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夔》 第一章 逢赌必输 长天青浩浩,万里云泱泱。只见一井巷深处,一身长七尺,衣衫残破的吊儿郎正手提几串铜钱招摇过市。 此时正是集上正热闹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有不少,半条街上的过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而这八十人中,少说也有七十九人认识这吊儿郎。 只听得街上一卖糖人的老伯对着旁边售绸子的小贩低声说道:“这怕是又要去赌钱了,唉,段家不幸,段家不幸啊” 那卖绸子的小贩一边乐着看那吊儿郎边哼小曲边走路,一边笑着应道:“哎!您老替段家愁什么啊?这小子不早就被段家打出来了么?现在啊,他就连东街边上的那条黄狗都不如!” 卖糖人的老伯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又继续做起了他那糖人。 “哎,你说这小子怎么老输钱?他每次从赌坊出来都是输光了腚,怎么见他赢一回就那么难呢?”街边一个酒坊的伙计边嚼着花生边问到。 “哈哈哈哈!”另一个伙计哈哈大笑道:“我听赌坊里的人说啊,赢这小子的钱连千都不用出!上次洪三爷和他比骰子,三爷上来扔出个两点,结果你猜怎么着?” 那嚼着花生的伙计又从手里扒了一块花生,一脸笑意地看着那伙计。 “这小子竟然只投出了个一点!你说说,这赌坊里还能有这种事!”那伙计大笑着继续说到。 那吊儿郎从这二人身前走过,对这两个伙计的话浑然不理。 那两个伙计见状也自没了兴趣,随即拍了拍手回了酒坊。 街上的人对这吊儿郎皆是指指点点,毕竟像这种差点把家业输光了的赌徒,谁见了都难免会嘀咕几句。 那吊儿郎拐过两个街角,又穿了一个巷子,最终站在了一赌坊前,并用手掂了掂那几串铜板。 “哟!这不是段小爷么!”赌坊门口,一赌徒大步走出,一边往口袋里揣银子,一边笑着大声与这吊儿郎打招呼。这赌徒脸上满是喜气,怀里也是鼓鼓囊囊,显然是方才赢了不少。 那吊儿郎嘻嘻一笑,也打招呼道:“赵哥今个儿红光满面,印堂透亮,想必刚才定是没少赢!” 那被唤作赵哥的赌徒用手拍了拍这吊儿郎的肩膀说道:“也就本钱,这赌场上的钱哪有那么好赢?” 吊儿郎堆着一脸笑意问到:“要是赵哥没尽兴,不如小弟再陪您玩两局?” 那赵哥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又摸了摸胡子,道:“嗯我这还要去西城进货呢,要不下回再玩?” 吊儿郎嘻嘻一笑,道:“那成!小弟就先进去了,改日咱再比两手!” 说罢,那吊儿郎就要朝着那赌坊里走去。 “哎!等等!等等!”赵哥突然喊到。 吊儿郎回头笑着问道:“怎得?赵哥改了主意了?” 赵哥将那吊儿郎拉到身前说道:“哥还是劝你两句,就你这命干脆别再赌了。你说说你生在一大户人家,明摆着的富贵命,老老实实地干点什么别的不成?偏要自己把自己玩成这副模样!” 吊儿郎拍了拍赵哥的后背,笑道:“小弟生来就是赌命。赵哥您放心,今天咱求了个上签,这回肯定能赢他个钵满盆满!” 赵哥听闻此言,不禁眉头挑了一挑,心想:“你这小子好话不听,换了别人还乐不得你天天去赌呢!” 赵哥也不愿再多言,也用手拍了拍这吊儿郎的后背,随即大步离去。 吊儿郎又掂了掂手中的那几串铜板,一边朝赌坊内走去,一边将铜钱藏在了袖中。 这吊儿郎一进赌坊的大门,所有的赌徒都立马瞧了过来。只听得有人大声喝道:“哟呵!这不段无延吗!” 这吊儿郎超那人一拱手,嬉笑道:“哎,正是在下!” 赌坊的老板闻声赶了过来,一边眯着眼打量着段无延,一边寒酸道:“你这都是被段家赶出来的人了,还哪来的钱赌?” 段无延不怒反笑,恭恭敬敬地说道:“咱既然敢进这个门,那肯定多少还是有个本钱的。” “你放屁!”不知是人群中的谁突然这么骂了一句。 赌坊里的赌徒顿时哄然大笑。 “段无延,段无延。这断然没有钱嘛!”又有人大声喊到。 赌坊中的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可谁知这段无延仍是不怒,只是将袖中的几串铜板拎了出来,笑道:“段无延今天还真有点小钱,不知道哪位大爷愿意赏脸,陪小的玩两手?” 那赌坊老板一看这段无延带了本钱,便也不再去为难他,只是一甩袖子走回了柜台。 赌坊中的人大多都是常客,对同样经常出入赌坊的段无延也算是有所了解,知道他好赌非常却又逢赌必输。 段无延此言一出,立马就有十几个人说要和段无延赌几盘。白捡的银子谁不想要? 段无延将两手朝天拜了拜,大声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又兴致,那咱就猜个大小,一桌十几个人也都能玩得上!” 其余的赌徒纷纷拍手附和。玩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玩。只要是和段无延在一个桌上赌,就算不赢钱,也输不了多少。 段无延被人群簇拥着走到了一张长桌旁。那木桌中央扣了个铁骰盅,四周都是下注的地方。 “段无延!你下多少?”同局的一赌徒大声问到。 段无延摆了摆手,笑着应道:“今个第一把,我先下他个一百文!” 其余的赌徒纷纷跟注一百文,少数不怕输钱的又多下了五十个子。 众人将注下完,那铁骰盅也开始摇了起来。那摇骰子的人手法独到至极,只见其单手摇盅,花样百出,时而抬盅过肘,时而甩骰空收只听得一串清脆至极的叮当响后,那铁骰盅被狠狠扣在了那木桌上,一时震得那桌上的铜板颤了几颤。 段无延也不等别人,张口就叫道:“大!” 其余赌徒纷纷看了段无延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喊道:“小!” 段无延不禁笑道:“难道我段无延只有输的命?你们怎得都这般玩法?就不怕我把钱都赢了去?” 一赌徒笑道:“你要是能赢,那就任你赢。可谁不知道你段无延逢赌必输?我们可不愿意跟你白白输这几个大子。” 段无延嘴角微微一扬,心想:“呵,我段无延今天可是求过签了的。那老瞎子说我今天乾坤逆定,时来运转。往常输给你们,那是我命不好。但今天,我绝对能把之前输你们的全给赢回来!” 众人纷纷赌定后,那铁骰盅也被缓缓掀了开。 段无延的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骰盅看,一颗心简直是要蹦到了嗓子眼。 其余赌徒也是如此,就在这档口,谁都不敢喘大气。 那铁骰盅被拿了起来,三只骰子终于了露了相。只见那三只骰子分别是四四五,显然算大。 段无延大叫一声,连拍了好几下手,大笑道:“哈哈哈哈!是大!是大!” 其余赌徒瞪着那三只骰子,又相互看了看,谁都不敢相信,这一向逢赌必输的段无延今天竟然一上手就赢了这么多! 输钱的人自然是不服气的,于是又催着继续下注。 段无延将注下完后又搓了搓手,心道:“这老瞎子算的果然是准!我就知道我不是什么衰命!等我赢了大钱,我就把段家买下来!看那段老头还敢不敢再把我赶出去!” 段无延这边想着,那边骰子又已被摇完了。 段无延闭着眼睛笑道:“小!” 其余赌徒纷纷不信邪,又异口同声道:“大!” 段无延哈哈一笑道:“你们不信我,那我也没什么办法!总之输钱的时候别悔青了肠子!” 只见那铁骰盅再一次被掀开,露出的三个骰子点数分别为三一二。 段无延又一次拍手大笑,道:“哈哈哈,时来运转,时来运转咯!” 其余的赌徒都有些红了眼,但也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只能憋着气再接着下注。 就这样一连赌了十几盘,段无延把把必赢。原本那些和段无延反着买的人,有一些也开始跟着段无延买大小。 “小,小,小小!哈哈哈哈!我说是小!那就是小!”段无延大笑着将桌上的一大片铜板扫到了自己面前。 “你小子出老千!”突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段无延身后传了出来。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那人膀大腰圆,眉间有煞,颔下蓄胡,一身锦绣长衫,手里攒着两枚金胆,显是个富贵之人。 段无延拱手赔笑道:“洪三爷,咱哪敢出千呢?这大伙可都一直看着呢,我要是做了什么手脚,这指头不早就让人剁下来了么?” 洪三爷呵呵一笑道:“那这么说,你小子今天是真的走了鸿运了?” 段无延嘻嘻笑着,也没应答。 洪三爷大步走到段无延对面的桌前,大声说道:“我来跟你玩,说吧,你下多少?” 段无延不禁脸色一凛,赔笑道:“三爷您可别说笑了,我哪有能耐和您赌呢?” 洪三爷面露不悦道:“怎得?赢了几个臭铜板,连我洪才的面子都不给了?” 段无延方才赢了不少,现在又是赌场得意,心想:“我今天肯定是逢赌必赢,何不趁着现在宰这洪三爷一笔,三爷大度,输个百十两银子也不过是一挥手的事。” 段无延故作为难状,应道:“那小的就只好陪洪三爷玩两局了。” 洪三爷冷哼一声,随即大手一挥,道:“你要是赢了,我把西街角的生意给你;如果你要是输了,你就倒欠我一千两银子!敢不敢赌?” 众人一听此言,皆被喝了一跳。人皆知洪三爷不差银子,但今日这般赌法,却是谁都没见过的。 不过熟知洪三爷脾气的人一看便明白了:洪三爷向来是赌坊里的贵客,平素人人冲着三爷的面子都会让他几分,能赢一千的局都只敢赢八百。今个段无延连赢了数十把,显是抢了洪三爷的风头,没顾及到三爷的面子。 段无延不禁脸色有些难看,豆大的汗滴顺着脸就往下淌。 段无延心里合计着:“这洪三爷西街角的生意少说也值一千五百两银子,我要是赢了,可就真是翻了身了。但若是输了,若是输了” 段无延没有应话,一时间,段无延浑身上下都被汗打了个透湿。 “敢不敢赌啊!段无延!”几个围观的此时已开始起了哄,这种热闹谁不想看? “好机会啊!段无延!”“搏一搏!馊饭变香馍!”“三爷话都放下了,你敢不接么!段无延?”众人纷纷跟着起哄,大家都想看段无延的笑话。 “要是输了怎么办”段无延仍在犹豫着。 这时,赌坊外忽然传来了一阵二胡声。段无延一听这声响,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给自己算命的那个老瞎子。段无延顿时浑身一颤,心道:“我怕什么!洪三爷今天就是助我转运的!我不可能输!” 段无延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好!一千两就一千两!” 此言一出,整个赌坊顿时哗然。众赌徒纷纷拍手叫好。 洪三爷冷哼一声,大声道:“我赌大!” 段无延一拱手,笑道:“那我就赌小!” 赌注已下,买定离手,此时就等着骰盅一摇,乾坤一定。 只见那摇骰子的人一把将骰子抄起,将骰盅摇得是龙飞凤舞,行云流水,一串连成片的响声犹如雨落滴琵琶,碎泉撞白石。 众人见状,纷纷拍手叫好,连连喝彩。 紧接着,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骰盅被扣在了木桌上。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向了那骰盅,都巴不得自己的两只眼睛能透过那盅看到里面的骰子。 洪三爷冷声说道:“开。” 那摇骰之人应声开盅,只见木桌之上,三个圆滚滚光溜溜的骰子稳稳地摆着,一共三个点数加起来连六都没过。 洪三爷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而段无延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一盘赢得可不是小数目,这赢得可是大名鼎鼎洪三爷在西街的盘子! 其余的赌徒此刻见状也是突然噤了声,一半是今天输了段无延钱,不愿为段无延叫好,而另一半则是畏于洪三爷的宏威,不敢拍手称绝。 洪三爷的眉头此时皱得犹如聚峦,一张铁面更是青紫。 段无延一时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这赢了钱的反倒是怕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一串闷声从地里突然传了出来。一时间,整个赌坊竟开始晃了起来。赌坊中的众人只觉自己突然晕头转向,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分个东西南北。这天摇地晃的光景足足过了有小半柱香的时候。等赌坊里静下来时,众人早已纷纷摔倒在地。 段无延扶着脑袋,缓缓从地上爬起。其他赌徒也陆续站了起来。洪三爷也被人扶起。 而就在众人再一次看向那木桌上的三枚骰子时,却发现那三枚骰子竟然变成了五五六——大! 段无延一时傻了眼,整个人就像坠入了冰窖之中。 “三,三爷,这怎么算?”段无延小心地问到。 洪三爷笑着摆了摆手,应道:“愿赌服输。” 段无延听到这话总算是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可谁知洪三爷又接着说道:“段无延,这可是天意呀!愿赌服输,你现在欠我一千两银子了。” 段无延一听,顿时如遭雷击,大声辩驳道:“可刚刚明明是小!” 周围的赌徒见状,纷纷巴结洪三爷,反驳段无延道:“你输了就是输了!哪有那么多话!”“就是就是!玩不起就别来赌坊!”“洪三爷的局你也敢放赖!你是不想活了!” 段无延见状,不禁一下子跪倒在了赌桌前。赌桌上原本赢来的铜板在片刻间又不是自己的了,而且这一下又倒欠了洪三爷一千两银子。 段无延的脸色此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而洪三爷和其他的赌徒则是纷纷笑着,段无延的笑话,他们可是百看不厌的。 第二章 陈长倾 “段无延!愿赌服输啊!”“愣着干嘛!一千两银子怎么个还法,你倒是说话啊!”“可别让咱三爷等得急了!”赌坊之中,众人纷纷起哄。不得不说,这般笑话倒也喜庆,像段无延这般输钱的,从古至今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段无延用手扶着赌桌,缓缓从地上站起,一双腿是既颤又软,两只眼珠子更是茫然无神。 洪三爷盘了盘手里的两枚金胆,笑着说道:“怎么得?段无延,这钱你是打算怎么给?” 段无延顶着一脑门的汗,向洪三爷抱拳赔笑道:“嘿嘿三爷,您看今天这事说来倒也古怪,咱也都没成想最后是这么个结果。不如这回就算咱俩各赢一局,两不相欠,您看怎么样?” 洪三爷一听,当即一个巴掌砸在了木桌上。那几只骰子又被震得滚了三滚。 洪三爷高声骂道:“赌坊里的规矩就连三岁的娃娃都知道,你段无延还能不懂?愿赌服输!你现在欠我一千两银子!要是敢不还,我就拿大耳刮子抽死你这倒霉催的!” 言罢,洪三爷便作势抡起巴掌,要朝着段无延走来。 段无延见状,连忙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高举,求饶道:“洪,洪三爷饶命!小的哪敢不还您的钱,可是这一千两银子,小的身上着实没有啊!” 洪三爷冷哼一声,将扬起来的巴掌又放了回去,道:“我知道你小子现在没钱!给你一天时间,回段家要钱去!要不到钱我就剁了你的手脚,扔到街上当叫花子!” 段无延一听当即脸色吓得惨白,连连说道:“明白,明白!明白” 洪三爷冷笑一声,随即一边攒着两枚金胆,一边朝着赌坊外走去。 段无延蹲在地上,直到见洪三爷迈出了大门,才敢站起身来。此时段无延一身冷汗,衣衫尽透,那模样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四周的赌徒看完笑话后倒也没走,而是一人一把,将赌桌上的铜板抓到手里。 段无延见状,当即被气得大叫:“这是老子的钱!你们动个屁!”嘴里喊着的时候,还不忘趴到赌桌上护住那几个铜子。 一赌徒趁着段无延不注意又伸手抓了一大把,笑着说道:“现在这可不是你的钱,而是洪三爷的钱,我要亲自把钱给三爷送过去!”说完,那赌徒就朝着门外跑去。 其他赌徒见状也纷纷是这个说法,一边抢着段无延的铜板,一边笑着提洪三爷的名字。 段无延一时被气得疯了,抡起胳膊就将那个离自己最近的赌徒推翻在地。 几个赌徒见状,不禁吹胡子瞪眼,大嚷道:“你还敢打人!输了钱还这么嚣张!” 众赌徒也出言附和,朝着段无延走了过来。 段无延只觉自己身子顿时一轻,竟被这些见钱不要命的赌徒们给抬了起来。 段无延一边挣扎,一片破口大骂道:“一帮掉进钱窟窿里的赖狗!那是老子赢的钱!老子就算是输了钱,也是自己去还!用不着你们这帮废物替我去送!” 段无延越是挣扎,那帮赌徒就越是不肯撒手。 闹哄哄的十几个大汉将段无延奋力抬到了赌坊门前,数了个三二一,随即将手一撒,把段无延扔了出去。 段无延后背着地,摔了个七荤八素,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一千两一千两!明明是老子赢得!就是老子赢得!老子今天转运!天降鸿运!”段无延一边从地上仓皇爬起,一边大声骂到。 此时天色已晚,明个一早洪三爷就会带人来找段无延要这一千两银子。 段无延灰头土脸地在街上走着,四周来来往往的过客,做着小生意的小商小贩见段无延这副模样倒也不以为奇,毕竟段无延也不是第一次输钱了。 “一千两!我去哪凑这一千两银子!”段无延自言自语道:“要不找老头子要点?”段无延此念一出,立马又被自己打消了:“哼!我才不去找那个死老头子!一千两银子?就连十两银子他都不会给我的!” 段无延边走边琢磨道:“要不我跑吧反正在这地方我也混不下去了”但段无延又转念一想:“跑我也得有钱啊!我那些钱全让那帮混蛋给抢走了!” 段无延想到此节,不禁心生怨愤:“本来我都赢了钱了,却偏偏碰上了这种怪事!”段无延不禁又想起赌坊里发生的那天旋地转般的震颤,立马气不打一出来,随即突然停了脚步在原地站住,指着那脚下的砖路大声骂道:“你这破地!老子输钱的时候你不震!老子赢了钱了,你却给老子震输了!” 言罢,段无延一脚狠狠地跺在了地上。可那砖路除了荡起些许尘灰之外并无大恙,反倒是段无延将自己的右脚跺得生疼,在原地一边抱着脚打转,一边哇哇大叫。 “这位兄弟,天地乃万物之母,你若是心中有气,不妨与在下讲讲,在下定当尽力为仁兄解惑。”一道士缓缓走到了段无延面前,微笑着劝到。 段无延斜眼瞅了瞅那道士,只见这道士一身灰衣,发以髻束,面上气若红桃,双目灿若晨星,竟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若的小道士。 段无延冷哼一声,故意为难道:“我有气?我当然有气!你输了钱不生气?” 那道士拱手一笑,善意劝道:“钱乃身外之物,有或没有也只不过是得与不得罢了。若是在下没猜错的话,方才兄台言及输钱。常言道‘十赌九输’。在下劝兄台早日戒赌,多用钱做些正事,也算是替苍天行善,为后辈积德了。” 段无延眉头微微一蹙,心道:“这小道士倒是有点意思。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我也不着急去凑那一千两,不如就先逗他玩玩,没准还能骗点银子跑路?嘿嘿!”段无延不禁脸上浮出了些许笑意。 “仁兄此笑,想必定是理解了在下方才所说的一番话。”那道士见状大喜。 段无延清了清嗓子,大声辩解道:“咳咳!我,我没懂!你,你你刚才说什么多用钱做些正事?” 道士见段无延肯出言发问,以为段无延有了求教之意,不禁脸上更露喜色:“正是!” 段无延嘿嘿一笑,道:“正事?逛窑子算不算正事?” 那道士闻言,顿时脸色大变,连忙解释道:“不不不!非也!非也!正事乃是行善积德或是齐家治国之事。仁兄所说的与赌博同为害祸,在下诚心劝仁兄以后切莫再沾这二事了!” 段无延听了这小道士的一番话,心觉好笑。随即又出言打趣道:“哎哎哎,我明白我明白。你要我做些善事,确是一番好意。但我现在连肚子都吃不饱,又谈何行善呢?” 那小道士一听此言,立时动了恻隐之心,随即关切问道:“为何连饭都吃不饱?” 段无延故作愤状,抱肩说道:“哼!我家里人嫌我是灾星,给我赶了出来,我身上一共也没多少钱,却又让赌坊里的那帮人给抢了去。你说为何我连饭都吃不饱!” 那道士闻言,不禁忧从心来,一边从怀中掏出银两,一边缓缓说道:“看来仁兄也是个可怜之人在下这里有些盘缠,虽然不多,但也够仁兄吃几顿饱饭了。” 小道士缓缓将手中的银两递给了段无延,可那银子还没递到段无延手中时,就被段无延抢了去。 段无延大喜道:“多谢道爷!多谢道爷!不知您是哪个观的?叫什么?日后等我有了大钱,我一定登门拜谢!” 小道士微微一笑道:“施主能有知恩图报之心,在下已是倍感欣慰。登门拜谢之事实是不用,我们修道之人视行善积德为己任,又怎能贪图回报呢?” 段无延一摆手,笑着说道:“哎!你这话就说错了!我去登门拜谢,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慰。毕竟拿人家的手短,我谢过你了,以后我也就自在了。再说了,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日后我再有困难,兴许你还能再帮帮我。嘿嘿!” 道士只是微微一笑,道:“在下姓陈,名长倾。是全清教门下。” 段无延也是一笑,他问这道士姓名只不过是客套几句罢了,至于这道士到底姓什么叫什么,住哪座山拜哪个仙,和他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段无延向陈长倾恭恭敬敬地一礼,道:“小的记下了,今日就在此别过,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道爷!” 陈长倾也是一礼,望着段无延渐渐远去。而转然间,陈长倾又想起了什么,随即朝着段无延的背影大声喊道:“在下擅长画符驱鬼,风水八字!方才听仁兄说,家里人把你当灾星!在下可以尽力相助!帮仁兄解难!” 然而陈长倾这一番好意,段无延却是懒得领了。这吊儿郎当的段无延现在只顾着捧着到手的银子跑路,有了这些钱,他能跑个千里万里的,到时候别说是洪三爷,就连天王老子也寻不着他。 段无延揣着银子一路小跑,到一驿站处,段无延二话不说,直接租了匹脚力健的花马,朝着城外骑去。 段无延大笑着:“哈哈哈!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等傻人!洪三爷,咱今个可就不仗义了。毕竟我其实也不算输你,从此你我二人就此别过,山水不相逢!” 段无延连策快马,朝着城门口飞奔赶去。 可就在这时,城门边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吼:“给我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段无延一听这话当即被吓了一哆嗦,再定睛看时,前方三百步外围了十七八个守兵。 段无延只想着跑路,可不想伤人,更不想得罪官家,随即强行勒马,在行了二百九十九步后终于停了下来。 可奈何段无延马术实是不佳,那花马是勒住了,但人却摔在了地上。 众官兵见状,趁机纷纷围了上来。 段无延躺在地上,鼻尖对枪尖,讪笑道:“诸位官爷,不知道抓小的是为何事?小的还有急事,不如就放小的出城吧!” 这时,一身材魁梧之人几个大步就从官兵后面冲了上来,扬起大手就给了段无延两个巴掌,大骂道:“他妈的!你小子还敢跑路!” 段无延被扇得有些懵了,等他反应过来看向那人时,顿时被吓得魂也飞魄也散了。 只道那扇段无延巴掌的壮汉不是别人,正是洪三爷! 第三章 命有乾元 洪三爷扇了段无延两个巴掌后觉得还不解气,扬手又是在段无延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个巴掌。这一掌下去,段无延被扇得是脸肿若猪,眼冒金星。 段无延的嘴角微裂,眼角紫青,刚想要说几句求饶的话,却又是挨了几巴掌,奉承之语还没说出口,就被硬生生地给扇了回去。 洪三爷的阔气在这个地界是数一数二的,而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大。要说敢在赌坊里欠了洪三爷的钱不还的,除了段无延,剩下的估计也就是街边那几个被剁了手脚的乞丐了。 周围的官兵也知道洪三爷是不好惹的狠角色。但他们若是再任着洪三爷这么打下去,那恐怕段无延的小命就要不保了。届时官爷要是怪罪下来,洪三爷财大权大没什么要紧的,但他们几个吃官家饭的小卒子可就要遭了殃了。 那官兵头子见那段无延的脸被扇成了猪头大小,两只眼珠子几近没了生气,还哪敢再怠慢,连忙抢上前去,用了吃奶的力气拉住洪三爷,并讪讪劝道:“三爷!三爷!这可别再打了,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了人命了!” 洪三爷一抡胳膊,那官兵头子也知趣地松开了洪三爷的手臂。 洪三爷高声说道:“这小子欠了我一千两银子!他还不上钱,我还不能打他了?” 那官兵头子仍是一脸讪笑,道:“这小子肯定是罪该万死,但话又说回来,您若是真把他给打死了,到时候万一官老爷怪罪下来,这小的几个也不好办呐” 洪三爷嘴角一扬,恶笑道:“呵呵,你小子倒也算是个明白人。我洪才的事情自会到我洪才的地盘去解决。你们几个就当没见过这小子,听到没?” 众官兵闻言,皆是笑脸相迎,恭恭敬敬地说道:“小的明白!” 洪三爷瞥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段无延,然后冷哼了一声,拖着段无延的一条腿就朝着城西边走去,临走时,还没忘跟那几个官兵说了一句:“有空到我钱庄里喝茶!” 那几个官兵一听,心中更是大喜,接连说道:“谢三爷!谢三爷!” “里蒙洗聊狗!我抄里蒙脑脑!”被洪三爷拖在地上走的段无延将这几句话听得是明明白白,见这几个官兵贪财受贿,不行公道,当即一股火就冲到了头顶,张口就骂了出来。然而这段无延此时的脸已被扇得不成样子,嘴也肿的像猪嘴一般,这骂出来的话别说是那几个官兵,就连他段无延也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 洪三爷的大手死死地捏着段无延的脚踝,段无延挣扎一下,他就再用力三分。本想着挣脱的段无延吃了几次痛后,也不敢再不老实了。 段无延躺在地上,看着自己离那匹租来的花马越来越远,不禁哭丧着说道:“脑子压了壶两银子!壶两银子!” 洪三爷也听不清这段无延再说些什么,只依稀听懂了那后两个字,随即大骂道:“你个屎蒙了心眼子的丧家犬!还知道银子!你欠了老子一千两,现在还想跑!我今个非要把你的手脚全剁了喂狗!” 这时,一温润之声恭恭敬敬地从洪三爷身侧传来:“这位大哥。害人之心绝不可有。若是这位小哥欠了您银两,您叫他还便是了,若是还不上,就叫他为你做工抵债。常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商量,且莫以人性命开玩笑!” 段无延一听这声音,倍感熟悉,又仔细一想,只觉得这般文邹邹说话的人除了今日见到的那个小道士陈长倾之外便再无他人。 只听得陈长倾又道:“方才在下没有听清楚,这位小哥是欠了您多少银子。在下身上带了些许银两,也不知够不够替他偿债。” 洪三爷冷哼一声,道:“哼!小道士心倒是挺善!先不说他欠我多少钱!就是你替他还了,他也未必念得你的好!” 陈长倾微微一笑,道:“行善助人乃是我们修道之人的本分,至于这位小哥能否记得我的好并不重要。” 段无延见洪三爷与陈长倾谈得正欢,手上一时松了劲,便连忙脱身站起。又听得这陈长倾言中有替自己还钱之意,遂连忙谢道:“替得!替得!小的肯令会替得道爷邻的好!” 陈长倾面露微笑,徐徐转过头来,可当他一看到段无延那张肿脸时,当即被吓了一跳:“这,这怎么会伤成这样!” 洪三爷一把抓住段无延的肩膀,对陈长倾说道:“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这小子欠了我一千两银子,我料你也不会替他还钱!所以你个小道士也别碍事了!” “不行!”陈长倾大声说道:“在下若是任你将他带走,你肯定会剁了他的手脚!虽然在下现在没有钱,但只要你肯给在下一点时间,在下肯定会尽全力凑齐这一千两银子!” 段无延一听这话,恨不得马上给陈长倾跪下。 而洪三爷看着面前这个刚出山的小道士,心里不禁纳起了闷:“怎么现在的道士都这么心善?老子当年饿肚子的时候怎就没遇上这种人?” 洪三爷冷笑一声,道:“你一个小道士能赚什么钱?还是别多管闲事!好好念你的经去吧!” 说完,洪三爷便一把拉过段无延,继续朝着城西边走去。 陈长倾见状,顿时就急了,当即纵身一跃,引剑出鞘。 洪三爷只觉自己眼前忽有一道白光闪过,紧跟着就是一柄长剑将自己的去路死死拦住。 四周的街坊们一见有人拔剑,当即被吓得纷纷躲了起来。只有几个少数敢看热闹的仍在原地。 洪三爷双目一瞪,当即就怒了起来,顶着那白花花的长剑,大声说道:“我是给观音老君面子!不是给你这臭道士面子!再敢多管闲事,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陈长倾右腕一抖,将长剑收回鞘中,随后朝着洪三爷恭恭敬敬地抱了一拳,说道:“在下只是希望这位大哥能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伤这小哥性命!” 洪三爷恶喘一口粗气,高声问道:“他欠了老子一千两银子!你能替他还吗!” 陈长倾仍一拱手,应道:“在下定当尽力而为!” 洪三爷眉毛一挑,道:“好!这周围可都是有街坊们看着的!你别到时候赖账!” 四周那几个凑热闹的也只好顺着洪三爷,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不许赖账!” 陈长倾轻叹一声,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好,我跟你走。但我现在有几句话要对这位小哥说,请您稍稍回避。” 洪三爷一愣,心想:“这小道士愣是愣了点,倒也算守规矩。我就在旁边看着,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随即一拂袖子,找了个阴凉处坐了下来,远远地盯着陈长倾。 陈长倾微微一礼,道:“多谢!”随后便朝着脸肿如猪的段无延走了过来。 段无延不禁心里一紧:“这小子要做什么?” 只听得陈长倾缓缓说道:“行善助人乃是我本分,仁兄不必挂怀。但在下如今既帮仁兄还债,便定是无法完成师父留给在下的任务了。所以在下想请仁兄帮在下个忙。” 段无延不禁手心生汗,暗暗寻思道:“这小子不会是要我拯救苍生吧?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陈长倾朝着段无延抱拳说道:“在下想让仁兄帮我找一个人。” 段无延一听这话,不禁长抒了一口气,心道:“这还好。”段无延对着陈长倾微微点了点头。 陈长倾说道:“仁兄一定要帮在下找到一个名叫段无延的人,他就住在这城中,今天在下还见到他了,只可惜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在下要找的那个人。” 段无延当即就傻眼了,心中暗道:“这小子找我做什么?难道是找我还银子?哎哎!等等!他明明见过我,怎么会认不出我就是段无延?”那随即转念一想,段无延就明白了,自己此时脸已经肿的不成样子,衣服也已破烂不堪。这小道士认不出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一想到此节,段无延就悄悄松了一口气,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待会找个时间跑了便是,管那么多做什么? 陈长倾又继续说道:“仁兄找到段无延之后,一定要告诉段无延,让他速速前往天虞山全清教。我师尊有要事找他。” 段无延当即在心里说道:“我可不去什么全清教!万一真让我去做什么救世大侠,我就是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远处洪三爷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只听得洪三爷大声催促道:“小道士有完没完了!天都黑了!” 陈长倾又是轻叹一声,对着段无延一拱手,道:“拜托了。”随即毅然转身,衣袂风起。 段无延看着陈长倾随洪三爷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陈长倾这般人,他实是未曾见过。 当夜,段无延躺在城外一破庙中的草席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是因为自己的那一张肿脸被茅草扎得十分难受,二是因为段无延一想起为自己还债的陈长倾心中便有愧意。 段无延一直翻来覆去了好久,直至明月高挂,蛙蝉声鸣,他才缓缓睡去。 段无延在睡梦中渐渐转了个身,而他那无比臃肿的脸也贴在了寺庙清凉的地砖上。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爽传遍了段无延的全身,在睡梦之中,他梦到了自己在赌坊中赢了好多好多的钱,而他那个视他为祸害的爹对段无延也变得和蔼了起来 而就在突然间,段无延梦中的一切都消失了。 在梦里,段无延知觉自己身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场景中,周围的一切都是雪一般的白。 “段无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段无延身后响起。 段无延被吓得一激灵,连忙转过身去,只见那唤自己名字之人竟是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头。那老头一身灰衣,白须白发,颇有仙姿。 段无延见状,连忙下跪叩头,道:“神仙老爷!神仙老爷!” 那老头哈哈一笑,道:“我不是什么神仙,我是天虞山全清教的掌门。” 段无延一听,当即从地上爬起,皱着眉说道:“我还以为你是神仙呢!白磕头了!” “哈哈哈哈!”那老头又是大笑:“怎么?我的徒儿帮你还了一千两银子的债,你连几个头都不愿意磕吗?” 段无延一怔,然后缓缓问道:“你徒儿?那个陈长倾?他让我去天虞山找噢对!就是找你!你,你有什么事不如就直接说了吧!反正我也懒得去!” 老头欣然笑道:“天虞山你必须要来,不过我也不妨先将缘由告诉你。” 段无延看着那老头,一脸疑惑,心想:“这老头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那老头缓缓说道:“段无延,你可知你是个天选之人,命有乾元呐!” “乾元?”段无延一听这话,不禁心中一喜,连忙问道:“那我是不是以后能当皇帝!” 那老头微微摇了摇头,道:“不不不,并非如此。我所说的乾元,是指‘天气’——‘天之大气’,而非龙命。” 段无延不禁大失所望,叹道:“唉!那还有什么意思!” 老头一笑,道:“你命有乾元,身怀乾元之劲。所以你逢赌必输,时运不佳。但如果你能来天虞山一趟,我就能助你转运,让你以后逢赌必赢。” 段无延一听这话,当即就来了兴致:“逢赌必赢?那我岂不是就要发大财了!” 老头微微点了点头。 段无延兴然说道:“那我这就去!天虞山在哪?” 老头笑着说道:“我的徒弟——陈长倾知道,你必须要让陈长倾带着你前往天虞山。若是我没能见到他,那我也就不会帮你了。” 段无延不禁讶然而叹:“啊?可他现在在洪三爷那里!” 段无延话还没说完,那老头的身体便逐渐隐去了。 段无延满心困惑:“哎!等等!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帮我呢!哎!老头!” 段无延还在喊着,但是那老头早已消失在了他的梦中。 第四章 世间自是有人痴 在那一片白茫茫的梦境中,段无延听见自己的声音正在不断回荡,而且越回荡越小。此时满心疑惑的段无延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完,但是,那个自称是天虞山全清教掌门的老头却早已没了身影。 忽然,段无延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在一股凉滋滋的水浇着,而那张被扇肿了的烂脸在被那股清流滋润了几番之后瞬间舒适了不少。段无延抬头看去,只见在自己头顶上那抹无边的白色中正有一股股清泉般的流水徐徐落下。 段无延顿时就乐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景。 此时的段无延已经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但是这股清流对于他的烂脸而言实在是太舒适了,他根本就不愿意从这短暂的欢愉中醒来。 段无延用双手接了一捧清泉,并用这股清泉轻轻地洗了洗脸。段无延的动作十分小心,十分轻柔,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自己那张可怜但俊俏的脸蛋碰坏掉。但是出乎段无延意料的是,当他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脸时,他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疼痛。 段无延愣了一下,紧接着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拍了拍,原本那又疼又热的肿胀之感竟已荡然无存。段无延不禁面露欣喜,心中暗道:“原来这老头这么厉害?我还以为这群道士只会念念经画画符什么的!” 但段无延又转念一想:“哎!等等,我好像是在做梦。对,我是在做梦!什么命有乾元,什么天虞山全清教掌门通通都是梦里的。肯定是我今天见那个小道士见得多了,所以开始瞎做梦了!唉,还想着上山回来赢大钱?做梦吧!段无延!” 段无延不禁自嘲一笑,然后在自己的梦中大声喊道:“做梦吧!段无延!” 然而就在段无延张嘴大喊的时候,有一股清泉落在了段无延的嘴中。瞬间,一种难以言表的滋味从段无延的喉咙中传来。段无延猛地咳了好几下,显是呛到了水。 这一下顿时让梦境中的段无延清醒了过来。 段无延猛然坐起,连忙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脯。在狠狠地咳了几下之后,一口泉水被段无延从口中喷了出来。 段无延一愣,寻思道:“嗯?这水是真的?我刚刚不是在做梦吗?” 段无延又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他惊奇地发现,自己那张被扇肿了的脸此时平滑细嫩之极,根本没有挨过巴掌的模样及痛楚。 “呀!神了!神了神了!不会真的是天虞山全清教的掌门来梦里找的我吧!”段无延心中暗道:“那这么说,我命有乾元是真的?我以后能赢大钱!能赢大钱!哈哈哈哈!” 段无延顿时大笑了起来,极为快哉。段无延只听得自己身后传来了一阵禽鸟振翅之声,又觉几道翼风骤起。 段无延转身看去,只见几只白鹤正从庙中往外缓缓飞去,而在它们往庙外飞的时候,段无延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几只白鹤的嘴里滴出了几滴清水。 “原来是这样,看来肯定是那个老头叫来这些白鹤为我的脸疗伤。”段无延自言自语道:“不过这用口水是不是太脏了些?我段无延再怎么不济,也从没用过白鹤的口水洗过脸啊” 段无延想来想去,只觉得这老头既好玩又好笑,而他的那个什么宝贝徒弟更是有趣得要死,段无延长这么大,可从未见过像陈长倾那般呆板的人。 “行了!”段无延抻了抻懒腰,缓缓向庙外走去,心中想道:“不管怎么说,我段无延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这个小道士既然肯这么帮我,就算是不冲着以后赢大钱,我也决不能把他留在洪三爷那里。哎,走咯,走咯!想个法子把这小道士从洪三爷那带出来,然后再立马去天虞山。越早回来,我赢得钱就越多!到时候我有了大钱,整个段家都是我的!什么段老头子,大哥二哥的,全都得叫我老爷!” 段无延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自己的宏伟大业。不知不觉间,便又走回了城里。城中的街坊邻居们一见到段无延,便又开始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而段无延此刻心里正想着美事,浑然不把这几个外人的话听进耳朵里。周围的路人一看这段无延越被骂,笑得就越开心,不禁都纷纷绕着段无延走里,嘴里都嘟囔着:“疯子!疯子!” 段无延洋洋得意地在街巷中迈着步子,并缓缓朝着洪三爷的地盘走去,心里寻思道:“这会儿正早,估计那洪三爷还没醒过来。我现在赶紧去找到那个小道士,然后带着他从城西南角的狗洞里钻出去,这样就省了从大城门跑出去,也不会被那几个盯梢的抓住!” 段无延这边想着,那边就已朝着洪三爷西街的盘子跑去。洪三爷西街角的生意没干多久,此时肯定是缺人手的时候,陈长倾那个小道士必然会在那里干活。 段无延跑了几条街,穿了几条巷,等他到了城西街时,太阳才刚刚出个头。 “还好老子跑得快,估计洪三爷现在刚掀被子,趁他洗脸的功夫,我敢紧带着那个小道士溜出来!”段无延躲在一墙角后,暗自思量着。 可突然,段无延竟听到了一下下劈柴声从不远处传来。这每一下劈柴声都清脆至极,而且间隔都很短。段无延大概细听了十几秒,感觉这劈柴的人力道极大,且气息绵长,他似乎每次都只需一斧子便能将那木柴劈断,并且连劈了十几块柴都没休息。 段无延心想:“城里可没有这么能耐的人,怕不是洪三爷抓了那小道士来就是让他劈柴火?”段无延探出头,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无人,便寻着劈柴声悄悄摸去。 在段无延又摸过了三两个街角后,他终于看到了这个无比能耐的劈柴人。和段无延想的一样,这劈柴的正是那小道士——陈长倾。 段无延不禁皱了皱眉毛,连忙走了上去,站在那小道士面前,问道:“这大早上的你不好好睡觉,再这劈什么柴?” 陈长倾见到段无延也是既惊又异:“段兄弟,你怎么还在这里?你赶快前往天虞山,我师尊有要事找你!” 段无延不禁一笑,道:“我段无延岂是那种厚颜无耻之人?自己欠了一屁股债让别人来还?你师尊说了,我不带你回天虞山,他就不见我。” “我师尊?”陈长倾不禁一怔,随即想了想,又缓缓对段无延劝道:“你就与我师尊说,弟子陈长倾还有要事要做,暂且不能回去。我师尊听完,不会不见你的。” 段无延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连忙催促道:“不行!不行!那我也绝不能把你留在这里替我做苦工!你快和我走,再不逃,一会洪三爷就醒了!” 陈长倾只是微微一笑,又将那劈柴的斧子抡了起来,只听得一声脆响,又一块柴被劈成了两半。 段无延气得直跺脚,大声对陈长倾说道:“你这呆子!要是按你这么劈下去,不得等到下辈子才还得清这一千两银子!” 陈长倾一边劈柴,一边应道:“我现在是在山下,师尊不许我用法力。要是他允许我用法力的话,这些柴我用不了几刻便能劈完。” 段无延一听,不禁心中生奇:“你还会法力?” 陈长倾笑道:“全清教的弟子当然会用法力。” 段无延不禁眼珠一转,对陈长倾说道:“不如这样,你随我去赌场。咱去赢他个一千两银子回来!” 陈长倾一闻此言,当即将手中的斧子放在了一旁,对段无延说道:“段兄弟,在下劝你以后切莫沾赌了,我师尊说”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十赌九输嘛!”段无延不耐烦地说道:“可你不是有法力嘛!咱赢他一千两岂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陈长倾摇了摇头,又拾起了拿斧子,开始劈起了柴火。 段无延被气得干瞪眼,心中暗骂道:“这小道士也忒不知好歹!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段无延此刻虽是想要带着陈长倾离开此处,但现下一看,这小道士油盐不进,根本听不进去话。末了,段无延只好说道:“好好好!你在这里劈柴!我去赌坊!我去赢个一千两银子,然后回来赎你!” “不行!”陈长倾突然正色说到。 段无延不禁嘻嘻一笑,道:“腿长在我这里,我想去哪就去哪?我说要去赌,你也拦不住我!” 陈长倾突然从地上站起,然后对段无延抱拳说道:“段兄弟,此时师尊有要事找你。你一定要尽快前往天虞山!” 段无延又是嘻嘻一笑:“我不管!你不和我走,我就不去天虞山!嘿嘿!” “可我要在这里还债!”陈长倾双眉紧蹙。 段无延不禁眉梢一挑,笑着说道:“那你先在这里还,我就先去赌,什么时候够一千两银子了,咱就一起上天虞山!” 说完,段无延便悠然转身,要朝赌坊走去。 陈长倾急得大叫道:“不行!师尊说了,你逢赌必输!你是绝对赌不赢的!” 段无延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戏,于是便故意边大步往外走,边哼起了小曲:“哼哼——嗯嗯~嗯——” 陈长倾见状,当即飞身一纵,从段无延头顶跃过,翩然落在段无延身前,正色劝道:“不行!你不能去赌!” “是谁要赌啊?让咱看看!”只听这时,一粗犷之声从远处传来。 段无延一听此音,便知来者是谁。段无延顿时心中一凉,暗暗叫苦道:“陈长倾呐!陈长倾!你不和我走就算了,现在是连我也难脱身了!” 远处,一大汉正踱步朝着段无延陈长倾二人走来。只见这大汉衣衫华贵,手攒金胆,一腮黑卷硬碴胡,两只虎豹铜铃眼,正是那西街一霸——洪三爷! 第五章 烿彘 段无延一见到洪三爷,两个腿肚子当即颤了起来。一时间,这段无延是既没力气跑,也没地方跑,只得双手向前一拱,满脸讪笑道:“洪,洪三爷,嘿嘿” 洪三爷扭了扭脖子,缓缓走到了段无延和陈长倾的身前,冷哼道:“哼!你小子到这来干什么?难道又想输我一千两?” 段无延一听,连忙辩解道:“不不不!小的只是怕大恩公住得不习惯,特意来看看!” 陈长倾不禁面上带笑,欣然喜道:“原来段兄弟是因关心我而来,我还以为段兄弟真要带我离开呢。” 洪三爷和段无延听得此言皆是一愣。 段无延不禁心中叫苦道:“这呆子真是害苦了我!我好心带他回天虞山!他却这般害我!” 洪三爷那边稍一琢磨,便回过了味,当即抡起巴掌,怒喝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竟敢偷我的劳力!信不信我一巴掌扇死你!” 洪三爷大掌一起,衣袖掀风,吓得段无延立马抱头躲闪。 陈长倾乃是一修道之人,哪里能见得有人当他的面动手打人,当即踏前一步,以右手食中无名三指扶住洪三爷刚刚抡起的巴掌。 洪三爷向来粗犷,这一巴掌就算没使出十分力道,也是用出了八分力气。可令洪三爷大为惊奇的是,这身旁的小道士竟力气大的惊人。陈长倾竟仅用三根手指就将自己的巴掌截了下来。 而蹲在地上的段无延也是一惊,本来那掌风都已吹到了他脖颈上,但就在转瞬间,洪三爷的巴掌就被拦住了。 陈长倾缓缓劝道:“洪三爷,有什么话还是好好讲,不要动手。” 洪三爷愣了愣,随即缓缓将自己扬起的巴掌收了回来。洪三爷心道:“这小道士也忒不给我面子,愣头愣脑的。但也好在他是个呆子,只会干活。” 洪三爷想到此节,不禁心中也不再不快。洪三爷冷笑一声,一边转身离去,一边说道:“罢了罢了,我料段无延这小厮也带你不走。你只需好好替我干活,时日久了,没准我还能早些放你走。” 陈长倾拱手抱拳,对洪三爷谢道:“谢洪三爷!” 段无延见陈长倾这番模样,不禁心中是既好气又好笑。气是气在这陈长倾太过呆板,明明可以一走了之的事情偏偏弄得这么麻烦;而觉得好笑则是因为这陈长倾另有讨喜之处,虽说这小道士有些不进油盐,但无论怎么说,他也算是个忠实守信之人。这普天之下,又有谁不会对信守承诺之人有好感呢? 洪三爷手揉着两枚金胆,一大步一大步地缓缓离去。 陈长倾微微起身,而就在这眼神一扬间,陈长倾忽然在洪三爷身上发现了某些异样。 陈长倾眯了眯眼睛,一双满是灵气的眸子顿时盯住了洪三爷那双鹿皮靴的鞋跟上。只见那鞋跟之上沾了些许兽血,那血渍泛着深褐色,而这深褐色却又与寻常的深褐色有些不同。 陈长倾突然大声叫道:“洪三爷留步!” 洪三爷本来心里正想着自己生意上的事,可没成想,自己刚想到紧要处,就被这陈长倾突如起来的一嗓子喊断了。 心中有愠的洪三爷猛地转过身,冷声问道:“何事!” 陈长倾连忙大步跑上前,而一头雾水的段无延也只好跟了上去。 陈长倾朝着洪三爷拱手道:“洪三爷,您的靴子上沾了些血迹。” 洪三爷不禁眉毛一挑,鄙夷道:“血迹?老子十几个盘子有一多半都是杀牛宰羊的生意,平常沾些血难道还成了稀罕事?” 陈长倾皱着眉头说道:“在下认为,这血迹绝非从牛羊身上所得,里面定然大有蹊跷!” “蹊跷?”洪三爷不禁心中更怒,昂声说道:“你们做道士的是不是平常吃素吃得惯了?见点血都说是蹊跷?” 段无延看出了洪三爷面有不悦,连忙拉着陈长倾劝道:“哎哎哎!陈老弟,这就算不是牛羊身上的血,也肯定是鸡鸭身上的血。要是都不是,是些猪狗流的血也说不准。你何必这么较真呢!” 可陈长倾却脸色一凛,道:“在下乃是天虞山弟子,从不做妄下断论之事。以在下所见所闻,洪三爷鞋上的血迹乃是来自妖兽!” 洪三爷当即勃然,顿时怒道:“妖兽?老子沾了十七八年的腥,要是有妖兽,老子也能一刀砍它个底朝天!” “洪三爷!”陈长倾再一拱手道:“在下乃是修道之人!常与妖兽打交道,在下绝不会错的!” 洪三爷冷哼一声,道:“好!那老子就把这鞋脱了,让你好好看看,这上面的血到底是不是妖兽的血!” 陈长倾微微顿首道:“谢洪三爷!” 洪三爷见状登时一愣,自己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却没成想这小道士竟是真的要看自己的靴子。 而一直站在一旁的段无延也明白洪三爷为何对这血迹一事如此敏感,洪三爷是当地最大的屠户,若是这血迹真是妖兽之血,那洪三爷卖给街坊们的肉又岂不是妖兽之肉?此事关乎洪三爷的生意,往大者说,这可是几千两银子的事,绝非小可。 段无延连忙拉了拉陈长倾的衣角,小声劝道:“算了算了又不是什么” 可没想道陈长倾竟对段无延浑然不理,只是催促洪三爷道:“洪三爷,请脱鞋。” 洪三爷此时已是脸色铁青,但他并非是生陈长倾的气。洪三爷心知这小道士绝不是像段无延那般的胡闹之辈,若是自己鞋上的真是妖兽之血,那自己的生意岂不是 但事已至此,洪三爷也不得不将一双靴子脱下来。 陈长倾拿过那两双靴子,细细看着。那鞋子上的血渍早就干了,上面也沾了不少泥土灰尘。 陈长倾一边皱着眉头仔细辨析着,一边在自己所见所学之中寻找有此种血迹的妖兽。现在陈长倾已是认定此为妖兽之血了。 然而站在一旁的洪三爷和段无延却仍在担忧。洪三爷怕自己生意上出岔子,段无延担心洪三爷再一发怒,自己和陈长倾都没有好果子吃。 又过了不知多久,天早已大亮。 陈长倾终于将一双靴子放回了地上,对洪三爷说道:“洪三爷,此事非同小可,请您赶快将这几日宰下来的肉收回来,切莫卖给百姓们!” 洪三爷一听这话,顿时两滴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就淌了下来。 “什,什么?”洪三爷心中一颤:“这是什么东西的血?” 陈长倾正色道:“此乃烿彘之血。” “啊,啊?”段无延不禁讶然而叹:“什么东西?不会真是妖兽吧?” 陈长倾面色严峻道:“烿彘乃是多头多臂之兽,体貌若猪,身壮如牛,其肉味佳,然有剧毒。食之三日内,上呕下泻。五日之后,四肢发紫而亡。” 洪三爷和陈长倾皆是骇然,如果洪三爷真的把这烿彘之肉卖给了百姓,那不出一周,城中将会有无数人身受剧毒而亡。 洪三爷眉蹙若峰,正色问道:“小道士,你此话当真?若我这两天卖的肉真是有毒,那你就是我洪才的贵人。但你要是只是在消遣老子,你这辈子就休想从老子这离开!” 陈长倾仍是一脸正色,应道:“此事非同小可,洪三爷还是赶快派人解决此事,在下愿为自己所说的话承担后果!” 洪三爷当即喝道:“好!那我信你!” “段无延!”洪三爷突然叫到。 段无延当即一个激灵,连忙应道:“在在在!洪三爷尽管吩咐!” 洪三爷命令道:“快去我所有的店里,让他们把肉都撤掉!敢慢一步,我就抽了你的筋!” 段无延虽然心中叫苦,不愿去做这等苦差事,但此时一是迫于洪三爷淫威,二是因为此事实属重大,容不得半点耽误,只能快步疾驰,一边大声答应,一边朝着离此处最近的肉店赶去。 段无延一口气跑了三条街,终于到了洪三爷的一家肉店里。 此时,刚好有一位老伯正要买肉,而那小贩也已将肉称起了斤两。 段无延见状,不由分说,当即大喊道:“不要买!不要买!肉里有毒!” 那老伯和小贩当即被段无延吓了一跳,而那块放在称上的肉也因小贩一个手颤掉在了地上。 那小贩登时不悦,一见来者是段无延,更是怒从心来:“段无延!你放哪门子臭屁!” 段无延一边扶着腰大喘,一边大声说道:“我,我,我没放屁!” 那小贩皱着眉,扬起手里的那杆称就要往段无延的头上拍去,并大骂道:“放你娘的狗屁!” 段无延连忙扬起胳膊招架,大声解释道:“不不不!是洪三爷让我来的!” 那买肉的老伯见二人渐渐动起手来,不禁心生惧意,唯恐二人一不小心碰散了自己的老骨头,于是一边皱着眉叹气,一边快步离开了。 小贩一见到手的生意被段无延给搅黄了,心里更是气愤,一时将段无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那小贩的言语极为粗鄙,像什么“段家绝后”“天灭段家”等云对其而言不过是点水之语,顺口而出。段无延一时只想着把肉的事情解决,便也没有跟这个小贩对骂,只是大声嚷着自己是洪三爷派来的。 二人越吵越嚷,越嚷越闹,到最后,二人竟缠斗在一起,将案板上的肉碰落一地。 而就在段无延和那小贩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有一人在远处喝道:“段无延!你这给段家丢脸的东西!” 第六章 有声有望 那声音尖锐刺耳,颇有怨妇之气。段无延一听,便知道来者何人。 段无延用力一推,将那小贩推到一旁,随即转身对那来人大声吼道:“老子是个屁的段家人!别烦老子!” “哟哟哟!段老爷子的小儿子口气蛮大的呵?”那怨妇出言讽刺道:“若不是你那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段老爷也不会将你这般随便赶出去!” 段无延听得此言,当即火冒三丈,但转瞬间,段无延又突然惊觉,自己越是愤怒,这怨妇就越是开心。若是自己摆出了一副嬉皮笑脸浑然不耻的模样,那么这怨妇反倒是会自觉生气,把自己骂出来的话又吃回肚子里。 这辱骂段无延的人乃是段家的厨娘,人称“张二姨”。这张二姨平素在段家人的面前是一副尽职尽责,处处为段家着想的老阿姨模样,但一到了背地里,就全然成了鸡毛蒜皮,叽歪蛮横的粗鄙之人,一门心子想着讨好段老爷,多捞点月钱,多占点便宜。 段无延知道,这张二姨平常最瞧不起自己。因为自己一被段老子头子追着打,就会跑到后厨去,将后厨搞得一团糟,而每回都是由这张二姨来收拾。而段无延往往一输了大钱,被罚不许吃饭时,就又会溜到后厨去偷饭菜吃。搞得张二姨总是对不上账,时不时会被扣些许月钱。 当段无延还在段家时,这张二姨还能勉为其难地称他一句“段小爷”。可如今,段无延既被段家赶了出来,成了丧家之犬。那么这张二姨也就不再给段无延留面子了,干脆一见面就开口大骂。 张二姨见段无延站在原地,许久不说半个字,随即又出言讽道:“怎么?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真不说话了?你要是这觉悟,段老爷还能少打你两回!白瞎了我放在后厨的那几条竹竿子!” 可谁知,段无延竟不怒反笑,嬉皮笑脸地说道:“呵?白瞎了你后厨的那几条竹竿子?天知道你张二姨用那竹竿子做什么事?依我看,那几条杆子也不值几文钱。难道你张二姨平常在后厨呆得久了,平日寂寞,竟和这杆子有了感情?” 张二姨怎么说也是个五十出头的老妪,怎会听不懂这段无延话里有话,言中带讽?一时张二姨是气红了老脸,涨破了皮面,破口大骂道:“你这贱货!他妈的在这消遣老娘!你从小到大哪顿饭不是老娘做的!早知道就该一把耗子药毒死你这崽子!让你今个在这跟老娘乱跳!” 段无延见张二姨果然真动了气,不禁心中一时大快。但恍然间,段无延又似乎听得这怨妇言及“耗子药”,心里顿时又是一惊:“完了完了,我只顾着和这小贩老妪拌嘴了,竟然忘了自己还有大事要做。” 张二姨一见段无延脸色突然大白,还道是自己将段无延骂变了脸,随即得意道:“你若是知道自己有张脸皮,就以后少给段家丢脸!要是实在难做,不如就干脆改了姓!我跟你小子说,你叫‘无延’那可真是叫对了,你可不就是个‘厚颜无耻’的东西吗!” 段无延此时已忆起正事,哪里还有心思去和这张二姨拌嘴,随即连忙问道:“张二姨?最近段家吃的都是什么肉?” 张二姨冷笑一声,鄙夷道:“怎么?你小子饿得没饭吃,又想着回段家蹭饭?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段无延皱着眉头,正色说道:“近两日洪三爷家的肉都是有毒的肉,你千万不要买,也绝不要给段家人吃!” 张二姨不禁一愣,但随即又回过神来,骂道:“你小子少放那狗屁!洪三爷家的肉向来新鲜,尤其是这两日的猪肉,段老爷可爱吃得很!我告诉你,段无延。我就是把买回来的肉都喂狗,也绝不会给你吃的!” 段无延一听到自己那不近人情的爹竟然吃了有毒的妖兽之肉,不禁当即就急了:“还有谁吃了!” 张二姨嘿嘿一笑,道:“哟哟哟!这就急眼了?我告诉你,段家上下全都吃到这洪三爷家卖的肉了,就连院里的大黄狗也捞到了块骨头!” 段无延当即就红了眼,一把抓住张二姨的衣领,大声吼道:“谁让你给他们吃的!谁让的!” 张二姨顿时一惊,既怒又怕,大声嚷道:“怎么得!你现在还要动手打我?我白给段家做了几十年的饭了!” 段无延此时怒不可遏,一股无名火正在头上,哪里还管什么其他的,扬手就朝着张二姨脸上扇去。 张二姨一见段无延手掌扬起,当即被吓得一个激灵,将脖子缩回了衣领里。 段无延两眼通红,这一掌是牟足了劲。 然而这一掌最终却没能落在张二姨的脸上,只听得一拳掌相接之声响起,段无延的巴掌竟被另一人给拦了下来。 那人轻声说道:“段兄弟,切莫动手,当下之急是要解决问题。” 段无延冷哼一声,见此人是陈长倾,便不得不将巴掌放下,将抓着张二姨衣领的手缓缓放下。 此时张二姨也是红了脸,大骂道:“你这白眼狼!现在还敢动手打老娘!” 陈长倾连忙劝道:“这位大娘,现在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切莫伤了和气!” 那张二姨斜眼看向陈长倾,只觉这小道士长得是白白净净,清秀俊俏,比那厚颜无耻的段无延强了不知有几百倍,一时也不再大骂,而是和气说道:“道长,刚刚这小子竟然说洪三爷家卖的猪肉有毒?要知道,咱洪三爷的肉可是城里有了名的,怎么会” “大娘,这肉确是有毒,而且这也不是猪肉。”陈长倾此时心中也是有些许着急,只好打断了张二姨的絮叨,恭恭敬敬地说到。 张二姨一听这话,当即脸色是又红又白,慌忙问道:“啊啊?那这是什么肉啊!我也吃了点,我不会死吧!道长你可要救救我啊!” 张二姨一把拉住了陈长倾,怎么也不松手。 但陈长倾怎么说也是个习武之人,修道之人,只是轻轻一推,便将张二姨从自己的身上推开了。陈长倾一边拿出一瓶药,一边说道:“这是解毒的药,你赶快服下,切记只吃一粒便可,剩下的你尽快分给其他吃过此肉的人。” 那张二姨就像捡回了一条命一般,连忙从那青瓷小瓶中取出了一粒药扔在了嘴里,并连忙谢道:“谢谢道长!谢谢道长!我这就回去发药!” 陈长倾仅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而段无延则是大声对着往段家跑的张二姨喊道:“记得给老爷子多吃两粒!他脑子不太好!” 陈长倾不禁眉头一皱,道:“段兄弟不要再开玩笑了,我们赶紧把药发给城里的人,把肉都收起来吧!” 段无延不禁眉毛一挑,道:“现在有你这个道长在,我还费什么力?” 段无延话还未说完,后脑就挨了狠狠一巴掌。 只见洪三爷从段无延身后走来,大声骂道:“你小子少偷懒!老子走都走到这了,你还在跟个泼妇对骂!真是屁大点事都做不好!” 洪三爷又扭头看向那卖肉的小贩,那小贩顿时浑身一颤,只得眼巴巴地瞅着洪三爷。 “看个屁!”洪三爷又是大骂道:“快点把肉都下了!告诉别的铺子,凡是这两天的肉都统统收起来!告诉那些买过肉的人来找陈道长取药!” 那小贩还哪敢怠慢,当即连连称是,将一地的猪肉都拾了起来,往后院里送。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洪三爷不禁皱了皱眉头,低声问向陈长倾:“道长,你可知这肉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店里?” 陈长倾微微皱眉,道:“烿彘常于山林中出现,一般猎户是寻他不到的。洪三爷可有发现最近自己手下人哪里有蹊跷的地方吗?” 洪三爷眯了眯眼睛,仔细想了想,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而一旁的段无延却猛地一拍手,大叫道:“我知道了!是赵哥!赵哥!” 洪三爷问道:“什么赵哥?说清楚了!” 段无延连忙解释道:“赵金全呐!我猜是他干的!您看,这赵金全是您的手下,平常又管进货的事。昨天我进赌场的时候刚好见到他出来” “他去赌场!什么时候?”洪三爷高声问道。 “就在我输您钱的前一阵啊!”段无延应道:“当时应该还是下午。” 洪三爷冷声道:“好他个赵金全!我让他管进货的事!他却敢偷懒去赌场!” 段无延继续说道:“当时我问他要不要再玩两手,结果他急匆匆地就走了,说什么要进货,还是去西城那边” 洪三爷一听,当即就怒了:“西城?进货不去东城,去什么西城?我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说完,洪三爷一撸袖子,便要去找赵金全的麻烦。 陈长倾连忙劝道:“洪三爷!此事重大,可能还会有其他妖兽插手,您且将此事交给我和段兄弟处理,在下乃是修道之人,定能给全城的人一个交代!” 洪三爷不禁恶声问道:“交给你我倒是放心,可是这段无延有个鸟用?” 陈长倾解释道:“洪三爷乃是有声有望之辈,在下需要您尽可能地将解药发给百姓们。而段兄弟熟悉城中情况,在下有他左右,办事也方便些。” 洪三爷长叹一声,随即应道:“好!” 陈长倾见洪三爷应了下来,便开始将解药的配方一一告诉给洪三爷,洪三爷也将其一一记在心里。 言罢,陈长倾便要带着段无延去寻那赵金全了。 临走时,洪三爷叹道:“我洪才真是欠陈道长一个人情呐” 段无延见状,连忙借机说道:“好说好说!把那一千两银子” 洪三爷还没等段无延说完,便一声暴喝道:“还不快去!敢慢一步老子扒了你的皮!” 段无延被吓得顿时噤了声,连忙拉着陈长倾往赵金全家里赶去。 陈长倾被段无延拉走时,还不忘回头大声叮嘱道:“解药一定要按我说的方法配!” 洪三爷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是一声长叹:“有声有望?我真是愧了这一声‘洪三爷’呐” 第七章 老瞎子 在去赵金全家的路上,段无延斜眼看向陈长倾,只见陈长倾双眉紧皱,一脸严肃,那如似寒冰的面容几乎快要滴出水来。 段无延当即叫住陈长倾,大声唤道:“停停停!” 陈长倾一愣,缓缓停下了脚步,但眉头仍是禁皱。只听陈长倾问道:“怎么了?段兄弟?” 段无延对陈长倾微微一笑,随即又拍了拍陈长倾的肩膀,应道:“没什么。” 陈长倾不禁责怪道:“段兄弟,现在是关乎人命的时候,你就不要和我开玩笑了。” 段无延又是一笑,故作轻松地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论捉什么妖兽,我可能的确不如你。但要是谈到人情世故,那你要向我学的东西可多着呢?” 陈长倾听得此言,心有不解,随即又是问道:“在下自幼在山中修行,在人情世故这方面,在下确实是不如段兄弟。但现在我们是要去查明烿彘一事,这和人情世故又有何关系?” 段无延嘿嘿一笑道:“哎!人家赵金全是我兄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妖兽。你现在这一脸怒气地去找人家,人家也不见得会配合你。毕竟你现在只是个小道士,又不是什么大道长,谁会第一次见你,就恭恭敬敬地听你问话?” 陈长倾微微怔了怔,随即点了点头,对段无延抱拳道:“段兄弟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 段无延见陈长倾对自己如此恭敬,不禁心中大快,一时傲然说道:“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一会儿你就在旁边不要说话,赵金全问到,你就说你是我跟班。至于那些问题,就全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能问个清楚!” 陈长倾看着段无延,不禁心中犹豫。 段无延挑了挑眉毛,道:“你不信我?” 陈长倾长叹了一声,道:“唉我信你。” 段无延见状,心里又突然不是了滋味,但话说回来,这小道士不信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段无延心道:“这次我可不能把事办砸了,要不到时候在去天虞山的路上,这小道士还不得一直瞧不起我,让我做牛做马?” 段无延哈哈一笑,随即催促道:“好了好了,我们快些走,转过前面那个弯就到了!” 陈长倾双眉仍是紧蹙,面能滴水。 二人奔至赵金全家门口,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段无延也懒得想那么多,一边用手敲着门,一边大声唤道:“赵哥!赵哥!小弟有事找你!” 然而门内却没有半点赵金全的动静。 陈长倾当即眼光一冷,就要拔剑。段无延连忙将陈长倾拦住,道:“现在你是我的跟班!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拔剑!” 陈长倾皱了皱眉头,又将剑按了回去。 段无延又敲了敲门,大声喊道:“赵哥!赵哥!” 段无延又喊了几声,屋里这才有了动静。只听得一串极轻的脚步声微微响起,紧接着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随之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扑面而来,熏得段无延当即后退了一步,用手捏住了鼻子。 而陈长倾在天虞山全清教修行多年,对草药之味早已习惯,一时也不觉得这味道哪里熏鼻。 段无延一边用手在鼻子前扇着,一边朝着门口看去,只见在那门前站着的并非赵金全,而是赵金全的女儿。这赵金全生得一脸凶相,可是这女儿长得却甚是水灵,一双眉眼更是稍带施蝉之韵。 不过,这赵金全的女儿看上去像是害了什么病症,咳嗽得很是厉害,而在段无延和陈长倾两个外人面前她又不得不强忍咳嗽,一时间将那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段无延两手抱了抱拳,随即向赵金全的女儿问道:“哎,我是你爹的朋友,叫段无延。” 赵金全的女儿咳嗽了两声,弱弱地答道:“我爹提起过你” 段无延一听,当即笑道:“那可太好了,都不是外人!” 可谁知赵金全的女儿却又继续说道:“我爹说你逢赌必输,若是你找上门来绝不可借钱给你。” 段无延不禁一怔,满脸的尴尬。 陈长倾见二人将话扯得远了,便不得不出言问道:“你爹他现在在哪里?我们有要事要找他。” 赵金全的女儿缓缓说道:“我爹他每天这个时候都要从城西门出去,到不远处的山林里去猎肉。” 陈长倾一听,不禁又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他猎的是什么肉?” 段无延连忙拦住陈长倾,道:“我们还是先赶快往城西的山林去吧!一个小姑娘你问她那么多做什么?” 陈长倾不禁困惑道:“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你现在是我跟班!”段无延催促道:“快走快走!” 段无延拉着陈长倾就往城西处赶去。 路上,段无延向陈长倾解释道:“你可别让赵金全的女儿知道烿彘之事!” 陈长倾不禁奇道:“为何?” “为何!”段无延叹了口气应道:“她都病成那样了!你要是再让她知道他爹卖的是有毒的肉,她还不得一下晕过去?” 陈长倾听得此言,不禁点了点头,连连称是。 而就在这时,段无延忽在人群之中看到一无比熟悉的身影。 陈长倾也顺着段无延的目光看去,只见在街边上,有一披着黑袍的人正在缓缓走着,看那模样似乎是生怕惹到别人注意一般。 段无延当即冲了上去,陈长倾顿时一愣,当他想拦住段无延时,段无延已经跑到了那人面前。 段无延一把掀开那人用来盖住头的帽子,大声说道:“啊!原来你在这里!” 那人见来者是段无延,连忙低声叫道:“别出声!别出声!让洪三爷抓到,我可就惨了!” 原来这身披黑袍之人便是赵金全,他得知洪三爷在满城找他之后,便不敢再在街上露出面目,只能用这种方式去盖住头脸。 陈长倾此时已缓缓走了过来。 段无延对陈长倾使了个眼色,随即又对赵金全说道:“我们不声张,咱先换个地方说话。” 此时赵金全是既惊又怕,只好连连答应。 三人先是顺着人群走了一段,而后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街角处。 那赵金全向段无延和陈长倾央求道:“我求求你们别找我的麻烦!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我家里还有个生了病的女儿,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陈长倾眉头一皱,开口问道:“你且告诉我们,那肉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赵金全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地将事情的原委交代了出来:“前几日,我女儿突然害了病,咳嗽的很厉害。我为了给她治病,花了不少的银两。但银子是花了,这病却仍是不好。实在是没辙了,我就去问那算命的老瞎子,有什么法子能治我女儿的病。那老瞎子告诉我,病他没法子治,但他能帮我多赚些银两。” 段无延和陈长倾听得此言,皆是眉头皱了皱。 段无延心中想道:“那老头似乎是真有些本领。之前他说我昨天转运,我就真的赢了不少钱,虽说后来都给输了回去,但不管是赢是输,我都算转了个大运。” 只听赵金全又继续说道:“老瞎子让我去多抓几只耗子,在山里烤了。烤完之后就会有几头三头六臂的大猪被吸引过来。我只需将那几只大猪抓完宰了,再将肉卖出去便可。如此办法,能让我一日多赚几两银子。” “他没告诉你这肉有毒?”陈长倾不禁问到。 赵金全答道:“这这这这” 段无延见赵金全言中似乎有诈,随即逼迫道:“你还敢撒谎!再不老实,我就把你送到洪三爷那去!” 赵金全只好求饶道:“我说!我说!那老瞎子只是让我每天给他几两那大猪的肉,他就能保我每天在赌场上能多赢些钱。可后来我看这大猪的肉新鲜至极,若不卖了就可惜了,所以我就把那些肉当猪肉牛肉混到了洪三爷的铺子里,顺手再抽点利润,可我真没想到这肉有毒啊!也没想到我会害死人!” “害死人?”陈长倾不禁大声叫到。 赵金全当即被喝了一跳,顿时哭丧着脸说道:“我也没想这样,我对不起罗家的罗大娘,她本来在办八十大寿全是因为我全是因为我!” 陈长倾大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赵金全哭着应道:“罗大娘的大寿是在三天前办的可我今天路过罗家,却见罗家都办起丧事来了” 陈长倾不禁双拳紧握,心中忿忿。 赵金全仍在求情道:“我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女儿还等着我照顾呢我以后绝对不再干这种事了!” 段无延不禁叹道:“你先找个地方躲躲,等我们把事情都办完了,你再看着风声自己带着女儿逃吧” 陈长倾的眉头仍是紧锁。 段无延担心陈长倾这呆子一会儿回过神又固执起来,非要拿赵金全问罪。于是连忙对赵金全说道:“这道爷没说什么就是答应了,你快点找地方躲着吧!” 陈长倾突然发声道:“慢!” 段无延和赵金全顿时都是心中一凛,生怕陈长倾为难。 可谁知陈长倾却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不知者无罪,我不怪你。但你需要带我去找你说的那个老瞎子。” 段无延一听这话,方才松了口气,道:“我知道在哪,我带你去便是了!” 段无延随即又扭头对赵金全说道:“你快些找个地方躲着,有我和这位道爷在,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金全一听,连忙跪在地上给段无延和陈长倾磕了几个响头,口中还不忘念叨:“多谢两位爷!多谢两位爷!” 第八章 通元地坤猴 “段兄弟,还有多久才能到?”陈长倾忽然问到,脸色仍是那般严肃如冰。 段无延笑着应道:“快了快了,我跟你讲,这个老瞎子厉害的很,算卦算的是准的不能再准了,而且” 陈长倾皱了皱眉头,出言打断道:“段兄弟,依我猜测,这老瞎子可能并非泛泛之辈,而且我们这般去找他,可能会有危险。” “危险?”段无延大笑道:“哈哈哈!你是不知道他身子有多弱!” 陈长倾正色道:“普天之下,能知晓妖兽之事的,除了我们修道之人,那便只有部分妖兽了。” “妖兽”段无延思索了片刻,随即脸上又浮笑意:“怕不是和那烿彘一般,轻轻松松便能宰了。” 陈长倾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一脸严肃地对段无延说道:“烿彘乃是最低等的妖兽,除了样貌怪异之外,其他的与动物无异。如果这老瞎子是修道之人,那在下未必能敌得过他;而如果他是个妖兽,那么要想到达幻化人形的境界,少说也要有个三五百的道行。所以,此去寻这瞎子,必定凶险!” 段无延一笑,道:“无妨无妨!我和那老瞎子都是老朋友了。再者说,我本来也不知道这妖兽的事情,但听闻你一讲,我这个既不是修道之人也不是妖兽的小混混不也知道了吗?所以,这事可能也没你说得那么危险!” 陈长倾一时不语,似乎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二人又走了片刻,终于寻到了此城中最晓天机之人——老瞎子。 段无延在远处用手指向那老瞎子,对陈长倾说道:“看!那便是!” 陈长倾顺着段无延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一矮墙旁,一蓬发破衫的老者正盘膝而坐,给一老妇人看手相,而他旁边则是倚了一根长木杖。那老者模样甚是不堪,若说他是个乞丐,都不无道理。 陈长倾双眉一簇,两手抬至胸前,各伸中食二指,只见两道金光顺着陈长倾的双臂就涌向指尖 段无延平素和那老瞎子还算有些交情,此刻见陈长倾欲向老瞎子发难,又岂有不出面之理? 段无延连忙用手拍了拍陈长倾,并大声说道:“停停停!你不是说你师父不让你用法力吗!” 陈长倾面若寒冰,对段无延说道:“我们修道之人向来对妖兽的气息极为敏感,现在离那老者尚有百八十步的距离,我便察觉到了他身上的一股妖气。如果现在不抢夺先机,那么等下就不好再收拾他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段无延也皱了皱眉头,道:“这老瞎子平常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妖兽就不能有好的了?再说了,赵金全不是讲了吗?又不是这老瞎子让他去卖烿彘肉的,是他自己贪心!” 陈长倾正色道:“妖兽向来以食生灵精魄为生,全清教弟子如见妖兽,必将其诛!” 段无延脸上一时有了些许愠色,那老瞎子为人爽快的很,也从未做过什么危及百姓的事情。若是说陈长倾非要杀他,那也要给他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像什么“如见妖兽,必将其诛!”等语,段无延都纷纷视为臭屁。 段无延正要再出言相阻时,忽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妇人的声音。 那妇人叫道:“你,你你好你个老瞎子!抓着我的手半天了不说一句话!你,你你!” 那妇人显是动了怒气,将手从老瞎子的两手间一下子抽了出来,随即大步离去。 段无延和陈长倾向那老瞎子望去,只见那老瞎子的两手仍是悬在空中,似乎那妇人并未把手抽出去一般。段无延和陈长倾微微向前走了两步,那老瞎子仍是一动不动,活似一尊佛像。 陈长倾突然双目一瞪,大叫了一声:“不好!”随即引剑而出,一闪白光,朝那老瞎子刺去。 段无延见陈长倾陡然向老瞎子发难,顿时也是被吓了一条,而当段无延刚想上去阻止时,陈长倾的长剑已将那老瞎子的身体戳了个窟窿。 四周的人见状纷纷骇然,心中均道:“这道士怎敢杀人!” 段无延当下也是心中一凉,暗骂道:“这小道士也太过偏执!哪有二话不说就拿剑刺人家的道理!” 可谁知,只见陈长倾长剑一抖,那老瞎子的身体顿时化作了一道黄烟,忽而散去。 围观的人一看,皆是大呼“妖怪”,四下奔逃。 陈长倾眉头一锁,两眼顿放金光,只见陈长倾猛地一扭头,目光所到之处,只见竟有一皮发澄黄的老猴正向墙上攀去。 陈长倾口中急念符咒,两指骤然一探,一道金光闪过,将那老猴射在了地上。 段无延见到这风驰电掣的一般光景,顿时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陈长倾眼中金光大作,而那老猴则是被一股金光缠住,动弹不得。陈长倾右手紧握长剑,向那老猴缓缓逼去。 此时街道上除了段无延陈长倾和这老猴之外,再无他人。 那老猴在地上打着滚,使出了浑身解数,却始终挣不脱那道金光。末了,陈长倾离那老猴越来越近。那老猴也只得一脸候死之状。 段无延恍惚间,见那老猴双目紧闭,竟然突觉熟悉。段无延当即心中一颤,动了慈心,一个大步上前,便将陈长倾推倒在地。 陈长倾被这么一推,法术登时被破。那老猴身上的金光也倏尔散去。 段无延大声喊道:“老瞎子!快走!你昨天给老子求了个上上签,老子欠你一个人情!快走!” 那老猴双目紧闭,回头盲视了一眼段无延,随即便要朝远处纵去。 陈长倾见状,当即心中大火,大声喊道:“孽畜休走!” 那老猴本来已迈出了半步,正要离开,可一听得陈长倾这般呼喊,顿时又停了下来。 段无延急地连声大叫:“老瞎子!你没害过人!你是好妖!不可死在这里!” 那老猴听得此言,身子顿时颤了两颤。只见一道澄黄的浑光一亮,那老猴又化作了人形——一头蓬发,一身破衫的老瞎子。 陈长倾此时已将段无延推在了一旁,站起了身来,用一柄长剑指着三十步开外的老瞎子。 只听得,陈长倾冷声说道:“孽畜” 那老瞎子冷哼一声,凄然笑道:“孽畜?老瞎子一辈子没吃过半口人肉,修的这一身法力也全是靠得本事。一晃八百年已过,到头来要取我性命的,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道士!” 陈长倾也是冷哼道:“妖言。” 段无延连忙上前,向陈长倾劝道:“你非要杀他不可?做道士的就不以慈悲为怀吗?” “降妖除魔,便是以慈悲为怀!”陈长倾断然答到。 段无延见状,只好去劝另一人:“老瞎子!他是个呆子!你快走!不用管他!我帮你拦住他!” 老瞎子又是凄然一笑,道:“他在我身上刻了‘追妖印’,这天地虽大,老瞎子也再无处藏身了” “天下之大,本就不容妖兽所存!”陈长倾仍是坚决。 老瞎子冷笑道:“固执” 段无延急道:“他就是固执!你快” “老瞎子还他妈能去哪!你是聋还是傻!”老瞎子突然骂道,随即又哈哈一笑,对段无延说道:“你不必念我的情,傻小子!昨日那签本是个下下签,我是为了混饭吃,才做了法给你弄了个上上签!” 段无延顿时心中骂道:“怪不得老子欠了他妈洪三爷一千两银子!若是只输钱也就罢了!偏偏让我先赢了不少又吐了回去!我呸!” 老瞎子呵呵一笑道:“不过,老瞎子我倒是有一事说的真切。” “何事?”段无延问到。 老瞎子应道:“那就是你乾坤逆定,时来运转!你命有乾元,身怀乾元之劲,昨日便是你踏天道,顺天时,应天命的开始!” 陈长倾大声喊道:“段兄弟!休要听这妖兽蛊惑!” 然而段无延可不觉得这老瞎子说的是什么妖言,在梦里,天虞山全清教掌门说的和这老瞎子今日说的可是一模一样。 那老瞎子猛呸了一口,大声道:“老子乃是通元地坤猴!大有通天之能!你一个小道士竟敢说我所言是在蛊惑别人!放肆!” 陈长倾冷笑道:“妖言就是妖言!今日我就叫你住口!” 陈长倾长剑一抖,猛然朝着那老瞎子刺去。 可就在此时,那老瞎子竟突然向前一踏,一股强风劲起,将陈长倾愣是逼退了一步。 只见那老瞎子斜身弓步,右手二指朝天一指,霎时间,风雷大作,阴风四起,将那老瞎子一身破裳吹得呼哧作响。 陈长倾见状,当即脸色一寒,握着长剑的手更是紧了三紧。 段无延从未见过此番情景,立马缩身躲到了陈长倾的身后,大声叫道:“老瞎子!你不给他面子,你也别害死我啊!你不是说老子的天命才只是开始吗!你让老子再多走几年天道不成吗!” 那老瞎子凄然而笑,完全没理段无延的话,只是黯然长笑:“我八百年道行,半个性命未取八百年,八百年我还想着做个堂堂正正的妖兽,从此不再躲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九章 老猴盲目通天时 老瞎子扬天一指,凄然大笑,那悲切之声于阵阵阴风中哀转回荡。 “八百年八百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瞎子狂笑不止。 苍天风雷激荡。 陈长倾将剑横在身前,对段无延大声喊道:“你快走!这老妖有着近千年道行,他此番做法是想要你我与他同葬!你快走!” 段无延用两手死死地把着陈长倾的腰,同是大声应道:“走个屁!你师父要我和你一起回天虞山!你死了我还去个屁!” “在下乃是修道之人!怎有遇妖兽却而奔逃之理?你快走!”一阵长风夹着灰尘激来,陈长倾的长剑顿时一颤:“走啊!” 段无延大声骂道:“你这冥顽不灵的小道士!要不是你非要逼死这老瞎子,我们又怎会陷入这般境地!” 陈长倾一时不语,只将长剑横于身前,拦下阵阵狂风。 那老瞎子嘴角又是一扬,双目陡放黄光,对着陈长倾大声喝道:“臭小子!老夫想不伤你性命!你若肯退一步,老夫便收了这神通!任你二人离去!” 陈长倾只是冷笑一声,道:“你不过是想多苟活一时!我乃天虞山全清教弟子!怎能放走你这妖魔!” 陈长倾大喝一声,将剑虚刺,顿时一道金光乍现,直朝那老瞎子劈去。 那老瞎子见那金光劈来,登时又是向前狠踏一步,四下狂风起,朝着那金光刮去。 然而,那金光一入狂风,便若刀断流水,剑斩飘雨一般,任那狂风几番呼啸,都始终不减锐气,那老瞎子唤出的阵阵狂风皆被这金光劈开 段无延躲在陈长倾身后,吓得是一动也不敢动,但紧接着,只听得那老瞎子突然大叫了一声,随即狂风激雷尽皆化作一阵黄烟,悠悠散去。 段无延的两个瞳孔当即一缩,然而当他从陈长倾的身后走出时,那老瞎子已是瘫倒在地,半身为猴,半身为人。 陈长倾两眉一簇,倒拖长剑,徐徐逼向那地上的老瞎子:“原来只是些障眼法,倒是我多虑了” 段无延顿时大喝一声,拦在了陈长倾身前,大声说道:“你不能杀他!” 陈长倾冷声道:“我若不杀他,他日后必将重归人间,到时候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那老瞎子凄然笑道:“哈哈哈你终究是不信,老瞎子平生未杀一人,能修得此番本领,全靠的本事” 陈长倾眉头一皱,左臂一挥,将段无延掀倒在地,右手引剑一刺,在那老瞎子的左胸之上捅了一剑。 “陈长倾!”段无延勃然大怒,对陈长倾大声喝道:“你们道士行事便是如此草率吗!” 陈长倾双目轻闭,一边收剑离去,一边叹道:“段兄弟,在下先去寻洪三爷。” 段无延看着一身灰衣的陈长倾缓缓负剑离去,怒气更盛。段无延与陈长倾相识不过两日,但段无延此时对陈长倾已是大有不满,行事呆板,为人木讷,固守己见虽有一番善心,但做事却如此不合人情 “臭小子,你过来”老瞎子突然向段无延唤到。 段无延当即从地上爬起,赶至那老瞎子身边,不禁一笑,道:“原来你还没死!” 老瞎子当即骂道:“你这浑小子老子被戳了窟窿,怎番不死!” 段无延一听此言当即心中生起一阵酸涩。 老瞎子见段无延这番模样,不禁笑道:“你与老夫也没多少交集,何必如此?” 段无延也是一笑,凄然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是见你亲切,哈哈哈哈” 老瞎子心中略是欣然,缓缓说道:“臭小子,老夫这一双眼珠子其实是因你而盲,不过也正因为老夫眼瞎了,心才明朗,方通晓了天时” 段无延不禁一怔,不知老瞎子所云。 那老瞎子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在段无延的手心里一点,只见一道黄光微亮,两只极精巧的骰子便出现在了段无延的手中。 老瞎子此时已是命在旦夕之间,只听得他气若游丝,缓缓说道:“这两枚骰子乃是用我这一对招子练成现下送你这一对骰子乃是你与老夫的缘分,老夫八百年道行全在此中你若是想知道你与老夫是怎番结的缘,透过这骰子便可知晓” 段无延仔细看着这两枚骰子,只觉得是无比亲切,甚至还觉得有些眼熟 老瞎子咳了几声,伸出一指在那骰子轻轻一点。恍然间,一幅长画忽而出现在了段无延的眼前。那画上的内容全是关乎这老瞎子——通元地坤猴的八百年光阴。 段无延看着一幅长画,两眼之中满是萧然 八百年前,有一落魄书生为救心爱之人往一山中寻药。然而那一味药乃是奇珍之宝,非险峻之地不可得。那书生历尽艰辛,终在一处断崖旁寻得此药,但是那药生的位置极为凶险,纵是习武之人前去也必会坠崖身死。 那书生坐于崖边,久思良策而不得。最终,那书生凄然而叹,知道自己终是救不回自己心爱之人了,于是便决定跳崖自尽,与所爱之人在黄泉下相见。 然而,就在那书生站在崖边准备向下一纵,结果了自己性命时,突有一只小猴爬到了他身前,一边“咿咿呀呀”地叫着,一边拉着他的衣角。 那书生低头看去,只见那小猴双目迷离,面显病态。书生略懂医术,一看便知这小猴害的是温病。书生心道,反正自己也是将死之人,不如临终前做些善事,给来生积些福报,于是便采了几味药给那小猴服了。 那小猴食得草药之后,没过几个时辰,便生龙活虎了起来。书生慰然一笑,随即再一次走到了断崖前,决心赴死。 那小猴颇有灵性,见书生这番模样,当即将那书生拦住。书生只是凄然一笑,对那小猴说道:“我现下已是救不了她,她若是死了,我也绝不独活所以你还是放我走吧,让我在黄泉之下与她成婚。” 小猴听得此言,挠了挠脑袋,当即通晓了这书生的难处。只见这小猴灵敏至极,三下两下便将那草药取了过来,交给了那书生。 那书生见状大喜,朝着这小猴一连磕了好几个头。随后,便下山去给自己心爱之人治病去了。而这小猴也不知为何,一路跟着书生下了山。 然而,书生回到家中之后,却得知自己心爱之人竟已给了当地一的富贵人家做妾。那富贵人家只是花了区区几百两银子便治好了她的病。 书生得知此讯,顿时觉得世间苍凉,自己孤苦一人,无依无靠,顿时又生了自尽之心。那书生系绳于房梁之上,决意吊死。而就在这时,那小猴攀上了房梁,将那绳子咬断,救了书生一命。 书生顿时凄然而笑,只道是世间还有一猴子肯与自己作伴。 此后,书生便与这猴子形影不离,以在街上耍猴戏为生。这小猴十分通灵听话,书生也从不打它,每日都是书生吃什么,这小猴便吃什么。 就这般过了六七十年光阴,那书生已是命数将近,而那小猴却是身子更强健了些,根本没有半点老态。 书生命终之日,给这小猴留了十几两银子,让它以后买馍馍吃,不至于饿肚子。而这小猴却用这钱去求了别人,让人给书生下葬。 书生死后,那小猴又回了山里。可是没了书生照顾,这小猴根本吃不饱肚子。 一日,这小猴实在是饿得难忍,从一崖石随意抓了一株长草塞到了嘴里。可没成想,这小猴竟一下得了参天之缘,通晓了修炼之道。 于是这小猴开始在山中闭关修炼,这一练便是七百年。 七百年之后,这老猴遇到了瓶颈,无论怎番修行都无法突破。 于是,这老猴只好在回到人间,去寻勘破之机。 七百年一过,人间已是大变,就连那书生的坟也已是花黄草高。 这老猴到了一城中,四处摸索。平常饿了便到人家的后厨里去偷些饭菜吃。 可有一日,这老猴在一人家中偷吃饭菜时,被人家的厨娘逮了个正着。那老猴挨了几棍子,被一直打到了院中。那院中当时有一四五岁的孩童正在玩耍,见这老猴被自家厨娘用竹竿子追着打,当即生了善心,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这老猴。 那厨娘一个不小心,一竿子打在了这孩童的背上,疼得这孩子哇哇大叫。家里人赶来,给这厨娘一顿臭骂。而就在那厨娘被责罚时,那孩童则是领着这老猴回到了后厨,让这老猴吃个够。 这老猴吃饱喝足之后,朝着这孩童拜了三拜,便跳走离去了。 事后这老猴才知道,这孩童便是段家的小儿子——段无延。 一日,老猴在深巷里游荡,竟又遇到了段无延。只见段无延正在和其他几个孩子玩骰子,赌铜板。 老猴为了报段无延的恩情,便略施法术,让段无延连赢了数把。那几个孩子见输钱输的大了,便不肯认账,气得段无延哇哇直叫,竟还动起了手来。 段无延身子瘦弱,又势单力薄,哪是那几个孩子的对手? 老猴见状,当即寻来几个石子朝那几个骑在段无延身上的孩子扔去,将那几个孩子的脑袋扔出了好几个大包。 此事过了好久,突有一日,那几户孩子的人家带人来抓那老猴。 老猴虽有法术,但并不高深。最终虽然是成功脱了身,但一双眼睛一只被竹竿捅瞎了,一只被屠刀划伤了。 瞎了的老猴躲到了一个角落里养伤,而就在疗伤的时候,这老猴竟忽然参破了天机,破了那修炼七百年的关隘,终有了说人语,化人形,参天卜卦的本事。 化成人形的老猴有了神通之后,也不愿再四处奔波,便留在城中给来来往往的人算卦。 而幼时的段无延因那一次与别家孩子发生冲突之后,被段家关了起来严加管教,不准段无延再出门。可段家管得越是严,这段无延就越是不听话。 一晃十数载又过,段无延已到了弱冠之年。段家便也不再那般严厉地对待段无延了。可这样一来,这段无延便更加放肆,终日混迹赌坊。 逢赌必输的段无延一连输了几千两银子,最终段家的人怕家业被他败光,终是将段无延给赶了出来。 而当段无延再次见到这老猴,当年的老猴已是一副老瞎子的人模样了。 老瞎子再见段无延,心中也是欣喜,给段无延一摸骨,一看手相,竟得知段无延乃是天人,心中更是大快 段无延将这些过往看完,已是泪盈双目。 此时,老瞎子已是合了眼,长命绝衰,化作一股黄烟缓缓散了去 第十章 萧萧一别 段无延目送着那一道黄烟朝着云间散去,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何为正?何为邪?何为人?何为妖? 这世间多的是长了两条腿的恶人,也不乏如这老瞎子般的妖怪。千百年来,万事皆若尘土,人就一定是对的?妖就一定是错的吗? 段无延不禁自嘲一笑,自己不过是一个被家里赶出来,终日游手好闲的混混罢了,这般大道理又怎是他能想得明白的? 段无延与那老瞎子相逢不过数面,就倍感亲切;而自己与那爹相处了二十年,到头来却成了两家人。 段无延不禁苦笑,只能将老瞎子赠与自己的那一对骰子好好放在身上,去寻那个顽固保守的全清教小道士——陈长倾。 陈长倾一剑刺向那老瞎子时,段无延竟一时对这小道士心生了恨意。不过,几刻一过,烟散长风,段无延却又理解了陈长倾,但只是也并未全部理解。 三街五巷后,段无延便与陈长倾再遇了。 陈长倾见段无延眼目双垂,大有失落之态,不禁心中也有些不快。降妖除魔,本就是孤僻之道,不为世人所理解也是常态。修道之人毕竟是以苍生为怀。 万物不能容而容,方为大道。 陈长倾微微走近段无延,抱拳道:“在下方才行事或有不妥之处,但务必请段兄明白,在下所为皆是为了百姓,为了苍生” 段无延虽然心中仍有些许不快,但自己终归也并非聒噪计较之辈,随即哈哈一笑,又回了那吊儿郎的神态,大笑道:“哈哈哈!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自夸自大的人!竟然如此自己夸自己!” 陈长倾见段无延一扫脸上阴霾,与自己说笑言欢,顿时心里也是一悦,笑着说道:“段兄弟,在下现在要去给赵金全的女儿诊病,你要不要一起?” 段无延不禁一愣,心中暗笑:“这小道士怕不是动了凡心了?”不过,段无延敢这般想,却不敢说。像陈长倾那般脾气,听了这话还不要和自己唠唠叨叨解释一大堆? 段无延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始终没见到洪三爷的身影,随即问道:“哎,洪三爷呢?” 陈长倾双目一闭一合,喟然叹道:“洪三爷乃是真豪杰,真英雄,在下十分佩服他!” 段无延不禁心中更疑,暗道:“真豪杰?真英雄?莫非是他肯放我们走了?”想到此节,段无延顿时心中一喜。 可谁知陈长倾忽而长叹一声,继续说道:“烿彘一事危急甚大,官府不得不管。本来赵金全是要被抓进大牢的,可洪三爷念在赵金全膝下还有一女,便给赵金全顶了罪,这会儿估计已经身在狱中了。” 段无延不禁惊道:“怎么会这样!” “洪三爷言道是,他是肉铺的大当家,赚了钱,他拿大头;出了事,也该由他顶着。”陈长倾缓缓说道:“不过,官府的人也未为难洪三爷,估计洪三爷在狱中坐个十数月也就出来了。” 段无延将此事听完,不禁沉默良久,心中对洪三爷当即生了敬意。也难怪城里的人都唤他一声“洪三爷”,像这般豪气干云之辈,配得上这称呼。 陈长倾微微一笑,对段无延说道:“好了,段兄弟,我们现在先去给赵金全的女儿诊病,然后我们就上路吧。” 段无延一愣,虽然自己也很想上天虞山,想去看看自己到底有什么神通,但现在突然就说要走,他还真有些舍不得这一地界。这大大小小的铺子花花绿绿的青楼人声嘈杂的赌坊以及那高高低低的矮墙都是看着段无延一点一点从娃娃长大的。 段无延不想离开,但他又必须离开,如果他真的做出了一番事业,真的成了老瞎子和全清教掌门所说的天人,那么段家也就不会再不认自己这个小儿子了吧。届时再回到这城中,也不会处处被人嫌弃,受人冷眼 段无延虽然心中难过,但嘴上仍是欢快之语:“好!越早上路越好!这个破地方我早就呆烦了!” 陈长倾微微一笑,随即朝着赵金全家的方向走去,段无延一边缓缓跟在后面,一边仔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把这城中的所有都刻在脑中 “这几味药一定要按我说的去服,这些日子让姑娘多喝些水,不出半月,这病便也好了。”赵金全家中,陈长倾一边向赵金全嘱咐着,一边在纸上写下药方。 赵金全拿过方子,当即就向陈长倾下跪磕头。 陈长倾见状,连忙将赵金全扶起,道:“在下乃是修道之人,这些只不过是些本分事。” 赵金全两眼含泪,道:“小人若不是遇见了道长和洪三爷,那以后的日子可就真的没法过了” 段无延听得此言,心中不禁有些不快,但转念一想,自己也的确未做什么要紧的事。 陈长倾微微笑道:“长道多坎坷,心需怀正善。只要你以后不再动贪念,踏踏实实做生意,像这回的事情也就不会再有了。” 赵金全连忙点头称是,道:“道长说的对!说的对!” 陈长倾见诸事已毕,便起身抱拳道:“既然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在下就先走了,我们日后有缘再会。” 赵金全连忙拉住陈长倾,道:“道长请留步!” 陈长倾微微一愣。 赵金全愧道:“道长帮了小人这么多,小人也没什么能报答道长的。本想着让自己这女儿日后跟着道长,做些杂事,听道长差遣。但又一想,道长乃是修道之人,带着一女子终有不妥之处。小人家里也没什么稀罕东西,只是我这姑娘手巧,给道长绣了个囊,还望道长能不嫌收下。” 说完,赵金全就递给了陈长倾一个精巧的钱袋,那上面还绣着一行小字:“替天行道,造福苍生。” 陈长倾有些迟疑,不知自己是该收下,还是不该收下。 段无延见陈长倾犹豫不决,便直接从赵金全接过了那钱袋,并塞到了陈长倾的手中,道:“怎么说也是人家一番心意,你就收着吧。” 陈长倾见状,也只好微微一笑,将钱袋收好,向赵金全及其女儿抱拳为谢。 二人离开赵金全家后,便要动身前往天虞山了。 陈长倾瞥见段无延似乎心有不快,随即问道:“段兄弟是有心事?” 此时,段无延心中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回段家做个别,虽说自己已经被赶了出来,但那怎么说也是个家。 段无延哈哈一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只不过是今日事情太多,有些累罢了。” 二人在街上缓缓走着,到了城门处,一大群街坊突然围了上来,手里各各都是拿着要送给陈长倾的东西。 “道长!这是一点心意,你收下吧!”“道长日后可要常来我们这里啊!”“真是多谢道长了!若不是道长,我们恐怕都已经被毒死了!”“是啊,是啊”众人纷纷说着,陈长倾的脸上也是欣喜,一边言谢,一边让各位街坊回去休息。 站在一旁的段无延,不禁心中泛起一阵酸涩:“我自幼生在这里,人人都未曾这般待我。而这陈长倾才到这里不过几日,就如此深得人心。等我从天虞山回来唉,也不知道到那个时候,老头子身体还好吗?” 段无延一想到自己那个爹,便顿时心生惆怅。 段无延朝着人群中看去,既想看到段家的人,又怕看到段家的人。 良久,陈长倾终于把街坊们送走了。 陈长倾对段无延说道:“段兄弟,我们走吧。” 段无延此时似乎心绪不在,全然没听到陈长倾的话。 “段兄弟?”陈长倾又问道:“你在想什么?” 段无延勉强一笑,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说完,段无延便朝着城门外走去。 而陈长倾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段兄弟,你不回家告个别吗?” 段无延哈哈一笑,道:“算啦!算啦!我哪还有家?以后天下之大,我处处为家!” 陈长倾听得段无延此言,不禁心中也是一阵酸涩,虽然自己很想帮助段无延,但段无延自己都已这般想了,他一个外人又能如何呢? 段无延笑着催促道:“走啊!走啊!你师父不还等着我们呢吗?” 陈长倾只好微微一笑,和段无延并肩出了城。 段家中,一年近六十的老者靠坐在一张大椅上,忽传长叹。 “老爷,无延他好像和那个道士走了。” 那老者叹道:“我知道” “他也真是,竟不来和你道个别” “道别?”老者不禁自嘲一笑,道:“我不念骨肉之情,将他打了出去,还望他和我道别?算了,算了” “爹!”突然,段家门外忽有人喊到。 那老者当即身子一颤,眉头微蹙,良久,嘴角忽扬笑意。 门外那人始终未进段家的大门,只是在朝着段家门内叩了三首,便转身离去了。 此时,天渐日暮,在那斜阳远影之中,段无延与陈长倾二人正背城离去。 昏鸦东飞,林风簌簌,段无延就这般揣着两枚精巧的骰子,随一道士缓缓前往天虞山去了。 第十一章 赤炎黑龙 “青天长气澔!白日昭兴隆!” 城外,陈长倾一声大喝,两手结作道印,背上那把长剑陡然飞出。只见那长剑被团团金光包裹,悬飞于半空之中。 陈长倾将身一纵,跃上长剑,转头对段无延微微笑道:“段兄弟,上来吧。” 段无延不禁挑了挑眉毛,问道:“干嘛?上去做什么?” 陈长倾仍是脸上带笑,说道:“此距天虞山甚远,而且路途艰险。我只好御剑带你。” “御,御剑?”段无延不禁心里有些发慌,他怎么看这长剑怎么觉得不稳妥:“你你你,你师父不是不让你在山下用法力吗!” 陈长倾应道:“师尊是不允许我们在凡人面前使用法力,以免引发慌乱。但在要紧关头,或是无人看见时,全清教弟子是可以使用法力的。” 段无延咽了咽口水,又问道:“你先告诉我,这个御剑是什么意思?” 陈长倾笑着答道:“御剑乃是御剑飞行之意,是全清教弟子必须修炼的功法。” “飞,飞行?”段无延又是一惊,他还没想到这天虞山上的人竟然还会飞。段无延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高吗?” 陈长倾应道:“不高。” 段无延这才长呼了一口气,小心地踩上了长剑。 陈长倾见段无延已登上了长剑,便一纵法术,驱得那长剑朝天飞去,一腾千里。 段无延还没缓过神来,就已身在空中了。 当他看清自己所在时,顿时被吓得哇哇大叫。此时,段无延和陈长倾二人身在高空之中,四周皆是雨雾云气,而身下则是青山绿野,丛林一片。 段无延紧紧地抱住了陈长倾,大叫道:“太太太高了!太快了!” 陈长倾微微一笑,回应道:“段兄弟,你睁开眼睛,适应了就好了。” “我不睁!”段无延紧闭双眼,仍是大叫着:“你个臭道士!说好了不高,结果都飞到天上来了!” 陈长倾笑道:“段兄弟,如果不是这般御剑飞行,我们要去天虞山怕是要足足走上半年。” 段无延大喊道:“半年又怎样!老子最不缺的就是命!你们掌门说了,我可是天选之人!要是你把我摔死了,你就惨了!” 陈长倾应道:“段兄弟请放心,有长倾在,绝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段无延哪里听得进去,仍是紧紧抱着陈长倾的身子,死不松手。 二人就这般飞了有小半个时辰,段无延的双臂都酸了。 陈长倾对段无延说道:“段兄弟,此处风景秀丽,你可以往下看看。” 此时,段无延也适应了不少,毕竟已经飞了许久,段无延倒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段无延眯着一只眼睛,朝身下看去。果然,那陈长倾说的没错。他们身下的是一片枫林,此时乃是秋季,正值山花灿烂,枫霜红绿之际。远远从高处望去,果真是一片壮丽秀美之景。 段无延看着看着,便不禁痴了,原本抱着陈长倾的双臂也渐渐松开了。 陈长倾见段无延已不再害怕,便又微微提了些速。 段无延从来没有在天上看过人间的盛景,一时间,段无延惊喜地哈哈大笑,大声朝着家城的方向喊道:“老子是段无延!等老子回来,我要你们一个个都像对待这臭道士那样对我!” 陈长倾一听此言,不禁微怔,而随即又是一笑,继续专心御剑。 只听得段无延又是大声喊道:“老头子!我会回来的!等我回来,我就把整个段家买下来!看你还敢不敢再赶我走!你别死啊!不然就看不到老子气你了!你可别死啊” 喊着喊着,段无延突然心生酸涩,眼角微润。 陈长倾虽然在用心御剑,但段无延在做些什么,他还是能知道的。 陈长倾缓缓说道:“其实你和你爹挺好的。” “好个屁”段无延忽然落了泪,但紧接着,段无延就将眼泪抹了,笑道:“要是真好,他也不会把我赶出来了。” “也许他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赌了。”陈长倾说道:“段兄弟,赌有百害而无一利,今后你还是不要再赌钱了。相信只要你有过改善,你爹也就会让你回到段家的。” “不行,”段无延应道:“要我不赌?不可能!等我上了天虞山,见了你们掌门。就让你们掌门帮我转运,等我再回去时,我肯定能逢赌必赢,赢好多好多钱!” “不会的。”陈长倾断然答到。 “怎么不会的?你们掌门都答应我了!” 陈长倾不禁一愣:“答应你了?你几时见过我师尊?” 段无延答道:“在梦里,你师尊和你一样,一身灰衣。是个白胡子的老头,还挺有仙气的。” 陈长倾一时不语,段无延所说的的确是自己师尊的模样。 段无延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又朝着身后喊去:“我段无延逢赌必赢!逢赌必赢!逢赌必哎哎哎!怪物!怪物!怪物!” 段无延突然面露惊怖之色,顿时慌得是连连大叫:“陈长倾!怪物!妖兽!是妖兽!快跑啊哦不!快飞,快飞啊!” 陈长倾不禁一怔,连忙御剑飞快了些。 段无延此时又一次紧紧抱住了陈长倾。 陈长倾回头看去,只见自己和段无延身后竟有一惊骇之物跟随。 那骇人之物体大胜鲸,身壮庞然,通体红鳞,四足两翅,头似四脚蛇,目若单头蛟,两角如刀戟斜挂,嘴鼻堪夔餮惊生。虽身长百尺,却于空中自如;虽形似天兽,却从气发恶佞。 纵是陈长倾曾阅古籍甚多,却也从未见过如此般凶恶的妖兽,当即大喝一声:“段兄弟抓紧了!” 只见陈长倾脚下长剑金光一闪,二人身形顿时若流星般飞射。 那妖兽见状,当即长吼一声,其势若惊雷,震骇九重天。 段无延被吓得哇哇大叫:“快飞!快飞啊!他要追上来了!” 此时陈长倾已是拼尽全力在御剑,但仍甩不开那妖兽。 当下别无他法,陈长倾只好对段无延说道:“段兄弟!你来御剑!我想办法通知掌门!” “我?你说个屁呢!”段无延大叫道:“我会个屁的御剑!” 陈长倾眉头紧锁,大声道:“掌门让我带段兄弟回山,定是因为段兄弟有不凡之处!交给你了!” 言罢,陈长倾霎然盘膝坐于剑上,用全清教的道法与掌门联络。 而长剑的金芒也随之被引到了段无延的身上。 段无延一怔,竟发觉这长剑仍是飞在空中,且平稳之态与陈长倾御剑时无异。 段无延不禁欣喜道:“我果然是天人!” 陈长倾口念咒语:“全清三光盛,我道长青天” 段无延学着陈长倾方才的样子御剑,竟将剑御得有模有样。 段无延不禁哈哈一笑。 陈长倾略分心洞察了一下四周,得知情况之后,当即急得大喊:“段兄弟!快飞!你飞得太慢了!” 陈长倾一言未尽,那妖兽便已张开大口咬了上来。 段无延当即心中一惊,竟忘了御剑。 二人顿时朝着地上坠去。 那妖兽咬了空,但却似也未发怒,仍是朝着段无延和陈长倾飞来。 陈长倾此时正在施法向掌门传讯,无法再分心御剑。 而段无延此时则是慌得大喊大叫,又哪能御剑飞行。 只听得那妖兽竟突然大笑,猛吸一口气,随之一口烈火朝着二人吐了过来。 二人本已是朝着地上坠去,险之又险,此时又是烈火喷来,更是危中之危。 而就在这要紧关头,段无延口袋中的两枚骰子竟突然飞出。两枚骰子一闪黄光,竟将本是下落的二人猛然带起,朝着远处飞去。 二人身形随着黄光一闪,竟避开了那烈火。 而此时陈长倾也已施完法术,只需候全清教来人相助。陈长倾心念一动,将长剑召回,继续御剑飞行。 而段无延则是被两枚骰子牵引着在空中飞着。 “段兄弟!你几时会的法术?”陈长倾不禁问到。 段无延驾驭着两枚骰子应道:“我哪会法术!这是那个老瞎子送我的!” 陈长倾不禁一怔,再要问时,那妖兽竟已猛然飞进,又是一口烈火吐出。 那烈火极为凶猛,若是陈长倾自己避开,那段无延就必会身中烈火。 当下无奈,陈长倾只好大喝一声,挺剑回击。 只见一道金芒闪过,那烈火顿时被消了少许。 但陈长倾毕竟道行不深,哪有那神通与这妖兽抗衡? 陈长倾心知自己撑不过几时,随即向段无延大声喊道:“段兄弟快走!” 段无延见陈长倾受困,又岂能见死不救,当即回调骰子,大声回应道:“我不走!我段无延岂是肯抛下朋友之辈!” 冥冥之中,段无延似乎感应到了自己体内有一种奇劲与这两枚骰子相应,现下情况危急,他不得不勉力一试。 只见段无延眼中忽放清光,两枚骰子皆是变得巨大无比,开始在空中翻滚。 段无延不禁一怔,心道:“这他妈那是法术?老瞎子给了我这一骰子怕不是为了让我以后骗钱用!” 陈长倾见段无延不走,还转起了两枚骰子,当即急地大叫:“段兄弟快走啊!” 然而陈长倾话还未说完,段无延那两枚骰子便已停了翻转,只见一道清光猛绽,两枚骰子的点数分别为五和六。 只见那两枚骰子清光大放,映得那云天皆亮。 段无延心念一动,驱使着那两枚骰子朝着那妖兽砸去。 第十二章 清阳真人 段无延大喝一声,两枚大放清光的骰子猛然朝着那骇然妖兽砸去。 那妖兽怒吼一声,将头调转,对向那两枚骰子,腹中火光一亮,一口怒焰喷向了那两枚圆滚滚的大骰子。 陈长倾闷哼一声,长剑一震,摆脱了那妖兽方才吐向自己的烈火。可随即又转身一看,那半点法术不会的段无延此时却竟然在与这妖兽抗衡。 段无延起初见那火焰喷来,不禁被吓得哇哇大叫,但紧接着一看,老瞎子给的那两个骰子清光四射,与那烈火的势头不分伯仲,随即大笑道:“哈哈哈哈!你这妖兽也不过如此,竟连个只有八百年道行的老猴子都打不过!” 段无延心中驱使着,将那两枚骰子继续朝着那妖兽压去。 那妖兽赤目怒睁,显是有些经不住这两枚骰子。 段无延一时风意大发,操纵着那两枚骰子围着那妖兽旋转,并趁着妖兽不注意时砸向那妖兽。 陈长倾见此情景,不禁也是怔住了,心中暗道:“原来段兄弟果真有着过人之处,掌门并未找错人。” 可陈长倾心中言语未尽,那段无延就掉了链子。 那两枚骰子竟忽然又变回了正常大小,飞回了段无延的身边。 那妖兽见得机会,随即一震双翅,朝着段无延猛冲过去。 段无延见状,心中顿时一骇,再一次用那冥冥中体悟到的法术袭向这庞然大物。 那两枚骰子一听号令,当即又是变得巨大无比,清芒万丈。 只见两道能映黑夜如白昼的清光亮起,那两个骰子分别转成了四点和五点。 那妖兽撞到清光,如撞大山一般,段无延躲在那两枚骰子后面毫发未损,而这妖兽则显是吃痛,连连怒吼。 段无延哈哈一笑,道:“快快受死吧!不过你要是肯叫老子一声爷爷,老子就饶了你的性命!” 段无延心中大喜,这下可是在陈长倾面前出尽了风头。 段无延将那两枚骰子耍的滴溜溜地转,在那妖兽的翅上背上砸去。 陈长倾一边皱着眉望着段无延,一边在暗地里为段无延担心。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段无延虽然显是异于常人,但毕竟也非修道之人,未悟得参天之道。此番操纵骰子的功法虽能压住这妖兽,但估计对段无延的损耗极大。段无延从未修炼过什么增补的法门,万一 陈长倾心中正想着,身旁却突然飞来几个道人,与陈长倾并肩看着那段无延与妖兽战斗。 陈长倾扭头看去,一下便识出了那几个道人,当即喜道:“师父!师叔!” 来的这几位道士正是天虞山全清教的八位师尊,而为首的便是那段无延在梦中遇见的白胡子老头——全清教掌门——清阳真人。 陈长倾深行一礼,道:“师父,段兄弟他” 清阳真人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并用手指指了指远处的段无延,示意陈长倾静心去看。 陈长倾转身向段无延看去,虽然此时段无延仍占上风,但陈长倾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担忧,一时间,陈长倾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那妖兽在空中吃尽了两枚骰子的苦头,一时怒不可遏,猛吸一口浊气,张口将一团烈火吐向了段无延。 段无延见状,只是大笑了两声,道:“哈哈哈!你这妖兽也就这么几招!” 随即,段无延调转骰子,将骰子挡在自己身前。 可就在这时,那两枚骰子竟再一次变小了。 段无延心里一慌,连忙再使法术,操纵那两枚骰子变大飞起。 可这一次,那两枚骰子在几转过后,竟是一个两点一个一点,点数简直是小得难以再小。 段无延不禁一愕,只见那两枚骰子竟没再放出清光,相反,那两枚骰子黯淡无比,出了在空中缓缓转着之外再无它用。 眼见那烈火喷来,段无延不禁急得大骂道:“好你个老瞎子!你竟给我两个残次品!这种关头坏了可不是要老子的命吗!” 那烈火喷出,将两枚骰子一轰而散。 就在段无延将要被烈火焚身时,突然八声大喝惊起,随之八色鸿光大现,将那喷向段无延的烈火生生拦住。 “乾阳刚自健,天行大正道!” “坤明道贤生,地容载厚物!” “坎重阴阳道,两极造死生!” “离明盛威芒,炎冲断淫邪!” “震雷相往来,万物具惊起!” “巽柔风不息,连复无其极!” “艮连川不动,万山静若空!” “兑兴起春夏,润世蒙清泽!” 段无延眼睛一闭一睁间,自己身前已出现了八个身着灰色道袍的老头。八个老头各有神通,八挂各占一项。 只见八种光芒一明一灭,相生相克,相忌相容,在一盛芒之中融为一道,将那重重烈火一击尽溃。 那妖兽见来者甚威,当即长吼一声,振翅东离。 段无延急地大叫道:“快追!快追啊!它跑了!” 清阳真人微微一笑,收了神通,携着段无延缓缓落地,道:“它本非我们这里,自有一天会离去,我们又何必伤它性命呢?” 段无延见到清阳真人的模样,不禁一怔,一边摸着清阳真人的胡子,一边大声叫道:“老头!原来你是真的!” 一旁的陈长倾见状,连忙制止道:“段兄弟,此乃全清教掌门,不可” 清阳真人摆了摆手,笑道:“哎!无妨无妨,哈哈哈哈!我们既有求于段小兄弟,让他摸摸我的胡子又能怎样?” 段无延也是哈哈一笑,道:“还是你这老头好些,比你那个什么徒弟好多了,你这傻徒弟也太过固执了!” 清阳真人答道:“陈长倾乃是我全清教最有责任心的弟子,不仅通识大道,还为人仗义,你与这等人交朋友,岂不胜过与在赌坊里认识的那些人打交道?” 段无延不禁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哎!对了!老头!” 清阳真人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可我们现在是在哪?” “嗯必须要在那?”段无延眉头一挑,问到。 清阳真人笑着点了点头,道:“必须要在那。” 段无延耸了耸肩膀,笑道:“好吧好吧!那我们快些走吧!免得又遇上这种妖兽!” 清阳真人大笑了几声,随即一扬拂尘,带着段无延朝空中飞去。 清阳真人的法术要比陈长倾的高深的多,段无延被清阳真人带着,飞得要比陈长倾快了有不知几倍。 段无延在空中大声称赞道:“老头!你比你那徒弟厉害了不知多少!” 清阳真人大笑道:“哈哈哈!你想不想学?” 段无延嘿嘿一笑道:“这种到处飞的本事我才没兴趣,我想学什么,你不是知道吗?” 清阳真人闻言又是大笑。 “对了!老头!”段无延忽然问道:“你方才说那妖兽不是我们这里的,那它是哪里的?怎么那么厉害?” “等到了全清教,我就告诉你。”清阳真人微微笑到。 众人从天上朝着天虞山飞去。 忽而,段无延从远处看到前方有一青色山峰直插云霄,四处白烟缭绕,将那山峰隐入云中。 段无延不禁问道:“那就是天虞山?” 清阳真人应声笑道:“那是天虞峰,这才是天虞山。”说完,清阳真人用拂尘一指。 拂尘所向之处,烟云尽散,只见那白茫茫的一片消尽后,一座庞然高山立时出现在了段无延的眼中。 段无延见状,不禁高呼一声。 天虞山之壮丽,堪称众山之绝,东立高峰,西插飞崖,南通天河,北生冰雪。从远望去,青芒翠绿无尽。拨云所见,皆是生灵之大吉。而全清教则就位于天虞山天虞峰上,其位几近触天,于此修道,通得天意,顿悟长生又岂是难事? 清阳真人忽然问道:“帅吗?” 段无延大声应道:“帅!帅死了!” 清阳真人哈哈一笑,带着段无延朝着全清教所在落去。 此时,全清教大门前已站了二十余个弟子,皆是在恭候八位真人回教。 八位道长一落地,众弟子皆是纷纷行礼相敬。 清阳真人微微一笑,向众弟子指道:“好了好了,这位便是段无延段兄弟。” 众弟子闻言,也皆是向段无延一拜,道:“见过天人!” 段无延一听这话,一见这礼,连忙大笑着向全清教的弟子们作揖道:“嘿嘿,谢谢!谢谢了!” 众弟子见段无延行事跳脱,极不严肃,不禁纷纷起疑:“天人怎么会是这种人?” 清阳真人一挥拂尘,道:“好了,你们都去修炼吧!” 众弟子听闻,皆道:“是!” 清阳真人又转过身对陈长倾说道:“长倾呐,你也先去忙吧,我有事情要对段兄弟讲。” 陈长倾躬身一礼,道:“是!” 段无延有些不耐烦了,催促清阳真人道:“老头,好了没有?我都等急了!” 清阳真人大笑,道:“好好好!那就请段兄弟和老道来吧!” 段无延微微一笑,道:“哈!走走走!” 清阳真人一挥拂尘,带着段无延往全清大殿走去。 第十三章 乾元离夔 段无延随着清阳真人步入全清大殿。那全清大殿虽名为大殿,但其实也只占约一户普通人家住所的大小。尽管这全清大殿不算阔气,但其间内融八卦,外合五行,道观应有的东西也一一俱全了。 “老头,现在可以讲了吗?”段无延此时已是急不可耐,对于他一个赌徒而言,能赢钱才是最重要的,等到清阳真人让他有了逢赌必赢的本事之后,他就立马回家,用赌赢的钱好好风光风光,看看还有谁敢瞧不起他。 清阳真人缓缓坐在了一蒲团上,对段无延笑言道:“段兄弟,你先坐吧。” 段无延只好也拉来一块蒲团,盘腿坐在了上面。 清阳真人微微一笑,随即一挥拂尘,在大殿中央扬起了八道颜色各异的光晕。 清阳真人缓缓说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世间万物都离不开这八卦。这八卦分为乾坤艮巽坎离震兑。这其中,乾乃天卦,我之前所说段兄弟乃是天人,那正是因为段兄弟命有大乾,合极天道。” 段无延嘿嘿一笑,问道:“老头,那你算是哪个?” 清阳真人笑道:“我与段兄弟有缘,也是乾。而全清教其他七位长老,则是分别占了其余七卦。我们相互扶持,相互滋长,这般共过了三百多年,方才有了现如今的全清教,和还算太平的人间。” “三百年!”段无延不禁惊呼。 清阳真人只是双目轻闭轻睁,道:“这三百年皆是修来的结果。而一切的结果都是源于开始。段兄弟,你可想知道你为何赌钱一直输?” 段无延一拍自己的大腿,道:“当然!我一进赌场就必定会输个精光,要不是洪三爷大度,我现在还欠他一千两银子呢!” 清阳真人笑道:“段兄弟命有乾元,这本是大大的吉命,但只可惜,段兄弟生于凡间。天道能容,人道所不能容。正所谓:有所得必有所失。段兄弟的参天之能高于寻常人百倍,所以,在人间时运不佳,也算是上苍对你的一点小小的惩罚。免得你在人间顺风顺水,白白虚度了这光阴。” 清阳真人的一番话对于段无延而言无疑是玄之又玄,他一个读书不多,终日游手好闲之人又怎能完全领悟? 清阳真人继续说道:“那日,段兄弟在赌坊与人博弈,结果却突遭地颤,对吗?” 段无延当即点头,大声说道:“可不!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才输了洪三爷一千两银子。” 清阳真人笑道:“但此事对段兄弟而言,也并非坏事。经此一事,段兄弟乾坤逆定,时运大转,今后的路和以前就会大不相同了。” 段无延不禁皱了皱眉毛问道:“那个老瞎子也是这么说我的。不过话说回来,这地好好的,怎么就会颤呢?” 清阳真人长叹了一口气,道:“数日之前,我与其他几位长老在天虞峰顶修炼。我本以为自己已通晓了天机,于是便决心在那日突破大关,一举登天。但没想到的是,正因为我心中如此一急,便又与天道错失。只见当时九道天雷劈下,将我等皆劈下了峰顶。也正是在那天雷大作之时,这世间被豁然改变。” 清阳真人双眉紧蹙,继续说道:“本来,这世间最西处乃是一片汪洋大海。可就在这地震之后,那大海竟突然变成了一块与我们所处之处同样大小的陆地,同样繁盛的烟火。他们有着自己的秩序,虽然与我们皆为人类,但却与我们又大不相同,他们所领悟的,乃是我们未曾领悟的东西。” 段无延怔怔问道:“所以我们在天上遇见的那只妖兽就是从另一边过来的?” 清阳真人点了点头,道:“正是。如今,两世相容,不知何日才能分离。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去了解另一个世界。这也是我找你来的原因之一。” 段无延不禁一愣,顿时就急了,连忙问道:“我?为什么不让陈长倾去!再说了,我只不过是个终日游手好闲的混混罢了,这等重担怎么能交到我身上?” 清阳真人正色道:“长倾要去,你也要去。段兄弟,我们找你,那正是因为你命有乾元,身怀乾元之劲。哦,对了!在天上时,我看到你有用两个骰子,不知道,可不可以给我看一下。” 段无延皱了皱眉毛,深吸了一口气,将老瞎子赠予自己的两枚骰子递到了清阳真人的手里。 清阳真人细细观察着这两枚骰子,突然面露大喜,惊道:“奇了!奇了!” 段无延问道:“什么奇了奇了?这就是一个老猴妖送我的。” 清阳真人大笑道:“段兄弟,我本来还在想为你打造一件什么法宝最好。我与其他七位长老思来想去,只道是每一样法宝都似乎与你不合。段兄弟身上的这乾元之劲,乃是博天之劲,时强时弱,强时可敌万物,弱时难挡一击。造这两枚骰子的人定是与段兄弟甚是有缘。段兄弟若将乾元之劲注入这骰子,那么这骰子就会随点数大小释放威力。妙哉!妙哉!” 段无延一听见自己时强时弱,弱的时候还连一下都挡不住,不禁大哀道:“妙个屁啊!我就是个逢赌必输的命!万一投个小,我岂不是会死得很惨!” 清阳真人笑道:“非也!非也!这骰子里有八百年修为,可用以转时。段兄弟用这两枚骰子,前两番必为大数,但只不过时不可常转,在连用第三次时,这点数就会很小了。而这骰子最妙之处,则是在于练此法宝之人也为乾属,与段兄弟将来修炼之气并不冲突。段兄弟完全可以将之为己用。” 段无延的脸色仍是不好,只听段无延又问道:“那这和你们选我有什么关系?” 清阳真人道:“段兄弟乃是天命,天容万物。我们选择你,是因为你有逢凶化吉之运,而且还能帮助长倾度过难关。” “陈长倾?”段无延不禁一愣:“他怎么了?” 清阳真人长叹一声,正色道:“唉此事非同小可。虽说我等想要让段兄弟接受使命,但段兄弟若是不愿,我们也无强求之理。陈长倾的事除非段兄弟答应我们的请求,否则我们也无法以实情相告。” 段无延不禁苦笑道:“你们让我去西边的那个世界到底做什么?你们总要告诉我一个目标吧!” 清阳真人道:“那个世界能与我们相撞,必然之前也是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们想让段兄弟去查明那件事,并尽力解决。唯有如此,两个世界才能分开。” “为何一定要分开呢?”段无延不解道:“多一个世界不是挺好玩的吗?” 清阳真人应道:“如今这世间仍有凶兽横行,而上古大恶之兽更是尚存。如果它与另一世的极凶险之物相融,相互滋长,那么这后果将不堪设想。” 段无延皱着眉头,道:“老头,你需要给我一个我必须去的理由。我可不会因为自己是什么天人,就会去白白送死。” 清阳真人微微点了点头,道:“如果段兄弟接受了这个使命,老夫就破例让段兄弟的父亲命延五十年。” 段无延顿时心里一紧,但嘴上仍是说道:“那老头都把我赶出来了,他活多久和我有什么关系?” 清阳真人缓缓说道:“段兄弟兴许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老夫。段兄弟其实时时心念自己的父亲。而且老夫大可以告诉段兄弟,令尊的命数将近,就算段兄弟现在即返,也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段无延登时一惊,大声说道:“不可能!” 清阳真人皱眉道:“老夫将此事告诉段兄弟,就是已付出了要承受天罚的代价。老夫敢以性命担保,方才所言绝无半点虚假。” 段无延顿时怔住,一时说不出半句话来。他未曾想过,自己这一走,就可能再也见不到那老头子了。世事无常,人生难悔。段无延心中明白,那姓段的老头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清阳真人叹道:“当日我身中两道天雷,能活的日子已不过三百天。若非如此,老夫也不会做这等告知人命的逆天之事。” 段无延微微哽咽,低声叹道:“我去,但是再去之前,我必须再看一眼老头子。” 清阳真人点了点头,道:“好。” 段无延略显失落,轻声问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关于陈长倾的事了吗?” 清阳真人应道:“当然,毕竟长倾是要与段兄弟同行的。” 清阳真人深吸了一口气,将拂尘在空中一扫,顿时一道清光出现,而在那道清光之中,还依稀映着人影。 清阳真人缓缓说道:“段兄弟命有乾元,而长倾则是身怀离夔。这离夔并非命运,也非劲力,而是一种灾祸,一种劫难” 那道清光微微亮起,一声山雷之响从中骤起,一幅幅画面再一次从段无延眼前飘过 第十四章 断雨十四潇 万物苍天启,惊雷举世生。 段无延凝视着那道清光,只见得其中天雷滚滚,万物骇然。 而陈长倾的身世则就在这天雷之中缓缓向段无延展开 “轰!”一声惊雷破空,只见高山崖碎,巨石横飞。 而在那苍茫原野之间,一黑衣之人大声唤道:“这是最后一只夔牛,我等纵是拼死,也要将其诛灭!” 与那黑衣人为伍的其余八人齐声喝道:“是!” 段无延看着这八人,只觉这八人眼熟至极,仔细一认,竟发觉这八人竟是如今这全清教的八位长老。 清阳真人说道:“这身着黑衣之人便是陈长倾的父亲——陈常生。他并非全清中人,却与我等一般,以解救苍生为己任,并有着一身神通。我们师兄弟八人与其为伍,共剿灭了两头夔牛。我们本以为,只要除去这第三头夔牛便可解救苍生,可没想到的是,这万古凶兽竟能强大到连我们九人联手都难以敌过的地步。” 清阳真人的声音在段无延耳边缓缓响起,又轻轻散去。 段无延只见那画面之中,有一头身大若山,独脚牛形的巨兽正吞吐烈焰,涂炭苍生。 那黑衣人也就是陈长倾的父亲——陈常生大喝一声,全身青芒大作,朝那夔牛袭去。 而全清教八位长老也纷纷运功助力。 然而,那夔牛只是向天一吼,便破了九人的联合一击。 陈常生身中夔牛之火,勉力退于地上,对众人说道:“这夔牛乃是至离之物,其火较之前两头夔牛威力更甚,我等恐难与之抗衡。” 全清第八张老乃属兑项,见陈常生负伤,立即施用法术,将陈常生身上的离火散去。 画面之中的清阳真人见陈常生伤痕累累,全身没一块好皮,顿时心生愧意,对陈常生大声说道:“陈兄弟!解救苍生乃是我全清教之重任!你并非全清教中人,纵是现下离去,我等也不会有半句怨言,苍生也不会责你以咎!” 陈常生闻言,不禁大笑三声,道:“我既来此,又岂有退却之理?我陈常生虽非全清中人,却也是修道之人!解救苍生是你全清教的事,也是我的事!” 言之未必,陈常生大喝一声,又施展神通,袭向那夔牛。 然而,那夔牛乃是至凶之兽。陈常生所为无疑是以卵击石,以冰敌剑。 全清八位长老见陈常生如此,皆是大受鼓舞,纷纷尽施所学,以助陈常生一臂之力。 夔牛见九人再次来袭,不禁眼中红芒大作,全身突放至离之火,将九人尽数击退。 清阳真人半跪于地,悲愤说道:“这夔牛离劲太强,我们九人绝对不是对手!陈兄弟!你尚有家室,膝下更有一子!你且速速离去,休要理会我等!” 陈常生大喝道:“举世若亡,要家室何用!今日不灭这夔牛,我陈常生誓不罢休!” 段无延只听得身旁的清阳真人长叹一声,说道:“陈长倾的父亲乃是最通天道之人,其实力甚至要强过我们师兄弟。但只因他并非全清道人,我等也不想连累于他,所以只好齐施法术,将陈兄弟送回家中” 段无延又凝神看向那清光,只见全清八位长老纷纷大喝,从手中释出鸿光。 只见陈常生的身形在八道鸿光之中霎时消散,而清光所映的画面也移到了陈常生的家中。 只见在一竹林茅屋之中,一道清光闪过,陈常生出现在了那茅屋门前。 茅中妇人闻声,立刻抱婴赶至,一见来者乃是陈常生,立马问道:“常生!那夔牛死了吗?” 陈常生长叹一声,哀道:“我与全清八位长老联手都敌它不过” 那妇人闻言,不禁心中也是一悲,缓缓说道:“我们倾儿才出生了七日我不想让他受苦但是” 那妇人双泪划落,继续说道:“但是身为人母,我也不希望他没有父亲” 陈常生双眉紧蹙,将妻儿揽入怀中,悲然叹道:“若灭至离之火,就必须要用至兑之水。而当今世上,我是兑项最盛之人然而,我依旧灭不了那夔牛” 妇人颤声问道:“就没其他办法了吗?” 陈常生又叹一声,道:“除非我能顿悟天机,通晓大兑之道。但是兑项属阴,我又修为极高,非天下大悲之事不能助我我本以为天下将倾已是最为大悲之事,我在此危难关头定能破关,可是唉” 妇人闻得此言,不禁眉蹙更紧,凄声说道:“夫君,你的法器乃是十四孔箫。箫为悲乐之首,你若是多用其参悟,想必定能在那夔牛危急生灵之前解救苍生。” 陈常生双眉紧闭,叹道:“也只好如此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妇人闻言,便抱着怀中那婴儿缓缓回屋 清阳真人对段无延说道:“然而,令陈常生没想到的是,他的妻子为了让他参悟天机,竟自刎于庐中。” 段无延听闻,不禁眉头一簇。 清光闪烁,只见那画面之中,陈常生正执十四孔箫大放哀声,其时雷声滚滚,落雨飘零 陈常生一连奏乐几个时辰,都未曾悟到天机。 然而,也就是在陈常生心中万分焦灼之时,他妻子的血顺着雨水缓缓流到了他脚下 那竹林之中,陈常生长啸不已,就在那一夜之间,陈常生须发尽白。 而也就是那一夜之间,陈常生晓悟了天机,创出了天下第一悲曲——《断雨十四潇》。 陈常生抱着妻子尸身,双泪横流,然而此刻,解救苍生,剿灭夔牛才是当务之急。 陈常生拿着自己的法器——十四孔箫,飞身跃出,而这一跃长达八千里。 通晓天机,已为天人的陈常生只用了半刻钟的功夫就又回到了全清八位长老与那夔牛所在之地。 夔牛一见陈常生来,当即一骇,显是看出了陈常生有了灭己之能。 陈常生又是长啸一声,两行清泪划过。 霎时间,天降骤雨,而陈常生则是以气鸣箫,那天下第一悲曲——《断雨十四潇》于天地之间回响。 曲至哀处,雨势更甚。 那夔牛怒然长吼不止,但此时,无论这夔牛怎番作为,都无法破了陈常生之法。 夔牛周身离火皆被兑水而灭,而八位长老与陈常生也趁着夔牛势微之时,纷纷出手,一举将夔牛击败。 夔牛倒地,天地皆是一颤。 陈常生顶着满头白发,身着一身黑衣,从空中缓缓而落,而其脸上满是水渍,已无法分出哪一处是雨,哪一处是泪。 陈常生走到夔牛尸身前,执箫一指,将那夔牛击破。 然而,令众人仍未想到的是,那夔牛虽死,但魂魄不灭,且有复生之象。 全清八位长老和陈常生见状皆是无计可施。 只听得陈常生叹道:“夔牛之魄我们绝无办法,只能天人来诛。而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将其封印,等待天人。” 全清八位长老纷纷点头称是,但如何将其封印则又是成了一大难题。 半晌,陈常生悲然叹道:“现下情景,唯有一计。那就是将其封印于我儿体内” 清阳真人当即劝阻,只听其道:“陈兄弟已为苍生做的太多了!我们绝不能让陈家在为苍生为难!” 陈常生忽而大笑,半言不发,只是身形几闪,将婴儿陈长倾带到了夔牛之魄前。 全清八位长老皆出手劝阻,但此时陈常生已是仙人,区区八位长老又怎能将其拦住? 陈常生强施仙术,将那夔牛之魄封存于自己的儿子——陈长倾体内。 段无延见清光所映,已是说不出话来。 只听得清阳真人在其身边说道:“长倾从此便身怀离夔之劲。此劲乃属大凶。我们为了长倾的安危,只能将其带回全清教,以道家清学加以管教,让其保有赤子之心。这也是为什么长倾他一直不明俗理,不与尘同的原因。” 段无延不禁问道:“陈长倾他知道这件事情吗?” 清阳真人叹道:“他并不知道,但是离夔之劲一日在他身上,对于他,对于世间而言,就是一日灾难。段兄弟,你是天人,是命中注定来帮助长倾渡劫之人。所以你一定要在合适的时机将此事告诉他,并且在平常潜移默化地去影响他。长倾的情绪不能失控,如果一旦失控,那么夔牛之魄将会重返人间,而世间苍生也会再次遭受夔牛的涂炭。” 段无延长叹一声,道:“好在陈长倾的脾气好,不然这夔牛早就出来了。” 清阳真人应道:“正是!段兄弟,此去西陆,你不仅要为我教勘察形式,更要把握时机助长倾渡劫,勘破难关!此行任务甚是艰险,但我作为全清教掌门也定会给你一个交待!待你将天下之事办妥,我保证让你重返人间,过自己逍遥快活的日子!” 段无延紧皱眉头道:“我逍遥了二十年,早已经知足了。但是,你答应我的,让我父亲再多活五十岁,若是敢少了一天,我就算是个凡人,也誓会挑翻全清教,将你的那些弟子一一屠尽!” 清阳真人正色答应。只见其拂尘一扫,段无延眼前那道清光顿散。 段无延盘膝坐着,心头甚重。 第十五章 大任 “好了,既然如此,那么段兄弟也可以下山了。”清阳真人缓缓说到。 段无延勉强一笑,打趣道:“怎么?全清教连顿饭都不准备,就想让我走?” 清阳真人也是微微浮颜道:“全清向无烟火。更何况,这里的饭菜又哪有段兄弟自己家里的好吃?” 段无延微微一愣,随即又是正色说道:“我即刻下山,但家父一事,还望您能信守承诺,让他多活五十年。” 清阳真人点头道:“当然。段兄弟大可放心,老夫向来说一不二。不过,段兄弟回家之后,还请不要驻留太久。毕竟当下两世危急,解救苍生的重担可全在你和长倾身上。” 段无延轻叹一口气,肃然应允。 只见清阳真人将拂尘在半空一扫,一把极为精致的玉笛便落在了段无延的手中。 清阳真人解释道:“此乃陈长倾父亲所用的法宝。段兄弟,记住,只有在长倾渡过大劫之后,你才能将此物交给他。长倾虽为兑项,但体内却有离夔之火。他现在的功力皆是来自天下灵气,既属八卦之内,也在八卦之外。现在的他是无法使用这件法宝的。如果你提前将此物交给了他,那么届时陷入危险的,不止长倾,还有天下。” 段无延心中疑惑:“何时才是他渡劫的日子?” 清阳真人说道:“长倾他从小在山上长大,是一颗赤子之心。只因他心中纯粹,全无恶念,所以那夔牛之魄才无机可乘。但长倾如今已是成人,他早晚会离开全清教。我们只怕他一入尘世,便被俗事激起恶念,酿成大祸。因此,从长倾第一次下山起,他就已经开始渡劫了。不过好在长倾心性过坚,这几次都无事发生。” “你们这帮老头也真是!”段无延不禁说道:“你们把他一直留在山上不就行了?” 清阳真人长叹一声,道:“我们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此从我等被天雷劈下,就注定命不久矣。我们师兄弟八人只剩下三百天的寿命了,三百天一过,纵是全清教尚在,也无人能去指引长倾了。如果不在驾鹤之前将长倾之事安顿好,那么日后长倾自行悟道,难免会有差池,万一走火入魔,那便又会使天下陷入大祸!” 清阳真人又继续说道:“段兄弟,你所要做的,就是让陈长倾正确地去看待凡尘俗世中的一切,事事皆往善处想。只要他心无恶念,天下便无灾难。” 段无延叹道:“那我岂不是要一辈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非也。”清阳真人说道:“长倾一旦下山,那么压抑已久的七情六欲便会不受控制。等到他通悟了自己内心的种种情感,那么离夔之火也会自行灭去。这一切,都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段无延不禁心中笑骂道:“这等重要的事现在才讲,若是我刚刚直接下了山,你这老头还不悔死?” 段无延笑了笑,问道:“可是这么大一件笛子,我怎么可能一直不让他看到?” 清阳真人不禁大笑两声,悠悠说道:“你那骰子之中还有一极有趣的法术。” “极有趣的法术?”段无延微微一愣。 “那是通元地坤猴为了招摇撞骗所练成的功法。”清阳真人解释道:“那功法属障眼法,有了它,你大可以向长倾瞒住这玉笛一事。” 段无延缓缓将两枚骰子拿了出来,并问道:“可我该怎么” 话音未落,那两枚骰子已是清光一闪,将段无延手中的玉笛变作了一枚扳指,套在了段无延的拇指上。 清阳真人说道:“这两枚骰子早已与你心意相通。其中的两门法诀:乾坤决和障眼法,一个可助你战胜对手,一个可帮你渡过难关。我已将大任托付于你,你可莫让老夫失望啊!” 段无延一笑,道:“那是当然!” 清阳真人一挥拂尘,段无延顿时身子一荡,竟飞出了全清大殿,朝着天虞峰下落去。 在半空中,清阳真人的声音在段无延的耳中不断回荡:“切记!乾坤无定数,逢赌莫过三!” 可此时段无延还哪有心思去琢磨这句话,只见段无延在空中手脚乱划,哇哇大叫,显然是忘了自己可以驾驭骰子在空中飞行了。 段无延两眼圆瞪,只见那山中树木都朝着自己撞来,而在那两从树木间,一条石路也如长鞭般朝自己抽来。 突然间,段无延猛然见到那条石路上竟有一身着白衣之人在徐徐下山。 段无延眯着眼睛一看,竟发觉那人正是陈长倾! 段无延连忙大叫道:“救命啊!陈长倾!快救我!” 陈长倾本来是从天虞峰上一点一点走下来的,他和段无延一样被委以重任。陈长倾自幼在全清教长大,对着天虞山的一草一木皆有感情。此次下山,陈长倾知道自己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所以便决定步行走下天虞山,再好好看一眼这山间草木。 陈长倾本已出神,可突然被段无延这么一喊。他立马又从恍惚之中脱离。 陈长倾抬头看去,只见段无延竟从天而降,朝着自己砸落,当即将身一纵,施用法术将段无延从空中接了下来。 陈长倾抱着段无延落在林间小道上,半晌,陈长倾怔怔说道:“段兄弟,你可真是天人” 段无延见自己竟在被陈长倾抱着,大失威风,当即从陈长倾怀中跳下,大声道:“什,什么天人!还不是你那个什么掌门!竟然把我从山上扔了下来!” 陈长倾微微一笑,道:“掌门这么做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有个屁的道理!”段无延骂道:“要是我真摔在你身上,咱俩不就死定了!咱俩一死,谁还去帮那个白胡子老头去西边的那个什么地方!” 陈长倾笑着问道:“段兄弟也是要去西域吗?” 段无延眉头一皱,绕着陈长倾转圈道:“怎么?我可是天人!是命中注定来拯救苍生的!哦对,还有,我要拯救你!” 陈长倾又是笑道:“既然有段兄弟同行,那长倾也是多了一个帮手,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段无延突然站在陈长倾面前,不再围着陈长倾转,大声说道:“什么叫你多了一个帮手?我可是来拯救你的,你得听我的!” 陈长倾怔怔问道:“拯救我?” 段无延一抬下巴,傲然道:“正是!” 陈长倾笑道:“段兄弟说笑了” “没说笑!”段无延一挥手,道:“这可是你们掌门安排的,让你一路上都听我的话。” 陈长倾听闻这是掌门安排的,也只好允诺下来,抱拳点了点头。 段无延笑道:“这还差不多,走吧!跟我去兴州!” “兴州?”陈长倾不禁诧异道:“我们不是刚从兴州来到天虞山吗?为何还要回去?更何况,兴州地处东方,而我们要去的可是西域” 段无延佯装怒意,道:“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再说了,我回家告个别不行吗?上次就在门口白磕了三个头,白喊了一声爹,连个那老头子的人影都没见着”段无延越说越气,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竟成了自己小声嘀咕。 陈长倾微微一笑,道:“好吧。那我们就快些动身,前往兴州。让段兄弟和家人好好告个别。” 段无延也是一笑,道:“这还差不多!走!” 段无延话音一落,就妙施法术,将那两枚骰子调出,御着骰子朝兴州飞去。 陈长倾见状,当即也引剑飞出,乘风跟上。 段无延这骰子之中有着老瞎子八百年的修为,这八百年的修为足够段无延去对付一些妖兽了。就算是遇到强一些的妖兽,段无延也可以用体内的乾元之劲与之抗衡,虽然清阳真人说短时间内连续使用到第三次就不灵了,但其实能扛住两下由八百年功力加持的乾元劲的妖兽也并不多。不过话说回来,妖兽是好对付,但段无延若是遇到一些修为强大的修道之人,那估计就束手无策了。 段无延就这般厚颜无耻地在空中“挥霍”着老瞎子的道行,时而高飞过云,时而树上疾走,好不快活。若是老瞎子见到这幕,估计能被活活气死。 陈长倾见到段无延这番行径,不禁跟上前,出言劝道:“段兄弟,道行修来不易。虽然这似乎并非是你自己修炼的,但你也应好好珍惜。” 段无延笑道:“八百年的道行可多着呢,足够我用了!” 陈长倾正色道:“妖兽的八百年道行与人的八百年道行不同,通元地坤猴应算是下等妖兽。像这种下等妖兽修炼一百年的功力也不只不过和人修炼五年的功力差不多。所以,段兄弟你现在只能算是有四十年的功力,而且这四十年的功力全在这两枚骰子之中,一旦你没了这两枚骰子就与常人无异了!” 段无延一听,当即不再乱飞乱走,乖乖地和陈长倾并肩飞行。 段无延小心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办?万一以后有人偷了我的骰子,那我可岂不是惨了!” “偷是偷不走的。”陈长倾回应道:“只怕我们会遇上劲敌,你的骰子一旦被人打碎,那段兄弟可就真的很惨了。不过”陈长倾突然欲言又止。 段无延不禁问道:“不过什么?快说!” 陈长倾勉为其难地答道:“不过我可以教段兄弟一些简单的修炼之法,虽然段兄弟属性与我不同,但修炼的道理都是一样的。” 段无延拍手叫好,道:“好啊!那就你教我!” 但突然间,段无延又紧张了起来,清阳真人说过,陈长倾由于自身属兑项,又怀离夔之火,所以其道既属于八卦,也出于八卦。段无延一时也不知道陈长倾清不清楚自己的情况。 段无延小心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八卦中的哪一项?” 陈长倾的脸上突然少有地露出了喜傲之色,只听陈长倾说道:“我的道行既在八卦之中,也在八卦之外。我幸得八位长老赏识,得了八位长老的真传,练成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功法——鸿蒙功法。” 段无延不禁心道:“这八位老头为了这傻小子做的也是够多的,只可惜他们只剩下三百天的性命了”段无延忽而又转念一想:“我替他们担心什么!我又和他们不熟!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这个小道士尝遍七情六欲,然后不起恶念!这样,我就不用天天像身边坐了只老虎一样了!” 段无延心绪正飞时,忽听得陈长倾大声提醒道:“段兄弟,兴州到了!” 段无延朝着前方远处看去,只见那群山之间稳坐着一州大城,显是自己生根的地界。 段无延不禁微微一笑。 兴州之大,可纳一城千万人;天下之大,可容举世万千灵。 而段无延其心之大,大过兴州,大过天下,然非万物皆可容,唯情,唯真,唯春风一阵,赌桌一弈尔。 第十六章 再回兴州 段无延与陈长倾御空而飞,朝着那兴州城口外的不远处落去。 陈长倾率先落地,只见陈长倾从长剑上飞身跃下,顺势将长剑也收回了鞘中。 然而,段无延因未能熟稔掌握着飞行的技巧,所以在落地时出了岔子,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陈长倾见状,连忙将段无延从地上扶起,微微笑道:“陈兄弟,你尚未完全掌握飞行的法门,下次就不要再飞得这么急了。” 段无延眉毛一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什么未完全掌握!我是落地的时候怕砸到你,谁让你就落在我面前的!” 陈长倾听闻此言,不禁心中惭愧,朝着段无延抱拳道:“原来是这样,那的确是在下的过错!段兄弟见谅。” 段无延嘴角一扬,面露喜色,道:“一会儿我回家你也要对我这般恭敬!” 陈长倾不禁微微一愣,问道:“为何?” 段无延拍了拍陈长倾,笑道:“你就当帮我个忙嘛!我爹见你一个解救兴州的大英雄都这般对我,肯定心里会高兴坏了!” 陈长倾微微一笑,道:“那好吧,只要段兄弟高兴,在下怎样都可以。” 段无延一把将陈长倾揽过,一边朝着城内走去,一边笑道:“跟我段无延在一起,就别总是在下在下的!听着多别扭!” 陈长倾思量片刻,随即说道:“那以后我就自称长倾吧。” 段无延哈哈一笑,道:“好!” 二人一入城中,城中的百姓皆纷纷拥来,对陈长倾极为热情。 本来,二人身边也没两个人,可越往城内走,这身边围着的人就越多。 段无延看陈长倾如此神气,不禁心中生了怒意,一把将陈长倾身边的人推开,大声喊道:“都让开!” 一老汉被段无延这么一推,顿觉不爽,嘶哑着喉咙大声喊道:“我们欢迎的是陈道长!你一个地痞凑什么热闹!” 段无延微微咬了咬牙,对那老汉假意笑道:“陈长倾来兴州是要做正事,你们一群只关心白菜几斤几两的人瞎闹什么啊!” 那老汉虽心觉如此,但嘴上仍是不服。一时竟与段无延吵了起来。 陈长倾见状,当即拦住二人,道:“有话好好讲,不要伤了和气!” 段无延冷哼一声,对周围的人大声说道:“我现在可是你们陈道长的头!你们对我不敬,就是对你们陈道长不敬!” 众人一听,纷纷生愠,连声骂道:“你小子放什么狗屁!”“哼!说大话也不知道丢人!白瞎了一张脸皮!厚的都能拿去当猪肉卖了!”“陈道长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听你的!”“” 段无延又是大手一挥,大喝道:“停!” 众人渐渐息了声音,但对段无延仍是不服。 段无延扭头大声问向陈长倾:“你说!你陈长倾是不是听我的!” 陈长倾双手朝着段无延一抱拳,道:“是!” 众人听闻立时议论纷纷。 段无延将围在身前的人都一一推开,大声说道:“我现在和陈道长还有要事要做!你们可别耽误了我们做正事!” 本来热情的百姓们一见如此,纷纷暗骂起了段无延,说段无延厚颜无耻,威胁陈长倾,又说陈长倾其实就是欠了段无延人情,才会如此总之,这些呱噪之辈也不会理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反正可以肯定的是,段无延不是什么好家伙,肚子里肯定没憋什么好水。 段无延和陈长倾不想再被人麻烦,所以三步两步,便赶到了段家所在。 段家大门前,段无延看着那高如天阶的门坎,突然双目通红,万般感慨。 七岁那年,自己被追着打了出来,等自己再想回家时,段家的大门已是紧锁,任他小小的一个七岁孩子怎番哭喊,都无人来给他开门。段无延就那般趴在门坎钱哭了将近一夜,最后哭哑了嗓子,一连七天都说不出话来。 十二岁那年,段无延被自己的亲爹用扫把再一次打到了门前,段无延被逼着背书,双膝就跪在门坎外,他如果在天黑前背不下来,就别想再回段家。 二十岁那年,段无延在自己的加冠礼上拿了好多银子。当时见囊中钱多,便动了赌意,可最后输得竟然差点丢了裤子。段无延跑回家时,在这台阶上绊了一脚,头磕在地上落了个疤。 二十一岁那年,段无延当时已被赶出段家。段无延被讨债的人一直追到了段家大门前。段无延趴在段家的朱门下,挨着一顿又一顿毒打。段无延两只眼珠子离那门坎只有几寸远,可无论段无延被打成了什么样子,段家的大门始终紧锁,没有一人为段无延开门。 陈长倾见段无延出了神,不禁关切问道:“段兄弟,你怎么了?” 段无延微微一怔,这才回过神来,苦笑道:“没什么。” 随即,段无延用手叩了叩段家的大门。 良久,一串脚步声从里面传出,开门的正是张二姨。 张二姨一见段无延当即就要将大门关上。 段无延连忙用手一撑,撑开那两扇大门。 张二姨一边与段无延较着劲,一边大声骂道:“你个狗东西又从哪闻的风?今天是段家人高兴的日子,和你没关系!你快滚!” 段无延两眼一瞪,也是大声说道:“你又不姓段!跟你也没关系!” 陈长倾见两人僵持了起来,连忙向张二姨劝道:“大娘!我是全清教陈长倾,这次是特意和段兄弟来这里的!” 张二姨一听是陈长倾陈道长,当即两手一松,喜道:“哟!原来是陈道长!请进!请进!” 段无延本来在和张二姨较劲,而这张二姨突然一松手,段无延一时没收住力,又一次绊在了那台阶上,摔倒在地。 陈长倾缓缓连忙走进段家的院落,扶起段无延,问道:“段兄弟你没事吧!” 段无延站起身后再一次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冷哼一声,应道:“我能有什么事!” 随即,段无延又转身问向张二姨:“你说今天是段家人高兴的日子?这是为何?” 张二姨嗤鼻道:“我凭什么告诉你?我要告诉也是告诉陈道长!” 张二姨一边带着陈长倾和段无延往段老爷的居室走去,一边笑吟吟地对陈长倾说道:“道长啊!您可是我们段家的大福星呐!” 陈长倾不禁有些难为情,道:“在下只不过是区区一个道士而已,又哪来福星之说?” 张二姨脸上笑意更甚,谄媚道:“陈道长不必自谦!我跟您讲啊,本来前几日咱段家老爷都快不行了,只能躺在床上,连地都下不了。这兴州大大小小的郎中请遍了,这仙那仙也拜过了,可老爷他就是好不起来。我们当时都以为老爷是阳寿尽了,要去享乐去了。可没成想,就在今儿个,老爷他竟然一下子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就像二三十年前似的!我本来以为是真仙显灵,现在一看,原来是陈道长的功劳!” 段无延一听到这番话,不禁心中一酸:“这明明是我的功劳!陈长倾他一个小道士哪有这等神通!唉算了算了。只要那白胡子老头说到做到了,我也没什么再多要求的了。” 陈长倾听张二姨这般讲,不禁脸上一红,道:“这并非在下的功劳,说到底,其实还是段老爷福寿未尽,吉人有天相。” 就在这时,只听得几声大笑传来“哈哈哈哈!陈道长说的过了!我只不过是白捡回了一条命,哪里像道长说的那般有福气?” 这来人正是段家的老爷——段石青。段石青此时虽已年过六十,但身体仍是硬朗。段无延看着段石青谈笑风生,不禁心中一慰。 陈长倾抱拳道:“段老爷的福气乃是有段无延兄弟这样的儿子,能有此般出众的子嗣,那段家以后也是无忧了。” 段石青皱眉看向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子,脸色甚是古怪。 而段无延看向段石青,眼中神色也甚是复杂。 段石青看着段无延良久,末了竟长叹一声,连连摇头。 陈长倾见状,便上前一步,对段石青说道:“段老爷,在下乃是修道之人,是天虞山全清教弟子。段兄弟的确有着不凡之处。我们掌门对段兄弟青眼有加,委以重任。此次再回兴州,便是段兄弟和家中告个别。作别之后,我和段兄弟也就要踏上征程,往西而去。” 段石青一闻此言,不禁诧异:“此话当真?” 陈长倾抱拳道:“在下敢以名誉担保!” 段石青不禁怔在了原地,良久半言不发。 张二姨见段石青整个人就如被定在了原地一般,甚是可怕,当即慌张唤道:“老爷!老爷!” 可没成想,段石青却忽而哈哈大笑,说道:“今日可是我段家喜上加喜!快!多邀宾客,摆酒设席!” 段无延此时看着段石青,却硬是笑不起来。从他出生到现在,可能这是自己的这个爹第一次因为自己而笑得如此开心吧。 江湖路远,何以为家。 段无延一想到自己身兼数命,顿时心里一阵难受。 自己逍遥了二十几年还不够吗? 段无延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第十七章 男儿红 段无延在原地万般自嘲地笑着,而段家的老爷段石青在狂喜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又静了下来,两眉微蹙地看着段无延。而段无延也是皱着眉头望着自己这个突然大喜又突然沉默的爹。 张二姨此时早已跑到街上买菜去了。 一向善解人意的陈长倾见到段氏父子陷入尴尬,便出言调和道:“万事有结便有解。二位不妨多叙叙旧,谈谈心,相信问题一定会解决的。在下就先不留在此处了,如果段老爷不介意,信得过长倾的话,长倾就在院子里走走。” 段石青对陈长倾欣然笑道:“陈道长尽管在段家散步,若是有什么需求就和家丁说。等下宴席开始,会有人来请陈道长的。” 陈长倾双手抱拳,道:“多谢段老爷款待。” 段石青浮颜笑道:“无延能得此益友乃是他的福分,还望陈道长日后能多担待,照顾照顾小儿。” 段石青言中“小儿”两字一出,段无延险些落下泪来。段无延自从被赶出段家,就过了足足三个月猪狗不如的日子。这三个月里,他想过回家,想过彻底与段家了结关系,甚至还想过在街角里一了百了如今,段石青的区区两个字足以让段无延心回段家。 纵使曾经万般委屈,泪落千行,伤陈迹遍,在此刻,也都只不过是青烟一道,随西风长散。 段无延恨过段石青,也恨过段家的每一个人。 然而,当段无延刚一踏上即将要去面对的慢慢长路时,段无延的心中所剩下的除了对段家的不舍之外,便只有感慨了。 段石青后来又和陈长倾说了些什么,但段无延已经听不见了。曾经的光景恍惚般在眼中飘过。也许段无延对段石青仍有不解,但于此即将分别之际,心结反倒成了最不想解的东西。 陈长倾缓缓离开了,其身影在一个回廊的转角间被隐去了。 段无延回过了神,对着段石青不禁苦笑了一下。 段石青双目轻闭,似是在回忆些什么,良久,段石青才缓缓开口,但双目仍是轻闭未睁,只听得段石青向段无延轻声问道:“你的心里有多恨我?” “如果我身上流的不是你的血,我一定会杀了你。”段无延紧皱着眉,嘴唇翕动,脸靥苍白。 段石青闻言,忽而自嘲一笑,泪水从紧闭的眼角中流出,顺着那条条皱纹朝段家地上的尘土落去。 段石青微微长叹,道:“也难怪。我向来宠着你大哥和二哥,你一出生我就对你看管甚严,几次把你打到了家门口,逼着你读书,逼着你做你不愿做的事。你恨我,恨得应该。” 段无延咬着牙说道:“二十年来,我受的委屈比大哥二哥加起来都多。是不是就因为我娘是在生我时死的,你才一直这样对我。” 段石青叹道:“不是因为你娘,我才一直让你受委屈;而是因为你娘,我才不得不将家中大大小小的其他事放下,去管教你。” 段无延此时已是脸色白得发惨,一口牙咯咯作响,半句话都讲不出。 段石青的双目微微睁开,对段无延苦笑着说道:“我今年六十有余,你也有二十出头了。你出生那年,我和你娘都是四十岁的年纪。” 段无延何尝不知这些?段无延记得,自己的娘是在生自己时死的。每一次段石青用竹竿去打段无延时,段无延都会大喊:“要是我娘还在!你绝不会这么打我!”可段无延越是这般叫喊,段石青下手就越是重。 段石青缓缓说着:“你娘生了你大哥和二哥之后身子本就弱得不行。再加上她怀你时,都已经是四十岁了,如果她坚持要把你生出来,那么你娘她可能就会很危险。” 段石青目光之中隐隐泛着柔光:“当时,我们都劝她,让她服了红花,这第三个孩子就算了。可是你娘硬是不肯。我被气急了,就逼着你娘把那碗红花汤喝下去。我和你娘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的。当时我宁可少个骨肉,也不肯少了她。” 段无延听闻此些,仍是硬咬着牙,憋着泪水。他的心里在较劲,他就是不服自己的这个爹,他就是要告诉段石青,我段无延的眼泪绝不会因为你讲的这些事情而流,也绝不会在你的面前流。 段石青的声音突然颤了:“可你娘就是要把你生下来,说我们要是再敢逼她,她就干脆去死。那一碗红花汤撒了整整一床,那一席青丝顿时红了大片。” “我们对你娘都束手无策,只能去请最好的郎中,最好的接生婆。然而,就在临盆的那天,那一席床被又被染红了。可这一次,染红那褥子的是你娘的血” 段石青流着满面的清泪,问向段无延:“你可知道你这名字是怎么来的?” 段无延的嘴唇此时已被自己咬破,眼角刚一湿润就被段无延用袖子擦干。 段石青见段无延良久不答,随即自己说道:“你的名字是段无延,而你娘的姓则正是‘颜’” 段石青悲然说道:“我抱着你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发过誓,说一定要让你对得起先辈,对得起你娘。从那以后,我便对你严加管教。可你偏偏却又玩心极重,我越是打你,你就越是不听我的话。到后来,你竟染上了一身赌习,我实在气不过就把你赶了出去。可你一日在外面,我就一日会想起你娘。可你每次在段家大门前受人欺辱,我又会想你到底能不能戒掉赌习,如果你仍是不争气,我又怎么对得起先祖?” 段无延勉强笑着问向段石青:“那现在呢?”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陈道长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但不管怎么说,你和他在一起,我悬着的心能放下来不少。”段石青缓缓答到。 段无延长呼一口气,缓缓说道:“算了!我还有自己的使命。就算你今天不和我讲这些,我也懒得再去想以前的那些事情了。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反正,你别忘了,我段无延是我娘亲生的,段家还有我这个人。” 说完,段无延便要转身离去。段无延知道,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段石青最多也只是觉得欣慰而已。但只要自己做出了一番大事业,解救了苍生,分离了两界,将陈长倾身中的夔火散去,自己就能扬眉吐气地再回到兴州。到那时,他段无延就是天下的大英雄,兴州的骄傲。 “小子!”段石青的声音突然在段无延身后响起:“陪我喝杯酒!” 段无延微微一怔,回头一笑,道:“成。” 段石青将段无延带到了段家的后院里,在一棵树下,段石青亲手在那树底下挖出了一坛子酒。 段石青笑道:“本来我以为自己再有的会是个女儿。结果没想到竟然是个臭小子!这酒是在你生辰那天酿好的,按理说应该是坛女儿红,不过现在一看,哈哈哈哈哈!” 段无延也不禁大笑道:“哈哈哈哈!我要真是个女儿也就不会这么惨了!” 段石青将坛酒的泥封打开,顿时整个院子里都是那浓醇的酒香。 段石青用手指微微蘸了点,稍稍尝了尝,可没成想这酒就香得出奇,段石青登时就有些醉了。 只听得段石青大声问着:“你要是我女儿,那你会不会想杀我!” 段无延不假思索,当即应道:“杀!” 段石青不禁一怔,扭头看向了段无延。 而段无延则是突然大笑,笑声爽朗至极,有如白云清水,风吹林动。 段石青见状,也不禁跟着大笑了起来。 当夜宴席上来了不少宾客。而当宾客来齐时,段老爷子早已和自己的小儿子在后院喝得烂醉如泥了。 来的宾客得知此事后,便纷纷饶有兴致地端着酒去后院敬段石青。 宴席散去后,段石青和段无延仍在后院。张二姨见爷俩喝得起兴,便又给二人炒了几个小菜。 段石青和段无延在后院说说笑笑,痛快饮酒。而二十年的烟霾也就在那一杯杯酒中清逸而散。 第二天天明,段石青醒来时发现自己已是躺在了自己的屋里。 再一问,才得知段无延一大早就和陈长倾上路了,说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 段石青不禁微微一叹,自己本想着给段无延多留点银子当盘缠,可没成想这段无延竟不辞而别,走得匆匆忙忙。 段石青下榻穿鞋,准备在院里打两套拳,散散酒劲。 可段石青刚一从床上下来,却看到自己桌上竟摆了一张纸条。 那纸条上写着:“无颜小儿段无延私自借走一百两银子,以此为据。望知。” 段石青不禁一笑,想顺手将这纸条撕了。哪有自家儿子用钱还要算成借的? 但段石青又转念一想,这臭小子也没留下什么念想,这字条还是先留着吧。 段石青将那段无延留下的纸条折好,塞到了袖子里 清晨街上,陈长倾拉着段无延飞奔。 段无延大声问道:“干嘛啊!干嘛啊!这么急做什么!” 陈长倾道:“来不及和你解释!快跟我走!” 段无延顿时心中不悦。自己昨晚喝了一大顿酒,酒劲还没消就被陈长倾给叫了起来。还一连在街上跑了十几条街,最后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段无延猛地甩开陈长倾,大声说道:“你不说什么事,老子就不走了!” 陈长倾眉头一皱,急急说道:“赵金全家的女儿死了。” 第十八章 万萧枫林起 段无延听得此言,当即心里“咯噔”一声:“死了?赵金全家的女儿死了!” 陈长倾脸色极峻,一拉段无延的手臂,大步朝着赵金全家跑去。 二人在街上疾驰,虽然他二人与赵金全的女儿没什么交情,但其死讯来得实在是突然,而且似乎大有蹊跷,令他们不得不管。 早上,陈长倾正在房间中打坐,却忽见一家丁急急闯进,说是赵金全家出了大事,要请陈道长一定要去看看。陈长倾一问才知,原来是赵金全家的女儿死了。 陈长倾初闻此讯也是心头一颤,当日自己给赵金全留药方之景还历历在目。从自己离开赵家到今天也不过三日,怎么就会发生这种事? 二人赶至赵金全家,却发现赵金全家的大门紧锁。 段无延先是拍了拍那木门,而后又喊了两声。然而里面并没有人回应。 陈长倾皱眉说道:“段兄弟不要喊了。现在赵金全应该正在给他的女儿筹办丧事。” 段无延不禁问道:“那我们还来这里做什么?不是应该去找赵金全吗?” 陈长倾正色应道:“这件事实在是太突然,我们需要进去看看。” 段无延在赵金全家门口走了两圈,随即摊了摊手,说道:“我们又进不去,再说了,我们总不能硬闯吧?” 陈长倾皱着眉头,一时无言。 段无延轻轻推了推陈长倾,催促道:“当下之急应该是我们找赵金全问个明白!我们光在这里等着瞎猜有什么用?” 陈长倾仍是眉头紧锁。 段无延又推了推陈长倾,说道:“走吧!走吧!我们去找赵金全。” 陈长倾心中思量片刻,也知道自己不能擅闯民宅,随即只好跟着段无延去找赵金全。 路上,陈长倾问向段无延:“你知道去哪里找他吗?” “知道知道!”段无延一边在街上快步走着,一边回应道:“兴州只有两座山上有坟地,基本有钱人家的都在东南边,穷人家的离那里稍微远点,不过咱们应该很快就能到。” 陈长倾皱着眉微微顿首。 二人来到了段无延所言之地,只见赵金全果然在拿着铲子在地上挖土,而四周除了大片金黄的落叶之外还放着着两堆土包般高的纸钱。 秋风一扫,半空中尽是金黄,而这金黄之中除了萧瑟,便是破败。 陈长倾率大步跑了过去,只见赵金全正在用土往一坑里填,此时那坑中的土早已把棺木盖住了。 陈长倾当即止住赵金全,问道:“赵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金全凄然一笑,道:“怎么回事?只是我女儿命苦罢了” 段无延缓缓走到赵金全身旁,往赵金全手里塞了二两银子,道:“小弟没什么能给大哥的,这二两银子权当是送行,您就替您女儿收着吧。” 赵金全微微苦笑摇了摇头,讲那二两银子缓缓揣入了怀中。 赵金全转过身,将铲子倚在一旁,对陈长倾说道:“陈道长,小人有一事本不该讲,但是到如今,只怕不讲,我这女儿在黄泉路上也心有遗憾呐” 陈长倾微微怔道:“请讲。” 赵金全又是一笑,笑得凄苦至极,只听赵金全缓缓说道:“我这女儿年方二八。先前见了陈道长之后,心中便对陈道长一直念念不忘” 陈长倾心中猛然一颤,这一颤并非苦痛,也非遗憾,而是一种陈长倾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段无延看到陈长倾脸色生变,不禁也是心里一惊,暗暗祈道:“陈长倾啊陈长倾!我相信你啊!你可别因为这件事就走火入魔了!咱还没上路呢。这兴州的百姓个个纯良,你千万别让你身体里的那个什么火把兴州烧光了!” 然而,陈长倾只是微微一叹,这一叹中唯有凄凉而已。 段无延见状,不禁也松了一口气。 赵金全又继续说道:“我这傻女儿也未读过书,字也不会写。陈道长走后,她每天都用树枝在炉灰上仿着陈道长的笔迹写字,擦了写,写了擦这些天一直到很晚都没睡。我去提醒她,她能回床上休息片刻。可没过多久,她又会悄悄走到哪灶台旁,去写写画画” 陈长倾听闻此言,微微哽咽。他不知何为情,何为爱,他所悲伤的,是因为赵金全的女儿一片痴心,最终却落了个这般下场。 造化弄人,天命无常。陈长倾所悲哀的则也正是这无情天道。 赵金全又拿起铲子,开始一点一点地给自己女儿填土。 陈长倾看着赵金全一边流着泪,一边亲手送自己最亲爱的女儿上路,不禁心中也是悲伤。 陈长倾嘴唇翕动,刚想去问赵金全的女儿究竟是怎么死的,就被赵金全说的话所拦住了。 赵金全缓缓说道:“小人托人请陈道长来,只是想让陈道长为我女儿做个法。若是我女儿泉下有知,是陈道长亲自替她超度,那估计她也能安心了” 陈长倾只能勉强一笑,轻声应道:“好。” 秋风飒飒起,百萧暗暗生。 只见陈长倾在那山林之中舞剑做法。黄叶遍落,铜纸纷飞。陈长倾口中念着讼词,手上用长剑将八方点到,为赵金全的女儿开路。 赵金全一边烧着纸钱,一边苦笑着。并趁着陈长倾不注意时,将之前陈长倾留下的那药方也扔到了火中。 赵金全小声喃喃着什么。 段无延站在一旁,目光随着那一团烧着纸钱的火焰跳动着。 山下,段无延与陈长倾终于背着兴州离去,朝着大陆之西走去。 段无延打了个哈欠,问向陈长倾:“我们真的不御剑吗?” 然而陈长倾则是两眼发直,似乎全然没有听到段无延的话。 段无延轻轻唤了唤陈长倾:“喂,喂!” 陈长倾忽然一愣,随即一笑,然而那笑仍是凄苦。 段无延拍了拍陈长倾的肩膀,说道:“你总在山上住。没怎么见过这人间的生离死别。等你见得久了,慢慢也就没感觉了。” 陈长倾苦涩说道:“师父告诉我们要多行善事,以助人为乐。可我几次下山,却慢慢发现,助人并非乐事。” 段无延一看,心觉这小道士也没有那么傻,竟还知道助人不是乐事。 陈长倾继续说道:“有人是真的需要帮助,而有的人只不过是想从我这里捞些好处。但无论是真是假,我都会尽力去帮助他们。毕竟即使他们是在骗我,我也相信他们有着自己的难处,否则好端端的,又怎么会想着去骗人呢?” 段无延听得此言,不禁脸上一红,顿时想到了自己当初想要跑路时,骗了陈长倾些许银子的事。 段无延随即立马转了话题,问道:“我们不御剑前行吗?这般走岂不是要走到下辈子?” 陈长倾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也不乏一眼,将剑引出剑鞘,一跃腾空。 段无延不禁在地上大叫:“喂!你怎么回事!也不等等老子!” 段无延当即从怀里掏出了那两枚骰子,朝着天上一抛。然而就在那骰子被扔上天空时,段无延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一扔完全不如陈长倾拔剑那般威风。 随即段无延将骰子重新抄在手里,故作潇洒之状,朝天上扔去。 而就在这时,陈长倾突然飞了下来,向段无延问道:“段兄弟,你在做什么?” 段无延被陈长倾这么一扰心神,又是没能飞成。段无延故作愠色,大声说道:“我本来也没飞过几次!在地上练练不行吗?” 陈长倾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嗯段兄弟,你现在根基不稳,不如让我教你一些修炼的方法吧。” 段无延想了想,自己还是在陈长倾这里学两招比较好。清阳那老头说自己只能逞两招的威风,那从第三招开始,段无延就只能拼自己的能耐了。 随即段无延答应道:“也好!不过” 陈长倾不禁有些疑惑:“不过什么?” 段无延大声说道:“不过我不可能拜你为师!” 陈长倾不禁一笑,道:“段兄弟乃是天人,长倾又有什么资格当段兄弟的师父呢?” 段无延也是一笑,应道:“那就好!” 当时乃是晌午,陈长倾将吐纳灵气的法门一点一点地教给了段无延。 段无延知道,现在这学的可是将来没准能救自己命的东西,随即一点也不敢怠慢,能学来多少就学来多少。 二人大概练了有整整一个上午。 最终段无延实在是忍不住腹中饥饿,大声叫了停。 陈长倾也知道段无延的修炼未到境界,不可操之过急,随即便和段无延休息了下来。 二人就在那山下生了些火,随便吃些东西。 陈长倾乃是清修之人,随便吃些素食便可。段无延毕竟是一凡人,又是个有些挑剔的凡人,让段无延只吃些烤的干粮,对于段无延而言可太过为难了。 段无延咬了咬被烤热的干饼,不禁问道:“你一直都只吃这些?” 陈长倾点了点头,嘴里嚼着东西也不方便说话。 段无延将干饼往地上轻轻一放,道:“你等着啊,我去找点吃的。” 第十九章 万兽伏天图 段无延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起身又朝着兴洲城走去。 段无延心中暗道:“自打被家里赶出来就没吃过几顿好饭,现在就快走了,我不得自己给自己践个行?”想到此节,段无延不禁心中一喜。 倒不是段无延不想带着陈长倾去吃些好东西,而是陈长倾太过死板,段无延要想吃些鱼肉什么的,怕不是陈长倾要唠叨死他。与其自己把热脸贴到冷屁股上,不如就离冷屁股远点。饭都没吃好,怎么能上得了路呢? 段无延沿着山下的小道往兴州城缓缓走着。 不过时值正午,天有些燥热。段无延走了几步,便就懒了下来。心想:“反正我现在有着老瞎子八百年的功力,飞这么一小段路也耗不了多少修为。” 随即,段无延将那两枚骰子信手一抛,轻轻跃起。 那两枚骰子中的一枚在段无延的掌控下变得巨大无比,段无延干脆就盘腿坐在了那大骰子上,好不自在。 回兴洲城的路程对于飞在空中的段无延而言,只不过是半炷香的功夫。而来回一趟,也只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段无延在城里吃得快些,也就顶多两柱香。这么一趟,那小道士应该也不会责怪自己。 段无延一边玩着另一枚正常大小的骰子,一边在心里把算盘打得叮当响。 而就在段无延刚想好自己要吃什么时,却忽然见到在自己前方的不远处竟有着一只长相奇特的鸟。 段无延眯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那鸟奇怪无比,自己长这么大,像这种形状的东西还真是连一眼都没见过。 段无延顿时童心大起,随即操纵着那大骰子朝着那鸟飞去。 段无延离那鸟稍近了些,却又忽然发觉这鸟似乎也没那么奇怪,一个脑袋,两条腿,两只翅膀,一张嘴,也没什么特殊之处。不过段无延越是盯着那鸟,就越觉得这只鸟有哪里不对,不过就是说不上来。 段无延小心地又跟了一小段路,随即一个念头猛然惊醒了段无延:“这可别是什么妖兽!万一我死在这怎么办?” 段无延心中起了惧意,也不再敢跟着那鸟继续飞,于是便调转了方向,决定与那怪鸟背道而飞。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豪爽但又带着些许儒雅的声音从段无延的下方传来:“道友都追了许久了,何不下来喝杯茶歇息歇息?” 段无延不禁一笑,心里想着:“‘道友’?也是,我现在也算是个修道之人了。” 段无延在空中兜了个圈,朝着地上看去,只见在一个小亭中,有一书生打扮之人正在品茗作画。 段无延仔细打量了那书生几番,心想:“这人看着和陈长倾差不了多少,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了,我身上有八百年的功力,又身怀‘乾元劲’。真打起来,两招之内我还赢不过他吗?” 随即,段无延操纵着骰子往地面落去,而那怪鸟也是缓缓朝着那书生所在飞去。 落在地上以后,那书生微微打量了一番段无延,当那书生看到段无延所用的法器乃是一对骰子时,不禁扑哧一笑:“看来道友是个风雅之人,所打造的法器竟如此不拘一格!” 段无延不禁嘿嘿一笑,问道:“嘿嘿,别人送的,别人送的哎,那只鸟是你的法器吗?” 那书生微微一愣,笑道:“道友说笑了,哪有谁的法器是动物的?不过这鸟虽然不是小生的法器,但是却是由小生的法器所生。” 段无延一听,不禁觉得有趣,问道:“你是哪个派系的?竟然还能召出鸟来?” 那书生将折扇一展一合,笑着应道:“小生无名无姓,无门无派,属相占坤。江湖上的朋友都称小生为‘落书生’。” 段无延一听,当即拍手叫好,道:“无门无派!我也无门无派!哈哈哈哈!” 落书生笑而不语。 只见落书生微微一抿那盏中的余茶,随后换盏为笔,右手在空中一扬,那笔便饱蘸了浓墨。 段无延见这两手帅得紧,一时连连叫好。 落书生右手执笔,在地上的那一张大纸上龙飞凤舞,只见那墨迹所到皆是清光点点。落书生运笔如神,潇洒自如,一口气下来,竟在那张白纸上绘下了二十一只不同的鸟。 段无延不禁看得痴了,他从未见过画技如此高超之人。 而更令段无延惊叹的是,那落书生画完之后,顺手将画笔夹在了手指之间,随后右掌朝着那画满鸟的大纸一推。顿时那张纸有如风吹般飘起,而后数道清光闪烁,那二十一只不同的鸟竟从那纸中飘出,成了活物,朝天飞去。 一时间,百鸟齐鸣,莺歌燕语,一众生灵绕着落书生和段无延兴然腾飞。 而落书生则又趁着这光景,大运莲笔,舞墨几番后,一只火凤便又从纸中飞出,朝天振翅。 百鸟一见,纷纷紧随其后。凤朝天鸣,鹂转莺啼,一副活生生的百鸟朝凤图就这般在段无延眼中展现。 那火凤带着百鸟飞入云霄,最终隐入云端,不见了身影。 段无延不禁大声喝彩道:“好功夫!好神通!” 落书生欣然一笑,将笔在空中舞了两下,两盏清茶顿时凭空出现缓缓落在了自己和段无延的手中。 落书生微微品了一口香茶,随即笑着问道:“还没问过道友道号神通。” 段无延端着那茶喝了一大口,大笑着应道:“我没有什么道号。我姓段,名无延。你怎么叫我都好!至于神通嘛我也不太清楚。” 落书生不禁一怔,奇道:“段兄怎会不知道自己的神通?” 段无延笑道:“我不过是会操纵两枚骰子而已,论有趣是绝对比不过你的。论实战,也只不过能用两招而已,前两招威力极大,但之后就不行了。” 落书生不禁心中大奇,又是问道:“段兄弟是哪一项?怎么功法如此奇特?” 段无延嘿嘿一笑,道:“我命属大乾。” 落书生当即一愣,脸色顿变,但随即,落书生又转而笑道:“原来段兄弟的命数如此之好。” 段无延挠了挠头,道:“还好,还好吧!对了,你能不能给我画些吃的,我和我朋友说我出来找东西吃,结果却不小心走到了这里。落兄弟,劳烦你帮我画两笔,让我和我朋友填填肚子?” 落书生一听顿时爽快答应,道:“好!” 随即落书生在空中作画,一袋接一袋的香饽饽落在了段无延的手里。 段无延接了两袋后,大声笑道:“够啦!够啦!我们吃不了那么多!” 落书生随即将笔一收,微微摇了摇折扇。 段无延拎着几袋吃食,向落书生告别道:“今日能遇见落兄弟这般的人实在是幸运。以后江湖再见,我们定要痛饮几杯!小弟有事就先走啦!咱么后会有期!” 落书生拱手抱拳,笑道:“后会有期!” 段无延将那几袋饽饽抗在肩上,随即就要驭着骰子往回飞。 而就在段无延刚要召出骰子时,却猛然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声虎啸。 段无延当即被吓出一身冷汗,回头一看,只见一只白虎竟朝着自己猛扑了过来。 段无延二话不说,立马使出了乾元劲,两枚骰子猛地一亮,投出两个五点。 只见那骰子清光大作,将那白虎硬生生地打成了一道青烟。 段无延皱着眉头看去,只见落书生正手握画笔,满脸邪佞之笑。 段无延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落书生冷哼一声,笑道:“本来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是你身上的大乾实在是太吸引我了,太吸引我了!” 落书生突然双目猛瞪,只见落书生扬笔作画,笔走之处,百兽腾出。 仅片刻间,那落书生身旁就围了一群猛兽。 段无延额上生汗,眉头紧锁,大声喊道:“我告诉你,你可打不过老子!老子要想杀你,你早就死了!” 落书生冷笑着说道:“呵呵呵,你自己说过,你只有两招,两招之后,你就是个凡人!” 落书生当即一挥画笔,百兽顿时齐啸。 一时间,虎豹狼猿,牛鹰狮象尽朝着段无延扑来。 百兽齐奔朝,地颤若经雷。 段无延一时脸色煞白,只得再施乾元之劲,操纵那骰子大放清光,将这些猛兽一并击散。 待得段无延将落书生画出的这些猛兽击退后,那骰子的光芒也黯了下去。 落书生大笑着又飞笔作画,只是眨眼间,就又放出了一批豺蛇猴雕,而在这一批野兽之中,竟赫然有着一条盘龙。 段无延的眉头一时锁得不能再紧。只听得段无延颤声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落书生微微一笑,轻摇折扇,道:“我只是想要你的功力,想要你的乾劲。不过你若是给了我,你也会死。总之,今天你是逃不出去了。” 豆大的汗滴一点一点地从段无延的脸上滑过。 段无延一身冷汗,心中既惧又悔。 落书生忽而长叹一声,一挥画笔,命那一众野兽扑向段无延。 落书生大笑道:“扬墨激千浪,万兽伏天图!” 第二十章 黄风咒 山林之中,虎啸猿啼,鹤飞豹驰。 段无延见百兽皆朝自己奔来,一颗心顿时被提到了嗓子眼。 落书生笔下的画兽虽未脱丹青之气,水墨之风,样貌与画中无异,但话说回来,这些奇物毕竟皆是长着尖牙利爪的凶残之辈,但凡段无延被其中任何一只画兽扑中,那性命都是难保。 落书生轻轻摇了摇折扇,嘴角微微扬起,虽脸上未露出半点欣喜之色,但内心之中却早已是狂兴万分。 段无延牙关紧咬。 此时那千百只画兽已将其团团围住,段无延完全没有腾转的空间。 上有青龙,八方逢虎,段无延纵是有通天之能也难以脱身逃出。 落书生将笔潇洒一挥,在空中画了一盏清茶。落书生轻轻吹了吹那盏沿,嘴角几近要扬到天上去。 众画兽一拥而上。 而在这万般紧要的关头,段无延只能再奋力一搏。 段无延急运体内的乾元之劲,两枚骰子一应即出。 然而,果真不出清阳道长所言,段无延的这番神通仅能连用两次而已,这第三次施展根本无半点威力。 那两枚骰子在空中转了几番,而后又灰溜溜地落回了段无延的手里。 段无延心中大声叫苦道:“完了完了!我这还没怎么出家门就要命丧黄泉了!”但突然间,段无延又后悔不已:“早知道我就老老实实地啃那干饼了!有那陈长倾在,我肯定死不了!” 想到此节,段无延不禁大声叫道:“陈长倾!快救老子!” 落书生不禁轻笑一声,心道:“陈长倾?事到如今,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可就在偏偏落书生这般想时,突有一道长虹从天而降落向段无延所在。 只见那道长虹一明一灭,剑影八方,仅片刻间便将段无延周身的画兽击散。 落书生见状,当即怒从心来,眉头一皱,那手中茶杯一时竟被生生捏碎。 段无延使劲眨了眨眼睛,又晃了晃脑袋,待得他看清来人时,差点没哭出声来。 段无延一把抱着那来人,大笑道:“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来救老子!” 落书生见自己煮熟的鸭子就这么被人打飞了,不禁顿时怒从心生,将牙咬碎,朝着那替段无延解围之人大喝道:“来者何人!” 只见那人手腕微转,挽了个剑花,抱拳肃然应道:“在下乃是天虞山全清教掌门弟子——陈长倾!” 落书生一听来者名号,当即浑身一颤,皱眉惊道:“全清教!” 陈长倾轻轻一礼,微微笑道:“若是阁下不再纠缠,在下便也不会为难阁下。我们就此别过,各行己路。” 但不知为何,落书生又忽然左眉一扬,一脸笑意地看着陈长倾。 段无延见陈长倾赶到,当即挺直了腰板,傲然笑道:“小兄弟,我劝你还是快跑吧!你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被我这朋友一招就灭了,你是打不过他的。现在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跑,不然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落书生闻言,不禁嘴角一扬,但仍未说话。 陈长倾见落书生半晌无语,又未有发难之举,随即将长剑一抖夹在拳掌间,向落书生告辞:“既然阁下没什么意见,那么我们二人也就此离去,不再打扰阁下雅兴。” 陈长倾话说一完,便要收剑回鞘,带段无延离去。 可谁知就在这时,那落书生竟突然大放厥词:“今天我若是让你们二人能离开这里半步,我就对不起我这一纸‘万兽伏天图’!” 陈长倾闻言,当即皱眉望去。 段无延一听,顿觉这落书生好不嚣张,当即大声叫道:“还什么‘万兽伏天图’!你的那些阿猫阿狗都拦不住一招” 段无延话还未说完,余下所言就被眼前之景生生逼了回去。 只见那落书生起笔扬墨,恣意作画,其态若狂,有如癫人。 落书生妙笔纵横,华起丹青,只区区片刻,便在空中绘下了一惊骇之物。 陈长倾和段无延见得那骇人之物长吼一声,从画中缓步走出,心中皆是一凛。 陈长倾心头一颤,瞪目惊言:“饕餮!” 落书生将折扇一张一合,微微笑道:“不愧是全清教的弟子,这天底下识得饕餮之人可不多。” 陈长倾脸色发青,沉声说道:“你这绝非真正的饕餮!” 落书生哈哈大笑,道:“难道我画的老虎就是真正的老虎了?你一个小道士倒还挺抬举我!” 落书生又将折扇猛地一展,狂言叫道:“饕餮不过只是我笔下一物而已。四大凶兽,我皆可画出。不过现在,先让你们好好品品我‘混离吞山图’中的第一笔!” 只见山林之中,一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爪,大头大嘴之物猖然怒吼,其声扬八千里,草木皆激。 陈长倾见状当即脸色大变,而段无延则更是惊怖,生生愣在了地上。 饕餮,乃是四大凶兽之一,其性甚贪,可吞万物。 陈长倾仅是在经书之中看到过有关饕餮的描写以及关于饕餮的记载。饕餮与夔牛属于一众,但两者之间又是千差万别。数千年前,饕餮被多名道人联手制服。据说饕餮被击败之日天地无光,日月失色,天雨血,地生雷,百兽哭嚎,山林尽毁。 饕餮之死,换来人间数百年安宁。而这几百年间,人人都不敢提起这“饕餮”二字,更别说是去研查这饕餮的样子。 然而,如今这落书生竟然寥寥几笔便绘就了这大凶之兽,而且其样貌又与书中记载无异。 一时间,一想稳重保守的陈长倾也忽然乱了阵脚。 落书生微微一笑,将笔尖朝着段无延一指,一滴黑墨登时飞溅而出,朝着段无延所在射去。 陈长倾脸色煞白,心神不定,但那握着长剑的右手却是稳如山石。 饕餮随着落书生一墨之令,狂啸举蹄,朝着段无延猛然踩去。 段无延一时被吓得傻了,连躲都不敢躲,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饕餮的蹄足朝着自己砸来。 陈长倾大喝一声,一把将段无延推在一旁。 段无延摔倒在地,当他回过神时,却见那饕餮之蹄已然落下。 尘灰四起,天地黯然,段无延一时竟然连陈长倾的一滴血都没看见。 段无延嘴唇翕动,两眼之中尽是惶恐。 落书生又是一笑,将笔隔空一点,再一次指向了段无延。那饕餮也再次举蹄踏去。 段无延大叫一声,只能慌忙躲闪。 那饕餮就这般连踏数步,每一脚下去,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半尺深的大坑。 段无延连躲数次,早已筋疲力尽。然而,为了保命,即使段无延再没有力气,也不得不勉力支撑。 可就在段无延气喘吁吁,最为仓惶狼狈之时,段无延竟被地上的某样东西绊倒在地。 段无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扭头看向东西时,却见那绊倒自己的竟然是陈长倾的长剑。 顿时,两行清泪便顺着段无延脸侧滑落。 段无延此时已完全没了力气,只能看着那饕餮的蹄子高高举起,并再一次朝着自己砸来。 “陈长倾你他妈让老子怎么想你!”段无延大声哭道:“你为了救我死了也就算了!但你死了怎么还留下把破剑!黄泉路上,老子一定要给你两个大耳光!让你他妈地坑老子!” 段无延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他怎会想到自己就如此点背,刚上路就栽进了坑里。 落书生猖狂大笑道:“哈哈哈哈!段兄弟!你的法宝我就收下了!虽然是两枚破骰子,但还算是有用!” 段无延一听得“骰子”二字,当即浑身一个激灵。 “骰子?”段无延猛然一怔,顿时想起了清阳道长所言:“这两枚骰子早已与你心意相通。其中的两门法诀:乾坤决和障眼法,一个可助你战胜对手,一个可帮你渡过难关。” “障眼法” “渡过难关” 段无延暗自低语着:“障眼法渡过难关!” 段无延顿时想起了当日老瞎子在兴州呼风唤雷之举,而此刻自己虽然不能敌过这落书生,以及他笔下饕餮,但是 段无延突然大笑,奋力起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饕餮的大蹄。 落书生见饕餮竟如此踩了个空,不禁微微一愕。 段无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学着那老瞎子之前的样子,朝着前方猛踏一步,朝天怒吼,顿时一道天光乍作,奔雷激降。 落书生当即一凛,连叫不好,急忙将那饕餮收了回去。 段无延微微一笑,左手扬天一指,那天雷陡作清光并在天地之间不断变化。 落书生一时被这眼前之景吓住了。 落书生心中惊道:“此番便是大乾之命?竟有苍天眷顾!我若是方才没能将我这‘饕餮’收回,那我现在岂不是已被反噬致死?” 落书生想到此节,不禁周身大汗,但此刻毕竟关乎生死存亡,只能再放手一搏。落书生将笔一扬,大声喝道:“天能助你一时!难道还能助你一世不成!” 只见落书生狂运墨笔,连使神通,仅一呼一吸之间,便绘就了一头骇然凶兽。 落书生凝神聚气,心中暗暗盘算着,只要天雷再发,自己就将这凶兽召回。夺不到段无延乾命事小,万一受天雷激荡身死于此那事情可就大了。 段无延见那落书生竟召出了一个更为可怖的东西,不禁心中颤了两颤。 段无延本想用这障眼法化出一个和落书生所召一般模样的饕餮出来,但段无延随即转念一想,自己若是真召出这么个东西,估计那落书生十有八九会将自己识破。 段无延正思索着,而就在猛然间,段无延想到了一招妙计:自己所使的乃是障眼法,虽然不能真的将落书生画出的东西打回去,但是自己可以让落书生以为他笔下的东西尽数被打退,只要落书生被唬住逃了去,那自己岂不就也得了生机? 段无延微微一笑,故作镇定,随即幻出一道黄风将落书生笔下的那怪物隐入其中。 落书生见自己的得意招数竟被段无延轻松破解,不禁顿时大惊。而更让落书生更为惊恐的是,自己所绘之物与自己气脉相连,先前画出的什么虎豹龙蛇皆是潦草之笔,自己施些功力便可。但像此等的参天巨兽则是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功力。若是这巨兽受了什么重创,那落书生自己估计也会命不久矣。 落书生双眉紧蹙,颤声问道:“这是什么神通?” 段无延登时一愣,自己也不清楚这神通叫做什么。 但此刻大敌当前,他又总不能说自己的神通没起名字。 段无延微微思索,只见自己的障眼之法皆是因黄风而起,随即开口便道:“老子这神通名唤‘黄风咒’!万物入此终必解,黄风一道惊天雷!” 段无延本来也没读过几本书,然而方才这七言十四字一出,段无延又顿时便觉得自己大有才华,若是好好读书,也定能成个状元。 不过,令段无延没想到的是,这一句“万物入此终必解,黄风一道惊天雷”乃是那老瞎子通天的法门之一,只是段无延手中拿着的是老瞎子留下的法器。所以段无延一时也能张口就来,信口成说。 落书生闻得此言,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诗,当即激起一身冷汗。他和段无延虽不相识,但从只言片语之中便能知晓,这段无延没读过什么书。 “黄风咒黄风咒”落书生心中大颤:“这是何等神通大乾之命,便是如此强横吗” 第二十一章 天下之罪 段无延见落书生脸色有变,神情突转,不禁一时有了底气,将腰杆一挺,大声向落书生喊道:“老子不想杀你!你只要给老子磕三个响头,老子就放你走!” 落书生闻言,当即脸上生愠,大声吼道:“要我给你磕头?痴心妄想!” 段无延哈哈一笑,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取你性命!” 言罢,段无延便施展黄风咒术,幻化出几道天雷在空中劈过,震得天地皆响。 落书生抬头望去,只见满天黑云滚滚,狂风大作,情形对自己甚是不利。落书生眉头紧蹙,他知道自己的画兽还在被段无延困着,自己想跑是决计跑不了的,但若是与段无延为战,他又绝没有把握。 一时间,落书生心中忿忿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混混般的废物,竟然是大乾之命,而他也早应该想到,既然身怀大乾之命,则必有过人神通。落书生顿时左手紧握,将一把折扇的扇骨握得“吱咯”作响。 “不可能不可能”落书生一时喃喃自语,一时狂然大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绝对不会有这种能耐!你在骗我!在骗我!” 段无延见状,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作为一名多年混迹于赌坊的赌徒,段无延又何尝不知,现下自己和落书生都是在赌,虽然自己手里拿的是一副烂牌,但却在气势上唬住了落书生,而落书生虽赢面远大过自己,但此时落书生的心态已是大为不佳,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让落书生放下他手中的牌,向自己认输。 段无延此时的双腿有些打颤了,但他还是装出了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对落书生嬉笑道:“不可能?哈哈哈哈!怎么就不可能!老子是把底牌告诉了你,说了自己的神通。可你也不仔细想一想,这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只有一种神通的?落书生,老子看你还有些能耐,不想杀你。不过你别把老子的耐心给磨没了,不然我就拆了你那根破笔,断了你的筋骨,让你以后连一个字都写不出!” 落书生闻言,当即脸色煞白。而段无延此时也已是汗湿胸背,一颗心怦怦乱跳。 “那你怎样才肯放我走”末了,落书生不得不服软,只能出言央求。 段无延见状,不禁长抒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那落书生突然又大喝道:“不对!你若是有这般本领,怎么不早用?偏要等到你那兄弟死了才用?” 段无延听得此言,心里登时一惊,一股寒意顺着脊梁激上了脑袋。 段无延咽了咽口水,一时竟失了分寸。但突然间,段无延又心生一计,突然朝落书生大笑道:“哈哈哈哈!死了?你看看你身后的那人是谁?” 落书生一怔,回头望去,竟猛然见得那一身白衣的道士陈长倾正倚在一棵树旁闭目休息。 陈长倾发觉落书生看向自己,当即双目一睁,与落书生视线相触。 落书生顿时心生寒意,不敢再看。 段无延见状,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那倚在树旁的道士哪里是真正的陈长倾,那只不过也是段无延用黄风咒幻化出的虚影而已。 段无延见自己已完全占了上风,随即大笑三声,对落书生喝道:“给老子叩三个响头!老子就放你走!” 落书生双眉紧蹙,两拳紧握,颤着身子站在原地。 段无延又是大喝:“叩头!” 落书生怒发一口恶气,随即紧咬钢牙,缓缓地朝地上跪去,但仍是未向段无延叩头。 段无延见状,仍是喝道:“叩头!” 落书生一时将两眼瞪得有如铜铃,虽心中盛怒,但仍不得不按段无延所说的去做。 只见落书生跪在地上,俯着身子,朝着段无延缓缓磕了三个头。 段无延见状,不禁心中一快,笑道:“起来吧。” 落书生缓缓站起身来,对段无延怒目而视。但此刻,他又不得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只好再向段无延求道:“能不能放了我的画兽” 段无延哈哈一笑,随即大手一挥,将罩着那庞然巨兽的黄风撤去了。 落书生一见那黄风散去,便立马将画兽收回了笔中,又急忙施了个法术飞速离开了此地。 段无延见状,不禁心生大喜,随即长笑不止。 而就在这时,一声虚弱至极的咳嗽声,将段无延从刚刚赌赢的狂喜之中拉了回来。 段无延一听得这咳嗽声,当即心里一惊,急道:“糟了!竟一时忘了那傻小子了!” 段无延连忙朝着那咳嗽声传来的方向跑去,只见在一深坑之中,陈长倾正一边咳嗽,一边口吐鲜血,而身上那原本素朴的白衣也早就破烂不堪。 “喂!你别死啊!老子还没到西域呢!你死了,我一个人去个屁啊!”段无延见陈长倾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心中顿时慌乱至极,对着陈长倾大声喊着。 然而,陈长倾的双目仍是紧闭,口中连连吐着血水和脓液,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一向不愿落泪的段无延见状,当即流下两行热泪,自责大骂道:“都是老子不好!说什么要当你大哥可结果呢,每次都是你救老子!替老子解围!陈长倾,我告诉你啊,你别死!你要是死在这,西域老子就不去了,我回我的兴州,天天赌钱,天天喝个烂醉!什么天下,什么百姓,老子都他妈不管了!到时候全天下发生了什么灾祸那就都是你的责任!跟老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段无延此番话一出,陈长倾登时猛咳一声,轻声言道:“段兄弟段兄弟不可” 段无延见陈长倾没死,当即心中一慰,继续喊道:“有什么不可的!到时候你就是全天下的罪人!罪人!” 陈长倾忽然苦笑一声,缓缓说道:“段兄弟我不怕当罪人只是你不能再去赌了你要拿钱做正事去帮别人” 段无延一听此言,心头顿时一颤:“这小子原来心中所想的竟不是罪过,而是我会不会去赌” “我告诉你啊!陈长倾!”段无延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大声说道:“老子想干嘛就去干嘛!有能耐,你就现在别死!我段无延谁的话都听,就是不听死人的!” 陈长倾突然双目一睁,对着段无延说道:“师父说了要长倾帮助段兄弟走上正道如果段兄弟没有半点改变那就是长倾的罪过” 段无延扑哧一笑,哭丧着说道:“那你别死!你死了,咱俩就都是罪人!我害死了全清教的大弟子!而你没有帮我走上正道!总之,你不能死!” 陈长倾猛瞪着双目,但眼神仍是游离至极。只听得陈长倾缓缓说道:“我不死段兄弟,你不能去赌” 段无延应道:“老子不赌,你起来!” 陈长倾缓缓说道:“我起不来了段兄弟,有你这句话长倾也没什么顾虑了” 说完,陈长倾便要合上双目。 段无延见状顿时大惊,连忙说道:“我去赌!老子这就去赌!” 陈长倾一听此言,顿时双目又是一睁。 “你别死啊,别死!”说完,段无延就扛起了陈长倾,唤出了两枚骰子,带着陈长倾御空而行。 段无延带着陈长倾飞速朝天虞山的方向赶去。而就在段无延专心飞了一会后,段无延却突然发现陈长倾又没了声息。 段无延当即转过身,用手拍着陈长倾的脸,大声叫道:“老子去赌了!老子这就去赌!老子就用这两枚骰子骗钱!然后拿钱做坏事!” 然而,这一次陈长倾却没了回应。 段无延见状,当即两行热泪落了下来,大声喊道:“陈长倾!你死了,老子还活个屁!背着条人命过日子,我他妈还不如死了算了” 言罢,段无延就将两枚骰子一收,朝地上坠去。 半空中,陈长倾又猛然一睁眼睛,急忙唤道:“段兄弟!你你在做什么” 段无延见陈长倾没死,心中又是一喜,惊道:“太好了,原来” “御剑!御剑”陈长倾急忙喊道,但他此时已是几乎没了力气。 段无延一愣,当他再细看时,却见自己与陈长倾离地面不过几十尺的距离了。 段无延忙施神通,用两枚骰子将二人再一次托起,然后缓缓地落在了地上。 陈长倾身子一触地,顿时又是猛地一咳。 段无延扶着陈长倾的身子,只见陈长倾的脸色惨白至极,无半点血色。 “早知道,我就该多学些医术”段无延一时无计可施,忿忿长喊。 而就在这时,一群动物却缓缓朝着陈长倾和段无延凑了过来。 段无延不禁一惊,只见这群动物有鹿有羊,有猴有鹤。而在其中一头青牛的背上还坐着一个鹤发老者。 段无延当即跪在那老者身前,磕头求道:“大仙!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那老者双目轻轻一闭,没有作答。 段无延见状,顿时心中一凉,便要放声哭嚎。 而就在这时,那老者却将手指朝着陈长倾的身子一点。 顿时,陈长倾周围便轻轻飘起了一周萤火,那萤火幽幽泛着绿光,并一点一点地帮助陈长倾恢复元气。 第二十二章 青牛白发 “二位从何处来?”青牛之上,那老者双目轻闭,向段无延缓缓问到。 此时,陈长倾的伤势似是大有好转。那老者所放出的萤火生生不息,一点一点地渗入陈长倾的身体之中,又缓缓地飘出每一次绿光闪烁,陈长倾的脸色都会有稍稍好转。 段无延见陈长倾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随即也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一边朝着那老者跪拜言谢,一边说道:“我们二人是奉天虞山全清教那老头的命令,到西域去调查事情的。” 那老者轻轻呼吸着,并沉声说道:“全清教西域如今两世相融,水不能兼火,火不能敌水。世间万物皆因那件大事而变,你二人任重而道远呐” 段无延叹了口气,道:“任重而道远,当然任重道远了!我们才出发没多久,就遇到了危险,还差点丢了性命。” 话正说时,段无延朝着陈长倾看了一眼,只见陈长倾已不再咳血,气息也变得通畅至极。 老者轻闭的双目微微转了转,随后轻声道:“你这朋友并非常人嗯修为也是不浅,怎么会突然伤成这样?” 段无延自嘲一笑道:“唉,都怪我非要出去找什么吃的。结果半路遇到了一个特厉害的书生,为了救我,他就成这样了。” 老者不禁微有疑惑:“书生?” “是啊!书生。”段无延的眉头蹙了蹙,解释道:“一个拿着笔的书生,随手在空中那么一画,就能将他笔下的事物变为活物。我二人都是敌他不过” 那老者顿时眉头一皱,又是问道:“你可知这书生是何人?” 段无延思索了片刻,随即应道:“他说自己叫‘落书生’,而且好像命为坤属。” 那老者突然将双目睁开,一对澄黄的瞳仁之中忽有了几分哀痛。 老者长叹一声,道:“这便是因果,因果呐” 段无延不禁一怔,问道:“你们认识?” 老者自嘲一笑道:“呵,有岂止是认识?他那一身本事说到底还是老夫教的。” 听闻此言,段无延顿时心中一惊,但转而间,段无延又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者将目光缓缓投向了段无延,似是在反问。 段无延说道:“落书生说自己无门无派,没有师父。” “那是如今,”老者微微一叹,缓缓说着:“曾经他就是我唯一的弟子。” 段无延的双眼微微瞪了瞪,似是不解。 那老者苦笑了两声,说起了那段过往。 “当年,我不愿与世俗同污,便隐入山中,从此不问世事。然而忽有一日,一个娃娃竟不知为何来到了我这隐居之所。起初,我只是想给他几口饭吃,等他家人来找,我便将这娃娃还回去。但没想到的是,一直过了许多年,都无人来找。” 段无延不禁窃笑道:“你隐居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里,别人能找到你就怪了。” 老者继续说道:“后来这孩子便长大了,我本来想着等他有了本事就让他下山。但没想到的是,这孩子竟要拜我为师。我细细看了看他的属性,竟和我同宗,皆是坤属。其实我当时并无收徒之意,但是老夫与这孩子生活了多年,也是有了感情。最终,老夫便收他作了徒弟。” “这孩子天资聪颖,又极擅丹青。所以后来,老夫便帮他打造了一只画笔当作法器。可令老夫没想到的是,这孩子竟从画中悟道了神通,有了召唤画兽之能。我本来以此为喜事。可知道后来,我这徒儿却做了个梦。” 段无延顿时奇道:“做梦?做梦怎么了?谁不会做梦?我天天做梦。” 那老者缓缓摇了摇头,叹道:“那并非普通的梦,他从梦中看到了上古凶兽饕餮的模样,并在醒来之后用画笔将那饕餮画了出来。老夫清楚,他画的就是饕餮。因为那模样和一些古籍中所记载的不差分毫。” “之后的几日,我那徒儿又梦到了其余三大凶兽。每次看到他画下那些怪物的模样,老夫都会心头一颤。为何他会梦到这些东西?若是他用画出的这些凶兽去为祸世间,那这世间又会遭受怎样的浩劫?所以后来,我就不得不去制止他再去画这些妖魔鬼怪。这既是为了防止他走火入魔,又是为了让他把精力都放在修行上” “然而,唉”那老者又是长叹一声,继续说道:“我却是制止他,他就对那些可怕之物越是痴迷,到最后,他竟然心生了夺我功力的念头。我与他交手了几招,知道他绝对敌不过我,毕竟他可是我的徒儿,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用他画出的饕餮来攻击我。” “起初,我被那饕餮呵到了,但渐渐地,我又发现,这饕餮只是徒有其表,其真正的威力还是来自于作画人的本身。从功力上看,你二人未必敌不过他,你们只是见到那饕餮之后,被那虚无但恐怖的形态所震慑住了而已。” 段无延将手一拍,说道:“竟然是这样!早知道我就不该去躲,那饕餮原来也没什么厉害之处!”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他被我赶下山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我后来委托了一些生灵去查探他的状况,可没想到他竟变得以夺人功力为乐。我细细一想,才发觉其中更为恐怖之处。” 段无延眉头一皱,问道:“什么?” “只要修道之人懂得方法便可以夺任何人的修为,但鲜有人懂得如何去使用他人的修为。因为八卦各不相同,属相互斥,很难去化作自己的能力。但是他,也就是如今的落书生却不然。他的画笔可绘万物,而画兽又是与他有着联系但尚可分割的个体。所以落书生无需将功力化为己用,他只需将他人的功力注入到自己的画兽之中。这样一来,即使画兽受伤,他也不会遭到反噬。” 段无延不禁惊道:“既然他不会被反噬,那画兽岂不也不会受他控制?” 老者微微顿了顿首,道:“正是如此,如果有一天,他绘出四大凶兽,并注入他人功力,那么凶兽一旦失控,今日由无数先辈拼尽性命才保下的人间也会重陷浩劫。” 段无延闻得此言,当即心头一沉,脱口道:“又一个大麻烦” 老者微微一怔,随即将目光又一次投向了陈长倾,而后缓缓说道:“假凶兽也罢,但若是真凶兽降生,那世间则就是真的万劫不复了。” 段无延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道:“难道这老头子知道陈长倾的事?” 那老者微微眯着眼睛,看出了段无延脸色有变。但那老者仍未点破,只是出言指引道:“这世间有生便有死,世间若生,那有人便不得不死。” 段无延心中顿时一颤,心道:“难道他是要我杀了陈长倾?” “段兄弟”突然,陈长倾轻轻咳了一声,出言唤到。 此时,老者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笑意,这笑,似是在发问,也似是在回答。 段无延正视着老者的双眼,心中狂澜万顷。陈长倾若死,则可解天下一大危机,而段家也不会经受世间浩劫;但若是陈长倾真死,那段无延则是愧对了陈长倾拼死相救,誓死相护之情。 陈长倾此时身子尚弱,仍不能站起身来,只是轻声问道:“你们在谈什么什么世间?什么生死” 霎时间,段无延猛地将双目一闭,心中自责道:“段无延呐段无延!你算是什么狗屁东西!解救苍生的重任几时落得到你身上?陈长倾拼死救你!你却想杀了他?段无延,你是真不要脸!” 段无延在心中将自己狠狠骂了一通,一时竟觉得又好受了不少。 陈长倾勉力撑起身子,半坐在地上,向那老者抱拳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你的性命是这位小兄弟救来的,与老夫无关。” 段无延又是大惊,心中疑道:“难道我心中所想皆瞒不过这老头?他这几番话怎似是都有深意?” 老者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朝四周的生灵动物招了招手,然后骑着青牛缓缓离去。 那老者一边在青牛上摇摇晃晃地坐着,一边微笑长吟:“有心之意心无语,无意之心意万声。” 段无延眉头一皱,朝着那老者的背影深深一拜。 斜阳日暮,千鸟还林。一众白鹿灵羊,金猴玉马围着那老者朝着山中行去。 “段兄弟我好饿”陈长倾半躺在地上向段无延说到。 段无延一听,顿时也觉得腹中饥饿难耐,现下光景,干粮都洒在了路上,落书生送的饽饽也被他画出的饕餮一脚给踩了个粉碎。 段无延不禁自嘲一笑,早知道就不去找吃的了,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陈长倾又轻轻喊了两声:“段兄弟,我们可还有干粮吗?” 段无延不禁一笑,道:“没了!早就没了!我去找些吃的!看看能不能打两只兔子。” 但话音刚落,段无延就对自己刚才说的话后了悔。 段无延心道:“那老头也算这里的半个山神,我还是先吃两天素吧。” 随即段无延对陈长倾笑道:“等着吧,我去采些蘑菇来,你好好坐着,别死在这。” 陈长倾手捂着肚子,微微一笑。 段无延大步朝林中走去,而刚走了没两步,却听见身后陈长倾的肚子竟发出了的“咕噜”一声。 第二十三章 五时西行 二人在山林之中小心地生了些火,将段无延采来的蘑菇串起来烤了。 陈长倾吃过东西后气力也恢复了不少,随即对段无延说道:“段兄弟,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往西域赶去。” 段无延一边嚼着蘑菇,一边悠哉游哉地说道:“好啊,那我就先睡了。你可别让什么狮子老虎什么的找上来。” 陈长倾闻言,不禁微微一笑。 段无延用过餐之后,也不和陈长倾客气,直接在一块大石头旁倒头睡去。 陈长倾缓缓走到段无延身边,开始打坐调息。 星辉千万里,明月驻高云。 整整一个晚上,山林之中甚是宁静安详,无半点异声异相。 次日一早,段无延便随着陈长倾朝着西域御空飞去。 “段兄弟,我们是怎么逃走的?”忽然,陈长倾发声问到。本来,这个问题陈长倾昨晚就想问段无延,但陈长倾又怕段无延太过劳累,便就没有再多言,而是等到此刻,二人都身心俱佳时,才将这个疑惑说出口。 段无延一边悠哉游哉地坐在大骰子上,一边笑着回答道:“哈哈哈!我们都被那个落书生骗了!” 陈长倾不禁心中一奇,继续问道:“被骗了?” 段无延笑道:“正是。他画出的那个饕餮虽然样子骇人了点,但实际其威力也就那么一点。若是我们当时没被他吓到,出手反击,也未必敌不过那落书生。” 陈长倾微微一怔,而后思索了片刻,随即说道:“原来如此,书中记载的饕餮可吞食天地万物。而当日那书生所画出的饕餮则只是一直试图将我们踩在脚下,并未有吞噬我们的意图。” “哈哈!可不!”段无延大笑道:“对了!我们还要飞多久啊?” 陈长倾稍稍想了想,随即应道:“估计再有五个时辰就到西海了。如今的西海已被陆地占据大半,我们从西海海岸再前往西域应该也用不了多久。” 段无延不禁叹道:“五个时辰?这么久!” 陈长倾点了点头,应道:“一天的时间应该差不多,我们快些飞着,兴许能在天黑之前找个住处。” 段无延不再说话,而是用手掂了掂另一枚小骰子。 二人就这般一直朝西飞着,时而会搭几句话,时而又会陷入沉默。 段无延只觉这一路上实在是无聊,自己和自己玩了一会骰子之后,竟然还在空中打起坐来。 然而,段无延的功力并不高深。一边御空飞行,一边打坐修炼对于他而言还是完全不可能的。 段无延刚一入定,身子就在空中晃了几番,摇摇欲坠。 末了,段无延只好断了这个心思,继续跟陈长倾找话道:“喂,陈长倾。你说我们会不会再遇到之前的那头妖兽啊。” 段无延此言只是随口一问,其实内心之中倒并不担忧,毕竟自己打不过还可以借着黄风咒跑掉。 然而,陈长倾一听此言,却突然认真了起来,陈长倾一边眺望四处,一边认真回答道:“师父说,那妖兽来自西域。我们此番向西而行,难免会再遇到那等妖兽。” 段无延在心中想了想:“上次遇见的那妖兽张得确是吓人。嗯陈长倾说那老瞎子乃是下等妖兽,那像那等可以振翅而飞,口吐烈火的,又算是几等妖兽呢?” 段无延虽然心中这般想着,但他却没出言发问。因为段无延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去问了,那估计陈长倾就又会唠唠叨叨地讲一大堆关于妖兽的事。虽然段无延对妖兽还只是一知半解,但他现在却并不想去听陈长倾给自己授课,尽管这一路上极是无聊。 段无延又掂了掂手中的骰子,向陈长倾问道:“要不我们玩会骰子吧!反正这一路上也是无聊。” 陈长倾突然眉头一皱,回答道:“段兄弟!我们现在御空飞行,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再者说,赌,乃是全清教弟子的大忌。而且长倾希望,以后段兄弟也不要再赌了。这骰子只当法宝用便可,切莫用于招摇撞骗,欺人钱财之途。” 段无延不禁耸了耸肩,其实他也知道陈长倾不会答应。 二人又飞了一阵,便在某一个山头落了脚。 陈长倾和段无延随意准备了些吃食,填了填肚子,便又继续上路了。 五个时辰说缓也缓,说快也快。 对于陈长倾这般修道之人而言,五个时辰兴许只是一个打坐所需的时间;而对于段无延而言,这五个只能在骰子上坐着的时辰可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虽说普天之下,好景遍地,二人又是身在空中,尽数美景皆可收于眼底。 但是,段无延赏了五个小时的景致,再怎么说也都腻了。 “段兄弟!你看,那就是西海!”陈长倾突然唤到。 段无延本来已是半梦半醒,听陈长倾这么一喊,当即坐起身来,朝着陈长倾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仍是一片蔚蓝,与之前五个时辰所遇的全无差别。 段无延打了个哈欠,说道:“什么西海,分明是天。” 陈长倾微微一笑,道:“你往下看。” 段无延闻言,不禁朝下看去,果然自己身下便是西海边界。 段无延不禁大声嚷道:“快快快!我们下去歇息!老子这一路上都要累死了!” 陈长倾点了点头,随即御剑朝海岸落去。 然而,当段无延驱使着骰子落地之后,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我还以为这海有多漂亮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陈长倾不禁笑道:“原来段兄弟没见过海。” 段无延挑了挑眉毛,道:“废话!难道你见过海?” 陈长倾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但是长倾在书中见过。” 段无延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们赶快找个地方住下吧。今天我可是不会再走了。这西海一望不见头。估计明天又要飞个许久。” 陈长倾笑了笑,应道:“那长倾这就去找住的地方。” 段无延将两枚骰子往天上一抛,道:“不用找了,刚才在天上我都已经看过了,有一个村子离这里不远,跟我走。” 陈长倾不禁一怔,随即笑言道:“段兄弟辛苦了。” 此时,段无延早已身心俱疲,哪里还管陈长倾又说了些什么,只将身一纵,跃上了骰子,朝最近的一个村落飞去。 二人未免引起村中人的疑心,所以在离村子不远的一处偏僻地方落了地。 段无延走在前面,陈长倾缓缓地跟在段无延的身后。 走到了村口处,段无延突然大叫了一声:“哎呀!我们的银两都丢了,怎么找地方住?” 陈长倾顿了顿,随即说道:“无妨,大不了我们替人家做些活,借宿一晚,反正第二天就走了。” 段无延闻言,不禁笑了笑,说道:“借宿一晚?要不我们干脆找个空牛棚睡一觉得了。咱们此次西域可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万一人家一问起,就凭你这性格还不全说了去。” 陈长倾皱了皱眉头,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段无延打断道:“怎么,你自恃全清教大弟子的身份,不愿意和我住牛棚是不是?” 陈长倾急忙说道:“不不不!长倾并没有这个意思!” 段无延微微一笑,道:“那就好!我们走!找个地方溜进去!切记,不要让别人发现!” 陈长倾见状,不禁叹了口气,只好答应。 倒不是段无延一定要住牛棚,而是因为他与陈长倾同行,总是捞不到好处。那些村民一见陈长倾估计又是说不出的喜欢,而一见自己,没准又和兴州的那帮人一样“狗眼看人低”。 而陈长倾不太愿意去住牛棚,倒不是因为自己是什么全清教大弟子,身份特殊,而是因为这样问都不问就住进人家的牛棚里,难免有些失礼。但不过话说回来,陈长倾觉得段无延讲的也不无道理,自己二人借住人家难免会让人起疑,所以,还是住牛棚为好。 段无延与陈长倾借着黄风咒的神通,在村中“横行”。 村里的人就算是从段无延和陈长倾的身边走过,都看他二人不见,只是觉得身旁有一阵风轻轻刮过,除此之外,再无异样。 二人在村中转了转,终于找到了一间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地方。 而正当段无延打算溜进其中,好好休息一番时,却突然被陈长倾拉住了。 段无延不禁微微怒道:“拉老子干嘛?” 陈长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用眼神示意段无延朝旁边看去。 段无延眉头皱了皱,顺着陈长倾所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间茅庐外,几个妇人正拖着一个女子往外走着。那几个妇人动作粗鲁之际,且口中谩骂不断。段无延和陈长倾只听得一声声“贱货”“狐狸精”传来,好不刺耳。 段无延不禁说道:“唉,这有什么奇怪的?估计是偷了人家汉子,被抓住了而已,我们赶紧休息吧。” 可陈长倾却眉头紧锁,对段无延的话浑然不理,朝着那几个妇人走去。 段无延一惊,连忙继续用黄风咒将陈长倾的身形隐住。 无奈之下,段无延只好跟着陈长倾走去。 然而,当段无延看见那个被骂作狐狸精的女子时,心头竟当即一热。 只见那女子肤清胜雪,梨面桃香,一双眸子湛蓝若水,满发金白贵色,显然不是汉人。 而让段无延惊奇的,不仅仅是这女子倾城绝世的美貌,还有她那一双尖而薄长的耳朵。 第二十四章 白棠春水莫青丘 陈长倾大步朝那被拖在地上的女子走去,而段无延则是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那女子的容颜。 一时间,所有的喧嚣,段无延全然不闻。从所望的第一眼起,段无延的天地间就如铺下了一场大雪,万般清妙,无声而绝。 那些妇人依旧在谩骂着,对着那女子拳打脚踢。在众人的欺凌下,那女子宛如一只于风雨间飘零的白狐,静静地趴在地上,默默地眨着双眼。 陈长倾皱着眉头快步走去,而段无延也忘记了去使用黄风咒。二人就这般凭空出现在了村民们的眼中。 陈长倾大步上前,一把将那些妇女拦住,大声劝道:“万事以和为贵,请不要再动手了!” 众妇女见有人阻拦,心中登时不悦,但转眼望去,只见陈长倾生得白白净净,俊俏清朗,一时好不喜欢,随即便对陈长倾柔声相向。 一妇女先问道:“这位小哥是从哪来的?” 陈长倾双手抱拳,微微礼道:“在下从天虞山全清教而来,途径此地。请容在下说一句,万事和气为重,你们还是不要为难这姑娘了。” 另一妇女不禁冷哼一声,道:“呵!你是不知道这死狐狸精做了些什么,我们这般对他,也是有原由的!” 陈长倾不禁眉头一皱,问道:“不知可否与在下讲讲。” 那妇女呵呵一笑,道:“也不是我家的羞事,就不妨和你说了。就在前几日啊,东边哎,谁家我就不说了。反正就是咱们村里的一个男人在海边看到了这狐狸精。当时这狐狸精躺在岸边,一动不动,就跟死了似的。咱村的男人可都有着大善心!见到有人溺水,哪有不救的道理,所以就把这狐狸精给捡了回来。” 那妇女言语怪异,阴阳怪气,当说到“大善心”那三个字时,还特意朝着周围路过的几个汉子瞅了一眼。 陈长倾微微点了点头,皱着眉头继续听那妇女讲。 只听得那妇女继续说道:“当时啊,咱们村里的女人们只听说有人溺了水,便也没再在意。可谁知道,这几日下来,这些个男人们啊,个个都跟丢了魂似的,活也不干,家也不爱回。后来有几个姐妹便决定看一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没成想,原来男人不干活,都是因为这狐狸精,每天就围着这狐狸精也不知道干嘛!真不怕一个个的都被吸走了精气,变成干柴!” 听闻此言,陈长倾不禁低头朝那“狐狸精”看去,只见这女子长相独特,与汉人大异,但虽如此,其一张面貌仍堪比天仙,就连陈长倾这等心绪坚定之人见到,都不免心神为之一颤。 陈长倾看过一眼后,只觉自己两靥一红,心快半拍,不得不将目光一移,忙定心神。 陈长倾不禁心中惊道:“莫非这是蛊心之术?我在书中读过,青丘山上的狐妖有蛊惑人心之能,而她会不会就是狐妖?” 陈长倾暗暗思索着。 书中有云:“东山有青丘,连绵数百里,草木芬芳,林青水秀。山中有妖兽,其状若狐,其色各异,如雪似桃,婀娜万千。此妖喜食人之精气,尤甚男子。曾有人见林中偶现绝色,衣不遮体,不挂丝缕,疑似此妖化人之状。一言归之:夺人心魄者,此妖兽也;好淫喜乐者,青丘狐也。” 陈长倾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女子,顿时心神又颤。 陈长倾忙定了定心绪,心中暗想:“青丘山距此甚远,而且从样貌上看,此人又与青丘狐妖有所分别。我修炼至此,人和妖兽,一眼便可认出,可偏偏她,我却难以辨认。看来要想解决此事,必须要假以时日。” 随即陈长倾对众妇女说道:“在下乃是修道之人,对妖兽颇有了解。据在下观察,此女虽长相独特,但也不能就此断言她是狐妖。请诸位给在下一点时间,在下定能查明此事,给大家一个交代,兴许,还可还这姑娘一个清白。” “清白?”一妇女不禁鄙夷道:“怕是这狐狸精早就不清不白了,道长可别是动了别的什么心思。万一做出了什么对不起老祖的事,呵呵” 陈长倾当即抱拳道:“诸位乡亲大可监督在下,在下绝不会让乡亲们失望,也绝不会做出对不起老祖,对不起道家的事!” “那好,就请道长费心了。不过嘛”又一妇人笑道:“咱这些可都是有了男人的,道长若是想在咱这村里多呆几天,恐怕是没地方住了。” 陈长倾拱手言道,并用手指了指段无延:“无妨,在下与这位兄弟本就是修行之人,有间棚子住即可。” “可。”那妇人一边缓缓离去,一边叮嘱道:“总之,这狐狸精就交给道长了,不管怎样,我们可不希望再见到她,更不希望自己男人再被勾了魂。道长若是能查清也好,查不清也罢。最后都把她带走吧,免得惹出事端。” 陈长倾微微叹了口气,允诺了。 众妇女见事情得解,便也罢了休,一边拉着家常,一边回了去。 而其余的那些个男人见陈长倾将这“狐狸精”抢了去,则皆是心中忿忿,恶狠狠地瞪着陈长倾。 陈长倾微微一笑,对众人劝道:“糟糠之妻不可弃。诸位还是将心思摆正,回家去吧。” 众人一听,皆是恼怒,对陈长倾此言大为不满。一个扛着锄头的汉子大步走了上来,对陈长倾怒道:“你个油头粉面的东西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还装道士!怕不是就想耍流氓,去毁人家姑娘清白!” 陈长倾只是一笑,道:“在下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而已。” “你放屁!”那汉子不禁骂到。 陈长倾虽为人向来和气,但遭如此谩骂,又怎会生生忍下? 对着粗鄙之人,陈长倾只是冷笑一声,回言顶撞道:“怎么?贼喊捉贼不成了?在下若是不来,这姑娘的清白是不是就要被你们几个给毁了?” 众大汉一听,顿时恼火,纷纷扬起家伙就要朝着陈长倾冲去。 陈长倾见状也不为所动,只是将剑猛然一拔。长剑一出,陈长倾身周顿起风声。仅一个拔剑,便激起了尘土片片。 那几个庄稼汉见陈长倾这一手耍得甚是潇洒,显是有功夫,不禁纷纷又怯了下来,只留下了一句“你给我等着”,便灰溜溜地离去了。 陈长倾又飒然把剑收回鞘中。而就在这时,陈长倾才发现,段无延竟还愣在地上,痴痴地望着那女子。 陈长倾不禁心中一骇:“莫非段兄弟已被劫去了心神?” 想到此节,陈长倾顿时双眉一皱,手上飞速酝出一道金光朝着段无延两眼射去。 段无延本来还在陶醉于那异女子的美貌之中,可一见陈长倾竟突然对自己发难,当即回过了身,一边低头避开,一边大声问道:“你干嘛!” 陈长倾微微一愣,随即歉然笑道:“段兄弟,对不起。我还以为你被摄去了心神” “摄个屁啊!”段无延不禁挑了挑眉毛。只听段无延又问道:“你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陈长倾见状也不禁挑了一下右眉,应声答道:“我也不知道这女子是不是狐妖。村里的那些人叫我们把她带走,不要再带回村子。” 段无延不禁诧异道:“狐妖?狐妖个屁!你都说她是人了,还狐妖?” 陈长倾眉头一皱,道:“段兄弟” 段无延大声说道:“那,那,那狐妖长得丑死了,哪有她那么好看?” “段兄弟”陈长倾的眉头一时皱得更紧了。 段无延拍了拍陈长倾,说道:“我说你一个修道之人未免也太不礼貌了。人家又不是没长嘴,又不是不会说话。你问都没问就说人家是狐妖,这对吗?” 陈长倾正色道:“在下只是在猜测,毕竟她的样子” “哎,我知道!”段无延又是插话说道:“不就鼻子挺了点,眼睛大了点,耳朵尖了点,头发是白的嘛!你们那个什么掌门的头发不也是白的吗?不仅头发,连胡子都是白的!” 陈长倾又是急叹一声,道:“段兄弟!我没有说她就是狐妖!还有她的头发应该是金色的。” 段无延故意笑了笑,道:“我知道!所以呢,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替她疗伤!” 说完,段无延便缓缓地走到了那女子的身边,一边伸出手,一边缓缓说道:“我拉你起来吧。” 那女子清澈的眸子中划过一丝忧郁,但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段无延一触碰到那女子的手,顿时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舒适。 但段无延可不想被认成什么流氓,所以在将那女子扶起后,就将手松开了。 然而,令段无延和陈长倾都大为惊讶的是,那女子从地上站起后,竟只比二人矮两寸而已。 段无延皱着眉头,微微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到这来?” 那女子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但最终还是没有说。 段无延更是惊奇,于是又问道:“你会说话吗?” 只见那女子微微咬了咬下唇,然后用一种奇特而古怪的语调说道:“会但只是一点点” “不急不急,你慢慢说。”段无延微微笑道:“你有名字吗?” 陈长倾在远处紧皱着眉头,他可从来没见过段无延对谁这么有耐心过。 那女子轻轻说着,用一种极其悦耳的声音和语调:“nouxillenaty,我的名字是nouxillenaty” 第二十五章 非人非妖 段无延与陈长倾一听,皆是一愣。 段无延不禁问道:“诺诺诺什么?” 那女子双目微垂,又是轻轻咬了咬下唇,缓缓将自己的名字又说了一遍:“诺西兰尔(nouxillenaty)。” 陈长倾闻言,当即眉头一皱,将段无延拉到身边,轻声正色说道:“段兄弟这名字甚是怪异,此女子怕是真的狐妖” 段无延见陈长倾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禁哈哈一笑道:“怎么会呢?绝对不可能是妖怪。” 言罢,段无延便又要与那奇异女子诺西兰尔说话。 陈长倾又是将段无延拉住,大为严肃地问道:“段兄弟!你是不是中了她的什么妖术!被她给蛊惑了!” 段无延不禁有些不悦,反问道:“什么妖术?什么蛊惑的?我说你是不是修道修傻了?” 陈长倾微微一愣,不知段无延言中何意。 段无延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陈长倾的肩膀,小声说道:“你看啊就连你师父都说,这如今两世相融,来来往往。这个什么诺西兰尔一听就不是咱们这里的人能起出的名字!万一她又真的是来自西域,那我们此次不仅可以把她送回去,还能套些好处!这种好事我们不要,却偏偏去纠结她到底是不是狐妖?这岂不是太蠢了!” 陈长倾闻言,只觉段无延所言有些道理。但不管心里怎般想,陈长倾仍总是对这个诺西兰尔有些不放心,也许是因为她长相奇特,又或是因为她总之,陈长倾虽内心之中认同了段无延的说法,但他还是对诺西兰尔心存戒备。 段无延面上带笑,缓缓走到了诺西兰尔的身前,轻声问道:“那诺西兰尔,你能告诉我们你是从哪里来的吗?” 诺西兰尔的黛眉微蹙,一双眸子之中悄泛涟漪。她似是在思索,在回忆,但是就在短短的片刻间,诺西兰尔的回忆又被切断了。 段无延用无比关切的目光望着诺西兰尔,渴望得到一个答复。 然而诺西兰尔却是摇了摇头,用生疏的说话方式回答道:“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大海巨浪” 段无延眉头皱了皱,又是问道:“你对你的家还有印象吗?” 诺西兰尔又是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不记得了但这里对我而言,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陌生” 此时,陈长倾缓缓走了过来,对诺西兰尔说道:“如果你相信在下,在下可以帮你想起些什么,但前提是请你不要太过抗拒。” 诺西兰尔抿了抿嘴唇,微微点了点头。 陈长倾见状,便盘膝坐在了诺西兰尔的身前,双手结印,用功力帮助诺西兰尔恢复伤势。 而段无延则就站在一旁,目光始终未离开诺西兰尔的那对长而翘的睫毛。 暗金色的光芒在诺西兰尔的身上流转,将这个有如仙子般的异女映衬得更为清丽动人。 段无延望着望着,不禁自嘲一笑,心中笑道:“像人家这般的女子,你段无延还是想都不要想。天底下比你强的人可多的是呢,就算她看上了陈长倾也不会看上你这个穷赌鬼的。” 从第一眼望见诺西兰尔的那一刻起,段无延便知道,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已成了他的一个心结。也是从段无延与诺西兰尔说的第一句话开始,段无延便决定要今自己所能去帮助诺西兰尔。 而就在这时,诺西兰尔突然惊呼一声,身子一晃。 段无延见状不禁一惊,连忙扶住诺西兰尔,并小心问道:“怎么了?” “海啸狂风elf”诺西兰尔惊魂未定地应到。 段无延不禁一愣,又问道:“海啸狂风还有什么东西?” 诺西兰尔皱着眉头回应道:“elf,我的种族。用你们的话来讲或许是精灵?” “精灵?”段无延很是诧异,随即又问向陈长倾:“喂!你知道精灵吗?” 陈长倾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将手指在段无延的眼前一挥,一道金光便轻轻流入了段无延的眼中。 段无延只觉一道金色的光芒在自己的眼前展开,而就在突然间,那道金光陡然变成了狂风与海啸。而自己则似乎是在被浪潮席卷着,随着汹涌的波涛离岸边越来越远。而就在那遥远的岸边,则有着一个与诺西兰尔长相极为相似的人在大声呼喊。从那个人嘶哑的喉咙,以及乏力的举止来看,此刻他是无比无助且绝望的。 恍惚间,这道金光又轻轻破灭了。 段无延的心神又飘了回来。 陈长倾向诺西兰尔抱拳道:“之前是在下误会了。现在看来,您应属西域。此番,我与这位兄弟也是要前往西域去处理一些事情,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话,我们二人可送姑娘回家。” 诺西兰尔的黛眉仍是微蹙,似是还未从回忆中的惊恐中回过神。 段无延一边拍了拍陈长倾的肩膀,一边笑着说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别总是妖啊,兽啊的!本来世界就那么大,现在又更大了,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谁说张得好看就一定是狐狸精?” 陈长倾无奈应道:“段兄弟说的是。” 段无延又笑着与诺西兰尔说道:“正好我们也要前往西域,这一路上保护你是绰绰有余,所以你大可放心。” 然而,诺西兰尔仍是有些忧郁,毕竟无论是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有些担忧。 不过,当下诺西兰尔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微微点了点头答应了。 当夜,三人没有住在村庄中,而是选择在海边找了个风还算小的地方休息。 “哎,对了,你是怎么学会我们说话的?”段无延一边用木棍生火,一边笑着问向诺西兰尔。 在接触了一段时间后,诺西兰尔也不是那么的紧张了。 只听诺西兰尔用稍稍正常了些的语调轻轻回答道:“在我被人救了之后,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来给我送吃的,并且会和我说话,所以我慢慢就学会了” 段无延不禁有些诧异:“你学了几天?” “大概三天吧”诺西兰尔看着段无延生起的火,有些微微的出神。 “三天?”段无延不禁一时惊呼。 要知道,孩童学会说话也要至少几个月,而诺西兰尔却能在三天内掌握一门新的语言,这实在是让段无延有些难以接受。 段无延一边生火,一边也渐渐飞了思绪。 而在远处,陈长倾则是在静静地打坐。 陈长倾在心中不断回忆着诺西兰尔的那段记忆:海啸,狂风,呼喊以及乌云密布的天空那记忆中的一切,与陈长倾所在的世界并无什么不同。有差异的只是自己与诺西兰尔外貌上的差异。或许,在那个世界的人都与诺西兰尔的长相差不多吧。 陈长倾暗暗思索着,他的疑问都会从明天开始被一一解开。 然而,陈长倾的担忧却不会。 从诺西兰尔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段无延的表现就很是异样,而且是一种陈长倾从未见过的异样。 在陈长倾看来,段无延是一个终日嘻嘻哈哈,甚至还有些吊儿郎当的人,对谁都会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然而,对诺西兰尔,段无延却变得甚有耐心,甚至还温柔了起来。 陈长倾在心中暗暗思索:“诺西兰尔真的就是西域人吗?如果她并不来自西域,如果她真的是狐妖,那么段兄弟是不是已经被蛊惑了?” 想到此节,陈长倾不禁眉头一皱。 “本来,我与段兄弟两人前去西域就已是极为危险,此刻又带上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那岂不是更是危险?就算她不是狐妖,也难免会给我和段兄弟带来麻烦。我决不能让她再跟着我和段兄弟!”陈长倾眉头一皱,已是下了决心。 此时,段无延已是一副疲态,靠在一块大石旁几近睡着。 而诺西兰尔此时则似是忧心忡忡,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就在恍惚间,诺西兰尔透过火光,突然看到一个斜长的身影。诺西兰尔不禁心里一惊,连忙朝旁边看去,只见陈长倾正一脸严肃地站在自己的身旁。 诺西兰尔轻声说道:“你好” 陈长倾皱眉说道:“你不能和我们去西域。” “为什么?”诺西兰尔皱着眉头,忧伤不解地问道:“那里也许是我的家。” 陈长倾正色答道:“但也可能不是。你的家也许在其他的什么地方。你若是青丘的狐妖,也同样不会来过此处,你也同样可能不会说人语,而且有一个特殊的姓名。” “你有些奇怪。”诺西兰尔缓缓说道:“你之前还说相信我是来自西域,现在又说我是狐妖” 陈长倾眉头紧锁,没有回应。 诺西兰尔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长倾的右拳微微握了握,缓缓说道:“我们前往西域有要事要做。我们不可能一直照顾你。虽然身为修道之人,我并不该说出这等话,但是,在下实在不能确定,你到底是人,还是妖!” 诺西兰尔皱着眉头问道:“人或妖有什么分别吗?” 陈长倾听闻此言,眼色忽然一冷,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剑上。 第二十六章 五千西海任霞飞 “人和妖,注定不同。”陈长倾的双目之中满是寒气,而握着剑柄的手也将长剑引出了两寸。 诺西兰尔有些害怕,她想唤醒段无延,但又担心自己任何一个极轻微的举动都会成为陈长倾拔剑刺向自己的理由。 诺西兰尔微微颤抖着,宛若一只受惊的兔子。她用极小心地语气问着:“我是触怒到你了吗?但是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就这样杀我” 陈长倾双眉紧蹙,神情凝甚,冷声道:“在下不会杀你,但是,你必须就此离开。” 诺西兰尔的目光低垂,轻声问道:“为什么你会对我有如此大的成见” “这并非成见,”陈长倾一边将剑按回,一边正色应道:“在下的使命除了天下大任,还有守护段兄弟。请恕在下直言,姑娘的来历不明,长相又异于常人,即便是在下肯帮助姑娘,心中也难免会有所顾及。更何况,段兄弟一见到姑娘便神色异常,行为与往常相悖。今后若是再与姑娘有更多来往,只怕段兄弟会忘了自己心中的大志。段兄弟乃是天人,在下必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误入歧途。” 诺西兰尔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是非要缠着你们,只是我想回家,想找回我的记忆。” 陈长倾微微顿了顿,思索良久,随后才勉强应允道:“在下并不知道姑娘的家在哪里。但若是姑娘一定要往西域去的话,明日姑娘可以同我们一起。但到达西域以后,姑娘就必须离开。” 诺西兰尔闻言,脸上不禁微微露出了些许欣喜之色,并意欲言谢。 然而陈长倾又道:“不过,若是姑娘的家不在西域,那就不怪在下了。” 诺西兰尔的黛眉微蹙,问道:“你向来都是这样吗?” 陈长倾正色道:“一向如此。人与妖本就水火不容。姑娘若是人,在下一定尽全力相助;姑娘若是妖,在下必会拔剑相向。但是,姑娘的身份不明,当下时局又是与以往不同。在下只能确定的是,姑娘绝对不是人,但也未必是妖。所以,在下并不认为自己所为有什么不妥之处。” 诺西兰尔听闻此言,不禁又是轻叹一声,她也数不清自己醒来以后到底叹了多少次气。 诺西兰尔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到底是什么?” “我的女人” 诺西兰尔当即脸上一红,万分诧异地抬头看向了陈长倾,但此刻陈长倾仍是眉头紧锁,一脸严肃,方才那四个字绝对不是他说的。 诺西兰尔又扭头看向了段无延,却见段无延正酣然大睡,口中梦呓:“我的女人长倾长倾” 陈长倾闻言也是脸色一变。 诺西兰尔不禁和陈长倾相视一眼,二人皆是尴尬。 诺西兰尔轻声问道:“他总是会在梦里讲话吗?” 陈长倾皱眉应道:“不清楚,在下也没怎么和他睡过。” 当夜,海风阵阵,星月高明。 三人之中,唯有段无延睡得最安稳。 陈长倾总是担心诺西兰尔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举,而诺西兰尔却又一直在害怕陈长倾会在半夜用剑刺向自己。 因此,二人几乎是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段无延精神百倍地从地上爬起,朝着西海的方向舒展了一下身子。一阵海风吹过,段无延只觉自己四肢百骸皆是温热至极,甚是舒适。 而当段无延转过身,再看向诺西兰尔以及陈长倾时,却不禁眉头皱了皱。 只见诺西兰尔的脸色略有些憔悴,一张娇容在曦光之下微微泛红。而陈长倾则是两眼通红,眼眶发黑,两靥更是少了些许血色。 段无延见状,当即醋意大发,心头一痛,大声对陈长倾喊道:“好啊!陈长倾!我本以为你是个安分守己的小道士!可没成想你竟然做出这种事!” 陈长倾见段无延脸有愠色,不禁微微一愕。而诺西兰尔也是略显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陈长倾细细思量,心道:“难道昨晚我对诺西兰尔说的话,被段兄弟听到了?莫非段兄弟认为我是在为难诺西兰尔,所以才此番动怒?” 段无延见陈长倾与诺西兰尔二人皆不说话,不禁一时更是难过,以为他二人真的做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段无延心中大为恼火,但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连连跺脚,急叹数声。 陈长倾见段无延如此,连忙抱拳解释道:“段兄弟请不要误会,在下并非为难诺西兰尔姑娘。只是作为修道之人,在下必须如此。请段兄弟见谅!” 段无延一听,登时大为诧异,惊道:“修道之人必须如此?你们修道之人必须如此?你你你!” 诺西兰尔微微皱了皱眉头,觉得段无延和陈长倾所言似乎有些驴唇不对马嘴。无奈之下,只好出言劝道:“段大哥,陈大哥并没有为难我。他只是问了我几个问题。跟何况,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所以陈大哥怀疑我也是正常的。” 段无延不禁怔了怔,略有些错愕。 而陈长倾仍是紧锁眉头,对段无延方才所举略有些不满。 诺西兰尔轻轻问道:“段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段无延稍一思索,才发现自己刚才所举是何等蠢笨。段无延顿时觉得自己尴尬至极,连忙咳了几声,说道:“咳咳!那个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陈,陈长倾呐!我们应该怎么飞?” 陈长倾叹了口气,勉强一笑,道:“段兄弟跟着我就好了。” 随即,陈长倾双手结印,召出飞剑,只见陈长倾将身一纵,约上了长剑。 诺西兰尔看着陈长倾身上的道道金光,只觉得总有些熟悉,似乎自己曾在哪里见到过。诺西兰尔用力想了想,但不管她怎么回想,都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到过。突然间,诺西兰尔只觉自己头痛欲裂,眼前一黑,往地上倒去。 段无延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大声喊道:“喂!陈长倾!她怎么了?” 陈长倾踩在飞剑上,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飞向了段无延和诺西兰尔。 而就在陈长倾还未飞过来时,诺西兰尔就已经悠悠醒转了。 段无延关切问道:“你,你怎么了?” 诺西兰尔发觉自己正在被段无延抱着,顿时脸上一红,轻轻站起,应道:“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段无延微微一笑,道:“没事,没事,等你到家了,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诺西兰尔轻叹一声,说道:“我们走吧,我想快些回家” 段无延干脆应道:“好!” 不知为何,陈长倾觉得段无延是越来越古怪了,甚至还有一些令人作呕。陈长倾心中暗暗担忧道:“绝不能让这个女子再跟着段兄弟了。等到了西域,就一定要让她离开!” 陈长倾皱着眉头催促道:“我们启程吧,段兄弟。” 段无延哈哈一笑,道:“走走走!” 只见段无延两手朝空中一抛,召出两枚骰子,并将之前练好的姿势耍了出来。段无延起身一跃,同时将一枚骰子变大,跳了上去,而另一枚则是垫在了诺西兰尔的身前,为诺西兰尔当作台阶,供她走上自己的大骰子。 在段无延看来,自己刚才的一番操作,可谓是行云流水,潇洒自如,锐不可当,帅气逼人。 而在陈长倾和诺西兰尔眼中,段无延只不过是转了两个圈,然后跳了起来而已,“帅”这个字绝对称不上,相反,还有些滑稽。 诺西兰尔抿了抿嘴唇,然后小心地踩着那“台阶”,走到了段无延的大骰子上面。 段无延笑道:“这是我的法器,既可防身自卫,又方便出行,更主要的是,闲暇之余,还可供娱乐。” 诺西兰尔为免得段无延尴尬,只好勉强笑了笑,以作回应。 就在段无延与诺西兰尔交谈之时,陈长倾已用法术试探了一下西海的情况。在确定一切还算安全时,陈长倾对段无延和诺西兰尔说道:“段兄弟,我刚才看了看,现在的西海还算平静。而正如掌门所言,在据此处五千里的地方果真有一片极为广袤的陆地,想必,那里就是西域了。” 段无延眉毛轻轻一挑,道:“好!我们这就启程!” 随即,段无延又扭过头,对身边的诺西兰尔笑道:“你这就可以回家了。” 诺西兰尔的眉头微微一皱,这倒不是因为她不想回家,而是因为她对段无延的举止有些不习惯。 陈长倾大喝一声,踏剑疾行。 而段无延也是施展神通,带着诺西兰尔跟着陈长倾朝西域飞去。 此时,海上风平浪静,三人这般飞着竟觉得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舒适。 段无延一边操纵着骰子,一边关切地问向诺西兰尔:“我是不是太快了?要不要慢一点?” 诺西兰尔轻轻闭着眼睛,享受着海风从自己的脸侧擦过,吹起自己的金发,缓缓说道:“不用,我觉得刚刚好。” 段无延偷偷斜眼瞄向诺西兰尔,在煦光之中,这个精灵女子是说不出的好看,道不完的惊艳。就在不知不觉间,段无延竟有些痴醉了。 而正因为段无延稍一分神,那大骰子便失去了控制,突然晃了晃,朝着大海之中坠去 第二十七章 惊雷从黑风 段无延的大骰子猛地一晃。 诺西兰尔登时一惊,脸色大变。 段无延连忙敛回心神,将大骰子摆正。而段无延在施展神通时,还没忘拉诺西兰尔一把,防止诺西兰尔掉进海里。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陈长倾察觉到这一切后,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而后继续御剑。 “师父曾说过:酒乱人性,色使人迷。本来我还并不太理解这句话。不过今日看到段兄弟的表现唉,师父说的话果然在理。”陈长倾心中想着,不禁又是长叹一声。 段无延关切地问向诺西兰尔:“你没事吧?” 诺西兰尔轻轻抚了抚头发,微微点了点头。 晴天之下,西海之上,诺西兰尔这一抚甚是动人。段无延不禁又有些痴了。 但这回,段无延可不敢再太过分心了。要是自己再在御空飞行上出了岔子,诺西兰尔不跟着自己,去跟着陈长倾事小,万一两人都掉了下去,那事情可就大了。 想到此节,段无延不禁挺了挺身子,开心专心御剑。 而诺西兰尔见段无延收回了目光,便也不再低头,开始继续欣赏这西海之上的风景。 诺西兰尔的黛眉紧蹙,记忆中的浪潮与狂风始终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此刻平静的西海,会不会再一次发生海啸?而那个在岸边用嘶哑的喉咙朝自己呐喊的精灵究竟是自己的什么人? 诺西兰尔不清楚,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自己来自哪里?自己究竟是谁? 她知道自己是elf(精灵),但她不确定精灵到底是不是陈长倾口中的狐妖。 也许自己就是狐妖,而elf只是自己族内的说法而已 如果自己真的是狐妖的话,那么 诺西兰尔的内心之中纠葛万分,她,不愿去想,但又不得不去想。 而就在诺西兰尔还沉浸在自己的苦痛之中时,一声震天的惊雷骤然响起,将诺西兰尔吓得顿时一颤。 诺西兰尔惊恐地朝远方看去,只见在不远处的海上,大片堆叠的黑云正夹杂着雷电飞速朝着四处蔓延。 而陈长倾与段无延见到此番情景也是一惊。 陈长倾大声喊道:“段兄弟!快走!往回飞!” 段无延一边急急操纵着大骰子转向,一边大声抱怨道:“你不是说西海风平浪静吗!这静个屁啊!你能不能靠谱点!” 陈长倾此刻哪里顾得上解释,只能御剑回飞。 先前,陈长倾用法术探照西海时,西海的确是风平浪静的。而当陈长倾与段无延一众人在海上御空飞行时,西海也是毫无惊澜的。 但是,就在刚刚的某一个瞬间,原本平静安谧的天空之中却突然出现了一道深紫色的闪电,将这所有的平静全然打破。 陈长倾眉头紧锁,他深切地知道,这惊雷与黑云绝非平常,若非妖兽所为,便是有邪佞之人操纵。 三人背对着黑云飞速离去。 诺西兰尔如湖水的眼眸之中满是涟漪,这一幕,与她碎片般的记忆万分相像,恐惧已逐渐蔓延了诺西兰尔的整个内心。 凭陈长倾对御剑的熟练掌控,想要不被那飞速扩散的黑云追上倒并非难事,但段无延所练御空不久,技法还不甚精熟,而此刻他又还载着诺西兰尔,一时间,速度也没比那黑云快多少。 陈长倾见段无延和诺西兰尔被落在了后面,心中顿时大急。只见陈长倾二指金芒大作,一股鸿蒙之气陡然从段无延身边生起,将段无延的大骰子推快了些许。 段无延本来已是手忙脚乱,焦头烂额。而突然出现的鸿蒙之气对于他而言则是有如神助。 三人的速度顿时大升一截,那黑云一时也追及不上。 段无延大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吓人!” 陈长倾眉头紧蹙,他也不知道这黑云是什么来头,或许真的只是天生异象。但不管怎么讲,三人也总不能冒着狂风雷电强渡西海,毕竟自己与段无延的功力尚浅,这等险他们还是不能冒的。 三人摆脱了黑云之后,已是筋疲力尽,只能找个地方休息。 但此刻,大海茫茫无际,离他们出发的岸边又相距甚远,一时间,三人只好暂时坐在段无延的大骰子上,在海面上随着浪潮缓缓漂浮。 段无延笑道:“我就说我的法器用途多吧?能上天,能下海!” 诺西兰尔勉强笑了笑,她还未从刚才的惊恐之中恢复过来。 而陈长倾则是盘膝而坐,恢复气力。此刻,他的功力恢复的越快,三人就能越早脱离困境。 段无延掂了掂自己手中的另一枚骰子,开始自己和自己玩了起来。 而就在某一个瞬间,段无延突然发现自己的骰子似乎有了什么异样。 段无延仔细看了看手里的骰子,以及身下的大骰子。坏,倒是没坏。 只不过,似乎轻了不少。 段无延不禁皱着眉头问向陈长倾:“喂,长倾。为什么我的骰子好像轻了些?” 陈长倾缓缓睁开眼睛,皱着眉头用自己的功力感受了一下段无延的骰子,在仔仔细细地查了一番过后,陈长倾叹道:“段兄弟,这骰子中原本属于那妖兽的八百年功力,也就是对于人而言的四十年功力如今只剩下了三十年左右。” 段无延不禁一惊,大声问道:“为何?” 陈长倾语重心长地说道:“自从你我二人离开兴州起,你每次使用这骰子都会耗费其中的功力。而这么长时间来,段兄弟你只打坐修炼过一次,所补远不及所耗。如果段兄弟再不勤加修炼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这三十年的功力也会耗尽的。” 段无延不禁愁道:“那么多年的功力,怎么说用完就用完了?” 陈长倾耐心说道:“贮藏于法器中的功力会慢慢消损,但自身练成的功力却是不会。如果段兄弟自身有四十年功力的话,那么即使一场恶战将这些功力全部耗尽,但只要段兄弟打坐歇息一段时间,这四十年功力就又会回来。我们的身体就像是一个会自行装满水的容器,而我们修炼则是为了让这个容器变大。修道之人存于天地之间,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着天地之间的灵气。但法器却是不会,所以,段兄弟,你还是要多加修行啊。” 段无延闻言,不禁大为失落,本来他还以为老瞎子留给他的这几十年功力够他用好久。不过现在一听,自己要是不多加修炼,这几十年的功力用不了多久就会耗尽了。 然而,一向犯懒的段无延心里还是存着一丝丝侥幸。 段无延问道:“那有什么办法能让这法器中的功力变成我自己的功力?” 陈长倾微微一叹,摇了摇头,道:“天道酬勤。段兄弟还是需自己努力。” 段无延闻言,只得一耸肩膀,笑了笑。 听了陈长倾的一番话,段无延的内心之中也有了些许危急之感,于是乎,在自己的大骰子上,他跟着陈长倾一起修炼了起来。 诺西兰尔看着二人打坐修炼,觉得甚是奇怪,但她也不会出言发问。在暂时平静的海面之上,诺西兰尔享受着片刻的轻松与安逸。 三人随波逐流了一个时辰左右,陈长倾的功力也恢复了,而段无延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小腹之中有了一种温热之感,而这种温热之感和那骰子中的功力一样听话。 整顿休息过后,三人开始继续贴着西海的海面朝着西域飞去。 这一次,陈长倾与段无延格外地小心,如果再有什么意外发生,他们又未能即使逃离的话,那可就实在是危险了。 段无延专心飞着,为了诺西兰尔的安全,他也不敢再分神去看诺西兰尔。 然而,这一次,诺西兰尔却主动开了口,对段无延小心说道:“这片海我似乎有印象” “很正常,你不就是在西海的海岸处被发现的吗?”段无延目不斜视,虽然是在回答诺西兰尔,但他的心思大部分仍是放在了御空飞行上。 诺西兰尔皱着眉头看着段无延,一时觉得此时有些认真的段无延倒也还好,不像之前那样令自己感到有些不适。 诺西兰尔又道:“我知道我是说,我似乎对这片海有记忆,我应该还知道这片海的一些别的什么事。” 段无延闻言不禁一愣,问道:“别的事情?” 诺西兰尔轻轻点了点头,她的头此刻又有些痛了。 诺西兰尔小声说道:“但是我又记不起来了” 段无延只是笑了笑,一边御空,一边安慰道:“没关系,慢慢想。” 然而,诺西兰尔却又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不,有关系这很重要” 段无延微微一怔,一股不太好的预感突然在心中升起。 “难道”段无延眉头紧锁,心中在不断思索着。 突然,段无延双目猛然一瞪,大声喊道:“长倾!” 陈长倾听到段无延的呼喊声,稍稍侧过头,一边用余光看向段无延,一边认真御剑。 段无延皱着眉头,刚想要将自己内心之中的担忧说出时,却听到那声震天响的惊雷再一次响起。 段无延陈长倾以及诺西兰尔皆是骇然。 三人一齐朝天上看去。 黑云密布,紫雷滚滚,这突如其来的天变此刻就在三人的正上空。 第二十八章 惊涛骇物生 这雷声来得十分突然。一道青紫的寒光在空中猛然一闪后,大片大片的黑云便凭空出现在了三人的正上方。 陈长倾见事生大变,危机骤起,当下二话不说,一声道咒喝出,引出鸿蒙长剑,用剑气将三人全部笼住。 段无延眉头紧锁,他方才所担忧的就是:这黑云与惊雷既然能在西海之上凭空出现,那么也很有可能就会在三人的身边出现。 而情况也证明了,段无延所猜测的没错。 诺西兰尔的脸上逐渐露出了惊惧的表情,对于自己脚下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海域,诺西兰尔已经没有半点好的期待了。与记忆中无比相似的画面开始逐渐真实地在诺西兰尔的眼前呈现:狂风,巨浪以及黑色的天空 陈长倾飞身跃起,跳到了段无延的大骰子上,大声说道:“段兄弟!你快飞!我守着你们!” 在此万分紧急的关头,段无延也不敢再像往常般嬉笑。只见段无延凝神聚气,用全部的精力去推动大骰子朝风暴之外飞去。 诺西兰尔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曾遗失的记忆也缓缓地在她的脑海中重载 “galludorgalludor”诺西兰尔的眼中盈满了泪水,她在不断重复着一个可怕的名字。 陈长倾听到那陌生的词语后,本就蹙紧的眉头一时皱得更紧了。 “什么?”陈长倾严肃地问到。 诺西兰尔的回答如哭泣,如惊叫:“一个可怕的巨兽我们会死在这里都会死在这里” 段无延一听此言,当即心头一沉,若是往常,段无延一定会大呼小叫,怨天尤人。然而,此时与他一起面对危险的是诺西兰尔,即便他再怎么害怕,他也要摆出一副万事无畏的模样,就算是装,他段无延也要装得有模有样。 段无延大声说道:“不用怕!有我在,谁敢动你老子就宰了他!” 然而,诺西兰尔仍深陷恐惧之中。 陈长倾的脸色此时是差的不能再差,他无法想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让一个人对其如此地畏惧。 段无延一边操纵着骰子疾驰着,一边对着将自己一众人笼罩住的黑云大声喝道:“出来!老子不怕你!” 段无延在大喊时,试图将黄风咒施展出来,但是,他却失败了。 黄风咒乃是障眼法,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可此时泰山本就不见,又何来障目之说? 但是,段无延遮不住“泰山”,却可以遮住诺西兰尔的眼睛。段无延趁诺西兰尔不注意时,悄悄对其施展了黄风咒。 只见诺西兰尔的眼神突然飘忽茫渺,一时没了先前的那般惧色。 段无延安顿好诺西兰尔之后,便转头向陈长倾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长倾眉头紧锁,咬牙应道:“能退则退,需战则战。” 段无延一听,不禁急声问道:“退哪里?” 此时,三人已被黑云完全笼罩,风雷之中,天地无光,万物失色,东西南北不见,上下云海相交。 即便是段无延有通天的本领,也难带着陈长倾与诺西兰尔从此处逃出。 陈长倾短叹一声,道:“那就战吧!” 而就在陈长倾此言未尽之时,一声振聋发聩的鲸啸之声猛然从三人下方传来。 陈长倾当机立断,猛提一口长气,将鸿蒙之力骤然使出。 只见一时,惊涛起,骇浪生,上有紫雷无数,下现急渊骇流。 陈长倾一边携着众人朝上飞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朝下看去,只见那海水巡流回转,渐成旋涡,而借着天上紫电的微光细细一看,那旋涡之下竟是一堪比岛屿般大小的巨口。 陈长倾见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而段无延也看到了那海中的大嘴,一时惊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大!” 陈长倾大声应道:“怕也是西域之物!” 段无延不禁在心中暗骂:“这西域的东西怎么一个比一个邪门!上次是天上飞的,这次是海里游的!样样都能要了人命!” 那张大嘴不知吞了多少东西,但又仍是不知足,只见那巨口又是猛然一张,朝着段无延三人吞来。 陈长倾眉头一皱,大念一声剑诀,一招鸿蒙剑气便射了下去。 然而,那汇聚了陈长倾七成功力的剑气入此巨口,便若泥牛入海一般,顿时没了半点声息。 陈长倾对着段无延急道:“段兄弟!你想办法快逃!我拖住他!” “逃个屁!我往哪逃!”段无延大声骂到,心中想着:“每次都是你这傻子要出风头!老子是天人!天人的命用你来救吗!” 段无延当即一引乾元之劲,召出骰子就要砸向那大口。 然而就在这时,陈长倾却突然扬手一剑,断了段无延的神通。 在此等紧要关头,稍有怠慢便就可能葬了自身性命,而段无延对陈长倾此举则更是大为不解。 段无延大声喝道:“你做什么!” 陈长倾周身大放鸿蒙之气,在那黑云之中显尽悲壮。 陈长倾应道:“段兄弟!你的神通仅能用两次!论实力,我们都不是这怪物的对手!” 段无延一听此言,更是恼怒,又是大声喝道:“那就不打!我们想办法逃了便是了!” 陈长倾闻言,忽然凄然一笑,道:“下有妖兽,上滚惊雷。我们出不去的。” 段无延不禁一怔,他从未想过陈长倾竟然也会说出这种话。 然而,只听得陈长倾又道:“段兄弟!你的神通可施展两次,快用这两次机会带着那姑娘冲出黑云!我在这里拖住这妖兽!” 段无延顿时眼眶一红,大声骂道:“一起走就是了!你留在这做个屁啊!” 陈长倾双目一闭一合,应道:“凭这等紫雷与黑云,段兄弟的一次神通能带一人出去就已是万幸了。现下,段兄弟有两次机会!日后闯荡天下也有了那姑娘作伴,比长倾在时要好了不知多少!江湖路远,就此告别!快走!” 陈长倾大喝一声,将长剑一挺,直朝着那巨口中央冲去。 段无延见状,登时热泪双流。 “为何如此?为何如此老子已经欠你一条命了,决不能再欠你一条!” 段无延当即大喝一声,将全身的五成功力注入一枚骰子之中。 那骰子一时清光大放,映得黑云一亮。 陈长倾见身后传来清光,不禁心中释然,对段无延大声唤道:“替我向师尊告别” 那巨口强吞海水,吸食万物。陈长倾朝着其中仗剑杀去,虽知自己一去无返,但脸上却还是微微带着笑意,一如初见段无延时的那般。 然而,就在陈长倾已做好赴死的准备时,自己的身体却猛然被一道清光吸去。 陈长倾大惊失色,而定睛看时,却见是段无延在用乾元劲助自己脱险! 段无延大声喝道:“你的话,自己去和你师尊说!” 陈长倾双眉紧蹙,正欲挣扎时,却早已是身不由己。 陈长倾的身子在那清光之中朝天飞去,只刹那间,便将那黑云破了个大洞。 然而,紧接着,那大洞又被一道惊雷填补。 陈长倾身处黑云之外,心中大为焦急。 本来,陈长倾是希望自己一人死在那深海之中。毕竟自己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唯一的遗憾就是对师尊们仍有亏欠。但较之天人,较之诺西兰尔,陈长倾觉得自己并不重要。 段无延肩负重任,家中还有人等他还乡。而至于诺西兰尔,陈长倾虽不知其身份到底如何,但也正因他自己并不能确定此事,才不得不有所顾虑。 若是诺西兰尔乃是西域之人,那陈长倾自觉死得其所;但若是诺西兰尔真为狐妖,陈长倾也便自认倒霉,但说到底,至少他作为修道之人,心中无愧! 出于这诸多考虑,陈长倾才决定牺牲自己,去换段无延与诺西兰尔的性命。 然而,段无延却将自己救了出来 陈长倾在黑云之上,朝着那团黑气之中大声呼喊:“段兄弟!你快出来!快点脱身!” 可回复陈长倾的却是段无延的几声大笑:“哈哈哈哈哈!我段无延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姑娘!又怎么能说抛下她就抛下她!” 陈长倾一闻此言,当即知晓了段无延的意图,顿时大声喝道:“你是天人!你不可为了一个妖兽送死!” 陈长倾额上青筋暴露,汗水淋漓。 他陈长倾奉了师门之命,要护段无延周全! 然黑云滚滚,雷声惊天,万物皆有声,而唯独不见段无延之声。 陈长倾登时长吼,创及天地。就在这大悲大落之时,其体内的离夔之火惊然一颤。 陈长倾拔剑而刺,红芒入云三千丈,烟霾尽渺。 段无延在黑云之中见头顶竟被轰出了个洞,立时既惊又喜。此时,段无延已将诺西兰尔送到了黑云边上,而自己已是做好了坠入骇浪之中的准备。 而此时段无延忽见这黑云多了个出口,又怎会不幸? 段无延将身一纵,跃向那破口。 在陈长倾轰出的那道裂口旁,段无延与诺西兰尔一并朝着天上清澈之处飞去。 段无延见诺西兰尔仍若安睡,睫毛轻颤,不禁微微一笑。 而此时,身处云外的陈长倾却有些支撑不住了。只见陈长倾双目血红,勃然长吼,手臂之上皆是红纹。 段无延一边望着黑云的出口,一边带着诺西兰尔腾飞。 而就在二人马上就要脱身之时,又是一道惊雷降世,生生劈在了陈长倾的身上。 陈长倾身遭巨雷,当即浑身一颤,飞出千丈。 而那道黑云的裂口也骤然闭合。 段无延顿时大惊。 一声滔天巨响再次震彻天地,那骇浪之下的大嘴一口将段无延与诺西兰尔吞了下去。 段无延只觉自己眼前一黑,万物皆是不见 陈长倾中了一道惊雷,身子顿时如流星般被击飞。 朦胧间,陈长倾只觉自己几近身死,但模糊中,他又感觉自己的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 陈长倾微微睁眼,只见自己手中的竟是段无延的两枚骰子中的一个。 “段兄”陈长倾低声唤到。 然而那“段兄弟”三个字还未说完,一道巨大的落水声便在陈长倾的耳边响起。 陈长倾只觉自己全身一痛,灵识随着一片又一片“哗啦啦”的水声缓缓熄灭 第二十九章 离夔惊现 当陈长倾再次拥有意识时,他已是身处于一个极陌生的环境之中。 陈长倾躺在地上,后背隐隐传来一阵冰凉,那种冰凉的感觉让陈长倾原本疼痛的身体渐渐好受了不少。 陈长倾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他却能清晰地意识到周围的一切。 这里,有人在为他疗伤。 莹绿色的光辉将重伤的陈长倾包裹了起来,在生命之力的祝福下,陈长倾的伤势正在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愈合着。 每一寸受伤的肌肤,每一个溢血的伤口,都在得以修复,并且以一种舒展的姿势去接受源源不断的治疗。 然而,唯独陈长倾的右手却没有随着光芒的律动而展开,反倒是一直在紧紧地握着。 陈长倾不会松手,因为他手里的东西,是属于段无延的。 “dmotulusia.”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陈长倾的不远处响起。 陈长倾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他却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在这句话说完后,很快就有人来掰他的拳头了。 那个想要掰开陈长倾手指的人似乎是个女性,因为从陈长倾的感觉上来讲,那个人的手极其细腻且光滑,而且手指修长。 但是,陈长倾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因为那个人的力气很大,大到只比陈长倾小了一点。 “yfulrsikuoul.(精灵语:殿下,我无能为力。)” 这句话的回应来自一个冰冷的声音:“kuluenm’stifilprosnaf.(精灵语:那就砍断他的手掌。)” 陈长倾的直觉在告诉他:这句话并不友善。 刀剑摩擦铠甲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并不断靠近着陈长倾。 陈长倾的眉头一皱,当即从地上跃起。他想要拔剑,但是,他的剑却没有在他的身上。 一个长相与诺西兰尔很是相似的人朝前优雅且随意地迈了一步,并对陈长倾说道:“我们拯救了你,你却对我们保有隐藏。极东之地的人类便是如此的不懂得尊敬吗?” 陈长倾瞪着双目,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一种熟悉的感觉在陈长倾的内心升起,但无论怎番回想,陈长倾都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的这个人。 “你们是谁?”在这种时候,陈长倾绝不会放松警惕。 那个自恃高贵的精灵微笑着回应:“我们来自你们口中的西域。在西域之中,我们是最高贵的种族——精灵。” 陈长倾微微怔了怔,并开始环顾四周。目前自己所在的应是一座宫殿,尽管这里的每一处都与自己印象中的宫殿不同,但陈长倾依旧能从那些陈设和装饰之中看出这里的尊贵与不凡。 陈长倾用余光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其他精灵,随即又继续用他那布满血色的眼睛直视着面前的那个精灵:“你们为什么会我们的语言?” 那个精灵冷笑了一声,缓缓说道:“在落日之时点燃蜡烛,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陈长倾暗自长叹一声,随即继续问道:“我的朋友在哪里?” “朋友?”精灵微微睁大了眼睛,而后缓缓向后走了几步,背对着陈长倾说道:“可否描述一下你朋友的样子?” 陈长倾皱了皱眉头,说道:“身长七尺,黑眉黑发,与我的长相很接近。” 精灵没有回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陈长倾不禁心中一痛,握着那枚骰子的手顿时紧了紧。 陈长倾暗暗想道:“段兄弟与诺西兰尔在一起。现在看来诺西兰尔果真不是狐妖,而是精灵,是来自西域。也许,这些精灵会知道一些关于诺西兰尔的线索。只要能找到她,那我应该也能找到段兄弟。” 陈长倾正色问道:“那诺西兰尔呢?她与你们一样,都是精灵。” 众精灵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那个为首的精灵缓缓转过身,问道:“nouxillenaty你认识她?” 陈长倾听到那个精灵念出了诺西兰尔的名字,不禁略微一喜,当即应道:“还算相识。” 精灵闻言,开始朝着陈长倾缓步走来:“还算相识还算相识” 陈长倾见那个精灵逐渐逼近自己,不禁皱紧了眉头。 而那个精灵的表情也是愈加的凝重:“诺西兰尔,死了。” 陈长倾听闻此言,顿时心中一凉:“诺西兰尔死了那段兄弟” 陈长倾根本不愿意往下想,当即一声大喝:“不可能!” “不可能?”精灵的表情变得狰狞了起来:“为什么不可能?你这个自大,自私,弱小的东方人!” 陈长倾的眉头一时紧锁,他绝不能接受段无延的死。 那个精灵近乎咆哮着吼道:“我曾失去她,但我依旧报以希望!我知道,她就在极东之地的某一处!我派人去寻找,派人去查找她的下落!然而我得知的关于她的消息,却是可怜的诺西兰尔被海兽吞噬!如果不是你带她渡海,那么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你凭什么朝我呐喊?东方人!我失去的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听完这些,陈长倾只觉自己既绝望又好笑,绝望是因为段无延的死,他奉了师门之命去护段无延周全,可最后而好笑,则是因为陈长倾对面前这个所谓的诺西兰尔的父亲根本无半点同情,反而还觉得这个精灵罪有应得。身为人父,却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好,到头来,竟还要怪别人? 陈长倾用极冷的眼神看着这个精灵的笑话。他在帮助诺西兰尔恢复记忆时看到了诺西兰尔被海啸刮走的一切情形,而当时站在岸上,不断嘶吼的那个精灵似乎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个。 陈长倾冷笑道:“你所谓的女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他,我的朋友也不会死!” 那个精灵回以同样的冷笑:“如果不是你和你的朋友,诺西兰尔也不会死!” 陈长倾在不断颤抖着,并说出了他从不会说出的话:“诺西兰尔?她的性命可比不上我的朋友” 陈长倾此言一出,周围的所有精灵都将兵器拿了起来,并一齐对向陈长倾。 而陈长倾却只是冷笑了一声。 那个精灵殿下用极愤怒的语气说道:“你凭什么认为你们的性命高贵?我知道你们寿命的长短,不过百年而已。但是你们永远无法想象精灵的寿命,我们活一世的时间,足够你们死几千回!” 陈长倾双目一闭,全然不理其所言。 一名精灵士兵愤怒地走上前,用长矛逼近陈长倾的喉咙:“你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吗!他是精灵王——艾德诺西尔!睁开你的双眼,并带着敬意面对我们的王!低微的人类!” 陈长倾又是冷笑一声,道:“说到底,不过是妖兽罢了!” 精灵王艾德诺西尔闻言,当即喝道:“放肆!任何生命都无权贬低精灵的价值!” 陈长倾呵呵一笑,道:“你们根本不知道何为生,何为死。如果你们虚心求教,我可以告诉你们,什么是长生,什么是道!” 艾德诺西尔微微眯了眯眼睛,用极鄙夷的语气问道:“你这个恶魔,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呢?” 陈长倾眉头一皱,问道:“你说什么?” “呵!”艾德诺西尔轻蔑一笑:“正视你的右臂!黑暗与邪恶的烙印是永远无法洗净的。” 陈长倾当即一怔,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臂,顿时,一种极大的恐惧蔓延了他的全身。 在自己的右臂上,古老而繁复的纹路占据了一切,红中泛黑,黑中印红,一道道如冰裂般的暗纹如同深渊与沟壑一般,令人视之生畏。 陈长倾瞪着双目惊道:“这是什么?” 艾德诺西尔冷笑道:“那是你失败的伪装。” 突然,艾德诺西尔大喝一声,周围所有的精灵都围了上来。 “你来到西域到底有什么意图!狡诈的东方人!”艾德诺西尔愤怒地质问到。 陈长倾的双目之中,血丝叠着血丝,他不知道自己的手臂为何会这样。他不需要向艾德诺西尔解释,他不需要向妖兽解释! 成群的精灵开始朝着陈长倾一步一步地围了上来,尖锐的长矛将陈长倾不断逼死。 陈长倾双眉紧蹙,此刻,他的长剑已不见了踪影,而自己身上所有的仅是段无延的一枚骰子。大伤初愈的陈长倾没有趁手的法器,没有足够的法力,他根本无法去面对这些精灵。 然而,陈长倾在丹田的深处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这股力量连接着自己满是血红纹路的右臂。 那是离夔之火。 陈长倾并不了解这种力量,他也深知,这种力量不能擅动。 艾德诺西尔冷声道:“向精灵臣服,我们可以多留几日你的性命。” “放肆!”陈长倾大声喝到。 原本在陈长倾看来,精灵或许是西域的人类。但现在,出于各种原因,陈长倾坚信:精灵就是妖兽!即使是在西域这个世界上,除了人,也就是妖兽! 陈长倾乃是天虞山全清教子弟,要想让他朝着精灵下跪。 绝不可能! 陈长倾暴喝一声:“痴心妄想!” 艾德诺西尔轻蔑一笑,随即转身负手离去,示意精灵士兵们下手。 一支支长矛泛着金属的冰冷光泽朝着陈长倾猛然刺去! 陈长倾握着骰子的手紧了紧,他宁死不屈! 然而,就在陈长倾紧握骰子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段无延没有死! 如果段无延死了,那么这枚骰子也应破碎! 法宝主人若死,法宝又怎能苟存? 陈长倾突然放声大笑,众精灵见状皆是一惊,纷纷退了半步。 艾德诺西尔察觉到自己身后的异样,不禁缓缓转过身,看向了陈长倾。 陈长倾双目赤红,道:“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早没有想到段兄弟没死,我也不能死!” 常言道:关心则乱。 陈长倾一听到诺西兰尔的死讯,就不自觉地认为段无延也死了,但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猛然间,数道烈火从陈长倾的身侧飞出,将一众精灵尽数击伤。 陈长倾本不想动用这来历不明的力量,但是此刻,他又不得不去用,他必须要去救段无延! 陈长倾长啸一声,借着离夔之火一纵而起,飞出了精灵的宫殿。 艾德诺西尔看着倒在地上的不断惨叫的精灵们,两条翠绿的眉毛不禁一时如山峰般皱起。 “恶魔已至恶魔,已至。”艾德诺西尔面色严峻地低语到。 第三十章 代价 周身尽是离夔之火的陈长倾在夜空之中极为显眼。 陈长倾在闯出精灵的宫殿之后,竟突觉自己还能依稀感应到自己的法器——鸿蒙长剑的存在。 陈长倾右手虚握,轻喝一声。然而,那把鸿蒙长剑却并没有如期而至。 此刻,精灵们已在地上摆好了阵列,并纷纷拉起了长弓,准备朝着陈长倾放箭。 “可笑。”陈长倾冷哼一声,在他的眼中,精灵们不过是妖兽而已。 区区妖兽还敢用人的东西?班门弄斧,不知高下! 离夔之火幽幽燃烧着,陈长倾的眉头皱了一皱,他不想再使用这种莫名的力量。但是此刻,他必须要找到段无延,而要想找到段无延,他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 如今,鸿蒙长剑尚在,只是无法听从自己的号令而已。 陈长倾断定,自己的法器绝对是被这些自诩为精灵的妖兽们封藏了起来。 精,天地明清之气;灵,万物生存之本。 而这些以长生为傲的西域之物却以这两个字自居。陈长倾只觉得可笑。 “toalxy!puws!” 在一声精灵语的号令下,千万发箭矢如暴雨般飞至。 陈长倾见万箭袭来,仅是冷哼一声,扬手一指。 只见那半空之中,离火突降。 强炎一激,秋风万荡,三千强弩皆化灰烬。 陈长倾大声喝道:“把剑还我!我饶你们这群妖兽不死!” 众精灵此时纷纷倒地,离夔之火极难灭去,纵是这群精灵弓手在地上不断翻滚,也灭不了这来自万古凶兽的烈火。 精灵王艾德诺西尔无法容忍这一切的发生,骑着巨鹿的他从极高大的精灵之树上跃下,对陈长倾高声说道:“收回你的烈焰!不然我们没什么可以谈的!” 陈长倾冷笑一声:“让你们这群妖兽苟活?做梦!” 艾德诺西尔眉头一皱,面如滴水。 “把剑还我!”陈长倾大喝到。 艾德诺西尔的面色冷峻,在他的眼中,陈长倾就是恶魔,他不能与恶魔做交易。 “呵,”一声冷笑突然从半空中传来,紧接着从天而降的是大片大片的离火。 艾德诺西尔脸色大变,见铺天盖地的火雨袭来,只好用精灵的法术作以抵挡。 巨大的半圆形屏障顿时散发出绿色的光辉,将每一个精灵,以及属于精灵的宝物笼罩于内,阻挡陈长倾的烈焰。 然而,艾德诺西尔根本无力与来自万古的妖兽之火抗衡。 在陈长倾的不断施压下,艾德诺西尔逐渐感觉到了绝望与吃力。 艾德诺西尔大吼道:“我会把你的东西给你!现在请收回你的烈焰!” 但是,陈长倾却依旧不依不饶,也许对于天下万物,陈长倾都可以容忍,但是对于妖兽,陈长倾绝对不会留半点商量的余地。 陈长倾冷笑一声,孤傲地回应着:“我现在就要看到我的长剑。” 艾德诺西尔的怒意燎上了眉头,但他也无能为力。与万千精灵的性命相比,这个恶魔的兵器根本不值一提。 艾德诺西尔命令身边的精灵将陈长倾的鸿蒙长剑拿出。 离火依旧在威胁着精灵们的性命。 陈长倾与艾德诺西尔依旧相互敌视。 很快,陈长倾的鸿蒙长剑就被送了过来。 陈长倾冷笑一声,右手一抬。 鸿蒙长剑一听号令,当即飞出。而就在飞回陈长倾手里的途中,这柄由天虞山全请教八位长老齐手打造的法器将艾德诺西尔的法术屏障生生撞碎。 那道绿色的屏障犹如冰裂般破碎。 艾德诺西尔从高挑的巨鹿身上摔下。 而离夔之火的余烬则纷纷落在了精灵领地的每一处。 艾德诺西尔绝望地看着那些生长了上万年的精灵之树被这恶魔的烈火不断焚烧。 身为精灵王,他无能为力。 一棵巨大的树干开始开裂,并朝着艾德诺西尔砸下。 而深陷痛苦之中的艾德诺西尔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降临。 充满灵性的精灵巨鹿见主人即将被一棵燃着烈火的树干砸中,当即朝天一鸣,飞身跃起,将艾德诺西尔撞到了另一旁。 然而,这可爱的生物却被那粗壮的树木压在了下面。 艾德诺西尔透过泪水看到了跟随自己多年的坐骑咽气,看到了高贵的精灵子民们在烈火中哀嚎,也看到了恶魔陈长倾踏着长剑朝着漆黑的东方离去。 “你终将付出代价!终将!”艾德诺西尔用极愤怒的语气喝到,他永远无法原谅这个来自东方的恶魔,永远! 在夜空中,陈长倾艰难地将离夔之火压住,并用自己多年修炼而来的鸿蒙之气御剑。 然而就在御剑的途中,陈长倾却又突然发现在自己的体内还有另一股力量,那不同于鸿蒙,不同于那可怕的烈火,是一种极温润,极绵长的力道。 此时的陈长倾还不知道,那是他原本的属相——兑。 离兑相压相克,此时离火一出,陈长倾体内的兑泽之力也开始蠢蠢欲动。 但是现在,陈长倾根本无暇去顾及这些,他必须要尽快找到段无延,哪怕是要潜入西海!哪怕是要再次面对那海中的巨口妖兽! 陈长倾紧握着手里的那枚骰子,只要这骰子一日不碎,段无延就一日没死,他陈长倾就要拼命去找段无延的踪迹!直至找到天人,找到那个曾和自己两出兴州,同上天虞山的小混混! 陈长倾瞬息千里,也不管自己还剩多少修为。 鸿蒙没了有离火,离火尽了还有兑泽!尽管陈长倾还不知道自己体内的离火和兑泽究竟是何物,但为了使命,为了情,他可以不在乎这些! 西海之上,陈长倾仰天长吼,拔剑惊海。 万滔狂起惊澜荡,鸿蒙大慑海中妖。 一连三日,陈长倾拼尽了全力要翻出那吞下了段无延的巨口妖兽,然而不管他怎么尽力,也不管他气尽晕厥,醒转又复,那巨口妖兽都始终不现身。 筋疲力尽的陈长倾在覆海三日之后也终于扛不住了,只得飞回岸边打坐休息。 那枚骰子还在,段无延尚存于世,他还不能放弃。 陈长倾微微调息着,离夔之劲他不敢擅动,而兑泽之力他还不了解,目前自己所能恢复的只有那鸿蒙之气。 陈长倾呼吸绵长,采纳灵气。在西域,日月灵气也是相同的。 而就在突然间,陈长倾惊觉四周风动,大有杀气。 只见陈长倾一声大喝,引剑出鞘,霎时间,鸿蒙大作,光振八方。 “ishethearrogantdemon?aidynoxirou.(通用语:他就是那个狂妄的恶魔吗?艾德诺西尔。)”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空中响起,那年迈的嗓音中完全没有任何的衰弱,反而充满了智慧与灵气。 陈长倾顿知来者不善,当即将剑扬天一指,鸿蒙相向。 然而,那空中的那老者只是长笑了几声,一道淡蓝色的清光缓缓落下,将陈长倾的鸿蒙剑气尽数化去。 陈长倾眉头紧锁,怒目看向那老者。 那老者本是乘着一头巨大的鹰兽,而在他的身旁,则是精灵王——艾德诺西尔,他所乘的是一匹双翼独角白马。 老者与艾德诺西尔从空中缓缓落下。 陈长倾望向那老者,只觉这老者与自己的师傅清阳道长很是相似。 眼前的这老者一身灰袍,头上戴着独特的帽子,手里的是一根圣白色的长杖,而那枚长杖上则是镶嵌着一颗水滴般的宝石。 艾德诺西尔皱着眉头,向那个老者说道:“hugdrouloduser,hehasaterribleforceonhim.(通用语:慧者多兰杜尔,他的身上有着一股可怕的力量。)” 这个老者的名字是“drouloduser”——多兰杜尔。 多兰杜尔微微笑了笑,用友好的眼神回应了艾德诺西尔。 陈长倾握着长剑的手逐渐紧了起来,似乎面前的这个老者并不好对付,他虽是人类,却与妖兽为众。 大失其道!终自危矣! 陈长倾的眼神愈加的冰冷,而多兰杜尔的表情则是愈加的友善。 越是这种人越不好对付。 但陈长倾也并不在乎,阻止他找段无延的人,都不会得逞! 多兰杜尔朝着陈长倾微微躬身,无论在哪里,这都是一种表达友好的方式。 然而下一刻,多兰杜尔的行为却不那么的友好了,相反,还充满了威胁。 那柄白光闪耀的法杖释放出了巨大的能量,并朝着陈长倾不断波动。 陈长倾眉头一皱,当即用鸿蒙之力相抗。 然而,一连消耗三日功力的陈长倾根本无法和多兰杜尔抗衡。 多兰杜尔脸上带着笑意,手里的法杖不断散发着光芒。 鸿蒙之力很快就用尽了,当下无策的陈长倾不得不再次使用离夔之火的力量。 强盛的烈焰猛然从陈长倾身上爆出,将多兰杜尔的法术光辉击得粉碎。 多兰杜尔不禁惊呼一声,但这呼声之中更多的是惊喜,而非畏惧。 多兰杜尔大笑道:“evilspiritsfapart!holylight!(通用语:邪灵退散!圣光!)” 霎时间,更为强盛的光芒从多兰杜尔的法杖中出现,并将陈长倾猛然束缚住。 多兰杜尔大笑了两声,召回了龙鹰,捆绑着陈长倾跳上了那巨大强壮的坐骑。 艾德诺西尔冷笑着看了一眼陈长倾手臂上的红纹,此时陈长倾不再是只有右臂上才有这可怕的纹路了,而是两只手臂都被这离夔的印记铺满。 陈长倾不断挣扎着,不断怒吼着:“你们这群妖兽!放开我!我要找段兄弟!” 然而,多兰杜尔根本没有理会陈长倾的怒吼,因为他完全听不懂陈长倾在说些什么。 而能听懂陈长倾说话的艾德诺西尔对陈长倾的呐喊只是回以无比轻蔑的一笑。 陈长倾绝望地望向西海。 他还没能找到段无延。 而就在这一刻,在西海某处的上空突然传来了一声惊雷,与陈长倾段无延以及诺西兰尔遇难当日的一模一样。 陈长倾登时瞪大了双目,大吼着:“放开我!我要去西海!我要杀了那个妖兽!” 陈长倾的双臂狠狠地在用力,他想要挣脱多兰杜尔的束缚。 而多兰杜尔也明显地感受到了陈长倾在挣扎。 多兰杜尔微微一笑。那白色的光芒将陈长倾束缚得更紧了。 一时吃痛的陈长倾惨叫一声,双手不禁顿时一张一握。这白光的力量大得出意料。 然而,就在陈长倾刚刚松手的那一刻,那枚属于段无延的骰子竟缓缓地从陈长倾的手中掉出,朝地面上落去。 在这一瞬间,陈长倾最后的信念连同着那枚骰子,一齐坠入了冷风之中 第三十一章 巨兽腹中勉能存 段无延从高处落下,他听到了陈长倾的怒吼,看到了劈向陈长倾的天雷,当然,他也注意到了陈长倾周身燃烧着的离夔之火。 段无延瞪着双目,朝着巨兽的嘴中落去。 “陈长倾夔牛怎么会这样?”段无延在心中呐喊着。 漆黑逐渐将段无延包裹,一个不断回荡的声音出现在了段无延的耳中:“这就是我的天命吗?” 但是,比起这个问题的答案,同样坠下的诺西兰尔更能引起段无延的注意。 段无延想把诺西兰尔推出这张巨口,然而,此时的他却无能为力,他只能将空中的诺西兰尔揽入怀中,防止她娇弱的身子被巨兽的利齿咬中。 险而又险,段无延和诺西兰尔从巨兽的齿缝间坠落。 但万幸中的不幸,迎接他们的,是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段无延抱着诺西兰尔顺着巨兽的食道滑落着,最终落到了一个肮脏污秽的脏器中。 段无延皱着眉头,法器中的功力只剩下二十七年左右的了,再加上自己丢了一枚骰子,此时的段无延只有不到十五年的功力。 “唉。”段无延叹息了一声,将对诺西兰尔使用的黄风咒撤去了。 诺西兰尔逐渐从如梦似幻的虚无中清醒了过来。 当她认清自己的处境时,绝望的泪水有如汹涌的河流般从她的眼中流了出来。 “这是哪里我是不是死了”诺西兰尔在啜泣,在流泪。 黑暗之中,诺西兰尔身旁的段无延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声音,此时的他与诺西兰尔一样绝望。 “现在我要做什么?”段无延在心中问到。 无奈,无助,没有光明,他们最终都会被这个巨兽所消化掉。 诺西兰尔的哭声越来越大,悲伤的情绪也逐渐被释放了出来。她很想蹲在地上哭泣,但是此时巨兽脏器中的汁液已经漫过了她的小腿。粘稠与刺痛的感觉在不断蔓延 段无延皱着眉头,此刻他在想:如果陈长倾在,他会做什么?他也会和自己一样在黑暗之中呆呆地站着吗? 不会,他一定不会。 他一定会想办法解决问题。 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办? 还有不到十五年的功力 “早知道,就该多加修炼!”段无延忿忿想到。 一时间,段无延的情绪就又消极了起来。 段无延开始在黑暗之中自暴自弃。 而诺西兰尔仍在黑暗之中大声哭泣。 两个人,都在绝望。 突然间,诺西兰尔晕厥了过去,段无延见状,当即一把将其抱住。 如果在这种地方摔倒,那么诺西兰尔的全身很快就会被腐蚀。 就在这一刻,段无延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枚骰子,虽然他们没有办法出去,但是至少他们可以死得慢一点,如果可以的话,自己还可以对诺西兰尔做些什么 段无延想到此处,当即重重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并对自己骂道:“废物!” 段无延拿出了仅剩的一枚骰子,并将骰子变大,使自己和诺西兰尔都可以坐在上面,免受那些恶心汁液的侵蚀。 段无延抱着诺西兰尔坐在了大骰子上,诺西兰尔的皮肤很细腻,很滑,段无延开始不自觉地抚摸诺西兰尔那有如柳枝的腰,但很快,段无延就又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即使段无延只是个兴州的混混,但他毕竟也是段家的人。礼义廉耻,何为何不为,他是清楚的。 但是,人到了绝境,难免会起邪心 段无延把骰子变大了些,将诺西兰尔放在了骰子的另一侧,而自己则是能离这个世间的至美多远就多远。 段无延望着诺西兰尔的方向,听着诺西兰尔有如吹兰般的呼吸,顿时心里又是一阵燥热。 段无延不敢再去听,于是便将头扭了过去。 摸着自己身下的大骰子,段无延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再把这个骰子变大些,能不能将这头巨兽的肚子撑破? 段无延开始再一次操纵骰子,然而,情况却并不似他想的那般。 当这枚骰子变大到一定程度时,就无法再变大了。 段无延不禁心冷了起来。 而此时,诺西兰尔因为骰子的变化而醒转了过来。 段无延听见一旁传来窸窣的声音,知道是诺西兰尔醒了。一想到自己刚才对诺西兰尔的想法,段无延不禁又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遍。 “你醒了?”段无延轻声问到。 诺西兰尔一惊,随即小心地回应道:“是段大哥吗?” 段无延叹了口气,应道:“是。” 诺西兰尔黛眉紧蹙,颤声说道:“我们这是在巨兽的肚子里吗?” 段无延点了点头,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诺西兰尔看不见。随即,段无延又应了一声:“嗯。” 诺西兰尔再一次掩面哭泣了起来,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伤心绝望。 段无延听着哭声,内心又何尝不痛苦。但在诺西兰尔面前,他不能表现出自己的绝望。 段无延轻声问道:“我们会出去的,你相信我吗?” 诺西兰尔啜泣道:“怎,怎么出去” 段无延不得不强迫自己思考,他需要给诺西兰尔勇气和信心。 如果不能将这头巨兽撑破,那自己可不可以从它的食道中飞出去? 想到此节,段无延不禁站了起来,用手去试探这头巨兽的脏器壁。 诺西兰尔无法在黑暗中看清段无延在做什么,她小心地问道:“你在?” 段无延没有回答,他依旧在仔细地摸索着 终于,在斜上方,他摸到了一个巨大狭长的缝隙,但这个缝隙极为紧密,段无延试图用手将其扒开,但是却失败了。 段无延长呼了一口气,坐回了骰子上,对诺西兰尔说道:“我们会有办法的。” 诺西兰尔哽咽着:“我好冷” 段无延当即心头一热,那种不好的念头再一次涌了上来 段无延摸索着靠近诺西兰尔,并将诺西兰尔涌入了怀中。 诺西兰尔微微一愣,但她却没有挣扎,至少,段无延的臂膀是温热的。 段无延搂着诺西兰尔,感受着诺西兰尔细腻的皮肤与自己的手臂和胸膛摩擦,尽管隔着被打湿的衣服,但那柔润的触感依旧在刺激着一切。 此时无助的诺西兰尔只渴望安全感,她并没有注意到抱着自己的人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段无延从来都不是君子,但他也算不上小人。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段无延心中问向自己:“估计是逃不出去了” 段无延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 “老子活了二十年,什么都没干过!现在现在” 段无延咽了咽口水,右手的食指也轻轻在诺西兰尔的肩膀上划动了一下。 然而诺西兰尔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烈火,已将段无延完全焚烧。 段无延已经准备将手朝着自己从未窥探过的秘密之处探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响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紧接着,段无延方才摸索到的巨兽脏器的缝隙被突然挤开。 不绝的海水顿时如浪潮般涌入,其中还掺杂着各种奇怪的海兽和动物。 段无延和诺西兰尔皆是一惊。 强流在冲刷着他们。 段无延紧紧地抱着诺西兰尔,并用骰子控制自己和诺西兰尔不被冲走;而诺西兰尔则是死死地抓着段无延的手臂,生怕自己被海水带走。 当海水停止倾泻时,段无延和诺西兰尔的身体再一次被完全打湿了。 此时,段无延也清醒了过来,并对自己之前的恶念感到深深的自责。 诺西兰尔躺在段无延的怀中瑟瑟发抖。 然而这回,段无延却是没有半点邪念了。 “这里会有海水冲下,估计也会有海水被冲走”段无延想道:“这应该和胃差不多,时间一久,我们就会被侵蚀掉,然后被排泄。” 突然,段无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的骰子会不会被侵蚀。 段无延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法宝,他生怕老瞎子送给他的这玩意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幸好,骰子还是完整的。 然而,骰子中的功力却在飞快地消减着。 段无延不禁眉头一皱,这枚骰子中只有不到十五年的功力了,照这个情况下去,这十五年功力也很快就会耗尽了。 就在这时,段无延的身后传来了海兽的声音。 怀中的诺西兰尔突然一颤,段无延的心里也是一惊。 那头海兽似乎察觉到了段无延和诺西兰尔的存在,并一点一点地朝自己靠近了过来。 段无延眉头一皱,当下情形,他的乾元劲尚未恢复,只能勉力用黄风咒将那海兽唬住。 段无延幻化出一道惊雷,在自己的身边炸开。 那海兽顿时噤了声,缓缓避到了一旁。而其他的海兽也是纷纷躲了起来。 段无延察觉到自己怀中的诺西兰尔似乎被刚刚自己幻化出的惊雷所吓到了,随即安慰道:“没事,别怕” 诺西兰尔小声地应道:“嗯” 段无延轻轻地拍了拍诺西兰尔的肩膀,这一次,他没有带任何欲念。 忽然,诺西兰尔小声说道:“段大哥” 段无延微微一愣,问道:“怎么了?” 诺西兰尔细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三十二章 苟延残喘 段无延微微一愣,心中一热,还道是自己听错了,慌忙问道:“啊,啊你说什么?” 诺西兰尔低着头,没有回应。 两个人就这般在黑暗中沉寂了良久。 在这巨兽的脏器中,除了一些海兽的呼吸声外,就只剩下汁液流动的声音。 段无延揽着诺西兰尔娇弱冰冷的身子,有些木讷,也有些茫然:“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她是” 段无延在心中想着,尽管他还不清楚诺西兰尔的身份,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对诺西兰尔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又过了不知多久,诺西兰尔才叹了口气,缓缓说着:“自从我在那个村子中醒过来,便遇到了好多好多陌生的人。有人故意讨好我,也有人憎恶我,几天下来,我都是清楚的村里的男人们总似是不怀好意,而陈大哥视我为狐妖。但是,段大哥你,似乎和他们都不一样” 段无延怔怔地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诺西兰尔的身子缓缓挪动了一下,后背刚好靠在了段无延的左胸膛上。 诺西兰尔能感受到段无延的心跳,而段无延自己能听见自己内心的悸动。 “可能也一样吧但总归有些不同,”诺西兰尔叹着气,缓缓说道:“唉不过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们都快死在这里了” 段无延心中一颤:“是啊,我们都快死在这里了,又何须藏着心中所想。人活一世,到最后若是带着遗憾见阎王,那岂不是就连下辈子也要不快活。” 想到此节,段无延当即用力一揽,将诺西兰尔紧紧拥入怀中,道:“既然都快死了,有些话不说又有什么用?” 诺西兰尔面若清水,微泛涟漪,却又风平浪止。 段无延轻声说道:“我真的喜欢你。你也许觉得我轻浮,或是觉得我太过直白。但我段无延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诺西兰尔缓缓说道:“不过是因为我的模样罢了” 段无延一听,当即辩解道:“不!绝对不是!” 诺西兰尔目光一垂,并没有因段无延的这几个字而露出什么别样的表情。 而转瞬间,段无延却又万般低落地说道:“唉也许真的是吧” 诺西兰尔忽然眼中微光泛起。 “但是喜欢你的样子又有什么错吗?难道喜欢一个人,就非要除去她的模样,只喜欢她的内在吗?”段无延轻声叹到。 诺西兰尔缓缓问着:“你就不担心我是狐妖吗?” “狐妖又怎样?”段无延毅然应道:“这世间纵是妖兽万千,那就连一个善良的妖兽都没有吗?天下之大,为何偏偏人与妖兽就不能容?陈长倾他是个呆子,我不知道他的那些师父都教了他什么。但是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告诉他,妖兽并不都是邪恶的!” 段无延此番话语正是道出了自己的心声,当日在兴州,陈长倾不管不顾,一剑将老瞎子刺倒在地,前几日又对诺西兰尔敌意万分段无延想不通,人与妖兽都是以天地为母,为何就一定要如此呢? 诺西兰尔听完段无延的一番话,不禁心中荡起一阵暖意与欣慰。在破碎而模糊的记忆中,她似乎清楚而深刻地感受到了种族与种族之间的偏见。虽然她还记不清一切,但是她仍有一种朦胧的感觉,似乎曾经,她也因种族之间的纷争而痛苦过 段无延又用力将诺西兰尔揽入怀中,问道:“如果我们活着出去了,你愿意” 诺西兰尔打断了段无延的话:“我不知道。” 段无延不禁一怔。 诺西兰尔轻声说道:“不要再谈这些了没有意义的” 段无延搂着诺西兰尔的手臂突然松了些许,一种落寞之感突然涌上了心头。 段无延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也是,像诺西兰尔这般天仙般的女子,又会有哪个男人不会为之心动?自己可以不在乎她是不是狐妖,而别人就不能了吗? 段无延虽然不知道诺西兰尔会倾慕哪样的女子,但可以确定的是她所喜欢的绝不会是自己这样一无是处,游手好闲的人 再怎么说,至少也应是陈长倾那般的人吧 段无延不禁轻叹了一声,此时,他的心如一片冰湖。此刻即便是美人坐怀,他也再无半分想法。 纵是清绝十千万,无一倾心却奈何? 如寂,如寥。 段无延和诺西兰尔就这般相互依偎着在黑暗之中捱过了一段又一段漫长的时光。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段无延已被饿到了绝境,而那原本温热的臂膀也开始逐渐变得冰凉。 诺西兰尔清晰地感受到了段无延的手臂越来越松,越来越松 “段大哥?”诺西兰尔连忙唤到。 然而此时的段无延已经几乎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巨大的响声再一次惊起,汹涌的海水又一次从脏器的那个缝隙中涌出。 而这一次,却没有人再去紧紧抱着诺西兰尔了。 那枚原本巨大的骰子在清光一闪之后,变回了原本的大小。 污浊的海水将诺西兰尔和段无延猛然朝脏器的底部冲去。 诺西兰尔紧紧地抓着段无延的手臂,并将那枚骰子攥在另一只手中。 无助的泪水从诺西兰尔的眼中涌出:“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段大哥!你别死!”诺西兰尔大声喊到。 即便是在这般必死的绝境之中,也会有人依稀带着求生的欲望,最起码,也不会希望最后一个离去的人是自己 如果段无延死了,那么自己就将独自一人陷入这无尽恐怖的黑暗之中。 诺西兰尔在这一刻是自私的,自私到她希望段无延在她死之后在离去。 身为精灵的诺西兰尔有着极长的寿命,而向来以草木为食的她也更能挨得住饥饿。但段无延只是个凡人,他又能有什么能耐去与一个精灵比谁活得更久呢? 在绝望之中,诺西兰尔慌张地呐喊着:“段大哥!你醒醒!” 然而,此时的段无延就像一个挂着的布袋,死一般地向下坠着。 “段大哥!我喜欢你!”诺西兰尔不知为何自己会说出这种话。然而为了不让段无延死,她只有这个办法 “什么”段无延悠悠醒转,凭一口气吊着。 诺西兰尔皱着眉头,此刻没有任何的时间供她犹豫:“段大哥!如果我们能出去!我就嫁给你!” 刹那间,段无延只觉一股滚烫的热意从心脉涌向全身。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段无延的双眼迷离,口中在呢喃着。 此时,段无延的半边身子都在那刺鼻的脏器汁液中。诺西兰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没能将段无延拉上来。 诺西兰尔留着泪水,唤道:“段大哥你快上来你快上来” 段无延用力睁了睁眼睛,并缓缓抓住了诺西兰尔的手臂。 诺西兰尔的肌肤依旧是那般细腻,但此刻,段无延却无心去感受了。 “用力!快!快上来!”诺西兰尔奋力拉着段无延。 而段无延则是死咬着牙,一点一点地从汁液之中站起,勉勉强强地靠在了诺西兰尔的身上。 此时脏器之中皆是汁液。 诺西兰尔只能拖着段无延靠到脏器壁上。 那粘稠且在不断蠕动着的脏器壁让诺西兰尔感觉极度的恶心,但此刻,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好饿我好饿”段无延有气无力地低语着。 诺西兰尔无助地望向四周,除了黑暗就是黑暗,哪里有什么吃的? 段无延此时两眼愈渐迷离,口中胡言乱语着。 “哪里有吃的?哪里有吃的”诺西兰尔无助地靠着那脏器壁,眼中的泪水在不断地滴落着。 突然,诺西兰尔的手臂触碰到了那粘稠的肉壁。 诺西兰尔忽然浑身颤了颤,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在她的心里出现,但是,她又不敢这样去做 段无延的双眼逐渐翻白,身子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万般无助之下,诺西兰尔只能咬着牙去做自己刚才想到但又不敢做的事 诺西兰尔将手指用力地插进那脏器壁中。 那不断蠕动的脏器壁让诺西兰尔一时不禁上下为难。 但现在,段无延已经濒死,这不是允许她犹豫的时候。 诺西兰尔咬牙尖叫着,用力将那块脏器上的肉给扣了出来。 诺西兰尔大哭着,将那块肉放到段无延的嘴边,缓缓说道:“吃啊快吃啊” 段无延此时双眼无神,仅能勉强将嘴张开。 诺西兰尔皱着眉头,含着泪水将那块肉放到了段无延的嘴中。 段无延几乎嚼都没嚼就直接吞了下去。 诺西兰尔见段无延的身子似乎不那么颤抖了,当即又用手去从那脏器壁上挖肉 就这般一连不知几回,诺西兰尔的手臂上皆是黑色的鲜血,而段无延的气色也回转了不少。 “我还活着”段无延喃喃到。 诺西兰尔哽咽着:“是,是你还活着” 诺西兰尔的指甲中皆是血肉 身为一个精灵能做到如此,已是极致。 第三十三章 绝处又逢绝境人 诺西兰尔艰难地从身后的脏器中剜出血肉给段无延吃,而段无延也因这巨兽的脏器肉苟延性命。 二人就这般在黑暗之中又过了不知多少时日。 尽管诺西兰尔还不清楚自己的精灵身份,但这并不妨碍精灵的种族优势使她能在极大的程度上免受饥饿之苦。 自从段无延恢复了气力之后,他便又可以将自己的那枚骰子变大供自己和诺西兰尔坐在上面了。 不过,尽管他们暂且不会死在这里。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巨兽的脏器汁液会一点点地侵蚀段无延的法器。等到段无延再无功力之时,二人就会身陷那恶臭刺鼻的汁液之中,被逐渐化作流脓,彻底地从世间消失。 “我的功力只剩下不到五年的了”段无延失落地说着,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和诺西兰尔此时的处境。 诺西兰尔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们还会有机会吗” 段无延失落地笑着:“也许会有吧若不是你之前救我,那我此刻也与那些变作脓水的海兽们无异了” 诺西兰尔皱着眉头,朝着骰子下的臭水看去。她并不认为自己和段无延最终的结果会与那些海兽不一样。 他们,真的尽力了,没有出口,没有光明。 原本稀薄的空气也近乎殆尽,段无延全凭功力在吊着,而诺西兰尔也只能借着独特的种族天赋延续生命。 “你在想什么”段无延朝着正不断发呆的诺西兰尔问到。 诺西兰尔微微笑了笑,并摇了摇头。现在的她又能去想些什么呢? 段无延自嘲地一笑,道:“我知道,你之前所说的都只是为了让我活下去而已,如果真的有机会出去,我不会纠缠你的。” 诺西兰尔倒并不关心这个问题,听闻段无延此言,她仅是缓缓应道:“说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可能真的出不去了” 段无延不禁心中一阵酸涩,他不甘,也不愿死在这里,他还没能完成清阳真人的任务,也未能衣锦还乡去见那个老头子 然而,纵使他心中有万般不甘,却又能如何呢? 段无延长叹一声,忿忿地用右拳捶着自己的膝盖。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的轰然巨响再一次从段无延和诺西兰尔的上方传来。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段无延和诺西兰尔早就习惯了这一切。 汹涌的海水猛然喷出,将整个脏器近乎填满。海兽,鱼,或是船只的残骸都一并被冲进此中,一如段无延和诺西兰尔来到这里时的一样。 然而这一回,段无延却听见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那是人的惊呼声,而且这个人似乎还有些熟悉! 段无延心中一惊,道:“可千万别是陈长倾!千万别是陈长倾!” 在一声闷响之中,一个全身湿透的白衣之人落到了段无延的大骰子上。 段无延见状,当即大失所望,叹道:“老子还指着你来就我们呢!现在你也掉在这里面,咱们一起死了算了!” 而忽然间,段无延的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光亮:“没准陈长倾有办法从这里出去呢?” 那白衣之人听到段无延的声音不禁一愣。只见其从骰子上爬起,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污垢,随后双眉紧蹙地看向段无延。 而当段无延看清此人的相貌时,也是无不惊异。 诺西兰尔茫然地坐在一旁。她只知道又有人不幸与自己一样落难。 段无延和那白衣人对视良久,而后异口同声道:“是你!” 段无延长叹一声,心中大乱,眼前的这白衣人虽生着一副清秀面容,与陈长倾同穿白衣,但却不是陈长倾。这白衣之人左手持着一把破扇,右手拎着一只画笔,正是当日朝着段无延磕了三个响头的落书生! 落书生皱着眉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段无延,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段无延嘿嘿一笑,道:“当然是在此修炼!这妖兽每日能吃几百只海兽,我只需在此坐着便有无数的妖兽从天而降。且不说它们身上能有什么宝贝,就是它们那一星半点的修为加起来也够我使个三年五载的了。” 段无延此时仅剩下了不到五年的功力,像什么借着妖兽修炼的那种话也只不过是在唬骗那落书生罢了。段无延深知,落书生包藏祸心,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处境如何,那自己和诺西兰尔岂不都会惨死他手? 诺西兰尔见段无延落书生二人神色各异,便明白了两人的关系非常,定有什么纠葛羁绊。当下诺西兰尔也不再说话,只是坐观其变。 而落书生听到段无延这一番独特的修炼方式,心中也不禁有了些许骇然之意。当日那几道天雷着实可怖,段无延的性格又颇为跳脱,像这种在巨兽肚子里修炼的方式,怕也不是假的。 段无延笑着问道:“那你来此处又是为何?” 落书生脸色一变,自己当然是被这巨兽吞下去的,但是他又不想这般告诉段无延,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也是来修炼的!” 段无延听闻此言,差点拍手大笑,自己方才不过是胡言乱语一番罢了,却没成想这落书生竟当真信了。 段无延故意问道:“那你可知道自己该如何脱身?” 落书生眉头一皱,道:“这有何难?我只需画笔一挥,便有画兽万千,只需那等虎豹狼猿将这巨兽的肚子咬烂,我想出去还不是轻而易举?” 段无延一听,顿觉有理,现在若是自己和诺西兰尔想要出去,估计还是得靠这个傻小子。 落书生又反问道:“那你怎么出去?” 段无延心中微微一紧,既然话到此处,那他也不得不将那不到五年的功力再匀出一点,用一次黄风咒。 霎时间,一声雷震惊天响,落书生当即脸色一变。 段无延笑道:“要想出去,不过只需将这巨兽劈死罢了,哪有那么费事?” 落书生一时骇然,心中想到:“此等大乾之力足以纵横九州。观今天地间,也只有这等人才能用如此的方法修炼。” 落书生一时默然,他一心想要使自己修为大成,但每次见到段无延,他又会不禁心生自卑。落书生眉头紧锁,将折扇紧握,哀愤一叹。 诺西兰尔望着落书生,只觉此人是好生奇怪。而就在诺西兰尔默默地盯着落书生时,目光却又和那落书生的视线相触。 落书生见诺西兰尔一表国色,姿色甚佳,又富异域之风,当即又是一叹,心中道:“看来也只有这等仙人才配得上那大乾之命。先前我竟然还想要去夺这段无延的修为,现在一看,我简直就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落书生又自哀良久,而后向段无延抱拳叹道:“段兄在此修炼,既有妖兽自来,又怀美人作陪。小生就不打扰段兄雅兴了。这就告辞离去了” 言罢,落书生便要挥笔唤兽。 段无延见状,当即心中大喜,他还巴不得落书生赶紧唤出一群野兽将这巨兽咬死,放自己和诺西兰尔出去呢! 然而就在落书生刚一提笔时,他却又将手停了下来,转身向段无延问道:“段兄,我若是这般出去了,岂不是会打扰你修炼?” 段无延不禁觉得好笑,自己之前让这落书生朝自己磕了三个响头,却没成想他却一时对自己磕出了感情,变得对自己如此的恭敬。 然而那落书生又怎可能是真心对段无延恭敬,只是他自知修为不如段无延,若是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与其自己挑衅打输了,再朝人家磕头,还不如恭恭敬敬地对待人家。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即便落书生自认纵是再有十年光景,也胜不了段无延。 段无延大手一挥,潇洒笑道:“无妨!你且去吧!大不了我再找一只,反正我在这里也呆的烦了。” 落书生听闻此言,又是一叹,随即转过身,面朝着那巨兽的脏器壁,豪挥笔墨,恣意作画,仅片刻间,那“万兽伏天图”就在一次出现在了段无延的眼前。 诺西兰尔一见这诸多猛兽,不禁顿时怕了起来。 段无延缓步走到诺西兰尔的身旁,将诺西兰尔挡在身后。 落书生皱着眉头,对着段无延抱拳道:“段兄,那小弟就先行去了。” 段无延此时的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连忙笑道:“去吧!去吧!” 落书生右手一扬,笔墨飞出一点,落在了那脏器的肉壁上。众画兽一听得号令当即纷纷朝那脏器壁扑去,连抓带咬,甚是血腥。 诺西兰尔不敢再看,只能躲在段无延的身后。 段无延脸上表情漠然,心中狂喜万分。 没过多时,这一群猛兽便将这巨兽的脏器咬了个大窟窿。 于当时间,声声长吼惊起,显是这巨兽吃痛,受不住这般折磨。 而就在三人都觉得自己出去有望时,这巨兽竟似乎在朝海底坠去。 落书生咬牙又是一指,命群兽将那最后一块肉皮咬穿。 可就在这群画兽冲出巨兽腹中时,一股股海潮竟猛然涌进,其势甚威。 落书生段无延以及诺西兰尔看着那滔天骇流奔着自己扑来,皆是脸色一变,大惊失色。 第三十四章 人有长思便长思 眼见着惊涛涌入,骇流奔腾,段无延是既想有所作为,却又无可奈何。自己仅剩下不到五年的功力,一会儿出去之后没准还要再想办法去对付落书生。如果自己现在就将这几年的功力耗尽了,那等到关键时刻,自己也就没办法再使黄风咒去唬骗落书生了。 落书生离那被咬穿的洞最近,一股浪潮劈来,他只得勉力一挡。 落书生急忙运笔,绘出一道清光将那海水拦住。 现下,万兽伏天图中的画兽们早已被海水冲散,落书生眼下除了苦苦支撑之外,再无其它办法。 落书生大声向段无延求道:“段兄!快来助我!这水势太大,我撑不了多久!” 此刻段无延又岂想袖手旁观?他也明白“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但此番光景,他只能无做无为。 段无延故意摆出一副轻松之态,大笑着回应道:“哈哈哈!是你自己要出去的!现在捅了篓子,也得你自己想办法!” 诺西兰尔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她知道此时情况危急,不容马虎,随即,诺西兰尔拽了拽段无延的袖子,似是在发问。 段无延会意之后,又轻轻碰了碰诺西兰尔的手指,示意她不要作声。 落书生听闻段无延所言,当即连连叫苦,只能顽强支撑。 四周长吼惊天,暗处骇流汹涌。这巨兽在肚子被咬出一个洞之后,显然已是濒死之态。 三人只觉自己所在的地方在缓缓下沉,朝着深海更深处落去。 落书生挥笔神通,施尽平生所学,竟一时也将那海水拦了住。 段无延和诺西兰尔站在一旁,心里也甚是紧张。每每落书生快要支撑不住之际,二人都会心中一紧;而当落书生再施妙术,挽回局面时,二人就又长抒一口气。 此番来来回回,几经几转,直至一道闷声从地起,海水缓缓退去,三人才都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此时落书生已是大汗淋漓,海水一退,他当即腿肚一软,瘫倒在地。 段无延大笑着说道:“你倒是还有些本事,早知道我就不暗中帮你了!” 落书生登时一惊:“他在暗中帮我?怪不得我能将这海水拦住。” 然而,段无延所言不过也是为了将落书生瞒住而已。这汹汹涛水之所以能被拦下,全凭落书生一番拼劲,和段无延是半点关系也没有。 “外面是哪里?”诺西兰尔不禁怔怔地问到,她方才一直在朝着洞外看。按理说,三人现下应该已是坠入海底了,但此刻四周不禁没有水,还隐隐有着风声和光亮。 段无延轻轻一拉诺西兰尔,从落书生身前走过,笑道:“出去看看不就得了?怕什么?” 落书生皱眉望去,只见段无延步态轻盈,神色轻松,似乎只是来这里游玩一番而已。落书生见此,心中更是骇然,只以为是段无延的功力深厚,完全不惧什么危险。 可落书生越是这般想,他就越中了段无延的套。 段无延别的能耐没有,但赌术却是一绝。虽说他逢赌必输,输了好几年,但这好几年下来,他也将那装模做样扮猪吃虎的能耐练成了一绝。 要知道,这扮猪吃老虎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脸皮越是厚,这能耐就越是精湛。 落书生勉力从地上爬起,缓缓朝着洞外走去。在迈步时,落书生手中的那把破折扇不知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掉在了地上。落书生扭头看向那折扇,只见其腌臜污垢,破烂不堪。 “唉”落书生长叹一声,最终还是将那把折扇捡起,握在了手中。 三人走出这巨兽的肚子之后,竟发觉此时自己所在之处竟是一番另一幅洞天。 谁能想到,这深海之底,竟有人建了一个山庄。 这山庄四周似有法器坐镇,周遭海水皆涌不进。 段无延回头看了看那倒在地上的巨兽,只见这巨兽之大,有如山峦,而此刻,这山峦正在微微颤抖,似是将死。 段无延大笑了两声,随即便不再理会这将自己和诺西兰尔困了多时的大怪物,朝着那海底山庄走去。 落书生见段无延此番贸然,便想要出言阻止,毕竟隐居之处顶有高人,但落书生又转念一想,凭段无延的能耐,他就是这般大大咧咧地走进去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落书生缓缓跟在段无延和诺西兰尔的身后。而就在此时,借着那山庄散出的清光,落书生看到了诺西兰尔那一娑倩影。 先前在巨兽腹中时,他没能看清诺西兰尔的容貌,他只觉得这诺西兰尔清丽至极。但没成想,这诺西兰尔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动人。 落书生望着诺西兰尔的背影,不禁渐渐痴了。 柳腰宽宽,金发如瀑,肤清胜雪,翩若惊鸿一时间,诸多溢美之词从落书生的心中涌出,一如落书生那洪若倾瀑的思绪。 “喂!”段无延突然回头大声唤道:“你若是不想来便就走吧,江湖路远,有缘相见!” 落书生这才发觉自己正站在原地,落下了段无延和诺西兰尔好一段路。 诺西兰尔此时轻轻转过头,看向落书生。 落书生一望诺西兰尔的那般娇容,当即心神一颤:“世间竟有如此绝色,得此一见,此生无憾” 段无延见落书生一脸痴迷地望着诺西兰尔,不禁心中一时又惧又怒,当即大声喝道:“不走算了!告辞!”随即便拉着诺西兰尔继续朝那山庄之中走去。 落书生见诺西兰尔又跟着段无延缓缓离去,心中不禁大生失落之感:“唉也只有像段无延这般修为高深之人才能有此等美人为伴像我,最终也只能是孤独终老,孑然一身罢了” 落书生又是长叹一声,将画笔在空中连挥,随即借着一道清光朝着海面飞去,他自知与诺西兰尔无缘,便也不愿再多做纠缠。 段无延听得身后有风,便回头看去,见落书生御空离去,心中的石头也不禁落了地。 落书生一边破海而行,一边痴痴望向那诺西兰尔,心中万般酸涩起,纵是不语也有言。 只见落书生又将画笔一探,飞出浓墨清光,在那山庄上空一气写下三百余字,歌行一篇: 明月落西楼,楼色入江流。 遥观清绝十千丈,月上何处了凡忧? 我望烟川飞霞影,必是云仙暂经停。 仙人自逍逸,往客难辞西。 月桂一折清无数,寻长相思梦为梯。 乍入广寒香惊彻,云四周兮烟渺蒙清洛。 所叹仙人影,飘渺脱凡形。 风鼓白衣轻,绝胭胜桃樱。 莲步渡西池,未觉惊鸿引鱼痴。 轻歌嫣如笑,四弦风意悦佳时。 鸣琴惊瑟,琼泉忽落。 流声如缕,桂棹兰车。 兰车偶入寒宫处,寒宫阶前捣药兔。 白兔缓相前,所道仙人言: “长思无尽思常尽,欲寻无终寻愈终。” 恍然惊从九天落,方知我为九州客。 九州浩瀚客万千,何处复见此云仙? 望眼明月藏烟渺,长风一梦广寒宵。 何求羽化飞云乘风去?人有长思便长思。 书罢,落书生自嘲一笑,于万丈波澜间不见踪影。 段无延和诺西兰尔一边走着,一边发觉头顶似是有字,便抬头看去。 诺西兰尔不识得这些文字,而段无延能看懂,却也不甚明白其中深意,只知道写下这一篇歌行之人心有百憾,长思无尽。 段无延皱了皱眉头,和诺西兰尔并肩朝着那山庄之中走去。 恍然间,段无延忆起,诺西兰尔曾言:若是能从那巨兽腹中出去,便嫁给自己。 段无延不禁一笑,这番言语也不过是诺西兰尔为了救自己,情急之下才说出的言语罢了。像自己这般不堪的人,有何德何能让诺西兰尔垂青? 一时间,段无延又突觉那头顶的字写出的正是自己心中所想,随即便又抬头看去。然而,此时那三百余字早已随着涛流散去。 段无延不禁长叹一声,苦笑不已。 诺西兰尔听得段无延叹气,心中也略明一二。她也并不愿多去想那件事,随即便微微开口,轻声说道:“我们终于逃出来了” 段无延一怔,点了点头,应道:“啊是。现在我所剩功力不多,就这般飞出海面还太过危险。我们先去这山庄中看看,兴许有什么办法能助我们到西域。” 诺西兰尔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段无延和诺西兰尔站在那山庄门前,一时不敢贸然闯入。 段无延朝着山庄之内拱手大声说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此隐居?晚辈遭受意外,流落至此,现下无计可施,请高人为我们指点一二!” 段无延向来不会去说这些文邹邹的客套话,所以这几句话从段无延的嘴里出来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然而,里面的人似乎却并不介意。 只见一道清光缓缓在段无延和诺西兰尔的眼前出现,并指引着段无延和诺西兰尔走进山庄之中。 诺西兰尔有些犹豫。 段无延见状,轻轻拉了拉诺西兰尔,示意没事。 诺西兰尔这才跟着段无延缓缓迈进那山庄的大门。 段无延和诺西兰尔一进山庄,便嗅到一股淡淡的茶香。 而那股清光也沿着那飘来的茶香悠然飞去。 第三十五章 仙人自逍逸 茶香弥清久。 身为西域的精灵,诺西兰尔从未闻到过如此甘纯清彻的香气。 段无延和诺西兰尔缓缓步入山庄深处。 只见山庄的最深处乃是翠绿一片,叶繁枝茂。而透过那一簇簇青叶,二人隐隐约约看到有一黑衫之人正在悠然品茗。 段无延缓缓走入,恭然敬道:“打扰高人了。” 那黑衫之人不言不笑,仅是手持着清茶,用嘴微微吹了吹盏沿,而后轻抿一口,将双目缓闭。 段无延和诺西兰尔不禁相视一眼,皆微微皱了皱眉头。 “在下姓段,名无延,兴州人士。此次打扰实是抱歉。但我们真的是出不去了,才来求高人指点的”段无延生疏地说着敬语,尽管他在很尽力地去模仿陈长倾说话的方式和样子,但还是脱不了那吊儿郎的一副神态。 黑衫人笑了笑,将茶盏缓缓放在面前的圆石桌上,开口说道:“自我隐居至今约有二十余年了,你们倒是第一个来的这里的。” “二十年?”段无延不禁心生疑惑,他还以为这高人至少在此隐居了有几百上千年,说不准,兴许面前这黑衫之人还是个大仙呢。 黑衫之人轻轻呼出一口气,道:“你想的没错。我的确已得道成仙,不过我才参悟天道不久,仅二十年而已。” 段无延又是一惊,原来这人与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个骑着青牛的老头一样,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心思。 段无延当即拱手道:“原来是仙人失敬失敬。” 那仙人忽然长笑三声,道:“你不必如此拘谨。我既为仙,便早已不在乎那些凡俗礼节。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便是。” 闻此,段无延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随即笑道:“早知道这样,我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仙人笑而不语。 “我和我的朋友不小心掉到了海里,希望大仙能够帮帮我俩,让我能回到地上去。”段无延笑着求到。 仙人不禁眉尖一扬,道:“朋友?” 段无延和诺西兰尔皆是一愣。 “是啊就是朋友”段无延缓缓说到,语气之中略有神伤之色。 仙人微微笑了笑,道:“凡间的事,我早就不想管了。不过念在我曾经也心中有憾,不想再见好燕劳飞。所以,有几句话,我还是要讲一讲的。” 段无延又是一怔,而诺西兰尔也是一时将头低了下去。 仙人笑道:“这姑娘绝非凡人,究竟来自何处,我也说不清。但是,段小兄弟,你与这姑娘气运交缠,将来必定大有羁绊纠葛。不过是福是祸,却全凭你二人的造化了。” 段无延听闻此言,不禁心中一热,微微愣道:“仙人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仙人又是笑道:“你二人两情相悦,但又各有顾虑。你觉得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这等绰约美人。而这姑娘则是自己都不明自己的身世,怕贸然许诺于你,今后对彼对此,皆是不利。不知道,我说的对也不对?” 段无延又是心中一颤,暗暗惊叹这仙人所言竟与自己心中不差分毫。段无延转念一想,若是如此,按仙人所说的,那诺西兰尔岂不是也 想到此节,段无延当即心中一热,万般喜悦涌上心头,如那春风拂青塘,暖香阵阵。 而此时,诺西兰尔也是两靥红霞,万般娇羞。 仙人见此,微微笑了笑,随即又端起茶杯,轻轻品了品。 段无延扭头看向诺西兰尔,只见其面若白玉点红樱,眸似星河垂风月,一色清波潋滟,春池水动,夏谷云升。 仙人轻轻拍了拍手,道:“我牵了这线,可不是想看你们二人在此旖旎的,我只是希望良人不错良人,相逢正恰相逢。所以,有什么话,等离了这里再讲也不迟。” 段无延当即一笑,拱手谢道:“多谢仙人。” 仙人微微顿首,面含欣喜。 段无延看了看这山庄四周,一时只觉这山庄虽好,却是有些沉闷寂寞,随即问道:“仙人住在这里,就不怕无聊吗?” 那仙人笑道:“我既隐居,又岂会害怕无聊?” 段无延不禁自嘲一笑,想想也是如此。 仙人缓缓说道:“今日见了你二人,我便知道这二十年间,凡间必定发生了什么变化。好啊,好啊有变胜无变呐!” 段无延应道:“仙人所言没错,如今天下” 仙人当即一摆手,道:“你不必何我讲。凡间的事情我早已不再挂怀。万物皆变我不变。我隐居于此,便就是为了与世隔绝的。” 段无延不禁心道:“怪不得,原来世间发生什么都影响不到他。所以他也知道西域的事。” 突然,段无延想到诺西兰尔失忆之事,随即向仙人求道:“不知仙人可不可以帮个忙?” 仙人笑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不过,什么都不记得,也未必是件坏事。我倒是时常想将万事尽忘,去逍遥快活,只可惜,难呐难呐” 段无延一听,便会了仙人之意。也许现在,诺西兰尔什么都不记得反倒是件好事,等她将所有事情想起,可能自己便也无法在留在诺西兰尔身边了。 仙人又是轻轻笑道:“好了,你们在我这里呆的时间也算久了。现在,我就送你二人出海吧!” 段无延拱手谢道:“谢仙人!” 那仙人微微起身,朝着诺西兰尔伸出一指,又轻轻点向段无延。一时间,段无延和诺西兰尔都是身子一轻,不由自主地朝着海面飞去。 半空中,段无延轻侧过头,笑着看向诺西兰尔。 而诺西兰尔则是目光一垂,道:“我还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 段无延轻轻一笑,道:“人也好,狐妖也罢,到头来,不也都是我的?” 诺西兰尔脸上一红,不再多言。 段无延轻轻挽过诺西兰尔的手。 二人缓缓地朝海面上飞去,四周暗流汹涌,却丝毫影响不到段无延和诺西兰尔。 那仙人似乎是故意让二人飞得缓些的。 凭落书生的功力,破海归地也不过是两柱香的功夫。而这仙人却硬是要让段无延和诺西兰尔飞个四柱香才回到地上。 不过,飞得慢,倒也是件好事。 回了凡间,逍遥便也无处逍遥了。 段无延用万般温柔的眉眼注视着诺西兰尔,并将头微微朝着诺西兰尔靠去。 诺西兰尔心神一惊,但也未抗拒,只是将双目轻轻一闭,听着段无延那绵长清澈的呼吸声 四柱香的光景一过,二人便回到了地面上。 段无延依旧在牵着诺西兰尔的手。 “这里是西域吗?”段无延看了看四周,轻轻问到。 诺西兰尔也环顾了一下周围,道:“这里应该是我们出发之前的地方吧。” 段无延细细看了看,也觉得有些熟悉,随即笑道:“也难怪,那仙人隐居多年,不知道如今的西海之外已成西域,所以便将你我送回了原处。” 而就在这时,段无延突然感应到了自己另一枚骰子的所在,随即便心念一动,将那骰子召了回来。 只见远处,一道清光直朝着段无延飞来。 段无延不禁心中一喜。 此时,两枚骰子都在段无延的手中,加起来少说也有个十五年的功力,虽然不多,但也还算勉强够用。 诺西兰尔提醒道:“你还是要抓紧修炼的,不然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情就又麻烦了。” 段无延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是。嗯也不知道陈长倾在哪” 猛然间,段无延突然想到那日在陈长倾身上熊熊燃烧的离夔之火。 段无延皱眉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不然就麻烦了。” 诺西兰尔问道:“那我们要怎样才能找到他?” 段无延叹了口气,道:“先往西域走吧,我的骰子本来应该在他的手里,现在这骰子从西域那边飞来,那就说明他一定是在西域那边。” 诺西兰尔点了点头。 段无延将一枚骰子变大,随后拉着诺西兰尔坐到了骰子上面,朝着西域所在飞去。 此时海面风平浪静,清光十里。 段无延吹着海风,轻轻问道:“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去哪。” 诺西兰尔缓缓说道:“总之我跟着你走便是了。” 听闻此言,段无延不禁心中一暖,心道:“我是有何德何能?竟有如此美人。也许老瞎子和那个白胡子老头说的没错,那日便是我乾坤逆定,时来运转之机。此后也许好事会越来越多吧?” 段无延笑了笑,将身旁的诺西兰尔揽入了怀中,一如在巨兽腹中时的那样。 此时,日将渐暮,夕阳一片。 段无延和诺西兰尔在海上享受着无比温柔的时光。 但是,陈长倾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了 “哈哈哈,现在我已经学会了你们的语言,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和我说了。”多兰杜尔笑着向被绑在柱子上的陈长倾说到。 陈长倾眉头紧皱,大声说道:“和你这般与妖兽为伍的人,我没什么好说的!” “妖兽?”多兰杜尔不解地看向身旁的艾德诺西尔,问道:“极东之地的人便是如此称呼精灵的吗?” 艾德诺西尔脸色一变,对陈长倾说道:“固执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陈长倾冷笑一声,道:“你们把我绑在这个地方到底是要做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赶紧来个痛快的!” “痛快?”艾德诺西尔忿忿说道:“你伤害了精灵,我要你付出代价。” 陈长倾不屑道:“妖兽。” 艾德诺西尔眉头一皱,对多兰杜尔说道:“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多兰杜尔笑了笑,应道:“那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只能让圣光来审判这个恶魔了。” 陈长倾眉头紧锁,愤然道:“我不是恶魔!” 多兰杜尔笑而不语,金色的光芒逐渐出现在了他那柄圣白色的法杖宝石上。 第三十六章 潘 随着那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升起,陈长倾心中的焦灼也变得更为焦灼。 此时段无延生死未卜,他绝不能就这般死在这两个恶人手里! 多兰杜尔一边用繁复的颂词吟唱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法杖。金色的光晕愈加闪耀,仿佛世间的一切黑暗都会被之消灭。 艾德诺西尔眯着眼睛,用一种愤怒怨恨的目光看着那被束缚的道士——陈长倾。 “你们不能杀我!”陈长倾怒吼到。 此时的多兰杜尔正在全神贯注地施法,召唤圣光并非一件易事,他需要长时间地去引导这个法术。 而站在一旁的精灵往艾德诺西尔在听闻此言之后,只是冷笑了一声,用极其鄙夷的语气说道:“你是在求饶吗?恶魔。” 陈长倾瞪着双目,恶声道:“呵!恶魔?对于你们这群妖兽而言,我当然是恶魔!我就是要铲灭妖兽!这是我的天职!” 艾德诺西尔听闻此言,那翠绿的眸间猛然荡起了无法遏制的愤怒:“放肆!” 多兰杜尔似乎察觉到了艾德诺西尔无尽的怒火,随即他分心对艾德诺西尔说道:“他活不了多久了,请压抑你的怒火,精灵陛下。” 陈长倾怒吼着,他必须要去救段无延。然而此时,被道道诡异光芒束缚着的他完全施展不出任何神通,他只能看着多兰杜尔一点一点地将圣光引入法杖之中 而就在这时,听力极佳的艾德诺西尔似乎察觉到了周围有什么异样:“有人正在接近。” 多兰杜尔皱了皱眉头,他的法术很快就要完成了,他不希望自己的施法被中断。 艾德诺西尔见多兰杜尔不为所动,随即便会了意。只见这个精灵王从剑鞘之中将自己的精灵宝剑优雅地拔出,并用一种极其谨慎的姿态去防范即将到来的敌人。 细细簌簌的声音从四周响起,然而那个处于潜行中的人却始终未现身。 艾德诺西尔皱着眉头仔细辨析着周围的声音,精灵的优秀听力在此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现身!潜藏于阴影之中的窃贼!”猛然间,艾德诺西尔将剑朝着自己身后刺去。 白银制的精灵剑可以刺破一切源自黑暗的魔法。 然而,艾德诺西尔的这一剑除了黑暗之外什么也没有刺到。 艾德诺西尔一怔,他猛然察觉到了什么。艾德诺西尔飞快地转身,但是一切都为时已晚,一把暗金色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wizard,stopyourspell.(中止你的法术,巫师。)”一个清冷的女声在艾德诺西尔与多兰杜尔的耳中回荡。 多兰杜尔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只需再不到三十秒,他就可以用圣光去审判陈长倾了。可此时,他不能弃中土世界的精灵之王于不顾。 与其得到,不如无失。 多兰杜尔的目光低垂,只能向那个拿着匕首的女子屈服。 艾德诺西尔瞪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严格上说,他还并不能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就是人类,因为兜帽和斗篷将其容貌与身材都完全掩盖住了。 多兰杜尔失落地将法术中止了。 “putdownyourcane!(放下你的法杖!)”女子朝着多兰杜尔喝到。 多兰杜尔皱了皱眉头,让巫师放下法杖?这可不行。 那个女子将匕首朝着艾德诺西尔的脖子移得更近了一寸。 此时,一直在试图趁乱挣脱枷锁的陈长倾放弃了挣扎,他根本无法挣脱多兰杜尔的束缚,他现在只能期待这个突然降临的女刺客能将他带出去。 多兰杜尔脸色难看地缓缓朝地上蹲去,并小心地将法杖放在地上。 斗篷中的女刺客冷哼了一声。 然而就在此时,多兰杜尔突然低喝出了一道咒语:“weapondrop!(武器掉落!)” 女刺客猛然一怔,而当她反应过来时,她手中的匕首已经掉在了地上。 而精灵王——艾德诺西尔也趁机一脚踢飞地上的那把匕首,并用极优雅的姿势将女刺客朝地上背摔。 然而,身手与精灵同样敏捷的她却轻松的化解了艾德诺西尔的摔击。 自恃高贵的艾德诺西尔并不想与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刺客缠斗太久,随即他向前一跃,在空中华丽地转身,落在了多兰杜尔的身边。 尽管所有人都看不清女刺客的表情,但所有人也都清楚,此时她的脸色一定极其难看。 多兰杜尔畅快地大笑着,一把法杖缓缓在他的手中现出了形,而之前那把被他放在地上的法杖则是化成了一道光芒。 陈长倾不禁暗自惊道:“这难道是障眼法?” 多兰杜尔微笑着说道:“你的潜行很精湛,但是和一名巫师相比,你的计谋还差得太多了。” 女刺客的目光此时冰冷如水。 多兰杜尔口中再次急诵,又一道法术开始被飞速酝酿。 陈长倾和那名女刺客的脸色皆是一变。 而就在这时,那名女刺客却突然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漆黑的圆球朝地面上砸去。 多兰杜尔和艾德诺西尔皆是一惊。 然而政党他二人要做对抗时,却是为时已晚。 紫黑色的气体猛然逸散开,将整个幽闭的空间完全充满。 多兰杜尔只觉得一阵眩晕之感传来,自己的法术被生生中止。 而艾德诺西尔也是扶了扶额头,似乎精灵的体质也不能帮他免疫这种东西。 多兰杜尔勉力操纵着法杖,他想要用法术驱散这大片大片的黑烟,但是此时的他却完全无法凝聚精神力。 黑暗之中,陈长倾这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拉住了自己,将自己往一个方向带去。 同样头晕目眩的陈长倾当下也没多想,便跟着那名女刺客朝外冲了出去。 毕竟,不管为什么,至少跟着要救自己的人总比跟着要杀自己的人要好。 陈长倾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也不知是在朝哪里跑。 到了一片密林深处时,陈长倾也已经清醒了过来,随即将那姑娘的手挣开,道:“姑娘!多谢救命之恩!” 那女刺客见陈长倾停下了脚步,便也不得不停止继续奔袭。 陈长倾扬天一指,将自己的鸿蒙长剑召了回来,随即对那女刺客说道:“姑娘,在下当前有要事要做。今日救命之恩,日后在下一定拼死相报!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陈长倾便要御剑离去,去找段无延。 而那女刺客见状则顿时急了,当即将手一探,扼住了陈长倾的肩膀,将陈长倾压在了地上。 陈长倾不禁皱眉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何意?”清冷的女声再次响起:“我要你现在就和我走!” 陈长倾闻言,又是一抱拳,道:“姑娘,在下绝非食言之辈。只是如今在下的确有大事要做,不能和姑娘走!” 那女刺客登时恼怒,将兜帽往后一扬,恶声对陈长倾说道:“你以为我救你是为了什么!现在不和我走,我就杀了你!” 陈长倾不禁一怔,他终于见到了这女刺客的面容。 月色之下,这女子的一双眉眼有如清水般冰冷。虽然一眼看去,便知这女子乃是西域人士,但细细辨来,这女子似乎又有些东方气概。 女刺客见陈长倾一直盯着自己,随即冷声喝道:“看什么!” 陈长倾当即惭愧道:“失敬失敬!在下欠姑娘一个人情,理应和姑娘走。但是在下的朋友尚生死未卜,在下不能弃之于不。” “呵呵。”女刺客冷笑道:“不过是借口罢了。你今天必须要和我走!” 陈长倾不解道:“姑娘到底是要带我去哪里?” “游荡者工会。”女刺客冷声应到。 陈长倾仍是不明,继续问道:“那又是何处?” 女刺客一时不耐烦了,随即喝道:“让你和我走就赶快走!你啰嗦些什么!” 陈长倾双手抱拳,又道:“不行。在下要去救自己的朋友。” 女刺客眼光一冷,一把扼住了陈长倾的喉咙。 陈长倾乃是天虞山全清教的掌门弟子,这女刺客的身手在他看来也不过一般,他此番被锁喉,倒不是功力上的差距,而是他欠这女子一个人情,不愿去招架,也不愿去躲。 “姑娘姓什么,名什么?”陈长倾缓缓问到。 女刺客喝道:“关你什么事!” 陈长倾仍是极富耐心地说道:“日后我是要来报姑娘救命之恩的,所以必须要知道姑娘的姓名。” 女刺客冷笑道:“你若真想报答我,那就现在和我走!” 陈长倾将双目轻轻一闭,不再多言。 女刺客见状,当即大怒,手上猛然用力。 而陈长倾又哪容得她伤到自己,只见一阵鸿蒙光起,将那女刺客生生逼退了三步。 女刺客不禁骇然。 陈长倾一边将自己的发带取下扔给那女刺客,一边说道:“这是我佩戴了二十年的发带,权当作信物。日后姑娘凭此物找我,在下纵是赴汤蹈火,皆是在所不辞。” 那女刺客接过发带,心中虽怒,但却也无计可施,但凭刚刚那两招来看,她就绝对打不过陈长倾。 陈长倾坚持问道:“姑娘到底叫什么?” 那女刺客轻叹一声,回应道:“pawn——潘。” 陈长倾朝着潘拱手一礼,将这单名记在了心中:“潘,潘” 月色清如秋水。 陈长倾将身一纵,跃上长剑,而后翩然离去。 潘的眉头皱了皱,看着手中破旧但却还算干净的发带,这个以赏金为生的女刺客默然良久 第三十七章 火炉 在西域的东海岸有一片游民的聚集地。 那里没有秩序,没有统治者,只有一条铁一样的规则:“没有头脑的人,便没有生命。” 这里充满了暴力以及血腥,是海盗黑商以及赌徒们最喜欢的地方。 西域人将这片混乱的地方称之为“安多罗尔”(意为“充满污垢的沟壑”),而常年混迹于安多罗尔的人们则将他们的生存之地亲切地称为“火炉”。 在“火炉”的某个火炉旁,一个西域人类,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一边将自己的大衣放在炉火旁边,一边对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另一个穿着单衣的人类还有女精灵笑着说道:“海岸处的秋天要比别处冷得多,请坐,二位先烤烤火。我叫斯维尔特。” 那个身着单衣的人类很自然地就坐在了炉火旁,而那个女精灵看上去则是有些不自在,似乎不太愿意坐在此处。 “嗯”斯维尔特笑了笑:“也许对于精灵而言,这里的确是太过脏乱了。” 女精灵一时有些尴尬地回应道:“我,我并不是这样想的” 女精灵的人类同伴见状,则是很自然地拉着女精灵的手,让其在自己的身边缓缓坐下,并对着斯维尔特笑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会我们的语言的?” 斯维尔特也同样笑着应道:“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样拥有一个精灵伴侣的?” 人类怔了怔,问道:“精灵?你也知道她是精灵?” 斯维尔特不禁挑了挑眉毛,反问道:“我相信在整个中土大陆,没有人不知道精灵的长相。” 那个人类不禁一时怔住了,似乎斯维尔特的回答很出乎他的意料。 斯维尔特见面前的这个人类的表情有些异样,随即问道:“你好,先生?你还好吗?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人类仍是不语,他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而且似乎这个过程还很痛苦,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 他身旁的女精灵见状,随即向斯维尔特应道:“我叫诺西兰尔,他的名字是段无延。” “段无延。”斯维尔特怔了怔,随即说道:“这很符合‘极东之地’的命名规则。” 斯维尔特看向了段无延,发觉他仍在愣愣地发呆,便向诺西兰尔问道:“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诺西兰尔皱着眉,摇了摇头。 在段无延第一次听到诺西兰尔自称为精灵时,他还以为这是狐妖族内部对自己的称呼。然而刚刚听了斯维尔特的话,段无延才知道,原来精灵就是来自西域,而非自己的故土,也绝非青丘狐妖。 “如果诺西兰尔是精灵”段无延喃喃道:“如果是精灵” 诺西兰尔和斯维尔特看着有些魔怔的段无延,皆是有些错愕。 突然,段无延抬起头问向斯维尔特:“你了解精灵吗?” 斯维尔特稍微顿了顿,而后回应道:“了解?我只是听说过一些关于精灵的故事而已。难道你一点都不了解你的伴侣吗?” 段无延轻叹了一口气,将自己与诺西兰尔相遇相识,同生共死的经过大致给斯维尔特讲了一遍。 斯维尔特听完这个故事后,不禁笑道:“这可真是个老掉牙的故事。” 段无延无奈地耸了耸肩,应道:“可我们就是这样走到一起的。” 斯维尔特努了努嘴,略微想了想,随后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么你们可以前往东部的精灵之森去看看,离这里也算不上太远。” “精灵之森?”诺西兰尔的回忆似乎被唤醒了些许。 斯维尔特点了点头,道:“在这片大陆的东部南部西部甚至是中原边境都会有属于精灵的森林,这是地图上有标识的。我建议你们前往最东部的精灵之森,因为那里离你们所说的西海,也就是我们的东海岸很近。也许你们可以在那里找到些线索。” 段无延当即向斯维尔特抱拳道:“多谢了!” 斯维尔特看着段无延的手势,不禁笑了笑:“这是极东之地用来表示谢意的手势吗?” 段无延应道:“这是表示敬意的手势。” 斯维尔特闻言,又是大笑了两声。 “那我们就不再打扰阁下了,”段无延起身说道:“我们这就前往精灵之森。” 斯维尔特看了看窗外,道:“现在已经是黑夜了,我并不建议你们赶夜路。安多罗尔是个混乱的地方,而这里的边境更是如此。你们最好选在白天赶路。” 段无延和诺西兰尔也向窗外看去,此时天已大黑,除了四周的房舍以及远处的灯塔会发出些许昏暗的灯光外,就再无半点光亮了。 斯维尔特笑道:“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睡在我的房间。我靠着火炉过一夜也是无关紧要的。” 段无延一听,当即心中一快,竟然还有这等好事?当即就要满口答应下来,但段无延又转念一想,自己对西域的人也不是很了解,万一 段无延小心地问道:“嗯斯,斯” “斯维尔特。”斯维尔特笑着提醒道:“我们的名字和你们的名字一样难记。” “噢!斯维尔特,斯维尔特。”段无延念了两遍,而后继续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肯帮我们?” 斯维尔特挑了挑眉毛,应道:“嗯是这样。在安多罗尔这个地方,每个人都崇尚利益。我当然也不例外。但是相比于他们,我的眼光兴许会更长远一些,比如,我喜欢交朋友,交有用的朋友。” 段无延不禁笑了笑:“我们很有用?” “当然!”斯维尔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你来自极东之地。如今中土世界与极东之地连接在一起,日后肯定会有很多交集,甚至还会有战争。如果日后有什么危急的时候,作为我的朋友,你肯定会帮我一把的,对吗?当然,如果你也把我当朋友的话。” 段无延大笑道:“哈哈哈哈!我很喜欢你这样的人!如果是在我家那边,我一定跟你好好喝上几杯酒!” 斯维尔特也是笑道:“酒可不是只有你们才有的!” 段无延不禁一怔,道:“真的?” 斯维尔特的嘴角向上扬了扬,满脸真诚友好的善意。 在斯维尔特家的餐厅中,段无延和斯维尔特各捧着一个杯子,而诺西兰尔则是安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段无延。 在昏暗的烛光下,段无延和斯维尔特小酌了几杯。 “你们的酒和我们那边的不太一样。”段无延喝下一杯烈酒,而后说到。 斯维尔特笑道:“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尝尝你那边的酒。” 段无延心中一喜,脸上又堆起坏笑道:“那是必须!我跟你说,喝酒,还得去青楼” 斯维尔特不禁一怔,而后瞟了一眼旁边的诺西兰尔。 段无延当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过好在诺西兰尔似乎并不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 斯维尔特和段无延又碰了一杯,道:“你们那里的女子可未必有精灵好看,所以,还是好好珍惜吧,哈哈!” 段无延当即惭愧道:“说的是,说的是。” “哎!对了,”段无延又饮尽一杯酒而后问道:“你是怎么学会我们的语言,并且知道我们那边的事情的?” 斯维尔特微笑着应道:“在黎明时拉开窗帘,这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段无延微微一怔。 斯维尔特伸手拿过段无延的杯子,说道:“今晚就喝这些吧,明天你不是还要赶路吗?” 段无延长呼了一口气,顿时整个餐厅皆是酒气。 段无延道:“也是,那我们就先休息了。” 斯维尔特笑了笑,道:“请自便。” 厚颜无耻的段无延丝毫没有和斯维尔特客气,他竟真的要睡在斯维尔特的房间里。 诺西兰尔扶着段无延缓缓走进斯维尔特的房间。 而斯维尔特则是找来了一条破旧的毯子,放在了火炉旁,并小声说道:“还是火炉旁舒服” 段无延和诺西兰尔走进房间后,只见房间之中只有一张床。 那么显然,今天晚上的安排已经不用安排了。 不过毕竟诺西兰尔与段无延也算是患难与共过,在巨兽肚子里的时候他们就曾是相依偎着休息的,此时睡在一张床上也没什么不可。 段无延走了几步后,一头倒在了床上。 而诺西兰尔则是安静地躺在段无延的旁边,将厚重的被子盖在了自己和段无延的身上。 段无延趴在床上,只觉得一股热气在自己的腹间翻腾。 段无延心中念道:“这是什么酒竟然这么烈” 一股股热流开始在段无延的身体中翻涌,就在一个恍神间,段无延竟突然感觉自己有了感觉 诺西兰尔轻柔的呼吸声在自己的耳畔响起,段无延的心也愈加得燥热,而同样燥热的还有段无延的身体。 诺西兰尔躺在床上安静地休息,就像一只温柔的猫,然而就在下一秒,她却如一只受惊的兔子。 “你要做什么”诺西兰尔有些慌乱地问到。 段无延很想停下自己的动作,但是他又做不到。 “我我,我”段无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因为一段段奇妙的感觉正如他体内的热流,汹涌不止,绵长舒适。 诺西兰尔的呼吸有些急促了,她虽然失忆了,但还知道此时段无延在干什么。她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制止段无延,但是渐渐的,她又放弃了挣扎。 诺西兰尔的身子有些颤抖,她隐约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一阵阵特别的声音传到了斯维尔特的耳中。 斯维尔特缓缓从毯子中爬出,并轻轻敲了敲地上某一块的破旧木板。 随着轻微的几声“吱呀”响起,三块并排的地板被缓缓掀开了,里面依此爬出了三个大汉。 “这可真是好久都没来生意了!”一个大汉低声说到。 斯维尔特轻轻笑了笑,用极其邪恶的声音说道:“精灵,嘿嘿嘿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第三十八章 价钱 斯维尔特的笑得意且猖獗,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所有事情都在向着他预想中的方向发展。 “好价钱?”一个大汉有些恼怒地说道:“如果不去便宜这极东之地的傻小子,那价钱会更高!” 斯维尔特用不屑且轻蔑的笑回应着:“难道你没听见吗?傻大个。他有着来自极东之地的魔法,如果只是简单的迷药,根本无法达到我们的预期,而且还会让他有所察觉。” 屋内,急促的声音变得愈加的急促。 “好了,开始干活了!为了戈多林!(传说中的货币之神。)”斯维尔特轻声宣誓到。 三位大汉也纷纷应道:“为了戈多林!” 诺西兰尔的脸有些潮红,此刻双眼迷离的她有些茫然,而就在那茫然的感觉中,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也在传遍她的全身。 段无延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体内的热流正在汇聚,并且即将在下一秒如洪水般倾泻。 可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木门被突然撞开。 段无延和诺西兰尔都是一惊。 三个大汉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而段无延则在倾泻着,他想要阻止那三个大汉冲向自己和诺西兰尔,但他的身体此时却有些不受控制,而同样不受控制的还有他那略有些麻木的大脑。 段无延听见了诺西兰尔的惊呼声,紧接着,他的头就挨了重重的一击。 黑暗降临,段无延瞬间在黑暗之中迷失,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一个大汉抓着诺西兰尔的手臂,急促地说道:“这个精灵的确能卖个好价钱!” “反正也这样了,不如我们就”另一个大汉吞了吞口水说到。 诺西兰尔惊恐地喊着:“你们要做什么?” 大汉用手在诺西兰尔的脸上轻轻地扇了一巴掌:“小美人儿,闭上你的嘴!” 斯维尔特站在门口冷笑道:“五百金币一次,这一单你们能赚多少,自己去算。” 三个大汉皆是有些恼怒地喝道:“你不要太过分!斯维尔特!” 斯维尔特用很无所谓的语气说道:“过分?你们也可以这么过分的对我。反正在‘火炉’这个地方想要活下去,可不仅仅是凭一身肌肉就够了。” 斯维尔特的话不重,但极具威胁性。 三个大汉也很清楚,在安多罗尔,只要他们杀不死斯维尔特,那么斯维尔特就有一万种方法能置他们于死地。 “那怎么办?”一个大汉一边不舍地用目光在诺西兰尔的身上游走,一边咽着口水问到。 另一个大汉皱了皱眉头,随即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哼!怎么办?老子可不管那么多!五百金币就五百金币!” 说完那个大汉就将脸朝着诺西兰尔靠去。 诺西兰尔一时万分惊恐,尖叫着给了那个大汉一个响亮的耳光。 “呵呵”那个被打的大汉笑了笑:“我喜欢” 斯维尔特微微笑了笑,而后便轻轻关上了门。 而就在门将要关上的前一秒,一声大喝猛然从屋外爆出,紧接着,斯维尔特的房顶就被砸了个窟窿。 “放开她。”一个让诺西兰尔感觉有点熟悉的声音从房顶传来。 斯维尔特和三个大汉抬头看去,只见屋顶那人一身白衣,左折扇,右画笔,显然是来自极东之地。 斯维尔特笑着说道:“你好,朋友。” “朋友?”那白衣之人冷笑道:“你们不配!” 只见一道清光闪过,三个大汉皆是惨叫一声仰头倒地,脖颈上皆有一线血色。 斯维尔特皱了皱眉毛:“你是谁?” 白衣人将折扇一张一合,冷声道:“笔墨焉无用?江湖落书生!” 诺西兰尔趁着脱离危险,连忙将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并摇了摇段无延。 然而此时,段无延仍是昏厥,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 落书生借着三两微光朝房中看去,只见段无延衣不遮体,而诺西兰尔也是衣衫不整,随即心中便是一痛。 狡猾的斯维尔特似乎洞察到了落书生眼中的失落,随即笑道:“不妨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落书生从房顶翩然跃下,逼到斯维尔特身前,冷声问道:“什么交易?” 斯维尔特笑了笑:“我把这个精灵给你,你欠我个人情。怎么样?” 落书生嘴角一扬,笑道:“不错。” 诺西兰尔听闻此言,当即一惊。 而紧接着,落书生却又猛然翻手一掌,将斯维尔特打退数十步远。斯维尔特就像一个沙袋一扬被击飞,一连撞碎好些破旧的木制品。 斯维尔特吐出一口长血,捂着胸口恶声道:“你会后悔的!” 落书生将双目一闭,叹道:“后悔?” 斯维尔特咳道:“在这个地界,我想让你死,你就活不成!” 落书生一瞪双目,冷声道:“想杀我?你可以试试!” 落书生一言未尽,杀招已起,顷刻间,一道墨色飞剑猛然飞出,朝着斯维尔特的胸口插去。 斯维尔特当即惨叫一声,被钉倒在地,奄奄一息。 落书生背对着诺西兰尔说道:“把段无延带上,我们走。” 诺西兰尔犹豫着点了点头,随即将段无延勉力扶起。 安多罗尔边境。 落书生诺西兰尔以及尚为醒转的段无延躲在一棵枯萎的老树旁休息。 “你怎么会在这里?”诺西兰尔轻声问到。 落书生皱了皱眉头。 一切,不过是久思成疾罢了。 落书生自嘲一笑道:“路过而已。” 诺西兰尔轻轻应了一声,而后将目光落在了段无延的身上,向落书生问道:“你有办法让他醒过来吗?” 落书生皱了皱眉头,心道:“我将你救了出来,可你心里想着的却仍是他” 落书生长叹一声,随即将二指搭载了段无延的手腕上,为段无延疗伤。 “只是被打晕了而已”落书生说着,但猛然间,他又惊然发现了一件大事。 落书生将气息朝着段无延的丹田之处探去,一时间,落书生竟发觉段无延丹田之中的修为竟还不如一个初踏修炼之道的人。 一股茫然与怒意顿时让落书生眼光一冷:“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诺西兰尔听闻此言,有些不解,但她却是能看懂落书生那冰冷阴森的表情的。 落书生瞪着双目,额上青筋显露,当日自己跪在地上向段无延磕头求饶之景历历在目。 “什么天人?什么大乾!什么天雷!都是在放屁!”落书生顿时勃然长吼。 诺西兰尔一时既惊又惧。 落书生怒上心来,扬手就狠狠扇了段无延一个巴掌。 诺西兰尔见状,当即上前护住段无延。 可此时落书生已是怒不可遏,又怎会理会诺西兰尔。磕头之辱绝非小事,若是段无延瞒过自己,只是为了保住一条性命也就罢了,他竟然还让自己连磕了三个响头! 落书生大手一挥,将诺西兰尔轻轻推开,并喝道:“不关你的事!” 紧接着,落书生又是抬手在段无延的头上打了一拳。 段无延挨了这么两下,迷迷糊糊间也醒转了过来,双眼迷离地望着眼前这个白衣之人:“你是谁?” 落书生见状,更是大为恼火,喝道:“我是谁?我是谁!我要杀了你!” 段无延当即一惊,要从地上爬起,但落书生又哪容得段无延起身。 只见落书生又是扬手一掌,将段无延打翻在地。 段无延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是落书生吗?” 段无延眯着眼睛看去,只见眼前这人甚是熟悉,尤其是他手中的那杆画笔。 “是了这就是落书生”段无延一边挨着打,一边茫然思索着:“他为什么会在这等等,他为什么要打我!我为什么要让他打?” 想到此节,段无延忽地坐起身子,伸手将落书生的拳头拦住,大声喝道:“你竟敢对老子不敬!” 落书生见状,猛然喝道:“你算什么东西!竟还敢自称老子!” 落书生一边向后跃去,一边用画笔在段无延的脖子上画下了一把长刀。 段无延当即心中一寒:“难道他发现了” 落书生将那明晃晃的大刀压在段无延的脖子上,并大声喝道:“磕头!” 段无延眉头一皱,看了看身旁的诺西兰尔,随即朗声说道:“你不要太过分!” 落书生将手一扬,纵那长刀入段无延肌肤些许。一时间,段无延的脖颈上开始溢出鲜血。 诺西兰尔见状,登时惊呼。 “磕头!”落书生大喝到,曾蒙受的屈辱,他今天要全找回来! 段无延双眉紧锁,他怕死,若是平常,他是一定会磕的,但是现在,诺西兰尔就在旁边,他不能向落书生屈服。 落书生见段无延仍是不肯,随即又是大喝:“再不磕,我就杀了你!” 落书生将画笔一扬,大刀扬空蓄势,眼见着就要朝着段无延的脖子劈去。 而就在这时,一声粗鲁的吼声突然从落书生的身后传来:“嘿!那个女精灵卖多少金币!” 落书生顿时眉头一皱,转身看去。 只见在自己面前竟站了三个扮相粗犷之人,而这三人的身上也都是挂着家伙。 落书生眯着眼睛,低声喝道:“你说什么?” 那为首的笑了笑,道:“开个价吧!我们要那个女精灵!” 这一句话登时将本就恼怒的落书生引得更为大火,只见落书生大吼一声,将笔隔空一点,一只恶虎猛然飞出,扑向了那三人。 落书生此时心中盛怒,在这仅仅一只微不足道的画兽之中竟注入了四分功力。 然而,令落书生段无延以及诺西兰尔大为惊诧的事发生了。 那为首的粗狂汉子竟仅是将自己的弯刀一拔,便将那猛虎劈成了两截。 落书生身受反噬,当即胸口一痛。 “嘿嘿嘿,”那汉子笑道:“原来这么弱,我还以为极东之地的人有多厉害。现在也不用谈价钱了,全杀了,这精灵自然就归咱们了。” 其余两个汉子笑了笑,随即应道:“为了戈多林!” 第三十九章 逍遥一扇间 此时,落书生的脸色极为不好。方才他一时托大,用了四成的功力,现下身遭反噬,若是没有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元气是恢复不完的。 落书生皱眉望向那大汉,只见那大汉一腮胡子,两眼通红,身体肥壮,根本就不像是个能力高深之辈。落书生一时心中暗自叹道:这不可能!以我的功力,像他这样的人绝对无法轻松破掉我这一招的! 那大汉转了转手腕,将手里的弯刀挥了几圈,随即笑道:免费开荤!哈哈哈!戈多林万岁! 站在落书生身后的段无延和诺西兰尔此时也是有些胆颤,落书生的功力在段无延和诺西兰尔的眼中绝对算得上是深厚的了,但现在眼前的这个糙汉子却竟然丝毫不将落书生放在眼里,其修为,其道行,定是不浅。 落书生长吸一口气,随即抬笔作画,恣意书写,一气浩荡,将一副万兽伏天图完完整整地画了出来。 仅片刻间,那万千猛兽,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而落书生此时却是连汗都未出一点。 落书生轻声一笑,将折扇一开,在大汉的脸上猛然一扫,随后一脚飞出,将那大汉踢翻在地。 那大汉倒在地上,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再用手一摸,竟全是血。 落书生将折扇轻摇了两下,笑道:翩然落鸿羽,逍遥一扇间!承让!承让! 大汉听得落书生一言十四个字说得竟气息均匀,丝毫不喘,显是方才交手没用几分力,顿时惊然问道:你,你怎么这么厉害! 落书生笑了笑,应道:我来自你们所说的极东之地。记好了,以后见到我们这等人,要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叫三声‘爷爷’! 第四十章 精灵之森 那大汉闻言,登时一身大汗,趴在地上颤着身子,一时是进也不敢,退也不能。 落书生将折扇一合,敛了方才的一番英气,轻叹一声,朝那大汉摆了摆手。 那大汉见状,当即从地上爬起,朝暗处跑去。 诺西兰尔见状,那原本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谢谢。诺西兰尔轻声对落书生谢到。 落书生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看着诺西兰尔,看着诺西兰尔身旁的段无延,他心中有千百言语,但一时,他也无话可说,只能勉强一笑,凄然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诺西兰尔微微一怔,看了看段无延,而后应道:我们应该是要去不远处的精灵之森的。但是现在,他 落书生未等诺西兰尔将话讲完,便也领会了她的意思。 落书生又是长叹一声,盘膝坐在了段无延的身后,将真气运于双掌之上,为段无延驱除毒气。 悠悠清芒在落书生的手臂以及段无延的肩背上亮起。 落书生的真气在段无延的体内游走着,每每途经丹田,落书生都是心中一痛:为何诺西兰尔偏偏要跟这样的一个人?天下之大,除我也罢,可难道就当真找不到任何一个能胜过他的人吗? 落书生心中百憾,大叹命运之不公。 良久,段无延体内的毒气终于被驱除干净了。 诺西兰尔见段无延的脸色红润如初,再无苍白之色,不禁自己的脸上也一时浮起了笑意。 段无延缓缓起身,对落书生笑道:多谢! 然而落书生却仍是盘膝而坐,没有站起。不是他站不起来,而是此时他心中抑郁,不愿起身。 有什么好谢的?落书生叹到。 段无延嘻嘻一笑道:当然是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落书生将目光一扬,看向段无延,说道:你应谢苍天,谢前生。 段无延不禁一怔,完全不明落书生之意。 落书生也不愿再理会段无延,更不想再看见诺西兰尔。只见落书生将笔一扬,在空中绘出一凤一凰,并对段无延说道:去精灵之森吧。 段无延一听,不禁心中一阵侥幸,只道是落书生忘了磕头的这一事,就这么放自己和诺西兰尔走了。可他不知的是,落书生不过是不想再于此事上纠缠了,此时这一颗书生之心中,除了萧索,便是寞然。 落书生的双目轻闭着。 段无延轻轻将诺西兰尔扶上一只画凤,而自己则是骑在了另一只上。 段无延转身抱拳笑道:那就多谢了! 落书生默然不语,仅将画笔一扬,命那两只凤凰朝着精灵之森的所在飞去。 段无延在天上,见落书生盘膝坐地,不动不语,渐行渐远。恍然间,借着月光三两,他方才明白落书生的一番心思 诺西兰尔轻轻地抱着那画凤的头,昏昏欲睡。 段无延望着诺西兰尔那秋波万顷的眉眼,在心中暗自说道:我的确无德无能但是今后,保护你的人只可以是我,不能是别人 段无延掂了掂手里的两枚骰子,日后闯荡,单凭着十几年的功力可不够。要想保护诺西兰尔,他只能靠自己,不能靠老瞎子的修为。 段无延长呼一口气,在画凤上调正了身子,随后开始打坐练气。 这几日下来,段无延又何尝不疲倦,何尝不想好好休息一番? 但是,为了保护诺西兰尔,他必须要增进自己的修为。 月清悬天水,星动落川河。 整整一夜,落书生都在那冰凉的地上坐着,诺西兰尔不到精灵之森,他就不会休息。他信不过段无延,但又只能将诺西兰尔交给段无延 两只画凤飞了整整一夜。 诺西兰尔睁开双眼时,只见东晨曦起,天地皆柔。远处,是一大片繁茂的森林,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你醒了?段无延的声音突然从诺西兰尔的耳边响起。 诺西兰尔望向段无延,只觉段无延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同。 段无延打坐了一夜。虽然在练气时,段无延只觉得万分疲惫,但当修炼一结束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又会蔓延全身,这简直比大睡一觉都自在。 这一刻,段无延才明白,为什么陈长倾有时宁愿打坐也不愿睡觉了。 你一夜没睡?诺西兰尔轻声问着。 段无延微微笑了笑,道:睡了睡了!我怎么可能不睡觉呢? 诺西兰尔轻轻一怔,而后目光便一直停在了段无延的脸上。 在她看来,段无延绝对是算不上倜傥的,甚至她还觉得段无延有几分痞气。 但是经过这几日,诺西兰尔又忽然发觉段无延也有他独特潇洒的一面。 好了好了!你看!那里是不是精灵之森?段无延朝远处指了指,笑着说到。 诺西兰尔皱着眉头望去,她也不能分辨远处的那片森林到底是也不是。她记不清了,但是她又有预感,她很快就会记起一切了。 二人乘着画凤朝着那远处的森林飞去,并在森林的边际缓缓落了下来。 二人一落地,两只画凤便齐鸣一声,朝天散作一团青烟,随风而去。 段无延用力舒展了一下身子,随后转身向诺西兰尔笑道:终于回到地上了。 然而此时,诺西兰尔则是痴痴地朝远处望着,似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段无延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而后顺着诺西兰尔的目光看去,但紧接着,他的目光也被吸引了。 怎么会这样?段无延有些错愕地问着。 诺西兰尔缓缓摇了摇头。 他们现在站的位置,是森林的入口,也是精灵之森的大门。然而,顺着一条小径看去,里面的树木都似是被火烧过一般,黑色的炭块,枯萎的树木,以及一切象征着惨遭毁灭的东西 诺西兰尔怔怔地朝里面走去,似乎这里的一切都与她很熟,但又似乎与她很陌生。 段无延谨慎地站在诺西兰尔的身旁,如果有什么危险发生,他绝不允许任何事物伤害到诺西兰尔。 精灵之森的外围都还是翠绿的树木,而里面则像是有巨大的火球坠落过一般。 诺西兰尔和段无延逐步朝着精灵宫殿走去。 果然,不出他们最坏的预想,精灵宫殿也似是被严重地毁坏过。 恍然间,诺西兰尔看着精灵宫殿坍塌的大门,竟突然流下了眼泪。 段无延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诺西兰尔用手拭了拭泪水,而后摇了摇头。 段无延不禁微微一叹,然后试图将诺西兰尔揽入怀中。 可就在时,一道破空之声猛然响起,段无延听得侧翼有箭,连忙施展功法将朝自己射来的飞箭挡住。 而就在段无延挡下箭矢的一瞬间,诺西兰尔忽然惊呼一声。 段无延心中一惊,当他再扭头看向诺西兰尔时,诺西兰尔已被几个精灵带到了数尺之外。 cainrl!ka’enke!一声来自精灵语的号令猛然响起,仅片刻间,几十只精灵便从暗处现身,并将弓箭对准了段无延。 诺西兰尔惊呼道:不要! 众精灵听到诺西兰尔的呼声,皆是将弦一扣,暂时没有朝着段无延射击。 诺西兰尔身边的一名精灵恭敬地朝着诺西兰尔下跪道:公主殿下,他会给精灵族带来灾难,我们必须除掉他! 诺西兰尔一怔:公主? 那名精灵的眉头皱了皱,随即缓缓起身,低语道:原来邪恶的极东之地人洗去了公主的记忆 猛然间,那个精灵突然将手朝着段无延一挥,大声喝道:pur!tuplr!(弓手们!射击!) 一时间,箭雨齐飞,无数只疾矢向着段无延纷纷射去。 诺西兰尔惊呼着,并流下了精灵之中最为剔透的眼泪。 第四十一章 潮汐 段无延见无数箭矢朝着自己飞来,当即心中一禁,惊道:“我做什么了?他们为什么要拿箭射我?” 然而当下也不是容段无延考虑的时候,只见两枚骰子一齐飞出,在空中变得巨大无比,将那几百只箭皆挡了下来。 精灵是认识骰子这种东西的,但是他们却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骰子,而且是还大放光芒,可以拦下精灵箭的骰子。 诺西兰尔见段无延无事,不禁也是暗松了一口气。 可谁知,站在她身旁的精灵却再次将手一挥,要命众精灵弓手朝着段无延放箭。 “t1rra!(都退下!)”诺西兰尔突然大声喝到,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喊,不过在朦胧的记忆深处,诺西兰尔又能隐约地感觉到,这不是自己第一次喊出这句话了。 所有的精灵听到这句呼喝皆是一怔,并不由自主地将弓箭放下,往后退了一步。 段无延怔怔地望着诺西兰尔,他知道在诺西兰尔的身上有很多的秘密,而这一幕,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诺西兰尔身旁的精灵皱着眉头,小心而谨慎地用精灵语对诺西兰尔说道:“公主,极东之地的人极其危险,宫殿便是被他们那等人毁掉的。” 诺西兰尔黛眉紧蹙,她不管自己面前的这个精灵说什么,她都不允许他们用箭对向段无延。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清瘦的精灵缓步从诺西兰尔的身后走了过来。 诺西兰尔只觉得一股熟悉的气息在向自己靠近,而当她转身看去时,只见一个相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中年精灵正流着泪水望着自己。 众精灵一见那个中年精灵,皆是俯跪道:“艾德诺西尔王!” 诺西兰尔听着这个称呼,只感觉熟悉万分。 艾德诺西尔将颤抖的手放在了诺西兰尔的脸上,用激动的声音说着:“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诺西兰尔怔住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艾德诺西尔拥入了怀中。 远处,段无延看着这一切,心中毫无波澜。 这一幕,他早就在梦里见过了。 良久,艾德诺西尔才缓缓松开诺西兰尔,并忧伤地问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诺西兰尔皱着眉头,低声问道:“你是谁……” 艾德诺西尔的身子猛然颤了颤,随后,他将目光移向了远处的段无延,并恶狠狠地说道:“极东之地的人类!” 诺西兰尔在艾德诺西尔的目光之中看到了仇恨与憎恶,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族人会如此地憎恨段无延。 她当然不明白,因为她没有亲眼见到陈长倾用离夔之火将精灵之森付之一炬时的情景,她也未见到精灵们在烈火中哀嚎的样子…… 艾德诺西尔怒吼着命令众弓手朝段无延放箭。 数百只弓矢再一次朝着段无延射去。 段无延此时心中是既无奈又无助。 诺西兰尔再一次绝望地惊呼道:“不!他救了我!” 艾德诺西尔闻言,微微眯了眯眼,随即将手朝空中一挥。一股淡绿色的光晕突然以段无延为中心,朝着四周荡开。 数百只箭矢纷纷一顿,然后坠落到了地上。 “他救了你?”艾德诺西尔皱着眉头问到。 诺西兰尔点了点头,并用肯定的语气应道:“是的!” 艾德诺西尔轻叹了一声,道:“极东之地的人都是恶魔……” “但他不是,我曾和他患难与共。”诺西兰尔的话坚定而诚恳,令艾德诺西尔对段无延的杀心不得不一降再降。 “我可以先留住他的性命。但是,”艾德诺西尔最终不得不妥协道:“你需要先明白自己是谁,并看一看极东之地的人对精灵们到底做了什么。” 言罢,艾德诺西尔挥了挥手,命弓箭手们退下,而后他迈着极大的步子朝着荒破的精灵宫殿之中走去。 诺西兰尔朝着段无延望了一眼,而后跟在了艾德诺西尔的身后。 而段无延则是长呼一口气,将紧张的心放了放,也朝着精灵宫殿走去。 “诺西兰尔,你是林语精灵的公主,也是我唯一的女儿……”宫殿之中,艾德诺西尔将一道青翠的光芒笼罩在了诺西兰尔的身上,并告知诺西兰尔她自己的身份。 诺西兰尔沐浴在那道象征着生命力量的光芒中,悄然看到了一切,看到了她曾经的记忆…… 诺西兰尔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和所有精灵一样,要学会繁复的礼节,学习复杂的语言,并要熟练掌握弓箭的技巧。 作为东部精灵王——艾德诺西尔的女儿,她拥有着比一般精灵还要高贵的血统,学习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十分简单。但同样,她的责任也要大过其他人。 对于精灵而言,一百岁只是成年的年纪。 按照精灵的习俗,拥有王室血统的精灵将会在到达一百岁的那一天,接受生命之树的洗礼以此来获得无限的寿命。 这本来是对精灵而言是一件好事。 但是不知为何,作为林语精灵的公主,诺西兰尔却拒绝接受生命之树的洗礼。 并且在她成年的那一天,她逃出了林语森林。 艾德诺西尔一向宠溺自己的这个小女儿,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允许她冒犯精灵的规矩。 诺西兰尔拒绝接受洗礼的原因很简单。 在诺西兰尔还小的时候,她就在东边的海域里结识了一位鱼人。 每天潮汐升起时,她都会在海边去听鱼人讲述大6其他地方的故事。 精灵的书籍以及传说早已无法吸引好奇心极强的诺西兰尔,她的内心渴望冒险,渴望去看外面的世界。 一日,鱼人告诉诺西兰尔,在鱼人历每年的七月十七日,会有许多鱼人在菲兹格林岛上举办宴会。而在宴会当天,许多娜迦族的族人也都会前来一齐庆贺这个节日。 诺西兰尔只在书籍中听到过关于娜迦族的传说,她极度渴望去见一见这个神秘的种族。 她将自己的想法向鱼人说了。 鱼人很高兴地答应了诺西兰尔的请求,因为,精灵象征着月光,而潮汐需要月光,娜迦族的族人们会很乐意在鱼人宴会上见到一位精灵王的女儿。 然而,鱼人历的七月十七日是精灵历的六月五日,而这一天也是诺西兰尔的生日,是诺西兰尔要去参加洗礼的日子。 诺西兰尔根本不想去参加什么洗礼,她希望自己的生日能与娜迦族人一起度过…… 但是,诺西兰尔的心思永远逃不出艾德诺西尔的掌控。 艾德诺西尔知道哪一天鱼人会来接走诺西兰尔,他不能让诺西兰尔去赴约,因为洗礼的重要性胜过一切,更何况,这还是精灵公主的洗礼。 于是,在诺西兰尔出的前夕,艾德诺西尔用法术将月光放大,潮汐变得汹涌,浪潮变作骇流,原本静谧的东部海域变得无比狂躁…… 诺西兰尔站在东海岸边,看着那阵阵浪潮,愣住了…… 艾德诺西尔以为这样诺西兰尔就能放弃与鱼人相会的念头。 但出乎这个精灵王意料的是,诺西兰尔竟朝着东海之中走去。 诺西兰尔坚信,鱼人会赴约,并会载着她去参加娜迦族的聚会。 然而,在狂风与浪潮之中,诺西兰尔逐渐迷失了…… 艾德诺西尔拼命地想要将海浪之中的诺西兰尔救回,但却为时已晚。 诺西兰尔,就这样消失在了他一手制造的骇流之中…… 第四十二章 清醒 随着淡绿色的光芒逐渐黯淡,诺西兰尔的记忆与情感也完全恢复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涌入了诺西兰尔的内心,她看着眼前的艾德诺西尔,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为什么我不能去参加鱼人的聚会?”诺西兰尔流着泪水问到。 “你还不明白吗?”艾德诺西尔皱着眉头回答道:“你必须要接受生命之树的洗礼” 诺西兰尔的眼泪一如清澈的湖水:“难道我就必须在那天接受洗礼吗?你为了阻止我参加鱼人的聚会,你甚至不惜召唤潮汐” 艾德诺西尔长叹道:“这是精灵自古以来的规矩。更何况,你又是林语森林唯一的精灵公主,不能有任何事情阻碍你接受洗礼。” 诺西兰尔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段无延从未见过诺西兰尔如此的笑,在段无延的心中,诺西兰尔一直都是静美的,一如月光,一如星辰,且纯净远胜一切。 “我已经错过了”诺西兰尔失落地低语着:“错过了洗礼,也错过了娜迦族的宴会” 艾德诺西尔的言语突然变得严厉:“诺西兰尔,你为什么偏要执着于与一群鱼相聚?” 诺西兰尔缓缓抬起头,用世间最为忧伤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父亲:“因为我承诺了,我向我唯一的朋友,承诺了。” 艾德诺西尔又是沉重地叹息了一声,他知道精灵的寂寞,千年的寿命,使精灵很少能有族人以外的朋友,而诺西兰尔贵为公主,按照地位,普通的精灵见到诺西兰尔必须要行礼以示敬意 诺西兰尔颤着声音问道:“为什么我要一直孤独下去?我不想这样” 艾德诺西尔用同情且怜爱的目光注视着诺西兰尔,并缓缓说道:“使命便是如此。” 诺西兰尔一怔,但很快,她就跑到了段无延的身边,将手和段无延的手放在了一起,并对精灵王艾德诺西尔大声说道:“我拒绝使命!我不要永远孤独!森林不应是我的牢笼,而应是我的家!现在我要离开这里!” 说完,诺西兰尔拉着段无延便往外走去。 艾德诺西尔见状,登时大怒,他一挥手,大声号令众精灵将诺西兰尔和段无延的退路拦住。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的女儿。”艾德诺西尔对诺西兰尔说着,并用自己的碧绿色瞳孔注视着段无延,以一种极具威胁的目光。 诺西兰尔任性地大声应道:“追随永恒的爱与光明!” “你是在与精灵为敌!”艾德诺西尔喝到。 诺西兰尔眉毛一扬,她并不认同自己父亲的说法。 段无延站在一群精灵中间,看着诺西兰尔,只觉得此时的她对自己而言是那么的陌生。 “原来诺西兰尔本来就是这样的吗?”段无延在心中向自己问到,现在的诺西兰尔任性,且不拘礼数,与之前那个唯唯诺诺,万般温柔的她大不相同。 对于诺西兰尔的改变,段无延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他不知道自己喜欢的究竟是诺西兰尔的样貌还是性格,他也不知道自己对现在的诺西兰尔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段无延有些纠结,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与精灵为敌?”诺西兰尔用坚定的语气回应道:“我没有与精灵为敌!我有权利选择自己所信仰的东西!” 艾德诺西尔失望地摇了摇头,并叹息道:“人类都是再狡猾不过的骗子和强盗。而极东之地的人类则是恶魔,不可饶恕的恶魔!” 诺西兰尔微蹙着黛眉,她仍在用自己的眼神去否定艾德诺西尔所说的一切。 “你知道是谁毁了这里吗?”艾德诺西尔凄然一笑:“就是来自极东之地的人。他与你身旁的那个人类毫无差别,他视我们为妖兽,为低劣的生物。” 段无延闻言,顿时心中一惊:“难道是陈长倾?” 猛然间,段无延想起了在遭遇巨兽时,陈长倾周身燃起的离火 “这里的一切,难道是陈长倾干的?”段无延喃喃自语到。他清楚精灵在陈长倾眼中是什么,他也了解陈长倾那无比固执的脾气 “但他不同!”诺西兰尔的语气依旧坚定且不留余地:“我相信他!” “人类的诡计蒙蔽了你的双眼,诺西兰尔。”艾德诺西尔皱着眉头,用失望的语气说到。 诺西兰尔冷笑一声,命令堵住自己去路的精灵们退下。 但是,较之公主,精灵们会更听命于精灵王。 诺西兰尔皱着眉头,拉了拉段无延的手,并急促地说道:“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 “诺西兰尔!”艾德诺西尔已经无法压抑自己的怒火了。 诺西兰尔根本不想理会自己的父亲,她只想和段无延离开这个地方,她不想受到拘束。 “你的法器在哪?我们快走!”诺西兰尔此时十分焦急,她担心自己将会被永远的束缚在这里。 段无延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 艾德诺西尔再也无法忍受了,他怒吼着将阻止诺西兰尔离开的原由喊了出来:“你只能留在林语森林!否则你将失去永恒的寿命!” 诺西兰尔和段无延闻言,皆是一惊。 诺西兰尔的泪水顺着她精致的面若流下,她怔怔地问道:“为什么?” 艾德诺西尔严肃且伤感地说道:“因为你错过了洗礼。没有生命之树的庇佑,你甚至连两百年都活不到。” 段无延当即心中一颤。 诺西兰尔任凭自己的泪水落在地上,她扭过头,笑着看向段无延,并轻声说道:“那又如何?人类的寿命也不过百年。我们共生共死,一起随星辰陨落” 艾德诺西尔怒不可遏地喝道:“你太幼稚了!” 诺西兰尔紧紧拉着段无延的手,颤声笑道:“我们走,我带你去看枫溪峡谷的落日,那就在不远的地方” “不。”段无延忽然将诺西兰尔的手甩开,并用无比清冷的声音回绝。 诺西兰尔温柔的目光忽然有些碎裂。而艾德诺西尔则是惊讶地望着这个来自极东之地的人类。 段无延的心在滴血,但是他依旧用冰冷的声音说着:“我走了,你留在这里。” 诺西兰尔根本不愿相信这是段无延说出的话,她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段无延苦笑了一声,恍然间,他想起了很多,回忆起了许多人的话,记起了这世间的诸多规则。 “人和精灵本就不属于一个世界”段无延失落地说着。 诺西兰尔坚信,这不是段无延真正想的:“这不是你想说的话” 段无延决绝地打断了诺西兰尔的话语:“你若是狐妖,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走。但是,你是精灵,你来自这片土地。” 段无延强忍着泪水,用虚假的笑去掩饰真实的心:“我的使命,是让两个世界分开。我与精灵注定没有结果。” “不!”诺西兰尔依旧执着,她含着泪问道:“你只是希望我能永远活下去,对吗?” 段无延轻闭着双目,不言不语。 诺西兰尔用嘶哑的声音呐喊着:“我要千年的寿命有什么用!我根本不在乎活多久!” “但我在乎”段无延轻声说着。 诺西兰尔怔了怔,而在下一秒,她的双眼就被段无延的黄风咒所蒙蔽 虚无缥缈的星辰在诺西兰尔的眼中出现,眩晕的感觉愈加强烈。 诺西兰尔包含着泪水,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四十三章 符石 段无延将沉睡的诺西兰尔揽入怀中,他的泪水与诺西兰尔的泪水相融。他不知道千年的寿命对于精灵而言是什么,但对于他,一个凡人而言,千年足以忘掉一个人,去找真正的爱。 段无延在刚才那一刻才想起清阳真人所说过的话:“本非一个世界的,终归会离开。” 自己和诺西兰尔早晚会分开的。 段无延苦笑着。 他希望自己与诺西兰尔的爱,是能分开却不想,而不是想在一起却不能。 段无延轻轻将头低下,在众林语精灵们的面前,在精灵王艾德诺西尔的面前,他吻了吻诺西兰尔的脸颊。 艾德诺西尔皱了皱眉头。 良久,段无延将诺西兰尔交到了身旁的一位精灵的手里,随后,便朝着宫殿外走去。 众精灵纷纷将长戟对准了段无延。 段无延苦笑了一声,鼻尖对着枪尖。 艾德诺西尔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将手一挥,命众精灵放段无延离开。 段无延缓缓转过身,对艾德诺西尔抱拳谢道:“多谢。”而后缓步离开了林语森林的精灵宫殿。 此时,月色满青树,愁思若星垂。 段无延恍惚间忆起了那日在海底所看见的那一篇诗,其他的东西,他早已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其中有那么两句:“恍然惊从九天落,方知我为九州客。九州浩瀚客万千,何时复见此云仙?” 走在林语森林的小径上,段无延只觉得自己就是那诗中的九州客,而诺西兰尔便是那云仙,自己对她只不过是凡人羡月罢了。 段无延站在林语森林的入口,内心是万般酸楚,他也想作诗,但是,他却连一个字也写不出。 段无延擦了擦泪水。 也罢,相识也不久,放下还容易。段无延自己安慰着自己,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己与诺西兰尔只不过是碰巧共同走了一路罢了。 “你与他的确不一样。”一个低落的声音忽然从段无延的身后传来:“他没有感情,但是你有。” 段无延缓缓转过身,只见精灵王艾德诺西尔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段无延苦笑了一声,问道:“毁了这里的人是不是一身白衣,手持长剑,周身冒火?” 艾德诺西尔点了点头,他的确对陈长倾十分愤怒,但是此刻,他的目光之中更多的则是失落:“是的。” 段无延勉强笑道:“他的确太过固执了” 艾德诺西尔轻声问道:“我听你说,你的使命是分离两个世界?” 段无延点了点头。从来到西域至今,在他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了,他甚至快要忘记了自己的使命,自己是来调查两世相融的原因的。 段无延向艾德诺西尔问道:“这里是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两个世界不会就这样没有原由地就并在一起。” 艾德诺西尔轻轻一叹,说道:“事情?我们平息了一场灾难,但是真正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段无延皱了皱眉头,并尽力将心思放在苍生放在天下上,诺西兰尔的事他只能暂且搁在一边。 艾德诺西尔继续说道:“就在之前,一头毒龙在不停肆意地毁灭中土。它的力量远超一切,大大出乎了我们的想象。为了将其击败,我们只能借用符石的力量。” “符石?”段无延第一次听到这种东西。 艾德诺西尔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象征着元素与力量的东西,一共有八块。虽然我们最终借助符石的力量将毒龙封印在了大陆的极西北之地。但是也正因我们擅自动用了符石,正片大陆才发生了巨变,以至原本位于东边的海域出现了一片我们从未见过的陆地,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极东之地’。” “两个世界相互融合,这并非我们所希望的。因为危险与浩劫总会在不确定的地方产生。大部分的中土势力和你一样,想要将两个世界分开。而目前看来,想要分开两个世界,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再次借助符石的力量,将大陆归位。” 段无延皱着眉头问道:“那现在符石在哪里?” “它散落了。”艾德诺西尔表情凝重地回答道:“曾经各个部族分别掌握一块符石。精灵族负责保护生命符石,人类掌控风符石,矮人族将雷电符石视为圣物,侏儒们不断传承着月光符石,海洋符石一直被娜迦族贮藏在海底神殿之中,龙族也有一块被誉为‘drorsa’的龙符石,而最后一块符石——阳炎符石则是被密教保有。” “密教?”虽然段无延对艾德诺西尔方才说的每个部族都不了解,但是“密教”这两个字是最让段无延感到奇怪的。 艾德诺西尔回答道:“这是精灵对他们的称呼。密教位于中土大陆的西南部,他们信奉自己的神明,且没有种族之分。这是一个独特的组织,或者说是流派。密教中的人会掌握与寻常元素不同的力量,一种神秘独特的力量。值得一提的是,密教中的人类,与你们极东之地的人在外貌上有些相似。” 段无延点了点头,将这些纷纷记在心中。不过,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符石的所在。 敏锐的艾德诺西尔在段无延提问之前,便将答案说出了口:“如今,八块符石都已丢失。如果你的目的和我们一样,那么就请你尽力找到符石,并将其归于本就拥有他们的部族。” 段无延轻轻叹了口气。 艾德诺西尔深知这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任务,随即,他将一枚翠绿的戒指交给了段无延,并说道:“这是一枚生命戒指,它可以治疗你的伤势。但是其中的能量有限,你要谨慎使用。” 段无延将戒指小心地收下,而就在戴上它的同时,段无延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那枚扳指——由陈长倾父亲法器变化而来的扳指。 段无延此刻的心绪很乱,他刚刚与诺西兰尔分离,现下既要去找到陈长倾,又要去找符石,更重要的是,现在陈长倾体内的离夔之火似是已经难以压制了,他必须要尽快想出办法。 段无延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向艾德诺西尔:“你为什么相信我?” 艾德诺西尔微微笑了笑:“因为你对精灵的爱,你对诺西兰尔的爱。” 段无延突然心中一痛,他不知道诺西兰尔醒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艾德诺西尔说道:“我有预感,我们与极东之地会有很多纠葛。如果有一天精灵与你们开战,我唯一不会为难的,就是你。” 段无延不禁有些诧异:“开战?为什么?” 艾德诺西尔缓缓说着:“精灵的直觉往往比预言还要精准。我在那个极东之地的人类身上看到了毁灭,看到了消亡,看到了无数生命的哀嚎。而在你身上,我却看到了希望与曙光。战争也许还未开始,或许也已经开始酝酿了。我希望你能阻止你的朋友,改变世界。当然,我也希望你带着诺西兰尔的爱,活下去。” “我和她还有可能吗?”段无延苦笑着说道:“世界终究会分离,就算我能与她相处一段时间,那么最终,所有的美好也都会结束。” 艾德诺西尔说道:“你做的很对,因为你们的结果注定是忧伤的。” 段无延自嘲一笑,道:“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爱哦,不或许这也不是爱” 艾德诺西尔微微笑了笑,用一种悲伤地语气说道:“你不必否认。” 段无延微微一怔。 艾德诺西尔缓步离开,将背影留给了段无延。 精灵王的声音优雅且忧伤。 段无延听到艾德诺西尔在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真爱本就如此。” 第四十四章 以保天下 发如倾瀑的陈长倾御剑而行,一气纵横数十里,直奔西海。 到了西海之岸,陈长倾找遍各处都为看见自己之前掉在地上的那枚骰子。 陈长倾暗暗心惊:“难道是有人捡走了?或是段兄弟他” 想到此节,陈长倾不敢再往下想,若是段无延死了,那他便愧对师门,有愧于自己身上的大任。 此时冥色入寒夜,月登九天阶。 陈长倾皱着眉头望了西海足足有两柱香的光景。 “段兄弟还在海里吗”陈长倾此刻已是百般焦灼。 而就在猛然间,陈长倾忽觉自己双臂一痛,仔细看时,只见那红色的纹路已变得更加血红,而在那道道血色之中,一股隐隐的黑气在不断游走。 陈长倾强运鸿蒙之力,试图将这些红色的纹路退去,但是,无论他怎番运功,那红纹都始终不散。 一时间,陈长倾只觉自己内心之中是一片冰凉。 如今自己体内虽然多了这么一种无比强盛的力量,但是这燥热混沌的感觉让陈长倾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陈长倾皱了皱眉头,暗自说道:“还是找到段兄弟要紧!” 只见夜色之中,陈长倾将长剑一震,祭出鸿蒙之力,欲重赴海中,去寻段无延。 而就在这时,那清冷的女声再次从身后传来:“等一下!” 陈长倾微微一顿,在空中缓缓转过身,急促问道:“姑娘还有何事?” 那女子仍是之前救出陈长倾的潘。潘轻轻叹了口气,道:“这片海域极广,你若是想进到海里面去找,是绝对找不到的。” 陈长倾毅然说道:“那我也要找!他此刻有难,我不能弃他于不顾!” 潘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怎么就确定他一定是在海里?如果他不在,你岂不是白费力气?” 陈长倾一时默然不语,的确,他并不能确定此时段无延到底在何处。 潘轻声劝道:“你要是想知道他的所在,知道他是死是活,就只有一个办法。” 陈长倾眉毛一扬,问道:“什么?” “去游荡者工会。”潘应到。 陈长倾顿时冷哼一声,道:“你还是想把我带走。” 潘摇了摇头,冷笑道:“我的确是想把你带走,但是我刚刚所说的地方也的确能帮到你。你若是就这么找下去,就算是累死也找不到他。” 陈长倾咬了咬牙,只能轻叹一声,无奈又问:“那个地方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能帮到我?” 潘见陈长倾有所动摇,便立马应道:“那是中土大陆最大的悬赏工会。只要你肯花钱,就会有人帮你办事。查一个人在哪,是死是活,也不过是十几个金币的事情。几乎整个大陆的所有人一有麻烦,就会去游荡者工会寻求帮助。” 陈长倾皱着眉头在犹豫着。他的确不能就这么鲁莽地在这西海之中找,但他也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跟着面前这个叫“潘”的女刺客走 潘抱着肩膀,静静地等着陈长倾的答复。她知道,自己的雇主并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但是此刻,潘也清楚,自己绝不是陈长倾的对手。她所能做的,就只有“请”陈长倾跟着自己去交差。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并且都在暗暗思索着。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一支飞箭朝着陈长倾射了过来。 陈长倾闻得风声,当即眉头一簇,二指一伸,将那飞箭生生夹住。 潘见得陈长倾如此身手,心中也是一惊。 紧接着,几百支几千支箭矢接连从暗处的丛林中射出。 陈长倾见状,顿时大念一声剑诀,用鸿蒙之力护住全身。而就在这时,陈长倾又见潘孤零零地站在箭雨之中,手无寸铁,一时也动了善心,随即将鸿蒙之力朝天一震,把千百支飞箭尽数击落。 潘本来还想着用秘术遁入暗影之中以躲避飞箭,但后来却见陈长倾出手相助,便也不再自己麻烦自己,干脆站在陈长倾的鸿蒙之力下面,看着一支支箭落在地上。 然而当潘看清那些箭矢的样子时,顿时眉头一皱。潘附身蹲下,将一支飞箭拾了起来。那箭的尾翎似是用兀鹫的羽毛制成,而箭杆和箭头则皆是黑色。 潘认识这些箭,而顷刻间,她也明白了,射出这些箭的人并不是想杀自己,而是想杀陈长倾。 “快走!”潘突然对陈长倾喝到。 陈长倾不禁眉头一皱,当即御剑而飞。 也就在这时,有一阵箭雨射了过来。 此时陈长倾已身在空中,但潘仍在地上。 陈长倾见万支飞箭射向潘,顿时心里一惊。他还欠潘一条性命,他不能就这么走了。 陈长倾当即将剑一扬,再一次用鸿蒙之力护住了潘。 潘见此情景,顿时大声喝道:“我不用你救!你走!” 只见潘的身形一颤,竟直接凭空消失在了地面上。 陈长倾不禁一怔,虽然他不知道潘使的是何种功法,但他几乎可以肯定,潘已经脱身了。 随即,陈长倾将长剑朝天一指,而后踏上飞剑,御空远去。 在天上,陈长倾在不断思索着:到底是谁要杀自己? 而此刻,陈长倾所能想到的就只有精灵王——艾德诺西尔。 陈长倾顿时眼光一寒,冷笑道:“妖兽就是妖兽,只会耍弄一些阴人的伎俩!” 陈长倾一口气不知飞了多久,而在空中时,他竟忽然发现地面上有一个村子。 陈长倾不禁一怔,他只觉西域的房舍似乎跟极东之地的没什么区别。 “这间间房舍排立,似是个村落。而其周又是片片农田,估计住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以农为生,向来应该不会心有歹意。”陈长倾想着,随即朝着那村子落去。 一连好几日,陈长倾都未好好合过眼,他必须先休息一下,才能继续去找段无延。 半空之中,一道清芒从天而降,落在了那村落的门口。 陈长倾一落地,便将长剑收了起来。他不想让这里的人觉得自己有威胁,他也不想惹上太多的麻烦。 此时已是深夜,村落之中的房舍皆已熄了灯。 陈长倾想着,自己只需寻个牛棚歇息一宿便罢,最好不去惊扰村民。 于是陈长倾将脚步放轻,在村庄之中小心地寻着可以休息的地方。 不过出乎陈长倾意料的是,这里竟然没有牛棚,而且不禁没有牛棚,似乎连猪棚羊圈也没有。 陈长倾找了一阵,发觉实在是找不着供牲畜住的棚子,便最后只好无奈地躲进一片田间休息。 陈长倾盘膝坐于田土之中,四周皆是不知名的庄稼。 一呼一吸之间,陈长倾只觉自己周身的疲劳正在缓缓散去。 此时明月高挂,陈长倾心中虽是焦急,但也实在无奈。 自己铲除了一大批妖兽,就自然会惹上一些麻烦。现下他不仅找不到段无延,自己身上又还生出了各种诡异的纹路。陈长倾坐了一阵,只觉自己内心难以平静,便只好暂停打坐练气。 毕竟修炼一事不能强行。 陈长倾缓缓地躺在地上,后背触着那松软的土地,只觉得大为舒适。而周围的庄稼叶上还沾着些许露水。时而凉风吹过,一阵清凉之意便会漫过陈长倾全身,滴滴露水轻轻落在陈长倾的手臂上,这几天的疲劳便如烟云般一并散去。 不知不觉间,陈长倾竟酣然大睡了过去。 自陈长倾修炼以来,几乎每个夜晚他都会以打坐练气代替睡觉。而像这般酣畅地睡去是极为少见的。 陈长倾一觉无梦,百般舒适。 直至第二日晨阳初照,他才悠悠醒转。 陈长倾躺在地上,只觉自己的四肢百骸皆又一阵暖意。而恍惚间,陈长倾竟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被子。 那被子很小,只能盖住陈长倾的身体,陈长倾的腿一直都露在外面。但不得不说的是,这被子倒着实温暖,而且还隐隐散着一股暖洋洋的香气。 陈长倾小心地将被子拿了起来,然后从田地间站起。 陈长倾朝四周看了看,他并未见到什么人,离他最近的除了几片庄稼之外,便是一间有些矮小的房舍了。 陈长倾恭恭敬敬地拿着被子朝着那房舍走去。 此时,陈长倾才发现了这里的建筑与自家那边的不同。这里的门竟然都是圆形的,而且墙壁也非横平竖直的。不过这里的门倒也是靠推拉进出的。 陈长倾轻轻敲了敲门,恭恭敬敬地说道:“多谢赐被!在下感激不尽!” 很快,那道圆形的门就被打开了。 而当陈长倾看到那开门之人的样子时,他当即心中一骇。 只见这开门的人竟然通体绒毛,毛发橙红,五短身材,胡子极茂,虽身着一身麻布,但却绝非人类。 陈长倾的眉头紧锁,心中暗暗惊道:“难道,这里是妖兽的村落?或许,是这妖兽占了人的屋子?” 开门的那个“妖兽”发出了“哈哈”的两声,似是在笑。 陈长倾在心中犹豫着:“这既是妖兽,便一定会为祸世间。虽说他并未趁我睡着加害于我,但是” “我不得不将这妖兽清剿!以保天下太平!”陈长倾当即眉头一皱,将手探向了身后的长剑。 第四十五章 要饭 陈长倾双眉紧蹙,右手离剑柄已不过三寸。 而就在这时,那个妖兽的身后又走出了一只和它张得差不多的妖兽,只不过这一只是黄色的。 那个黄色的妖兽手捧着一碗浓汤,微笑着走到了门前,将手里的木碗缓缓碰了起来。 两只妖兽的个子都不高,只到陈长倾的胸前。 陈长倾望着那一碗飘着浓浓香气的汤,不禁微微一怔,心中一暖。 “这真的是妖兽吗?”陈长倾一时间内心愁苦,他从未见过待人如此友善的妖兽。自己睡在了他们的田里,他们不仅没有赶自己走,还给自己送来了被子,甚至在第二天清晨还为自己备了一碗浓汤 陈长倾轻轻闻着那汤的香气。他自幼熟读草木经书,对毒对药皆是万分了解。一碗汤中有没有毒,陈长倾只需一闻便能知晓。 然而,陈长倾却竟然闻不出这碗汤是用什么做的。 一股淡淡的花香掺在浓郁的类似于蘑菇的味道中,而这个汤的颜色也不像寻常的颜色,在青绿色之中还隐隐泛着淡蓝的颜色。 那两个妖兽的笑容此时无比温暖且灿烂。 面对他们,一向对妖兽杀伐果断的陈长倾也犹豫了。 陈长倾将拿着长剑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两只妖兽之间似乎有些亲密,看上去像是一对夫妇。 陈长倾轻叹了一声,随即缓缓接过了那碗浓汤。但当木碗都到了嘴边时,陈长倾却再一次犹豫了:“他们会不会是想毒死我?我从未踏足西域,对西域的草木花药皆是不懂,若是这其中有毒,我也无法分辨出来。” 陈长倾皱着眉毛,右手微微颤了一颤。 “kuduwumattuno.”一只妖兽笑着对另一只妖兽说到。 而另一只妖兽只是将头轻轻依在了它的肩膀上,笑着望向陈长倾。 陈长倾咬了咬牙。他面前的这两个绝非人类,但此刻陈长倾却又很难向如此温柔的两只妖兽下手。 而就在恍然间,陈长倾忽然想起了诺西兰尔。 诺西兰尔一出现,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无比温柔且怯懦的。而也正是她的温柔,段无延才会被其迷住 一想到段无延,陈长倾突然心里一紧,顿时暗中自责道:“此时段兄弟生死未卜!我却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杀妖兽?此时这两只妖兽尚为长成,若是他们日后壮大,再屠戮人间时,是否会像我今日这般有半分犹豫?妖兽为恶,我身为天虞山全清教弟子,怎能对其起恻隐之心?” 想到此处,陈长倾当即将木碗在地上狠狠一摔。 那木碗砸在地上,汤汁溅了一地,一时间,各种蘑菇叶子以及花瓣都散落在了地上 那两只妖兽见状,当即惊呼了一声,眼中除了惊恐之外更多的还是疑惑。 陈长倾皱着眉头,将手探向了自己的鸿蒙长剑。 而那两只妖兽中,一只向陈长倾做了些奇怪的动作,似是在示好,而另一只则是跑回了屋中。 陈长倾紧咬钢牙,眼中大有杀意。 只听得“铮”得一声,陈长倾背上的长剑便被猛然拔了出来。 陈长倾手起剑落,飒然一挥。那全身绒毛的妖兽当即被砍了脑袋,血流了一地。 而此时,另一只妖兽也刚从屋中重新跑出。 只见这妖兽的手里又捧了一碗新的汤。 “毒我一次不成,还想毒我第二次?”陈长倾冷笑一声,当即喝道:“你做梦!” 陈长倾再次将剑一挥,那黄色的妖兽也顿时被砍倒在地。 两只妖兽的血融在一起,粘稠不堪。 陈长倾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后朝着四周看了看,只见这村子不大,估摸着只有十几间屋子。 陈长倾长剑不收,朝着其他屋子走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陈长倾将那些花花绿绿的妖兽都杀了个遍,并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见再无余孽之后,陈长倾便御剑腾空,借着体内的离夔之火,将这村子付之一炬 做完此些事情之后,陈长倾才觉得自己心中轻快了许多。 “这么多的妖兽,日后若是为祸人间,那必然是一场浩劫。”陈长倾轻叹了一声,踏着飞剑远远离去 当日,段无延从林语森林离开之后,便来到了一个人类居住的小镇。 那个小镇中的人似乎还算和善客气,只不过他们都听不懂段无延的语言 段无延走在街上,一时肚子饥饿难当,随即便寻着饭香,来到了一家似是餐馆的店里。 段无延一走进店里,店中的顾客伙计皆是皱着眉头看向段无延。 而段无延却又发现,这西域的人一个个张得竟如此凶悍,几乎都比自己高出了半头不说,脸上的胡子简直茂密非常,而头发也是五颜六色的 段无延讪笑着朝店中的各位拱着手道:“嘿嘿嘿各位大爷,能否赏口饭吃?” 店中的所有人见段无延的手势,皆不明他的意思,而段无延所说的也并非他们所会的语言。 一时间,根本没人能理解段无延的意思。 段无延见众人眼中皆是大有疑惑,无奈之下,将吃饭的动作演示给他们看。 段无延笑着将左手虚握成碗,右手作筷,朝着自己口中“盛饭”。 众人见状,一时更是不解。 段无延见众人不解,自己也是大为疑惑,心中惊道:“难道他们不是这么吃饭的?” 段无延皱了皱眉毛,朝着旁边的饭桌上看去,只见那木桌之上,既无碗,也无筷,这里的人竟是用刀叉吃饭,盘子盛菜。而且,他们似乎不吃米饭 段无延不禁咽了下口水,暗暗惊道:“难道一个个都长得如此凶悍,佩服,佩服!” 此时,段无延的肚子又开始大叫了。 那店里的伙计隐约听到了段无延肚子的声音,这才稍稍会了意,用手指了指一位客人桌上的牛肉,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段无延。 段无延见状,当即心中大喜,连连点头。 那伙计见段无延点头,便缓缓朝着后厨走去了。 段无延这才长呼一口气,笑着寻了个偏僻角落坐下了。 “还好还好,还是有人明白我的意思的。”段无延对自己笑到。 等菜的光景,段无延在四处看着,恍惚间,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头发为金黄色的西域人。 段无延不禁心中一痛,忆起了诺西兰尔。 诺西兰尔也是一头金发,只不过与现在自己身边的西域人所不同的是,诺西兰尔的头发是直的,犹如倾瀑般的直,而此刻的这个西域人的头发却是弯的 “此时她也应该醒了吧”段无延一时不禁神伤。 自遇到诺西兰尔的第一刻起,她每一次睡觉时的样子,段无延都记得。 段无延轻叹了一声。 在西海之滨的村子里相遇;共同在那巨兽的腹中过着暗无天日的光景;在海底山庄中二人心意相通;在安多罗尔二人共度良宵,而最有趣的还是自己被打晕了过去 段无延不禁自嘲一笑,继续回忆着:落书生出手相救,用两只凤凰将自己二人送到了林语森林;在精灵宫殿中,诺西兰尔记起了一切。从恢复了记忆的那一刻起,她,似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段无延不禁想着:若是自己和诺西兰尔没有去林语森林,那是不是此刻诺西兰尔还会在自己的身边? 想到此处,段无延不禁又拒绝了这种设想。 诺西兰尔本该有着千年的寿命,自己不能为了一响贪欢,而让诺西兰尔平白失去七八百年的光阴。 七八百年,足以忘掉一个人,并找一个合适的精灵在一起。 段无延只道自己只不过是诺西兰尔的一场梦罢了 一声还算清脆的响声在段无延的身前响起,伙计已将一盘牛肉放在了段无延的面前。 那牛肉此时还在滋滋冒油,发着响声。 一股香气顿时扑到了段无延的鼻子里,这才让段无延缓过神来。 而就在这时,段无延却发现,坐在自己不远处的那个金色头发的西域人正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眼神之中甚至还有些许奇妙的光芒。 段无延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在回忆诺西兰尔时,眼睛是一直盯着那个金头发的西域男人的。 自己看着那个男人,时而面露忧伤,时而满眼欣喜,时而目光如炬,时而眼波似水 也不能怪人家误会自己。 段无延当即将头低下,不敢再去看那个金色头发的男人。 这一大盘刚出炉的牛排难道不香吗?何必盯着一个男人看? 无聊无聊! 段无延拿起刀叉,开始大快朵颐。 在放肆地吃着牛肉时,段无延一时觉得,这用刀叉吃饭,比用拿筷子吃饭要爽得多,而且这一刀一叉,又像是在使刀法。 不过段无延也不懂什么刀法,吃就是了。 饱餐之后,段无延轻轻拍了拍肚子,用袖子将自己一嘴的油渍擦净。 随后向那个伙计抱了一拳,笑道:“多谢!大恩不忘,我日后定会相报!” 说完段无延便要走出店里。 而就在这时,那伙计一把抓住了段无延,朝着店里大声嚷着。 段无延当即心中一惊:“完了完了,他肯定不知道我是来要饭的,而不是来买饭的” 此时,一群彪形大汉已朝着段无延缓缓走了过来,脸上皆是带着凶色。 第四十六章 布里阿亚多 段无延当即心中一紧,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么多的西域壮汉?会不会被打死先另说,若是他们有什么特殊的癖好,那自己岂不惨了? 段无延吞了下口水,心生了逃跑之意。 当然,不是只用两条腿跑路,还要用到那能遮人眼目的黄风咒。 此时,那几位大汉已是走到了段无延身前五步远的距离。 段无延一边讪笑着缓缓后退,一边将手摸向了自己口袋里的两枚骰子。 “唉,幸亏老瞎子有这么个功法留给我,不然我早就活不成了!”段无延在心中暗暗庆幸。 的确,这黄风咒着实是帮了段无延不少,而深受黄风咒之害的,那就非落书生莫属了。 段无延心道“落书生我都唬住了,难道还骗不了他们?” 随即,段无延便要在心中暗诵法诀。 而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西域语从那几位大汉的身后传来。 “ait!(等一下!)” 几个大汉疑惑地转过身去。 段无延也不禁将黄风咒停了下来,寻声望去。 只见方才那个出言制止的西域人竟正是那个金色卷发的男子。 段无延顿时心生了更大的惧意,不知为何,他对这个金发男子的恐惧远超过那几个大汉。 “iaidforhisbill(他的账单由我来付)”那个金发男子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几枚银币,一边微笑着对那几位大汉说道“asteak,fifteensilversleasetakeit(一份牛排,十五个银币。请收好。)” 那几个大汉有些不解地看向那个金发男子,但疑惑归疑惑,一份牛排的钱是必须收下的,做生意的人总不能让别人白白来自己的饭店里吃饭。 金发男子将段无延的账单付清之后,便朝着段无延走了过来。 此时段无延更加紧张了,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别人来付账,自己有黄风咒,想跑掉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且,段无延根本不明白,这个诡异的西域人为什么要替自己付账。 金发男子走到段无延的身前,微笑着向段无延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段无延和自己去到外面谈话。 段无延再一次吞了吞口水,然后战战兢兢地跟着那金发男子走出了这家餐馆。 到了镇上的街道,段无延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这个金发男子讲清楚,虽然自己不会西域语,但是最起码,自己可以用动作跟他解释解释。 段无延一边做着粗劣的手语,一边尴尬地说道“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和你想象中的……应该不大一样。” 那个金发男子极有耐心地看完了段无延的手语,随后微笑着用段无延熟悉的语言说道“误会?不一样?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趣。” 段无延不禁一怔,心道“原来他会我的语言?” 段无延皱了皱眉毛,问道“你怎么会说我们的语言的?” 金发男子挑了挑眉毛,说道“真正懂得如何度过黑夜的人,都不会傻等着黄昏结束。” 段无延并未太听懂这句话,但他也并不关心这句话的含义。 段无延又问道“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帮我翻译一下?” “翻译?”金发男子笑了笑“我为什么要帮你?” 段无延不禁更觉得诧异了“那你为什么又帮我付账了?” 金发男子将目光移向了段无延手上的戒指“因为你那枚独特的戒指——精灵族的生命之戒。” 段无延闻言,这才明白,原来艾德诺西尔所赐予的戒指还表明了一种身份。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金发男子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 段无延不禁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说道“这是个很复杂的事情……” “等等。”金发男子打断了段无延的话语,他微笑着对段无延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谈一谈,比如酒馆。” 段无延心道“正好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向人询问的。这个西域人看上去很精明,而且通晓时局。我应该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讯息。” 段无延点了点头。 那个金发男子又是微微笑了笑,随后带着段无延朝着小镇的北部走去。 这个人类小镇看上去还算和谐,从某些地方来看,甚至还有些类似于兴州。 段无延走在街上,心里对这个小镇不禁有了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这里,请进。”在一扇由木板钉成的大门前,那个金发男子对段无延说到。 段无延跟着金发男子缓缓走进了这间酒馆,心中还带着些许的忐忑。 酒馆中的摆设几乎都像是由木桶改造的。 金发男子带着段无延走到了一个由一排木桶拼成的吧台前,对里面那个一脸大胡子的酒保说道“两瓶多兰烈酒,谢谢!” 那个一脸大胡子的酒保看上去十分凶悍,他凶巴巴地点了点头,又将两瓶烈酒砸在了金发男子面前的桌上。 金发男子一边掏出三枚金币递给酒保,一边笑着对段无延说道“不要在意,这里的人总是有些凶悍的。” 段无延微笑着点了点头,自己在兴州的时候,每个人对自己都是这样极不友好,他早就习惯了人与人之前不尊敬和不客气的态度。 金发男子和段无延坐到了一个偏僻的木桌前。 金发男子率先介绍自己,说道“我的名字是‘frogidou’。嗯……出于你们的习惯,你可以叫我‘弗里多’。对于你而言,这么叫可能会更容易些。” 段无延友好地笑了笑,随后也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是‘段无延’。” “一个绕口的名字,”弗里多打趣道“不过极东之地那里就是这样。” 段无延略微想了想,而后问道“你似乎对我们那里很了解?” 弗里多拿起酒瓶,朝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口,随后说道“我是没有极东之地的。但是,我们这里有一个组织,如果你想知道什么讯息,就去他那里。那里的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是哪里?”段无延很迫切地想知道弗里多所说的是哪,因为他要尽快找到陈长倾,此时陈长倾的处境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离夔之火还没有收敛的话,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弗里多微微皱了皱眉毛,说道“出于我自己的考虑,我还不能告诉你这个地方叫什么。” 段无延不禁一怔,但他也清楚弗里多在想什么,和大多数人一样,出于利益。 “所以,你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吗?”段无延问到。 弗里多笑了笑“你还算聪慧。” 段无延端起酒瓶,稍稍喝了一口,一股比女儿红还要浓烈的味道顿时涌入了段无延的咽喉。 弗里多将左右手的十指相扣,随后对段无延微笑着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更准确的说,我需要你手上那枚戒指的帮助。” 段无延稍稍思索了下,随后笑道“那我觉得其实我也可以向别人打听这个消息。因为这个戒指的价值似乎更贵重一些。” 弗里多怔了怔,随后带着赞许的语气说道“现在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精明一些。” 段无延只是微微一笑,他很清楚现在是弗里多的需求更大。对于几斤几两,几文几分的计较,段无延可是从小就明白的。 弗里多揉了揉自己的金色头发,而后请求道“我可以帮助你更多。或者给你更多你想要的东西。但是我现在确时很需要你的帮助。” 段无延笑了,果然,自己才是那个处于上风的人。 “我知道生命之戒的能力,”弗里多说着“它几乎可以治愈任何伤势。我的朋友之前受了伤,但是并没有得到合适的治疗。现在,他原本断掉的骨头错了位,根本无法行动,我们现在束手无策。” 段无延的眉毛一挑“就没有郎中吗?” “郎中?”弗里多微微顿了顿“我以为你会用医生这个词。” 弗里多又皱了皱眉毛,用很纠结的语气说道“唉……你要知道,如果是医疗能解决的问题,我就不会盯上你手上的那枚戒指。” “我不会把戒指给你的。”段无延果断地说到。 因为这枚戒指是精灵的象征,也是他唯一可用来思念诺西兰尔的东西。 弗里多连忙解释道“我当然不是要你的戒指,我只是希望你能和我去找我的朋友,用其中的一点点力量帮他恢复伤势。” 段无延闻言,轻轻长呼一口气。 朋友,帮助朋友。这几个字着实打到了段无延的心坎里。因为此时此刻,段无延最关心的就是陈长倾的安危。 “可以。”段无延允诺到。 弗里多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欣喜的颜色。 而段无延又说道“但是此刻我的朋友也需要我的帮助,而且我们分散了。在帮过你之后,你也要帮我找到我的朋友。” 弗里多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布里阿亚多在注视着一切。” 段无延不禁一怔“布里阿亚多?” 弗里多笑了笑,随后说道“那是我们的神明,象征着天枰的交易之神。” 段无延也是笑了笑,看来无论哪里,都是会有神明庇佑的。 弗里多举起烈酒的酒瓶,笑道“cheers!” “cheers!”这句话不需要翻译,段无延也能够理解。 两个多兰烈酒的酒瓶在木桌上轻轻一撞,清脆的声音在酒馆的角落里愉快地响起。 第四十七章 狮鹫 当段无延和弗里多走出木桶酒馆时,两个人都有些微醺了。 段无延用力睁了睁眼睛,用略有些含糊的话语问道:“嗯……你的朋友……现在在哪?” 弗里多轻轻打了个嗝,笑了笑回答道:“在……一间牛棚里……” “牛棚?”一阵冷风吹过,段无延不禁打了个寒战。 弗里多用手拍了拍脑门,说道:“我喜欢多兰烈酒的原因就是我每次喝它都会有一种……” 段无延挑了挑眉毛,微微侧过头,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着弗里多。 “会有一种……初恋的感觉……”弗里多笑得很是甜蜜,甚至还有些恶心。 段无延不禁皱了皱眉头,似乎弗里多要比自己醉得多。也许是因为段无延体内有所修为的缘故,醒酒的度要比弗里多快得多。 段无延再一次确认道:“你的朋友现在就在牛棚里是吗?” 弗里多又笑了笑:“可能也在酒馆里,我们不妨回去再喝两杯,兴许还能找到它。” 说完,弗里多就要往回走去。 段无延叹了口气,然后将弗里多用力拉住。 “不行,我必须要想点办法,”段无延在心里想着:“不然以他现在的样子,我们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段无延轻轻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生命戒指。 也许……它也可以用来醒酒? 段无延尝试性地将生命戒指中的能量引向弗里多。 而段无延刚开始这么做时,就有些后悔了。 “我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用来醒酒呢?”段无延有些想要撤回戒指中的生命能量了。 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弗里多脸上的涨红逐渐褪去了,眼神也从迷茫变回了精明。 段无延赶紧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生命戒指,不过还好,刚刚所耗费的能量就像从井中盛起一杯水一样,影响是微乎其微的。 弗里多眨了眨眼睛,向段无延问道:“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如果按平常,段无延一定会想办法打趣一番这个刚醒酒的人,但此刻,自己身上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只能无奈地回应道:“你说你的朋友此刻正住在牛棚里。” 弗里多一拍脑门,说道:“对!没错!我们这就去牛棚!” “真的是牛棚?”段无延有些诧异。 他以为弗里多刚刚只不过是酒后胡言而已。 弗里多肯定地回答道:“没错,我们快走吧!” 段无延只好跟着弗里多去找他的朋友。 在路上,段无延不禁想起了自己和陈长倾刚到西海海岸时的情景,当时二人也是想要找一个牛棚去住,而后来……他们就遇到了诺西兰尔。 段无延刚想到诺西兰尔,就尽力地阻止了自己的念想。 弗里多敏锐地察觉到了段无延表情上的变化,随即笑着说道:“初恋的感觉,多兰烈酒的感觉。” 段无延不禁自嘲般地笑了笑。 弗里多用似是开导的语气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妨将肚子里的东西说出来,也许这样你会好受一些。” 段无延的目光有些低垂:“嗯……倒也没什么好说的。我遇到了一个失忆的精灵,和她出生入死,相认相知。后来我们找到了她的家,她的记忆也恢复了。她的父亲,也就是精灵王并不允许我们在一起。而我手上的戒指,也是她的父亲交给我的。” 弗里多的眉毛微微挑了挑:“虽然你讲故事的技巧很拙劣,但我还是能隐约明白的意思。你是说你爱上了一个精灵公主?” 段无延微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弗里多笑着说道:“我觉得你不是不了解精灵,而是不了解公主。不过好在精灵王不仅没有威胁你,还反而送了你一枚戒指。看来,你很讨精灵的欢心。” “也许吧……”段无延有些失落地说着。 弗里多摊了摊手,安慰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段兄弟。” 段无延微微怔了怔。 弗里多又笑了笑:“这是你们那边的说法,不是吗?” 段无延勉强笑了笑,每次想到诺西兰尔,他都高兴不起来。 “好了!就是这里!”终于,弗里多在一个很是封闭的大牛棚前停下了脚步。 段无延看了看这个牛棚,这是一个不小的棚子,而且似乎是用来在冬天饲养牲口的,因为它被木板包得严严实实,除了缝隙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能透风的地方。 段无延跟着弗里多朝着牛棚的木门走去。 而就在门口时,段无延突然听到从牛棚里传出了一声十分尖锐的吼叫声。段无延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人能出的声音。 “里面是什么!”段无延的心顿时紧张了起来:“你的朋友会不会……” 弗里多笑着安抚道:“放轻松,放轻松……它越是这么叫,我就越能确定它是安全的。” 段无延有些疑惑。 弗里多缓缓推开了那扇木门,然后走了进去,并大笑着向里面打着招呼:“嘿!我找到了办法,这回你的伤可以彻底解决了!” 段无延吞了吞口水,随后有些迟疑地走进了那间牛棚。 而段无延一走进去,就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在弗里多的身前,竟然赫然伏着一巨大的鹰,或者说是鹫。 段无延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鸟,此刻,段无延几乎可以确定这根本不是什么鸟,而是类似于妖兽一类的东西。 弗里多笑着对段无延说道:“别那么紧张,或许我应该早些告诉你,我的朋友是一只狮鹫。” “狮鹫?”段无延有些诧异。 弗里多应道:“放轻松,它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 段无延迟疑地走了过去。 那只狮鹫看着段无延的目光虽然不算友好,但绝对算是没有威胁的。 “它是哪里受伤了?”段无延小心地观察着这头大鸟。 弗里多回答道:“大腿跟腱。如果不是因为它太过强壮了,我自己就可以帮它把骨头接好,那样的话也不至于它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段无延皱了皱眉头,随后要求道:“你把它看好,我要是死在它的嘴里,神明是不会饶恕你的。” 弗里多大笑了几声,说道:“看来你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你基本上掌握了我们的语言方式,以及独特的幽默。” 弗里多轻轻拍了拍自己的狮鹫,随后在它的耳边低语了两句。 “好了!开始吧,段兄弟。”弗里多对段无延肯定地说到。 段无延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将自己的戒指靠近了这头巨大的鹫鸟。 随着淡绿色的光芒不断闪烁,这头狮鹫的伤势也开始飞快地恢复…… 然而,随着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这头狮鹫顿时变得暴怒了起来,并试图去攻击段无延,但它又碍于自己大腿上的伤,根本就碰不到段无延。 段无延连忙向后退去,并惊呼着骂道:“这他妈就是你说的‘好了’?” 弗里多连忙说道:“别紧张,别紧张!最起码它没有伤到你!” 段无延的手有些颤抖了,刚刚那头狮鹫的嘴离自己的手指最近不过几寸的距离而已。 弗里多在不断安抚着自己的朋友,然而剧烈的疼痛根本无法让这头狮鹫冷静下来。 无奈之下,段无延只能使出黄风咒,让这头狮鹫在幻觉之中沉睡。 在弗里多惊讶的目光中,这头狮鹫竟带着些许的欢欣睡去了。 “我的天!”弗里多惊叹道:“原来你是个驭兽师!” 段无延一边继续用生命戒指治疗狮鹫,一边回应道:“什么驭兽师?” 翠绿色的光芒不断围绕着那头狮鹫闪烁,而其断裂错位的骨头也在一声声“咯吱”中逐渐恢复了正常…… “好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段无延说到,治疗狮鹫这种事,他永远不会再做了。 弗里多轻轻抚了抚那只狮鹫的羽毛,随后对段无延说道:“近乎完美,感谢你,段无延。” 段无延摊了摊手,说道:“现在轮到你兑现诺言了。你打算怎么帮我?” 弗里多笑着回应道:“我和你一起去游荡者工会,你一个来自‘极东之地’的人单独去一定会有什么麻烦。” “游荡者工会?”段无延问到。 弗里多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就是我之前所说的,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组织。” 段无延这才露出了些许的笑意:“好,那我们现在走吧。” 弗里多突然又面露难色:“现在去,可能也会有些麻烦。” 段无延不禁有些恼火,甚至还有些怀疑弗里多在耍自己:“什么麻烦?” 弗里多回答道:“我的钱不太够。如果没有足够的金币,他们是不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的。” 段无延皱了皱眉头,问道:“我们需要多少钱?” 弗里多想了想,随后回答道:“至少需要五十金币,如果你只想打听一个人的话。不过,我现在只有十五个金币。” 段无延不禁叹了口气。 的确,没有钱是个大麻烦。 弗里多迟疑着说道:“也许……我们可以去赌场?” “赌场?”段无延不禁一怔。 这的确是个好地方,但是自己的赌运…… “等等!”段无延不禁心中想起了清阳真人所说的,自己那日之后便时来运转,乾坤逆定。 没准,现在自己就是逢赌必赢呢? 想到此处,段无延不禁开始心痒了起来。 逢赌必赢,逢赌必赢…… 段无延的脸上一时浮出了笑意。 第四十八章 十赌九输八出千 今天实在是更不了了,明天补上(手动感谢) 长天青浩浩,万里云泱泱。只见一井巷深处,一身长七尺,衣衫残破的吊儿郎正手提几串铜钱招摇过市。 此时正是集上正热闹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有不少,半条街上的过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而这八十人中,少说也有七十九人认识这吊儿郎。 只听得街上一卖糖人的老伯对着旁边售绸子的小贩低声说道:这怕是又要去赌钱了,唉,段家不幸,段家不幸啊 那卖绸子的小贩一边乐着看那吊儿郎边哼小曲边走路,一边笑着应道:哎!您老替段家愁什么啊?这小子不早就被段家打出来了么?现在啊,他就连东街边上的那条黄狗都不如! 卖糖人的老伯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又继续做起了他那糖人。 哎,你说这小子怎么老输钱?他每次从赌坊出来都是输光了腚,怎么见他赢一回就那么难呢?街边一个酒坊的伙计边嚼着花生边问到。 哈哈哈哈!另一个伙计哈哈大笑道:我听赌坊里的人说啊,赢这小子的钱连千都不用出!上次洪三爷和他比骰子,三爷上来扔出个两点,结果你猜怎么着? 那嚼着花生的伙计又从手里扒了一块花生,一脸笑意地看着那伙计。 这小子竟然只投出了个一点!你说说,这赌坊里还能有这种事!那伙计大笑着继续说到。 那吊儿郎从这二人身前走过,对这两个伙计的话浑然不理。 那两个伙计见状也自没了兴趣,随即拍了拍手回了酒坊。 街上的人对这吊儿郎皆是指指点点,毕竟像这种差点把家业输光了的赌徒,谁见了都难免会嘀咕几句。 那吊儿郎拐过两个街角,又穿了一个巷子,最终站在了一赌坊前,并用手掂了掂那几串铜板。 哟!这不是段小爷么!赌坊门口,一赌徒大步走出,一边往口袋里揣银子,一边笑着大声与这吊儿郎打招呼。这赌徒脸上满是喜气,怀里也是鼓鼓囊囊,显然是方才赢了不少。 那吊儿郎嘻嘻一笑,也打招呼道:赵哥今个儿红光满面,印堂透亮,想必刚才定是没少赢! 那被唤作赵哥的赌徒用手拍了拍这吊儿郎的肩膀说道:也就本钱,这赌场上的钱哪有那么好赢? 吊儿郎堆着一脸笑意问到:要是赵哥没尽兴,不如小弟再陪您玩两局? 那赵哥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又摸了摸胡子,道:嗯我这还要去西城进货呢,要不下回再玩? 吊儿郎嘻嘻一笑,道:那成!小弟就先进去了,改日咱再比两手! 说罢,那吊儿郎就要朝着那赌坊里走去。 哎!等等!等等!赵哥突然喊到。 吊儿郎回头笑着问道:怎得?赵哥改了主意了? 赵哥将那吊儿郎拉到身前说道:哥还是劝你两句,就你这命干脆别再赌了。你说说你生在一大户人家,明摆着的富贵命,老老实实地干点什么别的不成?偏要自己把自己玩成这副模样! 吊儿郎拍了拍赵哥的后背,笑道:小弟生来就是赌命。赵哥您放心,今天咱求了个上签,这回肯定能赢他个钵满盆满! 赵哥听闻此言,不禁眉头挑了一挑,心想:你这小子好话不听,换了别人还乐不得你天天去赌呢! 赵哥也不愿再多言,也用手拍了拍这吊儿郎的后背,随即大步离去。 吊儿郎又掂了掂手中的那几串铜板,一边朝赌坊内走去,一边将铜钱藏在了袖中。 这吊儿郎一进赌坊的大门,所有的赌徒都立马瞧了过来。只听得有人大声喝道:哟呵!这不段无延吗! 这吊儿郎超那人一拱手,嬉笑道:哎,正是在下! 赌坊的老板闻声赶了过来,一边眯着眼打量着段无延,一边寒酸道:你这都是被段家赶出来的人了,还哪来的钱赌? 段无延不怒反笑,恭恭敬敬地说道:咱既然敢进这个门,那肯定多少还是有个本钱的。 你放屁!不知是人群中的谁突然这么骂了一句。 赌坊里的赌徒顿时哄然大笑。 段无延,段无延。这断然没有钱嘛!又有人大声喊到。 赌坊中的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可谁知这段无延仍是不怒,只是将袖中的几串铜板拎了出来,笑道:段无延今天还真有点小钱,不知道哪位大爷愿意赏脸,陪小的玩两手? 那赌坊老板一看这段无延带了本钱,便也不再去为难他,只是一甩袖子走回了柜台。 赌坊中的人大多都是常客,对同样经常出入赌坊的段无延也算是有所了解,知道他好赌非常却又逢赌必输。 段无延此言一出,立马就有十几个人说要和段无延赌几盘。白捡的银子谁不想要? 段无延将两手朝天拜了拜,大声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又兴致,那咱就猜个大小,一桌十几个人也都能玩得上! 其余的赌徒纷纷拍手附和。玩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玩。只要是和段无延在一个桌上赌,就算不赢钱,也输不了多少。 段无延被人群簇拥着走到了一张长桌旁。那木桌中央扣了个铁骰盅,四周都是下注的地方。 段无延!你下多少?同局的一赌徒大声问到。 段无延摆了摆手,笑着应道:今个第一把,我先下他个一百文! 其余的赌徒纷纷跟注一百文,少数不怕输钱的又多下了五十个子。 众人将注下完,那铁骰盅也开始摇了起来。那摇骰子的人手法独到至极,只见其单手摇盅,花样百出,时而抬盅过肘,时而甩骰空收只听得一串清脆至极的叮当响后,那铁骰盅被狠狠扣在了那木桌上,一时震得那桌上的铜板颤了几颤。 段无延也不等别人,张口就叫道:大! 其余赌徒纷纷看了段无延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喊道:小! 段无延不禁笑道:难道我段无延只有输的命?你们怎得都这般玩法?就不怕我把钱都赢了去? 一赌徒笑道:你要是能赢,那就任你赢。可谁不知道你段无延逢赌必输?我们可不愿意跟你白白输这几个大子。 段无延嘴角微微一扬,心想:呵,我段无延今天可是求过签了的。那老瞎子说我今天乾坤逆定,时来运转。往常输给你们,那是我命不好。但今天,我绝对能把之前输你们的全给赢回来! 众人纷纷赌定后,那铁骰盅也被缓缓掀了开。 段无延的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骰盅看,一颗心简直是要蹦到了嗓子眼。 其余赌徒也是如此,就在这档口,谁都不敢喘大气。 那铁骰盅被拿了起来,三只骰子终于了露了相。只见那三只骰子分别是四四五,显然算大。 段无延大叫一声,连拍了好几下手,大笑道:哈哈哈哈!是大!是大! 其余赌徒瞪着那三只骰子,又相互看了看,谁都不敢相信,这一向逢赌必输的段无延今天竟然一上手就赢了这么多! 输钱的人自然是不服气的,于是又催着继续下注。 段无延将注下完后又搓了搓手,心道:这老瞎子算的果然是准!我就知道我不是什么衰命!等我赢了大钱,我就把段家买下来!看那段老头还敢不敢再把我赶出去! 段无延这边想着,那边骰子又已被摇完了。 段无延闭着眼睛笑道:小! 其余赌徒纷纷不信邪,又异口同声道:大! 段无延哈哈一笑道:你们不信我,那我也没什么办法!总之输钱的时候别悔青了肠子! 只见那铁骰盅再一次被掀开,露出的三个骰子点数分别为三一二。 段无延又一次拍手大笑,道:哈哈哈,时来运转,时来运转咯! 其余的赌徒都有些红了眼,但也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只能憋着气再接着下注。 就这样一连赌了十几盘,段无延把把必赢。原本那些和段无延反着买的人,有一些也开始跟着段无延买大小。 小,小,小小!哈哈哈哈!我说是小!那就是小!段无延大笑着将桌上的一大片铜板扫到了自己面前。 你小子出老千!突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段无延身后传了出来。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那人膀大腰圆,眉间有煞,颔下蓄胡,一身锦绣长衫,手里攒着两枚金胆,显是个富贵之人。 段无延拱手赔笑道:洪三爷,咱哪敢出千呢?这大伙可都一直看着呢,我要是做了什么手脚,这指头不早就让人剁下来了么? 洪三爷呵呵一笑道:那这么说,你小子今天是真的走了鸿运了? 段无延嘻嘻笑着,也没应答。 洪三爷大步走到段无延对面的桌前,大声说道:我来跟你玩,说吧,你下多少? 段无延不禁脸色一凛,赔笑道:三爷您可别说笑了,我哪有能耐和您赌呢? 洪三爷面露不悦道:怎得?赢了几个臭铜板,连我洪才的面子都不给了? 第四十九章 崔斯特 “那么你想怎么玩?来自极东之地的人?”瘦子眯着眼睛问到。 段无延摊了摊手,笑道:“和刚刚的一样,比大小。” 瘦子冷笑了两声说道:“你会为你的自大负责的!” “如果你没有出千的话,”段无延笑着说道:“我会对任何一个结果负责。” “fine,fine,fine.”瘦子冷笑着,随后说道:“那么开始吧,命运之神可不会青睐一个外来者。” 段无延只是一笑,命属大乾的他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只见一时间,两个骰盅皆被摇起,一长串稀里哗啦的响声和段无延在兴州时所听到的无异。 段无延轻闭双目,欣赏着这美妙的声音,思绪逐渐飘回了老家兴州。 而弗里多看着段无延此刻悠然自得的样子,不禁心中愈发地有底。 只听“砰砰”两声接连响起,两个骰盅分别落在了段无延和那个瘦子的身前。 段无延笑了笑,随后将右手一抬,示意那瘦子先开。 瘦子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将自己的骰盅掀了起来。 只见那圆滚滚的骰子上面正显着五个黑漆漆的点。 弗里多见状不禁心中一惊,而那个胖子也是顿时暗暗叫惨。 瘦子一时笑得无比灿烂。 可当三人一齐望向段无延时,却见段无延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 弗里多这时突然想起了段无延所吩咐的,自己可不能在表情上出什么差错。他现在很相信段无延的能力。于是弗里多又是将嘴角一扬,用同样自信的笑容看向了那个瘦子。 段无延朝那个瘦子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瘦子的心中当即一紧。 段无延大手一抓骰盅,将骰盅飒然拿起,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翩然说道:“命运之神就是会眷顾我,对此,你不得不信服!” 段无延微笑着轻闭双目,他可以想象身旁的人是何等的惊讶和赞叹。 然而,赞许声还没到,那个瘦子的笑声就先到了。 那个瘦子大笑着嘲讽道:“哈哈哈哈!只有一个点而已!你在神气些什么?极东之地的人?” 段无延不禁皱了皱眉头,看向了自己骰子。只见自己果然只有一个点。 弗里多皱着眉头,用极东之地的语言向段无延表示质疑:“这就是你精湛的赌术?我们可没有那么多钱用来还债!” 段无延此刻的心中也是很慌,但是他不能让弗里多和自己一样慌,随即他继续用自己的微笑欺骗着弗里多:“相信我,这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弗里多皱了皱眉毛,随后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但即便如此,他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段无延此时的身上微微出了冷汗,此时,他在心中不断回忆着清阳真人所说的话 “怎么会这样?”段无延在心中问着:“难道我必须要用到我的修为?” 段无延轻轻咬了咬牙,决定试一试。 瘦子挑着两根眉毛,狂妄地笑道:“快拿钱!三十二枚金币!” 段无延笑了笑,应道:“不急不急,我有的是钱。我们不妨再玩一把。” 瘦子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们当然要再玩一把,和你这样的蠢货玩,我一天能赢几百个金币!不过,你现在必须把钱拿给我!” 就在这时,段无延突然发现那个胖子竟然想溜走。 段无延猛地上前,将那个胖子一把抓住,笑道:“你可别想溜走。我是在帮你还钱。可没说你不用还我钱。” 那个胖子的脸顿时哭丧了起来。 段无延又笑着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说道:“你放心。我绝对能赢。而且等下我赢来的钱还会分你一些。” 那个胖子叹着气,无奈地跟着段无延回到了赌桌前,而眼中仍是说不出的惨意。 赌桌前,段无延微笑着将自己手上的生命之戒举了起来,并说道:“你觉得这枚戒指连区区几十枚金币都抵不了吗?” 那个瘦子见到那来自精灵之森的翠绿戒指,登时两眼放光,而当他又看到段无延手上的另一枚戒指时,眼中的光芒一时更盛了。 段无延手上的另一枚戒指是由陈长倾父亲的十四孔箫幻化来的,从外形上看的确也很珍贵。 段无延依旧在胸有成竹地笑着。 瘦子舔了舔嘴唇,笑道:“今天我要把你的两枚戒指都赢来!” “如果可以的话,请便!”段无延笑着应道:“这次要玩多少?” 瘦子将刚刚赢来的那袋金币在段无延的眼前晃了晃:“两百枚金币,加上你刚才输的那些。” 段无延点了点头,虽然此刻他的心里也有些忐忑。 一旁的弗里多皱着眉头看向了段无延,而段无延则是回以了一个无比自信的笑容。 两个骰盅再一次被摇了起来。 这一回,段无延可不敢再闭上眼睛去听了。段无延暗暗运功,并在冥冥之中,将自己丹田之中的一股先天之气与天地接通。在和天地相接的一刹那,段无延只觉得自己心神皆是一震,一种说不出的畅快顿时传遍了段无延的全身。 清脆的两声接连响起,段无延微微一笑,此刻他胸有成竹,因为这一次似乎成功了。 段无延将骰盅一拿,只见那骰子赫然是个两点。 段无延身旁的三人见状,两人叫苦不迭,一人大笑不已。 那瘦子拍着赌桌,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 而弗里多和那个胖子则皆是快要哭出声了。 段无延只是一笑,对那个瘦子说道:“胜负未定呢,让我看看你的点数有多大。” 那个瘦子冷笑一声,直起了身子,用袖子将自己刚刚笑出的口水一擦,大声说道:“拿钱吧!” 瘦子猛地一掀骰盅,他可不相信自己会输给段无延。 然而,当自己的骰子显露在众人眼前时,这瘦子登时傻了眼。 他的骰子竟然是一点! 段无延微微一笑,看来自己这一回是成功了。 而段无延身旁的弗里多和那个胖子皆是心中大喜。 那胖子的脸上一时笑开了花。 弗里多则是压抑着自己内心之中的狂喜,强装出一副不骄不躁的表情。 段无延笑着问道:“还玩吗?” 那瘦子冷哼一声,说道:“当然!刚才只是你运气好!” 段无延挑了挑眉毛。 运气好?自己就是运气好,他能怎么样? 那瘦子冷笑着说道:“这回我们赌五百枚金币!” 段无延摊了摊手,说道:“可以,不过你得让我们看看你的本钱。” 那瘦子眉头一皱,从自己的口袋中又拿出了一袋金币。 段无延仔细看了看,随后鄙夷地说道:“这一带可没比刚才多很多。这最多只有三百枚金币。” 瘦子咬了咬嘴唇,说道:“那就三百枚!我只有这么多!” 段无延笑了笑,说道:“好好好!我们就赌这么多!” 那个瘦子冷哼一声,命令旁边的两个人开始摇骰子。 段无延再一次运气与天地相接,那种奇妙的感觉再一次传遍了段无延的全身。 而这一次之后,段无延则是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先天之气已经消耗地差不多了,虽然有恢复的趋势,但速度却是极为缓慢。 段无延心中暗道:“果然和那清阳真人所说的不错,我这神通只能用两次,到了第三次就使不出了。” 两个骰盅再一次被扣在了桌子上。 那瘦子焦躁地把骰盅一掀,只见又是五个点。 段无延只是微微一笑,因为他确定,自己不可能输。 弗里多的心里略微的有些忐忑了,但此刻他更相信段无延能赢。 而那个胖子则是双拳紧握,额上生汗,似是很紧张的样子。 段无延对那个瘦子笑了笑,随后轻轻将自己的骰盅一拿。那点数正是六点! 弗里多和胖子都是欢呼了起来。 而段无延则是微笑着朝瘦子伸出了手:“拿钱吧。命运之神可不会一直站在你那边。” 那个瘦子气急败坏地大叫着:“你出千!你出千!” 段无延只是摊了摊手,说道:“我从不出千。” “不可能!”瘦子青筋暴露,大声喝道:“你就是出千了!你这个狡猾的极东之地人!” 这时,一个充满魅力的男声突然从这个瘦子身后传来“他没出千,我敢保证。” 瘦子当即气急败坏地转过身,并大声骂道:“该死的!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说他没出千!” 众人纷纷朝着瘦子的身后看去,只见那个男人身穿黑色礼服,头戴礼帽,留着精致的胡子。 “我以为这里的人会知道我的名字。”那个男人笑了笑,将礼帽往上扬了扬。 当众人看清这个人的样貌时,皆是惊呼道:“崔斯特!” 而段无延则是一脸的疑惑,他可不知道崔斯特是谁。 弗里多趴在段无延的耳边,对段无延轻声说道:“他是中土最著名的牌术大师,也是赌术大师。从他第一次赌牌起,就从来没有输过。” 段无延皱着眉头看着这个一身礼服的男人。 “崔斯特?”段无延在心中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并决定,永远不和这个人赌钱。 第五十章 命运 崔斯特微笑着从瘦子身边走过,绕着赌桌向段无延走去,并微笑着说道:“也许极东之地的人生来就是好运。我完全可以担保,他绝对没有出千。所以,瘦子,你应该把钱给他。” 当崔斯特站到段无延身边时,段无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气味,倒说不上好闻,但也绝对算不上恶臭。 瘦子瞪着眼睛大声叫道:“我不管你们说什么!钱我是不可能给的!因为他出千了!他绝对出千了!” “噢我的天呐!”崔斯特摊了摊手,无奈地笑道:“从到这里的前一秒起,我就知道你的赌品极为低下。所以……” 崔斯特一边说着,一边将那袋瘦子输给段无延的金币拿了出来。 “所以,我早就帮这位极东之地的友人拿过来了。” 所有人都惊诧地看向崔斯特。因为没有人注意到他是怎么拿走瘦子身旁的金币的。 瘦子恶狠狠地骂着:“你这个卑鄙的盗贼!” 当崔斯特听到“卑鄙”这两个字时,不禁眉头皱了一皱,并将右手猛地一扬,将一张带着神秘光芒的卡牌朝着瘦子的嘴巴飞了出去。 一道蓝色的光晕在瘦子的脸前华丽地炸开。 “卑鄙?”崔斯特冷笑着:“那要看是什么样的盗贼。我倒是觉得像你这样在赌桌上赖账的人才算是卑鄙。” 瘦子被刚刚的魔法吓出了一身冷汗。只听他用颤抖的声音咒骂道:“哼……只是三百枚金币而已,我以后绝不会和你们这群魔鬼在同一个赌桌上再见的!绝对不会!” 崔斯特转过身,他根本不想再去看那个瘦子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极东之友?”崔斯特友好地向段无延笑着,并将那个装着三百枚金币的袋子放在了段无延的手里。 弗里多面露喜悦地帮助崔斯特向段无延翻译着,毕竟在每一个赌徒的心中,崔斯特都是近乎神明般的人物。 段无延微笑着回应:“我叫段无延。” “ok,fine.延先生,你介意和我赌两局吗?”崔斯特饶有兴趣地看着段无延。 段无延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为什么是我?赌术大师?” 崔斯特笑了笑,随后应道:“我的身上从来不带金币。我在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不妨用那三百枚金币赌一场。要是你赢了,我就送你一个礼物,一个绝对会喜欢的东西。” 段无延摇了摇头,拒绝道:“我不和你赌。” 崔斯特不禁挑了下眉毛:“你确定?” “我确定,”段无延笑着应道:“和你赌,我是赢不了的,不过我不可以送给你一百枚金币。” 崔斯特和弗里多都是不禁一怔。 段无延解释道:“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可能并不能拿到这三百枚金币,而且,还有可能惹上一些麻烦。与其赌输掉三百金币,不如我送给你一百金币好了,这样我还能剩不少。” 崔斯特脸上的笑意更甚了:“我不太能理解极东之地人的思维,不过,我愿意接受你送给我的一百枚金币。” 说完,崔斯特便用右手在段无延的面前打了个响指。 段无延微微一怔,并没有理解这个响指的用意。 然而在下一秒,段无延就明白了崔斯特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 在一个响指间,段无延手中的钱袋竟突然变轻了不少。而紧接着,崔斯特的手中就莫名多了一摞亮闪闪的金币。 站在一旁始终注视着一切的弗里多不禁惊诧地张大了嘴巴,他根本没有看清崔斯特是怎样做到的。 崔斯特微笑着将一百枚金币收好,并对段无延说道:“嗯……朗姆酒的香气……” “这样吧,当作交易,我送给你一样东西。”崔斯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礼服和礼帽说到。 弗里多听到这句话时,简直都要馋哭了。他很清楚,崔斯特的物品对于一个赌徒而言象征着什么。 “段兄弟,崔斯特要送给你一样东西以作交易。”弗里多有些失落地翻译到。 段无延不禁眼前一亮,当即应道:“那再好不过了!” 弗里多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担任着翻译的工作。 然而就在这时,一把锋利的飞刀突然朝着段无延的脑袋射去。 崔斯特的眉毛一挑,扬手又是一张卡牌,将那柄飞刀拦住。 段无延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生了什么,他只听到一道激烈的碰撞声想起,紧接着在自己的左侧就落下了一柄飞刀,和一张正在缓缓消失的卡牌。 段无延当即皱了皱眉毛,并时刻准备将自己的两枚法器召唤出来。 崔斯特缓缓地走到段无延的身旁,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似乎无论有什么风浪都无法让这个男人惊慌失措。 “退后,崔斯特!我的目标并不是你。”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不远的一张赌桌后传来。 崔斯特笑了笑,回应道:“看来我们的目标一样。” 当突变生时,弗里多便忘记了翻译。 段无延皱着眉头,向脸色惨白的弗里多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弗里多颤抖着说道:“似乎……似乎在说你……” “说我?”段无延不禁有些诧异。 弗里多吞了吞口水,对段无延说道:“虽然很抱歉,但是不得不说,我必须要离开这里了……” 段无延一时眉头紧锁。 此时,在另一张赌桌后正站着一个身着黑色皮甲,披着暗紫色披风的男人。 而也正是在这个男人出现以后,赌场中的赌徒们才纷纷逃窜,呼喊着逃离了赌场。 段无延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麻烦,而自己也不想把麻烦带给无辜的人,于是,段无延对弗里多说道:“你走吧,希望下次在酒馆里还能遇见你。” 弗里多点了点头,说道:“那么……再会,段兄弟。希望神明保佑你……” 段无延将手里的金币交给了弗里多,然而却又被弗里多推了回来。 “不不不,这些钱你拿好……或者给那个胖子,好吧他早就跑掉了……”弗里多的眼神一直在往旁边瞟,似乎那个突然出现的刺客是来刺杀他一样。 段无延轻叹了一声,拍了拍弗里多的肩膀。 在危险如此接近的情况下还能在自己身边站这么久,段无延还是有些佩服弗里多的。 弗里多最后向段无延打了个招呼,随即也是飞快地朝着赌场的大门冲去,其狼狈的样子和其他的赌徒无异。 “我没有想到作为一个优秀的游荡者竟然会选择错误的目标,”崔斯特似是在嘲弄那名刺客:“里昂,你变了。” 那个被称作里昂的刺客只是冷笑了一声,说道:“错误的目标?我可不这么认为,为了烧死猿猴而点燃森林,这刚刚好。” 段无延的眉头紧锁,他听不懂崔斯特在和那个刺客讲什么。但猛然间,他又想起了陈长倾以及陈长倾在精灵之森所做的事情…… “难道这个人是艾德诺西尔派来的?他要杀陈长倾,为精灵报仇?但是他却认错人了,把我当作了陈长倾?” 想到此节,段无延当即心中一紧。 “如果是这样……那么陈长倾岂不是很危险?”段无延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此时他身上皆是离火,凭他那固执的性子,岂不是会闹出大麻烦?” 崔斯特的手腕一翻,将一张卡牌变出,并将其灵活飞快地在指间翻转:“如果是这样,那这倒还很符合你的性格。” “所以你知道我会怎么做。”里昂的声音极度阴冷:“让开,崔斯特!” 崔斯特笑了笑:“不可能。我拿了他的金币,我欠他一个人情。” 里昂冷哼了一声:“现在那个极东之地人的赏金又翻了一番,听说他还屠戮了一个侏儒的村庄。” “噢!”崔斯特假意惊呼着:“那你又是从哪里听说这个人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据我所知,你想要的那个人是一身白衣,背负长剑的。” 里昂笑着说道:“但我也不能保证他会改变装束。” 崔斯特的眉头一挑,他知道,一旦面色如冰的里昂露出了笑容,那就说明这个刺客将要出手了。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刀法有没有长进。”崔斯特微笑着先夺人,手中飞快地撒出锋利的魔法卡牌。 里昂眼光一冷,将手中的短刀一扬,将几张卡牌击落,随后向后一纵,跃入了暗影之中。 崔斯特见状,不禁笑了:“你可能忘记了我的魔法。” 崔斯特轻轻将双目一闭,在他合眼的一刹那,里昂的身形又顿时被暴露了出来。 然而,里昂此刻的位置却着实让段无延和崔斯特倒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他就在段无延的身后。 崔斯特将段无延猛地一推。 里昂的背刺也就此落空。 段无延趁此良机当即借助黄风咒隐去身影。 崔斯特察觉到了段无延的小把戏,所有的潜行在崔斯特面前都是毫无意义的。 然而里昂却是无法现段无延的踪影。 “这是你搞得把戏吗!崔斯特!”段无延的隐身让里昂有些愤怒了。 崔斯特轻笑着:“这是命运。” 第五十一章 离夔不绝 当段无延和弗里多走出木桶酒馆时,两个人都有些微醺了。 段无延用力睁了睁眼睛,用略有些含糊的话语问道:“嗯……你的朋友……现在在哪?” 弗里多轻轻打了个嗝,笑了笑回答道:“在……一间牛棚里……” “牛棚?”一阵冷风吹过,段无延不禁打了个寒战。 弗里多用手拍了拍脑门,说道:“我喜欢多兰烈酒的原因就是我每次喝它都会有一种……” 段无延挑了挑眉毛,微微侧过头,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着弗里多。 “会有一种……初恋的感觉……”弗里多笑得很是甜蜜,甚至还有些恶心。 段无延不禁皱了皱眉头,似乎弗里多要比自己醉得多。也许是因为段无延体内有所修为的缘故,醒酒的度要比弗里多快得多。 段无延再一次确认道:“你的朋友现在就在牛棚里是吗?” 弗里多又笑了笑:“可能也在酒馆里,我们不妨回去再喝两杯,兴许还能找到它。” 说完,弗里多就要往回走去。 段无延叹了口气,然后将弗里多用力拉住。 “不行,我必须要想点办法,”段无延在心里想着:“不然以他现在的样子,我们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段无延轻轻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生命戒指。 也许……它也可以用来醒酒? 段无延尝试性地将生命戒指中的能量引向弗里多。 而段无延刚开始这么做时,就有些后悔了。 “我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用来醒酒呢?”段无延有些想要撤回戒指中的生命能量了。 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弗里多脸上的涨红逐渐褪去了,眼神也从迷茫变回了精明。 段无延赶紧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生命戒指,不过还好,刚刚所耗费的能量就像从井中盛起一杯水一样,影响是微乎其微的。 弗里多眨了眨眼睛,向段无延问道:“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如果按平常,段无延一定会想办法打趣一番这个刚醒酒的人,但此刻,自己身上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只能无奈地回应道:“你说你的朋友此刻正住在牛棚里。” 弗里多一拍脑门,说道:“对!没错!我们这就去牛棚!” “真的是牛棚?”段无延有些诧异。 他以为弗里多刚刚只不过是酒后胡言而已。 弗里多肯定地回答道:“没错,我们快走吧!” 段无延只好跟着弗里多去找他的朋友。 在路上,段无延不禁想起了自己和陈长倾刚到西海海岸时的情景,当时二人也是想要找一个牛棚去住,而后来……他们就遇到了诺西兰尔。 段无延刚想到诺西兰尔,就尽力地阻止了自己的念想。 弗里多敏锐地察觉到了段无延表情上的变化,随即笑着说道:“初恋的感觉,多兰烈酒的感觉。” 段无延不禁自嘲般地笑了笑。 弗里多用似是开导的语气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妨将肚子里的东西说出来,也许这样你会好受一些。” 段无延的目光有些低垂:“嗯……倒也没什么好说的。我遇到了一个失忆的精灵,和她出生入死,相认相知。后来我们找到了她的家,她的记忆也恢复了。她的父亲,也就是精灵王并不允许我们在一起。而我手上的戒指,也是她的父亲交给我的。” 弗里多的眉毛微微挑了挑:“虽然你讲故事的技巧很拙劣,但我还是能隐约明白的意思。你是说你爱上了一个精灵公主?” 段无延微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弗里多笑着说道:“我觉得你不是不了解精灵,而是不了解公主。不过好在精灵王不仅没有威胁你,还反而送了你一枚戒指。看来,你很讨精灵的欢心。” “也许吧……”段无延有些失落地说着。 弗里多摊了摊手,安慰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段兄弟。” 段无延微微怔了怔。 弗里多又笑了笑:“这是你们那边的说法,不是吗?” 段无延勉强笑了笑,每次想到诺西兰尔,他都高兴不起来。 “好了!就是这里!”终于,弗里多在一个很是封闭的大牛棚前停下了脚步。 段无延看了看这个牛棚,这是一个不小的棚子,而且似乎是用来在冬天饲养牲口的,因为它被木板包得严严实实,除了缝隙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能透风的地方。 段无延跟着弗里多朝着牛棚的木门走去。 而就在门口时,段无延突然听到从牛棚里传出了一声十分尖锐的吼叫声。段无延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人能出的声音。 “里面是什么!”段无延的心顿时紧张了起来:“你的朋友会不会……” 弗里多笑着安抚道:“放轻松,放轻松……它越是这么叫,我就越能确定它是安全的。” 段无延有些疑惑。 弗里多缓缓推开了那扇木门,然后走了进去,并大笑着向里面打着招呼:“嘿!我找到了办法,这回你的伤可以彻底解决了!” 段无延吞了吞口水,随后有些迟疑地走进了那间牛棚。 而段无延一走进去,就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在弗里多的身前,竟然赫然伏着一巨大的鹰,或者说是鹫。 段无延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鸟,此刻,段无延几乎可以确定这根本不是什么鸟,而是类似于妖兽一类的东西。 弗里多笑着对段无延说道:“别那么紧张,或许我应该早些告诉你,我的朋友是一只狮鹫。” “狮鹫?”段无延有些诧异。 弗里多应道:“放轻松,它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 段无延迟疑地走了过去。 那只狮鹫看着段无延的目光虽然不算友好,但绝对算是没有威胁的。 “它是哪里受伤了?”段无延小心地观察着这头大鸟。 弗里多回答道:“大腿跟腱。如果不是因为它太过强壮了,我自己就可以帮它把骨头接好,那样的话也不至于它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段无延皱了皱眉头,随后要求道:“你把它看好,我要是死在它的嘴里,神明是不会饶恕你的。” 弗里多大笑了几声,说道:“看来你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你基本上掌握了我们的语言方式,以及独特的幽默。” 弗里多轻轻拍了拍自己的狮鹫,随后在它的耳边低语了两句。 “好了!开始吧,段兄弟。”弗里多对段无延肯定地说到。 段无延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将自己的戒指靠近了这头巨大的鹫鸟。 随着淡绿色的光芒不断闪烁,这头狮鹫的伤势也开始飞快地恢复…… 然而,随着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这头狮鹫顿时变得暴怒了起来,并试图去攻击段无延,但它又碍于自己大腿上的伤,根本就碰不到段无延。 段无延连忙向后退去,并惊呼着骂道:“这他妈就是你说的‘好了’?” 弗里多连忙说道:“别紧张,别紧张!最起码它没有伤到你!” 段无延的手有些颤抖了,刚刚那头狮鹫的嘴离自己的手指最近不过几寸的距离而已。 弗里多在不断安抚着自己的朋友,然而剧烈的疼痛根本无法让这头狮鹫冷静下来。 无奈之下,段无延只能使出黄风咒,让这头狮鹫在幻觉之中沉睡。 在弗里多惊讶的目光中,这头狮鹫竟带着些许的欢欣睡去了。 “我的天!”弗里多惊叹道:“原来你是个驭兽师!” 段无延一边继续用生命戒指治疗狮鹫,一边回应道:“什么驭兽师?” 翠绿色的光芒不断围绕着那头狮鹫闪烁,而其断裂错位的骨头也在一声声“咯吱”中逐渐恢复了正常…… “好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段无延说到,治疗狮鹫这种事,他永远不会再做了。 弗里多轻轻抚了抚那只狮鹫的羽毛,随后对段无延说道:“近乎完美,感谢你,段无延。” 段无延摊了摊手,说道:“现在轮到你兑现诺言了。你打算怎么帮我?” 弗里多笑着回应道:“我和你一起去游荡者工会,你一个来自‘极东之地’的人单独去一定会有什么麻烦。” “游荡者工会?”段无延问到。 弗里多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就是我之前所说的,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组织。” 段无延这才露出了些许的笑意:“好,那我们现在走吧。” 弗里多突然又面露难色:“现在去,可能也会有些麻烦。” 段无延不禁有些恼火,甚至还有些怀疑弗里多在耍自己:“什么麻烦?” 弗里多回答道:“我的钱不太够。如果没有足够的金币,他们是不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的。” 段无延皱了皱眉头,问道:“我们需要多少钱?” 弗里多想了想,随后回答道:“至少需要五十金币,如果你只想打听一个人的话。不过,我现在只有十五个金币。” 段无延不禁叹了口气。 的确,没有钱是个大麻烦。 弗里多迟疑着说道:“也许……我们可以去赌场?” “赌场?”段无延不禁一怔。 这的确是个好地方,但是自己的赌运…… “等等!”段无延不禁心中想起了清阳真人所说的,自己那日之后便时来运转,乾坤逆定。 没准,现在自己就是逢赌必赢呢? 想到此处,段无延不禁开始心痒了起来。 逢赌必赢,逢赌必赢…… 段无延的脸上一时浮出了笑意。 第五十二章 无恙 陈长倾长呼一口浊气,心道:师父说过,我练的鸿蒙功法有助清心静气,驱除邪秽。兴许我可以借助鸿蒙功法驱除这诡异的力量。 陈长倾双手结印,开始一呼一吸,按照鸿蒙功法修炼,然而就在他刚一开始时,那燥热之感竟又猛然顺着那红纹传遍全身。 陈长倾当即一惊,停了功法。 为什么我的鸿蒙功法运转不了?陈长倾心惊而道。 陈长倾连忙将鸿蒙长剑一引,试图释放鸿蒙剑气,但是无论他怎番施法,他所施展出的始终都是那离夔之火。 难道我现在只能用这股莫名的力量?陈长倾暗中说道 不可!陈长倾眉头一锁,大声喝道:我纵是用不了鸿蒙功法,也绝不能再使这股邪劲。 陈长倾下定决心,将内力沉于丹田之中,决意不再动用内力。 但是此时,他又必须要找到段无延。 两难之下,陈长倾只得提气疾走,在山林之中穿行。 陈长倾一气走了十五六里,始终不见人烟处。 最终实在是身劳体累,不得不再树下歇息片刻。 一坐到树前,陈长倾便觉自己腹中饥饿难耐,无奈之下,只好去寻些吃食。 陈长倾向来吃素,所以见到些野兔野猫之类的一概不杀,然而这西域的果蔬野菜,他有未曾见过,一时也不知那树上地下的到底是能吃还是不能吃。 陈长倾按着肚子,背着长剑在山林之中缓缓走着。 虽说像他这等修道之人,有练辟谷之术,但自陈长倾与段无延西海一别,已过去了月余,纵是辟谷也该吃些东西了。 这是什么?陈长倾此时双眼略迷,望着一个如似苹果般的果实口中生津。 而就在这时,一只粗糙的大手突然拍在了陈长倾的肩膀上。 陈长倾当即心中一凛,回身一掌,紧接着就将长剑拔出。 此时陈长倾是在深山之中,到处都有可能发生危险,所以陈长倾极为警惕。 但是当陈长倾定睛看时,却发现自己刚刚打倒的竟然是一个全身穿着深绿色布甲,背着长弓,腰插弯刀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揉着肚子,在地上闭着眼睛打滚,口中一直在嘟囔着什么。 陈长倾不禁眉头一皱,他听不懂这个人在说什么。但是细细想来,这人倒应该也不是想要害自己,不然他早就拔刀了,不至于此时这人的佩刀连鞘都未出。 想到此节,陈长倾不禁心生愧意,连忙将那汉子扶起,用二指在其小腹周边点了几下。 那汉子经这么几点,肚子顿时就不痛了,随即便缓缓站起了身。 只见这汉子指着陈长倾刚刚要吃的那个果实皱着眉说了些什么。 但是陈长倾全然听不懂。 那汉子见状便开始做手势。 陈长倾疑惑的看了看,猜测应是这果子不能吃。 随即,陈长倾双手一拱,谢道:多谢! 那汉子摆了摆手,叹了口气。 陈长倾见彼此语言不通,也无法去询问些状况,不禁也是叹了口气。 那汉子仔细看了看陈长倾,似是看出了陈长倾的窘境,但猛然间,他又注意到了陈长倾脖子上的红纹。 陈长倾见这汉子面露惊惧之色,便明白是自己身上的纹路吓到了他,随即连忙向那汉子示好。 这汉子似也不是个胆小之人,见陈长倾没再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便也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干粮又拿出自己腰间的水壶递给了陈长倾。 陈长倾见状,连忙谢着结果。 吃了些东西后,陈长倾的气力也恢复了不少。 虽说可以继续赶路了,但陈长倾也不知自己到底该往何处走。 那汉子常年在山林中游走,基本知道陈长倾的境况,随即一边嘴里嘟囔着什么,一边给陈长倾做手势,并指了一个方向。 陈长倾对此很难理会,但最终也沿着那汉子手指的方向赶路。 陈长倾再次快步疾行,因担心自己体内的那股邪劲越来越盛,最后会不受控制,所以陈长倾也不得御剑。 沿着那方向一共又走了三十里路,陈长倾终于得见了一个住着人的小镇。 陈长倾将衣领立了立,将自己脖颈上的红纹挡住。 陈长倾缓缓在镇上走着,只觉这周围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极为高大强壮,且须发的颜色也与自己不同。 陈长倾想向人问些什么,但是却又无法开口,毕竟自己不会这里人的语言。 迷茫间,陈长倾只得试探性地去找会自己语言的人。 终于,在一家古董店里,陈长倾找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他能够与自己交流,然而这个老头看自己的目光却始终有些怪异。 极东之地人白胡子老头有些怀疑地问道:你为什么回到这里来? 陈长倾将手一拱,敬道:在下一直在找自己的朋友,是无意间来到这里的。 你的朋友?老头的白眉毛挑了挑。 陈长倾应道:是,之前我们遭受了一头海兽袭击。我逃了出来,但是他却生死未卜。 老头轻轻咳了两声,问道:那你现在大算去哪里? 陈长倾眉头一皱,说道:我之前听别人说,有一个叫做游荡者工会的地方可以提供任何线索。我想去那里看看。 老头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一时沉默了许久。 你最好不要去那里。老头缓缓说到。 陈长倾不禁问道:为什么? 老头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说道: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总之,那里是一个极危险的地方。 陈长倾毅然说道:只要能找到段兄弟,再危险我也要去。 你如果想知道你的朋友在哪,我倒是可以帮帮你。老头说到。 陈长倾当即眼前一亮:那就多谢前辈了! 老头又轻叹一声,起身走向自己古董店的一排排柜台。 嗯学者手镯不是。老头一边找着,一边念着自己所看到东西的名字:操焰者戒指也不是。水晶头颅那就更不可能了到底在哪呢? 陈长倾的视线随着老头的移动而移动着。 在高大的货架旁,这个老头的身材显得极度矮小。 嗯鲛鱼之泣是它吗?老头拿着一块湛蓝色的宝石陷入了沉思:应该是的应该就是它。 老头拿着那块名叫鲛鱼之泣的宝石缓缓走到了陈长倾的身边,随后再一次坐到木椅子上。 老头缓缓说道:把你的手放在上面。 陈长倾微微一怔,随后按照老头所说的去做了。 只见一道淡蓝色的光晕缓缓亮起,段无延的身影竟出现在了那道光晕之中。 当陈长倾见到段无延时,登时心中大喜: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老头则显然没有那么兴奋,他眯着眼睛看着段无延身边的人,随后缓缓说道:他竟然在崔斯特的身边! 嗯?陈长倾不禁一愣:那是谁? 最臭名昭著的赌徒,只有赌鬼才会喜欢他。老头厌恶地说到。 陈长倾又问道:那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吗? 老头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那道光晕,随后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不过现在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你的朋友还活着。 陈长倾抱拳谢道:多谢前辈。 老头摆了摆手,将鲛鱼之泣放回了货架上,而后说道:找人是个麻烦事,你慢慢找吧。 陈长倾欣然说道:有了前辈这次相助,晚辈的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老头轻叹了一声,随后将双眼一闭,不再说话。 陈长倾朝着这老头长鞠一躬,而后缓缓退出了古董店。 陈长倾在小镇上缓缓走着,顿时心中轻快了不少。只要确定段无延还活着,他就知足了。现在他可以一边去完成师父派下来的任务,一边想办法与段无延回合。 陈长倾走了几步后,突然一拍额头,自嘲一笑道:我竟忘了去问两世相融一事,实在不该,实在不该。 随即陈长倾又转回身,重新朝着古董店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陈长倾只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在定睛一看,竟见自己左前方竟有一蒙面之人朝自己拔刀相刺。 陈长倾当即眉头一皱,向后退开两步,抽剑作挡。 你是谁!陈长倾大声喝到,但紧接着,陈长倾就意识到了,这人是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的。 只见那蒙面人继续拿刀逼向陈长倾。 然而陈长倾在天虞山苦修二十余年,一身本领又岂是虚无? 陈长倾此刻虽无法运用内力,但单凭剑招,他就完全能胜过这个突然向自己发难之人。 陈长倾与那蒙面刺客在镇上一连过了十余招,将周围的镇民都纷纷吓走了。 陈长倾一边见招拆招,一边心中暗道:这人估计也是那个精灵妖兽王派来杀我的。虽然他与妖兽为伍,但毕竟他也生而为人,我不能杀他,需要好好感化他才是。 陈长倾念及此处,剑锋突转,一招一式皆变得万分柔和。 陈长倾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说话,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与妖兽为伍终究会害了自己。我们皆是人,又何必相互为难呢? 那蒙面之人似是能听懂陈长倾所言,只见其手上微微一顿,但紧接着却又更加凶狠。 只听那人说道:老子才不管那些!有人给钱,我就干! 陈长倾当即眉头一皱,知此人乃是个浑人,不讲道理,随即在剑招上又逐渐施压,把那蒙面之人逼得连连后退。 我不想伤你,陈长倾喝道:但你若是再这般执迷不悟,我定会让你吃些苦头! 当陈长倾最后一个字喝出时,那蒙面之人也被长剑一震,摔倒在地。 陈长倾拖着长剑缓缓朝着那蒙面之人走去,想要看看这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以后最起码还能有个防范。 可谁知当陈长倾刚一靠近那人时,万支飞箭突然从四周飞至。 陈长倾当即心中一惊,立马回身以剑作挡。而在挡下飞箭之余,陈长倾又念及倒在地上那人无处躲闪,便一时将剑花舞得更大了些,将先前那个来刺杀自己的蒙面之人也护在其中。 倒在地上的蒙面人见陈长倾在保护自己,不禁当即一怔,但忽然间,其目光之中又闪过一丝阴冷。 只见那尖锐的匕首突然朝着陈长倾的后背猛地刺去。 陈长倾一觉身后有异,当即抽剑回挡,但这样一来,自己的后背却又是迎着万分箭雨。 一时间,几百只黑色的箭矢就这般朝着陈长倾毫无防护的背部急急射去 第五十三章 密教 陈长倾双眉紧蹙,瞪着那倒在地上还拿匕刺向自己的蒙面之人。 而那蒙面之人也是心惊不已,他以为自己此番偷袭已经得手了,可没成想却让陈长倾挡了下来。 陈长倾一时间对这蒙面之人大失所望,但是杀人与杀妖兽不同,至少在陈长倾的心中不同,他不可能就这般将这蒙面之人刺死。 此时,箭雨已至,陈长倾的背部眼看就要受箭了。 万般无奈之中,陈长倾只能将那股邪劲施展出来,以求自保。 霎时间,离火冲天,红芒千丈,那数百只黑色的箭矢尽数在那烈火之中焚为灰烬。 但纵是如此,陈长倾也依然小心翼翼地护着那倒在地上的蒙面之人,他不想让其受伤。 在漫天烈火之中,那蒙面之人眼色复杂,似是从未见过像陈长倾这般的人物。 离火燃烧许久,那一众朝着陈长倾射来冷箭的人也停了手。 陈长倾见箭雨已停,便缓缓直起身子来。 那倒在地上的蒙面之人眉头紧锁,小心地从地上爬起,随后朝着远处奔去。 陈长倾缓缓呼出一口长气,稳定了下心绪。陈长倾现,只要一动用这种力量,自己的心神就会不宁许久。 陈长倾望着那蒙面之人远远离去,心中微微一快。 可就在那人还未出陈长倾视线时,一支黑色的长箭竟猛然将其射倒。 陈长倾顿时双目一瞪,朝着身后的房顶猛地一回头。 只见又是一阵箭雨射来。 陈长倾此时怒火中烧,一声大喝,再一次借着离夔之火飞身跃起。 一时间,陈长倾周身皆燃,手中三尺长虹也是烈火红极。 房顶上伏着的两队弓手见状,纷纷往后退去,开始极有秩序的撤退,而在撤退时还不忘将刚刚那个蒙面之人的尸体抬走。 陈长倾见状更是大怒,当即身子一挺,朝着最后一个弓手飞去。 这一众弓手皆是黑色皮甲,黑布蒙面。 陈长倾决意要抓下来一个,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人。 只见陈长倾抬手便抓,直朝着那最后一名弓手的后颈。 然而就在这时,先前逃跑的人似是察觉到了陈长倾的动机,随即回手一箭,将陈长倾刚刚抓到的那个弓手的脑袋射穿。 那箭矢直破头颅,箭头还余势不减,若不是陈长倾有离火护体,那抓着这弓手后颈的右臂也会受伤。 鲜血四溅,皮肉横开。 陈长倾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 此时那两队弓手已不见了踪影。 落在地上之后,陈长倾只见自己手上的这个人已经面目全非,根本分不清面貌。 离火之火此时也渐渐散去。 恍惚间,陈长倾只得长叹一声,再一次强定心神。 “不行……”陈长倾在心中暗道:“我必须要快些想办法将这股邪劲化去……” 陈长倾一步一顿地在街上走着,心中是乱糟糟的一团。 “以我现在的状况,根本做不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陈长倾双眉紧蹙,在心中问到。 陈长倾开始回忆之前生过的事情:兴州遇老猿,长空遭苍龙,敌逢落书生,西海渡惊雷…… 一切的一切,似是从遇到那海上巨兽后开始的…… 然而,即便是这样,陈长倾也无法知晓,自己到底为何会有这股邪力。 就在陈长倾心神极乱,思绪不宁之时,陈长倾忽然察觉自己身后又有异样,随即当即将剑一拔,猛地转身。然而当陈长倾转过身之后,却见到了之前那个救出自己的神秘女子——潘。 陈长倾长叹一声,凝眉问道:“你为何要一直跟着我?” 潘的眸子如一潭深水,似是有波澜,但却又静而安宁:“因为你对我而言有价值,准确的说,你对我的雇主而言有价值。” 陈长倾将长剑一震,收回剑鞘,又问道:“你的雇主是谁?他要找我做什么?” 潘轻轻叹了口气,而后说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你只需要决定,到底要不要和我走。” 陈长倾将双目轻轻一闭,应道:“我和你走。” 潘不禁一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似乎她很是惊讶陈长倾的决定。 陈长倾缓缓说道:“我欠你一条性命。之前为了找我的朋友所以我没有和你走,因为他当时 生死未卜。但现在,我已经确定他还活着。所以,为了遵守承诺,我和你走。但是从这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潘突然笑了,笑得很复杂,复杂到让人根本无法从中确切地体会到任何一种情感。 “好,”潘的嘴角微微上扬:“不过,这一路上还会有更多的人要杀你。你最好做好准备。” 陈长倾眉头一锁,问道:“就因为我杀了那群妖兽?” 潘的眉头也皱了皱:“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不过这的确和你做的有关。具体的事情,我的雇主会和你讲。” 陈长倾只得应道:“那好吧。” 潘不再说话。 在选了一条很偏僻但还算安全的路后,潘就带着陈长倾向中土大6的西侧前进了。 在路上,陈长倾又问了些关于两世相融的问题。潘都尽力解答了。 陈长倾一边跟着潘赶路,一边在心中琢磨着什么。 深夜,二人决定在一片山林之中休息。 潘缓缓坐下,同时她也注意到了陈长倾的表情,她知道一个轻松的人是绝对不会把眉头皱得这么紧的。 “你身上的火有办法解决了吗?”潘小心翼翼地问到。 陈长倾微微摇了摇头,而后盘膝而坐,但他丝毫不敢动气运功,因为那股邪劲一到他修炼时就会作。 潘望着陈长倾眉间的愁郁,似是同能体会到身为异人的痛苦。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潘轻声说到。 陈长倾缓缓将双目睁开,等着潘把话说下去。 “我也曾被人当作怪物,”潘缓缓说着:“直到有一天,我和同样的一群怪物来到了一个地方。那里被称为‘密教’。” 陈长倾微微一怔,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听潘接着讲下去,或许是因为想要了解这个新的世界,或者是因为想要了解一下“怪物”,又或者,只是想听自己救命恩人的倾诉。 “曾经我也是一个正常人,但是后来,一头毒龙的出现,把我们的村庄毁了。”潘的语气很平静,但越是平静,就越似是悲伤:“村子里,只有我活了下来……” 潘继续说道:“我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是似是因为那头毒龙的缘故,我的身体中多了一种奇怪的力量。而这种力量似乎与暗影有关……” 陈长倾微微蹙眉。 “我总会莫名的在阴影之中消失,又会在另一片阴影之中出现。也正因为这样,我去到的每一个地方,那里的人都会把我当成魔鬼,当作不详的存在。” “后来的后来,我听说有一个组织叫做‘密教’。他们信仰太阳,并会包容一切。抱着能重回正常人的期待,我前去了那里。不过当我到了那以后,我现那里到处都是和我一样的怪人。密教中的人逐渐引导我们,帮助我们掌控自己体内的力量。” 陈长倾缓缓问道:“密教会帮助来自极东之地的人吗?” 潘肯定地回答:“当然,密教没有任何歧视,即便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也可以得到密教的帮助。但是,前提是你必须要加入密教。” 陈长倾微微怔了怔,随后说道:“那算了。” 潘不禁一愣。 “我有门有派。”陈长倾解释道:“还完你的人情之后,我就会去找我的师父和朋友。” 潘轻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到底是谁要杀我吗?”陈长倾突然问到。 潘皱了皱眉头,而后说道:“很多人都要杀你。因为你现在已经被精灵悬赏了。” 陈长倾不禁冷笑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这样。” 潘叹着气问道:“你是不是对精灵有什么偏见?或是仇恨?” 陈长倾突然眼光一冷,便要作答。 可陈长倾还未开口,就被一声阴冷的笑给打断了。 “潘,我想我们可以分享赏金,你觉得怎么样?”这是一个极其阴森的男声。 潘听到这个声音时不禁脸色一寒,低声喝道:“我不会与你为伍的!” 陈长倾已经将鸿蒙长剑拔了出来,他察觉到了威胁。 这时,一个深紫色的斗篷突然在潘身后的树梢上出现,随之是一把匕射向了陈长倾。 陈长倾将长剑一扬,挡下了那记匕。 潘猛地转过身,恶狠狠地喝道:“里昂!” 里昂笑了笑:“原来你还能记住我的名字。” 里昂又将目光移向了陈长倾:“这回应该没错了,白衣,长剑……上万个金币……” 潘喝道:“你这个叛逃者!” “叛逃者?”里昂笑着:“密教的宗旨不就是信奉自己与太阳吗?我无时不刻不再信奉着自己的信条。” “但你杀了师父!”潘的眼中燃起了怒火:“你根本就不配再提密教。你早已被驱逐了出去!” 里昂抛了抛自己的匕,冷笑道:“密教……不过是工具罢了!学会了技能就走人!有何必那么认真愚蠢地去朝奉他们?” “你闭嘴!”潘怒吼着,并将身一纵,跃入暗影之中,随后突然出现在了里昂的身后。 第五十四章 背刺 里昂冷笑着,用和潘近乎一样的方法出现在了陈长倾的身后。 陈长倾眉头一皱,反手一剑,将里昂的攻击挡了下来。 潘见自己的背刺落了空,便再度朝着里昂瞬去。 然而,无论潘怎番利用暗影的能量,她都始终无法沾到里昂的一点边。 此时里昂的所有心思都在陈长倾的身上,对于他一个游荡者而言,没有什么是比金币更为闪耀的了。 陈长倾一边躲闪着里昂的匕,一边控制着自己体内的功力。他不想让那股邪劲再次侵占自己的身体。 “师父的东西是不够用的,潘。”里昂冷笑着说到。 潘黛眉一簇,大喝道:“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里昂脸上的笑意更甚。 只见一道有如银月般的光辉闪过,潘的后背中了里昂狠狠的一记攻击。 陈长倾见状,当即挺剑刺向里昂,但里昂只是身形一闪,又避了开。 一道黑色的烟雾缓缓在一棵高树上出现,随之而来的还有里昂轻蔑的笑声:“你不是我的对手。原本你还有机会和我分享那上万个金币,但是现在,你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 潘半伏在地,用极冰冷的目光瞪着树上的里昂。 这个战斗方式与潘如出一辙,并且还要胜过潘的刺客兼游荡者是中土大6上排名较前的刺客。里昂的战斗能力绝对算是顶尖级的存在,但是,这也要看在谁面前。对于能洞察一切的卡牌大师崔斯特而言,里昂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用匕的小贼而已;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里昂绝对是恶梦般的存在,诡秘的身法,飞快的刀术以及阴冷的匕飞掷都足以成为任何一个人的威胁。 陈长倾皱着眉问向潘:“怎么样?” 潘咳了两声,一边瞪着里昂,一边缓缓说道:“我打不过他。” 里昂的笑声尖锐且刺耳。 陈长倾不禁心中一怒,当即猛地一握长剑,纵身直上,引剑便刺。 里昂见陈长倾一跃几尺,不由也是一惊,只能提刀一挡。 月色之下,里昂的匕与陈长倾的鸿蒙长剑电光一触,石火三飞。 仅一招间,里昂便知道陈长倾并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 陈长倾眼光一冷,剑复一剑;里昂拆招不及,只得后跃。 陈长倾前踏一步,又是一剑潇然一刺,将里昂再逼退了半步。 那高树的枝杈本就没多少地方可供腾转,里昂见自己没了退路,便立时将身一隐,猛地在陈长倾的身后出现,紧接着就是一记重砍。 而陈长倾却是头不回,眼不看,全凭双耳听风,将长剑反手一负,背着里昂挡下了那一击。 树下,潘见此心中是既惊又异,她没想到陈长倾的武功竟是如此之高。 里昂见陈长倾剑法惊奇,自己完全无可入之机,一时便起了别的心思。 陈长倾挡下一刀后,随即飒然将身一转,一剑翩然而出,破空风起。 里昂见陈长倾来剑势凶,便也不再缠斗。 只见里昂向后一退,遁入阴影之中,将这一剑避了开。 此时陈长倾打得正酣畅,却一时忽见里昂不见了身影,不由心中暗暗不爽,大喝一声:“出来!” 陈长倾一声长喝,震得高树百叶哗哗作响。 然而里昂就是潜在阴影之中,仍不出出现。 陈长倾将长剑猛地一挥,激起一道风声,又是大喝:“出来!” 一时间,风息四起,仍不见里昂踪影。 而就在猛然间,陈长倾忽听到树下传来轻轻一声异响,紧接着里昂的笑声便从地上传来。 陈长倾当即心中一惊,暗道:“不好!” 一道阴风忽过,里昂那暗紫色的斗篷惊然出现在了潘的身后。 里昂的笑声和匕就在这时同时出现,朝着潘的脖子狠狠劈去。 而此时陈长倾才刚刚从树上跃下。 潘听得自己身后有异,当即下意识地向旁侧一倾。 然而,里昂的匕却是冷之又冷,在潘的背后再一次划出了一道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