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有渣必还》 第1章 快穿之有渣必还 作者:乔清越文案:上辈子,温斐因某人断了前程,身陷囹圄。待他好不容易出狱归来,才发现他所遭受一切苦难的背后都有那人推波助澜的痕迹。陷入崩溃的温斐选择了自杀,却在死后被绑定了一个系统。只要任务成功,便可获得重生机会?好,展逐颜,你且看着我如何一步步将渣攻踩在脚下,重拾往日荣光。待我有能力重活一世,必将让你血债血偿,绝不手软!ps:1这是一个被渣攻虐到心如死灰的受,化悲愤为力量在各个世界吊打虐渣的故事。2过程1v1,结局1v1。后知后觉阶段性失忆渣攻vs玩转全局演技一流抖m大佬受。3每个世界的攻都是同一个人。第1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一)“沈将军入狱了!”什么,沈将军?不会就是那个引得京城女子心仪神往的美人将军吧。就是他,沈老将军的儿子,漠北军统帅,沈长歌。啊?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入狱的?听说罪名是勾结北夷,通敌叛国。是陛下亲自带御林军抓的人,证据确凿啊!他们沈家满门忠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谁知道呢。听说前阵子他在战场上,还故意败给了北夷,害我们折损了好多将士呢。卖国贼,卖国贼啊!偌大个京城,因为这个消息变得喧闹起来。茶楼里、酒楼里、客栈里,街头巷尾,处处都有交头接耳讨论这个消息的人。消息晦气,连天都晦气。本来还是阳光和煦,突然就聚集起大片乌云,遮天蔽日般地席卷而来。天迅速地阴暗下来,太阳跑得不见了踪影。坊市里的人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提起裙摆的提起裙摆,离家近些的便赶紧往家里跑,离得远的只好找个就近的屋檐往下一躲。一时间附近楼阁屋檐下人满为患。不明状况的人看了看天色,心想:不知这天公无端又发什么火。轰隆隆。云未至,雷先行。山崩地裂一般的巨响,在城郭之间回荡,震耳欲聋。雷声排山倒海而来,层层叠叠,像要把人的心魂活活震碎。嗤啦。一道粗如儿臂的闪电撕裂乌云,短暂地照亮了天际,也照亮了楼阁里沈长歌煞白的脸。人们议论的焦点人物,原来就藏在这不起眼的二楼雅间里。只是这沈将军的状况实在不怎么好,面色苍白,神色凄惶,已立秋了还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隐隐勾勒出衣服底下消瘦的身形。仔细看去,才发现他被袖子遮掩的双手手腕上,竟铐着两个黑色的手铐。手铐连着根同色的链子,直垂到桌底下。坐在他对面靠窗位置的男人转过头来。这男人眉目俊朗,隐隐带着一股上位者的贵气。他身上穿着件藏青色的锦袍,衣襟袖口处都用金线绣着龙纹。这便是周国现任的帝王,南宫炽。“你可听见了?”南宫炽将指尖拿着的杯子转了一圈,饮尽里面的残酒,垂在腿上的手动了动。桌下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哗啦声响。原来那铁链的另一端,就握在他手里。“你带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个?”沈长歌牵强地勾起嘴角,不置可否。这里就处在二楼,他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见。南宫炽扯了一下链子,将沈长歌扯得差点磕到桌上。看着沈长歌狼狈的样子,他反倒笑了出来,凑过去问道:“怎么了?不喜欢朕送你的这份礼物么?”沈长歌不言不语,只用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看着对面的男人,这个他应该称之为陛下的男人。谁能想到,不久之前,他们还是一对亲如一体的爱侣,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南宫炽被他看得心里一痛,但他转念一想,这人不就擅于欺骗他么,有什么好可怜他的。想通这一点之后,他的心又重新变得坚硬起来。他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冲他道:“这都是你自作自受。”沈长歌的长睫颤了颤。那一瞬间,南宫炽以为他要哭了。“不是……”沈长歌嘴唇动了动,吐出这几不可闻的两个字,他似乎是想解释些什么,但一撞见南宫炽那双毫无信任可言的眸子,到嘴的话又被他重新咽了下去。电闪雷鸣之后,瓢泼大雨接踵而至。仿佛是天被捅破了一个窟窿,积攒的雨不要命似地往下砸,一时间耳边只剩下喧嚣的雨声。秋风一吹,便更显凄凉了。【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南宫炽喜爱值+5,后悔度+2,当前喜爱值85,后悔度60。】眼见着数据刷成功,沈长歌,或者说温斐,终于松了一口气。显而易见的,他是个携带着系统而来的穿越者,目的就是要把攻略目标南宫炽对他的喜爱值和后悔度刷满。这个任务名叫“有渣必还”,而他现在所进行的这个分任务,就叫“朕与将军解战袍”。温斐其人,是个贱受,确切地说,他曾经是个贱受。上辈子他本是帝国的军官,却因为识人不清,爱上了展逐颜这天下第一渣男。因为展逐颜,他丢了他的似锦前程,蹲了十几年冤狱,出来后却看到展逐颜荣升为将军,佳人在侧,很是风流快活。往日柔情蜜意皆化泡影,一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在残酷的现实下被碾得粉碎。温斐受不了这打击,在他落满尘灰的屋子里,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似乎察觉到他心有不甘,一生中从未偏袒过他半分的老天爷,终于在他死后大发慈悲,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让他被这个系统绑定,成为系统的宿主,参与到这个虐渣攻的过程之中。温斐不知这算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但他知道,在被展逐颜伤到体无完肤之后,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让他参与进来,不管是对他,还是对这个任务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只有心如死灰的人,才不会被感情所左右,才能将这任务的宗旨发挥到极致。依照系统的解释,这些世界都是以真实世界为模板,再经过数据加工而造出来的。这类似于一个体感游戏,当他完成设定里的所有任务时,他就可以获取足够的能量,得到重生的机会。 第3章 温斐看得出南宫炽的口是心非,但他现在是沈长歌,自然还是要装傻一番。沈长歌半信半疑地抬起头来,见到他脸上笑容,这才放心了一些。又听他给自己解释纳妃的缘由,想来也是十分在乎自己,便也干脆将之前的事情抛诸脑后,主动提起了话头:“我此次自漠北归来,与那夷族打了一场,他们倒是比以前更加狡猾了,使诈诱我深入嘉虎关,借助地形之利让我吃了个暗亏,真是糟心得紧。”他语气轻松,将战场之凶险轻描淡写地揭过。他常在军中,说起战事便有热血沸腾的感觉,说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倒映着潋滟的水波,又显得勾人的很。以往总会顺着他的话讨论一番的南宫炽这次却是什么都没说,而是止住话头,道:“先不谈这个,你此番与北夷交涉,可有什么收获?”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出这一句,实则视线一直逡巡在他脸上,连沈长歌的脸上的半点表情变化都没放过,尽收眼底。“缴了他们十几匹好马,与那北夷王子拓跋逍见过一次面,他倒是说要签订十年的休战条约,不过要求太苛刻,我没有答应。”“哦?他要什么?”沈长歌想起那拓跋逍说的,要让自己做他的男宠侍奉左右,便觉得又气又恼,耳根都红了半边。但这种话他肯定是不能跟南宫炽直说的,免得这个敏感多疑又性子火爆的新帝一怒之下让漠北军踏平了北夷。周国现在百废待兴,主动挑起战事于周国百害而无一利。因此他只好努力掩饰自己的别扭,强装淡定地回答道:“自然又是要些兵马良田之类的,只不过这次胃口太大了些,所以我才没有答应。”听着他的回答,南宫炽投射出的目光却是越来越冷。若不是今天有此一问,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最信任也是最亲近的沈大将军,居然真的跟那拓跋逍搅和在了一起。拓跋逍一直以来进退都十分有度,他知道周国国势积弱,不可能拿出太多的兵马良田,若是他想要讲和又怎么可能开出太过离谱的要求,所以,只有可能是沈长歌在说谎。沈长歌因为不好意思,所以说话的时候稍稍移开了目光,等他转回视线时南宫炽已经收敛好了表情,看上去与平时并无不同。他亲亲热热地牵住南宫炽的手,关切地问道:“近来睡得好不好,你之前总说夜间不扯着我的袖子睡便睡不着,那我离开这些时日你可睡得安稳?”南宫炽听他在耳边絮语,却是再也无法用平常心来看待他说的话。他想,自己堂堂一个帝王,何时到了连睡觉都得靠他牵制的地步,真是岂有此理。猜忌一旦形成,再想心无芥蒂那是绝无可能。南宫炽心境已变,再与沈长歌相处,只会觉得他每句话都别有用心。沈长歌机敏地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与南宫炽之间多了层隔阂。这让他心中十分不快。两人一起回了承泽殿,这是南宫炽的寝宫。几月未见,按南宫炽的性子,此时应该早就按捺不住与他吻作一团了,可他却没有这样做。反常,实在是太反常了。态度异常,气氛异常,南宫炽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对劲了。进了宫殿,南宫炽挥退了宫人,待门被人关上后,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为沈长歌解身上的铠甲。以往他十分热衷于这项活动,但沈长歌今日遇到的想不通的事实在太多了些,因此他不敢再让皇帝动手,自己伸手解了。南宫炽也不拦他,只微垂着眼,像在看他,又像在看着别处。沈长歌忐忑,南宫炽沉默,最后还是沈长歌主动拉他坐到床上,问:“崇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门关了,窗也半掩着,南宫炽抬起头来,看着在烛火掩映下沈长歌秀丽的脸庞,心说,你为何这么好看呢,叫我这么爱你……他右手抚上沈长歌的脸颊,凑过去轻轻吻住他的唇。温暖的唇,一如既往的甜美。可朕这么爱你,你为何要背叛我呢?南宫炽情绪变动,下嘴也愈发没了轻重。沈长歌只觉得嘴上一痛,慌忙往后退,嘴角已经被他咬破了。“崇凛?”沈长歌看着南宫炽,不敢相信他会这样对待自己。第3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三)南宫炽舔舔牙尖的血,将他拉过来,按在怀里,在他耳畔细语道:“我做了一个梦……”沈长歌也顾不得那一点痛了,竖着耳朵听他讲,想听出他这般反常的缘由。南宫炽脑袋搁在他肩头上,这个姿势令沈长歌看不见他的脸,也自然看不见他略微有些狰狞的表情:“我梦见你带着军队闯进来,漠北军踏平了我这皇城的门槛,你们一路冲杀进来,将龙椅上的我一把拉下,然后你挥剑,斩下了我的头颅……”“崇凛。”沈长歌抱紧他,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道:“那只是一个梦。”南宫炽微垂下眼睑,眸中一片晦暗。若单单只是一个梦,他自然不会这么在意,可这个梦整整持续了一个月,每天晚上他都会梦见那个场景。他由一开始的一笑置之,到后来的半信半疑,直到今日的深信不疑,也只不过才短短一月时间而已。他梦中的一个场景还得到了验证,他梦到沈长歌这一战败给了北夷,他本是不信的,因为此次只是一场小型战役,况且沈长歌这边人数上、地理位置上,占尽优势。然而事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沈长歌真的败了。这种情况,要么是自己拥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要么,这是上天的预警。让他小心他的枕边人。因为这场战役,必定是沈长歌放水才败的。他的沈将军,跟那北夷王子拓跋逍,有一腿。他查到了他们交往甚密的蛛丝马迹,即使南宫炽再怎么告诉自己沈长歌不会背叛他,却也无法说服自己了。见他不答,沈长歌便松开他一些,正视着他,道:“崇凛,我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你说过的,你是君,我是臣,我们一起守着这大周国土,至死方休。”“至死方休。”南宫炽语气变重,猛地一把将他衣服扯开,将他压在了龙榻上。沈长歌被他这粗鲁的动作弄得有些茫然,紧接着便被南宫炽翻转了身体,随后衣服也被彻底脱了下来。“你怎么这么急色……”他趴在床上,开口笑他。他没回头去看,自然也没看到南宫炽骤变的脸色。南宫炽低头看着他赤.裸的上半身,洁白如玉,皮肤一如自己记忆里那般细腻温润,可他的视线聚集之处,沈长歌的后腰那里,却有着一枚红色的吻痕。南宫炽将手指覆上去,指尖甚至在发抖。为什么,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不会背叛我,却处处都是你背叛了我的事实?沈长歌扭头去看他,却被他伸来的手按住了脑袋,扭转不开。正诧异着,忽然感觉裤子被褪下去,紧接着那人便直接这么顶了进来。沈长歌惨嚎一声,痛得脸都有些扭曲了。南宫炽眼里的神色却越发疯狂。痛吧,痛吧,不让你知道痛,你就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痛。沈长歌被弄得昏了又醒,醒了又昏,到最后睁开眼睛时,才发现已经是日上三竿。他动了动几乎散了架一样的身体,心情无比抑郁。【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南宫炽的喜爱值+20,后悔度+10,鬼畜值-20,当前喜爱值20,后悔度10,鬼畜值70】算了,看在他数据给得这么给力的份上,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喂,毛球,你就不给我解释一下他反常的原因么?”温斐捶床。毛球见被点名,只好乖乖回答道:“不行的啊,宿主,我不能剧透啊,这个故事需要你自己去探索隐藏剧情的。”“那要是探索过程中我把自己玩完了怎么办?”“任务失败,读档重来。”“……”敢情不是你被日你不知道痛啊。幸好沈长歌身体素质强硬,休息了一会儿便坚强地下了床。他勉强穿好衣服后,便招来了南宫炽的近身内饰高公公来问话。高公公受过他的恩惠,他在行军打仗时,很多新帝的日常琐事都是从他这得知的。“陛下从何时起开始睡得不安稳的?”沈长歌不着痕迹地扶着腰,问道。高公公回忆了一下,道:“约莫是一个月以前,”沈长歌觉得这是一个很关键的时间点,于是继续追问道:“陛下那时可曾接触过什么人?”高公公回答道:“见过德馨郡主,和西突进献的一个美女,还有灵虚观的观主。” 第5章 但同时另一件事的发生,却在京城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丞相遇刺了。丞相许生元已有五十高龄,侍奉过先帝。他曾经受到小人诬陷,后来由新帝为他平反,因此一直对新帝感激不尽。依他这个年纪,其实不太适合终日奔波在朝堂之上,但他为人忠正耿直,事必躬亲,又丝毫不迂腐古板,还时不时能在新帝焦头烂额的时候,提出切实可行的治国之策。所以南宫炽一直十分重视他。若说沈将军是周国最好的武将,那许丞相便是周国最好的文官。一文一武,相辅相成,是南宫炽的左膀右臂。就在南宫炽逐步失去对沈长歌的信任时,这另一臂也受损了。据说那刺客用来刺杀许丞相的刀上带了毒,可怜许丞相一把高龄还要受这般大难,虽有御医及时为他清理了伤口,但余毒还是令许丞相陷入了昏迷。刺客被抓到时已经自尽身亡,显然是有备而来。丞相遇刺,新帝大为震怒,亲自去看了那刺客的尸体。仵作还是头一次面见圣颜,战战兢兢的,唯恐惹怒了他。“陛下,刺客是自尽而亡,依伤口来看,凶器应当是一柄短刀。”他生怕描述得不清楚,比划给南宫炽看,“凶器约莫一尺二,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而且应该是极其少见削铁如泥的那种短刀。”“凶器呢?”南宫炽问道。“回皇上,凶器失踪了,将整个府邸翻遍了都没找到。”丞相府的家丁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继续查。”南宫炽听完仵作的话,其实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但他还是这般吩咐了一番,才转身走人。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那这也太巧了。削铁如泥的短刀他见得不少,其中一柄便是先帝还在时赐给他的,他为表心意,转手便送给了沈长歌。到这种敏感的时候,他不得不往他身上想,毕竟若是他的话,想在自己身边做这些手脚,实在是太简单了。南宫炽装作坐轿回宫的样子,然而上了轿子的却只是穿了他衣服的一个宫仆。与此同时,南宫炽上了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紧接着一个人窜上马车,掀开帘子,跪在南宫炽面前,用尖细的嗓音说道:“奴才参见陛下。”这人是他的贴身太监,也是他的心腹之一,苏胜州。“沈将军今日的动向。”南宫炽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说道。苏胜州附耳道:“沈将军今个一早便出了宫,现在正在京城东南角的一处私宅里,奴才已派人将那里看住了。”“直接过去。”“喳。”苏胜州出了车厢,在驾驶的位子上坐下,拿起马鞭一鞭抽在马腹上。那匹马立刻便拉着车跑了起来。南宫炽在思考沈长歌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再往上,就只有他屁股底下的那个位子了。他难道真的想做皇帝,还是说,只是为了将这周国江山拱手让给他人?沈长歌啊沈长歌,若你真的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那朕无论如何,也留你不得了。马车奔驰而过,带起一片扬尘。马车里,南宫炽看着马车车帘,无意识地继续把玩自己手上的扳指。真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反倒十分镇定,不管过去会看到什么,就算沈长歌真的背叛了他,他也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南宫炽慢慢收起眼神里的锐意,所有尖锐的东西都被他藏到那一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又如同暴风雨来临时的暴风中央,平静的表面下,是狂暴而蓄势待发的雷霆。说起拓跋逍,沈长歌不得不说他是一个不错的对手。两人在沙场交战多年,虽然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这方稳占上风,但拓跋逍也算得上是一个战场鬼才,他总擅长于发明各种防不胜防却十分实用的战斗方法和战略武器。沈长歌在他身上吃过不少的亏。若拓跋逍是周国人,沈长歌肯定会尽全力将他招揽至麾下。可惜两人立场不同,注定只能兵戎相见。这一次沈长歌出来,也正是要见见这位老对手。不为别的,只为一柄短刀。在班师回朝的前一天,两人就休战进行了一次夜谈。他们一边说各自的要求,一边喝酒。沈长歌自认酒量还可以,但终究还是比不过拓跋逍这样日日把酒当水喝的北夷汉子。所以最后还是被灌趴下了。沈长歌知道拓跋逍对他有意思,但他已心系南宫炽,自然不会对拓跋逍的示好做出回应。他那晚也是想着很快便能回朝见新帝,一时心里高兴,降低了警惕。结果却被拓跋逍摸走了他的刀。一柄长约尺二,削铁如泥的短刀。见到沈长歌进门,拓跋逍人未至,声先至:“你可算是来了,我日夜睹物思人,但这破刀哪里比得上你,看也看腻了。”拓跋逍走上前来,他高鼻深目,比起中原男子,更多了一分异域风情。可惜了他这副好相貌,在心有所属的沈长歌眼里跟大白菜没什么区别。“既然已看腻了,那便还给我吧。”沈长歌踏进院子里,话音刚落,那边便抛来一物,正是他的把柄短刀。“你可当真无趣,我大老远跑来看你,你却问都不问我。”拓跋逍一见他便心花怒放,但出口却是酸溜溜的。“你一个北夷王子,未经通报便入我周国国境,按律当斩。我没直接抓你进天牢,算对得起你的了。”他说话声音不大,刚好够两人听到。身为周国大将军,私自与北夷王子相会,这无论是被谁知道,都会是一个麻烦。光是这通敌叛国的帽子,估计就得有十几顶要来扣在他头上。“那你抓了我啊,能死在你手里,做鬼也甘愿。”一句油腔滑调的话被拓跋逍说出来,偏偏他说话的时候还凑得很近,贴着他的耳朵,弄得沈长歌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系统提示:支线人物拓跋逍剧情触发,当前拓跋逍喜爱值为60,后悔度0。】温斐在脑海里呼唤了下毛球:“他也可以攻略?”“是的,宿主大人。他是支线人物,只要你把他的数值刷满,也可以获得奖励,只不过比主要攻略主要目标获得的奖励要少一点。”温斐这下明白了。沈长歌推开拓跋逍:“我说过我对你没意思。”拓跋逍顺势捉住他的手把他往怀里一拉,道:“你们那个周国皇帝有什么好的,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南宫炽刚趴上墙头,便瞧见了这一幕,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南宫炽听不见他们在交谈什么,但看他们这般欲拒还迎,拉拉扯扯的样子,却让他更加笃定他们有一腿的猜测。“他将我当做.爱人看待,让我与他平起平坐,不像你把我当成个亵玩之物。”沈长歌觉得他今日过分的行为太多了,浑身不自在地抽回手,站直身体,“他也没你这样轻浮。”“只要你跟了我,我可以让你当我的王妃。我可以为你一生不娶。”拓跋逍神情庄重,如同宣誓一般对他道。沈长歌叹了口气,伸手给了他一个拥抱,道:“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个了,你是个很好的人,我可以把你当对手,把你当北夷王子,但我不会把你当爱人。”还没等拓跋逍回抱他,他已经先行撒开了手,道:“我心里已经有崇凛了,抱歉。”刀已到手,沈长歌也不再多留。他歉意地看了看拓跋逍,转身走了。拓跋逍看着沈长歌走远,视线一转,却是落在了南宫炽方才趴着的那一处。其实如果沈长歌不抱过来,他也会对他做出一些其他亲密举动的,不然怎么好让周国皇帝白来一趟呢。他选好这地方的时候,便刻意在坊市里现过几次身,有德馨郡主那个内应在,要想刻意吸引一些南宫炽的眼线,并不算什么难事。只是长歌,这次我可就要对不住你了。拓跋逍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一想到若不这样做,他可能永远都得不到沈长歌,他那颗软了些许的心,又重新变得坚如铁石。他摊开手,看着自己的手心,似乎还能想起方才沈长歌抱过来的感觉,那么温暖,又那么诱人。这让他想起了灌醉他的那一夜,想起醉得不省人事的沈长歌那如玉的身体,还有自己刻意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个痕迹。点点滴滴,如牛毛细雨般落在他的心湖之中,让他再也无法心如止水。沈长歌,这颗心因你而动,你可明白?只是,我希望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不要恨我。 第7章 沈长歌一惊,心想幸亏自己及时去找拓跋逍要了回来,不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交差。他从袖中拿出短刀,递到南宫炽手中。南宫炽把玩了下,煞有其事地道:“有些陈旧了,明日我拿过去,让人给你重新换个剑鞘,再打磨一下。”“好。”沈长歌不疑有他,乖乖给了,给完还抱住南宫炽亲了一口。然而南宫炽转手便把它交到了仵作手中。“查查看是不是这把刀,还有,检查一下上面有没有残留着毒药。”南宫炽说完又递出一块拿袋子包裹着的布料,道:“这个上面也检查一下。”一日后仵作前来回复:“禀陛下,的确是这把刀。刀身弯曲,而且刀尖处有一点特制的微凹,与伤口吻合,绝对出不了错。至于毒药,刀上没有,布上却是有的。”南宫炽没有再说什么,挥手让他走了。那块布料,是他留了个心眼,让暗卫去他二人会面地点的附近找到的,据暗卫说是被拓跋逍亲手丢掉的。设计刺杀许丞相,沈长歌,你是准备逐步架空我么?沈长歌找不到那西突美女的线索,便只能另寻他法。虽然他也知道,直接去问南宫炽会是最快捷的办法。但当他每次试图开口的时候,南宫炽都顾左右而言他。他感觉南宫炽在防备着自己,这让他心里有些发慌。德馨郡主那边不太好擅闯,毕竟男女有别,而且她身份尊贵,若是自己过去惊扰了她,那就不好了。因此沈长歌考虑来考虑去,还是准备先去灵虚观查探。灵虚观建观,跟周国建国没差多少年。太.祖当年能定下这江山,也有第一任观主的功劳。毕竟在乱世之中,一句天命所归,有时候要比千军万马更加管用。是以灵虚观一直都被历任皇帝所看重,自然而然的,每任观主的地位都十分崇高。这一任观主名为净虚,历任观主的名字中都带着一个虚字,倒也是个特色。沈长歌去找净虚时,他正在为前来参拜的香客讲经。沈长歌也没去打扰他,直接去了偏厅等候。一个时辰后净虚讲经回来,沈长歌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但对于这位堪称国师级别的人物,他还是不敢太放肆,于是只好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等净虚落座了,才重新坐下。“沈将军,我观你面色不愉,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啊?”净虚将拂尘搭在手臂上,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问道。沈长歌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想向观主打听一件事。”“将军但说无妨。”净虚说话慢悠悠的,语音飘渺,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质。“不知一月前,陛下请观主前去,所为何事?”“算卦。”“算何事?卦象如何?”沈长歌追问。“算国运。卦象显示,帝星晦暗,且有异星欲遮其光辉,夺其位。乌云夜现,掩帝星之泽,有霍乱天下之意。”净虚一脸高深莫测地回答道。“异星是谁?乌云又是谁?观主可否说个明白?”沈长歌步步紧逼。“乌云是谁,将军心中没个定数么?”净虚冷声道。“一派胡言!”沈长歌拍案而起。“我看你才是一派胡言。”一道突兀的熟悉声音插了进来,瞬间便令沈长歌僵了身体,他循着来声看去,见南宫炽大踏步走进偏厅来,身后跟着一队装束整齐的御林军。“拿下。”南宫炽指令一下,御林军便齐齐涌了上来,将沈长歌擒住,压着他跪了下去。“崇……陛下……”沈长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上下唇瓣颤抖着,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然而却只等到了他一句“带走”。“啧啧啧,感觉很快就会上演囚禁戏码了。”沈长歌的皮下,温斐,内心美滋滋的。毛球:“宿主你的爱好……”“囚禁强x,多么富有激情的运动啊,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和小情人一起挥洒色.情的汗水了。”毛球觉得,要是南宫炽能听到他心里这些话,恐怕就得把他扔岭南去流放了。满心期待着被囚禁,这也是厉害哦。没有下天牢,也没有戴镣铐,沈长歌被拖拽着,带到了承泽殿。他全程都没有反抗,因为他也很懵,不知道南宫炽为何会去灵虚观,又为何会突然出来抓他。他跪在冰冷的地上,身后是两个御林军,那人坐在雕着盘龙的红木椅上,朝他扔出一物,正掉在他脚边。沈长歌伸手打开,里面是一张绘制得十分精细的战略地图。“这是约莫一个月以前,探子从去往北夷的细作手中截获的,这通关文牒可是你亲手签的。”沈长歌自然未曾签过这样的东西,他没想到南宫炽竟连这么简单的栽赃陷害都会相信。他仰头看向他,道:“陛下,这不是微臣所为,定是有人陷害于我。”“那许丞相遇刺之事,你可有参与?”“许丞相遇刺之时臣正在宫中,并非臣所为。”“你不能去,不代表你不能让别人去。那刺客用来行刺许丞相时,用的分明就是你的刀。”“陛下。”沈长歌努力想让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南宫炽冷静下来,“若真是臣所为,臣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刀去给人行刺,这样不会太明显了么。这是栽赃啊陛下。”“那你的刀又是如何到了拓跋逍手上的,也是他栽赃你的么?”“陛下……”突然被提到拓跋逍,沈长歌瞬间懵了。“说话啊!”南宫炽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都被他晃得抖了抖。“那是……那是他从臣这里偷走的。”“偷走的?我看沈将军你与他交情甚好,根本用不着偷啊。怕不是你亲手给他的吧。”沈长歌呐呐不能言,他已经听出来南宫炽心中早就给他盖棺定论,无论他再说些什么,都不会再起作用的。见他不言,南宫炽连最后的一丝希冀都没了。他朗声道:“传朕命令,沈长歌通敌叛国,行刺丞相,按律当斩,念其护国有功,削其爵位,夺其称号,贬为庶民。”他说一句,旁边的御笔史便写一句,等他说完,一封圣旨也写完了。“沈将军,把兵符交上来吧。”南宫炽冷声道。 第9章 更让他生气的是拓跋逍也参与在其中。他还以为他是个真汉子,没想到居然也使这般下作手段来坑自己。可他现在被囚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绕是有再大的功夫也无处施展。正烦闷着,南宫炽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些吃食。也难为他一个帝王,亲自来做这种端茶送水的事。沈长歌就穿着件单薄的里衣,所幸铁链够长,他往南宫炽那边走了几步,道:“崇凛。”南宫炽将他拉得坐下,拿起粥碗舀了一勺,吹凉了喂给他。沈长歌推开勺子,正准备开口,南宫炽已一句话截断了他的话头:“无用的话便不必再说了。”沈长歌面上有些尴尬,他只好道:“许丞相昏迷,我又不在朝堂,西突北夷觊觎着周国土地,难免不会使出什么下作手段。你现在正应该提拔一些真正的忠臣良将,不要让自己太过被动。”南宫炽见他不喝,干脆伸手捏住他下巴,强行喂了进去。沈长歌被呛得咳了咳,气还没喘匀,便听南宫炽在那边冷幽幽地道:“景睿我已经让他禁了足,章少秋我也免了他的副将职务,陈太傅我也让他告老归田了。你还有什么要提拔的人,尽管说,我一个个的都给拔干净。”看他如此不讲道理,背着自己做了这些事情,沈长歌总算是怒了:“南宫崇凛,你太过分了,你不信任我便算了,其他人与我有何干系,你何必拿他们开刀!”南宫炽脸色也沉了下来:“沈长歌,是不是我太宠你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光是你对朕的这态度,便足够你死好几次了。”这句话像针一样,扎得沈长歌痛了一下。“南宫炽,你到底是何肺腑,你若是腻了我,大可放我离开,何必弄这些名堂。”不知道为什么,一跟他吵南宫炽就容易上火。听完他的话,南宫炽挤出一丝轻蔑的笑,道:“我留着你,不就是因为还没腻了你的身体嘛,等我玩腻了,自然让你滚得远远的。”沈长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他牙关战栗着,吐出一句话:“我不是你的娈宠。”“现在已经是了。”南宫炽把调羹放回碗里,挑起眼皮看着他,“不然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兵马大元帅?”沈长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眼眶有些酸涩,强忍着才没在他面前流出不争气的眼泪。他一字一顿地说:“南宫炽,你不要后悔。”南宫炽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发慌,但他强装镇定道:“我不会后悔。”然后就做了。温斐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也知道说什么样的话才能最大地挑起南宫炽的怒火。不过为了加快剧情的发展,就只能身体受点“委屈”了。过了几日,苏胜州将药送了过来。这药看上去平平无奇,名字也俗气得可以,就叫春鸿。既然打定心思不再怜惜他,南宫炽也就毫不留余力地继续折腾。每日给他喂了药,弄得他意识迷乱再与他翻云覆雨。虽身体得到了满足,但南宫炽总觉得自己与他的关系越发疏远了。“终于可以借吃药之名光明正大地为爱鼓掌了。”温斐表示十分开心,“免得我每次都装不情愿,装得好累哦。”“宿主大人……可是那药里面有毒诶。”温斐满不在意地撸了一把毛球,道:“我怕什么,这不还有你么,你给我保驾护航让我别狗带了就行。”毛球窝在墙角对脚脚,他到底跟了个什么宿主啊。吃了药越是听话,药效过了便越是不听话。南宫炽便干脆去御书房批奏折,免得看见了心烦。这日,一个小太监打扮的人悄悄推开了承泽殿的门,闪身进去后又把门给关上。沈长歌被这么连日地绑在床上折腾,身体弱了许多,反应能力也直线下降。等那小太监近到身前时,他才反应过来。定睛一看,这不正是他的副将章少秋嘛。第7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七)“你怎么来了,竟敢擅闯宫廷,还是擅闯皇上寝宫,这是要杀头的。”沈长歌吓了一跳,要不是铁链系着,恐怕他得抬头给他一个爆栗。章少秋看着铁骨铮铮的沈将军,被折腾成了这副模样,不免有些心酸。他颤声道:“将军,听闻你落难,我是特地从漠北赶回来的。”沈长歌坐起身来,拿被子将自己裹好,问:“听说你被革职了,抱歉,是我连累你了。”“将军,你不用这么说,这不怪你。是何人将将军诬陷到这般地步,我定要帮你查个水落石出。”沈长歌心中一动,却还是拒绝道:“算了,你现在自身难保,我又何必将你卷入这场纷争里头。”章少秋见到这种地步他还为自己着想,绕是铁打的男儿此时也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掷地有声地道:“将军,我这不仅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周国。你被革职,陛下便派了白延扬去漠北,白延扬虽然熟读兵书,但他根本没有去军营里历练过,一场战事都没打过,陛下怎么会这么糊涂!”“章少秋,不许妄议新帝。”沈长歌呵斥道。白延扬,这人他见识过,白家也是将门世家,这白延扬性格张扬,又有些自大,总爱以自己兵书中所读,来对他们这些沙场上的老兵指手画脚。新帝把他派过去统领漠北军,简直如同儿戏。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不仅是自己身边的人,连周国都会受到影响,沈长歌终于转了话风:“你去查一下,一个月之前陛下接触过的几个人,德馨郡主,还有西突来的那个美女,以及灵虚观的观主。灵虚观的观主我已经接触过,感觉他这人奇怪得很,明显是对我有所针对。西突那个美女来了一遭之后便不知所踪,你也去差错她去了哪里,若是能找到人那自然更好。还有德馨郡主,虽然我觉得她没有参与其中,但你最好把她也一并算进去。”“属下遵命。”章少秋应道。“少秋。”沈长歌叹了口气,“我现在是自身难保,也没办法将手伸到外面去。查明真相,只能靠你,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得保证自己的安全。”“属下明白。”“而且我怀疑,北夷和西突之间,已经达成共识,并且有向我大周进犯的来意。你帮我证实一下。记住万事小心。”“是。”章少秋走了之后,沈长歌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又想睡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总觉得身体十分乏困,想来应该还是消耗过大吧。都怪南宫炽,总给他吃那药,再变着法子地弄他。他这样想着,便又睡了过去。“毛球,你记得跟着小章,偶尔给他制造点麻烦,让他不要查的那么顺利。”毛球:他的宿主这又是玩的哪一出?温斐笑眯眯地道:“我还没睡够小情人呢,不想这么快就揭露真相。”毛球:……嗯,你开心就好,你是宿主你最大。同时默默地在心里给南宫炽贴了个“白天辛苦治国,晚上努力卖身”的标签。南宫炽最近因为国事忙得焦头烂额,虽然把许丞相的一些工作交给了六部去做,可还是有些机密性比较高的文件需要他亲自审阅。 第11章 “不想。”沈长歌闭上眼睛。“他倒是对你想念得紧呢。”“南宫崇凛,你有完没完。”沈长歌坐起身来,喝道。南宫炽凑过去,抚摸他柔软的耳垂,道:“要叫我陛下。”沈长歌翻了个白眼,直接失去了搭话的欲望,又躺了回去。南宫炽倒也不恼,继续玩他头发,道:“边疆战事吃紧,他这是要求和来了。你觉得他会要些什么。”“我怎么知道。”“我觉得他会要你。”沈长歌身体一僵。“你说,用你去换周国十几年的太平,是不是一笔好买卖啊。”“南宫崇凛!”沈长歌抓着枕头朝他丢过去,铁链被晃得哗哗作响。他整个人被气得发抖,“我不是你的私人物品。”南宫炽偏头躲开,欺身上去,道:“怎么就不是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整个周国都是我的,你自然也是我的。”沈长歌咬牙切齿:“你真是疯了。”“那就当我疯了吧。”南宫炽拿出药来,捏开他嘴巴喂了下去,“这都是被你逼的。”第8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八)北夷使臣来朝,新帝在摘星台大摆筵席,唤文武百官同去。宴饮正酣,北夷拓跋逍突然走出,在台前跪下,对皇帝道:“陛下,我们北夷愿与周国交好,十年内互不侵犯。”南宫炽知他来意,却是笑,饮了一口酒,道:“不知北夷求和的条件是什么?”“良田千顷,战马百匹,还有绫罗绸缎,尽数写在详单之上。”拓跋逍做了个手势,便有一人上前,将羊皮写就的单子递了上来,又由太监接了,送到皇上手中。“为何只有我们要给的,没有北夷给我周国的啊?”南宫炽瞥了一眼便放下,又问。“自然也是有的。”拓跋逍说完,方才那名北夷人又呈了一张单子上去。“精铁万斤,羊皮千张,其余明细,请皇上过目。”南宫炽照例又是看了一眼,灼灼的目光投向拓跋逍,道:“如此丰厚的物资,想必北夷王子想要的,不止是我周国这一点点东西吧。”拓跋逍毫不在意地与他对视,道:“自然还有一物,本王子素来听闻周国人样貌极佳,本王子已到适婚年龄,便想求皇上赐一美人于我,好让我得偿夙愿。”“朕准了。”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反轮到拓跋逍哑口无言了。他还准备说出沈长歌的名字,让这皇帝慌上一慌,哪想他竟问也不问便直接答应了。南宫炽晃动着杯中美酒,借着月色,觉得自己也是醉了。他看向拓跋逍,目光中尽是拓跋逍看不透的东西:“北夷王子莫急,美人已备好,待宴饮过后,朕亲自带你去看。”拓跋逍惴惴不安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后来再发生什么都无瑕再去管。他心绪很乱,既觉得南宫炽不会是在诈自己,又忍不住期待着他送来的是沈长歌。一想到沈长歌,他整个人都难以抑制地兴奋起来,忙喝了几口酒压下心中的悸动。宴饮过后,新帝与北夷王子结伴同游,百官陆续退场。苏胜州在前面提着灯,后面坠着几个宫仆,新帝和北夷王子在中间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陛下,那美人……”拓跋逍见走来的路上南宫炽一直没提起这事,只好自己先开了这个口。“王子急什么,美人就在露华殿里,直等着你去呢。”南宫炽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没来由地膈应。拓跋逍便不敢再多话了。但他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一般,整个人都不镇定了。他心想,莫不是计划成功了,沈长歌已彻底失去了新帝的宠爱,新帝腻了他,所以要顺手送给自己么?还是说,这只是一个计策,想要趁他不备,暗杀了他?可一想到能与沈长歌欢好,拓跋逍又觉得即使面前是刀山火海,他也会去跳一跳。露华殿中。沈长歌嘴里被堵着布团,眼上蒙了布条,面上被覆了银甲,整个人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身上仅有一张薄被。“好激动,好兴奋,蒙眼y诶,小情人果然很对我的胃口,选的都是我喜欢的。”旁观了宴会发生的一切的毛球无语道:“宿主大人,他可是要把你送人诶。”“那就尴尬了,这么诱人的我得给别人看到了。”毛球一个没站稳拿脑袋撞了墙,他果然低估了自家宿主的脸皮厚度。“嘘,别打扰我,好戏要开场了。”温斐叮嘱道。他被喂了双份的药,现在已经热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但可以肯定他不在承泽殿。他以为这是南宫炽想出来的新伎俩,却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南宫炽过来。他难受地双腿互相磨蹭,却如隔靴搔痒一般,越发难受了。就在他终于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他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他以为进来的是南宫炽,却也不是。好像不止一个人。他听见自己熟悉的那个声音说道:“拓跋王子,美人就在那里,你尽情享用吧,若是用得称心,带回去也无妨。”沈长歌如同被天雷劈中,整个人僵作了一尊石像。随后扑上来的那人的气息,更是清楚地告诉了他,他不是在做梦。那是拓跋逍,真的是拓跋逍。南宫炽竟真的把他当做物品一般送给了别人!沈长歌的身体如同在火海里,心却如坠冰窟。他疯了一般地挣扎着想逃跑,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流出。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消看一眼,拓跋逍便知道这人是沈长歌无疑,他醉了,真真是醉了,他在梦里肖想过无数遍,等真正碰触到时,才明白什么是世间极美。拓跋逍伸手去摘他面具,摘下来,才发现他眼睛被绑着。 第13章 南宫炽误会他,疏远他,他都能理解,而且他也相信会有说清楚的一天。但一旦他将这消息告诸天下,那周国就得乱了套了。周国百姓会如何想?敌国又会如何想?他们沈家的人又当如何自处?亲者痛,仇者快,正中别人的下怀。看他那副模样,南宫炽看得有些心痒,越发想带他出去了。他总能从欺负他身上找到快感,似乎这样自己就会好受一些。沈长歌被带着去京城里听了会关于他的墙角,南宫炽的喜爱值与后悔度也成功刷到了85和60。回来的路上一直在下雨,电闪雷鸣,阴郁的天气一如沈长歌蒙上阴霾的心。“你放我走吧,我不是你的妃子。”马车里,沈长歌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南宫炽道:“你休想离开。你不是朕的妃子?很好,朕这么多年来,后宫形同虚设,到了你这里,却用这样一句话来打发朕。好啊,那你就去冷宫待个几天,等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沈长歌抬手捂住眼睛,两行清泪顺着面庞滑了下来。南宫炽忍住心里的异样,扭开头不去看他。“数值变化好猛啊。”毛球感慨。“那当然,他虐得我越惨,心里就越舒坦,自然就越大方了。”“好变态哦。”“很正常的。其实南宫一直都爱着我,只是呢,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痛恨我的背叛,所以他对我不好。可他心里对我还是有感情的,伤在我身痛在他心,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心疼的。”“可他后悔度还不够。”“没事,我会让他后悔的。”毛球看着温斐面带微笑地说出这话,突然打了个寒颤。南宫炽说让他进冷宫,便真的让他进了冷宫。他手上依然铐着那精铁打造的手铐,只是这次,铁索的另一端连在了冷宫的墙上。高公公也受到了牵连,被遣来这里照顾他。看着床上衣着单薄,不复往日荣光的大将军,高公公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将军,陛下怎么可以这么对你啊。”沈长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抱歉啊高公公,是我连累你了。”“将军说的哪里话,将军救过我性命,老奴为将军上刀山下火海都是应该的。”沈长歌感激地笑了笑。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当时年少,偶然入宫玩耍时,见高公公因为一点小事,被当时得势的妃子责罚,被打得头破血流,险些丧命。他不忍心,便偷偷跑去引了那时在荷花池赏鱼的先帝和自己的父亲过去,才救了高公公一命。自那以后他便一直对自己感激有加,纵使成了皇帝的近侍,是不少宫人的巴结对象,却还是一直想着要报答自己。自己随手救的一个人,都能对自己这么全心全意的,可自己尽心竭力讨好的那个人,却将他伤得体无完肤。冷宫里什么都缺,床上也只有一张单薄的被子。高公公搓了搓手,见沈长歌冻得嘴唇发白,忙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盖着。“将军莫要嫌弃老奴的衣服,只是这天太冷了,我怕将军感染了风寒。”沈长歌笑道:“高公公你还是自己穿着吧,这就咱们两个人,你若是倒下了,那我岂不是更孤立无援了。”高公公心想也是,只好又拿了回去。“只是这宫里也太冷了,公公你去内务府那边拿两床新的被褥来吧,就说是我的意思,我虽失了势,但这点面子那边应当还是会给的。”“好好好。”高公公听他意思,显然还有自己的那一份。他在这宫里待得久了,把自己当畜牲呼来喝去的、把自己当做向上爬的工具巴结的,比比皆是。只有这沈将军将自己当做一个人看待。“顺便要些炭火吧,这里实在是太冷了。若是没有火,怕是连一晚都熬不过去。”高公公连声应了,接着便依他的意思去办事。沈长歌捂嘴咳了咳,不知道为什么,这阵子他总是胸口莫名疼痛。甚至随着时日的增加,这痛苦加剧了。“小情人这样会失去我的。”“因为下毒、冷落,侮辱?”“不,是因为天太冷,不给我暖床,还不跟我做.爱。”毛球觉得自己要是个人类,估计现在一口老血都喷了出来。“囚禁的下一步不就是为了强x么,现在放我一个人在这里独守空闺,他当养狗啊。”毛球表示这话没法接。不知不觉,便又过了半个多月。苗疆那边最近也不安分,缕缕犯大周边境。因为临近冬日,西突那边也时不时会有些抢百姓粮食的事情发生,不过都不是十分恶劣。而北夷那边,却是一反常态的安静,像是在蛰伏着要做什么一样。南宫炽看着手中从漠北传来的军书。自从那白延扬去漠北打了几场胜仗之后,他便张扬脾性越发不可收拾了,军书里头长篇大论的,尽是他的自吹自擂,还将自己与沈长歌作比较,认为即使是沈长歌来,都不一定打得比他好。战况却是草草几笔略过。南宫炽看得一阵反胃,险些把兵书丢出去。他不由得又想起了沈长歌。他气愤,这人为何都不服个软。说句自己错了有那么难么,只要他服个软,自己立刻就可以把他从冷宫里放出来,让他风风光光地入住承泽殿。可惜他一句求饶的话都没等到,只是听内务府说高公公去领过几次物资,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然而半月未见,也不知道沈长歌过得怎样,冷不冷,吃得好不好。他越想,便越是坐不住,便打算着趁夜偷偷去看他几次好了。沈长歌伏在床沿,拿方巾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着,倏然他喉头一甜,一口血已是涌了出来。他看着方巾上大块黑色的血迹,面不改色地折好方巾,藏到床头缝隙里,心想着等高公公不注意再偷偷拿去洗了。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睡得越来越多,吐血也吐得越发频繁。绕是沈长歌再怎么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是中毒了。然而这些时日以来,他吃过的不明来历的东西,就只有南宫炽给他的药。 第15章 南宫炽进了宫殿,也不说话,便开始脱她的衣服。芸妃娇羞不已。没想到皇上居然这么猴急。南宫炽一边解她的衣带,一边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你只管叫,叫得越大声越好。”芸妃:“……”啊?皇上还有这种癖好么?南宫炽才不管其他,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沈长歌则在床下僵成了石块。南宫炽一想到沈长歌在下面听着,心里便越发畅快。你会难受么,你会心痛么?如果有那就太好了。让你也尝尝朕所受的滋味,你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他努力在心里回忆着沈长歌在自己身下承欢时的媚态,身下也渐渐有了反应。很快,上面便传来男人与女人欢好的声音。沈长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得下去的,他宁愿自己死了。死了就不用听这些东西了。原来六年圣宠,二十年相知相识,竟是这般虚幻飘渺的东西。都说帝王无情,他不信,便终于尝到了恶果。他那颗被碾碎的心,终于被那一声声交杂的粗喘呻吟,风化成了泥。他还在期待着什么呢,他问自己。若说被夺兵符时他还觉得南宫炽是被奸人蒙蔽,被锁在深宫时他还心存侥幸,那么当他亲手将自己送到别人身下时,他便真正地尝到了心死的滋味。而他今日在自己面前,与妃子交合,便是彻彻底底斩断了他所有情意。他不想显得懦弱,也不想做出哭哭啼啼的姿态。可他即使闭着眼,眼泪也止不住地涌出来。为何不干脆一点杀了我呢?为什么要让我经受这一切?兵符给你,命也给你,放过我好不好?南宫炽的动作,慢慢地变成了机械式的磨蹭。芸妃叫了半天,嗓子都快冒烟了,却又不敢叫停。两个人都是赤身裸体,装模作样了半天,谁都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南宫炽先忍不下去,一把抓起地上芸妃的衣服,扔给她让她穿上,同时还不忘小声威胁一句:“敢说出半个字,便叫你人头落地。”芸妃忙不迭地点头,飞快穿好衣服,也顾不得青丝散乱了,跟逃难一般飞快跑了出去。门外侯着的清雅轩的宫女,以为芸妃得了荣宠,正准备道喜。结果芸妃冲出来,什么都不说就跑了,吓得宫女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跟了上去。这实在太羞耻了,太无厘头了。芸妃脑子都快炸了,她从没想过期盼了许久的侍寝竟然是这副模样。陛下根本没有进来,只是抱着她,让她叫,他自己喘。简直就像是做给谁看一样。芸妃不敢再细想,赶紧跑了。以为会看到一场活春宫的温斐旁观了半天,发现他们只是在那里做戏,心里别提多无语了。无语又有点庆幸。“他居然打我,家暴是不好的。”毛球点头表示认可。“他还把他的小老婆带过来当着我的面那个,他这是重婚,加婚内出轨未遂。”“嗯?宿主你准备怎样?”温斐仰头,一脸天凉王破的霸道总裁感,道:“天凉了,该分手了。”南宫炽将机关打开,将沈长歌抱了出来。他合拢机关,将他放在床上,看着他通红的双眼,给他擦去脸上的眼泪,心里竟有些疼。沈长歌啊沈长歌,你这么对我,我还这么心疼你。我甚至都不想碰除你以外的任何人。你说我这是不是贱?他将沈长歌身上的铁索除去,又解了他的手铐,将他压在床上,与他合二为一。沈长歌不言也不语,像是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南宫炽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却一点报复成功的快感也没有,只有一片荒芜。鼻尖萦绕着女儿家的脂粉香,那是方才与南宫炽欢好的妃子留下的。而现在,他将自己压在与他人颠鸾倒凤过的床榻上,侵占着自己,一如他侵占着之前那个妃子。我算什么呢?一个可悲又可怜的玩笑罢了。沈长歌想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苦笑变成了大笑,笑着笑着,胸膛便剧烈地起伏了起来。“不要笑了,沈长歌,你做什么……”南宫炽的话,在看着沈长歌偏头吐出一大口黑血时,终于戛然而止。承泽殿里,此时一片兵荒马乱。“怎么回事?”南宫炽焦急地问给沈长歌把完脉的太医。“陛下,沈将军这是中了毒啊,而且显然还不是一般的毒,依老臣所见,这起码是十种以上的混毒。”“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会中了毒,中毒了那你给他解啊。”南宫炽心急道。“最近将军可接触过什么药物?这种毒应当是口服而入,也许可以去查一下将军平日里用的膳食。”太医擦擦自己脑门上的汗,建议道。“快去查,检查所有膳食的来源,还有他吃过的所有东西!”南宫炽对着身边的近侍吩咐道。那侍卫忙领命去了。这时,床上的沈长歌却悠悠醒转过来。南宫炽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然而他一抬眼,撞上的却是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他呼吸一窒,接着便看那人张开薄唇,说出一句令他无地自容的话:“陛下这般惊讶做什么,那药不是陛下赐给草民的么?”“朕没有……”南宫炽下意识回了这一句,而后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整张脸变得煞白。他对旁边的苏胜州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把那药拿来给太医看,还有是谁进献的,是谁做的,都给我查出来。” 第17章 南宫炽隐隐觉得这症状与自己的情况相似,于是问道:“那你帮朕也看看。”说完伸出手。当姜太医从他身体里,导引出一只更奇怪的虫子时,南宫炽整个人都炸了。“这又是个什么东西?是谁毒害的朕?”姜太医这回面色越发凝重了,他看着新的琉璃瓶子里的蛊虫,道:“陛下,这个应当也是从苗疆那边来的,不过与将军中的夜不眠不一样,这东西,叫一日梦。”“一日梦?”“正是。这个比夜不眠越发少见,我只在在几个地位高的苗疆巫师那里见到过。这个东西进入人体之后,人会拥有短暂的恍惚期间,一般是一个时辰,或者半个时辰。在这段期间人的视线会变得模糊,会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而施蛊者只需要在这人耳边说一些暗示语,或者在他面前表演一些东西,那受蛊者便会夜夜坠入这编排好的梦境之中。”“若是朕曾梦见过有人踏进宫门来杀朕呢?”“那说明施蛊之人给了陛下这个暗示,比如你在何地,在怎样的一个环境之下,谁来杀你。陛下会对这些暗示信以为真,并自己在心里补全这个内容。而且,这一日梦,对猜忌心越重的人,越会有效。”南宫炽终于明白,为何他总会梦到沈长歌来杀自己,若是有人成心拿这蛊虫对付自己,只需要给他一些似有似无的暗示,便可以让他心魔深种,从此夜夜梦到这东西。他竟还天真地以为这是上天的旨意,笑话,真是笑话!苗疆,不,一个月前,有机会做这一切的,是那个西突的美女。他记得那时候她要求自己带她去御花园,自己却感觉疲惫在假山边的凉亭上睡了一会。西突的人和苗疆有勾结,而且这件事估计北夷也参与了进来。南宫炽的大脑飞速运转着,逐步梳理开所有脉络,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起了一张脸。情姐姐,那个待在德馨身边的情姐姐,她就是那个西突来的美女。“来人,去把德馨郡主给我抓起来,还有她身边那个叫情姐姐的侍女,和灵虚观的观主。”侍卫领了命令,便纷纷退出去召集人手抓人。南宫炽终于明白了,如果这一切都是有心人在背后策划的话,那么德馨肯定脱不了干系。之前自己与她的每次会面,她的话都有意无意地针对沈长歌,那些事情的真实性他未去查证,但现在他已将之全部推翻,而且那要将沈长歌送给拓跋逍的主意,也是她身边的侍女提起的。西突的美女,到了她身边,还成了她信任的人,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南宫炽怎么都不会相信。吩咐人下去后,南宫炽又转过来问姜太医,道:“姜太医,既然蛊虫已经除了,那你看看什么时候能治好他。”他带着些期盼地问道。姜太医怔了怔,才道:“陛下,这毒……解不了啊。”“为什么解不了,你不是很了解苗疆的知识吗?整个宫里的太医都没看出来这蛊虫,就你一个人查探出来了。你不用担心,只要治好了他,良田珠宝娇妻美眷,你想要什么都有什么。”“这,老朽不敢要。陛下,这不是老朽不愿意治,老朽知晓苗疆的知识,是因为老朽有个师弟正好是苗疆出身。可这毒药,中间共有十一味毒,混合在一起,它的配比,它的成分,还添加了什么,老朽却是一无所知。除非找来这制药之人问清楚,但即使问清楚了,这毒也已经深入脏腑,想要全部拔除,那是绝无可能。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这毒药再继续服用下去,不出半月,沈将军便会一命呜呼。就算老朽尽力为将军除毒,也不过是拖延下时间而已。”“你什么意思……”南宫炽手脚顷刻变得冰凉。“老朽说,沈将军,即使从现在开始救治,即使用再多药材吊着,也最多活不过三年了。”三年……三年……他会死……南宫炽退后几步,喉咙里突然发出低沉而绝望的闷声,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边的野兽,那一声挣扎的嘶吼。姜太医走了之后,南宫炽依然没有回过神来。他遣退了宫人,坐在床边,看着沈长歌的睡颜。他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折腾他,明明之前他们还那么要好,但几个月下来,一切都变了。他亲手给他的爱人送上了毒药,亲手斩断了两人之间的情分,亲手毁灭了他那么多年建设下来的一切。他不敢想象沈长歌死的场景,他也不能想象沈长歌死了之后他该怎么办。他这辈子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人,喜欢得掏心掏肺,即使恨他,也是恨不能玉石俱焚。他以为是沈长歌先背叛了他,到头来,原来都是他的错么?第12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十二)沈长歌已从昏睡中醒了过来,方才姜太医为他除了一次体内的毒,现在他看起来精神好了一些。他一睁眼便与南宫炽的眼神对上,他蛮不自在地挪开视线,问:“陛下怎么有空来看草民。”南宫炽给他倒了杯茶水,递给他,道:“渴不渴,你喝点水。我想你想得紧,便丢下公务过来了。方才请了个太医来为你治病,他帮你除了身体里的蛊虫,现在你再也不会睡不好了。”沈长歌伸手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消瘦苍白的脸上,一双黑黝黝的眸子打量着南宫炽,想从他身上找出些许作伪的神情来。然而没有,那人一脸的关切,倒好像是他多心了。“陛下公务繁忙,还是先去处理国事吧。长歌不敢耽误陛下的时间。”“无碍,无碍,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好些没有,饿不饿,要不要我吩咐御膳房为你做些吃的。”沈长歌虽然腹中空虚,却还是摇了摇头。见他半天不搭话,南宫炽还是开口道:“长歌,我会查清一切还你个清白的,那些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告诉我真相究竟是什么。我不会再怀疑你了,长歌。”沈长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努力想解释的时候,他不愿意听,等一切都结束了,他反倒要问缘由了。“陛下真想听?”“我想听。”“那好吧。拓跋逍我只与他见过一面,便是在班师回朝的前夕。他提出休战条件,要兵马良田,还有我。”南宫炽瞳孔一缩,他没想到,他遮掩着的条款内容里,居然有这个。“我没有答应。但我敬佩拓跋逍是个真汉子,便与他一同饮酒至酒醉,一觉醒来衣着完好,我便以为无事发生。想来便是在那时候他在我身上留了点小印记,留给你看。”沈长歌又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干燥的唇舌,继续道:“战略图我从来没有拿过,要仿照我的笔迹或者印章十分容易,但我没做过。再说,若是拓跋逍真想进攻周国,有了我这个活地图,还要什么战略图。”南宫炽深以为然,他也清楚地明白自己是中了别人的计策,对方对他的性格太清楚,知道到什么程度才能引起他的猜忌。可叹他之前被这些东西蒙蔽了双眼,竟将黑的当做白的,白的当做黑的,导致这一切后果。“刀我没给过他。是他在那晚上从我身上偷走的,估计那时起便想杀人然后栽赃到我身上。灵虚观的观主估计是假的,我那时候想套他的话,没套出来,你就出现了。我也不知道拓跋逍为什么会出现在冷宫,我病了,会经常昏睡很久,谁来都不会发觉。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是真是假,陛下你自己定夺吧。”“我信你。”南宫炽斩钉截铁地道。沈长歌却根本不在意他这句话。其实他觉得南宫炽说这些也已经晚了,他把自己推到这个地步,就算真相查出来,于他而言,也没太多作用了。“查出来之后,若证明草民无罪,可否让草民官复原职?”南宫炽见他主动提要求,心上一喜,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既然这样,那就请陛下现在放草民离开吧。”南宫炽的笑意僵硬在了嘴角。“真爽,老子受苦受难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天。”温斐表示扬眉吐气,“球,你真该看看他现在的表情,真是太有成就感了。”毛球看了眼自己莫名兴奋的宿主,表示理解。嗯嗯,间歇性狂躁症,正常正常。“真相即将大白,可以开虐了。”温斐一槌定音。暮色四合。德馨郡主坐在轿子里,轿夫已经被她先行挥退了。她掀开轿帘,看了看外头,再三确认地点没错,心里忍不住焦急起来。冷情与她约好了,在此地来接应她。怎么她等了都一柱香时间了,接应的人还没出现呢。若再不来,等城门一关,可就走不了了。正想着,从巷角突然饶出来一个穿着粗麻衣服的男子,头发用一根灰色发带绑着,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模样还挺周正。嘴里含着根野草,神态有些吊儿郎当。等他走到面前,德馨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这时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第19章 “他可曾同你说过,他已有未婚妻?”“是说过,可他说,那是他父母指的婚,他并不喜欢她……”德馨已逐渐冷静下来,努力辩驳道。沈长歌看着面前这昔日高高在上,如今却为爱成狂的郡主,不知自己心里是惋惜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可他也最终选择了放弃你。他没有功名,没有财势,即使他有满腹经纶,却时运不济,考了数年也未曾如愿。他也曾经爱上过你,但门当户对这个东西,是你们之间最大的阻碍。你凭借你的一腔热血扎进去,最后也是要屈服于现实的。他不想耽误你,他宁愿放弃你,让你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也不愿意耽误你,让你跟他一起吃苦。”德馨愣愣地听着,已经忘记了要说什么。“这是他的原话,我只不过转述一下。到了漠北之后,他偷偷找上我,请求我帮他消失。他说自己已不再奢求什么功名,但家中还有一个未婚妻在等着他。他已经耽误了她那么多年,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他说不再想要成就什么伟业,只想踏踏实实地,当个普通人。”“你说谎。”德馨哽咽着说出这三个字,已经是泪流满面。“所以我帮他诈死,让他换了个身份回到家乡。”沈长歌又咳了咳,补充道:“荆州怀瑜县,十里风波亭,你若是想,便去那里找他吧。只是他现在已经娇妻在侧,儿女双全……你,好自为之吧。”德馨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南宫炽挥挥手让人把情绪失控的德馨带下去,想去牵沈长歌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他难受了那么一瞬,又很好地掩饰了下去。“陛下不在意我审一下这位观主吧?”他突然扭过头去看着南宫炽,问道。南宫炽想也没想就点头道:“你审,你审。”唯恐说得慢了会惹得他不高兴。沈长歌便走过去,他身体还没大好,步伐有些虚浮。他走到那净虚,或者说千面狐面前,问道:“净虚观主呢?可是被你杀了?人呢?”千面狐一直没敢抬头看人,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此时再装不下去,只好颤声道:“是,是,尸体埋在清虚观后山石碑后面。”沈长歌看南宫炽一眼,南宫炽忙吩咐御林军道:“快去找。”立刻便有两个御林军领命出去了。千面狐也很怕,生怕自己现在就人头落地。其实他也想像那苗疆圣女一样来个咬舌自尽,可他贪生怕死,怎么也不敢咬。他抬起头看着沈长歌,道:“将军,将军,你饶我一命吧。我们都只是几个小小的棋子,你杀了我也不起作用的。”“哦?现在知道怕了,当初用那卦象来搬弄是非污蔑我的人,是谁啊,怎么不继续那副耀武扬威的姿态了?”“那是北夷王子让我说的,不是小人要说的啊。”千面狐一个劲地给他磕头。他一边磕,一边转着眼珠子,抬头说道:“将军,将军,我知道他们要联手进攻周国,北夷和西突已经达成了一致,要组成联军一起进犯。苗疆没参与进来,但也没打算阻止他们。”他说着说着又朝南宫炽的方向磕,道:“陛下,陛下,小人知道的都能告诉你们,求饶了小人一命吧。而且根据之前之前小人探听到的,估计他们就在这几天就得进军了。”正说着,突然一个御林军闯进来,在南宫炽身前跪下,将一封书信高高举过头顶,道:“陛下,前线紧急战报,西突北夷集结成西北联军,正向我周国进犯。现已攻下三城。”满殿之人,皆是面色剧变。“好戏开场了。”温斐旁观点评道,“看样子得轮到我出场了。”“宿主你准备走?”“那当然,适当的离别有利于感情的培养嘛,而且南宫现在刚刚得知真相,心里肯定觉得对不起我,这时候我再为国出战,会让他更加无地自容。”毛球仰头看着温斐,发现他现在散发出来的气势,倒真像叱咤沙场的铁血将士。“要想达成目的,刷满后悔度,就必须有所行动。”西北联军来犯,以惊雷之势拿下三城。新帝震怒,连下三道指令催促白延扬把守好边关。然而,不出十日,西北联军成功拿下飞虎关,将漠北军战线成功逼退三百里。“饭桶,一群饭桶。”南宫炽将书案上的兵书扫落在地,气得不行。地上跪了好几个老臣,都是来劝他惩治白延扬的。这白延扬只知道纸上谈兵,仗着自己手握大权,便不顾其他老将的阻拦,数次导致漠北军行军失误。“白延扬这个蠢货。飞虎关出了名的易守难攻,他居然连这个地方都守不住。革了他,革了他还有谁能上阵,老的老,小的小,还有谁能扛这担子,啊?”“陛下,陛下……”一个老臣战战兢兢地开口道:“还有沈将军啊。”一语惊醒梦中人,可南宫炽,却并不想被惊醒。发完脾气之后,他让宫仆收拾好东西,便径直去承泽殿看沈长歌。承泽殿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药味,沈长歌就睡在床上,姜太医就坐在旁边给他把脉。也不知道是不是解毒的方法有了些效用,沈长歌的气色好了许多,看得南宫炽欣喜不已。“你们都退下吧。”等人都走了,南宫炽便坐到姜太医方才的位子上。他看了看桌上的药碗,伸手拿过来,一边舀起一勺,一边说道:“怎么又不好好吃药,来,朕喂你。”沈长歌伸手挡开他伸过来的汤匙,正色道:“陛下,让我去战场吧。”南宫炽把汤匙放回碗里,再把碗搁回桌上,这短短的时间他已经收敛好脸上的表情,一转头又是笑容满面:“你说什么傻话呢,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病,漠北那边我会找人看着的。章少秋我也让他官复原职了,明天我就让他去顶替掉白延扬。”沈长歌摇了摇头,道:“章少秋是一员猛将,但他不是一个很好的元帅。那么多的漠北军,他指挥不过来的。”“那朕再去提拔几个,实在不行就让那些老将过去。我偌大个周国,还能被那西突和北夷吃下不成?”“陛下。”沈长歌声音加重,正色道,“战场非儿戏,此事关乎到大周的安危,千万大周百姓的生死都牵系在漠北军身上,不是这般草率就能解决的。”南宫炽如何能不知道,他又不是傻子,不然他这么多年的帝王可真是白当了。他也知道沈长歌的意思,无非是要去亲自统帅漠北军。可现在他身上余毒未清,根本就扛不住这种长期劳累的生活。看着沈长歌脸上笃定的神情,南宫炽只好挑明道:“长歌,我不会让你去的,你好好治病,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过去。到时候你想去漠北,就去漠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再也不会拦着你。”沈长歌没有在搭话,他干脆闭上眼睛,脸朝里头,不再理会他。他变成这样,其实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内疚感折磨着南宫炽,几乎要令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想去想什么周国,不想去想什么打仗了。他只想让沈长歌活着,好好地活着。翌日,南宫炽准时从睡梦中醒来。 第21章 “好,我等你。”南宫炽定定地看着他。他没有用朕,而是用我,想来也是为了与他更贴近一些。沈长歌默默不语。其实他知道,他等不到那天了。“长歌……”南宫炽突然伸手抱住他,沈长歌躲了一下,没躲开,便只好僵硬着身体由着他抱。“对不起。”南宫炽这样说。沈长歌没有看他,道:“陛下言重了。”南宫炽手抖了下,执拗地继续道:“不是……”“陛下是天子,陛下的话便是天命,陛下做的任何事情都不需要道歉。”“我不是陛下,不要叫我陛下。我是崇凛,长歌,叫我崇凛。”他捧住沈长歌的脸,期盼地看着他,眼神里甚至有一丝哀求。沈长歌拿开他的手,脸上无悲无喜,只是淡淡地说:“微臣不敢逾越。”南宫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手给抓紧了,所有他曾经扎在沈长歌身上的刀子,现在全部调转了方向扎在了他自己身上。他想听他喊自己的名字,想跟他一起回到以前那段快活的日子,想对他好,想把他能给的都给他……可是,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这些东西,沈长歌已经不稀罕了。“我爱你。”南宫炽说道。沈长歌听得想发笑。爱他?爱他却不给他丁点信任,爱他就将他囚禁起来?爱他所以把他送到别人床上?若这就是他所谓的爱,沈长歌不敢要,也不想要。“陛下的后宫里,有那么多美人,那才是陛下该去爱的。”沈长歌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南宫炽看着眼前这个把自己往外推的人,却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只是觉得无奈,无奈又悲哀。是他亲手把两人推到了这一步,是他的不信任导致了这一切。“我……我不喜欢她们,我只喜欢你。”南宫炽眸光闪烁,话语出口,却像是毛头小伙子在像爱人表达心意。可惜他不是毛头小伙子,沈长歌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单纯少年。沈长歌看了他半晌,才道:“陛下不觉得说这话太晚了点么?”“不晚,不晚。长歌,那一天是我骗你的,那天在承泽殿,我根本没有跟芸妃欢好,那只是一场戏,只是为了做给你看的。”沈长歌勾起嘴角,一出口,话就带上了嘲讽:“所以陛下要说,你为我守身如玉?”“我不是……”南宫炽终于体会到了当初沈长歌的感受,不被爱人信任,说再多也无济于事。【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南宫炽喜爱值+5,后悔度+15,当前喜爱值100,后悔度95。】这些数值倒不是一次性刷上来的,这一年里一直在逐步增加,不过到了现在,因为攻略目标的靠近,才在温斐这边播报出来罢了。“即使陛下真的为微臣守身如玉,那又能说明什么呢?微臣可是同拓跋逍睡过的,陛下难道就不隔应?”南宫炽听他这样说,以为还有转机,忙道:“如果你说的是露华殿那次,那次是我骗你的,那天晚上跟你欢好的人是我。我把他赶出去了。”出乎他意料的,沈长歌听到这话后,并没有显示出任何高兴的神色。他浅浅一笑,笑得苦涩而又疏离,他说:“陛下不需要特地编出个理由来骗臣的,即使陛下什么都不说,微臣也会守着这大周江山。这是微臣身为周国人的本分。”“我没有骗你。”南宫炽急切道。沈长歌却根本不信他。他对南宫炽的信任,已经透支太多了。一次次地被他所伤害,他只能学着将所有的爱忘记,不爱便不会痛了。“局势未定,周国国事繁多,陛下还是早些回去处理国事吧,莫要在臣这里待太久。”沈长歌说完便扭转身子要走。“长歌。”南宫炽抓住他右手,道,“跟我回去好不好。”沈长歌头也未回,只是说:“战事未休,恕难从命。”“结束以后,等一切结束以后,你回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沈长歌扭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静而漠然:“结束后,微臣自然会回去,只不过依然是以臣子的身份。”“朕不要你做朕的臣子。”南宫炽脸色终于变了,三百多个日夜的等待,抛下国事远赴漠北,他不是为了来听这些的。“我要你,沈长歌,我要你。”“东西才会要来要去,可我是人,不是陛下想要,便会跟着陛下走的。”沈长歌看了看天色,道:“方才给陛下倒茶的那个小厮,叫秦重泽,虽然出身不高,但思维敏捷,若是培养得好,假以时日必可超越我今日之成就。”说着沈长歌又指了指不远处比武场上一个拿长刀跟人对打的年轻人,对他道:“那个人叫陈星玉,有勇有谋,敢拼敢闯。有与章少秋分庭抗礼的能力。”他说完便转向南宫炽,道:“这两个人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家世品行我都考察过,是两个好苗子。若是以后臣不在了,他们可以为陛下守这江山。”南宫炽哂笑,笑得僵硬又勉强:“你在说什么傻话,说什么在不在的,你给朕好好的,知不知道。”“长歌话就说到这了,要不要留着用,陛下自己决定吧。”说着便抬脚往营帐中走。南宫炽追过去,却被各种营帐绕晕,好不容易寻到了他所在的营帐,才发现他竟然在同手下将士们讨论作战计划。门口守帐的老兵在方才见过沈长歌来迎接他,知道他是当今圣上,便不敢阻拦放了他进去。沈长歌站在主位,在沙盘上指点江山。他面容严肃,旁边的几位将士听得也十分认真,章少秋还时不时会搭话问一些细节性的问题。一俩个眼尖的发现有人进来,还以为是沈将军的亲信,便也没在意,继续听沈将军讲话。“再过几日便是大雪,莫渡河会结冰,他们很有可能在这个时候领兵来犯。北夷和西突不像我们,他们粮草不足,耗不起长久的战役,所以极有可能在这一次动手。西突王狡诈而多疑,必定不会闯这个前锋,所以他们最有可能从这里的肠羊道绕路,从我们的侧面伏击。北夷军队应该会直接渡河,他们兵强马壮,正面冲突对我们来说十分不利。但你们看这里……”沈长歌指指沙盘上象征河流对岸的一处地方:“此处近火山,常年不积雪,平原上长有许多鲜嫩野草,如果北夷军聪明,就会去这里休整。到时候我们只需要派一些身手好的卫兵,偷偷渡河过去,洒些药在草上,便可以令他们中计。”“那他们要是不去那里怎么办?”章少秋问。“那我们就给他们制造机会。刚刚说的只是其中一处,还有这里,这里,和这里,都可以用同样的办法。”他在沙盘上连指三处,呈包围之势,将敌军囊括其中。 第23章 看着他的背影,拓跋逍的视线渐渐模糊。“对不起。”他的话湮灭在风里,可惜那人却已经听不见了。【系统提示:支线人物拓跋逍喜爱值+10,后悔度+30,当前拓跋逍喜爱值100,后悔度100。】对于拓跋逍这样的将才来说,挑断他的筋脉,会比杀了他更加折磨。这也是沈长歌不杀他的原因之一。“后悔度刷满的截止时间是什么时候?”温斐在系统空间里问他的人工智能,也就是毛球,道。“喜爱值刷满是在宿主您的寄居人物死亡之前,后悔度是在攻略目标的死亡之前。”“攻略目标和支线人物的都刷满了,看来我也是时候脱离这个世界了。”他畅快一笑,策马扬鞭,座下踏雪疾驰而去。北夷这边几乎是一边倒的局面,沈长歌令几个将士继续鼓舞士气收拾残局,同时自己带了一队兵马,离开战场,往肠羊道而去。倏忽一辆马车追赶上来,沈长歌熟稔地勒马,转身窜上了那辆马车。姜太医就候在里头,见他来了,便拿起准备好的银针,扎在了他的后颈之处。沈长歌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行为,还坦然地解下上衣方便姜太医在他其他穴道上扎。“将军,你确定真的要继续么?”姜太医准备扎他大穴的银针停顿在半空,犹豫地问道。沈将军身上的毒,是除不掉的。余毒入骨,时日无多,这并不是虚言。绕是姜太医耗尽心力,也无法延长他的寿命。他的身体因为毒性的摧残,变得很虚弱。但他是将军,是主帅,现如今少了他一个,便再无人能撑起这一片天。所以,为了能重新回到战场上,沈长歌不得不选择了这种方式,以银针刺激穴道,让他的身体短暂地回到巅峰时期。然而这种方法的弊端却是显而易见的,会让他本就不多的生命,更急剧地缩短。沈长歌笑着道:“姜太医,你就下手吧。肠羊道那边还等着我过去呢。”姜太医只好继续。所有该扎的穴道尽数扎遍,沈长歌感觉浑身又充斥了力量。他重新将衣服穿好,对姜太医抱了抱拳,离开马车回到了踏雪背上。沈长歌策马而行,将士们相继跟上。姜太医看着他们浩浩荡荡离去的背影,突然间老泪纵横。沈长歌坐在马上,简直恨不得放声高歌。千里黄沙多埋骨,马革裹尸毋须回。能上阵杀敌,纵然战死沙场,又有何不可?身为周国人,能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又有何遗憾?了无遗憾。南宫炽拜了整整一个月的佛,求了整整一个月的签。熬到方丈都受不了,明确地告诉他,此行大吉,大吉,沈将军定会平安归来,他才作罢。这一日,风和日丽。南宫炽坐在朝阳上,看着阶下许多新鲜面孔,还有重新养好伤重新回到朝堂的许丞相,以及被他委以重用的陈太傅,感觉心情都好了许多。整肃朝堂,涌入新血,这京城已经焕然一新,只等他的爱人得胜归来了。南宫炽这样想着,绷不住地露出些许笑意来。“报。”一名传讯兵捧着一封兵书,低着头一边拖长声音喊,一边走到御前跪了下去。“禀陛下,漠北军于莫渡河一战,大败北夷军,生擒北夷王子拓跋逍。又于肠羊道成功截杀西突军。沈将军一路追杀西突王,于驼峰岭斩其头颅。”又说:“西北联军其余部众已经投降,表示愿归顺于周国,俯首称臣,永不来犯。”“好。”南宫炽大喜过望。臣子们也交谈起来,个个面带喜色,讨论这一场战役会带来多少年的太平,或者是战后该如何处置叛军,又该讨要哪些物资。见那传讯兵还一动不动地跪着,南宫炽忙道:“还跪着干什么,快些起来。沈将军呢,可是到了宫外,快召他进来领赏。”传讯兵闻言,却是讲头深深地埋了下去,磕在地上,颤声道:“禀陛下,沈将军与西突王交战时,旧疾发作,再被西突王一剑刺穿了胸膛……沈将军,已为国捐躯了,陛下……”“哐当”一声响,原来是新帝情绪不稳下,将桌上的砚台扫到了桌下。群臣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去,发现年轻的帝王已经面如金纸,颤颤不能言,仿若失了魂魄。沈长歌的尸体运回了京城。新帝南宫炽将沈长歌追封为了一字并肩王,并将其入葬了皇陵。异姓王,即使是战功赫赫的将军,那也是不能入皇陵的。可最后不知南宫炽使了什么法子,那些不愿意退让的老臣们,还是住了口。毛球表示不理解:“宿主大人,你还没有报复回去呢,怎么就死了?”温斐已经完全脱离了沈长歌的身体,他回到系统世界,继续旁观事态发展。“你以为死了就报复不了了?不,内疚感会一直折磨着活着的人,让他生不如死,岂不是更加快活。”“怎么生不如死?”“他爱着我,又后悔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如果活着回来,他还有机会对我进行弥补,可他等不到我,只能带着后悔与内疚,继续活下去。我就变成他心中的白月光,胸口的朱砂痣,让他时时刻刻想着,时时刻刻念着,任何人都比不得我,他心里也只剩下我。可我却是被他间接害死的,你说他会不会恨自己?”又一年,后宫妃嫔一无所出。新帝南宫炽将睿亲王的长子过继到自己名下,立为太子。十年后,南宫炽退位,太子南宫诚成为新的帝王。属于南宫炽的时代,终于过去。 第25章 渐渐的妖祖也懒得赶他了,只是视而不见,全当他是空气。落泱也不恼,照样插科打诨我行我素。苍鹫峰里头,一开始只有妖祖擎渊和落泱两个妖。后来名气大了,别处的妖便纷纷来投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倒令这灵鹫峰里头妖满为患。新来的小妖们都知道,那妖祖最看不惯的就是落泱。这两个里头,只能巴结一个。可落泱都在带头巴结擎渊,又哪里会有人敢跟妖祖对着干。人间有妖,便自然有收妖的道士。其中最出彩的一位,便是应天阁的黎郁。他年及弱冠便已被夏王朝的帝王奉为国师,万民朝奉,很是风光。若要问妖祖擎渊最讨厌的人有哪些,第一定是这落泱,第二便是这黎郁。关于落泱,那讨厌的理由多了去了。至于这黎郁,那自然不得不提一位夹杂在妖祖与黎郁之间的一位女子,神女盼兮。相传那盼兮乃是天女下凡,出生时有紫气东来的天象相伴。应天阁前任阁主听闻,便将盼兮带回应天阁,放在身边亲自抚养长大。盼兮自幼聪慧,长大之后越发超凡脱俗,许多贵族子弟甚至将她当做梦中情人。盼兮时常为百姓祈福,她摇晃着请神铃时,会和着鼓乐声跳舞,一步一动,美艳绝伦。这任帝王甚至称赞过她的舞姿是仙人之舞,经百姓传唱后,竟演变成了观其舞可福寿延绵。这样一位传奇般的女子,却只倾心于她的师兄,也就是应天阁的现任阁主,国师黎郁。或许是这样般配的金童玉女总会招到上天的嫉妒吧,盼兮有次同应天阁的道士们一起出去除妖时,被外出猎艳的擎渊看见,便寻机会掳了回去。山门前嘴碎的兔妖总是一边嚼着胡萝卜,一边猜测这盼兮何时会成为苍鹫山的女主人。她旁边总会围着一群热爱听八卦的小妖,三三两两地同着她一起讨论。落泱每次经过那里,都会停下来听她们讲,听她们猜测何时妖祖会娶神女盼兮进门。他听完之后,也不插话,也不靠近,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兔妖啃完手里的最后一截胡萝卜,扭头看了看落泱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落泱大人又要一个人去喝酒了。”落泱喜欢擎渊,小妖们都知道。可妖祖从没把他放在心上过。十五,满月。满院清辉,染就一地霜白。落泱从院子的桃花树下挖出自己埋好的酒来,拍开泥封,坐在后山的石头边上,自顾自地喝起来。他一边喝,一边借着月色看向东院的方向。那里是擎渊的住处。以前他总喜欢往擎渊院子里窜,怎么撵走撵不走的那种。要么趴在墙头看擎渊沐浴,要么从窗缝里偷看擎渊睡觉,弄得擎渊不胜其烦,抓着他扔出去无数次。可现在他不想去了。因为那里有盼兮,擎渊眼里只有盼兮,理都懒得理会他。盼兮会在每月十五的夜里跳舞,这是她在应天阁时便会做的事情,即使到了苍鹫山,也未曾间断过。落泱以为今夜自己又会在这里枯坐一夜,却没想到,有一个高大的黑影朝这边走了过来。即使只看得到一个轮廓,他也认得出这是擎渊。“今天怎么出来了?”落泱抽了抽嘴角,努力掩饰自己的激动,可喜悦还是从他唇齿间、从他眼睛里、从他局促不安的身体里散发了出来。擎渊抢过他的酒,仰天喝了一口,喝完后又抛回给他,一边擦了擦嘴,一边道:“她不愿意看见我,将我赶了出来。”竟是如此。落泱心里涌上些许失落,却还是强颜欢笑地看着他。“黎郁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她值得么?”擎渊棱角分明却又俊朗非凡的脸上,露出一副十分不解的表情。“那是她不识好歹,黎郁哪里比得上你。”落泱抱着酒坛子,正色道。哪想擎渊却瞪圆了眼睛,呵斥道:“谁许你这么说她的?”落泱怔了怔,不答话。半晌,他才悠悠开口道:“你配得上这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她不值得你对她这样好。”“值不值的也轮得到你来说?”擎渊在盼兮那里受的气,仿佛瞬间便找到了突破口,毫不犹豫地便朝着落泱宣泄出来。落泱干脆破罐子破摔道:“轮得到,起码我也是跟你睡过的……”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因为擎渊已经一把将那坛酒尽数倒在了他头上。落泱满头银发被酒液浸透,酒水顺着发丝湿答答地留下来,流进衣服里,在夜风里带着些寒意,冻得他浑身一抖。“别拿她跟你比,你也配?”擎渊将空酒坛往地上一扔,在碎瓷声响起的同时转身离去,留下落泱一个人在原地,被黑夜笼罩,伫立着,宛如一座雕像。落泱自然是不会对擎渊有意见的,但温斐内心的愤怒却汹涌如海潮。“他居然敢拿酒泼我,垃圾。脾气比南宫炽还差,气死我了。”毛球感觉安抚:“宿主大人消消气。”温斐一边擦自己头上的酒水,一边怒道:“他迟早得失去一片痴心的我。”“嗯嗯,宿主大人加油,虐到他哭。”“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敢跟我拿乔,揍不死他。” 第27章 战力超群的大妖小妖们,冲入村子里便是一番杀戮。这是他们获取食物的方式,干得好了,杀得多了,也许还能被妖王看中,被调遣到他身边做事。落泱不喜欢战斗,不喜欢鲜血,他甚至不喜欢杀人。他无法理解其他妖类面对鲜血时的激动与热血,他甚至不像他们一样露出利爪来将猎物撕裂。他只是拔出剑来,一剑穿心,干脆利落,仿佛他杀的不是人,只是路边的枯草。他踏着一地尸体走进去,明明是在做这么残忍的事情,面上却丝毫没有动容之色。他走过院子,走过厅堂,走到柴房里,发现了一个被锁在里头的少年。少年满头白发,瞳仁粉红,趴在窗口看着他,不怯也不恼。落泱从村子里一路走来,遇到他的人类无不大喊大叫,无不仓皇逃窜,这少年倒是个另类。“你不怕我?”落泱慢条斯理地拿出一方帕子,擦拭剑上的血迹。他故意露出嘴里的尖牙,想吓唬吓唬那个小少年。少年非但没怕,反而咧开嘴冲他笑了笑。落泱砍断门口的铁索,看着暴露在日光下显得有些十分不适应的少年,打量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这次遇到的奇事还不少。温斐瞧得出来,他是一个白化病患者。在这种妖孽遍地,注重法术,科技又不发达的世界,估计这个小少年是被当做妖怪关起来的。于是他笑笑,道:“你长得真像个妖怪。”少年也笑了笑,努力抬起头看着外面的他,说:“你长得好像人。”落泱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跟他说话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倒也懒得纠缠,见这少年懵懵懂懂的,正在考虑杀还是不杀时,突然听见他小声地问了一句:“你能带我走吗?”“去哪?”他下意识反问道。“离开这里就好了。”少年开心地站起来,在柴房里开始收拾自己仅有的几样东西,像在收拾什么宝贵的财产。落泱无语地看着他忙进忙出,突然开口道:“我是妖怪,我要去的也是妖怪的老巢,你这样的,一进去就得被别人当口粮吃掉的。”“你不会看着我被吃掉的,对么?”少年抱着个小包袱,跌跌撞撞地跑出门来,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些许希冀。“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我这剑上估计还流着你亲人的血。”落泱努力想让他放弃这个念头。“你是个好人。”少年突然来了这样一句。落泱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结论,但一想到他留在这里,也逃不过被万妖分食的结果,便点点头答应了。他解下披风,将少年裹起来,单手抱着,往回走。“可有名字?”落泱轻轻松松地抱着瘦弱的小少年,低头问。少年从披风里钻出头来,笑眯眯地回答道:“没有,他们都叫我死妖怪。”落泱看着他,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自己。他将剑别回腰间,撸了一把少年白色的长发,道:“就叫止白吧。”【系统提示:支线人物止白剧情触发,当前喜爱值30,后悔度0。】落泱带回了个人类。万妖回城,这个消息不出一刻钟便传到了妖祖的耳朵里。擎渊本来正在大堂里清点被小妖们献上来的金银财宝,听见这话,下意识便抬了抬头,神色冷冷地,道:“我这苍鹫山不住人类,让他要么给我吃了,要么给我扔了。”前来报信的小妖战战兢兢道:“妖祖,落……落泱大人已经把人带回去了。”未经允许便往山里头带人,擎渊对落泱的不满又加了一分。正说着,自门口走进来个高大的身影,正是落泱。落泱身量与擎渊相近,或许是因为雪狼所化,他一年四季都爱穿得厚厚的,使他看上去比实际上壮实不少。只有擎渊才知道,那层层衣服下的躯体,是如何匀称,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堪堪正好的一个程度。“人我留下了,养在我的院子里。我会叮嘱他不要出来的。”落泱在擎渊身前不远处站定,这般说道。擎渊抱臂看他,一只脚还踩在金子堆上没挪开,这般吊儿郎当的模样,由他做出来,却无人敢笑,反而觉得他何种姿态都能做出股高高在上的感觉来。“下一步是不是就换你来当苍鹫山的当家了啊?”擎渊没好气地说道。落泱不好意思地笑笑,带着点小心翼翼地说:“就当留下来给我解解闷?”擎渊脸色好看一些了,显然已经接受了这个说辞。但他没准备这么简单放过他,于是擎渊抓起旁边的一个铁罐,朝落泱迎面丢过来。落泱伸手接过,浓烈的血腥味隔着盖子都能闻出来。他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罐人血。“喝。”擎渊冷声道。他知道落泱不喜欢茹毛饮血,但他擎渊又不是生出来就要讨他高兴的,他才是妖祖,既然落泱做了让他不高兴的事情,那他自然要找回场子。不然他在小妖们面前,颜面何存?落泱微微皱起眉头,不解地看向擎渊,似乎想得到他让步的指示。可擎渊显然没这个打算。落泱只好按捺住心头的不适,抱着罐子喝了起来。小妖们战战兢兢地看着这苍鹫山妖祖和一把手斗法,大气都不敢喘。落泱喝完把罐子一扔,脸上的表情难看得活像生吞了苍蝇。 第29章 擎渊皱了皱眉,道:“无法无天了。”止白在新环境里待得惯些了之后,胆子也大了许多。落泱给他捉了两只小乌龟来,养在水池里,给他一罐饲料让他看着喂。毕竟是他们苍鹫山的人杀了他们全村的人,这其中肯定也有止白的亲属。落泱考虑过他会不会心存芥蒂,但止白只是沉吟片刻,又仰起头来笑着看他,笑里带着苦涩,却又含着倔强:“我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当我死了。”落泱便不再问了。止白是人中异类,他是妖中异类,倒也算同病相怜,又何必揭人伤疤。擎渊回去时,盼兮照例又在闹绝食。牡丹花妖端着食盒跪在门口,收拾被她扔出来的碗筷。擎渊走过去,牡丹花妖一抬头,满脸的无奈。他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绕开她走了进去。本背对着门口坐着的盼兮听到有人进来,下意识便堵气道:“我不吃。”擎渊清了清嗓子,道:“饿坏了就不好了。”盼兮听出是他的声音,忙站起来,提着纱裙朝他跑过来。她五官端正,柳叶眉杏仁眼,标准的美人长相,算不得有多么倾国倾城,却自带一股不落于凡尘中的气质。她身上淡粉金边的裙装,在她跑动时迎风而动,仿若九天之上摘来的一片云彩。盼兮虽然是被他掳来,但这些日子以来擎渊一直对她礼待有佳,也从未做过强迫她的事情。所以她一点也不怕他。“你什么时候放我走?”盼兮仰着小脸,明眸中带着些许希冀。她粉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地吐出这句话,满含少女不谙世事的天真。擎渊闻言脸色有些僵,但他很快掩饰了自己的不快,问道:“怎么了?在这待着不好么?”“我得回去了,我是应天阁的神女,我离开时日已久,许多祭祀仪式需我在场方能完成的。”擎渊直截了当地戳破她的谎言:“你是为了黎郁吧。”盼兮脸上一红,尴尬于被他看透了心思。“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两辈子……”擎渊自觉失言,及时截断了话头。“什么两辈子?”盼兮疑惑地看着他,追问道。擎渊扭过头去:“你听错了。”“我要回去,你若不放,我便自行下山。反正我不可能永远当你的笼中鸟。”意识到自己差点被扯开话题,盼兮连忙回归到之前争执的点之中。“这苍鹫山中,任你出行。你若是想去其他地方,我也可以带你去。但你别想回到黎郁身边。”擎渊脸色沉下来,冷声道。见他毫不犹豫斩断自己的念头,盼兮也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那我宁愿死。”她说着便拿着一物朝脖子上扎去。电光火石的间隙中,擎渊看清那是一块碎瓷片。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盼兮终究还是有些害怕的,她手慢了那么一瞬,下一刻瓷片便被一只手挡住。有血溅到了她洁白无瑕的脸上。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呆了。擎渊面不改色地抽走她手中的瓷片,用另一只完好的手一碰,那瓷片便瞬间化作齑粉洒落。他将受伤的手紧握成拳,对她道:“这是第一次你试图伤害你自己,没有下一次了。”等他转身走了,盼兮才反应过来。她伸手摸了摸脸上溅到的血珠,温热的,像那个人的内心一样。系统时刻监视着擎渊的动向,再实况转播给了温斐。“我记得上个世界的完成奖励里,包含着一定的剧情查看权限吧。”毛球一边啃薯片,一边抬头看他,脑门上方浮现几个字:“宿主你要看哪一部分?”温斐看着他吃个不停的嘴,再看看他头顶的字幕,觉得系统宠物就是这点好,吃东西说话两不误。“擎渊和盼兮的前世。”毛球哒哒地按了几下屏幕,把剧情调出来后,递给他显示屏。温斐伸手结果,妖祖与神女的前世在他眼前徐徐展开。天地孕育凤凰,凤凰生孔雀,孔雀生大鹏。擎渊自出生伊始,便是万众瞩目般的存在。他在佛祖座前听他讲经,一众真佛虔诚而认真,唯他听得索然无味。天帝要让他三分,因他背后有孔雀与凤凰撑腰,他背后的靠山跺跺脚,天界便得抖三抖。他出生便生在了高处,自然心高气傲,旁人努力修炼,努力往上攀爬,可他却早已拥有别人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东西。他没有目标,所以他得找到一个目标,才能让他有点事情做。这个目标就是盼兮。盼兮真身是一只仙鹤,在道祖面前教化了三千年,终于得以化为人形。道祖亲自为她赐名,天帝亲自领她走上金銮殿,佛祖将一颗珍藏的万年舍利子赐予她。她被天帝收为义女,是风光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仙官的神女。她吞下舍利子后,拥有了万年道行,一跃成为天庭炙手可热的人物。擎渊第一次在佛祖面前见到她,便惊讶于她的气质非凡。再一接触,便为她的舞姿倾倒。盼兮化形以来,见过的追求者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对于擎渊的示好,却是一点也不感兴趣。即使他样貌英俊。 第31章 他跃入诛仙台,汹涌的电光仿佛能将他灵魂撕裂。他被逼得显露真身,在雷池之中疯狂寻找她的痕迹。最后他只找到一颗内丹,夹杂在空间的缝隙里,熠熠生辉。而她也如愿以偿,转世为人。这一世,她是凡人盼兮。而这一世,那人是黎郁。被他们都忘记了的那个天神擎渊,在宫中失魂落魄饮了半个月的酒,最后跌跌撞撞拿着盼兮的内丹,偷走了道祖丹炉里的倾心丹,磨成粉末碾碎在了盼兮的内丹里。就在他前往月老宫准备破坏掉盼兮与黎郁的红线时,天兵天将齐齐出现,将他一把抓获。第19章 无情妖祖多情妖(四)本来偷丹,闯月老宫,这对于擎渊来说不是多大的过错,但错就错在他偷丹时失手弄翻了道祖的丹炉,三味真火向人间倾泻,数百颗未成形的仙丹在火中灰飞烟灭。纵使有凤凰孔雀与佛祖齐齐出面,还是没能保得住他。贬下凡的时候,孔雀千叮咛万嘱咐,让擎渊收敛性子小心行事,莫要再给人留下把柄。哪想他一下了凡,便占山为王,自封妖祖,率领万千小妖,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妖祖,听这名号,可不就是要与佛祖道祖齐名的意思吗?饶是孔雀再怎么护短,看他这副不知悔改的样子,也气得不再管他了。擎渊倒好,乐得不被管,照样惹是生非。直到再见盼兮。“难怪这么无法无天,原来是个神二代。”温斐快进看完擎渊的一生,啧啧了两声。毛球已经把一袋薯片嘎巴嘎嘣啃完,现在正撕开第二包。“宿主宿主,这次挑战不小哦,他们有两世情缘呢。”温斐对此只是笑道:“十世也没用,那姻缘录上写在盼兮旁边的,可不是他擎渊的名字。”他想了想又叮嘱毛球道:“好了,不说了,擎渊在盼兮那里没讨着好,我去刷刷好感度。”毛球乖乖匿了。擎渊出了门,冷风一吹,整个人就清醒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些什么,明明她近在咫尺,生米煮成熟饭才应该是最快的选择,到时候不管她怎么喜欢黎郁,起码自己也得到过她,总好过什么都没捞着。可他却迈不出那一步。他不想轻慢佳人,亦不想惹她不快,姻缘录上她和黎郁的名字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像烙印一般,洗不脱忘不掉。然后他看见落泱走了过来。擎渊懒得骂他了,他觉得很无力,连骂他的力气都懒得给。落泱走过来,看着他,低眉顺眼的,一副好欺负的模样。擎渊讨厌他这副模样。他讨厌他的顺从。但他现在懒得骂。落泱一眼便看到了他流血的手,试探性地去拉他。他已经做好了被挥开的准备,却没想到擎渊根本没反抗,任由他拉着,坐到了旁边的石头上。落泱在他身前单膝跪下来,从袖口撕了一截干净的里衣料子,给他缠在伤口上。他做得那么认真,睫毛低垂着,仿佛在对待什么难寻的珍宝。擎渊突然就很想笑。“你喜欢我?”他歪着头,不羁而又傲慢。落泱在尾部打了个漂亮的结,捧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吻了一下。隔着几层布,落在擎渊手心的力道软绵绵的,像一片羽毛一样,令擎渊整个心都为之一颤。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擎渊便笑得更大声了。落泱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只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擎渊的手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擎渊的目光逡巡在他脸上,半晌,才啧啧称奇道:“以前倒没发现,你竟生了这么一副好相貌。”温斐对于自己这副皮相,是十分满意的。虽说比不得沈长歌的姿色倾城,却也算得上精致。放在一众灵兽花木所化的妖中,算得上上等了。【系统提示:攻略目标擎渊喜爱值+5,后悔度+0,当前喜爱值40,后悔度5。】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温斐也清楚了擎渊的性格。他虽为妖,骨子里却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所以他看不起其他的妖魔,也看不起落泱。不管落泱对他有多好,他都不为所动。对于这种自尊心太强的男人,温斐自然有他的解决办法。他直视着擎渊的双眸,郑重道:“是,我喜欢你,你若为王,我必为你手中兵刃,供你驱使,至死无悔。”擎渊心头一跳,恍恍惚有种曾经听过这番话的感觉,令他整个人都难以自抑地悲伤起来。好像失去过什么人,好像曾经竭力挽回,却又无能为力。他努力忘记心中的异样,晃了晃头让自己保持清醒,看着落泱道:“好。”说着伸手拉他起来,将他带得坐到了自己身上。去掉他下身的衣物,进入他。身体虽不是第一次契合在一起,可擎渊却觉得这次很不一样。血液在他经脉里奔涌,呼啸着唱着歌流淌而过。以至于他在落泱吻过来的时候,并没有避开。落泱平日里是绝不敢亲他的,因为他以前发过一次火,从那以后他便规规矩矩,不敢逾越。但擎渊觉得或许是自己昏了头了吧,竟然没有生气。 第33章 应天阁。自从盼兮失踪之后,应天阁便一直保持着一股低气压。连一向平易近人的国师黎郁,这阵子也鲜少显露出笑容。出去寻找的官兵去了一波又一波,俱是一无所获。也有人猜测过,会不会是被苍鹫山的妖怪掳走了。但这话也没人能去证实。他们惧怕妖祖擎渊,如同蝼蚁惧怕人的靴子。妖祖擎渊的名号,单单只是说出来,都足够整个夏王朝抖三抖。刚刚来应天阁就职不过半月的守门小哥,一边捧着个刚刚从外头传来的信物,一边快步走进了应天阁之中。一路低着头走进去,进了内殿,便看见一穿着青衣的男子,长身玉立,面对着长明灯站着。一柄拂尘搭在他的左手臂弯处,随意地搭着。守门小哥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得以窥见男子的面容。他的容貌算不得有多出色,五官端正,有着一副平和又好说话的面相。不知怎么的,一看见他,守门小哥的紧张感骤然就消失于无形了,仿佛这人天生有着一种令人放松的魔力。“何事?”黎郁将险些坠入油中的灯芯拨弄得搁回灯沿,扭过头来看向来人。守门小哥忙将手中之物捧过头顶,对他道:“国师大人,这是方才山下一人送来的,说是要给您亲自过目。”黎郁应了声好,接过被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那物,放在手心缓缓摊开,卧在其中的是一块品相极佳的翡翠玉佩。“盼兮。”黎郁严肃的表情裂开了一丝裂缝,他伸出手指碰触到那玉佩,紧接着一道声音骤然在他脑海中响起。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三日后的月圆之夜,丑时三刻,苍鹫山东面碧玉谷,你一人过来,我会将盼兮送出来。”后面还带着一句话,大意是威胁他不许带同伙,不然就怎样怎样的。黎郁面不改色的将玉佩收起来,对带信来的人道:“我知道了,你先行退下吧,我自有安排。”那人也不敢久留,点头退下了。与此同时,另一边,应天阁的丰云长老,亦是黎郁师叔的姬丰云,一边整理着桌案上的书卷,一边冲匆匆跑来报信的心腹道:“所以,苍鹫山来了个妖,然后送了样东西给黎郁?”心腹应声道:“是的,大人。”姬丰云思索片刻,随后嘱咐道:“派人盯着黎郁那边,一有情况,立刻向我禀报。”“是。”十五,月圆之夜。月华似练。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女子,跌跌撞撞地从山林里跑出来。她回头看,见送自己出来的那个高大男人隐匿在树林深处,只露出个微微的轮廓。她安心了些许,继续往前跑。疾行数十步,自对面飞来一人,青衣飘飘,银冠绾发,拂尘搭在臂弯处,踏着竹浪而来,翩翩然落在她身前。见到那熟悉的身影,盼兮差点流出泪来。她冲过去,那人伸手接过,把她小心抱在怀里,伸手轻拍她的背脊安抚她。“尽快离开这里,不要被人发现。”之前听过的那男声直接在黎郁脑中响起,他敏锐地朝林中看了一眼,看到那个若隐若现的人影,对那人点了点头,接着便抱起盼兮准备飞身离开。“嘎嘎嘎……”林中突然飞起一群夜鸦,紧随其后的,是拼杀之声。一道嘹亮的号角在上空响起,落泱脸色一变,足尖一点地面飞到树冠顶端,遥遥看向远处。一声接一声的号角接连响起,这是苍鹫山中的警示信号,代表有敌来袭。“你带了人过来。”落泱继续传音到黎郁耳中,不是询问,而是笃定的语气。“没有,我是一个人来的。”黎郁同样传音回答道。“带着她赶紧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们。”落泱说完这句,便不再迟疑,转身朝营地里飞去。离得近了,便看见营地的房子一座座地被火海吞噬。“是应天阁的臭道士,杀了他们。”有嗜血的妖类咆哮着跟拿刀剑的道士们交战在一起。“除妖歼邪,匡扶正道!”这是热血沸腾的人类道士。“我的房子,我的房子啊。”这是弱小的小妖在哭嚎。落泱仰头长啸,变化成一头三人高的巨大雪狼,冲进了人群之中。他四足所到之处,地面结起冰霜,连被他带起的风都散发着凛冽的寒。“杀了他!”有人在喊。随后便有术法和刀剑不断地攻击在他身上。他咆哮,嘶吼,将那些人类踩在脚下。他雪白的皮毛上沾染了鲜血,小部分是他自己的,大部分是他敌人的。他是这苍鹫山的杀神,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 第35章 他这话一出,半数的人看向落泱的眼神都带上了不善。落泱没想到会瞒得过擎渊,他只是没想到他会发觉得这么快。他袖中的手捏紧又放下,最后还是败给了心中的软弱。“是我做的。”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突兀,却掷地有声。落泱怔怔地看向声源,止白就站在那里,站得端端正正,表情凛然而无畏。擎渊也显然没想到会半路杀出这么号人物,他眼里显现出些许兴味,偏过头审视着止白。止白一向是很怯弱的,细声细气,连句重话都不敢说。但此时他站在擎渊面前,揽过着这一切时,细瘦的身躯却如蒲苇一般坚韧不拔。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拉到身后,高大的身躯挡在他面前。是落泱。“是我。”落泱说完这句话,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他跪下来,跪在泥地里,一如既往。止白还想说什么,却被落泱一道咒术给封住了嘴。擎渊的眼皮抽了抽,被那两人互相护卫的姿势给刺了一下眼。他扭过头冲一旁的狼妖道:“你说吧,按这苍鹫山的规定,该怎么罚。”这苍鹫山两大巨头,擎渊看不惯落泱是人尽皆知的事,狼妖心想着落泱这回可栽了,一边陈述道:“龙鞭三百,驱逐下山。”龙鞭,以精铁铸成,外观像竹子,打起人来时,光用痛字已经不能形容。铁棍加身,此中感受,可想而知。况且这苍鹫山的龙鞭,自然也带上了些法力,一般犯了背叛之罪的妖,哪里还能撑得过三百鞭,怕是一百都撑不过便气绝身亡。所以龙鞭之刑,在众妖眼里,跟死刑没什么两样。少数几个与落泱关系还算过得去的小妖,都朝落泱投来担忧的眼神。擎渊摩挲着扶手侧边的雕花,开口道:“那就依规矩办吧。”落泱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是重重地坠了下去。他脱了上衣,伏在受型台上。掌鞭的,是妖祖本人。擎渊一鞭抽下去,登时便让落泱痛得差点惨叫出声。是他骨子里那缕傲气,促使他将那惨叫吞了回去。止白被人挡在外头,眼眶红红的,像要掉下泪来。十鞭过后,落泱额头已渗出冷汗,他强撑着被龙鞭打得伤痕累累的身体,扭头朝止白做口型:别看。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这乖巧听话的人类也有些好感,自然不忍心让他看自己受罪的样子。止白便咬住唇,强忍着不哭了。却也不挪开眼,看着他,像这样便能帮他分担一些一样。擎渊心里是恨的,他百般磨难才得以来到人间,千辛万苦才与盼兮得以相会,却生生被他给搅了局。他猜都不用猜便知道,只有落泱有放走盼兮的动机。他喜欢自己,呵,他又凭什么喜欢自己。纵使擎渊已堕落为妖,再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天神,可他心里却从未将自己与这些妖怪一同看待过。他的身已坠入凡尘,但他的心依旧高高在上,俯瞰众人。妖怪食生肉吃活人,他却冷眼旁观,看这些低贱的妖族的丑陋形貌,以此满足他的虚荣感。所以落泱的喜欢,对他而言根本什么都不是,因为他不配。擎渊一直是这样以为的,直到他听见轻微的一声骨头脆响,被愤怒占据的大脑才清明了些许。落泱已经晕了过去,裸露的背脊上遍布鞭痕,皮开肉绽,鲜血横流。观刑的人早已走得差不多了,止白却还在。擎渊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如梦方醒般地扔开鞭子,把落泱抱了起来。他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担心,但动作却轻柔得很。昏迷中的落泱眉毛仍是紧拧着的,许是疼得厉害了,他嘴里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嘶声。擎渊长腿走得快,止白到这时才追了上来,看着那不可一世的妖祖把落泱放到床上,一向文弱的他突然平生出一股力气冲擎渊喊道:“你把他打成这样,又来装什么好心。”擎渊不悦地扭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蚂蚁。“管好你自己就好了。”擎渊微微弯下腰,在落泱背上几个地方按了按,在落泱的闷哼声中把他错位的骨头接好。落泱估计是消耗太大,这种动静都没醒。接着擎渊便在止白诧异的目光里,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堆药膏,开始给落泱敷药。止白站在一旁,想上前去,又惧怕擎渊的威严。想离开,又于心不忍。他踯躅着,突然听见那个男人冲他道:“去烧点热水。”止白没动。“给他用的。”止白立刻拔腿就走,去外面烧水。没了旁人,擎渊的态度也没之前那样紧绷了。他凝视着落泱苍白的侧脸,心里五味陈杂。他意识到他是心疼了。这种感觉来得极其猛烈,一瞬间便占据了他的胸膛,即使他想否认,也否认不了。他搬来凳子在床边坐下,陷入了回忆之中。他冷酷无情,他无恶不作。杀戮,争斗,充斥在他的记忆里。别人的鲜血早已将他的双手染得污浊不堪,这样的他,是再也不会被天界所承认的。彼时,他被贬那一日。道祖曾召他前去,说了盼兮的命运。“她这一世承载大道,以灵兽之躯,得以修为人形。但她得到的这些东西,超过了她所建立的功德。所以她接下来的十世会颠沛流离,百病缠身,不得善终。直到天道觉得收回了所赐予她的一切为止。” 第37章 这只是他漫长生命里的一段小小插曲,却没想到多年之后,被自己救过的小孩,竟来到了自己身边。对于他而言,那些冷酷的将他扔进雪山的村民,并不是他的家人。所以他在看到自己的时候,才会那么毫不犹豫地要跟他回来么。落泱终于想明白了这其中关系。“我猜你来找我,并不是为了跟我说这段往事而已,是么?”止白的欲言又止,让他很轻易便能猜到,这并不是他来的主要目的。“是。”止白并没有遮掩的意思,“我们离开这里吧,去哪里都好,那个大妖怪,他对你不好。”第22章 无情妖祖多情妖(七)落泱哑然失笑,反问道:“离开这里,我能去哪?”止白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他斟酌着问:“你不能走么?”“不,我只是不想走。”落泱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见过司南么?”止白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用来指引方向的。在海里漂泊的船,被雾气阻挡了视线,看不见远方,找不到归途。所以它需要司南,时时刻刻告诉他,应该往哪边走。”止白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嗜杀成性的大魔头有个什么好追随的。他鼓着腮帮子,满脸的不认同。跟着他落泱只会做更多坏事,有什么用。“我自己有定数,而且你说再多,也改变不了我的主意的。”“可他打你。”“是我做错了事,这是我该受的。”止白被他堵得没话说,眼神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弄得落泱差点不顾伤痛笑出声来。“反正他下次要对你不好,我肯定揍他。”“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了。”落泱笑笑,安抚道。止白在他旁边待了会,又是端茶又是送水,最后看落泱倦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前脚刚走,擎渊后脚就走了进来。落泱五感敏锐,早就知道他在外头听了一阵。擎渊走进来,大马金刀地往床边一坐,似笑非笑地道:“他对你倒还挺有意思。”落泱一看到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起行刑时他的冷酷无情,后背又反射性地隐隐发疼,因此他只是低垂着眼睛,道:“只是个小孩子罢了。”擎渊不置可否。落泱见他半晌没回话,抬头看他,恰巧擎渊也在看着他,两人视线就这么尴尬地在空中对接。落泱苦笑:“我是不是该走了?”擎渊经过昨日那一番思想斗争,此时心里对他的看法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但他还是决定要逗逗他,于是道:“以前赶你都赶不走,怎么打了你一顿你又老实了?”落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以前不知道有盼兮的存在,心里喜欢着擎渊,便跟在他后头。直到盼兮出现,他才意识到,这向来冷酷无情的妖祖,其实并非无情,只是所有情意都灌注在了她一人身上,再分不出半点给旁人。他追寻擎渊的脚步,努力成为他的一员大将,唯他马首是瞻,只不过是渴望着在他心里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象。擎渊其实也很迷惑。他知道落泱会喜欢上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掺杂在内丹中的那枚丹药,可此时看着他眼里的挣扎与痴恋,又有一种他是真心爱着自己的恍惚感。“可我现在改主意了,不想让你走了,你怎么办?”擎渊问。落泱猝然抬起头来,又因着背上的伤痛得趴了回去。他眸中骤然闪现一丝喜悦,刹那间点亮了他黯淡的双瞳。那光芒如此耀眼,令擎渊那颗心都停跳了一拍。见他还是那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擎渊也拿出以往从未花在他身上过的耐心解释道:“你放走了她,但她是我心仪的人,我是要娶她为妻的。在找到盼兮之前,你是不是该赔我一个,弥补我的损失?”落泱的双唇都因为他的话而颤抖起来,他几次三番想开口,最后都因组织不好语言而放弃。他以为他这辈子都等不来擎渊的垂眸的,他那么高傲,那么强大,自己只是个偷了他东西的小偷,所有的力量都因他而来。即使他们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但落泱也明白那只是将自己当做给他使用的工具,即使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可擎渊的这番话却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能成为擎渊的爱人,即使是短暂的,虚幻的,却也足以令他疯狂。“好。”落泱说出这一个字,就像将自己所有的希冀全都交付出去一样郑重。“那好。”见落泱答应得这么爽快,擎渊也开始追加他的条件,“那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个白头发的人类送走,我不喜欢我的所有物,还跟别人不清不楚。”落泱这回停顿了一下,才说道:“好。”“那你先把伤养好,我过阵子就来看你。”擎渊把药瓶放在桌上,又唤了个小妖过来给他敷药,这才大踏步走出门去。不知为什么,对落泱说出那番话之后,擎渊心里头反而舒服了不少。这种感觉不同以往,不像他跟盼兮在一起时,那种压抑的感觉,这种感觉很轻松,还带着点说不出口的愉悦。他以前为何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系统提示:攻略目标擎渊喜爱值+1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60,后悔度25。】“态度虽然不怎样,数据倒是给得挺大方。”温斐点评道,“而且他有点喜欢我了。”“宿主你怎么看出来的。”“因为他吃醋了。止白对他来说毫无威胁,他却要求我赶他走,这不是吃醋是什么。”“盼兮和黎郁那边怎样了?”温斐又问。他还记着他有支线剧情没做呢。毛球翻了翻显示屏,冲他道:“他们已经从【情窦初开】进入【互通心意】阶段了。”“感觉他俩这条线应该蛮好刷的,毕竟两情相悦。”“宿主已经有计划了么?” 第39章 “你答应得这么快,不怕我要你做些什么你不愿做的事情么?””“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落泱朗声笑笑,足尖一点跃入湖中。擎渊紧随而上,他速度比落泱更快,眨眼便到了他身前。落泱正俯身准备拾取最近的那杯酒,手还未触及杯身,便被横空杀出的擎渊打断。两人俱是一手去抢酒杯,一手去阻拦对方。两只手掌带着灵力在空中交汇,相击之时擎渊已足尖一挑,将那酒杯挑入手中,仰头喝了下去。落泱却借了两掌相交的力,往后一跃飞出数丈,将第二杯酒拾起饮入腹中。一人一杯,打了个平手。若论远近,自然是落泱占得先机。可若比速度,擎渊肯定要高出他一截。落泱心思一动,飞身落于水面之上。以他所站之地为中心,湖面瞬间结起一层厚厚的白冰。那些酒杯自然不会再随波而动,乖乖地卡在冰中等着他去喝。但擎渊哪里有可能这般让他赢过,手掌一覆冰面瞬间在高温之下融解。这短短的间隙里他又抢了两杯酒饮下,而落泱也不甘示弱地继续争夺剩下的酒。一共九杯,不多时已被抢了八杯,正是平手。最后一杯已差不多漂到了湖水中央,若不是一直有灵力护持着,估计早已倾覆于湖中喂了鱼。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朝最后一杯飞去。第23章 无情妖祖多情妖(八)争斗了这么久,擎渊一直都游刃有余,到了最后一局定胜负时,他自然要比之前更加来得专注。落泱也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大有若不抢到誓不罢休的架势。两人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同一个动作,齐齐朝湖水发力。擎渊的灵力将湖水卷成一条水龙,托举着那酒杯朝上而来,落泱的灵力却瞬间将那水龙凝结成冰,卡得它上下不得。但擎渊显然留有后手,那冰未曾持续太久,便被水里窜出的火焰烧得重归于水。两人一边朝那酒杯飞去,一边在空中交手。四只手在空中不断交叠翻飞,眨眼便过了数十招。擎渊未曾下重手,但落泱一直缠着他,也令他脱身不得。骤然对面掌力一弱,擎渊来不及收力,接着便看到落泱往后跌去,坠入湖中。糟了,我忘了他大病初愈。擎渊飞身去抓他,正准备潜入水中捞他出来,便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大笑。他扭头看去,正好看见从水里冒出头来的落泱,抢了那最后一杯酒,仰天倒入口中。酒水浇淋过他的唇瓣,将那一抹粉红染出了几分惑人心魂的意味。擎渊喉头一紧,行为已比思想还要快上一步,直接便瞬移到了落泱面前。落泱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便被人捧住后脑勺,唇被吻住,那人迅速攻城掠地,将他口中酒液尽数掠夺了个干净。他愣愣地承接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连杯子掉入湖中都未曾发觉。擎渊吻了个够本,这才把他放开。他一边擦拭着自己唇边残留的酒液,一边得意地冲落泱道:“你输了。”落泱此时哪还有心思计较输赢,整个人都像踩在云端一般,连腿都发着虚。“味道不错。”擎渊又补了这一句,不知是在说酒,还是在说人。落泱的脸彻底红到了耳根。擎渊伸手揽住他腰,将湿漉漉的落泱带回岸边。似乎是觉得他这副水淋淋的模样有些过了,擎渊出手使了个印诀,眨眼便将落泱衣服并发丝烘干。他拍拍自己衣服,被落泱沾湿的衣服也很快便干透。“既然输了,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方才的那个吻,擎渊也不全是为了那杯酒,更多的是因为落泱展露出来的洒脱和利落,让他心驰神往。他感觉酒劲有些上头,令他的周身都热了起来,尤其是在他又看了一眼落泱之后,这种感觉更甚了。落泱也不是输不起的人,闻言也很快忘记方才的旖旎,道:“你想要我答应你做什么?”擎渊想也没想,便道:“先回去,到了地方我再告诉你。”落泱收拾好酒坛与杯子,跟着擎渊往回走。他以为擎渊说的回去,是回擎渊的屋子,却没想到他径直走进了自己的住所。等他发现擎渊进了他卧房时,再想后退也已经来不及。那个男人轻轻松松地便关了门,随后拉他过来,将他固定在自己与桌子之间。“不如就给我一场酣畅淋漓的鱼水之欢如何?”擎渊的改变如此之大,令落泱有些难以置信。但面对自己一直以来,即使努力追逐却依然望尘莫及的这个人的主动要求,落泱的大脑根本来不及思考,便已给予了肯定的答案。两人最开始的一场厮混,来源于一场并不十分美妙的设计。落泱设计了擎渊。他变幻成盼兮的模样,在擎渊醉酒之际,勾引了他。醒来的擎渊,看着睡在自己枕边,面容已恢复成原样的落泱,险些没将他掐死。但这一次两人显然都选择了忘记那件不愉快的事情。落泱看着擎渊,看着这个他仰慕着的男人,只觉得自己心如擂鼓,一声一声,仿佛整个耳畔都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声。擎渊也认认真真地看着落泱,这个人一向仰慕他,将他捧得高高的,奉他为王。他忠诚于自己,宛如虔诚的信徒。擎渊低头吻了上去。落泱又欣喜,又激动,他回抱擎渊,激动得连双手都有些颤抖。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落泱可望而不可即的,当擎渊真的对他展现出这样真实的渴求,而并非仅仅只是发泄时,他内心的满足感简直快要溢出来。 第41章 “什么?”盼兮闻言大惊失色,“军队怎么可能与妖族抗衡,这不是去送死么?”“是啊,所以他想让应天阁打头阵。”“这简直疯了。”“是疯了,但君命如此,我没有办法。”“真的拒绝不了么?”盼兮再度问道,眼里泛起一片粼粼的水光。黎郁摇了摇头。随后道:“不知是谁给皇上灌了迷魂汤,皇上为了长生不死,真的准备不惜一切了。”“你说会不会是师叔……”盼兮突然小声开口道,“上次也是他带人过去……”黎郁忙捂住她嘴,叮嘱道:“没有证据,不要乱说。”盼兮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应天阁最厉害的就只有你和几位长老,可你们肯定打不过那个妖祖的,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黎郁拉着她到椅子上坐下,询问道:“你指哪一方面,你这些时日里,你对他了解了多少?”因为盼兮回来时便已经坦诚过,擎渊虽然对外不假辞色 对她倒是尽心尽力,也未曾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所以黎郁这回问,便直奔主题问起了战力。“他太强大了,就像神一样。跟他待在一起,你会感觉即使他要去移山填海,也是易如反掌的。我偷偷看过他处决叛徒,他就动了动眼皮子,跪在他脚下的妖怪便七窍流血而亡,像被人活生生地拿强力震碎了心脉。你带我回来的那一日,也见过他喷吐的火焰吧,那火焰无孔不入,无坚不摧。”她说得有些急,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不希望你跟他正面冲突,并非我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他的力量如斯庞大,已经超出了这个世界应有的限度。”黎郁安安静静听她讲,侧耳倾听的模样,显得十分专注。“虽然他无恶不作,说他的名字出来可止小儿夜啼,但我觉得他也勉强算是个好人,因为他对我礼待有加。而且,我总感觉他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我,他对我的态度,也很像在对待一个老朋友。”“我记得你说,那一日送你出来的人,是苍鹫山的大妖。他为什么要帮你?”“我不知道,他好像挺不待见我待在擎渊旁边的。我听小妖们说起过他,他好像叫落泱,是雪狼所化。”“雪狼?”黎郁脸色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有有些不太确定,追问道:“你可见过他的真身?”盼兮老实摇头:“不曾。”接着她又问:“师兄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你认识他么?”“不太确定。”黎郁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伸手揉揉盼兮的脑袋,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盼兮微微红了脸,笑道:“我们之间,何必说谢。”黎郁不太好意思地扭过脸,面上波澜不惊,耳尖却微微泛红。“师兄。”“嗯?”黎郁闻声看向她。“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可不可以带上我。”她请求道。“不可以,那太危险了,你跟着去的话,我会担心你。”“我不会让你分心的。而且你如果把我留在这里,我也会担心你。”“那好吧。”见她坚持,黎郁也只好妥协。面对盼兮,他好像总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也总忍不住会顺着她的心意。不过为了自己心仪之人,退让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开心就好。第24章 无情妖祖多情妖(九)浑然不知阴谋已在悄悄酝酿的苍鹫山两大巨头,似乎是觉得上次那出流觞曲水玩得太畅快,又按捺不住地开始了新的玩法。妖生太过漫长,百无聊赖之际,擎渊找到了新的乐子,那就是落泱。他脚下是汹涌奔往断崖的瀑布,身侧是跃跃欲试的落泱。“谁先落地,谁先赢。”两人之间的相处,总带着些许冲突与热血,而短暂的温柔与缱绻,或许只是这段感情的添加剂。“好。”落泱看了看他,接着一起朝瀑布里跃去。水流撞击着身体,如巨石一般砸在身上。在这瀑布里维持身形和节奏并不是易事,然而落泱却有些乐此不疲。或者说,只要是跟擎渊在一起做的事情,他都能从中找到愉悦感。很快衣衫便已经湿透,越往下水流的作用便越发剧烈。两人时不时还会用法术斗一斗,试图延误对方的脚步。打着闹着,坠入瀑布底下。那里经过不知多少年的日积月累,早已被瀑布砸出了个深潭。落泱从水里冒出头来,举目四望寻找擎渊的身影。哪想自己身侧突然窜出来一道身影,如游鱼一般灵活,一把将他从水里拦腰抱起。擎渊抱着他坐到潭边岩石上,水滴顺着擎渊的发尾滴落,又沿着他的锁骨,流入他衣领深处。落泱看得口干舌燥,连瀑布坠落涌起的巨大水雾都降低不了他的燥热,他恨不得就此将擎渊扒个精光,纠缠他,吞没他。擎渊大咧咧地扯开衣领,在扑面而来的水汽里,突然有了些许陈述往事的感慨。落泱乖巧地伏在他肩上,险些让擎渊想起那头傻头傻脑的雪狼来。“她总喜欢一些新奇玩意儿,而我总会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她说要那昆仑山巅的九瓣雪莲,我便不辞辛劳地在那山中找了整整一月。有一次我失了足,落到山崖底下,虽然飞起来对我而言轻而易举,但我那时候也许是倦怠了,就静静地躺在地上,看着旭日西沉,看着繁星高挂。那时候我的心情很平静,就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落泱没有打断他,静静地听着。“结果我好不容易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她却又改了主意,说雪莲难得,与其摘了给她玩,不如让它继续长在枝头,即使凋谢,也是鲜活的。”“那后来呢?” 第43章 落泱听出他话中之意,扭头问:“那黑熊精现在在何处?”“不知道,那厮跑得太快,不过我们这边的几个妖怪已经追过去了。”“你不会是想……”擎渊低头看他。“当然。为妖祖铲除异己,是我的职责。”他凝聚出灵力按在擎渊伤口处,为他舒缓疼痛。等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站起身来,点了屋内几个面熟的大妖,唤他们一同前去。擎渊往椅背上依靠,没有阻止。这一场追逐持续了三天三夜,第三日黄昏之时,落泱才赶回来,手上拎着的,赫然是那黑熊精的熊头。落泱擦干净手,带着一身血腥气,站在擎渊两尺开外的地方,笑道:“我做到了。”他面上难掩倦容,眼里冒着血丝,可他的情绪却高涨着,像一个靠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然后等待着长辈夸奖的小孩子。擎渊的自愈能力远超旁人,那点小伤过了这几日也已经痊愈。但他看着面前兴奋的落泱,心里头也涌上来一股喜悦。“你总会给我带来惊喜。”擎渊凝视着他的眸子,突然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落泱咧开嘴,笑得灿烂无比。为我身先士卒,站在我左右护我周全,这就是你爱我的表现么?好像,感觉还不错。【系统提示:攻略目标擎渊喜爱值+5,后悔度+5,当前喜爱值85,后悔度50。】“看这个情况,应该很快就能刷满了。”温斐抢过毛球手里的蜜饯,往嘴里塞了一颗。毛球表示十分无语,并拿温斐的经验值又兑换了一包。“你真聪明,居然还知道从我身上拔毛了。”温斐一眼瞥见他的小动作,笑道。毛球腾地跳起,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当着他的面开始吃零食。“但止白那边我应该刷不上去了。这小孩喜欢是喜欢我,但他没做什么太对不起我的事情,后悔度不太可能刷满。”“支线人物数据没刷满不影响通关,只是所得奖励会稍微打一点点折扣而已。”“那我就专心致志继续刷擎渊吧,他现在倒是对我用了真感情,我很好奇他要怎么渣我呢。”“一切皆有可能。”毛球吃完自己袋子里的,又伸出短爪子去捞温斐手里的。温斐干脆一整包地塞给他,不跟宠物计较,这是他作为一个主人的修养。擎渊对他越发好了,这总是会让落泱产生一种他真的爱上了自己的错觉。以前他只见过冷漠的擎渊,强大的擎渊,现在却能看到他体贴而又温柔的另一面。他就像一个一直遍寻不得,努力向大人讨要糖果的孩子,等真正有一天,那糖果被放在他手心里,他反倒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多情总被无情扰,落泱无比珍惜着这难得的甜蜜时光,只盼望着这样的日子永远不要结束。擎渊也不知道自己对落泱是个什么心思。这个人,好像对他来说,越来越重要了。他会因为早上醒来不见他而茫然,也会因为他与旁人过分亲密而不满。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为爱情所扰的愣头青。难道我不爱盼兮了么?他问自己。不,不可能的,我怎么会不爱盼兮呢,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那落泱又算什么?擎渊想说他只是自己品尝情爱的一个利用的工具,可一想到落泱失望的样子,他努力讨好自己的样子,还有他在自己后面做的那点点滴滴暖心的事情,便觉得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你在想什么呢。”一双手突然从背后环抱过来,是落泱。擎渊扭转过身去,看见他就披着件外袍,眼里带着些将醒未醒的朦胧。外袍松松垮垮,还能窥见他肩膀和胸口处昨夜欢好时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擎渊咽了咽口水,莫名有些口干舌燥。他视线往下瞥,发现落泱未穿鞋袜,居然是赤着脚跑过来的。“冷不冷?”他伸手将他抱起,让他坐在桌上,同时伸手握住了他赤裸的双足。落泱有些惊了。擎渊也没想到自己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两人一时相顾无言,唯有接触着的地方传递着淡淡的暖意。“没……没事……。”落泱的舌头有些打结。擎渊又好气又好笑,按揉着手里的裸足,道:“你我之间,不用这样拘谨。”“我只是,有点诧异。”落泱不好意思地笑笑,“像做梦一样。”落泱难以把现在的擎渊和以前的擎渊联想在一起,现在这个为他暖脚的人,和不久之前那个拿酒淋了他一身的人,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人。“不需要诧异。”擎渊组织了一下措辞,道,“这样的事情,以后我也可以做。”“谢谢你。”落泱突然凑过来,捧住了他的脸,在他额头上烙下一个吻。谢谢你给我的欢愉,谢谢你给我的宠爱,谢谢你给我这样如梦一般美好的爱。擎渊撞上他的眼神,那是一双多么漂亮又充满爱意的眼睛啊。那双眸子里倒映着他,仿佛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他的全部。擎渊因为这个想法,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一声一声,声如擂鼓。第25章 无情妖祖多情妖(十) 第45章 “还是说我这些日子以来对你太过放纵了,让你忘了自己的本分?”落泱的脸,渐渐失了血色。“你不过就是盼兮跑了之后我随手找的一个玩意罢了,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只是你足够听话,仅仅是这样而已。可你现在连你仅有的这一点特质都没了,这样的你简直让我反胃。”落泱的唇颤抖着,想怒斥,想反驳,想说你说谎。可他又隐隐觉得,这一切都是擎渊的真心话,他是真的这样看待自己的……。“滚吧。带着那群杂鱼们,滚得越远约好,这群渺小的蚂蚁,我一只手就能碾死他们。”擎渊说完这句话,便扭过头去,不再与落泱交谈。半晌,他听见离开的脚步声,才知道落泱是真的走了。他突然伸手捂住胸口,那里自从说出第一句伤人的话开始,便疼得厉害。好像他所有施加在落泱身上的伤害,都反弹到了他自己身上一样。对不起。他反复呢喃这这一句话,这是他没能对落泱说出口的话。但愿你忘记我。落泱骑在马上,身后是大群背着行囊准备远走的苍鹫山妖族。他回头,看见苍鹫山隐没在群山之中,云遮雾绕,仿佛很快便要消失远去。他身侧队伍中唯一的一辆马车里,待着的是止白。止白掀起轿帘,探出头看看他,问:“怎么了么?在看什么?”落泱朝他笑笑,道:“追忆一下似水年华罢了。”止白知道他在说笑,放下帘子钻了回去。苍鹫山中。人类这边很快就发现,苍鹫山中变空了。等军队涌上山时,发现所有大妖小妖皆已撤走,只剩下妖祖擎渊一个人立于山顶,睥睨众生。姬丰云走下地来,只身朝擎渊走去。他生得慈眉善目,看上去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让人面对他时生不起一丝恶意。擎渊双手抱胸,掀起眼皮赏了他一个正眼,道:“你是什么东西。”“我是夏王朝除妖之战的军师,也是他们的将领,你可以叫我姬丰云。”对于他的自我介绍,擎渊很明显是不感兴趣的。他抬了抬下巴,想开口问盼兮,但一想到这样也许会给她带来麻烦,只好转口道:“黎郁呢?”这么尴尬地问出来,擎渊把自己给隔应了个够呛,姬丰云更是用一种你不用给我掩饰我什么都清楚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姬丰云唤来小兵去传话,不一会儿,黎郁便出现在队伍前头,后面还跟着个小尾巴盼兮。黎郁二人对姬丰云行了个礼,随后便朝擎渊走了过去。这看起来像是两军交战互派来使,实际上却更像是万千将士欺压一人。擎渊看着他们一起走过来,直到他们站定在自己面前,都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挪移到那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故人相逢,却只有擎渊一人带着完整的前世记忆。他问盼兮,语调轻柔:“盼兮,你开心么?”“啊?”盼兮一直没敢抬眼看他,并非惧怕,只是因为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此时猝然被点名,她猛地抬头,弄得旁边的两人都笑了。黎郁握住她手的手掌稍稍握紧了些,拿手指在她手心勾画一些无规则的线条。这是他们之间的小游戏,每当盼兮紧张的时候,黎郁就这样帮她舒缓情绪。擎渊觉得这一日的阳光有些刺眼,面前的一对璧人是那样相配,他们仅仅只是站在那里,都显得分外和谐。“你虽然掳走过盼兮,但念在你并未做过伤害她的事情,我可以原谅你。”擎渊闻言却是笑了,他用他惯常的那副高傲的语调回嘴道:“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擎渊不需要你所谓的原谅,真德星君,你管好自己就好了。”盼兮抬起眸子,看着擎渊。她总是很疑惑,这个男人对她很好,看得出是那种情爱类的喜欢,她一直拒绝他,他也不生气,什么都顺着她,某些方面甚至比黎郁做得还要好。可她只喜欢黎郁啊,能有什么办法呢,终究是要辜负他了。“你其实可以逃的。”她轻启红唇,开口道,“以你的能力,离开这里,藏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藏好一点,以后不要再乱杀人,你其实可以很安稳地活下去的。”“藏起来?我能去哪?你觉得我会藏么?”擎渊失笑道。他笑着笑着,心口又开始疼起来,他看着她,看着这个自己爱了两辈子的女人,正色道:“我无路可退,也无处可逃,我虽有一双羽翼,却因你画地为牢。你是我的囚牢。苟且偷生并不是我的归途,死在你手里才是。”压抑在心中的爱恨痴缠,通通翻涌上来,铺天盖地,似乎要将他淹没。绕是盼兮再如何心如止水,在看到他这么炽热的感情时,终于还是忍不住心动了一下。黎郁现在心里也很复杂,这个擎渊说起来算是他的情敌,可他却打心里佩服这个人,佩服他的胆量,佩服他的高傲,佩服他的不顾一切。即使是他,在面对很多事情时,都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牵挂的太多,羁绊的太多,所以无法像他一样全心全意地去爱着盼兮,爱得抛却一切,爱得舍弃生命与光荣。“你如果想走,我们可以帮你。”黎郁压低声音,如是说道。“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逃,我注定会死在这里。我唯一的请求,就是由盼兮亲自动手。”黎郁与盼兮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十分复杂。“你刚才说真德星君,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事情?我无数次午夜梦回之际,总会梦见有人在这样叫我,甚至还有盼兮,但那个人好像又不是盼兮……” 第47章 有一个老将看不下去了,凑到步行准备回辇上的姬丰云身边,一边看玩得不亦乐乎的商临,一边犹豫道:“姬长老,这样不太好吧,大殿下乃是我夏王朝的王储,你怎么能把这么厉害的东西给他玩呢。”姬丰云笑着道:“金将军不必担心,有这法宝在,任何妖物都伤不到大殿下的,你只需看殿下是如何大展神威就好。”商临越是清楚怎么弄,闹出来的动静就越发大。只消他一个指令,半个山头都要被他削平。商临要将这东西占为己有的心思越发强烈,几乎是迫不及待了。同时他还在心里暗暗腹诽,心说这姬丰云还真知道藏私,这么好的东西不进献给他,非得等他自己来发现。擎渊受了不轻不重的伤,跟着两人东躲西藏的。他和黎郁都下意识将盼兮护在身下,是以盼兮除了衣服有些脏乱以外,并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商临已经玩得有些腻了,他准备来一发大的。那袖里乾坤在他的操纵下,涨大到之前的一倍大小,其中卷起的罡风也越发迅猛,带着令人胆寒的撕裂声。他周身已是尘烟四起,多是之前乱发动攻击导致的。这让后方的将士们看不清商临的动作,只能看得清一个模糊的脑袋,在烟雾里时隐时现。袖里乾坤不再只是针对擎渊,商临令它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杀器,场上三人都变成了他的活靶子。在发现两个男人都在护着盼兮之后,商临嘴角突然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擎渊被打得有些烦了,他击地而起,朝商临在的方向杀去。商临正留意看着那袖里乾坤蓄积威力,根本没注意到下方,等他反应过来时,已下意识加大了攻击的范围和威力。霎时风云变幻,三味真火朝场上三人汹涌袭去。“遭了。”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这个念头在擎渊脑中响起。她是凡人之躯,她会灰飞烟灭的。擎渊霎时间目眦尽裂,调转过头去保护盼兮。黎郁将瑟瑟发抖的盼兮抱在自己怀里,看着那汹涌而来的大火,感知着死亡的临近,将她护得更紧了一些。一道人影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擎渊。擎渊心头大喜,心想哪里来的不知死活偷袭他的蠢人类,连忙一把将他擒住,朝袖里乾坤那边扔了过去。等他终于到达盼兮身边时,才发现黎郁和盼兮都睁大双眼,用一种他看不懂的,震惊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擎渊突然很不安,他扭过头去,看见了一匹雪狼。所有本应该施加在他们身上的三味真火,倾数施加在了他的身上。落泱,落泱,落泱。擎渊喉咙发干,那个名字卡在喉咙里,喊不出来,咽不下去。不,我不是故意要拿你去挡的。他看着被三味真火灼烧着皮肤,明明痛得要死却强忍着不挪开身体的落泱,突然便眼眶泛红。我不知道是你,我不知道是你。擎渊用一种更快,更迅猛的速度朝他飞过去。逃啊,落泱,离开那里。他看见落泱朝他看过来,巨化的脑袋上,那双眼睛里,说不清是什么东西。骤然,一切戛然而止。三味真火停了,袖里乾坤在半空中悠悠打转。商临诧异地低头往下看,看到了一柄自他心口穿出的,染满鲜血的刀子。落泱半边身体已经被烧得乌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臭味。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却还是努力地扭过头去,然后他看到了站在商临背后,愣怔地看着自己双手的止白。不,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笨蛋。落泱心里有千万句怒骂要说,他想骂止白的不知好歹,骂他的愚蠢。他明明让他离开的,可他还是来了。失去灵力支撑的落泱渐渐变回了人形,他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止白哭着朝他跑过来。擎渊感觉自己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捏住了一样,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想伸手抱起落泱,止白已经先他一步,将他抱住。他回头看盼兮,发现她被黎郁搀扶着站了起来,并没有受什么伤。原来从始至终,他都是多余的那一个。擎渊喉咙里漫上一丝血腥味,他厌恶这种味道,却又将它咽了下去。人类那边也终于在尘烟落下后发现,他们的大殿下死了。将士们哭嚎着冲过来,戒备地看着他们,再将商临的尸体抬回去。唯一不曾展露出丝毫动容的,或许只有那姬丰云。他抬手收回袖里乾坤,支着下巴看对面那几个人,心里只觉得这事态越来越有趣了。【系统提示:黎郁与盼兮的感情已从【互通心意】到【生死与共】。】 第49章 他待在他的床边,用灵力给他治疗,向上天,向那些他曾经看不入眼的神明们祈祷,祈祷他们能保佑他挺过去。他甚至想好了,如果他醒过来,自己就给他一个承诺,承诺如果这一次战后没死,他就跟她好好地过下去。就他们两个人,就这么一辈子。他会忘了盼兮,全心全意地待他。可他还是失算了。他无数次把他弃在身后,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他,站在原地,等着他回来。他却忘了,落泱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疼痛,也会麻木。他以为他会一直在原地等自己,却终于发现他并不会永远等在那里。“止白呢?”落泱固执地,执拗地重复了一遍。“你先吃点东西吧。”擎渊避开了这个话题。“我问你止白呢?”落泱第一次敢这么大声地冲擎渊说话,也许是以前他伏低做小的态度太深入人心的,突然来这么一句,让擎渊有些诧异不已。但他从来就不是软弱无力的羔羊啊,他是有着锋利爪牙的雪狼,只是在自己面前收敛住了尖锐的牙齿与利爪罢了。“他活不了了,你不用再管他了。”擎渊拿着勺子在粥碗里搅动,调羹碰撞着碗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你撒谎。”落泱道。“是,我撒谎。”擎渊把粥碗一把放回桌上,脸色有些不好,“可夏王朝指名要把他交出去,他杀的是皇帝的儿子,不交了他,那边不会罢休的。”“就算交出去他们也不会罢休的。”落泱气得差点喘起来,他努力地,怀揣着最后那丝期盼,对擎渊道:“他救了我们的命。”“他谁也救不了。”擎渊心里头骤然十分烦躁,烦躁得恨不得摔东西泄恨。“我带他离开,你有办法的对不对,我保证把他送得远远的,再也不会有人找得到他。”落泱立起上身来,语气软化下来,甚至像在恳求。擎渊舌根有些发干,苦涩的味道在他嘴里蔓延开来,麻痹了他的声喉。找得到的,袖里乾坤已经出世,说明那个姬丰云不是寻常人。道祖的法器在手,连他都不敢与之相抗,更何况其他。他该怎么告诉他,如果不交止白出去,要交的就是他落泱。夏王朝想逐步分化他们的力量,即使他们只有这么几个人。他当然知道他们不会罢休,也知道交人只是权宜之计。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落泱去送死。如果一定要牺牲的话,那就牺牲止白吧。落泱要恨的话,就恨他吧。苍鹫山里,有一座山峰,名为苍牙。山顶有终年不化的积雪,地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这里,被擎渊看中,选为了此次的行刑之地。止白身上被捆着绳索,很普通的麻绳。用来捆最弱小的妖类都捆不住,可他只是个人类。所以他逃不掉,只能跪在这里,等着来自妖祖的判决。擎渊手中拿着剑,很普通的一把剑,用来杀他,已经足够。“我想见他。”擎渊低头看去,看着说出这话的那个人类。他白发上染满了霜雪,脸蛋冻的发紫,整个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偏偏他还一副不服输的模样。“他受了重伤,起不来。”一般像他这样孱弱的人类,擎渊是决计不会放在眼里的。可就是这样一个他轻轻松松便能捏死的人类,却入了落泱的眼。如果自己在落泱带他回来时就杀了他,现在落泱的眼睛不会为他而停留。一想到与落泱的争执,一想到这个人类在那个人心里留驻,他心里的嫉妒就像脓水一般流了出来,腐蚀着他的心脏。“你根本没有告诉他,你准备杀了我再跟他说,你真卑鄙。”止白上一次这么硬气,还是在他上次差点打死落泱的时候,他所有的坚持与勇气,好像都倾注在了那一个人身上。高高在上的妖祖,何时被人这般羞辱过。擎渊冷笑道:“你本可以不用回来的,是你自己偏要回来。你杀别人,我杀你,有何不对。”“如果我不杀他,落泱就死了。是你亲手把他推过去的,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想去救你,你却把他推到了最危险的地方。”止白越说越激动,眼白泛红,跟他本就有些发红的瞳仁映衬在一起,越发显得癫狂。擎渊张了张嘴,想说没有。他没有想要害落泱的意思,他只是没有看清,他只是,那时候想保护好盼兮,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他。“你要杀就杀吧,我早在十几年前就该死了。是他救了我,我还他。但你呢,他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心安理得地承受,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止白撑着站起来,往他走过来,一步步逼近,“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其实你才是配不上他的那一个。你这么无情无性,冷情冷心的人,怎么配拥有他。”“闭嘴,你给我闭嘴。”擎渊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话语逼到这个份上,他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怒喝道。“你应该一个人孤独终老,离他远远的。”止白越走越近,所有的怨气与怒气都爆发了出来。他可怜着自己,可怜着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这一切的悲愤,都化成了对面前这个人的怒火。“不要再说了!”擎渊下意识将手一送,接着他便看到那人脸上的表情一怔,然后愣愣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一柄剑就插在他胸口,而剑的另一端,握在擎渊的手里。擎渊看着他的眼睛渐渐失去神采,看着他的生命从他身体里流逝。直到他仰面倒在地上,那个伤口依然存在着,往外咕噜咕噜地冒着鲜血,直到再也冒不出来。 第51章 黎郁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道:“我觉得我应该要告诉你。”擎渊简直想笑,他决定否认自己刚刚的想法,黎郁比他还要婆妈呢。他转过身来,勾唇,皮笑肉不笑地道:“说完快滚。”“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落泱,我应该在很久以前见过他。”虽然这事擎渊没听落泱说过,但这句话,显然不够引起擎渊的注意。“所以呢,说完了?”“他的尾巴……”擎渊止住了步伐。“是我亲手斩断的。”擎渊站直了身体,脸上带着些许茫然,问:“你说什么?”黎郁对他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擎渊从未听落泱说起过的故事。“商临,就是被止白杀死的那个人,是皇帝最喜欢的儿子。他自幼残暴,在他七岁生辰那天,应天阁奉命为他献上一份贺礼。”他只说了个开头,擎渊却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师父准备给他一张好皮毛,来自雪狼身上的皮毛。所以他带上我,去了雪山。我已经记不清楚那个雪山的名字,可我记得那里有天火灼烧的痕迹。我偷偷离开师父,沿着路上发现的兽类脚印,找到了一个山洞,山洞里有一只雪狼,还有一只重伤的大鹏鸟。”“那是我……”“那时候,我第一次遇到那么奇怪的事情,一只大鹏鸟,华丽而高贵。还有一只会说话的雪狼。”擎渊觉得喉咙里发苦,苦涩的味道从舌根开始蔓延,很快便连舌尖都是这股味道。“我无意伤害你们,他也不想与我为敌。我说,来了很多人,这里很快便会被发现。他跟我说,他不想被发现。我说,我需要很好的皮毛。”擎渊听着他说出令自己无地自容的话。“于是他告诉我,拿走他的尾巴,这是他身上最好的一部分。作为回报,让我引开他们。”第28章 无情妖祖多情妖(十三)他是雪狼,生于雪山,随便往雪中一藏,便无人能找得到他。他是怕自己被别人发现,想保护他,所以才会甘愿做出这样的牺牲。可他呢,苏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嘲笑他,称他为秃尾的小畜生。他是为了自己失去的尾巴,他拿走了内丹,却又断了一条尾巴救了他一命。他早就不欠他的了,是自己一直觉得他亏欠,一直嫌弃他,厌恶他,赶他。擎渊无心再理会黎郁说的话,他扭转过身,拔足狂奔。等他找到落泱时,发现他已经靠在碑前睡着了。止白坟前有棵桃花树,花瓣飘飘洒洒地落下来,落在了落泱脸颊上。他烧伤的半张脸朝着外头,狰狞的烧伤布满他的右脸,将一张漂亮的脸烧得不成模样。擎渊在他面前半跪下来,伸手为他拂去颊上落花。落泱在睡梦中似有所感,启唇轻轻吐出一个名字。“擎渊……”擎渊的手一颤,险些在他面前痛哭出声。落泱,他的落泱。他的小雪狼。他终于将他伤得体无完肤,终于耗尽了他的最后一丝坚持,也终于明白了他所尝过的求而不得的痛苦。落泱自梦中醒来,恍惚间以为自己身处擎渊身旁。可他睁开眼,却只看见落花缤纷,面前已是空无一人。也许是梦吧,他想。而擎渊只在远处偷偷看着他,良久,才从嘴里吐出一声绵长的叹息。盼兮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她回转过身时,那一向互不对付的两人已经在桌边面对着面坐好。她端了茶水过去,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他们迟早要动手的。”擎渊说道。黎郁依然是那副世外高人的做派,拂尘在手,坐得端端正正。“你有什么打算?”盼兮挨着凳子坐下,转头问擎渊。“那个法器,姬丰云的那个法器很克制我,我并没有十成的把握。而且我并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擎渊拧着眉细思,想了想又问他们。黎郁开口道:“其实我倒听到了点传闻,听说皇帝这次之所以会答应出兵,是因为师叔说苍鹫山有让他长生不死的办法。”擎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有些喝不惯地皱了皱眉,只好放下。“是真的有,还是……”盼兮问擎渊道。“如果真要说,有倒是有一样。在这里。”擎渊拿手指点了点自己心口,“我的内丹。”“修炼年份长久的妖怪,数不胜数,为什么他偏偏就想要你的内丹?”黎郁表示不解。 第53章 “那就没事了。”温斐调转目光,在右边划拉开另一块显示屏,看着上面黎郁和盼兮的情感支线进度,从【生死与共】转变到了【水到渠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水到渠成之后就是最后一个阶段,天作之合了吧?”毛球对系统的设置十分清楚,立刻回答道:“是的,到达天作之合的阶段,就说明任务完成了。”“擎渊的数据刷到多少了?”毛球在自己面前画出一片光屏,在上面敲敲打打,很快上面就显示出一行文字。【系统提示:攻略目标擎渊喜爱值+3,后悔度+15,当前喜爱值98,后悔度85。】毛球解释道:“喜爱值和后悔度都是这阵子刷上来的。”“看来我离开他,他的脑子还转得清醒一点了,知道愧疚,知道后悔。”温斐感慨完这一句,视线又挪回看电影的那块屏幕上,没被他理会的那几块,在时限到了之后也自动熄屏了。电影正演到精彩处,论为反派的男二号为了身处正义阵营的哥哥,毅然决然地反水坑了其他反派。这种出乎意料的情节显然很合温斐的胃口,他吃薯片的速度都快了不少。毛球此时看自家宿主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看一个会跟他抢零食的坏蛋了,而是一个普度众生教渣渣做人的boss。“宿主大人,我感觉擎渊由渣变好都是被你的光辉感化的。”“是啊,我不就是来感化他的么。感化不了的也简单,直接火化就是了。”毛球听完他这句话,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着。眼看着电影已经接近尾声,温斐也来了一句总结:“数据也快刷满了,准备脱离吧。是时候给傻擎渊来个迎头痛击了。”毛球握紧小爪爪,说:“好的。”这一日,风静云舒。看上去是个出外踏青的好日子,实际上,这里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人类阵营等待多时,早已经不愿意再等下去。他们迫不及待地想冲进妖祖的老巢,将他的头颅斩下,回去邀功。夏王朝的皇帝亲口应允了,谁要是带着他的首级回来,谁就能封侯,得良田千亩,黄金万两。有多少人想平步青云,此时就有多少人红了眼想置擎渊于死地。姬丰云坐于辇车上,手中拿着方才由信使送来的信件。那是皇帝的亲笔手书,字字句句都是要他尽快将长生不老的内丹带回。才不过短短数日,这皇帝便把丧子之痛忘了个一干二净,满心想着的都是自己。也是,只要他能长生不死,要多少儿子便有多少儿子,哪里会因为这么一个两个而过分悲伤。姬丰云袖中冒出火苗,将那手书烧了个精光。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不过这次可要让那蠢皇帝失望了,他如此劳师动众的,可不是为了为他人做嫁衣裳。第29章 无情妖祖多情妖(十四)姬丰云分配了一部分人手去剿杀那些逃窜的妖物,又好好安抚了一番躁动不安急于求成的将士,这才有时间思虑他的计划。他的计划说来也简单,杀了擎渊,夺走他的内丹。那可是大鹏的金丹啊,吞下去就能得道成仙。姬丰云开始心痒难耐了。时值正午,妖祖擎渊如期而至。黎郁和盼兮身上缚着绳索,被他拽着走了过来。姬丰云只消看一眼,就知道那两个人身上的绳子只是做做样子,绳结的开口就握在那两个人手里,稍微扯一下就能弄开。不过他此行的目的是擎渊,真德星君和盼兮神女在他这里,翻不起什么大浪。“大鹏,别来无恙啊。”姬丰云驱动灵力,坐下的辇车便飘飘然飞了过去,在擎渊不远处停下。擎渊皱了皱眉,面上丝毫不掩对他的厌恶。“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何必藏头露尾。”姬丰云啧啧两声,道:“何必动怒嘛。”他说着便将手挪至颊边,扯了一张人皮面具下来。面具下的脸,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样子,面白无须,若是不看那双充满奸诈之色的眼睛,恐怕别人会把他当成一个无害的邻家小兄弟。看见他的真容,擎渊却是面色大变:“是你。”“是我,难为大鹏明王还记得小人,小人真是受宠若惊啊。”擎渊的确是认识他的,他认识这人的时候,他还在天界。那一日他喝醉了酒,闯入道祖的炼丹房。姬丰云就守在丹炉旁边打扇,他那时只是看管丹炉的一个小小道童。他踢开那个道童,拿走了里面的丹药,还不小心弄翻了它,导致三味真火向人间倾泻。后来他就被天兵天将抓走,被处罚,受天雷之刑,掉入凡间。“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这些人,一生下来便得天独厚。明明祸事是你闯下的,我只是守在那里,我打也打不过你,偏偏罪责我扛了一半。我辛辛苦苦为道祖守了三百年丹炉,就因为你……”姬丰云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我被剥了仙骨,除了仙籍,沦落为凡人,不得不经历生老病死。”他幽幽道:“你知道被剥仙骨是个什么感受么?不,你肯定不知道,不过我会让你知道,生不如死是个什么滋味。我会亲手剖开你的胸膛,取走你的内丹。我会撕碎你的身体,将你的大鹏金身化为己用。” 第55章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如梦方醒一般跑了过去。“封侯!封侯啊!”盼兮发现自己能动了,她茫然地抽出剑,看着擎渊在自己身前倒下。但很快那些闻风而动的人就让她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不要动他,不要动他。”她挥剑抵挡,却根本挡不住。“盼兮,快离开那里。”黎郁一把冲过来,想带她远离。“不行,我不能看着擎渊被这么侮辱。”盼兮执意要重新闯过去。突然自不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马鸣声,紧接着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一般闯进了人潮之中。他手拿长剑,势如破竹,直闯进那人堆里,将试图靠近擎渊的人杀了个一干二净。“他来了。”黎郁护好盼兮,在她耳边道。落泱来了。他怎么可能会让他的王孤军奋战呢,尽管来得有些迟,但他还是来了。落泱捞起擎渊放到马上,缰绳一勒,调转马头往外跑去。擎渊还没断气,还能感觉到他的这一番动作。可他知道自己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不过能在死前在看一眼他,也够了。落泱带着他,冒着被那无数铁卫骑兵追杀的危险,一路冲了出去。他逃了很久,跑得马都累死了,才终于甩脱了他们。落泱时不时会给擎渊输送一段灵力,所以擎渊此时虽然命悬一线,却也还留着那么一口气。落泱将他抱起来,放到草地上。日头已经西斜,已经是黄昏了。日薄西山,人也快死了。擎渊却觉得,他已经没什么遗憾了。落泱朝他看过来,脸上带着汗水,眼里含着关切。如果擎渊现在还有点力气的话,他肯定会把他一把拉下来,狠狠吻住他的唇。“你还是来了。”擎渊气若游丝地道。“我来了。”落泱擦去额上的汗水,将完好的那一边脸对着擎渊,好像生怕自己的这副模样会吓着他。擎渊觉得他这个小动作,既可爱得紧,又让他心酸不已。“对不起。”他对他道歉。落泱将手放到他的胸口,给他输送着灵力,为他治愈伤口。“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落泱道。擎渊的意识已经有些迷离了,落泱的举动让他舒服了不少,他说:“那说什么,我爱你,这一句怎样。”落泱忍不住笑了,笑容里带着几丝甜蜜。这样的他简直迷人得要死。“你不要再输了,我的内丹没了,你这样弄只不过是杯水车薪。”擎渊试图用言语阻止他。“没事。”落泱摇摇头。“对不起。”擎渊再次开口,还是这句话。“你太残忍了,擎渊。”落泱的指责让擎渊有些懵,但接着他便听到那人道:“你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却把所有的难过都给了我。”“是我错了,我不该招惹你的。”“你的确不该招惹我。有时候我真恨你……”“可你看上去爱我爱得不行。”擎渊真佩服他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贫嘴。看着落泱并未否认,擎渊也难以抑制地伤感起来:“下辈子,下辈子我好好待你,没有盼兮,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好不好。”“不好。”落泱摇头,眼眶泛红,“你耽误了我一辈子,还想绑定我下辈子,哪有这么好的事。”“对不起。”擎渊想来想去,能说的还是这句。“我爱你,比我对盼兮的爱更甚。我其实想过和你一起隐居山林,一起离开这些纷扰,但我身不由己。从我做好选择的那一刻,我的命运就已经写好了……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不爱你了。”落泱轻轻开口道,“所以你也别想让我等你。”“那就不要等我了,找个比我好的,男的女的都无所谓,如果对你不好,我会好好教训他的。”擎渊感觉到死亡的临近,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了。“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吗?我不会的。”落泱看着他慢慢失去焦距的双眼,突然扯开自己衣襟,将手指刺入了自己胸膛。擎渊感觉到自己的嘴被捏开,有一个圆乎乎的东西被塞进他嘴里,他下意识咽了下去。 第57章 黎郁说,看情况应该是没有的。擎渊走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他有时候会去苍鹫山,那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他偶尔会给止白的坟前除一下草,会对着石碑发问,问他有没有见过落泱。直到他看到止白的转世,他这一世生在一个官宦之家,家庭美满,父母和善。他会有很好的人生,锦衣玉食,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可他的落泱呢,他跑去哪里了,为什么找不到了呢?擎渊只好继续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他灵力耗尽,化为枯骨。他都没有找到他。……………………………………我是擎渊。我惹了一个大麻烦。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麻烦的人,不,这么麻烦的妖。明明是只雪狼,却比乌鸦精还要聒噪,一天到晚跟在我后面,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按照我的性子,迟早得拿针线缝上他的嘴。他还吞了盼兮的内丹,这简直比他的聒噪更让人无法原谅。我应该杀了他,把他投进丹炉里,把内丹重新淬炼出来的。但也许是他的表情太无辜了吧,我并没有这样做。我只是来找盼兮的,她坠入凡尘,想来应该已经转世投胎。要从茫茫人海中找着她,这实在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我本打算一个人上路的,偏偏那个小尾巴一直跟着我。于是我的队伍变成了两个人的队伍。他很幼稚,刚刚化成人形还不会走路,总是会跌在地上。我看着他摔得灰头土脸,以此取乐。后来他会走了,这项乐趣也就没了。他把自己当成我的伙伴,或者我的下属。其实我不稀罕。他太弱小了,他的力量来源于那颗内丹,可连内丹的主人都不是我的对手,跟何况是他。他幼稚得不行,以为我会稀罕他送来的那些野果,或者野兔。我是谁,大鹏明王,就算落魄了,也用不着他来施舍。不过他总会把一切都做得尽善尽美,兔子剥好皮去掉内脏,野果洗干净,每一颗都是甜的。慢慢的我也就吃了,反正我也懒得自己动手。在他没有名字以前,我多半是喊他“喂”,或者“那个谁”,有时候还会喊他“小畜生”。他也从来不恼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没劲。后来他去了一躺尘世,回来时便说自己有了名字,说叫落泱。他满脸都是等待着夸奖的表情,眼里闪着光,又希冀又期待。这名字的确挺好听的,我打心眼里承认。但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所以我只说了四个字。“附庸风雅。”他眼里的光因为我的评价而黯淡了下去,那一刻我甚至有些许后悔。他总是这样,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搞得像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样。真是个软弱又可怜的妖怪。他太烦了,不管我去哪里他都要跟着。有时候我只想一个人待着,回忆一下往事,或者搜寻一下线索。可他偏偏要跟过来,寸步不离的,好像生怕我会丢下他不成。这种感觉太令人恼火了。于是我故意把他带到很远的地方,把他丢在那里,再偷偷跑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觉得跟他待久了,我的某些行为也变得幼稚起来。呵,才几岁的小鬼,果然喜欢粘人。我第一次丢下他,是把他卖给了一个驯兽人。后来过了大半个月,他找了回来。他身上带着伤,手脚全是勒痕,鼻青脸肿的,一看到我,就要哭不哭的。我看着他那样子,心里没来由地烦躁。不知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他。第二次再把他丢掉,他又找回来时,倒是没有再哭。只是傻兮兮地给了我一颗珍珠,说是他从海里找的,很漂亮,要送给我。 第59章 我拿过护腕,戴在手上,对她道谢。我那颗死寂的心好像因为这个,被注入了一管新的血液,它又开始鲜活过来。我不记得这是他送给我的第几份礼物了,但曾经那些,都已经湮灭在了那一场大战里。我很庆幸他还留了个东西给我,让我可以看着它,想着他。有时候我也会去看看盼兮,她现在和黎郁在一起生活得挺好,每次见她她脸上都带着笑。黎郁也事事顺着她,小到为她洗手作羹汤,大到拔剑而出护她周全。说实话我是嫉妒的,却不是嫉妒他,而是嫉妒他们。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如胶似漆的,倒越发显得我形单影只。其实我也曾经拥有过,那个人比黎郁更贴心,比盼兮更温柔,对我一心一意,为我出生入死。他不止是我的爱人,还是我的得力干将。放他下来他能上的了战场,拖他回去他能上的了雕床。没人比得过他,也没人能跟他相比。可惜他死了。被留下来的我,不得不咀嚼着那些老旧的记忆,在一日接一日的光阴中,等待着这具躯体腐朽。其实我大可一抹脖子一了百了,去那晦暗的阴间找他。可我不能这样做。他的死,我的生,是他对我的惩罚。我在这世间存活,惩罚便不会结束。以前我总说,红尘千丈,美人无数,万紫千红尽在眼中,他又算得了个什么。现在我终于明白,软红千丈,姹紫嫣红,都比不过一个他。再也没人像他那样,对我这么好了。再也没有了。我终其一生苦苦寻觅,于万丈红尘中渴盼着搜寻到关于他的丁点消息,却又一无所获。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一样一样尝了个遍。将坛中最后一点酒倒入土中,我仿佛又看到那人执杯与我对饮的模样。我笑着摔碎了空坛。落泱,若有来生,我定不负你。第31章 我的背叛爱人(一)【系统提示:攻略目标擎渊主线喜爱值100,后悔度100,任务达成。】【系统提示:支线人物止白喜爱值60,后悔度20,任务未达成,评定等级d。】【系统提示:支线剧情黎郁与盼兮的姻缘,进度已达【天作之合】,任务达成。】【系统奖励:经验值奖励35000,其中攻略主要目标获得20000,攻略支线人物获得3000,完成支线剧情获得12000。金币奖励150万。稀有货币赤金奖励x10。】经验值可以用来强化身体素质,或者强化灵魂,也可以用来跟系统商店兑换一些物品。而金币主要是在升级时会进行消耗。赤金的话更加稀有,但能兑换的东西也越发高级。不过温斐看了看商店,觉得自己目前用不到赤金,就把它给存起来了。“给我强化一下灵魂和身体吧。”温斐在系统空间里伸了个懒腰,对毛球道。“好的。”毛球照着他的要求行事,“宿主你准备强化到多少级?一般来说灵魂等级越高,开启的任务层次也越高,也会增加一些精神方面的抵抗力。强化身体的话,抗药性和灵敏度会相应地增加。而且这些属性是可以保留下来的,对身体的强化也会相应地从你的各个身体上迁移,最后转移到你的真实身体上。”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温斐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然这个对他来说,很有益处。“你看着弄吧,给我最适配的方案就好。经验值和金币留一点能供我兑换日需品的就行了,大胆地用吧。”温斐说完就趴到了空间的沙发上准备入睡。系统空间就这点好,做强化也没什么硬要坐在某些仪器上的讲究,反正整个空间都是在系统的掌控之下的。“好的。”毛球看着光屏上系统自动计算好的数值,按下了确定。温斐睡醒的时候,强化也完成了。而他的感觉,就像蒸了一场桑拿,不痛不痒,甚至还有点舒服。“这次选个简单点的世界吧,我需要放松一下,难度调低一点,层次也就选低科技世界吧。”温斐窝在沙发上发号施令。毛球翻阅了一下界面,很快就给他选好了。“低科技世界——我的背叛爱人,宿主这个怎样?”“没什么大问题,等我休息好了就开始吧。”温斐说完,头一歪又去补觉去了。再度睡醒,吃饱喝足的温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穿越。他眼睛一闭一睁,再抬眼时,看到的是自己置身在一个宽敞的房间里,同时原主的记忆也传输到了他脑海里。这个身体的主人名叫林沐声,是个家世显赫的富家少爷。含着金勺子出生的林沐声是个命运多舛的小可怜,他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他爸跟他小姨子搞上了,生生气死了他妈,结果后来他这个被收养的姨在生下一对龙凤胎之后,又跟他爸齐齐烧炭自杀了。没了爹也没了妈的林沐声被外公外婆养大,外公外婆受了失去亲女养女的打击,在林沐声还没成年的时候便撒手而去,只留下偌大的家业给他。所幸外公外婆还给他留了一些忠心耿耿的老人,这样就算林沐声一直不工作不处理家事,也能衣食无忧一辈子。物质的富足与精神的匮乏导致林沐声长成了一个外表品学兼优内心却极度缺爱的孩子,他没有经历过人生中的风雨,一出生便生在了终点线上,所以内心依然十分单纯。 第61章 这回林沐声回答了,他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羞怯地回答道:“我……我先去洗个澡。”说完便推开他,匆匆忙忙跑进了浴室,连拖鞋都穿反了。陆文修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神色变得晦暗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沐声洗了很久,洗到陆文修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慢慢走出来。他穿着简单的白色睡衣,头发湿漉漉的,一双眸子被热气蒸腾得有些迷蒙,唇红齿白的,倒真有几分秀色可餐的意味。陆文修走过去亲了亲他,错身进了浴室。等陆文修洗完出来时,林沐声已经开好热风,吹好头发钻进了被子里,就留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留在被子外面,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到他后瞬间就亮了起来。陆文修觉得好笑,掀开被子一进去才知道,林沐声竟然什么都没穿。真是意外地坦率呢。林沐声红着脸挤进他怀里,被他身上的衣服冻得抖了一下,却又很快重新抱紧。青涩的青年看着他道:“我爱你。所以……能给你,我很高兴。”陆文修的眸色暗了暗,看向这一腔爱意的青年,竟有种如临深渊的恍惚感。他举棋不定,他摇摇欲坠,然后他还是,跳了下去。他凑过去,压住了他。翌日温斐醒来时,陆文修已经离开去学校上课了。床头柜上台灯底下压着张纸条,温斐拿过一看,上面写的是让他好好休息早饭在桌上热一下就好之类的话。温斐看完后直接扔在了地上。“宿主大人,您昨天过得还愉快吗?”体贴的毛球一大早就开始问候他的宿主大人。温斐揉揉太阳穴,评价道:“还行,小伙子颜好技术好,床上功夫可以跟擎渊媲美。毛球表示无话可说,他的宿主好像越来越流氓了。毛球静静地看他收拾自己。现在这里没有别人,它的宿主也没必要佯装成单纯腼腆的林沐声,他微弯着腰俯身洗漱的时候,整个身体依然流线优美,姿势得体。温斐洗漱完之后,热好早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享用。“帮我调查一下陆文修这个人,他接触过什么,接近我的目的又是什么,都给我调出来。”毛球虽然看上去不太灵泛,但它动作却是很利索,没几下就把陆文修的资料找了出来,连他小时候偷偷往邻座小男孩抽屉里塞情书的事都给查了出来。第32章 我的背叛爱人(二)温斐擦干净手,翻阅着手上薄薄的几页重点资料。陆文修这个人家世很好,家中世代从政,算得上是高干子弟,论起家族势力,可能林沐声还比不得他。搞笑的是,陆文修接近他,竟然是因为他那两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妹妹。他父亲和他母亲,和他姨那一辈的关系,本就混乱得很,最后三个人都没什么好结局。他外公外婆都是书香门第,自然受不了这么有辱门风的事情。所以在承受着丧女的巨大打击为几个人操办了丧事之后,便将他姨和他爸生的那一对龙凤胎,送到了他一个表叔那里抚养,给了一笔钱后便全然当没这两个人存在,一心教养起林沐声来。他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名字分别是林熙雅,林熙言。他们两人都是跟陆文修一个学校的,而陆文修好巧不巧地便喜欢上了林熙言,他感叹这个男孩子家境贫寒又坚韧不屈的性格,但他的每次示好都被林熙言拒绝,这样多次之后,陆文修反倒更喜欢他了。后来经过林熙言多次暗示之后,陆文修知道了他们“坎坷”的身世,更加心疼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林熙言和林熙雅,所以打定主意要帮他们把应该属于他们的那一份财产拿回去。所以他才故意来接近林沐声,骗取他的信任,来达到目的。温斐看完后嗤笑一声,把资料扔到一边,躺在沙发上评价道:“还真是够无聊的。这家业都是外公外婆留给我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真当自己是林家的少爷小姐了?陆文修也是个闲得发慌的,他要是真的喜欢林熙言喜欢得不得了,怎么可能来跟我睡觉。总而言之,一对渣贱,天生一对。”“可是宿主,你刚刚才夸过他技术好诶。”温斐苦笑不得:“我的蠢系统诶,床上技术还能给他的人渣属性洗白么?”毛球听完他的话,突然觉得陆文修在他宿主这的定位估计就跟“人形按摩棒”差不多,也真是够惨的。温斐伸了伸懒腰,说:“接下来就看他要耍什么花招了,我还是挺期待的呢。不过我也会让他清楚,敢在我背后玩阴的,他还不够格。”所幸陆文修还算比较给力,没过几天就开始了他的小动作。那天林沐声回到家,陆文修就神神秘秘地说要给他一个惊喜,然后便塞给他一个文件,让他签字,但他只给林沐声看了签字的地方,整个文件的条款却被他遮了起来。林沐声再蠢也知道不能随随便便签字,特别还是这种连名字都没看到的文件。所以他迟疑着没有动笔,所以他扭头轻轻问陆文修:“这是什么呀?”陆文修笑得很温柔,笑意却根本没有到达眼底,他调侃道:“是结婚证申请啊。”林沐声才不信他的,道:“那我们可就得出国了。”陆文修笑道:“没事,签吧,你还不信我吗,我怎么可能坑你。”林沐声犹豫了一下,但出于对陆文修的信任,他还是端端正正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陆文修这才让他看内容,道:“surprise!”林沐声去看,才发现那是一份房产证的证明。签完这个,那房子不就是他的了么。“你怎么搞这个。”林沐声推搡他,道。陆文修冲他笑:“现在不都说要买车买房嘛,我先给你买套房子,然后再买个车子,我们在一起住进去,还可以找亲朋好友过来一起办个酒席。”林沐声被他逗笑了,道:“我哪里需要你买这个,我买给你还差不多。”陆文修拿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道:“咱们两个还需要分得这么清楚么?我的就是你的,我想送,就送给你啦。”林沐声被他说得心头一暖,下意识便想着下次要给他买同等价值的东西。他虽然没有把陆文修当外人,但他的家教告诉他,不能平白受人恩惠,有能力的话一定要回礼。“你今天有没有课,我想带你去我学校看看。”陆文修给他扣好衣领,动作亲昵。“好啊。方便么?”林沐声一向是比较腼腆的,而且他也觉得以他们两人的关系不便在人前展现,他虽然很想更贴近陆文修的生活一些,但他也怕给陆文修带来麻烦。“没关系啊,没人会知道的。”陆文修安抚他。林沐声一点防备都没有地就跟着陆文修去了他的学校,才逛了一会,就迎面遇上了林熙雅林熙言两姐弟。看他们那副熟门熟路的样子,而且一联想到他们出现得这么及时,林沐声便猜的到这事十有八九是陆文修安排好的。“来,沐声,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学生会的学弟学妹,林熙雅和林熙言。”看到林沐声之后,两姐弟的表情都有些变化。林熙雅立刻便调整好表情,笑魇如花地跟林沐声握手,道:“你是陆学长的朋友吗,长得好俊啊。” 第63章 陆文修之前被林熙言撩出了火,然后那人撩完就跑,根本不给他发泄的机会,此时来了个他的现任床伴,简直不要太好。所以陆文修非但不开门,反而把他一把抱起,放得坐在了马桶盖上。第33章 我的背叛爱人(三)“诶?”林沐声一脸懵逼。陆文修按住他肩膀,道:“沐声,你想不想在这里……”林沐声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差点跳起来,他结结巴巴地道:“不行,会有人来的,我们还是回家……”以他的家教和修养来说,他是不太可能接受得了在公共场所做这种应该在自己家里做的事情的。然而还等不及他反对,陆文修已经直接去扯他的皮带了。林沐声情急之下,直接甩了他一巴掌。陆文修愣了一下,脸上的疼痛浮起来,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一向是被捧着被哄着的,哪里有人敢打他。林沐声看着他骤然变黑的脸色,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他惶惶然伸出手,捉住陆文修的手臂,放软声音道:“文修,对不起,你……你做吧。”陆文修甩开他的手,甩得林沐声的手磕到了门板上,痛得林沐声嘶了一声,捂住了手。陆文修半点也不心疼,他揉了揉眉心,心想,还玩什么欲拒还迎这一套,搞得自己有多清纯多高贵一样,还是熙言那样直率大胆的比较适合他。被扰了兴致,陆文修也懒得再搭理他。林沐声知道自己惹了他不高兴,一直想道歉,可陆文修根本就没给他机会。回去的路上,林沐声一直战战兢兢地跟在他后头,欲言又止,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陆文修回头看他一眼,看他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的火气突然就消了。他想,算了,计较那么多干嘛,反正也在一起待不了多久了。与此同时,陆文修的计划还在继续着,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那一天陆文修说自己需要盖几个单位的章,不过自己不太好找父母帮忙,便问林沐声有没有办法处理。对于爱人的要求林沐声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于是他很快便拿了公司和自己个人的章来给陆文修用。陆文修很是开心,又送了他一辆车子当礼物。林沐声其实不太喜欢陆文修总是送他这些很贵重的东西,他宁愿他送自己一些简单的东西,哪怕是一支钢笔,不需要太昂贵,只要有心意就好了。不过每次他展现出不愿意收的情绪,陆文修就跟他耍赖,控诉他不爱自己,闹得林沐声实在不好意思,只好收下。他告诉自己也许陆文修是家境太好,不知人间疾苦,所以下意识地想送点东西表达爱意吧——他总是能为陆文修的各种超乎常理的行为做出解释。温斐在有陆文修的场合下继续扮演听话懂事的林沐声,只有他一个人在场的时候就原形毕露,甚至勒令要求毛球把实体放出来给自己撸毛。毛球一个大团子窝在他腿上,被他跟摸狗一样从头摸到尾,虽然很爽但是它并不想当宠物啊。“宿主我觉得您可能需要养一只宠物了。”温斐揪了揪它的粉耳朵,道:“我看你就挺好啊。”毛球表示很无语。但他依然坚定不移地继续建议。“您觉得狗怎么样,需要我为你选择品种吗,我这里有最详细的犬类品种介绍。”温斐懒懒的道:“不了,反正做完任务也是要脱离这个世界的,脱离之后要是没人管它也是蛮可怜的。”“哦,好吧。”温斐抱起它来,问:“言归正传,陆文修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帮他一把?”毛球莫名其妙:“宿主你这么期待被搞破产么?”温斐高深莫测地笑笑:“完成目的的必要条件嘛。”毛球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他现在已经把您的全部股份都转移到他自己手里了,您名下的一些不动产他也给了那两姐弟,包括您家里的老宅。”“居然还给我留了点钱和地产,小陆还是有点太仁慈了嘛。不过他为什么不直接把股份给他们,难道他对林熙言也是逢场作戏,准备自己私吞这笔钱了?”毛球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但他做事不做彻底,会让我感觉很有压力啊。为了实现后面的计划,我只能勉为其难亲自动手帮他一把了。”毛球:“……”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急不可耐让自己破产的宿主。这个宿主绝对脑子有坑,鉴定完毕。“距离他跟我摊牌还有多久?”“还有半个月,是您生日那一天。”“好的,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这天是林沐声生日,他降生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不过最近几年这个城市的冬天都没怎么下过雪了,让他有些失落。但一想到他的爱人会过来给他庆祝生日,他又精神百倍起来。自从外公外婆去世以后,每年的生日他都是一个人过的,虽然秦叔叔每年都会给他发来庆祝的短信,也会抽空来给他送礼物,但家里大部分时间都只有他一个人,这种感觉实在是孤单得很。所以,这辈子能遇到陆文修,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这么一个温柔,体贴,帅气的男友,简直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他开开心心地布置着家里,正扎着礼盒呢,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是秦叔叔,便拿过来按下了接听。“沐声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居然要把公司卖掉,你疯了吗!”秦律严的话,如晴天霹雳一般砸醒了沉浸在幻梦中的林沐声。 第65章 南宫炽百无聊赖地坐在轿子里,他一掀开小窗窗帘,沈长歌就夹紧马腹凑到他外头来。“陛下可是觉得闷了?”他笑着问。在外头他一向是恭敬呼唤陛下的。南宫炽挑挑眉,道:“没有你陪着,自然是闷的。”他这话压低了声音,又凑得近,气息都几乎喷吐到了沈长歌脸上。沈长歌感觉脸颊微热,笑道:“你又笑话我。”南宫炽最爱看他这不经意间害羞的小模样,看他虽然羞赧,却并未离远,更是心悦。“猎场里头飞禽走兽那般多,你想抓只什么?”南宫炽将窗帘卷了几卷,以防它阻碍自己的视线。“时已入秋,天气转凉,不如我猎只鹿送给陛下如何?”南宫炽道:“也好。不过你得猎只大些的,待我遣宫人做好了袄子,还得留些余料为你缝制一双手套。那漠北风沙大,你细皮嫩肉的,莫要被那朔风吹枯了。”沈长歌盈盈笑道:“那陛下的赏赐,臣先行谢了。”“总叫陛下做什么,叫声朕的名字来听听。”南宫炽有心逗弄他,便故意这般道。沈长歌看看左右,见无人留意到他们这,便大胆凑上去喊了一声“崇凛”。喊完他便甩了下马鞭,抽在马臀上,逃也似地跑了老远。南宫炽看他走开,也不阻拦,反正今日一整天都会耗在这猎场里,总有机会再把他逮回来的。到了地方驻扎住,其余人各自休整。南宫炽一坐下,就招了宫仆来,让他去喊沈长歌前来。反正他是帝王,沈长歌不敢不来。不消片刻,沈长歌便走了过来。他手里抓着柄弓,看样子方才是在校正弓弦。南宫炽拍拍旁边的位子,道:“坐。”与帝王平起平坐,这……沈长歌面露难色,道:“陛下,这于礼不合。”南宫炽皱了皱眉,又掀起衣裳下摆,拍拍自己的腿,道:“那就坐这。”沈长歌更不会干了,于是他去旁边拿了把凳子来,坐在了南宫炽的左手边。南宫炽佯怒道:“沈念,你竟敢违抗君命。”沈长歌笑眯眯地拿过果盘上的葡萄,剥了一颗送到南宫炽嘴边,道:“是啊,那陛下该怎么罚我?”他这话说得正经,表情也无半分旖旎意味,可南宫炽却难以自抑地想到了些许关上门才能做的那些事情。南宫炽咬住葡萄,将它囫囵吞了下去,偏偏眼睛还紧盯着沈长歌,倒活像要将他吞下肚腹一样。“那就拿缰绳拴了,让你给我骑一骑,如何?”沈长歌闻言,脸颊霎时红了大半,他又气又恼,道:“羞耻。”南宫炽越发起劲,变本加厉道:“现在怎么说羞耻了,沈将军昨日在朕的龙床上高声吟哦时,可没说羞耻啊。”沈长歌气急,恨不得将一盘葡萄全摔他脸上才好。南宫炽看他脸色,就知道不能再逗了,再逗下去他的沈将军就得真生气了。“好了好了,你说说你,何必置气。”南宫炽抢过他的果盘,挑了颗最大的喂给他,忙岔开话题道:“那弓没见过,随手拿的么?我带了副玄铁弓来,应当适合你用。”沈长歌吃了葡萄,掂量掂量自己手里的弓,道:“虽是凡品,但猎一俩只山鸡野兔应当无事,何况来了那么多王公贵族的子弟,我随便表现一下就好,若是风头太过,让他们失了自信失了兴致,那就不好了。”“的确,你用什么弓箭都能猎得比他们好。不过,这次你可不能放水,我好不容易带你出来,你得给我表现好一些,不然朕的面子往哪搁。”沈长歌见他坚持,也不再推拒,道:“那好,那我就为陛下夺了这个彩头。”南宫炽看他松口,便招手喊来宫仆让他去拿弓过来。“猎物可有什么讲究?”南宫炽有些渴了,便端起手边的茶盏,吹凉了抿了一口。“自然是有的。若是见着豹子,那物跑动极快,这时便得策马追击,而且箭不能偏,手不能抖,唯有一箭正中脑门,才能正确击杀。若是见着鹿,为保证其皮毛完整,我会一箭自它眼中穿过,力道要控制在让箭尖刺穿颅骨却又不至于穿脑而过的程度。”“不错。”南宫炽抚掌笑道,“那我便等着看沈将军大展神威了。”宫人也在此时拿了玄铁弓过来,南宫炽伸手接过递给了他。沈长歌拿过试了试,看样子很满意。休整过后,新帝也来了兴致,让人牵了匹马来,与沈长歌一同骑着去狩猎。不少年轻的子弟们,也先后跃上马,策马往那猎场深处跑去。南宫炽倒没想要猎多少猎物,他单纯只是想看看沈长歌是如何猎物的。英姿飒爽的沈将军,弯弓搭箭时,也是别样的风采。沈长歌知他心思,因此也没跑得太远,保持在一种恰好能让南宫炽跟上他的速度。因着两人的心不在焉,之前的猎物两人都未曾在意,只有那些小青年呼朋引伴地前去追捕。又行了一阵,自那山林之间突然窜出一只麋鹿来。沈长歌眼前一亮,下意识拿起玄铁弓,搭箭欲射。恰巧这鹿也是其他几人的狩猎目标。中书郎家的长子已率先射出一箭,箭尖直逼麋鹿腹部。对于他们这些并不能百步穿杨的人来说,选择肚腹这一类比较大的目标,要比射头要来得好。 第67章 “我不念了。”沈长歌把书重重一放,道。南宫炽却笑得更肆意了:“那正好,长夜漫漫,不看书,那便做些有意思的事情吧。”说罢直接褪了靴子,翻身上床,将他压到自己身下。锦被被他二人的动作弄乱,南宫炽看着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弄他精致秀丽的面庞。“你长得真好看。”南宫炽感叹道,“你有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若你生为女子,必是祸国殃民的那一类。”沈长歌挑眉,道:“祸国殃民可不是什么好词。”“是啊,你也不是女子,不然朕定会封你为皇后。”“说些什么胡话。”沈长歌不悦道,“我跟着你,又不是为了那些虚名。”想了想,他又道:“若我没有这般容貌,你可还会喜欢我?”南宫炽听他这样问,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道:“会。”“若我生得丑陋无比呢?”“那我也能将你从万万人群之中找出来。你这么耀眼,即使没有这容颜,也会是世间少有的良将。朕心悦于你,一开始的确是因你姿容出色。但若非你皮囊下的灵魂的魅力,你以为朕会这么爱你?”沈长歌满意了,勾着唇角问他:“那若是到了来世,你可还会找得到我?”“一定能。”南宫炽捉住他手,将他手指一根一根逐次吻过。“骗子,若你饮了那孟婆汤,早就将我忘了个一干二净,如何还能找得到我?”他双眸熠熠,问。南宫炽与他十指相扣,凑过去与他唇瓣相贴,吻完后才回答道:“那我就饮一半,偷偷倒一半在袖中。把一切与你无关的给忘了,把一切与你有关的都记下。”沈长歌痴长二十岁,这还是头一次听见这般牵动他心弦的情话。“那好,你可不许反悔。”沈长歌抱紧他。“朕可是天子,自然不会违背诺言。”“那好。”沈长歌抬腿勾住他腰,道:“你允我来生,我也将我交给你。崇凛,进来,我想和你合为一体。”他凑到南宫炽耳边低语,霎时间将身上那人的欲火燃成了燎原之火。南宫炽便如了他所愿。烛火摇曳,幔帐低垂,床上交织着的人影,仿佛水乳一样交融在一起,合二为一,不分彼此。第35章 我的背叛爱人(四)林沐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回去便大病了一场。【系统提示:攻略目标陆文修对宿主的喜爱值+20,后悔度+30,当前喜爱值50,后悔度30。】温斐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点评道:“小陆挺厚道啊,喜爱值和后悔度还是给的挺给力的。”毛球在半透明显示屏上跳来跳去,道:“宿主你现在要去把喜爱值和后悔度刷上去吗?”“不需要,先晾着他吧。”“宿主你呢?”“我先浪个够本。”“……”温斐说浪,那还就真的浪到没边了。反正陆文修是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林沐声,而他的交往对象也正式变成了林熙言。林熙言比起林沐声来,自有他的优势所在,不过陆文修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快活。再见到林沐声,是在大半年之后。“先生,xx食府,有没有兴趣看一下?”“美女,新开张哦,优惠满满。”陆文修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还有些茫然,不确定到底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怎样,他循着声音再三确认,终于确定那个站在拐角戴着鸭舌帽的青年就是林沐声。午后太阳有些毒辣,林沐声努力发送着手里的传单。这是他才找到的新工作,按小时计费,虽然辛苦了点,但工作时间也还算自由。陆文修没想到能碰到林沐声,林沐声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着他。两人对视一眼,林沐声便径直收拾好东西,扭头就走。陆文修赶紧追了上去。他一把抓住林沐声,问:“你怎么在发传单,兴趣?”他当初只是骗走了林沐声名下的部分财产而已,也没有赶尽杀绝。所以看到林沐声这副样子,第一反应便是他在体验生活,第二反应便是他在作秀。哪想林沐声理都不理他,挥开他便继续走,一个闪身便没入了人群里,找不见了。陆文修心里觉得不对,结果回去一查才知道,林沐声家里的变故远远不止他所带来的那一点。自从他失去股权以后,本就不善打理家业的他基本就是被人欺负的份。以前他公司有个叫秦律严的长辈,一直以来都帮他打理公司的事情,结果估计是觉得林沐声烂泥扶不上墙,干脆自己占了他家的产业。家底殷实的富家公子,短短几个月便落得身无分文无家可归。陆文修还是私下问了林沐声的同学才知道,他现在已经搬到了学校的宿舍,连基本的生活都成了问题,不得不打好几份工来维持生活。他也思考过林沐声是在作秀的可能性,不过当他好几次路过他学校附近,发现他都在四处奔波时,才终于确定这回是来真的了。林沐声没日没夜地兼职,干的多,休息少,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有些熬不住。他下了公交车,闷头往宿舍方向跑,旁边是匆匆而过的赶着去吃饭的学弟学妹。陆文修越过人群看见了他,忙穿过人流过来找他。林沐声前夜里着了凉,此时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看人过来还下意识让了下道,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陆文修。他的脸色登时便变了,正在他准备如上一次一样走开时,陆文修开口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林沐声愣了下,很快便猜到陆文修应该是知道了他的事情。他抬起头来看着他,笑道:“看不出你还挺乐于助人?”陆文修许久没见他,被他这副腔调说得有些怔。他记得林沐声一向是腼腆又温和的,什么时候变得话里带刺了。“你上次乐于助人,让我傻兮兮地往里跳,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你满意了吧?你现在又来,又想让谁倾家荡产啊,陆少爷。”陆文修本来只是想帮他,哪想他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这样当面扫他面子。不过一想到他变成这样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陆文修心里仅有的那点火气也都烟消云散了。 第69章 林熙雅翻了个白眼。她这个弟弟她最清楚,倒不是天生的同,不过当初陆文修攻势强烈,又主动要帮他们夺回遗产,所以她才让林熙言去跟陆文修逢场作戏。“什么心理上接受不了,他要是喜欢女的,我老早就替你去睡了。你自己想想清楚,那点股权你还想不想要了。本来就是属于咱俩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个外人处理了。”林熙雅又絮叨了一阵,才把电话给挂了。林熙言握着被挂断的电话,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的,翻开通讯录,按下了陆文修的电话。“啧,那两姐弟开始按捺不住了呢。”温斐在虚拟世界里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酒,一边看毛球的现场播报,一边点评道。毛球拿它的小短腿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问他:“宿主大人,你要开始反击了么?”“真聪明。”温斐拿没拿杯子的手摸了摸它脑袋,赞扬道。毛球美滋滋地竖起自己的粉耳朵,原地打了几个转,问道:“宿主大人你准备怎么对付攻略目标?”“陆文修么?”温斐往后一靠,身后立刻出现一张柔软的真皮沙发接住了他,毛球也腾地跃上沙发,趴在他腿上。“小陆这个人呢,家世太好,一直以来顺风顺水,想要什么都能到手。所以很多东西对他来说就失去了挑战性,因此那些倒贴上来的俊男美女,是不可能吸引他注意力的。而这个时候,当林熙言这一号人物出现,还摆出一副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他就越是会想把他搞到手,这是他的征服欲在作祟。”毛球问:“他怎么知道陆文修就喜欢这种呢?”温斐拍拍它的头,道:“问得好。其实这应该不是他知道的,而是林熙雅知道的。你没看出来他们两个里头,林熙雅才是出谋划策的主心骨么?”毛球摇摇头。它是真没看出来,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了,判断这种东西不在于他的考虑范围内。温斐也不恼,自顾自继续说道:“估计林熙雅早就盯上了陆文修这一号人物,结果发现他貌似对女的没兴趣,所以只好派出自己的弟弟出马。成功吊住陆文修的胃口之后,让他来接近我,骗取我的信任。相对于林熙言来说,林沐声这种温吞老实的性格,会更容易上手一些,所以陆文修征服我的过程,必然要简单许多,也就失去了挑战性。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呢,越是容易到手的东西,越是不会珍惜。所以他很轻易就背叛了我,卷走我的财产,借花献佛给了那两姐弟。”“那宿主大人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回来找你呢?”温斐讶异道:“宝贝你都不看前情回顾么?小陆跟我分手之后可是黯然神伤了好一阵子啊。”毛球:“……”他还真没看,前情回顾就是系统自动给他捕捉的信息,但观察攻略对象哪有在虚拟世界里玩有趣啊,所以……温斐也没怪它,喝了口酒,道:“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到手后不会珍惜。可这世界上跟求而不得能比上一比的,就是到手后又失去。只要我能成功吊住小陆的心,还怕他不来吃回头草?”“那宿主大人你是靠什么吊住他的啊?”毛球一脸懵懂,他感觉宿主大人什么都没做啊。温斐喝完最后一口,把杯子放进回收站,撸了把毛球的头毛后,得意地说道:“当然是靠我纯洁的灵魂和美妙的肉体啊。”毛球:“……”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陆文修正糟心着,林熙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没有马上接通,过了一会才按下接听键。大意就是说发现个不错的商业街想跟他一起去逛逛。陆文修心不在焉地应了,挂断电话后,还是慢慢地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他脑海中一直浮现那天林沐声离开时看他的那个眼神,仓皇的,绝望的。像一只被残忍割伤的小兽,脆弱,楚楚可怜。他开始思考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这个念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他记得他曾经是那么的腼腆可爱,牵个手都会脸红,记得两人一起走过车水马龙地街道时,他伸过来抱住他的那双手……为什么那个时候没发现他的好呢。陆文修问自己,却得不到回应。抬头看了看附近,他才发现不知不觉来到了林熙言说的地点。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跟林熙言约会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乐趣。他觉得自己真是有病。上了二楼的星巴克,林熙言就在那里等着他。陆文修走过去,林熙言亲亲热热地就凑过来,话也说得好听,几句话就把陆文修给逗开心了。你不是也找下家么,那我也找,气不死你。陆文修这样想,还隐隐有种得意。浑然把他先背叛这事给忘到了脑后。林熙言也是有备而来,这些日子以来两人虽然一直都在交往,但越界的事情却一件没做过。陆文修活像个色鬼变成了柳下惠一样,反常得不行。陆文修心不在焉地喝完饮料,半点没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等他察觉时,他早已浑身燥热,意识不清地被林熙言半扶着往酒店走。温斐在试衣间对镜整理衣服,摩拳擦掌地问毛球:“人到了吗?”“禀宿主,人已经到酒店门口了。”温斐勾唇笑:“那就等我好好发挥了。”有着系统的帮助,温斐很轻易就找到了这间酒店侍应生的工作。林熙言这边刚订好房间,温斐那边就得到了消息,火速便往他订好的房间那里去。温斐让毛球对着门牌号进行了一点小小的更改,中途林熙言出了一趟门,估计是去买水。这个间隙里,温斐又悄悄地把门牌号换了回来,径直进了陆文修待的房间。温斐一边扯开自己的领带,一边反手关门,还不忘嘱咐毛球道:“好了,现在是晚间时间,未成年与宠物不得入内。”毛球:“不带这样的!”虽然它也不知道它一个人工智能为什么跟个人类一样对这种事情十分感兴趣,但每次宿主大人都拒绝他观看,真是太不人道了。温斐一边解开自己扣子,一边慢悠悠地往床边走:“我要脱了哦,你确定不要回避?”“我走,我走。”毛球只好匿了。陆文修脑袋昏昏沉沉的,现在躺下来还稍微好点,能有点自我意识。他现在记不得是谁给他下的药,但他感觉到有个人慢慢地靠了过来,然后一把坐在了他腰间。陆文修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林沐声,或者说是温斐比较恰当,现在正慢条斯理地拉着陆文修的领带把他扯起来,脸上的表情甚至是有点鬼畜的。如果硬是要给他戴上一副眼镜的话,那就是十足的斯文败类。陆文修也有点分神,他细细分辨着眼前这个人的脸,虽然看不太清晰,但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林沐声。他茫然地伸手抱住他,呢喃道:“你来啦。”“是啊,我来了。”陆文修像个大孩子一样蹭蹭他,道:“喜欢你,沐声,我喜欢你。”温斐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你为什么不问我来干什么的?”陆文修现在智商直线下降,还真的顺着他软绵绵地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温斐拍拍他的俊脸,一脸认真地回答道:“我来干你啊,傻孩子。”然后温斐就把他给睡了。当然是自己被上的那种睡法。一觉醒来,陆文修一眼就看到自己旁边睡了个白花花赤条条的人影。他心里瞬间闪过两个字,坏了。 第71章 林熙言和林熙言,他们使出这种手段,让他落魄到如今这种境地,可他心里最恨的,却还是他陆文修。只因为他把他放在心尖尖上,心尖尖上的致命一击,自然要比其他地方来的打击来得更加惨烈,锥心刺骨,痛不欲生。那个时候,他亲眼看着爱人和他名义上的弟弟打情骂俏,他听见他亲口叫自己滚。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回去,大睡了一觉,病了三天。期间因为公司的问题,各种人给他打电话,他一概不理会。他像个疯子一样,不吃不喝地待着,病好了就窝在房间里喝酒,一瓶一瓶地灌下去,醉了哭,哭了笑,笑了睡,睡醒继续醉。他喝到胃出血,再醒来时已经进了病房。哭够了闹够了,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不想笑,不想闹,安安静静。因为他终于知道,他再怎么折腾自己,也不会有人在意。就像他自杀的双亲,他们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会给他们的孩子,带来怎样的后果。他从始至终,只是个没人关心的孩子罢了。林熙言估计是自知理亏,接连好几天都没在陆文修面前出现。陆文修以前跟林沐声谈恋爱,觉得林熙言简直就是个天仙,见着他就想搞他上床。现在则是一想起林熙言就想起可怜兮兮的林沐声,于是对林熙言仅有的那点喜爱都给磨干净了。他现在是越瞧越觉得林沐声可人,就连偶尔遇着林沐声同院的同学,都会听见几个女生在那里小声议论林沐声的气质非凡。他还真的就跟个跟踪狂一样偷偷观察了好几天,还真发现林沐声有那么一股子气质,别人擦桌子刷碟子都会显得油腻而机械,可他往那儿一站整个店面的人气都会直线上升。偏偏自己以前跟猪油蒙了心一样,愣是没发现。其实林沐声算不上什么绝色,就样貌的精致程度来说,林熙雅她们两姐弟都得比他精致。但林沐声是从小在外公外婆的书香味里熏陶出来的,做什么事情都透露着一股子文质彬彬的味道,高贵而又低调,就像童话里落难的王子。把王子当路边野草啃牛嚼牡丹一样的陆文修,在成功拦截第七批被林沐声吸引着去他兼职的便利店购物顺便搭讪的学生妹之后,终于知道珠玉蒙尘当废石,弃之不顾回头捡的感觉是怎样了。可自己屁股后头还有个麻烦的现任需要解决,那就是林熙言。陆文修终于开始头痛了。今天难得没有课,林沐声在被窝里睡午睡,正睡得迷迷糊糊,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过了会铃声自动停下,紧接着又再度响了起来。林沐声终于被吵醒,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整个人就瞬间清醒了。张管家。这个人在他家做了几十年,一直以来勤勤恳恳忠心耿耿,说是他的家人也不为过。可他失去主宅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他了。林沐声心脏一跳,赶紧接通了电话。“少爷你快回来吧,他们在主宅闹事。”不用解释他都猜的到是哪两个人,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穿好衣服跑了出去。主宅是一个坐落在郊区的小别墅,是他长大的地方。那时候,外公外婆,还有他,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住在那片小山林里。前面有桃树,是外公跟他一起亲手种下的,每年都会结下累累硕果。后面有个小花园,外婆总爱带着他坐在花园里,一边浇花一边告诉他,这是什么花,那又是什么花。主宅里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对于他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可对于林熙雅和林熙言两人来说,那也是个象征性的地方。因为当初他们的母亲便是在这里被林沐声的外公外婆扫地出门,然后死在了外头。所以,一旦他们拥有了主宅,很有可能就拿这里开刀。好死不死,这地方还真是被陆文修给从林沐声手里骗到手,然后转手给了他们。林沐声急得不行,气得发抖,可在怎样车子也不能飞起来,等他到主宅时,太阳已经西斜,他慌忙付了车钱跑进去。大门敞开着,里头已经是一片狼藉。林沐声跑过去,别墅的门开着,仅剩的几个佣人垂着立在院子里,不时还有一些东西被扔出来。林沐声一眼看过去,便瞅见林熙言在那里扔东西。“你给我住手!”林沐声喝道。林熙言慢悠悠地走出来,一点也不意外他会过来。“我干嘛要住手,这里是我的房子,我想扔什么就扔什么。”“这是我家!”林沐声的声音引来仆人的侧目,可他们也只敢看着,不敢插手。林熙言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走出来,嘲讽道:“你家?你在搞笑吧,这房子的地契可是在我的手里。”林沐声站在台阶下,现在已经稍微有点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跟林熙言对骂讨不了好,便道:“那是你从我手里骗过去的,我迟早有一天会要回来的。”“哦?你怎么要回来,去求陆文修么?你搞清楚,他现在可是我的男朋友,你觉得他会帮你?”林沐声瞳孔缩了缩,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不会求他。”良久,他才开口说道。“你最好说话算话。”林熙言趾高气昂的,半点没把他放在眼里。“不过,你有这个能力拿回来吗?哈哈,你自己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我斗。”正说着,林熙雅从二楼楼梯上走下来,手里拿着样东西,婀娜多姿的,把短短一段路走得像走t台。“在吵什么?”林熙雅走到林熙言旁边,看着林沐声,明知故问道。然后她又浑然一副主人姿态,嚷嚷道:“是谁把外面的野狗放进来的,都不想在这干了是不是?”她这刺耳的声音一出,一干人都静了。林沐声被她出声羞辱,却也只是淡漠地看着她,突然开口道:“小三的孩子登堂入室,原来都这么猖狂的么?”林熙雅最听不得说她妈是小三,她扭曲了一张脸,将手里的东西转过来。那是一个相框,里面放的赫然是林沐声他妈杜雨柔的相片。这是一张遗照。“你干什么,还给我。”林沐声脸色终于变了。“凭什么要还。”林熙雅得意扬扬地挥动着手里的相框,道:“在我自己的房子里发现的东西,我自然有处置的权利。”林熙言也一脸赞同地看着他姐姐,心里为终于掰回一局感觉到惬意无比。林沐声强忍住自己心里头的酸涩,跑过去抢。林熙言此时也充分发挥了眼疾手快的特点,一把迈过来,一脚踢到林沐声膝弯处,将他踹得身形不稳倒下了台阶。林沐声一心只关心着那个相框,根本躲都没来得及躲,下一刻已天旋地转撞到了地上。林熙雅手一扬,把相框扔了出去,相框砸在门前的石头上,只听咔擦一声响,玻璃已经碎开来。“我妈是小三又怎样,你妈还不是没本事,自己男人跟别人搞了,也只能气到自己上吊。”林熙言快步走过去,往相框上踩了一脚,还用力碾了碾。“林熙言!”林沐声已整个人撞了过来,直将他撞得一个趔趄,紧接着林沐声抱着相框站起来,迅速地给了他一耳光。林熙言懵了一下,紧接着便腾起一脚踢在他胸口。林沐声干脆直接扑上去,两人厮打在了一起。林沐声受不得他这样侮辱他妈,林熙言也憋了老大的劲头要报复他,两人就像发了疯一样互揍,不多时便已经都挂了彩。林熙雅看自己弟弟渐渐不占上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唤了个仆人过来,把话一说。那仆人也是个见风使舵的,立刻便跑过去拿了她想要的东西来。林沐声正和林熙言打得不可开交,突然听见林熙雅在那边说:“你很喜欢这个地方吧,很好。”林沐声疑惑地扭头看去,便看见她将手里的汽油一泼,同时打火机往那边一扔,霎时间火焰冲天而起,整个门厅都烧了起来。“那我就烧了它。”林熙雅在火光掩映下笑出来,她从对面林沐声痛苦的表情里终于找到了胜利感,好像她这样就能帮她妈、帮她自己报仇了一样。第38章 我的背叛爱人(七) 第73章 林熙言看他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忙喜滋滋地搂住他。陆文修半抱着他,眼底却是一片冰寒。林沐声站在窗前,宿舍里空无一人,而他侧着头,粽子手里握着的,正是手机。“找到了点关于那对好姐弟的东西了是么?可以,放出去吧。”那头明显犹豫了一下,随后声音便从话筒里传来:“可是少爷,经理那边应该不会同意……”“我同意就可以了。照我说的办。还有律师那边,也该提上日程了。”“好的少爷。”那边又絮叨一阵,才挂断电话。林沐声低头看着窗外纷涌的车流,心绪从未有过的平静。我准备要回我的一切了,陆文修,你准备好承受这一切了么?这天,周五。上班族们收拾收拾准备下班,学生党们也欢呼雀跃地讨论着去哪里玩。得了空闲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拿起手机在各类社交网站上刷了起来,而这个时候,一条新闻高高置顶在了各大网站的头条上。“高校学生霸凌——人性的可怕!”配图赫然是一张林熙言抬脚踹向一个女同学,而林熙雅正站在旁边笑得一脸灿烂。其余部分都经过了模糊处理,唯独两人的脸清晰得不行。这条新闻经过推送,很快便传遍各大网站。网络的力量,令这条新闻在短短几个小时内阅读量上了百万,下面的评论也是十分激烈。“怎么又有校园霸凌?天呐那还是个孩子诶。”“居然踹头踹肚子,是想杀人吗,有没有人性啊。”“强烈要求人肉这些施暴者。”“楼上加一。”……等林熙言和林熙雅两人看到这条讯息时,网上早已经传遍了。热心的网友很快把他们的个人信息都人肉了出来,一条一条,列得清清楚楚。林熙言脸色都白了,赶紧给林熙雅和陆文修打电话。这张照片自然是真的,不过那时候打人的根本就不止他一个。那是中学的时候,他们学校有个又邋遢又不合群的女生,那时候大都十分中二,男孩子也有一些想标新立异的想法。所以他们班一个比较流里流气的男生,便带头欺负那个女同学。大家一起打,不打的不是真男人。他那时候年少,把暴力当有趣,还真的跟他们一起去瞎起哄。后来那个女生被他们打得进了医院,学校发现之后给他们这些打人的都记了大过,但后来被一直照顾他们的表叔找了点关系摆平了。这陈年旧帐是怎么给翻出来的,林熙言慌得不行,赶紧打电话求救。可他电话还没打通,一条醒目的自动推送再次刺痛了他的眼睛。“爆料:踹女同学男子竟是校园暴力惯犯,靠势力摆平后又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配图赫然是他和另外几个同学一起压着一个男同学,掌掴他的场景。那个被欺负的同学痛得脸色惨白,分外可怜。林熙言的手机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这个事情,当然也是真的。那个同学他也记得,是他们班的,那时候gay里gay气的。他们那时候自诩为铁血纯爷们,可那个同学却是经常翘兰花指的一个娘娘腔。娘娘腔大的坏事没做过,但他们依然看不惯他。后来娘娘腔给隔壁班篮球队的队长,一个又高又帅的男生写情书,闹得全校皆知。他们这群不良少年觉得自己的班级因此丢了脸,又觉得终于找到了教训他的理由,于是伙同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后来弄出流血事件,娘娘腔被他们打得耳膜穿孔,他们只好赶紧把他送到医院。后来娘娘腔转了学,他们也只被记了个不痛不痒的处分。各大论坛再度掀起新一轮的高潮,只不过这次的话题更加激烈,也更加具有针对性。“这是玩笑吗,这是犯罪!”“那个叫林熙言的来头很大吗,上一次是欺负女同学,这次还做这样的事,都没人来抓他进局子吗?”“太过分了,令人发指。那得多疼啊。”“求严惩,校园暴力绝不姑息!”林熙言整个人都僵了,他捡起手机,这时林熙雅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小言,这肯定有人在整我们,肯定是那个林沐声,我要杀了他。”林熙雅在那边气急败坏地骂。林熙言愣愣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还是个学生,如果这事继续发酵,他估计学位证都拿不到。他挂了林熙雅的电话,给陆文修拨了过去,他开口就是:“文修,救救我,不是我做的,你快帮我把新闻压下去啊。”陆文修在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默默吐出一句:“你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吧。”林熙言听见他都不帮自己,终于变了脸色,他迅速打开门,朝外跑去。第39章 我的背叛爱人(八)随着受教育的人越来越多,民众的法律意识也越来越高。校园一直被认为是象牙塔,所有人都会有一种学生都是纯洁善良的概念。可是当这层面纱扯下去,象牙塔外的人发现这里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的,终于意识到了危机。谁都不想自己的孩子在学校被人霸凌,所以他们对于校园霸凌的容忍度,也几近为零。一时网上都是骂声,舆论趋于一边倒的趋势。林熙言只能庆幸这事情在现实生活中扩散得没有网络中那么快,起码他没有一出门便被拦下。他一边去找林熙雅汇合,一边给陆文修发讯息求他帮忙,一边央求表叔那边出出力。而这时陆文修正跟林沐声面对面坐在咖啡厅的雅间里,林沐声手上的绷带还没拆,正自顾自地搅弄杯里的咖啡。陆文修面前只放了一杯清茶,他不是来喝东西的,自然喝什么都无所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要对付他们的?”陆文修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是单纯的询问,而不是兴师问罪。咖啡还有些烫,林沐声拿起勺子吹凉了一些,慢悠悠地倒进嘴里。“怎么,心疼了?”林沐声笑眼弯弯,看着他。 第75章 视频里正是林熙雅与林熙言两姐弟。两人声泪俱下地痛诉着自己以前犯下的错误,并且对自己年少无知做出的事情做出了深刻的忏悔,还号召大家一起抵制校园暴力。后面还夹杂着两人一起去找当年的受害者赔礼道歉的片段,受害者也对他们表示了原谅和理解。各家媒体也争相报道这一则新闻,标题多是浪子回头,痛陈前事之类的,等等。霸凌时间来得快,去得也快。背后少不了两股势力的推波助澜之过,就在林熙雅林熙言两人以为事情已经消停了的时候,却收到了来自法院的传票。原告是林沐声,他们是被告。那一天很快就到来,纵然百般不愿意,两人还是不得以踏上了被告席。相较于他们二人的落魄,林沐声显然好好收拾打扮了一番,看上去简直是春风得意。而陆文修也出乎意料地走了进来,不过却是以污点证人的身份。涉及到豪门恩怨,这本该是媒体十分感兴趣的话题。可这场官司,从头到尾都低调得不行。林沐声这边有备而来,林熙雅他们那边疲于应对,连律师都没对方的高级。涉及到财产纠纷和非法侵占,在一堆林沐声收集的证据面前,两姐弟简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林沐声甚至还雇了人把当初他签过字盖过章的那几章协议给偷了出来,也被当成证物放在了那里。陆文修也一五一十地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包括两姐弟是怎么合谋,又是怎么要他去实施计划。法官虽然没有当庭宣判,但这个案子基本已成了定局。人证物证俱在,无论他们怎么说,也说不清。何况这还不是林沐声那边胡口杜撰,而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下了庭后,陆文修追着林沐声出来。林沐声也没走远,就待在门口不远处等着他。“我好像说过我不需要你帮我。”林沐声撩了下垂在额前的碎发,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但我也应该为我做过的事情忏悔不是么。”“那可是法官,你以为是神父啊。”林沐声忍不住笑起来,如春风化雨,好看得让陆文修移不开眼睛。【系统提示:攻略目标陆文修对宿主的喜爱值+2,后悔度+5,当前喜爱值92,后悔度75。】听着系统的播报,林沐声知道自己这回又是撩成功了。林熙雅和林熙言由他们的表叔接出来,免不了要看到在这的两人。林熙言想起刚刚律师说的话,这场官司再这么往好了打,他们也免不了坐牢的后果,最多只能尽力让他们刑期减少一些。可他还是个学生,如果真的坐牢,对他以后的人生简直是个毁灭性的打击。他不能去坐牢,想到这里,他看向林沐声的眼里也带上了一丝杀意。陆文修全程陪他走完这一个过场,他也发现,这次林沐声准备的证据里,全程都是指向那两姐弟的,根本没有要涉及到他的意思。如果他真的恨他,不可能不趁此机会踩他一脚。想到这一层面,陆文修的心又隐隐期待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告了?”“反正你家大业大势力也大,我告了也是白告,何必废那个闲工夫。”“你还爱我,对不对。”陆文修心中忐忑,说出的话却是笃定的。“不。”林沐声出口否认,可他说得太急,倒像是在欲盖弥彰。陆文修心中一喜,更加确定他是在口是心非。“林沐声,我知道以前我对你做的事情,很过分,但我想向你说一声抱歉。还有,我还爱着你,你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重新开始。”林沐声正准备回答,那边林熙雅两姐弟已经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那个一直照顾他们的表叔。两姐弟还没说话,那个表叔已经开口说了:“林沐声,说起来你也要叫我一声表叔。熙雅熙言虽然不是跟你一起长大的,但从血缘上来说,他们是你的兄妹。可你做得太过了,你败坏了他们的名声还不够,还想真的把他们送进大牢吗?”他这咄咄逼人的一段话,先是用长辈身份压他,又是以血缘之情压他,最后还扯上了两姐弟的前途。林沐声还没做出反应,陆文修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第40章 【转世】圈狼(擎渊x落泱)擎渊注意到那只机灵的小东西已经好几天了。他很善于借用雪地来藏掩身形,已接连七天跑到这里来,每次都偷自己屋檐下的肉。大雪围山,倒也的确不好找到食物。就连他前院的菜园子里,也时不时会看到兔子留下的脚印。那是一只狼。有着雪白的皮毛,身姿矫健,十分聪明。擎渊想抓住他,但他设了好多次陷阱,都被他一一躲过。聪明地简直像个人。不过这次他应该逃不开了。擎渊矮下身来,从窗口的缝隙里看向外头,悄悄等着他来。到了午时,雪狼如期而至。他先是伸出前爪小心地试探了下雪地,看有没有塌下去,意识到没有陷阱时,才大胆地迈开步子。这次那个屋檐下,挂了块熏得色泽金黄的腊肉。落泱舔舔嘴巴,对那块肉势在必得。他快步起跑,到了不远的地方,便纵身一跃,咬住那块肉,将它拖下来。但在他耳边响起的咔哒声,让他意识到了不对。可他已经触发了机关,方才他站过的地方已经凹陷下去,雪地里藏着的铁笼子正朝他张开大嘴。落泱吐掉肉,心中大叫不好,努力在半空中扭转身体,朝旁边坠去。成功落地。 第77章 他生在富贵之家,刚出生时便有道士来给他测算过,说他八字重,且周身有金光环绕,应当是前世身份不低,又说他命格缺失一角,唯有前往此间山中,寻其所失,方能化解。擎渊便住到了这山中,自从见到落泱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这就是他命格中缺失的那一块。唯有找到他,自己才能完整。落泱死活不肯同他下山,擎渊只好自己先行离去。他离开家中已久,想来是时候回去见见父母的,以免他们担心。落泱趴在窗口看他离开,擎渊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他的心咯噔了一下,不是很舒服。擎渊给他留了炭火和食物,还有充足的水。他说他三天后就会回来。落泱回到屋内,渐渐化成了人形。他看了看自己赤裸的身体,心想,这就是他不愿意变成人样的原因,没有毛毛,冷得很。也没人抱着他给他热乎气。他把炭火塞进暖炉里,拽了被子褥子过来,在暖炉边上躺下。人类都是骗子。他心想。他肯定不会回来了。落泱嚼着肉块,嫌弃地砸吧砸吧嘴。他再不回来,我就不等他了,我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落泱变回原形,蜷成一个球,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直到第三天黄昏,他都没有等到擎渊回来。果然,他就不该相信人类。他那个狐狸精邻居,就是因为爱上人类,才死得那么惨。落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翌日,他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的。他睁开眼,看见擎渊抱着他,眼里都是关切。“对不起,我来晚了。”擎渊对他道歉,“风雪太大,上山的路走不了,所以才耽搁了。”落泱张开嘴,一下咬在他下巴上,却又不舍得使力,只示威性地磨了磨。擎渊小心地掰住他嘴,将自己的下巴解救出来。他用大手揉了揉落泱的脑袋,道:“对不起,原谅我好吗?”落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擎渊道:“我给你带了礼物。”他说着,从腰间拿出个酒囊来,拧开袋子,一股浓郁的酒香便涌了出来。落泱鼻子动动,朝他看过去,盯着那袋酒,很好奇的样子。“没喝过吧,这是酒,给你。”擎渊把酒囊递给他。落泱用两只前爪捧住酒囊,捧着喝了起来。“你慢点喝。”擎渊没想到他会这么喜欢,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落泱抓着酒囊咕噜咕噜往嘴巴里灌,不一会儿就把整袋酒给喝了个干净。等擎渊来拦时,他已经喝完了。落泱扔掉酒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窝里走。他走了几步,便身体一歪栽倒在地。他醉了。擎渊想去扶他起来,却只觉得眼前光华一闪,眨眼间那雪狼已变成了个少年。他的面容很是精致,还未完全长开来。可擎渊看着那张脸,那张似曾相识,无数次在午夜逡巡在他梦中的那张脸,突然难以自抑地悲从中来。他是谁,我是谁?他伸手抚触落泱的脸,他一时哽咽,喉咙像被堵住了什么一样。他叫不出他的名字,却只觉得心痛,痛得他浑身都颤抖起来。落泱,落泱。呵,秃尾的小畜生。附庸风雅。你是谁,我是谁?没有回答,也得不到回答。他只知道,他爱他。擎渊伸手将他抱起,他抬起自己遍布泪痕的脸,在落泱唇上亲了一口。我终于找到你了。酒这种东西,不能乱喝——落泱一觉醒来,看着自己满身的痕迹,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喝完屁屁痛。他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睡得十分香甜的擎渊,直接一巴掌呼了上去。擎渊正做着梦呢,突然被惊醒,立刻便弹坐起来。待看清失了身后意外暴怒的落泱,他又笑了,伸手把他抱进怀中。 第79章 展逐颜进去的时候,温斐正在剁饺子馅。“你来包饺子吧,我包不好。”温斐低着头,将砧板上的生肉剁碎。虽然这种事情可以由机器代劳,但温斐还是喜欢自己做,觉得这样比较有意思。“没问题。”展逐颜扭头看他,夸奖道:“我家宝贝真能干。”温斐哼了个小调,道:“那当然。”展逐颜从壁橱里找出面粉,找出另一块砧板洗净,把面粉倒上去,加水调和。两人只要稍微偏一下头,就能看到对方的脸。所谓的如胶似漆,也不过如此。温斐突然动作一停,凑过去偷偷亲了他一口。展逐颜被亲得心花怒放,转过头来,看着他,只笑,不说话。温斐舔舔下唇,笑道:“展少校,这样的突然袭击,你怎么不躲啊?”展逐颜把手伸到水龙头底下,等自动出水设备把他的手给清洗干净,便一把抱起他来,按在了料理台上。“因为我等着惩罚你啊。”他将砧板推到一边,凑过去吻他。都是老夫老妻了,光凭一个眼神他们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禁欲了几个月的展逐颜,真是如狼似虎,令人发指。变成了甩手掌柜的温上尉趴在沙发上,看着展逐颜把饺子一盘一盘端到桌上。懒得动手的温斐干脆装虚弱,还不忘抬头冲展逐颜道:“我还要吃意面。”展逐颜放下盘子,对他道:“宝贝儿,饺子已经够吃了,再做意面你会吃不下的。”温斐纯粹就是馋,会不会吃撑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内。“就要吃。”温斐看看自己的手,之前弄食材弄脏的手已经被那人帮忙洗了干净。“好吧。”展逐颜无奈道。他总是没有办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展逐颜炒好意面,还特地在里面放了很多他喜欢吃的培根。他端了吃了出来,发现温斐已经摆好碗筷,就坐在桌边等他。温斐起身接过盘子,对他道:“老公辛苦啦。”他一卖乖就喊老公,展逐颜早就知道了他的套路,却依然很受用。展逐颜在他旁边坐下来,面前也放着一盘意面。简简单单的团圆饭,吃的其实也就是那么个意思。温斐埋头吃面,时不时伸筷子夹个饺子,要么给展逐颜,要么自己吃掉。展逐颜的左手伸过来,握住他的左手,轻轻摩挲。温斐执筷的右手无名指上有个戒指,那个小小的流银戒指,是他们俩爱情的明证。温斐夹了块他喜欢吃的洋葱到他盘子里,道:“吃这个。”展逐颜夹起洋葱,吃了下去。“待会咱们去放烟花吧,我看历史书上都这么写的,一千年前的人就是这样过春节的。”“你想去,那就去。”展逐颜夹起意面,慢条斯理地吃起来。温斐闻言笑笑,又夹起一个饺子,蘸了点酱油,继续吃。一起吃完这顿饭,两人便美滋滋地出门放烟花。下台阶的时候展逐颜走在前头,温斐突然玩心大起,一把跳到了他的背上。展逐颜稳稳地接住他,把他背好,朝外跑去:“走咯。”温斐笑嘻嘻地蹭蹭他,拿手揉乱了他的头发。“老公。”“诶。”“老公。”“嗯,什么事?”“我爱你。”温斐趴在他背上,看着前院由智能管家放出的漫天烟火,在展逐颜耳边轻轻道。“我也爱你。”展逐颜把他放下来,用语音吩咐管家用造雪机造雪。温斐看看自己脚上的拖鞋,懊恼道:“我没换鞋子。”“那咱们回去换,正好给它点时间准备。”“好。”温斐点头应是,接着便同他一起回家。再出来时两人都穿上了一身特制的保暖装束,虽然轻薄,却能将他们周身的温度控制到最适宜的程度。前院已经裹上了一层银白,抬脚迈上去,还能听到雪花碎裂的轻响。 第81章 他都快被这人折腾死了,心里却满足得很。见展逐颜还在睡,他便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亲。展逐颜簇然睁开眼睛,指指自己唇瓣,说:“亲这里才对。”温斐便如了他的愿,在他唇上亲了亲。“宝贝儿,腰酸不酸?”展逐颜伸出手,给他揉腰。“被某个如狼似虎的家伙整了一夜,你说呢?”温斐打了个哈欠,眼里霎时弥漫上了一层水雾。展逐颜得意地笑笑,带着几分对他的宠溺,和对自己成果的自得。温斐由着他给自己揉腰,顺势趴到了他身上,就着他饱满的胸肌磨牙。“今天不用赶去战队吧?”温斐问。“不用。我陪你过年假。”温斐拍了拍他胸膛,道:“好啊,擅离职守。”展逐颜揉揉他头发,道:“明明是合理休假。阿斐,你在我心里,是超越了战队,国家,荣誉,乃至我自身性命的存在。”“我才不信你的。”温斐嘴上说着不信,笑容却甜丝丝的。“那要怎么你才信呢,我的宝贝?”“那就用你的一辈子来证明吧,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好啊。那我就把你的以后都给预订了,你可得好好陪在我身边,我才能证明给你看是不是。”“真狡猾。”温斐拿手指在他胸口心脏处画了一圈,“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展逐颜看了看天色,见还早,便又将温斐拖回被窝里。“再睡个回笼觉吧,亲爱的。”温斐舒舒服服地枕在展逐颜胳膊上,道:“好的,一起。”“嗯。”展逐颜将被子拉到两人胸口的位置,侧身搂住温斐,慢慢睡了过去。第42章 我的背叛爱人(九)林沐声却是嗤笑道:“表叔说的哪里话,怎么可以说是我败坏了他们的名声呢。如果他们没做出那样的事情,那我就算想挖再多的黑历史,我也挖不到。而且表叔你难道觉得,你这样就是在帮他们了?我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你一直在给他们善后摆平,他们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德行。”说完他又转向林熙雅两姐弟,道:“你们觉得我家欠了你们很多么?真是搞笑。你们的外婆当初就是个风月女,偷偷设计怀了我外公的孩子,讹钱走人。你们的妈妈生下来之后,我外公外婆也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什么都没亏待过她。结果她呢,偏要去勾搭我爸,搞得自己被逐出家门,怪的了谁。如果不是你妈从中作梗,我爸我妈也不会死。你以为我爸真的喜欢你妈啊,笑死我了。当初我妈被他气死,他最恨的就是勾引他破坏他家庭的人,也就是你们的妈妈,杜莺莺。所以他去找她算账,结果杜莺莺发了疯,烧炭拖着他一起死,还真把自己给作死了。”“你骗人,根本不是这样的,他们是殉情死的。”林熙雅失声尖叫道。“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你还真信?”林沐声继续说道:“这可是当初给他们验尸的法官亲口说的,你要不信我再找他来亲口给你们说说啊。”陆文修看着他说这些话,他能分辨出林沐声其实也并不好受,毕竟谁也无法坦然地重提父母是怎么死的。他把这个当做武器攻击对面的两姐弟,实际上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猜的很对,林沐声心里并不开心。他其实也恨他父亲,如果不是他,他不会失去他的母亲,不会变成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可他看到那两姐弟比他更激动,更痛苦,心里却又觉得舒畅,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你们有什么资格觉得我们家欠你们的。本来就是野种,难道还要把你们捧上天不成?当初把你们送过去,外公外公就留了一笔钱给你们的表叔,你们读书的时候也会定时寄钱给你们用,足以让你们衣食无忧甚至说的上是小资的生活。可你们偏偏惦记着不应该给你们的东西,闹到这一步,又能怪得了谁?”林沐声冷冷地下了结论:“这都是你们咎由自取。”“有句话我还是得告诉你,有些东西,不是你拿到了你就是赢家。王子再怎么落魄,就算沦落到要穿着破布去街边讨饭,那也是王子。而老鼠,再怎么穿上龙袍,那也还是老鼠。”林沐声说完这些,又转过头来看着陆文修,道:“而你,只不过是在做一个你自以为的英雄而已,可惜你英雄没做成,成了别人手里的枪。你既不是替天行道,也不是匡扶正义,你只是满足你自己的虚荣心和成就感,做一些自以为是的蠢事罢了。”“林沐声,我要杀了你。”林熙言失态地伸手去抓他,还是身后的表叔抓了他一把才没让他得逞。林沐声才不管他们,转身走了。【系统提示:攻略目标陆文修对宿主的喜爱值+5,后悔度+0,当前喜爱值97,后悔度75。】“喜爱值怎么又涨了?”毛球表示不理解。“可能是因为我怼他们的姿态太帅了吧。”温斐自我欣赏道。毛球:“……被骂还能涨喜爱值?这人不会是抖m吧?”“也许就是哦。”温斐嘿嘿笑道。看了看面板,温斐说:“喜爱值快刷满了,应该可以准备脱离了。”“后悔度还没满啊。”“我知道,你没留意到林熙言看我的眼神么?那种,要杀了我的眼神。”毛球回头看看,还真是。“放心,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了。”我很期待你的表演呢,熙言小弟弟。林熙言和林熙雅两人,虽然暂时没有被宣判,却也被限制了自由。两人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自作孽不可活,可情况越是不利,两人的心情也越是压抑。而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陆文修。秦律严。其实那天打电话给林熙雅,又帮她们摆平新闻风波的人,其实就是他。他的到来是陆文修未曾预料到的,而他要说的话也同样让陆文修感到诧异。“我希望你可以撤销对熙雅他们的指控。”“为什么?”陆文修感到十分不解,他一直以为秦律严是林沐声那边的。包括之前骗他的破产的事情,也跟秦律严的配合脱不了干系。 第83章 “好。别哭了。”“好,呜呜。”“……”一进停车场,陆文修一眼就看见了林沐声的车。陆文修冲司机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后备箱打开,然后变戏法般地从玫瑰花里拿出一束扎满小熊的花束来,朝林沐声的车走去。陆文修拿着花,晃到左边车窗,林沐声就趴在方向盘上,看上去是睡了。“真懒,昨晚肯定熬夜了。居然约会都睡觉。”陆文修左手拿着花,右手打开车门,扑面而来的浓烈血腥味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沐声,沐声。”他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紧接着便看到林沐声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从方向盘上滑了下去,倒在了驾驶座上,而他胸口,赫然是被刀刃扎破的数道口子。“沐声!”陆文修失声叫了出来,可那个人已再也不会回答他了。第43章 我的背叛爱人(十)陆文修的司机也发现不对跑了过来,见状赶紧拨打了120。林沐声死了。陆文修坐在医院长廊的座椅上,整个人几乎僵成了一尊石像。他应该早点来的,他根本就不该约他出来的……你不是说等我的么,我还没来,你怎么就先走了呢。医生走出来,告知了他林沐声的死讯。他已经听不清了,只能模糊地辩明“十一刀”“失血过多”这样的字眼。他站起来,推开医生往里走,他的爱人就躺在那里,安安静静的,仿佛只是睡了一觉。陆文修单膝跪在地上,拉起他的手,脑袋靠了上去,轻轻用侧脸蹭他的手背。“你这个骗子,你骗了我,你说要等我的。”陆文修哽咽道,“我还没跟你告白,你还没答应我,我们还没有重新开始,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啊?”他的声音在室内回响,撞击着他的胸膛,可他胸膛里那颗心脏,却好像是死了。司机推门进来,虽然也看不得这分别的悲痛,却还是凑到他耳边低语道:“少爷,查出来了,是林熙言……”陆文修却反常地笑了,笑里藏着冷意,他一边笑,一边站起身来在林沐声唇上吻了吻,道:“你看,他又欺负你了。我的沐声这么好,怎么可以由别人来欺负呢。放心,我会好好收拾他的,你在这乖乖等我。”说完他骤然转身,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刃,前方是仇恨,身后是阴阳,而他所处之地,已是不昼的深渊。虚拟空间里,温斐看着面板上的后悔度一直在上涨,由之前的75,很快涨到了98。毛球道:“宿主大人,正常情况下宿主的死亡会带来攻略目标后悔度的极大提升。系统判定攻略成功的标准是喜爱值和后悔度,喜爱值是在宿主死亡时截止,而后悔度的计算是在攻略目标死亡前截止。”他推动了一下进度条,看了看,道:“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了。攻略目标在完成一系列报复行动之后,后悔度达到了100。”说着它又带点犹豫地询问道:“宿主你是直接开始下一个世界,还是再看看后续发展?”“后续吧。”温斐舒舒服服往后面一躺,按摩椅立刻出现接住他,同时巨大的显示屏也开始呈现接下来的剧情。林熙言没能跑多远,他杀了人,杀的时候热血上头,之后却只想赶紧跑。他胡乱把武器扔进路边的垃圾桶,跑到民居混杂的一处山地里,拨通了林熙雅的电话。“姐,我杀了他,我把他杀了。”林熙雅在那边压低声音骂道:“你真的杀了他?你还打电话来干什么,你别回来,别连累我。”林熙言都快哭了:“姐,你把我藏起来,你去求那个秦叔叔,他可以帮我的,我不想坐牢。”“你疯了吗,林沐声是他带大的,你觉得他会帮我们?”“他不是说他要收养我们吗,他不是喜欢我们的妈吗,骗子,骗子,都是骗子。姐,你给我点钱,我远走高飞,我再也不来了,好不好。”林熙雅那边犹豫了一下,道:“好,你说地点,我去找你。”最后林熙雅成功找到了林熙言,而警方也根据天网所捕捉到的林熙言的踪迹,将他们一起抓获。审判的那天,他们依然是被告,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经济犯罪,而是杀人罪。陆文修亲手把他们送进了监狱,可他心里却没有丁点快乐。自从林沐声死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掀起他心里的波澜了。出法院门口时,他再次见到了秦律严。那个一向精明而果敢的男人,看上去老了很多,双鬓染上霜白。秦律严朝他走过来,他说:“我对不起沐声这孩子。”陆文修不答,摩挲着袖子上的蓝宝石袖扣。这是他从段寒枫那里抢来的,听那小子说,当初沐声遭了打击,想扔了它又不忍心,顺手送给他的。不过这本来就是要送自己的嘛,当然还是要回到自己的手里。陆文修看着它,像又看到了当初那个腼腆青涩的青年一样。“你不必对得起他,反正你也没把他当过你自己的孩子。你只是把他当故人的孩子,给他足够的钱花,可你对他的关心,根本不够。”秦律严一字不漏地听了,听完后,一脸内疚后悔地说:“我不该让你把那两个孩子放出来的。”陆文修脸色变了变,毕竟这事他也有参与,如果真要说,他还算得上是帮凶。可他怎么可能承认,承认自己是间接害死沐声的凶手么?“林熙言一定要死。”他冷冷地抛出这样一句话。秦律严愣了愣,接下来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一命换一命。你也不要想你能插手什么的,如果你做了,我会让你也不好过。”说着他便绕开秦律严,往外走。半晌,他听见秦律严在后面说:“起码……保全熙雅一个……”陆文修笑道:“好啊,我会让她好好地安度一生的。”一年后,林熙言死在了监狱里。据说死因是狱友斗殴,但斗殴过程中出现了刀具,因此又引起一番整顿。据说林熙言死的时候,身上被捅了十一刀,一刀不差。是谁派人做的,不言而喻。而林熙雅也在出狱之后,被径直送到了精神病院。秦律严去看她时,她正被束缚带绑在椅子上灌药,眼神空洞神志不清,显然已经是疯了。陆文修一生未娶,后来被发现时,他服了过量的安眠药,待在一部早已废弃的汽车的驾驶座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陆家世代从政,到陆文修这一代,共生了三个孩子。 第85章 陆文修低头看着地面上光滑的瓷砖,道:“哪有,只是有时候会走神而已,晚上多睡会就没事了。”“别再吃安眠药了,你已经对它产生依赖性了。妈妈不是故意要刺激你,只是,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能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呢,你要一辈子活在阴影之下么?”“我不可能忘记他的。他存在,所以我才存在。他死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陆文修看着玻璃外的阳光,那么温暖,却根本照不到他心里。那里已经是一片荒芜。“不要再给我安排相亲了。”他说完这一句,便挂断了电话。他的下一站,是墓园。他本来想把林沐声的坟迁进自己家的祖坟里,可又怕他泉下有知,会不高兴,只好选了个山清水秀的高档墓园,将他葬下。林沐声旁边还有一块墓地,那是他给自己留的。等他死了,就跟林沐声一样同葬在一处。把新买的白菊花放到墓碑前,他依靠着石碑,在地上坐下。林沐声的照片嵌在那碑上,照片里的他浅浅地笑着,一如记忆里那么温和而腼腆。“最近总会梦到你,可每次醒来你都不在我身边。”陆文修贪恋地看着碑上的照片,眼里柔情似水,“我想你了,沐声。”他凑过去,在照片上吻了吻。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久的话,直到日光西斜,他才起身。“我下次再来看你。”陆文修起身走,走出几步,又转过头来,对着石碑笑道。“忘记说了,我爱你。”第44章 你是我的光(一)【系统提示:攻略目标陆文修喜爱值达到100,后悔度100,任务达成。】【系统奖励:经验值奖励20000,金币奖励100万。稀有货币赤金奖励x5。】貌似这次任务对温斐来说太没挑战性,系统播报的时候他头都没抬,兀自在那里修剪自己的手指甲。看他这无精打采的样子,毛球好心劝慰道:“宿主大人,你要调换任务难度么?”“还行吧,低科技世界也有低科技世界的玩法,调换难度什么的下次再说好了。”他用锉刀把尖锐的地方磨平,再把自己剪下来的碎屑拿纸巾包好扔进垃圾桶。在把指甲钳随手放回系统储物柜之后,他打开了任务界面。“我觉得我需要换一下人设,总是痴情受什么的玩起来有点审美疲劳。”温斐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选了个名为“你是我的光”的分任务。系统里对这个任务的介绍是,伪直男攻x狠毒受。没仔细看介绍内容的温斐在休整一番后,直到被传送到任务世界,才发现自己好像漏看了一点信息,他没注意这个世界是伪兄弟设定。他看着面前这个烂醉如泥路都走不稳,只能由别人搀扶着勉强站定的男人,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个西装革履但此时显出些许狼狈的男人,叫丁亦森,是他异父异母的哥哥。是的,异父异母。而他,名叫江亦凡,是他父亲丁奉毅领养的孩子。好死不死,丁亦森就是他这一次的攻略对象。第一次见面,就是这种烂醉如泥的姿态,江亦凡表示很无语。如果不是丁亦森的朋友拿了他的手机给江亦凡打电话,估计丁公子今晚得在这街边睡一宿。江亦凡难得地没有多说什么,从丁亦森朋友手里把他接过,把他塞进了出租车后座上,还不忘回头冲那人道了声谢。江亦凡关了车门,坐到驾驶座上,驱车往自己住的公寓开去。丁亦森估计是喝多了酒,一直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醉话,他一向酒品还不错,这回估计是真被灌得狠了。江亦凡把车熄了火,拔了钥匙走下去,打开车门看了丁亦森一眼,张嘴便道:“喝酒都没个轻重。”丁亦森在梦中嘟囔了一下,没回嘴。江亦凡半拖半抱着把他弄回家里,一把他扔到床上,自己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收拾这个便宜哥哥的烂摊子了,把他扔到床上后,一恢复力气就钻进了浴室里洗澡,他一身都是丁亦森带来的酒味,这实在令轻微洁癖的他有些难以忍受。丁亦森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他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发白的天花板。他扭过头,靠墙立着的书架上码着数本厚厚的书籍,按着高低顺序依次排列。这熟悉的布景让丁亦森很快明白过来自己现在待在哪里。宿醉导致他现在有些头痛。他坐起身来,打开床头柜熟练地拿出拖鞋,套到脚上,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靠着墙,拿着杯子喝水,西服因为他的动作被勒得有点变形,衬衫底下的饱满肌肉呼之欲出。丁亦森身材保持得很好,属于一露出上身就可以去应聘健身教练的那种。看样子他的弟弟仅仅只是把他带回来而已,连衣服都没给他换一件。从他这个地方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浴室门。上方的毛玻璃里侧被热气蒸腾,显得雾蒙蒙的,江亦凡的身体时不时会显露出些许,看不真切。他每天早晚都会洗一次澡,这个习惯从他小时候起就一直保持着,到了现在,还是没改。这时他听见里头传来拍击花洒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两句江亦凡的小声咒骂。丁亦森懒洋洋地换了只脚立着,问:“怎么?喷头又坏了?”江亦凡在里头闷闷地嗯了一声。丁亦森笑笑,把杯子放回桌上,起身走过去敲了敲浴室门。敲到第三下的时候门应声而开,江亦凡身上就围着条白色浴巾,不输于丁亦森的长腿从浴巾下摆里显露出一截来。 第87章 与丁亦森早逝的米国母亲不同,她是地地道道的华国人,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发。所以以前江亦凡一直以为自己是她生的。江亦凡小时候总拿发色这个事情来欺负丁亦森,说只有他一个人头发是金色的,肯定是爸爸妈妈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丁亦森不晓事的时候,被他说哭过好几回。后来渐渐长大了,也知道自己的妈妈在生他的时候就难产死掉了,而郑寒烟又视他如己出,对他很好,久而久之也就没那么在意了。江亦凡却一直被瞒着,直到郑寒烟生病去世,他都以为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她尽到了一切母亲的责任,她教导了两个儿子,虽然性格迥异,却都顺利地长大成人,长成了她所期待的模样。丁亦森骤然提起郑寒烟,令气氛突然变得有些伤感起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闷头吃完了东西,便擦擦嘴准备离开。丁亦森一边在账单上签字,一边对江亦凡说:“要是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说,别一个人扛着。”江亦凡低头抠了抠桌布上的花纹,笑道:“我能有什么困难,有手有脚的,难道我还能饿死不成?”“亦凡。”丁亦森突然加重了语气,见江亦凡因为他的话而看过来,他也适当地放缓口气道:“你知道我的意思……别拒绝我的帮助。”江亦凡没答话,但丁亦森知道,他一旦没明确拒绝,那就是答应了。坐了一会,两人收拾收拾东西便走了出去。“天气要转凉了,要不要一起去买衣服。”丁亦森落在后面,一边关上玻璃门,一边追着江亦凡问。“算了吧,就你那审美,还不如我自己来。”江亦凡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嘿,怎么说话呢你,臭小子。你哥哥我好歹上过那么多次商业杂志封面好吗,哪个不夸我穿着有品的。”丁亦森表示不服。“非得要我拆穿那都是造型师给你搭配的么?”江亦凡本是大步往前走的,突然停了下来。后面跟着的丁亦森差点没刹住车撞到他身上。江亦凡往前面一指,努嘴道:“啦,地铁站到了,你自己搭地铁回去吧。”“好吧。”丁亦森也没计较,掏了掏口袋,摸出几个硬币,就愣头愣脑地往那边走。坐扶梯时他回头看了看,江亦凡还站在远处,看他看了过来,便朝他挥了挥手当做告别。等再也看不见丁亦森时,江亦凡才转身离去。不一会手机提示音想起,他拿起来一看,发现那是银行的通知信息。丁亦森给他转了一笔钱,数额还不小。江亦凡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按了锁屏键,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再抬头时感觉连阳光都变得和煦了不少。第45章 你是我的光(二)江亦凡的职业是一名出租车司机。他其实并不是十分喜欢这份工作,不过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工作是会让他十分喜欢的。这回载的这个客人显然在素质方面还有待加强,他高抬着腿,把两只脚搁在驾驶台上。江亦凡的眼皮抽了抽,最后还是没忍住内心洁癖的作祟,冷声道:“我是载客的,不是载尸体的,没听过活人会这么四仰八叉一副要翘辫子的样子。”乘客看了他一眼,回他一句:“老子付了钱,爱怎么滴怎么滴。”江亦凡没法子了,遇到这种无赖,他总不能打开车门把他给赶出去吧。虽然他还挺想这么做的。好不容易挨到这人下车,江亦凡把车掉头,刚弄好还没重新起步,后面就来了个人直接打开后车门,坐到了后座上。江亦凡正低头看订单,果不其然,刚刚那人一下车就给了他一个差评。他内心暗骂,一边把手机塞回兜里,一边借着后视镜看了新上来的这人一眼,问:“先生去哪啊?”一个硬物突然抵在江亦凡后脑勺上。那是一柄手枪。这么明目张胆的,应该是江家的人。江亦凡神色未变,甚至还勾起一丝带着些许讥讽的笑:“让我猜猜现在是谁在当道。江远洲,还是江墨遥?我那两个堂哥到底谁斗赢了?还是说,想合力先解决了我再继续斗?”那人的枪往下压了压,硌得江亦凡皱起了眉头。“少爷别急,你很快就知道了。”那个男人这样说道,“往左转弯,下个路口直行。”江亦凡调转方向盘,照着他说的开。其实他倒是不担心这人敢真的开枪,如果真想杀他,一开始上车就可以动手了,哪里需要等到现在。但如此大费周章地抓自己回去,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打算。难不成是想就老头子的死,找他秋后算账不成?揣着满腹疑惑,江亦凡到达了目的地。后面那个男人谨慎地拿手铐将他双手铐在背后,再一路拉着他往对面的厂房里走。下车的间隙,江亦凡已经留意到这里地处郊区。他倒是没什么怕的,一路走进去,果不其然里面有个人一副大佬的派头在等着他。看着那清一色的黑西装站在那个人后面,饶是气氛再严肃,江亦凡都忍不住笑了。“江墨遥,你爱摆场面的坏毛病怎么还没变。”他挑挑眉,对着场中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他应该称呼为二堂哥的人道。 第89章 “那应该很容易刷吧。”毛球道。“不一定。这只是普通的对弟弟的爱而已,虽然不低,但也不会太高。如果想刷满,先得让他对我的认知从弟弟转化为爱人才好。不过后悔度是怎么有40的,我以为他的后悔度应该是0才对。”毛球翻了翻系统资料,很快就给他解答道:“因为宿主您之前试图谋夺家产,后来又被赶了出去,而丁亦森觉得你被逐出家门,也有他的一份责任。他觉得肯定是他作为兄长对你的关爱太少,才导致你心理不平衡做出这种事情来。”“哈哈哈哈哈哈。”他话还没说完,温斐已经笑趴在了方向盘上。毛球看得心惊胆战:“宿主冷静,老实开车。”“让系统给我开启自动模式吧。”温斐干脆双手一松,专心笑去了。毛球任劳任怨地让系统接过他的活计,操纵着车子往前开,还得制造一点他在认真开车的幻象,免得被监控摄像头拍到他宿主这副样子,白白扣了分。温斐笑够了,才道:“笑死我了,他怎么这么可爱啊。他的脑袋看着也不小啊,难道大脑不发达?他平时是怎么做生意的,靠着傻笑博取竞争对手的好感度让人家把订单给他么?”毛球看着他笑得不成样,心想他宿主披着江亦凡的壳子,也一并变得毒舌了起来。“他就算什么都不做,都会有人前仆后继地把单子送到他面前的。这就是主角气运,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所以一旦跟主线剧情无关的部分,他是有着很大的金手指的。”毛球耐心地给他解释。“还有这种东西,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温斐揉揉被笑疼了的肚子,正色道,“那我有没有金手指,我好歹也算个男二号吧,再不济我勉强当个女一号也行啊。”毛球低头盯了他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想当女主角,先变性再说吧。温斐觉得他的宠物越来越大胆了,于是忍不住伸手给他顺了顺毛。毛茸茸的可真舒服。“你有我还要什么金手指。”毛球鼻子朝天,趾高气昂地道。有道理。温斐深以为然。“给我一份丁亦森的行程表。”温斐开始吩咐金手指做事。“好的。”毛球感觉自己像带了个崽,还是凡事都要他做的那种。温斐翻阅着到手的行程表,道:“下午他会去盘云区谈生意啊,这附近好像有红灯区,他谈完应该会从这边回去,就在这里设计一场偶遇吧。”“没问题。”毛球意识到了自己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有些激动。夜已经深了。丁亦森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敢再喝得太多,酒醉是小事,跟烂泥一样被人扛回去才丢脸。虽然只是浅酌了几杯,但想着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的原则,他还是老老实实把车停在路边,等着代驾过来。坐在车里,闲的无聊的他开始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茂明西街,听着的确是个不错的名字,但从街边时不时站着的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丁亦森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这是什么去处。正念叨着代驾怎么还不来,他就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结果定睛一看,那还真是他。江亦凡怎么跑这里来了。丁亦森一边念叨着,一边开门下车去找他。江亦凡身边跟着个男人,丁亦森以为他们是朋友,结果看他们没走两步就搂抱着往旁边的墙上压去。丁亦森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弟弟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压在墙上,被那个人吻住嘴唇。比起心里头的震撼,那种什么玩意儿居然敢对我弟弟动手的想法竟然占了上风,他大踏步走过去,推开那个男人。“你什么东西?”好事被打断,那个男人显然有些不爽。但他仔细一看,见插足的是一个比自己还高大强壮的男人,突然就消了音。第46章 你是我的光(三)丁亦森看着那个轻薄自己弟弟的男人,在发现他是个金发外国人之后,脸色更加不爽了。“在我还没动手打你之前,赶紧给我滚。”丁亦森紧了紧拳头,整个身体绷着,看上去就很有威慑力。金发男人显然很不爽,他在酒吧玩了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诱人的极品,自然不愿意让他白白溜走,或者被这男人抢了先。“你谁啊?他男朋友?”丁亦森护住江亦凡,道:“我是他哥。”“哥哥好啊。”一双手突然从背后缠上来,搂住了丁亦森的腰。丁亦森因为他的动作僵了僵,却还不忘用有力的拳头威胁了一下那个男人。金发男人见讨不着好,只好灰溜溜地走了。丁亦森拿开江亦凡的手,转过身来看他。江亦凡眼睛里雾蒙蒙的,却显然不是因为喝多了。他身上有酒气但是不浓,不过意识好像有些不太清醒。他好像没认出丁亦森来,还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什么毛病,约个炮而已还要我喊哥哥,现在都有流行这种情趣么?”他迷迷糊糊地嘟囔。“你要跟他约炮?”丁亦森脸都黑了。“他?他是谁?我要跟你啊,小帅哥。”江亦凡此时眼里带着三分水汽,面色酡红,身体柔软而又顺从,看上去诱人得很。他还浑然不自知地伸出手摸了摸丁亦森的脸,道:“第一次就能泡到你这么帅的,运气还不错。”丁亦森气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气江亦凡是个弯的,还是在气他这么随便找人约炮的态度。“别发疯了,跟我回去。”他一把把江亦凡打横抱起来,往自己的车子那边走去。“好啊好啊,去我家吧。”也许是酒精麻痹了他的舌头,他这么乖巧地待在丁亦森怀里,看起来甚至有些可爱。丁亦森把他放到车后座上,代驾也已经到了。 第91章 这一晚丁亦森睡得很不安分。他梦到自己遇到个美女。他以前喜欢的是那种前凸后翘身材火辣的美女,最好皮肤偏小麦色一点,看起来很健康。可他这次梦到的这个,胸很平,后面倒是挺翘,乖乖地躺在他怀里,很白,皮肤的手感也很好。嗯?有点不对。怎么手感这么真实?丁亦森带着疑惑睁开了眼睛,正对上江亦凡一双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的眸子。原来两人半夜睡觉都不安分,一床被子被弄得掉到了地上,半夜冻得迷迷糊糊的两个人都钻进了剩下的被子里。丁亦森尴尬地往被子里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一直在揉的,原来是他弟弟的臀。“摸够了吗?”江亦凡扯着嘴角,问。丁亦森尴尬地松开手,道:“抱歉。”接着便被江亦凡一脚给踢下了床。丁亦森在地上打了个滚,等他站起来,才道:“沙发太小了,我才过来跟你挤的。不对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江亦凡!”江亦凡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干嘛?”“昨天那个男人怎么回事?”丁亦森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不怎么回事,我想跟他做。做得高兴了,也许他还会成为我的男朋友。”丁亦森被他气笑了:“你的眼光就这样?一个逛夜店还下药的这种货色?”“不然呢?我也逛夜店啊,而且他长得还算不错。”江亦凡心里估摸着又要去洗个澡,还不忘回答他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的?”丁亦森问他。“挺早了吧,好多年前的事了。”江亦凡满不在乎地回答道,“自从我发现自己对女孩子没兴趣,就这样了。”“我带你去看医生,你得治治。”丁亦森道。江亦凡笑道:“你是远古化石吗,那么多国家都允许我们这种人结婚了,你好歹还带着一半米国血统呢。”丁亦森被他堵得说不出话,虽然同性恋这种存在,他一直都知道。但这事落到他自己弟弟头上,他就没办法保持淡定了。“还有没有有说的,没有要说的我先去洗澡了。”江亦凡说完,也不理他,自顾自地找出衣服去了浴室。丁亦森烦躁地扯了扯自己头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江亦凡洗好出来时,看见丁亦森不在屋子里,并没显露出太多讶异。他心里猜测着,估计丁亦森应该是受不了,走了。结果他刚把脱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就听见钥匙插进锁孔开锁的声音。他自墙边冒出头来,看见丁亦森一手关门,一手提着早餐,嘴里还叼着半根油条。江亦凡放了洗涤剂下去,按下开关,听着里头传来的流水的声音,心情突然就雀跃了起来。“江亦凡,来吃点东西。”丁亦森口齿不清地喊他,进了门换好鞋,把吃的放到了桌上。“我先洗把脸。”江亦凡含糊地应了一声,拿起口杯去接水。等他捯饬好自己出来时,发现丁亦森已经把他那一份吃完了。丁亦森正坐在椅子上,对面放着江亦凡的那份早餐。他这副样子,活像个守着食盆的大狼狗。这个联想让江亦凡心里有些想笑,之前的吵架那丁点不快活也就消散了。江亦凡拿起手里的包子吃,这应该是丁亦森在楼下买的,里头全是瘦肉,吃起来满嘴肉香。这包子馅偏咸,江亦凡吃了几口,端起旁边的黑米粥喝,来驱驱嘴里的油腻。“我刚刚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我反应过激了。我会尊重你的取向问题,但下次那种不三不四的人你还是不要接触了。”丁亦森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你懂我意思吧,以后你的男朋友都得我来把把关,我说行才行。”他在江亦凡说话的时候说这个,险些没把江亦凡给吓到呛死。江亦凡一边咳一边端起水猛喝,整张脸涨得通红。丁亦森看自己惹起这么大的动静,赶紧站起身来想给他顺顺气。还没够到他,江亦凡已经消停了。看着他咳得脸通红,眼里又呛出泪的样子,丁亦森莫名觉得这样的他很性感。江亦凡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东西吃干净,拿过纸巾擦擦嘴,这才开口道:“我得确认一件事,昨天……昨天是你帮我解决的?”丁亦森没想到他这时候突然问起这个,脸突然红了下,很不好意思地道:“那个,我看你挺难受的,怕你憋坏了……”江亦凡把桌上的垃圾聚到一起,一把扔进桌下的垃圾桶里,同时掷地有声地对丁亦森说了一句:“给我忘记昨天的事情,立刻,马上!”丁亦森尴尬地舔舔下唇,道:“我刚刚问了一下我认识的一个心理医生,她说同性恋这种情况挺常见的,十个里面可能就有一个。她说有可能是天生的,但我也不清楚你家那边的情况,不好下定论。也有可能是生长环境的影响,比如缺爱,之类的。”江亦凡翻了个白眼,正想打断他,丁亦森却很快就察觉到他的意图,先开口道:“我只是想帮你,而且医生也说了,如果一定要有性生活的话,最好有一个固定的伴侣。随便约炮什么的风险太高,容易染病,而且你也要珍爱自己的身体。”江亦凡听着他一本正经用一种晚间新闻主持人的口吻讲这一番话,心里只想把这个傻大个的头一把按到水槽里,给他清醒清醒这个脑子。他要怎样才能让他明白,他不想找伴侣也不想约炮,他只想跟他丁亦森在一起啊。第47章 你是我的光(四)基于江亦凡并没有明确表达反对意见,自认为很了解弟弟的丁亦森已经认定他是默认了。不过丁亦森的世界里也不是只有江亦凡一个人,自然不会天天围在他旁边打转。他还有工作,还有女朋友。温斐坐在出租车里面,手里打开了一桶泡面。他今天起得匆忙还没吃早饭,这就是他的早饭。 第93章 丁亦森认出了他的车,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失恋了?”江亦凡随口一问。“乌鸦嘴,还真让你给说中了。”丁亦森白他一眼,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我真怀疑你在我身上装了个gps,不然怎么每次都能这么准地在我倒霉的时候找着我。”丁亦森扭过头看他。“这个城市就这么大,我一天到晚东奔西跑的,见着一两次也不意外吧。而且你倒霉的次数多了去了,概率太大,想不撞见都难。”“别贫嘴了。开车,去渔女湾。”这是个有名的海滩,他俩还小的时候,没少被郑寒烟带着去玩。不过作为一个出租车司机,江亦凡还是有基本的职业素养的。“我在工作。公车私用不太好吧。”丁亦森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钞票,一把塞进江亦凡口袋里,道:“我付钱,去吧,多了的给你拿去买糖吃。”“万恶的有钱人。”江亦凡瞥了他一眼,道:“系好安全带。”丁亦森乖乖把安全带扯出来,绑住自己。伴随着卡扣扣上的清脆响声,江亦凡一踩油门把车开了出去。渔女湾风光很好,海边种着绿植,环境也维护得很好。因为明确规定了乱扔垃圾的罚款数额,而且也限定了不许携带太多有包装的东西入内。就算是在海滩商店里买的,也得把垃圾带出来。所以这里海水清澈,不像其他地方总掺杂着各种杂物。丁亦森拽着江亦凡下车,自己跑去买了冲浪板。他本来想买两个,想拖着江亦凡一起下水的,但江亦凡表示了不想弄脏自己这一身西装的愿望,导致丁亦森只好自己去海里自娱自乐。江亦凡挽起裤脚,脱了鞋袜,待在岸边看丁亦森冲浪。天蓝蓝的,海水泛着波浪,极目远眺,可以看到海水和天交汇在一起,海天一线。浪头又高又猛,丁亦森深谙此道,踩着冲浪板的身体逐浪而行。他的上衣和裤子被海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极力凸现着他强壮的腹肌和肱二头肌。江亦凡看了一阵,看他跑得远了,又被日光刺了眼,便也失了兴趣,蹲下身来开始堆沙堡。真幼稚。江亦凡鄙视着自己,慢慢地堆出基本的轮廓。傻子才玩这种小孩子才玩的东西。他压出城墙的凹凸形状。我是被丁亦森那个傻子传染了么?江亦凡看着自己面前的完成品,陷入了沉思。“你在干嘛?”丁亦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了一圈回来了,他这时正站在江亦凡面前,挡住了他的光。但丁亦森又仿佛是另一束光。阳光从他背后撒过来,绕过他的脸,将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色。江亦凡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汗水,还有他俊朗有型的五官。因为是混血的缘故,丁亦森生得高鼻深目,脸部很立体。江亦凡把离体的思绪给捞回来,道:“你就不玩了?”“休息一下。”丁亦森冲他挤挤眼,“活动一下果然舒服多了。之前那个自怨自艾的傻蛋才不是我,不就是被甩嘛,我丁亦森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找不到。”江亦凡也不戳穿他的口是心非,只是冲他道:“渴了,去买瓶饮料给我。”“臭小子。”丁亦森气乎乎地看着他,但他还是扔下冲浪板,一边抹汗一边朝海滩边的自动售卖机跑去。满足这个弟弟的一切要求,好像是深深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丁亦森拿了饮料回来,看见江亦凡已经把他的冲浪板擦干,坐在了上面。他总是这样,讲究得很。丁亦森葡萄味的给了他,自己拿了柳橙味的,一屁股坐在了海滩上,拧开盖子喝了起来。他喝了几口,目光挪到江亦凡堆的沙堡上。潮水涨上来了一点点,把靠近海水的地方冲垮了,偏上的这部分还保留着,沙堡有门有窗的,做得很细致。“好久没看你弄过这个了,上次一起来海滩还是什么时候,好多年前了吧。”“差不多十年了吧。”江亦凡拿饮料润了润喉,放下瓶子,道。“要不要一起去海里玩玩。”丁亦森冲海边抬抬下巴。“不要。”江亦凡断然拒绝道。“去嘛,就当陪我玩玩。我今天才失恋诶。”“你今天离婚都不关我事。我不去,弄得衣服湿了不说,还会一身都是沙子。”“真的不要?”“死都不要。”五分钟后。“江亦凡你是三岁小孩子吗,居然还耍赖。”丁亦森长腿一跨追上江亦凡,把水泼进他衣领里。江亦凡被漏进衣服里的水弄得一个激灵,气急败坏地一脚踢到丁亦森小腿上:“滚。”“没大没小的,对你哥这么凶干嘛?”“偷喝我的奶粉,给我的奶瓶里兑水结果兑进了洗涤剂,害得我进医院的傻子哥哥,留着干嘛?”“江亦凡你不是吧,这你都记得?那时候你才多大,刚满三岁吧,你晓事这么早的吗?”“比某个两岁了还咬字不清,只会喊底迪的弱智儿童显然是要聪明很多的。”“江亦凡你够了啊。”丁亦森看他还有继续说他嗅事的打算,赶紧打断了这个话题,“天呐,这些不会都是妈妈告诉你的吧。” 第95章 “谁乐意帮你收拾东西。”江亦凡回了他一句,身体却自发地转过去,朝他们之前放东西的地方走去。丁亦森冲他的背影笑笑,扭头进了室内洗浴间。等他把头发里的沙子都扒拉出来,又把一身都给洗干净时,已经过了二十来分钟。他走出去,看见江亦凡就等在外头,手里的饮料瓶已经空了。“走吧。”江亦凡把空瓶子放进可回收垃圾桶里,对他道。丁亦森拿着被换下来的衣服,跟在他后头走。江亦凡先去停车场里把车开出来,丁亦森就站在路边等他。江亦凡出来时,看见丁亦森跟个傻大个一样地挥舞着他的手机,道:“酒店订好了,咱们过去吧,就这边的奥尔菲斯大酒店。”说着就拉开车门坐了进来。丁亦森赤着脚踩在脚垫上,又扭头看了江亦凡一眼,发现他也是赤着脚,嫩白的脚趾上还沾着许多沙子。江亦凡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道:“洗车钱你出。”“没问题。”丁亦森咧嘴笑了起来。给弟弟花钱,他还是很舍得的。跟着导航一路开到酒店,丁亦森从后备箱里拿出两人的鞋子,穿好自己的,又等着江亦凡穿完,就坐电梯从地下车库到了一楼。江亦凡在电梯门口等他,等他拿了房卡,两人再一起上去。刷开房门,丁亦森把房卡插进卡槽里,同时按下了室内灯的开关。江亦凡抬脚就往浴室走,临关门前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换洗的衣服,于是道:“你去给我买一套衣服来吧。”丁亦森回道:“好吧。”江亦凡隔着浴室门给他报了要的款式和尺码。丁亦森拿着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下他说的,然后抬脚走出了门。江亦凡洗好后直接在腰上围了块浴巾出来,他一边揉着头发,一边仔细一瞧,才发现这房间好像只有大床,没有双人床。他走到床边坐下,打电话叫了两份外卖上来,接着便起身到浴室,插上吹风机开始吹头发。“哥哥原来是个切开黑啊,居然订的大床房。”温斐一边扒拉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道。毛球在系统空间里练习前爪爪抓后爪爪的游戏,搞得自己像个球一样滚来滚去。“其实是因为他没仔细看。”“嗯,猜的到。他一看就很傻。”温斐梳理着自己的黑发,审视着镜子里自己的这副皮相,道。江亦凡的身体虽然高挑,却又十分瘦弱。他的皮肤是比较偏病态的白色,肤质细腻,却又分外惹人怜惜。“他太壮了,站他旁边显得我好瘦。”温斐抓了抓发根,发现已经吹干了,就开始吹发尾。“丁亦森有点惨啊,看得出他挺喜欢他前女友的,可惜了。”“他太粗心了,女孩子是需要好好呵护的。也不尽然啦。”毛球又在地上滚了一圈,幸好系统空间里没有尘埃,不然他这么滚下来,白毛都得滚成黑毛。“有些女孩子就酷得像一把刀一样,活得自在又潇洒,一副不需要你们这些臭男人老娘也能获得有滋有味的样子。”“你在说哪个世界的女孩子?”温斐好奇地问他。“一个abo世界的,你以后也许会经历这个世界。”毛球咬着自己后脚掌的粉红色肉垫,道。“可以。以后我会选的。”温斐关了吹风机,把它放回墙上挂住,脚上踩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回到了房间里。“其实男孩子也是需要呵护的,比如丁亦森。他刚刚失恋,还是有点可怜的。”温斐跟毛球说道,接着门铃响起,他止住话头去开门,门外是推着小推车的服务员,并不是丁亦森。他拿了外卖回来,关上门,把外卖放到桌上,开始吃晚饭。毛球瞅了一眼,发现他点的原来是肯德基。“我觉得是因为他在谈恋爱这件事情上花费太小精力了,他有那么大的家业需要去打理,能陪伴林苒的时间肯定也有限。他情商也有点低,喜欢一个人估计只会傻乎乎地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给她。而不是去考虑她需要什么。”敲门声再度响起。“是丁亦森。”毛球提醒道。“好的,不说了。”温斐匆匆结束对话,走过去打开门。丁亦森站在门外,一开门看到的就是江亦凡赤裸的雪白的胸膛,晃得他眼一花。“你怎么也不穿衣服。”丁亦森像在大街上看见个不穿衣服的女孩子一样紧张,手忙脚乱地从手中的袋子里拿了件外套出来,披到江亦凡身上。江亦凡嫌弃地看了看外套,退后几步让丁亦森进来,看着他关上门,问道:“有睡衣吗?”“有。”丁亦森拿出睡衣,递给他,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拿了条内裤给他。江亦凡把外套拽下来递给丁亦森,冲他道:“桌上有吃的,你喜欢吃的炸鸡。我去换衣服了。”丁亦森说好,抬步走过去,把装衣服的袋子放到椅子上,又拉了个另一个椅子坐到桌边,开始大快朵颐。江亦凡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出来一看,丁亦森已经以飞速干掉了里头的大半吃食。“你饿死鬼投胎么?”他没好气地说,接着迈着步子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继续吃之前没吃完的汉堡。丁亦森才不跟他计较:“我运动了那么久,饿了嘛。”“你要不要再去洗个澡。”江亦凡吃完汉堡,擦擦手指,对他建议道。“我洗过了。”丁亦森冲他瞪眼。 第97章 等他弄好回来时,江亦凡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你在里头蹦迪么,这么久。”江亦凡挤开他,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梳理头发。“嘿,你就嫉妒我吧。”丁亦森一脸得意。“幼稚。”江亦凡嘲笑道,开始洗漱。丁亦森问:“你要走了?”“对啊,要工作。”“我跟你一起,载我去公司。”“行。”江亦凡吐掉嘴里的泡沫,一手打开水龙头,一手拿过毛巾。两人洗洗刷刷出了门,去楼下简单吃了点东西,便由江亦凡开车回去。一路进了市区,开到市中心。丁家堪称壕无人性的典范,在这里圈了块地造了栋大楼。“丁氏企业。”江亦凡隔着前车窗看着大厦上的这几个字,冷冷地笑了一声。开着车过去,他在前面可左转弯的标志处调转车头,继续他的工作。丁亦森以为自己静悄悄地进去没人会知道,结果一到楼下就撞见了正带着秘书的丁奉毅。两父子相对无言,丁奉毅早已看了他好一会,自然把那辆送他来的车和江亦凡都看在了眼里。“以后少跟他搅和在一起。”丁奉毅冷着脸道。丁亦森还准备说几句话骗过他,哪想丁奉毅一开口就是这句话,把他想说的都给堵了回去。“爸,他是我弟诶。”丁亦森知道丁奉毅一向宠他,因此立刻便凑上去卖好。丁奉毅根本不吃他这套,还是那个口气:“从他想谋夺丁家家产的时候起,他就不是你弟了。你要是再不听话,你也跟他一起喝西北风去。”说完便甩手走了。丁亦森止住步子,看着他爸扬长而去的背影,像个弄丢了主人的大金毛一样手足无措起来。他不是没有想过缓和丁奉毅和江亦凡之间的关系,可是收效甚微。丁奉毅不待见江亦凡。江亦凡也会刻意避开和丁奉毅的接触。明明小时候,相处得那么好来着。丁亦森想起孤零零一个人的江亦凡,想起他冷清的公寓,再一对比自己,突然就觉得他可怜起来。丁奉毅的话被丁亦森当成了耳边风,反正他也知道丁奉毅只会嘴上说说,肯定不舍得真的下手整。所以他下了班之后就直接给江亦凡去了个电话:“江亦凡,之前走得太快,洗车钱我还没给你呢。我微信给你行么?”江亦凡站在自己的公寓里,他的手机被他夹在脑袋和肩膀之间,他一边往枪膛里塞子弹,一边回答道:“你转吧。”声音平静,毫无波澜。丁亦森在那边傻乎乎地笑了两声,又说要他别把自己分手后的窘态说给别人听,还说如果有时间就下次再见面。江亦凡一边跟他随口敷衍,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好了我现在有点事,下次再聊。”江亦凡一手挂断电话,一手持枪转身,枪口指向了从窗口窜进来的黑衣男人。男人笑道:“我以为你会防备门口。”“我防备四周。”江亦凡拿着枪的手没动,手依然扣在扳机上。“这么久没见,你就拿枪指着我?”男人想拿手别开江亦凡的枪口,结果江亦凡的手像铁铸的一样,纹丝不动。“江远洲,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找我,难道你一个手下都没了么?”“嘿嘿,放下枪说话。我不亲自来,怎么能显示得出我的诚意呢。”江远洲,江亦凡的大堂哥,说起来还是江墨遥的亲哥哥。“诚意什么就不必了,我要是能在你胸口开上一枪,明天我的账上就会多上好几百万美金。你的好弟弟可是恨不得你死啊。”“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江远洲依然是笑着的,不过这笑容在江亦凡眼里,要多假有多假。“江墨遥是江家现在的掌权人。我觉得他会更想跟我谈的。”江远洲收起脸上的笑,道:“那我倒要看看,他要是知道他最爱的叔父的死,并不是出于丁家人的手……那你还有没有命去花那些买我脑袋的钱啊?”江亦凡怔了怔,持枪的手放了下来,看向他,问:“你想跟我谈什么?”“帮我弄死江墨遥,让我当上江家的家主。”江亦凡嘲讽道:“我一清二白的,无权无势,你让我怎么帮你?你自己的势力也龟缩起来了吧,啧,真窝囊,丧家之犬。”“可你背后有丁家啊,找你的好哥哥丁亦森帮忙,不就行了?”江远洲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搭上他的肩膀,低声道。看江亦凡露出愤怒的神情,他又补充道:“别生气别生气,就算你气得枪走火不小心杀了我,那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相反,我的人会立刻把我手里的消息说给江墨遥听,到时候你也跑不了。我的好堂弟,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只能互相帮助。”江亦凡快被他给恶心吐了,相比于江墨遥的疯狂,江远洲的笑里藏刀更让他反感。“关于我爸,江忝筠的事,你知道多少?”江亦凡扯扯嘴角,问。“七七八八吧,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江远洲绕开他,一副自己家的样子,拿起江亦凡屋子里的杯子,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包括他死的时候,最后见的那个人是谁,我都一清二楚。”江亦凡转过身去,看着他:“行,我跟你合作。不过,在我能动手解决掉江墨遥的情况下,我不会动用丁家的关系。还有,我不得不提醒你,离丁亦森远一点,如果他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就算一定要死,我也会先送你上路。” 第99章 等他挤开钢管舞上的女人的时候,下面的欢呼声中断了一瞬。但很快就随着江亦凡脱下外套抛向人群的动作掀起了新一轮的高潮。这个一米八几的高挑男人,穿着件藏蓝色的衬衫,下身穿着条紧身的黑色牛仔裤。皮带勾勒出他细瘦的腰线,看上去仿佛可以一只手搂住。江亦凡朝人群中看了一眼,准确地捕捉到丁亦森,他冲他一脸担忧的哥哥笑了一下,然后便开始舞动起来。如果说之前舞女的钢管舞是柔美,那他的舞就是柔中带刚。他有时候像一杆枪,寒光凛凛,侵略性十足,有时候又像一朵罂.粟花,肆意地舒展他的长手长脚,绷紧他的长腿和翘臀,衣服底下的肌肉撑起衬衫,显得他的身体那么健壮而又有力。他像一条蛇,当他舞动时,你想不到他的下一个动作是什么。他的肢体那么柔软,眼神却那么冷厉。可他上一秒用那么冰冷的眼神看你,下一秒却又能对你绽放一个充满诱惑的笑容。如果说之前看舞女跳的观众们只是激动,那现在他们简直就是疯狂了。第50章 你是我的光(七)观众们不知道江亦凡的名字,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为他喝彩。江亦凡贴着钢管扭动身体,这动作旁人来做或许会显得轻浮,可他这样做,却让人看得眼睛发直。他的样貌那么好看,他的身材那么完美。他用长腿勾缠住钢管的时候,有不少人会联想到这腿搭在自己身上时是个什么模样。他单手握住钢管,脖子后仰,身体往下坠,整个身体绷成一条完美的曲线。大家欢呼着,甚至有人失手打破了手里的酒杯。他是夜里的精灵,他也是男版的美杜莎。即使你知道看一眼他的眼睛,你就会变成一尊石像。你还是会被诱惑着看过去,捕捉他的每一丝动作,捕捉他那迷离的眼神。似乎是觉得自己还不够撩人一样,他还伸手解开了自己衬衫的前两颗纽扣。如此一来,他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胸膛,都袒露在绚丽的灯光之下。那肌肤被光芒照射着,散发着冷玉般的光。“脱,脱,脱!”有人开始高喊。一石激起千层浪,越来越多人加入这个浪潮之中。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钢管舞了,这样的江亦凡简直是个尤物,如果不是高台迈不上去,估计会有人冲动地扑上去强吻他。丁亦森眼皮狂跳,看着江亦凡在舞台上绽放出他的风姿。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弟弟会这么诱人,诱人得让他恨不得把他吞下去。饶是丁亦森再怎么觉得自己直如钢筋,此时也被撩得弯成了回形针。看着旁人的眼神,他甚至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感觉。看江亦凡把衬衫下摆扯出来,手掌自下而上钻进衬衫里,大有直接脱衣服的架势,丁亦森终于克制不住地挤开人群,从一旁的楼梯上跑上去,把那个妖精抱了下来。观众们发出被打扰的嘘声,甚至有人想阻拦丁亦森带人下场的动作。不过那些弱鸡被丁亦森一手一个都给提溜着拎开了。罪魁祸首还兀自不自觉地在他怀里蹭,一边喷吐着酒气,一边吐气如兰地道:“哥哥,不能开车了,去开房吧。”丁亦森被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刺激得差点血液逆行,他暗骂了一声妖精,然后抱着江亦凡出了酒吧的大门。半拖半抱地带着江亦凡去了就近的酒店订房间,前台的小姐看着他们两个,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丁亦森拿了房卡之后,简直想把这个醉醺醺的家伙扔到垃圾桶里自生自灭。但看了看他那水汪汪雾蒙蒙的眼睛,又下不去这个手。两次。连续两次跟着他住酒店。两次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神志不清地撩拨。也是两次被他撩拨起了兴致。丁亦森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被传染了,是不是坏掉了,一边忍不住把目光移到江亦凡脸上。半死不活的江亦凡却立刻满血复活,他伸出手抱住人高马大的丁亦森,凑到他耳边,用一种天真又邪气的声音说:“哥哥,我还不够让你喜欢么?”丁亦森以前只觉得江亦凡这么喊他让他感觉亲切,可现在这两个字简直成为了一剂强力兴奋剂。不行不行,这是他弟弟,再怎么冲动也不能对他弟弟下手啊。他还在天人交战着,江亦凡已经顶着一脸天真的表情,做出了跟天真完全不搭边的事情——他用力拉扯丁亦森的衣服,甚至扯得他上衣的扣子都崩掉了。“不,不,亦凡,等等。”丁亦森因为要思考的东西多到超过大脑负载能力而中断工作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丢丢,他一边努力推拒着江亦凡一边思考着男人和男人应该怎么做以及安全措施应该怎么弄的问题。他为什么要思考有关于安全措施的问题,他不能跟他做啊。然而终究晚了一步,江亦凡已经成功得了手。理智理智,丁亦森你要理智。冷静冷静,丁亦森你要冷静。丁亦森大口呼吸着,想抵抗住来源于江亦凡的诱惑。江亦凡像个找着新奇玩意的小孩一样,自己掌控着,但他很快就弄疼了他自己,于是他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可怜兮兮地冲丁亦森抱怨:“哥哥,疼……” 第101章 可他跟江亦凡之间不是这样。说是爱,倒不如说是一种习惯。他习惯江亦凡的存在,习惯对他好。有一根名为兄弟情谊的线牵系着他们,割舍不断。丁亦森还在这里苦恼,而江亦凡已拿着病历本走了出来。“去付款拿药吧。”江亦凡把病历本和诊疗卡给他,回到原位置坐下。丁亦森知道他不舒服,也没多说什么,接过东西便走开去一楼给他拿药。江亦凡无聊地坐在位子上等他,想着刚刚医生说的按时抹药,适当减少房事次数什么的,就觉得耳根都有点发热。丁亦森没有让他等多久,就拿着一袋子药回来了。他走到江亦凡跟前,蹲下来跟他平视,问:“还好么,需不需要我背你。”江亦凡拿手抓了一把他的金发,问:“考虑好了么?”丁亦森捉住他那只作乱的手,对上他的眼睛,认真道:“虽然我并不是很明确我心里对你的定义,但我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总感觉我要是不答应,你一会一个人偷偷地溜走。所以我们可以先试试。”“嗯。”江亦凡脸上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灿烂得让丁亦森失了神。【系统提示:攻略目标丁亦森喜爱值+1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85,后悔度50。】背着江亦凡出了医院,丁亦森又招了辆出租车送他俩回去。期间江亦凡想起自己的出租车还停在酒吧附近的停车场里,丁亦森只好又打电话喊助理去开回来。丁亦森在路上打包了点东西,带回去当做今天的午饭。江亦凡没什么脚落地的机会,丁亦森抱他下车又抱他上楼。“你是喜欢我的吧,江亦凡。”丁亦森把他放到床上躺着,问他。“当然,不然我要找你交往干什么?”“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江亦凡以一副想当然的态度道:“因为你傻啊。”“严肃点,说真话。”江亦凡的眼神又温柔起来,他说:“很早了,小学,中学,记不得了。”“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么?”他突然开口问。“为什么?”江亦凡伸手抱住他脑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因为你是除了妈妈以外,对我最好的人。”“就因为这样?”丁亦森还是不能理解,难道对他好他就满足了么。“还有很多,以后我再慢慢说给你听,我们有足够长的时间来说。”江亦凡的唇往下挪了挪,吻上了丁亦森的唇。同居生活就这么开始了。丁亦森觉得,这简直就跟做梦一样。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不过他跟江亦凡,从偶尔拌嘴的兄弟,到了如果拌嘴就会直接发展到亲嘴的地步。真正在一起了,他才知道他原来没他想象的那么了解他弟弟。就比如说,他永远都不知道,江亦凡可以这么迷人。有时候是西装笔挺人模人样,还有的时候呢,就是个妖精。他就像条蛇,用他的毒液麻痹你的身体,让你丢盔弃甲,被他吞噬殆尽。伤一养好江亦凡就彻底把医生说的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跟丁亦森只要两个人同时出现在房间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以一种一体的状态度过的。江亦凡深爱着丁亦森,而丁亦森也逐步沦陷在江亦凡以爱为名编制的牢笼里。他们如此亲密,彼此相爱,仿佛什么都不再是他们之间的阻碍。好像只要拥有对方,他们就可以征服全世界。他们都像两个疯子,每一次拥抱都都歇斯底里的,想把对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去。躺在床上的时候,丁亦森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把江亦凡搂到怀里,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看着他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样子。他想他这辈子可能再找不到下一个像江亦凡这么合他心意的人了。丁亦森出了一身的汗,汗水刺激着他背后被某人的指甲挠出的伤口,麻麻痒痒的。“你这只小野猫。”他突然找到这么一个词来形容他。江亦凡冲他吐吐舌头,道:“你这只大狼狗。”  丁亦森忍不住笑了起来,凑过去与他接吻。第51章 你是我的光(八)跟江亦凡交往之后,丁亦森已经在变弯这条路上狂奔了。他以前根本想不到两个男人还能这么腻歪。偏偏他还挺喜欢跟江亦凡腻歪。他喜欢听江亦凡喊他哥哥,以前江亦凡有点爱喊不喊的,有时候喊也是直呼其名,但在一起之后,他可以把那两个字喊得又软又甜,还带着些许调皮的卷舌音。丁亦森喜欢得简直想操死他。 第103章 “爸,找对象这种事情还是要我自己来吧。而且我刚分手没多久,你就这么火急火燎地干嘛?”丁奉毅对他的底细一清二楚,只是装作不知,道:“那你说说你的要求,我让陈秘书再去甄选一下。”“我不要,我要自己找。”“你一点都不考虑家世背景,做事全凭自己喜好,你这样怎么可能成事?”“是我结婚,我当然要选中意的了。”“我已经给你约好了,今天晚上,盛世财团的大小姐,陈秘书等下会把地点告诉你的。”“我不去。”“不去就冻结你的银行卡,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不是吧。”丁亦森都要气死了。他知道丁奉毅说的出,做得到。他要真的不去,十有八九明天就得开始蹭吃蹭喝。最重要的是,他还得养江亦凡啊。在江亦凡生气和养不起江亦凡之间抉择了一下,丁亦森还是灰溜溜地选择了听从命令。饭桌是最能交流感情的地方,不管是谈生意还是弹感情,都是极好的。罗锦宜看着对面要跟她相亲的男人,感觉十分无语。他藏在菜单后面已经藏了十几分钟了,如果罗锦宜不是清楚地看到他是个有着一米九几的个头的男人,估计得以为他是个含羞带怯的小女生。丁亦森觉得自己简直脑子坏了。要是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他也许还会撩上一番,可一想到江亦凡还在家里,他就一点逾矩的事情都不敢做了。“丁先生,你点好了吗?”罗锦宜耐心告罄,问道。“啊,点好了。就鲈鱼吧。”罗锦宜无奈道:“可你刚刚已经点了一份鲈鱼了。”“啊?这样么?”丁亦森挠挠头,道。“丁先生。”罗锦宜看向他,道,“如果你真的无意再继续下去,那我们不如早点离开吧。虽然这是相亲,但我也希望你能稍微分点心在我身上。”“对不起。”丁亦森垂下头来,道歉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没关系。”罗锦宜倒也大度。两人匆匆付了款,就各自拿着东西走出门。江亦凡身上或许真有个专门用来搜索丁亦森的雷达,丁亦森才刚出门,就看见他开着车过来,隔着车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丁亦森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他赶紧送罗锦宜上车,然后脚不沾地地跑过去找江亦凡解释,虽然他也不知道要解释些什么。江亦凡找了个地方停车,他熄火之后直接打开车门下车,一把捉住紧跟而来的丁亦森的衣领,把他拖到了楼道里。“哥哥,是我不够骚了,还是你太飘了?”他今天穿着件修身的黑西装,长手长脚小细腰展露无疑,看得丁亦森喉结上下滚了滚,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等他反应过来江亦凡在问什么时,那人已经因为久久得不到回应而有些生气了。“诶不对,亦凡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丁亦森问。“这很重要么?”江亦凡挑眉,不悦道。“当然重要。”“那好。”江亦凡道,“我好歹曾经也是丁家的二少爷,总也有那么点人脉吧。你出去跟人约会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机密,随口一问就问出来了。”丁亦森没有再问,显然是接受了这番说辞。“我回答了你的问题,那你呢?”江亦凡抬起腿,膝盖好死不死地顶在他腿间。“爸逼我来的,不是我自己要来的。而且刚刚我们什么都没发生,饭都没吃就走了。”丁亦森为了从宽处理,决定坦白。“他怎么逼你的?”丁亦森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说出来会不会惹他笑出声,小心翼翼地道:“冻我银行卡。”江亦凡紧绷着的脸也因为他这句话而笑了起来:“丁亦森你是笨蛋吗,没钱了你就不能跟我谈恋爱了?”“这肯定不一样啊。”丁亦森试图据理力争,“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要是一穷二白了我怎么养你。”“那你也没必要去卖身啊。”江亦凡拍拍他的脸,认真道,“我可以养你啊。”丁亦森一向是很不齿吃软饭这种行为的,但当他听到江亦凡这样说的时候,竟然还有些小期待。然而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行为被早已应该走了的罗锦宜看在了眼里。“是,现在在一起。”罗锦宜对着手机道。“看来果然是在交往啊。”电话那头的声音道,“下次我会亲自会会他的。”说完那边便挂断了电话。罗锦宜又看了那边一眼,见两人已经从阴影处走出来,便让司机掉头离开。丁亦森以为约会风波就这么过去了,结果到了晚上才知道,惩罚还在后头等着他呢。不让他插进去,把他那里绑住,还不停地在他身上撩他,煽风点火。被江亦凡费尽手段整了一晚上的丁亦森简直欲哭无泪,并且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干这种事情了。温斐知道丁奉毅从丁亦森这边突破不了,肯定会从自己这边下手,所以当他下班交接时看到陈维隆候在外头,也没太惊讶。 第105章 “准确地来说,我跟丁亦森在一起了。但是丁奉毅很招人烦,他想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我听说你跟他吵了一架,还把他气到住院了。”江墨遥把刀放好,两手支在桌上,撑着下巴。“你消息倒是灵通。”江亦凡笑道。“丁家的事情,我总要关注一些的。”“我想让他死,不过我不方便自己出手。我暂时还不想跟丁亦森分手,不想因为这个跟他撕破脸。所以你帮我杀了丁奉毅,我会给你提供机会,帮你支开保镖什么的。”江墨遥转转眼珠子,道:“你这么爽快,不会是个陷阱吧。”“我骗你又能有什么好处呢?你现在可是江家的家主,我要是坑你,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别说我现在一无所有,就算我现在还有丁家庇护,恐怕也得吃不了兜着走。”“有点道理。不过你也真够狠的,丁家好歹也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居然说翻脸就翻脸。”“对丁奉毅来说,养我估计跟养条狗也没差了。你杀了丁奉毅之后,就不要再找丁亦森的麻烦了。况且丁奉毅死了,整个丁家都会是他的,以他对我的态度来看,我以后的日子想必会舒服得很。”江墨遥舔舔唇,不可否认的,江亦凡说得他动心了。他的确想杀了丁奉毅,想得快发疯了。江亦凡估计也不敢骗他,而且自己有那么多保镖护着,想必得手应该也简单。他最能肯定的一点是,江亦凡没必要害他,也承担不住这个代价。“好。”“你先等一阵子吧,等时机到了,我会通知你的。不过你最好行事利索点,别留下把柄,也别把我供出来。”“这是自然。”江墨遥笑了起来,道,“那就不送了。”“嗯。”江亦凡戴上鸭舌帽,转身离开了这里。江墨遥看着他离开,看着门关上,思绪渐渐发散。他自小在江忝筠手下长大。江忝筠是他的叔父,早些年跟了个倒卖军火的大佬混,发迹之后那个大佬也在意外中死去。江忝筠占了他的大半财产,并且开始把生意做大,甚至将手伸到了金三角那一片区域。树大招风,江忝筠急剧扩大的势力惹来了丁家的不满。黑白两道通吃的丁家本就是地头蛇一般的存在,两股势力难以避免地发生了冲突。这斗争一来二去,就持续了好多年。最后还是树大根深的丁家占了上风,不仅令江家元气大伤,还迫使江忝筠把唯一的儿子交了出去。后来江忝筠也没要孩子,只是把他和江远洲带到了身边亲自教导。江墨遥小的时候就崇拜江忝筠,长大之后,这份崇拜却变了质。他爱上了他的叔父,尽管这是不伦之恋,他还是难以抑制地爱上了他。他不敢声张,生怕遭到江忝筠的厌弃。直到他慢慢羽翼丰满,他也有了接手江忝筠势力的打算。他想得很清楚,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得到他想要的。而他成功路上要除掉的第一个阻碍,就是他那个跟他面和心不和的亲哥哥,江远洲。江远洲也想要江家,他自然不会让他得逞。于是他们两个开始斗,明面上私底下,争斗不休。江忝筠对此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满,或许在他看来,只有通过这番斗争,最后赢了的那个,才有资格继承他的家业。可江忝筠偏偏在这个时候患上了渐冻症,他瘫痪了,口齿不清。这个时候的他却又突然渴盼起亲情起来,他开始试着联系江亦凡。那时候江亦凡还叫丁亦帆,是丁家的小儿子。江忝筠的到来,终于让丁亦帆知道,自己并不是丁家的一份子,而是被丁奉毅以卑劣的手段强要过去的。那时候起,丁亦帆就开始打上了丁家的主意。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丁家人,觉得他也有继承权,结果真相被揭露,他才意识到,如果丁奉毅要退下去,他会瞬间一无所有。于是他开始跟江忝筠合谋,要借他的力,夺取丁家的财产。最后的一切也都显而易见了,虽然丁亦帆有了江家的帮助,却还是敌不过丁奉毅的老谋深算,被逐出家门不说,还害得江忝筠被丁家的人杀了。一想到江忝筠被人用子弹打穿心脏,惨死在轮椅上的样子,江墨遥便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窒息。他一定要杀了丁奉毅,要让他也尝尝鲜血流尽的滋味。江亦凡回到家的时候,丁亦森已经在家了。他关了门,换了鞋子进去,发现丁亦森正在厨房里面忙活。他走进厨房,抱住丁亦森,软绵绵地喊了声:“哥。”比起喊他的名字,江亦凡更喜欢喊他哥哥。这个只有他能喊,只有他能这么喊的称呼,代表着他和丁亦森在爱人这层身份之外,更深层次的一个联系。丁亦森一边拿锅铲翻着锅里的菜,一边问:“怎么了?”“哥哥,你会永远爱我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发生什么事情了么?”丁亦森一边把炒好的菜放进碟子里,一边问他。江亦凡的脑袋在他背后蹭蹭,道:“我就是想知道。” 第107章 丁亦森乖乖打开车门坐了上去,整个人跟被抢了骨头的大金毛一样,垂头丧气的。江亦凡也没问他发生了什么,两人坐在一个车子里,谁也没说话。因为江亦凡还在工作中,也没带他走多远,两人在临近的小吃街下了车,随便找了一家人多的小店,点了菜之后,找了个位子坐下。“愁眉苦脸的,他骂你了?”江亦凡拿了两个一次性杯子去饮水机那里倒了两杯水,给了一杯给丁亦森。“没。”丁亦森有气无力的,“他又想给我塞结婚对象。”江亦凡揉揉他的脑袋,道:“好啦,别不高兴了。你不答应不就行了。”丁亦森抬起头来,捉住他的手,问:“为什么他就不能同意我们俩呢?他平时也不是这么顽固不化的。我想得到他的祝福……”意识到这是在外头,江亦凡赶紧把手抽了回来。看丁亦森眼里流露出不开心的意思,他又借着桌子的遮掩在下面握了握他的另一只手。虽然江亦凡对丁奉毅的态度心知肚明,可他看丁亦森这么没精打采的,也仿佛被他传染了一样。“没事的,我的小太阳,我们过我们的,他不爽是他的事。何必为了他的态度,让你自己不开心呢。”丁亦森听完,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老板把他们点的菜端了上来,又赶着去应付其他客人。“来吃饭吧。”江亦凡掰了双筷子,递给他。丁亦森伸手接过,埋头吃了起来。丁氏企业没了丁奉毅坐镇,丁亦森要做的事情便多了起来。两人吃完饭,就由江亦凡送他去公司。两人在公司门口告别。“没事,放宽心,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的。”江亦凡冲他道。“好。回去吧。”丁亦森看了看周围,强忍住按住他给他个吻的冲动,冲他眨了眨眼。丁亦森以为杨飞雁也会同之前的相亲对象一样,很快就淡出他的视野,却没想到,接连十几天,他在他爸的病床前都看到了她。他觉得这样很危险,而且丁奉毅看她的眼神也越发欢喜,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儿媳妇在看待。丁亦森等了几天,终于在丁奉毅跟护工出门晒太阳的间隙,进了病房,跟杨飞雁来了个面对面。“杨小姐,我能问问你这样接近我父亲,有什么目的吗?”丁亦森开门见山,一开口就是这句。杨飞雁本来正在给丁奉毅的病床换上新洗好的被褥,闻言转过头看,看着丁亦森,一脸不解。“亦森你说的哪里话,我只是与丁老先生投缘,所以才留在医院陪他说话聊天的。”丁亦森想了想,又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果你想要的是成为我的妻子,我希望你早点绝了这个念头。”杨飞雁被他说得有些尴尬,嗫嚅了下,说:“亦森你看低我了,我有家业,也有学识,我不会强求你跟我在一起的。”丁亦森的脸色也没缓和过来,他说道:“那你最好尽早离开吧,我父亲我能自己照顾。”杨飞雁垂下头,没说话。这时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丁亦森闻声回头一看,丁奉毅就在门口。而护工站在他轮椅后面,努力装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丁亦森不知道丁奉毅是什么时候来的,但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恐怕已经把刚才两人说的都给听了进去。“你这个不孝子。你想把杨小姐赶走干什么?”丁奉毅简直怒不可遏,他抓起桌上的水杯就朝丁亦森砸去。丁亦森偏头一躲,那杯子就撞到了墙上,摔了个粉碎。“你想做什么,啊?赶走了她让那个白眼狼来照顾我么?你是不是非要让丁家落到他手里你才甘心?”“亦凡不是白眼狼。”丁亦森看着丁奉毅,掷地有声地说了这样一句话。“滚。你给我滚。”丁奉毅剧烈地喘了起来,气得半死。丁亦森怕又惹得他发病,赶紧住了嘴。他退出病房,又找来护士让她帮忙看着点丁奉毅,别让他又复发。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天平,左边放着江亦凡,右边放着他爸。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想让他们好好的,却又根本解决不了他们之间的矛盾。然而即使是在丁奉毅这边吃了闭门羹,到了家里他也没有向江亦凡说起这件事。他不想把他的烦恼带给江亦凡,他一个人苦恼就行了,没必要害得两个人都不开心。江亦凡这天照常出门工作。他没预料到自己会被围住。在他早上出门必走的一条暗巷里。更没想到来的这些都是好手。以他的身手倒不至于会被打伤,只是一时不能脱身。对面看他这么能打还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江亦凡以为这些人是江家来的,可当他们针管和沾了乙醚的毛巾齐上的时候,江亦凡发现自己猜错了。像武侠片里英雄好汉都敌不过一碗蒙汗药一样,即使他的身体具备一定的抗药性,却还是在乙醚和注入后颈那种不知名药液的双重作用下,昏了过去。 第109章 “从那以后爸就加强了我们俩的训练强度,让我们遇到这种情况能有点自保之力。我想不出是谁要对付你。你觉得杨飞雁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江亦凡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甚至都没见过她。”“她是杨家的女儿,最近一直在照顾爸,爸很喜欢她。她们家那边也有意跟丁家联姻。”“我想不到有谁会用这样的办法对付我。”江亦凡没说假话,最近跟他有联系的两个,也就江墨遥和江远洲,可他们俩要是想对付自己,十有八九会抓自己起来直接毙了,而不是用这种手段。“如果是她自己策划的,她有心和我结婚,就算真要下手,估计算计我会比算计你更来得迅捷。”“的确,而且拿自己的身体算计的话,也未免太舍得花血本了。”“但她的交际圈子也很复杂,来往客户,朋友,都有可能。如果她真是被人陷害的话,我还得花费时间好好查一下。”“那你为什么还要待在这?”江亦凡瞅瞅他被花洒淋湿的衣服。“确认一下你的存在。”丁亦森伸手抱紧他,“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第54章 你是我的光(十一)【系统提示:攻略目标丁亦森喜爱值+5,后悔度+20,当前喜爱值90,后悔度70。】江亦凡侧坐在床尾,由着丁亦森给他穿鞋子。丁亦森捉住他裸足,在他脚背上亲了一口。“我得去找杨飞雁。”他仰着头,看向江亦凡。“好。”江亦凡定定地看着他,道:“我的小太阳,去吧。”丁亦森凑过来吻了他一口,拿起外套出了门。三人离开之前,丁亦森已经打电话让助理去接杨飞雁,让他送她去医院,再打电话一联系助理,才知道杨飞雁拒绝了去市医院检查的提议,让司机转道回了家。她说家里有私人医生。丁亦森根据助理提供的地址,打车到了那里。丁亦森赶到那里的时候,报上姓名,便被门口的帮佣放了进去。他由着杨家的人带自己进去,等他找到杨飞雁时,她正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丁先生。”杨飞雁示意帮佣给两人倒上茶。她拿起自己的杯子,吹了吹抿了一口,才对他道:“这件事涉及到我们两方,那位是你弟弟,如果他没有这重身份,我也许会直接起诉他强奸。”她的语调依然是温柔的,只是神情沉重,看得出她也并不好受。“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的。”丁亦森道,“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杨飞雁点点头,算是应了。“你的身体……有没有受到什么损害……。”丁亦森颇有些不好意思 那时他只顾照顾江亦凡的感受,让她一个人走了,现在想起来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杨飞雁动作一僵,摇了摇头。“丁先生,恕我直言,或许真的是我最近跟你家牵扯太多了吧,引来了有心人的注意。我没想到会给我招来这样的祸端。”杨飞雁叹了口气,“我以后会少在你们面前出现的,也麻烦你跟丁老先生表达一下我的歉意——在不说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的前提下。”“这是自然。”丁亦森点头应道。接下来倒也没什么话好说,两人相对无言了一阵,丁亦森也很快借故告辞。丁奉毅最近很不快活。儿子不听话不说,杨飞雁也不来了。他一个人在医院百无聊赖,恨不得现在就直接回家了好。丁奉毅喜欢杨飞雁也是有原因的。他总得给自己儿子找一个家世背景都配得上的媳妇,而杨飞雁在这两点上都很适合。她看得出这个女孩子温婉又大气,而且还很有孝心。换了其他人,就算真的有心嫁入丁家,又哪里可能像她这样做得尽善尽美,还跑到医院来亲自照顾的?况且她嘴又甜,做事也勤快,哪个会不喜欢这样的儿媳妇。丁奉毅也是老得成了精的狐狸,他觉得自己看人看事的能力很准,这段时间的相处里,他也没从杨飞雁眼里脸上看出半点做戏的痕迹,便也渐渐接纳了她。不过自己的儿子太蠢了,放着这么好条件的不要,偏偏要去跟江家那个臭小子混。娶个杨飞雁他能得到杨家和杨家的资产,找江亦凡他只会闹得丁家家业旁落的下场。丁氏企业是丁奉毅从丁亦森母亲的家族里接过,一手维持下来的,他对这个企业的爱护,不比对他的亲生儿子少。所以他不仅要为他儿子打算,也得为丁氏企业打算。这也是他中意杨飞雁的原因之一。丁奉毅感觉有些饿了,以往这个时候,早就有杨飞雁或者丁亦森来给他送饭了。今天不知道吹了哪股子邪风,这两个一个都没来。“小刘,小刘。”小刘是照顾他的护工的名字。门被从外打开来,一个身影闪进病房里。穿着件白大褂,戴着口罩,不知道是哪个医生。这医生走过来,给丁奉毅拔掉手上的针头。“我喊护工,医生你进来干什么,我没按呼叫铃啊。”丁奉毅一脸诧异。但很快他就叫不出来了,因为那个“医生”拿出一块毛巾捂在了他的口鼻上。丁奉毅挣扎起来,那人却迅速捉住他的双手,让他动弹不得。他的手劲很大,丁奉毅根本挣脱不开。 第111章 “你说什么?”江墨遥勃然色变。“可怜叔父一心想找他回江家,他却亲手把子弹射进叔父的心脏里——就为了他那个名义上的哥哥,他现在的情人。江墨遥你也真够蠢的,最大的仇人就在你眼前,你却还计较着跟丁家的仇怨。”“你在骗我,江远洲你骗我。”江墨遥失控地吼道。“我可没骗你。你还记得叔父瘫痪之后,干了件什么事吗?他去认回这个小畜生之后,又不想让丁奉毅好过,就策划了绑架他唯一的儿子丁亦森。结果他知道以后,反倒把叔父杀了。他倒还聪明,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弄得所有疑点都指向了江家。如果我不是在背后偷偷看到了的话,估计也会被他骗过去呢。”江墨遥脸上悲伤与愤怒交织,他颤声诘问道:“你看着叔父死,却没救他?”江远洲捂住腹部的伤口,让血不至于流得太快,听江墨遥这么问,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听的笑话一样,道:“我为什么要救他?那个老不死的一心想把他的家业留个这个小畜生,等他把小畜生认回去了,江家哪里还有你我的容身之地。他死了不是挺好的么,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江墨遥脸上的神色变得疯狂,他突然从腿部拿出绑好的炸药来,这是他原本准备送丁奉毅去死时要用的,他拔掉引子,朝江亦凡扑过去。“我杀了你!”江亦凡在他扑过来的时候就瞳孔一缩,飞快地在地上一滚,滚到江远洲旁边,乍起撞开他,抱着丁奉毅朝外跑去。尽管他已经足够快,却还是快不过那炸弹引发的速度。他只觉得身后一股强烈的劲风,紧接着整个人便被掀翻了去。千钧一发之际,他还不忘把丁奉毅护好,自己当了肉垫。江墨遥突然发疯,江远洲也没来得及防备。等他发觉不对跑出来时,也被那爆炸的波动震得差点吐血。他勉强站定之后,就看到那边的江亦凡。想到这人的临时反水,江远洲只觉得心头一股邪火冒起,下意识便对着他们开了几枪。江亦凡本只想护好丁奉毅,哪里会想到自己下意识的行为反而将他置于更危险的境地。等他反应过来时,只看到子弹没入丁奉毅胸膛溅起的那一抹血花。江亦凡的脑中霎时只剩一片空白。丁亦森坐在车里,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从听到消息起,他的手就没停止发颤过。陈维隆就坐在他旁边,司机几乎把车开成了一道疾风,一路横冲直撞往医院跑去。丁亦森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消化掉,他爱人把他爸绑架,而他爸现在还在医院抢救这件事情。“少爷,据我们所知,二少爷还没离开之前,就已经在为江家做事了。这次冲突的起源,是因为夺权。江家的两个继承人之一,江墨遥,他的尸体已经在现场被找到了,江远洲跑了。”“找到他。”丁亦森的话掷地有声,却不容置疑。“好。”“他呢?”陈维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又道:“在医院。”丁亦森便不再问了,他面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是值班的护士发现先生不见的,虽然二少爷做了伪装,还刻意避开了摄像头,却还是被拐角处的一个摄像头拍到了。”“这些以后再说。”丁亦森等到司机在医院门口停车,就推开门直接跑了出去。第55章 你是我的光(十二)江亦凡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丁奉毅。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但他还是因为自己,躺在急诊室里,生死未卜。他坐在凳子上,手脚冰凉。丁亦森就在这时冲了进来,一把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一手狠狠朝他面门砸去。江亦凡躲也不躲,就愣愣地由着他打。丁亦森的拳头到了他面前,又错开去,砸在了墙上。拳头与墙壁相击发出一声闷响。江亦凡没有被打到,却比被打了还心痛。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你为什么要带他出去,啊?为什么?”丁亦森揪起他的衣领,剧烈地晃动着他。他不能忍受,他怎么可能忍受。上一刻他还在给他善后,下一刻他就从家里出来直接绑架了他爸。“对不起……哥……。”江亦凡眼里蓄满泪水,颤声道。丁亦森看着他的眼睛,心难以抑制地软了一下。那是一双多么具有欺骗性的眼睛啊,只要江亦凡眼眶一红,泪汪汪地看着他,丁亦森就觉得不管他说什么,他都会给他办到。可自己对他这么好,又得到了什么呢?他的欺骗,他的背叛。“你就那么想要当家主吗?先是丁家,再是江家,你那么虚伪顺从就是为了骗我,达到你的目的么?”江亦凡的眼泪滑落下来,他一边哭,一边摇着头说:“不是的,哥,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第113章 “我带你去吃东西。”丁亦森便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去厨房。厨房里有妈妈特地给丁亦帆留的披萨和热牛奶。丁亦帆就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有他的哥哥陪着,吃下了这一顿饭。丁家家大业大,不仅要防备着明面上的竞争对手,还得应对各种突发状况。比如绑架,威胁,等等。两人从很小的时候就得练习搏击,射击等,来增强自己的自卫能力。下课之后,丁亦帆会由郑寒烟带到身边,教他读书认字。但丁亦帆总会在郑寒烟放他休息的间隙,偷偷跑到隔壁去,看丁奉毅教丁亦森击剑。丁奉毅永远不会吝啬于对丁亦森的爱护,他会耐心纠正他的每一次动作,即使丁亦森做错了他也不会呵斥,而是会给他一次次地讲解。这是丁亦帆从未感受过的,来自父亲的爱护。他嫉妒丁亦森,嫉妒得发狂。他暗暗发誓今天晚上绝对不会跟丁亦森睡一张床,他要把他关到门外,让他跟管家的斗牛犬一起睡。结果到了晚上,在丁亦森带着故事书回来时,他很快就忘记了白天发的誓言,大大方方地让了一半的地方给他,靠在枕头上,听着丁亦森给他逐字逐句地念书上的内容。这天晚上,丁亦森给他讲了一个渔夫,捡到一个封印了恶魔的瓶子的故事。管他的呢,丁亦帆想。爸爸喜欢哥哥,哥哥喜欢自己,那就等于爸爸也喜欢自己了。然后妈妈也最喜欢自己,所以他丁亦帆是全家最受宠的人。他这样想着,心情就好多了。等再长大一些,丁亦帆不知在外头听见了什么,跑回家问丁亦森:“哥哥,你以后会娶老婆吗?”丁亦森也半大不大的,听完直接回答:“当然会了。”丁亦帆却不高兴了,嘟起嘴,很不开心地道:“那哥哥会有小孩么?”“当然。”丁亦森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丁亦帆的眼睛很快地红了,他有时候就这样,情绪一激动,眼泪就出来了。“那哥哥就不会喜欢我了。”他大哭起来。丁亦森被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给他拿纸巾擦眼泪。这次丁亦帆的情绪发作得十分剧烈,丁亦森半天都没劝好他。好说歹说总算让丁亦帆把眼泪给收住,丁亦森也耐心地重复道:“可我还是要娶媳妇的呀,你也要娶媳妇的,只有媳妇才能陪自己一辈子啊。”“我不要,我不要娶媳妇,哥哥也不要。哥哥有了宝宝就不会喜欢我了。”丁亦森不理解他的纠结点在哪,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喜欢宝宝就不能喜欢他了。他觉得对宝宝的爱也是爱,对丁亦帆的关爱也是爱,这并不矛盾。而丁亦帆想的,只是需要来自哥哥的爱而已。同他想要父亲的爱,母亲的爱一样,他得到了郑寒烟的关爱,却没能得到他想要的由丁奉毅施予的足够的父爱,而丁亦森于他而言,是可以代替父亲的存在。他不敢想象失去其中一环的自己会怎样,但他下意识不想看到那一幕的发生。“哥哥我当你的媳妇好不好,你不要再找别人陪你,好不好?”他央求着,用丁亦森一看就会心软的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他。丁亦森在他的眼泪攻势下,并没有坚持得了太久。“可是你是我弟弟诶,你可以当我媳妇的吗?”“可以的。”丁亦帆信誓旦旦地点头。于是什么事都不懂的丁亦森,就这么傻兮兮地跟他弟弟结下了口头承诺。即使多年之后,这个承诺早已被他忘记。却总有人会记得。有一个哥哥,是非常方便的,有时候还非常酷。上六年级的时候,丁亦帆因为一直以来成绩十分优异,也懒得花心思跟同学打交道的缘故,无意中招致了其他人的嫉妒。有个班上一直被他稳稳压着一头的第二名,就特地骗了他,让他在班主任面前出了糗。其实那只是件并不十分严重的事情,但丁亦帆却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直以来都只有他用自己的聪明才智骗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骗自己了?而且丁亦帆还是个死要面子的人,让他出糗简直跟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一样严重。于是已经上了初中的丁亦森放学时,看到的就是候在门外,眼泪汪汪的丁亦帆。丁亦帆两眼一红,眼泪一掉,把事情添油加醋的给那么一说,第二天丁亦森就气呼呼地带着好几个“兄弟”,把欺负他宝贝弟弟的人给削了一顿。浑然不顾他们几个初中生欺负一个小学生有什么不对。从那以后,那个被削的见了丁亦帆都得绕道走。而事后丁奉毅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丁亦森几句,幕后主谋丁亦帆还得到了郑寒烟的嘘寒问暖,她生怕自己的小儿子被人欺负了,来来回回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丁亦帆美滋滋地啃着妈妈做的小甜饼,从此对借刀杀人这一套路十分热衷。然而所有的美好都并不持久,生活的大半部分都笼罩在阴翳之中。郑寒烟病逝的那天,是丁亦帆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丁亦森亦然。太平间里,他们站在郑寒烟旁边,看着这个温婉的女人最后的模样。丁亦帆低下头与她吻别,眼泪滴落下来,晕散成一片水迹。 第115章 直到护士跑出去,把丁亦森喊了进来。江亦凡一看见他,霎时间平生出一股力气,伸出手去抓他。他抓了好几次,都无功而返。他有些生气了。但很快那人便主动抓住了他的手,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江亦凡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他想,别说不打麻药取子弹了,就算现在再朝他开个几十枪,他也能笑着应对。想是这样想,可真到了那个时候,江亦凡痛得差点没把嘴里塞的毛巾咬烂。他痛得满头冷汗,指甲几乎要扎进丁亦森的皮肤里。他太疼了,他又难过又想哭。哥哥,我好疼,可以抱抱我么?他这样想,却说不出话来。他想,等他好了,他一定要要求丁亦森抱他,他要把这段日子受的委屈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一边哭一边说,然后丁亦森就会心疼,对他百依百顺,还会给他做各种好吃的养伤。他在无尽的想象里,坠入黑暗之中。即使痛得昏了过去,他拽着丁亦森的手也没有松开。江亦凡醒来时,丁亦森就坐在他床边。江亦凡抬起眼皮,想向他撒娇,但丁亦森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霎时江亦凡的心就凉了半截。“哥哥……我杀了他,我把江远洲杀了。”江亦凡对他道。“我知道,我看到了。所以呢?”丁亦森神色淡淡的,仿佛跟他讨论的是一件小事,而不是关乎别人性命的事。江亦凡一时有些哽咽,他颤声道:“江远洲……害死爸爸的那个人,我把他杀了,我帮爸爸报仇了。”丁亦森眼里无悲无喜,也没有丝毫往日对他的宠溺。他用这种眼神看着江亦凡,直到他声音低落下去,直到他说不出一句话,直到他眼里渐渐浮现出绝望的神色,他才开口,道:“他不是你爸,你也不要喊我哥。你是江家的孩子,跟我们丁家没有任何关系。”江亦凡的唇微微颤抖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丁亦森,以为这是自己幻听了。“你以为你杀了他,爸爸就能活过来么?而且你有什么资格说爸是被别人害死的,如果不是你绑了他出去,他根本不会出事。”江亦凡浑身都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他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已经先流了出来。“哥……。”他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即使被那颗子弹射中,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时,他都没有这样绝望。他终于知道丁亦森有多恨他了。他如此憎恶他,如同阳光憎恶阴影。就算自己杀了江远洲,也得不到他的原谅。从丁奉毅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再也不可能进驻到丁亦森心里了。“不要叫我哥,我丁亦森并没有弟弟。我是丁家独子,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我会救你,是我对这些年情分做的一个了结,你杀人的事情我会为你善后,但从此以后,你和我,你和丁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不……不要……。”江亦凡不顾自己后背的伤势,伸手去抓他,却被丁亦森躲了开去。他满眼都是受伤的神色,眼眶发红,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以往每次看到他这副表情,都会对他千依百顺的丁亦森,却根本不为所动。他只是冷漠地转过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哥!”江亦凡疯了一样地去扑他,整个人跌到了地上。他的手肘磕在冰冷的瓷砖上,剧痛沿着骨髓一路攀爬到大脑。背后的伤口也绷裂了,痛得让他说不出话来。他忘记了所有他以往秉持的高贵优雅,他尊严全无手足并用地爬到门口,却已经不见了丁亦森的身影。“哥哥,哥哥。”他拿手狠狠砸地,像个疯子一样自言自语。他的光走了,要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冰冷黑暗的世界里。你怎么可以走呢,哥哥,为什么要丢下我?丁亦森开着车回家,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你清醒一点,那不是你弟弟,那是个魔鬼。他恨不得在自己脸上狠狠抽几巴掌来打醒自己。他害死了你父亲。丁亦森眼眶发红,方向盘几次打滑,险些撞到路边的花坛。不要爱他,不要爱他,丁亦森你知不知道。可他脑海里总会浮现方才江亦凡的模样,他那么可怜地看着自己,像一头受伤的小兽。自己伤了他,可痛的却是自己。真可笑啊,丁亦森。他一手促成了你父亲的死,他欺骗了你,你却还爱着他,是不是犯贱?丁亦森觉得面上湿润,伸手一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系统提示:攻略目标丁亦森喜爱值+5,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95,后悔度80。】他回到公司时,发现公司里来了个不速之客。丁亦森的办公室里,杨飞雁坐在沙发上,一脸尴尬地看着他。 第117章 “如果江忝筠没有被我杀死,那他会死于渐冻症,是吧。那致病的基因有没有遗传到我身体里?”温斐问毛球道。“有的。宿主大人。根据您的身体状况,系统计算出您的发病时间大概是在十年之后。”“好,那现在,诱发它。”温斐果断道。毛球的爪子抖了一下,最后还是按下了确定。其实他有点被温斐震惊了。这种谈笑之间决定自己生死的事情,好像于他而言,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好像他已经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了一样。带走江亦凡的,是江家的人。婚礼开场了,在开场的音乐声中,司仪走上台,开始致开场词。江亦凡被塞到后备箱里,被带到了靠近婚礼场所的一处据点里。婚礼进行曲缓缓响起,杨父将杨飞雁的手交到丁亦森手中,仿佛将自己女儿的下半生幸福交托给了他一样。江亦凡被人带下车,拉拽着进了地下室,被按得跪在地板上。他面前坐了好几个人,都是江家如今管事的几个长辈。杨飞雁挽着丁亦森的臂弯,两人一起走过红毯,步入新婚的殿堂。主持人站在高处,垂首问丁亦森道:“丁亦森先生,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在对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能不离不弃终身不离开直到永远吗?”丁亦森晃了晃神,那一刹那,他竟有了落荒而逃的冲动。半晌,他才在宾客们的起哄声中,说:“我愿意。”主持人转向杨飞雁,问她:“杨飞雁女士,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在对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能不离不弃终身不离开直到永远吗?”杨飞雁温柔而娇羞地看了丁亦森一眼,道:“我愿意。”江亦凡跪在地上,他的膝盖磕得生疼,可他像是没有感觉了一样。他看向正前方的那个老人,那是他的伯父,江远洲和江墨遥的父亲,江忝赐。接连经历丧子之痛,他看上去老了很多,两鬓斑白,神色凄惶。只有在他看向江亦凡的时候,他眼里的悲痛才会被愤怒替代。“江亦凡,你父亲江忝筠,是不是死在你手里?”江亦凡双手被人扣在背后,可他还是努力地直起上身来,笑道:“是啊。”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越发点燃了江忝赐的怒火。“远洲和墨遥都是你杀的?”他再度诘问道。“没错。”江亦凡回答得干脆利落,带着点无惧无畏的洒脱。主婚人上台讲话,因为丁亦森失去了父亲,所以这一次只有杨父上台。主持人讲:“请新郎新娘交换信物。”伴娘将摆放着戒指的戒枕送到新人面前,丁亦森取下戒指,为杨飞雁戴上。戒指推到她手指第二关节的时候,丁亦森愣了愣,看着那戒指,再度失神。他突然抬起头来,朝满座宾客扫了一眼。他迫切期待着能看到某个人,哪怕他藏在最边角,他也相信自己能一眼就看见。亦凡,机灵鬼,你来了么?快出现吧,我不想继续下去了。可他一无所获。直到他把戒指套到她手指根部,他想的那个人,也没有再出现。杨飞雁像是没看到他的异常一样,拿起另一枚戒指,为他戴上。“为什么?”江忝赐眼里快要喷出火来。为什么,呵。江亦凡仰着头,笑得痴狂:“因为他们该死。”“我看你才该死!”江忝赐怒得站起,来回踱步,又冲旁边的另一人问道:“杀害生父,谋杀家主,背叛家族,该怎么算?”被问到的那人幽幽看了江亦凡一眼,道:“按家规,应该乱棍打死。”江忝赐坐回位子上,道:“那就按规矩办吧。”切了蛋糕,倒酒入香槟塔之后,丁亦森和杨飞雁一起将后来的流程做完,等宴会开始便逐桌开始敬酒。江亦凡伏在地上,棍棒一下一下打在他身上。他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响,清脆的,沿着骨头传到他耳朵里。断骨扎穿了皮肉,有血从身体里涌出来。他听见自己的惨叫声,声音凄惨又变了调,仿佛不是他发出的声音一样。他一张嘴,就有鲜血从喉咙里涌出来,弥漫在他的口腔里,如含了满嘴铁锈一样。他突然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郑寒烟逝世以后没多久,江忝筠找上了他。 第119章 他找了个窗口,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拿出一根,点燃。他吸了一口,喷吐出烟雾,在尼古丁的作用下,他心口的沉郁好像舒服了那么一点。身后有人朝他走过来,他扭头一看,是陈维隆。“少爷,老爷在等你。”丁亦森猛吸一口,然后拔出烟来,按熄在垃圾桶上方烟槽处,跟他走了出去。丁奉毅没死,这真是个讽刺的事情。就在几天前。在他以此为借口那么残忍地对待了江亦凡之后,在他决定放弃江亦凡与杨飞雁结婚之后,陈维隆找到了他,带他去见了丁奉毅。他看着自己“死而复生”的父亲,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唯有沉默。丁奉毅坐在椅子上,对着他唯一的儿子,道:“你不用这副表情,我没死。只不过用了点药物让我的心跳和呼吸降到一定程度,让你们误以为我死了罢了。”“你不该骗他。”丁亦森说了这样一句话。他想起江亦凡,那个人不顾自己的处境,一路追过去,把江远洲杀了。他中了枪,以为自己为丁奉毅报了仇,自己还弃他而去。“你还是惦记着那个混小子。他可是差点害死你老子。”丁奉毅转转脖子,活动了下筋骨,道。“你不觉得你应该感激我么?我装一下死,你就跟他决裂了,我之前怎么劝你你都不听,这下我说都不用说,你就把我想要你做的都做了。”丁亦森用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眼神看着丁奉毅,问:“你是故意被他抓走的?”“是啊。江忝筠虽然死了,我也没放松过对江家的戒备。他跟他那两个堂哥的交易,我一清二楚。所以我干脆顺了他的意,故意给他机会让他把我抓走,就算江家的小子不冲我开那枪,我的人也会给我来那么一下,嫁祸给江家。”丁亦森听得心里发颤,恨不得立刻掉头就走,去跟江亦凡道歉认错。是他错了,江家丁家,从头到尾就他一个傻子。他们都把他当傻子玩。“你就不怕真把你自己害死了?”丁亦森握紧拳头,努力抑制住自己心里的怒火与懊悔。“不怕,我反正老骨头一把,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不破釜沉舟,又怎么背水一战?”他坦然得很,浑然不在意丁亦森用什么目光来看待他,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听说你要跟飞雁结婚,挺好的,那个女孩子我很喜欢,懂事又听话。如果你找别人,或许我还不会这么早跟你摊牌,但看在你给我选了个这么好的儿媳妇的份上,我还是决定早些跟你见面,以免你又改了主意。”丁亦森后退几步,转身往外走。丁奉毅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冷冷的,还带着几丝嘲讽:“你可以去找他,但我敢保证,你一旦走出这张门,看到的就只会是他的尸体。”丁亦森转回身,以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控诉道:“他是你儿子,你不能这样对他。”“他不是我儿子,我的儿子,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丁奉毅咳了咳,气喘匀之后,继续说道,“从他跟江忝筠勾结在一起,试图谋夺丁家的财产的时候起,他就不再是我儿子了。他勾引你走上歧途,绑架我用作威胁,这些我都不会跟他计较,只要你老老实实的给我做个正常人该做的事情,结婚生子,继承丁家。”“不。”丁亦森摇头,“你从来没有把他当过你儿子,即使在他背叛以前,你也从来没有真正对他好过。你戒备他,放逐他,既养着他又怕他会对丁家造成威胁,你只是利用他,等他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就将他踹开。”丁亦森的心脏像被细细的线缠紧,他终于意识到那个被他们放弃的孩子有多么的可怜无助。亲生父亲放弃他,养父利用他,而自己,也成了伤害他的凶手之一。“是又怎么样?他是江忝筠的孩子,是我把他养大的,就算是一条狗也应该知道感恩。我没有在江忝筠把他送过来的时候就掐死他,已经是我的仁慈了。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丁亦森喉头一哽,险些对着丁奉毅痛斥出声。可他没有资格,将江亦凡伤得最深的人,其实是他自己。“我要去找他,我不要丁家,也不会结婚。”他暴躁起来,“我什么都不要,我也不再是你的儿子。”“晚了。”丁奉毅抬高声音,道,“他害死了江家的两个继承人,一个江墨遥,一个江远洲,就算他是江忝筠的儿子,也没人能保得住他,因为就连江忝筠,都是被他杀的。”丁亦森看着自己的父亲,觉得自己像被困在网上的虫子。而对面撒网的蜘蛛,终于等到了收获成果的时候。第58章 你是我的光(十五)“你觉得江家会放过他吗?不,他们不会。现在江家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但如果你走出去找他,我会立刻把现在守在他医院里的人撤走,到时候,想置他于死地的,还得算上我丁家的人。”丁亦森只觉得遍体生寒。他的父亲,在拿江亦凡的生命威胁他,逼迫他与杨飞雁结婚。“好好想清楚,我的儿子。是你为了一己私欲跑去跟他见面,害死他的好,还是乖乖结婚生子,让他在另一个没有你的地方安稳过一生的好。”回忆结束,丁亦森吐出嘴里的烟雾,推开门走了进去。丁奉毅就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没有转头看他。“如你所愿,我和她结婚了。”丁亦森摘掉胸口的礼花,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丁奉毅把旋转椅转过来,看着丁亦森,道:“那你现在又在干什么呢?结婚之后,难道不应该陪着你的新婚妻子么?”“我想知道亦凡在哪里?”丁亦森将“亦凡”两个字讲得分外温柔,仿佛那是他此生最重要的至宝。“我已经让人把他送出国了。他背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康复。至于究竟去了哪个国家,你不用管,反正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找得到他。”丁亦森的眸子霎时间黯淡了下去,他迈动僵硬的步子,往门外走。将手放到门把手上时,他面对着门,说道:“虽然你从来没有把他当过你的儿子,但在他心里,你永远都是他父亲。”丁奉毅的手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他看着落地窗外的天幕,眼底有些湿润。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足够理智的,但当他看到被陈维隆带回来,满身鲜血的江亦凡时,胸膛里的那颗心脏还是软了一瞬。在被绑走的时候,其实他也是有意识的。江亦凡对他的回护,在爆炸时下意识的保护,都是真真切切的。他不是草木,也会因此而有所触动。养了十几年,即使是养条狗,也是有感情的。但他是江忝筠的儿子。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忘记所有的温情,重新变得冷漠。 第121章 “别打啦,我不会让人有机会救你的。”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瓶,从里面拿出药来,捏开丁奉毅的嘴给他喂了下去。丁奉毅病了这么久,身体早就垮了,根本阻拦不了她。“放心,不会有事的。我连法医都给你找好了,丁氏企业当家人丁奉毅,因心脏病突发离世,你觉得这个新闻标题怎样?”丁奉毅胸口一阵剧痛,他捂住胸口,剧烈地喘息,却根本呼吸不上来。他的脸涨得发紫,黑暗渐渐笼罩上来,直到将他整个吞没。丁亦森下班以后,直接开车去儿科医院。今天丁雨馨要去医院打预防针,他开车开到医院门口,去诊室一看,却没见着人。再一问主治医师,才知道丁雨馨今天一天都没来。他打电话给杨飞雁,那边接了,接了之后告诉他,丁雨馨在她那里。丁亦森只好又开着车回去。路过广场时,他看见有卖波波球的,还特地停下车来买了一个。他把球放到后座,等着回去送给她。杨飞雁在办公室等他。丁亦森停好车,拿着玩具进了电梯,浑然不顾自己这么一个大男人拿着这个有多滑稽。一路到了顶楼,他走到办公室,推开门时才发现,这里不止杨飞雁一个大人。她旁边站着个男人,看上去有些眼熟。而丁雨馨正被他抱在怀里,同他一起玩耍。丁亦森觉得这场面实在诡异得很,不仅是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和丁雨馨亲密的方式,还有杨飞雁的站位。她站在办公桌与椅子中间,那一向是丁亦森的领域。“啊,亦森,你好啊。”杨飞雁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样一句。“这是……。”丁亦森看向抱着丁雨馨的那个男人。“介绍一下,这位是罗锦城,凡凡的父亲。”杨飞雁道。听见这个名字,丁亦森皱了皱眉,有了点印象。盛世财团的公子,他妹妹罗锦宜还跟他相过亲来着。他抬脚往罗锦城那边走,想把丁雨馨抱回来。“如果你想离婚,我没意见,但孩子的事情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再商量一下。”丁亦森伸手想去抱她。丁雨馨却躲开了他的手,往罗锦城怀里钻了钻。“我想,或许是我没有说明白。我说的父亲,并不是继父的意思。”杨飞雁笑嘻嘻地,继续道,“锦城是凡凡的父亲,亲生的那种。”丁亦森骤然色变,诘问道:“你什么意思?”罗锦城笑道:“飞雁说得还不够清楚么?凡凡是我的女儿。怎么,你不会真的以为,她是你弟弟,兼你的老情人江亦凡的孩子吧?”丁雨馨,或者说罗雨馨,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懵懂地含着自己的手指头。“好了锦城,别在凡凡面前说这个,抱她出去吧。”杨飞雁吩咐道。“好。”罗锦城道,抱着罗雨馨便走了出去。杨飞雁在往日丁亦森的位子上坐下,笑道:“现在你该叫我一声董事长了。”丁亦森皱眉道:“别开玩笑了。”“你觉得我在开玩笑?不不不。算上结婚时你赠送给我的5%的股份,还有丁奉毅给我的8%,以及,我自己拥有的13%,我已经持股26%,超过你现有的25%,成为丁氏企业最大的持股人了。”“你那13%是怎么来的?最近疯狂收购散股的那个人是你?”“你也不算太笨嘛。是啊。”“凡凡是怎么回事,你找罗锦城来,到底想干什么?”“还没猜到么,那我就好心提醒你一下吧。你当初不是说要去查,背后是谁在陷害我和你弟弟么?怎么,因为你跟江亦凡闹翻,你把这事都给忘了?不过就算你去查,也查不到什么,因为这一切都是我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你骗我?抓走亦凡的人是你?”“是啊。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跟他做了吧,笑死了。他都晕了,难道我还能给他弄硬了坐上去不成?恰好那时候我怀了锦城的孩子,想找个人来接盘,就选好了他。”“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很简单啊。因为我想当你丁家的女主人,但如果我设计你的话,就没那么好骗了。毕竟丁奉毅会竭力查清楚你身上发生的一切,那我做的事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无所遁形。但设计江亦凡就不一样了,以你对他的在乎程度,我如果说我怀了他的种,你肯定会选择让我把孩子留下来。而且,因为你跟他的关系,你也不会把真相告诉丁奉毅,自然,这是谁做的你也无从查起。”“明天跟我去离婚。”丁亦森沉下脸来,满脸都写满了不悦。“好的,我的好弟弟。”“你叫我什么?”“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杨飞雁,原来应该姓鲁,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在你爸还叫鲁奉毅的时候,我就出生了。”丁亦森今天听到的消息实在太多也太复杂,他根本反应不过来。一夕之间,女儿就不是他女儿了。妻子变成了他姐姐。“我从来没有听过你的存在。”“你当然不会听到,因为早在二十几年前,你父亲就精心设计了一场谋杀,针对我和我母亲的谋杀。”第59章 你是我的光(十六)“爸不是那样的人。”“呵,你以为你对他了解多少?他有多么的不择手段,我最清楚。”杨飞雁冷笑道。 第123章 他以为他会高兴的,但是并没有。他的心里只有一片茫然。丁亦森的情绪久久未能平静,他一个人在那里哭哭笑笑,而江亦凡仿佛在看着别人的故事。他以为他的弟弟,有着很好的生活,衣食无忧地待在另一个地方,舒舒服服地过下辈子。可他看到的是什么,他坐在轮椅上,肌肉萎缩,面容消瘦,连话都说不利索。江亦凡缓慢地移开了头,努力挤出一句话:“回去吧。”他垂下眸子,像努力闪烁的星星终于黯淡了最后一丝光泽。丁亦森没有理会他,他伸手握住江亦凡的右手,那只手僵硬又萎缩。即使他握得那样紧,江亦凡也没有丝毫反应。然后他看到了他袖子里面的伤,那丑陋的伤疤如同蜈蚣一般攀爬在他细瘦的胳膊上。丁亦森记得他的皮肤,苍白而病态,但在灯光下会显得莹润且光滑。但现在再也不是了。仅仅是一条胳膊都受伤惨重,他不敢想像他衣服底下的身体是个什么样子。他的爱人到底遭受了什么?江亦凡并没有跟他继续叙旧情的意思,他用左手推了推丁亦森的手,拒绝的意思不言而喻。丁亦森心痛无比,他看着江亦凡拒绝他,看着他费力地推动轮椅。他不忍心看下去,便走过去喊来护士,看着护士将他推回去。丁亦森跟着走过去,走到江亦凡的病房。他进门的时候护士正在喂江亦凡喝水,他努力地张着嘴吞咽,却还是有水从难以闭合的嘴角流淌下来。江亦凡以为丁亦森已经走了,当丁亦森进来时,他丝毫没有防范,一口水喝下去,呛得他顿时猛咳起来。护士赶紧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同时转过头来看了丁亦森一眼。她认不出他是谁,但她觉得应该不是病人的什么亲属之类的。他在这住了两三年,从来没人过来看过他,所以护士看到他的第一想法便是,他走错房间了。“这位先生,我需要给病人洗澡了,你可以回避一下吗?”护士小姐一边拿毛巾给江亦凡擦干净嘴边和衣服上的水,一边冲丁亦森道。丁亦森没有挪步,他看了江亦凡一眼,道:“我是他哥哥。”江亦凡总算把那口气顺了出来,闻言,他脸上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缓慢的,空洞的:“他……不是……。”护士一听,立刻便觉得他在胡搅蛮缠。她正准备继续开口劝阻丁亦森出去,突然又听那个人说了一声:“我是他男人。”护士小姐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她扭头看江亦凡,见他没有反驳,神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什么。“你先出去吧,谢谢,我会照顾他的。”丁亦森对她道。护士小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亦凡,还是抬步走了出去。丁亦森关上门,朝江亦凡走过去。江亦凡伸直左手,在床上摸索一阵。就在丁亦森疑惑他的行为时,他从被子底下摸出了一个平板来。江亦凡慢慢打开平板,点开一个空白文档,按出键盘,手指缓缓挪动着,在上面打出一行字:你来做什么?丁亦森强忍住鼻尖的酸涩,道:“我来带你回家。”江亦凡的手指停顿了几秒,后又打出几个字:谢谢,不用。丁亦森不知道江亦凡是以什么心情打出的这句话,他难受得连心尖都在颤抖。他在江亦凡旁边矮下身来,单膝跪着支撑自己,以便自己能与他平视。“回家吧,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我向你保证。”江亦凡看着屏幕,继续打:没有人伤害我。丁亦森看完他打的字,问道:“是谁害你变成这样的?江家的人?还是谁?”江亦凡眨了眨眼睛,打:跟你没关系。丁亦森一时哽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江亦凡看他久久没有言语,又打出一行字:我要休息了,请离开吧。丁亦森一字不落地看完,伸手一抄就把他抱了起来。江亦凡也没有反抗,由着他把自己放到了床上。丁亦森帮他把被子盖到脖子下面,江亦凡却兀自把被子拉上去,直到把他的整个脑袋都埋住。过了好一会他都没动静,好像是睡了。 第125章 “宿主,他现在快要后悔死了。”温斐一边欣赏丁亦森的花样哭法,一边闲适地往嘴里塞了颗绿提。“后悔有用的话,还要系统干嘛?”毛球看了丁亦森一眼,对他道:“宿主大人你准备怎么虐他?”“还没想好,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温斐掰过香蕉,剥了皮开始吃。毛球歪着小脑袋,道:“宿主,我觉得他并没有前几个攻略对象那样渣诶。”温斐嚼吧嚼吧吃完嘴里的东西,问:“哦?怎么说?”“他唯二两次对你的言语伤害,都是出于失去父亲之后的愤怒,而在之后,他也在用他的方式怀念着你。他对你的爱,不比任何人少。”毛球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温斐的脸色,继续道,“所以你会把他虐得更前几个一样惨么?”温斐慢条斯理地吃完香蕉,才回答道:“你错了。他于我而言,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他的离去,直接导致我失去了我所有的信念。剥夺久居黑暗里,自卑怯弱的江亦凡的最后一丝阳光,远比任何肉体上的折磨更让人难以忍受。面对丁奉毅的威胁,他自以为听从丁奉毅的安排是对我的保护,自作主张地决定了我的将来,却没有考虑过我会不会喜欢这样的结局。”“三年来的不闻不问,磨光我所有的期待,执着,和爱恋。”温斐将香蕉皮扔进垃圾桶,“他的离开,就是对我最大的伤害。”渐冻症,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常在病后3-5年内死亡。丁亦森看着手机上搜索出的资料,手指反复在年份那处摩挲。他一宿没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虽然拿冰敷过眼睛,可还是肿得有些厉害。都是哭出来的。丁亦森已经跟疗养院打过招呼,说接下来江亦凡他会照顾。江亦凡还是没什么精神,他躺在床上,连自己起身都做不到,需要别人帮忙。丁亦森走进去,把他从被子里抱出来,给他穿上衣服。江亦凡伸手,习惯性地在被子里摸了摸。丁亦森立刻会意,帮他把平板拿了出来。江亦凡愣了愣,伸手接过,输入密码解开锁屏,像之前一样用文档跟他交流。你该去墓园了。他输入这样一行字。丁亦森有点莫名其妙,他问:“我去墓园干什么?”江亦凡顿了顿,手指有些发颤。他写道:今天是……他打了个拼音的“b”,又很快删掉,写道:……你爸的忌日。丁亦森愣了愣,他突然想到,江亦凡本来是准备直接写“爸”的,却临时改成了“你爸”。他感觉自己的胸口被针尖扎了一下,不是很疼,却分外难受。可丁奉毅并不是今天……丁亦森骤然一愣,接着如梦方醒。“亦凡,爸那时候没有死,他是中弹了,但他受的并不是致命伤。他是前不久才离世的,因为心脏病……。”江亦凡静静听他说完,眼里的难以置信,渐渐蜕变成了一片空茫。他启唇,吐出略显含糊的几个字:“他……骗我。”丁亦森发现了一个规律,因为说话不方便,大部分情况下他会选择打字。但当他情绪很激动的时候,他会开口。丁亦森心疼得恨不得把他狠狠抱进怀中。江亦凡过了很久才平复了心情,他又转过头来看丁亦森,然后敲击键盘,写道:你该回去了。“去哪?”回你家。江亦凡写道。过了会,他又加了一句。回去陪你的妻子和孩子。丁亦森看完差点笑出来,可一想到江亦凡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打出这句话,他的笑容又僵在了脸上。他蹲下身来,双手捧住江亦凡的脸。他知道江亦凡行动不便躲不开,看,他多么卑劣啊,居然要靠这种方式来同他对话。“亦凡,我已经跟她离婚了,孩子不是我的。”江亦凡定定地看着他,眸子里很快晕出一片水雾来。他动了动嘴,做了个口型。丁亦森看出来,他说的是“你骗我”。 第127章 去米国的前一天,外面下了大雨。丁亦森给他倒了洗脸盆里的水,再回到房间时,发现他在发抖。他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屋外雷声轰鸣,雨水狂泻。断过的骨头在江亦凡身体里造反,疼痛一波一波地传来,折磨得他恨不得就这样死去。丁亦森察觉到不对,喊来医生给他治疗。止痛剂打下去,然而根本只是杯水车薪。他还是痛,痛得昏过去,又反复醒过来。他发了一身的汗,蜷缩着,颤抖着,可怜又无助。丁亦森恨不得代他受过。他握紧江亦凡的手,像小时候他生病时那样,凑到他耳边细细碎碎地说话,抱着他,试图分担他的痛苦。直折腾到半夜,江亦凡才又痛又累地陷入沉睡。丁亦森却还要强打精神下床来,给他准备好热水擦洗身体。在浴室里,丁亦森一边给他接热水,一边望着水面,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嘶吼。如果他那时候没有离开,是不是江亦凡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他捂住脸,决堤的泪水从指缝间流了出来。在江亦凡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陪在他身边。他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等了那么久,如果他再晚来一两年,是不是,就再也没有办法跟他相见。以前他觉得伤心断肠不过是诗人的夸张写法,可到了这时,他终于深切的体会到了断肠般的痛楚。他擦干眼泪,兑进冷水,直到水温不烫也不凉,才关掉了水龙头。他端着盆,回到房间里,把水盆放到地上,掀开被子,把江亦凡身上的衣服裤子脱掉。那枯瘦的身体,再看多少遍他都无法习惯。他想起以前他健康的身体,想起他虽然有些苍白却细腻的皮肤,想起午夜里他们每一次肢体的纠缠,和难以抑制的喘息。他怀念着往日的过往,像孤苦的旅人咀嚼着草根。他拧干毛巾,给江亦凡擦拭身体。那单薄的血肉裹在骨架上,仿佛一用力就会弄破。丁亦森将江亦凡的额前的头发扒拉到脑后,低下头亲吻他的眼角眉梢,亲吻他的眉心,亲吻他的鼻梁与脸颊,亲吻他的唇。他的动作温柔而爱怜,像在吻一片轻柔的羽毛,似乎是怕自己会惊扰了他的梦。他难以想象失去江亦凡的日子,光是想一想,便扯得他心肝都一齐痛起来。他想,他怎么不可能不爱他呢。他身体的每一寸,都倾诉着对江亦凡的爱意。这份爱掺杂着内疚,混合着怜惜,锥心刺骨,却又让他欲罢不能。他又一次有了与他相守一生的想法,他想陪着江亦凡一起变老,直到两个人老得再也走不动,相互看着对方,张着牙齿都已经掉光的嘴傻笑。可他的一辈子还有那么长,江亦凡却等不到了。第61章 你是我的光(十八)飞机完成助跑,在柏油马路上缓缓起飞。丁亦森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下面的城市渐渐缩小,河流山川,城镇田野,一览无余。他扭过头,发现江亦凡已经睡了过去。他伸手将滑落的毛毯拉上去一些,看着他的侧脸,恍惚间觉得,世界上最温馨的事情,也不过就是这样了。到了米国,安全降落之后,丁亦森抱着江亦凡与来接他们的人会合。他们在米国住了下来。丁亦森找好医院,给江亦凡治疗。他们每天的交流十分有限,大部分时间都是丁亦森在同他絮絮叨叨地讲话。有时候丁亦森会带他出去,开着车兜兜风。但有一次他们不小心出了车祸。道路湿滑,他们开过去的时候,对面也迎面驶来一辆车。虽然他及时打了方向盘,没有撞车,却也导致车子撞到了旁边的树上。那一刻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下意识地松开安全带扑过去,护住了江亦凡。碎玻璃扎进他后背里,树枝从挡风玻璃的破损处扎进来,狠狠撞在了他的手臂上。丁亦森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他顶着满头的血,朝江亦凡看过去,发现他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直到救援人员过来,将他两人从车上救下,丁亦森才没有再保持着那个护卫的姿势。他左手打了石膏,用绷带缠了,挂在他脖子上。 第129章 但丁亦森却用一种饱含爱意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几乎要沦陷在这样温柔的眼神里。他们已经有三年没有这样亲密接触过了。这几年来,丁亦森也有过需求,但他从不会找人发泄。他爱着江亦凡,他不愿意跟江亦凡以外的人发生关系。当他终于重新拥抱这具身体时,他心里涌上的是无尽的欣喜。他的亦凡,他的爱人,他所无法割舍的存在。他吻过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疤,带着无尽的懊恼与怜惜。江亦凡并不喜欢他吻那些伤疤,他觉得难堪,却在看到丁亦森眼里隐忍的泪水时,止住了扭头的动作。他在赎罪。却也在表达他的爱恋。就像当初他觉得江亦凡被逐出家门是因为自己没有对他付出充足的关爱一样,他觉得江亦凡这一身伤的来源也跟他有关系。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傻,傻得让人心疼。丁亦森温柔地做好一切,连拥抱都不敢太用力,生怕弄碎了他。江亦凡只能用左手虚抱着他,丁亦森便双手将他抱住,像是很怕他会跑掉一样。他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在通过这种方式膜拜他的神明。他们终于走过遍地荆棘,重新走到了一起。即使早已在路上被扎得鲜血淋漓。丁亦森顾及他的身体,只做了一次。结束之后,他把江亦凡抱在怀里,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江亦凡的手动了动,丁亦森立刻会意,帮他拿了平板过来,还贴心地帮他打开了锁屏,调开文档。江亦凡抬起左手,在上面打:你还记得小时候,你跟我说过的那个故事吗?渔夫在海中捡到了一个封印着恶魔的瓶子的故事。丁亦森摇头,道:“不记得了,怎么了,你想听故事么?”江亦凡摇了摇头。丁亦森正疑惑着,又看见他写:你会永远爱我么?丁亦森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道:“会。我会永远爱你。”【系统提示:攻略目标丁亦森喜爱值+2,后悔度+0,当前喜爱值100,后悔度100。】那就好。江亦凡写完这样一句,就把平板推到旁边,闭眼睡了。丁亦森看着已经睡过去的爱人,没好意思推醒问他要不要洗澡。丁亦森自我催眠自己,说没洗算了算了,应该不会感冒吧。然后就这样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太阳照进房间时,丁亦森就醒了。江亦凡就睡在他旁边,身体还是那么凉,好像永远都捂不热。丁亦森看见昨天被放到床边的平板就放在枕头上,屏幕黑着,他伸手按亮它,看到屏幕上面有个打开的文档,里面写满了字。他的心脏突然抽了一下,一股不详的预感浮现在他心头。文档里面,是江亦凡写给他的话:我要走了。不是玩笑,这次是真的要走了。妈妈也许就在那个世界等我,我得过去找她了,希望我还能找得到她。但也许她已经去了天堂,可我这样的孩子,是不能去那里的。这次死亡的气息太过明显,我知道我熬不过去了。我爱过你,也许现在依然爱,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你应该已经不记得那个故事了,渔夫捡到封印着恶魔的瓶子的故事,现在轮到我讲给你听了。渔夫在海里捞到了一个瓶子,瓶子上面贴着封条,他扯开封条,瓶子里出来了一个魔鬼。魔鬼告诉他,他是被所罗门封印在里面的。他说,他被封印的第一个百年,他想,只要有人能捡到这个瓶子把他放出去,他就满足那个人的三个愿望。一百年过去,第二个百年他依然是这样想。但第三个百年,他却想着,如果有人捡到这个瓶子,把他放出来,他就杀了他。渔夫吓坏了,于是把魔鬼骗回瓶子里,重新贴好封条,将瓶子重新丢进了大海。我以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魔鬼会要杀死自己的救命恩人。但这几年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因为他在瓶子里待得太久了。瓶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暗。他熬了三百年,直到他所有的期待全部耗光。 第131章 他喜欢喊我哥哥,每次喊起来都很像撒娇。每个字音里都满含着依恋,好像我就是他的全部。我喜欢他用他独有的那种眼神看我,满是独占欲,又满是艳羡。上床的时候他也喊,一开始我会觉得这感觉太怪了,有种背德感,很怕半夜我妈托梦给我,给我一个爆栗,骂我居然搞她的宝贝儿子。她总是偏心江亦凡,我毫不怀疑她会这样做。不过江亦凡总是需要更多关爱的,他敏感得很,而且爸爸也没真心对他好。所以妈妈凡事多顾着他一点,估计也是想补全一些他所缺失的爱。不过后来我就很喜欢他这样喊了,很刺激,也很亲密。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我们也是同床共枕的爱人。我们相遇,相知,相爱,相守。江亦凡嫉妒我,羡慕我,却又爱我。也许在他心里,我永远都拥有着他所不能拥有的东西。当他抱着我的时候,我竟然能从他的眼睛里读懂他的心思。看,虽然丁亦森你什么都有,但现在你是我的了,所以所有的东西也都是我的了。那样的他,俏皮又有趣。江亦凡一直是很高傲的,高傲,优雅,又锐利。他像刀,像枪,像子弹,像一切危险而又致命的东西,以前我只当这是他的特质,却不知道,这也是他立身处地保护自己的根本。他对所有人都很残忍,包括他自己。唯独在面对我的时候,他会收起所有的利爪和尖牙,把所有柔软都呈现在我面前。我有段时间觉得他是一条毒蛇,冷情冷性,连血都是冷的。但现在我回想起来,觉得他应该是一只小刺猬。他的刺是冷的,但他的肚子是热的,他把最柔软的心脏袒露在我面前,而我却亲手在上面插了一把刀子。我每次想到他为我所做的,就心痛到近乎无法呼吸。他杀了三个与他有血缘的人,都是为了我。包括他自己的亲生父亲。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他再也没有什么在乎的人了一样。你永远猜不到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伪善的表面下,藏着太多锋锐的东西。可我仔细想想我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才发现,他所展露出来的很多东西,其实都是他最真实的一面。会因为我不洗衣服而对我发脾气,会跟我争执晚饭该吃什么,会因为我跟别人说多了话而吃醋。他那么难伺候,又那么可爱。我感冒时他会把药泡好,会语重心长地跟我说蠢哥哥啊让你不听我的话,不穿衣服去天台,看自己遭罪了吧。这种时候倒是他更像哥哥一些了。可他也会故意犯懒,比如从来不做饭什么的。他会说一堆好听的话,把我的厨艺夸到举世无双,然后自己盛好饭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吃。其实哪有那么好吃,只是他自己懒得动手而已。甚至懒得洗碗,一让他洗碗他就耍赖,好像弄得满手油是多可怕的事情一样。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我去做啊,谁让我那么喜欢他呢。直到他死,我才清楚地意识到我到底有多喜欢他,有多爱他。我看着他躺在那里,他已经很轻了,可当他变成小盒子里的那一盒灰时,我才知道,他还能更轻一点。我总是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不管是学习还是学习自卫方式,我总会花费十分多的心力。我花费在他身上的心思,是很少的。有时候我会去接他放学,帮他赶走那些想欺负他的高年级学生。其实我也就是想逞英雄而已,但我没想到他会把那当成我对他的关爱与保护。他记得很多我们小时候的事情,那些早已被我忘记的事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我给他讲的故事,跟他说的话,他都记得。他说自己是魔鬼,他怎么会是魔鬼呢,他那么好,虽然有时候会耍小性子,但他诱惑的时候,可以引得整个酒吧的人为他喝彩。他就像美杜莎,就算明知道看他一眼就会变成石像,却还是克制不住地沉沦下去。当他隐藏发锋芒暴露出来时,我竟没有感觉到讶异。也是,他那样出彩的人,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地做一个平凡的人,那所谓的平凡,也只不过是他给自己加持的伪装而已。我只是讨厌他把爸卷进来。就算成了爱人,我还是觉得他是我们家的一份子,觉得他也应该对爸爸心存感激。所以我无法容忍这样的背叛。他利用爸来达成他的目的,直接导致了爸的死亡。我怎么可能容忍,怎么可能忍受。我已经失去了母亲,他却要带走我最后的亲人。我恨他的无情无义,我用我的婚姻来惩罚他。我不爱杨飞雁,我爱的是他,可我也恨他。公布婚讯之后,陈维隆找上我,然后带我去见了爸。我看着丁奉毅,我的父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存在,像在嘲笑着我的行为,我的一切。 第133章 江亦凡,是由骄傲组成的江亦凡。当我看到在疗养院的他时,我发现他所有赖以为生的东西都有失去了。他的骄傲,他俊秀的面容,他矫健的身姿,他健康的身体……。还有我的认可。他爱我,他需要我的爱,像野草需要阳光。但他失去了这一切。所以我说,那具躯体里的他已经死了。可他又因为我的归来,又继续遗留在这世间苟延残喘。我的存在让他不舍得离去,让他不舍得去死,即使明知道命不久矣,他还是贪婪地汲取着我身上的温暖。可我的温度已经不能够再温暖他。阴雨天的时候,他躺在床上,会因为旧伤痛得几乎失去意识。他常常将自己的嘴唇咬得鲜血模糊,直到我发现了他这项自虐行为,强行把他的牙齿掰开。我把手指塞进他嘴里,他却推开我的手,咬住被角,独自忍受那痛苦。我痛恨我自己,痛恨我的无能为力。我竟连帮他分担一点痛苦都做不到。他总说我是他的光,可当他彻底离开我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他才是我的光。他走了以后,我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下来。我有时候看着空荡荡的轮椅,看着半边空荡荡的床,会难以抑制地哭出声来。我的爱人,他那么可爱,那么温柔,那么高傲又俏皮的他,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当我意识到我终于彻底失去他了之后,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去找他。三年前他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去找他。那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现在他又走了,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一个更冰冷更黑暗的地方。从始至终,他孑孓独行。我曾短暂地陪在他身边,却又残忍地离开了他。因果循环,现在终于轮到了他离开我。被留下来的那个人,总是最难受的。因为从此以后,我所过的每一天,都是再没有他的日子。没有期待,没有希冀,没有未来的未来。他留给我的遗言,我逐字逐字看了,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的话我不会尽信,我才不信他不愿意见到我,他爱我爱得要死,只是他不愿意告诉我。不然他不会等我这么久。他只是恨我,恨我的迟到,恨我当初说过的那些伤害他的话。他到死都没有原谅我。不过没关系,到了地底下,我会把我的歉疚,我的爱意,一点一点说给他听。他离世后,我把当初折磨过他的江家的人都找到了,让他们付出了该付的代价。我也双手染满了鲜血,这样也不用去天堂了,我会跟他去一个地方。黄泉路那么长,我会陪他走下去,不会再让他孤身一人。这一次,我会站在他身旁,再也不会让他受一点伤。亦凡,我的弟弟,我的爱人。我来找你了。第63章 堕落的天使(一)【系统提示:攻略目标丁亦森喜爱值达到100,后悔度100,任务达成。】【系统奖励:经验值奖励20000,金币奖励100万。稀有货币赤金奖励x5。】毛球听着系统的提示,扭头看了看在旁边拿冷水泼脸的温斐一眼,帮他把赤金存好。温斐拿毛巾把脸上的水迹擦干,朝毛球走过来,一把把他捞到怀里摸了两把。他坐到沙发上,道:“这次入戏太深了,差点出不来。”毛球问:“很危险的,如果你沉浸在那个角色里,你就会永远留在那里。甚至有可能因为角色的死去,认为自己已经死去,然后你就回不来了。”温斐道:“嗯。谁让哥哥那么爱我呢,情不自禁地就想跟他谈恋爱了呢。”毛球:“……。” 第135章 虽然他荤素不忌,可他也没有跟小孩子在一起的打算。米切尔的想法和佩恩有些类似,佩恩想睡主神,他想睡佩恩。来者不拒的佩恩,第一次有了拒绝一个人的想法。他推了推还没他膝盖高的小屁孩的额头,道:“等你先长大再说吧。”在追求佩恩方面,米切尔有着超乎旁人的执着,即使他身边所有人都劝他放弃。不错,佩恩长得好看,但以一个好情人的标准来说,他太烂了。而且他是恶魔,即使他与天使们混迹在一起,他依然是个恶魔。恶魔有着黑色的羽翼和尾巴,有着一颗狡诈而无情的心。佩恩也不会例外。“我有多喜欢他?”温斐扯了扯自己身后的白色翅膀,觉得这手感有些新奇。他俯视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水面映照出一张并不特别精致,却令人看着就十分舒服的面容。金色的长卷发懒懒地垂落在他肩头,温斐眨眨眼睛,水中的米切尔便也冲他眨眨眼睛。他绿色的眸子闪烁着,像两块天然的祖母绿宝石。温斐尝试着去感知翅膀的存在,然后展开它。他的翅膀张开来,两边加起来足足有四米长,让他看起来有点像一只白鸽。他收拢翅膀,羽翼便将他自己笼罩在其间,将他裹成了一个蛹。毛球看他玩得不亦乐乎,道:“非常喜欢,崇拜到极致。米切尔周岁时,就在一群天使当中揪住了佩恩的裤脚。”“这么小?”温斐有些讶异。“是的。米切尔对佩恩的爱,是与生俱来的。”与生俱来。温斐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涌动。他拥有着米切尔的全部记忆,正在体会他的情感,将自己彻底融入其中。“那他对我的感情到了哪个阶段?”毛球按下自动播报按钮。【系统提示:攻略目标佩恩当前喜爱值25,后悔度0。】“才25,他是把我当宠物养了么?”温斐撩了撩头发,道,“他跟我上过床了么?”温斐问着毛球的同时,也开始在自己脑子里搜寻相关的记忆。“上了。”毛球看着显示屏上冰冷的数字,对他道,“在你满三百岁的时候。”天使的寿命和恶魔的一样漫长,一般的能长到五千岁,如果足够厉害,甚至可以活到八千岁。只有主神和历任魔王可以活到上万岁。天使一千岁成年,三百岁则正是从幼童形态变为大人形态的时候,余下的七百年,他们都会以青少年的模样存在。“天呐,我还只是个三百岁的孩子啊,他居然对我下手,这实在是太残忍了。”温斐捂住脸,哀嚎。毛球:“……其实你现在已经快五百岁了。”“佩恩在哪里,我去看看他。”温斐张开翅膀飞起来,越过湖泊和丛林,在城镇中寻找佩恩的身影。有系统在,要找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毛球轻易地就搜到了佩恩的下落:“宿主大人,东南方向,还有两千米。不过,他正在撩妹。”温斐翅膀一抖,差点直接从空中栽下去。他落地的时候,发现佩恩就站在白桦林里,他穿了件黑色的长袍,背影颀长,黑发披散在肩头。温斐看到他的翅膀,黑色的羽翼收拢在身后,一根尾端像箭头的恶魔尾从他长袍底下钻出来,时不时又钻回去。听见有人落地的声音,佩恩转过头去,看到了米切尔。而米切尔也看到了他,还有他怀里,那个衣衫不整的女性天使。原来他无意间还打扰了别人的一场好事。“米切尔,你来干什么?”佩恩认出了他来。女性天使连忙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舒展双翼,头也不回地飞走了。米切尔看了看四周,地面上遍布积雪,这里是主神的领地。“你居然在主神的宫殿附近……。”米切尔想到刚才的事,有些难以启齿。“欢爱,怎样?”佩恩灿金色的眸子眯了眯,有些不悦。他平时跟米切尔接触不多,尽管整个神界都知道米切尔暗恋他,不,明恋他。他对于米切尔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是一个小孩子的阶段。即使是他亲自帮米切尔破的处。但佩恩睡过的天使多了去了,米切尔对他来说,不过是万千尘埃里的一个。不过米切尔还是靠他的死缠烂打,成功引起了佩恩的注意,即使只有一点点。佩恩当然知道这是主神的地盘,他就是看准了来的。两千年快到了,他即将离开神界,回到魔界。如果他离开,再见到主神就难了。所以他特地勾搭了个女天使,特地在这里来交合,他想引起主神的注意,而且他不信拉斐尔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不管即将面临的是一顿责骂,还是驱逐,只要是拉斐尔给的,他都甘之如饴。 第137章 米切尔痛得咧嘴,一看主神,又点头道:“是,我想跟他走。”拉斐尔没有再说什么,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佩恩一眼,又看向米切尔,道:“既然是你自己的决定,那我无权干预。只是天使和恶魔的结合,会比你想象中要难上许多,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佩恩脸色并不好看,他看着拉斐尔说完那番话,看着他离开,直到拉斐尔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前,他都没有回过神来。“他走了。”米切尔小声提醒他。佩恩愣了愣,一把推开他,退后两步,拉开距离。米切尔有些手足无措,他忐忑又期许地问:“你刚刚说的,带我回魔界,是真的么?”佩恩脸上露出一丝反感:“只是说着玩玩而已,这你也信?”米切尔脸上的笑容散去,他的神色甚至是有点受伤的。看他这样,佩恩竟然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你真的这么喜欢我?想跟我一起去魔界?”米切尔听见事情还有转机,对着他猛地点了点头。欢喜得像一只哈巴狗。佩恩仿佛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他支起自己的下巴,说:“那你就不穿衣服,就这样去城市里飞一圈,然后去东边最大的那一处拱门那里找我。”米切尔二话不说就照做了,浑然不惧地站在他面前。小天使直率得让佩恩有些诧异。佩恩本来准备转身就走的,但看他这干脆利落的行为,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听我的?”米切尔红着脸,说:“起码你给了我一点希望。”“就这样?你不怕我玩弄你然后又抛弃你?你们天使对我的评价好像就是这样吧。”米切尔的眼神专注而认真,他说:“就算只有一天,那也是拥有过的。我做了,最多后悔一阵子,可我不做,会后悔一辈子。”他说着便转过身,展开翅膀朝外面飞去。佩恩看着他飞远,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身走开。他才不会去等他呢,米切尔就自己去出丑吧。米切尔在空中飞行,一想到佩恩刚刚说的话,他就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宿主大人,他已经走了诶,也没有去拱门那里等你。”毛球看不下去了,提醒道。“我知道啊。”温斐咬咬唇,“可答应了的事总得做到吧。而且不用你说,看小乌鸦那个眼神我就知道,他肯定在骗我。”小乌鸦?新绰号么?毛球脑袋上挂满了黑线。毛球又问:“需要请求系统帮助么?”“需要,给他设置点障碍,让他给我好好去拱门那里待着。”“好的,本次请求帮助消耗金币500。”“系统的服务真是物美价廉。”温斐赞叹道。在城市里裸飞,肯定是违反神界条例的。米切尔没飞多远,就看到前面飞来一列手拿长枪的守卫天使。他只好降低身形,努力躲避他们的视线,继续在城市里穿行。千辛万苦终于飞了一圈,等他终于到了拱门那里时,守卫天使们也飞过来抓住了他。米切尔降落在地,拿翅膀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米切尔,你疯了不成。”守卫队的队长是他的童年好友,托洛姆。托洛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走过来看着他。米切尔却越过他看向拱门那边,佩恩正待在那里,一脸郁郁之色。佩恩本来都已经走了,结果在路上又遇着自己之前的一个老情人卡洛斯,硬是被他拖着来这边,缠着他要买最新潮的宝石配饰。果不其然,一到这里就跟米切尔碰个正着。“我……”米切尔看见托洛姆,往后退了退,他看向人群后面的佩恩,眼里带着点求救的意思。佩恩本不打算掺和的,但米切尔像是被逼急了,突然大喊了一句:“佩恩!”众人齐齐看向人群之后的佩恩,后者被看得恨不得展翅飞走。抓着米切尔的人手一松,米切尔就顺势钻了出去,快步跑到佩恩后面,抓着他的衣服往后一躲。卡洛斯已经完全惊呆了,他看了看光着身子的米切尔,又看了看佩恩,目瞪口呆地说:“这是什么新的玩法?佩恩你最近的爱好越发奇特了呀!”米切尔用翅膀遮盖着他自己的身体,佩恩被他拉扯着,挡在来势汹汹的护卫队面前。托洛姆看向佩恩。佩恩在神界的名声并不好,托洛姆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不过佩恩身份尊贵,他在神界是仅次于主神,可与十大神印天使平起平坐的。所以托洛姆即使不乐意,还是恭恭敬敬地对佩恩道:“佩恩殿下,是您让米切尔在城市里做出这种有损德行的事情么?”佩恩的脸抽了抽,他扯开米切尔抓住他的手,让开道,说:“我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我只是与我的同伴来这里选购一下宝石,结果撞见了这样诙谐的一幕。你们天使都这么放浪不羁的么?” 第139章 米切尔再一次体会到了来自于佩恩的冰冷,然而这却是他自己选的。他突然鼻子一酸,险些哭了出来。可他看了看佩恩,怕惹他厌烦,又只好把眼泪憋了回去。第65章 堕落的天使(三)米切尔回忆起了他与佩恩短暂的几次接触。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婴儿。翅膀软软的,像壁画里围绕着主神飞翔的安琪儿。他是一个小天使,说他像安琪儿,这没什么不对。他是被他的养父母捡到的,他们觉得他应该是被其他天使遗弃的。但是他身上无病无痛,他们也想不出他被遗弃的原因。不过因为他的父母是一对战天使,许久都没有孩子,便干脆把他留了下来。他们也为他补了一场周岁礼。普通的天使的周岁礼,自然是无法请来主神为他洗礼的。一群亲朋好友为初生的米切尔献上花环,挨个在他肉嘟嘟的小脸上亲吻。他们都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孩子。其实佩恩只是路过那里,只是瞧着热闹想去看看。而米切尔却突然反应过来,从地上一路扭着身体爬过去,一把抓住了佩恩的裤脚。其他人都不敢招惹恶魔佩恩,只是倒吸一口凉气,为可怜的米切尔捏了一把汗。佩恩却出乎意料地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有人喊他:“佩恩殿下。”米切尔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小嘴蠕动着,学舌道:“pei……pei嗯。”pei嗯,这是他说出口的第一个词。佩恩还是第一次看到刚出生的天使,软软的一团,待在他臂弯,好像戳起来会很软的样子。米切尔小嘴动动,含着满嘴的口水,突然伸出胖胖的手,抓住了佩恩的头发。他的养父母站在旁边都吓坏了,生怕佩恩会突然生气,一把捏死他。可佩恩没有生气,他只是似笑非笑地跟米切尔大眼对小眼。米切尔抓着他的头发之后,就安安静静地伏在他肩头睡着了。——这些都是他那对养父母告诉他的。他一百多岁的时候,父母去往前线,死在了与恶魔的对战之中。他再次成为孤儿。小孩子是最单纯的,却也是最不会掩饰自己恶意的。昔日的小伙伴们说他被诅咒了,嘲笑他与别人迥异的绿色眸子。他被人用石块扔,头破血流,狼狈奔逃。他慌不择路,跑进人潮里,找到一个足够大的衣服下摆,偷偷躲了进去。等追他的人走了,衣服的主人才轻笑出声。整个神界仿佛就那么一点点大,每次他都能遇见佩恩。佩恩把他从下摆下面抱出来,拿出块帕子丢进他怀里。“擦擦吧。”米切尔愣头愣脑地接过,那帕子带着点淡雅的香味,像栀子花。他没舍得擦,攥在手里,瞪着大眼睛看他。佩恩早已经不记得他了,他每天都会经历很多不同的人与不同的事,一百年前的那个奶娃娃显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印象。直到佩恩把他放下,迈开步子离开,米切尔都保持着凝望他的那个姿势。他好像永远在追逐佩恩的步伐。他向佩恩示爱,佩恩说,等你先长大再说吧。于是米切尔又等了两百年,等到变成青少年形态,再去找佩恩。他像个努力送出情书的小女生一样,满脸羞红,又忐忑又期待地请求跟他欢好。佩恩答应了,仿佛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欢好的时候,佩恩很温柔。米切尔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有淡淡的欣喜回荡在胸膛里。他想,佩恩这么温柔,会不会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但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佩恩已经离开,而他躺在只剩他一个人的床上,欣喜渐渐变成了茫然。当他把自己将第一次给了佩恩的事情说给好友听时,他听见好友用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你也把第一次给他了啊。”一个“也”字,让米切尔所有的幻想都成了泡沫。原来佩恩不止对他一个人那么温柔,他的温柔给予过很多人。 第141章 他们这几个人,不是公爵的后代,就是皇族。佩恩带米切尔过去的时候,露丝还同他打趣:“佩恩殿下这么不济么,你的小情人居然还能下床。”佩恩走过去,拿起桌上的葡萄吃了一颗。“瞎说什么呢,我昨天喝了那么多酒,回去倒头就睡了,哪里还有精力干他。”佩恩把米切尔拉到在石凳上坐下。斯柯奇看小天使那副怯生生的样子,突然玩心大起,道:“你知道要我们这边有什么规矩么?”米切尔抬头看他,问:“什么规矩?”他太紧张了,以至于他没注意到佩恩看向斯柯奇的眼神里,也充满了疑惑。斯柯奇用一种怪异的腔调道:“你要是想被我们承认,就得让别人看到你被佩恩殿下占有。知道我的意思吧,其实如果正式一点的话,我们魔界有个专门的地方,还可以让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过来,观看占有的过程。不过你现在也不是要当王妃,只是当个情人。只是礼数不能废,为了让人承认,我觉得最好还是做一下的好。”佩恩看向斯柯奇,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米切尔被他一大段话给说蒙了。“你想被大家承认吗?”斯柯奇诱惑道。米切尔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他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那就去大殿那里吧。”佩恩把他抱起来,带着他往大殿的方向走。殿外有很多人,许多侍女来来回回,许多卫兵来往巡逻。佩恩看到广场上有个观景石,就直接把米切尔放了上去。米切尔惴惴不安地趴在石头上,看着那些恶魔们被这些举动吸引了过来。斯柯奇喊道:“都过来迎接佩恩殿下。”恶魔们被吸引了过来,很快就在外面围了一圈。陆陆续续还有其他人被吸引了过来。米切尔真以为这是他们这边特有的仪式,动也不敢动。露丝和费德勒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笑。直到佩恩当着众人的面扯下他的衣服来。恶魔们是荒淫而又喜好享乐的一种生物,能有这么有趣的事情看,他们脸上都露出兴奋的表情来。佩恩在他们的起哄声里,也玩心大起,越发想看米切尔窘迫的样子。米切尔惶惶然地看着周围,看着他们嘲笑自己,只觉得羞耻感灭顶而来。他近乎迫切地扭过头去看佩恩,看见他脸上毫无情欲之色,只有淡淡的嘲讽和兴奋。他又看斯柯奇他们,发现他们都在笑,笑得促狭而鄙夷。米切尔终于反应过来,他颤抖着声音问:“你骗我?”佩恩看他那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觉得这样真是太好玩了。“不然呢?你不会以为魔界真的有这种奇怪的仪式吧。”佩恩笑道。斯柯奇他们几人也一起哄笑起来。米切尔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佩恩被他哭得心烦,便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拽他下来,还踢了他一脚。“哭什么哭,没被看过是不是。”佩恩恶狠狠地道,“以前在神界被人看可没见你这么要死要活啊。”米切尔身上不着寸缕,他只能努力地合拢翅膀,挡住自己的身体。他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露丝他们脸上都显出尴尬的神色来。佩恩感觉丢了面子,恨不得立刻抓着他丢回屋里:“受不了你就滚,没人求着你留下来。”米切尔听了他这话,终于没哭了。他伸手抓住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重新穿了回去。他脸上还留着泪痕,只是不再哭了,束着手,站到佩恩身边。可是他颤抖的手,和他游移的眼神,体现了他的畏惧和疏离。佩恩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斯柯奇收住笑,也觉得这回玩得有点大了。不过他自然也是不会道歉的,只是强扯出一丝勉强的笑,道:“你这小情人,还挺听话。”佩恩点点头,道:“也就这样吧。”神色却是有点得意的。【系统提示:攻略目标佩恩喜爱值+5,后悔度+0,当前喜爱值35,后悔度0。】米切尔从未想过,有一天“听话”两个字,也会成为他的标签。可他只觉得这两个字像一副枷锁一般,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从那次以后,米切尔便很少出门,就算跟佩恩出来,他也不会跟斯柯奇接触。他知道那场闹剧是斯柯奇的主意,他不能得罪佩恩的朋友,便只能绕着走。第66章 堕落的天使(四)“最近怎么没看你那个小情人出来?”斯柯奇凑过去问佩恩。佩恩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树纹长袍,显得整个人身姿挺拔。他们正在一个宴会上,觥筹交错。 第143章 米切尔还是头一次听到他夸自己,脸上显现出惊喜的神色,连身后的翅膀都抖了抖。佩恩这次倒没有骗他,第二天就带他去了森林。魔界的和神界的树木,都能长得特别高大。不过魔界这边总是阴沉沉的,到了森林里,这种感觉更加明显。因为只是出来游玩,佩恩也没有带太多随从。米切尔进了森林里,便像是脱了牢笼的小鸟一样,张开翅膀飞了起来。佩恩骑着马,看他在上面飞。米切尔有时候还会扭头看他,如果飞得太远,就会掉头来找他。佩恩手里拿着弓箭,有时候看见有林中的飞鸟,他会搭上箭,朝外射去。他的箭法已经到了极致,百发百中,精准无比。“别走远了。”佩恩对米切尔道。他身后的随从走上前去,捡拾被他射落的鸟儿。森林里的雾气渐渐浓郁起来,佩恩很快就看不见米切尔的身影了。雾气蔓延就看不清方向,这是十分危险的。因为那些蛰伏的怪物,就喜欢在大雾之中出没。佩恩扭头往后看,发现那几个随从也不见了。他勒住马,在原地观察着。这里离出口不远,雾散了可以很容易走出去。可如何在雾中行进的话,很有可能会迷失方向,更有可能走到更深的地方去。到时候再想出来就难了。佩恩自信他有自保的能力,可对于那个小天使,他就不敢保证了。不一会儿,他听到前方传来米切尔的呼救声。他夹了夹马肚子,朝声音来源的地方跑去。有些植物和动物可以模拟人的声音呼救,从而将来救援的人捕食掉。佩恩本不该过去的,但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到了那里。米切尔被一朵巨大的食人花咬住了翅膀,不上不下地卡在半空中,滑稽得很。但佩恩看得出来,他的翅膀已经开始往外渗血了。佩恩立刻搭箭,一箭射在了那朵花的花茎上。这种食人花,都是反应十分迅速的。它察觉到痛,便甩开米切尔,朝佩恩袭击过来。佩恩又是一箭,直接穿透了它的中心。米切尔坠在地上,还没爬起,就对他喊了一句:“小心。”佩恩反射性地一躲,但还是慢了一点,他的右肩传来一阵剧痛,一只猴子叽哩哇啦怪叫着从他身边窜了过去。听见更多更密集的猴叫声传来,佩恩脸色一变,迅速跳下马,拉起米切尔就飞了出去。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之前骑的马已经被一群猴子围住。那些有着锋利长牙与猴爪的东西,正在分食那匹马。飞了一阵之后,佩恩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竟然是直接栽了下来。米切尔连忙展翅拉住他,再一看佩恩,已经面若金纸,额头也流了很多汗。他降落下来,看佩恩背后的伤口,那里已经开始糜烂了。“怎么会这样?”米切尔的声音有些颤。佩恩晃晃头,说:“这森林里什么都很危险。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吧,熬到明天应该就有人来救我们了。”米切尔看了看四周,找了个岩石山洞,把佩恩放了过去。这地方说山洞也算不上,只是山体凹陷了一块进去,挤两个人就已经是极致。“先在这里待会吧,别往雾里走了,深处会有更危险的东西。”佩恩靠在石壁上,说。米切尔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背后的伤口,问:“有毒吗?”佩恩说:“没毒,只是会一直溃烂。”“那我该怎么办?”米切尔有点手足无措。佩恩撑起眼皮看他,说:“树林里有一种草,顶端长着个绿色的小包,叶子是方形的,整株草都发着绿光……不对,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老实待着吧,等明天雾散了,再说。”佩恩说完就靠着石壁晕了过去。米切尔往雾中看看,又回看了一下佩恩,似乎下定了决心。他往佩恩身上加了点防护术,又往周围施加了一个幻术,接着便迈开步子往森林中走。佩恩醒过来的时候,米切尔正在往他背后涂药。那伤口比之前看到的已经扩大了一倍,而米切尔正嚼碎了草,把草叶敷在他背上。佩恩没想到他还真去了,更奇异的是他还没迷失方向,居然顺利地回来了。米切尔把药敷好,又从自己的衣服里撕扯下几根干净的布条,把佩恩的右肩绑好。清凉的药汁刺激着伤口,佩恩看看自己,发现上衣已经被米切尔解开,脱到了腰间。等米切尔弄完,他拉了他过来,发现小天使脚上手上都添了不少小伤口,活像在荆棘丛里打过滚来的。那双翅膀也少了许多羽毛,看上去可怜得紧。米切尔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一点开心的笑。 第145章 “摸摸你啊。”山姆一把把他搂进怀里,把他往偏僻无人的地方带。米切尔懵了一下,又很快挣扎起来。“请放开我。”他又惊又怒,手脚并用地抵抗他。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还有大庭广众之下耍流氓的。山姆抓着他过去,把他按在拐角的廊柱上,就开始脱他的衣服。“不,放开。”米切尔甩了他一巴掌。山姆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脸,既被激起了愤怒,又越发欲火高涨。米切尔的衣服被翅膀卡着,脱不下,山姆就将他按在栏杆上,拿出刀子来割开他的衣物。米切尔吓得直抖,他高声喊救命,可是路过的恶魔们好像并不把这当大事一样,冷漠地走开了。在魔界,恶魔们都是很放任自己本身欲求的,在大白天欢好的都数不胜数,更不用说这种强迫戏码了。如果只是别人的情趣,那么去阻止有可能还会被认为是打扰别人的兴致。如果是真的强迫,那就更没必要掺合了,没能力反抗那就只能被胜者为所欲为,弱肉强食,就是这个道理。米切尔见没人来帮他,越发无助,他眼里已经吓出了泪水。他抬腿去踹他,结果他的腿却被那人的手制住。山姆慢条斯理地用恶魔翼压住米切尔的翅膀,再施加了个咒术绑住他双手。他拿着刀子在米切尔面前比划,刀刃几乎都要割到他的脸上。米切尔惊恐地睁大眼睛,而山姆将他翻了个身,拿着刀子去刺他翅膀与身体相连的部分。米切尔痛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偏偏山姆还把这个当成游戏。他喜欢虐玩自己的床伴,对于米切尔自然也不会有多少怜惜。他甚至旋转刀刃,让刀子在米切尔的皮肉里翻搅。米切尔感觉到有血顺着背脊流了下来。他痛得几近窒息,费尽全力才挣脱山姆,扭过身一脚朝他身上踹了过去。他看都没看就踹了,没想到一脚正中红心。不管是恶魔,天使还是人类,那个地方都是比较脆弱的。山姆被他踹得往后跌倒在地,捂住被踹的地方半天爬不起来。米切尔迅速拉好衣服,慌忙跑了回去。佩恩伤才刚治好,就听见有人来跟他告状,说他的小情人把山姆给打了。他只得又去收拾烂摊子。到了地方,山姆早就把舅舅伯伯全喊了过来,一大堆人聚在屋子里,就等着佩恩给个交代。佩恩一看山姆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山姆这个人风流成性,佩恩还小的时候,就无数次地看他染指身边的侍女,有次还胆大包天地把他父亲的一个情人给睡了。佩恩他舅舅老来得子,对山姆宝贝得不行,又有一大批长辈做保,后来那事也是不了了之。可佩恩没想到,他居然把手伸到了自己宫里。他伸手招来随从,问了事情的经过,才知道是山姆强迫米切尔未遂,反被米切尔踹了下面。踹倒是没踹出事,以恶魔的体质,米切尔又那么弱,最多疼一下。但以山姆嚣张跋扈的性子,肯定不会那么容易罢休。米切尔逃回宫殿之后,就惶惶不安地等着佩恩回来。他吓坏了,缩在床的角落里,抱着衣服,不停地看门口。他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他甚至都不敢去找人给自己治疗。佩恩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米切尔一看见他,哭都不记得哭了。佩恩一脚踢上门,大踏步走到床边,把他从床上提起来,问道:“你把山姆给打了?”米切尔再迟钝也能看出来佩恩不是来安慰他的,但他不知道撒谎,还是乖乖点了头。“他扯我衣服,还用刀子……”他委屈地控诉道。“他上你了?”佩恩问。“没有。”米切尔摇头,“我跑掉了。”“他没上你你打他干什么?”佩恩来了这样一句,把米切尔都给说愣了。米切尔愣过之后,才意识到佩恩是个什么意思,他全部的委屈与惊慌都涌了上来,他哭道:“难道我还要主动献上我的身体求着他上我吗?”“就算真的上了你又能怎样?你会死还是会少块肉?”佩恩怒斥道,“你还要给我惹出多少麻烦?”米切尔所有的委屈全部涌上心头,他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佩恩手指一动,房梁上就垂下根长藤来,将米切尔双手捆住吊了起来。米切尔身上的衣服本就松松垮垮,被佩恩一扯,就直接撕了开来。佩恩手里拿了条鞭子,一鞭就抽到了米切尔的背上。米切尔痛叫了一声,声音都变了调。“为什么要打我,我没做错。”米切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他也是你能打的?”佩恩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眨眼又抽了好几鞭子。米切尔抽噎着,却不再哭了,只咬着下唇,哑忍着。等佩恩打完,米切尔身上已经满是鞭痕了。他把他放下来,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痛得米切尔抽了抽。佩恩抱他过去,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大床上。 第147章 米切尔看着他们并肩走过,在震惊中失手打碎了水晶杯。第68章 堕落的天使(六)米切尔无意间弄出的动静吸引了佩恩和艾莉丝的注意。她看了过来,一双蓝色的眸子里满是疑惑。“天使?佩恩殿下,为什么他身上没有镣铐?”艾莉丝问身边的佩恩。佩恩看了米切尔一眼,似乎是在懊恼为何仆人们会让米切尔出现在这里。他脸上带着三分尴尬,向艾莉丝解释道:“他是我的情人。”艾莉丝脸上倒是没有显露什么异色,魔王身边留着那么一两个人用来发泄欲望什么的,在她看来再正常不过。但她还是道:“佩恩殿下,我很荣幸能有机会成为您的王妃,只是我希望成婚之后你能对我忠贞,像情人什么之类的……,”她看了米切尔一眼,继续道,“最好还是不要有了。”佩恩爽快道:“这是自然,伍德小姐不必担心。”他们说完这样一番话,便又一起离开了这里,留米切尔一个人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晚佩恩回到宫殿的时候,米切尔便迎了上去,问他:“你要把我送走么?”佩恩回答道:“如果我说是呢。”米切尔怔怔地看着他,绿色眸子里的光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佩恩见他这副模样,又道:“我说过,等你惹我生气了,我才会赶你走。距离我和她成婚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可以继续待在这里。我会给你找地方住,等我根基稳定了,我再去接你回来。”“哦。”米切尔垂着头,闷声应了。佩恩继任为魔王之后,每天都有不同势力的人给他送礼。他开始周旋在不同的宴会之中,有时候他心情好了,还会带着米切尔一起出席。米切尔喜欢那些宴会上的水果和点心,有时候还会吃到神界里没有的一些东西。恶魔们总是很放浪,他看见许多恶魔在宴会上,都会拉着伴坐在大腿上一番抚弄。因为佩恩的缘故,米切尔可以在比较靠近主位的地方有一个小位子。他一般只会埋头吃东西,不过他的白翅膀总会引来许多人的目光。有人给佩恩送了礼物,十几个恶魔少年站成一排,等待着被他挑选。米切尔本来没看,因为他知道以佩恩的性格,这种就算收了也最会差遣去做些杂事。不过当他抬起头时,才发现佩恩居然认认真真地看着那边,目光里……带着痴迷。米切尔顺着佩恩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他所看的那个少年。那个人的脸……简直就是拉斐尔的翻版。少年白色的长发垂过肩头,眸子也是黑色中带着点金色。他的翅膀有半边是恶魔翼,另一边却是天使翼。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佩恩起身,走到那个少年面前,挑起了他的脸。送他来的那个魔族领主说:“魔王大人,这是一个恶魔和天使奴隶的混血儿。”佩恩饶有兴趣地问领主:“叫什么名字?”“瑞利。”少年却率先开了口,他看向佩恩,目光灼灼而毫无惧意,“尊敬的魔王,我叫瑞利。”佩恩嘴角的笑容进一步扩大,他对领主道:“其他的带走,这个留下。你领赏吧。”有侍从拿了一大袋金币过来,那领主赶紧接了,接着便带着他准备送的那些人退了下去。宴会到这里就结束了,佩恩直接抱着那个少年回去。米切尔记得佩恩说过,他不会只有一个情人。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的心脏却像是不会跳动了一样。他追上去,佩恩一个人在那里,而瑞利已经被他先行派人送去了宫殿里。瑞利需要梳洗一下,换上一身合适的衣服,来迎接他的魔王的宠幸。“佩恩。”米切尔喊他。佩恩应声回头,说:“有什么事?”米切尔看着佩恩,看着这个即将要去跟别人欢度良宵的人,他微仰着小脸,用一种易碎的声音问:“你真的……要去和他……佩恩,是么?”佩恩见到这个少年的愉悦,被他的问话搅得少了一些。“是。”“佩恩,不要,不要去,好不好。”他扯住佩恩的袖子,祈求道。他已经比不上拉斐尔了,可拉斐尔远在神界,佩恩触及不到他。但这个少年却有着同拉斐尔一样的容貌。他知道佩恩有多喜欢拉斐尔,现在这个少年出现了,而他米切尔恐怕再也得不到佩恩的丝毫注目了。“我为什么不能去?”佩恩反问他。米切尔答不上来。“米切尔,你逾越了。我说过你在我身边最大的用处就是听话,但你现在正试图做出惹我生气的事情。我现在要宠爱他,以后也会宠爱他,我会有魔王妃,而你,米切尔,乖乖听话我可以当你不存在,你要是不听话,就给我滚回神界去。”他说完便径直朝着宫殿走去。米切尔的眼里突然湿润了起来。他迈开沉重的步伐,走到宫殿侧边的走廊里。他今天晚上没有地方去,他唯一的床就在那宫殿里。而他唯一爱的人,很快就要和别人欢好了。他蜷在墙角,拿翅膀笼住自己,又冷又悲伤地睡了过去。他是被外头的喧哗声吵醒的,一睁眼,就看见许多恶魔卫兵拿着武器从他身边跑过。米切尔看着魔王宫殿外面纷涌的人潮,心里一顿,下意识便感觉到是佩恩出了事。 第149章 米切尔趴在他的膝盖上,问。“怎么,你要生么?”佩恩摘了粒葡萄塞进嘴里,“你能生么?”他笑着问。米切尔笑了笑,心里却有了计较。“你跟她,还有多久会结婚?”“三年。”三年的时间,对于生命漫长的恶魔来说,很短暂。“那你先不要结婚,你会有子嗣的。”米切尔信誓旦旦地说。佩恩当他是在说笑话,没有理会他。第二天清晨,米切尔与仍在睡梦之中的佩恩吻别,披着晨露离开了魔界。他那对仅仅陪伴了他一百年的养父母,除了给予了他温暖的童年之外,还告诉了他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在那神界与魔界的尽头,那战乱交界的某一处,有一位神奇的巫师。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男性天使爱上了一条龙。他想跟他一起孕育后代,于是他去找了那个巫师。巫师满足了他的愿望,所以他们便有了后代。米切尔不知道那个巫师在哪里,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巫师到底存不存在。但他知道,至少有一线希望在。只要有,那他就去。这一直都是米切尔的作风。静谧而庄严的宫殿里,主神静静地安睡在神榻上。拉斐尔银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在榻上散成一片流水般的光华。一个身影悄悄地靠近了神榻,那是一个披着斗篷的天使。当他走近主神时,他掀开斗篷,掩藏在其间的面容露了出来。那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这脸孔的主人正是米切尔。“米切尔,给我倒杯水。”魔王佩恩醒了过来,他张嘴便喊道。并没有人回答他。米切尔消失了——当佩恩找遍整个宫殿都没找到他时,他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他以为他只是出去走走,可后来他再也没有回来。三年之后,佩恩将与艾莉丝的婚期推迟到了十年后。十年之后,米切尔依然没有回来。佩恩开始忘记那个并不起眼的小天使。有眼尖的恶魔们发现,魔王总会抱着一个小恶魔。那个小恶魔有着一头银色的头发,他咬着自己手指吮吸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小恶魔的名字叫赛涅尔,他是魔王佩恩的儿子。第69章 堕落的天使(七)“你听过小美人鱼的故事吗?”温斐在系统空间里问毛球。系统里可以调节时间的进度条,千年百年,不过一眨眼而已。“听过。小美人鱼救了王子,结果王子以为是邻国公主救的他,于是他跟公主结婚,小美人鱼伤心绝望地跳进了海里,变成了泡沫。”“是啊。小美人鱼喝下了巫婆的药水,鱼尾才得以化成人腿。只是从此以后,她每次走路的时候,都像脚踩在刀尖上。”“你是美人鱼么,宿主大人。”“是啊。不知道我的王子殿下还记不记得我呢。”温斐说完这句话,便回到了米切尔的身上。米切尔拘起一捧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水面倒映出一张陌生的面容。不再是印象中那稚气未脱的娃娃脸,而是一张属于青年的脸。有棱有角,绿眸薄唇。他的头发垂在肩侧,长得几乎要垂到脚踝。那发色是黑色的,宛如肮脏不堪的河水底下的淤泥。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苍白细瘦的手从袖口延伸出来。他用水洗了把脸,摸出被路过的魔族士兵扔下的一块生锈的刀片,开始割那些过长的头发。他离开太久了,一百年,两百年,还是一千年,他不知道。现在两方正在开战,魔王佩恩的势力急剧扩张,步步紧逼,直指神界。一队穿着武装的恶魔从他旁边跑过。米切尔瑟缩了下。现在两方不死不休,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己会被杀死的。 第151章 那消息传到佩恩耳中时,佩恩正在给赛涅尔做最后的准备。结果满腔喜悦,被传信人的那句“魔王大人,门外来了个堕天使,他自称米切尔,说是您的情人。”给打散了。米切尔。佩恩在脑子里搜罗了一圈,才找到这个名字的丁点痕迹。“情人?那是什么东西。今天是本殿下的成年礼,哪里有不长眼的东西跑来乱认。”赛涅尔的脸色有点不好看。魔界里谁不知道佩恩只钟情于他的另一个父亲拉斐尔,一直洁身自好,连个伴都没有过。在赛涅尔看来,情人这种存在,简直就是对他尊贵父君的侮辱。佩恩神色始终淡淡的。他总算是想起来了,米切尔,不就是当初跟着他从神界来到魔界的那个小天使么。佩恩对他最深的印象,只剩下一千年前的那一次不告而别。不过,那些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佩恩看向赛涅尔。他已经得到了他最想要的——拉斐尔爱他的明证,那米切尔是什么,是谁,要干什么,自然不是他要关心的问题了。“我并不认识什么米切尔。让他滚吧。”佩恩说完这样一句,便让传信人下去了。米切尔在外面等了半天,在风中冻得整个身体都是冰冷的,可当他听到佩恩的回话时,更是从身都心都凉了个通透。“为什么,为什么佩恩不愿意见我。”米切尔抓着守门恶魔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传信人站在城门边,越看米切尔越像在无理取闹,于是道:“你跟他废什么话,直接赶出去就是了。”守门人觉得有道理,于是又喊了两个恶魔来,将米切尔抓着,丢到了外头。米切尔直接摔在了泥坑里。泥坑里积满了水,弄得他一身一脸全是脏污。那些人丢了他之后就直接走了回去。米切尔看着他们手里的兵刃,不敢再靠近。他在城外等了很久,直到夜幕低垂,直到城门禁闭。外面太冷了,他需要找个可以遮挡风雨的地方。可他却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曾经跟佩恩一起去过的那个森林里。森林里很黑,很危险。可他还是往里面走。他想找到当初和佩恩一起待过的那个山洞,那是少有的留有他和佩恩美好回忆的地方。可也许是时间太久了,也许是他记忆陈旧了,他找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没找到。有腹蛇从他脚边爬过,有剧毒的蜘蛛伏在枝干上,不远处还有时不时闪过野兽的影子。他抱紧自己,除了这样,他不知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稍微温暖一点。倏然间,他听到背后传来破风声。那是恶魔振翼发出的声响。“佩恩!”米切尔惊喜地扭过头,却只看到一张陌生的充满恶意的面孔。哈里斯?摩菲这次收获了一个有趣的小东西,一个堕天使。魔族四分五裂,自然不会只有一个魔王。哈里斯便是摩菲家族的现任魔王,他已在任两千五百年。各方势力都想将对方吞并,斗得最凶的就是佩恩家族的那一支,和摩菲家族这一支。这两家也是实力最为强盛的两家。哈里斯常常被佩恩压制,这让他十分不爽。不过这次,他倒是有了能牵制住佩恩的东西——这个黑发绿眼睛的堕天使。“他说他是佩恩的情人?”哈里斯问把米切尔带过来的那个下属,道。“是的,魔王殿下。我藏匿在城门附近时,亲耳听到他对门卫这么说。”下属道。“堕天使,砍去翅膀,这是神界最残酷的刑罚之一,你犯了什么罪孽?”哈里斯有着黑色的卷发,还有一双亮蓝色的眸子。他看起来像一位美貌的贵公子,可当他用那种审视而尖锐的目光看着你时,你会意识到他的可怕。米切尔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哈里斯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了,比他面对佩恩时更甚。“我倒是听说,佩恩那个小崽子是他跟天使生的。他们都说是神王拉斐尔生的,可我不信。”他想去抓米切尔,却又在意他那一身泥泞。于是他施加了个咒术在他身上,先撕裂了他的衣服,又发出一股水流直接将他来来回回冲刷数次,直到米切尔浑身脱力地坠在地上时,他才慢悠悠地走过去,按住米切尔,看他左边侧腰处。那一处的皮肤上,像被烙铁烙过一样,有着一个赤红色的印记,像一团炽热的火焰。“果然。”哈里斯的声音里含着淡淡的惊喜,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算计。他的手指从米切尔腰侧的印记上摸过,惹得米切尔的皮肤忍不住地战栗。哈里斯松开手,高高俯视着他,道:“赛涅尔那个小杂种的生父,果然是你。”米切尔的一张脸顿时变得煞白。第70章 堕落的天使(八)米切尔依然记得那种疼痛,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整个撕成碎片般的疼痛。他记得那个孩子,那个用他的身体制造出来的孩子。他叫……赛涅尔。哈里斯看着铁笼子里锁着的那个堕天使,他昏了过去,但他在睡梦中反反复复地喊着两个名字。一个是佩恩,一个是赛涅尔。他睡得并不安稳,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奔涌在他血管里的血液仿佛都变成了岩浆,好似要把他整个人都摧毁。以哈里斯的话来说,这个堕天使是他们这次来雷恩城最大的收获。下属骑着马跟在哈里斯背后,他朝笼子里的黑发男人看过去,看他瑟缩成一团。“巫术的副作用而已。”哈里斯道。 第153章 他想要去找到佩恩,为他的不告而别而道歉,却在回魔界的路上,遇到了浩浩汤汤前来追捕他的战天使军团……他被带回神界,而他的孩子却被强行抢走。他没能等到赛涅尔亲口喊他一声父亲,也没能等到佩恩。他在黑暗与困苦中辗转了千年,等他好不容易逃出来时,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点。佩恩结束了一天繁复的工作,回到了宫殿之中。相比较于赛涅尔的兴高采烈,佩恩却没有那么高兴。他想起了那个传信人在他耳边提起的那个名字。米切尔。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娃娃脸,那是一个陪了他一段时间,又很快离开的小天使。他太平凡了,平凡得几乎没有给佩恩留下太多印象。只是听话了一点而已。哈里斯成功找到了记载着那段古旧咒语的书籍。那个神奇的巫师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知道他存在的人少之又少。不巧,哈里斯就是其中一个。米切尔终于得以出了那个牢笼,被再次带到了哈里斯面前。他躺在地上,周围是血红色的符文,一圈又一圈,直到把整个地面全部占满。哈里斯迈过来,拿出刀子往他手上划了一刀,给他放了点血。血流下去,触发了咒术。米切尔感觉到腰侧的痕迹突然烫了起来,像有人拿着烧红的烙铁按在上面。那痛渐渐加剧,很快就痛得他说不出话来。赛涅尔突然晕了。佩恩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被送到治疗师手下治疗了。这次的情况很严重,赛涅尔整个人像是被烈火灼烧一样,即使晕了还是忍不住发出惨叫声。他的长发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脸上。佩恩握住他的手,喊他的名字。赛涅尔痛得不停地发抖,脸色呈现出一种青白色。这是他的儿子,正在生死边缘挣扎。佩恩看到他周身出现黑雾,缠绕着他的四肢和脖子。这是邪恶的黑魔法。佩恩知道这十有八九是摩菲家族干的,可他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在千里之外对赛涅尔下手的。他抱起赛涅尔,朝神界飞去。他要找拉斐尔救他。米切尔伏在地上,他已经痛得有点神志不清了。他知道赛涅尔肯定会更痛。哈里斯站在咒术外围,看着魔法继续作用在他身上。他相信他很快就能得到他想要的效果了。不过他也没一次性直接杀死赛涅尔,而是出门,让下属给佩恩传信,让他亲自前来。而佩恩已经带着赛涅尔来到了白桦林,进入了主神的宫殿之中。“拉斐尔。”佩恩喊他。如今交战,恶魔的头领却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神界的最中心,不知是因为魔王太强大,还是因为天使们的防御太松懈。拉斐尔应声而出,看着佩恩将赛涅尔放在软榻上。“拉斐尔,救救我们的孩子。”佩恩这样对他说。拉斐尔走过来,将手放在赛涅尔额头上。他的手很快也遭受到了攻击,那黑雾将他的神力驱散了。拉斐尔那仿佛永远掀不起波澜的金色眸子里显出些许讶异,他尝试着将神力变得温和一些,放在赛涅尔脖子上,当他感受到那在他血液里奔涌着的庞大的能量时,那讶异转变成了惶然。“我救不了他。”拉斐尔道。他的确救不了,这黑魔法是通过血液催动的,但赛涅尔身体里流的并不是他的血。“连你都救不了?”佩恩皱起眉头,道,“世界树结出的金苹果呢,拿过来救他。”拉斐尔道:“上一颗金苹果被摩菲家族的恶魔抢走了,下一颗的缔结还得等好几千年。”“还有你的权杖呢,你的权杖那颗红宝石。那是龙之心,可以救他的。”佩恩道。拉斐尔的神色变了变。世界树之下沉睡着一头龙,它叫韦赛里斯。曾经放在神界里的那颗能实现愿望的龙晶,就是韦赛里斯的左眼。而他的心脏被挖下来,做成了神王的权杖。可龙之心只有一颗,绝无再生,如果拉斐尔将它用掉,那么他的实力将大打折扣。“你不愿意?”佩恩从他脸上看出了拒绝的意思。拉斐尔退了一步。 第155章 哈里斯在他身上获得了极大的成就感,不仅是因为在米切尔身上可以满足他的生理和心理的需求,还因为他是佩恩的情人,是他孩子的生父。【系统提示:支线任务目标哈里斯剧哈里斯喜爱值+3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60,后悔度30。】当系统的播报声在温斐耳边响起时,他第一反应居然是:“我去,他又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了,喜爱值加这么猛是要干嘛?”毛球看他一惊一乍的,一边嚼着葡萄干,一边问:“数据刷得快还不好么?”温斐翻了个白眼,道:“他虐得我越爽,喜爱值就越猛,这家伙就是个抖s,除了长的帅以外,什么优点都没有。”“起码长的帅。他比佩恩好看。”毛球比较了一下,道。“嗯。”温斐整理了一下表情,“我得回身体里去了,拜拜。”哈里斯卸下自己的一身铠甲,回到了关押米切尔的小屋。他最近待在这里的时间,比待在他宫殿里的时间还要长。米切尔蜷缩在铁笼里,正睡着。也许是哈里斯难得的好心作祟,也许是他玩了过后觉得让他这样一直不着寸缕有些不雅,反正现在米切尔身上还是有衣服蔽体的。米切尔听见开门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向外头。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门来,恶魔翼在他背后舒展,他脸上的笑容并不可怕,可米切尔却忍不住发抖。米切尔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响声,他往笼子后面退着,在心里一次一次呼喊佩恩的名字,即使他知道这样并不会有什么作用。他被哈里斯玷污了,佩恩不会再要他了,他是个肮脏的堕天使。他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直到哈里斯将他从笼子里捉出来。“你很怕我么?”哈里斯笑着将他抱在怀里,像捉着一只可怜的小鸟。“放过我吧。”米切尔颤抖着出声道,“我对佩恩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你拿我威胁不到他的。”哈里斯一边抚摸他白皙而虚弱的面庞,一边说:“我可不信。”他看着米切尔瑟瑟发抖的样子,笑容越发灿烂了。米切尔眸光闪烁着,眼底似有泪花,他启唇,说出连他自己都觉得心痛的话:“他只爱拉斐尔,他并不爱我。”是啊,他只爱拉斐尔,不然怎么会把他拦在门外。哈里斯看他泫然欲泣的模样,突然很想就这样把他留在自己身边。“那我们去证明一下好不好,看他到底爱不爱你。”哈里斯挑起他一缕黑发,在指尖拨弄,“你犯了什么罪孽,为何会被惩罚?”哈里斯的手指微微用力,在他隐忍的痛呼声中,掐住了他的咽喉,问道。米切尔咬着下唇,并不答话。“不说么?”哈里斯的右手抚上他的后背,指尖扇动着红光,那五指如同烙铁一般,在米切尔背上烫了五个痕迹。空气里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气味。米切尔痛得把下唇咬出了血,而抱着他的恶魔却依然捉弄着他。“真有趣。”哈里斯就喜欢看他忍着痛楚的样子,又可怜又无助,还带着些许性感的味道。他决定等他杀了佩恩之后,就把这个堕天使占为己有,让他永远只能在自己眼前展露这样迷人的姿态。佩恩坐在自己的宫殿里,正在整理武器。他手里有一副弓,还有一筒箭。箭尖是特制的,足以刺穿任何盔甲,刺进敌人的心脏。箭尖穿进人身体里的时候,会爆裂开来,而它的结构会张开,像一朵绽放的花。上面带着魔法,会依附在血肉骨骼上,让人拔不出来。除非敌人血液流尽,否则这箭矢会一直扎在那人身体之中。佩恩昨天一箭射杀了十大神印天使中最弱的一个,他看着他陨落,眼里半点波澜都没掀。即使那位天使也算得上他的故人,在他居住在神界时与他有过几次会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所有阻碍他的人,都会死去。他要拉斐尔,他只要拉斐尔。他要将整个神界攻下,将拉斐尔紧紧拽在他的手里。拉斐尔说不爱他,没关系,他会让他爱上的。拉斐尔不承认赛涅尔的身份,没关系,等他成为了这两界唯一的王,赛涅尔自然就是唯一的储君,他会继承他的王位,到时候再没人敢质疑他的血统。很快他就会与神印天使中最强的那一个对战,那是个丝毫不输给拉斐尔的存在。佩恩有九成把握。哈里斯俯视着米切尔背上那个红色的烙印,那是一只鹰——哈里斯家族的家徽。他本来想给他刻上去的,但刺青的痛太过温柔,没有直接烙印上去来得深刻。甜蜜容易被人忘却,只有疼痛才更容易被铭记。自从上次米切尔剜去自己那块肉之后,他再长出来的皮肤上便再也没有了那个火焰形状的印记。毋庸置疑的,他的举动切断了他和赛涅尔的联系。哈里斯很喜欢看他身上带着自己的家徽,就像盖章了一样,让他觉得米切尔现在是他的东西了。他觉得佩恩把他丢出来的行为真是太对了,如果不是佩恩赶走他,自己也不会捡到一个这么好玩的小家伙。米切尔不愿意与哈里斯待在一起。每次他出战归来时,都是米切尔最紧张的时候,唯有他离开时,米切尔才能得到片刻喘息。无论多少次,都无法习惯。 第157章 哈里斯站在远处,隔着老远,窥视着米切尔。他觉得他的堕天使真是可爱,居然一点都不怀疑路上的这些巧合。他收回操纵着布谷鸟和松鼠的魔法,觉得这样一直跟着他,看他在丛林里一个人行进,其实也挺有趣的。拉斐尔走出丛林,当他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才知道佩恩已经不在雷恩城了。他们在前线,正与天使们交战。拉斐尔只好又改变方向,朝战地走去。哈里斯知道,他的“毁灭者”很快就要发挥作用了。第72章 堕落的天使(十)佩恩今天一直有点心神不宁,他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局势已经定下,全面征服神界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十大神印天使十而存三,明日他就会直接跟拉斐尔对上。他擦拭着他箭筒中的箭,金属在他手下变得更加锃亮。长夜漫漫,他突然想起了那封由摩菲家族送来的信。米切尔,呵。果然无论嘴上说的多好听,最后还是会忍不住背叛他么?佩恩这样想着,可心里总有一丝嫉恨情绪在,抹也抹不去。第二日,太阳照样升起。赛涅尔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即将见到他的另一位父亲。在战场之上。米切尔赶了很多天的路,终于抵达了前线。他想见佩恩,想见赛涅尔。这个信念支撑着他,让他连身上的疲惫都忘了。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他太不显眼了。黑发的没有翅膀的堕天使,像一只落入人群的小蚂蚁一样。他看见了他的儿子,赛涅尔。他骑在高大的马匹上,英姿飒爽,跟在他父亲佩恩的背后。他长长的银色卷发垂落肩头,手里拿着长剑。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米切尔失了魂般地朝他走去,他呢喃着赛涅尔的名字,一步步朝他走过去。军队正在站前准备,赛涅尔一向是喜欢骑着雷诺兹离队跑的,所以米切尔竟然很轻易地就走到了他的身边。“赛涅尔。”米切尔站在他身边,仰头喊他的名字。赛涅尔吃了一惊,下意识提剑指向他:“你是谁?”米切尔看着他眼里的戒备,心中一痛,道:“我是你父亲。”他们的争执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已经有不少恶魔看了过来。佩恩发现自己儿子在被人纠缠,马上驱使着身下的独角兽跑了过来。赛涅尔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是什么东西,我父亲是高贵的神王拉斐尔,和战无不胜的佩恩魔王,你这个低贱的堕天使,有什么资格说是我的父亲。”面对他的言语羞辱,米切尔脸色有些发白,他努力无视掉赛涅尔的敌意,伸出双手想拥抱他:“赛涅尔,我的儿子。”他手无寸铁,即使赛涅尔担心他是奸细,还是迟疑了那么一会。虽然哈里斯更希望中招的是佩恩,但米切尔已经这么接近赛涅尔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想白白错过。当那所谓的“毁灭者”爆发的时候,赛涅尔只来得及高喊一声:“父亲!”佩恩的身体比思想更快,他迅速弯弓搭箭,朝米切尔射了出去。米切尔发现潜藏在他身上的东西时,下意识地想弯下腰裹住那东西,不让它伤害到赛涅尔。但他就迟钝了那么一瞬,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痛。他看清射箭之人的同时,那箭尖也在他胸膛里爆裂开来。米切尔整个人倒飞了出去,他感觉到那箭上的铁尖扎进了他的内脏里,锁着他的骨。那痛太清晰,让他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毁灭者在他左手腕处爆开,眨眼将他整条手臂都卷了进去。佩恩眼前一花,他看着那个黑色的坠落的身影,几度张口,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一道身影已经展翼冲了出去,抱住了身受重伤的米切尔。是哈里斯。米切尔已经不会动了。他的左臂已经空空如也,还有恶毒的黑魔法在往他身体里侵袭。他抬起眼皮看向远方的佩恩,隔的太远,看不真切,他依然坐在独角兽上,动也没动。米切尔突然很想笑,可他一张口,涌出来的就是鲜血。 第159章 佩恩不敢再想,他驱动着坐骑,直冲神界而去。他一路冲撞,将赛涅尔都给远远地甩在身后。没人敢拦他,拦他的都被他一箭一个射了下来。他嫌独角兽不够快,直接弃了,张开双翼飞了过去。他冲进白桦林,冲到神殿之中,发现拉斐尔就坐在神殿的王座上,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一如多年前,慈悲而和蔼,却又带着些许哀伤。“你终于来了。”拉斐尔站起来,他的身形依旧高挑,却已经有些不稳了。佩恩铠甲未卸,他横冲直撞,一路过去,在拉斐尔跟前停下。“米切尔……。”佩恩道,“怎么回事?”拉斐尔垂下眸子:“你杀了他,我看见了。”佩恩红着眼,喝道:“告诉我。”“他是堕天使,他犯了罪。这一切都是他应受的惩罚。”“什么惩罚?”“斩去双翼,永远不再被天界接纳容忍。”拉斐尔拿起自己的权杖,道,“你跟我来。”佩恩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他跟着拉斐尔前去,走出神殿,去了罪恶之涯。那是所有犯了罪孽的人接受惩罚的地方。那也是天界最阴森湿冷的地方。罪恶之涯上面有一个岩壁,上面用金锥钉着许许多多的羽毛,那些染血的羽毛,每一片都代表着一个受罪的天使。佩恩找遍了整个崖壁,才找到米切尔的那一片。他拔下锥子,将那片轻柔的白羽放在手里。他将脸贴上去,于是他看到了那米切尔的记忆。如果……你有子嗣的话,是不是就不用跟她结婚了?米切尔这样问他,然后踏上了寻找那个巫师的路。他成功找到了,巫师给了他一瓶药。并且告诉他,他需要得到他所说的那两个人的精华。于是他去了神王的宫殿里,趁拉斐尔陷入睡眠之中时,取得了他的那一部分。然后他回到佩恩的宫殿里,与他欢好。他来得那样匆忙,甚至来不及洗去身上沾染上的拉斐尔的气息。佩恩那天喝多了酒,连他的样子都没看清,以为是拉斐尔。他抱着他,将他压在身下,嘴里喊的却是拉斐尔的名字。他看到他的小白鸽哭了,眼泪涌出来,却一声不吭。米切尔离开之后,又去找了那个巫师。尽管他被那一晚的佩恩伤了心,却还是任由巫师将魔法继续了下去。赛涅尔是拉斐尔和佩恩的儿子,可他却是依附在米切尔的身体上,汲取他的血液而生的。赛涅尔诞生之后,米切尔带他离开,想回到魔界。可这时神界的人也追了过来,将米切尔带回了神界。而赛涅尔则被人送回了魔界。佩恩只知道自己看到赛涅尔的那一刻有多惊喜,却不知道米切尔被迫与赛涅尔分离的时候有多痛苦。赛涅尔不是他的儿子,却是他米切尔最爱的人之一。那一天他待在神界准备处罚他的囚牢里,一次次地祈求着赛涅尔的平安。佩恩以为自己多年夙愿终于得到了实现,他揣着满腹惊喜,抱着赛涅尔上了神界。他逼问拉斐尔是不是爱他,拉斐尔不答。他质问赛涅尔的来历,拉斐尔也不跟他详说。他要求拉斐尔为赛涅尔正名,言说他是他们两个的儿子,拉斐尔拒绝了他。佩恩怀揣欣喜而来,满腔愤怒离去,他路过侧殿门口时,听见里头传来微弱的痛呼声。他一边安慰怀里哭闹的赛涅尔,一边问拉斐尔:“这是什么声音?”拉斐尔回答:“一个犯了罪的天使而已。”他却不知道,一门之隔的地方,米切尔正被两个天使按着,被用尖刀斩去双翼。米切尔张着嘴,呼喊佩恩的名字。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释放出的结界挡下,于是佩恩再也听不见了。米切尔的惩罚是被囚禁千年,或许应该是更久,可他找了机会逃了出去。佩恩抬起头来,捧着那片羽毛,看向拉斐尔,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161章 虽然那支箭会杀死所有射中的目标,但他依然坚信米切尔还活着。既然他的前两个愿望都实现了,不可能最后一个不实现。只是他找不到米切尔了,不管他派出多少人,都一无所获。但他也获知了另外一个消息,哈里斯死了。他的死亡导致摩菲家族大乱,佩恩没费多少功夫就吞并了他的地盘。以前或许他还会欣喜,可他一想到米切尔,猜到这其中的联系,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他那一箭射中的是米切尔,可哈里斯却死了。他牺牲自己救了米切尔。如果说之前佩恩还会怀疑,可当他从神界得知了米切尔当年为他做的一切,就绝不可能再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他想找到米切尔,想听他亲口讲述当年的一切,想打开雷恩城的大门将他带进来,想告诉他自己并没有与艾莉丝完婚,想告诉他他真的等了他十年。尽管他征服了摩菲家族的地盘,可摩菲家族依然有不少人依然存着反叛的心思。那天佩恩抓到一个奸细,那人是哈里斯的一个心腹。他问起了米切尔。那个人轻蔑地笑笑,道:“你是说那个堕天使?他是哈里斯魔王的一条狗,他是他的奴隶,是他的附属品。他的滋味很销魂吧,把你和哈里斯魔王都迷得神魂颠倒的。你想去看看关他的笼子么,魔王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当着我们的面上他,和拉着笼子让他赤身裸体地被人展览。”佩恩一个没忍住,一把捏断了他的脖子。他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突然间想起了以前被他和斯柯奇捉弄,傻乎乎地在人前拿翅膀挡住自己的小天使。可现在他连翅膀都没了,又拿什么来维持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和体面呢?佩恩笑了出来,笑里泛着苦涩。佩恩受伤了。最后的三个神印天使围攻他,佩恩应接不暇的同时,摩菲家族的人突然出现,偷袭了他。这是他受过最严重的一次伤。连他的独角兽都死在了争斗中。他跌在地上,浑身浴血,身上的伤叫嚣,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血从他头顶流下来,糊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赛涅尔他们与他失散了,也许还是会找到他,但他不确定在这个过程里,会不会有摩菲家族的人过来给他补上一刀。直到他感觉到有人靠近,拉住了他。那是米切尔。尽管他一句话都没说,但佩恩就是知道他是。他想喊他的名字,可他太疲惫了,喊不出来。他感觉到那人把自己拖到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给他擦干净脸上的血迹。他闻到那人身上的气息,已不再是记忆中的味道,带着些许沉郁的潮湿的感觉。米切尔开始用魔法给他治疗。佩恩想笑,笑他跟以前一样,天使的魔法怎么可以给恶魔治疗呢。可当那魔法生效的时候,他才想起,哦,他已经不是天使了。他是堕天使,神界的罪人。米切尔给他治疗好,就离开了。他脸上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好像救他不过是件很小的事。佩恩听见他的脚步声离开,以为他还会回来。然而直到他苏醒,他都没有见到米切尔。仿佛他的到来只不过是佩恩的一场梦。米切尔依然穿着一身黑衣,那黑色衣裳破破烂烂的,勉强能蔽体。他离开之后,在路上摘了把野花,走回了哈里斯的墓前。坟上有个十字架,那是他弄的。虽然他也不知道给恶魔的坟头弄个十字架,会不会引来哈里斯的反感。他这段时间都待在这里,陪着哈里斯。这是他欠他的,他会用他的陪伴来还。佩恩被救回之后,整装完毕便再次杀上了神界。“你不能杀死所有的神印天使,佩恩。”拉斐尔站在战线前方,手握权杖,看着他,沉声道。“不,我可以。”佩恩双翼舒展,遥遥看着拉斐尔。他手中拿着弓箭,那是他致胜的武器。“神印天使不仅是守卫神界的存在,更是镇守韦赛里斯的十个支柱。一旦神印天使消亡,恶龙将自地底冲天而起,用它愤怒的火焰焚毁两界,这是我当年从预言之眼中看到的。”拉斐尔看向佩恩,劝诫道。“不。”佩恩弯弓搭箭,三箭齐发,朝拉斐尔背后射去。三个神印天使狼狈奔逃,却还是被一个一个射杀了下去。 第163章 他以为他再次归来,佩恩也许会问他一句,痛不痛,问他一声,好不好。可是什么都没有。佩恩依然凝视着拉斐尔,而他,永远都等不来他的瞩目。“你想救他么?佩恩。”米切尔突然道。佩恩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他觉得这个场景有些诡异。米切尔的出现也让他十分诧异。“我必须救。”是我害得拉斐尔变成这样的。第二句话在佩恩心里响起。米切尔歪了下头,显得又天真又俏皮,让佩恩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当年那个可爱的小白鸽。可爱,又直率。永远不会遮掩他对自己的爱意。“如果救他会害死你呢?你杀不死韦赛里斯的,起码现在办不到。”米切尔笑着对他道。佩恩摇摇头,道:“他不能死。”于他而言,米切尔是他的爱人,而拉斐尔是他无法割舍的存在。即使不爱了,他也不能看着他死去。米切尔的笑变了味道,与其说他是在笑,不如说他在哭。即使没有眼泪,可他的难过,佩恩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米切尔看着他,慢慢开口,说:“我被哈里斯抓起来的时候,你知道我想得最多的是什么吗?”佩恩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安,一种事情渐渐超出他控制的感觉将他笼罩在其中。米切尔道:“我想,我该怎么办呢,哈里斯强暴了我,我这么脏污的堕天使,佩恩不会想要的。可到了现在我才明白,不管我有没有被他带走,不管我有没有回到你身边,你从来都没想过要我。”一滴眼泪从他眼里掉下来,顷刻就成了灰。第74章 堕落的天使(十二)看着他这么难过,佩恩几乎也要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他想说,不是的。我爱你。比任何人都更爱你。可米切尔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米切尔哭着笑了,笑得坦然,又决绝。他说:“佩恩,这是我能为你实现的,最后一个愿望了。”他慢慢转过身,他一步步走远,走到静止的韦赛里斯和拉斐尔中间,拿走了那根权杖。他掰开韦赛里斯的龙爪,将拉斐尔解救出来,用魔法将他送到了佩恩面前。佩恩仓皇去接,这接人的间隙过去,他再一抬头,看到的就是米切尔拿起那权杖,朝韦赛里斯心口扎去。恶龙无坚不摧,它的身体无法很难用外物破坏,要想真正杀死它,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它的身体部位攻击它自己。比如,龙之心,或者,龙之眼。佩恩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久远到连他自己都要忘记的事情。那时候他刚刚到神界,还未成年。拉斐尔牵着还是幼童的他,来到龙晶的面前。龙晶能许愿的次数已经很有限了,只有特别重要的人,或者发生特别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才能被允许使用它。毫无疑问,魔王的儿子,自然是属于特别重要的那一类的。拉斐尔说,他可以许一个愿望。佩恩并没有什么想要的,那时候他对于这个龙晶传得神乎其神的能力,还是有点怀疑的。他凑到那块漂亮的绿色宝石前,凑过去,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跟龙晶道:“你可以实现愿望么?什么愿望都能实现?我不信。而且你是怎么听到别人的愿望的?你没有耳朵。你会变成人么,如果你可以的话,我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年幼的佩恩,有些出乎意料地话多。等他絮絮叨叨地讲完,他才从龙晶那里走开,走回了拉斐尔身边。“你的愿望许完了?”拉斐尔问他。“嗯,完了。”佩恩看看他,又回头看看毫无动静的龙晶,嘟囔道,“都是假的,没有实现呢。”“或许魔法的实现,需要一点时间。”拉斐尔笑,笑着领他回去。那块龙晶,就是米切尔。他的魔法的确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实现呢。他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学会了怎样变出一个会呼吸的鼻子,怎样变出一个会说话的嘴,在他化成天使形态的前一天,他还遇到了醉酒失意的佩恩。佩恩许了三个愿望,这些都是米切尔不得不去实现的。只是他从龙晶变成天使的时候,出了点小差错。他忘记自己是怎么来的了,他忘记自己曾经是一块龙晶,也忘记了过往的一切。他只记得一件事。他爱佩恩。怎么能不爱呢。向他许愿的人那么多,可从来没有人让他能以这种形态出现。他是因为佩恩才诞生的,他感激他,羡慕他,也热爱他。 第165章 他一直把它贴身放着,受伤的时候也没把它丢掉,可米切尔没了之后,那羽毛也跟着没了。他再也没有可以让他怀念米切尔的东西。他统一魔界之后,成为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魔王。这时拉斐尔朝他抛出了橄榄枝,请求与他联姻。他的势力比拉斐尔更大,现在轮到拉斐尔来仰视他了。那天他穿得很正式,他的儿子赛涅尔在旁边观礼,看着他的两位父亲结婚。他们走过胜利路,在两方的注目下交换了信物,然后他们去了世界树,在树下说出至死不渝的誓言。结婚的晚上,高高在上的神王拉斐尔,脱掉衣服躺在他身下。拉斐尔很美,他的美是超越性别界限的美。佩恩无数次构思过他和拉斐尔在一起的场景,这一幕幕都在他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在他脑海里浮现过。他终于要拥有他了,从此以后,他们就是被所有人承认的伴侣。他们会一起统治两界。美梦成真,但这些,已经不再是佩恩想要的了。拉斐尔看着俯下身来看着他,又没有进一步动作的佩恩,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着他从床上起身,拂去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衣冠整齐,倒让一丝不挂的拉斐尔有些尴尬了。拉斐尔拉过被子,遮住自己。“他在哪?”佩恩问。“他死了。”拉斐尔回答他。“不,我是问,韦赛里斯在哪。”佩恩换下身上的长袍,当着拉斐尔的面穿上了一身便装。他的动作坦坦荡荡,半点遮掩都没有。“韦赛里斯死后,会回到世界树下。”拉斐尔看着佩恩穿上靴子,惊疑地问,“你不会是想?”“是。恶龙的左眼,代表愿望,它的右眼代表的,是预言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佩恩扣好袖口的袖扣,道。“佩恩,你不爱我了,是么?”拉斐尔轻轻地问。“是。我爱上别人了。”佩恩转身打开门,外面的日光洒进来,镀了他满身。“他叫米切尔。”世界树下的世界,纷繁复杂。这里没有人生存,也没人能在这里生存。这里很大,比神界和魔界加起来还大。佩恩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韦赛里斯,在这之前,他已经在地下世界走了差不多三年。他的靴子磨破了,最后他只能光着脚走。为了不被那些荆棘划伤翅膀,他只能收拢双翼。地底长满刺藤,根本无法飞行。韦赛里斯就卧在世界树的最底下,盘在那里,像一座巨大的龙型雕塑。佩恩踩过荆棘,走过去。他的脚已经受损得不成样子,令他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可他还是走到了它的面前。佩恩在韦赛里斯跟前停下来,他伏在它身上,看着它那紧闭的眼睛。韦赛里斯左眼处有一道伤疤,这只左眼是他的爱人最开始的起点。佩恩轻轻抚摸了一下那疤痕,又转过去,掀开了恶龙的眼皮。右眼是一颗金色的晶石,它可以预言。韦赛里斯可以透过它看到任何人的过去与未来,唯独看不到它自己的。或许这就是它的宿命。它无可匹敌,却终将被杀死。佩恩抚上那颗预言石,他开始想他爱人的样子。从那个单纯直率的小天使,到那个绝望而孤独的堕天使。那是他的爱与救赎。他的眼泪滴落下来,落在晶石上。为他所有未能说出口的悔恨,为他所有得到又失去的一切。【系统提示:攻略目标佩恩喜爱值+0,后悔度+20,当前喜爱值100,后悔度100。】等他终于拥有了一切,才知道他最想要的,其实就是当初最触手可及的那一个。米切尔,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温斐回到虚拟世界,抱着毛球,看着佩恩的痴痴缠缠。毛球听见他开始哼一种不知名的曲调,听不清歌词,只有简短的音符从他唇齿间流泻。 第167章 他的名字,叫做米切尔。米切尔自世界树中重生而来,他的形态还只是个稚嫩的小婴儿。我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他窝在我怀里,萦绕在他身上的金光渐渐散去,而我也看到了他白皙胸膛之上,靠近心口位置的一个痕迹。那是一个近似于十字型的痕迹,是箭伤。我陡然呼吸一窒,再看米切尔,他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而他眼里,空无一物。我觉得事情有点超乎我的预料,好像一切事情都不再按照轨迹行走了一样。我抱着他匆匆从神界离开,回到了魔界。我将手指放在他胸口试探,那胸膛里的心脏一下一下搏动着,似乎在回应我。那是一颗恶魔的心脏,它属于哈里斯。而米切尔含着自己的手指,已经睡着了。等米切尔再长大一些,我的猜测得到了验证——他是个傻子。或许是重生的时候损伤了他的大脑,也许是死亡时失去了某一部分记忆,他变得反应迟钝,智商低下。只是他越长越像他前世的样子,绿色的大眼睛,金色的卷发,还有雪白的双翼。他不会再叫我佩恩,无论我教他多少遍。他可以记住侍女的名字,赛涅尔的名字,还有一些经常接触他的人,可他唯独不会喊我的名字。每次我教他,他就像喉咙里堵住了什么东西,甚至脸上还会显现出些许畏缩的神色。他怕我,这是前世的伤害导致的。我想抱着他,对他表达我的歉意。他会让我抱,可我说的,他一个都不懂。我仿佛在陈述着别人的故事,而当事人,根本已经忘记那些事情。我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像养小孩一样把他养大,即使是对赛涅尔,我都没有这么尽心尽力。他从只会蜷在我怀里睡觉的小婴儿,变成了会抓着我裤脚的小幼童,最后变成了唇红齿白的小少年。他的心智却依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不会说太多话,也不敢认识太多人,甚至不能对我说出我爱你。以前总是米切尔追着我,说爱我。现在终于反过来了,我每天都在付出,而他永远不会懂。或许这就是他留给我的惩罚吧。我没有珍惜那个对我一心一意的小家伙,害他受了伤,伤了心,所以他走了,只剩下一个单独的空壳子,留在这里,提醒着我那时候所做错的事情。我甚至开始嫉妒哈里斯起来。虽然他也伤害了我的小天使,可他却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永远留在了他的身体里。可我又不得不感激他,如果不是他舍身救了米切尔,我可能根本见不到如今的他。又一日,米切尔在我怀里醒来。他身上还带着昨晚的激情留下的痕迹,他揉揉眼睛,看向我。“饿了么?”我问他。他点点头。于是我下了床,让侍女准备好早餐,然后回到床边,给米切尔穿好衣服。时过千年,我再也不会做再备个小床让他睡的混账事,那样显得轻视极了。米切尔很听话,让他抬手就抬手,让他站起来就站起来。他乖巧极了。我想起以前说过的,如果他不听话就把他丢掉的话。不知道他是不是下意识还记得我说过的这些,他会乖乖地按我说的做,即使有些事情他不愿意,也会顺从我。其实他没必要这么听话的,他不喜欢的可以跟我说,他不想做的也可以跟我讲。我宁愿他多表达一下他自己的意见,表达他的喜好。算了,我可以慢慢教他。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教。我把他抱到腿上坐着,喂他吃东西。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亲密,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看着他的小嘴一张一合,那粉嫩的舌头若隐若现的,很是诱人。他察觉了我的目光,一脸茫然地朝我看过来。我笑着说:“没事,继续吃。”于是他乖乖地继续吃早餐。我也配合地吃了一些,等他吃好了,就带他出去。他还是害怕见人,我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做的事情给他留下了阴影,他以前好像也总是待在宫殿里,很少出去。只是我以前给他的关注太少,从来没发现他脸上的黯然。不过现在不会了,我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他就是我的全部。我没有王妃,他就是我的王妃。 第169章 魔界如今正处在雨季,三天两头就得下一场雨,实在麻烦得很。平时我是不在意的,但米切尔现在失踪在外,我竟觉得这雨都烦人起来。我和赛涅尔去了森林。当我终于找到米切尔的时候,他已经因为淋雨和寒冷发起了高烧。他蜷缩在山壁的凹陷处,那个我们曾经一起待过的地方。谢天谢地,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这个小山洞依然存在着。它像是一个明证,又像是一个纪念品。多年以前,我在这里爱上了米切尔。多年之后,我在这里找回了米切尔。我伸手去抱他,他躲开了我的手,往里头又缩了缩。“米切尔,跟我回家。”我说。他被我的声音唤回了一点神志,他睁开眼睛,看到是我,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他张开嘴,舌头笨拙地动动,似乎是想说什么。我的直觉让我停下了动作,静静看着他。他像个牙牙学语的小孩一样,几经努力,终于从唇间发出一声轻微的呼喊:“pei……pei嗯。”我惊喜莫名,在他身前蹲下身来,捉着他双肩,摇晃了一下,道:“再说一次,米切尔,再说一次。”他这次说得利索了一点,他说:“pei……佩恩。”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因为他喊出我名字这样简单的小事,而差点热泪盈眶。“是的,我是佩恩。我来接你回家了。”我说。“不要……回家……佩恩,有拉斐尔了……我在这,就好了。”他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赛涅尔听完一脸尴尬之色。我听得心酸不已,我说:“不是的,佩恩喜欢你,佩恩现在只喜欢米切尔,以后也只会喜欢米切尔。”“佩恩……不要我。”他蜷起来,眼泪滚落下来,灼痛了我的手心。“我的小白鸽,佩恩怎么会不要你呢,他只是以前太傻了,不知道好好珍惜你。”我用满含爱意的眼神看着他。“你骗我……。”他哭了起来,然后昏倒在我怀里。我的心抽痛着,我将他抱起来,在他眉心温柔地烙下一吻。我抱着他回去,赛涅尔不发一言地跟在我背后。我请来治疗师为米切尔治疗,看着躺在床上的他。昏睡中,他的表情舒缓下来。赛涅尔垂手站在边上,脸上带着些许担忧。我给米切尔盖上被子,喊赛涅尔出去。我对他说:“赛涅尔,虽然你是我和拉斐尔的孩子,但如果没有米切尔付出了别人难以想象的代价,也不会有你的出现。”赛涅尔听完,问了我一句:“他没事吧?”“没事,我会照顾好他的。”我说。米切尔恢复之后,就不再去找赛涅尔了,倒是赛涅尔隔三差五地会过来看看他。每次他来的时候,米切尔都很高兴,然后会拿出我给他的糖果给赛涅尔吃。只是他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会惹赛涅尔不高兴。赛涅尔对此很苦恼,跟我抱怨:“父亲,我已经不讨厌他了,可为什么他那么怕我?”我教育他:“赛涅尔,永远不要用任何方法伤害对你来说也许会很重要的人,无论是身体伤害还是心灵伤害,不管你处在多么不理智的情况下。伤疤总会愈合,但那个人永远会记得痛的感受,这会使他畏惧。”我只能尽力地教他。赛涅尔这孩子有点像我,总是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之后才幡然悔悟。米切尔在那次事情之后,似乎恢复了一点记忆。有一天他带我去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个坟墓。他指着路边的野花,嘴里说:“花,花。”我帮他摘了一些,他拿着花回到坟墓前,把花放在上面。他指着我手里剩下的花,指指坟墓,示意我也把花献出去。我猜出了这是昔日宿敌哈里斯的墓,一时心里百感交集。我看着米切尔一副以为我不懂他意思而急切的模样,只好蹲下身来,看着那坟墓。“哈里斯,你伤害了我的小白鸽,我真想挖了你的坟。”我脸上的表情有些凶恶,慢慢又换了口气,“可如果不是你救了他,我也不会再有机会弥补我错失的一切。”我把花放下来,牵着米切尔的手拉他回去。走之前我扭头看了一眼,对坟墓道:“谢谢你。”我抱起米切尔,张开双翼带他飞了回去。 第171章 “好。”拉斐尔也站起身来,朝那人走了过去。赛涅尔隔着枝叶看到他们相拥在一起,慢慢地转过身离开了这里。他回到魔界时,随从们告诉他,他的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片白羽毛,从那时候就变得安静了下来。他也不再喊米切尔,变得沉默异常。赛涅尔过去看他的时候,就知道他已经清醒了过来。“赛涅尔……。”佩恩转过头来看他,问,“米切尔呢?”“父亲,米切尔父亲他,已经不在了。”赛涅尔道。“不在了啊。”佩恩这样说着,手中落下一片白羽毛。羽毛在空中烧成了灰烬。那不是米切尔的羽毛,他自然也不会对那羽毛有太多怜惜。只是这东西让他从浑浑噩噩中苏醒了过来,却也回到了没有米切尔的世界。“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到米切尔回来了。”佩恩说,“我想对他好,可我还没对他好够,我就醒了。”他问赛涅尔:“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都是梦么?”赛涅尔欲言又止,却还是说了出来:“是的,父亲。”“这样啊……。”佩恩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黑灰,“米切尔不会回来了,是么?”“是的。”赛涅尔虽然已经是魔王,可在佩恩面前,他还是那么尊敬的态度。佩恩留意到他的装束,问:“你已经是魔王了?什么时候开始继位的?”“你离开魔界去找米切尔父亲之后的第三年,封臣们推选了我。”“好。”佩恩看着已经褪去了稚气的他,道,“那我就放心了。”赛涅尔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问他:“父亲,你又要离开了么?”“是的。”佩恩站起身来,道,“去找他。”“您这次走,不会再回来了?”赛涅尔犹豫地问。“嗯。”佩恩看了他一眼,拉他下来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就像在赛涅尔小时候对他做的一样。“再见了,我的儿子。”赛涅尔静静地目送他离开。他看着佩恩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他决定的由来。他不愿意留在没有米切尔的世界里,所以他选择了死亡。或许拉斐尔说的是对的,珍惜眼前人,真的是很难的。太多人忽视了眼前的美好,渴盼着所触及不到的东西。远方的玫瑰虽然诱人,可手边的蔷薇,也有它独有的芬芳。这个道理,是他从他父辈的纠葛中学到的,他相信自己不会重蹈覆辙。再见了,父亲。第77章 怎知红丝错千重(一)【系统提示:攻略目标佩恩喜爱值100,后悔度100,任务达成。】【系统提示:支线人物哈里斯喜爱值100,后悔度60,任务完成度b。】【系统奖励:经验值奖励36000,金币奖励180万。稀有货币赤金奖励x10。】“这次选个难度大一点的吧。”温斐把系统的奖励收好,摸着毛球道。“好的。”毛球翻阅着任务界面,“宿主你想选什么世界?”“纵酒狂歌江湖客,那样的生活应该很潇洒,就选个武侠世界吧。”温斐道。“没问题。”毛球几下就给他搞定,接着温斐便被传送了过去。要问如今江湖上哪个少侠名气最盛,自然非那晗霜剑尹重行莫属。晗霜剑,尹重行。纪晚竹低声念了一遍这两个词,笑了。他是纪晚竹,他也是温斐,是青岚教四护法之一。比起青岚教,这个教派有一个更如雷贯耳的名字,魔教。江湖里,从来不乏争夺与杀戮。新的联盟建立,旧的教派溃散。魔教和正道盟,就像两个互相角力的人,此消彼长,此长彼消。尹重行被认为是最有能力竞争下一任盟主的人,而纪晚竹心里,魔教教主的位子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但他离那个位子还差一点点。水云宵,连尺涯,纪晚竹,步紫嫣,这是魔教教主薛引衡的四个弟子。连尺涯跟纪晚竹关系好,而且他素来中正,对争权夺位什么的没太大兴趣。步紫嫣是唯一的女弟子,她最爱埋头研究毒物,也不太想当教主。水云宵就不一样了,他素来和纪晚竹不对盘,两人现在已经到了见面就吵的地步。 第173章 纪晚竹始觉无趣,正准备关了窗子,突然眼前蓝光一闪,接着方才那蓝衣青年便出现在桌子对面。那人摇了摇折扇,他手中的扇子做得实在精致。锦缎为面,白玉为骨,金线镶边,扇面上绘着幅水墨画,烟柳湖桥尽在其间,还骚气地在旁边题了词。这扇子简直比他那张雌雄莫辨的美人脸还要更有辨识度,纪晚竹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妖罗扇谢谦吟。“兄台方才那杯子掷得极好,若不是你击中那马腿,恐怕那老妪早就惨死马蹄下了。”谢谦吟收了扇子,笑道,“我看兄台内功深厚,却面生得很,不知师出何派啊?”“门派鄙陋,那肯定是没谢少侠的天水宫有名的。”纪晚竹像模像样地回道。他父母有一方是汉人,因此他装起中原人来,也让人看不破。谢谦吟惊讶道:“你认得我?”“谢少侠的名声贯彻中原,哪里敢不认得。”纪晚竹奉承道。同时他心里也在打鼓,既然谢谦吟在这,那么水云宵估计也离这里不远了。一想到自己可能会遇到自己的宿敌,纪晚竹便觉得头都大了。谢谦吟又展了扇子,浅浅笑道:“少侠可称不上,只是略懂武学的一介布衣罢了。”说实在话,谢谦吟的确是个很好看的人,但纪晚竹总觉得跟他说话有些不自在,他总感觉谢谦吟要把他看透了一样。“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谢谦吟拿扇子支着下巴,问他。“纪晚竹。”纪晚竹大大方方报了名讳。反正他们青岚教远在西南,他一向又不以真名示人,自然也不怕被人认出来。“纪兄真有意思,那有缘再见了。”谢谦吟合扇,只一眨眼,人又不见了。这出轻功倒是出神入化,只是不知内力如何。纪晚竹心里暗暗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表现出“有意思”了,权当谢谦吟没出现过,夹起一块鱼肉吃了起来。【系统提示:支线人物谢谦吟任务触发,当前喜爱值40,后悔度0。】“哟,喜爱值这么高的么?”温斐在心里吹了声口哨。“谢谦吟这个人就是这样,看谁都是30,40起。”毛球道。“好吧。”温斐没再管,专心吃东西。正吃着,突然听见厢房外头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店家,劳烦你上几样小菜,酒就不用了,弄点茶水吧。”还掺杂着苍老妇人的声音:“不了不了,谢谢这位小哥儿,这地方不是我吃得起的。”那男声又道:“婆婆不用担心,我已经付过银钱了。”那苍老妇人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却是没有再拒绝了。纪晚竹从厢房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见那两人果然是方才街道上摔倒的妇人,和那执剑格挡的青年。这青年长得浓眉大眼,气宇轩昂的,虽衣着朴素,却显得干练非常。他的一头黑发也只用一根粗布带子系着,简简单单的。纪晚竹的目光往下移,去看他腰间的剑。不过让他失望的是,那青年的剑跟他的人一样,也很朴素。那剑柄上镂刻着花纹,镶嵌了一些银线。那剑鞘却只是个木质剑鞘,上面雕了一些花草用作装饰。十有八九是个不世出的愣头青,还是连个好剑鞘都买不起的那种。纪晚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便收回了目光。哪想他没去主动招惹,这青年却主动招惹起他来。他刚吃完饭没多久,正品着茶准备休息会再继续走,小二就推开门进来,说有人想买他的马。纪晚竹的马,叫追风,是他从教派里直接带出来的,是一匹日行千里的良驹。虽然没打算卖,但纪晚竹还是起身走下去,看看这个又有眼光又没眼力劲的倒霉蛋是谁。结果他一下去,就看见刚刚那个青年剑客立在那里,站在他的马旁边,正等着他过来。纪晚竹一走近,那人就抱剑对他行了一礼,道:“在下高远,见兄台这匹马非凡品,想问询一下这马的价钱。”纪晚竹一听他这话就笑了,他倒也没说你买不买得起这样的混账话,而是道:“这是好马,我自然不会卖的。”高远憨笑道:“我也想过,这马自然是兄台的心头好,想必是不会出手的。但我初涉江湖,心想能骑这马的必然不是普通人,便也想见见这马的主人,看是何等风姿。”纪晚竹见他说话进退得体,饶是他本不愿与这些中原人多加牵扯,还是心生了一点好感。“那你见着我还算好的,若是遇着其他不好说话的,恐怕你免不了被一顿臭骂。”纪晚竹看他憨厚,逗道。“是了是了。”高远笑道,“既然这样,那在下就不叨扰了。”纪晚竹反正也吃饱喝足了,便也没再回二楼,找来小二付了银钱,就回转过来牵马准备走。高远却还候在那里,见纪晚竹出来,他便走上前来,问道:“兄台,我刚来这里不太熟悉,也不太敢同别人搭话,我看你面善,想找你问问路。”纪晚竹哭笑不得,说:“那你可找错人了,我也是初来乍到,自己还没找准方向呢。”高远似乎有些失望,但他还是很快又扬起笑容,道:“那就算了,那我还是自己去别处问问吧。想来那晗霜剑尹重行声名在外,要找起来应该也容易。”纪晚竹脸色一变,沉声问道:“你也要找尹重行?第78章 怎知红丝错千重(二)高远听他问完,惊疑道:“怎么,兄台认识尹少侠么?”纪晚竹听出他话里的亲近之意,连忙又换了副好说话的表情,道:“认识倒是不认识,只是我此行也是要去找他的。” 第175章 以他的眼力和洞察能力,找到高远并不是什么难事。高远坐在地上,身上捆着绳索。他的剑就放在不远的桌上。他估摸着这个时候在不引起外面人注意的情况下,拿到剑的几率有多少。这时从窗口悄然飞进来一个人,那人在地上稳住身形,绕到他身边,一把割断了他身上的绳子。“纪兄。”高远认出他来。纪晚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高远立刻会意,闭了嘴。纪晚竹接着外面的光亮,辨认出外头有两个守门人。他一边按着高远肩膀防止他发出太大动静,一边放出两柄弯刀。咔。弯刀破门而出,门外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割破了喉咙。鲜血洒到门扉上,在豆油纸上晕出一片阴影。高远眼睛睁得老大,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纪晚竹是怎么在眨眼之间就杀了两个人的。纪晚竹认出他的剑,抓起来扔给他。“纪兄,你怎么可以杀人呢。”高远抱着剑,正色道。“不杀人我们怎么出去?”纪晚竹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们可以打晕他们啊。”高远说。纪晚竹白他一眼:“他们是山匪,就算我不杀,他们也迟早会死在官府手里。而且他们不知道手上染了多少条人命了,他们杀别人,我杀他们,有什么不对?”“纪兄,你这不是正道人士所为。我不要同你一路了。”高远气得差点把剑给摔了。纪晚竹被他说得一愣,心念电转,知道自己不小心暴露了在魔教时的那般作态,只好又换了副表情,道:“是我心急了,的确不该这么行事。”高远看他认错态度良好,又教育道:“他们再怎么罪大恶极,我们也应该把他们送到官府里去,由官府来定夺。如果擅用私刑,那我们跟那些魔教中人又有何区别。”纪晚竹腹诽,我就是个魔教中人。表面上还是认真道:“是我的错,是我看你身陷险情,怕外头的人又加害于你,这才先下手为强绝了他们的路。”听他似是为自己着想,高远也不好再责备他,只是道:“好了好了,既然到了山贼窝里,他们做的是谋财害命的勾当,我们不如将他们一锅端了,交给官府发落。”正说着,外头一阵喧闹,山匪们已举着火把拿着刀剑把这里给团团围拢起来。想来应该是方才纪晚竹杀人时被人看见,惊动了他们。“高兄,我们还没去端他们,他们就想着要来捉我们了。”纪晚竹将回旋弯刀擦干净收入袖中,对高远道,“不如咱们将他们一网打尽,为民除害如何?”“好。”高远笑道,一把推开门,跟纪晚竹两人齐齐朝外冲去。纪晚竹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没有大开杀戒。他本就武艺高强,在一群山匪之间游刃有余地打斗,还能分的出心思观察高远那边的动静。他本以为高远定会手忙脚乱的,哪想他虽然没纪晚竹身姿敏捷,每次出手却总能稳稳中的。他连剑都没拔,只用剑柄和剑鞘攻击别人,那些山贼在他手下就跟大刀切菜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纪晚竹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倒也没杀人,只是将他们打晕,或者点穴放倒。等两人将所有山贼尽数拿下时,两人站在一地横七竖八的山贼中间,相似一笑。纪晚竹打完,也有些累了,就找了棵高大的香樟树,飞身上去在树枝上坐下,看着高远前前后后地忙活。高远不知道从山贼窝的哪里寻了一堆绳索过来,他像捆粽子一样把地上的山贼挨个捆起来,串成一串。纪晚竹看得好笑,抬头看着天上月,突然从袖中摸出截竹笛来,放在嘴边吹了一段旋律。那乐声轻灵而飘逸,似微风吹过,又似月光洒落。高远绑完人之后就停下了手,抬头看着他,有些失神。【系统提示:支线人物高远喜爱值+5,后悔度+0,当前喜爱值40,后悔度0。】他等纪晚竹吹完了,才问:“这是什么曲子,好听得很。”纪晚竹将笛子在手中饶了一圈,又将它塞进衣服里,道:“自创的,这曲子名叫《清风弄月》。”高远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赞叹道:“纪兄真是多才多艺。”纪晚竹倒也没反驳,权当受了他这声夸耀。高远看了看脚下的山贼,对纪晚竹道:“纪兄,你帮我看着这些人好不好,我去搜搜看他们的家底。”纪晚竹低下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把我留在这里,自己去找赃银,要是你私吞了怎么办?”高远连忙摆手道:“纪兄你说的哪里话,我是为了找出来交给官府,不会私吞的。我可以以我的人格担保。”纪晚竹看他竭力自证清白的样子,心里笑得更大声了,他道:“好了,信你了,你快去吧。”高远便丢下绳子转头去了。纪晚竹继续坐在高处,无聊了就拿出笛子再吹一段曲子,更多的时候是留意着下头山贼们的动静。一旦有人动了或者醒了,他就从树上摘下一俩粒香樟树的果实,屈指一弹将其弹出去,将那些人重新点晕。过了许久高远才回来,身后拖着个板车,板车上是大堆大堆金银和玉饰。纪晚竹看他累成死狗的样子,颇有些忍俊不禁。“其实还有,但我搬不动了,先歇一歇,歇一歇。”高远放下车把,擦了擦脸上的汗,身体一软两腿一分,就瘫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第177章 “这剑叫什么名字?”纪晚竹问他。高远愣了一下,才笑道:“没有名字。”“这样啊。”纪晚竹把剑收回鞘中,递回给他,“是把好剑。可惜了。”“可惜什么?”高远问。“可惜这剑能吹毫断发,却籍籍无名。”纪晚竹道。高远抚摸着剑鞘,看了看剑,又抬头看他,道:“是我这个主人太没名气了,不能带着它一起扬名立万,让它埋没。”“你会成为一名大侠的。”纪晚竹冲他道。“真的么?”高远问。“是的。”纪晚竹反复端详了他一会,说,“你身上有一种特质,如果一定要用什么东西来形容的话,应该说是正气。”高远嘿嘿笑了两声,等他继续说。“江湖上的侠客,有为民除害的,也有沽名钓誉的,我希望你能成为前者。”纪晚竹也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魔教的护法,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但看着高远那张正义感十足的脸,他又忍不住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我一定会做一个好大侠的。”高远朗声道,活像一个在私塾里大声回答先生提问的小孩。纪晚竹笑了笑,没再多说,靠着火堆躺了下来。“星星真漂亮。”他道。高远也学着他的躺下来,道:“是啊。”纪晚竹看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两人一边打听着尹重行的消息,一边快马加鞭地朝洛阳赶去。到了现在还没见到尹重行的人,纪晚竹已经开始焦虑起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样玩乐是不成样子的,他的目标可是夺剑啊。他一边期许着水云宵不要比他先得手的好,一边继续忧心忡忡地赶路。行至荥州,路便赶了差不多一半。纪晚竹提议在此处歇脚,同时也存了要去问些消息的心思。高远未作他想,应允了。纪晚竹开始打听尹重行的去向。他自坊间探听到,尹重行自从在汴京现过身之后,便失了去向,现如今已是不知所踪。像他这种身份复杂的人隐蔽行踪还说得过去,可尹重行这种享誉天下的少侠,又何必要做这藏头露尾的勾当。青岚教在荥州也有分舵,但纪晚竹也没有去的想法。一是他现在行走江湖,又不是独身一人,被人看见了,他的身份就隐瞒不下去了;二是他们四个护法,现如今都是公平竞争,如果他去问尹重行的下落,那未免有点胜之不武。思来想去,纪晚竹决定还是去另一处消息灵通的地方探探虚实。青楼。纪晚竹只看了哪家生意最旺,店面最辉煌,压根没看这青楼的招牌,就直接走了进去。不管是哪家青楼,脂粉气必然都是免不了的。纪晚竹扫了一楼纵情声色的宾客一眼,抬步上了二楼。老鸨将他带着进了厢房,便挥舞着香帕,千扭万扭的出了门,去叫姑娘进来。纪晚竹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倒是出乎意料地整洁。屋子里燃着熏香,香味清淡,比外头浓郁的脂粉味好闻不少。墙上做了些简单的装饰,显得高雅又有格调。就连屋内那张大床,也不似寻常妓馆里一样搭配着艳红色的幔帐。暗黄色实木的大床,并着青白色的幔帐。唯一称得上艳丽的颜色,就是那幔帐上垂下的紫色流苏了。不过这些流苏坠在那里,竟出乎意料地有些合适。门吱嘎一声响,纪晚竹起身将门关上,再回首时,他之前坐的位子上已经多了个人。谢谦吟。“每次不走正门,谢少侠的轻功就是用作这种用处的么?”纪晚竹走过去,在八仙桌的另一边坐下。“轻功学了不就是用的么,至于用作什么用途,还不是看我爱怎么使。”谢谦吟嬉笑道,“纪兄弟,这世界可真小,上次我在汴京看见你,这次我来荥州,你竟也一起来了。你说咱们俩是不是特别有缘分。”如果说谢谦吟是自己此行的目标,那纪晚竹可能还会与他虚与委蛇一番。但可惜他不是,而且他又一副这种轻慢的语调,纪晚竹根本就懒得理会他。“我一个籍籍无名的江湖客,哪里敢跟谢少侠有缘分。”纪晚竹道。“非也非也。”谢谦吟轻摇折扇,道,“我看纪兄举止不凡,想必定是有来头的人物。谢某有心结交你这位朋友,不知纪兄能否赏个面子?”“谢少侠看走眼了,纪某的确只是个平庸之辈。”谢谦吟见他坚持,倒也没有再问。他将扇子在面前一转,脸上带上了点促狭的笑意:“纪兄来这暗香楼,莫不是来狎妓的?”纪晚竹反驳道:“难道我还来听书的不成?”“我观纪兄不像是那般风流好色之人啊。”谢谦吟道。“人总会有点欲望的。”纪晚竹已经敷衍得有些不耐了。 第179章 “比杜家家大业大的多得是,尹重行为何独独会选这家?”纪晚竹问。“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他,如何能猜得到他的心思。不过你可以在这等着,十五之前,尹重行一定会出现。”谢谦吟摇了摇扇子,信誓旦旦地说。纪晚竹半信半疑地离开了暗香楼,都忘了计较方才谢谦吟的调戏之举。谢谦吟看着他离开,桃花眼里眼波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尹重行,相貌英俊,腰佩长剑,俊秀非凡。纪晚竹想起来之前在教中看过的关于尹重行的画像,苦思冥想,想自己要如何去找这么一号人。纪晚竹回到客栈的时候,高远已因为找他找得急躁起来。“纪兄纪兄,你去哪了,我都找不到你人。”他急匆匆地从客栈里跑出来,对纪晚竹道。要是谢谦吟喊纪兄,纪晚竹肯定会被他恶心得起一身鸡皮疙瘩,但高远喊他就没有这个感觉,反倒觉得就该这么喊才对。“去吃了点东西,随便转了转。”纪晚竹道。“那就好那就好。”高远让开道让他进去,“纪兄咱们继续赶路吧,离洛阳还有好一段距离呢。”纪晚竹道:“不急,咱们在这再待几天吧。”“啊?不是要去找尹少侠么,要是又没赶上该怎么办?”高远一脸担忧地说。“不会,他会出现的,就在这里。咱们耐心等等就好。”纪晚竹抬步上楼。高远紧跟其后,一边走一边说:“好吧,听纪兄的。纪兄你身上好香啊,抹香粉了么?”纪晚竹突然被他提及这点,骤然想起自己方才去了青楼,身上染的脂粉味还没消散。他迈进门槛,后面的高远却来不及看路,立刻被绊倒往前摔去。纪晚竹飞快转身,一把将他捞起,等他扶稳高远时,才发现自己不自觉把他逼到了墙边。高远以为自己必摔无疑,哪里想到纪兄反应这么敏捷,一下子就把自己给救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纪晚竹,突然发现,他的睫毛很长,眼睛像两颗黑色的宝石,仿佛一汪深潭,差点把他魂魄都给吸进去。高远咽了咽口水,愣愣地说:“纪兄,你……你真好看。”纪晚竹尴尬地退后一步,拉开距离。他扯起自己的袖子来闻了闻,果真有股腻腻的香味。“之前不小心路过那青楼附近,差点被那站门边的老鸨拖了进去,味道应该就是那时候染上的。”纪晚竹随口扯谎。“这样啊。嘿嘿,我说呢,我就知道纪兄不是那种不正经的人。”高远挠挠头,显然是信了。纪晚竹对他这副不加设防的样子又是无语又是庆幸,若是换个心眼多的,恐怕他还得编个好点的理由来搪塞过去。夜里宿在客栈里,纪晚竹忽然听见外头一声短哨声。若是寻常人恐怕会把这声音当做鸟叫忽略,可纪晚竹却知道,这是他们青岚教用来联系的讯号之一。他推开窗子,飞身出去。客栈后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他在树林之间起落,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道灰影,不远不近地在前面腾跃。纪晚竹加快速度跟上他,追到近前落地一看,竟是连尺涯。连尺涯身量高大,面相却宽厚,事实上他本人也是这种宽厚的性格。连尺涯跟纪晚竹皆是护法,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因此看见是他的时候,纪晚竹是有些欣慰的。“你怎么来了?”纪晚竹问,“顾兰溪是锦官城人士,你怎么到荥州来了?”连尺涯看着他,道:“情况有变,速速回教。”见他一脸正色,纪晚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在顾家潜伏的时候,无意间听见他们说,正道盟正在谋划合力攻打我教。”连尺涯说。“怎么突然要打,这些年我教并未和正道盟起过太大的冲突啊。”纪晚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似乎是因为咱们最近势力扩张,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正道盟的那些人,一向是秉承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自然不可能看我们这样发展下去。况且早年间教中几位长老,手上都沾染过那些正道人士鲜血的,他们的子辈长大了想报复,也是有可能的。”连尺涯解释道。“是不是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正道盟盟主即将卸任,所以他们想趁此机会,以铲除我教为由,带领各家势力一起行动,待成功之后就推选功高之人为新盟主。”连尺涯被他抢了话头,也不恼,点头道:“正是。”“你们都回去了么?”纪晚竹问。“紫嫣去了淮南,现在还没她下落。我从顾家得了消息后便立刻赶回了教中向教主禀报此事,教主听完后命令我来找你们回去。现在正逢多事之秋,如果你身份暴露,恐怕会遭来正道人士的围攻。”“我又没在江湖惹下血债,我怕什么。”纪晚竹说。“七年前武陵城首富金家一家八十二口人,丧于你手,你忘了?”连尺涯道。“有病,我报我的仇,那些正道盟的杂碎凑什么热闹。”纪晚竹恨声道。“你是报仇,可除了教中之人,谁知道你是在报仇。那些正道盟的人早就盛传那一战,称青岚教青龙司护法乃是个屠戮平民百姓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们杀你是替天行道,自然会竭力捉捕你,杀你以成其名。”纪晚竹啐了一口,道:“嘴碎。”“好了,你听我的劝,赶紧回教中,那之前的比试也不要再管了。”连尺涯道。“水云宵呢?”纪晚竹问。 第181章 “去听书了。哦,对了,小笼包。”他一拍额头,快步下楼,让小二把蒸笼里热着的小笼包拿给他。纪晚竹洗漱完毕,就看见高远端着吃的进门,喊他去吃。纪晚竹乐得有现成的午饭,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纪兄我刚刚听那说书先生说了个富家小姐和穷书生私奔的故事,好感人啊,听哭了一屋子的人。”纪晚竹嘴里咬着小笼包,只觉得满嘴留香,他一边将嘴里的东西嚼碎了咽下,一边拿眼睛斜乜着高远道:“这种事你也信?富家小姐只会和富家公子成亲,穷书生都是要被家仆赶出去的。”“纪兄这是故事,故事自然会比现实要更美好一些的嘛。”高远努力辩驳道。纪晚竹懒得理他。“纪兄,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听人说,渡口附近有魔教的人出没。”高远突然神神秘秘地道,“听说有人已经偷偷过去那边了,就为了抓几个魔教匪徒来扬名。”纪晚竹吃东西的动作一停,他囫囵吞了最后一个小笼包,把筷子一扔,擦了擦嘴便拉着高远往门外走:“带我去你说的地方。”高远哦了一声,忙拿上剑前边带路。纪晚竹心里想的是,既然江湖生变,那青岚教必会有所行动。可他没想到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撤离。但青岚教行事素来稳妥,没有到生死关头怎么可能会擅自离开分舵。心念电转间,纪晚竹突然想到,他们也许并不是在撤离,而是在运送物资。青岚教有自己的暗号和一贯的行事作风,运送物资和传递消息都有特定的时间。那么他们又怎么会被发现,难道是有人泄密?他心里忧虑,情不自禁就加快了步伐。高远只好跑得更快,告诉他应该往哪边走。等两人赶到时,那个渡口已被正道人士团团围住,青岚教的几艘商船被堵在渡口里,进不得退不得。纪晚竹临到近前,发现那些不过是些武功低微的普通教众,又看看他们的船吃水程度,越发觉得自己的第二种猜测是对的,他们仅仅只是运送物资而已,却被人抓了现形。船上的人认出了纪晚竹,神色一动。纪晚竹用眼神示意他们安静下来,按兵不动。纪晚竹和高远一起,拨开层层人群之后才发现,在这场围堵中领头的人,竟然是那城南杜家家主杜楠秋。一群江湖人士手拿刀剑,虎视眈眈地看着那水中的几艘商船,大有一言不合便直接飞身而上杀人的势头。“魔教妖人,你们出现在我们中原地界,究竟有何阴谋?”领头人忙举起双手道:“冤枉啊,我们只是普通商船而已,真的不是魔教的人。”杜楠秋很是精明,逼问道:“那你们是哪家的商船?从何处来,到何处去?”领头人见势不对,冲后头的人使了个眼色,接着便朝船上扔了一物,接着便跃入水中。他们扔的东西到了船舱里,那几艘船的船舱便登时烧了起来。“别让他们跑了!”杜楠秋大喊道。跟在他后面的杜家护卫便纷纷拿出弓箭来,对着水中一阵乱射。更有不少侠客自发地沿着河道追踪。纪晚竹眉毛一拧,回旋刃从手下窜出,眨眼之间便割断了所有弓的弓弦。杜楠秋发现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扭过头道:“抓住他。”纪晚竹捉住飞回的刀刃,一边做好逃跑的准备,一边道:“为何要抓我?”“他帮着那些魔教妖人,肯定也是魔教的。”有人高声道。纪晚竹眼里杀意一现,袍袖无风自动,显然是动了真怒。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按住了他。纪晚竹扭头一看,正是高远。“冷静一点。”高远这次倒显得异常镇定。“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阻拦我们捉拿那些人?”杜楠秋想着反正在场人士这么多,他们就算想跑也插翅难飞,倒也不急了,慢慢走近一些,问道。纪晚竹冷笑道:“在下不过一个无名小辈,只是看那些人都是些武功低下的平庸之辈,不忍心看你们滥杀无辜,这才出手阻拦罢了。”“他们都是魔教的人,哪里无辜?”有人不满的反驳道。纪晚竹轻蔑道:“习武之人要坚守的本分是什么?不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以武压人。即使他们真是魔教的人,捉起来拿绳子捆了便是,何必放箭射杀?”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倒真唬住了不少人。杜楠秋颇感被当众扫了面子,一时竟有些恼羞成怒,他喝道:“我看你分明是包庇那些妖人,既然你放跑了他们,那抓你也一样。给我上!”杜楠秋话音一落,方才那些没有表态的武林人士也动了,显然在他们看来,没捉到那些青岚教的人,捉纪晚竹这样一个立场不明的也是差不多的。就算是场误会,捉完放了就是。刀剑并暗器齐齐袭来,纪晚竹被激得杀意沸腾,他手握着回旋刃,心想就算拼着暴露,他也要把这些在他面前叫嚷的鼠辈悉数杀个干净。然而高远再一次阻止了他出手。高远一手按住他袖中的手,拔剑出鞘,绕着纪晚竹横飞一圈,将来袭的人尽数逼退了出去。纪晚竹从未发现过高远竟有这般灵巧的身法,好像之前打山贼都畏手畏脚的都不是他了一样。接连两个高手的出现已经让杜楠秋有些震怒了,他喝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高远落到纪晚竹右前方,稳稳站住,持剑护卫着他,道:“纪兄的确不是魔教的人,他这些日子都与我待在一起,我从来没见过他与任何魔教中人有牵扯。而且我们还一起捉了山匪,魔教的人会为民除害去捉山匪么?”纪晚竹一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能站在原地看高远到底要做什么。 第183章 尹重行的脖子上带了一丝血痕,可他擦也不擦,只定定地看着纪晚竹。“现在你有心情听我解释了吗?”他道。“没有。”纪晚竹气得推开他,一转身施展轻功朝林中飞去。尹重行赶紧拿了剑追上去。纪晚竹的轻功虽比不得谢谦吟,却还是比尹重行要快上那么几分的。等他终于甩脱尹重行,潜入熙熙攘攘的集市中时,竟遇到了一个他更不想看见的人——水云宵。“哟,我当是谁,像被狗撵的鸡一样四处乱飞呢,原来是你啊。”水云宵坐在酒楼二楼靠街处,低着头冲他笑笑。而他手中拿着的,竟是谢谦吟的那柄妖罗扇。第82章 怎知红丝错千重(六)纪晚竹黑着脸,上了二楼,在水云宵对面坐下。桌上正好放着壶酒,他把倒置的杯子翻过来,往里面倒了杯酒。他的目光一直逡巡在水云宵手中的扇子上,见水云宵被他看得不自在了,才问道:“这扇子你怎么得来的?”他记得他跟谢谦吟上次见面的时候,这扇子明明还在他手中的。“拿到就好了,你管我是怎么拿来的。”水云宵道,“倒是你,怎么没见你拿到晗霜剑啊?”他一说起晗霜剑,纪晚竹就想起了跟尹重行尴尬的相处与翻脸,他心里烦闷,便干脆喝了杯酒。“说不出话了,呵呵。”水云宵嘲讽道。“你管我,倒是你,你那扇子不会是偷的吧。”纪晚竹一摔杯子,道。水云宵脸色登时就沉了下去,他阴沉沉地看了纪晚竹一眼,道:“你管不着。”他不反驳,纪晚竹就觉得自己猜对了,冷笑道:“我教玄武司护法,竟是个偷鸡摸狗的,你说教主知道了,会怎么想。”“那也比你好。”水云宵道。正对峙着,突然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小宵啊,跟谁在吵架呢?”纪晚竹疑惑地朝声源看去,发现来者是一名中年男人,他有着一张国字脸,面相宽厚,眉毛很浓,属于不好看也不难看的那种长相。明显很名贵的墨绿色锦袍穿在他身上,他脚上则蹬着双黑色靴子。纪晚竹眼尖,看出那是一双官靴。“曹大人。”水云宵收敛了神色,恭恭敬敬地喊道。纪晚竹收回那看向中年人的目光,疑惑地转向了水云宵。他还从未见过水云宵对除了教主以外的人这么恭敬过。“不是吵架,晚竹是我的兄弟,我们刚刚是在玩闹呢。”水云宵笑着说道,站起身来拉开椅子,给这位曹大人坐。纪晚竹意识到这位曹大人有些来头,也站起身来以示恭敬。曹大人冲纪晚竹笑笑,视线在他脸上身上打量了一番。这眼神看得纪晚竹有些不太舒服。“别大人大人地叫了,亲切一点,叫我一声曹叔叔就好。”曹大人道。纪晚竹看他坐下,也坐了下来,只是他用眼神示意水云宵,让他介绍一下。结果水云宵估计还计较着刚才的争吵,理都不理他。曹大人却主动找纪晚竹搭起话来:“晚竹今年多大岁数了?”纪晚竹不知他问这个干嘛,但还是回答道:“晚辈今年二十有二。”“这样啊,倒是有些大了。”曹大人自言自语道。纪晚竹没听懂,再看水云宵,发现他在装作扭头看风景。“好不容易来荥州,正好我的府邸也在荥州,不如晚竹和小宵一起来我府中做客如何?”纪晚竹正想拒绝,水云宵却回转过头来,道:“那就谢谢曹叔叔邀请了。”三个人便又扯了些有的没的,然后水云宵提议要送曹大人回去。在送曹大人下楼的时候,纪晚竹一把拉住水云宵,凑到他耳边问道:“你在搞什么名堂,尺涯没来找你么,现在回教才是正经事。”“反正路上也得跑那么久,不差这么两天。你知道曹大人什么身份嘛,他可是当朝国舅,跟了他,保你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可比当个小小护法强多了。”说完这句话,水云宵便生怕曹大人跑了一样,追了上去。纪晚竹跟着下楼,刚与水云宵他们分别,就看见他之前避之不及的煞星尹重行朝他跑了过来。尹重行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跟前,看了水云宵他们二人一眼,目光在那曹大人的背影上停了一停,问:“你怎么会与曹随昀搅和在一起?”纪晚竹懒得理会他,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最好少跟他接触。”尹重行说。“那可真不巧,他刚邀请我去他府中玩呢。”尹重行脸色大变,道:“你别去,那曹随昀喜欢亵玩妓子的名声可是出了名的,而且坊间都说他的手段十分变态。你就不怕出事么?”纪晚竹乜了他一眼,道:“我看我跟你一起待着才更会出事,我看着他挺正常的,比你正常多了。”他故意说这话埋汰尹重行。 第185章 接下来发生的事,成了纪晚竹一生中最恐怖的事情。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口上绑着布条,四肢被绳子缚在床的四角上。如果在之前,他可以轻易挣断这些绳子,但现在,他连运功都做不到。而缓缓朝他走来的,竟然就是之前的曹大人。曹随昀走到床边,弯下腰来看他,一边挑起他的下巴,一边淫笑道:“对,就是这种眼神,不屈的,愤怒的眼神。”他这样说着,又拔出把匕首来。就在纪晚竹以为他要杀了自己的时候,他却用匕首轻轻割开了他的衣服。纪晚竹的眼里终于现出惊恐的神色来,他的嘴被绑着,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曹随昀一边在他裸露出来的身体上肆意抚摸,一边啧啧赞叹道:“真是副极好的身体,不肥不瘦,细腻光滑。”他的眼神活像一个食客在挑拣一块肉。曹随昀摸了一番,又从怀里拿了个药瓶子出来,拔掉封口,倒了两粒黑乎乎的药丸出来。他扯下封住他嘴的布条,捏开他的嘴,把药丸灌了进去。那药丸入口即化,纪晚竹连吐出来的机会都没有。他用刀子般的眼神看着曹随昀,好似要将他千刀万剐。“别着急,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呢。”曹随昀说,接着扯下了自己的腰带。纪晚竹是被尹重行救了的。等尹重行发现他不见,联想到曹随昀身上,偷偷潜入曹府找到他时,纪晚竹已经连话都不会说了。曹随昀人已经不见,只留下纪晚竹一个人在那里。尹重行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眼眶一热,迅速解下外袍来,将他赤裸的身体裹住。纪晚竹感觉到他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他浑身都在叫嚣着疼痛,但看到尹重行的时候,他的那股委屈终于爆发了出来。他张张嘴想要说话,话还未出口眼泪就滚了出来。“带我走。”他抓着尹重行的袖子,手指指骨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尹重行看着他,心脏抽了一下,点头说:“好。”纪晚竹终于再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尹重行从房间里搜出属于纪晚竹的衣物和兵器,抱着他匆匆沿着原路跑了出去。纪晚竹被他背在背上,气息喷吐在他颈侧,温度高得吓人。尹重行把他放下来,捏住他的手腕查看。纪晚竹在发烧,更严重的是,他体内的真气四处乱撞,甚至有趋于消散的倾向。化功散。尹重行猜出了这情况的缘由。纪晚竹因为他将自己放下的动作而醒了,他的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从缝里看着尹重行。这是他罕见的乖顺的模样。“你中了化功散,情况很危险。我带你去找解药。”说完尹重行又把他背起来,朝着西北方向跑去。化功散这种东西,平时是不会轻易出现的。毕竟这药太过霸道,轻易便可毁去习武之人的所有修为。那曹随昀是国舅,这种东西虽然江湖里少见,但宫廷里却不一定没有。幸好尹重行的父辈有人懂这东西,知道该用什么来解。尹重行一路上都在给他输送着内力,来维持着纪晚竹体内真气的运行,确保他不会在找到解药前功力散尽。他心情急切,脚步便越发快。等他终于在荥州边郊一处山谷里寻到他要的药材时,纪晚竹已经面色发青人事不知了。尹重行赶紧把药嚼碎,喂他吃了下去。第83章 怎知红丝错千重(七)纪晚竹苏醒时,尹重行已经因为内力消耗过大而昏睡了过去。纪晚竹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的尹重行的外袍,意识渐渐回笼。现在已经是晚上了。纪晚竹感觉到身体里充沛的力量,知道那化功散的药效应该已经解了。他低下头,看到尹重行额上的汗水,伸手帮他擦去。他到底还是把人想得太简单了,真到吃了亏的时候,才知道谁才是说真话的那一个。纪晚竹的心里涌上一股疲惫,他凑到尹重行身边,挨着他躺下。谁是谁非,魔教正道,他都不想管了。现在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睡一觉——在他唯一能感觉到安全感的这个人身边。 第187章 纪晚竹突然从腰间解下一物,那是一块玉佩。是他之前系在身上,在曹府差点遗失,又被尹重行找到还给他的一块玉佩。纪晚竹把玉佩扔给尹重行,尹重行接住的时候,系在玉佩上的红线还晃了几晃。“拿着吧,我娘留给我的。”纪晚竹夹了夹马肚子,催着马慢慢迈动蹄子。他一边策马扬鞭而去,一边道:“说是让我给她未来儿媳妇的。”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可尹重行还是听清了。他冲着纪晚竹离开的方向看,脸上的笑意进一步扩大了。【系统提示:支线人物尹重行喜爱值+10,后悔度+0,当前喜爱值50,后悔度0。】纪晚竹一边骑着马往南边跑,一边摸了摸自己后颈处,那曾经被尖锐物体扎过的地方。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当初袭击他的人手里拿的武器,应该是针。但就是这么凑巧,水云宵的武器,也是针。纪晚竹的眼里,渐渐浮上一抹杀意。如果让他查出来,水云宵是那背后操纵的人的话,他一定会让他凄惨地死去。纪晚竹赶往南方的同时,另一批人也在蓄谋向南边的青岚教发动攻击。青岚教近些年教派势力进一步扩大,不仅将产业扩张到大半西南地区,还强占了南方几处重要的水路。所谓的为正义而战其实都是虚的,真正能让这么多正派人士齐齐出动讨伐的原因,其实是那其中的利益关系。有水路就有运输,有运输就有金银。没有人不想要银子,穷的想富,富的想更富。这些满嘴标榜着正义的正道人士,也半点不例外。半月之后,正道盟在洛阳就讨伐青岚教一事进行商讨。谢谦吟作为天水宫的宫主,一向是不太喜欢以正道人士自居的,所以他出现在这正道盟里头时,还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哟,真是稀客,谢宫主怎么也来了?”袖里刀顾兰溪作为先到正道盟的一位,看到谢谦吟的时候,忍不住代替其他人说了这样一句。“既然是讨伐魔教,那我自然也要凑凑热闹。毕竟维持武林的安稳,还得靠大家不是。”谢谦吟这样说着,下意识准备摇扇子,等在袖子里摸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谢宫主的扇子呢,怎么没看见?”顾兰溪幸灾乐祸地道。他们这几个被盯上的少侠,其实早就通过各方渠道知晓魔教那四个护法要来夺他们的武器,因此顾兰溪看他没扇子,便猜测他是着了魔教中人的道。谢谦吟被他点破,面上颇有些挂不住,不过他嬉皮笑脸惯了,打了个哈哈,道:“这不是,上回见着个姿容出色的小青年,说要同我一起喝酒。结果酒过三巡我去添杯茶水的间隙,扇子就被偷了。”顾兰溪听他说完,反而大笑起来,笑完觉得不妥,才扯着嘴角憋笑安慰道:“谢宫主莫气莫气,那些魔教妖人手段繁多,你误中了他们的计也算正常啦。”谢谦吟被他说得面上无光,看见进门来的尹重行,便干脆来了一招祸水东引:“这不是尹少侠嘛,怎么也没带武器,莫不是也同我一样着了道不成。”顾兰溪看看谢谦吟,又看看两手空空的尹重行,知道若是尹重行说是,那谢谦吟的面子就算挽回来了:连尹重行都把武器弄丢了,那他谢谦吟扇子被偷不是很正常么?尹重行耳力非凡,早就把之前他们俩说的话给听了进去,因此他只是笑着冲谢谦吟道:“非也,谢宫主是中了计策,我么,是将那剑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了心仪之人,自然跟谢宫主的缘由不太一样。”谢谦吟挽回面子不成反被拆台,一时脸色便有点难看,他瞪了尹重行一眼,语含讽刺道:“尹少侠还真是情满天下,红颜知己一批接着一批啊。”说完便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尹少侠你竟将身家武器送给了别人,是何方女子这般有魅力啊?”顾兰溪八卦地追着尹重行问道。谢谦吟听着后头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对话,心想那所谓的“心仪之人”定然就是那纪晚竹了。他哼了一声,大踏步走了。纪晚竹到了豫章,联合青岚教的势力将豫章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没能找到曹随昀的下落。他后知后觉地猜测,曹随昀会不会只是放出了个假消息,然后去了别处。这时他还准备再找,却又被教中急令给召了回去。青岚教之中。纪晚竹拿着晗霜剑,双手呈上,对坐在高处的薛引衡道:“教主,晚竹幸不辱命。”薛引衡看了他一眼,道:“不错,不愧是本座最得力的弟子。”水云宵站在薛引衡左手位,挑衅地看了纪晚竹一眼。纪晚竹神色难明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了薛引衡身边站着。薛引衡跟他们说了一个消息,正道盟要过来打他们了。青岚教和正道盟,角力的同时也在互相安插卧底,纪晚竹问都不用问就知道这消息肯定是从卧底口中得来的。打就打,青岚教地处深山,易守难攻,他倒要看看正道盟的人怎么攻进来。不过一想到正道盟过来,尹重行估计也会一起跟着来,纪晚竹便觉得心里忍不住雀跃起来。即使他本无心爱上任何一个人,但尹重行这个人,却在他心里留了个挥之不去的影子。知会完正道盟来攻的消息,并且在薛引衡把戒严的消息发下去之后,纪晚竹跟连尺涯一路,往自己的住处走。纪晚竹跟连尺涯说着话,却瞥见步紫嫣在回廊拐角处,好像在跟别人争执。“紫丫头怎么了,这次见她感觉她情绪就不是很好。”纪晚竹问。连尺涯看向步紫嫣的方向,说:“她好像喜欢上她那个目标了。” 第189章 纪晚竹被他略显高超的吻技弄得有点呼吸不上来,等尹重行放开他时,他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系统提示:支线人物尹重行喜爱值+5,后悔度+0,当前喜爱值55,后悔度0。】“其实我很想跟尹少侠比拼一下吻技的,而不是装个新手一样被他亲得喘不上气来。”温斐在空间里跟毛球吐槽。“宿主你好久没出来了,玩嗨了么?”毛球睁大眼睛地看着他,三步起跳跃进他怀里。“是啊,要把感情推入正轨可真不容易,毕竟我和尹少侠立场对立。”温斐揉了揉他的脑袋。“感情进展挺慢的。”毛球道,“另外一个角色的喜爱值半点没涨呢。”“别急,你看,这不是来了么?”温斐说着,回到了纪晚竹的身体里。他离了尹重行的房间,还未走远,就看见一个黑影慢慢朝他走过来。纪晚竹呼吸变重了一些,看着那人。那个人慢慢走近,客栈里漏出的烛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一张比女子还艳丽几分的容貌来。正是谢谦吟。纪晚竹本是防备着的,但一看是他,又没那么戒备了。“谢少侠。”纪晚竹看了看他,道。谢谦吟走过来,直截了当地问:“你从尹重行的房间里出来?”被他看到了。纪晚竹想。“是又如何?”纪晚竹挑眉道。谢谦吟突然伸出手,按在纪晚竹的唇上,就在纪晚竹不明所以的时候,他竟用力擦拭起他的唇来。“你跟他做了?”谢谦吟问他。“关你什么事?”纪晚竹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谢谦吟讪讪地收回手。“怎么,谢少侠不会把玩笑话当了真,真的喜欢上我了吧?”纪晚竹笑道。“别跟他在一起,他不是什么好人。”谢谦吟道。纪晚竹愣了一下,接着就直接笑了出来。“好好好,谢谢谢少侠提醒。还有没有事,没事我先走了。”纪晚竹知道这不是个久留之地,再待下去自己就得被人发现了,于是迈步离开。谢谦吟也没拦他,看着他慢慢走远,直到消失在黑暗里。纪晚竹根本没把谢谦吟的话当一回事,他与尹重行和谢谦吟,谁亲谁疏一目了然。他没必要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去怀疑自己刚表明心迹的爱人。而且尹重行若是想害他,早就有无数次机会了。更极端一点,他那时完全没必要大费周折地去找化功散的解药,直接等他功力散尽不就行了么。纪晚竹这样想着,越发觉得尹重行品行高洁了。他回到教中时,径直去了教中的藏宝室。他本不该这样做的,但一想到剑客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的佩剑,用顺手的那种更是不好换。如果尹重行因为没剑的缘故被人打伤了怎么办。他想到这一层,就有些坐不住了。因着这个念头,他去了藏宝室,在一众金银珍宝中,找到了那柄晗霜剑。似乎是觉得木制剑鞘不够好,他还挑了个金属的剑鞘,换了上去。拿了剑准备离开时,他又瞥见放在室内桌上的那柄妖罗扇,便也顺手拿了。不想让水云宵好过——这就是他拿走扇子的目的。纪晚竹拿走武器去会情郎,高兴之余,连身后那双窥视的眼睛都没注意。“跟着他。”那人对旁边的随从吩咐道。“是,教主。”尹重行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见到了纪晚竹。青岚教时刻做着迎战准备,正道盟这边也在日日操练。那一日尹重行正晨起练剑,就听见一声呼喊,接着纪晚竹从屋檐上跳下来,稳稳地落到了他跟前。“晚竹,你怎么又来了?”尹重行笑道。“你若不想看见我,我走就是。”纪晚竹佯怒,抬脚欲走。“别别别,你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哪里会这样想。”他一把拉住纪晚竹。纪晚竹变戏法般地从身后拿出一物来,正是换了剑鞘的晗霜剑。“这个,还给你。”他把剑递给他。“你还我,没关系么?”尹重行担心地看他。“这有什么关系,本就是你的东西,物归原主罢了。而且我是偷偷拿的,那边也追究不到我身上。”纪晚竹道。“晚竹,谢谢你。”尹重行感激道。纪晚竹冲他笑笑,把另一件武器也递给了他。 第191章 “好。”纪晚竹干脆往草垛上一躺,睡了。“宿主大人,你又开始坐牢了。”毛球一边啃草莓一边道。“怎么每次都见你在吃东西,你这小肚子能消化得了么?”温斐把他抱起来,揉他。“只要吃不胖,就能作死吃。”毛球把草莓扔进嘴里,嚼吧嚼吧吞了。“而且坐牢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高兴的。”温斐道。“因为很快就有人来英雄救美了呀。”毛球开心地说,说着又拿出一粒开始吃。“尹重行?今天来还是明天来?”“应该是明天。”毛球道。“他比我好看,应该是美救英雄。”温斐回到纪晚竹身体里,开始睡觉。尹重行来得悄无声息,纪晚竹直到被他撬锁的声音吵醒,才反应过来。纪晚竹腾地一下坐起来,看着他,道:“你怎么来了?”尹重行撬开门锁,进了牢房。“我怕你出事,便赶紧来了。”尹重行说着便去扯他手上的链子。“扯不开的。”纪晚竹按住他手。尹重行便又拔剑出来,砍那锁链。晗霜剑虽吹毫断发,但也仅仅只在铁链上砍了一个缺痕。剑与铁链相击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牢房。纪晚竹怕引来其他人,忙道:“你快走吧,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这铁链短时间内弄不断的,你留在这里危险得很。”尹重行抱紧他,道:“对不起。”“你怎么知道我落难了?”纪晚竹问道。“今日与你教中几位护法对上,却唯独少了你,我便猜测你被抓起来了。”尹重行说。纪晚竹突然想到一事,问:“我把剑还你的时候,你可曾看见什么地图一类的东西?”“这我倒是没见过,不过听说好像的确有人掌控着地图,只是不知他们从何得来的。”“谁送过去的?你知道正道盟在我教安插了哪些人手么?”“我不清楚。”尹重行摇头。纪晚竹见问不出什么,也就没再问了。“晚竹,跟我一起走吧。”尹重行突然道。“去哪?”“哪里都好,离了正道盟,离了青岚教,就我们两个人,天涯海角,自在逍遥。”尹重行眼里带着希冀,看着他。“我倒是无事,只是你,你前途似锦,就什么都不要了?”纪晚竹笑问道。尹重行笑得坦然,道:“跟你比起来,那些东西算什么。”纪晚竹还是第一次听他讲这么动人的情话,那一瞬间,他竟生出了放下一起跟他走的冲动。“好,你等我,等我了结了这里的事,我跟你走。”纪晚竹道。“好。”尹重行抱住他,与他脸凑得极近,连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纪晚竹送走了他,一颗心还是狂跳着,怎么都静不下来。这一场仗,正道盟没能讨得了上风,青岚教也没有压他们一头。那地图出了错,正道盟按着走错了好几处,死伤了不少人。等他们丢下假地图重新开战时,又遭到了青岚教的反扑。两方斗得天昏地暗,皆是精疲力尽。连尺涯来找纪晚竹时,发现他牢房的门洞开着,人却还在。“教主让我放你出去,如今大敌当前,他需要你也加入进来,对抗正道盟。”连尺涯拿出钥匙,给他解开身上的锁链。纪晚竹活动了下手脚,对连尺涯道:“尺涯,带我去见教主。”连尺涯没作他想,带他去了。但他没想到,纪晚竹过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跪在了薛引衡面前。“教主,请教主废去我的武功。”纪晚竹道。薛引衡低头看着他,像是突然不认识他了一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纪晚竹往地上磕了个头,道:“晚竹从未背叛过我教,但晚竹已倾心正道盟中一人,无法再为我教而战。离开青岚教之后,我会与心上人一起归隐,再不过问江湖之事,求教主成全。”连尺涯看着他,道:“晚竹,你别冲动……。”薛引衡垂首看着纪晚竹。在他的四个弟子里,纪晚竹是武学最高的,他一向以自己这身功夫自傲,如今却又要自己将他这最大的依仗拿去。就算纪晚竹想废,薛引衡都有些下不去手。毕竟纪晚竹在武学之上的天赋究竟有多强,他是最清楚的一个。 第193章 所以他利用了出现在汴京的纪晚竹,骗取他的信任,来达到他的目的。但是,现在纪晚竹貌似已经失去他的价值了。尹重行飞身而上,在拐角处这狭小的地方跟纪晚竹打斗起来。纪晚竹本就身受重伤,此时哪里还有力气跟他争斗,只能拿出武器勉强自卫。而且越打,纪晚竹便越发觉得尹重行内力澎湃,比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还要强了很多。纪晚竹看前几日还与自己温声而语的人突然拔剑相向,只觉得气血翻涌,登时骂道:“尹重行,你不是说要与我一起退隐江湖的吗?”他一边躲避一边道。尹重行拿剑刺伤他右肩,说:“我从未见过你,你这个魔教妖人,不要胡言乱语。”他竟然喊我魔教妖人。纪晚竹心脏一抽,登时便被他的剑刃划伤了皮肤。后面观战的几人里有人道:“这妖人死到临头还与尹少侠攀亲带故的,真是奸诈。”纪晚竹无瑕估计别人说些什么,他的目光追随着尹重行,渴盼着他能说些什么。可他既没有维护他,也没有停手。甚至于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更加不留情面,而身上逐步加重的伤势也让纪晚竹最后一点希冀都渐渐消散下去。他终于出手,袖中四片刀刃齐飞,朝尹重行袭去。他用了全力,疯狂调动体内的内力,催使着刀刃发动攻击。尹重行的身上被他的回旋刃割伤了好几处,甚至差点被他刺中心口。纪晚竹对于这回旋刃的操纵已臻化境,可当他的刀刃即将割到尹重行脖子的时候,他还是留了下手。然而他的留手却将他陷入了更万劫不复的境地。尹重行挥动晗霜剑,那吹毫断发的利刃,化作一道白光,轻易便袭到纪晚竹身前,洞穿了他的胸膛。纪晚竹听见自己心脏被破开的声音,那么轻的一声,他却听见了。这一剑仿佛不是刺在了他心脏上,而是直接刺在了他灵魂里。他痛得无所适从,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持剑的纪晚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为什么?”他一张口,就有血从喉咙里漫了上来,一时间唇齿舌尖俱是铁锈般的味道。尹重行看着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道:“你为什么要信我呢?难道你以为,我真会舍弃一切陪你么,别做梦了。”尹重行拔出剑来,纪晚竹的血沿着剑身流下来,顷刻便结了霜。纪晚竹捂住胸口,在失血的眩晕中,无力地依靠着石壁跪了下来。“各位,魔教妖人已经伏诛,我们继续赶路吧。”尹重行道。纪晚竹的手指动了动,他想去抓住尹重行的衣袖,问问他,究竟是他变了,还是这只是一场梦。“尹少侠小心,那妖人还没死透!”后面有人提醒道。尹重行警戒地转过身,迅速踢出一脚,正踹在纪晚竹肚腹处,将他踢下了山崖。纪晚竹伸长手,想去拉他的衣摆,却什么都没抓到。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风里带着死亡的气息。纪晚竹突然间想起了他与尹重行在一起时发生的一幕幕。“哦?你跟我对上就不会伤我了?”“我怎舍得伤你。”“晚竹,跟我一起走吧。就我们两个人,天涯海角,自在逍遥。”“我倒是无事,只是你,你前途似锦,就什么都不要了?”“跟你比起来,那些东西算什么。”尹重行,原来,只有我一人把你的话当了真。纪晚竹眼里的泪水,一时汹涌决堤。他像一片无根的落叶,坠入了那无尽深渊之中。第86章 怎知红丝错千重(十)“尹少侠真厉害,又为我们正道除了一大害啊。”“是啊是啊,尹少侠当真是少年英雄。”尹重行笑笑,用袖子将剑擦干净,道:“好了诸位,我们继续赶路吧。”于是几人又继续行进了起来。尹重行看着脚下的路,心想,不过就是做了场戏,怎么我还有些不忍呢?他只是个垫脚石罢了,对于棋子,任何感情都是多余的。尹重行看向前方,目光又变得坚定起来。【系统提示:支线人物尹重行喜爱值+0,后悔度+30,当前喜爱值55,后悔度30。】【系统警告,系统警告!检测到宿主生命值过低,即将死亡,即将死亡!是否兑换一次起死回生机会,或者直接任务失败脱离此位面?是否兑换一次起死回生机会,或者直接任务失败脱离此位面?】“兑换。”温斐强撑着张开嘴,气若游丝地说了两个字。 第195章 纪晚竹没力气回答他,直接昏厥了过去。【系统提示:支线人物谢谦吟喜爱值+10,后悔度+25,当前喜爱值50,后悔度25。】纪晚竹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下来,就像他没想到谢谦吟会去救他一样。他以为与他交情浅薄的谢谦吟来救了他,而他以为对他情深的尹重行却想杀了他,真是讽刺。他醒来的时候,只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却并不难闻。他浑身的骨头都像被人打断了又重新聚合,而实际上好像也差不多是这样。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撑也撑不开。“他什么时候能醒?”是谢谦吟的声音。“这得看他的意志,我也说不准。他的情况太危险了,能活下来真不容易。”是大夫在回答他。“木神医,请全力救治他,不管花费多大的代价。”木逢春道:“这还用你说,我自有分寸。”谢谦吟千恩万谢地送他走,然后才回转到纪晚竹床边看他。纪晚竹能听得到他说话的声音,可他醒不过来。他做了很多的梦,梦境繁杂,有些记得请,有些又记不清楚。他梦见尹重行一脚把他踹下山崖,又一边说着我心里只有你一个,然后将水云宵拥入怀中。他沉睡在梦中,眼角滑落一滴泪。谢谦吟伸出手,帮他擦去了。“神医,你给看看,还需要再换一批药材么?”这样的话这些日子以来纪晚竹听他问了很多次。“不用,蒸煮六个时辰后再换吧。给他吃点米粥,主要吃流食,他现在还没力气咀嚼。明天我再来。”木逢春回答道。纪晚竹在药香之中,又慢慢睡了过去。纪晚竹昏睡了整整三个月,等他醒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被谢谦吟带到了天水宫。“你醒了?”谢谦吟凑到他跟前来,眼里带着淡淡的惊喜。纪晚竹看了他一会,才张开许久未曾说过话的嘴唇,吐出了一个字:“你……。”“我什么,需不需要喝点水?”谢谦吟说着,给他倒了杯水过来。纪晚竹张开嘴,喝了一点。他感觉很疼,浑身都疼。他看到自己身上绑着层层叠叠的绷带,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被包起来的破碎的玩偶。“谢谢……。”纪晚竹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谢谦吟温和笑道:“不用谢我……。”他话还没说完,纪晚竹就又晕了过去。他的身体还是太虚弱了。不过既然已经苏醒,便不会再沉睡了。过了几日,纪晚竹的精神好些了,保持清醒的时间也多了许多。谢谦吟又来看他,摇着他的妖罗扇,凑到他跟前来,探了探他的额头。“感觉怎么样?”他问。“好多了。”纪晚竹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回道。因为久不见日光,纪晚竹的皮肤显得有些发白。再加上他现在重伤,身体还未恢复,那脸色更是白得透明。纪晚竹忍着从身体里传来的疼痛,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你为什么知道我在崖底?”“我听回来的人说,尹重行在路上杀了个魔教的人,怕是你,便偷偷按他们所说的地方,去那山崖之下寻找。我发现了树上的血迹,这才找到了你。”纪晚竹扯起嘴角笑笑,问:“那你为何要救我呢?”“若我说是因为喜欢你,你信是不信?”谢谦吟笑问。纪晚竹摇头,说:“别拿我开玩笑了。”被尹重行骗过之后,他再也信任不了任何人了。谢谦吟见他神色郁郁,才道:“我并非对那正道盟唯命是从的,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我想救你,所以便救了。没有为什么。”纪晚竹咳了咳,道:“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我还是要对你说一声谢谢。”“你在天水宫安心养伤吧,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的。”谢谦吟说道。纪晚竹突然道:“那个……大夫可说过,我什么时候会好?”谢谦吟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他问:“你说的是哪种好?”纪晚竹看他的表情,已隐隐对自己的情况有了些猜测。“我还能拿得起我的刀么?”他问,声音仿佛易碎的浮冰。谢谦吟沉默了片刻,才强笑道:“你的内力还在,摘叶飞花依然可以做到的。”“其他的就再也做不到了是么?”纪晚竹问。 第197章 “那我可有口福了。”纪晚竹也跟着笑,笑着突然伸出手,将谢谦吟发丝间的一朵桂花拿下,放在手心里看。谢谦吟因为他的突然出手愣了一下,看他拿了花下来时,心突然漏跳了一拍。这是金桂,小小的四瓣的花朵,跟米粒差不多大小,看起来精致得很。“真漂亮。”纪晚竹赞叹道。“你若喜欢,我明年便在这里再多栽几棵。”谢谦吟下意识说了这样一句。纪晚竹突然不说话了,他的目光流转着,落到了谢谦吟身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纪晚竹问他。谢谦吟突然哑了声,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当他正准备用一贯的带着调侃和撩人的语调岔开这个话题时,纪晚竹却先行抢了他的话头。“莫再说些因为喜欢什么的谎话,我想听真的。”谢谦吟手一松,桂花便落了一地,像散了一地的碎金子。纪晚竹看他久久不答,又问道:“谢谦吟,谢宫主,是因为你可怜我么?”“没有的事。”谢谦吟反驳道,他的脸涨得通红,似乎并不喜欢纪晚竹所说的这句话。“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比不得你。你身为天水宫宫主,万人敬仰,我纪晚竹算不得什么出色的人物,除了曾有的一身粗浅功夫,除了那青岚教护法的身份,便再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尹重行对我好,是为了踩着我上位。那你呢,谢宫主,我已没什么能利用的价值了,你为什么要从深渊里捞我上来?”“若我说,你命不该绝呢。纪晚竹,你不该死在那荒无人烟的山崖底下,这就是我救你的原因。而且我也不会利用你做什么,你尽管放心好了。”谢谦吟有些气恼,道。纪晚竹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是我说话太冲了。”“没事。”谢谦吟扭过头去,用脚碾地上的桂花出气。纪晚竹看他这般幼稚的举动,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这水塘周围虽栽种着几棵桂花树,可比起其他地方来,这里还是略显单调了些。我听闻你们江南一带,盛产莲藕,不如种些莲蓬如何?到了夏天,可以采莲子,赏莲花,也可采些莲藕上来,生吃熟吃都各有一番风味。”听他说起别的,谢谦吟也很快忘记了方才的那些许不愉快。他扭头看向纪晚竹,道:“明年我便让人把莲蓬子种下去。”“嗯。”纪晚竹点头。“宿主大人,尹重行那么对你,你不开启报复行动么?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跟谢谦吟耗?”毛球拿着红叶李开始啃,一边啃一边拿眼睛瞅温斐。“一是因为我现在重伤未愈,就算去找尹重行,也打不过他,不过白白送死而已。二嘛,谢谦吟才是最重要的攻略目标,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温斐冲他眨眨眼,笑得一脸得意。毛球手里的李子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他面对着温斐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连声音都开始哆嗦了:“宿主大人,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系统提示:宿主甄选完毕,“支线人物谢谦吟”正式更名为“攻略目标谢谦吟”,当前喜爱值50,后悔度25。甄选成功奖励:赤金x5。】“要是我说我第一次见到他就猜到是他了,你信不信?”温斐笑问道。毛球哭丧着脸,垂死挣扎道:“宿主大人你吹牛。”以它的智商和情商,自然是听不出温斐的一语双关的。“怎么了,我不就猜中了一个攻略目标么,你表情这么悲伤是要干嘛?”温斐提溜起他来,大眼对小眼地问。毛球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怏怏地说:“因为我用我的所有钱跟系统打赌,赌你肯定要等结局才能猜到谁是真正的攻略目标。”“赔了么?”“血本无归。”毛球都要哭了。“你应该从这个事情里吸取教训,不管我演得有多么像真的,你都不要对我的能力有丝毫的怀疑和不信任。”温斐戳了戳他的脑袋,说。“是。”毛球四肢小短腿垂下去,可怜兮兮的。“好了,别不开心了,反正我经验值和金币还有大把,你先用我的好了,不会让你断粮的。”温斐安慰道。“宿主大人你真好。”毛球扑进他怀里滚了一圈,然后蹦哒下去,飞快地用温斐的金币买了一大袋开心果。温斐:“……。”谢谦吟发现,自从上次他带纪晚竹出来晒了次太阳之后,纪晚竹的精神好了很多。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只要外头放晴,谢谦吟便会带他出来晒晒。醒来后过了月余,谢谦吟突然问他想不想同他一起去静江。“我听闻最近静江那边,有一伙商贩在贩卖山林间采到的稀罕药材,连天山雪莲百年老参都有,还有一些对你伤势大有好处的草药。”谢谦吟往他房间的香炉里又添了点熏香,扭过头来冲纪晚竹道,“你想不想去那边看看?”纪晚竹有些心动了,他一向不是什么喜欢老实待着的人,这些日子的卧病在床,早就耗干了他的耐心。可他也没马上答应,而是问:“我腿脚不便的,不会给你添麻烦么?”谢谦吟看出他有想去的意思,道:“自然不会。我这次就是去做些小生意,要拖着货物去的,你可以待在马车上,我来照顾你就好。”纪晚竹看他这般劝,自己又想去,便也点头答应了。没让他等多久,过了几日,谢谦吟便来通知他可以启程了。纪晚竹的东西大多是他帮着收拾的,纪晚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谢谦吟与他非亲非故的,收留他养伤也就罢了,连这种小事还得帮他做,让纪晚竹有种大材小用的感觉。谢谦吟倒是从未表现过任何不耐烦,他本就没什么架子,这些日子的相处以来,纪晚竹也越发觉得他平易近人了。纪晚竹和谢谦吟住在同一个马车里,马车从街道边驶过的时候,谢谦吟就拿扇子挑起帘子来,对纪晚竹介绍沿途的风物。“那是吴山酥油饼,酥脆不碎,又香又甜,你想不想尝尝?”谢谦吟指着路边小店里售卖的那种金黄色饼子,冲他道。“好吃么?”纪晚竹也是个喜好美食的,闻言问道。 第199章 那匪首已如同被拔了筋的虾子一样,萎顿了下来,倒在地上。山贼们都被谢谦吟这一手给吓着了,他们意识到自己貌似抢了不该抢的人,已有不少人心里打起了退堂鼓。那二把手正是这匪首的小舅子,一向跟他狼狈为奸惯了,此时看抢劫不成老大还废了,也顾不得考虑其他了,直接高声喝道:“他们伤了大当家的,都给我上,一起杀了他们。”他估计心里还存着人多势众的心思,因此这话喊得也十分有底气。有不少人真被他鼓动了,士气十足地又杀了上去。谢谦吟抬起手指,正准备下令反击时,从那马车之中突然传出一道浑厚的声音。“千山踏浪,沧海奔流,五岳三山应有尽,一剑归来万古春。”谢谦吟眸中露出疑惑,看向脚下的马车。他听得出这几句话是纪晚竹压低了声音喊出来的,只是他却不明白这几句话是个什么意思。打架时还念诗做什么,武斗换文斗么?出乎意料的,那些匪徒在听到纪晚竹灌输内力之后说出的这几句话后,却齐齐停了下来。那二把手已换了副毕恭毕敬的表情,冲马车的方向拱手问道:“马车里,可是艾鸿飞老前辈?”纪晚竹隔着帘子道:“只是他的一位后人罢了。”“既是艾鸿飞前辈的后人,那自是咱们冒犯了,走。”二把手突然换了语气,喊他的弟兄们一起回去。黑压压的一大群山匪,又如潮水一般退了个干净。艾鸿飞是谁?抱着这个疑问,谢谦吟一闪身又窜进了马车里。前头的侍女们在探测完前路,发现并没有埋伏之后,便又带着车队继续往前走。谢谦吟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一边擦拭扇子上沾染上的鲜血,一边冲纪晚竹问:“艾鸿飞是谁?你的长辈么?他们怎么一听这名字就走了?”纪晚竹似乎方才用内力发声有些吃力,咳了几声,才回答他道:“是我外祖。”“那怎么……。”谢谦吟把视线挪到他身上,问。“外祖是静江人士,他年少时也是一名侠客,也曾秉承着锄奸扶弱的心思,帮助过不少百姓。直到他退隐江湖前,他都一直在做着除恶扬善的事。”谢谦吟听他说,突然一敲额头,道:“莫不是那沧海剑客艾鸿飞?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那个?”“正是。”纪晚竹倒也没诧异他会认出来,道。“那你……。”谢谦吟更疑惑了,既然他外祖是侠客,为何纪晚竹又投奔了魔教。“我待会会给你解释。这些山匪对地形如此熟悉,看起来也是这静江人士。既然是本地人,那应该祖上也当是受过我外祖恩惠的,就算堕落成匪,应该也留存着那份善心。所以我才试了一下,亮出我外祖的名号,果然见效。”“那些匪贼太恶心了。”谢谦吟想起方才自己被那匪首调戏的事,便恶心得眉头皱起。“哈哈。”纪晚竹也不约而同地想起他被拿来与那兔儿爷作比,知谢谦吟定然被恶心得够呛,却还是忍不住发出笑声。他笑得那般肆意,谢谦吟更郁闷了。他攥着扇子等纪晚竹笑完,才闷声道:“有什么好笑的。”“谢宫主你长得这么好看,那山贼倒也有眼光,只可惜用错了形容词。不过若是他知道他今日遇到的是你妖罗扇谢谦吟谢宫主,怕会去那庙里叩谢老天保佑他没让他送了命啊。”纪晚竹笑着打趣他道。“若不是你突然出声,我早就送他们去死了。”谢谦吟羞怒道。“能不杀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杀了吧。满手血腥,亦会折损自己的气运的。”纪晚竹突然道。“你何时也信这种虚无缥缈的气运之说了?”谢谦吟疑惑道。纪晚竹叹了口气,道:“我不就是杀孽太多才招致这种下场的嘛。”谢谦吟看他这种自怨自艾的姿态,有点看不下去,他将手覆到纪晚竹手背上,道:“你别这么说自己。”“没事。”纪晚竹拂去他的手,脸色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谢谦吟看他消沉,只好换了副嬉皮笑脸的作态,道:“你既说我好看,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过呢?”纪晚竹苦笑不得地看着他,道:“谢宫主好看得过头了,我不敢要啊。不然要来打我的男子女子,怕不是得从临安排到静江。”谢谦吟见他这么打趣自己,也笑了。此时他们已经出了林子,在平地之上行进了。谢谦吟跳下马车,道:“我去弄些吃的,待会回来,你可愿告诉我,之前没说出口的那些事情?”纪晚竹透过被挑起的帘子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可以。”夜里架了篝火烤热了干粮,谢谦吟捉了只野兔烤了,拿上马车跟纪晚竹分享。吃饱喝足之后,纪晚竹靠在车壁上,开始讲他的故事。“我外祖母生我母亲时难产而死,我外祖父与她感情深厚,没有再续弦,独自一人把我母亲养大。我外祖父武功高强,但我母亲却先天不足,习不得武。我外祖父不愿她像自己一样掺杂到江湖的杀戮之中,便将她嫁给了一位富商,也就是我父亲。”纪晚竹陈述着他的故事,眼里满是追忆。“他们生下我之后,外祖也曾教导过我一阵子,我的剑法就是跟他学的。后来我父亲带我母亲前往武陵行商途中,遭遇强盗抢劫,所有人里头,除我以外,无人幸免。若不是我父母拼死为我抵挡,我也活不下去。我逃走之后,找到我外祖父,他那时已退隐江湖多年,听闻爱女被杀,差点急火攻心就此死去。他年事已高,便在将毕生所学和一身内功尽数传给了我,嘱咐我为父母报仇,然后便与世长辞了。我将外祖父和我父母亲葬在一起,然后提着剑去找那伙强盗。”“武陵金家?”谢谦吟对他的过往也有所耳闻。“是啊。那强盗杀了我父母劫了钱财之后,就伪装成商贩,在武陵买了宅子,过上了富老爷的生活。”纪晚竹嗤笑了一声,面露不屑之色。“后来呢?”谢谦吟又问。“我那时年少,想去官府揭发他的罪行。结果反被那强盗先下手为强,联合官府将我关入大牢,险些将我害死在里头。等我逃出来,正遇上那时一位成名的大侠。时日久了我甚至都记不得那大侠的名字,就记得我请求他去杀了那强盗时,那大侠向我明码要价,要千两黄金。” 第201章 他知道纪晚竹喜欢好吃的,便寻着各种店子给他找美味。他也知道纪晚竹爱热闹,便经常带着他去那些临近闹市的地方,租一间雅间坐着。“赚钱也不容易,何必这么大手大脚的。”纪晚竹坐在酒楼里,看着面前一大桌子菜食,教育他道。“反正是给你赚的,尝尝看好不好吃。”谢谦吟夹了块鱼肉,放到碗里剃干净鱼刺,再夹到纪晚竹嘴边。纪晚竹张嘴,将鱼肉吃下去。谢谦吟在某些方面,实在是太能腻歪了。正吃着,隔壁突然传来谈话声。这些单独的房间本就是用纸糊的门隔开的,相互间都能听得见说话声。两人都是武功高强的,自然可以把对面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听说这次那魔教元气大伤啊。”一个男人这样说道。“可不是嘛,多亏了那尹大侠,要不是他一路带人杀上山,咱们也不会赢得这么漂亮。”“就是那晗霜剑尹重行吧?倒的确是侠客风范,听说那魔教最厉害的一个护法都是死在他手里的。”“就那什么青龙司吧,听说他在尹大侠手下毫无还手之力,十招之内就败下阵来了呢。”“那尹重行这么厉害?”“可不是么,听说洛阳方家正准备把女儿嫁给他呢。”“方家?那不就是前任盟主的本家么?”“是啊。那青龙司杀了盟主,这尹重行又杀了青龙司,可不正是为方家报了仇嘛。”“我看更多的还是联姻吧,那方家想找新盟主当女婿,那尹大侠估计也想找个助他登位的助力。”“谁知道呢,不过这门亲事,肯定谁也不吃亏。那方若兰可有第二美人的称号呢,不过依我看,她比那第一美人也差不了多少哦。”“我倒觉得方若兰比那顾婉婉还要漂亮呢,顾婉婉的美太夺目了,方若兰是那种大家闺秀型的,很适合当老婆。”“嘿,还比个什么劲,说的像你能娶到谁一样。”“也是也是,哈哈,喝酒喝酒。”谢谦吟面不改色地听完,转过头去时,才发现纪晚竹的脸色有些不对。他已没有再吃了,一只手将筷子攥得死紧,像是要把那竹筷生生捏断。“晚竹,晚竹。”谢谦吟赶紧掰开他手指,将那筷子从他手里解救出来。纪晚竹朝他看过来,那双眼里藏着血丝,还有刻骨的恨意。谢谦吟一时哑然,又捉起他另一只手来,看到他指间渗出的鲜血时,才发现他已将自己的手心掐得鲜血淋漓。他将纪晚竹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看着他的手掌,拿出随身带的伤药给他涂抹。纪晚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半天都没发出一点声音。谢谦吟将药膏抹在他手上时,听见他说:“谦吟,你说,真有人这么无情无义么?我用真心想换他的真心,他不给我也就算了,为何要这么作贱我?”谢谦吟将帕子拿出来,缠在他手上,绑了个结。“是他配不上你。”谢谦吟看着他,道。纪晚竹怔怔地,突然开口道:“谢谦吟,你喜欢我么?”“喜欢。”谢谦吟回答得很快。“那你帮我杀了尹重行吧。”纪晚竹道,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明天也要来这里吃饭一样。谢谦吟手一抖,眼里的神色十分复杂。“你不愿意么?”纪晚竹问。“别冲动,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你现在不理智。”谢谦吟伸手想抱他。纪晚竹挡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道:“那你帮我杀了曹随昀。”谢谦吟这回没有犹豫,而是直接摇了摇头。“他不能杀,他是国舅,是半个朝廷的人。如果我杀了他,会给整个天水宫带来麻烦的。”谢谦吟道。“这个也不能杀,那个也不能杀,你的喜欢,也不过就是逗着我玩罢了。”纪晚竹撕扯着桌布,眼里有些疯狂的情绪涌动。谢谦吟被他这话一堵,顿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纪晚竹知道自己是在强人所难,也知道自己在逼谢谦吟。可他何偿不是在逼自己。他恨自己这受伤的身体,恨自己不能亲手手刃仇人,恨那些对不起他的人在别处风光无限,而他却要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躲藏藏。两人开始陷入了冷战。接下来也没什么吃东西的兴致了,枯坐了大半个时辰,谢谦吟便带着他回了天水宫。谢谦吟知道纪晚竹那话肯定不是说说而已,他说的出,就肯定做得到。所以他半夜没睡,去隔壁纪晚竹的房间里一看,果然不见了人。他飞快拿好东西,去问了宫里守夜的弟子,问清他的去向之后,赶紧策马追了过去。朗月之下,前方奔驰的纪晚竹的身影分外明晰。 第203章 “我不去报仇了。”他说。“真的?”谢谦吟有些讶异。“嗯。”就算要报仇,我也会养好伤,自己去报仇。纪晚竹在心里想的完全是另一个意思。“那就好,那就好。你好好养伤,我再去给你熬点药。我就在外面,你要是渴了饿了叫我一声就好。”谢谦吟道。“好。”纪晚竹冲他眨眨眼,笑着应了。谢谦吟前脚刚走,木逢春后脚就走进门来。“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恐怕直接就急火攻心把自己给急死了。”木逢春关上门,将两人的声音挡住。谢谦吟扭头看他,问:“你没告诉他吧?”“没。”木逢春走过来,给他拔掉头上的针。他一根根拔完,再一根根弄干净收入针包里。“既然身体虚弱,就老实躺着养病。等下把你自己弄死了,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可经不起你家那位的追责。”木逢春没好气地说道。“知道了。”纪晚竹笑笑,道。“我身上的伤势,还要多久才能完全长好?”“这个说不准,看你个人的恢复程度,以你的情况来看,起码还要个一俩年。但鉴于你自己偏要骑马乱闯,在这个期限上,还得再加几个月。”木逢春收好针包,道,“好好休养着,急不得的。”第90章 怎知红丝错千重(十四)“这些日子以来还有做噩梦么?”木逢春问他。“有。”纪晚竹道,“不过多亏了你的安神药,虽然夜里噩梦不断,却也没有发出呓语,谦吟还以为我好了。”“你的心魔太重了,以前的事情,还是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的。”木逢春道,“需要我帮你……你知道我可以通过一些手段,让你忘记以前的一些事情的。”纪晚竹摇头,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有那些记忆在,我也能靠着那股恨意,继续挣扎下去。”木逢春看着他脸上坚定的神情,也有些动容。他突然道:“虽然我跟你说起这些显得有些太逾矩,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永远别太相信一个人,不管这个人关系跟你有多亲近。”纪晚竹脸上的笑意僵硬在嘴角,他犹疑地看着木逢春,道:“你在说谁,谦吟么?”“没有,我不是在指代谁,我只是劝你凡事多留个心眼。”木逢春煞有其事地说,“谁的话都不要全信。”“包括你么?”纪晚竹脸上的笑意又活了起来,他问。“包括。”“那我怎么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假呢?”纪晚竹疑惑道。“这我就说不准了,有时候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呢。”木逢春帮他把香炉里的香换掉,道,“我开的药铺叫回春堂,要是哪天你落难了,可以来找我。”他拿出一块小木牌,递给纪晚竹。纪晚竹伸手接过,冲他道谢,然后贴心口放进衣服里。木逢春走了没多久,谢谦吟也端了药进来。“晚竹,来,喝药了。”他一手拿着药碗,一手将纪晚竹扶起来。纪晚竹靠在床头,看着他拿出块方糖来,塞进自己嘴里。“这是干什么?”纪晚竹含着糖,问他。“药太苦了,你含着糖喝会好喝一点。”谢谦吟说着,舀起一勺黑乎乎的药汁递到他嘴边。纪晚竹张嘴喝下。其实比起糖,他觉得谢谦吟还要更甜一点。看他喝完一整碗,谢谦吟也拿出帕子来给他擦干净嘴角的药渍。谢谦吟把药碗放到一旁,冲他道:“你吓坏我了。”纪晚竹冲他笑笑,道:“抱歉,让你担心了。”谢谦吟听完活像见了鬼一样,睁大眼睛讶异道:“晚竹,你是在向我道歉么?”纪晚竹看他这副呆傻模样,觉得好笑,说:“是啊,不行吗。”“当然没有。”谢谦吟摇头,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晚竹,我能抱抱你么?”“当然可以。”纪晚竹点头。谢谦吟便大胆地坐到床沿,将他抱进怀里。“不要再乱跑了。”他说。“好。”纪晚竹道,“我答应你。”秋老虎前脚刚走,冬就来了。谢谦吟量了他的身围尺寸之后,让城里的绣庄给他缝制了一件羊皮大麾。天一放晴谢谦吟就抱着他出去,今天直接带他来看天水宫的弟子们操练。纪晚竹被他抱在怀里,谢谦吟搂着他,同时还在给他剥橘子。 第205章 这整块石头,算是白买了。纪晚竹心想。“没事没事,这不是还有块成色好的嘛,单独切出来,给晚竹做个玉扣子好了。”谢谦吟适时地安慰道,说完还真的抱着石头出去找打磨的师傅做玉扣了。纪晚竹没等多久就看到他又回来了,纪晚竹心知打磨肯定没这么快,谢谦吟一定是又瞧见什么好玩的东西要给他看了。果不其然,谢谦吟接下来的行为很快就验证了他的猜测。“晚竹,要不要试试这个。”谢谦吟冲他笑笑,然后从背后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正是一根打磨得完好的玉势。纪晚竹是不喜欢这种东西的,这会让他联想起不好的回忆。“不要。”他往后缩了缩,拒绝道。“晚竹,试试嘛,我想用在你身上。”谢谦吟笑眯眯地道,“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质地很细腻哦。”纪晚竹还是第一次发现他竟有这么流氓,一时间脸上青白交加,说不出话来。“晚竹晚竹。”谢谦吟抱着他蹭,软磨硬泡。纪晚竹没能耗过他,还是被他得了手。冰凉的器具被塞进身体里,那人又帮他把衣服给穿好。这还是在外面,让纪晚竹越发觉得窘迫,连身体里那入侵的异物都显得清晰了很多。谢谦吟看着纪晚竹藏在皮草中泛红的脸,觉得他可爱得很。恶趣味被满足,又看到爱人这种模样,谢谦吟觉得他很是动人。“晚竹你真可爱。”他赞叹道。“闭嘴。”纪晚竹斥责道,可他现在面红耳赤,声音也低,倒不像是在斥责,更像是在调情。“晚竹,我真想现在就办了你。”谢谦吟特别直接地说道。“谢谦吟,你……你真是……。”纪晚竹气急,红着脸道。“晚竹害羞了,好好好,那就回去再办。现在就回去。”他说着便将他一把打横抱起,在他的惊呼声里,抱着他回家去。至于那块还在被打磨的玉扣,自然已经被他抛诸脑后了。谢谦吟买了的那玉势还真被他物尽其用了,纪晚竹被他拿那东西折腾了好久,后来还被他并着那东西一起进入了。一想起这个纪晚竹便觉得被他折腾了许久的那个部位又隐隐酸痛起来,连带着他看谢谦吟的眼神都嗔怒起来。“晚竹,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觉得你在成心勾引我的。”谢谦吟被他瞪得心痒痒,忍不住又凑到床边亲了亲他。“你就看着我行动不便好欺负是吧?”纪晚竹捏住他的脸,不满地嘟囔道。“是啊,晚竹被我欺负的时候最可爱了。特别是你脸上泛着潮红的时候,又诱人又好看。”他越说越下流了。“我……。”纪晚竹抬手想打他,可看着他那张精致的脸,又打不下去。“晚竹舍不得呢。”谢谦吟捉住他的手,亲亲他手心。纪晚竹觉得他简直腻歪得不行,像没断奶的小孩一样。“晚竹,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谢谦吟停下亲他手的动作,看着他道。“求求你别有想法了,你每次一有想法,遭罪的就是我。”纪晚竹一眼看穿了他。“爱人间的事,怎么能叫遭罪呢。”谢谦吟笑眯眯地装出副无害的样子,“晚竹,我想把你的名字纹在身上。”纪晚竹嘴角一阵抽搐,道:“你也太恶趣味了吧。”“不好么,我是晚竹的,晚竹也是我的,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难道不是宣告主权的最好方式么?”“不行,我不想弄。”纪晚竹拒绝道。“那真是好可惜啊,诶,只有我身上有晚竹的痕迹的话,那我可多寂寞啊。”他还自怨自艾了起来。如是磨了两三天,最后纪晚竹还是被他磨得答应了。谢谦吟几乎在他点头答应之后,就立刻拿来了工具,往两人身上纹身。“我特地找刺青的师父学了的,不会弄疼你的。”谢谦吟道,说完就先在自己身上练手。第91章 怎知红丝错千重(十五)“我想纹晚竹的名字,纹在哪里好呢,你说纹在心口上好不好?”谢谦吟问他。“太危险了吧。”纪晚竹并不是很赞同这个提议。“那晚竹你说纹在哪里。”谢谦吟抬眼问他。“纹在手臂上吧。”纪晚竹选了个比较合适的地方。谢谦吟晃了晃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叹气道:“诶,我就知道晚竹你会这么说,可惜了,我还想纹在你大腿内侧或者纹在你后腰上的。”纪晚竹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惊呆了,半晌才道:“下流。”“我只下流你啊。”谢谦吟笑眯眯地,当着他的面,在自己左手手臂上纹了个“竹”字。他弄完之后,不顾自己手臂上的疼痛,就捉起纪晚竹的右手来,要在他手上刻。纪晚竹只好乖乖把手臂亮出来,给他弄。反正答都答应了,而且谢谦吟也已经做了第一人,他也不好临阵退缩。谢谦吟在他的手臂上纹了个“谦”字。 第207章 “是啊,猜到了。他的破绽,纪晚竹可能察觉不到,更不用说纪晚竹现在喜欢他,那就更发现不了了。不过我可不是纪晚竹的那种智商水平。”温斐将梨子嚼吧嚼吧咽下去,道,“而且他的后悔度涨得这么迅猛,涨幅有时候甚至比喜爱值还大,肯定有猫腻。”“宿主大人真是福尔摩斯。”毛球开始拍他马屁。温斐回到纪晚竹的身体里,透过窗口看着在院子里给他煎药的谢谦吟。其实谢谦吟的性格还挺合他心意的,他本可以继续装不知道继续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的,有个一心对他好的爱人,有吃有喝,处处顺心。可问题是,谢谦吟不止是谢谦吟啊,他可以让谢谦吟称心如意,却不会让他骨子里的那个人称心如意。你说是么,展逐颜。温斐挑起嘴角,露出一丝胜券在握的微笑。“那一位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吧。”温斐道。毛球回答:“是的,他以为你死了。”“那好,给他点机会,让他发现吧。”温斐道。毛球应了声好,回到系统里进行操作。木逢春又来给他诊治了。纪晚竹躺在床上,看着他拿出针包。“木神医,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纪晚竹道。木逢春一边用火炙烤银针,一边道:“没关系,反正你男人付的诊金总是最多的,给你治一次,够我平时诊十次了。”纪晚竹知道他在说笑,道:“我觉得我忘记了一些事情,我现在想想起来。或者说忘记了也不尽然,我那时候遭人暗算,耳不聪目不明,那时候所见所闻的东西,都有些不太清晰。”“你能想起来的事情,并非就是你的全部记忆。能浮现在你脑海中的,就像大海里的岛屿,但更多的记忆,潜藏在海面之下,需要一点刺激,它们才会出现。”木逢春将银针扎入他头顶对应的穴道中,道。当他的针扎了七八根进去时,纪晚竹也陷入了睡眠之中。他的意识回到了那天晚上。在他被暗算带到曹府之后。他本来不想回忆那一天的,可他知道,如果真想找回被他忘记的那些事情,他必须直面那个时候。他中了软筋散,身上的迷药药效还没过。他看见床边不远处,屏风后面,有两个影子。在以前的记忆里,他是不记得这里还有人的。果然是潜藏的记忆么。他听见其中一个说:“我跟他只是做戏,我最爱的是你啊。”另一个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便很亲热地抱了他一下,说:“你也最爱我,不是么?最后拥有一切的,一定会是我们。”纪晚竹从记忆中醒了过来。他没想到他想找回的记忆,竟然只是这样一件小事。那屏风后面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那尹重行和水云宵了,他们的苟且自己早就知道了,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去求证。“你怎么就醒了?想起来了么?”“想起来一些了。”纪晚竹示意他拔掉头顶的银针,“只是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的事情而已。”“这样啊。”木逢春帮他把针拔掉,“那你有事再喊我过来吧,我先到别处去出诊了。”“好。”纪晚竹点头道。谢谦吟处理完天水宫的一些琐事之后,就直接来看他。“木神医怎么又来了,你有哪里不舒服么?”谢谦吟关心地问他,还给他把脉。“没事,小事而已。”纪晚竹靠到他怀里,突然想起水云宵来。尹重行是正道人士,曹随昀是半个朝廷的人,可水云宵……是青岚教的,应该没关系吧。他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开了口:“谦吟,我想求你件事。”谢谦吟拿手指堵住他嘴,正色道:“你跟我之间,不要说求字。”纪晚竹等他的手放开时,便答应道:“好。”“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定然会帮你实现。”谢谦吟把玩着他的黑发,道。“帮我抓一个人,青岚教玄武司,水云宵。”谢谦吟动作一顿,问:“害过你的那个?”“是。也是之前偷过你扇子的那个。”纪晚竹道,“你可以带我一起去,我对他的招数比较清楚。”“没关系,你现在身体还未恢复,跟着我跑会太劳累。你只要告诉我他的特长,武器,功法路数,以及他会出现的一些地点就好。”“嗯。”纪晚竹开始给他讲,“他是玄武司,他的管辖区域我等下告诉你。他的武器是针,针上淬毒,你要小心别被他伤到。他的武功并不厉害,比不得你。只要你不被他用针暗算,要捉到他是很容易的。如果你不小心中了他的毒,只需要用酒并着茶淋过伤口,自然可以解了毒性。”“这么简单?”谢谦吟有些诧异。“是的。这毒药是我那个用毒的师妹研制的,很奇特,逼不出来,却可以用这最简单的两样东西解除。” 第209章 “我跟你哪里有什么师兄弟情分。”水云宵冷笑道,接着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道,“送你进去的可不是我,不是尹重行干的吗?”纪晚竹皱起眉头来,道:“不是你?我躲在草丛里的时候,不是你冲我后颈扎的针么?”水云宵骂道:“你发什么神经,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纪晚竹情绪有些激动,他诘问道:“那你在离开之后,有没有再回过曹府,有没有在我所处的那个房间里待过?”“没有。”水云宵道,“我的任务就是骗你进去,后来我就走了。”“我看他很明显是在撒谎。”谢谦吟在纪晚竹耳边道。纪晚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水云宵,也觉得水云宵有些可疑。水云宵却听清了,道:“我水云宵敢做敢当,有什么好撒谎的。”谢谦吟继续跟纪晚竹咬耳朵:“晚竹,天水宫中有个刑房,专门用来逼问那些不肯说实话的人 你看……。”纪晚竹看了看水云宵,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谢谦吟便大步走过去,提起水云宵来,将他拖了出去。纪晚竹陡然觉得有些气血上涌,他从袖中拿出木逢春给他准备的药,倒了一粒服下去,心口的憋窒才散了一些。他的内伤还是太重了,如果不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有木逢春给他调理,又有谢谦吟为他疗伤,他也不可能苟延残喘到现在。谢谦吟把人送到刑堂之后便很快赶了回来,他一看纪晚竹歪倒在椅子上,面色惨白,便知道他的内伤又发作了。“晚竹,晚竹,醒醒,看着我。”谢谦吟将他喊醒。“谦吟……。”纪晚竹撑开眼皮,看到是他,又准备睡过去。谢谦吟将他抱到床上,给他运功疗伤。浑厚的真气灌输到身体里,纪晚竹感觉舒服多了。他浑身暖洋洋的,等谢谦吟帮他疗完,就直接睡了过去。谢谦吟撤回手,抱住软软倒向自己的纪晚竹,脸上露出些许疼惜。夜半三更。谢谦吟睁开眼睛,看着纪晚竹还躺在自己臂弯里安静睡着,便直接伸出手,点了他的睡穴。他从纪晚竹脑袋下抽出自己的胳膊,穿上靴子,披好外袍,走了出去。天水宫的刑房之中,水云宵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他的四肢都锁着链子,铁链另一端固定在墙壁里。这么晚了,天水宫依然有人把守着。只是对于熟知这里的人来说,要绕开那些守卫潜进去,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水云宵感觉到有人过来,抬起头看了看,然后他看到了谢谦吟的脸。“你……咳咳……是纪晚竹让你过来的么?”水云宵咳出一口血,用怨毒的眼神看着他。谢谦吟单手提起他来,看着浑身是伤的水云宵。“你他妈要杀就杀。”水云宵一边咳一边愤愤道。谢谦吟的目光渐渐变得冰冷,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方丝巾,缠到了水云宵的脖子上。水云宵以为他会给自己一个痛快,哪里想到他会想要将自己缢死。这种死法实在太不好看了。谢谦吟慢慢收紧手里的丝巾,同时轻声对水云宵道:“我本来没想杀你的,但我没想到晚竹会问起那个时候的事情。”水云宵用手拽住丝巾,想将自己的脖子拯救出来。他双目圆睁,双腿扑腾,像一只垂死的青蛙。谢谦吟反反复复地说道:“绝对不能让晚竹知道那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他的手越来越用力,直到他听见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他扯回丝巾,水云宵的脑袋失了支撑,歪倒向一边。他的样子凄惨得很,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谢谦吟站起身来,沿着来路回去。纪晚竹一觉睡到大中午,还是谢谦吟喊醒他的。“他死了?”纪晚竹问道。“是啊,昨天刑堂逼问了他一整晚,今天早上就听人说他死在了里头。”“受刑死的?”纪晚竹有些疑惑,他觉得水云宵应该不该这么轻易就没了才是,毕竟祸害遗千年不是。“好像不是。但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没去看。不过我已经让人去找仵作来验尸了。”谢谦吟说。“嗯,也好。”谢谦吟看他没有表露出疑惑的表情,也放下点心来,不过他也担心自己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所以寻了个理由,说自己还有些事需要去处理。“好,我去你的藏书室看看书。”纪晚竹点头,道。“嗯,好。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谢谦吟道。纪晚竹等他走后,便去藏书室里寻了本灵异杂谈。他本来准备坐在那里看的,不过正逢打扫的时候,他也不好坐在那里打扰她们,只好又拿着书回来。他刚进门,便听见后头传来一阵风声。 第211章 尹重行看得出他眼里的焦虑,故意说道:“你看看你,又吃醋了是不是,我跟她只是做做戏,我最爱的是你啊。”“我跟他只是做戏,我最爱的是你啊。”——这熟悉的对白彻底勾起了纪晚竹的回忆。他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他以为自己再不会流眼泪了的。他以为,在经历了尹重行的事情之后,他的泪已经流干了的。“你喜欢谁,不喜欢谁,跟我没关系。”谢谦吟别开他的手。“我的好弟弟。”他冲着谢谦吟喊,“你喜欢上别人了么?”“没有。”谢谦吟打断他,道。“也是,你那么爱我。你最近生意做得怎么样,曹随昀的那条盐铁运输线路,让你日进斗金吧……毕竟,是你用那个人的身体换来的呢。”尹重行道。“你说起这个干什么?”谢谦吟紧张地四处看了一圈,低声喝道。“怎么,你良心不安了?纪晚竹死都死了,你还怕什么?而且,不是你亲手把他送上曹随昀的床的么?”尹重行笑眯眯的,将当年的事情一件一件揭出来,故意说给纪晚竹听。原来……是这样……。原来,都是假的。纪晚竹靠在墙上,用内力一次次冲击着被封住的穴道。他的目光移到书桌上的香炉上,袅袅熏香缓缓升腾而上,清雅却寡淡的味道。快了,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这屋子是他和谢谦吟的爱巢,里面的陈设,他都清清楚楚。他知道,在他靠着的墙上悬着一把剑,虽是装饰品,却是开过刃的。“弟弟,你说过什么你可记得?”尹重行的笑意渐冷。谢谦吟退后一步,道:“你要干什么?”“你不是说会永远扶持我,助我登上盟主之位的么?你不是说永远不会背叛我么?那你为什么要留着他!”尹重行袍袖一扫,将那屏风轰成碎片。当纪晚竹的身体显露出来时,谢谦吟的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而纪晚竹也在这时踏前一步,将剑刃送进了谢谦吟的胸膛。谢谦吟已经傻了,他躲也没躲,怔怔地看着纪晚竹。胸口的疼痛于他而言仿佛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看到他的晚竹在哭,为什么要哭呢,是谁欺负你了么?纪晚竹将剑刃直插到手柄,这是他拼尽全力刺出的一剑。包含了他所有的爱,和所有的恨。纪晚竹红着眼睛,问他:“谦吟,为什么偏偏是你呢?”他哭着说:“我这么爱你,为什么伤我最深的,却是你呢?”渐渐的他的声音变成了嘶吼:“为什么啊!”尹重行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得意扬扬,变成了愕然,在看到谢谦吟胸口插入的剑刃时,他的表情又被愤怒所取代。他的身体比思想更快一步,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掌将纪晚竹击飞了出去。纪晚竹的身体仿佛一片狂风中的落叶,他轻飘飘地飞起来,又重重地砸进了门扉里,将那木门砸得破碎。“你竟敢伤他!”谢谦吟反手击中尹重行的胸口,飞身过去救纪晚竹。可他还没够到他,就身体一软重重地跌落下去。尹重行也察觉到不对,他努力摇晃着脑袋,眼前的景物却渐渐模糊。他昏过去之前,看见纪晚竹捂着胳膊站了起来。纪晚竹抬手抖落袖子上的粉尘,他看向香炉的位置,香料依然在燃烧着,只是,什么都回不去了。熏香本是无毒的,可跟他身上带着的香粉混合在一起时,就会形成一味迷药。谢谦吟怔怔地看着纪晚竹,他已经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他伸出手去,想挽留他,可那只手抬起又垂落,那人却仿佛跟自己隔着千百丈远,怎么也够不到他。纪晚竹俯视着他,那双眼睛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谢谦吟,我恨你。”这是谢谦吟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后来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今年的雪来得有些晚。鹅毛大雪飘落下来,层层叠叠,像从天上抖落下来的棉絮。雪越下越大,渐渐地积了厚厚一层。满地素白之中,那个小小的身影缓缓挪动着,像一只在汪洋大海中努力沉浮的鱼。雪落了他满身。纪晚竹迈动着脚步,他的身体已经冻得没知觉了,他甚至不知道支撑着他往前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他只是走,继续走。那个人被他留在了天水宫,可他的影子,却紧紧跟随在他脑海里。 第213章 又给他换了一次药后,尹重行将布巾扔进盆里,坐在椅子上看着谢谦吟。他没想到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自从他开始专注于处理正道盟的事情之后,他已经许久没跟谢谦吟联系过了。他并没有想太多,他知道有血脉牵系着他们俩,就算一两年不见面,他要什么,谢谦吟都会给他的,而且感情也不会变淡。可当他打听到纪晚竹不仅没死,还被他以为永远不会背叛他的谢谦吟给藏起来时,他的愤怒可想而知。谢谦吟是他的,他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呢?嫉妒焚烧了他的理智,他几乎是马上丢下了手头的事情,立刻跑了过来。果然,他一来就看见了纪晚竹,看上去活得还挺好。他那时候就应该找到他尸体再走人的,可谁又能想到他的命这么硬,那么高的悬崖都摔不死。不过没关系,反正自己发现了,那他早死和晚死又有什么差别呢。让尹重行真正生气的是他和谢谦吟的感情。瞧他身上穿的,屋子里用的,面面俱到,一看就是谢谦吟给他安排的。还有他的眼神,他说起谢谦吟时那种依赖和信任的眼神,他凭什么可以跟谢谦吟这么亲密。自己跟谢谦吟享受鱼水之欢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呢。尹重行跟很多人做过戏,水云宵,纪晚竹,还有更多,数都数不清。可他心里有个最容不得别人触碰的存在,那就是谢谦吟。很少有人知道他和谢谦吟的关系,他也从未对人提起过,这是他对谢谦吟的一种保护。可他没想到,谢谦吟竟然对他阳奉阴违,仗着他的信任,背着他养起了小情人来了。还是自己玩弄过的纪晚竹。尹重行越想越觉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将谢谦吟喊醒,让他亲手杀了纪晚竹才行。第94章 怎知红丝错千重(十八)谢谦吟在昏睡时,陷入了回忆之中。自他晓事起,尹重行就在他身边了。他们是亲兄弟,尹重行长他两岁。他们一个从母姓,一个从父姓。十岁以前,他们都待在天水宫里,由他们的父母教导。很少有人知道他们这对兄弟的存在,谢秋水和尹露华二人刻意地隐瞒了他们的身份和踪迹,除了天水宫几个负责照顾他们的嬷嬷以外,再无人知道天水宫宫主和晗霜剑尹露华是一对夫妻。尹露华一心想当武林盟主,但他被青岚教教主重创,伤及根本,再也无法用剑。他的梦想破灭了,所以他只能将他的梦想寄托在他的儿子身上。谢谦吟很小的时候就被谢秋水问过一个问题:“吟儿,你想做盟主么?”谢谦吟是不太想当盟主的,在他看来,坐在那个位子上就得忙很多事情,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务,许多门派的争斗都要盟主去处理。而且当了盟主就得一言一行都是表率了,他就不能愉快地玩自己想玩的了。所以谢谦吟摇头,说:“娘,我不想当盟主。”跟他相反,尹重行想当得不得了。于是两个兄弟的成长路线便就此定下,尹重行由他的父亲教导,而谢谦吟则开始和谢秋水学习天水宫的武功。为了让他二人更强,其实他们也会互相学习对方的武功。谢谦吟会晗霜剑剑法,尹重行也会他的心法。只是他们会的第二门功夫不会轻易示于人前,这只是他们自卫的一种手段。尹重行像极了尹露华,不仅作风像,连对那盟主之位的痴迷都一模一样。谢谦吟则不然,他只想游戏人生,开开青楼和赌场,赚点钱营生,做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尹露华和谢秋水相继逝世以后,尹重行就成了他唯一的亲人。长大一些,这份感情就变了质。说是变质也不尽然,尹重行想要跟他缔结一层更为紧密的关系。在他看来,谢谦吟和他背后的天水宫,是他登上盟主之位的助力。这份助力必须永远牢靠,永远不背叛。所以他们成了情人。尹重行表面上会有无数个情人,可谢谦吟永远是他藏得最深的一个。实际上,谢谦吟并不喜欢这种关系。他的确对尹重行有爱,可他希望尹重行能只有他一个。为了让尹重行的心定下来,他只能尽快帮他达成心愿。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出了青岚教争夺武器的事。那时尹重行已经跟水云宵勾搭在了一起,也从水云宵口中得知了许多事情。水云宵告诉尹重行,四个护法里头,纪晚竹是最好骗的那一个。鉴于水云宵的卧底身份不能这么快暴露,尹重行还得留着他在青岚教中继续给自己传递消息,所以他们一起选了个最好的背黑锅的人选,那就是纪晚竹。谢谦吟也从尹重行口中得知了他们的计划,他并没有阻止,只是抱着一种看好戏的状态,去看这幕戏要如何演。尹重行戴上人皮面具,化名高远。谢谦吟则以原本面目示人,去接近纪晚竹。他们主导了闹市救人的那出戏,接着便分别用自己的方式去接近纪晚竹。显然,比起举止轻浮的谢谦吟,纪晚竹更倾向于相信敦厚老实的高远。 第215章 纪晚竹刚醒的那段时间,谢谦吟常常听他在睡梦中喊尹重行。有时候他也会喊出曹随昀的名字,带着恐惧和厌恶。他会剧烈地挣扎,像被梦魇魇住。谢谦吟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握住他的手,任由他在昏睡中把自己的手挠得鲜血淋漓。他心疼这样的纪晚竹,也敬佩他。只身报了血仇的纪晚竹,即使入了魔教却依然维持着一颗赤子之心的他,如同淤泥中盛放的荷花。跟他相比,自己显得多么的贪婪市侩啊。谢谦吟一点都不意外自己会喜欢上他,他觉得纪晚竹那么好,不喜欢他才是不正常的。这种喜欢不同于他对尹重行的依恋,他想为纪晚竹付出一切,想把他护在自己的臂弯下,想为他治愈一切伤痛。谢谦吟以前是为尹重行而活的,可他现在想为自己活一次。他喜欢纪晚竹,他想跟他在一起。他知道这样的日子定然不会长久,或许哪一天,尹重行就发现了他们的关系。他一面竭力隐藏纪晚竹在他这里的消息,一面将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一样与纪晚竹相处。他喜欢跟他欢好,只有深深埋入他身体的时候,自己才能更好地感受到他的存在。纪晚竹以为他是热衷于此事,却不知道他内心是多么的惶恐与迷茫。他害怕有一天纪晚竹会知道真相,知道自己跟尹重行的关系,知道他受苦受难时自己在袖手旁观,知道那件事自己有参与。越是接近纪晚竹的内心,他越是觉得这个人千般好万般好,他就越是放不开他。他靠那条盐铁路赚了很多钱,他大把大把地花在纪晚竹身上。纪晚竹总是说让他省着点花,怕自己给他造成太大负担。可谢谦吟怎么敢告诉他,告诉他这些钱上都沾着他的血泪。他只能对纪晚竹更好,偷偷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纪晚竹真的是个很体贴的情人,特别是他真正对自己付出感情之后。要什么姿势给什么姿势,要纹下名字就纹下名字。谢谦吟甚至嫉妒起尹重行来,他甚至想如果没有尹重行,自己就可以占据一个完整的纪晚竹,自己也不用做那些违心的事,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如履薄冰。所以他杀了水云宵,想让所有知道那件事情的人都闭嘴。可尹重行还是来了,不仅发现了纪晚竹的存在,还摧毁了他所努力建设的一切。他撕毁了自己的假面,毁掉了他和纪晚竹的感情,也摧毁了他最爱的人。谢谦吟醒了过来,尹重行就坐在他旁边。“你醒了?他跑了,不过没关系,我会抓到他的,给你报仇。”尹重行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沉声道。谢谦吟坐起来,看着尹重行,道:“你如果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你。”尹重行一直在给他换药疗伤,此时听谢谦吟用这种口吻跟自己说话,立刻就炸了。“谢谦吟,你要背叛我了么?”尹重行逼问道,他的眼里怒火沸腾,整个人像一头狂怒的狮子。谢谦吟摇头,道:“不,这不是背叛。我不想再做你的附属品了。”他拿起枕头旁边的衣服,自顾自地穿好。尹重行被他弄得失了冷静,他伸手撕扯谢谦吟的衣服,想将他压到床上去。“你要走?你去哪,就凭你这习惯了被我操的身体,你要去操别人么?”“啪。”清脆的一声巴掌声,尹重行的脸被打到了一边。他还有些懵,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谢谦吟。“滚出去,滚出我的天水宫。”谢谦吟道。尹重行难以理解谢谦吟的愤怒从何而来,他觉得自己才是更应该愤怒的那一个。可看着谢谦吟的表情,他觉得一切都变了,什么都改变了。“我是你哥,这也是我的家,你让我滚出去?”尹重行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再也不是了。”谢谦吟穿好衣服,拿上了自己的武器,“我跟你,再也没有半点干系。”第95章 怎知红丝错千重(十九)“是不是纪晚竹迷惑了你,你不爱我了吗?”尹重行一时难以接受,冲过来扯住了谢谦吟的袖子。谢谦吟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我和他生活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破坏我们?”谢谦吟用一种十分平静的口吻问他,好像真的要寻求一个回答一样。尹重行以为事情还有转机,冲他道:“你跟他只是玩玩而已对吧,你说好了要帮我夺得盟主之位的,你说了不会背叛我的,你怎么可以违背我们的诺言呢?”谢谦吟扯了扯唇角,道:“你看,你还是这样,嘴上说得多好听啊,爱我爱谁的,归根结底,你爱的只有你自己。”他的话像一记重锤一样敲击在了尹重行心里,让他情不自禁就松了抓住谢谦吟袖子的手。“要是晚竹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谢谦吟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系统提示:攻略目标谢谦吟喜爱值+10,后悔度+20,当前喜爱值95,后悔度85。】 第217章 两人都不好再继续,于是由苏凝予出去驾车。步紫嫣跟纪晚竹聊了会天,也按捺不住地钻了出去。夜里宿在野外,两个小情侣也待在外头继续谈情说爱。纪晚竹坐在车厢里,听见他们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紫嫣紫嫣,你看哪一颗星星像你。”苏凝予兴高采烈地道,接着便发出一声痛呼。步紫嫣骂道:“我娘说人死了才会变成星星,你是在咒我吗,王八蛋。”苏凝予讨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星星不如你好看,你是月亮,今天的圆月最像你。”步紫嫣这才满意。从车帘上映出来的影子看,步紫嫣靠到了苏凝予的肩头上,估计是在跟他一起看月亮。纪晚竹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羡慕的。他躺下去,用被子盖住自己,慢慢陷入了睡梦之中。他们的柔情蜜意,是自己未曾尝过的真实。紫丫头找到了一个对她好的人,而自己,两度失足,再也不敢伸出探寻的手了。纪晚竹走了,谢谦吟就像失了魂落了魄。尹重行一想到这个便气得要死,他感觉什么都不一样了,他本以为激走了纪晚竹会让谢谦吟回心转意,却没想到这彻底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被赶出天水宫的时候,外头的雪已经停了。他一路踏着厚厚的积雪,气冲冲地往回走。晃动的手触碰到了腰间的一个硬物,他将那东西扯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是纪晚竹曾送给他的那块玉佩。他这时才想起来这东西的存在,之前一直没在意,给拴在了身上。而此时他却只觉得满腔怒火都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口子。他扯下玉佩来,将它一把朝雪里狠狠砸去。他迈开大步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倒转回来,去捡那玉佩。他本想捡起来再扔一次的,可凑近一看才发现,因为融雪的缘故,这雪地已凝成了冰。当他拿起那玉佩时,才发现它已经摔碎了。那根红线依然系在上头,玉佩的碎片散落在冰雪上,折射出并不温暖的光。尹重行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他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半截玉佩,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难言的慌乱。【系统提示:支线人物尹重行喜爱值+1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65,后悔度40。】木逢春给纪晚竹安排的住处在瓯越,纪晚竹本想去更南边的地方,被木逢春以天气湿冷不利于伤势康复为理由否定了。其实纪晚竹是想离谢谦吟远一点,木逢春自然知道,只是如果真要找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跟路途长短并无太大干系。在他再三保证会隐藏好纪晚竹的行迹的情况下,纪晚竹这才安心住了下来。将他送到木逢春安排好的宅子之后,步紫嫣本想留下来照顾他的,被纪晚竹婉拒了。他看得出这一对并不是那种闲得下来的性子,他们本就是打算好要游山玩水才到处乱跑的,他自然也不会自找无趣来牵绊住他们的步伐。不过在他们临行的前一天,纪晚竹还是偷偷找了苏凝予过去谈话。“苏少侠,紫嫣心性单纯,以后请你多多担待一些。”苏凝予也正色道:“你是紫嫣的师兄,那我也大胆叫你一声师兄吧。纪师兄,我与紫嫣情投意合,自然不会亏待她的。你就放心把她交给我吧。”他说得豪气万分,还带着一丝怕纪晚竹不同意的忐忑。纪晚竹看得失笑,但他也看得出苏凝予不是他所遭遇的那两个人一样那么心机深沉,于是只是挥挥手,让他走了。他遭遇了两任背叛,终于学会识人了。这也算是些许的进步吧。送别的时候,纪晚竹偷偷跟步紫嫣说:“你家这位,看着还挺情真意切的。”步紫嫣听着苏凝予被夸奖,活像自己也被夸奖了一样,满脸都是笑意。“好了,坠入情网的小丫头,以后路过瓯越,有空就来看看我吧。”纪晚竹道。“好。”步紫嫣一边爬上马车,一边冲纪晚竹挥手,“晚竹哥哥,再见。”纪晚竹冲她挥手,看着他们的马车渐渐远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纪晚竹才放下手来。紫丫头,比他幸运。纪晚竹欣慰地笑了笑,突然间又咳嗽起来。他捂住嘴咳了一阵,然后面不改色地拿出手帕来,把手心里的血迹擦拭干净。细细想来,这随身带着手帕的习惯好像也是跟谢谦吟学的。还真是……潜移默化啊。纪晚竹转过身,回了宅子里。春去秋来,寒来暑往,眨眼便过了两年。谢谦吟站在水塘边,看着满池的风荷。莲花败落了一些,莲藕高高立在碧绿的荷叶之中。就连风里也带着荷花的清香。 第219章 纪晚竹正疑惑着王三怎么连药都给端过来了,就在迷茫中看清了那人的脸。谢谦吟。纪晚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往后一缩。谢谦吟看到他闪避的动作,心里一痛。“是我啊,晚竹。”谢谦吟放柔语气道,“别怕,药熬好了,你先喝……。”纪晚竹一抬手,直接打翻了他的药碗。滚烫的药汁倾倒出来,倒在谢谦吟手上,霎时就红了一大片。谢谦吟捂住手,看着他。纪晚竹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他道:“你来干什么?”谢谦吟被他的冷漠刺了一下,却还是强颜欢笑道:“我来找你。”“你难道不知道,我躲到这里就是不想看见你么?”他怒斥道。谢谦吟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看着纪晚竹,没有说话。纪晚竹以为自己该恨他的,可看谢谦吟这副模样,他又很不争气地心软了一下。“滚啊。”纪晚竹的脸色几经变化,最后只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谢谦吟弯下腰,捡起药碗的碎片,又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捡起残碎的瓷片,这才走了出去。他一走纪晚竹就咳了起来,他本就不该情绪波动太大,这次又犯了忌。血从喉咙里涌上来,又被他原封不动地咽了下去。谢谦吟就站在门外,听着他的咳嗽声,蓄积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等纪晚竹饿得受不了,下床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时,才发现谢谦吟根本没走。非但没走,他还把院子里荒乱的杂草给清除了。他走出门的时候,谢谦吟正在那里扫地。谢谦吟看见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扫帚,冲他道:“是不是饿了,你先回房,我去给你端饭菜过来。”纪晚竹还来不及拒绝,谢谦吟已飞快跑进了厨房。外头尽是因打扫扬起的灰尘,纪晚竹觉得再待下去自己又得咳了,只好又回到了屋子里。谢谦吟手脚麻利,很快就把饭菜用食盒端着拿了过来。他那张俏丽的脸上还带着些许黑灰,看上去很是狼狈。纪晚竹能下床来已花费了不少力气,此时知道自己没精力再跟他斗嘴,但他还是各种看他不顺眼,恨不得让他就此消失的好。但他却想到,谢谦吟以前都是不会做这些事情的。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谢宫主,只会让厨娘做好了再端过来给他,哪里会这样亲自动手。纪晚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懒得看他,只是道:“我不吃你给的东西。”谢谦吟盛饭的动作一停,他把筷子并饭碗放到纪晚竹面前,温声道:“这不是我做的,是我去附近的酒楼里买的。只有饭是我煮的,你若不吃我做的,那我再去酒楼里买一份。”纪晚竹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无力感。谢谦吟看他脸色,就猜的到他想说什么,说:“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只是你别拿自己出气,我出去,你好好吃饭。”说着他就真的抬步走了出去,直走到纪晚竹看不见的地方才停下。纪晚竹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吃了起来。谢谦吟坐在台阶下,从袖子里拿出块干馍馍,就这么吃了起来。他看得出纪晚竹的厌恶与疏离,所以即使他再怎么想跟他重归于好,也不敢有丝毫逾越。如果他早知道他有一天会陷入这种境地,那时候说什么也不会和尹重行一起同流合污。只是如今错已铸成,他再怎么痛心疾首也是于事无补。只是晚竹如今的情况……怕是……。谢谦吟想到这里,便再也吃不下去。他把干馍馍又给包好塞回袖子里,起身去镇上找大夫。大夫来的时候纪晚竹已经躺下休息了,谢谦吟怕引起他的厌恶,偷偷进去,趁他睡着,点了他的穴道。大夫就在这个间隙给他诊起脉来。谢谦吟看他一脸凝重地诊完,问:“大夫,怎么样了?”大夫摇摇头,又看了看他,道:“你这位朋友……是不是曾经受过很重的伤?”谢谦吟老实回答道:“曾经从崖上摔下去过,怎么了?”“那就对了。他本来武功底子好,那些伤痛没有要了他的命,可也让他伤得不轻。这些年调理过吗?”谢谦吟说:“前两年在我那里请了大夫给他看,一直有治疗。”大夫叹了口气,说:“如果一直治疗,或许还好一点。但是,估计这位病人遭受的事情挺多的,他的身体里内伤太多太重,这些伤严重地损毁了他的脏腑……或许跟他的心境也有关系。如果一直保持调理,或许还能多挨几年,现在只怕是……诶……。”他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第221章 【系统提示:攻略目标谢谦吟喜爱值+1,后悔度+3,当前喜爱值99,后悔度98。】他不再说话,给纪晚竹止好血,上了药,又收拾好凌乱的床铺。纪晚竹折腾了这么一会,也没了力气。谢谦吟看着他睡下,才出了门。他也没走远,就靠在墙角待了一夜。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一夜。纪晚竹之前招过的那个帮工王三,其实在谢谦吟来了的那天就来过,不过谢谦吟用了银子又把他打发回去了。第二天一早,他又找上王三,给了他更多钱,让他和他的婆娘一起去照顾纪晚竹。确保纪晚竹在他离开之后也能过得舒坦之后,他才离了瓯越,往荥州方向行去。他握着自己的妖罗扇,用看情人般的眼神看着它。这扇子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血了,可为了纪晚竹,他不介意让它再沾一次。多日后。国舅曹随昀被发现惨死家中,头颅不翼而飞。与此同时,谢谦吟一骑绝尘,从荥州往瓯越奔赴而去。纪晚竹没想到谢谦吟来的快去得也快,还没习惯他待在自己旁边的日子,他就又走了。他手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留了个疤痕在那,已经不再痛了。只是那个字再也没有了,也不需要有了。谢谦吟回来的那一天,纪晚竹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谢谦吟风尘仆仆地进了院子,跟正躺在藤椅上的纪晚竹来了个面面相觑。纪晚竹看着谢谦吟捧着个匣子冲过来,甚至跪在地上,将那匣子捧到他面前。“晚竹,我把他杀了,我把他杀了。”谢谦吟掀开盒子,里头赫然是曹随昀的头颅。纪晚竹往里面瞟了一眼,那是造成他噩梦的根源,现在已经死了。“难杀么?”纪晚竹突然问。谢谦吟其实身上还带着伤,实际上是比较棘手的,可他还是笑着回答他:“不难的。”“不难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杀呢?”他面无表情地问出这么一句,一下子就把谢谦吟给问愣了。“晚竹……我之前,是顾及他的身份,不敢招惹他背后的朝廷,也不想连累天水宫。”谢谦吟慢慢开口,对他解释道。“而且他还送了你一条盐铁运输路,算得上是你的恩人,对吧。”谢谦吟听着他针一样的语言,心痛得很。“晚竹,你别这样。”他道,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哀求。“不这样,那我该怎样?”纪晚竹捂住嘴咳了咳,道,“你拿好处的时候,送我过去的时候,没有想过今日么?我那时让你去杀,你不愿意,是因为你觉得对我的感情没必要让你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吧,那你现在怎么又乐意了呢?”谢谦吟几度张口又闭口,才道:“我爱你……晚竹,我爱你……。”他只能说这个,除了这个以外,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爱人跟他反目成仇,而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他本以为他杀了曹随昀后纪晚竹会高兴一点,可根本不是这样。“是啊,你爱我。你发现你爱上我了,想弥补我,所以想向我证明你有多爱我。”纪晚竹说着说着就笑了,“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谢宫主。”谢谦吟哑口无言。纪晚竹讥讽道:“况且,你难道真的觉得,你杀了他,你所有做过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么?我所经历的事就可以当它从未发生过么?”他说着说着又咳了起来。谢谦吟被他说得无地自容,竟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后悔与愧疚一同折磨着他,连着他身上的伤痛一起,将他吞没。纪晚竹说完便也没有再理会他了,慢慢拖着藤椅,又回了屋里。谢谦吟就跪在院子里,看着他离开,看着门被关上。到了半夜,又下起了雨。纪晚竹挪下床来关窗的时候,看见他还跪在那里,被雨水淋了满身满脸,凄惨又可怜的模样。纪晚竹徐徐关上窗子,躺回床上,在雨声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谢谦吟本就受了伤,在外面又被雨淋了一夜,到了第二日,直接就病倒了。以纪晚竹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挪不动他。幸好这时候王三过来帮忙,纪晚竹便请他拖了谢谦吟进屋里去,又嘱咐他去镇上喊大夫来给谢谦吟看看。本是卧床的人现在成了照顾人的那个,而一向闲不下来的谢谦吟却躺到了床上。短短的一段时日,谢谦吟的那张美人脸就失却了很多光华,看上去黯淡得很。纪晚竹又咳了几声,咳嗽牵扯着心肺,一并痛了起来。 第223章 即使他后来成功当上了盟主,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快活。尹重行把一切错误都归咎在纪晚竹身上,刚才他是真的想杀了他的,可是在他喊出那个名字之后,他却心软了。心软,尹重行以为自己是不会有这种情绪的,可他还是放过了他。他一定是中了蛊了。尹重行从怀里扯出块玉佩,那玉佩用红线系着,看得出玉佩上有裂痕和被重新拼凑修补过的痕迹。他抓着玉佩,做了个丢出去的手势,却临到头来时又停了手。纪晚竹在马车里被磕得十分难受,晃得他本就不舒服的头更晕了。他不知道尹重行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但他觉得一路这么颠簸的话,还不如杀了他比较痛快。中途尹重行停下马车,在街市上买了点吃的,然后回到车厢里。这时候他才发现纪晚竹有些不对劲,那人蜷缩在车厢里,虚弱不堪。纪晚竹平日里都是要每天喝药再药浴的,他这身体本就破败不堪,哪里受得了这种颠沛流离的苦。尹重行掐了他人中将他唤醒,等纪晚竹睁开眼睛,才问:“你怎么了,没死就起来。”纪晚竹听了他这句话,就算原本想起来的现在也不想动了,于是扭开头,闭上了眼睛。“你是不是还想着谢谦吟会来救你,所以故意在这里跟我耗?”尹重行捉住他手,将他拉拽起来,喝问道。他抓了他的手,才发现那截手臂有多么地枯瘦,像被剥夺了生命的树干。纪晚竹终于大发慈悲地赏了他一个正眼,张嘴道:“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尹重行气得一把将他摔到了车壁上。纪晚竹被那车壁一弹,霎时间喉头血气翻涌,一口血就这么喷了出来。尹重行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接住了他。第98章 怎知红丝错千重(二十二)尹重行意识到纪晚竹现在的身体情况很不容乐观之后,将他用披风裹起来,掩住面容和身形,带着他去看了大夫。大夫诊治出的结果大同小异,不过还是给他开了药。尹重行买了砂锅放进马车里,到了要给他熬药的时候就拿器具出来煮。纪晚竹懒得去思考尹重行的心思,他其实一点都不想看见这个人,偏偏这人还要一直在他眼前晃荡。夜里宿在野外,尹重行知道纪晚竹的身体状况之后,就更不怕他跑掉了。所以他去附近的水源处接了点山泉水,才回到马车这里来。纪晚竹把帘子拉了起来,正在看外头的一轮明月。尹重行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他们在山贼窝里的那个晚上,那时候纪晚竹坐在枝头,还即兴吹了一曲《清风弄月》。听见尹重行的脚步声,纪晚竹也只是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说太多话。“你哑巴了不是?”尹重行道。纪晚竹白眼都懒得给他,去解挂住帘子的钩子,想来个眼不见为净。“看见我就当个缩头乌龟,你怎么变成个胆小鬼了呀。”尹重行故意拿话激他。纪晚竹便停了动作,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尹重行一眼,道:“我记得你那时候挺会装的,现在怎么本相毕露了?”“反正你已经知道我是什么样子,何必再装模作样。”尹重行站在马车边上,看着他道。纪晚竹扯扯嘴角,问:“你要把我带哪里去?”他突然问起这个,把尹重行问住了。其实他也没考虑好要带他去哪,只是下意识就带着他上路了。纪晚竹看他不答,已经猜测出了他的心思,道:“你不是最爱谢谦吟么,难道你不该去绑他?找起我来做什么?”“你管不着。”尹重行心绪烦乱,自然也没什么好口气。“呵。”纪晚竹冷笑一声,并不答话。“你还是纪晚竹吗,怎么变得这么冷情冷性?”他探究的目光直射了过来。纪晚竹壳子下的温斐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不过么,冷清冷性,他可以当做是对自己的夸奖。“人总是会变的,不然你以为我要怎么样才对,求着你爱着你继续当你垫脚的石头么?”温斐借着纪晚竹的嘴说出了这句话。说完话他又彻底与角色融合在了一起。尹重行看着他,冷声道:“不管你搞什么阴谋诡计,你最好收起自己那点心思。”纪晚竹内心冷笑,心道自己哪里有什么其他心思,能被这两尊瘟神放过就该谢天谢地了。尹重行看他不说话,又道:“你就不怕我把你抓到正道盟里头,把你当做魔教余孽处决你么?”纪晚竹淡然地往旁边一靠,道:“你不现在就在做这事么?”看他这副洒脱的态度,倒是尹重行有些不解了:“纪晚竹,你当真不怕死么?”纪晚竹闻言却是笑了,道:“尹重行,你以为我没死过么?”尹重行骤然想起了自己将他踹下山崖的那一幕,很显然,纪晚竹说的也是这个。一时间相对无言,唯有皎白的月光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纪晚竹陡然觉得没了争辩的力气,他说:“尹重行,我问你几件事,你可否如实回答我?” 第225章 “做你的鬼梦去吧。”纪晚竹端起旁边的茶水,泼到了他的脸上。尹重行猝不及防被他泼了一脸水,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他拂袖抹去脸上的水迹,抓着纪晚竹的衣襟将他提起,道:“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纪晚竹挑衅道:“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尹重行道:“杀你,你以为我会这么便宜你么?”他说着便将他扔在榻上,扯掉他的衣服。“你就用这身体迷惑谦吟的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好的。”他用腰带将纪晚竹的双手捆住,接着去撕扯他的裤子。纪晚竹心里既惊又怒,面上却不动声色,反倒笑了起来:“好啊,那我也试试看,看你比不比曹随昀厉害,看你们谁长谁短,谁操得我更舒服。”听他拿自己跟曹随昀那种人作比,尹重行恶心得直接一巴掌呼了过去:“下贱。”纪晚竹的连被打得偏过去,左耳里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那里鸣叫,弄得他半边脑袋都疼了起来。他伸出舌头舔舔被打裂的嘴角流出的鲜血,扭过头来看着尹重行,道:“是么?是谁让我这么下贱的,是谁让我变成这样的?”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振聋发聩。尹重行瞳孔一缩,惶惶然退了两步,接着仓皇扔下他,掀开马车帘子走了出去。纪晚竹躺在车厢里,看着马车的顶棚,眼里一片空茫。尹重行坐在驾车的位子上,想起纪晚竹刚刚说的话,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一样,难受得很。【系统提示:支线人物尹重行喜爱值+5,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90,后悔度80。】温斐让系统给他屏蔽一下痛觉,然后在系统里吩咐毛球道:“给谢谦吟一点机会让他找着我,一直这么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得找到什么时候。”“好的宿主大人。”毛球手脚利落,很快就给他办好了。温斐看到谢谦吟行进的路线发生了改变,满意地回到了身体里。第99章 怎知红丝错千重(二十三)接下来几天两人便开始冷战,不管纪晚竹愿意或者不愿意,尹重行都是熬了药就给他灌下去,拿了吃的就给他强喂下去。纪晚竹体力比不得他,武力也比不过,一路上倒也勉强吃了点东西。与此同时,谢谦吟也在朝这边赶过来。谢谦吟带着药回来发现找不见纪晚竹时,第一反应就是他又走了。他火急火燎地找了王三来问,又沿街问了一圈,最后都没得到消息。结果有卖马车的人来告诉他,说最近有个带剑的青年买了个马车,后来往北边去了。谢谦吟问了那人的身形样貌,便断定是那人是尹重行无疑。那纪晚竹落在他手里,岂不是凶多吉少?想到这里谢谦吟便坐立难安,迅速买了马一路追了过去。到了这时他已不再考虑尹重行是不是他的兄弟,他只期盼着那个人没事,那人已因他的缘故受尽折磨,他又怎么舍得置他于那般危险的境地。日子渐渐过去,尹重行也总算知道纪晚竹的情况有多不容乐观。早些年受的那些伤痛一刻不停地折磨着他,让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越发雪上加霜。有时候尹重行看着他灰白惨败的脸,生怕下一刻他就会这样终止呼吸。又是一日,晨起之时,尹重行走进马车厢里,看见纪晚竹躺在那里,呼吸轻浅,绻成一团。他最近越发嗜睡了,每天有大把的时间会花在睡觉上。他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会皱眉,或者梦呓。尹重行在他旁边矮下身子,看着他的脸。他其实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救他,要看着他去死,又不舍得。或许尹重行是不爱他的,可他突然想起来,或许他不该用自己的思考方式。他应该用高远的。高远是个敦厚老实的人,对于他来说,纪晚竹是他的救命恩人。尹重行的目光变得悠远,他想起来了纪晚竹跟他相处的很多事情。拿了剑给他的纪晚竹,在客栈房间里轻抚他喉结的纪晚竹,还有,说要跟他一起离开的纪晚竹。他想得越多,越发觉得情难自抑,那些被他下意识忽略的情感,纷至沓来。等纪晚竹睡醒时,发现尹重行用一种他觉得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在这段时间里,尹重行却已经想明白了,他发现自己也是喜欢纪晚竹的,虽然这种喜欢还没有到那种为他付出一切的地步,但尹重行一向是遵从自己本心的人,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纪晚竹很疑惑地看着他。“纪晚竹,跟我在一起吧。”他突然来了这样一句。纪晚竹嘴角抽搐了下,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尹重行自以为很有道理地说道:“你不是喜欢谦吟吗,挺好,谦吟喜欢你,我也不舍得你走。你们两个我都不想放开,你走了谦吟也得走,不如我们三个就这么过下去好了。我会找大夫给你治好病,到时候你想住天水宫就住天水宫,想住正道盟就住正道盟……。”他的宏图还没展完,就被纪晚竹给打断了。纪晚竹张嘴,道:“尹重行,你要点脸成么?”尹重行心里满溢的爱意被他这一句话给毁了个干净,他住了嘴,看着纪晚竹,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你要跟谢谦吟怎么着都行,别捎上我。”纪晚竹张嘴便来了这样一句。尹重行的脸变得有些狰狞,他伸出手掐住纪晚竹的脖子,感觉到那脖颈处血管的跳动,感觉自己一用力就能捏断他的脖子。“纪晚竹,你别给我得寸进尺。”尹重行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第227章 谢谦吟收了武器,赤手空拳地把他揍了一顿。尹重行被他弄得还手无能,等他打完,已经是鼻青脸肿。谢谦吟打完,对他道:“这顿打我是替晚竹打的,如果你真有点良心,有点你所说的爱,你就别再来打扰我们。”他抽身离开,走到纪晚竹面前,伸手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尹重行也不知道是被打懵了还是怎样,竟然没有来阻拦他。谢谦吟抱着纪晚竹走出几步,听见尹重行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他的状况很不好,记得带他去看大夫。”谢谦吟闻言,道:“我比你清楚。”说完直接走向马车,把纪晚竹放到里面,然后驾车离开。【系统提示:支线人物尹重行喜爱值+1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100,后悔度90。】等到离开尹重行的视线,谢谦吟便停了马,走到里面去看纪晚竹的状况。刚刚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终于得以松懈下来。“晚竹,刚刚是你救了我。”他抱他起来,说,语气里带着欣喜和感激。纪晚竹没睡着,也没点头。谢谦吟凑过来,用额头抵着他额头,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他知道,纪晚竹爱他,这就够了。即使纪晚竹没说,但他已经知道了。纪晚竹没给他感慨的时间,很快又睡了过去。谢谦吟重新坐到车厢外,驾马往就近的城镇走。天底下医术最强的人,其实就是木逢春。即使谢谦吟知道他当初帮着藏起过纪晚竹,但为了纪晚竹的身体着想,他还是准备把纪晚竹送过去。路上又请了几个大夫来看,可纪晚竹的身体还是不见什么起色。他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或许是人之将死的原因,随着死亡的临近,纪晚竹也不再那么排斥谢谦吟了。谢谦吟对他很好,在最后的这段时日,他不想活在憎恶里。或许他依然爱着谢谦吟,只是他无法释怀过往的一切。一路苦挨到木逢春的回春堂,谢谦吟抱着他进去的时候,纪晚竹明显地看到了木逢春眼里的诧异。也是,之前闹得那么生死不相见的模样,现在又一起来了他这里。木逢春没有对他们的感情给予什么评价,他只是尽责地给纪晚竹把脉,诊治。纪晚竹强打起精神看他为自己把脉,谢谦吟把他放到药堂的榻上后,就待在一旁看着他们。木逢春是享誉天下的神医,不然当初谢谦吟也不会请他来救纪晚竹。可这次,木逢春的脸色就没好看过。谢谦吟似有所感,没有当着纪晚竹的面问木逢春结果。纪晚竹其实比他们更加清楚,但看他们都不好说的样子,只好佯装睡着。“山,与。氵,夕”谢谦吟和木逢春随后出去,他们并未走太远,所以纪晚竹听到了他们所说的话。谢谦吟问他:“木神医,他怎么样了?”木逢春道:“你怎么现在才带他过来,你知道情况有多严重么?”即使过了好几年,谢谦吟还是被训得跟个孙子一样,低着头不敢反驳。木逢春道:“他的伤势本就严重,两年前他来我这里时,又受了寒气,寒气入了体,更是损伤了他的心肺。我本来准备留他下来继续治,结果他又要走。”谢谦吟自然知道那些日子是什么个情况,脸上满是愧疚之色。“如果一直持续喝药和药浴,再配合针灸的话,也许还能拖延个一两年……现在,他现在每日是不是很嗜睡,还能保持多长时间的清醒?”谢谦吟老实回答道:“每日只有一两个时辰会醒。”“我治不好他了,他的情况太严重。不过我有个师兄,隐居在大理的山林之间。他医术比我高,你可以带他去看看。”第100章 怎知红丝错千重(二十四)谢谦吟听到木逢春这样说,一时眼中酸涩,险些涌出泪来。“好,我带他过去。”木逢春对他们的事情一清二楚,此时他再看谢谦吟这副悔不当初的样子,一时也有些感慨。“他这一路上还得靠一些药材温养身体,且需要配合针灸之法,刺激经脉。”木逢春说,“我将法子教给你吧,你好些记下。”谢谦吟忙不迭点头,说好。纪晚竹虽看不见他们的动作和神态,但听着那两人的语气,都能猜到他们此时是个什么状态。奈何情深缘浅……真到了时候,再多的爱也抵不过生死的折磨。并没有在木逢春这里待上太久,几日之后,两人便踏上了新的旅程,朝西南方向行去。 第229章 “我想问你件事……”纪晚竹推了推他,道。谢谦吟松开他,看着他,等他发问。“那一天,就在我去找尹重行的那天晚上,你告诉我尹重行不是好人,那时候你是怎么想的。”纪晚竹道,“你那时候喜欢我么?”谢谦吟脸上有些尴尬,他眼神游移地说:“其实……那时候还没有,那时候只是想你离他远点。”纪晚竹吟吟笑着说:“所以你是在吃他的醋么?”谢谦吟赶紧解释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他这么急迫地证明着自己,好像恨不得指天发誓一样。纪晚竹的笑容淡去,说起了另一件事:“为什么那时候你要用水云宵的武器袭击我……在你找到躲藏在灌木丛中的我的时候?”谢谦吟的脸色变了,变得惶恐又忐忑,但在纪晚竹的催促的眼神下,他还是说了出来:“为了嫁祸给他,洗脱我的嫌疑。”纪晚竹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谢谦吟握住他的手,像生怕他跑了一样攥紧手掌。他知道,这件事情是他们之间无法修补的裂痕,是他亲手将纪晚竹送上了那条路,是他一手造成了他的噩梦。“你知道那天他是怎么对我的么?”纪晚竹突然问。谢谦吟赶紧捂住他的嘴,道:“别说,不要说。”他的眼神几乎是恳求的。纪晚竹拿开他的手,道:“我想说。”谢谦吟便不敢再说什么了,他战战兢兢地看着纪晚竹,宛如一个等待判决的囚徒。“他用刀子割开我的皮肤,用很多恶心的东西折磨我的身体……”纪晚竹的眼睛有些空茫,亦带着些许沉痛,显然那段过往于他而言,就像埋藏在痂下的伤口一样,而他现在将痂扯去,只露出底下骇人的伤痕。“等他玩够了,他才侵占了我,他对待我就像对待一块没有感觉的肉块一样。”纪晚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像难以承受那回忆带来的恐惧。谢谦吟听着他说,只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活活绞碎了一样,痛得几乎要让他失去知觉。他将手塞进自己嘴里,在自己的呜咽声里泪流满面。纪晚竹将目光挪到他身上,说:“所以我才那么恨你,那么恨你们。尹重行只当我是个垫脚石,你只当我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可我也是人,也会痛,也会难受和恐惧。如果这一切只是曹随昀干的,我可以杀了他,将我这一段回忆永远埋葬。可偏偏不是,是我最信任的两个人,一步步把我推到了深渊里。”“别说了,别说了。”谢谦吟哭着捧住他的脸,在他脸上唇上胡乱地亲吻,像是要努力证明他的存在一样。“你为什么爱我?”纪晚竹平静地给他擦去脸上的泪痕,问。谢谦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道:“最开始是因为我哥,也就是尹重行对你的评价,他说你明明是个魔教的人,却有着一颗充满正义的心。那时候我对你产生了探寻的兴趣。后来是因为你为了他付出一切,我去山崖下找到你的时候,觉得你跟我是同病相怜的那一类,你也爱他,我也爱他,都求不到好的结果。”谢谦吟顿了一下,说:“其实我对他那是不是爱,我也不是特别确定。那更像是一种依赖,我习惯了听他的话,习惯了以他的旨意为旨意。我把你救下藏起来,是我对他的反抗的第一步,而我爱上你,则是因为我的心因你而动。我并不意外自己会爱上你,你这么好,你值得任何人的宠爱。”他捧住纪晚竹的手,将脸靠上去,轻轻磨蹭。纪晚竹没有在意他夸赞自己的那些话,他等谢谦吟抓得不那么紧了,便将手抽了回来。“夜深了,早些睡吧。”他说。“好。”谢谦吟应道,接着便准备出去应付一宿。纪晚竹看出他心思,道:“被窝里太冷,我一个人睡不暖。”谢谦吟猛地止住步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纪晚竹躺下去,闭眼准备入睡,俨然一副睡不睡随你的姿态。谢谦吟掐了自己一把,发现不是在做梦之后,才敢脱了鞋子,爬到榻上,挨着纪晚竹睡着,把他抱在怀里。今时不同往日,以往这么简单的相拥而眠,到了今日都成了莫大的恩赦。可他已经心满意足。要想到大理,就得经过青岚教的地盘。其实可以绕路走,但谢谦吟顾及纪晚竹的身体,还是选择了走近路。他以为小心为上就不会被发现,却在行至山谷时,看到那从两侧山间涌出的青岚教教众时,陷入了沉默。“抓住他们。”青岚教的人说。谢谦吟正准备拼着冲杀出去,可车厢里的纪晚竹却知道对方凭借人多势众的优势,很有可能会把他们杀死在这里。“等等……”纪晚竹出声道,接着掀开帘子,看向外头,道,“我是青岚教前青龙司,纪晚竹。”说完掷出一物,扔在地上,正是一柄回旋刃。青岚教教众里头走出一人,捡起那刀刃,仔细检查了一番,看向两人的眼神就变了。“带走。”他说。既然说的是带走,那两人的性命应当就无虞了。纪晚竹心道。谢谦吟拥住他,坐回车厢里,道:“你怎么自报了姓名,大不了我杀出去就是了。”纪晚竹道:“他们有几百个人,就算你有信心以一敌百,你带着我这么个累赘,也是跑不出去的。而且若是要去大理,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个青岚教的关卡,如果我们在这里开罪了他们,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瞎说,你才不是累赘。”谢谦吟道。接着他透过帘子和马车的罅隙,看见青岚教有人来牵了马。谢谦吟扭过头看向纪晚竹,道:“你已脱离了青岚教,现在又回去,会不会被苛责?”纪晚竹知道他心中的担忧,说:“没事,我与青岚教早就两不相欠了。而且教中我有个发小仍在护法之位上,若是倒是遇到难处,找他求助就是。”“好。”谢谦吟抱住他,在他颊边轻轻吻了一下,“与你在一起,就算死了也没有遗憾了。”“没事的,别怕。”纪晚竹这样安抚着他,却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憋窒,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装作虚弱的样子倚进谢谦吟怀里,将涌上喉头的血又咽了下去。 第231章 纪晚竹看见他大腿处溅出的血光,惊讶地张大了嘴。谢谦吟咬着牙,一把拔掉大腿处的箭矢,跛着脚继续朝纪晚竹那边走。这时薛暮山突然出现在高处,拿着弓箭对着笼子里的纪晚竹射。“晚竹!”谢谦吟赶紧喊他,而那箭矢直接穿过笼子钉在了纪晚竹手边。纪晚竹吓了一跳,透过笼子去看薛暮山,见他又搭上新的箭,兴趣盎然地又朝他射了过来。谢谦吟怒极,拿出妖罗扇,以内力操纵着对薛暮山飞了过去。薛暮山看着挺厉害,实际上却是个绣花枕头,见到武器袭来,便一把将身侧的连尺涯拉过来当挡箭牌。连尺涯拔出匕首,挡回了那柄扇子。这片刻的间隙,谢谦吟离地而起,不顾自己腿上的伤势,朝那笼子扑了过去。薛暮山显然也是低估了他,但他本就没准备让谢谦吟如愿,因此他趁谢谦吟去砍那笼子锁的时候,再度弯弓搭箭,朝他二人射去。他倒也不是与他们有多少仇怨,他这样做纯粹是因为他心性的残忍。谢谦吟用扇子的刀刃砍开锁链,他刚把纪晚竹抱出来,那箭已接踵而至。那箭矢破风而来,穿透了纪晚竹的身体。谢谦吟的脑子里只剩一片空茫。那箭从纪晚竹消瘦的身体里穿过,如同穿透稻草人一样轻松。他想起纪晚竹说的,等病好了就跟他重新开始。可他看着那从他身体里涌出的鲜血,觉得那一天,自己再也等不到了。连尺涯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看薛暮山还有继续的意思,慌忙出手打晕了他。他飞落下来,想去查看纪晚竹的伤势,而纪晚竹显然已经是进气比出气少了。谢谦吟惶惶然地抱着他,从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嘶吼声。连尺涯想去看他的情况,被谢谦吟避开,他像是护食一般,紧紧地护着纪晚竹。“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谢谦吟强忍着泪水,飞身而起,一手抱着纪晚竹,一手飞出扇子,割开了倒地昏迷的薛暮山的喉咙。“不!”连尺涯急忙去挡,却为时已晚。谢谦吟正准备把连尺涯一起杀掉时,纪晚竹突然挡住了他的手,气若游丝地说:“别杀他。”谢谦吟便停了手。连尺涯按住薛暮山的伤口,看他的血流得越来越多,知道他已经回天乏术。这时他抛下薛暮山,对两人道:“跟我来。”谢谦吟再不迟疑,抱着纪晚竹跟着他跑了出去。连尺涯对这青岚教底下的地形十分熟悉,带着他们七拐八拐,很快就突出了重围。出口处是一片开阔的平底,在外面的黑夜笼罩下,群山仿佛一只只蛰伏的巨兽。“晚竹,别再来了。青岚教已经不是之前的青岚教了。”连尺涯推他们出去,道。纪晚竹虚弱地笑笑,道:“我也回不了了。”他的身体已经被血染作鲜红,连抱着他的谢谦吟身上都满是鲜血。“抱歉,给你带来了麻烦。”纪晚竹道。“没事。你们快走。”连尺涯道,接着扭转过头,朝来路跑了过去。谢谦吟不敢拔出纪晚竹身上的箭,他怕拔出来会加速他失血的速度。他一路用内功维持着纪晚竹的心脉运行,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让他永远睡了过去。“谦吟,放下我吧。”纪晚竹这样说。“不。”谢谦吟强忍泪意,道。“我活不了了。”纪晚竹说,“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谢谦吟的步伐慢了下来,他停下脚步,将纪晚竹放在地上,伸手折断自他身体里穿过的箭矢。“晚竹。”他的眼泪滴落下来,带着无尽的沉痛和哀伤,“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走这条路的。”“谁也不能预见,谁又能想到呢。”纪晚竹笑着说。“是我害了你。”谢谦吟重复了一遍他自己的话。他想,如果不是自己跟尹重行找上他,他不会被害到叛离青岚教,如果不是自己与尹重行设计他,他不会被人糟蹋。他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他一手促成的。经过这么多事情,他以为自己还能有重新再来的机会,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他的晚竹,他的晚竹啊。谢谦吟泪如泉涌,连声音都变得颤抖。“对不起,对不起。”纪晚竹浅浅笑道:“没关系的,我这身体,我知道的。就算没有这事,我也根本等不到找到人的时候。”“我不该招惹你的,我不该出现在你面前的。”谢谦吟说。如果不是他,纪晚竹怎么会这么积重难返。如果不是他,他怎么可能落到这般田地。似乎是因为要死了的缘故,纪晚竹觉得以往的那些恨啊怨的,都烟消云散了。他现在看着谢谦吟,也不恨了。“没事。”他摇了摇头,说,“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或许我早该在那山崖下死了。”都说人死之前会回光返照,纪晚竹觉得自己现在也大抵是处在这种情况中了。 第233章 他不能接受自己跟别人上床,跟别人欢爱,不能接受自己为了达到目的去做这些事情。尹重行知道他在吃醋,可是他并不会因为这个而停止他所做的。他好好安抚了谢谦吟一番,并告诉他等一切结束之后,他自然会送水云宵上路。尹重行一直是这种无情无义的性子,能让他有所动容的只有那个位子,还有就是谢谦吟。谢谦吟是他的弟弟,也是他最大的助力。如果谢谦吟突然不想支持他了,那他会失去很多东西。除了他想要的,其他任何东西,任何人,都只是他的垫脚石而已。通过水云宵,他也获知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东西。比如魔教教主设下的比试。水云宵不想让自己变成众矢之的,所以想推与他有仇怨的纪晚竹出来当挡箭牌。正好尹重行也想在正道盟面前立功,两人一拍即合,便定下了计划。而纪晚竹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他们判定的羔羊,还在一步步往陷阱里面走。尹重行戴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人皮面具,接近了他。一段时日的相处之后,尹重行发现纪晚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天真,或者说,比他想象中更蠢。他只需要装得傻一点,说一些充满正义感的话,纪晚竹就信了他。为了防止中途生变,他让谢谦吟也去接近他。但从谢谦吟的变化来看,他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有些错误。谢谦吟竟然还对他说:“要不我们换些别的法子吧,没必要拖他下水。”尹重行内心嗤笑谢谦吟的优柔寡断,在他看来,哪有什么不能利用的人,哪有什么不能做的事情。要想成就大事,怎么可以妇人之仁。他看出了谢谦吟的退缩,正好这时他牵上了国舅曹随昀的这根线,便有了新的打算。他知道曹随昀喜好狎玩男子,便说手里有一个好货色要送给他。纪晚竹虽比不得谢谦吟好看,却也算五官端正年轻俊朗,对于玩惯了柔若无骨的小倌们的曹随昀来说,有别样的诱惑力。正好曹随昀手里有一条盐铁线路需要出手,他做的本就是背着官府的营生,如今朝堂之上又查私盐查得严,他怕被牵连,急着脱手。谢谦吟在那阵子正为天水宫的开支发愁,尹重行将这事在他耳边那么一说,谢谦吟便应下了。尹重行觉得谢谦吟这种心软的性子不利于他的大计,所以他在谢谦吟同意参与其中之后,又从水云宵那里要了几根银针来,交给谢谦吟,让他到时候见机行事。他让水云宵把纪晚竹骗到曹府里,自己则在外头偷偷观察着一切的动向。当他发现纪晚竹成功逃脱之后,惊讶于他功力高深的同时,也在担心他会不会坏了自己的好事。所以他让谢谦吟去抓他回来。谢谦吟听话地这样做了。他不会违抗自己的命令,从来不会。他爱着自己,自然会事事顺着自己的想法来。一切都在尹重行的掌握之中,就连纪晚竹的选择都在他的猜测之中。他善于揣度人心,也善于骗人。当他将纪晚竹打下山崖的时候,他的心动摇了一下,又很快坚定了下来。在他看来,这只是他装高远太入戏导致的情绪变动而已。戏演完之后,也就没必要在意什么了。后来他跟水云宵一起去找过纪晚竹的尸体,没找到。他只看到了地上的血迹,便猜测是被山中的虎狼拖过去吃了。他并不觉得纪晚竹能活下来,那崖太高了,他又被自己刺穿了胸膛,不可能存活的。他反复找了几遭,发现找不到之后,便安心地沉浸在了胜利的喜悦之中。他因为诸杀魔教护法有功,成为了最有资格竞争下一任武林盟主的人。他享受着别人的爱戴与簇拥,全心全意投入到了争权夺势之中。谢谦吟一直没来找他,他以为他在处理事情,自己也抽不开身,便没有去找他。直到两年之后,他偶然得知,他以为早就死了的纪晚竹,居然没有死,而是一直待在谢谦吟的天水宫里。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满腔都是愤怒。他立刻丢下手上的所有事情,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天水宫。天水宫是他的家,他轻轻松松地就潜了进去,并且成功找到了纪晚竹。他看到纪晚竹这副俨然在自己家里的姿态,哪里还猜不到他跟谢谦吟是什么关系。他也没想到,他那一向自视甚高的弟弟,竟然会被这么个东西蛊惑。尹重行看纪晚竹说出“谦吟”两个字时眼里流露出的爱意,心里的嫉妒像野草一样疯长。那一瞬间他竟分不清自己是在为纪晚竹勾引了谢谦吟而生气,还是在因为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纪晚竹变了心而吃醋。他恨他们两个的背叛,恨谢谦吟偷偷将他藏起来的这种行为。他从纪晚竹的言语中得知他还不知道自己和谢谦吟的关系,所以他点了纪晚竹的穴道,将他放到屏风后面。而他则坐在屋子里,等着谢谦吟回来,并特地在纪晚竹的面前将真相全部揭开。他成功看到他们两个人反目成仇,只是没料到纪晚竹竟然用药将他们一起给放倒了。 第235章 他只是叮嘱谢谦吟给他看大夫,像一个无能的只能成全别人幸福的人。他看着他们走远,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他像是呓语一般,看着他们离开的那个方向,突然来了一句。“我怎舍得伤你。”说着说着便笑了,笑着笑着,便哭了。第103章 怎知红丝错千重(二十七)谢谦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为尹重行而活。以尹重行的旨意为旨意,以尹重行的愿望为愿望。他对他的兄长极为依恋,他们一起成长,一起练功,同寝同食,亲如一体。在幼小的谢谦吟眼里,没有比他哥哥更厉害的人了。这个想法在他长大以后,也依然在影响着他。甚至在尹重行要求与他发展成另一种关系时,他也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想一辈子跟在他哥哥身边,仅此而已。可水云宵的出现,撕毁了这一切。他难以释怀,当尹重行带着别人的气味回来时,他气得差点冲出门去活撕了那个狐狸精。尹重行反而还摆出一副很正常的姿态,对他道:“这有什么要紧的,为了成就大业,付出这么一点小小的代价又有什么关系。”是了,在尹重行眼里,所有事情都只有值得做的和不值得做的,没有应该做的和不应该做的。在他看来,这只是他的一个计策。可谢谦吟却因为这件事,在冰凉的庭院里枯坐到天明。他爱他的哥哥,他不能忍受他们之间有其他人插足,更不能忍受尹重行这种什么都不当一回事的态度。他也是第一次发现,他所熟知的尹重行这么陌生,陌生到可以为了权欲不惜一切代价。那件事像一颗罪恶的种子,在他的心里埋下,为以后冲破土壤摧毁他们的关系埋好了伏笔。在成功勾搭上水云宵之后,尹重行开始对第二个人下手。那个人就是纪晚竹。那时候谢谦吟已经跟尹重行和好,也回到了以前那种唯他命是从的状态。纪晚竹进汴京城的时候,尹重行就逡巡在坊市间,寻找着跟纪晚竹搭讪的机会。那纵马之人的出现,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赐的良机。尹重行率先冲出去保护那个摔倒在路上的老妪,谢谦吟本来没准备出现的,但他怕那马踩到尹重行身上,便飞身出去点了那马的穴位,让它倒了下来。那也是谢谦吟第一次见到纪晚竹的契机,那时候纪晚竹坐在酒楼里,吃着他的菜,品着他的酒,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那也成了以后无数个日夜里反复出现在谢谦吟梦中的初见。他甚至想,如果那时候自己就爱上了他,该有多好。但那时候谢谦吟只当他是自己的目标,只是跟他匆匆见了一面就走了。那时候谢谦吟有多么喜欢尹重行啊,傻乎乎的。甚至在尹重行还戴着高远的面具的时候,偷偷跑去看坐在那里装听书的他。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他是从什么时候爱上纪晚竹的呢,应当是在山崖下捡到他的时候吧。那时候谢谦吟看着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自己。看,他们多么相似啊。都爱上了同一个男人,都被同一个男人背叛。只是比起他来,纪晚竹要更凄惨一些。自己起码和尹重行还有着一层兄弟关系牵系着,可纪晚竹什么都没有。他爱了,恨了,最后什么都没了。谢谦吟觉得他们同病相怜,所以他把纪晚竹带了回去。他看着纪晚竹身上的伤,看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他知道这些他一手促成的。如果自己早一点阻止尹重行,或者早一点告诉纪晚竹,那他就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内疚感折磨着他,让他对纪晚竹越发地好。纪晚竹从昏睡中苏醒之后,他常常听他在梦中呓语,有时候会喊尹重行的名字,有时候则是惊恐地喊曹随昀。他做不到抹去他的那些记忆,他所能做的,只是坐在他床边,握住他的手,给他些许支持和安慰。他每日每夜地与纪晚竹待在一起,待得久了,连他也分不清自己这到底是同情,还是爱了。纪晚竹是个很知恩图报的人,有时候谢谦吟送他什么,他总要加倍地还回来。 第237章 他看着他形销骨立的模样,心痛得难以自抑。是他害他变成这样的,他这样想,便越发不能原谅自己。他想弥补他,想要跪下来求他原谅,可即使他这样做了,纪晚竹也不会对他表露出除了厌恶以外的任何情感。是啊,自己当年亲手把他送到了曹随昀的床上,自己是他噩梦来源的始作俑者,他怎么可能原谅自己呢。如果时间可以重来,谢谦吟一定会把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掐死,然后带着他的晚竹离开那个地方。可世界上根本没有后悔药吃,就像他对纪晚竹造成的伤害永远也无法消除一样。就算他亲手取了曹随昀的头颅,跪在纪晚竹面前,也根本挽回不了什么。“你杀了他,你所有做过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么?我所经历的事就可以当它从未发生过么?”那时候纪晚竹这样问他,让还以为能有一丝机会的谢谦吟彻底绝望了。他那么决绝地削去手臂上的那个“谦”字,那个他们二人情意正笃时刻下的痕迹。他的刀刃削去的,好像不是一块皮肉,而是他们两人所有甜蜜的过往和虚伪的曾经。后来他一直想弥补纪晚竹,而他的晚竹还是那么善良,竟然真的给了他机会。即使那机会那么渺茫,他还是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代价。他想找到木逢春的师兄,求他救救他的晚竹。他愿意为了延长他的生命,付出任何代价。可即使他有再多的钱财,再广的人脉,却依然救不回一个要死的人。他终于为他所做的付出了代价,他不得不看着自己爱的人一点点走向死亡,那种折磨,远比死亡更让人可怕。晚竹死去的时候,他本来准备跟他一起去了的。可他又说起了他曾经的梦想。他说他想当大侠。自己怎么舍得让他失望呢。谢谦吟这样想着,往脸上戴上了一层面具。面具戴上之后,他的脸就成了纪晚竹的样子。他看着铜镜中的面容,轻轻地笑了。“真好,我变成了你的样子,就再也不怕会不记得你了。”他握紧手里的回旋刃,走了出去。……………………靠联姻来稳固地位,这本来是尹重行曾有过的打算。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时,他却直接婉拒了方若兰家族抛来的橄榄枝。在与薛引衡那一战的争斗中,尹重行赢了。他打败他并杀死他的时候,他觉得上一辈的恩怨也算是从此了了。薛引衡曾经废了尹露华一条手臂,害他再不能用剑。而如今尹露华的儿子杀了薛引衡,也算循环果报。尹重行后来也尝试着去找过那个人,不是谢谦吟,而是纪晚竹。可他们两个人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他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还是没办法找到他们。直到几年后,他听到有人说,江湖里出现了个惩奸除恶,劫富济贫,善使短刃的江湖客,名叫纪晚竹。一定是谢谦吟找到人治好了他,尹重行这样想着,只觉得一颗沉寂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他开始追寻那个江湖客的下落,同时他也在心里疑惑,为何谢谦吟没有陪在纪晚竹身侧。而当他终于找到那个人的时候,才终于发现,原来这个“纪晚竹”,就是谢谦吟。尹重行等到他他揭下人皮面具,才如梦方醒地问道:“他呢?”“他死了。”谢谦吟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那是一潭死水。尹重行愣了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谢谦吟抓着回旋刃,道:“如果不是你是我兄长,就凭你对他做的那些事,我现在就该杀了你。”这时尹重行突然看到了他手腕处的那根红绳子,那熟悉的样子一下子就勾起了他的回忆。“绳子,玉佩,还我。”尹重行伸手去抢。谢谦吟躲开,将绑着绳子的手背到身后:“这是他给我的东西,你凭什么要?”“明明是他先给我的!”尹重行直接跟他打了起来,想要将那绳子抢回。“是啊,他给你了,可你不是把他丢了么?”谢谦吟挡开他,道。尹重行的动作霎时停了。他停下来,看着谢谦吟手上那根再也不属于他的红绳子,看着对面宛如一个陌生人一样的谢谦吟,问:“你把他埋在哪里了?”谢谦吟重新戴上面具,道:“我不会告诉你的,因为你不配去看他。”他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尹重行一个人站在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来。【系统提示:支线人物尹重行喜爱值+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100,后悔度100。】第104章 怎知红丝错千重(二十八) 第239章 后来过了几年,焦素绾依然还在这盟主府里当长工,只是她的青丝绾成了发髻,嫁给了城东头一个老实憨厚的木匠。那木匠长得也不是很好看,只是每次经过河东庙前那棵大树时,都会给她带来一片安神叶。别人送花他送叶,可真是无趣地很。不过能时时刻刻记挂着她夜里睡不好的,也就只此一个了,所以她就这么嫁了。盟主依然是盟主,虚长了几岁,依然打着光棍。听说有个江湖里的大美人要嫁给他,他不要。焦素绾也不清楚那些江湖里的破事,但她猜测应该跟那个玉佩的主人有关。只是她待了这么多年,也没听盟主透露过那个人姓甚名谁过。直到后来她男人告诉她,说是喝茶的时候听见在老贵家茶摊里歇脚的江湖客说,近来江湖里有个叫纪晚竹的人,很是风光。可奇怪的是,那纪晚竹之前还恶名昭著呢,现在却又做起好人来了。她男人把这事当做趣事说给她听,她们两个正咬着耳朵说话呢,她一抬头,就看见那盟主站在门后头,眼里竟闪现出些许期待又希冀的光。焦素绾突然有了个猜测,心想自己这回可算知道这盟主心心念念的人叫什么名字了。后来她那不干正经事的主子,就直接骑了马去寻人,一走就是好几个月。焦素绾给他打理着宅子,跟她男人无拘无束地胡混,一不小心把娃都给揣上了。她刚吃着酸梅子听门前乞丐们唠嗑呢,就看见她那消失了好几个月,大事小事一律不管的雇主骑着马回来了。只是这一向风光无限的主子回来的时候,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一身白衣给风沙弄成了土黄色,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澡了。焦素绾喊她男人去扶一把,结果那盟主直接推开她男人的手,拿着剑跌跌撞撞地进了门,那脸色,活像死了老婆一样。后来焦素绾指挥着刚买来的小门童,让他去照顾下盟主,就又接着唠嗑了。到了晚上,焦素绾准备回自己房间里休息时,路过天井的时候,看见她主子坐在地上,看着月亮,腿上放着他的剑。焦素绾瞥见他眼睛红肿,知道他肯定哭过了。只是这些男人都死好面子,就算她问了,他也肯定不会说的。她这雇主却像是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一样,看着腿上的剑,说:“这剑鞘是他给我配的。”焦素绾在他旁边屈膝坐下来,听他讲。“金光闪闪的,太花哨了。”他说,说着说着,却又面露沉痛,道,“可现在却成了他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了。”这次他的眼泪直接流了下来。焦素绾也没虚伪地拍拍他肩膀说节哀啊,只是看了他一会,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就起身回房了。后来她女儿出了世,长到能打酱油的年纪,就听见又有传闻说,那什么纪晚竹大侠自杀了。她那终日魂不守舍,憔悴得没了个人形的主子却像中了邪一样,飞快地跑了出去。焦素绾担心他想不开,租了马车让他男人送她过去。她们过去的时候,听到别人说那盟主发了疯,要去挖别人的坟。到了地方,发现坟都挖开了,里头一副棺材,明显是合棺。这里头,埋着两人呢。焦素绾听见她主子在那里念叨:“谢谦吟你不是不让我找着他么,你死了要合葬,还不是百密一疏。”说着又指挥别人上前帮忙,要帮他把那棺盖开了。直到有人看出端倪,说开不得,那棺材明显是有开关的,一旦用外力破坏,估计里面的尸体也就被毁得什么都不剩了。她主子听完当场就发了癫,对着那棺材骂道:“谢谦吟你好狠,你可真狠。你让我死都见不着他,你以为你就能独占他了么?你想都别想。他喜欢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凉快着呢。”他说着说着又哭了,伏在那棺材上,不停地骂,却又无可奈何。后来焦素绾看不下去,喊人把棺材重新埋了。她那主子在那坟前待了一夜,第二天人就不见了。后来她很久都没有再听到过他的消息。………………张阿伯在山谷里砍了几十年的柴了。这山谷挨着座高山,不过上边全是悬崖峭壁,爬也爬不上去的那种。张阿伯长在山里,住在山里,靠山吃山,靠打柴维持生计。他以前总听说外面有些舞刀弄枪的江湖客,一直没见过。这日他上山打柴,却见着了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拿着柄剑,剑鞘金光闪闪的,看上去就很贵重。张阿伯知道这是来了大人物,正准备避开来,那年轻人却直接朝他走了过来。“老人家,你见到上头有人掉下来过吗?”尹重行问。张阿伯觉得他问得好笑,却还是认真地操着一口乡音回答道:“那没得,这山那么高,摔下来十有八九摔死了呢。”“是个年轻人,五官端正,穿着一件青锻金边的衣衫。他叫纪晚竹,你见过他么?”张阿伯摇了摇头,他觉得这人这么不依不饶的,活像村东头那个疯了的李二。尹重行见他摇头,也不再问了,只是一边念叨者一边继续寻找。“晚竹,晚竹,你摔哪里了呢。”他这样说着,“我来找你了,我们回去吧。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浪迹天涯的么,怎么说话不算数了呢?” 第241章 纪晚竹便也跟他一同去了。谢谦吟自从跟他在一块之后,可真谓是如胶似漆,别提有多粘人了,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纪晚竹之前不知道谢谦吟是个什么背景,跟他回去之后才发现,他好像来头还不小,是一个享誉盛名的大家族里的次子。也因此,纪晚竹见到了谢谦吟的异姓兄长,那人名叫尹重行。这尹重行倒是一脸正直,像是画册里绘制的那种白衣飘飘的大侠。可纪晚竹却觉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自己一样。这种眼神让他感觉十分地不自在。纪晚竹把自己心里的疑虑跟谢谦吟说了以后,谢谦吟似乎也挺戒备尹重行的,答应他等过了父亲的寿辰便带他离开。只是留在尹家,就免不了要与尹重行接触。有一次谢谦吟不在时,尹重行还特地来找他,要与他一起喝酒。爱人的兄长,那就是小舅子,看在谢谦吟的面子上,也是不能拂了他的意的。尹重行这人倒是很会聊天,不同于谢谦吟的每句话甜中带蜜,他好像很知道说什么样的话会让人开心,亦知道什么样的尺度不会让人反感。纪晚竹没准备跟他有过多牵扯,尹重行反倒主动邀请他一起去捉采花贼。能惩奸除恶,这大大地迎合了纪晚竹想当大侠的心理,因此虽然他还是对尹重行有所介怀,却还是答应了。他们去追寻那采花贼的踪迹,到了地方分头行动。纪晚竹遇上了那采花贼,猝不及防被撒了一把迷香。采花贼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当纪晚竹神志不清地躺在山洞里时,他知道这回玩大发了。而这时尹重行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副才发现他中招的样子,关心急切地问他怎么了,还像模像样地给他把脉。荒郊野岭,孤男寡男,其中一个还中了药,这种情况是十分危险的。但当尹重行正准备对他做什么的时候,纪晚竹却喊出了谢谦吟的名字。尹重行愣了一下,却没有再继续了。他拿出解药来给纪晚竹服下,静静守着他过了一夜。纪晚竹一觉醒来,看见两人躺在一起,以为木已成舟。他的心里简直就像压了块大石头一样,难受得很。他觉得他背叛了谢谦吟,虽然他在昨晚上根本就没什么意识。纪晚竹抱着会被谢谦吟揍一顿,或者会直接被他解了契的心情回去找谢谦吟,他率先给谢谦吟道了歉,又把事情原委给谢谦吟说了个清楚。他以为谢谦吟会很生气的,结果他却是直接抱过来,抓着他问:“尹重行有没有伤着你,你现在身体难不难受,需要我给你找大夫看看么?”纪晚竹瘪瘪嘴,来时的忐忑和担忧,在谢谦吟关怀备至的话语下,溃散如流沙。他本来没准备哭的,结果被他这么关心的话弄得差点流泪。“是我对不起你。”纪晚竹说,“我对你不忠了。”“没事,你只是被别人害了。你好好待在这里,我去给你讨回公道。”说完谢谦吟便放开他,拿上武器走了出去。纪晚竹以为他会去找那采花贼,结果他找到谢谦吟时,才发现他在与人争吵,而那个人,赫然就是被自己丢下的尹重行。他躲在假山背后,听见谢谦吟很生气地在责问尹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那采花贼是你雇的吧,为了得到他,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尹重行似乎有些不高兴,反过来怼他道:“你自己先找到他的踪迹,偷偷从家里溜出去,跟他相见。捷足先登,讨了他的欢心,还好意思说我?”“朋友妻尚且不可欺,这起码还是你亲兄弟的妻子,你能不能有点基本的原则?”尹重行脸色有些不好,却还是回嘴道:“我不管,我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他,上辈子我失去了他,这辈子我不会让他逃走。”“你还好意思说上辈子的事,你个混蛋。”谢谦吟简直恨不得撕了他。他们这几句话说的声音明显降低,纪晚竹没听清,只隐隐约约听到什么“上辈子”。他就疑惑了,这两人什么毛病,难不成上辈子还和自己认识不成。也太荒诞了吧。他这边还在思考着,那边两个已经打了起来,一时间飞沙走石,很是激烈。不知道是谁的武功波及太大,直接削平了假山上的一部分。溅起的飞石砸在纪晚竹额头上,痛得他当场就啊了一声。辨认出他的声音,两人立刻停了手,不约而同地朝他飞了过来。谢谦吟先尹重行一步,将纪晚竹带进怀里,紧张兮兮地问:“晚竹你怎么了,伤着哪里了?”尹重行则迅速拿出了伤药来,抹在纪晚竹的额头上。谢谦吟察觉他的举动,一把打开他的手,怒道:“你别碰他。”尹重行不甘示弱地道:“你要是能早我一点发现他的伤处,那我碰都不用碰他。”谢谦吟被他拿话堵了一下,正准备启唇反驳时,纪晚竹却握住谢谦吟的手,冲尹重行道:“尹少侠,您是谦吟的兄长,那我也冒昧叫您一声兄长吧。”他顿了顿,道:“昨日发生的一切,不过缘于一场误会。我是谦吟的伴侣,我应当对他忠诚,希望您能原谅我对您的冒犯,但很抱歉,我心里只有谦吟一个人。我会离开这里,不会再出现。”他这话一说完,谢谦吟是面露喜色,尹重行却是半晌未回应。“我身患恶疾,一生只能与我心爱之人欢好,若是再与其他人在一起,必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尹重行突然来了这样一句。饶是谢谦吟再怎么冷静,也被尹重行的厚脸皮给惊呆了。纪晚竹又不是傻子,哪里可能被他吓到,因此只是冲尹重行道:“尹少侠,请不要拿您自己开玩笑了。”“外面的男人三妻四妾,你为何不能再容得下我一人,就算当你的妾室,只要你愿意收下我,以后我凡事任你差遣。若你此刻离开,那我此生再无所求,亦了无生念。”尹重行说着,还真的拔出剑来架在脖子上,作势要死。 第243章 他舌头一卷,就把奶片糖给整个吞了。毛球专心致志地看屏幕,根本没发现他偷吃东西的小动作:“好的,宿主大人你现在就要传送过去么?”“不急,我休息一下。”温斐说着,直接召唤系统,让它放出张豪华大床来,躺到上面睡觉去了。毛球看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又看了看上个世界里自尽而亡的谢谦吟,和那疯癫至死的尹重行。对此他并不想发表任何感慨,只是扒拉了下自己的毛毛,跑过去研究下一个世界去了。他的宿主大人都不care,那他有什么好在意的。毛球想。温斐休息够了,又在系统里好好地蒸了个桑拿泡了个澡,这才舒舒服服地选择了传送。abo世界的设定很是奇特,人类分为六种性别,男性alpha,beta,omega,和女性的alpha beta,omega。温斐对于系统的尿性了解得很,因此在发现自己是个男性omega的时候也没有感到很惊讶。他慢腾腾地睁开眼睛,开始就系统给他发的任务情况进行分析。他在这个世界也叫温斐,性格完全就是按照他自己的性格翻刻的。他隶属于一个叫“天眼”的组织,是那个组织里的高层人物。不过他的运气不太好,一来就被抓住了。抓住他的是帝国的太子,克里斯?金。这个世界不仅是abo设定,还是星际背景。星际之中,有不同的政权。偌亚帝国在一众星际国都之中,就是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偌亚帝国三权分立,立法权,司法权,行政权。王权的权利被分散,王室虽然主要掌控行政权,却会受到军队的制衡。几大家族各自掌控着一部分权利,各自扶持着自己想扶持的王室继承人。天眼组织曾经很是风光过一阵子,这个组织本只是军队的一支,之后吸纳了来自国会议院的部分精英,又获得了群众的支持,干脆自成一派,变成了一个督察机构。温斐加入天眼的时候,天眼已经跟帝国彻底决裂,并且进入了水火不容的状态。相对于帝国的推荐制度,天眼则偏向于淘汰制。他们看重民意多于所谓的推荐,民意可以弹劾他们的首领,但当民意趋于落后的时候,首领则可以带领他们。天眼的现任首领是个女性alpha,温斐算得上是组织的二把手。他的代号叫“蜘蛛”。天眼力争ao平权,和男女平权,一直以来得罪的权贵不少,所以被不少人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帝国和天眼组织无法达成一致之后,便下定决心要除去这个组织。温斐本来不会被抓的,帝国准备抓捕的人里没有他。但温斐为了解救组织的人,亲自下场与帝国的人周旋,最后所有人都逃了,只留下温斐一个。“可以,很符合我的性格和人设。”温斐看着绑在自己手上的手环,还有脖子上的项圈,这样感慨道。这玩意儿带电,动作弧度稍微大一点的话,电流就会直接窜过人的身体,让那个人痛苦不堪。“宿主大人满意就好。”毛球这样说。作为一个组织中的老油条,温斐自然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抓到,当初他本来可以全身而退的,只是他故意留了下来。他自然有他的目的。温斐活动了一下脖子,静静等着这艘飞船降落。飞船的速度很快,他稍微打了个盹,就有人打开舱门将他带了出去。相对于他的随性,负责押送他的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温斐觉得好笑,他现在又没带武器,难道他们还怕自己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不成。飞船降落在了母舰上,温斐被塞进一个玻璃囚牢里,被拖进了母舰之中。温斐一直很安静,一点焦躁的情绪也没有。他在玻璃牢笼里待了几个小时之后,克里斯才姗姗来迟。他衣着华贵,穿着一身白色的笔挺的军装,像一柄标枪一样,立得笔直。克里斯长得很好看,黛眉深目,高鼻薄唇。只是他的神色很冰冷,不是那种故作的姿态,而是当你看着他的时候,会感觉他是一块散发着冷气的寒冰。温斐看到他的时候,即使自己身处劣势,还是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他喜欢好看的人,很明显这位帝国的太子殿下,完美地符合了他的要求。而且他还是个alpha。一个样貌顶好,身材高大的强大的alpha,对于身为omega的温斐来说,他简直比最烈性的春药还要吸引人。克里斯发现他打量自己的眼神里潜藏的欲望之后,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太好看了。他本来是以优胜者的姿态来见他的,可面对着玻璃牢笼里那个omega,他却觉得自己像个被审视的商品一样。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悦。“蜘蛛?”克里斯这样问他。温斐勾起唇角,浅笑道:“你好,太子殿下。”他的语气熟稔得像多年好友见面一样。 第245章 “蜘蛛。”温斐笑道。克里斯本来拿着笔在写他的供词,此时听他这么讲,差点把笔都给捏断。“我说真名。”克里斯拿出昨天用过的那个控制器,威胁一样地拿出来晃了晃,放在手边,道。温斐这次不卖关子了,老老实实地回答:“温斐。”克里斯写字的手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其实我还准备向太子殿下索个吻的,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我名字的那种。”温斐调戏他道。克里斯放下笔,双手交叉放在下巴处,问他道:“温斐先生,据我所知,你是一名优秀的omega,如果你不加入天眼组织的话,你甚至可以担负起孕育的重任,为另一名alpha生出基因优良的后代。是什么让你入了歧途,做出违背你天职与天性的决定?”温斐的脸色,随着他所说的话,变得越来越难看。温斐耐着性子等克里斯说完,已是面沉如水。温斐敲了敲自己座位前桌子的桌面,道:“冒昧问一下,你所说的omega的天职是个什么意思?”克里斯看了他一眼,正色道:“omega的天职自然是相夫教子,为生育出更好的后代奉献一生。这不仅仅是于他个人有利,更是他对国家做贡献的一种方式。”第107章 o权的崛起(二)温斐的眼里已经浮现出了些许鄙夷的神色,他又问:“太子殿下,要是我不想相夫教子,只想从政从商从军呢?”克里斯显然早已准备好对他这话的应对之策,因此很快回复道:“你的思想是十分不正确的,你这样是违背了自己的天性。omega就该坚守自己的本分,不要去试图跟alpha争抢资源。”“alpha抢不过我的时候,难道我还不能顺流而上么?我的身体素质并不比任何alpha差,甚至就连你,克里斯殿下,你也不一定能打赢我。你凭什么说我不该去竞争呢?”克里斯道:“你所谓的身体素质强,也不过是通过训练得出的而已。但实际上,omega的先天身体素质就是要比alpha弱很多的,难道你期望靠omega来保家卫国么?”“为什么不能omega来保家卫国,alpha里面也有叛徒,omega里面也有爱国的人,为什么要因为先天的原因断送掉某些omega的梦想?”“这种梦想是错误的,现有的制度只是阻止这种错误的想法继续演化下去。”“会对国家有利的事情,为什么会是错误的。况且有些alpha就想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呢,为什么国家要剥夺他们选择的权利强征他们入伍呢?”温斐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打了出来。“这种想做omega该做的事情的alpha就是自甘堕落。”克里斯拍案道。“堕落?”温斐嗤笑一声,说,“太子殿下,我可以认为你这句话存在性别歧视,我觉得我可以起诉你。”克里斯见话题已经往不知道是哪的方向发展,只好强行扯回来:“如果你能够将功赎罪获得帝国公民身份的话,我随时恭候你的起诉。但显然现在的你并没有这个权利。”他将十指交叉,看着温斐,道:“国家需要稳定,但你们的天眼组织却把时局搅得动乱不堪。”温斐摇摇头,说:“我们不是在搅乱,而是力求一个真正公正的秩序。”“并没有所谓的公正。任何公正都是以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换来的。”克里斯说。“那该被牺牲的,也不会是我们。”温斐回怼道。这场不是谈话亦不是审判的对话到此为止,算是彻彻底底的不欢而散。温斐被带回了牢笼里,而克里斯似乎也有其他事情要做,并未久留,直接走了。温斐这回倒是没去睡觉,而是站在牢房里头,看外面的守卫。把守这里的有四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重型激光枪,那种瞬间就能摧毁一个人的可怕的武器。他在牢房里走动,那些人都警惕地看着他,好像他是个定时炸弹一样。温斐围着玻璃囚牢走了几圈,然后停下来,隔着透气窗对外头的守卫笑道:“天眼的人很快就来了,你猜他们会在什么时间到达?”那个守卫听完脸色大变,连忙打开手腕上的呼叫手镯,一边朝外走一边道:“报告,蜘蛛说有天眼的人会来,全员紧急戒备。”他一走,余下的三个人就呈三角之势围拢在玻璃囚牢外面。温斐看着那个先走的守卫的背影,又冲最近的那个人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看守一个重犯,最重要的不是牢笼的坚固程度,也不是看守人数的多少,而是……。”温斐在那个守卫抬起枪的同时,慢悠悠地说出了后面一句话:“而是他们能不能猜到犯人心里想的是什么。”那个人的整个人都绷紧了,他的额上滑落一滴汗水。他看着温斐脸上古怪的笑容,心里越发忐忑。“嘭。”温斐用手比出手枪的姿势,对着他打了一下。那个最近的守卫迅速扭过身体,对着门口处开了一枪。门外闪现的一个影子被守卫的激光枪打中,被削去了半边身体。可那个“东西”根本倒都没倒,仅仅是晃了一下,又很快用子弹反击。其余两个也加入到战局中间来,齐齐对着门口处开枪。枪火造成的硝烟里,温斐咬了咬自己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等着这场争斗结束。等三个守卫发现来的不是入侵者而是第二重机器人守卫时,再想要收手也已经来不及了。那些机器人在遭受袭击之后,已自动把他们当成了敌人。激烈的交火之后,那三个守卫已经倒在了地上。有时候为了防止机器人失控,或者程序出问题,一般给机器人配备的都是麻醉枪。温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守卫,在心里笑了一下。他待在囚牢里的这两天,温斐也不是只会睡觉那样子。每天都会有四个守卫守着他,他们会每过六个小时左右换一次班。至于那些机器人的存在,温斐也是通过观察得知的。玻璃囚牢之外是特殊金属打造的另一层牢房,每过十分钟,外面都会闪现一两个影子。 第247章 他话刚说完,就又挨了一下电击。克里斯道:“别岔开话题,你们自诩着正义的旗号,却完全是恐怖分子的行径。帝国因为你们发生了动荡,人民因为你们变得分裂。”“我并不认为人民游行的行为是恐怖行径,他们没有伤害别人,只是在争取自己该有的东西。”温斐喘了口气,继续道,“人人都以生出alpha为荣,omega出生后却被丢弃。beta因为缺乏生育能力,被歧视,高不成低不就。这样的帝国的稳定,有什么意义?”“时代会进步,这些问题总有一天都会得到解决。但这并不能作为你们策划各种非法活动的借口。”温斐道:“没有人踏出第一步的话,问题怎么可能解决?”克里斯瞳孔一缩,飞快踏出一步,掐住温斐的脖子,问道:“所以你是一定要和帝国作对咯?”“不然呢?”温斐笑着说。克里斯道:“你知不知道对待战俘或者囚徒还有其他能让他们开口的机会么?”“比如呢?”“比如这样。”克里斯说着,抬手去解他皮带。温斐在他低头的瞬间迅速抬脚,双脚呈剪刀状缠住克里斯的脖子,将他往自己一拉,接着他长腿一抬,踢飞身后那个人手里的电击仪。这时他只觉得腰间一阵刺痛,接着整个人就瘫软了下来。克里斯掰开他的腿,重新站直身体,对其他人道:“都出去。”很快刑室里就退得只剩下他们两人。温斐软绵绵地靠在椅子上,看着克里斯收回他方才自卫时用的武器,一个巴掌般大的玩意。他还没看清那玩意的样子,克里斯就又把东西给收回了口袋里。温斐倒是一点也不怕他会拿自己怎么样的姿态,笑道:“我听说有人会用强奸的方式对待战俘,以此来摧毁他们的尊严。殿下也准备用这种方式对待我么?”“是。”克里斯点头道。第108章 o权的崛起(三)“我不觉得你这样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难道你觉得我会怕这个?其实,我觉得要是你真这么干了,吃亏的好像是你啊。”温斐看着他把自己的腿驾起来,依然在笑,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接下来要遭受的事。克里斯那张冰山脸好像僵硬了一下,但他还是冷漠地敛好心神,继续做他该做的事情。他操进来的时候其实挺痛的,但温斐脸上还是没有显露出痛苦的神色,反而语带挑衅地道:“克里斯殿下,要是被你俘虏就能有这么好的待遇,我想帝国里倾慕你的人肯定前仆后继地跑来被你抓。”克里斯突然停了一下,问他:“那你也是故意被我抓的么?”温斐笑笑,道:“你猜。”克里斯的眸光沉了一沉,再次用力嵌入他身体。温斐被弄得失了声,但他看向克里斯的眼神却越发有了侵略性。他是被捆缚住的野兽,即使面前的豹子想把他吞吃入腹,他也能坚守住寸步不让。这是区别于肉体的精神上的胜利,显然,这方面是他赢了。这场另类的刑罚持续了很久,克里斯弄完,干脆地抽身离开。他一离开,温斐就脑袋一歪,睡了过去。他睡着的时候,睫毛低垂着,脸上带着些许未褪的潮红,看上去甚至有些可爱。克里斯看了他一会,这才整理好衣服,走出刑室。虽然这次抓捕是他和蜘蛛的第一次见面,可在这之前,克里斯其实已经与他有过多次交锋。他们的战场在网络之上。温斐是顶尖的黑客,他的蜘蛛之名也由此而来。他在网络之上就犹如一只撒网的蜘蛛,哪个地方有什么猎物,哪个地方有破绽和漏洞,他都一清二楚。每一任帝国领导人的上位,其实都有操纵选票。而蜘蛛直接入侵了他们这边的系统,将隐藏在黑幕下的操纵手段都暴露了出来。此举给王室和政府的威信力带来了不小的打击,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抓住蜘蛛的原因。在很多人眼里,蜘蛛的价值甚至比天眼首领“红刃”的还要大,毕竟温斐一旦能为他们所用,摧毁天眼的防御网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克里斯曾经用别人的账号接触过蜘蛛,但温斐就像网络世界里的主宰一样,他游离于各处,像个高高在上的神。克里斯试探过他,但每次都被他一眼看破,有一次甚至直接攻击了他的主机,在他的界面上留下一个由图形组成的笑脸模样。那次彻底把克里斯给逗笑了,他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蜘蛛也会有这么可爱的时候。从那以后他就一直有关注这个神秘的黑客。这次真正抓到他的时候,克里斯是有点开心的。但他发现温斐和他想象中的样子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温斐那么锋锐,像一柄刀子。他仿佛一刻不在自己身上割下口子,就不舒服了一样。不过这样真实的蜘蛛,于他而言,却更有挑战性了。冉绯喜欢上临琦的时候年纪还不大。虽然她们两个都是alpha,她还是喜欢她。喜欢这种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却又不讲道理。冉绯本以为自己会喜欢一个可爱听话的omega,直到临琦的出现,她才发现,性别之分根本就不重要,她喜欢她,喜欢就好了,管那么多干嘛。 第249章 “当然。”克里斯活动了下手腕,静静地看着他。温斐勾起嘴角,道:“是把我关在殿下的房间么?那真是太好了。”克里斯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言语调戏,脸色变都没变,直接指挥着他们将温斐带下去。虽然温斐只是个玩网络的omega,可这群人给他的待遇,完全不差于对待一个重型机甲战士。温斐被人从母舰上转移到了星球上,关进了帝国的牢房里,等待着他的审判的到来。不过他可不是会老实闲着的人,这不,一到牢房里就开始找他的狱友搭起话来。所幸偌亚帝国的人放他进来的时候没有考虑周到,让他还有找人说话的机会。他隔壁牢房的是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不过看样子经常有人给他剃发啥的,他脸上的胡子只显出一层浅浅的胡茬。那大汉看见他进来,跟他打招呼:“兄弟,你怎么进来的?这可是重刑犯区。”温斐由着后来的人推他进去,抬抬手冲他打招呼,笑着道:“就犯了一点小事,你呢?”大汉说:“我贩卖军火,就进来了。不过我应该还有十几年就能出去了。”温斐道:“这样啊,那你也算是厉害了。我不太一样,我嘛,把克里斯殿下给操了,这不,就被关进来了。”大汉:“……那你估计要被关到死。”温斐皮了这么一下,也没再继续聊,非常随意地在牢房里找了块地方待着,靠在墙上。他伸出手,在他手指的缝隙里,藏着一截的金属丝。他进来之前会经过一轮彻底的检查,来检测他身上有没有带危险物品。赌场的老千们擅长的一项技能就是往手上藏东西,他虽然不是老千,但他也具备这项能力。温斐将手指塞进嘴里,将最后那两颗假臼齿取下来,放到手里,翻开之后,那里面藏着的微型电池也露了出来。他的手灵巧地动作,把金属丝缠成他想要的形状,等他弄完,他手里便多了一个简易的信号发射器。他以一定的频率按动金属丝,让他想要发送的信息以断续的方式发射出去。对于数据世界而言,机器能识别的编码其实就是二进制码。1和0,能代表无数的信息。他的大脑就是一个编码器,他将想要的信息封存好之后,持有数字密钥的联络人自然可以解开他的编码。所以即使这信息被人截获,他也有十成的把握让他们破解不了,毕竟这编码加密的方式,可是他用了很多种算法叠加在一起实现的。他的动作十分隐秘,明明在摄像头的监控下,却也拍不到他的具体动作。温斐弄完这一切,又把电池原样放回了嘴里卡住。接着将那金属丝藏到了控制他的手环的下面——他之前就是藏在这里躲过检查的。他知道以克里斯的脾性,很快就会再来找他的。不过后来他才知道,他只猜对了一半,克里斯的操作比他想象中还骚。“我知道你在加入天眼之前,是一名星际雇佣兵。而你是自小就被你的父母所抛弃的,不过,我们已经帮你把他们给找了回来。”克里斯指指身后的一对中年夫妇,道,“来打个招呼见见面吧。”说实在话,温斐在他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真的很想打他。也不用去考虑什么任务不任务了,克里斯这人的存在就是用来埋汰他的。第109章 o权的崛起(四)温斐心里冷笑,表面还是没有显露出来,他只是挑挑眉,道:“这么难得的认亲的日子,难道不请我坐坐么?”克里斯倒也没说二话,拿出遥控器一按,温斐后面就冒出个椅子,椅子扶手化成两条机械臂,将他拉着坐上去,然后机械臂直接把他固定在了椅子上。“这么简单粗暴的么?”温斐在那狭小的空间里,还能摆出一副懒洋洋的姿态。克里斯又操纵了一下遥控器,他们之间的那堵墙就变成了全透明的。对面的两个人也各自获得了克里斯弄出来的椅子一把,他们千恩万谢地坐下了,然后就开始跟温斐打苦情牌。“我们那时候也不是故意要丢下你的,实在是因为政策的缘故,我们需要一个alpha长子,这才不得不忍痛把你送走。”温斐的父亲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跟他说,“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你,想认你回家。我们没想到当年的抛弃对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竟然直接导致你变成了叛国的罪人。”等他说完,他母亲又补充道:“我们一直都很爱你的,你别犟了,好好地听殿下的话。等你出来你还是我们的好儿子。”温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两人说完,看着他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又开始给他哭。他父亲还拿出一张亲子检测证明来,贴着墙给他看:“你是我们的儿子啊。”温斐一个没绷住,直接笑出声来。不止对面两夫妻愣了,克里斯也愣了。温斐想着,反正表情崩都崩了,再崩一点也无所谓,于是笑得更大声了。他笑得岔了气,咳了两声,这才靠回椅背上,顶着一张因为咳嗽而泛红的脸,冲克里斯道:“你喊他们过来,是成心逗我乐的么?要是我不听他们的怎么办,你要按着我的脑袋冲他们喊爸妈么?”克里斯眸色深沉,看着他,道:“我只是试图唤回你内心的些许良知,可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冷血无情。”温斐抬起眼睑,眼底有一层怒意在翻涌,可他的话语依然平静得像是在饭后聊天:“哦?你希望我不计前嫌地认回曾经遗弃过我的他们吧。可惜了,别人或许会以德报怨,但在我这里,只有有仇必报。”他勾起唇角,笑得肆意又残忍:“所以,带着他们,立刻滚。”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克里斯也知道让这两人留在这不会有什么作用了,于是他又唤人来带他俩出去。等人走了,克里斯又凑了过来,隔着墙威胁道:“温斐,我劝你识时务一点,你的时间不多了。要么尽快投降为帝国所用,要么,被一针打下去变成白痴。”“那就变白痴吧。”温斐道,“我本来想,你过来还能跟你打一炮,结果,啧啧,你未免太不解风情了。直接扰了我的兴致。”克里斯没理会他的骚话,但从温斐的言语态度中,他也看出来他是真的怒了。克里斯沉默了片刻,才道:“今天议会就你的情况进行了讨论,大多数的人赞成直接杀了你,以绝后患。” 第251章 克里斯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的神色,他竭力掩饰自己面上的表情,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被剥夺聪明才智,变成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那我就谢谢你了,克里斯。”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喊出克里斯的名字,他喊完之后,看到对面的克里斯眼波流转了一下,似乎很是受用。温斐开着潜水艇与克里斯的军舰擦肩而过,在即将离开的时候,他听见克里斯说:“我们还会再见的。”“那是自然。”温斐笑着回应。他将加速器推到最大,潜水艇如游鱼一般,飞快朝前方窜去。红刃听到蜘蛛回来的消息时,已经是一周之后。如果温斐没有从虫洞里过,或许还不会回来得这么快。他从水路转陆路的时候,就把潜水艇弃了,抢了艘飞船代步。飞船在他们的核心根据地里降落,这颗星球有个很古老的名字,叫做乌托邦。红刃看着温斐驾驶飞船缓缓降落,上前迎接他。温斐解下安全带,下了飞船,伸手给了她一个大拥抱。红刃道:“你耽误太久了。”温斐飞快地读取着来自于她的信息。红刃,原名冉绯,天眼组织的领导人,一把手,一位英勇过人的alpha。在组织里的其他人看来,红刃和蜘蛛就像密不可分却又相互辅助的两块拼图,他们紧密结合着,代表着天眼的最高权威。甚至在有些人的揣测里,红刃和蜘蛛还是一对隐秘的ao伴侣。不过温斐知道这些传言都是子虚乌有的,于他而言,红刃更像是一个姐姐一样的人物,她是强大而令人倾佩的。对于红刃来说,温斐更像是她的儿子……她总会莫名其妙地母性泛滥,温斐表示他已经习惯了。“抱歉,实在是有些东西不得不亲自去拿。”温斐道,“你知道如果靠网络传输的话,会被中途截获的。”“我当然知道,只是你不在的这些天,我一个人得干你大半的活。”红刃佯装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在温斐不好意思的笑容里,扭头冲身后的弟兄们道:“你们的蜘蛛回来了,不来点迎接的号角声么?”号角自然是没有的,不过人们也因为她的话发出了阵阵欢呼声。“你回来的路上没有被人跟踪吧?”红刃带头在前面走,温斐紧跟其后。温斐道:“当然没有,我做事一向谨慎得很。”“资料呢?”红刃又问。温斐拍拍肚皮,衣服里藏着的纸质材料随之发出闷闷的声响:“在这呢。”“好,回去给我详细看看。”红刃道,带着他离开了人群。一路走到基地里,红刃直接带着他进了自己的房子。因为天眼内部一向倡导节俭,红刃的这屋子看上去并不奢华,甚至说的上是有点简陋的。房子里最值钱的或许是那几面用来防炸弹的窗玻璃,还有用钢化水泥浇筑的墙壁。她的屋子被她收拾得很整洁,带着点与现在格格不入的一种古调,室内陈设很多是木质或者竹制品。红刃让温斐拿出资料之后,就打开室内灯光的开关,对着仔细看了起来。温斐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跑到茶几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观察墙上的壁画,一边慢慢地啜饮。红刃看了一会,随口问他:“你这次去偌亚星,有什么收获?”温斐把茶全倒进嘴里,一边生嚼着茶叶,一边回答她道:“没什么太大收获,我本来还想多待一阵子摸清一下他们的军事布置的,结果帝国里那些人估计怕我怕得不行,刚进牢里就想着把我给整死。把我给吓坏了,所以我就走了。”红刃翻了一页纸,道:“就没别的了?”温斐把茶叶吞下去,想了想,一脸回味地说:“有啊,帝国那个克里斯殿下挺不错的,就是动作粗暴了一点,不过尺寸长度持久力都是一等一的好。”第110章 o权的崛起(五)红刃很是无语,道:“谁让你给我说这个了,你要嫖谁要睡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吗?”“别气别气。”温斐把记忆手环摘下来扔给她,道,“这个里面也有蛮多东西的,肯定用得上。”红刃接了手环,一边打开一边说:“不过你也挺厉害的,那个克里斯可是帝国继承人,你居然把他带上床了,啧。但对着他那张冰山脸,你硬得起来么?”温斐笑得很皮,道:“我硬不硬得起来不重要,他硬得起来就行。”他看红刃专心检查情报没心情管他,只好凑上去问:“怎么样,这次收获很大吧?”红刃道:“可以,这些东西一旦暴露出去,肯定会给偌亚帝国上层造成极大的动荡。”“还有民众的恐慌。”温斐吹了声口哨。“想好怎么把这些东西散播出去了么?还是像上次一样黑掉各大星际媒体的主机?”红刃问。温斐浅尝着嘴里淡淡的茶叶味道,说:“老玩一个套路多没意思,还是需要推陈出新的。这次我直接散播病毒吧,把一些零碎的信息打包送过去,就当我给偌亚帝国的见面礼了。”“可以,这部分你去操作。”红刃点头道。“好。”温斐眼珠子一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红刃对他所带回来的东西做了一番筛选,让温斐逐批分发出去。在网络世界之上,一个温斐,抵得上千军万马。此时,他正翘着二郎腿,嘴里嚼着口香糖,在打代码。或许他嘴里叼着烟会更有氛围一点,不过他不喜欢那种刺鼻的味道,所以用了口香糖代替。他将一个又一个重磅炸弹投递了出去,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在偌亚星球以及其统领的星域内,已经彻底炸开了锅。“大爆料!前国会议员性侵数十名星际明星案件揭露。” 第253章 “别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红刃冲他笑笑,自顾自的继续喝了起来。帝国内部腐朽不堪,官官相护,但也有真正为国为民的人存在。不过这次事件之后,帝国的保守派也开始清查究竟是谁采取的行动,毕竟监察部要想调动行政人员,其中还是经过了一道最高指挥处的批文的。最高指挥处隶属于军部,帝国本来有三大家族掌握着主要的军权,事发的时候,签署批文的是一直很支持王室的格尔森家族的格尔森将军。但格尔森本人就是建设那个岛屿的重臣之一,他是不可能干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这种事情的。而且那天军情处签署批文时的监控又离奇失踪了,这样一来更是成了无头悬案。格尔森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只好对手下进行清洗,想找出究竟是谁在背后坑自己。一场腥风血雨中,处处都透露着天眼参与其中的痕迹。因为失误让看管蜘蛛的克里斯也受到了牵连,被直接派去星域边缘执行任务。要在以往,这种事情是根本轮不到他这个太子来做的。也有人在背后偷偷算计,揣测着是不是克里斯已经失了宠,更有甚者,已经开始计划着扶植下一个继承人。去星际边缘那种不毛之地执行任务,这种处罚对于一个继承人来说是极为罕见的,毕竟星域之外,遍布各种古怪虫族。被派到那种地方,几乎跟流放也没什么两样了。对于克里斯而言,其他人的想法或许并不是他最应该关心的问题,如今最令他头疼的是——他的发情期要到了。可他被派到边境来,别说这里没有omega,除他以外,还不知道有没有活人存在。他被送往伊诺塔星,这个星球算得上未被开发的典范了,到处都是浓密的原始丛林,前不见人迹,后不见炊烟。克里斯知道这是对自己的惩罚,饶是心里再怎么难以接受如此大的境遇落差,还是只能苦挨着气候的折磨,等待着惩罚结束被接回去的那天。不知道是不是气候的影响,他的发情期竟然提前了。温斐本来正显得无聊在系统里跟毛球一起对坐磕瓜子,结果从系统的转播界面上看到了克里斯这副凄凄惨惨的样子,一时间瓜子都忘了磕了,直接就笑了出来。“好家伙,这是虎落平阳了啊。”温斐把瓜子壳扔进垃圾桶里,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克里斯的窘态。毛球嚼着瓜子仁,像模像样地跟着道:“哇哦。”温斐拿毛巾擦干净手,对毛球道:“好了,大毛团子,我老婆正在受苦受难,我得去拯救他了。”“老婆?嗯?”毛球还没反应过来,温斐人就不见了。作为天眼的二把手,实际上温斐的工作也并不是特别忙,就比如现在,当他向红刃提出申请说自己要出去一趟时,这位组织的大姐大也只是像模像样地问了问他的去向,就给批了。温斐哼着小调,一路开着飞船直冲伊诺塔星,等他到达时,克里斯竟然还没被蛇虫鼠蚁给吃掉,只是靠在一块大石头的背风处,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看,这就是alpha的发情期,是不是很厉害。”温斐一边把克里斯扶起来,一边冲系统里的毛球道。他们的对话是屏蔽了克里斯的,所以克里斯就算清醒着,也只能看到温斐嘴唇翕动,却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毛球看他一副生物老师上课的口吻,活像在说,看,这是一只青蛙,这是另一只青蛙,这只雌性在求偶,好的好的他们要交配了一样。没有ooc限制之后温斐皮得还不止这么一点,他又来了一句:“我一直觉得abo里面,发情期的ao有点服从于原始的兽性冲动,简而言之,a就是不解决发情期冲动就要爆体而亡那种感觉,而o就是一进入发情期就变成浪荡小野猫。”毛球毛茸茸的小脸抽搐了一下,半晌才问:“那宿主你……是要开启第二种模式了么?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温斐坏笑道:“你的确该回避一下,不过我也不会陷入那种状态,毕竟我比起别人来说,还是有一点特殊的呢。”他说着,伸手撩起了自己后颈处稍长的黑发。第111章 o权的崛起(六)在他被黑发遮掩的后颈处,有一道狭长的疤痕。那疤痕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红白相间的颜色,铺陈在他偏白的皮肤上,显得有些过分引人注目。“这是什么?”毛球问,“伤口么?”“嗯,切割掉腺体之后留下的疤痕。”温斐挪开手,任由黑发重新将之遮住。毛球作为一个整天只顾着吃从没好好研究过设定的废柴智能,适时地提问道:“腺体切了会怎样?”“腺体对于omega的作用,有点类似于卵巢对于女性的作用。切除之后,不会再有发情期,也不会怀孕。”温斐掂量了一下克里斯的重量,觉得这人实在沉得可以,估计衣服底下全是肌肉。他果断放弃了把他抱起来的选择,而是半抱半扶地带着他往前走。“你先自己玩吧,买零食的钱从我钱袋里拿。拜。”温斐说完,就直接切断了跟它的联系。温斐带着克里斯来到一处开阔地,远离了灌木丛和森林,也就降低了被蛇虫鼠蚁伤害到的可能性。他从随身带的包里取出药粉,洒在周围。又回到飞船里取了个帐篷出来,把帐篷支好,把克里斯拖了进去。按道理alpha发情的时候不该是克里斯这样的,不过温斐掰开他眼皮看了看他眼睛,又掰开他嘴闻到其间残留的药味,就知道克里斯肯定服用了什么东西抑制住了发情期的身体反应。不过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再不解决的话,还是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温斐浑然没有要献身的凛然感,反而有种掏出兜里的钱再嫖他一回的冲动。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开始扒克里斯的衣服。几分钟后,克里斯已经从上到下被他扒了个精光。温斐摸了摸着克里斯那结实的肌肉,拍拍他那俊秀的脸蛋,即使温斐对他的为人和个性十分不感冒,却还是决定看在这副完美躯体的份上原谅他一下。克里斯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在昏睡中也有了些许反应。温斐身上的omega气息虽然并不浓郁,但对于已经深陷发情期困扰的克里斯来说,简直就如同久旱甘霖一般。“虽然你一直欺负你爸爸,但是呢,看在你长得真好看的份上,爸爸决定还是来找你畅谈一下人生理想,顺便继续交流交流感情。毕竟我自己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也不容易,你说是不是。”毛球刚打开显示屏准备看点动画片,他那个无良的宿主就打断了他,在系统外面喊话让他去给他买durex,还详细讲了他所需要的大小和款式,等他买完又指挥他买了瓶用来润滑的液体。 第255章 克里斯想起自己的发情期,还是闭了嘴。现在他才是比较弱势的一方,如何保存现有力量寻求机会逃跑,才是他应该做的。“好了,乖乖在这待着,我去给你找点吃的。”温斐拔出腰间的军刀,走出了帐篷。这种地方,能吃的也就是些野果子野菜了,还得应付时不时出现的虫兽。克里斯要是老实听他的话,那就不是克里斯了。温斐前脚刚走,克里斯后脚就出了帐篷。他的目光在四周逡巡一圈,很快就发现了温斐来时乘坐的飞船。克里斯又反复确认了一下温斐不在周围之后,才朝飞船走过去。他猜测温斐应该是从天眼那边过来的,只要让飞船沿着原路回去,应该就能顺利找到天眼的老巢。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在伸手触及那舱门的一瞬间,被飞船上窜起的电流电得浑身一麻。克里斯倒地的时候,听见温斐的嬉笑声从身后传来。“不是让你乖乖待着么,不听话自己遭罪,那就不怪我了。”温斐从森林里走出来,而他手里提溜着的,竟是五六只相貌丑陋的虫兽。克里斯看到他这副模样,哪里不知道自己被他涮了,一时就有些难堪。他翻身起来,警惕地看着温斐,好想马上就会暴起一样。“这么盯着我做什么,看我给你弄什么好吃的了。”温斐冲他扬了扬手里的虫兽。克里斯一看那几只虫兽,霎时间一阵反胃,险些当场吐出来。“这好吃?不,我死都不吃这种东西。”克里斯往后退了退,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好啊,这可是你说的。”温斐说着便找了块草地坐了下来,接着开始料理手上的“食材”。他抓到的虫兽之所以丑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们身上遍布的疙瘩,密密麻麻的,宛如蟾蜍身上的毒瘤。而温斐一边抓着那几只虫兽,一边把它们身上的“疙瘩”削下来。克里斯本以为那东西是虫兽身上长出来的,可当温斐动了刀子之后,才发现那些原来是一种寄生在虫兽身上的节肢动物。温斐挨个把虫兽身上的这些“疙瘩”削下来,然后把被剥光的虫兽一个个砍了。他走出几步,在森林里抱了一堆木柴回来。克里斯此时已经坐了起来,看着他前前后后的忙活,不知道他要干些什么。温斐找了石头,在地上围了一圈,又架好木柴。他拿出打火机点燃柴火,对克里斯吩咐道:“看着点扔柴火,别弄灭了。要是火不够,看见那几只虫兽了么?”温斐指指脚边的几只虫兽尸体,说:“肚子里全是油,要是柴不够你就把它们扔下去当柴烧。”说完他就抱起地上那一堆节肢动物,作势要去找个地方清理一番。克里斯此时寄人篱下,几乎等同于小命被人捏在手里,只好按着他说的做。温斐没过多久便回来了,而之前那些食材已经被他处理干净,贝壳被去掉,只剩下一堆像螺肉一般的东西。温斐晃晃悠悠地去飞船里拿了拿了个平底锅出来,把食材倒进锅里,又把锅驾到火堆上,倒进食用油,等着它被煎熟。克里斯这几天来一直饱受发情期困扰,之前还能勉强去找点食物饱腹,这几天却是什么东西都没吃。因此他现在一闻着这味道,就有些忍不住。温斐像是刻意诱惑他一样,在煎熟之后把盐巴往上面一撒,那些本就色泽金黄的肉就让人更有食欲了。“这玩意叫盘壶,是田螺的近亲。”温斐从口袋里拿出双筷子,擦擦干净,夹了一块,吹吹,放进嘴里。他吃得起劲,根本没有给克里斯一双筷子,或者喊他吃的意思。“你想饿死我么?”克里斯瓮声瓮气地开口指责道。温斐被他逗笑了,忍不住反讽道:“这不是,您老人家说死也不吃的嘛,我怕你吃了就死了,这不就没敢喊你么?”克里斯懒得跟他耍嘴皮子,他饿坏了,当场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抓住温斐拿筷的手,将那块即将送入他嘴里的的盘壶给吃了。温斐被他这么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抢食给惊着了,但紧接着就笑了起来。克里斯才不管他是个什么看法,直接抢了温斐的筷子,自己吃了起来。温斐晃着腿,看他饿死鬼投胎一样狂吃,心里想的却是:要是把这副场景录下来,不知道多少痴迷克里斯殿下美貌的少男少女得绝了心思。看他风卷残云般把吃的消灭了大半,温斐这才后知后觉地抢回筷子,端走锅,把剩下的给吃完。克里斯方才只吃了个半饱,饿的时候根本就管不到其他东西,眼见着温斐要把最后一块吃了,他瞬间一个饿虎扑食,直接纵身去抢。两人的牙齿磕碰在一起,痛得要死的同时,两个人的唇已经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那块肉已经不知进了谁的肚子,可现在他们谁都顾不得了。这接吻不像在接吻,倒像在撕咬。此时克里斯的手挪到自己的靴子处,悄无声息地将靴子里藏着的匕首拔了出来。第112章 o权的崛起(七)温斐在他拔刀的时候捉住了他的手腕。 第257章 “可我是被流放的。”克里斯道。他眼波流转间,温斐这才发现他竟然有一双好看的蓝色眸子。“你就说你找到了蜘蛛的行踪,并且与他进行了一番搏斗。”温斐随口道,“反正怎么惊心动魄怎么编吧,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找个理由回去并不是什么难事。”克里斯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温斐突然心一软,走过去揽住他后脑勺,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他并未深入,只是唇瓣就这么贴了一下。松开克里斯的时候,温斐对他说:“跟你在一起还挺开心的,所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说完也不管克里斯是个什么表情,扔给他一个改装后的通讯器,就直接走了。飞船起飞的时候,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接着便喷出大量白气,缓缓向远方飞去。克里斯看了看他给自己的通讯器,发现这东西应该属于功率很大的那一类,想来是温斐怕他真被虫兽吃了,留给他让他联系帝国的人的。他笑了声,发射出信号之后,就将通讯器揣进了怀里。【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克里斯喜爱值+2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50,后悔度20。】温斐知道自己这回肯定会被牵扯到,而且自己这阵子只顾着跟克里斯胡搞,也没有关注本部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他回去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没有傻头傻脑地直接冲过去,而是偷偷把飞船停了,去听城里消息传得最猛的地方的八卦。“听说二把手跟帝国的太子私奔了。”“真的么?”“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最近二把手真的没出现过了。”温斐只是想听点大事件,没想到居然只能听到这种事,一时间恨不得把白眼翻上天。他沿着城市的石板路,走到红刃所在的区域。他走进去时,屋子里大部分的人都把目光投射了过来,看不出其中意味,但有几束是隐隐带着不善的。温斐反手关上门,并没有对别人的目光报以什么评价,他只是冲红刃点头示意了一下,接着便抬脚往前走。“怎么还有脸回来,都叛变了。”有人凉飕飕地来了这么一句。温斐理都没理,继续往前走。“要不是他泄密,李思齐怎么可能被抓。”有人阻拦道:“别这么说,也许是李思齐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呢。”“那也是他非要自己跑过去拿资料,不然李思齐那么谨慎,怎么可能暴露?”温斐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脸色变都没变。等议论声停了,他才扭过头去,对方才质疑声发出的方向道:“别把自己的无知当有趣了,我要是叛变,哪还有你的容身之地。一天之内,所有的防御我都能给你弄瘫了。”人群里有人忍不住跳脚道:“你逞什么能,要不是有团队在背后给你计算,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能撑得起这第一黑客的名声?”温斐翻了个白眼,眼神淡漠地瞥过去,抿着唇不发一言,但谁都能看得出他脸上隐忍的怒意。他正准备说话,一直没表态的红刃突然道:“蜘蛛,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没去哪,就出去走了走。”温斐道。“有人说有卫星拍摄到你跟偌亚帝国的太子在一起。”红刃道。温斐反应很快,道:“是啊,我的确跟他待在一起,怎么了?”红刃没说话,却有人看不下去了:“那你为什么不把他抓回来?他可是重要人质。”温斐冷笑道:“不是都有人拍到我们在哪了么,你们怎么没人去?而且我们只是要求合法权益,又不是要跟帝国开战。你以为抓了他我们就能胜利了?做梦吧你。”红刃打断他道:“好了,别说了。蜘蛛,有人举报你这段日子以来跟克里斯有牵扯,并且泄露了跟我们组织有关的重要信息,你承不承认。”温斐道:“我承认我跟他见过面,但我什么都没跟他讲过。”人群里传来一阵嘘声。红刃做手势让人群安静下来。她静静地看了温斐半晌,开口道:“其他的暂且不说,但蜘蛛你擅自跟偌亚帝国的人见面——跟一向站在我们立场对立面的克里斯太子见面,这涉嫌到了背叛。虽然我不确定你是否真的做出了对不起组织的事情,但你已经不适合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待下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温斐嘴角抽了抽,举手投降道:“明白明白,那现在我应该从事什么工作,该干什么?”红刃看他这么不端正的态度,也有些无奈,她说:“暂时没有,你现在就老老实实地跟在我身边做事吧,直到你的嫌疑洗清为止。”事情到了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接受了处理之后,温斐就跟在了红刃的后面,她去哪他就去哪。“怎么回事,李思齐怎么了?”温斐追着她问道。“暴露了,昨天夜里两点十五分发出最后一条消息之后,就失去了他的踪迹。”红刃一边走一边回答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红刃对他的态度冷淡得不止一点点。“我们这边的人泄露的。”温斐道。“怎么说?”红刃停下脚步,看向他。“如果是那边发现了李思齐收集资料的事情,他们不可能现在才下手,肯定是越早解决约好。如果他是在我离开之后不小心被抓住,那应该在前几天就失联才对。之所以现在他才失去联系,只有一种可能:我们分发资料让下面的人逐步揭露给群众看,而负责做这些的人里头,有人从资料的获取来源里猜到了李思齐就职的部门,或者更甚,直接猜到了他是谁。而这个藏在我们中间的卧底立刻将情况反馈到了偌亚帝国那边……”红刃似乎觉得他的推测很有道理,直接转了方向,朝技术部走去。 第259章 但痛苦还没有结束。有人拿着试剂朝他走过来,将他按在病床上,给他绑好层层的束缚带。这么严阵以待的,好像生怕他会痛得自残一样。可当针管里的液体被推送到他血管里的时候,他还是痛得失去了意识。那种痛苦,好像不是从身体里传来的。他的眼睛像是被火灼烧了一样,仿佛连血管都爆裂了开来。有人掰开他紧咬的牙关,塞了块木头进去,防止他咬伤自己的舌头。在极致的疼痛的摧残下,他终于陷入了昏迷。从那以后,他的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东西了。睁开眼皮的时候,眼前也只有一片空茫的黑,看不到光,什么都看不到。每天都会有人来给他送吃的,当他绝食抗议的时候,那些吃食就会变成味道寡淡的营养液,如果他拒绝吃,那些营养液就会通过鼻饲的方式给他灌下去。这样弄了几天,温斐也算是吃足了苦。他主动提出了要求,于是饮食便又恢复成了可入口的食物。就算处境再如何凄惨,他也不想亏待自己。瞎了就瞎了吧,那也得吃点人吃的。过了七八天,有人又来给他做了个小型手术。他的衣服被除去,有人往他的子宫里放了点东西。克里斯有时候会出现在他旁边,尽管看不见,但他能闻出他的气息。有时候克里斯会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动作温柔,宛如情人间的碰触。如果温斐没有睡着,他就会撑开眼皮。只是他看不见他,只是茫然地移动眼珠。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听到来自于克里斯的叹息声。他会弯下腰来隔着束缚带抱住他,好似愧疚一样。而他的数据也加高了不少,喜爱值变成了60,后悔度变成了50。他似乎真的很愧疚,毕竟是他剥夺了温斐的视力。让一个顶尖的黑客失去光明,差不多就断送了他的未来。克里斯知道这样会废掉温斐,可他还是这么做了,只是为了拔掉野兽的尖牙和利齿,为了让温斐失去他赖以为生的武装。当小腹渐渐隆起的时候,温斐知道了当初被植入自己身体的是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提取干细胞之后,他们将诱导分化后的卵细胞跟克里斯的生殖细胞进行了融合。植入自己身体里的,就是受精卵。而现在那个孩子汲取着属于他的养分,在他身体里成长。温斐并不讨厌“他”,但他厌恶这种强迫自己受孕的方式。他切割掉自己的腺体,就是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孕育。明明科技已经可以做到靠营养液培养幼子,偏偏有人迷信一定要用母体孕育的孩子才更健壮,于是omega的子宫成了别人竞相争抢的东西。温斐厌恶这样的感觉,他并不想被人像商品一样评头论足待价而沽,他并不想像其他omega一样,在别人的眼里被当做一个行走的子宫。他有着最聪明的大脑,那是所有自以为高高在上的alpha都无法拥有的东西。他能靠他的聪明才智博取更好的社会地位,又何必要靠那所谓的生育。他有四肢有大脑,他是雇佣兵,能随随便便把任何人打趴下。可在其他人眼里,就因为他是个omega,所以无论他多么优秀,都不如他作为一个有子宫会生育的玩意儿来得重要。他厌恶那种目光,所以他自己切除了那一块腺体。不需要发情期,不需要生育,他也能靠他自己,成为让别人仰视的存在。然而克里斯把他拉下了神坛,剥夺了他的光荣,让他成为躺在床上孕育孩子的一块肉。他有时候会想,自己这样到底是一个母体,还是一个培养皿。随着肚子里孩子的渐渐成形,他的子宫慢慢被撑大,内脏被子宫挤得移位,肺部能呼吸的空间也变得更加狭小。他开始孕吐,吃下去的东西又会被吐出来,卷席着来自于胃部的酸味,弥漫在唇齿喉舌间。那是无论漱多少次口,都依然残留在记忆里的味道。当肚子里的小孩子长到四个月的时候,或许是克里斯觉得这样足够束缚住他的手脚,便让人把他从实验台上放了下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被人为地喂食、导尿,或者处理排泄物,让他几乎以为自己成为了一个病患。放他下来的那天,克里斯出现在了病房里。但他伸手过来握住温斐的手的时候,温斐差点没能认出他来。“你会是我的王妃。”他伸出手将温斐有些过长的头发撩到耳后,深情款款地说。温斐心中冷笑,恨意像恶毒的食人花一样在他心脏上啃食。或许在克里斯的心里,将温斐留下来,这就是得到他了。他并不在乎温斐开不开心,他只需要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温斐逃不掉,也自杀不了。而且克里斯也相信,温斐不是那种会自寻短见的人,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温斐被关了太久,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形势是怎样。 第261章 冉绯一步三回头,似乎在期盼着临琦会出声挽留一样。她其实以为临琦会提议送她走的,结果没有。她以为临琦会好好对待那份礼物的,结果后来她们在分手之后,她在临琦送还的一堆东西里,找到了那个甚至都没被打开过的盒子。第114章 o权的崛起(九)冉绯吐出烟雾,在垃圾桶上方摁灭了那支烟。在所有人都没发现红刃离开了的时候,红刃冉绯已经驾驶着飞船,冲向了虫洞。温斐静静地待在屋子里,像一座雕塑。这些日子以来他疲于应对各种采访,脸上已经带上了些许倦容。但更多的是因为那个孩子在汲取他的养分,孕期带来的疲惫侵袭着他。那个孩子越长越大,已经给他造成了负担。为了平衡重力,他不得不经常撑着后腰走路,不然极有可能会被带得往前倾。他的双脚开始出现水肿,肿胀得连鞋都穿不下。克里斯发现之后,让人给他定制了更宽大的鞋子。不过温斐为了省力,还是能不走动就不走动。于是宫廷里的营养师看不下去了,跟克里斯建议,说这样不适合养胎。于是温斐每天都得被带着走许久的路,他们说这是散步,锻炼身体。他每天都会被带着走过各种各样的地方——本来那些人只准备带着他在花园里逛逛的,不过有一次温斐在对克里斯嘲讽地说出“这么防着我一个瞎子,是怕我会对你们帝国造成什么大威胁么?”之后,仆从们也就只好带着温斐往更远的地方走。温斐发现自己的大脑运转速度似乎变慢了,或许是孕期激素变化所导致的,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不过并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感受,更何况他也没有跟人说起过。随从们虽然跟得紧,但还是有纰漏的时候。有一次仆从只是晃了下眼,就把人给跟丢了。直到后来警报被拉响,克里斯赶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温斐走到了武装部。那时候那个人员正在操纵电脑,将最新型武器的进展汇报给本部,一扭头就看见一个瞎子靠在门边上。看他的样子,明显就是跟着进门的人一起进来的。尽管认出来这人是克里斯的未婚夫,但武装部这么戒备森严的地方,被外人走了进来,还是令整个武装部都警惕了起来。即使他只是走到了最外围,即使他是个瞎子,负责的人还是拉响了警铃。克里斯走进去的时候,看见温斐扶着桌子,十分无措地站在中央。而他周围,是十几个拿着激光武器对准他的卫兵。克里斯正准备拨开人群走过去的时候,看见温斐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率先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克里斯避开拦路的人,过去扶住他。温斐认出了他来,问道:“是克里斯么?”“是我。”“对不起。”他说。克里斯看着他那双毫无焦距的眼睛,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甚至有种莫名的后悔的情绪在他心里蔓延开来。“没事。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他这样说着,便牵着他回去。克里斯并不相信温斐是偶然走过去的,尽管那离他走开的地方并不远,但他也没有深究的意思。他配合温斐演戏,因为他知道他现在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就算他不甘,就算他想做小动作,他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只是就算明知道温斐现在的顺从都是装出来的,他还是有些心疼。他以为自己会因为困住了他而开心,可他看着黯淡了光华的温斐,还是会有些惋惜。这个omega终于变成了他所想的omega该有的模样,可他却开始想念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了。回去之后,克里斯给他剪掉了过长的头发。他一边剪,一边跟温斐说话:“我们已经找到了天眼组织本部所在的星域,还有它其余的几个据点。”他笑着说:“幸亏我让媒体造势造得足够大,天眼组织的很多人都以为你投靠了我们。那些本就立场不坚定的人,一怕死就把自己基地给卖了。只是你们本部的人似乎嘴巴更严一点,到现在还没有人来投靠。”“看来我在别人眼里,还挺可怕啊。”温斐伸出手,抓了抓落在自己腿上的一撮头发。“如果你愿意成为帝国的助力,我们会比现在行动更迅速。”温斐笑着说:“可那药是不可逆转的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温特斯博士的力作,wts4756,渗透到晶状体和眼球之中,彻底摧毁视网膜,麻痹我的视神经。还有更多的效用我就背不出来了,我也只是在科学杂志上匆匆看过两眼而已。”克里斯放下剪刀,将脑袋搁在他肩头,看着镜子里反射出来的温斐的模样,道:“你说的没错,就是这种药。只是看过两眼就能记得这么清楚,你的大脑简直堪比超级计算机。”温斐没有回应他的奉承。克里斯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态度,也没有见怪。他突然说:“我感觉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温斐听完,只是很冷淡地哦了一声。“夜深了,好好睡吧。”克里斯道。 第263章 为了防止红刃接收不到,他反反复复地把同样的话重复了三遍。他们就联络的时间也有约定过,因此温斐并不担心她会错失掉自己的消息。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将电路拆散,又拿出一个打火器将芯片烧融。等他毁尸灭迹,又把证据冲进下水道之后,克里斯也推门走了进来。温斐丝毫没被抓包后的尴尬,面对克里斯,他甚至还笑了笑。克里斯并未对这个房间进行过屏蔽,但他的手下也不是吃干饭的,很快就捕获到了温斐发出去的电波。只是那种经过复杂编码和加密的玩意,是他们一时半会所难以破解的东西。“你在跟天眼的人联络?”克里斯黑着脸问,其实他这也不算问话,毕竟他用的语气几乎是肯定了。“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温斐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克里斯将他从盥洗室里拖出来,顾及着他的肚子,动作还是稍微放温柔了一点。“他们是来解救你的吧,是谁?你的那些朋友倒还算情深义重嘛。你发送的消息我截获了下来,现在你就去帮技术部把它还原出来吧。”温斐说:“我才不,你们有本事就自己破解,能在一个星期之内破开我都算你们厉害。”克里斯有些生气,他道:“你就这么想离开?而且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温斐道:“难道不是么?”他拍拍肚子,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口气,道:“我肚子里的可是你偌亚帝国的王储,你自己掂量掂量看吧。”饶是气氛再怎么严肃,饶是自己本来意愿是要来兴师问罪的,克里斯还是被他这句话逗得差点笑出来。他及时收敛住表情,对温斐道:“信号的衰减值是两百五十公里,就算你不说,挨个排查也就知道了。”“这城市里起码几千万的人口,你啊,就慢慢查吧。”温斐道。克里斯看他这副打死也不开口的样子,也知道从他这里得不出什么消息,去问巡查人员可能还来得快一些。“回来再收拾你。”他说。第115章 o权的崛起(十)很快温斐就知道了他的收拾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就算克里斯不说他也猜的到,不就是床上那点事么。他温斐当雇佣兵的时候,什么刑罚没见过,一点小小的凌虐而已,又不是扛不住。而且他现在揣着个孩子,克里斯就算要逼问些什么东西,也得顾及着这个孩子。“不要以为孩子就是你的保命符了,就算你现在流产,我也能立马喊来医疗队把他放进培养舱里养着。”克里斯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绑在床上的温斐,这样道。“诶呀,你可真绝情啊。”温斐依然是嬉皮笑脸的,即使他被身体上固定的仪器折磨得满头大汗。但是再怎么弱也不能弱了气场——这一向是温斐大佬做事的基本准则。“严肃点,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了吗?”克里斯冷声道。“行行行,您请便。”温斐道,“只是我谢谢你啊,审判就审判,还能让我享受一把,难为你了。”克里斯还是有点诧异的,他说:“这你也能爽到?”“是啊,我是变态啊,越痛越爽,听过没有。”温斐笑着刺激他道。克里斯道:“那你就继续爽吧,我看着。”他还真拖了个凳子过来,坐在床边看他。温斐看不到他的动作,但他猜测克里斯应该在他说了那句话之后把档位调高了,因为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弄得更痛了。这只是其次,最难受的其实是子宫部分。身体在痛觉和快感的刺激下,肌肉会有一定程度的紧绷或者收缩,平时来讲不会有什么弊处。可他现在是个孕夫,肌肉的舒张和收缩,身体状况的变化,会令他身体里的小孩子难受甚至反抗。如果说身体的疼痛只是一部分,那宫缩所带来的疼痛,起码是那个的三倍以上。温斐在这个时候还有一点自嘲的娱乐精神,他甚至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正处于生理期的小少女,同时他想,或许这就是痛经的感觉吧。克里斯知道温斐是在逞强,从他额头上加多的汗水,和他身体的反应就看得出来。他知道这些东西无法真正地伤害到他,温斐这个人不管是处于弱势还是强势,他的内心都像是铁铸的城池一样,固若金汤。他在等温斐开口求饶,或者他主动坦白。但直到他脱力昏过去,克里斯也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克里斯站起身来,解开他的手铐。接着去掉了那些折磨着他的仪器。同时他也看到了从温斐身体里流出的鲜血。【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克里斯喜爱值+5,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80,后悔度80。】克里斯站在门外,看着医疗人员进进出出的,突然觉得很疲惫。他觉得温斐应该是憎恨他的,毕竟他是那么厉害的一个黑客,结果却被自己弄成了只能被迫生育的一个瞎子。只是自己似乎陷下去了,看着他那么难受,自己也难受了起来。 第265章 他用手指将药瓶上粘贴的金属商标抠了下来。薄薄的一片铁片,卧在他手心里,像一柄锋利的小刀子。他能在皮肤里内置接收器,自然也能内置其他东西。他挽起自己的裤脚,拿着铁片往自己大腿里切割了下去。科技如此发达的情况下,其实已经发明了金属的替代物。用生物材料制作的电路,也可以达到跟金属一样的效果。他忍着剧痛将那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块肌肉。实际上那是一个微型电脑,完全由他的生物能进行供电的一个东西。温斐从床单上撕扯出布条,草草地绑住自己大腿处的伤口,防止血液流失太快,接着重新弄好裤子。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所以也并没有迟疑,拿出东西之后便迅速下了床。这些天来他已经对房间里的构造十分了解,因为没花多少时间就走到了门口。即使他看不见,他也能通过触摸电脑的键盘来进行操作。电脑会实时将信息传输到他皮肤的接收器里,这套功用本来是为在夜间行动时准备的,却没想到还能有这种用途——让看不见东西的他能知晓电脑的情况。他没指望能避开守卫,所以直接搜索锁定了附近的机器人巡逻兵,强行破译了他们的控制密码,然后操纵着他们跟人类士兵打了起来。他看不见,所以处处受限,他必须在足够短的时间内突围出去。电脑的计算能力有限,他只能让自己的大脑跟着一起计算。破译各种程序的计算量大到超乎常人的想象,但他还是硬抗着继续进行下去。微型电脑通过电波测探,检测到了附近无人的飞船。他直接便激活了飞船的控制系统,操纵着它朝自己这边飞过来。这边一片混乱,克里斯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可是等他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一片狼藉,温斐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么剧烈的体力运动和脑力消耗,令温斐十分吃不消。当他爬上飞船的时候,他差点腿一软直接跪下来。肚子里的孩子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也开始在他肚子里翻江倒海。温斐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却还是爬到驾驶座上,掰下了启动杆。如果他现在没这么难受,或许他还能自己操作一下。可他实在是太痛了,仿佛整个身体就只剩下了肚子里面那一团,痛得连手指脚趾都要忍不住蜷起来才行。他将自己带的那个电脑接到控制台上,设置成自动驾驶的模式,接着便一边忍耐痛楚,一边从旁操作。这电脑是他自己设计的,里面所有的程序也都是他自己写就的,他清楚这种情况这电脑能应对,所以才敢放心地让它来驾驶。冉绯和临琦尤自在打,打得不可开交。临琦听到耳朵里悬挂的耳麦传来的警戒信号时,便停了手。冉绯收手不急,一拳揍过去,被临琦一把抓住了手腕。“别打了,蜘蛛从王宫里跑出来了,不想他死就给我住手。”临琦喝道。冉绯被她唬得愣了一下,以前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临琦就一直是两个里头更有话语权的那个。遇到争执或者在冉绯无理取闹的情况下,只要她一喝,冉绯立刻就会停下。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临琦似乎也因为她的反应而愣了一下,但现在显然不是应该思考这个的时候。“跟我走,我的军事飞船在外面,可以抵抗重型炮弹的攻击。”冉绯收起枪,跟着她前后脚走了出去。温斐在驾驶的过程中,不断地向红刃发送着讯号,告诉她自己的实时位置。肚子里传来的绞痛让温斐痛苦不堪,同时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要经历这种有生子的剧情了。他额头冒着冷汗,整个人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这时他突然听到了来自于克里斯的声音。他找到声音的来源——他衣服上的一颗纽扣,原来那后面贴了个通讯接收器。他听到了克里斯气急败坏的喝骂声。“温斐,你跑到天涯海角去我都会抓到你。”温斐笑了一下,扯下那个通讯接收器来,放在嘴边亲了一下。接着他手指一动,将那通讯器扯成了两半。“来就来吧,我难道还怕你不成。”温斐虚弱地笑着,说完便直接将速度档开到了最大。第116章 o权的崛起(十一)军事飞船上,冉绯扭头看着临琦。她正在驾驶,认真得很,也专注得很。只需要在她背后开上一枪,也许哼都不会听到她哼一声,就死了。冉绯还是不信她,不过她也不是会在背后开枪的人,因此并没有动手的准备。临琦扭头看了一眼低头摆弄控制台上武器区域的冉绯,突然开口打破沉默道:“这些年,你过得好么?”冉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正常。 第267章 “我才不信你会突然叛变你亲爱的帝国。”“要是走火,你看你能不能逃出去。偌亚帝国的地形,你可没有我清楚。”临琦继续开飞船,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开枪的样子。“你给温斐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竟然会以为你是好人?呵。”冉绯冷笑道。“没有什么好人坏人,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我认为对的事情而已。”临琦说,“我们接近他了。”冉绯依言看向前方,那里有一艘飞船,正被四艘战机围在中央。其中一艘战机里,克里斯就站在里面。负责操纵的驾驶员估计是因为克里斯的气场太强大的缘故,额上的冷汗一直没有停过,甚至在掰动滑杆的时候,不小心掰成了发射的那一个。一枚炮弹从飞船下射出来,轰地一下打在了温斐那艘飞船的尾端。巨大的冲击力下,温斐从驾驶座上跌落下来,在晃动的舱身中抱着肚子绻成一团。克里斯瞳孔一缩,在看到那艘飞船受损并不是很严重,而且在晃动之后重新停稳之后,一抬手狠狠扇在了方才弄错的那个驾驶员脸上。“滚,你来。”克里斯指着副驾驶员,让他过来换位子。驾驶员不敢出声,捂着脸躲到一边。克里斯还不忘回头威胁道:“要是王妃出了什么事,明天你就等着给我上军事法庭吧。”驾驶员战战兢兢地点头,退到最后面,觉得自己腿间湿润,这才发现自己被他一句话给吓尿了裤子。正胶着着,克里斯的飞船突然剧烈地抖了一抖,整个飞船差点被打落下去。“右机翼遇袭,右机翼遇袭,紧急降落,紧急降落。”飞船的智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克里斯看了看从远处飞来的,刚刚袭击他们的那艘战舰,对着麦道:“一个都不许放过,王妃捉活的,其余的,生死不论。”临琦操纵着战舰一路飞过去,她像是一个游走在人群中的刺客,飞船的武器就是她手中的利刃,她每一次出手必定会带上血光,在对手的机身上造成强烈的打击。最开始被她打到的战机,在又挨了她几记打之后只能迫降,而其他三艘里有两艘直接调转方向朝着她们飞了过来。冉绯在副驾驶上,配合着临琦进攻。“要是能活着出去,我会把所有都告诉你。”临琦说着,突然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冉绯猝不及防被她偷袭,惊讶地看过去,见临琦又一本正经地操作,弄得她几乎要以为之前的那个吻是一个错觉。之前那一跌跌得有些准,若不是温斐用手撑了一下,恐怕那一下就得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肚子上。但他用来撑了一把的右手似乎现在有点使不上力了,他猜测应该是撞击太猛,给弄骨折了。他摸出通讯器,打开,冲那边道:“冉绯,离开,现在马上离开。临琦肯定知道得比我更多,她对于天眼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我。你们两个,现在马上离开这里……”冉绯听到了他的回答,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她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救温斐回去的,现在让她抛下他自己跑掉,她做不到。在感情上她做不到。“我们走吧。”临琦看她犹豫不决,帮她下了决定。冉绯心里作为天眼首领的责任感慢慢压过来,压下了她想救温斐的念头。“他不会死的。”临琦调转方向,迅速脱离战局,朝空中飞去。已经成功降落的克里斯看她们逃窜,立刻便下达了攻击的命令。镭射炮朝着那艘军舰发射了出去。临琦发现危险的到来,将速度加到巅峰。炮弹炸开来,强大的冲击差点令军舰就此坠毁。军舰带着黑烟,远远地逃窜了去。“继续追。”克里斯道,说完便指挥着人将那艘依然在悬浮的飞船给劫持下来。温斐似乎永远都逃不开克里斯的手,一次又一次,像猫捉老鼠一样。那艘飞船被几艘军舰押着落到地上时,克里斯率先走进去,打开舱门钻进飞船里。温斐正躺在地板上,他的大腿处——之前挖出那个微型电脑的地方,鲜血已经把他的裤子染成了鲜红色。他似乎已经休克了过去。克里斯的心抽痛了一下,他弯下腰,以公主抱的姿势将温斐抱起来。温斐却在此时睁开了眼睛,眼珠子转了一转。虽然他看不见,但他认出了克里斯。“是我对你太温柔了么,让你有这种一而再再而三逃掉的胆子。”“是啊。”温斐笑了笑,接着晕倒在他怀里。【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克里斯喜爱值+10,后悔度+5,当前喜爱值90,后悔度85。】温斐醒来的时候,他腿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但他摸了摸自己耳朵附近的皮肤,发现那里的接收器已经被取走了。“是我纰漏了,居然忘记生物材料这回事,不过现在你已经没什么依仗了。”克里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斐摸了摸床沿,发现并不是克里斯和他的床,便猜测应该是到了医院里。“你要再来凌虐我一次么?”温斐俏皮地笑了笑,“当做对我不听话的惩罚。” 第269章 冉绯放下杯子,擦了擦嘴,道:“别了吧,我怕一走过去就被你掐死了。”“我不杀他,他也会死。”临琦道。“你什么意思?”冉绯不悦道。“他有病,我家族里带着的遗传病,隐性基因,但不巧,在他身上表达了。”临琦慢慢地陈述着,“如果他不死,等他长到两三岁的时候也会夭折,这期间他会经常发生间歇性的抽搐,让他痛苦不堪,而且无药可救。最多用止痛药舒缓,但这种伴随基因而来的病症,现在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冉绯是很惊讶的,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没办法告诉你。”临琦说,“我根本没有保护你的能力,我只能远离你。冉伊……我在他第一次病发之后,让他死去了。安乐死,总比痛苦地活着要好。”“你留在偌亚帝国……就是为了给天眼行事提供便利么?可我记得那时候我还没在天眼担任什么职务。”“不全是。巴尔伯格岛,被你们称作淫乐岛的那个岛屿,那是我真正想要针对的东西。我花了很多年,反复地搜集资料,查探它的所在。然后把筛选过的东西通过各种渠道送到了你们的人的手里。”“那个岛屿上有什么?”冉绯问。“我弟弟。”“你弟弟?”临琦愣了一下,“你从来没有说过……你有弟弟……”“很小的时候他就被带走了,我父亲说他是生了病,在医院里病死了,甚至还像模像样地给他立了碑。可我们家族的那种遗传病,只有alpha才会携带,omega身上是不会带有这种致病基因的。”“那他?”“我的父亲,在他眼里只有alpha才有存在的价值,因为omega是没办法进入政界,也没办法为家族带来任何利益的。最多用来联姻,与其他家族的alpha联姻,从而带来另一个家族的支持。”临琦半垂着眼睑,道,“但我们家族里已经有足够的omega用来联姻了,所以我弟弟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那时候有人跟我父亲建议,说官员们需要一些细皮嫩肉的高档货,所以我父亲为了讨好那些人,就把我弟弟给送了过去。”临琦手一抖,睁大眼睛看着她。“那个岛上的人,都被整成了给别人发泄的奴隶,他也不例外。我之前一直找不到这个岛屿,它对外是屏蔽所有探测信号的,无论是用雷达还是用声纳,都找不到它。”“他……死了么?”冉绯似乎已经猜到了结局。“死了。”临琦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可她晃动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她真正的情绪,愤怒而又无力,还带着些许悲哀。“那些被玩死的,都被集中处理。你知道万人坑么,差不多就是那样,只是规模要小很多。”临琦的眼神有些发散,“所以我必须推翻这一切罪恶,就算他要死,我也不会让他的尸体待在那种地方。”冉绯听得心惊,甚至想要伸出手来抱住她,而她也这样做了。临琦道:“巴尔伯格岛被曝光之后,我将他的遗骨埋了。没有埋在祖坟里,那种肮脏的家族,祖坟里也是一些肮脏的人。”冉绯没有说话,她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临琦拉她下来,让她坐在自己旁边。“都过去了,我很坚强,你没必要安慰我。”临琦说。“我们能去祭拜他么?”冉绯问。临琦回答道:“当然可以,等一切结束以后,如果我们还能回到偌亚星的话,我就带你去看他。”“好。”冉绯道。她心里觉得很沉重,沉重得透不过气来。她一直以为临琦是背叛了她的,一直恨着她,可当有一天,突然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理由,她的恨意无处发泄,便只剩下一片空落落的迷茫。她甚至心疼独自背负这一切的临琦,羡慕她的坚韧。临琦看向她,道:“你变了,我以前就算穿得整整齐齐,你也会像天天都在发情期一样,恨不得天天跟我粘在一起,活像个狂热分子。现在我都半遮半露的诱惑你了,你怎么又开始做柳下惠了?”冉绯没有说话,只是面上露出一丝尴尬。临琦凑过去亲了她一下,但冉绯并未给她回应。冉绯的衣服被她弄开,细腻洁白的脖颈也露了出来。可当临琦的手触碰到她身体某处的时候,却突然一惊。临琦似乎是不敢确定,便直接扯开她的衣服,去看她那里。那里没有属于alpha的某个器官,只有切割后留下的伤疤。冉绯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被她看,临琦脱她衣服的时候她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个场景。要是现在她手里有烟,她估计都要支起腿来抽烟了。“谁干的?”临琦看向她,当她看到冉绯云淡风轻的表情时,突然明悟了,“你自己弄的?”“是啊。”冉绯冲她笑笑,“天眼里头有两个自阉的,一个温斐,一个就是我。他割掉了他的腺体,因为他觉得他是一个不需要靠生育来证明自己的人,也不想哪天因为发情而影响了决断。”“而你是因为我离开了你……”临琦瞳孔紧缩,惊讶地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冉绯哭笑不得地说:“别说得我跟个恋爱脑一样好吗。好吧我承认,的确跟你有那么一丢丢关系。那时候我在为争取平权而奋斗,也开始被那时的天眼所重视。你是怎么走的去了,你带走了冉伊,还带走了我手里一些属于天眼的资料,把资料交给了帝国。”“可那些东西我是仔细检查过的,并不会对你和天眼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临琦解释道。“我那时候哪里想得了那么多。我想的是,是因为我自己的失误,导致了泄密。就算天眼里没人怪罪我什么,我还是困在内疚感里出不来。我觉得都是我自己被下半身控制了头脑,脑子不清醒,所以就干脆割以永治咯。”她说得轻松,甚至还故意开了个玩笑。但临琦却一点也笑不起来。她以为她才是独自承担一切的那个人,她想保护冉绯,却没想到自己离开她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心理伤害。冉绯并没有要刺激她的意思,她只是简单说了一下当年的事。虽然很令人难以置信,但在那时候,她们还没分手之前,的确是她当主动的那方当得比较多的。“别这副表情,弄得像你有多爱我一样的。”冉绯笑道。临琦看过来,道:“你觉得我不爱你?”冉绯说:“难道不是么?你可连一次爱我都没说过。”临琦骂道:“冉绯你个混蛋,我没说过你就不会感受一下么?” 第271章 “不要掉头,直接冲进去。在他们还没来之前,带着所有人撤离这里。”临琦不愧是身处高位多年,立刻便冷静地指挥道。克里斯今天似乎很开心,温斐虽然什么也没听他说,但能从他的肢体语言中感觉得到。温婓似乎已经对自己的遭遇有了清楚的认识,他没有闹,也没有多说什么。似乎已经接受了他自己是帝国王妃的这件事。克里斯是很惊讶的。但当他看到温婓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腹部时,却又打消了疑虑。或许是因为孩子的存在改变了他的想法吧,克里斯这样想。甚至在晚上的时候,温婓还主动发出了求欢的讯号。“在生出来之前,进行一些适当的床事,应该不会影响什么吧。”温婓说。“的确不会影响什么,你能主动要我,我很开心。”克里斯说着,却又转了口风,“只是每次你向我示好,都代表着你要搞一些对我不利的小动作,你这样让我很怀疑你的动机啊。”温婓道:“你是对你自己不自信,还是对我的估算太高?你觉得我现在能伤害到你?”克里斯看了看他,似乎觉得他能伤到自己的可能性不大。“现在我只有你了。”温婓说。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克里斯,他慢慢走过去,将温婓抱在怀里。温婓的身体不复往日,他现在怀着一个孩子,又因为这些日子的波折,显得有些过分憔悴。可克里斯却还是能从他脸上找到当初那个温婓的影子——那个高傲的黑客。他再次拥抱了他。温婓主动亲吻了他,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却令克里斯十分欢喜。失去视觉之后,温婓要比以前敏感得多,却又像个易碎的瓷娃娃。“最近孩子好像有点不太安分,我猜应该快生了。”“距离预产期还有一阵子呢。”克里斯亲吻他的眉心,如此安慰道。“你上次说的那个医生叫什么名字去了?”“你说哪个?”“温什么……”“温斯特?”克里斯笑着说,“你说起他做什么?”“他能看产科么?”克里斯说:“他不能,他只能看眼科。如果你以后足够听话的话,我可以让他制作克隆组织,把你的眼睛治好。”“真的?”温婓的话语中含着淡淡的惊喜,似乎不相信自己还有复明的机会。“嗯。”克里斯看他这么期待的模样,突然有点心酸。“我肚子有点难受,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温婓靠进克里斯怀里,柔柔弱弱地说。他的顺从让克里斯心都化了,于是他道:“很难受么?要不要找医生来给你看看。”“按照你的称呼,难道不应该让他们来给王妃看看么?”温婓突然俏皮地说。这还是他头一次承认这个称呼,克里斯因为他这句话,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是,让他们来给我的王妃看看。”克里斯说完这句话,突然感觉后颈一痛,他捂住脖子,惊讶地看向温婓。温婓手里拿着一截针管,里面装的是镇定剂。“谢谢克里斯国王的配合。”温婓笑着说。而克里斯却渐渐失去了意识。近来照顾温婓的医护人员很多,来来去去的。他之前割开大腿取电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为了治疗的时候不过分痛苦,他们会给他注射这种镇定剂。温婓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拿走了一支,藏在了床榻里。温斯特接到克里斯国王的通讯时,是有些受宠若惊的。一般这些官员喊他们,也只是喊仆人去通报的。这次直接接到电话,让他有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克里斯国王的话也干脆,只有简单的两句话。“温斯特,来给我的王妃看看。”温斯特不敢迟疑,立刻抛下手里的事情赶了过来。结果他刚进门,就被藏在门后的温婓给袭击了。“抱歉,温斯特医生,这次可能要麻烦你了。”温婓的话成功吓起了温斯特一身的鸡皮疙瘩。温斯特看清屋内的景象,国王倒在地上,而那个眼盲的王妃正拿着从克里斯国王身上摸出的枪支对着他。“我想麻烦你帮我做个小小的手术,很简单很快的那种。您的wts4756,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不会对大脑中的视觉神经中枢有损害的……”温斯特被他的话吓得不行,当初那药可是克里斯亲手拿过去的,也就是克里斯的意思。听他的意思,似乎还想自己帮他恢复视觉。 第273章 他们对于核武也并非毫无抵抗之力,防弹屏障是由离子波组成,可以抵挡他们一阵。在这之前,偌亚帝国的人已经摧毁掉了外围的另外两层防护,这防弹屏障是最后一层大型防御设施了。数百艘战机一字排开,呈护卫状保护着乌托邦的航母。一旦防弹屏障被摧毁,他们这些战机就是第二道防线。伯特莱姆是这次作战的总指挥官。他站在最中央的航母的控制室,看着远方的城市。其实他的心里是有些不忍的,那些人再怎么说,都只是一群平民而已,说到底,他们只是政治的牺牲品。但他们是军人,军人必须服从命令。他们属于帝国,帝国的意志就是他们的意志。所以所有的私人感情,所有的慈悲和怜悯,都不应该出现。透过扫射波实时传输回来的地表情况,柏特莱姆意识到如果再等下去,等那些人全上了船,就会失去最佳打击机会了。他拿起寻呼仪,正准备下达发动攻击的指令,就听到下属在他旁边道:“将军,有新的指令,来源于克里斯国王。”下属说完,将显示屏调换到监视页面,一艘蓝色的战机正向他们飞来。那是克里斯的星云。“立刻停止攻击行动,启程返航。”这样一行字出现在荧幕上。伯特莱姆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沉下了脸色:“这不是克里斯国王的指令。”“伯特莱姆将军,您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睿智。”自麦克风中传来一声轻笑,那是温婓的声音。控制台前的驾驶员道:“将军,麦克风和监控系统被入侵了。”伯特莱姆正准备说什么,温婓再次道:“我知道我这次并不能拖住你们多久,我能控制住你们的系统,却无法阻止你们的行动。我只有一艘战机,你们是千军万马。”机舱的显示屏晃了一下,显示出战机中的温婓的模样。温婓鼻子上依然架着那副眼镜,让他看起来很是儒雅。“但我并不是以平民的身份在与你对话,伯特莱姆将军,我现在在以帝国王妃的身份命令你,立刻返航,停止这次攻击行动。”温婓如是说道。伯特莱姆说:“对不起,王妃大人,这次行动的指令由克里斯国王亲自下达,且有最高指挥处的公文作为依据,您的权限并不足以要求我停下来。”温婓按下按钮,所有的航空母舰的电脑在这一刻陷入黑屏,唯有他与伯特莱姆对话的这一面留存着。伯特莱姆脸色未变,而旁边的副手则直接调动起了备用系统。黑掉的屏幕很快又亮了起来。“抱歉,王妃大人,请不要让我们为难。”伯特莱姆拿起寻呼仪,命令道,“进攻。”一枚核武器从航空母舰上发射了出去,对着天眼的航母飞了过去。防弹屏障发出巨大的震颤,在地底能源的支持下顽强地抵抗住了。“迅速离开。”冉绯对着通讯器喊道。航母再次发动攻击,这次是全面的开火。大量的导弹如雨点一样轰击下去,将乌托邦的那一层薄薄的屏障打得如同雨中风荷。温斐正准备冲过去时,突然听见他所连接的通讯仪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伯特莱姆。”那是克里斯的声音。“是我,国王陛下。”伯特莱姆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道,“战争已经开始了。”“温婓在那里么?”克里斯说。“在。”“让我跟他通讯。”克里斯如是说道。克里斯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之后,便发现温斐不见了。根据监控,他很快知道了温斐的去向。而他现在也在驾驶着超高速战机带人飞来的途中。通话很快被接通,温婓突然松了口气,他在那边说道:“克里斯,你好啊。”“你很高兴?”克里斯问。“并不。”温婓透过战机前窗看向乌托邦,他隔得那么远,远得根本看不清楚中间的情形,但他知道,那里肯定一片狼藉。他突然开口,语音里甚至带着祈求:“结束这一切吧,克里斯。”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低声下气的口吻,在请求克里斯。炮火依然在继续,可温斐知道自己不能冲动地跑过去拦阻,他只有一艘战机,在那些庞然大物面前就像一个小蚂蚱。“我这次行动是我自己授权进行的,国会里本来就有看不惯我作为的人,如果我这次不能将天眼彻底毁掉,那些支持我的人也会离我而去。”克里斯在那边道。“这次行动的开始就是个错误。”温斐极力劝诫道,“天眼是无法毁灭的,它的理念存在于人的心里,即使你杀光所有人,也依然会有像我们这样的人站出来的。”“那就等以后再说吧,我只要维持我在位期间的稳定就可以了。既然帝国已经以现有的状态延续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能再延续得更久一点?”“因为我们等不起。我们渴望平等,渴望自由,渴望拥有公正的法律,拥有正当的判决,拥有跟别人一样行走在阳光下的权利。”温斐道,“别再让强权继续蒙蔽你的心了,克里斯。”此时防弹屏障已经在接连的攻击下发生了龟裂,随着接下来几枚重型核武器的攻击,那屏障彻底被打碎了。而此时所有的人也上了航母。航母在关闭舱门之后,缓缓地喷气升空。一枚氢弹从空中直射下来,往航母上发射了过去。战机们迅速前后左右连接,呈方阵排列,战机之间自动搭建好电极环扣,相互之间紧紧地粘结在一起,然后像一张大网一样,朝着那氢弹撞了过去。 第275章 他在那边又是警告又是示好,温斐一概充耳不闻。鉴于天眼那边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温斐倒也跟他长话短说了。“你知道将核武器内置部件智能化的人是谁么?”温斐突然问道。克里斯愣了一下,回答道:“迈克尔?希灵顿?”温斐似乎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他扒拉开上面的操作台,将下面的电路进行了拆解重接。“他是我的老师。”温斐一边弄手里的东西,一边道。克里斯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妄下定论:“你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挽回不了局面的,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他也曾经被称为世界第一的黑客,他实现了核武的智能化,让偌亚帝国的军事实力实现了一个质的飞跃。而且他还服务于国防部,不知道为偌亚帝国做出了多少贡献。”温斐接好电路后,重新在页面上进行了手动操作。他一边弄,一边继续跟克里斯讲话:“他是个白帽子,研究核武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他活得光荣,死却死得那么凄凉。”“他是因为被人陷害才死的,我并不知道这跟你现在所做的有什么关系。”克里斯的声音有些颤抖,其实他很怕温斐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他从来没有这么怕过,好像一辈子的担惊受怕都齐聚在了这一天一样。“责罚他的罪名是什么呢,就因为他是个a,却爱上了一个a,所以你们以同性恋的名义,将他处死。”温斐的眼睛里倒映着显示屏的光,那光将他的眸子都映成了一片亮蓝色,“同性恋从来就不是什么罪名,我们为了平权所做出的努力,也并非你一句话就可以否决的。”他抬手,对着界面狠狠按了下去。一枚核弹从他所在的航母上飞了出去,击在了偌亚帝国的另一艘航母之上。“迈克尔?希灵顿研究这个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战争,而是为了和平。智能程序经过特定方式反转之后,就不会再服从于上位操作程序的命令。”温斐重新钻回了星云战机之中,操纵着战机缓缓转身。偌亚帝国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叛变”的航空母舰打了个措手不及。那艘航母已经锁定了偌亚帝国的其他航母,不停地对着他们输出各种武器。“让你的人离开吧,克里斯。”温斐看着堵在门口的士兵,这样道。克里斯已经从转播的画面里窥见了他的处境。柏特莱姆发现这艘航母开始胡乱轰炸的时候已经下令将它围了起来,他正准备发送攻击命令的时候就被克里斯打断了:“王妃在上面,别动他。”克里斯只能拨打了这艘航母里指挥官的通讯,让他的人撤开。“你跟我回去。”克里斯说。“跟你回去你就会停止战争么?”温斐再次发问。“不会。”温斐开着星云冲出了航母,道:“可你现在必须要停下了。”克里斯正疑惑他说的是什么,便看到显示屏上插入进来一条简讯。他按下播放按钮,那讯息竟然是从议会发来的。“克里斯,你竟然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直接进行屠杀式军事行动?”鲍勃是议会那边派来的代表人,现在他正一脸愤怒地冲克里斯说着这些话,“留守在星域附近的舰队已经赶过去了,最高法院和议会现在命令你,立刻返航。”克里斯关掉了显示屏,时至今日,他终于有了孤立无援的感觉。“柏特莱姆,停手吧。”克里斯道。航母缓缓地回队,而温斐则开着星云,朝乌托邦飞去。“帮你把打击乌托邦的录像传回了偌亚帝国,顺便在全星际广播了一下你的作为。一点小小的帮助,不用谢。”他这话一说,克里斯就知道,导致议会跳脚的根源应该就是他了。他让属下去跟议会交涉,自己则透过各方转播窥探温斐的踪迹,他知道温斐肯定是要去乌托邦的。“你停下,别去那里。”克里斯焦急地道,他说这话的同时,也差不多要到了乌托邦的地界。超高速战机的速度是新改良的,跟星云战机的内部驱动装置一样。对外宣传两倍速,可实际上远远不止。被核武打击过的地方,爆炸还不是伤害最大的,空气里,土壤表层,水源,处处都充斥着放射性物质。暴露在这样的环境下,是极度危险的。这也是克里斯不愿意他去的原因。“我心意已决。”温斐将手抚过腹部,脸上显露出些许温柔。与此同时,他从旁侧拿出了一把刀子,满目决然地朝着腹部刺去。冉绯坚守到了最后一刻,坚守到了偌亚帝国的军队撤走的时候。她们损失了几近所有的战机,还有那艘用来作战的航母。她从破碎的玻璃窗中看到那艘载人航母再无限制,缓缓离开时,终于露出了从战事开始最轻松的一抹笑意。她想,临琦,我很快就可以见到你了。但接着便有一束光从高处打下来,将她连人带战机一起,吸附到了另一艘大型战机的内部。冉绯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温斐。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也没什么劫后余生的感觉,她只是心疼地看着温斐,看着他苍白的面色,看着他草草捆扎住却还在不住往外冒出鲜血的腹部。温斐将她从几乎被压扁的战机中拉了出来,将她平稳地放在舱室的地上。 第277章 即使克里斯是个很烂的人。但在那在无数次的相处和拥抱中,他的心曾经为克里斯悸动过。也许是在那颗小星球上一起争抢食物的时候,也许是更早。不过当他濒临死亡的时候,他清楚地意识到,在生与死面前,那些情与爱都是虚无而缥缈的。当他脱离数据世界里的身体,回到系统空间里的时候,毛球一脸担忧地迎上来,问他:“宿主大人,你很难过么?”温斐扭了扭脖子,冲他道:“有点,这个世界被搞得太乱了。”其实毛球想问的是他的感情问题,于是他锲而不舍地问道:“你不是说你喜欢克里斯么?那你对自己的结局感到悲伤么?”温斐捏着他的耳朵把他提溜起来,抱在怀里,冲他道:“喜欢克里斯的是omega温斐,不是我,懂吧。”毛球又问:“那你喜欢谁?”“我喜欢我自己。”温斐晃着脑袋,走到沙发上坐下。似乎是死亡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受,温斐突然有了点沉浸于往事中的感慨。克里斯太烂了,真的,脾气差人品也差。但温斐想到的是另一个人,展逐颜。那个人呢,把温柔似水柔情脉脉温柔体贴等等演绎了个淋漓尽致,那个时候的他才真正吸引到了温斐。不过感情这种东西,都是用情越深,伤的越重。喜欢,不存在的。能好好爱自己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心力去爱别人。温斐撸着毛团子,道:“我记得系统里面可以兑换比较高级点的东西吧,比如复活币或者重生次数什么的。”“是的,不过价格高昂,需要用赤金来兑换。”毛球以为他想复活自己,便道,“可是这些只对数据世界里的人物有用,对宿主你这种玩家是没有用的。”温斐摆摆手,道:“不,我并不是要复活我自己。”“能让临琦复活么?”温斐问。毛球摇头,道:“不可以的,尸体毁坏程度太严重,而且这个世界并不具备这种条件,只能购买重生机会。”“要多少?”“30赤金。不同位面的人物复活要求是不一样的,低阶一点的世界只需要10或者20赤金,高阶的也许高达50甚至100个。”毛球查看了一下温斐的包裹,对他道,“宿主你前几个世界一共获得了55个赤金,加上刚刚到账的abo世界的完成奖励赤金x10,一共是65个,是否现在兑换?”温斐半点也没犹豫,道:“兑换。”“好,我休息一会。”温斐说完,径直往沙发上一躺,兀自睡去了。毛球则尽心尽力地给他处理系统的奖励。他看着显示屏上滚动的条目:【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克里斯喜爱值100,后悔度100,任务完成。】【系统奖励:经验值奖励15000,金币奖励100万。稀有货币赤金奖励x10。】【系统商店:用户购买稀有道具“复活机会”x1,消耗赤金数目30,当前赤金余额35。】毛球看完,也关了显示屏。他跳上沙发,在温斐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安静静地跟着睡了。科技的发展破除了迷信。冉绯不相信轮回这回事,她觉得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一无所有了。所以她很难过,她不知道自己从这人世里辗转着死去的时候,该去哪里寻找临琦的踪迹。她唯一的信念便是完成温斐的嘱托,将她们执着的东西继续进行下去。在她的努力下,塞丽娜当上了国王。她是第一位omega国王,当她带着金色的桂冠坐在王座上的时候,冉绯想到了温斐。她想她要好好地养大塞丽娜,让她成为比她父亲更加出色的人。天眼组织并入了帝国里,而冉绯也摘掉了反叛者的污名,成为了议会中的高层议员。各种法案在她们的手下被通过或者否决,即使离真正的平权还有一段距离,但她们一直在努力。克里斯被剥夺了国王的身份之后,也受到了相应的制裁。很长的时间里,他都是被软禁了起来,被关在王宫里,被限制自由。冉绯去看过他几次,并非嘘寒问暖,她只是去看看害死临琦和温斐的罪魁祸首过得有多么不惬意,他不舒服自己就开心多了。塞丽娜比她更讨厌克里斯,在塞丽娜所受的教育里,克里斯这种以强权为手段来实行暴政的人,是她极为不齿的一类。更不用说他还间接导致了她父亲的死亡。有一次塞丽娜从王宫中经过的时候,克里斯看到了她。克里斯被她酷似温斐的面容惊到,喊她的名字,想要拥抱她。塞丽娜很厌恶地躲开了。她不会承认克里斯,也永远不会喊他一声父亲。她的父亲只有温斐一个,只有那个强大的omega黑客。在塞丽娜十五岁的时候,她带了一个朋友回来。 第279章 冉绯朝天翻了个白眼,差点没忍住脾气动手再次动手打人。还是塞丽娜比较理智,拉着她上了飞船。克里斯缩回之前做饭的地方,端起碗,吃起之前没吃完的盘壶。很奇妙,他得了厌食症之后,这居然是他唯一吃下去不会反胃的东西。他碗里的盘壶已经冷了,但他也没有再热一次的打算。草草吃完,他灭了火,裹着身上仅有的几件单薄的衣服,躺在地上,准备苦熬到第二天的黎明。他看着天上的星子,突然想起了跟温斐在一起的岁月。“你是我的王妃。”他笑着说,“我爱你。”他前半生都埋在权力窝里醉生梦死,最后一切都化作过往云烟,唯一能在他记忆里留存的,竟然只剩下那么一点点东西。一点一滴,组合成一个温斐。也许是终于失去了的缘故,他看事情比以前要更清楚明白得多。他以为温斐应该是恨他的,可当他细细思索,却从回忆里扒拉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温斐给他讲的那些例子,说的那些故事,似乎都是想潜移默化他,让他从自己圈定的思想囚牢里释放出来。他想让自己变好。可自己并未领会到那层意思。很多时候他都会想,如果自己早点觉悟,不做那些事情,是不是他跟温斐在一起的希望就会更大一点。不过往事已矣,想些不切实际的设想,也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他不再畏惧死亡,他甚至巴不得死神早点把自己带走。因为他知道,死后的世界里有那个人。但似乎连死神都不愿意宽恕他,久久没来。克里斯在浓重的悲伤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冉绯回到家里的之后,小狼狗临琦跑了过来,一把将她抱起,还带着她转了个圈圈。自从婚姻法案进行修改之后,她们这些aa恋oo恋什么的,也得到了结婚的权利。临琦几乎是在法案实行的当天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她去注册结了婚。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可冉绯还是日常被小狼狗临琦给弄昏了过去。昏了又醒的间隙,那个女人还在仗着年轻力盛,在冉绯身上辛苦耕耘。冉绯想不通,她想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导致的,以前跟临琦在一起的时候,是她需求旺盛临琦反应冷淡,现在彻底反过来了。临琦似乎不满她在这个时候走神,凶狠地凑过来,吻住她的嘴巴,像狼狗一样咬她下唇。冉绯正准备发火,临琦却很快收敛了,她的分寸还是把握得很好的。她一边努力“工作”,一边凑到冉绯耳边说爱语:“冉绯,我爱你,我要把以前没说够的,全说给你听。”冉绯虽然心里很受用,但表面上还是很淡定地回道:“不要以为你说几句好听的老子就会原谅你。”临琦便嘻嘻笑着来蹭她颈窝,对她说:“那我就多说几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冉绯被她气笑了,也没心思再管自己被她咬痛的嘴,抬手一按,将床头灯给熄了。第122章 o权的崛起(十七)克里斯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父亲和母亲,并不像教科书里写的那样。他的父亲不管在媒体面前有多么的光辉伟大,到了镜头下还是那一幅猥琐的模样。他的母亲,说是一位王后,倒不如说是他父亲的一个附属品。或者说,一个玩物。克里斯稍微长大一点之后,他父亲便开始带着他出入各种场所,让他提前学会如何与各种政客交涉。他最常看见的场面,就是一群衣冠楚楚的政客在那里推杯换盏,而旁边经常吊着一两个男性或者女性omega。有时候有人喝得多了,就拿起鞭子过去抽上几鞭子,或者用别的手段折磨他们。然后其他人就在那些人的惨叫声里哄笑起来,笑完后便继续谈论时下最值得关心的问题。克里斯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惊讶变成麻木,最后变成漠然。直到他母亲死去。她患上了很严重的病症,病来如山倒。或许比起病痛,心理上的折磨才是摧毁她的真正原因。当她弥留的时候,她把克里斯喊到她床前,用她苍白枯瘦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克里斯并没有显露出什么过多的表情,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他从小就这样,即使面前是他即将去世的母亲。“克里斯,以后不要像你父亲那样。”她这样对他说。克里斯并没有回答她,他只是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后来直到她咽气,克里斯都没有跟她说过话。他觉得他的母亲活得实在太卑微,生死全由别人掌控。 第281章 他想起了他的倔强,想起了他的笑容,想起了时光罅隙里有关温斐的很多事情。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过些什么,他说不出来,但他感觉仿佛天塌了一样。梦里他又见到了他母亲,他母亲形容枯槁地躺在病床上,对他说,克里斯,以后不要像你父亲那样。克里斯,克里斯,克里斯……他从梦中惊醒,从囚窗里撒进来的月光分外凉薄。他茫然地抱住自己的膝盖,仿佛又变成了当初那个恐惧的孩子。他一直以为他跟他父亲是不一样的,可最后他才发现,自己和他并无不同。只是他父亲只爱权势,而他爱了权势,也爱上了温斐。他不知道怎么样去爱一个人,他只是想把他留下,往他的四肢捆上枷锁,让他永远地留在自己身边。可他还是弄伤了他。践踏了他的尊严,毁掉了他的光荣,迫使他从天堂坠落到地狱。他以为这就是爱了,却原来不是。他压迫得他太狠,让他发怒了。所以他朝自己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将以爱为名的毒素注入到自己身体里,然后痛快地抽身而去。他一贯都是这么洒脱的,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他想温斐应该很讨厌他吧,他夜夜入睡,可温斐从未进过他的梦中。于是他连在梦里看看他都没了机会。温斐死后,他开始试着去理解他的那些观念,试着去接纳。他用前所未有的诚恳态度去拜读一些讲解平权的书籍,去听那些受到不公正的待遇的人发出的声音。这种感觉很不一样,就像是一个杀了无数猫猫狗狗的虐待狂,突然变成了动物保护协会的一员了一样。旁人都说他变了很多,变得更加温和,变得平易近人。他却知道,自己只是在赎罪而已。他想变成一个更好的人,最起码这样不会让温斐感觉到厌恶。当他的心变得跟死水一样平静时,他见到了塞丽娜。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温斐重新回到了他身边。他惊诧地站起来,想去拥抱她。却被她拒绝了。他只能看着护卫将她保护着,看着她慢慢离开走远。他颓然地坐下去,整个人像是成了一尊雕塑。那一刻他突然难过得想哭,却哭不出来。那个孩子是他亲手缔造的,当她还是个细胞的时候,他看着医生把她放到温斐的身体里。他还觉得若是个omega,那他肯定不会很想要。现在她却变成了自己触及不到的存在。其实是omega或是alpha又有什么分别呢,她是自己和温斐的孩子,不管是什么性别,这都无关紧要。他虽然被软禁起来,但他会通过电视,报纸,或者其他方式来获知塞丽娜的动态。他知道冉绯将她教育得很好,而她也很有治理的才能,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其实克里斯很想她来看看自己,但她一次都没来过。幽囚的日子里克里斯看了很多书,他也只能靠这个来打发时间。有时候冉绯会过来,会因为看不惯他而故意揍他一顿。克里斯听之任之,甚至还会希望她揍得更狠一点。这样他心里也会好受一些。可冉绯像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样,一向是打完就走,从不拖泥带水。这种日子直到她找回了临琦才结束。在这期间克里斯把自己折腾成了厌食症,弄得自己只有靠药物和输液才能维持生命的地步。他瘦成了骷髅,往日风采成了浮云。有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会以为自己看到了恐怖片里的画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那个人不在了,他是美是丑也没人会在意。当他受够那种孤寂的日子之后,他申请被放逐到伊诺塔星。他过去的那一天,认认真真地去找了当初他和温斐去过的地方。只是那里的森林越发扩大,将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也一并吞没了。他费尽心思才找到一处仍留存于记忆中的地方,在那里住了下来。 第283章 汪明泽已经好多年没见过顾淮音了,在“笙歌”见着他的时候,汪明泽差点没认出来。汪明泽平日里是不怎么去这种地方的,不是因为他不玩,只是因为他嫌low。汪总有更高端的地方候着,没必要来这种小场合。只是这时机凑得巧,汪明泽在c城得罪了人,不得不跑到这h城一个哥们那里避避风头。那哥们跟他也是十几年的交情了,老早还在那学校里拦人收保护费的时候两人就认识。这人叫段宏鹰,也是个吃喝嫖赌无所不沾的老油条。两人好久没见面,于是就约了来这就近的一个场子里来缓解缓解。这笙歌对外宣称是酒吧,实际上就做点皮条客生意,懂点行的都知道。段宏鹰叫了两个小姐少爷来陪,两人对着几瓶酒下去,亦是微醺。汪明泽喝得多了要出去上厕所,路过一个包厢房时看见门半敞着,里头站着个还吊着一个,那吊着的似乎被打得狠了,一身都是鞭痕,应着鞭子惨叫。汪明泽觉得那叫声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紧了紧皮带往洗手间走,解完手之后又走的原路。那叫声还没停,只是要微弱一些。汪明泽好奇地看了一眼,正好瞅见那吊着的人的正脸,瘦瘦小小的一张脸,一下子把汪明泽的醉意给吓没了。他定睛一看,这才确定下来,这人还真是顾淮音啊。他像是被什么咬了一样,脚不沾地地跑了。他惊魂未定地跑回跟段宏鹰喝酒的房间,一坐下就开了瓶新酒狂喝一口,好不容易灌下去,才终于定了定神。“怎么了你这是,见着鬼了啊。”段宏鹰抱着个小姐在怀里,一边摸一边冲汪明泽道。汪明泽这才回魂,他想起刚刚匆匆一瞥瞥见的门牌号,擦了擦嘴冲段宏鹰道:“那1431号房,是谁啊?”段宏鹰还没理出个头绪,那小姐倒是笑了。她笑着冲汪明泽道:“别的我不太清楚,那1431号房我倒是知道点。那房间是王少常包的,他每个月都得来这好几次呢。”“王少?谁?”段宏鹰闻言抱着那小姐啵了一个,问,“有你哥我帅么?”那小姐也是个懂味的,忙说段宏鹰帅。汪明泽这还没问出啥呢,那蹲茶几边上的少爷倒是发话了。他倒完酒,冲着汪明泽道:“那王少我知道,他点过我,那人下边有点问题,心理更是个变态。”段宏鹰问:“怎么变态了,给说说。”“他啊,喜欢玩儿虐待,闹得特别凶。场子里的人都不敢凑上前去,也就几个不怕死的敢凑上去。还有那外头来的敢去。”少爷说完,就闭了嘴。汪明泽想了想刚刚看见的顾淮音那身板,突然眼皮跳了跳,他决定去会会他。要说汪明泽跟顾淮音是不是有什么纠葛,那还真有。汪明泽跟顾淮音、段宏鹰都是高中同学,那阵子他跟段宏鹰是好友,跟顾淮音最多也就层同学关系。按理说顾淮音文文弱弱秀秀气气的,应该入不了汪明泽的眼。但怪就怪在,他看上了汪明泽。对,他一个男的,喜欢上了汪明泽,还干出了给他写情书的这种幼稚事。汪明泽那时候没现在放得开,思想还是很传统的。他一直以来被学妹追被学姐追,还从来没见过有男的要追他的。顾淮音喜欢汪明泽的事情本来只是藏着的,但他们都是寄宿生,顾淮音的心思藏得再好也瞒不住。几个玩得好的告诉汪明泽这事的时候,汪明泽内心的第一个反应是:卧槽!第二个就是:卧槽,太恶心了!可想而知,在那种连玩个手机都得偷着玩的封闭校园里,汪明泽的思想也开放不到哪里去。他心里觉得恶心,便干了件狠事。他让他堂哥找人把顾淮音给轮了。这事干得可真丧心病狂,汪明泽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干得有点太狠了。那顾淮音也只是暗恋他而已,最多暗恋转明恋,连自己的衣角都没碰过,自己就那样对他。而且汪明泽经过这么多年,早就浪得没边了,男的女的都碰过,相比女的他可能更喜欢男的一些。汪明泽是确定顾淮音不知情的,他在那事出了之后就住了院,后来就直接退了学。知道那事的人都很少。多年后重逢,汪明泽突然想看看顾淮音现在是个什么样,看他刚刚被打成那样,看起来应该也是不咋好的。汪明泽心不在焉地跟段宏鹰喝完酒,就说要自个儿回去。段宏鹰便干脆抱着那小姐跟他说再见,看样子也是等不及要去办事的样子。汪明泽早就找好了酒店,也冲段宏鹰摆摆手,结果他也没出去,就转了个道又去了那1431号房。算得他运气好,刚到那就瞅见顾淮音从里边走出来。顾淮音似乎被打得挺重的,穿着件暗色的格子衬衫,配着条灰色的裤子,连脚上的鞋子都是那种很普通的帆布鞋。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子困窘。他很瘦,瘦得连衬衫都撑不起,让汪明泽差点以为他跑去吸du了。顾淮音出门之后就直接去了洗手间,汪明泽像个跟踪狂一样跟了上去,路过房间门的时候他瞅了瞅,那什么王少正背对着门口在那抽烟呢。汪明泽往前走,跟到那洗手间门口,也没进去,就靠在那镶了白瓷砖的墙壁上,等顾淮音出来。洗手间里,温婓借着那洗手间里头的镜子,开始审视自己的新身体。说实话,顾淮音并不丑,白白净净的,虽然瘦但也没瘦得吓人,一副病弱的模样,看起来很让人有保护欲。 第285章 顾淮音按亮了门边的开关,在骤然亮起的灯光中眯了眯眼睛。他过了好一会才适应,低下头来换鞋。他关门之后,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去厨房倒了一杯隔夜的凉水,也没力气再去加热,咕噜咕噜地给喝了。然后便是拿衣服洗澡。喷头浇下来微烫的热水,顾淮音调了下冷水的开关,让整体的水温降下来一些。他开始清洗自己的遍布伤痕的身体。倒也不是没有卖过,最艰难的那阵子,为了凑够透析的钱,他什么都做过。如果身体好一些他也不介意去工地搬砖和水泥,只是他干不来,他连袋重点的沙石都扛不起,更不用说在烈日下进行高强度工作了。想赚钱,要么就得费脑子,要么就得费力气。他力气没有,学历不高,好的活轮不到他,便只能做这来钱最快的工作。他不贪慕虚荣,也不是贪图色欲,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早些时候只能出卖身体,遇到王少以后,倒是好些了。那个人倒是不需要睡他,只是会用其他法子折腾他。弄得狠的时候,顾淮音爬都爬不起来。但起码顾淮音心里会好受一点,他是有男朋友的人,再怎么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去陪客都算是出轨。受点苦起码只是身体上的折磨,比起心理上的折磨还是要让人好受一些。成文舟倒也从没过问过,他估计也猜不到顾淮音会去做这个。他们相互之间的交流很少,而且成文舟大部分的时间是不着家的。两个人搭伙过日子,也就这么凑合着过。顾淮音也没想过要去找别人,他是喜欢成文舟的,那人再怎么不好,也陪着他走过了最艰难的那段岁月。就算现在成文舟被岁月改变,变得面目全非,他还是记挂着当年他对自己的好。洗完澡之后顾淮音简单洗漱了下,然后端着水回了房间。他从床头柜里翻出药,倒在手心里,一大把药丸药片和着水咽下。似乎是冷水刺激到了胃部,胃隐隐发出了抗议声。顾淮音掀开被子躺下去,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翻出了自己进来之后放在枕头底下的钱。薄薄的一叠纸票,对他来说,是一次透析的钱。王少出手算是大方的,虽然每次都会让顾淮音受很多罪,但每次拿到钱的时候,身体的痛楚似乎都会减轻很多。他从里头拿出两张来,重新放回枕头底下。其他的则被他塞进了褥子底下的小布袋里。那两百是给成文舟留的,他赌完之后肯定会回来找他要钱的,一直如此。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躺在床上也睡得不安稳,辗转了好久才睡了过去。梦里也不踏实,他一直在做梦,梦见很多纷杂的事情,混混沌沌的,也记不得具体是些什么内容。晚上失眠,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顾淮音就醒了。他一边收拾自己,一边想着要几点钟去医院。他翻箱倒柜找诊疗卡的时候,听见外头传来开锁的声音,接着成文舟便进来了。顾淮音也找到了卡,接着便趿拉着拖鞋去看他。成文舟比他昨天还要狼狈,头发乱糟糟的堪比鸡窝,一身的衣服也像好几天都没洗过。成文舟说好看也好看,说不好看也不好看,一副不上不下的长相。【系统提示:支线人物成文舟剧情触发,成文舟当前喜爱值40,后悔度50。】顾淮音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酒气,浓郁至极,熏得他差点倒退几步。“你吃早饭了吗?”顾淮音问他,伸手准备去扶。成文舟一边按着门框,一边打开他的手,一张口就是:“有钱没,拿点钱给我。”“你别赌了,来来去去不都到了别人兜里么?”顾淮音劝诫道。成文舟口气很不好,冲他道:“要你管。快给老子拿钱。”顾淮音只好扭头去房间里,把昨天放枕头底下的那两百拿了出来。等他回到客厅时发现成文舟还站在那门边上,也没有要进屋的意思,搞得像这不是他家一样。顾淮音努力无视掉心中的酸涩,把钱塞到了他手里。成文舟往手里一看,才两张,脾气一上来就冲顾淮音道:“怎么才这么点,你他妈是不是藏私房钱了?”顾淮音无端受了一通责怪,只好解释道:“其余的拿去治病买药了。”“治病治病。”成文舟拿了钱抖抖手,道,“你他妈怎么不早点死。”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顾淮音心里,将他伤得体无完肤。成文舟说完也不管顾淮音是什么反应,直接扭头下楼。顾淮音直到他不见了人影才从心脏的钝痛中反应过来。他慢慢推着门直到它锁上,整个人像被人抽去了脊骨一样,靠在墙上半天没回过神来。成文舟跟他吵架的时候,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不早点死”,他每次都用那种丝毫不像开玩笑一样的口吻,每次都能让顾淮音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好像他真的恨不得顾淮音早点死一样。顾淮音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虽然喜欢成文舟,也不能这么活活给他糟践。 第287章 顾淮音倒也不是有心惹成文舟生气,只是他觉得就这么赌的,也不是个办法。赌场里人很多,在这最下面一层里头,赌的小,人员也混杂,一进去就是一股子浓郁的烟味铺面而来。顾淮音捂着鼻子,在缭绕的烟雾里,凭借着里头昏暗的灯光,找到了成文舟。成文舟正站在那赌桌边上,怀里抱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正随着荷官摇骰的动作叫嚷。“大!大!大!”成文舟随着别人一起起哄。荷官把骰子一开,似乎是大,于是他们都哄笑起来。成文舟放开那女人,伸手将赢到的筹码拨到自己面前来。顾淮音看了一眼,那筹码并不是什么太贵的,他那一把也就赢了十几块,居然能让他兴奋成这样。“文舟。”顾淮音冲他喊道。成文舟没听到,顾淮音只好又喊了一遍。成文舟这才反应过来,他扭过头,看见顾淮音的时候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用很强硬的口气道:“你来干嘛?”顾淮音没说话,伸手拽住他胳膊,把他往外拉。成文舟一边制衡着他的力道,一边把桌上的筹码揣进兜里,因为弄得急迫还有一个掉到了桌子底下,让成文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坏了。顾淮音把成文舟拖到门口,成文舟迈出一步之后就不迈了,就看着顾淮音不说话。“回家吧。”顾淮音说。成文舟拧着眉,道:“别管我,你要回去自己回去。”或许是今天在医院里遭的罪有点大,也或许是顾淮音真的有点累了,他依然抓着成文舟往外面拽,道:“跟我回去。”成文舟被他闹得狠了,直接伸手推开他。顾淮音本就瘦弱,又正虚着,被他一推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去,腰正磕在路边花坛上,半天爬不起来。成文舟也没想到会害他摔得那么狠,他伸手做了个准备扶人的动作,但他刚迈出一步就停了脚,硬下心肠又回了赌场里。【系统提示:支线人物成文舟喜爱值+0,后悔度+5,当前喜爱值40,后悔度55。】顾淮音缓了好久才缓过来,他坐在地上,看着已经没有人的门口,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汪明泽发现自从来到h城之后,他似乎就跟顾淮音特别有缘分。短短两天遇见两次,就算在一个城市里,这概率也着实太大了点。其实说来也简单,这城市里总共也就那么几个好玩的地方,他也是冲着这边的赌场来的。顾淮音借着那花坛慢慢站起来,他还没站直身体,就察觉到旁边伸了只手过来,一把扶住了他。顾淮音疑惑的扭过头去,接着便看见了汪明泽的脸。“老同学,又见面了。”汪明泽冲他笑道。顾淮音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着汪明泽,他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跟他拉开一点距离,问:“你来这玩啊?”“嗯,本来准备来这边的酒吧街里喝点酒的,既然看见你了,就一起去吃个饭吧。”汪明泽显得很是熟络。“不了吧。”顾淮音面露难色。“怎么,还跟我客气?”汪明泽道。顾淮音觉得自己跟汪明泽也没熟到这种程度,但他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汪明泽比较自来熟的缘故吧,也就释然了。不过占别人便宜这种事他还是干不出来的,于是只好再次拒绝道:“也不好占你便宜,如果你真想吃饭的话,就下次再约吧。”主要还是顾淮音囊中羞涩导致的。他知道吃饭这种事情,有来就有往,他看汪明泽的穿着,知道他应当是那种一顿饭就能吃掉自己一个月工资的那种,这种人他陪也陪不起,便只能拒绝了。“那好啊,那就下次再约,你住哪?”汪明泽顺坡下驴道。一般什么“下次再约”“有空再约”啥的,也就是个拒绝的信号了,毕竟谁有耐心等什么下次。顾淮音本就这么一说,哪想汪明泽还顺杆往上爬,一时也堵了他的后路。顾淮音也没办法,只好告诉他自己的住处。汪明泽还像模像样地拿出手机来记录。顾淮音这下彻底没话说了。汪明泽看着他那副傻愣愣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却还是忍住了。他对顾淮音的兴趣是越来越大了。顾淮音礼貌性地跟他告了别,汪明泽嘴上说着再见,却还是悄悄跑到高处看了他的走向。成文舟回去之后,也没再赌,他跑去把筹码换成了钱,看着兜里不仅没少还多了一点的钱,突然有点无所适从。他感觉自己刚刚对顾淮音太凶了。他也不是生性暴躁,也许只是习惯成自然吧。反正他也知道那个人不会跑,再怎么对他他也就那么受着。他从聚宝盆里出来的时候,顺便去旁边的菜市场里面买了点肉,当他提着肉回家的时候,顾淮音正在厨房里忙活。许是抽油烟机的声音太大,顾淮音并没发现他进了门。成文舟把猪肉放到灶台上的时候,顺便往锅里看了一眼。锅里只有一点清水白菜,素得很。发现身边出来个人的时候顾淮音很惊讶地看了过来,发现是成文舟之后,他更惊讶了。 第289章 汪明泽敲门的时候,顾淮音还以为是成文舟。成文舟最近找了个帮超市搬货的活计,虽然依然去那赌场里赌博,但总体来说也算好了很多。本着看见成文舟的心思打开门的时候,顾淮音看到汪明泽的时候简直就是愕然的。“怎么,不想我来?”汪明泽道。“没,没有。”顾淮音连忙摇头。人都到了家门口,再怎么说也是高中同学,顾淮音也尽了东道主之谊,请他进去坐。“家里有点小,别介意。”顾淮音招呼汪明泽坐下,接着自己进厨房去给他烧茶。顾淮音平日里是只和白开水的,但客人来了总不好也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喝白开水。他在冰箱里找了许久,才找出袋几月前买的茶叶,看看保质期也没过,便拿出来放到一次性杯子里,倒上刚烧开的热水,给汪明泽端过去。在他泡茶的间隙,汪明泽也打量了一下他这屋子。很简单的两室一厅的房子,很狭小,看得出租房的人生活得不太好。客房的门是开着的,里面就一张没人睡的空床,还堆满了各种杂物。看样子应该是没人住的。汪明泽又扫视了一下这屋子,不难看出这屋子里有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桌上的杯子、鞋架上的鞋子,还有厨房里的毛巾,有不少都是情侣款的。顾淮音现在是非单身状态——汪明泽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有对象还出去卖,还跟别人乱搞?汪明泽皱了皱眉,有点反胃。他想起前几天在街边见到顾淮音的时候,他那时候看见顾淮音跟别人争执,以为只是普通的吵架,那时候光线又按,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楚。现在想来,那个人不会就是顾淮音的男朋友吧。顾淮音还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汪明泽已经把他研究了个透彻,他把茶递给汪明泽一杯,另一杯留给了他自己。汪明泽接了之后放在桌上,没喝。他想起自己刚刚的推测,想起顾淮音mb的身份,就有点嫌脏。第126章 曾经的你(四)顾淮音也不是傻子,他看着汪明泽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也猜到他应该是有点嫌弃这地方。他搞不懂汪明泽要干什么,不知道这大少爷哪根筋搭错了要来找他的是非。但他也不好就这样赶人,只好跟汪明泽面对面枯坐着。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心想成文舟就快回来了,还是不要让他们见面的好。顾淮音从来没告诉过成文舟这方面的事,卖身本就不是什么见人的勾当,他要不是迫于无奈也不会去做。但若是成文舟知道的话……他不敢想象那画面。顾淮音这么一想,已经有了赶人的打算。他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顾淮音浑身一僵,他没想到自己想什么来什么。他没准备去开门,正筹划着要怎么说呢,就听见钥匙开锁的声音。他也是太紧张给忘了,居然忘记成文舟自己是有钥匙的。成文舟拧开锁的时候,一边开门一边念叨:“你怎么也不给我开门。”于是这一晃眼,屋里的人便和屋外的来了个面面相觑。不知外面的愣了,里头的也愣了。三个人里头,两个人瞬间紧张了起来。一个是顾淮音,他忐忑不安地看着汪明泽,生怕他会说出那天的事来。一个就是成文舟,他的表情甚至比顾淮音还要惶恐几分,好像看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汪明泽差点就给笑了出来,他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巧得他差点笑出声来。这真是太搞笑了。他看看成文舟又看看顾淮音,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他心里已经开始大笑出声。顾淮音紧张的很,他看向成文舟,手一个劲地抖,弄得那热茶都溢到了自己手上。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有些过分地讨人厌了,汪明泽开口打破了沉默:“也比较晚了,我还约了人有点事,就不打扰了,下次再见。”他冲顾淮音道。顾淮音没空理会他的下次再见,他现在恨不得汪明泽马上就走。汪明泽起身离开,而成文舟像是变成了木头一样,动也没动。汪明泽路过他的时候,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道:“原来顾淮音的男朋友,就是你啊。”成文舟骤然睁大双眼,整个身体抖如筛糠。汪明泽没给他什么反应的机会,说完就直接走了。汪明泽人一走,顾淮音那口没喘上来的气也给喘匀了。他一边极力掩饰自己的慌乱,一边冲成文舟道:“那是我一个高中同学,好久没联系了,他就过来坐坐。”他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把桌上的茶水扫进垃圾桶里,但似乎是他手抖得太厉害,那杯子磕到了垃圾桶的边缘,又掉了出来,摔在了他脚边,把他脚上的棉拖都给弄湿了。成文舟也没空管他的异样,他似乎比顾淮音还要慌乱。 第291章 汪明泽这句话宛如一记惊雷,把成文舟劈了个外焦里嫩。成文舟握着手机半天没能说得上话。“老实跟你说,我想操他,而你现在要干的,就是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他有没有病,我怕染到我身上。”虽然关于顾淮音的这个消息十分震撼,但汪明泽的话却更让他恶心。成文舟道:“滚你妈的。”“你可以不答应,但很快他就会知道你当年干了什么,你自己考虑一下。”汪明泽说完就挂了电话。成文舟被气得半死,差点气得直接把手机扔出去。他双目通红,喘着粗气,像一只想要发狂又不得不压抑着自己脾气的野兽。顾淮音没想到成文舟居然变得这么体贴,居然要陪他去医院体检。在他印象里,成文舟已经很久没这么贴心过了。成文舟找超市提前结了他这两天的工资,带上之前顾淮音给过他的两百块,又翻了翻银行卡找出点钱,才带着他去的医院。真到了清算钱的时候,成文舟才意识到自己的经济状况有多窘迫,他全部的资产,加起来才一千多。成文舟很想问顾淮音关于他的事,他心里其实是很介怀的。他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一直觉得再怎么过不下去,也不能去出卖自己的身体,这是懦夫的行为。可当他看着顾淮音因为他的陪伴明显变得开心很多的样子,又不好说了。但他心里还是过不去这道坎,所以态度也有些恶劣。顾淮音一个科室一个科室地跑,他看着成文舟脸上的不耐,以为他是烦这些琐事,还让他不用跟着可以在边上的椅子上坐坐。成文舟嘴上没说什么,帮着拿单子的时候也是长手一伸弄得十分勤快。化验等结果的时候,顾淮音坐在椅子上,成文舟就坐在他旁边。他们两个男的,关系再怎么亲密也不能像那种小情侣一样牵牵手靠靠肩膀,于是他们只是坐在相邻的椅子上,规矩又疏离的模样。成文舟扭头看顾淮音,看他秀气的侧脸,突然想起了他一直有却一直被自己忽视的病症。他拿出手机,搜了一下肾病,搜索引擎里弹出了几百页。他点开一个条目,看了看治疗的费用和次数,越看脸色越沉。他没给家里拿回去过钱,如果说最开始几年还赚过,那这几年他几乎是还得顾淮音养的那种状态。其实说到底也是他没责任感,他没把顾淮音当自己爱人或者老婆过,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赚钱给他过活的想法。一想到顾淮音是迫于生活才去做那种事,成文舟便觉得肩上的责任又重了许多。他觉得自己没资格指责顾淮音,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没能力。顾淮音似乎很开心,他甚至还在很小声地哼歌。成文舟问:“你开心个什么劲?”顾淮音笑了笑,冲他道:“因为很幸福啊。”成文舟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心里一堵,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能挪开头去,又伸手拿了顾淮音手里的诊疗卡,去机子那边给他打印结果。顾淮音看着成文舟难得的贴心,心里暖洋洋的。他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成文舟对他好那么一点点,他就高兴得跟个什么似的。成文舟拿了那张化验单给他,递过去的时候成文舟看了一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两人拿着结果上了三楼找医生看,顾淮音在成文舟准备跟着进去的时候推了他一把,但成文舟还是腿一迈跟了进去。顾淮音本来不想让他担心的,但看他这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医生看了他俩一眼,估计以为他们是兄弟,没多说,只是就着单子讲了下顾淮音的病情。成文舟在一旁听着,越听越心惊。医生说顾淮音的情况有恶化的征兆,让他注意点平日的饮食、作息,还有其他一大堆东西。说到最后的时候,医生还问了一下要不要考虑换肾手术。顾淮音没说话,成文舟也没说话。肾源难不难找不说,就那做手术的费用也是他们承担不起的。医生给顾淮音开了点药,让他记得定时来医院透析。顾淮音拿了单子和病历本出去的时候,看着窗户外面浓郁的乌云,心里也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第127章 曾经的你(五)当天夜里,成文舟翻坐起来,他看了看在一旁睡觉的顾淮音,把床头柜里放着的几张薄纸拿了出来,轻手轻脚的下床,到了客厅里。他把那几张化验单拍了下来,给汪明泽发了过去。没过多久汪明泽就回了信息。“知道了。”顾淮音除了肾病,身上没什么其他毛病。成文舟不知道他以前都会做好安全措施,就是为了防止沾染上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第293章 顾淮音迟疑了一下,似乎也接受了这样的说辞。他想了想,又再次嘱咐道:“你一定一定不要对文舟说起那天的事,不然就请你立刻离开这里吧。”“好好好。”汪明泽就看准了顾淮音会心软让步的这点,因此对他的妥协也早有预料。顾淮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了下来,他揉了揉太阳穴,开始帮着收拾客房。汪明泽一边把日常用品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一边偷着看顾淮音。顾淮音的身段是顶好的,细腰长腿,光是从背后看着,都能猜到那人衣服底下的样子会有多诱人。汪明泽想着可惜自己那时候不喜欢男的,不然就顾淮音这样貌和身材,他不可能放过。此时他已经浑然忘了自己对顾淮音做过的那些混账事,一心只想把他搞上床。如果顾淮音知道他心里想的那些事,肯定会恨不得揍死他。作为上帝视角的温婓,却已经摆好了一副请你尽情表演我看着的姿态。他像个游走在刀尖的武者,与狼共舞,与虎谋皮。汪明泽对他虎视眈眈,他又何尝不是,谁胜谁负,只看谁的手段比较高深罢了。在这场博弈里,谁先爱上,谁就输了。顾淮音帮他整理好东西之后,成文舟也回来了。顾淮音接过他买的蔬菜,去厨房里弄吃的。成文舟跟汪明泽打了个照面,汪明泽直接拿了一叠钱给他。“你侮辱我?”成文舟道。汪明泽说:“没有没有,这是房租,提前付嘛。”成文舟看着他那张伪君子的脸,恨不得一拳揍上去。“别生气,瞧你,这么较真干嘛。平时吃饭洗浴也得要钱不是,我自己付自己的那份,也没什么不对吧。”汪明泽笑嘻嘻的,继续丢出下一枚重磅炸弹,“你的那个初恋女友,叫什么郝倩倩的,好像离婚了。现在带着个儿子跑到h城来了,她好像是来找亲戚吧,结果亲戚嫌她们孤儿寡母太累赘,不想接纳她们。这不,你拿了钱也好去补贴她们不是。”成文舟没想到汪明泽不折手段到了这种程度,威胁自己也就算了,居然还调查自己,现在更用郝倩倩来要挟他。“什么郝倩倩,我不认识。”成文舟立刻撇清关系。“这样啊,那就更好办了,她们正在我朋友那里暂住呢,既然你不认识他们,那她们应该是骗子吧,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我朋友把她们赶出去好了。”“你……”成文舟只好从他手里拿过那沓钱,他已经彻底认输了,“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一点。”汪明泽笑哈哈地道:“我清楚,我清楚。”顾淮音弄了几个简单的小菜,从厨房里端出来放桌上。顾淮音看他们两个隔得老远各自占据沙发的一边,还以为他们喜欢那沙发呢。“抱歉啊,粗茶淡饭,请不要嫌弃。”顾淮音递了筷子给汪明泽,道。汪明泽说:“不会的,不会的,哪里会呢。”成文舟不喜他先给汪明泽的行为,直接从他手里抢了一双过去,端着饭碗开始扒饭,那副饿狼扑食的姿态,还以为他是从哪个难民囤里跑出来的呢。顾淮音搬了凳子在他们的对面坐下,也开始吃饭。汪明泽接了筷子和碗,看着桌上那几盘菜,心里其实是有点嫌弃的。但筷子都接了也不好不吃,于是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塞嘴里尝尝,出乎意料的,这菜做得还不错。虽然比不得那种酒店里的美味佳肴,但也别有风味。汪明泽觉得顾淮音也差不多就是这种样子了,虽比不得外面那些俊男美女,但自己最近吃那些也吃腻味了,正好换换口味。顾淮音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盘子里的菜,他只是想着家里多了一个人,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这生活要怎么才能继续下去。吃完饭的时候,成文舟偷着把汪明泽给他的钱的一部分塞给了顾淮音,并对他说:“房租,姓汪的给的。”顾淮音见着钱了脸上才绽放出些许喜色,他将那几张红票子塞进兜里,冲成文舟笑笑。成文舟被他的笑容晃了眼,心里泛上一层浓浓的负罪感。“我先出去做事了,你别太累着自己。”成文舟对他道,这话虽然不腻歪,但他本就不怎么会对顾淮音讲甜言蜜语,这已经算难得温情的话了。“好。”顾淮音道,“你也是,别太累了,注意安全。”成文舟嗯了一声,去玄关处换了鞋子。顾淮音收拾好碗筷之后,发现汪明泽已经回了客房。他烧了壶水泡了点茶过去,把装茶的玻璃杯放到他手边。汪明泽本来在处理公事的,听见推门的嘎吱声响连忙打开个新窗口挡住之前的页面。他看着被放到手边的茶杯,冲顾淮音笑道:“谢谢啊。”顾淮音说:“不是什么好茶,随便喝喝吧,杯子是新的,不脏的。”汪明泽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自己平时肯定泄露太多排斥和嫌弃情绪了,赶紧道:“不会不会,只是不太适应,习惯了就好了。”“厨房里有热水,你要是水不够了可以去加点。”顾淮音说完见汪明泽应了声好,便也退了出去,回到主卧里。主卧靠阳台那边放了台电脑,主机和显示屏都是去旧货市场淘来的,算不得什么很好的东西。他一开主机那玩意就开始轰轰轰地像,破风箱把热气吹出来,弄得顾淮音的脚边都开始发热。他打开界面开始赶任务,十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把公司里要的东西尽快赶出来。成文舟离开家之后,就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纸条。那上面是汪明泽写就的一个地址,郝倩倩就住在那里。 第295章 汪明泽道:“需要我买菜么?”他都给了钱,顾淮音哪里好意思还让他出力,忙道:“不用不用,你忙你的吧,我去就行。”他说完便去玄关处换鞋出门。汪明泽看他走了,这才回到房间里。说实话这屋子的环境对他来说实在太差了,空间太小,让他手脚都有些施展不开。不过反正他也不会住多久,就当体验体验生活好了。他正想着,突然手机响了。汪明泽一看来电显示,段宏鹰,知道这损友估计是无聊了想找他一起花天酒地了。他按下接通之后,段宏鹰那贱兮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说汪大少,您老属兔子的啊,才跟我喝了一回酒就跑的连个人影都没了,怕我找你请客呢,啊?”汪明泽笑道:“哪有的事,没有没有,我这不是有点事嘛,冷落了兄弟。”“你有啥事啊,犯得着藏头露尾的?”段宏鹰道。“把妹呢,这不,找着个对口味的,想试试。”汪明泽说。“哟,还能有人把你汪大少勾走,这是什么天仙啊?”“那人你也认识,算得上是个熟人,等我睡到手了带给你见见。”段宏鹰来了劲,道:“玩真的了?”“没,就玩玩,姿色还不错,操起来应该带劲。”汪明泽想起顾淮音那身段,喉咙有些发干。“好好好,您老先玩着,到手了让兄弟也见见。”汪明泽勾起嘴角,道:“行,没问题。”段宏鹰懂味,挂电话挂的十分爽快。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有个小的菜市场,规模不大,顾淮音一般都是在这里买菜。他买了基本佐料和汪明泽说的那两种主菜材料之后,又买了包菜。他回到家的时候汪明泽还在房间里待着,顾淮音便兀自过去做饭。汪明泽虽然跑到这h城来,之前的业务也没耽误。他一下午这么一捣鼓,又弄到了好几十万的单子。汪大少虽然说不上什么巨贾,但保证他自己平时玩乐的开销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对着电脑这么久到底有点无聊,他关了笔记本,打开客房门,正好可以瞅见在厨房里忙活的顾淮音。汪明泽的视线在顾淮音身上流连,在他腰腿和臀上来来回回地扫视,宛如一个流氓。顾淮音最近身体不太好,却还是能抗住,但做久了活还是有点累。他做了可乐鸡翅和糖醋排骨,又弄了个手撕包菜,这才端菜上桌。汪明泽眼尖,看得出他精神不振,忙接过了活计。顾淮音说了声谢谢,接着便坐到了沙发上休息。“听你男朋友说你身体不太好,要不要去看看老中医?”汪明泽道,“你没去大医院看过么?”顾淮音道:“看了,医生给开了药,给了我一些治疗的方案,只是……”汪明泽看出他的窘迫,道:“要是是金钱方面的问题的话,我可以帮帮你。”顾淮音闻言笑道:“不用了,一时半会也治不好的,先吃饭吧。”汪明泽点点头,和他对坐着吃饭。顾淮音拿着筷子,一直在扒拉那碗包菜。汪明泽忙给他夹了一筷子排骨,道:“吃点这个,别只吃一个菜。”顾淮音对他说了声谢谢,便低头开始吃了起来。他吃东西斯斯文文的,像一只兔子。汪明泽看得可乐,特别是顾淮音的饭菜做得还不错,让他心情越发好了。顾淮音算得上的那种唇红齿白的类型,那粉红的舌头在他吃东西的间隙自贝齿间露出些许,看得汪明泽有种一亲芳泽的冲动。【系统提示:攻略目标汪明泽喜爱值+10,后悔度+5,当前喜爱值40,后悔度15。】成文舟走的时候给郝倩倩留了五百块钱,郝倩倩千恩万谢地接了,看他的眼神又温柔了许多。成文舟拿出手机,将飞行模式关闭。他看了看通话记录,顾淮音的号码就静静地卧在那里。他突然就有种没来由的发慌。他并不是性冷淡,他只是对男的没感觉。以前为了不让顾淮音起疑,他跟他做过几次,但每次他心理上都过不去那个坎。他喜欢女人,他不喜欢男人。他跟顾淮音在一起只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想要弥补他。可是当他带着一身郝倩倩的气味回到家门口时,他的心乱得很。那种感觉就像第一次去外面偷腥的男人一样,等待他的是正室的盘问。他有点害怕,起初见到郝倩倩的喜悦到现在只剩下了要面对顾淮音的惶恐。他害怕被顾淮音知道这件事,即使他并不喜欢男的,但他并不想因此让顾淮音离开。他拿开钥匙开门的时候,站在门口等他的是汪明泽。 第297章 他草草洗完换好衣服,心里已经有了要把顾淮音占为己有的心思。运动之后的睡眠是很好的,顾淮音睡了一晚后起来时,成文舟已经去上班了。他揉着腰,走到客厅里,发现桌上有成文舟留给他的饭菜。他忍不住会心一笑,坐在桌边吃了起来。汪明泽透过半掩的门扉看到乖乖吃东西的顾淮音,拿出手机将刚刚点的那家早餐店加入了收藏。成文舟一整天都有点心不在焉,搬货的时候弄错了好几次。老板就算脾气好,也被他给耗光了,忍不住骂了他。成文舟也无力争辩,他像失了魂魄一样,做着机械的搬运工作。他想起昨晚顾淮音身上沾染的别人的气息,觉得心里堵得慌。而且真算起来还是他引狼入的室。他觉得自己像落入了汪明泽的圈套里,每一步都在被他牵着鼻子走。先是当年的旧账,再是郝倩倩。成文舟不知道顾淮音会怎么想,他出去卖自己可以原谅他,可以对自己说他是为生活所迫。可现在却是自己带了人来家里,自己配合着汪明泽演戏。跟郝倩倩发生了关系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在心里头矮了一截。他不敢相信顾淮音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做,是会打自己一顿还是失望地离去,但成文舟知道,比起这个,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跟当年的那件事有关。他跟顾淮音处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内疚当年自己做的事,要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成文舟的心里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令他感觉整个天空都阴暗了下来。他甚至想就此逃开,跑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谁也不见谁也不管,就不用管这些让他头疼的事情了。顾淮音吃完早饭之后就去洗了个澡,昨晚太累也顾不得起来就直接睡了。他洗澡的时候听见雨敲打窗子的声音,等他穿好衣服一看,才发现雨下得已经有点大了。他一时间就想到了成文舟,他也不知道成文舟带没带伞。汪明泽可谓是神清气爽了半个上午,连这阴雨天都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他本来准备今天出去看看楼盘的,h城这两年在搞发展,现在买房肯定也能赚个几十万,转手再卖出去也亏不了。不过外头那么大的雨,他也懒得出去弄脏鞋子,便准备干脆窝在屋子里得了。顾淮音洗澡的时候顺便也洗了个头,当他拿着毛巾擦头走出浴室的时候,汪明泽的视线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汪明泽听别人说过一个套路,说女人最诱惑的时候就是刚洗完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的时候,他没想到这一句话同样也适合男人。顾淮音身上带着那么点不一样的特质,明明是从欢场里走出来的人,明明已经二十五六的男人了,却有种介乎于成熟和幼稚之间的感觉,介于诱惑与清纯之间。汪明泽的心情就像是一个从河岸走过的旅人,他多年后重游故地,才发现当年不起眼的那颗石头已经被大自然雕琢成了一块玉石,忍不住就想叫人握在手里好好把玩。顾淮音没发现汪明泽打量他的眼神里有什么不对,他只是冲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道:“我得出去一下,给文舟带把伞,你需要我给你带点什么回来么?”汪明泽道:“没什么想要的,回来的时候帮我在楼下带瓶果酒吧。”顾淮音点点头,然后拿了伞出门。他倒也不担心放汪明泽一个人在家,一是他这屋里没什么贵重的东西,那些存折啥的也都锁在了柜子里,二是就汪明泽平时展现的那股子财大气粗的气度,他也不觉得他会在意这屋子里的东西。顾淮音一向在吃穿上比较随意,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双鞋子,他好不容易找着双底儿比较高的帆布鞋穿出去,到了成文舟工作的地方时也差不多脚底全凉透了。成文舟正在把卸下来的货物一箱箱地往超市里搬,他就穿了件灰蓝色的衬衫,半边身子已经被细密的雨给打湿了。他低头正准备把一整件矿泉水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旁边出现了一双暗红色的鞋子,而一直飘过来的雨丝也被阻隔了。成文舟仰头看去,正好看见了顾淮音的脸,逆着光,带着笑。成文舟愣了一下,接着顾淮音便朝他递了把折叠伞过来。“怕你没带,就给送过来了。”顾淮音说。成文舟站直身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顾淮音,接了伞。这里人多眼也杂,成文舟只能像面对个朋友一样看着他。顾淮音倒是挺高兴的,他以前总为成文舟好赌的事心烦,现在看他这么认真的做事,真的有种亲眼看着浪子回头的既视感。成文舟之前还心烦意乱的,看着他却奇迹般地心静了下来。“吃早饭了么?”他问。“嗯。”顾淮音点点头。成文舟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货物堆,从里面拿出一瓶果汁,跑到柜台结了账,接着拿出来递给顾淮音。“能喝么,这个?”成文舟问。他倒还记挂着顾淮音的病要忌口。顾淮音一手拿伞一手接过果汁,笑得像个拿了糖果的小孩子。他还真没想到成文舟能这么温柔的。成文舟被他毫无杂质的笑弄得心里有点暖,他正准备说些什么,顾淮音已经先开了口:“我下午还有蛮多稿子要写,先回家了,你完工后早点回来。”成文舟嗯了一声,顾淮音便撑着伞折道回去。成文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突然傻愣愣地笑了一下。【系统提示:支线人物成文舟喜爱值+5,后悔度+0,当前喜爱值45,后悔度55。】成文舟六点多回家的时候,发现那个让他讨厌的人不在。汪明泽下午在雨停了之后就被人约了出去,早就走了。顾淮音还在卧室里敲敲打打,太过认真,都没发现成文舟进了门。 第299章 郝倩倩在那边说了地址之后,成文舟也打上了的士,接着便让师傅朝着她说的地方开过去。顾淮音做完透析之后,又难受得腰都直不起来。幸亏这次有汪明泽陪着,比他一个人来要好得多。汪明泽也没催着他走,带着他在诊室外面坐下。此时顾淮音的脸已经苍白如纸,看上去虚弱又可怜。“每周都得受这种罪么?”汪明泽看他这模样,也难得地在心里泛起了心疼的情绪。“嗯。”顾淮音从鼻腔里发出了这么一声,连张口的力气都没什么了。“不能根治么?”汪明泽又问。顾淮音没有答话。其实他这病挺难治,耗时又长,死也暂时死不了,就是太折腾人。要真说起有效点的办法,或许就只能换肾。但那高昂的治疗费用,是顾淮音所难以承受得起的。就耗着吧。等顾淮音好些了之后,汪明泽就带他出了医院。两人在医院附近随便找了一家粉店,坐下来准备吃饭。“我请你吧,上次我答应你请吃饭,一直没兑现呢。”顾淮音将菜单递给他,冲他笑笑。“你在家里做的不算请?”汪明泽接了单子,看了看上面的价格,“还是我来吧,你维持生计也不容易,我就不占你便宜了。”顾淮音说:“也不算什么大钱,就当给我个面子吧。”汪明泽这才应允了下来。顾淮音看着低头看菜单的汪明泽,突然想起自己还真没好好跟这个老同学说过什么话。“一直没问问你情况呢,我退学之后就差不多跟高中同学失去了联系。你那时候好像考上了e大吧,顶好的大学了。”顾淮音接了饮用水,给了他一杯。汪明泽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信息,抬起头来看他,道:“班里比我考得好的挺多的吧,你居然还记得我考上了哪所?”顾淮音轻声笑了一下,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掩饰他那一瞬间慌乱的思绪。当年未能说出口的暗恋,就这样让它沉寂在时间的海洋里吧。顾淮音想。郝倩倩儿子齐家宝得的是阑尾炎。成文舟跟着她去了医院,他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根本没带够钱。所幸郝倩倩还带了银行卡,可算是把手术给做了。成文舟也翻了翻自己口袋,拢共才有二十几块,连欠款的零头都不够。他只好去医院门口报刊亭里买了几瓶水,又买了两个玉米和煮鸡蛋,带上去给郝倩倩吃。郝倩倩担心她儿子,也没心情吃东西,等到医生把人推到了病房里,她才回魂一样赶紧起身跟了过去。成文舟彻底被无视,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呆愣愣地站在一旁。塑料袋里的吃食都有点冷了,成文舟把袋子搁在病床旁边的桌上,看着郝倩倩照顾齐家宝。郝倩倩这才想起他还在这,一扭头,看见他,便面带难色地问:“文舟,你还有钱没,刚钱没交够。”成文舟自然是没什么钱的,但他还是道:“身上没带,我回家去给你拿。”“嗯,你先借我,等孩子好了我赚了还你。”郝倩倩忙道。成文舟点点头,走出病房,去公交车站搭车回家。他先是去了自己工作的超市,找老板预支了一下自己这个月的工钱,将那几张薄薄的纸币塞进兜里之后,他又回了家。顾淮音放钱的总共就那么几个地方,成文舟翻箱倒柜把钱找出来,连被顾淮音藏在枕头夹缝里的都没能幸免。顾淮音跟王明泽有说有笑地进了家门,一推门看见客厅里慌乱的情形时,顾淮音差点以为家里遭了贼。这时成文舟也拿够了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正好跟刚进门的两个人打了个照面。顾淮音一看他这样子,心里便是一顿,这场景他再熟悉不过了,成文舟以往要赌钱的时候就是这么弄的。他长腿一迈挡住成文舟的去路,问道:“你拿了钱干嘛去?”成文舟本来理由蛮正当的,用来救人命,但他一看汪明泽,到嘴的话就变成了:“赌啊。”顾淮音被他这话气得半死,他看了看成文舟手里的钱,知道那几乎是自己的全部家当了。这钱是他用来治病的,成文舟拿了,让他怎么办。“你把钱放下,你不能再赌了。”顾淮音一边拦住他,一边去抢他手里的钱。成文舟反射性地推开他,拿着钱扬长而去。顾淮音身体本就虚弱,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就直接栽倒在地,多亏汪明泽从旁扶了一把,才没有撞到墙壁上。成文舟已经不见了人影,顾淮音忙站起身来,要去追他。“我陪你去吧。”汪明泽道。顾淮音脸色还不是很好,但他还是拒绝了汪明泽的好意,道:“算了,老同学,已经耽误了你一上午了,你弄自己的事吧,我一个人去就好。”汪明泽也没拦他,只是在他出门之后,默不吭声地跟了上去。成文舟去了医院,顾淮音去赌场找人自然是找不到他的。空转了一路无功而返,顾淮音也是精疲力尽。等他回去之后才发现,汪明泽已经给他定好了外卖。顾淮音礼貌地冲他说了谢谢,却也实在没心情吃东西,只能强压着自己把食物嚼碎了咽下去,然后开始洗澡。成文舟帮着郝倩倩交好了欠款,又陪着她待了大半天,这才顶着浓浓的夜色走上了回家的路。进屋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被顾淮音暴打一顿的准备,结果他走进屋子里,只发现里头暗沉沉的,连灯都没开。 第301章 顾淮音的呼吸声是极其平稳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平时毫不起眼,平淡如水,但他就像氧气一样,失了他成文舟也活不下去。成文舟想起顾淮音那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只觉得心里抽痛。“我不赌了,咱们好好过日子。什么郝倩倩汪明泽咱们都不再管了,就咱们两个人,我好好赚钱给你治病,让你活下去。”成文舟的泪水顺着顾淮音的颈窝滑落下去,沁入床单里,在黑暗里晕染成一块小小的水迹。【系统提示:支线人物成文舟喜爱值+5,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50,后悔度65。】第二天顾淮音醒的时候,发现床头柜上放着成文舟的纸条,大意是说他去上班去了。顾淮音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坐起身来换衣起床。第131章 曾经的你(九)距离上一次抱顾淮音已经过了许久,汪明泽开始想念他的味道了。他还从没对谁的兴趣持续过这么长时间过,惊讶的同时,也对顾淮音越发着迷。顾淮音发现汪明泽的异常时,是在他弄文字工作的时候,他正对着电脑敲打,汪明泽就凑到他旁边来问东问西。他凑得那么近,浑然不自知一样,弄得顾淮音有些尴尬。而他也因此发现了汪明泽的异样,发现了他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的兴味。顾淮音不觉得自己被他看上是什么好事,他已经为了成文舟焦头烂额了,没必要再招惹上一个。而且他也明白,自己跟汪明泽身份地位悬殊,那人也不会是真喜欢他,最多是觉得好玩而已,当不得真的。家里的钱都被成文舟拿了,顾淮音没有办法,只能多接了几份工。他没准备再去笙歌里接活,一是这活计再怎么说也还是个见不得人的勾当,二是他现在身体情况变差,也扛不住那样的折腾。过度的劳累导致的后果便是身体进一步地恶化,像个死循环一样。顾淮音知道自己在作死,但他现在也是有一日就苟活一日,爱人他管不住,这身体他也把控不好。他只能活一天是一天,虽然他也不知道活着的尽头是什么。成文舟也多接了点工,同样忙得脚不沾地。他已经准备跟郝倩倩断了联系,他心里对顾淮音愧疚,这愧疚令他再做不出半点对他不好的事情。他同样早出晚归,可当他一天累得要死要活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汪明泽堂而皇之地躺在他和顾淮音的床上,抱着不着寸缕已经睡去的顾淮音。成文舟的脑子一下子就炸了,他一把将汪明泽拖下床,如果不是理智紧紧地绷着他,他恐怕会不管不顾地把顾淮音也拖下床。汪明泽像个浪子一样,被拽下来也只是捡起裤子穿上,完全没有被捉包的尴尬。成文舟跟到客厅的时候,汪明泽已经点好了一支烟。“干嘛,我帮你行驶作为男朋友的义务啊,不行么?”汪明泽叼着烟,吊儿郎当地道,“别担心,我熄了灯搞的,他还以为是你呢……”汪明泽话音未落,成文舟就是一拳狠狠地打了过去,正打在他左侧颧骨上。汪明泽没想到他这么猛,一下就给打摔了,撞了桌子再摔在地上。烟也掉了。汪明泽揉揉被打的地方,突然暴起朝成文舟反击了一拳。“我艹你妈。”汪明泽骂了句脏话,拳拳到肉打在成文舟身上。他学过散打,成文舟刚刚是打得措手不及,现在汪明泽则根本不给他还手的机会。成文舟打人虽然没什么章法,但好歹也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也没让汪明泽占到什么便宜。两人像两只野兽一样在客厅里搏斗,却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屋子里的摆件,似乎是怕弄出声响惊醒了顾淮音。打到一半两人都握住了对方的拳头,一时四只手僵持在一起,谁也挣脱不了谁。汪明泽先开了口:“你要是实在不行,就把他让给我,我绝对比你对他好。就他这销魂的身子骨,你不用可真是暴殄天物。”成文舟怒道:“他不是你的玩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就是想玩玩他再丢掉他,混蛋。”“我玩他又怎么样,我有钱我能给他治病,他陪我睡一阵我也许心情一好就出钱让他把病治好了呢。你能给他什么,你个无能的男人,连个透析的钱都赚不到,逼得他只能出去卖。”汪明泽振振有词地道。成文舟气得要死,一气他对顾淮音轻慢的态度,二气自己真的如他说的那样无能。“滚,滚出我们家,他有病你还弄他,你想让他死是不是?”成文舟喝骂道。“你不让他跟我走才是真的想让他死,你能干什么,你连给他做手术的钱就凑不齐。”汪明泽继续拿话刺激他。“老子砸锅卖铁卖器官也会把他治好的,不劳你操心。”成文舟寻着机会狠狠一拳捣在他肚子上,打得汪明泽蜷成了个虾米,半天爬不起。成文舟得手之后,便再也没心思跟汪明泽纠缠。他已经下定决心明天就赶汪明泽出去,他受不了他这么糟践顾淮音。汪明泽心里不住地骂娘,为成文舟下的黑手。他怎么之前没看出成文舟这么在乎顾淮音,难不成真的转了性不成。可这又怎么样,成文舟是个直男,他要真想跟顾淮音好好过,也不会成现在这样。顾淮音连抱他的是谁都不知道,可想而知他有多久没跟成文舟过过性生活了。又不是什么柏拉图,这守活寡一样的日子换了谁能过。而且成文舟有个什么好得意的,明明他跟顾淮音认识得更早,要是自己那时候出了手,现在成文舟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汪明泽啐了一口,已下定决心要拆了他们。成文舟真的生气,除了生气就是难过,除了难过就是悲哀。他不知道自己对顾淮音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他看不得他受委屈,他真的不想继续这样的生活了。他宁愿回到汪明泽没来的时候,他会为了顾淮音戒赌,他会好好赚钱给他治病。他有手有脚,根本用不着别人施舍。他弯下腰去,抱住顾淮音,带着哭腔喊了一声:“阿音。”这天晚上,成文舟做了个梦,梦到的是很久以前的事。 第303章 他们只顾着自己吵,却谁也没进去看看里头的顾淮音。成文舟听见他们争吵的话题已经从对骂换成了医药费该谁付的问题,还有什么离婚后孩子的归属问题,就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推开病房的门,看见顾淮音原来已经醒了,只是躺在病床上,扭头看着外头。成文舟看见他脸上的悲戚之色,一时之间什么话都不会说了。一个女护士正好进来给顾淮音换点滴,见他醒了还有点惊讶,便冲他道:“你受伤挺重的,多亏了这小伙把你送到医院来的呢,还不快谢谢人家。”顾淮音这才给了成文舟一个正眼,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对他说了声“谢谢。”。病房外的争吵声还在继续,顾淮音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去。他似乎已经听习惯了这种争吵,听了一会就没听了,只是扭过头去,闭上眼睛做出要睡觉的姿势。成文舟也闷闷地跟着护士走了出去。后来据说顾爸顾妈也报了警,只是因为受害者是个男的,后来也只是不了了之,只是定性为恶意伤害事件,最后也没抓到人。后来他就听说顾淮音退了学,他父母也离了婚,顾淮音则去了h城下的农村里跟他爷爷奶奶住在了一起。成文舟高中读完之后就得去找工作,他那时候鬼使神差的,就跟着去了h城。第132章 曾经的你(十)再见顾淮音的时候,那个有着灿烂笑容的少年已经变了模样,变得怯弱又胆小,脸上也没了以前的那种笑容。找到顾淮音也没有成文舟想象的那么难,更何况他还顶了一层顾淮音救命恩人的身份,他家里的人也没设防就告诉了他顾淮音的下落。顾淮音也认出了他,冲他笑,叫他“文舟哥”。成文舟知道,他会变成这样跟自己脱不开干系。他看着那个原本应该有着远大前程的少年落魄成这幅模样,知道这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他在h城定居了下来,就租在顾淮音工作的地方附近,时不时过去串串门给他做做饭。时间久了,顾淮音也跟他越发亲近。那年顾淮音生日的时候,隔着插着蜡烛的蛋糕,对着成文舟道:“文舟哥,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么?”成文舟大脑一时当了机,想也没想就点下了头。他那时候信誓旦旦地跟顾淮音说:“音子,以后哥会对你好的,哥会照顾你一辈子。”可这才多少年呢,怎么他们就变成了这样。成文舟醒来的时候,发现面上干涩,一摸才知道自己做梦的时候哭了,脸上全是泪痕。【系统提示:支线人物成文舟喜爱值+15,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65,后悔度75。】顾淮音还没起,成文舟便赶紧下了床,去把自己的脸洗干净。顾淮音醒来的时候,成文舟已经把早饭给做好了。他今天倒也没急着出去,而是在等顾淮音醒来,跟他好好谈论一下汪明泽的去留问题。汪明泽现在倒是不在屋子里,刚刚醒了就直接下去吃早饭了。顾淮音浑身酸痛地起床,他的身体其实已经不适合进行太多性生活了,而成文舟最近也实在太反常了一点, 他决定跟他好好说说这件事。桌上放着面,顾淮音飞速洗漱完,趁面还没坨成团,赶紧拿起筷子夹着面吃了起来。成文舟已经把自己那一份给吃完了,正坐在对面眼巴巴地等着找话聊。“阿音,咱们别让汪明泽住了吧。”他说。顾淮音咬断面条,嘴里还含着东西,含糊地问:“为什么?”“咱们最近也不宽裕,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张吃饭的嘴,而且平时也不方便。”成文舟自认为很有说服力地说道。顾淮音沉默了一下,道:“可他不是交了房租么,起码也让人家住够一个月吧。”他一提起这茬,成文舟也想起了拿人手短这句话,一时也不好说强硬了。“好吧,那就让他住够一个月吧。”成文舟心想着一个月就一个月,反正他住了也有大半个月了,最多再忍他一阵子。这阵子他就把顾淮音看紧点,坚决不给汪明泽下手的机会。想那汪明泽也不敢来横的。这阵子成文舟收了心,家和超市两点一线,一点也不给汪明泽靠近顾淮音的机会。汪明泽也被他扰得没了兴致,只好出去找找乐子。他在这h城还能找谁,可不就是那段宏鹰么?段宏鹰正一个人玩得无聊呢,接到汪明泽的邀请,立刻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汪明泽约他之前纯粹就是因为无聊,这下他人真到了,他又不知道该玩些什么了。“老哥,咋啦,嫂子给你不快活了?”段宏鹰看着坐在酒吧房间里的汪明泽,扭头吩咐侍者又去拿一瓶红酒过来。汪明泽笑笑,说:“谁告诉你是嫂子了,还没泡到呢。”段宏鹰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道:“哪能啊,汪哥你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还有谁是你睡不到的?”汪明泽往沙发上一靠,道:“我这心有点乱,你给我整整。”段宏鹰道:“我还以为你是喊我出来喝酒的呢,敢情还要负责情感咨询啊。”汪明泽并没有跟着笑,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是有点迷惑的。他看着段宏鹰,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段记忆。 第305章 顾淮音这样想着,从厨房走了出来,去开门。可当他打开门的时候,看见门口站着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妇女。顾淮音正疑惑着,那个妇女却比他更疑惑地开了口:“请问一下,成文舟住在这里么?”原来是找成文舟的,顾淮音心想。“他是住这里,你是哪位?”顾淮音问。郝倩倩看着面前这个她认为的成文舟的“舍友”,道:“我是他女朋友。”顾淮音抓着门边的手一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郝倩倩看他半天不答话,以为他没听懂,就又重复了一遍:“我是成文舟的女朋友,他不在么?我有事找他。”顾淮音的嘴巴像是被胶水粘上了一样,让他连舌头都动的不灵活起来:“你找他……有什么事么?”郝倩倩倒也没避讳,道:“我怀孕了,我想问问他,这孩子是留着,还是打了。”顾淮音茫茫然后退了一步,似乎还没从她的话中清醒过来。他勉强站定身体,对她道:“我想你误会了吧,我从来没听成文舟说过他有什么女朋友……”顾淮音的脑子像是炸了一样,整个人都有点不太清醒。“他没跟你说起过我么?那他有没有说过他什么时候会回来?”郝倩倩问,说着她又从手上挎着的包里拿出一个米黄色的钱包。她去拿东西的时候,左手手腕处一串珊瑚珠手链夺目得很。顾淮音突然觉得那手链很眼熟,却又想不起什么时候看到过。当那个钱包出现的时候,顾淮音的注意力被那个钱包吸引了过去。像是要证明自己跟成文舟的关系一样,郝倩倩打开那个折叠的钱包,把钱夹里成文舟的照片亮给顾淮音看,道:“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我真是成文舟的女朋友。”顾淮音哑了声,那个钱包是他在去年成文舟生日的时候买了送给他的,现在却在她手里……顾淮音想起成文舟近来的反常,想起他突然戒赌,想起他从家里拿走的钱……以前成文舟就算混也从来没动过他们的存折,现在却……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重叠在一起,压在顾淮音的心口,让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要怎么向她解释。她不是,她不是成文舟的女朋友。他是成文舟的男朋友。他想这样告诉她。“我真的有事要找他,你能告诉我他在哪么?”郝倩倩说着,又从包里拿了张单子出来,那是一张医院的化验单,“你看吧。”顾淮音没力气去接,他匆匆瞥了一眼,知道她没有说谎。她是真的怀了孕。“他在新兴超市,从这里下去,沿着路左转,之后沿着路直走,走差不多十五分钟就到了。你要是不知道地方,可以找别人问问。”顾淮音像是个机器人一样,说出了地址。郝倩倩得到了指示,也不再缠着他,兀自把单子和钱包塞进挎包里,对顾淮音道了一声谢。顾淮音看着她离开,像是失了魂一样。汪明泽刚进楼道里就看到了匆匆离开的郝倩倩,他从照片里见过这个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一晃神又想了起来。来不及从郝倩倩怎么会来这里的惊讶中抽身,汪明泽长腿一迈便往楼上跑去。第133章 曾经的你(十一)或许是受到的打击太大,顾淮音连门都没关上。汪明泽上去的时候,看见他就坐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的。“淮音?”汪明泽喊了他一声,这一声里竟包含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顾淮音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门口的汪明泽。“你还好么?”汪明泽想去扶他,被顾淮音拒绝了。顾淮音扶着门框站起来,问他:“明泽,你现在有事么?”“没事,怎么了?”汪明泽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知道郝倩倩究竟对他说了什么,竟然能把他刺激成这样。“没事的话,能陪我去个地方吗?”顾淮音的表情依然很脆弱,眼里浮现出渴求。汪明泽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拒绝他这样的眼神,忙道:“好。”顾淮音便换了鞋子,拿上钥匙出门。汪明泽看着他往前走,只好跟在他后头。顾淮音一路上都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地面,或者看着前面。汪明泽猜测他应该是知道了成文舟和郝倩倩的事,却猜不到他知道了多少。他只能沉默地跟在顾淮音后面。顾淮音明显有些不在状态,几次三番差点在斑马线上闯过去,转弯的车开过来他也傻愣愣的不知道要躲。还是汪明泽拉了他几把,才没让他直接撞上去。顾淮音还是往前走,一直一直往前走。汪明泽只好一路跟着他。顾淮音前路的重点是新兴超市,当他们走到那附近的时候,正好看见在那超市侧门处的成文舟和郝倩倩。他们隔得老远,前面有有辆小货车挡着,能看到那边,那边却不一定能看到这里。 第307章 眼泪便因着他姿势的改变,变成了沿着面庞滚落。“我爸就是因为出轨跟我妈离婚的。”顾淮音说,他的语调很轻柔,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可他眼里的脆弱还是泄露了他真实的内心。汪明泽没有打断他,他静静地坐在他旁边,听他说。“我没想到我跟文舟也能走到这一步……”他自嘲地笑笑,道,“很可笑吧,明明是两个男的,却做着什么一生一世的美梦。”汪明泽摇摇头,道:“没有。”顾淮音擦擦眼泪,对他道:“其实我没资格怪他,我也有过别人……不怕你笑话,我真的没资格怪他。”汪明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着面前这个人责怪着自己,责怪着自己的曾经,责怪着自己在生活的迫使下做过的那些无能为力的事情,责怪着那个晦暗的自己。“我只是很难过,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现在文舟也不稀罕我了。”顾淮音吸吸鼻子,眼眶鼻头都是通红的。汪明泽鬼使神差地伸手抱了他一下,他一边用双臂将他环紧,一边道:“我稀罕你,顾淮音,我喜欢你。”顾淮音轻轻伸手推开他,道:“别拿我开玩笑了,我们不一样的。”“我没开你玩笑,”汪明泽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我不多说话增加你负担了。你要是难受的话,我陪着你。”顾淮音道:“谢谢。”后来他也不多说了,只是静静坐着。慢慢的酒吧里的人也多了起来,原本安静的酒吧变得喧闹起来。顾淮音道:“我今天不太想回去了,可以找个地方住一下么?”汪明泽道:“可以的,我去订个近点的酒店吧。”“还是定旅社吧。”顾淮音说,他笑道,“你知道,我经济上很拮据的。”汪明泽一边打开app定酒店,一边冲他道:“现在的旅社也贵,还不如定酒店呢,有些酒店比旅社还便宜一些,而且咱们是两个人,摊一下也就没多少钱了。”顾淮音也没什么心思去思考太多东西,就点了头。汪明泽带着失魂落魄的顾淮音出去,带他去定好的酒店。顾淮音全程都没什么力气,就连晚饭也只是吃了一点汪明泽带回来的东西。汪明泽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有强迫他。这房间是双人床的设置,顾淮音洗完澡之后就上了床睡觉。他没带换洗衣服,身上的衣服也是刚刚汪明泽下去买晚饭时顺手给他买的。稀里糊涂睡了一夜,第二天顾淮音醒来时,脑袋都是木的。汪明泽还在睡觉,昨天他似乎比顾淮音还劳心费力,到现在还在睡。顾淮音下床穿好拖鞋,正准备去洗手间的时候,听见手机响了。他没反应过来,一循着声音看去,才发现是汪明泽的手机。顾淮音捡起那掉在地板上的手机,正准备喊醒汪明泽让他接电话,突然看到了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他就记得两个号码,自己的和成文舟的。顾淮音从自己床上找出手机,发现它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便断定成文舟是打不通他的开始打汪明泽的了。顾淮音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外。此时成文舟的拨号已经停了,但没多久他又打了过来。顾淮音接通了电话,他一时间没说话,想组织好语言再开口。成文舟已经发了疯,他找同事借了钱给郝倩倩,勉强打发了她之后,也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她已经见过顾淮音了。他赶紧问郝倩倩到底跟顾淮音说了什么。郝倩倩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便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他。成文舟听完之后哪里还坐得住,他前脚郝倩倩说让她先去医院,后脚就跟超市请了假往家里跑去。顾淮音不在家里,已经走了。成文舟开始打他电话。顾淮音的手机一般是静音的,因为他不喜欢手机响时自带的震动——成文舟知道他的这个小习惯。他就一直打一直打,直到里面的声音从无人接听变成了已关机。到了这个时候,他几乎已经确定顾淮音是不想理他了。他想去找顾淮音的人,但他这时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顾淮音去了哪里。真可笑啊,他跟他在一起这么久,竟然连他会去哪里都不知道。他等到晚上,发现顾淮音还没回来,这才慌了神。而汪明泽也没回来。成文舟焦急寻找的同时,也怀疑到了汪明泽的身上。顾淮音还能去哪里,他一直都在家里,交际面也窄。也只有汪明泽会带他出去。一想到汪明泽对顾淮音的企图,成文舟便觉得心里发慌。他不是不知道汪明泽条件比他好,比他温柔比他体贴,但他一直以为顾淮音是不会跟他的。 第309章 说着他便转身去了卫生间。等他走后,顾淮音的眼神就变了。变得愤怒,变得如针一样锐利。汪明泽洗好之后,顾淮音已经恢复如常。“好些了么?”汪明泽在自己床上靠近顾淮音的那边坐下,冲他道:“现在要去吃点东西么?”“明泽,我想走了。”“走?”汪明泽疑惑地皱眉,“去哪里?”“离开成文舟。”顾淮音低头揉了一下眼睛,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自己失态,“他太混蛋了,我不想跟他在一起了。”汪明泽惊讶于他的改变,他看顾淮音昨天还一副自责的模样,今天却想通了。欣慰的同时,他也觉得心里有些异样的情绪泛上来。“你能这样想,那自然是很好的。”汪明泽说。“明泽,你能帮帮我吗?”顾淮音问。“你想我怎么帮你?”顾淮音道:“我想去收拾点东西,离开这里。到时候如果成文舟阻拦我的话,你能不能帮我拦住他。”说着说着他又自嘲道:“我可能想的也有点多,或许他根本就没想拦我呢。”“没问题,反正我也需要离开了,我也得去收拾东西。”汪明泽看着顾淮音终于按照自己的设想准备离开成文舟了,但他心里却并没有太多欣喜,更多的是对他的担忧。“谢谢你。”顾淮音看着汪明泽脸上的关切,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那个在背后操纵的恶魔,可成文舟的话就像巨石一样,将他的设想击成碎末。“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包括以后想去哪里之类的?”“暂时还没有,以后再说吧。”顾淮音又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好。”汪明泽道,接着便整理东西准备走。顾淮音早在他醒来之前便把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衣服给收拾好了。他静静地地看着汪明泽收拾,眼里的杀意几乎根本掩饰不住。汪明泽背对着他,也没发现。退了房之后,顾淮音也表露出要吃早餐的意思。还是汪明泽顺手在路边小吃店里买了点吃的,递过去给他。顾淮音看着处处表露出“温柔体贴”的汪明泽,还是耐着性子说了句谢谢。他现在还不便于跟汪明泽撕破脸,他需要去问问成文舟,他想要知道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可真讽刺啊,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恋人,居然会是当初q奸他的人。而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高中同学,竟然会是当年那场策划lj他的主谋。顾淮音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些什么。他现在只想找到成文舟,把一切都问清楚。成文舟已经忐忑不安地在家里等了好几个小时。他在心里不停地打着稿子,包括怎么给顾淮音解释的都想好了。他已经准备跟他说自己会跟郝倩倩断了联系,以后就他们两个人,以后他再也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对不起他的事情。可他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就被进门的汪明泽给打断了。汪明泽半点也不含糊,上来直接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再一拳打在他脸上。成文舟毫无防备就挨了两拳,他正准备反击,就被汪明泽拿了根绳子把他双手一捆,捆在了沙发脚上。这可不是汪明泽擅作主张,他想着能尽快制服成文舟的办法,就是把他绑起来。他还特地问了顾淮音意见呢,顾淮音也同意了。成文舟一失了自由,就看见顾淮音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像是根本没看到成文舟一样,一进来就开始收拾东西。成文舟看见他的动作,可真是怕了。他无数次作天作地,赌博酗酒,他再怎么混顾淮音都没说过要离开他。可现在他却真的要走了,还是跟一个更混的混球走。“阿音,阿音,你听我解释,我跟郝倩倩没什么,真的什么都没有。”成文舟赶紧给他解释道。他一边解释一边试图解开自己手上的绳子,可他没想到汪明泽不仅心狠手黑,还真的有几分真功夫,这打结的方式是汪明泽跟一个朋友学的,除非拗断了自己的大拇指,不然很难挣脱出来。成文舟发现扯绳子没效,反而越弄越紧之后,只好改去抬那沙发。可他现在又慌又乱,使力都使不到一处,便越发显得白费功夫。而汪明泽已经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开始帮着顾淮音收拾。顾淮音整理来整理去,也没整理出多少能带走的东西。他拿了个旅行箱,就把所有的东西都给装满了。“音子,我真的不喜欢她,我是被鬼迷了心窍,我改。我再也不赌了,我再也不会跟她有任何牵扯了,你别走,我求求你,你别走。”连成文舟自己都没发现,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已经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糊了他一脸。顾淮音整理好东西之后,便把旅行箱递给了汪明泽。“能搬得动两个箱子么?”他问。 第311章 汪明泽走过去,拉住他。“要跟我去c城么?”汪明泽问。顾淮音停顿了一下,道:“出去再说吧。”他伸手拿过自己的那个箱子,拉开拉杆,拖着它往前走。汪明泽跟了过去,到街道上打车,拉着他上了车后座。的士师傅在前面打表,汪明泽则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顾淮音说:“很难过么?”顾淮音低着头,两只手绞在一起。汪明泽去拉他的手,顾淮音反射性地躲了一下。“师傅,去高铁站。”顾淮音抬头冲的士师傅说了这样一句,说完后又用更低的声音对汪明泽说:“你不是说要去c城么,去吧。”汪明泽只当他是想离开成文舟,也没多想,应了。到了站之后,两人下了车。顾淮音在下了的士之后,终于表现出了对汪明泽的亲近,他冲他道:“明泽,你对我好,真的是喜欢我么?”汪明泽习惯性地就挂上了一副深情款款的面具,这是他一向撩人的绝招。但此时看着顾淮音那憔悴的面容,他的话里还是带上了两分真实:“是啊。”“谢谢你,只是我现在还没从成文舟的阴影中走出来……”顾淮音真是佩服自己的虚伪,他竟然能对着自己的仇人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为了报复,也没什么是他做不出的了吧。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很显然,他这出欲擒故纵很是管用,汪明泽立刻便“善解人意”地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以后再说吧,去c城的话,还得麻烦你关照了。”顾淮音说。“挺好的,到了c城之后,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咱们的母校,你应该也挺怀念的吧。”汪明泽道,接着开始买票。“好,去吧。”顾淮音扭头看向外头,雨热同期,热的时候雨水也多。汪明泽不提母校还好,一提起来,顾淮音真恨不得杀了他。他反正已经活不下去了,能多拖一个下水,就多一个吧。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顾淮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瞥见来电显示上的“成文舟”,一声不吭地把来电给挂断了。挂完电话之后,他翻转了机子,扣开后盖,把里面的电话卡拿出来折断,扔进了就近的垃圾桶里。结束了,他在h城的一切,他遍布欺骗与虚假的感情。再也不会见了,成文舟。汪明泽买好票之后,便带着顾淮音上了高铁。顾淮音还是很疲惫,两人的票是连在一起的,坐车的时候他闭着眼睛睡,脑袋就搁在汪明泽肩膀上。汪明泽一低头,就可以看见他苍白消瘦的面容,还有他纤长卷翘的睫毛。汪明泽并不确定自己对他的感情到了哪一步,他只知道自己是有点喜欢顾淮音的。虽然这种喜欢是先做后爱,但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突破了。他汪大少一向游戏人生,什么美味没尝过,为了盘清粥小菜,他坚持了这么久,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他伸手轻轻触碰顾淮音的脸庞,感受着那皮肤上传来的温度,突然就觉得很开心。成文舟配不上他,汪明泽这样想。顾淮音值得更好的,比如他这样的。自己可以给他更丰富的物质生活,让他衣食无忧。汪明泽不知道自己对顾淮音的喜爱能维持多久,或许他是被一时的激情冲昏了头脑,或许他只是还没玩够这曼妙的身体。但他现在想要拥有他,想要抱着他入睡,想要他在动情时喊的是自己的名字。他想要的多了,心就不满足了。不满足了便只能将他箍得更紧一点。顾淮音一直没睡着,他只是闭着眼睛,放慢呼吸。他的整个世界都混乱了。从成文舟那里他知道了很多事情,知道了汪明泽的打算,也知道了那两次与自己激烈纠缠的人,原来是他。他接近着自己,索取着自己,像玩弄一个无关紧要的妓子一样。谁说不是呢。顾淮音真以为他会保守秘密呢,结果他只是想以此为要挟,强行跑到他的生活里插上一脚。谁把他当个平等的人呢。成文舟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弥补,只是为了让自己饱受负罪感折磨的心好受一点。汪明泽接近他,只是为了他的身体。他这辈子就喜欢过这么两个人,年少时喜欢汪明泽,青年时喜欢成文舟。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 第313章 虽然路上两人都打了伞,但都不约而同地被雨淋到了一些。汪明泽把箱子搬进去之后就拿出鞋子来让顾淮音穿上。顾淮音一边穿鞋一边 打量着汪明泽的房子,这房子格局不小,貌似是三室一厅,有厨有卫。汪明泽一边拿抹布擦拭行李箱上的水渍,一边对他解释道:“这里每过一阵子我都会请钟点工过来打扫的,不用担心有灰尘。”顾淮音点点头,略有些拘谨地站在那里。“你先去洗澡吧,那里是浴室。”汪明泽冲浴室的方向指了指,道。“好。”顾淮音点点头,接着凑到自己的行李箱旁边,调好密码打开箱子,拿出自己的衣服。“带毛巾了吧?”汪明泽问。“嗯,带了。”顾淮音点点头。汪明泽看他抱着衣服,便抬步走向浴室。顾淮音穿着拖鞋,跟着他走。汪明泽指着花洒下面的开关,跟他说:“左边这个是热水,右边这个是冷水,不会弄的话再叫我。”“好,谢谢。”顾淮音点头应道。“只说谢谢,不喊我么?”汪明泽突然逗弄他道。“谢谢你,明泽。”他一本正经地道。汪明泽面上一热,有一种撩人不成被反撩的感觉。“我先出去了,你慢慢洗。” 汪明泽说完,便退了出去。顾淮音进了浴室自己,将衣服放在置物架上,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他这时显露出的表情已不再属于顾淮音,而是温婓。“宿主大人,你现在越来越不会触发ooc警告了,明明你做出的举动有些偏离,可系统检测不到。”毛球在系统里冲他道。“只要我将自己融合得足够好,那么ooc就不再是ooc了,我就是顾淮音,我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又怎么能算偏离呢?”温婓拧开开关,在花洒洒水的声音里,挤了点洗发露在手上,开始洗头。“而且不要小瞧了顾淮音,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更别说是一个将死之人。他心中有怨,有恨,做出什么都不奇怪。我只是帮他加快了这个进程而已……不,是帮我自己加快了这个进程。”“等着吧,所有害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第136章 曾经的你(十四)顾淮音就这么在汪明泽家里住了下来。汪明泽家的客房很舒服,床垫柔软,被褥蓬松。而且在这里并不用担心半夜会热得从梦里醒过来。可他依然睡不好,他想念自己那个破旧的床,想念那个永远遍布着湿气的城市,想念那个会把他抱在怀里的人。他无数次地想念成文舟,常常会想到哭出来,然后到了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去厨房里拿毛巾蘸热水敷眼睛,他知道他还爱着成文舟,爱了那么多年,最好的时光全交付给了他,连着骨头连着筋,除了剜去胸口那块肉之外,没有什么其他办法能把他从自己生命里剔除出去。可情啊爱啊,都是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再怎么爱他也不会回头。他现在只想尽自己的努力,把所有对不起他的人送进地狱,第一个就是汪明泽。他竭尽全力维持的感情,最后什么都不剩了。汪明泽到底是个花花公子,家里带回来一个,心却还是野的。刚回c城没几天,他就去了常去的夜店里,开始点小姐泡少爷。但他还顾及着顾淮音现在身无分文,便留了张卡给他,说是先借给他用。顾淮音嘴上说谢谢,心里却实在嘲讽。汪明泽出去之后,顾淮音也带上了些简单的随身物品,靠导航找到了最近的公交站,去了一个地方。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踏足过c城这块地方,或许是因为有太多不好的回忆存在,他于这块土地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当他凭借着记忆找到那间夹杂在高楼大厦中的民居时,也在屋子门口处看到了一个跟他很像的小孩子。那孩子正跟玩伴一起,蹲在地上玩沙子。“你家大人在么?”顾淮音低头问那个小女孩,那个他应该称之为妹妹的小女孩。那孩子剃着很短的头发,模样跟顾淮音像了五分。当那孩子拍拍手跑进去喊人的时候,顾淮音站在门口,看着那熟悉却又陌生的门廊,竟连踏足的勇气都没有。那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就住在这里,他知道自己家境不好,于是只能努力学习,才不会让自己成为爸妈眼里没用的孩子。当那件事发生之后,他被判给了他爸爸。但他爸很快就结了新欢,又把他送到了爷爷奶奶那里。他回忆起和父母之间的记忆,能回忆起来的那些零碎的甜蜜的片段,都只是年幼时存在的那些而已。后来便再也没有什么了。 第315章 “高中那些同学在筹划什么同学聚会,有人让我问你去不去。”陈振刚道。“同学聚会?现在整什么聚会。”汪明泽又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道,“还不就是那些老套路,攀比一下谁混的好呗,有什么意思。”陈振刚道:“汪哥你有什么怕的,咱们这批人里头,有谁是混的比你好的?你就算去了也是主角啊。”汪明泽不以为意地道:“我就那么点钱那么点身家,哪里够看的。”陈振刚道:“得了吧哥诶,谁不知道你坐拥十几套房产,您这身家起码上千万了吧。”汪明泽吐了个烟圈,道:“房产那都是不动产,有什么好卖的,现在这势头放着升值才是正经事。我哪里比得上你们这些赚大钱的,赚个几十万块跟吃饭似的。”“哥哥诶你就吹吧,谁不知道在玩儿炒股。你现在手上不还有你堂哥那公司的股份么,第二股东,每年分红都一大笔吧。”汪明泽掐灭烟,道:“得了啊,我是来玩的,你还给我数起我的身家来了。你这么喜欢给我当老婆啊,分你一半得了。”陈振刚笑道:“哪能啊,我要真给你当老婆,我家那位还不得撕了我。我就是想劝汪哥你去。我已经答应了,等下兄弟们都在各地,就咱两个住得近点的,你要不跟我一起,我拼酒都拼不别人赢啊。”“无聊。”汪明泽把烟头扔进垃圾桶,正准备走,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高中同学聚会?能带朋友过去么?”汪明泽问。他想起顾淮音,心想顾淮音或许想去。陈振刚见他似乎动摇了,忙道:“当然可以,汪哥你要带你对象去么?长得漂亮吗?”汪明泽道:“就顾淮音,你知道的。”“顾淮音,谁啊?”陈振刚道,“咱有这个同学吗?”汪明泽清了清嗓子,道:“就……高中时候喜欢过我的那个男的……”“啊?”陈振刚听完一蹦三尺高,“老哥你玩儿我呢!”之后汪明泽用了大概十分钟的时候给他解释自己是怎么跟顾淮音在一起的,当然他的话自然是真假掺半,略去自己横刀夺爱的那些部分,简单几句话就给带过去了。接着他又交代陈振刚到时候见着人注意点,别冒犯了顾淮音,适当地给人留点面子。陈振刚忙不迭点头,同时猜测汪明泽是不是脑子秀逗了,居然搞老同学。汪明泽跟他聊完,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就打车回家。顾淮音以前听过一种说法,说是寂寞分很多种,最寂寞的一种,便是一个人去医院。其实也没那么难受,只是可能心里藏着希冀,希望有人来陪伴,希望有人能心疼心疼自己,所以透析的时候才会分外难熬。不过他觉得自己也差不多习惯了。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他看见了汪明泽。顾淮音并不知道汪明泽的去向,只当他是有事出去了,却没想到他会无声无息地跟到医院里来。“醒了?要不要喝点水?”汪明泽扶着顾淮音坐起来,将矿泉水瓶子拧开,将水递到他嘴边。顾淮音手还在发软,却还是接住了。他喝了一口水,干涩的喉咙才好受一点。“你怎么来了?”顾淮音问。汪明泽从陈振刚的店里出来之后,就回了家。发现顾淮音不在之后他就给他打电话,打了也没人接。他还以为顾淮音出了什么意外,连忙找人查了查顾淮音的去向。顾淮音在医院挂号要用身份证,这记录汪明泽一查就给查了出来,便连忙赶了过来。其实汪明泽也没来多久,他来的时候看见顾淮音睡了,就没叫醒他。顾淮音似乎又瘦了一些,汪明泽坐在床边看他的时候,发现他脸上的肉都减了下去。汪明泽想起在笙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那时候也很瘦,身形单薄,情绪低迷。现在他仿佛越发失去了颜色。【系统提示:攻略目标汪明泽喜爱值+5,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65,后悔度40。】汪明泽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后悔从何而来,他只是心疼,除了心疼,好像还有更深沉的情绪在他心里浮动,他下意识将那异样压了下去。“找过来的,这里有个医生是我朋友。”汪明泽随口扯了个谎话,道。顾淮音点点头,并未深究。“舒服一些了么?”汪明泽问。“嗯。”顾淮音道,接着将水递还给他。汪明泽接了水拧好放到一旁,双手一抄就把他横抱了起来。顾淮音吃了一惊,抬眸看过去,道:“你做什么?”汪明泽倒是不以为意,笑嘻嘻地道:“你现在没力气,与其等你慢慢挪下去,还不如我直接抱你下去呢。”顾淮音挪开眼神,道:“会被人笑的。”汪明泽说:“不会笑你的。”说完便抱着他出了门。第137章 曾经的你(十五)顾淮音直到被他抱到车里,都没说话。 第317章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顾淮音被这么简简单单一收拾,看起来竟有种电影明星的既视感。即使他如今像是一朵失了水分的花朵,但汪明泽还是难以抑制地想了他以前该是什么样子。约定的聚会时间很快便到来,汪明泽带着顾淮音一起乘车过去。自从上一次主动踏出那一步之后,汪明泽这几天以来都是跟顾淮音一起睡的。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这样的生活,平平淡淡,却比以前过的那些花天酒地的日子安分得多。到了一中之后,汪明泽先把顾淮音放在鲤鱼池旁边,接着自己去找车位停车。等他回来时,原本答应要在原地等他的顾淮音已经不见了身影。汪明泽拿出手机正准备给他打电话,然后瞅见顾淮音就在离鲤鱼池不远处的桂花园里站着。汪明泽一边把车钥匙和手机揣进兜里,一边顺着台阶往那边走去。现在正在盛夏,还没到桂花开放的时候。顾淮音踩着桂花园里的石板路,恍惚间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一心只读圣贤书,也没老实谈过恋爱,稍有空闲时便跑到这园子里来,伴着满园桂花香,捧一本课外书,一坐便是一下午。顾淮音今天穿的是白衣服,跟汪明泽记忆里的那个少年突然重合了起来。他在他欣赏园景的时候,突然伸手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顾淮音的身体僵了一下,又很快放松了下来。“淮音,我有那么让你害怕么?”汪明泽笑嘻嘻的,让他面向自己。顾淮音看着他那张伪善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努力压下心底的生理性厌恶,平静地道:“没,只是不太习惯,而且这还是在外面呢。”汪明泽听了他的回答,便想到以成文舟那性格,肯定也干不出这么浪漫的事,便也释然了。“现在学生都放假了,不会有人看到咱们的。”汪明泽不以为意地道,接着指着远处的教学楼,道,“聚会地点在那边,咱们过去吧。”顾淮音嗯了一声,算是应了。汪明泽想牵他的手,被顾淮音躲开了。汪明泽心里生过一丝异样,正狐疑着,顾淮音又把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小指。“等下有人看见的话,我就松手了。”顾淮音轻声说。汪明泽霎时喜笑颜开,连声说好。从桂花园到教学楼中间还隔着一片篮球场的区域,此时球场上寂静无人的,倒是角落里还卧着一个被人遗忘在那的篮球。汪明泽有心秀一手,跑过去拎起那个球,也不顾自己还穿着皮鞋和西裤,直接起跑,上篮,一个漂亮的三分球。他扔完之后一战定,就扭头朝顾淮音看了过去。顾淮音的脸上,带着些许他不懂的东西。但这一幕却勾起了汪明泽的回忆。他朝顾淮音走过去,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他面前。顾淮音抬眼与他对视,两人在炽热的日光下,一时相顾无言。“我是不是在这里,拿球砸到过你?”汪明泽问。顾淮音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显然停顿了一下,才道:“是。”那也是他喜欢上汪明泽的契机。那天他吃了晚饭,紧赶慢赶地往宿舍楼走,路过篮球场的时候,被横空出现的一个篮球砸中了脑袋。那时顾淮音也是个白斩鸡,被砸得一个不稳就往旁边倒去,脑袋磕在地上,登时便见了血。这边伤了人,篮球场里登时便炸开了锅。顾淮音还因着脑袋的眩晕没能反应过来时,一个带着焦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还好么?”顾淮音顶着一脑门的血,朝他看去,便一眼看见逆光而来的汪明泽。汪明泽那时候刚打完球,脸上身上全是汗水,他一过来,便干脆将日光全给挡了。顾淮音晕得说不出话,只感觉到有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他,将他拉起,接着将他背到了背上。“顾淮音是吧,我带你去医务室。”汪明泽这样说,接着背着他便离开了篮球场。顾淮音那时候活得几乎是个透明人,平时在班级里也没太多存在感,除了考试公布成绩时别人会想起这么一号人,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沉默而不起眼的。他那时候趴在汪明泽的背上,虽然脑袋还是不清醒的,但他还是感受到了来自于那个人身上的温度与味道。那是他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他所能想到的被人背在背上,还是来源于年幼时与父亲的记忆。从未老老实实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孩子的顾淮音,就那样高大又有安全感的汪明泽动了心。汪明泽把他带到医务室,医生处理了一下顾淮音的伤势之后,又嘱咐汪明泽最好带他去正规医院里看看。路上汪明泽一直在给他解释,说那球是他朋友扔的,他没接住,所以砸到了顾淮音身上,还认真地给他道歉。但顾淮音其实清楚,那球是汪明泽扔的,他看得很清楚。但那时候他只顾着冲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年浅浅地笑,并让他别担心。最后顾淮音检查出来,也只是简单的擦伤而已,并不是脑震荡。但他也因此剃掉了一部分头发,在脑袋上缠了纱布。 第319章 可他等了许久,表都看了三四回,还没见着他回来。陈振刚看出他心思,问:“汪哥,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你说的那位呢?”汪明泽扯了扯袖子掩住表,道:“没什么,他已经到了,我去喊他过来。”他说着便抬脚出了教室,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一中的环境是很好的,洗手间里并没有什么异味,连瓷砖都被擦得锃亮。汪明泽走进去的时候发现顾淮音就站在洗手池旁的窗户边,望着外头。“怎么了?不想过去?”汪明泽问。顾淮音扭过头来,道:“有点。都不太认识了。”“没关系,再重新认识呗。”汪明泽宽慰他道。顾淮音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我都没读完就走了,等下见着了多尴尬啊。”汪明泽的心被扎了一下,他略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道:“没事,我帮你撑场面。”“明泽,你那时候是不是很讨厌我?”顾淮音突然问。“为什么这么说?”汪明泽有些不解。顾淮音迟疑了一下,道:“我退学之后想去找你告个别,被你的那几个好友堵住揍了,让我别缠着你。”汪明泽眼皮一跳,知道这是段宏鹰那厮给自己说的。他们几个跟顾淮音无冤无仇的,能对他动手还能为啥,不就是为了自己么。汪明泽想起两人进教室前已经到了的那几个,想起里面有个姓王的,好像以前也是跟他一起混的。他眼珠子一转就知道顾淮音刚刚不愿意进去肯定就是因为这事了,电光火石间汪明泽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话。他说:“哪能呢,我没讨厌过你啊。谁欺负你了,你说给我听,我去帮你教训教训他们。”顾淮音摇摇头,道:“没事,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没必要翻旧账。跟你没关系就不用深究了。”“好吧。”汪明泽装作善解人意的样子,道,“你要是没事的话,咱们就过去吧,等下还得吃饭呢,下午估计还有其他娱乐活动。”顾淮音点头说好,接着便往外头走去。汪明泽长腿一抬,跟上他。顾淮音刚走出门口,没走出两步便眼前一黑,往前栽去。汪明泽以为他是被什么东西绊倒,连忙去扶他,等抱住他时才发现,顾淮音竟然已经昏了过去。汪明泽吓了一跳,连忙掐了掐他的人中,想将他唤醒。发现不管用之后,汪明泽便赶紧一手抱着他,一手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陈振刚,喊他过来帮忙。顾淮音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了。而汪明泽正在门外跟医生讨论他的病情。“怎么会突然晕了呢?以后也会这样么?”汪明泽焦急地问道。医生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冲他道:“病人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容乐观,病人的肾功能已经渐渐衰竭了,现在最好的治疗办法,只有肾移植。”汪明泽又与他继续说了一阵。顾淮音从病床上爬起来,穿了鞋子准备出去时,汪明泽正好从外面一推门,那门便直接磕在了顾淮音脑门上。顾淮音啊了一声往后退去,汪明泽连忙挤进来,连声冲他道歉。医生跟汪明泽说完话便离开去处理其他病人了,汪明泽将门关上,扶着顾淮音回到病床上坐下。“你怎么了?愁容满面的。”顾淮音笑他道。汪明泽道:“没什么,淮音,你最近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我会定时送你来医院透析。肾移植的话,我也去帮你找找。”“哈,我是被你包养了么,汪少爷。”他这话并不算什么好话,汪明泽一抬头,却瞧见他冲自己眨了眨眼睛,竟生出些许了些许俏皮的意味。“哪有什么包养不包养的,我喜欢你,我想对你好,这难道不是我的分内事么?”汪明泽道。顾淮音却摇摇头,道:“我可没钱还你,至少现在没有。如果你不介意我花个几十年分期付款的话……”汪明泽被他逗笑了,道:“怎么会,你愿意几十年都跟我绑在一起,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汪明泽怕家里没人照顾不好他,便花钱整了个vip病房给顾淮音住。安顿好顾淮音之后,汪明泽也没回去,而是去了他堂哥那里。汪明泽的堂哥叫汪越衡,是他们这一脉最大的一个,那才叫真正地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大少爷。汪明泽跟汪越衡关系好,这堂哥平日里也护着他。这次汪明泽去找他,却是求人的。他过去的时候汪越衡刚结束午休,正坐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你想要找肾源?”汪越衡挑起眉,看着他。“嗯,哥你人脉广,你帮我打听打听,黑市上的也可以,只要能配型成功,多少钱都没事。”汪明泽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冲不远处办公椅上坐着的汪越衡道。“你怎么突然有这个需求了?你的身体出问题了?”汪越衡随口问了这样一句。汪明泽道:“不是,就我一个朋友。”“女朋友?” 第321章 他还以为顾淮音在h城,现在看来,他十有八九跟着汪明泽走了。汪明泽会在哪里,他最有可能在的地方就是c城。成文舟不是没想过c城和顾淮音之间的联系,只是他以为顾淮音厌恶那个地方,以为他永远不会再踏足的。温婓躺在病床上,默默地关闭了半透明的转播画面。“宿主你怎么知道成文舟不会泄露?”毛球嘴里包着葡萄,口齿不清地问道。“我做事向来十拿九稳,你以为成文舟那边的数据我是白刷的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汪明泽的德行,我跟汪明泽在一起,就是与虎谋皮。成文舟要是真的想我死,他就会说。”温婓说完,便迅速开始切换成顾淮音应有的状态。“汪明泽来了,你跪安吧。”毛球迅速匿了。汪明泽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顾淮音坐在床头玩手机的画面。他走过去,抽走他的手机,道:“辐射大,别玩了。”顾淮音抬头冲他笑笑,道:“不玩就太无聊了。”他的笑容如此纯良而不含杂质,显得无害又可爱。汪明泽想,这样的他,应该不会是在骗自己吧。他凑过去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轻说:“饿不饿,回家吧,我给你做饭。”顾淮音点点头,说好。“今天突然晕了,影响到你聚会了吧。”顾淮音微微偏着头看他,问道。“没事,反正聚会也没什么意思。”汪明泽说,“我已经托人去给你找肾源了,等有消息就会通知我的。”顾淮音跟着他下楼,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汪明泽发动车子的时候顾淮音正好把安全带系好。这时顾淮音突然来了一句:“要是我熬不到找到肾源的时候怎么办?”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放空地看着外头,在路灯的掩映下,竟把他的侧脸衬得有些落寞。“别说傻话。”汪明泽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有我呢。”顾淮音便又冲着他笑了,笑得眉眼弯弯,眼里都是柔软。汪明泽突然心脏一抽,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情自心海里翻涌上来,渐渐充斥了他的整个胸膛。【系统提示:攻略目标汪明泽喜爱值+1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90,后悔度60。】带着顾淮音回家之后,汪明泽也如自己先前所说的一样,去给他做饭。汪明泽平日里喜欢做那些西式餐点,顾淮音是不怎么挑食的,什么能吃吃什么。汪明泽觉察到自己还是很喜欢他这样的,不吵也不闹,安安静静的,要是转换一下就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他想起今天自己对他的怀疑,还有自己那时候难言的慌乱,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意他的。他害怕顾淮音是骗他,害怕顾淮音会死。他从来没有什么歉疚感或者什么同理心,感同身受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并不适用。可他现在却会因为顾淮音的难受而难受,因为他的痛苦而痛苦。他知道自己有点陷下去了,他曾经加诸在顾淮音身上的刀子,现在全部调转方向扎在了他自己的心口上。他心疼这个努力活着的男人,心疼他受过的那些伤,甚至隐隐开始憎恶起将这些伤害刻在他身体里的自己。“你情绪很低落。”顾淮音吃完晚饭之后,这样对他说。汪明泽不以为意地笑道:“有么?”“有。”顾淮音收拾着碗筷,道,“是我的事情让你烦心了么?”“没有,跟你没关系。”汪明泽故作无事,道。顾淮音并没有戳破他,只是把餐具拿到厨房,放到洗碗槽里。顾淮音洗好手回来的时候,汪明泽已经去洗澡了。热水从头顶冲刷下来的时候,汪明泽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喜欢顾淮音什么。他这辈子不是没见过比顾淮音更好看的人,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比他更合自己心意的。他一开始接近他,也只是出于戏弄的心态。可他在h城与他相处的过程中,却羡慕他与成文舟相处的模式。他汪明泽纵横花丛这么多年,外头的人多是为了钱财或者外表巴结他,让他浮于那些恭维的话语之中。但顾淮音不一样。顾淮音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貌。成文舟两者都没有,可他还是跟了他。就因为成文舟曾经对他好过。汪明泽面向花洒的方向,任由那水冲刷着自己的面庞。他或许是真的期待着这样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的,真心换真心。他想要得到顾淮音的心,即使这代价是要他付出自己的爱,要让自己沦陷到那一片以爱为名的深海里。汪明泽从未对任何人交付过真心,他知道,不爱就不会遭受到任何伤害。可他现在却动摇了。他想真正地跟顾淮音爱一次,想要跟他长久,甚至想要跟他结婚。他今天看到汪越衡的时候,知道他就是曾经的自己。他知道如果汪越衡继续放任自己下去,迟早会跟他一样自食恶果。他曾经拥有过世界上最单纯最天真的感情,那时候的顾淮音,只会偷偷地给他塞零食,只会给他写情书,虽然那封情书并未被送出去,可那么天真单纯的爱着他的人,是他在名利场上再也找不到的。 第323章 顾淮音直到被他放下的时候都有点晕。“今天想不想去哪里玩?”汪明泽问。“怎么?你不用上班么?”“不用,我工作很清闲,养你没问题。”“你定吧,别太远就好。”顾淮音打了个哈欠,如是说。“好。”汪明泽倒还真的像模像样地找起玩闹的地方来。成文舟搭了最早的一班车,到了c城。他到了之后,便开始打听汪明泽的住所。汪明泽在c城也算是个有点资产的人物,但大多数人称呼他,还是会说他是汪越衡的堂弟。汪越衡比他更有名气。汪明泽没什么太多人脉,也没什么太多渠道,但他有耐心。他挨个地问,挨个地查,最后总算让他找到一个以前的朋友,给了他一个大概的地址。他便干脆地跑到那片小区里,开始守株待兔。顾淮音今天跟着汪明泽玩了一天。汪明泽带他去郊区农家乐玩了一遭,还带他体验了一下打糍粑。顾淮音实力扮演好一个听话的男朋友,适时地展现自己的兴趣和对汪明泽的吹捧。当汪明泽开着车回到小区里的时候,早已等待多时的成文舟,也透过车窗与顾淮音来了个四目相对。汪明泽在开车,并未发现藏在拐角处的成文舟。顾淮音在汪明泽准备把车开进地下车库之前下了车,嘴上说着自己要去买瓶水再上去,等汪明泽走后,却直接转身走了回去。成文舟没想到顾淮音会这么快出来,他还以为他要多尝试几次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顾淮音了,这个人比之前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要穿得好一些,但他脸色却比那时候更差了。顾淮音见了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里不方便,去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吧。”顾淮音心里估算着汪明泽停车上楼需要的时间,带着成文舟去了小区侧面一个无人的小道处。再见成文舟,顾淮音心里并没有半点喜悦,他只是很平静地说道:“有什么话就快说吧。”第140章 曾经的你(十八)成文舟看着他冷漠的表情,一路颠簸带来的劳累都被他抛诸了脑后。他近乎祈求地对顾淮音道:“阿音,收手吧,好不好,我带你回家。”顾淮音眼珠子转了转,无波无澜地来了一句:“不可能的。”“你这是以卵击石。”成文舟极力劝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治病,咱好好地过。”“以卵击石?”顾淮音嗤笑了一声,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现在已经不要命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你斗不赢他的,他那个人无情无义,要是他知道你是有目的地接近他,你……”顾淮音打断他,道:“还有别的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就走了。”他说完便转身准备走,而成文舟在他后面道:“汪明泽得罪了张仪晟,现在张仪晟还不知道汪明泽已经回来了,你要是真的想对付他,你可以借张仪晟的手。”顾淮音停下脚步,扭过头看着他,问:“你说的张仪晟,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么?我需要找他。”跟成文舟交谈之后,顾淮音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汪明泽的家里。他走的时候成文舟一直在注视着他,他知道顾淮音已经下定了决心,知道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他只能尽他的所能,帮他达成愿望。他想要复仇,自己就当他的垫脚石。他想要报复,自己就亲手为他递上刀刃。汪明泽发现顾淮音最近对他越来越好了,像个小媳妇一样,偶尔还会给他下厨做饭。除了定时带顾淮音去医院透析之外,汪明泽也会经常参加一些小型宴会什么的。但一到了要被灌酒的环节,汪明泽就连连摆手说要少喝点。陈振刚跟他跟得多,前几次还会问:“汪哥,怎么不喝了,跟兄弟不醉不归啊。”但每次他都会被汪明泽用一个理由给堵回来:“你嫂子不喜欢我喝酒,我少喝点,不然回去他不肯让我亲他。”陈振刚感觉自己被他秀了一脸,后来就懒得跟他说了。这天汪明泽出去之后,顾淮音去了c城的红灯区。他第一次下海并不是在h城,而是在c城。那时候他爸妈感情终于破裂走上了离婚这条路,他因为各种原因退了学。那天他心情很差,跑到酒吧里喝酒。他只是个学生,根本不知道哪些酒吧是能去的,哪些是不能去的。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只剩他一个人,还有那扔在枕边的几百块钱。那种恶心的感觉他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第325章 他只是随口一问,因为他并不觉得顾淮音是个会随便用钱的人。“给我妈了,她生活挺困难的。”顾淮音将用腿将他勾得更近一些,道,“我有钱了就还你。”汪明泽笑道:“我的就是你的,说什么还不还。”说完便直接吻了上去。桌子开始晃动起来,而那个被扫落到地上的蛋糕,早已不再是之前的模样。要放倒汪明泽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特别是在他对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杯放了安眠药的热牛奶,就足够了。当顾淮音打开门放成文舟进来时,连成文舟都被他这一手给惊呆了。顾淮音指使着成文舟帮他一起把汪明泽搬下楼,他知道有个电梯一向人少,便借着那个电梯将汪明泽挪了下去。等把汪明泽搬上车之后,顾淮音道:“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你可以滚了。”成文舟看着站在车边的顾淮音,看着他丝毫不掩饰恨意的面庞,道:“我陪你。”“不需要。”顾淮音冷冷地拒绝道。“你是不想让我掺和进来对不对,刚刚在电梯里你还帮我挡住了摄像头,你想一个人去面对对不对?”成文舟这样问,他看着面前早已面目全非的爱人,心脏仿佛在被一柄钝刀子反复地割。顾淮音并没有回答他,但他瞳孔缩了缩,挪开了脸。这是一个躲避的姿势。成文舟知道自己说对了,他看看车里人事不知的汪明泽,又看了看顾淮音,道:“你还爱着我,对不对?”顾淮音并没有回答。成文舟伸出手,做出一个要拥抱他的姿势,被顾淮音躲开了。“别跟一个要死的人说爱或者不爱。”顾淮音看着他,道,“就算爱也没什么意义了,成文舟,早在最开始的时候你就毁掉了我们所有继续下去的可能。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了。”“不,我不要跟你两不相欠,我爱你。音子,我爱你。”成文舟失控地想去吻他,被他躲开了。“别恶心你自己了。”顾淮音推开他,打开车门进了驾驶座。成文舟就站在原地,用一种极度哀伤的眼神看着他。顾淮音努力无视掉自己心里片刻闪现的心软,拧开发动机将车子开了出去。【系统提示:支线人物成文舟喜爱值+10,后悔度+5,当前喜爱值95,后悔度95。】他开着汪明泽的车,用着汪明泽的钱,把汪明泽送过去给人睡。顾淮音看着前方红红绿绿的车尾灯与霓虹灯,眼泪突然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他终于亲手抓住了命运的齿轮,终于即将迎来胜利的果实。也终于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他扭头往后看,他看到成文舟站在路口那里,在凝视着他。他庆幸成文舟并没有追上来,不然他怕自己真的会放下一切仇恨跟他走。可他不能这样。有些事情,是一开始就不能回头的。他要死了,就算他跟着成文舟走了,他又能活多久。而且,成文舟给予他的伤害已经烙印在了他的骨子里,与爱一起,与恨一起,纠葛难分。当他把汪明泽送到地方之后,看着他被人带进去之后,他的心都是很空茫的。他将车开远,在车里点燃了一支烟。他以前不抽烟的,最近却抽了。他还是在哭,也没有多难受,就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努力压抑住哭声,打开手机,翻找到那个成文舟好不容易打听到的张仪晟的联系方式,发了条讯息过去。“张少,在鸿尘酒吧有好戏看,关于汪明泽的,我想您应该有点兴趣。”他抽着烟,数着时间等回复。过了大概十来分钟,那个号码打了电话过来。那头的男低音听起来很是性感,不过也隐隐带着一些处于上位者的气势。他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跟汪明泽有过节?”顾淮音笑笑,道:“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说出来张少估计也不认识。之所以敢找上张少你,纯粹是因为我也跟汪明泽有点过节而已。”“哦?”张仪晟这样说了一句,显然他被勾起了兴趣,因为他已经从床上爬起在穿衣服准备去看热闹了。“鸿尘酒吧,十字路这家。”顾淮音说完,便挂断了电话。他摁熄了那根烟,开了车门,又将它锁好。他穿了件短袖,尽管已经入夜,却还是赶紧有些燥热。他跺了跺脚,借着路灯的光往前走去,渐渐消失在了暮色里。汪明泽醒来的时候,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 第327章 顾淮音就坐在那里,面朝着前方,背靠着栏杆。他坐的地方那么危险,他那么单薄,仿佛只要吹过来一阵风,他就会从上面掉下去。“淮音,回来,你回来。”汪明泽这样道。顾淮音回过头来,看着他,突然笑了。他说:“汪少,现在你知道我当初的感受了吗?”汪明泽双唇颤颤,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往前走,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还离顾淮音有两三米的地方时,顾淮音对他道:“别过来了。”汪明泽便一动都不敢再动了。“你居然哭了,你这样的人,还会有眼泪么?”顾淮音道。汪明泽伸手往脸上一抹,摸到眼泪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顾淮音就坐在栏杆外头那不足三十厘米的地方,跟汪明泽隔着,看着外头。风吹动他的头发和衣角,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轻飘飘的蝴蝶,仿佛等下便会随风飞去。“淮音。”汪明泽捂着脸,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别跳,求求你,我求求你。”顾淮音仰头看了看天,道:“我曾经想过要死,无数次地想过要死。在我最难过的那段日子,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我会无数次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回想那些恶心的记忆。”他说着,视线从天空挪到了汪明泽脸上:“我很庆幸,你以后也要跟我一样背负着噩梦生活了。你终于能感受到你亲手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了。”他笑,笑着说:“你比我厉害一点,我那时候在医院躺了很久,每天闻到的就是消毒水的味道,偶尔听到的,就是我爸妈的争吵声。”“别说了,淮音。”汪明泽就着跪着的姿势,想要往那边挪,“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别待在那里,好不好。”顾淮音面不改色地将抓住栏杆的手松开了一只,他说:“别过来了,汪明泽,待在原地就好。”“你觉得很可笑吧,一个男人,居然说喜欢你。”顾淮音慢慢地陈述着,眼泪从他脸上滚落下来,坠到地上。“你知道那天我在干什么么?我想要送你辅导书当礼物,我写了一封情书——你会觉得很幼稚吧,那种东西。我本来想把情书夹在资料里送给你的,可我还没买到,我就被抓走了。”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道:“你觉得我很可笑吧。”可笑,怎么会可笑呢。汪明泽想。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他感受不到顾淮音的痛苦,可他却如他一样绝望。他以为他演得很好,他以为他成功俘获了顾淮音的心。他以为顾淮音也如同无数个拜倒在他脚下的男男女女一样。可他错了,从头到尾都是错的。他面前的人,将锋刃藏在怀里,在自己终于向他袒露心怀的时候,才动了手。顾淮音恨他。他知道自己毁了这个人,可无数次道听途说,究竟还是比不过他亲口诉说。他做的孽终于尝到了后果,他爱上了这个人,所以他成了他的手下败将。“结束了,汪明泽。”顾淮音的目光渐渐变得悠远而发散,“以前有过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也幻想过所谓的前程,或者其他。但这些都没了,最后全都毁在了你手里。你让我一无所有。”顾淮音看到警车开了进来,他知道他该跳下去了。他甚至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成文舟。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你还有我啊。”汪明泽看到他那副摇摇欲坠的姿态,紧张地站了起来,随时准备朝他扑过去。“可笑吧,我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只是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仅此而已。”他说完,便松开了抓住栏杆的手。“不!”汪明泽飞身扑了过去,堪堪拉住了他的手。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再怎么也是有的。汪明泽抓着他的手,抓得很吃力,却还是努力地想要把他拉上来。顾淮音仰头看着他,问:“你看到我这样,开心么?”汪明泽摇着头,道:“我只要你活着。”“你爱我么?”顾淮音问。“爱。”汪明泽竭尽全力地抓着他,这是他所能做出的一切。“那就好。”顾淮音借着他手臂的力,努力地腾起了半边身子。然后他用那只空着的手,一点一点掰开了汪明泽抓住他的手。“不,不,不!”汪明泽想去拦他,最后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掉了下去。像一只飘飘的蝴蝶,重重地坠到了地上。晕染成一片血红。当他掉下去的时候,从旁侧冲出来一个人。 第329章 没有葬礼,没有花圈。也没有亲友。他孑然一身地来到这世上,又孑然一身地离去。汪明泽不知道他为何要做出那样的选择,也许他觉得自己终于报了仇,也许他觉得再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汪明泽点起一支烟,在潮湿的水汽中,看着远方的墓园。烟往上燃,渐渐烧到手指。他就这样拿着,直到烟烧到手指,却依然自虐般地不肯放手。一如他对顾淮音。或许他早就该觉察到他的不对的,他一向那么精明,这次却被人下了套。他贪恋着那个人的温柔,贪恋着他展露出的虚假的依赖。顾淮音似乎早已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当汪明泽回到家中时,发现他把他的东西全都带走了,一件也没剩下。当初汪明泽给他的那张卡也安静地躺在客厅的桌上,下面压着一张纸。纸上是顾淮音娟秀的字迹:“一次三百,少了的钱算是嫖资。谢谢汪少赏脸。”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讽刺着汪明泽,也讽刺着他自己。汪明泽以为自己会陷入一种极致的悲痛之中,结果并没有。他只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呼呼地吹着寒风。那里的空洞没办法弥补,本来那里藏着一个顾淮音,不过现在他已经不在了。仿佛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只是一场幻梦。他对顾淮音的喜欢,突如其来。或许只是笙歌那惊鸿一瞥动了心,或许是隐含的愧疚变了质,或许只是跟成文舟争来斗去的时候有了征服感。说不清楚。他以为他没喜欢得这么深的,他喜欢过很多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汪少爷,从来不会为任何人伤神。可顾淮音不一样。他承认他一开始接近他,纯粹是想玩弄他而已。顾淮音长了一张好脸,身段也好,在善于猎艳的汪少面前,就是一只浑然不知自己诱惑力有多大的小羊羔。成文舟对他不好,他却依然顾及着成文舟不肯离开。汪明泽觉得他有点傻,但也起了将他占为己有的心思。他不介意有这样一个懂事的男朋友。比起其他人来说,顾淮音跟他还有层同学的关系。在与他相处的时候,以往那些画面也都纷至沓来。原来他曾是那样一个阳光的男孩子,原来他还会偷偷做些他不知道的幼稚的举动,原来他那么早就喜欢过他。汪明泽心里揣着淡淡的惊喜,有一种发现蒙尘的宝藏的快乐感。可当他看到身边的人渐渐将他记忆里的顾淮音还原出来时,他却有些心疼了。他心知他如今的遭遇是因为自己亲手所为,他心有愧疚——尽管愧疚这种东西,出现在汪少身上显得有些不合常理。但当一个人进到自己心里的时候,不合常理便也成了常理了。因为那个人就藏在他心里,他痛自己也跟着痛,还能如何。就当是多了一个小玩意,宠着他哄着他就好。哪想小白兔成了大灰狼,不仅反将了他一军,还差点让他一败涂地。汪明泽真的佩服他,试问如果是他,断然做不到与昔日仇人和睦相处,做不到这样虚伪地应承。顾淮音向他展示已经被毁掉的自己,向他表示顺从。汪明泽心疼他,怜惜他,他便利用这份怜惜与疼爱。曾经天真无邪的少年,有了心机,有了仇恨。汪明泽终于爱上他之后,他也终于不再遮掩,向他伸出了真实的利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烟抽到了尽头,苦涩的味道在舌尖久久不散。汪明泽看着远处的天幕,一颗心也沉了下去。那天,他赶到顾淮音身边的时候,他的身体还带着些许余热,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可他已经没有了气息。他浑身都是血,僵硬地躺在那里,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可笑的是他前不久还做着跟他长久的美梦,一眨眼便梦碎人离。当成文舟反应过来之后,他甚至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推了开来。成文舟像是一只护食的狗一样,牢牢护着顾淮音。 第331章 汪明泽扯着嘴角笑了两声,道:“也是……要这是报应,那未免也太轻了……”伤心不伤体,与他对顾淮音做过的比起来,实在太微不足道了一点。他倒宁愿顾淮音让自己把所有欠他的都偿了,这样也好求个无怨无悔。喝得烂醉如泥,汪明泽跟段宏鹰两个人相携着走出门去。回去还得坐段宏鹰的车子。汪明泽醉的迷迷糊糊,勉强摸索到了副驾驶上坐着,也没那力气去管安全带有没有系上。他有些困了,醉意盎然的时候唯有一个名字于脑海中分外清醒。他握紧拳头放到胸口,听见自己浅浅的呢喃。翻来覆去,尽是顾淮音三个字。他醉得狠了,最后也没管坐上驾驶座的究竟是代驾还是段宏鹰。直到他于强烈且刺耳的刹车声中意识回体,直到剧痛自脊骨一路蔓延至全身。留存在眼帘里的最后一幕,是吵嚷着朝这边奔来的人员,穿着各种衣服,发着各种喧闹的声响。汪明泽倒吸着凉气,最后吐出来的是一句:“淮音,疼。”【系统提示:攻略目标汪明泽喜爱值+0,后悔度+20,当前喜爱值100,后悔度100。】“现播报一起紧急交通事故,事故发生地点在三环寻乌街道交叉路口处,初步判断是因醉酒驾驶引发的车祸,事故原因仍在进一步筛查中。”成文舟坐在街口小吃街里吃着面,注意力被店子里播放新闻的电视机剥夺了一小会。但他很快又挪开了视线。天黑了,得赶紧回家。明天还得陪音子呢。他这样想着,又埋下头去。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入面汤里,很快便消失不见。第143章 曾经的你(二十一)成文舟其实并不后悔遇见顾淮音,他成文舟没什么太大的追求和报复,如果没遇着顾淮音,他十有八九读完高中就出去找活干了,庸庸碌碌一辈子,成为俗世中的一粒沙子。可顾淮音要是没遇着他,估计会比现在好很多。他长得比自己好,人又温柔,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他。而且他上进,要是真的考上了大学,肯定会成为坐办公室的小白领,也不用跟着他东奔西跑,操心生计。他跟顾淮音在一起的那几年,其实对顾淮音一点也不好,经常拿家里的钱出去赌,难听刺耳的话对着顾淮音说了一箩筐又一箩筐。他知道自己潜意识里觉得委屈了自己,虽然他是想弥补顾淮音,可跟一个身体构造跟自己完全一样的男人,他总觉得自己被屈就了。这种生理和心理上的不平衡,让他对顾淮音实行了各种冷暴力。而他与顾淮音的回忆,也仅仅剩下那些并不愉快的回忆。将近八年的时间,他从未让顾淮音过上过一天好日子。等他终于幡然悔悟,那个人却再也没有了享受的机会。成文舟很难过,然而并没有后悔药给他吃。他甚至无法拥抱那人瘦弱的身体,陪伴他的只剩下冰冷的墓碑,和墓碑上定格的带着笑的照片。他憎恨汪明泽搅乱他平静的生活,可他也知道,自己和顾淮音这种形同虚设的情侣关系,就算没有他也总有一天会结束,或许是因为郝倩倩,或许是因为其他人。汪明泽的到来,只是让这种关系破裂得更彻底一点而已。他终将为他当初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而这次上天给他的惩罚,是让他失去顾淮音。他以前不知道要如何定位顾淮音,现在终于找到了措辞。那人是他的灵魂伴侣,他依赖着顾淮音,顾淮音也依赖着他。他们贫穷,但他们相爱。他以前觉得自己不爱顾淮音,可有些人就是,当他处在你身边时你感觉不到他的重要性,等他终于离开了你,你才知道没了他你一天都活不下去。就像空气于人,就像水于鱼。他在失去的悲痛里郁郁寡欢了很久,最后他终于走出来一点点,然后找了一份工作。跟义工的性质差不多,主要是来帮助那些受到性侵害的受害人走出昔日的阴影。工资不高,但成文舟来这里也并不是为了钱。他想要赎罪,他是个罪人。即使他并未被收入监牢,但他的心上捆了枷锁。他心疼当年那个孩子,那个被他伤害了的孩子。他不知道当初顾淮音是怎么挺过来的,不仅是身体上的伤害,还有心理上的。他看过不仅一个受害者在经过那种事情之后发了疯,或者得了某种精神疾病,而当年的顾淮音,却那么坚强地扛了下来。施害者还好好地活着,受害者却已经入了土,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么?他接下来的大半辈子,只能在无尽的懊悔里继续挣扎,直到洗脱他自己的罪孽为止……或许到那个时候,在地底下再见顾淮音的时候,他会稍微好受一点吧。汪明泽醒来的时候,已经处在了医院里。鼻尖尽是消毒水的味道,眼前全是刺眼的白。 第333章 他烧得迷迷糊糊的,最后是c城的家人找过来,硬是把他带了回去。回去之后汪明泽就变了,也不说话,也不做其他,每天只是看着窗外,看着北方。“我什么时候能回h城?”每天他都要这么问一遍。别人以为他犯了癔症,哪里还敢让他过去,直接便请了医生过来给他看,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毛病。但汪明泽自己知道,他没疯,就是想回去。后来他也不闹了,回到自己那所跟那个人一起待过的房子里,每天就睡在客房里,还每天都只睡半边。汪越衡过来劝他,说世上这么多森林,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让他振作起来,好好做复健。汪明泽知道没可能的,哪能说放就放,说忘就忘。后来汪家人说得烦了,汪明泽就直接跑到那庙里,说自己出了家。他的行为又疯癫又无厘头,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愿意管他了。只有汪明泽自己知道自己是清醒的,他只是难过,只是沉浸在那个人离去的阴影里走不出来。他在庙里挺好的,听着梵音,好像连灵魂都被洗涤了一样。庙里有个很有名气的禅师,外省的都要跑过来求他解惑的那种。他跟那个禅师混熟了之后,曾经问过他,自己和顾淮音还有没有来生。禅师告诉他,来生不可求,有因便有果,因果轮回,是是非非都成虚妄。他又说,你别告诉我那些虚的,我就想知道我能不能再见着他。禅师说,人死如灯灭,一切都成了空。这辈子都求不得,下辈子就更难了。汪明泽听完没说话,不过第二天就收拾行李搬了出去。他也没告诉别人,就回去拿了顾淮音那本旧日记,买了票偷偷去了机场。他这辈子都在寻寻觅觅,好不容易以为得了个归宿,最后还是成了空。现在他明白了,只有死亡才是最终的归宿,人活一生,聚散离合,回头看,也什么都看不到。他带上了自己所有的存款,跑到那墓园附近租了间房子。房子很简陋,没有暖气,没有空调,有时候还会断水。他在昏黄的灯光下,打着冷水搓洗被自己弄脏的衣服裤子,难受的时候,只有看着有顾淮音的地方,才会稍微舒服一点。处在同一个城市,再怎么少出门,却还是有会碰面的时候。他在h城住了四个月之后,跟成文舟在街上遇见了。让昔日的情敌看到自己这幅模样并不是什么好事,汪明泽现在的形象就跟外面的流浪汉没什么两样。成文舟看见汪明泽坐着的轮椅的时候,用那种尖酸刻薄的语气讽刺他说:“汪明泽,你也有今天。”汪明泽掩住脸,似乎并不想被他看见。“音子死了,你还好端端地在这里,老天爷真不公平。”成文舟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跳下去的不是你?”“因为他想让我活着,他想让我亲眼看着他死。”汪明泽说,“所以我才活着。”成文舟嗤笑了一声,说:“都是借口。”汪明泽听见他说:“你现在这一副情圣的样子要做给谁看,你把音子当个mb,不把他当人,现在一副这个样子,你演给谁看。”汪明泽想说,不是的,他只是悔悟得晚了一点,他没有要演给谁看。“你和我,都该死,那些害过音子的人,也都该死。唯一一个不该死的,就是音子。”成文舟说,“要是音子见到你现在这样子,肯定很开心,你现在还能干什么,大少爷?”成文舟的愤怒,尽情地宣泄在了汪明泽身上。汪明泽知道,如果不是法律约束着他,他很有可能亲手杀了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但他回去之后,隐隐想起成文舟的话来。是啊,害音子的不止他们两个人呢。他想到这里,将许久没用的手机拿出来,拨通了汪越衡的电话。那些人不会死,罪不至死。但他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自己当年造的孽,他也会亲手终结。汪明泽不怎么出门,所以当房东太太发现他有一个多星期都没现身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房东太太找了锁匠开了锁之后,才发现她这个租客已经死在了房间里。他似乎是服食了过量的安眠药,死的时候坐在轮椅上。警.官们过来的时候,发现他手里抱着一本陈旧泛黄的日记本。法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本日记本拿出来,发现里面夹了很多照片。似乎是被经常碰触的缘故,那些照片的边缘都泛起了毛边。照片上全是同一个男人,从幼时到成年后,夹了满满一本。这便是这个叫汪明泽的人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样东西。第144章 傲娇仙尊爱上我(一)【系统提示:攻略目标汪明泽喜爱值达到100,后悔度100,任务达成。】【系统提示:支线人物成文舟喜爱值达到100,后悔度100,任务达成。】 第335章 他在野外待了一夜,第二天便去集市上买了一件干净衣服给换上。那贺玉来做事倒也利落,杀了他之后顺势把他的钱袋一起拿了。要不是夏商州襟口里还缝着一张银票,恐怕温婓现在连吃的都买不到。他们这些刚筑基的小年轻,离那辟谷还远得很,没吃东西照样要饿得嗷嗷叫。吃完整装完,温婓便拿着从集市上买来的苍梧山的地图,一路往那边寻去。这些凡人的地图自然只能画出个外观和范围,那仙家之境他们是无缘得见的。不过这些对于温婓来说已经足够,他只需要到了那山门前,里面自然会有人来接应的。此行既是要复仇,自然就要复个够本。那琴尊傅乐书肯定要怼,那害了自己性命的贺玉来也不应放过。修仙之人自可御空而行,夏商州虽然灵力不够,但这身体里的力量可是属于云珩的。云珩有多厉害?即使是各大宗门的宗主也不敢小觑。温婓不敢让人瞧出自己灵力的高低,便一路只以车马代步。他赶路的途中已彻底将自己融入了角色,是以他是云珩,云珩也是他。云珩骑了马,一路颠簸到达那苍梧山。云宗大比,早有许多门派弟子慕名而来。云珩这还算来得晚的,等他到了地方,发现山门前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倒也都是些与他年岁相仿的小年轻,有男有女,有站有立,更有甚者直接御剑停在空中,等着山门洞开。云珩一路过去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只有几人因为他傲人的容貌多看了两眼。云珩性子温和,夏商州性子张扬。为了伪装,他只能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谁也不理,谁也不看,直到了门口石像处才停了下来,下马。别人的门口都放石狮子,这云宗倒是不落俗套,直接在门口放了两尊石像。那石像挺高,云珩来时还没主意,下了马时仰头一看,这一看可不得了。那一左一右两个门神,可不就是自己的雕像么?或者说,是云珩的雕像。这两个石像,皆是仙风道骨风姿非凡,一个持剑,一个抱琴,栩栩如生。旁边有人看云珩在看石像,知道他没见过,便凑过来对他道:“厉害吧,据说这两尊道泽真人的像,可是琴尊亲手雕刻的呢。琴尊对他师父,那可真是没话讲。”云珩心中冷笑,面上却还是礼貌地问道:“怎么说?”那人见他发问,知道这回到了自己发挥的时候,便道:“那道泽真人虽然道法高深,可耐不住他后期发疯啊。你知道的,那云珩练功过度,走火入魔,杀了七八个宗门的首领,一时间大陆上人人自危,生怕被这人找上门来。后来那琴尊大义灭亲,亲手杀了他师父,这才给了那些忿忿不平的宗门弟子们交代。不过这琴尊情深义重,就算他师父疯了,死了,还是念及师徒情分,你听听这宗门的名字,云宗云宗,可不就是为云珩而建的么?”云珩听得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撕烂傅乐书那张伪善的脸。他可从没杀过什么宗门的人,那时候他只是带着傅乐书在山里隐居,根本不问世事。那些人忌惮他的能力,以为是他杀了人,一时间流言甚嚣尘上,他也懒得去澄清。没想到他已逝世百年,那些流言反倒愈演愈烈了。而且什么叫傅乐书情深义重,他可不是练功走火入魔的。明明是那傅乐书诱导他入了魔障,在他闭关的时候偷偷杀了他。一想到傅乐书将他杀死,云珩便觉得胸口憋窒得喘不过气来。他真怕等下见着傅乐书的时候,会忍不住动手。若是云珩还真可能动手,但温婓却不这么想,他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看究竟是什么导致一向乖巧听话的傅乐书做出这种弑师的叛逆举动。他是心怀怨恨的云珩,也是想要探究真相的云珩。那人还准备给他详细说说这石像的来历,却被一道响亮的声音打断。“夏师兄!”夏商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个人在喊自己,他扭过头去,看见一个小小少女蹦跶着朝他跑过来。那少女穿着件鹅黄色的外衣,长发及腰,颈上挂着串银铃,随着她的跑动,那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很是引人注目。云珩迅速读取了一下自己脑中的记忆,反应过来这人是自己的小师妹,封月牙。而封月牙后头,赫然是一脸愕然的贺玉来。封月牙是封岚派宗主封昊的亲生女儿,根骨极佳,年纪虽小却也已经筑基。宗主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因此封昊这次派了夏商州和贺玉来过来,也是存了择婿的心思。若是两个都被云宗淘汰,那他也无话可说,可要是有一个被选中了,那以后修仙得道自然不在话下。封昊就准备把封月牙许配给被选中的那一个。也就是说,一旦被选中,不仅会成为云宗的弟子,还有可能继承封岚派的基业。也难怪贺玉来要这么丧心病狂了,这种条件,换谁谁不心动?思考的同时封月牙已经跑到了云珩面前,抓着他的胳膊亲切地问道:“夏师兄,你没事吧,我听贺师兄说你不知去向,还以为你被什么魔修伏击了呢,吓坏我了。”云珩低头看了封月牙一眼,见这小丫头满脸关切,知道她是真的担心自己,便安抚道:“的确是被人伏击了,不过不是魔修干的呢。”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意有所指地看了贺玉来一眼,见他面色大变,心里实在畅快得很。说完他又冲封月牙道:“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等我们参加完大比,我再去找那个害我的人算账。”封月牙道:“好的,师兄我帮你打他。”而贺玉来却已经将手挪到了剑柄上,朝云珩投过来一个怨毒的眼神。云珩权当没看见,理也不理他,直接找封月牙搭起话来。第145章 傲娇仙尊爱上我(二)这厢云珩在跟封月牙说话,那边贺玉来的目光已经要把云珩给洞穿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明明是亲眼看着夏商州断气的,他明明尸体都冷了,又是怎么死而复生的?难道夏商州只是在装死?可要是他没死,他为什么不反击? 第337章 封月牙只有筑基三段,只好同他俩告别,站到了右边。夏商州是筑基七段,贺玉来是筑基六段,于是都站到了左边。一千多人里头,达到筑基五段的也就那么一百多人。分开之后,中年人便领着他们继续走,而引路人则带着剩下的去了另一个方向。云珩知道这只是初步甄选,到了里头肯定还有其他的测试内容。“要想成为我们云宗的弟子,就得在各方面都出类拔萃。你们不一定能进入云宗,那些未达到筑基五段的也不一定会被淘汰。我们会根据你们的年纪,根骨,进行一个考量。此外还需要对你们的心性进行评价,但凡有心术不正之人,无论你天资如何聪颖,都不可能被我们云宗所接纳。”中年人这样对他们说教了一通,便带着他们去测试灵力的高低。灵力灵力,说到底就是灵魂之力。修仙不仅要修体,还得修魂。筑基之后还有结丹,结丹之后还会成婴。那些元婴老祖们便是可以灵体化婴,离体而出,畅游天地之间。“听说这云宗的法门跟我们的很不一样,他们好像不需要成婴,但是他们的修士要比其他人厉害得多。”“诶你也听说了啊,他们这云宗不会是从天外来的仙人创办的吧,那琴尊究竟是何方神圣?”“嘿,就算是仙人那也是道泽真人云珩是仙人,关那琴尊什么事。”那中年男人虽然能听得见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却也并未发表什么意见。诸人交头接耳的间隙,那中年人已经将他们带到了测试的地点。测试灵力的东西很简单,就是一个水晶球而已。为了节省时间,那边给他们分配了二十个水晶球。诸人各自排队分组,开始进行测试。这测试场地里有二十多个云宗的人,无一不是面容严肃。还有一个人站在一旁做记录,根据水晶球绽放的光华判定资质。云珩知道自己灵力强盛,便存了藏拙的念头。轮到他测试的时候,他将手放到水晶球上,开始缓缓往其中输入灵力。与其他人的缓慢增进很不一样的是,云珩的灵力很快便充斥到了水晶球里。透明的晶体被他灵力所化的白雾充盈,慢慢地竟化成了乳白色。水晶球光芒大盛,一时间众人皆为之侧目。云珩本只想随便弄弄,哪想那水晶球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做成的,竟然能一直吸收他的灵力,让他没办法撤回手。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夺舍的事情就得暴露了。云珩只好拼着自己受伤,强行将自己跟水晶球的联系切断了去。他被水晶球的反作用力震得后退了一步,再看其他人,发现他们皆是一脸惊愕。“天哪,这也太厉害了吧。”“这么纯正的灵力,这还是人么?”带他们来的中年人也有些讶异,毕竟他也带了许多任学生,可还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负责记录的人凑到中年人耳边,两人开始窃窃私语。“这也太厉害了,不是天才就是作弊了。”记录人冲中年男人道。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云珩一眼,道:“不好说,先带到琴尊面前吧。如果真是作弊,琴尊不可能看不出来的。”记录人点点头,又让他们继续测试。选来选去,最后达到要求的只有二十来个。云珩就在其中,而贺玉来也通过了。中年男人带着这二十多个走,而其他的则继续等待安排。“你们这些能留下来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每年的新弟子选拔,琴尊都会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参加或是不参加。也算你们运气好,琴尊这一次要亲自对你们进行甄选。接下来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到了地方,你们不许对琴尊无礼,只管好好发挥。若是被琴尊相中收为亲传弟子,那即使你们是想成为大陆前十的强者,也是有可能的。”中年男子一路说着,一路带他们往里面走。穿过长廊、殿堂,期间还骑了仙鹤过了一个断崖,他们才终于到达了大殿,见到了琴尊本人。这是自己这次的攻略目标,云珩自然要好好打量一番。这大殿以九根柱子支撑而起,两旁燃着烛火,那蜡是以人鱼的油脂熬煮而成,百年不灭。大殿顶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形状仿佛众星捧月,极尽奢华。而琴尊就坐在大殿正中的椅子上。那椅子似乎是仿人间帝王的龙椅所造,不仅镶金带银,还能看得出分量极重。就连那椅子的背套坐垫,都是用上好的丝绸缝制。琴尊傅乐书就坐在那宽大的椅子上。他穿着件金线镶边的暗紫色袍子,腰间系着紫金蟒带,就连脚上的靴子都绣着云纹。他一头墨发用一个银蓝色的发箍箍着,自鬓边垂下来两条鬓发。除此之外他的头上再无其他装饰物,未被束进发箍里的黑发披散在他肩后,却丝毫不显凌乱,反倒衬托得他的皮肤如玉般通透。傅乐书左手曲肘撑在扶手上,右手随意地搭在大腿上。他闭着眼睛,似睡未睡似醒未醒。 第339章 现在这么不清不楚的,是要闹哪样。到了傅乐书这个境界,便不需要再靠什么外物来借助飞行了。他伸手揽住云珩腰身,带着他御空而起,朝远处飞去。云珩觉得膈应,甚至都不想看他。但挨得这么近,不可能看不到。傅乐书的皮肤很白,近乎病态的那种苍白。若不是他自身展现的强大实力,云珩几乎要以外他是个重病不愈的人。他死了很久了,被傅乐书杀死之后,他的魂魄飘零百年,到这时才寻到个合适的尸身寄居。他脑海里关于傅乐书的记忆也模糊了,只有他杀死自己的那一段回忆,恍如昨日。云珩想着,心突然抽痛起来,甚至恨不得将傅乐书就此推开。傅乐书却已经带着他来到了地方,他降落下去,将云珩放了下来。云珩脚一落地,思绪便回了笼。铺面而来的是十分浓郁的药香。云珩抬眼望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山谷。这山谷极大,连远处的山峦都显得模糊了。山谷之间,尽是药田。大片大片的仙家药草栽种在此地,别人按株种,他们按亩种。云珩在感慨云宗财大气粗的同时,也在猜测傅乐书带他来此地的缘由。毕竟这药圃可不算什么不要紧的东西,里头的仙草估计随便拔一株出去,都会引来不少人垂涎。“喜欢么?这里有许多丹药的原材料,等你筑基期满了,我便让人把帮助结丹的几种丹药给你练出来。若是你不放心云宗里人的炼丹术,我可以去专门找炼丹宗门的人来炼,或者我自己动手给你弄。”傅乐书冲他道,还想伸手揽住他。“琴尊厚爱了,商州不过一个普通弟子,哪里敢劳烦琴尊大驾。”云珩故作不知,对他道。傅乐书似乎对他分外宽容,见他这么说,忙道:“哪里,我的就是你的,不管是这药圃还是云宗。”云珩尴尬笑道:“琴尊莫要拿我开玩笑了,商州承受不起。”傅乐书突然道:“商州这名字不好听,不如我赐你一名,就叫阿珩,如何?”云珩没想到傅乐书竟然大胆到这种程度,还阿珩,他怎么不直接喊云珩呢。“商州此名乃是父母所赐,不得轻易更改,还请琴尊见谅。”云珩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傅乐书道:“好好好,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吧。”云珩抬头看他,见他脸色并无不悦之色,反而从那眼睛里露出丝丝缕缕的宠爱来。云珩心里犯恶心,面上却装作惶恐的模样,冲傅乐书道:“琴尊,商州有一事想要求证一下。”傅乐书见他主动搭话,忍不住笑了,他说:“好,你问。”“是商州与琴尊的师父道泽真人有什么相似之处吗?为何琴尊要为商州取这样的名字。”他说。这话一出,傅乐书脸上的笑意便僵了。他算是看出来了,云珩根本不想认他。甚至都不想理会他。傅乐书心里无端地浮上来一层愠怒,令他整个人都不快活了起来。“阿……夏商州,是本尊太过于随和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么?本尊便是这云宗的天,本尊给你什么,你就老实受着,是你太不识趣还是胆子太大,竟敢违逆我?”云珩见他发火,犹豫了一下,对着他跪了下来:“是小人冒犯了,求琴尊责罚。”他这么顺坡下驴的,让傅乐书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倒气得自己要死。“既然你来参加我云宗的比试,那你现在便是云宗的人,得由我来差遣。”傅乐书束手道,“既然你这么不懂事,那便先去冶炼阁学学规矩吧。”冶炼阁,那就是冶炼武器的地方,一般都是冶炼一些凡兵而已,不可能接触到仙家宝器那样。云珩虽然不知道云宗的规矩,但他也知道,这冶炼估计也就是那些根骨不佳修行不够的外门弟子打杂的地方。“是。”云珩才不跟他争执,他正愁不能离傅乐书远点,冶炼就冶炼,看他傅乐书要怎么办。见他根本都没考虑就直接答应了,傅乐书简直气得要吐血。“滚吧。”傅乐书指了指他,喝道。云珩还真的一句话不吭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他虽然不熟路,但也不瞎,看得出出路在哪边。见他走了,傅乐书更气了。他飞起一脚,踢飞一块脚边的石头。那石头飞进药圃里,砸踏了好几株药草,他也没管,气呼呼地走了。来的时候有人带着跑,回去的时候可就没那么顺利了。云珩出了山,半天找不着方向。他又不敢暴露自己飞起来看,便只能像个傻子一样沿着一个方向走。好不容易见着人了,那云宗的人还以为他是偷偷跑进来想偷药草的,好一番盘查,又搜了一遍身,这才放了他过去。 第341章 “自然是代替琴尊教训教训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易芳翁道,接着指挥他的一个跟班道,“敛秋禾,你来。”那敛秋禾依言出列。云珩定睛一看,啧,还是个筑基九段的。见今儿个这顿打免不了了,云珩主动提议道:“要不,出去再打。”他倒是不介意在哪里打哦,只是要是弄坏了东西,免不了要算在他头上,他可赔不起。“出去就出去。”易芳翁道。于是少年们便都退了出去,云珩紧随其后。“在下天麓峰敛秋禾,筑基九段,请赐教。”敛秋禾道。“在下夏商州。”云珩对他一抱拳,道。敛秋禾介绍完毕,便直接祭出自己的法宝来。他是个法修,只见他手指从袖边一晃,便拿出数十张黄符来。他以灵力燃烧符纸,呔地一声,符纸朝云珩面门直袭而去。云珩算起来,还是这些小孩子的师祖,见那符咒来袭,他迅速下腰躲过。符纸以他为中心四散开来,形成一圈,赤黄色的光晕自地底升腾而起,织成一张网,将云珩囊括其中。云珩的动作因为那光网停滞了一瞬,接着那敛秋禾脚跟往地上一踏,整个人腾空而起,手中突显一个尖锥形的法宝,朝云珩天灵盖上扎去。脑袋可不是寻常地方,几处致死之处皆在头顶上。云珩没想到这人小小年纪竟这般狠毒,登时化拳为掌,合拢双手,以虎口卡住那锥身,同时他身形下沉,盘膝坐在地上。他嘴中念出法诀,法诀竟直接自他身周成形,化成一条条的文字印诀,非但将那符阵摧毁,而且还将敛秋禾重重捆绑了起来。“居然不需动用手印便可结阵,这个人是什么来头。”易芳翁大骇道。“不知道,我们封岚派可没这么古怪的东西。”贺玉来急忙撇清道。云珩抓着被灵力条五花大绑的敛秋禾,扔到他们脚边,懒洋洋地道:“下一个。”易芳翁脸色大变,却并未再喊人出来,而是自己向前迈出一步,道:“易芳翁,请赐教。”这些小孩子虽然毛毛躁躁的,但打架之前的礼仪还是挺好的。云珩感慨道。云珩对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便站在原地等他动手。易芳翁已经失去了轻视的心思,他现在看着云珩的眼神中全是戒备。据他所知,能不用手印结阵的人,目前为止也只有琴尊和他大师兄能做到。这云珩到底什么来头,莫不是什么不世出的高人么,可他明明只有筑基七段啊。易芳翁没有拖延什么,他直接便祭出了他的法宝——七杀琉璃伞。这伞是他入门之后掌门送给他的武器,由大陆最强的炼器世家所锻造而成,是一件下品仙器。凭借这琉璃伞,莫说筑基期,即使对上外头的所谓元婴老祖,他也有一战之力。易芳翁以灵力催动那琉璃伞,在那琉璃伞的光华笼罩云珩的同时,再度放出第二个武器。生灭万芳樽。七杀琉璃伞负责控制上路,生灭万芳樽则自地底突袭。这两样东西同属于仙器行列,一上一下,将云珩困在其间。云珩的脸上显出一丝讶异。他没想易芳翁竟然这么受重视,竟然会有两个仙器当法宝。说时迟那时快,云珩双手一合,飞速掐出印诀,自天地之间陡然生出一道强大的吸引力,汹涌席卷天顶的云雾。眨眼之间,他们所站之处已是狂风大作。雷云迅速聚集,卷成巨大的旋风,毁天灭地一般朝那两个仙器袭去。“引九形天雷,这人是什么来头?”易芳翁见他闹出这么大的阵势,一时间已心生退意。云珩本只是准备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这天雷看着声势骇人,实际上发动起来并不需要很高的修为和很强的力量。他只是巡引天地之气,造雷霆之势,以此相抗而已。易芳翁以仙器抵挡那旋风,巨大的冲击力令他整个人都迅速倒飞了出去。这还是云珩留了手的缘故,若是他全力相击,恐怕易芳翁不死都得废了。易芳翁堪堪停稳步伐,待他站定,只觉胸口憋闷,仿佛被巨石击中了胸口一样。“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惊喝打断了他们的争斗。云珩扭头看去,见说话的是一名穿着长老服饰的人,连忙收了手。漫天云雾迅速四散了去,天地重归一片清明。这冶炼阁属于黑月峰,来者正是黑月峰的长老,赵清辞。易芳翁见云珩停手,心思一变,生灭万芳樽脱手而去,窜入地底,云珩察觉到危险来临时,其实还是有反抗的余地的。只是他忌惮那云宗的长老,怕自己暴露太多实力会被当成异类驱逐出去,便不敢动了。这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被生灭万芳樽化成的牢笼困在了其间。而易芳翁拿着七杀琉璃伞,对着云珩一指,那伞身上便窜出数根尖锐的利器来。利器的另一端绷在弓弦上,只需要易芳翁稍稍动一动手指,云珩便会被射成筛子。赵长老见易芳翁已起了杀心,有心劝阻,道:“芳翁,放下武器,莫要伤人。”易芳翁一点也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而是道:“赵长老,这人对琴尊不敬,对我不敬,我教训教训他,不可以么?” 第343章 一堆人欺负他一个,这是当他傅乐书死了不是?易芳翁本就仗着自己是琴尊的弟子惹是生非,如今本尊在这里,他饶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放肆了。他畏头畏尾地站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出。“我带你回去。”傅乐书扭头冲云珩道。云珩知道这个时候肯定不能扫了他的面子,便点了点头。傅乐书此时见着他身上的锁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手指一动,那生灭万芳樽便缩了回去,变成了最开始的酒樽模样,窜进傅乐书袖中。傅乐书扭过头,冲着易芳翁道:“好啊你,本尊赐你的法宝,你就是这么用的吗?”易芳翁被他责问,又看他护着云珩的那副模样,忙道:“师尊,是因为他只有筑基七段,却能和拥有两种仙器的弟子打成平手,弟子担心他是被夺舍的,害怕他潜进云宗来是有所图谋,便想试他一试。”傅乐书看了云珩受伤的右手一眼,心想还是得尽快处理伤口才好。接着他便抬起头来,冲易芳翁道:“都给我去平议殿跪着。”说着便带着云珩走了出去。易芳翁哪里敢违抗他的意思,见傅乐书他们走了,他和敛秋禾他们各自看了一眼,都知道自己这回估计真的惹麻烦了。瞧傅乐书护着夏商州的样子,谁亲谁疏,一目了然。第148章 傲娇仙尊爱上我(五)傅乐书这人还真是把“痴汉”两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宗门叫云宗不说,连自己的寝殿都叫“珩殿”,他以为拍电影呢。云珩不过是伤了右手,可傅乐书一路带着他走的时候,活像他是受了重伤一样,关怀备至的。到了珩殿以后,傅乐书直接让云珩坐在床上,接着给他拿了药膏过来。那药膏装在一个羊脂白玉瓶里,颜色微青,抹在伤口处后,那烫伤的刺痛便被清凉所取代。云珩看着低头给自己敷药的傅乐书,见他睫毛如扇子一般扑闪扑闪的,觉得这家伙比起小时候还是要好看得多了。给他敷完,傅乐书又拿了绷带来,给他缠在手上。云珩看着自己被包成粽子一样的手,心想,和傅乐书那右手还挺相配。“不疼了吧?”傅乐书在结尾处打了个蝴蝶结,用剪刀剪开绷带。云珩摇了摇头,道:“无事了,谢谢仙尊。”傅乐书冲他笑笑,但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云珩道:“你在这待会吧,我先去处理一下事情。”云珩道;“好的。只是……仙尊,这是您的房间,我在这待着,不会触碰到什么机密吧。”傅乐书失笑道:“怎么会,你随便玩玩,等我回来。”说着便走了出去。“宿主大人,经系统检测,您左前方那个夜明珠有窥伺功能,傅乐书可以透过那个东西监视你。”毛球在系统里对他道。温婓在房间里走了走,装作不经意地调转方向,跟毛球交谈道:“他倒也不是善茬,故意说那话来放松我的警惕,他想看我露出破绽么?”毛球道:“宿主大人你露出的破绽还不够多么?”“多啊。”温婓道,“我就是想让他猜测我是云珩又不敢确定我是,吊他胃口罢了。”“那宿主大人你为什么要被烫,明明你可以躲开的吧。”“当然是为了施展一下苦肉计,好获得跟傅乐书亲密接触的机会啊。他让我去冶炼我就去,可总待在那里肯定感情也不会有什么进展,还不如借那几个小朋友的手,让我赶紧回来得了。”毛球晃晃头,道:“为什么你不告诉他你就是云珩呢?”温婓道:“就跟他不确定我是不是云珩一样,我也不确定他对云珩是个什么态度。说是想对我好吧,已经杀了我一次了。说是想杀吧,又对我关怀备至。”他都不懂,毛球就更加不懂了。温婓道:“只是我在思考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毛球问:“什么?”温婓说:“看琴尊那副病弱受的样子,不知道在床上给不给力啊,不过就算体力不行应该也能灵力来凑吧。”毛球彻底被他宿主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在一阵无语后关闭了通讯。见他不理会自己,温婓也没多说什么。他闻了闻傅乐书房间桌上花瓶里的鲜花,又拉了凳子坐下,接着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出来开始看。傅乐书透过灵力幻化的水镜,看到云珩乖乖地坐下看书时,还是有点诧异的。这人,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沉得住气。这样想着,他已经到了平议殿。一走进去,他就看到跪在大殿中的那几个少年。易芳翁已经老老实实地把七杀琉璃伞给收好了。他跪了有一段时间了,他本就细皮嫩肉的,哪里受过这种罪。因此傅乐书目光一瞥,就看到易芳翁那紧皱的眉头。见琴尊进来,本就跪得有些懒散的少年们连忙跪直身体,看着琴尊。因着此行他想问的东西的机密性,傅乐书并没有让其他仆役进来。是以这个大殿里头,除了那些少年们就只有他一个。傅乐书坐在正中的盘龙红木椅上,右手一张,远处桌上的茶盏便飞了过来,落到他手里。从右手拿着茶挪到正中的间隙,那茶盏中的茶水已经被他用灵力加热完毕。 第345章 他似乎是看书看的困了,脸蛋压在左手臂上,左手则拿着本半开的书。他受伤的右手放在一旁,远远放着,似乎是怕自己会压到它。傅乐书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低头凝视着他。说实话,夏商州跟云珩是完全不一样的。云珩的脸部线条要比他的更加柔和,显得越发温润。而夏商州身上,则带着少年的锐气和锋芒,那是不需要言语就会从身上散发出来的东西。傅乐书微微叹了口气,他伸手触碰云珩的脸,从他的眉心一路摸下来,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摸到他的唇,摸到他光滑的下巴。他启唇,喊道:“师父。”余音缱绻,宛如撒娇。傅乐书伸手一抄,便将云珩抱了起来,放到自己的床上。他动作轻柔,并未惊醒他。放好云珩后,傅乐书也脱了靴子爬上去,躺在他身侧。傅乐书突然想起了他和云珩初见时的样子。那时他年幼,城镇里来了魔修。那些训练有素的魔物,一路烧杀掳掠,将全城都给屠了。他一个人躲在一口枯井里,握着一块捡来的仙师的玉珏遮掩气息。待魔军褪去后,他才爬出来,站在死人堆里,满目茫然。他在城里苟延残喘了三日,直到云珩出现。云珩似乎是被这里萦绕的魔气吸引过来的,他逡巡于城中,发现了这唯一的一位幸存者——还是稚子的傅乐书。云珩出现的时候,穿着件灰白色的袍子。他孤身一人,似乎一点也不怕那些魔兵会卷土重来。傅乐书握着手里那块好不容易找来的已经发馊的馒头,看着身姿飘逸的云珩朝他伸出手来,笑着道:“要跟我走吗?”傅乐书几乎是急不可耐地扔掉手里的东西,迅速用衣服擦擦手,诚惶诚恐地把小手放了上去。云珩笑着将他抱起来,放坐在臂弯上。“以后,就叫我师父吧,我是云珩。”云珩。傅乐书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宛如咀嚼蜜糖。“嗯。”他冲着云珩点头,甜甜地喊了一声,“师父。”【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傅乐书喜爱值+1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60,后悔度40。】第149章 傲娇仙尊爱上我(六)“傅乐书是我迄今为止,见过加数据加得最猛的一个。起点高,涨幅大,让我分分钟有一种马上加满直接开始下一个世界的错觉。”温斐如是说道。毛球把新兑换的炒年糕扒拉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冲温斐口齿不清地道:“这么容易的么?”“应该不容易。”温斐摇摇头,“前期涨得高,后期就不一定了。傅乐书这人心里藏着话呢。”感慨完温斐就钻了回去,待到夏商州的身体里继续演。天还未明,傅乐书却早早起了。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似乎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他,让他眉头紧锁。他给云珩掖好被子,披衣离开。半晌后,傅乐书已经出现在了后山温泉处。其实他那房间隔壁便是浴池,引的亦是这同一处的水,但他不想在那边洗浴,怕被人看见。此时他已经脱去了一身衣物,半身泡在水里,只是他右手的绷带却并未沾染半分水汽,好像有什么东西阻隔了水的侵蚀一样。他看向自己的左手,那手臂上的皮肤呈现出一种青白的色泽,又隐隐有些发皱。就像是老人和死人的皮肤的共同体。傅乐书突然发了疯,用手去擦拭那手臂上的皱纹,用力得似乎要把自己的皮给擦破。那温泉池畔不知何时出现了个人,那个人的全身都罩在一件黑色的兜帽袍子里,看不清面容。“我说了,若他出现,除非你找到遗失的那部分东西,否则你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比你清楚。”傅乐书本就怒意沸腾的面容变得越发狰狞,他手一甩,那泉水便化作一片水幕,朝那人袭去。水幕落下,而那人也不见了。傅乐书似乎一点也不关心他的来去,他只是将目光挪向水面,眼神发散,不知在想些什么。云珩醒来的时候便不见了傅乐书的身影,他打着哈欠下床,一边穿鞋子一边找可以洗漱的地方。结果他还没晃悠出门,便迎面撞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抬头一看,不是傅乐书又是何人。这傅乐书倒也殷勤,端着热水拿着面巾,一副特地等他起床洗漱的模样。云珩可不信他对谁都这么没架子,十有八九是跑来刷他好感的来了。 第347章 弟子们在中央武斗场外围围了一圈又一圈,而傅乐书就在那武斗场上方的观战台上。云珩看了他一眼,再一次感慨他的风骚。有个椅子坐着也就算了,上面还撑了遮阳的华盖。一左一右还站了两个婢女,一个负责打扇,一个负责剥龙眼。充满着一股子暴发户的气息。要是他脑满肠肥也就算了,偏偏他长了一张苍白俊秀的好脸蛋,柔柔弱弱地靠在那宽大的椅背上,凭空生出股惹人怜惜的气质。饶是云珩再怎么看不惯他,也不得不说他这幅样子真好看。其实傅乐书的长相真的很合他的口味,不然他当年也不会昏了头跟了他。他看到傅乐书的同时,傅乐书也用他那堪比鹰隼的眼睛寻找到了人群里头的云珩。“阿珩,日头太晒,你到我这里来。”傅乐书直接逼音成线,将话传到了他耳边。云珩被他这句话整出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瞪了傅乐书一眼,站到了人群后面。看不到自家宝贝师父的琴尊是烦躁的,恨不得拨开人群让他好好瞧一瞧。琴尊就是这云宗的活菩萨,这么大一尊放在那里,就能吸引无数弟子艳羡的眼神。弟子们心里的激动还没下去,就被另一个翩翩然飞到中央武斗场的人给吸引了视线。那人外表看起来约莫四十上下,两边鬓发皆白,身上仅着一件灰白色长袍。他衣着朴素,但到场之后,呼声比起琴尊都弱不了太多。“是掌门啊,凌远山掌门。”从别人的欢呼声里,云珩知道了这位掌门的名字。傅乐书摘了粒葡萄塞进嘴里,目光如炬,遥遥望向云珩。凌远山掌门于虚空之中站定之后,将灵气注入声音之中,朗声道:“琴尊决定于三日后启程前往东海解决妖患,现选定二十名弟子随行其后,公平决斗,胜者随之。”云珩捂住额头,有点不忍直视。他想到傅乐书骚 ,没想到还能骚成这样。自己挑几个中意的就行了,偏偏要这样弄,他当是选妃呢。傅乐书远远瞧见他师父头疼的模样,高兴得又多吃了几颗葡萄。“任锋成师兄肯定会在其中,想都不用想。”有人在旁侧道。云珩忍不住多嘴一句:“任锋成是谁?”方才说话那人转过头来,冲云珩道:“新来的吧?任锋成师兄是琴尊的三弟子,二十三岁结丹,如今才二十九岁,却已经金丹期五段了。琴尊亲口说他的资质比方丈仙山的山主还要厉害。”那人说着又一脸艳羡,道:“文勿澜山主可是大陆上能排进前五的强者,琴尊说任锋成师兄以后能超过他,你说有多厉害。”云珩哦了两句,道:“嗯,厉害厉害……那现在能离场么,我有点渴了。”方才吹嘘的那人顿时无语了。云珩是不懂他们的崇拜之情的,连他们一直以来奉为天神的琴尊,以前都只是跟在他后头的小屁孩,比傅乐书还弱的话……云珩真的没这个闲情逸致去了解。哪想他只是随口一说,却有人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看不起任师兄吗?”一个青衣青发的男子突然插嘴道,矛头直指云珩。云珩看向他,见他气势汹汹的,有些不明所以。“没啊,我不就随口一说……”旁边有人劝那个冲他发怒的男人,阻拦道:“付师兄,算了算了,何必跟个新人计较。”付世雄是个武修,因为体质的原因,他无法修行他最喜欢的剑道。而任锋成不仅于剑道上造诣非但,甚至连随便修习的武道都要比常人厉害许多。付世雄自知超不过任锋成,便干脆将他当做自己的榜样,也容不得别人对任锋成不敬。云珩感觉这云宗里的崇拜风气可真是强,先是易芳翁,现在又来了这么一个。他没什么耐心,便道:“我什么时候说看不起他了,就算他厉害,那又如何,天底下比他厉害的人多得是。”他知道自己说话冲,不讨喜,但面对比自己更不讨喜的人,他说话也就带了刺。付世雄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说你自己么,你算什么东西,二十好几了吧,才筑基七段,你拿什么跟任师兄比。任师兄那种天才,是你这种平庸之辈能比的吗?”云珩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开罪了这人,而实际上,付世雄更多的愤怒来源于云珩成了琴尊亲传弟子的这件事。在他看来,任锋成是琴尊的弟子,是这云宗万众瞩目的存在,是以后大陆上顶天立地的人物。而这样一个天才人物,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给比了下去。这事,任锋成能忍,他付世雄不能忍。这种感情,就好像一个死忠粉,在爱豆受到委屈的时候,在爱豆还没表态之前,就自个儿先跳脚一样。云珩不知道付世雄是吃准了他找他开涮,还以为是自己的言语惹恼了他。“有一个天才,就会有第二个天才。隔壁凤无宗不就有个樊白依么,如今三十一岁便已金丹七段,你怎么说。”一般也有人拿各门派天才互相比较,付世雄非常不喜这种行为。“你别给我扯远了,我们就说云宗里,谁能比得过任师兄。掌门不算,其他人的成就,谁能比得过任师兄?我说一句任师兄是云宗年轻一辈第一人,谁能反驳?” 第349章 付世雄虽然卡在筑基九段,但他是武修,身体强度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在实力不够强盛的时候,速度,体力,身体强韧度,这些都是致胜的关键,这也是付世雄的强项。他并不认为云珩能超过他。当然,若是他知道易芳翁也被云珩打败了的话,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傅乐书的那个药膏倒是很厉害,云珩被灼伤的手现今已无大碍,只是他也不敢用右手做什么太剧烈的动作,就连练剑的时候也是用左手使的。他看了看连绷带都没去掉的右手,和方才硬接了付世雄一拳的左手,有些为难。“你小子愣着干什么,出剑啊。”付世雄还是知道他的剑修身份的,因此一看他上来便朗声喝道。跟方才在台下的躁动不同,云珩此时气已经消了不少,也没太多打斗的心思。见付世雄这么要求,他想,算了算了,就当活动活动筋骨吧。“手有点不舒服,要不就不用剑了吧。”云珩笑了两下,抬足在地上一踏,以他脚尖落地处为圆心,他的周身幻化出数圈灵力涟漪,远远望去像是给他套上了无数光圈一样。“抱歉,忘记说了,我不是剑修,我什么都能修。”云珩说完便疾步往前,步法飘忽,如同鬼魅。那涟漪是阵法,能加快他行进的速度,增加他的力量,在阵法区域内还能使他精神力暴涨。付世雄将手中棍子舞得虎虎生风,棍声如雷霆,挥动间宛如疾风。云珩骤然暴起,直往那棍影撞去。付世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却是不往他身上打,而是手一扬,棍子朝右上方一点。这时他面前那个“云珩”不见了,他棍子所点之处出现了云珩的身影。付世雄以为自己破开了云珩的障眼法,却不料腰上传来一股大力,紧接着整个人便是一个后仰。那云珩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双脚勾住他腰侧,竟想借用腰的力量将他向后掰倒。可付世雄本就修体,下盘极稳,又怎么可能被他这小小招数打败。但那云珩却突然又身化万千,数十个虚影出现在付世雄周围,抓手的抓手,搬脚的搬脚,各自使力,竟将付世雄的力气分散开来。付世雄舞动棍子,想将那些虚影打散。他甚至都分不清那些究竟是虚影还是实体,触感极其真实,却又化成那么多个。他也算见识多的,登时便意识到,那些都是云珩速度太快导致的错觉。每一个影子都是他,每一个又都不是他。付世雄还没想出破解之法,云珩已抬脚在他胸腹中央、腿侧、后心、双肩处连踩几下。这几处恰恰是付世雄武学的罩门所在。只听一声棍棒坠地声,付世雄的身体如一座大山一般倒了下来。云珩退开几步,抬脚一踢,付世雄的身体便在武斗场上拖行数丈之远,接着摔到了台下。此时云珩的阵法已经散去,他拍了拍袖子,对着台下一抱拳,便若无其事地走了下去。付世雄的同伴连忙将付世雄扶起来,面带异色地看着云珩离开。付世雄已经被云珩的这一手给彻底惊呆了。他不是输不起的人,但他没想到云珩竟然这么厉害,他甚至都没什么出手的机会,就被打败了。这还是个人么?虽然云珩很想直接离场,跑到远离武斗场的地方吃西瓜,但奈何大家都没走,他也不好走开。傅乐书旁观了打斗的全程,越看他越觉得欢喜。师父真可爱。傅乐书这样想。在他看来,那跟云珩对战的最多就是个徒孙,或者更次。这是师祖打小辈,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看不清云珩的身法,他倒是可以看得清楚,就连那动作时绷紧的小腿弧线,还有那极具力道的腰身,都看得清清楚楚。若是旁人知道他们眼里高冷的琴尊在师父面前就是个痴汉,恐怕得惊掉无数个下巴。云珩准备打完这场就不打了,努力当个群众挨到比斗结束。却没想到他不去招惹,却还是有人想找他比个高下。而这个人,就是引起付世雄和云珩争斗的任锋成。任锋成的确是个惊才绝艳之辈,在琴尊傅乐书的几个弟子中,他也是比较沉得住气的一个。但他也是个很护短的人。他为什么想找云珩打,这原因还得从昨天说起。任锋成自十二岁被琴尊从外头捡回来开始,便一直将云宗当做自己的家。他无父无母,亦无兄弟姐妹,自然而然地便将后进门的易芳翁当做了自己的亲弟弟。一直以来,他都对这个师弟多加照拂,时不时教授他一些功法窍门什么的,可没想到他才出去打了个妖兽回来,便听说他的师弟被贬成了外门弟子。昨天晚上易芳翁找到他,说是琴尊被一个外来者迷惑了心智,不仅将他收为亲传弟子,还将他贬到了外门。任锋成知道自己这个师弟的根骨有多好,以他现在的能力,放到哪个门派去不是要被好好供着的。任锋成是很崇拜琴尊的,自然不会认为这是琴尊失了智,他听了易芳翁添油加醋之后的一番说辞,便断定这是那个叫夏商州的人扰乱了琴尊的判断。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云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还在与他好久不见的小师妹说话。 第351章 念完之后,他左手已浮现出一层淡淡蓝光来。云珩手一挥,空气中稀薄的灵气骤然聚拢过去,化成一片水幕,铺在地上。“师兄,我这一招,已经出完了。”云珩浅笑道,示意任锋成该出手了。任锋成能成为傅乐书的弟子,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轻敌。这水幕看上去平平无奇,却已经逐步扩散到了整个武斗场。任锋成旁观了云珩与付世雄的争斗,知道云珩在阵法上很有造诣。他猜测这铺陈在地上的水幕十有八九又是什么奇怪的阵法,心里已生了警惕之心。如他所料,这的确是一个阵法,是用来消减他能力的法阵。云珩凝气成水,凝水为冰,眨眼便在手中幻化成一个冰锥。他邪气一笑,将冰锥叼在嘴里,抬步踏虚空,身形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眨眼间分身便已充斥了整个武斗场。任锋成双腿分立,右手执剑,剑身如灵蛇一般缠到他手臂上,剑尖直指云珩来的方向。他身体一晃,眨眼已出现在空中。与云珩的幻影术不同,他至始至终就一个人。他自空中腾跃,每次需要借力的时候,他脚下便会出现一朵精美至极的金莲。任锋成冲到云珩面前的时候,那金莲已开了一路。“步步生莲!”有人认出了任锋成这一招的名字。云珩越是靠近,身体便越是虚无缥缈。到最后他的面貌已经有些模糊不清起来。任锋成双指并拢从眼前划过,霎时间他瞳孔幻化成金色,竟自万千化身中找出了真实的那一个。任锋成双手掐指印诀,口中念咒,那数十朵金莲便都飞速旋转起来,莲瓣脱离轴心,如羽箭一样朝云珩席卷而去。云珩的身体骤然拔高,那些虚影便也消散了去,显露出那些藏在他分身底下的数万根冰锥。金莲与冰锥这两股力量,于空中交汇在一起,冲撞消亡。说实话,任锋成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云珩很是惊讶。若这是他的弟子,他定会为之骄傲。这般美感与力量并存的争斗,对于底下的弟子们来说,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盛宴。云珩是个不服输的人,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的小辈,他也并没有要放水的意思。任锋成右手上的剑窜动出来,于空中变换,最后化成一条上百丈长的白鳞巨蟒,傲然立于天与地之间。任锋成踩在那巨蟒头上,手遥遥对着云珩一指。那巨蟒便昂首吐出无数利剑,剑于空中奔驰而过,排山倒海,汹涌袭来。云珩一睁眼,发现周身俱是蛇影。左右前后,天顶脚下,具有白蛇盘旋。无处不在,无所不在。云珩却不再动了,他悬于空中,盘膝坐下。接着他左手捏作兰花状,右手成拳置于膝盖,垂眸敛目,庄严若佛像。万千利剑席卷而来,最锋利的一柄悬在他头顶,仿佛眨眼便可让他身首分离。任锋成并无杀他之心,只想给他一个教训,因此便没有再下手。眼看着云珩依然一动也不动,任锋成以为他是惧了,正准备收手。云珩的衣袖袍角在风中舞动,那狂风似乎能将他的衣服生生撕扯开来。台下诸人皆为云珩捏了一把汗。而傅乐书也绷紧了脊背,随时准备出手救人。这时云珩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启开唇,舌尖一卷一舒,吐出一个含糊却又振聋发聩的声音:“呔。”轰的一声,剑雨如镜子一般瞬间破碎,而处于正中的任锋成,也受到了反震力,吐出一口鲜血,往后坠去。其他人都在被这一招惊讶到,唯有那傅乐书,在愣怔之后来了一句:“梵古八音。”凌远山掌门一直在观战,此时见任锋成战败,连忙飞身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带着他退开。音波仍在继续轰鸣,层层叠叠,愈演愈烈。到最后那些人已经听不见那声音,却还是能感觉到一种仿佛心脏被攥紧的感觉。云珩慢慢站直了身体,站在大片大片粉碎下落的剑气碎片之中,宛如一个掌控天地规则的王。傅乐书身形一动,眨眼便到了云珩身侧。“此次比试到此为止,都早些回去歇息吧。”傅乐书借着衣袖的遮掩揽住云珩的手臂,冲台下熙熙攘攘的弟子们道。这一场战斗看起来赢得轻松,却是云珩自夺舍以来打得最艰难的一战。他的精神力虽然强悍,但还是抵不过这肉身的限制太大,强行催动大量灵力为之所用的后果,便是让这身体仿佛一个灌了太多水的水囊一样,仿佛眨眼便会坏掉。他做了个推拒的动作,还没使足力气,便听傅乐书来了一句:“别动,我知道你现在消耗过大,如果不想在别人面前倒下的话,就别拒绝我,我带你回去。”他的话蛊惑力十足,云珩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第353章 “好,那我便沾易师兄的光,跟易师兄一起,去揭穿那夏商州的真面目。”第152章 傲娇仙尊爱上我(九)“那是自然,这次我绝对要让琴尊将我调回去。什么夏商州,一个外面来的野小子,也好意思当亲传弟子。看我不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易芳翁目露凶光,放狠话道。然而他没意识到,他一句话骂了两个人。夏商州是外面来的野小子,贺玉来不也是么。贺玉来一时脸上就有些尴尬,也就易芳翁这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人没发现。与此同时,凌远山掌门的住所里。任锋成正赤着上身,坐在凌远山用来待客的榻上。他身上扎着许多银针,这是凌远山用来给他治疗的手段。任锋成是个剑修,那凌远山则是一位药修。凌远山一边整理待会要给任锋成药浴的药材,一边道:“也就你一个不懂事的闷着头往前冲,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琴尊既然将他收为亲传弟子,那便是看重他。你输了还好,要是赢了,或者打伤了他,你看琴尊会不会放过你。”任锋成因为银针的缘故,不能动弹,只能端正地坐着,睁开眼跟凌远山解释道:“掌门师兄,我就是想试试那人的深浅嘛,想看看他到底是……”凌远山打断他的话,道:“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就不是那种贸贸然行事的人。”他瞥了任锋成一眼,一眼看透:“是易芳翁那小子跟你说了什么吧。”任锋成张口结舌,感觉自己在凌远山面前简直无所遁形。“都这么大个人了,修炼修傻了吧,跟着别人瞎胡闹。”任锋成反驳道:“掌门师兄,芳翁他是我们的师弟,不是外人。”凌远山白了他一眼,走过去给他拔针。“他已经被琴尊除了名,已经不是了。”凌远山故意拔得用力一点,痛得任锋成哎哟了一声。“我是药修,琴尊对你期望很大,你也知道,若是琴尊退位,那坐镇云宗的就得是你。作为未来云宗的依仗,你最好别给自己找麻烦。”任锋成在长辈面前还是很懂事的,因此乖乖道:“好,锋成知道了。”“以后夏商州才是我们的师弟,你也趁早转变过来。易芳翁如果再来说些什么有的没的,不要理会他,一切以琴尊的意思为主。”凌远山教育道。“好的,师兄。”“跟夏商州交手感觉如何?”凌远山突然说了一句跟方才的话题丝毫不搭边界的话。“很恐怖,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撕碎了一样。”任锋成说起来还有些后怕。“正常,要不是他留了手,你可能真的被撕碎了。”凌远山将银针收进储物戒指里,指着不远处的浴桶示意任锋成过去。任锋成一僵,难以置信地看过去,问:“什么,他还留了手……”凌远山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要以为自己就是最厉害的了,外面比你厉害的,多了是了。”任锋成似乎受到的打击有点大,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比他看上去还年轻许多的人,竟然能比他强这么多。“那师兄跟他比呢?”任锋成垂死挣扎道。凌远山摇了摇头,道:“我也打不过他。”任锋成彻底绝望了。凌远山似乎觉得刀子还不够,又很快补了一刀:“我猜测也就琴尊能真正跟他打一场吧。”任锋成跨进浴桶的脚一滑,险些栽进去。他可是一直把琴尊当大陆第一强者来看的啊,连琴尊都才够格跟他打,那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凌远山看他面如死灰的样子,知道自己这一番话还是很好地挫了挫任锋成的锐气的。他们这些得天独厚的天才,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容易心高气傲,让他受受挫,对于他以后的修行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见任锋成半晌没说话,凌远山便将药材扔进浴桶里。这浴桶里的也不是水,是早已熬煮好的药汤。而他现下扔下去的这些,则是后续辅助的药而已。就在凌远山以为任锋成不会说话了的时候,任锋成突然来了一句:“那……既然他这么厉害,琴尊为什么还要收他为徒呢?”凌远山有些无语,却还是道:“我又不是琴尊,我怎么知道。”“哦。”任锋成恹恹地应了。凌远山将盘子里剩余的药材一股脑倒进桶里,道:“好了,你就老老实实泡着吧。跟着琴尊去南海的路上,也记得坚持药浴。不然落下病根,影响你以后修为的话,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知道了,掌门师兄。”云珩睡得迷迷糊糊,最后是饿醒的。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胸口发闷,仿佛压着几百斤的大石头一样。他猛地睁开眼,看见压在自己胸口的,赫然是傅乐书的手臂。这傅乐书也是有病,衣服都脱了,这手臂上的绷带却还缠着。傅乐书穿着衣服的时候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脱了衣服倒是很有料。他的肌肉并不是过分凸显的那种,均匀地分布在皮肤底下,极具美感。宽肩窄腰,倒三角。“师父,徒儿的身体,好看么?”云珩正欣赏着,便被来自于头顶的这句话给打扰了。 第355章 他刚下床准备出去看看,就看见傅乐书走了进来。“师父,方才我捕了几只河鲜,让膳房做了出来,来尝尝。”傅乐书走到房间里来,袖子一动,桌上便出现了一整桌的菜食。别人用储物袋或者储物戒指,他的则是乾坤袖。云珩扫了一眼,看见桌上有鱼有虾,色香味俱全。肚子里的馋虫被那香味一勾,让云珩有点想吃了。傅乐书看出他心动了,忙搬出等子来给他坐。云珩赏脸坐下,傅乐书便立刻撩起袖子来,给他剥虾。云珩暗暗打量他一眼,见他做这事的时候,那些油污碰到他右手的绷带也是避让开来,一点都沾不上去。好像那绷带上面有什么屏障在保护一样。他藏下心里的疑惑,没有询问。傅乐书剥好龙虾,将虾尾里的肉掰出来,递到云珩嘴边。“师父,尝尝这个。”云珩愣了一下,没张嘴。他可还计较着傅乐书暗害他的事呢,虽然说他的灵魂不怕这毒物的侵蚀,但难保这身体会不会中招。夏商州的身体要是被放倒,他也没法子。傅乐书精得很,立刻便了悟他的心思,将手收回来,自己将那肉咬住了。云珩正准备拿筷子,那厢傅乐书突然伸出手来,将他拉到近前,嘴对嘴把那虾肉给他喂了下去。鲜甜的虾肉进了嘴,香味在唇齿间晕散开来,又被那人的舌头推卷着,沉向更深的地方。等傅乐书退回去的时候,云珩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傅乐书一副调戏成功的得意模样,道:“师父,你真可爱。”云珩拿起筷子,敲了下他的手,道:“再动手动脚就砍了你的手。”傅乐书嬉皮笑脸地回答道:“是是是,徒儿不敢了。”云珩端起饭碗,不管那灼热的目光,埋头吃饭。傅乐书早就已经辟谷,根本不需要吃这些东西来饱腹,大多数时候只是为了尝尝味道才吃而已。所以他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筷子,就着云珩的脸下饭。第153章 傲娇仙尊爱上我(十)稀里糊涂吃完一顿饭,外头也黑了下来。云珩走出去,走到甲板上,看浓浓夜色下的江景。江流终归入大海,船只顺流而下,带着他们向海的那边行去。夜里江上泛了白雾,远远望去,影影绰绰。江上升起一轮明月,月盘顺着天轨爬上来,藏在江雾后面,宛如一个面上披着薄纱的少女。风吹动船帆,发出巨大的呼呼声响。云珩走到甲板边缘,就着护栏往下看。船边泛起白浪,一层接着一层,如一堆堆飞雪。天地的悠远很容易变让人生出一种身于天地,身似蜉蝣的感慨。在这天与水之间,嗅闻着那带着潮湿气息的晚风,云珩只觉得心旷神怡,产生了一种踏水而行,畅游天地间的冲动。傅乐书已跟着他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走到云珩身后,从后面环住他,将脑袋搁在云珩的肩膀上。“师父,好看么?”傅乐书问。云珩赏景的兴致因为他的出现被打扰了,他直言道:“本来好看,你一来就不好看了。”傅乐书轻笑一声,道:“那师父你别管我,你继续看。我看你。”云珩发现他真是越来越能腻歪了。傅乐书感觉到云珩的不自在,倒是把手又收紧了几分。云珩低喝道:“规矩点。”“看到师父,怎么可能规矩得起来。”说完,他竟然还往前迈了一步,将身体严丝合缝地贴了上来。云珩浑身一僵。傅乐书咬着他的后颈肉,道:“师父,我好想你啊。”云珩暗骂道:“你就是这样想的?”“我哪里都想师父,身体的每个地方都想,那里当然也想。”云珩被他的话臊得满脸通红,拒绝道:“你注意点,随时会有人上来的 ……”傅乐书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那师父是说,没人看到的地方,就可以了?”云珩踩了他一脚,道:“滚。”傅乐书自然是不怕这种“攻击的”,他调笑道:“云宗门风严谨,到了这个时辰,弟子们都回房间睡觉了,又哪里可能会上来。”“放肆。”云珩喝骂道,“那也不行。”傅乐书也不管他,直接将唇印在他的耳垂上,轻轻摩挲。 第357章 毛球:“……”所以我做错了什么要吃你们俩带了颜色的狗粮?好不容易挨到温婓的精神轰炸结束送他回去,毛球终于切身处地地感受到了“劫后余生”的感觉。云珩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午后了。尽管他体质不错,却还是感到有些疲累。他努力翻了个身,感觉到强烈的酸涩感自腰部层层袭来,于是他翻身完毕之后就没动了。已经睡了这么久,再睡头都要炸了。他正天人交战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云珩睁开眼,看见傅乐书那个小畜生从外头走进来,气得他简直想骂人。傅乐书是算着时辰下来找他的,一看云珩醒了,傅乐书便笑了。“师父。”他凑到床边,冲着云珩喊。云珩手指头都懒得抬,骂道:“滚。”“不滚。”傅乐书凑过去亲了他一口,道:“师父你先好些躺着,我去给你打洗澡水。”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洗澡,云珩便感觉浑身都是汗,黏糊糊的。这房间里配备有浴桶,对于琴尊来说,运水烧水不过一眨眼的事。没让云珩等太久,傅乐书就回来了。他弯腰将云珩一把抱起,把他抱到浴桶里给他洗浴。被热气一蒸腾,云珩便越发昏昏欲睡,但脑袋又疼,让他睡不着。傅乐书吃饱喝足,心情好得很。“师父,明日一早咱们便能到达南海了。”云珩嗯了一声,心想还挺快的,以及傅乐书就是个杀千刀的混蛋。“师父,你在骂我么?”傅乐书看他嘴唇翕动,如是问道。云珩脑袋往后一靠,睁眼看他,道:“你不该被骂么?”“师父想骂便骂,乐书只给师父一个人骂。”云珩白他一眼,懒得理他。但最后还是恩准了他一个给自己擦身并且穿衣服的特权,毕竟云珩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他不骂人,傅乐书便干脆将这当做对自己的纵容,豆腐吃得毫不手软。一路颠簸直到南海,等众人都下船的时候,云珩才发现他们的船后面还跟着一艘。那是一艘通体赤红的船,船身上雕刻着繁复的羽毛状纹路。巧的是,这船云珩认识。这是那凤无宗宗主凤无痕的船。云珩还没死的时候,那凤无痕就已经在了。云珩以前就切磋的形式跟他交过手,知道凤无痕实力不弱。他这一路都在跟傅乐书磨叽,竟没发现这凤无宗的人也跟着来了。他们在南海的海岸边停了船,依次下船。易芳翁和贺玉来两个人穿着灰色的麻布衣服,跟在后头。云珩作为琴尊的“亲传弟子”,自然是要随行在他身侧的。易芳翁眼尖,一眼就看见云珩侧颈处,有一个没能被衣服遮掩住的红印。他心里又是好一番谩骂。傅乐书带人下来之后,却没带着他们走。而是站在岸边上,等着那艘“朱雀”靠岸。凤无痕资历比较老,比起傅乐书来说要大了几百岁。但在这修真界,强者为尊。即使凤无痕比傅乐书大,见了傅乐书的时候,还是要以平辈相称的。并未让他们等多久,凤无痕便在那朱雀上现了身,接着便从阶梯上走下来。跟傅乐书带了几十个人的大排场不同,凤无痕那边,除了他就只有三四个随从。凤无痕是个很漂亮的人,他的美跟傅乐书的苍白病态不一样,跟夏商州的少年气质不一样,他的美很张扬。凤无痕有一双凤眸,眼尾上挑。他的发色偏红,这一回穿的是一件红衣,那红衣华贵非凡,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只精致的火凤。火凤凌云,张扬肆意。“凤宗主。”傅乐书冲他喊了一声。凤无痕走到他们面前,抱拳道:“琴尊。”虽然早就知道凤无痕要来,但傅乐书对于他来的目的还是不太清楚的。但既然凤无痕就带了这么几个人,想必也是要跟他们同行同住的,倒是不怕探查不出来。凤无痕跟傅乐书打完招呼之后,注意力就转到了旁边的云珩身上。 第359章 那东西发现被发现之后,也没有躲开,而是直接从海中抬起了头。当它破出水面的时候,两人皆是吃了一惊。那是一条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怪物。它的头顶有着两个肉瘤,看起来像是未发育完全的龙角。它的颈部像是被砸扁的薄片,托举着那个三角形的脑袋。当它藏在水面的部分露出来时,他们也终于见到了这玩意的这面目。这是一只金足蝮蛇。这种蛇类一般只能存活三百年,长到三十多丈便已到极致。可这只,却足足有一百多丈长,而且它已有了龙尾。“这东西起码活了五百年,它应该是准备化龙,但是化龙失败了,所以才会变成这幅模样。”云珩见多识广,看出了其中门道。“那怎么办?”傅乐书看着下方凶恶的半龙半蛇,问道。“我也不……”云珩刚说到一半,那发现他们的金足蝮蛇便迅速摆尾,朝他们飞了过来。它已有了翻云覆雨的能力,因此不断地召唤雷雨攻击他们。云珩抬眼一看,这大半海域已笼罩在了雷雨之中。他们两个人在这雨里,就像一只小小的飞鸟。一道稍大点的雷霆仿佛都能让他们摧折。那蝮蛇盘旋而起,在他们不远处冲他们吐信子,它已经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攻击目标。云珩还以为傅乐书会出手,哪里想到在这么严肃的情况下,这位琴尊阁下还十分不要脸得把脑袋往他后面一藏,道:“师父,快保护我。”那蝮蛇龙尾一甩,朝他们飞了过来。云珩掰开傅乐书的手,道:“那就别打扰我。”他推开傅乐书,双手迅速变换印诀,结成一个金色的法印,对着蝮蛇击了过去。法印在空中变大,撞到蛇头上时直接化成了网,将它罩在其间。那蛇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长牙,飞快撕咬那法印。云珩借着风力往前,几个腾跃间落到了那蝮蛇的头顶。他手指一动,法印便延伸出两条长线,直伸到他手中。云珩像勒动缰绳一样,将那蝮蛇拽着往岸边拖。傅乐书看着踩在那蝮蛇头顶上,游刃有余地控制着它的云珩,真是越看越喜欢。“师父,我来助你。”他放出浮图来,勾动琴弦,对着那蛇弹了一声。音波登时便凝成实质,如刀锋一样朝那蛇切割了过去。音波的余韵带动海浪,海水甚至因此爆裂开来。琴音撕裂空气,也撕裂了蝮蛇坚硬的皮肤。它躯干上被割了一下,伤口处喷溅出金色的血液。“抓紧时间。”云珩感觉出这蛇反抗得越来越剧烈,催促道。傅乐书闻言,手指连动,音波层层叠叠,一波连着一波,朝那蛇身上袭去。正在这时,自那海中突然传来一道空灵的笛声。蝮蛇听见这声音,顿了一下,接着便飞快挣扎起来。它甚至拼着被琴音音波切碎的危险,直接正面对上那音波。法阵和音波相撞发出剧烈的金石相击声响,光芒四溅的同时,那蝮蛇也迅速窜回了海里。它一个摆尾,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云珩收回手,落到傅乐书身边,问他:“你听见那声音了吧。”傅乐书面色凝重地看着远方,道:“听见了,要过去看看么?”云珩摇摇头,道:“前方有蜃气,笛声已停,难寻踪迹。咱们现在不知对方有何目的,还是小心为好。现在那蛇也跑了,想必应该是寻不到了。不过这金足腹蛇应该只是虚晃一招,那后面吹笛之人,应该还会再来的。”海潮翻涌。水中海岛之上。殷九收了手中的笛子,看了水中的金足腹蛇一眼。它受了伤,躯体上有几道浅口,这令它十分不快活。殷九将拇指在中指上一划,割开一道口子,逼出鲜血来弹向那条蛇。金足腹蛇张口接了,像是品味什么美味佳肴一样品尝着那滴血。殷九走到边缘,伸手碰触了一下那条蛇的脑袋。它所见所闻的东西,便都传递到了殷九脑海里。殷九用了好一会才完全消化掉这些东西。“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殷九抽回手,拍拍腹蛇的头。 第361章 “这样啊。”凤无痕似乎有些失望,却也并未多说什么。“凤宗主怎么了?”傅乐书观他面色变化,问道。凤无痕摇摇头,道:“无事。”傅乐书便也没有再问了,直接拉着云珩回去。“你不觉得他怪怪的么?”云珩扭头看看魂不守舍的凤无痕一眼,冲傅乐书道。“我只想看着师父,其他的人,我才不想关注呢。”傅乐书等走远了便直接凑到云珩身边,凑过去亲了一口。第155章 傲娇仙尊爱上我(十二)“什么,琴尊和夏商州……是那种关系?”说这话的弟子一副活吞了苍蝇的模样。此时正是早课时间,这些云宗的弟子们一向早起早睡,但是因为他们跟着琴尊来到这南海在的缘故,并没有师傅随行教导。犯懒是人之本性,没人监督,也就没几个人坚持着去练剑修行了。无事可做的弟子们便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吃些瓜果零嘴,闲聊天。这伙说话的人里头,被围在中间的赫然就是那易芳翁。除非必要,不同山门之间是很少串门的。所以这些弟子虽然听过易芳翁的名字,却根本没见过他人。这也给易芳翁传播夏商州和琴尊的事情创造了条件。“不会吧,琴尊怎么会有龙阳之好呢?”另一个弟子反驳道,“琴尊这么多年来,不一直都洁身自好,不近男女之色么?”人多嘴杂,有人持反对意见,自然就有人说支持的话。“不一定吧,谁告诉你们琴尊对男人没兴趣了。我还没进云宗的时候,就听宗族里的长辈说过,琴尊跟他师父道泽真人云珩,好像就是一对。”“真的吗?可琴尊不是杀了云珩么?”易芳翁见话题扯远,连忙绕回来,道:“其他的我不知道,但琴尊和那夏商州的事情,我可是亲眼所见,我们来的那天,他们就在甲板上……”易芳翁说到这里就打断,朝他们投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好像是诶,这些天琴尊好像跟那个弟子都是同寝同食的。”又有人道。“你们说得我都信了,好像琴尊看夏商州的眼神的确有点不对。”“肯定是的,夏商州的资质,也就中上而已,根本比不得掌门、任师兄等人,怎么他就成了亲传弟子,十有八九是睡上去的。”“这也太恶心了,他以后会不会借着琴尊的手作威作福啊?”“这就难说了,你们听说过易芳翁师兄的事吗,听说他就是得罪了那个夏商州,才被琴尊贬到外门的。”易芳翁听到他们说起自己,脸色有些尴尬。但他也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现在不少人都信了他的话,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还怕唾沫星子淹死不了那个夏商州?而此时,“以色事主”的云珩,正从傅乐书的床上醒来。这民宿收拾得还算干净,就是床板有点太硬了,床边有点太硌了,弄得他有点不舒服。今天傅乐书倒是走得早,天还没亮就把云珩摇醒,说自己要去跟凤无痕一起查探周围的情况,非要云珩给他一个早安吻才肯走。云珩耐着性子,忍住直接给他一巴掌的冲动,极其敷衍地亲了亲,这才获得回笼觉的机会。他睡到差不多辰时才醒,迷迷糊糊打着水去洗漱。他意识稍微一清醒些,就发现那些云宗弟子们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如果只有一两个还好,但连续碰见好几个,都用那种带着嘲讽抑或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云珩眼皮一跳,借着盆里的水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颈部被傅乐书那个混蛋留了个牙印。丢人丢大了,云珩这样想着,干脆施了个障眼法,挡住那个现眼的印子。任锋成是少数几个坚持早上练剑的人。他现在即将突破,修行就是这样,越往上便越难,总会莫名其妙卡在一个地方,怎么也突破不过去。这种时候,继续苦练也不过是白费功夫,倒不如请教一下比自己厉害的人。任锋成抱着这样的心思,去找琴尊。结果没碰见人,还从凤无痕的随从那里得知,风宗主和琴尊都出海去查探去了。任锋成礼貌地道了谢,正准备离开,结果就撞上了刚洗漱回来的云珩。任锋成还记挂着上次云珩打败他的那件事呢。他是个尚武之人,被打败之后也不会觉得丢脸,而且他想起凌远山掌门对云珩的高度评价,已将他认定为比自己更强大的人。既然是强者,那就是值得学习的对象。于是任锋成鞭子直接走上前去,友好地喊道:“夏师弟。”云珩手里还拿着个炊饼在啃呢,吃东西的时候突然被喊,吓得他立刻反手把炊饼藏好,把嘴里的咽了。“哈哈,夏师弟莫慌,你继续吃。”任锋成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忙道。云珩看清喊他的人是任锋成的时候,还是有点惊讶的,他还以为这小伙子不会再理他了呢。“任师兄,怎么了,有事么?”云珩问。 第363章 当金色小剑接触到礁石的时候,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以那大块礁石为中心,方圆百丈之内的石头都碎成了齑粉。若不是云珩眼快施了一道屏障将灵力波动与民宿所在处分割开来,恐怕现在他们居住的房子都得震塌了。但这地动山摇的情况,还是引起了云宗弟子们的注意。不少人从民宿中飞起来,看向他们的方向。“是在练习,不是外敌入侵,撤了撤了。”发现并不是什么紧急状况外,弟子们也一个接一个地落了下去。任锋成看着地面上那因为沙石粉碎而暴露出的黄色的岩石,看着脚底下的裂纹,激动得一颗心都快跳了出来。此时他看云珩的眼神已全是崇拜了,他激动难耐地冲云珩道:“夏师弟,请继续教我练剑吧。”此时,远在几十里之外的凤无痕和傅乐书,也感受到了些许震感。“怎么回事?”凤无痕遥望他们来时的方向,“有危险么?”傅乐书知道有云珩坐镇,定然不会是什么大事,因此安抚道:“应当无事,如果真有情况,他们会向我们发求救讯号的。”“好吧。”凤无痕将目光转到海上,海面遥遥,了无边际。傅乐书看向凤无痕,道:“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来?”凤无痕说:“怎么说?”傅乐书小心观察着他的表情,以防他一言不合就开始打人。“自从百年前你喜欢的那只小狐狸死去之后,你就没怎么出过山了吧……”傅乐书说着,又道,“当年为了救他,你差点将凤无宗附近的猫族斩尽杀绝吧……”凤无痕看向傅乐书,眼里隐隐有怒气翻涌。傅乐书看他这样子便住了嘴,不再说。“那你呢?琴尊,你当初不是只为你师父一人倾心么,我还以为你杀了他之后,会一个人过下去呢。怎么,这才过了一百年,就耐不住寂寞了?”凤无痕不喜欢别人揭他的伤口,不代表他傅乐书就会喜欢。很显然凤无痕这话已经成功惹怒了傅乐书。“我跟阿珩,和你,是不一样的。”傅乐书沉声道。“有什么不一样,再怎么说,你不还是杀了他么?”凤无痕继续压迫道。傅乐书的脸因为怒气,已经变得有些狰狞了。他喝道:“凤无痕,你最好给我注意点你的言辞。不要以为你比我痴长几百岁我就会怕你,你不是就是想找那只猫妖么,我告诉你,没有我,你根本找不到。”“你要是找得到,还会等到现在?要是我没猜错,你带来的那个小情人,才是找到殷九的关键吧。”第156章 傲娇仙尊爱上我(十三)“凤无痕!”傅乐书已经变了脸色,“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到他身边嚼什么耳根子,等我捉到那只猫妖,我第一个杀了他。”“你敢!”凤无痕也动了真怒,“你还真护着你那眼珠子啊,要不要我告诉他,你上一个喜欢的云珩是个什么下场?死无全尸,连最重要的……”“闭嘴。”傅乐书挥手便是一道疾风,堪堪擦着凤无痕的脸飞过。凤无痕退开两步,道:“行,你不管我的事,我也不管你的,但要是捉到猫妖,他归我,其他的你们分。”傅乐书道:“那可由不得你来做选择。”言罢,他便直接甩袖离去。凤无痕见他走了,也没有再探查下去的心思,过了没多久,便也跟着去了。傅乐书一回去,一眼就看到了在教任锋成练剑的云珩。他不是没见过云珩教人的模样,只是以前云珩都只教他,任锋成凭什么能享受这待遇。任锋成正觉得自个儿受益匪浅呢,哪想从旁边就突然窜出个人影来,硬生生将教他用正确姿势使剑的云珩给拉开了。他正准备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断他,结果一抬眼,发现是琴尊,立刻就怂了。“师父。”任锋成行礼道。傅乐书一边拉着云珩,一边很敷衍地嗯了一声当做回答。云珩还挺喜欢这个徒孙的,他看得出任锋成资质很好,也没有易芳翁那些人那种傲气,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结果他还没享受完教育后人的快乐呢,傅乐书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就来坏他的事,看他那仿佛烧着火焰的双眼,看他那微皱的眉头,看他那不自觉抽搐的嘴角,就知道这个醋王又吃醋了。“好了,师兄,今日就练到这里吧。”云珩冲任锋成道。他还得花时间安抚这个大醋缸呢。任锋成虽然惊讶于云珩在琴尊面前的没大没小,但碍于琴尊在这,还是乖乖点头。见云珩把自己的话都抢了,傅乐书也不好发作,但他依然脸色很臭,活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灵石。“你又怎么了?”云珩被傅乐书拉着走开,等离得远了,他才问。“没怎么。师父对他很好嘛。”傅乐书跟他面对着面,说出的话都全是酸味。云珩无语地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几百年没被人打过的琴尊:“……” 第365章 想通之后,他用灵力烘干自己沾染上露水的衣服,往民宿的方向飞去。出乎意料的是,傅乐书已经睡下了。云珩冲着他施加了一个入梦的术法,虽然他也不确定能不能奏效,但他还是往傅乐书的方向走了过去。傅乐书平躺在床榻上,闭着眼。云珩掀开他盖到胸口的被子,扯开他的衣服。接着他将手轻轻印到了傅乐书的胸口,催使灵力窜入他的身体,直入他心脉之中。当灵力回转过来的时候,云珩的脸色变了。他察觉到,傅乐书身体里,果然有他的心头血。也就是说傅乐书最后还是吃下了他炼制的丹药。云珩这样想着,又将手伸到了他的右手处。他缓缓地揭开了缠绕得极其严实的绷带。绷带上有防破坏的法术和咒语,但傅乐书的一切都是云珩教的,自然也能被云珩依次破解。当他绷带全部扯下来的时候,他也终于看到了傅乐书一直藏着的右手。那只手……不论是大小,还是骨骼,还是肤色,都与傅乐书的左手完全不一样。云珩颤颤地将傅乐书的袖子捋上去,当他将衣袖捋到傅乐书肩膀处的时候,在那隔壁与肩膀的连接处,看到了明显的缝合的针线痕迹。这只手……是云珩的手。云珩手一抖,傅乐书的手臂便从他手里掉了下去。他一扭头,发现傅乐书已经醒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睡。“师父。”见云珩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傅乐书坐起身来。或者说,这是在他刻意的纵容下,让云珩发现的。“这只手……”云珩险些没能站稳,他怔怔地看着傅乐书,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是师父的手。”傅乐书抬起右手,轻轻抚摸云珩的脸颊。“你疯了么?”云珩拦住他,咬牙切齿道。“我没疯,我很清醒。”傅乐书一把抱住他,像是生怕他跑了一样,“我爱你,师父。”“别说这个字,你别侮辱这个字。”云珩将后槽牙咬得嘎吱作响,“我死了之后,你就这么对待我的尸身的?”傅乐书的声音比他的还要颤得厉害:“师父,我没有办法,师父。你死的时候,尸体就变成金色的光点缓缓溢散,你的手臂是最后留下来的东西,我为了不让它消失,只好让它待在我的身上,用我的血供养它。”云珩觉察到了他的言外之意,问:“那你的手呢?”“砍了。”傅乐书说得轻描淡写,好像这是多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只要能让师傅的一部分留下来,失去一条手臂算什么。”云珩实在是理解不了他的所作所为。一个大活人他都说杀就杀了,却把这手臂留下来,他图个什么。云珩反复地睁眼再闭眼,最后很无力地说:“傅乐书,我实在不知道你哪句话可以信,哪句话不可以信……”傅乐书却更用力地抱紧他,道:“师父,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没有你的这些年,我真的生不如死。我不愿意再过这种没有你的日子……”“等你告诉我你杀我的真正原因的时候,再说吧。”云珩冷漠地掰开了他的手,起身。他瞥了傅乐书的右手一眼,挪开眼睛。傅乐书坐在床上,用一种几乎是祈求的眼神看着他。云珩不理他,转身走了。【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傅乐书喜爱值+10,后悔度+15,当前喜爱值70,后悔度55。】第二天一早,任锋成又来找云珩学习。任锋成觉得云珩讲得都很细致,也很透彻。虽然他不敢拿琴尊和云珩作比,但心里却已经将云珩看得很重了。他自个儿开心,便自然有人看不惯。看不惯的那人,自然就是易芳翁。因此,这一日任锋成没找到云珩,却被偷偷窜出来的易芳翁给拦住了。“师弟?你怎么来了?”任锋成问,“你是偷偷跟过来的么,快回去,要是被师父发现就糟了。”易芳翁身上还穿着粗布衣服,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在做那些粗重活计,这让他感觉十分不平衡。他将这些都怪到了云珩的身上。当他发现任锋成也跟云珩搅合在一起的时候,他真的快要气死了。云珩勾引了一个琴尊还不够,现在居然还要来勾引他任师兄?易芳翁实在忍不下去,只好偷偷来找任锋成,想要喊醒他。“师兄,你也被那个夏商州迷惑了吗?”易芳翁道。“啊?”任锋成有些不明所以,“师弟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找夏师弟学习一下剑道啊。” 第367章 傅乐书自然勃然大怒,他打伤了那只猫妖,却还是让他逃了。而那只猫妖,就是殷九。他们要找到的东西,就是剩下的心头血。黑衣人告诉过他,云珩力量的来源,就是他的心头血。而这右手也有极大的功用。虽然他也不知道黑衣人为何对云珩的底细这么清楚,却还是斩下自己的手,将云珩的右手连接到了自己身上。傅乐书动手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自己会有多伤心,但悲伤或许真的是来得晚一些。在杀死云珩之后,他后悔了。是黑衣人告诉他,云珩魂灵不会破灭,让他好好等着。他忍受了百年的孤独,终于等到了云珩归来。他知道自己跟云珩之间存在隔阂,他也不想再重新遭遇一次失去他的痛苦。现在这样不就很好么,他继承了云珩的力量,而云珩也回到了他身边。他可以护好他的师父,不会让他再被人所伤。易芳翁出了海。他带足了三天的食物,坐上小船,在海里漂泊。他想要找到那个所谓的“猫妖”,他想跟他做笔交易。为了保险起见,他带上了任锋成给他的传送符,真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他也可以使用符咒跑掉。他知道自己在冒险,但嫉恨已经烧毁了他的理智,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送那个贱人去死。他憎恨夏商州,憎恨他夺走属于自己的一切。但他也害怕,海里有很多怪物,他不止一次跟深海里的巨物擦肩而过。如果不是他身上还带了琴尊曾经给过他的藏匿行迹的法器,恐怕他还没出海便被吃了。他甚至不敢击伤它们,以免引来更多妖兽。他使用了无数张传音符,将自己的话传送出去。“是猫妖大人么?我想跟您做笔交易。请相信我怀有一颗虔诚的心,我并不是要欺骗你,我想跟您做交易,请您帮我杀一个人。”他一遍一遍地重复这些话,连续叫了两天,依然没人理会他。直到第三天,当他把最后一张传音符发出去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雌性鲛人。那个鲛人极为美艳,如果她没有长着一寸长的獠牙的话,或许还会更漂亮一点。易芳翁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看破自己的,明明之前都没有妖兽发现他。“我得到了殷九大人的一滴血,这使我能看到你。”鲛人对他解释道。易芳翁点点头,由着鲛人将他带到一处无人的荒岛上。说是荒岛其实也不算,这块小土地总共只有十丈来方,随便一个浪头过来都能将它淹没的那种。鲛人把他送到这里之后,就潜入海里离开了。易芳翁小心翼翼地拽着船绳,下到小岛屿上。这时他眼前一花,一个黑影出现在他面前。“就是你在找我?”是殷九的声音。易芳翁小心地打量着这位据说连文勿澜都打不赢的猫妖,有些惊讶于他的年轻。从背影来看,这猫妖很瘦弱,像是还没长开的少年。当殷九转过来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强烈了。“猫妖大人”看起来比他还要小,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蛋白皙,有点婴儿肥。那张脸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可爱的范畴。“是的,猫妖大人。”易芳翁道。“你想让我杀什么人?什么身份?”殷九从衣服里掏出笛子,一只手把玩着笛子上悬挂的流苏。“是一个夺舍了别人的妖修,实力很强。猫妖大人您知道琴尊吗?”易芳翁问。“琴尊傅乐书?”殷九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小酒窝,很好看,也很甜,“我知道,算起来,我和他还算得上是老相识。”“这个是琴尊近来的新宠,叫夏商州。”“哦?有傅乐书护着他,所以你想请我杀了他?”殷九拿笛子支棱着下巴,看着他,笑。“是的。”易芳翁以为他在担心任务的难度,便补充道,“明日我会将人送过来,送到海上,琴尊不会出现。我需要你帮我解决了他。”殷九小幅度地左右前后摇晃着脑袋,道:“也不是不行,只是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易芳翁闻言,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物来,那是一把巴掌大的小伞。这正是当年琴尊交与他的两样仙器中的其中一件,七杀琉璃伞。当初他带人整治夏商州的时候,另一件仙器生灭万芳樽被琴尊没收了,这一件却侥幸留存了下来。“这是七杀琉璃伞,算是给猫妖大人您的定金。”殷九伸手拿过那把伞,打量了一眼,道:“下品仙器?”他拿着伞,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又问:“定金是这个,那还有一部分报酬呢?”“还有一部分报酬就是我要您杀的那个人。他的实力十分强盛,比起大陆上排名前十的大能来说都不逞多让。想必他的元神对于猫妖大人来说,算得上是很好的补品了吧。”易芳翁道。他这话倒是成功勾起了殷九的兴趣。一般高阶的修士是可以吸取低阶修士的元神来提高自身修为的,只是这种做法在魔修中可能比较常见。他殷九并不屑于做这种事情。不过他不想要,不代表他不需要。花影当初被凤无痕所伤,即使他抢了傅乐书他师父给他炼制的仙丹,让花影存活了下来,可花影的身体却再也无法复原。这些年来他一直有捕捉妖兽或者魔修,萃取他们的元神力量给花影治病。可以说修士的元神对他来说作用是很大的。“可以,我可以答应你。”殷九道,“除了琴尊傅乐书以外,你们那边还来了谁?”“最厉害的就是琴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凤无宗的宗主凤无痕。本来方丈仙山的山主也在的,但前一日他山中有事,便先行回去了。”易芳翁说,“我们可以把琴尊引走,但凤无痕凤宗主的话我不敢保证。” 第369章 殷九每次做什么事情,都弄得声势浩大。然而他一走,飓风便散了。凤无痕落到地上,已经恢复成长鞭模样的捆仙锁落到了他的脚边。易芳翁看他这幅模样,正准备走过来说两句,哪想凤无痕直接捡起鞭子,再次释放出新的羽翼,朝海中飞去,眨眼便不见了踪迹。易芳翁左右看看,趁还没人注意到自己,赶紧溜了。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很长,当傅乐书跟着任锋成一直走,却一直没有看到他所说的所谓“踪迹”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任锋成本就敬佩琴尊,对于欺骗他有一种愧疚感。他一路战战兢兢的,等到傅乐书逼问过来,毫无抵抗力地就招了。“师尊,您与夏师弟是师徒,你们不能这样做。”任锋成话还没说完就挨了傅乐书一巴掌。傅乐书怒斥道:“能不能不是你说了算的。”他轻而易举地将任锋成提起来,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反了你了。”任锋成被他掐住脖子,根本呼吸不过来,他试图掰开傅乐书的手,但那手虽然并不十分强壮,却仿佛铁箍一样,根本掰不开。傅乐书也懒得再逼问下去,他直接将右手双指并拢点在任锋成太阳穴上,灵力从他包着绷带的手指处直接传到了任锋成脑海里。他使用的是逼问常用的手段,名为搜神。这方法极为霸道,就是强行读取别人的记忆。“师兄,你明日引开师尊,我自然有办法让那勾引师尊的小贱人得到他该有的下场。”“师弟,这不太好吧,咱们何至于此。”“师兄你不懂,那妖修既然能夺舍别人,指不定哪天就把师尊一起夺舍了,到时候整个云宗都成了他的天下了。而且你能眼看着师尊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么?”“好吧,那我该怎么做……”傅乐书读到这里便抽回了灵力,他把遭受了搜神后遗症而有些浑浑噩噩的任锋成扔到地上,怒骂道:“易芳翁,你很好,很好。”他一张俊脸都变得狰狞起来,他狠狠瞪了任锋成一眼,腾空而起朝民宿的方向飞去。他一边飞一边想,都怪他把师父一个人丢在那里,这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到了民宿的时候,人已经被抓走了,一众云宗弟子个个跟鹌鹑一样垂着头等着他发落。“见死不救,可以,很好,真不愧是我云宗的弟子。”傅乐书简直怒不可遏,但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一抖袖子,袖中便冒出来两个同他长得一样的傀儡人。傅乐书指着一个傀儡命令道:“将他们给我看管起来。”又指着另一个,道:“去捉易芳翁,我要活撕了他。”【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傅乐书喜爱值+1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80,后悔度65。】吩咐完之后,他便再不迟疑,循着空中残留的灵气痕迹去寻找云珩。而这边,殷九已经将云珩带回了有花影的那个海岛上。云珩“适时”地醒了过来,他看了看自己所处的环境,发现自己在一个石室里,而他面前就站着那个名叫殷九的少年。既然是做戏,那就要做全套。刚刚凤无痕跟少年交谈的时候,他其实也是装晕而已,也因此听到了少年的名字。“殷九?”云珩喊道。殷九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醒的快。”云珩道:“我没晕。你捉我来想干什么?”殷九道:“吃了你。”云珩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眼,突然开口道:“你身上有我的气息。”比傅乐书身上更浓郁的气息。殷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你在说什么?”云珩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在一百年前见过你。那时候你还在凤无痕身边,比现在看起来还要小。”殷九出手如闪电,一把掐在他的脖子上,威胁道:“不要在我耳边提起那个名字。”云珩无所谓地摆摆头,道:“好了好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凤无痕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难道真的觉得,你可以打得过我吗?”他反拽住殷九的手,通过肢体接触将灵力侵入他的身体。殷九本应该有能力反抗的,但当他试图使力的时候,才发现原本属于他的力量不受他控制了。“果然,”云珩的灵力从他身体里游走了一圈,他松开殷九的手,道,“你身体里居然有我的一半心头血。你怎么做到的,而且根据你的脉象来看,你应该已经死了。”殷九在他抽手之后终于逃开了他的桎梏,他警惕地盯着云珩,道:“什么心头血,这是道泽真人云珩的心脏,你知道个鬼。”云珩闻言笑了一声,他凝神入体,迫使灵魂脱体而出。他以灵魂状态俯视着殷九,道:“小黑猫,你仔细看看我是谁。”殷九简直被他吓坏了,直到云珩回到夏商州的身体里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你真是云珩?”殷九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云珩坦率地点点头,道:“我真是云珩。”“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可能会被凤无痕抓住?”殷九一慌,就把自己心里想问的都给问了出来。“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嗯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我可以先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当然是为了让我那个不听话的徒弟紧张一下,仅此而已。”云珩笑眯眯地看着他,道:“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怎么会有我的心脏?你是不是在我死的时候出现过?”“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殷九道,他此时已经收起了吞噬他的心思,而是乖乖地站定跟他谈话。 第371章 “花影,醒来了,我帮你请了人来看看你的病。”花影在他怀里缓缓醒了过来,他的状态很不好,整个人泛着一股浓郁的死气。云珩往前走了几步,执起他的手来观测他的脉象。他越看,脸色便越沉。殷九看出他的为难,问:“怎么样?”云珩放下花影的手,道:“他已是将死之相,之所以现在还活着,只是因为他的命被我的心头血托着。”殷九听完面色沉凝,花影却是笑了,他说:“我本该死的,苟延残喘活着,也终究是要去的。”殷九用脸颊轻轻磨蹭他的脸,道:“你别说胡话。”花影抱着他的胳膊,跟他依偎在一起。他们看起来并不十分般配,可他们却给云珩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其实你的情况跟他也差不多。”云珩对殷九道,“只是你身体里的心头血要多一些,仅此而已。”“你能救我们吗?”殷九问。“不能。”云珩摇了摇头,“最多只能继续维持这样的状态,直到这心头血不愿意再供养你们为止。”云珩轻轻敲了敲自己脑袋,飞快用金币兑换了系统商店里的物品作用解说。“这东西不属于这里,终有一天也将被回收回去。”云珩浏览完心头血的用途 ,现学现用地对他们道。殷九还准备说些什么,突然感觉一阵地动山摇,从石室天顶上甚至掉了不少碎石下来。“什么人?”殷九搂紧花影,紧张道。云珩皱了皱眉头,身形一晃,便出现在了海岛外围。外头正有两股力量在那里疯狂轰炸,细细一看,不是那凤无痕和傅乐书还能是谁。云珩此时正不想见傅乐书,哪想他竟直接来了,他脸色一黑,拔腿就想走。“师父!”傅乐书已看到了他,自然不会乐意看他跑掉。云珩还没来得及使出法术离开,傅乐书已窜到了他面前:“师父,快跟我回去。”云珩往后退了退,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那妖物可有伤着你?”傅乐书关心地问道。云珩听着他的温声细语,想起殷九说的,只觉得一阵反胃。“别碰我,滚。”他推开傅乐书,怒斥道。傅乐书正准备说什么,那头凤无痕却双翼一展,边缘灵气飞羽如利剑一般疾射到海岛之上,将海岛都削平了大半截。云珩也顾不得再跟傅乐书掰扯,直接便出手打断了凤无痕的攻击。“凤无痕你做什么?”云珩喝道。凤无痕道:“这海岛的布局是个聚灵杀阵,我是在救你们。”他话才说了一句,殷九便扶着花影闪现在了海岛上方另一侧。殷九怒不可遏地冲凤无痕道:“我可没你那么凶残,这只是个聚灵阵而已,为花影聚集灵力修养身体,你凭什么破坏?”凤无痕飞落下来,收起双翼,想去靠近他们。云珩迈步过去,傅乐书乖乖跟上。“别过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殷九冲凤无痕说。“跟我回去,小九,你待在这里能做些什么。你跟我回宗门,我帮你医好他。”凤无痕努力摆出无害的表情。殷九根本不吃他这套,道:“你休想骗我,这箭本就是你的身家武器,连云珩都取不出来,你能有什么办法。”“云珩?”凤无痕听了这个名字,脸色一变,随即他忘了云珩一眼,恍然大悟。只是他现在没心思计较这个,他抿了抿唇,对殷九道:“起码我能帮你延续他的生命……”“他变成这样是谁造成的,是谁做的!”殷九勃然大怒,右手成爪凌空一挥,那红色爪印直袭凤无痕。后者躲也不躲硬受了这一击,登时便倒退几步,嘴角流下血来。殷九还准备继续揍他,被一只苍白的手拦住了。那只手的主人花影冲他摇摇头,道:“算了吧,阿九。”殷九便住了手,抱住花影,只用赤红的眼睛瞪视着凤无痕。傅乐书却在这时站了出来,道:“别打了,有话好好说。”他这话吸引了殷九的注意,看见这当年杀死自己的人,殷九也没什么好脸色。他冷笑一声,道:“好啊,老妖怪们都到齐了。琴尊大人,你当年弑师弑得那么爽快,怎么又和您的师父搅合到一起去了?”“小九,你说话别这么冲。”凤无痕面不改色地擦去唇边血迹,道。殷九瞪了他一眼,道:“凤无痕,我再也不是你的狗了,我也用不着听你使唤。”“我从没有那么看过你,你不要乱想。你听我一次,跟我回去,好不好。”凤无痕道。“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殷九的竖瞳危险地眯了眯,眼里流露出一丝杀意。“你在这里也待不下去的,现在我们发现了这里,你的聚灵阵又毁了,还不如跟我们回去。我保证我可以保护你们。”傅乐书插嘴道。云珩神色古怪地看了傅乐书一眼,他总感觉傅乐书跳出来的行为太过于急切了一点,好像很希望殷九他们回去一样。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第373章 凤无痕挑了下眉毛,很讶异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你说。”花影捂住胸口,眉毛皱得几乎要纠成一团。他人长得好,这样看起来竟像了几分那捧心的西子。他等胸口的疼痛缓了缓,才道:“我想请你,帮我照顾好阿九。”凤无痕正摸着自个下巴的手一顿,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朝花影看过去,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么?”花影郑重道:“我很清楚。”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这些年来,阿九跟着我东躲西藏的,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我又是这个样子,一直在拖累他……”凤无痕抬眼看他,到这时他终于开始认真审视起这个人来。过了一小会,他才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这么轻易地放手。”花影抬头冲他笑笑:“因为我知道,他还喜欢你。”凤无痕嘴角扯了扯,似乎是想勾出一抹笑,但他又不想在情敌面前泄露自己的喜悦,便又将那抹笑容压了下去。他十分自满地说:“他当然喜欢我,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恨我,没有爱哪里来的恨。”花影虽然不善言语,但他察言观色的能力还不错,他没有放过凤无痕脸上那稍纵即逝的笑意。等凤无痕说完,他又道:“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若是我真的死了,对阿九来说可能是件好事。我这身体是这幅样子,这些年来,也没让他发泄过什么,他就一直忍着。”他意识到自己说了比较私密的东西,忙止住了话头。“如果我将阿九托付给你,你会好好待他么?”他说到这里,又生怕凤无痕会拒绝一样,又道,“我刚跟他认识的时候,他还跟着你。他每次受了委屈,就跑到我在的那片彼岸花花田里哭。他以为我是草木听不到,其实他的难受我都看在眼里。他是在真喜欢你,比任何人都要更喜欢你。”凤无痕看着花影,他感觉花影那瘦弱的身躯突然变得伟岸了起来,虽然花影说着要将殷九让给他的话,他心里却没有那么快高兴起来。他慢慢地开口,问:“你不怕我会再次伤害他么?”花影听了他这句话,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一大半。他看出来凤无痕动摇了,若他没有认真,他定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有真正在意一个人,才会担心自己会不会伤着他。“我听说,狐束公子去了……”花影放柔语调,轻轻地说。“是。”凤无痕点点头,“去了很多年了。”“阿九一直说,你这些年找他,是为了复活狐束公子。”花影说。凤无痕摇头,解释说:“没有的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怕我,或是一些流言蜚语让他产生了这样的理解。人死不能复生,我又怎么可能用活人去换一个死人。”花影静静看着他,等他说。凤无痕道:“当年是我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心思,只想救狐束,所以才伤了小九。这些年来我找他,也是为了弥补当年自己犯下的错误。我已经错过他一次,定然不会再错过他第二次。”花影低声道:“希望你的心思跟你的话一致。”“我没必要骗你。”花影说:“那你敢不敢发下心魔誓。”凤无痕神色一凛,又高看了花影一分。心魔誓不是小事,这誓言是基于天道法则的,一旦违背,便会引来九十九道天雷。这天雷比渡劫时的雷霆威力还要大了无数倍,它的威力没人敢尝试,敢尝试的人也都死了。“如果你敢发誓,以后好好对阿九,我就将阿九让给你。”花影这是在给殷九求一份保证,以求自己不在之后他能过得平安顺遂。凤无痕沉吟片刻,举起了三指,他先是念了一段咒语,这是说给天道听的部分。咒语之后才是他的誓言内容:“我凤无痕在此发下心魔誓,若我此生不能好好待殷九,必会遭受天罚神雷,从此身死道消,不得轮回。”见他坦然发下这么重的誓言,花影这才作罢。“阿九要回来了,我先回去了。”花影扶着椅背站起来,颤颤巍巍地往门口走。凤无痕伸手想帮他一把,被他谢绝了。“我会找机会跟阿九说的。”花影走到门边,又转过了头来,看着他,“凤宗主,阿九吃了很多苦,你以后……多多担待,让着他一些……”凤无痕郑重道:“好。我答应你。”花影没有再说什么,挪着步子回去了。殷九同云珩在外头待了一两个时辰,主要就是在那里谈论怎么掌控心头血中间的力量的诀窍。等他回去的时候,花影还是安静地睡在床上。殷九脱了外衣,正准备爬上去,突然想起自己从外头来,沾染了一身寒气,便又止住动作,先行用灵力烘暖了自己的身体,这才钻进被窝里,抱着花影睡去。云珩告别殷九之后,便径直找了个山头吸食月华。原本一直在屋顶上看他的傅乐书此时已不见了踪影,不知去了哪里。而此时,十里之外的树林之中,傅乐书就侯在树林外围,等着那个黑衣人走出来。亥时,黑衣人如期而至。他还是披着那黑色袍子,整个人几乎都要隐没到夜色里去。傅乐书虽然跟他认识了百来年,也从来没有见过他黑袍下的真面目。“都聚齐了?”黑衣人问他。“嗯。”傅乐书道,“你要怎么操作?”黑衣人道:“全部取出来。”傅乐书道:“我现在就靠着这点心头血维持生命和形貌,你取走它,不就杀了我么?”黑衣人摆摆手,他的手也藏在黑袍里,看不见半点皮肤。 第375章 花影醒来时,比殷九还要讶异。“琴尊?这位是谁?阿九,为什么我们在这里?”花影还没回过神来。“我们被抓了,傅乐书这个畜生出卖了我们。”殷九骂道。傅乐书一向是不喜欢别人骂他的,也就云珩能有这个特权。面对殷九的话,傅乐书只是冷声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傻到在被囚困的情况下还说出这种不知死活的话。”殷九啐了一口,道:“这话你留着对你自己说去吧。”傅乐书将目光转到黑衣人身上,问:“还不开始么?还在等什么?”黑衣人拢了拢袖子,道:“还在等一个人。”“谁?”傅乐书下意识接口道。“你师父,云珩。”黑衣人语出惊人。傅乐书被他骇了一跳,他语音微颤,道:“我们达成的口头协议里头,可没这条。”黑衣人将脑袋朝他挪了过来,冲他道:“小孩子才会相信所谓的协议,在我这里,只有强者为尊。”第161章 傲娇仙尊爱上我(十八)傅乐书闻言大怒,道:“你什么意思,你在讽刺我吗?”黑衣人道:“对啊。”他抬抬手,便又变了个笼子出来,这一次,笼子困住的人是傅乐书。傅乐书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就跟他没想到自己会破不开这笼子一样。他以为自己已经是大陆上名副其实的第一强者,却没想到自己会连这小小的囚牢都解决不了。见他这样,殷九倒是笑了,他道:“活该,傅乐书你真是恶有恶报。”傅乐书没空理他,他看向黑衣人,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黑衣人说:“我?我是你们的主宰,准确地说,我是跟你师父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人。”傅乐书满腹疑惑,这时黑衣人直接当着他的面,揭下了自己的黑色兜帽。傅乐书跟这黑衣人相识百来年,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人的真面目。他也不是没有试过揭开他的帽子,但每次都被黑衣人事先察觉,破坏了他的计划。他们之间存在着利用的关系,傅乐书不想撕破脸,便也没有再做过类似的事情。而黑衣人今日却反其道而行之,将帽子给摘了。这下三人皆是惊了。不为其他,那黑衣人的皮肤,竟然就像石头一样。或者说他的身体是由石头组成的,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座石雕。就连他的眼珠子,也是石质的。一个活着的石头人。傅乐书只觉得自己牙根一阵酸疼,他咬着牙问:“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黑衣人并未计较他的无礼,他只是说:“我来自于石人族,是比你们高一个位面的人。”“位面?那是什么东西。”殷九插嘴问道。他其实很想越过笼子跟花影待在一起,但显然这想法并不现实。“你们所在的世界,就像在无垠空间里漂浮着的一块纸板,你们在纸板上生息繁衍,当你们修行到可以飞升的时候,就会从一个位面跃升到另一个更高阶的位面。”“那飞升之后的那些人呢?”傅乐书问。黑衣人笑道:“当然是被吃掉了,这还用说么?”他也不管三人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在我们眼里,你们就是一群蚂蚁,抬抬脚就可以碾死的那种。为什么我们不在你们是蚂蚁的时候就吃掉你们,因为你们太弱小了,塞牙都不够。但当你们修炼起来之后就不一样了,你们就像一只只肥美的羔羊,争先恐后地从羊圈里蹦跶出来,跑到我们面前。我们懒得去吃蚂蚁,但我们不会放过任何羔羊。”殷九听得一阵胆寒,再看花影,发现他也是面色苍白。傅乐书也被他说的吓到了,他一直以为飞升的人都是去了一个比现世更美好更利于修行的地方,却没想到真相会这么残酷。“你说我师父……也是?”傅乐书犹疑地开口问道。“是啊。”黑衣人将手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来,跟他的头部一样,他的手也是完全由石头组成的。傅乐书看着他朝自己走来,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黑衣人的手穿透笼子,直接抓住了傅乐书的右手。“他也是,也只能怪你自己太蠢,这么多年来,都没发现过这手臂的异样。”黑衣人抓住傅乐书的右臂,使力将他的手臂从他身上扯了下来。这手臂本是缝在傅乐书身上的,现在黑衣人这么一扯,就是将他皮肉一并扯断,疼得他差点当场厥过去。殷九直面了这血腥的一幕,他第一反应便是朝花影看过去,对他说:“花影,别看。”然而花影已经窥见这一幕,他只能迅速闭上眼睛,来将这一幕从自己脑海里抹去。傅乐书捂着右臂处,眼前一片血红。他狼狈地跪在牢笼里,努力抬起头朝黑衣人看去。黑衣人抓着那只手,将染血的绷带慢慢地扯了下来。傅乐书施加在绷带上面的术法,对于黑衣人来说简直如同小孩子的玩具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被他破解开来。黑衣人将绷带全部拆完,而那截手臂也在他手下变成了石头的模样。“亏得你跟了他那么久,竟然从没想过他是从天外而来的人。”黑衣人像模像样地在那手臂上摸了一会,那手臂便又变了模样,变成了一支同等粗细的石笔。“这是什么东西?”傅乐书的气息弱了不少,他的身体在自愈,血已经止住,但他的身体却一下子垮了。“你师父的本体,石人王手中朱笔,这就是他的真身。”黑衣人抓着那石笔转了一圈,掂量着那支笔。 第377章 他以前一直想不通,为何云珩年纪轻轻,可那些大陆上的老古董大能,却一个个都败于他手下。他也想不明白云珩为什么一直不会变老,仿佛时光对于他来说,根本只是毫无作用的东西而已。而且他还那么地博闻强识,他所掌握的知识,根本就不像这个层面的人能想得出的一样。原来,竟是这样。“他到了这里,倒是无比地快乐潇洒,可苦了我。石人族的人发现九黎手中石笔不见了之后,立刻便将所有靠近过宗祠的人全部抓了起来,一个个地逼问。连我也没能幸免。他们斩去了我的双脚……”黑衣人掀起自己的黑袍,他的身体自膝盖往下便是空空荡荡的,而他上面的部分则是完全被白色雾气拖着漂浮起来的。“……还让我服下了石人族特制的毒药,让我去寻找他。所有人都遭到了株连,被发配到各个位面。我辗转找了近百年,跋涉过十数个位面,才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他。”第162章 傲娇仙尊爱上我(十九)傅乐书挣扎着,掰扯他的手,缓过气来之后,便道:“你打不赢他,所以你利用我?”黑衣人笑着道:“是啊,谁让他那么在乎你呢。”傅乐书急得双目赤红,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他当初就是被这人欺骗,说是只要他杀了云珩,夺取他的心头血便能获得云珩的力量,还能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他本来很是犹豫,但黑衣人再三保证云珩不会真的死去,说他会在多年后重生,傅乐书这才相信。他是爱着云珩的,他也许贪婪,也许自私,但他从来没有想过真正让他死。他尝了一百年没有云珩的日子,早就尝够了,他不敢想象以后没有云珩将会怎样,光是想想都让他喘不过气来。傅乐书是很怕死的,他幼时的时候家里便请了仙师过来,为他卜算。仙师说他根骨非常人所能有,最适宜修仙问道,但他的命轨将于百年时断折。修仙之人,少则两百岁,多则上千岁,寿命绵长。百年之后就死,那跟凡人还有什么区别。凡人皆以能与仙家沾上关系为荣,他的父母也不例外。两人听了前面的话,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后面这当头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他父母急忙问那仙师可有解救之法,仙师说,无法可救,无药可救。这句话成了傅乐书的噩梦,从此不管他身处何地,这句话都像诅咒一样,萦绕在他耳畔。直到他遇到云珩,他才好受一些。但正因为云珩待他好,他才更恐惧。他害怕自己会死,害怕会被埋在黄土底下,害怕自己死了之后,云珩会忘记他,然后跟下一个人在一起。他惶惶不可终日,甚至不敢告诉云珩他的苦恼。他也曾经隐晦地跟云珩提起过,问他有没有办法延长该死之人的寿命。那时云珩跟他说,每个人的命运都早已注定,如果要强行更改,就是逆天而行,必定会遭受天道的惩罚。云珩的话将他推入了更黑暗的深渊里,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无尽的冰冷的死亡。就在这个时候,他结识了黑衣人。那时候黑衣人灵力衰微,不得不暗杀一些宗门的掌门人,吸取他们的元神维持生命。傅乐书想起黑衣人的话,猜测他应当是早已发现了云珩,却不敢去找他正面对抗,所以才藏匿起来等待机会。而傅乐书便成了他的机会。黑衣人不停地杀人,杀的也都是大陆上实力强盛之辈。于是被杀者的家属,门派弟子,还有其他没有被杀的人,都将目光投注到了有可能做到这一切的那些人身上。实力最为强劲,最为神秘莫测,独来独往的云珩便成了他们怀疑的目标。云珩那时候正在闭关,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傅乐书虽然知道其中缘由,却也没有去澄清,只是静静地看着失态往无法逆转的方向发展。万事俱备之后,他闯入云珩闭关的场所,诱导他入魔,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用他教给自己的术法,亲手杀死了他。他知道云珩会回来,所以在那时候并没有过多地悲伤,他很冷静地准备去处理他的尸体,接着便被闯入的猫妖打乱了计划。猫妖偷走了他想要的心头血,害得他只能将云珩的胳膊斩下,缝在自己身上。因为黑衣人说这胳膊跟心头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也蕴含着一部分云珩的力量。他一直想找到那只猫妖,但那猫妖也获得了心头血,在猫妖殷九的刻意隐藏下,简直无迹可寻。直到云珩重新出现,在胳膊出现反应的那一刻,傅乐书几乎立刻便确认了他的身份。所以他才将云珩带回自己身边,所以才对他处处维护。黑衣人告诉他,云珩的出现会伴随着心头血的重新现世。傅乐书知道黑衣人拥有一点预知的能力,所以丝毫没有怀疑他这句话的真伪。他激动万分,恨不得立刻就带云珩去找寻剩下的部分。他要吸收全部的心头血,然后长长久久地跟云珩在一起,这一次再也不会有外力分开他们——他一直是这样想的。可最后却是他将自己和云珩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傅乐书喜爱值+5,后悔度+15,当前喜爱值80,后悔度80。】身体里的力量被剥离,傅乐书感觉自己像是沉浸在一片深海里。深海里不见日光,水从四面八方向他挤过来,几乎要将他碾碎。他费力找回自己的一丝力气,催使灵力在身体里直接勾勒画符。他的阵法习自云珩,几乎吸取了全部精髓,而现在他在身体里引爆符咒,直接将黑衣人震飞了出去。此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傅乐书用完之后也跌落在地。他口鼻里溢出鲜血来,忙伸手擦了擦。黑衣人堪堪站定,他掀开自己的黑袍,看自己胸膛上龟裂的纹路。他受伤了。“还真是小瞧你了。”黑衣人一脸狰狞,再度朝他袭来。“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我了。”黑衣人一脚踩住毫无反抗之力的傅乐书,高举那石笔,对着他的后心扎了下去。 第379章 但是低等族群也是可以通过后天的修为,达到高等族群一样的能力,或者超越他们的。在数百万年前,就曾经有个低等族群的人,修行到近乎创世神的程度,将曾经屠戮杀害过自己家人的高等族群全部斩杀殆尽。后来各位面之间,几大神级位面便达成了协议:一旦低等族群获知了吞噬法则、获知了高等族群的存在,那么高等族群便有资格对其位面进行全面抹杀。很残酷的规定,为的就是保障高等位面不被取代、为了高等族群的生息繁衍。而现在,两个来自于石人族的人,在人族的土地上,终于实现了第一次正面交锋。“那是我的本体,放下。”云珩虽然身处劣势,但气势还在,见了这黑衣人也没有丝毫惧意。“我知道,不过现在它已经属于我了。”黑衣人笑着说,“你觉得你现在能从我手里抢走么?”云珩道:“你来这里多久了,石人族居然混进了人族的地盘,你藏着想要做什么?”“很早了,在你还没死的时候,就来了。”黑衣人说,接着他指指傅乐书,道,“你很喜欢他吧,可他背叛了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杀了他。”云珩往前迈了一步,挡在傅乐书面前,冲黑衣人道:“你应该知道石人族的规矩吧,弱肉强食,如果我杀了你,你也无处申诉。”黑衣人笑道:“现在该由我来说这句话了,你,你的小徒弟,这个位面上的所有人,都是我想杀就杀的。”第163章 傲娇仙尊爱上我(二十)黑衣人收好石笔,道:“心理落差很大吧,本来你才是这小小位面上的第一人,现在却轮到你向我俯首称臣了。”“我并不记得我跟你有什么仇怨。”云珩说。“你当然不记得,当你在石人王手中享受族人供奉的时候,我只是一块小小的石板门挡而已。你被万人朝奉,我则被人践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你现在想干什么,你想践踏我么?”云珩道,“好满足你的虚荣心?”黑衣人道:“是,也不是。你走了之后,很多族人被派下来找你,现在我是第一个找到的。只要我抓了你,他们就会解了我身上的毒药,带我回去。不过回去又能怎样呢,你还是石人王的武器,你最多受一点小小的惩罚罢了,再不济也只是被抹灭灵魂而已。可你这支笔,还是要被供奉起来,还是要让我高高在上地仰望它。”云珩看着黑衣人因为嫉妒而扭曲的面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有什么比毁了你喜欢的东西,然后亲手杀了你更有趣的事情呢。反正他们要的只是这支笔,不是你。”黑衣人道,“知晓法则,便代表着死亡。这些人已经看到了我的真身,就算你抹去他们的记忆,他们一样要被杀死的。我期待着你痛苦的样子。”黑衣人将拿出石笔在旁边的空气中一划,空间被被他撕裂开来。他迈步进去,空间闭合,他也不见了踪影。云珩将目光转回到傅乐书身上,傅乐书因为受伤太重,已经昏了过去。云珩将他扶起,而这时傅乐书的身体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他的头发自鬓边开始,逐步变成灰白。而他的皮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了下去。凤无痕冲过去,抱起殷九。黑衣人离开之后,囚困住花影尸体的囚牢也一并消失了。花影静静地躺在地上,跟殷九不过一丈的距离。云珩在傅乐书的袖子里摸索一番,摸出一些有助于养伤的丹药,给他灌了下去。解决了傅乐书这边,云珩也朝凤无痕那边看过去。“他的魂体还没走。”云珩说。凤无痕听了他的话,便使用术法将殷九的灵魂召唤了出来。殷九的魂体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状态,跟云珩夺舍夏商州之前的情况很是相似。殷九出现之后,便直接飘到了花影的尸体上方,不一会,花影的魂体也漂浮了出来。“小九……”凤无痕挣扎着爬过来,想要去拉一拉殷九的手。可殷九并未理会他,只是拽着花影,一同欢天喜地地去了。他们相携着走远,一起消失在晨曦之中。凤无痕捂住胸口,在日光洒落的同时,失声痛哭。他总以为他还有机会,可最终,殷九什么机会都没给他。生的时候不愿意原谅,死了也依然无法释怀。他失去他太久,连他喜欢自己的时候的那段记忆都模糊起来。他只记得那个小小猫妖被困在凤无宗的地牢里,被自己斩去尾巴时的悲鸣。“凤无痕,我不会再喜欢你了。”他抱着自己的尾巴,哭得双目红肿,“我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你,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还有自己一箭射伤花影时他决绝的话语:“凤无痕,就算我犯贱跟着你,你也不能伤害我喜欢的人。如果花影死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原来一直在他会错了意,殷九是喜欢过他,可那个喜欢他的九尾猫,早已在经受过一次次伤害之后,彻底不爱他了。可笑他还一直以为自己能够挽回,他那么伤他,又怎么可能挽留得回。可叹他一生求索,最后遍寻不得的,终究还是最初的也最不在意那一个。“师父……师父……”云珩朝睡在床上的人看了一眼,从被带回来到现在,傅乐书一直在昏迷。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反复喊两个词,一个是“师父”,另一个就是“阿珩”。云珩已经为他包扎好了右臂的伤口,也为他后背上的伤处上了药,想来傅乐书此时也差不多该醒了。云珩在等他醒,他有些话想问他。 第381章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师父?”傅乐书茫然且慌乱地问道。云珩一眼便看出了其中门道,对他道:“情况加剧了而已,你的生命本就快被我的本体吸干了,现在不过显现出来了而已。你会越来越衰老……”“然后呢?”“你会老死。”云珩道。“我不要死,师父。”傅乐书道,他那么害怕,仿佛又变成了百年前那个会在噩梦中惊醒的少年。云珩主动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这张脸上遍布皱纹,早已没了傅乐书平日里的美貌。可这张脸也并不难看,毕竟它的主人曾是那么一个好看的人。云珩当着他的面,缓缓脱下了自己的衣服。“那就安静点。”云珩说着,接着将他缓缓推倒在床上。红烛飘摇,幔帐被云珩放了下来。一觉醒来,傅乐书第一时间便是看自己手上的皮肤。谢天谢地,他手上的皱纹少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倒回了十多岁。尽管还没有恢复成以往的模样,但也比昨晚好多了。他欢喜地扭过头,准备告诉云珩这个好消息,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睡在他身侧的云珩时,才发现他的模样变了。云珩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几岁的样子。傅乐书心头的喜悦霎时间一扫而空,他连忙摇醒云珩,问他:“师父,你做了什么?”云珩睡得不深,几乎是傅乐书一动他就醒了,此时见傅乐书这么焦急的模样,他便解释道:“无他,以命换命,以寿换寿罢了。”“不……我不要这样,我不要师父的寿命。”傅乐书急道,“我要怎么还给你,师父,我要怎么还。”第164章 傲娇仙尊爱上我(二十一)云珩很累,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他压榨了这具身体里残存的生命力,传送给了傅乐书。等到这身体被压榨成一具干瘪的尸体,他也只能离开这具躯体,或者说有没有能力再去寻找下一具躯体都是未知的。“给你了就是给你了,不需要还。”云珩道。“不,我不要这样。”傅乐书单手搂抱住云珩,想将他拉近一些。云珩伸手坚定地推开了他,对他道:“好好收拾一下,准备回去了。”“回云宗么?”傅乐书被推开还有些难以接受,他眼巴巴地看着云珩,巴望着他再次抱一抱自己。“是。”云珩扯了根绸带当发带,将自己的长发随便一绑,接着便走了出去。【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傅乐书喜爱值+5,后悔度+5,当前喜爱值85,后悔度85。】傅乐书本想跟着他走,可他刚踏出一步,一看见镜子里自己苍老的模样,又缩回了脚。荒郊野外,一个身影正在狼狈奔逃。按理说夜晚才适合逃亡,但这个逃跑的人似乎并不这么想。对他来说,白天黑夜都是要赶紧跑的,虽然他也不确定究竟有没有人在追。他是贺玉来。易芳翁谋划坑害夏商州的时候,他其实就是那个煽风点火出谋划策的。但易芳翁的下场他也看到了,琴尊根本就没给他解释辩驳的机会,直接便放了个傀儡来抓他,将他串在柱子上于海中暴晒。贺玉来吓得赶紧跑了。他只是要让夏商州不好过,没必要为此赔上自己的性命。他本以为自己的出逃无人发现,却没想到,刚跑出山林的范围便遇上了一个黑衣人。贺玉来战战兢兢看着那个大能,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人并没有穿云宗的服饰。“前……前辈,不知前辈有何贵干?”贺玉来躬身问道。荒泽自从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便一直在找机会跟石人族联络。只是越位面的联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不仅要占据地利,还得要天机。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零零散散需要注意的东西。荒泽懒得去处理那些细枝末节,便寻思着找个跟班来帮自己处理。这不刚出了暂居的山洞,便看见了一个送上门的。贺玉来还以为自己会被杀掉,却没想到那个大能一见面便问了他一句:“你想不想做我的下属,为我做事?”贺玉来仰面看着荒泽,眼里流露出一丝狂喜。流沙狂蛟上。来的时候是顺流而下,脚程飞快,回去的时候则是逆流而上,速度自然要慢上许多。七八日以后,云珩又为傅乐书实行了一次“转命”。看着云珩因为自己的缘故日益衰老,傅乐书的心仿佛被铁锅煎熬一样,痛得不知如何是好。自从上次集体处罚之后,云宗的弟子们都乖了不少,现在也没什么人敢惹云珩,傅乐书又不出来,他们便都听云珩的指挥。云珩也变得忙了许多,傅乐书经常看见他一个人拿着龟甲,卜算荒泽所在的方向。傅乐书这时才觉察到自己的无力,他甚至连帮云珩分担一些都做不到。 第383章 贺玉来此时的心态,已不仅仅是对于夏商州的仇恨与嫉妒了,他将所有负面的不甘和怨怼都施加在了云珩的身上。他看了打坐的荒泽一眼,心想,有高人坐镇,他们又能奈我何?去的时候兴高采烈,回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情绪是好的。凤无痕的船跟着他们去,又跟着他们回。回来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到了分别的地方便直接开走了,好似他们两伙人不是结伴而去,只是在这水面上擦肩而过的两艘商船而已。云珩见到此番情景,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凤无痕现在心情肯定不好,毕竟任谁看着喜欢的人那么惨烈地死去,那么决绝地离开,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他也没那个时间去管别人的闲事,毕竟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傅乐书自从上次跟他闹了不愉快之后,也没有做过什么太过激的举动了,只是云珩发现,近来他偷窥自己的次数变多了。船停泊之后,诸人也都相携着回了云宗。长途跋涉还是耗费了不少精力,云珩回去之后便没有再管其他了,仗着自己是“亲传弟子”,让仆役给他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当天便搬离了傅乐书的房间。傅乐书也没有阻止他,只是在他收拾东西的时候一直在背后默默地看着他,好像真是个情圣一样。云珩知道傅乐书现在对他的感情是真的,只是……他不想回应了。回应起来太累。而且荒泽如果真的得了手,到时候他和傅乐书,也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就没心思去思考什么功成名就的大事。同理,生与死都无法由自己完全把控的时候,又哪里有精力去理清那么多情啊爱的。云珩胡天黑地睡了一宿,第二天正准备利用一下云宗建造的法阵来放大占卜的效用时,便被偶然听见的消息给震惊到了。据说云宗山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宗门的修者,皆是以前跟“云珩”结了血债的。傅乐书听见这消息的时候,还准备让手下的人闭紧点嘴别让云珩听见,结果等他找到云珩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知道了。傅乐书此时已经用草药把发丝染回了黑色,脸上也覆盖了一张自己的人皮面具,看起来跟没出事之前并无二样。他也问过云珩需不需要同样的处理,云珩本就不是什么在乎外貌的人,便拒绝了。“师父,你回山休息就好,我来处理。”傅乐书道。云珩闻言摇了摇头,道:“既然是来找我的,那么不见着我他们也不会罢休的。”说完他便凌空而起,疾驰着往山门的方向飞去。不用说,这些聚集起来的修士们,正是因为贺玉来散播出来的“云珩没死,现下就在云宗里面待着”的消息才赶到这里来的。当初荒泽尽挑些大宗门的首领来杀,连续杀了七八个,帐却都算在了云珩头上。本来“这些人都是云珩所杀”就只是捕风捉影而已,但由于傅乐书的不作为,这件事也就盖棺定论成了他杀的了。傅乐书选择不澄清也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作祟,毕竟只有云珩的名声臭了,自己弑师的行为才会显得光明正大一点,不至于云珩一死他自己便成了个人人喊打的叛徒。而如今当事人齐聚于此,也是时候说个清楚明白了。第165章 傲娇仙尊爱上我(二十二)傅乐书担心他出事,连忙跟了上去。云珩赶到山门前时,各路修者已经把云宗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傅乐书在哪里,让他赶紧把云珩交出来。”云珩还没到近前便听到这样一句话,中气十足的,穿过重重雾霭直接到了他耳边。“这次傅乐书包庇都没用,杀人偿命,云宗这次说什么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云珩人未到,声先行:“何必如此麻烦,我已经来了。”众人听见声响齐齐仰头,很快便看见两人自袅袅仙山之上踏空而来,一人鹤发鸡皮,一人却是那傅乐书。见到傅乐书亲临,叫嚷的人的气势便下意思弱了三分。但有心人则一眼就看出来,那白头发的老人走得比傅乐书还前。一时,已有不少人猜到了云珩的身份。“我就是云珩,诸位有何贵干。”云珩在山门前自己的抱琴石像的手肘处落下,看着面前众人。傅乐书紧随其后,跟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落在了他的后头。那些沉得住气的人还在观望,一些脾气火爆的已经按捺不住地喊了出来:“云珩老贼,你杀我父亲,此仇不够戴天,我今日定要让你血溅三尺。”云珩定睛看了这人一眼,见他上身穿着皮革衣服,半条臂膀露在外头,手中则握着一把七环厚背大砍刀,知道他是焰刀门这一任的门主。云珩也没生气,只是笑了一声,道:“你父亲,抱歉,我从未见过你父亲,更没理由杀他,我劝你还是不要信口雌黄的好。”焰刀门门主是个粗人,修习的功法也是大开大合的那种,根本容不得他这幅轻慢的态度——起码在他看来这是轻慢。“无耻老贼,不是你杀的还能是何人,除了你谁能有这种能力。”那人又骂了一句。“是啊,休要狡辩,你这妖人。”傅乐书听得额头青筋直跳,虽然这一切流言的演变跟他也有关系,但他也没有能力能证实云珩的清白,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这些人心里早就有了定论,根本不会信他的解释。“我的确有杀你们先辈的本事,只是我为什么要杀他们?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杀人,谁又能拿得出证据?谁有事情发生时的记影水晶球吗?”云珩道。众人被他这问题难住,但很快就有人反驳道:“你人都杀了,想毁尸灭迹还不容易吗?拿这些唬我们做什么?”“你要什么理由。你道泽真人入个魔,就要拿大陆上宗门里的人来屠杀。”云珩闻言脸色却是僵了僵,而身后的傅乐书显然更是不快活。云珩就入魔过一次,是因为傅乐书诱导入魔的,现在却被当成他屠杀别人的所谓“证据”来利用了。傅乐书垂着头,他一直在注意着云珩,见他背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便知道他现在生气得很。 第385章 傅乐书虽然不想师父过分操劳,但在这种时候,他也能从师父的话里听出对自己的关切。已经年过百岁的琴尊决定当个听师父的话的乖弟子,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回到自己寝殿里睡了。云珩在藏书阁里看了一天一夜的书,于第二天日暮时分才终于从里面走出来。傅乐书连忙迎了上去,带他劳累过度的师父回去休息,还贴心地放好了洗澡水。云珩找到了打断荒泽计划的办法,也找到了彻底毁灭荒泽的办法。即使这方法并不怎么容易,或者说,会彻底地摧毁他。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其他选择了。只是或许这个决定会让那个人伤心。不过,也没办法了,他还小,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云珩洗完澡的时候,傅乐书就捧着浴袍站在浴池边上,给他穿上。云珩见他实在殷勤得很,只是他脸上那人皮面具实在碍事得很,想到这里,云珩便伸手将他脸上那薄薄的面具扯了下来。傅乐书根本不敢违逆他师父的任何行为,因此见云珩的手袭来,也压抑住了自己下意识的闪躲行为,任他施为。面具被揭下来,傅乐书藏在面具下的也是一张老人脸。他现在的样子说不上英俊,但他的眼睛还是很漂亮的,睫毛虽然染了霜白,却依然卷翘而浓密。“老了也是个俊俏老头子,没必要遮起来。”云珩道。傅乐书听完心头一喜,心想师父恐怕是因为想到对策了,心情好了,居然都夸他了。琴尊立刻骄傲成了一只孔雀,就差开屏了。他嘚瑟完又伺候云珩,帮他把衣服整理好。他做完这一切,便准备离开,毕竟这是云珩近来的住处,不是他的。云珩却在看到他挪步的时候,突然叫住了他:“现在这么晚了,还回去?”傅乐书连忙收回脚,盯着云珩看,生怕他反悔。“师父,你留我在这,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傅乐书道。云珩笑道:“蜉蝣朝生暮死,尚且知道什么是适合自己的。我们这朝不保夕的,还不能及时行乐了?”傅乐书巴不得他主动要求,见云珩都这么说了,他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自然是要听师父话的。云珩看傅乐书脸上表情从讶异到冷静到喜悦,也就短短一句话的时间而已。他刚感慨完,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他整个人便摔在了床上。他佯怒地问欺身过来的傅乐书,道:“我这一把老骨头的,你就不怕摔坏我。”说完他又道:“你这身子骨,还行么?”傅乐书深感自己作为师父的“亲亲小徒弟”的自尊受到了质疑,闻言很不要脸地回道:“师父,不要小瞧我,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老当益壮’!”他说着便开始脱衣服,脱到一半却又停下来,对云珩道:“师父,这次不许对我用转命。”云珩还没来得及搭腔,傅乐书就又道:“现在师父和我差不多了,我要和师父一起变老。”云珩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傅乐书这才满意,开开心心地凑过去亲他。云珩怜惜他没了一只手,主动伸手抱住了他。于是又是一夕欢好,彻夜不休。第二天云珩起床的时候,傅乐书还在睡。云珩亲了亲他的侧脸,为他加持了一个助于睡眠的小法术,接着吻了吻他。“宿主大人,您要走了么?”毛球问。“是啊,”温婓答道,“炮完就跑,不一直是我的作风么?”第166章 傲娇仙尊爱上我(二十三)“其实我还有点舍不得呢。”温婓一边说,一边用手摸了摸傅乐书的睡颜。毛球问:“为什么,因为他好看么?”“因为这孩子还是知错就改的,虽然改得晚了一点。”温婓起身穿好衣服,“不过终究还是要分别的,在他杀我的时候起,命运就已经被改写了。”他走得悄无声息,并未惊动熟睡的傅乐书。云珩离开之后,径直去找了任锋成。任锋成没想到他竟还有机会得见他,心中又是忐忑又是庆幸。当初任锋成参与了易芳翁的计划,被傅乐书给处罚了。他以为自己也会像易芳翁一样被逐出内门,却没有。在得知夏商州就是云珩之后,他更是不知要如何对待这位“师祖”。既然他是云珩,那所谓的迷惑琴尊,以及借琴尊上位之类的话,便都是无稽之谈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被云珩厌恶,却没想到这位师祖竟直接找上了他。任锋成此时哪里还敢有轻视的心思,他恭恭敬敬地侍立于一旁,听云珩吩咐。“我知道你心性端正,并不是那种搬弄是非之人。”云珩开头便是这样一句话,安抚了任锋成忐忑不安的心。 第387章 荒泽以一副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云珩,他觉得他疯了,直接闯进阵心里,那整个法阵的力道便都作用在他的魂体上。活人进去都碎成粉末,更别说他还是个死的。法阵的确极大地损害着云珩的魂体,他像是在汹涌的瀑布里逆流而上,轰鸣的灵力流如巨石般砸在他的魂体之上,几乎要将他彻底摧毁。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他终于够到了阵心的那只石笔。如乳燕归巢一样,他残破的魂体直接便钻了进去。这是他的本体,他的灵魂从这石笔里衍生而来。那时候他只是久黎的法器,他没有与久黎一同作战的记忆,他生出灵魂的时候久黎就已经死了。而他被久黎抓在手心里,过了很久很久。后来他终于有了意识,他看到很多人来朝拜他,供奉他。那些石头人拥有跟他本体一样的石头色泽,对于他们来说,万年也不过是人生中一段小小的旅途而已。那是一群有着漫长寿命的特殊族类,他们强大无匹,他们各有姿态。云珩在宗祠里待了很久,他经常能闻到香火的味道,近乎檀香的气息,并不难闻。可这偌大宗祠里并没有第二个能跟他说话的人。于是有一日,他偷偷化了形,溜了出去。他是一个稚嫩的新生儿,却也是一个活了万年的器灵。他甚至不熟路,跌跌撞撞走出门去,为了不被发现然后被抓回去,他在躲避的过程中掉了下去。掉入了另一个时空之中。一只笔落到了一个蚂蚁窝中,这时他才发现蚂蚁也是有智慧的,他们在自己的这片土地上生息繁衍,修炼,跟石人族的生活方式并无太大不同。他觉得新奇,便干脆在这里留了下来。他很无聊,因为他生下来便这么厉害了,不需要再修炼什么了。而且他也不想离开,他觉得跟这些人族一起待着,也挺有趣的。但他依然离群索居,不愿与人有过多牵扯。这种情况直到遇见了傅乐书才改善。那时候魔修到处肆虐,他找到傅乐书的时候,他是那个城市中唯一的幸存者。他是个漂亮的孩子,眼睛大大的,皮肤很白。云珩见他不闪也不躲,眼里带着堪比大人的镇定神情。看到他的第一眼,云珩便只想带他走。人世间流浪的老怪物,遇到了一个成熟的小怪物,这可真是一对不错的组合。他将他养大,将苍白瘦弱的小幼童,养成苍白隽秀的少年。他从小时候便带着这孩子一起睡,等他成年后便给他另起了居室。可傅乐书依然会每夜偷偷跑到他房里来,悄悄爬上他的床,搂着他睡。他当他是雏鸟心性,却不知道他喜欢自己。直到他也渐渐爱上这个少年,傅乐书的喜欢才暴露了出来。这是他养大的孩子,自然是要处处依着他的。自傅乐书跟了他以后,便再也没有穿过粗麻衣服,身上尽是绫罗绸缎,怎么娇贵怎么来。他教他术法,为他裁衣,舍不得他苦,舍不得他累,也舍不得他疼——所以他才会心甘情愿屈居于他身下,为他雌伏。他宠得他上了天,就连床事都是手把手教他弄的,尽管那时候两人都因为经验不足而闹了不少笑话。他喜欢听傅乐书喊他师父,带着那么一股子撒娇的味道,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云珩慢慢睁开了眼睛,有一滴泪从他石质的眼睛里流了出来,被他用石手擦去了。荒泽在看到阵法晃动的时候,就知道云珩已经得了手。不过他也没在意,毕竟石笔只是开启阵法的钥匙而已,就算现在云珩拿走了它,阵法也不会中断。看着已经恢复石人形态的云珩从阵法中走出来,荒泽也没有半点惊讶,他说:“心头血已经被我用来引阵了,你现在根本打不赢我。”云珩抬手导引灵力,幻化成一件衣裳缠绕在自己身上。他说:“心头血只是我自身修炼得来的力量而已,但我这本体,是久黎征战天下时用过的神兵,即使没有心头血,我依然能打赢你。”荒泽被挑衅了,他愤怒地张开双手,灵力在他胸口聚集,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他抬手将之轰了出去,直袭云珩面门。云珩深吸一口气,脚一踏地面,双手结印,唇瓣微张,使用的正是他的绝技,梵古八音。这是他的天赋技能,连傅乐书都不会的东西。自他出生之时起,他就会这个。而如今,他终于展现了这八音的真正力量。荒泽跟他一个照面,积攒的灵力球便在他的第一道音波之下被尽数摧毁。余力穿过荒泽的身体,再轰击在山体上,霎时间天地轰鸣,山石崩摧,如万壑惊雷一般,席卷这整片山地。荒泽发觉耳朵里一阵冰凉的触感,他伸手去摸,毫不意外地摸了一手鲜血。只一招便让他七窍流血。荒泽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他不再藏私,两手在身前翻飞,亦是在空手结印。法印说到底,也就是借天地之力。 第389章 他定住傅乐书,撤了那个拦住他的结界。傅乐书见他慢慢降落,心中一喜,但感觉到自己僵硬的身体,又笑不出来了。云珩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他身上的石质皮肤渐渐被人类的皮肤所代替,他又变成了傅乐书记忆中的样子。傅乐书虽然不能动,却还是能说话的,云珩并没有封住他的嘴。“师父,不要离开我。”傅乐书的悲伤混合着眼泪,从他眼里蔓延出来,“我不允许。”云珩凑到他面前,用手轻抚傅乐书的脸。那手掌温暖而厚实,却让傅乐书心里没来由地发慌。他意识到这是云珩在与他做告别,他已经准备放弃他了。云珩贪恋地看着傅乐书的脸,像是要把他的样子记在心里。这时,他像傅乐书梦里梦到过的一样,对他道:“乐书,你想要活下去,是么?”傅乐书是想活,但他不想在没有云珩的世界里活下去。“我不想。”他断然拒绝道。云珩笑了,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宠溺,他看傅乐书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我仍有数万年的寿命,这些时间我用不到了,与其浪费,不如给你了吧。”他一手抓住傅乐书的肩膀,将自己所拥有的寿元“送”给他。傅乐书想逃,但云珩已经将他定在了那里,他根本逃脱不了。澎湃的力量灌输进他身体里,令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他看见自己的右臂重新长出来,看见自己的皮肤渐渐变得细腻光滑,而对面的云珩,却缓缓变得苍老。云珩做完这一切,才抽回了手。他深深看了傅乐书一眼,那一眼里饱含着痴缠,他们纠葛的百年,他们师徒之间的依赖与爱恋,都在那一眼里交付了干净。云珩没有再看傅乐书,他的身体迅速往上升,像一只飞鸟一样,渐渐飞往了天穹,最后隐没在那光柱之间。轰地一声巨响,那光柱顶端与天穹相接的位置,盛大的光芒炸裂开来。那光芒璀璨而炫目,宛如一朵焰火。一层乳白色的光晕笼罩了整个位面,将它从鸿蒙之中彻底隐没了去。这是云珩给予这个饱含回忆的地方最后的礼物,即使石人族已经获得了这个世界的讯息,他们也再也找不到这个地方。它成了大海中的一粒沙子,即使与石人族的位面擦肩而过,也不会有人发现它。联系切断之后,光柱也一下子便消失了。傅乐书失去了支撑他的那股力量,便从空中坠了下去。他的身体无法承受那么强大的力量,出于自我保护,让他昏了过去。他闭上眼睛之前,一直看着云珩消失的方向,直到眼皮沉沉坠下。这一次,真的再也找不到了。【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傅乐书喜爱值+5,后悔度+3,当前喜爱值100,后悔度95。】傅乐书被云宗的人找到之后,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被荒泽弄出的动静,又这么轻松地被解决了。一切都回到了正轨,整个焚天大陆又恢复了平静。除了那个失去了亦再也不会被找回来的那个人。傅乐书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或许在别人眼里,他不再像石头人一样毫无意识、毫无反应便是恢复了。清醒过来的那段时间,他尝尝会各种喊云珩的名字,但没人回答他。恢复些了之后,他把宗门交给了任锋成来继承,自此退居幕后,没有重大事宜一般不会轻易出来。那些想找云珩和傅乐书还血债的人也陆陆续续去找过几次,傅乐书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那些事情不是云珩做的,都是荒泽弄出来的,想报仇,那就去找那堆石头粉末报吧。来寻仇的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不过傅乐书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他不仅拿出了当初云珩没空去杀人的证据,还招人广为传唱云珩拯救整个大陆的事迹。几十年之后,当初那个人人唾弃的杀人魔头云珩,已经被传成了牺牲自我拯救苍生的神明。那云宗甚至专门为这位祖师爷立了庙,为他焚香供奉。又是一年花开时候。已经成为新掌门的任锋成提步进入桃林的时候,看见他的师尊就坐在以往惯坐着的那石凳上,正在雕刻手中新的一尊石像。这桃林里已不知立了多少尊云珩的石像,有笑有怒,有坐有立。以前夏商州还没来的时候,傅乐书便有为云珩雕像的喜好,只是那时还没现在这样疯魔。这些石像里,有云珩原本模样的,也有夏商州的模样的。任锋成看了很多次,他总觉得若傅乐书不是琴尊,恐怕会成为一名享誉大陆的石雕大师。那些石像都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眉目神态,无不真实,连那衣袂上的褶皱都刻得几近完美。他知道这是他的师尊缅怀他师祖的方式之一,傅乐书就靠着这样的执念,用这样的方式纪念了云珩几十年。“师尊。”任锋成虽然已经成了掌门,却依然如以往一般恭敬。以往他是不会在傅乐书雕刻的时候打扰他的,因为这无疑会招来他的怒火。不过他刚刚看到傅乐书刻完了最后一笔,便大胆喊了一声。傅乐书放下雕刀,鼓气一吹,吹飞那些碎屑。他凝望着那尊石像,眼神温柔。 第391章 他眨巴着眼睛掉几滴眼泪,哭得眼眶红肿,对着云珩控诉:“师父你不喜欢我了么?”“怎么会呢,师父最喜欢乐书了。”“师父要收新弟子了。”“有个新师弟不好么,乐书也有人陪着一起玩了。”“不要,师父有了新弟子就不会喜欢我了。”云珩总是那么宠着他,他不让他收,他就真的不收了。师父是他的,谁也抢不走。傅乐书越是长大,这个想法便越是在他心中根深蒂固。傅乐书很会利用自己的资源,即使长大,云珩对他的疼爱也丝毫不减。不过疼爱却还不够,他想要师父彻底属于他,不管是身还是心——做到这一点出乎意料地容易,毕竟师父那么疼他,而且他也明示暗示了那么久。就连云珩撰写功法的时候,他也会毫不担心他发火地去打扰他。比如抽走他的纸,迫使他只看着自己什么的。云珩拿着笔,有些无奈地扭头看自己的弟子,自己的爱人,已经长大成人的傅乐书。傅乐书将那写满字的纸往旁边一放,脑袋往云珩肩上一蹭,整个人跟没骨头一样,粘在他身上。“师父,夜深了,不要再写了。”傅乐书撒娇道。云珩用没拿笔的那只手摸摸他的脑袋,道:“乐书乖啊,师父写完这一页就去睡。”“不行,现在就睡。”傅乐书说着,咬住他后颈肉,拿牙齿轻轻碾压。他这个动作的意味已经有些暧昧了,勾得云珩浑身便是一软。云珩只好放了笔,反身抱住他。傅乐书满意了,抱住他好一通亲吻,直吻得云珩满脸都是口水。“睡觉?”傅乐书眼里燃着一团火,一团仿佛要将云珩吞噬殆尽的火。云珩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自从心软答应与他成为道侣之后,傅乐书便仿佛一夕之间成了一条没有吃过肉的恶狼,恨不得时时刻刻拐他上床。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也喜欢傅乐书,便满足他好了。两情相悦,不就是要互相宠着么。可那么宠他的师父,却就那么没了。傅乐书睁开眼睛,在许久的茫然之后,才终于辨明了自己的所在。不远处灯烛静静地燃烧着,将这整个宗祠映照得分外亮堂。那些石人族的先人们,皆是盘膝坐在蒲团之上,睁着眼。这些人都已经死了,但他们的眼睛似乎总在看着外头,让人心头没来由地发凉。所幸傅乐书不是第一次来了,他在这里待了许久,早就不畏惧了。久黎的石像是其中最高大的一座,而他手中横亘着的那支笔,便是云珩的真身。傅乐书觉得难受,每次看到那再无半点意识存留的石笔,他都会难受。久而久之,便成了心疾。仿佛他心口生生被人挖去了一块,从此再无法被任何东西填补。他用凝视爱人的眼神凝视着那支笔,他对他说:“师父,我想你了。”为了来到这里,他付出了很多努力。在从位面之中穿梭而过的时候,他的身体被反反复复地撕裂,他一路硬抗了下来,几乎是遍体鳞伤地来到了这里。他初来的时候,便直奔这宗祠。他看到那石笔的时候,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有了结果。他冲着那石笔呼喊云珩的名字,想将他唤醒。可他看到的时候有多欣喜,发现它里面再没有丝毫灵魂的时候,就有多绝望。他闹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引来了石人族的守卫。他被当成盗贼带了出去,被压在刑石上锉碎了双手。他几次痛得昏了过去,甚至差点维系不了石质的伪装。他痛得狠了,迷迷糊糊喊云珩名字。那一瞬间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小小的少年,每次他伤了痛了,师父都会冲出来,帮他教训所有敢伤害他的人。他身居高位太久了,久到再也没有敢对他不敬,久到他几乎忘记了疼痛是什么滋味。受了委屈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那个人。可那个人再也不会帮他出头了,他死了,被他亲手杀死的。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会恨不得亲手掐死当年的自己。他要有多蠢,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却不愿意将自己的担忧告诉对他最好的师父。他相信了荒泽的谎言,一次又一次背叛了最爱他的师父。最终云珩帮他吞下了所有的恶果,最后一次挡在了他的面前,帮他挡去了所有的苦难。傅乐书知道,云珩并没有原谅他所做的一切,他只是习惯了保护他。当云珩偷偷找任锋成交代好后事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选择要放弃他了。最后的那一次云雨,也不过是他所做的一场道别而已,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好放倒自己抽身离去。 第393章 “好。”第169章 现在我还像他吗(一)【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傅乐书喜爱值达到100,后悔度100,任务达成。】【系统奖励:经验值奖励20000,金币奖励100万。稀有货币赤金奖励x5。】温婓看了看奖励界面,吐槽道:“这次系统抠门了,明明这个修真世界能量值挺高的。”毛球嘴里嚼吧着温婓给他带回来的玉树菩提,一边品尝着酸甜的果肉,一边道:“估计是系统觉得攻略过程比较简单,就给削减了奖励成分。”温婓嗯了一声,关了跑步机。他近来锻炼得很勤快,据他本人说,消耗过多的精力有助于睡眠。而毛球总觉得他好像是要为什么做准备一样,不过他的小脑袋瓜猜不到原因,就也不猜了。温婓顾及着自己一身的汗,便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窝到沙发上去。他抬手将跑步机扔进系统存储舱里,冲毛球道:“有稍微能虐得爽快点的么?”毛球翻了翻,将任务界面推到他面前。温婓看着面前的3d模拟显示屏,认真地挑选了一下。他看中了一个低科技世界的娱乐圈设定,替身梗。主角名字叫做夏微鸣,原名夏名。“就这个吧。”温婓咧嘴一笑,弹弹手指把任务界面推回给毛球,让他着手准备,然后自己钻进了系统的浴室。毛球一看他那抹坏笑,就知道肯定又有人要倒霉了。果不其然,温婓一洗完澡,就跑回来跟他问详情。“宿主大人,为了让你更有代入感,系统增加了跳点选择功能。你想选择哪个传送点?”毛球问。“就他们刚相识前几个月的时候吧。”温婓穿了件黑色的衬衫,肌肉的曲线从贴身的布料下凸显了出来,他像是浑然不知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多诱惑人一样,还抬手将湿漉漉的黑发往后撩了撩。毛球吞了吞口水,他想,另一端那位要是看到他家宿主这样,估计会立刻化身为狼。“那情节演绎点呢?”毛球又问。温婓拨动了一下进度条,选了一个。“好的。请做好被传送准备。”毛球道。温婓立刻便坐正了身体,等着传送的到来。片刻的失神之后,他到达了他的新身体里。新身体是一个出生于农村的小少年,他的名字叫做夏名。夏名的父母都是普通人,除了父母以外,他上头还有一个患有先天性疾病,不得不一辈子与轮椅为伴的姐姐,叫做夏霞。他们的家庭并不富裕,父母都很努力地想改善家里的条件,但因为各方面的限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父母没有太多所谓的重男轻女的观念,他们生下夏名,更多的只是为了让他好好照顾患病的姐姐。夏名从小就长得好,只是没有精力打理自己,总显得有些不修边幅,让他的特质都被遮住了。虽然夏父夏母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能力,但他们对两个孩子是掏心掏肺地好,好的东西都要给他们两姐弟留着。夏名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即使在物质上并不富足,却在精神上却还算比较富足的。姐姐的病需要长期地吃药治疗,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越发雪上加霜。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夏名在读完高中之后辍了学,一个人到大城市里去打拼。也因此,他结识了改变他一生的男人,宋胤星。穿越时间发生改变对于温婓来说意义重大,因为这样整个人物的命运走向都是由他来把控的,也更方便他的攻略之旅。初到大城市的夏名太过单纯,不知道人心险恶,一下火车站就被人顺走了行李,缝在衣服内袋的钱也被人趁他睡着的时候偷走了。要不是温婓在这个时候穿过来,恐怕这孩子还没等吃上一口热乎饭,就要在饥饿中先行撒手人寰了。温婓从系统里找了两口吃的,勉强果腹之后,找了个公共洗手间把自己脏乱的脸给清洗了干净。这个过程就跟给鸡蛋剥壳似的,当这小脸尖尖的少年的脸,在那洗手间墙上的镜子里显露出来时,温婓没忍住吹了声口哨。他知道,这孩子要是进了娱乐圈,必定能大火。这脸蛋太好看了。更别说这壳子里藏的还是他影帝温婓,不拿奥斯卡都说不过去。他从系统中得知,攻略目标宋胤星是个玩娱乐圈的京城太子爷,反正他也是要吃这一行饭的,便找了个机会混进了剧组里当群演。当了几天群演之后,温婓成功攒足了一身新衣服的钱。他换了一身行头,去参加了就近的一个平面模特选拔的海选。凭着出色的外形和镜头感,温婓成功拿下了这个角色。镜头感这一项特殊技能还是他临时抱佛脚找系统兑换的,毕竟演技再好,不懂这些东西也是混不下去的。时下最炙手可热的明星便是盛睿,他刚拿下金像奖,成为新晋影帝,年仅27岁便摘下如此殊荣,他以后的成就定然不可限量。温婓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成功从跑龙套的小新人,变成了星迹的一名艺人。星迹就是宋胤星开的公司,在国内拥有极大的知名度,说它是娱乐圈里的泰山北斗也不为过。这公司是宋胤星外公开的,后来传到了他的手里,成了宋公子用来吸金的工具。要说为何太子爷要来这娱乐圈来趟浑水,原因说来也简单,为了他的白月光盛睿。盛睿刚出道的时候参演了一支校园mv,那时候青涩又漂亮的小少年,一下子就俘获了懵懵懂懂不知情爱为何物的宋少爷的芳心。 第395章 因此他没犹豫多久,就点了点头。“交过女朋友吗?”宋胤星问。夏名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男朋友呢?”听清楚他问的东西之后,夏名愣了一下,然后脸突然就红了下。这对于夏名来说,有点太劲爆了。他对于同性恋的认知,还停留在中学生理课本上的简短介绍。也是到了城市里,才知道得稍微多了一点。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还是老实摇了摇头。对于他的反应,宋胤星还是比较满意的。看样子还是个雏。“你应该知道,在圈子里,要想红,除了自身条件、天赋以外,最快的办法,就是睡上去……”说到这来,宋胤星看了他一眼,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第170章 现在我还像他吗(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夏名没想到,宋总找他来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潜规则他。他咬着下唇,脸色有些发白。“宋总,我……”夏名话说了一半,就不敢说了。这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超乎他承受能力了。宋胤星道:“你没必要现在答复我,你可以先考虑考虑清楚,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我。”他说着就递了张名片过来,道:“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夏名沉默地接过了名片,那薄薄的一张纸甚至有些烫手,直烫到了他心里。这时门被推了开来,穿着黑白两色连衣裙的的服务员小姐端了菜进来,放在他们两个面前。宋胤星点的都是他自己爱吃的东西,牛排,鹅肝慕斯,还有金枪鱼。对于夏名来说,这些却都是他只在电视里看见过的东西。“别拘谨,就当我请你吃饭吧。”宋胤星道。夏名嗯了一声,乖乖拿起了刀叉。他知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吃。他甚至不知道应该用哪只手拿刀哪只手拿叉,只好看了一眼宋胤星,学着他的弄。宋胤星看着对面那个笨拙地吃东西的少年,眼里拂过一丝轻蔑。说实话,就夏名这种档次的,他以前是不会碰的。但是他最近吃大餐吃得有点腻了,想找个不那么显眼的懂分寸一点的,他也好多花点心思在盛睿身上。夏名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他只是埋头捣鼓着手里吃食,努力在压抑的气氛里品尝食物的美味。一顿饭吃完,宋胤星也没有留他,直接就下了逐客令。夏名便赶紧退了出去。出了餐厅的大门,温婓一边把擦完嘴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一边打着饱嗝道:“啊,好吃,鹅肝肥而不腻,牛排很有嚼劲。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男人的胃,古人诚不欺我也啊。”毛球透过监视器看了他一眼,没搭腔。“小宋要泡我了,我得赶紧回家洗洗刷刷做好被泡准备了。”温婓道,“而且经过今天这一顿饭,我和小宋同志的友谊已经实现了质的跳跃,我相信他要是坚持一个月下来,我肯定会想要跟大厨结婚的。”毛球:“……”哦,原来是跟大厨哦。冷漠。温婓晃晃悠悠地去公交车站搭公交了,将灯红酒绿都抛在了脑后。夏名既然已经是星迹的艺人,自然就不能自己出去接私活了。他们几个新人都由同一个经纪人带,接的也是一些影视剧里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按道理一个非科班的新人签约星迹这样的大公司,是一件值得炫耀的好事。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为了激发艺人的上进心,星迹的工资都是按个人收入进行分成的。艺人能给公司带来多大的利益,便能拿到相应分成的工资。钱多钱少全看个人。在星迹里头,一部片子成百上千万的人大有人在,但每个月一俩千朝不保夕的也不少。公司大,竞争也大。像夏名这种,说得好是艺人,实际上签的根本不是劳动合同,他们充其量就是一群实习生,干得不好还是想开就开的。夏名没准备抱宋胤星的大腿,但碍不过他不找麻烦,却总有麻烦过来找他。那天他们几个新人过去陪大佬喝酒,原本他们也只是个陪衬,但不巧的是,主角没来。娱乐圈里面浑事不少,有来头的一个接着一个。那个大佬不是星迹的,夏名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实在见识太浅了,对于娱乐圈的印象仅仅只是那些出现在电视上的那些明星而已。但其他人都对大佬恭敬有加,一个个对他马首是瞻的。夏名听别人叫他,戚总。戚总约了个当红的新星,约的地点是一个夜总会。但那个明星却没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戚总等不下去,便让他们几个新人负责倒酒。并不是每个大佬都像宋胤星一样财色双全的,戚总年逾四十,有些谢顶。跟夏名同期的一个女艺人,在给戚总的伏特加里加冰的时候,被那老头子摸了一把。那个女孩子当时就吓得连动也不敢动了,这还没完,戚总又把她拉到腿上,掀起她裙子来摸。夏名愣在当场,其他人也怔了。 第397章 温婓在夏名的脑海里找到了一段记忆,一段跟宋胤星有关的记忆。夏名是读完高中后出来的,按道理,就他那家庭情况,读完初中应该就没钱供养他了。那时候大发善心做慈善的宋胤星正好准备往他们那块地方捐钱,成绩拔尖的夏名便幸运地被选中,成为了被他资助的学生之一。夏名还记得这位在困难时给予了自己偌大帮助的大老板,可宋胤星很明显不记得他了。夏名知道电视里那些被包养的人,都是要被人看不起的。他不想被宋胤星看不起。他拿出手机,想给宋胤星回条信息说清楚自己的想法。这手机是他当群演的那阵子,省吃俭用去二手市场淘的,虽然屏幕触摸不那么灵敏,但打电话发信息什么的这种基础功能还是不受影响的。他信息刚打好,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被突然的来电给打断了。来电显示是“爸爸”。夏名按下接通,把手机拿到耳朵边上,他听见他父亲夏志成焦急的声音,透过手机的话筒传出来:“囝囝啊,你现在有没有钱啊?”夏名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问他:“爸爸,怎么了,是不是姐姐出什么事了?”夏志成道:“你姐姐发病了,医生说要……要动手术。”夏名的脸霎时间就白了,他听得出对面的夏志成都快急哭了,忙安抚道:“有的,有的,爸你别急,我马上给你转钱。”他挂了他爸的电话之后,便立刻给宋胤星拨了过去。宋胤星本来在开车回去的路上,听见来电铃声的时候,顺手就按了接听。“宋总……”夏名捧着手机,像捧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对他道,“我答应你。”“嗯?答应我什么?”宋胤星没想到他主意转变得这么快,但还是脾气很好地问道。“肉偿。”夏名急切地说出这两个字,像是生怕他会反悔一样,“我答应你,潜我也好包养我也好,我都答应你。”宋胤星听出他话里的情绪波动,好心问道:“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么?”“没有,就是……您能先借我点钱么?”对夏霞的关心盖过了说这些话的羞耻,他语带祈求地问道。“你要多少?”宋胤星道。“十万。”夏名说了一个他觉得宋胤星也许会接受的数额。“账户发我。”宋胤星将车开到路边停车位上,停了下来。夏名连忙给他发了过去。宋胤星拿出手机操作了一下,很快就把钱给他打了过去。他直接打了三十万。夏名等钱一到,立刻转给了夏父。第171章 现在我还像他吗(三)宋胤星一直没挂电话,他能感觉到对面的夏名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而他在这时候开了口:“虽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困难,不过,你搞清楚你刚刚答应的是什么了么?”夏名听着宋胤星的话,咬了咬唇,道:“想清楚了。”“不后悔?”宋胤星问。夏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他想到宋胤星的脸,又止住了话头。是哪个人的话,应该没关系吧。反正自己欠了他的,而且……想起自己之前得罪的戚总,他的脸又白了几分。如果不跟着宋总的话,以后的日子应该很难过吧,如果他只是孤身一人也还好,可他肩膀上扛着的,是全家的生计。“不后悔。”夏名道。宋胤星笑了一声,似乎很满意他的识趣,道:“明天我来找你,早点休息吧。”夏名嗯了一声,直到电话里头传来盲音,才放下手机。隔天他就收拾东西搬进了宋胤星的房子里。宋胤星的住所地段很好,两室一厅的房子,装潢得简洁又明快,在阳台上还能看到江景,用来金屋藏娇再好不过。宋胤星在他搬进来的当天,就跟他约法三章。第一,不能对外公开他们两个的关系。第二,牢记自己的本分,不要把自己当作当家人。第三,一切跟盛睿有利益冲突的事情,都需要跟宋胤星提前报告。前两条还好,后面这条夏名实在没想到,却也不敢多嘴问,老老实实地应了。宋胤星交代完之后,也没有马上在这里留宿。他把钥匙交给夏名之后,就离开了。宋胤星回去后的第二天,就给夏名专门分配了个经纪人。新经纪人是男的,姓唐,叫唐晨,二十五六的模样,长得很和善,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唐晨来的时候递给他一个u盘,说是老板的意思,让他照着学。还附带一个大纸箱,里头全是一些辅助用品,比如润滑剂之类的,此外还有一台外星人电脑。夏名在唐晨走后,不知所以地把u盘插到了电脑上,想知道宋胤星让他学什么。 第399章 夏名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辨认出是宋胤星。“润滑呢?”宋胤星问。夏名下意识指了指床头柜。宋胤星下了床,打开床头柜,之前他让唐晨去买的那些用品都在里面。夏名还没意识到这是宋胤星要睡他的节奏,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有些晚了。宋胤星将他推倒的时候,他还处在不知如何是好的状态中。出于对两人身份的清楚认知,夏名没敢违逆他的任何动作,直到无法言喻的疼痛侵袭他的身体。夏名疼得嘴唇发白,咬着唇都能听见他齿间发出的嘶嘶声响。宋胤星捧住他的脸,在看到他这张酷似盛睿的脸的时候,动作稍微轻柔了一点。但夏名还是疼,这不是温柔不温柔就能解决的问题。做到后面,即使夏名没有什么经验,却还是在宋胤星的导引下发出了似痛苦似愉悦的声音。哪想宋胤星听到之后,却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许叫。”宋胤星喝道。夏名被他吓了一跳,不敢再发出声音,但这种情况下是极其难忍的,他只能将自己的手塞进嘴里,忍住那即将脱口而出的低吟。宋胤星倒也不是不喜欢自己的伴在这种情况下发出声音,只是夏名的声音跟盛睿的差异太大了,而且宋胤星一想到夏名那口掺杂着方言的普通话,便觉得耳根子发酸。他决定明天就让唐晨带他去练练,不能让他一直这么土下去。夏名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嫌弃得这么彻底,他只是会在借由看宋胤星的表情分散自己注意力的过程里,发现宋胤星似乎并不那么快活。他的身体快活,可这欢愉并没有到达他的眼睛里。翻来覆去被弄了两次,亏得宋胤星良心发现,没有再继续。整个过程里夏名几乎是没什么快感的,他觉得自己像在被上刑一样,先是痛,再是一种身体都不由自己掌控的茫然无措,最后也只是被动地被他抱,完全感觉不到其他。宋胤星旺盛的精力得到了满足,竟然大发慈悲地抱着夏名去了浴室。这房子的配置都是按着宋胤星的喜好来的,浴室里头有个很大的按摩浴缸,用来塞两个人完全够。夏名还没完全适应两个人之间身份的转变,他一直没敢吭声,待被抱到浴缸里,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被自己咬出了血。宋胤星拨动水龙头调了调水温,接着就往里头放水。夏名沉默地坐在浴缸里,看着这个突然间变成了自己男人的老板。刚刚那么亲密无间的时候,他也只顾着忍耐,根本没来得及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宋胤星人还站在浴缸外头,他本来都准备进去了,结果突然来了个电话,害得他只好光着身子跑到浴室里找了手机过来,再折道回浴室。水已经快漫到了夏名的胸口,他看宋胤星好像没心思管他的样子,就自己动手把水关了。宋胤星一边接电话,一边挤了点洗发香波到手上,揉到夏名脑袋上。夏名乖乖地,动也不敢动。在他印象中,上一个给他洗头的好像还是他妈,只是在他长大到能自己做这些事的时候,就再也没享受过这个待遇了。宋胤星在给他哥打电话。宋家有红色背景,宋胤星家里除了他以外,上头还有一个大哥。作为幼子的宋胤星不需要继承主业,也不会被要求着去传宗接代,可以尽情地潇洒。宋应轩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便寻思着给自家弟弟打个电话。这哥俩平时是不怎么联系的,每个星期能打上一个电话都算不错了。但两个人关系很好,宋胤星小的时候爸妈忙,他就几乎是他这个大哥一手带大的。当然宋应轩事事顺着他,没让他吃过什么亏就是了。宋胤星跟他哥闲扯一些家常,他注意力放在手机上,就没管自己手上在干什么。等他发现自己在给夏名洗头时,那小孩头上已经全是被他揉出来的泡沫了。宋应轩听见自己弟弟在那头笑了一声,便问:“怎么了?你那边有人?”宋胤星低头看了夏名,碰巧这个时候夏名也抬起头来看他,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在空中撞了一下。宋胤星的思路中断了一下,他看着夏名那双分外大的眼睛,那眸子里澄澈空明,像两颗天然的水晶石。【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宋胤星喜爱值+5,后悔度+0,当前喜爱值25,后悔度0。】直到宋应轩喊了宋胤星两声,后者才回过神来。“没,新养的一只小猫咪,我先挂了。”宋胤星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放到了旁边的置物架上。夏名趁此机会赶紧扒拉了几下头上脸上的泡沫,防止它跑到眼睛里去。“宋总,你不洗么,水快冷了。”夏名开口说了这样一句,他的话里依然带着些口音,音调上下起伏的。宋胤星皱皱眉,不是很喜欢他说话的这种调子。“知道了。”宋胤星说着便抬脚埋进了浴缸里,正挨着夏名坐下。身体的接触让夏名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当他发现宋胤星只是在洗澡,没空理会他时,才定下心来清洗自己。他甚至不敢轻易搭腔,因为他看得出来,宋胤星并不是很喜欢听他说话。第172章 现在我还像他吗(四) 第401章 看见他这眼神,唐晨话一顿,下意识就想抽自己两嘴巴。他也是给宋胤星管他那些小情人管习惯了,这种耍巧卖乖的话张口就来,以前那些人也就听了没当回事,但夏微鸣却实在单纯得可以,说什么信什么。但话都说出口了,唐晨也不好拆自己的台,只好接着说下去:“嗯,是。”夏微鸣得了肯定的回答,开心了,继续埋头夹菜吃。过了会,他见唐晨一直没说话,便问:“唐晨哥你看着我做什么?你吃了么?”他到这时候才想起问唐晨吃没吃,他这人总这样,在演戏和宋胤星以外的其他领域,都迟钝得可以。“吃了吃了,我出门的时候就吃饱了。”唐晨笑着说。夏微鸣这下满意了,继续吃自己的。“你想去看演戏么?听说前年得奖的金马影帝黄文耀今天在组里,跟他对戏的是刚拍完都市剧,从s城飞回来的盛睿。”他笑吟吟地说了这句话,像一个抛饵的渔夫,就等着大鱼上钩呢。他知道夏微鸣自从进了演艺圈以后开始,就成了个十足的戏痴,这种两大影帝对阵飙戏的场面,对他来说是极大的诱惑。夏微鸣一下子就来精神了,他三下五除二吃完饭盒里的饭菜,一边擦嘴一边急不可耐地冲唐晨道:“在哪里看,唐晨哥我要去。”“行行行,不远,就在旁边的c区。”唐晨道。这个影视基地分了四个区,他们现在在的就是b区,跟盛睿他们所在的c区相去不远。夏微鸣显得欢呼雀跃的,唐晨见他这样子,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就跟摸宠物一样的。他的行为换来的是夏微鸣的一丝浅笑。唐晨这才恍恍惚想起,自己面前的还是个孩子呢。他刚带夏微鸣的时候,后者才18岁,现在也就19岁而已。比起经纪人和艺人,唐晨总觉得自己带他跟带弟弟似的。当唐大经纪人带着夏弟弟进c区的时候,虽然他们都没戴工作证,但唐晨在星迹工作多年,跟星迹的不少工作人员都面熟,因此打了个招呼也就带了人进去了。而此时,宋老板也由司机带着,进了c区。盛睿刚下飞机不久,他人红戏多,刚拍完都市剧就来拍武打剧,忙得很。不过他很敬业,能吃苦,很多地方都自己亲身上阵,极少用替身。盛睿一到剧组,要拍的就是一场夜戏。夜戏是很不好拍的,灯光、布景,都很有讲究。夏微鸣他们过去的时候,戏还没开始,盛睿身边站了导演和武术指导,一个在给他讲戏,一个在告诉他接下来应该用什么动作。夏微鸣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唐晨后头,一副生怕别人会赶他出去的模样。他看了一眼盛睿,又瞥见了另一边的黄文耀,那眼神就跟黄鼠狼见了鸡一样,闪耀得很。唐晨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心想,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唐晨哥,我能过去跟他们握握手吗?”夏微鸣在他旁边小声问道。唐晨按捺住翻白眼的动作,半是调侃半是威胁地道:“如果你想被赶出去的话,我不拦你。”夏微鸣闻言,立刻就闭了嘴,乖巧得跟个什么似的。宋胤星直接让司机把他送到了后台附近,把刚从导演那边回来,准备进化妆间化妆的盛睿堵个正着。化妆师小姐姐粉刷还没够到盛睿脸上呢,就被黑着脸的活阎王宋胤星给赶了出去。赶了人出去之后,宋胤星反手就关上了门。盛睿勾起唇来,笑了一声,道:“怎么了宋总,哪股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过来了啊?”宋胤星没理会他的假笑,开门见山地道:“前阵子你在s城见的那个小男生是谁?”盛睿敛了笑,语气沉了下来,他道:“宋总查岗呢?”他的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愤怒的。当然,任谁感觉被监视了,都会像他一样愤怒。宋胤星是带着怒气而来,自然会要问个清楚明白。他说:“狗崽都把照片拍了准备发了,要不是我先把那些料买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我不站在这里还要站在哪里?宋总跟我说这些,是要我谢谢你帮我解决了大麻烦么?”放眼整个星迹,也就盛睿一个人敢这么跟宋胤星说话了。他倒也不是恃宠而骄,只是他实在腻烦了宋胤星长久以来的纠缠,对于宋胤星,他也一直是这个态度。“你到底是不是直的,盛睿,你骗我玩呢是不是?”要是现在那些照片在他手里,宋胤星简直恨不得一把砸他脸上去。“我以前觉得我是直的,不过见着他之后我想试试当gay的感觉,怎么,这个回答宋总还满意吗?”盛睿气势不减,跟宋胤星对杠道。“你他妈的。”宋胤星气急之下,一抬手将梳妆台上的化妆品给扫了下去。盛睿是没被打着不知道疼,根本不怕他。宋胤星砸完东西还嫌不够,又欺身过来揪住盛睿的衣领,喝道:“你他妈喜欢男的你早说啊,老子追了你这么久,你就这么对我?我不比你那个小情人好?”盛睿吐出胸口的一口浊气,道:“宋总,麻烦你说话注意点,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不是什么小情人。而且我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跟宋总你好像没多大关系吧。反正我对宋总你没什么兴趣。”他这话就一个意思,他盛睿不管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都不会喜欢他宋胤星。宋胤星不是没见过盛睿不识抬举的时候,只是这一次他真的惹到宋胤星了。宋胤星一直以来都是被各种人捧着哄着的,好不容易喜欢个人,人还不领情。他这么久以来,一直把盛睿放心头上供着,结果现在他直接跟别人搞上了?这感觉就跟自己发现了一颗大白菜,辛辛苦苦除草施肥,结果大白菜转头就被别人拱了一样。第173章 现在我还像他吗(五) 第403章 “行了唐晨,带你手下的艺人回去吧,剧组拍戏呢。以后这种串组的事情多了,可不知道要怎么乱呢。”宋胤星道。老板发了话,哪里还有不听的道理。唐晨立马点头哈腰道:“好的,小夏我们先走吧。”交代完,宋胤星又冲看热闹的其他人道:“都给我认真工作,看什么看。”他一说完,就往唐晨他们离开的方向走了。宋胤星在这里的时候剧组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现在他一走,气氛顿时又活跃了起来。“宋总这是来看盛影帝的吧,看着欲盖弥彰的样子。”打光的小刘低声道。“你可小点声吧,想让宋总听见是不是?”后勤的小赵低声骂道,“有些事大家都知道,但不要当面说,知道吧。”武指这时候慢悠悠走过去,道:“都别说话了,道具给我架起来,准备第一场。”盛睿远远看了宋胤星的背影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转头去拍戏了。宋胤星并没有走多远,就看到了守在外景小树林边上的唐夏二人。“老板。”唐晨一看他过来,立马喊道,他那姿势,好像恨不得立刻鞠躬敬礼一样。“行了,下次别带着人乱窜。滚吧。”宋胤星挥挥手,把唐晨打发走。有宋胤星在这里,唐晨倒也不操心夏微鸣的去向了,反正这小子一见着宋老板就高兴得跟个什么样似的,有他没他都没区别。因此唐晨二话没说,抬脚就走了。打发走唐晨之后,宋胤星便拿出手机来,给司机去了个电话,让他到这里来接。夏微鸣等他讲完电话,才解释道:“是我自己要来的,跟唐晨哥没关系。”宋胤星才不关系是他要来的还是唐晨要来的,他只关心盛睿。把电话收回兜里之后,宋胤星才有空看他。宋胤星一眼就瞅见他手里拿着的那张鲜红的纸币,一时间脸上色彩纷杂,恨不得抓着夏微鸣的领子,把这个土不拉几的小子扔出去。他算是知道了,甭管怎么改,外表再光鲜,这人骨子里还是那个土得要死的穷小子,除了这张脸勉强能看以外,简直一无是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宋胤星心想。“要什么签名,幼稚。”夏微鸣闻言,立刻把签名的钱揣回兜里,一副生怕会被家长没收的模样。他说:“下次不了。”或许是感觉到自己之前的话太强硬,宋胤星又补充道:“真想要这些东西,公司里多得是,你要真想要,我让助理给你整一箱子出来。”听完他说的,夏微鸣霎时间眉开眼笑道:“嗯嗯。”接着他又来了一句:“你对我真好。”猝不及防听了他这么一句话,宋胤星差点牙都给酸掉。鬼知道夏微鸣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眼见着司机把他的车开了过来,宋胤星也懒得继续跟夏微鸣扯皮。他朝着司机停车的地方走过去,跟赶唐晨一样把司机赶了下来。宋胤星打开后车门,副驾驶座,对夏微鸣道:“上车。”夏微鸣立刻乖乖跑上去,系好安全带。宋胤星上了车子,点火,踩油门,直接带着人走了,留下司机一个人默默沿着小路回去。宋胤星把车开得飞快,弄得夏微鸣生怕他撞着别人。一路风驰电掣回了夏微鸣住的地方,宋胤星直接把车开进了车库里。夏微鸣反应很快地去解安全带,解了就去推车门,发现推不开的时候他转头看了宋胤星一眼,发现那人已经熄了火,还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根雪茄来,也不抽,就这么叼在嘴里,对着他痞声痞气地道:“脱衣服。”夏微鸣一怔,脸上瞬间浮现两片红云,这红云迅速蔓延到他的整张脸,好似要将他的血液都一起烧灼起来。宋胤星今天见着盛睿的时候还没什么太大反应,见着夏微鸣过来倒是身体里平生了一股子邪火。毕竟当初收了夏微鸣,就是为了发泄而已,身体上还是毕竟契合。看着对面把自己衣服脱完了的夏微鸣,宋胤星眉头微微上扬了那么一下。说实话,夏微鸣的身体还是很让人舒服的,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身体,青涩,又不会显得过分柔软。宋胤星看着他,努力在心里回忆盛睿的样子,把盛睿的模样跟夏微鸣的进行重叠。夏微鸣在他凑过来的时候还没意识到危险临近,但当宋胤星把对于盛睿的不满发泄到他身上的时候,即使不明原因,他还是感觉到了超乎预料的疼痛。疼的时候,他就抓车垫。似乎是觉得自己表情太难看会扫宋胤星的兴,夏微鸣又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来。哪想宋胤星见着他笑出来的两个浅浅的笑窝,想的却是这样跟盛睿不像了。于是他一手撑在车座椅上,一手去压下夏微鸣的笑来,道:“别笑了,真难看。”夏微鸣以为自己真的笑起来难看,就只好不笑了。第174章 现在我还像他吗(六)做完之后,宋胤星直接把夏微鸣抱了上去。夏微鸣身上就披着一件属于宋胤星的西装外套,他努力蜷起身体,想忽视掉身体里发出的疼痛。 第405章 这人多的地方可能这老畜生还顾着脸面,到了阴暗处,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下流事来呢。蒋一居拉他的时候故意看了宋胤星的方向,知道他跟了过来。就像宋胤星不愿意得罪蒋一居一样,蒋一居也不会去碰宋胤星的底线。但是他的胯下二两肉可不这么想。蒋一居故意让宋胤星看着,其实就是想看看他什么反应,如果他不来阻止,那自己正好把这惦记了好久的人给吃到手,如果他来干涉,自己也可以顺势搞一搞他手底下那个。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就连那曹操都爱人妻呢,蒋一居觉得自己的行为也很正常。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连别人碗里的也连着一起惦记了。结果他想的没错,他带着盛睿还没走出两步呢,宋胤星便追了过来,一把把人给抢了。宋胤星卡在盛睿和蒋一居中间,冲盛睿道:“你先回去,让吴秘书开车送你。”盛睿点点头,果断脚底抹油溜了。蒋一居看人走了,也不拦,他知道宋胤星这是妥协了。看盛睿走了,宋胤星这才把目光转回来,冲蒋一居道:“蒋导,你刚说的,我同意了。”蒋一居搓了搓手,道:“宋老弟睿智,那我得去哪里找你那小玩意?”宋胤星按捺住对蒋一居的恶心,道:“我亲自把人给你送过去。”“好,就等宋老弟这句话了。”蒋一居得了允诺,就跟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笑容都快飞出脸外了。等蒋一居开车走了,宋胤星的脸色都没缓和过来。他真恨不得整死这个老淫棍。夏微鸣因为没什么名气,接到的戏也不多。因此在宋胤星回去的时候,他还在家里,正撸起个袖子在煎牛排。闻着空气中熟悉的黑椒味,宋胤星突然想起这小子煎牛排的由来。宋胤星有阵子胃口不好,米饭不想吃,对面食也没胃口,他随口说了一句喜欢西餐,夏微鸣就特地去学了西式餐点。夏微鸣煎完装盘转身的时候才发现宋胤星的存在,他惊喜地说:“你回来了。”他脸上一带笑,眼尾便带了几丝笑纹。宋胤星知道,只有真心笑的人眼角才会有皱纹,假笑是没这种情况的。看见夏微鸣带笑的脸,宋胤星心头突然涌上一种可以称之为后悔的情绪。“我不知道你会回来,就煎了一份。”夏微鸣把牛排端出来,放到餐桌上,“你先吃,我再去煎一份。”“没事,你吃吧,我刚吃饱回来的。”宋胤星道,“怎么吃得这么晚?”夏微鸣说了声好,他一边解围裙,一边道:“起得晚了,就吃得比较晚。”宋胤星想起昨天那场堪称粗暴的性事,有些惭愧。“记得按时吃,不然对胃不好。”夏微鸣朝他走过来,笑吟吟地说:“嗯,我知道。”看他这样,宋胤星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他知道夏微鸣是真喜欢他,跟以前那些为了钱留下的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夏微鸣年纪小的缘故,这个年纪的人,傻乎乎的,不知道什么是真感情,谁对他好一点,他就傻乎乎往上凑了,也不懂得识别对他好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宋胤星突然不想把夏微鸣送过去了。这个孩子是他养的,第一次就是跟了他,一直以来也都听话懂事,没给他惹过事。以前那些伴儿,都是拿了钱就听他的话,反正也是陪,让他们过去陪一陪蒋一居他们也是乐意的。可夏微鸣一直以来都挺自主的,用也只是用自己赚的钱,也从不找他要这些要那些。如果不是因为他一直还住着自己的房子,恐怕宋胤星都要以为这是他们俩在谈恋爱而不是包养关系了。“你先吃吧,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宋胤星说。“好。”夏微鸣先给他拉开椅子,然后才自己拉了另一把坐下。他坐下之后,拿了刀叉,先割了牛排上最嫩的一块肉下来,用叉子叉了递到宋胤星嘴边,道:“尝尝。”宋胤星下意识就张嘴接了,等黑椒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时,才想起要嚼。夏微鸣喂了他一口之后,便开始安静地低头吃东西。除了第一次见面时他因为不懂怎么吃牛排搞得有些局促以外,在学了礼仪之后他倒是没有犯过之前的错误。他吃东西的样子其实跟盛睿很不一样,盛睿是那种张扬又肆意的,从不怯场,你跟他对坐他会跟你谈笑风生,还会拿着红酒跟你碰杯。可夏微鸣却是斯斯文文的,跟古时候那种大家闺秀一样。虽然宋胤星知道他这些举动是因为后期学习培养得来的,但他觉得夏微鸣骨子里或许就带着那么一丝文静。夏微鸣吃东西的时候,宋胤星就一直在看他。夏微鸣把盘子里的牛排并配菜全吃了个精光,在不浪费粮食这方面,他做得还是很好的。吃完之后他又去厨房切了盘水果,端过来给宋胤星吃。宋胤星没什么吃东西的兴致,他甚至不太敢看夏微鸣的眼睛。他几乎是急不可耐地催着他出了门。“这么急么,我需不需要再换一身衣服?”夏微鸣双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装束,冲宋胤星道。宋胤星瞅了一眼,发现他穿了件黑白领的衬衣,显得整个人很有精神,也分外亮眼。可他越是好看,宋胤星越觉得自己像是把一块好玉白白地送到了别人手里。这隔应劲就别说了。 第407章 电话一接通他就听到了蒋一居骂娘的声音,在蒋一居那一堆脏话里头,他辨认出了一个关键点:夏微鸣跑掉了。宋胤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懊悔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但他下意识就给夏微鸣打了个电话过去。打过去显示关机了。蒋一居的别墅挺偏的,宋胤星想起这个,就有些坐不住。他拿了车钥匙出门,去车库里开了车出来。车子出门的时候外面的雨一下子就灌了过来,轰地砸在前车窗上。宋胤星打开雨刷器,在踩下油门之前,突然瞥见了旁边一团黑影。宋胤星心头一跳,下意识就踩了刹车。刺耳的刹车声响里,他看清了那个人的侧脸,即使有雨幕遮挡,他仍然一秒就认出了他来。宋胤星迅速打开车门奔了过去。夏微鸣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有多久,他脑袋昏昏沉沉的,从那里跑出来之后,就凭着记忆勉强找了回来。他一路走一路走,被雨浇得昏了头,他走的时候天还没黑,现在却已经过了午夜。他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感受,当那恶心的男人凑过来摸他的时候,他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但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送他去那里的,正是宋胤星。他惶恐无措,即使回到了这里,却依然没有勇气走上楼去。他怕看到宋胤星之后,他又会把他重新送回去。当宋胤星朝他扑过来的时候,夏微鸣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往后缩了一下。在冰冷的大雨里,那个人的臂膀带着那人独有的温暖席卷而来,将他笼罩在其间。夏微鸣只觉得面上滑落的雨水里,参杂了一丝暖意,那是他自己的眼泪。忍了一路,终于在这个时候流了下来。宋胤星将车子遥控回原位,然后抱着夏微鸣回去。夏微鸣整个儿绻成小小的一团,一声不吭地被他抱着。他满头满脸满身都是水,像个落汤鸡。可宋胤星没心情笑他,他抱他进门,给他拿毛巾擦干净头发。一片静谧里,刺耳的电话铃声就像催命符一样响了起来。宋胤星看了一眼,发现是蒋一居。他手一滑,挂断了。但很快那铃声又响了起来。宋胤星只好接,他一接通,蒋一居怨毒的声音就穿透空间扎进了他的耳朵里:“宋总,刚刚话还没说完呢,你的小玩意儿可真野的,居然敢对着我脑袋砸。我现在等医生过来验伤,这事儿你说该怎么办吧。”宋胤星抓着手机,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夏微鸣。夏微鸣从被他找到之后就没说一句话,进来之后也没换过姿势。可当蒋一居的声音发出来的时候,宋胤星发现他瑟缩了一下。“过几天我给老哥再送几个过去,这小子我会教育的。”宋胤星说完之后,就直接挂了电话。夏微鸣看着宋胤星,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宋胤星的腿。宋胤星不会把他送过去了,他应该感到高兴的,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凉意从他的心脏一路蔓延到指尖,冻得他连骨髓都在作疼。宋胤星蹲下来,继续给夏微鸣擦拭身上的雨水。他在解开他衬衫扣子准备给他换一身衣服的时候,夏微鸣突然哑着嗓子问了一句:“我跟盛睿很像么?”宋胤星动作一停,下意识便道:“你别乱想。”夏微鸣的身体突然抖了起来,仿佛在忍耐着什么难以忍耐的事情,他红了眼眶,问他:“是不是因为我像他,所以你才送我过去……”宋胤星看着他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跟堵着什么似的,他说:“我不管蒋一居跟你说了什么,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夏微鸣问:“那你呢……你怎么想的?你就这么想把我送给别人么?我是什么可以共享的东西么?”宋胤星抿着唇不回答,他近乎粗鲁地脱掉夏微鸣身上湿透的衣服,拉着他往浴室走。夏微鸣却拉住他,问:“你喜欢我么?”宋胤星推他进去,打开开关,在花洒当头浇下的时候,冲夏微鸣道:“我们之间只是交易,不谈感情。”说完他也不看夏微鸣是什么反应,直接退了出去,关了浴室门。宋胤星是个很粗心的人,他开了开关,却根本没有调温度。那水还是冷的,跟外面的雨似乎没什么两样。夏微鸣伸手去调温度,可他手还没够到那开关,就眼前一黑栽了下去。宋胤星在外头等了他很久,久到他都忍不住去帮夏微鸣找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出来。浴室里的水声一直没停,宋胤星此时才发现不对。他拉开门,发现夏微鸣已经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了。他似乎睡了很久,又似乎一会儿就醒了。夏微鸣醒来的时候手上还打着点滴,通过那白得发亮的天花板,他勉强辨认出这是在医院里。唐晨就守在他旁边,夏微鸣一醒他就察觉到了。“祖宗,你总算醒了。”唐晨连忙扶着夏微鸣坐起来,指着旁边柜子上的保温杯道,“你嫂子炖的汤,喝一点补补身体吧。” 第409章 唐晨等到宋胤星骂完,才敢问道:“老板……那小夏的戏,还拍吗?”“拍什么拍,之前那戏别拍了,随便找个剧给他。”宋胤星扯了扯领结,很不耐烦的样子。唐晨想起夏微鸣兴高采烈找自己问情况的样子,有点不好退缩,他垂死挣扎道:“可那部戏制作比较精良,方便小夏积累人气。他现在年纪小,有这样一个好平台作为基础的话,对他以后的发展也有好处……”“唐晨。”宋胤星突然加重了声音道,“是谁在给你发工资?你这是在教训我吗?”唐晨骇了一跳,忙闭了嘴。“我养他是让他来当明星捧他上位的吗?”宋胤星道,“要不是凭他那张脸,你以为他能签上星迹。”唐晨一时有些哑口无言,虽然他是为宋胤星做事的,但他也觉得大老板这话有些过了。“好了,没什么其他事事就出去吧。”宋胤星抓了抓头发,颇有些烦躁。一想到回去还得跟夏微鸣解释,他就觉得更烦了。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他,床伴尽好床伴的职责不就行了么,何必要谈感情博出位。唐晨拉开门的时候,还没意识到不对。但门一开,他就看到了僵在外头的夏微鸣。宋胤星一下坐直了身体,那一瞬间他想的是,他什么时候来的,他在这里站多久了?夏微鸣收回抓住门把手的手,冲唐晨笑了笑。唐晨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滑稽的一幕,他回头看了宋胤星一眼,等他的指示。宋胤星挥挥手,让他走了。唐晨走出门之后,宋胤星也从位子上站起来,冲夏微鸣道:“你怎么来了?”夏微鸣本来准备跟着唐晨一起走的,看宋胤星站起来,也不好再挪步子。“你东西落我那里了。”夏微鸣朝他递出一张卡,是昨天宋胤星洗澡的时候放置物架上忘了拿走的。宋胤星尴尬地嗯了一声,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之后的尴尬。“我先走了。”夏微鸣看他接了,便道。宋胤星拉住他,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刚说的你别在意,你现在刚入行没多久,多学点东西会比较好。太早出名容易飘,这部戏不太适合你。”夏微鸣冲他笑笑,道:“我知道。”知道你是为了盛睿。他这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倒让宋胤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乖。”“好。”夏微鸣点点头,拿开他的手,走了出去。宋胤星看着他的背影,竟看出了几分萧瑟的味道。乖啊。夏微鸣直到走进电梯,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就如他所愿吧,反正自己在他眼里,也就只是玩伴以上,恋人未满而已。【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宋胤星喜爱值+5,后悔度+5,当前喜爱值65,后悔度30。】最后唐晨还是给夏微鸣挑了个剧本,一个古装偶像剧,夏微鸣的角色是男四。老板上次闹了那么一通,唐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唐晨也猜得出他的大概想法,夏微鸣和盛睿太像了,他火了自然免不了要跟盛睿做对比。而且夏微鸣说到底也只是个替身而已,没必要在他身上下太多功夫。既然宋胤星都不插手了,少了他的资本支持,到唐晨手里的剧本就要少了一堆,剩下的都是一些不怎么出彩的。唐晨去看他的时候,夏微鸣正在演一场哭戏。他演的冷坤本是一位不懂人间疾苦的武林世家子弟,结果他满心信任的兄弟,竟然是朝廷派来的卧底,一夕之间,冷坤家破人亡。那一幕戏本来是冷坤跪在尸山血海之中,抱着他父亲的尸体痛哭的场景。这部剧的成本不低,可大部分的资金用在了请几位有名气的主演上,其他部分的花销就少了很多。面对劣质的场景,夏微鸣演得却十分投入。哭戏是不太好演的,特别是这种即兴发挥的情况下,这种时候就只能看演员对自己情绪的把控。夏微鸣本来没想哭得这么狠的,但他想到了许多关于自己的事情。想到他不自量力对宋胤星的喜欢,那种悲哀便如乌云一般,沉沉地压在他心头上。他没有哭号,他甚至没怎么发出声音。但他的眼里尽是悲哀,眼里有怨恨,也有痛苦,还有对自己的自责。导演本来看着他年轻,以为他驾驭不住这个角色的,看他这样,忙指挥摄影师给他来了个特写。最后这场戏只拍了一次就过了,夏微鸣起身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唐晨。“你演得很好。”唐晨由衷地称赞道。夏微鸣将额前的“螳螂须”发丝弄到耳后,冲唐晨道:“我喜欢演戏。”唐晨看他脸上郑重的表情,心里生出了些许感慨。他看得出夏微鸣是一颗好苗子,只是宋胤星似乎没打算捧红他。夏微鸣的心情其实很简单,他想要做得很好。或许他骨子里本身就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他也要做到更盛睿一样出色,甚至比他还要更出色。盛睿成为影帝之后,又连续拿了好几项国际大奖,他一路走来,几乎没什么太大坎坷就功成名就了。虽然这跟他本人的天赋有很大的关系,却也免不了宋胤星的帮衬。这一日盛睿和宋胤星被人邀请前往一个晚宴,盛睿酒喝到一半,便被宋胤星邀请了出去。 第411章 他不想在宋胤星面前丢脸,压力一大,出错的地方倒是越发多了。导演看不下去,此时又正好临近饭点,便让他们先休息。夏微鸣看人都走了,才凑到宋胤星跟前来:“你怎么来了?”夏微鸣摸摸自己后脖子,他戴的全发套,闷得有些热。宋胤星挑挑眉,冲他道:“你不适合演戏。”夏微鸣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样一句,但他还是反驳道:“我喜欢演。”宋胤星乜了他一眼,吐出一句极其刻薄的话来:“该笑的时候不笑,该哭的时候不哭,就你这样,还想当演员?”夏微鸣眼皮一跳,看着宋胤星的眼神宛如在看一条张嘴喷吐毒液的毒蛇。尽管理智告诉他不该回嘴,但夏微鸣还是没忍住来了一句:“那盛睿就演得好了是不是?”宋胤星眼皮子都没抬,直接便张口道:“你跟他是一个档次的吗?”夏微鸣看着丝毫不掩饰自己恶意的宋胤星,只觉得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将自己推远。“所以你是后悔了吗?宋总,跟我在一起,是不是拉低了你的档次?”夏微鸣脸上看不出焦急,但他已经有些口不择言起来。“如果我说是呢。”宋胤星道,“你唯一出色的,就是你像盛睿的这一点。”夏微鸣一时哑然,他没想到宋胤星竟然这么恶毒,句句藏刀,刀刀见血。“所以你喜欢我,也是因为我像他,对不对?”这句话夏微鸣老早就想问了,从蒋一居那里离开之后,他就一直将这句话藏在心里。真相就像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肩头,他独自承受着这句话的伤害,却还是因为宋胤星的变化而爆发了出来。宋胤星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谁说我喜欢你了,一开始我们不就是钱色交易么?”“可我们现在正在交往……”“如果你要分手的话,随便。”宋胤星道,“我从来没有求着你喜欢我过。”夏微鸣愣怔当场,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你既然搞清楚了你的定位,就别再奢求一些不该有的东西。你存在的价值仅仅只是你这张脸而已,如果你做不到十全十美,就趁早滚。”宋胤星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笑也不像他,哭也不像他,不像他的你,我一点也不喜欢。”夏微鸣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他咬住唇,几次三番,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不是他,我是夏微鸣,不是盛睿。”“那是你的事情。”宋胤星说,“可我只要盛睿。”夏微鸣瞳孔一缩,他眸光颤颤,半晌都没有再回应他。宋胤星说了这些话之后,就直接走了。下午开拍的时候,夏微鸣就一直没有在状态上。导演一开始还挺有耐心,后面就越来越不耐起来。毕竟整个剧组的进度在那里,总不可能为了他夏微鸣一个人无限后延。到了最后夏微鸣也不好再耽误别人的时间,硬是强迫着自己把后面的部分演了。哭也不像他,笑也不像他。夏微鸣想起自己跟宋胤星在一起的时候,宋胤星总不喜欢他哭,不喜欢他笑,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就连在床上时不许他发出声音,怕也是因为这个吧。夏微鸣对宋胤星的喜欢,还没有深到让他放弃一切的地步。但听了宋胤星这么伤人的话,他还是感觉到一阵阵失落。尽管宋胤星这么说他,可夏微鸣却并没有要听从他的意思。他已经失去了继续喜欢宋胤星的动力,唯有继续演戏,才能支持着他继续下去。然而,当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却从唐晨那里得知,自己接下来的戏,都被宋胤星推掉了。夏微鸣拿钥匙开门的动作停在了半路,甚至忘记了去挂断电话。而这时房门在他面前咔擦一声打开,宋胤星就穿着拖鞋站在里头,身上还围着围裙。夏微鸣看了一眼手机,通话已经被唐晨挂了。“为什么要推掉我的戏?”夏微鸣握着手机,站在楼道里问宋胤星。宋胤星似乎早就猜到他会有此一问,眼睛都不眨地回道:“你不需要在演戏上面花太多时间,你的主要工作是陪我。”“陪你解决生理需求?”夏微鸣咬了咬后槽牙,问他。“不然呢,你觉得你还能有什么作用?”夏微鸣瞪大双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回过神来时,便直接将手里的钥匙串朝宋胤星脸上砸了过去。他气得狠了,甚至忘了面前这人是他的老板。那钥匙串正砸在宋胤星脑门上,尖锐的钥匙边缘在他皮肤上直接划出一道血痕。宋胤星也被他打懵了。在他印象里夏微鸣一向是比较听话的,可他没想到,兔子急了也咬人。宋胤星生来就是人上人,从小到大谁不是哄着他捧着他,只有他打别人的份,何时轮到别人在他头上动土了。他面无表情地擦去额头上的血迹,看着自己指尖那点鲜红,面色突然狰狞起来。夏微鸣心头一跳,下意识转身就跑。可他还没跑出两步,便被那人揪住后领子拖了回去。宋胤星将他甩到地上,接着嘭地一下关上了门。 第413章 夏微鸣这跑也不是一时冲动,他实在也是有点怕了宋胤星这阴晴不定的态度。他不想当个替身,不想被宋胤星当成盛睿来改造,也不想继续陷入这样的漩涡里。宋胤星根本不把伤害他当一回事,他也没必要傻乎乎地待在原地任由他糟蹋。他夏微鸣就是只草履虫,有应激反应,懂得趋利避害,不会受了伤还傻兮兮地冲上去一次次挨刀子。宋胤星对他不好一次,他就绕路走。想通这一点之后他打开手机,直接无视掉里面由宋胤星打过来的十几个未接电话,进了支付软件里头,把自己手头上的大部分存款都转了过去。宋胤星之前给过他卡,让他自己刷。夏微鸣没怎么用过他的钱,但偶尔手头紧的时候也会动用一小部分。现在他暂时还还不起宋胤星那么多钱,但剩下的那些,他会慢慢还他。夏微鸣转钱转得很爽快,一副要跟宋胤星钱货两清的姿态。宋胤星见到收钱提示的时候,差点没被他气得背过气去。夏微鸣关了手机卸了卡,就跟卸下什么重担一样,浑身都轻松了起来。想想他也有很久没回过家了,正好可以回去看看夏父夏母还有他姐,至于宋胤星,他要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然而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他看着车窗外流逝的灯火,还是难以抑制地想到了宋胤星。他用手指蘸了点矿泉水,在车窗上划拉出宋胤星的名字。他想他还是喜欢他的,最艰难困苦没钱读书的时候,是他给予了自己援助。姐姐需要做手术的时候,也是他拉了自己一把。只是他也想被当成心上人对待啊,这个道理看样子宋胤星是不会懂了。他抬手,抹掉了水渍。第178章 现在我还像他吗(十)夏微鸣回家的事谁也没告诉,回家的时候,夏母正在后院喂鸡,夏父去了田里忙活,而夏霞坐在轮椅上,一个青年正跟她说说笑笑。夏微鸣站在院墙后边看着他们,没出去。等那青年给夏霞递了张书信样的东西之后,两人便挥手告别。夏微鸣就在这时候静悄悄走过去,杀了夏霞一个措手不及。夏霞拿着那张纸正准备看呢,一只手就从后面伸过来,一把抓住那张纸。夏霞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还能是谁,可不是许久没见的夏名嘛。夏霞人一着急,也顾不得关心刚到家的弟弟了,一边伸手去扯那纸,一边道:“夏名你还我。”夏微鸣看她脸上羞红,怕她恼羞成怒,连忙还给了她。“姐,男朋友?”夏微鸣绕到她背后,凑过去看那纸上的内容。夏霞连忙把那纸对折了,按在腿上,不给他看。“啧啧啧,小气了小气了。”夏微鸣也不恼,反倒将脑袋搁在她肩头,笑着撒娇道,“姐有男朋友了,我要失宠了。”那纸上写的其实是一首情诗,夏霞见纸已经到手,脸上的红云也散了一些。她偏着头问夏微鸣:“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姐好去接你啊。爸妈可都盼着你回来呢。”“我这不是怕路不好走,颠了我的宝贝姐姐吗。”夏微鸣讨好地凑过去,蹭了蹭她肩头。夏霞被他逗得开心,笑着说:“你就知道哄我。”见她心情转好,夏微鸣又开始打听起方才的青年来:“姐,那是谁,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夏霞小声地冲夏微鸣道:“邻村的楚楠,刚读完大专回来,现在在镇上的修车厂工作。”夏微鸣见她大大方方地说了那人的身份,半是猜测地问:“见过爸妈了?”夏霞脸红了红,道:“他上咱们家来过,我没去过他家,但他跟他爸妈说起过我。”“对你好么?”夏微鸣凑到她跟前来,蹲下来,仰视着她。夏霞的脸又热了几分,她羞赧地说:“好。他说等他转成了正式职工,就来娶我。”夏微鸣看得出她真的很开心,他捉住夏霞的手,将脸颊凑到她手心里蹭了蹭,道:“姐喜欢就好,对我姐好就行。”“你怎么回来了,不要上班么?”夏霞摸了摸他的头,问他。夏微鸣没好意思说跟老板闹了矛盾,于是说:“这不是想你们了么,就给自己放几天假,回来陪陪你们。”“那快进去吧,妈看见你一定会很开心的。”夏霞说道。“嗯。”夏微鸣应声而起,走到夏霞后头,推着她坐的轮椅往里走。夏母见到夏微鸣的时候,鸡都不喂了,胡乱撒了把米,在围兜上擦了擦手,就喊着囝囝朝他跑过去。到了也没敢抱他,赶紧打水把手洗得干干净净,这才过去抱他。夏微鸣连忙把他妈抱了个满怀,道:“妈。”夏母见到儿子回来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连忙过去给他倒水喝。“囝囝渴不渴啊,怎么现在回来了。”夏母捧着装水的瓷碗递过去,冲他道,“你看看你,又瘦了。”夏微鸣哭笑不得地说:“哪有,我年前就是这个体重了。”夏微鸣接了瓷碗喝了水,看夏母又准备去给他切水果,忙拦住她:“妈,好了好了,你坐着休息就好,别跟待客一样。”夏母伸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道:“净瞎说,你都好久没回来了,可不是稀客吗?”她话虽然不客气,却没有责怪的意思。说完她又问:“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你爸早上买了两斤排骨,给你炖玉米吃好不好?”“嗯,妈你看着弄就好,我都能吃的。”夏微鸣说。 第415章 同一时间,夏微鸣这边是万家灯火争相熄灭,而宋胤星这边,却是夜生活还没真正开始。因为夏微鸣的不告而别,一向身体无恙的宋总被气得上了火,夏微鸣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正坐在车子后座上,由司机送回去。宋胤星没想到夏微鸣还会主动打电话给他,但他反应很快,迅速按下了接听,还没等夏微鸣开口,便喷火道:“夏微鸣你能耐啊,敢给我跑。”尽管他在那边暴跳如雷,可夏微鸣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笑了出来。宋胤星听见他的笑声,更火了。“宋总,晚上好啊,今天的星星挺漂亮的。”夏微鸣看着天空中散落的星子,沐身于皎白月光中,对电话那端的宋胤星道。宋胤星让司机打开车顶,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咬了咬牙。当他很快又意识到什么,问他:“你回家了?”“嗯。”夏微鸣说,“没想到吧。”宋胤星听出他话里的俏皮,有些无语。紧接着夏微鸣又来了一句:“你家盛影帝不会这么干吧。”宋胤星本来心情都有点平复了,听他抬出盛睿,又不淡定了:“你到底要干嘛,你给我安分点。”“我是夏微鸣,宋总。没有盛睿好看,也没有盛睿出名,可我比盛睿更喜欢你。”他浅浅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在夜风里显得空茫又悠远,还有独属于他的深情意味。宋胤星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我知道你现在不怎么喜欢我,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啊,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夏微鸣说,“记住我是谁,我是夏微鸣,不是谁的替身也不是谁的影子。”“我们之间,不谈感情。”宋胤星回道。“你看,你就像个蚌一样,小心翼翼的。你为什么不肯给我机会呢,是不是怕一旦付出真心了,就会爱上我。”夏微鸣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宋胤星没想到他竟能说出这么大胆的话来,但他心里却罕见地没有反感。“蚌是不会把自己的软肉展现在别人面前的,因为会被居心叵测的鹬咬住。”宋胤星说。“可我不是鹬,我只是一个游客。你从海里来,我从海边过,我看到了你,看中了你,想带你走。”似乎是真情流露的原因,夏微鸣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吟诗一样。第179章 现在我还像他吗(十一)“蚌会搁浅的。”宋胤星道。“不会啊,”夏微鸣说,“我会把你揣在兜里,带回家。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我会养着你,供着你,守着你。会让你比待在大海里的时候更开心。”宋胤星这辈子听过很多情话,夏微鸣的话并不是最有诱惑力的,却是让他最心动的。【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宋胤星喜爱值+5,后悔度+0,当前喜爱值75,后悔度35。】“那你先回来。”宋胤星说,“你现在跑了,蚌要是生气了,就不会给你机会了。”“哈哈,好的宋总。”夏微鸣规规矩矩地道。宋胤星看了看腕表,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就要睡了。”夏微鸣道,接着他又说,“我爸妈和我姐想去我们那边。”“嗯?”“去看病,到时候你可以安排一下么。”意识到自己有求于人,夏微鸣用上了祈求的语气。“找我帮忙,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宋胤星说。夏微鸣吐吐舌头,道:“我知道,肉偿嘛。”宋胤星却否定了他的话,道:“不。”夏微鸣轻轻咬了咬舌尖,等着宋胤星解惑。宋胤星道:“你一直说喜欢我喜欢我的,那你到底有多喜欢?”夏微鸣情不自禁地拿右脚脚尖划了个半圆,他说:“宋胤星,我爱你。”车子一个抖动,手机便从宋胤星手里掉了出去。宋胤星来不及责备司机不看路,可等他从脚边找回手机的时候,发现那边已经挂断了。夏微鸣钻进被窝里的时候,心绪还久久未平。他抓着手机,傻兮兮地用口型重复道:“宋胤星,宋胤星……”他喊着喊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夏微鸣才想起自己昨天和宋胤星似乎达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交易。可有上次的前车之鉴在,他也不敢高兴太早,生怕下一刻宋胤星又对他冷漠起来。在家里待了几天就当度假,当剧组那边也不能一直不去。夏微鸣本想带着一家人一起过去的,可家里的农活还没忙完,夏父便准备处理好之后再走。夏微鸣也就没强求,自己先行过去,准备等他们到了再去接他们。毫无疑问的,夏微鸣一过去就被宋胤星给揍了。至于哪种揍法,也就两个当事人比较清楚了。上次那次谈话之后,宋胤星明显感觉到自己心里的天平往夏微鸣倾斜了。或许真如夏微鸣所说的一样,他就是个蚌,不敢付出真感情。夏微鸣回来之后也没要他对那天的事情做个解释,照样每天笑哈哈的,准时准点地去拍戏的地方报到。伸手不打笑脸人,宋胤星也就随他去了。他们那天关于演不演戏的争执,就跟没发生过一样。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 第417章 “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以为宋总去接了你们。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唐晨对自家老婆使眼色,表示自己有事,接着便赶紧换衣服换鞋。夏父在他挂了电话之后,念叨道:“囝囝怎么做事这么没条理,没安排好的话为什么不早点说。”夏父一向是比较严格的,他也等得腿脚发麻,因此说话的口气就不是很好。夏母道:“也许孩子只是忘记了,你别那么大火。”“是啊爸,没事,咱们要不先去找个吃饭的地方吧。”夏霞也跟着劝道。看着也面露疲累的妻女,夏父也只好点了点头。“好,咱们先去吃饭吧。”“走开好么?刚刚那个什么……经纪人,是不是让咱们等他?”夏母有些忐忑地道,她怕等下别人白跑一趟。“没事,咱们先去吧。”夏父对夏母说。“好,那孩子爸,你待会可看着点路,你不是不认识红绿灯嘛。”夏母说。夏霞笑着打圆场,道:“没事,我知道看,到时候你们跟着我就是了。”夏父也点点头同意了,于是夏父背上大包小包的行李,由夏母推着夏霞,一行三人便走上了大马路。这天夏微鸣的眼皮一直在跳,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所幸今天他的戏份也都拍完了,本来剧组还要过几天才离开的,夏微鸣便去找负责人请假,先行离开了。能打通电话之后,他就给夏父夏母打电话,可那边一直没人接。他再打宋胤星的,也依然没人接。他心里的不安进一步扩大,他挂断电话发呆的间隙,唐晨的电话打了过来。夏微鸣按下接听,唐晨的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差点让他当场哭出来。“小夏不好了,伯父他们出了车祸……”夏微鸣从来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以为出车祸这种小概率事件,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巧合的。他心乱如麻,特别是唐晨说的,情况不容乐观,让他的心更是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夏微鸣忍住眼泪,六神无主地给宋胤星打电话。他想问问他在哪里,想问问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想责问他为何没有按答应他的去接他们,想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做好全面的打算,想骂自己为什么要去拍戏不去亲自接人。他满腔的担忧自责,在一次次无人接听的电音下,酝酿成了汹涌的狂潮。车子开得再快,也总有限制。当夏微鸣赶到医院的时候,他甚至脚软得没办法下车。司机好心扶他进去,两人一路赶到急诊楼,在急救室外头见到了如热锅蚂蚁一般的唐晨。看见脸色惨白的夏微鸣,唐晨的心情也不好受。他赶过去,从司机手里接过人,对着他说:“那辆重卡的司机疲劳驾驶,根本没看信号灯就直接冲了过去,司机当场死亡……”“我爸呢……”夏微鸣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他抓着唐晨的胳膊,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惶惶然抬头看他,用比话音更破碎更凄惶的眼神看着他,问,“我妈呢?”唐晨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让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夏微鸣努力用干涩的喉咙,问出了最后一句:“我姐呢?”看见他这样,唐晨的心里也不好受,他知道这种痛有多锥心,即使这不是他的家人,可看见夏微鸣这样,他也心痛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抬起颤抖的手指,指了指尽头的那间急救室,道:“他们在里面。”他没好意思告诉夏微鸣,夏父和夏母被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他看着这个孩子,觉得他已经不能再承受更多了。第180章 现在我还像他吗(十二)都说人固有一死,夏微鸣不是没想过父母百年归老之后会怎么样。他想,他一定会要好好照顾他姐姐,不会让两老担心。可他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而且这一次走的,竟然是三个人。他以为自己会哭,会崩溃,会撕心裂肺地揪住医生的衣服大吼。可当这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眼泪像是在他眼眶里冻成了冰,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流不出来。心脏痛到麻木,于是再没有了疼痛的感觉。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魂魄离了体,他在走廊的边缘,自己抱住自己的膝盖,整个人蜷成了一团。唐晨一直在努力跟夏微鸣交流,可他在医生说抢救失败之后,就一直是这个状态,不管他多么努力,他都挣脱不出来。夏微鸣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他愣了许久,才想起这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宋胤星打到手机回复无人接听的时候,已经有些火了。打了两遍的时候,彻底耐心告罄。第三遍终于有人接了,这次宋胤星还没等夏微鸣说话,就直接开骂道:“你厉害啊你,敢不接我电话了。你之前打那么多电话给我做什么?你爸妈呢,到站了吗?”夏微鸣握着手机,他看着屏幕,看着上面显示的宋胤星的头像。唐晨在旁边听着,都恨不得代替夏微鸣吼回去。 第419章 “夏微鸣!”宋胤星冲进病房里,看见夏微鸣的时候,他才停下脚步。“这里是医院,这位家属,请不要大声喧哗。”医生劝阻道。“你出去。”宋胤星回头对医生道。“你出去。”夏微鸣在他身后说。“听见没有,唐晨你也出去。”宋胤星开始发号施令。“我说的是你。”夏微鸣突然来了这样一句,把宋胤星给惊到了。宋胤星转过头,此时夏微鸣已经坐了起来,他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也没什么起伏,话语却像是从冰水里泡过的一样,冷得让人心颤:“多谢宋总关心,夏微鸣何德何能,劳宋总你亲自前来慰问。”宋胤星知道他刚死了家人情绪不好,安抚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你先好好休息,我来帮你处理。”“不用了,我自己处理就好。”夏微鸣道,“你是大忙人,就不麻烦你了。”唐晨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推着医生走出去,帮他们把门关上了。宋胤星以为他是误会了自己和盛睿,才会这样,忙对他解释道:“昨天晚上我没有……”夏微鸣打断他:“我们分手吧。”“你说什么?”宋胤星走向他的动作一顿,有些难以置信。“欠你的钱我会还给你,我们现在只剩下债主和负债人的关系了。”夏微鸣抬头看着他,道,“您和盛影帝的事情,我并不想过问,我也没资格过问。我只是您的一名员工,攀不起宋总您这根高枝。”“你现在要怎么还,你能赚到几个钱。别跟我闹脾气了,是我误了时间没来接你爸妈,我们现在都冷静一点,行不行。”宋胤星头一次用这种低声下气的口吻跟人说话,就连面对盛睿他都没这么委曲求全过。“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宋总请回吧。”夏微鸣说着,便又躺了下去,抓着被子盖过了头。宋胤星看着不愿与自己争辩的夏微鸣,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叹了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宋胤星喜爱值+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80,后悔度55。】夏微鸣肯定是不会愿意把自己家人的骨灰埋在这边的,肯定是要带回去。宋胤星考虑到这点,便着手安排起丧葬公司来。然而夏微鸣根本没给他机会,已经自己找好了。“唐晨哥,欠你的我以后还你。”夏微鸣站在火葬场外头,看着上头升起的黑烟,声音平静地对旁边的唐晨道。“没事,我手头挺宽裕的,不急着要你还。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有我力所能及的地方,我一定不会推辞。”唐晨冲他道。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夏微鸣除了一开始悲痛过度晕倒,之后一直都没有很过激的举动。他甚至都没有哭。虽然唐晨知道这跟他面部神经失调的这病有点关系,却还是觉得可能是他心理方面的原因更大一点。“谢谢。”夏微鸣真心地朝他道谢道,“公司那边,帮我请下假吧,我带他们回老家安葬。”“需要我陪你么?”唐晨问。“不用了。”夏微鸣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们交谈的时候,宋胤星一直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他手里燃着一根烟,已经抽了一半。他平时抽烟没什么瘾,都是兴头上来了就来一根。这几天倒是抽得越发凶了。他以为夏微鸣说分手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他在隔天就搬出了自己的房子。他搬得那么干净,一点东西都没留下,好像真要跟他一刀两断一样。这个认知让宋胤星心里没来由地发堵,他想,他是不愿意夏微鸣离开的。从医生那里,他获知了夏微鸣的病,他其实想带他去国外看看,但看他那么排斥自己的样子,又只好作罢。只是如果再这样下去,对他的工作也不好吧。哪个观众会愿意看一个面无表情的人演戏。宋胤星想起夏微鸣对于演戏这件事的执着,又胡乱吸了一口烟,让自己抽痛的心稍微舒服一点。夏微鸣请了假之后就搭上了回家的高铁,虽然宋胤星很想给予他一些帮助,但现在夏微鸣完全是一种生人勿近的状态,他就算想示好也找不到人。夏微鸣其实不怪宋胤星的失诺,他只是怪自己。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自己耐心一点,等他们几天,跟他们一起过来,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或者自己不跟剧组去山里拍摄,是不是到最后也不会这样?他为什么要信宋胤星会去呢,他一个太子爷,谁可以让他屈尊降贵做司机的活计。自己总把自己跟盛睿做对比,千方百计在宋胤星心里分个高低,可自己只不过离开了几天,人家就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从始至终,自己只是个局外人而已。现在更是因为自己的失责,导致了至亲的死亡。他们都是因为自己才死的。夏微鸣跪在新坟的前头,终于克制不住地哭了出来。他不是个合格的儿子,不是个合格的弟弟,不是个合格的家人。就算以后他死了,估计到了九泉之下,也不会获得他们的原谅。这是他最后一次放纵自己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值得他流泪的人了。当夏微鸣从老家重新回到城市里的时候,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没有再让唐晨给他接剧,他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再演戏。为了尽快赚钱还清债款,他开始从事星迹的后勤工作,天天忙前忙后的,这里跑那里也跑。有几个知道他底细的人,也在背后议论纷纷的,说怎么宋总的枕边人沦落到打杂的地步来了,说以前也没见着混得这么惨的啊。那些话夏微鸣一概充耳不闻,自己做自己的。 第421章 唐晨看不下去的时候,跟他说:“难过就哭出来吧。”夏微鸣却回答道:“小孩子才会把悲伤摆在外头。”而他不是,他也不会给别人嘲笑他的机会。宋胤星在数次故技重施的情况下,都没能得到夏微鸣的半点关注。这让他感觉到十分地恼火。他也想好好哄他,可现在的夏微鸣简直就是一头倔驴。是,他知道他亲人去世了他很难过。可他干嘛要拿他置气,他跟盛睿又没发生什么,他那天也就迟到了一小会,车祸又不是他造成的,夏微鸣他犯得着么。宋胤星越想约气,连带着看夏微鸣都不顺眼起来。有人不闻不问,自然就有人落井下石。当夏微鸣被蒋一居挡在门口的时候,他竟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听说宋老弟甩了你,没事没事,看开点,要不要跟着老哥我混,我可比宋老弟只好不差呢。”蒋一居腆着脸凑过来,脸上都是淫笑,让夏微鸣下意识便开始反胃。可当他看到正好“顺道”过来的宋胤星时,准备拒绝的话却变成了:“好啊。”宋胤星追出去的时候,蒋一居已经带着夏微鸣绝尘而去,只留下宋胤星一个人在原地骂娘。“每个人都会面临无数次选择,有时候我们也将之称之为机遇。”蒋一居递了杯红酒给夏微鸣,一边附庸风雅地说些自以为高深的话。夏微鸣现在,就跟宋胤星拉着盛睿在他面前炫耀的心理一样,他跟着蒋一居过来,也只是想看宋胤星跳脚而已。可真到了这里,他却又开始后悔了。盛睿能跟宋胤星,凭什么他就得跟着蒋一居呢。宋胤星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跟盛睿像。可明明是这么相似的一张脸,为何就这么天差地别呢。夏微鸣心里泛起三分苦涩,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宋胤星知道蒋一居的老巢在哪,当他赶到的时候,夏微鸣正在被蒋一居吊起来打。蒋一居这个人虽然好色,但他也不是见着人就想上的哪种。比起好色,这人有更大的一个特点,那就是睚眦必报。上次夏微鸣打了他,因为宋胤星的阻拦,他没能报复。现在宋胤星这把保护伞没了,他还不变本加厉地打回去。夏微鸣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不过后来就不怎么能动弹了。蒋一居在酒里下了点药,能让他麻痹。棍棒打在身上的感觉很清晰,甚至在无形中被放大了许多倍。疼得狠的时候,他就想,想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去招惹宋胤星这么一号人物,想自己当初的天真,想自己现在的落魄。可当宋胤星冲进来的时候,他什么想法都没了。他就看着那个人神兵天降,看着他揍了蒋一居,看着他把自己救下来。夏微鸣被宋胤星带回两个人的小窝里,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第二天的时候他才知道,宋胤星找家庭医生来给他看过,得知那药没其他副作用,才任由他睡的。他醒来的时候,宋胤星一看见他睁眼,闷头盖脸地便给了他一巴掌。夏微鸣被他打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你想死就死远点,别死在我眼前。”宋胤星面沉如水,黑着脸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怎么,我不养你你就想靠蒋一居上位么?”宋胤星一开口便是这样一句话。夏微鸣垂着眼,眼神放空。“说话。”宋胤星喝道。夏微鸣抬起头来,语带讥讽:“是啊,我恨不得现在就爬到你头上去。”他想扯出一抹笑,可脸上的肌肉不听他使唤,最后也只好作罢。宋胤星看得糟心,恨不得再打他几下。正僵持着,宋胤星手机响了。他打开一看,是盛睿,便立刻接了。“宋总,你那小玩意救回来了?”盛睿在那边浅笑道,“那我要退场了?”宋胤星道:“你说什么傻话,他能跟你比吗?”盛睿听了他这么一句,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你在哪,我去找你。”宋胤星道。盛睿说了个地址,宋胤星听完便挂了电话。“宋总……”夏微鸣喊住他,“为什么要救我?”宋胤星止住步伐,头也没回,道:“蒋一居是条老狗,他要咬星迹的艺人,也得问我同不同意。”“除此之外,没有了么?”夏微鸣问。“你还想有什么,这条路不是你选的么?”宋胤星转身看着他,道,“夏微鸣,我真看不透你,说你安分吧,你又处处惹是生非。我救你就为了一个情分,你别想太多了。”“好,是我想多了。”夏微鸣点点头,眼里一片平静,看不出悲喜。等宋胤星走了,夏微鸣也走出了这房子。这本就不是他该待的地方,也没什么可留下的意义。 第423章 “要不是我查了你的消费记录,你还准备瞒我多久?”唐晨问他,“我以为你已经从你家人的死里走出来了,结果呢……”唐晨抄起他床头的安眠药,冲他问:“你是不是要把自己搞到自杀才满意。”夏微鸣道:“没那么严重,只是有点睡不着而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让医生给你开了抗抑郁的药么?你要真走不出去,就跟我去看心理医生,别跟个傻子一样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跟你没关系,我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夏微鸣拍拍自己的脸,道,“你回去吧,别为我耽误太多时间。”“我是你的经纪人,我不管你谁管你。”唐晨喝道,“你是觉得我管不住你了吧,行,我喊老板来,看你听不听话。”“别。”夏微鸣赶紧放下杯子,抓住他的手,央求道,“别……人家也许正忙呢,何必打扰他们。”唐晨听了他这话,也算猜到些许原委,道:“所以你这消极厌世的样子,就是因为老板跟盛睿交往了?”“就当我失个恋,”夏微鸣道,“难道还不许我伤心一会了么?”唐晨听了,在他旁边坐下,摸了摸他的头。过了会,才道:“你也别傻乎乎地往人跟前凑了,老板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他喜欢你,就哄着你,不喜欢你了,甩掉你也只是分分钟的事。别太认真。”“我也不想认真,可我做不到。”夏微鸣说,“爸妈和我姐都走了,我的天塌了一半。尽管我知道他们的死不是我直接导致的,可我还是间接导致了这一切……我恨自己,甚至克制不住地把他一起恨了。”“老板也不是故意不去的……”唐晨道。“我知道,可我一闭眼,看到的就是我爸妈他们死的时候的样子……他明明答应我去接他们的,可他们遇难的时候,他估计和盛睿还抱在一起做呢……”夏微鸣扯不出自嘲的表情,可他的话语里尽是讽刺。“老板喜欢盛影帝喜欢了这么多年,也不是说忘记就忘记的。你还小,不要太当真。以后肯定还能遇着更好的人的。”“我现在没那个心力去喜欢别人了。”夏微鸣摇摇头,说,“现在他也不想要我了,我这剩下的一半天,也塌了。”唐晨叹了口气,努力组织语言安慰他。他倒也不是指责夏微鸣依赖心太重,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一个阶段,以后见识的人多了,也就没这么要死要活了,只是以后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真心真意地去喜欢一个人了。“我姐很想看我当大明星。”夏微鸣抬头看着唐晨,说,“我不准备这样消沉下去了,我想实现她的期望。”唐晨听他这么说,心就安了一半,他说:“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的了。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夏微鸣眨眨眼,道:“我准备先把自己的脸治好吧,当个演员,总不能一直死板着一张脸。然后……我想见见盛睿。”“你见他做什么?”唐晨有些不解。“我想知道我哪里不如他。”夏微鸣道,“我答应你,见过他之后,我就去看医生我也会忘了宋胤星,我要重新开始。”唐晨听了他前面那句,还准备劝他不要处处跟盛睿比,听了他后面的话,又把到嘴的说辞给咽了下去。“行,我帮你安排。”唐晨满口答应道。要约出盛睿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前一天还跟宋胤星待在一起的缘故,盛睿出门时为了方便,是直接开了宋胤星的车来的。说实话,这还是盛睿跟夏微鸣的第一次会面,两个身份地位悬殊,却有着相似容貌的两个人,因为一个男人,出现在了同一个餐厅里。夏微鸣先来的,他捧着加冰的奶盖小口啜饮的时候,带着墨镜的盛睿出现在了门口。盛睿不愧是影帝,他一路走来,把餐厅的木地板都走出了t台的效果。夏微鸣坐在座位上看着他,生怕他会在上台阶的时候来一串感谢词。温斐咬着吸管,石破天惊般地来了一句:“我改主意了,我不想跟他当情敌了。”“嗯?”来自懵逼的毛球。“啧啧啧,倒三角,九头身,大长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盛睿这么好看呢。我能被他包养么?”温斐道。毛球觉得,他家宿主估计皮痒欠日了。“他只是艺人,没有股份,应该是养不起你的。”毛球综合了一下温斐在系统里大手大脚花金币的状况,如此说道。“那让宋胤星给他钱,他来包养我,行不行?”要不是现在情况不适合,毛球真恨不得拿出小本本书写他家宿主骚断腿的日常。眼见着盛睿走到眼前,温斐也没有再跟毛球打趣,专心进入了角色。“夏微鸣,我们见过的。”盛睿摘下眼镜放到桌上,拖出椅子来在夏微鸣对面坐下。“你好,盛影帝。”夏微鸣站起身来,冲他道。一见到盛睿,夏微鸣便知道他和他的差距在哪里了。盛睿就是那天选之子,耀眼夺目得犹如明珠一般,而自己却如丑小鸭一样,在这人面前黯然失色。“我从胤星嘴里听说过你。”盛睿见他打了招呼之后就不说话,只好自己挑起话头。夏微鸣嗯了一声,说:“我也从他那里知道了很多关于你的事……”知道这人是宋胤星揣在心里的那个小玩意,盛睿也没太多排斥他的心思。在他看来,夏微鸣就是一个小孩子。本就跟他不是一个层面的,他也犯不着用看男朋友前任的眼神看他。“禀告宿主,发现危险人物窦杨理,初步判断他是被盛睿的车子吸引过来的,不过他跟丢了盛睿,现在正在两条街外逡巡。”毛球突然出声提点道。温斐心中嘿嘿一笑,指挥道:“引他过来。”来之前夏微鸣本来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当他看见盛睿这么自信张扬的时候,他想说的话就都没了。只有浓浓的自卑笼罩着他,让他只想退缩。“我……”夏微鸣开了口,冲他道,“我真羡慕你。”盛睿点了杯奶茶,他平时没什么机会接触这种甜腻的东西,经纪人一看见这种高热量的东西存在,就恨不得尖叫着给他扔垃圾桶里面去。但其实他还挺喜欢喝的。“我啊,没什么好让人羡慕的,表面光鲜,背地里累得像死狗。”盛睿冲他笑笑,道。盛睿好似有着让人喜欢上的魔力,夏微鸣根本没办法讨厌他。 第425章 这就好比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那个人隐在暗处,千方百计诱他跳进陷阱里。负责人里面有个老局长,是宋胤轩请过来的,比较有经验。他跟宋胤星说,不如带着枪防身,过去看看,让他们的人在后面看着,以防生变。夏微鸣在颠簸中醒了过来,他一睁眼,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他碰到旁边有个软乎乎的物体,等那个人发出声音来的时候,才发现他是盛睿。他转头一看,旁边站着的,赫然是之前那个绑架他们的刀疤男。“好戏开场了。”窦杨理笑着说,“你们两个,谁是宋胤星的情人,还是两个都是?”看着他手里的枪,两人都没说话。这种时候谁认谁倒霉,他们都清楚。“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跟你们耗。”窦杨理说完这句话,便退到后面拿抹布擦枪,两只眼睛跟探照灯一样来来回回地在他们身上打转。“你是谁?”夏微鸣问。“我?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窦杨理笑了笑,扯动他脸上的刀疤,越发显得狰狞可怖。盛睿却猜出了他的身份,偷偷跟夏微鸣道:“他叫窦杨理,跟宋胤星有仇。”夏微鸣嗯了一声,不敢再说话。他试图解开捆住自己的绳子,可他越是挣扎,那绳子却绑得越发紧了。宋胤星真的根据他给的地址去了,不过他去的时候,还有七八个特警跟在他后头。那地方的确是一艘船,它停泊在海岸上。宋胤星让其他人等在外头,自己把枪藏在腰后,先行走了进去。当他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摄像头对着他。窦杨理通过监控看到宋胤星,得意洋洋地笑了出来。这就是个空船,除了里面,外面也被他放了个摄像头。宋胤星正准备撤出去,窦杨理又给他发了视频过来。“宋公子,你看,商人还是要讲信用一点比较好。我不是让你一个人去吗,你怎么又带人又带枪的呢。”窦杨理笑着同他道,“你不讲信用,就别怪我不讲仁义了。”夏微鸣和盛睿两个人听了他的话,都是肝胆一震。盛睿还好一点,夏微鸣整张脸都白了。但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还冲盛睿说了一句:“等下要是出事,我保护你……”盛睿愣了愣,接着便听夏微鸣说了下半句:“你要是受伤的话,他会难过的吧……”尽管时机不对,但盛睿还是赶紧到自己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圣父光辉给笼罩了……说实话,他有点吃不消他这样……盛睿定了定神,道:“别说傻话,见机行事。”温斐:“他怎么没感动,我是不是演得太过了?”毛球:“嗯。”温斐:“……”窦杨理凑过来,直接打断了他们的窃窃私语。窦杨理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这里有两个人,你选一个,我放了。剩下的这个,就不归你管了。”窦杨理虽然不知道这两个里头谁才是宋胤星的情人,但抓到人之后蒋一居跟他说过,两个人对宋胤星来说都挺重要的,所以才跟他说,不管对哪个动手,都能折磨到宋胤星。蒋一居设计这一遭的时候,或许就是想玩一个你妈和我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的老套路,不过他这样一整,倒真的是触及到宋胤星的软肋了。两个选一个,这个过程多么的熟悉。宋胤星想起那一次将夏微鸣送走,似乎也是为了这样一个选择。似乎是怕他不愿意选一样,窦杨理拿着手机,将摄像头从盛睿和夏微鸣两人的脸上扫过。“你真的会放走一个?”宋胤星问。窦杨理将摄像头转回自己的方向,道:“当然。”宋胤星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你让我考虑一下。”说着他便直接挂断了通讯。宋胤星飞快退到外头,迅速离开了那艘船。外头就是直升机,宋胤星赶紧带着人上去。到了安全的地方,宋胤星才敢拨通自己人的电话:“还没定位到他们在哪里么?”那边回复道:“你再争取一下,能搜索到是在附近海域,但对方手里有枪,还是精准定位再动手比较好。”宋胤星正准备说话,那边突然换了人,显然是对话人的手机被人抢了。“宋总宋总,我们盛哥明天还有电影的开幕会呢,您可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啊。”说话的人是盛睿的助理之一,名字叫段盾棋,刚出来工作没两年的小伙子,一遇事就慌得不行。宋胤星本来就头大,听了他在那边叫唤,头更大了。宋胤星去的时候身上带了窃听器,他们那边都知道了窦杨理开出的条件。二选一,也难怪段盾棋会这么紧张,他是生怕自己会舍弃盛睿吧。段盾棋话巴拉巴拉说了一通,电话又被唐晨拿走了。唐晨的情况也不比段盾棋好多少,他额头上全是汗,语气倒还算镇定。他说:“宋总,我长话短说,我知道在您心里盛影帝很重要,但小夏吃了很多苦,他已经没了家人了,你不能再放弃他了。”段盾棋听了他的话,不干了,迅速抢了电话过去,求爷爷告奶奶般地冲宋胤星道:“宋总,盛哥事业正处在高峰期,怎么也不该轮到他承受这些啊……”宋胤星听了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越发心乱如麻。他冲那头吼道:“黄宣恒,接电话。” 第427章 夏微鸣在病床上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偌大个病房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他闻到浓烈的药味,萦绕在他的鼻尖。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自己脸上缠着的纱布,即使没有镜子,他也能猜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刀割在脸上的感觉那么明显,仿佛现在还能感觉到那种疼痛。第一次他那么痛恨宋胤星,恨他再一次把自己抛弃。他看着窦杨理狞笑着,一刀又一刀,直到他睫毛都被血液沾染,直到他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似乎很讶异,问他:“你都不哭的么?”他想哭啊,可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他在他爸妈的坟前流了最后一次泪,以后就再也不哭了的。那时他听见外头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他知道那是宋胤星的人来了。可太晚了,如果他们能找到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呢。既然已经放弃了他,又为什么还要来呢。他被窦杨理带了出去,扔在了一艘小船上,然后他们乘了另一艘船逃离。那时他还留有意识,还能看到夜晚的天空。天空里只有零星几颗星子,比不得那时在家里时看到的漂亮。他想,结束了吧,都结束了。夏微鸣从这一刻开始,已经死了。他现在是夏名。宋胤星取的名字,他不要了。宋胤星这个人,他也不稀罕了。他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快意,混杂着残忍的报复的念头,在他心中翻涌。唐晨带着鸡汤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夏微鸣站在窗口的背影。“小夏,你这药还没打完呢,别站那里,快回来躺着。”唐晨冲他道。夏微鸣扭过头,静静地看着他。一见他那张脸,唐晨心里便是一痛。再一看他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唐晨心都快碎了。带了这孩子这么久,唐晨也是真把他当弟弟疼的,现在见他被糟蹋成这样,怎么可能不难受。“乖啊,你嫂子给你炖了鸡汤,让我端过来给你喝。”唐晨把保温杯放在柜子上,冲他招手道。夏微鸣终于动了步子,他朝唐晨这边走过来,看着他给自己盛鸡汤。“宋胤星呢?”夏微鸣突然道。他突然这样直呼其名的,与他平日的情况大相径庭。唐晨也没多想,以为他是想宋胤星了,便冲他道:“你想见老板啊?你等等,我打他电话。”“不用,本来想见见他的,既然他不见,那就不用见了。”夏微鸣说。他看了看左右,见没有可供他换洗的衣服,便直接穿着这身病号服走了出去。唐晨见他想走,连忙拉住他:“你做什么啊,夏微鸣,老实回去躺着,你还受着伤呢。”哪想平时听话的夏微鸣,却直接掰开了他的手,径直往外走去。唐晨一看情况不对,生怕他会寻死觅活,连忙拨通了宋胤星的电话。夏微鸣出了事之后,唐晨一直都没理过宋胤星。虽然那是他老板,但实际上他对夏微鸣的感情还要深一些。宋胤星就那么弃了夏微鸣,唐晨说不怨恨他,是不可能的。可现在夏微鸣情况不对劲,他也只好请宋胤星来救援了。宋胤星以为自己抽一根就能停下,可直到他脚下全是烟头,也还没从那股憋闷感中缓过来。这时突兀的电话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一看来电显示,唐晨打的。夏微鸣刚出电梯就被闻风而来的宋胤星给堵了,看见宋胤星,他也表现出多大讶异,只是很冷静地抬脚走出来,静静地站着看他。“你出来做什么,还没到你出院的时候呢。”宋胤星看了他半晌,才憋出来这样一句话。夏微鸣张嘴道:“谢谢老板关系,我觉得我已经好了,可以出院了。”“你喊我什么?”这陌生的称呼让宋胤星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您不喜欢,那还是喊您宋总吧。”夏微鸣道。“你给我……”宋胤星想说他闹什么脾气的,一看他脸上那些纱布,又止住了话头,他动了动舌头,放柔声音道:“起码等到伤口愈合再出院,听话,啊。”夏微鸣听见他像哄小孩子一样跟自己说话,就觉得反胃。他冷漠且疏离地冲他道:“不用了宋总,我经济能力有限,住不起这么好的医院,我自己找个小诊所处理一下就好了。”听他这么轻描淡写,宋胤星也产生了跟唐晨刚才一样的想法,觉得他不爱惜自己身体。“那是能去小地方治的么?脸是吃饭的东西,能一样么?”听完他说的,夏微鸣却是嘲讽道:“宋总也知道脸是我吃饭的东西啊,那您怎么让我一个人留在那里呢?”他说起这事,宋胤星心里便是一堵。夏微鸣原本也没准备听他回答,见宋胤星没说话,他便直接抬脚往外走。“你给我站住。”宋胤星喝道。夏微鸣果然止住了步伐,他站在原地,等着宋胤星继续发话。“夏微鸣,我知道这事我理亏,是我对不起你。但我还能怎么选,我要是选了你,现在被毁容的就是盛睿了。”宋胤星也知道自己这话伤人,因此说到后面,越说越没底气。 第429章 他搬到这里来还没多久,东西也不多,一个箱子就差不多整理完了。现下他是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这屋子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只是他以后境遇估计比现在还差,怕是住不起这房子了。走的时候,他去卫生间看了一下自己的脸。纱布是新缠上的,依稀可以看得见底下的血色。这张脸算是彻底毁了,连带着他演戏的梦想,一同葬送在了那一晚。夏微鸣看着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笑也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他想,你图什么呢,自己硬要跟着宋胤星,落到这一步,都是自找的。人家有钱有势,多少男男女女抢着要爬上他的床,你又算个什么。以前你有这张脸,现在你连这唯一的依仗都没了。他揉了揉眼睛,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声告别,然后走出来,提着行李箱走了出去。“他现在去哪里了?”宋胤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的高楼大厦,问身边的马助理。马成道:“夏先生现在租了间地下室,跟他之前的住址就两个小区的距离。”“他现在有什么打算?”宋胤星歪了歪头,问他。“目前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在找好房子之后,他去了临近的几个商场,问他们需不需要招兼职。”宋胤星皱了皱眉,道:“胡闹。”他有些无可奈何,却又发不出火,过了会,他才冲马成道:“联系一下他去过的商场,给点钱,让人给他点事做,工资开高一点。”“好的老板。”马成认真记下,又问他:“今晚的活动还按照日程表来么?”宋胤星沉默了一会,道:“不用,给我空出来。”马成点点头,心想,老板估计是要去看夏先生了。这一天对于夏微鸣来说,还不算太难过。他成功找到了新住所,找到了新工作,即使脸上的伤口还有些发疼发痒,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原来生活可以如此简单,他只需要放下一个宋胤星,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新工作是在饮品店里进行的,虽然店长让他明天再来上班,但为了尽早熟悉工作内容,当晚夏微鸣就去了店里帮衬。这商场里人来人往的,来往的又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夏微鸣想着应当不会遇到熟人吧,哪想刚这样想完,就遇到了面熟的。那人是映相集团的副总,叫成云景,算得上是年轻有为的那一类。夏微鸣跟这人打过几次照面,不过私交不深。那时候夏微鸣跟他们公司的一个艺人一起拍一部片子,跟他有了见面的机会。快拍完的时候,映相组织全剧组去医院里搞了一次体检。夏微鸣以前参演其他公司的剧目时,从来没有搞过这些,他看其他人去,也就跟着去了。后来他才知道,那次体检里包括着配型。好巧不巧的,夏微鸣就给配上了。出配型结果的那天成云景就亲自来找了他,说是自家弟弟肝脏有些问题,需要肝脏移植,问他有没有意向。夏微鸣虽然并不介意做善事,但他不喜欢这种被瞒在鼓里的感觉,也不喜欢被当做商品一样买卖。况且若是移植的话,就需要切除他自己的一部分肝脏,这会不会给他本人的身体带来什么负面影响,他也不清楚。成云景见到他也很意外,反反复复看了他几次之后,才确认这人是他无疑。想来大忙人成云景也忘记了他的名字,虽然讶异,却还是问了一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的脸怎么回事?”成云景倒还记得他是星迹的艺人,按理说他跟星迹签了约,应当不至于到这里来打工的,但一看他那张脸,成云景又住了嘴。虽然不清楚在夏微鸣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成云景还是看出了他的窘迫。夏微鸣将成云景点好的饮料打包递给他,回了他一句:“受了点伤,过阵子就好了。”他如此轻描淡写的,成云景也不好再问下去了。夏微鸣以为他拿了饮料之后就走了,哪想九点下班的时候,居然看见成云景还侯在外头。“成总今天没事?”看他一副等着自己的样子,夏微鸣也不好当没看见绕开走,便只好迎上前去,问他。成云景倒也没什么架子,见他过来,便对他道:“还是上次那件事,想找你问问。”他似乎料定了夏微鸣现在情况不好,为怕他拒绝,直接便来了一句:“价钱好商量。”这话换以前,夏微鸣肯定听了就走。可现在,他却挪不开步子。“成总还没找到适合的人?”夏微鸣问。“对啊,难找,这么久以来,也就你一个配上了的。”成云景的态度倒是很诚恳。说实话,夏微鸣并没有缺钱缺到非卖器官不可的地步,但一想到自己还欠着宋胤星的钱,这笔钱说到底,就是自己跟他之间不得不正视的联系。更何况他现在跟宋胤星闹翻了,如果宋胤星真找他要违约金,他也拿不出手。“你现在有空么?”成云景问。夏微鸣倒也没过分犹豫,只是道:“换个地方再说吧。”成云景见他语气松动,顿时喜笑颜开,招呼着他跟自己走。宋胤星拿空出来的这半天批阅了一下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他估着点下了班,开着车到夏微鸣工作的地方等他。他倒也没渴望夏微鸣会上他的车,他就是一个人心里憋闷,想过来看看。 第431章 成云景看他躺着躺着突然眼里泛起泪水,以为他是伤口痛了,便问他:“很难受么?需不需要我按寻呼铃?”夏微鸣摇摇头,眼里的泪水跟雾一样瞬间蒸腾了去,好像根本没出现过一样。“不用,谢谢你。”他说。成云景见他这样说,便也不坚持了。只是他看着夏微鸣这幅倔强的样子,总觉得这人像背负着什么过分沉重的担子一样,好像再来那么一点压力,他就要彻底垮了。第186章 现在我还像他吗(十八)夏微鸣等到拆线之后,就离开了医院。同样是刀口,身体上的伤终归要比他脸上的要好受一些。他带着成云景给他的钱,直接去找了宋胤星。其实他大可直接转账,之所以要亲自前去,完全是因为温斐的恶趣味而已。宋胤星自从上次眼睁睁看着夏微鸣离开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虽然他告诉自己不必要去管夏微鸣的去留,却他的思绪还是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尽管理智告诉他现在夏微鸣这个样子,根本不会去做那被包养的勾当。可宋胤星想起那时候他那么轻易地答应了自己,又觉得他再答应成云景一次也并非不可能的事。嫉妒跟火苗一样灼烧了他的心脏,让他连经脉都疼了起来。他真是没有什么就想要什么,现在夏微鸣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就想地念得不行,那股疯狂的劲头,跟当初对待盛睿时的都不逞多让。他想得太深,猜的太深,所以在夏微鸣登门的时候,他心里的不是喜悦,而是醋意。夏微鸣提着箱子进来的时候,宋胤星正在屋子里抽烟。夏微鸣不喜欢这么浓郁的烟味,但现在他已经不是这屋子的主人,自然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在宋胤星炽热的目光下,夏微鸣打开手里的手提箱,将里面的钞票展露在宋胤星面前。“宋总,之前欠了你的钱,现在手头宽裕了,您看着拿,连本带利一起拿了吧。”夏微鸣静静地看着他,他脸上的纱布拆了,便越发显得那张遍布疤痕的脸狰狞可怖。宋胤星一脚揣在他放手提箱的茶几上,弄出了好大一声响。“你以为我想要的是这点钱?”宋胤星念了他这么多天,心里的担忧早就酝酿成了一片沉沉的风暴,此时一见了正主,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就把心里头的不满发泄了出来。见夏微鸣不言不语,宋胤星也没停下,而是用一种更讥讽的语气道:“成云景艹得你很爽吧,你这身体是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非得要人来满足你?”出乎意料的,听见他这番疯言疯语,夏微鸣竟没有往昔那般心痛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彻底没有期待了,所以才不会难受吧。“宋总,我们已经不是床伴关系了,我想要找谁,应该跟你没什么关系吧?”夏微鸣静静地开口,他的语调并没有太大起伏,却显得空洞无比。宋胤星努力无视掉心里的异样,继续话语含针,对他道:“是啊,真看不出来你这么饥渴,以前真是小瞧你了。只是你不要忘了,就算你不是我的床伴,你还是我公司的艺人呢,怎么,上次走得那么潇洒,不是说要付我违约金的吗,你以为这一箱子,付得起?”宋胤星越说越火,把自己的情绪推向更暴躁的一面:“是不是你还要再去陪成云景睡几次,才够啊?”他的话侮辱性质这么严重,夏微鸣却连神色都没变,只是冷漠且疏离地来了一句:“宋总,不是所有人都跟盛影帝一样,能被你捧在手心里的。”宋胤星听见盛睿的名字,脸皮抽了抽。他不喜欢这个名字从夏微鸣的嘴里喊出来,特别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让他心里没来由地发慌。“盛睿是贵人,贵人有贵人的命。我就一条贱命,生来就是要被人轻贱的,又哪里敢跟他比。”他这样说,宋胤星倒觉得他还在意自己了。若不在意,又怎么会拿他自己跟盛睿比较。一想到夏微鸣还爱着自己,只是在这里装模作样地拿乔,等着他去关注,宋胤星一时又有些趾高气昂起来。可他尾巴还没翘起来,就听见夏微鸣来了一句:“只是麻烦宋总以后注意点,你不把盛睿以外的人当人,我却还是要活出个人样的。”他这话什么意思,可不就是明摆着的指责吗。宋胤星一时又暴怒起来,重新捡拾起了那被他丢弃的恶毒的话:“你这算什么人样,被包养?被男人干?你算个什么东西?”他话还没说完,夏微鸣便越过茶几,一拳揍在了他的脸上。上一次夏微鸣对他动手,还只是丢了串钥匙,而那一次动手的代价就是他被宋胤星好好地教训了一顿。宋胤星生下来就是娇生惯养的,他习惯了说一不二,习惯了身边人的顺从,那是一点委屈都不肯受的,又怎么可能被打了还不还击。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一脚踹了出去,正中夏微鸣胸口。他这一脚力度极大,直踹得夏微鸣往后栽去,狠狠地砸在了沙发的边缘,然后摔在了地毯上。宋胤星看他摔得这么惨,又有些心疼。他站在原地缓了缓,掐了一个决定现在过去不会太丢脸也不会显得太在意他的时间点,走到他面前。夏微鸣却自从摔到地上之后,便再也没有爬起来。他捂着胸口,即使看不到衣服底下的样貌,他还是猜到那里的刀口裂开了。那一瞬间袭来的疼痛剥夺了他全身的力气,让他出了喘气之外,根本什么声音都发布出来。宋胤星看他半天没爬起,以为他真的痛得狠了。看着夏微鸣那张遍布刀口的脸,宋胤星即使再混蛋,还是想起了这刀口的源头。既然是自己犯的事,倒也不好在跟他置气。宋胤星正准备拉他一把,突然看见他衬衫上晕染出的大片血迹。那么刺眼的颜色,一下子就剥夺了他思考的能力。宋胤星打人的时候有多么不经大脑,送人去医院的时候就有多惶恐和害怕。当他解开夏微鸣的衬衫看到那创口的时候,差点连呼吸都停止了。当他从医生口里得知夏微鸣刚进行了肝脏切除手术的时候,更是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几乎是立刻给成云景打电话去求证了这件事,而电话一打过去,成云景便是对他一通道谢,句句不离对夏微鸣的感激。宋胤星茫然地挂断了电话。他一直以为他对夏微鸣的每一件事都很了解,却一直都被他瞒在鼓里。看着病房里面色苍白的夏微鸣,一股难言的懊悔之情席卷了他。【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宋胤星喜爱值+2,后悔度+5,当前喜爱值96,后悔度88。】自知理亏,宋胤星在夏微鸣昏迷的时候,还去楼下买了苹果过来,亲手给他削好皮。 第433章 宋胤星没有再抽烟,香烟已经不能再给他带来安宁。他回到了夏微鸣待过的那个房子里,简单的格局,里面承载了他们许许多多的回忆。地毯是他们一起买的,他喜欢夏微鸣赤着脚走在地毯上,嫩白的脚趾被柔软的羊毛半埋住的样子。他们几乎在每个角落都厮混过,他以为他会想起很多他们之间旖旎的过往,结果他想到的都是一些小事。想起他第一次给夏微鸣洗澡的时候,他揉了他满脑袋的肥皂泡,想起夏微鸣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做牛排,被油溅到手,由他给他敷药膏的时候。那些点点滴滴的事情深埋在他的脑海里,现在却翻涌着爬了上来。夏微鸣这个名字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于是那些或甜蜜或酸涩的东西,就都浮现了。一时间他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通过夏微鸣看盛睿,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夏微鸣。他想不出头绪,想不出结果,但他想要夏微鸣回来,想要把他抱在怀里,像无数个夜里做的那样。做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翁玲就是宋胤星家里雇佣的私人医生之一。在翁玲的印象里,宋胤星是个手腕强硬的男人,但再怎么完美的人都会存在弊端,比如现在,一个陷入感情漩涡里的宋胤星宋公子,拨通了她的电话。宋胤星跟翁玲熟识,倒也没弄那些繁杂的介绍工作,直接便切入正题,说起了他和夏微鸣的事。“翁医生,我现在有点乱,我觉得我同时喜欢了两个人,我明明更爱另一个一点,可我现在却为另一个人心烦。”宋胤星说。翁玲从事心理医生这一行多年,能很轻易地从宋胤星的语气中得知他现在并不好过。“我喜欢盛睿,喜欢了很久。可现在我却为了一个认识不足两年的人伤神,我甚至不想放开这个人。”或许是终于有机会袒露心迹了的原因,宋胤星罕见地有些脆弱。翁玲其实是个明白人,如果是其他人来询问她,像她见识了那么多人物,身边养着一堆的也不是没有,可宋胤星这么一说,她也能听出来他是认真地想剖析自己的心,而不想像其他人一样二奶小三一个一个接着养。“然后呢?”翁玲问他。“我做了个决定,二选一,把他推进了深坑里。现在他一无所有,我以前不想爱他,现在却同情他,舍不得他。”翁玲慢悠悠开了口,她静静地说:“同情并不是爱情。”宋胤星说:“我知道这不是爱情,可我看见他不想见我,要跟我划清界限的样子,就觉得难受。我甚至想用暴力的手段胁迫他,但一旦我做了,又后悔。”尽职的心理医生又问:“那另一个呢,你对他是什么看法?”“盛睿很好,他什么都好,可正是他什么都好,让我觉得夏微鸣什么都没有,他越是可怜,我越是心疼,越是摇摆不定。”宋胤星终于不再掩饰,他就像一只蚌,小心翼翼地张开了一条缝隙,袒露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既然你觉得难以舍弃,那如果让你跟他在一起,舍弃你所说的盛睿先生,你愿意么?”翁玲道。宋胤星想了想,道:“我……不愿意……他的脸毁了,家世、相貌、地位都比不得盛睿,他没办法像盛睿一样充当我的伴侣。”“所以你喜欢盛睿先生,是因为这些么?”翁玲突然问了这样一句。宋胤星被她问愣了,一时竟没有回答。“如果剥离掉他们的身份、地位,只看这两个人的话,你想跟谁在一起?”翁玲就像一个为好姐妹出谋划策的闺蜜一样,用最平和也最简单的话询问着宋胤星。宋胤星顿了顿,眼前一闪而过的,是夏微鸣的影子。他一时如鲠在喉,甚至差点以为自己的脑子出了差错。“是他,不是盛睿。”宋胤星艰难地说出了这个答案,他怀疑着他自己,也怀疑着自己的脑子。“宋先生,你在意的东西太多了。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在说起您所说的另一个人的时候,语调会下意识地放缓,虽然这不足以作为分辨的依据,但我想说的是,感情这种东西,不是橱窗里的陈列品,并不是哪个更好看,你就更喜欢哪个的……”她说的话宋胤星自然明白,只是他真的就像陷入胡同里面了一样,走不出来。“我……真的喜欢夏微鸣么?”他说,“可我为盛睿付出了那么久……”“那你在意的究竟是这个人,还是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的你自己呢?”宋胤星的唇蠕动了下,半晌没发出一点声音。“喜欢可以分很多种,但是爱的话,是只能有一个的。”翁玲说着又道,“但爱情最终也会消失,最后什么都不剩下。如果你真的想长远发展的话,就找那个对你来说更有利的那一个吧。”不,并不想。宋胤星的心里抗拒着。他不需要利益,他想要的是找到他心里藏着的那个人,能够让他现在别那么犹豫不决的那一个。他挂了电话,心想若是现在再也不见了夏微鸣会怎样。他会担心。可若是他不见了盛睿,这种担心似乎是多余的。那个人一向活那样肆意潇洒,有他没他都一样。宋胤星想,自己或许还是爱着盛睿的,可他现在更想跟夏微鸣在一起。无关爱恨,无关感情深浅。他已经习惯了那个人的存在,他想要那个人回来,想要他继续用那种爱恋的眼神看着自己。短短几天之内,出了医院又进了医院。夏微鸣心想自己跟医院还真是脱不开啊,却连自嘲的力气都没了。成云景给他的钱还有所富余,他将唐晨借给他的钱双倍还了回去,接着便删了他的联系方式。他想彻底更星迹告别,他这一生的磨难,似乎都是在进入这里之后才发生的。他似乎并不看重这些钱,因为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他恨着宋胤星,也嫉妒着盛睿。这两种感情跟爱情都没有关系,只是源自于他的不甘。他想,也许人真的都想证明一下自己吧,不想活得窝囊,不想没有自我,于是总得做点什么,让自己在这世上或多或少地留下些许痕迹。他找了个理由,跟饮品店说自己不会再去,之后便安心做自己的事情。 第435章 几个月不见,夏微鸣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如果说之前他像一只绵羊,任人搓圆捏扁,那现在他更像是一只狼,危险,又带着致命般的诱惑。宋胤星抬起手,从他嘴里拔出那根烟,扔到了脚边的垃圾桶里。“跟我回去吧。”宋胤星说,“我带你去治治你的脸。”“宋总现在终于想起要给我治了?”夏微鸣抱着手,斜倚在门边,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宋胤星没理会他话语里的嘲讽,只是补充道:“国外的技术好一点,应该能祛除掉一些痕迹。”对于他的话,夏微鸣不置可否,只是用一双幽暗且深邃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等宋胤星话说完,夏微鸣也终于开了口:“怎么,宋总开始惦记我的身体了,想干了?”宋胤星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他凝视着夏微鸣,现在他已经不能再把他当做孩子对待,现在的夏微鸣已经让他看不透了。“也是,宋总不是说我唯一的价值就是我这张脸么,要是不复原一点的话,怕是看一眼都要软了吧。”夏微鸣斜着眼看他,那一眼里竟然带上了些许玩世不恭的意味。宋胤星想起来,自己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的,只是那时口不择言,又哪里知道这软刀子会捅回自己身上。“还是说盛影帝没我浪,玩不尽兴啊?”夏微鸣又慢悠悠地来了这样一句。“你跟他,不一样的。”宋胤星道。“哦?也是,一个红透半边天,一个毁了容的半隐退艺人,的确差距挺大啊。宋总怕是都不想把我们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吧。”夏微鸣很冷静地说着这些话,强调里甚至有些打趣的意味。宋胤星任由这些枪言弹语打在自己身上,他沉默地受了,然后在夏微鸣住了嘴的时候,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夏微鸣,我爱你。”爱?若不是他现在做不出太多表情,夏微鸣真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来。宋胤星但凡要点脸,都不应该在他面前说这个字。他有什么资格说爱?“怎么?宋总需要挡箭牌了,需要我给盛影帝铺路了么?”夏微鸣将手揣进兜里,又掏出一根烟来,拿出打火机点燃。他现在的行为跟以前简直大相径庭,莫说抽烟,他以前连这味道都很厌恶的。夏微鸣装作看不见宋胤星那难看的脸色一样,吸了一口,又对着宋胤星的脸喷了出来。宋胤星被他熏得一呛,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夏微鸣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烟抽出来,对着宋胤星冷漠地说了一个字:“滚。”宋胤星却直接抢了他的烟,大步上前,将他抵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强势地吻住他。这是一个充满了烟草气息的吻,并不甜美,甚至带着淡淡的苦涩,可宋胤星却像饮鸩止渴一样,贪婪地汲取着那人的气息。那么热烈又激烈的吻,好像他真的很在乎自己一样。夏微鸣心中冷笑,任由他侵占过来。这个吻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夏微鸣全程跟个局外人一样,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宋胤星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渐渐冷静下来。可他的理智冷静,身体的其他地方却还热情高涨着。夏微鸣往他那里瞥了一眼,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一声嗤笑声。他抬起手,解开自己的皮带,当着宋胤星的面脱了自己的裤子。他的动作如此坦荡,好像这具身体于他而言,已没有任何意义了一样。宋胤星知道他在折腾着自己,他在报复。夏微鸣用他的毫不动情,嘲笑着他的失控。他们之间的位置仿佛对调了一样,以前他有多不在意夏微鸣,现在夏微鸣就有多不在意他。可宋胤星知道,自己欠着他的,他想让夏微鸣回到从前的样子,那么只有他承受夏微鸣报复给他的这一切,才能让他给自己一个好脸色。夏微鸣的身体是很漂亮的,可宋胤星却只是沉默地将烟掐灭扔掉,接着蹲下身去,给他拉好裤子。夏微鸣看着他的动作,仿佛看了一场笑话一样。“怎么?宋总玩腻了?”夏微鸣道,“不想干的话,那你还找我做什么呢?”他们两个隔得很近,胸膛几乎都能贴到一起,可宋胤星却感觉自己没办法再靠近他。夏微鸣在自己心口上筑了一堵墙,隔绝了所有。明明这些话刺耳又侮辱,可夏微鸣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这些话对自己的伤害一样,依旧向他喷吐着。“我爱你。”宋胤星还是这句话,仿佛除了说这个,他已经找不到任何继续说下去的话题。“我会治好你的。”他说。“你不要把自己当成mb,你是夏微鸣,我爱你,不是爱你的身体,也不是爱你的脸,我就是爱你。”宋胤星直视着他的双眼,道,“我知道你是夏微鸣不是盛睿,我知道我现在爱的人是谁,我也知道我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情,但我想求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宋胤星一向是高傲的,这是他第一次在夏微鸣面前说“求”字,抛却他一直以来的骄傲,只为了让漠然舍弃一切的夏微鸣再回头看他一眼。夏微鸣转着眸子,看向宋胤星的眼睛。他试图从后者的眼睛里找到些许作伪或者欺骗的痕迹,结果没有,那里面坦坦荡荡的,尽是真诚。只是这真诚打动不了现在的夏微鸣,他已经亲手将自己那颗充满爱意的心埋葬在了宋胤星做出选择的那一日,现在他的胸膛里依然有着心跳声,但他的心已经不在了。他歪着头,以往他做出这个动作总带着些许俏皮和可爱的味道,现在却犹如一个变态杀人狂一样,带着让人心悸的冷淡与傲慢。“是你教我要怎么做一个替身的,宋总。”夏微鸣眯着眼,说,“你抹杀了我,又想从已经变成盛睿的一个影子的这个人里面找回我,你说你在图什么呢?”宋胤星动了动唇,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夏微鸣已经欺身过来,反客为主,将他逼得步步后退。夏微鸣的房子实在简陋,根本没有客厅这种东西的存在,等宋胤星撞到东西往后摔倒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摔到了床上。夏微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逆着光,那双本就幽深的眼睛漆黑如墨,仿佛一个无边的旋涡。“要么干,要么滚。”夏微鸣轻启红唇,吐出这样六个字。尽管宋胤星知道这只是他抛出来的一个新的圈套,却还是臣服于他的脚下。整个过程里,夏微鸣一直是一言不发的。 第437章 夏微鸣在路上修整了一番,回到别墅的时候倒还挺有精神。宋胤星把车开回车库之后,再回去时发现他已经在客厅里躺好了。夏微鸣似乎很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更舒服,他手上夹着香烟,虽坐在沙发上,脚却是搭在茶几上的。他这幅慵懒的模样看起来甚至有些惑人,亦带着些令人不得不臣服的傲慢。鸭舌帽和口罩已经被他取了下来,他就这么大咧咧地瘫着,丝毫不在意自己遍布伤痕的脸被人看到。宋胤星慢慢走过去,抬起一条腿屈膝搁在沙发上,凑过去伸手抚摸他的脸。夏微鸣并没有避开,只是徐徐挪过脸来,用毫无情绪的眼神看着他。宋胤星的动作是十分轻柔的,他用指腹碰触那些痕迹,轻轻地,带着爱怜地抚摸着。“疼么?”宋胤星这样问。夏微鸣扯了扯嘴角,他因为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肌肉,这个表情做得甚至有些滑稽。宋胤星看得出他对自己的嘲弄,便又说了一句:“我最近有时间了,我带你出去治。”夏微鸣呵了一声,然后对他道:“我现在不想去了。”“为什么?”宋胤星有些不解。“不为什么。”夏微鸣把脑袋往旁边一靠,歪着头看着他。他的眼神空洞又漠然,说完那句话,他便又抽起烟来。“别抽了,对肺不好。”他伸手去抢他手里的烟。夏微鸣手腕一翻,那烟便直接戳在了宋胤星的手背上。宋胤星吃痛,下意识便准备缩回手。可夏微鸣却不让他如愿,在他抽手的同时,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强势且残忍地在他的手背上按熄了那根烟。宋胤星强按住心里头的暴力因子,静静等他发泄完。夏微鸣等烟熄了,便放开了他的手。他一边把香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一边冲宋胤星问:“疼吗?”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似燃着火,但很快那火光就沉寂了下去。宋胤星摸着自己手背上那个小小的伤口,觉得这一下是直接烫在自己心口上的。夏微鸣站起身来,像个豹子一样伸了个懒腰,接着便迈开腿朝楼上走去。宋胤星挪动目光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又长高了一些。只是更大的改变是来源于他心里,并不在外表。伤口还隐隐散发着疼痛,但宋胤星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一样。表面上相安无事却又暗潮汹涌地相处了一阵子,这段时间夏微鸣一直是那副对他爱理不理的状态,也偶尔会对他实行一些像拿烟头唐他那样的暴力行为。他越来越不像以前的夏微鸣,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让人抓不住。再一次比较激烈的冲突爆发于不久之后,那天宋胤星带了人去参加晚宴,男伴并不是夏微鸣。尽管他现在心里的人是夏微鸣,但终归还是不好带出去的,他那张脸……宋胤星垂眸掩住眼睛里的痛色,再抬眼时已恢复如常。他今天带的依然是他公司里的一个艺人,一个身材火辣的女星。他并没有告诉夏微鸣自己的行踪,可当他回到家的时候,迎面来的便是夏微鸣的一声嘲讽:“宋总今天玩得开心么?”宋胤星换衣服的动作由此停下,他抬头,隔着长长的阶梯与站在二楼的夏微鸣对视。“美人在侧,觥筹交错,宋总艳福不浅哪。”这话别人说起来或许会让宋胤星觉得那人在吃醋,可当他用那种讥讽的语气这样说的时候,宋胤星只觉得刺耳。但同时一个念头划过他脑海:“你跟踪我?”但很快宋胤星就推翻了自己的这个结论,他整个晚上都没有见到夏微鸣的人影,他看上去又不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更不用说场子里都是宋胤星熟识的人,更不可能会越过他给夏微鸣打小报告。一个一个排除掉各方面原因,宋胤星突然脸色一变,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来。夏微鸣冷眼看着他在那头摆弄,看着他脸色铁青地从手机里找出个窃听器来,才慢悠悠地抬起步子往房间走。宋胤星拿出打火机烧了那个窃听器,他抬头看不见夏微鸣,便直接迈开长腿,跑上楼去找他。他找到夏微鸣的时候,那个人正靠在床头,慢条斯理地拿着水果刀给苹果削皮。鉴于夏微鸣经常动不动发神经的因素,宋胤星倒是没敢凑太近,生怕他会惹急了给自己一刀子。“你发什么疯?为什么要窃听我?”宋胤星的话里带着三分怒气,他没想过夏微鸣还会玩这一套。他平日里靠电话处理的公务都有好几十件,夏微鸣这样一弄,一个不好就成了商业间谍。夏微鸣捻起苹果皮扔掉,将苹果塞进嘴里咬了一口。他将果肉嚼碎咽下之后,才冲宋胤星道:“我乐意。”换了宋胤星以前的性子,见他这样肯定会忍不住动手。但因为有上次切肝那事的前车之鉴在,宋胤星再怎么气也只能忍着。他一个人在那里气,夏微鸣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在那里吃。吃完后他放了刀子,扯出纸巾擦擦手。宋胤星问他:“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夏微鸣扭着头看向他,道:“不要怎样。”“你要是气不过你捅死我,这么干耗着有什么意思?”宋胤星真是受够了他这幅阴阳怪气的样子,活像是他一下子把之前那一年多受的罪全给他还回来了一样。“不是宋总你要我回来的么?怎么,后悔了?”夏微鸣微仰着头,吐出的话跟带了毒一样,一点都不客气。 第439章 窦杨理那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宋胤星心里。尽管他那时候派了很多人去找窦杨理,却还是一无所获。找不到尸体,就有可能还活着。宋胤星根本找不到夏微鸣的踪迹,别墅里安装的监控只显示他往公路方向去了,却根本不知道他会去哪里。一开始宋胤星以为他是回了老家,但如果他回家必定是要买机票的。可他一查却又找不到他买票的信息。他再一次求助了宋胤轩,现在那些公职人员再一次忙成一团,在全城搜查那两个人的下落。跟盛睿一起不见的还有他那个新来的姓焦的助理,只是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盛、夏两个人身上,对这个人的关注自然就少了些。宋胤星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刀疤。夏微鸣在哪里呢?他宁愿他是发脾气去了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也不想他又重新落到窦杨理手里。上一次自己的选择给夏微鸣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他也是知道的,夏微鸣从来就没有原谅过他,而这割在自己身上的一刀,也让他彻底明白了夏微鸣对他的恨。他手机里存留着管家刚发来的一张照片,里面是一个破碎的奖杯。那个奖杯被人从二楼扔下来,摔碎了。可以想象它的主人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有多么地不经意,就像扔掉一个无关紧要的垃圾一样。它让宋胤星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就像一个笑话一样。那个人一直游离在他营造的深情的氛围外头,高高在上地嘲弄着自己的白痴。宋胤星的手神经质地抽痛起来,他捂住脸,却克制不住地想起夏微鸣被人找回来的样子。他一脸都是血,那张漂亮的脸上刀伤纵横。可他本不该遭受这一切的,如果自己不找上他,他也许会安安静静地当他的小艺人,赚钱养他的家人。而如果自己不跟他在一起,他的家庭也许还会完整。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哭不笑冷漠非常的模样。到了这个时候,宋胤星却又想念起他以前的样子来,尽管他并没有盛睿那样张扬随性,却有着一双毫无瑕疵的眼睛,还有着纯粹无比的笑容。他笑的时候,颧骨附近的皮肤上会显出两个笑窝,很可爱。可他已经很久不曾笑过了。尽管宋胤星捂住了脸,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从他指缝里涌了出来。“不管花什么代价,都一定要找到夏微鸣。”他说。碧波万顷,海天一线。宋胤星的人翻遍了整座城市都没能找到的两个人,其实就在海边一艘不起眼的渔船里。从夏微鸣的角度,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还有海。海,船,盛睿和他,跟那个时候多么像啊。窦杨理亲手拿刀子划开他的脸的时候,是这么说的。“疼吗?疼就好。我是被宋胤星送进牢里的,我的脸被人弄成了这样。我无数次地想要报复他,有什么比以牙还牙更好的办法呢。”窦杨理狞笑着说,“可惜啊,可惜我不能让刀子割在他的脸上,不然我会比现在更快活一万倍。”那可真疼啊,他甚至能听到刀子摩擦过骨头的声音,带着让他心悸的疼痛,牵扯他的神经。可这些痛算什么呢,当他被宋胤星放弃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万劫不复了。入了夜,宋胤星这边终于得到了新的消息。依然是一段视频,竟然还是用盛睿的账号发过来的。宋胤星打开一看,发现自己的猜测居然得到了证实。两个人被背对背绑在两个椅子上,而录制视频的是站在他们旁边的一个头上套着黑布袋的男人。宋胤星只消看一眼,就知道被绑着的那两个人是盛睿和夏微鸣。他们身上都盖着简陋的黑布遮住身体,但盛睿的脖子是露在外面的,他脖子上戴着条金色的项链,正是盛睿失踪那天戴的那条。而另一个人显露出的地方是手臂,宋胤星与夏微鸣有过无数次肌肤之亲,几乎一看见那手臂就认出了夏微鸣。上面有一颗小红痣,那是宋胤星跟他做的时候最喜欢咬的地方之一。盛睿和夏微鸣两个人好像都失去了意识,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但通过黑布他还是能看到两人微微起伏的胸膛,说明他们暂时还是没事的。拍摄视频的男人对着摄像头道:“宋公子,好久不见啊。”宋胤星陡然睁大双眼,他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一语成谶。尽管这人的声音跟之前听到的有很大的差别,可这熟悉的恶心的强调,不是窦杨理还能是谁。窦杨理手里拿着枪,他冲着宋胤星笑道:“宋公子,我上次送你的礼物你还满意吗?你毁了我的脸,我毁了你小情人的脸,也算有始有终了。”接着他又道:“你上次送了我几颗子弹,你看,礼尚往来的话,我也送你几颗吧。是送给左边这一位,还是送给右边这一位呢?”视频的最后,他对宋胤星道:“铜罗湾,我等你一个人过来。当然,如果你想耍花招的话,这两个人一个都活不了。你要是想尝试,也可以试试。看是你的人速度快,还是我开枪的速度更快。”连续两次发生绑架案件,还都是绑了宋公子手下的人,这事闹出的动静不可谓不小。上一次只是宋胤轩找人来给他支援,这一次却是连市局的局长张兴都给惊动了。尽管所有人都在劝宋胤星不要听那个人的,但宋公子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一定要亲自前去。 第441章 夏微鸣咳了两声,伴随着他的咳嗽,大量的鲜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宋胤星想给他擦,却根本抽不出手。夏微鸣含笑看着他,说:“我要……要去……找他们了……”“不,我不许。”宋胤星的眼泪掉了下来,坠在夏微鸣的身上,被那衣服上的鲜血一同浸染成了血红色。夏微鸣才不管他说什么呢,他已经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宋胤星说什么他都不会在意了。他问他:“我演得好么?”宋胤星怔了怔,半晌才从齿间挤出一个字:“好。”夏微鸣又笑了,开心得很,也俏皮得很,仿佛在这一刻又回到了从前。“那现在……我,还像他么?”他的力气随着流失的血液一同散去了,可他还是执拗地问了这句话。宋胤星捧住他的脸,一边哭一边吻他,他的泪流淌下去,顷刻便四溢开来。“不像。”宋胤星哭着说,“一点都不像……你是夏微鸣,你就是夏微鸣……”夏微鸣听了他的回答,似乎是彻底满足了,那吊着他的最后一口气也随之消逝了。他想说,其实我不是夏微鸣,我是夏名。是他父母给他取的名字,他生来是叫夏名,死了也应当要叫夏名的。可他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宋胤星喜爱值+2,后悔度+5,当前喜爱值100,后悔度100。】第191章 现在我还像他吗(二十三)“宋公子,夏先生已经断气了,你还是放开他吧。”“谁说他死了,他没死。”宋胤星冲那人吼道,说完他又生怕夏微鸣会跑了,一样,依然紧紧地抱着那具尸体。从船上,直到坐直升机离开,宋胤星一直都没有放开手。盛睿和焦助理也相继醒了过来,他们就是单纯地被弄晕了,现在倒是能走能跳的没什么问题。有人认出盛睿来,想让他帮着劝劝。这些人里头有一部分参与了上次的援救行动,知道盛睿跟宋胤星有点交情。盛睿出于朋友道义,也凑过去想跟宋胤星交流交流。谁都看得出夏微鸣已经死透了,几分钟不到就断了气,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等不到救援。更不用说宋胤星开枪打的都是致命的地方……“宋胤星……”盛睿凑到他跟前,还刚说了名字,宋胤星就慌乱无比地抱紧夏微鸣,反复道:“他没死,他没死……”看他这样子,自己在旁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盛睿心知肚明,便只能坐在一旁看。直升机很快就落了地,一直不肯放开人的宋胤星看到医护人员来了也不肯放开手。他煞有其事地对医生道:“他受伤了,快救他。”看着他那双满是期盼的眼,医生也不好说他已经死了,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可就在他准备从宋胤星手里接过人的时候,那个那人却又癫狂起来,不许他碰。夏微鸣早就已经断了气,可宋胤星一直不肯直面这一点。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个人却径直朝他走了过去,一边拉开夏微鸣,一边一拳打在了宋胤星脸上。盛睿在一看,想着是谁胆子这么大,定睛一看,那个人原来是唐晨。“他已经死了。”唐晨冲他道。宋胤星缓慢又艰难地将脑袋挪回来,看着夏微鸣的脸。他的确已经死了,他的胸膛不再起伏,他的眼睛紧闭着,他再也不会说出任何嘲讽或甜蜜的话语,是自己亲手杀了他。宋胤星双唇颤颤,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他嗫嚅着,却什么话都没说。他扑过去,抱紧夏微鸣的身体,脸贴着他的脸,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低哑的嘶吼声。唐晨退开到一边,什么话都没说。唐晨作为夏微鸣的经纪人兼好友,对于夏微鸣的了解比宋胤星要深得多。自从夏微鸣将他赶走之后,他就差不多知道了那个人的打算。他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也没有留存下来的必要了。宋胤星的行为彻底毁掉了这个单纯的孩子,他变得郁郁寡欢,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往昔的神采。是他主动找上了夏微鸣,窃听器、变声器,都是他提供给夏微鸣的。夏微鸣假扮成窦杨理的时候,他手里的枪是唐晨给他找来的,枪支做工很好,杀伤力很强。夏微鸣已经变了,当他被丢弃在那个破船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了过去的自己。他是如此地怨恨着宋胤星,怨恨他的失约,怨恨他将自己放弃。当他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的时候,他是真心爱着宋胤星的,当这份爱情变成了一个笑话的时候,这份爱摧毁了他。如果他不喜欢宋胤星,他不会被伤得这么深。唐晨一直都知道宋胤星的打算,知道他有多么喜欢盛睿,也知道他一直在利用着夏微鸣对他的喜欢,可长久以来他都只是宋胤星的帮凶。他知晓一切,却从没有告诉过夏微鸣,知道夏微鸣被送到蒋一居那里,明白了所有。 第443章 宋胤星跟他碰杯,低头喝酒的时候,眉目间是抹不开的忧愁。他说:“见识过最好的了,就再也看不上其他的了。”盛睿冲他笑笑,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喝完酒就走了。再见他和成云景的时候,两人手上都戴了钻戒。宋胤星喝了他们的喜酒,回去的时候依然形单影只。后来宋胤星过继了一个孩子,等自己老得干不动了的时候,就退了位,回到自己的小别墅里跟那骨灰盒子生活在一起。宋胤星后来中了风,口眼歪斜,时常清醒时常不清醒。他养的孩子给他请了很多佣人,人前人后地伺候着。宋胤星清醒的时候,时常跟人介绍他的爱人。去他家做客的人最常见他指着空着的座位,一脸微笑地对着来人说:“这是我爱人,他叫夏微鸣,是个演员。”有求于他的或是不愿得罪他的,就会陪着笑两句,说:“长得可真好看啊,宋老爷子你可真有福气。”宋胤星每次听到有人夸夏微鸣就很开心,情不自禁地就想炫耀更多。“是啊,我的微鸣是最好的。”他经常说着说着就忘记了前头说过的话,然后又重复一遍。“最好的。”这个别墅里住着二十几号人,可他一直活得像是只有他和夏微鸣两个人一样。来拜访他的人如果运气好,有时候还会看到他脖子上的项链。那绳子上挂着个白色的物件,外表很光滑,看起来像是经常抚摸才会变成这种样子。他有时候会拄着拐杖出去散步,有次他遇到个劫匪,那人抢完他的手表和钱包里的钱,犹自不满足,于是又来抢他脖子上的项链。之前交钱交得毫不犹豫的老人像是突然发了疯一样,死活不给。劫匪怕他引来别人,一刀捅进他肚子里,前头进去,后头出来,捅了个对穿。后来佣人发现了倒在了路边血流了满地的宋胤星,把他送到医院,才算把人给救回来。只是从那以后宋胤星身体就越发差了,常常待在家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跟那骨灰盒子待在一起过日。在他面前谁都不能提起夏微鸣的死,谁说他就跟谁发疯,像疯狗一样,谁都拦不住。再老些的时候他神经都错乱了,大小便失禁,谁都不认识。他渐渐地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反反复复就只会说三个字,夏微鸣。这个在商界叱咤了半生的男人,在情感方面却像个败狗,他前半生有多么地风光无限,后半生便有多么地凄凉。只是谁都不敢惹他,有些年纪稍大点的人,还会跟后辈说起这个男人干过的事。据说以前蒋家有个人得罪过他,后来换届蒋家被牵连,那个叫蒋一居的男人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折腾进监狱里,被发现死了的时候,尸体上一块好肉都没有,还被牢里不知道多少个劳改犯“揍”过,肠子都脱垂了。谁都知道这事跟宋胤星脱不了干系,谁让他曾经害过宋胤星那个“爱人”呢。不过蒋一居在圈子里风评本来就不好,朋友都是些酒肉朋友,家人也都树倒猢狲散了,连个悼念的人都没有。宋胤星最后一身病痛,还活了八十九岁。他养的那个叫“念夏”的继承人回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他服食了过量的安眠药,药丸充斥了他的胃部,塞得满满当当的。在那之前他拿刀子划烂了自己的脸,脸上全是纵横的刀疤。他就用沾染鲜血的手紧紧抱着那个骨灰盒子,直到最后都没人能把他的手掰开,只好让他跟那骨灰盒子一起火化了。第192章 现在我还像他吗(二十四)【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宋胤星喜爱值达到100,后悔度100,任务达成。】【系统奖励:经验值奖励20000,金币奖励100万。稀有货币赤金奖励x5。】温斐有些不爽,字面意义上的不爽。虽然他很想揍死宋胤星那个傻逼,但还是忍住了。他旁观快进了那个人悲惨的后半生,却依然不觉得爽快。活着的时候不对他好一点,死了又来搞这些套路,有什么意思。不过幸好,他不爽的时候,他有办法让别人更不爽。所以在这个世界结束之后,他没有马上脱离,而是跑到系统里兑换了一次附加剧情。他兴致高昂地开始了补刀操作。当宋胤星死后,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漂浮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他犹如被引力拉扯的行星一样,被拽着去往了一个地方。一片空茫与死寂之中,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所及之处,是一个十分眼熟的天花板。宋胤星首先想的是,我怎么了,没死么?他以为是安眠药失去了作用,可当他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状况。死时他明明已经老态龙钟,现在的皮肤却又光滑紧致,像极了年轻的时候。那一直被他抱在手里的骨灰盒子,和他脖子上的项链,都已经不见了。他翻身下床,在洗漱间的镜子前站定,镜子里面倒映着一张脸,那是他自己。他掐了自己一把,那疼痛感告诉他这并不是做梦。有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他似乎……重生了。那这样,是不是证明,夏微鸣也重生了? 第445章 宋胤星以前无数次地想过,他一定要让夏微鸣过得幸福快乐。可现在他似乎真的很快乐,只是他的快乐里却不再有他。他们的车开进了小区里,宋胤星看着不远处的别墅,默默停下了车。那两个人下了车,挽着手上楼。他们都是样貌不差的男子,仅仅看着背影都让人忍不住心生艳羡。宋胤星搜了搜夏微鸣家人的资料,发现这一世他们依然是好好活着的。夏微鸣的姐姐自学了法律,现在在一家不错的事务所工作。看样子他们一家人都过得很好,夏微鸣前世悲剧的根源就在于他,现在没了他,夏微鸣比以前活得更出色了。他很嫉妒,可他除了嫉妒,根本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他等到夜幕低垂,等到群星点缀夜空,地上的灯火也亮了起来。宋胤星打开车窗,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那户人家的窗户。那房间朝阳,应当是卧室的所在。自己喜欢的人,或许现在正在跟另一个男人翻云覆雨,耳鬓厮磨,而他除了坐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看着,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明明夏微鸣最爱的是他,不是么?可最爱他的夏微鸣,却不会回来了。他从车子里摸出一根烟来,他一直都有在车子里放烟的习惯。这一次他逃避似地点燃那支烟,在袅袅的烟雾中,泪水突然就流了下来。“哈哈哈哈。”温斐补完刀之后,一路笑着回了系统世界。他开心得很,不仅让宋胤星又糟心了一次,还嫁了个又高又帅的男人。他能想到展逐颜在宋胤星皮下气炸的样子,一想到这里他又笑得见牙不见眼了。毛球只知道自家宿主又去了剧情世界里一次,却不知道他在那里发生了什么。看他这么开心,毛球也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宿主大人,你做什么了呀?”温斐摸着他的头,笑得一脸意味深长,道:“没做什么,报仇而已。”“嗯?”毛球两只前爪高抬,搭在他脚背上,睁着大眼睛看他。温斐心情很好地补充了一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告诉他我不是好惹的而已。”看见宿主大人这么奸诈的样子,毛球默默为所有惹过他的人点了蜡。另一边,展逐颜黑着脸脱离了出去。方才被拽进去,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被封掉,自我认知就是宋胤星。他看着那人跟别人好,那种愤恨与嫉妒,都是实实在在的。他恨不得现在就拖了他过来压在身下,以让自己那颗患得患失的心安定下来。温斐……他闭上眼睛,将所有情绪藏回了眼底。第193章 温斐之死离开那个世界之后,温斐花了很长的时间练习射击。他的枪法才是真正的百发百中,以前也就展逐颜那人能堪堪跟自己打个平手。其实他有些焦躁起来,他死了很久,现在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根本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甚至不知道展逐颜是怎么安置他尸体的。他是自杀的,死的时候用了一把刀,那是一把军刀,限量版,是展逐颜搞来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之一。他坐了十六年牢,那把刀就封存在他们的卧室的柜子里。他出狱回家的那天,房间里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散发着重重的霉味。看得出展将军并没有心情来这里,门上了锁,尘灰起码积了好几年。他敲开门走进去,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床边。他也顾不得弄掉那些灰,只是一个人坐在了床沿。他打开柜子,拿出那把刀。所幸岁月并没有在这把刀上留下任何痕迹,它依然光亮如新,从刀鞘里拔出刀身的时候,它倒映着他的脸,倒映着他眼里的凄惶和绝望。他在牢里待了整整十六年,时间没有将他击垮,苦难没有将他击垮,可因为展逐颜,他彻底垮了。他掀开被子躺下去,拿起那把刀,横在颈间,用他平生最大的力气割开了自己的喉咙。鲜血喷涌出来,那声音很像死神到来的声音。他并不觉得难受,只觉得解脱。他跟展逐颜的时候,正好二十岁。展逐颜在战队全体人员面前跪下跟他求婚,在洒满玫瑰花的地毯上,他们交换了结婚戒指。他们好了两年多,三年未满,五年不到的时间里,他把展逐颜烙印进自己的灵魂里。他爱他,胜过爱他自己。他的爱换来的是展逐颜的背叛,那人在军事法庭上做了伪证,亲手将他送进了监狱。十六年的光阴,温斐这个人在监牢里静静腐朽。他变得面目全非,甚至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十六年,展逐颜一次都没去看过他。对于他来说,隔着铁窗看自己一眼,那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啊,就算他只来一次,就算他是黑着脸来的,或是跟他大吵一架,也比这种不管不顾的态度要好。可什么都没有,他没有等到他,只等到了刑满释放的那天。 第447章 温斐死去之后,他的心就空了。世间唯一一个能掀起他心中波澜的人去了另一个地方,于是他也不再是原来的展逐颜了。没有了温斐的展逐颜,只不过是一个空壳罢了。温斐做了一个梦。很奇怪,他自从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在系统空间里做过梦了。他梦见了展逐颜,梦见两个人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并不是很想看见这个人,这个人有着一张无可挑剔的脸,有着最完美的身材,以前他是朝气蓬勃的,可这次温斐看见他的时候,发现他眉眼间是浓浓的忧郁。展逐颜过来吻他,拥抱他。温斐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就像个木偶一样,由着他摆弄。那个人似乎也并不在意他回不回应,他紧紧拥抱着他,脱下他的衣服,跟他合二为一。说实话,这是一场很棒的体验,即使他不能动。可温斐并不是很开心,他宁愿展逐颜披着这个或者那个的壳子跟他做,也不想看见这张属于他的真实的脸。他会觉得恶心。他们在一起待了一整夜,也干了一整夜。那个人一直紧紧地抱着他,像是要把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而温斐的态度几乎是敷衍的,他就一直很冷淡,随他怎么整,他一个人不动如山。最后温斐老腰都快断了的时候,展逐颜才抽身离去。温斐看他这么卖力,其实很想叫住他然后给他点钱的,谢谢他的“伺候”。那展逐颜脸上一定会显现出青红交加的表情,甚至会有些咬牙切齿。如果别人这么对待他,他一定会发火。温斐不知道自己顶着这张脸他会不会发火,他不知道展逐颜现在作什么的打算,也不知道他这样搞是为了什么。当温斐从系统空间里醒来的时候,他衣着完好地躺在自己睡前的房间里,连睡姿都没怎么变过。他的那玩意甚至出于兴奋状态,仿佛刚才的那一切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春梦。可温斐知道那不是梦,虽然他不知道展逐颜用了什么办法在毛球还在的情况下控制了自己的意识,可他知道那不是梦,那是真实发生的。他判断这一点不需要什么依据,只因为一点。他温斐的梦里绝对不会出现展逐颜。没有人比他更恨展逐颜。“警戒!警戒!”天照对着展逐颜发出了警告。展逐颜刚刚借由梦境模拟的形式真正地拥抱了那个人,可他并不觉得满足。身体的满足带来的是更大的空虚,他渴望着能真正拥抱到他,拥抱活着的温斐。可他刚出了系统,就听到了天照的警戒声。“怎么回事?”展逐颜因为是自己刚刚的行为导致了混乱,连忙问道。“内部生物对系统发动了攻击,现在系统的部分功能遭到了破坏。”“破坏停止了么?谁发出来的攻击?温斐?”展逐颜说完最后两个字,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判断。温斐要攻击系统做什么,难道他知道了背后的人是自己?难道是自己刚刚的行为让他产生了怀疑?“不一定是他,也许是剧情世界里的高阶生物获得了自我意识。但他的嫌疑最大。破坏已经停止,但宿主你之前获得的短暂清醒能力已经失去了效用,如果您需要继续进行任务的话,您的记忆会再次陷入封存状态。”再次进入封存状态,便会陷入伤害温斐,温斐死亡,自己后悔的循环之中。而且他还不能对剧情进行半点改变。但如果不继续,又怎么能让他获得能量,重新活过来?要么在剧情世界里痛失所爱,要么继续忍受温斐死去的日子。展逐颜沉默了片刻,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再生舱里的温斐时,还是开口道:“继续。”天照听了他的回答,也没有反驳,他能猜到自家宿主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嗯了一声,低头研究防护程序去了。毛球被系统世界的动静惊醒的时候,他家宿主正像个没事人一样从模拟控制室里面走出来。“早上好啊。”温斐这样对他说。毛球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早啊。温斐跟他打完招呼,就自己去跟系统买吃的去了。毛球战战兢兢地去了卫生间,小心翼翼地检测系统出现了什么问题。结果不出他所料,是他家宿主对系统进行了攻击,而且他的攻击是直接针对其他宿主的。整个系统里就绑定了两位宿主,那他的攻击岂不就是对着那位的?毛球觉得这件事事关重大,他应该说给天照听。但毛球犹豫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宿主大人这么信任我,不能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最后这件事就在毛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过去了。第194章 失信之人(一)温斐玩了那么一出也不是为了别的,他就是想警告警告展逐颜,不要有事没事出来在他面前晃悠。 第449章 “你要是把我抓回去日呢,我奉陪,你要是抓我进局子。抱歉了。”肖寒突然发难,他绑着手铐的手往下一拽,脚往地下一蹬,跟条游鱼似地挣脱开来。一眨眼的功夫,余维安手里的枪就到了他手里。但余维安动作也不慢,几乎是同时,肖寒的那柄狙击枪也顶上了肖寒的额头。肖寒摆了摆头,道:“你并不想杀我。”他说完便一个闪身,一手抓着楼梯护栏,一边敏捷地跳到了下方。余维安追上去的时候,他已经从另一侧的窗口翻了出去。余维安跑到近前一看,他的身影一闪而过,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尽管从余维安手里成功跑掉,但肖寒总有种两个人会再次见面的感觉。实际上,余维安也的确在找他。对于男人来说,香烟、美酒、枪火,这些都是带有极致诱惑力的东西,还有一样,就是美色。肖寒是个很懂得怎么享受的人,在这临海的酒店里,倒一杯朗姆酒,邀请一位长相上好的男人共饮顺便做上那么几次,可真是极致的快乐。只是这会似乎有人来搅局。他带着浴室的水汽走出门去的时候,看见了那个男人。那真是一个十分漂亮的男人,尽管他的衣服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可就是这种禁欲气质,让人只想狠狠地撕开他的衣服,跟他合二为一。肖寒从酒吧带回来准备春宵一度的凯子被那个男人用绳子五花大绑扔在角落里,嘴里还塞着块毛巾,看那毛巾的样子,应当就是在酒店里顺手拿的。而肖寒上次带回来的枪,藏在床垫里的那把92式手枪,正被男人拿在手里,正对着他。“这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了吧,这么好的氛围,你居然只想抓我?”肖寒耸耸肩,看向余维安的眼神有些无辜,可谁都知道这一抹无辜只是他的伪装而已。那个人的身板并不算纤细,足足比他小了一号,可余维安看着他走近,喉结突然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这些微的变化并未逃过肖寒的眼睛,他走到余维安的面前,捉着他的手,将那枪口顶着自己的心脏。余维安的瞳孔缩了缩,他另一只手伸出,抵在肖寒的腹部,阻止他进一步靠近。“我的名字,叫肖寒。”他对他说,“我说完我的了,现在该轮到你了。”“余维安。”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声音。肖寒料定他不会开枪,于是他干脆腿一分,跨坐在余维安的身上。“你确定要一直拿枪指着我么?”肖寒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对他道。余维安的呼吸乱了一下,他说:“我不知道你身上还有没有藏着其他武器。”“还藏着一把枪,在浴巾下面,要看看么?”他如此不加掩饰的荤话令余维安的耳朵微微红了红,这变化让肖寒眼里的兴味更浓了。直到现在还没有人来,看样子余维安真是一个人来的。箭在弦上,两人皆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角落里的那个男人——肖寒甚至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你要是不介意被人看着,我也不介意的。”肖寒用虎牙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笑得像只小狐狸,“我这么好的身材,是该有个好观众来欣赏。”于是就做了。两人谁都没有再管枪的事,并肩躺在床上喝酒。“你以前认识我吗?”肖寒跟他碰杯,他脸上带着餍足的表情,似乎刚刚的激烈运动令他很是满意。余维安说:“不认识。”肖寒哦了一声,他留意到余维安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向右的,他在撒谎。他并不急着逼问,既然余维安能紧随其后跟来找他,说明他对他的兴趣并不仅仅是对犯人那么简单,还得带点性趣。余维安的目光看向他腰间,那里有一个红色的纹身,看起来像是一个圆形的图腾。他从未见过这个标志,但他猜测这应该是某个组织的象征。“你现在在为谁做事?”余维安问他。余维安的确与肖寒是旧识,他曾经做过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使肖寒受到了伤害。之后余维安就失去了他的踪迹,直到前阵子肖寒在任务中露出马脚,他才得以顺藤摸瓜找到他。肖寒眨眨眼,眼睛里的水波比杯中美酒还要更加惑人。“你问太多了。”他并没有回答。肖寒抬起腿下床,他将酒杯放到桌上,接着晃悠着绕到角落里。那个可怜的男人看了一场活春宫,现在他的眼神就跟个小老鼠似的,可怜兮兮的。他看肖寒过来还以为他是要解救他,结果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肖寒用一根针刺中侧颈,接着便昏了过去。余维安在后头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知道他其实是在保护那个男人。“你不杀他?”余维安问他。“不杀。”肖寒晃悠回来,他的身体是袒露着的,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羞耻,甚至也不去遮掩,他大大方方地由着余维安看,等到了桌子边上时又给自己重新倒满了一杯酒,“我的出场费很贵的,怎么可能随便浪费力气。”余维安静静地审视着他,他的目光显得十分专注,但里面却没有半点恶意。他还是对肖寒的手耿耿于怀,于是他问:“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肖寒似乎并不讶异他会问起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盯着那里不放。“你说你不认识我,又问我的手,若你真不认识我,又怎会问起。除非你知道它本来就是完好无损的,才会问。”余维安没想到他会这么敏锐,但既然话已经说破,他也没有再遮掩下去。 第451章 七叔拽着他的头发,迫使他看着那张相片,道:“还记得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肖寒忍着头发拉扯头皮的疼痛,道:“被jing察害死的。”“知道他是被哪个jing察害死的吗?”肖寒父亲的事都是七叔告诉他的,听七叔问起,他只能说:“不知道。”“他就是被姓余的那些人害死的。”七叔凝视着肖枫眠的遗像,眼里含着温柔,可当他再看向肖寒的时候,那情绪便变成了愤恨。“可你竟然眼睁睁看着仇人的儿子从你手底下溜走……你居然不杀了他,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七叔狠狠地将肖寒摔在地上,他像只暴怒的雄狮一样,焦躁地在屋子里反复踱步。肖寒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他知道七叔就是个疯子,他在他手下吃了无数次亏,就算现在他已经拥有了杀死他的能力,可对于七叔的恐惧依然深埋在他的灵魂里。当七叔拿着鞭子朝他走来的时候,他紧紧咬着牙关,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只能向前爬了两步,乖乖伏在了他的脚下。“知道错了吗?”那根浸了水的鞭子每次抽在身上的时候,都不亚于一块大石狠狠撞上来。抽完之后,紧接而来的便是火辣辣的疼痛,从皮肤席卷到全身。“知道了。”肖寒紧紧咬着唇,疼得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等七叔发泄完,肖寒背上已经全是伤痕了。但他知道这并不是结束,他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变态。七叔曾经因他做错了一件小事,强迫他跪在床前为他点蜡烛。他赤着身子跪在冰凉的砖石上,滚烫的烛泪滴落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那时候他身体里还有不断震动的器具,折磨得他身下尽是鲜血。而他甚至不能手抖,若是烛火晃动,紧随而来的是更残忍的惩罚。若不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五年前七叔救过自己的命,恐怕得以为自己跟他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肖寒听那几个老人说,七叔曾经是他父亲过命的兄弟,忠心耿耿地跟他父亲一起打下这片基业。肖寒不知道是什么导致这个人变成了这个样子,但他猜测应该跟他父亲的死脱不了干系。这场刑罚持续到后半夜才结束,肖寒昏过去的时候,七叔摸着他的脸,对他说:“再去帮七叔杀一个人,余维安的父亲,余天鹰。”肖寒半昏半醒地嗯了一声,接着便昏了过去。等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个老混蛋的地盘。他被送到一个据点里,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只是身体内外的伤口还在隐隐散发着疼痛。肖寒暗骂了一句阳痿的老混蛋,接着翻身起来给自己找药。七叔没有性能力,但他惯用其他东西折磨他。肖寒本以为他的变态行径不仅是对他一个人施行,后来才发现似乎真的只有他一个。他并不想为七叔做事,但他没办法不为七叔做事。他见识过七叔处置叛徒的手段,那些人大多尸骨无存,有的填了海,有的当了花肥,肖寒无数次诅咒这个老混蛋不得好死,却又只能一次次为虎作伥。还有一点就是,七叔手里掌控着他的过去。他曾以为自己的失忆是偶然因素,后来无意间得知竟然是被洗过脑。会这样做的除了七叔不做第二人想。不过现在肖寒找到了打开过去的另外一柄钥匙,那就是余维安。他是一定要找回自己过去的,谁也不想当个没有过去只会杀人的工具。他没有直接去找余维安,而是开始了对余天鹰的刺杀。余维安虽然是余天鹰的儿子,但两人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余天鹰是高级官员,据说他五年前破获过一起大案子,之后便连升两级,直到坐到了现在的这位子上。肖寒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连贯,哪里还有什么想不通的。想必这余天鹰就是靠踩着他父亲的尸体上位,才能获得这飞黄腾达的机会。肖寒对于自己父亲是全然没有记忆的,但他每次听到肖枫眠名字的时候,身体都会产生些许眷念的情绪。他应当是很爱他父亲的,只是这些爱随着记忆的流失,早已不知到了何处。那天为了伏击余天鹰,他窝在犄角旮旯里埋伏了整整三天。这三天他不吃不喝,像是成了一座雕塑,当他开出那一枪的时候,因为余天鹰身边的保镖推了他一把的缘故,那一发子弹仅仅打在了他的肩膀上。肖寒一击不中,立刻收手。但是没等他成功逃离,整片区域就陷入了戒备状态。那些训练有素的保镖多是特种兵退役出身,身体素质不是肖寒能比的。他在那些人找到他之前跑到了一间民宿里,听见外头的脚步声,他正慌不择路的时候,余维安跟变戏法似地从旁边窜了出来,一把拉着他,冲出了包围圈。肖寒一路跟着他跑,等到终于甩脱那些人的时候,肖寒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余维安松开抓住他的手,道:“我是这次护卫行动的总指挥。”“护卫行动?”肖寒没忍住笑出声来,他那两颗小虎牙从他启开的唇间露出来,可爱地紧,“说得像经常有人要杀他一样。”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余维安竟然点了头,道:“的确经常有,差不多每个月都得来一波。”“那你不要抓我回去交差?”肖寒抬起手,做了个束手待毙的姿势。“我不会抓你的。”余维安拉住他那只残缺的左手,对他说,“跟我来。”不知怎么的,一看见他肖寒的话就多了起来,或许是因为他觉得余维安好调戏的缘故,一路上他都在喋喋不休地没话找话。“你这么帮我,不会是看上我了吧。”“你就不怕我真杀了你亲爹?”“你这样跑出来真的没关系么?你不是公职人员么,这样翘班不扣工资?”肖寒在后座上说了一路,直到余维安忍无可忍,找了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停了车,解了安全带将后座上的那人扯过来,吻上了他的唇。肖寒并没有因为这个吻的突然而脸红,相反,他大大咧咧地伸出手抱住了余维安的脖子,将这个吻延伸了下去。余维安本只是为了让他住嘴,现在却被他勾引得几近失控。等到一吻尽时,余维安已是气息紊乱,而那个妖精反倒意犹未尽的,还当着他的面舔了舔自己发红的唇。 第453章 肖寒冲他勾唇笑笑,露出闪亮的小虎牙,道:“我知道。”同时要躲余天鹰和七叔的人,这对于两人来说算是个不小的挑战。日暮时他们已经成功甩脱追击的人,跑到了渡口的一艘船上。两人开着船出海,迎着海风,像无所系的浮萍一样,任由海风将他们带往别处。肖寒检查了一下船上的淡水和汽油,发现储备充足之后,也便舒舒服服地在甲板上坐了下来。余维安之前在躲避时手受了点擦伤,他一边缠好绷带,一边走到肖寒面前。他来的时候逆着光,光芒在他周身镀了层金边,显得他这人耀眼得很。肖寒指指自己脚边,示意他坐下。余维安依言坐下之后,没了遮挡,肖寒在刺目的阳光下眯了眯眼睛。“现在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说说你自己,说说我。”肖寒歪着头,道,“你要是说得好,我就奖励你一下,你要是说得不好,我就把你丢下去喂鱼。”余维安用一种略显眷恋的眼神看着肖寒,他从现在这个人身上找寻着曾经那个小少爷,所幸肖寒现在尽管失忆,却还是保留着以前的说话方式。“你想让我说什么。”余维安学不来肖寒那种盘着腿的行为,便只好不管自己昂贵的裤子,在他旁边坐下。“好吧,既然你找不到话来讲,那我就来问你好了。”肖寒眯着眼,笑得像只小狐狸,他伸出手抓住余维安的领带,将他拽着靠近自己,“你以前,跟我是恋人吧?”余维安瞳孔缩了一缩,却在肖寒的逼问下,开了口:“是。”“说说你怎么背叛我的。”肖寒往后面一靠,靠在身后的木桶上,静静看着余维安。他的眼里带着笑,但他的眼底,却是一片冰寒。肖寒一向是很聪明的,余维安并不觉得自己能够瞒住他。既然瞒不住,多说也多错,就只能尽量坦白从宽。“余天鹰派我过来卧底,让我通过你,监视你父亲。”余维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波澜不惊的,根本没太多起伏,像在陈述。肖寒咧咧嘴,说了个不相干的话题:“你喊余天鹰倒是喊得顺口,怎么,跟你亲爹关系不好?”余维安笑笑:“我是私生子,你觉得可能好么?”肖寒点点头,似是信了他的说辞。“所以你就当了卧底,出卖了我父亲?”肖寒眼里的笑意敛去,整个人骤然变得冷漠了起来。余维安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慢慢将嘴里的话延续了下去:“我……那是我的任务,我不能做超越职责以外的事情。”“你实话告诉我,是你的背叛导致了我父亲的死亡吗?”肖寒逼问道。“不是,”余维安迅速道,“不是因为我,你父亲手下出了内鬼,我只是大风浪里面的一颗棋子而已。”“哦?那你在这个风波里起了什么作用?”肖寒又问。余维安抿了抿唇,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他又道:“我明面上的身份是你的保镖,所以我的主要任务就是跟你接触,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你并没有参与你父亲的产业,也没有涉黑,所以我通过你获知的东西还是有限的。”“照顾我啊……照顾到了床上?”肖寒姿态闲适,这话倒说得含针带刺。余维安听他说起这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不好意思的时候耳朵根子就容易红,活像肖寒是个流氓,而他自己是个良家妇男一样。“其实,是你主动的。”余维安低着头,默默说了这样一句。肖寒倒没有怀疑他这句话掺假,他知道自己的德性,看见好看的男人就迈不开腿,垂涎余维安的美色拐他上床也是能做得出的。余维安看他沉默,便又问:“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肖寒笑了笑,说:“暂时没有了,等明天再问你吧。我们开着船要去哪里?”余维安道:“我有个朋友会接应我们,先去他那里吧。”“那后面呢,要怎么打算?你就这么跟着我跑了?不用上班么?”肖寒道。“我们先走,到时候再看。”“嗯?”“你不是好奇你父亲是为什么而死的么,我也很好奇,我们可以一起去查。”余维安说,“我对当初的事情也知之甚少,那时候我想带你离开那片泥沼,最后你却在动乱中失去了踪迹。你父亲的死有我无法推卸的责任,但我觉得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搞清楚当初的来龙去脉,仅此而已。”“知道了。船上有没有吃的,弄点来给我吧。”肖寒说。余维安点点头,走进了船舱里。肖寒的目光追随着他,眼神显得有些意味深长。其实他看得出余维安的话是真假掺半的,余维安的话看着像是在为他考虑,实际上他一直在用话带着肖寒走。更何况,他要是真的为自己着想的话,后悔度也不可能涨那么快。初次见面时余维安的喜爱值是40,后悔度是30,这一段时间他的喜爱一直在缓慢增长,现在涨到了60,而他的后悔度却在刚刚一下子飙了15个点,涨到了45。他有所隐瞒,甚至还隐瞒得比较多。肖寒知道他在撒谎,不过他也不会改变继续跟余维安走的主意。余维安想要把他带走,不管去哪里,肖寒都有点无所畏惧的感觉。他猜测余维安应当是不会伤害他的,不然直接抓他走肯定比欺骗他要省事,现在就看余维安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能解开自己记忆枷锁的这个人,似乎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但比起直接去找七叔问个明白,肖寒还是更乐意于跟余维安待在一起。余维安即使有心利用他,但起码还没摆在明面上。七叔那就是恶意恨意毫不掩饰,把他往死里来折腾。更何况,肖寒发现自己在跟七叔相处的时候,心里头只有厌恶和恐惧,但跟余维安待在一块的时候,即使他看得出余维安没怀好心,却还是忍不住想与他亲近。这颗心是倾向于余维安的,或许曾经的肖寒,还对余维安产生过爱恋一样的情愫。但是……温斐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只有我喜欢你,岂不是很不公平。既然你有心利用我,那我也设计套牢你好了。感情若是不对等,玩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第455章 “那你那时候在做什么?”肖寒挑起眼睛看着他,他的目光锁定在余维安脸上,想要从余维安的微表情上看出他是否在说谎。余维安却住了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肖寒笑了笑,道:“那我换个说法,那时候我在干什么?”余维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唇嗫嚅着,也没有说话。肖寒便知道他不会回答了。他也没有再问,只是拉开椅子起身,跑到窗边看海,等着船到岸。余维安凝视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拿起桌上剩余的三明治,慢慢吃了起来。肖寒静静地回忆着余维安说的每句话,其实余维安说谎话的技巧并不高明,但肖寒也从中间获得了不少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船到岸的时候肖寒也见到了余维安所说的朋友,那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粗壮汉子,说话粗声粗气的,长相很普通。但就是这种看起来没什么大特点的人,却是最适合大隐隐于市探听消息的。络腮胡子叫简阀,他见了两人之后倒是客客气气的,也没拉着他们东扯西扯,便直接带着他们去了一个地下赌场。这赌场里乌烟瘴气的,这里除了赌博,还打黑拳,算得上是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余维安长相太正经,又带着一股子公职人员特有的气质,当他进去的时候,差点被当成卧底的条子给请出去。还是简阀跟那看门的熟悉,再三拍着胸膛打包票,那人才肯放他们进去。进去之后也依然有不少视线胶着在他们身上,从一楼到二楼的空当,还有人过来给他们搜了次身。余维安说是说带他过来,实际上肖寒看他的模样,也是第一次来。到了二楼,他们跟正中的荷官说要见爵爷。爵爷就是余维安说的那个军火贩子,名字倒是起得洋气,叫王爵。不过他们这些道上混的,假身份证都有十几张的那种,外露的这种也不见得就是真名。爵爷就是这场子的老板,那自然是不能轻易见的。简阀把他们两个送到之后也就走了,不多时就来了个大堂经理,抓着他们又去搜了一次身。确定他们俩身上一粒铁扣子都没有了之后,经理才肯带着他们上三楼。上楼之后,经理对着他们问:“谁要见爵爷?”“我。”肖寒说。“谁让你来的?”经理又问。“肖枫眠。”肖寒抱出了自己父亲的名字。经理若有所思地看了肖寒一眼,也没说什么,直接请了余维安出去。余维安与肖寒擦肩而过的时候,对他说:“三十分钟内尽快处理完,要是你没到,我就上来找你。”上来找,那就是硬闯了。肖寒点点头,算是知道了。经理送走余维安之后,从三楼他所在的大厅中央的帷幕后面,又很快走出个身材曼妙的金发女郎。这是个华国人,这头金发应当是挑染的。但不得不说,她的外在条件实在很棒。“一个死人是不会喊人过来的。”她说,“玩牌么?”玩牌是一句暗语,意思是问他从哪里来的。肖寒点点头,说:“好。”女郎便带着他到旁边的台桌上,拿出一副扑克来递给他。肖寒接过扑克,从里面翻找出自己想要的牌。扑克牌里面的每张牌都代表着不同的人,肖寒并不知道肖枫眠是不是也有一张代表性的牌,但他记得七叔告诉过他,自己的代表。于是肖寒从扑克里找出一张黑桃a,花面朝下,推到了女郎那边。女郎拿起那张牌,却没有看上面的画面,而是直接拿着走到了帷幕后面。不多时她再度走了出来,这次她脸上堆着笑意,看起来分外亲切。她恭恭敬敬地对肖寒说:“里边请。”肖寒点点头,跟着他走了进去。走到帷幕后,后头空无一人。肖寒心中大骇,脚往后挪准备跑,这时隐藏在暗处的人突然动手,一把将他制住。肖寒的拳脚功夫也厉害,虽然比不得那些特种部队的人,却也是有一战之力的。但这次他不敢造次了,当他被按住的时候,已经有人拿着枪顶在了他的头上。左边一个按住他手脚,右边一个拿着枪挟持。他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压着跪到了地上。金发女郎径直走上前去,拉开了面前的一扇门。随着门的打开,从里头走出来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穿着浅棕色的西装三件套,收拾得极为熨帖,看起来就像是那种给他一个包他就能去时装周走秀的那种人。这个看来就是他们所说的爵爷了。王爵接过金发女郎递给他的手套,套在自己的手上。这是他每次动手杀人之前的准备动作,为的就是他那份故作的优雅与洁癖。“真有趣,霍汶七的人居然敢到我的地盘来,怎么,那老东西手下人满为患了,想借我的手多杀几个么?”肖寒被迫使着抬起头来看着王爵,在脑袋上冰冷枪口的威胁下,饶是他再怎么心性坚定,此时也有些惧怕起来。“爵爷,我此次来……是有事想问。”肖寒定定地看着他,生怕这人什么话都不听就直接给自己一枪,那可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457章 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话语里包含的内容还是让霍汶七眼里显露出了些许惊异。他倒是没想到,这余天鹰能这么心狠手黑,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管不顾。不过这小小的插曲并未让霍汶七的惊讶持续多久,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对余维安道:“那你就引他过来,我想这对于你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吧。”余维安虽然身处劣势,但却并不蠢笨,他冲霍汶七道:“我凭什么按你说的做?”“你可以不按我说的来,但这小子的命我就不敢保证了。要么乖乖听话,要么,看着他去死。”霍汶七的话让肖寒从骨头里发着冷,他说这些的时候,还象征性地将枪口凑到了肖寒脑袋上。然而,就在他动作的同时,肖寒也骤然暴起。已经受了伤的他现在却展现出极强的爆发力,一把就抢过了霍汶七手里的枪,站到霍汶七身边,将枪口抵到了他的脑袋上。在他发难的同时,余维安也反身抢了挟持他的那人的武器。霍汶七身边的人虽然都是好手,但肖寒和余维安也不弱。肖寒暂且不说,他是霍汶七亲手教出来的,而余维安更是负责余天鹰的保卫工作,没有几分真本事,又怎么可能担此大任。这突然的反击两人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在余维安压住肖寒的同时,他们已经通过被反绑的双手的接触传递了信息。肖寒的手的确被制住了,不过在余维安的帮助下,要释放出他那只残缺的手也不是什么难事。一时间他的缺陷成了他的优点,一只手逃出来,另一只自然也得了自由。所以才有现在这一幕。如果肖寒只是制住了霍汶七还好,霍汶七有七分的把握躲开他的子弹。但肖寒不愧是他手底下最好的弟子,当肖寒拿枪指住他脑袋的时候,还往他脖子处的血脉上扎了一针。那针是霍汶七组织里有的,他自然知道那东西能麻痹自己的四肢。也是他抓到余天鹰的儿子过于兴奋,这才导致了局面的反转。尽管自己的命被别人掌控着,可霍汶七脸上却全无惧怕。他慢慢开口道:“小寒,你就这样帮着外人对付你的七叔么?”肖寒笑了一声,道:“小寒自然不敢胳膊肘往外拐,但是七叔你也说了,他要是拐不来余天鹰,那我也得死。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七叔不觉得波及的范围太大了么,毕竟我可是十分敬仰七叔的。”他话倒是说得漂亮,可那枪口一直就没挪过地方。肖寒抬头扫了其他人一眼,对霍汶七道:“麻烦七叔让你的人退一退。好让我们出去。”霍汶七虽然经常发疯,却也是很惜命的,他没多犹豫就让人退了出去。肖寒负责拿枪指着霍汶七,余维安则帮他推人出去。两人从未做过这样的配合,却又搭配得十分默契。有了霍汶七在手,两人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便逃到了外边。余维安从路边随便找了辆车,这车看上去改装过,应该是霍汶七自己的。“别开他的,有追踪。”肖寒出声提醒道。霍汶七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对你七叔熟悉得很哪。”肖寒笑着说不敢当,接着便是一枪打进了他的右大腿。霍汶七痛得呼了一声,眼里霎时间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肖寒看着离得还远不敢凑凑近的霍汶七的手下,慢慢低头,将唇挨到他耳朵边,道:“七叔,我爸是你害死的吧。”霍汶七瞳孔骤然缩紧,眼里霎时间闪过多重情绪。“你还是真的很喜欢他啊,不过可惜了,他不会喜欢疯子。”肖寒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喜好,但他很乐意刺激霍汶七一下。很显然,霍汶七听了他的话之后,呼吸都变得紊乱了。说实话,肖寒很想现在就结果了他,可惜的是他们现在还得靠霍汶七才能脱身,而且他现在也不敢说全然信任余维安。如果霍汶七真的死了,他自己就太被动了。余维安很快又撬开了另一辆车的车锁,他发动车子,等着肖寒进去。肖寒又冲着霍汶七的右手臂开了一枪,他这一枪开得很刁钻,直接打中了霍汶七的手。这一枪是很恶毒的,对于一个善于用枪的人来说,开枪的手受损,他的命中率肯定会大打折扣。虽然肖寒很想彻底废了他的手,但时间有限,他也没那功夫。他飞快甩下霍汶七,钻进了余维安的车里。他们的车门关上的瞬间,外头的攻击也接踵而至。这车子没有防弹装置,两个人一时也不敢托大。两人再一次展现出了极强的配合能力,又肖寒开枪解决追击的人,余维安负责开车。他们上次也躲过一次霍汶七的人,只是那一次来的人目的只是为了暗杀,跟现在这种倾巢出动并不一样。车窗玻璃没坚持多久就碎裂开来,尽管余维安一直在努力闪避,最后还是不小心中了几枪。所幸都没有打中要害,还能给他几分喘息的余地。他们本就是被抓逃亡并没有多少武器。肖寒把两把枪的子弹都打完之后,两人也进入了强弩之末的状态。肖寒中枪的位置倒还好,没有伤及太大的血管,现在还能忍得住。可余维安就没那么幸运了。弹尽粮绝之后两人弃了车,一路奔逃。他们被抓的地方并不远,逃开之后他们就像游鱼一样钻进了人海里头。霍汶七手下的人不敢在闹市里公然开枪,便只能循着踪迹追赶他。肖寒清那些人的手段,他们在这种地方是不太可能躲过的,便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余维安。“咱们继续去海边,走水路。”肖寒不知道他为何对水路这么执着,但现在也不是质疑他决定的时候,毕竟自己也没其他打算。带着余维安一路奔逃,两人终于在身后那些杀手找上来之前,成功开船出了海。余维安后背,前胸,侧腰处都中了一枪,血染了半身,现在气息也有些恹恹的。肖寒一边开船,一边低头看他。余维安虽然受伤不轻,意识却还是清醒的。他一看肖寒那眼神,就觉得怪异。果然,还不等他发表意见,那人就开口说了骚话。“真可惜,才睡了你两次,就得守活寡了。”饶是余维安现在再难受,也差点被他给气得笑出来。“没事,要是我能活着醒,我绝对随你睡。”余维安道。“好啊。”肖寒眼里迸溅出兴奋的光来,他甚至开始规划了起来,“那我要把你铐在床头,从早日到晚。” 第459章 “你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当初我们能成功端掉你父亲的老巢,就是因为有人吿密。如果我没猜错,那个人就是霍汶七。”余天鹰慢慢诱导着他,“是跟我合作,还是继续当个傀儡,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余天鹰好像没什么时间跟他磨蹭,来说了这样一番话就走了。余维安见他走了,没多久也离开了房间。他走之前用唇语给肖寒说了两个字:“金矿。”肖寒看着余维安的背影,若有所思。数据虽然是温斐奋斗的目标,但通过数据他也能获知不少东西。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余维安对他的喜爱就已经飙升到了70,说明这个故事的主线应该并不复杂。而且他能感觉到余维安是隐隐偏向他的,只是这偏向能否让他背叛余天鹰,转而维护自己,他还不得而知。关于自己的过往依然是个谜团,从余维安这里他可以获知一些东西,但明显余维安也不愿意多透露给他。肖寒在床上躺了半晌,最后打定了主意。反正他现在人在余天鹰这边,肯定不能跟余天鹰对着干。既然余天鹰要针对霍汶七,那让大不了顺着他的意好了,反正霍汶七是死是活于他来讲并没太大差别。他想通这一点之后又思虑起余维安透露的信息来,金矿,如果是这种东西的话,看起来的确对余天鹰诱惑力挺大。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人能抵御得住这么大的诱惑。肖寒把自己已知的线索串联了一下,勉强得出一个能说得通的结论来。余天鹰想通过他父亲吃定黑道,从而获得自身的升迁。为了更好地达到目的,他派了余维安去自己身边卧底。后来自己的父亲在与王爵交涉的过程中,被霍汶七背叛,于是警方来了个黑吃黑,将肖枫眠杀死。王爵侥幸逃走,肖枫眠的产业便落入霍汶七手中。既然各方势力这么看重自己,那看来肖枫眠应该是将这些告诉了自己。但因为霍汶七对自己的洗脑,这些重要信息被自己给遗忘了。肖寒把这些想明白之后,也明白了自己现如今的处境。余天鹰算得上自己的半个杀父仇人,不可深交,如果有机会肯定也需要报复报复。而根据余天鹰那种老奸巨猾的程度,他定然也做好了自己会反叛的准备,应该也不会施予自己多大的信任。金矿什么的对于肖寒来说并没有太大诱惑力,他这个人不爱财,不过他总觉得余天鹰应该还有什么其他打算。再有就是余维安,他的立场让肖寒有些看不透。不过没关系,他应该还有比较长的时间与他接触。他的猜测很快应验,自从被抓回来之后,余维安就负责了他的起居。肖寒手上的链子换成了特制的,能让他自由地下床到卫生间,不过再远就跑不了了。肖寒没怎么把这锁链放在眼里,在他接受的特训里,开锁是一项重要的内容。他之所以没有跑出去,是因为他猜到外面应该还有其他防护。他跑出去倒是容易,就怕跑出去外面就瞬间架上十几把枪,一把将他射成个筛子。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并不会冒险。而且他现在还得罪了霍汶七,就算从这里跑掉,也依然无处可去。这天余维安照常过来帮他洗漱,他端来洗脸水的同时,还给他带了早饭。余维安也算是个能耐的,之前中了几枪,却跟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这么快又生龙活虎了。肖寒把自己洗洗干净,便忍不住跟他打趣:“余警官,你绑我可以,但都这么多天了,饱暖思yin欲,你也不帮我纾解纾解?”余维安抬头看他,颇有些气结,他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肖寒笑眯眯地凑过去咬他耳朵,吐气如兰地说:“不然这么好的条件,可多浪费啊。你搞不搞,不搞帮我出去找两个过来,要长得好的。”“你还要几个?”余维安对他这轻浮样有些无语,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肖寒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便又道,“这里有摄像头。”肖寒舔了舔下唇,像个小流氓一样冲他道:“没事啊,我不介意的。我这么好看,多几个人欣赏也没关系嘛。”余维安瞪着眼,拿他有点无可奈何,接着他赌气似地说:“我介意。”“啧啧啧,真看不出来你占有欲还挺强,那行,那有机会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交流交流。”肖寒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也不脸红,活像个情场老手,他说完又调戏余维安道,“来,小条子,喊声少爷来听听。”余维安被他逗得没法子,只好凑过去,轻轻喊了声少爷。肖寒就趁着这个空当,唇从他唇瓣上擦过,成功让余维安的一张脸烧成了红色。余维安一边擦嘴一边瞅他,看得肖寒分外可乐。被囚困在这里的日子无聊且无趣,调戏余维安便成了他每日的娱乐活动之一。余维安脸上的潮红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便已经恢复正常。他说:“他准备让你接受反洗脑了,你最好做好准备。他想要的不止是金矿,还有霍汶七手下的全部产业。”肖寒道:“他就不怕一口吃太多把自己给噎死。”“他怎么可能会怕,真怕的话他也不会这么做了。”余维安说,“你父亲那时候其实已经准备金盆洗手了,他也在进行一系列的漂白工作。霍汶七的反叛说来也正常,一般这些涉黑的产业都是最赚钱的,是收入的主要来源。虽然漂白之后能堂堂正正地过日子,却终究还是有人舍不得放下手里的毒馅饼。”“余天鹰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听他的话?”肖寒问。“因为你父亲的尸体,应该在霍汶七手里。”肖寒愣了一下,要不是他现在嘴里没东西,他真怕会一下子喷出来。说实在话,肖寒虽然不知道自己父亲跟霍汶七之间是个什么情况,却也是领教过霍汶七的疯狂的。在他看来,霍汶七这个老东西对他父亲那就是爱而不得,每次被他折腾的时候肖寒都能感觉到他那种变态的占有欲。要是余维安说的是真的……肖寒觉得自己的父亲可真够惨的,活着被坑,死了还不安生。肖寒手虚按了按,道:“别说了,吃饭呢。”余维安便只好止住话头。到了下午,余天鹰就派了人过来把肖寒带走。看样子是准备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是什么东西了。肖寒也就跟着他们去了,反正现在他人身自由受到限制,除了乖乖听话配合以外也没什么其他办法。肖寒浑浑噩噩过了五年,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以前会是怎样的生活。那些被洗去的记忆在余天鹰这伙子人的作用下,渐渐在他脑中涌现。他脑海中的记忆是纷杂的,他想起了一个场景。那好像是在海上,他跟另一个人待在同一艘船上。他手里拿着本本子,上面有很多的字。那个男人一直在催促他,而他就看着那本本子,拼命地背,拼命地背。“记住所有的东西,记下来。”男人催促他,“它能保住你的命,小寒,好好活下去。”男人的声音他并未听过,但他此刻想来,却只觉得那样熟悉。他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可眼泪却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 第461章 温斐在心里轻轻笑了一声,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不管是真是假,这一次,都会让你后悔度爆棚。徐梅山离他们待的地方有好几百公里,余维安带着他一路往那边开,为了掩人耳目,又换过几次交通工具。肖寒一直在思索其中的不合理之处。根据自己跟余维安的接触,他对余天鹰应该是恨的。那么有什么会导致他跟余天鹰沆瀣一气呢,很有可能是对余维安极其有利的事情。余天鹰是政客,余维安若是从政的话,接他的位子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肖寒虽然面上什么都没有说,却已经对余维安生了警惕之心。当他们到达徐梅山之后,肖寒根据自己破碎的记忆,找到了一个山洞。那个山洞并非天然形成的,明显是有人开凿。在采矿的地方,经常会有用炸药强行开山的情况,现如今他所待的这个地方,显然就是其中之一。余维安跟着他前后脚进去,当他们深入之后,在山洞里头的很快找到了含金量极高的石块。只是还没等他们面上显露出高兴的情绪,从阴影里就走出一个人来,端着两杆枪对上了他们两人。那人灰头土脸的,看上去四十来岁。肖寒看到他的时候,怔了怔,脱口而出喊道:“陆叔。”被他称为陆叔的人显然也认出他来,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但他并未放松警惕,很快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余维安。“小寒,你为什么还会跟他在一起?”陆叔说了这样一句,看向余维安的眼睛里似乎燃着火。“叔,是他带我来的。”“他是个卧底。”陆叔道,“小寒,我以为你死了,结果你现在在做的,又是什么?”“陆叔,我只是想看看我爸到底给我留了什么东西,他现在是我的人,你不用担心。”陆叔并未因为他的话而停止对余维安的针对,反而变得更加锋利了。他说:“这里也不是你爸留给你的,这是他留给我们这些兄弟的……”陆叔话还没说完,便再也没了说话的机会。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里多了一个枪口,而现在血从枪口里渗出来,染红了他的衣服。陆叔的身体轰地一声倒了下去,溅起无数灰尘。肖寒转过头,看见余维安站在自己背后,手里拿着柄左轮手枪,枪口还冒着黑烟。“抱歉。”余维安对他说,“谢谢你给我带路。”肖寒瞳孔一缩,下意识身体往旁边一躲,在这间隙里他也已经把自己的枪拿了出来,对着余维安。余维安与他对峙着,却一点也不害怕,他说:“你的枪里头,没有子弹。”两人来的时候一直是相伴而行,他想要动手脚倒也是挺容易的事情。“为什么?”肖寒问他。余维安道:“为了你。”“呵。”肖寒冷笑一声,不置可否。余维安看着他,眼里的神色并不冷硬,他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余天鹰想要这些东西,你就给他。他答应我,等他获知金矿的地点之后,就保你安全。”“你真的觉得他的话可信?”肖寒说。“他是我爸。”余维安说,“总有那么一点可信度的。”“但他不是我爸,他可不会管我的生死。”肖寒把枪塞回兜里,对着他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你想知道我的手指是怎么没的么?”余维安沉吟片刻,道:“不是因为霍汶七?”肖寒道:“你可真天真。”他们在狭窄的山洞里相对而立,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五年的时光。“我爸死了以后,你送我出海。那个时候你想保全我吧,可惜的是,我不听你的话,要跟你闹。所以你只好迷晕我。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已经被余天鹰所掌控。”余维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他说:“为什么他要动你,还有,你的记忆全部恢复了?”“恢复了,霍汶七对我的洗脑并不十分高明,也很容易解除。”肖寒道,“他带走了我,那一场黑吃黑导致了我父亲的死亡,也导致他折损了很多兄弟。余天鹰把我送到了监狱里,结果你知道怎么么……在那些人的眼里,我成了叛徒。”余维安的喉咙一时有些艰涩,说不出话来。他的卧底身份暴露的同时,肖枫眠的兄弟也落了网。他跟肖寒的关系并不是什么秘密,他是叛徒,自然会有人将怀疑的目光投注到肖寒的身上。余维安是喜欢肖寒的,但他一直以为自己当初对他的保护是正确的,他知道肖寒失踪,他一直在找他。但他以为带走肖寒的就是那天见到的霍汶七,却不知道原来跟余天鹰还有关系。“多亏了你啊,余少爷。”肖寒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他静静地看着余维安,一点一点地把余维安所不知道的事情给揭露出来。“我父亲对我好,不代表他那些兄弟会对我好。余天鹰跟他们说了,使劲折腾我,折腾得好了,给他们减刑。”肖寒的眸光渐渐变得冰冷,泛起些许疼痛来,“有人反抗他,也有人信了他的。”肖寒的目光挪到余维安的脸上,那眼神里并没有多少责备,却让余维安如鲠在喉。“他成功策反了几个人,后来那几个人把我带到黑房子里。他们用铁榔头一点点敲碎了我的四根手指,逼着我吃了下去。”余维安再握不住手里的枪,扔了它,大步过去,一把抱住了肖寒。肖寒犹自还在继续,道:“你吃过人肉吗,余少爷。你才是少爷啊,天真得很。”【系统提示:攻略目标余维安喜爱值+5,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80,后悔度70。】“别说了。”余维安紧紧抱着他,却突然将他一把松开,对他道,“快离开这里,余天鹰一直在跟着我们。” 第463章 “你活着是我的,死了,也是我的。”这本是他最放松的时候,但很快他的身体却绷紧了。因为他后背上顶了一杆枪。霍汶七应当是不会犯这种失去警惕的错误的,但可惜的是,他太大意了。他以为这里不会有人来,以为这里无人知晓。“七叔好啊。”肖寒笑着扣了扣扳机,消音器消去了枪声,但子弹还是实打实地射进了霍汶七的后背里。霍汶七闷哼一声,倒在了冰冷的石床上。他下意识拔出后腰的枪想要还击,但余维安动作比他更快,一把夺了他的枪,反过来制住了他。肖寒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道:“七叔,你老了,很久没杀过人了吧,动作都慢了。”他说完又将目光挪到肖枫眠身上,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五年未见,肖枫眠在冰室里并未腐化。但他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不会说不会笑,也不会让肖寒背下账本之后逃亡。肖寒的眼神在肖枫眠身上逡巡了半晌,最后看向余维安,寻求他的意见。“我们带不走他的。”余维安直接便戳破了他的心思。肖寒叹了口气,最后妥协,道:“行吧。”说着他看着肖枫眠,道:“爸,得罪了。下辈子记得投个好人家,有机会我还做你儿子。”接着他一抬手,将早已准备好的汽油倒在了肖枫眠身上。来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带不走就直接烧了的打算,这样也好过被霍汶七一直霸占着。霍汶七的眼睛腾地一下红了,他说:“你给我住手。”肖寒并没有理会他,倒完之后,他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肖寒看着状若疯狂的霍汶七,道:“老疯子,折腾了我五年,很开心吧。现在也轮到我折腾你了。”他说着便按下打火机的开关,在火苗燃起的瞬间,将打火机扔到了肖枫眠身上。火苗沾到汽油,霎时间燃起熊熊大火,火焰瞬间便将肖枫眠的身体给吞噬了。肖寒一击得手,立刻就撤。他和余维安对视一眼,齐齐往门外跑去。霍汶七不再被压制,几乎是瞬间便扑到了肖枫眠身上。他也不管那火沾到自己身上带来的灼痛,满眼都是火焰里的肖枫眠。肖寒之所以能在霍汶七之前潜伏到这冰室里,纯粹是因为这地方本是他家的产业。这冰室在他小时候是他爸弄来给他的游乐场造冰块做的,没想到现在却变成了用来保存肖枫眠尸体的地方。肖寒刚跑到门口,便听见后头传来一道破风声。直觉使然,令他错开身去,扑向了余维安。子弹穿进肉里,带起一片血花。肖寒倒下去的时候,回头一看,霍汶七那个老疯子正拿着枪,甚至不管自己身上燃着的火,冲着他再次按下了扳机。余维安没等他的第二枪落到肖寒身上,便带着肖寒冲了出去。饶是肖寒之前跟余维安已经缴掉了霍汶七的枪支,却也没想到他竟然随身带了这么多把,这才着了他的道。霍汶七弄了自己一身的火,他眼看救肖枫眠的尸体无望,便一边就地打滚,一边按响了藏在轮椅上的呼叫铃。当两人冲出去的时候,迎面而来的便是七八杆正对着他们的枪。肖寒负了伤,便只好乖乖举起了双手。哪想身边的余维安却躲也不躲,枪也不放。变故就在一瞬间,余维安突然持枪对着其中一人开枪,与此同时,对面围攻他们的人里头,也有人调转枪头对准了自己的同伴。肖寒几乎是片刻便反应过来,那些人定然都是余维安那伙人安插在这里的卧底。他来不及惊讶余天鹰的手眼通天,只能拿着枪对敌。场面顿时逆转,本是压倒性的胜利,变成了双方的大混战。等余维安和肖寒解决掉敌对的人时,霍汶七也冲了出来。此时霍汶七身上尽是烫伤,一张脸也烧得不成样子,可他竟然还活着,甚至气势汹汹地开枪跟他们对打。余维安本来都准备带着肖寒走了,此时杀出这么一号人物,便也只好反身还击。然而却有一个人比他更快,直接一发子弹打在了霍汶七的眉心,一击即中,半点不留情。余维安扭头看向开枪的肖寒,见他杀了人之后脸色苍白下来,也不敢再多留。他拉着肖寒逃开,因为那几个卧底的帮助,他们并没花费太多时间便逃了出来。等到达安全的地方之后,肖寒的精神也终于不再紧绷。而这时余维安才来得及看他背后的伤口,那里的血已经染湿了他的衣衫。“撑着点。”余维安将他打横抱起,冲了出去。肖寒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尽管余维安一直帮他按压着伤口,但刚刚那么大动作地进行搏斗,还是给肖寒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余维安不敢带着他回余天鹰的地界,便只好找了个就近的诊所给他医治。这些小诊所大多是不敢接这种病人的,但凡事都有例外。余维安一手砸钱,一手拿枪,骇得当值的医生护士两腿发颤,尽管不情愿,还是乖乖帮肖寒进行了手术。肖寒已经昏厥了过去。尽管他这次只中了一枪,却比余维安上次的情况还要严重。上次余维安中枪的都是些不要紧的地方,取了子弹照样生龙活虎。他就不行,一颗子弹差点就要了他的命。他昏的时候也疼着,没完没了地疼。 第465章 “以前的事我都不跟你计较了,我爸的事,我的事,你做过啥我也不跟你来来回回算着账了。但你得答应我,从今以后你要是再敢骗我、对我不好,老子下了黄泉都得拖着你一起。”他这话说得咬牙切齿,把余维安给吓了个够呛。“怎么了你。”余维安迫使他抬起头来,撞见他那双兔子似的眼睛时,便什么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叹了口气,一向稳如磐石的手却有些发抖,他说:“好好好,我答应你。”他这答应实在不正经,肖寒非但没有获得半点安慰,反倒更慌了。他含着泪凑到余维安颈边,扯开他衣服,泄愤般地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他这一口丝毫没有留情,余维安被他咬痛了,下意识就推了他一下,这力道到了中途又卸了,像生怕碰坏了他一样,反把他搂得更紧了。肖寒一口咬完,心知这下定然要给他留个印子,这才松了口。余维安哭笑不得地冲他道:“我的小祖宗诶,你昨晚上还没咬够啊?”肖寒才没理会他的示好,恶狠狠地瞪着他,带着血腥气的唇就那么一下子撞上了余维安的唇瓣,舌头带着那血味在余维安口腔里翻天覆地,像一只惶惶然的幼兽,满心满眼都是无可奈何的难受。余维安除了抱紧他就是抱紧他,再无别的办法。他惯于由着肖寒的性子来,不管过了五年还是十年,都是这德行。肖寒的惶恐与其说是余维安带给他的,倒不如说是他自己强加给自己的。他以为霍汶七死了他能安定点,可这种不安反倒进一步加大了。实在是余维安也算劣迹斑斑,这才相聚在一起多少岁月,他就反反复复背叛了自己好几次。船上被堵,山洞反击,调转矛头整得不要太利索。肖寒生怕自己一闭眼,再一睁眼,自己就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手指头被敲掉,再含着血将碎骨头并碎肉一并吞下肚里,划伤了肠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那时候恨天恨地,恨那些关他的作践他的,恨这不公平的命运,却唯独没有恨过余维安。真爱到了骨子里,又哪里舍得怨恨。就连骂也是不愿意的,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多说一句都是不愿意的。他的沉默带给余维安的是更深的沉默,余维安能猜到他的部分心思,却猜不到全部。他只能紧紧抱着他,试图分担掉他的一部分难过,可肖寒不仅没有获得半点安慰,似乎更难过了。余维安只好对他加倍地好,跟以前当卧底时伺候他一样,穿衣做饭样样不假肖寒之手,跟旧社会小妾侍奉老爷一样。肖寒不仅照单全收,而且还黏糊得跟几百年没见过他一样。这样的日子说来也快活,眨眼间就过了三月有余。也许是这快活日子实在太容易让人放松,肖寒一不小心就给放松了警惕。变故实在来得太快,就跟余维安每次反叛他一样,毫无预兆。当他一觉醒来身边没了枪时,他知道大事坏了。昨晚上还跟他一个被窝哥哥弟弟喊得亲热的男人,现在正面不改色地将他跟个粽子似地绑着,放进车里。车子的前头还一辆车,里头坐着的正是余天鹰那杂碎。肖寒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余维安,跟不认识他了似的。余维安不忍再看他的眼神,关好后座车门之后又坐到了驾驶位,跟着余天鹰的车子在后面跑。除了这两辆车以外,周围还跟着其他的特警,这势头,别说一个肖寒,怕是一只苍蝇都难飞出去。肖寒两条腿绑在一块,还是有些力气蹬腿的,他一边双脚一起踹余维安的驾驶座,一边骂道:“你他妈这是在做什么?”看样子余维安又背叛了他一次,偏偏还是在答应了他再不骗他之后。余维安回头看他一眼,那眼里也是复杂无比。就在肖寒按捺不住性子,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断他脖子的时候,余维安说话了。“小寒,我是不可能跟着你一起浪迹天涯的。”他的表情很平静,好像只是在阐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又不是拍电影,还能跑到哪里去,跑到国外都能被余天鹰找回来的,更别说我们还跑不出去。”肖寒被他这幅口吻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怒道:“那你就要装孙子重新当余天鹰的乖儿子啊,你要回去别赖上我,你带我干嘛啊?余维安你个孬种。”余维安咬了咬唇,冲他道:“小寒,我喜欢你,我是不可能跟你分开的。金矿都是身外之物,余天鹰要,你就给他。”“那是我爸拼了命也不交出来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给他。”肖寒气得两眼发黑,恨不得当场暴毙,“上次我被余天鹰这杂碎带走,他废了我一只手,现在你还把我交出去,你想干什么,你想我变成人彘吗?你个杀千刀的。”余维安深深地凝视着他,他这一心二用的,车倒是依旧开得顺溜,哪怕肖寒心里巴不得这车撞桥墩子撞路边石撞得稀巴烂,这车子依然四平八稳半点不见出事的迹象。“余天鹰答应了我不会再动你,你就信我一次。霍汶七死了,这次我也能升,我升了才更有能力保护你。”肖寒知道余维安跟余天鹰那种见着权势就挪不开腿的不一样,他这话或许真掺了些真的,但他的背叛还是让肖寒觉得难以原谅。“你能保护我个鬼,你知道他上次为什么那么对我吗,你知道他为什么拿我吧开刀吗?”肖寒一脸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模样,冲他道:“我爸弄死了他的宝贝儿子,就你说的余天鹰最喜欢的女人生的两孩子中的一个,那纨绔子弟自己跑到我那些涉黑的场子里,就算我爸不动他,他也会被别人做掉。”肖寒反反复复地吐气吸气,以免自己一口气没上来活活晕过去:“我爸已经为此付出一条命了,一命抵一命,你放我走。我这条命是我爸拼死才给我保下来的,我决不能再折在余天鹰手里。”然而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听了他这一大通话,余维安却半点反应都没有。他依然开着车,依然半点没停的意思。肖寒的底气一下子就泄了个干净,他颤抖着唇,对余维安道:“你早就知道他对我爸动手的理由对不对?你知道你还要送我过去?”余维安目视着前方,语气却软了下去,他说:“你也说了,一命抵一命,我好歹也是余天鹰的儿子,上次他动你,是因为我不知道。这一次我护着你,他不敢拿你怎么样。”“你能保证什么!”肖寒狠踹他车座后椅,迫使余维安只能踩了一下刹车。尖锐的刹车声并未让肖寒的怒气降下半点,反倒让他的愤怒越发高涨。这一番动静直接导致车子熄了火,余维安沉默片刻,重新点火发动。肖寒听见车子发出的引擎声,一颗心跟掉进了冰窟窿里似的,捞都捞不出来。的确,余维安喜欢他,爱他,但并不代表余维安会因为他变成另一个余维安。这个余维安不想变成人上人,但不代表他会眼也不眨地放弃自己坚持了十几年的事业,跟着肖寒去当逃犯。这个余维安不爱财,不代表他不会继续当余天鹰的走狗,帮着他从肖寒手底下获利。他唯一能给肖寒的就是承诺,然而这承诺在现在的肖寒眼里,却一钱不值。肖寒想通这一点之后,就再也没有理会过余维安。他闭着眼睛躺在后车座上,将余维安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个遍。就连余维安抱他下车的时候他也没有理会过他,尽管他很想一口咬上这孙子的颈动脉,来个鱼死网破,却在看见周围那些围拢过来荷枪实弹的特警之后,放弃了这个想法。“你乖乖的,给他他想要的,结束后我来接你。”余维安把他铐在拷问室的金属椅上,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第467章 见他惊惶之色布了满脸,余盛苓也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余维安,你的确跟我没什么大仇怨,怪只怪你自己太突出。谁让你好死不死偏要当余天鹰的附庸,假以时日,可不就是我的绊脚石之一么?”余盛苓的目光变得凶恶起来,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掌控了局面,她都懒得去装模作样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余维安面带惊怒,对她道。“干什么,当然是送你上路。你不用怕,等哪天我根基足了,就送余天鹰下去陪你们。”她看余维安一脸不理解,也难得耐心地跟他解释起来,“不要怪我,只能怪你自己投错了胎。我和我哥都投错了胎。如果他不是余天鹰的儿子,他现在可能过得要潇洒自在得多。可余天鹰只想把他培养成自己的继承人,想让他步上自己的路,逼着我哥去做他不想做的事,害得他在经验不足的情况下闯进肖枫眠他们那伙人办事的地方,害得他就这样丢了性命。”余盛苓将甲板上的救生艇放下去,随后拉着余维安就往下面拖。起初肖寒还没意识到她有多健壮,等她轻而易举地将余维安拖下甲板,扔到救生艇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余盛苓扔完余维安,又来扔肖寒,两个人被她先后扔上救生艇,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余盛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两人,对余维安道:“看在咱们俩同样流着余天鹰的血的份上,妹妹我也不把事情做绝了。这里离最近的海岸起码都有几百里,你们自求多福吧。”她说完便掉头离去,将他二人抛下。等到那艘帆船在动力驱使下轰隆隆得离开时,救生艇上的两人才如梦方醒。肖寒一反应过来就飞快地解自己身上的绳子,他跟个粽子似地在船上翻滚,努力寻找锋锐一点的物什来帮助自己。余维安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他看着船下边湛蓝的海水,头一次产生了生死不由自己做主的恐惧感。余盛苓的船很快便不见了踪影,而他们还得留在这里。船上无水无食物,四下也根本盼不到其他船只。余盛苓这是料准了他们无处可逃,才会放心地将他们丢下。肖寒费力地挣脱身上的绳索,尽管现在向余维安求救是最快的办法,但想起余盛苓刚刚所说的事情,他到底不能不顾杀父之仇腆着脸去向余维安寻求帮助。一想到到了如今这份上余维安还是对他有所隐瞒,甚至就连肖枫眠都是被他亲手杀死,肖寒便觉得胸口憋窒得让他喘不过气来。等两人彻底从绳索里挣脱出来时,已经是十几分钟以后。肖寒一得自由,便直接一拳揍在了余维安的脸上。他这一拳半点没留情,打得余维安嘴角撕裂,登时便出了血。余维安像是傻了,根本不还手,由着他打。小船在他们的动作下仿佛顷刻便会倾覆,所幸摇摇晃晃的也没彻底将他们甩入水中。肖寒到底被折腾了几天,体力不济,没过多久就失去了力气。“都是你害的。”肖寒怒不可遏地冲他道。“对不起。”余维安垂着眼皮,歉疚道。他以前惯常用这样示弱的表情获取肖寒的同情,尽管他这一次的真诚溢于言表,却根本没办法再打动肖寒。肖寒没力气再打,便瘫坐在船的一头开始笑,他说:“余维安,你说你图什么,你要是早点跟我跑了,根本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现在好了,咱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你满意了吧。”余维安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现在居然还有心情过来道歉。他本来想伸手抱肖寒,被那人厌恶地躲开,便只好做了个半跪半坐的姿势,停在他面前。“我保证我会让你完好无损地回去。”他说。肖寒闻言半点安慰都没捞着,反倒被他这话点着了心里头的火气,他说:“你的保证?呵,余维安你仔细算过没有,你哪次的保证做了数?我要再信你我就跳水里淹死,被鲨鱼给吃了。”他这誓言实在毒辣,尽管余维安很想像平日里一样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再说,却也有种命不由人的悲哀感,一时哑然。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坐在船的两头,太阳渐渐升空,炽热的阳光让人忍不住发起汗来。唇舌叫嚣着需要水分,可两人看着身边湛蓝的海水,只觉得那就像是恶魔的咒语一样,充满了诱惑力,却也充满了致命的杀伤力。“很好,没水没吃的,我看你要怎么过。”肖寒现在简直恨他恨得牙痒痒,要是他手里有武器,一片小刀片都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送余维安上路。余维安也知道自己惹他心烦,也聪明地没有自找没话。两个人都知道待在这船上不是长久之计,海底潜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一不小心就得落个葬身鱼腹的下场。渐渐地饿了起来,余维安讨了个好,自己下水去捉了条鱼上来。这海里的鱼滑溜,他捉了半天才得一条,自己也顾不得吃,拿上去给了肖寒,便再度下了水。这次他运气没那么好,辗转了半天,也没捉着大的,捞着两条小鱼,塞牙缝都不够。所幸船没漂远,他上去的时候肖寒正捉着那条鱼放血。他用来盛装鱼血的容器是救生艇上面的一个硬质塑料,也看不出是从哪个地方掉出来的,但能用就行,两人也股不着刨根问底。肖寒把那鱼身一分两半,一半放到那塑料壳子里头,跟那鱼血放一起。一半塞到嘴边,就这么生吃起来。余维安见他把那塑料壳子推到自己脚边,心知这是留给自己的了,一时颇有些受宠若惊。只是这海里的鱼的血,也是咸腥咸腥的,余维安只尝了一口就吐了。他嚼着鱼肉,感觉唇齿之间跟烧灼了一般。在这样下去,他们不会被饿死,而是会先渴死。肖寒看着渐渐滑落的太阳,眼里倒映着那一片霞光,骤然生出了些英雄末路的感慨,虽然他也不算什么英雄就是了。他舀了些海水进船,将衣服脱下来,盖在床上,又将那塑料壳放在衣服底下。海水是不能直接喝的,他只能寄希望于里头的水蒸发出来,再凝结着坠到塑料壳子里。余维安也知道这道理,便也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覆盖在船上。现在他们手里头能用的东西,就只有一开始用来绑着他们两个的绳子,还有一个塑料壳,船上还有几根短木棍,也被余维安收集起来,支撑在衣服底下,当成架子。就这样在海上漂了两天,海上辨不清方向,余维安只能猜测着他们所在的海域,根据海水的流动来辨别。两天之后余维安气力用尽,再也没力气下船抓鱼。肖寒的状况比他好不了多少,也面临着脱水。生死关头,他们也顾不得计较之前那些旧仇怨了,冷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抱到了一团,在小小的救生艇上相偎着取暖。余维安以为自己身强力壮,会坚持地久一点,却没想到自己才是最先垮掉的那一个。 第469章 余维安怔怔地看着他的眸子,那双一向闪亮的黑眸里,仿佛藏着一整片深渊。【系统提示:攻略目标余维安喜爱值+5,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100,后悔度100。】当余维安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他是被渔民发现的,那些渔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躺在一艘船里头,身边躺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血肉模糊的物件。后来他们才知道,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是一个人。渔民们把他送到医院的同时,也迅速报了案。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报案引来的动静还不小,警方出动了许多jing察,将那个船上漂来的男人给带走了。后来这事成为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没过多久也遗忘得差不多了。一年后,余维安因为打击犯罪有功,获得了提升。他升官那天余天鹰来看他,本来对着镜子整理仪容的余维安,看见余天鹰的时候,连忙转过头来对他问好:“父亲。”余天鹰点点头,对于这个孩子的发展,他还是很满意的。他看了看余维安波澜不惊的脸,发现自己竟然不能从他的面容和双眼中猜到他内心的想法,这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起来。不过想想,似乎余维安已经很长时间保持这种状况了。余天鹰想到这里,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还记着那个姓肖的小子?”余维安下意识回了一句:“谁?”过了会他才恍然道:“哦,那个啊,早就忘了。”余天鹰没有再追问,但他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却逡巡在余维安的脸上,似乎在寻找他脸上的破绽。可这一次他失望了。“既然这样,上次王部长问起你有没有结婚的打算,他有个女儿年纪跟你差不多,想看看你愿不愿意。”余天鹰道。余维安笑了笑,说:“父亲选的自然是好的,有照片么,我看看相貌。不过相貌应该也是次要的,她父亲的权势才是首要因素。”余天鹰赞赏般地点点头,道:“不错,学聪明了。好了,也别使劲捯饬自己了,赶紧出来吧,今天可是个好日子,你可不能迟到。”余维安将领结系好,道:“好。”又过了两年,余维安跟王香月结了婚,正式成为王部长的女婿。五年后,领导换届,本来坐在高位作壁上观的余天鹰,却因为一桩受贿案,被卷入了风波里头,这案子很快发酵,甚至牵扯出余天鹰涉黑、走私军火、贪污等十几项案件。极短的时间内,余天鹰由人上人变成了阶下囚,跟他同气连枝的一些官员也相继被拉下马。在这风云里头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居然是被余天鹰内定为继承人的他的亲儿子。余天鹰之案盖棺定论之后,因为几个月监狱生活而迅速苍老的余天鹰,在监狱里等来了将他害到这种地步的罪魁祸首。两父子隔着监牢对望,一个面露疯狂之色,另一个却是面沉如水心如磐石。疯狂的余天鹰恶狠狠地瞪着他,道:“你是为了那个姓肖的小子害你老子的么?”余维安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如一杆标枪似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余天鹰。余维安将食指伸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嘘,你太吵了。”余天鹰看他神里神经的,即使恨他恨得牙痒痒,去还是按捺着性子没有去激怒他。“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毕竟那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小子,而且你也很听话地把他送去喂狗了。”余天鹰道,“那可是你自己做的,怎么,忘记了?”余维安的嘴角抽动了下,差点因为他这句话而失去对自身表情的控制,他神经质般地笑了笑,道:“是啊,所以你死了以后,我也会让你享受这种感觉的……不,我要让你活着的时候感受,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多谢你提醒我。”余天鹰瞪圆了眼珠子,道:“你这样会遭天谴的!”余维安脸上的笑依然维持着,他这张脸生得好看,即使那笑容十分虚假,也并不丑陋。他说:“天谴?他死的时候我就遭受过一次了,不怕了。”余维安将嘴巴凑到余天鹰的耳边,对他说:“很想杀了我吧,是不是很放心,起码还逃出去了一个女儿,起码她不用遭受这些……”余天鹰眼里因为他的话掀起了惊天大浪,他颤抖着唇,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余维安笑眯眯地弯下腰来,欣赏着余天鹰脸上的表情,说:“海里的鲨鱼很饥饿呢,一看见大餐就按捺不住了,一个来一口,那血的颜色真是漂亮得很。”余天鹰突然暴起,他努力弓起身子,想将余维安的耳朵咬下来。可余维安的动作比他更快,迅速躲开的同时,直接一巴掌便抽在了他的脸上。余天鹰被他打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余维安一手按在他的脑袋顶上,一手托住他的下巴,手一用力,余天鹰的下巴就咔哒一声被卸了下来。余维安似乎是在惩罚他试图咬自己的行为一样,卸了又给他装上,装上又重新卸了,如此两三次,才终于作罢。被卸掉关节的疼痛让余天鹰失去了对口水的掌控能力,等到湿哒哒的液体淌到腿上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这点。余维安静静地说:“以你的能力派点人去海上找我应该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吧,可我失踪了那么久,却一直没有看到有人来救援呢。”余维安歪了歪头,这动作是他跟记忆里那人学的,不过那个人做起来会让他觉得俏皮,而他做起来却只会让余天鹰觉得诡异。“发现我失踪之后,你的乖女儿应该跟你说过什么吧,让你直接就放弃了我。余盛苓不愧是你最喜欢的孩子之一啊,她哥哥死了,你就不惜代价整死了肖枫眠,她说点你爱听的,你就不管我的死活了。如果你早一点来找我,或许肖寒就不会死了。但你最让我恶心的,就是逼着我对你表忠心,让我把他的尸体扔给……”余维安的脸因为愤怒狰狞起来,这幅表情倒映在余天鹰的眼里,让后者觉得余维安简直跟从阿鼻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样渗人。“不过没关系了。”余维安将手指头塞进自己嘴里轻轻咬,这是他很喜欢的一个动作,会让他想起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也会让他心里的愤怒空前高涨,“我很快就要送你下地狱了,等我死了,我会亲口跟他道歉。”余天鹰颤抖着唇,他知道余维安说得出做得到。此时他终于害怕起来,甚至恨不得丢掉自己的尊严对余维安摇尾乞怜。而余维安则用看死人般的眼神看着他,像个掌控着他生死的审判者一样,对他道:“我用我母亲和肖寒的生命起誓,我会让你带着凄厉的哀嚎,痛苦不堪地死去。”余天鹰战栗的眸子,终于彻底被恐惧填满。 第471章 最终这戏剧般的一生落幕,余维安作为这出戏最后的看客,拥有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金钱,权势,都成了他囊中之物。他活成了万众艳羡的人,也活成了一具空有肉体没有灵魂的皮囊。肖寒用残酷的手法在他心里烙下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也纠缠成了他永世难忘的梦魇。如果他和他的牵绊在五年前便终结,那肖寒说到底也只是他心头的白月光而已。可他偏偏再度与之相遇,于是这白月光酿成了他眉间朱砂,时时刻刻,如影随形。忘不了,却偏偏已失去,即使无数美男美女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即使他能轻易获得这些,却终究再找不回当初最纯正的那一份美好。清明的时候他去看了肖寒,这一次他完成了他的誓言,亲手送余天鹰上了路。于是他在那墓碑前挺直了腰杆,对着他说:“我曾答应你带你离开,不过我失信了。这一次我实现了诺言,你在地底下给我留个位置,等我来找你。”雨浇在余维安的脸上,那雨冰冰凉凉的,他却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开心。余维安踩着余天鹰的尸骨,达到了比他还高的高度,却又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只身一人离开了。他那位妻子在整理他的物件的时候,曾翻到一本黑色封皮的日记。那日记前面是一位她所不知道的人写下,翻到最后,却是她丈夫的字迹。上面用苍劲的力道写着这样一句话:“辗转数年,终不见君,现举身赴尔身亡之地,只愿魂归同处,再不相离。余维安。”后来这个叫王香月的女人改了嫁,带着她丈夫留下的万贯家财,过上了极其富贵奢华的生活。当她老时想起那个曾与她有过一段短暂婚姻的男人时,亦会想起他们曾经达成的那个小小承诺。“你跟我结婚,婚后我们互不干涉,等我死了,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王香月并没有经商的头脑,但多亏了这个人,她做了最成功的一笔交易。时光老去,岁月无常,横亘在墨笔之间的人物皆已在书页之间失去了颜色,唯有那湛蓝的海,依然碧波万顷,似乎永远都不会因任何事物的消亡而掀起波澜。然而这海上在多年前仍然死过一个人,那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他循着自己的记忆,回到了那一片海洋里。他已经忘记那人身死的时候是在何处,船带着他在海面上漂浮,最后只剩下一天一地一船一人。他带了酒,尽数倾倒在海中,然后他下了船,坠入了海里。海水吞没了他的躯体,而他却在死亡到来的时候,获得了如母亲怀里时一般的温暖。他心道,我来了,等我。【系统提示:攻略目标余维安喜爱值达到100,后悔度100,任务达成。】【系统奖励:经验值奖励20000,金币奖励100万。稀有货币赤金奖励x5。】温斐坐在按摩椅上,看着那抹被海水吞没的身影,一向波澜不惊的眼底,却染上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他扭头对毛球说:“下一个世界的候选整理好了吗?”毛球捣鼓了会屏幕,将页面调出来,推到他面前,说:“好了。”温斐在屏幕上翻了一会,最后在按下了他的选择——女帝的宠臣。死亡并不是终结,重生才是。展逐颜,我期待着和你的下一次见面。第206章 女帝的宠臣(一)无论燃了多少盏烛火,都驱散不掉这里的肃杀与血腥之气。这里是天牢,姜国戒备最森严的地方之一。墙壁上每过十步左右便固定着一盏油灯,那光线是明亮的,可那光照不到每一个幽暗之处。牢房最深处,此时正进行着一场拷打。今日站岗的女兵似乎是第一次见这般惨烈的景象,听见那里头传来的凄惨哀嚎,饶是她们见惯了血腥,此时也有些发怵。她白着脸,问旁边一同当值的同伴:“今日来的,是哪位大官啊?”姜国有不少手段严苛的行刑者,只是这些人无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她刚轮换,还未跟那人打过照面,便只好小声问旁人那人是何来历,以免自己哪天不晓事理冲撞了,里头哀嚎的便成了自己。旁边的女兵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她看了看最里头那间牢房,眼里也带着些许恐惧之色。她说:“那人无官无职,只是一个男人罢了。”先前发问的女兵那一张脸顿时又白了几分,她牙关颤颤抖着声问:“莫非里头那位,就是那穆安邦穆大人的公子?”“嘘,不要命啦,竟敢直呼穆大人的名字。”年长的女兵连忙出声喝止道。年轻女兵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喘了,她反反复复看了那牢房半晌,心里虽然惧怕,却还是没敢再出声。最里面那间牢房,一向是用来刑讯的。这房间四面无窗,空气里弥漫着经久不散的血腥味。这是长年累月的血味积累凝结成的味道。靠墙壁的地方绑着个女人,捆绑她四肢的铁链上沾染着她的血迹,而她身上的衣裳,也早在数日来的严刑拷打下,变得破败不堪。破开的布料里,可以窥见里头伤痕累累的皮肤,已被鲜血染透,看不出原本面貌。而她对面站着几个行刑的女官,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正中央一个年轻的男人。如今这时节,虽只是刚入冬,那公子却早已披了件厚重的披风,似乎很是畏冷。披风上端缝制着一圈雪狐毛,毛茸茸的一大圈,护着那小公子的脖颈。而他一张白皙的脸,就藏在雪狐毛里头。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显露出他一截尖尖的下巴,却是瘦得可以。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温斐。 第473章 那屋子离城不远,被山林掩映着,十分隐蔽。所以这里也成了他和燕承庭私下见面的一个好地方。是了,这一次原本的剧情给他行了不少方便,穆襄仪和燕承庭已经是情侣关系,对于他攻略燕承庭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不过……温斐看了看任务进度,这数据并不怎么好就是了。【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燕承庭当前喜爱值30,后悔度0。】不后悔他也不计较了,毕竟现下燕承庭也没做什么太对不起他的事情,不过这30的喜爱值,放在情侣里头也实在太寒碜了点。温斐仔细端详了自己这幅我见犹怜的病弱姿态,觉得要是他自己来攻略,起码也得给个50的起点值才过得去嘛。不过燕承庭自然不会有他这般心思的。屋子处在一片竹林里头,由两间主屋,一间厨房,一间柴房组成主要部分。穆襄仪进门的时候,燕承庭就坐在其中一间用作厅堂的主屋里头,正拿着茶壶往白瓷杯里倒茶。茶是上等的碧螺春,人是顶好的俏儿郎。温斐并不是第一次见他,但每次他都会惊叹于燕承庭这人外在的狂傲。燕承庭在成为长皇子之前,是先帝最喜欢的儿子。他自小便受尽先帝的疼宠,也养成了他张狂的个性。他这一生没受过什么苦,一路顺风顺水,若不是他与先帝政见不同,或许先帝会传位给他也说不定。先帝是男子,亦是姜国唯一一位男皇帝,同时,这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位男皇帝。温斐第一次听说这位男皇帝的时候,脑海中闪现的就是武则天。一个是男权社会唯一的女帝,一位则是女尊制度下唯一的帝君,皆是惊世骇俗之人,亦都在史书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光辉痕迹。燕承庭这人的狂一半是被先帝宠出来的,另一半则是他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即使先帝死后,燕承庭的性子也并未有半点改变,毕竟他还是现任女帝的长兄,长皇子的地位,也是要让不少人艳羡的。燕承庭今日穿的件暗黑色凤纹的长衫,腰间系着条镶黑曜石的缎带。他这一身主要是黑色,却被他穿出了堪比龙袍的光彩来,当然,这其中也有穆襄仪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燕承庭见他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喊他,亦不笑,只是哼了一声,似嗔似怒道:“怎么现下才来。”穆襄仪将手从袖子里释放出来,他身子畏寒,一路上都不敢让双手见风。他搓了搓手,笑道:“审问那古如钩,那人嘴硬,不知不觉就久了点。”燕承庭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他将白瓷杯放回茶垫上,一撑茶几站了起来。他身量高大,一站起来便是一道黑影,结结实实地将穆襄仪罩在里头。燕承庭嘴角勾起一抹笑,带着几分轻浮地冲穆襄仪道:“哦?我还以为是你太喜欢我昨日送你的那玩意,不想让我帮你拿出来呢。”因着他这句话,穆襄仪的小白脸瞬间烧成了大红脸。当然这是温斐故意为之,他在情绪和表情的掌控上一向是大师级别。若是他暴露本性,恐怕就得反撩回去,让燕承庭脸红个够本了。穆襄仪掩着脸,也不说话,就用一双黑曜石般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他,那眸子水汪汪的,虽并无诱惑之意,却还是让燕承庭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将穆襄仪带得转了转,让他双手支撑在旁边的立柜上,解了他的下裳,将自己今晨塞在他身体里头,现下已被他的身体温暖了的玉柱拿了出来。第207章 女帝的宠臣(二)那东西一脱离身体,穆襄仪便难耐地呻吟了一声。这一声如羽毛般落进燕承庭心里,痒痒的。燕承庭看着面上泛起两抹潮红的穆襄仪,觉得他这幅样子勾人得很,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对,他真恨不得跟他再温存个几回。“你最近怎么越发好看了?”燕承庭半是欣赏半是喜欢地看着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穆襄仪眼睛都不敢往那东西上面放,便只好将目光挪到自己的脚尖上。燕承庭见他这幅模样,只觉得穆襄仪那张病弱的脸都多了几分俏丽之色。温斐对于如何勾引男人的这一点,那可算是精通得很,他做出来的姿态并不会显得过分谄媚,亦不会让人心生轻贱之意,讲究的就是点到即止,恰到好处。燕承庭见他不答,也知道他羞赧了,便也不强逼着,将他拉了过去。他也不让穆襄仪坐下,就自个儿坐在藤椅上,拉着他坐在自己腿上。穆襄仪下面本就什么都没穿,如今跟燕承庭隔着层简单布料挨在一起,比直接的肌肤接触还让人受不了。燕承庭当做没看见他的异样一样,将自己方才倒好的茶端起来,喂到穆襄仪嘴边:“渴了吧,喝点这个,茶叶是江南茶庄今年上贡的。”穆襄仪便双手捧着那小杯子,小口小口喝了起来。燕承庭等他喝完便拿了杯子走,一双星目朝他看过来,眼里带着询问。穆襄仪将茶水咽下去润了润喉,这才道:“招了,古如钩说是北狼王指使的。”“霍邱?她掺和这个做什么。”燕承庭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我以为会是宫里的势力。”穆襄仪摇摇头,道:“我猜就是宫里的那几位皇女搞出来的,毕竟霍邱远在北狄,他们虽然多年来都与我姜国不合,却也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行刺这样的蠢事。”燕承庭面露赞赏之意,他对穆襄仪的聪慧还是很满意的:“那你觉得是谁?”穆襄仪眸子一转,不答反问:“这次刺杀,你觉得获利最多的是谁?”燕承庭想了想,道:“三皇女,燕尺素?”他说完又有些怀疑自己的话,便又问他:“可尺素一向与我同气连枝,她不会在不知会我的情况下做这些事吧?”穆襄仪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们皇家的事。古如钩能吐出来的就只有北狼王一个人,估计她能接触到的也就只有北狼王了。至于北狼王有没有跟皇宫里的那几个人合谋,这我不得而知,也不可能杀到北狄去逼问她。我只知道,这宫里的那几位,不管是谁,不管跟你关系多好,都不可能因着这层关系,将皇位拱手让给你。”燕承庭想要当皇帝,这是穆襄仪十分清楚的事情,而他也是支持的。虽是女子为尊的世界,但燕承庭的父亲本就离经叛道当了有史以来第一位男皇帝,他的上位也给燕承庭树立了一个榜样,同时也烧起了燕承庭心里名为权欲的火。燕承庭虽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他想着穆襄仪总归不会害他,便也算是记下了。燕承庭将他那披风取了,在穆小公子雪白的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穆襄仪被他弄得有些痒痒,便缩了缩脖子。 第475章 穆襄仪哪里敢说自己跑去跟人胡天海地弄了一宿,便只好扯谎道:“儿子昨日被那牢中血腥气冲撞了身体,便只好去别馆住了一宿,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穆安邦闻言脸上怒气未消,继续道:“你倒是理由多得很,你这意思,是怪我让你去行那拷问之事了?”穆襄仪忙做出惶恐之色,道:“襄仪不敢,母亲的决定自然是非常好的,襄仪也是非常感恩母亲的。”穆安邦面上表情柔和了几分,语气依然强硬着,她说:“你一个男孩子,夜不归宿像个什么样子,说出去简直有辱我穆家门风。别人家里的儿子,二八年华便成了亲,你看看你,已到弱冠之年,依然这么不守规矩。”穆襄仪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责问是假,逼婚是真。也难怪这么多君室都侯在这里,原来是为了等着这出呢。穆襄仪摆着一张脸,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他父亲看不过去,便赶紧对穆安邦道:“仪儿身子虚,老爷莫动气。还是让他先起来吧,站着说话吧。”穆襄仪的父亲是穆安邦的正房,虽已三十七八,但因为保养得当,也看不出实际年龄来。他姓柳名陌字忆深,年轻时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穆襄仪的相貌便是遗传自他的。见自己丈夫说好话,穆安邦也没那么拧着了,但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过快放下架子来,便又冲穆襄仪道:“你有什么要说的?”穆襄仪跪在地上,兀自挺直脊背,显露出一分执拗来,他说:“襄仪是想多陪母亲父亲几年,以尽孝道,至于婚姻大事,襄仪亦会努力寻找心仪之人,定会今早解决此事,不会让母亲担心。”他话说完,旁边的一位君室也笑了起来,冲穆安邦道:“襄仪说得也有道理,小少爷这么有孝心,老爷有福了。”穆安邦这才点点头,让他起来。第208章 女帝的宠臣(三)“你一向聪明,我也不多说些什么。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昨日户部尚书向我问起你的事,她的女儿有意娶你进门,想问问我的意思。我觉得此时还需要商榷,便说回来看看。”她说到这里就没说了,穆襄仪倒是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她今日这么大的火气,就是因为昨天尚书问了此事,她想回来问问穆襄仪的打算,结果等不到人,这才积了火。穆襄仪又是好一通安抚,那几个君室和他父亲也一起同穆安邦说道起来,于是话题便由穆襄仪身上,引到了哪家的小姐适合他这上面来。最后穆安邦下了决定,穆襄仪夜不归宿的事虽然可以饶过,最后还是落了个禁足七日的惩罚。七日倒也不是太长,穆襄仪便也老老实实地应了。禁足时间一过,他便赶紧换上一身简装,束了发,披了新的披风,准备与燕尺素见个面。燕承庭早就把燕尺素近来的行踪告诉了他,所以他也知道燕尺素今日会去京城有名的花街。花街自然不是卖花的,而是一条遍布妓馆的长街。姜国虽然命令官员不许亵玩男妓,这门生意却依然有人做。敢在青天白日开张的青楼,也多是有着大官在后面撑腰当老板的,自然不怕那衙门来查。燕尺素是被人拉过来玩的,她上次为女帝挡了一箭,虽然并未伤及心脉,但其孝心依然感动了女帝,从那之后便特许她一月不用上朝,还赐了她亲王的名号。几个皇女里头,她还是第一个被赐封的。现下宫中无人入主东宫,这第一位亲王便被当成下一任女帝的候选,一时间朝中官员纷纷往她府中看望,差点没把她的门槛踏破。一来二去燕尺素也有些心烦,所幸这位蒋中书家的大小姐蒋青国找她来玩,说带她出去找找乐子。燕尺素虽然知道这“找乐子”的意思,却也并没有拒绝。毕竟就算是被各种脂粉气围绕,也比听各种前来攀附的人阿谀奉承自己要好。燕承庭对于燕尺素行踪的掌控,大多是根据她身边这些要好的人的行踪来推算的。这蒋青国生性风流,尝尝流连于花街柳巷之地,她刚把自己最近的事情一推,燕承庭那边便得了信,立刻便猜到她要来这种地方。而这种乐子她一个人找起来自然无趣,定然会邀人同来。她那一堆发小里头,也就燕尺素此时还在京城,燕承庭便猜到她们会一起来此,这才传了消息给穆襄仪。燕尺素是皇女,蒋青国自然不会带她去太次的地方,这“醉风楼”便是花街中最好的一家,布局装潢大气不说,就连里面的小倌,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醉风楼里崇尚风雅,三天两头地便要举行那么一次活动,有猜灯谜,也有对对子,讨的便是那些来此的达官贵人的喜欢。今儿个蒋小姐一进来,楼里的gui公便赶紧上去迎接。蒋青国是这里的常客,gui公自然识得她身份,再一看蒋青国对燕尺素恭敬的态度,也猜到燕尺素身份非凡。再一看燕尺素袖中的龙纹,哪里还不知道她的地位,便恭恭敬敬地请了她们两个上楼。蒋青国一上二楼,便迫不及待点了两个名倌来相陪。她坐拥一个右抱一个,让左边那个坐在自己腿上,让右边那个摘了葡萄喂到自己嘴里,很是风流快活。燕尺素倒没她那心思,一个人坐在她对面,倒了杯桃花酿,闻着酒香自个儿饮。“尺素,既然来了这里,便开心一些。今日这醉风楼里头,有对诗的活动。据说今天的彩头十分不错。”蒋青国说着,又戳了戳她腿上那小倌的腰,道:“今儿个有什么东西,你给咱们三皇女好好说说。”小倌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竟是当朝的三皇女,一时间神色都变得怯弱了不少,他说:“今儿个的头等奖,便是一颗硕大的南珠,据说是闽南之地的渔夫从一颗百年老蚌里摘的。据说成色极好,价值连城。”“南珠?这可是个好东西。”燕尺素勾起唇来笑了笑,面上露出几分兴味。南珠素来昂贵,一般都被当成贡品呈现给女帝,这醉风楼里竟然有一颗,可当真稀奇。“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蒋青国又催着问道。小倌便又道:“此外还有一株五百年的老参,一株玉如意,还有一面天蚕丝织成的手帕。”这些东西燕尺素平日里也见得多,不过既然是来玩的,便也起了几分争强好胜的心思。除了那南珠之外,让燕尺素有些动心的便是那天蚕丝的手帕。据说天蚕吐丝,丝质细腻光滑,纤薄无比,十年方得一方手帕大小的蚕丝,亦是无价之宝。她饮着酒,对接下来的活动有了些许期待。而另一边,穆襄仪也悄悄溜出家门,到了这醉风楼外头。尽管他来时做了伪装,但当他进门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醉风楼是男馆,虽然里面也有些流落风尘的女子,但终究还是少数。男人嫖女人,也算少数,且一般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所以当门口的守门人发现进来的是个男人之后,脸色就有些变了。不一会gui公就得了信儿,慌忙赶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第477章 大厅里因着他这句话静默了片刻,一是因为他这道男声在满座女声中显得有些突兀,二就是因为他这回答实在太工整漂亮了一些。而且意境极为统一,喝茶下棋,俱是风雅之事,这两句诗组合在一起,单单是这字里行间的美感,便是其他人难以比拟的。最后的结局与穆襄仪所料不差,这五百年老参终究还是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小厮捧着装老参的盒子送到他手里来的时候,不下十道打量的目光投注了过来。“居然是个男人。”“男人怎么也来这醉风楼了?莫非他好男风?”一道嗤笑声。“男人怎么可学着我们的吟诗作对了,难道不应该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么?”议论声有之,怀疑他作弊的有之,穆襄仪一概不管。蒋青国此时也透过窗子,看到了燕尺素所说的人。“那就是你属意的人?”蒋青国问。燕尺素拿了架子边搁置的纸扇把玩,将扇子合拢,抵在唇边,笑着嗯了一声。她们两人里头,燕尺素要明显漂亮一些,还带着丝贵气,蒋青国倒也不差,算得上姿色上乘。因着这个世界独特的习俗,这两位美人皆是高冠束发,腰系蟒,脚踩靴,显得器宇轩昂。“倒真有趣得很。”蒋青国道,“还挺有才的。你说这诗是他自己作的,还是别人代作的?”燕尺素目光自小公子那张病弱的脸上扫了一圈,目光里兴味之色更浓,她说:“是不是他做的,待会问一问不就知道了。”蒋青国听她这意思,也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笑容。第209章 女帝的宠臣(四)待轮到那一方天蚕丝帕的时候,燕尺素也露了一手。她的对诗引起了新一轮的热潮,一时间众人皆将目光投向了二楼的方向,想看看这人是谁。不过燕尺素没让他们见着自己就是了。穆襄仪在燕尺素说诗的时候,抬头看了她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是带着些怯意的打量,一个是丝毫不掩饰其中好奇。很快便轮到了最后一件物品,那颗硕大的南珠。南珠的考验是一副对联,上联是:“睡至三更后,凡功名皆成幻境。”这考题一出,众人皆是愣了愣。倒不是以为太难,实在是这个比起前几个来说,还要更简单一些。于是来客们不解起来,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般不都是越来越难才对么。gui公见众人半天不说话,便解释道:“这南珠据说曾经是一位才子的传家之宝,我们老板有幸救助过他,于是他便将这南珠留给了他。才子说他家道中落,三次考取功名皆未能成功上榜,于是他才就此离开。他说谁能对得出这对联的下联,便将南珠送给他。也算得上是宝珠赠予有缘人吧。”穆襄仪在一旁将gui公的话逐字听进了耳朵里,渐渐也明悟过来。这才子的故事便是解答的关键,家道中落,名落孙山,这种情况下却又将这贵重的南珠抛下,看得出这人对名利已经失去了兴趣。燕尺素听完之后,先是将目光投向了穆襄仪所在之处。她见穆襄仪低垂着眼睑未曾作答,虽有心放水,还是被心里的好胜心趋势,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想到百年后,无少长俱是古人。”穆襄仪愣了愣,准备说出口的答案又被他重新咽了下去。燕尺素说出的答案,竟然跟他心里想的相差不大。这一局,是她赢了。他没有再多言,关了窗,将屋子里被自己弄乱的东西整理好,接着便从侧门走了出去。那对联,是一个醒世联,核心不过“淡泊名利”四个字。人世百年,不管多么位高权重,死后一切成空。都是幻境罢了。穆襄仪以为自己会胜在对功名的无欲无求之上,却没想到那燕尺素一个皇女,身处权利中心,竟然也有这份洒脱气度。他走出去的时候,离对对子结束已过了一小会,这一小会的空当,已足够燕尺素从二楼下来,赶到了醉风楼门口,将准备离开的穆襄仪给拦了下来。这里是侧门,并不像正门那样喧闹,所以穆襄仪也停了脚步,静静地看着拦路的两人。站前面一些的自然就是燕尺素,他此行来的目标。穆襄仪此时充分发挥了一个世家病弱小公子的特质,他先是退了两步,单手掩住唇轻轻咳了两声,一双眸子波光流转间,已朝那人望了过去。燕尺素成功见了他,第一个动作便是抬手,将一个紫檀木雕琢成的方盒递到了他面前,那盒子是启开的,里面正是那颗硕大的南珠。“宝珠赠美人,送你。”燕尺素笑道。穆襄仪眼中露出几分讶异,不为别的,实在是这物品太贵重了一些,还是来自于一个陌生人。于是他伸手轻轻将盒子推回去,道:“这我不能收,你我无亲无故,何以受此重礼。”他的手在退回的半路,被燕尺素抓住。接着她将他的手心反转,将那盒子放到了他手上。一副不容拒绝的态度。但燕尺素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温和的,她说:“一颗南珠,换一个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第479章 燕尺素便又问道:“襄仪如今多少岁了?”穆安邦道:“犬子今年刚及弱冠。”燕尺素眸中波光潋滟,隐隐有几分满意之色,她说:“与我同岁,这倒是让我看不出来了,我还以为襄仪比我小呢。”自家儿子这么大岁数还未婚配,这对于穆安邦来说明显是有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她陪着笑,没接燕尺素这句话。一旁的穆襄仪看着母亲跟燕尺素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自个儿眼观鼻鼻观心,权当不是在说他一样。燕尺素问了个大概,心里也有了数。她在来这里之前便已经查探过穆襄仪的底细,知道他身为穆太傅的儿子,经常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最近现于人前也仅仅是为了帮助穆安邦处理刑讯之事而已。既然家世清白,那她的心思便不必藏着掖着,只管大胆地索取即可。毕竟她是皇女,又因为最近的刺杀一事得了女帝的青睐,想来若是她在这个时候让女帝赐个婚什么的,也会十分顺利。她自幼便不信什么细水流长,她想要的,便要抢了放在身边。先下手为强,占了再说。“穆太傅,我有心迎娶令郎,不知穆太傅意下如何?”燕尺素再一出口,便直接抛出了这么一枚重磅炸弹。穆安邦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便传来一声惶然且急促的声音:“我不同意。”说这话的正是穆襄仪,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害怕穆安邦的威严和燕尺素的身份了。穆安邦都准备谢燕尺素的恩了,哪里会想到会被穆襄仪打断。她狠狠瞪视了穆襄仪一眼,大有他不说出个理由便要他好看的意思。穆襄仪拧着手,面对这两人的目光,思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他对穆安邦说:“母亲,可否让我和殿下单独谈谈?”说实话,燕尺素没想到他会拒绝,还拒绝得这么果断。但这样的穆襄仪,非但让她生不出半点责怪的意思,反倒令她越发欣赏了。于是燕尺素对穆安邦道:“太傅,就让我和襄仪独处一会吧。”皇女都发了话,穆安邦也不好当着她的面发作,只好退了下去。等只剩下自己和燕尺素的时候,穆襄仪觉得气氛都尴尬了许多。他冲燕尺素躬了躬身,道:“昨日不知您是殿下,多有得罪,望殿下恕罪。”燕尺素笑笑,道:“无妨,是我未袒露身份在先,与你并无关系。”她接着又问道:“你为何不愿嫁给我?”第210章 女帝的宠臣(五)穆襄仪思维很快,在她问出的同时便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理由。他装作为难的样子,对燕尺素道:“殿下说笑了,你我今日才不过见第二面,就算要谈婚论嫁,也太早了一些。而且襄仪并不想这么早就出嫁。”燕尺素听了,也并未深究,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那日你去醉风楼,只是为了去得那些奖品么?”她这话问得很巧妙了,实际上也带了试探的意思。穆襄仪在她来之前没想好怎么应对,却在刚刚你来我往之间,已经将理由编了出来。他说:“是的,殿下。”听了他的回答,燕尺素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本已经打消了对穆襄仪的怀疑,可他这回答却又让她疑心起来。毕竟在她看来,一个世家公子,跑到那烟柳之地,冒着自己声名被毁的危险,仅仅是为了一点身外之物,这实在太过于牵强。“为什么?”她又问了一句,“穆府苛待了你么?”穆襄仪摇摇头,道:“母亲和父亲并未苛待于我,相反,作为穆家的公子,襄仪的生活虽不说锦衣玉食,却也是衣食无忧的。”他这样一说,燕尺素便觉得他另有隐情,于是问道:“那你为何……”穆襄仪打断她的话,对她道:“殿下,我去醉风楼的理由,跟我拒绝嫁给您的理由,是一致的。”他小心打量着燕尺素的脸色,见她并未因为自己的出言不逊而发怒,这才小心翼翼地往后说道:“若我嫁给了你,那我或许会成为您尊贵的君室,甚至是您的驸马。当别人说起我穆襄仪的时候,会说我是您的丈夫,您的名字便会横亘在我的前面。当别人谈及我,先说起的也是你。”穆襄仪挺直了脊背,端端正正地站好,他先前因为那副病弱姿态,还显得有些惹人怜爱。现在他作出这副姿态来,说着这般并不大声,但足够坚定的话,也让人情不自禁地收起对他的怜爱,换成了认真。“可我的抱负并不在于此。殿下您问我为何要去醉风楼,原因很简单,我需要钱财,而这些钱财,我不能找我母亲要,毕竟我要走一条与其他人不一样的道路。现今姜国国运昌盛,兴水利,建沟渠,开荒种地,这些国之举措皆推动着姜国往更繁荣的方向发展。在另一方面来看,风调雨顺给各地百姓带来了丰收,但大局面还是南方食稻米,北方食粟米,贸易往来并不频繁,如瓷器、丝绸、饰物等这些精巧物件,也需要贸易来承载,销往姜国各地。”燕尺素因为他的话,眼里徐徐升起一丝亮色,她听了穆襄仪前面的话,还以为他是个贪财之人,听到这里,竟已全然改观。她没想到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公子身体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东西,当真是令她刮目相看。她甚至生出了些与这人促膝长谈的心思来,她在醉风楼中只觉得穆襄仪才情无双,现在却对他又高看了一分,这哪里是一闪而现的才情,分明是学富五车厚积薄发。她的血似乎也被穆襄仪的话燃了起来,于是她既兴奋又担忧地道:“你应当明白,姜国重仕并不重商,况且轻商习俗由来已久,你又何必走这条道路?”穆襄仪闻言笑了笑,这一抹笑意驱散了他面上那缕病色,令他一张俏脸越发显得动人。他说:“风俗如何,并不影响我的决定。我认为自己有这方面的才能,便只管大胆地去做,赢了收获成果,败了也得个无怨无悔。朝廷对士农工商诸多行业的扶持之偏重,压抑了商业的发展,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夹缝之中生存,也未必不是让我大展拳脚的好时机。”燕尺素听了他说的,已情不自禁为他鼓起掌来。“说得好,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襄仪,你今日的话,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穆襄仪轻笑一声,又接着说起来,他道:“母亲的观念与我观念不合,我知道她定然不会允许我抛头露面做那商贾的营生,所以我只能另辟蹊径,去那醉风楼中碰碰运气,看能否获得一两件价值足够的东西,再转手当出去,作为我行商的本金。醉风楼中有这对诗得奖的活动,我也是在姐姐们闲谈时听到的,我听完便记在了心里,这才会与殿下您在那醉风楼中相遇。”他大胆地将责任往自家姐姐们的身上一推,反正他知道燕尺素不会去查探,就算查探了,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哪能记得那么清楚,就算他那几个姐姐真没说过,怕也是忘了。穆襄仪解释到这个时候,已差不多接近了尾声,他的话语慢了下来,悠悠道:“襄仪不想那么早成婚,便是想趁着现在今早干出一番事业,而不是嫁给一位达官贵人家里的小姐,从此困于宅府之间,一腔热血尽数成为泡影。”“说得好。”燕尺素抚掌笑道,若说之前她只是欣赏,那现在她再看穆襄仪的时候,眼里的感情便成了喜爱,她说:“襄仪,你可真是令我吃惊不已。你是第一个拒绝了我还让我心服口服的人,不过我依然不会轻言放弃。我依然想邀请你,不过这一次不是要娶你,而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想法与我共同成就一番事业?”穆襄仪本以为自己话说到这份上,与燕尺素的话题便可以终止了,哪想她又来了这样一句,可真让穆襄仪有些难办了。他看得出是自己刚刚的即兴发挥让燕尺素对他产生了兴趣,他是不愿意的,但他想起燕承庭的话,想起他想让自己到燕尺素身边做内应,便又无法拒绝。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却还是没有贸然答应。有些事情并非张口答应就能解决的,他之前已经玩过一次欲拒还迎的招数,现在就得慎重点。穆襄仪知道,对于燕尺素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就算要说些什么拒绝的话,也得挑着漂亮的说。答应也不能答应得太快,以免她觉得自己是有目的去接近她。穆襄仪心中思绪飞转,在思考的同时话已经说出了口:“殿下,襄仪自然是十分想为殿下效劳的,只是襄仪心中的这些理论,到底还是流于表面了,未曾付诸于实际。襄仪怕自身能力难以像自己所说的这样令殿下满意,便请殿下给我几日时间,让我好好思考自身优劣,看能否为殿下效劳。” 第481章 燕承庭听着穆襄仪浅浅的呼吸声,朝他看过去。穆襄仪的肤色是很白的,因为多病的缘故,他的肤色比常人都要白上几分,这就显得他身上的印子越发明显。燕承庭看着他这幅被自己整得软弱无力的模样,心里简直是大大的满足。他越看越喜欢,便干脆凑过去吻了吻他。【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燕承庭喜爱值+1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40,后悔20。】温斐听见系统提示音醒来的时候,燕承庭已经穿好衣服从密道里离开了。他从系统里看了看自己昨天的表现,差点没被自己表现出来的腻歪给臊死。于是毛球看着自己宿主突然开始发癫,跟得了疯病一样。毛球:“emmmm,性生活还会让人发疯么?”温斐疯完,就自个儿回了身体里。他抬了抬自己虚软无力的手臂,觉得自己迟早要被燕承庭给日死。“宿主大人,数据涨了耶。”温斐眼皮子都懒得抬,敷衍地回复道:“对啊,因为爱是做出来的呀。”毛球:“……”论厚颜无耻的程度,他是比不过的,这辈子都比不过的。温斐说完又笑着道:“他来不是已经把话给我撂下了么,让我顺着燕尺素的心思走,去她身边。燕承庭这一出玩得可以,跟我这么柔情蜜意的,抬手让人一点都不带犹豫的。”毛球嗯嗯嗯地顺着他的话点头。“那我就听他的得了,看我真去了,他会怎样。”温斐抬手捂住眼睛,挡住刺目的光线。他本来准备今日早些起来的,但看自己这身体状况,便决心还是再睡一会好了。他这一睡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便在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的驱使下,穿了衣服下床觅食。亏得是没人来叫他,不然被人看见自己身上这些痕迹,还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子。这个故事让温斐觉得新奇,但同时也让他觉得有些拘束。他找了些东西填饱了肚子,便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燕尺素那里是一定要去的,她已经抛出了橄榄枝,而且燕承庭也有让他过去的心思,所以作为穆襄仪,他没有其他选择。但他还是得有两手准备的,不能处处被这两人牵着鼻子走。他从柜子里找出之前在醉风楼里得到的百年老参,准备把它拿去当了。那南珠说起来价值还要更高,但温斐出于对这些珠宝的喜爱,还是把它留下了。穆小公子去了一趟当铺,回来的时候兜里就揣上了一叠厚厚的影票,他拿出腰间碎银买了一串糖葫芦,美滋滋地回穆府数钱。燕尺素也不知道是这京城太小还是两人太有缘分的缘故,她喝个茶的间隙,便看见那人咬着糖葫芦回家的一幕。燕尺素对面坐着的官员见她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以为她见着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心下疑惑,便也跟着去看。不过她看时穆襄仪早已不见了,便什么也没看到。“殿下见着什么了?”那人问。燕尺素嘴角笑意未歇,说道:“无他,一个中眼的人罢了。”穆襄仪回了家,一串糖葫芦也吃到了头。他才不遵守什么走路不吃东西的原则呢,反正他的狐狸围脖遮了他半张脸,谁也认不出他是穆府的小公子,既然没人认识,那么放浪形骸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穆襄仪在家里逍遥了几天之后,燕尺素便派了人过来,问他考虑得怎么样了。温斐大佬心一横,就点头说考虑好了。于是第二天这穆家小公子便去燕尺素的亲王府报到,帮着燕尺素处理事宜。这亲王府是女帝不久前才拨给燕尺素的,还未来得及装潢,看起来甚至有些简陋。但格局还是挺大的,看得出价值不菲。穆襄仪经过这几日的了解,知道燕尺素虽然已经被封了亲王名号,但因为王府还未整装完毕的缘故,那封王大典也是没有办的。所以现在别人称呼她依然是称殿下,而不是王爷。穆小公子第一天上任,任务并不重,就是在燕尺素的书房里帮她研墨。这亲王府里头收拾好了一间卧房和一间书房,本是两间,现在穆襄仪来了,便又多收拾了一间,跟燕尺素的房间隔得并不远。穆襄仪看到这安排的时候还想了想是不是燕尺素心太大,对他太放心。后来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太傻了。她既然敢让自己住进来,应当就有相应的准备。他都有暗道和别院用来跟燕承庭相聚,她又怎么可能没有说话议事的地方呢。燕尺素坐在那里写字,穆襄仪便站在一旁。他研墨的时候,眼睛也不往燕尺素那边看,一副生怕看到她机密的样子。燕尺素几次抬头看他,见他都是眼睛也不眨地望着前面,一时破了功,笑了出来。她说:“你紧张什么?我并未在做什么你见不得的事。”穆襄仪循声看去,见她摊开了一本书卷,正在抄写其中内容。他定睛一看,在书页间看到了“蝗灾”、“水患”、“旱灾”等等,便想到这应当是一本用来讲述处理方法的书。燕尺素见他看了两眼,便问他:“怎么了,有兴趣?”穆襄仪摇摇头,道:“没有。”燕尺素勾唇笑笑,似乎是担心他站着太累,便自个儿起了身,拉着他过来,对他道:“上次见你文采斐然,想必字也应写得好的,不如你今日写上一两副字,给我开开眼?”她按着穆襄仪在自己之前的位子上坐下,一副不容置喙的语气。穆襄仪看她将笔都递到了自己面前,也不好拒绝,便只好接了,他说:“我的字自然是比不得殿下的,既然殿下想看,那我就献丑写上一些吧。”穆襄仪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句:“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第483章 另一边时刻关注着重要人物的温斐:“……”毛球看着自家宿主吃瘪的样子,觉得他终于体会到了自己每次被他的黄段子秀一脸的无语感。这就叫风水轮流转。毛球在心里开始得意地狂笑起来。“妈耶,这小姐姐也太辣了吧,她不会真的想强了我吧?”温斐额头滑下三条黑线。第212章 女帝的宠臣(七)穆襄仪能被燕承庭看中,成为他的枕边人,就说明穆襄仪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在给燕尺素当了几天研墨的侍童之后,穆襄仪便开始寻思着自己下一步的发展。继续被边缘化自然不利于他的潜伏,如果真的想对燕承庭有所帮助,他就得渗透进燕尺素的权利网中。他担心的燕尺素会对他下手的事情并未发生,燕尺素虽然喜欢他,但也并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所以这日他见着燕尺素愁眉不展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了她愁苦的来由。燕尺素接过他奉上的茶,对他道:“女帝有意让我插手刑部之事,几个大案的疑犯都关在那底下,我一接手,这些事便成了我的责任。”穆襄仪束着手,虽然屋子里已经早早地燃起了炭火,可他身子不好,手指仍有些发凉。他笑着说:“女帝既然将这般重要的事情交给殿下,定然是看重殿下的,襄仪不才,不知可否为殿下分忧?”燕尺素吹散茶水上的浮叶,因为茶水仍是非常烫的,她也没急着喝,而是挑起眼来,看了他一眼,问道:“哦?你会什么?”穆襄仪掩在袖中的手互相捏了一把,对燕尺素道:“襄仪的母亲便是刑官出身,她后来虽已经成了文官,但她身上那股肃杀之气还是未消的。襄仪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对国之刑法也有些研究。”他笑着补充道:“我向来觉得,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只有不会查探的官。死人都能说话,更何况是活人呢。”他的这些话显然大大地取悦了燕尺素,她认真思索了片刻,接着便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对他道:“午时之后,你同我去大理寺。”穆襄仪便知道,这事成了。大理寺负责刑狱案件的审理,职能上相当于如今的最高法院。燕尺素带他进大理寺走的是偏门,带他去的地方也是地牢。穆襄仪之前只去过天牢,那里关押的多是重刑犯,有恶名昭彰的大盗,也有贪污受贿的大臣。比起天牢来,这大理寺牢房的威名或许更甚,实在是这里刑讯的手段实在残忍。“我听闻你前阵子帮着处理了古如钩那案子,不知道你是怎么让她张嘴说话的?”燕尺素带着他走过长长的昏暗的长廊,扭头对他道。穆襄仪一张本就白皙的脸在油灯映照下越发白得骇人,他说:“我的手段,有些过分卑劣残酷了,殿下当真要听?”他这样一说,燕尺素反倒来了兴致,她说:“你倒是说说看,看能不能吓着我。”穆襄仪道:“古如钩自己能扛得住严刑拷打,不一定代表着她能忍受住自己的丈夫女儿被拷打,我的手段也不算十分高明,只是戳穿了她丈夫的手掌脚掌……”他说到这里,瞅见燕尺素的脸色,明智地闭了嘴。“我是不是太血腥了?”穆襄仪轻声问道,即使他做的远不止这些,而刚刚那句话也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燕尺素摇摇头,道:“没有。”她虽然这么说,却也没有让穆襄仪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比起其他男人,要……”她皱了皱眉,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要更大胆些?”穆襄仪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如春风化雨,瞬间沁入人心田。燕尺素嗯了一声。“我其实,也并没有滥伤无辜。”穆襄仪道,“那个男人,是她的同伙。”燕尺素诧异道:“为何这么说?”“我在让人将古如钩的丈夫带进天牢之后,看到了他的手。他的手掌光滑细腻,但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却有着厚茧。所以我推断出,他应当经常使用一样东西,是什么东西甚至不需要大拇指,就能起作用的呢。”穆襄仪悠悠道,“只有暗器。”燕尺素定定地看着他,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敏锐。根据这么一点蛛丝马迹,竟然就能猜出那个人的身份。“所以,咬出北狄王的,其实并不是古如钩,而是那个男人。”穆襄仪笑着说,“当然,这件事也就只有殿下你和我知道,别人都以为我有多厉害呢。”燕尺素赞叹道:“你的确厉害。”话说到这里,道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两人并肩走进去,而这里,才是穆襄仪才智发挥的真正平台。他们这边查案,另一边,燕承庭的日子却并不怎么好过。他本以为送走穆襄仪并不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太大影响,但有些人就是在身边的时候没见得有多重要,一分开了,便只觉得处处都是那人的影子。短短一个时辰,燕承庭已经将一整壶茶水饮了个干净,越喝越觉得无趣。穆襄仪在大理寺直待到晚上,他今日的表现令燕尺素十分满意,他心想着再这样下去,自己手段残忍的名号便会传响京城了。他苦笑着推开门,刚把自己沾染了血腥气的外衣脱下,准备好好沐浴一下时,便看见早已等候在自己房中的燕承庭。“你怎么来了?”穆襄仪意外地说道。坐在他榻上的燕承庭挑挑眉,显然对他的回应很是不满。“怎么,不想我来?”他这话活像是跟他赌气,听得穆襄仪便是一阵好笑。“这倒没有。”穆襄仪道,他看燕承庭起身来抱他,连忙躲开,“我这身上浊臭得很,等我洗完你再抱我吧。”燕承庭见他脱得只剩中衣,哪里会听他的话,直接上前一把抱了个满怀。凑得近了,他也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血味,便问道:“你去哪了?”“大理寺,陪燕尺素去查案了。”穆襄仪揉了揉脑袋,道,“忙活了一下午了。”燕承庭哼了一声,道:“她倒是看重你。”穆襄仪今儿个心情还不错,燕承庭这话一出口,他就笑了:“怎么,吃醋了?”燕承庭手一捞,便把他打横抱起,抬步便往书架的方向走。 第485章 燕承庭看着小脸惨白的穆襄仪,连忙将他抱在怀里。第213章 女帝的宠臣(八)“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跟女帝商量好了,消息实在来得太快,怕是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了。”燕承庭抱着他在旁边藤椅上坐下,对他道。穆襄仪白着脸拽紧他的袖子,对他道:“这事你得帮我,只有你能帮我。”燕承庭点点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劝女帝打消这个念头,我心里已经有了你,怎么可能跟燕尺素成婚。”小公子因为惶急和不安,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地发着抖。他仰着面,对燕承庭道:“她不是要跟穆府的公子成亲么,我上头还有几位哥哥,她若是喜欢,尽管让她娶了去。唯独我不行,只有我不行。”“好,我现在就入宫。”燕承庭满口答应下来。穆襄仪这才平静了一些,他与燕承庭一吻作别,也来不及再多说什么,便赶紧又顺着地道回府。他走了之后,燕承庭却没挪动身子,只是对着屏风道:“出来吧。”从屏风后面走出个高大的男人来,这人长得方鼻阔目,正是他手下私兵的主将之一,名为徐延。这人待在屏风后头,也不知道将他们的话听了多少去。“长皇子,您为何要答应他,现在不是将势力渗透到各宫中最好的机会么?”徐延道。“我是想动那几个皇女,可这事并不需要以牺牲襄仪为前提。”燕承庭道,“你回去吧,养好兵马,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就好。”徐延见他坚持,便也只好退了回去。燕承庭差人备马,接着便一刻不停地去了宫里。他本就是女帝的兄长,进出深宫对他而言并非难事。半个时辰之后,他已与女帝并行于红墙绿瓦横亘开的青石板路上。“皇兄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女帝燕婉一边带着燕承庭往前走,一边扭头问道。燕承庭倒也没拐弯抹角的,直接便道:“我听闻,陛下要给三皇女指婚了?”女帝似乎并不讶异于他会问起这个,但她面上还是笑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道:“消息传得可真快啊,皇兄现在就听到消息了。”燕承庭尴尬地笑了一声,道:“京城这么大,这么大的事,总该听到点风声的。”女帝在位多年,早已习惯了各种情绪不外露,她点点头道:“我的确是准备给我的皇女说一门亲事,怎么了,皇兄你对此有什么意见么?”燕承庭继续道:“我听说,对方是穆府的公子?”女帝道:“是穆府的小公子。”“陛下,穆府里哪位公子都好,却唯独这小公子,不可以指配。”燕承庭道。“哦?皇兄为何这么说?”女帝挑起一边眉毛,问道。“那穆小公子,身有重疾。”女帝愣了一下,道:“这样么?我之前让户部将他的情况呈上来,现在还没来得及看呢。他有什么疾病?”燕承庭道:“据我所知,那穆小公子本是早产儿,常年多病。我之所以说他不适宜指配,是因为他……喜好男子。”燕婉瞳孔一缩,怔怔道:“此话当真?”“千真万确。”燕承庭说,“说来也巧,我府中有一位下等仆役,最是喜好那些坊市之间的闲言碎语,他说曾与自己在穆府中当值过的老乡一起喝过酒,听他说起过,那穆小公子似乎并不近女色,却常常与那些下九流的人物混迹在一起,常常与男子同袍而眠,不分彼此。”他的话说到这个层面,女帝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燕承庭见自己的话有了效果,便再次往上面添了一把火:“这流言其中真假我不得而知,我也是以前听下仆们聊天时偶然听闻的,今日听闻陛下为皇女指婚,怕误了皇女的婚姻大事,便赶紧来告知陛下。望陛下查探清楚,三思而后行。”女帝已经气得有些绷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她说:“皇兄说的话,朕记在心里了,朕马上派人去查探清楚。”燕承庭看目的达成,便赶紧同女帝告别,离开了宫廷。他刚走,女帝的近臣禁军总督齐康便从暗处走出来,站到了女帝身边。“陛下,您看长皇子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齐康道。女帝垂了垂眸,眸中寒光四溢,显然是动了真怒:“不管几分真假,这个穆小公子的身家清白,都要去仔细查探清楚。若他真的这般放浪,便绝不能让他成为我皇家的驸马。”她说完这句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齐康道:“我感觉长皇子对皇女的事有些过分上心了,你去查查他周围的人,看看他的目的为何。”“是。”齐康得了命令,冲她抱拳作揖,接着便转身离开,去完成女帝交代的事情。燕尺素一开始亲近穆襄仪,是因为他的外表实在非常符合她的喜好。她非常喜欢那些白皙纤细的男子,不过知道她喜好的人并不算太多,也就她那些好友和她的亲族们清楚。不过在她与穆襄仪相处的过程中,她也是真的被这人的才情和智慧所迷倒。当然最让她欣喜的,还是穆襄仪身上那股清纯的气息,就像初春时节含苞待放的花蕊。她很小的时候,便设想过自己以后会拥有的夫君该是什么样子。她想,定然是要与自己志趣相投,又一门心思只想着自己的。自从女帝给了准信,让她可以同襄仪成婚之后,她心里的喜悦便凝成了实质,让她宛如被泡在蜜罐里,通体都舒畅得不行。她已经将穆小公子当成了自己的人,便恨不得现在就跑到穆府里面去,将那人带回来的好。可她还没来得及将想法付诸于行动,便看见她心心念念的小公子竟已经到了她府中。穆襄仪也是真的急了,他跟燕承庭说完之后,犹自心不安神不宁的。他是不愿意嫁给燕尺素的,尽管他有意代燕承庭起个监视作用,但他定然是不能嫁给她的。 第487章 他只盼着这场闹剧能早些结束,他定然什么都不管了,他定然老老实实地回去当他的穆家小公子,什么三皇女什么燕承庭,他一个都不想管了。女帝站在外头,静静地看着燕尺素发难。她仅仅只是在燕尺素说完这句话之后扫了她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来了一句:“朕的皇儿,你敢为他作保证么?”第214章 女帝的宠臣(九)燕尺素回头看了穆襄仪一眼,她的目光自那人苍白的脸上扫了一下。这么纯洁无瑕的一张脸,身子应当也是未曾被人沾染过的吧。燕尺素不知怎么就说服了自己,点了点头。女帝嘴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她启唇,抛出一字:“验!”穆襄仪的脸,因为她这句话,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女帝说了这句话,燕尺素也就被人带了出去。不知是燕尺素对穆襄仪太过信任还是如何,她竟都没有怀疑过穆襄仪的脸色苍白是来源于害怕而非紧张。等她退出去之后,穆襄仪也终于失去了他最后的一丝屏障。“等等……”穆襄仪看着面前这几个板着脸,颇为骇人的太医,忙道,“可否……换个男人来?”太医们霎时间面面相觑,她们对视一眼,接着其中一人便走出去,将他的话说给女帝听。穆襄仪忐忑不安地坐在榻上,他看见之前出去的那人又走了回来,她走到剩下的几人耳边说了几句话,于是这些人便都退了出去。穆襄仪抱着自己被扯乱的衣服,坐在榻上,眼里遍布惊惶。他看看上头,看看窗,试图从中找到些许逃亡的路。可他知道,自己身在宫闱之中,即使跑了也定然会被抓回来。若真跑了,或许更显得做贼心虚。又过了一阵子,门再度被打开,进来了几个男人。这些男人多是太医院里帮着太医熬药打下手的,他们虽然并未跟那些女人一样经过医学的陶冶,到底还是跟在太医们身边耳濡目染了多年,基础的一些东西还是比较清楚的。这次穆襄仪无论如何也找不出话来赶他们出去,只能被人按住手脚,像待宰的牲畜一样,被人剥了衫裤去。他们像检验物品一样捉着他腿间物事拨弄,男子虽然不像女人一样有那样一层东西验证,但雏和经过床事的人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他们也自有他们检查的一套方法。待那检验他的人收了手,穆襄仪本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却不料又被人翻转过身子来,开始检查他那里……他不知道这场折辱是如何结束的,他被恶心得够呛。被迫在其他人面前袒露身体,这是养尊处优的穆小公子从未经受过的折磨。他甚至没有心思去分辨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只能麻木地抓起自己的衣服来,一件一件地穿好。他的双手有些沉,似乎穿的不是衣服,而是他被人剥离的自尊。而此时那个负责检验的人已经带着人走了出去,他先是在女帝身边耳语一阵,待女帝点了头,才端端正正地束着手对燕尺素说了结果。“殿下,那准驸马应当是没有碰过女人的……”燕尺素本以为这件事可以结束了,她以为就是走个形式,却没想到那检验之人接着便给了她当头一棒。“……但他应当已经被男人碰过了。”燕尺素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的笑,霎时间凝固成冰。女帝面上倒是没多大变化,似乎这一切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甚至还分得出心思安慰燕尺素,对她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还没过门,朕的圣旨还没来得及拟定,一切都可以改。”燕尺素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她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地响,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猛地推开门,冲到还未来得及站定的穆襄仪面前,挥手便给了他一巴掌。穆襄仪被打得连头都偏了过去,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浮起数道红痕。燕尺素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下这么重的手,打完就有些愣了。面上的疼痛似乎并没有给穆襄仪造成多大的伤害,他等稍微好受些了,才转正脸来,对燕尺素道:“殿下,你为什么要打我呢,我可从未说过自己是清白之身。”燕尺素方才才为他做了担保,现在只觉得面上无光,素来引以自傲的自制力也消失殆尽。她冷笑道:“可我也从未想过,你会这样地不知廉耻,淫贱放荡。”穆襄仪垂下眼睑,脸上浮现出一抹受伤的神色。燕尺素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的异样一样,继续用含针带刺的话对他道:“哦,也是,你一个男人,流连醉风楼,还能是什么好货色。我怎么就没早点发现你的真面目呢,不过也好,现在我也算看清了。”穆襄仪静静地等她说完,才对她道:“殿下,我承认我对你有所隐瞒。但我……但我也并未要求过你,要与你成亲……”他尽量说得中肯,可这话落在燕尺素耳朵里,却活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一样。她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想起自己与穆襄仪相处的点滴,想起他为自己写下的那句“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笑容便渐渐变得冰冷起来。既然无意与她成亲,又处处显露出对她有意,若在之前燕尺素会当成他与自己两情相悦,现在却只觉得讽刺非常。她眼里的暖色褪去,看向穆襄仪的眼神变得冰冷又渗人。“皇儿。”女帝的话勉强唤回燕尺素的一丝神智,她回过头来,看见女帝站在她身侧。“没必要多加为难,婚事取消了就好。”女帝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是道。燕尺素闻言,虽然心里知道女帝说的是对的,可终究还是意难平。她转回来看了穆襄仪一眼,突然道:“不必。”女帝以为她还要执迷不悟,正准备劝慰,便听见燕尺素来了一句:“婚事照旧,不过女儿改主意了。”燕尺素根本不顾穆襄仪是个什么脸色,指着他对女帝道:“这等卑贱放荡之人,怎配得上当我的驸马。请陛下下旨,将他赐为我的侍臣。”女帝的脸色这才放了晴。侍臣,便是比起君室还要低一等的存在,也仅仅比通房要好一些而已。 第489章 况且,男人与男人,虽然亦有人将此当做风雅之事,却终究还是无法摆到台面上看的。也许以后,也许很久很久以后,他们不会受到异样的目光时,他会敢于跟穆襄仪站在一起,但现在,还太早了。“襄仪,你先别急,等我羽翼丰满,有能力保护你了,我再带你走。”燕承庭这样道。穆襄仪的眸光因为他这句话暗淡了下去,他颤抖着唇,似乎是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道:“你不愿意?”燕承庭住了嘴,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穆襄仪红着眼睛,诘问道:“我是因为你才到这亲王府中来的,我是因为你才去接近燕尺素的,现在我落到这步田地,你却连救我都不愿意?”他是何等聪慧啊,一点就透。但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一直以来都是不变的道理。他若蠢笨点,便不会被牵扯进这无边的旋涡里,也不会陷入这进退维谷的境地。穆襄仪越想越难受,越难受便越是悲哀,他看着面前这个俊朗的男人,从他们相识起他就一直深陷在这人的爱意里,可现在这个男人却将他当成了弃子,要将他抛下了。穆襄仪眼中含着泪,却倔强地没有再让它落下来,他对燕承庭道:“我……你可知她会怎么对我?”他指着自己脸上未消的巴掌印,对他道:“这是今日她给我的,以后呢,以后还会怎样?她恨我欺骗她感情,恨我已经被人碰过,你留我在这,就不怕我有一天死在她手里么?”“她不会杀你的。”燕承庭摇摇头,努力想伸手抱住他,却被穆襄仪躲开了。穆襄仪微微扬起头,想将即将滚出眼眶的眼泪逼回去,但他到底还是没那么坚强,那眼泪又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她不会杀我,我不会死,但我难道就会好过么?”穆襄仪站在那里,他的身体微微地发着抖,摇摇欲坠的。他其实是希望燕承庭再抱他一下的,可那个人并没有如他所愿。他们之间隔着不到两尺的距离,却犹如隔着天沟地壑。“襄仪,对不起,原谅我。”燕承庭不敢再看他,不敢再看那双含泪的眼睛,不敢再看那令自己朝思暮想的面容,不敢再看那纤细得惹人怜爱的身躯,他像个懦夫一样夺路而逃,将那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燕承庭喜爱值+10,后悔度+20,当前喜爱值50,后悔40。】穆襄仪在燕承庭走后,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夜已深,王府并没有多少人当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穆府的门口。准确地说是后门。他以前每次自己偷跑出去玩的时候,就会从这里回家。可他推了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了。想必是里面锁住了。他晚上没吃东西,一整天又心力交瘁的,不一会就蜷缩在门边睡了过去。冬日的夜晚是很冷的,尽管没有下雪,可北风呼啸起来时,依然会带着刺骨的寒冷侵袭进人体。他渐渐地便发起了烧,不知不觉之间,月落日升,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柳陌是穆襄仪的父亲,也是这穆府的男主人。但自从昨日起穆安邦发了一通雷霆之后,他就不敢说话了。虽然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猜到这事跟自己的儿子脱不了干系。穆安邦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这对于其他君室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也就他这正房能有这种殊荣。他今日起得早,他记得昨日自己的小儿子出了门,接着便是一宿未归。他本想偷偷溜出去,去亲王府中问问清楚,结果他一开门,就看见自己儿子从门外摔了进来。穆襄仪被这么一摔却是醒了,他强撑起身子,听见他父亲在他上头道:“襄仪,你怎么睡在这里。”柳陌把他扶起来,刚一触碰到他的皮肤,便发现他的体温有些过分的高了。“你发烧了。”柳陌道,“快跟我回房,我让人给你熬药。”他带着人还没走出多远,便撞见了对面正朝他走过来准备去上朝的穆安邦。“老爷?”柳陌愣了一下,而对面的穆安邦却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其速度之快,几乎可以算是跑的。穆安邦一见着穆襄仪,便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当官数十载,一向以清正廉洁家风严谨自傲,可他的骄傲却在昨日被这个儿子给毁了个干干净净。穆安邦走到近前来,一把将穆襄仪从他父亲怀里扯了出来。“老爷,你这是做什么?”柳陌见状赶紧去扶,却被穆安邦一把推开了来。穆襄仪本就病着,此时没人搀扶,便软软地跪到了地上。而此时下仆们也被这番动静给吸引了过来,穆安邦用眼神制止柳陌插手,一边对着仆人道:“去把小姐少爷们都喊过来,再把家法拿来。”仆人一看穆安邦黑如锅底的脸色,哪里还敢不听,赶紧掉头跑了。“老爷,襄仪他病着,不能再对他动家法啊。”柳陌在一旁看着心急,终究还是不敢插手。穆安邦在这家里便是绝对的权威,她要做的事情,她也是不敢拦的。“病着,呵,这不知廉耻的东西,打死了都算好的。”穆安邦沉声道,接着便再不看他。穆襄仪伏在地上,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耳边有什么话也听不分明。他只觉得喧闹,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不多时穆府的小姐少爷们都被叫了出来,他们都围拢在一旁,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幕。穆安邦虽然知道其中原委,但她好面子,又怎么可能把这个儿子做的事给说出来。若是她真的说了,怕是明天自己儿子是个放荡的断袖的事情就得传遍整个京城了。穆安邦越想越气,而这时下人已经将家法——一根两尺有余的戒尺递到了穆安邦手中。这戒尺采自一棵生长了几百年的乔木,质地极其坚硬,堪比铁石。它从穆安邦祖父那一辈便传了下来,直传到现在还未断折。 第491章 “呵。”燕尺素冷笑着看着他躲避的动作,道,“别人就能碰你,我却连靠近一点都不可以。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很好。”她嘴上说着很好,可脸上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第216章 女帝的宠臣(十一)燕尺素说完好,便拍了拍手。三声响后,四五个男人从门外鱼贯而入。这些男人跟那些追求柔弱的并不一致,这些人大都比较健壮,只是到底还是遍布着些粗俗之气,跟这王府的大气相比,有些格格不入。燕尺素再一使眼色,她旁边的仆人便赶紧跑了出去,不多时便抱了个大箱子进来,放到燕尺素脚边。燕尺素弯腰将那箱子打开,里面尽是一些床笫间使用的器物,有玉的,有金的,还有鞭子、镣铐等等,不一而足。与穆襄仪惨白的面色不同,燕尺素倒是津津有味地对那些男人道:“这些东西给你们助兴用,看见床上那个人了吗,谁要是把他弄得泄出来,一次一百两银子。”这些人多是贫苦出身,平日里就是在码头上帮别人卸货而已,也因此锻炼得肢体强壮。一百两银子,足够他们回到家乡买一间足够大的房子,买上几亩好田,一辈子吃穿不愁了。重利之下必有勇夫,第一个人朝着穆襄仪走了过去。燕尺素看他们过来,便站起身来走来,让开地方。穆襄仪没想到她会这么果断,亦没想过她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自己。男人们的摸上了他的身体,他在看到燕尺素走开时,脑子里的那根弦刺啦一声绷断了。他甚至不顾自己后背的疼痛,仓促间往后躲,他在伤口崩裂的同时,扯下了自己身上唯一的武器——他头顶的簪子,对着那些人挥舞起来。燕尺素本来都准备走了,却又因为听见这里的动静而停下了脚步。她透过那些人的间隙看到了其中的穆襄仪,看到了他含泪的眼。即使她知道自己不该心软,却还是回转过身,将那些人拨开了来。穆襄仪本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却又看到了她,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燕尺素一把抓住头发,对着脸扇了一巴掌。穆襄仪已不是第一次被她打,但每次她都这样毫不留手,好像要将所有的愤怒全都发泄在这一巴掌里头一样。燕尺素打完之后,自己的手也震得生疼。她打他不是因为恨他,而是因为恨自己心软。这个男人……明明拥有着这么肮脏的身体,却又有着这么一副良善的面容,还有着仿佛永远不会被黑暗侵蚀的纯净的眼神。她恨自己爱他,更恨他的隐瞒。穆襄仪将那簪子对着自己的喉咙,对她道:“燕尺素……”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破釜沉舟一般道:“你要是敢让他们碰我,我今天就死在这里。”燕尺素劈手便夺了他的簪子,穆襄仪本就没什么力气,所谓的抵抗也就只是拼着那口气做出来的举动而已。她笑着说:“好啊,现在装什么贞洁,搞得像没人碰过你似的。”穆襄仪失了唯一的武器,这下更是如羔羊一般,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他眸光颤颤,像一只误入陷阱的麋鹿,却越发激发了对面这些人的施虐欲。“好,我不让他们碰你。”燕尺素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穆襄仪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再次推入了深渊里。“看见箱子里的东西了吧,奖赏照旧,一次一百两,绝无虚言。”穆襄仪眸子里的光亮,在那一瞬间,如图被风吹熄的烛火一样,灭了。【系统提示:支线人物燕尺素喜爱值+10,后悔度+20,当前喜爱值35,后悔度20。】“长皇子,长皇子殿下。”燕承庭被这样一声喊回了魂。他从发呆的状态中抽身而出,看向喊自己的侍女。“怎么了?”他问。侍女将手中拿着的东西递到他面前来,道:“这是三皇女殿下的喜帖。”燕承庭的表情龟裂了开来,他看了那喜帖半晌,才缓缓地伸出手接了。侍女这才道:“方才亲王府的人送来的。”燕承庭的手指有些发抖,他将那喜帖攥在手上,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打开来看。“尺素的婚礼……还有多久啊?”他似乎魂游天外,又似乎根本无心在问,但他的声音还是幽幽地从唇齿间发了出来。侍女笑了笑,对他道:“长皇子殿下拿我打趣呢,可不就是明天么。”“明天……”燕承庭像被人点了一下脑袋一样,弹了一下,他说,“对对对,是明天,我怎么给忘了呢。”他嘴里泛上一层难言的苦涩,他复又抬起头,冲着侍女问:“还是那穆府的小公子么?”侍女道:“是的呢,好像叫穆云,听说长得很不错,可惜我没有见过。”侍女便又自嘲道:“诶,我也见不着,怕是嫁了人,就应当很少见了吧。”燕承庭的心被这针似的话狠狠刺了一下。然而他这侍女却又是个多舌的,兀自在那里喋喋不休地道:“听说只是当侍臣,可他不是太傅的儿子么,怎么只当个侍臣呢?”燕承庭从心尖起,到指尖,都凉了个通透。他强笑着道:“谁知道呢……”待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燕承庭整个人都垮了下去。他颤抖着手打开那张喜帖,里面无非也就是他常见的那些内容,只是这名字。他将手指按在“襄仪”两个字上头,轻柔地摩挲着。那墨似乎晕染成了一片浓稠的黑雾,结结实实地罩在他的眼前,叫他整片天地都黑暗了下来。 第493章 他是被燕尺素带回房的,酒未醉人,人已自醉。燕尺素却不像他那样不经用,她自幼好酒,喝了这么多也不过是微醺而已。穆襄仪以为自己醉了便能得到一宿安眠,却不想才过了没多久,便被燕尺素按着脑袋到水盆里,醒了过来。他脸上的妆见着水后花了个彻底,燕尺素拿了帕子过来,将他脸上的残妆抹掉。酒气上头,穆襄仪那张一向苍白无血色的脸,现在终于显出了些白里透红的感觉来。燕尺素看他醒了,便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衣服扔到了他手边。穆襄仪定睛一看,那是一件轻薄如烟的纱衣。“今日是我们成亲的大日子,穿上它。”燕尺素道,全然命令的口吻。穆襄仪突然笑了出来,这抹笑显露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悲凉。似乎是酒壮了胆,他竟也硬气了起来,直接便道:“不穿。”燕尺素站在床边与他对视片刻,骤然将手中端着的盛水的盆摔在地上。水刹那间倾泻了去,洒了满地。他知道的,一直知道的。他总是能轻易地挑起她的怒火。可他已经不怕了,既然心已经这么痛了,身体再痛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被绑着双手吊在床中央时,他这样想。第217章 女帝的宠臣(十二)燕尺素轻抚着他的脸,另一只手则在他仅着红色薄纱的身体上游移。“你不是喜欢被男子亵玩么,我满足你……”那你可不可以看着我,只爱我一个。她将后半句话咽进喉咙里。她是三皇女,她不可能说出那般示弱的话的。穆襄仪低头看着她,目光滑落,看到她腰间用皮革系着的那骇人的东西。他摇摇头,道:“会死的。”燕尺素闻言,面上的笑容又变得残忍起来,她说:“我以为你喜欢呢,不过没关系,反正是新婚之夜,需要见红。”穆襄仪笑了起来,他一抽一抽地笑着,活像马上就喘不上气来了一样。他在海潮之中就此颠覆,宛如海上浮舟,风中飘絮。他恍恍惚记起,他似乎已经被放弃了。穆府再容不下他,燕承庭也不会救他,他唯一的归宿便是在燕尺素手下苟延残喘。他为燕承庭而来,可燕承庭完美地抽身而出,他却被留在了这里。那是谁的血,如此刺眼。那又是谁的命,如此悲哀。他以为自己伤心之时,会想起自己想要想起的那些美好的东西,可他眼前一片漆黑,心中一片空芒,唯有他那遍布伤痕的灵魂,一路沉沉下坠,落入那九幽地底,在无法回头的路上渐行渐远。【系统提示:支线人物燕尺素喜爱值+10,后悔度+15,当前喜爱值45,后悔度35。】燕承庭在穆襄仪嫁入王府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他有时候会顺着地道,偷偷进到他的房间里去。可自从穆襄仪走了之后,穆府似乎忘记了这位小少爷,他的房间里落了灰也无人打扫,之前未折叠的被褥也无人来叠了。起初燕承庭还能从那房间里找到些许穆襄仪残留的气息,最后却什么都没了。他的气息渐渐被灰尘的味道所掩盖,再也寻不到踪迹。仿佛连他心里的那个人,也渐渐被隐没了一样。燕承庭的心渐渐空虚起来,他想念着他,想念自己拥抱着他的时候,想念他甜蜜的吻,想念他看向自己时永远带着笑意的眼睛。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知道他在那里,却又不敢去找他。一个月后,燕承庭终于找到了机会,趁燕尺素不在的时候,潜入了亲王府中。这段时间里,燕尺素经过封王大典,已经有了封号。她现在是锦亲王,是王爷,不再是三皇女殿下了。燕承庭本就身手矫健,对他而言,绕开锦亲王府的守卫,潜入院子里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猜测穆襄仪应当是在东厢房里头,那里装潢最为辉煌,想必那里就是主卧了。他顺着窗子翻进去的,进去的时候看见穆襄仪睡在床上,背对着他。燕承庭轻手轻脚地凑到床边,伸手触碰到他的时候,感觉他又瘦了一些。“襄仪。”燕承庭喊出他的名字,仅仅两字,说出来却艰难又晦涩。穆襄仪并未有什么反应,燕承庭只好又将他翻转过来一些。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人的脸。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穆襄仪迅速瘦了下去,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消瘦,那现在他几乎离皮包骨头只差一步了。他的下巴尖尖的,眼睛下面两团乌黑,不知道在这些日子里受了多少苦。燕承庭摸到他身体发热,猜测他应当是病了。他将他扶起来,盖在穆襄仪身上的被子随之滑落,露出底下饱受摧残的身体。燕承庭的目光一接触到他的皮肤,瞬间就变了样。 第495章 他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珠宝一样,抱着他怀里的人,颤声问道:“襄仪,你告诉我,是谁弄的,我杀了他们,我一个个地都杀了。”穆襄仪苦笑了一下,却是不说话了。他像是戏台下的看客一样,静静看着燕承庭在那里发疯。他本已痛得麻木的心脏,此时竟生出了些许病态的爽快感来。他等燕承庭说完,自个儿便笑了起来。他说:“燕承庭,你做给谁看呢,啊?”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他伤害的不是自己最爱的人一样。燕承庭双唇颤颤,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穆襄仪被那抹水色刺激到,竟愣愣地伸出手去,沾了一滴,放到舌尖舔了舔。“对不起。”燕承庭道,“襄仪,是我对不起你。”穆襄仪印象里的燕承庭一向是狂傲的,高高在上的,从不服输的,可现在他却哭了,在自己面前哭得一塌糊涂。即使他努力想让自己强硬一点,可看到燕承庭这幅失态的样子,他冰冻的心脏却又生了一丝裂纹。他缓缓地捧住燕承庭的脸,蹭了蹭他鼻尖,道:“没事,我没事,不难受了啊。”明明他才是受伤的那个,可现在他反倒安慰起燕承庭来。燕承庭被他这话一激,越发难受起来。他哭成这样,穆襄仪倒是一点流泪的感觉都没有。他安慰了那么一句,便没有再继续了。“没有其他人碰我,只有她。”穆襄仪轻轻地说。燕承庭何等聪明,立刻便明白了过来。他说:“我要杀了她。”穆襄仪抽动了下嘴角,道:“她是你外甥女,何必呢……”燕承庭沉声道:“她敢伤你,我就让她死。”穆襄仪想笑,想说你现在激动什么,送我进去的人不是你么?可他到底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燕承庭紧紧抱着他,他现在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选择有多错误,他说:“襄仪,我带你走,以后你再也不用受这些苦了。”穆襄仪灰暗的眼睛因为他这句话瞬间亮了起来,他怀疑自己幻听了,问他:“你说真的?”“嗯。”如果说之前燕承庭还有所犹豫的话,见到穆襄仪这幅模样,他连最后一丝疑虑都没了。穆襄仪终于笑了起来,他的脸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可他这样一笑,又让他整个人变得光彩照人起来。燕承庭看他因为这一句话变得这么开心,也跟着收了眼泪。穆襄仪笑到一半,又忧心起来,问他:“可是……没关系么?我虽只是侍臣,到底还是锦亲王府的人……”燕承庭道:“没事,我将你藏起来,便没人能找到你。你喜欢这里么,这里距京城不过百里路,你若是不喜欢,我在其他地方还有据点,可以送你过去。”穆襄仪一把抱住了他,激动地道:“没事,哪里都好,只要你陪着我,哪里都好。”燕承庭已许久没有听过这般动人的情话了,正因为这话是穆襄仪说的,才更让他动心。这是他的爱人,他心尖上的人,他一定会保护好他。【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燕承庭喜爱值+15,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70,后悔度55。】两人一月未见,都思念得紧,一来二去便腻歪了好久。还是军医把药熬好在外面汇报时,宛如连体婴儿般的两人才分开来。燕承庭将穆襄仪抱回榻上坐着,自己起身去将药端了进来,哄着穆襄仪喝下。他贴心地准备了方糖,放进药里头中和苦味。虽只是一件小事,却也让穆襄仪的心暖了起来。第218章 女帝的宠臣(十三)穆襄仪喝了药,也乏了,便干脆在他营帐里睡下。他心里到底还是记挂着燕承庭的,虽然气他,但这气到底还是没能持续多久,又被燕承庭一番话给说没了。他们两人同榻而眠,手足相抵,饶是冬日里总有些驱散不去的寒冷,但窝在燕承庭怀里的时候,那些严寒也一并消失了去。穆襄仪睡在这个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男人的怀里,这般温暖的感受,活像做梦一样。若是之前他会因这小小的温暖而心生感触,他定然是不会信的。可正是他在燕尺素手下受了那么多的罪,现在才觉得这样的平静是如何珍贵。燕承庭知道他没睡着,便将他紧搂住,给他小心地掖好被角,不让外头的寒风冻着他。穆襄仪就穿着件中衣,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被他抱着,也没见得多占地方。听着这男人的呼吸声,穆襄仪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燕承庭在朝中无职,早上也不会有人来喊他上朝。他陪着穆襄仪睡到自然醒,而他怀里那人,或许是因为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的缘故,也没他昨日见着的那般可怜了。燕承庭见他睁眼,便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发现烧退了,这才放心下来。他见穆襄仪眼里还残留着些许茫然,知道他还没醒过神来,便小声在他耳边嘟囔道:“襄仪襄仪,今儿个要不要同我一起出去。”“去哪里?”穆襄仪的脊背骤然紧绷了一下,他到底还是怕被发现的。燕承庭把他从王府里带走,也不知道现在京城里是个什么情况。若是被抓到,还不知道会吃多少苦。燕承庭看着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的穆襄仪,又是好一阵心疼。他伸手抚摸他的脊背,安抚他道:“就在山林里,我这里近来运了一批好马,我带你去骑骑,如何?”穆襄仪已经许久没见过外头的景色了,听他说骑马,也有些心动,便点了点头。但紧接着他又想起,燕承庭这又招兵又买马的,怕是早已打算好要夺位了,只是不知道何时才会展开行动。 第497章 浴桶里已经倒了不少水,少了那一桶也足够。燕承庭帮他除去衣服,抱着他进了浴桶里。穆襄仪这时活像个小孩子一样,紧紧地扒着他,片刻也不肯让他离开。燕承庭见他这患得患失的模样,又心疼他的遭遇,又恨燕尺素对他的摧残,最恨的还是自己的无能为力。他一直在竭力寻找让自己不至于屈居人下的办法,他一直都想踩到最高的那个位子上去,可他努力了这么久,却还是没办法将自己心里的这人护好。穆襄仪找着了他,也终于不再害怕。他也顾不得是在水里还是在哪里了,就这么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燕承庭给他清洗完,自己随便洗了洗,便抱他起来擦干身体,重新回了床上。神仙般的日子过起来,到底还是不觉得日头漫长。燕承庭既然带了他过来,便干脆不理会外头是如何天翻地覆,专心带着他在这里玩耍。穆襄仪也不怎么出营帐,就算出去了也大多是燕承庭将他严严实实包好的。他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怕自己被人看见了面貌,被人说了出去。他怕给燕承庭带来麻烦,便干脆藏着掖着不露面。因为有爱人相陪的缘故,穆襄仪那颗饱受摧残的心到底还是好受了一些。他夜夜同燕承庭睡在一起,燕承庭跟部下商量事情的时候他就躲到屏风后面去。燕承庭说机密的东西时从不避着他,一是为了表示亲近,二也是穆襄仪本就有这些方面的才能,让他旁听,他有时候还能给燕承庭提供一些不错的建议。这日燕承庭早早地就出了营帐,跟着副将去检阅新来的一批武器。穆襄仪等了他许久都不见回来,自己一个人待着无聊,燕承庭拿给他的书他也看完了,便干脆在屋子里给燕承庭整理东西。燕承庭给他拿了好几套自己的衣服,还给他带了几件士兵们穿的那种服装,可穆襄仪身量小,燕承庭的那些他自然是穿不上的,这几日轮着换洗,今日穿的是件灰色的小兵装。他正弯腰整理桌案上的文件,突然听见外头一声脚步声响,接着便是营帐被掀动的声音。他回头,看到门口站了个年轻的男子,生了一张极其漂亮的脸。两人见着对方,俱是一愣。穆襄仪素来过目不忘,骤然间想起,这人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一日他与燕尺素大婚,这人便是站在六皇女身边的,好像是六皇女的君室,名叫喻琛,字好像是子继。穆襄仪第一个反应是这人怎么到了这里,接下来才醒悟过来,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脸。喻子继也认出了他来,一时也僵住了。还没能等到双方说话,又一人闯了进来,不是旁人,正是燕承庭。燕承庭正是听闻了喻子继来此的消息,这才匆匆结束了检阅,赶来相会。他一看到这两人对站着,也有些尴尬。还不等穆襄仪说什么,燕承庭便率先对他道:“襄仪,你先在这等一会儿,我待会再来找你。”说着他便直接伸手将喻子继拉了出去。穆襄仪看着他们两人抓在一起的手,怎么看怎么刺眼。他往后退了两步,手里拿着的书掉落到地上,他连忙屈身将它捡起,却在将它放回去的时候,突然怔了怔。他不是没有想到燕承庭会在其他皇女身边也安插卧底,既然他肯让自己去燕尺素身边伺候,那喻子继应当也是他派去的。他并不在意燕承庭多做几手准备,他想的是,既然燕承庭用喜爱将自己的心牢牢绑在他那里,那他会不会也用同样的方式……对喻子继?穆襄仪那刚刚才安稳了没几天的心,又重新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海。第219章 女帝的宠臣(十四)“长皇子殿下,穆公子……居然会在您这里?”或许是方才见穆襄仪带来的讶异太盛,喻子继连要对燕承庭说的话都忘了,一开口问的竟然是这个。燕承庭冒着风雪赶回来,此时头上身上都是白雪,他亦处在穆襄仪被人发现的后怕中,但喻子继到底还是自己人,燕承庭也稍稍放下心来。他与喻子继虽然没有穆襄仪那么亲近,但喻子继也是一直喜欢他的。燕承庭一直知道这点,却没给过什么回应。喻子继见他不答,便又斟酌着道:“三皇女……锦亲王为了他,差点将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了。”燕承庭扯了扯嘴角,道:“她想干什么,将襄仪找回去继续折磨么?”喻子继见燕承庭语气很冲,一点也不像他往日沉稳的做派,他心知他的变化是因为穆襄仪,心里也有些酸涩。但他到底还是大事为重,也没有计较自己心里的那些情愫,便直截了当地对燕承庭道:“殿下要继续将他留在这里么?”燕承庭看向他,问:“有何不可?”喻子继听他这般狂妄的话语,也有些心急,他说:“锦亲王那边并没有罢休的意思,若是殿下再不把人还回去,若是她真有心查探,怕咱们这里也会受到牵连。”燕承庭不屑道:“她不过一个亲王,还真以为自己是女帝了么?”喻子继叹了口气,道:“属下这次来,正是要对殿下说这件事的,我从六皇女那里得知,女帝似乎有意传位给锦亲王……”燕承庭神色一凛,眼里的张狂傲慢一收,颇有些难以置信地问:“此话当真?”“千真万确。”喻子继道。“六皇女那边什么反应?”燕承庭问。“反应很古怪,按理说,她应当会不甘心才对。可她却实在平静得很,好像根本没有那回事一样。”喻子继。燕承庭思考了一下,道:“你先回去继续潜伏,我怀疑这事只是他们放出来的假消息,或许是为了让朝臣尽快站队而已。”喻子继点点头,两人于是又就着这事说道了许久。待到正事商量完毕,话题又被喻子继扯回了穆襄仪身上:“殿下真的要将穆公子留在这里么?” 第499章 燕尺素将他拖进卧房里,嘭地一声关上了门。她将穆襄仪甩到一旁,黑着脸满屋子找鞭子。而这时穆襄仪却又朝她走了过来,燕尺素正准备喝退他,便瞧见他原来是拿着东西的。他抬着双手,捧着那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鞭子,一步步朝她走近。燕尺素瞳孔一缩,准备发泄的愤怒像是被人尽数推了回去,积压在胸口,一时间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穆襄仪是真的伤透心了。他之前被燕尺素欺辱,到底还是存了丝燕承庭会记挂着他的心思,也就还有着那么一丝渺茫的希望,存在于他的心里。可现在他什么也没有了。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这便是现在的他。虽然他的躯壳并未枯萎,但他的心里,已只剩下一片空茫的死寂。他垂着眸子,看燕尺素愣着没接,便捧着那鞭子在她面前缓缓地跪了下去。燕尺素愣了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她见过倔强的他,张扬的他,风华绝代的他,却唯独没有见过这么卑微的他。他就跪在自己脚下,只要她抬抬手,她就能拿起他手里的鞭子,到时候她大可打得他浑身是血,打得他只能缩在床角发抖,打到他除了哭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以前大多是这样对他的,可现在她看着穆襄仪这幅卑躬屈膝的样子,即使他什么话也没说,她也知道他是怕她的。她都做了什么啊?这还是她所认识的穆襄仪么?为什么他变成了这个样子?燕尺素骤然眼眶一酸,险些在他面前当场失态。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她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都对穆襄仪做了什么,不然他又怎么会怕她怕成这幅样子。她不应该好好爱他的么……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呢?穆襄仪一直捧着那鞭子,他这一天以来,情绪大起大落,自己却一直没发现。他一直没见燕尺素动手,正准备抬头看看,却蓦然眼前一黑,接着便直接往地上倒去。燕尺素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便已先一步将他的身体扶住。她一边对外喊人,一边将穆襄仪手里的鞭子抓了扔掉,将他半搂半抱地送到床上。她近来常喊太医来给穆襄仪诊治,太医院也习惯了她这雷厉风行的作风。这次她等了没多久,宫里便来了两个太医,帮着她看穆襄仪的身体状况。太医把了脉之后,对她道:“公子并无大碍,只是心情欠佳,情绪波动太大,一时气急攻心,这才昏了过去。”燕尺素闻言犹自有些担忧道:“真的没有其他问题么?”她正准备让太医帮她再仔细看看,却突然瞥见穆襄仪衣领里头的一个红印子,登时脸色就变了。“都出去。”她沉声道。两个太医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说,但到底她还是亲王,太医们虽然不解,还是乖乖退了出去。燕尺素三两下将穆襄仪的衣服扯落下来,那白皙的皮肤上像烙印似地印着好几个痕迹,直烙到了她眼里,心里。穆襄仪醒来的时候,尚不知今夕何夕。待到他看清坐在一旁的燕尺素时,才想起,自己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燕尺素低着头,静默地看着他,问:“告诉我,你让谁碰了?”她说的是“让”,而不是“被”,似乎吃准了这事是他主动的。第220章 女帝的宠臣(十五)面对她的责问,穆襄仪却完全没有回答的心思。他睁着眼,那双黑色的眸子像蒙了一层阴翳,再窥不见往日的半点光彩。燕尺素看他一直不言不语,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犹疑着问:“是不是别人强迫了你?”穆襄仪无心再回答她,他听得到她的话,可他还能回答什么呢。知道自己并非处子,她便那么生气了,若是知道这些日子他一直与人厮混,便又再一步落实了他淫贱放荡的污名。他累了。燕尺素看他沉默的态度,联想到他去而又返的异常举动,竟慢慢相信起自己的话来。有些人对于他人的话一般都会采取一点怀疑态度,但对自己推测出的,却会深信不疑。她这样一想,便觉得事情的错处都落到了她自己的头上,若不是她没有看好他,也不会让他遭受这些。燕尺素的手从被子里钻进去,寻到穆襄仪冰凉的手掌,轻声问道:“你受了什么委屈,跟我说,谁欺负了你,我就杀了他。”穆襄仪听了她的话,眼睑一垂,泪水便滚落了下来。他的爱人不顾他的意愿,利用他、抛弃他,一直以来折磨侮辱他的人,却又来问他受了什么委屈……他想到这里,再也无法抑制喉咙间的悲鸣。他蜷起身体,在燕尺素面前泣不成声。【系统提示:支线人物燕尺素喜爱值+10,后悔度+15,当前喜爱值55,后悔度50。】燕尺素心中一痛,顺势便坐了上去,将他抱住。穆襄仪已顾不得什么了,他难受得紧,唯有痛痛快快地哭出来才好。待到他哭得累了,累到睡去,燕尺素才慢慢地松开了抱住他的手。他的身子落下去,脑袋靠在枕上,黑发披散下来,衬得那张苍白的脸越发憔悴。她叹了口气,为他盖好被子,慢慢走了出去。太医们还侯在外头,燕尺素一出门,她们便涌了上来,等她安排。燕尺素扭头对着方才帮穆襄仪号过脉的人说道:“穆侍臣情况怎么样?” 第501章 燕尺素见他这患得患失的模样,笑道:“那时在穆府中你不是说想过这样的生活么,我那王府就那么大,也不好拘着你,反正这店铺离王府也不远,你总归还是要回家的吧。”她说的“家”,这话让穆襄仪心里对锦亲王府的恐惧稍稍减少了一些。他意识到这是燕尺素对他做出的让步,即使他并不知道她的这番改变是为什么,但到底还是给他暗无天日的生活打开了一扇窗。燕尺素见他喜欢,便也不再说些其他的。她领着他出去,两人刚出门,还没来得及上马,便迎面撞见了从对面酒楼里下来的燕承庭与六皇女一行人。穆襄仪没想到居然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又见到了燕承庭,他往六皇女燕尺言旁边看了一眼,没见到那喻子继跟随,这才稍微好受一些。但他很快又自嘲了起来,觉得自己这番心思实在太小心眼了一点。燕尺素也在同时见到了那两人,既然已经照面,便也不能不打招呼就离去。燕尺素心想着为何长皇子会跟六皇女掺和在一起,心里已经悄然打起了鼓。她还未说话,对面的六皇女燕尺言已经先行喊道:“三姐。”燕尺素也拉着穆襄仪对他二人道:“皇舅,六妹。”雪依然在下着,只是似乎小了些,一行四人便干脆在街道中央站定。燕承庭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们,他扫了穆襄仪一眼,见他跟在燕尺素身边,穿得虽厚,却难掩面上苍白之色,以为燕尺素又对他不好,心里顿时一阵刺痛。穆襄仪的脸虽然白,却是因为燕承庭才白的。他想起燕承庭那日明明答应了自己,却又反悔将他送回,便觉得这人着实满嘴谎话,到底还是心里憋闷。他垂下眼来,不愿看他。燕承庭的目光只在穆襄仪脸上停留了一下,一触即分,半点不留痕迹。燕尺素也未发现他这不经意的一眼,抓着穆襄仪的手,对他道:“襄仪,叫人。”见她发了话,穆襄仪才抬起头来,对着两人喊道:“皇舅好,六皇女好。”燕尺言这还是第二次见穆襄仪,第一次就是大婚的时候。她看穆襄仪这般听话,笑着赞叹道:“皇姐,你这侍臣可当真俏丽得紧,好生听话啊。”燕尺素听了这声夸赞,便觉得这话也是在夸自己,她虽然与燕尺言在朝堂上经常明里争暗里斗的,在这种时候还是承了她这声好,笑着道:“襄仪怯生,让皇妹笑话了。”燕承庭见她左一句襄仪右一句襄仪,叫得这般亲热,不由得便在心里泛起酸来。明明,明明这人以前是他一个人的——他竟心生了些嫉妒情绪。燕尺素说着,便又将话绕到了自己在意的地方:“今儿个这么大的雪,皇舅和皇妹怎么有空到这杏花阁来坐?”燕尺素抬眼看了看他们背后的酒楼,问道。燕尺言先行道:“是我听闻这杏花阁出了新菜品,想着舅舅在府中待着也无事,便邀请他一同来尝尝。”燕承庭便也接着燕尺言的话道:“尺素若是喜欢,也可以去试试的。”燕尺素笑着应道:“好的,改日外甥女定要带襄仪来尝尝。”她扭头对穆襄仪道:“你说好不好?”穆襄仪嗯了一声,道:“听你的。”他似是故意气对面的燕承庭,但这声回应到底是给了燕尺素面子,惹得燕尺言都忍不住说了一句:“皇姐你这侍臣可真是个妙人儿,穆太傅家里的儿子都这般懂事乖巧么,我改日也去娶一个。”燕尺素没理会她的打趣,冲他们道:“襄仪身子骨弱,受不得寒气,我带他先走一步了。”燕承庭与燕尺言先后应声说好,燕尺素便揽着穆襄仪上了马车。燕尺素进了车厢之后,帮穆襄仪拍落身上的雪花,握住他手给他取暖。“燕尺言那厮在笼络长皇子。”燕尺素不知怎么地竟对他说起了这个。穆襄仪被她抓着手,也不敢抽开,只装作不知地问道:“为何这么说?长皇子也掺和到朝中之事里了么?”燕尺素摸了摸他的脸,道:“襄仪深居简出,不知道这些事也正常。长皇子虽没有实权,但他到底是我皇爷爷最喜爱的儿子,若说没有给他留下一点依仗,我是不信的。”“那他若是支持六皇女,对你来说岂不是很不利?”穆襄仪接话道。燕尺素闻言笑了笑,调戏他道:“襄仪这是在关心我么?”穆襄仪动了动唇,不知道话题怎么又被她转到了这上面,最后他还是顺从了点了点头。第221章 女帝的宠臣(十六)穆襄仪这一点头,燕尺素霎时间心花怒放。她解释道:“我还没见到皇舅正式表态,但是既然燕尺言能拉拢他,我为何就不行。就算拉拢不了,也有其他势力能为我所用。”穆襄仪哦了一声,装作才懂的样子。他们的马车渐渐远去,而燕承庭则是看了好一阵才回神。燕尺言还以为他这异常的举动是出于对燕尺素的忌惮,浑然不知他是心中藏着一个人,为那人的言行举止牵动心思。【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燕承庭喜爱值+5,后悔度+5,当前喜爱值80,后悔度70。】在外头待了这么久,燕尺素也怕穆襄仪真的给冻病了,便催促着车夫快马加鞭,将他二人尽快送回去。燕尺素将穆襄仪带回卧房,她让他坐在凳子上,自己屈尊降贵地去点燃那炭火。她点燃之后回转到穆襄仪身边,问他:“襄仪对我皇爷爷怎么看?”穆襄仪抬头看她,问:“什么怎么看?”“他可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男皇帝,你对他没有什么评价么?”燕尺素道。穆襄仪眼中波光荡漾,冲她道:“先帝的功过得失,史官应该要比我说得更好吧……”“我就想听你说。”燕尺素在他身前蹲下,不依不饶地道。穆襄仪见她坚持,也不好惹她生气,便回答道:“睿智明德,功垂千秋。”他这话是从书里学来的,算得上十分中肯的评价。先帝在位时大兴科举,让许多寒门子弟有官可做,大兴水利措施,降低了许多天灾带来的损失。 第503章 穆襄仪看到她之后并没有躲闪,乖乖地由着她缴了刀,还笑着对她道:“我的手法,越发精进了。”燕尺素见他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尽管很想一巴掌把他打醒,到底还是计较着这是在外头,不好太丢自己的脸,便强拽着他回了王府。穆襄仪也有些累了,他并未反抗,他已习惯了顺从,那一个月教会了他,在她面前,越是反抗,吃的苦头便会越多。燕尺素强拽着他回去,推进房间里,唤人给他打水洗浴。穆襄仪的情绪已然平静下来,他静静站在那里,等着燕尺素说话。燕尺素本以为自己回来会气不过打他一顿的,但想起上次他那样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来找他时她听心腹说了一路,说他手段残忍,几乎将那匪首削成了人棍……燕尺素心里头一阵反胃,不知道他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穆襄仪看她隔着老远不愿靠近,突然就自嘲了起来,他笑着问:“怎么了,嫌我恶心么?”燕尺素还未来得及回答,门便被敲了三下。她说了声“进来”,丫鬟们便抬着一桶桶的热水进了房子,倒进浴桶里。等她们退去,穆襄仪便解了自己身上染血的披风,再一件件褪下身上的衣服。他旁若无人地脱了个干净,迈进浴桶里,沉默地擦洗起来。燕尺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兀自退了出去。这件事很快变成传到了女帝的耳朵里,第二天燕尺素上朝的时候,便被女帝迎面扔了无数份弹劾的折子。燕尺素弯腰去捡,瞥见那奏折中墨色的字眼,说她“治下不严”,说她的侍臣“无法无天”,满朝非议声里,她看见燕尺言在那里笑,看见那些一贯与她不对付的官员们投来看热闹的眼神。她复又站直了身子,对女帝说这事她会给个解决的办法。穆襄仪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些被他杀的都是死刑犯,又都是十恶不赦的人,他错就错在手段太过分,引起了百姓的反感。尽管她并不想深究穆襄仪这番变化产生的原因,却还是难以抑制地想到了这阵子以来自己对他做的那些事。一天之内,流言四起。有人说穆襄仪是鬼魅化身,喜食人髓,也有人说他是死后还魂,心有冤屈。无论何种说法,总归不是什么好话。燕尺素也猜得到是哪些人在后面放出这些流言的,但她能堵住一个人的嘴,却堵不住天下人的嘴。她回去之后禁了穆襄仪的足,思虑几天之后,下了决定。“去南边吧。”她对他说。穆襄仪正在将一支梅花插进花盆里,听她这么说,便抬起头来,看她。那眼里含着疑惑,显然他不知道她为何会这般决定。但这件事还是就这么定了下来,燕尺素以让他去南边行商为理由,给了他一些本金,派了一些人护送他,将他送离了京城。流言的源头离开,盘桓在京城中的恐慌也会因此消弭。二则是,她知道他做出这番惊人举动的缘由是他心里苦痛,而这苦痛的缘由又是因为他身在这王府之中。她便干脆送他离开,只盼着他能恢复一些。她以为以自己对他的占有欲,会恨不得将他永远困在这寸土之间。但当她亲自送他出城的时候,却只觉得释然。那日下的小雪,细碎的盐粒般雪大把大把地洒下来,落在那远去的马车的车顶上。她攥得太紧,所以他痛了。现在她试着放开手,只渴盼着,他回来的时候,眼里的愁苦能少上一些。【系统提示:支线人物燕尺素喜爱值+1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65,后悔度60。】燕承庭得知穆襄仪离开的消息时,穆襄仪人早已走远。他连送别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私下里派出护卫前去追随。一个小人物的离开并未给偌大的朝堂带来多大的变动,但这个小人物的离开,却让身处权利旋涡的两个人各自没了后患。女帝燕婉本就病弱,这个冬日罕见地严寒,帝王的身子骨没能撑住这寒霜,轰地一声便倒塌了下去。朝中大臣纷纷站队,锦亲王和六皇女势头最盛,而长皇子一脉却出乎意料地扶持起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大皇女来。女帝一边带着病上朝,一边开始择选适合担任大任的人来。转眼冬尽秋来,女帝薨逝,轰轰烈烈的夺嫡之争也落下了帷幕。锦亲王一脉占得先机,又获了燕婉遗诏,登基为帝。六皇女燕尺言夺嫡失败,率众逃往南疆。至此属于女帝燕尺素的时代正式开启。第222章 女帝的宠臣(十七)穆襄仪推开窗子,繁花似锦的院子便落入了眼帘。一双手从他身后伸出来,搂住了他纤细的腰。接着这双手的主人将下巴搁在他肩头,轻轻地来了一句:“怎么起这么早,不陪我多睡会。”穆襄仪转过头,看着燕承庭头顶浮现的数据。 第505章 燕尺素平日里受多了别人的礼,唯独见他拜时不太乐意,她有一种被排斥了的感觉,所幸这感觉只是一瞬即逝,又很快被再见他的喜悦所淹没。她扶他站好,笑着道:“别傻站着了,跟我回宫吧。”穆襄仪看了看她头顶显示的数据,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系统提示:支线人物燕尺素当前喜爱值80,后悔度70。】这数值变动,倒是比燕承庭的还要大一些。他不知这是因为两年的思念累积的结果,这两年来燕尺素虽为了各种事情忙碌,却一刻也没停止过思念他。她虽然知道穆襄仪在哪里,但她不能放下肩上的担子贸然去找他。她亦想让穆襄仪回来,但她手头事情还未了结,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这一来二去,七百多个日夜过去,她对他的思念泛滥成了河,倒显得那份喜爱越发深邃了。穆襄仪脸色要比寻常人白上几分,只是比起跟着她的那阵子,在气色上还是要好了很多。他摇摇头,道:“我想先去城中走走,可以么?”他这幅小心问话的姿态,像是生怕她会拒绝一样。燕尺素心下怜惜,又哪里会说个不字。她说:“好,那我陪你。”她挥退那些随从,自己同穆襄仪走了起来。两人都不怎么说话,四只脚沉默地在青石板路上踩着。燕尺素来时换了便装,不是很显眼,路过的百姓们并未想到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会是女帝陛下。这段路上并没有太多人来打扰他们的宁静,穆襄仪在袖中绞了绞手,问她:“你这两年,可好?”他很少会对她说出这样体贴的问话,燕尺素知他是好意,便道:“挺好。”穆襄仪笑了笑,似乎觉得这样扭扭捏捏的自己有些好笑。燕尺素被他的笑晃了眼,便也没有再说话打扰这一份独特的静谧。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西市,穆襄仪晃进其中一条街道,燕尺素随之跟上。这条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燕尺素怕别人撞到他,便护在他身侧,小心地隔开其他人。穆襄仪心中叹了一口气,不知要对此作出什么回应。不知不觉中两人到了地方,穆襄仪抬头,“一品轩”三字跃入他眼帘。燕尺素也终于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这店铺。“没想到,你回来想看的第一处,竟然是这里。”燕尺素感慨道。这就是当初她送给他的那件空铺。这两年来穆襄仪在外头做生意,绸缎、瓷器、茶叶,这些是他生意里的大头。他出去半年之后,寄回来过一笔银钱,那些钱刚好值燕尺素给他的本金,加上这房子的租金。后来他生意做大,派了个信得过的来了京城,接手了这间铺子。这一品轩被他发展成一个卖茶叶的地方,碧螺春、龙井、玉露、铁观音,所有叫得上名号的茶,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这铺子地段好,京城里又不缺品茶的官府老爷、文人墨客,外地人旅足至此,也常常带上那么一两二两回去。因此这两年来在,这铺子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一品轩的掌柜是穆襄仪南下时结识的,人长得并不出色,对于各类茶叶却是如数家珍。穆襄仪看中他的才华,信任他的人品,这才让他接手。此时一品轩里客人不少,但也没有多地吓人,举目望去还是有一两个空桌子在的。掌柜的见着穆襄仪,认出了他。再一看穆襄仪身边跟着的女人,见她气势凛然,衣着华贵,也差不多猜出了她的身份。他并未声张,只是躬身凑了过来,问穆襄仪有什么指示。不多时,掌柜的请他二人上了二楼,引进雅间里。雅间里头有着专门沏茶的茶具,茶具是从景德镇里来的,样式精美。单单这一套茶具,都值不少银子。穆襄仪让燕尺素坐下,接着便接了那掌柜递过来的茶叶,为她沏了一壶雨前龙井。他从壶中倒了一杯,递给她。燕尺素伸手接过,杯子有些烫手,她便又放回了桌上。刚才递茶的时候,穆襄仪像是生怕她会介意一样,碰也没碰她的手。燕尺素放下杯子,抬头道:“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穆襄仪垂着眼睑,半晌却是笑了,他说:“襄仪身子脏污,怕冲撞了陛下。”燕尺素便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想来那件事到底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一根刺,即使她现在不说,穆襄仪到底还是怕她介意的。一时沉默,燕尺素只好低下头来,品起茶来。两人在这里走了一遭,喝完茶后,穆襄仪却说还想去穆府看看。燕尺素哪里会不答应,忙喊了马车夫,让他把两人一并送过去。此时已是午后,此地与穆府总归有一段距离,燕尺素怕他累着,这才叫了车。 第507章 君位是从二品的等级,比妃要低了一等,看样子这人是找他来探探虚实的。毕竟他这一个外来的,一下子就爬到了他头上,想来的确是有些树大招风了。穆襄仪指了指桌上刚送来的点心,道:“坐着吃点吧。”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楚君见穆襄仪态度和蔼,倒也没来时那般气势了。穆襄仪拉了凳子示意他坐下,自己在另一边落座。他才起床不久,现下还未进食,他见着这人久久不坐,便也懒得再说,自个儿吃了起来。他到底是世家里出来的,虽然在外待了两年,那些礼仪还未完全荒废。楚修看着那安静吃东西的男人,无端地便觉得有些赏心悦目。他突然开了口,对他道:“女帝陛下对你很好。”“好么?”穆襄仪歪头看他,问道。楚修没想到他会回以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原以为这人会比他想象中的要趾高气昂一点。“不好么?你一个男人,她放你抛头露面地去行商,你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去接你。”楚修道。穆襄仪没忍住笑了出来,他闻出楚修话中浓浓的醋味,只是他话里的内容,也真地让他啼笑皆非。“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而已。”穆襄仪指指盘中糕点,道,“这杏仁糕味道不错,你不尝尝么?”楚修似乎并不想承了他的好意,他想了想,突然道:“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穆襄仪咬下一块点心,待到咽下后才慢悠悠地问他:“关于什么的?”“说你对犯人行刑,嗯……手段很凶残。”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但到底还是年轻,还是将想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吐了出来,“他们说你是妖怪,嗜血残暴。”“是不是还夜里吃人心脏,可止小儿啼哭?”穆襄仪自己又即兴编了两句,说完又笑着看他,道。楚修一脸被他猜中心思的模样,抿着唇不答话,只一双眸子转转,朝他看来。穆襄仪并不想为难这位,嗯,燕尺素的后妃。他还是第一次被争风吃醋的人给找上门来,不由得有些新奇。“你们啊。”穆襄仪用一种对小孩子说话般的语气道,即使他看起来也没比楚修大多少岁。过了会,他才说:“好了,不用紧张了,我不会跟你抢你的女帝陛下的,放心吧。”楚修看着这人说出这样的话,脸上的喜色晃了一下,又隐了,他说:“你怎么这么草率,她待你那么好,你怎么还这么不在意的模样。”穆襄仪站起身来,楚修以为他要动手,茫然往后退了一步,接着他便看见那人将桌上的两个空盘叠在一起,原来是吃饱了。穆襄仪垂着眸子,冲他道:“没什么好在意的,人生一世,总得为自己考虑考虑。若是靠着别人的恩宠生活,终究还是没什么好盼头。毕竟所谓的情与爱,今日他与你说了,明日可能就说给别人听了。有些话,听听,也就过了。”他这话半是规劝,半是自嘲,然而这人能领会多少,就不是他能管的了。送走楚修之后,没过多久燕尺素便来了。她似乎是刚下朝,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便来了他这宫里头。她一进来,便有些紧张地道:“今日楚君跟你说了什么?”穆襄仪看她紧张兮兮的,有些好笑,便回答道:“没说什么,拉了拉家常。”燕尺素闻言更紧张了,她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对他解释道:“那人说了什么你不用理会,这宫里的人都是那些臣子们塞给我的,你知道我处在这个位子上,总得做些身不由己的事……”原来她的紧张,是怕他会介意。穆襄仪一时不知要用何种心态应对,最后他只能道:“没事的。”燕尺素听他的回答,定定地朝他看过去。那人依然脸上带笑,与平日里没什么差别。燕尺素一时便噤了声,她在心里对自己道,你难道还期待这他会嫉妒么。她想着想着,又吃味了起来。即使她努力想在穆襄仪心里找出属于自己的一块地方,但每次她都会在他这里碰壁。他就像一汪湖水,看上去平静,却又好像什么都入不了他的心。他从不与她争吵,也从不过分偏激,他总是隐忍的,沉默的,好像心里藏了很多事,可这些事,又都是她所不知道的。“我……我近来可能有些忙,估计没时间陪你。”她还是先开了口,语气平静,仿佛之前心里的无奈都不是冲他的一样。“发生什么事了么?”穆襄仪问她。“西南那边有些动乱,今年那边发了饥荒,百姓对朝廷意见很大。”燕尺素三两句将事情带过,似乎不想让自己的担忧传染到他身上。“嗯,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就好,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穆襄仪道。燕尺素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她其实挺想抱着穆襄仪睡一晚的,毕竟这些日子朝中大臣们也不太安定,着实让她头疼。只是穆襄仪不说,她也不好主动提,离了他之后,便一个人回了她的承德殿。穆襄仪虽然身处内宫,对外头局势不是很了解,但她听燕尺素这么简单一说,却敏锐地觉察到了其中令人不安的气息。他想,或许燕承庭真的准备行动了。与他所料不差,动乱很快便发生了。事件起因正是来自于西南,那边今年发了饥荒,朝廷虽及时发了银两下去赈灾,但这些银钱在中途被各方官员层层剥削,到了灾民手里已经所剩无几。燕尺素及时止损,惩治了那些贪官,但银钱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找也找不回。更让人忧心的是,不知是何处传出的流言,说这场灾难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说这是上天不想看燕尺素当道,所以才降下的祸端。百姓本就因为天灾对朝廷不满,这流言一出,登时便揭竿而起,跟那西南驻地的官府对抗起来。另一边,燕尺言被燕尺素打败之后,逃到了南疆,她虽然因为夺位失败实力大打折扣,但有了这样一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也竖了旗帜,声讨起燕尺素来。 第509章 穆襄仪摸了摸他的头,道:“说什么傻话呢。”燕承庭抬起头来,咬住他的唇瓣,微微用力,咬得他有些发疼。“就要你,就在这里,我要在这龙椅上要你。”心里不安分的因素让燕承庭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如此狂妄,却又如此害怕。最后,还是弄了。穆襄仪不记得自己在欲海之中说了多少羞人的话,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庄严肃穆的金銮殿里到底有多放荡不堪,他像是终于扯落了身上最后一件蔽体的纱衣一样,将自己内心的渴望完完全全地展露了出来。与此同时,另一边。燕尺素仓皇之下逃亡了城外,她被燕承庭打了个猝不及防,但逃离了追击的范围之外,她也终于安定了下来。但让她忧心的是,她派去寻找穆襄仪的御林军一直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中途造了埋伏还是如何。她不怕自己面临刀枪剑雨,但她怕穆襄仪会受到伤害。那个人在她眼里一向是脆弱的,是需要她出力保护的,然而……当她终于等到残留在皇城中的信子回音时,却获知了一件,足以摧毁她所有信念的事。“陛下。”匆匆跑到她营帐前报信的,是她手里一位无官无职的下属。这人是个男人,叫做白渠。她养他的时候,看中的是他的盗挖能力。这人尤其善于盗掘古墓,在地底下也能准确地辨别方向。他像只老鼠一样来去无踪,可那地底下却完全是他一个人的天地。燕尺素本来想派他去宫里打探打探虚实,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何事?”燕尺素从营帐里走出来,因着连日的奔波,她此时有些形容狼狈,一贯收拾整齐的乌发,也有点散乱。“微臣有一事禀告陛下。”白渠抬眼看她,道,“是微臣在城中发现的一件小事,我觉得陛下应该会想知道。”燕尺素听他说只是小事,兴趣顿时便淡了几分。她淡淡道:“说吧。”白渠这才斟酌着,开了口:“微臣本来准备去往宫城之中,结果那宫中戒备森严,微臣差点被人发现,仓皇逃窜间,微臣想到了掘挖的办法。我开始挖的地方离长皇子府邸不远,我本来准备进去看看情况,结果却意外挖出了一条暗道。”“什么暗道?”燕尺素下意识接了一句。“一条从长皇子府邸,延伸到穆府的暗道。”燕尺素手一抖,面上怔然,心里却已经是惊涛骇浪。她道:“继续说……”白渠便又说了起来:“微臣顺着那地道走到两端,发现其中一端延伸到长皇子的府中的一个卧房里,令一端……却是延伸到穆府的一个厢房里头。”“那暗道洞壁光滑,显然早已挖好。微臣以为穆府跟长皇子府有勾结,想到陛下身边有出自穆府的人,担心陛下安危,所以……微臣进了穆府之后,抓了一个下人,问他穆府那间房,是谁的。”燕尺素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但她的脚下像是生了根,身体像是成了石头,只能站在原地等着白渠说出了那个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的名字:“那下人说……那间房……是穆小公子,穆云的。”穆云,穆襄仪……燕尺素浑身的力气仿佛被这句话瞬间抽离了出去,她晃了晃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待扶住那营帐边缘时,才堪堪站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他宁愿被自己那么对待,也不愿说出自己的身子被谁碰过。难怪他会那么巧合地出现在醉风楼,难怪他会到自己身边来任职。燕尺素一时间想通了许许多多自己以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可真相如此残忍,让她那满心爱恋,顷刻便成了滔天的恨意。她竟还傻乎乎地派人去找他,怕是恨不得自己被燕承庭打败吧。她竟然如此愚钝,穆襄仪分明是有过其他男人,她却一点也没怀疑到燕承庭身上来。是了,这么大个京城,有权有势的男人,就那么几个。他穆襄仪心里没她燕尺素,可不就是因为已经有了个燕承庭么?她情不自禁地想,是不是这场行动早就是他们商量好了的,是不是穆襄仪这次回来,也只是为了跟燕承庭里因外和,好杀她个措手不及。她一想到那在自己面前千不甘百不愿的男人,在燕承庭面前却百般讨好,便不由自主地反胃起来。穆襄仪,很好,你很好。燕尺素眸光一沉,霎时间,那眼中的恨意竟成了实质,转瞬便淹没了她整颗心。【系统提示:支线人物燕尺素喜爱值-20,后悔度-20,当前喜爱值60,后悔度50。】温斐是被这数据变动的滴滴声吵醒的,以前系统都是悄无声息地发弹幕,现在直接跟个闹钟似地把他的美梦给扰了。看见燕尺素好不容易刷上来的数据又掉了下去,温斐的脸色用面若金纸来形容也不为过。毛球第一次看他这样,以为这个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男人终于失算了一次,开心地巴拉巴拉了起来:“宿主大人,你要game over了。”温斐变脸很快,一下子就把那张拉下去的脸又扬了起来,他说:“小意思小意思,反正我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燕尺素,意料之中。”毛球歪着头看他,一副不太懂的样子。温斐伸手把它塞回系统里,道:“你就静静地看着我发威好了,这世界上还没我下不赢的棋。”燕承庭受了穆襄仪许久的冷遇,如今可算是见着了融化他那颗冰封心脏的机会。这些日子以来,他除了处理后续的事以外,大半地时间都跟穆襄仪腻歪在一起。穆襄仪也随他,一副得过且过的模样。燕承庭逼宫成功,但这龙椅也没他想的那么好坐。动乱发生时那些大臣们投降的投降,不吭声的不吭声,敢反叛的也都被一个个砍了。现在朝中缺人,还有许多繁杂的事需要燕承庭去处理。他虽然早已为这一日做好了准备,到底还是力量有限,颇有些力不从心。穆襄仪到底不忍心看他一个人在那里犯难,便主动帮他承担起来。御书房里,穆襄仪坐在燕承庭身上,帮他处理桌上的奏折。“那几个跟你对着干的,你也没必要砍了。你现在正是要收拢人心的时候,以仁义服人,比暴政管用得多。”“我明白。”燕承庭知道他说的对,便也都听进了耳朵里。穆襄仪比他还要操心,又说起南边的战事来:“燕尺素虽然现在被你逼出宫去,手上到底还是有些兵力,你一时半会也拿不下他。毕竟你手下人数有限,如果贸然出击,定然会导致皇城守卫空虚,到时候若是他们杀了个回马枪过来,咱们这边怕是难以抵挡。” 第511章 燕承庭终于还是先示了软,他说:“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若是我再对不起你,我不得好死。”穆襄仪闭了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知道他不敢再信了,可他现在已经众叛亲离,除了随燕承庭一条路走到黑,还能做些什么呢?【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燕承庭喜爱值+5后悔度+8,当前喜爱值93,后悔度88。】燕尺素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获得了燕尺言的援助,她本以为自己这次求援还要多费几番波折的。她没想到燕尺言会帮助自己,燕尺言同样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跟燕尺素有达成一致的情况。她夺嫡失败逃亡南疆之后,将士们于羁旅中也耗尽了士气,怨声载道的。南疆不比江南富庶之地,这里群山延绵,甚为贫瘠。以往只有哪些犯了大罪过的罪臣们才有可能被流放到此地,可以想象这里的情况有多恶劣。他们逃了数千里路,好不容易到了安全点的地方,想要寻些粮草,没想到南疆这里的百姓比他们还要穷,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看着很好欺负的样子,结果跟他们抢起吃的来,那叫一个健步如飞。燕尺言一个皇城里长大的贵女,何时受过这种奔波劳累的苦楚。她那时候揭竿而起,一是出于对夺嫡失败的不满,二也是希望能早日脱离苦海,回到那富贵无边的京城里去。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燕尺素就来了。一为求和,二为联盟,想要邀她一起,去讨伐那燕承庭。燕尺言一听,知道她是因为自己身边那个男人,才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她虽然心里好笑,到底还是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来。不为别的,她身边相好的那个喻子继,也是燕承庭派来的。燕尺言虽然不像她一样整个人都栽了进去,到底还是用了几分真心的。她的真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喻子继反抗她准备投奔燕承庭的时候,她赏了他一杯毒酒送他归了西。赐他个全尸,也算对这短暂的夫妻情分做个了结。虽然两人之前为了个帝位争了个你死我活,燕尺言若说放下了,那肯定是假的。但如今燕尺素主动求和,她们二人手里的兵力集结起来,对付燕承庭手里的兵马显然绰绰有余。燕尺言想着,不能打没把握的仗,便干脆与燕尺素约法三章,等战事结束,要赐她封地让他为王,割半壁江山给她。仇恨使然,燕尺素竟然答应了这并不平等的条件。燕尺言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但到底这事对她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就算燕尺素以后想要耍什么花招,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反正南疆这破地方,她是片刻也不想待了。轰轰烈烈的大战就此拉开序幕,两位皇家之女正式向燕承庭宣战的同时,远在北狄的北狼王霍邱也开始趁火打劫。“霍邱这厮何必在这节骨眼上添乱,她不是跟你有来往么,能否让她先停上一停,也好让我们喘口气。”燕尺言拔营离开的时候,听见来自于北边的急报,忍不住对燕尺素道。燕尺素白眼都懒得翻给她,道:“你难道以为霍邱会听我的?”燕尺言满脸“难道不是这样”的表情。见燕尺素懒得理会她,燕尺言又道:“当初那一场冲着母亲而来的刺杀,由古如钩策划的那一场,难道不是你和霍邱计划好的?”燕尺素坐在马上,看着抓着缰绳凑过来跟她说话的燕尺言,颇有些气短。她道:“若我真得到了霍邱的帮助,你觉得我还犯得着来找你?”她这样一说燕尺言倒是有些不解了:“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可当初那场刺杀行动,明摆着受益最大的是你啊。虽然我那时也在你们身边,可我见着那箭过来,生怕会伤了我自己,只顾着躲了,你却扑过去为母亲挡了。如果不是你早知那箭不会射死你,又怎会这般托大?”燕尺素抬眸,终于给了她一个正眼,可那眼神也是如看傻子一般的,她说:“你若是不信那宫里的闲言碎语,好好动动脑子想一想,也不会败在我手里了。”“燕尺素你什么意思啊,嘲讽我是不是?”燕尺言龇牙咧嘴地对着她叫道。燕尺素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抓着马鞭打了个旋,对她道:“那场刺杀,是母亲自己策划的。”“啊?”燕尺言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努力竖着耳朵,生怕自己听漏了去。燕尺素抬眼看向前方,声音伴随着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响,落入燕尺言耳中:“我那时也不是故意,只是见着箭来,下意识便扑了过去。”燕尺言住了嘴,一时有些如在梦中,连听见耳朵里的话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半晌,她才问:“那为何……为何古如钩的人又咬出霍邱来?”“因为他们的确都是霍邱的人。”无视掉燕尺言难以置信的目光,燕尺素继续道,“母亲查到古如钩与霍邱之间有联系,却又没有证据。于是她干脆派人假冒成北狼王的信使,向古如钩传达了‘霍邱’的意思。她这一招引蛇出洞,一来,消除了古如钩这一枚霍邱安插进来的眼线,二来,则替她选好了她想要的继承人。刺杀之前,母亲对你我二人的态度并无二致,从那以后她便对我另眼相待起来。这些事是她临终前告知于我的,你那时只顾着跟我争斗,又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燕尺言咬了咬唇,她虽然有些嫉妒,但到底还是服气了一些。燕婉青睐燕尺素,燕尺素又比她机警灵敏有心计得多,那她这斗来斗去的,又有个什么意思?燕尺言一时有些泄了气,拽着马跑开去,不再说了。昔日燕尺素面临的困境,如今又落到了燕承庭头上。北狼王与自南方来的大军两面夹击下,燕承庭这边便处处显露出劣势来。“西南大旱,颗粒无收。其余各地虽没爆发这么大的灾害,收成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皇城之中储粮有限,此时最好的办法是弃城离开,去往最富庶的江南。此后再作打算。”穆襄仪对燕承庭道。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的关系不冷不热地维持着,他也搬回了他之前住过的辰曦宫,俨然一副要与燕承庭划清界限的模样。燕承庭知道他对于局势向来见解颇深,然而他这话对叶元秀一转述,便遭到了那人的强烈反对:“为何要撤?我们好不容易占了京城,怎么可能抛弃这里去江南?若是燕尺素归城,到时候天下人是信她,还是信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长皇子?”第226章 女帝的宠臣(二十一)见燕承庭不答,叶元秀又变本加厉道:“要去你自己去,我叶家要留守京都。燕尺素她们来就来,我难道还会怕她?”燕承庭到底还是想留下来的,只是出于对穆襄仪的信任,有些动摇。叶元秀见他依然犹豫,便又下了一剂猛药,对他道:“我叶元秀纵横沙场多年,难道这点胆量都没有么?现在贸然撤退,势必让士兵们人心惶惶,失了士气。”燕承庭沉默片刻,最后下了决定:“那就再多留一阵吧,若是到时候情况有变,就听我的撤退。”叶元秀见他让步,也应允了。两人说到底还算得上是战略伙伴,即使感情上没能谈的拢,在这种前后夹击的紧要关头,他们也没有自乱了阵脚内斗。 第513章 她轻了敌,以为燕尺素就这点能耐。然而燕尺素本就是女帝燕婉最满意的女儿,又哪里可能会是个不懂打仗的草包。燕尺素在这边吸引叶元秀的同时,燕尺言早已率人从两侧包抄了过去。她们采取的是最简单也最粗暴的方式,直接用火油炸药对着京城炮轰。为了这一战,她们之前派进城里的人也迅速发挥了作用。那些人先是袭击了哨岗,接着便伪装成京城守军的模样,打开城门,放人入内。原本固若金汤的京城,就这样便三面破开来。最精锐的力量被缠在东门之外无法回城,南北两边已破了一边,另一边也岌岌可危。饶是燕承庭再怎么舍不得这皇城,也起了退缩的心思。穆襄仪站在宫墙高处,从这里,他可以看到外头。看到城门破开的时候,他便知道大势已去了。这无关谁对谁错的问题,胜败之事,本就难料。而这时,燕承庭也找了过来。叶元秀提剑冲杀回去,她此时也顾不得折翼不折翼了,拼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气势,硬是从敌军之中挣脱了出来。她的军队被汹涌的人流冲散,不少人依然陷在里面。她也顾不得了,带着那些残余的兵马,杀了回去。燕承庭又换上了一身戎装。他这龙椅坐得实在不久,还没过着瘾,便又失去了。饶是心高气傲如他,此时也生出了些时不待我的感慨。他冲到辰曦宫,将刚刚才下来的穆襄仪带走,也顾不得跟他说什么,便准备带人从最后一道屏障——西门处撤离。可他们还没出城,便撞上了落荒而逃的叶元秀。叶元秀是一路追过来的,她带出去时还士气高昂的士兵,现如今就跟丧家之犬一样,疲惫不堪。燕承庭带着穆襄仪,还没来得逃出宫,叶元秀便冲了过来。“燕承庭。”叶元秀策马而来,伸手准备拉他。燕承庭见她归来,心上一喜。他下意识便准备将穆襄仪送上马,却不料叶元秀见了他这番举动,直接便是一鞭子抽了过来。燕承庭连忙抱着穆襄仪闪避开来。叶元秀吃了这么大的一场败仗,心情本就不好,此时见他到了这种事后还不忘这狐狸精,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登时便黑了脸。“燕承庭,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这妖孽做什么?”叶元秀嗓门很大,一嗓子喊出来,登时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叶元秀见穆襄仪那副被燕承庭护着,弱不禁风的模样,越发生厌,又道:“燕尺素有了他,便被我们打败了。现在你要了他,我们又败了。依我看,这就是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这场战事,都是因他败的。”穆襄仪听了她的话,知道她是要趁着这紧要关头,将一直以来对他的愤怒给发泄出来。只是这叶元秀看着粗鲁,心思却实在恶毒。不说其他,单单这祸国殃民的已定大帽子扣过来,便让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看见周围将士纷纷将充斥着怒意的眼神向自己投注过来,穆襄仪也生出丝兔死狐悲之感。他咬了咬唇,看向一旁的燕承庭。他虽然并不想成为个依附别人的附属品,却也知道自己一没战功二没威信,若要同他们一起逃亡,便少不得燕承庭的帮助。燕承庭带穆襄仪出来时,本也是想要保护他的。可现在,他看叶元秀身后那些咄咄逼人的叶家军,和自己身边那些下意识远离了一些的将士,紧抓着穆襄仪手的手掌,也下意识松了一些。“燕承庭,你要继续留着这妖孽,便与他一同留在这京城里吧。我们接纳战败的君王,但绝对不会接纳一个为了儿女情长放弃大义的败犬。”叶元秀道。“承庭……”穆襄仪见燕承庭有所松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燕承庭的心很乱,他知道自己不能死的。他辛苦了这么久,蛰伏至今,数十年经营,决不能就此毁于一旦。“燕承庭,你走不走?”叶元秀马鞭一指,对着他道。燕承庭终于舍弃了最后一丝犹豫,他向前一步,拽住叶元秀执鞭的手,上了她的马。穆襄仪自被他放开时起,便知道了他的打算。然而他却恍如在梦中一样,连耳朵都不听他使唤起来。叶元秀朝穆襄仪露出一丝胜利的笑容,她故意抓着燕承庭的手放到自己腰上,缰绳一拽,策马缓缓离去。燕承庭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往后看。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舍弃掉自己现如今所拥有的一切,跑过去跟他在一起。周围的士兵纷纷追随而去,自西门处鱼贯而出。直到走出好远,直到燕承庭觉得现在回头再也不会看到穆襄仪了的时候,他才往回看了一眼。他后面是浩浩汤汤逃亡的大军,他们或疲惫,或慌忙,千人千面,却唯独没有他想要看到的那张脸。他知道,自己终于彻底抛弃他了。对不起。【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燕承庭喜爱值+5,后悔度+5,当前喜爱值98,后悔度93。】第227章 女帝的宠臣(二十二)燕承庭走后,穆襄仪像被人抽掉了支撑的筋骨一样,缓缓的跪坐了下来。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先是一滴一滴地,落在发间,渐渐地成了瓢泼大雨。雨水把他一声衣裳打得湿透,他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一样,枯坐在地上。不知何时身边出现了一双靴子,他以为是有人路过,却等了半天也没看到那靴子的主人离开。他极缓慢地抬起头来,终于于雨幕中窥见了那人的真颜。燕尺素静静地看着他,像在欣赏一只落汤鸡,或者一只丧家犬。 第515章 燕承庭最终还是去了江南,这曾经被那人数次建议着让他过来的地方,终于还是变成了他最后的归宿。叶元秀本来打算到这里之后,修整一番,好继续与朝廷相抗。可她发现,这个燕承庭已经变了。他不再是之前那个野心勃勃的长皇子,他现在就跟个空壳一样,没日没夜地守着他的那一方土地,守着他的回忆,蜗居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诶,听说了吗?据说那京城出了个名倌,前阵子才出来接客,据说接连一个月都有人买他,连带着那醉风楼都日进斗金啊。”“是啊,小镇上还出了新的一期绘本,要去买么?虽然贵了些,但实在香艳啊。”燕承庭伫立在街头,听见身边两个人交谈着远去。后来他也买了一本,回去之后,关了门,点了盆火,一页一页撕着烧了。他看着那火盆中燃起的书页,眼瞳也被那颜色染得通红。倏然间那团火又变得模糊起来,他摸到自己满脸的泪,渐次淌下来,流了满脸。他烧完了一本书,覆了火,换上了一身劲装,牵了他手底下最好的一匹马,一人一骑,朝着京城奔赴而去。【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燕承庭喜爱值+2,后悔度+5,当前喜爱值100,后悔度98。】“近来你可是为醉风楼带来了不少生意啊,这样的日子,你应当很喜欢吧。”燕尺素坐在八仙桌边的凳子上,一边笑着,一边看对面为她斟茶的穆襄仪。穆襄仪脸上半点表情也无,他身上就穿着件单薄的纱衣,这装束跟楼下的小倌们也没什么两样。“陛下喜欢,草民自然也是喜欢的。”穆襄仪将那杯茶端到她面前来,她也不接,只是道,“怎么,面对贵客,连笑也不会笑了么?”穆襄仪这才扯起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燕尺素冷声道:“真让人反胃。”穆襄仪闻言便收了笑,继续保持着那奉茶的姿势,等着她接过。燕尺素接了茶,一口饮尽,便将杯子扔回了桌上。“行,你不想跟我待着,那就不待着吧。把你那难看至极的笑容,对着你的客人笑去吧。”看见他那空洞的眼神,燕尺素心里无端地便有些发堵。她说完,也不再看他,转身走了。穆襄仪看着她离开,那空洞的眸子转了两转,半点光彩也没了。“宿主大人……”“继续给我买幻象。”温斐直接把自己所有金币推到毛球面前,“让他们搞幻象吧,让他们继续画幻象吧,这些嫖客,老子吃不下。”他说完,便颓废地又窝回了沙发上,暴躁得像更年期提前了几十年一样。“哦。”毛球一边给他操作,一边腹诽,你他妈连曹随昀那种都吃得下,这些嫖客里头也有几个好的呀。他哪里知道自家宿主的套路,他温斐是心情来了才想要跟展逐颜戴顶绿帽,而且当初他可是看中了别人的那堆小道具,而不是看中那坨肥肉。不过这些小九九,还是不需要跟毛球说的好。尽管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燕尺素也并没有获得自己想象中的报复后的快乐。实在是……穆襄仪这个人,看着柔柔弱弱,看着像个软柿子一样,谁都可以拿捏,可她知道,不管他想出多少种方法折磨他,他也永远不会在自己眼前显露出后悔绝望的神色。她觉得自己已经毁了他,却又觉得还不够。她想要让他置身于地狱之中,她以为自己给他制造出来的已经是地狱了,可为什么他还能那么冷静。好像什么都进不了他的心,好像什么都无法让他彻底崩溃。当朝臣问起她要给那些反叛之人定下什么罪责的时候,她又有了新的主意。于是她召他入宫,将早已准备好的话说给他听:“燕承庭犯上作乱,罪行累累,你说,我应该如何治他的罪才好?”“叛国。”穆襄仪静静地说。“就这样?”燕尺素诧异道。穆襄仪看着她,突然双膝一软,朝着她跪了下去。他行的是五体朝地的大礼,他行礼行得那般坦率,仿佛早已准备好了一样。等到他终于抬起头来时,燕尺素听见他说:“燕承庭犯下的罪行,我替他承担。”“放肆!”燕尺素怒极,将桌上的奏折尽数扫落在地。她绕开书桌,冲到穆襄仪面前,提起他来,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她想说为什么,最后还是说了句凭什么。穆襄仪眨了眨眼,声音不大,却吐字十分清晰,他说:“我是他的谋士,他叛国作乱的时候,我都在他背后出谋划策,陛下觉得这个理由够吗?”燕尺素气得眼睛发红,尽管她已经对穆襄仪不要脸不怕死的程度有了了解,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无法淡定起来。她恶狠狠地瞪着穆襄仪,看着这个让她爱不得恨不得杀不得的男人,心里的愤怒嫉恨像野草一样疯长。她气到极致,反倒笑了起来。她想,自己凭什么不能杀他。这天下都是她的,一个小小的妓子,她凭什么杀不得?那些愤怒嫉恨汇成一团,变成了滔天的恨意。她松开他,站直了身体,对她道:“既然你想死,那朕就成全你吧。”第228章 女帝的宠臣(二十三)燕承庭快马加鞭往京城赶的时候,关于穆襄仪的一应罪行也定了下来。在这最后的几天时间里,他似乎很平静。临砍头的前一天,他见了燕尺素最后一面。原本意气风发的女帝,这一次却有些形容憔悴。她见穆襄仪来时,匆忙冲出来,却又在见着他的时候尴尬地顿住脚步。她嗫嚅着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嘴。 第517章 叛国之罪,当行斩首之刑,后千刀万剐,首级悬于城墙暴晒三日。那一日,燕尺素点了个模样俊俏的妃子,于宫中一夜欢愉。翌日晨起时,她换了衣服,将那新承恩的男妃拽到桌案前,要教他写字。她抓着他的手,在宣纸上画了一副千里江山图。她在他耳边轻轻说:“你看,天地浩渺,这江山,都是朕的。”她语音轻柔,话里似含着无数的柔情蜜意:“你可愿与我共享这盛世?”那妃子似被她的话震撼,点了点头。燕承庭一路奔赴而来,风尘仆仆。他实在是累得狠了,见着前方路边有个茶摊,便下了马,买一碗茶水喝。他喝了一碗,将剩下一壶都倒到了一旁的马槽里,喂他的马。他来时做了伪装,面貌与平时大相径庭,倒也不怕被人发现。这茶摊里坐的客也多是路过的农妇,旁边围了一桌子人,几杯黄汤下肚,嘴便松了。“诶诶诶,听说了吗?那个妖孽终于死了。”“哪个?”“还能是哪个,就那个法场连杀十几人,震慑京都的小侍臣啊。”“死了好啊,不是都传这场战乱是因他而起么?死得好死得好。”“是啊,现在人头还挂在城墙上呢……诶,刚刚在旁边喝茶的那人呢?”燕承庭以前总觉得,人生苦短,总是要建一番大功业的。他的父亲是帝王,他便也要当帝王才好。可最后他当了帝王,才发现原来也就那么点意思。他以前觉得,穆襄仪这个人,和他心意,也是想要跟他长长久久地过的。只是他总想着,时日太长,没必要拘泥于一时半刻的儿女情长。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侬我侬,不必太过在乎。后来他把很多事情都放在了前头,野心、皇位、骄傲、势力,直到把穆襄仪挤得远远的,不知不觉中,那曾经放在他心尖上的人,竟成了最靠后的一位。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他了,脑海中最后关于他的印象,是西门时他离去时穆襄仪脸上的一片死灰,还有那绘本上不堪入目的一些东西。他走的时候没考虑过他,回来的时候以为风波已歇,还能有带走他的机会。可当那高挂城墙上的头颅映入他眼帘时,他所有的奢望都成了一场空。他竟从没想过,那人也是等不起的。那一瞬间,他竟然忘记了是要哭还是要如何,他干瞪着眼,仔仔细细地分辨,想从那人头上找到半点虚假的痕迹。他想,燕尺素怎么舍得杀了他呢。他那么好,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她怎么舍得杀了他呢?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的,亦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抢到了他的首级。或许是因为他出现得太突然,或许是因为城墙上的守卫太松懈,以致于让他得了手。他抱着那个冰冷的头颅,驾着马一路往外跑。有人追过来,但他们的马追不上他。于是他们开始射箭,箭矢刺进他背里,刺进座下马匹的身体里。他只小心翼翼地护着穆襄仪,怕那流矢伤了他。他听见耳边的风呼啸着过去,于是那刺耳的弓弦声也不甚明显了。他恍惚间想起来,似乎很久以前,他也带着穆襄仪这么奔跑过。他们骑着马,雪飘飘地落下来,落在自己的头顶。他低下头去吻他,吻住那人润泽的唇瓣,在天地俱静的时候,他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可为何,那丝温度再也找不到了呢?燕承庭脑袋有些木,他惶惶然想起,哦,他忘记了,后来他送他走了。没事,襄仪,没事的。他紧紧抱着怀里那人的头颅,对他道:“没事,过去了,我带你走。”他一路奔逃,追他的人被他短暂地抛在了背后。他跑进山林里,那马儿也到了强弩之末,往前又奔了一阵,便蹄子一软,往前翻滚了几圈,死了。燕承庭也从马上跌落下来,他紧抱着“穆襄仪”,怕跌伤了他。于是他自己便摔在了地上,落地的时候他甚至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想来应该受伤了。不过没关系,襄仪没伤着就好。他因此欣慰地笑了起来,往后看了看,想着他要赶紧离开。那山林里密密麻麻的树,在天地间融成了一片沉郁的黑色。他缓缓站起身来,抱着他的襄仪继续走。他的骨头似乎断了两根,走路的时候觉得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他只能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东西,一步一步,继续行进。他走了好远好远,迈过荆棘,又滚下山坡。他拖着摔瘸的脚,在山林间发现了一个湖泊,于是他停下来,将“襄仪”放下来,撕下自己的一角里衣当做布巾,在湖水里洗净,来为“襄仪”擦拭。他想,他的小公子太不会照顾自己了,头发也乱了,一点也没有往日的半点气度。不过没关系,他来了,他可以照顾好他。 第519章 “三日前处斩的那一个。”她从喉咙里硬挤出这一句话,语带哽咽,可她自己却半点也没发现。“啊,那个啊。”因为这阵子就处斩了这么一个,这官差倒是有些印象,她对燕尺素道:“就犯了叛国罪的那一个吧?千刀万剐了,都成泥了,哪还有尸体。行刑完便被他家人带回去埋了,也不知道这种罪大恶极的人,怎么还会有家人,居然没有被他牵连,可真奇怪。”燕尺素听到官差口中说出的穆襄的死法,心中剧痛,她强忍着悲伤追问道:“谁带走的,现在在哪里?”官差虽然不认得她是谁,但好歹还是知道分寸的,她看燕尺素实在急得不行,突然一拍脑袋,对她道:“我想起来了,那个带走尸体的男人,这几日都在这法场西边烧香呢。我也是糊涂了,我这就带你过去。”燕尺素闻言便赶紧跟着她跑了过去。她赶到的时候,先是见着了一跪两立的身影,接着便看到在这些人面前燃烧着的火盆。火盆里烧着黄色的钱纸,青烟从盆里升起来,又散碎在风里。官差见把她送到,便自个儿先走了。燕尺素认出来跪着的那人是穆襄仪的父亲,柳陌。而他后面那两个女子,也正是穆襄仪的两个同胞姐姐。看到她过来,柳陌停下烧纸的动作,缓缓地站起身来。燕尺素缓了缓,冲着他喊了声父亲。比起上一次见面,柳陌看起来要苍老了很多,鬓边还添了两抹白发,看上去颇为憔悴。他身边的两个女儿,同样是一脸悲戚之色,见燕尺素来了,也没有见礼的意思。柳陌冲她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在下只是一介草民,当不起陛下一声父亲。”“您是襄仪的父亲,也是穆太傅的正房,您当得的。”燕尺素草率说了这样一句,便冲着柳陌问道:“父亲,襄仪在哪?”柳陌道:“我把他安葬了。”“在哪里?”燕尺素追问道。“这跟陛下没有关系。”“为何没有关系,他是我的男人。”柳陌闻言,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顿时又添上了几分悲意,他轻轻开口反问道:“陛下现在又来找他做什么呢?难道不是陛下下的旨,将他处斩的么?”燕尺素心中一阵抽痛,她白着脸,缓缓地道:“你告诉我他在哪……”她这话像是逼迫,又像是恳求,沙哑至极。“我以为……”柳陌的声音很是低沉,像是极力地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悲愤,他说,“我以为云儿嫁给陛下,是他的福气,可我为他收敛尸骨的时候,看到他那残碎的尸身,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我没有……”燕尺素想说自己没想要他死,可话说到一半,又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柳陌正视着她,尽管他并不英武也并不十分高大,可他现在静静地站在燕尺素面前,却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壁障一样。他说:“他在别人眼里是奸臣,是叛国贼,但即使他有再多错处,他在我心里都只是我的儿子而已。现在人都死了,什么错也该揭过了。陛下,我想让他入土为安,我有错么?”“你没有错,但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带他回去。”燕尺素的声音渐渐失了控制。她许是想表现得更强硬一点,但她发红的眼眶还是泄露了她的脆弱。她倔强地说出最后一句:“我爱他。”柳陌摇了摇头,道:“陛下,如果你爱他,你就不会让他变成这样。你把他送到醉风楼的时候,可想过你爱他?我不会再让你伤害他的,再也不会了。”“你把他埋在哪里了,把他还给我,还给我!”燕尺素嘶吼道。柳陌依然只是摇头,说:“之前是我无能,被穆安邦拦着,没能把他救出来。这是我作为父亲的失职。但现在我已经跟穆安邦和离,我再也不用受她的管制。我现在只是襄仪的父亲,他生时的对错,他自己已经为之付出了代价。他现在已经不在了,我不会让他连死后也不得安生。”燕尺素终于耐心告罄,她突然将自己后腰处的佩刀拔了出来,拽住离自己最近的穆襄仪的二姐,将刀刃抵在她的脖颈间,冲柳陌道:“我敬你是襄仪的父亲,我不和你动手,但襄仪是我的人,他死了也是要和我合葬的。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再也不会伤他……用你女儿的命,换襄仪的下落。”柳陌见自己女儿被制,脸上闪过一丝惊惶,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冲着燕尺素骂道:“他死都死了,碎尸万段,你现在又装出这幅情深似海的模样做什么?”他骂着骂着,终于哭了出来:“我不会告诉你的,若不是你将他从我身边带走,他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襄兰是我的女儿,可襄仪也是我的儿子,他们在我心里同等重要。襄仪是我一个人埋的,跟我的女儿没有关系。你要杀,就杀了我,我儿子死得惨,我怕他一个人走黄泉路太孤单,大不了我下去陪他。”被制住的穆襄兰亦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燕尺素与他们僵持半晌,最后终于颓然地松开了手。她的刀叮当一声落到了地上,穆襄兰见状,连忙离开她,回到了自己父亲和姐姐的身边。柳陌不再理会她,弯腰端起自己先前烧纸钱用的火盆,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离开了这里。待到只剩下燕尺素一个人时,她僵立着,看着那地上残留的余烬,突然毫无预兆地哭了出来。【系统提示:支线人物燕尺素喜爱值+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80,后悔度80。】等她哭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高悬于城墙上的头颅。她疯了一样地跑过去,却只看得见一阵兵荒马乱,那头颅早已不翼而飞。谁也没想到一个叛国贼的头颅会引来女帝陛下亲自追击,一时间城防布军迅速调兵前去增援。燕尺素策马追过去,她的手下涌入山林之间,用猎狗循着味道一路搜索。当她找到燕承庭的时候,只看到了被押着跪在地上的燕承庭。那往日风光无限的长皇子殿下,如今一身狼狈。而她最在乎的那颗头颅,却不在他的身边。山路险阻,她中途早已下马,现在一见到燕承庭,她便冲过去捉着他衣领喝问道:“襄仪呢?”燕承庭看见她,突然笑了笑,对她道:“死了。”“我问你他在哪!”燕尺素气得目眦尽裂,偏生又红肿着双眼,看起来比燕承庭也好不了多少。“我不告诉你。”燕承庭道,“你别想找到他。”“我找得到。”燕尺素咬着牙站直身体,对旁边的人喝道:“给我找,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下属纷纷领命前去,燕尺素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到燕承庭身上,她像是刚看清这人是谁似的,冲他道:“皇舅,你怎么来了,终于想起被你丢在这里的穆襄仪了,想回来找他,对吗?” 第521章 世人评判褒贬不一,然当事人亦俱作了古,其中真假也无从考证了。女帝燕尺素逝世的时候,给予了她那位皇贵妃同葬的资格,然而,与她一同入了棺椁的,却是一个被经年累月的摩挲磨得十分光滑的盒子。据说那盒子里,放着一颗南珠。那曾经入了她最爱之人手里,又兜兜转转回来的珠子,成了她最重要的东西。因爱而生的恨,因伤害而生的悔,也同她一起,在黄土之下沉寂了。【系统提示:支线人物燕尺素喜爱值+0,后悔度+20,当前喜爱值80,后悔度100。】当燕尺素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她生在在皇宫之中,由她父亲牵着,走过漫长的石板路。有一次她听见一墙之隔外的地方,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于是她问她父亲,那是在做什么。在她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她那个一向文质彬彬的父亲的脸上,竟然显现出些许鄙夷之色来。他告诉她,那是宫中有男妃犯了事,要被杖毙。燕尺素抬头问他,犯了何错。她父亲说,跟宫女私通。他说完之后带她离开,在回去的路上,他说:“一个后妃,他要的便是对帝王的绝对忠诚,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燕尺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后来她渐渐长大,知道了更多的事情。一个男人,在成亲之后要对妻子忠诚,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贞洁这种东西,也是极为重要的。在这种观念的潜移默化下,她对于成亲前便已破身的男人,是比较有成见的。她常常听其他姐妹取笑那些非处的男人,说他们是天性淫.荡,似乎有过一两次经验,便是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燕尺素竟也没有觉得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对,直到她遇见穆襄仪。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燕尺素着实被他惊艳到了。她不喜欢那些太过粗犷的男人,唯独偏爱那些柔弱的。当病弱的穆襄仪出现在她眼前时,燕尺素差点要以为这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了。穆襄仪有一副好相貌,有她喜欢的弱不禁风的身子,还有满腹才华。他同时也是多变的,即使他看上去那般孱弱,但当他刑讯的时候,他却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害怕。那么柔软又那么刚硬的两种性格,如此和谐地共存于他的身体里。他是那么鲜活,那么动人。她对他一见钟情,所以她想要他,想要娶他。然而还不等她的美梦成真,这所有一切竟像泡沫般破碎了。她从未想过,看上去那般纯洁无垢的穆襄仪,竟然已经不是处子了。一想到他那红唇被别人吻过,他的身子被别人碰过,她便觉得恶心。他怎么可以失贞呢,这于她而言,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她不能允许她的丈夫是个不贞洁的男人,决不允许。她对他的爱意转瞬间成了厌恶,接着便成了恨。她逼问碰过他的人是谁,她甚至生出了要将那些人一个一个全都杀死的冲动。可他不肯说,无论她如何逼问,他都不肯说。她意识到他心里有人,却又不敢确定。既然心中有人,又为何要刻意接近引诱她,若是心中无人,又为何要将自己的身体给别人碰触。她嫉妒,嫉妒得发了疯。她唯有将自己的满腔愤恨尽数发泄在他的身上,才能获得些许平和。后来他变得看到她就害怕,即使她有时候只是无意碰触,他也会因为担心招致她的怒火而瑟瑟发抖。后来他失踪了几天,在那几天里她担惊受怕,生怕他是遭遇了不测,又怕他是与人私奔。她找他找得差点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甚至暗暗发誓等他回来定要打得他再不敢逃。可当他重新回来,在自己面前泣不成声的时候,她却又心软了。她想,何必如此在乎他的过去呢,就算自己打死了他,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她只能改变自己,慢慢地接纳他。两个人之间,总得有个人要先行让步,她先让了。后来襄仪在法场杀人,闹得满城风雨。她猜到他是心中愤懑,猜到是自己对他的折磨凌辱改变了他,猜到他心中痛苦难受只能依靠伤害别人来发泄。她知道他压抑着自己,知道他待在王府里不开心。所以她送他离开,让他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让他慢慢放下心中的恐惧。她等了两年的时间,她见不到他,便只能将自己手里头有趣的东西送过去,聊表相思之意。他不回复她,她便猜测他是不是还在怪自己。可她不敢去找他,她怕自己靠的太近,把他吓跑了。她小心翼翼地护着他,把自己这辈子所有的柔情蜜意都加诸于他身上。即使她表达的方式有些太过笨拙,但她还是尽力收拢自己的尖锐,生怕会伤到她。她静静等待着穆襄仪向她敞开心扉,然而她没能等来他的爱,直等到了无情的背叛。大军攻城,她那么小心对待的穆襄仪,转眼便投入他人怀抱。原来他爱的人竟然是燕承庭,是她的亲舅舅。难怪他对自己不假辞色,难怪他会特地从南边回来,是不是他早就打算好要里因外和,为燕承庭的帝位铺路。可怜她付出这么多,最后却成了个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傻子。她的爱,转瞬成了恨。她恨穆襄仪的薄情寡义,恨他的心口不一,恨他爱上别人,恨他的背叛。那被她放在手心里的男人,也在她的恨意里成了灰烬。她以为她报复了,应该为杀了他而高兴,可当她看见他留给自己的东西时,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原来,他也曾为她考虑过。 第523章 燕承庭魂归天地,魂魄逡巡之间,恍惚间竟到了九幽之下。没有人指引,他像是牵着线的风筝一样,沿着那忘川一直走,一直走,直走到一座桥边。桥头是无数排着队等着过河的孤魂野鬼,万鬼同哭,一样望去,浩浩汤汤,不见边际。他明白过来,知道那是奈何桥。那桥上有个熬汤的婆婆,过桥的鬼魂一人一碗,喝完之后,前尘往事尽散。他犹豫不前,不肯汇入那川流不息的队伍里。他不愿忘记,亦不愿渡河。他晚死了太久,他的襄仪怕是早已投胎赚了世。若是他再忘了襄仪,那谁还记得那锥心刺骨的过往。然而不等阴间鬼差来赶他,他便瞧见了河边独坐的一抹身影。纵然已经跨越十数年的光阴,他仍是一眼便认出了他来。他赶过去,喊他的名字:“襄仪。”他激动万分,恍惚间觉得这十几年的苦难折磨都成了两个字:值得。然而穆襄仪听了他的话,仅仅只是转过头来。他面上并无欣喜的表情,冷冷淡淡的,看向燕承庭的眼神也带着疏离。穆襄仪仅仅对他说了一句话:“你认得我么?”燕承庭愣了一下,一时竟没能答上话来。他俯身下来,轻轻伸手触碰那人面庞,却被那人躲开了。他似乎觉得燕承庭的行为很是无礼,那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后又转过头去,望着那忘川河水流淌,不再看他。燕承庭看向他精致无双的侧脸,想如许多年前一样将他紧紧搂抱在怀里,可穆襄仪已经忘了他,忘了曾经的爱恨痴缠,于是他的满目眷念,倒好像成了一个笑话。他一时有些哽咽,半晌才重新拾回与他攀谈的勇气,问他:“你在做什么呢?”穆襄仪垂首看着河水,道:“我在等一个人,可是过了太久了,我忘记要等的是谁,也忘记要等他做什么了。”燕承庭鼻子一酸,伸手便将他搂入怀里。他顾不得这人还记不记得,只是埋首在他颈间,哭了出来。后来鬼差告诉他,他的襄仪一直不曾过河去,日日守在这里,等了十几年。他不肯喝孟婆汤,便日日饮这忘川河水为生。可孟婆汤本就是用忘川水熬制而成,他渐渐地便也忘记了过往。为了让他重新想起来,燕承庭带着他走遍了四方,给他找各种能解除忘川水忘性的东西。燕承庭一直带着他,他将自己跟穆襄仪半生的爱恨,一字一句地说给穆襄仪听。穆襄仪的记性很差,常常今天听了,明天就忘了。燕承庭便不厌其烦地一次次重复。记忆恢复的最后一天,燕承庭带他走回了奈何桥,将桥下一朵百年彼岸花的花蕊摘下,挤出汁水喂给穆襄仪喝。这是最后一味药,饮下之后,他便会记起一切。穆襄仪喝完之后,他的目光从浑浑噩噩渐渐变得清明。他对着燕承庭道:“我想起来了,你是燕承庭。”即使燕承庭努力地压抑自己内心的波动,可他发颤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他凑过去,抓住穆襄仪的手,说:“是我,襄仪。”他红着眼睛看着他,道:“这一次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他说:“我爱你。”穆襄仪听了他的话,嘴角浮现一丝浅笑。他道:“我想起来我忘记的事情了。”他将手自燕承庭手里抽出来,对着他道:“我等在这里,其实是想告诉你……我不再爱你了。”他在燕承庭惊愕的目光里,走到桥上,从那孟婆手里讨了一碗汤来,端着碗,笑着看他。他说:“我迟迟不饮这碗汤,并不是我不舍得忘记。你负过我很多次,抛弃过我很多次,这一次,该轮到我抛弃你了。”笑容自他脸上绽放开来,他一笑,如同春风化雨,冰雪消融。可这笑落在燕承庭眼里,却只觉得残忍非常。穆襄仪笑着说:“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将你彻底忘记。”他抬腕,仰首,将碗中汤水一饮而尽。他说:“再见。”“不!”燕承庭的嘶吼被他抛诸脑后,穆襄仪转过身,汇入那汹涌的潮流中,过了河。眨眼又过了几十年。燕尺素死后,入了九幽之地。她生时虽贵为天子,死后却也如其他鬼魂一般,要守这阴间的规矩,老老实实地跟在队伍后头排队,领那一碗汤。让她颇为不满的是,她的南珠没能跟着她一起过来,被她遗留在了尘世间。她过河的时候看到对岸有一个低头侍弄彼岸花的男人,那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可她一时间却又想不起他是谁。于是她问了问旁边的鬼差。鬼差道:“那人啊,宁愿入地狱也不愿喝那碗孟婆汤,长年累月地待在那河边上,据说是在等一个人。”“等谁?” 第525章 彦子瞻承了他这声谢,本想跟他再多聊几句,但又怕自己耽误了章凌域的事,只好将准备出口的话又埋进了腹中。章凌域拿了自己要的东西之后,也没久留,冲彦子瞻说了声再会之后,便转身走了。他一走,彦子瞻眼珠子那么一转,眼神瞬间由娇憨变成了似笑非笑。由彦子瞻无缝切换成了温斐模式的温大佬,静静地打开了系统的数据栏。【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章凌域当前喜爱值35,后悔度0。】“初始值还是不错的。”他在心里吹了声口哨,转身便进了里屋。第232章 戏台春(一)章凌域拿了扇子上车的时候,副官夏明起就坐在他边上。“将军,这扇子倒是有趣,可以给我看看么?”副官道。章凌域将扇子递给他,还不忘叮嘱道:“小心点,别弄坏了,待会还得送人的。”“好咧。”副官打开一把,上面画的是一副花鸟图,再打开另一把,上面绘制的则是岁寒三友。唯一相同的便是那上面的红章,端端正正的“彦子瞻印”四个字,还配有娟秀的墨笔签名。“这彦子瞻人长得挺好,字也写得不错。”副官随口道。章凌域瞥了扇子一眼,道:“长得好么?我刚刚看见他,他脸上还化着妆呢。不过人倒是挺秀气的,有一种女子姿态。”副官笑着合了扇子,恭恭敬敬地放回章凌域手边。“十有八九是戏里头沾染的,他一向都只扮女角的,这种叫什么,对对对,花旦。”章凌域听了他说的,倒也算回过味来,他道:“他那气质还挺自然的,虽然娇俏却又不过分阴柔,让人讨厌不起来。”副官闻言便腆着脸推荐道:“将军你应该去看看他的贵妃醉酒,那才是真的媚。我以前见过一回,惊艳得很,差点以为是杨贵妃再世。”“真有这么好?”章凌域被他勾起了兴致,“那你下次去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唱。”“好咧。”章凌域虽说是这潭州城的一把手,平日里不需要怎么看别人脸色,但今日来的这一个,却是他也得罪不得的。宋泽霆,比他官大一级,辖地在东北那一带。宋泽霆来时没跟他打招呼,那是章凌域还在听戏,一听宋泽霆要来,登时便起了座。章凌域虽没猜到宋泽霆的来意,但出于东道主的本分,还是让人好生招待他。既然姓宋的登门造访,章凌域便顺势找彦子瞻讨了扇子,要作为见面礼送给他。宋泽霆这人的喜好虽不外露,但他作为彦子瞻戏迷的事,也是闻名遐迩的。章凌域回到自己的府中时,宋泽霆正坐在他客厅里品茶。宋泽霆一见到章凌域进门来,便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喊了一声章老弟。他主动套近乎,章凌域也笑着摘了帽子,冲他道:“宋将军。”宋泽霆五六十岁的人了,看上去精神气还是很好。他早年是土匪出身,现在虽然已经为官多年,举手投足间还是带着一丝匪气。“你看看你,跟我见外了吧。”宋泽霆眯着眼冲他笑道。章凌域将帽子递给一旁的佣人,冲他道:“宋将军怎么有空到我这潭州城里来了?”“这不是,近来局势紧张,想找章老弟商量商量对策嘛。”章凌域听见他这么说,连忙挥手让佣人们下去了。等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章凌域便冲着宋泽霆问道:“宋将军这对策商量得也太远了吧,您在东北,我在潭州,这十万八千里的……”他示意宋泽霆坐下,自己在他隔桌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宋泽霆冲他道:“章老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北边的那些事,西边有姓孙的把持,东边有姓曾的,他们都跟我不对头。”说完他还冲章凌域使了使眼色。章凌域端起放在自己那边的茶水,借喝茶的间隙,细细分析起宋泽霆这话里的意思来。孙、曾两个军阀,是上个政权倒塌之后遗留下来的两路军阀,实力不相伯仲。这些世家出身的军阀,自然是看不起宋泽霆这半路出家的土匪头子的。况且孙曾两军都想吞并对方,宋泽霆的领地正好卡在他们中间,不免有些摩擦。章凌域将那口茶水饮下去,扭头冲宋泽霆道:“宋将军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宋泽霆这才切入正题,对他道:“我听闻章老弟你三十而立,身边还没个妻妾,我有个侄女恰值妙龄,想问问章老弟有没有结亲的意思?”章凌域心念电转,瞬间便明白了过来。宋泽霆虽然管辖东北,但他也并非东北那边的一把手,他上头还有个顶头上司在呢。章凌域对于东北那边的纷争也知晓一二,知道现在宋泽霆的顶头上司有意培养另一位下属来接班。现在国内局势混乱,政府虽在,但也不过是各大军阀把控着的傀儡政权而已。北边那些人,大多拥兵自重,三天两头打作一团,谁也不服谁。章凌域虽然官位没宋泽霆高,但他稳守在南边,除了东南那一带姓李的以外,这南边就他的兵力最强。上头要分化掉宋泽霆的力量,所以宋泽霆跑他这里来,是来找后路来了。境外势力虎视眈眈,迟早要开战,沿海之地本是富饶之处,现在却成了最不安全的地方。而他这潭州处在内陆,看起来还有一战之力。所以宋泽霆想借联姻跟他攀上关系,若是北边真的打起来,也可以撤到他这里来,不至于无处可去。宋泽霆这是在算计他,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第527章 “将军。这就是彦子瞻最出名的贵妃醉酒,好看吧。”夏明起冲着章凌域道。章凌域抬起头来,朝彦子瞻看去。台上那人顶着满头珠翠,红裳飞舞,长袖飘飘。他面上化着桃花妆,演的又是那醉酒的杨贵妃,带着三分醉意与七分媚态,仿佛真的是那贵妃托生一般,美得让人心惊。章凌域喝茶的动作顿了顿,突然有些口干舌燥。【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章凌域喜爱值+10,后悔度+0,当前喜爱值45,后悔度0。】后面演了什么他也没怎么在意,目光流连在那“贵妃”身上,看得入了迷。这场戏收了尾时,章凌域才回过神来。彦子瞻这出贵妃醉酒只是第一出戏,他下了场之后,又换了其他人来。章凌域看了彦子瞻的,再看其他人的,便有些兴致缺缺。耳边是台上戏子的浅唱低吟,章凌域心中无趣,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夏明起喝多了茶,等戏一散场便赶紧跑去了茅厕,留下章凌域一个人还睡在那里。彦子瞻见外头没了其他人,这才悄悄地从帷幕后面走出来,凑到章凌域面前。第233章 戏台春(二)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章凌域睡着的模样。章凌域睡着的时候,冷硬的面容放松下去。他本就生得英武非凡,鼻梁高挺,此时这幅模样落在彦子瞻心里,让他情不自禁地便心神动荡,险些忘记自己的身份。等他缓过神来时,他已经靠章凌域靠得极近,连那人脸上的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彦子瞻脸红了红,忙把脑袋往后挪了挪,将手里拿着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披到章凌域身上。他做完这一切,便也不敢多留,唯恐被将军瞧见自己这幅模样。他轻手轻脚地跑回去,躲在帷幕后面偷偷看他。然而,过了没一会,从外头便走进个穿着小洋装的少女来。这女子身材纤细,相貌美丽,手里揣着个小皮包,头上束了个马尾,那尾端头发微卷,很是时尚的样子。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宋泽霆想要介绍给章凌域的宋曦月。宋泽霆今日之所以没来,便是为了劝说这位大小姐过来。宋曦月虽然只是他的侄女,但宋曦月的父亲经商有道,家底厚实,宋泽霆能坐稳身下的位子,也有宋曦月父亲的不少功劳。宋曦月之所以来这里,便是听了宋泽霆一顿胡天海地的夸耀。她本来对这章凌域没多大兴趣的,但当她靠近,看见章凌域那张脸时,还是忍不住春心荡漾了一下。宋曦月心气高,自身条件又好,平日里对她那些追求者们都是趾高气昂,不予理睬的。可章凌域长得这般好看,虽然睡着,但凭借他身上那身军装,也足以让人想象出他醒时会是何等英姿。正巧章凌域身上的衣服滑落下来,宋曦月一手抓着她的小皮包,另一只手伸出去为他把衣服拉起来。她动作太大,章凌域便醒了过来。他眼睛还未睁开,便迅速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宋曦月痛呼一声,这一声娇俏得很,将章凌域脑中还未散尽的那丝睡意给驱了个一干二净。章凌域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打量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他到底还是比较警惕的,启唇便是一句:“你是谁?”章凌域手劲忒大,宋曦月嘟着嘴,有些埋怨地说:“你弄疼我了。”章凌域这才放开她。宋曦月揉揉手腕,冲他道:“你做什么嘛,我就是帮你披一下衣服,真是太过分了。”章凌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才意识到自己错怪了她。他又见宋曦月手腕发红,知道是自己的过错,心里也生了几分歉意。他道歉道:“对不起。”看他态度还算诚恳,宋曦月也没之前那样生气了。章凌域将身上的衣服扯下来,想起她刚刚说的话,便笑着道:“谢谢你。”宋曦月这才笑起来,对他道:“不用谢。”章凌域看她依然在揉手,也知道是自己不对,他说:“我帮你看看吧。”不等宋曦月拒绝,他已先行抓起她的手来,给她揉手腕。“将军,将军我来晚了……”去茅房待了好久的夏明起也终于跑了回来,他一看这副场景,便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冲两人道,“我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章凌域忙松开宋曦月的手,冲夏明起喝道:“干什么呢你,站住。”夏明起只好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宋曦月虽然被他放开,但之前章凌域为她揉手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她看着那手腕上的红印,那抹红霎时间便传染到了她脸上。章凌域正视着宋曦月,对她道:“还没问姑娘叫什么名字。”“什么姑娘不姑娘啊,我叫宋曦月,你可以叫我曦月。”宋曦月说到后面这句话时,还羞怯地看了章凌域一眼。“你就是宋曦月?”章凌域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自己前几日才跟宋泽霆谈起这位小姐,今天就见着了本人。“怎么?你认识我呀。”宋曦月眨着晶亮的眸子冲他笑,她沾染了西方的习性,没有寻常姑娘家那种保守的感觉,显得活泼又大方。章凌域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姑娘家,觉得新奇,也忍不住生出好感来。 第529章 宋泽霆听章凌域这话里的意思,便知道这门姻亲定然是十拿九稳了。他摸了摸宋曦月的头,冲章凌域道:“我这侄女顽劣,章老弟费心了。”“我晚上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改日再来陪宋小姐玩。”章凌域道。“好,那我就不送了,章老弟下次见。”宋泽霆说。等到章凌域离开,宋曦月也站起了身来。宋泽霆戳了戳这侄女的额头,对她道:“怎么样,这章凌域一表人才的,配你不差吧?”宋曦月道:“叔叔你就知道笑我,不差是不差,可我们才认识了不到一天呢。”“一天怎么了,我看你还挺满意的嘛。”宋泽霆笑道,“你来之前还怕我会给你找个歪瓜裂枣嫁了,怎么,这个算不算歪瓜裂枣?”宋曦月羞赧道:“这个要是算歪瓜裂枣,那世上就没好看的男人了。”“哟,你这小妮子,口风变得还挺快。”宋曦月笑笑,道:“那当然,谁知道他这么好看,我当然中意啦。”“这章凌域可不止是皮相好看,他三年前才到这潭州城来任职,本是外来户,可他现在已经将潭州的兵力牢牢把控在手中,这个人啊……非池中之物。”“好啦好啦。”宋曦月嘟囔道,“我知道叔叔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让我嫁给他嘛。我倒是乐意,就看他愿不愿意娶咯。”宋泽霆道:“你知道就好。这章凌域本就算得上是南方的一位霸主,你给我把他栓牢了,这门亲事,必须成。”“知道啦。”宋曦月道,“我都跑了一天,累死了,我先回去睡觉了。”宋曦月将包往旁边一丢,扭头便跑进了房间。章凌域对宋曦月有好感,宋曦月也喜欢章凌域的好皮相,两人倒也算得上是郎有情妾有意,更何况两人的结合还代表着两股势力的牵系,于是没过多久,章凌域便又邀了宋曦月出来。他先是带她在城中好好玩了几天,吃了些好吃的,玩了些好玩了,接着便带她去了梨园。“潭州城里戏班子不少,这个是我最喜欢来的一个。”章凌域为宋曦月打开车门,请她出来。宋曦月下了车,十分自然地便挽住了章凌域的手。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章凌域与她的关系也亲近不少,倒也没有计较她这亲近的小动作。“你都说起这里好几次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反正来都来了,我也要看看你说的有多好。”宋曦月一指梨园大门,道,“走吧。”章凌域点点头,带着她走了进去。章凌域不比其他人,这梨园里的戏向来火爆,卖座得很,其他人为了一张票排队都得排上两天,而章凌域却有属于他的专座。他领了宋曦月进去,直接便带着她去了自己常坐的地方。第234章 戏台春(三)章凌域今日要来看戏,彦子瞻早就得了消息。他如往日一样泡好茶水让小厮端过去,这才上台开始唱今日的戏。他上台之前还没见过章凌域,自然不知道他带了人过来,所以当他看见台下交头接耳的两人时,心里便骤然一痛。宋曦月本来还在跟章凌域说方才吃的芝麻肉丸味道不错,此时见彦子瞻上台,连忙推了推章凌域,提醒道:“开始了开始了。”章凌域见她欣喜的模样,笑了一下,坐正了身子。这还是章凌域第一次带人来,台下郎情妾意,虽举止并未逾越,但仅仅是他们彼此交谈时嘴角的笑意和眼里流露的喜悦,都让彦子瞻有些难受。他勉强打起精神,不去看他们。但他终究还是无法不去想,他心中不宁静,便带着这走惯了的戏台都变得陌生起来。等他出了错,他才反应过来。不等他纠正,台下已经响起了嘘声。“这贵妃怎么回事,这里明明要走七步,他怎么只走了三步。”“这差得也太多了,会不会跳啊,不会就下去。”“小爷我千里迢迢跑来看戏,没想到这彦子瞻也不过如此嘛,还不如我们城里的旦角呢。”彦子瞻还是第一次出这样的丑。自从出师以来,他一直都认真得紧,从未有有过半点纰漏。后面的动静,坐在前面的两人也有所察觉。宋曦月往后面看了一眼,又看向章凌域,眼神中含着一丝询问。章凌域喝了一口茶,对她道:“没事。”他安抚完宋曦月,便扭头朝后看了一眼。偌大个潭州城里,又有谁不认识这位章将军。他一露脸,后面的动静就消停了。偶尔还有人窃窃私语,说的也大多是“章将军怎么在这”、“将军怎么也来了”之类的话,对于那台上的错漏,倒是没人再谈了。台下的喧闹声沉寂了下去,彦子瞻也稳定心神,重新跳了起来。他这次没再看章凌域,也没再管其他人,自顾自地唱完跳完,直到锣停鼓声落,才退场,等着下一场戏。下一场戏他不是主角,给其他角色做配。中间休息的时间并不是特别长,章凌域将一杯茶水喝了一半,好戏便又重新开场。宋曦月被家里娇惯着长大的,好茶喝过不少,这戏班子里虽并未苛待这些客人,但确实也拿不出太好的茶叶。 第531章 章凌域说完,便又扭头对宋曦月道:“你等我一会儿,要是等得不耐烦了,就先去车里坐一会。我有点事,待会再来找你。”宋曦月见他很是认真的样子,也没多说,嗯了一声。章凌域这才对彦子瞻道:“你同我来吧。”彦子瞻只好跟了他过去。章凌域到这梨园来了许多次,知道旁边有个阳台,比较僻静。他等走到阳台处,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彦子瞻。彦子瞻垂着脑袋,一副等待发落的模样。“别傻站着了。”章凌域开口道。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吓得彦子瞻如惊弓之鸟一般,狠狠抖了抖。章凌域见他这样,也不好过分苛责,便努力用不那么生硬的语气对他道:“行了,有什么好怕的,抬头看着我。”彦子瞻不敢违抗,忙抬起头来看着他。章凌域拿起那个挂坠,看着纽扣上面编织的图案。线是普通的麻线,编倒是编得挺用心,说实在话,还挺漂亮。若是女孩子做这番举动,章凌域铁定觉得这个女子倾心于自己了。但这东西在一个男人手里,他便觉得实在有些别扭。“你弄这个做什么?”章凌域道,“若是捡到了扣子,还给我就是,我常来你们梨园,你要真相还我的话,应该不难吧?”彦子瞻表面还是那诚惶诚恐的样子,心里却已经迅速想好了对策。他冲章凌域道:“那时候多亏将军救了我,将军没来听戏之前我不知道将军在哪,将军来了之后我又怕贸然送还会有攀关系的缘故。我不敢擅作主张,怕惹了将军不快活。我见这扣子好看,寻了线来把它编了进去,也纯粹是一时脑热而已。”章凌域见他对答如流,便也没再多问,只是将那挂坠递了回去。“行了,反正这扣子于我而言已经没太多用处,你编都编了,我总不能拆了你的。拿着吧。”彦子瞻见他没有过多追究,这才赶紧捧了那扣子回去,他不敢表现得太急促,便按捺住将它放回袖子里的心思,只小心地攥在手心里。他见章凌域没有开口让他走,也没有继续问话的意思,便主动开口道:“那茶水的事……梨园里一直都是用的粗茶,便是方才那位小姐喝的那种。至于将军的,因为那时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我身份低微,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能在将军来的时候泡一杯好茶,权作报答。”章凌域看他态度诚恳,心里仅有的一丝疑惑也被打消了。他挥挥手,对他道:“我知道了,你走吧。”彦子瞻松了口气,心知这一关算是过了。他前脚刚走,后脚夏明起便走了过去,走到了章凌域旁边。宋曦月等了一会不见章凌域回来,便自个儿出了梨园,回到了车子里。夏明起本来接替了司机的活负责给这两位开车,听宋曦月转述完在梨园里发生的事情,便也生了好奇之心,过来看看情况。方才他们谈话的时候夏明起就来了,章凌域老早就看见了他,只是没说。夏明起便也没出声,乖乖地站在门板后头等着。不过章凌域和彦子瞻方才说的话,却是一字不漏地全进了他耳朵里。第235章 戏台春(四)彦子瞻一走,夏明起便凑到章凌域旁边,对他道:“将军,这彦子瞻也太那啥了吧,还把你的扣子编成串啊。”章凌域瞥他一眼,道:“你倒是耳朵尖,全给你听见了。”“诶不是。”夏明起对他道,“将军,你就没察觉什么不对?”“什么不对?”章凌域扭头看他,面带疑惑。“您不觉得他这举动,太女气了一点吗?”夏明起问。章凌域点点头,道:“是有点。”夏明起笑道:“这就对了嘛。将军哪,我常听人说这彦子瞻因为扮旦角,平日里的举止做派呢,都有些女态。但我以前也就以为他顶多举止娇俏一点,声音妩媚一点而已,可现在我看哪,远远不是那样。”“那是哪样?”章凌域见他有样学样的,心里发笑,便顺口多问了一句。“我看哪,那彦子瞻会不会平日里扮女人扮多了,真把自己当成个女人了?”夏明起冲着章凌域挤眉弄眼地道,“他会不会喜欢你啊?”他说着还翘起兰花指来,扭着腰作唱戏的模样。章凌域白他一眼,道:“越来越没个边际了,你这都学了什么,是不是要我派你到底层再去历练历练?”他这一严肃起来,夏明起也不敢再插科打诨了,连忙规规矩矩地站直身体。章凌域唬完他,便也顺着他的话,将自己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先不说他是男是女,是雌是雄,单单他是个戏子,你这话就让我心里头不舒服。”夏明起听出他话里的门道,多嘴问了一句:“将军,你瞧不起戏子啊?”章凌域对他道:“戏子无情,biao子无义,都是下三滥的营生,有什么可让人瞧得起的。你之前那些话,我当没听见,要是再说,你就自己掂量着看吧。”他们在这边说道,却不知道他们出来的话,被半路折返的彦子瞻听了个清清楚楚。彦子瞻回来,其实只是因为忘了问下次来的要不要继续上他泡的茶,却没想到一来便听了章凌域“戏子无情biao子无义”的那番评论。他脸上的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干净净。他沉默了片刻,接着半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章凌域喜爱值+1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55,后悔度10。】彦子瞻的去而复返章凌域自然是看在眼里的,而他那话,也正是说给他听的。章凌域虽然不介意被更多人喜欢,但这到底是个男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早断早好。接连好一阵子章凌域都没有再到这梨园来,彦子瞻继续唱自己的戏,权当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宋曦月嘻嘻哈哈玩闹了大半个月,也差不多将这潭州城里有趣的地方给玩了个遍。她倒是不需要操心太多事情,有钱花有地儿花钱便够了。章凌域空闲的时间大多都用来陪她,她古灵精怪的,跟她待在一块的时候有趣得很。宋曦月可以不回东北,宋泽霆却是不能不回的,毕竟他身居要职,身下的位子又多被人觊觎,所以宋泽霆跟章凌域商量了一番,决定这几日就把订婚宴给办了。 第533章 彦子瞻不愿意与许冠杰亲近,也大多是因为这人这般不规矩又好色的习性。他这次愿意忍着他这些作为来此,也不过是为了来多看章凌域几眼罢了。他远远望去,只看得见章凌域陷在人群里的一个背影。他揽着宋曦月,两人时不时对视一眼,幸福甜蜜得很。彦子瞻见了,只觉得自己像是丑小鸭见了白天鹅,越发自惭形秽起来。他捧住装茶的杯子迅速喝了一口,想要忽视掉自己心里的酸意,但这也不过是自我欺骗罢了。陆陆续续又有客人进场,他们这桌子也很快便坐满了人。许冠杰见人多起来,也没有之前那样放肆了。虽只是个订婚宴,但规矩都是参照着结婚仪式来的。章凌域带着宋曦月隔桌敬酒,他敬完上一桌,正准备敬彦子瞻那桌时,便看见许冠杰的手十分不规矩地在彦子瞻臀上按揉。他再一看彦子瞻,见他低垂着头,耳尖发红,正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章凌域心里闪过一丝异样情绪,似是愤怒,又似乎是不满。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他们那桌前,与桌上客人碰杯。章凌域对彦子瞻的关注,其他人没怎么在意,但他的变化却是全落进了身旁的宋曦月眼里。宋曦月打量了彦子瞻几眼,见这男人身材颀长,腰肢纤细,看上去别具诱惑力。她虽然大大咧咧的,却也不是个傻子,还算得上是敏锐的。她虽没说什么,却是留了心。彦子瞻陪着许冠杰吃了宴席,后来他也没心情再去看章、宋二人你侬我侬,自己一个人孤零零退了场。本就是富贾高官聚集的场地,他去了,除了平白惹人笑话,除了自己心里难受以外,并无其他作用。他从章凌域设宴的酒楼回去之后,便一个人回了房里。真正见识到自己和那宋小姐的差距之后,他那些爱慕的心思,也就沉寂了下去。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刚准备再不牵扯,宋曦月便找上了门来。那是订婚酒之后的第三天,彦子瞻心情不是很好,便推了这几日的戏。因着这个缘故,宋曦月来找他出去的时候,他也找不到什么不去的借口,只能去了。或许是即将要嫁给如意郎君的缘故,宋曦月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衬托得彦子瞻越发灰扑扑的。她带着他进了个小巷,这里僻静,也没那么多闲杂之人跑来听墙角。她站定之后,便转过身来,看着彦子瞻。“不知道夫人找我有什么事。”彦子瞻学着别人一样喊她夫人,模样倒是恭敬得很。宋曦月抬眼看了看他,她没有做出趾高气昂的态度,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开口问道:“你喜欢我先生,对吧?”第236章 戏台春(五)彦子瞻的指尖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他怔在那里,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回她。他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藏不住,迟早要给他带来麻烦,却也没想到宋曦月这么高贵一个人,会为了他一个小人物亲自来此。彦子瞻不答话,宋曦月便觉得这是默认了。她清了清嗓子,对彦子瞻说:“我没心情理会你是什么态度,也不想计较你喜欢谁不喜欢谁。但我希望你离我先生远一点,若非必要,最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了。”彦子瞻脸色白了白,他勉强笑着道:“章夫人的话,我不太明白。”宋曦月吐出肺中的一口浊气,她教养良好,现在也不想闹得太难看。过了会她重新开口,半是解释半是要求地说:“你是一个戏子,凌域是将军。我知道戏文里有才子佳人身份悬殊却终成眷属的故事。但戏终究是戏,这么小概率的事,落不到你头上。更何况,你还是个男人。”她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但话已经说到这,也收不回,便只能继续往下说:“虽然你没向外宣扬,但你对凌域的感情,终究还是不太妥当。他虽然身居高位,却也有他力不从心的地方。一旦他有一点错处,都会被人抓着大做文章。若是你喜欢他的事,被别人知道了,很容易会被人拿来攻击他。”彦子瞻算是听明白了。他怎么可能不明白,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以前他那点见不得光的爱意,还能揣着掖着,现在摆在青天白日下,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了。他虽然心中难受,面上却还是笑着,对她道:“夫人的话我明白。我知道自己和将军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喜欢他,也只是我自己的事,跟将军没有关系。现在将军已经跟夫人订婚,外人无论如何都是插足不了的。夫人你担心我会给将军带来麻烦,这一点您尽管放心。我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人,自然不会做逾越之事,惹得将军和夫人不快。以后我一定谨慎行事,不会再在将军和夫人面前出现。”看他答应得爽快,态度也诚恳,宋曦月心里的那些微不满也烟消云散了。她点点头,道:“你倒是挺识时务。行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你回去吧。”彦子瞻应了声是,接着便举步离开。他走出几步,宋曦月的声音又在他身后响起:“但愿你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彦子瞻头也没回,沉声答道:“子瞻铭记于心。”被宋曦月这么说了一番,彦子瞻那颗本就不太胆大的心,越发不敢生出其他妄想了。宋曦月跟他交代完,没过多久便也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她还得收拾东西住进章凌域家里,现下也没多少闲工夫。她走出巷子,没走多久,便觉得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宋小姐。”她听出是个陌生的男声,心中疑惑,扭头一看,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便被人用手帕捂了嘴,拖进一旁的暗巷里。彦子瞻回去之后,便将他那坠子从抽屉里拿出来。这东西他原先宝贝得很,现在再看,却是别样的心思了。他听了宋曦月那番话,本来想回来便把这东西丢了,可真到了要丢的时候,又觉得舍不得。 第535章 他越听越恨,恨不得将伤了她的人抓过来,活活地撕碎。可他再怎么恨,宋曦月也活不过来了。宋泽霆短短几天内仿佛老了十几岁,他见章凌域失魂落魄的模样,知道他比自己更加难受。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道:“章老弟,节哀顺变。早些振作起来吧。”原本闭着目的宋泽霆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宋泽霆,双目间射出豹子般锋利的光,他说:“对,我要振作,害死曦月的人还没抓到,我不能一蹶不振。”他说到这里,也终于想通了。他深深地看了宋泽霆一眼,接着便提步走了出去。宋曦月的事闹得这样大,彦子瞻也有所耳闻。他虽然担心章凌域现在的状况,但他想起自己之前的承诺,也不敢前去问询,只能问问旁边消息灵通的人,了解一下那边的状况。他虽然与宋曦月交情不深,但这样一位妙龄女子就此香消玉殒,还死得那般凄惨,他到底还是有些不忍的。宋曦月尸体找回之后,这城中增派的军队便越发多了起来。彦子瞻出门买个早饭,都能看见街道上的士兵到处抓人。宋曦月的尸体没过多久便下葬了,章凌域为她寻了处风水宝地,以章夫人的名义葬的。宋曦月的死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他费尽心思寻找害她的人的同时,自己内心也悲痛得很。夏明起将查到的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正在自己家里喝酒。他喝得醉醺醺的,却还是一个劲地往嘴里灌。“将军,我听菜场上买菜的王阿婆说,夫人失踪的那天,她见过夫人和彦子瞻一起出去。”夏明起斟酌着措辞,对他道。章凌域将手里的酒坛往地上一摔,在清脆的咔嚓声响里,他站直了身体,面露凶相道:“一定是他,这个贱人。”说完他便朝外冲了出去。城中出事,梨园的声音也清减了不少。他今日没有登台,却是被人请来聚丰酒楼里,要他陪着唱戏。戏子和妓子,都是要被人看不起的。妓子赔笑陪睡,戏子也要陪唱陪跳。今儿个来的是一个下级士官,许是不受章凌域管束的那一类,跋扈得很,直接便喊人将他从梨园里带出来,要他在房间里唱。所幸这人只是让他唱戏而已,没有做其他逾越的举动。他左边抱着个美女,右边搂着个卖花女,那两位美艳女郎一个给他揉肩,一个给他喂食,糜乱得很。彦子瞻虽然不愿意,但他到底还是不敢得罪,只得在那房间的空当里咿咿呀呀地唱将起来。他没有穿戏服,穿的只是往日惯穿的长衫。可他浸淫戏中多年,即使没有那妆容和服饰,也能将戏中人物的精髓表现出来。那士官看够了,便搂着两位女郎潇洒离去,留下他一个人在房中整理东西。他唱了半晌,唱得口也干了肚子也饿了。他见着桌上还有方才那士官吃剩的糕点,便也顾不得其他,拿起盘子中未曾被人动过的一块,塞进嘴里吃了起来。地上还有不少掉落的葡萄和瓜果碎屑,都是方才那些人留下的。彦子瞻本着好人做到底的缘故,弯下腰来捡拾那些垃圾。他正忙活着,突然听见门一声轰响,接着便闯了个人进来。他以为是那士官去而复返,站起来一看,才发现进来的是章凌域。这平日里风光无限的章将军现在一身酒气,看起来十分不得体。彦子瞻哪时见过他这种狼狈样,连忙过去扶他。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章凌域便又一把将他推开来。第237章 戏台春(六)他推的这一下极重,彦子瞻登时便倒在了地上。他只觉得手一痛,这才发现那桌脚处还藏着块碎瓷,正好扎进他手里。章凌域推倒了他,也不说话,就迈步过来,抓着他的领口将他提起来。“章将军,你这是怎么了?”彦子瞻被他这模样吓到,惶惶然道。章凌域喘着粗气,张口便骂道:“贱人。”虽然知道他神志不太清醒,但这样侮辱人的一句话,还是听得彦子瞻有些难受。“你醉了。”彦子瞻努力无视掉他话语里的恶意,对他道,“您是走错房间了么,我送你出去吧……啊!”他话音未落,章凌域便一把捉住他两只手,并在一起,又扯了彦子瞻的腰带下来,给他捆上。彦子瞻心道不好,然而他这单薄的身板,无论如何也是抵抗不了这位沙场悍将的。章凌域绑完他,也有些清醒过来,便扭转过身,去将那洞开的大门关上。彦子瞻寻着这个机会,赶紧拿牙齿咬那腰带。他一边扯,一边挪动双腿往旁边逃。他爬出没几步,便赶紧一股大力自上方传来,正踏在他的膝弯处,叫他膝盖狠狠地碾在地板上,痛得他当场便失了声。彦子瞻痛得牙关紧咬,他想要问清缘由,可章凌域直接便将他提将起来,拽着那腰带的下沿扔过横梁,将他就这么吊了起来。彦子瞻见他面色低沉,仿佛要杀人一样,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将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章凌域面沉如水地将那腰带重新绑严实,打了个死结。 第537章 彦子瞻知道他现在就是个醉汉,跟他辩解简直是鸡同鸭讲。他不愿再多说,便简单干脆地说道:“我跟宋小姐的死没有任何关系,将军如果不信,大可去查。”“查?我现在不就在查么?”他看彦子瞻一副气得双颊通红,浑身还湿漉漉的模样,突然生出个主意来。他伸手扯开彦子瞻的衣服,似是觉得扯得不够快,便边扯边撕起来。彦子瞻大惊失色,想要往后躲,他抬脚去踹章凌域,却反被他捉住脚,接着便连裤子都被那人拽了下来。彦子瞻几十被人这样侮辱过,偏偏做这些事的还是他一直以来敬佩的章凌域,这反差令他觉得自己往日的喜爱都成了飞沫。章凌域的一举一动,让他原本树立在彦子瞻心中的伟岸形象支离破碎。“你真狠,说说,你让谁碰了她。”章凌域酒气上涌,出口的话也越发不冷静,“也就你这种下贱肮脏的人,会想出那么阴毒的主意。”他说到这里,怒气上头,劈手便给了他一巴掌。彦子瞻眼中的泪水溅落下来,被打的半边脸火辣辣地疼。更痛的是他胸膛里那颗心脏,被面前这人所说的话,所做的事,给摧残得千疮百孔。“是,我下贱肮脏,那将军现在又在做什么,何必还要跟我掰扯?碰我这样肮脏的人,将军不觉得恶心么?”他本着激章凌域的原则,想要将他激走,甚至不惜将自己一并骂了。“恶心,当然恶心了。”章凌域道,“可不逼一逼你,你怎么会说实话呢?”他扯下自己腰间的皮带来,抬手,落下,那皮带便破风而来,打在了彦子瞻的身上。那皮鞭是实打实的牛皮,抽在彦子瞻身体上,登时便泛起一道两指来宽的红印。彦子瞻痛得失了声,他勉强躲避着,冲章凌域道:“将军……我没做过,你不能打我。”章凌域根本不管他说什么,接连又是几下,狠狠抽在彦子瞻身上。彦子瞻拼命躲避,可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直把那手腕拽得都快要断掉。自从宋曦月失踪以后,章凌域满腹的愤怒悲伤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发泄口,他手上动作不停,连续抽了几十下。彦子瞻初时还有痛呼的力气,后来被打得多了,便连那仅有的反抗都没了。章凌域见他低垂着头,白皙的皮肤上遍布红痕。他本来是来动私刑逼问的,见着他这样,那眼神便变了味。彦子瞻垂着眼睑,一双眼眸因为疼痛与难受哭得红肿。他本不想看他,却不想又被那人捉住腿,紧接着那人便凑了过来。彦子瞻双眸颤颤,唇上还带着血迹,那是他吃不住痛自己咬出来的。章凌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见他这样,他倒像是着了魔一样,连带着身体都有了反应。彦子瞻本以为挨一顿鞭子已经算是他能承受的极限了,却没想到那人捉着他的腿,另一只手却又解开自己的裤头来。彦子瞻瞳孔一缩,心中涌上一种难言的惶恐。他哑着嗓子冲他道:“将军,你醉了,请你放开我。”章凌域看着他的脸,看着这纯洁无害,却又有着蛇蝎心肠的男人。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闷哼,接着他便将彦子瞻将自己的方向一拉,凶悍无匹地侵占了他。彦子瞻扬起头来,在足以让他丧失知觉的疼痛里,感觉到血味从喉咙里蔓延上来。他勉强打起精神,想要看清这伤害自己的男人的脸。可他看着看着,那熟悉的面容却变得那样陌生。他的视线由清晰变得模糊,最后那滚烫的泪水猛地涌出,彷如河水决了堤。他不知道这场刑罚是从何时结束的,他太痛了,痛得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这究竟在哪里。手腕吊着他整个人,反反复复拉扯拽动那么久,最后半点知觉都没了。他仿佛已经认识了这人很久,又仿佛是第一次见他。他从不知道,这人骨子里竟藏着这么一只凶狠残暴的野兽。他以为自己会被撕碎,会被吞没。却原来还没有。也许被吞了还好一些,便不用受这样的煎熬。章凌域折磨完他,那酒却也醒了大半。他惶惶然看了半死不活的彦子瞻一眼,看到顺着他的腿滴落到地上的鲜血,一时竟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噩梦。地上还有摔碎的酒坛,他迷迷糊糊记起,他喝到快见了底,便将残酒对着他兜头倒了下去。怎么会这样?他往后退了两步,像是失了魂一样。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彦子瞻已经在无尽的疼痛里昏了过去,他现在的模样甚是凄惨,像是被人扔进水里浸了一遭,捞起来之后又打了一顿。章凌域终于清醒过来,他看着被吊在那里的彦子瞻,慌乱地将自己散开的衣服整理好。他觉得自己疯了,却又不敢看他。他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在那残留的三分酒意的驱使下,往外跑了出去。第238章 戏台春(七)【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章凌域喜爱值+1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65,后悔度20。】彦子瞻感觉自己身陷在一个无边无际的噩梦里,他似是昏着,又似是醒着。身体的疼痛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深陷骨髓。后来似乎有人闯进房间里来,吵吵嚷嚷的,聒噪得很。他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章凌域,而是几个陌生的男人。 第539章 似乎是靠得太近,那被封存了记忆的灵魂亦响起了共鸣。只见章凌域捂住头,极为痛苦地捶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那眸子霎时间变得清明起来。他怔怔地看着床上的人,突然毫无预兆地哭了出来。他跪到床边,伸手想碰他,却又不敢。他哑着嗓子,那似乎是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又好像是从灵魂里出来的。他说:“阿斐……对不起……”原本坐在系统里唠嗑吃水果的温斐听见他这一声喊,手指一松,指尖拿着的东西滑落到地上,清脆的一声响。毛球听见声音,疑惑地朝他看过去。温斐已经神色如常,一边擦着手,一边冲他道:“没事,手滑了。”彦子瞻于章凌域而言,若不是有宋曦月的这件事在,或许章凌域压根不会多看他一眼。一如温斐对展逐颜的态度,可有可无。展逐颜到底还是受到了系统的限制,他不像温斐,温斐时刻是理智的,自我的,而他的记忆被系统制约着,他只知道自己是章凌域,只知道按照章凌域的人生轨迹来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所以他再一次伤害了温斐,不管这件事情到底是否出自于他的本愿,结果都已经铸成。他的自我意识再度被系统压制下去之后,这个“章凌域”对于彦子瞻的态度,也回归到了因伤害而产生的歉疚上。说爱还太早,只是愧疚已经埋在了那里,终有一天会在荒芜里长出花来。【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章凌域喜爱值+5,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70,后悔度30。】章凌域回到章府的时候,夏副官也带着审问得出的结果找到了他。“将军,有线索了。有人说夫人失踪那天见过一辆陌生的汽车穿过城门去了郊外,他们应该是先用黄包车掩人耳目,运走夫人之后,再转移到汽车上将人带走的。”章凌域静静地看着夏明起,对他道:“查,给我把所有涉案的人全部找出来。”夏明起领命离开,而章凌域在说完之后,却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他感觉自己像是落进了一个圈套里,有一只手在后面推着他向前走,他走进别人编排好的剧本里,步步深陷,再难回头。章凌域全力追查的情况下,那些本就因多日躲藏而筋疲力尽的匪徒,也一个个地被揪了出来。捉到人之后,无非是严刑拷打加威逼利诱。那些人招认出,背后指示的人是军阀李文珑。这些大多是潭州城附近的无业游民,三个一伙五个一群,不成气候。他们见了李文珑开出的大价钱,眼一红心一黑,便合伙把宋曦月给绑了。他们早已盯了宋曦月许久,那天正巧碰见她约彦子瞻出来,身边又没个人陪着,正是下手的好机会。章凌域从他们嘴里得不出太有用的信息,却也能猜到李文珑此举的目的。无非是想借宋曦月的死来破坏他和宋泽霆的结盟。宋曦月是宋泽霆亲大哥的女儿,她的死亡也导致宋泽霆的大哥动摇了继续支持宋泽霆的想法,现在宋泽霆在东北那边为着这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比他的境况还要不如。他把人已抓到的消息写成电报发给了宋泽霆,电报中提及,此时虽然明面上看是李文珑做主,但李文珑这人做事一向畏头畏尾,他敢冒着得罪他们两拨人的危险来做这事,很有可能背后有日本人撑腰。枪毙那几个匪徒的那天,章凌域跑到宋曦月坟前烧了一炷香。他在冥纸燃烧带起的青烟里,对着宋曦月的墓碑承诺道:“你放心,你的仇我已经帮你报了,总有一天我会让李文珑偿命。你安心地去吧。你这辈子都是我唯一的妻子。”为了处理后续事宜,他又花费了许久的功夫。他试图用忙碌的政务麻痹自己,却收效甚微。那几个走错房间的嫖客本以为那只是件小事,拘留几天给点钱就能放了,却没想到章将军亲自下了令,要将他们收监,这样一来怕是没个两三年是出不来了。他们在牢房里那个嚎啊,说自己冤枉,求将军查明情况。结果把嗓子都给嚎破了,也没等到人来。查探到彦子瞻与宋曦月的事确实没有关系之后,章凌域心中的愤怒也被后悔所取代。就在他的后悔度涨到40的那天,他离开章府,去了梨园。这时距离那件事情发生已经过了半月有余,他去的时候没走正门,从侧门入的。他之前去过彦子瞻的房间一次,知道地方。戏班子里生意冷清,见着他的也不敢拦他,竟让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了过去。彦子瞻身上的伤是真伤,即使温斐跳了那一段剧情,但那些伤痛还是真真切切地落在了他身上。章凌域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由一个小厮搀扶着,在天井里头慢慢地走。他走得很慢,那条被章凌域踩伤过的腿明显要比另一条的动作慢上许多。等到他挪着步子往回走时,便与没来得及躲开的章凌域来了个面面相觑。章凌域一时有些尴尬,一时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彦子瞻示意那小厮把自己扶到一旁,他自己伸手扶着墙沿,又跛着腿去拖了把椅子过来,给章凌域坐。章凌域生怕他会带得自己也一并倒下,连忙伸手去接。他接椅子的时候手与彦子瞻的手碰到,那人迅速抽回了手,后又尴尬地冲他强笑了一下。章凌域见他站着,自己也不好坐,便道:“你为什么不坐?”彦子瞻背靠着墙,单腿支撑着自己,冲他道:“骨头还没长好,站着比较好。”章凌域有些心虚又有些愧疚地朝他左腿的膝盖处看去,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彦子瞻似是觉得气氛实在太过凝滞,便只能自己开口问道:“将军来找我有什么事么?”章凌域这才收回目光,对他道:“我已经查出来,那件事跟你没有关系……”彦子瞻似乎并不意外,他只是轻轻颔首,说:“我知道了。” 第541章 一是因为彦子瞻受伤无法登台的缘故,二就是因为沙俄和日军时刻各种骚扰,国人人人自危,唯恐战事爆发。人心惶惶,自然也就没了寻欢作乐的兴致。梨园生意冷了,那章凌域倒是来得多了。来时还会带上一些礼物,他想送给彦子瞻聊表歉意,但那人似乎从那时候起,对他的态度就冷淡了下来。章凌域便将那些东西送给戏班子里的人,一来二去,戏台班子里的人也盼着他来,都说他平易近人。有此班长跟彦子瞻说起这事,彦子瞻沉默片刻,对他道:“下次他再来送,就别要了吧。”班长闻言,面有难色。他说:“章将军常来咱们这里走动,那些爱闹事的流氓痞子也不敢往这来。人人都知道他是你的戏迷,喜欢看你的戏,你怎么还给他摆脸色看啊。”彦子瞻扭过头去,他不愿将那些事摆在太阳底下,却也不愿意用自己仅有的一点尊严来交换这些东西。是以那日章凌域再来时,彦子瞻便将一些没能分出去的贵重物件,并着自己多年来积攒的一些银两,一并拿布包了,递到了章凌域面前。章凌域看他动作,没接,只是问他:“你这是做什么?”“将军的礼物,子瞻受不起。将军送来的那些东西,价值贵重,子瞻只能用银钱来抵。以后还是不要再送了吧。”章凌域虽知道他不会接受,但被他这么当面拒绝,还是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他沉声道:“给了就是给了,你也用不着还我。既然你不想收,那以后我不来了。”他说完便转身离去,半点不带留恋的。彦子瞻目送他离开,那一直拿着东西的手,终于是垂了下来。章凌域铁了心不再理会,便真的一个月没再去。彦子瞻伤势渐渐复原,只是身上的伤容易愈合,心理上的一时还好不了。那日章凌域骑马带着一队士兵在城中巡逻而过,经过梨园的时候,竟然见到那多日不层响起鼓乐声的梨园门口堵了一层一层的人,很是热闹的样子。章凌域拿马鞭指了指门口,对着路边站着的一个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人一边兴致勃勃地踮着脚往里边看,一边回答道:“彦子瞻在里头唱戏呢,听说来了个大人物,指名道姓要他跳。”章凌域眉头一皱,对这“大人物”产生了几分兴趣,他竟不知道这潭州城里何时还来了他不知道的大人物。他让士兵先去巡逻,自己勒了马,从马背上跳下来,拨开人群走进去。土皇帝一般的章凌域要插个队自然不需要跟别人报备,他以前倒也不做这种事,现在却像个横行霸道的恶棍一样,硬挤了进去。戏堂里挤了满满当当的人,他往日惯坐的那个位子现在被别人霸占,他走过去一看,发现竟然还是个认识的。曾木阳,正是北边最让宋泽霆忌惮的两股势力的掌权者之一。章凌域素来听闻曾木阳与日本人走得近,有向他们寻求支持的想法。章凌域一向是十分不屑这种行为的,在他看来,这种借助外敌的力量打击境内其他军阀的行为,无异于卖国求荣。曾木阳见到他,也笑了一下,道:“章将军怎么来了,来,正好戏唱到精彩的地方,一起坐啊。”他话一出口,旁边的副官便赶紧给章凌域搬了把凳子过来,就放在曾木阳旁边。章凌域在位子上坐下去,扭过头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曾将军怎么有空到我这潭州城来了?”曾木阳似乎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了一样,笑道:“我听说章将军这里出了点事,想来慰问慰问。我怕打扰到你,就先找个地方坐上一坐,准备听完戏再去找你。”他指了指台上唱戏的彦子瞻,道:“我早就听闻潭州城里有个名角,一直没来见过,现在见着,倒真是唱的极好。”章凌域循着他的指示往台上看去。彦子瞻像是根本没看到他进来一样,依旧沉浸在戏里,唱着他的戏文。但章凌域骤然想起彦子瞻伤势还未愈合,留心看去,才发现他虽然依然在演,那身姿却是不如从前灵动,显然是在勉力支撑。就连他那拿着扇子的手,都因为气力不够,在不停地发抖。“这彦子瞻怎么唱的没以前好了?”身后有人窃窃私语。“不好看不好看,我看哪,下次还是去城东那家戏台班子里看好了。”章凌域听见后头那些人的议论声,再看台上的彦子瞻,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一时间竟有些难过。“章将军?”曾木阳喊了他一下,这才把章凌域的魂给喊回来,“我这才跟你说了一句话,你怎么就走神了呢?”章凌域压下自己纷乱的思绪,打起精神来对曾木阳道:“曾将军这次过来,想必不是为了听戏的吧?”曾木阳一边看着台上,一边对他道:“自然不是,我这次来,是为了跟章将军共谋大事的。”章凌域端茶的动作一停,带着三分疑惑和七分警惕,朝一旁的曾木阳看过去。曾木阳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也不等那茶水在自己口腔里走个来回,便直接囫囵吞了下去。“跟我合作怎么样?”章凌域脸上霎时变了颜色,他跟着喝了一口茶掩饰尴尬,对他道:“这我就有点疑惑了,先是宋将军,再是曾将军。我这潭州城何时成了香饽饽,一个两个的都上赶着跑我这里来。”曾木阳将茶杯放回桌上,杯子和托盘一接触,那清脆的磕碰声像是直接响到了章凌域心里。曾木阳也不跟他打马虎眼,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我需要你的兵。”第240章 戏台春(九)曾木阳说了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之后,便沉默下来,没有再说其他。两人无言地看完那一场戏,等到散场时,才由章凌域带着他到了章府。章府里的陈设并不奢华,但细细看来,也样样都是好物件。 第543章 他倒也没有马上发难,待了一会便离开了。自从上次在梨园里闹了不愉快以后,章凌域便也觉得见面尴尬,没再去过。可昨天陪着曾木阳在那里看了场戏,章凌域便又留意起这彦子瞻来。他以前只当他是台上人,自己是台下客,可现在彦子瞻没法登台,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过错。所以这日他寻了个空闲,准备去那梨园里好好道个歉。他还特地备好了银元,准备就此让那件事得到了结。他到的时候正是下午人少的时候,戏台班子里乐曲声不停,前面在唱戏,他便走了后门。估计是前头在忙活的缘故,他进门的时候没有遇到人。可当他走到彦子瞻房门外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有人候着。那人是个生面孔,看上去也不像是梨园里的人。他正准备上前问几句,便见那人气势汹汹朝自己走过来,显然一副要开打的架势。章凌域正疑惑着,从那房里传来一道属于彦子瞻的喊声:“你放开我!”他面色一变,朝他走来的那人也冲他挥出了拳头。章凌域左手截住他的拳,右手成拳狠狠揍在他脸上。他这种实打实的军人体质,跟这种街头流氓的一身横肉显然有本质上的差别。搞定完这一个,章凌域便快步冲到门口,一脚踹开了紧锁的门。门洞开的同时,他也见到了屋子里的情景。左右各有两人按着彦子瞻的手脚,而那许冠杰就压在他身上,正在撕扯他的衣服。章凌域脑子里腾地一下燃起了一团火,他大步过去,抓起那许冠杰来,将他打倒。左右的打手不认得他,过来给许冠杰帮忙,也被他一拳一个给解决了。许冠杰人影子还没瞧见便挨了一下,他捂着脸哎哟哎哟地站起来,正准备喊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抓起来,一看见章凌域那张脸,立刻就怂了。“将军,将军怎么是您啊……”许冠杰哭丧着脸,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撞见这位爷。章凌域见他这样,便又连踢带踹地打了好几下。许冠杰被他打得抱头鼠窜,连声道:“将军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旁边的两个打手听见他喊将军,再一看章凌域的装束,霎时间吓得魂都没了,都缩在墙角不敢出声,生怕这位的怒火波及到自己身上。许冠杰等他打完了,才抬起脸来对他道:“将军您别打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许冠杰,你可以啊,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吧。”章凌域黑沉着脸道,“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你别想在这潭州城里混下去。”许冠杰连忙道:“不敢了不敢了。”他慌忙带了人出去,跑得比兔子还快。几个打手跟在他后面,灰溜溜地也跟着跑了。“许老爷,就这么走了?”其中一个跟随的还有些不太甘心,问道。许冠杰捂着脸,给了他一个爆栗,骂道:“不然呢,妈的,这小戏子居然有章将军给他撑腰,老子这回倒大霉了。”“啊?章将军不是放过咱们了么?”许冠杰怒气未消地道:“你懂什么,开罪了他,老子哪里可能有好果子吃。今天点儿背,走走走。白养了你们这些东西,看老子被打帮都不知道帮。”几个打手面面相觑,也不敢说话惹恼了他,便只能跟着跑。等人一走,章凌域便转过头来,看着已经坐起来的彦子瞻。彦子瞻知道他没走,却也只是低着头整理衣服,没有看他。章凌域看他衣衫不整的样子,想起彦子瞻说的,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他被人欺负,自己救了他。没想到过了这么几年,这英雄救美的事便又演了一回。想到英雄救美这个词,章凌域不由得又打量了彦子瞻一下。彦子瞻的骨相是很好的,脸骨瘦削,比较适合扮旦角。这屋子里采光不错,阳光从半掩的窗户渗透进来,落在彦子瞻肩上,越发衬得他皮肤雪白。彦子瞻整理好,才抬起眼来,见了他,也没有如那日一样恐惧疏离。他细若蚊呐地说了句:“谢谢。”那声道谢实在太轻微,弄得章凌域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见了彦子瞻这副怯弱模样,忍不住多嘴一句:“你一个男人,怎么总遇到这种事?”他说这话的同时,下意识多看了彦子瞻一眼。这一看之下,彦子瞻脸色绯红,耳根也是这颜色,看起来娇俏得很,竟然比寻常姑娘家还要有韵味得多。章凌域一直以来都不近女色,也从没发现自己喜欢男人。可他见了彦子瞻这幅模样,却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心里那根弦被拨动了一下,胸膛里的声音一下子便乱了。“他以后不敢来了,你尽管放心。”章凌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便只好来了这样一句。彦子瞻点点头,说知道了。于是又沉默下来。章凌域觉得自己可真是着了魔,他甚至忘了自己来这里是要干什么,便只能跟着不说话。彦子瞻等了半天还没等到他离开,觉得疑惑,他抬起头来,率先打破了沉默:“将军还有什么事么?” 第545章 只是他现下也做不出自打脸面的事情,他想了想,对他道:“你们本就是唱戏为生,不让你们唱戏,岂不是断了你们的财路。”彦子瞻也觉得他有些自相矛盾,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章凌域见着他那笑,知道自己被嘲讽了,按照他的脾气,定然是要好好整一整他的,但不知怎么的,见着他笑起来的模样,他竟半点也生不出气来。他闷头喝完一杯茶,也觉得自己这一天耽搁得够久了,该走了。他将杯子放到桌上,冲彦子瞻道:“我错怪过你,也对你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我向你道歉。作为回报,以后如果有人找你麻烦,你尽管报上我的名字。”彦子瞻吃了一惊,一双眸子定定地朝他看过来。他这模样自己做出来或许不觉得怎样,实际上却带了股自然而然的媚态。章凌域心中暗叫不好,忙挪开眼去。“最近城中可能不太太平,战事一触即发。你最好还是多准备点钱防身,以防变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彦子瞻说这些,好像自己多在乎他一样。他因为自己心里冒出的这个想法,整个人都变得古怪起来。彦子瞻点头说好,结果却看见章凌域跟一阵风似地窜了出去,好像自己是个什么鬼怪一样。【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章凌域喜爱值+3,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78,后悔度60。】“啧啧啧,年轻人就是火气旺,随便撩撩就上火了,这点魅力都抵挡不住,要是我火力全开,他岂不是会直接自燃?”温斐见人一走,立马恢复了本性,一张嘴叭叭地便开始叨叨。毛球看他玩得不亦乐乎,冲他道:“可宿主大人你要是真的展现出真正的自己,那就ooc到天边了。小戏子是不会有你那种高端玩家的气场的。”温斐笑眯眯地道:“毛团子你天天吃这么多,肉没长多少,嘴巴倒是越来越甜了。”他闲适地靠在门上,道:“战争很快就要开始了,诶,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我真的不是很想看到这幅场面啊。”章凌域的顾虑、宋曾二人的忧心,最后都在那一声炮火下,变成了现实。日军派人自行炸毁日军修筑的铁路,并栽赃给国内军队。他们蓄谋已久,根本不给国人准备的机会,便直接将炮火对准了华夏。曾经被曾木阳称为弹丸之地的日本,用事实证明了他的轻敌。当国人的身躯倒在敌军的脚下,当他们的鲜血染红鸭绿江时,章凌域站在潭州城的城楼上,遥望东北的方向,眸中是浓得抹不开的担忧。他还是没能过去看彦子瞻的再次登台,太多事情需要他处理,他脱不开身。战火燃烧,国人们人人自危。潭州城里的人与外面的百姓并无不同,他们开始变卖手中的东西,换成粮食。尽管短时间之内战火似乎烧不到这里来,但似乎那一日也不远了。或许这看来有些杞人忧天,但自从列强用炮弹叩开大清的国门那一日起,华夏的百姓便再也没有过过安生日子。国军在日军的袭击下,节节败退。各大军阀之间本就各自为政,一盘散沙。外敌入侵之际,不能达成一致,便只能被逐个击破。然而残忍的袭击下,受伤最惨重的,还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章凌域虽说是个军阀,但国难当头,东北的势力已经冲在了前头,他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部分卫兵被他调往前线支援,部分留守在湘北地带。当然也有那些不怕死的,在这样危急的时候,还不忘继续饮酒作乐。好像要在战火烧到脚底下之前,要花尽所有钱财一样。北边的百姓迅速往南边逃窜,流离失所的人不计其数。彦子瞻看不到那北方的血染江河,却也经常通过报纸获知那前线的情况。日军为了进一步加大侵略步伐,在武力胁迫政府的同时,也在极力劝降各路地方军阀。然而原本一盘散沙的各路军阀,在这种情况下却都隐隐团结起来,共同抵御外敌。原本章凌域很担心曾木阳会成为那叛变的第一人,却没想到,曾木阳死在了回东北的路上,而他的接替者,迅速地改变政策,投靠了国内政府。时间匆匆流逝,眨眼便过了几年。潭州处于内地,远离前线。但自从各路军队凝成一股绳之后,潭州便成了给予前线支援的重要要塞。而潭州的指挥者章凌域,自然便承担了旁人所不能想的重要责任。这一日,将军府门口的募捐箱旁,彦子瞻将布袋里仅有的几块银元拿出来,放进了箱子里。这些捐来的钱,尽数被投入了军费里。现如今连那些有钱的富绅都拽紧了裤子口袋,生怕自己那点银两没了,舍不得捐,得留着逃命。这彦子瞻倒是风雨无阻,来得勤快。章凌域今天正巧在,彦子瞻这一来一回,也被他看了个正着。夏明起被他派到了湘北,所以他现在身边跟着的是一个叫齐阅的下属。接连几日不曾休息令章凌域略微有些吃不消,他揉了揉脑袋,扭头问齐阅道:“他距离上一次来才过了多久?”“一个星期不到。”齐阅道。章凌域叹了一口气,心知他定然又将自己的全部收益捐了。“戏台班子还在唱?”他又问。“是,那些手里有点闲钱的,天天跟过最后一天似的,照样歌舞升平。”齐阅说到这里,略有些不屑,道,“还不如这个小戏子操心得多。”章凌域心里也有几分赞同,却没有表露出来。“不过任何人都比不得李文珑那个卖国贼恶心。”齐阅接着道,“要不是政府军崩了他的脑袋,还不知道他会抖出多少机密来。” 第547章 他脑袋里像是有烟花盛开,又似乎饮了什么让人会软倒的东西。他甚至顾不得这是什么场合这又是什么地方,整颗心里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章凌域在亲他。血液猛地往他天灵盖上冲,在把他冲昏头脑之前,又骤然冷却了下去。彦子瞻心想,他应该是醉了吧,醉把自己当成了别的人,所以才会这样做。实际上章凌域却是清醒的,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显然彦子瞻并未领他的情。这人跟木鱼似地傻张着嘴,没一点反应,于是他便觉得有些无趣起来。他手一松,彦子瞻便像条游鱼似地从他怀里溜了出去。章凌域撑着脑袋看他,看他俏脸微红,唇边还带着水迹,那种无意魅惑却又处处都是魅惑的感觉勾得他又心痒起来。“将军你醉了,我先走了。戏班子里还有点事……”他话音未落,便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接着他整个人便趴到了章凌域的腿上。彦子瞻已有许久未曾见过他,不知道他怎么就转了性一样。正疑惑着,这军阀已经自顾自地扯下拉链来,将他的脑袋按了过去。章凌域自从未婚妻死后,便再也没有娶过妻。他又不肯去那些烟柳之地,细细数来,上一次与人接触,还是跟彦子瞻在酒楼中的那一次。酒唤起了他的回忆,那段记忆对彦子瞻来说定然不算美好,可章凌域每每想起,却总会被那雪白细腻的肌肤牵引神思。所以他便借酒装醉,想再试一次。看看究竟是他对彦子瞻的身体产生了眷念,还是他对这个人起了占有欲。彦子瞻扶着他的膝盖,几乎是一种半跪的姿势,而他的脸几乎要与那里持平。他的面颊微微烧起来,却不是羞赧,而是屈辱。他一直以为章凌域已不再看轻他,却没想到他要用这种方式来侮辱自己。他眼睑一垂,登时便有些鼻酸。章凌域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他只是有些执拗地继续把他的脑袋往下按,还说:“听话”。齐阅因为一些事情需要章凌域亲自处理,便离开了岗位,来大厅里找他。可他刚准备敲门,门便开了。从里头冲出个男人,掩着嘴跑开了。若不是他身上没有血迹,恐怕齐阅都得以为他是来行刺的了。他走进去,看到章凌域坐在椅子上,正在整理衣服。“将军……刚刚那个是……”齐阅话刚出口,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某种味道。他脸色一变,霎时间心领神会,已什么都懂了。章凌域似乎心情大好,看他没通报便走进来也没有生气,只是冲他道:“你先出去,我待会再叫你。”齐阅诶了一声,走到门外候着。他细细想了一想,思及方才匆匆一瞥看见的那道身影,想起他的身份来。那不就是那戏班子里的角儿彦子瞻么,常来捐款的那个。齐阅惊觉自己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立刻立正站好,生怕里头的章将军会因为他知道得太多而杀人灭口。章凌域在收拾残局的时候,想起方才彦子瞻的样子,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他算是真正看明白了,自己是想要他的身,也想要他的人。以前不甚在意,可自从那次将他从许冠杰手里救下之后,他便好似豁然贯通一样,感受到了彦子瞻身上那股雌雄莫辨,却又分外惑人的气息。所以这几年来他虽然没怎么跟彦子瞻接触,却也一直派人跟着他,将他的情况告知给自己。他知道彦子瞻这几年来,身边既没个男人,也没一个女人。他摸不清彦子瞻的喜好,却猜到自己应该是对他生了几分意思的。他见过的俊男美女不计其数,对其他男人他没有兴趣,对那些看惯了的庸脂俗粉,也生不起喜爱之情。可这个彦子瞻一出现,便让他因为做错事,不得不以一种内疚的姿态去补偿他。他本来是看不到这个小戏子的,可他心中有愧,所以他只能弯下他高贵的腰,试着放下身段,试着平视他。然后他看到了这个小戏子的内心,跟其他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以前不愿意去了解,将他视作无物。现在他想要接近,才发现他这样有趣。【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章凌域喜爱值+5,后悔度+5,当前喜爱值83,后悔度65。】“呵,我可以骂脏话么?”温斐回到戏班子里之后,就回归了本性,他这样对毛球道。毛球狗腿子适时地充当了周幽王的角色,对他道:“宿主大人你骂吧骂吧,开心就好。”温斐叽里咕噜地骂了一通,才想起自己还忘了件事要做。于是又跑到天井里头舀水咕噜咕噜漱了口。他一边不住地呸呸呸,一边放狠话:“姓章的,这梁子结大了。”毛球看他家宿主慷慨激昂的,以为他马上就要扛着枪奔赴将军府把章凌域给毙了,虽然知道时机不对但他真的很想举着荧光棒疯狂打call。温斐伸手按住躁动的毛球,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毫不留情地否决了他的猜测:“抱歉,我只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毛球脑中瞬间脑补出了画面,他有些石化,想到这“以牙还牙”的难度,估计比杀了章凌域还要大。温斐叽里咕噜完,也算解了气。毛球一转头,便看见他又成了彦子瞻的样子,倚门消愁,就差在脑门贴上一句“老子被章凌域侮辱了老子要去悬梁自尽”了。 第549章 彦子瞻看着他坐起身,男人充满力量感的身体显露出来,让他忍不住回忆起昨夜的激情。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在此道上尝到欢愉,像一个第一次吃糖的小孩一样,尝过了便忍不住回味。“你再睡会。”章凌域扭头对他说了这样一句,接着便跳下床来穿衣。他穿衣服的时候,想起自己总得说点什么,可他看着彦子瞻那波澜不惊的神色,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上次才迫使他做那样的事,这日又夺了他的身子。章凌域虽然一向自诩行的正站得直,这次却也不敢夸口了。他在彦子瞻面前,总是亏欠着的,总是要矮上那么一头。他系好皮带,绕到他那边去,在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便一手捞了他过来,在他眉心轻轻吻了那么一下。那吻轻飘飘的,柔软至极,落在彦子瞻眉心,像羽毛一样。“我有空再来找你。”章凌域许下这么一句承诺,又觉得自己这样讲委实像那种欢场上的嫖客,可他还来不及改口,彦子瞻便回复他道:“好。”温温柔柔的一句话,就像彦子瞻这个人一样。章凌域心情顿时便好了起来,他同彦子瞻告了别,接着便走了出去。彦子瞻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看见他门口杵着戏班子里负责摆放桌椅的小厮,那人一副生吞了鸡蛋的模样,大张着嘴,半天才对他说出一句话:“台柱子,那人……是章将军?”或许是太惊恐,他后面两个字生生变了调,跟去了势的老太监似的。彦子瞻心知看到了也瞒不过,便点了头。那小厮忙扶住自己快要掉下来的下巴,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他……他看上您了?”这么早从彦子瞻房间里出来,定然不是来拜访的。再说彦子瞻这衣衫都没来得及穿好,脖子上还留着红痕的模样,他不想瞎想也难。不知怎的,小厮这句话让彦子瞻沉默了一下。他似乎是自己也不甚明白,想说是,却又怕自己太自以为是。到最后,他道:“也许只是一时的迷乱吧,当不得真。”他这话也不知是对对面这人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章凌域的亲近,让他本已沉寂的心又重新活了过来。只是他很怕,怕自己先踏出去,又会如那次一样万劫不复。所以若是章凌域来,他便迎接着。若是他不来,自己也犯不着巴望着。随遇而安吧。齐阅跟了章凌域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着他高兴成这样。做事的时候虽如以往一样认真,可闲暇时或者两件事的空隙里,他总会发出莫名其妙的笑。那笑也不能说难看吧,说实话还挺好看的。但这笑容出现在以不苟言笑著称的章将军脸上,就怎么看怎么诡异了。章凌域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兜兜转转,将那小戏子推远又拉近,自己那颗心却像是终于有了着落。活一日便少一日,他也不知道哪天战火便烧到了自己脚下来,便只能寻着高兴的事儿来。他跟彦子瞻在一块,开心,这就够了。【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章凌域喜爱值+5,后悔度+5,当前喜爱值88,后悔度70。】巡城之事一向是轮流来的,今天正轮到齐阅规整军队,他才刚出门,就看见自己的下属曹效旻曹中校杵在门口,望着一个方向。曹效旻见着他,便拉了他过来,问他:“齐副官,那个小戏子怎么又来了?”齐阅朝他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正瞧见章凌域和彦子瞻在将军府侧门那里依依惜别。彦子瞻手里拿着件衣服,看样式正是章凌域的。曹效旻看得啧啧称奇,对他道:“我看见好几次了,这小戏子总是跑过来,拿了章将军的衣服回去洗,洗好晾好之后再拿回来。洗衣服这事不都是小媳妇做的么,不正常,不正常。”齐阅听着,脸色也有些不太好。他想起自己之前在章凌域客厅里闻到的那味道,还有着两人一向暧昧的举动,哪里还有不知道的。“将军的事,哪里轮得到你和我多舌。你没事做了是不是?快去站岗去。”齐阅呵斥道。“不是啊齐副官,你难道就看不出来?”曹效旻扭过头看着他,意有所指地道。“看出来什么?”齐阅反问道。“那个小戏子啊。”曹效旻说,“我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你怎么就猜不到呢。那小戏子和我们将军,你说他们会不会是那个那个……龙阳之好啊?”齐阅沉下脸来,说:“说够了没有?”曹效旻以为他不信,又接着道:“不是啊齐副官,这可是大事啊。”“什么大事不大事,我看是你吃饱了撑着。大敌当前,你脑袋挺稳当的是不是?不操心你自己,操心将军的事做什么?”“不是不是,我不是要多嘴。齐副官,那兔儿爷怎么样我不知道,可咱们将军要是被迷惑了,那可不行。”曹效旻看他神情略有松动的意思,这才继续道,“将军可是这潭州城的支柱,整个军队的主将。要是他跟这兔儿爷真有什么,那是多大的丑闻哪,您觉得将士们还会信他的吗?”齐阅哼了一声,道:“行军打仗,看重的是实力,不是这些风月之事。”“可人人都把这种事当精神病看待,我听我那小姨子的洋闺蜜说,他们外国人啊,见着这种人就得烧死。”曹效旻道,“咱将军要是继续这么不爱惜羽毛,继续跟这兔儿爷纠缠下去,你说,会不会对他的名声造成影响?”齐阅虽然面上不显,但实际上,曹效旻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心坎里。他沉默了一会,才对曹效旻道:“今天你跟我的对话,不许传出去。还有,以后这事不许对别人说起。”“诶诶诶,下官知道,下官知道。”曹效旻八卦完,也算过了嘴瘾,他见齐阅面色沉凝,连忙住了嘴。另一厢,章凌域还在问彦子瞻:“你不喜欢来我这里么?还是说,你不喜欢跟我待在一起?”“没有。”彦子瞻摇摇头。“我觉得你不是很高兴。”章凌域观摩着他的脸色,见他脸上没什么笑容,也有些失落。彦子瞻说:“的确没有,我不骗你。太晚了,你得回去了。” 第551章 他并不信彦子瞻有这样的胆色,但此事事关重大,他还是决定亲自下牢房里看看。齐阅并未等上太久便看到章凌域走了出来。章将军板着脸,又恢复成以往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走吧。”章凌域道。“是。”齐阅应声跟了上去。章凌域御下有独特的一套手段,拷问,也有。没过多久那日本奸细便将自己肚肠里的那些东西全给吐露了出来,但这人想必只是个马前卒,根本查不出太多。问起日军的动向,更是一问三不知。绕到最后,把该问的都问了,章凌域便问起那挂坠的事来。那奸细顶着满脑袋的血,一通拷打下来三魂没了个七魄,自然是什么话都往外抖搂。他说那坠子是自己从一个汉奸手里拿来的,他跟那个人买卖东西,那天看见他身上落了这个东西,顺手捡了,以为是什么稀奇东西,还想拿去卖个钱。章凌域又问他那人的相貌,这奸细也照样说了。并不是彦子瞻的模样,但既然这坠子能到那汉奸手上,彦子瞻也脱不了嫌疑。“将军,你看要不要我把那彦子瞻找过来,问问清楚?”齐阅躬身对坐在椅子上的章凌域道,“也好防范于未然。”章凌域沉默片刻,将那坠子在手里头颠转了个来回。他思考了片刻,才对齐阅道:“不必,先找他所说的那个奸细。”“那彦子瞻……”齐阅见他不提及,便又问了一遍。章凌域敛了眸子,对他道:“不必管他,晾着吧。”“将军!”齐阅忍不住加重了声音。章凌域本已起了身,听见他这声喊,动作一停,倏忽又道:“找个人过去,告诉他以后不用来了。”“是。”齐阅得了准信,这才满意离去。章凌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半晌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不愿彦子瞻跟这件事有无关系,他都不能再见他了。他太过放纵自己,以致于放松了警惕。日本奸细大摇大摆进了城来,他竟然一无所知。他是一城主将,哪怕有一天日军真要打过来,他也定是要冲在前头的。心有牵绊,便无法全力作战。这黄粱梦一样短暂的情爱,便也当做酒后一场醉一样,各自忘了吧。【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章凌域喜爱值+5,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93,后悔度80。】彦子瞻得了章凌域那边传来的信儿,也没见他有多难过,只是如往常一般退回后院,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儿。他这样不争不抢的模样,倒也让别人看在了眼里。“台柱子?那章将军以后不来了?”说这话的是戏班子里头一个叫朱沉的伙计,这人长得方鼻大脸,也爱扮旦角。只是他行为举止之间总带着些甩脱不掉的男子气,比不得彦子瞻这样戏里戏外浑然一体,是以往日里彦子瞻总要隐隐压他一头。这朱沉平日里最是不爱跟彦子瞻说话,今天倒是一反常态,问起他来了。“不来了就不来了呗。”彦子瞻倒是平静得很,继续坐在小马扎上搓洗自己的衣服。“你可真无趣,攀上这么根高枝,竟然就这么让他跑了。”朱沉嘴上说得惋惜,脸上却是带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他看彦子瞻不理会他,便也不自讨没趣,看了他一眼便走了。朱沉走出老远,确定在这儿彦子瞻再也看不到他了的时候,才把手伸进兜里,掏出齐阅给他的那些个银元,细细数了起来。“去偷一两样他身边的东西,要他看得重一点的,平日里不怎么离身的。”齐阅的声音犹自在耳边回响,朱沉想起这彦子瞻因为此遭了厌,便觉得一颗心都跟着快活了起来。齐阅成功将彦子瞻这么一号人物从将军身边弄走,也是欢喜得很。那日本奸细是真的,可那汉奸却是他派人假扮的。他早几日便发现了这奸细的踪迹,于是特地让这汉奸把虚假情报送过去,接着再“不小心”把坠子落在那里,让他捡到。他现如今除了彦子瞻,虽然这方面有些差强人意,却也算是维护了章将军的名声。他想到这里,心里仅存的那一丝疑虑也随之消散了。章凌域对彦子瞻好,也就少数几个人知道,其他人也是不清楚的。彦子瞻也很安分,他起初便觉得章凌域就是无聊了拿他寻个开心,等玩腻了无趣了便会走的。他心态放得好,没什么期盼,真到了要被赶走的时候,也没有多伤心,依旧过自个的。章凌域也是头一回这么费尽心思地讨好一个人,对彦子瞻好似乎成了他公事以外的最大乐趣。他其实很忙,有时候三五天也不见得来一次,但每次来他都会带上一些新鲜玩意来讨他欢心。他给,彦子瞻就收,从不会惹他不高兴。现在他不来了,彦子瞻也不恼。他往自己心上绑了层厚厚的龟壳,章凌域这辈子最多伤他一次,以后啊,就再也伤不到了。在两人的关系重新恢复到没关系的时候,一声炮响,轰开了潭州城的大门。袭击来得毫无征兆,敌军的军舰直接对着潭州城空投炸弹。数百量飞机将弹药投下来,平民死伤无数。紧随而来的是破城而来的日军,他们拥有精良的武器,充足的弹药,一路烧杀掠夺而来,将政府军逼得节节败退。城中百姓都慌了神,匆忙带着银元纸币逃亡,拖家带口地跑出城去。日军从两边包抄,正面与政府军强烈交火。炮火轰鸣声不绝于耳,混杂着惨叫和呼喊,显得分外噪杂。彦子瞻跟着戏班子的人一起跑出城去,他们大都往西边跑,拼命躲避,还有一些来不及逃的,也纷纷藏进了地下,或者防空洞里。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两个政府军,彦子瞻本准备去问问情况,结果却从他们嘴里得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空袭刚开始的时候将军在谷仓那边巡逻,后来他让我们这队人先带着物资撤退,自己带人留在城里跟日军交战。”“那他人呢?”彦子瞻问。“还没回来。齐副官已经带着人回头去救援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第553章 彦子瞻这句话,落在心里,暖了一半,另一半却依然是冰着的。他知道彦子瞻没有这个能力,他只是一个小戏子,除了唱戏以外,并无其他长处。他甚至不会开枪,不会打仗。他的承诺,听听就过了,当不得真。可他依然很开心。因为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居然是爱着他的。第245章 戏台春(十四)彦子瞻说完那些话之后便走了,而他依然待在牢笼里。章凌域仰头看了看天,他被困在这里,就像没了翅膀的雄鹰,没了爪牙的狮子。他身上的伤口变得越发严重,腿上有一处穿刺伤,最为严重。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治疗,怕是这条腿都得废掉。到了这种时候,他反倒释然了。或许他从来都没有怕过,不怕生,不畏死。他章凌域穿上这身军装的时候,便做好了为家国牺牲的准备。日本人也不会放过他。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撬开他的嘴。就算他不死在他们的枪口下,也有可能死在一次次的拷打之中。他从衣服里摸出那个小坠子来,对着光,透过那上面打磨出来的孔隙,看外面昏暗的灯。他想,死了就死了吧,也没什么,人总是要死的。可那个小戏子好像真的爱上了他,这可不好办了。他不想欠别人什么情债,藏在他心里的另一个声音说,他不想看那人伤心。早些断了吧,让他彻底死心,好早些逃出这一方天地去,别在这里受自己连累。他将头靠在栏杆上,在冰凉的触感中,想起那个小戏子哭哭笑笑的模样。他想他的时候,心里像是被人塞了团软软的棉絮进去,柔软的,细腻的,充斥在自己的胸膛血脉里。你看不见他,却能感觉得到他。如果……不在这乱世之中该多好。章凌域笑了笑,为自己这般自私的想法。他反复摩挲着手里那个小坠子,终于下定了决心。时间的长短,日月的更替,变得分外漫长。章凌域待在牢房里,感受着时间从指间流逝而过。他在等,等彦子瞻过来。长长的甬道里,仅仅只有几盏电灯用来照明。彦子瞻慢慢地往前走走,他将手捂在胸口,耳边所能听到的,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还有胸膛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他就要登台了,他想要在这之前跟将军告个别。终于,关押那人的牢房出现在他眼前。门口值守的士兵站起来,看了彦子瞻一眼。彦子瞻身后跟着的日本兵对他说了几句话,这人才让开道,让彦子瞻过去。章凌域一点也不意外会看到他,这次彦子瞻脸上化了妆,显然是抽空过来的。这一次彦子瞻显得分外平静,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像藏着一汪深潭。“你来了。”章凌域扭过头来,看着他。比起上次相见,章凌域的状态又差了许多,那张俊朗的脸也很快消瘦了下去。“将军。”彦子瞻静静看着他,对他道,“我要登台了。”见章凌域并未理会他,彦子瞻便又说了一句:“我想把这出戏唱给你看。”章凌域这才有了反应,他说:“我现在已经不是将军了,我只是一个阶下囚,而你是座上宾。”彦子瞻一时有些沉默,半晌,他才继续道:“如果……如果有如果的话,你以后还会看我的戏么?”章凌域看向他,他的眸子本来无太多神采,现在却浮上一层淋漓水光,好似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不怒而威的章将军。可他只是笑了一下,便对彦子瞻道:“不会。”他说完,又将自己的那个小坠子拿出来,递给他。彦子瞻正准备去接,身后的日本兵已经先他一步,抢了那坠子去,一番检查。他想去抢,那日本兵冲他威胁式地说了几句,便将坠子收好,看上去是要交给上头了。“我以为弄丢了。”彦子瞻道。章凌域见坠子被抢,也并未表露出太多异样,他只是说:“属于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他咳了咳,坐正身体,将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根只能被折断却无法被压弯的竹。“从奸细手里找到的,一个日本奸细。”他说。彦子瞻蓦然瞪大双眼,他等章凌域说完,便赶紧辩解道:“我没有……”“你没必要跟我解释什么。”章凌域对着他说,“我信不信你,并不会影响什么。我把它给你,只是告诉你,物归原主,一刀两断。”“什么意思?”彦子瞻有些愣了,他抓紧栏杆,努力地分辨着章凌域脸上的表情,他想找到一丁点的言不由衷,可是没有。“我章凌域不欠任何人的东西,之前我因为曦月的事情误会了你,让你受了伤。这段时间我对你的好,就是用来偿还你的。”彦子瞻定定地看着他,他觉得章凌域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可是组合在一起,他就不知道他的意思了。“没听懂么?”章凌域笑道,“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上你了吧?”彦子瞻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他想要出声,但那声音深陷在他的喉咙里,让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么?我不喜欢你,这段时间跟你在一起,只是偿了你的心愿。” 第555章 他想让章凌域活下去,那个人就算死,也该死在战场之上,绝非那幽暗的囚牢。他既唱且跳,恍惚间竟想起那人坐在台下看自己唱戏时的场景。他在台上唱何人的戏,他在台下喝何人泡的茶。他猝然笑了,带着几乎半梦半醒的迷蒙,带着几分心满意足的安宁。直到他听见一声枪响,伴着鼓乐声,本不该被他听见的,可他听见了。他想,结束了。这场戏该落幕了。那一枪正中麻生眉心,让他当场送了命。全场沸腾起来,逃亡的、开枪的,乱成一团。彦子瞻垂着袖站在台上,笑了。章凌域听见炮响声的时候,一下子便惊动了起来。滚滚浓烟弥漫了整个牢房,那守门的日本兵抓着枪支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辨明方向,便往后倒了下去。章凌域看到他胸口渐渐弥漫的血花,霎时间心领神会,朝右边看去。一张熟悉的脸从浓烟里钻出来,随之而来的是那人激动不已的声音:“将军。”正是夏明起。夏明起从那守门小将身上找出钥匙,开了牢门,进去之后便将章凌域一把背起来,带着他往外跑。“你怎么来了?”章凌域喜上眉梢,笑着问道。“属下稳定湘北之后,听闻潭州失守,便赶紧带着兵撤了回来。”夏明起背他出来,迎面遇上接应的人,便一起将他护在中央,往外跑去。“是谁告诉你我在这的?”章凌域道。“我们与地下党接上了头,您的行踪是地下党告诉我们的。南田已经被我们擒住,现在就等您回去主持大局了。”夏明起一边说,一边带着他飞快往外跑。他跑得急促,连带着声音都断断续续的。“多亏了那个小戏子,如果不是他以身犯险吸引麻生的注意力,恐怕我们还没办法这么快救出将军你来呢。”一记惊雷,将章凌域从欣喜之中惊醒。他颤抖着声音问:“你说什么?”“那个彦子瞻啊,他就是这次的联络人。将军您不知道么?”第246章 戏台春(十五)这其中的缘由,并不复杂,也并不难懂。彦子瞻回到潭州之后,发现自己无兵无将,要想找到章凌域无异于天方夜谭。后来他几经辗转,才跟留在潭州城中的地下党接上了头。他第一次见到章凌域之后,便将他的方位传了出去。后来那一次见面,只是做个告别而已。他知道自己此行冒险无比,十有八九活不下去,便想着在赴死之前再见章凌域一次。即使章凌域告诉他,他以为的情意都是假的,他也还是一往无前地走了下去。他只是个戏子,在别人的故事里且唱且笑。在他自己的故事里,有过那么一个人,即使那人伤过他,恨过他,骗过他,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着他。战火之前,贵人贱人都只是血肉,他也没什么例外。但愿多年以后,他想起这个戏子的时候,不再是看不起三个字吧。章凌域被夏明起放进早已准备好的用来接应的车子里,他本因为多日的牢狱生活受尽了折磨,本已没了什么力气,可他却陡然坐了起来,一把拽住夏明起的手,用力得后者的手都变了形。“找到他。”章凌域用祈求般的语气对夏明起道,“帮我找到他。”夏明起深深看了他一眼,站直身体,对他行了个军礼,道:“是。”车门在章凌域眼前关上,夏明起身后的士兵打开司机座坐了上去。【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章凌域喜爱值+7,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100,后悔度90。】南田、麻生两个主将的死亡给日军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国军夏明起率领部下与日军对抗,被俘的章凌域章将军也在国军的保护下离开了潭州。离开时,湘水波涛翻涌,章凌域拄着拐站在甲板上,回望潭州的方向。潭州火光漫天,炮声连绵。他怔怔地看着,恍惚间,已是泪流满面。1945年9月2日,日本代表在无条件投降书上签字,标志着抗日战争结束。流水易逝,岁月难返,须臾间,已过了二十多年。一个老人坐在电视机前,看着里头咿咿呀呀地唱着戏文。他的眼角已经爬上皱纹,头发也变得花白。可他爱戏,爱了大半辈子,到现在还没改变。一阵敲门声突然打断了他的兴致。 第557章 我已准备与宋家联姻,定然不会在意这些胡乱过来的野蜂野蝶。可曦月的死,却又让我与他扯上了关联。我虽与曦月仅仅只是订婚,并未成为真正的夫妻,但她一介芳华女子,在潭州遭了那么大的劫难,死得那般凄惨,我心里终归是痛心的。我那时喝多了酒,心里郁结,待到夏明起说出那些许线索之后,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冲了出去。我先去了梨园,提了人来问,问清去向之后便一个人跑了出去。期间做了什么我也不甚清楚,待到我稍稍清醒一些,他已浑身是血地被吊在我眼前了。我意识到自己对他做了什么,心中大骇,慌忙往外跑,仓促间把他一个人丢在了那里。后来我理智回笼,连忙循了来路去寻,可他已经被救走了。我本不愿与这小戏子纠缠,却鬼使神差一般害得他成了这样。后来见他惶恐瑟缩模样,我知道这都是我的过错,心中越发心痛。我不愿欠别人什么,一向公允,可我对他有了亏欠,不由自主地便低了一头。我一向视他低贱,这下自己有了错,矮了一截,竟也勉强与他平视。心中有愧,对他生疚。见他恐惧模样,对他生怜。自那富绅手中将他救下,见他双颊绯红,对他生情。再见他数年来坚持不懈克扣自己饮食,省下钱来捐赠,又对他生了欣赏。一桩桩一件件地细数下来,才明白自己对他的情意,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日积月累,一朝喷薄。后来我舍了那层阶层偏见,舍了那层男女之说,将他拽到自己跟前来,亲了他。我后来想,那便是我此生做过的最错的一件事了。并非我后悔与他相遇,只是若没有我当初主动迈出的那一步,他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或许他会怀揣着那份无法言说的情爱,在战事爆发之后离开,也好过死于敌人手下,在黄土之下化为枯骨。但我又于记忆中反复咀嚼着与他相处的点滴。我在遇见他之前,一心醉于公事,半点没尝过情爱滋味。离开他之后,满心满眼都是他,再好的花朵也入不到我心底,竟就这样一个人过了半生。那短暂时日里,他的音容笑貌,成了我余生中唯一的慰藉。若我早知道他是为我去的,定然不会那样刺伤他。我会用我此生最温柔的嗓音,对他诉说我的爱意。我说从未有过真意,只是为了偿还。可我又不是傻子,偿还的方式千千万万,又何须要用这最笨的一种。他信了,被我逼得走了。我以为这样是对他最好的方式,却没想到,他先我一步离了这尘世。怎么会是假的呢,我爱他啊。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是男是女,我早已爱上了他,情根深种,难以自拔。所以我不愿他继续被这情意纠缠,不愿他承受所爱之人死去的痛苦,所以我自己狠心斩断我俩之间的关联,想让他忘了这个无情的我,再觅良人。可他比我想象中的更笨,竟在那之后,依然甘愿为我赴死。我说我再不会看他的戏,到最后,我想看都看不到了。我对他说过的话,对他撒过的谎,最后都成了解不开的团,一起向他砸去,伴着他下了黄泉。饶是我想解释,想说清楚,也没有机会了。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阴阳永隔,相思难破天地界限,生死无常,爱恨易遭岁月磋磨。我章凌域此生,不负天地,不愧家国,唯愧对一人。寻回他尸骨的那些日子,我整日整夜难以入眠,脑海中浮现的尽是他离世的模样。即使我未曾亲眼所见,却总会忍不住想,想他那时是多么地难过,又是多么地慷慨。我怎么会看不起他呢,饶是曾经因他的身份,对他有过偏见。可后来真心相待的时候,只想将他捧在心里揣着,又如何会不放在眼里呢?可我对他的好,太少了。细细数来,也不过那么一两件而已。我对谁都大方,唯对他吝啬。吝啬笑颜,吝啬爱意。后来我再为寻回那个坠子,想必是被人丢了吧。就像他,被我丢在了那里,便再也找不到了。齐阅后来也坦承了自己的过错,我将他降了职,遣去了别处。他虽有错,倒也罪不至死,若不是我自己错处更多,也不会结出这样的果。我靠在他碑前,一时间竟有些累了。恍惚间我又想起他在戏台上的模样,珠翠满头,长袖舒卷,他执杯笑饮,醉卧戏台,端端是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第559章 他看着自己,还有那搀着自己的帝国公主,问他:“她是谁?”温斐逆光站着,展逐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是哀是怒。展逐颜低头看了哈丽雅特一眼,心思电转间,话已出了口。他说:“你回来做什么?”他并非有意对他冷淡,只是哈丽雅特在侧,他不能对他表露出亲近。不然自己苦心孤诣多年,恐怕就成了一场空。他看见温斐的身体抖了抖,似乎要因为他这一句话就此栽倒。他见他依然挡在那里,便又说了一句:“我已经跟你强制解除了婚姻关系,你还有什么没拿走的,一起带走吧。”前面那句话,是他说给温斐听的暗语。早在三月之前,他们最后一次通信的时候,他就把解除婚姻关系这件事告诉了他。毕竟现在他身居高位,他的一举一动很多人都留意着,他不能将自己唯一的软肋暴露于人前,便只能先行离婚,做出一种自己不在意的姿态,让人将目光从温斐身上移开。这仅仅只是权宜之计,他以为温斐会像回信中一样,按着自己的计划来。可才一个转眼,他便对着自己身边的哈丽雅特下了手。他像疯了一样推倒了大厅里的银河装饰,斑驳的液体倾倒下来,尽数倒在哈利雅特身上。高高在上的帝国公主,转眼便成了落汤鸡。展逐颜先是一愣,接着便赶紧过去扶她起来。见到他的举动,温斐却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一样,连带着眼眶都红了。他竟没发现不对,一心为哈丽雅特擦拭,等到她情绪稍定,才将目光挪到温斐身上。她在自己这里受了辱,若是传扬出去,温斐必定会受到牵连。他现在无官无职,若是王室硬是要问罪,他定然逃脱不过。展逐颜虽然气温斐不按计划来,却也说不出苛责的语言。尽管他不愿,却也要给哈丽雅特一个交代。所以他喊人过来,将温斐按住,从他手上摘下了那枚结婚戒指。哪想刚刚平静的温斐,却又像疯了一样暴动起来。展逐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大的反应,不过就是一枚戒指而已,自己这个伴侣都在这里,他又何必表现得那样狂躁不安。他疯了一样地想抢回戒指,展逐颜却没有理会他,将那戒指扔到垃圾桶里,接着便牵着哈丽雅特走了出去。他需要给她换上一身新衣裳,安抚好她,才能回过头来对温斐解释。他以为温斐的反常仅仅是因为醋意,或者是因为这三个月没有通讯的日子遭受了什么委屈,可他又觉得依照温斐的脾气,应该也没人能欺负到他。他太过自信,太过盲目,以至于一叶障目,把所有异常全部忽视,才最终酿成了苦果。他将哈丽雅特送走之后,才遣退跟随的人,一个人回了住宅。他知道依温斐的脾气,自己这回肯定讨不了好,不说没去接他,单单是跟哈丽雅特待在一起,这样风流快活的样子,就肯定会被一通数落。他越走越快,脚步轻盈,脸上也浮现了笑容。他想,他一定要好好道歉,让跪让罚悉听尊便,让他往东绝不往西。他想,他一定要狠狠地抱紧温斐,亲到他说不出话。他要给他好好地洗个澡,除去晦气,然后把他抱进被窝里,一点一点对他诉说自己的思念。他要把他从头吻到脚,要带着他参观基地,要把整个帝国都想要的那样东西送给他。他要让温斐知道,他是自己最爱的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自己也是他的,从身到心,连皮到髓,没有一处不属于他。他越想越开心,忍不住便喜笑颜开。前院的玫瑰开了几朵,他摘下最漂亮的那一支,准备将这当成赔罪的礼物。刚刚形势所迫,他凶了他的阿斐,只希望那人能看在这玫瑰的份上,不要怪罪了他。就算怪罪了也没关系,大不了他放肆讨好那个人,反正他熟知温斐的脾气,也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消气。哈丽雅特算什么,她哪里比得上阿斐的一根头发丝。他这样想着,拿着花,缓步拾级而上。他像是又变成了少年时一样,拿着花朵幽会情郎。情郎是情郎,是他心尖尖上放着的那一个。幽会却不能算是幽会,应当是久别重逢,情意甚笃。他胸中的三分欣喜,三分忐忑,六分爱意,终汇合成十二分的期待。他甚至恨不得将温斐揉碎在自己的骨子里,告诉他这十六年来自己是怎么过的。他精心培育的胜利的果实,想与温斐一起品鉴。十六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想再次拥抱他,想将他捧到自己眼前来,用最温柔的言语将他包裹。他的温斐,他的爱人,他胸膛里唯一放着的那一个。 第561章 “帮我查十七年来奥森克监狱所有出狱人员的下落,找到他们之后,带到我这里来。”“是,这次任务的级别是……”“绝密。”有光从窗户外洒进来,落在展逐颜的眼里。那光影里,浮尘万千,他过于在意那些看得见的东西,以致于忽视了其他。他想,快了。等到最后一个世界结束,他想知道的被掩埋的一切,自然会有人亲口告诉他。若真有人敢背着自己伤害温斐,他定会让那人以血偿之。第248章 风落笛声寒(一)许是知道自己复生有望,温斐近日里倒是出乎意料地安静下来。毛球照样吃吃喝喝,虽然他神经粗比电缆,却也感觉到温斐有些兴奋。但不知道怎么的,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温斐在已有的选项里敲定了一个,名为“风落笛声寒”。聂如咎斜倚在矮墙上,一手支楞着脑袋,一手提着酒坛。他姿态风流,听冷风盈抚琴的同时,已将坛中酒喝了一半多。他向来嗜酒如命,酒不离手,又千杯不醉,是以这酒虽烈,他也只是微醺而已。冷风盈穿着件金线镶边的白衣,坐在琴案前抚琴。他模样俊美,眉目间蕴含着一股子书卷气,显得斯文儒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双眸无神,原来这般俊秀的男子,竟是个盲的。他双手白净,十指纤长,按在七弦琴上。琴音如水般从他手指下流泻出来。等冷风盈一曲弹完,聂如咎便从墙上跳下来,几步就走到了他身边。“酒喝完了?”冷风盈侧耳听他动静,笑着问道。聂如咎脸上浮现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但他的目光一与冷风盈接触,便霎时间成了一袭春风,满溢着情意。“喝了一半,另一半想赠与你喝。”聂如咎笑着凑到他旁边,鼻息间都染上了酒气,活像个浪荡公子。冷风盈看不见,并不知道自己与他挨得很近,再过去一分便会碰上的程度。他听了聂如咎的话,笑了一声,又仔细辨认他喷吐出的酒气,说:“竹叶青?”“嗯。”聂如咎笑笑,伸出手指点了点他鼻尖,稍稍退开些距离,说:“你的鼻子可真灵。”冷风盈得了他确认,便道:“那我可喝不得,这酒太烈,我会醉。”聂如咎说:“醉了便醉了,有我在这,你还怕什么。再说这可是贡品,寻常人可喝不到。若是换了旁人,我肯定舍不得送。”冷风盈这才应允:“你说得这样好,那我定要尝上一尝了。”聂如咎见他答应了,便将手中小坛凑到他唇边,喂给他喝。冷风盈微一张嘴,那醇香的酒液便入了唇舌之间,烈是烈,却也香得很。他饮了一口便推开那酒坛,忙道:“不喝了不喝了,够了。”聂如咎见他唇边染上酒渍,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一下。冷风盈看不见,自然也发觉不了他眸中浓浓的占有欲。他伸出手指为冷风盈擦拭,那拇指自那人绯红的唇瓣上擦过时,还舍不得离开似地缓慢摩挲了一下。“我已经让人帮你去寻名医了,那戈玉合虽只是个江湖大夫,却享有盛名,最擅长处理那些疑难杂症。让他来帮你看看,也许你这眼睛就能治好了。”冷风盈听了,脸上迅速浮现一丝喜色,但这神色转瞬即逝,接着便成了惆怅。他说:“我这眼睛我自己知道,连宫中御医都没有办法,那江湖郎中又怎么治得好?”聂如咎道:“这可说不定,也许就治好了呢。”冷风盈退回去,突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又冲聂如咎道:“忆阑呢,怎么这几日没见他来?”聂如咎听见那两个字脸色便是一黑,他有些吃味地道:“谁知道呢。”冷风盈听出他话里的醋意,笑了一笑,说:“你啊,总跟他争来斗去的,何必呢。”过了会他又问:“真不知道?”聂如咎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道:“不知道。”他嘴上说着不知道,实际上却是知道的。前天夜里,他还跟荆忆阑交谈过。聂如咎、冷风盈、荆忆阑三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比起后面两人来,聂如咎身份和地位还要高一些。他父亲虽也出身武林,但他母亲却是皇上的亲妹妹。是以聂如咎从一出生起,便得了个王爷的封号。虽无实权,却也是官府里登记在册的。即使他什么都不做,朝廷也会给他发俸禄。他那母亲又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向来护短,所以聂如咎不管是在武林,还是在朝廷,都是少有人敢惹的角色。冷风盈的父亲是冷羌戎,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冷家的当家人。冷风盈上面哥哥姐姐有好几个,他是幼子,向来最是得宠。因他眼盲的缘故,哥姐们怜惜他,对他也越发疼爱。聂如咎和冷风盈少年时便相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两人长大以后便一起行走江湖,还得了琴笛双侠的美称。而那荆忆阑则是半路杀出来的,他师从峦峰大师,剑术超群,一出江湖便杀了淮海之上无人敢惹的恶霸琉璃尊,后来也一直禀承道义,惩恶除奸。世人说起荆忆阑来,都会说他是一位冷清冷性的无情剑客,说他不苟言笑,说他出手无情。 第563章 温斐笑眯眯地摸摸它的头,道:“他有病。”他指了指床上的那男人,对他解释道。这是温斐第一次挑战这么悲哀的角色,比起他曾经扮演过的顾淮音,风袖的经历要比之还要凄惨。风袖的母亲阮惜玉本是风尘女子,第一次卖身时,遇到的便是冷羌戎。冷羌戎把阮惜玉赎回去,让她成为了自己的第九房妾室。冷羌戎生性风流,膝下子嗣也多,阮惜玉进门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七女六子。阮惜玉虽是风尘女,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嫁给冷羌戎之后,便收敛自己的习性,安心相夫教子。冷羌戎也极其喜欢她,不仅与她同进同食,甚至还将应当留给他正室夫人的镯子送给了她。阮惜玉一时风头无两,对自己的夫君也越发地好。然而好景不长,不知阮惜玉犯了冷羌戎的什么忌讳。冷羌戎将她逐出了冷家,重新卖到了青楼里。那时她腹中有子,就是风袖。风袖生在那烟柳之地,从小到大都被人戳着脊梁骨喊娼妓的儿子。阮惜玉生下他之后,没过几年便撒手人寰。冷羌戎这时才想起这么个人来,将风袖接了回去。接是接了,却也没有让他入族谱,没有让他姓冷,更没有认这个儿子。长久以来,风袖在冷府中的地位也就稍稍比仆役好上一点。若是冲撞了府中的少爷小姐,也是要被吊起来打的。冷府里有位少爷,比风袖大不了几个月,却受尽宠爱。那个人就是冷风盈。冷风盈小的时候本是不瞎的,只是因未足月出生有些体弱。两人年岁相仿,一个被捧在天上,一个却被踩在泥地里。那时聂如咎的父亲聂怀觞与冷羌戎交好,聂如咎也常往冷府跑。风袖那年十三岁,虽年幼却早已看尽人情冷暖。他看得出府里的人都在巴结这位小王爷,便也开始接近他。聂如咎也是少年心性,很快便与风袖、风盈二人交好。那冷风盈虽也常常见到风袖,知道他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却只把他当做府中下人对待。一个是天上的白云,一个是地上的泥土,聂如咎自然是对冷风盈更好一些。风袖本想着借由聂如咎的关系,脱了这尴尬的处境。却没想到,好运没盼着,厄运却来了。那年腊月,风袖与聂如咎、冷风盈二人一同玩雪。后来大人们跑过去看时,发现聂如咎和冷风盈二人坠入那结了薄冰的湖水里。后来两人都被救起,聂如咎身体康健并无大碍,那冷风盈却是从此落下了病根,身子大不如前。事情再清楚不过,定然是那风袖嫉恨两人,才将他们推了下去。第249章 风落笛声寒(二)冷风盈是府里备受宠爱的六少爷,风袖此举无疑是惹了众怒。他本就跟根野草似地任人践踏,惹出这么大的事也没人会护着他。若是只害了六少爷,那顶多是打一顿逐出去的事。可他连着聂如咎一起害了,冷羌戎为了给聂怀觞一个交代,便将风袖卖去了离冷府足有千里之遥的康庄城内的南风馆。距离风袖第一次接客,到如今已过了足足五年。他今年方才十八,便因为聂如咎的一番话,招来了杀身之祸。【系统提示:支线人物荆忆阑当前喜爱值0,后悔度0。】“嗯?支线人物?这么帅居然不是主角么?”温斐抢了毛球手里的芒果干,这样问道。毛球一向护食如命,但抢东西是是他的宿主大人,他便也没怎么计较,只是对他解释道:“因为又到了振奋人心的猜主角环节啊,等宿主大人您猜出谁是攻略目标的时候,系统会自动更名的。”“行吧。”温斐往后面一躺,靠在沙发上,一副最强王者笑看风云的气度,那姿态活像在说,来就来,这天下就没有老子搞不定的人。过了一会他才悠悠开口道:“我还是第一次见着什么数据都是0的人呢。有趣。”荆忆阑离开盛京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跑去康庄杀人。是以聂如咎刚回忆完,便看见荆忆阑抱剑而来,白衣胜雪,神色冷淡。“刚刚才说起你,你就来了,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聂如咎道。冷风盈听见荆忆阑的脚步声,朝他的方向看去。“忆阑,我和如咎正说起你呢。”冷风盈冲他笑笑,一双眸子虽没有焦点,却依然漂亮得紧。荆忆阑在他对面不远处停下,对他道:“说我什么?”“倒也没说什么……咦……”冷风盈轻嗅两下,面上的笑容变成了疑惑,他问:“你杀人了?”荆忆阑嗯了一声,含糊道:“杀了个拦路的匪徒。”以往他总是要与冷风盈说上好久才停下的,可这次他说了没两句,便将目光投向了一旁与他不怎么对付的聂如咎身上:“小王爷有空吗,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聂如咎被他打扰了兴致,轻轻哼了一声,讽刺道:“残烬剑荆大侠今天居然要找我说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565章 若是死了,岂不是会少很多趣味?“白爷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风袖道。“脱了衣服,躺床上去。”聂如咎恶从心生,这样道。风袖不敢违抗,乖乖依照他的做了。可他躺在床上等了很久,还没等到那人过来。于是他大胆起身,朝屏风的方向走。待他绕到屏风之后,那里只有一杯被喝了一半的茶,窗户洞开着,人已不见了踪影。聂如咎骑在马上,迎着夜风往盛京的方向走。许是一人独骑无趣,他将腰间的笛子取下来,放在嘴边吹奏。在悠扬的笛声里,他想起了自己和风袖这人的纠葛。那时他还小,十四五岁的年纪。他父亲聂怀觞和冷羌戎交好,他便也常去冷府走动。那时冷府中与他年纪相仿的便是冷风盈、风袖二人。他虽然对别人家的杂事无太大兴趣,却也知道风袖是冷羌戎的儿子,只是没有冠冷姓。他心思单纯,那风袖又活泼好动,一来二去,也成了好友。风袖比他早熟,早早便向他表露了爱意。那时风盈还未盲,只是他家教严格,比不得风袖抢眼。他更喜欢风袖一些,也经常同他一起玩耍,有什么好东西也会带来给他。可风袖却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看着毫无心机,实际上却是个心如蛇蝎的人。聂如咎想起他做过的事情,都觉得恶心。他顿时失去了继续吹奏的兴趣,将笛子栓回腰上,拉紧缰绳,策马离去。聂如咎刚回盛京,他请的神医也到了。戈玉合最擅长各种疑难杂症。他们这些游历民间的大夫,见多识广,在某些方面比宫中御医还要厉害。聂如咎将戈玉合带到冷府之中,让他为冷风盈诊治。冷风盈初时还在笑,笑容温和:“我这眼睛,几年前就失了明,戈大夫帮我看看吧。如果治不好,也不用勉强。”聂如咎在一旁道:“哪有还没治就说治不好的,你不要说傻话。”冷风盈笑着伸出手给戈玉合把脉,同时扭头对聂如咎道:“我听父亲说你过几天便要随舞阳公主一起下江南,怎么还有时间来我这里?”聂如咎道:“我娘每过三年都要带我去南岳礼佛,我去都去腻了。若不是她坚持要我同去,我定然是要留下来陪你的。”冷风盈说:“你每年大半日子都跟我一起,舞阳公主许是想你多陪陪她了。反正前后过去不过一月,你就当散散心好了。”“你总是这样贴心。”聂如咎笑道。戈玉合听着他们来来往往这么多句,耳根子都酸了。但他也知道何谓眼观鼻鼻观心的道理,因此并未对他们二人的关系发表什么意见。他诊完脉,又挑开冷风盈的眼睑看看他的眸子。他一边看,一边问冷风盈这眼盲的起因。冷风盈这眼睛是因病而盲,他父母皆未有这般病症,却唯独他,自十六岁以后,视线便渐渐迷糊,到最后,竟直接盲了。“能治吗?”聂如咎转过头来,问戈玉合道。戈玉合收回手,对聂如咎道:“禀王爷,冷六少爷这眼睛,能治。”聂如咎闻言,心头便是一喜,他对冷风盈道:“风盈,我就说能治吧。”“只是……”戈玉合道,“只是六少爷这病,需要一双眼睛。”“什么眼睛?”聂如咎问道。“六少爷的病,仅仅只是表层的病症,眼睛内部并无损伤。若是能得一双正常的眼睛,从上面取下所需之物,换掉六少爷眼睛里病变的部分,这双眼睛便可以复明。”戈玉合说。第250章 风落笛声寒(三)冷风盈左手紧紧攥着自己腿上的衣物,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心头的狂喜。他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对戈玉合的方向道:“那岂不是很残忍,为了我的眼睛,要伤害一个无辜的人……”戈玉合笑道:“六少爷不必担心,只需要找一位新死的囚犯,取其双眼即可。”聂如咎喜上眉梢,对冷风盈道:“对啊风盈,这对我来说轻而易举,我明日便去天牢里找合适的死囚。”他说完又转头对戈玉合道:“既然你有办法,那你不如就先在盛京住下来吧,酬劳方面你不用担心。”既然这小王爷都开了口,戈玉合便也应声下来,收拾好药箱,走了出去。聂如咎知道冷风盈开心,与他简单交代了两句之后,便离开了。一想到冷风盈能复明,聂如咎真恨不得将这件事昭告天下。他走出冷府大门,被外头的冷风一吹,脑子便冷静了下来。他本欲往右迈足,站在门槛后头斟酌半晌,却是往左迈了。“嗤……”一声嗤笑自高墙上传来,聂如咎听见这熟悉的语调,抬头一看,正撞见荆忆阑从高墙上跳下。这人生了一副好相貌,偏偏冷淡如霜,也难怪没那么多人喜欢他。聂如咎这样想着,便有些自得起来。荆忆阑抱着剑,屈尊降贵似地抬起眼皮看了聂如咎一眼,开门见山地道:“这可不是去天牢的方向。”聂如咎手撵着自己腰间环佩,指一动,那环佩便在手前打了个旋,稳稳当当地落到了他手心里。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聂如咎一见着荆忆阑,满身毛发都要炸起来,出口的话也是含针带刺的半点不让:“要你管。”“你不是要去找死囚,你要找谁?”荆忆阑道。聂如咎被他这么一问,就像被戳破了什么秘密一样。他那双漂亮的凤眸里眸光一转,勾人得很。他想起自己那日所见的活生生的风袖,再看面前这个冷面冷心的剑客,突然笑了起来。 第567章 风袖心中大骇,唯恐又被这位爷拿剑捅上一个窟窿。他脑子一热,张嘴便要喊人。荆忆阑眸光一沉,出手迅疾,一下便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呼救的话尽数堵了回去。风袖越过他肩头一看,见今日要伺候的那个嫖客已经被他打昏,麻溜地用腰带捆了扔在床角。他心中思绪电转,眨眼间已经想到了抢劫、偷盗、杀人、抛尸等多种行径,登时气都喘不匀,手脚一个劲地抖,生怕这位爷把自己找个荒郊野岭就地埋了。荆忆阑脚一动一合,便把面前那扇门给关了。风袖瞥见他腰上悬着的那把剑,想起自己差点被它捅个透心凉的事,霎时间对这剑的恐惧还要胜过对这剑客的。荆忆阑行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他正准备将这小倌的双手反手绑了,带着他翻窗而过扔在马背上,结果却捉了个空。风袖虽然比不得他武艺高强,也比不得他身强力壮,却唯独有一点要胜过他的——脸皮厚度。他虽喊不出来,双手却还是空着的,于是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隔着层层衣服按住了这剑客的命根子。荆忆阑被他这下流招数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往后退。风袖得了这空隙,便如游鱼一般从他怀里窜出来,跳到那墙角处,将桌上闲置着的剪刀拿起来,指着这剑客。那剑客被他摸了一把,面上虽无太大变化,那耳根子却是静悄悄地红了。风袖见了他这模样,就跟看见母猪上树竹子开花似的,别提有多可乐了。他这辈子见过的男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这还是头一次见着这童子鸡模样的人呢。摸一把就成这样,那上次自己裸着身子,他怎么眼睛也不眨啊。还是说那日烛火太暗,他没看清?风袖拿着拿剪刀,颇有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架势,他武器在手,喘也不喘了气也通顺了,就差嚷嚷一嗓子喊救命了。“我告诉你,小爷我被你杀了一回,就肯定不会再被你杀第二回 。你最好老实点扔了你手里的剑,不然我要是喊人过来,看你往哪跑。”风袖玩了这么一套,得意得很。可俗话说,乐极生悲,说的便是他现在的情况。他都没看清那人是怎么出手的,就觉得眼前白影一晃,接着自己整个人就动不了了。荆忆阑定了他的身体,本准备将他往身上一扛了事,可他一想到这人是卖笑为生的,便觉得他浑身上下连带着头发丝都是肮脏的,竟有些下不了手。风袖愣了一下,准备呼救,结果自己嘴巴像是被浆糊粘了,张都张不开。第251章 风落笛声寒(四)荆忆阑也没管这人是个什么表情,他定身的手法很是厉害,江湖中都少有人能解开,更不用说这半点武功都没有的小妓子。他斟酌再三,最后竟将手伸到衣襟处,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风袖瞪大双眼,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上次来,差点要了自己的命,现在还要夺他的身。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惨绝人寰。荆忆阑虽没有读心术,但这小倌心里的话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他想不注意都难。尽管与他说话不过是多此一举,但或许是方才这人摸的那一把惹了这尊爷不快活,他便也多嘴来了一句:“我不屑碰你。”说完他便用那脱下来的外袍将风袖一裹,扛着他翻窗而出。不屑就不屑嘛,反正你也不会给钱,我还不乐意呢。风袖在心里腹诽道。荆忆阑来往两地之间,靠的便是这一匹千里良驹,名为雪月。此马除却额头处一撮黑毛以外,浑身雪白,故得此名。盛京与康庄相距千里,荆忆阑一人骑行,得两三日才到。这下马上负重加了一倍,时间怕是也要延长一倍。风袖被他捆了手脚放在马背上,肚子朝下,这路途颠簸,他的胃也受了好一通折磨,若不是他本就没吃什么东西,怕是现在连胆汁都得吐了。离了那南风馆之后,荆忆阑也没了会被发现的顾虑,便干脆解了风袖的xue道,以免他气血不畅憋出病来。风袖一恢复说话的机会,便开始一刻不停地唠叨起来。“大侠大侠,您老师从何派啊?你的剑这么锋利,能卖不少钱吧。”“你要把我卖了么?我好吃懒做,卖不了什么大价钱的。你要是想解决一下需求,我倒是可以帮帮你的。”荆忆阑平日里不喜与人接触,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聒噪的男人,他脸色青黑,登时便有些气闷。风袖犹自在那里不怕死地胡说八道:“诶大侠大侠,这里草地柔软,滚一滚肯定很舒服的,你要不要试试啊?”荆忆阑听他越说越放荡,终于忍无可忍,点了他的哑xue。风袖没法说话,便成了个无嘴的鹧鸪,饶是有千句万句要吐露,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他不知道这个白衣服的阎王爷是要捉他去干嘛,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他一辈子就对两个地方比较熟悉,一是冷府,二是南风馆,这一下出了楼,见着了外头的天地,他便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怕这人捉了他去生煎吃肉,别提有多怕了。他得找机会溜走,绝不能坐以待毙。荆忆阑虽然与聂如咎不对盘,但他此行替聂如咎办事的手法却颇为老练。他此行只为捉人,自然要速去速回,他备了干粮备了清水,就等着携着这小倌奔赴盛京了。可到了吃饭的时候,那小倌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吃,饶是他塞进他嘴里,他也就含着不咽。荆忆阑看着冷冰冰,心也冷冰冰的,见他不吃,便也不催,自己就着水吃起来。风袖说不出话,就干脆用身体代替语言,在那里张牙舞爪地比划,滑稽得很。他这样子落在荆忆阑眼里,简直就是丑态。荆忆阑看不过去,给他解了xue。 第569章 “可别说,要是荆忆阑真的在这,怕是我们都得跑咯。哪个兄弟手上没犯过点事的,他们那些大侠,会容忍得了我们这些下九流的?”大堂里的人议论纷纷,荆忆阑却像是聋了一样,风轻云淡地继续喝茶。风袖见他不受挑拨,便干脆对着那几桌人挑衅起来:“你们说这么多,可我看哪,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荆忆阑伸出手,正准备将风袖拉着坐下,哪想他还没够到人,那头的人便飞出一根竹筷,对着风袖射了过来。荆忆阑眼一眯,手一动,便将风袖按到桌上,他剑都没拔,用那剑鞘挡了一下,原本冲着他们而来的竹筷拐了个弯,竟直接冲着那出手的疤脸男飞了过去。“啊!”疤脸男躲避不及,被那筷子划伤了脸,登时便惨叫起来。与他同桌的两人见同伙被打伤,都站了起来,喝道:“竟敢伤我兄弟,给我上!”他这一声令下,那边五六个男人便同时起身,一起朝荆忆阑攻了过来。风袖见状,像条泥鳅一样从桌子上滑下来,猫着腰跑了。只有那小二端着菜,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这些江湖客,求爷爷告奶奶似地道:“大爷们别打了,别打了,小店的桌子啊……”风袖这一走,便不知到了何处。等荆忆阑解决掉那些人再回头来找时,才发现不对。他冲出去,发现自己拴在客栈后头的雪月已经不见了踪影。风袖从荆忆阑手里逃开,别提有多开心了。他攥着从靠小二找的拿点钱换来的肉包子,一边咬一边走,他还正准备找个马车夫把自己送走呢,结果刚出巷子,便看见那冷冰冰剑客跟尊门神似地杵在巷子出口处,一张脸黑沉沉的,跟要杀人似的。他赶紧转身往后跑,没跑出几步便被荆忆阑抓住,给提到了外面。第252章 风落笛声寒(五)风袖赶紧将手里生的那半边包子三两口囫囵吞了,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荆忆阑脸上终于出现了冷冰冰、害羞之外的第三种表情,愤怒。他抓着风袖,逼问道:“雪月呢?”风袖喉结上下一动,将那包子吞进肚子里。他冲着荆忆阑道:“卖了。”“屠宰场,马戏班子,随便吧,我怎么知道卖哪了,也许现在被吃了也不一定……”他话刚说了一半,便只觉得一阵劲风迎面袭来,啪地一下甩在他脸上。他愣了愣,半晌才觉出痛觉来,半边脑袋嗡嗡地响,难受得紧。他揉了揉被打的地方,感觉到它在自己手下慢慢肿了起来。他平日里也是个兔子模样,在南风馆里骂人都只敢偷偷地骂,但许是他这一两日实在受罪受得太多了,也一直心惊胆战的没个结果,所以他便也硬气起来,对着荆忆阑道:“杀了就杀了,你能把我怎么样?”荆忆阑提起他的领子,气得差点再给他来一下。风袖仰起脸来,一副浑然不怕的模样。荆忆阑一时气急,抓着他便往外走。“给我找,找不到,你也别想活。”风袖缩了缩脖子,终于有了些惧意。不过他定然是不会告诉他自己把那马丢到哪里去了的,是以他在荆忆阑的勒令下,几乎跑遍了这整个城镇的屠宰场、马场、马戏班子,都没有找到那匹马。日暮时分,荆忆阑终于放弃寻找,站在街口处,任由簌簌的冷风吹起他的衣服。风袖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生怕这位爷真的一剑杀了自己。荆忆阑怔立半晌,突然冷笑一声,对风袖道:“你把它放了。”风袖只做不知,瞪大眼睛一副茫然样。荆忆阑道:“若是马场,见着这么好的马定然会估个好价再脱手,若是马戏班子,那雪月应当还会在那里。若是屠宰场,就算杀了宰了,也一定会留下马嚼子和缰绳。”风袖听他分析,只好呵呵地赔笑。荆忆阑提起的心顿时放了下去,他说:“放了便放了,反正雪月通人性,会自己找上来的。跟我去马场。”他说完,便也不管风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抓着他便往马场的方向拉扯过去。风袖见他在酒楼里那么阔绰,以为他只是有钱的程度,现在看他一点都不带心疼地买了一匹新的马,只觉得在这有钱的前面还得再加一个“很”字。这匹马是荆忆阑找遍了整个马场才找出来的,买的时候他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的,嫌弃得不行。风袖不懂挑马,他就觉得这马膘肥体壮的,应该挺能跑。而荆忆阑平日里见过的好马多了去了,对这种凡品实在提不起太大的兴趣。风袖走出门的时候还听到他低声说了一句:“不过如此。”得了,很有钱前面再加个“眼高于顶”。荆忆阑买了马,还顺带买了一捆绳。风袖一开始还不知道这绳子是用来做什么的,直到荆忆阑将他双手绑住才明白过来。荆忆阑坐在马上,拽着绳索的那端,拖着风袖往前走。之前好歹还能够坐在马上,现在连这仅有的厚待都没了。风袖苦着一张脸,觉得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还在城中,自然不好纵马狂奔,但荆忆阑也特地让马走得快一些,拖着那小倌往前面不住地趔趄。他看那人小跑跟上,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风袖被那绳子拴着,挣也挣不开,他感觉自己在马上那人眼里就跟条狗似的,给人溜的。他方才囫囵吃了半个包子,肉味都没来得及细细品。他一边跑,一边仰头对他道:“冷冰冰大侠,咱们那菜还没吃完呢,要不回去包一下,在路上吃?” 第571章 “你!”荆忆阑一向喜洁,见到自己喝水的水囊被他碰了,登时便有些反感。风袖愣愣地把水囊递给他,对他道:“不好意思啊,我有些渴了,我没碰嘴的,你别那么嫌弃……”荆忆阑接也不接他的,冷着脸走开了。风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自个儿叽里咕噜道:“啧,什么毛病。”夜里荆忆阑睡在树枝上,风袖则睡在了草地里。草地上有蚊虫,风袖被咬醒好几次。他每次醒来,都看见荆忆阑老神在在的,好像一点也不怕掉下来似的。当大侠可真麻烦,还得时时刻刻维系自己的风度。风袖这样想着,便将身上的外衫蒙过头,又囫囵睡了过去。虽然放跑荆忆阑的马让两人的脚程慢下来了一点,却依然没能动摇荆忆阑带他回盛京的决心。风袖被他用绳子拴着,虽然不知道他要捉自己过去干什么,却也知道来者不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决定撬开这个闷葫芦的嘴,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第二日两人又走到了一个新的集镇,荆忆阑正巧要去买个新的水囊,便带着他在那里落脚。这个镇子比之前那个大了一倍有余,地方大,人也多。风袖坐在路边小摊上吃馄饨,正吃着,便听见旁边有人在那里说话。“我听说那戈玉合被请去了盛京,说是要给那冷家六少爷治病。冷家六少爷知把,就与聂小王爷并称为琴笛双侠的那一位。”“知道知道,就是那个叫冷风盈的吧,他不是盲了许多年了吗,请戈大夫去应该是要治眼睛的吧。”“是啊,要是治得好,应该也是件好事。”风袖一边咕噜噜地把汤喝完,一边扭头对一旁将一碗面条都吃得极有风度的荆忆阑道:“你知道冷风盈么,他是我哥。冷冰冰大侠,咱们打个商量,你放了我,然后你去找冷风盈,让他给你钱。”荆忆阑极其冷淡地继续吃面,跟没听见他说的话一样。“冷冰冰大侠。”风袖只好又喊了一声。荆忆阑恪守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规范,将那碗面条吃完之后才对他道:“我不要钱,也不会放你,你也犯不着跟我说这说那,反正你此行也是要去冷府的。”“嗯?”风袖惊讶道,“你要带我去冷府?”他说着,竟笑了起来,对他道:“难不成是冷羌戎那个老东西终于想起我来了,要你带我回去认祖归宗?”冷羌戎是冷风盈的父亲,荆忆阑爱慕冷风盈,自然不喜欢他用这所谓的“老东西”来称呼他。“你想多了。”他说。“那是为什么呀?”风袖被他勾起了兴趣,忙追着问道。荆忆阑从口袋里拿出一锭碎银放在桌上,起身,喊风袖走。风袖却不依不饶,对他说:“难不成冷风盈那病没得治了,喊我回去吊丧的?”他这话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了,荆忆阑调转头来,一把捉着他衣襟喝道:“谁准你那么咒他的。”第253章 风落笛声寒(六)风袖被他捏着领口,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费劲扒拉开他的手,这才得了喘息的机会。荆忆阑看着他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里那股憋闷之气还没过去,便直接化成恶言朝风袖袭来。他冷冷地道:“若不是为了你那双眼睛,我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跑去找你。你最好给我有一点自知之明,若是再让我听到你对风盈不敬,我剁了你的手脚,把你扔去喂狗。”风袖听了他第一句话,便已浑身冰凉,活像被人丢进了冰窟窿里。荆忆阑后面说了什么话他也没注意去听了,满脑子都是 “那双眼睛”这几个字。自从荆忆阑白日里凶了那小倌一次之后,那小倌都像是变成了哑巴一样,让赶路就赶路,一句话也不曾多说。荆忆阑自然不会多费心思去安慰他。他这个人冷情冷性,所有的热血与温暖都浇筑在了冷风盈一人身上,冷风盈就是他的逆鳞。这下三滥的东西敢说出那样的话,令荆忆阑实在气得很,他没杀了他便已经是仁慈,更何论其他。他们白天在集镇上买了点东西,就着火烤热便当成了午饭和晚饭。风袖跟个小仆人一样,拿着荆忆阑新买的水囊去给他清洗干净,灌上山泉水。荆忆阑吃东西不挑,什么都吃,倒是随性得很。风袖坐在火堆边上,拿着烧火棍有一下每一下地拨弄着柴火。白日里荆忆阑脱口而出的那一句话,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荆忆阑带他回去,是为了他的眼睛,冷风盈需要他的这双眼睛,所以他就是这个牺牲品。灼灼的火光倒映在风袖的眼睛里,他初闻那句话,只觉得心酸,后来他心里便是空落落的,什么也没了。荆忆阑说他是为了聂如咎而来,那是不是这件事也经过了聂如咎的同意?荆忆阑吃了干粮,有些口渴,他喝了一口水,看向风袖的方向。这个小倌一向聒噪,比一千只麻雀还要吵,可今日他不说话,倒显得文静起来。此处穷山恶水,连这山泉都不甚甘甜,比不得昨日喝的。荆忆阑吃饱喝足,便准备去就近的水源洗个澡。他向来爱干净,每日起床和睡前都要沐浴,即使到了这野外,也依然如此。他刚准备站起来,突然感觉天旋地转,脑袋发晕浑身发麻,腿一软便又坐了回去。这情况十分异常,像是中了药。他抬起手,想点自己周身xue位催吐,并阻止那药效的发作,哪想他浑身软绵绵的,即使想这样做,也有些力不从心。更可怕的是,他身体里陡然生出一股暖流,在他四肢百骸里周转,引领着他的气血一同往下身某处涌去。风袖见他不动了,这才放下烧火棍,扭头看向他。 第573章 风袖才不会被他吓到,便又与他周旋起来:“大侠这话就不对了。我虽是暗算,但若是你不执意将我带走,也定然不会出这样的事情。这第二呢,我虽卖身卖笑,却也是人,有心有肝,又不是草木,总不能被睡了,还把脸迎上来给你踩上一脚吧。第三,大侠你未尝情yu滋味,我带你开了这个头,给了你无上的美妙体验,对你便是有恩。你不对我感恩戴德便算了,怎么还要杀我呢?”“巧言令色,满口胡言。”荆忆阑执剑上前,正欲一剑让他人头落地,那厢风袖已经疾步后退,窜了老远。“大侠,你费尽心机找到我,现在又要杀了我,那你岂不是前些日子都做了无用功?况且你若真杀了我,你心里头过意得去?就不伤心不难过?”风袖那张嘴跟倒豆子似地,噼里啪啦地说道,“再说了,你既然已经失去了那个啥啥啥贞操,那我就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了,若是以后你再与别人行床事,想起我鲜血横流的样子,岂不是大大的不好,怕是还没提枪上阵,就得缴械投降咯。”这小倌虽然满嘴全是荒唐之言,却也有几句话颇为实在,听他说到最后一句时,荆忆阑竟真想到了那样的画面,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无耻之徒!”荆忆阑骂道,接着便黑着脸提剑离开了。看这尊瘟神终于肯放过自己,风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他并非不足天高地厚硬要占他便宜,其实这都是他计划好的。包括昨日买的那一包药,也是他计划的一环。他不知道自己要起什么作用的时候,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可昨天荆忆阑说出带他离开的目的,他便察觉到了危机。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给冷风盈治病要用的物品,跟那些草木药材并无二样。可他怎么可能会依从,这双眼睛长在他身上,他不可能让它被抢走。但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微弱了,就算他现在逃开了,依聂如咎的能力,也早晚会抓到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荆忆阑这个人虽然冷冰冰的,但看得出他对冷风盈十分优待。既然心有所属便能如此重视,说明此人是个重情之人。这些道貌岸然的大侠,最是看重面子、名声。他便干脆下药药倒了这尊大佛,先强行跟他扯上点关系,到时候若是聂如咎真要取走他的眼睛,他也能巴望着这人关照着自己点。况且看这位大侠武功这么高,应该也能跟聂如咎打个平手什么的。至于荆忆阑会不会因为他而舍身相护,呵,他风袖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男人的心思,他最是清楚不过。反正现在还没到盛京,他自然有把握让荆忆阑对他产生感情。做都做了,勾引他爱上自己,可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么?第254章 风落笛声寒(七)说虽这么说,但风袖方才也是真的挺害怕的。他此举虽然见效快,却也真的冒险。若是荆忆阑脾气一上来,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便杀了他,那他也不过是白费苦工而已。荆忆阑离开之后,便一个人去了河边。那削铁如泥的残烬剑,现在被他当成斧头一样用来砍树。他从未如此失控过,自从他修习功法以后,便日渐断情绝爱,哪想这小倌就用了一招,就让他理智全无颜面尽失。若只是夺了身,他倒也不必如此难过。可如今他已与那小倌做过这种龌龊事,又如何有颜面再去追求风盈。想到那如水晶般剔透玲珑的人,荆忆阑便觉得心痛得很。他爱慕风盈,饶是他再怎么断情断爱,也无法忘记曾在自己最悲哀绝望的时候拉过自己一把的人。可现在他马前失足,断然配不上他了。这样一来,风盈怕是要投入聂如咎怀中了。想到他们男才男貌情谊甚笃的模样,荆忆阑心中越发孤苦悲愤。他自出生起,便情寡缘薄,亲人离去,也无亲近的朋友。想这寥寥世间,能与他有些干涉的也就风盈和聂如咎两人,若是他们成了一对,那自己又该何去何从。他对风盈,是爱与尊敬。他对聂如咎,是朋友之情,惺惺相惜。他们三人向来如三角一般,相互扶持。可这三人里面,他最害怕失去,最害怕被抛弃。他想到这里,越发悲从中来,连带着那面前的花鸟树木都糟了殃。与此同时,另一边,原本与舞阳公主一起去了南岳的聂如咎,此时却有些不对味起来。舞阳公主对自己这唯一的儿子还是很了解的,见他心不在焉,便在参禅之后将他喊出来,领到庭院里,问他缘由。“母亲多想了,我心情挺好的,并无不妥。”聂如咎打了个马虎眼,想就此揭过此事。“你还瞒我,刚刚我让你上香,连续唤了你三声你才回过神来,若说不是心里有事,又怎会如此?”舞阳公主道。聂如咎笑嘻嘻地道:“果然儿子什么都瞒不过娘。”舞阳公主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说道:“你啊……”她顿了顿,又猜测道:“你这般魂不守舍,莫非是为了那冷府的小公子?”聂如咎瞳孔一缩,手指一紧,登时便泄露了心迹。“你娘我不是那般迂腐之人,你喜欢冷小公子的事我也不会反对什么。你这王爷虽是皇上赐的,算你半个朝廷之人,但是帝王多疑,下放再多权力,也总会有收回来的一天。手足兄弟尚会自相残杀,更何况是咱们这种外人。你喜欢谁,不喜欢谁,放心去,也没人会拦你。”她悠悠叹道,“可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了,也不说个清楚明白,对外也只是兄弟相称,怕不是心思孟浪,还想再玩上两年?”聂如咎苦笑不得地说:“母亲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那般轻浮之人吗?你儿子我虽然风流不假,却也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我既然已经有了风盈,便不会再去与其他人纠缠。”“那你为何……”舞阳公主道。“风盈虽然对我好,却并未对我说过情爱之事,我怕他懵懂不知,便不敢越过这条界限,怕惹他厌烦。”舞阳公主笑道:“你倒是守礼得很,平日里怎么没见你这般听话懂事?可我听说,那冷小公子也抢手得很,你若是不抓紧些,要是被人捷足先登了,我看你到哪里哭去。”聂如咎被她调侃,也知道她说的人是荆忆阑,他冲着她笑笑,将她说的那番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舞阳公主见他只笑不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可她仔细一瞧聂如咎那神情,又觉察出些许异样来。她斟酌了一番,问道:“咎儿,你迟迟不愿对冷小公子坦白,怕不是心中另有所属?”聂如咎簇然一惊,本伸手去拿笛子的停在了半路。他眼睑一垂,一睁,神色已恢复如常。他扯了笛子下来,对舞阳公主道:“怎么会呢,这偌大天下,还能找到哪个比风盈更适合我的人。”他抱了抱拳,对舞阳公主行了一礼:“我突然想起自己是有些事未办妥,便想请母亲准我个假,让我先回盛京处理一下。”舞阳笑道:“好了好了,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娘不插嘴。你想回去就回去吧,反正你这心不在焉的,未抱诚心,对佛祖而言也是一种亵渎。” 第575章 荆忆阑懒得理会他,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菜一盘盘地拿出来。风袖正瞅着那食盒等他拿烤鸡出来,面前突然闪过一道影子,接着一串糖葫芦便落到了自己面前。“哇啊,谢谢相公。”风袖得了好处,便也十分不害臊地喊起相公来。荆忆阑听到得耳根子发酸,斥责道:“不许这么喊。”风袖才不管,变本加厉地嚷道:“诶呀,相公快把你家小娘子解开嘛,你绑着我让我怎么吃,你喂我啊?”荆忆阑听得甚是无语,只好起身来给他解开绳子。风袖得了自由,便赶紧将那糖葫芦拿起来,剥了糖纸,放进嘴里细细地舔。荆忆阑眼皮一跳,板着脸道:“吃饭之前吃什么糖?没规矩。”风袖将那糖葫芦拿出来,冲他吐吐舌头,道:“我又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要什么规矩。我只知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说完他便将那糖葫芦又塞进了嘴里,那急迫样,像是生怕被人抢了去一样。荆忆阑便干脆不管他,端起饭碗,拿起竹筷开始吃起来。风袖吃着糖葫芦,嘴里甜丝丝的,心里也舒服得紧。他之前不敢惹这剑客,连糖都不敢多买,看他这么听话,想必以后可以多让他买一些了。他津津有味地吃着,活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样。荆忆阑听见他吃东西的声音,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第255章 风落笛声寒(八)“真有这么好吃?”他不解地问道。“当然好吃,糖啊,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了。”他说着便咬下顶端的一粒来,含进嘴里,“大侠你不会没吃过糖葫芦吧?”荆忆阑被他这么一问,颇有些不好意思。其实风袖这回问对了,荆忆阑的确没有吃过这种东西。他少时家贫,没机会吃这个。后来有了钱,却也大了,便觉得这是小孩子才吃的玩意,也没买过。风袖看他脸色便猜到了他心里想的,虽然他很想借机嘲讽一下,但想到自己嘴里吃的是他买的,以后保不准还要吃他多少东西呢,便也只好收了嘲讽的心思,对着荆忆阑笑吟吟地道:“那我分你一粒好不好?”荆忆阑没说话,风袖便拿起那还没来得及扔的糖纸,去掰那最下头的一粒。荆忆阑想起他刚才舔来舔去的样子,颇有些反胃,忙喝止道:“不必了,你自己留着吃吧。”风袖看着人也不大,却实在是个人精。他看了荆忆阑一眼,对他解释道:“我方才只碰了上面这里,下面的我没挨到,你不要嫌弃。”荆忆阑看他已将下边那粒掰下来,见他拿着那破碎的一粒糖葫芦,见了这卖相都是半饱了。可风袖见他这躲闪模样,反倒玩心大起,直接便凑到他跟前来,不由分说地便将那糖葫芦往他嘴里塞。荆忆阑其实也有些好奇这东西的味道,便也没躲几下,就让他塞进了自己嘴里。风袖没敲出来荆忆阑有放水,还以为是自己动作够迅速。他见着荆忆阑愣愣的模样是,霎时间眉开眼笑的,对他道:“好吃吧?”糖葫芦入了嘴,上面裹着的糖在嘴里慢慢化开,甜味充斥在唇舌间,味道好得很。风袖这才不再弄他,继续慢悠悠地吃他的糖葫芦。虽然他吃得很慢,可那串糖葫芦还是被他吃完了。荆忆阑歇了筷子没多久,他便将签子一放,跑过来吃烤鸡。他拽下鸡腿来,将那皮酥肉嫩的鸡肉往嘴里一塞,哼哧哼哧地吃了起来。荆忆阑见他这模样,没觉得不妥,反倒觉得好笑。但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这一闪而过的心思实在不对劲,便又强行挪开了眼睛,不看他。风袖饭量也不大,许是在南风馆里向来吃不饱的缘故,他吃了大半只鸡,已是饱了。他抽眼瞧了瞧荆忆阑,见他没看自己,便放心地端起食盒边的空碗来,盛了饭,拿着筷子夹菜吃。可别说,这冷冰冰大侠买回来的东西还真好吃。风袖忍着肚子胀的危险,硬是多吃了半碗饭。吃饱喝足以后,旁边那位声名远播的大侠自然不会来收拾这些餐盘。风袖将吃完的盘子放到食盒的下层,将那些没吃完的菜和烤鸡放到上面,再盖好盖子擦干净小桌子,这才算是收拾完了。风袖自从跟荆忆阑有了肌肤之亲,那是一天比一天胆大,收拾完之后擦吧擦吧嘴,便躺在休息的榻上,揉着肚子开始消食。荆忆阑瞥他一眼,见他占了自己睡觉的地方,心下不满。但他也罕见地忍着没说,只暗暗想着等下定然要把床单被褥全部换掉,以免晚上睡觉觉得脏污。有了马车之后,冷冰冰大侠还颇为妥帖地买了防蚊虫的药洒在周围,是以他们就算宿在野外,也安宁得很。马儿站着低头吃草,半躺着的风袖与坐着的荆忆阑相对无言。风袖是个安静不下来的主儿,让他一句话都不说,那是万不可能的。他正准备挑起个话头,闲聊一下,没想到荆忆阑竟先他一步开了口。“聂如咎说,你是风盈叔叔的儿子。”风袖闻言,脸上的惬意神情一扫而空,他说:“呸,你净听聂如咎那王八蛋胡说,老子是冷羌戎的亲儿子,铁打的那种。”荆忆阑听他言语粗俗,微微皱起眉头,说道:“粗鄙。”风袖叽叽咕咕回嘴道:“我这人大毛病没有,就是没什么教养,大侠你不要见怪。”他这下倒是大侠大侠喊得客气了,只是怪腔怪调的,也没多大敬意在。“当真?”荆忆阑有些不信。“那当然,千真万确。”风袖道。荆忆阑看着他,眼里带着探询。“我娘告诉我的,我娘从不骗人。”风袖嘟着嘴,赌气似地道。 第577章 “你这是做什么?”荆忆阑不解地问道。“拿去卖了呀,你不是不要了吗,那我捡了,它就是我的了。回头我去集市上卖了,得的钱分你一半。”看他振振有词的模样,荆忆阑实在是无话可说。这马本是他买的,买的时候这小倌一份钱没付,现在他嘴一张,便要了一半的钱去。风袖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不乐意,忙道:“行了行了,给你四分之三,行吧。”荆忆阑摇摇头,丢下一句 “你真不要脸。”便进了车厢。风袖被他抛在外头,一点也没有被骂的感觉,毕竟他很快就会有银子花了呢。“不要脸就不要脸呗,要脸我还能赚到什么钱。”风袖嘀咕道。第二天他还真把那匹马给卖了,也当着荆忆阑的面,数了四分之三的钱给他。荆忆阑向来对银钱没太大概念,留着他嫌笨重,便直接塞进了车厢里。风袖揣着他的那一份,紧紧抱着,一副生怕别人会抢了去的样子。他有了钱,便仿佛成了暴发户一样,在街上大买特买。荆忆阑买了些自己想要的,便拿眼睛顶着他,怕他趁机开溜。风袖这回倒是没耍花招,老老实实买了东西便回来了。荆忆阑往他手里一看,一串糖人,另一只手,一串糖葫芦,一串糖苹果。再看他手臂上挂着的袋子,里面满满一袋,全是小粒小粒的糖果。“你就买了这个?”荆忆阑一时不知道要如何说他。“不然呢,还要买啥?”风袖舔了舔糖人,对他道,“你要买你自己去买啊,我才不会帮你付钱。”“吃这么多糖,你就不怕牙疼?”荆忆阑问。“不怕啊,牙疼算什么,就算我牙掉光了,我也要吃。”他美滋滋地吃着糖,活像老饕见着了什么美味佳肴一样。荆忆阑一副跟这人说不通的样子,举步走了。风袖见状,忙揣着那糖袋子,小跑起来跟上他,生怕被他扔在后头,只能跟在马后面跑。第256章 风落笛声寒(九)荆忆阑先回了车厢,他已把被褥换了新的,而风袖也有幸获得荆忆阑淘汰掉的那一套被褥,可以让他打地铺。风袖的铺盖白天里是卷起来的,为了防止阻碍荆忆阑出入。他看荆忆阑进去,以为到了睡觉的时间,便展开被褥来,铺在地上。荆忆阑低头看他。这小倌自从跟自己走了以后,被自己催着日日沐浴,现在他一身干干净净的,没了那庸俗的脂粉气,倒有些眉清目秀的感觉。风袖坐在床褥上,跟他来了个眼对眼。“冷冰冰大侠,你看着我做什么呀?”风袖问。荆忆阑倒也没急着收回目光,只是对他道:“我觉得好奇。”风袖以为他有什么长篇大论要说,便伸手从被子里藏着的糖袋子里拿了粒糖果来,剥了糖纸放进嘴里。“嗯,那你说。”他含糊不清地催促道。荆忆阑倒也没跟他计较,只是道:“我见过许多流落风尘的人,他们有些日日以泪洗面,有些借酒消愁,有些放纵自我,有些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你却跟他们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风袖有了糖吃,倒是挺乖巧,还接他的话。“你……我竟从来没有见你哭过。”荆忆阑道,“你不难受么?”“难受啊。”风袖砸吧砸吧嘴,道,“难受就要哭么?”“悲流泪,喜开颜,怒瞠目,哀敛眉,这本就是人之本性,若难受的时候不哭,难不成还要笑么?”荆忆阑好奇道。“当然要笑了,我欢喜也笑,难过也笑,悲伤也笑,愤怒也要笑。”他将那糖果用舌头卷了,在嘴里囫囵转了个来回,这样道。“这是为何?”“不为什么,我们这些欢场上的人,眼泪是不值钱的。哭了也不会有人心疼,除非有些特殊癖好的人,要见着眼泪才肯给钱,那我才会赏他个哭脸。”他说这话的时候也在笑,可荆忆阑听着听着,却有些心酸。风袖浑然不觉,继续道:“我就算要哭,也要藏在被窝里,藏在角落里偷偷地哭。我的眼泪才不给别人看见,别人看见了也只会嘲笑我,或者漠然走开。那我又何必把我的悲伤摆在外头,让别人寻开心呢?”荆忆阑笑了两声,看向风袖时也没以往那般冷漠了。“你倒是挺乐天的。”他说。“我当然乐天了。”风袖得意洋洋地说,“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比你们大多数人都过得好。”“嗯?怎么说?”荆忆阑被他勾起好奇心,问道。风袖嘿嘿一笑,道:“我就是那青楼里的皇帝,皇帝是每天都有妃子侍寝,我是每天都有不同的男人陪睡,还不用我给钱,你说我快不快活?”荆忆阑被他逗乐了,忍不住笑了两下。“好了,冷冰冰大侠你今天怎么说了这么多话,你不是惜字如金的吗?”风袖这样说着,又很快把自己的话给回答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我太能言善辩,你折服于我的魅力之下,才会开口。”他以为荆忆阑不会理会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没想到那人在他说完之后,竟然轻轻地嗯了一声。那一声太轻,风袖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他将嘴里的糖吃完之后,便拿着水囊和盐巴,跑出去洗漱。他弄好之后回来,发现冷冰冰大侠已经躺在榻上准备睡了。 第579章 荆忆阑心下一惊,连忙将雪月放出来,骑着它去找。他虽不知道风袖是往哪个方向跑的,但雪月极通人性,带着他奔驰了一个多时辰,便已将人找到。风袖虽然跑了一夜,但他到底只有两条腿,比不过这匹日行千里的良驹。风袖看到他过来,还想往山里躲。荆忆阑眼疾手快,从雪月身上翻身而起,几个起落间便窜到风袖眼前,将他一把抓住。风袖挣脱不开,被他强按住。他红着眼,竟直接在荆忆阑面前跪了下来。荆忆阑几时受过这种跪拜,登时往后退了一步,惊讶不已地看着他。“放过我吧,求求你。”风袖道。他虽没哭,却也是一脸悲怆,活像他要被带去的不是盛京,而是断头台。见荆忆阑没有说话,他又抬起头来,看着他,说:“只有我才行吗,其他人不可以吗?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想变成瞎子,你可不可以发发慈悲,放了我。我再也不会出现,你可以当我死了,聂如咎也可以当我死了,好不好?”他红着眼睛,姿态卑微,像被逼到极致,又想是垂死挣扎。荆忆阑的心微微软了一下,但最后他还是道:“我答应过聂如咎,要将你带到盛京。我不能违背我的诺言。”风袖听了他这句话,终于颓然地倒了下去。荆忆阑硬下心肠,点了他的xue道,将他扛到肩上,又放到雪月身上。后来他便再也没有解开过他的xue道,只是会隔一段时间给他喂一些水。风袖像是死了一样任由他摆弄,一双眼睛里空落落的,一句话都不说。他这边还在赶路,那边的聂如咎已先他一步回了盛京。冷风盈近来气色好了很多,聂如咎进院子的时候他正在那里为灌木剪枝。聂如咎见状,连忙快步过去,将那剪刀从他手里夺了。“你这是做什么,要是剪着手了怎么办。”他愠怒道。冷风盈听见他的声音,转向他的方向,笑道:“我一个人窝在房间里,都快要闷出病来了。正好负责打扫的小丫头说灌木疯长,我便拿了剪子过来,想修建一下。”“简直胡闹。”聂如咎说,“这些事情交给园丁就好,你凑什么热闹,若是剪着了手,我看你怎么办。”“好好好,你别数落我了,我错了还不成嘛。”他说完,又道,“你怎么现在回来了,不是跟你母亲去南岳礼佛了么?”“我放心不下你,便赶紧回来了。”聂如咎道。“你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冷风盈唇边勾起一丝温柔笑意,对他道。“你比小孩子还不安分,你这双手是用来抚琴的,哪里能做这些粗重活计。”聂如咎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走到院子的石凳上坐下。“诶,如咎,你可知忆阑去哪里了,我这些日子都没见着他。以往他要是离开去很远的地方,都会跟我知会一声,这次倒是没有。”冷风盈状若不经意地问道。“他还没回来?”聂如咎道。“还没回?这么说,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冷风盈问。聂如咎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见高墙外传来一声勒马声响。他心中一动,下意识便觉得应当是荆忆阑回来了。第257章 风落笛声寒(十)聂如咎回了府之后,便找了仆人来,问风袖被关的地方。风袖正在房间里踢门发泄呢,聂如咎就打开门口的锁,推门走了进来。“聂如咎,你什么时候放我走?”风袖听见锁声的时候,就停了脚,他站在屋子里看着聂如咎,问道。“走?你走到哪里去?”聂如咎笑道,“在风盈康复之前,你哪里都不准去。”“我呸。”风袖说着便要往外跑,被聂如咎轻松一把拉住,又重新推了进去。“我说了不许走就是不许走。”聂如咎跟尊门神似地杵在门口,这样道。风袖眉头一皱,显然很不高兴。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拉下脸来,问:“我的糖呢?”“什么糖?”聂如咎问。“就是放在马车里的糖,还有银子。”他说。“你哪里来的银子?”“要你管。”聂如咎唇角一弯,道:“你不会是偷了别人的吧?怎么,你不仅卖身卖笑,还偷鸡摸狗?”“呸,我才没偷,那是我卖马得来的。”“什么马?”“荆忆阑的马。”聂如咎噗嗤一笑,说:“这倒是好笑了,他的马,你拿去卖,钱却是你拿了,你这够不要脸的啊?”“马的主人都没说话呢,轮得到你在这里反对?”风袖斥道,“我的东西呢,快拿来给我,不然我闹死你。”聂如咎倒也没故意不给,他扭头对一旁的仆人道:“那马车还没送走吧,去把他要的东西拿过来。”“是。”等那仆人离开,聂如咎也一个闪身进了屋子。风袖这才发现他后面还跟了个人,背着个药箱,应该是个大夫。 第581章 他穿好里衣之后,便对他道:“我可没说睡了你就让你走。”“那你是什么意思?”风袖顿时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嫖你啊,你没看出来么?”聂如咎拿过一旁的荷包,从里面三挑四选地找了粒最小的碎银,扔到风袖面前。风袖眼一瞪,嘴一张,便想骂人。“怎么,嫌少?不少了吧,就你这都被艹松了的身子,我愿意嫖你已经是你天大的福分了,按道理你还得倒给我钱。”聂如咎振振有词地道。风袖将那锭碎银子攥在手里,用力地攥着,那银子的边角硌着他的手,生疼生疼的。“你耍我。”他咬牙道。“对啊。”聂如咎坦然地承认道。风袖气到极致,反倒笑了起来,他道:“呵,果然,你就是那种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上一次也是这样……”听他说到“上一次”,聂如咎顿时脸色一沉,显然很不高兴。“我可从来没上过你。”他冷声道。“看,你又是这句话。”风袖像是早已习惯了一样,“你就继续自我欺骗吧,你个负心汉。”聂如咎沉着脸,下了床将衣服穿好。风袖扭过头看着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冲他道:“你跟我做,就不怕冷风盈知道了不高兴?”“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聂如咎穿好衣服,将那笛子系在腰带上,“况且就算你说了,只要我不认,他又怎么会怀疑?他可不会相信你。”风袖咋舌,总结道:“你可真恶心。”聂如咎理都懒得理他,拔脚就想走。“切,背着别人偷吃。”风袖嗤鼻道。聂如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听他这句话,却是反驳道:“我与风盈虽然暧昧,却也没突破朋友那一层关系,我现在算是自由自身,嫖个娼而已,可没人会管我。”风袖抓起枕头对着他一扔,道:“滚吧。”聂如咎轻松躲过,收拾好之后便走了出去。【系统提示:支线人物聂如咎喜爱值+10,后悔度+20,当前喜爱值40,后悔度20。】“切,还后悔,我看他根本就没半点后悔的意思。”温斐嘟囔道。毛球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了。他的宿主果然是人中龙凤男中豪杰,他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已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两个支线人物全给睡了。他斟酌着着问:“那宿主大人,你看他为什么要后悔啊。”温斐躺回床上,道:“后悔呗,这小王爷觉得骗了我,又觉得要继续按照计划走下去,对我心生愧疚呗。”他说:“光后悔没点实际行动,虚伪。”风袖又躺了一会,觉得饿了的时候才从床上爬起来,跑出去找吃的。门口的仆人拦着他,不让他出去。他便开始嚷嚷自己一身臭汗,不洗澡就地得死了,又说自己没吃东西,再不吃就饿死了。他这样一番说道,那仆人也不好意思饿着他,便只好让剩下的那个继续守门,自己去给他弄吃的。“我以为你应当会挺颓废,却不想你还挺精神的。”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旁侧传来。风袖扭头一看,正是荆忆阑。“冷冰冰大侠。”他喊道。因为聂如咎昨日那出实在太出格的缘故,风袖此时看着荆忆阑都顺眼起来,连忙热情地打招呼。荆忆阑本是来问聂如咎戈玉合的说法,顺道来看看他。可他话还没出口,便看见风袖颈边一个半遮半露的红印子。他顿了顿,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醋意。风袖本还想着跟这位冷冰冰大侠套套近乎,让他带自己出去呢。没想到他却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他一样,绕开他走了。风袖愣了愣,待他回过神来想骂时,荆忆阑已不见了影子。那守门的仆人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便将他推了回去。“父亲,是,他此时正在西厢房。”聂如咎面前站着的正是他父亲聂怀觞,那个娶了舞阳公主,惹得无数江湖客艳羡的人。聂怀觞已有四十岁,他长得跟聂如咎很相似,只比他多了两撇胡须。聂怀觞看着自己的儿子,看到聂如咎先忍不住,对他解释道:“我接他回来,只是为了给风盈治病而已,等风盈病好,我就将他送走。”聂怀觞顿了顿,才道:“你能这样想自然是最好,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你们现在是根本不同的两个人,走的也是完全不同的路,你既然已经喜欢上冷家那位小少爷,就不要三心二意。”聂如咎连忙点头应是。聂怀觞见他态度良好,知道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他补充道:“你已经在他身上栽过一次,断然不可再栽第二次,他这个人心术不正,不能深交。”“是,儿子明白。”聂如咎说道。两人正说着话,那边荆忆阑已经走了进来。聂怀觞连忙止住话头,看向荆忆阑。 第583章 进了盛京城门之后,他便让马车夫将马车的速度降了下来,以免车速太快撞着行人。他此去淮南许久,家中事务便都交给了自己的儿子们打理。听闻那聂小王爷为他六子寻了良医,能将他那盲了数年的眼睛治好,他便也顺道回来了。冷羌戎虽风流,家中妻妾众多,但他对于膝下儿女的感情,却没有那么深厚。这六子冷风盈还算他比较在意的一个,毕竟他虽然眼盲,却也实在是风采卓越得很。风袖溜出来以后便一直躲在冷府附近,他一路盼着盼着,终于盼到冷羌戎的马车到了眼前。等冷羌戎掀开车帘露出那张脸时,风袖便如一阵风一样扑了过去。“冷羌戎!”风袖大喝一声,那正准备下来的冷羌戎便扭过头来看他一眼。冷羌戎虽已年过半百,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小了许多。细细看来,他和冷风盈、风袖二人,都有相似的点。尤其是眉眼之间,更是一致。风袖几乎是破罐子破摔了,他见冷羌戎看他,便道:“冷羌戎,你还认不认得我。”冷羌戎定睛一看,过了好一会才终于想起来。风袖被他送走时才十三岁,现在已经大变了样,若非他眼尖,恐怕还看不出来。冷羌戎袖手看着他,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那康庄城的南风馆装不下你?”风袖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应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冷羌戎的话比不得聂如咎他们那些人的刺耳,可他是他的父亲,即使风袖从未从他这里获得过半点关爱,却也是从心里仰慕着的。所以当这个人这样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样的话来时,他才更为难过。“你儿子要死了,你管不管?”风袖道。冷羌戎眼神淡漠,看着他道:“哦,我怎么不记得我还有你这么个儿子。”风袖心中一痛,却又垂死挣扎一样走近他,对他道:“聂如咎要拿我的眼睛救冷风盈,你管不管。”冷羌戎眼睛微眯,他看着风袖这张姝丽的面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失神。可那失神的时间太过短暂,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既然是为风盈好,既然他们已经决定了,我若插手,岂不是不美。”他说。风袖看他半点都不在意的样子,那心里的痛楚渐渐扩大,很快便蔓延到全身。他咬着唇,努力控制住泪意,抓住冷羌戎的袖子,对他道:“冷羌戎,若你还记着阮惜玉的一点好,都断不能让她的儿子陷入这样的境地。”冷羌戎听见“阮惜玉”这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眷念,但这丝眷念很快便被冷漠代替。冷羌戎静静地望着他,说:“她若是记着我的一点好,当初就不该做出那样的事情。”他甩开风袖的手,迈步往冷府大门走。正巧这时聂如咎和荆忆阑二人扶着冷风盈过来迎接他,失神的风袖便这样被那两人看了个正着。“你怎么跑出来了。”聂如咎一看见他,登时便对左右喊道,“给我抓住他。”风袖意识到大事不妙,迅速抹了把鼻子,撒开腿便往人流里跑。几个冷府家丁跟着去追,很快便被人群冲散了。“冷伯父好。”聂如咎飞快对他问好,接着便对一旁的荆忆阑道,“荆忆阑,跟我一起去找,若是让他跑了,便又要添不少麻烦。”荆忆阑一想也是,便干净将冷风盈的手放到身后跟随的侍女紫云手里。聂如咎和荆忆阑先后跑出去追,冷羌戎在原地驻足片刻后,便走到冷风盈面前,道:“外头风大,还是早些进去吧。”“是,父亲。”冷风盈说。风袖没了命似地往外跑,他在他娘死后,直到十三岁的那一段时间里,都是住在冷府的。盛京虽然比起五年前变了一些,大致上却没变。他一窜出去,便像泥牛入海一样,顷刻间便不见了身影。聂如咎和荆忆阑两人分头行动,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聂如咎没追多久便唤出暗卫来,让他们去找。荆忆阑也不是一个人,他一边抱剑在屋檐上窜行,一边也用呼哨唤出他的手下来。偌大的盛京城,转眼便成了铁桶,势要将那逃亡的小倌捉回来。风袖逃跑时是上午,可两拨人这样一找,竟直找到日暮都没个下落。荆忆阑本以为会是那群下属们先找到人然后再汇报给他们,却没想到,是他先找到的。风袖就在城门外不远的地方,他蜷缩着身体,藏身在一个破烂的草棚下面。日暮时下起了毛毛细雨,飘飘摇摇如牛毛,随风往下坠。从风袖的位置看,正好可以看见城门。这城门到了时间便会关闭,现下已经关了。荆忆阑拿着剑,走到他边上去。风袖并不意外会看到他,也并不意外会被发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紧闭的门,自言自语一般道:“门关上了。”荆忆阑蹲下身来,静静地看着他。风袖两眼空茫,道:“他们猜到我会从这里出去,所以一直有人守在这里。我在等他们走,好跑出去,可还我没等到,门就关了。”荆忆阑霎时有些心酸,风袖蜷缩着,他本就瘦弱,现在一看,整个人都成了小小的一团。之前他虽然没听到冷羌戎和他的对话,但光是看着那两人的神情,他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认定的父亲不认他,他喜欢的人想害他。这样想来,荆忆阑心中却没来由地有些发痛。 第585章 但这里似乎是在二楼,因为他听到下方传来人的声音。“风盈你慢些走,莫要摔着。”是聂如咎的声音,竟然那么温柔,与在他面前时一点都不一样。“哈哈,有你扶着我,我怕什么?”冷风盈笑道,“等纱布拆了我就可以看到你现在长什么样了,定然比小时候还要好看。”“再好看也比不得你好看,你只说看我,荆大侠都吃醋了,你看他那张冷脸。”聂如咎打趣道。冷风盈便又赶紧对荆忆阑道:“忆阑自然也要看的,你们都是人中龙凤,我运气好,一下见着两。”荆忆阑道:“那自然是顶好的。”聂如咎又来唤他:“荆大侠,你赶紧跟上吧,等下我要是牵累了,就得换你来了。风盈现在正在兴头上,怕一时半会不会停。”冷风盈被他笑了自然不乐意,反驳道:“你就知道说我。”荆忆阑便赶紧回复他,简简单单一个字:“好。”风袖一时腿软手软,差点便朝地下栽倒了去。一个说会一辈子对他好,一个说以后会照顾他。原来……都是假的。他恍惚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于是他缓缓转过身,又沿着来路返了回去。或许是他的糖落在聂如咎王府里没拿回来的缘故,现在他口齿之间皆是苦味,却连块能解除这味道的糖都没了。用过午膳之后,荆忆阑带了一些饭菜过去看风袖。他进门的时候,看见风袖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上,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我带了饭过来,趁热吃吧。”荆忆阑道。风袖循着他的声音,看向他,道:“我可以走了吗?”荆忆阑从食盒里拿出饭菜的动作一顿,他停下来,转过身,看着他,问:“你要去哪里?”风袖双手揪着自己的衣角,将那一角衣料弄得皱巴巴的。“你们不是说,换好眼睛之后就让我离开吗?”他说。荆忆阑看他这模样,心中的怜惜越发多了几分。他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来,对他道:“你的伤处每天都需要换药,等到愈合了再离开不迟。”“我现在就想走。”他说。荆忆阑看他坚持,知道他现在心里定然难受得紧。可风袖现在这模样,就算离开了,估计也没办法照顾好自己。“那我去同聂如咎商量一番,等选好安置的地方了,再送你过去?”风袖静静地听他讲完,又重复了一次:“现在就走。”荆忆阑一时有些无力,他看着面前这执拗的人,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现在肯定不能如他所愿,便只能岔开话题。“聂如咎呢,你不是喜欢他么,你就不想跟他告个别?”“不必了。”风袖就像个不开窍的石头一样,依然拒绝道。荆忆阑见他这样,越发心疼。他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聂如咎?”他本以为风袖定然不会告诉他,可或许是因为已经决定要走的缘故,风袖也并未隐瞒。他说:“我救过他,那时候他落魄得很,被关在笼子里。我每天给他送饭,他就每天想着法子逗我开心。”他看不见,自然不知道荆忆阑从他说到“笼子”这两个字起,脸色就变了。似乎那一段回忆对风袖而言非常甜蜜,他说起来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意。他没听到荆忆阑打断他的话,便继续说了下去,他说:“他被关了两三个月吧,后来冷风盈生辰,整个冷家都在庆祝。可我与他年岁相仿,我的生辰却无人知晓。我那时很生气,却又无处发泄,便又去了关他的地方,将他放了出来。”细细看来,荆忆阑的唇和双手,竟都在微微发抖。他看着风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他的唇像是粘在了一起一样,怎么都张不开。风袖似乎很久没有跟人说起这些事了,如今有了个听众,他倒也将过去的事一股脑地全给倒了出来:“我放他走,他说以后一定要来找我,来报答我的恩情。我心想收了个小跟班,实在好得很,便将我娘留给我的玉笛赠给了他。”他顿了顿,又道:“可后来再见他时,他却装作不认识我,还说那笛子不是我的。我气得很,但我知道他终究是回来找我了。不过,他在落魄时和富贵时,可真是两副模样。我对他示好,他便也对我好,所以……我便是这样喜欢上了他……”他说到这里,已然说完了,可他等了半晌,却无人回应。荆忆阑却像是从梦中猛然惊醒一样,突然站起身来,撞了一旁的柜子,发出好大的声响。待到风袖听见他拔足跑开时,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应当是已经厌烦了自己说话吧。风袖苦笑一声,撑着床榻缓缓站了起来。他摸索着,闻着那饭菜香走到桌边,扶着凳子坐下。他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静静地掰开筷子,摸到饭碗,夹着菜缓缓地吃了起来。荆忆阑离开之后,第一个找的就是聂如咎。聂如咎刚陪着冷风盈吃完饭,现下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荆忆阑找到他,开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跟风袖是怎么认识的?”聂如咎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荆忆阑的表现却更莫名其妙。送饭之前还冷冷静静一个人,怎么一回来便成了这么焦虑的样子。 第587章 那笑容天真无邪,仿若繁花盛开,春风过,一树花吹雪。第260章 风落笛声寒(十三)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漂亮的小人儿,应该是冷家的少爷。还是给他喂食的那个人告诉他的。他就想,他那么好看,肯定是小少爷的。第三日那人再来,又给他带了新的吃食。荆忆阑很喜欢他,别人都把他当牲畜,唯有他把自己当个人看。风袖那时养他,也只是图个新鲜。他娘死了,他被那个名义上的爹接了回来,放到这所大宅子里。他人生地不熟的,又寻不到说话的人,那天好不容易见着个跟自己年岁相仿的六少爷,可那人根本不拿正眼瞧他,只跟自己相熟的人一起玩耍。风袖也硬气,不玩就不玩,大不了他去找些别的新奇玩意。于是他便找着了荆忆阑。那时荆忆阑还不叫荆忆阑,只是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乞丐。风袖势单力薄,平时跟别人打架便打不赢。他见别的少爷都养狗,便也想着要养一个。但这府里自然没人帮他找狗来养,他寻到荆忆阑之后,心便定了。他想,别人养狗他养人,等以后再打架就不会怕了。他一有时间就过来找荆忆阑,两个小孩子,隔着一个小小的通风口,像普通的童年玩伴一样,相互说着话。风袖告诉他外面发生的事,说今儿个他三哥又偷拿了三姐的蜜饯,说外面有耍猴的,好威风,还说街上唱戏,特别好看。他自认为自己是这冷家的一员,张口便是哥哥姐姐,其实他连个冷姓都没有。或许是因为他不喜欢冷风盈的缘故,他竟从来都没说起过这位六少爷。他讲,荆忆阑便听。等他说累了,荆忆阑便用带着口音的话对他说马戏班子里的事,说那些钻火圈的猫,说那些三条腿的猫,说马戏班子里的那只大老虎。他说的那些风袖从未听过,常常会被他逗得前仰后合。一旦他笑起来,荆忆阑就会停下讲述,看着他。他实在漂亮得紧,荆忆阑常常会看得忘了眨眼睛。两人的友谊在墙壁两边生根发芽,通过那个小小的通风口纠缠在一起。这样过了两三月,风袖在冷府里的处境一日不如一日。那些人都笑他有个当娼妓的娘,嘲笑他,讽刺他。他讨厌那些人,可他打不过他们。荆忆阑本来是送给冷羌戎的礼物,却一直没有被派上用场。临近冷风盈生辰的时候,风袖听到别人说要让把那地窖里关着的小怪物放出来表演助兴。那地窖里就一个活物,除了那个长头发小乞丐以外还能有谁。到了那天,备受冷落的风袖偷了看管地窖的仆人的钥匙,打开了那扇门。荆忆阑也终于正正经经地看了他一回,像个小仙童,俏丽得像个女娃子。风袖打开笼子的锁,让他出来。荆忆阑在笼子里生活了好几个月,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风袖此举本就是为了报复别人的冷待,破坏冷风盈的生辰。可他也知道自己保不住荆忆阑,所以他将他带出地窖,带到后门那里。风袖让他走,荆忆阑不肯。夜色中,风袖看不清他从头发里露出来的面容,也没发现他瞳色异于常人,他只是很紧张地让荆忆阑赶紧跑掉。“你先出去,以后记得回来找我。”风袖说。荆忆阑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他,不太乐意。后来他停下脚步,问他:“你叫什么?”这个问题他问过风袖一次,那次风袖说的是:“我的名字是我娘取的,我爹应该会给我取新的,所以我现在先不告诉你,等他取好了,我再说给你听。”可似乎冷羌戎忘记了这个儿子,并未给他更名,所以风袖也没能说给他听。荆忆阑生怕自己回来找不到他,想着快走了,连忙问他名字。风袖说:“我叫风……”他还没说完,便听见冷府里头警铃大作,想必是有人发现荆忆阑跑了,特地报信。所以他赶紧将腰上挂着的笛子摘下来,塞到荆忆阑手里,对他道:“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是我娘留给我的,你拿这个来找我,就知道了。”荆忆阑郑重点头,抓紧那根笛子就跑了出去。他本准备避过这一阵子,就偷偷跑过来看他。可谁想到,他爹竟然找了过来。荆忆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个父亲,他只知道他母亲生自己时血崩而死,只知其母不知其父。他父亲的来头很大,却也是让人害怕的角色。 第589章 聂如咎的武功是学自皇宫大内,学自他那皇帝舅舅身边的护卫和大太监。那护卫未进宫之前,也曾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那太监也是为了保护皇帝,才学了一身高深的武功。两位少年便在那小小的比武场上打斗起来。若说所学,两人几乎是不相伯仲。若说功力,因为年岁相仿的缘故,两人也相差无几。不过要真说起来,荆忆阑习武的时间比聂如咎短,说起来他的能力比聂如咎还要高上一分。可他没想到聂如咎太想要拿这笛子去讨好他那朋友了,而聂如咎也看得出荆忆阑虽无破绽,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太在乎那笛子了,所以他借着机会,两只并拢朝那笛子击去。他这一手功夫叫做纯阳指,习自他那位护卫师父,使用时将内里尽数逼到两指的指尖,金石皆可摧,更不用说这玉制的笛子。荆忆阑也知道厉害,他护笛心切,竟生生切换了施展到一半的招式,改而去护那笛子。聂如咎在这眨眼的空当里,已经将足以致命的一击抵到了他的脖颈上。一息之差,胜负已分。聂如咎并未下死手,所以他另一只手在荆忆阑脖子前停了下来。“忆阑兄,你输了。”他笑道。虽然聂如咎使了诈,可他们比试之前却并未说过不能使诈。荆忆阑未曾提防他会来这一套,一时竟无话来反驳。舞阳公主自然也看得出来自己的儿子耍了花招,但这是在他们王府里头,她和她丈夫又对这儿子寄予厚望,若是让人知道她儿子跟人比试还输了,怕是会对他有些影响。所以她只好故作不知,对着两人宣布答案道:“此番,是咎儿赢了。”第261章 风落笛声寒(十四)聂如咎也欢喜得很,他虽然知道耍诈不光彩,但这到底还是靠他的聪明才智赢了的。而且在他聂小王爷面前,向来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是以他在舞阳公主宣布完之后,便对着荆忆阑一伸手,道:“忆阑兄,承让了。”若非荆忆阑的功法让他情感淡泊,恐怕现在他的脸色就该百彩纷呈了。赌约已下,即使再不愿意,他也只能取下笛子来,放到他手里。聂如咎抓着笛子,结果那端荆忆阑却不愿意放手。荆忆阑攥着那笛子,不肯放下的样子。“若是我有一日想要回这笛子,应当付出什么?”他问。聂如咎笑笑,道:“都说钱债好欠,人情债难还,不如你就欠我一个人情吧,等哪日你将我这人情还了,我再把它还你。”荆忆阑点点头,道:“好。”为了这个人情,也为了要回那支笛子,荆忆阑跟聂如咎成为了朋友。到了盛京,他自然是要去冷府寻人的。可娉婷那事有事要去处理,需要带上他。荆忆阑没有办法,于是只好与她一同离开。到了盛京却未能入冷府见风袖,这便是他与那人的又一次错过。那一年,聂如咎十五,荆忆阑十八。聂如咎讨要了笛子,便一刻也不停地挂在身上,喜欢得很。聂怀觞与冷羌戎交好,那次便带着聂如咎一起去冷府拜访。聂如咎对此行也充满了兴趣,他兴冲冲地走进去,却又趁大人不注意一个人跑开。他在路过假山时,那花园里突然跑出个粉雕玉琢的人儿。那人虽长得好看,一身衣服却不名贵,尽是些粗麻料子。这便是风袖了。风袖三步并作两步朝他扑来,之前离得远,风袖见了这玉笛便赶紧跑来,临到近前才终于确认。风袖笑着道:“你终于来了。”聂如咎见他跑得额角生汗,一双眸子倒是漂亮得紧。他心想,这冷府可真是藏龙卧虎,居然还有认识我聂小王爷的人。风袖看见那熟悉的笛子,伸手便要来拿。聂如咎对那笛子喜欢地紧,立马劈手夺去,对他道:“你做什么,这是我的。”风袖说:“行吧,反正是送你的,那就是你的吧。”聂如咎想,那可不是,这可是我从荆忆阑手里好不容易赢回来的呢。风袖又道:“不过这笛子是我娘留给我的,你总得折个现钱给我吧。”聂如咎闻言眉头一皱,对他道:“你认错了吧,这笛子什么时候是你的了。”风袖听他这么说,以为他不愿意给钱,登时便涨红了脸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道理啊,也太流氓了。”聂如咎看他模样标致,便也不跟他生气,只是将那笛子抓在手里,转了两圈,已有几分风流韵味。风袖将他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回,对他道:“你这收拾起来,居然还挺好看的。” 第591章 荆忆阑见着自己的笛子,有些在意,可他们二人已经开始,他也不好打断。等一曲终了之时,聂如咎笑吟吟地坐回凳子上。冷风盈笑了两声,对聂如咎道:“这笛子与你当真配得很,也唯有你这样举世无双的人物,才配拥有这样完美的玉笛。”荆忆阑听他话中之意,竟已经默认聂如咎拿了这笛子,簌然便是一惊。聂如咎笑道:“这琴也与你相配得很,不枉我找遍天下,寻了这一柄‘知音’。”荆忆阑看他二人琴瑟和鸣的模样,只觉得心里泛上一层淡淡的酸楚之感。他终究还是来得太晚了一些,那笛子成了他人之物,他的心上人也有了心上人。后来荆忆阑到底还是舍不得离开冷风盈身侧,便成了他的跟班。聂如咎渐渐也察觉出荆忆阑的心思,好友变情人,这关系倒是疏远多了,演变到最后,竟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那便是他们的过去了。可时至今日他才明白,他竟一直认错了人。从冷府老仆那里问完回来时,他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一样。那老仆说:“地窖里?小怪物?是了,那时府里头关了个黑发红瞳的怪物,我经常见到七少爷在那地窖外头玩呢。”荆忆阑问他:“冷府不是只有六个少爷么,何时来的七少爷?”老仆回答:“哦,是我年老糊涂了,那小家伙是老爷带回来的,没有冠冷姓,后来好像犯了什么事,被老爷送走了。”荆忆阑连声音都在颤抖,他问:“那七少爷叫什么名字?”老仆想了许久,才吐出一句:“他好像叫……风袖,对,就是风袖。”荆忆阑霎时只觉得五雷轰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竟然是他,他竟从头到尾,都找错了人。他以为他是富贵无双的公子,结果他成了男馆里万人践踏的妓子。他竟差点一剑杀了他。他还那么侮辱他,将他弃如敝履。他明明已经走了,自己却又将他抓回去,让人取走了他的眼睛。残烬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仓皇去捡,却手抖得几次都未能如愿。相公,不要拿走我的眼睛好不好?他想起那时他的话,想起他的眼泪,想起他的难过。他跌跌撞撞地一路往回走,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反复回响,他要去找他,找到他。他已经迟到了十几年,再也不能错过了。【系统提示:支线人物荆忆阑喜爱值+25,后悔度+30,当前喜爱值70,后悔度60。】“不错不错,终于想明白了。”温斐在系统里笑着说。毛球抬头看他,问:“宿主大人你早就猜到了?”温斐笑了一声,道:“当然,风袖记忆里的过去,再结合聂如咎、荆忆阑的行为和言语,要猜出真相来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将无处安置的长腿往茶几上一放,用一种早已看穿一切的口吻对毛球道:“我想是时候更名了吧,荆忆阑就是此次的攻略目标。”【叮,猜测正确,“支线人物荆忆阑”正式更名为“攻略目标荆忆阑”。】毛球眼睛都快成了星星眼,满眼崇拜地看着温斐。温斐透过系统看到荆忆阑在往回跑,连忙道:“好了,不浪了,我得去继续走剧情了。”说罢一闪身就走了出去。风袖吃完东西之后,便思索着要离开。他没有任何要带的东西,他来时一无所有,离开时也是孑然一身。他扶着栏杆,走下楼梯,寻着路离开。欢声笑语迎面而来,他听见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声音,下意识想要躲避,却已经躲避不及。有人发现了他,朝他走了过来。“我听说这小贱人回来了,还不信,原来竟是真的。”风袖认出这声音的主人,他名叫冷风候,是这府里的三少爷。冷风候见他眼上缠着纱布,神情萎靡,反倒张狂地笑起来,他对身后的几位小姐和仆人们道:“你们看哪,这不是那个娼妓的儿子吗,他竟然还敢回来,真是不要脸。”有仆人在一旁解释道:“三少爷,是聂小王爷找他回来给六少爷治病的。”冷风候笑着道:“我说呢,原来竟是这样。那看来我还得多谢你了,多谢你那双眼睛,给了咱们家风盈复明的机会。”风袖心中酸楚,却没办法与他相抗。他往后退了几步,给他们让开道。冷风候却不愿放过他,又道:“怎么现在变成缩头乌龟了,难不成没了眼睛,连胆子也一起跟着没了?”“三少爷说笑了。”风袖挪开眼,不想再看他。冷风候笑了笑,却突然出手,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第593章 荆忆阑将肉片递到他嘴边,喂他吃。风袖微微张嘴,将那肉片吃了下去。荆忆阑便这样慢慢地喂他吃完了一碗饭。风袖吃了一碗之后,也有些饱腹感,他阻止荆忆阑继续喂食的行为,坐正身子,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荆忆阑道:“我要照顾你。”风袖扯出一抹笑,道:“先前我碰你一下,你都像是见到了什么污秽之物一样,现在却又将我抱在怀里……我真怕这是断头饭,吃完以后你就把我给卖了。”荆忆阑攥着筷子,风袖这么一说,他也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说过的那些话。“不会。”他说,“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风袖听了他这句话,并没有显露出高兴的神色。他淡淡地回答道:“我啊,最不喜欢听什么以后了,都是假的,能做到的没几个。”“你要是玩够了,就送我走吧,去康庄也好,去别处也好,不想在这里待着了。”风袖说。荆忆阑道:“我怎么可能再把你送回康庄。”风袖一愣,突然又笑了,他说:“荆大侠,你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荆忆阑道:“若我说是呢?”风袖道:“我不信……除非……”他想了想,道:“除非你就喜欢瞎子,冷风盈现在好了你,你就不喜欢了,所以想喜欢我这个瞎子。”荆忆阑被他这番言论给惊到了,他都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的得出这种结论的。风袖道:“你不用不好意思,你这样的人我在南风馆见得很多,有些人就喜欢我穿女子衣服,就喜欢看男人穿女衣……”荆忆阑打断他,道:“我是信守承诺,我答应过要照顾你。”风袖又道:“原来是这样,你不必这样的,我不会抓着这点不放,你也不必因为这句所谓的承诺,违背你自己的心意。”他叹口气,道:“你走吧,或者我走。你不是喜欢冷风盈么,现在他已经好了,至于我,你就让我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荆忆阑绕开他这个话题的,跑去收拾桌上的餐盘。他说:“你先休息下吧,等会我去找戈大夫来给你看看。”风袖也有些累了,正好旁边就是床,他便干脆往旁边一躺,就准备睡去。荆忆阑这时才想起他那手上的伤来,连忙道:“稍等。”风袖不明所以,却听他脚步声远去,过了一会便又回来了。荆忆阑打了热水,走到风袖旁边,他抬起他的手来,用软布细细擦去他手上的泥沙。“我方才只顾着给你喂饭,竟然忘了你手上还有伤。”风袖一点也不在意地说:“没事,早就不痛了。”荆忆阑看到他那手在自己擦拭的时候还会忍不住细细地发抖,知道他这句话是谎言。“以后痛不要忍着,说给我听。”他说。风袖开玩笑道:“说给你听,你疼我啊?”荆忆阑将软布放回水盆里,嗯了一声。风袖霎时怔愣,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荆忆阑便又重复了一遍:“我心疼你。”他将自己随身带的金疮药拿出来,敷在他手上,再拿出之前打水时顺道去对面药店里买的纱布。他给风袖缠上纱布的时候,跟他说:“冷风盈有聂如咎,你有我。”风袖听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你果然喜欢瞎子。”荆忆阑看着他唇边笑意,心想,真像,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他并未给风袖解释,他是那个小乞丐的事,既然已经被揭过,便让它沉寂下去吧,也许哪一天,到了风袖可以接受的时候,他就告诉他了。荆忆阑说要去给他请大夫,还真的就把戈玉合给喊了过来。风袖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大能耐,不过,这公然和冷风盈抢大夫,要是让聂如咎知道,怕是又要自己倒霉了吧。戈玉合将他眼睛上的纱布取下来,又给他换了新的药。荆忆阑问戈玉合:“戈大夫,他这眼睛,可以治好么?”戈玉合看向他,道:“什么意思?”荆忆阑道:“你不是治好了风盈的眼睛么,那你看看他的,是不是也需要去去找一双完好的眼睛来?”戈玉合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笑,道:“荆大侠,你莫不是把我当神仙了?”荆忆阑心中一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冷公子那双眼睛,是因病而盲,换上新的,便可以好。可当初给这位公子取眼睛的时候,为了保证冷公子那里的顺利,我下刀的时候,是破坏了这位公子眼睛了的一些部分的。所以……”荆忆阑瞳孔一缩,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风袖的眼睛没法好了。“你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要伤到他?”荆忆阑突然出手,一把抓住那大夫的衣服,喝问道。 第595章 “荆忆阑这是搞什么名堂,竟然将人带走了。”聂如咎道。“嗯?”冷风盈眼上的纱布还没拆,他歪着头问道。“没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冷风盈点点头,他这双眼睛就要好了,现在心情正好,自然不会计较这么点微末的小事。荆忆阑将风袖带出来之后,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不仅帮风袖买了新的衣服,连他沐浴起居,都时时照料。看他这样,风袖几乎要以为自己不是盲了个眼睛,而是残了手脚了。不过荆忆阑对他好,他就受着,等着这位爷什么时候厌倦了这种玩闹的方式,将他放了。不过荆忆阑有一件事做得挺好,风袖每天起来的时候,枕头边都会放着用糖纸包好的糖葫芦。还有其他糖果,荆忆阑每次去街上都会给他买不同样式的糖。就这个劲头,风袖真怕自己会吃出蛀牙来。又过了几日,风袖眼上的纱布算是拆了。他的眼睛还在,只是雾茫茫的,失去了光彩。荆忆阑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己,便只能加倍地对他好。可谁都没想到,这般平静的后面,竟然是倾盆大雨。那天,荆忆阑不过才离开了一会儿,风袖就失去了踪影。他以为他是去了别处,可当他看到床上那片黑玉镶嵌的金羽毛时,才知道坏了。与此同时,还没来得及享受几天复明生活的冷风盈,也在同一时间失去了踪影。当聂如咎拿着另一片金羽毛找上荆忆阑的时候,这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荆大侠,竟流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他说:“是仇寄寒。”仇寄寒,那可是恶贯满盈的大魔头,江湖中人人都恨他,也人人都怕他。这下聂如咎的脸也黑了。荆忆阑并不知道仇寄寒会把他们哪里去,那个人藏身的地方很多,狡兔三窟,况且荆忆阑已有多年未曾与他联系过,更不用说摸清他的想法。两人在客栈里等了半天,仇寄寒便派了个人来,送了一封信。信上只有简单一句话:吾儿忆阑,为父心善,特为你解决掉这个大麻烦。荆忆阑看完,顷刻便将那信给撕了。与此同时,山洞之中,仇寄寒看着两个自昏迷中缓缓苏醒的人,问:“你们两个谁是冷风盈?”倒也不是他手下的人不会办事,他派出去两拨人,一拨人直奔冷府,将冷风盈拘了来。另一拨却到了荆忆阑栖身的客栈,找到了风袖。风袖看不见他,动作自然便要慢上半拍。而冷风盈虽未曾见过仇寄寒,却也在眼睛复明见过荆忆阑一面。荆忆阑是仇寄寒之子的事情,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是以当他见到仇寄寒样貌的同时,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冷风盈缓缓坐将起来,对着仇寄寒不卑不亢地道:“敢问前辈可是仇寄寒仇老前辈?”仇寄寒多年不曾在江湖中现过身,他此时听冷风盈一语道破他姓名,也有些惊讶。但他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是对冷风盈道:“不错。”“既然是仇老前辈,那风盈未能及时对前辈见礼,实在有失分寸,请仇老前辈受我一拜。”他说着便对他行了一礼,道,“晚辈与仇老前辈的儿子是朋友。前辈若有事想找风盈,派人说一声便是了,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啊。”仇寄寒本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可冷风盈这一番话,先是以礼相待,又是攀亲带故的,实在圆滑得紧,让他一时间竟也无法直接发难。同样是成了精的狐狸,老狐狸自然瞧得出小狐狸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老狐狸仇寄寒心中冷笑一声,又道:“哦,这样说来,你就是冷风盈咯?”“正是。”冷风盈道,“不知伯父找我有何事。”仇寄寒唇角微勾,笑容却甚是渗人,他说:“我听说荆忆阑为了个男人神魂颠倒,乐不思蜀的,便想看看到底是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勾人都勾到我儿子头上来了。”冷风盈听得脊背发寒,心念电转间,已经猜到了仇寄寒的来意。想必他这是要做一回打鸳鸯的棒子,将这“勾引”他儿子的人给除了。冷风盈虽有武艺傍身,却也不敢在仇寄寒的地盘与这尊武林煞神硬碰硬。既然硬的来不成,便只能智取了。“伯父……您这是何意?”冷风盈故作不知,又问了一遍。“我说你太放肆,惹得我儿子动心动情,跟那些平庸之人一样,为了所谓的情爱,要生要死,愚蠢至极。”仇寄寒冷声道。仇寄寒的杀意扑面而来,让冷风盈骇得都有些站不太稳。“伯父误会了,我与忆阑兄不过朋友之谊,又如何谈得上勾引。”冷风盈语速飞快,像是生怕仇寄寒会一言不合直接动手一样。“哦?”仇寄寒斜乜他一眼,显然并未相信。冷风盈瞥了一旁的风袖一眼,接着便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对着仇寄寒道:“伯父,可否借一步说话?”风袖听见他们在那边你来我往,虽然能听懂他们的话,却到底还是不太明白。 第597章 仇寄寒知道这出闹剧也该到了收场的时候,便招呼着下属让他们将风袖带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处理掉吧,须知身首分离,方必死无疑。”仇寄寒道。风袖自然不肯依从,尽管他气力甚微,却还是竭力地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他虽是一等一的命贱,却也是一等一地怕死,此时听到这些人起了杀心,他怎么可能甘心赴死。仇寄寒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被风袖这么一闹,他仅有的一点脾气也被磨没了。“还愣着做什么,吵死了,拉出去。”仇寄寒道。旁边便伸出一只手来,捂住了风袖的嘴,拽着他的手将他往外头拉扯。仇寄寒静静看着这一出,正准备挪开眼,却又在看清风袖侧脸的时候,突然浑身一震。那两名手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仇寄寒已经飞身过去,一把将风袖从两人手里扯了出来。风袖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又被人捉了过去。仇寄寒伸出手捉住他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脸,像要将他脸上的每一根毫毛都端详清楚。方才仇寄寒不过扫了他一眼,半点都不愿意多看,可现下他再看,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张脸像极了一个人。风袖被他捏得发痛,却又不敢发声,他们两人的实力过于悬殊,这个人随随便便就能将他捏死。仇寄寒看了他一阵,才开了口。他语气和缓,像是生怕吓着他一样,问他:“你认不认识叶文澜?”这般陌生的名字,风袖自然是没有听过的。他摇了摇头。仇寄寒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他犹自不死心地问道:“你母亲是谁?”风袖想了想,斟酌着回答道:“阮惜玉。”“阮惜玉?她还有没有别的名字?”仇寄寒又问。风袖想了又想,最后只好回答道:“玉兰,这是她的花名。”“花名?你母亲是个娼妓?”仇寄寒回过神来,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别人用娼妓二字来形容自己的母亲,但风袖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会心生不喜。见他点头,仇寄寒心里的那丝期盼也就断了。他道:“原来是个娼妓,那定然不会是她了。文澜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跟娼妓扯上关联。”他反复看了看风袖,啧啧道:“你一个娼妓之子,居然能长出一张和她这么相似的脸。也罢,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今日不杀你。”两名下属闻言,便齐齐将风袖放开来。风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又听见仇寄寒来了一句:“将他送入我房中。”风袖霎时间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天灵盖蔓延到了脚后跟,让他哆嗦得连牙关都战栗起来。风袖看不见外面是何光景,可他却能猜到,应当是晚上了。他被绑了放在床上,身上只有一件寝衣蔽体。这阵子,荆忆阑若是觉得夜风寒凉,便一定会用披风把他裹起来,小心地抱在怀里。风袖以为自己并不会在意他的这些示好,可到了难过的时候,这些稍显得美好的画面,却又会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他并不想坐以待毙,他想离开这里。并不是他想守身如玉,他这样的身份,又有什么可守的。可他知道那个人是荆忆阑的父亲,他不可以。即使他并不知道荆忆阑对他的好,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有与他长久的打算。但当他被冷风候欺负的时候,是他站住来将他护在了身后。他听见脚步声走近。自从眼盲之后,他渐渐习惯了从脚步声来分辨谁是谁。这个人,应当是仇寄寒。风袖绷紧了身体,整个人像是被钉在砧板上的一块肉。仇寄寒走到床边,低头看他,道:“怎么露出这样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语调和缓,让人听不出到底是喜是怒。风袖双手紧握,极力压抑自己心中的害怕。他问:“你可不可以放过我?”仇寄寒在他身边坐下来,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风袖无意识地动了动眼睑,像是在努力思考缘由,可最后他却连一个能有点说服力的缘由都说不出来。仇寄寒似乎并不在意他会有什么反应,他向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从不问别人意见。风袖的身体微微战栗,他颤声道:“求求你……”仇寄寒不语,却看着他那求饶的模样挪不开眼睛。“可惜了。”他说,“可惜这张脸长在你身上。”他捏开风袖的嘴,将一粒药丸塞入他嘴里。若是冷风盈在此,定然可以看得出这药丸与自己所吃的一模一样。风袖并不知道这药丸的厉害,他只是觉得它很苦涩,像生病时最不喜欢喝的药汤一样。“此药服下之后,若你运气好,能寻到解药,就能保你一命。如若不能,那你必死无疑。”仇寄寒道,“感谢你的这张脸吧,不然我早该杀了你。谁让你跟我儿子牵扯不清呢……”他说着便站起身来,不多时,风袖便听到有其他人走进门来,接着自己被人从床上抱起来,送了出去。仇寄寒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床榻,一时间觉得有些无趣。 第599章 聂如咎一时哑然,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娉婷仙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拿起药箱走了出去。聂如咎伫立在原地,还没站多久,便听见里头传来轻微的一声响。他眼皮一动,迅速迈开步子走了进去。冷风盈已经醒了,聂如咎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床上,颇为不喜地看着躺在一旁的风袖。等到聂如咎走到近前来,他的面色又变了,脸上绽放出一丝笑来。“如咎,这就是风袖吧?”冷风盈故作不知,对他问道。“是了,多亏了他,你的眼睛才能复明。”聂如咎绕开风袖,将冷风盈拥入怀里,“他在你复明之前便搬出了冷府,我担心你见了他,想起这双眼睛的由来,心生不忍,便也一直没有带你去看过他。”风袖适时已经醒了,可他并没有冷风盈那样的功夫,没能像他一样醒得那么快。可聂如咎和冷风盈的对话,却一字一句都落到了他耳中。聂如咎说到这里,突然疑惑起来,问他:“你不是与他一同被抓走了么?你没见过他?”“见过是见过,只是……那时候太过匆匆,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被分开了。所以我这疑问便只能问你了。”冷风盈笑容和煦,仿佛不染纤尘,看得聂如咎一阵心疼。“如咎,我这中的,是什么毒?”他问。聂如咎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如实告知。“是十日碎心散。”聂如咎说。冷风盈微微蹙眉,道:“这毒药名字当真奇特……我从未听过。”“你未听过也实属正常,还是娉婷仙子见多识广,才认出了这味毒。”聂如咎道,“你不用怕,忆阑已经去给你找解药了,不日便归。”第265章 风落笛声寒(十八)冷风盈点点头,回了声嗯。“只是……”聂如咎看了旁边的风袖一眼,又道,“只是风袖也跟你中了一样的毒,怕是……”冷风盈听出其中端倪,问他:“如何?”聂如咎拧着眉,说:“此毒须要六瓣金莲方能解,忆阑已经先行去寻了。这花一个甲子方能开一朵,若是到时候他回来,定然要有所取舍。”冷风盈闻言,心下已是了然。他面上半点不显,还对聂如咎道:“仇寄寒捉了我去,却连累了风袖,这药若是回来,定然要先拿给风袖的。”聂如咎斥责道:“你说什么傻话。”他看了风袖一眼,似乎是忌惮他在这里,有些话不好明说。于是他对冷风盈道:“今日放了晴,你可还站得起来,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冷风盈说好,接着便借着他的力,下了床。“此行真是凶险,我几乎要以为要折在那里了。”冷风盈道,“若是我真折在那里,恐怕就要见不到你了。”聂如咎板着脸道:“不许这样说自己,忌讳。”冷风盈连忙讨饶,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么?”聂如咎这才作罢。“仇寄寒说,他捉我过去,是因为忆阑。”冷风盈道,“他似乎很厌恶我跟忆阑在一起。”聂如咎扶着他,道:“我们也猜到了缘由,荆忆阑他修行的功法让他无法动情,想必仇寄寒就是为了这件事对你们下手。只是我们都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仇寄寒横行江湖多年,连我父亲都有些怕他,更别说你我了。”“此人行为乖张,实在令人难以捉摸。他这么任性妄为,也难怪荆忆阑不愿与他来往。”聂如咎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冷风盈在长廊处的座位上坐下,“你先暂且休息一下,金针施法虽然能让你恢复清醒,却也有些后遗症。再走远的话,我怕你会累了。”冷风盈顺势坐下,却又在坐下之后,伸手拽了拽聂如咎的袖子。聂如咎会意,坐在了他旁边。冷风盈抬眸看向聂如咎,他自从复明之后,这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遍布光彩,让他整个人显得越发好看。他对聂如咎说道: “此番九死一生,我突然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聂如咎扭头与他对视,道:“你说。”冷风盈说:“我喜欢你。”聂如咎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风盈,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聂如咎道。“我说我喜欢你,若你这次再没听清楚,我也不会重复了。”冷风盈笑着说。聂如咎大喜过望,一时间连话也结巴起来,他说:“听清了,听清了,你既然已经说了,那便没办法再收回了。”冷风盈掩住唇,笑了一下,又对他道:“我以前一直当你是我的知音,我的挚友,可此次我遭逢大难,才发现我对你的感情,原来是爱。”聂如咎抬起冷风盈的脸,看向他,冷风盈眼里真真切切的,没有半点虚假。他心里像是霎时间开了漫天的烟花,欢喜得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冷风盈又笑着请求道:“我可以抱抱你吗?”聂如咎忙点头说好。冷风盈柔顺地倚进他怀里,一副柔顺至极的姿势。聂如咎半抱着他,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轰隆作响。他盼望了许久的事情终于成了现实,可他却又生出些不真实的感觉来。“我真没想到,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恨不得昭告天下,告诉所有人这个好消息。”聂如咎高兴得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我还要告诉我娘,告诉我爹,告诉你父亲……”他眸中闪烁着熠熠的光芒,过了一会,他又带着点期盼地问道:“风盈,我能亲亲你吗?”冷风盈嗯了一声。 第601章 这些小辈们间发生的事情冷羌戎并不知晓,他在冷风盈复明之后,便离开了盛京。现在他膝下子女都已长大成人,其中不乏冷风盈这样已在武林之中立稳脚跟的,还有两个入朝为了官。他不用管家里这些事情之后,便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游山玩水游戏人生上。可他这次似乎栽了个跟头。看着面前正值芳华的美貌少女,冷羌戎颇有些无力。他说:“陈姑娘,并非我不愿意负责,只是我年纪都够当你爹了,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位叫做陈梓烟的姑娘,与他在淮南结识。冷羌戎向来风流,来者不拒。他手松,舍得花钱,又肯费心讨好,所以即使他年纪稍微有些大了,也依然有人络绎不绝地往他身上扑。陈梓烟道:“其他的我倒是可以不理会,可我这腹中怀着的可是你的孩子,你就算不想人,也得给我点打掉孩子的药钱吧。”冷羌戎霎时间哭笑不得。他不是没有惹过桃花债,只是这位陈姑娘实在太过于坚持,从淮南一路追他追到盛京,他为了躲她甚至还离开了盛京,往外面跑。她也一路打听着追了过来。见她大有不负责就闹的意思,冷羌戎也没有办法。他将自己的钱袋拿出来,直接一股脑塞她手里。这还是陈梓烟耐心告罄的结果,若是换了一月以前,她就是非要死缠着,不肯罢休的那种,还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见陈梓烟还在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冷羌戎只好把自己包袱里的银票也一并拿出来,递给了她。陈梓烟见着这么多钱,也算是满意了,拿了之后便直接揣在怀里。冷羌戎叹了口气,道:“陈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跟谁在一起怀了这孩子,但是以后这种讹钱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碰上我这种不跟你计较的,也许给了钱就了事了。但如果遇到那种不好说话的,怕是会将你扭去见官。”听闻他此话,陈梓烟登时便柳眉一竖,冲他道:“姓冷的你什么意思,虽然我爱财,但也不是这种随便的人,我就跟你一人相好过,这孩子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第266章 风落笛声寒(十九)冷羌戎见她坚持,只好道:“实不相瞒,我早些年中过毒,无法生育,你现在又说你腹中之子是我的,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啊。”陈梓烟道:“不可能,我医术极好,你若无法生育,我会不知道?”冷羌戎听闻她此言,便像是非要让她死了这条心一样,伸出手来,对她道:“你若是不信,便自己瞧吧,若我真骗你,我再给你两倍的银子。”陈梓烟听见他说的两倍银子,登时来了兴致,她掐住冷羌戎的脉,为他诊治。冷羌戎见她颇有架势的样子,也不阻拦她,就看着她弄。陈梓烟给他诊治完,竟然还要割他的手指放血查看。冷羌戎见她架势十足,也来了点兴致,便听她的放了点血。陈梓烟拿着那装血的碗,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来,打开之后,从里头跑出一只通体乌黑的虫子。冷羌戎看得一阵恶心,心想幸好她没拿这东西来对付自己。那虫子到了碗里之后,便开始吞食他的血液。过了会儿,陈梓烟看那虫子肚皮朝天躺在碗中,便将它拿起来,放回瓶子里,她笑着道:“得了,你就别骗我了,这孩子是你的,你也能生。”冷羌戎皱眉道:“这不可能,我中过断殇,从此以后便再也不能生育了。”陈梓烟笑着说:“原来你中的药是这个名字,让我来瞧瞧。”冷羌戎方才只是为了好玩,现在也是真的想知道其中因果了,便任由她用各种奇奇怪怪的法子给自己检查。陈梓烟给他来来回回细细地查探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你的确中过断殇,不过,这毒应该在许多年前就已经解了。”冷羌戎道:“你不会在骗我吧?”陈梓烟登时柳眉一竖,道:“我会诊错,我看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医术。质疑我的医术便是质疑我的尊严。”冷羌戎却没心思跟她计较这些,只是捉住她的手,道: “你先别走,我想查查这毒是怎么解的,你若是对它这么有研究,便与我一同回去。”陈梓烟点点头,正准备答应,突然又摇了摇头。冷羌戎问:“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去还是不去?”陈梓烟道:“去的去的,只是你得先等我一阵,我这腹胀气需要买些药来解了,不然一直顶着这肚子,也有些难受。”冷羌戎霎时脸都黑了:“你在骗我?”陈梓烟见他似要发怒,连忙往后退了几步,道:“孩子是假的,可你那诊断结果是真的呀。一码归一码,你给出的银子可没有还回去的道理。”冷羌戎怒极反笑,道:“我倒还真让你这江湖骗子给诳了,若你连这断殇之事都骗了我,我便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世上。”陈梓烟连忙道:“我哪敢哪,这次绝不骗你,我对天发誓。”风袖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往哪个房间,他现在目不能视,走也走不远。一路摸索着,竟摸到了当初失明之后住的那个房间。他刚坐下没多久,便听见门口传来一人的笑声。门口那人正是冷风盈。“我还在想你去了哪里呢,没想到竟然躲到这里来了。”冷风盈笑着走过来,虽然他因为中毒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但丝毫不影响他耀武扬威的兴致。风袖揪紧身下的被褥,勉强打起精神来应对:“我不知道你还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以前本来是没有的,现在却是有了。”冷风盈说,“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从仇寄寒手里逃出来的,他竟然没有直接杀了你,可真是稀奇。” 第603章 他说:“去凡阳,我突然想起点事来。”她哦了一声,心想要是这人真的对自己不利,大街上那么多人看到他们在一起了呢,若是追究起来,他也脱不了干系。于是她不怕了,在马车里四仰八叉地躺下,开始算计帮冷羌戎这次忙需要收取多少酬劳。凡阳,是离盛京不远的一座小城,盛京繁华,连带着凡阳也沾了点热闹气息。陈梓烟看着马车过了荒郊,进了城,却又到了荒郊,最后竟开到一座坟前才停下来。陈梓烟跟着冷羌戎下车,走到近前一看,发现那坟实在简陋得很,荒草连天的,原本用作墓碑的石块被风雨侵蚀,上面的字迹也早就模糊不清了。“这人是谁?你朋友?”陈梓烟道。冷羌戎却没有回答她,而是将那坟前荒草拨开,静静地看着那碑。自她死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说不清是怨恨还是厌恶,或许是怨恨更多一点。黄土之下的人,正是阮惜玉,风袖的母亲。当年他从江南回来,骑着枣红马,路上遇着盗匪,便将那伙人顺手给剿了。他本准备回盛京,因为盗匪的缘故,改道去了凡阳。阮惜玉那时是万花楼的头牌,花名玉兰。他生性风流,到了凡阳自然要去那花街柳巷里玩乐一番。那天他本没有点玉兰,点了另一名叫听晴的女子。可玉兰却来了,她奉酒而来,进来时便笑了三声,对他道听晴身子不适,由她来代替。他执着杯盏朝她一望,正巧她抬起头来,一张精致至极却又清丽无双的脸。冷羌戎心中一动,握着酒杯的手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这才对她道:“坐下吧。”她信步而来,身姿绰约,勾人得紧。冷羌戎其实没有想过,在这凡阳城里竟有这么标致的人儿,比起秦淮画舫里那些头牌来,都半点不让。她近到身前来时,冷羌戎便闻到了一股草木香,清新淡雅,不似衣裳上沾染的,倒好似是从她身体里来的。玉兰见他疑惑,便对他道:“这是我身上带的体香,我也不知是怎么来的。”她说着便笑了笑,那双眸子里闪闪亮亮的,半点不见羞赧,反倒有几分落落大方。冷羌戎便问她:“青楼的女子,大多强颜欢笑,抑或以泪洗面,可我见你,笑里不见半点虚伪,倒好似真的很开心一样,这是为何?”玉兰为他斟酒,斟到堪堪及杯口的时候才停下。她放下酒壶,笑道:“身处风尘之中,开心也是一日,不开心也是一日,倒不如让自己开怀些,苦里也能嚼出甜来。”冷羌戎又问:“你就不怨怼?不艳羡?”“为何?”“怨怼天道不公,身世飘零,艳羡别人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冷羌戎笑着饮了一口酒,眸中似乎也染上了三分水意,波光粼粼,似情丝辗转,又似故作深情。“天道不公,让人生来便分了高低,天道公允,让任何人在生死之前并无二致。”她说,“与其艳羡他人,不如善待自己,我虽一无所有,却也有旁人所不有。那宫中的贵妇,谨言慎行,那街边的小贩,日日为生计而愁苦,那路边乞丐,衣不蔽体,我虽为风尘女,却能唱能笑,有衣穿有食吃,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冷羌戎还是第一次听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便也跟着笑,笑着笑着便她道:“你这番话是谁教你的?”玉兰款款笑道:“无人教,自然而然就会了。”他心生欣赏之意,便拉她起来,共倒帷帐之间,一晌风流。第267章 风落笛声寒(二十)第二日冷羌戎醒来时,玉兰为他着衣束发,宛如寻常夫妻一样。他本只准备待两日就走,为了她,这凡阳之旅,竟延长到了一月。一月之后,他终于准备离开。她出了楼,为他送行。他只是笑,笑着对她伸出手来,道:“跟我走吧。”她先是一喜,接着欣然握住他手掌。他手一用力,便将她带到马上坐着。两人一骑绝尘而去,待那鸨母追出来时,门前落了锭金子,这便是赎身的钱了。冷羌戎带她远走,在风席过身侧的同时,凑到她颊边问她闺名。她回道:“阮惜玉。”他大笑:“好,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一念情深,一念缘灭。冷羌戎在她墓碑前静默良久,才恍惚间想起,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骤然后怕起来,唯恐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陈梓烟本来见他神色悲怆,自觉地没有出声打扰他,没想到他竟然又瞬间变了脸色,变得愤怒起来。“不查了,你走吧,不去盛京了。”他道。陈梓烟见他这样,还以为他是中了邪,忍不住便对他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第605章 他在无尽的惶恐之中,快马加鞭地往盛京赶去。惜玉,若你泉下有知,定要让我赶得及去救他。冷羌戎道。恍惚之间,很久很久之前的回忆突兀地闪现在他脑海之中。“我膝下儿女成群,我与你在一起,也许并不会生育子嗣。这样的话,你可还愿意跟我?”冷羌戎骑在马上,凑到阮惜玉耳边低语。他没有告诉她的是,他此行去了江南,在清除恶匪的时候,被一个江湖上有名的用毒高手暗算。后来他请人来看,说是他中了毒,想必以后再也没机会生育子嗣。他早已生了许多个孩子,这次要回盛京,也是因为他听说府又有夫人查探出身孕,想要回去看看。他知道对于女子来说,有个一儿半女的是十分重要的事。可是他已经中了毒,定然不能给她这样的幸福了。“这有什么关系,不生便不生吧,你多爱我一些,便足够了。”她笑着往后一靠,那笑容落在冷羌戎眼里,宛如皓月入怀,令他便心动不已。可后来,当她带着一半的担忧,一半的喜悦告诉他,她已怀有身孕的时候,迎来的便是他的滔天怒火。她背叛了他,这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他爱她至极,也恨她至极,几乎没给她辩解的机会,便将她送回了青楼。后来他心软,偷偷跑去看她。却见她笑容满面,在客人怀里曲意逢迎,顿时倒尽胃口,也彻底死了心。若断殇早已解除……能有机会为他解毒的,便只有可能是她。被他忽视的很多记忆,从识海里翻涌上来。他依稀记起,那段时间里,她总会拿着些银针给他针灸,说是要给他治病。深入点问她,她也不肯多说,神神秘秘的。他只当给她练手,便也没有阻止。究竟是谁,是谁教了她针灸之术,又是谁在背后操纵,让他误会于她。风从脸颊边呼啸而过,带走马蹄声的同时,也带走了冷羌戎颊边滑落的泪。他恍然大悟,他大梦方醒,他后知后觉,他悔不当初,可她已经死了,就算当年真的是误会,他做错的事情也没办法挽回。可她还有个孩子,也许便是他们两个的孩子。他绝不能让那个孩子有事,他必须救他。冷羌戎的心霎时间揪成一团,这短短几日,他的心情从极喜到极悲,现在却只剩下一片空茫。十五日眼看着就要到来,冷风盈与风袖二人的情况每况愈下,相对应的,聂如咎也越发地焦虑。他整日整日地周旋在冷风盈和风袖之间,在冷风盈面前多是温声软语哄着,在风袖面前多是劝他放弃。他说得多了,风袖也有些乏了,不愿再理会他。在那毒药的日渐侵蚀下,风袖也渐渐精神不济起来。他一个人摸索着洗漱完,顺着墙壁摸回自己夜间睡觉的床。他的手一碰被子,便是一惊,因为自那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拽住了他。风袖来不及反应便被他一把揽进怀里,那人的气息扑鼻而来,正是聂如咎。风袖在他怀里僵直了身体,同时他也发现那人就穿着件单薄的寝衣,感觉一不小心便会发生肌体接触。“你这是干什么?”风袖问。“我见一直磨不动你,便干脆亲自来了。”聂如咎凑到他耳边,吐气道,“本王卖身给你,看你愿不愿意买。”风袖神色依然是淡淡的,他说:“你要的嫖银是我的命,我给不起。”聂如咎将唇自他颊边擦过,道:“何必说这些扫兴的话,现在就你和我,我们两个人,春宵一度,岂不快活。”风袖缓缓眨了眨眼,他自从眼盲之后,再做这个动作便显得有些迟钝。他说:“你现在应该陪着冷风盈,绝非要跟我。”聂如咎笑道:“你勾引我的时候,可没管我喜欢谁啊,怎么现在又吃味起来了?”风袖推他,可因为气力不继,这手上便没多大力气。聂如咎只当他欲拒还迎,反捉住他手,轻轻抚摸。上次被他抱着,风袖只觉得开心,现在被他抱着,他却只觉得寒冷。“我没力气应付你,你要是火气旺盛,就去妓馆里找个小倌泻火吧。”他说。聂如咎却道:“妓馆里的那些人,不比你骚浪……”他抚摸着风袖的细腰,语调轻浮。或许是心情沉郁的缘故,风袖此时听见他这番话,只觉得刺耳无比。他虽从未渴望过这人能给他些许尊重,但到了这个时候,他还用这种腔调,只让他觉得反胃。“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金银珠宝,荣华富贵……就算你想封官加爵,我也可以满足你。”聂如咎说着,便凑到他胸前,拱开他的衣服,轻嗅他脖颈。“你给我再多的东西,我没了命,也享受不了。”风袖道,“你放弃吧。”聂如咎见他软硬不吃,终有点不耐起来。他抛弃那番论调,对他道:“你抢了风盈的药又能获得什么?就算你活下去,也依然是个任人轻贱的戏子,永远只能活在阴沟里。你还是个瞎子,看都看不见,服了解药也就是个命长几年瞎子,你为什么不肯放风盈一条生路?”风袖自他说第一句话起,就一直憋着一口气,等到聂如咎说完,风袖终于爆发出来,他说:“你要我放他一条生路,又有谁肯放我一条生路?那药根本就不属于他,凭什么算是我抢了他的?那个人要抓的只是冷风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那个被殃及的池鱼,我又凭什么要替他去死?”“你为什么要这么寸步不让,你不是爱着我么,你忍心让我承受他死去的痛苦?”聂如咎满目赤红,死死地瞪着他。风袖听了他这样的话,或许是因为哀莫大于心死,他竟然笑了起来。他说:“对,我是爱过你,可你把我对你的感情当什么呢,威胁我的筹码?你凭什么这么笃定我会因为爱你而舍弃自己?” 第607章 “风盈不能死。”聂如咎道,“决不能死。”他语如连珠,飞快道:“就算他活下来,也不过是个瞎子。可风盈呢,他还可以好好地活着,堂堂正正地活着。一日为妓,终生都抬不起头来,就算风袖活了下来,他还能做什么?他连生活都无法自理,他的眼睛也没办法再治好了。如果你救了他,那咱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成了无用功。”荆忆阑眸光颤颤,面露挣扎,他对聂如咎道:“我欠了风袖的……我不能看着他去死……我答应过要照顾他的。”他本想说出风袖救过他,却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他怕风袖知道,会怨恨他。“是承诺重要,还是感情重要。荆忆阑,当初你为了风盈,什么都可以做。你真的知道自己的心意吗?你敢保证你现在把药给了风袖,你不会后悔?”聂如咎急迫道,“你想清楚。”荆忆阑看向一旁的冷风盈。长久以来,他一直以为冷风盈才是救他的那个人,也一直以来都爱慕着他。为了冷风盈,他和聂如咎由朋友变情敌,针锋相对长达三年。若说他不担心冷风盈,那定然是假的。可他究竟爱着谁,他现在却有些看不清了。他感觉自己的心陷在一片迷雾里,他想拨开那些迷瘴,想看看自己的心到底向着哪边。冷风盈,风袖。他不想选,为何要让他做这样的选择?“这几年的陪伴,真的抵不过一句承诺吗?就算风盈死了,他也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你要让他们两个承受这样的结果吗?”聂如咎见他似乎有些动摇,连忙趁热打铁。荆忆阑看向冷风盈,那人气若游丝地躺在那里。可怜得紧。他再看风袖,风袖一动不动地僵躺着,似乎也病入膏肓。是悬崖勒马,还是一错再错?“忆阑。”“冷冰冰大侠。”他耳边出现两人的声音,反反复复地在耳边回响。他闭目,再睁眼,临到头俩,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说: “救风盈吧。”救风盈吧。只一句话,便定了他们二人的生死。风袖眼中溢出一滴泪来,沿着眼角滑落,再也寻不见踪迹。却没想到,当疼痛翻江倒海席卷而来的时候,风袖被生生疼醒了过来。房间里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其他人的声音。他便知道,他又成了一个人了。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他胸口巨震,一股鲜血从喉咙里涌上来,又从他双唇间吐了出去。十日碎心散,碎心碎心,果真是夺命的毒。他颤颤巍巍地下了床,扶着床榻勉强站起身来。也不知怎的,他想起了自己处在什么地方,想起了年幼的自己。他想起了他娘,想起她在自己生辰时努力买来给他的那一捧糖。那甜味,到头来,还是他唯一能想起来的味道。想起他天不怕地不怕,像个猴一样在冷府里窜来窜去的日子。想起冷府中锦衣玉食的少爷小姐,想起他偷偷躲在拐角处,一边艳羡着,一边模仿的样子。想起小时候挨的每一顿打,想起冷漠的冷羌戎。想起他曾经苛求过的关怀,想起他冬日里的瑟缩。他本以为自己会想起聂如咎和荆忆阑,可似乎光是动动这个念头,都足够他痛得喘不过气来。他便也不再想了。他费尽心思,一路来耍宝卖乖,将这身子当做物品似地售卖。为了活命,他不惜勾引荆忆阑,不惜爬上聂如咎的床。到头来,他除了轻视侮辱,竟半点别的都没得到。荆忆阑给的承诺,聂如咎施予的怜悯,都像是那海上的泡沫一样,还没等他揣到怀里,便嘭地一声碎了。他们做那劳什子选择的时候,其实他还尚有几分意识。他们说的话,他虽然听不甚分明,可关键的那几句,还是落入了他耳朵里。他以为,会有人放过自己。可最后,也不知是他天生便要受这般折磨,还是他们不肯放过他,临到头来,却还是逃不掉一死。他要死了,他以前很怕死,怕一辈子就这么孤苦无依地活下去,怕死在青楼里,怕被人用草席卷了,扔到乱葬岗里挖一个坟埋了。怕生前身后,谁都记不起他来。他低头,咯出一口血。他面无表情地擦去唇边血迹,扶着墙,扶着栏杆,往外走。他摸索着,循着脑海里关于冷府的记忆,竟成功离开了楼阁。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他感觉自己就像天地间飘荡的柳絮一样,无根无叶,无处可依。 第609章 还有他塞入自己嘴里的那一块糖葫芦,现在想起来,却只觉得苦涩。“风袖……风袖……”他蓦然咯出一口血来,强压住身体里那功法的反噬,提起剑便往回跑去。【系统提示:支线人物荆忆阑喜爱值+1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80,后悔度70。】等他赶到风袖房中时,才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聂如咎被他这番动静惊动,匆忙从冷风盈房中跑了出来。“风袖呢?”荆忆阑赤红着眼睛,冲过去揪住他的领子,喝问道。聂如咎见他这疯了一般的模样,知道他此时定然已经恢复了理智。聂如咎一直陪在冷风盈身侧,自然是不知道的。荆忆阑瞥见栏杆上的血迹,骤然惊醒,恍然间明白过来。聂如咎见他掉头就跑,愣了一下,又叫住他:“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冷府临郊,后山再往后便是大片大片的山地。荆忆阑和聂如咎两人循着风袖留下的脚印与血迹一路寻找,他们看到他被荆棘刮下来的衣服布料。聂如咎正准备去捡,荆忆阑已先他一步,将那带血的布条抢到手中。聂如咎见他双目赤红,知道他心中定然十分不好受。聂如咎想起自己之前为了劝他救风盈说出的那些话,心中一痛。可现在根本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们必须找到风袖。聂如咎眼尖,看到了潜藏在草丛中的血迹,连忙喊荆忆阑来看。两人继续沿着风袖走过的路寻找,脚印延伸到断崖边,便消失了。“他不会是……”聂如咎道,眼中意味不言而喻。荆忆阑拽着那方布条,扫了一眼周围。崖高百尺,下方云雾缭绕。周围尽是些高山峻岭,这种地方,连他和聂如咎这种武功高强的人,都难以通过,更别说一点武功都没有的风袖。一想到那人跌跌撞撞一路摸索出来,摸到这悬崖边跳下去,在山崖底下摔成一滩烂泥,荆忆阑便痛得浑身都开始颤抖。他该多么绝望,才会选择这里当做他的葬身之地。或许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死,或许他只是想离开,却因为目不能视,就这样摔了下去。荆忆阑在崖边跪了下来,抓起那一抹沾染了风袖鲜血的黄土。可他越是攥紧,那泥土便流失越快,到最后只剩下一丁点,残留在他掌心里,似乎在嘲笑着他一般。风袖死了,他从这里跳了下去。不,是他亲手杀了他。“荆忆阑,你冷静一点,他也许去了别处也说不定……”聂如咎还算比较理智,连忙对他道。荆忆阑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便叫聂如咎止住了话头。荆忆阑此时满脸的泪,双目赤红,活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聂如咎自从认识荆忆阑起,便没有见他哭过一次。可现在他泪如雨下,只为了那个人。“我要去找他。”荆忆阑将那布条揣进怀里,对他道。聂如咎一把拉住他,道:“你疯了,你想直接跳悬崖么?你会死的。”荆忆阑拨开他的手,朝着那悬崖纵身跳了下去。“疯子,你这个疯子。”聂如咎骂道,可他自己也开始找起下悬崖的路来。冷羌戎带着陈梓烟回到冷府的时候,才知道木已成舟。风袖不仅被瞎了眼睛,现在更是连性命都差点保不住。冷羌戎听完下人说的话,连门都没入,便赶紧找了过去。他比荆忆阑聂如咎二人先一步找到风袖,那时风袖义无反顾地从悬崖上跃下,若非冷羌戎纵身救下他,怕是他现在早已成了崖底的一摊烂泥。然而风袖尚未能看清救他的是谁,便直接昏了过去。“他还有多久才能醒?”冷羌戎坐在床边,看了看风袖,又扭过头来问陈梓烟。现如今他们已经在离那悬崖百里之外的郊外别院里,这屋子是冷羌戎的私产,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此处。“说不准。”陈梓烟道,“毒素已经入了心肺,虽然你方才输了内力为他驱散了些许,但治标不治本……不过他也应快醒了,再等等便是。”冷羌戎双手无意识地紧了紧,他仍沉浸在后怕之中,若是他那时晚到一阵,一盏茶或者一柱香时间,他便再也见不到他了。陈梓烟见他面色沉凝,试探般地问:“方才我已用蛊虫验过你们俩个的血液了,你要不要听结果?”冷羌戎眸光颤了颤,那一瞬间陈梓烟竟在他眸中看到了一丝恐惧。她似乎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就在她以为冷羌戎会拒绝的时候,那人道:“说吧。”“他的确是你的亲生儿子。”陈梓烟说,语气笃定。冷羌戎茫茫然睁大了眼,似乎早有预料,又似乎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脑袋深深地沉了下去。 第611章 几根银针扎下去,风袖便又沉沉睡了过去。见冷羌戎眼也不眨地看着他,陈梓烟也有些看不过去,便道:“你还是出去吧,若是他醒来时又跟你吵,怕是情况会更加严重。”冷羌戎听她的劝,又反反复复看了风袖几眼,才迈步出去。陈梓烟点了安神香,等香气满溢满室之后,才走到外面去。冷羌戎就坐在台阶上,佝偻着背,用手撑着额头。陈梓烟半句话都多说,便直接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她往旁边瞥了一眼,见冷羌戎眼眶泛红,应当是已经哭过了。“他的眼睛,还能治好么?”冷羌戎突然扭过头来,问她。陈梓烟卷了卷自己鬓发,对他道:“没法子了。”“再来一双眼睛呢,用我的,能治好么?”他望着她,眼里似乎含着些许希冀,好似她真的能妙手回春生死人肉白骨一样。陈梓烟却依然只是摇头,对他道:“你真以为这眼睛是想好便好,想坏便坏的么?取他眼睛的人明显没在活人身上动过刀子,那两刀直接便毁了他复明的希望,就算有一双新的眼睛又能怎样,瞎了就是瞎了,就算再盲一个,他的眼睛也回不来了。”冷羌戎一时愣怔,他嗫嚅着,竟落下泪来。“是我的错。”他说,“那时他拦住我,求我救他,我没有答应,是我亲手毁了他……”陈梓烟完全是一副置身度外的模样,冷羌戎这样内疚自责,她半点反应也没有,反倒问他:“就算他不是你儿子,你把他送走便是,又何必送到妓馆里去?”冷羌戎似乎并不意外她会问到这个问题,若不是他当初做了这件事,风袖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见他神伤至此,冷羌戎只觉得心碎。他犯的错,终于酿成了最毒的果。当得知风袖是他亲生儿子的那一刻起,他的残忍与冷漠,便都成了毒液,浸入他骨骼之中。“那时……我恨他娘,恨她背叛我……”他说得艰涩且艰难,好似喉咙里压抑这这十几年来的悲哀与孤苦,“他娘死后,我想起他来,将他带回家中。我那时是想好好待他的,可我又怨恨他的身世,从娉婷告诉我他不是我亲子之后,我便将他放任自由,任由他在我府中活得像个下仆一样。再往后,他推了风盈与风袖下水,聂大侠与舞阳公主要找他问责,我本就不喜欢他,便直接将他送了过去。至于为什么要送到妓馆,或许是因为……我觉得他母亲是那样的人,他便也该走那样的路吧……”他捂住嘴,渐渐地没了声。他喘着气,好似连说话都变成了对他自己的折磨。“是我毁了他,他十三岁时我送他离开,五年来我一次都没去看过他,任由他在康庄自生自灭。聂小王爷要取他眼睛,我明明可以阻止,却又没有阻止。”他老泪纵横,这十数年他浑浑噩噩,浪荡花丛,却任由他的儿子在妓馆里万人践踏,如今风袖就要死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陈梓烟叹了口气,道:“都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可你这也太晚了。”冷羌戎咬着自己的手,咬到几乎鲜血淋漓,才问她道:“他还有几日可活?”陈梓烟想了想,道:“靠着你输给他的那份内力,算上今日,也只有三日而已。”冷羌戎霎时哑然,他嗫嚅着,问她:“真的无药可救么?”“有,六瓣金莲,可以救他。”陈梓烟说,“我今晨去集市的时候,听坊间的人说那个什么荆大侠采了神药回来,想必就是那六瓣金莲了。只是不知道既然有了药,为何他们不给他用。”冷羌戎闻言大喜,忙道:“荆忆阑是我六子好友,若是他手中有药,向他讨一些来应当也不是难事。”“好,那我便去问问。”“甚好甚好。”冷羌戎道,“袖儿这里无人打理,我便留下来照看他,劳烦陈姑娘你替我跑上一趟,若是袖儿能得救,就算你要我冷府的全部家财,我也定会双手奉上。”“行了,食多嚼不烂,我要你那么多钱做什么。只是我代你去的话,可有证物,他们不认识我,我怕等下他们赶我出来。”陈梓烟说。“有的。”冷羌戎说着便从袖子里拿了块令牌出来,递给她,“这是冷家家主令,见之如见我。”陈梓烟伸手接过,又听他说:“对了,袖儿变成如此模样,我怕有人在背地里暗算他,若非必要,你不要提起袖儿的下落。”“行了,我知道了,磨磨唧唧的。”陈梓烟将令牌揣进怀里,又道,“我再去房中写几道方子,我若未按时回来,你便按着这方子去给他抓药,配比我都给你写清楚。”冷羌戎连忙说好。陈梓烟交代完之后,便抬步进了里屋。屋子里香气充盈,风袖正在榻上安静睡着。陈梓烟走到近前,蹲下身子来看着他。风袖这张脸实在有那么几分雌雄莫辨的气息,陈梓烟看着他,情不自禁便想到了他娘。那时她还小,她娘得了病,她不得已去街上偷抢,正被人按在地上打的时候,叶文澜出现了。她穿着件淡粉色长衫,走动间薄纱飞舞,如烟如雾,像极了降落凡尘的仙子。她冲陈梓烟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可还能走动?”她问。陈梓烟茫然且懵懂的地点点头,她便笑了。“我方才听你求饶,说你母亲生了病,正巧我略懂医术,若无妨,我帮你娘看看。”陈梓烟见着这神仙般的人物,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立马便答应下来。后来她帮她娘亲治好了病,临走之前,赠了她一本药典。“此为我从无回谷中带出的药典,你好生学着,你既受了我的书,便算得上是我徒儿了。与其坑蒙拐骗,不如靠自己养活自己,不是么?”叶文澜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道,“好了,我该走了,有缘再见吧。”陈梓烟抱着书愣愣地点头,等她追出去时,只来得及见她一个飘然离去的背影。叶文澜腰间悬着的长萧微微晃动,那一抹绿色,烙印进她心里,一记便记了多年。思绪回笼,陈梓烟轻轻抚触了风袖的脸,眼里带着些许眷恋之意。她说:“你母亲对我有恩,我便帮了你这回,算是还了这份恩情。至于害她的人,我会送她一个大礼的。”说罢,她站起身来,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第613章 娉婷到底还是老练,只惊诧了一下便很快反应过来:“姑娘,我想你是弄错了吧,十日碎心散可是剧毒,须得一整朵才能解。”陈梓烟却突然抛却了那般疯疯癫癫的模样,站直身体对她冷笑道:“也是,这十日碎心散毒性如何,也只有你这制作者最清楚不过了。不过明明只需要一片花瓣便能解除,又何必浪费呢?”聂如咎面色大变的同时,荆忆阑已启唇问娉婷道:“姨母,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娉婷手心发着冷汗,面纱下的面容却是半点怯意也无,她眼里洋溢上一层温柔之色,用她最擅长的语调对荆忆阑道:“阑儿,姨母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我虽精通毒药,可我向来不与人相争,又怎么可能做这般害人的毒呢?况且这毒是你父亲下的,我与师兄已有多年未曾有过联系,又如何会牵扯到这中间来?再说了,毒了又救,我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荆忆阑向来信任她,见她这样说已有几分动摇。娉婷见状,继续道:“这六瓣金莲我也是第一次见,第一次用,它太稀缺,我怕治不好便让冷少爷全部服下了。若真是我弄错了,也只能说是我学艺不精。”她说着便转向陈梓烟的方向,对她道:“姑娘,我不知你为何这般针对我,若真是一片便能解,那只能说我学艺不精,你这样咄咄逼人的,倒像是故意来找事的了。”“我看是你故意找事吧。”空中突然传出一声怒喝,那庭院之中,竟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能在这几位少年侠客面前旁若无人地闪身进来的,也就只有仇寄寒这样的人了。见他出现,满座都惊了。娉婷心下一凉,下意识便要往后退。仇寄寒却先她一步,右手成爪,将她整个人吸了过来。娉婷慌乱之中将一捧毒药对他撒出,仇寄寒冷哼一声,一跺脚,他周身骤然冒出一阵疾风,将那药粉卷了,尽数回落到娉婷身上。娉婷惨叫一声,疯了似地去挡住自己的脸。再看她身上,那一身衣袍已被毒药灼烧出了许多个洞,若非她的脸被面纱挡着,怕是现在也全是窟窿了。荆忆阑见了他生父,却是直接上前一步,拔剑出鞘,一副要与他决斗的模样。仇寄寒瞥了他一眼,他们明明是父子,可一个浑身便是杀伐之气,一个浑身如霜冻一般,虽容貌相似,气质却是天差地别。冷风盈到底还是怕他,一见仇寄寒出现,便立刻往聂如咎身后躲了躲。“阑儿,救救姨母。”娉婷见仇寄寒面带煞气,心知不妙,连忙朝对面的荆忆阑求救。可荆忆阑正因为那六瓣金莲的事对娉婷起了疑心,此时无论如何也不会近前了。看她求救,其他人还没说话,陈梓烟倒是笑了。“娉婷仙子,呵,你也配这仙子之名?”陈梓烟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投向荆忆阑,“想必这位就是荆大侠吧,久仰大名。不过我看这人你还是没必要救了,毕竟她与你之间,还横亘着杀母之仇呢。”“你说什么?”荆忆阑诧然道。仇寄寒听了此言,也有些好奇地朝她看了过去。陈梓烟袖手在一旁,她满意地欣赏着娉婷狼狈不堪的模样,欣赏够了,才对荆忆阑解释道:“我听闻荆大侠生出来的时候,生母便已经夭折,而荆大侠自从出生起,便双目赤红,宛如怪物。”“此事我从未对人提起过,你是从何得知的?”荆忆阑道。“不巧,我游历江湖的时候,曾经去过荆大侠的家乡,也就探听到了此事。毕竟你出生之地,同时出现过仇寄寒和娉婷仙子这两位大人物呢。”陈梓烟笑道,“使人双目赤红的东西,我倒是认识一种。那东西名为赤焰丹,给孕妇服下,可以让她日日如在岩浆之中煎熬一样,痛不欲生。我想你这位姨母,应该是准备将你一起害死的,结果你命大,竟然活了下来。”荆忆阑闻言,已是骇然,他望向娉婷仙子,颤声道:“她说的可是真的?”“怎么会呢,阑儿你怎么可以信这妖人的话。你的眼睛还是我治好的,你忘了么?若姨母有心害你,又怎么会救你呢。这些年来我待你如何,你难道不清楚吗?”娉婷脸上的薄纱已经被她自己扯了下来,她此时这幅狼狈模样,已看不出半点平日里的出尘。仇寄寒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娉婷害荆忆阑也好,是真是假都罢,于他而言似乎都是不重要的事情。他只是在娉婷说完的时候,一脚踏到她背上,将她踩到地上。“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什么慈母了。”仇寄寒道,“若不是我见了那日那孩子,找到他母亲的坟,开了棺验了尸,恐怕我还不知道,我竟被你用这般拙劣的手段骗了这么多年。”仇寄寒咬牙切齿道:“你从哪里寻了那样一张脸来,又是怎么骗得文澜中了你的奸计?你竟换了她的脸,将她送到妓馆里为妓,卢文婷,你这心思当真狠得可以。”娉婷忙抱住他的脚,叫饶道:“师兄,我冤枉啊,师姐对我那么好,我又怎么会害她呢,这些年来我也一直都在找她啊。”仇寄寒甩开她,极其厌恶地看着她,道:“换脸之术,本就是你最擅长的事情,你竟然还对我求饶。你说你不知道,莫非文澜自己发了疯要那样做么?”“我看不是吧。”陈梓烟插嘴道,她似乎非常乐意在娉婷身上再插上几刀,“洞箫仙子叶文澜十几年前失去踪迹,无人知晓她去了哪里。不久,凡阳万花楼中出现了一个娼妓,身配玉笛,名为阮惜玉。同年,冷府的冷羌戎游历凡阳,对她钟情,将她带回了盛京。可不久之后,她便因为与人私通,被重新送回了妓馆。”陈梓烟晃着头,继续道:“我听说那一阵子,娉婷仙子频繁出入冷府,与阮惜玉私交甚密。想必便是你设计了她,让冷羌戎对她产生误会吧。”她也不管在座诸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说:“阮惜玉之子出生之后,冷羌戎念及旧情,将他从妓馆接回家,也是你故意在验证上做了假,让冷羌戎误以为风袖不是他亲子。你费尽心思对付叶文澜,恨她恨到连她儿子也不放过。明明六瓣金莲可以轻易解救两人,你却全给了冷风盈,一片都未给那个孩子,你说是不是?”荆忆阑霎时失去了力气,他听了陈梓烟的话,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一样,连剑都从手中跌落下来。他怔怔地看着娉婷,看着这个他从小到大信任无比的女人。他自幼丧母,从未感受过半点母爱,是娉婷添补了这个空缺。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对他最好的人,原来一直都在背后算计他。他闭了目,又睁开眼来,那眸中最后一丝暖意,在这眨眼的功夫里彻底消失了去。他看着娉婷,恍惚间想清了很多的事情。“所以,这笛子本是叶文澜,也就是阮惜玉之物,她给了风袖,风袖又送给了我。你认出了这笛子,才故意让我拿它当赌注,对不对?”荆忆阑脸上浮现出难堪之色,他时至今日才终于明白,他与风袖的误会,从头到尾,原来是因为她那句话导致的。“你还杀了我母亲,甚至想杀了我。”荆忆阑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你是以何颜面这么多年一直装成善人模样陪在我身边的,你难道就不会惭愧么?”娉婷见满院之人,竟无一人对她伸出援手,连她寄予希望的荆忆阑也表现出这般冷漠模样,终于不再希冀。她强撑着坐起来,对着荆忆阑道:“我杀了她有何不对,她不过就与叶文澜那个小贱人有几分相似,便得了师兄的青睐,还怀上了你这个贱种。”她说着,又扭过头来看着仇寄寒,双目一眨,眼眶已然泛了红,她说:“师兄,明明我才是最爱你的一个,叶文澜她算什么,为什么你要对她那么死心塌地?明明我们同门所生,我和她都喜欢你,可你眼里却只有她一个人,你把我当什么?”她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那年她们三人一起出山,仇寄寒武功高强,叶文澜精通医术,她精通毒术。可她喜欢的男人,从不对她假以辞色。 第615章 冷羌戎打了水,试好水温之后便端过去给风袖擦洗。他熬好的药被放在桌上,已然冷了。风袖侧卧在床上,明明也算个青年了,可那身子骨实在消瘦得很。冷羌戎不敢出声惊扰他,唯恐引起他的不快。可风袖却很是警觉,听见响动的同时,便已经坐起身来。冷羌戎小心翼翼地将水盆放到地上,仰着脸对他道:“袖儿……”风袖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却并不理会他。冷羌戎望着他,见他姿态拘谨,神情疏离,忍不住又难受起来。他犹豫着,从衣服里拿出几样小物件出来,推到风袖手边。“我今日去集市上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冷羌戎话里带着一丝讨好,仿佛在哄不肯吃饭的孩子一样。风袖捉起其中一件东西来,摸索了一下,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九连环。再拿起另一样来,更是离谱,竟然是一个拨浪鼓。冷羌戎见他拿了,忐忑地看着他,观他反应。他虽然子女众多,却从未上过心,像是完成了任务似的,等生了便跑。他没有哄过孩子,也不知道风袖会喜欢什么,便只能去集市上买了一堆小贩说孩子会喜欢的东西,一股脑买来给他。可他却不知道,他这些东西送得太迟了。于风袖而言,这些东西,与其说是在讨好他,倒不如是在侮辱他。所以不等冷羌戎反应,风袖便捉着那些东西,通通朝他扔了过来。“滚!”他喝道。冷羌戎被那些东西砸了脸,也不敢生气,只是低眉顺眼地捡起来,拿出去。他出去的时候,便遇上了正好赶回来的陈梓烟。冷羌戎登时也顾不得东西了,连忙凑到她面前,用眼神问询。陈梓烟对他摇了摇头。冷羌戎的眸子便一下子黯淡了下去。陈梓烟绕开他,走进屋子里。风袖以为是冷羌戎去而复返,听着脚步声却又不像。“谁?”他问。“是我。”风袖听出这是他苏醒那日听到的女声,他从冷羌戎嘴里也听到了她的名字,知道她叫陈梓烟。“冷羌戎可真是越来越禽兽了,我听着你年纪也不大,他竟然也下得了手。”冷羌戎风流之名素来远播,也难怪风袖会将她定性为被冷羌戎染指的姑娘。陈梓烟想了想,自己为了接近冷羌戎,也是让他占过便宜的,风袖这话倒也没说错。“你不用这么忌惮我,我呢,跟冷羌戎那家伙就是睡过一两次的关系。要真说起来,我还是你这边的。”陈梓烟笑道。风袖正不解着,陈梓烟已经先行解释道:“你母亲救过我,我是来报恩的。”风袖并未多问,她说,他便听着。“谢谢你救我。”他道。陈梓烟见他这万事不关乎于己身,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也生出几分同情。她走上前去,从袖子里拿出一物来,递到他手边。风袖摸了一下,发现那是一柄竹笛。“冷羌戎自己没送成,还指挥你来了?”他没有接。“这不是他买的,是我买的,送给你。”陈梓烟不由分说地将竹笛塞进他手里,一副非要他收的样子。既然不是冷羌戎给的,他便也没有推脱的理由。风袖拿着那竹笛,摩挲着上面的孔洞,想起了自己的那一柄玉笛。他突然抬起头来,对陈梓烟道:“你负责采买东西么?”她没有长住的意思,采买什么更是无从说起,但她听风袖都这么问了,也就嗯了声,说是。风袖握着那笛子,将它拽到胸前,像是请求一般地对她道:“那你明日再去集市的话,能帮我带两颗糖么?我可以给你钱……”他说着便去摸自己的口袋,可他这身衣服早已被换过,原来那身里也并没有银两,摸来摸去,还是两手空空。陈梓烟没有取笑他,只是很自然地化解他的尴尬,道:“你不用给我钱,我说了我是来报恩的,你母亲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恩情不是银钱可以衡量的。以后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便是。”其实她的钱大多数是冷羌戎给的,但她看得出来风袖十分排斥冷羌戎,若是她说了这银钱的来源,风袖必然会反感,便含糊其辞,一笔带过。风袖果然没有起疑心,只是对她说了声谢谢。陈梓烟见他模样乖巧,之前未曾细看,现在看来,才发现他其实实在小的很。“你多少岁了?”她问他。 第617章 他语音转低,话语里含着沉痛,似乎这个故事到了最艰涩也最令他难过的部分。“后来我才知道,为了我那句话,她挨了客人一夜的打。”风袖说着说着,已是哽咽,他挪开脸去,不愿让冷羌戎看到他这幅脆弱的样子。冷羌戎反复地启唇又合拢,他看不见风袖脸上悲痛,风袖也看不到他脸上老泪纵横。第273章 风落笛声寒(二十六)冷羌戎曾偷偷去见过阮惜玉一次,远远地看着,见她笑脸迎客,便彻底死了心。可在那欢场之上,又有几个人的笑是发自内心。他竟因为这般可笑的理由,狠心不去看她,任由她死在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拭去脸上泪水,看着面前这个与他相距不远的儿子,只觉得两人之间有如隔着前山万水。他以前只知道恨,只知道埋怨,却不知道,有些人连埋怨的机会都没有。他亲手毁去了他本应捧在手心的女人,也毁去了他们唯一的儿子。他骤然起身,也不与风袖解释,便直接冲了出去。等他走了,风袖才转过头来。他捉着那竹笛在手上打了一个转,出口时已是温斐的腔调。“该!”只一个字,便已够了。冷羌戎一路连奔带跑,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了集镇上。他拦住正准备收摊离开的小贩,掏出碎银来买了他手中剩下的所有糖果。他揣着那一袋子糖,像是揣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原本卖完他就应当回去的,可当他回首之时,却又看到了另外一个摊子。他速去速回,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又回到了别院里。风袖并不熟悉这地方,若非必要,他一般是懒得动弹的。冷羌戎进了门之后,便赶紧掸去身上浮灰,将那一纸袋的糖果尽数塞到风袖手里。糖果独有的甜腻气息对风袖来说并不算陌生,他虽不愿跟冷羌戎牵扯,却也不会拿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置气。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粒来,剥了糖纸放进嘴里。久违的味道,甜丝丝的,一如荆忆阑买给他的一样。他摇摇头,将那个人那个名字从自己脑海里赶出去,专心沉浸在这糖果给他带来的快乐里。冷羌戎却又拿出几件其他物件来,一捆竹篾,还有绳索和纸张。他看着风袖,忐忑且怀念地对他道:“袖儿,我给你做个纸鸢好不好?”袖儿,我给你做个纸鸢好不好?那是冷羌戎刚把他从妓馆里接回家的时候,还未找人为他验血脉,唯一对他算得上好的那段日子。风袖虽然小,却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他像普通小孩对自家父亲撒娇那样,对着高大的冷羌戎道:“好啊,我要个最大的,飞得高高的,要让所有人都瞧见。”那时阮惜玉刚逝世,冷羌戎正对他满心愧疚,听了他的话,立刻便依从下来。于是小小的风袖坐在他英武的父亲身边,看着那个男人用并不熟练的手法,用细绳将竹篾绑成形,再用浆糊将纸站在竹篾上。眨眼已经过了十四年,隔了十四年的光阴,冷羌戎终于再为他绑了一次风筝。他买的是最好的纸,可他绑着绑着,那纸上却又出现了水迹。冷羌戎匆忙地擦脸,他生怕自己会哭出声来叫风袖察觉,可他一抬眼,才发现风袖也是满脸的泪。这个孩子最像他的一点,就是哭的时候不喜被人瞧见,好像被人瞧见了泪水,是多么丢脸的事情一样。这是他的亲子,可十九年来,他为他所做的,能数得上的,也就做纸鸢这么一件小事而已。当晚冷羌戎宿在了风袖房门外头,他在门口铺了张毯子,顶着夜风睡在外头。每过一个时辰,他便要起来一次,偷偷透过窗子,看风袖的情况。只有看到他呼吸平稳,胸口依然在起伏时,他才会安心地躺下去。第二日晨起之时,陈梓烟找上了他。“娉婷已经承认了,当初的确是她算计的阮惜玉。”陈梓烟道,“我知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也只是对你重复一次而已。”她转头看向风袖房间的方向,道:“六瓣金莲一甲子方能开一朵,除了雪域之巅以外,世间或许还有其他地方生长,但这需要时间。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才能得到另一朵成花。”冷羌戎正视着她,道:“你说吧,我该怎么做?”陈梓烟呼吸了一口气,才对他道:“之前你用内力护住他心脉,为他多谋得了三天时间。武功内力,虽然并不能彻底为他解毒,却可以导引着那毒素去往别处。只要他周身毒素不齐聚心脏,这碎心散,也碎不了他那颗心。”“你的意思是……”陈梓烟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道:“用你一身内力,换他几年平安,你可愿意?”或许人死之前,会对自己的死亡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风袖现在就是这样。他醒来的时候,阳光洒到他的手上,暖暖的,像是温暖的火炉倚在他的手边。即使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他也忍不住对这人世生出些许眷念来,即使这人世也没什么值得他眷念的东西。一声吱嘎推门声,冷羌戎和陈梓烟应声进了屋。 第619章 陈梓烟对他笑笑,道:“你难道没有猜到?”风袖敛眉,说:“你觉得他对不起我娘,也对不起我,而他的罪孽,远非一两句话便能赎清的。所以你想让他死,唯有他死了,他的债才算偿了。”饶是陈梓烟从未低看过风袖,此时也忍不住有些惊讶。她笑着拍了拍风袖的肩,道:“你真聪慧,只可惜盲了。”“你要走了,对吧?”风袖问道。“是啊。”她并未遮掩什么,“她的仇已经报了,这恩情我也算还了,也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了。对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她的身份吧,你母亲阮惜玉,还有一个名字叫叶文澜。她是仇寄寒与娉婷仙子的同门,被娉婷仙子陷害,才会沦落到在妓馆为妓。现如今她的尸骨已经被仇寄寒带走,至于被带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风袖点点头,也算是应了。“你是叶文澜的儿子,长得也像她,仇寄寒应该会为你打算的。”陈梓烟道,接着她看向冷羌戎的尸体,问,“冷羌戎呢,你要怎么安排?”风袖沉吟片刻,回答道:“我现今眼盲,行事不便,麻烦姐姐你帮我将他送回冷家吧。”陈梓烟转了转眼珠子,道:“那冷家家主令呢?”风袖叹了口气,说:“也一并送回去吧。”“好。”陈梓烟依他所言,置了口薄棺,连人带令一并给送了回去。等她回来时,风袖已经走了。跟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一根竹笛,和一个纸鸢。江边摆渡的船夫今儿个见着了一个好看的少年客,看着漂漂亮亮的,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了些,仿佛大病初愈,而且还是个盲的。他腰间挂着根笛子,左手拿着个纸鸢,一边嚼着嘴里的糖,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锭小小的碎银子来,递到船夫手里。“小伙子,你去哪啊?”船夫将他领上船来,问他道。风袖仰脸感受了一番江边的微风,闻着那风里带来的花草味道,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你随便走,随便找个热闹的地方,把我放下就好。”他说。“好咧。”船夫一撑长篙,船只破水而去。第274章 风落笛声寒(二十七)冷风盈发现,自从聂如咎与娉婷仙子说了两句话之后,他整个人都魂不守舍起来。不仅如此,在他们离开之后,他更是一句话也没说便离开了冷府,那架势,活像要赶着去投胎一样。冷风盈心里浮现出一丝不详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开始往他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了。聂如咎回到府中的时候,聂怀觞正在家里,站在窗台前逗鸟。“父亲。”聂如咎气都没喘匀,便急不可耐地开了口,“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聂怀觞转过身来,看着他,道:“什么怎么回事?”“风袖和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聂如咎问。聂怀觞听见风袖这个名字,脸色便难看了起来,他拧着眉,道:“你为何还与此人有牵扯?”“您告诉我。”聂如咎急道。聂怀觞放下手中给鸟喂食的棍子,拿过布巾擦了擦手,问他:“你想知道什么?”“那天他什么时候来的,来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父亲,你告诉我,一个字都不要落。”聂如咎要命似地绞着手,像一个孤旅愁苦的人,又像一个待死的囚徒。聂怀觞见他这般严肃,也开始思索起来。半晌,他对聂如咎道:“你那时溺了水,冷家将你送回来的时候,你肚腹之中的水已经吐了出去,只是人还昏着。那叫风袖的小子便在那时候过来找你,他言语疯癫,一进来便问你在哪里。我知道是他推了你下水,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可他却又说你该感谢他,实在轻狂得很。”“后来呢?他又是怎么与您……”聂如咎颤声道。听他提起此事,聂怀觞的脸彻底黑了。“儿子无意冒犯,只想向父亲求个明白。”聂怀觞听他这么说,脸色这才缓和一点。“他说他要去找你,去便去吧,可我回屋的时候,才发现他竟然待在我的房间里,我一推门,他便扑了上来,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他那时是何情态?”聂如咎急切道。“这重要么?”聂怀觞问。“重要的。”聂怀觞皱了皱眉,说:“满面潮红,淫贱非常。你今日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日我进屋时,闻到了一阵熏香,后来我便有些意识不清楚。想来应是那妓子做了什么手脚,才导致我铸成大错。”“我与你母亲本琴瑟和鸣,就因为这件事生了罅隙,现在她一提起这事来,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的,实在膈应得很。”他本以为听了这些话,聂如咎应当清醒了,却没想到他像是中了魔障一样,没像平日里一样同自己一起嘲讽那妓子,只是一拱手,便退了出去。聂如咎脚步虚浮,太阳当头晒着,他却像是陷在泥淖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胸前背后尽是层层而来的压力,逼得他进不得退不得。他意识到自己一直都犯了个错误,若当初风袖与他父亲的事,本就只是娉婷有意设计的,那他这么多年来的恨,又像什么?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回到了冷府门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声招呼也不打便离了冷风盈身边,实在失礼得很。可他现在心里很乱,怕是没有精力应付他了。 第621章 冷风盈霎时间僵立当场。山崖之下,聂如咎像发了疯一样在山崖底下找寻。那日荆忆阑发狂寻找,他还有劝他的余力。可现在他自己来找,却找得比荆忆阑还要疯狂。他怕人摔到了崖边的树上,便循着那断崖,一寸一寸地找寻。树上找不到,他便到了崖底。他并不知道那人会落到哪边,是已经死了,还是葬身在野兽的肚腹之中。可他将附近的野兽窝都翻了个遍,也只能找到一些野兽骨,偶尔能寻到一两块人骨,也是许多年前的,都快成灰了。他寻遍了整个崖底,一无所获。那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他找了整整两天一夜,找到最后,双手都磨出了血痕,整个人胡子拉碴,头发散乱,狼狈不堪。他陡然无力起来,像是一个球一下子泄了气,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他缩在山脚下,想起他落水之后苏醒时发生的事。大夫告诉他,他的脑袋受了伤,又问他记不记得那时发生的事情。他摇头,说不知道。原来……他一直恨错了人,是么?“我愿意嫖你已经是你天大的福分了,按道理你还得倒给我钱。”“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这么自私,总是这样心怀嫉妒。风袖,我看错了你。”“妓馆里的那些人,不比你骚浪……”他究竟是以何面目说出的那些话……五年来,他一直恨他,恨他勾引了自己的父亲,恨他心思歹毒,将自己和冷风盈推入湖中。可现在,他们却告诉他,他一直都恨错了?那他做的那些事,又算什么?他看着他在妓馆里被人凌辱,明明可以轻易将他带出去,却只是就这样看着。明明没有必要,却又要强装成客人,让手下折磨他。五年来,他无数次恨不得他去死。可现在他终于死了,终于找不见了。可为什么他的心这么痛,痛得像要死的是他一样。【系统提示:支线人物聂如咎喜爱值+1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90,后悔度80。】第275章 风落笛声寒(二十八)“六弟,虽说父亲一直以来都偏爱你,但这家主之位,却不能按照偏爱来分吧。”冷风盈的大哥如是道。冷府议事厅里,冷风盈的兄弟姐妹们分座两边,看情况,这还是一场激烈的唇枪舌战。“正是,这家主之位,应当是能者居之,依我看,此位非大哥莫属。”冷风盈的二哥道。“这可不见得吧,你们一群男人在这里叫嚷。那我也要来说说话了,这些年来,家里的大小事务,我没少插手。你们跑出去浪荡天涯的时候,又有几个人回来看过。冷府的收入支出,都是我一个人在操持。我看哪,这家主令啊,不如给我。”冷风盈的大姐道。“大姐你都嫁人了,半只脚踏出了冷府,要是你心向着夫家,那咱们这冷府还不得易了姓去?”又有一人插嘴道。冷风盈坐在主位上,看着他的诸位哥哥姐姐抢来抢去,虽然他很努力地想要压抑自己的怒气,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们现在抢的倒是热烈,父亲尸体运回来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又在哪里?”“六弟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指责我们不孝么?长兄如父,你这样的话,未免太不懂规矩了些。”看他们又要吵起来,冷风盈头痛地捂住了额头。此时他忍不住想起聂如咎来,若是聂如咎在此,凭他王爷的身份,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只往这里一坐,那些人也定然是不敢造次的。可自从那次匆匆分别之后,他已经好几日未曾见过他,也不知他去了哪里。“行了,今日便到这里吧,散了。”冷风盈耐心告罄,抬步走了出去。等冷风盈寻见聂如咎的时候,差点气不打一处来。谁能想到,他在哪里应付一屋子人应付得焦头烂额,聂如咎倒好,竟跑到这窑子里寻花问柳起来了。冷风盈进门的时候他犹自没发现,正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小倌在喝酒,那场景,当真是淫靡的很。冷风盈登时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风范了,直接迈步过去,将那两个小倌推开,将聂如咎提了起来。“聂如咎,醒醒。”冷风盈道。聂如咎身上萦绕着一阵浓重的脂粉气,还有酒气,刺鼻得令冷风盈忍不住皱了皱眉。聂如咎脸上泛红,眼眶也是红的,不知是被酒气熏的,还是如何。“风盈啊,你来了,来得正好,陪我喝一杯吧。”他说着便端起酒杯来,倒了满杯,递到冷风盈面前。那酒杯上面还留着唇印,也不知道是哪个留下的。冷风盈见了,只觉得污浊,再看聂如咎那副不清醒的样子,更是生气。“你闹够了没有,你何时醉过,又何必在我眼前装这醉汉模样。”冷风盈拿过那杯酒,一抬手将杯中酒液尽数泼在聂如咎脸上。 第623章 荆忆阑在那里打手语,告诉张伯。张伯懂了他的话,便朝风袖道:“是个哑巴,他说钱少没事,管饭就行。”风袖笑笑,道:“是个哑巴啊,倒也是个难生存的,就留下来吧。”荆忆阑一时间欣喜莫名,心想终于成了。他能寻到风袖,多亏了那枚黑羽令。当初陈梓烟将黑羽令赠送给了风袖,风袖一直随身带着。他虽然不想死,但也不想再跟荆忆阑、聂如咎等人有牵扯,只觉得此物贵重,不敢随意丢弃。可黑羽令乃是一言楼最高档的羽令,他带在身上,被遍布天下的一言楼楼众瞧见了,层层上报,便报到了荆忆阑耳朵里。荆忆阑闻讯之后,立刻便赶了过来。半年未见,风袖并未变多少,可荆忆阑却是变了。他那霜凌剑法带来的反噬已被他师父倾尽全力解除,现下他终于能如常人一般哭哭笑笑悲伤难过,可他却再也没有当初的胆色了。而他也到了这时方才明白,他是爱着风袖的。所以他来了,服了哑药,装成哑巴,往身上喷了带有草木香气的液体,在风袖面前伪装成另一个人。风袖果然没有起疑心,他现在目不能视,只能靠听觉、嗅觉来辨认人,脚步声的轻重自然好伪装,气味再一遮掩,他便再也分不清了。“我这铺子里没什么太多事,进货卖货,整理糖果,还有打扫,就这些事情。”风袖给新来的“伙计”介绍道,这半年来都是他自己维持着这个店铺,小本经营,虽并无粗重活计,但他看不见,有些事情还是不太好做,“你手脚干净些,麻利些就好,没什么其他要求。”“你有名字吗?”他又问。荆忆阑先是摇头,后来想到风袖看不见,又捉起他的手来,在他手心里写了两个字:没有。风袖愣了一下,也不知怎的,他觉得这哑巴的手触感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荆忆阑看他面色,也知道自己漏了馅,赶紧抽回手去。风袖也没有起疑,只是道:“既然没有,那以后我就喊你哑巴,好不好?”荆忆阑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似是在应声。风袖也明了他的意思。他从竹筐里拿出一粒糖来,剥了糖纸,摸索着递到“哑巴”面前,道:“尝尝吧。”荆忆阑愣了一下,张嘴将那枚糖果接下。“甜么?”风袖问他。荆忆阑脑海中霎时闪过另一幅画面,那是在车厢里,他和风袖两人。那天他也是这样,将糖葫芦塞进他嘴里来,问他:“好吃吗?”旧事涌上心头,荆忆阑心中百感交集,差点因为他这一句话落下泪来。【系统提示:支线人物荆忆阑喜爱值+5,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85,后悔度80。】这“哑巴伙计”在这铺子里落下脚跟来。那一次触碰,让荆忆阑意识到自己伪装得不够。他花了一月的时间,磨出一手茧子,这才敢再次靠近风袖。糖果铺后面便是房间,夜里风袖便睡在这里。荆忆阑来了之后,风袖找人摆了个小床,就放在柜子后面,跟他的房间不过一门之隔。荆忆阑又一次进他房间,发现风袖床的对面挂着两样东西,一样是竹笛,一样是纸鸢。那纸鸢已有些破损了,竹笛似乎经常被人拿来吹奏,手握的地方被磨得很光滑。荆忆阑想起那曾经被他送给自己的笛子,现今已成了他人之物,不胜感伤。风袖的生活并未因为荆忆阑的到来起什么太大的变化,他依然我行我素,没客人来的时候就坐在柜台后的躺椅上,闭目养神。荆忆阑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过去把过他的脉。他心脏周围围着一层障壁,挡住那毒素对他身体的侵袭,只是这障壁能坚持多久,他并不知道。他来时已经从仇寄寒口中得知了从娉婷那逼问出来的消息,十日碎心散中最主要的一味材料便是六瓣金莲的根茎,根茎上带的毒,唯有花可以解。雪域之巅的那一朵已经没了,若要等下一朵,须得六十年,风袖无论如何都是等不起的。可他楼中之人去大理更远的地方寻了,说那里有一座比雪域之巅更高的山,山顶终年积雪,对于天山雪莲来是极好的生长之地,极有可能会孕育出六瓣金莲。就算只有一线生机,他也要等。这一次,他绝对会让风袖好好地活着。第276章 风落笛声寒(二十九)哑巴手脚利落,做事也勤快,风袖对这个伙计很是满意。近来糖果铺的生意又好了许多,他听人说,那哑巴长得好看,附近的姑娘半数是来看他的,半数是来看那哑巴的。他这辈子也见过不少好看的人,荆忆阑、聂如咎这些,都是相貌极佳的男子,就连他素来不喜的冷风盈,也长了副好皮相。不过这些于他来说也没什么大用处,哑巴是好看是难看,跟他都没太大关系,反正他看不见。就算这人长了个天仙模样,在他眼前,也是浪费。风袖的生活很简单,平日里除了卖糖打盹,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吹笛子。他除了他娘教给他的那一首曲子外,其他大多吹得不成调,不过每次他做什么,那哑巴总会凑过来,就连吹笛也不例外。有一次风袖笑他:“我总觉得你要是会说话,肯定会笑我吹得难听。” 第625章 荆忆阑拿了毯子来,盖在他身上,直守到他醒来。风袖休息了一阵,也好了许多。他准备起来做事,却又被那哑巴按回了躺椅上。哑巴承担了他的工作,在糖果铺里忙前忙后。风袖听着他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听客人们问话,听哑巴装糖的声音。这情境实在太过平和静谧,他不知不觉地就又睡了过去。第二日忙着进货,天还未明时风袖便起了身,他唤醒睡在柜子后的哑巴,让他跟自己一起去集市。荆忆阑连忙穿衣洗漱,跟上他的脚步。风袖行事不便,荆忆阑一直跟在他身侧,伸手为他隔开人群。风袖并不知晓,只是在快走到头的时候对他说:“今天人倒是没以往多了。”荆忆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是笑笑。风袖去他常去的商铺里买糖,荆忆阑帮着他把货物清点好,付了银钱,这才回返。荆忆阑扛着两筐东西,等他跟出去的时候才发现风袖在与人争执。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风袖出门时没算好台阶数,不小心撞了人。撞了旁人也就罢了,也许道了歉便结了,可那人却是城里有名的恶霸,太守的侄子。孙棋行今儿个本准备跟别人一起斗蛐蛐,约都越好了,兴高采烈地出门,本想讨个好彩头,结果这还没到便糟了劫难,被人一脚踩在那厚实的云靴上,将他靴面踩得尽是灰。“你瞎了眼啊。”孙棋行骂道,骂完见没人应声,转过去一看,才发现自己这回骂对了,还正是个瞎子。风袖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他也知道自己犯了错,连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若是平日里,孙棋行可能骂一顿就放过了。可今儿个他正高兴着,便被这一脚连带着这一撞坏了兴致。他们这些好赌的,就讲究气运。今天才刚起头呢,就遭了这样的难,那斗蛐蛐还能赢?因此他登时便沉下脸来,喝道:“我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你弄脏了本大爷的靴子,你说这事该如何解决?”风袖虽看不见,却也猜得到这人的表情。他不愿与人相争,便先行示弱道:“那我替您擦干净吧。”他循着声音想要蹲下去,却自一旁伸出只手来,一把拉住了他。荆忆阑将他护在身后,瞪着孙棋行。孙棋行被他看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蔓延到脚尖。他尚且不知这东西是杀气,只以为这人故意吓他。这时孙棋行的几个仆从也赶紧涌了过来,窜到孙棋行身后,一副众星捧月的姿势。“你又是谁?”他问。风袖似也赶紧到那股剑拔弩张的味道,他赶紧打圆场道:“这位爷,实在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伙计,是个哑巴。”“哑巴?哑巴和瞎子,倒真是有趣得紧。”他转了转眼珠子,道,“可我不是来做善事的,你今儿个惹了我不快,你说该怎么办。”荆忆阑皱了皱眉,方才他虽离得远,但他耳聪目明,风袖和他的话尽数都落到了他耳朵里。他朝下忘了一眼,见那孙少爷靴子上沾了灰,登时便从袖子里掏出方软布来,要为他擦拭。“慢着,我让你这么擦了么?跪下来给我擦。”孙棋行见他低头,非但不放过,反倒变本加厉起来。荆忆阑闻言,眸子一眯,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寒光。风袖抓着荆忆阑的袖子,道:“我来吧。”孙棋行却不肯让,道:“我让这哑巴来,就得他来,还吓我,能耐啊你。”他的趾高气昂,让荆忆阑想起了自己布满黑暗与阴霾的童年,那时他虽也卑躬屈膝,虽也苟且偷生,可那段日子一直被他封存着在心底,像不愿揭起的伤疤一样。可现在旧事重演,他虽有杀他之能,却又不能杀他。这人明显是这里的地头蛇,若在平时,他离开便是,轻功一展,这些狗腿子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身后有风袖,他本就是为赎罪而来,一直隐藏身份,现在又怎么可以轻易揭露这层面纱。他犹豫片刻,终还是缓缓屈下膝盖来,双膝跪在青石板路面上。看着他卑躬屈膝地为自己擦靴,孙棋行这下也终于满意了。等他擦完,孙棋行便一脚将他踢开,指使着手下将荆忆阑先前放在路边的两筐糖推倒。“下回见着大爷,给我注意点。”孙棋行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道,“不过就是个卖糖的小贩,有什么大不了的。”他重新拿过拿个蛐蛐盒子来,带着手下扬长而去。风袖赶紧扶他起来,对他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荆忆阑在他手心里写下“没事”二字,接着便领他走到一旁,跟他一起收拾地上的糖果。所幸那些糖都用糖纸包着,除了少部分沾染了灰尘以外,大多都完好无损。风袖等哑巴用手写的方式告诉他这情况以后,也松了口气。回去的路上荆忆阑一直没说话,却在放下东西之后,捉了风袖过来,细细查看,检查他是否有受伤。风袖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登时便有些受宠若惊。 第627章 是以当冷风盈来找聂如咎时,便扑了个空。“实在对不起啊冷公子,咱们王爷有事去了,刚走没多久,要不您跟着去找找,也许还能追上不成。”门口的小厮这般道。冷风盈强笑着回应道:“无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等他回来便是了。”言罢他转身离去,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以前聂如咎觉得这车马速度尚可,可这回他却觉得,太慢了,太慢了。他恨不得这马长了翅膀,带着他一下便飞到鹭洲。他要亲眼看着,看那人到底是不是风袖。他从未如此急迫过,仿佛他这半年来的煎熬,在这一刻终于盼到了结束的时候。然而车马再快,也足足跑了两天才到。鹭洲那里有接应的人,他一路过去,一刻都不敢停歇,奔赴到了他们所说的糖果铺。可他来时恨不得早早见着,到了之后,却只敢将马车停在路边,偷偷在马车帘子后面瞧。那糖果铺门上放着块匾,上面就简简单单的“糖果铺”三个字,真是连名字都懒得取。那铺子不大,拢共就一个门面,那铺子老板站在柜台旁边,一边整理竹筐,一边收钱。他旁边站着个男人,许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人从到鹭洲之后,便换下了往日惯穿的白衣,着了身灰不溜秋的袍子。若不是他那张脸实在不俗,恐怕聂如咎都要把他当成别处来的伙计了。荆忆阑,这驰名天下的冷血剑客,竟有一天会做这种装糖、收钱的事,若是以前有人跟聂如咎这么说,他定然把这事当个笑话听了。可今日他却见着了真的。荆忆阑卖了糖,拿了钱,清数无误之后,便将银钱递给风袖。而风袖要做的,仅仅只是把银钱拿到钱柜里这样一件简单的事而已。风袖倒也自在,这哑巴伙计来了之后,他浑然成了这铺子里的甩手掌柜。粗活累活这人都会帮着做,也从不会要求要涨月钱什么的。唯一一次涨还是风袖看不过去,觉得自己这样太欠人情,便自己做主多给他涨了钱。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给荆忆阑涨钱,那人后脚便把他给的钱放回了钱柜里。铺子里人多,风袖站了没一会便起了一额头的细汗。荆忆阑见了,便拿了软布过去,给他擦拭干净。风袖便冲他笑,笑得温和恬静,仿佛这般岁月静好的模样,便是他最渴盼的。聂如咎只觉得自己来时躁动不已的一颗心,骤然便冷了下去。他待在那里,如同在看着别人的故事……也的确是别人的故事了,他和他,那么般配,容不下他插足。风袖笑得那么甜蜜,定然也很幸福吧。真好。他没死。可为什么他还是这么难受呢?聂如咎在鹭洲城里住了下来,宿在客栈里,每日里别的事情都不干,只偷偷躲在马车里,一路遛到糖果铺的附近,一看就是一整天。风袖依然是爱笑的。聂如咎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他胆大包天,又活泼灵巧,总是喜欢逗弄他。他生为一个小王爷,跟风袖待在一起,也渐渐没了规矩,整天就知道玩耍。出格的时候,他甚至伏下身来,给他当牛做马。那时候他们多开心啊,少年不知愁滋味,虽然身份天差地别,相互之间却也没有攀附和不屑。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是从风袖被送走开始,是他一次一次躲在屏风后面看他被羞辱,还是他摘掉他眼睛的时候,抑或是,他在那段时日里,伤透他心的时候?风袖已有多久没对他笑过了,这个问题,连聂如咎自己都忘了答案。他刚到盛京时,自己便给了他一巴掌。他中毒将死时,自己又劝着荆忆阑将那唯一能救他命的圣药给了旁人。他一路跌跌撞撞走向悬崖的时候,他拥着别人。时至今日,他还有什么资格能跟他在一起呢?聂如咎陡然间想通了所有,也陡然间失去了前行的勇气。再看他最后一日吧,明日之后,便离开这里。他这样想。风袖起初开这铺子,也大抵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可他没想到自从这哑巴来了以后,自己不仅要干的活少了,连带着赚的钱都多了。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连那折磨着他的毒,也将近一月未曾发作过了。这日他正清点钱数的时候,突然过来个人喊他出去。风袖不疑有他,对哑巴叮嘱了几句之后,便随着那人出去了。他近来正在考虑要不要进些新的糖果,增加架子上的糖果种类,那人说有商贩想跟他讨论一下这件事,他便开开心心地去了。结果一到那里他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商贩,等在那里的是聂如咎。“风袖。”当那人用这般熟悉的声音唤他的名字时,风袖差点没能反应过来。等他清醒之后,便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聂如咎见他这样,本就忐忑不安的一颗心,倒越发无所适从了。风袖并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面目来见他。自那日他决心自尽的时候,便已经在心底将自己与这些人划清了界限,他本以为他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等熬到没办法再坚持下去的时候,也许就死了。不用去管那些过去的爱恨情仇,也不用去回首。 第629章 他以为那个小孩是聂如咎,所以在落水之事发生之后,他怕聂如咎出事,将那罪责担了下来。可谁能想到,原来那个人竟然是荆忆阑。他没有回来,还将自己给他的笛子给了别人。自己以为的温暖,竟然只是他的弥补。究竟是他根本没把当初救他的自己放在眼里,还是他明明知道一切,却又不遗余力地继续伤害他?血从他嘴里流出来,泪又从他眼眶里涌了出来。他终于在旁人面前哭了出来,他也不想,可他忍不住。他这一生,从头到尾都在渴盼着别人的救赎,可谁能救他,他们都在伤他,一次又一次,连这最后一点活着的机会都不给他。“风袖……别睡,不要睡……”荆忆阑看他双目沉沉,隐隐有撒手而去的架势,吓得连声音都去了调。他只不过离开了一会,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聂如咎也被吓得够呛,他看着荆忆阑在为风袖输内力,可他却根本插不了手。“他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聂如咎问。荆忆阑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一眼带着血红,比那日悬崖时所见的还要绝望。等到荆忆阑倾力护住他心脉的时候,风袖已经彻底昏了过去。荆忆阑片刻也不敢耽误,抱着风袖便往回走。“你去哪里?”聂如咎忙追上去,问。“去盛京,去找我父亲。”荆忆阑小心地抱着风袖,像是生怕他磕碰着一样。“我有马车,我去牵了来。”风袖这样,聂如咎自然不敢袖手旁观,登时便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两个人一个牵马,一个抱人,很快便将风袖送上了马车。马车带着他们三人飞快往盛京的方向跑去,争分夺秒一般,抢的是时间,争的是风袖这条命。荆忆阑看着失去知觉的风袖,看着他唇边来不及擦拭的血迹,看着他面如金纸的模样,终于知道何谓悔不当初。若他当日多生出一分仁慈,若他早一日明白自己的心意,将那金莲给了他,他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局面。现在他心将碎未碎,已是命悬一线。六瓣金莲一甲子才能开出一朵,如今他又有什么办法来拯救他?荆忆阑捉起他的手来放在自己颊边,感受着那温热的触感,登时便落下泪来。【系统提示:支线人物荆忆阑喜爱值+10,后悔度+8,当前喜爱值90,后悔度96。】聂如咎自知自己做错了事,连话也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地坐在前头驾马。等到月上中天时,荆忆阑才终于从车厢里走出来。即使是晚上,他们也没有停止赶路。马依然带着马车在跑,只是比起白日来,到底还是要慢上不少。“他怎么了?”聂如咎显然被吓得不轻。“十日碎心散。”荆忆阑淡淡吐出这几个字。“还没解?”聂如咎惊诧道。荆忆阑瞪他一眼,显然半句话都不愿多说。聂如咎也自知失言,他嗫嚅了半天从,才对他解释道:“我见风袖面色红润,半点不见中毒迹象,以为他已经好了。”“从未好过,只是冷羌戎牺牲了自己,吊住了他的命。”“冷羌戎,风盈的父亲?”荆忆阑点点头,又补充道:“也是风袖的父亲。”“风袖他……是冷羌戎的……”“是。”荆忆阑就回答了一个字,可聂如咎也明白了。聂如咎想起风袖的遭遇,朝马车里看了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今日算是犯了大错了,风袖会变成这样,跟他脱不了干系。自风袖昏迷起到现在,他的手里一直都攥着那玉笛。荆忆阑方才花了好大力气才掰开他的手,将那笛子系到他腰上。“你告诉他这笛子是我的了。”荆忆阑这话像是在问,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聂如咎只好点头。“难怪他会这样。”荆忆阑垂下头来,道,“是我对不起他。”“为什么这么说?”荆忆阑仰头看着天上明月,道:“他还小的时候,曾经救过我一次。这笛子便是他给我的信物,我却将它输给了你。他将你错认成我,我却又将冷风盈错认成他。”他将他们的往事三言两语概括出来,光是听他的声音,根本猜测不到他心中是怎样的翻江倒海,又是怎样地难过。聂如咎听了他的话,讶异之余,也生出些嫉妒来。他本以为他与风袖是两情相悦,原来还藏了这么一层理由在里面。“那毒还能救么?”聂如咎又问。“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荆忆阑摇头,接着他又将两指并拢,吹了个呼哨。 第631章 “可六瓣金莲已经没了,这样看来师兄是不是必死无疑了?”仇寄寒继续哄骗道。“不会的,有我在,我绝不会让师兄有事。”她虽然神志不清,思维却还没混乱,她先是露出烦恼的表情,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喜,道,“还有办法,有个姓冷的小子,他吃过一整朵。只要拿他的血入药,就可以延缓毒性。”“是么?”仇寄寒笑问,“多久服用一次?”“三日用一次,一小杯即可。”她说着说着又道:“不,只要取他心脏,尽数吃下,十日碎心散之毒,便可以尽除。”仇寄寒得了满意的答案,这才罢手。他反手熄了灯,抬步走出去,将牢门落锁。娉婷不知他离开,还以为他在自己身边,便又疯疯癫癫地用断肢抱着断手,道:“师兄跟我永远在一起了,哈哈,师兄我爱你,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了,好不好?”“鲜血入药,心脏。”荆忆阑手里抓着仇寄寒传回来的书信,认真读了之后,便扭头对正在驾马的聂如咎道,“直接去冷府。”“有解决办法了?”聂如咎霎时大喜,调转马头便往城中方向跑。“能救,只是大抵只是一命换一命的救法。”荆忆阑说。聂如咎脸上的笑意收了下,他愣愣地看着荆忆阑,道:“什么意思,我没明白。”“冷风盈服过一整朵六瓣金莲,那残余的药性留存在他身体里,用他的血入药可以延缓毒性,取他的心脏给风袖服用的话,毒性便可尽除。”荆忆阑如是道。“哦。”聂如咎低头驾马,过了会却又抬头问他,“你要为风袖杀了风盈么?”荆忆阑顿了顿,并未作答,只是道:“到时候再说吧。”聂如咎便也不问了,只是他脸上空空荡荡的,无悲无喜,谁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马车行到半路,却又被人拦下。荆忆阑朝拦路的人一看,见他穿着件黑色袍子,前胸后背处各有一片飞羽模样的花纹。这是他一言楼中楼众的衣服,荆忆阑自然清楚。“楼主,属下有事来报。”那下属跪在马前,这般道。荆忆阑正急着去冷府呢,登时便拒绝道:“有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有事,等不得。”那人却不肯走,反对着他抱拳道:“是关于六瓣金莲的,去往那高山的楼众们回复,说在那里找到了天山雪莲,还有六瓣金莲。”此话一出,荆忆阑和聂如咎的眼神齐齐变了,他们看着那个传信的人,眼里都是难以置信之色。有个好消息,自然也有一个不那么好的消息。六瓣金莲一甲子方得一朵,那片高原延绵千里,比起雪域之巅来说大了三倍不止。可一言楼楼众搜遍了所有花开之地,也仅仅只找到两朵六瓣金莲。其中一朵,观其形态,应当于五年之后开放,而另一朵,尚刚刚生成,要想开花,恐怕还得等个六十年。六瓣金莲,不开花便如根茎一样,满株皆毒。荆忆阑不敢拿风袖冒险,得了这消息之后,还是让聂如咎将车开到了冷府。冷风盈等了聂如咎许久,终于等到他回来,让他惊喜的是,荆忆阑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荆忆阑便转身回了马车里,抱了个人出来。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风袖。冷风盈脸上的笑僵硬在唇角,须臾已不见了踪迹。“你说要取我的血救他?”冷风盈问荆忆阑道。“没错。”荆忆阑道,“三日取一杯,以血入药便好。”“要取多久?”冷风盈心高悬着,这样问。“五年。”“五年?”冷风盈的声音变了调,显然惊诧无比。“五年之后,会有一朵六瓣金莲开放,到时候我便可以派人去取药过来,也就不需要你的血了。”荆忆阑如是说。冷风盈皱着眉,他看着荆忆阑,这人现今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一心回护他,现在却又要从他这里索取,去救另一个人。他沉吟半晌,才对荆忆阑道:“五年不短,取一次两次我还能承受,若是连续取五年的鲜血,恐怕我的身体承受不过来。”他振振有词地道:“我自幼体弱,血气亏损,你三日取一杯,恐怕不出两年,我就要成人干了。”他这话可以说是丝毫不留情面,没有以往的半点气度。是以一旁的聂如咎也有些看不过去,插嘴道:“风盈,话不能这么说,血循环再生,命却只有一条。取你的血为风袖解毒也只是权益之计,毕竟你的眼睛还是靠他救的呢,不是么?再怎么说他也算是对你有恩,现在你还了他的恩情,两不相欠,不好么?”看聂如咎也帮着荆忆阑说话,冷风盈心里的愤懑越发汹涌,好像寻着个缺口,便要痛痛快快地爆发出来才好。他虽然没明说,可荆忆阑也看得出他并不乐意。他缓了缓,对冷风盈道:“我知道你担心自身性命,这样吧,我去一言楼中请几位擅长医术的人来,看能不能想出既能减少血液用量,又不损失药性的办法。”他商量完,又换了副口吻,道:“本来有两种办法,一是取你鲜血延缓,二是取你心脏。前者不伤你性命,后者见效极快,药到病除。我和聂如咎都选了第一种,我是看在与你多年的交情上,不愿伤你性命。但如果你不愿以鲜血供养,我便只能选后一种了。”“荆忆阑!”聂如咎出声打断他,又转向冷风盈的方向,道,“他关心则乱,满口胡言,风盈你莫要听他的。”见荆忆阑一点都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模样,冷风盈实在是气得可以。只是他善于隐忍,除了他袖中之手紧攥成拳以外,他面上眸中半点不见怒意。荆忆阑见他不答,便继续加码,道:“风袖身世已经查明,他是冷羌戎的亲子,也就是你的亲弟弟。就算看在这兄弟的情面上,你也应当救他一救。”他咄咄逼人,又是拿杀他取心威胁于他,又是拿兄弟之情压他,倒好像他冷风盈不救风袖,便是不义不仁的无耻之徒一样。冷风盈的目光自荆忆阑、聂如咎二人身上扫过,气到极致,反倒笑了出来。他说:“好,我可以取血救他,但我有一个条件。” 第633章 他站在原地,听着他们的话,那颗不停跳动着折磨着他的心,像是簌然间冷了下去。原来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这样。所有人眼里都只有冷风盈,而他永远只能藏在黑暗里。他是六少爷,自己是下仆。他有爹娘疼爱,可他的娘撒手而去,他的父亲到死才认他。荆忆阑宠着他,聂如咎爱着他,而他人尽可夫,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也大抵会死在那妓馆里。可为什么他要经受这些东西呢,他生来便是妓子,没有人给他选择的权利,他也很想活得努力一点,活得快活一点。他强颜欢笑,他曲意逢迎,他在那黑暗里苛求着那么一点点的光,降临到他身上。他要的那么少,只要一点点就好。可就连这仅有的一点,都没人愿意给他。很多人从他身边匆匆而过,看都不看他一眼,行至最后,他还是这么地孤独。胸口的疼痛一层层地漫上来,痛得他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想努力辨认他们的话语,可他的意识却开始渐渐模糊。他扶着墙缓缓跪下来,像是被人活活抽去了脊骨一样,他只想蜷缩成一团,什么也不去管,什么也不去看。他在这重重压来的绝望之中,终于彻底昏了过去。荆忆阑伺候着冷风盈吃了药,这才回来,准备看看风袖的状况。他以前待冷风盈好的时候,半点没看出他有这么磨叽。又是让聂如咎给他穿衣,又是让自己给他熬药,真把自己当成了个大少爷。荆忆阑吐出肺中的一口浊气,推开门。可那房间里,早已没了风袖的影子。冷风盈支使着聂如咎去街上给他买糖,聂如咎前脚刚走,紫云后脚就进了门。“你去做什么了?”冷风盈现在心情正好,看向紫云的时候脸上也带着笑。紫云凑到他旁边,将刚才自己所做的尽数说给他听。冷风盈起初还在微笑,听到后来,便忍不住大笑出声。“好,做得好。就该让那小贱人亲眼看看,看他们待我如何,又是怎样待他的。”冷风盈这般道,但他似乎怕被荆忆阑听见,又压低了声音,“用我的血养他,也亏他们想得出来。我这血就算是拿去喂狗,也决计不会给他。还要我养他五年,想得倒是美。”冷风盈眸中尽是喜色,好像这真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你这次倒是做了次好事,还没等我发号施令,你就帮我处理掉了。你把他送去哪里了?”紫云道:“鹭洲。我听说他是从这里来的,便让人送他往这边去。这样就算荆大侠和小王爷知道了,也应当只会以为是他自己走的,怀疑不到少爷您身上。”冷风盈道:“不错。就算他们怀疑,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况且我那血也就够养他三日,他在路上多颠簸几天,也该死了。死在外头也比死在冷府中的好,不然我还得费心他的丧事,岂不麻烦。”他拍了拍手,拿起桌上的蜜饯,心满意足地放进嘴里,咀嚼起来。风袖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他问起车夫,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鹭洲。也好。也不知道他离开的时候,铺子有没有关好,正好回去看看。他下了马车,一路往前走。他没有盲杖,也没有人搀扶,一路过来,跌跌撞撞。他走了很久很久,几次走错了地方,问了人才知晓,又退回,又换了方向走。铺子已经关了,也不知道是谁帮着关的。他扶着门,缓缓蹲下身,从门口的花盆底下找出备用的钥匙来,开了门。铺面而来的糖果香气,勾起了他心里美好的回忆。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糖,是他最喜欢吃的东西。他第一次吃的糖,是他娘亲给他买来的。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甜甜的,一颗吃下去,仿佛所有的烦恼都可以忘掉。他从柜台上拿出他最喜欢的一种糖果,剥了糖纸,放进嘴里。糖依然是当初的糖,可他这次尝着,却只尝着铁锈般的味道。是了,他满口都是血,血裹着糖,让他除了血腥味之外,什么都尝不到。他咽下那口血,用舌头卷着那颗糖,几次三番地尝试,终于捕捉到了丝丝甜味。可他也有些累了,好像很久没有睡过一场安稳觉了一样。他摸索着,一路找到自己的那个躺椅,鞋子也顾不得脱,便躺了上去。躺椅轻轻地晃荡起来,像是他娘抱着他,轻轻地摇啊摇。是他娘要来接他了么?是不是她觉得他实在过得太苦太苦,看不下去,所以想要把他带走,带去她那里享福?风袖伸手摸到那个短笛,紧紧地抓在手里。他想跟他娘说说,他把她留给自己的东西找回来了,让她不要生气。他吃着糖,慢慢地竟哼起歌来。歌是不成调的歌,是他幼年时不肯入睡的时候,他娘哼给他听的。他那时候太小,记不得全部,就记得不成篇的一部分。他哼着歌,尝着甜味,陡然间觉得,这就是他盼望的日子了。并不需要其他人帮忙,也不需要其他人施舍。他自力更生,他开开心心地过。 第635章 荆忆阑想起了风袖的笑,想起了他的话。风袖说,谁都有人喜欢,风盈有聂如咎和他喜欢,冷羌戎、满府的哥哥姐姐们,谁都把风盈当个眼珠子命根子似地看待,偏偏他就跟野草一样,万人践踏,任谁走过去都不会多看他一眼。风袖总是在笑,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苦一样。他说,干嘛要在别人面前哭,哭了也没人心疼没人爱,只会惹人白眼,我才不哭,我就要笑给他们看。可他转过头,又是另一副面孔,孤单落寞的模样,小声地道,可他们都只看到那些哭了的人的眼泪,我笑得这么开心,他们只当我没心没肺,便越发没人管我了。他受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罪。荆忆阑在眼中满溢的水光里找到风袖的面庞,他想,自己怎么就舍得呢,那时候怎么就舍得不救他呢?风盈什么都有,风袖却什么都没有。自己答应过要去救他,要去找他,偏偏找错了人。知道了一切,他还要一错再错,生生将他推入那万劫不复的境地。荆忆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的声音像砂石磨砺出的一样粗糙沙哑,他说:“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为什么死的是风袖,不是他自己呢?明明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不是么?关门许久的糖果铺又重新开了门,往日那些常客们都闻讯前来,拿着糖罐子准备买糖。第一个客人才刚进去,便大惊失色地尖叫着跑出来:“有死人啊!”她叫声太大,门口等候的客人们顿时一哄而散。有胆子大的走进门去,看见那个俊俏的哑巴伙计抱着瞎子老板待在柜台边的角落里,跟哄小孩似地摇晃着躺椅。看到人进来,那哑巴才抬起头来,看了外头一眼。“他这是,死了?”客人问。他这话没经过脑子,竟忘了对面的是个哑巴。可那哑巴却突然说了话,对他道:“没有,他只是睡着了,你要什么样式的糖,我拿给你。”哑巴都能说话,可真是白日见鬼了。那客人吓了一大跳,飞快地跑出了铺子,活像后面有鬼在追一样。等聂如咎和冷风盈听到风袖死讯过来的时候,风袖已经下了葬。糖果铺的生意冷清了很多,一副门可罗雀的样子。不过荆忆阑也不在意,他并不需要靠这铺子赚钱养活谁,他守在这里,也只是为了守着他和风袖的回忆罢了。聂如咎走进门的时候,发现荆忆阑正在旁边刻木雕。他面前放着一方躺椅,上面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人。聂如咎定睛一看,发现他在用雕刀细细勾勒出一个人的眉眼,他认出来那是风袖的模样。“风袖呢?”聂如咎问他。“葬了。”荆忆阑手上动作未停,停了刀,鼓气对着木雕吹了一口,接着便继续雕刻起来。“葬到哪里去了?让我们过去拜拜吧。”冷风盈说,“怎么都没个葬礼。”荆忆阑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荆忆阑道。他一点也不掩饰话中恶意,弄得冷风盈顿时有些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聂如咎只好在一旁打圆场:“忆阑,好了,风袖的死,也不是风盈导致的,你何必迁怒到他身上。”“是么?”荆忆阑勾唇浅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为什么跟他没关系,要是我当初不把六瓣金莲给他,现在死的人就不该是风袖了。”冷风盈忍不住,回嘴道:“荆忆阑,你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荆忆阑放下木雕,用嘲讽和轻蔑的眼神看着冷风盈,道,“只是说你该死风袖不该死而已。”“你!”冷风盈气极。“怎么,我说错了?”荆忆阑道,“我第一次见你,问你是否救过我,你明明没有救过,却又含糊其辞,引起我误会。三年里,我时时陪在你身侧,你明知我和聂如咎都喜欢你,却故意吊着我们,不给我们一个明白。聂如咎会一心向着你,恐怕你也花了不少心思吧。”他望着冷风盈,那目光似形成了实质一般,要将冷风盈整个洞穿。“你可真是朵倾世白莲,别人都污浊,唯有你出淤泥而不染是不是?借刀杀人的感觉如何?”荆忆阑道,“哦,还有。当初你们两个被我父亲抓走,是你一直在他面前说,他本来没准备对风袖下毒的,是你那一番话让他改了主意。”他说到这里,又转向聂如咎,道:“现在你还敢说他跟风袖的死没半点关系么?”冷风盈听得生气,可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他对荆忆阑道:“我知道你对风袖的死很介怀,觉得是我害了他。可光是听了别人的片面之词,你就下这样的定论,也太过草率了一些。况且风袖是我的亲弟弟,我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兄长,他与我之间又没有利益冲突,我又为何要害他呢?”聂如咎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我和如咎过来,是为了祭拜他。还劳烦荆大侠开开尊口,告诉我们他在哪里的好。”冷风盈道,“我们并无他意,拜别了风袖之后,马上就走。”荆忆阑似乎并不愿意跟他多说,见状也只是淡淡道:“蝴蝶谷东坡,他就葬在那里。”冷风盈得了下落,也不跟他纠缠,直接便走了。聂如咎瞥了荆忆阑一眼,也跟了过去。山谷外头是山岭,很难翻越,也就他们这些艺高人胆大的,敢只身过去。风袖的坟冢很好找,就立在东坡上。一块石碑立在土坡上,那碑后土堆不高,并不像是埋了副棺材的样子。 第637章 聂如咎自知理亏,只好对荆忆阑道:“是我的错。我会带风盈离开,我有生之年,不会再让他再踏入鹭洲一步。”冷风盈怒道:“聂如咎,你说什么?”聂如咎却不愿与他多说,拽着他的袖子,将他直接拉了回去。荆忆阑回过身来,看着那一方孤土,想起那个爱笑的少年,心中划过一丝悲哀之色。昨日他是故意去找的聂如咎,也是故意在冷风盈经过的时候,对聂如咎说出那番话。他为的,就是激怒冷风盈,让他做出不理智的事。若是聂如咎继续对冷风盈留有旧情,那风袖的仇,又有谁来报呢?荆忆阑微微勾起唇来,却是笑了。第282章 风落笛声寒(三十五)须臾,已是十年后。昔日的琴笛双侠,早已走到了形同陌路的局面。聂如咎身为一个王爷,无妻无子,整日里最细做的事,就是天涯海角地到处跑,而且每次必找高山峻岭走,好像非要把自己往死里折腾一样。舞阳公主和聂怀觞二人劝过他多次,他都不听劝,照样我行我素。至于曾经享尽美誉的冷府六少爷冷风盈,这些年来不知得了什么病症,先是头晕体乏,后来这病越发严重,竟导致他瘫痪了下来,只能以轮椅代步。而这六少爷的性子,也一天比一天地暴躁,常常有事没事便抓着下人打骂,弄得那一干兄弟姐妹们都不敢惹他,生怕被他迁怒。这六少爷总说自己难受,说身上有蚂蚁咬他,可冷家人请了无数的大夫,连宫里的御医也过来为他诊治过,都说没有问题。最后不得法,只得下了定论,说是这六少爷自己发了癔症,那蚂蚁什么的,都是他的错觉。这日,聂如咎又去了西北一处高山处游玩,他回盛京的时候,本准备去家里住上一两天便去往其他地方,结果他一进城门,便有冷府的人在门口等着他,直接便将他拉到了冷府里。聂如咎已有许久未曾踏足过这里,也有差不多两年未曾见过冷风盈了。当他见到坐在轮椅上,形容枯槁的冷风盈时,差点没能认出他来。冷风盈背后站着个小侍女,原来在他身边伺候的那个紫云,八年前突然失踪,后来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挂在深山里,正被鹰犬啄食。从那以后,冷风盈身边的人便换了,换成了现在的这个。冷风盈透过额前滑落的几缕发丝,看着面前的聂如咎。聂如咎比起十年前来,并无太大差别,只是多了点胡子而已。可冷风盈反观自己,一声骨头像是被人用化骨散泡过一样,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平日里连端茶这样的小事都得别人代劳。而立不到的年纪,却活得像个死人。“你找我来,是想说什么。”聂如咎低头看着他,这般道。冷风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到聂如咎那双眸子上。那双眼里很平静,像是一片湖水,又像是一片深潭。但无论是湖水还是深潭,他的眼里都不会掀起半点波澜,像是自那个人死后,他便失去了心动的能力一样。“你还念着他。”冷风盈看着他,突然笑了。聂如咎脸上浮现一丝不耐,他道:“若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这个,那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走了。”“站住。”冷风盈叫住他,“聂如咎,是不是只有人死了,你才知道珍惜啊?”聂如咎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我也要死了,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么?”冷风盈说。他见聂如咎不说话,便又自顾自地补充道:“是剜骨丹。我这不是病,是中了毒,剜骨丹。”“你什么意思?”聂如咎问。冷风盈笑道:“你还不明白么,放眼整个天下,还有谁有这样的毒术。只有一言楼。无回谷的娉婷能研制出十日碎心散,一言楼楼众也自然能研制出其他毒药。这毒是荆忆阑下的,下在当日那一坛骨灰的里头,他这是要我死,他算准了我会去动那个坟冢,所以故意引我过去,好让我中计。”“中此毒者,浑身筋骨尽皆软化,到最后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每日每夜,宛如万蚁缠身一般,苦不堪言。”冷风盈道,“他这是要我生不如死。”聂如咎有些被这毒药震撼到,但他几次三番开口,最后说出的还是一句:“若你当初不去碰,便不会落到这般下场。咎由自取,怪不得谁。”“咎由自取?呵,我没想到,你有一日竟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冷风盈似乎是很想靠近他,可他已经毒入骨髓,做不出这么大的动作,“也不知道是谁,当初一副天上地下唯爱我一人的姿态,可如今你给我的,却只是咎由自取这四个字。”聂如咎闭了目,显然不愿看他这般狼狈姿态。昔日的偏偏少年郎,如今落到这样的地步,说到底,跟他也脱不了干系。“你看着我!”冷风盈暴喝道,将聂如咎喊得又重新睁开眼来,“你不是很喜欢风袖吗,你这些年冷落我又不杀我,是不是就为了这双眼睛,属于他的眼睛,是不是?”他模样疯魔,言语失态,看得聂如咎忍不住摇了摇头。“够了,别再折磨你,也别再折磨我了。”聂如咎说,“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我从未在你面前提起过他,你又何必做出这幅姿态。”“呵。你看看你,我说我中了毒,你一句话都不说。我说我命不久矣,你也不动声色,可我一说起他,你的神色就变了。”冷风盈咬牙道,“聂如咎,我恨你。你给了我无数的承诺,你陪了我那么多年,可到最后,你最爱的竟然还是他。”“我爱他又如何,不爱他又如何,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么?”聂如咎叹了口气,说,“他从未要与你相争,也从不抢你的东西,可你为何连他死了都不肯放过他?让他入土为安不好么?”“我放过他,又有谁来放过我呢?”他说着说着,脸上也显出几分脆弱来,但那脆弱一瞬即逝,很快便化成了愤恨,“有一件事,我藏在心里很多年了。你不是好奇我为何这么恨他么,我告诉你,因为他娘抢走了我娘应有的东西,而他又抢走了我拥有的一切。”“冷羌戎娶了无数房妻妾,却从未对谁动过真心。我娘恨他的薄情,所以跟他的庶弟私通,怀了我。她怕被人察觉,又怨恨冷羌戎,便从娉婷那里讨了一味药来,给冷羌戎吃了下去。那药的名字,就叫做断殇。冷羌戎一直以为那断殇是他跟山匪打斗的时候被人暗算着下的,却不知道那是他亲近的夫人给他吃下去的。”冷风盈说着说着便面露狠色,道,“他风袖凭什么,他不过是一个娼妓之子,却拥有正统的冷家血脉,而我,我母亲是大家闺秀,父亲却只是一个庶出的旁支。我是冷家的幼子,我拥有所有人的宠爱,可我怕啊,怕哪天我的身世被揭晓,我所拥有的一切就全都没了。”“所以你恨他?”聂如咎恍然间明白了所有。“所以我恨他。”冷风盈道,“我恨他,更恨我自己。我恨我爹,恨我娘,恨冷羌戎,恨他们把我生下来,恨他们让我经受这一切。我辗转半生,患得患失,可最后呢,我又得到了什么?”冷风盈看着他,看着这个曾对自己温声软语,现如今却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的人,道:“所以那次落水,我知道是你失手推了我,我就是不说。我就要看着风袖那个小贱人被赶出去,我才是这冷府的少爷,他就该回到他该去的地方。”聂如咎听得又气又恼,不愿再听他说这些东西,抬步便准备往外走。“你是不是很爱这双眼睛?”冷风盈对着他的背影道,“聂如咎,你回过头来,看着我。”聂如咎本不愿回头,结果他听见冷风盈的那个婢女一声惨叫,便又回转身来。冷风盈依然坐在轮椅上,只是他右手上多了一方利刃,刃上带血。 第639章 展逐颜,他现世的爱人,也是他现世的仇人。而如今,旅途走到了终点,他终于不再伪装,终于从幕后走到了他面前。“每一次,我都在伤害你。”展逐颜苦笑,“我从未生过这样的心思,可你已经为我选好了剧本。我如果不按着剧本走下去,你的攻略就会失败,失败之后,你就只能继续被困在这虚拟的世界里。要么在任务里伤害你,要么眼睁睁看着你在现实中彻底死去……阿斐,你给了我选择,却又让我别无选择。”温斐并未回答他,他似乎并不准备跟展逐颜对话,又似乎觉得这样是在浪费时间。“你的婚戒我找了回来,醒来吧,我等你。”展逐颜说完这句话,便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来,将刀刃送进了自己的心脏。荆忆阑就这样拥着风袖,死在了那冰室里。聂如咎收到荆忆阑传来的书信找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相拥的一幕。荆忆阑坐着,风袖被他搂着靠在他怀里。两人身上都结了冰霜,霜凝结在一起,将两人连成了一个整体。风袖手中握着一方笛子,那是曾经属于他,又经过荆忆阑的手,被送到他手里过的那支短笛。荆忆阑信中已经言明了死志,说是让聂如咎将他和风袖二人合葬。下葬那一日,是聂如咎亲自抬的棺。棺木沉重,他将棺木放下的时候,无端端地就落下泪来,在凛凛寒风中泣不成声。请来的工人拿着铁锹,将黄土一锹一锹地铲起来,埋到那棺木上。聂如咎望着那合棺,从袖中拿出那支玉笛来,伴着寒风吹了起来。这笛子未被放入棺木之中,却是被他拿了。清笛一曲送幽魂,回首已是百年身。他们的故事,也伴随着这棺椁,一起被埋葬了。聂如咎吹到快结束的时候,突然停了一下。他放下笛子,擦了擦自己的唇。从他喉咙里涌出血来,那血落到他手心里,带着黑色,显然是中了毒。聂如咎看了看那玉笛,见那笛声上残留的细微粉末,终于明白过来。荆忆阑啊荆忆阑,你可真是冷清冷性,半点不留情。所有害过风袖的人,你都要赶尽杀绝。我对他不闻不问五年,又摘了他的眼睛抢了他的药,你又怎么会放过我。聂如咎这般想着,又凄惨地笑了起来。坟冢成了形,那昔日不可一世的小王爷,在那坟冢前且哭且笑,宛如疯癫。他辗转三十余年,亲手弃其所爱,亲手毁其所爱,他的爱人,朋友,俱离他远去。到最后,他孑然一身,又怪得了谁?罢了罢了,咎由自取,是他咎由自取。【系统提示:支线人物聂如咎喜爱值+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100,后悔度100。】……………………我是聂如咎。我父亲聂怀觞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我母亲舞阳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我沾了我娘的光,一出生便由我那皇帝舅舅赏了个王位。我打从娘胎里出来开始,便是要什么有什么的。想学武功,我娘便将我送到皇宫里,让我拜了两个世间一等一的高手当师父。想吃美食,我娘便请了各地的大厨过来,专门为我把王府的灶房扩建,就为了让我多尝点好吃的。想找美人,我娘……我娘说我还太小了,现在不能想这个。我娘很宠我,我爹也待我很好,只是这生活太惬意了点,便难免有些无趣。我总觉得我该出去找点乐子,可我把王府里的仆人们挨个整了个遍,又跑到皇宫里把我那几个皇子表兄弟逗弄了一番,还是觉得无聊。我觉得我也许是生活太惬意了,急需一闯江湖,立个威名来耍耍了。可我娘又觉得,我金贵之躯,要是跑到外面去被人打了伤了或者杀了,那她不得哭死去啊。于是我这大侠梦还刚萌芽呢,就被我娘给生生掐灭了。幸好我娘的闺中密友,那个总是蒙着面纱的什么仙子,带了个人过来,我才觉得生活有趣一些。那个人呢,冷冰冰的,明明只比我大上几岁,却像我爹一样,就知道板着脸装深沉。我向来是不喜欢太装的人,但是我对于长得好看的人容忍度还是要高一些的。而且我听我娘说,他打架也很厉害。嗯?这世上还有比我打架更厉害的人?我有点不信。我娘和她那朋友一合计,便让我们两个顺势打一场。打就打,谁怕谁。我聂小王爷今儿个不削削你的锐气,你还不知道谁是天下第一。诶呀,失算了。这小子怎么这么厉害,差一点就输了。不过幸好幸好,幸好我聪明,诈了他一下,这才赢了。虽说君子要行事光明磊落吧,要不夺人所爱吧,但我也不是君子,我是小王爷。我拿着从那小子手里赢过来的玉笛,欢喜得很。果然还是别人家的东西比较好,我那藏宝库里珍宝众多,却还是这笛子比较合我心意。收下了。荆忆阑,这是输给我笛子的那人的名字。他喜好穿白衣,一脸冷淡,常常抱着把剑,倒是像极了绘本里行走江湖的大侠。我那个老早就成了名的老爹,论气质还得输他一分。我正缺玩伴呢,可那姓荆的小子还没待上多久,便离开了。我爹见我成天待在府中无聊,便说要带我出去认识认识新朋友。冷府。嗯,倒是个气派的好地方。不过我爹的朋友也只是个老迂腐,我才不要听他们两个大人絮絮叨叨讨论江湖事呢。我要自己去玩。我溜到那劳什子冷府后头,迎面便跑来了个粉雕玉琢的男孩。看上去比我小上一两岁,倒真是漂亮,比我在宫里见过的公主皇子们还好看。 第641章 拉钩钩……这也太幼稚了吧,想我聂小王爷,铁骨铮铮的汉子……行吧,拉就拉。拉钩之后,风袖像是跟我达成了什么重要协议一样,开心得很。“好啦,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这边的。你不许跟他玩,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听清楚了没有?”他得寸进尺起来。不对啊,我一个小王爷,凭什么要听他的。还有天理吗?“凭什么,我们是朋友,朋友难道不应该平等么,怎么搞得我是你的下人一样。”“你本来就是我的跟班啊,当然要听我的了。”风袖望着我,道,“你听我的话,我就开心,你不希望我开心么?”我想了想,好像我爹也挺听我娘的话的,而且我爹也总说爱我娘。所以爱一个人,就要听她的话,应该是这样没错吧。我虽不知道爱与喜欢的差别在哪里,但如果风袖可以不生气的话,答应他也没什么的吧。“好的,我以后听你的,我不跟他玩了。”我郑重道。风袖听了,这才开心起来,还伸手抱住我,亲了下我的脸。我愣了下,等回过神来时,脸上已经发了烧。我捂着通红的脸蛋,对他道:“你这是做什么呀?”风袖一脸天真地对我说:“喜欢你呀,我娘亲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可以亲他。”“不是这样亲的。”我都不知道别人到底都教了他什么,看他这样子,又像是没人教一样。“那,这样?”他说着,又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我的脸顿时更热了,热得我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一样。“不是的。”我酝酿了一下,反捧住他脸,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我这招是从春宫图里面学的,听给我书的人说,一旦做出这个动作,别人肯定就会爱上你了。风袖的嘴巴很软,像云朵一样。我们的唇瓣贴在一起,半天都没分开。我亲得嘴唇发麻,这才放开他,问他:“你现在什么感觉?”“什么什么感觉?”风袖反问我。“我亲你啊,你没感觉吗?”我惊讶道。“没感觉,你的嘴巴又不是糖糕,一点也不好吃。”他这样道。啊,真是气死我了,我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被说得连一块糖糕都比不上。等你到了我家里,成了我的人,我一定要把你面前的糖糕都丢掉,直到你说我比较好为止。我回到家之后,立刻便跟我爹和我娘说,说我喜欢风袖,说要把他带回家。打小我娘就宠我,我要什么她都会给的。可我娘还没来得及答应,我爹就插嘴道:“风袖……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又想不起来,是冷羌戎的六子吗?”我回答道:“不是,是第七个。”我记得风袖跟我说过,他是七少爷,那必定是第七个的。没想到我说出这句话之后,我爹的脸色就变了。他说:“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就是那个娼妓的孩子。”我娘也坐直了身体,问我爹怎么回事。“是那冷羌戎多年前纳的一个青楼女子跟人私通生下的孩子,五岁前一直都是在娼馆里过的,后来才被带回来。”我爹说完,又转向我,问,“咎儿,你怎么会跟这样的人玩到一起去,要是他带坏了你怎么办。”我听到他这样说风袖,有些生气,回嘴道:“风袖才不是这样的人呢。”“怀觞,你说的可是真的?若真是这样的出身,那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让他来我们家里的。”我娘也转了口风。“娘!”我这样央求她,可她明显已经打定了心思,不想听我讲了。实在是失算,我爹也太讨厌了,早知道我就只跟我娘一个人说了,等人回来,我爹就算想赶他走也赶不成啊。我这样想。虽然人没要成,但好歹我爹也没禁我的足,还是许我去冷府玩的。只是他总是跟我唠叨,说不要跟那个娼妓之子玩,要多跟冷家正统的少爷们亲近,学点气度。我当面答应得挺好,背地里依然跟风袖厮混。只是为了不让他们起疑,我有时候也会喊上风盈。只是大多数情况下,是风盈坐在亭子里看着我们玩,我们两个不理他就是了。风袖不喜欢风盈,我对冷风盈也生出不喜来,觉得风盈前呼后拥的,所穿所食全是上品,风袖却终日里一身粗麻衣服,吃的也是些粗茶淡饭。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我去找风袖玩的时候,看见他依然穿着单薄的衣裳,窝在房间里,抱着壶热水取暖。我心疼得紧,捉起他手来,给他暖手。他以为我不会来了,见到我的时候满眼都是惊喜。我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他披上。他不肯收,对我道:“你会冻着的。”“没事。”我拍拍胸脯,对他道,“我这里还有很厚的冬衣的,不怕冻。”他这才收下。“风袖,今天雪下得好大,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玩雪?”我问他。“好啊好啊。”风袖对我点头,被冻得通红的脸上漾出几分喜色来。 第643章 我并不怜惜他,他也不值得我怜惜。他只是青楼里的一个小小妓子,他肮脏,下贱,人尽可夫。我记忆里的那个小孩子,没有属于他的那份恶毒。冷风盈才是他应该成为的样子。冷风盈多好啊,温文尔雅,识理知趣。而他?呵,这南风馆便是他一生的归宿吧,还惶论其他。我在屏风之后,将酒水倒了满杯,听了一夜的凄惨哭号,这声音落在我耳朵里,仿佛宫廷乐师奏出的曲子一样动听。等到结束的时候,我将酒水一饮而尽,笑容满面地对下属说:“走吧。”我迈开步子,起身离开,直到走出门,都没有再看他一眼。第285章 风落笛声寒(三十八)真相大白之后,我长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怎么会这样呢,好像我的世界里一下子天地颠倒了一样。我以为真的成了假的,我以为的假的成了真的。我分不清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虚假,我只是想找到他,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可我心里知道,都是真的。他没有勾引过我父亲,他只是被娉婷设计了而已。他也没有推我下水,是我自己摔下去的。那我这些年做的事情,又算什么呢?我所有的事情都建立在我恨他上面,可当这恨意失去了支撑物之后,我费力建造的心理城墙便垮了。他是不是死了,死在那剧毒之下?或者摔到山崖底下,尸骨无存?我以前总恨不得他快点死,可现在他真的要死了,我却又想要他活着了。那段时间里,我日日买醉,在花街柳巷中纵情声色。我母亲喊人来劝我,我父亲也想让我回心转意,风盈也来了多次。可我不想走,我就要醉死在那里。可我生下来便是个千杯不醉的,就算我喝再多的酒,我也醉不了。我的脑子清醒得很,我一闭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个人的影子,浮现出我对他做的事情。我拥着小倌柔软的腰肢,想的却是那天他在我房中度过的一夜。说来真是好笑,我认识他这么久,那竟是我们第一次那般亲密。他献身给我的时候,应当还是喜欢我的。后来便再也不了。他盲了眼,我在他眼里再看不到半点爱慕之情。他中了毒,我却每天陪在风盈身侧,见着他,也只会劝他放弃生命,把机会留给风盈。我可真自私啊。我爱谁,便想让谁活。恨谁,便想让谁死。可我却忘了,他也是人,他也会痛,也会心力交瘁到再也不愿爱我。听到他还活着的消息时,我喜不自胜,策马扬鞭跑去鹭洲,只为了看他。但我再见他时,终于明白,回不去了。他不再是当年那个爱我的风袖,我也没办法忘记自己对他施加的伤害,厚颜无耻地求着跟他在一起。他倦了,伤了,只想在那个地方安静地生活。也好,还有荆忆阑照顾你。他定然能好好待你。我这样想着,却难受得连呼吸都凝滞下来。但他却因为我的那番话,毒发了。我看他在我面前口鼻流血,看他委顿下去,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荆忆阑从我怀里将他抢走,为他输送内力。而我,只能像个懦夫一样,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他已经不需要我了,我的出现,只是再一次伤害他而已。我驾着马,听荆忆阑说,有办法救他。只需要一样东西,风盈的心。一命换一命。我并不想让风袖死,但如果他活下来必须用风盈的命做代价的话,我不愿意。尽管我已经知晓了当年的真相,尽管我知道风盈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可我依然忘怀不了他在我最艰难时出现在我身边的那一份情义。荆忆阑看在我的面子上,选了另一条路,让风盈用鲜血延缓毒发,等到下一朵六瓣金莲开放。这样两个人都不用死,都能活下来。我由衷地感谢荆忆阑的让步,我知道他其实是个匪气很重的人,有点像他的生父,如果他真的下了狠心,就算是我,也阻拦不了他的。他记着我欠他的那个人情,这个让步,便是还了我的情。风盈要我跟他在一起,我同意了。我心中对风袖依然残存着眷恋,可我也对风盈有爱。四个人,两两成双,也算圆满。我按捺住心中闪过的些微难过,与他一起入了厢房。若时间终止在这一刻,也许还能算个圆满的故事。可风盈手下的人却把风袖送走了。紫云的手段并不高明,那个负责送走风袖的车夫很快便被我们找了出来,顺藤摸瓜之下,紫云的谋划、风盈的默认,都无所遁形。我想过风盈对风袖心有不满,却没想到他会用这样草率的方式终结掉风袖的生命。他太急切,也太愚蠢,才在我们面前露了马脚。 第645章 回去的时候,风袖对我说,我像极了一个人。他说,我像我自己。我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该做何表情。后来,他又说,他爱我。我惊讶于他的言语,恍然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他接下来的话,又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原来他爱我,原来他爱我。我对他的好,不及他对我的万分之一,可他却记了下来,记在心里。他喜欢我为他买的糖,喜欢为他买糖的我。但因为我伤害过他,所以他不敢说出来,只是默默地藏在心里。他自淤泥之中生长出来,可他却揣着一颗赤子之心。他的心质朴、纯真、善良,可我第一次见他,便一剑刺穿了他那颗心。风袖,你这么好,为何上天要让你经受这些。我整日整日地看着他,每一眼都像是最后一眼。我喜欢他每次吃糖之后餍足的表情,喜欢他跟来往客人说话闲聊的模样,喜欢他哼着歌整理糖果的样子。每一幕我都刻在心里,而这,也成为他死后我最深刻的记忆。他离开得那样匆忙,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已经不在了。他被冷风盈的侍女送走,那侍女带着他去看我们对冷风盈有多好,所以他心死离开。那段数并不高明,可对于他来说,却足够致命。我那天为何要去为冷风盈熬药呢,我应该陪着他的,这样他一醒来,身边的人就是我了。但我知道,那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受伤太重了,我负过他太多次,他的心中千疮百孔,所以他才会轻易相信了那个侍女的话。我亲手杀了紫云,我杀她的时候,她哭哭哀求。我冷冷地看着她,心想,若哀求有用,可以让我的风袖活过来吗,既然不能,那又对我哀求做什么?他死了以后,我一个人守着糖果铺。我有时候也会自己剥开糖纸吃一颗,可自从他离开,所有的糖果好像都变了味道。苦涩,难吃。我想念他喂给我的糖葫芦,想念他递给我的麦芽糖,想念他撒娇的样子。我那时候怎么会认不出他来呢,他明明那么俏皮,那么漂亮。我怎么会像拴着牲畜一样将他拴在马后跑呢,我应当把他小心地抱在怀里,用手捧着,用嘴含着,用心供着。可是再也不会了。他躺在糖果铺底下的冰室里,浑身冰冷,再也不会张开眼睛,再也不会对我笑。我期盼着他喊我,冷冰冰大侠,或者相公,什么都好,只要他愿意再理一理我,就算他想要我去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我也会照做。但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我一步步将他推到绝境,现在又想回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情。我爱他,风袖。不管是当初救过我的小风袖,还是后来变成妓子的风袖,还是后来毒入肺腑的风袖,都是我爱的人。我痛失所爱,唯有杀死所有伤害过他的人,我才能获得救赎。我这样想着,低下头来再次吻了吻他冰凉的唇。你等我。……………………【系统提示:攻略目标荆忆阑喜爱值达到100,后悔度100,任务达成。】【系统提示:支线人物聂如咎喜爱值达到100,后悔度100,任务达成。】【系统奖励:经验值奖励38000,金币奖励200万。稀有货币赤金奖励x15。】与此同时,另一条系统信息在展逐颜那端响起。【总任务进度已达100%,源生质含量100%,灵魂与身体契合度100%,复活完成。】地底基地之中,原本躺在“艾莱”号实验台上的展逐颜蓦然睁开了双眼,他在迷茫之中怔了许久,等他清醒过来时,双眸中只剩下浓浓的狂喜。“恭喜宿主,温先生就要醒了。”天照如是说。第286章 【转世】胭脂错-上(荆忆阑x风袖)那个叫白长虹的客人又来了。风袖被送到南风馆两月,白长虹也来了两次,上一次来,风袖便被他整的够呛,这一次虽然没能卧床不起,却也疼得实在直不起腰来。他想吃些流质食物,可南风馆里来来去去,也就馒头和咸菜,也有些好吃的,但那些都是头牌们才能用得上的,分不到他。他们这些人,受了伤也是没钱请大夫来看的,只能硬撑着。除非实在忍不下去,其余时候大都是苦熬过去的。然而老鸨们不会管这些,她们只管着赚钱,只要不死,依然得去。风袖到底还是痛的,接客的时候便抗拒着。客人可不会管你死活,他们来寻欢作乐,花钱可不是要跟你盖被聊天的。因此风袖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便被客人抓着扔到了外头。彼时冬刚过,春寒未歇,依然冷得彻骨。 第647章 风袖被他这一句话吓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却又不敢再多言,只好乖乖任由荆忆阑把他抱进去。诊断完,抹了药,风袖从屏风后面的床上爬起来,面红耳赤地开始提裤子。他花了两月的时间接受自己是个小倌的事实,现在好不容易不用继续卖身了,那点羞耻心又死而复燃起来。荆忆阑站在外头,正跟大夫说话。大夫将方子递给他,略有些责怪意味地说:“虽然我知道你们这些富少爷养些娈童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这孩子实在太小了,实在不适合接受这样激烈的床事。况且……也不要随便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容易伤到内里。”荆忆阑低着头,老实挨训。大夫说得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虽然这事不是他做的,但他那受训模样,活像是自己导致的这一切一样。“这药拿回去给他抹,接下来这半个月,尽量让他吃些粥水之物,易于消化。”大夫说着又递了盒药膏过去,“还是要再等孩子长大些……”荆忆阑也微微红了脸,连忙接了他递过来的东西。等大夫交代完,荆忆阑便将东西一并揣好,去屏风后找风袖。他走过去的时候,风袖就站在屏风后头,两只手揪着衣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荆忆阑柔声道。他凑近些,这才发现风袖的眼睛有些红。“你……”风袖抬起头来看着他,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他吸吸鼻子,哽咽似地道,“我知道你们都喜欢清倌,我不是,但你要是不想要我了,能不能别把我是送回去?我可以赚钱,做苦力活,把钱还给你。”他说着说着,眼里便结了泪花,像是害怕到极点,又像是在极力祈求他的慈悲。荆忆阑走到他面前,这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他的心却像是碎了又重新拼合,又重新碎裂了一样。等风袖抽气声稍止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抱住了他。“不会的,我永远不会那样对你。”他这样说。风袖听了他这样笃定的话,跟发了梦似地,朝他看过去。荆忆阑抬起手来,给他擦了擦面上的泪水,道:“好些了吗,好些了我们就去吃东西。”风袖看着他,那眼神活像大白天看见菩萨显了灵一样,就差跪在地上跪谢他大恩了。荆忆阑见他依然没反应过来,便干脆双手一抱,将他打横抱起来,就这么出了医馆大门。一个半大少年,一个小小少年,看起来就跟两兄弟一样,也没人觉得太过于异样。风袖倒是觉得羞羞的,他将脑袋埋在荆忆阑怀里,生怕被人看了笑话。荆忆阑掂量着怀中人的重量,觉得他轻轻的,抱起来跟抱了片云彩一样。他在心里计算了下年龄,发现风袖如今还是在长身体的年纪,定然是要带他吃顿好的的。于是等风袖脚落地时,才发现他已经被荆忆阑给带到了酒楼里。酒楼里萦绕着酒的味道、饭菜的香气,光是闻着都让他肚子里的馋虫一个劲地叫。荆忆阑已接手了仇寄寒的产业,现今正是一言楼的当家人。一言楼涉猎甚广,日进斗金,有钱到就算他现在脑子抽了要买下这条街,也只要考虑地契在哪里交接的这一个问题。荆忆阑现今重新寻回风袖,自然不会亏待了他,登时便让那店家将卖得最好的菜端上来,还特地交代了要有鸡肉。他领着风袖到厢房里坐下,不知不觉地想起前世时风袖借引发别人的矛盾,惹得他跟别人打起来。那时他只觉得愤怒,现在想想,却觉得那时的风袖又俏皮又有趣,连那场架他也觉得快活起来。他那时怎么就没认出他来呢,平白让他受了那么多的苦。荆忆阑拉开椅子,带着风袖坐下。风袖本准备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结果被荆忆阑一带,就坐到了他的腿上。风袖的脸红了红,觉得自家这买主实在是太能腻歪了点。菜很快便被端了上来,被摆了满满一大桌子。小厮端菜的时候,看见这两人腻歪在一起,还有些诧异。荆忆阑倒是自在得很,还拿了筷子夹了大块鸡肉,喂到风袖嘴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鸡呀?”风袖诧异地问。荆忆阑并未回答他,等到他吃完了,才问道:“好吃吗?”风袖嚼着那鸡肉,只觉得满口留香,他点点头,道:“嗯,好吃。”荆忆阑看他吃得开心,便拿了筷子来,递到他手里,让他自己夹。风袖也实在是饿了,他今儿个一整天就吃了一顿饭,现在胃里空空的,一开始还计较着形象,不想被这买主认为他很能吃养不起,后来便在也管不着了,端着碗夹着菜,飞快地吃了起来。“慢点吃,别急,别呛着。”荆忆阑给他盛了碗汤,送到嘴边。风袖囫囵喝了一口,又扭头看着他,像是不信这汤是他喂给自己的一样。他愣愣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看着荆忆阑,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呀?”这就算好了么?荆忆阑在心里说。他伸手擦去风袖唇边的汤汁,对他道:“我以前遇到了一个宝贝,但我把他弄丢了。”“嗯?”风袖瞪大双眼,“那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荆忆阑冲他笑笑,道:“你就是我的宝贝。”“……”风袖。荆忆阑说着这话的同时,心也抽搐起来。他蓦然想起自己这一世依然修习了霜凌剑法,想必是对风袖动心导致了反噬。 第649章 聂如咎看了看那白衣人,觉得眼熟。再一看那人手中剑刃,立马便认出这人是荆忆阑。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了。聂如咎将酒杯一放,付了银钱之后,便带着人往下面走。聂如咎并未认出风袖来,虽然他觉得这小少年身形有些眼熟,却也没有往风袖身上想。毕竟他认定那人会被困在南风馆里头出不来,再说荆忆阑也给小风袖换了身衣服,收拾得很好,跟之前的形象当真是大相径庭。“荆忆阑。”聂如咎在背后冲他喊了一声。荆忆阑是他母亲的好友娉婷仙子带来的小孩,跟他有些交情,也算得上是聂如咎的朋友。荆忆阑听见这声喊,顿时生出些冤家路窄的感觉。他转过身来,看着聂如咎。风袖牵着他的手,他这一转,风袖也跟着转过头来。一见到聂如咎,风袖顿时连糖葫芦都顾不得吃了,立马笑着要往那边跑。“如咎……”他方才跑出两步,便生生顿住脚步,脸上的笑意也迅速消失了个干净。聂如咎的脸也迅速黑了下去,他盯着风袖的脸,反复鉴定自己有没有认错之后,便露出嫌恶的表情来。“怎么是你?”风袖顾不得他说出口的是什么话,他紧紧盯着聂如咎身后一个随从,反反复复地看。他看完那个人,又往聂如咎另一边看了一眼。亦是一张熟面孔。这两个人不是旁人,他来了两个月,那位白爷也来了两次。而这两个,就是白爷来时碰过他的人。风袖手里的糖葫芦掉到了地上,他反射性地往后退了几步,再不敢上前。荆忆阑上前扶住风袖,等碰到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在微微地发抖。于是他伸手将他抱住,目光冷淡地看向聂如咎,又将目光挪到他腰间悬挂着的笛子上。那是他的笛子。“荆忆阑。”聂如咎这时才从看见风袖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他盯着荆忆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荆忆阑一边安抚着怀里如惊弓之鸟一般的风袖,一边对他道:“想来便来了。”风袖听见聂如咎后面的那句话,下意识往聂如咎看了一眼。他对聂如咎的印象还停留在对他很好的小王爷上,可当他看见聂如咎身后的那两个人,他发现自己错了。他虽然小,却不是傻子。有个猜测就在他心里浮动,可他不想直面。他害怕。“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聂小王爷,不……白长虹白爷。”荆忆阑直截了当地戳穿道。他这话一出,风袖霎时间浑身一抖,像是从沉沉的梦魇之中惊醒了一样。聂如咎被他戳穿身份,面子颇有些挂不住。但让他更不满的,是荆忆阑的态度。他不是跟自己是朋友么?可他现在又护着风袖是个什么意思?聂如咎笑了笑,对他道:“你倒是知道得多,那你现在这又是在干什么?嫖娼?我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从不沾染风月之事呢。”荆忆阑握住风袖发颤的手,对他道:“我买下了风袖,想与他一起生活,仅此而已,算不得嫖娼,也算不得狎妓。”聂如咎听了他的话,心里迅速闪过一丝异样。他看向在荆忆阑怀里低着头不说话的风袖,笑道:“那你的口味未免也太次了点,这样的都能吃得下去?十二,十六,你们说是不是啊?”被他点到名的自然是风袖方才特地留意过的那两个,他们听了聂如咎的唤,便齐齐上前半步,恭维道:“王爷说的是。”见他如此侮辱风袖,荆忆阑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若非顾及这还是大街上,恐怕他早就按捺不住杀人了。风袖忍不住将脑袋往荆忆阑怀里又埋了几分。这之前还让他忌惮不已的买主,现在却成了他安全感的来源。他的脸藏在里头,聂如咎自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聂如咎见到荆忆阑这幅回护的样子,还是有些吃味。“荆忆阑,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应该还欠着我一个人情吧。”聂如咎突然提起这茬来,他唇边勾起一丝恶意的笑容,道,“你若将你怀里那个小贱种给我,那这人情便算还了。”风袖听了他这话,忙从荆忆阑怀里抬起头来,用那双泫然欲泣的眸子看着荆忆阑,满眼都是祈求。荆忆阑一看他那目光,便知道他心里的担忧。但怎么可能呢,他才失而复得,又怎么可能拱手相让。于是他摸了摸风袖的头,低声道:“别怕,我不会的。”说完后他又看向聂如咎的方向,冲他道:“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跟你解决,倒不如一并处理了吧。”说完他便仰天吹了个呼哨,不多时便有一个穿着一言楼衣服的人出现在他身后,对着荆忆阑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少主。荆忆阑将风袖往他那里送了一点,对他道:“照顾好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门规处置。”“是。”那人应道,接着便带着风袖往暗处行去。聂如咎的目光随着风袖走了一阵,等到他不见了,才回转目光,看向荆忆阑。荆忆阑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便带着他去了另一边无人的巷道。聂如咎刚走进去,便遭了荆忆阑的伏击。那人剑都没拔,直接便对着他打了起来。这里不是王府,自然没有人让着他。荆忆阑步步都是杀招,直逼得聂如咎退无可退,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连续十几招之后,荆忆阑总算是停了手。而聂如咎腰间那笛子,也落到了他的手里。 第651章 他双唇微颤,欲言又止,像是根本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半晌,他才愣愣地回过神来,对着荆忆阑道:“是你……”荆忆阑也知道他认了出来,他歉意地笑,道:“是我。”风袖刚止住泪的眼眶里又冒出了泪花,他也顾不得喝茶了,将那茶杯往旁边一放,诘问般地,对他道:“你怎么现在才来?”你怎么现在才来。是啊,他怎么现在才来呢。荆忆阑在心里这样道。他迟到太久了,前世他来不及找他,错认了人,一次次伤害他,最后更是将他推向了死亡。现在他又找回他,却也晚了整整八年,让他平白受了那么多的苦。“对不起。”荆忆阑看他哭,始觉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到最后,他只能腾起身子,将那小小少年抱在怀里,那般谦卑的姿态,像是生怕自己动作太大便会弄碎了一样。“我爱你。”荆忆阑说,他说完之后,又觉得此时的风袖实在太小,怕是根本不知情为何物,便只好又换了一句,“我会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任何人都不行。”风袖气得狠了,狠狠踢了他膝盖一脚。然而那一脚对于荆忆阑来说,实在轻飘飘的,跟挠痒痒一样。“你愿意原谅我么?”荆忆阑这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实在太不要脸了些,便只好补充道,“没事,你不用原谅我,你想打便打,想骂便骂,我是你的人,你想怎么处置都行。”风袖此时也哭够了,他哭得连鼻头都是红的,始觉口渴,喝完茶之后才恢复了些力气。他说:“我才不会原谅你呢,你欠我的太多了。”他说倒一半,又自己先住了嘴,有些犹豫和不确定地问道:“你不会骗我吧?”“不会。”荆忆阑说着便举起手来,对他道,“若我有一句虚言,让我不得好死。”风袖听了,连忙伸出手来,捂住他的嘴,喝道:“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要是死了,让我怎么办?我又要被别人欺负了。”荆忆阑这才笑出声来,仰着脸看着他。风袖之前还挺怕他的,现下他表明了身份,他倒没那么恐惧了。于是他大着胆子伸出手来,揉了揉荆忆阑的脑袋,就像摸某种狗一样。荆忆阑恨不得他多摸几下,半点没有被看轻的意思。康庄是风袖受难之地,荆忆阑自然没准备久待,等到风袖吃饱喝足了,便将他带着去盛京。隐龙山脉是仇寄寒的地盘,他带着风袖过去,也算有个庇护。更何况,风袖是叶文澜的儿子,想必他父亲也很想看到他。只是可惜了,风袖如今虽然在,他母亲却不在了。想到这里,荆忆阑也想起他那位娉婷姨母来。袅袅娉婷仙,却是最心思恶毒的毒妇。荆忆阑坐在马车里,将风袖的手攥在手里,小心地握了握。这一次他来了,便会护他一生一世,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轻视他。马车里不比外头,外头春寒料峭,马车里倒是温暖如春。马车走的官道,路途平坦,风袖被这么晃啊晃的,早就扛不住睡了过去。饱暖完一梦到盛京,可真是他想都不曾想过的安生日子。风袖仅穿着袜子的脚被荆忆阑揣在怀里,就蹬在他心口上。荆忆阑腻歪完,便将他的脚和手塞回被子里,重新帮他掖好被子。风袖的枕头边放着一袋糖果,那是他最宝贝的东西,荆忆阑想吃还得看他欢喜不欢喜。但这次荆忆阑胆子也大了,趁他睡着,便跟做贼似的,从他的宝贝糖袋里摸出一粒糖果来,塞进嘴里。丝丝甜味从他嘴里溢散开来,宛如吃了蜜一样。荆忆阑低头看着风袖恬静的睡颜。他想,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去解了自己身上的剑法反噬,要去揭穿娉婷的阴谋,要把风袖带给仇寄寒看,要帮着仇寄寒收敛叶文澜的遗骨,还得让聂如咎这些人付出代价。事情虽多,可一想到接下来的路上,会有风袖相伴,他便觉得什么事都不难了。有你在这里,我便生出了无尽的勇气。他倾身下去,吻了吻风袖的侧脸。这是他爱的人,他将用一生来守护他。“我等你长大。”他看着风袖,柔声道。聂如咎收拾好行装,带着随从一起往盛京的方向赶。可他坐上马车的时候,下属便跑过来,对他道:“王爷不好了,十二和十六不见了。”聂如咎簌然一惊,也顾不得自己肩上有伤了,赶紧过来看。等到最后他们找到人时,那两人已经成了两具尸体,死状凄惨。“荆忆阑。”聂如咎恨声道。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便是一言楼,他的下属失踪,又偏偏是这两个动过风袖的失踪,说不是荆忆阑干的他都不信。然而比起这个,荆忆阑说出的话显然让他更为在意。他顾不得停留,一路赶至盛京,而下属们搜罗到的各种证据也雪花般地飘到了他手里。等到他终于查明真相想要找风袖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个彻底。好像那些相处和误会,都只是他做的一场幻梦一样。五年后,聂如咎终于再次见到了风袖。那时他长大了许多,模样长开了些,身上穿着锦袍,看起来像是从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的公子。 第653章 但很快他就看到有仆从进了门来,手上还端着洗漱的物什。那仆从跟了他多年,后来实在是老了,他才让他还了乡,可他现在一看那仆从,见他脸上皱纹少许,像是年轻了几十岁的模样。他骤然间站起身来,穿了鞋子,走下床的时候朝铜镜中看了一眼,这一眼,便叫他停下了脚步。“今夕何夕?”仇寄寒问道。那仆人连忙报了年月。仇寄寒一听,霎时间连话都忘了说了,过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又问:“少主呢?”“少主?何时来的少主?”仇寄寒连忙往外走,然而无论他逮着谁,他们说的年月都和那下仆说的一般无二。而他问起叶文澜来,那些也只是一脸懵地回答道:“仙子不是失踪好几年了么,楼主您这是怎么了?”失踪了,是了,按照年岁推断,现在她应当是在冷府中,或是在万花楼。仇寄寒想通这点之后,登时便冲回屋子里,开始穿起外衣来。对对对,他得去找她,可不能再错过了。阮惜玉在马车上回望盛京的方向,脸上遍是愁容。马车夫一鞭子甩在马身上,带着车继续往凡阳的方向跑。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遭受这样的劫难,她明明未与他人有染,却被人诬陷到这样的地步。更让她心寒的是,她那个许诺与她一生一世的夫君,竟然轻易相信了他们的话,要将自己送回万花楼。她倒是不惧生死,可苦了她的孩子,还未出世便要吃苦了。她摸了摸微微显怀的肚子,对前路充满了担忧。可这时那马车竟停了下来,紧接着的便是那车夫的一声怒喝:“你是谁?”仇寄寒派了两拨人,一波去抓娉婷,一波来找阮惜玉。一言楼楼众行事利落,迅速便将阮惜玉的去向告诉了他,他听完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可算拦住了。仇寄寒一手提起车夫扔开,一手掀开帘子。阮惜玉正忧心着呢,便看见一个男人凶神恶煞地掀开了车帘,她以为是背后害她的人要杀人灭口,还没来得及叫,那人已经先行进了车子,扯起她袖子来看。阮惜玉觉得自己应该叫救命的,可这个男人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亲近,一时便忘记要喊什么。虽然阮惜玉换了样貌,虽然仇寄寒前世并未见过她,但叶文澜身上有什么印记,他却是一清二楚的。他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印记都看了一下,弄得阮惜玉都忍不住红了脸,才终于确定,这人就是叶文澜无疑。“文澜。”仇寄寒激动得不行,先是抱了抱她,又往她手里塞了支长箫。那车夫早在仇寄寒被他扔出去时便吓跑了,于是仇寄寒便直接坐到车夫位置上驾起马来。“文澜,坐好了,我带你回一言楼。”虽然跟这个男人才第一次见面,虽然自己从未见过他,可听了他这句话,阮惜玉便无端地安下心来,仿佛有这个男人在,便什么都不用怕了一样。她攥着那支长箫,觉得眼熟,可思来想去,亦是不认得。一路风驰电掣般地将叶文澜带回一言楼,仇寄寒抱她下车,又赶紧喊来精通医理的楼众为她诊治。楼中有些子弟是同他们一样从无回谷里出来的,虽然在医术方面比不得叶文澜,却也比寻常大夫好上许多。仇寄寒在外头等了好几个时辰,那些被娉婷植入她脑内的金针便尽数被取了出来。仇寄寒走进屋子里,见她正躺在床上,额上尽是汗水,已经昏了。他拿了软布为她擦拭,那姿势活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仇寄寒目光下移,挪到她肚腹上。他知晓她肚子中的孩子应当是那什么冷羌戎的后代,前世还见过呢,只是可惜了,那时他尚不知这孩子是叶文澜的,给他喂了毒,想来也是有些愧疚的。仇寄寒想到风袖,便紧接着想到了荆忆阑,那个因他一夜风流而留下来的孩子。他并不记得荆忆阑的母亲是谁,亦想不起她的名字,唯一能确定是便是,他是因为那女子与叶文澜有几分相似才碰她的。既然是自己的儿子,自然不能流落在外。仇寄寒立刻便喊了人来,让人即刻去寻。仇寄寒在叶文澜床前守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她便醒了。醒时已然恢复了记忆,一见他便喊了一句:“师兄。”她愣了一下,又道:“是娉婷……”“我已经知道了。”仇寄寒抱住她,道,“娉婷我也已经抓回来了,等着你发落。”叶文澜眼眶一红,差点因他这一句话而落下泪来。她怔怔地坐了一会,这才想起自己身体的异样来,她看向自己的肚子,那属于阮惜玉的记忆也渐渐复苏。“这孩子……”她道,“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像做梦一样。”仇寄寒轻抚她的脸,温声道:“是啊,可算是把你找了回来。以后不用怕了,我会保护好你的。”叶文澜心下一喜,一下子扑到他怀中,哭了个昏天黑地。到底还是心高气傲的洞箫仙子,经受了这样的委屈,见着心上人时,便再也压抑不住了。荆忆阑有点懵,他经历了跟风袖爱别离求不得的一世,又过了与风袖两情相悦的一世,没想到百年之后,又成了荆忆阑。更离谱的是,他还正在马戏班子里呢,他的便宜爹怎么就过来找他了?他可不记得他前两世有来得这么早啊。因为无语,还没学霜凌剑法的荆忆阑懒得摆出太多表情,便又成了个面无表情的模样。来就来吧,等他爹不注意,他就卷了他的银钱跑去盛京找风袖去,只是不知他的风袖出世了没有。结果他一到一言楼,见到那大着肚子的陌生女人时,便直接懵了。他爹何时又给他找了个后娘?难道他这次醒来太早,连天地都给变了么?还是说,他爹对叶文澜的爱都是假的?实际上是个流连花丛的风流子?那肚子里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是他弟弟么?仇寄寒一见这双目赤红的孩子,便知道是他的儿子,可这眼神……这小小年纪的,怎么这么老成? 第655章 叶文澜又有了。第290章 【转世】再生缘-中(仇寄寒x叶文澜+荆忆阑x风袖)叶文澜自己就是个医者,自然不可能诊错。然而风袖听了这个消息,脸上却没有露出喜悦之色来。荆忆阑一向对他留心,见他不言不语,便等他夜间洗漱之后找上了他,问他怎么回事。风袖站在他面前扭捏了半天,最后咬了咬唇,又抬起眼来看他,问:“忆阑哥哥,娘亲要生弟弟和妹妹了。”荆忆阑比他高了许多,轻而易举便能摸到风袖的头顶,于是他也这样做了。“你不喜欢弟弟和妹妹么?”荆忆阑把他拉过来,环在自己臂弯里,问。“不是。”风袖摇了摇头,似乎很是纠结,他说,“他们有了弟弟妹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袖袖了。”荆忆阑闻言笑了笑,他还以为他的小少年在操心什么呢,原来是因为这个。“没关系呀,再多一个人喜欢袖袖不好么?”荆忆阑抱着他坐到床榻上,坐到他旁边来,如是说。“真的么,可是别人家里都喜欢最小的一个,袖袖现在不是最小的了。”风袖绞着手,很是担心的样子。荆忆阑真是爱死了他这副模样,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他的小少年正难过着呢。“不怕啊,我永远最喜欢风袖,不会爱上别人。”他不知不觉地就用上了爱这个字,郑重得如同在告白。风袖却并不知道他的爱和爹娘的爱有什么不一样,但他听了荆忆阑的话,便从心里觉得欢喜。“那忆阑哥哥以后会娶媳妇么,就像爹爹娶娘亲一样?”风袖睁着大眼睛,这样问他。荆忆阑摇摇头,道:“不会,不会有别人我,我只有你。”风袖也不知怎么的,他听了他这句话,便觉得心里像是淌了蜜似的,比吃一百颗糖还要甜。“嗯,我也只要忆阑哥哥。”风袖扑进荆忆阑怀里,认真道。荆忆阑自然知道他的喜欢跟自己的并不一样,但即使如此,他也甘之如饴。叶文澜的肚子迅速大了起来,仇寄寒一门心思扑在她身上,带风袖的任务自然便落到了荆忆阑头上。荆忆阑不仅要忙着练武,还得帮着仇寄寒处理一些楼中的杂事,更得操心风袖的衣食起居,可以说是全家里最忙的一个。风袖作为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从小都是被荆忆阑宠着长大的,自然不懂怎么做事,每日里除了陪叶文澜说话聊天解闷,就是被荆忆阑捧在手心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可以说过得比他娘亲还要舒服。对于这个儿子,叶文澜一向是又爱又歉疚的,若非当初仇寄寒把她找回来,恐怕这孩子就得在青楼里降生了。而且一怀上他,自己便苦尽甘来,这让叶文澜将他当成了自己的福星。更何况风袖嘴巴甜,长得又可爱,常在身边陪着说话,也让叶文澜开怀不少。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叶文澜生了个女孩子,仇寄寒为她取名为锦依,锦上添花,是为锦依。妹妹降生之后,两位父母的大部分关注自然也就落到了锦依的头上,于是风袖便又缠上了荆忆阑。荆忆阑自然欢喜被他缠着,他前两世都未来得及参与风袖幼年时的人生,这次实在是享受了个够本。一言楼的楼众都挺佩服这个少主,觉得他少年老成,处事周到,但楼众中都私下认定了一个道理,找少主处理事情时,最好找小少爷也在的时候,这样少主心情更好,大笔一挥就答应了,少波折。于是一言楼的楼众也将这个奶娃娃当救星似的供着,直差捧到天上了。然而还是有让风袖头疼的事情,读书习字还好,有他的忆阑哥哥抓着手教,可若是让他习武强身,他定然是要倒地耍赖的。天哪,要让他跟忆阑哥哥一样闻鸡起舞,三伏天腊月里光着膀子在外头练功,还不如杀了他呢。荆忆阑虽然忧心他的安全问题,但转念一想,自己只要一直不离开他,也没人能伤到他。是以他也对风袖放任自由,由着他去了。风袖再大一些,便喜欢抱着糖罐子大街小巷地乱窜,最爱去市井里头玩耍,每次都能带一些小玩意回来,或是吃的或是玩的,甚至还有给妹妹的拨浪鼓。都说孟母三迁只为了孟子能耳濡目染学到好的,风袖这样瞎混,荆忆阑也怕他会跟地痞流氓什么的学坏,正操心着呢,风袖便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好玉染不黑的道理。头天里风袖告诉他东街的糖比西市的贵上一分,荆忆阑那时正忙着正事,随便点点头就过了,结果第二日风袖便抱了一小袋碎银子回来,笑嘻嘻地塞进他手里。“忆阑哥哥,这是我几天赚到的,你帮我存好啦。”他如是道。荆忆阑叫来这日陪着风袖出门的楼众,仔细问了之后才知晓,原来风袖发现两边价格不一样之后,便从西市买糖之处买了糖果,卖到东街,赚了这一袋碎银。荆忆阑听完亦是惊讶不已,他没想到风袖竟有这般才能,他对于贸易的敏锐度,远超常人。发现这一点之后,他便将风袖往这个方向培养。果不其然,风袖对于账目十分清楚,几乎是过目不忘的程度。荆忆阑只觉得自己捡到了宝,竟然到这时候才发现。就这样,风袖继续长大,锦依也从襁褓中的幼儿长到了能习字的年纪。一家不容二宝,风袖自然要就地盘之争跟锦依起冲突的,当然抢得最厉害的就是糖。风袖视糖如命,又有荆忆阑撑腰,两爹妈也是不掺和他们这些小打小闹的,是以夺糖之战锦依从未胜过。不过锦依跟他哥哥不同,风袖一受了委屈就红着眼眶哭,很是委屈的样子。而锦依就算被人打倒在地上,也是要擦擦眼泪爬起来再打的。几次三番落败之后,锦依突然找上风袖,语重心长地说:“诶,哥,我不会跟你抢了。我觉得你是全家最二的,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哥,以后谁欺负你尽管跟我说,我帮你打他们。”风袖十一二岁的人了,被锦依这三言两语直接气哭,等荆忆阑一回来就扑怀里告状去了,始作俑者还自以为自己许下了什么重大承诺,觉得自己是爱护哥哥的好妹妹呢。习武要从娃娃开始抓起,风袖随娘,性子温吞,锦依随父,性格火辣。就在仇寄寒和叶文澜为锦依的发展绞尽脑汁的时候,小姑娘一拍桌子,豪气干云地说:“我要当武林盟主。”风袖正被荆忆阑喂饭呢,被她这么一嗓子吼过来,差点呛着。 第657章 “嗯?”风袖仰起头来,看着他。荆忆阑叹了口气,他也知道风袖方才只是出于玩闹的心思,但对于他来说却并不是那样,他喜欢风袖,喜欢他与自己亲近,甚至会因为他的亲近而生出琦念。但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风袖对他只是兄弟之情,风袖把他当哥哥,他若是想要越过这条线,便等于是亵渎了他。荆忆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爱着他,却又不敢再进一步。他念着前世的情,可对于风袖来说,那些记忆是没有延续下来的。他不能,也不可以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呀?你不喜欢我碰你么?”风袖问。“不是……只是……”荆忆阑定定地看着他,道,“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克制不住我自己……”“为什么会克制不住?”风袖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天真又勾人的模样。荆忆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讪讪地挪开目光。他说:“算了,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好好冷静一下。”风袖见他认了真,总算不逗他了。他捧住荆忆阑的脸,微微踮脚,将唇凑了上去。一个柔软的吻落在自己唇上,像棉花糖一样,又软又甜。荆忆阑此生没有被任何糖甜到醉过,可风袖这一吻下来,他便醉了。“傻哥哥,你喜欢我就喜欢我,直说不就是了,干什么要这么扭扭捏捏的。”风袖亲完他之后,便若无其事地放开了他。荆忆阑摸了摸自己的唇,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喘了。“你……我……”荆忆阑看看风袖,犹恐在梦中。风袖却是难得看他犯傻的样子,见他这样,便想笑得不行。“你怎么会……”荆忆阑震惊得话都说不全了。风袖终于收起了逗弄的心思,笑道:“我已经长大了啊。你的心思什么时候掩饰过,我又不是傻子,难道看不出来你待我不是兄弟之情?难道只许你喜欢我,不许我喜欢你了么?”“喜欢”两个字,从风袖嘴里说出来,便像是裹了层蜜糖。荆忆阑反反复复地看着他,你你我我个半天,又自己咬了下舌尖,才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弄错。“你可真傻。”风袖感慨道,接着又叹了口气,很无奈地道,“再过一阵子就是你的生辰了,我本来准备把这句喜欢留到那时候再说的,结果你现在要跟我分开,没办法,就只好提前说了。诶,真是让人头疼啊,还得费心再给你想其他礼物。”“不……不用……”荆忆阑终于从愣怔之中回过神来,他伸出手,将风袖抱了个满怀,他说,“你就是最好的礼物。”风袖狡黠地眨眨眼,趁他抱着,凑过去啃他脸颊。以前他不敢这么做,但既然互通心意了,自然要把便宜占个够,毕竟他的忆阑哥哥可是很多人喜欢的呢,他自然要尽早下手,不让别人抢了。冷羌戎入后院的时候,叶文澜正坐在亭子里品茶。她如今丈夫体贴子女孝顺,衣食无忧,当真是舒服得紧。冷羌戎走过去的时候,看见她穿着条鹅黄的纱裙,青丝被一根玉簪簪着。她本就气度不凡,这样一收拾起来,越发显得明媚动人。仇寄寒就在不远处检查锦依的早课,她坐在这里正好能看得到他们。冷羌戎来的时候,她听见脚步声,便转过了头来。冷羌戎也不知怎么了,他来的时候还有很多话想说,可看见她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依然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更好看了。而他却已形容狼狈,再不复往日风流。“惜玉……”他喊出她的名字,出了口时才发现不对,想来他应该唤她本名的。叶文澜看见是故人,虽不欲与之多加牵扯,却还是笑了。她说:“来者是客,坐吧。”冷羌戎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而这时冷羌戎也看见了这边发生的一幕,忙停了下来,带着锦依走过去。既然有外人在,仇寄寒自然是要给内人撑场子的。他松开锦依的手,将叶文澜手中茶盏拿过去,用内力加热了之后,再掀开盖子递回她手中。他就当冷羌戎不存在一样,喊也不喊,理也不理。叶文澜十分了解他,自然知道他这些行为代表着什么。她唇边含笑,又看向冷羌戎,道:“冷大侠,若你有什么要紧事,便直接说吧。”冷羌戎的唇动了动,他本想问她过得好不好,又觉得自己这样像在说废话。他只好又转向仇寄寒,说:“仇楼主,你可以停止对我冷家的打压吗?我冷家百年基业,不应该因我一人之过而覆灭。”仇寄寒不答,却是看向叶文澜。叶文澜便知这是将决定权交给自己了。她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对着冷羌戎道:“你来就是想说这个?”她语调温吞,让冷羌戎忍不住想起了她以前的模样。他顿了顿,又道:“还想来看看你。”叶文澜点点头,又说:“寄寒虽毁了你冷家的基业,到底还是没伤你家中任何一条性命,他是我的丈夫,他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是支持的。我相信他的品性,也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所以这件事情,我不会插手。”冷羌戎一时哑然,叶文澜所说的“相信”二字,又何尝不是在讽刺他。他当初因为不信她,将身怀六甲的她送回青楼,导致这样的结果,又能怪的了谁。他自知无趣,矗立良久之后,终还是走了。他背影萧索,好像这短短的时间里,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仇寄寒从果盘里拿了粒葡萄,摘了一粒,剥了皮送到叶文澜嘴边。叶文澜笑眯眯地张嘴接了,又将果核吐到他摊开准备接的手里。“他敢伤你心,就得做好承接我报复的准备。”仇寄寒道,“只是出出气而已,也太没度量了。我可不是为了他那点劳什子家财才下手的。”叶文澜点点头,一副跟他狼狈为奸的模样。仇寄寒又转过头来,对锦依道:“刚刚可学到了什么?”锦依负剑于身后,想起方才的事情,对仇寄寒道:“恩威并施,对于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式,攻其弱点,最易取胜。爹爹给予他气势上的压迫,在气场上便赢了三分。娘亲三言两语,勾起往事,让他心生愧疚,自然不敢再多加追究。此人重情义,那便以情胜之,兵不血刃,不战而退敌之兵。”见她分析得如此透彻,仇寄寒和叶文澜相视一眼,心有灵犀地笑了。“不错,不愧是我的女儿。”叶文澜赞赏道,“此为取胜之道,人世百态,人都有弱点,要想成为人上之人,洞悉力、掌控全局的能力,这些都不能少。”锦依点点头。仇寄寒便又转过头来,对她道:“好了,继续去练剑吧,我跟你娘说会儿话。”锦依听话地离开,重新往开阔地走。她走出好远了还能听见她爹娘的声音。 第659章 温斐眸中浮现出雾般的茫然之色,他用指关节敲了敲脑袋,问旁边的毛团子:“我死了多久了?”毛球眨巴眨巴眼睛,对他说:“一年了。”一年。温斐晃了晃头,扶住再生舱的边缘,从复原液里爬了出来。他还不是很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爬下来的时候差点脚软倒地,亏得是毛团子凑过去托了他一把,才没让他过分狼狈。温斐在再生舱外面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他经历了许多人的悲欢离合,但当他重新出现在这里,他又变回了那个温斐。曾亚特兰斯帝国流银战队军官,曾展家当家人展逐颜的伴侣。温斐和展逐颜的缘分,始于二十多年前。随着科技的高速发展,人类通过研制改造基因的药物,解除了寿命的百年大限,使之进入三百年的阶段。除却二十岁之前的成长期和三百八十岁后的衰老期外,人类会在少年、青年、中年这几个主要阶段过渡。温斐外表仍是年轻时的模样,即使他心中已满是沧桑。在系统之中,他从沈长歌一路变成风袖,他遍经情伤,遍尝苦难,可这些伤与难,都比不过他本人所经受的。与展逐颜的这段孽缘,起源于展逐颜初入流银战队的时候。“我,温斐,誓将一生保卫亚特兰斯帝国。我将宠辱不惊,尽忠职守。我是守卫疆土的坚盾,我是破开荆棘的利刃。我将生命献给战队,与战队生死与共,肉身不死,忠诚不灭。”温斐面前站着一个方阵,方阵中的战队成员俱是一身银白色笔挺军装,他们胸章上的银星倒映着正午的骄阳,叫人不能直视。一根带叶枯藤,簇拥着三颗璀璨星辰,这就是流银战队的标志。流银战队,为王室所直属,选拔制度严苛,即使是四大家族的子弟也无法轻易踏足其间。唯有拥有真正的实力,成为精锐中的精锐,才可以进入。“肉身不死,忠诚不灭。”温斐话音一落,整个方阵便跟着齐声喊道。“誓词都记住了吗,都重复一遍,务必整齐划一。”温斐站在方阵对面,身上是一件流银战队的白色制服,只是他的肩章比其他人多上一片金叶。他身形颀长,腰背笔挺,那腰身却是劲瘦得很,堪堪收束进那两指余宽的腰带里。宽肩窄腰倒三角,腿还又长又直。这身材条件已是顶好,让人嫉妒到不行,偏生他还长了张极其好看的脸。当展逐颜过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他。这里并不只有一个方阵,也并不只有一个教官,但温斐虽伫立在众人之间,却犹如被星辰簇拥的皓月,惊鸿一瞥,勾人心魂。似乎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灼热,温斐心有所感,便回首朝他一望。两人的目光于半空中对视,一个充满不解,一个像是打量。多年以后,当展逐颜回忆起这一次初见的时候,依然坚定地认为那是钟情的开始。他见过的美人不少,男男女女尽皆有之。可温斐和他们不一样,别人的美是装饰,是一碰便会碎裂的瓷器。而他的美像初升的朝阳,象征着生命,晨曦,象征着一切美好的东西。他仿佛生来便是那般夺目,轻而易举便可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如果说黑暗中只有一束光,那他就是那道光芒。只一眼,便让展逐颜的心漏跳了一拍,待到他血液恢复流动的时候,温斐这个人,已经烙入了他的心里。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即使温斐有任务在身,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或许雄性对于长得比自己好看的人都会存在一丝忌惮,就犹如争斗交配权时一样。当温斐见到展逐颜的时候,他心中涌现的并非欣赏,而是嫉妒。展逐颜的长相丝毫不逊色于他,平心而论,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像展逐颜这样好看的男人。眉是青松入墨浸透纸背的那一抹悠远,发是汇入松涛迎风而动的那一分柔软,肤是伴月而生银装素裹之中的那一片皎白,眼是月夜星河争相溅落揉碎的那一汪璀璨,鼻是百日雕琢刀削斧刻的那一处挺拔,唇是云霞点缀胜血三分的那一块绯色。明明美到极致,却半点都不女气。柔与刚的结合,汇合成一个名字,展逐颜。那个人,仿佛是由手艺最精湛的雕刻大师倾尽一生心血雕琢出来的一般,任何形容词到了他面前都会显得太过于苍白浅淡。或许这人是供奉在庙宇中的神明转了世,特地来人间走这么一回的。或许他本身就是一座古希腊神祗,理应被安置在圣光普照的教堂之中。温斐一时失言,竟不知道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思来想去,最后得出的只有四个字:完美无缺。温斐的诧异与惊艳,在抬眸的那一瞬间便自眼前划过,转瞬便被他隐匿了下去。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带队,定然不能失神太久,于是他扭转过头去,对着面前的新兵团朗声道:“继续操练吧。”展逐颜跟他亲弟展络云同时入的战队,此时展络云见他驻足,也跟着停了下来,轻轻推他一把,对他挤眉弄眼地说:“哥,好看吧,那人就是流银战队这几年崛起的新星温斐。虽然才入队三年,却已经升了中尉。现如今很得器重……不过,比他的战力更有名的,是他的脸和暴脾气。”展逐颜显然对温斐兴致高涨,他并未离开,而是对着展络云追问道:“是什么样的暴脾气?”展络云显然对这些小道消息很是了解,忙对他道:“不啻权贵,眼高于顶,能动手解决的,坚决不动口。”“不啻权贵,那看来,他应当不会理会我了。”展逐颜眼中兴味更加,脚下动也没动,显然还准备继续逗留一会,“不过我素来喜欢挑战不可能的事情,既然他不理,那我便主动一点吧。”“诶,哥,我们还得去领新兵勋章呢。”展络云显然不如他这么大胆,劝诫道,“咱们这才来的第一天,哥可你别惹事啊。要是开罪了他,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可展逐颜打定了主意,又怎么会听他的,长腿一迈,已朝温斐走了过去。温斐素来警觉,展逐颜还没近身,他便已经朝他看了过来。“你是谁?”温斐问道。展逐颜笑了笑,道:“今日刚入伍的新兵,听闻温中尉战力非凡,想向你讨教一番。”温斐勾起唇来,眼里闪过一丝兴味。这战队里头,能打得过他的大都升了职去了别处,同期的亦无人是他对手,至于这些新兵,一个能打的没有。细细想来,他也好久没有好好活动筋骨了,这好不容易来了个求赐教的,他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怎么比?”温斐问。 第661章 温斐一想到这个,仅有的那点兴趣也迅速消逝了。“冒犯上级,念你初犯,这次便不跟你计较了。”温斐冷漠地瞟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对之前自己带的方阵喝道,“重新训练。”展逐颜虽然在进来的第一天就惹了事,却一点也没有惹事该有的后怕神情。展络云这时才凑到展逐颜身边来,看他眼也不眨地盯着温斐的背影看,心道自己这兄长当真是中邪了。“我就说他脾气暴吧,你还不信,现在吃了瘪,知道厉害了吧。”展络云扯扯他衣袖,对他道,“好了,打完了吧,咱们还得去报道呢。”展逐颜这才收回目光,颇有些意犹未尽地道:“我们刚进战队,应当是要被分配到各位教官手下的吧。”“你不会是想……”展络云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没错,我要去他那里。”展逐颜满脸喜色,抛下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便潇洒地举步离开。“天哪,这世界疯了。”展络云嘀咕一声,赶紧迈开步子跟了上去。“禀告宿主,奥森克监狱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十六年来出狱人员除去温先生以外,共计五十一人。这五十一人皆在出狱之后不久因为各种因素离奇死亡,无一人生还。”天照将记录着数据的显示屏推到展逐颜面前,如是说。但这时他突然咦了一声,对展逐颜道:“宿主,温斐先生醒了。”展逐颜听了这话,顿时便站起身来,急匆匆地往温斐所在之处跑去。他住宅之下,有一个足有百层的军事基地。温斐就在第三十七层里。他不知道温斐见到他会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要用何种态度来应对他。他甚至不能确认现在的温斐对他是爱还是恨。他们中间跨越了十几年的光阴,在那系统的世界里甚至纠缠了上万年。在上一个世界里,他借由荆忆阑的身体,对温斐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可温斐没有回答他。他有些茫然,有些无措,他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就是自己很想他,很想见到他,很想将他重新拥入怀中。他此生挚爱,他的唯一。回忆的间隙里,悬浮电梯已经抵达地底三十七层。他飞快收敛面上的情绪,走出电梯朝基地内部走去。他一步一步走过各种关卡,检验完指纹虹膜和dna,这才到达放置“艾莱”号的地方。“艾莱”并不是属于亚特兰斯帝国的语言,它代表的含义是永生。温斐能够死而复生,靠的便是这艘飞船。他打开最后一扇门,走到了放有再生舱的房间里。温斐本来正坐在台阶上,正在理清自己的思绪,听见声响的时候他抬头朝外看了一眼,展逐颜就这样进入了他的视野之中。短短百米的距离,是生与死,失而复得,是十七年的误会与纠缠,是爱与恨,怨与悔。展逐颜设想过很多次再见温斐的情景,他以为自己会很理智,可当他真正看到他的时候,什么冷静矜持都被他抛诸脑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像重获至宝一样,激动无比的将温斐紧紧地搂进怀里。那么用力的姿势,仿佛要将他生生揉碎在怀中。可他的胸膛又那么温暖,仿佛沉淀了十七年的爱意,尽数囊括在这一个小小的怀抱中。温斐并没有回答,他似乎愣了下。展逐颜的拥抱令他有些反感,但他没有推开他,只是任由他抱着。上一次见面,是言语上的伤害,心灵上的重击。这一次的重逢,是施害者的忏悔,受害者的迷茫。展逐颜埋首在温斐肩头,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这个拥抱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温斐手脚都有些发麻,久到他觉出冷来,展逐颜才终于罢手。温斐挣脱了一下,拉开两人的距离。这时他也看到了展逐颜现在的样子,红着眼眶,眼睛里还残留着泪水。温斐一直没穿衣服,之前就毛球一只球在场倒也没觉得怎样,现在展逐颜一来,他才恍然明白过来。展逐颜迅速脱下外套,披到他身上。“阿斐。”展逐颜为他拢好衣服,冲着他喊了一声,嗓音沙哑,还带着哭腔。温斐看了他许久,他的眼里没有责怪,也没有怨恨,只是神情淡淡,半天才对展逐颜说出一句:“别哭了,我这不是活过来了吗?”这样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听得展逐颜差点再次泪奔。是的,活过来了。他的阿斐,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死神也无法将他从自己身边夺走。温斐伸出手去,轻轻为他擦拭眼角。展逐颜却又伸出手来,捉住他的手,静静地看着他。温斐目光挪转,落到展逐颜捉他那只手的无名指上。那根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亮银色,花纹繁复,漂亮得紧。温斐知道,这戒指是流银材质,非常贵重。他也有过一枚,却被展逐颜摘掉了。这是他们的结婚戒指。展逐颜留意到他的目光,便赶紧将手伸到口袋里,拿出另一枚戒指来。这枚跟他手上的花纹一致,却要比他的小上一号。这一枚,是温斐的。温斐见了这熟悉的物件,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眷恋之色。“对不起,阿斐。”展逐颜对他道歉。温斐知道,他说的是他出狱那天的事。 第663章 温斐按照他所说的感受了一下,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他周围三米内的范围都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甚至能“看到”自己视线死角处的东西。而这项能力的来源,就是他手上的镯子。他试着朝它“看”,当他的目光凝在它上面的时候,他看到自己手心里浮现了一艘星舰的全息投影。那投影不大,只有小臂那么长,银灰色的机身,看起来像是一艘战机。但紧接着,他的目光便像是穿透了外层的机身一样,看到了内部繁复的集成电路,无数的元件浮现于他眼前,层层叠叠,密如星海。他眼前的景象一晃,所见的东西又变了。他似乎置身在一片星域之中,眼前是大大小小相互交叠牵扯的光团。他看到更深处,光团里有城镇,有街道。而这些世界,有远古时代,有石器时代,有低科技世界,有末世,有机器人为主导的,还有星际时代。这小小星舰里头,似乎藏着一个宇宙。不,它里面藏着许许多多个宇宙,这些宇宙处在不同的时间线上,却又因为这个系统组合在一起。温斐从系统里收回目光,他面带惊异,愣愣地吐出一句:“须弥纳芥子,芥子纳须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看他这么惊讶,展逐颜也不卖关子,对他道:“它是一个通道,连接其他世界的通道。相对论里面说,当速度超过光速的时候,时间就会像进度条一样,可以随意拨动。过去和未来,相对存在。我们看到的,不一定是现在发生的,也许是遗落在时光洪流中的一个世界。”“那我经历的那些……究竟只是游戏,还是真实?”温斐问。“是镜像。真实存在的世界的镜像,投影于系统之中,被它捕捉之后编排成了剧情。所以这些世界里存留着属于原世界的部分能量,当你完成任务的时候,这些能量会灌输到你体内,维持你身体里源生质的活性,但能量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你的生命代码会被激活,你也就从‘死’的状态,变成了‘生’的状态。”“你说的名词太多了,我一时消化不过来。”温斐道。“没关系,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懂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现在,这个什么艾莱号,是我的了?”温斐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嗯,它是你的了。月读……就是毛球,它认了你当主人,而它是系统的生命,所以这个系统,连带着这艘艾莱号,都跟你绑定在了一起。”展逐颜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温斐动了动念头,那艘艾莱号的投影就缩回到了手镯里。他认真思考了一下,又对展逐颜道:“可我感觉你跟这个星舰之间,有一丝联系。你也是它的主人么?”展逐颜笑着摇头,道:“不是,我和它里面的另一个智能签订了共生契约。”展逐颜说着,撩高自己右手的袖子,那手腕上也有一个玫瑰金色的镯子,只是比起温斐的来,他这个的颜色要黯淡一些。展逐颜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镯子,不多时,从那镯子里就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来,看上去是个半大少年,头发微卷,眼睛大大的,皮肤很白。“这是天照。”展逐颜对温斐介绍道,“他是我的智能。”天照出来的同时,温斐的手镯里也冒出了一个团子,正是毛球。毛球的身体跟天照的不同,天照的是半透明状态,像个幽灵,而毛球是完全凝实的。毛球一把扑到温斐怀里,习惯性地蹭了起来。展逐颜嘴角抽了抽,却没有多说什么。温斐下意识在毛球身上摸了一把,触感柔软,跟系统里的手感一模一样。但是这是在太古怪了,这种感觉就像你是一个二次元宅男,你天天对着2d人物喊老婆,结果有一天这个人物真的变成了真人出现在你身边,可以触碰可以抚摸有血有肉的感觉一样。而现在他摸着自己的“二次元老婆”,有一种不知身处何地的恍惚感。天照对着温斐鞠了个躬,用的是中世纪骑士对贵族行的那种礼节,但他的身上的衣服又是一件白色的西服,让温斐有种时空错乱感。“他和毛球是什么关系,或者说,他们是两个系统吗?”温斐不解道。展逐颜回答道:“不是,他们同属于一个系统,毛球是这个系统内部衍生的生命,与系统一起存在。而天照是外来生命,因为他被系统接纳,所以担当了毛球的照看者以及保姆的责任。”毛球在温斐怀里抬起头,嗯嗯两声,补充道:“所以天照哥哥是我的朋友。”温斐把毛球抱到胸前,用下巴蹭了蹭它头顶,又道:“其实你可以再说得更详细点,我还是半懂不懂的。”展逐颜闻言,看向天照,似乎在请求他的同意。天照沉默了下,对温斐道:“这涉及到我的身世,已经瑞蒂尔的一些秘辛,非常抱歉,温斐先生,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温斐也没有强人所难,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展逐颜似乎很想再跟温斐说说话,说说以前,说说他在监狱里发生的事情。可从温斐苏醒到现在,他们聊的一直都是艾莱号,这让展逐颜有种被温斐排斥在外的感觉。温斐捉着毛球的粉耳朵左看右看,实在没看出这个圆滚滚的毛团子有什么厉害的。他感慨道:“像神话一样。”“神话故事,科学技术,归根到底,都是一种东西。”展逐颜说,“能量。所有的这一切,都出自于宇宙之中。就像是一棵树,树慢慢长大,长着长着就出现了分支,有些分支上长出了像我们这样的星际世界,有些长出了神话世界,有些长出了修真界,大不相同,却又归于同源。”温斐听他讲完,才吐槽道:“别人的比喻都是把笼统的变成形象的,你是把我给绕得更晕了。”展逐颜抱了抱他,又很快放开,他说:“我知道你现在还接受不了,但是也不急于一时是不是,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呢。”温斐点头说是。“你饿不饿,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展逐颜说着便要起身。“随便做几样拿手的吧。”温斐如是说。“好。”展逐颜说着便凑过去亲他,他本准备亲他的唇,临到头来,那吻又落到了他侧脸上。亲完之后展逐颜便起身离开,他一出门,天照便立刻将他笼进自己的空间里,对他道:“宿主大人,你不觉得他很奇怪么?”“哪里奇怪?”展逐颜一边下楼,一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道。“一年前他自杀的时候,下手那么狠,完全是不死不休的架势。可现在他却这么平静,根本提都没提那时候的事。”天照面色沉凝,心有余悸地看了看书房的方向,道,“而且你那么轻易地将艾莱号的事情全盘托出,就不怕他对我们不利么?”“天照。”展逐颜沉声道,他之前对着温斐时晴空万里的脸,现在已经是乌云密布,他板着脸,像是努力在酝酿措辞,半晌他才用一种警告般的语气对天照道,“温斐是我的爱人,我希望你能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他。他是我的伴侣,信任是我和他之间的基础。至于艾莱号,我当初把艾莱号绑定在他身上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将之送给他的准备,我相信他不会做傻事,也相信他不会对毛球不利,你懂了吗?”天照被他戳破心思,愣了一下,过了会才回答道:“懂了。”他又回望了书房的方向一眼,想起那个不谙世事的毛团子,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赶紧跟上展逐颜的步伐,同他一起去了厨房。温斐在展逐颜走后,也没有傻愣愣地继续在书房里等。他一边揣起毛团子,一边迈步往外走,不一会就到了旁边的卧室。 第665章 展逐颜启唇,吐出两个字:“扔了。”“为什么要扔了我的?”温斐眉毛一竖,仿佛一只炸了毛的猫。展逐颜咬牙切齿地道:“它杀了你。”温斐都要被他气笑了,顶嘴道:“是我杀了我自己。”“要是没有那把刀,你也不会死。”展逐颜半点不让。“要是没有我自己,我也不会死呢,怎么,你还要把我扔出去不成?”他这话一出,饶是展逐颜心里生着气,也差点被他弄得破了功。“我不管,那是我最喜欢的刀,这家里有它有我,没它没我。”温斐将面碗哐地一声放在旁边的桌上,自己双手环抱,一副不给刀不罢休的样子。展逐颜跟他僵持了两分钟,眼看着温斐不肯让,他便也只好示弱。高大的男人一下子弯下腰来,单膝跪在温斐面前,对他道:“你一定要?”“必须要。”温斐嘟囔道,“那可是你送给我的聘礼之一呢。”听他说起这把刀的来历,展逐颜面上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他用左手敲了敲右手的镯子,一个黑色的盒子便出现在他手里。“啦。”展逐颜道。温斐正准备伸手接,展逐颜又把盒子往回拿了拿。“你得像我保证,你再也不会拿这把刀做伤害你自己的事情。”展逐颜望着他的眼睛,郑重道,“不,你要保证,从今天起,你再也不许伤害你自己,一点点也不行。”“好。”温斐说着便三指朝天,郑重起誓道,“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拿这把刀伤害自己,也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如果有违此誓,就让我……”温斐看了展逐颜一眼,说出下半句:“……就让我变成鳏夫。”展逐颜霎时间哭笑不得,强忍住给他甩了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温斐顺利接收到他的意思,想了想,换了个誓言:“行吧,如果有违此誓,就让我一辈子没有性生活。”“天哪。”这声惊呼是毛球发出来的,他一脸同情地看着温斐,对他道,“这真是我听过最毒的誓言了,宿主大人我现在十分确信你不会违背这个誓言了。我觉得没有性生活对你来说比死还难受。”温斐展逐颜面前都没失态,却差点因为毛团子这句话跳起来打他。他用威胁的眼神狠狠剐了毛球一下,结果那个家伙看着自家宿主的男人在这,一点也不怕他。展逐颜咳了下,对温斐道:“我总觉得你这两个誓言都是冲着我来的。”“怎么会呢?”温斐连忙佯装乖巧。展逐颜见他这古灵精怪的样子,下意识便想像以前一样,用手指点点他的头。可他刚生出这个念头,又强行压了下去。温斐才没管他是什么表情,翻开盒盖,拿出里面的刀认真验了货,确定是当初那一把之后,才放心地把刀放回盒子里,又把盒子放回自己的手镯里。“好了,先吃面吧,等下该不好吃了。”展逐颜说着便端了面过来,递给他。温斐得了刀,心情也算顶顶好,登时也顾不得其他,乖乖端着碗吃了起来。他吃完之后,收尾工作自然是展逐颜来进行的。温斐吃面的时候,展逐颜就保持那个单膝跪着的姿势没动过,等到他吃完,便拿过他的碗,要去洗。温斐吃完正准备找纸巾,展逐颜便已先行拿了丝帕过来,给他擦嘴。“你现在刚醒,吃不得太油腻的。等你肠胃恢复好了,我带你吃好吃的。”展逐颜承诺道。温斐对于吃的其实没那么多讲究,登时便点了点头,说好。展逐颜正准备走,温斐却又拉住他,问他:“我还有件事要问。”展逐颜停下脚步,对他道:“你问。”温斐指指毛球,又指了指自己,道:“我和毛球,什么关系?宿主和智能?”“不,实际上你们应该算是平等关系,你们之间存在着平等契约。”展逐颜说,“你和系统之间,相互联系,一旦你遇到危险,系统有保护你的义务,你也有守护系统的责任。”“这样啊,那天照和毛球之间呢?”温斐又问。“主从关系,天照是系统的一份子,他需要听从毛球的管束。”“那你和天照之间呢?”“半共生关系,他死我死,我死他不会死。但他也有保护我的义务。”温斐眼珠子转转,突然对他道:“那这么说,我也算是你的主人咯?”展逐颜凑过来,在他眉心吻了下,离开时,他对他道:“我早已对你俯首称臣,我是你的人,你现在才知道吗?”“行了。”温斐捂住脸,手掌下微微泛出些许红晕,他恼羞成怒地对他道,“滚去洗碗吧。”“好。”展逐颜宠溺地笑笑,举步离开了房间。主从关系?契约?温斐看着手上的镯子,突然勾起嘴角,发出一丝莫名的微笑。毛球并不知道他的宿主大人在打什么主意,他看没自己的事了之后,就又转回系统里玩去了。在他看来,与其在这里吃他家宿主大人和宿主他男人撒的狗粮,还不如回系统里打游戏来得快活。毛球一走,温斐便继续研究起手上的镯子来。从展逐颜、毛球的嘴里,他也算是拼凑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展逐颜应该在他回来之前就找到了艾莱号,他在住宅底下建造庞大的基地,也许就是为了研究这个东西。在他死后,展逐颜为了复活他,跟艾莱号里的天照签订了契约,然后把他的灵魂投入到系统内部的隐世界里,获得能量,让他复活。 第667章 “告诉我。”展逐颜道,“我查过,奥森克监狱十六年来出狱的所有重刑犯,全都死了。世上绝对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只是我暂时还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可你知道,对不对?”温斐将长腿缠上他的腰,双手也缠绕在他脖子上,像是迎合。“这我不清楚,可奥森克不还留了我一个么?”他说。“第二年的时候,我派了个人进去保护你,他的名字叫金辗尘,你还记不记得他?”展逐颜状若无意地问道。“记得。”温斐点点头,如是说。“他没能出来。”展逐颜说,“是死了,还是……”“死了。”温斐说,“那次监狱整修,石料砸下来,他为了保护我,推开了我,自己被砸死了。”听到他的回答,展逐颜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心脏反而揪紧了。金辗尘的伤亡报告里,的确是说他死于工程事故。温斐的回答可以说跟报告一致,但正因为他的回答正确,展逐颜才觉得有问题。有人拦截了他和温斐之间的通讯,温斐在狱中极有可能是被控制的状态。可现在话里的意思,却是金辗尘成功到达了他身边。他派去的并非普通人,他不相信那个人会这么轻易死掉。可如果他不是死于这个原因,温斐又为何要欺骗他呢?看他半晌没搭话,温斐也打了个哈欠,抱怨道:“你够了没有啊,你到底做不做啊,不做我睡了。”“阿斐。”展逐颜捧住他的脸,道,“把你的信任给我,行不行。你心里藏了什么,我帮你担着,你告诉我,好不好?”温斐勾起唇角来,他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眸子里闪着明明灭灭的光。展逐颜的脸虽然倒映在他眸中,却又没有映到他眼底。正在这时,展逐颜左手的手表响了起来,显然是有人请求通讯。两人对峙片刻,最后还是展逐颜退开来,按下了接听按钮。“将军,紧急军事会议。” 心腹下属褚横舟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能劳烦展上将现在去处理的,自然不是什么小事。展逐颜看了温斐半晌,最后还是默然地退开来。“我去去就回。”他说。“嗯,您忙。”温斐伸了个懒腰,如是道。他倒是怡然自得,半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展逐颜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无力,他往外走,走到门外之后,天照浮出来,看着他。“你在这里陪着他吧。”展逐颜看他一眼,如是说。“是。”天照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对于天照来说,他的栖身之地除了展逐颜的镯子以外,还有温斐那个。这两个镯子相互联系,即使展逐颜的离开会导致他的能力受到一些限制,但总体来说问题不大。天照的身体没有毛球那般凝实,他飘进房中的时候,发现温斐已经下了床,正站在衣柜前挑拣衣服。“温斐先生,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天照就像一个系统管家一样,规规矩矩地对他鞠躬问道。温斐瞟了他一眼,笑了笑,却并未回答。这衣柜里的衣服自然都是他的,看上去像是展逐颜给他买的。温斐找来找去,最后在最里层找到了一套军装。这是当年他服役于流银战队的时候穿的衣服,时隔多年,它没有变形也没有变色,依然如那时候一样光鲜漂亮。天照自然知道这衣服的由来,他一看温斐把衣服拿出来便准备穿,连忙道:“温先生……”温斐扭头望着他,等他说。“这衣服……是展将军的心爱之物。”他说。温斐笑笑,道:“可这衣服是我的,不是么?”他说着,便作势要换起衣服来。“温先生,您不准备去洗手间换么?”天照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温斐笑了笑,道:“这是卧室,我在这里换也是一样的吧。”天照一时失言,想着他说的也对,便只好自己先转过身去。温斐就当他不存在一样,自顾自地把衣服换好。他对着屋子里的全身镜照了照,觉得收拾好了,便看也不看天照一眼,要往外走。“您要去哪里?”天照连忙跟上他。温斐笑道:“天照,这应该是我家吧,我随便逛逛,不行么?哦,不对,我好像跟展逐颜离婚了,这里应该算不上是我家,那我是不是应该离开?”天照被他问得无话可说,他眼见着温斐要往外走,忙道:“您现在不能离开这里。”“行吧。”温斐说着,便转向之前藏着悬浮电梯的地方。天照一看他要去触碰打开暗道的开关,连忙制止道:“展先生不在,您不能去基地。”温斐挑挑眉,道:“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我这是回家呢,还是当囚犯啊?”他将双手负在身后,在偌大个房子里晃悠起来。天照看他这样,也不知道他要找什么东西。他怕出问题,便只好一直紧紧地跟着他。温斐走到一楼厨房里,四顾了一下周围。他似乎在目测这个房间的大小,走过之后,又去了下一个。天照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闷头跟在他后面走。等到他把一楼和二楼全都逛完,天照才发现他的最后一站是书房。 第669章 他的烟已经抽完,现在他一身白色军装,立在黑夜里,宛如一片月华。有一艘飞船正在往这边驶过来。这是展逐颜回家的必经之路,那艘船也正是展逐颜有的。温斐仰天看了看月亮,又低下头来,在心里计算着时间。这时他突然纵身往下一跃,整个人朝着下方飞速坠落。他身上没有任何防护,这样高,足够让他摔得粉身碎骨。可他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一样,只紧紧盯着下方。飞船又行进了一阵,突然听见一声轰响,整个飞船都震了一震。展逐颜猝然站起身来,看向驾驶员。“怎么回事?”他问。他话音刚落,便看见一道光刃从外头直劈进来。那扛得住十几级地震的飞船,就这样被人生生劈开来。“将军!”飞船断成两截,已然失去了控制,那驾驶员见状,连忙朝他扑过来,想保护他。展逐颜却并未躲开,而是看向上方,那里出现了一袭白影,惊人的熟悉。“阿斐。”他吐出这个名字的同时,一艘银色飞船骤然出现在那白影背后,宛如一座山一般,顷刻遮住了所有的光芒。等驾驶员赶过来时,展逐颜已经迅速攀爬而上,翻越到了那艘新出现的飞船上。“温斐”在他爬上来的同时,也同时翻身而上,落到了飞船上。“浮苍号。”展逐颜目光从那飞船上扫过一眼,如是道。浮苍号没有停在原地,它承载着两人,飞快往上方飞去。“的确是浮苍号。”温斐咧嘴一笑,道,“系统商店的陈列架上,最昂贵的一艘,浮苍号。整体由流银锻造而成,制造它的是瑞蒂尔最有名的星舰制造团队。为了买下它,我可是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金币和赤金呢。”展逐颜只觉得这场面分外诡异,面前的那个人,给他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你到底是谁?”展逐颜喝问道。温斐笑了笑,道: “你不是喊我温斐么,既然你这么喊,那我就是了。”“不,你不是他。”展逐颜凝视着他,笃定道,“他不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就是他啊。”温斐笑了笑,试图朝他走近。但他很快又停了下来,不是因为没站稳,而是因为他面前出现了一柄半透明的短剑,剑尖直指他的心脏。温斐讨好般地笑了笑,道:“之前还喊人家小甜甜,怎么现在就拿刀子对着我了。”“温斐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展逐颜沉着脸,逼问道。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对他道:“这不就是温斐么,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展逐颜冷冷地看着他,霎时间了然,道:“你是诡面家族的人?”诡面一族,这是一个极其神秘的家族。在很久远的时代里,有一种东西叫做易容术。诡面一族会的就是易容术。只是他们的易容方法十分血腥,在模仿的同时,也代表着取代。他们每次决定取代一个人,就会先行模仿那个人的行为,等到完全学会之后,就会取下他的脸皮,用特质的药水对那张脸进行浸泡,等这张人皮制作成功之后,便是他们的面具。“是啊,如果你乐意的话,可以叫我西塔木。”西塔木笑道。展逐颜神色一凛,那剑便又往西塔木胸口送了几分。可就在触及他衣服的同时,便再也入不了分毫。西塔木伸出两指,夹住那柄剑,稍稍一动念头,那剑就在他手里变成了碎末。他拍了拍手,在展逐颜显出几分讶异的目光中,对他笑道:“隐态的刀枪剑刃,这是系统赋予给宿主的能力。但你难道忘了么,你的那一部分是我的从属啊。”他说着,身形一闪,整个人便朝他冲了过去。他顶着温斐的脸,这对战的一幕,跟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何其相似。却又完全不同。一个人可以变换面貌,变换声音,却总会显出端倪来。他行进的方式,打斗的方式,跟温斐完全不一样。展逐颜抬手格挡,将西塔木逼得后退。但很快那人又重新攻了过来,身形飘忽如鬼魅,眨眼已经到了他背后。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西塔木手中出现了一把刀。那是温斐的刀。展逐颜瞥见那一抹寒光,反应迅速地往旁边移动,那刀砍在他的右臂上,在触及皮肤的一刹那,展逐颜右手上的镯子迅速织就成一片护甲,挡住了这一击。刀与护甲相击,击出大片火花。他似乎想速战速决,而展逐颜想的也是尽快制服他。这个西塔木的格斗能力明显不如他,但他招式阴险,刀刀直取要害。亚特兰斯帝国的中心是地球,这飞船在朝太空飞,一旦它飞到大气层所在的方向,必定会被空防哨兵发现。展逐颜并不认为他会如此冒险。果不其然,几次三番未击中展逐颜之后,西塔木显然有些急躁了。他左手交接了右手的刀,右手五指成爪,在指间出现了幽蓝色的电光。 第671章 “阿斐呢,你们把他送到哪里去了?”展逐颜看着他,问,“你是从什么换掉他的,是出狱的时候,还是在更早的时候?”“这两个问题,你现在不需要急着问我。因为很快便会有人解答。”西塔木用舌头舔了舔自己手指,一脸餍足的表情,“我们的主已经在等我们了,他会赐予我们真正的救赎。”“你还真算下得了狠心的,为了取信我,居然不惜自杀,你就不怕你会真的死掉么?”展逐颜冷笑道。“我怕什么。”西塔木眉飞色舞,道,“就算我死了,吾主也有办法让我活下去。况且若是我不下狠心,你又怎么可能舍得拿艾莱号来救我呢。”他说着说着,又笑道:“我本来只准备做个样子的,但是我演戏演得太入迷,真以为自己是温斐了。你一刺激我,我就自杀了。但幸好你信以为真,救了我。”“那是刺杀用的军刀,用最精巧的锻造术制造成的,世间上仅存一把。存有这个材料的行星早已经陨落了。”展逐颜道,“但你不配拥有它。”“这有什么关系,它如今在我手里,那就是我的东西了。”西塔木如是道。“奥森克监狱十六年来出狱的人,是不是都被你们的人代替了?”展逐颜问。“展将军真聪明,不错。他们在出狱的那一刻,便已经死了。我们的人会逐个取代他们,换上他们的脸,到外面生活。等到没人注意他们了,他们就会寻找一个理由,让自己‘意外’死亡。”展逐颜听到这里,突然闭上了眸子,他再睁眼时,眼里闪过一丝沉痛:“阿斐……你是不是也用同样的办法取代了他……你们控制他之后,究竟对他做了什么?”西塔木闻言笑笑,缓缓凑到他耳边来,对他说了一句话:“他啊,是奥森克监狱的一条狗,谁都可以上他。”展逐颜蓦然瞪大双眼,双瞳之中布满震惊。他嗫嚅着唇,几次三番想要开口,最后仍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说起来,他还得谢谢展将军你呢。如果不是你把他送进去,他怎么可能享受得了这么好的待遇。”西塔木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他欣赏着展逐颜面上的表情,对他道,“你可不要过早地悲伤了,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告诉你呢。等见到了吾主,让他来跟你说。想必他会很高兴见到你悲痛的样子的……”他说着便站起身来,往船舱里内置的卧房里走去。他走开之后,驾驶舱里的灯也在一瞬间都熄灭了。驾驶舱外头有其他恒星发射出的光芒,但这些光芒并不足以照亮这个船舱。展逐颜闭了眼,黑暗之中,有泪从他眼角滑落。他陡然觉得很冷,这股凉意从他心里蔓延开来,将他五脏六腑尽数冻成了冰块。他想蜷缩起来,团成一团,可他做不到。温斐如果活着,便定然是在那伙人的操纵之下。但更大的可能是……他已经死了。展逐颜想到后一种可能,突然难受到无法呼吸,像有人生生将他的性命从身体里剥离出来一样,灵与肉分离,血与骨崩裂。他总想着温斐那么厉害,到了任何地方都该如鱼得水的。可他却忘了,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他不是那救世的英雄,他也不是飞天遁地的异能者。他是一具血肉之躯。黑暗中腾出一缕白雾,那白雾凑到他近前,渐渐幻化成天照的模样。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展逐颜面前,而那端的西塔木一无所知。天照伸出手来,试图安抚他。展逐颜忍住悲伤,对他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天照反复看了他一眼,满是担忧的样子。他见自家宿主似乎真的没有同他说话的意思,只好又重新回归于黑暗之中。他并没有沉睡过去,早在展逐颜发现这个“温斐”有问题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应对之策。束手就擒,也只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而已。飞船依然在星际中跳跃,它的速度很快,快到似乎超越了时光。展逐颜抬起眸子,看向窗外。十六年来,他从继承人,一路爬到了家主的位子上。他发展自己的势力,排除异己,步步高升。他如今是亚特兰斯帝国的五星上将,至高无上的荣誉。即使是女皇,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可这样的他,却愚蠢到一点端倪都没察觉出来,任由温斐在那监狱里生灭。既然西塔木能够假扮成温斐欺骗他,那他书房背后储存的那些东西,也极有可能是他们的手笔。影像不造假,不代表人不造假。换掉温斐,模仿他的一举一动,录下来发给他,这对于诡面一族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随便找一个人来,学个一两分,便足够了。如果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那温斐,恐怕早已凶多吉少。如果他死了……如果他死了,自己也没什么活下去的必要了吧。展逐颜望着窗外的星辰,眼里一片空芒的黑。他会将伤害温斐的人尽数斩灭,等他报了温斐的仇,最后一个要死的,就会是他自己。生同寝,死同穴,这是他给予温斐的承诺。他会履行他的诺言,即使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浮苍号在星际中跳跃了一整晚,到第二日晨光洒落的时候,展逐颜发现,他们又回到了亚特兰斯帝国境内。西塔木一边拽着捆绑着展逐颜的隐态锁链,一边迈步走出舱门。降落地停靠着一艘比浮苍号大了整整一倍的飞船,舱门打开着,从外头看去,可以窥见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白色人影。走得近了,展逐颜才发现那人身上穿着的是一身军装,看其样式,还是流银战队的制服。西塔木牵着展逐颜,走到舱门外头。见到那个白色人影之后,西塔木眼中流露出狂热的崇拜之色。短短几步路,他走得缓慢且认真,像圣徒膜拜神祗,又像恶魔朝奉撒旦。他一边拽着展逐颜,一边对着那个背影单膝跪了下来。 第673章 他看到照片的时候笑了一下,其他人都是越拍越丑,可温斐却像是完全不受这些限制一样,即使是很普通的照片,也能看出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实在是耀眼得很,就像他生来便是要万众瞩目的一样。展逐颜会对温斐产生兴趣,也并非一时起意。早在他来流银战队之前,便已经听说过这位温中尉的大名。战队新星,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他们都这样说。或许是自小便在遍布斗争的家族之中长大,展逐颜向来喜欢阳光帅气的一类。但他见过很多人,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中意。但当他见到温斐的第一眼,他就心动了。他并不能说这就是爱情,但如果他心中生出了向往,必定是要付出行动的。“a级行动?带新人去?”温斐看向钱衡,对于这个任务表现出了十足的不理解。“是啊,据说是上面直接下达的通知,说是边境那边有武装分子活动的迹象,让战队派一些人过去协助。”钱衡将刚刚听到的消息告诉他。“武装分子?是卡特兰星的狂热成员么?他们不满亚特兰斯帝国的存在已经很久了,说是故意捣乱也不无可能。”温斐沉眉思索道,“虽说只是a级,但带新人去也太冒失了吧。”“上头没说是哪伙势力,不过只是a级,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吧。”钱衡如是道,“他们让流银出人,估计也是想培养一下。你带几个好苗子过去见见世面就是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嗯,行吧。”温斐点头,道,“反正我没出外勤,这次不如就我来带队好了。总指挥是谁?”“海曼家族的格纳中校。”钱衡回答道。“行。”温斐爽快地应承下来。野外探查行动温斐已经去过不止一次,可以说是驾轻就熟。这次他本想找几个有潜力的新人一起去,哪里想到展逐颜也会来报名。看着面前那个高大的男人,温斐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展大少,你刚到军营,这个任务是a级,应该并不适合你。”温斐委婉地拒绝道。“我的身体素质和格斗技巧是数一数二的,温中尉你在之前也领教过,我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这是野外行动,风餐露宿,十分辛苦。”温斐道。“没关系,作为军人,就应当不惧艰险,敢于吃苦。”温斐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又道:“这次行动是一对一模式,分开行动,没人会照顾你。”“我不需要别人照顾,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照顾其他人的。”展逐颜自信地道。温斐这次彻底无话可说了。鉴于展大少的强烈要求,最后他还是加入了队伍里。流银战队出了三个人,温斐,展逐颜,还有一个姓邓的新人。除了他们以外,还有来自其他战队的十个人。十几个人领好装备之后,便由格纳中校带队,由飞船直接将他们送到星达山脉。星达山脉是亚特兰斯疆域边境西面最大的一处山脉,横亘在整个望达星球上。“望达星球,这里是亚特兰斯帝国最西边的一处,从这里再往外走,就会进入无人星域,情况复杂不说,还有可能遇到虫兽。”温斐一边走,一边对展逐颜和邓新奇两人说着这里的概况。其他战队来的估计也是消息比赛的,不认识温斐,听他这么说还嘲讽道:“想吓新人也不是这个吓法,虫兽都在亚特兰斯帝国绝迹多少年了,它敢来么?”这人话刚说完,旁边的同伴就赶紧拉住了他,低声道:“你小声点,那位可是尉官。”方才说话的人浑身一凛,这才看向温斐肩章,见到他肩上一片金叶,连忙住了嘴。温斐倒是并未在意,只是对他们道:“反正凡事多加注意。”“好。”展逐颜正色道,应得很快。格纳将军在前面先行侦查,不一会儿他回转过来,将众人召集到一起,道:“这片山区十分广阔,接下来两两一队,发现敌人踪迹立刻回到这里来集合。通讯手表都带了吧?”“带了。”众人异口同声地道。“好,现在开始分组。”格纳话音刚落,展逐颜便往温斐身边一站,显然是要和他一起的意思。温斐白他一眼,展逐颜也当没看见,依旧笑嘻嘻的。分组之后,格纳又再次叮嘱道:“这次行动,探查为主,不可硬拼。一旦遇到危险,立即撤回。另外,此次行动仅仅在星达山脉外围进行,绝对不可以进入山脉深处,不然……”格纳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了一圈,道:“那片山区十分危险,里面遍布着各种毒物,因此,它被列为亚特兰斯帝国十大不可涉足的区域之一。里面有许多物种是连《物种百科》里都不曾收录的。”“是。”“好,开始行动。”格纳话音一落,众人便齐齐冲了出去。温斐背着装备包,山路难行,他负重跑起来,如履平地一样。展逐颜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半点也没被他落下。温斐瞥他一眼,面露惊异。“你的体力,倒是不错。”他如是说。展逐颜冲他笑,道:“打小锻炼出来的。”“哦?那你上次跟我打,是不是故意放水?”温斐眸光一转,淡淡来了这样一句。“不是。”展逐颜回答得很快,声音却半点不乱,“你的格斗技巧很强,我本来就不一定能打得过你。”温斐闷头跑,跑了一阵,却又笑了出来。“在军队里,要想让一个人对你低头,就得用实力打败他。”他说。 第675章 他放下温斐的同时,已经躬身将靴子里藏着的军刀拔出来,对着那只虫兽背心扎了下去。那虫兽的背壳跟石头一样坚硬,刀子扎上去仅仅只刺了条白痕。温斐也在此时回过神来,他一见那虫兽,便讶异道:“怎么可能是食铁虫?”展逐颜听了他这话,也惊了。“它的弱点在腹部以下。”温斐连忙也抽出刀来,帮着他对付那东西。食铁虫,肉食虫兽,牙齿尖利到可以咬穿铁板。这种虫兽极其凶残,且一般是群居活动。但早在两百多年前的虫兽清剿行动中,食铁虫便被宣布灭绝了。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第300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九)这只食铁虫的两只前螯是刀锋状的,极其锋利,但两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虽然此时体力有些消耗过度,对付这样的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当温斐一刀扎进那只食铁虫腹部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见展逐颜颤声道:“温斐……”温斐回头一看,顿时背后一凉。在他们面前,数百只食铁虫挥舞着前螯,排山倒海一般朝他们涌了过来。来不及思考,两人迅速往后跑去。食铁虫行动迅速,内部分类也十分严密。除了负责侦查的哨兵之外,还有负责筑巢的工虫。这些工虫虽然前螯退化,却可以喷吐强酸。食铁虫内部的最高等级,是虫皇,雌性,繁殖能力极强。两人边逃边作战,不多时便将背包里的炸弹尽数扔了过去。但这还远远不够,他们跑到高地上的同时,那些虫兽也齐齐朝着高处涌过来。“完了,所以说打完这场仗回家就结婚的人都活不下去,我就不该立那个g。”温斐也是佩服自己,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想到的竟然还是这个。展逐颜虽然也紧张,但比起温斐来却还是要镇定一些。他看了看脚下渐渐逼近的虫兽群体,道:“它们肯定有个首领,我们直接找过去,杀了她。”“能行么?”温斐默默在心里擦了把汗,握紧了手里的刀。“别无他法了。”展逐颜道,“我甚至怀疑这些东西是人工制造的,看起来很像是变异体。”他飞快地抓了一把温斐的手,对他道:“准备好了吗?”温斐虽然满头的汗,眼睛却还是亮的,他说:“走。”两人就这样,从高处一跃而下,踩在那虫兽的背上跳动起来。为了减轻负重,在奔跑的同时,他们将背上的背包也脱了下来,扔进虫兽群中。虫兽看到他们涌上来,自然飞快地往他们腿上爬。只是爬也要讲究速度,两人跑动的同时,若是有落脚地,便会迅速跳上去,将几乎爬到膝盖处的虫兽斩下来。他们脚上的军靴质地厚实,却也实在不能支撑太长时间。展逐颜从腰间掏出打火器,将它扔向自己背包所在之处。“轰”的一声,包里的易燃物被引爆开来,炸翻了一堆。温斐腿上被割了不少口子,但那些起码还算是小伤。两人顾不上会合什么的,脱离了包围便往更深处跑去。当他们翻过山头的时候,才发现前方那个小小山谷里尽是黑色的虫潮。工虫们正在吐酸液筑巢,山谷正中央有一只人身虫尾的大东西,那就是虫族女皇。虫兽有组织有纪律,但他们再怎么说也只是低等生物而已。可女皇不同,她不止承担着繁衍的重任,还拥有着跟人类一般的智慧。当温斐从山间偷窥过去的同时,那个女皇也看到了他。下一刻,半数筑巢的工兽便都朝着温斐所在的方向涌了过去。虫族喜欢生在地下,但虫族女皇却不一样,她到底还是有一半人类的形态,更喜欢地上生活。雨季将至,这些工虫为了防止虫巢被水淹没,必须要抓紧时间将栖居地抬高,这也就有了两人进来时看到的那一幕。温斐正被围攻的同时,一道人影竟直接从高处跃了下来,落到虫兽新筑的土坡上。他踩着那些来不及反应的虫兽,一步一步,迅速踏到了那只虫族女皇面前。那女皇身躯庞大,不便于挪动。她知晓危险来临,迅速地从嘴里发出尖利的嘶叫声。虫兽们听了这一声,齐齐回返,来保护女皇。温斐看到展逐颜吸引了虫族的注意力,却也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时他瞥见那地上的工虫,看到他们吐出的黄色酸液。这些工虫与其他种类的不同,为了让酸液最具有腐蚀性,这些工虫体内的脂肪含量都是很高的。温斐从腰间又拔出一把刀来,对着展逐颜大吼:“逐颜!”展逐颜立刻会意,在他喊出的同时,拔刀而出,对着那虫族女皇的心口扎了下去。那女皇飞快地挥动双手,她的上臂还是人类形态,小臂便成了锋利的长螯。那锋利如刀的长螯割在展逐颜身上,鲜血登时便涌了出来。展逐颜刀刃翻转,沿着那女皇的身体旋了一圈,墨绿色的虫兽血登时便洒了她满身。与此同时,温斐也将脚边那一圈的工虫尽数斩杀。他下手迅疾,一刀切掉工虫吐毒的口,再一脚踢翻脚边工虫,一刀扎下刺穿肚腹。当他解决掉一些之后,便立刻拿出打火器来,对着那些工虫尸体一扔。 第677章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空得出手来照顾他自己。温斐撕开伤处的布料,用烧过的水仔细洗了,再将给展逐颜用剩的药敷上去。雨依然在下,轰天动地般的响,大得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这样的声音。温斐伸出手来,抱着展逐颜的上半身,看着他,絮语般地,道:“你说你,何必跟着我来这遭。”展逐颜还昏着,自然听不见他说的。“我也没力气了,你要是能醒呢,记得把我带出去。我可不想死在这里的地方,听到了没有?”温斐已经有些不清醒了,出口的话也有些颠三倒四的。他说着说着,又伸出手指戳了戳展逐颜的脸。“真好看,要不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才不会那么容易答应你呢……”温斐笑着道,可他似乎也没了力气,说着说着便又昏了过去。他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直到一股咸腥的东西涌入他唇齿之间。温斐勉强打起精神,撑起千斤重的眼皮,朝外面看去。展逐颜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这时他方才知晓,原来入他口中的,是展逐颜手腕处流出来的血。“阿斐,别睡。”他如是说。温斐想说他也不愿意睡,可他实在太困了,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你还要跟我在一起呢,忘了么?”展逐颜凑过来亲了他一下。趁人之危,冒犯上级,罪加一等。温斐在心中腹诽。他把展逐颜救了,自己却倒下了,这情景怎么看怎么操蛋。展逐颜朝外头看了一眼,雨势并未减小,可他们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将温斐扶起来,背到背上。“你不是说要我把你带出去吗,那就别睡。”展逐颜将自己之前脱下来的衣服拿起来,披到温斐头上。温斐渐渐恢复了些意识,他感觉到雨落在他背上,像锤子一样直打下来,让他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展大少……”他意识不清地笑,“你带我去哪啊?”展逐颜背好他,在瓢泼的雨声里,回答他:“去结婚啊。”温斐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扯起嘴角,笑了笑,道:“有这样的好事啊……”“嗯。”展逐颜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中走,他背着温斐,仿佛背着座坠在他心里的大山,仿佛只有把他安全地带出去,才算圆满。一个背着另一个,在这险象迭生的丛林里,渐行渐远。爱或许会从殿堂里衍生,或许会出现在惊鸿一瞥中,或许是日久生情。而现下他们陷在雨里,陷在泥里,在生死之间,他们就这样扶持着走过。第301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十)或许在这之前,温斐只是惊讶于展逐颜的容貌,想要跟他尝试尝试。或许展逐颜之前执着的也只是第一眼时的心动,想要发展下去。但当他们胸膛贴着脊背,穿过那重重雨幕一步步走远的时候,所有的情感都酝酿成了爱情。在荒山之中,缺粮少食,可展逐颜却愿意把自己的血喂给他。若能知晓终将会离开这里,也许这份恩情算不得什么。但他们本就无法预料前路的生死,展逐颜此举,无疑是给了给了他一半的生存希望。当温斐趴在展逐颜的背上,听着雨声里他的心跳声时,他终于信了展逐颜对他的爱,也终于对他敞开了心门。最后自然是没死成,温斐被展逐颜带出了那片山脉,可当他一觉醒来时,已经不见了展逐颜。他从同僚的口中得知,展大少受了伤,现在已经被展家急召回去休养了。果然是皇亲国戚,连受个伤都这么兴师动众的,跟他这种平民百姓就是不一样。温斐将见不到展逐颜的那些许失落尽数推到了阶级差距上,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从星达山脉中生还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等部队接到展逐颜发射的信号赶去驰援时,才发现另外的人,包括格纳中校在内,全部折在了里面。那伙匪徒藏在山谷里,买卖枪支弹药,还私自贩卖流银。流银可是亚特兰斯帝国极其看重且限制出口了的稀有金属,一旦发现,必定要被处以死刑的。也难怪那山中有那么多的雇佣兵。两人炸了个虫兽的巢穴,将食铁虫的出现汇报了上去。温斐和展逐颜二人因此都立了二等功,温斐升了上尉,展逐颜也升到了中尉。之前展逐颜在军队里的时候,温斐觉得他烦、缠人。这一下他不在这里,又着实有些想念起来。授勋那天展逐颜也没来,让温斐一阵好等。伤好之后,温斐便干脆将这号人物抛诸脑后,不再想他,提都不许别人提。结果他那天照常带队,突然听见后面一阵喧哗,转头一看,发现展逐颜如同披着万丈霞光一般,在万众瞩目下,一路朝他走过来。温斐看着他噙笑的脸,心里迅速地突了一下,却又挪不开步子,像是愣了。随着展逐颜越走越近,他那颗心也扑通扑通地跳着,仿佛马上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温斐咽了咽口水,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展逐颜走到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看着他,笑道:“我回来晚了。”晚了就晚了吧,也不是多大的事。温斐心里这么说。说实话,他心挺乱的,明明脚踏实地,却好像浮在梦里一样。 第679章 “别闹。”展逐颜揽他过来,亲了亲他的侧脸,“我还有事要忙呢。”温斐才不管他,他像拉舞伴一样,将展逐颜带出来,带到自己面前。这人比他还要高上几公分,身材高大,双肩宽厚。如今他脱了战队,换了常服,却也不难猜出那衣服底下是何等风光。想必定然是匀称无比,胸肌腹肌人鱼线一处不落,宽窄适宜的腰身,挺直修长的大腿。温斐可谓是标准的享乐主义者,食色性也,这是他的准则。要是展逐颜长得难看些,他肯定不会答应他。但偏偏这个男人又好看又会撩,将他一颗心尽数搅成了春水。亚特兰斯对婚龄的规定是20岁,展逐颜已经满了,温斐还差上几个月。两人打算的是等他一满年纪就结婚,真到了要结的时候,展逐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温斐竟然还这么小。温斐却不这样觉得,他从满十八岁享受完整的公民权利时,便已经将自己认定为成年人。喜欢谁,不喜欢谁,想跟谁结婚不跟谁结婚,他都能自己做好决定。展逐颜伸手搂住他腰,与他贴近,问他:“你想跳舞么?”“想跳,但我们可以留到结婚那天再跳。”温斐说,他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唇,凑到展逐颜耳边魅惑十足地道,“展先生,我觉得既然要结婚了,要不要先试用一下。”彼此都是成年人了,温斐一个眼神展逐颜都能猜到他的意思。“你想……”展逐颜搂着他腰的手微微下移,按在了他腰臀相接的地方。“想啊。”温斐倒是大大咧咧,半点不见怯意。“好。”展逐颜猛地弯下腰来,将他打横抱起,抱进了房间。事实证明,这个时候的温斐,也仅仅只是嘴上跑火车比较厉害而已,真到了实践的时候,就怂了。“等等,疼……我去,流血了……”温斐哀嚎道。展逐颜还是比较爱惜他的,见他受伤,连忙安抚他,道:“要不今天就算了吧,别勉强。”温斐咬牙切齿道:“不行,我今天必须睡到你。”展逐颜沉吟片刻,终于破功,他说:“宝贝,好像是我在睡你吧。”“不管了。”温斐将他拉下来,发疯一样地堵住他的唇,可他双唇微颤,明显还是很紧张的。“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反悔。”展逐颜倾身下去,加深了这个吻。两个新手之间的较量,结果惨重。事毕,展逐颜抱着温斐去洗完澡后。温斐又痛又累,哭丧着脸躺床上,一脸苦涩地对展逐颜道:“为什么跟你一比,我就跟个菜鸟一样,老实交代,你摧残过多少朵帝国的花骨朵?”展逐颜苦笑不得地拿药膏给他抹伤处,对他道:“没有,就你一个,我只是提早做了功课。”温斐闻言,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他说:“好了好了,我信你了行吧,别捣鼓了,过来陪我睡觉。”展逐颜也有些乏了,当场把药一放,就躺到了温斐边上。他伸手抱住温斐的腰,又把自己的手递过去给他当枕头。温斐窝在他怀里,这才好受了一点。“痛死我了。”他小声地抽着气,絮絮叨叨地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痛,他以前刀子割肉都不觉得痛,但或许是知道有人心疼了,他也跟着矫情起来。已经过了半夜,按照展逐颜一贯的生活习惯,早该睡了。可他强打着精神,凑到温斐耳边轻轻哄他。“没事,就痛这一次。以后我一定耐心地做好前戏,肯定不会再发生这种流血事件了。”他如此承诺道。这次也的确是他太急了,以为掌握了点理论知识就能付诸于实践了,结果还是让温斐遭了罪。“是我太紧张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温斐打了个哈欠,也有些想睡了。“那这试用……过关了吗?”展逐颜问。他这问话抛出去,半晌都没得到回应。他疑惑地往怀里看了一眼,发现温斐窝在他臂弯里,早已睡了过去。他一时哑然,却又笑了。他凑过去蹭了蹭温斐鼻尖,又吻他的唇,蜻蜓点水一般,如同在吻一片柔软的云。“小傻瓜。”他叹道,接着便拢好被子,带着他一起睡了过去。第302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十一)接下来的日子里,温斐几乎是每天都数着日历上的数字过的。他虽话不多,也并未多次提及这事,但每天他都会拿出显示屏来,翻到日历上,将一个日期划去。展逐颜觉得这样的他莫名地可爱,可爱得让他恨不得把他狠狠揉进怀里,亲个天昏地暗。结婚前夕,大大小小的贺礼也送了进来。展逐颜送给温斐许多东西,其中最得他眼缘的,就是一把刀。那刀没有名字,世间仅存这一把,锋利无比,材质坚硬,薄如蝉翼。将它握在手里的时候,光彩在刀锋上流转,宛如月华。“想给它取什么名字?”展逐颜问他。 第681章 温斐倒在床上,眼里醉意朦胧。他其实酒量很好,但他今天实在太高兴了,白的红的混在一起,一起喝了下去,让他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展逐颜走到桌边,给他倒了杯醒酒茶。温斐撑着坐起来,凑过来要他喂。展逐颜端着杯子喂了他一口,又抢过杯子,自己喝了,渡给他。水落下去,杯子落下去,衣服也争先恐后地落了下去。“今天是新婚之夜。”温斐咬着他的耳朵,如是说。“对,我们结婚了。”展逐颜放任那股情潮在躯体里流动,任由它将自己吞噬。温斐拉着他与自己一起倒向床的方向。“我们做吧。”他说。展逐颜扯落领带,扣紧他的手,说:“好。”灯是暖黄色的灯,洒落一地静谧,洋溢在屋子里,尽成了暖意。喘息与呻吟,两个频率的声音,在屋子里此起彼伏。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的契合,但这种被法律、亲友承认的结合,比任何一次肢体上的交缠都要来得热烈。他们用那种不需要明天的姿态,将对方拥入自己的身体里。院子里海棠花开了,月光洒落下来,将花的影子投向地面,与黑夜一同晕染成深沉的墨迹。屋子里的光已然暗淡下来,窗上映出交叠的人影,他们的影子汇合在一起,仿佛如此便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花与夜,红与黑,在漫天月华的掩映下,渐渐地默了。连风中的夜莺啼鸣都沉寂了下来,唯恐高了声,惊了屋中人。新婚不过三月,温斐便觉得自己从青果给弄成了熟果。一向矜矜业业,出勤第一从不迟到的温上尉,这婚假一休便连休了三月。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时候,自然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的伴侣。婚假结束之后,展逐颜接了新的任务,要去往别的星球。军队之中的任务,向来是时间不定,这也是双军人家庭的一点弊端吧,聚少离多的。展逐颜出门的那天,温斐站在门口与他依依惜别。他们在门前拥吻,恨不得将对方揣进怀里带走。展逐颜心里万语千言循环周转,最后都只化成了一句:“等我回来。”“好。”这一去,便是半年。半年里,温斐依然在流银战队之中,不过得了机会,调了职。展逐颜却是在前线立了一等功,再回来时,已经由中尉升了少校。都说一等死,二等残,温斐听了这消息,一宿没睡睡着,第二天便请了假要去接他。结果他急,展逐颜比他更急,还没等他出门,展逐颜便将房门敲响了。那个阔别半年的男人,就站在门口,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倦怠,出现在他久别重逢的爱人面前。“想我了吗?”展逐颜揽过他,与他四目相对,这样问。温斐先是给了他一拳,又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你说呢?”温斐眼尾发红,嗔怒地看着他,直看得展逐颜那颗归来时躁动的心,都软成了春水。从那以后,展逐颜便避免去那些危险的地方执行任务,因为他知道家里有个人在等他,他不能让他担心。即使如此,在展家偌大个家族的护持下,展逐颜依然是步步高升。三年之后,展逐颜遇到了一次危险。原本定为s级的任务,半途中出了变故,演变成了sss级。展逐颜那一队人几乎全折在了那次行动了,展逐颜的飞船也与上级失去了联系。他们遭遇了暴动粒子流,飞船不得已只能迫降到无人区,所有通讯设备全部毁坏。星球上没有水源,飞船里的水源也难以支撑太久。展逐颜跟他的两个亲信撬开坏掉的舱门,钻出了飞船。他们必须逃离这里,但他们无法发射信号,这里又处在破损行星带中,他们几个人,要被部队发现,谈何容易。几个人在确定生存希望渺茫之后,都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连续三天缺水缺食之后,受伤最重的展逐颜拿出他唯一存留的设备,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遗书。他似乎怕设备损坏会丢失掉这些文件,又拿出纸笔来,重新誊写了一份。“我所有的东西,全部留给我的丈夫,温斐。”他将遗书递给下属,如是道。第五天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绝望。直到一艘私人飞船突破重围,重重地撞到了星球表面上。那是温斐的船。他来不及换衣服,一到地方便迅速打开舱门跑了出去。 第683章 那窗子是比较老式的建筑,用的不是智能窗,展逐颜又是跟他一样在部队里拼杀出来的,身体素质强得堪比超人。他掰开窗子,登时便将温斐一按,恶狠狠地咬上了他的唇。温斐被他咬得生疼,等到展逐颜放轻力道,让那个吻变得缠绵起来时,他才恍然大悟地跑去关窗。关了窗,理智也回了笼。温斐这才想起自己离家的原因,看着展逐颜便气都不打一处来:“你神经病啊,谁让你进来了?私闯民宅是可以枪毙你的知不知道?”展逐颜才不管他,他找了他整整两天,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给他发讯息也不接,通讯也不接,最后他想到前因后果,才猜到温斐应该是自己走的,一路找到了这里。展逐颜一身被雨水浇得通透,他就那样看着温斐,虎狼似的眼神,又含着些许被抛弃一样的脆弱。“为什么要走?”他这样问温斐。话音刚落,温斐已经一拳对着他的面门揍了过去。以往每次吵架,温斐都奉行着能动口绝不动手,能打别处绝不打脸的原则。可这次他实在气得狠了,直接便忘记了自己的原则,对着他的脸下了手。展逐颜生生挨了这一记,半句话都没说,吭都没吭一声。“我一直在找你。”他跟控诉似的,对着温斐来了这样一句。“关我屁事。”温斐道,“滚,不想看见你。你就自个儿平步青云去吧,我啊,不伺候了。”听了他的话,担惊受怕了两天的展逐颜就跟个被点燃的炸药桶似的,一下子便爆发了。他的爆发说来也简单,直接便上了擒拿手,一副要把这人捆了绑了扛肩上带回家的模样。温斐跟他一起从流银里出来的,比拳脚功夫还真不怕他。展逐颜一动手,他也毫不示弱地动了手。两人在客厅里就这么打了起来,得亏客厅空旷,有让他们发挥的余地。不然就他们这不死不休的架势,这些摆件怕是都要遭了秧。他们谁都不肯服软,在客厅里彼此争斗,打着打着就干了起来。温斐忍着身体里传来的疼痛,忍着这孙子对他的冲撞,将牙齿一合,将他肩膀咬得出了血。“为什么要断掉我这次升迁的机会?”温斐恶狠狠地逼问道。展逐颜早已将那身碍事的湿衣服脱了,温斐凶恶,他半点也不惧,只是对他道:“跟我没关系。”“你撒谎。”温斐被他气得连脏话都骂了,“展逐颜,你他妈的……”展逐颜按住他,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他按着他,跟野兽交合一样凶狠,那吻却是最温柔的吻,仿佛承载了他所有的爱意与怜惜。“那个位子不适合你。”他这样说,可温斐显然不信,他到了最后,便只能说了实话,“有人在设计你,那个位子便是诱饵。”温斐并未追问他说的是谁,他得了展逐颜的回答,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懂了,便够了。说到底,他也只是为了从展逐颜口中得出他还爱着自己的这个事实而已。如此蠢笨,又如此直白。粗暴带来的代价,就是温斐沾染了他身上带来的寒气,躺在床上发了烧。在等医生过来的时候,展逐颜坐在床边,看着脸蛋发红,额头上敷着冰袋的温斐,兀自沉思。温斐还在睡着,他想的,是很久之前的事。温斐从少校升到中校的契机,是一次任务,也就是他跑去救温斐的那一次任务。那次任务里,温斐是主要行动者,他们护送了大批重要工事材料,连续跨越七个星域,才终于抵达。机甲战队亲自为他们护航,流银战队开着星舰开路,那是一次极其重要,容不得半点差池的行动。原本是十拿九稳,却在最后出了问题。温斐的飞船失去了联络,就那么消失在茫茫星际里,再也寻不到踪迹。有人说他被卷入了时空乱流里,有人说他误入了坍塌中子星附近,还有人说应该是不小心碰触到了未被探知的黑洞。可展逐颜只知道,他得找到他,就像温斐那时候凭借直觉找到他一样。他带了很多人,一路搜寻,一路查找。都说双子之间会有心灵感应,伴侣之间也有可能产生。所有人都说温斐肯定死了,他却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这股信念支撑着他,让他不顾众人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开着船冲进了虫洞里头。当他根据推算与直觉终于找到温斐的时候,他被藏在一颗自转缓慢的行星背面,差点被那缺少日照的低温星球冻成冰块。可他找到了他,救了他。温斐的飞船遭到了剧烈撞击,而他身上也是遍体鳞伤。袭击他的人不是旁人,而是亚特兰斯帝国内部的人。但那些人手脚太干净,做完这一切之后便迅速抽身离去,半点不留痕迹。但展逐颜知道,温斐被人盯上了。这一次他还能救他,下一次呢?他总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若是真的有人要杀了温斐,他防得过来么?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才故意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出入酒会,疏远温斐。他试图借由这种办法保护他,可温斐还是反感了。 第685章 可他看到展逐颜抽身离去,看到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就好像要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要把他抛弃了一样。温斐脑子一蒙,下意识便要追出去。但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的举动,以为他要潜逃,冲过来抓住了他。“逐颜……”温斐嗫嚅着唇,拼命地喊,“展逐颜……”有人将他按在被告席上,剥下他的肩章来。不,这是他的荣誉,他决不允许。温斐伸手去抢,可那些人紧紧地按着他,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也动不了分毫。他的眼里渐渐浮现出泪来,在他瞳孔前方结了一层薄薄的雾,他想要将那荣耀抢回,那是属于他的东西。他从一无所有一直走到现在,他所有的军功都是靠他自己出生入死挣来的,从没靠过别人。可现在他们轻而易举地就想夺走自己拥有的一切,让他一无所有。展逐颜,你又在哪里,你回来啊。他忍着眼泪,不想在别人面前泄露出脆弱的痕迹,可他的心里好难受。明明可以证明他的清白,为什么要做伪证?为什么?温斐的律师匆匆追上展逐颜的步伐,冲到他近前来,急切道:“展将军,这个案子还存在着许多疑点,我觉得可以为温中校翻盘的。”律师看着这个证人,这个他当事人的丈夫,他本以为他会帮温斐的。展逐颜愣了一下,他看向远处,眼神有些空茫,似乎在认真地思考什么。就在律师心里渐渐生出希望的时候,展逐颜转过头来,对着他道:“不,我要这个案子,定死了。”律师蓦然睁大了双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展逐颜抬了抬手,他的心腹褚横舟便凑了过来,将手上智能与律师的智能贴了一下。顷刻之间,律师账上便多了十万银河币。“懂了吗?”展逐颜抬起眸子,对他道。那双眸子里,像蕴含着汹涌的波涛,瞬息万变,叫人半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律师此时还有什么不懂的,连忙点头哈腰道:“明白,明白。”若是这位展家继承人有心相救,这位律师说什么也会为温斐辩驳。但既然这是展先生的意思,那这案子,便只能这么判了。“展上校,你看……”褚横舟等那律师走远了,才对展逐颜开口道。没有外人在场,展逐颜的神情也微微放松下来。他紧绷的脊背一下子便放松下去,方才在法庭上,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冷漠非常,但心里到底还是担心的。想起温斐听见他说的话时那绝望的眼神,展逐颜便觉得心里没来由地发空。“温先生那里,需不需要我现在派人去跟他讲清楚?”褚横舟揣摩着展逐颜的表情,如是问道。展逐颜叹了口气,道:“过几天再去吧,刚把他送进去,现在就去说清楚,怕是不妥当。若是被人知道了我的目的,恐怕我的苦心就白费了。”“温先生若是知道展上校的良苦用心,定然会明白的。”褚横舟道。“只希望他不要怪我。”展逐颜道,“他太冲动了,温玉胧那件事很明显就是个圈套,可他太重情义,义无反顾地就往下跳。我必须给他个足够安全的环境,让他不被外人伤害。”“那接下来该怎么做?”褚横舟又问,“需要做个样子取消婚姻关系么?”他这话一出,展逐颜很明显愣了一下。他扭过头看着褚横舟,有点不高兴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婚了?”“可这样会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展逐颜浓眉微微皱起,却是道:“先放着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想跟阿斐离婚。”他说着便往外走,走了一阵,又扭过头来对褚横舟道:“从今天起,阿斐的事情便由你全权负责。一定要告诉他我做这件事的原因,让他不要担心,我在外面处理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就会接他出来。”“是。”褚横舟认真道。铁门在背后轰地一声关闭,温斐抱着囚服,恍然间跟做梦一样。前不久他还跟展逐颜如胶似漆黏黏糊糊,还在讨论接下来该去哪里执行任务,可现在他却失了自由,被判了重刑,关到了这里。“囚犯87340, 166号牢房。”狱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奥森克监狱,亚特兰斯帝国最森严的监狱,城墙高达百尺,插翅难飞。这里是所有重刑犯的聚集地,能进入这里的犯人,最低年限也是十五年。而这也成了困住他的樊笼。温斐沿着路一直走,一直走,两边囚牢里的囚犯开始欢呼起来,齐齐挤在栅栏边冲他吐口水。这是他们古怪的欢迎仪式,在欢迎这个倒霉蛋跟他们一起坐牢。当然,也许这个倒霉蛋以后会成为他们欺负的对象。他们吐不到自己身上,而温斐也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从判刑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有缓过来。他心里有疑惑,有愤怒,有不解,但最后,这些融汇在一起,都成了空茫。他找到自己所处的牢房,奇迹般的,这个牢房只有他一个人。这算是单间的特殊优待么?他在心里苦笑。 第687章 做着这种事的同时,他还在笑,笑得像个破坏欲十足的孩子。温斐在稍微恢复些力气的同时,再度出手,手指成爪抓向他的喉咙。男人便又是一记电击,电得温斐失去了力气。一副亮银色的手铐出现在男人手中,又被他铐到了温斐手上。他掐着温斐的下巴,像个真正的主宰者一样俯视着他:“嘶鸣吧,嚎叫吧,我想听到你的哭号。”他将温斐身上最后一块布料扯去,分开他的腿,像凌迟一般,切入他的身体。温斐痛得自喉咙间发出一声闷哼,有淡淡的血味蔓延开来,将他的嗅觉也尽数剥去。毫无快乐可言,纯粹的折磨与发泄。人为刀俎,他为鱼肉。除了被宰杀,别无他法。温斐竭力地握紧手,在他手里,有他费尽全力带进来的一个东西。一枚戒指,一枚写有展逐颜名字的戒指。我很痛,你在哪?温斐将那个小东西握得死紧,任由那戒指的棱角磨痛他的手心。那是他的信念,他的希望,是他和展逐颜婚姻的明证。也是他黑暗中唯一的光。等到一切结束,男人终于餍足地起了身。他看向床上的温斐,那人已经处于半昏的状态,一身伤痕,凄惨无比。金发男人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重新拿好手套戴上。温斐睁开眼睛来,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将这个伤他辱他之人的样子记在心里,狠狠地记下,等着哪一天有了机会,便亲手杀了他。“你不用这样看着我,要怪,就怪你那位姓展的爱人吧,如果不是他将你送到我手里,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呢?”临出门时,他又回头看了温斐一眼,笑得残忍至极。“美好的东西就是用来毁坏的,你说是不是?我很期待看到你被完全摧毁的样子,那滋味,绝对美妙无比。”第305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十四)“美好的东西就是用来毁坏的,你说是不是?”金发男人挑起展逐颜的下巴,问站在一旁的西塔木。此时展逐颜被锁在船舱里,四肢上都是坚硬的流银锁链,另一端被固定在船舱的墙壁里,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掉的锁法。“路恩斯,我没想到在背后做出这一切的人,竟然是你。”展逐颜紧紧盯着他,咬牙道。路恩斯·阿尔伯德,阿尔伯德家的幼子,与展逐颜是同辈人。与展逐颜不同,路恩斯自出生起,便失去了继承权——这个嫡系幼子,天生便基因残缺,无法像其他人一样活到三百岁,不得不长期口服加注射阿曼达来维持生命。也因此,路恩斯在阿尔伯德家族里,几乎一直是被各位哥哥姐姐们宠大的。因为他们都知道,他没有争夺继承权的机会,而且很有可能活着活着就死了。既然不是夺位路上的敌人,对他好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展将军,见到我也不用这么惊讶吧。”路恩斯冲他笑笑,后又抽回手去,拿丝巾擦了擦手。“我不记得我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算计我,算计温斐?”展逐颜问。路恩斯听了他的话,反倒笑了,他说:“展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灰狼战队的事,你忘了么?还是说,你在家主位子上待得太久,脑子笨了呀?”他这样一提,展逐颜倒是想了起来。展逐颜在进入流银战队之前,是服役于灰狼战队的。灰狼战队主攻潜伏隐匿,其中的战士也个个都是翘楚。像温斐这种十七岁便通过考验进入流银战队的都算少数,四大家族为了避嫌,在将子弟们派到流银战队里之前,都会让他们先去其他战队里历练历练。那时展逐颜将近二十岁,已经成了灰狼战队的高层,掌管选拔。路恩斯便是在那时候撞到了他的手上。路恩斯虽然身体不好,但他一直都有个当将领的梦想。严苛的条件他自然是达不到的,阿尔伯德家族为了实现他的心愿,一路买通考官,就为了让他先从灰狼这里踏一踏,再去他梦寐以求的流银战队。但问题是,那天负责筛选的人,正是展逐颜。别人都怕阿尔伯德家族的权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展逐颜本身就出自于展家,对于什么阿尔伯德家族,完全是一点畏惧都没有。所以那天,他几乎是想也没想,便把身体状况不达标的路恩斯刷了下去。谁能想到,他当初的这个举动,竟让路恩斯记恨到现在。“当初在那次任务里袭击温斐,将他藏到行星背后准备冻死他的人,也是你,对不对。”展逐颜虽然在问,可语气完全是笃定的。路恩斯冲他笑笑,道:“对啊,你居然到现在才猜到,真是太让我惊讶了。”展逐颜没有理他,却是看向他身上的衣服。路恩斯这件衣服的领口、袖口上都纹着阿尔伯德家族的死神家徽,可他胸前却是流银战队的标志。一藤三星,流银。“路恩斯,自欺欺人也不是这么做的,流银战队的制服一直都有专人严格把控,你在这身,怕不是你偷偷托人带的吧。”展逐颜嘲笑起路恩斯来,虽然他才是被制住的那个,可他即使跪着,也是一副高傲的姿态,好像他才是胜者一样。路恩斯被他戳中痛脚,脸色变了一变,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 第689章 他曾说过要保护他,可他没有做到。他答应他自己一定会比他晚死,现在快了。他会竭尽所能,杀了路恩斯。所有伤害过温斐的人,他都不会放过。杀光他们,最后便会轮到他自己。西塔木第二天起来时,腰都是酸的。他穿好衣服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冼铅华。他是一夜春风,冼铅华则是半宿没睡。“好哥哥,臭着幅脸做什么?”西塔木扶着腰,一副不胜恩宠的样子,“昨天将军很卖力呢,弄得我现在腰都在发酸。”冼铅华恨不得将鼻子冲到天上去,他重重得哼了一声,道:“小人得志。”西塔木道:“你我都为将军做事,算是同僚,说起来,我还得羡慕你呢。”没人不喜欢听奉承话,就算冼铅华知道两人之间带点情敌的关系,还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将军最喜欢的就是你,你也是陪将军陪得最久的人。我虽立了大功,到底还是比不得你在将军心里的分量。所以哥哥你也别对我挑鼻子瞪眼了,将军对你的爱啊,是我怎么都比不上的。”他这样说着,又凑到冼铅华耳边,对他道,“好哥哥,以后要是有机会,不如你也陪我睡睡呗,我觉得你长得也挺好的。”冼铅华推开他,他看西塔木一脸的色相,忍不住就生了厌恶。“你疯了不成,将军最讨厌后院起火。”冼铅华道。“那我们把将军一起喊上,不就行了?”西塔木舔舔自己下唇,一副饥渴的模样。“你想和将军一起上我?”冼铅华瞪大眼,难以置信地道。西塔木道:“怎么会呢,当然是你和将军一起上我啊。”冼铅华无语道:“滚吧你。”说着便要往外走。“诶呀,真是不解风情,叠罗汉也可以啊,让我在最下面就好了。”西塔木追上他,追到外头,正好看见路恩斯走进船舱里来。“将军。”西塔木和冼铅华异口同声地喊。路恩斯对他们摆摆手,示意不用喊。路恩斯后面跟着两个人,扛着个木制的大箱子,还有一堆其他的东西。展逐颜一宿没睡,仍然被链子锁着。他听见声响,朝声源来源处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让他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路恩斯。路恩斯看见展逐颜那副要杀人似的眼神,一时间竟是笑了。他示意后头的人跟上自己,接着便缓步走到展逐颜面前。“展上将看上去没怎么睡好啊。”路恩斯笑道,“看这眼皮底下黑的,啧啧。”“你想做什么?”展逐颜掀起眼皮,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不做什么,你不是要见温斐么,我把他给你带来了。”路恩斯踢了踢被放在自己脚边的箱子,对他道。第306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十五)那是一个实木箱子,四面密闭,没有透气孔。展逐颜的眼睛蓦然就直了,他看着那个箱子,骤然扯了扯嘴角,道:“你在骗我的吧,阿斐怎么可能在这里。”路恩斯并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只是让人将箱子又拖到展逐颜右边去。后面跟着的人也陆陆续续进了场,他们像是要放一场露天电影一样,开始当着展逐颜的面放置设备。路恩斯等他们弄好之后,便将其余的人赶走,留了一两个在旁边。路恩斯缓步走到那个箱子边上,像是打开潘多拉的魔盒一样,打开了那个盒子。哐当一声,箱子的四边四散开来,暴露在展逐颜眼前的,是一具被钉在两块木板间的白骨。路恩斯将盒盖扔到一边,目光从温斐的骨头上扫了一眼,又挪到展逐颜身上。“怎么,久别重逢,不打个招呼?”路恩斯道,他勾起唇来,像一个屠夫一样道,“本来他的尸体也没腐化得这么严重的,但我嫌泡在福尔马林里面的太恶心,让他们先做了下处理,去了肉,留了骨。”编号87340,展逐颜看见那具白骨身上穿着这样一件囚衣。或许是年月太久的缘故,那件囚衣早已变了颜色,手臂处的编号,还是展逐颜努力辨认才认出来的。他心知那就是温斐的编号,可他不信。他对路恩斯道:“你不要以为随便找一具骨头来我就会信你,囚衣到处都有,骨头你想要也到处都是。”“你这幅自欺欺人的样子,可真有趣。”路恩斯从下属手里拿了巴掌大小的仪器过来,对着那白骨扫了扫。那仪器用机械音播报道:“基因扫描完成,死者温斐,骨骼年龄40岁。”“他是出狱的一年前死的,从那以后西塔木便彻底取代了他,直到出狱。”路恩斯看着展逐颜满脸不愿相信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快活得很。从他布下这一局棋的时候开始,他就开始期盼展逐颜知道真相时的表情。现在那个人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不过这些还只是开始而已。“我不信,人体克隆到处都是,要想找一副克隆体太容易了。”展逐颜依然摇头,“我不相信阿斐会死,你在骗我。”路恩斯并不在意他说什么,戏已经开场,观众不愿意接受,也就是一时的事而已。他打开投影仪,仪器将一段影像投影到了雪白的墙壁上。投影是彩色的,可那影像里的场景,却让人觉得进入了只有黑与白的地狱。那是监狱,奥森克监狱内部。 第691章 就算他挣扎到双手手腕俱被手铐磨破,挣扎得差点手腕脱臼,他也凑不过去。路恩斯亲自动手,一手拿着长钉,一手拿着锤子。有三个人按住温斐的四肢,还有一个人固定住那个木板。温斐像困兽一样,被他们按在这里,进退不得,逃脱不掉。路恩斯钉穿木板之后,放开钉子,两只手握住那只重锤,一起抡起来,对着那枚钉子狠狠砸下。他这一下力道没掌握好,钉子没有直接穿透过去,而是歪了,斜着刺穿了温斐的脊背。从温斐口中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那是痛到极致发出的声音,几乎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血从温斐背上流下来,流到他身下的木板上。路恩斯对于没钉好的这一下也有些介怀,但很快他就拿了第二枚钉子过来。“叫,再叫大声一点,录下来让展逐颜好好听听。”路恩斯兴奋不已,杀红了眼一样。这次他把钉子钉穿木板,再抡起锤子,对着钉子狠狠地砸了下去。钉子从温斐的背一路刺穿到前胸,钉在了他身下的那木板上,这才算结束。温斐的声音陡然间停了,他像是愣怔般地,往自己胸膛处看。半晌他才觉出痛来,自喉咙间爆发出一声惨嚎。这两下,都没有钉到要害。路恩斯很明显是想慢慢折磨死他,而不是一下子就让他死去。他一钉接着一钉,那冰冷的钉子一根接一根地刺穿温斐的身体。温斐的血流得越来越多,很快就把身下的木板染成了血红。起初他还有嚎叫的力气,到最后,他的气息慢慢弱了下来。路恩斯连续钉了二十多根,实在找不到太好的位置可以下手了,才终于停了下来。木板之间已经全都是血了,温斐就被死死地钉在两块木板之间。按他的人已经松开了他,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放开手,他也没力气动了。温斐口鼻之间也全是血,他一张嘴,血就从口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垂死的金鱼会吐出白色的泡泡,而他在肺部被钉穿之后,吐血的时候也会吐出带血的泡泡来。他眼里的神采也渐渐黯淡了下去,像两盏即将要熄灭的灯。路恩斯将锤子扔到脚边,喘着气,拿过下属递过来的丝巾开始擦手。他手上也沾了血,脸上也被溅到了一些,可他很兴奋,兴奋得仿佛达成了什么成就一样。“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这虽然不是十字架,但我总归也给了你一个高贵的死法。”路恩斯垂下头来,看着温斐。他将丝巾翻了个面,擦拭自己脸上溅到的血。“不用担心,很快我就会把展逐颜也一起杀了,把他送下去跟你一起团聚。”路恩斯擦完脸,勾着唇笑道。他把丝巾扔下来,扔到温斐面前。温斐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他似乎很想努力说些什么,可他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能吐出来。冼铅华走到前面去,查探他的鼻息,看他死没死。最后冼铅华离开,对路恩斯道:“将军,他死了。”他死了。展逐颜胸口一痛,一口血就那么喷了出来,落到娟白的地面上,分外刺眼。影像放到这里就结束了,路恩斯挥挥手让人把投影仪挪开。仪器拿开之后,又有人递了一个黑色大锤过来,放到他手里。展逐颜来不及细思,看到他的举动,看到他行进的方向,便跪行着爬到他行进方向的白骨旁边,将他紧紧护在身下。“我不会让你再伤害他了。”展逐颜带着嘴里的血,含糊不清却又坚定不移地道,“再也不会了,阿斐不怕,我在这里,我在你身边。”第307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十六)路恩斯对身边的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拉开他。”立刻便有上前,抓着展逐颜往外拖。展逐颜紧紧地抱着温斐的白骨,死都不愿让他们把两人扯开。路恩斯的手下都是训练出来的特种兵,三五个齐齐上前,也几乎能与展逐颜抗衡。展逐颜被逼到极致,已经疯了,他甚至顾不得所谓的计划,顾不得其他,直接从心里将天照召唤了出来。路恩斯正准备上前,突然有个半透明的影子出现在他背后,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这是什么东西?”路恩斯喝道,他吓了一跳,伸手去抓,可天照的身体到了他手里就成了虚无,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抓不到他,反倒是天照掐住他脖子的手,越发紧了。整个船舱震颤起来,原本在空中悬停的飞船像是要被震垮一样。天照张开嘴,从嘴里发出根本不属于人类的音波。那音波仿佛是直接从灵魂里发出的一样,霎时间船舱里的人都只觉得胸口剧烈一痛,像要有人将他们的灵魂从肉体里直接剥离一样。就在天照完全掌控了局势的时候,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天照的背后,抬起一只手来,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那只手上戴着一只玫瑰金色的镯子,正是西塔木。“让将军受惊了。”西塔木面无表情地一手揪着天照,一手从手镯里拿了把半透明的光剑出来。 第693章 嘭地一声,那颗头骨四分五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路恩斯扔了锤子,看向一旁已经呆滞了的展逐颜。“阿斐……”展逐颜看着那堆碎骨,他伸出手,想要握住一块,就像握住温斐的手一样。可他的手已经脱了臼,他抓不起来,哪怕一块他都握不起来。那几人已经放开了展逐颜,而展逐颜失魂落魄地跪立在那里,看着那一地碎骨。“冒犯上级,念你初犯,这次便不跟你计较了。”“接下来的路可只说不准是对是错,是生是死,要是能平安出去,我就跟你在一起。”还有他自己的话:“阿斐,你在我心里,是超越了战队、国家、荣耀,乃至我自身性命的存在。”“展逐颜,我警告你,你不许比老子先死,我才不当被留下来哭成傻逼的那一个。”但这些都没了,他的阿斐死了,成了一地碎骨。就算是艾莱号,也救不回来了。展逐颜的胸膛剧烈震颤起来,血从他口中涌出来,那么鲜艳的颜色,仿佛他此生最重要的东西,也随着这些鲜血一起流逝了一样。路恩斯甩了甩手腕,玩了这么一遭,他也有些累了。西塔木将椅子向他的方向推了推,等他坐下后,便凑到他耳边进言道:“将军,需不需要我动手?”路恩斯看他一眼,见西塔木眼中满是嗜血的光芒,宛如一只见到了肉骨头的狗。也是,他倒忘了,他身边的这条哈巴狗,可是条吃人的狗呢。最喜欢拿活人做标本,每次杀人之前,都必定要乐声伴着,将猎物折磨致死之后,才肯罢手。西塔木摸了摸自己的脸,对他道:“只砸碎骨头怎么够呢,既然他让将军难堪,不如把他交给我……”他舔了舔尖牙,对路恩斯道:“让我用他的血,为将军导演一出完美的戏剧吧,怎样?”“好。”路恩斯闻言大喜,对他道,“那我就把他交给你,等他死了以后,他的尸体属于你。你要做成标本,或是做成面具,都随你。”西塔木对着他躬身行礼,显然欣喜非常。“多谢将军。”西塔木一边走,一边将温斐的那把刀拿出来。这把刀极其锋利,削铁如泥,用来切割人体,自然像切豆腐一样顺畅。展逐颜缓缓抬起头来,他看向西塔木,那张克隆出来的脸跟温斐的那么像,好像他的阿斐还在一样。西塔木喜欢在乐声响起的同时杀人,就像厨师制作佳肴一样,将他的材料细细切割好。这次他虽然没有放音乐,可他的脚踏着拍子,就像是鼓乐一样。“阿斐……”展逐颜愣愣地看着他,开了口。“是啊,我是阿斐,我是你的温斐。”西塔木笑着道。他善于伪装,诡面一族,从出生的一开始,便注定要失去自我。他们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他们要把自己当成一个物品,一个用来模拟其他人的物品。每一次他们选好目标的时候,就会潜伏在那个人身边,细心地观察他。从他的饮食习惯,到他的走路方式,每一样都学习下来。等到诡面者模仿完目标的所有特点之后,那个目标也就到了该死的时候。他潜伏在监狱里的时候,会切换成各种不同的身份。他学习温斐的穿着,学习他握筷子的手法,学习他的声音,后来他终于学到了所有属于温斐的特质,于是路恩斯来了,在他面前杀死了温斐。每一个目标的存在,都是为了给诡面者奠基。他们的成功,踏在遍地尸骨之上。当西塔木走到展逐颜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成功入了戏。现在他就是温斐,温斐就是他,而他面前的人是展逐颜,他的爱人,也是他的仇人。展逐颜的身体摇摇欲坠,他看了西塔木一眼,看见那双眼睛。温斐,他的阿斐没有死,阿斐回来了。他几乎要笑出声来。西塔木低头看着他,用充满魅惑的双眼看着展逐颜,对他道:“我是谁?”“阿斐,你是阿斐。”“是的,我是你的阿斐,你爱我么?”西塔木拿起那把刀,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刀背。他用上了一点催眠的手法,让展逐颜可以更痴迷他一点。真正的诡面,与角色合二为一,自然也要让观众身临其境。“爱,我只爱你。”展逐颜的目光追随着他,像向日葵追随着阳光。“好,那现在……把你的右手重新塞进手铐里去。”西塔木笑着下达了指令。“好。”展逐颜听话地拿起那掉落在一旁染血的手铐,他之前挣脱时,生生将自己的手拗得脱臼,现在他一只手拿着那个手铐,右手下了死劲地往里钻。阿斐让他铐上,那就铐上。阿斐高兴就好。他高兴了,就会回到自己身边了。展逐颜这样想。他费力地往里面塞,那手铐本就狭小,他钻得手骨几乎都要断裂,才终于塞了回去。冼铅华看着他终于钻回去的那只手,被手铐的边棱生生刮掉了一层皮肉,几乎能窥见白骨,便觉得背后一阵发寒。 第695章 插进胸膛,拔出来,再度插进去。转瞬间,他的肺便成了两个破烂的风箱,呼哧呼哧响起的,都是死亡的号角声。西塔木如同鬼魅一样在他周围游走,那把刀被他舞得很快,每一刀都能在展逐颜身上切出一刀见骨的伤痕。不多时,展逐颜已经变成了一个破破烂烂的血人。西塔木停下手来,晃到展逐颜身后。他按住展逐颜的头,迫使着他朝向路恩斯的方向,然后横起刀,置在他脖颈间。刀是削铁如泥的刀,人是血肉之躯。西塔木一刀割下,鲜血如喷泉一样涌了出来。他的手不松,就这样迫使着展逐颜仰着头,直到那血喷势渐渐减缓,直到他整个人都委顿了下去。“好!”路恩斯忍不住鼓起掌来。西塔木撩起自己的衣摆,擦拭刀上的血。擦好之后,他把刀收回刀鞘里,又重新放回镯子里。这个时候他又走到了展逐颜面前,而展逐颜趴在地上,身下全是他自己的血。他盯着西塔木的脸,那眼神似乎在看他,又似乎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西塔木看着奄奄一息的展逐颜,似乎在欣赏他临死前的姿态。莞尔他又笑了,笑着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来。那是一枚流银戒指。西塔木冲他笑笑,道:“展上将,这枚戒指反正是你那位阿斐的,你就带着它一起上路吧。”他手一松,那戒指便落了下去,一路坠到展逐颜的衣领处,又滚到了他的衣服里。展逐颜的眼里似乎又绽放出光来,回光返照一样。可他已经没有了力气,也没办法再说话了。他就这样圆睁着双眼,死死地看着西塔木,直到他断气,那双眼睛都没有闭上过。西塔木退开来,走回路恩斯面前,对他道:“将军,杀了。”冼铅华放开摄影设备,走过去探查。不一会儿他走回来,对路恩斯道:“将军,他死了。”“好,干得好。”路恩斯满意至极地看着西塔木,对他道,“你是我见过杀人杀得最漂亮的。”他夸奖完,又转向冼铅华的方向,对他道:“把录像拷贝下来,送到我那里去,我要天天看。”冼铅华点头应是。西塔木一声都是血,这船舱里也尽是血腥味,刺鼻得很。路恩斯见了这样一场杀戮盛宴,心情大好,登时便对冼铅华道:“拷完之后到我房间里来。”冼铅华闻言大喜,忙道:“是。”西塔木伸了个懒腰,正准备离开,这时有人过来,问路恩斯道:“将军,那尸体怎么处置?”路恩斯看了他所指的展逐颜的尸体一眼,喊住西塔木,问:“西塔木,大脑以外的其他部分交给你,你说处置办法吧。”西塔木一身血气,正准备去洗澡呢,听了这话,便回转过身来,对路恩斯身边的那个下属道:“先放着吧,等我洗完澡之后,再来切掉他的大脑。”“是。”下属听了,便退开来,不在管那具尸体。“现在有什么好洗的,反正等下还是要再洗一次的。”冼铅华不满道。西塔木冲他笑笑,道:“这不一样,我杀人和解剖的时候,喜欢用不同的音乐,也喜欢喷不同的香水,穿不同的衣服。”说完这句话他便走入门里去,去了给他安排的房间。冼铅华还犹自不满着,路恩斯已经将手揽了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腰:“与其花费心思与他作对,倒不如……想想用什么花招取悦我……”冼铅华对于路恩斯自然是千依百顺的,听了他的话,面上便显出几分娇羞之色来。“可是……他总是抢我风头。”冼铅华趁机告状道。“这有什么关系,再怎么抢风头,他也只是一个下属。你就不一样了。”路恩斯说,“你可是从小到大一直都跟着我的,这分量当然不一样。”冼铅华闻言,心都化了。“将军又笑我了。”他反握住路恩斯的手,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燃烧着浓浓的情欲。西塔木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这才回到主舱之中,将展逐颜的尸体解剖好。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像做什么神圣的仪式一样,焚香沐浴,还要放音乐。他下刀的时候,也是伴随着音乐的鼓点声切的。负责拿大脑的下属在门外等了个把多小时,才等到大门重新打开。西塔木用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把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递过去,对他道:“拿去吧,记得给将军说一声,接下来的部分我就拿走了。”“是。”那下属拿过仪器,探测了一下。“脑组织, dna检测完毕,死者为展逐颜,大脑年龄43岁。” 第697章 但后来派出的那两支分队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亚特兰斯帝国这边不死心,又派了两拨人过去看。这两拨人分别出自流银战队和四大家族中的费家,带队之人,一个名叫陶燃,一个叫费渝西。陶燃是流银战队中的高层,军衔已至大校级别。费渝西更厉害,他出自费家,年纪轻轻已经是中将级别了。亚特兰斯本以为派出这两员大将之后,这次行动肯定稳了。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时候,这次依然失败了。从陶燃飞船上发射出了最后一段通讯,那是一段中断的讯息,总共只有三个字:“不要来……”陶燃,便是温斐的亲舅舅。后来亚特兰斯那边也派人过来搜寻过,皆一无所获。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有人说他们是被卷入了黑洞里,去了其他时空。也有人说,他们死在了小行星暴动里,更有人说他们被星盗劫持,现在已经死了。众说纷纭,却一个都没得到解释。唯一一个有点论据的黑洞说,还是因为有人在碎裂的小行星上发现了流银战队战舰的残骸而传扬出来的,传到如今也成了大众都比较接受的一种解释。“黑洞说其实并不完全正确,这里的确是有一个古战场的,古战场那端,连接着一个能量世界。”西塔木在腰间戴好太空服发射器,任由幽蓝色的萤光将他周身包裹,就像穿了一身紧身衣一样。说到底,他们还是血肉之躯,在这种地方没办法确保氧气的供应,还是穿着这个比较保险。路恩斯也跟着他走了下来,任由脚下的微型发射器将他托起来。冼铅华也准备跟着他们一起下来,被路恩斯拒绝了。“你留守,我带人过去就好了。”路恩斯道。“陶燃应该就是在能量体暴动的时候出现在那附近,也许死了,也许被吞到了另一个地方。”西塔木转动着左手上的镯子,如此说道。“你怎么还没把艾莱号给将军,你难道想据为己有么?”冼铅华对西塔木道。“铅华。”路恩斯喝止道。西塔木无奈地笑了笑,对他解释道:“我自然是不敢抢将军的东西的,艾莱号也应该要归属于将军。但我从展逐颜那里抢夺走艾莱号的控制权时,为了以防万一把它的本体冰冻了,如果贸然接触掉它跟我之间的契约,我怕把那个东西唤醒。”比起艾莱号,那个古战场处的能量体显然让路恩斯更为心动,因此他也没有让他们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对西塔木催促道:“好了,快带我过去把,详细情况到时候再说。”“好。”西塔木应声道。冼铅华看着一众人跟着他们一起下到太空,也知道现在没什么他插嘴的余地,只好愤愤地又回了舱室。“能量体应该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但因为它能量不稳定,在两个世界之间打开了一个通道。我也是从镯子的隐世界里找到了这个世界的镜像,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西塔木在前面带路,领着路恩斯和其他人一起往面前巨大的蓝黑色星球降落。“在小行星上发现的碎片,应该是战队成员慌忙逃窜时不小心撞了上去。但即使他们撞上了别处,暴动的端口还是把他们全部吸了进去。”西塔木抬手,他头上的仪器发出光线,照亮他的脚下。“自然是无情的,人类身上有端口想要的东西——源生质。它能辨认出什么是含有源生质的东西,然后吸纳它。”西塔木踩着脚下坚硬的黑色地质层,缓步往前走,“能量世界的端口连接着这个星域,而端口所在之地,就是这个星球。众所周知,合适的生长条件,可以生长出永生花。但很少有人知晓,只有用极大的能量体供养,以人类血肉中含有的源生质培育出的永生花,才是真正的永生花。”路恩斯带着人跟在他背后走,随着众人越走越近,一片火红色的花海也暴露在他们眼前。永生花形状酷似百合,白瓣红蕊,可暴露在他们面前的永生花,从花瓣到根茎,全都是通红的。这个星球所在处,距离恒星还有些远,恒星的光到它这里来已经十分暗淡了,根本照亮不了这一方天地。他们能看到这些花,是因为花海尽头的一个巨大光团。说是光团也不尽然,那更像是一道门,一道充满光华,被黑暗簇拥着的门。地狱之门。路恩斯心里不知怎么就出现了这样四个字。满地永生花在那惨白色光芒的映照下,像是长了满地的曼珠沙华。“来源于其他世界的能量,加上属于人类的源生质,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唯有综合在一起,才能绽放出血色永生花。能量充沛到一定的程度,便会凝结成流银,深埋在地底下。这些永生花,便是从埋满流银的土地里生长出来的。”西塔木看着那片花海,如是道,“但目前所有发现过流银的地方,并没有出现过血色永生花化石,或是其他组织。因为所有能被发现的流银,他们所在之处的能量端口都闭合了,或许这些端口关闭之后,又会在其他地方打开,可是要在茫茫宇宙之中找到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太难了。端口关闭之后,血色永生花得不到能量供应,也得不到良好的保存环境,便只能整株枯萎消失掉。”西塔木转过身来,看着路恩斯,道:“将军,血色永生花比起普通的永生花来说,不仅可以刺激源生质的活性,还能补充源生质。只要血色永生花没有竭尽,使用者便可以一直长生下去。最近这里并没有出现过大型人口失踪案件,想来这些源生质应该是从异世界来的。”路恩斯眼里流露出心动之色,他看着这片血色花海,如同在看着一片巨大的金矿。“花海底下的流银极其充沛,足够将军将之化为己用。亚特兰斯帝国可用流银时分有限,这些流银被用来制造飞船、武器,少部分流到贵族圈子里,被他们制作成了装饰品。但再怎么说,这些已被发现的流银都是帝国的公有财产,不过现在……这些都是将军你的了。”西塔木率先对着路恩斯跪了下去,满眼崇敬地说:“祝将军千秋万世,一统帝国。”他声音洪亮,路恩斯的随从们也一起跪了下去,对着路恩斯高声道:“祝将军千秋万世,一统帝国。”路恩斯看着这片血色花海,看着跪在他脚下的随从,想着这地底下数不尽的流银矿产,想到他有一天会成为亚特兰斯帝国真正的主人,所有人都只能仰望他,便觉得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收不住了。他抬起手来,像君主对待臣属一样,高声道:“都起来吧。”然而他的笑也就到这里了。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道刺目的光芒从西塔木手中爆发出来,如刀锋一样,从路恩斯的下属身上横切而过。眨眼之间,除了路恩斯和西塔木以外,所有人都在瞬间成了飞灰。路恩斯惶惶然往后退了一步,而西塔木也在同一时刻站起身来。“西塔木,你要做什么,你要造反吗?”西塔木露的那一手实在太过震撼,眨眼之间杀了这么多人,虽说拥有战舰也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但也决计不能让人变成灰烬。是以路恩斯心里真实地恐惧起来。西塔木站直身体,冷冷地看着他。“你疯了吗?你想要让诡面一族跟着陪葬么?”路恩斯颤声道,“你是不是想取代我,是不是想将这片血色永生花占为己有?”他的目光在西塔木左右反复逡巡,努力寻找逃脱的办法。 第699章 “闭嘴。”被他戳中痛处,路恩斯忍不住骂道。温斐却不停,他早已不是当初囚于监狱之中,上不得下不得的温斐了。现在他才是主宰。“费家是自瑞蒂尔文明时期便存在的古老家族,在他们手里掌握着与艾莱号有关的线索。而费渝西正是费家尽全部心力培养的继承人,你断定他手里掌控着艾莱号的秘密,但费渝西死了,更深层的费家人你却接触不到。不过,我舅舅陶燃是费渝西尚未公开的爱人,又和他死在同一场战役里头,你便断定陶燃知道些什么。陶燃膝下无子,你便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觉得他肯定对我泄露过这些隐秘。你花了十六年的时间对我严刑拷打,却根本无法从我嘴里得到半个字,你可曾想过为什么?”路恩斯瞪着他,像是被他气得狠了,所以根本不想接话的样子。谁能想到,他多年筹谋,会落到功亏一篑的下场。他现在唯一的期盼,便是这人在杀死他之前,冼铅华能够赶到,这样他自己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原因很简单,我舅舅的确对我透露过费家的秘密,可惜的是,我自己并没有发现。但展逐颜比你聪明一些,他在跟我相处的过程中,发现了我舅舅留下的线索,在正确的时间和地点找到了艾莱号。”路恩斯看着他大有侃侃而谈的架势,便想着继续拖延时间,等冼铅华来救他。“你虐待了我十六年,费尽心思,到头来却做了一场无用功。”温斐将剩下小半香槟喝完,放下杯子,系统便自动将他的杯子收了回去。他看着路恩斯,像是真的有读心术一样,对他道:“你不用想着拖延什么了,这个地方是艾莱号内部的隐世界,在这里时间的流逝和外界的不同。你跟我在这里度过一年,在外面看来,也就几秒钟而已。”路恩斯听了他的话,登时便神色大变。因为时间充裕,温斐倒也没急着对他动手,只是接着道:“隐世界,艾莱号内部的空间。宇宙广袤无垠,大小三千世界都在向外发射讯号,艾莱号作为一个人为的载体,机缘巧合之下变成了一个连接器,捕捉到了许多世界的信号,制造出镜像,这便是它内部的世界,隐世界。区别于固液气三种形态之外的第四种形态——隐态,介乎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路恩斯盯着他,半晌才艰涩地回答道:“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当个明白鬼么,然后让我下地狱?”温斐笑道:“你可真聪明啊,那我就奖励你好了。”他放下酒杯之后,再度变得两手空空。但他仅仅在心里冒出个念头,那把荼蘼便出现在了他手中。他缓步走近,路恩斯的椅子便顷刻变了模样。之前那椅子还只是比较结实的木椅,现在却变成了金属质地,扶手处绑路恩斯的绑带也变成了手铐。蹭蹭蹭。寒光乍现,银色的金属将路恩斯的手固定在扶手处,一个五指分开的形式。“希腊神话之中,泰坦神族的普罗米修斯将火种带给了人类。他因此获罪,被宙斯处罚,被锁在高加索山上。宙斯派鹰隼来吃他的内脏,白天吃完,晚上又会重新长上。循环往复,永无休止。以前我不懂,不知道为何宙斯既要罚他,又要让他重新长好内脏。可后来我明白了,永无止境,循环往复,一次一次经历被啃食的痛苦,这样的折磨足够让人发疯。”温斐拔刀出鞘,道,“虽然用折磨神明的方式对待你显得有些抬举你了,不过呢,循环往复,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他笑嘻嘻地,笑容灿烂得像个少年,却是手一动,刀一挑,轻而易举地将路恩斯的一根手指割了下来。路恩斯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温斐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神经病。温斐满意地欣赏他脸上的痛色,活像一个天生的虐待狂。他虽不是虐待狂,却在那十六年的时间里,被路恩斯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变成了一个受虐狂。唯有虐待能让他兴奋,没有痛觉的欢爱方式,对他来说犹如隔靴搔痒。所以他会一次次地惹怒展逐颜的角色,让他在愤怒的情况下折磨他自己。他并不想变成这样,但他没有办法。真正成为这样的人之后,他便享受了起来,不痛不伤不爽,怎么快活怎么来,可不就是这样么。那把刀很快,温斐又是轻轻一划,便将路恩斯手上的一块皮肉切了下去。“诶呀,这刀子太快了,我怕没办法让将军你好好感受呢。”温斐笑着道,“不过没关系,我这里有各种各样的刀子,等快刀用得不想用了,就用钝刀子。别用这样害怕的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是死神,你说是不是?”路恩斯手上的伤口并不是特别大,血也流得不多,可这比直接给他一刀还要恐惧。给他一刀还能死得快些,这样慢慢地割肉,让他十分恐惧。“在系统的一个隐世界里,我叫穆襄仪。他善于研究刑罚,我便也学了不少东西。这样的割法,叫做凌迟。我这动刀手法,其实也不专业。不过不急,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呢,可以慢慢练习。”他说着又是一刀,痛得路恩斯直接便惨叫出声。“别急着喊,有三千多刀呢,没割完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等我割完杀了你之后,我们就回到这个时间点,再重复一次。”温斐眼里流淌出兴奋的神色,那是真正的疯子才会有的神情,因为破坏而兴奋,因为虐待而欢愉,“当然,如果你想咬舌自尽也是不可能的哦,这片天地由我掌控,你就算想自杀,也得看我同不同意。”温斐癫狂地笑了笑,抬手又是一刀,在路恩斯的惨叫声中切下他一块肉。他也的确是个疯子了。十六年的肉体和心理折磨,让他从一个完整的人,变成一个心中只有仇恨和复仇的精神病。那时他被困在囹圄之中,无人救他。他只能自寻出路。如果当初他在与西塔木的博弈中没有胜出,那么现在被砸碎的那具白骨就是他自己了。温斐已经死了,死在入狱的那天。现在他不是温斐,他心中无爱,只有恨。他蛰伏十六年,现在终于到了报仇雪恨的时候。伤过他的人,一个都逃不过。星海漫漫无垠,站在舱室里看着那浩大的库瑞尔星域,尽管冼铅华知道他们才去了没一会,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一样。他端起杯子来喝了口咖啡,遥遥望着那颗巨大的星球,心想应该发点讯息过去问问情况了。如果讯息没人回复,便过去看看吧。冼铅华这样想着。与此同时,在一艘向着银河系方向行驶的飞船内,展逐颜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第311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二十)隐世界之中,十年百年,也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而已。路恩斯给他十六年的折磨,他还他十六年的凌迟,也不算亏。当温斐这天再次出现在路恩斯面前时,路恩斯一见他便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的叫声。他已经疯掉了。“诶,胆子真小。”温斐悠悠叹了口气,将一个物件拿出来,拴在路恩斯脖子上。那小型仪器一到了路恩斯身上,便顷刻变成了一道红光,笼罩了路恩斯整个人。 第701章 冼铅华经过两次打击,现在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在温斐冲向左翼的同时,他也打开了主舰的炮口,数十枚导弹冲着浮苍号轰去。“乖乖,刺激。”这样危险的情况下,温斐反倒兴奋得可以。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爽快的星战了,那时候在奥森克监狱里,他一身才华抱负无处施展,现在终于有了重新上手的机会,怎么可能不兴奋。他紧拽着方向杆,将那一艘飞舰开得如同一尾徜徉星海的游鱼一样,快若疾光地自那炮弹中间穿梭过去。那般强大的包围在他面前被视若无物,当他再次出现在冼铅华视线里的时候,浮苍号的导弹也对着主舰轰了下来。“嘭嘭嘭。”一连串的声响,主舰左侧的动力装置也玩完了。“宝贝,还要多长时间。”温斐问。月读一边忙着吸纳能量,一边回答道:“十五分钟。”“好。”温斐说着,又对着那艘主舰冲了过去,“这次我就不跟你磨蹭了。”温斐笑容满面,看着那主舰的眼神宛如在看一条待宰的鱼。“给你来个大的,这招,叫做达摩克利斯之剑。”浮苍号在空中迅速翻转,那银星般的飞船迅速翻转,它中间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白虹。看起来像是月环,实际上,那是一柄剑一样的武器。达摩克利斯之剑,温斐当初便是用这招切开了展逐颜的飞船,将他挟持了下来。现在他要用这把剑,斩开这艘主舰,斩断他所有不堪回首的过去。温斐的目光变得沉凝,这时,那白虹骤然暴涨,而温斐也开着那迅速翻转的飞舰,对着主舰劈了下去。那偌大的主舰,竟在他这一招之下,直接被从中间切开来。失去动力的下半截直接便朝着下方掉了下去,其间夹杂着无数人的惨叫。温斐倒还意犹未尽,又操纵着浮苍号对着剩下的半截冲了过去。他知道冼铅华就在主舰的驾驶舱那里,此时正是趁胜追击的时候。温斐倒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便轰掉了他其他的装置,就剩下最前头的那个,勉强吊着驾驶舱。冼铅华惊魂未定地看着对面缓缓飞过来的银色星舰,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些轻视成分在的话,那现在他面对那艘船时,心里就只剩下了恐惧。他这艘主舰虽不是亚特兰斯帝国最强的配置,却也实在算得上是顶顶之列。但他在那艘船面前,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到底是因为那艘船太厉害,还是因为驾驶的人太厉害。或者两者都有?温斐开着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温斐看了看表,只剩下两分钟了。浮苍还剩了一枚弹药,用来轰炸这艘主舰的剩余部分也不是不可以,但肯定要花费一定时间来找寻最适合下手的位置。与其硬拼,倒不如再等一会。“你赢了。”冼铅华看着他,道。“是啊,我赢了。”温斐悠悠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手下败将。他们在说话的同时,也在被附近的小行星带吸引。那一带的星球情况复杂,温斐小心把控着时间,等着在进入那之前将冼铅华轰杀。他赢了,十六年屈于人下,现在终于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可他在乎的人死了,爱人弃了,梦想也没了,虽然最后得到了胜利,却也一无所有。冼铅华眼里的光华渐渐黯淡下去,他放开操纵驾驶台的手,已经准备束手就擒了。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心念电转般地,想起了一句话。“宿命早已写入泛黄古页,你我都是纸间渺小尘埃。”这就话从冼铅华口中说出来,转瞬间便经由广播和通讯器传到了温斐耳边。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温斐浑身大震,像是遭受了电击一样。“操。”温斐突然捂住脑袋,忍不住骂了脏话。宿命早已写入泛黄古页,你我都是纸间渺小尘埃。这句话出自《时间起源论》,被刻印在扉页上,改版之后却被删去了。当初路恩斯派人虐杀“温斐”的时候,是冼铅华凑过去探了他的鼻息。那冼铅华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镜头,所以谁都不知道,当他凑到“温斐”面前的时候,那个人突然垂死挣扎般地,抓住了他的衣服。冼铅华跟温斐的关系说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恶劣,毕竟他是路恩斯的得力下属,而温斐是注定要被他们杀死的羔羊。但那时的“温斐”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对他说了一句话:“宿命早已写入泛黄古页……你我都是纸间渺小尘埃……”冼铅华当时听的时候不解其意,后来仔细去查,发现那只是写在《时间起源论》扉页上的一句话。他以为“温斐”是在暗示他那本书里面有他想要的内容,却又猜不到“温斐”到底想干什么。现在他看到顶着西塔木的身份出现的温斐,才终于明白过来。那句话是西塔木对他的暗示,这句话可以摧毁温斐。《时间起源论》,最早出版于三百多年前,由那时处于瑞蒂尔文明中的一位费姓科学家编著。也是温斐新婚之夜时由展逐颜的父亲送过来给他们庆贺的礼物。更是展逐颜用来哄温斐睡觉的利器。温斐不喜欢看这种类型的书,他结婚五年,那本书从头到尾他就翻过一面,就是扉页。扉页上的这两句话,被他当做他和展逐颜的回忆,存留于心。宿命早已写入泛黄古页,你我都是纸间渺小尘埃。你和我,这是温斐对自己的暗示。 第703章 “你想干什么?”温斐问他。“我来这里,是为了找我哥。现在他死了,他没完成的任务,就由我来完成吧。从此以后,我会尽全力保护你。”金悦说完这句话,也没管温斐是什么表情,直接便转身走了出去。温斐站在原地矗立良久,最后又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泼在脸上。他看着镜子里满脸水珠的自己,想笑,却又想哭。他一直以为展逐颜是抛弃了他的,现在却又得知他也曾派人保护过自己。可是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呢,如果要保护他,又为何要把他送到这里来?他送他来的时候,可想过他会遭受这些?有温热的水滴从他眼眶里掉下来,砸在他手上,几乎要将他的皮肤烫伤一样。金悦虽然将自己的目的表现了出来,可最初那一阵子温斐依然是警惕的。毕竟同样的套路路恩斯也玩过,但紧接而来的便是他信任之人的背叛。他不敢轻易付诸信任,唯恐再被欺骗一次。后来金悦明里暗里地帮了他很多次,他才跟他慢慢熟络起来。他们像黑暗中的两个影子,相互扶持,互相取暖。路恩斯让人来折磨他的时候,金悦有时也会被迫参与其中。他会上温斐,甚至在折磨他的时候表现得比其他人更狠。但温斐知道,他在帮自己。他落在自己身上的巴掌,总是高高抬起,却又临时卸力,伤不到他分毫。七年的时间里,他不知道被多少个人操过。但只有在金悦侵占他的时候,他会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或许不算。不算爱情,不算友情,一个是骑士,一个是王子,就像温斐曾经发誓会守护亚特兰斯帝国一样,金悦也发誓要守护他。那时候,他并不爱金悦,但他知道,他需要金悦。如同植物需要阳光,如同鱼需要水。如果没有金悦,他依然是奥森克监狱里的一条狗。可金悦的出现,让他重新获得了当人的尊严,升起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在一起待了三年,到最后,他们表面上依然是施害者与被害者,却已经形成了极强的默契。金悦会省下食物给他,让他不至于因为少粮而失去抵抗力。而他也会尽力装作自己跟金悦不相识。他们之间,不需要言语。有时候擦肩而过,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路恩斯花了七年的时间,让温斐从自信阳光的一个人,变得怯弱畏缩,卑躬屈膝。可金悦用了三年的时间,让他重新活了过来。他们无数次待在牢房里,往外看。外面有飞鸟,有虫鸣,可他们这里只有绝望。所有出去的人都活不下去,他们只能待在这一方天地里,倚靠着对方,努力武装自己。温斐曾经问过他,如果他们只能永远被困在这里,那该怎么办。那是金悦第一次在阳光底下握住他的手,他扭过头来,黑眸里倒映着温斐的模样。那是他浑身上下最最温柔的一处,而他用他所有的温柔,小心地承载着一个温斐。金悦爱着温斐。在别人眼里,温斐卑贱,肮脏,可在金悦心里,温斐就是他的全部。他说:“那我们就耗,耗到他们先死。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赢家。”温斐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记了一辈子。温斐入狱的第十年,监狱里又进了一批新人。那也是温斐第一次见到金悦惊慌失措的样子。他那天本来是要去纺织的,却临时换了班,赶到除草的温斐身边。温斐从不敢在别人面前表露出对金悦的亲近,可那次却是金悦主动来找他的。“晚饭之后去围栏那边,我在那里等你。没有时间了,不要耽误。”他连声音都在发颤,显然是恐惧到了极点。温斐知道不好,连饭也没吃便跑了过去。围栏那边有樟树,还有垮掉的矮墙,那是他们紧急集会的地方。金悦已经早早地等在了那里,温斐一过去,他便赶紧将他拉到一边,对他道:“我要死了。”温斐被“死”这个字刺激了神经,他迅速捂住金悦的嘴,一副不许他再说的样子。金悦拉下他的手来,紧紧地攥着,对他道:“没有时间了,你今天除草的时候,那个刀疤男,他是假面。”“假面?那是谁?”温斐疑惑道。“诡面一族的族长,最善于模仿,我怀疑他是路恩斯派来的。他是最好的演员,最懂得蛰伏的捕手,他来了有几天了,可他伪装的得太好,我竟然才发现他。”金悦瞳孔紧缩,显然怕到了极致。“你别怕。”温斐捉住他的手,想要缓解他的害怕,却只是徒劳。“他一直在留意你,他要模仿你,然后杀了你。”金悦与他十指相扣,道,“当他学会你所有的一切时,你的死期就到了。路恩斯根本没准备让你活着出去。”金悦的恐慌也传到了温斐身上,温斐望向金悦,问他:“那我该怎么办?”“模仿他,学他,当你成为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不再是温斐了,他学到的也就是不再是你了。”金悦凝视着他,像要把他的样子牢牢地记在心里,“或者抛弃你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温斐似懂非懂,可心脏依然紧绷着。金悦接着对他道:“他模仿你,你模仿他,这是对抗诡面一族唯一的办法。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一定要活下去,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好好地活着。”温斐的心颤动着,有丝丝缕缕的疼痛从心尖上蔓延开来,将他整个人都囊括在其中。“不,我们要一起出去的,不是么?”温斐道,他的眼睛湿润了。他已经习惯了金悦的存在,是金悦陪着他,他才能走到现在。他不敢想象失去金悦的日子,光是想都痛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来不及了,对不起。”金悦同样湿了眼眶,他突然凑过来,吻住了温斐。那是一个微凉的吻,带着苦涩,微微颤抖。他们极少这般亲近,金悦也一直进退有度,不敢逾越。他唯一大胆了这一次,此后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温斐想要留下来陪他,可金悦显然不愿意牵连他,将他赶了回去。温斐想哭,却又不敢哭,连情绪都不敢外露一点。他在心里反复呼喊金悦的名字,除此之外,他只想说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第705章 时间虽然看不见他,却可以感觉到他。这个时候他开始训练自己的第六感,直觉。直觉虽然看似飘忽不定,不可捉摸。但他以前在战队里的时候,就是靠着直觉规避了很多危险。他在黑暗中抛掷物体,靠听觉辨认方位。等到他听觉逐渐敏锐,他便开始堵住耳朵,全靠直觉来辩物。当他这项本领练习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西塔木每次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便成了无所遁形的东西。他知道那个人藏在不同的假面下面,但他只要从人群中一扫,便知道他是谁。时间开始反击。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改变了自己拿筷子的手势。他每天变化一点点,到最后他拿筷子的力道和角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肉眼看不出来,但感觉上会变化很多。然后他发现西塔木也有样学样地学了过去。这样挺好。时间开始进入下一阶段,他开始反过来模仿西塔木。西塔木是一个绝佳的演员,他可以轻易学会别人的一些特征点,别人习惯性撩头发的姿势、穿衣服扣扣子的动作,种种细节他都能还原出来。但他真正的目标是温斐,他学别人只是为了伪装成别人,来监视温斐。他学了九成像,却依然存了一分真我。或许连西塔木都忘了自己的真我是什么样子,可时间就是那样观察着,抽丝剥茧般地,把西塔木从那千人千面中剥离了出来。到最后,他学到了西塔木的十成,西塔木学了他五成不到。之所以只有五成不到,一是因为他藏了私,二则是他已经分裂了一半,这两个人格在外面并不会同时出现,西塔木则并不知道这点。抛弃你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金悦当初的话,一语成谶。西塔木以为他已经完全学会了温斐的特点,所以他向路恩斯请示,路恩斯让他套出温斐嘴里的话。这是模仿术的最后一个阶段,学到外在之后,便套出猎物内心的想法,然后杀了他。路恩斯那时对于温斐会说出艾莱号的事情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他要西塔木过去套话,更多的是想让西塔木获知温斐心里的秘密,获得更多足够取信展逐颜的东西而已。于是那场最大的交锋便这样出现了。奥森克监狱之中有图书馆,时间在那浩瀚的书海之中,找寻到了类似诡面一族催眠诱导术的记载。而他自学了另一种东西,叫做摄心术。那些书本里面记下的东西并不完善,他为了防止别人发现他的行为,总是匆匆看,匆匆记下,又匆匆离开。时间为了方便学习,曾经多次观察牢房里的一个催眠大师。那个人是少数几个从不动他的人之一,倒也不是他不畏强权,只是他不屑于去做这些事情。时间看见过他逼死过一个牢房里的囚犯,仅仅是因为那个囚犯杀死了他心爱的蜘蛛。时间不敢跟他正面接触,仅仅耳濡目染,学习他平时的手法。后来那个催眠师死于西塔木之手,倒不是因为西塔木发现了时间的小动作,他仅仅只是看不惯有人跟他用同样的招数而已。时间用他学到的半吊子摄心术,跟耳濡目染学到的催眠术,反反复复地完善,反反复复地练习。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甚至会把温斐喊出来,用他来练习。当西塔木正式对“温斐”下手的时候,时间坐在他的对面,两个人互相博弈。西塔木想用言语和眼神控制温斐的心神,时间则先是装成不设防的模样,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等到西塔木以为已经俘获他,想要趁势一举逼疯他时,时间就像一条毒蛇一样咬了上去。心理战术,说到底也只是精神层面的抗衡而已。时间内心的情感是缺乏的,只有一半。他甚至算不得是一个完整的人,但西塔木并不知晓。他用对待正常人的方法对待时间,偏偏时间在催眠术上比他更厉害,所以最后西塔木棋差一招,满盘皆输。时间将一个暗示下到了西塔木脑中,告诉他,他才是温斐,他爱着展逐颜,愿意为了他去死。西塔木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他对自己的认知出现了偏差,整个人成为了时间的傀儡。这时时间也从西塔木嘴里得知,路恩斯已经为他做好了合适的躯体——用温斐的细胞培育出来的克隆体。路恩斯打算的是等到西塔木换完身体,就杀了温斐。温斐让西塔木去将这项行为继续了下去,西塔木也听话地去换了身体。如此,从头到脚,除了大脑不同以外,温斐和西塔木,真正地成为了一模一样的人。时间和西塔木开始互相交换身份,有时候时间会出现在路恩斯身边,而路恩斯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当路恩斯准备杀死温斐的时候,时间知道生死一线的时候到了。他将戒指给了西塔木,自己伪装成西塔木站到了路恩斯的身边。西塔木已经彻底崩溃,他以为自己是温斐,他为了那枚戒指跪地求饶,为了祈求再次见到展逐颜而泪流满面。温斐站在一旁看着他,看着他生不如死,就像看到了自己一样。西塔木的痛苦,何尝不是他的痛苦。他那么爱展逐颜,最后却落到了这样的下场。如果他没有分裂出两个自我,如果他没有去学摄心术,那么被按在那里,被钉子钉穿的人就会变成他自己。他低头凝视着西塔木,看着他血流了遍地,就像看到曾经的那个温斐被人亲手杀死一样。他并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也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他更不是圣母,不可能为了伤害他的人心生怜惜,但他知道,死在那钉子下的人,不止是西塔木,还有他自己。是他的眷恋和过去。或许是临死前的挣扎,西塔木在最后一刻恢复了些许意识,他将有一次不小心听到的暗语说给冼铅华听。西塔木并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听到时间说过两次,便断定这句话会有用。他猜对了。时间替代了西塔木之后,继续在监狱里待了一年。这一年里路恩斯没有再让其他犯人对他下手,但温斐为了贴合西塔木“性瘾”的人设,会主动去勾引其他人。但他也存了些私心,反正西塔木本就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性子,他便干脆将那些特别针对他的人给杀了。他是个行走在黑暗中的刺客,对着路恩斯曲意逢迎,一转身,便是夺人性命的死神。他是刺客,是毒蛇,是时间。当温斐出狱的时间到了之后,他拿上自己入狱时锁存的衣物,走出了监狱的大门。出来之前路恩斯对他下达了指令,说让他将展逐颜手里的艾莱号搞到手。 第707章 他躺下去,躺在那一床厚厚的灰上,拔刀出鞘。他以前常用热武器,这样的冷兵器在战场上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除非遇到虫兽。他想了想,才发现这刀竟从头到尾都没沾过血。他握着刀,横在颈间。这是它第一次开锋,杀的是温斐自己。温斐一刀下去,用的是根本不留后路的切法,几乎将他自己的脖颈尽数斩断,白骨都被切得露了出来。血喷涌出来,染红了他自己的视野。结束了,温斐想。从此以后,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去想。他死在他最喜欢的地方,躺在他跟展逐颜一起躺过的床上,带着他跟展逐颜的回忆死去,便再无遗憾了。当展逐颜送完哈利雅特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温斐的死让他几近疯魔。他找到天照,找到月读,抱着温斐的尸体跪在他们面前,求他们救救他。月读与温斐签订了契约,将他的灵魂绑定到系统之中,投放到隐世界里,为他补充能量。温斐的死志太强,自我意识严重影响了源生质的流失速度,若再送得晚一些,怕是灵魂都散碎了。所以他复活才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需要那么多能量。当温斐的灵魂被系统唤醒时,醒来的已经不是温斐了,而是时间。时间一脸懵逼地从系统世界里醒来,听了毛球一通长篇大论,面上毫无波澜,内心疯狂骂娘。“温斐我艹你妈呢。”时间骂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把自己给骂了,跟傻逼共用一个身体的感觉实在太操蛋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而这个队友是他自己,他现在杀了自己还来得及么?但愤怒的同时,他也猜到了这系统的本身是什么——艾莱号。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时间勾唇一笑,心想,这下可好玩了。为了给温斐收拾烂摊子,时间只能按捺住报仇的心,当起了在系统里搬砖的小菜鸡。当他第一次见到南宫炽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家伙皮下是展逐颜那孙子。判断的方法一是直觉,二是直接看眼睛。毕竟结婚了五年,展逐颜是个什么样子他还是清楚的。展逐颜不像他,时间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而展逐颜再怎么失忆,再怎么认知混乱,在时间的眼里,依然赤裸裸地无处遁形。跟温斐不同,时间打心眼里厌恶展逐颜这个人。他恨他,如果不是展逐颜把他送进去,他何必受那些罪。所幸展逐颜顶着别人的脸,看在那些对口味的脸上,时间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忍受他底下是展逐颜是这个事实,跟他来上几发的。可问题是,走剧情还好,一到了床上他就容易露馅。总不能告诉他你对象现在变成了个抖m吧。时间想了一想,觉得这样不行,他得设点圈套。刻意激发展逐颜的怒气值啥的,让他自己生气来点angry sex,那就跟他没关系了。就算他兴起,展逐颜应该也发现不了问题。时间不是温斐,他虽然心急,却也是真正渴盼着这样轻松的生活的。即使在那系统里,他得为了符合人设装成各种各样的角色,可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他知道等他真正复活的那天,势必会有一场真正的交锋,不管是他与展逐颜,还是他与路恩斯·阿尔伯德。他一边享受着,一边等待着。在这个过程里,温斐一直没有出现过。但时间知道他还存在着,就存在于他的身体里,只不过是沉睡了。他不在也好,只有心中无爱的时间,才是最好的决策者,才能做出最好的判断。从苏醒到杀死路恩斯的这个过程里,温斐也依然老老实实地待在身体里。但因为冼铅华的那句话,他出现了,令时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两个人格同时出现,让时间在对战中失了先机。冼铅华和时间的最后一击,造成了强大的引力波动,紧接而来的宇宙旋涡,将他们狠狠甩到了骨矮星上。展逐颜醒来的时候,就待在一艘飞往银河系的飞船上。这飞船依然是温斐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只是比起浮苍号来说,它的档次要低了不少。展逐颜摸了摸脖颈处,那里依然残留着温斐切开他脖颈时的触感,只是如今那里光滑如初,连一道刀痕都没留下。复原液的作用,让他的身体恢复了。这时他方才发现,他那个微微暗淡的玫瑰金色的镯子又回到了他的右手上,而天照就待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天照在这,说明他现在应当还是活着的。“阿斐呢?”展逐颜问。现下他已经知道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温斐。他的演技实在太好,不管是西塔木的无耻和谄媚,还是对他的厌恶,都是那样地不加掩饰。展逐颜也是真的被他骗了过去,以为那影像中死去的人才是温斐。但他之所以会误判,更多的是因为影像世界之中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展逐颜并不知道温斐有两个人格,时间虽然保留了一部分温斐的样子,但他到底还是抛弃了一些东西。所以展逐颜跟他相处的时候,会觉得他像温斐,又会怀疑自己的判断。展逐颜以为那只是温斐在剧情世界里迷失了自我导致的情感紊乱而已,没有往人格分裂方面想。但时间发现了展逐颜的警惕,他唯恐展逐颜把他当成别人,抹杀在系统里。后来他翅膀硬了,不怕展逐颜了,复活了,便堂而皇之地用西塔木的身份出现,跟他对战。时间是恨不得杀了展逐颜的,可他却在割开展逐颜喉咙之后,将一枚流银戒指拿出来,扔到了他衣服里。艾莱号是可以随意变幻形态的,变成镯子也只是展逐颜想让它变成这样而已。于是温斐便利用了这一点,将天照寄居的镯子变成了戒指,扔给了他。艾莱号的宿主保护机制迅速启动,在展逐颜断气之前护住了他的心脉,伪装成他死亡的假象,变成一个交换机维持他细胞的正常呼吸。没有真正死去,便不需要复活,疗伤即可,容易得多。温斐当初并没有收下那枚戒指,是以展逐颜看到他拿出流银戒指的时候,就瞬间猜到了他的身份。可那时他的喉咙已经被割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然喊不出他的名字。展逐颜看向天照,道:“你在帮着阿斐骗我?” 第709章 天照感觉到吃力,展逐颜也有同样的感受。他像是一个缺氧的人一样,根本呼吸不过来。可他还是硬撑着,朝着骨矮星降落。天照指引着他来到信号发射出的地方,落脚处尽是白色的齑粉,显然他们已经被轰成了碎末。引力波动的情况下,表层的人和物很有可能陷到了更深的地方,被埋了起来。天照沉默下来。他知道以艾莱号的坚硬程度,月读肯定不会有事。但就像他感受到的压力展逐颜也会感受到到一样,失去能量供应的天照并不能抵消全部压力,而仅仅是那十万分之一的压力,也足够将温斐的肉体轰碎。天照对于温斐能够存活已经不抱希望,但他的宿主显然不这么想。展逐颜在那块地方跪了下来,直接便伸手刨挖起来。天照没办法动用能量帮他挖掘,毕竟骨矮星内部引力复杂,如果他贸然动用武器,很有可能引来这块地方的塌陷,将他们也一并埋了。展逐颜显然也知道,所以他半句话都没说,直接便上手挖了起来。骨矮星一片煞白,手触及到的地方,宛如砂石一样粗粝。可展逐颜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痛一样,垂着头,一直挖。砂石很快弄破了他的手,他一点一点的地挖,直挖到鲜血淋漓。天照不得不分出部分力,给他修复手上的伤口,以免他伤到骨头。可他的帮助对于展逐颜来说,只是杯水车薪而已。那砂石很厚,白色的砂石,宛如碎裂的白骨一样。展逐颜陡然难受起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他一直以为所有事情都会按照他设想的轨迹进行。当初他一意孤行,根本没有问过温斐意见,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便将他送去了奥森克。这一次,他想靠天照的力量,诱使路恩斯露出马脚。可到最后,他还是被温斐摆了一道,他自己去报了仇,根本没有给他出手的机会。他知道,温斐这是在报复他。以前他答应过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会跟他一起并肩作战。可当初是他先背弃了诺言,选择自己一个人面对展逢晚和展家人。这次他们再次遭遇强敌,温斐同样不给他选择的机会,自己冲了上去。他宁愿杀死他,抛弃他,也不愿意与他并肩。他终于体会到了温斐当初的感受,只是他体会得太晚了,也悔悟得太晚了。他现在已经成了时间,他比以前更强大,无可匹敌,即使没有他,他也能过得很好。就算是死亡,他也不会让他陪着。这是温斐给他的报复,虽不锥心,却足够刺骨。展逐颜挖了很久很久,挖到天照几乎要抵抗不住这骨矮星的引力波时,他才停了下来。可当天照看向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被压力压得七窍流血。可他一声不吭,唯有到这个时候,眼里才泛出光来。砂石之下,温斐的脸笼罩在一层淡淡金光下,圣洁如神明。源生质主要集中在三个地方,大脑、心脏、脊椎,当展逐颜找到温斐的时候,温斐也只剩下了这三个部分。艾莱号能量不足,月读竭尽全力也只能护住他最重要的这几个部分。可展逐颜连痛苦难过的时间都没有,他赶紧带着温斐离开了那个地方,离开骨矮星之后,温斐身上的金光剥落了一部分,凝成了镯子模样。再之后,便回到了展逐颜的底下基地里。温斐的残体被放置在复原液中,他的自主呼吸已经消失,尽管这不能代表真正的死亡,但让人更恐惧的是,他身体里的源生质正在迅速流失。被放在桌上的玫瑰金镯子亮了一下,从里面走出一个少年。他看起来比天照还要小上一些,皮肤是奶白色的,黑发微卷,看起来像个邻家小弟弟。可他的目光却很悠远,像是历经了千年万年的老人。这就是毛球的少年形态,月读。“他要死了。”月读看着复原液里的温斐,这样道,“他的第二人格占据了主导,而他第二人格的求生意识很微弱,体内的源生质受到自我意识的影响,正在流失。”自我意识对自身生命的控制,并不算个例。曾经有人被困在冰库之中,冰库温度是零下四十,他以为自己会被冻死,后来他真的被“冻死”了。可实际上那天冰库根本没有通电,也根本达不到冻死人的程度。还有一个被用于研究的死囚,研究者在他的手上割开一道小口,然后在他耳边放流水的声音。死囚处在黑暗之中,以为那水声是自己的血流动的声音,最后以为自己血液流尽,也将自己给“杀死”了。这其中种种,归根结底就是自我意识对源生质的操控,一旦生命密码失效,他们就陷入真正的死亡。温斐如今就处于这样一种状态。这种状态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在他身上了,出狱那一次他也是这样,不过那时他一开始没有艾莱号护着,源生质几乎跌到零点。这才好歹还存留了一些。但这一次显然比上一次更加危险,上次在最后关头时间苏醒了,可这一次却是温斐这个人格占据了主导。“救救他。”展逐颜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他,高高在上的将军,如今为了他的爱人,语气谦卑若祈求,“我不能看着他死。”天照听了他的话,将目光投向了他。如今的情境,和那天何其相似。那时候展逐颜抱着喉咙被割开的温斐,抱着他冰凉的尸体,跪在他面前。在展逐颜找到艾莱号的时候,天照为了自保,曾经提起过共生契约。共生契约和主仆契约是完全不一样的,共生的话,一旦天照自己遇到危险,展逐颜也会活不下去,可以说是一个十分流氓的绑定方法。展逐颜自然是不愿意的,可那天他跪在天照脚边,却主动以共生为条件,求他们施以援手。那时候天照看着他满目的绝望,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 第711章 月读不忍再看,挪开了眼睛。这场刑罚不知何时才得到了终结,当展逐颜听到月读说“好了,注入的源生质已经开始自我生长分裂了”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虚脱了。天照为他解开身上的束缚,展逐颜自己拿下了咬合棒。他的大脑还是不甚清醒的,身体也变得不像自己的,可他还是强撑着下了仪器台,扶着东西走到再生舱旁边。他伸出手去,那再生舱便立刻打开一个小小的缺口。可那里面的复原液依然照常流淌,半点没有要洒出来的迹象。展逐颜的手穿过那层舱壁之后,舱壁便化成了薄膜般的东西覆盖在他手上。他本来准备握住温斐的手,可温斐的手现下还没能长出来,他便只能轻抚他的脸。那人的身体浸泡在复原液中,像是睡着了一样。“活下去。”展逐颜凑到再生舱旁边,将一吻烙在舱壁上。“你该去休息了。”月读说,“你被抽取掉的源生质需要尽快得到补足,不然休克都是小事,如果你也死掉,那就真的是麻烦事了。”展逐颜对他笑笑,那笑容虽苍白虚弱,却又含着几分精神在。他说:“不会的,只要他活着,我就不会死。”天照没有插话,他凑过去将展逐颜扶起来,扶到一旁坐下。温斐的时间不多,月读也没有给展逐颜太多恢复的时间,仅仅让他休息了一晚上,便告诉他要开始了。他能给温斐争取七天的时间,如果七天之内展逐颜没办法把他唤醒,那他会陷入真正的死亡。展逐颜面色沉凝地点点头,任由月读将他送入了温斐的意识世界。世界拥有能量,能量的镜像形成隐世界。而灵魂也是一种能量聚合体,灵魂深处,也可以自成天地。展逐颜灵魂离体之后,那纠缠了他整整一宿的肉体疼痛总算剥离了去。等他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身处在法庭之上。这场景带着些熟悉感,却又带着些许陌生。展逐颜的目光从法官脸上扫过,落到一边,才发现被告席上站着的,赫然是温斐。再转头一看,他才发现,观众席处还坐着一个温斐。“中校温斐,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证据确凿,按照银河律法第七百六十二条,判处有期徒刑十六年,即刻起剥夺军衔,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熟悉的宣判声再次在法庭上响起。观众席上的温斐听完这声宣判之后,坐在原处待了许久,接着便站起身来,往外走。他一动,展逐颜便像是被他用绳子牵着一般,一起跟了过去。他往法庭后面走,然而后面却不是本该有的景象,而是牢房。展逐颜回头一看,发现之前的法庭也不见了,触目处是冰冷的牢门。温斐往前走,展逐颜便一路跟着。即使是他走进牢房里,展逐颜也被牵扯着穿过墙去,在一旁看着他。他想要走近一些,却又被弹开,想要走开一些,又被拉近,只能被固定在一定距离里。温斐像是看不见他,进了牢房之后,便在床板上躺了下来。床的主体是冰冷的水泥,上面架着木板,木板底下是稻草。没有褥子,只有单薄的床单。而温斐像是早已习惯了一样,连鞋子也没脱,便在床上躺了下去。那囚衣灰扑扑的,他也灰扑扑的,像是一只落进煤堆里的丑小鸭。似乎是意识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胆子也大了些,悄悄地将手伸进衣服里,再拿出来时,他手心里已经多了一个戒指。流银戒指,正是婚戒里头属于温斐的那一枚。温斐左手拿起戒指来,将它戴在自己右手的无名指上。他握紧手掌,就像是要把戒指攥在手心里一样。接着他又凑过去,吻了吻那戒指上的花纹。“逐颜。”他这样喊,语音温柔,仿佛情人般的絮语。展逐颜恍然间明悟过来,他眼前所见并不是完整的温斐,而是他身体里那个叫温斐的次人格。温斐撑着头,看向朝外的那一方小小天窗。那小片被划割出来的天空里,偶尔会飘过一两朵云。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了很久。就在展逐颜觉得他几乎要静止成一座雕塑的时候,他再度开了口。轻轻的一句,叹息般的。“你什么时候来接我?”温斐说。展逐颜先是一怔,等他反应过来时,差点便哭了出来。却又没哭成,他摸了摸眼睛下方,才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是没有眼泪的。连哭都成了奢望。温斐似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自言自语,他蜷起身体,像是要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一样。 第713章 可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时不时发出一两下抽气声。展逐颜眼前陡然浮现出一层雾,那雾凝结着,便成了泪,流了出来。可他跟温斐依然像是两个次元里来的,他的眼泪离开他的身体之后,转瞬间便消失了。温斐看不见他,他也碰不到温斐。温斐窝在那个角落里许久,等到疼痛稍缓,才终于站起身来。他低着头,驼着背,像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样,朝着外面走。展逐颜跟上他,发现他最后走到了浴室里。奥森克监狱的浴室分隔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有隔间的,另一部分是大澡堂模式。现下并不是洗澡的时候,澡堂里并没有人。温斐走进隔间里,在花洒下将自己身上的囚衣脱了下来。当他的身体暴露在展逐颜眼前时,展逐颜霎时间呼吸一窒,心抽痛起来。温斐的身体实在受伤太重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在他的身体上。有些已经结了痂,有些泛着青,有些已经变成了青黑色,有些是新添的,还带着血痕。温斐像是早已习惯了,只是沉默地打开开关,任由水浇淋下来,洒在他身上。水是冷的,没有水雾,浇在他身上,从他伤口上滚过,如酷刑一般。而他只是沉默地站着,等到习惯了这水的冰冷感觉时,才开始伸手搓洗。展逐颜心里如晨曦般阳光灿烂的小太阳,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与荣耀一样,黯淡无比。温斐垂下眼睑,纤长卷翘的睫毛上沾染了几点水珠,水珠汇合在一起,滚到他眼睫末端,湿了一片。他不发一言地洗完,正准备重新穿上衣服时,隔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来。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一看见他便笑了。“小贱人,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他挤进来,轻而易举地便捉住了温斐。温斐睁开眼,看见他,勾起唇苦笑了一下,像是早有预料。展逐颜心中陡然闪过一丝不安,他伸出手去,想要阻拦那个男人,可他的手穿过了那个人的身体。那人将温斐翻转过去,按在了门板上。那股无形的压力再次出现,将展逐颜弹了出去。他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关闭,他想要冲过去,可他面前的压力像是成了墙,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冲不过去。他站在那里,他所拥有的所有优势,在这一方空间里似乎都成了徒劳。他看着他的爱人被人辱骂,任人凌辱,可他竟连保护他的能力都没有。展逐颜跪立下来,他心里的泪已经成了江海,可他眼里却半滴泪都流不出来。他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门终于打开时,那道障壁也撤开了。展逐颜缓缓站起身来,迈动僵硬的步子,走进那扇门里。温斐就靠在隔墙上,他的脸上残留着掌印,应当是刚被人打过。他重新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清洗自己的身体。他脸上一片冰凉的死寂,像是一颗心已经成了灰烬,于是无痛也无惧,无论遭受什么,都不会再难过。可当他关掉水的时候,他也没有再穿起衣服来。他捂住脸,有水滴从他指缝间掉落下来。那不是水,是他的眼泪。展逐颜的眼泪也跟着滚落下来,他缓缓地矮下身躯,在温斐面前跪了下来。他早该跪的,是他将温斐推到这样的境地里。他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啊,从不服输,力求完美,丁点的瑕疵都容忍不了,对自己的要求严苛到变态的程度。所以他才能在17岁便被选拔进流银战队里,并在两年后迅速升职为中尉。别人只看得到他表面的光鲜,又哪里知道他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可他那么努力挣来赚来的军衔与荣耀,却被他抬手之间毁了个干净。他毁掉的何止是一个军衔,那是温斐二十年来的努力,那是他赖以生存的氧气,是支撑他脊梁不倒的东西。可现在他的尊严被人踩在脚下,他只能卑躬屈膝,苟且偷生。展逐颜,你真该死。这一次从温斐的世界里出来,展逐颜失神的时间比上一次还要长。他只是远远地看了温斐的身体一眼,连去触碰他都不敢,似乎是觉得自己没有触碰他的资格。他出来之后,避开天照,将月读叫到了一旁。月读的身体比天照要凝实,天照的是半透明态,而月读若不是身上浮现的那层莹白色光芒的话,看起来跟人类也并无二致。展逐颜眉眼间俱是疲惫,除了疲惫还有无尽的难过。他抿着唇,过了很久才开口,他说:“阿斐的世界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是他的记忆?还是……”月读静静地看着他,虽然展逐颜并没有说在那世界里看到了什么,可看他这幅样子,月读也猜到了个大概。 第715章 展逐颜解开自己囚衣的外套,披到温斐身上。“别怕,我来了。”展逐颜擦干净自己唇边血渍,带着温斐转过身来,看向路恩斯。他的眸中射出野兽般的凶狠来,他护着他的爱人,看向那伤害折磨温斐的人,眼里尽是杀意。路恩斯害怕起来,他看着这样的展逐颜,尽管不认得他,却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展逐颜一边牵着温斐,紧紧地攥着,一边往前走。那些囚犯、路恩斯的下属想来拦他,都被他打退。他轻而易举地逼近到路恩斯面前,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路恩斯挣扎起来,抓着他的手,想要把他的手掰开。展逐颜俯视着他,像在俯视着一只蝼蚁。而他的眼中流露出恨意、厌恶,以及鄙夷。他手一松,腿一抬,便将路恩斯踢到了墙上。第318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二十七)展逐颜出自流银战队,格斗机虽略逊色于温斐一分,却也实在是顶顶的存在。他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几乎将路恩斯五脏都踹得移了位。路恩斯撞到墙上之后,又摔了下来。展逐颜松开温斐的手,缓步上前两步,一脚踩住他的肩膀,抓着他的手一拧,便将他的整条手臂卸得脱了臼。他像拆零件一样将路恩斯的四肢拆下来,又在他的惨嚎声中用脚碾碎了他的指骨。最后他抬手掐着路恩斯的脖子,将他提起来,像个变态一样笑道:“路恩斯,是谁给你的胆子欺负他的?”他双眸微眯,像在看一只臭虫一样看着路恩斯,冷笑起来,对他道:“你算什么东西?”那只禁锢住路恩斯脖子的手一动,便将他的脖骨给生生掰断了。展逐颜极其嫌恶地扔掉路恩斯的尸体,转过头来看温斐。那是阿斐,他揣在心尖上的人。温斐拢着那件囚衣,低着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展逐颜脸上的狠厉在看见他的时候如春水破冰一般消失了个干净。他对他温柔笑道:“没事了,别怕。”温斐缓缓抬起头来,他望着展逐颜,眼里尽是陌生。就在展逐颜疑惑他的态度时,温斐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刀子,一下子便刺穿了展逐颜的胸膛,扎进他的心脏里。温斐冷漠地看着他,眼里一丝温度也无。展逐颜听到他用平静且确定的声音道:“你不是金悦,你是谁?”展逐颜无力地扯起唇来笑了一下,他想说自己的名字,可他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出口,便回到了外界。等展逐颜看到基地内部熟悉的天花板和天照、月读两人时,才最终反应过来。“你看到了什么?”天照问。展逐颜苦笑了一下,对他道:“他杀了我。”他坐起身来,朝再生舱的方向看。温斐的身体依然浸在里头。他的骨头长出了一部分,可这般残缺的样子,到底还是有些丑陋的。可展逐颜看着看着,连唇边的血都顾不得擦,眼眶却红了。温斐看不到他的难过,若是看到了,或许也并不会做出太大的反应。他的后悔来得太迟了,迟到了十几年。迟到温斐已经失去了期盼,迟到人都死了,他才来后悔。若是没有艾莱号,温斐便会带着那所有痛苦的记忆彻底死去,而他将会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他当年种下的因,终于酿成了最毒的果。他除了生生咽下去,任由那毒素侵袭他所有的神经,再无他法。是他先背弃了并肩作战的诺言,是他狂妄自大将温斐送去牢狱之地,是他十六年来对他不闻不问任他在黑暗之中腐朽。展逐颜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心肺一起咳出来一样。等到天照发现不对跑过来扶的时候,他已经彻底昏了过去。气急攻心,悲到极致,那所有的痛苦难过,便都成了他对自己的折磨。这一觉睡了很久。展逐颜感觉自己的灵魂跟肉体像是成了两个部分,他的灵魂被卷席着,去了另一个地方。那是温斐所在的世界。他看到温斐和另一个男人待在一起,那个人是金悦。他们两个人偷偷待在矮墙处,看着高墙外的天空。空中的飞鸟、流云,落在他们眼里,都成了最美的景象。他们的手交缠在一起,十指相扣的一个姿势。这里没有路恩斯,没有其他囚犯,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他们也只有彼此。展逐颜浮在上空看着他们,以前在温斐的世界里,他只想将他跟别人远远地隔开。因为他知道那些人会伤害他,可这次他不敢了。他的阿斐现在很高兴,即使他的幸福并不是他带来的。温斐似乎有些累了,于是他歪过去,将脑袋靠在金悦的肩膀上。“我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你。”温斐说。金悦抓了抓他的手,道:“没关系啊,现在认识也并不晚。”“如果能出去,如果我们都能出去的话,我们一起离开这里,离开亚特兰斯,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温斐对他温柔地说。“嗯。”金悦点点头,“只要跟你在一起,哪里都好。”展逐颜飘落下来,那两人都看不见他。他看着他的爱人靠在别人的肩头,看着洋溢在他们中间的淡淡的幸福,他觉得自己应该嫉妒的。可他却生不出嫉妒的心。他不配。温斐已经一无所有了,他又怎么可能剥夺走他仅有的一点幸福呢?可若是他不将他送进来,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就应该是自己了。 第717章 “或许曾经没有分裂的温斐的确爱你爱到无法自拔,但现在已经不了。我挣扎到现在,只是为了报仇而已。温斐的爱在他出狱那天拿刀自杀时已经烟消云散了,是你逼死他的。而我的仇恨,也在我杀死路恩斯的同时一同寂灭。现在我不爱你,也不会花费我宝贵的精力来恨你。”他饮尽杯中酒,将杯子扔到一旁。“我只是将温斐的记忆还给你。毕竟他遭受的一切,都是由你亲手铸成。不让你感同身受,又怎么可以一血当年之仇呢。你说是不是啊,展上将。”时间不知何时已经近到了他身边,他的声音带着气息喷吐在展逐颜颈侧,就像一条毒蛇在吐着毒信。展逐颜再往他看,发现他又瞬间回到了座位上。展逐颜朝着时间走过去,对他道:“你快要死了。”“死就死吧。”时间一手支撑着头,一副十足的慵懒姿态,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温斐以为他死了,就算你现在出现在这里,表现得好像你才是主导一样。可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在他手里。如果他死了,你也活不下去的。”“死了就死了呗。”时间百无聊赖地玩手指,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我连活着都不怕,还怕什么死。”“阿斐。”展逐颜在他身前矮下身子来,看着他。时间抬眼看他,莞尔竟是笑了。他说:“你跪着求我啊。”展逐颜愣了愣。“我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格,只要我杀了他,不用这身体死亡,他的人格便会先行死去。既然你这么爱他,那你跪下来求我啊。”时间说着便笑了起来,然而他笑到一半,又生生停了下来。因为展逐颜真的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屈下膝盖,跪在了他脚边。第319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二十八)时间抽了抽嘴角,对他说:“展逐颜,你可真贱。”他抬起脚,一脚踩过去,正踩在展逐颜手上。他放肆地碾,这样做的时候还在笑,活像一个真正的虐待狂。十指连心,展逐颜的确是痛的。可他却没有躲开,只是任由时间发泄。展逐颜是高傲的,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挺直脊梁,别人可以打断他的骨头,却不能让他屈膝。但他在温斐面前,可以跪下。他在温斐面前没有任何原则,因为温斐就是他的原则。时间踩了一阵,又觉得索然无味,收了脚。“啧,看看你脸上那副表情,你在难过吗?还是说,你把这个当做赎罪?我伤害你你很开心吧,是不是有种你欠我的,我伤你越多,你就可以把这些还了的感觉?”展逐颜摇摇头,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看时间并不相信的模样,又接着道:“我知道我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情不可饶恕,我不会自以为是地求你原谅,我只是希望你放自己一条生路。路恩斯已经死了,你苦熬了十六年,才终于报仇雪恨。可若是你现在就这样死去,不会太亏了么?以你的能力,无论到了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你这么爱自己,又怎么可能让你自己这样轻易地死去?”“要如何才能唤醒他,你告诉我好不好?”展逐颜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上了祈求。“展上将,你是在求我么?”时间笑道。“是。”展逐颜道,他依然是谦卑着的,在温斐面前,他永远抬不起头来,因为他欠他太多。他爱温斐,只有温斐活着,他可以抛弃他的尊严。“那你总该拿点求人的姿态来吧。”温斐道。展逐颜沉默片刻,终于还是低下头去,对着他伏身下去。时间冷哼一声,一脚踩在了他那张脸上。“真虚伪。”时间冷漠地说道,接着便一脚踢开了他。“就算我知道怎么唤醒他,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时间说完这句话之后,那股排斥力再次出现,将展逐颜从这个世界里狠狠推了出去。被推出去之后,展逐颜也从仪器台上醒了过来。“怎么样了?”天照凑过来问。展逐颜看向旁边的再生舱,温斐的骨头已经长全,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肉。相信过不了两天,他的身体便会恢复如初。可若是他的灵魂死了,就算他的身体恢复好,又有什么用呢,一样是要死的。“他把我推出来了。”展逐颜看向月读,声音里带着些许茫然与慌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时间吧。”月读很快便明悟过来,“他既然拒绝了你,那你应该没办法再进去找他了。不止你,我与他的联络也被他单方面切断了。”“除了唤醒他之外,真的别无他法了么?”展逐颜问。月读摇了摇头,道:“没有任何办法,我也无能为力。你必须找到唤醒他的办法,或许是他想要的某样东西,或许是他在意的某个人,更或许……”展逐颜像是想到了什么,转了转自己手上的镯子,从里面拿了样东西出来。月读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条链子,链子下端拴着一枚戒指,正是那天他还给温斐,却被温斐拒绝的婚戒。展逐颜打开再生舱,舱门开启的同时,内部的荧光已自动对探进来的部分消了毒。展逐颜将链子戴在温斐脖子上,他满心期盼着奇迹发生,可什么都没有。他等了好一会,最后失望地退了出来。“没有用。”展逐颜摇了摇头。看他一筹莫展的样子,月读和天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这是温斐自我意识的反抗,他们插手不了。物……人……展逐颜突然抬起头来,眼里绽放出光彩来,他说:“金悦,阿斐在意金悦,他的遗骨应该还在奥森克监狱的土层里,我去找人把他挖出来。”月读听了他这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而天照也是一脸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的表情。虽然说展上将为了爱人救情敌这事还挺感人的,但是…… 第719章 有他们的前车之鉴在,展逐颜并未贸然行动。这时被书写在《时间起源论》中的“潮汐理论”吸引了他的注意。“潮汐理论”指出,宇宙之外,应该有其他的宇宙。各种宇宙中能量以不同的形式存在,有些地方是魔法,有些地方是科技,有些地方是精神力,但归根结底,他们都是来自于同一个源头,都只是能量的不同表现形式。各个宇宙相互独立,但在一定的情况下,宇宙之间会出现通道。通道伴随着一个宇宙向另一个宇宙传输能量,或者向另一个宇宙吸收能量的现象。而吸收与传送,这两种现象相伴产生,有一次传送,就肯定会有一次吸收。“潮汐理论”因为它的猜测性和天马行空,一直被后世的科学家们认定为是《时间起源论》中最失败的理论,没人能证明它的正确性,但也没有人能拿出它是错误的的证据。第320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二十九)可费业临那么厉害的人,不仅参与创造了艾莱号,还写就了这样一本书,甚至成功推测出了一次能量吸收现象,又怎么可能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基于这个出发点,展逐颜将那串数列再次进行推演。他结合着那本书,发现将那串数列用完全相反的方式进行演算,会对应另外一个时间和地点。难道说,费渝西他们遇到的,是吸收的那一次,而这个是传送的一次?展逐颜虽然有了这样的猜测,却也不敢贸然行动。那时他已经将温斐送到了奥森克监狱中,正在跟展逢晚斗得你死我活,根本无暇管这件事情。后来他终于斗赢了展逢晚,这才空出手来,将这串数列重新拿起来看。那时时间已经很接近了,他便打算前往那里,去验证推测的真伪。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温斐。于是他喊了展络云过去,将自己重新写好的一封遗书交给他。虽然上一次他写遗书导致了温斐的怒火,但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回不来,他所能想到的还是温斐。他告诉展络云,三年后温斐出狱,如果自己死了,记得去接他。他还说,温斐无罪的证据他锁在了银行金库里,钥匙是他手上的戒指。他说着便将戒指拿下来,放到展络云手里。那是他第一次将那枚戒指摘下来交给旁人。他还告诉展络云,如果他死了,让他先代替自己跟监狱里的温斐通讯,最起码一周一封信,不能忘。如果他死了,这样温斐也能少难过几年。交代好一切之后,他才乘上飞船,带上十几个亲信,一起去他推测出的地点。他赌对了,费渝西他们那次的确是被吸了进去,而他过去的时候,正撞上通道打开,艾莱号被异世界吐出来。后来他便带着艾莱号回来了,将它藏在了自己住宅底下的基地里,开始研究它。可展逐颜想到月读的话,这才发现自己只记得找到艾莱号之前和之后的事情,他到底是怎么获得天照的认可,又是怎样将艾莱号开回来的,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的记忆被你们篡改了么?”展逐颜揉了揉头,努力找寻。“的确被篡改了,但篡改的人不是我们……”月读说着,抬起手来。他手上迅速浮现了一个光团,“我们作为隐态生物,应当遵循这个世界的原则。除非这个世界解除了不能告诉你真相的禁令,不然我们是不能提示你的。所以非常抱歉,要到现在才能将这份记忆还给你。”那光团脱离月读的手,飞向展逐颜的眉心,最后窜了进去。展逐颜浑身一震,像是一瞬间灵魂离体了一样。他看到了他自己的记忆。那时世界的通道打开,出现了极其强烈的时空乱流。他的亲信们为了掩护他,都死在了他前头。他是活到最后的一个,也是那次第一个接触到艾莱号的。通道还未关闭,那个银灰色的庞然大物就出现在煞白的能量光芒下,在星球上砸出了巨大的坑洞。展逐颜本以为那个飞舰是无人的,可那飞舰的舱门却在他眼前打开了来。他走进去,看见一个少年待在里面,那个人就是天照了。天照那时依然是半透明状态,但因为宇宙人员纷杂,物种千奇百怪的原因,展逐颜也并未表现出太多讶异。“我们的飞船迫降了,现在没有足够的能源启动,你可以帮帮我们吗?”天照对他道。展逐颜一时还没能明白现下的状况,他问他:“你们来自于哪里?”天照说:“瑞蒂尔帝国。”展逐颜愣了一下,道:“瑞蒂尔帝国?那是三百年前的事了。”他恍然间明悟过来,反问他:“你们的船叫什么名字?”天照回答他:“艾莱号。”艾莱号,他找寻了这么久的艾莱号,竟然真的出现了。展逐颜喜不自胜,便问他道:“我要怎么样才能帮你们?”天照道:“很简单,我们需要能量,而这种能量只有世界本源才有,你们这个世界也发布了一些任务,你可以选一个接收。当你完成任务之后,这个世界会给予你相应的酬劳。你帮助我之后,我也会给予你回报。”展逐颜道:“世界本源?这是什么?为什么还有任务?”天照说:“你现在的级别还不够,如果你像我们一样,就会知道所谓的宇宙都是有自我意识的,只是他们的时间跟我们的时间不一样,他们的时间量度跟我们也不一样。也许这个世界抬一抬手的功夫,对于你们来说便已经过了亿亿年,人和蟪蛄的差别而已。”“那任务呢?”展逐颜问。“是世界对自己的预测。对于人类来说,时间是不可逆转的。可对于世界级别的东西来说,它可以看到自己的过去和未来,甚至可以对自己的过去和未来做出改变。如果说世界是一个人,他在五十岁的时候会因为吸烟得肺癌死掉。这个时候他告诉一个人,让他回到过去,告诉自己不要吸烟,那么他可能就不会死。当然改变未来的方法有很多种,除了这个办法,他还可以让人回到过去把烟厂砸掉,或者责令任何人不许卖烟给自己。这其中种种,最后导致的结果都只有一个,这个人不会得肺癌死掉。”天照说:“所以你现在的身份,就是那个被选中去告诉这个人不要吸烟的存在。”“我做了这个任务,就可以得到足够的能量帮你们启动艾莱号么?可按照你的意思,我要是回到了过去,那现在也会跟着改变,那现在的我会不会因此而消失?”天照摇摇头,道:“你站在这里,接触到我的时候开始,就注定了你接下任务的可能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回到过去,这个世界也不会变成平行宇宙,它只是会从你改变的点进行变换而已。” 第721章 戒指是人格温斐的执念,金悦是时间命运的转折点,除了这两者以外,他再想不到其他可以让温斐动摇的人或物。他知道温斐能听得到他说话,所以他待在他床边,对他说话。他从他们初见时的经历说起,说到他们的婚礼誓词,又说起了他们的各种承诺。可这所有的话,都像石沉大海一样,根本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他急切,可他无计可施。一旦温斐死去,他不知道他该如何走。他这十几年都是为了温斐活着,如果温斐不在了,他又该如何?怕是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吧。第321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三十)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展逐颜到了今日,才明白一天到底有多难熬。他像是被人放在锅子上煎烤,从内到外,被那焦虑的火烧成了灰烬。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巴望着温斐醒来。可下一秒,那之前的巴望便成了奢望。他跪在温斐身体旁边,捧着他的手。他的眼泪掉下来,落在温斐的手心上。他轻轻地吻他的指尖,就像他是金悦时做的那样。他盼望着温斐能够睁开眼睛,哪怕看他一眼也好,也好过这样无望的挣扎。很快,这一天便走到了快结束的时候。太阳要落山了,黑暗就要笼罩这片天地,而他的爱人也可能就这样一睡不再醒。展逐颜的衣襟已被他自己的泪水打湿,而他的温斐依然不为所动。这流逝的哪里是时间,是他的命。温斐若是死了,他也活不下去了。可他答应过他要给他幸福的,答应过他要好好待他的,他们还这么年轻,还有那么长的路可以走,为什么要这样分别呢?展逐颜攥紧温斐的手,在绝望与希望的边缘苟延残喘。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被他忽视的忘却的,还有什么是温斐在意的,还有什么是能够唤醒他的。他拼了命地想,反反复复地在脑海里逡巡。骤然,醍醐灌顶般的,展逐颜想到了他每次进入温斐的世界时的画面。军事法庭,审判……他捧着温斐的手,沉着声,带着哭腔对他说了一句话:“中校温斐,因证据不足,兼有不在场证明,判定为与此次案件无关,无罪释放。”原来他不愿醒转,十几年的恨,十几年的隐忍,所求的,也不过一句公正的判决而已。展逐颜缓缓醒转过来,他睁眼的时候,尚且有点不明白状况。天照站在他旁边,见他醒了,总算松了一口气。展逐颜坐起身来,发现自己依然是在基地之中。他翻身下床,走到外头,推开门的时候,温斐就待在基地的客厅里。温斐很是随意,一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样子。他先是去酒柜那里拿了一瓶酒,接着便像模像样地开了瓶塞,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一边喝,一边走,随着他脚步的迈动,他脖子上的项链也一晃一晃地闪着银光。似乎是听见了响动,温斐转过头来,目光便与展逐颜的于半空中产生了交汇。他的眸子里不再有挥之不去的阴影,也不再有刺骨的恨意,或者是怯弱与恐惧。他就站在那里,站得笔直,姿态闲适,眸光闪亮。他就像一只凤凰,经历过无数的磨难之后,抛弃了所有的爱与恨,在灰烬中浴火重生。可展逐颜还没看够他,他便消失了。客厅依然是客厅的模样,桌上留着个饮过酒的酒杯,酒杯旁边,是一根拴着戒指的银链。天照走到展逐颜身后,见他这样,便道:“他一醒来就走了,这段是基地内部录下来的投影。”展逐颜没有说话,他缓缓走到桌子边,伸过手去,将那个项链握在手心里,就像把那个人攥在手心里一样。与此同时,银河系之外,一艘银色的飞船正在疾速朝外飞去。温斐坐在架势位上,将飞船的速度推到最快,兴奋得像在飙车一样。“宝贝儿你可真不错,浮苍号那时候不是被那劳什子骨矮星压成碎片了么?怎么又被你给复原了,难道你这系统还带有一键复原功能?”温斐扭头问一旁抱着薯片袋子吃薯片的毛团子。月读虽然已经进入少年期,但他为了方便外出,还是又变成了毛球的样子。听到温斐的话,毛球脸上露出了极为人性化的表情,他说:“美得你,还一键复原。那时候不是被轰成渣了吗,我就顺手把碎掉的材料收集了,扔进系统里回炉重造了一次,花费了我好多能量呢。”“这么厉害,那不就是一键复原吗。”温斐笑道,“那你怎么不顺便把我也一起护了。”毛球翻了个白眼,道:“我没护你吗,你的脑子心脏脊椎是谁护好的,要不是我你早就变成渣渣了。就凭你们人类这种脆弱又复杂的身体,还想跟浮苍号一样回炉重造,我还不如直接给你克隆一个呢。”“好吧好吧,你厉害。那你给说说,你这艾莱号是怎么一回事呗,反正现在也走了,你就当给我讲个故事呗。”温斐一副求知欲很强的样子。毛球擦擦嘴,端过旁边的果汁喝了一口,等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才开口道:“行吧,反正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给你听的事情。编写《时间起源论》的费业临你知道是谁么?”“大科学家?瑞蒂尔时代的费家人?”温斐回答道。“都对,但你还漏了一点。”毛球笑了笑,道,“他还是天照的父亲。” 第723章 “你来干什么?”路恩斯在隐世界中被温斐反反复复地凌迟了十几年,早就有点精神不正常了,现在他一看见展逐颜,便像惊弓之鸟一样惨叫起来。许是觉得他的声音实在太尖利太吵了,展逐颜觉得有点反胃,于是他抬了抬手指,从那电脑里便窜起一股电流,通过连接线,将那块脑组织狠狠地电了一回。路恩斯惨叫起来,活像杀猪一样。展逐颜往后一靠,靠在桌子上坐着。他满意地欣赏了一阵路恩斯那块脑组织被电得抽搐的景象,等到他不叫了,才慢悠悠地开口:“我来见见你啊,毕竟咱们都是四大家族的子弟,也算半个朋友,不是么?”“我去你妈的,谁和你是朋友。”路恩斯虽然只剩下那么一块,却还是有痛觉的。他的想法被转换成电波,又通过电脑转换成语音,从播音器里播放出来。“别紧张。”展逐颜勾唇笑了笑,“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来这里是为了给你说个好消息。你那时候不是制作了很多个替身么,现在你一失踪,他们以为你死了,都争先恐后地抢起你的身份来。现在外面的‘路恩斯’快活得很,美酒佳肴,衣香鬓影。只是可怜你,辛苦了这么久,却为冒牌货做了嫁衣裳。”路恩斯被他气得整块组织都在抽搐,他恨声道:“这些贱人,贱人……我一定要杀了他们。”“看在我和你的朋友情分上,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会为你解决的。”展逐颜和善地道,“那些替身我会帮你杀掉的,就像杀死你一样。”路恩斯才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他惊恐道:“你要干什么?”“你不是一直想靠着艾莱号的力量壮大阿尔伯德家族么?二十几年前,我和阿斐出的那次野外任务,在星达山脉上出现了本该绝种的食铁虫,这是你的杰作吧。哦,对了,还有那些被亚特兰斯牢牢把控,却又经过各种渠道流到其他星域的流银,是谁贩卖的呢……”展逐颜道,“说实话,你对阿尔伯德家族还是挺尽心尽力的嘛。你们家族的那些老东西,也很想揽权入怀,成为这亚特兰斯帝国真正的掌权者吧,所以才会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在与其他星域的政党勾结,想要将其他三家的势力削弱,一家独大,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路恩斯的声音已经怕得变了调,他说:“展逐颜……你……”“你不是很想毁了我么?我与展逢晚争夺家主之位的那些年,你也没少在背后出力吧。既然你这么看重我,那我不还你一些,岂不是不太懂规矩。”展逐颜眯了眯眼睛,眸光流转间,尽是厉色,“你毁我最爱的人,那我便毁掉你最在意的东西吧,让整个阿尔伯德家族为你陪葬,你觉得怎么样?”“展逐颜,你疯了。”路恩斯先是大怒,接着便笑了,他说,“你做梦吧,就凭你?阿尔伯德家族三百年基业,你想撼动它,是不是太痴心妄想了一点?就算你拼上整个展家,也不可能让我阿尔伯德家族覆灭。”展逐颜并未理会他的话,只是等他嚷嚷完了,才对他道:“那要是再加上费家呢?还有海曼……海曼家族知道当初格纳上校死于你们家豢养的雇佣兵手里,可是很生气呢。他们家族里已经有一支对我表示了支持,所求的无非是让我杀了那件事的当事人而已。”“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联合得了三家的力量,你在骗我,你肯定在骗我。”路恩斯状若癫狂地说,“就算海曼有人投向你,费家又怎么可能会帮你,他们不是一直与世无争保持中立的吗?”“费家的确是没准备插手的,但可惜的是,他们内部一直秉承着一条家规。一旦谁拥有了艾莱号,可以向他们请求一件事,只要他们可以办到,便决不能推辞。更何况,我还有费家三百年前的继承人作保,自然可以获得他们的支持。而我所求,便是让他们帮我斗垮阿尔伯德家族。”路恩斯已经快要被他刺激疯了,他垂死挣扎一般,对展逐颜道:“你怎么可能这么厉害,我不相信,我把你困在指掌之中玩了十几年,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做出这么大的反击……”“当时展逢晚锋芒毕露,我自顾不暇,便只能全力与他周旋,无暇顾及你做的那些小手段。后来艾莱号到手,展家内部又出现了分歧,我在收拢家族势力上花费了太多精力,分身乏术,这才给了你可乘之机,让你伤害到阿斐。”说到温斐的名字,展逐颜语音变得温柔,看向路恩斯的眼里也掺杂上一丝杀意,“你伤他的时候,就应当做好了承接我怒火的准备。”“你伤他一分,我还你十分,你伤他十分,我便要你所在意的一切尽数毁灭。”展逐颜说到这里,愤怒攀升到极点,山一般的压力向路恩斯席卷而来,他沉着脸,道,“你以为你的计划很完美么?我对温斐如此了解,又怎么可能分不出来他到底是真是假。他如果真的是你派来的,就应该潜伏在我身边,而不是拿刀自杀。他的自杀打乱了我的阵脚,我只能先将他复活,才能空出手来理清他在监狱中发生的事情。他装成西塔木的样子绑架我,可若不是我有心放水,他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得手。但尽管如此,你那段影像还是真实地打击到了我……”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显出几分骄傲的神色,他说:“当然,这也不是你的功劳。我的阿斐太擅长演戏,他的人格分裂之后,我察觉出端倪,却又不敢确认,只继续当他是温斐。后来他佯装成西塔木,我最初对他的怀疑翻涌上来,让我相信了他,以为温斐真的死了。幸好,我的阿斐并未死去,否则,就算整个亚特兰斯为他陪葬,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他的温柔似乎只有在说起温斐的时候才会表露,朝着路恩斯的时候,又是那副鄙夷中带着厌恶的口吻:“我一想到你曾经想那样杀死他,甚至背着我伤了他那么多次,我就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拿去喂狗。”展逐颜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大吼大叫,或是歇斯底里,可他的声音里依然潜藏着他对路恩斯的恨意。“我展逐颜什么都不怕,就算是死亡,我也不会退缩。就算那次他真的杀了我,或者将我挫骨扬灰,我也可以借助艾莱号的力量重新活过来。我答应过他要死在他后头,便绝不会食言。我无惧无畏,唯一怕的,便是他恨我。”“所以……”路恩斯的声音从电脑里传来,带着一丝恍然大悟,还有一分被蒙在鼓里骗了多年最后终于明悟的惊讶,“所以你是故意让他抓住你,就是为了试探他是不是真正的温斐,顺便引出背后的我来?”展逐颜冷笑道:“不错。我的确是故意让他抓我的,但我没想到他会获得艾莱号主体的支持,反将我一军。后来他手刃了我,用艾莱号制造了我的假体大脑,用来取信你。然后亲自报仇。他生性要强,就算是复仇,也不愿假手于人。我并未死去,在回去的路上醒了过来,反过头来找他。艾莱号在紧要关头失去了能量,只来及开启宿主保护机制保住他性命。万幸的是阿斐没事,如果他有事,你死十万次不能偿还。”他转过身去,重新拿起桌上的帽子和手套,面无表情地戴好。“哭泣吧,哀嚎吧,在无尽的懊悔中痛苦终身吧,是你的行为导致了阿尔伯德的覆灭。放心,我现在不会杀了你,我要你亲眼看着阿尔伯德是怎么亡的,然后再送你上路。阿尔伯德遭受的这一切,都是给予你支持让你伤害温斐并为你掩盖罪行所应受的。”展逐颜说完这句话之后,提步走了出去。第323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三十二)门在展逐颜背后渐渐关闭,他留给摄影器的,只有一个孤傲的背影,像是一柄出鞘的剑,所斩之处,是所有黑暗与荆棘。随着他的离开,培养室里的灯光也暗了下去。万籁俱寂之中,路恩斯的苦笑声从电脑里传来。他说:“疯子……展逐颜你这个疯子……你真狠,跟那个小贱人一样狠……你们真不愧是天生一对……哈哈哈……”他笑声癫狂,像是彻底被逼疯了一样。可就算是他想疯,也做不到了。他只能清醒地看着他在意的一切被毁掉,而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五年后。“怎么又分手了?”毛球百无聊赖地嚼着嘴里的甘蔗,这样问温斐,“这个不是还挺好看的吗,还是星际大明星呢。”“太惨了。”温斐道,“实在是太惨了。我跟他谈了六个月,光是踹他下床都有几十次,见过活不好的没见过这么不好的,教都不听,就知道一通乱怼。这哪里是zuo爱啊,跟上刑一样。脸再好也吃不下,等他把技术练好再来找我吧,老子不伺候了。”温斐靠在系统内部的吧台上,拿过一杯果汁喝了喝漱漱口,满脸的苦大仇深。毛球差点没被他逗得笑出来,他道:“上次那个猎手呢?”“太弱了。”“那个伯爵呢?”“超级武断,而且非常喜欢不经过我同意做决定,烦。”“你要求太高了。”毛球扫了他一眼,这样道。“不高啊,总要找个配得上我的吧,我这么完美一个人。”温斐喝了一杯果汁下肚,突然又冲着毛球挤眉弄眼道,“樊瑞达那里过几天会有篝火晚会,我准备过去凑凑热闹,物色一个新对象。”“杜允希肯定得哭死,我看他正在满世界找你呢。”毛球吐出甘蔗渣,如是道。“真的?啧啧啧,可惜了。他的脸实在太对我口味了,如果他好好学习床技,我肯定会愿意跟他多处一阵的。”温斐道。“而且他估计是因为接受不了我突然提分手才找我的吧,他太完美主义,喜欢我也只是因为觉得我配得上他而已。这些人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的恋爱保质期太短了,迄今为止,在你这里待得最久的一个男朋友,也就一年多而已。杜允希要不是长得跟金悦像,你估计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毛球道。“行了行了。”温斐摆摆手,道,“就你有嘴能叭叭的,长得再像他也是不是他。”对他这句话,毛球不置可否。“我每次看你谈恋爱就想为他们捏一把汗,又会有一个无辜少男惨遭你的毒手了。你每次分手的时候挥挥袖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他们是求爷爷告奶奶地想跟你再续前缘。”“我魅力大嘛,怪得了谁。再说我也没欠他们的呀,哪次不是我出钱。而且你确定他们是想再续前缘而不是想再跟我来几发?”温斐痞里痞气地道,“缘来缘尽,一拍两散,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他们的人生里出现过我,还跟我睡过,这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啊。我估计他们睡觉都得乐醒。再说了,别看他们嘴上说着真爱,更多的只是对皮相的追逐而已,大家都是享乐主义,睡过就走,谁也不欠谁,多简单,多干脆。” 第725章 天照自然知道他急,便赶紧将显示屏推到他面前,指着那张照片道:“这是星际巨星杜允希上次去克莱德星域时狗仔拍到的照片,新闻里说这个人是杜允希的绯闻男友,杜允希本人也没否认。照片虽然只找到了一个模糊的剪影,但根据我的数据分析,他是温斐的可能性达到了96%。”展逐颜拿过显示屏看了一眼,只一眼便笃定道:“就是他。”他说完,便转向天照道:“你确定到了地方你可以找到他的吧?”天照点点头,道:“不用怀疑,在一定范围内我可以感应到月读的存在。月读在的话,他肯定在那里。”“好。”展逐颜激动得连操纵飞船的手都在颤抖,“这次我一定会找到他。”天照朝天翻了个白眼,他觉得他的宿主实在太兴奋了,他明明说了温斐现在是杜允希的绯闻男友啊,难道他的宿主没听清,还是说太自信了,完全没把别人放在眼里?樊瑞达。温斐想着这里应该会有美男给他物色吧,却没想到冤家路窄,来了个前男友。伊登,他的前男友之一,颜值九分,有钱有势,器大活好,耐力持久,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他实在控制欲太强了。温斐跟他谈了三个月,一开始这小子还装得挺人模狗样的,床上也来劲,还很是恩爱了一段时间。结果后来他估计以为温斐爱他爱得难以自拔了,开始管东管西,生怕温斐背着他跟别人搞到一起。温斐本就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那种人,最讨厌别人束缚他手脚。所以几乎是在伊登本性暴露的同时,他就跟他拜拜了,没多久就跟下一个搞到了一起。看着这个黑发金眸的男人,温斐抽了抽嘴角,还是扯出一丝笑来:“老伙计你好啊。”伊登听了他这句话,气都要气死了,他说:“温,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伊登喊人喜欢喊一个字,他觉得是甜蜜,温斐觉得是肉麻。看着面前可怜兮兮的男人,温斐还是觉得有点诧异的。之前伊登走的是霸总类型,可他现下一副这种口吻,跟被抛弃的糟糠之妻似的,一脸小媳妇样。温斐对于好看的男人向来是要容忍度高一些的,他扯了扯袖子,道:“那个……不是和平分手吗?”“我不想跟你分手,你也不能离开我。”他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樊瑞达,你最喜欢这种热闹的晚会,我为了找你,连续跑了三个星域才找到这里来。你这次不许甩开我。”第324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三十三)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温斐好不容易跳出这个深坑,怎么可能重蹈覆辙?他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招惹了这么多奇葩。此时他心里虽然门儿清,面上却半点未显,还露出一副哥俩好的笑容,攀上伊登的肩膀,对他道:“好说好说,等我看完篝火晚会,咱们再好好聊聊。”伊登果然上当,还跟他约好了今晚在哪里见面。温斐成功甩掉伊登后,就去服务台端了杯酒,跑到篝火地附近去凑热闹。说实话,会遇到前男友他还挺意外的,这几年他也不是没遇到过让他心动的,只是那扇心门似乎被锁死了,自己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不是说要重获新生吗,又念着那些过去做什么?”温斐趴在围栏上跟自己嘀咕,又责怪道:“都怪你,让我的心摇摆不定,明明融合了还要左右我。”没有人回答他,两个人格已经合二为一,说到底也只是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篝火地上被栏杆围出大片空间,火焰渐渐升起,外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熙熙攘攘,沸反盈天。樊瑞达是这个星域里有名的旅游胜地,大型篝火晚会也是他们吸引游客的方法之一。火焰一升,就有一队舞娘从围栏豁口处走到火堆边,绕着火堆翩翩起舞,舞姿妖娆,别有趣味。“叮,宿主大人,有一位颜值十分,器大活好,有钱有势,腰细腿长倒三角的男人出现在您十米范围内,要去勾搭吗?”听了这话,温斐差点没把嘴里的酒喷出来,他喘匀了气,对突然发声的毛球道:“你又给我乱牵什么红线?”他往周围看了看,没见着亮眼的,就转过头去。站在他后面的,的确颜值十分,的确器大活好,他还享受过多次,可惜的是,他们已经离婚了,好马是不吃回头草的。展逐颜就站在温斐面前,看着他。火光明明灭灭,落在温斐脸上。温斐陡然觉得有点口渴,他端起酒杯,正准备喝一口缓解一下尴尬,展逐颜已经伸了手过来,抢了他的杯子,把一整杯都喝了下去。展逐颜晃了晃空杯,对他道:“一起走走么?”温斐扯起嘴角笑了一下,道:“大兄弟,你谁啊?”他嬉皮笑脸的,展逐颜也不跟他耗,就这样看着他。温斐自讨没趣,便又笑起来,道:“啊,战友战友,你怎么来这了,真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啊,来兄弟一起喝一杯,我请客。”“阿斐。”展逐颜喊了他一声。温斐脸皮抽了抽,一副不欲与他多加牵扯的模样,道:“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我姓时。”他从展逐颜手里抢走空杯子,挤出人群,把杯子送到服务台处放下。展逐颜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等到他回转身来,便开门见山道:“我想跟你谈谈。”“谈什么?”温斐往服务台上一靠,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又掏出打火机点燃。他这幅模样又痞气又性感,勾得服务台后面调酒的小帅哥都看了他好几眼。温斐夹着烟对他抛了个媚眼,又转过来看展逐颜,道:“展上将有话快说吧,我赶时间,约了人开房呢。”他信口胡说,对面的展逐颜听了这话,显然愣了下。“我把阿尔伯德家族毁了。”他说。“嗯,然后呢。”温斐叼着烟道,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我为你翻了案,现在你的军衔恢复了。”“嗯嗯。”温斐心不在焉地回了两声。“你什么时候跟我走?”展逐颜道。“走去哪啊?”温斐夹着烟,吐出一口烟圈,反问道。“哪里都好,你跟我走,或者我跟你走。”展逐颜正色道。温斐听了他的话,却是笑了,他说:“展将军,我想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如果你想找温斐的话,不好意思,他已经死了。”温斐又吸了一口烟,他转向展逐颜的方向,对着他的脸喷了一口烟圈。展逐颜皱着眉头,微微后退了一些。 第727章 酒店的隔音并不算好,展逐颜耳力非凡,隔着一层墙壁也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他知道他的阿斐在做什么,光是想想都能让他激动得难以自制,可他知道自己已没了触碰的权利。他只能想着他,念着他,像无数次孤枕难眠的夜里一样,自己解决。他在来之前其实也思考过温斐那双重人格的问题,但当他在温斐身上看到时间和人格温斐的两种特质后,他猜到那两个人格已经融合了。而温斐在他点出之后的反应也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温斐不想跟他纠缠的态度很明显,展逐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再度逃跑,他不愿放手,也不可能放手。他已经打定主意,温斐去哪他去哪,他要跑就缠着他,哪怕要追一辈子,他也愿意。虽然展逐颜的出现扰乱了温斐的思绪,可最终温斐还是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他早早便起了床,吃了酒店供应的早点后,便出门去找乐子。樊瑞达作为克莱德星域最负盛名的旅游胜地之一,除了篝火晚会之外还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于他而言都别有乐趣,最起码比继续纠结于那段感情要好。第325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三十四)“你要被我吞了,怎么连一点悲伤的表情都没有。”时间说。那是发生在展家地底基地时的事情,温斐被展逐颜那句话唤醒,两个人格在意识世界里遥相对立,这是一次会面,也是一场诀别。人格温斐在乎那枚婚戒,时间在乎死去的金悦,而获得公平的审判,则是他们两个共同的心愿。大仇已报,执念放下,主人格时间不再仇视次人格温斐,次人格温斐也终于等来了重新归来的机会。“没有什么好悲伤的,我知道他从未抛弃过我,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已经足够了。”人格温斐冲着他笑,连笑容也是温柔的:“在意识世界里你教训他的那些事情,我也知道,我觉得你做得很好,换成我可能没法这么潇洒。”“想不到你也会有赞同我的一天。”时间说,“我以为你会很反感被我吞噬的,以后你再也没有自我意识,只会成为我的一部分,这样你也愿意么?”“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本来就是被你剥离的情感,是你赋予了我意识。现在不过回归原始罢了。”人格温斐看着时间,看着熟悉的另一个自己,笑道,“你能重新接纳我,我很开心。”他朝着时间走过去,与他相拥。两个灵魂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合二为一。因为撕心裂肺的痛,因为无法原谅的爱,温斐将自己撕裂成两块。而当他终于释怀、终于原谅自己时,那被抛弃的自我,也回到了他身体里。温斐半阖着眼,翻出一张黑桃a,面不改色地说:“赢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走神想到那时候的事情,本来赢得好好的,一想到那些过往,仅有的那点喜悦也跟着烟消云散了。“你怎么总赢,是不是出老千啊?”对面输了的赌徒不肯交出筹码,见他闲散地支棱着腿抽烟,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便开始大声嚷嚷起来。温斐掀开长睫,眸中显出些许冷厉来,似鹰隼般的眼瞳冷淡地望着那人,沉声道:“玩不起就滚。”那人骂了声脏话,在温斐低头揽筹码的时候,从衣服里掏出杆漆黑的枪来抵着温斐的脑袋。扳机扳下的瞬间,温斐抬手握住枪杆往上一掰,这一枪就打到了天花板上。枪支并不是什么难获得的东西,但这种高档的赌场一般会在客人进来前进行搜身处理,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输了之后狗急跳墙大开杀戒。不过再防范森严的地方也会有纰漏,面前这人明显就是一条漏网之鱼。枪声引起一阵惊呼,不少人抱头躲避掉下来的顶灯碎片,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温斐眼皮子都没抬,他火气上涌脾性不好,抓着那杆枪咔咔几下就拆了枪膛,两手一折掰成两段,扔到桌上。那人见势不妙准备逃跑,却被一只横空伸来的手按住肩膀:“我陪你赌,如何?”展逐颜一手按着闹事的方脸男人,一边对温斐轻抬下巴示意道。现下外头天光敞亮,可赌场这种地方讲究气氛,向来是不靠日光靠灯光的。吊灯不止一盏,温斐就坐在半隐半灭的光线中间,傲慢而闲适,透露出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疏离。温斐抬起眸子看了展逐颜一眼,他的神色是极其寡淡的,好似能看穿展逐颜所有的心思。“你他妈放开我。”闹事的那人几次三番试图挣开展逐颜的手,可那只手仿佛铜浇铁铸的一样,紧紧掐着他的肩膀,令他动不得分毫。展逐颜挑挑眉峰,似乎是觉得他很聒噪,几下就卸了他的臂膀,将他扔到一边。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也姗姗来迟,分了两人上前将闹事的男人带走,另外的则去往赌桌另一边负责打扫和维稳。在没有打起来之前,赌场一般都只会处理闹事的那伙,这人先是带枪入内又是挑事,很快便被他们抓了出去。温斐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斜倚在眼尾看他们将桌上断枪收走,才移回目光看向展逐颜。荷官对这幅场面早已见怪不怪,除了在男人掏枪的时候躲了一下以外,其余时候还算镇定。温斐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荷官发牌。展逐颜从口袋里掏出方才在门口兑换的筹码,尽数放在桌上。许是温斐一直赢的缘故,不少人凑到近前来看热闹。荷官给两人一人发了张底牌,正准备发第二张时却被展逐颜叫住。只见他抬手按住那张底牌,对着另一边支棱着长腿慢悠悠等发牌的温斐说:“赌钱有点太无聊了,不如我们赌点别的?”温斐拿了块红色的筹码在手中把玩,小圆片在纤长的五指间游走,手的主人百无聊赖地往椅背上一靠,道:“赌什么?”“要是我赢了,你陪我一晚。”此言一出,赌桌外便是一阵起哄声,赌场里不乏各种奇葩赌局,脱衣服玩命的,比比皆是。陪睡这种要求,背后代表的香艳场景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性和战争,向来是最能激起人类血性的东西。展逐颜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温斐一点也不意外,他只是没想到他的赌注会放得这么轻,只求一晚实在不像是他的风格。不过既然他都开了口,温斐也不会退让,施施然道:“可以。”他将筹码扔回桌上,坐正身体:“你要是输了,就给我艹。”“成交。”展逐颜勾唇浅笑,拖了椅子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温斐玩的是梭哈,荷官手中一共有28张牌,每位玩家可获得五张牌。除却第一张底牌外,从第二张牌开始,每发一张都以牌面大者优先,进行下注。第二张牌分到展逐颜手中,是一张方片q。温斐并未看桌上的牌,他在看展逐颜。赌牌说是一种游戏,其实也是一场心理战。你面上的每一点表情,都有可能泄露你的牌面。温斐靠的是观察,展逐颜靠的则是计算。能依靠自己推算出《时间起源论》背后秘密的他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荷官给出的每一张牌都在他脑内迅速排列,组合成他需要的东西。说到底,梭哈玩的也不过是概率罢了。温斐了解他,自然也能知道他的擅长。他不知道温斐为何会答应跟他赌,他不认为温斐会这么轻易答应他的要求。 第729章 展逐颜张了张嘴,瞬间想通了因果:“有人放大了磁场波动。”“有人在盯着我们,三伙人,分别是四点钟方向,右上方45度角处,还有一伙……”温斐环顾四周,一一细数,数完后抬起眼来与展逐颜对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在钟楼上。”此时温斐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钟楼里,展逐颜迅疾地将他一带,两个人就地一滚,铺天盖地的炮火声也在此时朝着两人轰鸣过来。第326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三十五)外面的飞船对着钟楼下方一通扫射,展逐颜和温斐两人都没带什么杀伤力太强的武器,只能边躲边退。“我很好奇,当初骨矮星上的事你透露给别人了吗?为什么他们知道用磁场来对付艾莱号?”温斐摸遍自己周身,除了那把刀以外再无其他武器。展逐颜从腰间解下把枪来塞进他手里,道:“没有,但还有一种可能。”“当初那艘主舰上的黑匣子?”温斐想起自己跟冼铅华对战时斩落的半截主舰,已是了然。在大型船舰中,一般都会配备黑匣子,有的船上甚至有好几个,安在机身各处,为的是在船舰发生事故失去踪迹时,能记录下当时的情况,从而规避危险抑或对机身设施进行改良。一旦当初那一战中有黑匣子存留,那么拿到黑匣子的人自然能顺藤摸瓜获知艾莱号的弱点。“这个锅算你的还是我的?”温斐给枪上膛,沉声道。“我的。”展逐颜扯他起来,飞快往钟楼后门处跑,枪炮紧随而来,整座钟楼都开始摇摇欲坠。“宿主大人!”失联多时的月读终于有了反应,骤然喊道。“带我们离开这。”温斐大喝。月读听令行事,迅速释放出艾莱号,将他们二人吸了进去。银灰色战舰疾飞出去,可等在外面的已是天罗地网,无比强大的磁力波席卷而来,守株待兔般笼向他们。艾莱号机身剧颤,它飞得很快,可外面等待的飞舰岂止百艘,不知他们做了多久的准备,本就受到风暴粒子流影响的艾莱号在这连番打击下,竟一时有些难以抵抗。“这武力都够毁了一个战队了。”温斐在艾莱号里拿好武器,这些人来势汹汹,让他感到十分危险。而且对方明显是冲着艾莱号来的,这时候还是靠自己比较管用。“把能量加到最大,向前推进。”温斐转身看向后方来势汹汹的飞舰群:“把他们全部打下来要多久?”“磁暴对机身影响太大,无法将它们全部毁灭,消耗过多的话艾莱号的保护机制将会启动,只能维持镯子模样。”月读提醒道。“能在那之前逃出这个星球么?”展逐颜将防护服递给温斐,追问道。天照一边加速一边负责攻击,执行他们的指令。“做不到,在那之前就会耗尽所有能量。”月读估算了下艾莱号的残余能量,如是说道。“去了太空中也是活靶子,对方人太多了。”温斐迅速套好防护服:“只能另寻他法。”“把融夜和浮苍号放出来,我们用飞船飞行,你们集齐力量进行攻击,能轰多少轰多少。”展逐颜迅速冷静下来,镇定指挥道。“在你们重新集齐力量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会尽力藏匿好行踪。”温斐补充说道。“宿主大人,能量耗尽后我们可能保护不了你们了。”这是月读第一次陷入这么紧张的情绪中,即使是骨矮星那一次,他也没这么害怕。“我还不需要你个小孩子保护。准备好了?”温斐按住舱门按钮,看向展逐颜。展逐颜点点头,在舱门打开的瞬间两人齐齐跳了下去。艾莱号蓄积的能量齐齐向围拢而来的飞船群体轰去,飞舰在空中爆开,连天空中的粒子流都被这样的光芒所掩盖。樊瑞达里的人何时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这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如此可怖,天际被烈焰焚烧,黑夜亮如白昼,机甲残骸争先恐后地朝地面坠落,宛若天火降世,焚毁八荒。烟云之中,浮苍与融夜两艘战舰穿破崇云,齐齐往外遁去。两个智能在用艾莱号轰掉大半敌舰后便将所有能量注入了推进舱,银灰色战舰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这才让两人有机会逃脱。然而这样的庆幸转瞬即逝,温斐的目的很明确,逃往边海,那边地势险峻,只要脱离了包围圈,很轻易便能躲藏起来。然而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果然,天空中的残余战舰虽然暂时被奔逃的艾莱号吸引了注意,可这时却从地上飞出大批黑色飞舰,披着夜的外衣,似鸦群般浩浩荡荡地朝着浮苍涌了过来。温斐怒骂一声,将操作杆推到极致,把整艘飞船的轨迹拉成一条直线,令它朝着天穹飞去。也不知是谁想置他们于死地,竟不惜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来杀他们。这样的财力和物力,又是这样大的仇恨,难道是路恩斯死灰复燃了不成?若是死而复生,那就再把他送进地狱一次。温斐越想越气,操纵炮弹轰落几架敌机,又迅速调转机身,在空中一百八十度翻转,朝着地面俯冲而去。对付百余艘战舰可不比当初那艘航空母舰来得容易,更何况如今的浮苍号并没有艾莱号在背后补充能量,他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密密麻麻的弹雨轰击而来,温斐不由得骂起了自己的乌鸦嘴,一个小时前他还在那里说日子太过平淡,现在就面临着生死一线的危机。还能有比这更惨的吗?温斐左手手腕一沉,耗尽能量的艾莱号重新变成镯子戴到了他手上,原本灿烂的玫瑰金黯淡无比。那些原本追逐艾莱号的战舰也在这时发现了浮苍号的踪迹,朝着它蜂拥过来。温斐腹背受敌,在密集的弹雨中反复腾挪,可依然逃不出那越缩越小的包围圈。这时如流火般的炮弹从天而降,却不是朝着他来,齐齐袭向了包围他的战舰。浮苍号周围炸开一片火海,温斐仰头上看,看见那艘融夜浮在上空,似一尊法相庄严怒目而视的保护神,在这漫天弹雨里为他撑开了伞。浮苍和融夜两艘战舰,就像驾驶舱里心照不宣的两个人,在一击成功后迅速往边海逃去。两艘船上弹药都不充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战舰周旋这么久,已是十分不易。若非他们都是操纵飞船的一把好手,恐怕早在半路就被轰成了残渣。双拳难敌四手,上百艘敌舰将所有火力对着他们发射,在反复腾挪无数次之后,两艘战舰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展逐颜看向燃油表,上面代表燃油余量的指针已接近零点,而子弹也即将告罄。他稳坐在驾驶座上,任他天旋地转,自不动如山。他在与死亡争分夺秒的过程中,静静凝望着另一艘军舰,他的阿斐就在其间。浮苍也是强弩之末。他不由得想起上一次温斐将他偷偷放在飞船中送回的场景,那时他应是什么心情?恨,还是爱? 第731章 等最后一刀停下时,展逐颜始才有了些脱力的感觉,他扔了刀,抬手拭去温斐面上鲜血,手下血红如火,动作却轻柔如云。“有布么?”温斐问。“有。”展逐颜在身上摸索一阵,摸出个小盒子,从里头抽了条丝巾出来。他为这次重逢准备了许多礼物,这丝巾不过其中一样。所幸盒子封得紧,让它在海水中未曾受到牵连,只是他没想到温斐会因自己受伤,也没想过这礼物会用在这个用途。“缠上吧,难看死了。”温斐说道。“不难看的。”展逐颜将丝巾塞到他手里,嘱咐道:“我去附近找点止痛消炎的草药,勉强应付一下。等熬过外面那些追兵,我再给你找复原药水医治眼睛。”“知道了。”温斐随口答道,许是失明的缘故,令他的反应比以往迟钝一些,看起来甚至有些乖巧。展逐颜走出两步,又折返回去,将荼蘼用上衣下摆擦干净了,才倒转刀身将刀把送到温斐手里:“我去去就回,你注意安全。”温斐已很久没受过这么事无巨细的的照料,登时觉得又新奇又好笑,还有一缕熨帖混在其中。“行了,去吧,难道还要在我周围用金箍棒画个圈不成?”他调侃道。温斐这玩笑开得正是时候,展逐颜一时竟不知要怎么回答,便只好笑了一下,说:“就算我想当孙猴子,你应该也是不乐意做唐僧的,妖魔鬼怪在你面前讨不着好。”温斐抖了抖扑簌簌的长睫,笑道:“知道了,滚吧。”运气比先前轻松愉悦了不少。展逐颜再不拖延,迈步走了出去。平时艾莱号能当战机用,能当随身空间用,还能当移动钱袋,这一下子失了联络,变成个装饰品,令这两个习惯了用它的人陡然觉出些无所适从来。温斐握着荼蘼,将它重新塞进刀鞘里,自己则往火堆边挪了几分。他怕离得太远湿气入体着凉,又怕靠得太近引火烧身,正不尴不尬地坐着,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温斐耳廓微动,只作疑惑模样,偏着头装模作样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他认得展逐颜的脚步声,能判断出对方是敌非友。来人脚步声微顿,一杆漆黑的枪在火光下现出痕迹。拿枪的男人脸上带着半边面罩,拿枪的手法娴熟自然,青筋暴突脊背绷直,显然是个练家子。似是留意到坐在那里的人目不能视,杀手的警惕性略有下降,正当他准备开枪射杀时,木堆被温斐一脚踢散对他飞来,混乱的火星和木柴混乱了他的视线,扳机扣响,这一枪就放到了壁顶上。火柴尚未落地,一道灵蛇般的黑影便直袭过来,一把卷住他的枪管,将枪身一拽。杀手想抢回枪,却已失了先机,弃枪退到角落时还想拔出腰间手枪,温斐却已经近到眼前,一刀划开了他的咽喉。鲜血喷涌出来的时候,杀手还在想为什么他能反应这么迅速,就见那瞎子笑眯眯地来了一句:“我这条命,还轮不到你这种小喽啰来拿。”海边山林里,展逐颜将摘来的草药揣进兜里,冷眼看着围拢过来的几个白衣人。这些人里头有男有女,五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的脑袋,局面一触即发。“展先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带头那个女人戴着护目镜,声音经过变声器后变得粗狂沙哑,听起来倒像个男人的声音。“可以啊。”展逐颜勾唇露出一抹笑,爽快得让围攻他的人都愣了一下。“不过……我老婆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那还得他开口才行。”他长腿一踢,折腰下仰,踢飞对面那人手中枪支的同时,抓着背后那人一挡,嘭嘭嘭三枪尽数打在这靶子身上,展逐颜顺手缴了死者的枪,反手又是一枚子弹正中对面那人心脏。这时其他几人才回过神来,接连几枪贴着展逐颜的身体擦过。展逐颜闪身退到树干后面,余下三人步步逼近,却在硝烟里迷失了展逐颜的身影。这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将落后那人双手反折拖入树后,那人呼救的话都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一刀封了喉。树林里腾挪空隙狭小,他解决完这个人的同时也暴露了行踪,余下两人开枪连击,展逐颜硬挨了一枚子弹,抬手两枪解决了他们。展逐颜回到石窟的时候,温斐已经将踢翻的火堆恢复原貌,正啃着从杀手身上收缴出的压缩饼干。那具尸体被随意地弃置一旁,身上能用的东西已经被他摸了个遍。展逐颜几步走过去,抢了他手里的东西,把新摘的野果递了上去:“外头来的东西你也敢随便吃?”温斐不以为意,把野果塞进嘴里三两口吃个干净,泰然道:“饿了嘛。”说着他又偏头嗅了嗅,闻到硝烟味,道:“跟人打架了?”“找药的时候遇到了几个伏兵,把他们给解决了。”“干掉了几个?”“五个。”展逐颜蹙眉看了眼角落里那具尸体,道:“我去看看他什么来历。”“我看过了。”温斐支颐道:“雇佣兵,身上没有家徽纹饰,身上枪伤很多,肌肉遒劲,枪是黑市上的高端货。”他用手指敲了敲脸颊,笑道:“没想到我个瞎子还这么能干吧?”“我从没怀疑过你的能力。”展逐颜起身走过去,拖着那杀手的尸体扔进海里,走回来时才发现温斐停下了吃果子的动作,抬起脸来朝着自己:“受伤了?”展逐颜看了看犹带血色的外衣,笑他道:“你是福尔摩斯再世么?”“鼻子耳朵稍微灵敏一点罢了。”温斐把收缴来的子弹枪支往地上一放,坦然道:“分赃。”展逐颜没去看那些武器,绕开它们在温斐面前蹲下,将找来的药草置于双手间揉碎了,再挤出药汁来滴在他眼睛上。温斐忍着没动,等他弄完了才开口道:“应该是冲你来的,他进来时看到我顿了一下,后来又对我开枪。如果只是想杀我,犯不着弄这么大的阵仗。”“对不起,让你遇险了。”展逐颜给他双眼缠上丝巾,又在他脑后打了个结,动作轻柔,像是生怕弄疼了他。绑好之后他又道:“我在林子里遇到的那几个,好像是四大家族的人。”“哪一家?阿尔伯德?”许是因为有个人在身边的缘故,温斐的态度放松了不少,甚至能花心思拨弄头上凌乱的黑发了。“不,展家。”他话一说完,温斐就是噗嗤一笑,似乎是觉得实在可乐,这笑便越发大声起来。等笑够了,他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展逐颜,你他妈可以啊,这家主让你当得,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我还以为你是自己卸任呢,怎么,还是被人赶下台的?”“是啊,被人赶下台了,这不就来投靠你了么?”展逐颜很喜欢看他笑,虽然温斐在拿他取乐,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盼望着自己他能笑久一点,让自己看得更久一点。“那算了,我这可不收废物点心。”温斐拒绝得十分干脆。展逐颜看他心情好,大着胆子将脸凑上去,靠在他腿上:“不是我手底下的人,展家那边有络云坐镇,翻不起什么浪。是我堂哥以前的旧部,他垮台时他的老相好带走了一批人,我怀疑是他们卷土重来了。”温斐将他的脑袋往旁边一推,没好气道:“说话就说话,没事占老子便宜做什么?”“因为我很想你。”展逐颜捧住他的手,轻轻吻了下他的手心,郑重道:“对不起,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又不是孙悟空,又没分身术,还能面面俱到不成。伤得怎样?”展逐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登时便叫唤两声,道:“中了一枪,疼得厉害。”温斐半信半疑地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摸,摸到腰间的时候,从展逐颜裤腰处掏了把枪出来。枪膛已经折了,上面卡了枚子弹,正是交战时射向展逐颜的那枚。温斐嘴角抽抽,问:“这就是你说的疼得厉害?血哪来的?”展逐颜把外衣一脱,身上半点伤痕没有,笑道:“别人的,交手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 第733章 展俞明是展逐颜的亲伯伯,在族中素来德高望重,这回这样不给展逐颜台面,无非是因着展逢晚的事。他对这位独子向来寄予厚望,即使这儿子失踪回来以后行为颇为乖张,他也没舍得苛责。可这次展逢晚与展逐颜同一时间执行任务,却只有展逐颜一人回来,家主之位也随之落到展逐颜头上,让他如何能忍。“大伯这话从何说起?”展逐颜双手交叉置于桌上,面沉如水地看着咄咄逼人的展俞明。从任务回来他就知道自己免不了要被针对一番,毕竟展逢晚的死怎么都跟他脱不了干系。不过人本就是他杀的,就算这些人再怎么怀疑,没有证据也没法拿他怎样。“你是军官,虽说军政不分家,可政府这边向来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在管,怎么,才当了上将就想总揽大权不成?”“大伯真是高看我了。毕竟身为一家之主,方方面面总要照顾到的。”“呵,上一任家主逝世后,家中事务皆由我们几人轮番处理,分而治之。怎么到了你这里,手恁地伸了这么长,连皇室名目下的东西都想抢了?想取而代之自立为王不成?”展俞明火气冲天,一点颜面也没给展逐颜留:“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你这是要把展家一并焚了呀。”“大哥,我看侄儿也是一片好心哪,别动怒别动怒。”展俞明身边一精干男子哄劝道。他是展逐颜的亲叔,名叫展博彦,向来最喜欢和稀泥搅混水,坐拥渔翁之利。他像模像样劝了两句,狐狸尾巴便露了出来,对着展俞明挤眉弄眼道:“逐颜侄儿这么着急上火的,倒让叔叔我想起来了。你那位还没离婚的伴侣,好像就被关在奥森克监狱里吧。要我说侄儿你可真是情深义重啊,犯了这么大的罪,还跟他维系着婚姻关系,这次想把手伸到政界来,难不成就是为了他。”展博彦此言一出,他大哥展俞明的眼神也跟着变化了一些,眸中隐隐含着精光,似淬了毒的刀。展逐颜心中一顿,面上却故作不经意模样冷笑道:“叔叔扯得远了,一枚无甚他用的弃子而已,怎么可能值得我花这么大的功夫。我不还是为了展家的势力着想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阿尔伯德、费家都想爬到我们头上来,内部不团结稳固点,就要让人看了笑话了。至于侄儿的婚姻关系,旧日伴侣犹在狱中就离婚,说出去免不了要被人笑话薄情寡义,怕是没哪家敢跟我联姻了。”“说到那位温中校,我倒是想起来了。”展逐颜左手边一个中年男子出声道:“艾莱号这么多年来毫无音讯,唯一一点线索也断在陶燃那里。当初把你派到流银战队去,就是为了它。现在你官运亨通快活逍遥,怕是早将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陆伯伯这是说的哪里话,找回艾莱号是四大家族共同的夙愿,晚辈自然不敢忘记。只是凡事都讲究个循序渐进,晚辈不是章鱼成精,又要冲锋陷阵,又要处理各种杂鱼,还得为展家的未来考量,实在分身乏术。艾莱号我自会找回,还望诸位长辈们给晚辈一些时间。至于军政合权的事情,既然没达成一致,那就容后再议吧。”第329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三十八)展逐颜站在长廊拐角处伤神的时候,送完人的展络云也跟个背后灵似地飘了出来。“哥,我瞅着他们脸色不大好,没谈拢吧?”展络云跟他同穿一条裤子长大,一向以展逐颜马首是瞻,此时见他面色沉凝,便猜到了他的心思。展逐颜不喜欢抽烟,现下心中烦闷,也不过扯出烟草来放进嘴里咀嚼,在苦味里寻求几分安宁:“没有,老家伙们太精明,我半个字没提,全被他们堵了回去。从展逢晚回来以后,我就被逼着一路远离权利中心,前有虎狼后有追兵,奥森克三个字,想都不敢想。”“说到这个,我刚接到嫂子那边来的信,褚横舟给的。”展络云从袖子里把信拿出来,一把塞进展逐颜手里:“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在自己家里也被这样提防,跟做贼似的。这封看完也要烧了么?”“烧了。”展逐颜将烟草压在舌头底下,将那信件藏进衣服底下:“等以后站稳脚跟了,我再照着原样誊写出来。你让小褚注意着点,最近别跟阿斐那边联络,我怕他被这些刺儿头盯上。”说完展逐颜便后撤两步,展络云也快步走向右边。两人头顶上,两个监视器齐齐扫向这边,将每个死角都照得清清楚楚。不过在它们仅有的交互间隙里,兄弟两已紧赶慢赶将要说的都说完了,被人看见也挑不出他们什么错处。展逐颜早已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后撤后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步入回廊。从会议室回到家后,展逐颜紧绷的脊背也没松懈下来。这房子看着是他的,却没几个心腹在,那些佣人表面在洒扫,实际上大都是别人派来的传声筒。他一向不会让家政机器人给自己脱衣服,自顾自上了楼,进书房后,在脱衣换衣的间隙偷偷打开信一目十行看完,重新着装时已将白纸捏成纸团。花灯里,一枚微型摄影机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而视野里的那个人,只是缓缓走到红木雕龙办公桌边,一手拢着玫瑰精油香薰蜡烛,一手抓着打火机点燃烛芯而已。那枚纸团就笼在他手心里,被一并烧完了。他虽说是家主,也不过是勉强才上位,自由都没有的囚徒而已。军队虽大半掌控在他手里,可这些老骨头显然没那么好啃,一个不慎便要磕掉牙去。他到椅子边坐下,抬手支住有些疲惫的脑袋,只觉心烦意乱,一堆文件堆砌一旁,也不知要先看哪个。等他摊开纸拿笔划拉片刻,才勉强回过神来。一个“非”字横亘纸上,还差四笔就成了形。他只好临时改笔画,含糊隐秘地写了个“靟”字。展逐颜的目光穿透那白纸黑字,落到现实中那片碧海上。温斐的话声犹在耳,如绵密的针尖般扎进他肌理中。“我想去的,可我身不由己。”矗立于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极高的悬崖,这里地势复杂,有海有礁群有山有林,也亏得是地形遮挡,才没让他们被追兵搜到。要想藏匿行踪,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进林子里,而离森林最近的一条路,就是这悬崖。这样的地方,寻常人是万万不敢攀爬的,一不小心失足落下,就要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展逐颜有信心爬上去,只不过他要背着温斐,对力道的掌控半点都容不得差池,自然难上加难。“你抱紧我,别掉下去了。”展逐颜嘱咐他道。“我要是松手呢?”温斐咬了下舌尖,突然说。展逐颜伸手掰了掰,试试面前石块的硬度,毫不犹豫地说:“那我就跟你一起掉下去。”“哈。”温斐嗤笑道:“你可真是个傻子。”“你说是就是吧。”展逐颜就这样背着他攀爬起来,岩石粗糙,他承载着两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却半点不受牵累,像灵蛇一样在岩壁上腾挪起来。时下正是半夜,凉夜微冷,海风腥咸,许是失明之后多了些对于未知的恐惧,又或许他知晓这次若是遇到什么危险极有可能再无重来机会,温斐静静伏在展逐颜背上,隔着衣料,他能感觉到展逐颜肌肉的屈与张。万籁俱寂时,温斐用鲜见的和缓语调道:“我信你了。”“什么?”展逐颜专注于攀爬,海浪声又大,听得也不甚清楚,便问了这样一句。“我说我信了你的身不由己。”温斐加大一分声音,如是道,说完又语音转低:“你要真舍得对我不闻不问,也不会千年万年追着我一个人跑了。”他抱着展逐颜的脖子,随便抬抬手都能要了他的性命。展逐颜这个人有时候精明得很,有时候却直白得要死,像一只金毛犬一样,爱把最柔软的部位展现在主人面前,一副“我的七寸给你拿捏”的傻样。展逐颜自嗓子里低低嗯了一声,他惯于揣摩温斐的心思,在这方面花的精力远盛其他。温斐这句话一出来,他就猜到了底下藏着未溢于言表的另一层意思。他相信了,可他依然不曾原谅。其实展逐颜并不抱希望于他原谅自己,换了他,遭受那样的事情也会恨不得杀了自己,更不用说内里比他更要强的温斐。不管他是有苦衷也好,身不由己也罢,造成的后果都无法逆转,忏悔内疚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是不管温斐对他是爱是恨,他都不会再放开这个人,除非他身死成骨,骨碎成末,末碾成泥。“你说要是我们在艾莱号恢复之前被那些人抓到了怎么办?”温斐看不见,也爬不了,便只能找些话来同展逐颜说,以防自己闲出病来:“要是挨到源生质都消耗完了,是不是就要死了?”“嗯。”平日里展逐颜是断不会让他说出“死”字的,可许是这几日来波折太多,展逐颜也没顾得上计较这个,只自鼻腔里吐出这声来。他顿了顿,又道:“我不会让我们这么轻易死掉的。”“为什么?”温斐对生死看得比较淡,不解地追问道。“要是死了,我就见不到你了,也没办法感知你。这简直是世界上最痛苦不过的事了。”他这幅非他不可的模样,成功把温斐给逗笑了。能看见东西的时候,温斐总会被展逐颜这张脸给迷惑,觉得这样的绝色给自己遇见真是撞大运了。现在他失了视觉,听着展逐颜浑厚动听的嗓音,嗅着他发间清淡的香气,不由自主给这狗男人又加了几分。他那时年少,多少是有点贪图这人皮相的,不然也不会对他生情。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发展到最后,他想起展逐颜就条件反射般地恶心。爱恨交加,二十几年来纠纠缠缠,展逐颜这个人伴随着这个名字都早已长到了他是骨里肉里,展逐颜的保护温斐并非毫无所察,只是他选择性地抛开善意选择怨恨,似乎恨多一点,自己受的那些罪就能减轻一点。滚滚涛声里,风伴虫鸣,温斐的心也暂时被抚平。他说:“展逐颜,你知道蝴蝶是怎么由毛毛虫变成的吗?”展逐颜沉吟片刻,回答道:“成蛹、破蛹,变态发育?”温斐并未说他的对错,只是补充道:“它用酶把自己溶化一滩浆液,然后再吸纳浆液的营养,根据dna重新长成。也就是说,重新长成的它已经不是它了,过去的它成了新生体的养分,彻底消失了。”他的脑袋随着展逐颜的起起伏伏而微微晃动,又道:“宇宙是生命体,而源生质也只是能量聚合体,也许哪天我们死了,也会变成一堆能量。新的生命吸纳我们的养分长出,没有什么轮回,也没有什么转世,死了就是死了,没了就是没了。”“你这样一说,我倒是不怕了。”展逐颜的语调突然愉悦起来,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一样。 第735章 “嗯?怎么拿,出卖色相?”想到那人是展逐颜的仇人,不是自己的,温斐镇定得不像是被绑架,反像是拿了免费票享受星际一日游的天选之子:“他们要是用机械手铐我也许还能拔根头发试着套套锁,用指纹锁实在有些犯规了。”他心不在焉地跟展逐颜说着话,半点不见着急之态。“那可是咱们定情信物之一,我不会让它落到别人手里的。”展逐颜往他的方向靠近一些,呈压迫状将他挤向舱壁,还没等温斐察觉出他的意图,他就蹭开温斐脸上麻袋,在他侧颈处咬了一口:“给你我乐意,别人想都别想,我瞧不上。”他们被塞在一个独立的囚室里,那些人连盏灯都没给他们留,可展逐颜似乎能看透这层黑暗,捕捉到温斐脸上的表情,想必定然是极致的散漫与不屑,还带着丝致命迷人的性感。两人贴得近,温斐又过于了解他的性子,一听他呼吸变重便调笑道:“你他妈不会想上了老子吧?”“猜对了。我恨不得吃了你,一口一口啖尽骨肉,连着骨头渣子一起咽下。”他凑过去用嘴唇摩挲温斐的鼻翼,温柔的气息如棉絮般飘落在温斐浓密长睫上:“可我怎么舍得……”他前一刻还是只饿了多年眼冒绿光的馋狼,后一刻就规整衣襟收敛利齿成了个正人君子柳下惠,如此收放自如,让温斐都不由得惊叹起来。“要是你换张脸,换副身体,我可能会愿意。”温斐懒洋洋地回道。展逐颜听闻此言却是笑了,冲他道:“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不是一时的快乐,而是这一辈子。你活多久,我活多久,我的伴侣只有你,也只能是你。”他像只野犬般凑到温斐喉间,一口叼住了他的喉结。龙不会把颈下的逆鳞露出来,温斐也会对这样的行为心生警惕。可他越是绷紧身体,身上那个人就舔得越是起劲,尖利的齿间摩挲着脆弱的皮肉,让温斐怀疑自己要被他一口咬开咽喉就此死去。他甚至隐隐生出一丝猜测来,感觉自己像一只放在笼中的老虎,尽管牙尖齿利,可现下不是他的森林,是面前这只狮子的沙漠。狮子胸有成竹,洞悉一切,表面上看是囚徒,实际上却可能是幕后操盘的黑手。“你……”他想问他一句证明猜测,却被展逐颜的一个吻打乱了阵脚:“阿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现在不会告诉你,但我会处理好这些事。老实说,在看到她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脱困的机会来了。”他循循善诱,却又半遮半露不肯说全乎:“国王定将冲锋陷阵开拓疆土抵御外敌,而王子只需要坐在王座上等着他的王凯旋就好。我会带上金银财宝,披甲执锐,在号角声里驭马踏过城门,将金冠亲手献给你。这件事是我挑起的,也将亲手解决这一切。我比你了解她。”温斐点点头,道:“行,只是你国王我王子会不会太占我便宜了一点,你要一边干我一边要我喊爸爸吗?”“咱们可以以后试试。”借着便利,展逐颜近乎放肆地贴近他,两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像无数个夜晚里纠缠的两具身体,抑或渐渐交融的两个灵魂。“你是我的王妃。”“听起来似乎比王子好听点了,不过以后又是什么时候?怎么,还得讲究个花前月下,准备好红烛香槟?”“等你真正接受我的那天。”展逐颜此话一出,温斐就像只被戳到的刺猬一样,反转过去面对壁板,蜷起身来。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展逐颜一点也不意外,许是自我保护的缘故,在他面前,温斐总是乐于谈性怒于谈情。温斐保持呼吸装作睡去不想理他,哪想展逐颜却不肯放开他,紧随而来道:“阿斐,你想要了,对吧。”黑暗里的刺猬张开了浑身的刺,一面警惕,一面装作不在意地道:“没有。”“以前你想要的时候,会故意激怒我,现在你不用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又打定了我非你不可,所以故意引诱我。”“是你想多了。”温斐还想逃开,可心里的那股子邪火依然在一个劲地往上窜。他恼于这具身体的反应,也带点被戳破心思的愤怒。对于他的事,展逐颜总表现得要敏感些,他知道温斐自尊心强,便干脆自己给他找了个台阶下:“那你就当我想多了吧。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我想强了你。”“你疯了,这是在别人的地盘,指不定有什么红外摄像仪呢。我可不想被当成银幕主角被人围观。”温斐微感别扭地拒绝道。展逐颜却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强压着他翻过身来,凑过去咬住了他的皮带扣。卡扣和齿缘刮擦的声响在一片寂静里分外清晰,想到这个人在做的事,温斐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想来那么多个世界,都是展逐颜身在高位,对他颐气指使呼来喝,向来只有自己的角色被他欺负的份。可现在不了,他们这一世没有剧本,没有固定的轨迹,也没有闷头往绝路走的狠劲。展逐颜必须给他伏低做小百般讨好,因为他知道自己吃这套。他咬咬牙,做着最后一点欲拒还迎的挣扎:“看不出来展将军还有用嘴解皮带的绝活。”展逐颜笑道:“我嘴上绝活还多着呢,阿斐可以享受个遍。”这句话就像一根燃烧的火柴一样落到温斐这一滩滚油上,掀起一片欲望狂潮,情爱火海。展逐颜启开唇,将他纳入唇舌间。温斐呼吸一窒,身体骤然绷紧了。他被反铐的双手情不自禁地交握,却并非欢愉,而是惧怕。他最初跟展逐颜在一起时,之所以甘愿屈居人下,不过是懒得动想被宠着罢了。可自地狱里走过一遭,他已被折磨得除了被侵入外,根本无法兴起。就算这五年来他放荡不羁,也从不曾居于上位。展逐颜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在他紧张起来的同时便将他那处放开,改去吻他大腿。他熟悉这具身体,熟悉温斐的每一点反应,他们曾似漆如胶抵死缠绵,也曾恨到极致彼此折磨,似箭光阴疾驰而过,可他们却像是被遗忘了一样,迈过无数时空壁障,分分合合,终于相聚。“想着我,我在被你征服。”展逐颜这句话就像魔咒般落到温斐耳边,顺着耳道一路蜿蜒前行,直抵脑海。温斐情不自禁顺着他的话想起来,想第一次见面时惊艳的一眼,想并肩杀死虫皇时的肆意,想大雨中展逐颜深一脚浅一脚带着他离开的决然,想在地下基地苏醒时展逐颜的那个拥抱。倏忽间又什么都没了,展逐颜那张神祗般精致完美的脸浮现出来,曾让他又爱又恨的那张脸上带着纵容的笑,那双璀璨眸子里又氤氲着朦胧的水光,还有埋藏在平静水面下遍布河床阻川断河的爱。他情不自禁挺起腰身来,竟在这样的幻想里有了反应。他听见那个男人发出一声浅笑,不是笑话他,更像是放下心来。下身重新落入温暖湿润的所在,他身边不是刀山火海,而是温床。他的噩梦早已被他自己亲手结束,不会有人欺辱他辱骂他,也不会有人千方百计取他性命。就算前方洪流滔天海啸狂涌,就算命运这条沧龙张开滔天巨口,也得先咬穿展逐颜的躯体,才能让利齿落到他身上。虽然没有溢于言表,可他早已了然。第331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四十)飞舰比他们预料中降落得更早。它停下来的时候两人就有所感应,却并没有因此停下要做的事情。温斐被他伺候了个够本,最后实在受不了,伸手将他推开,脑袋一歪便开始补眠。欲望被拨起又被他压抑下去,舱室内暧昧的气氛却并未因此消退。展逐颜等他呼吸稍平,确认他睡下后,便以一种极难的角度扭转胳膊,从自己头顶上拔了根头发下来。他反扣双手,十指动作将那根发丝拧成七弯八饶的模样,两手用力一挣,将它从手铐边缘处一个微不可见的缝隙处插了进去。他耐心地旋动发丝,竖耳静静听手铐里的动静,不多时便听咔擦一声轻响,手铐跟着自动打开。他依样画葫芦解开了温斐的手铐,也不急着走,先帮他揉了揉胳膊才抱起人来往外走。骨鲽在舱门外等了许久,才等到展逐颜打开门出来。展逐颜优哉游哉地打横抱着温斐顺着台阶走下来,看见骨鲽的时候还冲她笑了下。“手铐不错,只可惜是我们展家旗下不记名公司做的,碰巧知道解法。”骨鲽听了他这话,差点没被气得背过气去。展逐颜似乎并不在乎被带到何处,下了舰船后立刻便有人拿着枪支迫使他们往里走,不远处是一座伫立于地表的庞大建筑,楼宇林立,外又有群山环绕,倒的确是个躲藏绑架的好地方。温斐自从听了展逐颜的那些话,便安心当起了他的甩手掌柜。就算下船,也不过打了个哈欠,歪着头继续打盹罢了。进了基地后又有人给展逐颜蒙了层黑头套,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半点用处也没有。他一路走一路丈量,每个拐角都记得清清楚楚,等光明重临时,他们已被人带到了一间半封闭的房间里。这房里高床软枕桌椅餐具尽皆有之,只是就一扇两尺来宽的狭长高窗,门也得经过虹膜验证才能打开。展逐颜看都没看旁人,只走过去将被子掀开,将温斐轻手轻脚地放到床榻上,又重新掖好被子。“展先生倒是一点也不怕,跟进自己家一样随性啊。”骨鲽在他身后凉飕飕地开了口。“既然堂嫂是这里当家做主的,那堂弟我自然也要宾至如归才好。”展逐颜回眸冲她笑:“难道不是么?”骨鲽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展先生这么泰然,就不怕我们对你家这位做出什么么?”“堂嫂有求于我,不是么?”展逐颜说着便挪步往外走:“这里实在不像一个说话的地方,堂嫂要是有话想问,不如换个去处坐下,好好聊聊?哦,对了……”他蓦然又停下步伐:“我家内人受伤了,骨鲽小姐这里要是有医生的话,麻烦帮我请一两个过来,给他好好看看。” 第737章 小鬼。展逐颜这是告诉他,那个叫骨鲽的女人只是表面耀武扬威的小鬼,后面还藏着一个运筹帷幄的大鬼。他向来聪明,展逐颜见他会意便又将纸牌拿了回去,塞入手中那一叠里。“我能解决。”他凑到温斐耳边,只需要再进一步就能亲到他的耳垂。温斐压了压唇角,皱着眉往旁边躲,却被展逐颜一把抓住。“我想你。”他将温斐困在方寸之间,鼻翼几乎能触到他的耳廓,声音在正经中透露几分性感:“眼睛还疼么?”“托您的福,好多了。”温斐挑挑眉,道:“您老慰问完了吧,要是完了我可就睡了。”“好,你睡。”展逐颜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抱着他躺下:“我陪你。”温斐尝试着挣了一下,没挣开,便也随他去了。柔软的被褥和爱人在怀让展逐颜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他近乎执迷地凑到温斐身边,吞吐着带有他味道的气息,陷入短暂的安眠。温斐从失明里捕捉到些微的好处——他不需要直面展逐颜,又或者他不曾做好准备。只是好不容易得以睡下的时候,他却陷入了沉沉的噩梦里。展逐颜被温斐的梦呓惊醒时,发现他正满头大汗地在自己身边挣扎。禁室里的灯光将温斐的脸照得煞白,他吐着迷糊的破碎的字句,四肢挣动着,似溺水的人拼了命地抵抗死亡的侵袭。行为比思想更快,展逐颜登时便扯起被褥来将两人从头到脚严严盖住,将意识不清试图咬舌的温斐牙关撬开,用手指卡在其间。锋锐的牙齿碾压骨骼上的皮肉,展逐颜吃痛,却并未把手抽开。他自背后环抱上去,将温斐固定在四肢的范围里。被梦魇住的温斐已经醒了过来,可意识却并未清醒,展逐颜的拥抱令他下意识僵直了身体,做出防备姿态。展逐颜尽量用温和而平静的声音问他:“梦到了什么?”温斐白着唇,回答他:“黑屋子,蒙着眼,没有光。”“还有呢?”展逐颜的手指并未抽离,依然小心防备着他再度自伤。“奥森克的人……”温斐说到这里,忍不住张开嘴干呕起来,可他除了之前吃下的药丸以外,肚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如果言语是刀,展逐颜现在应当早已死了个千百回。可现在他虽然活着,那颗心脏也似被扎了千百个窟窿。在温斐陷入极度的恐惧中时,他挪开那只被他咬过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温斐剧烈抖了一下,哑声道:“你做什么?”“别怕,我在。”展逐颜用胸膛贴着他的脊背,努力用最平和的声音对他道:“那些人都死了,整个奥森克里的人,全都被烧死了。他们再也伤害不了你了。”熟悉的气息和体温让温斐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他一面想钻到那个怀抱里苟延残喘,一面又因为他是展逐颜而拒绝靠近。“展逐颜,你知道么?我有时候真恨你。”温斐似在诘责,又似在喟叹,他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我恨不得把你丢进监狱里来,让你尝尝我受的罪。我看不到光,也看不到未来,我一日又一日周而复始,等你来找我,又一次次从期望变成失望。”“我恨这个次人格,恨他的到来也带回了我的恐惧……有时候,我宁愿当奴颜媚骨的西塔木,也不想当万人践踏的温斐。”展逐颜没有说话,他知道温斐很想释放,释放自己所有的不安与恐惧。他又何尝不恨他自己,恨自己那时的无能为力,恨自己只能采取这样的下下之策,恨自己是这一切苦难的罪魁祸首。“很想杀了我吧,我也很想杀了我自己。”展逐颜的呼吸喷吐在他的颈侧,如炙热的狂潮般将他淹没:“如果有如果,送进去的人也是我不是你。你是我的小太阳,你会一辈子活在朝阳下。哪怕永远无法拥有你,只要你能在那一方阳光下快乐地活着,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那你就死了。”温斐嗤笑道:“这本就是无解的命题。你是展家人,你得为找回艾莱号而努力,而我是陶燃的外甥,当舅舅把信息传递给我的时候,我就注定没了安稳的生活。”“那我如果永远不来招惹你呢?”“也会有别人来招惹,许是你弟弟,许是你哥哥,总归会有那么些不长眼的人来,想从我嘴里套出那个消息。”温斐拿开他的手,转过身来看着他。被窝里只有细微的光,堪堪够温斐看清他的轮廓。跟以前一样,温斐一看这张脸就想打他。仇恨、怨怼、十六年的孤苦无依,已经积攒在温斐心中,成了最深重的毒。他爱展逐颜么,定然是爱的。如果不爱,他不会将自己折磨成那个模样。恨与爱彼此共存,他曾亲手割开这人的喉咙,也曾一刀一刀将他身体穿透。他恶心自己,同样也想恶心这个人。他以为自己报仇以后,就会快乐了。可复仇的成功,并未带走他的记忆。奥森克的苦难是结束了,尽管他为了活下来,抛弃了自己能抛弃的所有,包括尊严和傲骨,但那些疼痛依然陷在他的灵魂里,伴随着经络一阵一阵地抽动。展逐颜双眸熠熠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像两轮缀着金边的月,笼着无尽的情丝,圈着一个他。“我是不是挺没用?”展逐颜霎地苦笑一声,对他说:“你走得那么难,我却一点都没替你扛。说好的生死与共,却只有你一个人出生入死,而我像个划水的杂种。”“你划水了么?”温斐斜睨着眼,问他。“没有。”展逐颜说:“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我整个躯体被撕裂成两半,躺在复原液里的时候,我听见他们都说我活不了了,我要死了。我的眼皮睁不开,可我却半梦半醒地看到了你的样子。”“被关在牢里哭成傻子的样子?”“不,是你答应我求婚时的模样。”展逐颜追忆道:“眼睛闪闪亮亮的,带着惊喜和难以置信,瞳仁里满满地盛着我。”“你现在要我说什么?说展逐颜,你只是差点丢了命,怎么比得上我,我可是丢了尊严啊,是不是要这样讲?”恐惧过后,温斐罕见地跟他开起玩笑来。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他放纵自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朋友一样,同展逐颜说着这些话。因为他知道,弦绷紧了总会断的。 第739章 如果莱尔非要留下他,他也有把握拆毁这股势力。展逢晚这颗种子,他埋藏了好几年,既然骨鲽气势汹汹要找回展逢晚,他大可跟她走这一遭。当年展逢晚死亡之事里他是最大受益者,这次他也依然会是赢家。莱尔与展逐颜对着眼神,努力想从他脸上找出些微纰漏。可展逐颜那张脸像是铜浇铁铸的,又或者完全是一张机械假面,让他半点破绽也寻不到。展逐颜知道他在顾虑着什么,两个艾莱号的镯子,在莱尔眼里,肯定以为自己手里这个才是主体。换成另外一个人,得到这样的东西后都会留下来,铺设自己的长生路。可展逐颜跟他们不一样,他将温斐看得比自己更重要,所以他把最好的给了他。他不可能把温斐手里那个镯子留下,主体在的话,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次级系统。可如果主体留在这里,难保他们不会找到控制办法,到时候要找回来就难了。展逐颜表现出对手中镯子的不在意,普通人自然会认为温斐手中那个才是主体。可多疑的人却会想多一步,认为展逐颜此举是想让自己留下温斐的镯子,好带着手上这个离开。莱尔显然陷入了展逐颜所构建的套路里,不过他也并非毫无准备,立时便对旁边的心腹使了个眼色,那人得了首肯,从袖子里拿出一枚莹蓝色胶囊,递到展逐颜面前。“这是我们海曼家新研发的生物毒素,吞下去之后,毒素会蔓延到每一个细胞,如果五天之内没有服下特效药的话,它会摧毁你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最后将你化成一滩烂泥。”那人说。他们会拿出这样的东西,展逐颜一点都不意外。如果这些人一点防范措施都不做,反倒会让展逐颜觉得有诈。莱尔凝视着展逐颜,缓声道:“展将军,你的提议我会采纳,不过我还得再考虑一晚再做决定。”展逐颜也笑笑,对他说:“我也正好有这个念头,既然莱尔将军都开了口,那我也再等一晚再考虑吃不吃吧。”说完他便从位子上起了身,提步走开。莱尔唤人送他出门,吩咐完后他也像是用完了最后一点力气,控制着身后的支撑板缓缓放下,令自己重新回到护理舱中。展逐颜这一来一回并未耽误太多时间,他回到房间时,发现温斐依然蒙着被子在睡觉。房门在展逐颜身后关闭,他几步走到床边,手刚一碰被子,里面就窜出两条笔直长腿,成剪刀状夹住展逐颜脖子,双腿一带一勾一屈,就将展逐颜上半身压在了床榻上。温斐不知何时已穿好了衣服,手中现下正拿着一块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薄铁片,一把抵在展逐颜颈下。展逐颜在遇袭时本能要还手,看清是他后便放弃了抵抗,任由他将自己压到床上。“怎么不多睡会?”展逐颜半点不怵,笑容满面地问他道。温斐虽蒙着眼,没法靠眼神杀死他,却也实实在在表现出了不好惹的特点。他整个身体似绷紧的弓弦一样,衣服底下肌肉紧绷,靠双腿压制展逐颜双手并肩颈,完全占据优势的局面里,只要他想,轻易便能让展逐颜喉管断裂或脸上开花。“你到底在计划着什么?”温斐喘着气,面上尽是怒意。他厌恶这样被蒙在骨子里,就像那时将他送进监狱里一样。这种对于未知的恐惧,在他失明之后越发清晰。当他醒来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这股窒息感差点让他以为自己回到了监狱里。他自睡梦中惊醒,却差点在清醒中昏厥。机器般的他出现了裂缝,他想的是,把展逐颜杀了吧。只要他回来,自己就亲手杀了他,也好比自己一个人不上不下,不得解脱。什么胡七八糟的他都不想管了,他受够了。拖着展逐颜黄泉底下做个伴,什么恩恩怨怨下辈子再算。展逐颜英挺的眉微微蹙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上方怒气冲冲的温斐。他觉得自己或许是魔障了,温斐开心的时候他高兴,温斐生气的时候他也高兴。生气也好,生气了说明不害怕了,说明昨晚的梦魇从他脑海里抽离了。脖子是要紧处,即使是强悍无匹的龙,也得紧着这块。可展逐颜一点也不紧张,反拿那双秋水为底黑玉为瞳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温斐,直等到那人因久未得到回应而燃高三分怒意,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烧退了么?”说着便对温斐伸手,想去碰他额头。温斐听见响动就反应过来,准确无误地把他手打开,那反应迅速得一点也不像个失明的人。“别碰我。”温斐冷声垂下头来:“你说我要是把你这颗脑袋交出去,能不能换个特赦机会?”“不会。”展逐颜身上肌肉连动,一手辖制他双手,一手攻击他麻穴迫使他卸力,片刻后两人已颠倒了乾坤,变成展逐颜在上温斐在下了。展逐颜压着他手腕将铁片拿掉,哐当一声扔到床下。他体格比温斐更健壮,此时居高临下,简直就像座大山般压制着身下之人。温斐想用腿部力量挣脱,也被展逐颜早一步发觉,直接拿自己之前留在床上的外衣卷了缠了,再曲膝一压,压得温斐半点都动弹不得。温斐压抑着怒气,又被展逐颜将两只手一并捉了按到头顶。那强悍的男人紧接着凑到跟前来,灼热的呼吸就喷吐在温斐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与火热,他的手也不甚规矩地在温斐下巴处游移。“二十几年前我就只你差一点,这么多年总该有点长进吧。”展逐颜说着说着,又想到刚才温斐制服他时的场景:那人衬衫底下线条优美的肌肉,压在自己胸腹上的腰臀结实有力,笔直修长的腿屈成致命又性感的弧度……在认识展逐颜的人眼里,他是个克制禁欲到变态的人。送到他面前的俊男美女,他从来不碰,像个机器一样来回周转,从不见他对性有什么热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有积蓄的欲望都只有温斐这一个闸口,也只有温斐才能让他动容。终于他捉住那人下巴,凑过去吻了一口。但很快他就吃痛地退开,下唇被温斐咬出了血。温斐剧烈地喘着粗气,齿边并唇边晕开一抹血色,如冰天雪地里绽放的一株寒梅。他像困兽像疯子,更像被逼到悬崖处无路可退的囚徒。“别在这时候跟我闹脾气,最起码等扛过了这阵子。”展逐颜放软了声音,循循善诱道。温斐却被他逼急了眼,根本没被他这丁点蜜糖迷失心智。他气,他从心底里觉得展逐颜是对不起他的,即使到了现在也无法释怀。若展逐颜依然维持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他还能配合着维系两人之间的平和。可这接二连三的袭击、绑架、失明,种种挫折结合在一起,温斐也终于爆发了出来。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在展逐颜面前无意识就暴露了本性。若是遭遇这些的只有他一个人,也许他咬咬牙就撑过去了。可展逐颜也在,于是他的愤怒有了理由,他的难过可以宣泄,他可以无理取闹更不用说有理有据的发火,反正展逐颜会全盘接收。当展逐颜突然丢下他的时候,温斐开始难受了。他本以为展逐颜会守诺,会永远陪着他的,可现在他却又要抛下自己,独自远去?不,他决不允许!事实上,展逐颜并不准备放开他,也不曾有过放开他的想法。他只是因为身处别人的地盘,产生了几分不安。他希望能跟尽快将温斐外面的保护层撬开一点,让他接纳自己。多少人费尽心机往上爬,爬到最后,就算攀登高位,也不过成了权利的奴隶。当他接过继承人这个位子的时候,就注定好要成为被权欲推着走的一颗棋子,注定要成为寻找艾莱号的一个工具。想要抽身而出,可低头一看,脚已经长在了泥沼里,生了根,长了芽,就算孤身一人逃亡,又能逃到哪里去。天涯海角,无一处是归途。要想让温斐和自己逃脱这样的宿命,就只能往上爬,爬到无人能阻挡他的时候,才能有足够的话语权主宰两人的人生。他又怎么忍心呢,当他爱上温斐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这段感情里弱势的一方。他没法让艾莱号烂在泥土里,没法让那些像莱尔一样的人安安心心地放下权利躺进棺材里死去,他只能把担子扛在自己身上,顶着质疑、压力、胁迫,去反复推算一个近乎于不可能的数据,纵然寻找之路会带来死亡,他也只能闷头去闯。 第741章 展逐颜面露犹豫:“有点危险。”温斐故技重施又亲一口。展逐颜:“好,去,马上就去。”第335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四十三)(下)看到温斐在亲完之后一脸嫌弃地擦嘴,展逐颜对自己的男性魅力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他忍不住摸着下巴想,自己这张人见人爱跻身亚特兰斯帝国颜值榜单第一的脸,怎么在他媳妇面前就这么不受待见呢,难不成他还得去整个容?温斐抬起下巴颇为不解地问了一句:“怎么站着不动,等黄花菜都凉了再去收割人头?”展逐颜满脸堆笑地将枪塞进他手中,又从他手里摸过刀来,道:“这不是冰层太厚想找个现成的砸冰工人吗,我们看着就好了,等时候到了再去捞现成的就好。”温斐看他交换两人武器,便知道他准备近战,让自己在一旁远观了。不过他现在反正也是个瞎的,真到了跟前怕是只有拖后腿的份,况且那骨鲽好像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虽然他现在跟展逐颜还处于不尴不尬不冷不热的状态,但这种相互之间配合的默契,就像烙印在灵魂里一样,根本舍不掉,一上手就知道。这时他才想起展逐颜根本没说清楚这女人的来历,如果不是他听见蛇鳞刮擦地面的声音,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她什么来头?”“奎因星系的矖蛇族,能够在蛇形、半蛇形、人形之间自由切换。她们的祖辈也许含有地球人的血统,或者曾经受过华夏文化的影响,信奉万蛇之祖烛九阴,并制造出了一枚囊括了星球里大部分能源的能量体,取名为火精。他们整体上还是科技社会,只是进行母系崇拜,火精由族里的王负责看管,当王寿数将尽的时候,就会寻找一位伴侣,把火精通过交合的方式传输到雄性身体里,等他将火精重新孵化。这样火精的能量就可以永远不衰竭,它重临的时候会伴随着一条小蛇,蛇出世后会以其父为养分,将他吃干抹净。其余族人也大抵是这样的繁衍方式。”温斐咋舌了一下,却又十分不着调的来了一句:“所以她们这是女攻男受第四爱?还是女尊?”“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等下再探讨。她们的种群数量相对较少,身体强悍程度却要超越寻常族类,就算是我们这样的特种军人,在她们面前也得小心着点,而且她还是王族,实力应该更加强悍。”展逐颜看起来对骨鲽的情况很是清楚,一点一点掰随了解释给温斐听。“哦?那你一个人能解决么?我可插不上太多手。她要是变形了我估计没法硬碰硬。”温斐仰脸道。“我这辈子只会输给一个人,那就是你。”展逐颜搂着他来了个临别吻,抛下一句:“你躲好,我去解决就行。”说罢再不停留,看准时机就拔刀冲了上去。温斐摸了摸嘴唇,倒也没多说什么,挪步往旁边去,摸索着寻找适合躲藏的地方。呈现在展逐颜面前的,是一条足有十米长的碧鳞青蛇,上面长着人头与人手,腹部朝下,整个身体高高举起,尾部不住地拍打着冰面。无人之境底下有地热,冰层看似坚不可摧,其实也就十几米的厚度而已。骨鲽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固定地对着同一个地方拍击。冰层成蛛网式皲裂,隐隐有了松动迹象。当骨鲽变成半蛇状态之后,年岁的差异也体现出来。她的瞳孔极其混浊,蛇尾上的鳞片也泛着灰,鳞片脱落迹象极为明显。她往日并不是这样急迫的人,可她的寿命要结束了。她找展逢晚找那颗火精找了很久很久,火精不在她们身边的话,衰老的速度会曾几何状增长。种族若想要延续下去,没有火精几乎是空谈。展逢晚远在亚特兰斯的时候她的手伸不进去,这次好不容易等到他自投罗网,便干脆借机杀死了海曼家族护送的莱尔私生女,顶替她出现在莱尔面前。可展逐颜将这颗火精埋了多年,又怎么可能让她如此轻易地拿到手。只见他疾步冲向骨鲽的同时,整个身体在蓄力之后猛地跃起,将那锋利短刀对着骨鲽狠狠劈了下去。骨鲽一抬右臂,刀刃与她血肉上的鳞片相击,溅散出一连串火星,却连伤痕都没留下。展逐颜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一击不中之后踏着她的身体飞速往下退,躲开骨碟紧随而至欲缠上他腰间的蛇尾。蛇类生物的攻击主要分为三种,一种是缠,森蚺类就喜欢缠绕猎物,挤得它们血液都无法通行,甚至能将成年人的骨骼生生勒断勒碎;第二种是吞噬,不过像骨鲽这种变异种,除了延展身体吞噬猎物使其窒息以外,还具有湾鳄般强大的咬合力;第三种是毒,她的毒素不仅可沿着毒牙注入,还广泛地分布在鳞片下层的分泌腺里,一碰即中。展逐颜手腕上抬逆推而上,如给池鱼刮鳞一般卷下骨鲽数片鳞片来,闪身躲过迸溅的毒液之后,又是一刀下切,在她蛇尾上开了个口子。打蛇打七寸,对付骨碟自然也要对其弱点下手。那一刀不算致命伤,却也实实在在地激怒了她。她在盛怒之中身体暴涨了一倍有余,手臂收回头颅变形,变成一条硕大无朋的巨蛇,赤红蛇瞳紧紧盯着那渺小的人类,预算着他闪转腾挪的轨迹,扬起蛇尾狠狠一拍。呲——展逐颜就地一滚躲开,冰层却被彻底破开一个大洞,碎冰顺着底下流水浮动,露出漆黑无光宛若深渊的地下水来。展逐颜见势又是一刀,直接穿透她表层鳞甲,似钉子般扎进血肉里。青蛇仰首发出古怪的痛呼,可那人显然不愿放过她,竟生生用臂力拖动她庞大的身躯,将她的尾巴往冰层里拽。骨鲽在短暂的疼痛之后迅速反应过来。眼看着蛇尾挣扎不开,她干脆调转蛇头跟着一起往水下钻。表层水流刺骨的寒冷顺着鳞片一路攀爬到骨髓里,可她仍是努力睁大双眼,越过幽暗的水层,往更深处寻觅。她一路下行,寻着黑暗里隐隐约约的光,终于在接近水底时看到了被封在冰中的展逢晚。第336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四十四)(上)水里唯一的光源就来自于展逢晚身体里。他腹中有一个光团,他的腹部也因光团而显得十分肿胀,宛如十月怀胎的孕妇。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冰棺里,跟生前并无差别。只是胸口插着一把剑,直没入胸膛中,夺走了他的性命。骨鲽正准备过去,可异形的直觉让她摆动蛇首朝左上方看去。在那里,一直隐匿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展逐颜持着刀朝她狠狠劈了过来。骨鲽及时挪动身体往旁躲,却还是晚了一步,被他一刀狠狠切在背部脱鳞处,霎时间血便涌了出来。表层腺体里的毒液相继涌出,却因她在水中,扩散速度慢了许多,等溢散过去时,展逐颜已一踏湖水后退数步,躲开了。若不是在水中,骨鲽定然是要痛得发出一声尖利嘶吼的。可她实在太在乎火精了,竟不顾展逐颜的虎视眈眈,甩尾便要冲向展逢晚。展逐颜好不容易设下这样一个套,用火精当做诱饵,此时看她顾及不了自己,干脆一路穷追猛打,持刀在她身上割出道道伤痕。那刀吹毫断发,一刀下去便几乎要见骨。骨鲽却根本没管,她只要得到火精,就可以实力大涨,身上的伤势也能立刻复原,到时候杀了展逐颜也不过抬手间的事情而已。血与毒液混杂在水中,渐渐地原本清澈的地下水也变得浑浊起来。展逐颜砍下的每一刀,都毫不留力无一失手。萦绕周身的水冰凉刺骨,他却镇定得可怕,数十刀下来几乎要将骨鲽切成刺身,却也让她逃到了展逢晚面前。展逢晚死了,可他腹中蛇女并未破腹而出,这只能说明它在还没出世时就被杀死了。展逐颜知道她的种族,知道她的来历,却一直佯作糊涂状,扮猪吃老虎,诱使她前来。明明是他亲手杀了展逢晚,却装作展逢晚还活得很好的样子,展逐颜这厮怎么这么能演。骨鲽越想越恨,狠狠冲过去一头撞碎那坚固冰棺,张开巨嘴就将展逢晚并着那火精一同吞入腹中。看她得手,展逐颜非但不拦,还拿着刀迅速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在心中默数:“一,二……三!”第三声落下时,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整个地下湖在爆炸的波动中翻涌,有的水甚至从他们进来时的入口翻到了外层冰面上。接近水的冰层也开始坍塌,碎冰与寒水混作一团,火光并震动齐涌。将爆炸源一口吞下的骨鲽腹部破开一个大洞,鲜血伴着绿色的毒液狂涌而出,而她整个身躯也被狠狠轰到地层上,骨骼断裂的声音都被掩埋在爆炸声中,听不分明了。可即使这样严重的伤也没能让她死去。她在余波震震的嗡鸣声里,忍着痛扭过头去,一口咬在被炸毁处的上端,竟生生将自己的下半截血肉咬了下来。伤口处鲜血喷溅,骨鲽残存的上半截身体的颜色渐渐变得灰白,可那断开的血肉处,却随着她残肢的摆动极快速地生长出一条新的短尾。在远处抓着铁索拽动那副真棺材的展逐颜透过层层血雾看到她壮士断腕的一幕后,也在心里生出些许佩服。不过因为她受伤的缘故,大量的毒素在水中扩散开去。展逐颜知道这毒的厉害,忙加快游动的速度,往入口处游去。骨鲽咬掉了自己的大半身体,此时整具身躯只剩下四五米长。她现在是打定主意要杀了展逐颜抢回火精,登时便用尾巴一抵地层,整个蛇身蓄力弹起,如子弹般朝展逐颜窜了过去。展逐颜此时正攀着洞口处的冰凌往上爬,一低头就看见水下有道黑影急袭而来。那种被异生物盯上的窒息感和恐惧感,换个人来恐怕都要被吓破了胆。展逐颜却是处事果断,脚迅速一踩冰层,左手拽链,右手持刀对着身后冰壁狠狠一送。 第743章 “嘭!”那条蛇在接触到温斐的前一刻,被一道乍现的光波炸成了千万段。吞下火精的展逐颜此时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从他瞳孔中发散出刺目的白光,他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山一样挡在温斐面前,手下光芒四溢,像极了神话里挥手毁天地的邪神。他微微一抬手,那群蛇就如粉尘般悬浮起来,他五指一捏,它们的身体便纷纷爆裂,迸溅成一场血雨。“谁也别想动他!”第338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四十五)(上)温斐反握住展逐颜的手,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声响?”展逐颜牵着他往后退,故作轻松道:“没事,我带了炸弹,已经把它们解决了。”温斐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却没有多问,只静静地拉着他的手,等他解决完那些恶心的东西。展逐颜杀到洞口再爬不出一条蛇时,才终于停了手。他拉着温斐往来路走了一阵,又将当初离开时找海曼家族要的通讯器塞到了他手里。如果温斐此时并未失明,他就会看到展逐颜的身体在从身体里发散出极不正常的白光,好似在他身体里塞了一个核反应堆,只消瞬息就能将他撑到炸裂。展逐颜将手指并拢,对着温斐的双眼放射出能量。他还不是很能控制身体里的能源,却还是尽力将原本狂暴的能源转换成温和的溪流,灌注到他双目中。温斐能感觉到受损的眼珠微微发热,就跟倒入一整瓶复原液一样,伤口也在这股力量下渐渐愈合。当展逐颜停手时,温斐刚想摘下眼睛上蒙着的布条,却被展逐颜阻止。展逐颜微微低下头来,与他前额相触,对他道:“在驾驶飞船的时候,我用控制台的零件更改了它的设置。你现在可以用它联系展家人,到时候他们会带你走。”“那你呢?”温斐听出他声音不对,想拉住他,却被他抓着胳膊将自己的手掰开。那双手的力气出奇地大,像枷锁一样卡在那里,让温斐的手动不了分毫。展逐颜桎梏着他,其实他很想再吻温斐一次,或者跟着温斐一起离开。但毒液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大脑,十有八九将腺体也一并攻陷,他不能拿温斐冒险。所以直到最后,他也只是凑到温斐耳边,轻柔且缓慢地说了一句:“我爱你。”这一声如清风般划过温斐耳畔,宛如离别。话音落下,温斐感到手上一轻。等他摘掉遮眼的布条时,视野里早已没有了展逐颜的身影。茫茫的冰原像一只陷入沉眠的野兽,冰面反射的白光是野兽的长牙,凛凛耸立,似要将这仅有一个孤单身影戳个对穿。温斐垂目看向手中的通讯器,却并未按下按钮,而是将它放入口袋里,又将双手拢成喇叭状,对着四周喊了一声:“展逐颜!”展逐颜就藏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虽然很近,却极其隐蔽,难以发现。毒素的摧残和火精的暴动让他的身体处于极其不稳定的状态,好像只要等到了那个点,死亡便会来临。他试着调动火精的能量将身体里的毒素逼出来,可反复试了几次,毫无成效,便只好放弃。他那张原本精致无双的脸,现在已被淡青色的蛇鳞所覆盖,鳞片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让他看起来极像个丑陋的怪物。就连那双总是情深似海的眼也变成了赤红色,令他看起来越发可怖。他其实希望温斐能爽快点离开,这样他不用担心温斐的安全,也可以不用让他看见自己这幅恶心的模样。当年他杀死展逢晚时,有个下属不小心沾了那条从展逢晚腹中钻出的幼蛇的血。后来那个人也是像他现在所经历的一样,浑身都被鳞片覆盖,最后融化成了一滩血水。也许这也会是他的结局,也许较之那个人还要更糟一些,毕竟他还吞了块火精下去。当初他把火精留在这里,一是因为只捉住了展逢晚,漏掉了骨鲽,怕她卷土重来,所以故意将它留下当做诱饵;二也是火精属性狂暴,把它留在这冰层之下,也盼望着能稍稍压制一点它的邪性,以备不时之需。他跟展逢晚是一家人,血液里有相似之处,是以这火精并未马上撑爆他的身体,还维系在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里。可他并不能吸收这其中所有的能量,若非身体素质强横,恐怕现在早已爆体而亡了。他并不畏惧死亡,尤其是在明了温斐还爱着他这件事以后。可当他再度转过头去时,才发现温斐已经走到了之前与骨鲽大战时的冰洞处。难道他以为自己在下面么?可洞中水早就被骨鲽的毒素污染了,他如果跳下去……展逐颜瞳孔一缩,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展逐颜?”温斐对着洞口喊了一声,见无人回应,便干脆纵身往下跳去。展逐颜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飞身而下将他抱起,又借着火精的力量飞回到冰层上。待他发现温斐脸上毫无惊讶神情时,立刻了然:“你是故意跳的?”他说完又赶紧去捂自己的脸,不想让温斐看到自己的模样。温斐被他跑了一次,长了教训,这次直接紧紧拽住展逐颜的衣袖,一副他敢跑自己就敢跟的模样。他自然是故意的,偌大冰原,冰山密布,展逐颜如果真的想躲开他,自有千万个藏身的地方。所以他故意喊大声点让他听到,再往危险的地方跑。展逐颜这么在乎他,看到他身陷陷阱,又怎么不会自投罗网。看他不顾惜自己身体,做出这样危险的举动,展逐颜只觉得一股邪火往上冒,恨不得骂他一顿才好。可偏偏他把这人揣心窝子里揣惯了,说不出恶言。纵然再生气,也只能气自个儿。“藏什么藏。展逐颜你挺能耐啊,知道跑了,怎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死个干净?我去你妈的。”温斐又急又气,恨不得踢他一脚打他几下,可展逐颜状态不好,他也只好生生忍住。展逐颜听他骂完,便伸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他不敢吻他,不敢碰他,只能隔着衣服与他相拥,用那颗不停歇的心脏反反复复诉说着“我爱你”这三个字。温斐到底还是先服了软,用指腹摩挲展逐颜脸上蛇鳞,轻声问他:“疼么?”“不疼。”展逐颜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他才重新蓄积起赶走他的勇气,对他道:“你走吧,我中了骨鲽的毒,没法救了。”“回亚特兰斯呢,那里的医疗技术领先世界,难道他们也没办法么?”“等不及的。你先走吧,把我留在这里就好。我这个人天生命大,也许有什么奇遇也说不定呢,到时候我解了毒,再去找你。”展逐颜努力想劝他离开,可温斐又不是傻子,又怎会听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不走,你休想把我赶跑。你要是真敢死在我前头,我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第339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四十五)(下)夜幕降临,冰原的气温进一步下降。两人在寒冷的驱使下,不得不躲回展逐颜发现的那个藏身处,等待这个漫长的夜晚终结。展逐颜的情况越来越差了,尽管温斐努力地想抱紧他,可温度还是从他身体里慢慢流逝了。这并不是个好兆头,可展逐颜并未因此而自暴自弃,他在寒冷的夜里,仍是竭力将温斐笼在他臂弯中。在绝望与死亡的脚步声中,他开始唱他们的军歌。他很少唱歌,可他声音好听,音域又宽,唱着唱着把温斐都迷了进去。本来展逐颜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可当温斐睁着双眼定定地看他时,他又生出些弥留之情来。他想,他们好不容易熬过那么多磨难,他又怎么舍得去死呢。他想跟这个人好好地,过一辈子。就算为了这个他爱的人,他也可以苟延久一点。温斐听到他说的话,捧着他的脸,温热的唇缓缓贴过来,印在他脸颊上,笑着跟他说:“跟你在一起,哪怕只有一秒,也是一辈子。”展逐颜于是开怀大笑起来。他有时候总在想,他给温斐的总是太少,明明他把温斐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却无论如何都比不得温斐对他的深情。但一旦想到将这个人从自己世界里剥离,他又痛得无法呼吸。或许感情就是这样矛盾的一种东西,也许它是激素在调控,也许当激素的作用消退时,所谓的爱情都会变成寡淡无味的水。可他知道他们不是,他们从未忘却,却又如宿命般地再一次深爱。“如果现在陷入危险的是你,你最想做的是什么事?”展逐颜蠕动着苍白的唇,问他。温斐扯动唇来笑了笑,道:“我这个人吧,轰轰烈烈的日子没少过。要是马上就要死的话,我应该只想跟你待在一起吧。”他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眸中虽有悲戚之色,却也笑意盎然:“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虽然也曾恨过你,可我依然爱你。”展逐颜两颗黑瞳被句话点燃,如含着火般熠熠生辉。他将手伸到衣服里,也不知道他将东西藏在了哪里,就看见他变魔术般拿出了那枚属于温斐的婚戒,庄重地递到他面前,问他:“如果再问你一次,你还愿意吗?”“我愿意。”温斐眼中浮出水色,却仍是笑着将手递过去,由着展逐颜给他戴上戒指。展逐颜将那枚小小的戒指推到底,虽然他很想抱着温斐与他深吻,却还是怕毒素经由体液蔓延到那人体内。不舍得。温斐靠在展逐颜怀里闭上了眼,他很想睡着,可他总是忍不住去捕捉展逐颜的呼吸声,好像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连这属于展逐颜的仅有的丁点生命迹象也失去。人似乎总会回忆过往,回忆那些难忘的、尴尬的、痛苦的画面,这一生酸甜苦辣温斐都尝了个够,可只有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最怕的是什么,最在乎的是什么。十六年的牢狱时光,最让他痛苦的并不是折磨,而是孤独。 第745章 展逐颜也是发现艾莱号的反光之后才想到将火精作为能量使用的,之前就算想他也不敢拿温斐冒险。此次虽然九死一生,吃了不少苦,可当他看到温斐重新展露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的笑容时,仍然感到满心喜悦。能让他看到温斐重拾笑颜,这比重获新生还要来得快活。展逐颜的身体受了一轮强行变形的摧残,对筋肉骨骼的伤害不小,经过艾莱号的修复之后,不仅没后遗症,还脱了胎,换了骨。温斐自然也受到了不少裨益,一是直接强化带来的,二也是艾莱号升级附加的。毛球一脸欣慰地看着这两个大作改变的宿主,一边吃着刨冰,一边用大师点评艺术品的口吻道:“好了,按你们现在的身体素质,出去演超人都不用加特效了。赶紧带上东西出发吧,我的好兄弟天照还被当人质扣押在那里呢,可不能咱们仨如鱼得水,放他一个人在那里刀山火海啊。”两人一听也是,便赶紧拿好东西准备离开。天照此时的确处境艰难。本来出于保险考虑,在商议的时候莱尔是主张把两个镯子都留下的。可那些下属们不同意。莱尔已经半截身子入了土,陷入了追求长寿的疯魔状态。可他们还得考虑能不能承受得起势力如日中天的展家的报复,博弈到最后,便只能采取给展逐颜喂药并留下一个镯子的方式。当天照被磁电逼出来时,莱尔的心才放下来。许是出于对费家的盲目崇拜,莱尔认定要想长生不死就一定要借助费家的力量。而天照肯定不能明说其中奥秘,更不能说自己不是本体,便只能耐着性子跟这群人周旋。如果他是个人的话,怕是现在头发都愁得掉光了。第341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四十六)(下)所幸那两位宿主坑虽坑,还没无耻到把他扔这以后就与对方红尘作伴潇潇洒洒的程度。这不,天照刚被研究员们手里的镭射枪吓得瑟瑟发抖,就看到研究室大门遭了一顿炮轰。外头那人大咧咧踹开破旧的钢铁门板,肩上扛着枪,冲着天照努努下巴,痞里痞气地说:“小崽子,收拾收拾准备走了。”室内的研究员见状,忙将腰间配枪拿出来,进入防备状态。身处控制台附近的研究员,更是直接按响了警报,放出了墙壁里的护卫机器人。温斐见状,也只是耸耸肩,将枪一放,解开袖子纽扣笑道:“这么严肃啊,那我也稍微认真点好了。”说完捋起袖子,直接冲了上去。另一边,展逐颜又只身一人踏入了当初面见莱尔的房间。刺耳的警报声在身后乱鸣,对面的海曼家族成员也是如临大敌。莱尔的护理舱边正站着个穿白制服的研究人员,显然是发现研究室的异样后跑来报告的。莱尔背后的折叠板将他的身体撑起来,以便他更好地跟展逐颜对话。才短短几天不到,莱尔的状态又衰败不少。“展将军,你破坏了协议。”莱尔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隐着怒气,混浊的双瞳间似埋着火,好似要用愤怒将对面这人一把焚毁。展逐颜满不在乎地笑笑,说:“本就没什么协议可言,又何来破坏。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被你强占的艾莱号。”“背弃协议,我也不会给你生物毒素的解药。你就不怕死么?”莱尔沉声道。“你说这个?”展逐颜从口袋里拿出那枚莹蓝色药丸,泰然道:“的确是很厉害的发明呢。不过以前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投毒的开枪的放炸弹的,久而久之也就让我越发怕死。这不,我胃里的自动捕捉装置还没关闭呢。在它入喉之后就把它用弹性胶囊封了起来,现在还能让我把它物归原主。”“哼。”面对狡猾的展逐颜,莱尔也不过冷笑一声,半点惊慌也无,显然并不觉得他能活着离开这里:“就算你没吞药,也只有一个人而已,你想跟整个军队作对么?”展逐颜慢条斯理地扣了扣袖扣,并未继续跟莱尔攀谈,反倒找起他的下属来:“凯特将军,兰道尔将军,提利将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都是海曼家族的旁系,又与其他几家存在姻亲关系。”“是又怎样?”凯特明显是莱尔的坚实簇拥者,在展逐颜这种明显带有挑拨意味的话语面前,反应得有些激烈。“莱尔将军的后代多葬身于派系斗争中,他急于找私生女回来,应当也是为了把手中的政.治资源更好地传下去吧。只可惜,他找回来的是个假的,是一个外星域异形体。”展逐颜眸中光华粲然,好似骑着战车驰骋沙场的主帅,说着最云淡风轻的话,为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用艾莱号的力量就算能让莱尔突破三百年寿命,让你们这一系不至于崩溃。可他能继续克隆或培育自己的后代,到时候他手里的力量究竟给谁,还说不定呢。你们给他卖命,就这么笃定他不会对你们起疑,会一直信任你们么?”“就算他不培育后代,那他什么时候才死呢,难道要耗到你们寿数都到了的时候,才肯退位么?那你们可就真得给他当一辈子下属了……”展逐颜啧啧两声,语中藏刀。“让他给我闭嘴。”莱尔在护理舱中嚷道:“把他给我抓起来!”右侧的提利将军上前一步,迅疾地打开了护理舱的开关。防护罩开启,莱尔的声音被挡在罩子中,任他怎么嘶吼,都传不到外头来。展逐颜勾唇一笑,又变了脸色,紧张兮兮地喊了一声: “凯特将军小心!”凯特本就绷紧了身体进入作战状态,听闻此言反手就是一枪,正中站在他身后的兰道尔将军。兰道尔将军本是站在凯特这边的,在凯特动手时都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那重型武器开了胸膛。其余几个见此情状,都纷纷拿起武器站起队来。他们会跟在莱尔后面,也多是为了权和利,不想在莱尔倒台之后被海曼继位者当叛党清算而已。可如今展逐颜一下戳中他们的痛处,让本就不甚牢固的联盟越发岌岌可危起来。站莱尔,的确要考虑能不能上位的问题。可如果站在莱尔的对立面,就不需要承受得罪如日中天的展家的后果,虽不可能一飞冲天,却也不至于一败涂地。凯特杀了兰道尔之后,越发势单力薄,只好退到护理舱旁边。这些人里头也有支持凯特的,端着枪与其他几人对立。一时间最先挑起战端的展逐颜倒成了最没人理的一个。展逐颜掂了掂手里的药丸,笑眯眯地冲那几人道:“莱尔将军活得太苦了,衰老和疾病,远没有失去权利后的恐惧难熬。既然他过得这么痛苦,我看不如我来顺手推舟做个人情,送他早点解脱吧。”他放缓语速,缓缓道:“只是不知道谁能帮我个忙,稍微扶他一下呢?”提利本就是意志最不坚定的,闻言立刻就开枪与守护莱尔的凯特一行人打了起来。还有一伙估计是两边都不想得罪,就站在边上放冷枪。凯特恼羞成怒,趁乱将炮口对准了展逐颜。“轰”地一声。不是展逐颜受了伤,而是凯特被赶来的温斐一枪打中了右臂。硝烟中只听温斐轻笑一声,他迈步进来的同时向展逐颜抛出镯子,等展逐颜接好后便笑道:“抱歉,传输能量的时候稍微消耗了一点时间,不知道我这英雄救美救得可还及时啊?”展逐颜转了转镯子,虽隔着朦胧烟雾,却也能想到温斐得意洋洋的模样,他眼里染上三分真挚的笑意,温声道:“刚刚好。”眼看艾莱号已经回到展逐颜手中,对面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没了再与其对抗的勇气。展逐颜却并不准备罢休,又跟恶魔似地冲护理舱中的人来了一句:“莱尔将军,让我们来猜一猜吧,你的这些下属,有几个是愿意肯替你真正去死的。”他话音刚落,那一直观战的一伙人里头就往护理舱开关处放了一枪,直接导致莱尔暴露在诸多枪口之下。一阵喧嚣之后,背叛莱尔的人占了上风,将凯特并其身后一行人按在地上,拿枪抵着,令他们失去了反抗能力。 第747章 展逐颜积威犹在,展络云不敢得罪他,只好委委屈屈地上了次舰。展络云带来的这些人都是展逐颜以前的部下,如今展络云又把权限给了他,是以展逐颜半点都没犹豫就坐到了驾驶椅上。“第二、第三分队,启动空网捕捉;第四分队,自后方追击;舰队第七小组,牢牢控制基地成员,不要放过一个。”展逐颜操纵着飞舰升空,发号施令道:“其余人跟我来,就地剿杀。”看他迅速进入状态,一同上船的温斐也笑了两声,打趣道:“展将军,我感觉我不应该上这艘船的,你一个人就抵得上一个团了。”展逐颜在带领着船舰追击的同时,还能分出空隙来回应他,道:“不带你上来我可不放心,你的性子最不安分,指不定要亲自上阵。不过你还是赶紧系上安全带的好,不然等下摔倒了,我可空不出手来扶你。”温斐迈开长腿往他的方向走,在驾驶椅后伸手将他一抱,凑到他耳边吐气道:“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展逐颜已经关了单向通讯,也不担心与温斐的对话会被人听见,只是转口头命令为全息模拟指挥,以手为笔在投影屏上分配战力。展家这边几乎是稳操胜券,所以温斐才敢这样自在地跟他打赌。他一边笑,一边道:“一个小时,全部拿下,做得到么?”“一个小时不像你给的难题,太简单了些。”展逐颜手动发射导弹,一举干掉了前方三架战机。“是啊,所以出题人决定再加设点障碍。”温斐说完,便弯下腰来,灵活地钻到了操作台底下。他一边轻巧地拉下展逐颜的裤链,一边舔舔唇仰头看着他笑道:“超时,有罚;成功,有赏。”说完径直凑了过去。展逐颜低哼一声,敛眉重新打开通讯时,声音里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不过他到底是个合格的指挥官,仅仅在失神片刻后便恢复过来,忍受着这所谓的干扰,冷酷地下令道:“全力进攻!”原本还在徐徐图之的展家战舰,在他一声令下后,皆成了下山的猛虎,对着敌方凶悍地冲了过去。炮雨连发,一时间坠落的残甲碎铁铺天盖地。首当其冲的正是展逐颜所在的主舰,其余战舰操作员一看主将如此一往无前,士气大受鼓舞,纷纷调动炮口对着敌方冲杀起来。这场毫无争议的战斗比展络云预想中结束得还要快,己方完全是一边倒的收割式打法。当最后一艘敌舰被打落时,胜利的号角便已无声地吹响。收拾逃亡的散兵这种小事自然不需要主将亲自动手。展络云看着那艘本属于自己的船舰平稳降落下来,刚准备呼朋引伴去主舰里开个庆功宴,展逐颜就通过舰内通讯器发了讯息过来。内容很简单,一是将控制权交还给展络云,二是告诉他这艘主舰被自己征用了,勿扰。展络云:“……”家主大人在部下汇报完所有散兵全数被缉拿的消息后,觉得自己这场庆功宴十有八九泡了汤。他舍弃风度,找了个马路牙子随地一坐,遥望着那艘之前还属于自己现在已经易了主的主舰,默默点了根烟。小秘书适时跑出来递药:“家主,先擦点药吧,不要懈怠。”展络云摆摆手,指着飞舰道,心痛道:“你说这船我还要的回吗?”“这不都是自家人么?展上将还能霸占您的东西不成?”小秘书显然不懂人间险恶,十分傻白甜地问了这样一句。“他从小霸占到大。”展络云一脸苦大仇深,默默掏出通讯器来,请求主舰接听。展逐颜正在领赏呢,一边捞了捞温斐几乎要从他肩上掉下去的长腿,一边接通了展络云的电话。“哥,这飞船是最新版,价值五百万银河币呢,要不你给我折个现?我再去买艘新的。”展逐颜显然并不准备理会展土豪的这项请求,懒洋洋地回答道:“为庆祝我和你嫂子重修旧好,这艘飞舰就当你送给我们两口子的礼物了。想要多少钱自己去银行里划,拜。”他把通讯器一关一扔,将温斐抵在操作台上狠狠亲了口,用低沉的嗓音蛊惑道:“我们继续?”温斐环着他的脖颈,带着薄茧的手在展逐颜脊骨的凹痕处逡巡游移,极具诱惑地笑道:“这不是一直在继续么?”展逐颜勾唇浅笑,心领神会地顺势下压,再度挺身嵌了进去。第344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四十八)(上)主舰内有充足的食物补给,以及温暖舒适的折叠床。两人厮混完后,就直接在主舰内睡了过去。既无霜寒也无仇恨,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睡得最安分的一个觉。温斐睁眼时,发现展逐颜已先他一步醒了。他枕着展逐颜的胳膊睡了一晚,如今被褥下两人皆是一丝不挂。暧昧的气息在清醒之际重燃,伴着被褥中的温热一同攀爬上大脑。展逐颜伸手扯住被角,将温斐布满红痕的光裸肩膀盖住。尽管主舰内保持恒温,他仍是有一种老母亲式的关心,生怕温斐着了凉。“你要是累,就再睡会儿。”展逐颜抬指揉乱他满头黑发,笑道。“不用,时候不早了,你弟那边还没个交代呢,还是早点起来的好。”温斐躲了躲顶开他的手,却又兀自在被窝里头戳他坚实的腹肌。展逐颜将他腰一抱,脑袋蹭了蹭他胸膛下巴,道:“不想起床,想就这样抱着你,一直睡下去好了。”“你是小孩子么?幼稚不幼稚啊。”温斐佯怒,轻轻踹了踹他小腿,道:“起来了,别睡了。”展逐颜得了令,这才磨磨蹭蹭坐起身来,又将双手自床上一抄,把温斐抱起来去浴室洗澡。洗澡的过程里收获多少抓挠暂且不说,只要是跟温斐待在一块,哪怕是被生生挠成个大花脸,估计展逐颜也是乐意的。温斐整装完毕正准备换鞋时,展逐颜迅速自他身边走过,蹲下身来为他代劳。温斐看得可乐,撑着门边笑问他道:“展先生,你是我男人,又不是我家男仆,没必要这么献殷勤吧?”“这不是怕你昨晚太累,想亲力亲为点?”展逐颜给他绑好鞋带后,重新站直身体,揽他过来亲了亲脸。“你这耕田的都腰板正气儿粗,我这被耕的还能怎么着不成?夜夜笙歌都不成问题。”温斐懒洋洋地接了这个吻,又抬手给他系好领带,抬眸调笑道。两人互帮互助完后,又仿佛连体婴儿般地钻到了洗漱间里,开始漱口。不说久别胜新婚,单他们这刀山火海里冲杀往来的恩爱劲,展逐颜的手在洗漱时就没从温斐腰上挪开过。温斐自是斜倚在展逐颜身上享受这份难得的亲密,时不时还要瞅几眼镜子里两人的满嘴泡泡的样子,发出几声浅笑。下了主舰后,等待两人的是一众夹队欢迎的展家士兵。 第749章 “好。”展逐颜凑过去与他交换一个绵长的吻,在酒气弥漫间对他道:“我们还有一辈子。”“嗯,我们还有一辈子。”温斐搀着他将他扶起,道:“不过现在我要带大酒鬼回家了。”“我才不是大酒鬼。”展逐颜嘟囔道,跟他耳语:“我如果不醉,他们可不会放过我,恐怕还得继续灌呢。”温斐才不管他,扶着人就往外走,门口有两个人等在那里,正是展络云和他的小秘书。温斐将卡片塞到小秘书手里,又对展络云道:“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抱歉。”“嫂子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那艘飞舰……”温斐又想起前事来,重新提起。展络云浑不在意地笑道:“我知道你们喜欢,所以故意开这艘来的。本就是准备送你们的,也算我晚到的赔礼。”他顿了顿,又问了个自己比较在意的话题:“你们离开之后会去哪里?”“不知道,可能会随便看看,也可能往别的地方闯闯。”温斐说着,拿出枚金色纽扣,递到展络云手中。“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就用它喊我们过来。千言万语,一时难说尽。我们俩也不耽误你们的事了。有缘再见。”展络云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去。温斐扶着展逐颜进了主舰,语音控制飞舰开启自动驾驶模式后,便将展逐颜扶进了卧室里。却不曾想那人拽着他的手将他一把拉下,害得他结结实实地摔在那人胸膛上。展逐颜搂着他的腰,往他怀里蹭了蹭,迷离着醉眼道:“阿斐,陪我一起睡。”温斐掰了掰他的手,没掰开,斥道:“你一身都是酒气,不洗干净我才不跟你睡。”展逐颜却开心得很,将被子一掀抱着人在床上一滚,笑道:“那我也染你一身味,谁也别嫌谁。”温斐被他这幼稚举动逗笑,但到底还是没拗过他,勉勉强强凑合着一起躺下。“你还有一些事没有告诉我呢。”温斐搂紧他的腰,趴在他身上问道:“不打算对我坦诚么?”“从此以后,我将对你毫无隐瞒。”展逐颜知道他想问什么,强撑着醉意说道:“其实当初展逢晚的第一次失踪,并不是意外。”他面不改色地抛出重磅炸弹:“是我爷爷安排好的。”“他在成为继承人以后,跟我姑父勾结弄权,欺上瞒下。我爷爷素来正直,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我姑父的真实身份是敌对国派来的间谍,靠展逢晚的手给敌方大开绿灯,泄露了不少机密。”“我姑姑在得知真相后,亲自请缨料理门户,与丈夫同归于尽。我爷爷也决定不再姑息。展家并不需要一个心术不正的掌权人,所以他亲自下令秘密处决展逢晚。如果展逢晚没有遇到骨鲽她们的话,他的结局就是缺氧死去,然后被宇宙中的引力撕碎。”“所以,你爷爷死在为展逢晚报仇的人手里?”温斐跟他心有灵犀,听到这里已经猜出了他后面的话。“对。我也是当家主后才在爷爷的手札里发现了真相。大权在位的人,总得比其他人心如铁石些,也免不了要舍弃点东西,也许是亲情,也许是爱情。我这个人可能生性不喜欢那种循规蹈矩的日子,所以当家主并不是我的选择,是命运选择了我。”“还命运选择了你,别臭美了。”温斐糗他道。“你就是我的命,你选了我,没差别。”展逐颜耍赖般笑着,又翻身压到了温斐身上。一觉睡醒时,温斐还在想,自己就这么答应下来,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一点。结果他睁开眼时,才发现展逐颜已经不在屋子里。飞舰外已是晚上,最后一场粒子流在夜空的衬托下飘然落幕,如一场盛大的流星雨。温斐下床穿好鞋子,从卧室走到散发着光亮的客厅里。偌大的客厅被布置得宛如晚会现场,天花板上悬着彩珠,桌上还燃着蜡烛。月读天照两个智能一人拿一捧花,一见他就欢呼起来。最骚气的是,为了迎合气氛,他们还在旁边全息投影了乐队。展逐颜已换了一身正装。他本就长得高大又好看,沐浴在灯光下的时候,就像个从油画里走出的王子。聚光灯里,他静静看着温斐,对他做出邀舞的姿势。“亲爱的,我能邀请你跟我跳一支舞么?”漫天星光在他身后延展,钻石被揉碎在他眼中成了点缀,而他精心准备这一切,只为补上大婚时那场未能跳成的舞。又或者,这是一场为重新开始而办的庆祝。温斐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深觉自己着了他的套。自己应该跑回浴室里洗个澡,换上最好看的一套衣服再出来的。穿得这么草率,活像丑小鸭跑进了天鹅堆。不过有谁能舍得不答应展逐颜这么诚心诚意的邀请呢?他往前走近,将手搭在展逐颜的手上,扬眉浅笑道:“当然可以。”乐声渐起,展逐颜踏着节奏跟他跳起舞来。一时间温斐竟分不清自己跟他到底是经历了二十几年,还是纠葛了数万年,又或许,是生生世世。他们之间有过泪水,有过仇恨,有过背叛,也有撕心裂肺的爱与痛。可他们都是凡人之躯,当卸下一切重担时,只想找到对的那个人,彼此依偎着,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初时的乐声并不急促,展逐颜还能在节奏的间隙里跟他细语:“对不起,阿斐,因为我,让你失去了很多东西。”温斐听完笑了笑。其实恩怨情仇他已经释怀,以前视之如生命的东西,现在看来也没那么重要。毕竟他已经得到了更宝贵的。“没关系,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有那么精彩的经历。”他意指在系统里发生的事,而展逐颜马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会心一笑。那是存在于他们之间的记忆,唯他们两人所独有,珍贵无比。展逐颜捧住温斐的脸,以额抵额道:“是你,让我坚定了离开展家那个泥潭的决心。从此以后,我可以活得更像自己一点。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永远不变。”他吻上去,温声道:“阿斐,我爱你。”温斐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在唇齿缠绵的间隙中,给予了自己的回应:“我也是。”一吻将尽,展逐颜恋恋不舍地松开他,在温斐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第751章 温斐并未走远,展逐颜很快就寻到了他的踪迹。当展逐颜看到温斐的时候,那人正坐在别墅区右侧的高台上,抱着膝盖靠在耸立的假山上,静静凝望着低矮处的一汪蓝色湖泊。温斐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睡衣,原本高大的身体蜷曲成一团的时候,像极了山洞里自行舔毛取暖的困兽。别墅区背山临水,是展逐颜照着温斐的喜好挑的。湖泊面积占了别墅区的三分之二,用肉眼去看时望不见边际,像极了海。展逐颜的脚步声一靠近时,温斐就听了出来。但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去看,只是保持着看水的姿势,又好似只是神思放空,什么也不想管。展逐颜抬手,用修长白净的手指解开纽扣,脱下外衣,将衣服披在了温斐身上。带有展逐颜温度的衣服勉强抵御了外界的寒冷,可温斐知道自己此时一身都是凉的,那丁点热度根本没什么用。展逐颜在他身侧蹲下来,与温斐保持着同一高度。他没有粗鲁地打破沉默,只是默默地待在那,等发现温斐面色稍稍缓和的时候,才伸出双手将他环在臂弯里。两个人的脑袋靠得很近,展逐颜用幼兽依偎的姿态,磨蹭着他的颈侧,轻声问他:“外头冷,要回去么?”温斐小弧度地摇了摇头,却依然没有开口。展逐颜便又靠近一些,直到两个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才满含诚挚与歉疚地说:“都是我的错。阿斐,那些都过去了。”温斐木然地转动脸庞,因为展逐颜的靠近,他的面上也恢复了些许温度。他缓缓伸出手,凑到展逐颜胸口。那人解了外衣后,里头也只穿了件单薄衬衫,只是他的胸膛是暖的,那颗心脏在他胸膛中起搏跳动,纵使隔着衣物与胸膛,也好似能一下蹦到自己手中。温斐动了动僵硬的腮帮子,问他:“你怎么也出来了?”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并不在意展逐颜回不回答。旷久的沉默后,他眸子里浮现出一种混乱与清醒交杂的神色。他好似一个没有痛觉的人,任由自己重新揭开伤疤,问了展逐颜一句:“当初……为什么要把我送进去呢?除此之外,真的别无办法了么?” 他轻轻地,将这句软刀子从齿间吐出来,任它锋利的刀刃割伤自己的唇舌,再染着血刺入展逐颜胸膛。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落下,却好似千钧巨石一般,压在了展逐颜肩上。他蓦然收紧双臂,直到温斐因这份过度的拥抱发出轻微的不适的嘤咛声,才终于停下。短短瞬间,他的嗓音便好像哑了一样,明明没有哭声,却比哭嚎更能洞穿人的灵魂。他的回答在咽喉里跌宕,几经破碎,终于在离口时成声,他说:“对不起,我那时只想要你好好活着。”送进去,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可危机四伏的外界,又哪比地狱来得容易。奥森克为皇室直属,四大家族不得擅入。他以为的安全倒置成了地狱,也终因一念之差,导致这么多年的离别与折磨。十六年,于他而言还有信件以作支撑,可于温斐来说,每一天都是被践踏在脚底,陨落成泥。他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让那些阴影远去,可要是能选择,就算让他自己承受侮辱与折磨,也好过动他心尖上的肉。温斐终还是被展逐颜抱了回来,即使回来的路上温斐依然寡言少语,整个人呈现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他裹着被子,捧着展逐颜为他热好的牛奶小口啜饮。他坐在充满暖黄色光晕的房间里,等着去煮姜汤的展逐颜回来。毛球在系统里打开了一包零食,嘎嘣嘎嘣地吃了起来。他们这些隐态生物虽然不用睡觉也能生存,却同样能享受睡眠带来的安逸与快乐。天照在展逐颜苏醒的同一时间醒了过来,一个合格的智能本也也应该高度配合宿主的作息,以便更好地提供服务。毛球毛茸茸的小脸上充满着人性化的表情,如果一定要找个词来形容的话,那种表情应该可以被称之为:深思。毛球因天照的到来,非常慷慨地主动分出半片薯片给他,并在之后将袋口迅速捂严,以防天照在他不注意的情况下偷拿。他在不间断的咀嚼声里,对天照道:“我觉得为陷入感情纠纷的宿主排忧解难,应该被列入一个合格的高级智能的必修课里。”“嗯?”天照明显没懂。“我宿主还没有完全从过去里走出来。”毛球抱起旁边的果汁杯,叼着吸管猛喝了一大口,道:“人格的融合让他重新有了情感,却也给他带来了困扰。”“嗯?”“如果有时光机就好了。”毛球拿小爪子擦擦嘴,看着屋外的天色,对着杯子里咕噜咕噜吹起气来。气泡嘭嘭地接连破碎,仿佛一场盛世的幻影。温斐喝完了牛奶,又连着灌了一整碗姜汤,被风吹得有些麻木的身体才终于回暖。展逐颜陪着他喝完一碗,放下空碗后,又拿起毛巾来帮爱人擦了擦脸。身体暖和后,之前被打断的睡意也卷土重来。温斐本以为只是自己想睡,结果一看展逐颜,发现他也是眼皮子打架,一副恨不得扑到床上来的模样。这家伙,到底熬的是姜汤还是蒙汗.药啊?温斐带着这个疑问,沉入了梦中。“中校温斐,有人指控你因为口角争斗,杀了你的一个同僚,你可认罪?”怎么又是这鬼法庭。老子都不当军官了怎么还审判我。温斐心想。因为当初那场审判实在太让他意难平,连展逐颜的话他都能倒背如流,无非就是“并非如此,法官大人,那天我待在家里处理公务,并未见过温斐先生,我的下属可以为我作证”而已。他下意识把脑子里的话按着展逐颜的语气说了出来,可刚说完,他整个人就愣住了。原因无他,这出口的声音,实在熟悉得有点过分了。还不是他自己的,倒好似是展逐颜那厮的。温斐在不解中睁开了眼,入目处果然是那该死的庄严的军事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