还是个童养媳,是众人同情的对象。 而现在,她变成了她们仰望的对象! 就算当了家作了主,那钱也不是想花就花的,但人家就能!她们对她的态度从同情变成了羡慕嫉妒,能说她一句好话才有鬼。 更别提那帮子糟心的小娃! 090 没差吧 刘柱脑子不错,在田里自我折磨了三天,就把土胚研究了个透彻。 十多个半大小子花了一起上手,速度相当可观。 然事情进展的不太顺利,他们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劳动成果,居然有人想抢现成的! 以赵春阳为首的另一伙人监视他们好几天了,就等着他们成事。 “柱子,咱们咋办?” 刘柱咬紧牙关:“抢回来!” 啊?抢? 怎么抢? 赵春阳他们人多,最大的已经十六岁上头,他比较理智,没有动手,只把人推开:“你们不是会做嘛,多做点,我们保证不抢。” 刘柱看看对方,比自己高了将近一个头。 “行,我们再做。” 他趁对方不注意,搬起箩筐里的土胚就往田埂上砸。 没想到土胚质量过硬,他这么用力只砸掉了点边角,完全不影响使用。 对方反应过来,一把把他推开。 “都说了你再做好了我们不抢,咋就不听劝呢!” 刘柱被他推着一个屁股墩坐在田里:“有能耐你自己做,抢我们的算个啥!” 赵春阳嗤笑,有现成的他为什么要自己做? “强子,你跟他说这些干啥,甭理他,我还信他能翻天了。” 张国强点点头,挑着担子走了。 泥土跟稻草做出来的胚子是实打实的重,想搬走只能拿箩筐一块一块的挑着走。 他们二十多个人,没几趟就把土胚搬空了。 到陆家院子,赵春阳换了张脸:“陆婶子,我给你送土胚来了!” 彼时,吴诗敏正在猪圈围观那四头猪崽子,它们正在哄抢猪食,一看就适应良好。 听见前边的动静,她绕过去一看。 “你们这是?” 赵春阳挠着后脑勺,笑的很腼腆:“我听说你要土胚子,特意给你摔的,你瞧,大部分都干透了,马上就能用。” 不管他笑的有多甜,吴诗敏都自动翻译出来另外一个意思。 他们想吃她家的饭。 或者,他们的追求更高点,还有别的什么要求。 “你听谁说的?我没说要啊?” 赵春阳笑容有点僵硬,不要? “我是听我弟说的,他说婶婶你现在可愁了,他想帮忙帮不上。” “你弟?”吴诗敏回来这几个月,跟外人接触都不太多,还真弄不清楚谁是他弟。 “对,我弟,赵墩子。” 吴诗敏确信自己没在那帮小娃面前说过这话,也没愁过。 “他可能听错了,完全没有的事。这些土胚你挑回去,家里指不定啥时候就用的上,别糟蹋了。” 赵春阳暗暗着急,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对了,他想起来了,刘柱他们好像说要悄悄地把土胚留下? 做好事哪能不留名! 不然陆婶子上哪儿知道是他们做的? 他招呼一帮子人转身就跑。 吴诗敏收起笑容,想占她便宜啊? 当天傍晚,陆家的壮劳力齐齐动手,把土胚都给送到赵家院子。 吴诗敏跟着去了,看见赵春阳,她笑容和蔼:“这孩子,把土胚往我家院子里一扔就跑了,也不说清楚,你赶紧点点,这数没差吧?” 091 闹 赵春阳再有想法也就十来岁,被她这么一搞,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吴诗敏没功夫陪他们扯皮,把土胚还回去就就没她什么事了。 她一走,只剩赵春阳面对一堆疑惑的眼神,他很干脆的回屋躲清静。 “阳子他做的挺对的啊,你们干啥说他!” 这话是护犊子的赵大锤她娘说的。 刘秀兰靠在门边冷笑:“还对?他把人都得罪了哪点对了。” 她这是没瞧见吴诗敏笑里藏刀的眼神? 就在赵家人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的时候,刘栓他娘打上门来了! 刘柱为了那点土胚没少下功夫,田里的泥就算了,稻草可是用的他自己家的。 现在土胚没了,稻草也没了,这锅他当然不能扛上身,顺手一甩,就甩赵春阳身上了。 对啊,那么些的土胚子,不得废不少稻草啊? 不光是他们院里这些,田边还有老大一片呢! 为了顺利甩锅,刘柱还把自家的稻草瞎霍霍了一大垛,就为着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个豁口。 刘栓他娘提了一大桶水,端着板凳,坐在赵家院子门口就开骂。 哪怕乡下地头地广人稀,难得有戏看,当然要聚一聚。 虽然物证是有,但你说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了?上边也没写名字,你凭啥就说用的是你家的稻草。 赵家二嫂挑拨离间最擅长,明明是她儿子惹回来的事,她绝对不冒头,把她婆婆推出来跟刘栓他娘对骂。 直到各种生殖器官都出来了,李章亮来了。 赵春阳这下没得避了,不过他娘跟他交待好了,他是为家里做的事,用的是家里的稻草,咬死了说就没问题。 “我奶想把猪圈重新修一修,我才摔的胚子,张国强他们可以给我作证,他们有帮我的忙!” 李章亮一听,就觉得这事挺清楚明了的。 “那你先前咋不说?” 赵家二嫂此时站出来,掐着腰,满身正气:“她上来就骂人,哪就让人说话了?我儿子可算被她吓的够呛!” 刘栓他娘让她气的,抚着胸口一直喘大气。 “看你气的,先前不挺利索的?看我娘,一把岁数瞧着比你可精神多了,这就是心不虚!” 赵大锤他娘站在边上,听见媳妇夸她,下巴抬的高高的。 李章亮正要结案,刘柱站出来问他。 “赵春阳,你会摔土胚子?那你现在摔一个我看看。” 面对刘柱,赵春阳突然自信爆棚,他随口说了个名字:“胚子是他摔的,我跟强子给他的下手,咋的,不行?” “行了,多大点的事闹这么一场!”李章亮断了案:“柱子他娘,你给赵春阳道个歉,这事就算过了。” 刘栓他娘一口气咽不下,拒绝道歉! 李章亮看向刘柱,既然当娘的不肯道歉,当儿子的代劳也没什么问题。 刘柱从他的眼神里看到威胁。 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声对不起。 晚上,吴诗敏提了只小公鸡,摸着黑去了刘家。 刘柱开门,看到是她:“陆三婶?” 092 不亏 吴诗敏把手里的小公鸡递给他:“拿着。” 刘柱听话的接了,才想起来小公鸡值四十斤苞谷粒!他想退回去,陆三婶人都已经走远了。 吴诗敏进了院子,看见刘栓他娘:“嫂子,我有话跟你说。” 刘栓他娘看她的神色挺严肃的,把她领到了自己那屋,顺便把刘栓他爹赶了出去。 “啥事?” “今天嫂子受的委屈说到底是因为我。” 赵家院子的阵仗这么大,吴诗敏怎么可能没有听说,不光听说了,还让她把前因后果都串了起来。 她当时没在第一时间站出来,现在才会走刘家这一趟。 “你也知道,村长他……” 她拉长了尾音,有些话心里有数就成。 刘栓他娘听了前因后果,多少有点怨怼。不过,她看在那只鸡的面子上,就不跟她计较这点子事了。 她长叹一口气:“我家柱啊,是个好娃。” 这一点,吴诗敏不否认。 就是有点老实的过头,他当时要是直接把事实说出来,就不是这么个结果了。 等吴诗敏走了,刘栓他娘把小公鸡一拎,一张脸笑的全是褶子。 “娘,三婶干啥给咱们家小公鸡?” 小公鸡拿在手上,刘栓他娘满意极了,不就受点委屈吗?换来一只小公鸡,多划算的。 “小娃家家的,别管大人的事。” 刘柱不知道,刘家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他们只知道她出去闹了一场,就换回来一只小公鸡。 刘栓他娘美滋滋的把鸡关进鸡棚子里。 “我可告诉你们,这事不许跟外人说!特别是你,柱子,听到没?” 她不这么说还好,她一说,刘柱就知道肯定是跟土胚有关。 刘柱只觉得不是滋味。 乡下地头,小公鸡一般是养不住的。想要养肥它,必定得瞎不少粮食,光喂菜子是没用的。 要是刘家自己养的,非得拿去换钱不可,但它是白来的,刘栓他娘决定,吃一回烤鸡! 只隔了不过一天,小公鸡死于非命。 “娘,要刷一层油!” 这方面,刘栓就比较有经验了。 他可没少吃烤田鸡。 就这把他娘给心疼的,鸡身上不就有油,咋还要刷油? 刘家为着烤这只鸡,不光把门缝堵了,连烟囱也一起堵了,一家子跟做贼一样全挤在灶屋里。 他们烧的好柴,烟倒是不怎么大,就是味儿太勾人。 “嫂子,还多久呢?” 刘栓他娘没经验,瞧着应该是差不多了。 一只小公鸡三斤多,扣了骨头架子哪还有多少肉,他们学着陆家的法子,烙了饼子夹着一起吃。 苞谷饼子挺糙,但夹着肉一起吃,那股糙劲儿几乎就约等于零了。 直到小公鸡吃完,刘栓他奶才发现,他们一顿吃了三天的粮!个个撑的直打嗝。 谁家经的起这么个吃法? 偏刘栓这时候还说:“比三婶婶做的差多了。” 刘家人不信,这么好吃,还差? * 白天,吴诗敏不光自己不出面,她还拦着陆家其他人,不让他们吱声。 毕竟胚子送过来那阵儿,动静不小。 093 处理小公鸡 吴诗敏刚开始也没想很远,后来还是老爷子提醒了她,村长办的糊涂事多,声望就越低。 墙从来不会自己倒,都是让人推的。 到了大集这天,陆家人都起的很早,因为他们要把小公鸡一次都解决了,只留下几只打牙祭。 一共三十六只半大公鸡,全都捆了脚堆在板车上,看起来还是很可观的。 “咋不再养上两个月,能压称不少。”丁桂花还打着偶尔换一只回来打牙祭的主意,她的眼神充满了可惜两个字。 吴诗敏笑的很无奈:“我也没办法,粮食不够吃了。” 就有人问了:“你说你喂个这么些鸡图个啥?” “卖鸡蛋,要是我家的鸡一天下五十个蛋,就有一块七毛五,你说划算不划算?” 当下那人掰着指头就开始算帐,算下来,这笔帐还是有的赚的,但真心赚不到几个钱。 更何况陆家的鸡一看就养的好,指不定瞎了多少粮食。 到了镇上,吴诗敏跟他们分开,领着老三找到永良肉店,喊了老板跟他谈小公鸡的生意。 小公鸡养了四个多月,俱是四斤出头。 老板还算识货,不过他开的价不是太高,一斤三毛二。 “这么好的鸡才三毛二?” 吴诗敏一听声音挺耳熟,扭头一看,还真是熟人。 小七的婆婆。 对方显然没打算跟她相认:“李老板,我平日在你这里买鸡一斤可要四毛六,想不到你的利润这么高?” 李老板有点尴尬,今天赶大集,店里生意比往常好点,一时不注意,居然让她闯到后面来了。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我们这不是还没谈妥吗?你问问她,我喊这个价她就接受这个价?” 吴诗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她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还价,甚至,她回到村里还会抱怨这个李老板,以表示自己被压迫的苦楚,反正村里的人根本不会上这儿来买肉。 现在,她为了表示自己不傻,还得扯起笑脸说:“不会。” 在丁春香的插手下,单价一直往上涨,最后落定四毛。 李老板暗暗叹气,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俩根本是认识的!幸好,四毛他还是有利润的。 “小二,你进来帮帮忙。” 一阵鸡飞狗跳之下,总重出来了,差不多一百五十斤,六十块钱。 李老板当场给吴诗敏结了钱。 “下次再有便宜的事,记得来找我。” 吴诗敏赶紧拉着老三走人,谁知道丁春香一直跟在他们的后面,还不停的喊她的名字,她只得停下来:“婶子,你到底想干啥?” 丁春香脸色怪异:“我刚才可是帮了你的忙,你一句谢谢不说,还躲我?” 吴诗敏很真诚的对她说:“谢谢!可以了吗?” “你们难得来镇上一趟,就不去我家坐坐?”丁春香想了想,加上一句:“去看你妹妹。” 吴诗敏去她家干嘛,跟他们一家子干瞪眼? “下次吧,我跟老三还有事情要办!”不远处,她看到丁桂花的身影:“桂花婶子,我在这里!” 094 供起来 丁桂花和丁春香,这俩名字一听就有联系。 丁桂花看到丁春香,脸色不太好。 她们是隔了几房的堂姐妹,从小比到她,偏偏她样样不行,算算她们已经十好几年没见过面,谁能想到今天会碰上。 “堂姐,怎么是你!” 丁春香第一眼没认出来,多看了几眼才想起她来。 “桂花?”当然,丁桂花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丁桂花跟吴诗敏认识。 “你们认识?那可真是太巧了,走,一起上我家坐坐。” 丁桂花跟吴诗敏两人的内心都是拒绝的。 在丁桂花的眼里,她这个堂姐打小就是掐尖要强的,后来更是嫁到镇上,听她娘说,她过的不知道有多好。 虽然不怎么回娘家,但时不时的就托人捎些东西回娘家。 不就是想炫耀吗! 要真心对娘家好,怎么连过年都不回娘家的? 丁春香看不到两人拒绝的脸色,硬是拉着她们往她家的方向走。 至于拉着板车的陆老三? 跟上来最好,跟不上来也无所谓。 * 王家,吴诗慧逗着儿子,等着她婆婆买菜回来,没想到一开门,第一眼看见的是她婆婆,第二眼…… 那两块料子她到现在也没敢拿出来用,就怕她婆婆认出来。 “娘,你回来了啊。” 丁春香冲她严肃的点头,回头就是一脸笑:“进来吧。” 等他们进了门,丁春香亲自回屋拿茶叶,给他们泡茶。 吴诗敏他们不认识,吴诗慧可认识,那是二哥的领导送的茶,她就只见过一回,就是刚拿回来的时候。 丁春香打开白瓷小罐子,果然是满满一大罐。 吴诗慧想到那两块料子,胆子变得大了点。 “姐,你进来看看我儿子吧!” 丁春香抬头:“对对,你们两姐妹这么久没见,一定很多话说吧?”这时候,丁桂花的作用就出来了。 “我也想跟堂妹聊一聊。” 吴诗慧拉着她姐进了屋,透着门缝看出去,确定他们离的远,这才放心说话。 “姐,你这是啥情况啊?” 吴诗敏确定丁春香的态度后,大概猜到她的想法:“我家老爷子跟镇上有点关系,估计是因为这个。” 吴诗慧放下心,把她婆婆交待的两块布料拿出来。 “上次你们走后她就让我把料子给你送去,我担心她有啥别的想法,一直没敢给你送去。” 天青色的料子,男女老少都适用。 一上手,料子不光不糙,还有点滑手。 “这可是好东西,说是掺着啥丝,是二哥送我婆婆五十寿辰的礼。” 吴诗敏摸着料子,问她:“你二哥是干啥的?” “在镇政府当办事员,怎么了?” 吴诗敏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这可真是喜从天降!她就说丁春香态度怎么变的那么快,原来是这么回事。 要是家里没有吃这口饭的,她就算再有关系他们都用不上。 吴诗慧搓搓胳膊:“姐,你可别这么笑,瞧着渗人。” 吴诗敏拍拍她的手:“以后,你放心大的作,你婆婆不但不会怪你,还会把你供起来。” 095 有鱼有肉还有鸡 吴诗慧不算是个老实人,她要老实哪能挑个镇上的人嫁?还挑了户条件相当可以的人家。 吴诗敏看向床上,粉嫩的小娃睡的正熟。 “他叫啥?” “王文武,小名我起的,叫小宝。”吴诗慧想把小宝抱起来给她姐瞧瞧,让吴诗敏拦住了:“别吵着他了。” 姐妹俩手挽着手,齐齐走出去。 丁春香眉眼带着笑:“聊完了?我这就去买菜,咱们好好的吃它一顿!” 她的菜才买了一半呢! 吴诗慧点头表示明白。 她拿过桌上的茶盅子替她姐倒了一杯:“姐,你喝喝看,这可是好茶叶,我都没见我婆婆拿出来喝过。” 吴诗敏没喝过茶,不认识好坏,不过光看茶叶罐子也能看得出来不是便宜货。 丁春香一走,丁桂花整个人都放松了,端起桌上的茶猛喝了一大口。 “老三媳妇,这是你妹妹?” 吴诗敏伸手揽过她妹:“如假包换,亲的!” 吴诗慧从善如流的跟她打招呼:“婶子好,我叫吴诗慧,是家里的老七。” 看上去姐妹俩的关系不错。 丁桂花连连点头:“有娘家人撑腰,是要好过些。” 她脸颊有点泛红,羞的。 头前她还在跟人讲,啥样的娘家心这么大,把儿子一起塞到闺女婆家吃闲饭,还是从小送出去当童养媳的闺女。 没成想,这一家子关系都还不错? 三人聊着没多大会儿,丁春香就回来了,她一路跑着回来的,手里的篮子直往地上坠,一看就不轻。 “小慧,你过来给我搭把手。” 吴诗慧接过篮子一看,不能更吃惊了。 有鱼有肉还有鸡? 王家的伙食一惯不错,从来都是小米稀饭搭各式炒菜,一个星期还能见一次肉,今天这种伙食,她只在大嫂二嫂坐月子的时候见过。 就算是她们,也没整的这么齐全过。 吴诗慧跟着去了厨房,负责收拾肉跟鸡。 鱼她没弄过,怕弄不好。 丁春香边弄边说:“别觉着我对你不好,这顿就是为着你做的。” 她家老三虽说在粮站上班,却只是个临时工,想转正的话,得有机会,如今就是天大的好机会! “要是你能把你姐说动,给你再安排个正式的工作,你想要我对你多好都成!” 现在王家媳妇里,待遇最好的是王老二的媳妇。 除开王老二的工作之外,她娘家也有一部分原因在,她爸是学校县一中的副校长,据说就快转正了。 吴诗慧不是个天真的人,听了这话她一点想法都没有,她连一天学都没上过,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能干点啥? “拐角街那家馆子在招洗碗工,我说我去你又不愿意。” 丁春香嗤了一声:“洗碗?咱家缺你那点洗碗的工钱?” 一个月才给十块钱,没事都要在店里守着打苍蝇,多少事都给耽误了。 “那杂货铺呢?那个工钱可不低。”吴诗慧不是没想过找事做,街头贴着招工启示的大把! “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那个老板眼睛有问题。” 杂货铺的老板是个斜眼,经常让人骂他流氓。 96 一样一样的 “那你倒是说说,我能干点啥?” 吴诗慧语气挺冲,丁春香却不跟她计较。 她也在琢磨这个事,又要体面又不要求学历工钱还不能少,这样的活儿是个人都想干,她自己也没个头绪。 “回头我让老二打听打听。” 吴诗慧暗暗咂舌,这都不生气? 她偷着瞧了她婆婆几眼,不光没生气,脸色还挺好,不像是硬憋着不出声的样子。 “娘,呆会儿你那油可得下多点,我姐夫就喜欢油大的。” “知道了。” 丁春香听见她这话,临时改了菜单,把酸菜鱼改成了红烧鱼。 所幸她这趟匆忙归匆忙,该买的材料都买的挺齐全。 吴诗慧由衷的佩服她姐,她就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她姐变的这么硬气? 丁春香今天买的大肥肉,几个菜做下来,还剩了不少的猪油。 刚过十二点,王爱国回来了。 他在巷子口就闻到香味了,却没想到是自己家。 “娘,你买肉了?”平时就算吃肉,也没这么香过,那股味道隐隐约约的根本就散不去! 进了门才瞧见有客。 王爱国脸色有点青,他跟他媳妇想到一处去了。 “六姐,六姐夫,是你们来了啊。”他单纯的认为是他娘占着便宜了,才会这么大方的做肉吃。 看到还有个不认识的老太太,他挠头。 “这是?” 丁春香随口替他介绍了:“你喊表婶就得了。” 他娘这么个态度,王爱国心里有数,他喊了声表婶,赶紧溜了溜了找他媳妇去。 回屋看了眼,没在,又转身去厨房。 “媳妇,你跟你姐说没说那事?” 吴诗慧被他一吓,手一抖,差点没把手里的碗摔出去。 “说了。” “那她说什么没有?”王爱国担心她姐趁机把布要回去,这种担心他一点没遮掩,让吴诗慧瞧了个正着。 “你想她说点啥?” 王爱国面对媳妇,反应直线下降:“没说让咱把布给她这话吧?” “跟谁稀罕那两块布一样。”吴诗慧甩了辫子,端着托盘就走,留下一头雾水的王爱国。 他说错什么了吗? 这时,他才注意到,炉子上还有个砂锅,里面正冒出一阵一阵的香气。 他拿了抹布盖上去,打开一看,好家伙,芋头烧鸡!桌台子上有个锅盖,下边似乎还盖着点啥,他闻出来了。 红烧鱼就算了,他不爱吃鱼。 另一盆是红烧肉,就是他先前在外边闻到的味道,看份量,没个一斤也有半斤。 这得是占了多大的便宜才能出这么大的血? 王爱国有点兴奋。 他洗了把脸,又洗了手,这才出了厨房去堂屋。 “六姐,上次你走了我们就盼着你过来,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来了。” 态度热情的让吴诗敏有点适应不良。 “在街上碰到你娘,她非得拉我们过来坐坐,这可不就来了吗。” 这话不大对啊? 王爱国依旧没有深想:“恩,该来。” 十二点半,王老二回来了。 丁春香看人齐了,就准备开饭了。 几道菜陆续端到桌子上来,把丁桂花的眼睛都瞪直了,实打实的硬菜!这一桌菜得好几块钱。 丁春香挺挺背脊,笑容更深。 “你们难得来一趟,就多做了点。” 一桌子人看过去,王家人一共就回来三个。 吴诗敏问:“不等等其他人?” 丁春香年龄辈份都是最大的,她动了第一筷子。 “他们中午都管饭,不回家吃。”食堂那边只要交足了钱,吃的比家里还好很多。 桌上的三个硬菜,色香味儿俱全。 丁春香特意多看了陆老三几眼,他没怎么吃肉,反倒是给媳妇夹了不少肉。 动的最少的,就属红烧鱼。 味道倒是其次,有大肥肉谁还吃那个! “婶子,你的手艺可真不错。”吴诗敏放下筷子,由衷的称赞。 除了红烧鱼,其他的都清盘了,连汤都没剩下,让陆老三泡着饭吃了个干净。 买的时候不见心疼,做的时候也不见心疼,到吃的时候,丁春香迟来的疼痛感终于应验了。 “你要是喜欢,往后常来就是了。” 吴诗敏点头应了。 她可没打算吃完这顿就不认人,朝里有人好办事,她还打算跟王家老二搞好关系呢。 “小宝,六姨要走了,跟六姨说再见。” 小宝给了她一个眼神,顺便打了个嗝。 桌上的菜不适合他吃,还好他奶心里有他,给他单独切了点肉末出来,蒸了肉饼。 “不喊是吧,那这糖我就拿回去给你的小姐姐吃了。” 吴诗敏没带糖,糖是小七给她逗小宝的。 小宝看着往日最喜欢的红色糖纸,依旧坚挺。 丁春香一巴掌扇他小pp上:“跟你六姨说再见。” 小宝眼睛瞪大,刷的一下眼泪就直往下流,小脑袋一甩,把脸埋在他娘胸前,留下一个后脑勺给她们看。 到了,小宝也没能喊出来,倒是哭的越来越委屈。 他这一痛哭,最高兴的是他娘。 吴诗慧巴不得她婆婆多打几巴掌,这娃让他奶宠的有点过了,才一岁多点,就学会了嫌贫爱富。 “丁婶子,我跟老三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丁桂花一惯话多,走哪儿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今天难得当了回鹌鹑,还有点不适应,听她这么一说,点点头就走了。 吴诗敏把板车放在巷子边上,脚下笔直的朝镇政府走过去。 既然今天吃了这一顿,当然要表现一下她的实力才行。 “诶诶诶,你们是谁啊!” 刚一踏进镇政府,吴诗敏二人就让人一通吼,她也不恼,笑脸相迎:“我是王爱兵的亲戚,来找他说点事。” 该人上下打量着两人,脸色狐疑:“王爱兵?你俩站着别动,我进去帮你问问。” 没多大会儿,王爱兵从走廊里另一头走过来,见着吴诗敏之前,他双手背在身后,踏着大步,一板一眼的走着,之后…… 直接一路小跑。 “是六姐啊?稀客稀客!” 吴诗敏不得不叹服,他们果然是一家子!上至丁春香,下至小宝,全都一个样。 097 六姐 王爱兵一直有着抱怨,他的办公室既阴又暗且远,根本不方便进出,但现在他是庆幸的,要是不这么远,他哪能边走边介绍? 三人到了他的办公室的时候,整个镇政府差不多都知道了他有个大姨子,名字还叫吴诗敏。 王爱兵替两人倒上茶:“六姐,喝茶。” 他办公室屋里的人跟他挺熟,自然也知道他媳妇不是姓吴啊? “哟,兵子,够殷勤的啊。”话音里除了羡慕,还有嫉妒,要是他们能搭上这么一条线,别说喊姐了,就是喊姨都成。 “那可不,我六姐难得来一趟,不得招呼好了?去去去,别打扰我们叙旧!”王爱兵一边赶人,一边瞅着门口。 他先前路过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镇长在办公室里坐着呢,怎么还没见他过来? 他一晃手里的茶瓶,有了主意。 “姐,没水了,我去续瓶子水。” 他这一走,另外三个办事员都围了上来:“你真是他的大姨子?” 吴诗敏琢磨着应该算吧? 所以她点了头。 三个办事员脸色有点怪异,但硬是憋住了没吭声。 没多大会儿,王爱兵回来了,他身边还跟着镇长以及镇长的男秘书。 镇长笑容浮夸,走到吴诗敏身前,冲她仲出手:“没想到真是吴同志,我还以为我听岔了呢。” 吴诗敏正想伸手握住,她旁边的一只手更快,不单快,看镇长额头的的汗珠子,怕还使了不少力气。 “这是?”对吴诗敏,镇长是很有印象的,但陆老三嘛,一张浓眉大眼的方正脸,块头也不小,这样的人不说遍大街,起码没事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家老三,你上次见过的。” 镇长的态度一下就热情了,连手上都不觉得痛了。 陆家的子孙啊! “陆?建广是吧?”陆家的子孙太多,镇长觉得好像是,又不是很确定。 倒是他秘书,听了点头:“是陆建广。” 镇长拖了张椅子坐下:“这么难得见上一面,晚上去我家吃个便饭吧。” 吴诗敏摇头拒绝了:“我们要赶着回村里,天黑了不好走路。” 一镇之长就这么被拒绝了。 王爱兵正想说他能送,又想起自行车只能载一个人,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镇长虽然没生气,但也觉得挺没意思的。 “我有点公事没办,就先走了。”他扭头看着王爱兵,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招待着。” 王爱兵眼睁睁的看着镇长就这么走了,坐下来多聊几句多好啊? 他觉得是吴诗敏态度不行,哪能这么对待镇长!还好这话他也就在心里想想,没嚷嚷出来。 吴诗敏想借镇长的势,又不想跟他走的太近。 不为别的,谁让镇长倒霉呢。 镇长跟他们村的村长差不多,都属于土霸王一类的人物,把书记压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区别在于,一个栽了,一个没栽。 栽了的那个不用说,就是镇长。 至于李章亮,他运气好,派下来的村支书没什么背景,被他三言两语的一哄,别说举报了,直接狼狈为奸。 后来村长家的那个养鸡场,还给他分了两成干股。 “小兵,你好好上班,我跟你三哥这就回去了。” 王爱兵恁是没反应过来,那声小兵是在喊他! “哦,哦哦,好。” 他俩走了,王爱兵坐回自己的位置,他同事都围了上来:“你大姨子条件差成那样,你都没想着帮帮忙?” 王爱兵想到那两块布料,怕不是太好了,他们舍不得用? “你又知道我没送?” 同事们表示不信,年纪轻轻的,谁不爱美? 就拿他们的媳妇来说,就属于没钱吃饭都要借钱买衣服的人,像吴诗敏样出门在外还补丁摞补丁,穿着陈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衣服,肯定是没钱! 一到下班时间,王爱兵就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 他跑到隔壁办公室:“小杨,拜托你个事?” 中间的商谈结果不必细说,总之,王爱兵花了一笔让他肉痛的钱买了一本棉布购买证。 王家的晚饭,红烧鱼。 在没肉的情况下,有鱼也是很不错的。 王爱国一口吃着鱼,一边怀念中午的红烧肉,还一个不小心念了出来。 “想吃红烧肉?你自己掏钱买啊!” 王爱兵耳朵尖,打算趁机让他弟出点血。 王爱国没敢乱拉仇恨,敷衍的点点头。 一提起钱,王爱兵觉得这钱不能光他一个人出:“娘,今天六姐上我办公室去了一趟,还跟镇长打了个照面。” 这声六姐连身为亲妹妹的吴诗慧都没听出来,反而是丁春香点了点头。 “镇长怎么说的?” “话倒是没说几句,不过态度挺好的。”王爱兵还是觉得遗憾,多好的机会啊! 丁春香想的更深一点,为什么她有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利用?不过她没有重生,那是她想破头都想不到她的原因。 “这几天你多在镇长面前走动走动,留点好印象。” 王爱国点头,把棉布购买证拿出来摆在桌上。 “我打算把这个给六姐送过去。” 丁春香看了眼,没说话。 王爱兵他媳妇坐他身边,看到棉布购买证,一把抢了过去:“给我正好,我那本用完了。” 王爱兵的重点不在棉布购买证上,而是…… “这才多久你就用完了?” 过年他才发到一本新的!一本管一年! 张燕燕把棉布购买证攥在手里:“发了不就是让用的?收着干嘛,你要不给我买,我找我爸去。” 王爱兵瘦归瘦,手上力气还是不小,他一只手制住他媳妇,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就把棉布购买症抢了下来。 张燕燕就要发火,被王爱国他爹一句话镇了下来。 “再闹就给老子滚出去!” “一年才分一本的东西,凭什么给那个什么六姐,她是谁啊。”张燕燕揉着手腕,非常不服气。 丁春香接口:“甭管是谁,这本你就别想了。” 张燕燕傻眼,对她最好的婆婆变了!她还想再矫情两句,又被瞪了一眼。 六姐到底是谁?! 098 小强,让我摸摸呗 商定完毕,王爱兵趁着休假,就打算把东西给吴诗敏送过去。 张燕燕很想见识一下这个六姐到底是个什么人,非要跟在他的后面一起去。 王爱兵无法,只得带了她一起去。 “去也行,不过不准说话。”他这媳妇吧哪儿都好,就是有点眼高于顶,其实这本来不算什么大毛病,重要的是她还没什么眼色,看不懂形势。 张燕燕满口答应的坐上自行车后座。 为着媳妇能坐的舒服,王爱兵往架子上垫了好厚一块硬海绵,这一路颠下来,张燕燕也没觉得难受。 骑了大概半小时,王爱兵停下来。 “下来吧,到了。” 每到秋收季节,他们这些办事员就要下乡去各个村子走访,半米宽的田间小道王爱兵没少走。 张燕燕一眼望过去,全是稻草桩子,远远的才有几间房子。 “到了?” “恩,下边的路不好骑,要走几步。” 说是几步,恁是走了十来分钟。 张燕燕怒气值迸发中。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长裙,还把舍不得穿的白皮鞋也拿出来穿上,就为了把那个六姐比下去。 王爱兵他们看见的房子就是村长家。 院儿里头,一个平头小娃在玩陀螺。 “你家大人在吗?” 小娃把陀螺捡在手里,目光落在那辆自行车上,脑袋甩的飞快。 王爱兵早在准备,他从手袋里拿了块饼干出来:“你带我去陆家院子,这块饼干就归你了。” 小娃还是摇头:“我不要饼干,我要坐车!” 王爱兵瞧瞧边上那条道,还算平整:“行,让你坐车。” “那你等等。”小娃返身回屋,出来的时候顺手把门插上,手里的陀螺也不见了。 他来到车边,身手利落的爬上前杠:“走吧!” 王爱兵跨上车,脚一蹬,车子滑出去老远。 小娃拍着王爱兵的背,特激动。 “快一点,再快一点!” 王爱兵倒是想快,奈何条件所限,到了岔口,他停下来:“往哪边?” 小娃指着左边说:“这边。” …… 王爱兵很确定,他已经骑着车子绕了村子一周,然而他身前的小娃还在瞎指挥。 “你要是再瞎指,我就把你扔河里去!” 小娃挺傲:“扔就扔,你看看能淹死我不。” 王爱兵停下来,下车,把小娃拎下去。 他随手招了另一个小娃:“你过来。” 陆建强指指自己的鼻头,见对方点头,他挺直肩膀走过去。 “叔,啥事?” 王爱兵问他:“带我去陆家院子,我让你坐车。” 陆家?红河村就一个陆家! 陆建强笑的咧开七颗半牙:“好!不远,我们走着去吧。”主要他身后还有一串兄弟,他不能抛弃他们。 小娃只得撇撇嘴,耸肩走开。 他要去找他爷,跟他说上次来的大官又来了! 其实陆家离村长家的直线距离不是太远,只要绕过几个大弯就到了。 陆家的房子加盖了许多违章建筑,又养着挺多的鸡,整体环境不是太好,起码张燕燕很不适应,但她还憋的住。 陆建强咳嗽两声,学着大人的模样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陆建强。” 王爱兵失笑,礼上往来的握住他的手:“你好,我叫王爱兵,是你们家的亲戚。” 介绍完毕,陆建强推开院门:“请进。” 陆家的大人只有赵翠琴在。 “大嫂,来客人了!” 过了老半天,赵翠琴才颤颤危危地扶着墙走出来。 “谁啊?” “王爱兵!” 王爱兵谁啊? 赵翠琴见了人,也没能认出来,只不过来人一身气派,身边还靠着辆自行车,一看来头就不小。 “进来坐,我给你倒水。”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王爱兵可不敢劳烦她,这肚子应该该要生了吧。 “那你顺手帮我倒一碗吧。” 桌上倒扣着几个碗,就是拿来倒水喝的。 张燕燕捂着鼻子跟进来,只觉得到处都是味儿。 赵翠琴只当没看见:“小强,去把你祖爷从地里喊回来。” 陆建强不想去,他还没坐上车呢。 王爱兵收到小娃求救的眼神,很上道的说:“不着急,我们等等就是了。” 陆建强一蹦三尺高,得寸又进尺。 “叔,能带我们坐坐车吗?”门外,一双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他。 赵翠琴当下就想起身给他一个大耳巴。 王爱兵一口气把水喝完,站起来朝外走:“行啊,不过,你不能喊我叔,得管我叫哥。” “哥,我要坐车!” 一群娃子就这么散了,只剩下张燕燕跟赵翠琴两个人。 屋里没外人,俩人倒是都不演戏了,背朝背的坐着,一句话没有。 刘芳跟陆老二推着独轮车回来的时候,王爱兵跟一帮小娃都快玩疯了。 她细问之下,才知道是吴诗敏娘家的亲戚。 “强子,咋没见你来喊一声?” 王爱兵这趟来不是来摆架子的,以和善为主,见着谁都是一张笑脸。 他把话头揽上身:“是我不让他去的,粮食比我们重要多了!” 刘芳这才放过陆建强:“那你先坐着,他们就快回来了。” 刘芳提早回来,是为了做饭的,要是没客人在,她会熬一锅稀饭外加三笼屉苞谷饼子。 她瞄向鸡棚,杀气腾腾地冲了进去,没多大会儿就出来了,手上拎着一只小公鸡。 赵翠琴见了鸡,以不符合身材的身手窜到灶屋,她要帮忙烧火。 刘芳吐槽她:“大嫂,呆会儿你可得嘴下留情,别上了桌子没剩几块就不好看了。” 现在的赵翠琴见什么吃什么,连她儿子吃生地瓜她都要咬上几口。 * 还没走近院子,吴诗敏就闻到一股烧鸡的香味儿,今天的菜谱里绝对没有鸡,明天才有,所以今天为什么杀鸡了? 离的越近,笑闹的声音也越明显。 远远的,陆家人就瞧见自家门口有一辆自行车在来回走动。 吴继祖第一个没忍住,跑过去围观。 自行车啊,他只见过两回,还离的很远,而现在,陆小强正坐在车前头的杠子上,冲他抛媚眼! “小强,让我摸摸呗。” 099 小鬼难缠 陆建强傲娇的小表情就撑了一分多钟,随后妥协。 吴继祖真就只摸了摸。 吴诗敏看他那个样子,给他出了主意:“让你三哥替你把着后座,骑一圈吧。” 吴继祖摇头,他怕给人整坏了。 “骑吧。”王爱兵说这话的时候,那叫一个心痛,不过他演技好,脸上一片爽朗。 他不忍心继续看,扭身走人。 吃饭! 堂屋里,筷子碗都已经摆好了。 张燕燕臭着脸坐在桌子前,桌上的菜香归香,但她去厨房看了一眼,实在下不去嘴。 更何况还是那么多人一起吃! 然而跟她想的不太一样,乡下地头吃饭讲究的是分餐制,当然,不是卫不卫生的事,而是你多吃一口,我就得少吃一口的问题。 土豆烧鸡,早在起锅的时候刘芳就把土豆跟鸡分开了。 一勺土豆两块鸡肉,身为客人的王爱兵跟张燕燕也有福利,多分到两块鸡肉。 至于苞谷饼子,原则上是男人三个,女人两个,小娃一个的定数。 最后就是米饭,白白黄黄的挺好看。 张燕燕不想吃,无奈肚子不争气,幸好动静没有很大…… 她尝了一口鸡,味道真的挺不错,土豆也好吃,苞谷饼子隐隐还带了点甜味儿,不知不觉的她就吃撑了。 只是,到底谁是六姐? 张燕燕一眼瞧过去,吃饭前他们给她介绍过了,一共才三个媳妇,哪有六? 王爱兵很满意,这伙食比他想象的强多了。 “我这趟来啊,是嗝……不好意思,吃的有点撑。” 他把棉布购买证直直的推向吴诗敏。 吴诗敏正要接,桌子对面某人的眼神直直的射过来,就差没冒火了。 棉布购买证啊,没有女人不喜欢这个东西。 “谢谢了。” 送礼送到人家心坎上,王爱兵也很高兴:“我瞧着你们这是喂了不少鸡?” 这话搭的,她喜欢!吴诗敏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是啊,知道它们能吃,没想到它们这么能吃。” 王爱兵给她支了一招:“你去粮站看看,陈年旧粮买不上,买些谷糠什么的应该没问题。” 粮站的谷糠一般都是卖给周边的养猪场,少有往外流的,要是关系到位了,一般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吴诗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可惜王爱国不太上道。 “上回我去粮站交公粮,爱国还找我麻烦呢。”赤果果的上眼药。 王家的地位怎么排,只要去过一趟,门儿清! “还有这事?我回去一准儿说他。”王爱兵拍着胸口保证。 “够了!”张燕燕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是什么人啊就得这么捧着!这一家子看上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吃错药了都? 王爱兵深吸一口气,拉着她坐下:“咱们不是说好的?” 张燕燕看着在堂屋坐着的老老少少,没有一个看起来有出息,一群乡下泥腿子,有什么好说的? “说好,说好什么了!我就看不惯你这个样子!” 王爱兵拉着她的手使劲往下一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别丢人。” 张燕燕被他这么一威胁,哭了,捂着脸转身就往外边跑。 吴诗敏虽然不喜欢她的态度,但是能理解。 “行了,正事谈完了,去把她追回来吧。” 王爱兵到底没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再说了,他是跟吴诗敏谈好了没错,还没跟老爷子说上两句话呢。 “老爷子,这是我专门给您带的茶,您老喝喝看。” 上次镇长带着几个办事员跟着省领导过来,论资排辈他没轮的上,要早把亲给认了就好了! 他拿出来的那罐子茶,正是丁春香给吴诗敏泡的那罐。 陆兴家点点头:“放桌上吧。” 要是张燕燕看到王爱兵现在的表情,才知道什么叫谄媚! “您这么大把年纪怎么还往地里去呢?” 陆兴家抬起眼皮:“我老么?” 王爱兵愣住,七十多了还不老? “您老当益壮!” “呵,还挺会说话。”陆兴家站起来,把桌上的罐子拿着:“我回屋歇歇,你自便吧。” 王爱兵虚扶他一把:“您慢走。” 陆兴家一走,其他人也就陆续散了,现在的太阳正热着,得歇凉快了再出去做事。 王爱兵的自行车在门口好好停着,旁边还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 张燕燕等在自行车边,看见王爱兵,她推着车就要走。 王爱兵连忙追上去:“等等我啊。” 回去的路上,张燕燕揪着他男人的衣角,一脸不高兴。 “下次你就是请我来我都不来了,你都不知道,刚才有个疯婆子要跟我说话,手还往我衣服上拽,可把我给恶心透了!” 王爱兵能说什么,只能哄着呗。 “都让你别说话了,这事是娘让我办的,要是办砸了,你让我怎么跟娘交待?” “交待什么,我爸对着县长都没你像你这样的,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到这个,张燕燕还是不服气。 王爱兵想怼回去,人家是跟高官有关系的人,比县长大多了。 但他媳妇一向口没遮拦,藏不住话,这些事不适宜跟她说的那么清楚。 “他们没什么了不起,是我要托他们办点事。” “你,托他们?” 王爱兵点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好,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听过没?” 张燕燕还是不信,不过气儿倒是消了不少。 路过村长家,王爱兵特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见有人探出头来,他立马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嫂子,好久不见!” “小志说的领导就是你啊,快进来坐坐。” 王爱兵直言拒绝:“我这趟来下来不是为了公事,是来探亲的,这不,赶着回去呢,就不坐了。” “那成,嫂子不留你。” 直到他走远了,李章亮才走出来,脸色阴沉的有点可怕。 陆家居然跟政府的人搭上了亲! 省里的领导他不怕,镇长的关照他也不怕,但这个王办事员,真怕是能干点实事的人。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李章亮绕了半天圈子,终于下了决定。 100 举报信 没隔几天,镇长的桌子上多了一封举报信,上面写着要求镇长亲自查阅。 信封上的字迹很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写信的人没什么文化,为了表示这封信的重要程度,上面还插了根鸡毛。 正因为这根鸡毛,这封信才能见着镇长的面。 镇长把信拆开,大概内容是控诉村里一户人家在搞地主阶级,一字一句的还挺有文化,由此可见信上的字迹是装出来的。 他放下信,让秘书把王爱兵喊起来。 王爱兵心情忐忑,秘书跟镇长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的样子。 镇长也不拐弯子,直接把信丢给他:“你看看。” 王爱兵看的很慢,看完信他脸都绿了,上面没有指名道姓,但他一眼就看出来,跟陆家勾结的那个人是他。 “镇长,这绝对是诬陷!我没做过这样的事!” 他的反应在镇长的预料之中,在他看来,这封信来的恰到好处,正好借机试试省城那边的态度。 “我让你来,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王爱兵一点头绪都没有。 “吴诗敏没跟我提过这方面的事,要不我下去走访看看?” 镇长手撑撑在桌面上,手指不停的点着桌面:“不行,你不能去,让小何去。” 小何,镇长跟前的大红人。 王爱兵没办法跟他争,不过他有别的办法。 “镇长,我……” 镇长以为他还想争取,皱起眉头打断他:“小何经验比较丰富,跟红河村的村长关系也好,让他去最合适。” 王爱兵笑着摆手:“不是我,是小张,我记得他在红河村有亲戚,让他去更合适点。” 镇长抬抬眼皮,似乎也想起有这么回事。 “你出去跟小张说一声,让他低调一点。” 王爱兵拦了小何的胡,心情特别好,他脚步轻快的走到小张的办公室,门敞着的,他敲敲门板:“张哥,忙着呢?” 办公室里坐着俩人,一个是小张,另外一个正是小何。 听见动静,俩人抬头看着他。 “有点,什么事?” 王爱兵伸出食指,冲他勾了勾:“你出来说。” 俩人嘀嘀咕咕的靠着耳边说了半天,小张拍拍王爱兵的肩膀:“哥记你这个情。” 既然是镇长派下来的任务,小张把自己的坐位收拾了下,又把没做完的事情交待给王爱兵,这就出发了。 只不过他运气比较倒霉,没申请到自行车,只能走着去。 小张的亲戚,大名赵长河,两人是隔了几房的表兄弟。 明明久久都没见过面,小时候也没有很熟,两人却都表现的很热络。 一口小酒下肚,小张开始套话:“你们村的吴诗敏可了不得,在镇长面前都挂上了号。” 赵长河捡了颗水煮福豆喂进嘴里。 “那可不,谁能想到她大义灭亲的举动还能招个后台?老爷子居然还能忍着,我是服她的。” “我听说她养着几百只鸡?” “得有一百多只吧,天天使唤一帮小娃子帮忙割猪草,连我俩儿子都跟着瞎掺合。”赵长河想到自家小崽子,只觉得一阵牙酸,家里就缺他俩一口吃的了? 整天三婶婶长三婶婶短的,就没听见他俩夸夸他。 小张看他的神情,没看出什么异常来,他只得漏点底:“就是那一百多只鸡的事,她让人举报了。” 赵长河一副了然的样子,冲他勾勾手指:“这事我知道,我还知道是谁干的。” 小张一时反应不过来,进展这么迅速的? 赵长河嗤笑一声:“也就是你,换个人来,我铁定不说。” 出乎小张意料之外的,赵长河把吴诗敏跟村长之间的恩恩怨怨一气抖了个干净,还把他自己的判断也一并都说了。 这事铁定是村长干的,虽然村民们对吴诗敏的态度羡慕嫉妒恨,但他们也实实在在的受着她的好处,把吴诗敏举报了,他们上哪儿再找这么个傻子? “就这么简单?” 小张不敢相信,他以为他要经过很麻烦的明查暗访才能得到结果,没想到胜利的果实来的这么容易。 赵长河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一脸的感叹:“还能怎么复杂,不过说句实话,百多只鸡能值几个钱,顶破天三百块,我就是看不明白她到底想干点啥。” “说不定她就是想要造福大众?” 小张随口这么一说,赵长河却上了心。 “或许吧。” 小张这一趟回去,把结果跟镇长一说,镇长陷入了沉思,他也在想那个问题,吴诗敏到底想做什么?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惹到了村长呢…… 镇长想到他跟吴诗敏的两次会面,他猜,她知道,所以她是故意的。 他想到陆家那个深不可测的老人,村长不敢明着跟他们做对,所以才会有这封举报信。 镇长不再继续想下去,他拿过桌角的信纸,提笔写信。 * 这封信,镇长以加急的文件寄到高官办公室,接下来就只剩一个等字,等着省城那边的回应。 没想到,才第三天,他就接到了高官亲自打来的电话。 “你信上说的事情属实?” 镇长举手发誓:“千真万确!是该村的村长实名举报!” 冯高官沉默了一阵才开口:“我派过来的专员已经在路上,他明天应该就到了,你到时候负责接待他。另外,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不要写信,直接打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镇长揪了下自己的脸,很痛。 “孙秘书,你去把小王给我叫进来。” 王爱兵再次被叫进来,心情是很忐忑的,因为小张把结果跟镇长报告过后,又跟他咬了一嘴耳朵。 该不该他知道的他都知道了个全乎。 所以这次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心里也没底。 见了镇长的面,看脸色,应该是好事。 “省城那边这两天会来个专员,你先去陆家跟他们通个气儿,顺便帮我把这包糖送过去。”桌上放着一大包红糖,看着就很有份量。 镇长本来想送点别的,不过打开抽屉一看,就只有这包糖还没来得急拿回家。 王爱兵只觉得耳边跟放烟花一样,biubiubiu的。 雨过天晴! 101 我们是自愿的! 王爱兵为吴诗敏带来的不止一包红糖,还有举报信的手抄本。 她现在认识的字不少,只有极个别需要请教王爱兵。 通篇看下来,如果她不是当事人,她都会觉得信上写的就是真事。 家里养着童养媳,还有作风问题,天天吃肉杀鸡,这不是搞地主阶级是什么? 重要的是这些问题确实存在,想赖都赖不掉。 然后这封信就带来了一些后遗症…… 王爱兵的感受很深切,他期盼的土豆烧鸡没了,中午的伙食就一碗苞谷稀饭外加俩土瓜,另外还切了一盘子泡豇豆。 “你们就拿这个招待客人啊!” 刘芳身为主厨,她表态:“我们已经深刻受到教育,坚决抵制地主作派!” 王爱兵撇嘴,就不能等他走了再抵制? 不光这样,连平时招待小娃的汤都变了,地瓜汤不甜了,大骨头汤见不着了,蛋花汤倒是还有,就是没什么蛋花了。 由奢入俭难,小娃们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现在的盼着这一顿,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过程。 吴诗敏跟陆建强解释了一遍,让他传达给他的小伙伴们。 当然,话里没提举报信,也没说村长半个字。 但事出必有因这话陆建强还是懂的,要是没人说了点啥,他嫂子哪能变得这么小气? 陆建强觉得他要是直说肯定没什么威慑性,终于,他从二狗子身上找到了解决办法。 他用他存下来的老本,三张毛票,请二狗子帮他演一场戏。 二狗子捏着钱,有点嫌少。 还是他大侄女大气! 二狗子曾经的辉煌这帮子小娃都没见过,但他的落魄他们都见过,而且原因也很简单,他家是地主。 每逢节假大会,他都要出来忏悔一番,下跪作揖都是常事。 而现在,因为陆家婶婶对他们太好,就有人说她是地主! 除了极个别才两三岁的娃子,基本上都懂这件事的严重性,不明白?把二狗子下跪作揖的样子换成陆家婶婶就明白了。 二狗子在村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都是见过的,最惨的时候是跟鸡抢谷糠吃! 陆建强再次强调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他们就散会了。 小娃们同仇敌忾,一个个瞪着眼跟乌眼鸡似的,回到家就是一通审问,这事就这么见了光。 知道举报信的就赵长河跟村长俩人,但知道村长那点小心思的,绝对不止赵长河一个。 更何况,李家的孩子,没有一个有份参与晨间的活动,连祠堂他们都没去。 一旦流言开始流通,那就是非常迅速的。 村长依旧抬头挺胸,都知道又怎么样,他说的不是事实? 专员其实来的很快,他还见证了这场流言的发生,高官交给他的任务除了调查事情的‘真相’之外,还有陆家人的反应态度。 看时候差不多了,他才出现在镇长的办公室里。 镇长挺诧异的,他没想到专员这么低调,无声无息的就过来了,都不兴整点排场什么的。 专员没有废话,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 镇长双手握着垂在胸前,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骂完了专员才表示,这是冯高官的原话,他只是代为叙述,整的镇长心里七上八下的,要骂直接在电话里骂不就完了,还代骂…… 专员要的,就是他的临场反应。 他们这次下乡,王爱兵是第一个被点名的,小张也有份,当然还少不了大红人小何。 不过现在小何对王爱兵的态度可不一样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镇长对王爱兵的态度暧昧。 在小何眼里,王爱兵既不掐尖,也不掉尾巴,在办公室里主要负责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 像这样的人,他自然没必要讨好,甚至可以说有点蔑视,当时的他哪能想到咸鱼也会有翻身的一天! 他们一行人是坐着骡车去红河车的,镇政府一共就四辆自行车,数不够。 到了红河村,就是王爱兵的主场了。 到如今,除专员以外的他们都还以为吴诗敏是他的大姨子…… 王爱兵带着领着人先去了村长的家,把他喊上一路,在这之前,他当着他的面把举报信念了一遍。 李章亮心知肚明,这就是他写的信,他当场就发了火:“是谁在乱造谣!吴诗敏同志可是个好人!……” 以下省略八百字的夸奖。 演戏么,跟谁不会一样。 王爱兵非常认同这话,他啊呸一声:“就是,也不知道是哪个生儿子没**的造这种谣,简直不得好死!” 李章亮耷拉着眼皮,无言以对,他确实不该上赶着找骂。 憋住,一定不能笑。 专员皱起脸皮:“走吧,我们去陆家看看。” 现在追究这封信是谁写的一点意义都没有,李章亮肯定不会承认是他写的,举报信上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他们到陆家的时候,院儿里不光坐着陆家的人,还有一大帮子小娃。 这帮小娃,举报信里有提过,说的是陆家雇佣他们帮忙做事。 现实是,他们确实在帮忙搓苞谷。 王爱兵没想到他们一来就抓个正着,明知道正在风头上还不收敛,不愧是六姐! 小娃们也被吓得够呛,除了村长,他们都不认识。眼前的一溜六个人,全都穿着崭新的衣服。 就陆建强胆子肥,走上前来,仰着头大声问他们:“你们是镇上的领导吗?” 镇长回了他:“没错。” “你们是来查我三嫂的吗?” “不是,我们是来查陆家的。” 陆建强疑惑,还把疑惑问出了口:“为啥要查我们家?” 王爱兵把举报信递到他面前,让他看。 祠堂的识字的进度其实不算慢,不过陆建强还是没能把信认全乎,差不多有一半的字他都不认识。 “这上头说的啥?” 王爱兵又读了一遍。 前头吃肉杀鸡陆建强都没意见,但是说到雇佣? “雇佣是什么意思?” 等弄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不光陆建强不满,连他身后的娃娃军也不服气。 “我们都是自愿的!” “对,自愿的!” 所以,自愿到底算不算雇佣? 102 笑话 一个个小娃放下手里的苞谷棒子,呼啦一声全都围了上来。 “你们是坏人吗!” 问这话的小娃五岁多点,他仰着头,小眼神不太友善。 他翘起一只小脚:“你瞧。” 专员把眼神挪过去,小脚丫上穿着一只草鞋,没什么特别的。 “这是三婶婶给我做的。”小娃这说话的神情特别傲娇。 话音一落,他伸手拉住身边小伙伴的手,一双双小手就这么拉到一起,把专员一行人包围起来。 要突围不难,但那种心情…… 专员笑了,他蹲下来,直视小娃的眼睛:“我是好人。” 可惜,娃娃军不上他的当。 “你们放心,我不会对你们的三婶婶怎么样的。” 娃娃军是铁定不放心的,李章亮的心里开始打鼓,他信里的内容完全属实,这都能让她逃过去? 吴诗敏当然不能让一群娃娃站在前头,那封举报信,她唯一不能解释的就是陆志坚的作风问题。 别的,她都有理有据。 “镇长,你们都跟我来。” 镇长摊平手指着身边的专员介绍道:“这是省里来的罗专员,主要负责这封举报信的事。” 李章亮的心顿时全凉了,省里来的! 罗专员穿着一身很旧的灰色中山装,他们又没有介绍过,他根本就没把这个人当回事! 吴诗敏领着他们去看的,是屋后头的一个草棚子,棚子下方是一个巨大的粪坑,大概五米长宽,边上还拿土胚做了围栏。 “这个坑差不多有五米多深,来年春耕,只要是咱们村的人,都能来我这里挑粪!” 所以,养鸡是为了鸡粪? 这个理由够伟大的,就是不太能站得住脚。 吴诗敏也向他们承认,刚开始她没有想那么远,是后来看粪水越来越多才有这个想法。 至于小娃们来帮她的忙,她拦不住他们,只能尽力对他们好点。 她这么一解释,看似合情合理。 在人民公社时期,各种票据登场的时候,还会产生粪票这种匪夷所思的票据。 当然,现在虽然不要票,却依旧有人买,还很走俏,一般没有关系买不着。 李章亮很想提出质疑,但他不能。 罗专员注意到他:“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 李章亮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没,我没事。” 不得不说,粪坑的出现再一次为吴诗敏挣得了表现分,刘柱站在外围,得了最新消息立马往外扩散。 在缺钱少粮的时代,粪水的存在尤为重要,但它再重要,它也是臭哄哄的。 罗专员他们回到院儿里,不少村民都放下手里的活过来了。 他们来,是帮傻……哦,不对,吴同志说话的。 要说吴诗敏的缺点吧,他们不怎么了解,但要说优点的话,他们还是有话说的,特别是上次那几个老人家。 “……这个女娃娃是好人啊,你们不能这么干!”老人家话不多,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 “太爷爷,你别激动!”儿子孙子曾孙站成一排,生怕他有个好歹。 吴诗敏对待村里的小娃娃都是一个态度,不光男娃,还有女娃,他们在齐齐的长高,长大,这是所有老人家都愿意看见的。 老人家怎么能不激动,上次那事臊了女娃娃一脸,她非但不介意,还请他们吃了饭。 罗专员觉得,他这趟来,似乎就是来涨见识的。 进了堂屋,安了坐,上了茶,他们开始谈作风问题。 陆志坚被架到火上烤。 他在犹豫,是说实话呢,还是不说呢? 罗专员看向村长:“信上不是说当事人也在村里?你派个人把她喊过来一起吧。” 李章亮觉得,他搬起石头在砸自己的脚。 他罗列的多项罪名,他认为都是实打实的铁证如山,辩无可辩。 但现实是…… 一百多只鸡只着是很多,折算成现钱其实没有多少。更何况,她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家发财,是为整个村子的人在做考虑。 童养媳确实存在,但那是解放前的事,而现在谁都看得出来,陆家做主的人是吴诗敏,这也符合打破封建迷信的政策。 而赖不掉的作风问题,天晓得王静那个女人嘴里能有几句实话! 王静不在家,早在看到那么多看见那么多身穿各式中山装的人时,她就悄悄地躲了起来。 吴诗敏挑挑眉,走到人群的后边,把沙玲玲带进来。 陆志坚被她吓的够呛,然后就听见她说:“这孩子是我们家收养的,一直没能上户口,这不,想趁着镇长跟罗专员都在,帮我们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上户口不单单就是上个名字的问题,上完户口就得分地。 如果是村里的小娃,那肯定一出生就有,但沙玲玲不是,她一直是黑户,上辈子一直到六四年,她才正式上了陆家的户口。 而那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分地了。 王静当初想给她上县城的户口,可惜一直到她男人死,她都还只是想想。 李章亮迷之微笑:“这孩子不是陆志坚的私生女吗?” 吴诗敏诧异:“村长,您记错了吧?这孩子是我爷从县里领回来的孤儿。”不可控制的王静不在,她就是咬死了不认,他们能拿她怎么办! 陆志坚连连点头:“对,是孤儿!” 李章亮看向围观群众,当初有不少见证人,而且这事闹的挺大,一度还是村里的笑料之一。 现在,他们都成了锯嘴的葫芦,一言不发。 好不容易见着点曙光,啪一声,又没了。 李章亮积极整了出大戏,就是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一个童养媳居然一呼百应?说出去不得让别的村笑掉大牙! 上户口这点小事,村长就能办,不过既然吴诗敏开了这个口,镇长打算亲自帮她办。 “那呆会儿你们跟我走一趟。” 至此,举报信彻底成了笑话。 李章亮倒是想给这些人穿穿小鞋,可是他还需要他们的选票,不想跟他们彻底撕破脸。 他的表情越难看,吴诗敏的心情就越好。 “镇长,你们要见识见识举报信上的烤鸡吗?” 103 鸡蛋 面对吴诗敏的热情招待,镇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在乡下能吃到什么好东西?他没抱一点期待。 在等待的过程中,陆老爷子拿出棋盘,跟罗专员下了几盘,可惜他中看不中用,是个实足的臭棋篓子。 镇长则趁着这个时候去参观了蚯蚓坑,陪着他的是陆老大陆老二。 陆老大掀开坑上的草席,露出夹杂着菜帮子的黑土壤,时不时的能看到一根根蛐蟮在其中上下浮动。 “你可别看这小小的东西,伺候起来比鸡崽子还麻烦。” 陆老大非常嫌弃这些东西,要不是老三媳妇一天给他算两毛钱,他才不乐意伺候这些大爷。 镇长倒是对蚯蚓挺感觉兴趣的。 “它们就吃烂菜叶子?” 陆老指着旁边不远处的另外一坑说:“哪啊,您瞧那里,是我从河沟子里挑回来的腐土,混了树叶杂草这些,一两个月才能用。” “那你觉得它们有用吗?” 陆老大很耿直的摇头,他瞅瞅前面,看老三媳妇离的远,他放低音量说:“没用!您瞧我家的鸡长的挺好的是不?它们整天吃粮食哪能长的不好!” 镇长呵呵一笑,揭过这个话题。 临近正午,香气越来越浓。 娃娃军拿着自己的饭碗,围着灶屋的门槛排排坐,时不时的吸上一口,别提多美了。 三婶婶说了,为了感谢他们,今天破例请他们吃鸡蛋饼。 鸡蛋混着苞谷面做的,还加了春天留下来的香椿芽。 除了鸡蛋饼,还有一个炒青菜和一碗苞谷稀饭。 饭菜和到一起,卖相有点难看。 镇长看他们吃的香,肚子还真的有点难受。 幸好,没多大会儿就听见吴诗敏喊他吃饭的声音,镇长去了堂屋一看,一桌子碗碗碟碟凑的满满当当的。 甚至还准备了一瓶米酒。 刘栓咽咽口水,站了起来,被他哥伸手一拽,摔了个屁股墩。 “你没吃饱?” 以刘栓的食量,一个挺实诚的饼子,外加一碗苞谷稀饭,就算没饱也差不多了,他就是馋的。 三婶婶说的烤鸡呢! 而且这次的烤鸡跟上次的不一样。 吴诗敏化了红糖,在烤鸡的时候刷了一层,香香甜甜的别提多诱人了。 那只烤鸡的肉都被拆了下来,不见骨架。 镇长见了,开玩笑的说:“你把骨头悄悄啃了?” 吴诗敏卖了个关子:“呆会儿您就明白了。” 在烤鸡的边上,放着一张张烙的焦黄的饼子,罗专员一眼就看明白了吃法,这不是京城那边的烤鸭吗? 饼子咸香有嚼劲,鸡肉香甜,再卷上一片汆过水的莴笋叶,味道当然比不上他吃过的烤鸭,但是能在这个地方吃上这种吃食,他还是很意外的。 “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 当然是吴诗敏:“我啊,这么点肉哪够吃?夹在饼子里一起吃,又香又填肚子!” 镇长吃上一口,味道相当不错。 村长第一次吃烤鸡,心情很复杂,再吃一口炒鸡蛋,更复杂。 作为村长,他跟村里其他村民相比,也就是米能下多点,油能放多点,要说菜的味道,也就那样。 这些年打地主打的,把他的各种小心思都打没了。 谁敢冒头?偏偏吴诗敏冒了,他把陆家的那点事一上报,招来了镇长跟专员,可那又有啥用? 人家根本就是一家亲! 这种情况,他就是再往上报,还有可能翻盘? 粮食是人民的命根子! * 吃过饭,镇长就准备走了,吴诗敏提着个篮子要送给他。 镇长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口号喊的特别响亮。 “我不能拿人民的一针一线!” 他心里其实挺愿意的,还有点埋怨她不会做人,要送东西不会悄悄送? 没想到就听见吴诗敏说:“这可不是白给您的!您瞧瞧我家的这些鸡,月前开始下蛋,光咱自家吃铁定是吃不完的,我拿鸡跟您换些谷糠,您瞧咋样?” 镇长掀篮子上的布帘看了眼,几十个红皮鸡蛋,个头还挺大。 “这我可不能做主,回头我把鸡蛋送去给他们瞧瞧,有信儿我就让王爱兵给你递个话。” 吴诗敏双手拍着大腿:“这事要是成了,您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镇长提着篮子,带着四个办事员走了,罗专员却留了下来,他想看看蚯蚓养鸡的事。 当天晚上,陆兴家跟罗专员两人关上门,一起下棋。 没多大会儿,陆兴家在门口一阵喊:“刘芳,你过来一趟。” 刘芳怀着一颗揣揣不安的心去了,才知道是罗专门想看鸡蛋。 看鸡蛋? 看鸡蛋干啥! 不能看鸡蛋!!! 至于为什么说不能看…… 陆家的鸡几乎都是五个月出头就下蛋了,除了开头那几天,几乎一天不落!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有多少蛋刘芳不清楚,因为她算不过来。 就算这话是老爷子说的,刘芳也决定先问问老三媳妇。 没想到吴诗敏爽快的应了。 几个人下了地窖,地窑在油灯的照映下,很空。 只角落堆着几个麻布口袋装着的苞谷粒,在口袋的旁边有几个箩筐。 罗专员走过去一看,里面果然放着鸡蛋,一层鸡蛋一层稻谷,一共三只箩筐,最边上那只只有半筐。 “这就是全部了?” 不是全部,刘芳一数,少了两个筐子! 就算是这样,数目也很惊人了。 罗专员算数很好,据他所知,陆家的鸡养了接近半年,他白天的时候特意去数过,差不多有七八十只母鸡。 一个箩筐五百个鸡蛋,这儿有两筐半,也就是一千三百多只蛋。 这还没算他们每天消耗的鸡蛋。 一个蛋按四分钱算,就能得到五十块钱,那些鸡就是再能吃,也吃不掉五十块钱吧? 吴诗敏藏鸡蛋的时候,只想着藏一半就合适了,却没算母鸡下蛋提前这一出。 当然,罗专员的意图很简单,他只是想帮帮忙。 陆建伟在省城的动作不小,特别是在知道自家跟高官还有关系之后,还想方设法的想见见高官。 冯高官得知了这事,虽然没帮忙,但也没有刻意回避,在他的努力下,还真让他成功了。 不单如此,他还扯着高官的虎皮,把鸡蛋的价格硬是往上抬了两分~ 104 谷糠 地窖的空气闷的发慌,罗专员看过鸡蛋后就抬腿走人。 上去就是堂屋,落座后,他问:“底下的鸡蛋都是要往省城送的?” 肯定不是。 吴诗敏没想到她家的鸡这么能生。 她确实知道蛐蟮喂鸡能让它们增产,但硬件不够。她养出来的蛐蟮跟村长家养的蛐蟮完全不一样,个头要小很多,还很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没办法弄到那些个什么酵素。 又听罗专员说:“现在运输条件差,到处都是烂泥巴路,运输鸡蛋可不容易。” 这方面吴诗敏有准备。 最近几个月陆建伟回来都没打空手,每次都提着两摞旧报纸回来,这些旧报纸在别人家里除了糊墙纸外,就只能拿来引火。 吴诗敏循着记忆折腾了几天,拿米汤混着旧报纸,又加了些黄泥,很容易的就把模子做了出来。 有了这个模子,再往边上填些稻草,鸡蛋就能跑长途了。 接着,罗专员就看见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上面有着一排排整齐的圆形凹凼:“这是什么?” “您等着!” 吴诗敏从地窖里拿了一百个鸡蛋上来,做了示范给他看。 她端着盒子一荡一荡的,还上下猛晃了好几下,打开一看里面,鸡蛋完好无损。 按她最初的设想,一盒鸡蛋能装四十九个,叠成高高的一摞就有好几百个,陆建伟去省城就能顺路带过去。 罗专员凑近了看,两层盒子之间几乎没有空隙,既阻碍了鸡蛋的移动又不会对它产生压迫。 “看着不起眼,没想到还挺管用。” “这法子还是建伟想的,我就试着做了做,没想到还挺管用的。”吴诗敏没打算居功,毕竟她不是原创。 罗专员点头:“既然你有想法,那我就不多事了。” 这事解决了,他也能省不少事。 * 罗专员没多呆,临回省城之际,他去了趟镇长的办公室,着重阐述了陆家老爷子跟冯高官的关系,让他自己掂量着办。 镇长还能有点啥想法呢?啥想法都没有!赶紧办实事才是真的! 不就要点谷糠吗?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当天下午,一辆拖拉机就来到红河村,不过进村的路太窄,就停的比较远。 从拖拉机上跳下来两个彪形大汉,他们一人抓着四个口袋,就这么大刺刺地进了村。 逢人就问陆家在哪儿。 大光头加黑背心,脚上穿着解放鞋,一看就不好惹。 “那那那边……” 两个大汉冲他点点头,还说了声谢谢。 李章亮最先得到消息,拖拉机这种东西,整个镇子就一台,它都露面了,他能不知道嘛。 再一听接下来的内容,他条件反射的想,是不是陆家得罪了什么人,人家上来寻仇? 想象跟现实始终是有差距的,两个大汉的身形,并不影响他们弯腰。 李章亮到的时候,他们正弯腰驼背冲着赵翠琴说些什么,看情形,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赵翠琴也让这两个人吓了一跳,要不是她肚子太大,她真想拔腿就跑! 同样的,两个大汉也让她吓的够呛,多大的肚子啊! 其中一个大汉把他们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他们是来给陆家送谷糠的。 赵翠琴知道这事:“要多少钱?” 大汉连忙摆手:“上头没说钱的事,只让我们送过来。” “不要钱?那我可不能收!” 两个大汉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无奈的表示:“真没谈钱的事啊。” 赵翠琴走到屋檐下,颤颤巍巍的扶着柱子坐下。 “你们等着,咱家的人马上就回来了。”拔了福豆,扳了苞谷,就该收拾地头了。 “那行,我们等着。” 两人挨着屋檐齐齐坐下。 陆家的屋檐下一惯不脏,天天都要扫个两遍。 他们没等多大会儿,吴诗敏就回来了,她是送一帮子小娃回来的。 看见有陌生人,旁边还有八个大口袋,她有点疑惑:“这是干啥来的?” 赵翠琴赶紧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家老三媳妇,她说话能算数!” 两个大汉见了真人,站起来,弯腰驼背的笑:“是这样的,我们站长让我们送些谷糠过来,你看……” 吴诗敏这才知道,地上的几个口袋装的都是些啥。 “一共有几斤?” 只要不谈钱就好说,大汉报了实数:“二百八十斤。” 谷糠不重,撑死了也就三十来斤一袋。 吴诗敏算了算,决定给他们两块钱,另外再送二十个鸡蛋。 “钱一定要给,不然下次你们再送来,我就不收了。” 大汉哭丧着脸:“真不用那么多,一块钱就够了。” 往常,他们把谷糠直接往到县郊的养殖场,一大车也就换个两块钱,他们都不愿意跑。 这次过来红河村,他们还是抢破了头来挣表现的,他们从来就没见过那么积极的站长! 吴诗敏是按一分钱两斤这个价算的,没想到价钱比她想的更便宜一些。 “一块就一块吧,鸡蛋可一定要收。” 大汉接了钱,又接了鸡蛋,头顶却差点让他给抓秃了瓢。 说好的不能收钱啊! 大汉想想站长,又看看眼前的年轻妇女同志,头一甩,跨着大步走了。 这些谷糠的到来总算解决了陆家的粮食危机。 丁桂花见人走了,赶紧过来帮忙把谷糠抬进堂屋里。 “这么些谷糠才花了一块钱?”语气里,各种羡慕嫉妒恨都有。 关系不到位是铁定买不着谷糠的! 吴诗敏一脸庆幸:“得亏这些谷糠送来的及时,再不送来,我家的鸡可就要断粮了!” 丁桂花不敢相信:“你买的苞谷粒没了?” 那可是几千斤苞谷粒啊! 当然,这个数字是她悄悄算的。 当初吴诗敏收的时候,她每次都掐了个大概的数,到最后一合计,起码收了有六七千斤! 吴诗敏要的就是这句话。 “你不信?我领你下去看看。” 丁桂花那是铁定不信啊!立马就跟她下了地窖。 地窖底下空空如也,连鸡蛋都收的只剩半筐。 “你瞧,这是最近攒的蛋。” 丁桂花瞧了眼筐子,借着油灯,她只能看到鸡蛋的个头不算小。 105 一斤等九两 两个大汉回了粮站,把钱跟鸡蛋如实上交。 站长把钱交给会计,又把鸡蛋分了十来个下去,他还在发愁。 粮站是粮多没错,但粮站的谷糠是真的很有限,因为他们往外边运的通常都是谷子,只有给粮店提供的各种米面才会留下谷糠来。 而这些谷糠,往日都是有主的。 到下班的点,站长提着五个鸡蛋回家。 一进家门,他媳妇就把布兜子接了过去,打开一瞧,五个圆滚滚的鸡蛋。 “哟,这鸡蛋真不错,打哪儿来的?” “别人送的。” 站长媳妇一点不客气,张嘴就说:“那你让她再送点来,我给妈送过去。” 站长脚一滑,差点没摔着。 转眼,他却想到一个好主意:“要鸡蛋?红河村陆家,你自己买去。” 陆家养着这么多鸡,蛋肯定是要卖的,他要是帮上了忙,不比送点谷糠去强多了? 想到就干,站长不光发动了自家媳妇,还让她发动自己的朋友圈,多多宣传陆家鸡蛋的事。 陆家鸡蛋一下子就在镇上扬了名。 大多数人都只是听个热闹,但也有上门的。 “你说啥?你要买鸡蛋?” 这是赵翠琴接待到第一个客人,她看看院儿里,就沙玲玲那丫头剁草。 “玲玲,你下去捡二十个鸡蛋上来。” 陆玲玲扔下菜刀,起身去了堂屋。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篮子。 “给这个大婶看看咱家的鸡蛋。” 陆玲玲走过去,把篮子抑在怀里,难得说了句话:“我家的蛋可好了,又红又大。” 客人拿起鸡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差没现场敲一个了。 “确实是挺好,怎么卖的?” 关于鸡蛋的价钱,吴诗敏一直想的是走批发,一开始报价是三分五,后来陆建伟凭‘本事’讲上去两分。 赵翠琴以前卖过鸡蛋,贵的时候五分,便宜的时候四分,看眼前的客人不差钱的样子,她正打算报个五分,耳边就传一声:“六分一个,我家的鸡蛋比别人家的都好,值这个价。” 客人皱起眉:“我平时买的蛋才四分五一个。” 陆玲玲也在想,她到底要怎么说服她,过了好半天才想到一个主意。 “婶婶,要不我蒸一个给你尝尝吧?” 客人有点愣,还可以这样? 陆玲玲每个月可以吃两次鸡蛋羹,她可以自己选择哪一天吃。 不等客人点头,她抱着篮子去了灶屋。 她没做过饭,但动作却一点不见生疏,可见烧火烧多了也不是没好处的。 鸡蛋羹蒸出来,陆玲玲拿了两个小碗出来,分了两份出来,一份是客人的,一份,是给赵翠琴的。 这碗鸡蛋羹蒸的非常完美,一点蜂眼都不见。 客人还没尝,就知道味道差不了。 两口吃完,她表示很满意。 她伸手点点小丫头的额头:“你还真能干,你帮我装……三十个吧!” 陆玲玲一溜烟儿就跑没了,算上吃掉的一个…… 她还要拿十一个。 三十个鸡蛋卖了一块八毛钱,客人临走时夸陆玲玲可爱,还从口袋里搜摸了块糖出来给她。 赵翠琴由头到尾的见证着这一切。 原来这丫头这么能说会道。 陆玲玲不光能说会道,谁要钱她都不给,非要亲手交到吴诗敏手上。 吴诗敏并不意外她的表现,上辈子的她就很会说话,经常哄的陆志坚眉开眼笑。 她上辈子的日子其实过的非常不错,只是手里没钱,又没机会上学。她想,这应该是沙玲玲恨她的原因吧。 吴诗敏接了钱,数了三毛出来:“这是你的。” 陆玲玲早就有这方面的猜测,但她不敢确定,直到钱真的握在手里,她才敢相信这个事实! 见证这一幕的,除了老爷子跟陆老三,就没有不羡慕的。 一下子就挣了三毛钱! 陆玲玲捏着钱,有了想法:“我能拿家里的鸡蛋去镇上卖吗?” 她以为吴诗敏会答应,结果她拒绝了。 “你还太小,没办法保护自己。” 陆玲玲看向四周,把她可以找人帮忙的话咽回嘴里。她平时不怎么跟他们说话,自然没什么交情。 吴继祖这时候站出来:“我可以陪你去,不过我要分一半。” 这个组合就这么定下来了。 陆建强想插一脚进去,被吴继祖喷了一脸。 鸡蛋小分队就此成立,不过他们再没报过六毛的高价,毕竟鸡蛋再好也只是鸡蛋。 不过吴诗敏批给他们的价格也低,三分七,跟陆建伟的拿货价一样。 陆家鸡蛋就此扬名。 就在此时,红河村发生了一件大事,相当大的事,而且事关村长李章亮! 村里的老称被发现问题。 一斤居然只有九两! 这杆称的用处可多了,比如称年猪,又比如秋收,都要用它来计量重量。 称是什么时候出的问题?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事。 别看就一两的差距,秋收那是几十万斤粮食的事! 发现这个问题的人是赵长河,他要用粮跟人换羊,这才问村里借了称去使。 没想到这一称就出了问题,明明称够数的,咋到了别人家里就不够了? 再拿个小称一称,到底是谁的称有问题,一目了然。 事关重大,赵长河敲响了祠堂的大铁块,把人都招了过去。 他把这事一宣布,集体炸锅。 老称属于集体的东西,谁家要用都要登记,而在这之前,只有收稻子的时候使用过。 掌管钥匙的,就是李章亮。 事关重大,这事当天就报到镇上去了。 粮站站长收到消息,立即表示没他们的事,他们收的粮食都是当场核清,根本不存多收的问题。 所以,多出来的粮在哪里? 不在粮站,也不在村民家,那…… 红河村一众村干部被隔离审查。 吴诗敏收到消息,第一件事就是回忆,然而她很肯定,上辈子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而这件事,处于一个焦灼的状态,没有人肯背锅。 现在证据只有一杆有问题的称,而多出来的粮食却找不到,两万多斤粮食,不是个小数目。 它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106 系统再次出现 这在十里八村都是一等一的大事! 镇长一声令下,直接查家底。 早些年斗地主闹的凶的时候,各村里稍微家庭条件好点的人家都被查过一遍,达到一定条件的就得济贫。 就像二狗子的家,从前当然是一等一的有钱,一顶地主的帽子是想脱都脱不掉。 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充了公,不值钱的例如墙头砖什么的也让人敲下来搬走了,所以红河村遍地都是砖房。 解放后再一分地,贫富差距就彻底变了,谁家孩子多谁家的地就多! 在李家还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一群办事员上门了。 有了陆家的前车之鉴,别说地窖了,连墙上的细缝都让人凿了个大洞,功夫没白花,一共发现了五千多巨款! 村支书家里也有发现,不过不太多,八百多块。 两万多斤谷子,按不要票的七分钱算,一年大概一千六百多,五千的话,这买卖不是头一回! 一时之间,李家的人遭了殃。 每天都有人隔着院子往屋里扔石头,也有个别人选择泼大粪,群情激涌之下,做点什么都是正常的事。 李章亮的小孙子瞪着眼前这些人,眼中满是仇恨。 “等我爷回来他一定打死你们!” 立马就有人接口:“你爷回来不来啦,哈哈哈……” 小孙子冲上去就要打他,被一群人按着揍了个彻底。 他娘拿着大棒子冲出来:“滚,你们给我滚!” 接下来的事,吴诗敏就不清楚了,因为村长家的人一夜之间走了个干净。 他们手上一定还有钱! 这是所有村民的认知。 不过就算知道也没用了,他们走的很彻底。 * 按规矩,要明年才会重选村长,但一个村子不能没有村长。 村里的大铁块响了,去了一看到石台子的赵长河,众人理所当然的认为他要选村长,没想到…… “村长这个位置呢,我是很想坐一坐,但现在我认为有一个人更适合,就是陆家老三的媳妇。” 对他这个提议,底下的人分了三派,一派支持,一派反对,一派中立。 别的不提,反对的大多是女的,凭啥都是女的,就她更适合? 童养媳的翻身记并不能给她们励志感觉,相反,她们觉得既然吴诗敏都能适合,她们就更加适合。 赵长河挑了闹腾最凶的一个问她:“你凭啥反对?” “哪有女人当村长的!” “还有女人当皇帝呢,怎么就不能当村长了?”陆建伟突破人群走到前排,一句话怼过去。 “她,她、她是童养媳!” 陆建伟笑她像个傻子:“现在可没有童养媳妇这一说法了,你要再拿这个说事,就是跟政府过不去!” 赵长河摆手,示意底下安静,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做了村长,才能更好的为大家谋福利,你们说是不是?” 一句话,提醒了在场的人,吴诗敏跟镇长的关系挺好,这是他们谁都做不到的。 既然他们自己没办法当,那换谁当都没什么问题。 就这样,反对派人数一下子就少了一大截。 赵长河很满意他们的表现:“要不要再匿名投个票什么的?” 娃娃军小头目刘柱一数人头,他们明显要多很多。 “不用!” 就这样,吴诗敏被推上了台。 这一切,她是提前就知道了的,赵长河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就来找过她,问她的意见。 “接下来,让咱们的新村长讲几句。” 吴诗敏本来还有点紧张,但当她台底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下子就不紧张了。 这跟她当鬼的时候看到的差不多嘛。 “多的不说,我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为村里买两头牛!” 两头牛? 红河村本来是有牛的,跟村里的骡子一样,来自于二狗子家,不过牛已经在几年前已经老死了。 而现在,新任村长一上来就说要买两头牛,一头卖相好点的牛羔子都要两三百!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手笔了。 反对派一共没剩几个人,都让她这话给震趴下了。 陆巧紧咬着唇,她宁愿拿钱买牛都不给她上学,几个月下来,她才攒了十来块钱,根本不够用。 接下来,她就装病不上课了。 然而吴诗敏现在却没空搭理她。系统再次出现了,出现的原因,自然是她当上了村长的愿望。 蓝色荧幕再次出现,不过上面的字就不太友好。 恭喜宿主以文盲的学历完成当村长的愿望,特此奖励十万积分。 这个积分有什么用? 这个问题刚刚出现在吴诗敏脑海里,就出现一个系统商店的字样,下边还有许多的东西,比如她白天说要买的牛,在这里就能买,而且只需要五百积分。 “是你让我有机会重来的吗?” 系统的机械音响起:“你临死前唯一的愿望是看到你的女儿生活幸福美满,所以我让你以灵魂的状态完成你的愿望,但她并没有达成你的愿望,于是我带着你回到二十八年前,让你继续完成你的愿望。” 它选择绑定的对象是随机的,没想到这次绑到一个要死的人。 不管这个系统来自哪里,吴诗敏都由衷感激它,不过…… “如果,我再死一次呢?” “机会只有一次。” 吴诗敏还想问,但她被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生命药水?它有啥用?”蓝色的水晶瓶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在一排排的猪牛羊鸡中格外显眼。 “治愈疾病。” “那能治好老三吗?!” 系统给予肯定的答案:“这个星球上所有的疾病都能治。” 吴诗敏抬起手,居然碰到了蓝色的荧幕,她点了一下生命药水,只见它的光芒更加耀眼。 再点一下,显示她的积分不够,一数,差了个零。 “怎么挣积分?” 系统显示了很多条,第一条还是那条拿到小学毕业证书,第二条第三条分别是初中高中,更后面还有大学的字样。 你这样算个啥愿望系统! 系统要是有眼睛,一定翻一个给她看,难道直接把生命药水给你,就算完成你的愿望了? 107 好气啊! 不管怎么样,总算有个希望在。 把这事按在心底,吴诗敏开始琢磨买牛的事,系统上的牛,她只看过一眼就不再考虑。 就算没有生命药水这一出,她也没打算买。 因为积分能买粮,且各种粮都有。 吴诗敏多方打听之下,才在粮站某工人的嘴里得到一个养殖场的地址,就在县郊,从他们这儿走过去,也就四个钟头左右。 她身为村长,别的不说,使唤村里的骡子是光明正大的,四个脚蹄子跑的还挺快,只花了接近一个钟头就到了。 养殖场很大,很臭。 门口站着两条膘肥体壮的大黄狗,龇牙咧嘴的,就差崩断绳子跟你来个热情的拥抱以作欢迎。 吴诗敏跟陆老三倒是没什么,那头骡子倒是吓得够呛,死都不肯进门,她只好把她拴在门外的柱子上。 “不会丢了吧?” 工人摇头:“你放心吧,有我看着呢。” 吴诗敏这才放了心。 见到场长,她开门见山的说她要买牛。 场长眼睛一亮,他家的牛才刚下了崽子,正打算给它们找个下家,这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走,我领你去看看。” 吴诗敏看到的是三头刚断奶的小牛犊子。 “就没有能下地的吗?” “没有!” 场长看她那样儿,努力吹鼓:“你看看它这小牙利的,这小腿粗的,小眼神……再瞧瞧它娘的骨架子,哪样不好?” 突然,他话音一转,谈起了价钱问题:“正当年的牛多贵啊!牙口差点的四百出头,牙口好点的五百出头,咱这小牛犊子你猜要多少钱?只要三百五!要是养的好了,两年就能下地!” 花了三百五块钱,还要精心伺候两年才能下地,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划算。 吴诗敏想要的是那种训好的,买回去就顶事的牛。 场长把两人迎进他办公室,替他们斟上茶。 “你们是来的不凑巧,要是早两天来还能有别的选择,现在都让西边农场给拉走了。” 他怕吴诗敏他们不信,还给他们看了登记表。 上面确实写着,两天前从这儿拉走了十头牛。 这时,场长再加了一把火:“这帮人不光从我这儿拉了牛,别的地方他们也都一样。” 对他们养殖场来说,牛犊子必须要尽快换成钱,养着就是赊本的货。 最后,吴诗敏同意买下两头牛犊子。 但她有一个要求,他们必须送她两大车的牛粪。 场长一口答应了。 反正牛粪也是用来给养殖场创收的。 “要不,另外那头最小的也一起带走?你看它们仨分开了多可怜。” 吴诗敏摊手,她一共就带了八百块钱,不够买三头。 场长表示,她可以先付一百,剩下的钱半年内付清就行,并且在半年后,他还会再送她两大车牛粪。 所以说,卖东西不能太急切,谁急谁吃亏。 吴诗敏跟场长两人展开一场拉锯战,最终以一年为限,每个月两大车牛粪结束。 场长打着算盘一算,一大车他能卖五毛钱,一年就得亏十二块钱。 一头牛每天**饲料五斤,一年…… 想要训一头好牛出来,光是给吃的可不行,有训牛的功夫还不如多养几头猪,跟牛一比,猪简直太省心了! 场长有这感想主要来自于年前,一头母牛居然得病了,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最后活活的把自己给饿死了。 换作之前的他,绝计不能白让吴诗敏占这种便宜。 吴诗敏签了欠条,由养殖场的人护送他们回去的。 当然,人家也是有说法的,牛是他们家出去的,以后他们要定期派人上门替牛检查,跟着他们走一趟方便认路。 吴诗敏倒是没什么,就是可怜了他们村的骡子,车斗不够大,它挤不上来,只能跟着车子跑,累趴下了也没追上。 红河村的村民知道他们的村长要买牛,就是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昨天才刚说要买,今天就把牛犊子领回来了。 哪怕最近两年都使不上,他们也高兴。 因此,牛犊子换了个地方依旧适应良好。 某些投了反对票的妇女算是彻底没了人权,现在可不光家里的娃子让吴诗敏收买了,连男人也一样。 一冒酸话,立马一巴掌扇过来。 * 吴诗敏对村长的业务不熟练,去了镇政府当然是找王爱兵。 王爱兵没想到几日不见,她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村长。 “你这升官的速度可真够快的。”要当村长的人,哪个不是经过各种历练?起码得打个几年的下手才有机会上位。 就拿赵长河来说,他就是个典型。 不止王爱兵没想到,镇长也没想到,他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红河村不止没了一个村长,连村支书也一块没了。 现在,该派谁去? 王爱兵,还是王爱国? 王爱国接到调令的时候,眼睛都快哭瞎了,他就快要转正了啊!那可是粮站啊,一旦他转了正,油水杠杠的啊! 他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的回了家。 丁春香跟吴诗慧看到他这个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他可是个万事不愁的乐天派! 待看了调令,婆媳两人都安静了。 村支书……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村支书远离政治中心,想要再进一步,除非有关系有政绩。 关系现在看来是不靠谱的,要是吴诗敏靠的住,王爱国就不会调去当村支书了。 “要不我去问问吧?” 事关自家男人,吴诗慧最是上心,行动力十足。 她们婆媳两人都不满意村支书的职位,吴诗敏倒是觉得挺好,不过既然妹妹亲自找上门来了,她也不能强人所难。 趁着开大会那天,吴诗敏找了机会跟镇长说上话,委婉的跟他谈了谈村支书的问题。 一纸调令就这么作废了,最吃惊的人当属丁春香。 要是吴诗敏说话这么管用,那下去上来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有村支书的履历看着就好看许多,那可是到乡里吃过苦头的证据。 但这个时候再说这些已经晚了。 她只能把气撒在王爱国头上,没事拿那调令给她看干啥!自己悄悄咪咪的去上任不就完了。 王爱国心里苦,只能跟他哥谈谈心,没想到他哥喷了他一脸! 王爱兵想去而没得去,这个傻子明明有机会还找机会拒了,好气啊! 108 不可能 新的村支书很快走马上任,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小年轻。 吴诗敏立马把陆巧撤了,让村支书先顶上。 “孩子就是未来的希望,我现在把希望全都交给你了!” 小年轻郑重的点头,接过这个沉重的担子,开始了他的教学生涯。 实际上,他也不是像表面上那么天真加愚蠢,村长说什么是什么。 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在他来之前,镇长跟他见了一面,交给他一个任务,就是必须听村长的话。 罢工的陆巧彻底傻眼,她连半斤细白面都没了? 除了找她娘哭,她再没别的办法,她算是看出来了,陆家的男人就没一个有骨气,都有人在他们头上拉屎屙尿了还不见反应。 刘英木着脸,听她一阵哭,没由来的特别烦躁。 好好的老师不当,非得折腾事! “你好好跟你三嫂道个歉,她不会跟你计较这点子事的。”她对现在的日子可满意了。 想下地就下地,不想下地就歇着,吃喝还不愁。 当家作主有啥好? 掐着吃掐着喝,落不下一句好话,还嫌她管的宽。 陆巧跟她沟通不良,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祠堂那里。 年纪轻轻的村支书,拿着一截竹子指头黑板,正在教生字。 底下的小崽子们很听话,很认真,不管大的小的都跟着在念,没有一个在分心捣蛋的。 陆巧还发现,里面多了不少人。 祠堂不大,摆上桌子板凳就没剩多少地方了,能坐的人很有限。 现在,里头满满当当站着许多人。 没多大会儿,她听见村支书宣布下课。 陆巧讲课是看心情的,她讲累了,就下课歇一会儿,歇好了再继续讲。 而村支书手上戴着表,严格按时间点上下课。 一下课,他的身边就围满了人,都是奔着他那块手表去的。 “这块表要多少钱啊?” 手表啊! 这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胆子大的还能上手摸一摸。 村支书努力的回忆着,给了个不太确定的价格:“三个大洋吧?” 他这块表有些历史了,是他爷爷在他考上高中的时候给他的。 “老师,我听他们说还有大学,你咋没上大学啊?” 村支书尴尬脸,没考上这种话要怎么说,他正想找个什么借口避一下,就有人替他解了围:“你咋能这么问老师!” 正当他表示欣慰的时候,后半句来了:“啥该说啥不该说你不知道啊!” 不该说的小娃闭上嘴,又伸出爪子摸了两把。 十分钟很短,下节课继续。 陆巧站着看了半天,顿时有了主意。 她跑回家,拿上自己的课本回到祠堂,等村支书再次宣布下课的时候,她敲敲门板走进去。 “老师,您能教我吗?” 关于自家小姑子的事,吴诗敏没有跟村支书多说,所以村支书对陆巧上进的态度表示很支持。 他接过陆巧的课本一看,是初一下学期的。 “这样,你自己看着,有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陆巧也不矫情,当场就支了个板凳坐在祠堂门口,一副认真好学的样子。 其实镇上原本是有初中的,不过最后因为招生不足而开不了班,要是想上初中只能自己想办法去县里上。 * 关于李章亮贪污粮食这件事,镇上经过慎重考虑,在全员大会公开了这件事,还保证会尽快想办法杜绝这种事。 镇长一眼扫过底下,莫名心虚的人不少。 哪怕胃口没有李章亮辣么大,多多少少都有点,不然就凭每个月五块钱的补贴,够干个啥? 只不过他们心里都有数,每次干完坏事之前,都记得把称调回去,这样就算有人再用,也不会让人发现问题,也不知道那个李村长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李章亮当然不可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是赵长河存心整他!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想转移都来不急。 不过,翻出来的只是大头,李家人在办事员走后,把整个屋基掘地三尺,又找到两千出来。 另外还挖到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十块大洋并三条小金鱼。 李家人害怕办事员再来一趟,于是带着钱连夜逃走了。 在他们走后,二狗子摸黑去了一趟李家,在四米高的横梁上掏出来一个洞,又找到二百块钱! 这事他憋着谁都没说,三五不时的就去找找。 这笔横财让他发的,走路都带风。 李章亮最后判了无期,镇长有心想杀鸡给猴看,不过想着时不时的拉出来让他们见见也好。 红河村的村民得了这个消息,又往李家走了一波,想再扔点石头啥的出出气。 吴诗敏把他们拦下了。 他们村的村支书如今还在祠堂住着呢。 给村支书安排房子,村民们没多大意见,但李家那么大的屋子,只让村支书一个人住,是不是浪费了点? 吴诗敏力排众议,这事就这么定了。 明年年初,他们村会来陆续安排四个知青下来,这个地方就是留给他们住的。 村民们敢怒不敢言。 先前让他们挖坑也就算了,现在又这样,简直比李章亮还独裁! 李章亮当村长那阵,他要做什么都是先挖坑让你跳,让你自己都觉着好了,才假惺惺地把事提出来。 当然,那个时候没人觉得他是假惺惺的,都还觉得挺好。 吴诗敏就算知道他们在背地里说什么也完全不在意,她要的只是结果,过程怎么样并不是很重要。 用牛粪养的蛐蟮果然如同她想象中的一样,又红又粗! 待一切准备就绪,吴诗敏特意请了刘秀兰上他们家一趟。 刘秀兰不知道是啥事,拉着赵墩子壮胆,到了陆家,才知道村长是让她来看半年前那四头猪。 猪圈里,一共六头猪,两头大点,另外四头要小上一圈。 “不可能!” 咋能长这么肥?她家正经买来的小猪都没这长的壮实。 吴诗敏失笑:“猪就在你眼前,咋就不可能了?” 刘秀兰依旧摇头说不可能,要是这猪能长成,她婶子一定不能按着肉价卖了! 109 找错对象 圈里的四头猪以刘秀兰目测,没有二百斤下不来,至于另外那两头,起码也有个二百三四,跟她家婶子的老母猪有的一拼! “村长,你是咋养的啊?” 吴诗敏带她来这趟的目的就是想借她的嘴。 “养的好吧?” 刘秀兰一拍大腿,冲她竖起大拇指:“好啊!没得更好了!” “早几个月前我拿蛐蟮喂鸡的事你有听说吧?我琢磨着鸡吃的挺好,就试试喂猪,没想到还真的成了。” 刘秀兰想有点多,她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些! “那啥,我地里还有点事,先走了哈。”没想到被她儿子拖了后腿:“娘,你能有啥事啊!” “我有没有事还要跟你交待啊!”刘秀兰拽着自家儿子就要走,被一只白净的手给拦下来了。 “刘大姐,我想让你做个代表,把这事推广出去。”吴诗敏不急不徐的说出她的目的。 刘秀兰脸色狐疑:“推广?啥推广?” 吴诗敏没法跟她解释,这词儿她也是听镇长开会的时候说起的。 “你家的猪最近吃的挺好吧?” 刘秀兰点头,是挺好。 她家的猪也就这时候享享福了,再催个半把月的,就该送屠宰场了。 “在你家猪的伙食里加些蛐蟮,它能长的更好。” 刘秀兰还以为她要说个啥,一听只是这个,她连忙拍着胸口保证:“没问题!” 陆家的猪是不是因为蛐蟮长得这么肥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它们确实有吃蛐蟮,她偷偷见过。 “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个?早说不就得了嘛!” 害她担心半天! 吴诗敏原以为她会抗拒这事,这才兜着圈子先让她看了成果么。 “那行,我家有现成的蛐蟮粉,煮好晒干的,你拿回去和在猪食里就能成。” 她怕她贪心,只给了她两顿的量:“明天的我让墩子给你带回来。” 刘秀兰拿着竹筒子回家,正好赶上她家的猪加餐,她主动揽下喂猪的任务,惊的赵母以为她吃错了药。 “你往里头倒的啥?!” 刘秀兰没搭理她,径直把猪食往圈里头倒,她婆婆伸手一拦,没拦住。 赵母火了,抓着刘秀兰的头发就问:“你个败家娘们,你到底往里头倒了些啥!” 刘秀兰吃痛,伸手在赵母的胳肘窝下边掐了一把,把她掐的直掉眼泪。 “你这个败家娘们这么对婆婆,就该浸猪笼!” 要在平时,刘秀兰非得跟她大战三百回合,但现在她比较关心那两头猪的情况。 “你走开,我没功夫招呼你。” 猪圈里,两头猪正抢的厉害,跟昨天没啥区别。 赵墩子看不下去了,他拦在他奶跟前:“奶,我娘在做正经事!” 对孙子,赵母态度还算过的去:“放屁,她能做啥正经事,你别被她骗了!她整点能想点啥好的?只会嚯嚯人!” 她之所以有这话,是因为赵大锤去镇上找了个活干,结果钱没挣着多少,倒是把腿伤着了。 让张麻子看了伤,说是好了以后可能会有点瘸,至此婆媳俩的梁子结大了。 赵大锤找活干主要是他给他媳妇买衣服穿,刘秀兰刚在她二嫂面前秀完恩爱就出了事! 赵大锤本人不介意,他媳妇也内疚,就赵母抓着这事不放,每次都得扯个三五七八才算作数。 赵家的猪贱养了大半年,连骨头架子都没长开,这也是赵母找事的原因之一,谁让这猪是刘秀兰托了她婶子拉回来的呢。 一天两天的不见成效,刘秀兰就没放在心上了。 反而是赵墩子,每次准时准点跟他奶打游击,把蛐蟮粉和进去。 赵母问他是啥他也不说,可是猪吃了也没见有个好歹,她也就没那么抵触了。 大半个月后。 吴诗敏过来赵家视察结果,效果比她预期的差一些。 “村长,你喝水。”对吴诗敏,赵母铁定是看不上的,不过现在到底身份不一样了,态度得注意一点。 吴诗敏把蛐蟮的事跟她提了提,赵母他们这才知道刘秀兰母子俩和在猪食里的东西是蛐蟮。 不过就连刘秀兰本人都不太认可蛐蟮的作用,主要时间太短了,效果一点不明显。 不管什么时候,永远都是眼见为实。 当赵长河跟陆老三赶着两头猪进来的时候,赵家人是非常懵逼的。 赵长河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把猪往猪圈里赶,当四头猪并排站着的时候,对比依旧不是很明显。 直到陆老三把一早准备好的猪食倒下去…… 两头猪一马当先抢占了好位置,接着努力努力再努力,等后面两头猪挤上来的时候,猪食已经少了差不多一半。 明眼人都看得出,前头那两头猪多吃了多少。 赵母很得意,她家的猪赢了! 赵长河他们赶过来的猪,是他强行从赵家隔壁的王家借来的,王家人也怕猪在外头出什么意外,几乎是举家前来。 接着,吴诗敏再领着他们去自家看猪。 这都不算事,刘芳还当他们的面宰了一只老母鸡! “哎哟,肚子里头还有不少蛋子呢!” 一大把蛋子,外加一肚子油,拿称一称,除了毛还有五斤多。 刘芳边处理边说:“咱家这鸡可是六年的老鸡了。”正好是刚解放那年买回来养着的。 围观群众一阵可惜。 多好的鸡啊,就这么杀了。 吴诗敏从鸡棚子里捡了个新鲜鸡蛋敲开给他们瞧,蛋壳跟蛋黄都挺红,一瞧就是好鸡蛋。 然而,围观群众对鸡蛋却不陌生。 哪怕娃娃军自觉,捡到鸡蛋会往陆家送,他们家的大人可没这种觉悟。 当然是偷着吃了!连鸡蛋壳都处理的干干净净。 鸡是好鸡,蛋是好蛋。 围观群众却不太认可蛐蟮的效果,要是他们家的鸡吃的像村长家的鸡那么好,也能下这么好的蛋! 吴诗敏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挑错了对象。 实际上,当初她收的苞谷粒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多一点,足有八千斤!到现在也还剩下一半多。 但这话她不敢说出来,因为来年她还打算继续收。 不怕货比货,就怕不识货。 赵家跟王家不识货,有的是识货的人。 吴诗敏的烦恼在杀猪匠来的那一天彻底结束了。 110 年猪 地位使然,今年杀猪匠第一个走的是陆家,陆家旁边就修的有土灶台,随便修整一下就能开工。 陆老大带着三个弟弟,再加上杀猪匠,才勉强把猪给吊到架子上。 陆家的猪不光肥,还特有活力,一声声的尖叫恁是传遍全村!不用招呼都知道他们在杀猪了。 一刀涌下去,吴继祖赶紧拿着盆凑上去,接了满满一大盆子,又换了一个盆子这才把血放光。 杀猪匠对这盆子血满意的不得了。 “陆老大,今年我就要这盆子血吧。”他往年都是要猪蹄子猪脑袋什么的,很少要猪血。 陆老大看了眼老三媳妇,看她没说话,这才点头。 “行,反正我家要杀两头。” 杀猪匠也是个识货人,先前见了猪就奔着最肥的那头下的手! 就在他们说话间,土灶上水已经烧开了。 杀猪匠赶紧解开绳子,几个人合力抬着猪放到锅边,拿着水瓢一下一下往猪身上浇开水。 杀猪匠趁机开始刮毛…… 最开始的那一刀只见了血,没见着肉,所以这个猪肉到底有多好,除了杀猪匠跟吴诗敏,没人有数。 等猪被大卸八块之后,所有人都有数了。 这猪可真肥!光肥肉就有一指那么厚,还不提瘦肉的那部分。 “村长,你家的猪肉卖不卖啊!”跟杀猪匠不一样,本村的人都知道陆家谁说了算。 实际上这话问的也是废话,没有谁家能自己留下一整头猪来吃,都是提前就相看好的。 杀猪的人家留下自家吃的一部分,其余的卖给村里人,买猪的人就不用再另外杀猪,可以直接一整头卖到镇上去。 整头卖肯定要便宜些,但猪头猪蹄也算钱,理论上来讲是差不了多少的。 吴诗敏当然要卖,她就不信这些人吃了她家的猪肉还对蛐蟮没兴趣! “卖,不过价钱要比往年高两成。” 她看出来他们犹豫,又加了码:“你们要是不要,我就拉到镇上卖,一样是这个价。” 赵长河做了第一个吃瓜人。 吴诗敏看他这么上道,把猪尾巴送了他。 她对赵长河的感情一点不复杂,因为她把现在的他跟上辈子的他当两个人看。 但如果有一天他变成了上辈子的他,她一定会做点什么。像那样的人,除了折磨别人,也是折磨自己。 有了赵长河带头,后面又有几个人喊了话。 不过还是那句话,价钱贵了,接下来的几天陆续都有人杀猪,没必要追着她一家不放。 更何况,高于市价两成的肉卖不卖得掉还是个问题呢,要是卖不掉,他们再来捡漏也不晚。 杀完陆家的两头猪,杀猪匠就歇着了。 吴诗敏留下半头猪,其他的全往镇上拉,她让陆老大自己去市场卖肉,她跟老三提着肉去了王家。 丁春香这才知道陆家今天杀年猪:“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提前说一声?我好让爱国过去帮忙啊。” 王爱国听见这话口水直流:“我现在就去帮忙!” “你把肉给你们站长送去,就算帮忙了。”吴诗敏把手上的肉分了一条子给他,大概两斤左右。 她手里还有两条子肉,一条是给王家的,另外一条打算让王爱兵给镇长送过去。 把肉一分,吴诗敏就赶着去市场那边了。 * 市场。 正当年关,市场里卖肉的人比买肉的人多多了,陆老大的肉一摆出来,立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毕竟是与众不同。 “这么厚的膘?!你这肉怎么卖的?” 陆老大报价八毛。 市场上的肉六七毛上下浮动,根据肉的品质决定价格,某些颜色不怎么好的净瘦肉只能摊上五毛这价。 八毛真是闻所未闻。 “这位同志,你这是想搞乱市场啊!”现在还没有投机倒把罪,但这种行为还是被diss的。 陆老大默不作声,按老三媳妇的嘱咐,把自家的肉跟隔壁摊位的一比,光是肥膘就厚了接近一半。 “我家的猪吃的比人都好,就得这个价!” 话是这么个说法,但有这么个对比在,谁还能买他们的肉? 镇上的人跟乡下的人可不一样,他们买谁的肉都是买,差价也就一两毛,在他们的接受范围内。 一时之间,陆老大的摊位很火爆。 当然,也有个别居心不良的人这么说:“你家的猪长的这么好,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 这个说法也不是不可能。 陆老大一时词穷,正选着肉的人也停了手,开始围观了。 正着急上火的时候,他终于看见救星,他特委屈:“他们说我卖病猪……” 这个说法在吴诗敏赶到之前,经过围观群众的多番讨论,已经板上定钉,有几个人还因此退了肉。 吴诗敏能说啥?她看看不远处的店铺,正好是她卖小公鸡的店,她去店里问李老板借了炉子跟锅,摆开架式就开始熬板油。 板油的出油率很高,小小一块切了熬出来挺大一锅。 新鲜猪油的香气很是勾人。 李老板站了出来:“包圆有没有的少?” 他一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摊位,不过他有自己的货源渠道,也就没打他的主意,现在一看还是熟人,想想那批不错的小公鸡,他动了念头。 只是很可惜,吴诗敏没打算减价。 李老板暗叹可惜,八毛的价他拿来是卖的出去,但是没有利润的事,他做来干嘛? 最后,他还是挑了两斤大肥肉称走了。 吴诗敏看着油渣,让老三到附近的杂货店称了二两白糖回来。 “来来来,大家尝尝,免费的!” 她还做了示范,不怕烫的捡了两块丢进嘴里,油渣的滋味在嘴里爆开…… 甜香脆! 病猪肉绝对不能是这个味儿! 丁春香站在边上从头看到尾。 换做是她,她非得跟人扯个一二三不可,你是医生还是大夫?你凭什么就说我家的猪有病? 大多数人吃了油渣就跑,还有人上来拿第二轮的。 这时丁春香就有用处了。 镇上其实不大,来来回回也就这些人,大多数她都能认个熟脸。 光吃不买?你的脸呢! 111 继续探路 托丁春香的福,少了好几个吃跑堂的,不过他们也不算吃亏,确实是好东西才敢卖高价。 就算是这样,肉也没能卖完。 一头半猪,把下水骨头这些零碎扣掉也还是很可观。 吴诗敏二话不说赶着骡子就往县那头赶,她本来也没指望在镇上就能解决这二百多斤肉。 有骡子代步,去县里的路并不怎么长。 他们找到市场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偏西,只是街上压根就没什么人。 吴诗敏牵着骡子挑了半天地方,才找到一个她觉得挺合适的地方。 一家机械厂的门口。 门里的门卫眼睁睁的看见自家门口停了下一辆板车,又升起了炉子架起锅,这是要干个啥? 等对方烧开了水,又下了肉,他看出来了,他们是打算在厂门口做饭。 门卫背着左手,打开门走出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走走走,别在这儿挡道!” 吴诗敏把先前没吃完的油渣递过去:“我们是附近的村民,这是刚杀的新鲜猪肉,您尝尝?” 油渣本来凉了,她趁着烧开水的时候蒸过的。 不是个人精不能干门卫这活,门卫伸手捡了一块尝尝,绵软的口感带着一股焦香,甜的。 一连快速下手好几块,吃完继续赶人,只是态度明显见好。 “这里不让留人,你们赶紧挪挪。”门卫指着不远处:“那里可以。” 吴诗敏看向他指的那个位置,远就不说了,还是顺风。 现在正吹着风,顺风的方向是铁定吹不过来的,那她的主意肯定行不通了。 想了想,吴诗敏决定行贿。 一条子大肥肉递过去,门卫纠结了,是要呢还是要呢? 门卫是个五十出头的老头,他接过肉拿到里面藏好,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提着两张凳子。 吴诗敏把煮好的肉捞起来切成薄片,摆开架式开始炒肉。 陆老大跟陆老三则一人拿把大蒲扇,使劲把味儿往厂子里头扇。 材料不是很齐全,毕竟是临时借来的,但味儿是真霸道。 机械厂里,工人们闻到这股味儿,都没什么心思做事了。 他们厂子的伙食不差,时不时的就能见着肉腥,但肉渣跟大肥肉肯定是没有可比性的。 他们鼻端闻到的,绝对不是一星半点肉的味道! “都磨蹭什么!都把鼻子堵上不就完了。”厂主任也郁闷,按理说这个点不应该还有人在做饭,就算做饭味道也不能一直不散啊,咋还越来越香? 大门外,吴诗敏也觉得自己有点失策,不该炒回锅肉,该炖肉才是!再这么扇下去肉该糊了。 她撤了锅子正打算再来一回,几辆自行车从拐角窜了出来,笔直的停在机械厂门口。 门卫一脸镇定,走过去打招呼:“哎呀,真是稀客!什么风把县长您都给吹来了?” 副县长面沉水:“这是怎么一回事。” 门卫搓着手把吴诗敏招呼过去:“这是我家侄女小吴,说是家里杀了猪,非得让我尝尝……” “我看着可不像只是尝尝。” 门卫举手发誓:“真是尝尝啊!您瞧,他们连东西都装好了。” 副县长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他走到骡车旁边,炉子上的火烧的正旺,大海碗摸着也是滚烫。 这都算了,旁边还放着两把大蒲扇。 副县长看看陆老大,又瞧瞧陆老三,一个惊慌一个冷静,他挑了惊慌的问话。 “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陆老大心虚归心虚,还是照着门卫的话重复了一遍,话说的非快,一点不带磕巴。 副县长揭开骡车上的盖帘,箩筐里全是鲜红的猪肉。 “今天现杀的?”他这话问的是陆老三,陆老大说话利索归利索,谁让他心虚呢。 陆老三点头。 副县长伸手指了两块:“把这两块肉给我称上。” 如果是陆老大,指不定就说送了,陆老三规规矩矩的称了称,报了数:“三斤八两。” 他看向他媳妇,他会看称,但不怎么会算帐。 “三块零四分钱。”吴诗敏很耿直,连零头一起算。 她接过钱才想到一个问题,八毛应该是镇上的价!这时候离年关近,肉价该比平时要贵! 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也不好改。 “叔,咱们还得去市场看看,先走了啊。”做戏做全套,吴诗敏跟门卫打了个招呼才坐上骡车走人。 那碗炒好的回锅肉自然是给他留下了。 门卫受了一场惊,但白捡了一斤多肉,怎么想怎么划算。 吴诗敏一路都在可惜没能把厂子里的工人勾出来,也怪她没见识,机械厂可不是想出来就能出来的。 陆老大揉揉肚子,他饿了。 “老三媳妇,咱们啥时候有的吃啊?” 吴诗敏瞅一眼日头,是有点晚了。 “还是找条人多点的街吧。” 她打算故计重施。 走了大概几分钟,他们切进一条街里,街上人不是很多,铺子倒是百花齐放。 第二次操作,吴诗敏的动作更加熟练,她趁着煮肉的功夫,在上边盖上帘子,顺带把苞谷饼子也一起蒸了。 见过当街卖包子的,没见过当街炒菜的,他们这一举动还算新鲜,一下子就把唠嗑的店员都给招了过来。 “你们这是在干啥?” 吴诗敏揭开箩筐上的盖帘:“刚杀的猪,趁着新鲜卖个好价钱!” 今天天气虽好,温度却不怎么样,小半天过去了,肉色还是很鲜艳。 “怎么卖的?” “九毛一斤。”吴诗敏本来想喊一块的,不过看着眼前这一溜客人,她没往高处喊。 问话的人直摇头:“上午市场那边就有的卖,也是现杀的,人家那才卖八毛。” 一听这话音,就知道是有心想买,但想议议价。 吴诗敏捡了块半斤左右的肉拿给他看:“你瞧,这肉厚的,全是油我跟你说,就这块都能熬出一碗油来,肉还香。” 光说不练假把式,她把熟肉捞起来放着,把水倒掉,当场切了两片新鲜肉下去煎给他们看。 锅里一阵刺啦响,薄薄的肥肉片没多大会儿就油汪汪的一片。 112 继续买牛 靠着机械厂下班的那股人流,吴诗敏他们还是没能把肉卖完,不过没剩下多少,也就二三十斤的样子。 回程的路上,三个人都能坐上车了,不像来的时候,总要有人下去跑路。 吴诗敏心疼自家男人,但也不能一直让陆老大跑着。 陆老大赶着车,回头回坐在后边的吴诗敏:“老三媳妇,我们今天赚了多少钱来着?” 吴诗敏正好点算完手里钱,一百八十五块五。 很不错的收入。 陆老大听了这数暗暗乍舌,一头猪居然卖了这么老些钱?他们家去年的两头猪都没这么多钱! 冬日夜长,吴诗敏他们到家的时候五点多点,天就已经见黑了。 此时的陆家灯火通明,正热闹着。 “村长他们回来了!”远远的传来这个声音,村民们齐齐站起来迎了过去,他们大都是等着捡漏的人。 等走近一看,框里还有肉,不过就垫着点底。 “就剩这么点了?” “是啊。”陆老大接的话,话里满是得意。 “多少卖的?” “有八毛有九毛,还有一块的。”这倒不是陆老大飘了,他是真这么想的,在镇上能卖八毛,县里涨了一毛,那要是去了省城还不得再往上涨涨? 能卖一块?! 打死都不信! 吴诗敏当他们的面儿点钱,还是那个数,一百八十五块五。 “我今天出门带了十块钱的零钱,都在这里了。” 再怎么不信,还有拿钱作假的? 吴诗敏把剩下的肉称了称,有三十一斤,加上今天没带出门的九十斤,还有两个猪脑袋、八个猪蹄子、两副猪下水…… 村民们的心非常火热。 光是剩下的肉就能卖接近一百块钱,陆家还有四头猪,就算没有上午宰的那两头那么肥,那也是整整四头! 下午,杀猪匠除了在赵长河家接到一单生意,居然就没别的生意了。 原本,他们是打着这样的算盘,陆家带出去了二百多斤肉一定卖不了,加上家里的九十斤,整个村子才二百多户人家,一家分个一两斤,这个年差不多也就过了。 所以现在很明显,他们唯一的选择就剩下赵长河一家了。 然赵长河显然没打算卖肉,他是留下自家吃的,他要坚定不移的跟着村长的步调走! 灶屋里,刘芳把锅盖边上的布帘掀开,热气儿顺着缝直往外冒,锅是大骨头汤,一直拿小火炖着,炖了差不多两个多钟头。 她招呼着老二,两人合力把超大的锑锅抬下灶台。 “二婶婶,能吃了吗?” 得了这话,娃娃军立刻形成了队伍,这次是一人一大勺汤,运气好的话能得到一块骨头,运气不好也有碎肉。 队伍里有熟脸,也有生脸,赵春阳就是一个,他就排在他堂弟的后面。 刘芳身为负责人,哪些生哪些熟她有数,赵春阳得了汤,但他的汤里一点内容都没有。 而他堂弟赵墩子的碗里,好大一块肉骨头! 他羡慕,但他不敢闹事。 赵春阳端起碗吹了吹,小小的抿了一口,好喝! 刘柱坐在他旁边,他的碗里也有大骨头,还看了眼对方的碗,夹起骨头狠狠地嘬了一口,嘬的滋滋作响! “真香!”他扭头,冲灶屋门口的刘芳喊:“二婶婶,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听着这声音,赵春阳先前还觉得很好喝的大骨头汤瞬间没了味道。 一定是他们跟陆家的人打了小报告,不然为什么就他的汤里啥都没有! * 如果杀猪那天,村民只是羡慕的话,那等养殖场的人来了,他们就恨了,恨的双眼通红。 “凭啥他家的猪能算七毛啊!” 这可是卖整猪! 一般人家都给的四毛八的价,至多不过五毛。 陆家剩下的四头猪将将二百出点点头,总数八百三十九斤,一共就是五百八十多块钱。 凭什么?就重了二三十斤,凭什么就差这么多! 养殖场的专家是个面瘫,连说话都直冒冷气:“这四头猪拉到省城能卖一块钱一斤,你们的最多七毛。” …… 别看只差了二三十斤,连它们的精气神都不一样,陆家的四头猪一看就处于领头地位。 二百多头猪挤在一起,就它四个最显眼。 往年这个时候村民们都是最高兴的时候,但今年,把钱捏在手里他们都高兴不起来。 吴诗敏刚接了钱,就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交了二百块钱订金到养殖场那专家的手里。 直到两人把合同都签了,村民们才得知一个消息,她又定下三头牛犊子! 好事不白做,吴诗敏对着村民猛灌心灵鸡汤,总之,她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村子! 村民们:…… 换做是他们,他们能拿了钱就撒出去嘛? 铁定不能! 所以吴诗敏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人知道。 吴诗敏自己却是心中有数,钱挣来不花那就是纸!更何况,只要她手头越松,威信就越重! 把她撤了,他们上哪儿找个像她这么能花钱的村长? 养殖场的动作很快,在过年前几天就送来了三头牛犊子,比起上回那三头,这次这三头明显要大的多。 送牛来的是养殖场的场长,他打量了吴诗敏许久,才说:“一回生二回熟,感情咱们还不熟的时候你就截了我的胡啊。” 他也是才知道,这边镇上的谷糠是往红河村送的,几百斤谷糠他不看在眼里,但说好的事突然反了口,没有这样的道理。 现在既然他们有牛犊子的交情,瞧着还有延续的可能,这事才算过了。 吴诗敏直到他解释了,才听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我不让他们送,他们非得送,你看现在,白白的让我做一场罪人。”说话的艺术她不懂,但她知道推卸责任。 场长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笑着打了个哈哈。 什么样的情况非得送? 不过他没问,这跟他没什么关系。 “本来想给你送两头壮年的牛,人家农场那边不肯答应,只挪了三头半大的过来,好生养着它们,后年开春就能下地了。” 这三头牛除了个头比之前的要大些,价格也要贵点,所以场长是揣着欠条走的。 113 头太大 很多人都以为赵翠琴这胎怀了两个,实在是因为她的肚子大的吓人,但吴诗敏却知道她的肚子里只有一个。 或许是这辈子陆家的伙食开的太好,赵翠琴吃起来又没个节制,四五个月前她的肚子还很正常,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发动这一天正好是年前最后一天,由于肚子太大,陆老大把张麻子给请过来了,就怕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门里的尖叫声一直没停,三四个钟头过去了,依旧没有好消息传出来。 丁桂花打开门走出来,一脸为难:“娃娃的头太大了,出不来。” 吴诗敏听着赵翠琴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弱,也挺急。 “要不,刨开她的肚子把娃娃拿出来吧?” 除了陆建伟,其他人看她的眼神都跟看傻子一样,刨了肚子大人还能活吗? 吴诗敏也知道这个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她看向张麻子:“可以吗?” 这种事张麻子做过,但他是给隔壁村的牛做的,在人身上没动过手,不过那头牛至今还活的好好的。 不等张麻子回话,刘英脸色麻木的从屋里走出来。 “准备准备吧。” 没头没尾,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她的意思。 这时,张麻子把他剖过牛的事说了出来。 老爷子回屋呆了会儿,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份文书。 “动手吧。” * 张麻子动手的过程还算顺利,因为赵翠琴早已经陷入昏迷当中,过程中除了时不时的抽搐一下,没见别的反应。 娃娃的头是真的大,没上称都知道轻不了,一上称,八斤往上走挺多,比上辈子的他重了三斤不止。 吴诗敏担心赵翠琴出点啥事,让陆老大赶紧把她送县医院去。 赵翠琴现在的样子不好动她,陆老大直接拆了他那屋的门板,跟老二抬着一起出了村,到村口套上骡车就往县里赶。 村里人这才知道,赵翠琴难产了!张麻子就跟杀猪一样把小娃娃从她肚子里取出来的! 一时之间,张麻子在村里被讨论的程度瞬间盖过了吴诗敏,各种言论层出不穷。 不过有一个说法倒挺一致的,他们都觉得赵翠琴没救了,都让人刨了肚子还能活下去? 陆家的这个年过的有点低迷。 明明有鱼有肉有鸡的,就该高高兴兴的过才是,咋就出了这种事呢。 过了三天,陆老二才从县里回来。 看他的神情,赵翠琴应该没什么事了。 吴诗敏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陆老二一回来,就把那天的事当戏文那么说了一遍:“县里的医生还夸张麻子的针线活很不错!” 丁桂花身为那天的当事人之一,也被请了过来,她把这话听了个齐全,赵翠琴流了那么多血,居然没事了? “不过医生也说了,幸好咱们及时把她送过去了,不然一准儿得出大事!” 然后陆老二私底下也跟吴诗敏汇报了情况,她当时让带去的二十块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吴诗敏拿眼神看了他半天,又给了他二十块钱让他带过去。 陆老二走时,摸着扑通直跳的胸口想,她应该没看出来吧,不然干啥给他钱? 赵翠琴居然没事了! 别的不说,张麻子在村里的地位一下子高了不少,神医啊! 先前他来接生的时候,吴诗敏已经给他包了个两块钱的大红包,现在确定赵翠琴没事了,她又提了只小母鸡给他送去,不管是杀了吃肉还是留着下蛋,都是非常不错的。 年后没几天,就该耕地了。 红河村的村民却没什么自觉,依旧各管各的。 吴诗敏敲了铁块让他们开会,他们才想起来自己去年好像签了张什么东西? 签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现在要照做就有些困难,做的多了做的少了都分一样的粮,谁能乐意? 吴诗敏立刻把工分制度给他们解释的更加清楚一点,多劳多得,哪怕地是你的,你不用心干,它的收成也不能好! 话是这么个话,可是…… “咱们村里现在有六头牛,六头牛都是我个人为村里买的,谁要是不乐意,就别说我小气,不给他使牛。” 六头牛都是小牛犊子,今年又使不上。 “半年,只半年的时间我买了六头牛,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十二头牛,二十四头牛呢。” 村里几百亩田,真要靠这六头牛,那也不是人人都使的上的,但要是有更多的牛…… 一起干就一起干吧。 吴诗敏给村里的二百二十一户人家分了小队,让他们各自监督。 至于评工分的事,她把这事交给了赵长河。 工分制第一天就闹了不和平。 有人干的快,有人干的慢,干的慢的比干的快的工分还多,干的快的就不服气了,凭啥! 耕田是个下力气的活,力气使的不够,田翻的不好,直接影响的肯定是收成。 这话一说,第二天照样不和平。 你说的慢慢来嘛,我就慢慢来,结果还是不行? 赵长河给出的理由是出工量只有别人的一半,必须扣工分。 摔! 快也不是慢也不是,到底要闹哪样! 对这种存心找事的,赵长河不跟他吵,只是默默的拿小本记上。 这种小事闹的还挺多,毕竟他们不可能跟吴诗敏一样我为人人,总想趁机占点便宜什么的。 吴诗敏再一次重申,分粮的时候,她一定会按现在的工分严格的执行,要是有人以为那个时候可以耍赖,那是绝无可能的。 就算她把话说成了这样,也没人真当一回事。 自家的粮食自己还不能拿?这是什么个道理?说破大天也不能这样。 耍赖的人差不多都是这么念头。 赵长河想了个损招,把每天的工分情况都贴在祠堂,还着画重点,哪些人高哪些人低一目了然。 村支书十分配合他的工作,每天都把榜上的工分念给一帮娃娃们听。 别看娃娃军小,自尊心还挺强,而且特别排外。 不过也有不在意的,比如赵春阳,他的爹娘绝对是其中的典型,基本上天天都能上榜。 赵春阳倒是不怪吴诗敏,他怪赵长河,明明他们都姓赵,应该团结一致对外才是! 114 怀孕 勤快的人始终勤快,懒的人始终懒,就算自家人不说什么,外人总是要说个一二的。 只不过工分一出来,就不是说说这么简单了,毕竟齐心合力省烦恼这种事压根不存在的。 当然,上辈子刚刚执行工分制度的时候,情况也差不多,唯一的差别是当时的村长李章亮跟一般村民一样,都没把这事当回事。 所以到秋收的时候一看产量,傻眼了,跟之前比简直不要差太多! 这个结果能怨谁呢。 工分制度只执行了一年,就彻底熄火。 等到大锅饭成立,工分制度强制执行的时候,天时地利加上人和,地里几乎颗粒无收。 不过村民们依旧丝毫不在意,这不是还有大锅饭吗?等食堂撑不住垮了,全国上下都缺粮的时候,连树皮草根都成了稀缺货。 赵长河的媳妇身体本来就不怎么样,生了一场大病,人就这么没了。 吴诗敏清楚的记得,那一年村里一共死了三十六个人,基本上都是老弱病残和小娃娃。 大锅饭的时候有多高兴,那个时候就有多难过。 既然她有机会重来一次,她也希望那三十六个人不要重复他们的悲剧。 所以,不管村民们反应多么的激烈,吴诗敏都坚定不移。 甚至,她还出了歪招。 正常来讲,男人满工分是十个,女人和半大少年是八个,娃娃军三个。 按照这个计算每个人的工分,每天最高的四个人能得到一个鸡蛋。 村民们又算了一笔帐,不管他们干不干得好,都必须要干,一个鸡蛋听着不多,但一个月下来攒着也有三十个。 他们家的鸡都没这么勤快! 同时,每个小组每天有一桶鸡蛋汤,工分最低的五个人没资格喝,是人都存在占便宜的小心思,哪怕这点便宜很微不足道。 这么多鸡蛋汤,要不少人手才够,因此,连老弱病残都能混点工分。 工分制度进入了正轨,吴诗敏却高兴不起来。 此时距离她上一次怀孕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以至于小娃娃在她肚子里揣了快三个月她才发觉不对劲,而这时候的她肚子都有点显怀了。 在陆家的成年女性里,她是知道的最晚的,因为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晒月事带了。 吴诗敏一把逮住要往外跑的叮当,得到一张问号脸。 “娘,啥事?” “你要当姐姐了。” 叮当没有反应过来,她不是早就当姐姐了吗? 吴诗敏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这里有小弟弟了。” 她在做了无数次的心理抗争之后,总算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娃的存在。 叮当哇的一声就哭了。 “不要小弟弟!”她不要她娘变成大婶婶那样! 吴诗敏被她这么一哭,心疼的直说:“好好好,你说不要就不要。” 叮当仰着小脸看着她娘:“真的?” 吴诗敏就差举手发誓了。 叮当知道她娘没骗她,这才放了心。 吴诗敏去找张麻子的时候,叮当是跟着一起去的。 张麻子没想到村长来找她是这么回事,村里谁不知道她膝下就一个闺女?所以他多问了几句。 得知是叮当不要,他问她:“你为啥不要小弟弟?” 叮当跟娃娃军接触的不多,却并不影响她从他们那儿得到一些消息,比如她大婶婶差点死了的事。 前几天大婶婶从县里回来了,她去看过她,她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连跟她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铁蛋他们三个连鸡都不管了,天天守着他们的娘。 她这才知道,原来生小弟弟这么可怕! 吴诗敏听到这里,才知道她是被赵翠琴给吓着了。 不用她出手,张麻子就跟叮当解释了她大婶婶变成这样的原因。 叮当怎么也想不到,大婶婶变成那样居然是因为吃多了? “所以我只要盯着娘不让她吃的太多就没事吗?” 张麻子摸着胡子点头。 叮当长吁一口气,放心了。 * 叮当不往严家跑,严寒就带着书本来陆家。 私人小课堂的进度比较快,据说叮当已经把三年级的课本都学完了。 吴诗敏这才想起来,她还有个小学毕业的任务没完成?蓝色光幕随之出现,任务完成时间仅仅只剩两个月。 她拿着村支书给的资料复习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就动身去镇上,找小学校长去。 吴诗敏的要求无疑是奇怪的,这么大把岁数还要考试? 但她自有一套道理,他们村的入学率很差,她身为村长想要为村民们做个表率,以此督促村里的小娃娃们一心向学。 这段话是她找村支书写的稿子,她花了半天时间背下来的。 校长还算是个性情中人,听了她的鸡汤,二话没说给她发了卷子。 吴诗敏一看卷上的题,不由暗叹他们村的村支书果然厉害!他划的重点几乎都在。 她做完一张卷子校长就改一张。 他一阵刷刷刷的批下来,成绩很快就出来了,一共五门,语文、算数、自然、政治常识,历史,门门都及格了。 校长从抽屉里抽了张纸出来,在上面填上吴诗敏的名字籍贯年龄这些,又把日期写好,还在上面盖了他的章。 “有照片吗?” 吴诗敏没想到还要照片。 这时,系统有反应了,蓝色自动光幕弹了出来,上面显示她已经完成任务,可用积分变成了十一万。 她正想说就这样可以了,又想起她以后还要拿初中的毕业证书,就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本来她是一点不动心的,可是看到上面的十万积分,她心动了。 初中都给十万,那高中起码得二十万吧?光这么算,一百万好像也不是很难挣。 “只要照片就行了吗?” 校长点头:“贴上照片,再送到县里教导部盖个章就可以了。” 吴诗敏跟校长道了谢,这才转身出去。 虽然考了五门,但吴诗敏做题做的快,从进门到出门,只花了三个小时不到。 陆老三盯着他媳妇的肚子,看不出来心情如何,但吴诗敏知道,他不高兴。 自从知道她怀孕了那天起,他就一直不高兴。 115 热血青年们 陆老三时不时的看向媳妇的肚子,他不喜欢这个娃。 因为这,他做了不少蠢事,比如半夜趴在媳妇的肚子上,跟肚子的他说他不喜欢他。 前几天闺女跟媳妇说她不要小弟弟的时候,他别提多高兴了! 难得的,他看闺女的眼神是带着笑意的。 结果没两天,闺女就叛变了! 叮当对她爹的态度转变一无所知,在她眼里,她爹对着她的时候只有一张脸,那张脸上写着冷漠两个字。 当然,她心里还是很喜欢她爹的,他只是看起来很冷漠,却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 吴诗敏去镇上小学考试的事,如她所说,是一种表率。 虽然毕业证书还没有拿到,但她通过考试的事却是板上钉钉的,这是大好事一件,当然要好好说道说道。 镇上的校长不明白吴诗敏的求学经历,村民们却一清二楚,大半年前的她还是一个受尽欺负的童养媳! 考试是这么容易的? 立马就有当事人站出来辟谣,考试绝对不容易! 村里仅有的几个小学文化的表示,他们当初要是考上了初中,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去上! 然而小学毕业没卵用,工厂招工的水准起码都得是初中文化,所以仅仅也就是震惊而已。 要是哪天吴诗敏把初中毕业证书都拿回来了,那才叫牛逼。 不过,村里的娃娃军们表示,不愧是他们的三婶婶,真厉害! 开学之前,村支书出了两张卷子给娃娃军们做,差距一下子就明显了,有双百的,也有几分的。 几分的表示,他真的有用心上课,只是该不会还是不会。 哪怕村支书对他特别照顾,依旧不见成效。 于是,他很婉转的对他说,要不你试着学门手艺?不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么。 男娃瞪着他,眼睛一眨,眼泪直往下掉。 对这个男娃,村支书是了解的,别看他才七岁,从树丫枝上摔下来都不见掉泪的人,现在他哭的是真伤心。 他还想再说两句,男娃脸一转,走了。 他个人以为这就没事了,没想到还有后续,男娃带着他的家人来了,上来指他就开骂。 村支书一个小年轻耳朵都让他们给骂红了。 吴诗敏接到消息过来的时候,哭的人差点就换成村支书了。 “都停下,你们这是咋回事?知道他是谁吗?是咱们村的支书!是政府派下来的领导,他给咱们的孩子上课,咱们应该感激他!” 经她一说,他们才想起来这么回事。 跟上一任村支书相比,这一任确实一点存在感都没有,让人压根就忘了他还是一个村支书。 村支书当了和事佬,他确实也有错,学生的成绩就是再不好他也不该这么说。 “不怪老师……” 男娃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他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他没到点就回家了,脸上还挂着马尿,他爹娘爷奶立马就急了,问清楚是咋回事后就集体来了祠堂。 村支书怎么了?凭啥就不让他家的孩子上学!那学的不好还能有娃娃的错?他们家娃娃明明挺听话的! 村支书无法跟他们解释天赋这个问题,只能把错先认了。 吴诗敏看在眼里,看来老师的事得尽快解决了。 她趁着日常开会的时候跟镇长提了知青的事,哪怕如镇长都吃惊了,她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他才收到知青的名单,这就有人主动要求接收了! 对于知青的到来,各个村子都是很被动的接受了他们的存在,这头一批主动下乡的知青跟后面来的不一样,他们是支援农村建设的,一个个的异常自我膨胀,就想做点什么来表现自己。 上辈子的李章亮把村支书都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别说那几个知青了。 镇长也知道知青是个麻烦,他压根就没想往红河村送,但现在人家主动找上门来要,那就怪不得他了,就算有麻烦也是她自找的。 于是,红河村一下子来了五个知青!要知道,他们镇一共才摊派了十二个。 吴诗敏却很满意,五个好啊。 这时候的知青学历都很高,其中有一个还是大学毕业的,五个热血男青年排排站,他们对未来的生活都非常的期待。 吴诗敏一眼扫过去,没看见熟人。 上辈子他们村这次只分到一个人,具体学历她不清楚,她就记得那个人特别高。 五个热血青年看到一个孕妇来接他们,有一个直接把疑惑问出了口。 就听负责牵骡子的陆老大说:“这是咱们红河村的村长,吴诗敏!”莫名的,他这话居然带了点自豪。 女村长! 五个热血男青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什么样的村子会选一个女人当村长,还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以他们目测,这个女人顶多二十出头! 骡车坐不下这么多人,所以他们是走着去的。 几个热血男青年在来之前就做过各种调查,一路上都在发表他们各种华而不实的言论。 连陆老大听了都想笑。 电都没有的小村子,你说你想干点啥? 路很长,热血青年们也一直很有精神,就算到了之后,他们看到稀稀拉拉的土房子也一点不在意。 吴诗敏没打算让他们一来就教书,她要压一压他们的脾气再说。 经过大半个月的努力,村里的田地都完成了初步的翻耕,接下来就是育苗阶段,育苗也不是把谷种撒在田里就作数的。 首要第一步,就是把翻过来的田一一再平回去,这当然是有技巧的,不能让热血青年瞎折腾,但在翻回去之前,还需要下肥。 几个热血青年站在肥料坑前,你看我我看你的,没人下的去手。 他们在家都只管学习,哪用的着干这些活? 偏偏村长轻言细语的,说话尽带坑,他们一句反驳的话没说出来,好像还被她说服了。 一天活干下来,他们觉得胳膊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而且吃的也跟第一天不一样了。 第一天他们吃的有苞谷饼子,小米稀饭,再配些小咸菜,别有一番滋味。 而现在就剩苞谷饼子跟小咸菜了,饼子里绝对掺了假,居然拉嗓子! 116 热血青年们(二)(求首订!) 热血青年们有个共同的疑问,为什么昨天的苞谷饼子跟今天的一点不一样? 看别人吃饼子的神情,他们好想抢过来尝尝是个什么味道! 废话,当然是没掺苞谷芯子的味道了。 受了陆家的刺激,今天红河村风气大不一样,猪崽的待遇直线上升,哪怕自己少吃两口,也要挤出来填它的肚子。 像是谷糠和苞谷芯子这类麸料,以往都要和在苞谷面里充数,毕竟除了口感不太好,没太大差别。 所以热血青年们的饼子是特意加工出来的。 至于他们的粮食来源,是通过众筹。 几个知青是要当老师的,这些吴诗敏一早就跟村民们通过气儿了,但凡送了娃去祠堂上学的,每个月交五斤粮食。 一个月五斤,一年就是六十斤,按苞谷面的价格,一年大概一块钱出头。 这钱无论怎么算都不多,村民们没有不答应的理儿。 更何况,在热血青年们到来之后,吴诗敏特意强调了几个人的学历,他们都是高知识份子! 哪怕村民们得了她的嘱咐,一定要稳住,他们看向热血青年的目光还是充满了热切。 这个时候的热血青年觉得他们是被需求的。 * 热血青年在地头上奋斗了三天,不得不承认这不是他们擅长的东西。 他们擅长的是摇笔杆子。 而现在,根本没有让他们摇笔杆子的地方,他们换岗位的要求被吴村长言辞犀利的拒绝了。 “张尧,咱们这样不行啊,就这两天,我腰痛的都直不起来了。”他一想到这种日子还将继续,他真有一榔头敲死自己打算。 乡下的天地是挺广阔的,睡觉的屋子也宽,只是大作为在哪儿? 他们在来的路上也讨论过这个问题。 既然来到了乡下,重中之重当然是粮食大关,他们的第一步计划是研究怎么让粮食增产。 然而当他们把这个想法跟吴村长提起之时,她问他们谷种要怎么育苗,地要怎么下肥等等问题…… 他们没一个知道的。 所以吴村长让他们先把种地的事搞清楚了再说其他的。 于是,他们听话的下了地,跟着村里的老把式一起学习。 几天下来,热血青年不再热血,回屋后倒头就睡,压根没心思再研究什么增产的问题。 再这么下去,他人都要废了。 张尧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大学生,是最有话语权的。 他这几天可不是光下地干活了,还跟这里的老乡聊的很开心,比如吴村长的事,他知道了个大概。 他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一个农村妇女彻底改变她的思想,从一个童养媳走上村长之路,而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短短半年。 撇开陆家老爷子的背景不谈,她自身要是没有任何能力,又怎么能坐的住这个位置? 不论他从哪方面分析,都无法得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他对她,越来越好奇了。 “张尧,你倒是说话啊!”几人虽然以张尧马首是瞻,但这仅仅是表面现象,就比如现在,久久得不到他回应的人冒了火气。 张尧也不想面对这几个人,除了天马行空的胡吹海吹,一点耐性都没有。 “再去找村长申请吧,多申请几次她总会答应的。” …… “切,大学生也不过如此。” 就这还不如不说呢。 张尧听见了,却没把他当回事,他从来就不会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他倒是没有盯上村支书的工作,而是看上了村里的六头牛。 众所周知,乡下地头除了粮食,最慎重的该是各种畜生。 牛想要养好,也是要花功夫的。 但他不能主动要求喂牛,别说村长答不答应,光是那群小孩就够他喝一壶的。 他打听的很清楚,小孩们轮流负责喂牛,轮到的人不但有三个工分,还能多喝一碗大骨头汤。 而大骨头汤是由村长私人供应,不归村里管。 他也挺郁闷的,他为什么独独把那本禽畜饲养守则给落下了!要是他带过来,把书一亮,总会有人好奇他看的是什么书,他再一解释不就完了? 偏偏他还不记得书上的内容,想默一遍都没戏。 就在他们其中一人打算跟村长请假的时候,吴诗敏总算放过他们了。 她把祠堂的事跟热血青年们一说,就没有不高兴的,就是张尧都觉得解脱了。 没有对比就不知道惜福,如今的热血青年就特别惜福。 当老师啊,简直不要太幸福。 更何况,他们当了老师之后,连伙食也直线上升,再也没人吃着觉得拉嗓子了。 吴诗敏没让他们一人教一门,而是进行分班制度,她觉得有竞争才会有进步。 而考试是督促老师跟学生的好办法,她让他们一个月考一次,拿了第一的班级有特殊奖励。 考虑到公平公平的原则,这个第一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要把他们之前的成绩一起算上。 就这样,村支书升级了,他成祠堂的名誉校长,出卷子的活就归他了。 对特殊奖励,热血青年们猜测,可能是给他们加个带点肉腥的菜。 直到第一次考试结束,成绩公布出来,张尧那班拿了第一,他居然独享了一整只鸡腿! 他带的学生也有口福,十九个人分一只少了个鸡腿的小公鸡。 另外四个热血青年口水长流,铆足了劲要拿下次的第一。 因为这个第一是建立在每次的进步空间之上,所以张尧想要一直保持第一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关于那只被奖励的小公鸡,其实是村里的共有财产。 早在吴诗敏刚当上村长之际,她就给村民们安排了任务,每家的自留地都留出一块来养蛐蟮。 打一巴掌都要给个甜枣,更不要说下命令了。 所以结果是村民们负责养蛐蟮,她负责买鸡,鸡归村民们养,但不属于个人,而是属于集体。 有了这话,蛐蟮坑才顺利的挖了出来。 水至清则无鱼,她只提了一个要求,小母鸡下蛋后要交三分之二的给村里,谎报?不存在的。 娃娃军干这事比谁都积极,更何况还有不少人想要在吴诗敏面前挣表现。 这批小鸡崽子总数是一千只,朱大姐听到这个数的时候被吓的不轻。 要这么多!她拿啥养? 不过,她更关心她的利润,早前陆家老三媳妇说卖一只鸡给她分一股,前边的一百多只鸡她统共收到六块钱。 按这个数算下来,一千只她能再收六十? 加上卖鸡崽的钱,朱大姐的心胀胀的…… 鸡崽跟别的不同,量虽然大了,价格却不减反增。 因为翻鸡蛋是个细致活儿,必须有人一直守着炕的温度,高了低了都不行,而且一批最多二百个,非常熬人。 有这一千只鸡崽打底,朱大姐单独孵了一百只出来放着,她要试试蛐蟮到底灵不灵! 一试之下,可把她吓得不轻。 还真管用! 于是,她带着一百只小鸡崽出发去红河村。 到了陆家一问,老三媳妇没在,在村委办事呢。 朱大姐好奇之下一打听,整个人都傻了,只一段时间不见,她居然就当了村长! 感情他们村村长说的女村长就是陆家老三媳妇? 她记得他们村的村长说起这个女村长的时候是满嘴的不屑,女人家家的不好好带孩子,瞎掺合这些事干啥? 总之,没一句好话。 吴诗敏一进院儿里就看见朱大姐坐在屋檐下,赵翠琴在旁边陪着。 “老三媳妇,朱大姐都等你半天了。” 吴诗敏心下疑惑,搬了根凳子坐下:“能等半天铁定不是急事,你说是吧,大姐?” 朱大姐连连摆手:“不急不急,这不,我是给你送鸡崽过来的。”地位不一样了,态度自然也得跟着变。 “不是够数了吗?”吴诗敏进院子的时候就注意到那四个不应该存在的箩筐,但她没多想。 鸡崽们挤在四个箩筐里,看着很委屈。 朱大姐递给她一个眼神:“这是我特别送你的,蛐蟮那事!” 一百只鸡崽看着挺壮观,论成本根本没几个钱,哪怕最近因为她四处收受精蛋,导致鸡蛋的价格升了点,也就花了八块钱不到。 但单就送礼来说,是很拿的出手的。 最重要的是,这些是朱大姐精心挑选的,基本上都是小母鸡。 吴诗敏秒懂。 “那真是谢谢你了。” 朱大姐犹豫了片刻,说:“以后咱也不提那一股的事了!” 她怎么说,吴诗敏怎么应。反正之于她来说,这是好事。 朱大姐也没久坐,把事说完了就走了。 临走前,赵翠琴让她给她娘家带个话。 朱大姐虽然觉得这话挺多余,但还是单打单的跑了趟赵家,结果她进了门,报了信,赵家连口水都没请她喝! 赵翠琴确实好了,但没大好。 小娃娃在她肚子里耽搁的太久了,后面动手术的人又没什么经验,按医生的话讲,她的身体只能慢慢养着,以后不能干重活,也别瞎操心。 赵翠琴心都凉了,这叫个啥事啊? 她娘比她还多生一个都没闹这出! 好在小娃娃身体健康,吃麻麻香,连喝碗米汤都吧唧有味儿。 赵翠琴打从医院回来就各种担心,直到一顿顿的大骨头汤都有她的份,她才放下这份担心。 夏季就快来临,各种野草长的飞快,对着它们,红河村的村民们皆是一脸笑意,斩草不除根,就怕它们不生! 因为他们每天不光要割当天的草料,还要忙着贮备冬天的量。 面对这番繁荣的景象,吴诗敏毫不谦虚的认为这就是她的功劳! 五月初,村里共同财产的第一批小母鸡开始下蛋,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们几乎每天都下蛋! 这事儿震惊了全村。 小母鸡是由他们亲手喂出来的,喂了什么他们心里都有数,蛐蟮…… 没过多久,就换了头条,赵春阳家的鸡都发瘟了! 而且是带传染的那种! 这是吴诗敏一开始就想过的一个可能,但在事情没发生之前,她说的再多也不会有人听的进去。 一定是蛐蟮喂的多了! 她是按着她记忆中的量在喂鸡,她也是这么严格要求村民们的,显然,不是人人都这么听话。 赵家出了事故,有人庆幸,有人遗憾。 庆幸的是怀有同样心理的人,遗憾的大多是村里的老人。 赵家的鸡是赵家二嫂负责的,刘秀兰有这方面的经验,她想插手来着,只是让赵母拒绝了。 现在出了这种事,她挺高兴的,反正丢脸的不是她。 赵母带着一大家子来到村委,让吴诗敏想办法救救她家的鸡,得病的可不止村里指派的五只! 吴诗敏能有什么办法? 这种事她都没见过,哪能知道怎么处理?她把该说清楚的说了就行,反正会有人把她的话传出去。 见软的不行,赵母直接来硬的,她欺身上前,指着吴诗敏的鼻子说:“是你让我们养的鸡,你就得负责!” 吴诗敏连个眼神都欠奉了。 真当她是个脸皮薄的跟纸的年轻妇女? 赵母还想再说,被赶过来的赵大锤拉住了。 “娘,有话咱好好说!” 门外坝子边,刘秀兰靠在树荫下,要不是她跟那帮人是一家子,她才懒的管这个闲事。 吃饱了撑的! 赵母被儿子这么一拦,稍微清醒了一点。 但不闹不行啊!不闹他们家的鸡咋办? 吴诗敏挺着肚子转身就走,这么多人在,万一把她撞着了该咋办! 赵母又气又急。 她不敢去拦吴诗敏,却敢把气撒在赵家二嫂身上,是她多了那句嘴,她才全喂的蛐蟮粉! 赵家二嫂本来是一起来壮声势的,这会儿却成了出气桶。 她倒是想说不一定是这么回事,但除了蛐蟮之外,她又找不到别的理由! 到底,吴诗敏还是把这事放在心上了的,只是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没有办法出远门。 坐在家里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说这事出的太不是时候了。 出了这事之后,村里的人路过赵家那都是绕着圈走,鸡鸭什么的更是关的严严实实的,就怕染上瘟病! 赵母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挑来捡去,她倒是看刘秀兰越来越顺眼,再一想刘秀兰跟村长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117 死了一只 ps:本文已经扑死在沙滩上,所以更新量直接与订阅挂勾,想多看点就看正版吧。 —— 就这样,刘秀兰被婆婆催着让她去找村长。 刘秀兰出门后,去陆家门口晃了一圈,唉声叹气的回到家,见了赵母也不说话,就拿眼神时不时的撩她一眼。 赵母被她看的心急:“到底咋样了?” “还能咋的,我连村长的面都没见着。”刘秀兰说这话的同时,眼睛却看着赵家二嫂那屋。 赵母走来转去,却拿不定一点主意。 刘秀兰想吊着她,当然不能不给她一点希望:“二嫂子跟我说,这事是大事,村长一定会想办法的。” 能让她喊二嫂子的,妥妥不是赵家二嫂。 赵母来了劲:“陆家老二那媳妇说的?” 刘秀兰点头。 赵母见她点头,稍稍放下心来。 刘芳当然没说这话,她甚至都没跟刘秀兰碰上面。 但她一点不担心这个把子被人拆穿,现在的赵母可没这个闲心去问刘芳有没有说过这话。 刘秀兰立了小功,腰板挺直。 她立起来了,赵家二嫂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整个儿一风水轮流传! 赵家二嫂只觉得自己冤的慌,她只是提了提这事,动手的人是赵母好吧!凭啥现在出了事就赖她一人啊? 全家上下都拿她当阶级敌人对待,连她儿子都不待见她了。 刘秀兰一点没想着去找村长,那天赵母去闹事的时候她也去了,她当时瞧的清清楚楚,吴诗敏脸上的表情不是装的。 所以她把家里的事一放,回了趟娘家。 赵母当然不乐意,她还想着让刘秀兰多去村长家逛逛,好好的跟他们说道说道呢! 赵家二嫂想跟往常一样,给她上上眼药,但现在赵母看她格外的不顺眼,连带听她说话都觉得烦! “你离我远点!” 刘秀兰回娘家当然不是找她爹娘的,而是找她婶子。 她婶子跟畜生打了大半辈子交道,要说问谁拿主意,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她。 这次,刘凤音她娘在家。 在听了刘秀兰的话后,她给了建议,把染了瘟的鸡都掐了脖子,把它们烧成灰灰再深埋。 这主意无疑是可行的。 可是染了瘟的鸡不止村里指派的五只,还有他们自家的六只也全都染上了。 一下子没了十一只鸡,这简直是要割赵母的肉! 而且就算他们赔五只鸡出来,还有一个月三分之二的鸡蛋哪? 这又是好大一笔钱! 刘秀兰敢保证,赵母一定不会同意这么做的。 这时,刘凤音她娘给她出了另一个主意,去县城的防疫站问问情况。 刘秀兰想着,这好歹比让杀鸡强。 两口子在娘家歇了一晚上,这才动身去防疫站,跟他们一起去的,还有刘凤音。 刘凤音经常去防疫站,对那边算是很熟了。 到了防疫站,他们直奔技术员办公室。 一番寒暄下来,刘凤音直奔主题。 “鸡瘟?” 技术员拿着笔,问他们:“叫什么?是哪个乡哪个村的?” “刘兰子,兰花那个兰,是凤来乡红溪村的。” 赵大锤&刘凤音:…… 技术员把她报的情况都写在了纸上,这才抬头说:“发生这种情况一定要尽快处理,连它们的粪便都要一起处理了!” 跟刘凤音她娘的说法一样,不能留。 刘秀兰眼里还带着点希冀:“真没别的法子了?” 技术员皱眉:“像鸡瘟这种病还没有有效的防治手段。”他抬头,警告他们:“你们要是不怕死,也可以杀了吃肉。” 这话就有点惊恐了,谁还能为了口肉拿命去赌? 刘秀兰回家后没敢把这话跟赵母说,还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可是她能拖,鸡不能。 当赵母发现第一只死鸡之时,就企图把这事遮掩过去,却不想这事被她的乖孙看个正着。 赵春阳立刻去了陆家,把这事跟吴诗敏汇报了,顺便把埋鸡的位置都一起说了。 他站在吴诗敏跟前,双眼闪晶晶的。 对他的大义灭亲,吴诗敏一点不感动,只觉得他薄凉。 不过,这也仅仅是针对他的家人而言,对全村的人来说,这件事当然是说出来更好。 吴诗敏抬手摸摸他的头,跟鼓励将军一样。 “做的好。” 她的动作在赵春阳看来,那就是对他的认可,这比别的奖励对他来说都高兴! 当天下午,赵长河就领着人上赵家把剩下的十只鸡给带走了。 赵母没敢拦。 现在都已经有鸡死了,剩下的鸡还能活?还不如让他们带走了好,反正她的鸡不是那么好拿的! 赵母打的什么主意谁都没说,她看出来了,这一大家子就没一个能做事的,全都是软蛋! 赵长河把鸡收走后,并没有如赵母所料的全都销毁,而是把它们分别关了起来。 这是吴诗敏的意思。 没有人知道这种事以后还会不会发生,趁着这些鸡还没死,她打算让它们再做点贡献。 治疗它们的法子是真没有,但可以试试。 于是,接下来这十只鸡受到了各种折磨,特别是大蒜生姜什么的,跟不要钱一样的往它们嘴里灌。 成效嘛,也不是没有,起码看着比之前要有活力点,见着人就躲。 就算是这样,鸡也在一只一只的死。 直到陆建伟从省城回来的时候,死的就剩两只了。 他这次虽然没带回来治疗这些瘟鸡的办法,却把张尧日思夜想的禽畜饲养守则给买了回来。 吴诗敏翻到最后头,定价一毛二,不要太便宜。 书的内容很粗浅,但对于毫无经验的人来说,可以说是很有用了。 吴诗敏从头翻到尾,其中一句话还算有用。 猪生下来没多久就要打防疫针,这样才能防治许多常见的病症。 那鸡呢? 鸡有防疫针吗? 如果没有,那治猪的药能不能试试治鸡? 要是防疫站的技术员在,一定说不能,但他没在,所以吴诗敏又想了歪招,她让陆老大再去一趟养殖场,问他们买点防疫的药。 陆老大赶着骡车半天打了个来回,把他累的够呛。 有先前积累的情份在,养殖场的场长不光给了防疫针剂,还给了些别的常用药。 118 全死了 拿了药,赵长河率先为其中一只注射了防疫针剂,在他意料之内,鸡没花多少时间就翘了辫子。 剩下的药,他觉得试白也试,毕竟这是给猪使的药么。 只隔了几个小时,最后一只鸡也步上了它的前辈们的后尘。 赵母打听到这个消息,振作起精神去了村委。 她要讨说法! “赵长河,你把我家的鸡弄到哪里去了!” 赵长河提了个麻布口袋扔在她的脚边:“都在这里了,你点点数。” 赵母撩开口袋一看,里面是些黑色灰灰。 “这是啥?” “你家的鸡。” 赵母心里高兴,脸上的喜气想盖都盖不住:“这哪是我家的鸡?我不管你那么多,今天你非得还我十只鸡不可。” 赵长河懒的管她,他不还她能怎样? 他倒想看看她有多能耐! 赵母确实挺能耐,巴拉巴拉的在村委说了好几个钟头,她还准备的很充份,连水都自己带了。 可惜赵长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她的叨唠没一点作用。 * 养殖场的场长奉行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人生格言。 在陆老大走后,他就派了他们场里的兽医去了红河村,但不幸的是,兽医到村里的时候那十只鸡已经死无全尸。 这就比较尴尬了。 不就晚了两天?怎么能全死光了呢! 不过兽医还是有发光发热的余地,他给全村的猪都做了身体检查,他表示它们都发育的非常好,年底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在检查的期间,兽医正好碰到有人在喂猪食,他沾了点新鲜的尝了尝,让他发现一点有用的东西,里面有一种他尝不出来的怪味道。 这就这个村里的猪长的特别壮实的原因? 他随意找了个人套话,三两句的就套出来那股怪味道是什么东西,是蚯蚓。 再多聊几句,他知道的消息就更全面了。 蚯蚓喂养禽畜很容易出现各种问题,因为这,这种做法虽然没被禁止,但也不提倡,红河村的处理方法无疑没有问题,但无论什么东西都得有个量的存在,过犹则不及。 兽医想着场长的嘱托,就把这话转达给了吴村长。 “古医生,那这种瘟病有的治吗?” 古医生摇头:“一旦发现染病禽畜只能尽快处理掉。” 实际上这种瘟病的鸡是可以吃的,鸡之所以不断死亡是因为它的脏器机能被破坏,跟它的肉关系影响不大。 但万事无绝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么。 吴诗敏客气的把他送走后,转身就变了张脸。 这次是死十一只鸡,下次呢? 最近村里的大会开的比较频繁,不过村民们一点不在意,因为每次讲的事情都跟他们息息相关,一点没废话。 这次也一样。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没有照我说的做,没关系,赵家就是你们的榜样,话我说放在这里,鸡没了,蛋还得照交!” 吴诗敏还替他们算了一笔帐,她就算一只鸡十五个鸡蛋好了,七十五个鸡蛋折算成现钱就是三块钱。 就算赵家现在立马买了鸡崽补上,起码也要五六个月才能下蛋。 也就是说,保守估计赵家起码要往外掏十五块钱。 有些人不光多喂鸡吃蛐蟮粉,连猪也一样,鸡都能得瘟病,猪就没可能得吗? 尽管这只是个假设性的问题,吴诗敏也照举例不可,有些人不吓一吓不知道厉害。 一只鸡的利润也就块把块的,当然,从长远效益来看,肯定不止这点钱。 毕竟人家是鸡屁股银行呢,但它再值钱也不能跟猪比,猪的身价可是高达一两百! 想想,他们这么勤恳的喂猪不过是想让它多长几斤肉,多挣几块钱,要是为了几块钱而损失几头猪…… 完全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吴诗敏对他们的要求是一桶猪食配半瓢蛐蟮粉。 有些喂的多的配了一整瓢,更有些配了一瓢半。 值得庆幸的是赵母不算蠢到底,她想着先拿鸡做试验,再往猪身上倒腾,否则她现在怕是跳河的心都有了。 总之,这次倒霉的只有赵家一家,倒霉的人也只有赵家二嫂一个。 以往赵家说话最大声的就是赵老二,现在他在家连个屁都不敢放,他心情稍一不爽利,赵家二嫂就得挨揍。 赵家二嫂倒霉不代表刘秀兰得利,在赵母眼里,这俩儿媳妇都一样蠢!倒是以往一直不坑声的老大两口子看着更顺眼些。 赵老大莫名的就成了他娘眼里的红人? 幸福来的不要太突然。 此时,镇长办公室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他是县防疫站来的专员,专门调查一件鸡瘟事件。 “我查过了,咱们川阳县就你们镇是带有凤字,下辖还有个红河村,我想我应该没找错地方。” 专员把纸条推到镇长面前:“您看看。” 镇长不知道是不是,但他很肯定的摇头说不是,还顺带误导专员:“会不会是别的县?” 专员查过附近的区县,最符合名字的就是这里。 “您确定不是吗?” 镇长再次摇头。 专员折好纸条,起身告辞。 王爱兵跟在他的后头,一路把他送到镇外这才折回去跟镇长汇报情况。 之后,他跑了趟红河村,把这事跟吴诗敏说了说。 兽医的到来吴诗敏还能理解,怎么还把防疫站的人招来了?直到看到那张纸条,她想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刘姓挺普通,但又刘又兰的,除了刘秀兰还能有谁? 对防疫站,吴诗敏还算了解,那是一个宁杀错不放过的地方,能不跟那里沾上关系是最好的。 为了感谢镇长的作为,王爱兵回去的时候提着三只鲜嫩的小母鸡,其中一只是他的。 吴诗敏本以为这次的事闹的这么大,应该没人敢再瞎折腾,偏偏又接连再出了好几出! 而出事的人表示,他们绝对是按照她说的喂的,一点都不敢多。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直到连陆家的鸡都遭了瘟,陆家的鸡接近二百只,一只遭殃全体没跑! 吴诗敏一口气儿没提上来,早产了…… 119 谁是幕后黑手 早产的小二只有三斤多一点点,看着丁点大,比将军来陆家的时候还要小。 叮当趴在床边,碰都不敢碰小弟弟。 他为啥这么小? 吴诗敏一直认为她生的那么顺当,又母子平安是因为她的身体向来就不错。 直到她看到蓝色荧幕才知道,她被扣分了。 本来的十一万积分现在只剩下六万。 她点开消费记录一看,前面两条是蓝色的加分项,第三条是红色的减分项,上面写着:母子平安,扣除五万积分。 她才刚觉得一百万不是很遥远,这一下子就缩水了一半! 挣起来不容易,花起来倒是挺快。 吴诗敏醒过来之后立刻让人去找王静,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除了她还有谁能干? * 这大半年来,王静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吴诗敏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她的警惕,没想到还是没防住。 但是,陆家几兄弟是打着空手回来的,王静没在家,门上带着锁。 吴诗敏母子平安的事传到村民们耳朵里,他们终于找上门来,要讨个说法。 她不想跟他们解释这么多,直接闭门不见客,村民们群情激涌,就差没拿着锄头砸门了。 这时,娃娃军来了,他们一个个的挤到最前排,手牵着手,各自站在自家大人跟前,放话说:要进去可以,从他们的身上跨过去! 在自家大人看来,就是一帮熊孩子! 年龄小的还能抱起来往后挪,但像刘柱这种半大少年只能来硬的,偏偏半大少年的力气可不小,一番折腾之下,后边的小的又仗着身高挤进来了。 不就给了你们点吃的嘛!至于这么忠心耿耿? 总之就是乱糟糟的一团乱麻。 农村的门板隔音效果并不怎么样,吴诗敏在屋里听的一清二楚,她把自己裹严实了,这才下床走出去。 “都回去吧,这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的。” “你能给啥交待?” 吴诗敏冷眼看过去:“你想要啥交待我就给啥交待,但我的身体要是出了岔子,你们谁都别想好!” 被一个女人吓住多没面子,说话的人一点没退缩:“你要赔偿我们所有的损失!” 吴诗敏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你们先找赵长河把数目统计下来,等我身体好点了就处理这件事。” 听了她这话,在场之人俱是一喜,赵长河在人群后面直叹气。 “都跟我来吧。” 一群人转移阵地去了村委。 娃娃军也去了。 他们是去监督自家大人的。 每家每户除了村里摊派的五只母鸡,另外还养的有别的畜生,鸡鸭鹅俱有。 这些数目一报,鸡有一千八多,鸭七百多,鹅二百多,还都是报的成年的数。 赵长河把本子一合,夹在胳膊底下。 “走吧,现在去验数。” 第一家走的就是刘栓家,他家有鸡十四只,鸭三只,鹅两只,而这些畜生现在正精神着在院儿里散步。 刘栓跟刘柱要说话,被他们的爹娘捂了嘴。 “现在看着是好的,谁知道啥时候就发病了?我们要求也不高,要小崽子跟粮食就成,不要喂过蛐蟮的!” 话糙理不糙,按着她的逻辑,这道理确实没错。 赵长河在他家的名字上打了个勾,把鸡鸭鹅都给一并带走。 接下来的情况差不多都是这样,村民们现在是完全拒绝蛐蟮。 赵长河把它们的分别关在二狗子曾经的家里,只是少了许多的砖瓦,好好修整一下关个畜生还是没问题的。 有胆子小的,当然也有胆子大的,被赵长河接收的这些鸡鸭鹅没过几天就让人领养了一大半。 * 吴诗敏安安心心坐了半个月的月子,这才出了门,她先去看了那些鸡鸭鹅,它们换了地方也适应的良好。 比起先前的家,显然这里更合它们的心意,地方更大,草籽也更多。 在这期间,王静一直没回家。 她人不在,却不能打消她的嫌疑。 但吴诗敏接连观察了几天,沙玲玲都不像是心虚的样子,她再怎么样早熟也只有九岁不到。 她只能暂时把这事放下。 她现在要处理的,是村民们鸡鸭鹅的问题。 让她赔崽子没问题,但要让她拿粮食出来,她不可能答应。 最终,她决定拿钱买下这些鸡鸭鹅。 村民们本来挺犹豫的,但一听她说了价钱,立马都答应了。 六毛一斤的价格,跟猪肉差不多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唯一的遗憾就是村里的共有财产,那五只鸡只能算两毛一斤。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满足了。 吴诗敏心眼没多大,这些人现在怎么对她,将来嘛…… 总有他们哭着求她的时候! 就因为这个,娃娃军再次产生分裂,友军跟敌军分的特别清楚,坚绝不肯同流合污! 年纪大的还好,年纪小的简直要受不了。 这种情况吴诗敏肯定要插手,大人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该影响到他们。 无形之间,她在娃娃军的心里逼格又上升一截。 王静回来村里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底了,她被陆家几兄弟带到村委时一脸茫然:“你们抓着我干啥?放开我!” 哪怕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吴诗敏也还是一肚子气!就那一场瘟病,死了七百多只鸡! “你这段时间上哪儿去了?” 王静奇怪的看着她:“我上哪儿还要跟你汇报?” 没想到对方还真点了头! “我不知道你们村儿有这个规矩,下回一准儿给你汇报。”眼下一屋子全是她的人,她忍! 吴诗敏却忍不住了,她一巴掌打下去:“问你话呢,你到底去哪儿了!” 王静一手捂着脸,一手就要扇回去,被人从后头拉住了。 “问你啥你就说啥,哪儿那么多废话。”光陆家就死了一百九十八只鸡,心疼的不光是吴诗敏一个人! 这么些鸡呢,一只算一块钱都有二百了。 王静看他举起来的手,往后缩了缩,飞快的说:“我回我娘家了!” 吴诗敏看她的样子像是真的不知情,她才进村没多久就让她逮了,连让她跟同伙通气儿的时间都没有! 难道真不是她? 120 村长她妹夫 防盗,半小时后替换 早产的小二只有三斤多一点点,看着丁点大,比将军来陆家的时候还要小。 叮当趴在床边,碰都不敢碰小弟弟。 他为啥这么小? 吴诗敏一直认为她生的那么顺当,又母子平安是因为她的身体向来就不错。 直到她看到蓝色荧幕才知道,她被扣分了。 本来的十一万积分现在只剩下六万。 她点开消费记录一看,前面两条是蓝色的加分项,第三条是红色的减分项,上面写着:母子平安,扣除五万积分。 她才刚觉得一百万不是很遥远,这一下子就缩水了一半! 挣起来不容易,花起来倒是挺快。 吴诗敏醒过来之后立刻让人去找王静,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除了她还有谁能干? * 这大半年来,王静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吴诗敏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她的警惕,没想到还是没防住。 但是,陆家几兄弟是打着空手回来的,王静没在家,门上带着锁。 吴诗敏母子平安的事传到村民们耳朵里,他们终于找上门来,要讨个说法。 她不想跟他们解释这么多,直接闭门不见客,村民们群情激涌,就差没拿着锄头砸门了。 这时,娃娃军来了,他们一个个的挤到最前排,手牵着手,各自站在自家大人跟前,放话说:要进去可以,从他们的身上跨过去! 在自家大人看来,就是一帮熊孩子! 年龄小的还能抱起来往后挪,但像刘柱这种半大少年只能来硬的,偏偏半大少年的力气可不小,一番折腾之下,后边的小的又仗着身高挤进来了。 不就给了你们点吃的嘛!至于这么忠心耿耿? 总之就是乱糟糟的一团乱麻。 农村的门板隔音效果并不怎么样,吴诗敏在屋里听的一清二楚,她把自己裹严实了,这才下床走出去。 “都回去吧,这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的。” “你能给啥交待?” 吴诗敏冷眼看过去:“你想要啥交待我就给啥交待,但我的身体要是出了岔子,你们谁都别想好!” 被一个女人吓住多没面子,说话的人一点没退缩:“你要赔偿我们所有的损失!” 吴诗敏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你们先找赵长河把数目统计下来,等我身体好点了就处理这件事。” 听了她这话,在场之人俱是一喜,赵长河在人群后面直叹气。 “都跟我来吧。” 一群人转移阵地去了村委。 娃娃军也去了。 他们是去监督自家大人的。 每家每户除了村里摊派的五只母鸡,另外还养的有别的畜生,鸡鸭鹅俱有。 这些数目一报,鸡有一千八多,鸭七百多,鹅二百多,还都是报的成年的数。 赵长河把本子一合,夹在胳膊底下。 “走吧,现在去验数。” 第一家走的就是刘栓家,他家有鸡十四只,鸭三只,鹅两只,而这些畜生现在正精神着在院儿里散步。 刘栓跟刘柱要说话,被他们的爹娘捂了嘴。 “现在看着是好的,谁知道啥时候就发病了?我们要求也不高,要小崽子跟粮食就成,不要喂过蛐蟮的!” 话糙理不糙,按着她的逻辑,这道理确实没错。 赵长河在他家的名字上打了个勾,把鸡鸭鹅都给一并带走。 接下来的情况差不多都是这样,村民们现在是完全拒绝蛐蟮。 赵长河把它们的分别关在二狗子曾经的家里,只是少了许多的砖瓦,好好修整一下关个畜生还是没问题的。 有胆子小的,当然也有胆子大的,被赵长河接收的这些鸡鸭鹅没过几天就让人领养了一大半。 * 吴诗敏安安心心坐了半个月的月子,这才出了门,她先去看了那些鸡鸭鹅,它们换了地方也适应的良好。 比起先前的家,显然这里更合它们的心意,地方更大,草籽也更多。 在这期间,王静一直没回家。 她人不在,却不能打消她的嫌疑。 但吴诗敏接连观察了几天,沙玲玲都不像是心虚的样子,她再怎么样早熟也只有九岁不到。 她只能暂时把这事放下。 她现在要处理的,是村民们鸡鸭鹅的问题。 让她赔崽子没问题,但要让她拿粮食出来,她不可能答应。 最终,她决定拿钱买下这些鸡鸭鹅。 村民们本来挺犹豫的,但一听她说了价钱,立马都答应了。 六毛一斤的价格,跟猪肉差不多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唯一的遗憾就是村里的共有财产,那五只鸡只能算两毛一斤。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满足了。 吴诗敏心眼没多大,这些人现在怎么对她,将来嘛…… 总有他们哭着求她的时候! 就因为这个,娃娃军再次产生分裂,友军跟敌军分的特别清楚,坚绝不肯同流合污! 年纪大的还好,年纪小的简直要受不了。 这种情况吴诗敏肯定要插手,大人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该影响到他们。 无形之间,她在娃娃军的心里逼格又上升一截。 王静回来村里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底了,她被陆家几兄弟带到村委时一脸茫然:“你们抓着我干啥?放开我!” 哪怕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吴诗敏也还是一肚子气!就那一场瘟病,死了七百多只鸡! “你这段时间上哪儿去了?” 王静奇怪的看着她:“我上哪儿还要跟你汇报?” 没想到对方还真点了头! “我不知道你们村儿有这个规矩,下回一准儿给你汇报。”眼下一屋子全是她的人,她忍! 吴诗敏却忍不住了,她一巴掌打下去:“问你话呢,你到底去哪儿了!” 王静一手捂着脸,一手就要扇回去,被人从后头拉住了。 “问你啥你就说啥,哪儿那么多废话。”光陆家就死了一百九十八只鸡,心疼的不光是吴诗敏一个人! 这么些鸡呢,一只算一块钱都有二百了。 王静看他举起来的手,往后缩了缩,飞快的说:“我回我娘家了!” 吴诗敏看她的样子像是真的不知情,她才进村没多久就让她逮了,连让她跟同伙通气儿的时间都没有! 难道真不是她? 121 收粮 这话音儿一点不小,王爱国自然是听到了,他嘴角扯起嘴角,冲一众父老乡亲笑了一个。 村民嘛,一年到头见到的领导很有限,虽说县官不如现管,可要见的太多,还真就没什么威慑力,特别是现管那个还是个女人。 王爱国就不一样了,穿着一身不带补丁的灰色中山装,旧了挺旧,但一看就有领导气质。 特别是他态度还很和蔼,还冲他们笑来着。 没想到笑还不够,领导还冲他们走过来,还跟他们说上话了! “这大热的天,辛苦吧?跟我去棚子里坐坐,喝口茶水。” 赵长河率先跟了上去。 王爱国充了一回当领导的瘾,一群乡下汉子也特别高兴。 他升职的事也就这几天,正好就赶上交公粮,往常只有他被人使唤,现在调了个个儿,这滋味真是难以形容。 而且因为这个,他娘总算不再怨他没下乡了。 * 红河村的水田六百亩挂零,每亩交公粮五十二斤,交完公粮还剩下三十万斤出头。 这三十万斤并不是现在全部都要分,而是只分一部分,剩下的年底再进行结算。 现在他们要分的,是十万斤粮。 念到名字的就拿着自家的箩筐往前一步走,按人头分每人有七十五斤,但现在有人高,有人低。 基本上人人都有份。 老弱病残幼干不了重活,但也有给他们分配事情做。 现在分了,年底还能再分一次,加一加,每家都比去年分到的粮多。 这么一看,论工分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与此同时,一辆大货车缓缓地朝着龙凤镇驶过来,车上载的,是一只只的肥猪崽子,单看月份都还不大。 这批猪崽是吴诗敏临时下的单,一般这个时候根本就不会让母猪配种,要不是吴诗敏的单子够大,场长根本不会接单。 等猪到了村里,这一大手笔再一次震惊全村。 大货车当然是开不进红河村的,只能开到小半截,然后就得下车用赶的,三十头小白猪崽,那就是一群在跑动的肉! 村民们想的不是这批猪崽的成本是多少,而是算的是它们能卖多少钱。 吴诗敏也怕他们误会,特意跟围观群众解释了一遍,她这批猪崽是她赊账赊来的。 早在下定单之前,她就加盖了猪圈,只不过因为陆家的地盘一直往外扩,已经把原本的自留地都给占用了。 猪崽有了,粮却不够,吴诗敏甩开膀子准备收粮! 再过半个月,今年的地瓜苞谷都该下来了,有新粮谁还吃旧粮?当然是把旧粮卖了换现钱。 这次猪崽多,吴诗敏也没藏着掖着,大把的收,连苞谷芯子都不放过,只是这玩意值不了几个钱,而且各家各户都有畜生,出的人并不多。 半个月不到,各类粮食就收了有两万多斤。 这里面不止是红河村的,还有他们隔壁村的收了风也挑着担子过来卖。 她闹这么大动静,连镇长都收到了消息。 换个一般人,镇长肯定要出个警告什么的,粮食是重要的经济作物,不允许私下倒买倒卖。 可吴诗敏收粮只是为了自家的猪,而且她这量说大也不大,也就在乡下听着吓人。 有人反应就代表有人关注着这事,一看红河村的村长屁事没有,立刻就有了跟风的人。 他们倒是没本事拉三十头猪来养,但做个二道贩子,便宜收了粮再卖给村长这事还是干的出来的。 于是吴诗敏接收的量越来越大。 这事镇长有持续关注,他看的眼皮直跳,她这么做是真的没问题?反正他是不敢管的。 不光不敢管,有事还得替她兜着。 不然省城那边还来一趟人,遭罪的还是他。 除非哪一天,省城那边的人倒了…… 刘芳憋了一肚子的秘密,谁也没敢说。 当老三媳妇从墙上打开一道门,她走进门里一看,堆的全是粮食,有拿口袋装着的,也有就这么散在地上的。 这门到底是啥时候修的? 后来,老三媳妇跟她说,里面放了五万多斤苞谷粒! 吴诗敏只收苞谷粒跟地瓜,地瓜都拿来喂了猪,而苞谷粒绝大多数都让她藏在地窖的一扇门里。 收粮的事是她一个人经手的,放粮的事是陆老三干的,但猪食是刘芳一手包办的,这事瞒谁都瞒不过她。 刘芳挺疑惑的:“你收这么多粮食干啥?” 还藏的这么严实,要只是喂猪,也没这个必要啊? 吴诗敏表示,她打算干一票大的。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刘芳脑中闪过几千只鸡的画面,又闪过几百头猪的画面,顿时觉得未来无限美好。 至于为什么要藏起来…… 这个问题一点不重要。 不知从何时起,村里头那些原本已经被填上的蛐蟮坑又被挖了出来,甚至挖的更多。 主要收益太过吓人,只要养上二三十只母鸡一天就有一块钱的收入,完全跟捡钱一样! 只不过,鸡蛋有了,还要卖出去才是钱,不然就全砸手里了。 陆老大也不是谁的鸡蛋都收,没办法之下,有些人只能自己走着去镇上卖,然后镇上根本没什么人买他们的鸡蛋。 因为陆老大已经早一步把市场攻占完成,早在他们去之前,该买的都买好了。 在镇上停留不了多久,陆老大就往县里赶。 上次他们就跟门卫打好了关系,现在门卫一看见他,拿起喇叭就往厂子里喊。 “卖鸡蛋的来了,要买的快点。” 卖完这一波,再往市场那边转一圈,最后要是还没卖完,就送去糕点铺子,他们的价格压的比较低,但是能一次出清。 然后再拿着钱照着单子给村里的人带东西…… 一圈跑下来,他光是跑腿费就能挣个两三块。 陆老大回到村里的时候,碰上了那几个结伴去镇上卖鸡蛋的村民,凑上前看一眼,篮子里的鸡蛋没少几个。 “还有段距离,送你们一程?” 有顺风车坐,当然是乐意的,他们跑了大半天连饭都顾的上吃。 卖鸡蛋比他们想的难太多了。 122 专员又来了 红河村今年简直可以称的上是大丰收,各类粮食都比往年高了几个百分点,这事当然要往镇上报。 镇长拿着报告嘴角止不住的笑,在开会的时候还抓着这事使劲夸了夸。 之后,就把这事交给王爱兵,让他去调查红河村丰收的实际情况,要是情况属实,他会往上面打报告。 王爱兵屁颠颠地接了任务就往红河村跑,见了吴诗敏就是一顿猛夸,夸完了才开始说事。 这事儿说白了就是肥料到位了,肥料哪儿来的?各种粪啊!不光有鸡粪猪粪,还有养殖场送来的牛粪。 所以这事要大面积推广是不可能的。 养殖场的粪本来就是往外卖的,吴诗敏要是关系不到位根本买不着,再来就是村里的畜生太多,捡粪忒容易。 现在大多数的村子还属于人都吃不饱的阶段,哪来那么多粮食喂畜生? 就算蛐蟮能顶一部分粮食,那也仅仅是一小部分,根本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说到底还是粮食的问题! 要是这个办法这么好解决,那就压根没有粮票啥事了。 镇长看到报告的时候还以为他能小立一功,没想到只是个别事件,根本不能当案例往上边送。 就算这里头没他什么事了,他还是老实的写了关于红河村的增产的报告往上面递。 蛐蟮虽然不能大面积推广,但许多地方还是用的上的,比如各大养殖场。 镇长的报告往上一递,立刻引起县里的重视,因为他在报告上写的每亩增产一百五十斤! 要知道现在的亩产一共也才四百斤多斤,增产一百五十斤是个什么概念?差点就够一半了! 负责调查这次事件的专员悄悄摸到红河村,他一身细皮嫩肉的,不过穿的挺朴素,一点不打眼。 “老乡,我听说你们村的日子很好过啊?” 被他问着的人一脸问号,仔细看了他几眼,不认识。 “你是哪个村的?” “我是隔壁桃花村的。” 就算他说了是隔壁村的,也没能让人放松警惕:“桃花村的我熟,没你这么个人。” 专员懵逼脸,他脑子转的也快:“我是他们村的知青!” 赵长河这才信了。 知青什么的,确实合理。 “是好过啊!” 他做梦都没想过全村都能过上天天吃鸡蛋的日子,去年这个时候,村里其他人只有羡慕那帮娃子的份,现在他们自己都能吃烦了。 专员一脸痛苦的捂着肚子:“你能请我吃顿饭不?我有胃病不能饿着。” 他是特意挑着吃饭的点来的! 谁知道赵长河一点没犹豫,点点头就领着他往家里走。 专员走在后头一阵苦恼,先前不还挺警惕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爽快? 虽然挺省事,但他总觉得哪儿都不对劲。 赵长河的家离的没多远,大概走了几分钟就到了。 竹林底下的泥瓦房。 院儿里的坝子收拾的特别干净。 专员跟着赵长河走进去,发现俩孩子正趴在长凳上写字,看见他,俩孩子一点没分心,依旧专心致志。 “你上几年级了?” 赵大宝把课本翻到第一页给他看:“二年级。” 课本很新,一看就爱护的很好,上面边还写着各种笔记。 赵长河走上来跟他搭上话:“要不咋说你们知青挺能干呢,我儿子这个榆木脑袋都能开窍。” 赵大宝被他爹寒碜了一把,一点不生气,裂嘴就是笑脸。 专员来的匆忙,又是微服私访,对红河村的其他情况了解的不够透彻,听他一说才知道红河村的知青都当了老师? 他扯起笑容:“你们村的知青真幸福。” 他这是真心话,据他得到的消息,大多数的知青下乡后跟当地的村民处的并不是很和谐。 知青嫌村民万事不通,村民们嫌知青干啥啥不行。 有个村的知青更搞笑,让他负责村里的老母牛,结果没两天牛趴了窝,村长把知青告到镇上,说知青强了他们的牛…… 这真是个笑话。 人哪能强牛? 赵长河没说话,等上了桌子,专员才知道什么叫真幸福! “你们村的人都吃这个?” 苞谷面饼子,炒蔬莴笋,小米稀饭,还有个咸菜疙瘩。 除了没点肉腥,他是真挑不出来毛病,哪怕是城里人,也没谁家天天有肉吃。 这些也就算了,最后居然还端上来一个蒸鸡蛋,挺大一海碗,据他目测能有三个鸡蛋。 他是临时被带回来的,而这些菜都需要时间来准备。 就这么一桌子菜,那妇女还说:“不知道有客人来,只准备了这些,你将就着吃。” 专员夹了一筷子莴笋,有油水,不是水煮的。 “你们平时就吃这个?” 这话他是真的废,他一路走来,别的村的人可没这么好的气色,吃得好不好一眼就看得出来。 最重要的是,他注意到那俩小孩并没有急吼吼的朝着鸡蛋下手,非常的慢条斯理。 这绝对不是正常现象。 以己度人,他的两个弟弟见了好吃的,都是往自己嘴里塞满了再说其他。 一顿饭吃下来,他看出来了,这家人真是平时就这么吃的。 但这家的条件是真说不上好,衣服什么的都都是补丁摞补丁,桌椅板凳一看看着就陈年老货。 吃过饭,赵长河领着专员去了李章亮他家。 他们到的时候,知青们也刚吃完饭,边上蹲着两个小娃子,正在帮他们洗碗! 赵长河冲他们介绍:“给你们介绍个人,这是隔壁桃花村的知青。” 他对专员这么好不是没理由的,他打算把隔壁村的知青给撬过来,最好是方圆几十里的知青都撬过来。 张尧几人不明白他的意图,不过都是知青,说话也方便。 专员对这几个知青明显更感兴趣,赵长河勾起唇角,功成身退,让他们进一步交流。 在他看来,几个知青之间能说点啥事? 还不就是各种吐苦水,再来就是羡慕嫉妒恨,到时候再由他去跟隔壁的桃花村交流交流,这事就成了。 等吴诗敏知道这事的时候,专员已经把红河村的情况差不多摸清楚了。 123 专员又来了(二) 赵长河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把摊子拉起来,建一个正式的小学。 可要是建小学,光五个老师肯定是不够的,专员的到来让他眼前一亮,找到了法子。 吴诗敏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不过,她觉得让这些知青教小学太浪费了,应该让他们教初中才是。 专员被眼前两人一说,差点心动,幸好他及时想起他此行的任务! 他一副犹豫的态度,两人立刻带他逛了趟花园,一圈转下来,基本上他就把红河村了解透了。 这个村的村长,是个人才,胆子大! 一个妇女做到这种程度,他是真心佩服。 他通过跟那几个知青的聊天得知,这个妇女的胆子也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长成的。 来历嘛,好像跟省城的某位领导有关,这事在村里不是秘密,但了解真实情况的没几个人。 他只知道他听了这些话,甚至觉得上任村长的牢狱之灾都跟这个妇女有关系。 怎么就查出来的称有问题,还收出来几千块钱? 他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个套,给上任村长下的套。 所以专员在离开红河村后,去监狱里要求见李章亮一面,想听听他是怎么个说法。 见着李章亮,他没提粮食增产的事,只说他是查访红河村的专员。 李章亮直呼苍天有眼,该来的报应总会来! 接着,他把举报信抖了个干净,还重点表示吴诗敏有省城的人包庇,所以镇长才保她。 专员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些不该听的东西。 他为什么要走这一趟呢? 他很费解。 然而不管他怎么费解,这事儿还得继续。 “你贪污粮食的事是怎么一回事?” 李章亮红了眼:“栽赃!你想想,陆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是盗墓贼,他的家底有多厚?花几千块钱买个村长来坐坐,简直就是地方一霸!” 专员眼皮子直跳,越说越夸张了。 “恩,你继续。” 李章亮看他拿小本记下来,空口白牙的说着许多情况,反正陆家妥妥的地主作派无疑! “对了,你说省城的人还来过?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他们就说是省里的领导,还有镇长跟着作陪。”他当然不可能跟他说来的就是一省之长! 专员看着小本,觉得差不多了,起身走人。 “你好好改造,等我查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后,一定还你清白。” 李章亮噙着笑,目送他离开。 专员觉得他这趟没白来,立刻兼程赶回县里。 * 专员的报告在县里的领导班子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撇开他个人的感想不谈,光看报告那部分,确确实实的地主作派。 县长从这份报告上只看到一件事,红河村不叫红河村,而是姓陆的,整个村子都是陆家的后花园! 这事儿一定要严查! 专员觉得他的报告好像搞了事,他怯生生的表示,陆家在省城有人。 他这话没说完,就是一阵群嘲。 有人怎么了?有人就可以不把政策当回事了? 县里立刻组织调查团,要严查此事!只要查核属实,别说省城有人,就是中央有人那都没用! 专员觉得他好像造了孽,从客观角度来看待这件事,他觉得女村长干的挺好的,起码他们村的条件就比别的村要好很多,而这一切都是在她的带领下才实现的。 调查团很快就到了龙凤镇,他们这次是光明正大的带着牌子来的。 镇长差点吓尿,还以为是来查他的!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来查吴诗敏的。 之后的事不用多说,他如同专员说的那样,是保陆家的,说的供词都是对吴诗敏有利的。 调查团把镇政府的人的口供都查了一遍,他们跟镇长的说词都差不多。 调查团的负责人关上门,跟镇长面对面的进行谈话。 “我听说陆家在省城有人,所以你才保他们,是还是不是?” “我说的都是实情,不存在保不保谁。”镇长当然是摇头,对方摆明了搞针对还点头,他又不傻! 负责人眼睛虽小,却很有神,他半眯着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句句诛心。 “我是想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才找你单独谈的,否则直接把报告往上一交,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镇长微笑,他不是吓大的。 “我不否认我对吴诗敏的态度比较宽容,我觉得,你应该去他们村走走,去看一看。” 红河村里,不喜欢吴诗敏的人有很多,但绝对没有一个人希望她出事。 当然,他这结论下的早了点…… 负责人本来想感化他的,没想到他顽固不化。 走一趟也好。 一大波的自行车向红河村靠近的时候,一点没引起波澜,实在是领导见的有点多,一点不稀奇了。 当初的专员身为当事人,这一趟有他一份。 不过这一趟他换了身衣服,精气神跟上回不大一样,站在人堆里并不显眼。 吴诗敏接到消息去村委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张张的严肃脸。 负责人眉头皱起,眼前的妇女一身贫苦大众的形象,跟报告上的地主作派完全不符。 他态度相应的也温和了点。 “你知道有人举报你地主阶级的事吗?” 吴诗敏不知道,所以摇头。 负责人内心已经在翻白眼了,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那身衣服难道不是刻意穿给他们看的? “我们这趟来就是调查这件事的,这位是法院的书记员。” 吴诗敏还是疑惑,她这是招了哪路大神的眼? 书记员不等她发出疑惑,把专员的调查报告的手抄本拿给她看。 一字一句的,她看得很慢,也看明白了,这是有人把李章亮的举报信又翻了出来。 她举起报告说:“这上面说的都不是事实,关于举报信的具体事实你们可以询问省城的罗专员。” 负责人了然的点头,看来这个罗专员就是她的后台了。 不过一个小小的专员都能掀起这么大的浪,简直可恶! “举报信的事咱们暂且不说,先说说你举报你们家老爷子是盗墓贼的事吧。” 吴诗敏把这件事总结为一个误会。 115 第一卷完 有了省城的关系加持,吴诗敏胆子更大了些,她跟养猪场下了一笔大订单,二百头猪崽。 还是赊账。 场长能同意她赊账不是没有代价的,一头猪崽涨价五块钱。 这批猪崽吴诗敏没打算自己养,而是跟鸡崽一样,准备分配给全村的村民。 多一头少一头的,大致上没什么区别。 分配方法很简单,赵长河小本本上有记录的人统统没份。 跟着村长有肉吃这话,是真没错。 大半年下来,光靠鸡蛋的效益就让村民们攒了不少本钱,就算没有这一出,等来年开春,他们也打算多买两头猪来喂着。 而且吴诗敏要的也不多,她只要三分之一头猪,这其中还包括了猪崽的本钱。 红河村的村民没一个看得透她,包括赵长河。 他们就算是在背地里也不喊她傻子了,而是改喊财神爷。 当初死活都要退鸡鸭鹅的一百多户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真的后悔!原本属于他们的鸡鸭鹅在别人家活的好好的,一点毛病都不见。 当然,他们不是没有机会翻盘。 吴诗敏收了他们的鸡鸭鹅,却一直没给他们钱,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就这样,赵母被他们推出来当代表,跟吴诗敏进行谈判。 赵母想了想,把三个媳妇拽上一路。 这次,她的态度很诚恳。 关键是吴诗敏不接受,凭什么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道歉是没用的。 “我怎么就知道你们下次会不会再闹个啥?别尽说些没用的。” 赵母听着急得不了得。 她家的鸡现在挺能下蛋,一天要捡十来个,一个月下来得有好几百,但卖出去的却没有多少。 鸡蛋是挺能放,但顶多就放个个把月的,再放的久点就得坏。 她现在看到鸡蛋都是愁。 “那你说,咋办?” 解决方案吴诗敏一早就想好的:“改一改分配方式,我二,你们一。” 赵母一时没听懂,刘秀兰给她解释过后,她才明白。 如果是在之前,这就跟割她的肉没差别,可现在她不同意也得同意,鸡蛋下的再多又能怎么样? 卖不出去还不是得砸手里! 吴诗敏还很慎重的写了一张协议,让同意这个分配方案的村民都按了手印。 “这张协议是你们自己同意的,我没拿刀逼你们签!” 底下一帮村民笑着点头。 哪怕是赵母也高兴。 她是第一个按手印的,按完手印陆老大就上他们家收鸡蛋了,虽然还没拿到钱,但她莫名踏实。 陆巧站在角落里,紧紧地捏着拳头,眼眼眨也不眨的盯着石台子。 * 陆巧再次行凶的时候,被吴继祖抓个正着,吴诗敏知道是她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赵长河用排除法排除村民之时,她也列了一张纸,上面写着陆家所有人的名字。 一个个的排除下来,纸上只剩下陆巧跟沙玲玲两个名字。 陆巧被抓是人脏并获,当时她正往桶里倒蛐蟮粉。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但这是事关全村的大事,几千块钱的损失。 “巧儿,你干啥要这么做啊!”最痛心的是刘英。 既然被拆穿了,陆巧不再藏着,她抬手指着吴诗敏:“几千块钱都往外扔,就差我那点生活费!” 说到底,还是上学的事。 吴诗敏按按脑门,把皮球踢给老爷子:“这事您来处理。” 陆巧再怎么样也是陆家人,让老爷子当黑脸比较好。 陆兴家能怎么处理? “老大,你去把镇长喊来。” 陆老大:…… 到底是亲妹妹,他没动。 这事可不是他不动就能解决的,就像陆巧自己说的,几大千的事,跟李章亮的贪污有的一拼了。 吴诗敏刚把碗放下,陆老三就识趣的帮她把水续上。 “关上门,这事就是咱一家子的事,要是打开了这门,那就是全村上下的事,你们看着办。” 能怎么办? 说到底还是一家人,按刘英的意思,尽快找个人家嫁了,还要找远点的。 陆巧翻年就十六了,这个年龄嫁人不算早。 对此吴诗敏没意见,她觉得这个主意真的挺不错! 很快,陆巧的亲事就定下了。 对象挑的很远,是隔壁县的,陆家没打算给她准备多少陪嫁,自然就没要多少彩礼。 时间也很赶,就定在年前的两天。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闹,连她亲娘都这么认为,没想到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嫁了,临出门前,还看见她还笑了。 吴诗敏以为她在憋什么大招,但一想她嫁出去那么远,连公交车都只通到县里,还只有一班,想要折腾点什么不是太容易,就她不怎么担心了。 一晃就是两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