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枭雄》 第一章 千年囚徒 车辚辚,马萧萧。 宽阔平坦的驰道上,一支规模庞大的使团队伍缓缓前行。 为确保使团安全返回,鸿胪寺请旨派遣一支五百余人的御前铁骑沿途护送,直到将使团送出边境。 登高俯眺,这支声势浩大的使团宛如一条色彩斑斓的大蟒,连绵数里,蜿蜒而行。 铁甲森森,寒光凛凛的数千支长枪直指长空,声势浩大,威武雄壮。 旌旗猎猎,位于队伍正中的那面红绿相间的南诏王大旗,张扬而不失威严,极其显眼。 多达两百余面旌旗为这条通向姚州的黄沙驰道增添几分绚丽的色彩,令沿途百姓翘首骋望,感叹咋舌的同时,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一种无法言语的优越感充斥心田,胸中涌出满满的自豪与骄傲。 不管这支使团的仪仗多么严整壮观,队伍如何威武雄壮,却是千里迢迢奉命入京朝贡的外藩使团。 在我大唐帝国的天空下,诸国番邦都得俯首称臣,无论是龙是虫都得盘着,趴着,无一例外。 每逢重大节日或大赦天下之际,四方藩国都要遣使进京朝贡献礼,以示臣服。 君臣之礼,主从尊卑,泾渭分明。 在大多数平民百姓看来,而今大唐帝国物阜民丰,海清河晏,剑锋所指所向披靡,国力昌盛,如日中天。 这份荣耀属于皇帝,属于当朝权贵,可这种强烈而浓郁的自豪感则属于数千万大唐百姓。 因此,当百姓们再次看到这支南诏使团进京半年之后又折道返回,尽管他们并不知道南诏国进献的贡品如何,也没有在南诏使团返程途中获得实际收益,但他们心里仍然十分受用。 为帝国昌盛而骄傲,为民族强大而自豪,为蜀女杨氏受封贵妃而高兴,与皇帝同乐,蜀中百姓倍感荣焉。 去岁,即大唐天宝四年(公元745年),皇帝李隆基册立杨玉环为贵妃,大赦天下,随即外藩诸国纷纷遣使入京朝贺。九月,南诏王皮罗阁命长子阁罗凤为使,率领七百余名使团北上长安朝贡,至年底抵达长安。 鲜为人知的是,就在南诏使团进京朝贡之前,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派遣使者出使南诏,结果却与南诏王皮罗阁交涉失败。此举,令章仇兼琼甚为恼怒,而皮罗阁也十分不满,既而双方交恶,嫌隙丛生,摩擦不断,西南边境局势异常紧张。 是以阁罗凤奉命进京朝贺是带着其父皮罗阁交付的重大使命而来,因此他在长安逗留许久,迟迟不归,直到完成使命后,这才离开京城。 现今已是天宝五年四月下旬,以阁罗凤为首的南诏使团回蜀之后,曾多次离开官道,先后在巴州、涪州、渝州和成都等地逗留,大肆购买绫罗绸缎,四处招募能工巧匠,还千方百计搜罗歌伶舞姬带回南诏。 疯狂采购一个月,至五月中旬,南诏使团再次踏上官道,随后不再耽搁,以每天行进五十里的速度前往姚州。 踏上归程的使团队伍非常庞大,人数暴增两倍,六成是汉人。 随行车辆也整整增加三倍,多达五百辆马车。其中,七成是满载贵重货物的双马马车,两成是加长加宽的高蓬马车,余下三十余辆马车则是装饰奢华的贵族马车。 浩浩荡荡的使团队伍朝着西南方向行进,官道两旁的百姓完全没有注意到,在那两百多辆满载货物的马车之中,有一辆蒙着灰色苫布的家具马车上,苫布下方露出一双大号(约45码)的丛头蹙金靴。 这双大脚从帷幔下显露出来,随着马车轱辘滚动向前,丛头簇金靴时不时地敲打着帷幔下的暗红色案几,声音凌乱,没有节奏,“咚、咚、咚咚······” ****** 两个月后,南诏太和城。 “唉!终究没有逃脱囚犯的命运,这就是命啊!” 一声轻叹,道不尽跨越千年的苦楚和再世为人的辛酸。唏嘘感慨中,充满无尽的遗憾、悔恨和被命运捉弄的无奈。 这个声音来自一个身高七尺(实际是六尺三寸,即189厘米),猿臂蜂腰的少年郎,一袭量身缝制的圆领锦袍让他的身材愈发高大挺拔,体型略显消瘦,背影萧索而颀长。 他的相貌并不出众,宽额头,高鼻梁,国字脸,地阔方圆,棱角分明,这种苍劲阳刚的男人脸谱注定与细皮嫩肉的奶油小生无缘。 从他身上那件质地上乘的圆领锦袍来看,似乎出身不凡,应该是官宦公子或有功名在身的商贾少爷,非富即贵,至少也是富二代。 令人扼腕的是,这件价值不菲的蜀锦袍服此刻已经沾满污垢,残破不堪。领口皱皱巴巴,后背上还有一个碗口大的破洞,手臂上的宽大长袖已变成只能勉强遮住三角肌的短褂,系在腰间的镶嵌鍮石的狼皮腰带也不知何时被人拿走了,如今腰间系着一根布条。 下身的袍襟更加凄惨,破破烂烂的布条勉强遮住膝盖,若不是袍子里面还有一条平角短裤遮丑,只怕他弯腰干活时屁股都要露出来了。 试想一下,光天化日之下堂堂七尺男儿光着屁股劳作,情何以堪? 第二章 阴差阳错 “兄弟,你不是哑巴么?” “王大哥已经看到了,小弟只是不善言辞。” “呃!既如此,兄弟来此已有四十五天,却为何一言不发?” “王大哥是自愿来此为奴的?” “当然不是。愚兄奉命率部潜入南诏打探消息,一时不察被南诏军发现行踪,寡不敌众被他们抓住,这才沦为奴隶。” “多谢大哥坦诚相告,小弟也是一样。既是阶下之囚,还有何话说?多说无益,不如三缄其口。” “原来如此。那兄弟你是如何进城的,以兄弟的身手谁又能抓住你呢?” “这、、、这个嘛······” 少年郎颇为尴尬的挠挠头,稍作思量,道:“说来惭愧。大约两个月前,小弟出门游历时突遭大雨,又遇到洪流,遂被洪水冲走。醒来后就落在南诏人的手里,而后坐着马车一路来到这太和城,接下来的事情呢,王大哥也都知道。 说实话,起初我并不知道把我从洪水中救起来的是南诏人,直到进了太和城才后知后觉,却已为时已晚。”说起自己沦为奴隶的经过,少年郎懊悔不已,一脸苦涩。 这段记忆很模糊,就像睡梦中发生的事,无头无尾,这些天他一直在梳理这个亦真亦幻的场景。 但这并不是最让他苦恼的直接原因。 真正让“李锦龙”感到无奈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如今这副驱壳究竟是谁的,出身来历又如何。 这具躯体留给李锦龙的只有几段童年时期残缺不全的记忆碎片,让他无法连贯起来也无法理解,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究竟代表着什么,又从何而来。至于洪水中被救的场景,则是李锦龙附身时潜意识里的朦胧影像,这是他自己的记忆,与这副身体无关。 除了童年的模糊片段,这身体的少年时代只残留着一幅无休无止的淬炼身体和舞枪弄棒的画面,余下近乎一片空白。 莫名附身之后,李锦龙的丰富阅历填补了这副身体的记忆空白。 正因为这样,才让李锦龙有些无所适从,但他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自己完完整整的占据了这副近乎完美的身体。 完美,这副身体真的很完美! 李锦龙曾经的那具驱壳早已不再年轻,身材肥胖,体型臃肿,身体早就被酒色掏空了,健康状况很差;即使是身材如魔鬼般的女秘书千方百计的挑逗他,也无法梅开二度,通常都是吹吹箫,亦或是折腾几下便草草了事。可是他仍旧沉溺于美色,不仅与几任女秘书有染,还四处留情、遍地生根,以致家庭破裂,妻离子散。 事业亨通之余,他又痴迷于权力,结果站队失误,后台锒铛入狱,而他也沦为殉葬品。风云突变之际,曾经纵横黑白两道的他身陷重围,之前和他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避犹不及,非但不念旧情,反而纷纷揭发他,致使于他一手创建的商业帝国轰然崩塌,让他声名狼藉,仓皇出逃。 四面楚歌,八方追捕。 陷入绝境的他,星夜开车潜逃,试图走西南出境,却不料一百多名武装到牙齿的特警从天而降,再度围追堵截,致使他急中出错,最终车毁人亡。 粉身碎骨的一刹那,他悔恨不已,短暂的一生全都毁在“贪婪”二字上,他想念自己的结发妻子和一双儿女,想念自己曾经拥有的温馨的家。可惜,忏悔来得太晚······ ······ 关上记忆的闸门,少年李锦龙的脸上不知何时落下两行热泪,看得王天运莫名诧异,误以为他想家了。 “兄弟不必难过,大哥我一直寻摸着逃出牢笼的办法,如今已经有些眉目了。如果兄弟愿意冒险,到时我们一起逃走,只是······丑话说在前头,一旦越狱失败,你我只怕性命不保,要埋骨他乡了。” “想家?”李锦龙愕然回神,暗忖:“家在何方,我还有家么?” 撇头擦干泪水,李锦龙摒除杂念,微微一笑,“王大哥多虑了。如今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愿意多待,如果有机会逃出去,小弟自当全力以赴。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为了重获自由,纵然搭上性命,小弟也在所不惜,岂能埋怨大哥。” “好,兄弟够爽快!呵呵······”王天运开怀大笑,对少年郎的洒脱甚是赞赏,目光前所未有的真诚。敢情他之前一直对少年郎有所隐瞒,所谓的絮叨不过是佯装试探,其目的就是摸清他的底细,直到此刻才真正接受了少年郎,待之以诚。 笑罢,王天运瞥见远处的甲士已经注意到自己二人,随即摆手示意少年郎赶紧弯腰干活,搬起一块百余斤的石头慢慢朝前走,待少年郎扛着一根重达两五百斤的梨木跟上来时,他低声道:“相处多日,还不知兄弟名讳,不知可否相告?” “大哥见谅,确是小弟失礼在先。我叫李锦龙,蜀中人氏,不知王大哥仙乡何处?” “啊···你叫李、景、龙?” 一声惊呼,王天运手里的石头哐当落地,险些砸中脚丫,迫使他本能地后退两步,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郎,脸上浮现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没错,李锦龙就是我,有什么不对吗?”(此锦龙非彼景龙,同音不同字。) “你是景龙少······咳咳,没、没什么不对。景龙这个名字好,响亮、大气,甚好、甚好!”王天运极不自然的讪讪笑道,惊疑不定的再看李锦龙一眼,而后俯身搬起石头,心事重重地自顾前行。 眼见王天运脸色骤变,李锦龙误认为他是因为手里的石头脱手落下险些砸着自家脚面,脸上有些挂不住,自觉大失颜面,是以丢下半截话便转身就走。 李锦龙摇头笑了笑,他说的都是真的,李锦龙这个名字他都用了几十年,岂能记错?于是他也不多说,扛着巨木不紧不慢地跟着王天运,腰杆挺得笔直,似乎肩上这点份量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压力,轻如无物。 这也是他刚才怅然若失的原因。 ****** ——————待续———————————— 第三章 死亡倒计时 李锦龙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附身在这副身体之上的,却对这具身体极其满意,用惊喜万分都不足以形容他对现在这副身体的满意程度。 实在是太强壮了! 强壮的不是肌肉,而是这看似并不强壮的颀长身体里面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这身体所拥有的力量极大,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用力大无穷都不足以概括,或许只有天生神力才能追根溯源的形容它的强大。 力量强横也就罢了,毕竟这世上从来不缺一身蛮力之人。 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特殊的生存环境迫使大多数人自幼劳作,天长日久的磨练下,大多数人的力量都很大,能挑起一两百斤担子的人不可计数,其中不乏力举千斤的大力士或勇猛剽悍的沙场骁将。 让李锦龙极其满意的是,自己不光力大无穷,并且身手敏捷,似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本身就是个武艺超群之人,一身武艺早已融入身体之中,举手投足皆是不凡。 当初,他之所以能够一拳打晕王天运,力量强横只是其一,最关键的还是快如闪电的速度,出其不意一击制敌,以致于自诩武艺高强的王天运根本来不及闪躲,便被他一拳击倒在地,足足昏睡了六个时辰才苏醒过来。 经过四十多天的朝夕相处,李锦龙虽然没有刻意刺探王天运和狱中一些人的底细,却对他们颇为了解。因为这些人都把他当成先天不足的哑巴,平时说话做事都不避开他,时间长了,他自然而然地熟悉了这群人。 并且,李锦龙还从他们的话语中得到了对自己有用的消息。例如:时下是大唐帝国天宝五载即公元746年七月,这里是南诏国都城太和城,之前将他带进城的南诏使节就是南诏王皮罗阁的长子阁罗凤······等等。 这些都是李锦龙迫切需要了解的讯息,也是他融入大唐帝国并生存下去的基础。 事关自身生死存亡,谁能无动于衷? ****** 通过四十多天的留心观察,李锦龙知道自己所在之处是专门关押唐军俘虏的太和城里最大的牢房,简称“太和大牢”。 大牢内外,防御严密,除了负责看守牢房的一百名甲士,监狱外面还驻扎着一支千人卫队。 此外,距离大牢五百米外就是南诏王宫,那里驻扎着一万羽林军。 这支羽林卫队是仿照大唐皇城羽林军而设立的,就连铠甲都是从剑南军械司重金购买的银光铠。 因此,太和羽林军装备精良,所有军士都是从皮罗阁本部蒙舍部落精心挑选的勇士,个个高大魁梧,勇猛剽悍,战力不凡,且训练有素,堪称“南诏第一军”。 地处南诏都城之内,又有羽林铁甲军虎视在侧,太和大牢俨然置身于铜墙铁壁之中,插翅难飞。 大牢里关押着五百多名唐军俘虏,所有战俘都是近两年内被南诏军俘获的唐军斥候和边军将士。 其中,半数以上的战俘已在这里关押了一年,最近三个月关押进来的只有一百余人,这里面就包括王天运和李锦龙。 据说去年夏天,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曾遣使前来讨还唐军战俘,甚至承诺用粮食或金银换回这些“不小心越界”的将士。 孰料,南诏王皮罗阁竟然矢口否认太和城中关押唐军一事,声称南诏不仅是大唐属国,也是大唐国的友好邻邦,怎么可能私自扣押大唐将士,并一再强调,关押唐军战俘之说纯属子虚乌有,无稽之谈。 至此,双方交涉失败,不欢而散。 随后,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对南诏王怀恨在心,而野心勃勃的皮罗阁也对剑南军长期以来的钳制打压极为不满,于是双方关系愈发恶劣,持续二十余年的边境和平在这次交涉之后频临破裂。 目前,虽然双方尚未正式开战,但局部战争却时有发生,数百人规模的边界摩擦或厮斗更是频发不断,边境局势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全面战争。 如今的南诏王皮罗阁是南诏立国的开国君主,其人文韬武略,城府极深,这从他利用唐军围剿除本部蒙舍诏之外的五诏部落,而后重金贿赂剑南观察使王昱上疏六诏合一,再到他进位云南王,建立南诏国。这一桩桩一件件,足见他才能卓越,野心极大。 正是因为皮罗阁的如意算盘全都实现了,才愈发助长了他的野心,以至于他已经不安于现状,遂将目光瞄向滇池、曲靖地区,企图进一步开疆扩土,扩张南诏国的疆域。 然而大唐帝国如今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国力鼎盛时期,岂容皮罗阁为所欲为? 剑南节度使麾下的四万虎狼之师就是专为他准备的,一旦他胆敢公然挑衅或露出獠牙,便给予迎头痛击。 索性皮罗阁也知道大唐帝国不是自己能撼动的,不得不压制越来越强烈的扩张欲望,竭力收敛野心,进而将兵锋转向国内,大力清剿以白洁夫人为首的五诏残余反抗势力。 今年年初,皮罗阁亲率大军与白洁夫人率领的五诏联军,在洱河以东的邓赕诏展开决战,一举击败白洁夫人麾下五万大军。 战后,为了解救被俘的一万多名部落族人,白洁夫人不得不委曲求全,答应皮罗阁提出的所有条件,对外宣称解散五诏反抗盟军,并于今年秋天嫁给皮罗阁为妃。 李锦龙和王天运等五百余名俘虏和南诏使团重金招募的一百多位汉人工匠修建的丽妃宫,就是皮罗阁专为迎娶白洁夫人而建的行宫。 时至今日,丽妃宫主体建筑已经完工,剩下的就是修筑亭台水榭、铺设地砖和殿内装饰,预计再有一个月便可竣工。 正是因为大唐和南诏的关系日益紧张,而丽妃宫又即将完工,太和大牢五百多名唐军战俘也愈发焦躁不安,他们已经预感到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等到丽妃宫落成,他们这些俘虏就会被皮罗阁秘密处死,给那些重金招募的工匠腾地方,因为南诏国根本不会让工匠们活着回去。否则,皮罗阁擅自扣押并奴役唐军战俘的消息就会泄露出去,既而招致唐军对南诏正式宣战。 因此,尽管还有一个月时间,但李锦龙和王天运等人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只要亭台水榭和地砖建造完成,他们便没有利用价值了。 这一个月时间看似很长,但这只是针对工匠而言的,实际留给李锦龙等人的还不到半个月,因此他们已经面临着最后的抉择。 可供他们选择的出路有三条:其一,决死一战,想方设法尽快逃出去;其二是主动投降,甘愿一辈子做奴隶;其三便是坐以待毙,等到山穷水尽之时屈辱赴死。 除此之外,别无善法。 ****** 【1:南疆六诏是指蒙巂诏、越析诏、浪穹诏、邓赕诏、施浪诏、蒙舍诏。皮罗阁就是蒙舍诏诏主,因蒙舍诏位于五诏之南,又被其它五诏称为“南诏”,皮罗阁兼并五诏之后,被唐玄宗赐为蒙归义,赐爵云南王,皮罗阁建立“南诏国”。】 【2:白洁夫人是邓赕诏诏主的妻子,诏主被皮罗阁所害,白洁夫人率领部落族人奋起反抗,英勇顽强。她的事迹感人至深,可歌可泣,后世尊称她“白洁圣妃”。】 ***新书稚嫩,亟需书友们照料呵护,诚求推荐票,求收藏,点滴支持都是虎贲前进的动力,谢谢! ————————待续———————————— 第四章 浑水摸鱼 又过去十天。 秋风飒飒,天气日渐寒冷。 尽管中午的阳光依然火辣,可夜间的温度却是直线下降,俨然冰火两重天。 太和大牢里的唐军战俘衣服单薄,又破烂不堪,根本无法抵御寒夜,冻得直哆嗦,三天下来就病倒了三十多人。 为此,王天运赶紧向牢头请求添置冬衣,否则兄弟们都会受寒生病,如此以来,丽妃宫就无法定期完工。 五天时间悄然而过,牢头每天都说“快了,冬衣明天就能发放下来”。 然而等了一天又一天,囚徒们望眼欲穿的冬衣仍是不见踪影。 不光如此,这几天的牢饭也在悄然变化。 起初,囚徒们一天吃两顿饭,每顿饭除了不见油腥的野菜汤管够之外,还有两个黑乎乎发霉的粟米饼。现在倒好,每顿饭都是漂着几片菜叶的野菜汤,清汤寡水不说,还一人只限一碗,粟米饼也没有了,而且大牢周围还增加了五百名守卫甲士。 伙食一天比一天差,份量一天比一天少,就连天气也跟着落井下石,晴天越来越少,雨水越来越多。 囚徒的生活待遇如同时下的气候一样急转直下,气温越来越低,大牢越来越冷,处境愈发艰难,囚徒们苦不堪言。 怎奈祸不单行,丽妃宫即将完工,再有三天,囚徒们便将无事可做,坐等吃闲饭了。 显而易见,南诏大牢里不养闲人,更不会留着一群无用的奴隶消耗粮食。更有甚者,只要发现囚犯生病了就会立刻让他从大牢消失,其下场可以预见。 事已至此,五百多名囚徒都清清楚楚的意识到,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已经进入死亡倒计时。 第三天傍晚就是南诏王皮罗阁卸磨杀驴的日子。 届时,这些大唐帝国最勇敢的将士都将被秘密处决,五百多条年轻的生命将在黑夜里湮灭。 这一点不需要别人告诉他们。 只看那越来越少的食物和看守大牢的一千五百名甲士冷酷嗜血的眼神,他们就能预感到死亡正在向自己逼近,自己的命运从被俘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与死亡共舞。 两天,是他们最后的期限。 生命中最后的二十四个时辰,太和大牢里二十多个囚笼关押的五百多名唐军战俘显得格外冷静,即使是生病的囚徒也强忍着病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懦弱的低吟。 那磨刀霍霍的利刃尚且不能让他们屈服,区区病痛又算得了什么? 都是带把儿的爷们,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死也要死得硬气。 ****** 天空阴霾,晨雾弥漫,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是倒数第二天,也是囚徒们最后的机会。 饥肠辘辘的囚徒们再次走出牢门,一个个昂首挺胸、神情冷漠,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走向黑幔遮盖之中、四面栅栏的丽妃宫工地。 衣衫褴褛的囚徒之中,李锦龙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长袍,再加上他高人一头的颀长身形,以及他不时扭头东瞅瞅西看看的神态,在人群中愈发显眼。他似乎一点不担心即将到来的死亡威胁和被灭口的命运,宛然一只仙鹤立于鸡群之中,卓尔不群,与众不同。 饱受牢狱之苦的狱友们,表情都很严肃,就连王天运的神色也十分凝重,唯独他李锦龙神情自若,将大牢至工地这段路程的囚徒游行当作逛街,一双明亮深邃的大眼睛总在年轻漂亮的南诏姑娘身上游走,正面看胸,背后窥臀,却从来不正眼看姑娘们的脸,因为这些住在太和城里的年轻女子对他们这些囚徒根本没有好脸色。 人家不拿正眼看他,他也不看这些鼻孔朝天的漂亮女子的正脸。 于是他看到的“美丽风景”,都是椭圆凸起的起伏山包和浑圆玉润的纤腰肥臀,再配以他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实战经验,既而判断眼前的风景是否值得自己再多看一眼。 再好看的风景也有尽时,不知不觉,距离他们的目的地丽妃宫正门只剩下五十米。 “哒哒———啊!” 忽然,一阵马踏声掺杂着惨叫声随风飘过来,立即引起囚徒们的注意。 只见,从五百米外的南诏王宫侧门冲出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驻守宫门的羽林甲士躲闪不及,被狂奔的骏马撞飞出去。紧接着,横在门前的鹿角也被撞翻了,马车驶离王宫冲入正街,十几个摆在宫门前的摊铺被瞬间撞翻,目睹这一幕的行人惊慌大叫,仓皇避让,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连番冲撞之下,车夫被甩下马车,那匹体长近九尺、肩高七尺的骏马也真正成了脱缰野马。 惊马狂奔,拖着豪华马车横冲直撞,眨眼工夫便撞倒几十人,踩死踢伤十余人;有两个衰货被骏马踩中胸膛,顿时开膛破肚,鲜血和肠子哗啦啦的涌出来,吓得大姑娘、小媳妇厉声尖叫,致使混乱迅速蔓延开来。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从宫门街口向丽妃宫所在的大街中段扩散,蔓延至街尾,惊慌失措的行人扭头就跑,与信马由缰的马车一起,直奔囚徒们疾冲过来。 “呃,这···景龙兄弟,机会来了!”王天运第一时间看到街头的惊马,错愕之余,立刻想到这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天赐良机,我等趁乱杀出城去,便可逃出生天!” 话音未落,王天运迈步向前,便要冲上去,却不料李锦龙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王大哥不可急躁!” “你拉住我作甚?”王天运身形一顿,愕然回头怒斥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李锦龙知道眼前的混乱正是王天运朝思暮想的逃跑时机,但他并不认为区区一辆马车就能将身后的五百多名“狱友”全部带出城门,逃出生天。 “大哥且听我一言!” 双手摁住急不可耐的王天运,李锦龙急声道:“大哥冷静一下,单凭一匹惊马能引起多大的混乱,只靠这一辆马车就能把兄弟们都带出去么?大哥不妨回头看看,兄弟们连续几天都没吃过一顿饱饭,哪有力气跟随你我二人冲杀,难道我们要丢下这些患难与共的兄弟独自逃命吗?” “这······机会难得呀!” 王天运叹息一声,满脸无奈地看着身后这帮骨瘦嶙峋的兄弟,掖着嗓子低声道:“错过今日,只怕我等都要死在这里,再无逃生机会!” 显然,王天运是个杀伐果决之人,生死抉择之际他也顾不上这帮兄弟了,当机立断,试图说服李锦龙跟他一起冲杀出城。因为他见识过李锦龙勇猛强横的身手,只要李锦龙和自己联手突围,他就有六成把握趁着混乱冲出城门。 李锦龙岂能不明白王天运的心思,只是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做事原则,而这些想法恰恰与王天运的主张截然不同。否则,单凭他一身武艺和高人一等的囚徒待遇,他若想逃走,早就一走了之了,断然不会拖到现在。 “王大哥莫要忘了,我们身后还有一千五百名羽林卫队。只要我们一动,这些羽林卫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乱箭齐发;到那时,即使你我二人可以逃出去,大多数兄弟只怕都难活命,顷刻之间便将身首异处!” 陈述利弊,李锦龙注意到王天运脸色大变,眉头紧皱,眼神十分不忍,显然被自己说动了。 于是他再接再厉,“王大哥是有情有义的汉子,决计不会抛下众兄弟独自逃命,这一点小弟深信不疑。更何况,大丈夫处世自当仁义为先,诚信做人,言出必行,半个月前我二人便当众许诺,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兄弟们逃出牢笼,平安返回大唐。这句誓言,李某人一直牢记在心,片刻不曾或忘;否则,我若想走,谁能阻拦!” 这番话端是大义凛然,李锦龙没有太多顾忌,毫不遮掩地当众说出来,使得这帮受苦受难的囚徒甚为动容,一个个神情激动,眼中闪烁着泪花。若不是南诏军在身后虎视眈眈,而李锦龙又抬手示意众人不得擅动,他们一定会稽首叩拜,心甘情愿地追随于他。 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 李锦龙对他们肝胆相照,生死与共,若是这还不能得到他们认同,那世间是否还有真情? 这般收买人心之举,悉数落在王天运眼里;换言之,李锦龙是踩着他的肩膀折服了这帮苦兄弟。 但是,出人预料的是王天运似乎并不反感,或许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或者他也被李锦龙说服了。 但见王天运不再坚持趁乱起事,轻声问道:“依你之见,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马车很快便冲到我等面前,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任由这畜生踩踏吧?” “当然不能。”李锦龙狐疑地看了看王天运,见他目光清澈不像作伪,顿时颇感诧异,继续道:“这辆马车想怎么冲撞践踏都行,我们只需不被它撞到即可,其它的都与我们无关。现在马车就要冲过来了,大家不必急于闪躲,自有羽林卫队上前制止它。 不过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这满大街都是食物,场面又如此混乱,我等岂能错失良机?自然是越乱越好,越乱对我们越有利,兄弟们佯装慌乱混进人群,趁机多拿食物,若能顺手弄到兵器,那便最好不过了。 吃饱喝足之后,兄弟们好好歇息一天,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今夜城中定有大事发生。届时,兄弟们随我大干一场,杀出太和城,回归大唐!” ······ 果然,一切正如李锦龙所说,就在马车冲过来的一瞬间,负责看押囚徒的羽林卫队迅速上前。 “尔等不得乱动,看我如何收拾这畜生!”驻守大牢的千夫长一马当先,正面迎向疾奔而来的惊马。 趁着羽林卫调动位置的时机,囚徒们惊慌后退,近一半囚徒瞅准空当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而那些被挤占了安全位置的人群则冲乱了羽林卫的队形,致使更多的囚徒混进人群,随手就拿、伸手就抢,趁乱打劫,兴风作浪,致使整条街道混乱不堪。 冲撞声,踩踏声,打骂声,啼哭声和惨叫声混成一片,人声鼎沸,造成空前混乱。 即便是千夫长制服了惊马,救下马车里的俏丽公主,也无法遏制大街上的混乱。 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直接导致两百多家商铺和早餐地摊儿被抢劫一空,直到南诏王皮罗阁闻讯后出动三千王宫卫队,这才平息了混乱。 混乱前后持续了一个时辰,而太和大牢的囚徒们却在半个时辰前离开大街,前往丽妃宫继续他们一天的劳作,五百多人居然无一伤亡。 回到工地之时,李锦龙满脸邪笑,手上还残留着令人沉醉的芳香,显得意犹未尽,神情很猥琐。 不难想象,刚才大街上不时响起的少女尖叫声就有李锦龙的一份功劳,甚至这本身就是他的杰作。装傻充愣、扮猪吃虎,趁着混乱在那些前凸后翘的女子娇躯上大肆揩油,上下其手,其间不排除某些过激行为,谁让他本就是个风流成性,又披着少年皮囊的猥琐大叔呢。 生命不息,风流不止。 ****** 【鸣谢:书友流天泪心龙,分就,看不透你瞳孔的底色,beibeilove书友的打赏激励,感谢书友们推荐支持,周末愉快!】 ——————待续———————————————— 第五章 越狱!越狱! 夜幕拉开,清幽静谧。 “半个时辰了,为何还没有动静?” 太和大牢,第三间囚室里,换上一身新行头的王天运坐立不安,在李锦龙面前来回踱步。 天黑后的半个时辰里,王天运已经问了三遍,可他还是问得最少的一个,其他四位头领先后问了几十遍。 与故作镇定的王天运相比,他们更加按捺不住,显然他们一刻也不愿意待在大牢里,急不可待想逃出去。 这四位头领就是太和大牢的五大头领之四,分别是:侯文、侯武、王双和胡全,武艺不错,弓马娴熟,李锦龙戏称他们是“文武双全”。 这四人凡事都以王天运马首是瞻,虽然王天运并没有刻意介绍他们的身份,却也瞒不过李锦龙的眼睛,其实这四人都是王天运帐下亲兵。 知道归知道,李锦龙并不点破。 尽管大家是同舟共济的难兄难弟,可谁没有一点隐私呢? “文武双全”四人是这样,王天运也一样,而李锦龙不是也隐藏了许多不为人道的秘密么?或者说,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自己的真实身份。 “王大哥不必着急,耐心等待便是。”李锦龙盘腿坐在厚厚的茅草蒲团上,如老僧入定一般闭目养神,即便开口说话,也不睁眼。这份涵养功夫让年龄比他大许多的王天运等人叹为观止,自愧不如。 “兄弟呀,不是大哥不相信你,实在是今夜事关重大!” 王天运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道:“五百多个兄弟的性命全都掌握在你我二人手里,稍有疏忽,你我二人身死是小,若是连累众兄弟一起丧命,那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说着话,王天运轻步走到李锦龙身边,低声问道:“贤弟你若信得过我,不妨透露一下,今夜当真有人前来偷袭太和城吗?” “一定有,而且是第一时间袭击大牢!”李锦龙十分肯定的随口应道。 王天运大感惊奇,“哦?贤弟如此笃定,想来不会错了。既然这样,不知贤弟可否告知愚兄,究竟是何人胆敢偷袭南诏王城?” 李锦龙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天运,却含笑不语,并不作答。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其实答案早就摆在众人面前,奈何王天运等人求生心切,对发生在身边的事完全没有察觉。 早晨王宫角门中莫名其妙冲出一辆受惊的马车,随之而来的便是王府大街上演了一场空前的大混乱······从表面上看,这起事故完全是马匹受惊引起的偶然事件,可以算作巧合。 然而,世上根本没有纯粹的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有其内在原因,或者说这些巧合之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人为因素。 太和城是南诏唯一的一座堪比大唐各州郡城的王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城中拥有数万户居民,人口有二十余万之多,有十二条纵横交错的街巷,为何这种巧合偏偏发生在守卫森严的王府大街上,却又凑巧让战俘囚徒们遇见? 这是巧合吗? 如果是,那未免太巧了! 李锦龙绝不认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是巧合,反而将其视作一种细作之间的接头暗号,同时也是对自己这帮兄弟的警示,暗示有人会在夜间劫狱,提醒他们提前做好准备,里应外合,一举攻破大牢。 正因为这样,李锦龙成竹在胸,不急不躁的盘腿打坐,养精蓄锐,耐心等待营救人员自己送上门来。 王天运被李锦龙看得脸颊发烫,误以为李锦龙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当即满脸歉意的赔笑道:“并非我对贤弟刻意隐瞒,而是人在军中身不由己,涉及军事机密,我也不便透露。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一切都要仰仗贤弟,愚兄就不能再隐瞒了。 实际上,我对南诏各部的情况还算了解。八年前,南诏六部诏主的实力相差不多,彼此谁也奈何不得谁,各诏之间相互依存,相互牵制,尽皆依附我大唐;只要陛下一纸诏书,六诏都会无条件服从,没有谁敢弄虚作假,阳奉阴违。 可是,自从皮罗阁频繁入京朝贡之后,南诏六部之间的平衡和制约便彻底打破了,陛下赐封皮罗阁为云南王,成为名义上统领六诏的南诏王。与此同时,皮罗阁上疏朝廷,诬陷邓赕诏、浪穹诏等五诏诏主暗中勾结吐蕃,企图率部归降吐蕃。 此外,皮罗阁还重金贿赂当时的剑南观察使王昱,而王昱则上疏证实了皮罗阁对五诏诏主的诬陷,并请求朝廷出兵援助皮罗阁围剿五诏。哎······”一声叹息,饱含王天运的满腔无奈和几分怨念。 话音稍顿,他接着道:“就这样,皮罗阁借助剑南大军之力,只用一年时间便剿灭了五诏部落,成了名副其实的云南王,并建立南诏国,自领国王。 南诏立国后,因五诏诏主都是被皮罗阁阴谋陷害而死,所以五大部落并不认可皮罗阁的统治,名义上遵奉他为国王,实际却一直在寻找机会为各部诏主报仇。 只可惜,五诏部落的军队主力已被皮罗阁打败兼并,随后虽有小股势力顽强抵抗,作战勇敢,悍不畏死,却终归是小打小闹,根本无法撼动皮罗阁的统治地位。 正因如此,我对贤弟的判断很是担心,时至今日,南诏平境内还有谁敢偷袭太和城呢? 退一步说,即使有人敢于偷袭,可太和城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根本不可能被攻破。既然无法攻破城池,那对我等便毫无用处,最终还是要兄弟们拼死一战,能否杀出城去还是未知之数。”把所有疑问和盘托出之后,王天运目光殷切的注视李景龙。 “呵呵···王大哥能坦诚相告,小弟深感荣幸。”李锦龙爽朗一笑,不再故弄玄虚,坦言道:“兄长说得很有道理,无论是谁,哪怕是我大唐天兵前来攻城,恐怕短期之内也无法攻陷此城。 然而兄长饱读兵书,深谙用兵之道,岂不闻世上最坚固的城池不是铜墙铁壁,而是人心。由此加以引申,最坚固的城池往往不是从正面攻破的,而是内部不和,内讧瓦解,既而不攻自破。” 说到这里,李锦龙高深莫测的神秘一笑:“如果天不绝我李锦龙的话,那么此城今夜必破,甚至还有人专程前来营救我们。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救援。倘若今夜五更他们还不出现,那我们就不必再等,直接强攻大牢,拼死一战,杀将出去便是。” “啊!这···也罢,愚兄若是连你都信不过,还能相信谁呢?”王天运惊讶之余轻轻点头,随即俯身坐在李锦龙身边,再不多言。 ****** “锵锵———!” 三更时分,一阵若有若无的兵器撞击声穿过层层铁栅栏,倏然飘进暗无天日的囚牢,其中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喊杀声。 闭目打坐的李锦龙,骤然睁开眼睛,眸光中浮现几分惊喜,异色一闪即逝,仍旧纹丝不动的坐在原地,稳若磐石。 坐在他身边的王天运反应很快,几乎与李锦龙同时听到外面的动静,他当即跳将起来,随手抽出藏在后腰的砍刀,一个箭步冲到牢房门口,透过大腿粗的栅栏门,睁大眼睛朝外张望。 王天运一动身,其他人闻声而起,纷纷跑向栅栏门,一个个竖起耳朵倾听越来越近的打斗声,但他们的目光却空前一致地集中在李锦龙身上,那灼灼炙热的目光殷切期待李锦龙回应。 须臾间,二十多个囚室五百多名囚徒全都站在各自的牢门口,一件件奇形怪状的武器出现在他们手中,木棍、竹竿、铁片、竹刃、石刀、短匕等五花八门的武器应有尽有,唯独没有像样的制式兵器。 并且,这些武器都不长,最长的木棍和竹竿也不过五尺,其它的都不到三尺,便于随身藏匿。 但是这些看似原始简陋的武器放在这些渴望自由,一心求生的亡命之徒手里,无一不是杀人利器,其威力无法估量。 这一刻,倘若闭目假寐的李锦龙轻轻点头,挡在他们面前的栅栏门顷刻之间就会被砸得稀烂,既而集五百囚徒之力一举撞开三道铁闸门,便可冲出大牢。可惜,李景龙没有睁眼,依然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样。 “景龙兄弟快醒醒,兄弟们就等你发号施令!干吧,砸烂这该死的兽笼子!”王天运掖着嗓子低声催促道,他手里的兵器是白天趁着街上混乱从一个肉铺上顺手抢来的杀猪刀。 这是屠夫剁肉剔骨用的短柄剁骨刀,长约一尺、宽三寸,单边开刃,刀背钝厚,做工粗糙,却十分锋利,结实耐用。 这把剁骨刀是大牢里仅有的两件完整兵器之一,另一件兵器就在李锦龙身上。那是一柄四尺横刀,质地和做工都很一般,充其量算是一把中等兵刃,却是整个大牢里最好的一件兵器。 “不急,再等等。”面对五百多双殷切期盼的目光,李锦龙泰然自若,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所幸他终于动身站起来,闲庭信步的走到牢门口,侧身倾听外面的声响。 忽然,李锦龙抬手示意众人噤声,并熄灭灯光,“他们来了!兄弟们听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要妄动!” ****** 【感谢:看不透你瞳孔的底色书友打赏,感谢书友们收藏推荐支持,多谢!】 ————————未完待续—————————————— 第六章 劲爆红娘子 忽然,李锦龙抬手示意众人噤声,并熄灭灯光,“他们来了!兄弟们听着,没有我的号令,谁也不许妄动!” 话音方落,只听百余步外传来“轰”一声巨响,紧接着,数十名红袍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冲进大牢。 那二十多个负责看守囚室的守夜狱卒听到巨响后尚未睁开睡眼,便被红袍蒙面人抹了脖子,浑浑噩噩地倒在血泊中。 就在领头的蒙面首领俯身在狱卒身上寻找铁门钥匙之际,又有十几名身形瘦弱的黑衣蒙面人闯进来,并点燃火把。 “我们是来救你们的,都醒醒!” “你们这些汉人真是麻烦,死到临头了竟然还睡得像猪一样!都快起来,赶紧走!” 蒙面首领一边拿起钥匙开锁,一边极不耐烦的呵斥,那副神情举止就像赶苍蝇似的,即使蒙着脸也能让人感受到“他”并不愿意营救这些囚徒,似乎对汉人有很深的成见,甚至很厌恶。 料想,红袍蒙面人此次也是奉命行事,否则他决然不会冒险前来营救这些唐军战俘。 “女人?” 置身黑暗之中的李锦龙等人不约而同的失声惊呼,一个个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下意识地做着吞咽动作,就像饿狼发现美味可口的羊羔一样垂涎欲滴,尽显“男人本色”。 事实上,乍一看到这些红衣蒙面人,他们就有种难以形容的奇妙感觉,因为这三十多名蒙面人根本没有膀大腰圆的魁梧体型,全都是体型单薄之人,怎么看都不像男人。 再加上,她们穿着黑色紧身夜行衣,肩披红色战袍,一个个前凸后翘、削肩纤腰,长发于脑后束起,却没有戴幞头。 看到这副打扮,只要是个男人就能看出她们是“娘子军”。 尤其是领头的蒙面首领身材火爆,胸前一对突兀隆起的凶器显得极其硕大,弯腰寻找钥匙之际臀部正对着躲在黑暗中窥视的囚徒们,那丰腴浑圆的半圆球体着实吸人眼球,行走间前波后浪并举,顿时波浪迭起,汹涌澎湃,煞是壮观。 这种充满爆炸力的魔鬼身材,落在这些干靠已久的囚徒眼里,就算是高度近视也能分辨出雄雌,“他”若不是女人,要怎样才算是女人呢? 果不其然,这些饿狼的眼睛都很毒,红衣蒙面人乍一开口就暴露了她的性别,虽然话不好听,但那空灵悦耳的声音却让这群色狼大为意动,使他们很自然地忽略了红衣女首领的嗔怒,全然不在意她的出言不逊。 但也有例外。 李锦龙和王天运并没有被眼前的旖旎风光所迷惑,始终保持头脑清醒,他们听出了女首领的话外之音。 王天运对手下这帮兄弟的猪哥相很是无语,生死攸关之际居然还有心情看女人,真是好色不要命啊。不过他也能理解兄弟们的感受,一群大老爷们长年待在一起,就算是头母猪闯进来,只怕也有人会动心思。 深感无奈地咧了咧嘴,王天运眯眼看着正在打开第二道铁门的蒙面女首领,对李锦龙低声道:“剑南军中没有女兵,这些蒙面女子应是南诏人,听口音,她们很可能是来自洱河北边的五诏部落。” 李锦龙微微颔首,边打量边说:“听语气,来者不善。她们此行并不是专程营救我们,应该是带着某种目的而来。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她们非但对我们毫无善意,反而带着很深的怨恨;我毫不怀疑一旦条件允许,她们更愿意将我们除之而后快。” 王天运深以为然,若有所思道:“当年皮罗阁请旨围剿洱河五诏部落时,我剑南大军先灭越析诏,又灭施浪部落,再灭蒙巂诏,扶持皮罗阁一统南诏六部。 毫不夸张的说,洱河西边和北边的南诏部落几乎都是我唐军打败的。皮罗阁不过是坐收渔翁之利,借我大唐之手降服五诏,进而坐上南诏王的宝座。 因此,洱河周边的南诏部落对唐军成见极深,心存敌意,认为我们唐军是皮罗阁残暴统治的帮凶,甚至将我们视作覆灭五诏的罪魁祸首。 时至今日,对于那些还在抵抗皮罗阁的残余部落来说,他们不仅痛恨南诏王皮罗阁的残暴不仁,同样也仇视我们唐军,虽然还算不上恨之入骨,却也差不了多少。” 提起这些陈年往事,王天运十分无奈的摇摇头,对当今圣上的围剿决策颇有微词,奈何他当时还在安南都护府任职,人微言轻不说,还鞭长莫及,即便有心阻止也使不上劲。 李锦龙无法体会王天运的感受,因为他对南诏国的历史一知半解,对南诏王皮罗阁更是不甚了了,根本不知道皮罗阁是如何统一六诏的,也不知道大唐军队在这起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起到多大作用。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整个事件的判断。 很明显,大唐皇帝李隆基在处理南诏六部问题上太过随意,很草率,很任性;几乎是单凭皮罗阁的一面之词,加上几个贪腐分子的怂恿,他就认定洱河北岸五诏部落暗通外敌,妄图依附吐蕃,于是毫不迟疑的出动大军剿灭五诏。 结果,唐军被皮罗阁当枪使了,出力不讨好,不仅扶持皮罗阁一统六诏,还无端树敌于其他五诏。 现如今,皮罗阁一天天做大,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而且野心勃勃,开始反制大唐,已然成为大唐西南边镇的心腹大患。 就事论事,李锦龙认为李隆基在对待外族事务上还不如隋炀帝杨广,至少杨广在处理突厥边患问题时还知道分化拉拢,扶持弱小、打压强势部落,从而制衡外族,稳固北疆。 李隆基反其道而行,皮罗阁本部蒙舍诏本就是南疆六诏之中实力最强的部落,可他偏听偏信还支持蒙舍诏,以至于蒙舍诏一家独大,建邦立国,养虎贻患。 如此行径绝非明君所为。 恍惚一念间,李锦龙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根本没把南诏局势放在心上,毕竟他现在就是个囚徒,生存问题还没有解决,哪有闲心关心国家大事。 更何况,就算此次越狱成功,顺利逃回大唐,他李锦龙还是个无业游民,如同无根浮萍一样随波逐流,随遇而安,摆在他面前的仍然还是生存问题。 所以,这种国家决策与他毫不相干,英明也好昏聩也罢,和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当下,李锦龙只想活下去,先逃出牢狱,回到大唐,然后再找份工作,填饱肚子,落地生根。 至于南诏和大唐帝国之间的纠葛,和平共处也好,打死打活也罢,都和他没有关系。 吃着囚徒的饭还操着国家的心,那是吃饱了撑的,扯淡。 现如今,李景龙最关心自己如何生存,其它的爱咋滴咋滴。 生存,才是他应该考虑的头等大事。 ······ “哐啷”一声脆响,李锦龙骤然回神,想也不想,便大手一挥,“兄弟们还愣着作甚,自由就在眼前,冲~~~!” 完全是本能反应,这声脆响飘进李锦龙耳朵里的一瞬间,他抬脚用力一踹,硬生生踹倒了套着锁链的牢门,接着沉肩撞击,将牢门左边早已掏空墙角的栅栏墙撞倒,既而第一个冲出囚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材火爆的蒙面女首领身边绕过去,一脚迈过铁闸门。 “呃?”女首领被眼前一幕惊呆了,根本没有料到唐军战俘中居然还有如此凶悍之人,竟然单凭血肉之躯踹翻牢门,撞倒七根一抱粗的木桩组成的围墙。 他到底是人还是凶兽? 精神恍惚之中,女首领走神了,站在铁门右侧怔怔发呆。 闪身跨过铁门之际,李锦龙鬼神神差的蹭了一下女首领胸前的挺拔山峦,临出门时又好死不死的使劲揉一把她那滚圆丰硕的翘臀,而后不等女首领反应过来便撒腿狂奔,眨眼间穿过两道铁门,直奔敞开的牢门冲过去。 “啊———!” 这一声尖锐悠长的惊叫,震得数百名囚徒耳膜嗡嗡作响,使他们骤然止步,忘了紧跟李锦龙的脚步第一时间冲出大牢。 但他们也只是短暂停留,随即就在王天运、侯文、侯武等五位首领的带领下继续狂奔,与身材曼妙的女首领擦肩而过。 与美女相比,生存和自由对他们无疑更重要,更有吸引力。 这一刹那,他们战胜了自我,冲破了生理欲望和身体本能的需求,人格得到升华。 这声打破人体声带极限的超级尖叫,显然出自女首领之口。 妙龄少女的自信和骄傲遭袭时难免尖声惊叫,而粉臀吃痛之下自然会大声痛叫。很不幸,女首领两样俱全,而且是同一时间前后两个敏感部位遭遇咸猪手。 更过分的是,丰满柔嫩的粉臀被狠狠的拧了一把,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恶贼,淫贼,无耻的狗贼,我一定要杀了你!” 等到女首领好不容易忍住疼痛,彻底清醒过来时,大牢里五百多名囚徒已经全部通过铁门,争先恐后的冲出大牢。 女首领气得美眸喷火,恼羞成怒的扯下面巾,露出一张粉红嫩白的绝美容颜。只见她紧咬贝齿,樱桃般红润的嘴唇渗出几缕血丝,两腮通红,白里透红的脸颊上泛起清晰可见的脉络,就像熟透的水蜜桃一般轻轻一碰就能溢出蜜汁。 如此细嫩柔滑的肌肤当真是羡煞旁人,令同她一起前来劫狱的三十余名女子看得浑然忘我,羡慕又嫉妒,没有恨。 拂袖抹了一把眼泪,女首领又蒙上面巾,凤目含煞的怒声道:“这个恶贼胆敢轻薄于我,若不将他千刀万剐,难消我今日之耻,难解我心头之恨!你们都听着,大姐吩咐的事不容有失,你们给我盯住他,不得插手,事后我定要手刃此贼!” “诺!”众女面面相觑,纷纷齐声应允,当即跟随女首领离开大牢,径直朝着抢先一步离开的囚徒们追赶上去。 ****** 【中唐枭雄是稚嫩的蓓蕾,亟需书友呵护照顾,诚求收藏,求推荐票,多谢!】 ————————未完待续—————————————— 第七章 困兽出笼 女首领一身提纵之术很是了得,身轻如燕,闪转腾挪,顷刻之间后发先至,如落叶般轻飘飘的落在李锦龙面前,柔荑一抬,三尺青锋直指李锦龙的心口。 寒光乍现,李锦龙陡然止步,右手握着藏在背上的刀柄,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女首领,“首领为何拦我,不知有何赐教?” “哼!”李锦龙若无其事的笑脸落在女首领眼里,俨然赤裸*裸的挑衅,令她羞愤不已,剑随心动,三尺青锋顿时前移,剑尖直取李锦龙的喉咙。 “锵———贱人敢尔!” 剑锋锁喉之际,李锦龙岿然不动,脸上仍是一副欠揍的轻薄笑容,但紧跟在他身后的王天运却跨步上前,挥动剁骨刀荡开长剑,挡在李锦龙前面厉声喝斥:“尔等救人在先,逞凶在后,究竟意欲何为?” 正要挥剑再刺的女首领闻声一顿,娥眉紧蹙,似乎很纠结,须臾犹豫,她愤恨不平的放下长剑,杏目喷火地狠剐了李锦龙一眼。 倘若目光可以杀人,这一眼足以将李锦龙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所幸理智战胜了愤怒。 女首领硬着脖子撇过头去,再也不想看到李锦龙,否则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更无法保证自己不会暴怒杀人。 这个没脸没皮的奴隶实在太可恨了! “自己冒险救他逃出牢笼,他不念恩情也就算了,居然还上下其手,在她身上肆意轻薄,这种人难道还不该杀吗?”女首领心中的怨恨难以启齿,急欲将这恶贼杀之而后快。 可是王天运的一声斥喝点醒了她,让她想起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还需借助这些奴隶才能达到目的。所以,这些汉奴不能杀,至少现在不能死。 女首领聪慧过人,从王天运挺身而出替李锦龙挡剑的一霎,她便看出了端倪。 之前李锦龙率领汉奴们第一个冲出大牢,再加上汉奴们此刻全都集中在他身后;这些迹象表明,恶贼李锦龙就是这群汉奴的头领。如果她不计后果的斩杀李锦龙,汉奴们必然不会袖手旁观,接下来更不会听从她的号令。 果真如此的话,何苦劫狱呢? “姑且饶你不死,待出城后······哼!”丢下一句狠话,聊以安慰。 女首领后退一步,挥剑入鞘,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沉声道:“守卫大牢的五百甲士已经被我们用计调到城西,那里有一百人负责牵制,半个时辰内他们无法脱身;那一千名驻守大牢的羽林甲士也被临时调入王宫加强守卫,所以你们无须担心。 现在,你们若想逃出太和城就必须听我号令,立刻烧毁丽妃宫,然后逃往南门,那里有我们的人负责接应,一定让你们安全出城!” 听到可以平安出城,战俘们群情雀跃,激动不已,恨不得插上翅膀即刻赶往南门逃出生天。 李锦龙同样激动,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然而几十年的丰富阅历告诉他,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晚餐,也不认为这支红袍娘子军会无缘无故的冒险劫狱。 她们必有所图! “丽妃宫刚刚修建完成,为何要烧掉它?”李锦龙第一时间提出疑问,并试探道:“焚毁丽妃宫并非难事,你们既能攻破大牢,难道还不能潜入丽妃宫么?自己就能做到,何必假手于人?” 女首领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不假思索道:“丽妃宫规模浩大,又有三百甲士昼夜守卫,若想一举焚毁并全身而退,谈何容易?但是,我们做不到,你们却能做到,毕竟这座宫殿是你们一手修建的。 你们对宫殿守卫情况知之甚详,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去,而后摧毁整个宫殿。一事不劳二主,你们负责烧毁宫殿,我们接应你们出城,各取所得,互不相欠!” “哦?这么说还是两全其美,我们应该感谢你呀!”故意拖长声调,李锦龙伸手指向天空,煞有其事地道:“咦,天上掉下的是什么,是云朵还是馅饼?” 女首领不明所以,信以为真的抬头仰望,却发现夜空中除了几颗并不明亮的星星,什么也没有。 恰在这时,李锦龙的声音传进她耳中:“天上掉馅饼的事你也信?” “你······可恶!”知道又被这混蛋耍了,女首领恼羞成怒地拔出佩剑,咬牙切齿地欲将李锦龙剁成肉馅。 “怎么被我说中了?诡计被人识破就想杀人灭口?”李锦龙眯眼邪笑道。 “哼!废话少说,一句话,你们去还是不去?”女首领娥眉紧蹙的冷声道,李锦龙成功激怒了她,但他小看了女首领完成任务的决心。 试探成功了。 李锦龙猜到这支娘子军夤夜劫狱的真实意图,可是知道真相后他心里却是一片苦涩,因为他们没有选择,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这群娘们手里。 “去,没说不去呀!” 李锦龙嬉皮笑脸的摊了摊手,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女首领看得好不郁闷,皓齿咬得嘎嘣作响,真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好在她并没有丧失理智,知道此时置身于太和城之中,这里有几万大军拱卫,真正是龙潭虎穴。不论是战俘汉奴还是她们这些红袍娘子军,只要稍有差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此刻,她们和李锦龙率领的五百战俘可以说是并肩作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她即便恨不得一口咬死李锦龙,也只能暂时忍耐,等到烧毁丽妃宫完成任务之后,再找李锦龙算账不迟。 “既然你们没有异议,那我们负责牵制丽妃宫守卫,你们乘机潜入进去焚毁宫殿。记住,务必彻底摧毁宫殿,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话音未落,女首领随手一挥,带着三十多名娘子军转身就走。 “景龙,我们怎么办,真去呀?”王天运站在李锦龙身边低声问道,从李锦龙和女首领的对话中他也听出有蹊跷。 这些娘们将自己这帮兄弟救出来绝对没安好心,完全是利用自己一伙人摧毁丽妃宫。 果真如此,那南门接应之事也不可信,说不定那里不但没有人接应,还极有可能是等待众人自投罗网的陷阱。 李锦龙仰头看了看城西上空,隐约听到那里传来打杀声,再回头眺望一里之外的南诏王宫,却见王宫上空同样闪烁着火光,似乎也不安生,有人夜闯王宫。 远眺夜幕下的太和城,只有北城兵营和女首领刚刚提到的南门方向一点声响也没有,异常寂静。 “不去不行啊。我们没有选择余地,只能跟着她们,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滋味不好受啊!” 李锦龙颇感无奈地叹息一声,而后低声道:“眼下城中局势不明,但我可以肯定,南门一定不能去,否则就是去送死。现在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暂且跟着她们,但我们不能任由她们摆布,弟兄们的生死也不能寄托在这群娘们身上。 所以,王大哥尽快挑选五十名身手敏捷的兄弟,由我亲自带队潜入丽妃宫,伺机纵火;王大哥则带领余下的兄弟转移到丽妃宫西边潜伏下来,负责接应我们。” “不可,景龙身份尊···不能冒险!你我互换,我带五十人前去摧毁丽妃宫,你带兄弟们在宫外潜伏。一旦发现有出城的机会,景龙不可犹豫,立即带领兄弟们杀出城去,只要你们能杀出去,我们这五十人死不足惜!”王天运神情绝决地道,随即不等李锦龙回话便转身走进人群,片刻间点齐五十人,带着侯文、侯武兄弟走出来。 “王大哥不必跟我争,还是我去吧。”李锦龙快步追上王天运,伸手佯作拍他的肩膀,却在王天运放松警惕的一刹那,挥手如刀,将王天运打晕过去。 “大头领你这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侯文、侯武兄弟不知所措,惊诧莫名地看着李锦龙,手中攥紧武器,似乎李锦龙如果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便会动手。 “别紧张,王大哥只是暂时昏迷,并无大碍,一刻钟之后就会醒过来。” 李锦龙托住王天运侧倒的身体,将他交给王双照料,“王大哥深谙兵事,久战沙场,他比我更适合带领你们杀出城去,带领兄弟们走出南诏,返回大唐。相比之下,李某虽有一身武艺,却年少轻狂、不谙战事,充其量不过是一介武夫,匹夫之勇而已。 把兄弟们的生死托付给王大哥,你们放心我也放心,所以王大哥不能冒险,今夜兄弟们能不能活着冲出去就全靠他了。王双,照顾好大哥,告诉他,有机会就走,不必等我!” “老三、老四带着兄弟们跟我上,这丽妃宫是我们修建的,也只能由我们亲手摧毁它!”放下王天运,李锦龙再不耽搁,带领侯文、侯武兄弟和四十八名战俘朝着丽妃宫方向奔去,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 “吼吼———轰!” 熊熊燃烧的大火如猛兽般迎风怒吼,一股股浓烟冲天而起,红彤彤的火焰照亮了方圆十余里的夜空,南诏王宫就在火光的笼罩之中。 火焰呼啸,浓烟翻滚。 刚刚竣工的丽妃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大火吞噬,主殿坍塌,庭院、楼台、水榭和走廊相继崩塌,轰隆声和大火咆哮声交织在一起,整个太和城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浓烟和刺鼻的松脂味儿。 东方微白,太和城西门洞开,数以千计的守城甲士正在城外两里区域围歼负隅顽抗的红袍娘子军。 “杀~~~!”一声声娇叱之中掺杂“锵锵”的兵器碰击声,但见三百多名身形瘦弱的娘子军被三千守城军士死死咬住,先后十几次拼杀突围却始终无法摆脱守军的围堵追击。 “可恶!可恨!可耻!恶贼李锦龙,无耻的汉奴,只要老娘今日大难不死,他日一定活剐了你!”女首领一边挥剑厮杀,一边竭斯底里的怒斥咒骂。 没错,女首领又被李锦龙耍了一回,娘子军也被战俘们摆了一道。 原本她们挖了好大一个坑,想诱使李锦龙带领战俘们跳下去,攻击南门,牵制城中守军,最好将西门的守军也吸引过去,好让她们顺利出城。不曾想,李锦龙识破了她们的诡计,致使她们自己挖坑自己跳,被坑惨了。 丽妃宫是女首领和李锦龙双方联手焚毁的,功成之后女首领声称让李锦龙率队先撤,直接从南门出城,由她们负责断后牵制敌人。 孰料,李锦龙前脚一走,女首领便带领手下撤出战斗,她们没去有人接应的南门,而是一路狂奔朝西门而去。 让女首领始料未及的是,李锦龙同样没有率部去南门,而是潜伏在丽妃宫西墙外,既而尾随女首领之后前往西门。 果然,等到李锦龙和王天运会合、带领五百余名战俘赶到西门的时候,女首领正带领散布在城中的一百多名黑衣人和城外负责接应的三百名娘子军,里应外合突袭城门,一举打开城门。 来得早不如赶得巧! 眼见城门已开,李锦龙毫不迟疑率领众人一拥而上冲出城门,出城后撒腿狂奔,一鼓作气冲进山林,根本没有理睬浴血冲杀的红袍娘子军。 娘子军被城门守军缠住无法脱身,促使李锦龙率领战俘们有惊无险的顺利出城;这样以来,女首领率领娘子军却是真正兑现了承诺,接应他们出城。 ······在女首领咬牙切齿的咒骂声中,李锦龙等人冲出牢笼,逃出生天了。 ****** —————————(未完待续)———————————— 第八章 浪穹寨(求收藏,推荐票) 太和城坐落于苍山佛顶峰和五指山之间的缓坡上,西靠苍山,东邻洱海,只有南北两面城墙。 东面的洱海和西边的苍山,是太和城的天然屏障。 这是太和城的外城。 整座城池由外城和内城组成,内城是金刚城,也是南诏王宫的所在地。 出了金刚城西门,就是连绵不绝的苍山。 苍山不只是一座山,而是云岭山脉南端的主峰,属横断山系,横跨西南数千里。 “咻——泠泠!” 坐在一颗百年大树下,李锦龙挥舞一下横刀,望着刀刃上刺眼的豁口和那刀背上已经凝固的血渍,怔怔失神,脸上浮现极为复杂的神色。 从昨夜三更开始,这柄横刀就是他囚笼逃生的唯一依仗,烧毁丽妃宫,率众杀出西门,一路之上死在这柄横刀下的守城甲士不下百人,全都是一刀毙命,宛如一支离弦之箭披坚执锐,带领五百囚徒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从铜墙铁壁般的金刚城中冲杀出来。 出城后,一行五百囚徒片刻不敢停留,一鼓作气冲进山林,奔跑三十余里,直到精疲力竭,才瘫软在林中歇息。 此时已是午后。暖暖的阳光从树梢西边斜照进来,撒在一个个吁吁喘息的囚徒身上,让他们昏昏欲睡。那残破脏污的囚服已被汗水浸透,在阳光照射下溢出一缕缕雾气,与林间枯黄的树叶交相辉映,呈现出难以名状的色彩。 此刻,还能坚持不倒下,尚有余力的只有李锦龙和王天运。他二人背靠大树瘫坐在树下,摊开双腿,一边贪婪的呼吸着,一边眯着眼睛仰望斜阳下的天空。 “呼———活着真好!”喘息半晌,王天运长嘘一口气,唏嘘感叹道。 一声轻叹打断了李锦龙的思绪,将他从失神发愣中拉回来,回归现状,正视自己将要面临的陌生的生存环境。 陌生,没错,确实很陌生。 陌生的山林,陌生的地域,陌生的时代,陌生的人和事,这一切的一切对李锦龙来说都是陌生的,因为他的脑海里除了自己的记忆和几缕记忆残片,剩下的全是空白。 没有家,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甚至李锦龙都不知道“自己”家在何方,姓甚名谁。 逃出太和城又能怎样,李锦龙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事实上,如果不是南诏王皮罗阁对囚徒们起了杀心,李锦龙压根没打算逃离太和城。 换言之,倘若南诏王没有卸磨杀驴之心,李锦龙还真有在太和城安身立命的打算。 毕竟,这里山清水秀,东临烟波浩淼的洱海,西边是白雪皑皑的雪山,北边是巍峨高耸的山川,南边是郁郁葱葱的雨林。 作为曾经的地产大亨,李锦龙岂能看不出这是最理想的宜居之地? 而且,他已经认出这里就是后世的旅游胜地,此时的气候环境比后世更好,在这里安家无疑是明智的选择。 只可惜······ 当下,这里名义上隶属于大唐,实际上却是割据自立,完全是一个独立王国。而他李锦龙则是大唐子民,在这里他只是个地位低贱、毫无自由和人权,随时都有性命之危的奴隶。 凭自己一身武艺和超越千年的知识、阅历,李锦龙相信自己即使是奴隶也能脱颖而出,在南诏谋得一席之地,安身立命没有问题。然而,南诏国对大唐帝国的对立和仇视,却让他没有选择,回归大唐是他唯一的出路。 只是,回到大唐之后他又能去哪儿呢,哪里才是他的家? 通过王天运之前的讲述,李锦龙知道如今的大唐帝国正值鼎盛时期,国泰民安,四海承平,各州县人口都有极其详尽的统计,并有专属署衙负责管理,要想凭空安插一个户口可不容易。 需要准备很多东西,诸如:担保人,家族沿袭族谱(相当于户口簿,比户口本还详细),落户地(接收单位),落户金,税赋缴纳情况,房产土地造册······等等,缺一不可,之后还有各种名目的核查,极其繁琐。 这种现象就像后世的外来劳工想在一线城市落户一样,除了腰缠万贯的土豪,普通人想要落户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繁荣昌盛的大唐帝国也是如此。这里虽然没有高科技,但各州县管理人口的官差可不少,豪门大户他们不敢登门,但对付平民百姓却有层出不穷的手段。 年代不同,但人性相同。 管理者与被管者之间永远都有矛盾存在,不管国家如何昌盛,却总有藏污纳垢的角落。 要想躲过官府的清查,只有三个途径:一是隐居深山做猎人,自给自足;二是投身官宦世家或缙绅土豪做奴仆,入奴籍,成为大户人家的奴隶,任打任骂任凭处罚;三是从军,自愿成为长征健儿,远赴边疆镇守边关或随军远征。 但是,从军也需要户籍,除非有人担保举荐,比如王天运回到大唐后推举他从军或直接将他编入亲兵卫队。 厮杀一夜,身负上百条人命,太和城他是待不下去了,可是回归大唐之后他仍是无根的浮萍,又能去哪里呢? 此次李锦龙之所以身先士卒,率领囚徒们逃出牢笼,除了保全自身性命,更多的是想营救这五百多名汉军战俘。 这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多么高大上,也不是什么强烈的爱国情怀,而是······人不能无群。 当然,他和王天运五人在狱中结下的深厚友情是激发他敢为人先的原动力。 现在,他就是这五百囚徒的带头大哥,何去何从全凭他一句话。 可是自己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李锦龙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 “景龙兄弟是第一次杀人吧?” 歇息半晌,王天运渐渐平复心神,呼吸也平稳起来,扭头看到李锦龙盯着横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当即,王天运笑着劝慰道:“第一次杀人难免有些不舒服,习惯了就好。习武之人和我们从军一样,过得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你不杀人,就会被别人杀死。所以,只要厮杀起来就不能心慈手软,杀伐果断才能活得长久,活得安生。” 李锦龙神情微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淡淡的笑道:“第一次遇到这种你死我活的厮杀,确实有些不适应。说起来,之前我也遇到过类似的打斗,那时我带着一帮兄弟去找回场子,满大街追杀别人,最后也只是殴打对方一顿,并没有杀人。不过那都是年少轻狂的意气之举,现在回想起来······” 话音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又提起往事,李锦龙脸色顿变,讪讪一笑,掩饰道:“呃,扯远了。不知大哥派去跟踪女首领的人回来没有,可曾探到她们的落脚之处?” “哦,侯家兄弟刚回来。他们跟踪那群娘子军二十余里,没有探到重要消息,不过却知道那群娘们沿着山林一路向北逃窜。” 王天运一边说着话,一边目光炯炯地注视李锦龙,眼底流露出几分疑惑,似是遇到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显然,李锦龙无意中提到的那番话让他起疑了。 看到王天运神色不对,李锦龙同样疑窦丛生,甚为不解,他隐隐感觉到王天运似乎知道些什么,或者说王天运早就认识他。 奈何王天运从不主动提起,李锦龙也不便多问,毕竟他总不能主动询问王天运:“自己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家里还有哪些人?”这么白痴的问题怎么说得出口,自己岂不成了傻子? 就这样,李锦龙不问,王天运也不说。一来二去,两人在牢狱中相处三个多月,李锦龙愣是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搞清楚,以至于他只能自己琢磨,谋划未来的出路。 自己的身世不能问,李锦龙索性将其抛到脑后,将心思全都转移到目前的处境上,“北边?王大哥是军中大将,见多识广,可知苍山北面是何去处?” 说起正事,王天运立即摒弃杂念,举目眺望莽莽群山的北边,道:“北边原本是浪穹诏、施浪诏等五诏的领地,被皮罗阁兼并之后,五诏便不复存在。 不过,我之前听说五诏部落中有很多部族不满皮罗阁的残暴统治,带着家眷撤离原住地,迁移至苍山深处,后来又重建了一个山寨,名叫‘浪穹寨’,其首领就是白洁夫人。 浪穹寨极其隐蔽,皮罗阁曾几次率领大军进山围剿,却始终找不到山寨的位置,最终虎头蛇尾,只能无功而返。” “嗯?”李锦龙沉吟一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笑道:“这就对了。若是轻易被皮罗阁找到浪穹寨的所在,只怕他早就一统南诏,哪里还用得着大兴土木建造丽妃宫迎娶白洁夫人?” 说到这里,李锦龙神情振奋的站起来,朗声招呼道:“兄弟们都起来,此地距离太和城只有三十里,敌军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凶险之地不可久留。兄弟们随我登上山顶,然后沿着山梁一路向北,那群娘们就在前面。有道是: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咱们就去浪穹寨打秋风!” ****** 【备注,洱海不是海,是河。旧时人们没见过大海,便误将洱河称作“洱海”,这样的例子很多,就像青海不是海一样。】 ——————待续—————————————— 第九章 横刀的宿命 打秋风,囚徒们自然无法理解,但是登上山顶之后他们却能深刻体会秋风的厉害。 山下,树林茂密,一片金黄;山顶却是白雪皑皑,寒风凛冽,冰冷刺骨。 这个季节是秋天,所以是秋风,但在山顶这片白雪世界里,秋风就变成了寒风。 苍山,一季四景。 山下、山根、山腰和山顶,随着地势、地质和海拔的变化,景色迥异,差距悬殊。 山下生机盎然,绿草茵茵;山脚花草泛黄,秋风飒飒; 山腰树叶金黄,落叶纷纷;山顶白雪覆盖,寒风猎猎。 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深切感受到这种独特气候的诡异和神秘。 “嗤嗤”的踏雪声打破了雪山的寂静,身着单衣的囚徒们呵着热气一步一望的艰难前行,飕飕的寒风卷起裤脚,一股股寒流顺着小腿逆行而上,与灌入上身的寒风不期而遇,形成对流,冻得众人嘴唇发青,牙齿打颤,身体摇摇晃晃的哆嗦打颤。 好在他们还有希望,一马当先的李锦龙、王天运和侯武六人早已登上山顶,在峰顶南边找到一个面积不小的石穴,并在洞口烧起篝火。 有火焰就有希望。 囚徒们一步三晃的向上攀爬,远远望着那红彤彤的火焰都觉得温暖,身上的寒意似乎正在慢慢消退。 “洞口只留三堆篝火就行了,余下的全都移到石洞里;否则,目标太大,容易被追兵或浪穹寨的人发现。” 等众人都赶到洞口,将上山时刻意捡的干柴全都集中起来之后,李锦龙将王天运、侯文侯武五人叫到身边,吩咐他们安排众人进洞穴,并挑选身手好的兄弟下山打猎,给大伙准备逃生后的第一顿晚餐。 不多时,下山打猎的兄弟挑选出来了,总共一百零二人,加上李锦龙、王天运等六人,正好一百单八将。 看着眼前这一百多个冻得脸颊通红、双腿打颤却依然挺直腰杆的青壮汉子,李锦龙满意地点点头,当即示意王天运将堆在石崖下的木制标枪和简易弓箭分发下去。 这些木制标枪和弓箭都是李锦龙和王天运等人趁着上山歇息时制作的,虽然武器很简陋,没什么杀伤力,但这一百多人总算有了防身的家伙,不至于赤手空拳下山狩猎。 木棍削成的标枪,野生柳树折成的弯弓,弓弦是葛藤,箭矢是削尖的树枝,都是简陋的原始武器。 幸好,囚徒们突围出城时还顺手抢了一些弓箭和兵器;四十六张一石弓,五十个箭壶,余下还有五十七把单刀和三十几杆长枪。 这些兵器听起来不少,实际上连武装一支五十人的小队都不够。 兄弟们都知道目前的处境很危险,要想活着回到大唐,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并且沿途之上还有许多未知的困难,可谓是步步惊险。所以,众人虽然说不出李锦龙那样“好钢用在刀刃上”的话,但道理都懂。 是以就下山打猎而言,木制武器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刀枪弓箭要留到冲锋陷阵的时候拿出来使,这是保命的家伙。 “胡全兄弟留下守洞口,最后上山的三十个兄弟也留下负责警戒,万一遇到突发情况,也好有个照应,不至于被敌人一锅端了!”收拾利索后,李锦龙不容置疑地下令,而后带领七十多个兄弟抬脚就走。 “呃!这······”胡全怃然一愣,目送李锦龙、王天运等人快步下山,弱弱地喃喃道:“凭啥又让俺留下来看家······” ****** 雪山南面,山峦起伏。 山林中积雪不厚,只有山梁上残留着薄薄的冰雪,两侧却是古树参天,黄灿灿的树叶遮云蔽日,异常茂密。 进入丛林半个时辰,七十多个兄弟相继都有收获,野菜、蘑菇、野兔、雉鸡、鼹鼠·····等等,凡是能吃的都不放过,甚至王天运还接连射杀了两只成年麋鹿,收获颇丰。 可是“带头大哥”李锦龙却两手空空,颗粒无收,别说野兔、山鸡,就连野菜都挖错了,摘得冬菇十分漂亮,色彩斑斓,吓得众人一身冷汗。 这蘑菇就跟漂亮女人一样,越好看越要不得,否则,这是要死人的。 寿王李瑁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当初意气风发,欢欢喜喜娶了漂亮媳妇,结果不但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就连老婆都被人抢了。若不是他老子爱惜羽毛,担心背上杀子夺妻的骂名,只怕寿王小命不保。 王爷尚且如此狼狈,遑论平民百姓乎? 见微知著,以形补形。蘑菇颜色是越单纯越好,味道好不好暂且不说,最重要的是安全。 身为老大,李锦龙非但不能拔得头筹,反而两手空空,这让他很受伤,大失颜面,郁闷至极。 终于,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李锦龙神情一振,毫不犹豫地伸手拦住解下弓箭、搭弓上弦的王天运,并顺手夺过弓箭,猫着腰上前,小心翼翼地拨开挡住视线的树枝,开弓上弦。这副弓箭是真家伙,是整个狩猎小队唯一的一石弓,并配有一个箭壶三十支羽翎箭。 拨开树叶,五十米开外的灌木丛中出现了三头野猪,两大一小,一家三口。 领头的是一头体长五尺有余、背高近三尺的大野猪,也是公猪,一身灰褐色的鬃毛,前肢短粗,后肢狭长健壮,前突的猪鼻子拱地觅食,两颗尺余长的獠牙白森森的褶褶生辉。 乍一看,甚是骇人。 母猪的毛色与公猪相似,体型比公猪小一号,体长只有五尺,腹部微微下垂,露出一片白,上面有几个形似桑葚的颗粒。跟在母猪身侧的小野猪只有一尺多长,时不时地钻到母猪腹下,咬住桑葚吧唧两口,很是惬意。 显然,母猪刚生下小猪不久,或许这是小猪的第一次觅食之旅。 两头大野猪一前一后的拱开落叶,掘食隐藏在落叶下的蘑菇和泥土中的根茎,一味地埋头觅食,却不抬头看天。 谁说好白菜都让猪拱了,让猪拱的都是好蘑菇。 只是,这一家三口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正有一支利箭和数十支标枪已经瞄准它们。它们在觅食,人家也在觅食,物竞天择,狭路相逢勇者胜。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五米······ “放箭!”开弓上弦的李锦龙低吼一声,下令标枪攻击,而他则是右臂骤然用力,试图给眼前的这头大野猪致命一击。 李锦龙早就听说过“一猪二熊三老虎”,意思就是说,野猪一旦发飙,就连黑熊和老虎都敢斗,而眼前这两头野猪体型巨大,足可硬撼猛虎,说不定还真敢和熊瞎子正面交战。是以他不敢轻视,必须全力以赴,而且还要和王天运等人联手,务求一举猎杀两头野猪。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十几支标枪“咻咻”射出之际,李锦龙双手同时有力,左手持弓如磐石,右臂聚力如虬龙,一石弓被拉成满圆。待他正要松开右手时,只听“喀嚓”一声脆响,弓身正中断裂,致使整个圆弧松垮下来。 “呃!这也太不结实了,稍微用点力就断了,什么玩意!” 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李锦龙,正准备大干一场,一雪前耻,却不料一石弓实在是不给力,弓身竟然拦腰折断,让他有劲没处使,好不郁闷。 时间不由人。 随着一阵“嘭嘭”作响,十几支标枪相继扎在两头大野猪身上,除了一支刺进母猪的侧腹,其它标枪也都射中了,却只蹭掉野猪背上几撮鬃毛,连猪皮都没刺破,等同于挠痒痒,杀伤力可以忽略不计。 母猪的痛叫声让公猪大受刺激,只见公猪哼唧一声,昂头看向标枪的主人王天运,随即四蹄飞扬,闷头冲撞过来,母猪紧跟其后。 顿时,两头大野猪一前一后首尾相接,如两辆坦克一般碾轧而来。 大野猪那双猩红泛光的眼珠子大如铜铃,嗜血凶残,仅是抬头一瞥,就让站在王天运身边的李锦龙顿感不寒而栗,浑身起鸡皮疙瘩,须臾间竟有些不知所措,直勾勾地看着两头野猪冲撞过来。 “公子快跑,兄弟们快撤!”王天运一把拽着李锦龙往后跑,边跑边招呼众人撤退,俨然是避其锋芒,躲避两头大野猪的正面冲撞,不想和野猪拼命,以免造成无谓的伤亡。 被王天运硬拽着倒退十几米,左脚上的鞋都跑丢了,李锦龙很是恼火,“别跑了,都给我停下!不就是两头灰毛畜生么,宰了便是,跑什么!” 一声断喝,李锦龙甩手挣脱王天运的拉扯,疾步上前,干脆利落地穿上鞋,然后抽出腰间的横刀;尽管横刀已有七八处锩刃、豁口,伤痕累累,但它只要没断,就还是一把刀。 横刀在手,不等公猪冲撞过来,李锦龙便脚下生风,迎面冲向五米开外的野猪。 待到相距两米,李锦龙纵身跃起,身形陡然拔高五尺,堪堪越过公猪的头顶,旋即双脚并拢,全身蜷缩、聚力,骤然下沉,狠狠踩向公猪的脊梁。 与此同时,手中横刀挽成半圆,上身力量聚于右臂,待双脚踩中公猪使其身形一顿之际,错开公猪身后的母野猪的獠牙和前蹄,挥刀劈向母野猪的一双后蹄。 “喀——轰!” 脚下一沉,一声沉闷的骨骼断裂声传进李锦龙耳中,顿时他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生生踩断了公猪的脊梁,这一下就要了公猪的半条命。而随后,右臂上的巨大阻力以及轰隆声响,让李锦龙十分欣喜,残缺不全的横刀再次建功,硬生生砍断了母野猪的一对后蹄,使其迎头栽倒,痛嚎哀吟。 一心二用,连环双击得手之后,李锦龙背身空翻,稳稳地落在公猪身旁,而后飞起一脚,踢在俯卧在地的公猪侧腹,踹得正欲回头的公猪滚翻起来,晕头转向之际被李锦龙挥刀砍进脖子。 野猪脖子没断,横刀却在公猪脖颈中“喀嚓”断成两截······ ****** 【鸣谢:书友流天泪心龙,看不透你瞳孔的底色书友的打赏和推荐支持,感谢书友们收藏推荐,多谢!】 ——————待续———————————— 第十章 队伍不好带呀! 冰雪无情。 半个月时间悄然而过,逃出太和城的囚徒原本有五百三十七人,一仗没打,如今还活着的只有四百二十一人。 这非战斗减员的一百多人都是冻死的,也是囚徒之中身体最孱弱且年纪偏大的一群人。 三天前的夜里降下一场雪,那一夜就有七十多人在寒夜里沉睡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他们闯过九死一生的囚牢,冲出重兵把守的坚城,受得住汗流浃背的劳役,却扛不住冰天雪地的严寒,最终倒在回家的路上。 残酷的生存环境,生命显得格外脆弱。 饥饿,寒冷,未知的危险,生存的艰难,遥远的归途,这一切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锤炼着李锦龙敏感的神经,让他心神俱疲,却又丝毫不敢松懈。 返回大唐的路很长,很艰辛,辗转半个月,现在才刚刚找到路。 只是起步而已。 浪穹寨确实很隐蔽,很难找,李锦龙一行相继付出一百多条人命,终于找到了浪穹寨部落的所在,而这里距离太和城足有三百五十里,并且沿途全是悬崖峭壁、高山溪涧,根本没有路。 这里是苍山西部的高海拔山脉,或者说这是高原地区,海拔在两千五百米以上。 李锦龙之所以如此笃定这是高原地区,是因为他得到了验证。 队伍中有一中年人的体质与他前世的身体状况相仿,到了这里以后就感觉呼吸困难,脸颊潮红,喘不过气,当天就病倒了,不到三天就死了。前世,李锦龙有过一次去高原的经历,当时的情形与中年人如出一辙,上午去下午就回来了,而且直接进了医院。 这里,山顶终年积雪,崖石上挂着一串串冰溜,阴暗潮湿的深谷或石穴中还有一座座天然的冰雕,在阳光下十分绚丽,风光旖旎。 站在山顶上远眺,婀娜多姿的群山伸向天边,与湛蓝的天空相连,似乎那飘浮的云朵就是远方的山峦,如梦幻般缥缈,让人无限遐想,心驰神往。 然而风景虽好,冰寒彻骨的气候却让看风景的人无心欣赏,如何生存下去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严峻问题。 位于浪穹寨南面十余里外的山谷中,李锦龙一行借助地势和树木搭建起二十多个茅屋,暂时在这里住下来。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没有茅屋抵挡寒风,人根本无法生存,尤其是夜里,很多人都在深夜里不知不觉地沉睡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山谷无名,王天运毛遂自荐,为山谷取名为“景龙谷”。 显然,这明摆着是拍李锦龙的马屁,也包含了王天运对他的敬佩。 不承想,四百多个兄弟知道谷名之后不约而同的拍手叫好,大家都认可这个名字,并簇拥着王天运将谷名刻在谷口的岩石上。 “景龙谷!” 看到这三个字的一瞬间,李锦龙恍然大悟,终于知道王天运口中的“景龙”与自己的名字竟是一字之差,之前一直是各叫各的,听起来一样,实际上却是两个人。 所幸现在知道也不晚,虽然这两个名字曾经是两个人,但现在已经合二为一。 从今往后,李锦龙这个名字将成为一个被人遗忘的名字,而他就是李景龙,这是他在大唐的印记,也是一种归属。 尽管王天运并未说明这个名字的来历和身份,也没有提起李景龙的家世,但李锦龙相信,既然这个名字从王天运嘴里说出来,那“他”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并且与王天运一定有着某种联系,否则这个名字绝不会凭空出现。 有源头就有家。 如此一来,他李锦龙在大唐帝国就不是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而是有根底有宗族有亲人的有家之人,日后回到大唐也算有个去处,不至于盲目流浪,四海为家。 事实上,李锦龙并不在意自己这具身体有没有家,没有家他也有能力重新组建一个家,其实他想要的只是一份归属感,一份心灵的安慰和寄托。 他所需要的这个“家”,就是在你获得成功的时候与你一起分享喜悦,在你失败失落的时候能给你一份安慰和鼓励,在你疲惫的时候能给你一个停靠的港湾。 人,都是血肉之躯,都有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需求,所以我们需要家,需要亲人。自私自利是人性本能的一部分,当你获得极大成功或重大挫折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一定是家人和亲人。 李锦龙也一样。 为了不再孤单,不再孑然一身,彻底融入大唐这个时代,他甘愿放弃自己曾经的名字,完全取代“李景龙”的一切,愿意赡养“他”的老人,并承担他应尽的责任。 当然,目前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究竟能不能真正取代李景龙的一切,他心里很忐忑,只有彻底了解李景龙的过往经历之后,一切才能见分晓。 但是他现在就是李景龙,也只能是李景龙,他们已经融为一体,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 傍晚,王天运推开茅屋的栅栏门,人未到笑先闻。 “哈哈···侯家兄弟带着弟兄们回来了!没有伤亡,一百零二人一个不少,却把一个小部落里的粮食、布匹、器皿和女人,全都带了回来!” 灶膛篝火旁,李景龙示意王天运赶紧进来烤烤手,笑道:“侯家兄弟一文一武相得益彰,这次下山劫掠得手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有了这些器皿和粮食,我们就不用天天吃烤肉了,也给弟兄们改善一下伙食,就算整个冬天都待在这里也不会饿死,暂时摆脱困境,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喽!呵呵······” 王天运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是啊,从太和城出来快一个月了,整天猫在深山里当野人,兄弟们缺衣少穿的,一百多个兄弟活活冻死在雪山上。这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兄弟们即使不被冻死,也会活活憋疯。 所以······嘿嘿,这次侯家兄弟带回来三十多个年轻女子,我刚才看了看,给你挑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少女,余下的就赏给弟兄们。贤弟意下如何?”王天运笑得有些不自然,不过却是男人都懂的笑容,显然他也给自己留了一个姿色不错的少女。 “三十多个女人,我们可有四百二十个兄弟,狼多肉少不够分哪!” 李景龙回了一句,随即沉默不语。刚才他之所以避开这些女人不谈,就是因为那个小部落里不可能有几百个女子,结果正如他所料,区区三十来个女人不仅解决不了生理问题,反而是个麻烦。 作为这支流寇队伍的大首领,李景龙必须要让众人团结一心,服从命令,只有这样才有希望冲破南诏国的围追堵截,带领大家向北突围,走出南诏领地,回归大唐。 现在问题来了,男人堆里出现了女人,而且数量严重不足。 一支队伍之所以不好带,其根结就在于“不患寡而患不均”。 以前分发食物的时候,李景龙不偏不倚,即使大家都吃不饱,但人手一份,谁也无话可说,不影响团结。但现在情况有变,抢来的不仅仅是食物,还有男人都渴望得到的年轻女子,而女人又不是食物,无法做到人人有份;否则,三十多个女人一夜之间必死无疑。 即便是烟花柳巷出身的歌姬伶人,也招架不住十几个龙精虎猛的青壮汉子接连不断的蹂躏,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杀掉一了百了,省心省事。 只是,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的无辜女子,即使是从不心慈手软的李景龙也无法做到视人命如草芥,毫不怜惜地将她们全部杀掉。 “这样吧,这些女子我一个不要,你也不准碰她们,给她们重新搭建两间草棚,集中安置,并派人看守,以后我们伙食和衣物全都交给她们。毕竟这些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活,还是她们更称职一些,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干不了细活。” 边说边思量,李景龙心中已有决断,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决定:“既然要让人家给咱们干活,咱就不能亏待人家。立即传令下去,所有人不得对这些女子无理,不能对人家动手动脚,更不能强迫人家姑娘。这是军令,谁敢抗命,立斩不赦!” 说到这儿,李景龙又笑了:“谁要有能耐博得女子的芳心,领着人家姑娘到我这里点头同意,我就给他单独建一个茅屋,允许他们成亲同居。” 王天运听得瞠目结舌,呆愣半晌,低声道:“这样能行吗?四百多个兄弟呀,全都凑成一对,也不过是三十几对,其他兄弟谁不眼馋?” 李景龙笑呵呵地道:“谁要是眼红就来找我,有能耐你也找一个相好的姑娘,我一视同仁,照样让你们成亲,光明正大的住在一起。否则,就是没本事,没本事就活该打光棍,怨天尤人也于事无补。另外,我提前声明,我一个都不要,也不会找,这些女子全都留给兄弟们。” “这···倒也有些道理。也罢,就这么办,几个小女子而已,不能耽误大事!”王天运迟疑片刻,便拿定了主意。不愧是杀伐果决的沙场大将,他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返回大唐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其它的都是细枝末节,无关紧要。 当即,王天运亲自前去传令,生怕那些急不可耐的家伙因为管不住裤裆里的玩意而掉了脑袋。 ****** ——————待续—————————— 第十一章 冤家路窄(求收藏推荐) 翌日。 王天运、侯文、侯武、王双和胡全一同走进茅屋,与李景龙商议浪穹寨的事宜。 毕竟他们就在浪穹寨旁边落脚,仅仅相隔十余里,即使短期之内不会被人家发现,时间长了,早晚都会暴露在浪穹寨的视线里。 根据这几天斥候观察到的情况,浪穹寨人口众多,除了主寨浪穹寨,山寨周围还有大大小小二十多个村寨,粗略估计有七八万人。 更为重要的是,浪穹寨里除了孩子和老人之外,全民皆兵,并且勇猛彪悍,尤擅弓箭;毫不夸张地说,山寨里的男人都是好猎手。 此外,主寨里还有一支骑兵,人数不详,弓马娴熟,迅疾如风,战斗力很强大。 浪穹寨的实力虽然不能和南诏王皮罗阁的势力相提并论,但是比起李景龙率领的四百囚徒,却是强过百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灭掉他。 正是因为这样,李景龙才会派遣侯家兄弟带领百人队远赴百里之外的南诏村落劫掠,却不敢碰眼皮子底下的浪穹寨部落。 对此,他给众人的解释是:“细水长流,兔子不吃窝边草”。 针对浪穹寨这个强大的邻居,李景龙和王天运已经商议过很多次了,却始终拿不出一个稳妥的办法。 其根结就在于,李景龙之前得罪过的娘子军女首领就是浪穹寨的四寨主,而且浪穹寨上上下下都对汉军心存敌意,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这样一来,李景龙等人与浪穹寨是敌非友,彼此对立,这无疑是他们返回大唐之路上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翻越不过去的话,他们返回大唐的日子将变得遥遥无期,而要越过这座大山,却又困难重重,完全无从下手。 “原本打算到浪穹寨打秋风,顺带给她们找点麻烦,勒索一些回家的盘缠,没想到弄巧成拙,自己送上门来,现在被人家堵住了去路。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仔细分析一番后,李景龙不禁喟然兴叹,苦笑连连。 事实上,李景龙一行四百余人已经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现如今,苍山方圆百里都有南诏军队在搜捕他们,山下各处关卡也有重兵把守,这就迫使李景龙等人无法退回苍山,也无法从南诏领地内突围逃脱。 不能后退,李景龙只能带着人马往西撤退,一路摸爬滚打,终于在景龙谷落脚。再往西走,就是绵延千里的雪域高原,那里杳无人烟,据说鸟雀都飞不过去,更别说人了。 而李景龙等人要返回大唐就必须往北走,可是浪穹寨就挡在他们北进的道路上,并且控制着方圆百里的下山路口,等于牢牢掐住他们的脖子。 前面是高原雪山,后面是南诏大军,北面是浪穹寨,南面则是南辕北辙,越走越远。 举步维艰,进退两难,李景龙一行真正遇到了大难题。 “景龙不必忧虑,我们蜗居山谷的日子不好过,浪穹寨的处境同样堪忧。”就在李景龙一筹莫展之际,王天运从旁劝解,语出惊人。 “哦?”李景龙神情一怔,急声询问:“王兄何出此言,莫不是已有良策?不妨细细道来。” 王天运谦逊一笑,“谈不上良策,些许微末之见而已。” 稍作客套,王天运继续道:“事实上,贤弟是当局者迷,身在局中无暇旁顾。否则,以贤弟之才不难看出,目前浪穹寨最大敌人并不是我们,毕竟我们这四百流寇还不足以对浪穹寨构成威胁。 更何况,我们兵器简陋,既无战马又无甲胄,战斗力远不如浪穹寨。是以,即便浪穹寨发现景龙谷,知道我们藏身于此,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出兵围剿,或许收编我们,让我们给他卖命才是他们所需要的。” 说一半留一半,王天运很照顾李景龙,处处维护他大首领的颜面。 李景龙会意点头,没有辜负王天运的好意,接声道:“王大哥言之有理。浪穹寨藏匿于深山之中,至今已有数年之久,其目的自然不是为了阻止我们北上,而是为了躲避南诏王皮罗阁的吞并进剿。此番他们正巧堵住我们返回大唐的道路,其实不过是恰逢其会,并非刻意阻拦。” 话音一顿,李景龙脸上再次浮现无可奈何的苦笑,“如果没有之前的纠葛,我们完全可以向浪穹寨借道北上,只需许诺回到大唐之后给予他们一些军事援助,想来他们也不会过于刁难,很有可能给我们让道放行。只可惜······ 哎,女首领手下几百名精锐甲士为了‘掩护’我们安全出城而战死,这梁子算是结下了。现在想让他们借道,无异于与虎谋皮,痴人说梦啊!” 王天运深以为然道:“确实,如果我们出城时与她们并肩作战,或许现在就不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王兄错了。”李景龙摇了摇头,“王兄以为她们将我们救出大牢只是为了烧毁丽妃宫吗?真是诚心救我们出城么?” “没这么简单。”自问自答,李景龙眯眼笑道:“诸位兄弟不妨回想一下,浪穹寨四寨主率众劫狱,轻而易举调走了驻守大牢的一千多名守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牢门打开,营救过程极为轻松。这说明什么?” 不等王天运答话,侯文便不假思索的脱口道:“城中有她们的内应!” 李景龙应声点头:“没错,太和城里有内应,而且人数还不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女首领和手下数百名勇士早就潜伏在城内,至少提前一天进城,事先做好充足的准备。除此之外,还不只是内应那么简单,南诏王宫之中应该还有位高权重之人与她们暗中勾结,抢先一步调走大牢守卫,为她们劫狱创造机会。” 说到这里,李景龙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双眸深邃而睿智,不骄不躁的缓声道:“劫狱是她们整个计划的第一步,然后就是利用我们焚毁丽妃宫,实际上她们根本不需要我们这些人烧毁宫殿,因为她们本身就有这个实力。娘子军人数众多,丝毫不逊于我们,并且战斗力还在我们之上。 第二步完成后,才是她们不惜冒险劫狱的关键所在。或者说,她们营救我们的目的就是因为我们有利用价值,由我们替代她完成第三步。 第三步是什么?就是吸引守城甲士的注意力,掩护她们安全出城,并承担杀人越狱、烧毁丽妃宫和攻击城门的全部罪责,最终被王宫卫队全部诛杀,从而掩盖浪穹寨潜入太和城的一切痕迹。 如果她们达到了目的,那么我们这些人便在劫难逃,即使不被守城将士斩杀,也会被南诏王皮罗阁全部枭首泄愤。” 说到这儿,李景龙和王天运五人对视一笑,呵呵大笑:“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们本想利用我们牵制守军,等到我们攻击南门受阻、再折回西门之时,她们已经破门而出、逃之夭夭了。可是她们过于自信、高估了自己的智商,反倒被我们利用,借助她们之手攻破城门,再掩护我们出城。 其结果就是,她们不仅损兵折将,还暴露了自己,让皮罗阁知道一切都是她们做的,而我们不过是乘乱逃离出城而已。呵呵···” 大笑之中,王天运心有余悸道:“原来是这样。这群娘们还真是不简单,谋划周密,步步为营,用心险恶啊!只是···她们吃了大亏,死了几百人不说,还暴露了身份,真正是功亏一篑,损失惨重。 这梁子可结大了!如今我们和浪穹寨又遇上了,她们决计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得又是一场血战。” “嗯,确是如此。”李景龙轻轻颔首,收起笑容,沉声道:“世间一切皆有因果,没有百战不殆的将军,此起彼伏、此消彼长才是战争常态。上一次是我们占了浪穹寨的便宜,这次只怕是要吃大亏了;不然的话,弟兄们只能在这雪域冰原上落草为寇,当野人了。” 说话间,李景龙已经有了决定,“从明天开始,让弟兄们做好准备,随时准备迎战。既然在浪穹寨的地盘上落脚,就不能不去拜访人家,明天一早,侯武随我下山前往浪穹寨。” 王天运闻言大急:“不可,太危险了,公子切勿亲身犯险!我们和浪穹寨结怨甚深,此时前去岂不等于送死?” 李景龙摆手道:“我意已决,王兄不必再劝。对于我们这些深居雪山的人来说,危险无处不在,潜伏在暗处的危险更可怕。浪穹寨不过是看得见的危险,同样是人,我何惧之有?” ****** ——————待续—————————————— 第十二章 阶下囚(求收藏推荐) 夜幕深沉,坐落于参天大树之间的浪穹寨一片漆黑。 入秋之后,昼短夜长,部落族人天黑便歇息了。 远山中不时传来几声低沉的“咕咕”声,为这深夜再添几分静谧。 山寨正中,一间木屋格窗上还亮着灯光,窗棂上映出两道绰约生姿的倩影,偶尔飘出几声若有若无的声音,显然屋内之人正在交谈。 瑟瑟秋风疾掠而过,屋檐下的茅草随着秋风摇曳,与窗棂上闪烁的灯光隐隐契合,交相呼应。 屋内,卧榻旁边一座造型别致的灯树上,从上到下伸展出三个巴掌大的托盘,盘中红烛正燃,晶莹剔透的蜡花缓缓流淌,微微摇曳的火焰仿佛迎合着此间主人的情绪,起伏不定。 “幺妹(小妹),你太任性了!整整拖延一个多月才回来,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你,整天提心吊胆,寝食难安,生怕你被那恶魔抓住······所幸你总算是平安回来了,也不枉我担心一场。” 说话的正是此间主人,浪穹寨大寨主白洁夫人,也是抵抗皮罗阁的五诏反抗势力推选出来的新诏主。 白洁夫人原是浪穹诏诏主的长女,十年前嫁给邓赕诏诏主为妻。 八年前,皮罗阁诈称六诏源出一脉,提议共祭先祖,召集五诏诏主前往蒙舍诏,并于祭祀后商议六诏结盟之事。 五诏诏主都不愿背负对先祖不敬的骂名,不得不赴约,相继赶到皮罗阁的领地,而皮罗阁则在白明楼宴请他们,于宴席正酣之际偷偷离开,随即火烧白明楼,将五诏诏主全部烧死。 而后,皮罗阁借助唐军之力,一举剿灭五诏,吞并其领地和族人,建立南诏国。 邓赕诏诏主惨死后,未亡人白洁夫人披麻戴孝,带领族人前去讨要亡夫尸骨,却被皮罗阁一眼看中,企图强纳白洁夫人为妃。白洁夫人宁死不从,让同时失去诏主的其他部落大受感动,遂联合起来,迫使皮罗阁不得不妥协,收殓五诏诏主的骨灰,送还五诏。 经此一事,白洁夫人在五诏部落中声名大振,一呼百应,随后组成反抗义军,长期与南诏王皮罗阁对抗斗争。 而今南诏已建国七年,五诏部落早已不复存在,但是以白洁夫人为首的五诏反抗势力依然存在,并在深山之中组建了浪穹寨,五诏部众重新融合成为一个部落,共同推选白洁夫人为诏主。 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浪穹寨的实力逐渐壮大,人口稳步增长,如今已经成长为不逊于当年五诏之中任何一个部族的大部落。 当下,浪穹寨一共有六位寨主,其中三位是女子,除白洁夫人外,余下两人是:四寨主白灵和二寨主竹灵倩。 白灵就是白洁夫人的幺妹,也是浪穹寨诏主护卫队的队长(首领)。 这支护卫队的宗旨就是保护白洁夫人,全队一千人,其中六百人是女子,也就是李景龙和王天运遇到的红袍娘子军。 别看这支卫队有六成是年轻女子,可她们个个都是身手矫健的女中豪杰,弓马娴熟,装备精良,战斗力十分强悍,屡挫南诏兵锋,战绩斐然。在敌对势力南诏军队中威名赫赫,令许多南诏将领闻风丧胆。 尤其是队长白灵,生性刚烈,作战勇敢,武艺高强,且善于用兵,在她的率领下,护卫队至今未尝一败,被誉为“白灵卫队”。 然而,一个多月前的偷袭太和城之战,却让白灵卫队遭遇重挫。 虽然白灵卫队最终摆脱了守城将士的追杀,但损失惨重,前去执行焚毁丽妃宫任务的四百名姐妹,最后活着回来的只有一百五十七人,余下全都留在了太和城西门外。 这是白灵卫队的首次失利,也是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惨败。 战后,白灵卫队如期返回浪穹寨,唯有队长白灵迟迟没有回来。 这一个多月来,她一直在追杀导致这次惨败的罪魁祸首,翻山越岭的四处寻找。可惜,当初她为了掩护卫队撤退耽误了两天,以致于一步落后、步步追不上,始终找不到恶贼李景龙的踪迹。 最终不得不放弃,但是白灵隐隐感觉到李景龙就藏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每当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总会浮现李景龙那令人讨厌的邪笑,那副欠揍的举止神态,令她铭记于心,久久无法释怀。 每次想起时她都咬牙切齿的想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最无奈的是她常常忍不住想起那个恶贼;尤其是沐浴更衣的时候,臀部似乎还痛,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阿姊,这次是我疏忽轻敌了,害得姐妹们无谓惨死,抛尸荒野······”话没说完,白灵已经哽咽落泪,似悔恨又像是受了委屈,看得白洁夫人大为心疼,连忙从卧榻上起身,将这个最疼爱的小妹抱在怀里。 “阿妹别哭,姐姐没有怪你,更不会责罚你。这次夜袭失败纯属意外,即使追究责任也是姐姐思虑不周,谋划的不够缜密,事先没有料到汉人竟然如此狡诈,居然把我们的白灵队长骗得团团转,等姐姐哪天抓到他,一定让他知道厉害。咯咯咯!” 说着说着,白洁夫人不禁哑然失笑,她看得出妹妹哭得如此伤心,一半是为了那些战死的卫队,另一半却像是在外面被人欺负,受了极大委屈。这让她很好奇,妹妹并没受伤,眉目之间也没有被人暗算的迹象,究竟是谁敢欺负又有能力欺负自家小妹呢? 出于女性的敏感,白洁夫人第一时间想到能让妹妹如此伤心的人一定是男子。 正巧,她之前听护卫队的亲兵提到过这个男子,一个胆敢轻薄自家小妹、且又聪明近乎妖孽的唐军战俘,仅凭一面之缘就能判断出形势,然后因势利导,巧妙利用白灵卫队逃离太和城。 李景龙,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白洁夫人对害得自家小妹伤心垂泪的李景龙很感兴趣,或许有些事情自己办不到,但李景龙也许能办到。 总体而言,这次偷袭太和城还是达到了预期目的,成功焚毁丽妃宫,并不算失败。护卫队的巨大损失固然让白洁夫人很心疼,但这个伤亡数字却在她的可接受范围之内,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有些伤亡在所难免,关键还要看结果。 对于统领浪穹寨长达七年之久的白洁夫人来说,早已见惯了生死,每次战斗之前她都有心理准备,刀剑无眼,战争本身有着极其残酷的法则,只有强者才能活下来。 “听到姐姐说要处罚他,你就不哭了?看来他还真是欺负你了,不要紧,姐姐给你出气,一定让他付出代价,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看到白灵啼笑皆非的窘迫模样,白洁夫人半真半假的笑道。 的确,本来很伤心的白灵听到姐姐提起“李景龙”便立刻止住眼泪,神情变得紧张起来,轻声问道:“阿姊,你知道他在哪儿吗?他身手矫健,武艺高强,难道一个多月时间还不够他返回大唐么?” 白洁夫人摇了摇头,抿嘴轻笑道:“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苍山距离最近的大唐边镇姚州足有六百里,距离剑南都督府遥遥千余里,如果李景龙只身逃亡,凭借过人的脚力和一身武艺,或许现在他已经平安回到大唐了。 很可惜,他不是一个人,跟随他一起出城的还有四五百名唐军战俘。这样以来,他想带领数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南诏,返回大唐就没那么容易了,可以说困难重重,甚至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我敢断言,他们现在连苍山都出不去,一定还困在深山之中,或者他们已经死伤过半,即使不惧丛林猛兽,也会活活冻死!” 白洁夫人的口吻很笃定,似乎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因为她带领几万族人已经在高原边缘生活了整整七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深山丛林的变化无常和高原雪山残酷的生存环境。 白灵闻言大急:“这么说他们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阿姊,救救他们吧,阿妹求你了!” 白洁夫人神情愕然,好气又好笑的道:“救他们?怎么救,你知道他们躲在哪里?人都找不到,想救也救不了啊!” 白灵顿时傻了,呆愣半晌,直到姐姐唤她歇息时,才轻声自语道:“他那么聪明,又那么厉害,应该不会出事的。早晚有一天我会找到你······” ······ 隐士流天泪心龙曾说,世上有一种缘分叫做心心相印。 第二天早晨,白灵策马走出寨门,正准备带领护卫队前往南边村寨训练时,迎面走来两个身穿南诏部落服饰的男子。 “啊!”顿时,白灵失声尖叫,想也不想,下意识地挥手示意亲兵将两名男子抓起来:“抓住他们,关进大牢!” 出人预料的是,这两人倒是很自觉,竟然一点不反抗,直接束手就擒。 看着自己手下的女兵押着五花大绑的两人前往山寨大牢,白灵忍俊不禁的开怀大笑:“李景龙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有能耐你再跑啊!哈哈······” ****** ——————待续—————————————— 第十三章 山水有相逢 再次被关进牢房,李景龙颇感无奈地摇头,脸上露出苦笑。 跟他一起被抓进来的侯武,起初显得浮躁不安,随后却是一脸沮丧,俨然对此行意图已经不抱希望,返回大唐之路陡然变得坎坷而遥远。 坐在李景龙身旁,侯武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地望着狗洞一样的牢门,纹丝不动。 这间牢房面积不大,只有十几个平方,干草堆满半间屋子。 四面墙壁出乎寻常的结实,东、南、北三面借助山形地势,在天然岩石上凿孔,南北对称架上横木,再在上面放置石板做顶棚;西面是直径一尺半、两丈高的二十根木桩,然后在西南角留出门洞。 如此这般,一间牢固又简易的牢房便成型了。 “叮咚”一声脆响,让正在打量牢房的李景龙全身一激灵,下意识地起身开门,却不料一滴雪水落在手背上,冰凉刺骨的寒意将他的思绪拉回来,方知自己竟然走神了。 三个月汗流浃背的牢狱劳作,一个月跋山涉水的逃亡经历,仍然无法让李景龙彻底融入这个时代,无法适应这种近乎原始的生存环境,潜意识中他依然在逃避,一颗飘荡不羁的心一直漂浮着,无处寄托,无处安身,找不到归宿。 大牢,又是大牢。 来到南诏的第一眼,他就待在大牢里,转了一大圈,却又回到牢房。 牢狱之灾,是李景龙来到大唐之后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梦魇。 “看来,这辈子算是与大牢结下了不解之缘!” 自嘲地叹息一声,李景龙冷冷地撇了撇嘴,脸色很平静,眼底却闪过一抹狠色。 早在赶来浪穹寨之前,李景龙就预料到浪穹寨的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一行人,一定会狮子大开口,诸多刁难,甚至有可能当众羞辱自己。可是为了景龙谷中四百多名兄弟的性命,自己不能退缩,必须迎难而上,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也要全力争取。 然而李景龙万万没有想到,刚走进浪穹寨一句话没说,连白洁夫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五花大绑,丢进屋顶漏水的牢房里不闻不问。 不听解释也就算了,最起码的待客之道应该有吧? 然而结果却是······碰了一鼻子灰,还身陷囹圄。 李景龙此次满怀诚意主动上门和解,就是希望双方能够摒弃成见,冰释前嫌。只要浪穹寨同意借道放行,任何条件他都能答应,即便是让他们和浪穹寨一起攻打太和城也在所不惜。 可现在,浪穹寨大寨主白洁夫人不但避而不见、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还直接抓捕,这摆明是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这让李景龙颇为愤懑,有能耐你去找皮罗阁报仇啊,何必偷偷摸摸地躲在深山里不敢露头?与皮罗阁杀夫灭族之仇相比,自己和与浪穹寨之间这点恩怨又算得了什么? 但实际情况是,浪穹寨不敢招惹南诏王皮罗阁,却揪着李景龙一行不放。而且,看目前这架势,浪穹寨娘子军在太和城吃了大亏,却想在他李景龙身上找回场子,挽回颜面。 果真如此的话,李景龙此行不仅无法达到预期目的,恐怕自己都无法脱身,能不能活着离开浪穹寨都是问题。 这算什么? 莫非浪穹寨真以为吃定了自己,真当李某人是任人宰割的无能之辈吗? 浪穹寨行事如此霸道,终于成功激起了李景龙的斗志,让他开始反思自己摇摆不定的处世态度,正视自己所面临的困窘处境,真正开始为自己而拼搏,谋划未来的道路。 坐在茅草堆上,李景龙的脸色阴晴不定······这是他死里逃生以来第一次深刻自我反省,也是第一次动怒。 ······ 伴随一阵足音跫然飘进牢房,李景龙耳朵动了一下,仍旧坐在草堆上纹丝不动,双眸仰视屋顶缓缓滴落的雪水,神情异常冷漠。 “哐啷”一声,牢门被推开了,白灵低头弯腰走进牢房,五尺高的牢门对于她六尺高(175厘米)的高挑身量来说,实在太矮了。 此时,她已经卸去铠甲,换上一身汉服女装。 大唐服饰很漂亮,颜色艳丽,款式新颖,女红(gong)缝制,做工上乘,用料考究,绸缎、绫罗、缮丝、布匹等应有尽有,深受大唐藩镇及周边部族青睐。尤其是大唐服饰吸收胡服元素,中外结合,推出许多新款服饰,其中以小翻领、直领锦袍,塑身百褶裙,百花曳地长裙···等等,极受欢迎。 据说当朝皇帝李隆基和杨贵妃经常着胡服出游,成为一时佳话(引领时尚潮流),使得这种中外结合的新款服饰迅速流行起来,风靡天下。 白灵身上这套直领六幅披帛长裙就是最近两年才流行起来的新款胡服,六幅长裙由六幅布帛竖向缝合而成,款式大方,清新典雅,气质高贵。 不过,眼下已是深秋时节,白灵身上这套长裙没有披帛,而是披着一件貂皮大氅。 高贵典雅的长裙,高挑绰约的身姿,白皙莹润的肌肤。 白灵乍一走进囚室,就让用眼角余光窥人的李景龙顿觉眼前一亮,星眸闪烁,眉头微微跳动一下,随即身形不动,眼球却在转动,目光呈一百八十度瞥视,悄然打量着青春靓丽的白灵。 “咯咯咯!”看到李景龙脸色阴沉,眉宇间还残留着不忿之色,似乎很生气,白灵见他这个样子顿时觉得很解气,冁然而笑。 “你看起来很不高兴?嗯,也对,一个月前才从太和大牢逃出来,现在又进了牢房,谁遇到这种事都会生气的,义愤填膺。我没有说错吧?嘻嘻······”原本很严肃的话题,可是白灵说完话便忍不住笑了。 于她而言,只要见到李景龙倒霉,她就感到很开心,没有原因,就是高兴。 “很好笑吗?想笑的话,你可以尽情的笑,什么时候笑够了,我们再谈!”被女人嘲笑的滋味不好受,虽然这个女人靓丽养眼,笑声也很悦耳,但李景龙还是受不了,感觉这是对自己的羞辱,践踏男人的尊严。 若不是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沦为阶下之囚,李景龙岂能受这种窝囊气,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什么是爷们,什么叫男尊女卑? 这是男人的世界。 尽管心中不忿,李景龙还是转过头来,眯眼审视面前这位颇为眼熟的美人。 没错,这女子确实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而这种熟悉并不是因为她刚才命令一群娘们把自己和侯武抓进大牢,而是他隐隐感觉自己之前应该见过她,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碰见过。 笑声停了,彼此对视,两双神色迥异的目光迎空相遇,非但没有擦出异性相吸的火花,反倒迸出截然不同的意味。 眉如远山,眸若星辰,瑶函饰鼻,银月妆面。 面对如此婀娜多姿的美女,李景龙眸子中没有一丝欣赏赞美之情,目光冰冷,似乎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活生生的美人儿,而是一朵绽放的罂粟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红粉骷髅。 与之相对,白灵那双凤眼中则充斥着揶揄戏虐的神情,毫不在意李景龙的冷酷眼神,眉黛之间充满挑衅,似乎在说:“你不是很聪明很厉害吗?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老娘,害得老娘跋山涉水找了你一个多月,现在傻了吧,你也有今天?” 想起之前自己孤身一人翻山越岭的辛酸,白灵不禁怒上心头,不由得眨了眨明亮灵动的大眼睛,不承想她凤目一闪,落在李景龙眼里却成了“抛媚眼”,让他那颗并不敦厚的心很不争气地怦然跳动,眼睛被恍了一下,冷酷的表情轰然崩塌,再也矜持不起来了。 “咳、咳咳!”第一次被女人“调戏”,李景龙不禁赧颜,佯作喉咙不适地轻咳两声,强作镇定的问道:“姑娘,我们很熟吗,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面?”很低劣的搭讪方式,却能掩饰自己内心的窘迫,缓和压抑气氛。 “熟,怎么会不熟呢?”李景龙脸上的尴尬表情没能逃过白灵的眼睛,这让她大为受用,因为这才是正常男人见到自己时应有的表现,然而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狠心男人,更不会给他好脸色。至少暂时不会。 阴声怪气的讥讽一句,白灵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地道:“看起来,你很健忘?这才过去多久,你就不认得本首领了?”语气不善,却给人一种始乱终弃的错觉,这让李景龙大为费解,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多月前,女首领?噢······原来你就是率众劫狱,夜袭太和城的红袍娘子军的蒙面首领!”沉吟半晌,李景龙总算猜到了,终于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为何对自己这么大怨气了。 顿时,李景龙暗呼倒霉:“刚到浪穹寨,你说碰见谁不好啊,偏偏第一眼就遇到这个女煞星?这可真是应了道上的一句老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山水总有相逢之日’,冤家路窄呀!” 白灵狠狠剐了李景龙一眼,神色不悦的冷声道:“什么娘子军首领,多难听啊,听好了,我叫白灵,浪穹寨四寨主!” “哦~~~原来是白大当家的当面,在下失礼了。” “哼!你会不会说人话啊,还白大当家的,你当我是落草为寇的土匪呀,还不如女首领好听呢?” “嗯,是在下失言了。四寨主前番仗义援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舍己为人不求回报,实令李某感激涕零,万分敬仰,李某代众弟兄向寨主致谢!”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也不用谢我,本首领啥时候舍己为人,不求回报了?恰恰相反,上次为了救你们出城,我手下姐妹们战死两百多人呢,所以这笔债你得还回来,否则休想离开!” “这······你不是为国为民,见义勇为的大侠么,为何如此小家子气?” “你才大侠呢?现在轮到你打抱不平,舍己为人了······” ****** ————————待续———————————— 第十四章 下马威(求收藏推荐) 经过一番怄气式的交流,还别说,白灵和李景龙还真是很对脾气。 两人起初虽是话不投机,但磨合一番后就能愉快的交谈了。 白灵虽是女儿身,却豪爽大气不拘小节,从不藏着掖着,快人快语,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忸怩和矜持。 而李景龙虽然算不上敦厚质朴的老实人,但也是真性情的爽快人,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交流方式,所以他和白灵的谈话很直接,无须顾忌,想到什么说什么,轻松畅快。 当然,身为阶下囚就要有低人一等的觉悟,偶尔提提意见还行,大多数时候都要顺着人家的话茬往下说,这才是聪明人的明智选择。 有句老话说得好:顺着毛摸,老虎也能变成猫。 显然,女首领白灵就是李景龙眼中的顺毛驴儿。不管她有多么强悍,终究是个女人,是女人就需要哄啊。 把她哄开心了,一切都好说,最起码李景龙和侯武能走出这间牢房,否则一切免谈。 说实话,李景龙现在一见到牢房就犯怵,心情很糟糕,情绪浮躁,牢狱之灾是他挣脱不掉的梦魇哪! 这不,一番愉快的交谈之后,白灵亲自给他解开拇指粗的草绳,他再给侯武松绑,然后跟着白灵走出牢房,又重见天日了。 出门左转,步行二三十步便到了白灵居住的木屋,李景龙站在石阶上暮然回首,“嗯?那间牢房是······” “那根本不是牢房,而是给我和姐姐的战马储备干草的草料房,从来没有关过人。”白灵嬉笑道。 李景龙一脸黑线的驳斥道:“从来没有关过人,我不是人吗?”话虽这样说,但他的心情却是雨过天晴,开朗明媚起来。 “咯咯···你呀就是喜欢较真。”白灵笑着摇了摇头,道:“大唐帝国是礼仪之邦,国力强盛,我浪穹诏之所以灭族,大半是拜大唐所赐。但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我浪穹诏岂能不懂待客之道? 之前把你抓起来,是因为你太狡猾,上次偷袭太和城你把我们害惨了!我手下的白灵卫队损失惨重,血战一个时辰仍然无法脱身,险些全军覆没。 所以这次我要给你点厉害看看,直接把你关起来,先出口恶气,否则还不把我憋死。现在看来,效果还是蛮好的,刚才看把你吓的。呵呵······”越说越得意,白灵开怀大笑起来。 显而易见,她的快乐就建立在李景龙的痛苦之上。 李景龙闻言一阵气闷,心道:“你本来就没安好心,营救我们出狱也是想找人背黑锅,给你们做替死鬼。都是互相利用,谁能技高一筹就是最后的胜利者,怎么能将你们的损失算在我李景龙头上?” 这一刻,李景龙真正领悟了一个至理名言:女人根本就不讲理,跟女人讲道理简直就是对那啥弹琴,里里外外都是她有理。 心中有了明悟,李景龙赔笑道:“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很后悔,早知道这样,当时我就不该跑,应该和你并肩作战,杀他个人仰马翻,血战到底!”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再配上李景龙煽情的神态,真正是慷慨激昂,脸上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若是不了解他的,还真会认为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热血男儿呢。 “哈哈~~!”白灵被逗笑了,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半边身子都靠在李景龙怀里。那结实有力的肩膀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可靠,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充斥心田,并迅速蔓延全身,使她娇躯酥软,耳根发热,俏脸上凭空浮现两朵红霞,火热发烫。 这一霎,李景龙眼中的白灵,眉如远山含黛,肤如桃花含笑,发如浮云飘逸,眸子宛若星辰,娇羞欲掩,欲掩还羞。 美人如画,画逊美人。 不胜娇羞,娇躯低沉。伸出虬龙臂,轻揽弱柳腰,幽香满怀,酥软无骨,星目凤眼相顾无言,一缕情丝萦绕两块心田。 此情此景,羡煞旁人。 除了侯武,还有一人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眸中闪烁,似有所思,却又犹豫不决。 窗前窥视之人正是白灵的大姐,浪穹寨的掌舵者——白洁夫人。 她和妹妹毗邻而居,妹妹居左,她居中,右边则是浪穹寨的聚义堂,正堂的另一边则是浪穹寨其他四位寨主的居所。 本来白洁夫人伫立窗前等着妹妹把李景龙带来,看看这些唐军战俘究竟想干什么,却不曾想竟然看见自家小妹倒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似乎他们之间早有情意,以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抱在一起。 惊讶、愤怒、埋怨、犹豫,诸多负面情绪涌上心头,白洁夫人的脸色急剧变化,心中如惊涛骇浪一般跌宕起伏,突然一道灵光划过脑海,她迅速遏制情绪,蹙眉沉思起来。 ······ 浪穹寨,聚义堂。 正堂内,浪穹寨五位寨主悉数到齐,左一右三,大寨主白洁夫人居中高坐。 大堂两侧,三十名虎背熊腰的虎贲甲士昂首而立,手持长枪,腰挎横刀,目不斜视,杀气腾绕,气势逼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似乎欲要择人而噬一般。 随着三个身影出现在正堂门口,光滑锃亮的楠木地板发出“嗵嗵”的脚步声响,白灵与李景龙并肩走来,侯武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半个时辰前,白灵原本带着李景龙直接去姐姐的房间,却不料侍卫通知她推迟会面,待六位寨主到齐后再行见面。于是,白灵便将李景龙和侯武带回自己的住所,吃过午饭后,直接赶来聚义堂。 “在下李景龙见过夫人,见过四位寨主。”不用白灵引见,李景龙便知坐在上阶主位的就是南诏境内声名遐迩的白洁夫人,而坐于堂下的三男一女自然就是除白灵之外的四位寨主了。 揖手一礼,李景龙不卑不亢的立于大堂中央,目光柔和地快速扫过身边的四位寨主,而后将目光投向上位的白洁夫人。 侯武跟在他身后,本打算屈膝跪拜,却见自家老大仅是拱手一揖,顿时照样学样,揖手施礼。 “大胆!” “放肆!” “狂妄!” “目中无人!” 李景龙话音方落,好家伙!四位寨主异口同声的怒声呵斥,几乎同时从蒙着豹皮的胡椅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围住李景龙。 那怒气冲天、龇牙咧嘴的样子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吓得侯武浑身战栗,哆哆嗦嗦的急退数步。 正要迈步走回座位的白灵,一听怒喝声便立即止步,闪身挡在李景龙身前,急声道:“你们想干什么?景龙他不是南诏人,也不是我们部落族人,而是天朝上邦的官员,如此行礼有何不可?” 事实上,白灵并不清楚李景龙的身份,也不知道李景龙是不是大唐的官员,她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先入为主的主观臆测。因为太和城大牢关押的都是大唐剑南军和姚州都督府辖下的边军将士,而李景龙是唐军战俘的首领,自然就是大唐将军了。 至于李景龙不是南诏人这倒是不假,就凭他敢带头越狱,敢杀死太和城百余名守军,敢与皮罗阁为敌,又不会说南诏话,这些足以证明他是大唐子民。 值得一提的是,白灵并没有肯定地说李景龙是汉人。 这是因为大唐帝国幅员辽阔,疆域极大,自大唐立国至今一百多年里,先后征讨四方,开疆扩土。突厥,高丽,铁勒,回纥,奚部,龟兹,突骑施,新罗,波斯,大食·····等等,七十多国家或部落的不同种族、肤色的族人,或并入大唐,或迁徙定居,相继成为大唐子民。 此外,大唐还有数以万计的各国遣唐使,其中半数以上在大唐长期定居,成家立业,照例缴纳赋税,并在大唐终老,因此他们也是大唐子民。 大唐帝国是高度统一强盛的国家,是亚洲各民族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交流中心;与大唐帝国建交或有来往的国家,先后有三百多个,真可谓是实至名归的东西文化交流中心。 这是一个影响力和国际地位不逊于任何时代的大国,即使是千年之后,依然有着不可磨灭的烙印。 因此,汉人一定是大唐臣民,但大唐帝国的子民不光只有汉人,还有数以百万计的周边部落族人和外来移民。 “多谢四寨主仗义执言。”面对四位寨主趁机发难,李景龙并不打算退缩,他拱手向白灵致谢,随即跨步上前,与白灵错身之际他低声说一句:“这是下马威,你且去安坐,我能应付。” 随手推走白灵,李景龙神色平静地道:“四位寨主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听。”白灵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他,却见他轻轻摆手,便扭头走回座位,可她的右手却握着剑柄,俨然随时准备上来助拳。 “哼!你是何等身份,觐见我浪穹诏诏主为何不行大礼?”暴喝诘责之人是个身高六尺有余的彪形大汉······ ****** 【如果你感觉虎贲还算踏实努力,请点击收藏,求推荐票,真诚感谢你的支持,多谢!】 ————————待续———————————— 第十五章 以一敌四(求收藏推荐) 这厉声诘责之人,是个身高六尺有余的彪形大汉。 此人生的浓眉大眼,长饼脸,鹰钩鼻,络腮胡,肤色黝黑,虎背熊腰,一身腱子肉,满脸煞气。 最显眼的是,他左侧鼻翼上长着一颗黄豆大的黑痣,上面还有两根黑毛,令人一见难忘,印象深刻。 刚才进门时,白灵轻声告诉过李景龙这四位寨主的姓名来历,面前这位鼻子上有黑痣的肌肉男叫偏罗俟(si),浪穹寨三寨主。 他是原浪穹诏诏主的儿子,即白洁夫人的亲弟弟,也是白灵同父异母的哥哥。 除了偏罗俟,站在他左边那位身高六尺,双臂颀长远超常人的瘦高中年男子,是蒙巂诏诏主的弟弟于赠,也是浪穹寨第一神箭手。据说他有一身百步穿杨的本领,弓马娴熟,但近身搏斗能力不强。 偏罗俟右侧,站着一敦实肥胖的汉子,圆脸双下巴,肚子很大,站起来看不到自家脚面;眼睛很小,稍稍眯眼便只有一条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睡着了呢。他叫施望千,是原施浪诏诏主的儿子。 虽然在李景龙看来,施望千身高一米七左右也不算矮,但是和他身边的两位六尺长人比起来,还真是矮了一大截。 但是,听白灵说,施望千其人力大无穷,擅使一对两百多斤的铁锤,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除了这三人之外,站在李景龙身后的女子便是浪穹寨三位女首领中很独特的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名叫竹灵倩,乃浪穹诏大巫师,浪穹寨二寨主。 她有着一米七的身高,面容姣好,天生媚相,眉眼含笑,一颦一笑魅惑人心;身材丰腴,尤其是胸前一对双子峰十分丰硕,高耸入云,巍峨壮观。 刚刚竹灵倩起身走动时胸涌澎湃,那波浪跨度惊人,如山峦倾倒一般扑面而来,惊得李景龙不得不后退两步,唯恐被这双子峰倾轧过来,呼吸不畅,以致窒息而亡。 李景龙严重怀疑她没有穿抹胸(内衣),否则不会这么招摇过市,肆无忌惮。 别看竹灵倩丰腴诱人,妩媚之极,但凡男人看到她都会认为这是个绝世尤物,可李景龙却对她敬而远之,时刻提防戒备,丝毫不敢松懈大意。因为白灵告诉他,竹灵倩是她师傅,整整教了她七年武艺,除了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之外,竹灵倩还擅长养蛊炼毒,能杀人于无形。 所以,在李景龙眼里,竹灵倩就是个蛇蝎美人,决计不能招惹,否则稀里糊涂的就死翘翘了。 听到偏罗俟的质问,李景龙暗忖道:“这浪穹寨名义上是五诏残余势力组成的反抗联盟,实际上全寨六成左右的族人都是来自浪穹诏,六位寨主中有四位出身浪穹诏。白洁夫人虽然嫁给了邓赕诏主,可现在邓赕诏已不复存在,又回到娘家。 如此以来,白洁夫人、竹灵倩、偏罗俟和白灵四人都是浪穹诏的人,虽然眼下还维持着联盟的局面,日后只怕还是会被浪穹诏吞并。所以,偏罗俟才会公然宣称白洁夫人为浪穹诏主,并以此为借口,刁难自己。” 一念至此,李景龙微微一笑,道:“三寨主息怒,在下绝无藐视白洁夫人之意,也没有轻视浪穹诏之心。然则,我天朝臣民从来不跪藩镇诸侯,休说浪穹诏王,即便是南诏王皮逻阁当面,我也不会给他行跪拜大礼。但这并不妨碍我对白洁夫人的敬佩,夫人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白明楼下的大义之举早已传遍九州,声名遐迩,令人敬仰。” 偏罗俟闻言愕然,隐隐感觉这话有问题,一时之间却又无从反驳。 “哼,好一张伶牙俐齿!”于赠脸色不善的冷哼一声,一步跨到李景龙面前,冷笑着讥讽道:“巧言令色,信口雌黄!口口声声说敬佩大寨主,我看你是阿谀奉承居多,敬仰只怕是搪塞敷衍吧?” 李景龙剑眉一挑,争锋相对道:“说不说在我,信不信随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于赠一阵气闷,原以为李景龙要申辩一番,却不料人家根本不接茬。 这时,施望千插话替他解围:“姑且不论真假,单说太和城一战,你害得我浪穹寨损失了两百多名精锐卫队,不知你想如何偿还这笔血债?”说完话,他不免有些洋洋自得,偏罗俟和于赠都没有说到重点,只有他施望千一语中的,后发制人。 李景龙不假思索道:“太和城一役,是非功过自在人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何须多言?” 语气一顿,他接着道:“更何况,当时李某手下五百多名兄弟饥肠辘辘,手无寸铁,如何抵挡数千虎狼之师?退一万步说,白灵卫队是被南诏守城将士所杀,要偿还血债,你应该去找皮罗阁报仇。冤有头债有主,与我何干?” “你···哼!”施望千气得面如猪肝,粗壮的手臂扬得老高,却只能甩甩拳头,在白洁夫人没有发话之前他不敢动手。 “呵呵,小郎君真是了得,一张伶牙俐齿甚是乖巧!”人未至笑先闻,丰腴绰约的竹灵倩款步上前,眉开眼笑地看着李景龙,那双天生媚眼似乎能看穿他的内心,让他深藏在心底的秘密无所遁形。 一声“小郎君”,让李景龙知道竹灵倩一定在大唐境内生活过一段时间,或者她经常去姚州或剑南州县,否则不会如此了解大唐的世俗人情。 “二寨主过誉了,在下只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而已。”李景龙换上柔和的语气,难得谦虚一回。 竹灵倩嫣然一笑,轻声细语地问道:“不知郎君仙乡何处,说不定还是故人之后,奴家也好略尽地主之谊,盛情款待一番呢?”说罢,一个媚眼抛过来,让李景龙浑身一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寒而栗。 哪壶不开提哪壶,小爷要是家在哪里,还用得着绞尽脑汁与你们周旋,虚与委蛇吗? “二寨主客气了,逃亡之人惭愧难当,焉敢提及祖上名讳?如今李某是朝不保夕,过一天算一天,若是留得性命回到家乡,定当厚谢二寨主!” 李景龙说得声情并茂,脸上罕见地露出羞愧之色,让竹灵倩见了都不免生出恻隐之心,坐在不远处的白灵更是凤眼含泪,俏脸戚戚,似是感同身受一般。 殊不知李景龙这是投机取巧,信口开河,纯粹是敷衍搪塞。 顿时间,正堂内气氛诡异,一股淡淡的忧愁萦绕在众人心头,偏罗俟三人和三十名虎贲甲士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森罗杀气,顷刻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高居主位的白洁夫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好了,之前恩怨就此揭过,今后不必再提。远来是客,公子请入座,本寨主略备薄酒,还望公子莫要推辞。” 话音一顿,白洁夫人摆手下令道:“来人,摆席设宴!” ****** 【衷心感谢:流天泪心龙好友打赏、收藏推荐支持!枭雄已签约,请书友们放心收藏,求推荐票,虎贲拜谢!】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爱情使人变傻(求推荐票) 席终人散,清茶浓香。 正堂内,觥筹交错的场景已然消失,虎背熊腰的虎贲甲士和温婉乖巧的侍女都被屏退下去。 五张案几,一只红泥小红炉,炉火正旺,散发着如实质般的腾腾热气。 炉上,架着精致的瓷罐茶壶,正“嘟嘟”作响,沸腾着,冒着如烟如云的雾气,香气四溢。 堂内只有五人,四位出身浪穹诏的寨主悉数在座,再加上被刻意捧为座上宾的李景龙。 于赠和施望千两位寨主在宴席结束后便很识趣地主动离开,临走时还佯作无意的拉走了李景龙的随从侯武。 案几,左右对称摆放,左三右二。 李景龙坐在左边,居中而坐,两侧是竹灵倩和白灵。白洁夫人坐在他对面,下首是偏罗俟。 这是李景龙赶来浪穹寨三个时辰之后的第一次正式交谈,可他却有些心不在焉,一面客套应付,一面端着茶盅低头沉思。 所幸,白洁夫人熟识《周礼》和《礼记》,知道大唐官员正式议事之前都要寒暄一番、拉拉家常,这一套繁文缛节已经沿袭几百年上千年了,早就成为普天之下约定俗成的规矩。 白洁夫人懂得这些规矩,所以她不介意李景龙满嘴跑火车、没完没了的客套,可她却不知道,李景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走神了。 在刚刚结束的筵席上,李景龙旁敲侧击的了解到,身边这位妖媚丰腴的竹灵倩,曾是浪穹诏的巫师,职务相当于大唐国师,地位很高,完全当得起“超然”二字。 竹灵倩自幼就被老巫师收作衣钵传人,随着老巫师逝世,她十六岁继任浪穹诏巫师,与年长她两岁的白洁夫人感情深厚,情同姐妹。这对异姓姐妹兴趣相投,亲密无间,可惜好景不长。 两年后,白洁夫人出嫁。紧接着,南诏皮罗阁与唐军南北夹击,一年之内相继击败五诏,统一六诏,建立南诏王国。 五诏覆灭,各部落的巫师也不能幸免,随之烟消湮灭。 但是,浪穹诏是幸运的,部落勇士和族人大多都逃过了浩劫,得以保存下来。 在这场浩劫中,巫师竹灵倩居功至伟,近乎奇迹般保住了浪穹诏的大半实力,而这也是白洁夫人敢与皮罗阁为敌的最大倚仗,是随后七年间抵抗皮罗阁围剿的中坚力量。 五诏覆灭时,白灵被竹灵倩救了出来,那时她还是个只有十一岁的黄毛丫头,死里逃生之后她就跟着竹灵倩习文练武,两人年龄相差近十岁,既是姐妹也是师徒,却又情同母女,感情极好。 相比之下,白灵与大姐白洁夫人之间由于年龄差距很大,彼此很少交流,感情反倒不如她和竹灵倩之间亲密,姐妹俩更多的是来自血缘上的亲近。 除此之外,白灵还偷偷告诉李景龙,大姐白洁夫人和哥哥偏罗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是正室所生,而她自己则是庶出,是他们同父异母的幺妹。 因此,白洁夫人很疼爱弟弟偏罗俟,处处袒护他,很少让他上战场,生怕出现意外。 与之相比,白灵从十六岁开始就进入护卫队上阵厮杀,三年间出生入死,历经大小上百场战斗,直到今年春天才升任四寨主,并担任护卫队统领。 李景龙听得出来,白灵和白洁夫人之间存在隔阂,或者说她们姐妹俩有“代沟”,缺少交流。 而白洁夫人过于袒护弟弟偏罗俟,对弟弟和妹妹区别对待,厚此薄彼,难免让白灵不满,无形中又加深了姐妹之间的隔阂,使得姐妹关系日渐疏远,矛盾越积越多,越积越厚。 同时,李景龙也很清楚,白灵之所以告诉他这些,除了她生性单纯、直来直去之外,主要还是因为她孤独无依,受到不公平待待却又无人倾诉,压抑的太久,如今总算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便忍不住将自己所受的委屈一股脑地倒出来。 然而,白灵这番倾诉无疑是有些交浅言深,过于轻率了。 却不料,歪打正着。 经历过太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李景龙,恰恰很喜欢白灵的直爽率真,这让他感觉很轻松,体会到久违的人与人之间的质朴与真诚。这是最能打动他的真感情,也是他最缺少和渴望的。 短短几个时辰,李景龙就看出白灵在浪穹寨里几乎是形单影只、孤独无依,是孤立的存在。 尽管她和竹灵倩有着师徒情分,又情同母女,但是竹灵倩和白洁夫人的关系明显更好。毕竟她们俩算是同龄人,从小一起长大,朝夕相处二十余年,这份感情比师徒之情要深厚得多。 与此同时,竹灵倩对白灵同父异母的哥哥偏罗俟同样是偏袒有加,诸多维护,因为偏罗俟不光是白洁夫人的亲弟弟,还是浪穹诏的少诏主,而竹灵倩作为浪穹诏巫师理应效忠诏主。 此外,寨子里的另外两位寨主明显是穷途末路才投奔到浪穹寨的。白洁夫人为了安抚他们,并借此收买人心,才将浪穹诏改名“浪穹寨”,成为名义上的五诏联盟。 实际上,于赠和施望千二人不过是寄人篱下,若不是手里还掌握着一 第十七章 风雪踏征程 谈判过后,又是一番折腾。 三天时间,景龙谷四百余人全部搬进浪穹寨,被安置在距离主寨西面五里处的一个村寨里。 与此同时,白灵带着两百护卫队送来了五十石粮食和十车布匹,以及一些现成的冬衣、皮靴和草履。 这些衣服和鞋,自然都是旧的,半数以上还是破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浪穹寨兵士穿过后淘汰下来的。 但是,李景龙仍然很感谢白灵,不光是他,景龙谷所有人都由衷地感激她,其中许多人感动的热泪盈眶。 当时,一百多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当众哭鼻子,滚烫的泪水溢眶而出,在那一张张黝黑的脸颊上冲出两条沟,看起来很丑,丑陋中又带着青壮汉子们不善于且不轻易表达的柔情。 这画面虽不美观,却能触动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令白灵一行姐妹们深为动容。 身为“带头大哥”的李景龙看到这场面,顿时哭笑不得,但心里触动极大,暗自下定决心:“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一定要把这些憨厚朴实的兄弟带出去,带他们回家!”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对于这些饱受奴役折磨又颠沛流离逃亡的汉子来说,这冬衣和鞋子就是雪中送炭,是他们迫切需要的东西。 当然,作为这支逃亡队伍的首领,又深得白灵姑娘青睐,李景龙自然有资格享受特殊待遇。 拢共三天时间,白灵带着十几个女兵给他连夜赶制了四套衣服:三套圆领袍,一套铠甲,外加鹰盔、幞头、罗袜和皮靴,从头到脚全覆盖,还给他准备了两套厚厚的加絮被褥。 除此之外,李景龙拿到衣服时无意间发现,圆领袍也是加絮的,很厚很暖和,袍子里竟然还藏着四件汗褟儿(tar,贴身内衣)和四条平角短裤。 三天前也就是谈判当天,李景龙腆着脸在白灵的闺房里洗个澡,白灵在外间整理他的衣服时发现了“平角底裤”这种奇怪的物什,当时就问他这是做什么用的。 李景龙倒也洒脱,隔着房门告诉她“底裤”的用途,还罗列出底裤的诸多好处。 实际上,这条制作简陋的平角底裤是李景龙用穿破的长裤刀割而成的半成品,边角跟狗咬似的,实在不堪入目。 白灵听到李景龙的话后没有吭声,等到李景龙“沐浴”出来,她已经跑得没影了。 然而,李景龙万万没有想到,白灵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直来直去的豪爽“女汉子”,心思居然如此细腻,而且心灵手巧,看过一遍就能缝制出精致且柔软的平角底裤。最绝的是,还在那条半成品底裤的基础上进行改良,将宽大飘逸的裤筒缩小了尺寸,却正合李景龙的心意。 尽管腰围还是有些大,穿在身上有些松垮,以至于李景龙下身那个极不安分的“小弟”有事没事四处遛达,自由散漫。 但李景龙知道,这并不是白灵的女红手艺不好,而是整个大唐帝国都崇尚宽大飘逸的服饰,流行宽衣大袖,往往达官贵人的一只袖子,就能给一个出身贫寒的身高六尺、体重一百五十斤的高大女人做条裙子。 外衣尚且如此宽大,内衣和亵裤自然也是大尺码,穿起来没有一丝束缚感,高度符合唐人崇尚自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正因如此,唐人不论男女都要系腰带,一身衣服全靠这条腰带束缚着,否则,嘿嘿······ 与大唐服饰相比,像南诏、吐蕃和西域人所穿的胡服就相对短窄许多,显得更轻便,灵巧。 不过这种短窄的胡服在大唐统治者眼里,就显得小家子气,一味追求节省,偷工减料,难登大雅之堂。然而,大唐百姓和寒门士子却很喜欢这种短窄的简约服饰,省钱省力又省心,何乐而不为呢? 穿上白灵亲手缝制的贴身衣裳,李景龙倍感舒爽,对白灵的爱意愈发浓厚,切身体会到她的细心体贴和深深的爱恋。即便是开放搞活的后世,又有几个女人会亲手给自家男人缝制贴身衣物呢?但凡能给男人选购内衣的,除了母亲,大多是妻子,咳咳······还有小三。 搬进搬出的一番折腾过后,景龙谷四百二十一个男人和三十二个女人算是安顿下来了。 尽管是暂时的,但众人总算摆脱了冰天雪地的无情迫害和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真正能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值得一提的是,那三十二个掳来的年轻女子虽然有机会加入浪穹寨、重获自由,却没有离开,她们毅然选择继续跟着以李景龙为首的这群男人,自愿留下跟男人们一起生活。 这是因为这群男人给予她们足够的尊重以及重新选择的机会,也给了她们应有的自由,就算在原来的部落,她们也从未得到过尊重,除了服侍取悦男人和生孩子之外,她们根本感受不到存在的价值。所以,她们一个没走,似乎已经忘却了仇恨,忘记了这群男人曾经摧毁了她们的家,杀死了她们的亲人。 这种现象很令人费解,烧杀劫掠,抄家灭族,这等血海深仇也能忘记? 可在李景龙看来,却很容易理解,因为逝者已逝,这些女人还要继续生存下去。 就像他和手下这帮兄弟一样,之前被人奴役的像狗一样活着,疼痛、屈辱、饥饿和寒冷,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兄弟们的生命,这个时候生存才是第一位的,其它的都可以放下。 这三十二个女人也一样。南诏王皮罗阁凶残暴戾,对辖下各部落强征暴敛,且长期与浪穹寨交战,直接导致浪穹寨附近的南诏部落生计艰难,长年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战争之中。因此,这些侥幸活下来的女人早已见过太多的仇杀和血腥,已经变得麻木,所以她们很珍惜眼前的生存机会,根本没想过报仇。 至于以后嘛···先过好眼前的日子,未来太遥远······ ****** 安稳的日子很短暂,转眼已过去十天。 初冬的第二场雪悄然而至,鹅毛大的雪花翩翩飘落,如舞技高超的舞者一般恣意炫技,不知疲倦地旋转,飘飘洒洒,舞姿很美,很飘逸。 清晨,李景龙带领一百零三名青壮离开村寨,踩着厚厚的积雪,顶着肆虐的风雪赶往浪穹寨。 眼前偌大的浪穹寨已被白雪覆盖,放眼四顾,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惟余莽莽,皑皑白雪装饰着这一方山水,天穹之下一尘不染。 唯美,圣洁。 只可惜,李景龙和一帮兄弟如今是寄人篱下,受制于人,生存的压力让他变得很俗,根本无心欣赏这份大自然赐予的美景,也感受不到冰雪的圣洁。只有满满的求生欲望充斥心头,迫使他不得不在风雪交加的大清早赶来主寨,听候白洁夫人差遣。 这是他们安顿下来之后的第一个任务。 为此,白洁夫人于七天前派偏罗俟给李景龙送来一百人的铠甲和兵器,并任命他为百夫长,统领这支百人队。 一百套装备,每套装备有:一杆长枪,一把劣质横刀,一面圆盾,一副皮甲,一张弓和一壶箭。 偏罗俟当面清点装备数量,待李景龙点头确认,他带着卫队转身就走,临走时还带走了剩余的两杆长枪。 因为李景龙是百夫长也是首领,所以白洁夫人额外关照,给他配备了一套明光铠。 然而李景龙似乎并不领情,他认为穿着明晃晃的明光铠上战场,无疑就是一活生生的箭靶,目标太大也太明显,实在不安全,加之铁甲太笨重了不利于步战厮杀。因此他将这套铠甲给了王天运,而王天运恰恰很喜欢明光铠,见到它就像遇到老相好一样两眼发光,情不自禁地爱抚起来,这让李景龙浑身起鸡皮疙瘩,下意识地闪身避让,远远站在一旁。 此刻,李景龙身上这副铁甲与皮革各半的铠甲是白灵专门给他制作的。只有十几斤重,颜色黝黑,很不起眼,这恰好符合李景龙“悄悄杀人、打枪滴不要”的作战观点,明光铠太风骚太扎眼了,上阵杀人也要注意安全啊,搞得这么明显干嘛? 此次执行任务,依旧是胡全留下看家,王天运、王双、侯文和侯武四人也编入百人队,王天运当副手,时刻跟在李景龙身边,王双和侯家兄弟任队正,一人带领三十人,五人设一伍长,两伍设一火长,剩下六人是亲兵。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打仗就要有军队的样子,这是王天运一再强调的观点。 为此,王天运还将这一百人细分为三大兵种:长枪兵、盾牌兵和弓箭手,分别由王双和侯家兄弟率领。他自己的职务是旅帅,李景龙是一军之主,就是主帅。 百人队组建后操练了七天,李景龙完全是甩手掌柜,只看不说,任由王天运调度练兵。 专业的事情放手让专业的人去做,这是李景龙前世做地产大亨的行事准则,现在照旧。 ···赶到浪穹寨后,李景龙并没有久等,也没有见到白洁夫人,却见到了二寨主竹灵倩。 乍一碰面,竹灵倩什么也没说,招手示意他带着百人队跟上,这就出征了。 风雪飘摇,一行三百余人快步离开大寨,一路向南而去。 ****** 【鸣谢:书友“流天泪心龙,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打赏支持,感谢书友们收藏推荐,多谢!】 ————————待续—————————————— 第十八章 侠骨也柔情 “景龙、等等我!” 翻过两座雪山,李景龙一行已经走出了浪穹寨的势力范围,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疾呼,紧接着便是并不响亮的马蹄声。 风雪肆虐,积雪淹没脚踝,以至于战马奔行至百米之内都听不到马蹄声。 所幸,这声疾呼的穿透力很强,声音清脆尖锐,足以刺穿风雪的阻隔。 “嗯?是叫我吗?”正准备带队上山的李景龙闻声错愕,当即循声回头望去。 只一眼,他便举手示意百人队止步,随手将手中长枪递给王天运,然后甩开膀子跑向山道。 “灵儿,你慢点!雪大路滑,你慢点骑,小心别摔着!” 边跑边喊话,李景龙很焦急,唯恐白灵座下的战马滑倒,若是马失前蹄,真来这一下子,那还了得! 这山道位于半山腰上,地势颇高,山下陡峭,怪石嶙峋;万一战马突然滑倒,后果不堪设想。 急切之间,李景龙再也顾不上隐藏实力,顿时脚下生风,疾掠前行,在风雪中留下一个模糊的残影。 五十余步的距离以肉眼难觅的速度拉近,但见李景龙突然纵身一跃,下落时已经拉住战马的缰绳,站在白灵的外侧。 “希聿聿”一声战马长嘶,奔行中的战马吃痛之下骤然昂首直立、扬蹄止步,生生将脊背上的白灵甩飞出去。 “啊!”惊叫骤起,素来身手矫健的白灵在爱郎面前显得格外娇弱,慌乱之中竟然被坐骑抛下山去,吓得她本能地失声尖叫,闭着眼睛迎接噩运的到来。 李景龙也被白灵的尖叫吓到了,但他并不慌乱,依然沉着应对。 但见他随手丢掉缰绳,右肩一沉,扛住战马左腹,卸去战马急停之中的巨大惯性;一碰即闪,并顺势身形一转,伸手接住下落的白灵。 一扛一转之间,战马奔行几步便停了下来,也让出了位置,给李景龙留下足够空间双手托住白灵的娇躯,将她抱在怀里。 在风雪交加的山道上,演绎一场“徒手降惊马,英雄救美人”的风骚镜头。 事实上,这一幕确实很惊险。 在雪地上纵马狂奔,本就是极度危险的行为,等于拿生命开玩笑,但白灵偏偏这样做了。而李景龙徒手拽住疾行战马的举动同样危险,如果他力量不够大,其结果非但拉不住战马,还会被战马拖走或惊马甩头将他撞飞出去。 邀天之幸,虽然过程很危险,但结果却是有惊无险,结局更是羡煞旁人。 抱着美人在风雪中翩翩起舞,这一幕让百余名光棍汉子看着都眼红,太拉风了!若是换成自己遇到这样一位痴情少女,再上演如此拉风的惊心一幕,只怕立刻就会摆脱光棍的身份。 竹灵倩手下两百二十名卫队中的一百多位女兵,同样看得羡慕不已,禁不住脸红心跳,太浪漫了!如果自己的意中人也能这么强大,那就算没有成亲,人家也给他······就连早已过了豆蔻年华的竹灵倩看到这一幕也十分眼热,媚眼中异彩连连,白皙精致的脸颊上情不自禁地浮现一抹绯红。 大巫师也动情了。 不管别人如何羡慕嫉妒,山道上抱在一起的两人却没有一丝收敛的觉悟。 有惊无险的白灵儿感受着情郎胸膛的热量,顿时抱紧李景龙的虎腰,螓首贴在他胸口,粉红的俏脸上荡漾着甜滋滋的笑意。 而李景龙同样感到甜蜜。尽管这十几天里他和白灵也有过亲密举动,牵手、拥抱和偷偷摸摸的抚摸,却都是浅尝辄止。 这对花丛圣斗士李景龙来说,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惩罚,一种无声的折磨,就像嗜酒如命的酒鬼只能小酌两杯一样很不过瘾。 但李景龙现在感觉超棒,左手托着白灵的翘臀,右手揽住双肩,那对丰满挺拔的椒乳紧紧挤压他的胸膛,酥软又弹性十足,令他心神激荡,左手不由自主地摩挲着掌心里的丰腴,飘飘欲仙,思绪飞扬。 可惜,场合不对。否则,李景龙自己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变成衣冠禽兽,毕竟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因为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真正坐怀不乱的不是君子,也不是傻子,而是老公。 “灵儿,你怎么来了?风雪这么大,多危险哪!” 太刺激了也有坏处,李景龙此刻便尝到了刺激过度的恶果,平角底裤被撑成大帐篷,却被三层皮制的股甲死死压住,磨得小弟生疼,让他叫苦不迭,却又不敢出声,只能强忍着转移注意力,希望这样会好受一些。(铠甲分三部分:上身铁甲,兽皮制成的股甲和铁制胫甲,普通铠甲的胫甲也是兽皮制作而成。) 情窦初开的白灵,显然体会不到李景龙的痛苦,她现在很开心,心里装着满满的甜蜜,如果不是李景龙主动开口,她还想在情郎怀里多躺一会呢。 “你去执行任务也不告诉我,我要跟你一起去。哼,你别想丢下我!”依依不舍地离开李景龙的怀抱,白灵一边给他整理有些凌乱的铠甲,一边佯作生气的娇嗔道。 白灵毫不知情地给他整理下身股甲,不经意又蹭了蹭他那一柱擎天的小弟,顿时李景龙嘴角抽动几下,颇感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尽量抬高下巴,不让白灵看到他剧烈抽搐的痛苦表情。 “咳,这个···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也不知道二寨主想去哪里,要执行什么任务。她只是让我带队跟上,其它的一句话也没说。” 李景龙确实很好奇,很想知道这次任务的具体内容,否则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跟着竹灵倩,被她卖了还懵懂不知,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他想从白灵这里探探口风,只要她稍微透漏一点就行,至少也让他提前准备一下,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吃了大亏。 看到李景龙殷切的目光,白灵神情茫然的无奈摇头,歉意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也不知道大姐让你们执行什么任务。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大姐没有召集众寨主议事,也没有透漏过要给你们安排任务,所以我连你今天出寨都不知道。” 李景龙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微笑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相信她说的都是事实。 白灵轻挪碎步依偎在他怀里,柔声细语道:“以我对大姐的了解,这次任务只怕不简单,危险程度远远超过上次夜袭太和城。或许李郎还不知道,师傅(竹灵倩)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带队执行任务了,最近三年里我都没见过她出去执行任务。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出去时我不在寨子里,或者她独自一人出去我没有发现。总之,师傅武艺高强又善于制蛊用毒,迄今为止,我还没有见过南诏之中有人能胜过她。” 话音一顿,白灵又道:“近年来,师傅行事诡秘,行迹飘忽不定,我经常去找她都不见踪影。有一次大姐无意中说起,寨子里的绫罗绸缎都是师傅的功劳,护卫队的兵器铠甲也是师傅设法从大唐买来的。 从那以后,我刻意留心过师傅,发现她对大唐国的军队知之甚详,对大唐风土人情也很了解。所以我断定师傅经常去大唐,有可能还在大唐生活过一段时间,甚至她还打探过大唐军队。” 李景龙闻言惕然心惊,暗自思量,竹灵倩秘密潜入大唐必有所图,但这些和自己无关,现在最关键的是弄清楚她究竟想带自己一行人去哪儿里,去做什么。 想到这里,李景龙低声道:“灵儿,你熟悉这一带地形,想来应该能猜到她要去什么地方?” 白灵应声点头:“这条路是前往太和城北门的必经之路,不过路程很远,相距几百里呢,至少要走十天。” “太和城北门?” “对,太和城是南北走向,北门外四十里有一处山林,是蒙舍诏老诏主的陵园,陵园北边百里之外便是五诏领地,再往北就是大唐西南重镇姚州。” “嗯,好,知道要去哪儿就好办。灵儿,你立刻回去,闲暇时替我照看一下村寨。你别急,听我说,村寨里还有我三百多个兄弟呢,只要他们平安无事,我就没有后顾之忧,就能放手一搏。相信我,只要我不受威胁,没有人能杀得了我,即便是你是师傅竹灵倩也不例外!” 说完话后,李景龙再次拥白灵入怀,低头吻着她的额头,“听话,我不会有事的,回去吧,只有你回去照看村寨,我才能放心!” ******* 【新书娇嫩,亟需呵护,求收藏,求推荐票,虎贲感谢你的支持!】 ————————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这是误会!(求收藏推荐) 勒马回旋,白灵一步三回头,多少次深情回眸,终在李景龙微笑挥手中,汍澜策马而去。 寒风依旧凛冽,飞雪雱湃飘摇。 山道上的马蹄印迅速隐没,消弥无形,那伊人似乎从未来过,唯有雪花寒流中残留着一缕幽香。 屹立雪中,李景龙久久凝望,风雪迷人眼,令他怅然若失。 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这身不由己的无奈让他的心神一直绷得紧紧的,片刻不敢松懈。 爱情容易让人忘掉所有烦恼,让人沉溺于柔情蜜意的美好幻想中无法自拔,可李景龙却很清醒,他知道在别人看来,自己的姻缘似乎触手可及,但他自己明白,这份感情很青涩稚嫩,也很脆弱且遥远,如镜花水月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因为李景龙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洒脱,那么强大。 他所展现出来的铮铮铁骨、重情重义、一诺千金,只是为了给别人营造一种“我很强大”的假象,既是误导别人也是给自己鼓劲,他需要“强大”来支撑自己勇敢向前,也希望成为兄弟们心目中的“主心骨”。 只有得到兄弟们的支持,李景龙才有底气和浪穹寨讨价还价,才有资格获得白灵的爱情。 为此,无论面对任何困难、任何挑战,他都不会退缩,勇往直前,神挡杀神,魔挡除魔。 双肩担道义,一边是兄弟一边是爱情,如有神助,一身是胆。 两世为人的李景龙深知,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保住手下一帮兄弟的性命就等于保住了自己的生命。反之,如果这帮兄弟都死了,那么自己在浪穹寨众人眼里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到那时,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所以,为了景龙谷四百多个兄弟能够活着返回大唐,李景龙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往下跳,这既是为了保全一帮兄弟,更是为了确保自己能够生存下去。 思绪纷飞之中,李景龙快速回归队伍,一言不发,带着百人队追上前面的竹灵倩,和她带领的两百二十名护卫一起翻山越岭,一路向南行进。 栉风沐雪,风餐露宿,昼夜行军。 一行三百多人都是自行准备干粮,背着狼皮、羊皮、牛皮等各种皮褥,饿了吃糙饼,渴了喝雪水,夜晚裹着兽皮在石崖下或石洞中歇息。 从第三天黎明开始,大雪就停了,久违的阳光再次光临丛林,这让已经习惯了风雪侵袭的众人反倒感觉不适应,不过却真真切切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体会到生命的美好。 然而,那令人无比厌恶的寒风却毫无觉悟的呼啸掠过,似乎是嘲笑李景龙等人不要高兴的太早,暖阳虽好,却有可能是回光返照,让他们再感受一下最后的美好。 所幸,这最后的回光返照还是很给力的,很有人情味,一连七天都是晴天。 十天时间如白马过隙,徒步奔行数百里之后,坐落在缓坡上的太和城跃入眼帘,袒露在李景龙和竹灵倩等一行人的视线里。 山,还是那苍山,山顶积雪皑皑;城,还是那座坚城,城中熙熙攘攘。 再次回到苍山峰顶,李景龙和王天运身后的百人队不免触景生情,感慨万千,感怀命运的神秘莫测。 居高俯视太和城,可以清晰地看到整座城池的脉络,正如白灵之前告诉李景龙的那样,太和城整体呈南北走向,外城只有南北两面城墙,东邻洱海、西靠苍山,这一山一水就是两道天然屏障,易守难攻,可抵千军万马。 南诏王城被南诏人视为“龙城”,龙尾在南,龙头在北,横跨3.5千米,面积约2.9平方公里。 南门外二十五里、洱海北岸有一隘口,围隘建城,名为“龙尾城”。北门外六十里处,也有一座石砌而成的小城,名曰“龙口城”。 城南的龙尾城通往南诏东南各大部落、越南和老挝,也能直通安南都护府;城北的龙口城则通往五诏领地、姚州和剑南道各州县,是南诏王室前往大唐的必经之路。换言之,龙口城就是专为防止大唐南侵而修建的,龙尾城也是如此。 站在山顶上俯瞰太和城,李景龙一边听着竹灵倩的讲述,一边暗呼侥幸:“上次越狱出城,幸亏跟着白灵走西门;否则,若是逃向南门或北门,那就死定了,插翅难逃!” 庆幸之余,李景龙看到太和城(内城金刚城)西门外全是悬崖峭壁,只有西北角上有一条极其隐蔽的羊肠小路,蜿蜒盘旋几十里,向上延伸至山顶。 上次他带领弟兄们就是从这条小路上山的,而给他指路的正是白灵,因为她当时正带领白灵卫队向小路方向撤退。结果被李景龙钻了空子,抢先一步上山,害得白灵率部血战一个时辰,大半队员战死,才摆脱追兵,逃遁上山。 凭着记忆眺望那条若有若无的小路,李景龙脸上露出笑意,嘴角微翘,似乎又看到白灵挥剑厮杀时咬牙切齿的娇嗔模样:“可恶!可恨!恶贼李锦龙,今天老娘若是大难不死,他日一定活剐了你!”当时他虽是甩开膀子逃跑上山,奈何白灵的咒骂声穿透力很强,让他听得真切,一直都记得。 现在回想起来,李景龙忍不住偷着乐,感觉很惬意,心驰神往,豪情万丈,思绪飞扬。 就在这时,一种熟悉又陌生的错觉涌上心头,他感觉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偷拧白灵那丰硕翘臀的酥软和幽香。尽管这已是两个月前的事,但他此刻仍然感觉掌心里很充实很绵软,弹性十足,手感好极了! 这种感觉很真实,很美妙,令他陶醉其中,物我两忘。 “哼!你再不松手,我一剑剁了这只爪子!” 忽然,一声冷厉的轻叱,如同炸雷般在李景龙耳中轰鸣,让正沉浸在陶醉之中的李景龙骤然回神,美梦瞬间破碎,扭头一看,却见竹灵倩那双天生媚眼已然化为两支蓄势待发的利箭,似乎恨不得给他来个透心凉,扎成筛子。 旋即,李景龙还看到她俏脸绯红绯红的,红晕一直延伸至双耳,连白皙赛雪的粉颈都染上了红霞。 眼角一瞥,李景龙赫然发现,王天运、王双、侯家兄弟和竹灵倩身边十余名女亲兵全都惊愕地张着嘴,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呃、不对,应该是看着自己的左手。 “左手?”李景龙低头一看,顿时眼睑一翻,暗中替自己默哀:“噢,该死的,怎么跑到那儿去了!不晓得老虎屁股摸不得么?” “咻”一声脆响,李景龙再也顾不上发愣,瞬间收回左手。可是···收手的一刹,他又好死不死的拧了一把,就像两个月前偷袭白灵的翘臀一样,这完全是习惯使然,纯粹的本能反应。 对此,李景龙可以对天发誓,自己对竹灵倩没有半点觊觎之心,从来没有偷袭她那高翘丰臀的念头,最多就是每次见面时偷窥几眼,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啊”一声低吟,已经拔剑出鞘的竹灵倩丰臀遭袭,下意识地撤步后退,双眸喷火的瞋目而视掌中三尺青锋赫然顶在李景龙胸口。 幸好他穿着铠甲,否则就这一下,他便有血光之灾。 “二寨主莫动手,息怒,这是误会!呃,这···且息怒!”李景龙讪讪地陪着笑脸,想要解释一下却发现自己理屈词穷,竟然无话可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摸人家大巫师的屁股,若说这是误会未免太牵强了,简直不要脸。所以李景龙只说了一句就觉得脸颊发烫,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再看竹灵倩面红耳赤的暴走模样,似乎正在无声地申诉“左手”的恶行,绝对不止摸一下,而是摸了好一会儿。 占了人家这么大便宜,李景龙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大家都看见了,想赖都赖不掉,只能硬着头皮“认栽”。 “咳、咳咳···二寨主明鉴,在下真是无心之失,绝无轻薄巫师之意。” 干巴巴的解释一句,看着竹灵倩依旧羞怨未消,李景龙只得实话实说:“在下这几日一直挂念灵儿,今日登上峰顶,不免又想起当初和灵儿相识的场景,触景生情之下就走神了。 二寨主巫术高深,想必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下方才便是这般,神游物外,一时忘情,所以···二寨主宽宏雅量,恳请海涵。”亦真亦假的陈述一番,李景龙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该说的能说的会说的都说了,信不信全凭竹灵倩自己判断。 竹灵倩闻言媚眼狐疑地盯着李景龙,似乎想将他看个通透,看他究竟是风流成性蓄意轻薄自己,还是真的思念灵儿太深、一时忘情的无心之举。 出乎她预料的是,李景龙目光清澈而深邃,眸中除了充满真诚,还洋溢着款款深情,以至于竹灵倩眼睑跳动,脸颊上又浮现一抹红晕,险些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一刹那,竹灵倩那沉寂如禁锢冰封一般的芳心怦怦悸动,宛如一粒石子落进静止如镜的湖面,泛起一层层涟漪,一波一波荡漾,冲击那看似牢固实则孤寂空虚的心房······ ****** ————————待续—————————————— 第二十章 刺陵(求收藏,推荐票) 浪穹诏巫师代代相传,而且一脉单传,不允许世袭,更不允许巫师将巫术私自传给子女。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公平公允,杜绝巫师权势过大,利欲熏心。 因此,巫师在部落里威望极高,地位超然,其权势甚至超过诏主。 在特殊情况下,巫师可以自行决定废立诏主或代行诏主之权,独揽部落一切生杀大权。 巫师一脉单传,公允公正,不得徇私,其存在的意义就是为部落保驾护航,驱除病魔疾痛,发展壮大部落。 真正是一心为公,死而后已。 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当然不是。 但凡是人,就一定有杂念有私心,有七情六欲,也有悲欢离合。 实际上一心为公的巫师,只是巫师对外宣扬的行事准则,或者说浪穹诏最初确定巫师地位时所制定的原则和条件。 无独有偶,浪穹诏巫师一脉又有着自身的限制,从而造成了一脉单传,从无世袭的局面。 浪穹巫师的巫术主要是养蛊炼毒,武艺不过是防身之术,算不得绝学,也不用秘而不宣,敝帚自珍。 竹灵倩的师傅是男巫师,即前任巫师,年轻时不知这门巫术的厉害,一心潜修巫术,等到巫术大成之时才赫然发现,自己虽然身强体壮却失去了男性能力,无法娶妻生子繁衍后代。 这个结果是他养蛊制毒时造成的。 最强大的蛊术要以自身为基,在体内豢养蛊虫,以精血喂养;加之炼毒时,难免吸入少量的毒粉或毒气,如此日积月累,以致于功成之日就是自身致残之时。 竹灵倩之前的几任巫师都是男性,其结果就是他们终生都没有成家,也无子嗣,从而将毕生精力都献给了部落,一次次塑造了巫师公正公允的伟大形象,德高望重深入人心,一再拔高巫师的地位。 传到竹灵倩这里,出现了一点小偏差,上任巫师是她的亲舅舅。 舅舅本身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不曾想被选中巫师继承人之后就彻底断了香火,为此舅舅很后悔,一辈子都在精研巫术,谋求改变,于是竹灵倩这个外甥女就进入了他视线,既而成为浪穹诏历史上第一位女巫师。 女性阴柔之体与男性阳刚之体截然不同,竹灵倩修炼巫术二十余年,养蛊炼毒无一不精,结果她的身体也出问题了。 但她身上的问题与前几任巫师大相径庭,有没有生育能力不知道,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可她却很清楚,自己的容貌变得越来越妩媚(妖媚),肌肤越来越细嫩光滑,就连身材也变得丰满绰约,美艳动人,身体愈发敏感,远超寻常女子。 二十多年来,竹灵倩一直牢记历代巫师的祖训,恪守职责,一门心思为部落谋发展,从未想过自己的日子应该怎么过,从不触及男女之情,也从来没有哪个男子敢碰她,连一根手指头都没让男人碰过。 然而,十天前李景龙和白灵雪中相拥的情形触动了她的心弦,让她不由自主地羡慕白灵,顺带着多看李景龙几眼,心扉微微松动。 与此同时,竹灵倩看得出来,李景龙和灵儿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这让她不禁生出恻隐之心,暗自决定如果这次任务完成后李景龙还活着,自己一定设法成全他们,不能让灵儿重蹈自己的覆辙,注定一生孤独。 但是竹灵倩做梦都没想到,时隔十天,李景龙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抚摸她的翘臀······竹灵倩体会深刻,就连揉了多少次、捏了多少下,她都记的清清楚楚。 起初,竹灵倩误以为李景龙不小心碰到自己,本着瞧他还算顺眼也不讨厌的念头,她忍着没有吱声,甚至还刻意抖一下红色战袍,唯恐被人看见,顺便委婉示意李景龙老实点:“我跟你不熟,别毛手毛脚的。” 却不曾想,她这下意识的掩护动作,非但没有让李景龙识趣离开,反倒助涨了这只罪恶魔掌的嚣张气焰,碰一下后似乎还不过瘾,直接一把托住她丰硕挺翘的后胯,只手揽住半边月亮,肆意轻薄。 那一霎,竹灵倩整个人都惊呆了,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身体僵在原地,痴痴发愣。 然而时间并没有在这一刻静止,李景龙无意识的魔掌仍在肆意抚弄,胡作非为。 更过分的是,“他”竟然不满足于半边月亮的风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企图寻幽探秘。 就在这时,竹灵倩猝然惊醒回神,身体本能地闪躲避让,失声叫出声来,从而将李景龙的邪恶罪行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中,也将自己的窘迫袒露在阳光下。 ****** 雪山峰顶,岩石边。 李景龙和竹灵倩对视而立,僵持许久,三尺青锋是他们的交集。 虽然这并不是双方希望看到的场景,却又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错误已经发生,过多解释非但于事无补,反倒显得自己心虚。所以李景龙稍作解释之后,便再不言语,爱信不信,反正就这样了,你奈我何? 竹灵倩此刻内心深处正在剧烈挣扎,妩媚如烟的俏脸上风云变幻,阴晴不定,以致于她手中长剑都在剧烈抖动,弄得李景龙一颗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生怕竹灵倩一狠心,捅自己个透明窟窿。 伫立良久,竹灵倩满目杀机的瞪了李景龙一眼,随即缓缓收回长剑,挥剑入鞘。 “今日暂且饶你不死,如敢再犯,我定叫你尝尝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 “是是是,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借坡下驴,李景龙连忙说软话。 接触这么久,他也算琢磨出一点门道。浪穹寨这几位女寨主都不是好惹的主,一身本事很过硬,嘴也硬,输人不输阵,借着台阶下去的时候都要甩下几句狠话,似乎只有这样,她们才能心安,才能找回面子。 不过竹灵倩的这声警告,李景龙还真得放在心上,因为她是巫师。 这苗疆巫术即使在千年之后都令人忌惮,神秘莫测,所以李景龙不敢得罪巫师,也不愿意招惹她,彼此之间最好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只可惜,事与愿违。 李景龙不想和竹灵倩打交道,可现在寄人篱下,偏偏就和竹灵倩碰到一起,联手执行“刺陵”任务。 这是他猜的。 从出发到现在,竹灵倩一直三缄其口,只字不提任务内容,但是李景龙无意中从一名护卫嘴里得知,两天后就是南诏王皮罗阁父亲的祭日,届时,皮罗阁将带领儿子们前往王陵祭奠。得知这个重要讯息后,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竹灵倩此次亲自前来的目的是———王陵行刺。 白灵之前提到过,南诏王皮罗阁的父亲葬在北门外四十余里的王室陵园,由此推断,刺陵任务的地点就在太和城北门外六十里的龙口城。 果然,平复心神之后,竹灵倩转身走向山顶北面,边走边说道:“立即起行,务必在明天日落之前赶到龙口城!” 李景龙闻言深吸一口凉气,冷冷地凝视竹灵倩摇曳生姿的背影,这背影确实很诱人,让人一看就想犯罪;可她在李景龙眼里,却是视人命如草芥的红粉骷髅。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自己和她身后的三百多人,至少七成以上都会葬身在龙口城之中,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一个也回不来。 那南诏王陵位于龙口城和太和城之间,前后都有重兵把守,加上皮罗阁出城祭祀,势必带上装备精良的羽林铁骑,少则五千,多则一万;再加上跟随出城的虎贲勇将,真可谓是铁甲林立,坚若磐石。 想在千军万马之中刺杀皮罗阁,无异于异想天开,痴人说梦,简直就是送死啊! “叮嘱弟兄们都小心点。沿途之上留意可供藏身的石洞和隐蔽所在,只带三天干粮,余下全都收集起来,随后我自有用处。走吧,不管前面是何去处,都要硬着头皮顶上去,我们没有退路!”低声吩咐王天运一番,李景龙挥手示意百人队出发,跟随竹灵倩沿北麓山梁前行。 与此同时,李景龙也明白竹灵倩带领众人先到太和城西面,再折向龙口城的用意。 皮罗阁祭陵之前必然下令,严格排查沿途隐患,关闭龙口城,严禁外人混进城中。这样一来,自己一行三百多人便无法进城,即使能混进去,铠甲和兵器也进不去;所以竹灵倩反其道而行,带着大家绕了一圈,然后由太和城方向前往龙口城,这样就避开了龙口城守军的搜查,直接前往目的地———南诏王陵。 这是大巫师的智慧,目的明确,谋划周密,提前十二天出发,沿途有可能遇到的所有困难都提前想到了,并作出妥善安排,剑锋直指南诏王皮罗阁。 然而李景龙心里却极为不安。看竹灵倩这架势,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可是皮罗阁真的这么容易刺杀,整个计划当真天衣无缝吗? 对此,李景龙深感怀疑。 ****** ————————待续—————————————— 第二十一章 怜香惜玉 枯草为床,星辰当被,月如烛。 趴在荒郊野岭的枯草丛中,寒风刮脸,精神抖擞,头脑格外清醒。 望着五百米外,高达两丈、厚五尺的土坯围墙,李景龙仰头望月,好一阵无语。 扭头看了看同样匍匐隐蔽在草丛中的竹灵倩,翘臀、柳腰和微微抬起的双肩,三点一线,勾勒出起伏有致的弧形曲线,看得李景龙口干舌燥地咽口唾沫,心中腹诽不已:“看看人家这姿势,潜伏趴窝子都这么美!他娘的,绝色尤物当巫师,真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啊!” 竹灵倩心有所感的瞟了他一眼,眸中闪过一道杀气,李景龙若无其事的抬眼正视前方,似乎根本不稀罕瞧她。 前方土坯围墙内就是南诏王室陵园,占据一座山的面积,将山体周围十余里的山林全都圈起来,筑起围墙,成为王室专属陵寝。 陵园中,古树参天,山泉潺潺,楼阁回廊,飞檐翘角。 即使置身于围墙之外,也能看到这些造型典雅,富丽堂皇的建筑群。 若不是事先知道此处是南诏王陵,李景龙肯定会认为,这是南诏王皮罗阁的城外行宫或避暑宫之类的所在,决计想不到这样宫殿林立、亭台水榭俱全的风景胜地,竟是安葬死人的陵寝墓园。 在海拔百米左右的半山宫殿走廊上,此刻灯火辉煌,一排排身穿宫女和宦官服饰的内侍,脚步轻快的穿梭于回廊之中,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竹灵倩之前提到过,明天才是祭祀之日,因此南诏王皮罗阁于祭祀前夜在半山行辕中大摆筵席,宴请陪同祭祀的文武百官。 历年皆是如此,今年也不例外。 这让李景龙暗自咋舌,惊诧不已。 从他了解的情况来看,南诏王皮罗阁喜欢效仿大唐,从穿着服饰、兵器战甲到治理南诏、设置文武百官,几乎无一不效仿大唐。 大唐帝国设立宰相,南诏仿立清平官;大唐宰相由右相总揽政务、左相辅佐,南诏国也在六位清平官之中选出两人担任内算官,代行军政,副内算官辅佐;大唐有六部,南诏有六曹;大唐将天下划分为十五道、十镇节度使,南诏则将领地划为十睑六节度······等等。 见样学样,照葫芦画瓢,近乎一丝不落。 然而大唐帝国皇帝祭祀时,至少素食七日,戒杀生、戒女色,沐浴祈福,修身养性,然后着盛装,率领皇室和文武百官参加祭祀,场面十分隆重,礼仪繁琐,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一丝纰漏。 这一点皮罗阁不会不知道,可他就是没学,不仅如此,还反其道而行,祭祀之前大摆筵席,大肆狂欢。 一念至此,李景龙暗自发笑,皮罗阁虽是南诏立国的开国君王,表面上学得挺全也很快,很体面,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他骨子里就是个暴发户,依旧沿用蒙舍诏部落的传统方式,祭祀之时大摆筵席,籍此彰显国力昌盛,富有四海。 平心而论,南诏建立藩国至今只有七年时间,虽是偏居一隅,却也是从无到有,从零起步,能做到目前这种程度已经很难得了。 “筵席散了,我们可以开始行动了!”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李景龙的思绪,将他从浮想联翩中硬拽回来。 想都不用想,李景龙便知道这是女巫师的声音,她这是催促自己率队先行,提前扫清障碍,为她率领的护卫队开路。 李景龙没有回话,身体一动不动的趴在原地,仰头眺望半山上的行宫,只见数百名身穿绫罗绸缎的南诏官吏大腹便便的踱步走出来,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语漫笑,摇头晃脑的走在回廊上,缓缓离去。 筵席确实是散了,可是围墙外面此刻就有两百多名甲士游弋巡视,还有那围墙内外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粗略估计,眼前能看到的南诏甲士就有四百人之多,这还不算藏在暗处的暗哨或警戒人员。 放眼四顾,李景龙撇了撇嘴,心中冷笑:“这娘们真以为小爷只长肌肉不长脑子啊,居然拿我当愣头青使唤? 瞧瞧眼前这些甲士,铠甲锃亮,刀枪生辉,只要不是傻子,便不难看出这是皮罗阁的近卫军,战斗力指定不弱。我手下拢共一百个兄弟,就算一鼓作气全都冲上去,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想到这里,李景龙扭头看着竹灵倩,也不说话,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眼神很玩味,怎么看都有挑衅的味道。 竹灵倩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发毛,顿时娥眉一横,俏脸如霜的诘责道:“你敢抗命?当真以为本巫师不敢杀你么?” 李景龙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慌不忙的道:“你是这次任务的策划者和执行者,也是我们这三百多人的首领,首领就应该身先士卒,你都不上,凭什么让我上?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你很惜命我们也怕死,所以······嘿嘿,你是首领啊!” 看似憨厚实则不怀好意的冷笑,把竹灵倩气得直咬牙,一张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瞬间变成了红脸关公,那充满杀气的双眸恨不得将李景龙生吞活剥,大卸八块。 “好!哼,好一张伶牙俐齿,年龄不大,蛊惑人心的本事倒不小!” 咬牙切齿的冷哼一声,竹灵倩扭头看了看跟在身边的四名贴身女侍卫,回头对李景龙冷嘲热讽的沉声道:“这次你赢了,本巫师先过去除掉墙角下的甲士,然后你带队跟上。记住,你们这一百人的任务目标就在半山行辕寝宫里,刺杀皮罗阁。所以,你们进入王陵后不可停留,径直上山,山下的羽林甲士由我负责牵制。待你们得手后,我会率队断后,掩护你们安全撤离。” 李景龙闻言神情一愣,总感觉竹灵倩这番话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很耳熟,脑海里浮现一段很熟悉的画面:“二柱子,给老子轰掉鬼子的指挥部,老子带人掩护你···‘砰’一声巨响,二柱子不负众望完成了任务,可是掩护没跟上,结果他‘壮烈’了······” 不仅是这个画面,还有之前白灵率队焚烧丽妃宫时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言犹在耳,李景龙至今还记得。 这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一个道理,靠别人掩护就如同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不能把自己的后背托付给别人,这是李景龙最深沉的感悟。 但眼前形势已经不允许李景龙拒绝,竹灵倩杏目如剑的注视着他,摆明是一语不合便要大打出手。 “好吧,你是首领,你说了算,我照做便是。”李景龙心思急转之下,终究还是妥协了。倒不是他怕了竹灵倩,而是为了顾全自己身后这一百名兄弟的性命;毕竟一旦起内讧,势必暴露位置,到那时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两败俱伤,被南诏大军一网打尽。 眼见李景龙点头,竹灵倩向四名亲卫一挥手,五人心有灵犀的纵身一跃,兔起鹘落之间便前进上百米,迅速靠近围墙守军。 “啧啧啧,这身手果真了得,真人不露相啊!”亲眼看到竹灵倩快如闪电的提纵腾挪之术,李景龙眸光闪烁,咋舌不已。 王天运窸窸窣窣的爬到他身边,不无埋怨的低声道:“让这几个娇滴滴的女人出头打先锋,咱这堂堂六尺男儿在后面看着,这···好说不好听啊!景龙贤弟,你咋不知道怜香惜玉呢?” 李景龙闻言一怔,被王天运的话呛得白眼一翻,差点噎死,“怜香惜玉······自身难保还怜香惜玉,脑子有毛病吧?” 长吁一口气,李景龙总算回过神了,之所以没被气死也是因为他心胸开阔,心理素质过硬。 “王大哥,兄弟给你说个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哭笑不得的李景龙做个深呼吸,然后郑重其事的道:“在我大唐朝,凡是敢抛头露面的漂亮女人都不是弱女子。早先的武后女皇、太平公主、上官婉儿、韦后、安乐公主李裹儿、武慧妃,还有当下的杨家四姐妹、梅妃、张良娣,这些女人哪一个省油的灯? 毫不夸张的说,她们就是全天下女人的表率,在她们的影响下,这世间还有多少心机深沉,野心勃勃的女人? 尤其是,武后以女儿身进位九五至尊之举,就像开天辟地的春雷一样落地生根,为天下女子指明了一条通天大道。从此以后,就会有数以万计的女子前赴后继,试图执掌乾坤,问鼎天下。 如果你动不动便怜香惜玉,轻易相信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那我敢说,你将来一定会栽在女人手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一顿,李景龙语重心长的道:“我大唐帝国是个崇尚自由的国度,女子的地位已经升至前无古人的高度,如果王大哥还像秦汉古人那样看待大唐女子的话,未免荒谬过甚了······” ****** 【鸣谢:修岗陛下,霸皇星魂,流天泪心龙书友打赏激励,感谢书友们收藏推荐支持,多谢!】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妖狐魅影 李景龙语重心长的道:“我大唐帝国是个崇山自由的国度,女子的地位已经升至前无古人的高度,如果王大哥还像秦汉古人那样看待大唐女子的话,未免荒谬过甚了。 远的不说,就说浪穹寨的白洁夫人和眼前这位大巫师,这二人都是女儿身,却又是奇女子,巾帼不让须眉,令无数男人汗颜哪!” 临末,李景龙嘱咐道:“顺便再提醒你一句,竹灵倩大巫师一身轻功早已登堂入室,已臻化境,抛开蛊术和毒物,你也未必是她的对手。所以,接下来要小心了。我担心这娘们会故伎重施,利用我们刺杀皮罗阁,一旦形势危急,她们就会溜之大吉,最后又是丢下我们当替死鬼!” 李景龙这番话对王天运触动极大,感慨良多,当听到竹灵倩又想利用自己这帮人,王天运顿时大惊失色,“不会吧?这次可是替她们卖命,她们不会这么绝情吧?” 李景龙微微摇头,沉吟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多提防着点没有坏处。毕竟,我们身后还有一百个弟兄,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替他们想一想,有备无患嘛!” “但愿是我多心了!”话音一顿,李景龙又叹息一声。 这声轻叹让王天运听出了寄人篱下的无奈,而他也是感同身受。 四百多个兄弟的性命捏在人家手里,时刻被人牵着鼻子走,命运就像风眼上的烛火,飘忽不定,说不定哪阵风吹过来,烛火就熄灭了。 “嗯?让兄弟们做好准备,提醒浪穹护卫队注意我的手势,随时准备出击!”惊疑声中,李景龙迅速下令,然后将目光投向王陵西边围墙。 西墙边,清冷的月光从北边斜照过来,将伫立在墙根下的甲士淹没在阴影中,院内古树参天、四季常青,遮住了一大片荒野。 若隐若现的树荫下,枯萎的荒草丛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忽然,五道黑影疾掠而过,直奔西墙下的守夜甲士扑过去。 “噗~~~噗噗!” 黑影迎面而至,五名甲士捂着喉咙尚未发出惨叫便被黑影捂住嘴巴,霎时他们清晰听到锐器割断喉喉的声响,以及喉管折断分离的撕裂感。 随着捂嘴的柔荑松开,五名甲士在柔荑的牵引下缓缓靠在土坯墙上,双眼怒睁,死不瞑目。弥留之际,再看一眼那一叶扁舟般的月牙儿,月亮弯弯······弯弯的月亮上面似乎还有母亲的微笑,呼唤迷路的孩子回到母亲的怀抱。 卧在草丛中的李景龙视力惊人,清楚地看到竹灵倩抢先一步抹杀一名甲士,待她得手时,四名贴身侍卫才相继动手,前后相差三秒。这是李景龙的个人判断,也是曾经作为一名地产巨鳄长期养成的精准的时间观念。 三秒,仅仅一个呼吸而已,但这足以让一名武艺臻入化境的强者做很多事情;譬如一个呼吸之内抹杀两至三名羽林甲士,并且他们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当四名女侍卫得手时,竹灵倩已经成功袭杀三人,而后不用她下令,女侍卫自动散开,沿着墙根向两边潜行,身形融入黑暗的阴影中,悄无声息的割喉、放倒,再前进······ 远望竹灵倩五人的身影,那行云流水般的潜行掠进动作,见之令人赏心悦目,但前提的是你不知道她在杀人;否则,赏心悦目就会变成心惊肉跳,头皮发麻,令人不寒而栗。 “这个狐狸精果然厉害,业务很熟练,看起来之前没少杀人。长得那么妖艳,骨子里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割喉魔鬼,红粉骷髅啊!越是色彩斑斓、美艳动人的东西,就越危险,至理名言哪!” 直勾勾的盯着竹灵倩一次次干脆利落的惊艳抹杀,李景龙暗自咋舌,脖子发凉,忍不住缩起来,同时不断提醒自己千万别被这个妖娆美艳的狐狸精所迷惑,不然的话,早晚有一天会栽在她手里。 就在刚才,李景龙还言之凿凿的劝诫王天运,千万别被美色所迷惑,可是看到竹灵倩袅娜酥骨的身姿,李景龙心里直打鼓,只顾着说别人,原来自己也经不住诱惑。 他那双贼光闪闪的眼睛始终锁定竹灵倩凹凸有致的娇躯,目不转睛,边看边抿嘴。看了一眼又一眼,内心稍作挣扎之后,忍不住再偷瞟一眼······要不,索性敞开了看,反正自己早晚要离开南诏,与她再无交集,看一眼少一眼,不看白不看。 一盏茶左右,西边围墙下一支五十人的羽林卫队全都靠在墙上看月亮,声息全无,魂归故土。 这时,只见竹灵倩站在树荫交叉的透光处,朝李景龙潜伏的方向挥挥手,示意全体出动,快速出击。 李景龙毫不犹豫地挺身而起,抬手一挥,“上,护卫队全体出击,与二寨主会合!”话音未落,他便撒腿急奔,带领百人队直奔西墙冲过去。 一步跨出五尺,李景龙的奔跑动作很大,可速度却不快,与此前迎接白灵的速度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天上地下差得远哪! 不仅如此,他还有意无意地挡在王天运前面,致使王天运跑跑停停、反反复复,就是跑不前去,随即整个百人队都落在护卫队身后,愣是跑不过人家。 “慢慢跑,别累着,让护卫队先上。” 扭头看见王天运敢怒不敢言、憋得脸通红,李景龙放慢脚步,低声道:“外墙下的羽林卫并不多,全杀了也不过五十人而已,可你知道皮罗阁此番前来祭陵带了多少人马?整整一万羽林铁骑! 不仅如此,王陵本身就有五百甲士常年看守,再加上龙口城派来的一千守军,以及皮罗阁四个儿子率领的本部亲兵。此刻,王陵之内至少有一万两千名铁甲军,而驻守陵园外围的羽林卫不过是皮罗阁四个儿子手下的扈从,一个儿子负责一面围墙,这西墙就是皮罗阁次子阁诚节负责防守的。” 说到这里,李景龙神色凝重道:“墙外只有五十人,可谁知道翻过围墙之后会遇到什么情况?这里面可是驻扎着一万多名羽林铁骑,如果我们一头扎进去,碰巧被人家撞个正着,以逸待劳、以多欺少之下,结果会怎样? 所以,逢大事须有静气,不要急躁,不虑胜先虑败,提前选好退路,不至于被南诏军一锅端了。你记着,这次行动无论成败,只要有机会你就带着王双、侯家兄弟往北跑,那里离大唐最近;咱们四百多个兄弟跑掉一个是一个,总不能都留下来白白送死吧?” “不,你不走我就不走!”王天运想都不想一口否决:“无论是生是死,我王天运都陪着公子,纵然难逃一死,黄泉路上也是我王天运走在前面给公子领路!” “呃······大哥以性命相托,小弟定然永不相负!” 这一刻,李景龙清晰地感受到王天运对自己真正是绝对信任,生死与共,不离不弃。莫名之中,他感觉这辈子能有这么一个肝胆相照的兄弟就够了,惜命也好怕死也罢,有这样的兄弟陪着,水里水去、火里火去,有何惧哉! 须臾间,李景龙豪情万丈,大手一挥,“走!不管浪穹寨究竟打什么主意,至少目前人家没有亏待咱们,反而颇多照顾。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大唐男儿一诺千金,今夜咱们兄弟就替浪穹寨宰了皮罗阁!” ······ 西墙下,竹灵倩抿嘴嚼舌,俏脸紧绷着,眯眼看着“漫步赏月”的李景龙和他身后的百人队,杏目流转,眸光闪烁不定。 站在她身边的四名贴身侍卫皆是一脸愤怒之色,看向百人队的眼神很冷,冷若冰霜,眼瞳中流淌着杀气。她们的神态表情与竹灵倩高度契合,这是朝夕相处之中形成的默契,也是主仆之间的气场感应。 随着迎面涌来一股热浪夹杂着浓郁刺鼻的男人味袭来,竹灵倩冰冷冷峻的气场轰然崩塌,不禁揉揉瑶鼻,撇头转过身去。她身边的女侍卫和两百多名护卫队中一半女性都受不了这种久违的刺鼻气味,冷若冰霜的脸再也绷不住了,纷纷捂着鼻子扭头转向一旁,急促地呼吸新鲜空气,抚慰躁动不安的芳心。 浪穹寨长年征战厮杀,寨子里的男人逐年递减,青壮年更是严重不足,所以隶属于白洁夫人麾下的亲兵卫队大半都是正当妙龄的少女。 由于是诏主亲卫队,她们平日里很少遇见和自己年龄相当又模样英俊的青壮男子,而李景龙率领的这帮人恰好都是十七八、二十岁左右的壮牛犊子,模样也不差,一个个身强力壮,体质稍差的都在逃亡途中病死或冻死了。 正因如此,实际上,李景龙一行在浪穹寨还是挺受欢迎的。 奈何受限于地域和历史原因,彼此之间存在着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一道鸿沟,硬生生将双方分成两个阵营。虽然还不至于相互对立,却也无法毫无隔阂的沟通交流,多多少少存有芥蒂,还有几分提防戒备之心。 ******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自欺欺人 “你总算是来了,没有乘机逃走,算你还有点良心。” 等到李景龙走到身边,竹灵倩不露声色的招呼一声,却暗含讽刺。 不知何故,自打翘臀被李景龙轻薄过一次之后,竹灵倩每次见到他都会冷嘲热讽几句,似乎不打击他一下,心里就不痛快。与之相对的是,只要看到李景龙的窘迫或倒霉的样子,她就忍不住一阵暗爽,身心愉悦。 这种病态心理,竹灵倩自身并未察觉,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但李景龙已经意识到了,时常腹诽:“这娘们变态,有虐待异性的癖好,以后谁要是爱上她或娶了她,除了晚上痛快,其他时时间必定生不如死!”可他不知道,浪穹寨巫师迄今还没有成家的先例。 “二寨主不用客气,李某堂堂七尺男儿怎会言而无信,失信于女人呢?更何况,身边还有两倍于我的护卫队时刻跟随着,即使想跑也跑不掉啊。”李景龙知道这个变态的巫师喜欢跟自己较劲,所以刻意示弱,说些软话满足她的虚荣心,省得她借机找碴。 “你明白就好。闲话少说,按照之前的安排,立即行动!” 说着话,竹灵倩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块黑丝巾蒙在脸上,抬头瞥了李景龙一眼,冷声下令道:“你们还愣着作甚,所有人一律蒙面进王陵,务必一击必杀;万一失手,能逃走的往南边山林撤退,无法脱身的···死战!” “诺!”护卫队齐声应道,声响颇大,听得李景龙差点跳脚骂娘:“这么大声干嘛,嫌命长啊,生怕人家不知道有人来行刺吗?” 所幸他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就在他恼怒地蒙上黑丝巾时,竹灵倩抬手一挥,纵身跃上墙头,率领护卫队翻墙进入陵园。 看到护卫队一声不吭的抢先出击,李景龙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此举足以说明竹灵倩没有暗算百人队之心,这样他就能摒弃杂念,无须担心背后的安全,一门心思刺杀皮罗阁。 “侯家兄弟随我打头阵,天运和王双殿后,兄弟们随我杀!” 翻墙进院后,眼见竹灵倩已经率队与山脚下的羽林卫厮杀在一起,李景龙当机立断,迅速作出安排,挥刀冲向两百米开外的上山石阶。 ****** 山腰宫殿,回廊圆柱上的风灯还亮着,两百名羽林甲士伫立其中,长枪铁甲在烛光中熠熠生辉。 殿门敞开,正殿四角上摆放着长明灯树,上百只烛光随风摇曳,将殿内照得明亮如白昼。 殿内左后方的寝宫门前,站着八名王宫内侍,四男四女,女人自然是宫廷侍婢,男人则是内廷宦官。他们是今夜当值的内侍,站在寝宫门口,不时侧身贴着门缝,倾听里面的声响,以便南诏王随时召唤。 两千名羽林铁甲禁卫分布在偌大宫殿的各个院落,一个个手握铁枪,站在宫前殿后或墙角檐下,就像木头桩子似的风吹不动、雨打不摇,昂首伫立,眼睛睁得像铜铃一眨不眨的直视前方,彻夜守护着主上的安全。 除了这两千铁甲禁卫之外,宫殿四周还驻扎着同他们一样的八千羽林铁骑。 一万铁骑分成五班,两个时辰轮换一次,昼夜交替,确保南诏王身边时刻都有两千名精力充沛的铁甲禁卫守护。 今夜,南诏王皮罗阁和他的四个儿子都下榻在半山行宫。 皮罗阁的寝宫就在正殿后方,那八名内侍守在门外,起初还能听到里面“哦啊咿呀”和“噗嗤噼啪”的声响,这是诏王和嫔妃合榻欢好的动静,他们八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不过,今晚寝宫里的“合榻之乐”时间很短暂,几乎是内侍们刚听到响动,刚有点感觉的时候便戛然而止,随即便传出诏王皮罗阁那宛若雷霆般“轰隆隆”的呼噜声,其间还掺杂着邓昭媛欲求不满的幽怨声。 紧接着,又传出邓昭媛急促的低吟喘息。 随着喘息越来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大,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只听邓昭媛高亢的尖叫一声,寝宫里除了皮罗阁杀猪似的呼噜声,便彻底安静下来。 这八名长年服侍诏王的内侍都晓得邓昭媛在皮罗阁熟睡之后,独自在牙床上做什么,甚至他们都曾亲眼看到过。 诏王已至天命之年,再过三个月便满五十岁,用大唐帝国的纪年方式,皮罗阁已经五十有一,早已不复当年之勇,根本满足不了邓昭媛旺盛的需求。(昭媛是嫔妃的封号,在唐朝嫔妃中位列二品,与昭仪平级,地位显赫;如武则天就曾是武昭仪。) 邓昭媛现年只有二十六岁,原是邓赕诏诏主的侍妾,七年前邓赕诏被灭,皮罗阁本来想抢占白洁夫人,并愿意正式娶她为妃,怎奈白洁夫人生性刚烈,决然不从,誓死不愿服侍杀害自己丈夫的强盗暴君。于是,皮罗阁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将邓赕诏主的侍妾邓氏抢过来,聊以安慰。 七年时间转眼即逝,外人绝对想不到,如今南诏唯一的诏王皮罗阁每个月至少有一半时间都腻在邓昭媛宫中,提枪纵马时嘴里还振振有词,可他念叨的不是身下的邓昭媛,而是屡次迎娶却不可得的白洁夫人。 这让长年服侍他的八名内侍明白了,原来诏王并非专宠邓昭媛,而是一直把她当作白洁夫人的替身。毕竟,邓昭媛和白洁夫人曾经共侍一夫,皮罗阁得不到白洁夫人,就在邓昭媛需求慰籍,籍此满足自己可望而不可得的心理需求。 自欺欺人,有时候也不失为抚慰心灵的一剂良药。 内侍们就听到过一个传闻,据上次前往大唐长安朝贡献礼的南诏使团成员私下里说,大唐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也和自家诏王一样,对一个绝世美人痴迷至极,却又无法得到,于是暗中派人拿着画像四处访美,寻找相貌相似或身材相仿的替身。 皮罗阁每次让邓昭媛侍寝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只图自己高兴,大刀阔斧的抡上三板斧便收场,弄得邓昭媛七上八下,欲罢不能;就像一堆干柴似的刚刚蹭出一点火星子,还没烧起来,皮罗阁就撇下火急火燎的邓昭媛先撤了。逼不得已,邓昭媛只能自己动手,独自把火烧旺,直到火势燎原化作灰烬为止。 七年了,一直都是这样。以至于,八名守在门外的内侍早已心知肚明,他们对开场的“合榻之乐”不感兴趣,太过短暂,紧随其后的“星火燎原”,才是他们所钟爱的窃听节目。 除正殿之外,行宫两侧的别院则是四位王子的居所。 左边是诏王长子阁罗凤和四弟阁诚进合住的庭院,院落内外有五百亲兵守卫;右边则是诏王次子阁诚节和三弟阁诚崇合住的庭院,同样也有五百亲兵守护。 值得一提的是,阁罗凤和阁诚节兄弟二人还是一万羽林铁骑的正副军将,各自统领五千铁骑。(南诏国把统领一军人马的将领称之为“军将”,为了便于识别,避免混淆,后文统一用“将军”代之。) ****** “锵锵锵!” 正值午夜梦回之际,距离半山宫殿三百米远的山下陵园中,刀枪剑戟正剧烈碰撞。 一千多名羽林甲士被突如其来的惨叫声惊醒,既而迅速集结起来,循声追赶过来,与试图上山的两百多名黑衣蒙面人迎面相遇。 狭路相逢,刀枪相向,羽林甲士从四面合围上来,将这群来历不明的蒙面刺客层层围住,合力绞杀。 不言而喻,这群刺客就是竹灵倩率领的护卫队。 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佯攻陵园,作出企图上山行刺的假象,牵制王陵卫队的兵力,吸引驻扎在山腰的羽林铁骑下山,从而给李景龙率领的百人队创造机会,接近并刺杀皮罗阁。 这是竹灵倩事先布置好的行刺方案,现在也是按照计划执行的。 但是,此刻却出现了一点偏差,山下率队与王陵卫队厮杀的首领不是竹灵倩,而是她的四名贴身侍卫,蒙面刺客中并没有身材丰满窈窕,眉目妖媚的“妖狐”竹灵倩。 竹灵倩去哪儿了?被羽林甲士杀死了,临阵退缩了,还是······ ****** ————————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罗凤战神(求收藏推荐) 半山行宫下方,是弯曲且狭窄的石阶山道。 自山脚盘绕向上延伸,每四十节石阶就有一个可供歇息的平台,两个平台组成一个回旋转弯,转弯处建亭,亭内有石桌石凳;再往上走,又是石阶、平台,再转弯又是凉亭。 如此循环往复、回旋环绕,就像蜿蜒盘行的大蛇一般环形驱动,硬生生地将海拔百米左右的半山宫殿无限延伸、拉长,直线距离仅百米的山坡转眼变成了足有一千多个石阶,长达三里的盘山栈道。 乍一进入陵园,由于时间紧迫,李景龙仰头看了一眼半山行宫,目测之下距离不远,一口气就能冲上去。 随即他带着百人队冲上石阶,一口气爬了上百个台阶,抬头一看,还在山脚下。 缓口气继续,再喘口气接着上······不知不觉,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再往上看,勉强走到一半。 一口气儿没缓过来,李景龙一脚踩空,若不是侯武眼疾手快扶住他,差点摔得鼻青脸肿。 “这是啥玩意?” 好不容易站稳身形,李景龙只觉得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好不难受! “来来回回,一圈又一圈,一环套一环的兜圈子,不带这么折腾人的,太坑爹了!”都说望山跑死马,这回李景龙算是领教了,体会深刻。 这都是黑夜惹得祸,走夜路更是害人不浅! 刚才在远处埋伏,李景龙看到半山行宫灯火辉煌的正在大摆筵席,感觉距离很近,当即就觉得刺杀皮罗阁似乎也不难,只要逮住机会,一盏茶之内自己就能割下他的人头。 为此,李景龙暗自纳闷,这么简单的任务竹灵倩为何不亲自去,手到擒来的事为何偏偏交给自己呢?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又被“狐媚子”竹灵倩给坑了! 这哪里是手到擒来,简直就是上山送死吗? 光是这弯弯绕绕的石阶山道就能把人累得半死,等到上山后哪还有力气厮杀,这无异于直接给羽林铁骑送菜,引颈受戮! “天运,看到了吧?这是血淋淋的教训啊,越是漂亮女人就越阴险,不知不觉就骗你上当,害死人不偿命啊!”这一刻,李景龙一肚子怨气,再次展开对王天运的说教,借此验证他之前说过的话,漂亮女人都不简单,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咳、咳咳!这···反正已经上来了,只能继续往上冲,没法回头了。”负责断后的王天运重重地咳嗽几声,然后弱弱地回了一句。 此时他真的很想提醒李景龙,千万别在在背后数落女人,否则人家会上门找麻烦的;只可惜他与最前方的李景龙还隔着一段距离,想提醒也来不及了。 “血淋淋的教训,说得你好像很惨的样子,你受伤了吗流血了吗要死了吗?”就在李景龙听出王天运话里有话之时,一个空灵悦耳的声音涌入他耳中,像倒豆子似的一句接着一句质问,中间都不带换气儿的。 最要命的是,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最后直接凑到他耳边,震得他耳膜轰鸣,眼前闪烁着金星。 “本巫师很阴险吗,何时害、过、你!”星空起炸雷,炸得李景龙左耳嗡嗡作响,瞬间失聪了。 但是,他还没有被吓傻,反应速度依然超快,讪笑着道:“嘿嘿···大巫师亲自来了。这点小事实在用不着你亲自出马,交给在下就行。累了吧,快坐下歇歇,刺杀皮罗阁的事不急,早杀晚杀都是杀,反正他也活不到天亮。” 说着话,李景龙随手解下战袍铺在石阶上,笑眯眯地请竹灵倩上座。 其实他是不习惯披战袍,一开始就感觉披锦挂穗的不方便,中看不中用,增加身体负荷重量不说,还影响应变速度,怎奈这件战袍是白灵送的,盛情难却。现在正好,送给竹灵倩当坐垫,也算是废物利用,倘若这姑奶奶真能消气、不再计较,便是变废为宝,物超所值了。 寄人篱下就得夹着尾巴做人,轻易不能得罪人,尤其是女人。 女人都很敏感,这一点李景龙深有体会,所以他不想得罪竹灵倩,更不会当众让她难堪,否则一旦被她惦记上了,后果很严重。 “哼,本巫师好心好意跟上来帮忙,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为何背后诋毁人家?”竹灵倩并没有真生气,尤其是看到李景龙把战袍解下来给自己歇息时,怨气立刻消失殆尽。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刚一坐下,李景龙便毫不客气的跟着坐下,而且那带着魔力的“魔爪”居然又碰到她的臀部,致使她像触电似的娇躯一颤,浑身酥软。这让竹灵倩顿时失态,破天荒的第一次在李景龙显露女儿态,质询之中透着几分娇嗔。 似怒还羞,似拒还迎,嗔中带羞,羞中带媚,媚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欣喜。这诸多神态融合在竹灵倩身上,让她散发出无以伦比的惊人魅力,眉宇微动便有万种风情,媚眼流转便是春暖花开,引人入胜,无限遐想。 “咕咚”一声异响打破了短暂的凝固气氛,李景龙喉结耸动艰难地吞咽一下,不料竟弄出这么大动静。 顿时他“老脸”微红,自嘲地笑了笑,信口胡诌道:“在下绝无诋毁大巫师之意,刚才不过是逗弟兄们穷开心,借机转移注意力,消除疲劳。仅此而已,绝无它念。” 眼见李景龙当众出丑,竹灵倩忍俊不禁地嫣然一笑:“算了,不管你是不是心口如一,我姑且信你一回。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们男人可以不惧留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即便是声名狼藉也不要紧,日子照常过;但是流言蜚语对于我们女人而言,却是致命的,清誉毁了就等于要了我们的命。所以······以后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好,即使不是针对我,也不要随意诋毁人家的清誉。” 这番话很在理,李景龙应声点头:“大巫师言之有理,李某谨记于心。琐事不提,眼下情况不容乐观,不知巫师有何见教?” 交浅莫言深,李景龙和竹灵倩并无私交,彼此的交集仅限于这次任务,所以他迅速调整心态,试探竹灵倩为何改变初衷,尾随自己上山。 竹灵倩神情微变,敏锐地察觉到李景龙对自己还抱有很深的戒心,顿时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但是这种负面情绪迅速消失。毕竟她早已不是豆蔻初开的少女,人情练达,阅历丰富,对待任何事都能理性的处理,很少感情用事。 “山上的情况与之前得到的情报不符,此前细作探报,皮罗阁麾下的羽林铁骑半数都在山下驻扎,然而经过刚才试探,山下只有一千多王陵卫队,羽林铁骑全都驻扎在山上,也就是行宫周围。 如此一来,压力全都转移到你们身上,恐怕会遇到难以想象的巨大阻力,以致最终无法完成刺杀任务。所以我发现情况有变便立即赶来,如果还有机会的话,那我们合力斩杀皮罗阁;若是事不可为,便及时撤退。”说完话,竹灵倩娥眉紧蹙,显得神情凝重。 李景龙闻言剑眉微微跳动,眼睛眨得很厉害,隐隐感到竹灵倩并未说出实情,还有所保留,而保留的这部分恰恰是自己亟需知道的。 “大巫师,不管情况如何变化,我们已经走到这里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无论能否行刺成功都要试过才知道。所以我希望你把知道的行宫情况说得详细些,这既是对我手下这帮兄弟有个交代,也有利于我们完成任务。” 竹灵倩颇感诧异的侧身看着李景龙,眼中划过一丝异彩,随即点头说道:“既然你都看出来了,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的确,行宫中不光有一万羽林铁甲军,还有几个很棘手的南诏武将。而今,山下的厮杀必然引起行宫禁军的注意,从而加强戒备,加派守卫,时刻提防我们。 这些羽林禁军我有办法避开他们,但是那几个南诏武将却是**烦,想要袭杀皮罗阁,就必须打败他们或设法牵制,令其无法脱身,只有这样才有成功的可能。” 话音一顿,竹灵倩继续道:“这几个守卫在皮罗阁身边的武将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四个儿子和八名内侍。那八个内侍武艺不弱,与我身边的四名贴身婢女相当,身手敏捷,比你身边的王双还要略胜一筹。 皮罗阁的四个儿子都是勇猛善战之辈,久经沙场,勇力过人,其中又以其长子阁罗凤和次子阁诚节最为厉害。 此二人长年领兵征战,战功斐然,不仅谋略出众,一身武艺更加了得,否则他们也活不到现在。 阁诚节深得皮罗阁喜爱,近两年非常受宠,声名鹊起,锋芒毕露。而皮罗阁的长子阁罗凤则是早年跟随皮罗阁征战五诏,勇猛善战,战功显赫,深得军中将领拥戴,在南诏军中颇有威望,被誉为“罗凤战神”。因此,阁罗凤和阁诚节兄弟俩将是阻挡我们行刺皮罗阁的最大障碍!” “罗凤战神?好大的名头!” 李景龙沉吟一声,不禁哑然失笑,戏虐道:“堂堂南诏大王子,居然给自己弄个‘罗凤战神’的名号,不男不女,不伦不类,思之令人发笑!不过,既然他号称战神,想来应该有些本事,今夜正好会会他,看看这位‘罗凤战神’究竟是是强龙还是雌凤?” 竹灵倩闻言神情一怔,忍不住低声提醒道:“凤凰是南方神兽,西南和南方许多部落笃信神灵,其中以‘凤凰’为图腾的部落不在少数,但‘凤’不是雌鸟,自古就有雄凤雌凰之说。”显然,她听出了李景龙话中的破绽,错将“凤”当作雌鸟。 “雄雌都无所谓,反正对于我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鸟!歇够了吧,出发!”闹个大乌龙,李景龙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大手一挥,起身就走。 ******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满腔之怒 百步杀五人,千阶不留行。 攀登石阶途中,侯家兄弟带领十人小队先行探路,与后面李景龙率领的百人队保持一百个台阶的距离,即一个弯道。 沿途之上,先锋小队悄无声息地袭杀驻守石阶平台和亭中的守卫,一路潜行一路杀机,相继杀掉四五十人,相当于全歼一支整编五十人的羽林禁卫。 再走两个弯道便要抵达半山行宫时,竹灵倩突然抬手叫停,示意李景龙招回先锋小队,既而带领百人队离开石阶弯道,潜入林间,迂回逼近行宫正殿。 “锵锵———啊!” 锐器碰击声,喊杀声,马嘶声和惨叫声糅合在一起,从山下传至山腰,打破了半山行宫的沉寂,数以千计的羽林禁卫蜂拥而出。 仅是宫殿正前方的石阶路口便集结了三千铁甲,负责宫殿当值的两千禁卫全部进入庭院,分布在皮罗阁父子、嫔妃和随行文武官员的院落内外;余下五千羽林禁卫拱卫行宫四周,将整个宫殿群团团合围,形成一个完全由铁甲禁卫包裹的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坚固堡垒。 半山宫殿位于山腰的缓坡上,与太和城有异曲同工之妙,所有建筑都是顺着山坡走势、环绕山体修建而成。 整个行宫所在位置地势颇高,崎岖难行,且又是蒙舍诏历代先王长眠的陵寝所在,墓园之内禁止骑马。 因此,随行皮罗阁祭陵的一万羽林铁骑不得不暂时将战马置于山下马厩之中,徒步上山守护诏王的安全。故而这羽林铁骑全部卸下软甲轻铠,换上包裹全身的铁甲重铠,成为名副其实的铁甲禁卫军。 铁甲森森,刀枪林立,盾牌生辉。 行宫四周,强弓硬弩蓄势以待,南诏世子阁罗凤和禁卫副将阁诚节第一时间回到禁卫军中,接管羽林铁骑的指挥权。 然而,让两位禁卫统领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山下喊杀声一片,厮杀正酣,打得热闹,已经持续将近半个时辰,可行宫周围却异常安静,完全看不到刺客的身影。 “莫非是小股蟊贼入陵行窃?”宫殿前的石阶平台上,阁诚节全身披挂战甲,不时走到箭楼上察看山下的动静,来来去去折腾五六回之后,终是耐不住性子,再次回到阁罗凤身边,惊疑不定地喃喃道。 相比之下,同样披挂战铠的阁罗凤就显得很淡定,小麦色的国字脸沉着且冷静,一双深邃眸子半睁半闭,令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他那六尺高的魁梧身躯伫立于三千禁卫的正前方,寒风吹动暗红色的战袍猎猎作响,可他却不为所动,依然安如磐石,屹立不动。 这份沉着大气,衬托他那威武雄壮的挺拔身躯,当真是尽显大将风范,无怪乎全军将士尊奉他“罗凤战神”。 听到阁诚节强作镇定的疑惑自语,阁罗凤知道他这是拉不下面子当众向自己请教,遂慢慢睁开眼睛,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声音洪亮的道:“二弟不必急躁,莫要轻敌,在没有探明山下情况之前不可武断。”一口开便是一番说教,话里话外透着言传身教的味道,将自己身为羽林军统领和大哥的双重身份发挥得淋漓尽致。 阁诚节闻言脸颊一红,脖子上青筋暴突,正要发火争辩时,却瞥见身后的一众将士皆是一脸深以为然的样子。顿时他强忍着怒气,十分不甘的低着头,低头的瞬间脸色变得一片黑青,眸中寒光乍现,略显单薄的身躯微微晃动。 阁罗凤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太重太直白,当着三千将士的面伤了自家兄弟的颜面,让他十分难堪。或者说,阁罗凤认为自己当众指出弟弟的过失并没有错,汉人不是说“私下教妻、当面教子”嘛,自己是长兄,长兄如父,教育弟弟何错之有? 看到二弟诚节“低头认错”,阁罗凤脸上露出大感欣慰的表情,不过他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当即话锋一转:“此次父王率我等前来祭陵,早在半个月前便已昭告各部,我南疆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既然都知道,区区蟊贼宵小焉敢前来捣乱?这么做,他们岂不是活腻了,自己送上门找死?” 话音一顿,阁罗凤瞟了阁诚节一眼,自问自答道:“所以这伙贼人不简单,绝非入陵盗窃的蟊贼,而是精心策划的有预谋有明确目标的夤夜行刺。 因此,不管山下厮杀的如何激烈,我们都不能妄动,保护父王的安全才是当务之急。不仅如此,还要调集重兵在正殿前守卫,不给贼人留下一丝一毫的可趁之机,誓死保护父王周全,确保万无一失!” 话音未落,阁罗凤朗声下令道:“左羽林将军姜如芝听令,速调两千禁卫前来殿前守卫,不得有误!” “诺,末将领命!”姜如芝躬身应道,随即带着亲兵疾步出列,向行宫南面走去。 姜如芝是跟随皮罗阁统一南诏的亲信将领,身经百战,善于用兵,对目前局势的判断与阁罗凤不谋而合,是以他毫不犹豫的接令,将驻守宫殿南面的两千禁卫调过来。因为行宫南面是悬崖峭壁,且正对着太和城方向,贼人断无可能爬上悬崖前来行刺。 然而,姜如芝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和阁诚节一样犯了太过武断的错误,这便是———世事无绝对。 正如他所想,行宫南边是高达百米的悬崖,绝对没有人能爬上来;但这百米悬崖是指从山下至行宫的垂直距离。如果有人走石阶上来,然后在靠近行宫时突然转道,从后殿侧下方、直线距离不到十米的山林中借助藤蔓横向攀崖上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目送姜如芝离开,阁罗凤脸上挂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微笑,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与他并肩而立的阁诚节却截然相反,脸色很难看,目光阴骘冷厉,胸膛一鼓一鼓的,俨然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 “大巫师啊,你能再狠点吗?别再折腾我这帮穷兄弟了,这是人走的路吗,怕是连只鸟雀都飞不上去吧?” 半山宫殿南苑下方,李景龙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宫殿檐角,目光呆滞的怔怔失神,既而一股压抑很久的心声脱口而出,满脸“幽怨”的盯着竹灵倩,好像她就是那始乱终弃、抛夫弃子的负心女人一般,直勾勾的目光让竹灵倩娇躯一激灵,芳心轻颤,差点迸发出成熟女人天性中的母性光辉拥他入怀,温暖他那颗敏感脆弱且容易受伤的心。 给李景龙一个拥抱,换做白灵自然可以,只可惜他面对的是大巫师竹灵倩,所以拥抱没有,倒是赏了他一记白眼。 “别说得那么可怜,好像本巫师十恶不赦、有多邪恶似的,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看着李景龙苦大仇深的样子,竹灵倩有些哭笑不得,沉默好一会,暗骂“李景龙你就是个无赖,得理不饶人、无理辩三分,脸皮太厚了,可气又可恨!” 尽管竹灵倩又气又恼,但目标就在眼前,怎能轻言放弃,只得忍着怒气,耐着性子说道:“看清楚了!眼前这面悬崖顶多二十尺的高度,只需稍稍借力,就能攀岩上去。还有,你再看崖边垂下来的是什么? 那是生长多年的葛藤。时下已是寒冬,葛蔓却没有枯萎,这就说明它很结实,足以支撑我们爬上悬崖。你若是害怕,我先上,省得你一惊一乍的大呼小叫,别把南诏禁卫军招来!”话音未落,竹灵倩骤然睁大眼睛,怒不可遏的瞋视李景龙,似乎要把生吞活剥吞噬掉似的。 原来,当竹灵倩说出“我先上”的一刹那,脑海浮现一丝明悟,隐隐感到李景龙之所以摆出一副很委屈的模样,其目的就是为了怂恿自己先上去探路。只可惜,自己明白的太晚了,话都说出去了,难道自己还能反悔不成? 浪穹大巫师之所以在部落中享有崇高威望,其根本就是巫师轻易不开口,一旦开口便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是金科玉律亦不为过。 所以,不知不觉中被李景龙算计,竹灵倩却有口难言,顿时义愤填膺,胸口剧烈起伏,那丰满硕大的蓬隆椒乳似乎要撑破紧身夜行衣,破衣而出也让李景龙尝尝被压迫的滋味,好叫你这无赖明白,本巫师的心胸到底宽阔到何种程度。 终日打雁,不曾想却被雁啄了眼,大巫师郁闷的想撞墙。 于是,她狠狠剐了李景龙一眼,娇躯一扭,伸手抓住一根蔓藤,用力试了试,然后纵身一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崖顶。 ****** ————————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酣甜如梦(求收藏推荐) “哎,你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呀!” 轻声一叹,乍听之下似乎很无奈,实则充满羡慕嫉妒,王天运看得透彻,自家兄弟李景龙实在太有女人缘了。 且不说清纯可人的白灵姑娘,就连眼前这位生人勿近、超脱红尘的大巫师,也对自家兄弟青睐有加,那时不时流露出来的羞涩和娇嗔,足以说明大巫师“坠入凡尘”了。 轻步走到李景龙身旁,王天运低声道:“目前,种种迹象表明,竹灵倩并没有利用我们达成目的,而后撇下我们当替死鬼的念头,她是一门心思完成行刺任务,所以才会跟过来。 既然人家已经拿出诚意,我们也不能应付了事,这次要拿出真本领,让浪穹寨的人好好看看,咱这帮兄弟都不是孬种!” 李景龙微微颔首,思量着道:“嗯,就照你说的办。不过,我们必须做好安排,不能愣头愣脑的一拥而上,要合理分配人手。皮罗阁身边有一万铁甲禁卫,还有许多武将和身手不错的内侍,重兵防守之下,我们这区区一百人就算全都冲上去也无济于事。 因此,留下二十个兄弟守在这里,多准备藤条,长度要延伸至山下,无论行刺成败如何,我们最后还要从悬崖逃走。此外,上去后,盾牌兵留在悬崖边掩护,弓箭手埋伏在通往悬崖的宫殿两侧负责接应,剩下的随你我二人偷袭正殿。记着,在没有靠近正殿之前尽量不要暴露行踪,成功与否在此一举!” 王天运闻言一愣,诧异道:“照这么安排,负责接应的就有八十人,我们前去行刺的只有二十人,这···不妥吧,人是不是太少了?” 李景龙摇摇头,不假思索道:“二十人再加上我和竹灵倩,一共二十二人,这就够了。毕竟,山上行宫里足有一万多人,即使我们全部出击,能有人家多吗?比人数,我们肯定不行,一百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所以我们要的是机会,一击必杀的时机。 如果没有一击斩杀皮罗阁的机会,那么行刺任务就失败了,到那时,能不能活着逃走都是问题。所以,负责行刺的人在精而不在多,而接应的人手就要多一点,从而确保我们能够顺利离开王陵。” 说完话,李景龙摆手示意王天运去安排人手,而他自己则带上侯家兄弟先行一步,抓着蔓藤攀岩直上。 王天运分配人手的速度很快,几乎就在李景龙登上崖顶之际,他就安排好一切,然后紧跟李景龙的步伐,迅速攀上悬崖。 这一刻,王天运先前精心整编兵种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随口招呼一声便完事,弟兄们早有准备,迅速投入到自己的任务当中。 率先登上崖顶的竹灵倩看到李景龙的安排后,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 待众人全部到位,竹灵倩颇有深意的看了李景龙一眼,而后身影一闪,如柳絮一般顺着屋檐的横梁向东边飘去。 媚眼一瞟,李景龙心领神会,当即带着王天运、侯家兄弟和十几个兄弟紧随竹灵倩之后,向位于东边的建筑群掠去。 ****** 光暗相间的飞檐翘角下,一支百人羽林禁卫分成左右两排站在走廊两侧,昂首挺胸,手握长枪,严阵以待,浑身上下散发着犹如实质般的浓烈杀气。 正是这只百人队的存在,迫使快速靠近正殿的竹灵倩和李景龙一行二十二人戛然止步,既而隐藏在椽梁之下或圆柱背后,蛰伏待机,寻找猎杀这头拦路虎的有利时机。 之前一盏茶时间里,他们从南面悬崖边快速潜行,始终将自己置于灯火照不到的暗处,一边行进一边袭杀沿途挡路的羽林禁卫,并将尸体放在黑暗的角落,相继死在他们刀下的禁卫甲士不少于百人,全都没有声响,也没有引起禁卫军的注意。 行进如此迅速且顺利,使得李景龙都暗自感叹自己一行人真的很幸运,竟然在上万名羽林禁卫军中如入无人之境,连续绕过十几个庭院居然都没被人发现,这运气简直逆天了! 当然,李景龙也知道,自己身后这二十人可是王天运精挑细选出来的,身手都不错,在大唐军中至少也是旅帅(百夫长)或校尉级的将领;再加上,竹灵倩那幽灵般神出鬼没的顶级高手在前面开路,又有自己和王天运、侯家兄弟随行掩护,抹去痕迹,才使得二十二人一路之上无惊无险的来到这里。 但是,幸运总有用完的时候。 就像现在,幸运之神似乎已经悄然离开,以致于一支相当精锐的百人禁卫队出现在眼前,正好挡住前往正殿寝宫的必经之路。 回廊檐角下的椽梁交叉处,此时李景龙叫苦不迭,正在经历一场冰与火的“残酷”考验。 就在刚才,原本前面领路的竹灵倩发现禁卫队时骤然止步,随即纵身跃上椽梁,致使紧随其后的李景龙霍然一惊,为避免暴露自己,不得不紧跟竹灵倩之后也跃上椽梁。 奈何竹灵倩对面的椽梁已被王天运占据,那窄小且不规则的三角叉上根本无法容纳两个身材魁梧的六尺大汉,就算勉强挤进去,也受不住三百多斤的重量。 于是乎,李景龙无法藏身之下只得跃上竹灵倩所在的椽梁,琢磨着事急从权,跟她挤一挤。 尽管竹灵倩身材丰腴,但丰腴的只是局部,都集中在该大的关键部位,实际上她双肩瘦弱,腰肢纤细,双腿修长且笔直,体重很轻,相当于李景龙一半的重量。 跃上椽梁的一刹那,李景龙顿感一阵酥软,软玉温香,那沁人心脾的幽香涌入鼻腔,令他情不自禁的心神荡漾,浮想联翩。 然而这种令人陶醉的舒爽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是刚有感觉他便立时坠入痛彻心扉的冰窖之中,腰间的软肉被竹灵倩一把掐住,既而逆向旋转三百六十度,痛得李景龙想也不想张口大叫。 不曾想,竹灵倩早有准备,第一时间捂住他的嘴,致使痛叫声憋在气管里,噎得李景龙直翻白眼,好不容易才硬生生咽了回去。 等他刚缓过劲来,腰间又是一阵剧痛,不过这次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仅没有失声痛叫,反而报复性的抱住竹灵倩的纤腰,稍稍有力将她抱起来,腾出空间让自己坐在斜杈上更舒适一些,毕竟一只脚架在椽梁上实在太难受,稍不注意就会掉下去。 这一下,报应来得快。 被抱住柳腰的竹灵倩本能地张嘴惊叫,结果李景龙也有准备,调整姿势的同时腾出左手,毫不客气地捂住她诱人的樱唇,让她也发不出声音,憋得俏脸通红,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捂住樱唇的瞬间,李景龙神情有些恍惚,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涌上心头。 他敏锐发现怀里的竹灵倩似乎对异性极其敏感,自己刚一抱住她便娇躯瘫软,体温急剧上升,以致于粉颈绯红,脸颊发烫,就连白皙如雪的耳际也迅速布满红晕,呼吸变得急促而强劲,喘息声近乎低吟。 与此同时,她那规模宏大、高耸入云的酥胸正在剧烈起伏,赫然掀起一波波让李景龙目眩神迷的巨浪,波浪伴随急促的呼吸连绵起伏,一波快似一波,一浪盖过一浪。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李景龙从恍然如梦中回过神来,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女性胸式呼吸的真谛,每一次心跳都裹挟酥胸运动,心跳越剧烈,起伏便越剧烈,越明显。 当她怦然心动或情绪激动时,就会掀起乳浪,胸部越大越明显,越魁伟越动人心魄。(“机场”免谈,即使再激动也掀不起波浪,胸中没有丘壑,平平坦坦的浪什么浪啊?) 这是李景龙和竹灵倩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上次那是“误会”,他根本没注意便匆匆而过,事后还被竹灵倩记恨上了,有事没事就找碴,弄得他好几次下不来台,狼狈不堪。 这次却是实打实的贴身接触,足够亲密,李景龙略显粗重的呼吸吹在竹灵倩鬓角青丝上,热气充斥她的耳垂,使她不断的转动脖子,娇躯连连颤抖,羞得面红耳赤,手脚无措。 不仅如此,李景龙刚刚调整了自己的坐姿,使得竹灵倩整个人都藏在他怀里,瘫坐在他腿上。 随着每一次娇躯颤抖,李景龙便承受一次徜徉于欲望和理智之间的巨大考验,同时也是生命与身体本能的艰难抉择。 此时此刻,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李景龙不知道自己能否抵挡得住竹灵倩魅惑众生的无限风情,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管住跃跃欲试的身体本能。 很可惜,现实情形已经替他做了决定,纵使美人动情也无济于事;一旦他行为过激,三十步开外的禁卫队就能立刻发现他的藏身之处,既而刀枪加身,极有可能迅速取走他的性命。 美人虽好,却还不足以让李景龙拿命来换;男欢女爱虽是人伦大道,但和生命相比,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李景龙曾经是个浪子,虽然今生也许会改过自新,可他骨子里还是很随性,不过分约束自己的欲望,做人做事全凭自身喜好,至少目前是这样。但是,风流不等于下流。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显然不适合他,他也爱牡丹,却从来没想过做花下之鬼。 “酣甜如梦,恰似你的温柔,可惜来得不是时候。我去吸引禁卫队的注意力,你和天运乘机袭杀上去,下手一定要快,决计不能让他们发出声音!” 冰火两重天的考验之下,李景龙竭力摒弃杂念,在竹灵倩耳边轻声叮嘱一句,而后纵身跃上屋顶,踩得瓦砾“咔咔”作响······ ******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天罡煞星 “酣甜如梦,恰似你的温柔,可惜···它来得不是时候。我去吸引禁卫队的注意力,你和天运趁机袭杀上去,下手一定要快,决计不能让他们发出声音!” 冰火两重天的考验之下,李景龙竭力摒弃杂念,低头吻一下竹灵倩羞红发烫的粉颈,在她耳边轻声叮嘱一句,而后轻轻抽身出来,攀着椽梁纵身跃上屋顶,踩得瓦砾“咔咔”作响。 随即他脚下生风,身影疾掠而过,在屋顶上留下一个似有似无的残影。 “谁···谁在上面?” 禁卫队百夫长第一时间听到头顶上方的瓦砾声响,顿时惊呼一声,急步跨出回廊,仰头望向屋顶。 百夫长一动,伫立在廊下两侧的羽林禁卫闻声而动,纷纷踩着栏杆跳出走廊,围在百夫长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翘首张望。 就在这时,走廊檐角下飞出一片黑影,凭借脚踏椽梁和圆柱的助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过去,一息之间便割断二十一名禁卫的脖子;一击得手,丝毫没有耽搁,身影一闪,再次划破最近的一名禁卫的喉咙。 寒光乍现,根本不用看那人是否已经毙命,便再次找到一个容易得手的禁卫,飞身扑杀上去。 相比这些身手敏捷的行刺成员,竹灵倩、王天运和侯家兄弟四人就显得愈发高明,偷袭抹杀手法娴熟无比,每次挥刀至少抹杀两名仰着脖子的禁卫。 竹灵倩更甚,身形灵活得像幽灵般旋转游走,所到之处寒光连连,雪雾弥漫。 这一幕简直就是羽林禁卫伸长脖子让人宰,而竹灵倩、王天运等人也不含糊,手起刀落,见血封喉。 事实上,这支羽林禁卫军还真是自己仰头伸长脖子的,因为屋顶上正有一个快若流星的黑影急速向他们扑来。 五息之间,整整一百名羽林禁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纷纷捂着脖子栽倒在地。 然而,就在禁卫队变得屈指可数之际,突然响起“锵”的一声碰击,使得竹灵倩等人闻声色变,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禁卫百夫长因为站在队伍中间,在听到身边有响动的一瞬间,出于本能地拔刀就砍,这一刀恰好挡住侯文的封喉之刃。 顿时,两把横刀不期而遇,迸发出刺眼的火花,与之相伴的便是碰击声骤起,让竹灵倩、王天运等二十人大惊失色,吓出一身冷汗。 “锵锵”的刀刃相撞,侯文急不可待的想将这名蛮将斩杀,于是刀刀夺命,势大力沉,而禁卫百夫长则奋起反击,拼命地挥刀抵挡。 一时之间,两人激烈拼杀,挥刀速度一次比一次快,一刀比一刀狠,战斗直接进入白热化,彻彻底底的以命搏命。 “铛~~~!” 面对侯文急头白脸的玩命劈砍,百夫长明显后力不济,亦或是心生畏惧,挥刀回击速度明显比侯文慢一些,仅仅五合之内就挨了两刀,所幸伤口很浅不致命。被逼无奈之中,但见百夫长使出全身力气奋力一击,挥刀挡开了侯文的横刀,并将他逼退两步,从而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百夫长终于赢得喘息之机,但见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胸腔内激荡翻腾的血液,大声喊道:“来······嘭!”一道寒光从天而降,瞬间破开百夫长的头皮,既而摧枯拉朽般划过他的身躯。 颅骨破碎、呼喊戛然而止,头颅裂开、颈脖破裂,再往下:胸腔,上腹,下腹,腹股沟······ 须臾之间,百夫长整个身躯被刀刃硬生生的居中破开,躯干一分为二,随着最后一声“喀嚓”脆响,躯体居中断开,砰然倒地。 待百夫长一分为二的躯体倒地之后,一个单膝跪地的身影显露出来,那柄将百夫长劈成两半的横刀已然扎进地下的青石板中,并且,硬生生地震裂了三块相邻的青石。 “噌”地一声拔出横刀,李景龙长身而起,看一眼手中已经残破不堪乃至扭曲变形的横刀,他瞟了瞟盯着自己发愣失神的众人,抬手一挥,“都愣着作甚?时不我待,立即前往皮罗阁寝宫!老子这一刀本来是为他准备的,等会找把好刀,再给他补一刀!” ************ 半山宫殿,正殿寝宫后园。 阁诚节此刻正躺在亭中软椅上闭目养神,石桌上摆着香酥金黄的糕点和一壶刚烫好的美酒,身后还站着两名姿色上佳的侍女,柔荑轻摇、力度适中的给他揉捏酸痛的肩膀,十名亲卫把守凉亭四周,其中一人手里托着他卸下的战铠。 今夜筵席结束后,阁诚节同他老子皮罗阁一样也没闲着,早早将自己最宠爱的侍婢安插在邓昭媛的行辇之中。待筵席一散,他便急不可耐地赶到庭院,与爱妾胡天胡地的好一番恩爱。 等他精疲力竭地消停下来,正要眯眼入睡时,亲兵却急忙来报,贼人夜袭王陵。 不得已,阁诚节强打精神披挂整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与阁罗凤会合,调兵遣将,亲自率领羽林禁卫守护正殿。 可是左等右等,却连刺客的影子都没看到,于是他诈称自己带队守卫寝宫后院,悄悄带着五百禁卫回到花园歇脚解乏。 为避免有人走漏消息,不被阁罗凤抓住把柄,阁诚节将五百禁卫全都派到殿外,并传下严令,没有自己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后院,违令者———斩! 三更半夜的连番折腾,阁诚节确实累得够呛,腰酸背痛,四肢发软。 此刻他半卧在铺着软垫的胡椅上,身后还有两个秀色可餐的美人侍候,可他却没有一丝旖旎之念,浑身没有一点劲,闭着眼睛任由侍女端茶喂水,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着糕点,舒服得他昏昏欲睡;若不是担心父王事后怪罪,有可能影响到自己争夺世子之位,他早就回去睡觉了,哪会遭这份罪?。 “嗯?什么声音?” 忽然,半睡半醒之中的阁诚节猛然睁开眼睛,“噌”一声站起来,双耳上下耸动,隐约听到后园尽头的走廊里有动静,似乎是刀枪碰撞的声响。 “怎么回事?是哪位罗苴佐(百夫长)负责守卫回廊?”阁诚节对自己远超常人的听力笃信不疑,当即招手叫来亲卫询问。 “顺风耳”是阁诚节与生俱来的天赋,百补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若是处于顺风口,他能听到一百五十步内蛇鼠爬行的声响。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天生本领,也是隐藏最深的秘密,除了他的亲生母亲,谁都不知道。 “禀将军,守卫后园回廊的是颠剆罗苴佐统率的羽林前锋军第三卫队。”亲兵应声答道。 “颠剆?”阁诚节沉吟一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此人倒是一员勇将,我早有提拔他之意,怎奈近来并无战事,又有阁罗凤从中作梗,屡屡刁难于我,从而不得不暂时作罢。既是颠剆领军守卫,想来不会出事。你速去传令,命他搜查整个回廊,切不可疏忽大意!” 尽管相信武艺高强的颠剆肯定能守住走廊,但阁诚节还是派人前去叮嘱一番,务求万无一失。这是因为与颠剆对自己的忠诚相比,他更相信自己的天赋听觉。 亲兵领命离开,阁诚节仍是隐隐感到不安,始终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听错,那碰击声响就是从身后回廊中传过来的。不过他刚才睡得迷迷糊糊,与后园回廊相隔两百多步,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他的天赋之外,以致于他自己也将信将疑,不敢笃定。 惊疑之中,阁诚节招手示意亲卫把铠甲拿过来,重新披上战甲,并屏退侍女,然后带上五十名亲卫前往后园回廊。 他要亲自过去察看,一则验证自己的天赋,二则安抚一下颠剆,毕竟自己曾当面对他许诺,如今事情没办成,总要给他一个交代。否则,往后谁还会效忠自己,如何与手握实权的阁罗凤争夺世子之位。 心思急转中,阁诚节昂首阔步,径直穿过满是茶树的后园,迈步踏上石阶,正要走进回廊时他骤然止步,想也不想,侧身扑向绿意盎然的茶花丛中。 “不好,快闪开!”横向卧倒的瞬间,阁诚节惊声疾呼,那无精打采的脸颊上布满疑惑和惊惧,脸色一片煞白,眼球暴突,似乎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恐怖景象。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迈上石阶之际,敏锐嗅到从回廊飘出来的血腥味;与此同时,血腥中还掺杂着微不可察的尖啸声。 身体扑向茶树丛的一刹那,阁诚节瞥见自己派去传令的亲兵趴在回廊内三十步远的栏杆上,脖子已被人扭断,头颅呈一百八十度旋转,那双暴凸圆瞪的眼珠子已被血丝填满,猩红恐怖的眼睛此刻正盯着他。 “嗖嗖~~~噗噗!” 阁诚节的预感极其精准,就在他扑入茶树丛之际,狭长走廊中尖啸声大作,一片寒光直奔堵在廊口的亲卫队迎面扑来。 霎时,利箭扎进铠甲的结合部或穿透袒露的脖子,亲卫队一排一排的中箭栽倒,从前到后逐层递进,迅速收割,吞噬······ ****** ————————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上古神兵 连续三轮箭矢射完,一团黑影紧随羽箭之后扑杀上来,挥刀将侥幸躲过射杀或中箭未死的亲卫斩杀。 眨眼间,阁诚节麾下的五十名亲卫全部被击杀,一个不留。 唯有阁诚节见势不妙,从茶树丛中连滚带爬的仓皇逃窜,趁着刺客斩杀亲卫队之际拼命狂奔,侥幸逃得性命。 令人费解的是,阁诚节在逃命之中竟然没喊救命,也没有逃向寝宫,而是横穿后园,直接走侧门,逃之夭夭。 此举极为诡异,完全不合情理。 可阁诚节偏偏这么做了。而这正中刺客下怀,没人声张,就等于给他们提供了直接闯进寝宫刺杀皮罗阁的绝佳机会,所以他们没有赶尽杀绝,任由阁诚节抱头鼠窜的仓皇逃命。 显然,由于后园光线阴暗,他们并未认出这位侥幸生还者的身份,或者说他们根本不认识此人。 而唯一见过阁诚节的竹灵倩,却因为站在高大威猛的李景龙身后,错过了最佳时机,以至于她只看见阁诚节冲出侧门的背影,没有看到正脸。 “天赐良机,击杀皮罗阁就在此时!” 挥刀砍死最后还没断气的亲卫,竹灵倩直勾勾地看着三百米外的宫殿,娥眉跳动,神情异常激动。当即,她直接越过身前的李景龙,身形飘逸,直奔那间还亮着烛光的寝宫疾掠过去。 机会难得,李景龙也不迟疑,扭头对王天运下令道:“侯家兄弟随我杀进寝宫,天运你带领余下的兄弟埋伏在园中,守住回廊,随时准备接应、撤离!”这就是李景龙。 一路走来,他一直在安排撤离路线,几乎每个关键点上都要留下几个兄弟;如此谨小慎微的性格很容易让人以为他贪生怕死,胆小如鼠。 但事实真是这样吗? 随手捡起一把横刀,李景龙丢掉手中那柄已经变形扭曲成镰刀废铁的兵器,眼底划过一丝不舍,当即招手示意侯家兄弟跟上,循着竹灵倩的背影,直奔那间亮光的寝宫而去。 目送李景龙三人迅速远去,王天运几次张嘴想要劝阻却终究没有说出口,遂将目光投向那把残破不堪的横刀,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这已经是李景龙用过的第二把横刀。 第一把刀很劣质,那是从大牢守卫手中夺来的,先后斩杀了一百多名太和城守军,最后在丛林狩猎中砍杀两头大野猪时拦腰折断。 第二把横刀是李景龙与浪穹寨三位男寨主比武切磋时赢来的。 这把刀在李景龙手里同样取得了骄人战绩,光是今夜便砍杀了四五十名羽林禁卫,刚才更是将那个武艺颇高的百夫长一刀劈成两半,结果这把质地上乘的横刀也“寿终正寝”了,完成其肩负的使命。 作为时刻跟随李景龙左右的过命兄弟,王天运知道这两把横刀其实都不适合李景龙,算不得趁手兵器,分量太轻,质地太差,根本发挥不出李景龙天生神力的强项,使他实力大减,一身强横无匹的本事只施展出六成,真可谓是有劲没处使,明珠蒙尘。 有鉴于此,王天运一直想给李景龙弄一件趁手的兵器,奈何条件有限,身不由己,有心无力。 就在刚才,王天运偷偷告诉李景龙,南诏王皮罗阁随身携带着一口宝刀,吹毛断发,削铁断金,而且重量不轻,约有二十多公斤。据说,此刀全长六尺,柄长两尺,刀身长四尺、宽八寸、厚一寸,开双刃,刀背上的锋刃呈锯齿状,一共十二个锯齿,每个锯齿约两寸长,齿间有半月状的弯钩。 这口宝刀名气很大,相传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南疆神兵,名曰“蚩尤刀”。 蚩尤刀亘古沉寂,从未现世,不知何故,最终落在皮罗阁手里。 皮罗阁得到蚩尤刀之后,一直藏匿不出,从不轻易示人。 不仅如此,他还矢口否认蚩尤刀的存在,声称自己确实有一柄堪比神兵的战刀,却不是蚩尤刀。 但是这则传闻还是迅速传扬开来,传遍整个大唐帝国,凡是唐军将领都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口上古神兵。 为此,王天运为避免传闻不实,还一再强调,这只是以讹传讹的传闻,是否真有这口宝刀尚未可知。他之所以将传闻告知李景龙,正是因为李景龙即将前往皮罗阁的寝宫,到时只需稍加留意,就知道传闻是否属实。 如果寝宫里真有这样一口刀,就不能错过,即使杀不了皮罗阁也要把刀夺过来。 这是王天运说这番话的初衷,李景龙心领神会之余,同样蠢蠢欲动,很想见识一下这柄传说中的上古神兵———蚩尤刀。 ****** “赫赫~~~!” 窗外刀光剑影,血腥弥漫,寝宫里却是丝毫不受影响,呼噜声悠长,洪亮。 南诏枭雄皮罗阁文韬武略,年轻时曾是蒙舍诏“第一罗苴子”,率领大军与五诏部落斗智斗勇,征战半生,最终一统南诏,创立南诏王国。 而今,仅仅过去七年时光,这位曾经的罗苴子(勇士)却已勇猛不再,功勋和荣耀腐蚀了他的雄心,酒色掏空了他的身体,刚步入天年之年便尽显老迈之态,彻底失去了应有的警觉。 伴随“喀喀”一阵轻响,严丝合缝的格窗轻轻升起,一抹皎洁的月光洒进寝宫,与月光随行的还有一道凹凸有致的倩影。 光暗相间,一闪而过,倩影轻飘飘的落地无声;娇躯俯身弯腰,长腿后抬,脚跟挑着窗沿缓缓下降,使掀开的格窗慢慢合拢,全无声响。 关上格窗的瞬间,但见她俯身一滚,轻如无物的娇躯贴着光滑的地板,向位于寝宫中央的莲花灯树潜行。 就在格窗关闭的同时,李景龙和侯文、侯武三人也到了窗外,可惜晚来一步,竹灵倩已经率先潜入寝宫。 这是此次“刺陵行动”中至关重要的绝杀环节,成功与否就看竹灵倩入室之后如何出手。 手指蘸一点唾沫,在格窗边缘轻轻戳个窟窿,李景龙侧身贴上去,窥视寝宫内的情况。 映入眼帘的是,这间寝室很大,而且不是一般的大,目测之下足有三百四十平米。室内装饰华丽奢侈,布局繁琐,四面格窗处放置朱红屏风,在屏风内侧摆放灯树,将偌大的寝宫照得亮如白昼。 灯树之外,是四个巨大的古色古香的木柜,木柜组合成一间别致的充满儒雅气息的书房,这应是专为皮罗阁处理军机政务准备的。这一套摆设仅仅占用了寝室的东南角,只有总面积的三成。 书房内侧,就是雷鸣般响彻整个寝室的呼噜声之所在,肆虐声响来自寝宫正中。 寝宫四角上,灯树照过来的白炽光亮全被木柜遮挡着,人为的营造一种躺在树影下歇息的舒适氛围,宽大的象牙床就摆放在木柜包间中央,牙床上方六尺呈现出光暗交错的绮丽景象。 左侧床头,有一盏莹白如玉的莲花灯树,层次分明的放置着二十一盏莲灯,灯芯很短,火光微弱,柔和的光线撒在牙床上。 依稀可见,锦被下的包裹着两个对比鲜明,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身影。 一个占据大半个牙床的身躯,臃肿粗壮,随着盖在腹部的锦被剧烈起伏,臃肿身躯发出令人惊怖的轰鸣(呼噜声),震得牙床微微晃动;另一个身影则显得纤弱娇小许多,娇躯侧卧着,呈现起伏有致的诱人弧线,极其养眼,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无限遐想。 牙床外侧是一排精致且高大的木柜,木柜之间留出一道门,与书房门在一条直线上;看似是一道房门,实际却没有门,全都敞开着。 牙床的外间是浴室,隐约可以看到浴桶边沿上镶着黄澄澄的金边,浴桶上方还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浓郁的花香充斥整个寝宫。 浴室之外,就是寝宫的正门,此刻房门紧闭,没有一丝声响。 眨眼之间,李景龙便将寝室内的情形看得通透,这是他的老本行,因为他曾是富甲一方的地产大亨,对房子的面积大小和室内装饰十分熟悉。 但凡遇到一处精致显眼的房子或宅院,他便忍不住打量一番,稍稍看两眼便一目了然,瞬间便将宅院的整体设计和内部装饰存储在脑海里。 这是他曾经的工作需要,经年累月的重复一件事,想改都改不掉;以至于,如今两世为人,他还是习惯使然,不由自主的观察这寝宫。 这种现象就是职业病,在大唐帝国也普遍存在,只不过没有职业病这么简洁凝练的说法而已。 说起来,这间寝室算得上是李景龙附身之后第一次遇到瞧得上眼的华丽建筑,故而情不自禁的多看两眼。 待看清楚室内布局之后,李景龙再次将目光投向牙床上那个肥猪似的臃肿身躯,从他身上一寸一寸的扫视,生怕错过什么。 突然,李景龙眸子一亮,凝神注视着牙床右侧墙壁那柄泛着幽光的长柄战刀,目测中此刀长约六尺,刀柄长约两尺,刀身上包裹着黝黑的兽皮刀鞘,看不清模样。 “这···这就是皮罗阁从不示人的上古神兵蚩尤刀?”暗自猜测中,李景龙目光炽热,脸颊微微泛红,肩膀轻颤,俨然喜出望外,一眼便看上了这口幽光萦绕的宝刀。 就在这时,李景龙赫然看见在牙床西北角的木柜处闪现一抹寒光,紧接着,伴随“咻”一声脆响,一道倩影突兀跃起,那寒光熠熠的三尺青锋直奔牙床上的臃肿身躯刺去。 ****** 【唐朝,一丈相当于3米,依此类推,一尺即30厘米,一寸即3厘米。】 【唐朝,一斤相当于现在的660克,一公斤约合1320克,相当于现在的两斤半还有富余,现代15斤大致相当于唐朝的10斤。】 求收藏,求推荐票,多谢! ————————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螳螂捕蝉 “咻!”寒光乍现,利剑出鞘。 竹灵倩腾空跃起,以泰山压顶之势,三尺青锋直取牙床上那具如肥猪一样臃肿躯体的头颅。 这一剑,是她梦寐以求的复仇之剑。 为此,竹灵倩不惜游走于大唐和南诏之间长达七年之久,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年又一年的等待,终于盼来了改写南诏历史的伟大时刻。 这一刻,她若能如愿以偿的一剑砍下皮罗阁的首级,就能以此给那五位被皮罗阁阴谋陷害的尸骨无存的部落诏主一个交代,告慰惨死在皮罗阁大军铁蹄下的五诏部落十余万英灵,从而拉开浪穹部落复兴的序幕。 所以这一剑,竹灵倩志在必得,纵然搭上自己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不好!寝室有埋伏,她中计了!” 看到竹灵倩拔剑行刺的瞬间,李景龙还发现,在牙床右侧的木柜上也闪过一道寒光。 霎时,李景龙大惊失色,暗叫不好,当即毫不犹豫的撞破格窗,纵身跳进寝室,疾步如风,挥刀冲向寝宫中央的牙床。 “快闪开,有埋伏!” 破窗而入的一刹那,李景龙惊声疾呼,奈何为时已晚,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 纵身腾空的竹灵倩,身体倒悬,飞身直刺,剑锋直取皮罗阁的头颅。她有足够的信心也有足够实力,一剑刺穿皮罗阁的脑袋。 这是最稳妥的刺杀。 除此之外,无论刺杀皮罗阁的任何部位都有可能出现偏差,从而导致一击不死,后患无穷。 娇躯直线下坠,眼看剑锋就要刺入皮罗阁的头颅,就在这时,一抹快如闪电的寒光在竹灵倩眼角余光中疾掠而过,倏然斩向她持剑的右臂。 霎时,竹灵倩俏脸煞白,身体出于本能地凌空旋转、试图避让,然而她固执得近乎疯狂的击杀皮罗阁之心却促使她攥紧剑柄,义无反顾刺向皮罗阁。 这一霎,竹灵倩神情决然,就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换取皮罗阁的命,自己不惜一死,也要杀死皮罗阁。 “锵———!”砰然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凌空直刺的三尺青锋被横空袭来的四尺唐刀以巨力荡开,那足可开山碎石的挥砍之力,硬生生将腾空下坠的竹灵倩震得倒退翻滚。 旋即,一道破空声灌入耳中,迫使竹灵倩本能的扭头闪躲,既而后腰一沉,剧痛随之涌上心头。 “啊!” 剧痛袭来心头,竹灵倩感觉自己的腰似乎都被踢断了,痛得她失声痛叫,尚未落地的娇躯横向翻滚,被动得凌空翻转四个来回,才勉强落地,随即又踉跄两步,娇躯瘫软的摔倒在地。 “噗”的一声,气血翻腾的竹灵倩一口鲜血脱口而出,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精神萎靡,脸颊苍白如纸,手中佩剑脱手落地,原本白皙柔嫩的右手已被虎口迸裂的鲜血染红了,整条右臂软绵绵的垂下来,已然失去了战斗力,沦为任人屠戮的羔羊。 本来志在必得的一记决杀,却在眨眼之间换来截然相反的结果,竹灵倩心中充满难以难以言喻的失落,从不言败的斗志受到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加之身受重伤,心灵和伤痛的双重打击让她平生第一次感到绝望,心力交瘁,或许只有死亡才能让她彻底解脱。 胜券在握的一击却在最后一刻功败垂成,这种天堂与地狱的巨大落差,彻底摧毁了竹灵倩所有的骄傲,也撕下了她外冷内热的伪装,让她从无所不能的大巫师变成美艳娇嫩且敏感脆弱的女人,而且还是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事实上,不是她不够强大而落败受伤,而是急于求成又固执,以至于危险到来时不顾自身安危,执意击杀皮罗阁,这就给对手留下可乘之机,近乎毫无防备的被对手击中,从而身受重伤。 此外,偷袭竹灵倩之人也不简单,武艺足以和她比肩,且力量更大,更善于伪装隐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偷袭皮罗阁,人家躲在暗处偷袭她,在彼此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她焉能不败? 或许在得胜的“黄雀”眼里,此刻竹灵倩就像是折断翅膀的七彩孔雀,留下的只有美艳动人的绝美容貌和傲人身材,却失去了保护这份美丽的能力,充其量是可供男人玩乐的妖艳尤物。 但在李景龙看来,这一刻的竹灵倩更有女人味,美艳得让人惊心动魄,这才是真正的女人,一朵需要强者呵护的绝谷幽兰。 哀莫大于心死,已经彻底绝望的竹灵倩靠坐在西北角的木柜边沿,俏脸上除了失血之后的苍白,就剩下呆滞和冷漠。 “大胆逆贼,竟敢行刺我父王,此番落在我阁罗凤手里,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打斗声惊醒了沉睡中的皮罗阁,睁开眼睛的瞬间他本能的滚下牙床,躲在床底下探视室内的情况。而挥刀击退并重创竹灵倩之人,却在此时义正词严的厉声呵斥,明确无误地将刚刚发生的行刺过程传达给皮罗阁,让他知道自己护驾救驾的功劳。 “阁罗凤?”已经认命的竹灵倩听到这个名字的一霎,骤然抬头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身着战铠的现任南诏羽林禁卫大将军,号称“罗凤战神”的阁罗凤。 看到阻止自己击杀皮罗阁,并下狠手重伤自己的人竟然是阁罗凤,原本神情冷漠的竹灵倩顿时变得异常激动,苍白的脸颊上竟浮现一抹绯红,纤如刀削的双肩随着颇具规模的椒乳剧烈起伏而连连颤抖,既而撑着木柜,居然又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看见偶像也不用这么激动吧,难道是······老情人久别重逢,旧情复发?情况不对,有奸···情!”藏在暗处的李景龙腹诽道。 李景龙破窗而入时,正好赶上竹灵倩和阁罗凤刀剑碰撞,两个声响无意中糅合在一起,所以阁罗凤并未发现他,也不知道寝室里除了竹灵倩之外,还有一个尚未现身的刺客。 本来李景龙看到竹灵倩被打成重伤,顿时就想冲过去灭了阁罗凤,可是竹灵倩见到阁罗凤时的异样表现却让他很吃味,心里隐隐有种被愚弄欺骗的感觉,于是他藏匿身形,没有立即现身。 尽管李景龙从未追求过竹灵倩,也没想过自己和竹灵倩会发生点什么,更不奢望她有一天会爱上自己,毕竟她比自己大十岁。 年龄差距对男人影响不大,但对女人而言,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虽然李景龙曾经的年龄比竹灵倩还大得多,但他现在已经“重新做人”,面嫩得很,还是个尚未及冠(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所以两人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也不存在男欢女爱的风流韵事,仅仅是近距离“接触”过两次而已,纯粹是无心之举,环境所迫,属于偶尔泛起的涟漪,不涉及感情,不掺杂其它念头。 然而接触过两次之后,却给李景龙留下很美好的感受,使他内心深处烙上竹灵倩的影子。 这种感觉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对美丽温柔的女老师暗生情愫一样的奇妙感觉,既想保护她陪伴她,又想让她的美丽停留在这一刻,等待自己慢慢长大,然后给这份美好续写一个完美的结局。 这种感觉很美妙,很珍贵,神圣不容亵渎,不容侵犯,更不允许出现破坏分子。 李景龙对竹灵倩就有这种感觉,虽然谈不上神圣,却不允许第三者插足,更不允许破坏分子的出现。 很明然,阁罗凤就是他眼中的破坏分子,而且是有重大嫌疑的“阶级敌人”,属于被打倒的对象。 莫名之中,李景龙有些失落,心中的“完美女神”移情别恋了,搁在谁身上谁都会失落。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他感觉自己比阁罗凤强,无论是相貌、身材还是文采武功,简直完胜阁罗凤;最重要的是自己比他有男子汉气概,从来不打女人。这里说的“女人”是专指李景龙眼中具有女性明显特征的“真女人”,歪瓜裂枣、歌姬伶人或比男人还像汉子的不在此列。 失落,郁闷,还有几分后悔,这是李景龙此刻最真切的感受。 之所以还有几分后悔,是因为他觉得太纯洁,骨子里总把“古人的爱情”看得很神圣很伟大,不忍亵渎,以至于他之前本来有机会占竹灵倩的便宜,可他却迈不过心里那道坎,自以为占了人家的便宜就应该负责到底,否则就不要招惹人家。 但现在他后悔了。 早知道竹灵倩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纯洁,暗地里和阁罗凤眉来眼去,那送到自己嘴边的肉不吃白不吃,就当吃宵夜了。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干脆利落不后悔。 郁闷哪,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就在这时,竹灵倩的一句话让李景龙神情俱震,如闻仙乐梵音,浑身舒坦。 “阁罗凤!你这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阴险小人,本巫师瞎了眼才会跟你联手!今日纵然身死,他日化作厉鬼也誓不与你干休!”。 竹灵倩义愤填膺的咒骂声尚未落下,阁罗凤便厉声断喝:“住口!受死吧!”说着话,他已疾步奔向竹灵倩,长刀飞扬,急欲斩杀竹灵倩灭口。 “哈哈···大巫师别怕!你男人在这呢,看爷们给你找回场子!”长刀即将落在竹灵倩粉颈的一瞬间,李景龙大笑一声,双手抡起横刀,纵身从立柜上跳下,大刀直奔阁罗凤的脑袋劈砍下来。 ****** ————————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差之毫厘 居高临下,力劈华山。 这一刀与之前刀劈颠剆百夫长的情形如出一辙,势大力沉,攻其必救。 无独有偶,这出其不意的一击与刚才阁罗凤偷袭竹灵倩那一刀竟然出奇的相似,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真正是故伎重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李景龙在赌,赌阁罗凤没有竹灵倩宁死也要击杀皮罗阁的决然之心,所以他这一刀没有留余力,赫然是全力施为,硬是将一把普通的横刀挥舞得如同神兵利器一般虎虎生风,牵引着十米之内的气流汇集成风,如实质般涌向阁罗凤。 “贼子敢尔!” 突如其来的一刀吓得阁罗凤面如土色,略显黑黄的脸颊顿时变成白里泛黄的汉史,黄不溜秋的很是滑稽;最扎眼的是他脸上坑坑洼洼的痘痕,似乎在无声抗诉李景龙不讲究,竟然用如此坑人的方式对付“坑人”。 “锵~~~噔噔!” 危急时刻,阁罗凤正如李景龙所想,果断舍弃了斩杀竹灵倩,刀刃陡转,高举战刀迎向李景龙居高临下的劈砍一击。 随着一声火星四射的碰击声响,阁罗凤吃力不住,生生被震退五步,脚步踉跄之际又被李景龙一脚踹在左肩,致使阁罗凤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四脚朝天倒飞出去。 “嘭———哗!” 轰然一声巨响,阁罗凤倒飞近十米撞在古朴厚重的木柜上,致使木柜受力不住,应声倒塌,生生将外间的浴桶砸个稀烂。 尚未倒掉的乳白色洗澡水如决堤的洪流一般肆意横流,眨眼间便流进牙床床底,将躲在床下的皮罗阁“包围”起来。那乳白的液体中还夹杂着许多粉红的花瓣,残存的花香弥漫开来,给倒在地上的皮罗阁和阁罗凤父子俩来个凉水沐浴,牛奶滋润,遍体生香。 结结实实的撞在檀木柜子上,让已经胸腔受创的阁罗凤伤上加伤,手中的四尺长刀“哐当”落地。 “哇”的吐出一口热血,阁罗凤左手捂着胸口,一脸骇然的看着李景龙,那眼神似乎在说:“怎么可能?他竟有如此大的力量!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他耍诈,借力使力才有超过我两倍的巨力!” 惊骇未定的阁罗凤此时的伤势与竹灵倩几乎一模一样,双手虎口迸裂、血流如注,一双手臂惊颤不已,酸痛无力,左肩上挨得那一脚不仅让肩胛错位,还累及左侧胸腔,使他血气翻腾、左胸剧痛,呼吸艰难,根本不敢用力,致使一身武艺无法施展。 一击得手,李景龙毫不迟疑的抛出横刀,用力朝阁罗凤掷去,试图一举将其击杀,省得他碍手碍脚,贻患无穷。 诚然,刚才一击虽然重创了阁罗凤,使他暂时失去再战之力,可李景龙自己也不好受,右臂不住的战抖,胸中同样血气翻腾,一身战力至少锐减三成,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施展出如此刚猛霸道的雷霆一击。 这种硬碰硬的搏杀,真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力量的碰撞是相互的,就好比狠狠抽别人一耳光,人家肯定痛,可是打人的手也痛。 阁罗凤此刻受伤颇重,李景龙同样也不轻松,被刀身反弹回来的巨力震得胸口发闷,手臂酸胀无力,战斗力锐减。 与此同时,李景龙也深刻体会到阁罗凤的厉害,如果刚才不是出其不意的偷袭,而是面对面的正面搏杀,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一刀之下,他手里的横刀又崩了一个大豁口,险些拦腰折断,所幸阁罗凤仓促应战,十二分力量顶多使出十分;否则的话,横刀就会扛不过阁罗凤的佩刀。若是对砍时横刀突然折断,那李景龙就会很危险,非死即伤,决计难以全身而退。 正是看到自己的横刀又废了,李景龙才想起自己真的亟需一把得力的趁手兵器,就像刚才那样,自己力量强横,抢得有利时机,又占据地利优势,可就是因为兵器不给力,才让阁罗凤逃得性命。否则的话,一刀下去,至少留下阁罗凤的半条命,定叫他缺胳膊少腿,不死也残。 甩手掷去横刀,李景龙想都不用想,抬腿踏着牙床,纵身一跃,摘下挂在墙上的六尺战刀。 十几米外的阁罗凤见到横刀飞来,顿时便知李景龙准备趁机斩杀自己,于是强忍伤痛顺势一滚,堪堪躲过凌空袭来的刀锋。正当他暗自庆幸时,赫然瞥见李景龙纵身取下父王皮罗阁时刻带在身边,珍藏多年、视之如命的蒙舍诏族长圣器———蚩尤战刀。 一瞬间,阁罗凤惊声疾呼:“恶贼休得猖狂,速速放下我族圣器,否则某定将你千刀万剐,剥皮点天灯!” 任凭阁罗凤竭斯底里的危言恫吓,李景龙充耳不闻,自顾摘下战刀,而后看也不看藏在被窝里哆嗦发抖的女人,堂而皇之的站在皮罗阁的象牙床上,。 “噌”的一声拔刀出鞘,霎时他只觉眼前一亮,但见那长约四尺的刀身寒光逼人,刀背上狰狞泛光的锯齿宛若张开血盆大口的嗜血猛兽一般,见之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刀刃锋利闪亮,乍一看如同清澈湛湛的溪流,流光溢彩,微波粼粼,宛如一面白璧无瑕的明镜;李景龙的脸颊便映在上面,连细如毫毛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好刀!好漂亮的刀!” 情不自禁的赞叹一声,李景龙突然紧握战刀,轻轻一跃,反手一刀劈向莹白如玉的象牙床边沿。此时皮罗阁就躲在床底下,如果一刀劈开牙床,便可将皮罗阁拦腰斩断,断为两截。 刀,好看没用,真正有用的是它锋利坚韧,而自古以来的神兵无一不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利器。 李景龙挥刀砍牙床,就是想试试这刀究竟是传说中削铁断金的上古神兵蚩尤刀,还是徒有其表、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仪刀。 手起刀落,李景龙没有听到预料中的砰然巨响,只听见与拔刀出鞘的声音一般无二的“噌”一声轻响。 循声看去,只一眼,他的脸上便露出无比失望的表情,但见刀刃楔入牙床边缘的深度不到两寸,长度倒是与刀刃贴合牙床的长度一致,足有两尺长。 大失所望的摇摇头,李景龙用力拔出刀锋,无意间一瞥,顿时眼神发直,整个人都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刀锋依然光滑如新,流光溢彩,那晶莹透亮的刀面上看不出一丝碰撞之后的痕迹,连无伤大雅的擦痕都没有。 真可谓是光可鉴人,清澈无尘! 顿时,一种如获至宝的莫大喜悦充斥心田,李景龙咧嘴“呵呵”的傻笑,俨然旁若无人的怡然自乐,完全忘了身在何处,更忘了这口宝刀也不是他的,而是有主之物,并且还是人家蒙舍诏世代相传的传承圣器。 轻抚着光滑闪亮的刀刃,李景龙眼神迷离,就像抚摸知心爱人一样,动作轻柔,目光柔和,视若珍宝,怜惜疼爱,仿佛力量稍大一点就会弄痛她一样,七尺高的刚毅男人居然罕见地流露出温柔的表情。 这一幕落在正忙于调息的竹灵倩眼里,浑身不禁打个冷颤,心头浮现几分酸涩,隐隐生出几分羡慕和无端的嫉妒。 “嫉妒战刀?”竹灵倩浑身一激灵,当即摒弃杂念,从紧身黑衣中取出几个如手指大的小瓶,一口气吞下三颗红枣大的药丸,然后将另外两个瓶子里的药粉倒在手心上,握拳将手缩进袖子里,等到再次伸手时掌心里空无一物,柔荑依然白皙如玉,似乎从未沾过任何东西。 正在陶醉中的李景龙突感手指刺痛,抬手一看才恍然回神,原来自己忘情之下右手五指竟都被刀锋划破表皮,渗出鲜血,在刀锋上留下清晰的五个手印。 “嘭!”李景龙刚一回神,面前的牙床底下便传出碰撞声响,惊得他一身冷汗,一边迅速后退,一边暗呼自己太大意,若是皮罗阁从床底下挥剑偷袭,只怕自己这两条腿就保不住了,不死也残。 急退数步,李景龙弯腰看向床底,一看之下,他忍俊不禁地“扑哧”一声,哑然失笑。 原来,刚刚他突然一刀劈向牙床,生生把藏在床底的皮罗阁给吓尿了,以致于皮罗阁慌不择路地想要逃离牙床,尚未爬到床边便迫不及待的窜起来,结果一头撞在床沿上,碰得头破血流,好不凄惨! 被皮罗阁滑稽的动作逗乐了,李景龙并没有忘记正事,只见他纵身跳上牙床,抬脚从蜷缩在被窝里的女人身上跨过去,甩手一刀,斩向正欲起身且满脸是血的皮罗阁。 然而,这十拿九稳的一刀却被飞身扑来的阁罗凤挥刀荡开。待李景龙抽刀再砍之际,寝宫房门突然大开,八名身着宫女和宦官服饰的内侍闪身进来,眨眼间便列阵排开,露出绑缚在手臂上的精巧连弩(诸葛连弩)。 “嗖嗖嗖!” 连弩振动,箭矢如蝗,迫使李景龙挥刀成团,身形疾退。 翻身跳下牙床之后,他再不恋战,俯身抄起靠坐在木柜边缘的竹灵倩,绕到木柜后方,而后大步如飞,火速撤退。 被李景龙托住双腿抱在怀里的一刹那,竹灵倩顾不上惯有的矜持,主动抱住李景龙的脖子,解下战袍裹住右臂衣袖,然后右手用力一甩,左手却捂住李景龙的鼻子,伏在他耳边催促:“屏住呼吸,快走,再晚就走不了了!” 随着李景龙抱着竹灵倩闪身离去,被竹灵倩抛出的战袍凌空旋转,一股黑褐色的粉末在牙床上方飘散飞扬,迅速扩散弥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整个寝室······ ******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大悲大喜(求收藏推荐) “咳、咳咳!” 粉尘弥漫之中,八名正欲追赶的内侍刚走两步,便呛得剧烈咳嗽,这时四名宫女中已有两人捂着脖子栽倒在地,随即口吐白沫,四肢剧烈抽搐,满地打滚,神情异常惊恐骇人。 紧接着,两名宫女那痛苦惊怖的表情渐渐凝固,前一刻还抽搐不已的四肢软软地松弛下来,七窍流血,气息全无。 “不好,这是毒粉!快···护驾,速速离开寝宫!” 亲眼目睹两宫女吸入粉末后毒发身亡,阁罗凤大惊失色,慌乱不迭的捂住口鼻,一边大声疾呼,一边架起皮罗阁,撒腿往外跑。 “啊~~~嘭嘭!”惨绝人寰的尖叫声中,六名内侍中又倒下四人,浑身抽搐,满地打滚,惨叫连连,待阁罗凤拖着皮罗阁走出房门时,这四人已溘然毙命。 仓惶冲出房门,阁罗凤突然感觉脑袋一沉,脚步踉跄着窜出五六步,直到抓住殿内的圆柱才稳住身形。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也吸入了毒粉,中毒了。 不过,阁罗凤早就知道浪穹大巫师竹灵倩擅长养蛊炼毒,因此他刚才一直小心提防,唯恐被她算计。 果然,有备无患,这一手准备还真派上了用场,危急时刻保住自己一条命。 庆幸之余,阁罗凤也不得不承认,浪穹大巫师之名绝非浪得虚名,竹灵倩也不是善茬,身负重伤之下随手一挥,便将侍奉皮罗阁多年的八名内侍毒死六个,险些将他们父子一锅端了。 扶着柱子喘息一会,阁罗凤再次尝试着摇了摇头,感觉眩晕感减轻了许多,头脑清醒,并无大碍。顿时他长嘘一口气,悬在嗓子眼上的心缓缓落下,这才想起自己还拖着父亲皮罗阁,低头一看,手里空空如也。 人呢?皮罗阁哪去了? 霎时,阁罗凤眼皮直跳,黑脸吓得苍白,急忙回头寻找。刚迈出一步,脚下被绊了一下,让他一个趔趄窜出去十几步,站稳脚跟回头一看,原来皮罗阁就倒在自己身后。 然而皮罗阁此时紧闭双眼,紧蹙在一起的眉头预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圆乎乎的胖脸变得一片黑青,嘴唇也变成紫黑色。 乍一看,像锅底似的黑不溜秋,根本看不出他是南诏王皮罗阁。 “父王!”如丧考妣的痛叫一声,阁罗凤一个箭步扑到皮罗阁身旁,托住他抱在怀里,阁罗凤泣不成声,热泪哗哗的下坠,泪水纷落如雨,悲怆至极,哽咽着发不出哭声。 这一幕,当真是见者落泪,闻者揪心,父子情深,感人至深! “噗!”在阁罗凤伤心欲绝的摇晃下,躺在他怀里的皮罗阁突然身躯一震,双眼圆瞪,张嘴吐出一口黑血。 那散发着腥臭味的黑血全都喷在阁罗凤脸上,顿时黑血淋头,令人窒息的恶臭熏得阁罗凤脸颊涨红,喉咙不住的涌动,呕吐感一股子一股子的往上涌。 怎奈皮罗阁正睁大眼睛瞪着他,迫使阁罗凤不得不强忍着,一张原本黑黄刚毅的脸庞顿时变得暗红发青,像闷死的猪肝儿,煞是好···难看! 乍一看到皮罗阁黑青的脸色和痛苦狰狞的表情,阁罗凤下意识认为皮罗阁已死,死状与寝宫里死去的六名内侍一般无二,被那剧毒无比的粉末毒毙了。 于是阁罗凤当即慌了神,可以说是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皮罗阁死了倒也无所谓,关键是他临死前还没有确定自己的世子之位,这才是阁罗凤慌乱无措的源头。 所以,阁罗凤顿感悲从心头起,苦从脸上来,哭得伤心无比,且不说别人感不感动,他自己都被这苦大仇深的痛哭声感动得想停都停不下来。 十余年来,为了谋得世子之位,他跟随皮罗阁东征西讨,长年领兵征战,尽心竭力的辅佐皮罗阁一统六诏,建立南诏王国。无论是功劳战绩还是政务治理,他阁罗凤都是皮罗阁麾下独一无二的贤臣良将,何况他本身就是皮罗阁的“长子”,理应被册立为世子,将来承袭王位。 然而这只是阁罗凤自己的想法。 因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皮罗阁迟迟没有册立世子,尽管满朝文武半数以上都曾保荐阁罗凤为世子,可皮罗阁却敷衍搪塞,一再拖延,始终不肯松口。 不仅如此,随着皮罗阁身体越来越差,近两年他刻意培养次子阁诚节,大有将其培养成继承人的趋势。 这让阁罗凤压力大增,时刻都充满紧迫感,可他却无计可施,更不可能起兵谋反,因为皮罗阁身为南诏开国君主,在各部落中享有崇高威望,并且手里一直握着兵权。 尽管阁罗凤手中也掌握着一部分兵马,可这点军队与皮罗阁掌握的兵权相比,就如同溪水与江河的差距,根本无法与之相抗。 所以,阁罗凤投鼠忌器之下,不得不更加尽心尽力的替皮罗阁效命,希望他能回心转意,放弃另择世子的念头。 事实上,阁罗凤清醒地认识到,皮罗阁在挑选继承人的问题上也是患得患失、犹豫不决,否则南诏世子之位就不会一直悬而不决,空置至今。 这就意味着,在皮罗阁没有下定决心之前,他阁罗凤还有一半的希望成为世子。 换言之,倘若皮罗阁不选他做世子,那阁罗凤只有起兵夺取王位,但胜算仅只三成左右。如果皮罗阁最终选择他,那便是板上钉钉,他上位之初就能掌握八成左右的兵权,迅速稳定局势,日后有望在皮罗阁建国的基础之上再进一步,真正成为摆脱大唐帝国钳制的独立王国。 这也是今夜行宫遇刺时,阁罗凤潜入寝宫舍命保护皮罗阁的真正原因,因为他想赢得皮罗阁的绝对信任,从而选择他做世子。 与之相比,阁诚节却在发现刺客的第一时间,不声不响的溜之大吉。 这是因为阁诚节认为父亲太过偏心,处处袒护阁罗凤,为此他早就心存怨恨,却苦于一直没有下手机会。如果皮罗阁遇刺身亡,那他阁诚节就有六成以上的把握继承王位,自己的两个弟弟也有四五成机会,而“长兄”阁罗凤连继承王位的资格都没有。 ······ 黑血淋头的一刹那,阁罗凤面如猪肝,百感交集,思绪纷飞。 回过神来,他忽然感觉这世上似乎真有报应存在,而且来得好快。 他以为皮罗阁已死,于是抱着“尸体”痛哭流涕,这不是父子情深,而是希望越大失望更大,感觉自己苦心经营十几年却一夕之间化作乌有,这种莫大的失落远比父子情深还要剧烈得多,所以他哭得很伤心,简直是痛断肝肠。 然而,皮罗阁似乎感觉到他哭得很没诚意,竟然又活过来了。并且,张嘴就是一口毒血浇得阁罗凤狗血淋头,那浓郁之极的恶臭让他痛不欲生,险些窒息而亡。 “这是报应么?”阁罗凤患得患失的臆测道。 “父王···父王你还活着?太好了,天不绝我南诏,苍天保佑啊!”拂袖摸一把脸上的黑血,阁罗凤惊喜若狂,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实在太刺激了,以至于素来沉稳内敛的“罗凤战神”都情不自禁的大呼大叫起来。 顷刻之间,驻守殿外的羽林禁卫军相继进驻殿内,将偌大的正殿围得水泄不通,几十名宫廷内侍将身中剧毒的皮罗阁抬进偏殿,并传唤御医前来诊治。 与此同时,禁卫军也在毒粉消散后进入寝宫,发现牙床上蒙头裹着锦被的邓昭媛,待宫女将她从锦被抬出来时,她已昏迷不醒。颇为惊奇的是,她并未中毒,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躲在被子里时间太长,加之惊吓过甚,直接昏死过去(缺氧了)。 一刻钟后,稍稍处理伤势的阁罗凤,奉命领军追杀竹灵倩和黑衣刺客。这次皮罗阁下了死命令,命阁罗凤一定要抓住刺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也是皮罗阁吐血清醒时说得唯一一句话,旋即又陷入昏迷。 就在阁罗凤领兵出发之际,御医再次前来传令,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解药,因为御医们发现皮罗阁身上的剧毒极其古怪,乃独门秘技,只有下毒之人才能配置解药,其他人纵然医术超群也束手无策。 听到御医的话后,阁罗凤嘴角抽搐两下,心中一片苦涩,知道自己又摊上了苦差事,想从竹灵倩手里拿到解药谈何容易,简直就是痴心妄想。那巫婆整天琢磨着如何杀死皮罗阁,而今想让她交出解药······啧啧,东边的月亮还没落下,西边有可能出太阳吗? “左营三千铁骑下山备马,右营两千禁卫随我追杀刺客,目标南苑断崖,出发!”一声令下,阁罗凤带领两千禁军急速奔向南苑。 明知此行不可能完成任务,但阁罗凤还是决定试试;毕竟,成与不成只有试过才知道。 为此,他已经想到一个办法,不打算将刺客全部歼灭在断崖四周,而是提前准备好战马,尾随追杀,沿途寻找机会,逼迫竹灵倩交出解药。这便是阁罗凤的做事风格,思维缜密,谋而后动;虽然心机深沉,手段阴毒,不够光明磊落,却不失为一代枭雄。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有人已经抢先一步率部追杀刺客,无形中打乱了他的部署。 ****** ————————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温柔如刀 随着格窗“嘭”一声被强行破开,李景龙抱着竹灵倩纵身跃出寝宫,冲进茶树满园的后花园。 与此同时,后园侧门突然被撞开,一个身穿明光铠的南诏将领率先冲进来,挥舞大刀喊打喊杀,随即数以百计的羽林禁卫紧随其后蜂拥而入,四面出击,直奔李景龙冲杀过来。 “杀刺客,他就是刺客!刺客还有同伙藏身在南苑,诛杀刺客,杀啊!” 破门而入的羽林将军伸手指向李景龙的身影,扯着喉咙发出破锣一般的嘶喊,只见他叫得很起劲,声音极大,高举大刀凌空挥舞,催促禁卫军围歼刺客,可他自己非但不上前围堵刺客,反而退到圆柱后面,生怕别人放冷箭。 “这不是之前逃走的那人吗?” 刺耳的破锣声让李景龙下意识循声望去,这一看,便认出此人赫然是一炷香前侥幸逃得性命的那名禁卫将领。 眼睛虽没顾上看路,但李景龙脚下却不含糊,大步如飞,如疾风一般疾掠而过,眨眼间便已越过大半个后园,距离通往南苑的走廊已不足百米。 “阁诚节!”斜瞟一眼,竹灵倩便认出这位大肆叫嚣之人正是皮罗阁的次子阁诚节。 按照她以往的脾气,既然遇见阁诚节,就不能放过,势必除之而后快。但是,经过方才一战,竹灵倩却不这么想了。 “先前你见过他,为何不杀他?” 听到竹灵倩的话,李景龙这才知道这个去而复返之人竟然是南诏二王子阁诚节,“嗯,之前见过一面。这家伙很机灵,见机不妙,扭头就跑,而且逃走时一声不吭,有趣得很!” “咻———铛!”破空声袭来,竹灵倩挥剑将箭矢荡开,伏在李景龙肩头,柔声道:“你不用分心,我负责挡箭,尽快赶到走廊。到了那里,禁军人多施展不开,便于我们尽快逃离行宫。”说话间,她又挥剑击落几支羽箭。 这时,之前跟随李景龙偷袭寝宫的侯家兄弟也赶了过来,侯文在左,侯武在右,兄弟俩一左一右掩护李景龙向走廊撤退。 这样一来,竹灵倩便轻松许多,为了掩饰自己被李景龙托臀揽腰抱在怀里的尴尬,她没话找话的轻声道:“这个阁诚节可不是良善之辈,此人机智诡诈,行事毒辣,手段阴柔,与阁罗凤相比一点不差。他之所以比不上阁罗凤,不是能力不够,也不是皮罗阁不喜欢他,而是年龄比阁罗凤小十岁,从而错过了许多关键性的战争。 尤其皮罗阁统一南诏之战,那时阁诚节刚入军营,担任前军罗苴佐(百夫长),而阁罗凤却已是统领五千人的中军大将。因此,南诏之战,阁罗凤连战连胜,战绩显赫,战功卓著,在军中博得“罗凤战神”的美誉。 相比之下,阁诚节因自身资历和官职所限,虽然也屡立战功,却是声名不显,顶多算是崭露头角,完全无法与阁罗凤相提并论,显得暗淡无光。 南诏之战结束后,整个南诏便再也没有发生过大战。虽然我浪穹寨一直与皮罗阁为敌,但也只是局部范围的厮杀,双方打一仗便停,等恢复归来后再打,时不时还坐下来谈判和解。因此,阁诚节即便想立功,在军中树立威望,也没有机会,始终被阁罗凤压制着无法翻身。” 李景龙闻言翘着嘴角,似笑非笑的道:“这么说,阁诚节现在跳出来,是想打咱们的注意。想踩着我们的尸体博取军功,在皮罗阁驾前邀功,也顺便在文武百官面前露露脸。无本买卖,稳赚不赔呀!” 话音一顿,李景龙咋舌道:“啧啧啧,这算盘打得可真精!权当我们这些人都是软柿子,想咋捏咋捏,这想法也太美好了;易地而处,只怕连我自己都会动心。只是···这位二王子未免太幼稚,真当这天下都是他们父子的,任凭他予取予夺么?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 整个南诏在我大唐版图上,充其量只占据着巴掌大的小角落,南诏军队满打满算不到十万人马,所有部落人口加起来还抵不上大唐一个上州。就这点实力也敢肆无忌惮的猖狂叫嚣,不得不说这阁诚节的心真大,心态也很好!呵呵······” 这番话落在竹灵倩耳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李景龙的口气很大,动辄大唐帝国如何如何,这让竹灵倩忍不住猜想他究竟是何身份,莫非是皇亲国戚或是李唐宗室? 或许是彼此已经没有距离,心贴心的黏在一起的缘故,竹灵倩想到这里便开口询问:“李姓是大唐国姓,你也姓李,莫非是皇室中人?” “嗯?我是大唐皇室?”李景龙闻声愕然,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李唐江山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虽然我也姓李,也很希望成为皇室子弟,这样即使不能位列公卿,只要随便给个爵爷当当,也能混过衣食无忧,最起码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但是,很可惜,我看得上人家,人家看不上我,陇西李氏族谱上没有我的名字。 我也生于关中,却是贫苦出身,莫名其妙的来到南诏,还被抓进大牢。这一来二去也有四个多月了,现在仍旧寄人篱下,这不,正给你们浪穹寨做事吗!呵呵······”自嘲一笑,李景龙对自己的来历语焉不详,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事实上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且知道自己身边就有人知道,奈何······“我失忆了,你能说说我打哪来么?”这种鬼话,李景龙还真是说不出口,所以他明知道王天运认识自己,却只能佯作不知,也不向他打听自己的身世背景。 “就这么过吧,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福,什么都不了解反而无忧无虑。”这是李景龙最真实的想法,也是他对待自己身世的态度。 随遇而安,再世为人的他,只想好好珍惜自己的人生,至于其它的都无关紧要,难道出身不好就不活啦? 不管怎样,日子还得照常过,走自己的路就行,有没有好家世都无所谓,他坚信靠自己一双手和不比别人笨的脑子,也能过得很好。 ······ 一步跨出去,李景龙已然进入走廊,这时,跟在后面的羽林禁卫也追了上来。 “放箭!”当李景龙和侯家兄弟闪身进入走廊时,负责防守回廊的王天运立即上前接应,随即一声断喝,十余名张弓以待的弓箭手应声放箭,给尾随追来的禁卫军送上一份“不菲的见面礼”。 “嗖嗖———啊!”弓弦振动,利箭如虹,径直飞向禁卫军的面门。 快步进入走廊,李景龙坐在廊下的长椅上“呼呼”喘息起来,尽管竹灵倩并不重,但一口气奔行四百余米,再加上他与阁罗凤对战时又受了伤,手中还攥着五十斤左右的蚩尤战刀。这一番撒腿狂奔,着实把他累得够呛,之前他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现在终于可以坐下来歇一会,自然不用强撑着“装酷”了。 不过,李景龙依然很有男子**范,竹灵倩此刻便躺在他怀里,本来他也想让别人搀扶她,让自己好好歇会,奈何竹灵倩伤在后腰,双腿使不上劲,根本无法走动。 再回头看看王天运、侯家兄弟等二十个壮汉,一个个傻大黑粗的,看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若是把细皮嫩肉的竹灵倩交给他们照顾,他们肯定屁颠屁颠的一百个愿意,可李景龙却很不放心,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本能地感到自己很吃亏,就好像自家女人被别的男人吃了豆腐一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所以,李景龙决定还是自己抱着比较稳妥,苦点累点也不打紧,反正将竹灵倩抱在怀里的机会也不是天天都有,抱一回少一回,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来这么一回。 “放我下来吧,看把你累得,大冷天都出汗了!” 竹灵倩吴侬软语的呢喃一声,坐在李景龙腿上取出手绢,细心地给他拭擦额头上的汗渍。 柔荑轻抚,目光怜惜,绣着白色茶花的手绢上馨香扑鼻,沁人心脾,令李景龙顿感浑身是劲,疲劳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霎那间,李景龙神情恍惚,灼热的目光直勾勾看着竹灵倩,似乎欲将她连皮带骨囫囵吞进肚子里,盯得竹灵倩那略显苍白的脸颊遍布红霞,连呼吸都变的急促起来。 那柔情如水的俏模样,仿佛要把李景龙融化一样,令他下意识地将美人抱在怀里,贴着胸口,想用自己灼热的体温和满腔的热血给她温暖、给她疗伤,让她赶快好起来,不再承受伤痛的折磨。 两世为人的李景龙,在女色方面的自制力很强,强得超过一般人的想象。虽然他经常被漂亮女人吸引,偶尔还会露出猪哥相,但这都是表象,故意做给人家看的;因为这种反应让美女很受用,并且不介意你再多看两眼,前提的是目光要纯净,是欣赏和羡慕,而不是猥琐或亵渎。 但是,他骨子里始终对美女保持戒心,因为他前世就栽在女人手里。 “咳!你手绢上是不是有毒,把我迷得晕头转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送给你?”意识到自己一瞬间的迷失,李景龙迅速清醒过来,主动开口打破这种容易让男人陷进去的氛围,借机转移注意力,摆脱竹灵倩无意中营造的“温柔乡”。 这一刻,李景龙终于明白自己前世为何会被美色掏空身体,又被女人弄得妻离子散,就像现在这样,被竹灵倩不经意的一番温柔诱惑,自己便忘了疲劳,居然生出不惜为她抛头颅、洒热血的荒唐念头。 这太可怕了! 诱惑你自愿卖命,若是不幸死了,那也是白死。迷死人需要偿命么? ******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把脸伸过来 “手绢上有毒?” 竹灵倩清吟一声,轻轻摇头,嫣然笑道:“你竟然看出来了,这倒是出乎我的预料之外。咯咯······” 笑声骤停,竹灵倩正色道:“其实这不算是毒,没有毒性,至多让人心神迷失,听凭驱使而已。不过药效很短,一般都在一炷香左右,你是例外,竟然能在几息之内便清醒过来! 这足以说明你意志坚韧,心智成熟稳重,轻易不会被迷惑,最重要的是你心里干净,没有非分之念;否则,你今夜恐怕很难活着离开王陵。” 李景龙闻言神色微变,尽管他心里已经如惊涛骇浪般激荡不安,却竭力保持脸色不变,强作镇定的道:“你想干什么?试探我还是想杀我?可你想过没有,我若死了,你怎么办?这里除了我,谁还有能力把你活着带出去? 退一万步说,你把我害死了,我这帮兄弟能放过你吗?你照样无法活着离开!” 一方手绢竟险些要了自己的命,这女人太毒了!自己好不容易把她救出来,为了怕她被乱箭射中,好心好意把她抱在怀里,结果却换来······阁罗凤叫你巫婆太有先见之明了,竹灵倩你就是万恶的巫婆! 沉声诘问之余,李景龙心中骇然,实际上他根本没看出手绢中的奥妙,纯粹是信口胡诌,本意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被竹灵倩所迷惑。 不曾想,一语成谶,随意一句话居然歪打正着,堪破了竹灵倩看似温柔似水、实则暗藏杀机的举动。 一念至此,李景龙原本对竹灵倩还存有几分涟漪的心思瞬间化作乌有,再不敢对这个巫婆抱有一丝一毫的善念和幻想,立即将她列入重点提防的危险分子;一旦发现她再有谋害自己之心,决计不能心慈手软,坚决辣手摧花,否则自己就危险了。 至于李景龙为何下这么大决心,恰恰说明他内心深处并不坚决,迫于残酷现实,不得不郑重告诫自己,切记不可对竹灵倩再有半点恻隐之心,否则自己早晚被她害死。 竹灵倩听得出来李景龙此刻已经恼羞成怒,但她并不在意,因为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给李景龙一点颜色看看,让他别得寸进尺,在自己身上肆意轻薄。 “这只是试探,如果你再有非分之想,我会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死去。至于我如何离开王陵,没有你,我照样能让别人听凭驱使,甚至能让禁卫军带我离开。所以你不必威胁我,眼前我还不想杀你,至少现在不想,以后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守规矩,恪守本分就行。” 于竹灵倩而言,李景龙已然是屡教不改的惯犯,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薄自己,以至于自己已经不知道如何反抗,渐渐习惯了他的轻薄,甚至还有几分······窃喜。 正是这种曾未有过的奇怪感觉让竹灵倩顿然警惕,加之她此刻伤势颇重、行动不便,不得不依靠李景龙,而这就更需要对李景龙加强防范。万一他心生歹念或乘人之危,那自己岂不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任他为所欲为。 尽管李景龙的怀抱让竹灵倩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很有安全感,但她从来都不是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别人的巫师,她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已经习惯了驱使别人,习惯了时刻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交给别人。 哪怕这个人是她并不讨厌,甚至感觉值得信赖的男人也不行,大巫师至高无上的权力和无所不能的能力,就决定了她不能相信任何人,更不能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一个令自己无法狠心下毒手的男人。 手绢只是给李景龙的警告,提醒他注意身份,清楚无误的告诉他,一切行动都要听从她竹灵倩的指挥。 最重要的是,不能再对她动手动脚,否则下次出现的就不再是迷药,而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或许是感觉自己的话太重了,没有人情味,竹灵倩稍作沉默后,轻声道:“此次返回山寨后,我会建议寨主放你们走,你们终归是大唐子民,不属于这里。既然早晚都要走,不如早点离开,省得招惹是非。” 李景龙对竹灵倩的好意并不领情,不带一丝感情的道:“不必了。看这架势,你们浪穹寨这次招惹的麻烦不小,皮罗阁生死不明,四位王子都想借此立功;照这么发展下去,浪穹寨这次算是捅了马蜂窝,自身难保,哪有闲心照顾我们这些四处逃亡的流寇! 所以,你有空还是琢磨一下,浪穹寨接下来如何打退南诏大军吧?至于我们这些人就不劳你老人家操心了,反正是贱命一条,能活着就算赚了。谁敢阻拦,我们的回答就是一个字:杀!” 话音方落,李景龙便起身招呼王天运撤退,随即扭头对竹灵倩问道:“你准备让谁背,别看我,刚才我也被阁罗凤打伤了,现在只剩下半条命,怕是背不动你了!” 说完话,李景龙摊了摊手,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气得竹灵倩俏脸发青,眼睛瞪得都能杀人。 “小心眼的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娇嗔一句,竹灵倩招手示意李景龙靠近,随即快如闪电的勾住他的脖子,再次挤进他温暖的怀抱,故意撇头不看他,低声道:“一事不劳二主,便宜你了,等本巫师伤势痊愈,你再想抱也不可能了。” 不得已,李景龙再次托住她的翘臀,故意用力搓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道:“你以为我稀罕抱你呀!别说得那么好听,好像我抱着你还占了多大便宜似的,眼下我们正在逃命,带上你这么个累赘,能不能逃出去还两说。 你若是不愿意,最好现在就下去,这样你我都轻松,省得拖累我跟你一起遭罪!” 话虽这样说,但李景龙脚下却是一点不慢,抱着竹灵倩快速穿过走廊,径直向南苑而去。 ****** “围住刺客,一个不留~~~杀!” 返回南苑的速度很快,沿途之上都有兄弟接应,轻车熟路赶到南苑。 趁着空当,李景龙一边托住竹灵倩一边解下战袍将她裹住,双肩系上活套,就像南方妇女带小孩出门一样绑缚在胸前。这也是逼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唯有如此,李景龙才能腾出双手沿途厮杀。 乍一靠近南苑,原本寂静无声的宫殿骤然火炬通明,紧闭的门窗砰然打开,密密麻麻的羽林禁卫蜂拥而出,顷刻之间便将李景龙、王天运等二十余人四面合围。 狂妄叫嚣的领兵将军赫然是阁诚节,此人就像跗骨之蛆一般紧咬不放,阴魂不散,居然率军绕过狭长走廊,从宫殿外围包抄过来,赶在李景龙一行之前围堵截杀。 “跑啊,再接着跑!你不是很能跑吗,抱着美人都能跑这么快,再跑一个让我看看?” 眼见李景龙一行迅速聚在一起,背靠背的联手攻防,阁诚节挥手屏退挡在身前的禁卫,得意洋洋地漫步走过来,边走边讥讽,遂在距离李景龙十步远的对面站定。 不得不承认,阁诚节这厮眼光很毒,远远瞟一眼,便看出李景龙怀里被战袍裹住的是个娇滴滴的美女;仅凭露在外面的那双颀长圆润的长腿,以及被战袍勒出浑圆丰硕的圜丘便可见一斑。 但凡阅美无数的富家子见到如此修长笔直的美腿和袭人眼球的圆翘弧线,立马就能辨出雄雌,判断美丑。 “阁诚节?皮罗阁次子,左羽林大将军、禁卫军副统领?”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位仰着下巴、目光斜向头顶的年轻将领,李景龙不急不躁的缓声道。 阁诚节稍感意外的眯眼看向李景龙,不无得意的朗声道:“不错!正是本王···子。”或许是意识到人多嘴杂,生怕节外生枝,一声很有气势的“本王”后面再补上一个弱弱的“子”字。 语气一顿,气场受挫,阁诚节脸上布满阴霾。 李景龙笑了,不咸不淡的接着道:“副统领、诏王次子,顺位第二继承人,呵呵···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千年老二,久仰久仰!”很随意抬手抱拳摇晃一下,李景龙随即撇开目光,眉头上扬,似乎再正眼看他便有**份。 “千年老二?”阁诚节没听过这么新颖的词汇,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前后连贯起来一想,顿时回过味了。 “你···你敢羞辱本王子,找死!”阁诚节伸手指着李景龙,气得小脸泛紫,鼻翼扇动,手指颤抖半晌,总算憋出一句狠话。 李景龙眼睑一收,眯着眼睛冷笑道:“听这意思,若是说几句好话,恭维一番,你就放了我们?”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求我呀,跪下,求我饶命,只要本王子高兴,说不定会高抬贵手饶你一条狗命!”阁诚节咬牙切齿的咧着嘴,眼底闪过一抹浓烈的阴毒戾色,满脸不屑的嘲笑道。 “嘿嘿···这句话正是我想对你说的,没想到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冷笑一声,李景龙骤然纵身跃起,如离弦之箭一般扑向十步之外的阁诚节。 “呃?快···快放箭!射死他们,一个不留!”惊愕之中,阁诚节两眼睖睁,直到黑影距离自己不到五步、抡起战刀向自己劈来的一刹那,他骤然回神,慌乱不迭喊叫着,仓皇后退逃遁。 ****** 【鸣谢:流天泪心龙,天涯海海角,十日十月,小其月l书友的打赏支持,感谢书友们收藏推荐支持,谢谢!】 ————————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兄弟是你的后背(上) 惊愕之中,阁诚节两眼睖睁,直到黑影距离自己不到五步、抡起战刀向自己劈来的一刹那,他悚然回神,慌乱不迭喊叫着,仓皇后退逃遁。 “快···快放箭!射死他们,一个不留!” “锒铛”一声巨响,李景龙腾空一刀劈死两名被阁诚节拽到身后拦路的替死鬼,既而战刀挥舞,左劈右砍,掀起一片血雾。 蚩尤刀所到之处,刀枪喀喀断裂,断臂残躯横飞,血肉四溅,所向披靡,辟夷。 李景龙持刀狂砍,左右折冲,紧跟阁诚节身后,迫使四面合围的羽林弓箭手不敢放箭,而他则乘机大杀四方,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生路就在眼前,弟兄们随我杀!” 一路撵着阁诚节追杀过来,须臾间李景龙已经到了南苑宫门前,顿时他大喝一声,招呼王天运等人跟上,既而闪身窜进殿内,佯作继续追杀阁诚节,实则带领一帮兄弟向殿后的悬崖快速行进。 “锵锵”撞击声中,王天运和侯家兄弟没有让李景龙失望,近乎跬步不离的跟在身后,十几个兄弟同心协力扭成一股绳,一路劈砍驰射,横冲直撞,杀得禁卫军连连败退,致使富丽堂皇的南苑宫殿桌倒床塌,满屋子都是支离破碎的家具器皿,飞絮飘摇、木屑弥漫,一片狼藉。 “轰!” 强力破开后窗,李景龙一行终于杀出重围,在刺杀皮罗阁失败后的一盏茶时间内赶到悬崖边。 “大哥,你们终于冲出来了,让小弟好等啊!”奉命驻守悬崖的王双疾走迎上来,抓着李景龙的胳膊便不松开,神情振奋,激动不已。 “呃,怎么只有九个人,其他十几个兄弟还没冲出来吗?”王双第一时间发现少了十三个兄弟,下意识的开口询问,话一出口,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们回不来了,我李景龙的兄弟都是好样的,没有孬种!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禁卫军马上就追过来了,兄弟们别愣着,抓住藤条速速下山!”感觉气氛压抑,李景龙当即招呼兄弟们聚在悬崖边,看到崖上只有十根藤条,便吩咐众人依托岩石、竖起盾牌,就地组成防御阵势,掩护其他兄弟依次下山。 事实上,留守在此的王双早已就地取材,借助地势修建简易的防御工事,此刻他率领的三十名盾牌兵已经展开防御,掩护行刺人员先行撤离。 “兄弟们跟随大哥厮杀了一夜,而我等却在此歇息许久,现在轮到我们这三十个兄弟出手了,请大哥和天运将军一行先下山!”王双俯身捡起一根藤条交给李景龙,随即拔出佩刀,大步走到盾牌兵当中,持刀而立,岿然不惧的注视着一步步逼近的禁卫大军。 李景龙本想叫他回来,因为自己一行只有九人,还剩下一根藤绳,却见他神情刚毅决然,话已到嘴边却不得不咽回去。 这一刻,李景龙真真切切体会到情比金坚、比生命还重要的兄弟情义。 这对于他这个早已习惯了尔虞我诈、相互利用的商界枭雄来说,无疑是种全新的体验,一次心灵的洗涤,净化。 经历过商界沉浮和无数次残酷搏杀的李景龙,曾经在他眼里,任何事物都有价码,任何情谊都有对应的价码和利用价值,所以他从不与人谈论情义,与其虚情假意的攀交情、闲扯淡,不如直接报价。 即使是磕头拜把子的结义兄弟,到头来还不是为了“财”,都是商海里打滚的滚刀肉,谁不了解谁呀! 与金钱打了一辈子交道,见过太多的为了钱财而反目成仇的“父子兄弟”,也遇到过太多太多的情义欺骗,这让李景龙早已忘却了世间还有一个“义”字,还有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男女之情,还有祸福与共性命相托的兄弟之义。 即便是再世为人,他也不相信所谓的“忠义诚信”,依然信奉“逢人只说三分话,截流七分自留地”的处世哲学,对谁都留有三分戒备,从未全心全意对待过任何人。 就像眼前这帮兄弟,他知道这都是一帮重情义的热血汉子,值得信赖可以深交,可他仍然有所保留;之所以一次次身先士卒的厮杀打斗,是因为这些兄弟就是他在南诏这片土地上安身立命的根本。 否则,他若是孤身一人,即便武艺再高也无济于事。 既入不了白洁夫人的眼,也没有招揽价值,充其量就是一介武夫;回到大唐之后,哪怕是给官宦士族看家护院,人家还嫌他来历不明,十有八九瞧不上他。 毕竟,如今大唐帝国正逢太平盛世,百业兴旺,谁会招募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做扈从或跑堂伙计呢? 正因如此,李景龙想谋个好前程,就要拿出十分的努力,用命去搏。只要能将这帮兄弟拉拢过来,跟在自己身边,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不会被人轻视;即便是落草为寇,也能混个衣食无忧,坐享富贵。 然而李景龙万万没想到,素来沉默寡言的王双却在生死攸关之际,只用了一句朴实的话和决然大义的背影,却撼动了自己那颗已经世故麻木的心灵,给他一种曾未有过的灵魂触动,以略显单薄的身躯诠释了兄弟之义,让他切身感受到这个世界还有珍贵之极的真情,还有性命相托的兄弟情谊。 这番深刻而独特的心灵触动,对别人来说或许不值一提,但对于曾经的商界枭雄李景龙而言,却是一次重新认识人与人之间交往关系的心灵洗礼。 ······“王双兄弟,大哥我同你一起留下,掩护兄弟们撤退!”这句话决不是冲动,而是李景龙发自肺腑的心里话。 话音未落,李景龙回头对王天运下令道:“你带领兄弟们先行一步,把大巫师也带上,下山后不可停留,直接翻墙出去,然后撤向南面太和城方向。这是命令,不是跟你商量,立即执行,不得有误!”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命令,李景龙神情坚决,掷地有声。 “这···诺!”王天运张嘴便要反对,却被李景龙横眉一瞪,顿时憋了回去。 当即,王天运无可奈何的躬身领命,搀着从李景龙怀里下来的竹灵倩,转身走向崖边,带领八个兄弟抓着藤绳缓缓下落。 目送王天运一行十人缓慢下降,李景龙估摸着他们至少需要两分钟才能到达山下,而这藤绳虽然结实,却不足以支撑两个人同时下山,所以只能等他们落地站稳后,第二批人才能下山。 转身回头,看向快速追来的羽林军,李景龙暗自叹息一声:“两分钟时间太长了,只怕留下掩护的人包括自己在内,都没有第二次下山的机会了!” 尽管知道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微乎其微,但李景龙并不后悔;人这一辈子总有一两件事或那么几个人值得自己以命相搏,能活下去是幸运,若是死了也一生无悔。 “嗒嗒嗒!” 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越来越响亮,李景龙循声望去;只见悬崖左侧五十步开外出现了一支三四百人的骑兵,在他们前面还有一支盾牌兵四面合围上来,缓缓向悬崖边推进,一步步压缩黑衣刺客的活动空间。 这支不知从哪弄到战马的骑兵,行进速度很快,竟然赶在阁诚节之前后发先至,抢先一步抵达断崖。 这些战马都十分强壮,鬃毛顺滑,马鞍上还残留着杏黄色的锦帛碎絮,这让李景龙猜出这些马匹应该是仅供皮罗阁銮驾和出巡仪仗之用的宫廷御马,事急从权,如今这些御马全都用来追杀刺客了。 双方相距只有三十步时,一名身着黑色战铠的将领策马出阵,不过他并没有走出禁卫盾牌兵的防御范围,显然他领教过这群刺客的厉害,不敢靠得太近。 李景龙认得他,或者说一刻钟前他们见过面,不过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可算不得愉快,出手便是生死相拼,刀刀见血。 “阁罗凤!”随口喊一声,李景龙大步走到己方阵前,脸色平静的道:“刚离开一会,你便追赶上来,莫非还想再战一场?你的伤势应该不轻吧,还能再战吗?” “呵呵···”阁罗凤开口便笑,似乎一点都不介意李景龙的挑衅,略显苍白的黑黄脸庞上堆满笑意,仿佛他和李景龙之间不是你死我活的仇敌,而是故友重逢,看起来一团和气······ ****** ————————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兄弟是你的后背(下) “呵呵···” 阁罗凤开口便笑,似乎一点都不介意李景龙的挑衅,略显苍白的黑黄脸庞上堆满笑意,仿佛他和李景龙之间不是你死我活的仇敌,而是故友重逢,一团和气。 “如你所说,本将伤势颇重,至少也要静养十天半月才能恢复如初,所以我现在还真没有力气和你再战。 半个时辰里,你我两次见面,恕我眼拙,之前似乎从未见过你,还未请教尊姓大名,在浪穹寨中现居何职?” 看到阁罗凤姿态很低,言语诚恳,似有结识之意,李景龙脸色一缓,微笑道:“之前不知道你就是阁罗凤,一见面便刀枪相向,乡野村夫出手没个轻重,所以···呵呵!说起来,你我之间还真是有些缘分,只不过这缘分既非善缘也不算恶缘。 半年前,你出使长安归来的途中,曾命人救下一失足落入洪水中的少年郎,随之将其带回南诏,丢进太和城大牢。 说到这里,你怕是已经猜到了。没错,那失足落水被洪流卷走的少年郎就是我李景龙,因此你也算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暂且记着。我若能活着离开,日后自当偿还,反之······不过,你虽救我一命,却也害得我饱受奴役之苦,当牛做马劳作了三个月,直到一个多月前才侥幸逃脱,之前那一刀就算你还债了。 有恩报恩,有仇必报,这是李某一贯奉行的处事原则。 现在仇已经报了,这救命之恩还得先欠着。没办法,你也看到了,李某人眼下是寄人篱下,身不由己,没有偿还能力,只能留待日后再补上。”李景龙不慌不忙的娓娓道来,看似很讲道理,话里话外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实际上他就是个无赖。 这一点,竹灵倩早已领教过了,并且给出十分中肯的评价,给他贴上了“无赖”的标签。 如今已是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李景龙却像扯家常一样和阁罗凤聊天,这让他身后的王双十分焦急,好几次都想上前提醒他,可见他谈兴正浓便强忍着没有开口。 憨厚朴实的王双,没有看出李景龙夸夸其谈的用意,却不代表当事人阁罗凤也看不明白。 很明显,李景龙这是有意拖延时间,因为王天运一行需要两分钟左右的时间攀岩下山,所以时间拖得越久,李景龙等留在悬崖上掩护断后的三十多人存活下来的希望就越大。 不知为何,阁罗凤很配合李景龙的拖延之举,自始至终都没有打断他的话,耐心听他说完,然后颇为懊悔地道:“原来是这样。这都怪我一时大意,竟与景龙贤弟失之交臂,还因此遭受牢狱之灾,这全是愚兄的过错。 若是贤弟不计前嫌,能给愚兄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恳请贤弟移步前往正殿,愚兄愿奉贤弟为上宾,大摆筵席为贤弟洗尘接风。 金银珠宝,美人佳丽应有尽有,若是贤弟愿意屈尊出仕,愚兄愿将右羽林大将军之位让与贤弟。不知贤弟意下如何?”这番话阁罗凤说得声情并茂,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诚意。 “右羽林大将军!”李景龙失声惊呼,大为意动的追问道:“大将军之位你真的愿意让给我?莫不是哄我,想诱我跟你回去,而后狠下杀手,除之而后快?” 眼见李景龙眉飞色舞的明显动心了,阁罗凤义正词严的朗声道:“贤弟何出此言?我南诏国历来唯才是举,贤弟能文能武,谋略过人,一身武艺更是登堂入室,已然跻身当世顶尖之属。 如此良才,我南诏岂有拒而不纳之理?贤弟尽管放心便是,这右羽林大将军之位······” “兄长且慢!”突兀出现的声音打断了阁罗凤的话,随即阁诚节带领本部人马出现在李景龙的视线里。 其实李景龙早就发现阁诚节带兵赶到了,方才他故意大声说话就是为了让阁诚节听到。 毕竟,独角戏很难唱也很单调,若是阁诚节也插进来,李景龙肩上的压力就会减轻许多,算算时间差不多应该有两分钟了。 “兄长怎可与行刺父王的贼人同流合污?” 先声夺人,阁诚节乍一开口就给阁罗凤定上私通刺客的罪名,旋即他越众而出,大义凛然的朗声道:“此贼夜闯寝宫,惊扰父王在前,毒杀六位内侍在后,如今连父王都身中剧毒,昏迷不醒。此等恶贼岂可饶恕? 更何况,我南诏国兵多将广,贤才志士多如牛毛,虎贲勇将比比皆是,何须招揽这等贼寇宵小?兄长身为禁卫军统领、右羽林大将军,如此不顾颜面,无视父王安危,岂不令满朝文武齿冷,令我兄弟三人寒心!” 话音稍顿,阁诚节根本不给阁罗凤辩解的机会,当即高举佩剑,厉声喝道:“众将士何在?还不与我拿下这些刺客,诛杀恶贼李景龙!” “轰———杀!”随着占据大义制高点的阁诚节振臂一呼,上千名羽林甲士闻声而动,盾牌林立、刀枪森森,直奔位于悬崖边的李景龙等人扑杀过来。 “藤绳松了。”就在阁诚节义正词严的大声质问阁罗凤之时,一名盾牌兵快步移动到李景龙身边,低声递话。 李景龙闻声身躯一震,当即身形不动,右手伸到背后,摆手示意王双带兄弟们先撤,自己留下来牵制敌军。 仅仅十息之间,阁诚节便指挥大军冲杀过来,李景龙再不迟疑,扭头跑到崖边,急声道:“两人一根绳,快撤!” 说话间,他已抓住一条藤绳,纵身一荡悬在空中,这时才发现王双居然还没走,手里这根藤绳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于是他伸手去抓王双,想带他一起走。 熟料,他伸手抓空了,王双身形一闪拉开距离,摇头道:“敌人距离我们太近,若是兄弟们都撤了,他们会毫无阻隔的冲上来,只需砍断藤绳,我们都得活活摔死。所以,我们不能一起走,总得有人留下来拖住敌军,让他们无法靠近崖边,掩护大哥下山。” 说话间,王双将手里的盾牌插进岩缝,牢牢护住李景龙所在藤绳的根茎,扭头说道:“大哥,我还记得你说过,‘在战场上,兄弟就是你的后背’。小弟无能,一直都躲在大哥身后,什么也做不了。现在就让我给大哥当一回后背,只要大哥能安全下山,我死不足惜,这辈子就算没白活,知足了······” 悬在空中的李景龙听着王双质朴无华的话,不知为何,他双眸浸满泪水,滚烫的眼泪盈眶而出,遮住了视线,却遮挡不了王双那张敦厚朴实的脸,还有那朝夕相处四个多月都没见他说过这么多话······ “锵锵~~~放箭!” 汹涌如潮水般的羽林军冲上悬崖,与死守在崖边的十几名盾牌兵短兵相接,拢共不过十几步见方的崖边空间,却愣是挡住了上千名羽林军的集体冲锋。 十几个盾牌兵并肩围成一个半圆阵型,身后三米便是十根藤绳和悬崖所在,并肩而战,齐心戮力,挡住一片片箭雨;长枪突刺,击杀一个个敢于上前的羽林军。 盾牌兵犹在,崖边阵地便不会陷落! “嗖嗖”的羽箭呼啸而来,王双持盾站在半圆阵中央,举枪突刺,挥枪挡箭。忽然,“咻”一声轻响,他持枪挥舞的右手骤然一顿,低头一看,便见一支纯铁锻造的羽箭扎进胸口,穿透胸膛。 这一霎,王双扭头向后张望,看到崖边早已空无一人,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旋即,身躯直挺挺的向后倒下,将承载大哥李景龙的那根藤绳压在身下······ 这一箭穿心的羽箭出自号称“蒙舍第一神箭”的阁诚崇之手,羽箭上刻有他的名号“崇”。 ****** ————————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欲哭无泪 寒风凛冽,雪花飘飘。 一夜之间,风云突变,冬雪再度临幸人间,润物无声的占据了这一方热土。 蒙舍诏王陵西南百里之外,山路逶迤,洁白如玉的雪花悄然掩盖了匆匆行人的足迹,却掩盖不了山道上东倒西歪的尸体,和残留在沙砾上已经凝固的鲜血。 那一具具冻僵的弃尸和一朵朵酷似桃花的嫣红,记录着不久前发生在这里的惨烈厮杀,血光过后,留下无人收殓的尸骸便是献给雪山的回赠。 风雪飘扬,丛林茫茫。 潺湲流淌的峡谷溪畔,雪地上燃起七堆篝火,百余人围坐在火堆旁烘手取暖。 篝火不旺,架在火堆上的潮湿树枝不易燃烧,烘烤中溢出树脂,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加之峡谷中阴风阵阵,又有咆哮肆虐的风雪肆意捣乱,使篝火忽大忽小,浓烟弥漫。 风雪裹挟浓烟摇摆不定,烟雾中还掺杂着树脂的刺激气味,将周围取暖的百余人全都笼罩在浓烟中,熏得他们灰头土脸,呛得眼泪直流,咳嗽不止。 然而他们却都不愿意离开这来之不易的火焰,依旧赖在篝火旁,伸手抬脚贪婪地架在火上烤,甚至如果不是担心别人有意见,他们恨不得直接趴在火堆上将自己冻得发僵的身体烤个通透,好好体验一把全身火热的感觉。 待在冰天雪地里实在太冷了,冻得人四肢僵硬,五脏六腑似乎都冰冻住了,就连心脏都冷得像眼前这条看不出流动迹象的溪流一样,若不是鼻腔里还有股热气儿,便与死人无异。 看到大家都挤到篝火前,李景龙取下架在火堆正上方的战袍,握着试一下,战袍已经烤干,暖融融的十分舒服。 随即,他起身离开火堆,给后面冻得直哆嗦的兄弟腾出空,都是过命的兄弟,这次能活着逃出王陵真是不容易。 踩在一寸厚的积雪上,脚下“嗤嗤”作响,李景龙一步一个脚印走到溪水边,在竹灵倩身边找块鹅卵石坐下,随手将烤热的战袍给她披上。 “都清点过了吗,护卫队回来多少人?” 竹灵倩身边放着一个纯铁打造的兜鍪(头盔),此刻鍪里盛着四个拳头大的火炭,炭火熄灭的很快,刚放进来时把鍪占得满满的,一盏茶工夫便沉下去一半,上面覆盖着厚厚一层灰烬,散发出微弱的热量。 鍪(mou),本身就是一种比较小的锅,体积小便于随身携带,稍稍改变一下就成了具有防御作用的头盔,即兜鍪。轻巧灵便,戴在头上能防御,取下来还能装东西、盛水、煮饭,还能当作火盆取暖,非常实用。 系上李景龙递来的战袍,竹灵倩稍稍提臀挪动一下,收拢襟角,用战袍包裹娇躯,顿时便感觉身上的寒气散去许多,暖流遍布全身,浓浓的睡意涌上心头。 可惜,现在还不是歇息的时候,她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一旦敌军追来,就要立刻起行,翻山越岭继续逃亡。 “昨夜一战,两百二十名亲卫只有不到一半活着逃出来,刚才清点人数,拢共还剩九十七人,其中男兵二十三人,余下都是女子。这二十三个男兵全都身受重伤,有九人伤势极重,怕是熬不过今夜。 我身边四名贴身亲兵也战死三人,只有梅香活着回来,可她的伤势很严重,伤在下腹,伤口长达三寸,若不能及时救治,恐怕······”话音戛然而止,竹灵倩已然哽咽抽泣,神色异常悲伤。 看着历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竹灵倩伤心落泪,李景龙同样心情沉重,怎奈他虽然口齿伶俐,却不擅长安慰别人,尤其是女人。 踌躇一会,李景龙决定转移话题:“行动之前,护卫队有男兵一百二十人,而今只有二十余人浴血拼杀冲出重围,却成功掩护了七十多个女兵活着回来。事实让我不得不承认,关键时刻浪穹寨的男人敢于挺身而出,舍命保护女兵,他们都是好样的,都是带把的爷们,没给咱男人丢脸!” 这是李景龙的由衷之言,真心感觉那一百名男护卫很了不起,生死攸关之际却能将生死置之度外,舍命保护女人先撤,单凭这一点就值得他李景龙敬重。 果然,李景龙这番话说出了火堆旁身受重伤的二十三名浪穹寨男兵的心声,让他们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即便重来一次,他们还会这么做。在他们心里,男人保护女人天经地义,遇到危险男人就应该冲在女人前面迎难而上,至死不悔,岂能畏惧不前临阵退缩? 竹灵倩闻言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点头道:“的确如此,我浪穹男儿虽不敢说是世间最勇敢的男人,却也不输给任何人。 七年以来,我浪穹寨相继战死沙场的男丁数以万计,他们都倒在冲锋的路上,从未出现过临阵脱逃、贪生怕死之徒!” 竹灵倩慷慨赞叹之余,不经意的美目一瞥,赫然发现围在篝火旁的近百名男子中,竟有八成都是李景龙手下的百人队成员。顿时她娥眉微蹙,眼瞳里白仁多黑仁少,诱人的唇角抽搐一下,意味深长地瞟了李景龙一眼。 “咳、咳咳!”竹灵倩翻白眼的眼神威力巨大,瞟得李景龙虎躯一哆嗦,下意识认为她给自己抛媚眼呢。然而待他瞅见竹灵倩有意无意的瞥向王天运等人,顿时恍然大悟,佯作喉咙不适的轻咳几声,讪讪地笑道:“这次我们也损失了不少兄弟,光是盾牌兵就几乎全军覆没,最后只有五个兄弟活了下来······” “哦,全军覆没么?确实很惨重,你接着说。不过,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手下盾牌兵拢共三十人吧?”竹灵倩睨视着李景龙,阴阳怪气的道。 李景龙浓眉微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神色寞然的沉声道:“我手下除我自己之外,整一百人,此次行刺失败,最终活着回来的只有眼前这六十五人。 你以为这点人很多吗?要知道,随我闯入寝宫行刺的只有二十个兄弟,安全撤到悬崖边时我手下还有九十人,可最后······还是搭上三十五个兄弟的性命。 依着我之前的安排,即便行刺失败,我这帮兄弟也能一个不少的安全撤退。却因为你得到假情报,加上你无组织无纪律···咳,你撇开我们擅自行动,结果不但导致行刺失败,还连累我手下这帮兄弟提前暴露,以致于被人家围追堵截,害得我损失了这么多兄弟。 最让痛心的是,王双兄弟本来可以脱身的,却因为掩护我和十几个兄弟安全下山,他甘愿率领十五个盾牌兵断后,结果······”越说火气越大,李景龙蓦地站起来,怒容满面。 尽管此时距离王陵行刺已经过去一天了,但他对王双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心里愧疚不已。 刚才他之所以绝口不提,是因为眼下大伙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饥寒交迫,士气低落,所以这个时候他不想火上浇油,再度打击大伙的士气,才选择刻意回避。 奈何竹灵倩这娘们居然看他手下的百人队大半都平安回来,便心中不忿借机找碴,殊不知此举彻底激怒了李景龙。 无独有偶。 实际上李景龙对王双之死深感自责,正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呢,竹灵倩便善解人意的伸脖子凑过来,于是她就成了李景龙发火泄愤的“出气筒”。 义愤填膺的李景龙,赫然站在竹灵倩面前,怒气冲冲地道:“实话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受伤的份上,又是个女人,我早对你不客气了!目中无人,自以为是,你以为就凭这两三百号人就能杀死皮罗阁?做梦吧你!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是如何对付皮罗阁的,说不定像昨天那样的行刺怕是没有十次也有八回吧,结果怎么样? 皮罗阁照样能吃能睡,出城祭陵都带着一群嫔妃,人家一直活得好好的,倒是把你们折腾得够呛。一次次行刺,每回都以失败而告终,人家一根毫毛没少,却让你们损失了成百上千的部落勇士。 我知道你就是浪穹寨的军师,这些行刺任务都是你一手策划的,情报也是你提供的。可结果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败家娘们!”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李景龙愣是没有停顿一下,近乎是信手拈来,脱口而出。这是他前世当“大拿”时练就的一身本领,训人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常常一口气训半个时辰都不带重复的。 “说完了?骂痛快了,不烦躁了吧?”李景龙唾沫横飞,将人从头到脚指责一番时,竹灵倩直勾勾地凝视着他,俏脸不喜不怒,态度很端正,将李景龙训人的本事全都激发出来,当真是训得畅快淋漓,意犹未尽哪! 可是等他训完了,竹灵倩却给他一个大大的媚眼(白眼),然后好整以暇的柔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不过,我倒觉得你刚才的话也有几分道理,看来我这个‘军师’很不称职,所以我决定把军师之位让给你。就这么定了,即刻上任,我们这一百多人能不能平安返回部落,就靠你了!” “呃?这······我还没答应你呢,怎么就定了?”李景龙愕然回神,急忙追问道。 “你不是都说了吗,我这个军师没本事,既然你这么有本事,那就换你来当喽!” “话不能这么说。其实你还是很厉害的,这次虽然没有杀死皮罗阁,却也把他毒翻了,至今生死不明。所以······再说,我早晚要回大唐,又不是你们部落族人,怎么能当军师呢?” “怎么,你觉得自己当不了?我看你挺有本事的,至少这数落人的本事就不差,连我这个巫师都自愧不如。” “哎呀,我哪有什么本事!我就是个只知道喊打喊杀、冲锋陷阵的莽夫而已,平日里贪杯好色,欺男霸女,欺行霸市···呃,总之不是好人,哪里配得上军师之职啊?” “不,我觉得你挺合适作军师,因为你的逃跑功夫就很不错,区区百人竟然从千军万马中逃出来,这本事可不下哇!” “逃跑也算本事?”李景龙弱弱地道。 竹灵倩郑重点头:“算,这怎么不算本事!眼下我们这一百多人正在逃命,你恰好擅长此道,这是你的强项啊。所以···军师一职非你莫属!” “这、、、我······我去!女人果然不能得罪!”李景龙后悔不迭的抓着头发,仰天长叹,欲哭无泪。 ******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我为自己代言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整整下了三天。 从竹灵倩手里接过指挥权,临时担任“军师”的李景龙,带领一百四十六人的队伍一直在冰天雪地的丛林里穿梭,日行五十里,一路向西行进。 算上行刺逃亡的当天,四天下来,原本一百六十多人的队伍几乎每天都在减员。 第一天夜里就死了十个,第二天病死四个,最近两天又冻死三人。 不过这些人都是身负重伤的伤员,而且······李景龙手下六十五个兄弟全都安然无恙,一个没少。 曚昽的近乎可以忽略的夕阳缓缓落下,趁着天还没黑,李景龙一行找到一个相对开阔且十分隐蔽的山谷,遂在山谷中落脚。 不曾想,王天运和侯家兄弟竟然在谷中发现了别人遗留下来的破旧帐篷,还找到一些布匹和藏在地窖里的粮食。 当即,七十多个男人一起动手,清理场地,重新搭建帐篷;人数与男人相当的女人则整理残破的家具,点火生灶,清洗粟米。 男女搭配,各司其事,其乐融融。 这是逃亡四天以来,众人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如果没有纷争,没有追杀,这男主外、女主内的景象将是何等融洽,那时才真正是男耕女织,其乐融融呢。 随着夜幕徐徐降下,山谷里生起篝火,大家坐在篝火旁操着不同口音说着天南海北的新鲜事,等到大釜中的鹿肉煮熟,填饱肚子之后,七十多对已经熟络的男男女女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庆祝这短暂的来之不易的美好时光。 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追兵不谈,只说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战绩和开心事,说着说着大家都很开心,便手拉手围着最大的那堆篝火唱着歌、跳起舞,全都动起来。 没有人在大家都高兴的时候触霉头,因为大家都是有今天没明天,朝不保夕,所以高兴是一天忧愁也是一天。既如此,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珍惜眼前的时光,及时行乐呢。 这种心有灵犀的默契是大伙在经历了许多生离死别之后自然形成的,无需语言无需交流,只需一个眼神,彼此便心领神会,心照不宣。 这注定是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当大伙不分男女不计美丑的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时,李景龙悄悄离开人群,来到谷口的岩石上坐下。 这时,他多么希望能有一支烟,即便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也要美美的吸上一口,以排解心中的苦闷和忧愁。 四天前的深夜,发生在南苑悬崖下的那一幕,时常浮现在李景龙脑海里,驱之不散,挥之不去。 当王双被羽箭穿胸而过时,李景龙和其他九根藤绳上的十几个兄弟才下落到一半,正是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的紧急关头,幸得十几名盾牌小队的兄弟拼死相抗,让李景龙又趁机下落十几米。 然而这不到二十人的盾牌小队在数以千计的南诏羽林军面前,就如同沧海中的一朵浪花,纵使绽放出灿若星辰的光华,也不过是流星飞逝、昙花一现,终究还是难逃被淹没吞噬的命运。 羽林军冲到悬崖边之后,正如王双生前预料的那样,毫不犹豫的斩断藤绳,致使悬在半空的十几名盾牌兵坠落悬崖,当场摔死七个,摔残四人,只有五人极其幸运的落在王天运等人仓促找来的草垛上,这侥幸生还的五人就包括李景龙在内。 那摔残的四人伤势太重,最后倒在丛林逃亡的半路上······ 逃亡途中,幸亏李景龙早有准备,在行刺之前他便沿途琢磨逃离路线,并且还在途中埋藏了一些不便携带的干粮和兵器。行刺时这些东西是累赘,可逃亡时却是救命的物品,最起码那六十个箭壶和大大小小十几包干粮,就派上大用场,救了一百多条人命。 尾随追击的还是阁罗凤率领羽林铁骑,他的弟弟阁诚节虽然叫嚣得很凶,可一到关键时刻便往后缩。 四条腿的战马自然比两腿的人跑得快,这就迫使李景龙一行只能舍弃宽敞的大路,第一时间钻进丛林,既而在风雪交加的山林中穿梭,翻山越林,迂回撤向浪穹寨。 值得提的是,竹灵倩手下近百名护卫队成员都是李景龙率队接应才摆脱追兵的,也是他手下兄弟节省口粮并解下战袍送给她们,才得以生还下来。 没办法,这大唐男人就见不得娇滴滴的年轻女子受冻挨饿,宁肯自己冻得脸青鼻红、饿得前胸贴后背,也要在女人面前显摆自己慷慨大方的男子汉气派。 这种特殊优待仅限于年轻貌美且单身未嫁的少女,那二十几个受伤的男护卫就没有这种待遇,好几个汉子伤得骨头和肠子都露出来了,若不是李景龙下令抬上他们一起走,恐怕瘫在地上也没人理会。 这不是李景龙手下这帮兄弟冷漠无情,而是双方之前压根没有见过面,彼此间也没有任何交流,再加上李景龙这帮人与浪穹寨的关系很微妙,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彼此只是暂时合作,或者说他们被浪穹寨胁迫,被人家堵住北上的必经之路,不得已才替浪穹寨卖命。 被胁迫留下,大半兄弟都得看浪穹寨的脸色艰难度日,而李景龙一行百人本来有机会摆脱浪穹寨的胁迫,奈何三百多兄弟的性命还在人家手里攥着,使他们投鼠忌器,不得不和竹灵倩等人绑在一根绳子上,祸福相依并肩作战,一路向西逃亡。 这四天来,李景龙带领队伍在林中穿梭,阁罗凤则率领三千铁骑跟在身后二十余里的山下小路上慢慢吊着,就像猫捉老鼠一样不慌不忙不急不躁的跟着、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便挥军碾轧过来,给李景龙一行施以致命一击。 ······ “夜凉霜重,小心别冻着,这一百多人可都全指望你呢!” 不知何时,竹灵倩已站在李景龙身后,沁人心脾的幽香涌进鼻孔时,他才发现身后有人,不过这种女人独有的体香很熟悉,不用回头便知她是谁。 “全都指望我,这里面也包括你在内吗?” “嗯?当然,这两天多谢你照顾,否则我的腰伤不会好得这么快。” 竹灵倩知道李景龙这些天压力很大,一百多人吃饭穿衣都要他来筹备,就连她自己也需要李景龙照顾。 因为她腰伤严重,前两天不能随意走动,又不习惯别人碰自己,即便是女兵也不行(比较严重的洁癖),再加上贴身婢女梅香伤势颇重,自顾不暇。所以,两天前竹灵倩全靠李景龙照顾,吃喝拉撒几乎都是李景龙照顾她。 所幸竹灵倩的体质远超常人,而她大巫师之名也不是浪得虚名,不仅会炼毒用毒,也擅长治病疗伤。 重伤之下,前后不到三天时间,她就能起身走动,以李景龙观察,她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再有两三天便可痊愈。 今夜,竹灵倩和李景龙共用一个帐篷,中间以木板隔开,隔板缝隙很大,形同虚设,打眼一看,就能将隔壁的寝室看个透彻,所以这隔板能挡君子却阻挡不了禽兽。 方才她注意到李景龙偷偷溜走,于是她莫名其妙的赶回帐篷,臆想中她料定李景龙一定是哄骗了一名姿色上佳的清纯女兵,正迫不及待的回房使坏呢;如若不然,他干嘛鬼鬼祟祟的急着离开。 出乎预料的是,竹灵倩走进帐篷一看才知道自己想得太多,都魔怔了,整天盯着李景龙,以至于一会看不到他,便忍不住胡思乱想。 冥冥之中似有无形的力量牵引她,使她信步走出帐篷,毫无目的悠闲漫步之中居然走到李景龙身边。 李景龙扭头看她一眼,脸上露出由衷的微笑,随即回头看向远处的篝火狂欢,问道:“他们不会出事吧?都是风华正茂的花季男女,这样毫无提防的挤在一起,难免擦出火花,若是他们干柴烈火直接先烧上了,那······” 竹灵倩闻言俏脸嫣红,耳根隐隐发烫,娇嗔道:“你这人说话忒难听!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伦大道,只要他们彼此喜欢对方,即便住在一起又有何不可? 何况我浪穹寨连年征战,部落里男丁日益减少,适龄婚嫁的男女比例严重失和,所以······我不反对他们结合。” “既然这样,不知你有没有考虑过···咳咳,我身体很好的!身材魁梧,体格强壮,力大无穷,本钱雄厚,绝不让你失望······”李景龙急忙不迭的腆着脸,极力推荐自己。 ****** ————————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可以做朋友 静静伫立在他身后,竹灵倩莫名感到他很孤独,那微微前倾的脊梁似乎在诉说着他的忧愁和迷茫,这种感觉竹灵倩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 无端地她很想听他倾诉心中的苦闷,倾听他从不提起的忧愁,想知道他为何如此迷茫,如此孤独。 轻轻坐在李景龙身边,竹灵倩嗅到了非常熟悉的令自己心安的男人味,本能的,她稍稍挪动身体,紧贴着李景龙的手臂,安静的坐在他身旁。 李景龙扭头看她一眼,脸上露出由衷的微笑,随即回头看向远处的篝火狂欢,问道:“他们不会出事吧? 都是风华正茂的花季男女,这样毫无提防的挤在一起,难免擦出火花,若是他们······你懂的。 可是我发现你并不阻拦,也没有过去制止,似乎是有意成全他们,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你知道我这帮兄弟跟我一样,家和亲人都在大唐,他们都要回去的。可现在,若是不加阻止的话,这干柴烈火一点就着,万一弄出人命······” 竹灵倩闻言俏脸嫣红,耳根隐隐发烫,娇嗔道:“你这人说话忒难听!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伦大道,只要他们彼此喜欢对方,即便住在一起又有何不可?” 说到这里,竹灵倩语气突然变低,略显忸怩的轻声道:“我浪穹寨连年征战,部落里男丁日益减少,适龄婚嫁的男女比例严重失和,而你手下这帮青壮个个高大强壮,相貌也不错, 所以······我不反对他们结合。至于以后会怎样,谁说得准呢,我们此番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未知之数。” 李景龙神情一怔,目光灼灼的盯着竹灵倩,似乎是第一天认识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她竟是如此通情达理呢? “既然这样,不知你有没有考虑过······咳咳,我身体很好的,身材魁梧,体格强壮,力大无穷,而且那方面本钱不小,潜力巨大。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愿意奉陪,我也可以配合你·······就咱这身板,杠杠的,随你怎么折腾都没事!”说完话,李景龙一脸殷切的注视着竹灵倩的眼睛,俨然迫不及待的等她点头。 “噌!”一声轻响,竹灵倩恼羞成怒的扬起柔荑挥过去,李景龙已经做好挨一巴掌的心理准备了,内心深处他希望竹灵倩当场翻脸;这样一来,以后彼此便再无纠葛,省得自己总是情不自禁的被她迷惑,忍不住一次次萌生旖旎之念。 然而李景龙再次失望了,竹灵倩手扬得很高,可结果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柔荑从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轻轻滑过,留下一缕香风和细腻柔滑的触碰感。 撇头不再与李景龙对视,竹灵倩喘息半晌,而后哝哝私语道:“你若真有此念,看在你一再救我的情分上也不是不行。 不过,和我在一起,你最好提前安排好后事;否则,光有胆量还远远不够,还要有暴毙而亡的心理准备。” 李景龙大惊失色,不可思议道:“不会吧?男欢女爱而已,难不成还要拼命?或者···咦,你不会是练就了吸食男子精血的邪门武功吧?这太可怕了,暴殄天物,误入歧途啊!” 竹灵倩闻言大窘,翻着白眼,没好气的道:“胡言乱语,你想什么呢?我是巫师知道吗,自幼养蛊炼毒,长年累月下来,那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灵蛊已然大成,加之炼毒时,不知不觉中便让大量毒性融入身体。 因此,我身上的毒性比之剧毒亦不逊色,不是不让你碰,而是你不能也不敢碰,寻常接触虽然无碍,但是一旦······你就有性命之危,轻则中毒不治,重则当即暴毙。”轻声细语的解释一番,李景龙还没怎么样呢,竹灵倩自己却满脸愁容,郁郁寡欢。 李景龙闻言一阵后怕,随即一脸正色,深表同情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也对,你长年接触毒物,要说身上一点毒素没有,那绝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自欺欺人。 可是···果真如此的话,你这辈子就惨啦。生得花容月貌,**,婀娜多姿,却注定没有男人敢靠近你,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哼,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真抽你啊!” 竹灵倩被打击狠了,扬手摆出再来一耳光的架势,神情不忿的撅着樱唇,愤愤不平道:“幸灾乐祸的家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哪天把我惹急了,信不信我让你做第一个试毒的糊涂鬼!” 太强悍了! 这种逆推的事也敢当着男人的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大唐女子都这么彪悍吗? 李景龙被竹灵倩极具杀伤力的话雷晕了,顿时目瞪口呆,一颗小心脏怦怦直跳,心悸不已。 不过正是这番心直口快的话,让李景龙第一次接触到竹灵倩的内心世界,认识到她虽然清冷孤傲,却也是个敢爱敢恨的真性情女子。 这倒是与白灵一般无二,不愧是同出一脉的师徒,连性格都十分相像。 一想到白灵,李景龙顿时慌神了,急声道:“哎呀白灵!她没有跟你学养蛊炼毒吧?你可是她师父,老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呃、终生为母。你可不能害她,断送她一生幸福啊?” 竹灵倩气得好悬没昏厥过去,脱口骂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啊!我只教她武艺,从来就没让她碰过毒物,我一直把她当女儿一样疼爱,明知养蛊炼毒害人害己,怎么会把她往火坑里推?” “呼———!”李景龙长嘘一口气,连连点头:“还好、还好,灵儿没事就好!不过听你话里的意思,你自己也不确定体内有没有剧毒,从来没试过对吧?” 李景龙听到白灵无恙时眉开眼笑的表情,让竹灵倩大受刺激,顿时蓦地站起来,媚眼挑衅的道:“你猜对了,要不要跟我回去试试?” “咳、咳咳!这···还是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李景龙急忙摆手拒绝,却见竹灵倩娇躯一转,身姿袅娜的拂袖而去。 李景龙起身追上去,“唉,你等等!既然知道你对我并无恶意,我们可以做朋友,异性闺蜜也成啊,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正好促膝长谈!”其实他的话外之意是,“既然已经知道你是身负剧毒的罂粟花,我哪敢还有非分之想,如此我们就可以愉快的做朋友。” 夜,静谧。 那一个个简陋帐篷里却并不安静,残破的木板遮挡着多少热血沸腾的痴男怨女,积雪倒影中又飘荡着多少幽怨的心······ ****** ————————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闯进狼窝(求收藏推荐) 雪域山谷的天空很干净。 尤其是夜晚,星辰璀璨,静谧,恬然。 银河里镶满闪闪发光的晶石,看起来很近、很近,近的触手可及。 竹灵倩说那是星星,是神灵庇佑人间的眼睛。 李景龙却知道天上每一颗星星都是独立空间,面积广袤,看似近在咫尺,实际上很遥远,可他并没有说出来,反倒有些认同竹灵倩的说法。 独自仰望夜空,他感觉每颗星星就是亲人的眼睛,爱人的眼泪,自己虽然孤身一人流落南疆,却有满天星辰为伴,自己并不孤单。 事实上,李景龙确实很“孤单”。 一夜过后,他手下六十五个兄弟中有五十二人都做了“新郎”,至于是几次郎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旁人无从得知。 正是由于他们不知节制的“胡作非为”,致使李景龙清晨集合队伍出发时才恍然发现响应者寥寥,拢共一百四十余人的队伍竟有八成左右的人尚未起床,甚至还有几个不隔音的帐篷里发出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 显然,这些**已久的色狼还在心无旁骛的“晨练”,以至于太阳晒屁股了还懵然不知,浑然不察。 眼见这种情形,李景龙满脸无奈的摇头苦笑,再看看面前这二三十个后知后觉懊悔不已的年轻男女,尤其是自己那十几个憨厚朴实的兄弟贼兮兮偷看自己心仪的女兵,很巧,人家刚好斜眼瞟过来。 女兵那幽怨的眼神似乎在说“看见了吧,你那些兄弟已经抢先一步,生米煮成熟饭了,就你畏首畏尾的胆小怕事,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现在后悔也晚了,马上就要起行出发,往后只怕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身为过来人,李景龙一看便知他们眉来眼去的猫腻,暗道:“嘚,敢情这十几对也早已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可惜,自己这十几个兄弟都是老实孩子,有贼心没贼胆,明明已经有相好的姑娘,人家也愿意让他‘先上车后买票’,结果他们心存顾忌,羞羞答答的硬是耽误了一晚上时间。 现在看到其他人居然都敢胡天胡地的‘大白天作案’,他们后悔不迭,肠子都悔青了,还招来人家姑娘的一顿埋怨。 被鄙视了! 一念至此,李景龙自然站在自家兄弟这边,不能让兄弟们被女人鄙视,只见他佯作不知的说道:“这些天,大伙没日没夜的跋山涉水,早已疲惫不堪,之前是没条件,故而一直不曾歇息过。 现在这山谷十分隐蔽,有吃有喝还有现成的帐篷,正好让大伙好好歇息两天,所以我决定······” “太好了,首领(大哥)英明!”话没说完,李景龙便被异口同声的欢呼声淹没了,致使他刚要出口的话生生堵在喉咙里,噎得直翻白眼,脸颊涨红,像便秘一样难受。 “吵什么?都闭嘴,听我说!” 看着这帮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李景龙顿时就火了,腹诽道:“这下你们倒是痛快了,一个个郎情妾意的成双配对,大白天都不消停,可曾想过你们的大哥我还单着呢?虽然大哥我房里也有女人,而且还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极品尤物,但是你们晓得吗,那是个能看不能碰的罂粟花,除非活腻了自己找死,否则谁敢碰她呀!” 暗暗诅咒这些没义气的家伙“临阵不举”,李景龙大声说道:“我决定,所有人在此休整两天,后天五更起行出发! 另外,我再叮嘱两句,大白天的都悠着点,别闪着腰,不得弄出太大声响······” 正当李景龙滔滔不绝的声明注意事项时,只听“轰”一声巨响,原本站在他面前的三十余人扭头就跑,奔跑中两两成双,狼撵了似的冲向各自帐篷。 等到李景龙目瞪口呆的反应过来,面前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站在山坳里,神情失落的仰着头,无语问苍天。 “这···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了!” 该来的没来,该走的不用他说,人家自己拉上相好的姑娘撒腿就跑。 这一刻,李景龙突然很思念远在几百里外的白灵,要是她在这里多好啊,躺在蓝天白云下,谈谈人生、说说理想,再探讨探讨人类如何繁衍生息······ 都走了,李景龙裹紧战袍,提上泛着幽光的蚩尤刀,大步走向谷口。 弟兄们都很忙,只有他这个做大哥的闲着没事,所以他得给兄弟们望风,守护山谷的安全。 其实他知道这帮兄弟和浪穹寨的那些女亲卫都不容易,他们长期生活在刀光剑影之中,时刻面临生离死别的考验,根本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未来自己会怎样。 所以他们不敢也不愿意想明天如何如何,只顾眼前,于是在许多人眼里神圣不容亵渎的男女大防,在他们面前却显得很简单,也很草率,看上眼了就是喜欢,喜欢就无需顾忌太多,三书六聘太奢侈,一年出阁太遥远,命运不可捉摸,只争朝夕。 蓝天白云下,连绵雪山中,一碗白开水,一锅野菜汤,一间破帐篷,一对风华正茂的新人结成连理。 这是苦中作乐,也是世间最圣洁的爱情,没有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却有性命相托的挚爱真情。 如果他们的女人遇到危险或生命威胁,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以生命保护自己的爱人,以满腔热血捍卫自己的爱情。 持刀站在谷口岩石上,李景龙挺直脊梁,任凭寒风刮过,岿然不动。他守护的是兄弟,还有他们所拥有的弥足珍贵的爱情······ ************ 雪山巍峨,连绵不绝。 放眼望去,皑皑白雪直入天际。 这是雪域高原的冬天,也是李景龙一行此刻的所在地。 离开山谷已有十天,李景龙带领一百四十六人每天都在做同样的事,爬山涉水、栉风沐雪,狩猎宿营,然后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几乎一直都在探索人体极限的奥秘。 从山谷起行时,竹灵倩才道出山谷存有帐篷和粮食的原委。原来,这山谷曾经是浪穹寨的驻地,只因被山谷暴露遭遇南诏军围剿,不得不避其锋芒,全族继续向西北撤离,才有了现在的浪穹寨。 浪穹寨与南诏王皮罗阁之间的斗争,其实就是一部初见雏形的围剿与反围剿的游击战争史,这是李景龙听完竹灵倩讲述后的直观感受。 五天前,他们一行便赶到距离浪穹寨不到五十里的西部雪山之中,所在的位置几乎与浪穹寨平行,只需一路向北翻过三个山头便可回到山寨。 然而竹灵倩却坚决不同意直接回寨,因为阁罗凤率领的三千铁骑一直跟在身后,此时若直接返回部落,势必暴露浪穹寨的位置,既而给整个部落带来灭顶之灾。 为了说服李景龙放弃直接回寨的念头,竹灵倩再次向他许愿,声称只要他率队继续向西撤退,成功摆脱阁罗凤的追击,事后她保证信守诺言,浪穹寨让开道路,并奉送钱粮供李景龙一行返回大唐。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李景龙虽然已是竹灵倩的“异性闺蜜”,彻底绝了不该有的念想,可是面对竹灵倩信誓旦旦的拍胸口保证,他依然感觉她的“拍胸许诺”诚意十足,波澜壮阔,很有分量,值得信赖。所以他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既而带领队伍继续西进,一头扎进茫茫雪山之中。 转眼又过去五天,若是从离开山谷那天算起,已是十天之后。 此时浪穹寨已经被他们抛在身后三百余里,悄然进入吐蕃的疆域,并且深入吐蕃一百余里,沿途之上先后经过三个吐蕃牧区,相当于边境村落。 不过,李景龙一行并未显露行踪,更不敢公然出现在吐蕃人面前。毕竟吐蕃与南诏国乃至大唐帝国的关系并不友好,彼此间是敌非友,战争频发,争斗不止,导致边境关系一直很紧张,烧杀劫掠更是如同家常便饭一样时有发生,屡屡爆发大战。 相对而言,浪穹寨与吐蕃之间倒是常有来往,因为吐蕃一直觊觎南诏领地,千方百计拉拢南诏各部族,奈何皮罗阁是依附大唐帝国起家的,与大唐交往甚密,对吐蕃则是像防贼一样时刻提防戒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无论何时何地都适用。 吐蕃拉拢不了皮罗阁,对南诏领地无从下手,于是退而求其次,便对一直与皮罗阁为敌的浪穹寨青睐有加,企图将浪穹寨收入囊中,而后以此为跳板,伺机侵占整个南诏。 可惜吐蕃人又看走眼了。 白洁夫人虽然和皮罗阁有血海深仇,却从未忘记自己是南诏人,因此她对吐蕃的招揽一直抱着束之高阁、不予理睬的态度,可以允许两地商贾往来、交易货物,却坚决不允许吐蕃军队踏入浪穹寨领地半步。 “现在阁罗凤应该不敢率军追赶过来,我们暂时安全了!”依旧选择在雪山深处的山坳扎营,等安置妥当后,李景龙躺在低矮的卧榻上,如释重负的感叹道。 坐在他身边的竹灵倩闻言抿嘴一笑,“只怕未必。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扎营的这个山坳是吐蕃南部非常有名的狼谷。 两年前,我曾跟随部落商队前来吐蕃收集一些稀有的草药,途经雪狼部落时便听人说起,牧区后面的大雪山就是凶名昭著的狼谷。当时我远远看了一眼,依稀记得,狼谷雪山的腹心位置大概就在我们宿营所在的山坳附近,左右相差不会超过十里。” 李景龙双手一撑,长身而起,大惊失色道:“啊!这么说,我们跑到狼窝里来了?” “嗷——呜~~~!” 怕什么来什么,李景龙话音方落,竹灵倩还没来得及开口答话,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声便传进二人耳中,顿时他二人闻声色变,连忙冲出帐篷,举目四望。 狼嚎声十分驳杂,似乎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在山坳里萦绕激荡,因此李景龙和竹灵倩根本无法辨认声音传来的方向。 举目四望,四面山峰上竟然都是毛色各异的野狼,准确的说应该是狼群。 眼见群狼环伺,李景龙瞠目结舌之余,不禁喟然兴叹:“呃,这···这还真是闯进了狼窝啊!” ****** ————————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赞美乌鸦 举目四望,四面山峰上竟然都是毛色各异的野狼,准确的说应该是狼群。 眼见群狼环伺,李景龙瞠目结舌之余,不禁喟然兴叹:“呃,这···这、还真是进了狼窝啊!” 竹灵倩也被眼前这一眼望不到边的狼群给震住了,随声附和道:“还真是不少!青狼、灰狼、雪狼,凡是我见过的狼这里都有,这下我们有麻烦了!” “这不都在这儿吗,还用得着你提醒?” 李景龙此时对竹灵倩充满怨念,喘着粗气,埋怨道:“你不愧是大巫师,整天念叨巫神啊神灵啊,结果呢,好的不灵坏的灵,刚说完狼谷,这不狼神显灵了,成百上千的狼群蜂拥而来。 你呀···你真是一张乌鸦嘴!现在就请大巫师再显神通,不管你召唤哪路神仙,只要能赶走狼群就行,让这些不速之客快走吧,这里不欢迎它们!” “你这是什么话,怎么是我把狼群召来的?这里本来就是狼谷好不好,狼谷里怎么可能没有狼群?” 弱弱地反驳两句,竹灵倩也自觉理亏,刚才确实是自己念叨着狼谷,话还没说呢狼群就出现了。 这让她有种巫术又有精进的错觉,可转念一想,自己修炼的巫术似乎没有召唤狼群的秘诀,反复这么一思量,她反应过来了,敢情李景龙这是借机讽刺挖苦自己呢。 顿时竹灵倩心里不舒服了,“你还是不是男人?一遇到麻烦就找借口推托,总喜欢把责任都推给别人,好像所有麻烦都是别人的过错,你自己从来不犯错似的。 别忘了,现在你是大伙的主心骨,是这支队伍的军师,遇到麻烦就得你来解决,休想把麻烦推给我!” “我有推卸责任吗?”李景龙脖子一僵,脸颊却有些泛红,似乎是被竹灵倩揭开老底,脸上挂不住了。不过回念一想,他也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有些过分,话太重了,这也就是竹灵倩心思宽阔、宽宏大量,跟自己比较熟、走得近,若是换作其他人,说不定当场就翻脸,摆开架势破口大骂了。 与此同时,李景龙也在自省自查,意识到这狼群的出现还真跟竹灵倩没有关系,这雪山上怎么可能没有狼? 再者说,一路逃亡至此,沿途遇到过许多狼群,每次都是竹灵倩及时出手,才驱散狼群,否则大伙绝不可能一个不少的潜入吐蕃境内。 与之前几次遇到狼群相比,这次出现在山坳四周的狼群实在是太大,太多了。 目测之下,李景龙粗略估计,此时四面山峰上的狼群至少有四百只,甚至更多。这个数目还仅限于已经现身的狼群,至于藏身暗处或山峰后面的狼群还有多少,却是无法估量。 “确实如你所说,我们这次麻烦大了!” 李景龙神情凝重,眯着眼睛从山坳东边山口一直扫视到北边悬崖,然后继续道:“眼下最紧要的是守住西面山口,那里是进入山坳的唯一通道。 至于其它三面山坡,山势陡峭,南面山顶虽然最低,却距离山坳也有十丈高,狼群应该不敢从山顶上直接跳下来,因此这三面山峰暂时还是安全的。” 说到这里,李景龙转身走进帐篷,拿着战刀走出来,“我带二十个兄弟守住西面山口,这里就交给你,趁着天还没黑,赶紧生火造饭,让大伙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杀狼。 看这架势,我们怕是不能在此落脚,必须尽快转移出去,否则早晚被这群畜生吃掉!”说完就走。 “等等!”竹灵倩稍慢一步,伸手没有拉住李景龙,随即她疾步追上来,娇嗔道:“你这人怎么就知道提刀砍杀,不就是一群狼么,有什么大不了的,用不着大动干戈!” “嗯?听口气,你有办法?” 李景龙沉吟一声,当即止步转身,狐疑的看着竹灵倩,神色严肃的道:“你可别信口开河,这群狼与我们之前遇到的狼群不一样,数量太多,而且半数以上都是异常凶残的青狼和雪狼。 要知道狼这畜生可不简单,一旦被它盯上,轻易不会放弃,可以说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所以,你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就不要轻易尝试,毕竟我们这里可是一百多条人命,绝对不能冒险!” 竹灵倩颇为自信的嫣然笑道:“放心吧。要说两军阵前厮杀,我自认远不及你;与绝顶高手生死相搏,我也不如你;但是,要说对付丛林里的豺狼虎豹、蛇蟒毒蝎,你就算有三兄弟也不如我。” 说话间,竹灵倩从随身携带的狐皮袋(包)里取出一个核桃大的油纸小包,递给李景龙,叮嘱道:“将包里的骨粉撒在山谷口,轻轻撒一条线就行,既而后退三丈,再撒一次。依此类推,一共撒四条骨线,每道骨线之间相隔三丈,最后一条线就在我们的帐篷后面。” 再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看起来还没有李景龙的拇指大,竹灵倩接着道:“这瓶药水是剧毒之物,你把它撒在第二道骨线后面的枯草上,只要沾上一滴,即便是一头牛也会在半个时辰内化作一堆白骨。 要不是因为你一再啰嗦,生怕你那些兄弟丢了性命,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呢。这下,你放心吧?” 恋恋不舍的将瓷瓶放在李景龙手上,竹灵倩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既而抛给李景龙一个大大的媚眼(白眼),娇躯一扭,走向自己的帐篷;似乎是再留一会,她担心自己会反悔,再把瓷瓶夺回来。 值得注意的是,竹灵倩住得那间帐篷也是李景龙的下榻之地。 自从王陵行刺之后,她一直和李景龙住在一个帐篷里,简称“同居”。 不过两张卧榻之间有一道木板隔开的“君子墙”,每天晚上两人都会躺在床上说说话,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往往竹灵倩谈兴正浓的时候,木板另一头的李景龙已经呼呼大睡,那充满阳刚气息的呼噜声飘出帐外几十丈远,然而竹灵倩却能安之若素,睡得很踏实,次日清晨醒来,依旧容颜美艳,神采奕奕。 目送竹灵倩身姿袅娜的姗姗离去,李景龙那只拿着小瓷瓶的手已经变得僵直酸胀,却仍然不敢缩手挪动。 太吓人了! 这瓶子结不结实啊,瓶口有没有塞紧,会不会出现测漏啊?万一渗出来一滴,那自己这条小命就没了。 一想到自己不小心粘上一滴毒液便立刻化为一堆白骨,李景龙就忍不住哆嗦一下,浑身毛骨悚然,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此刻这个小瓷瓶对他而言,真正是烫手山芋,拿着害怕丢了可惜,李景龙好不纠结呀! “喂!大巫师你别走啊,这瓶药水太贵重了,我一粗人,笨手笨脚的别糟蹋了,你还是自己撒吧!”确认瓷瓶封闭的很严实,李景龙连忙追上竹灵倩,像送瘟神似的急不可耐地塞进她手里。 “对了,差点忘了大事,这骨粉是不是也有毒?” 竹灵倩闻言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一双迷死人不偿命的媚眼,漫无目的在李景龙身上游走。 看得李景龙虎躯一颤,摊开手掌,露出黄色的小油包,小心翼翼地道:“莫非这也是一碰就死的剧毒?” 竹灵倩媚眼一转,促狭道:“你猜!不毒,能吓退狼群么?” 李景龙虎躯一软,腿软得差点一头栽倒在地,随即神情萎靡,哭丧着脸,道:“你身上究竟还有没有正常点的东西,看看你拿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小瓶里是剧毒,骨粉也是剧毒,就连你···也是剧毒,咱还能正常点不? 生命对于每个人而言都只有一次,姑奶奶你不怕毒,可我怕呀! 我的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家业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连老婆、、、呃,连媳妇都没娶,更别说纳小妾了。再说,我祖上九代单传哪,如今就剩下我这一根独苗,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重任都落在我身上,所以我不能出事啊!” 大倒苦水的李景龙赫然看到竹灵倩目光呆滞,明显走神了,顿时大为不满:“唉,你别发愣啊,能不能专心点,跟你说人生大事呢! 你看哦,既然这小瓶和骨粉都是剧毒,那让我去撒未免太危险,稍不注意就会丢掉小命。所以···嘿嘿,反正你是毒道圣手,自身也不怕毒,要不···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反正也不远,拢共百十丈距离,抬脚就到了。” 事关自身性命,李景龙可是一点不含糊,直接厚颜无耻的把黄油纸包也塞给竹灵倩,然后闪身一转,拿着蚩尤刀站在她身后,摆出一副“我给你当保镖”的样子。 “哼!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你竟然是个胆小如鼠的贪生怕死之徒。算了,看你毛手毛脚的,还是我亲自动手吧。走啊,还愣着干嘛?”竹灵倩趁机挖苦李景龙几句,然后潇洒转身,款款前行,李景龙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眼睛很不争气的盯着人家摇曳生姿的翘臀,情不自禁的想入非非。 可他根本没有留意到,竹灵倩转身的一瞬间,抿嘴暗爽,嘴角呈现令人舒服的弧度。 ······ 西边谷口,以李景龙为首的三十余名彪形大汉,组成里外三层的保护圈,簇拥着竹灵倩在谷口布下四条灰白色的骨线,并在第二道、第三道骨线之间洒下毒液。 这一切全都在狼群环伺,居高俯视下完成的,李景龙很担心狼群看见之后便不害怕了。 不曾想,竹灵倩又借机数落他一顿:“你以为狼群跟你一样胆小怕事啊?无论看到什么,它们都会在最有利的时机发起攻击,因为我们侵占了它们的领地。 话又说回来,它们没有你这么聪明,根本不知道碰到这些毒液后会是什么下场。更不可能知道,遇到我竹灵倩大巫师,即使狼群倾巢而出也无济于事!” 这番话充满自信,把她大巫师的风采显露得淋漓尽致,但落在李景龙眼里就是臭显摆。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竹灵倩真的很美,美的惊心动魄,荡气回肠。 “不光是毒液,那灰白色的虎骨粉也能吓得它们屁股尿流!”王天运乘机拍马屁,屁颠屁颠的跟在竹灵倩身边奉承道。 李景龙闻声色变,惊疑不定的道:“虎骨粉?不是一碰就死的毒粉么?” “咯咯~~你还真信哪!那根本不是毒粉,而是虎骨碾磨而成的虎骨粉,是医治内伤的疗伤圣药!”竹灵倩笑弯了腰,好不容易收敛笑声,才道出原委。 李景龙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竹灵倩道:“你···你好,你很好,居然敢骗我!你等着,山水有相逢,早晚有一天让你知道厉害!”输人不输阵,何况这么多兄弟看着呢,李景龙岂能示弱? 果然,被竹灵倩鄙视一回的李景龙很快便扳回一局。 晚上,回到帐篷歇息时,竹灵倩躺在卧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轻声对隔壁的李景龙问道:“你之前说我是乌鸦嘴,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乌鸦嘴是什么意思?” “呃!咳咳···这个乌鸦嘴嘛,就是赞美某人高瞻远瞩,能掐会算的意思。别多想,这是好话,称赞你呢,一般人可承受不起这种高度的赞美!” “哦,原来是赞美。可我为何感觉怪怪的,毕竟乌鸦可不是什么好鸟······” “呼呼~~~!”鼾声如雷。显然,这次是装的······ ****** 【奉上四千字大章,新的一周,诚求推荐票,求收藏,多谢!】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良心被狗吃了 乌鸦嘴自然算不得赞美,更谈不上能掐会算、高瞻远瞩,之所以谎称赞美,不过是李景龙信口胡诌,心虚的表现而已。 然而李景龙确实是真心称赞竹灵倩的一身技艺,与其说她是巫师,不如说她是一位医术精湛的中医。 事实上,最早的医师便是巫医,而后随着社会不断发展进步,巫与医逐渐分开,形成两种相对独立的学科。 一包骨粉,外加一小瓶药水,竟能让群狼环伺的山坳平安度过一夜。 听了一夜的狼嚎惨叫,清晨醒来,山坳里却愣是没有看到一只活着的狼,倒是谷口琳琅满目的全是野兽骸骨。 这些骸骨中九成都是狼群留下的,还有几具骸骨却不是狼,而是豺和猎豹。 那残存的骸骨上还保留着野兽生前的模样,很好辨认,凡是猎户或熟悉野外生活的人都能一眼认出来。 这神乎其技的本领,着实令李景龙打心眼里佩服,暗暗赞叹不已。 钦佩竹灵倩之余,李景龙也颇为心虚;别看竹灵倩是一娇滴滴的大美人,若论起野外生存能力,却远在李景龙这个七尺男人之上。 一路逃亡至此,如果说最初几天是他照顾重伤的竹灵倩,那么随后的日子乃至现在,则是竹灵倩一直“口是心非”的暗中照顾他。 此次一夜之间毒杀百余只猛兽,不仅让李景龙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也由衷称赞竹灵倩本领了得。 不光是他,队伍里一百多人看到谷口的“壮观景象”后,无不为之惊叹,随即对竹灵倩毫不吝惜溢美之词,赞不绝口。 面对众人交口称赞,竹灵倩显得很淡定,微笑颔首,随之蒙上面纱身形矫健的游走于血腥味弥漫的骨骸血水之中,不时俯身取下一截兽骨,交给已经痊愈如初的侍女梅香处理干净。 眼见竹灵倩带着十几名娇滴滴的女兵在谷口忙碌不停,李景龙等人也不能心安理得的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当即上前帮忙,给竹灵倩打下手。 有道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句话用在李景龙等人身上同样合适。 在谷口清理野兽尸骨时,意外发现十几只被狼群咬死咬伤的麋鹿和狍子,还有三只奄奄一息的金钱豹,一只并不多见的黑豹,以及两只竭力挣扎却站不起来的“白狮”,此外便是被狮、豹扑杀的二十几只青狼。 足不出户,便能白白收获几十张上好的兽皮,顺带还解决了大伙未来十天的口粮,这让身陷狼窝的众人不禁喜出望外,也让竹灵倩在李景龙这帮老爷们心里又增加了几分敬重。 “咦,这两头白毛畜生还没死透,侯武别愣着,再给它们补两刀,注意下手位置,别弄坏了皮子!”惊讶一声,王天运赫然发现“两只白狮”居然还没死,那拼死挣扎之中兽眼荧光闪烁的可怜模样,让他有些不忍下手,于是便呼喊侯武过来做刽子手,再补两刀,给它们一个痛快,省得遭罪。 “且慢动手!” 李景龙闻声望去,一眼便看出王天运面前的“白狮”压根就不是狮子,而是被后世誉为“雪山精灵”的白獒,也叫“雪獒”。 顿时他扬声叫住侯武,一个箭步赶过去,越过王天运,蹲在两只雪獒中间,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不住地点头感叹:“难怪被误认为狮子,骨架当真不小,都快赶上雄狮了!三尺为犬,四尺为獒,这体型足有五尺,威猛健壮,通体雪白无一缕杂色,乍看之下,与雄狮一般无二。啧啧啧,果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啧啧赞叹之中,李景龙看向两只雪獒的目光愈发柔和,就像看到自己久别重逢的伙伴,那种油然而生的亲近感很难用语言形容。 前世他是地产大亨,在别人竭斯底里嘶吼“房价太贵”之时,他却拥有十余处豪宅,这房子多了地盘也大了,自然不能没有狗,于是他派人前往世界各地,不惜重金购买了几十只顶级名犬,其中他最喜爱的便是五只号称纯种野生的高原獒。 没有强烈鲜明的对比,就不可能知道自己吃亏上当,此刻李景龙将脑海里的高原獒与眼前这两头雪獒一对比,方知自己前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发户,那五只天价买来的高原獒根本不是纯种野生獒,而是杂交配种的“赝品”。 实际上他这种想法有些偏激。 试想,两者相隔一千多年,任何物种经过长达千年优胜劣汰的自然进化,凡是能继续存活下来的物种,体型样貌都会有所改变,獒也不例外。 “这两只獒都伤在腿上,伤势不重,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算了,此番我们收获不小,不差这两张皮子,过来四个兄弟把它们抬到我帐篷边上,顺带打一盆清水。我去找一下巫师,看她有没有办法医治它们······”抬手招来四个弟兄,随口吩咐几句,李景龙起身朝竹灵倩走去。 “什么?你让我救这两条狗?” 竹灵倩本以为李景龙这时来找自己,一定是认错道歉的,因为她刚才已经从王天运口中打听到了,乌鸦嘴可不是赞美,而是骂人的。不承想,李景龙根本没有低头认错的觉悟,这屁颠屁颠的凑过来却是有事相求。 眼见竹灵倩语气不善,那双水盈盈的大眼睛贼溜乱转,指不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换做以往,李景龙定然扭头就走,免得被她抓住“小辫子”又狠狠的挖苦自己一顿。 这娘们最近不知道在哪吃错药了,有事没事就寻衅找碴,就连晚上都不睡觉,硬拉着他没完没了的絮叨,弄得他一连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清晨起来顶着两个熊猫眼,弟兄们见到他全是一脸坏笑,笑得那个猥琐啊,都以为他把“毒娘子”拿下了,夜夜笙歌,勤耕不辍呢! 不过此刻有求于人,李景龙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那不是狗,而是价值不菲的纯种獒。” 严肃纠正竹灵倩的错误认识,李景龙话音一顿,正要提出自己的要求时,竹灵倩媚眼一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笑眯眯地道:“还用得着你说,难道我会不认识雪獒么? 五年前,我就送给灵儿两只没睁眼的獒崽,现在已经成年,体型堪比八个月大的马驹,比你那两条要死不活的‘小狗’威猛强壮得多!你要是真喜欢,回去后让灵儿送你一只就行,何必要这两只白狗呢?” 左一声小狗、右一句白狗,气得李景龙一阵胸闷,感觉自己又被这娘们鄙视了,奈何他决定要做的事轻易不会放弃,更不会半途而废,这是他做事的一贯原则。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獒是很有灵性的动物,也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若是没碰上便罢,既然遇上了岂能见死不救?” 毫不示弱的反驳一声,李景龙又道:“你以为我想收养它们吗?不,我没有这个念头,且不说成年獒根本不会认主,就算它们愿意跟着我,我也不会收留它们。我的情况你都知道,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照看这两头獒? 我纯粹是想救它们,你也可以把这种行为看作是良心发现,或许你还不知道,曾经有很多人都说我的良心让狗吃了,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商人。不曾想,这次竟然还真就遇到了我曾经很喜欢的狗,所以才会大发善心,想求你治好它。 我可提醒你,我就这么点良心,你要是把它弄没了,后果自负,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很无赖的一番说辞,世上居然有人拿自己的良心威胁别人,不得不说李景龙真是一株奇葩。 恐怕不会有人猜到,这是李景龙对自己前世的独白,也是对今生的警醒。 他从未想过今生要做人人夸赞的好人,两世为人,让他对自己有一个很清晰的定位,这便是:自己不是坏人。 不奢望做一个被所有人认可的好人,却也不是坏人,那便是亦正亦邪的任人评说之人。 在坏人眼里,他是恶魔,坏人心里就纳闷了,“世上为何会有比自己还狠的人呢,又为何让我碰上他?”(坏人眼里没好人);在老好人眼里,他比自己还差点,显然这是个有故事饱受争议的人。 拿良心威胁别人,许多人根本不屑一顾,可竹灵倩偏偏吃他这一套,“好吧,我救。但是,你记住刚才说的话,你那点良心有我一份,等哪天我遭了大难,你记着再大发善心一回,不管你身在何处一定要来救我······” 世事难料,几年后,两人的这番对话竟然一语成谶。 ****** 正午,一行百余人再次整装起行,匆匆离开狼谷山坳。 狼谷之名绝非空穴来风,那数以百计的狼群当真骇人,而竹灵倩所拥有的毒液却很有限,能解燃眉之急却非长久之计。 既然赶不走狼群,李景龙一行只能主动离开。否则,等人家狼群再次围上来的时候,再想走就没这么容易了。 “嗷——呜!杀~~~” 刚走出狼谷十余里,前面的山涧中突然传出一阵狼嚎声,隐约还夹杂操着南诏口音的决然喊杀声。 率队先行开路的王天运听到声响后,立刻招呼后面的人跟上,一口气跑上山梁,赫然看到山下溪涧岸边,数十头恶狼团团围住六名身穿明光铠的南诏羽林骑兵,那厉声大喝之人正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阁罗凤。 顿时,王天运眉开眼笑的奚落道:“咦?真稀罕,居然有人赶在我们之前与狼群干上了! 李景龙同样看到了山涧的情形,溪涧两岸散落着二三十具羽林甲士的残骸,显然这些人都是阁罗凤帐下亲兵。 当即,他轻声喃喃道:“莫道君行早,还有早行人!” ****** 【感谢天涯海海角书友打赏支持,多谢!】 ————————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魑魅魍魉(上) 李景龙同样看到了山涧的情形,溪涧两岸散落着二三十具羽林甲士的残骸,显然这些人都是阁罗凤帐下亲兵。 从眼前的情况看,李景龙便不难推测,阁罗凤定然是带着亲兵悄悄跟在自己一行人身后,不承想他们却被狼群盯上了。 王天运嘿嘿冷笑道:“阴魂不散的阁罗凤居然被狼群围攻,帐下亲兵死伤惨重,这可真是天理昭彰,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李景龙淡然一笑:“走吧,不必惊动他们,我们继续赶路,十天后就能回家了。” “呃?回家······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早点回家最好!”王天运闻声色变,乍听“回家”二字,心中别有一番滋味,熟悉又陌生。 不光是他,身后六十多个弟兄皆是感同身受,对自己即将“回家”既喜又愁,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回到阔别已久的家,愁的是刚好上没几天的“媳妇”怎么办呢? “且慢!”迈腿前行不到两步,身后便传来竹灵倩的轻叱声,李景龙蓦然回头,只见倩影一闪,竹灵倩已然出现在眼前。 “阁罗凤既然在此现身,那他帐下三千铁骑又在哪里?身为南诏大王子,最有希望成为世子,既而继任南诏王位的人,又怎会孤身犯险,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呢?” 李景龙闻言眸光一闪,不动声色道:“你想说什么?不必转弯抹角,直说便是。” 不管竹灵倩和他私交如何,关系亲近到何种程度,若是不涉及自己手下这帮兄弟的切身利益,李景龙都不会和她计较,无论她想干什么都由着她;然而,一旦涉及兄弟们的利益或直接关乎他们的生命安全,李景龙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冷静的吓人,寸步不让,丝毫必争。 朝夕相处多日,竹灵倩深知李景龙处事沉稳,从不意气用事,更不可能被别人左右,极有原则,不触及底线便罢,一旦越过底线,休说自己和他关系不错,就算自己把身子都给他,也不可能让他死心塌地的听命于自己。 “既然他鬼鬼祟祟的藏在这里,又身陷绝境,而我们与其冒着遇到羽林铁骑的危险南下,不如趁此良机生擒阁罗凤。只要擒下他,何惧三千羽林铁骑? 擒贼擒王是你们唐人一贯奉行的用兵之道,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岂能视而不见,一走了之?”说话间,竹灵倩美目流转,显得自信睿智,胜券在握。 “生擒阁罗凤?”喃喃自语,李景龙思索着沉吟道:“听起来似乎很不错,化被动为主动,不再受制于人。而目下情形又恰好对我们极为有利,阁罗凤身陷狼群环伺之中,孤立无援,危在旦夕。但是······你不觉得一切都太巧了吗?” 语气一顿,李景龙隐隐摸到一丝脉络,继续道:“我们从狼谷出来,正要南下返回浪穹寨,刚走十几里就碰巧遇到被狼群围攻的阁罗凤,而他有恰好势单力薄,独木难支,岌岌可危。 于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只要打退狼群,就能生擒他,既而逼他就范。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竹灵倩闻声色变,娥眉紧蹙,狐疑道:“你的意思是···这是他预先设计好的圈套?” 李景龙沉吟道:“是不是圈套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但是我从来不信世上还有这么机缘巧合的事。眼前这情形,在我看来,便是环环相套,丝丝入扣,看起来毫无破绽,殊不知没有破绽本身就是破绽。” 竹灵倩神情一震,喃喃自语:“没有破绽就是破绽?对呀,早就听闻阁罗凤谋略极高,心思缜密,既如此,他又怎会身陷险境,被狼群围攻呢?” 一念至此,竹灵倩颇为踌躇,旋即一咬牙一跺脚,终于下定决心,“算了,不管他是故意设下圈套引诱我们出击也好,还是无意中闯进狼群而身陷绝境也罢,我们都不予理会,随他自生自灭吧。我们走吧······” 眼见竹灵倩终于想通了,李景龙神情一缓,露出轻松的微笑,可是没走多远,他突然停下脚步,又回头看向山涧里奋力搏杀的阁罗凤,以及那三名仅存的浑身是血的羽林亲兵,眸光闪烁不定,凝视不语。 “又怎么了?不是你告诉我,这很有可能是他故意设下的圈套么?现在···难道你想救他?”竹灵倩的目光始终都在李景龙身上,看到他又停下回头张望,便立即凑过来,柔声询问。 李景龙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低声道:“这就是个圈套,请君入瓮而已,还骗不了我李某人。但是,我现在确实想救他,很想知道他不惜以自己为饵究竟想干什么?” 竹灵倩顿时气结,嗔怒道:“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他自作聪明就让他自作自受,我们既然已经识破奸计,为何还要凑上去?你到底怎么想的,无缘无故的为何改变主意?” 李景龙微笑摇头:“不要急,你听我说。从王陵行刺失败至今,我们一路向西逃亡千里,在此期间,阁罗凤既不率军追杀也不撤军,一直领军跟在身后,始终与我们保持二三十里的距离,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跟着,如跗骨之蛆一样阴魂不散。 可是你不觉奇怪吗,他为何要这样,到底想干什么呢? 凭借他麾下三千铁骑,如果不计伤亡的发起攻击,势必给我们带来无法想象的重大伤亡,甚至有可能将我们全部歼灭。可他没有这么做,既不撤退也不靠近,就像苍蝇一样围绕在我们身边,不停地嗡嗡骚扰,令我们时刻不敢松懈,疲于奔命。” 说到这里,李景龙高深莫测的笑了,“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究竟意欲何为。可就在刚才,我想起了王陵行刺时发生的一些事,隐约猜到了他这么做的目的。” 竹灵倩媚眼流连,李景龙莫测高深的笑容落在她眼里,就是一脸坏笑,看得她芳心禁不住怦怦直跳,很酷很有魅力。 一刹那,竹灵倩脸颊绯红,胸前波峦起伏,竭力掩饰自己的失态,她颇感好奇的柔声道:“噢?别卖关子,说说看,他有什么目的?” 幽香袭来,波澜壮阔,李景龙虽然已经彻底放下了对竹灵倩的旖旎念想,此刻却仍然很不争气的鼻息粗重,心跳加快。 “那天夜里,阁罗凤赶在阁诚节之前率军赶到悬崖边,乍见他帐下骑兵来势汹汹的架势,我便以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只需乱箭齐发,我和王双等三十余人必定在劫难逃,尽数葬身于乱箭之下。 然而他却抬手制止了大军进攻,只身单骑出阵,与我在阵前寒暄多时,从而给我留下宝贵的脱身时间。 交谈之中,阁罗凤虽然说话和气,待人有礼有节,可他口风很紧,没有一句与南诏时局有关或涉及王宫私密之事,说得全是客套话。不仅如此,他很有交谈技巧,三言两语便能引导你自动说话,而他则是侧耳倾听,不知不觉中让你对他放下戒心,心生亲近之意,觉得他可以信任也值得信赖。 与阁罗凤相比,随后赶来的阁诚节就是个飞扬跋扈的二世祖,乍一开口便透露皮罗阁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的事实,既而公然指责阁罗凤,还诬陷他与我们暗中勾结,合谋行刺皮罗阁。 殊不知阁诚节这样做,俨然将他和阁罗凤之间的矛盾公之于众,公然撕破脸与长兄斗争,毫不掩饰自己觊觎世子之位的野心。” 说到这里,李景龙话锋陡转:“按照当时情形,追杀我们的人应是阁诚节,而非阁罗凤。然而事实恰恰相反,最终率军追击我们的仍旧是阁罗凤,此举着实耐人寻味,完全于理不合。 且不说阁诚节诬陷阁罗凤与我们暗中合谋行刺的真假,单说阁诚节在悬崖边一呼百应的架势,为何轻易放过追捕刺客的大好机会呢? 他不是需要足够显赫的战功争夺世子之位么?为何平白无故的放过替皮罗阁寻找解药,抓捕刺客的大好机会?” 竹灵倩闻言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说阁罗凤之所以领军跟着我们,迟迟不曾发起进攻,是想寻找有利时机一举困住我们,然后胁迫我交出解药,否则他便无法向皮罗阁和南诏文武百官交代。 而阁诚节之所以把这么好的立功机会拱手让给他,其实就是想借机让他完不成任务,既而背上谋害皮罗阁的大逆之罪,如此便彻底失去了争夺世子之位的资格。” “对,就是这样。”李景龙应声点头:“阁诚节看似飞扬跋扈,实则心机深沉,脑瓜子比阁罗凤一点不差。 他将追捕刺客和寻找解药的棘手任务全都推给阁罗凤,这是典型的一石二鸟之计,迫使阁罗凤投鼠忌器,率领大军一直跟着我们,主动攻击吧又担心激怒我们拿不到解药,不追吧又害怕我们逃之夭夭,让他无法完成使命,回去后更是没法交代。所以······” 话没说完,山下便传来一声大喝:“李景龙!昔日你落水之时我曾施以援手,现在我身陷绝境,难道你想见死不救吗?” 显然,阁罗凤已经发现李景龙一行藏在山梁上看热闹,左等右等仍不见他们出手解围,终于忍不住扬声喊话,开口求救了。 李景龙闻声后丝毫不感到意外,笑呵呵的喊道:“没说不救啊!这不正在欣赏你独斗群狼的风采吗,既然你都开口了,我手下这帮兄弟自然会帮你解围!” “兄弟们,该干活了!” 说干就干,李景龙吆喝一声,朗声道:“弓箭手准备,射杀狼群,放箭!” 一声令下,“嗖嗖”的羽箭俯冲直下,朝山涧两岸的狼群射去。 竹灵倩站在李景龙身边,满脸忧虑的道:“你真打算救他?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他可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诡计多端,你小心被他算计。另外,丑话说在前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给他解药!” 李景龙神情一怔,脸色有些凝重,无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次他带着几十个亲兵潜入吐蕃就是想和我们谈判,目的正是换取救治皮罗阁的解药······” ******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魑魅魍魉(下) 山梁上人影涌动,兵器喧豗,声势颇大。 “嗖嗖”的羽箭倾泻而下,迅速射杀十余只青狼,致使围攻阁罗凤的狼群仓惶逃窜,簌簌钻进对面的丛林。 “嗷——呜~~~!” 狼嚎声响彻山涧,丛林里飞鸟翙翙而起,境鸣掠空,久久盘旋。 随着狼嚎声渐行渐远,被困在山涧的阁罗凤四人脱困而出,顺着溪流攀岩直上,爬上山梁,出现在李景龙一行面前。 “狼群尚未走远,此地不可久留,我等还是趁早离开,免得再被狼群缠上。” 看到竹灵倩满脸愠色的侧身撇向一边,看都不看阁罗凤一眼,李景龙知道她和阁罗凤仇怨颇深,似乎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是非纠葛,当即他出面解围,挥手示意众人加紧赶路,远离狼群。 再度起行,依然还是王天运和侯家兄弟先行探路,李景龙居中策应,竹灵倩本来一直和他并肩同行的,可现在却故意落在后面,重新回到女兵护卫队之中。 “多谢贤弟仗义出手,否则愚兄这条命便要葬送在这群畜生嘴里,半世英名毁于一旦啊!”与李景龙并肩前行,阁罗凤唏嘘感慨道。 李景龙闻声摇头,微笑道:“兄台言重了,区区几只饿狼而已,还不足以对威震南诏的‘罗凤战神’构成威胁。李某不过是适逢其会,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阁罗凤身形一顿,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意识到当日悬崖边与李景龙称兄道弟的情景已然不再,眼前情形与此前不可同日而语,加之自己和李景龙并无交情,顶多算是泛泛之交;因此,双方现在依然是敌人,隶属对立阵营。 此刻自己和李景龙还能并肩同行,全仗昔日无意中结下的援手之情,否则彼此只怕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走在一起。 想到这里,阁罗凤扭头看了看后面的竹灵倩,低声笑道:“李兄心明眼亮,智谋过人,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错,正如你所说,我此番便是为了接近浪穹大巫师而来,具体意图容我暂时不便透露。说起来,在王陵行刺之前,你我二人素昧平生,无仇无怨,不知仁兄为何屈尊于浪穹寨?” 李景龙淡然一笑:“阴差阳错,说来话长,兄台对此有何赐教?” 阁罗凤似乎早有准备,不假思索道:“恕我直言,浪穹寨虽然势力不小,但对于我南诏而言,却是微不足道。这些年来,若不是父王(皮罗阁)一直对白洁夫人牵肠挂肚、念念不忘,凭我南诏军的实力,只需派一上将率领三万精兵便可将浪穹寨夷为平地。 所以,景龙兄屈尊于浪穹寨实属明珠暗投,前途堪忧啊。如果仁兄不弃,王陵当夜我说过的话依然有效,只要贤弟愿意弃暗投明,在我南诏国出仕,我甘愿让出右羽林大将军之位,拱手赠予贤弟。 此外,如果将来我登上王位,愚兄保证让贤弟再进一步,我南诏六位清平官中必有贤弟一席之地!” 封官许愿,阁罗凤为了招揽李景龙确实是下足了本钱,竟然连清平官之位都拿出来,要知道南诏清平官相当于大唐宰相。 李景龙闻言微笑不语,面对阁罗凤不遗余力的招揽,如果说他一点不动心,那肯定是假话,因为他前世就是为了谋取握有实权的官职而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然而正是因为前世的惨痛经历,让李景龙对权势有了更加深刻更透彻的认识,也有吸取教训之后的独特见解。 最重要的是,此时招揽他的是南诏阁罗凤,而不是大唐皇帝李隆基。 如果是大唐皇帝这么不遗余力的招揽他、器重他,说不定李景龙冲动之下会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想法,可惜大唐帝国人才济济,且不说他能不能进入李隆基的视线,就算知道还有他这么个人,也未必会重用他。 或许这就是人生的无奈,也是命运的不可捉摸,迫切想得到的总是求之不得,从来没想过的却扑面而来。 沉默一会,李景龙笑道:“罗凤兄一番美意着实令我感动,足感盛情,怎奈我是唐人,此番流落南诏纯属意外,早晚都要回去的。因此,辜负了你的好意,深感抱歉。” “噢?这···真是遗憾。”阁罗凤颇为意外的愕然应声。 显然他完全没有料到李景龙会这样回答,他甚至想过李景龙婉言拒绝,却没有料到李景龙根本无意留在南诏。 “这么说,景龙兄只是暂时寄身于浪穹寨,不久之后就会离开?” 李景龙轻轻点头,“是啊,那天我在悬崖边说的话并不是搪塞你,而是大实话。从太和大牢逃出去后,被你们南诏军逼得一路向西逃亡,结果稀里糊涂的逃到浪穹寨领地上,为了借道北上,不得不暂时留在浪穹寨。至于后面的事,想必你已经猜到了,送上门的劳力,谁会轻易放过呢?” 阁罗凤闻言大喜,“既然这样,景龙兄为何不与我联手,你我各取所需,岂不两全其美?” 李景龙很清楚阁罗凤想要什么,也知道他所说的各取所需是指帮助自己摆脱浪穹寨的挟制,带领兄弟们顺利返回大唐。 这确实是个令人心动的提议,换作一般人,或许还真有可能与他达成协议,暗中联手。 但是李景龙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也绝不会接受这样毫无信义的建议,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也有所不为,他决不做背信弃义的事,更不会为达目的便不择手段。 “恐怕又让罗凤兄失望了,李某别无长处,却把信义看得比生命还重,既然答应浪穹寨提出的条件,我就会兑现承诺。只要浪穹寨不负我,我便不会背信弃义,不做蛇鼠两端的苟且之事。李某乃庸人之才,这辈子没有什么大志向,但做人的本分却恪守不变,始终如一。” 说到这里,李景龙瞟了阁罗凤一眼,继续道:“不过罗凤兄可以放心,只要你不与我为敌,我也不会让你难做,毕竟你我之间颇有渊源,远比一般人亲近得多。” 阁罗凤知道李景龙所说的渊源是指自己曾经救过他,不过这份恩情还真是很判定好坏,自己确实救过他,却也害他入狱做奴隶,随后又率军追杀,最终将他逼到浪穹寨的怀抱。 这是一本糊涂账,好坏全凭良心,不同的人就有不一样的理解。 “实不相瞒,愚兄之前和浪穹寨暗中做过一些交易,其中就包括烧毁丽妃宫和王陵行刺。烧毁丽妃宫是我对浪穹寨许诺的好处,而王陵行刺则是浪穹寨给我的回报,双方各取所需,有得有失,才有暗中联手的必要。这一点想必景龙兄能够理解。贤弟待人赤诚,我自然也不能隐瞒,此番却是和盘托出,是非曲直,贤弟自然看得清楚。” 这番话对于阁罗凤而言,确实是坦诚相待,称得上是掏心窝子,把如此隐秘的事都说了出来,足见他是真心结交李景龙,这才是真正的下了血本。 李景龙闻言色变,惊愕道:“原来如此!我说白灵上次率众劫狱,为何如此轻易地带领数百卫队潜入太和城,又能毫无阻碍的攻破大牢,既而烧毁丽妃宫,从容撤离太和城,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暗中帮衬的结果。” 语气一顿,李景龙扭头看着阁罗凤,笑着道:“这么说,我又欠你一个大人情,若是没有你暗中帮忙,我手下这帮兄弟便不可能全部逃离太和城。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山高水长,早晚还给你。 不过···王陵行刺之事,你却是做得很过分。姑且不说我那留在崖边的十几个兄弟,单说王双兄弟战死后,你们居然把他的尸首吊在悬崖上暴尸十日,这笔账我早晚要找阁诚节清算!” 阁罗凤道:“悬首示众确实是阁诚节干的,不过射杀王双之人却是他的胞弟,有着‘蒙舍第一神箭”美誉的阁诚崇。至于王陵行刺的真相,我即便说了你恐怕也不信,想来如果竹灵倩大巫师真的信任你,她会如实告诉你的。 然而你我一见如故,你的兄弟就是我阁罗凤的兄弟,那十几名战死崖边之人都是好样的,他们的尸体我当夜就让人埋葬了。至于王双的尸首,我十天前也已命人回去传讯,料想再过几天就能送到浪穹寨,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多谢!”李景龙拱手一揖,神情真诚而郑重,因为阁罗凤所做的正是他想做却力有不逮之事———夺回王双的尸首。 通过这番交谈,李景龙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诸多疑惑全都解开了。 平心而论,阁罗凤虽然工于心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也不失为豪爽磊落之人,至少他对李景龙还算坦诚。 至于那些阴谋手段,宫闱夺嫡历来血腥残酷,阁罗凤置身局中,事关切身利益,不管他怎么做都无可厚非;易地而处,若是李景龙站在他的位置上,只怕也会使用一些非常手段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一念至此,李景龙神色严肃的道:“你我之间恩情大于私怨,请罗凤兄记住一句话,今生兄不负我,我决不负兄!” “好,贤弟此言正合我意!”阁罗凤应声点头,大笑道:“为兄纵横南诏十余年,景龙贤弟是唯一让我钦佩之人,心思缜密,智勇双全。此生我愿与贤弟结为至交,虽非结义兄弟,却胜过亲兄弟!” 李景龙笑着摇头,“你我之间地位悬殊,我可不敢高攀,至交好友未必一定是兄弟,情谊在心而不在名。不过···有一事提前说明,你我二人是私交,讨要解药之事你自己想办法,我可帮不上忙,毕竟我目前也是寄人篱下。呵呵······” “呃···贤弟真是爽快人哪!”阁罗凤愕然失神,既而满脸无奈的摇头苦笑,但他目光清澈,没有一丝责备或埋怨的意思。 ****** ————————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釜底抽薪 背山临溪的山谷中,几堆篝火熊熊燃烧,浓烟里裹挟暖意,随风在山谷弥漫。 此处距离狼谷五十余里,算是远离了狼群,相对安全。 然则狼群未必是最危险的,否则它们便不会龟缩在丛林中,远遁高原雪山。 火焰照亮的山谷,几十个草木混合皮革搭建而成的帐篷,依山傍水散落其中,四周白雪皑皑,像夜空里漂浮的云朵,没有诗情却有画意。 一百四十余人围坐在篝火旁,没有往日的欢笑,也没有郎情妾意的亲昵,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正在悄然蔓延,隐隐让两个本已合二为一的队伍分散开来,无形中形成泾渭分明的两班人马,隔阂已然初见雏形。 李景龙和阁罗凤谈笑风生的场景,是促使两队人马产生分歧的源头。 浪穹寨与南诏国争斗多年,数以万计的族人相继死于争斗之中,集细流成江河,集沟壑成深渊,双方积怨极深,仇恨叠加,已经到了水火难容、誓不两立的地步。 这时候,李景龙和阁罗凤交好,无疑是浪穹寨中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但李景龙本人并不在意,无视女兵寞然审视的目光,不理会手下这帮兄弟忧虑怀疑的神色,依然像往常一样指挥众人宿营扎寨,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泰然自若。 立场决定好恶,站在不同的立场看待问题的角度便截然不同,这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这就是李景龙的态度。 目前,他和手下一帮兄弟与浪穹寨是临时合作关系,双方都抱有各自的目的而寻求合作。 在这件事上,浪穹寨完全占据主动,李景龙一行则是处于被动局面,这种主次分明的合作关系如何能让李景龙凡事都以浪穹寨的利益为出发点呢? 地位不对等,就会造成利益不均,利益不均促使合作双方无法同心同德,更做不到荣辱与共。 与之相对,李景龙一伙人与南诏国尤其是阁罗凤之间并无本质上的利益纠纷,或无法调解的矛盾冲突,毕竟南诏国时下仍是隶属于大唐的属国。 尽管南诏王皮罗阁野心勃勃,屡屡试探大唐帝国的容忍底线,试图挣脱大唐帝国的钳制;但截至目前为止,双方在基本立场上没有变质,仍然保持一致,南诏依然是大唐的藩镇,没有倒向吐蕃的趋势。 这才是大趋势,也是李景龙在处理自己一行人与南诏、浪穹寨关系的基本立场,既是立足点也是出发点。 虽然他和手下这帮兄弟代表不了大唐帝国,也没有这个资格,但他们都是唐人,身份和归属决定了他们的立场。 尽管如此,在情感上,李景龙一行无疑是偏向浪穹寨的。抛开男女之情不谈,单说浪穹寨明显比南诏国弱小得多,而同情弱小是人的善良本性,李景龙等人也不例外。 在立场问题上,李景龙格外理智,于是处理南诏和浪穹寨关系时,他首先考虑的是自己这一帮兄弟的利益,而平安顺利的返回大唐则是根本利益。在这个前提下,他要做的就是争取各方同意,让回归大唐的路变得更加通畅。 除此之外,他才会考虑个人感情,以及手下弟兄与浪穹姑娘之间的情意。 只可惜,李景龙既与浪穹寨交好,又结交阁罗凤的良苦用心,并没有得到一帮兄弟的理解和支持,反倒让他们很为难,纷纷抱以怀疑的态度审视着李景龙。 而李景龙也够洒脱,不理会不解释,路要继续走,日子照常过,爱咋想咋想。只有等到最终结果摆在众人面前时,才会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他李景龙究竟是什么人。 此时此刻,阁罗凤正在山谷中央的帐篷里和竹灵倩单独谈判,其目的就是讨要救治皮罗阁的解药。 李景龙说到做到,之前他就声明,自己不参与这事,无论竹灵倩给与不给,阁罗凤能不能如愿以偿,都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身为客居浪穹寨之人,就要有寄人篱下的觉悟,和自己有关的事绝不等闲视之,与自己无关的事绝不掺和。这是本分。 ****** “吱呀”一声轻响,关闭了半个时辰的木门缓缓开启,阁罗凤脚步轻快地走出来。 在李景龙身边坐下,阁罗凤长嘘一口气,满脸喜色的低声道:“成了!总算可以回去交差了,要不然我这次就栽了,阖家几十口一个也活不了!” “这么严重,不至于吧?”李景龙愕然应声。 阁罗凤如释重负地深吸一口气,平复呼吸之后,微笑道:“贤弟有所不知,若是我父王一直昏迷不醒,或是就此撒手而去,那我在太和城便再无立足之地,必被阁诚节三兄弟诛灭满门。 换言之,如果没有父王(皮罗阁)点头同意或留下诏书,隶属蒙舍诏的三个精锐军团近五万大军就不会听命于我,如此我便不是阁诚节三兄弟的对手,根本没有执掌南诏的机会。” 话音一顿,阁罗凤叹息道:“贤弟应该知道,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贼,一旦争夺王位失败,其结果必然是身死族灭,魂消魄散。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所以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胜者赢得一切,败者一无是处,死后还会被人耻笑百年乃至遗臭千年。这就是宫闱争斗的残酷,愚兄置身其中,即便想独善其身也是欲罢不能,只能一头扎进去,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李景龙没有阁罗凤这么深刻的体会,却也能理解他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和身心交瘁的疲惫,毕竟他虽然没有这种经历却看过不少类似的宫闱大剧,里面不乏肮脏、龌龊和惨无人道的血腥杀戮。 “既然这样,那罗凤兄现在可以松口气了,目的达成,载誉而归啊!” 说到这里,李景龙正色道:“虽然我对罗凤兄的处境不是很了解,但是从目前各方面的反应来看,南诏世子之位有八成希望落在仁兄身上。既如此,为避免夜长梦多,罗凤兄还是尽快促成此事,早日占据大义之名,培养自己的势力。如此一来,即使日后生变,仁兄也能从容面对,立于不败之地。” 阁罗凤非常感激的郑重点头,“贤弟所言甚是。此事确实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解决,若是再遇到这样棘手之事,我是否还能这么幸运?嗯,我连夜就走,尽早赶回去,以免迟则生变!” 李景龙微微愣神,“这么急吗?冰天雪地赶路很危险的,稍不留神,就可能滑落山崖,后果···不死也残。” “时间紧迫啊!”阁罗凤摇头婉拒,感慨道:“能早一刻是一刻,等不起呀!” 话锋一转,他扭头看看周围,低声道:“贤弟或许还不知道,眼下南诏局势有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大战。至此关键时刻,我如果不尽快赶回去,恐怕兵权就会落到别人手里。另外,我要提醒贤弟,如果可以的话,尽快带上你的人离开浪穹寨,速速返回大唐。 目下浪穹寨已成是非之地,在我率军追赶你们的同时,阁诚节率领本部五千人马赶往浪穹寨,想必此时已经兵临城下,展开大战了。 不仅如此,我麾下细作密报,五天前在吐蕃南部边境发现大军调动迹象;时至今日,想必吐蕃军已经进入南诏西边部落,而浪穹寨便首当其冲。” 李景龙闻声色变,诧异道:“吐蕃军进犯浪穹寨?这事可不小,我还有三百多个兄弟留在浪穹寨呢!” 阁罗凤道:“所以你要赶快走,若是事不可为,最好不要回浪穹寨,直接绕过雪山往北走。这样,即使浪穹寨被吐蕃人攻陷,贤弟自保无虞,还能趁此机会摆脱浪穹寨的挟制,一个月后就能回到大唐。 如果贤弟有需要,可以沿途向我南诏村落求助,只要出示愚兄这枚令牌,各部落族长都会无条件帮助你的。”说罢,阁罗凤从金腰带上解下一枚玉制的令牌,塞进李景龙手中。 低头一看,李景龙赫然看到令牌上刻着“罗风”二字,显然这是阁罗凤的贴身之物,轻易不示人。 “这······也罢。既是兄长所赠,小弟便不推辞了。”迟疑一会,李景龙将令牌贴身收好,然后笑着问道:“莫非兄长刚刚便是以吐蕃军入侵浪穹寨的消息交换解药吗?” 阁罗凤闻言一怔,哑然失笑道:“贤弟果然睿智,这确实是交换条件之一,不过并非全部,否则大巫师不会如此轻易的将解药交给我。呵呵······” 爽朗笑声中,阁罗凤接着道:“吐蕃军进犯南诏,浪穹寨首当其冲,我估计这是阁诚节谋划的釜底抽薪之计,同时也是一石二鸟。既能灭掉浪穹寨建立军功,又能斩断我从大巫师手里拿到解药的后路,从而借机除掉我。此乃愚兄家事,不便多说。 从目前局势上看,单凭浪穹寨的实力,决计抵挡不了吐蕃大军的进攻,要想保住浪穹部落,他们只能向我南诏求援。然而我父王中毒昏迷,若是浪穹寨不交出解药,我父王必然昏迷不醒;如此一来,我南诏军不出兵攻打浪穹寨就算仁至义尽了,又怎会出兵援助? 因此,浪穹寨若想渡过此劫,首先要保证我父王苏醒过来,平安无事。只有这样,我们便不会再派兵攻打浪穹寨,这是第一步。接下来,至于是否出兵救援浪穹寨,还看我父王的决定,毕竟他现在是南诏之主,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调动一兵一卒。 当然我也会从中说情,极力促成出兵救援,不管怎么说,浪穹寨也是我南诏部落,断然不能落到吐蕃人手里。只可惜,阁诚节三兄弟总是与我作对,只要我赞成出兵,他们一定会极力反对,所以······结果很难预料。” 说罢,阁罗凤长身而起,拍拍战袍上的灰烬,抬手招来三名亲兵,向李景龙拱手道:“贤弟,就此别过,为兄先行一步,贤弟多保重!” “风寒路滑,前路多艰,兄长一路走好。”李景龙起身回礼,跟在阁罗凤身边,将他送出山谷。 ****** ————————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茶话男儿 “他都跟你说了?你现在走,我不拦你。” 送走阁罗凤四人后,李景龙便转身走进帐篷,刚一进门,就听到竹灵倩不冷不热的声音。 身形一顿,李景龙抬眼看到竹灵倩已经收拾好行囊,卧榻上只剩下光溜溜的木板。 “走?往哪儿走?” 李景龙微笑着摇了摇头,大步走到竹灵倩身边,随手解开包袱的活结,将她的被褥取出来,摊了摊手,坏坏的笑道:“剩下的你自己动手吧,收拾好了就睡觉。不管事情有多急,该睡觉的时候照常睡觉,明天一早再起行。” 竹灵倩杏眼微红,两串晶莹的珠光在眼眶里盈动,随即她扭头撇向一边,拂袖拭去泪珠,没好气的道:“终究不是你的族人,你倒是一点都不急!” 浓浓的怨气扑面而来,李景龙摸了摸鼻子,无奈又无力的道:“我的大巫师,叫你姑奶奶行了吧,咱说话能不这么损吗?想挖苦我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挤兑我,动不动就提这事,知不知道这会打击别人的热情?” 竹灵倩虽然怨气颇重,但手上却不含糊,手脚麻利,很快便整理好卧榻,然后碎步走到火炉边,取下炉上的瓷罐,倒上两杯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花茶,自己捧着一杯茶坐在榻沿上慢条斯理的闻香,品茶。 抬眼一瞟,李景龙心领神会,伸手端起另一杯花茶,深深地嗅一下香气,浓郁的花香伴着腾腾的热气涌入鼻孔,钻进气管,既而顺流直下,沁入心脾,顿觉浑身舒泰,心旷神怡。 这是竹灵倩的私藏品,独门手艺,亲手制作而成的百花茶,轻易不拿出来。 在此之前,只有她高兴的时候才会煮上一壶,然后取出两只精致的瓷杯,自顾品茗。剩下的那杯自然是给李景龙准备的,可她就是不说,弄得李景龙每次都感觉自己好像做贼一样偷茶喝。 不告而取是为偷,反复几次之后,李景龙便习惯了。 每次和竹灵倩喝茶就跟偷人似的,感觉很怪异,不过经常这么偷,他感觉竹灵倩的花茶色香味俱全,味道好极了,喝过一次之后便久久难忘。 牛饮似的一口气喝尽,李景龙闭上眼睛回味半晌,随即自己起身,再倒上一杯,顺带给竹灵倩也添些热茶,“茶壶这么重,似乎没喝过!莫非你特意给阁罗凤煮了茶,却没倒给他喝?” “哼,他凭什么喝我煮的茶?”瑶鼻微耸,竹灵倩十分不屑的冷哼一声,接着道:“煮茶待客不光是你们唐人的待客之道,我浪穹寨也同样如此。阁罗凤远道而来,我理应煮茶招待,但他是不速之客,算不上客人,所以茶煮好了也不给他喝!” 李景龙闻言不禁莞尔,咧嘴笑道:“你真是太有个性了!堂堂浪穹大巫师竟然像小姑娘一样刁蛮任性,这事要是传出去,恐怕有损你大巫师的名头。 有鉴于此,我有个建议,你不妨考虑一下。以后啊你招待客人一律不煮茶,只煮给我一个人喝,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独树一帜,很有创意?嘿嘿······” “呃?脸皮够厚的,这种话恐怕也就你敢在我面前说。”愕然一声,竹灵倩嫣然笑道:“你倒是很霸道,见到好东西就想独占,不愿意别人染指。可是我想知道,你凭什么要求我只给你一人煮茶?” 李景龙闻声一愣,双手捧着热乎乎的茶杯沉默不语。 良久,他自嘲地笑了笑:“戏言而已,你听过便忘,不必较真。说起来,我还真是有许多坏毛病,比如我看的书不喜欢别人动,随身兵器不让别人碰,卧榻不许外人靠近,换了床就会难以成眠······等等。人卑言轻,却架子不小,脾气很大,一身臭毛病怎么也改不掉。呵呵······” 话说得很随意,也很平常,可竹灵倩却听出别样的味道,隐隐感到自己似乎伤了这个大个子“小男人”的自尊心。 芳心一软,竹灵倩说出一句让自己后悔一生却又一生无悔的话:“虽然霸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再考虑一下。” 李景龙神情一震:“嗯?可以考虑吗?别勉强,我这人不喜欢强人所难,更喜欢顺其自然,一切随缘就好。” 话音未落,不等竹灵倩开口,他便撇开这个话题,接着道:“吐蕃军进犯浪穹寨,如果消息属实,那对于浪穹寨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稍有不慎便会举族覆灭,彻底从南诏部落除名。此事非常棘手,说是十万火急亦不未过。 然而我们这队人马却远在数百里之外,且不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我们立刻赶回去,单凭这百十号人也于事无补,在数以万计的吐蕃大军面前就像一颗石子落进汪洋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有。 所以,我才阻止你连夜起行,再急也不急于一夜,今夜就让大伙好好歇息,从明天开始,这一百多人怕是再也没有一个安稳觉了!”说罢,李景龙脸上露出唏嘘之色,心情很沉重。 竹灵倩轻轻点头,“刚才我说让你走,并不是虚情假意,而是真心想让你远离是非之地,离开浪穹寨这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说实话,这些年我为了浪穹寨的发展壮大费尽心力,长期奔走于南诏各部落,跋山涉水万里之遥,可结果却收效甚微。 这里面有很多外在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浪穹寨内部暗中争斗,人心涣散,导致很多事情一拖再拖,很多机会白白错过。多年下来,我经常感到自己很累,身心俱疲,甚至想过脱离···奈何我是浪穹巫师,是部落族人的精神支柱,更是上任巫师和诏主培养多年的希望所在。” 说到这里,竹灵倩暗自叹息,情绪起伏很大,内心深处似乎正在剧烈挣扎,这一点李景龙看得清楚,也能体会到她的难处。 沉默一会,竭力平复心神,竹灵倩神情真挚地道:“这次吐蕃大军侵犯部落,我浪穹寨只怕很难渡过此劫,即使勉力支撑下来,恐怕也很难保全部落不被南诏吞噬兼并。所以,我真心希望你能离开,不要牵扯进来,这就是烂泥潭,一旦陷进来,就很难全身而退。” 说话间,竹灵倩起身给李景龙再倒一杯茶,然后递给他,“这壶茶,权当为你饯行,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大唐帝国地大物博,国力强盛,你回去后只要抓住时机,未必不能出人头地,干一番大事。 饮了这杯,就算辞行了,明天我先行一步,就不送你了。”举杯一饮而尽,竹灵倩真把茶杯当酒杯了,前所未有的豪爽。然而一杯茶饮尽,她却拂袖遮住脸颊,侧身拭去脱眶而出的眼泪。 李景龙没有看到竹灵倩拂袖拭泪,却看得出她对自己的一丝不舍,当即他一口气喝干,嬉皮笑脸的道:“你千万别煽情,我最怕这个。凭良心说,这段日子虽然一直都在逃亡,却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光,尤其是你默默地照顾我,让我十分感动,恐怕一辈子也忘不掉。 如今浪穹寨遭难了,按理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赶回大唐是我最好的选择。但是······谁让咱是个站着撒尿的爷们! 遇到危险扭头就跑,那是我八九岁时才干的事,如今都长大成人了,一遇到事就跑,我丢不起这人! 所以,多余的话不说了,明天起行,咱虽然还没成家,却想真正当一回男子汉大丈夫,看看吐蕃大军究竟有何能耐,敢跑到大唐疆域上肆意横行!” 说完话,李景龙扭头走到隔板的另一头,掀开被子钻进去,“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 ————————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鼓角争鸣(求收藏推荐) 旌旗猎猎,甲胄森森。 战马长嘶,杀声隆隆,长枪劲弩直指浪穹。 弓角峥嵘,霹雳弦惊。 箭雨横空,烽烟滚滚,浪穹山谷虎狼环伺。 浪穹寨上空,箭矢破空,刀枪锵锵。 马踏声,碰击声,喊杀声,惨叫声,声声相连,驳杂喧嚣。 白雪倒影中的浪穹寨,火光冲天,浓烟弥漫,完全笼罩在刀光剑影笼罩之中。 寒风凛冽,冰冷彻骨的气流中裹挟着浓烈的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距离浪穹寨五里之外的山峰上,血腥味随风涌入鼻中,令刚刚赶到这里的李景龙一行头痛欲裂,浑身战栗。 随即,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极目远眺,观察吐蕃军四面围攻中的浪穹寨。 浪穹寨本身位于群山深处的高山峡谷中,谷内平坦宽阔,谷口却狭窄而陡峭,极其隐蔽,实为不可多得的隐居之所。 山谷四周,高山环绕,尤其是东、西两面更是海拔上千米的悬崖绝壁,一条源自雪域高山的溪流潺湲而下,沿着西边岩壁蜿蜒流淌,在山谷正中环绕汇集、形成一个方圆百亩的凹凸不平的小湖泊;这个天然形成的高山湖泊,便是浪穹寨数万族人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泉。 整个峡谷绵延三十余里,而浪穹寨就位于峡谷中段——浪穹湖,部落族人围绕湖泊而居,依山傍水修建村寨房屋。 这种与自然高度契合的高山村落,在李景龙眼里,俨然是世外桃源。他曾经憧憬着再过几十年,等自己厌倦外界的纷纷扰扰,便带上家眷来这里颐养天年,在清澈见底的湖边终老。 然而世事难料,一个月前在他眼里还是人间仙境的浪穹寨,此刻却被战火烽烟笼罩,杀机四伏,血腥弥漫。 可以预见,在这场杀戮之中,这个曾经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世外桃源必将支离破碎,尸骸成堆,将这份美好摧毁殆尽。 这就是战争,真真切切呈现在李景龙眼中的战争。它是毁灭一切的魔鬼,也是吞噬生命的人间炼狱。 “吐蕃军为何知道浪穹寨的所在?他们又如何避开谷口岗哨的耳目,从谷口两侧山林中突袭上山,既而将整个部落四面合围的呢?” 看清山下的情形后,一个个无人解答的疑问涌上心头,令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充满疑惑。 诚然,浪穹寨占据如此险要的地势,峡谷冗长,东西两面毗邻悬崖峭壁,南面是高耸入云的高原雪山,北面是幽僻狭窄的谷口,可谓占尽天时地利,属于典型的易守难攻,完全称得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就是这样一处天然堡垒式的所在,居然被吐蕃大军四面合围,包了饺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吐蕃军都是天兵天将,长了翅膀会飞不成? 看到一行人疑惑不解、愁眉紧锁的神情,竹灵倩俏脸如冰的冷声道:“这都是阁诚节造的孽!据阁罗凤所说,就在他率领羽林铁骑追赶我们之际,阁诚节领兵攻打山寨,第一时间突袭谷口,打得谷口守军措手不及,伤亡惨重。 当天夜里,谷口便失陷了。随即,大寨主(白洁夫人)亲率大军奋勇拼杀,历经一天两夜的血战,终将阁诚节率领的南诏军击退,重新夺回谷口。随后几日,阁诚节率军昼夜不停的发起攻击,试图再夺谷口,与我浪穹寨连番鏖战。 然而谁又能想到,阁诚节率军像疯狗一样强攻谷口,其实只是迷惑我浪穹寨的假象,其真实目的则是掩护吐蕃大军的行踪,让吐蕃军无声无息地突袭山寨四面高山,从而实现包围浪穹寨的战略目的。 等到吐蕃军完成合围之后,阁诚节悄然撤军,将阵地全盘交给紧随而来的吐蕃军。他之所以做得如此鬼祟,一切都在偷偷摸摸中进行,就是不想落人口实,不想在南诏各部落族长面前落下勾结吐蕃军的罪名。 不然的话,一旦坐实了暗中勾结吐蕃军的恶行,即便他是皮罗阁的儿子也没有资格执掌南诏国,更不可能得到各部落族长的拥护。” 竹灵倩直接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尽管这番话都是从阁罗凤那里听来的一面之词,未必可信,但结合眼前的实际情形,不难判断,这番话是真实可信的,也是目前这种局面唯一合理的解释。 吐蕃军远道而来,如果没有内鬼负责接应,并提供真实详尽的情报,吐蕃大军根本不可能对浪穹寨形成合围之势,更不可能一开战便占据绝对有利的态势。 而这个负责给吐蕃军提供一切便利的内鬼,其身份地位必然不简单,因为普通人或中高级将领根本没有掩护数万吐蕃军进入南诏境内而不被人发现的权势和能力。 整个南诏境内拥有如此权势和能力的人,屈指可数,这便是皮罗阁、阁罗凤和阁诚节父子三人。 阁罗凤一直率军追击李景龙一行,无暇分身,因此他没有时间兼顾此事;皮罗阁身中剧毒,昏迷不醒,自然也不可能做下围歼浪穹寨的大手笔,如此就只剩下阁诚节了。 无论是时间还是动机,以及性格品行,阁诚节样样俱全,所以这个勾结吐蕃军阴谋覆灭浪穹寨的南诏内鬼就是他。 ······ 前后比较一番,李景龙怒容满面的沉声道:“阁诚节这小子真正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阴险歹毒之极!” 话音未落,他沉着脸,阴恻恻地道:“这小子最好祈祷自己不要落在我手里,否则我让他见识见识吃里扒外的内奸最终是什么下场!” 竹灵倩还是第一次见到李景龙如此憎恨一个人,当即接声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冲破吐蕃军的封锁,回到部落与几位寨主会合,看看寨子里的情况究竟如何,有没有可能独力打退吐蕃军。” 话音一顿,她将目光转向李景龙,接着道:“就目前情况来看,似乎也不用想办法了,出其不意的偷袭硬闯便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景龙,冲锋陷阵是你的强项,现在便由你全权指挥,能不能一鼓作气冲进山寨就全靠你了!” 李景龙扭头看向两百米开外驻守山顶的五支吐蕃百人队,眼睑剧烈跳动几下,咧着嘴道:“敌人就在眼前,还有什么好指挥的,直接冲上去厮杀便是。”说罢,他回头看了王天运一眼,示意王天运率队断后。 随即李景龙攥紧手里的蚩尤战刀,大手一挥,带领三十个兄弟猫着腰从林中摸过去,竹灵倩带领女兵紧随其后,王天运和侯家兄弟率领的长枪队走在最后。 窸窸窣窣的一阵轻响,但见树林中窜出一片黑影,以鹰隼搏兔之势扑向驻守山顶警戒的吐蕃兵士。 “噗噗”的热血喷张声中,手起刀落,三十一名吐蕃军被割断喉咙,踉跄倒地。一击得手,李景龙身形一闪,脚下生风,蚩尤刀如影随形,眨眼便将三名吐蕃军砍倒在血泊里。 “什么人?啊···浪穹人突围了,杀!” 随着叽哩呱啦的一阵惊呼,驻守山顶的五百吐蕃军顿时反应过来,一个个呜哇乱叫的围杀过来。 李景龙一行百余人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却能看懂他们惊慌失措的表情,以及迅速集结围攻过来的举动。 其实竹灵倩听得懂吐蕃话,也会说,但眼前这情形似乎不需要翻译,只需挥剑拼杀即可。 “锵锵———杀!” 铮铮巨响的搏杀声中,李景龙一刀在手,勇往直前,刀光流转,血肉横飞,宛如下山猛虎闯进羊群,蚩尤刀下无一合之将,劈砍横斩一气呵成,片刻间奔行百米,斩杀数十名吐蕃军。 竹灵倩率领女兵紧跟其后,将李景龙杀出的血路开凿扩大,掩护众人顺利通过山顶,边杀边下山。 “铛!”一声砰然脆响,蚩尤刀震开一柄黝黑泛光的狼牙棒,旋即刀锋陡转,逆向回旋,寒光熠熠,收刀一抹割开吐蕃百夫长的喉咙,令其高高扬起的七尺狼牙棒猝然脱手,“哐啷”落地,既而顺着山势滚下山坡。 算上这名百夫长,死在李景龙刀下的百夫长已有三人,这就意味着这支五百人的吐蕃军已经被李景龙一行杀得大败,五百人的队伍被打残了,败局已显,已然无力阻挡他们下山的脚步。 “放箭!”看到眼前这两三百吐蕃军已经被吓破了胆,竹灵倩当机立断,指挥六十名弓箭手一起放箭,无差别散射。 “嗖嗖”的羽箭没有任何弧度,双方纠缠在一起,间距不到五十步,全是直线射杀,干脆利落,立竿见影。 这一番乱箭齐发,就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打掉了已经畏惧怯战的两百多名吐蕃兵的最后一丝斗志。 紧接着,只见他们惶恐大叫,随着最后一名百夫长被王天运一枪贯穿胸膛,这不到两百名吐蕃兵彻底崩溃了,落荒而逃,其中有十几人慌不择路的转身就跑,居然直接冲上山顶,直挺挺地冲向天空,凌空漫步,结果······摔得粉身碎骨。 伴随这股吐蕃军溃败四散,李景龙一行回归山寨的道路变得通畅起来,顺着山梁迂回数里,便可抵达浪穹寨后方村落······ ******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映山红(求收藏推荐) 随着李景龙带领一百二十余人回到浪穹寨,已经沦为苦力杂役半月之久的景龙谷众人终于盼来了主心骨,迎来黎明的曙光。 为何这么说呢? 这是因为,在李景龙率队离开后的这一个月里,景龙谷三百多人就如同坐上过山车一样,生活急剧变化。 起初,他们过着衣食无忧世外桃源一般的悠闲日子;七天后,浪穹寨三寨主偏罗俟宣布终断粮食和衣物供给,让他们开荒种地,自给自足。 只过了三天,偏罗俟再次光临他们居住的村落,声称发放农具,却收缴了他们的兵器,并乘机强行搜刮了他们仅有的贴身财物,这里面半数以上都是他们家传的金银信物。 又过了五天,王陵行刺失败的消息传回山寨。 当天夜里,三寨主偏罗俟、五寨主于赠和六寨主施望千带领一千甲士半夜进村,不由分说,便将景龙谷众人近乎赤条条的赶出屋子,强行收回当初分给他们暂时居住的村落。 当夜,一群人就被驱赶到马厩里当马夫,吃住都在马厩里,待遇连战马都不如。 为此,四寨主白灵率领本部亲兵与偏罗俟三人大闹了一场。交涉无果,两股势力便大打出手,造成数十人的伤亡。 事后,白洁夫人出面调解,临时给景龙谷众人在马厩旁边搭建了十几间草棚,而白灵则被勒令禁足,不许她与景龙谷众人接触。 三日后,阁诚节率军攻打浪穹寨,景龙谷众人全部被强行征用,沦为搬运礌石檑木的杂役苦力。 直到李景龙走进主寨大门的那一刻,景龙谷众人还在谷口前线搬运防御物资,只有那三十二个女人留在主寨后面的马厩里打扫粪便。 因此,这些日子里,景龙谷众人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祈盼李景龙等人平安归来。 昂首阔步走进大寨时,李景龙和王天运等人对此懵然不知,还暗自纳闷:“浪穹寨发生这么大变故,自己那帮兄弟为何还窝在村落里不来帮忙呢? 不帮忙也就算了,反正浪穹寨有几万族人不差这点人手,可是自己逃亡千里归来,为何也不见兄弟们出来迎接一下? 不说列队欢迎,起码也要出来露露脸,让自己身边这些人心里热乎一下,也不枉出生入死一趟,否则也太没兄弟义气了?” 直至李景龙领着五十多个兄弟走进主寨,王天运眼尖,随意瞟一眼便认出,正在殿前清洗战马的女子就是景龙谷三十二名女子之一,随即将她叫过来询问,这才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得知真相的一霎,王天运、侯家兄弟和五十多个兄弟气得暴跳如雷,怒火中烧,而身为大首领的李景龙更是满脸铁青,抄起蚩尤刀,二话不说,一刀劈死三寨主偏罗俟的坐骑。 随即,李景龙阴沉着脸,抬手一挥,带领兄弟们抬上偏罗俟的战马,直接前往后寨马厩。 是的,已经到了正殿门口却转身就走,他没有带着兄弟们去找白洁夫人说理,而是直接回家———马厩。 这就是寄人篱下的结果,命运时刻掌握在别人手里,时时刻刻都要看人家脸色过活,仰人家鼻息求生存。 有利用价值时被奉为上宾,上宾的代价就是替人家卖命。 失去利用价值时便弃之如履,像猪狗一样毫无尊严的苟延残喘,是生是死全在人家一念之间。 面对如此冷酷乃至残酷的现实,王天运、侯家兄弟等一帮人终于从美好憧憬中幡然醒悟过来,认清了现实,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彻底绝了怜香惜玉、仗义出手的念头,真正回到了满腔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现实当中。 美梦破灭,软玉温香的生活顿时化作泡影,所有不切实际的憧憬都已悄然远去。 回归现状,李景龙和手下这帮兄弟就是从太和城逃亡至此的流寇,这是体面的说法;说得难听点,这就是一群逃难的奴隶。 对于奴隶而言,有什么资格向主人家提要求呢? 人家给你一碗饭吃,施舍几件破衣烂衫,搭几间草棚,让你不至于冻死饿死,就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人家觉得自己已经做得仁至义尽,并没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 回到脏乱不堪、连马厩都不如的草棚里,王天运和一帮兄弟都有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失落感,很不适应,心中充满怒火,恨不得抄起家伙与偏罗俟、于赠、施望千等人拼死一战,甚至他们隐隐希望浪穹寨被吐蕃大军给灭了,如此方解心头之恨。 相比之下,随意坐在草棚门槛上的李景龙,却显得格外冷静,脸上不喜不怒很平静,深邃的眸子像一潭无波无澜的湖水,看看旁边的马厩,再瞅瞅马厩前面的主寨建筑,顺带瞟一眼乌云飘动的天空,似乎刚才挥刀劈死偏罗俟坐骑的举动并不是暴怒泄愤,而是一时兴起练练刀法,俨然安之若素,荣辱不惊。 事实上,李景龙一直都记着自己的身份,很清楚自己面临的处境,因此一路走来,他都怀着一颗平常心,只做对自己和手下这帮兄弟有利的事,始终考虑的是自己和兄弟们的人身安全。 除此之外,任凭竹灵倩舌灿莲花,说得天花乱坠,他根本不为所动,即便嘴上答应的挺痛快,但执行起来依然不改初衷。 再世为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人心的变幻莫测和不可捉摸;既然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那就保持自己一贯秉持的态度,任它千变万化,我心坚若磐石,岿然不动。 该占的便宜不放过,不该拥有的东西不奢望,这是李景龙的态度,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 眼前这种境遇他早有准备,也预料到了,故而并没有大起大落的巨大落差,也没有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失落感。 值得一提的是,李景龙并不认为竹灵倩能做得了浪穹寨的主,因此对她之前的许诺也不抱希望。 所以,当王天运和侯家兄弟愤怒之中叫嚷着要带兄弟们离开浪穹寨的话,李景龙一笑了之,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现在想走也走不掉,却有一个彻底摆脱浪穹寨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李景龙已经清楚无误地看到了这个机会,而且已经开始谋划如何抓住它,并将它利用到极致,谋求利益最大化。 ************ 傍晚,在谷口前线劳作的三百多个兄弟全都回来了,跟随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巫师竹灵倩和“微笑天使”白灵。 这师徒二人联袂而来,可不是空手来的,她们带来了十几车粮食和酒肉,还有五百名搭建木屋的诏主卫队。 王天运和侯家兄弟很有眼色的拾掇出一间草棚,再让几个女子将屋内拭擦干净,并煮上一壶花茶,然后再将竹灵倩和白灵请进来,他们则抽身离开,帮助亲卫队搭建木屋。 拾掇一新的草棚里,摆放着一张七尺卧榻,一个四方高脚的大桌(胡桌),配上四条两尺高、三尺长、三寸宽的马凳(就是后世扎马步用的长凳),桌上摆一壶茶和一叠瓷碗。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吧,都这么熟了还需要邀请吗?” 大马金刀的坐在长条马凳上,李景龙随手取出三个瓷碗,而后从刚煮好的茶壶中倒出一碗茶,用茶水依次清洗、蕴热三个瓷碗,再将茶水倒掉,然后倒上三碗茶,抬手示意竹灵倩和白灵二人落座喝茶。 竹灵倩端起粗糙的瓷碗眉头微蹙,感觉自己珍藏的百花茶放在这么劣质的瓷壶瓷碗中饮用,实在暴殄天物,糟践了好东西。 不过竹灵倩也知道李景龙此刻只怕是正憋着一肚子火呢,能煮茶招待自己,已经很给面子,算得上是格外礼遇了。这也就是自己和白灵过来才能享受的待遇,若是换成偏罗俟或于赠、施望千等人前来,恐怕此时已经刀剑相向,大打出手了。 稍作犹豫,竹灵倩和白灵对视一眼,随即端起茶碗,展袖掩面,低头喝了一口茶水,浅尝辄止,而后放下茶碗,俨然没有再喝的意思。这时她们才留意到,自己碗中的茶水似乎很少,一口喝下去便已见底,而李景龙碗里则是满满一碗茶,此刻他正咕嘟咕嘟的牛饮呢。 “真是个小气的男人,这是故意给脸色看么?”师徒二人眉眼一瞥,已然达成了无声交流。 李景龙放下茶碗,抬眼看向二女,神情严肃地道:“别眉来眼去的,知道你们用不惯大碗,肯定不会多喝,所以本着富人节约就是积德的原则,少给你们倒点,省得糟蹋好茶。 说吧,这回过来应该不光是为了道歉,再送些酒肉,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差遣吧?” 说着话,李景龙瞥眼看了看门外正让人卸车的胡全,嘴角抽搐一下,暗道:“一个月不见,胡全这小子竟然瘦得皮包骨头,看来这些日子真是吃了大苦头,被人折磨得不轻啊!” ****** ————————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天行健(求收藏推荐) 看着门外正在忙忙碌碌的卸车,李景龙似笑非笑地道:“老话说的好,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这满满十几车东西,吃的穿的用的都全了,看来这是要买我这帮兄弟的命啊!” 话锋陡转,李景龙面无表情地道:“丑话说在前头,冲锋陷阵的事免开尊口,让我这帮兄弟当替死鬼的念头更是想都不要想。 如果你们真有这种想法,那我这帮兄弟可能不会和吐蕃人拼命,倒是很有兴趣与浪穹寨较量较量。 毕竟柿子要捡软的捏,这个道理你们懂,我们也懂;和吐蕃大军比起来,你们浪穹寨显然更软一些。”交情归交情,说起正事,李景龙可是一点不含糊,语锋犀利,直指问题核心。 听到这番话后,竹灵倩还好,神色平静,俏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可白灵却反应很大,凤眼含泪,脸颊涨红,似乎受了很大委屈,误以为李景龙这是埋怨她没有保护好景龙谷众人。 说到底,这是白灵涉世不深的表现,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必然反映,爱之深,情之切,情绪敏感,易喜易怒。 看到白灵泪眼婆娑的俏模样,李景龙脸色微变,心中一软,差点按耐不住开口安慰她。 然而,一贯的理智促使他硬下心肠,压制内心的情感,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有看到白灵委屈的眼泪似的,端起茶碗一阵鲸吞牛饮。 这时候绝不能感情用事,因为他李景龙并不是孑然一身,而是代表着近四百名大唐边军将士的切身利益。 每让一步,哪怕是半步,他和手下这帮兄弟都要为此付出巨大代价,甚至搭上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随着白灵“呜呜”地抽泣哽咽,草棚内的气氛骤然变得压抑起来。 李景龙心中一阵烦躁,莫名地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深恶痛绝,太被动了,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若非如此,自己岂能看着心爱的女人流泪而束手无策? 这时,竹灵倩终于开口打破沉寂:“很抱歉,这次是我食言了。本来我已经答应你,顺利返回部落后就让你们离开,可眼下形势危急,无法兑现承诺了。如果你能谅解的话,日后我会找机会补偿你们。” 李景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道:“你不用道歉,这是预料之中的事。现实就是这样,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目下这种情况,即使让我们离开,在吐蕃大军四面环伺的局势下,我们想走也走不了。 再者说,不是我刻意针对你,这浪穹寨不能没有你,但你还做不了浪穹寨的主。是这样吧?” “嗯?你···你倒是看得很透彻。” 身为地位超然的浪穹巫师,竹灵倩自有一番威严,然而此刻被李景龙当面道破她左右为难的现实处境,这着实令她很难堪,神情尴尬。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李景龙确实目光敏锐,看问题很准,一语道破玄机。 暗自叹息一声,竹灵倩语重心长的道:“大寨主终归是女儿身,又是嫁出去的女人,因此她以邓赕诏诏主夫人的身份统领浪穹诏族人,背地里没少遭人非议,只是迫于形势所逼,这些年她一直勉力维持局面。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浪穹寨终究是以浪穹诏族人为主的部落势力,随着少诏主偏罗俟日益成熟稳重,为使部落能够稳定发展,长治久安,大寨主必须将权力逐步交到他手里,辅佐他接管整个部落,从而顺利完成权力交接。 这是大势所趋,也是部落百年传承的规矩使然,我身为浪穹巫师非但不能阻止偏罗俟继位,反而要竭尽全力帮助他。” 说到这里,竹灵倩神情疲惫的摇了摇头,“我本以为少诏主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又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性格趋于稳定,沉稳果敢,足可肩负起整个部落的重任。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在景龙谷一事上处理得如此草率,粗暴且短视,实在令我失望。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再过多抱怨也不是为人臣者的本分。你们唐人有句话,叫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及时纠正错误,并就此向你郑重道歉。” 说完话,竹灵倩果真起身鞠躬致歉,弄得李景龙有些措手不及,感觉自己像是揪住人家小辫子不放、咄咄逼人的地主恶霸似的,不清楚原委的还以为他堂堂七尺大男人欺负良家弱女子呢。 “别···别这么正式!我承受不起,等我为你们浪穹寨捐躯的时候,你再到我灵前三鞠躬吧!”李景龙蓦地站起来,哭笑不得的连连摆手。 “扑哧”一声,白灵破涕而笑,被李景龙手忙脚乱的样子逗乐了。 顿时,草棚里如春暖花开一般温暖明媚,横扫压抑氛围,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眼见白灵花枝招展的笑了,李景龙心里也随之轻松许多,微笑道:“其实你们不用亲自过来道歉,尽管偏罗俟不顾之前的约定,擅自奴役虐待我这帮兄弟的行为着实让我很气愤,但话又说回来,我这帮兄弟也不能长期在寨子里白吃白住,无所事事。 这次正好让他们领个教训,设身处地的体会一下什么叫‘嗟来之食’。人生在世,求天不如求己,靠人不如靠己,天底下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自力更生,自食其力才是正道!” 语气一顿,话锋陡转,李景龙接着道:“眼下浪穹寨正处危难之时,我想将他们整编成一支三百五十人的护寨卫队,那三十二个女子便做护卫队的杂役,负责烧火做饭和浆洗衣物之类的琐事;余下二十几个身体孱弱的兄弟仍旧留在马厩,负责打扫马厩。 至于这支卫队的统领嘛,就烦请你们二人中的一位出任统领,王天运担任副队长,侯家兄弟和胡全三人出任百夫长。如此安排,不知大巫师意下如何?” 竹灵倩闻言眸子里闪过一道亮光,沉思不语,白灵则是连连点头,举双手表示同意。 少顷,竹灵倩笑眯眯地道:“你好像漏掉一人,不知你想把他安排在哪里?” “还漏掉一个,有吗?” 李景龙惊讶一声,目光朝门外一通乱扫,然后煞有其事的扳着手指头再输一遍,神色茫然道:“没错啊,就这些人!王陵行刺之前,我手下一共四百六十余人,加上三十来个女子,也不到五百人。 行刺失败后,这一路逃亡上千里,再加上几次遭遇狼群和上午突围回寨时的一番厮杀,以及这半个月里累死在谷口的几十个兄弟,如今我手下拢共四百人左右,这里面还包括那三十二个女子。”说完话,李景龙还自顾摇头,表示数目没错。 “你!”竹灵倩轻抬柔荑,指着李景龙,道:“漏掉的这个人就是你!你把所有人都编入护寨卫队,就连那二十多个腿脚不利索的人也安插在马厩,却唯独把你自己排除在外。我很想知道,你有何打算?” 李景龙恍然大悟道:“噢,对哟,我自己还无所事事呢!这么说,其实我才是统领这支护卫队的最佳人选,嘿嘿···举贤不避亲嘛! 不过···我这个人性格懒散,干不了正事。再说,若是让我统领护卫队,我自己当然没问题,我最喜欢当领导了。只可惜···贵寨的几位寨主恐怕都不会同意。 所以,为了不给巫师和灵儿添麻烦,我毛遂自荐,自请进入正堂,就近听候六位寨主差遣。如此安排,不知巫师认为妥否?”说罢,李景龙讪讪地笑着,一脸奴才相。 可谁能想到,这是他以退为进的策略,亲自卧底打入浪穹诏内部,化被动为主动,从而更好地掌控局势,为彻底摆脱浪穹寨的挟制谋划布局。 看着李景龙阿谀奉承的嘴脸,竹灵倩娇躯一哆嗦,莫名地打个寒颤,浑身发冷。白灵则是笑嘻嘻地坐在一旁,脸上满是喜色,因为李景龙这番话正合她的心意,只要他进入正堂,日后两人就能经常在一起,这无疑是她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低头凝思,竹灵倩虽然隐隐感到李景龙此举必有深意,但转念一想,他此举顶多就是谋划如何脱离浪穹寨,带领一帮人返回大唐而已,而这并不违背自己的初衷。再加上,李景龙才思敏捷,谋事缜密,考虑问题视野开阔,常有令人惊艳的奇思妙想。 通盘考虑之后,竹灵倩觉得李景龙进入正堂还是利大于弊的。更何况,如果能将他牢牢拴在浪穹寨,那对浪穹寨将起到无法估量的作用。 “好吧,我同意组建护寨卫队,一切依你所说,我亲自担任卫队统领。至于你嘛,我便替大寨主答应你进正堂,暂时担任诏主卫队副统领,与灵儿一起保护大寨主和整个主寨的安全!”竹灵倩很果断,当即拍板下令,因为这件事完全在她的职权范围之内,保护诏主安全是她的职责所在。 ****** ————————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浪淘沙(求收藏推荐) 竹灵倩很果断,当即拍板下令,因为这件事完全在她的职权范围之内,保护诏主安全是她的职责所在。 李景龙闻言大喜,搓着手,笑道:“大巫师就是有魄力,巾帼不让须眉!既然决定组建卫队,那这三百五十人的兵器装备······” 竹灵倩莞尔笑道:“这便露出狐狸尾巴了!谋得兵器装备,恐怕才是你组建卫队的真正用意吧?” “呵呵···”李景龙讪讪笑道:“既然是护寨卫队,怎么能缺少兵器呢?这事,弟兄们不便开口,我这个带头大哥只能厚着脸皮问个清楚。否则,真要等到上阵杀敌时,却连兵器都没有,那···传承数百年的浪穹寨实在是丢不起这人!” 正如竹灵倩所说,李景龙自请组建护寨卫队的目的,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索要兵器装备。 之前,景龙谷众人也有一些劣质兵器,勉强能够自保,可这些兵器却被偏罗俟强行收缴了,弄得众人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 如今浪穹寨形势危急,李景龙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手下这帮弟兄武装起来,一旦遇到无法预料的突发状况,兄弟们抄起家伙就能参战,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武装力量。 退一万步说,如果李景龙手中拥有一支装备精良的人马,偏罗俟、于赠、施望千等人还敢肆无忌惮的欺凌自己这帮兄弟吗? 欺软怕硬是这些人的共性。 李景龙现在就是要让这帮兄弟强大起来,遇到任何困难都不惧怕,碰到任何危险都有能力自保。 “兵器装备都没问题,我就掌管着浪穹寨的府库,保证不会让你失望。”听到李景龙已经将问题上升到关乎浪穹寨的声誉,竹灵倩自然不能示弱,立刻满口答应下来。 组建卫队一事,就这么愉快地敲定了。 随即,竹灵倩和白灵起身走出草棚,李景龙跟在两位佳人身后,一边欣赏男人都懂的“风景”,一边走向主寨正堂。 礼尚往来。 人家浪穹寨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又送食物又建房屋,还搭上一支三百五十人卫队所需的装备,如此慷慨肯定有目的,于是李景龙自觉跟过去。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躲不掉,那就坦然面对吧······ ************ 前寨正堂。 堂内氛围凝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这是李景龙进门后的直观感受。 大堂座位如故,三位男寨主坐在左边,竹灵倩和白灵位于右边。 堂下左右对称,第一次参与正堂议事的李景龙坐在白灵下首,与六寨主施望千迎面相对。 大寨主即浪穹诏主白洁夫人端坐于上阶,她有着白皙姣好的绝美容颜,窈窕丰满的妖娆身段,五尺有余的高挑身材,但此刻坐在宽大舒适的虎皮胡椅上,却显得有些娇小柔弱,看起来很单薄。 这是李景龙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白洁夫人。 上次见面,来去匆忙,加之白洁夫人对他戒备颇深,一直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使李景龙根本无缘看清白洁夫人的长相,脑海里只留下一个似是而非的模糊影像。 值得一提的是,那时候,他也体会不到白洁夫人在浪穹部落乃至南诏国内所拥有的巨大影响力,甚至想象不出为何白洁夫人能凭借女儿身统领南诏五部的残余势力。 她凭什么成为五大部落联盟的领袖? 她有何依仗,难道是倾国倾城的容貌? 李景龙很不理解白洁夫人在南诏享有的崇高威望,臆测中将她和倾城倾国的褒姒,舍身复国的西施,成就三国的貂蝉······等祸水级美女联系到一起,下意识认为她们都是一类人。 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侧面了解,李景龙才知道,白洁夫人与西施、貂蝉这种动辄献身的女人不可相提并论,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的绝世美人。 白洁夫人之所以拥有如此巨大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完全是她忠贞不屈的高尚品德感动了五诏部落族人,既而在五诏部落乃至南诏国内树立了崇高声望,死里逃生之后,才成为五诏联盟的大首领,浪穹寨的大寨主。 李景龙前世就听说过“火把节”的来历,知道千年以前,有一位忠贞刚烈的美丽女子因为听到自己丈夫被南诏王皮罗阁害死的消息,连夜带领族人打着火把前去讨要亡夫的尸骸,结果皮罗阁看上了她,声称只要她肯服侍自己,便将她亡夫的尸骸还给她,并给予王侯之礼风光大葬。 然而女子丝毫不为所动,用一双柔弱的手从残垣瓦砾的废墟中刨出自己亲手戴在丈夫手臂上的手钏,以及一堆化为灰烬的骨灰。 随后,面对皮罗阁循循善诱失败后的狰狞面孔,女子带上亡夫的遗物纵身跳入洱海以全名节,宁死也不向暴君皮罗阁屈服。 自此以后,后人感念白洁夫人忠贞节烈和不向恶势力屈服的高尚品格,遂在她跳海的那天,点燃火把以纪念这位美丽勇敢的纯洁女子。 久而久之,就有了传承千年的“火把节”。 往事越千年。 此刻坐在上阶的美丽女人就是劫后余生的白洁夫人。 那一夜,她跳入洱海后并没有死,而是被族人从冰冷河水中救起,自此以后,一直带领五诏残余势力与皮罗阁建立的南诏国顽强斗争。 七年以来,在白洁夫人的带领下,浪穹诏成为五诏之中唯一没有被皮罗阁征服的部落,并且缓慢发展壮大,成为现在这个拥有六万族人和三万大军的强大部落。 单从个人魅力而言,李景龙敬佩白洁夫人百折不挠的斗争精神,也被她忠贞节烈的高尚情操所打动,心中钦佩不已。 毕竟,这世上为保全贞操名节而慷慨赴义的贞洁女子并不多见,尤其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的纯洁女子,更是少之又少。 如西施、貂蝉等名传千古的美女,她们的美名纯粹是相貌美艳,绝代芳华,所作所为与“贞洁”二字无关,连“碰瓷”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在李景龙眼里,白洁夫人极具个人魅力,堪称古典美人的典范。 此时此刻,不管白洁夫人在南诏境内享有何等崇高的声望,也不管她有多么勇敢善良,残酷的现实将人性所有的闪光点全都湮没在烽烟战火之中,战争不相信眼泪,如何打退吐蕃军的围剿进攻,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坐在堂下,李景龙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脸色平静,时不时侧耳倾听几位寨主的退敌之策,当然所谓的退敌之策更多的是争论不休。 听了半晌,李景龙终于体会到竹灵倩曾经说过的“内部不和,人心涣散”,如今这内部不和的一幕便活灵活现的呈现在他眼前。 三寨主偏罗俟全然将浪穹寨视作自己的部落,既不想与吐蕃军血战硬拼,又不想向南诏国低头求援,妄自尊大,俨然坐拥浪穹寨而藐视全天下。 五寨主于赠,本身就不是浪穹诏之人,他的部落虽然早已被皮罗阁征服兼并,可他本人却是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依然以部落首领自居,不甘心屈服于偏罗俟之下,更不愿意听从偏罗俟驱使。 因此,他本部五千兵马谁也调遣不动。 无论偏罗俟是苦口婆心的好言相劝,还是危言恫吓,于赠就像滚刀肉一样滑不沾手,始终不为所动,那张鼻子上长豆芽(黑痣上长毛)的黑脸上分明写着:“任尔舌灿莲花,天花乱坠,也休想让我帐下五千兵马去谷口前线替你浪穹诏拼命!” 如果说于赠是滚刀肉,那六寨主施望千便是将脑袋缩进硬壳的乌龟。 看到几位寨主争论时,施望千便时不时插上一句,颇有添油加醋的意思,似乎是唯恐争论不够激烈,吵得不够热闹。然而,真要问他有何对策时,他顿时脑袋一缩,三缄其口,就像缩进龟壳的老王八,挺着臭硬臭硬的龟壳就是不出头,你奈我何? 李景龙却知道,施望千手里同样有一支三千人的部落军队,这是施浪诏覆灭时,他好不容易带出来的立身之本。也正是因为手里握着这么一支兵马,才让他在浪穹寨谋得一席之地,添为浪穹寨排名第六的寨主。 相对于总兵力近三万的浪穹寨而言,于赠和施望千二人手里只有八千兵马,似乎占据不了多大分量,乍看之下也无足轻重,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二人不光有兵马,还有几千族人,两两相加之后,他们共有一万五千余众,占据浪穹寨总人口的四分之一。 最重要的是,他们手下的兵马和族人大多是年轻男女,几乎没有老人和孩子,而这也是他们能够从皮罗阁大军铁蹄下逃脱出来的直接原因。 从目前战况来看,如果于赠和施望千二人拒不出兵,执意留守后方,浪穹寨即使有能力抵挡吐蕃军的进攻,也不敢将兵力全都派上去,还得留下足够的兵力提防此二人临阵倒戈。 万一他们俩趁着浪穹寨与吐蕃大军血战厮杀之际突然发难,率领帐下八千兵马反戈一击,企图将整个峡谷据为己有,那浪穹诏将腹背受敌,举族灭亡。 内部不和,人心涣散,浪穹寨真正是内忧外患,危如累卵····· ****** ————————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景龙为使(求收藏推荐) 太和城一如既往的平静,祥和。 浪穹峡谷的烽烟战火,以及那弥漫数十里方圆的血腥杀戮,丝毫影响不了太和城的繁荣稳定。 于太和城百姓而言,浪穹寨太过遥远,战争也早已远离都城。 自从诏王皮罗阁征服五诏部落之后,太和城便沉浸在一片祥和安定的氛围当中,连续七年无战事,人们已经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太平日子。 在他们眼里,自己居住的都城与大唐长安一样舒适安逸,一样繁荣昌盛。 人来人往的北门外,一支风尘仆仆的马队疾驰而来,临近城门鹿角栅栏时,方才勒马止步;随即,一行五十余人翻身下马,跟在进城百姓身后徐徐靠近城门。 “站住!将通关路引拿在手上,查实无误后才能进城!” 一声斥喝,原本站在城楼上巡视的城门守将急忙下楼,抬手叫住正要出示信物进城的马队首领。 大步流星的走到马队首领面前,北门守将虎目一扫,顿时浓眉皱起,眸子中闪过一丝警惕,眯眼打量着这位身高七尺的少年郎,隐隐感觉此人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奈何每天进出城门的行人数以千计,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太多,弄得他经常犯魔怔,看谁都觉得眼熟。 “尔等从何而来,进城干什么?” 例行盘问之余,守将注意到这支马队的战马都是产自西域的高头大马,顿时不禁留个小心,补充道:“诸位若是驻守边镇的戍边将士,请出示官凭,本将自会给予便利,不会耽误诸位进城。” “官凭路引···没有,不过我有这个。” 马队首领略显诧异的沉吟应声,当即从兽皮腰带上解下一枚玉制令牌,随手交给城门守将,缩手时顺势在自己大腿内侧蹭了两下,似乎是长途奔波之中大腿不适,痛痒难当。 乍听这支马队没有官凭路引,守将那饱经风霜的黑脸顿时垮下来,浓眉大眼的面庞微微抽动,伸左手去接令牌,右手却摁在腰间的刀柄上,全身肌肉紧绷,俨然随时准备动手。 “嗯?罗凤战神令牌!”瞟了一眼手中玉牌,守将失声惊呼,骤然睁大眼睛,仔细察看这枚雕刻凤凰涅槃图纹的令牌。 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城门守将双手托着玉牌,躬身递给少年首领,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前倨后恭的敬声道:“原来阁下是右羽林将军,末将愚昧,恳请将军宽宥!” “呃···罢了,不知者不怪。”少年首领愕然应声,伸手接过令牌,陡然抬高声量,颇为不悦地道:“既已查过,现在我可以进城吗?” “啊······可以,当然可以!”城门守将闻声色变,连忙满口答应,旋即对身边面面相觑的一众甲士,喝斥道:“尔等还愣着作甚,速速搬开鹿角栅栏,迎将军进城!” 眼见十余名守城甲士手脚麻利的挪走路障,少年首领不禁眉开眼笑,轻轻拍着城门守将的肩膀,笑道:“不必大动肝火,你做得很好。身为城门守将就要尽忠职守,不管进出城门的是何人,都要严格盘查,唯有如此,才不辜负诏王重托,不辱没大将军的威名。好好干,我看好你!” 煞有其事的给守将吃了定心丸之后,他再度翻身上马,大手一挥,带领五十余骑策马进城,直奔王宫而去。 “真不愧是深得罗凤战神信任的羽林将军,心胸气度确实不一般,令人敬佩啊!”看着渐行渐远的马队身影,北门守将神情激动的感叹不已。 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这次并没有眼花,他和少年首领确实见过面,而且不止一次。 如果让他知道刚才那位和颜悦色的拍着他肩膀满口赞扬的少年首领,便是两个半月前率众冲破太和大牢,从他手中逃走的唐军战俘大首领李景龙的话,不知他作何感想,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肃然起敬的由衷赞叹呢? ************ 南诏王宫,东苑凤翔殿。 时隔半个月,李景龙再次见到阁罗凤,而且是直接出现在他的宫殿外,遂与他在正堂相见。 “哈哈······狼谷一别旬月有余,不曾想,贤弟居然亲自前来太和城探望愚兄,今生幸遇贤弟,愚兄无憾矣!”人未至笑先闻。 爽朗笑声中,阁罗凤龙行虎步的走进大殿,随即急步上前,拉着李景龙的手臂,脸上洋溢灿烂的笑容,浑身上下透着难以形容的亲近。 “半月未见,兄长一切安好?”李景龙笑声回应。 尽管他对这种官面上的繁文缛节,寒暄客套很不适应,却也不得不入乡随俗,紧跟时代脚步,顺应潮流。 与此同时,李景龙也切身体会到南诏的上流阶层与大唐贵族近乎如出一辙,诸多礼节和待人接物都是汉人礼仪。 由此不难看出,南诏对大唐帝国颇为推崇,仿效大唐军政体系,穿戴大唐服饰,潜移默化中推行汉人礼节,无形中增加了南诏民众对大唐帝国的归属感。 “好,为兄一切都好。呵呵···”阁罗凤喜笑颜开,热情的让李景龙有些无所适从,有心挣脱手臂,毕竟两个大男人当众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若是传扬出去,别人肯定以为自己有断袖之癖。 怎奈阁罗凤正在兴头上,李景龙也不能用力挣脱,盛情难却,只能半推半就的跟着阁罗凤走进殿内。 其间,李景龙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一边强颜欢笑,一边嘴角抽搐,神色怪异,宛若新娘子出嫁一般羞羞答答,欲拒还迎,令人啼笑皆非,不禁莞尔。 这也是李景龙从未涉足唐代上层社会的缘故,此刻算是他的处子秀,还真是大姑娘出嫁头一回。 毕竟,他乍一现身便是地位卑贱的奴隶,接触的都是朝不保夕的战俘奴隶。 尽管他眼下庇身于浪穹寨,可浪穹寨却是流窜逃命的落难部落,本质上同他一样,都是夹缝中求生存的流寇。因此,虽然管浪穹寨几位寨主曾经是南诏的贵族,但他们却算不上贵族,顶多算作没落贵族。 步入殿内,宾主落座。 李景龙长嘘一口气,充斥心头的违和感悄然消退,脸色趋于平静,思绪快速运转,开始正视接下来的“谈判”。 说是谈判,实际却是受白洁夫人之托,专程前来太和城求援的。 五天前的正堂议事最终不欢而散,随后白洁夫人将李景龙单独请进内堂,委托他出任浪穹寨使者,与三寨主偏罗俟一起前往太和城,求见皮罗阁,请求南诏出兵救援。 李景龙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有寄人篱下的觉悟,面对白洁夫人委婉的说辞,他怎能拒绝,只得满口答应,既而带上侯家兄弟,与偏罗俟会合后,便踏上出使太和城之旅。 虽然白洁夫人当面告诉他,此次出使由他全权负责,偏罗俟为副,随同前往不过是做个见证。但李景龙心里清楚,自己只是名义上的使者,实际负责与皮罗阁接洽面谈的却是三寨主偏罗俟,自己真正的任务是沿途保护偏罗俟的安全。 说得直白些,白洁夫人之所以选他为使,显然已经知道,李景龙和阁罗凤私交不错,于是就想通过他和阁罗凤的交情,让偏罗俟尽快见到皮罗阁,然后促成双方和解,并督促南诏尽早出兵救援。 临行前,竹灵倩本想同行,却被李景龙一口回绝。开什么玩笑,皮罗阁被你害得昏睡大半个月,六名内侍全被你毒死了,若是你再现身太和城,岂不等于挑衅示威?如此一来,还怎么谈判,还有必要商谈吗? 再说,此次出使南诏是求人家帮忙解围,既然有求于人,就要摆正态度,拿出足够的诚意。因此,偏罗俟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他是浪穹诏的正统继承人,可以全权代表浪穹寨与皮罗阁洽谈和解。 于是,李景龙拦下了竹灵倩,又硬起心肠婉拒了泪眼汪汪的白灵,最终和偏罗俟一道星夜兼程赶到太和城。 ······大殿里,李景龙直接说出来意,然后将殿外等候的偏罗俟叫进来,将他介绍给阁罗凤。 其实不用他介绍,阁罗凤也认识偏罗俟,并且对他们的来意也了然于胸。 知晓原委后,阁罗凤很爽快,笑道:“贤弟不必客气,此事乃愚兄份内之事,定当竭尽全力促成和解,争取早日出兵援助浪穹寨!” 李景龙闻言神色一松,朗声笑道:“有兄长鼎力相助,小弟便不虚此行,顺利完成使命,可以给大寨主一个满意的交代!呵呵······” 说做就做,阁罗凤当即起身,边走边说道:“贤弟且在愚兄府中住下,我即刻前往王宫面见父王,想来今日晚间便可让三寨主入宫觐见,最迟明天早上就有结果。暂请贤弟稍事歇息,待愚兄回来,再设宴为贤弟接风洗尘!” “如此便有劳兄长了。”李景龙起身相送,而后带领一众随从,跟随管家住进了东厢别院。 ****** ————————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窈窕淑女 夜幕拉开,灯火辉煌。 王宫东苑,阁罗凤于正殿设宴,盛情招待李景龙一行。 酒至半酣,阁罗凤邀请李景龙移步内殿,在内堂另开筵席,单独宴请他。 李景龙拱手与殿内二十余位南诏将领施礼致歉,而后跟随阁罗凤离开正殿,步入内堂。 同他一起出使南诏的偏罗俟,自中午随同阁罗凤前往王宫之后便再未露面,想来应是南诏王皮罗阁同意召见他,此刻正与皮罗阁接洽商议呢。 内堂上,李景龙和阁罗凤同榻而坐,推杯换盏,宾主同乐,交谈甚欢。 酒足饭饱,侍女撤去筵席,一壶香茗,两只金盏,茶香扑鼻。 阁罗凤挥手屏退内侍,亲手倒上两杯茶,抬手示意李景龙饮用。 瞥见内堂房门合上,四下无人,李景龙脸色微变,颇感诧异,这是阁罗凤的宫殿,究竟是什么隐秘之事需要屏退左右,以免人多嘴杂传扬出去呢? 阁罗凤老于世故,见李景龙神色有异,便开口问道:“贤弟可知偏罗俟此番进宫与我父王密谈何事?” 李景龙闻言眸光一闪,呷茶入口,眯眼回味,神色平静地道:“贤兄知晓,目下小弟只是寄居浪穹寨,最近是多事之秋,小弟虽有幸参与诸事,却不便插手浪穹内务。说到底,我于浪穹寨而言,终究是外人,像此番这等关乎部落生死存亡的大事,还不是小弟能够知悉的。 因此,小弟此行任务就是沿途保护偏罗俟的安全,至于他如何说服诏王出兵援助,却是一概不知。” 说到这里,李景龙自嘲一笑:“不瞒兄长,我与偏罗俟不和,有过几次正面冲突,嫌隙颇深。此番若不是大寨主亲自出面委托我为使,又知道我与兄长交厚,我断不会与他同行,更不会接下这等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阁罗凤坦然笑道:“贤弟快人快语,确是豪爽之人。如此看来,愚兄所料一丝不差,贤弟对偏罗俟的来意浑然不知。呵呵···否则,以愚兄对贤弟的了解,决然不会作此卖主求荣之事!” “嗯,卖主求荣?”李景龙闻声色变,急忙问道:“兄长何出此言?莫不是偏罗俟眼见浪穹寨危在旦夕便暗中出卖几位寨主,以浪穹寨换取诏王收容不成?” 阁罗凤轻轻摇头,“不,他还没有昏聩到这种程度,不过···却也相差不远。” 话音一顿,阁罗凤慢条斯理的呷一口茶,接着道:“浪穹寨是偏罗俟最大的也是唯一仪仗,他做梦都想继任诏主之位,既而统领浪穹十万部族,成为与我父王比肩的南诏第二位诏王。因此,不到山穷水尽之时、走投无路之日,偏罗俟便不会向我南诏低头,更不会甘居人下,率部投我父王。 故而,他这次来,确实是与我父王密议交涉。 方才他随我进宫时,排场十足,那随行而来的五十名亲兵临时找来浪穹诏诏主仪仗,大张旗鼓地进入王宫,俨然将他自己放在与我父王平起平坐的位置上。呵呵······”冷笑声中,阁罗凤脸上布满鄙夷之色,赫然是嘲笑偏罗俟不知轻重,蔑视他妄自尊大,目中无人。 作为出使南诏的使节团一员,李景龙看到阁罗凤满是鄙视轻蔑的神情后,心里有些不痛快,似乎他嘲笑的不光是偏罗俟,还有他李景龙。 怎奈形势逼人,李景龙虽然不喜阁罗凤的嘲笑,却也不能当场反驳,更不可能和他翻脸。眼下自己和侯家兄弟置身于太和城中,这里就是阁罗凤的主场,与东道主反目的后果无疑是极其惨重的。 与此同时,李景龙也被偏罗俟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举措弄得哭笑不得,暗骂这厮真是不知轻重缓急,愚不可及。此番出使南诏,摆明是有求于人,理应放下架子;只要皮罗阁肯出兵,哪怕是屈尊下跪也在所不惜。 可偏罗俟倒好,非但不愿委曲求全,反而大摆仪仗,堂而皇之进入南诏王宫。他究竟想干什么? 而今,浪穹寨四面受困,内部人心涣散,内忧外患,岌岌可危,处境如此凶险,就指望皮罗阁良心发现,大发慈悲出兵救援呢。然而偏罗俟却在南诏王宫大显威风,这不是给皮罗阁添堵吗?给皮罗阁添堵,岂不等于置浪穹寨十万部族的生死存亡于不顾? 皮罗阁不高兴,又怎肯出兵救援浪穹寨? 一念至此,李景龙忍不住暗骂:“蠢货!偏罗俟,你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棒槌!” ······ 就在李景龙患得患失时,阁罗凤轻笑道:“贤弟不必担忧,这次密谈不会失败,料想明日一早,父王就会下令出兵!” “呃,这是为何?”李景龙愕然应声。 “呵呵···因为偏罗俟此次前来太和城并不是请求救援,而是和亲说媒!” “说媒、和亲?此话从何说起,给谁说媒,谁要和亲?” “贤弟何必明知故问呢?能让我父王毫不犹豫下令出兵驰援浪穹寨之人,除了白洁夫人,还能是谁?” “什么?”李景龙闻言大惊失色,蓦地站起来,“嘭”的一拳砸在案几上,致使红木桌案硬生生凹陷下去,光滑闪亮的桌面上露出一个铁钵大的窟窿。 桌案剧烈摇晃,茶壶倾倒,茶水四溢流淌,被振翻的金盏骨碌碌滚落坠地,摔得“玎玲”作响。 坐在对面的阁罗凤身手敏捷,反应超快,第一时间闪到一边,从而躲开飞溅四溢的茶水。 “贤弟这是······息怒,贤弟且息怒!” 眼见李景龙勃然大怒,阁罗凤连忙摆手,劝解道:“贤弟不必动怒,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贤弟不妨试想一下,时至今日,浪穹寨还有什么能让我父王动心呢?何况,贤弟刚才不是也说,不便参与浪穹寨内部事务,现在却为何······” “这不是一回事!”李景龙怒目而视,满脸铁青的道:“战争与女人何干?令尊皮罗阁居然在浪穹寨强敌环伺之际强行逼婚,趁人之危,落井下石,这岂是一方霸主所为?如此小人行径,一旦传扬出去,岂不令南诏数百万族人齿冷,遭天下人唾弃?” 阁罗凤闻言色变,义正词严的道:“若是你没有误解我刚才的话,那就是你强词夺理!你听好了,我再说一遍,这次浪穹寨和我南诏和亲不是我父王趁人之危,也不是我们落井下石,而是浪穹诏少诏主偏罗俟主动提出和亲,并为他姐姐白洁夫人和妹妹白灵专程前来说媒!” “嗯?白灵?”李景龙顿时急眼了,一个箭步扑到阁罗凤面前,拎着他的领襟,目光凶狠的瞪着他,“灵儿也要替浪穹诏和亲?说,她许给谁了?他娘的,欺人太甚!谁敢接下这门亲事,老子就算搭上这条命也要剁了他!” “呃、你喜欢白灵?她···喜欢你?”阁罗凤陡然睁大眼睛,底气不足的弱弱问道。 李景龙并未注意阁罗凤的怪异眼神,不假思索道:“废话!老子和她处了几个月,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就差入洞房了!你说她喜不喜欢我?” “这、、、这样啊!那···罢了,君子不夺人所爱,我推掉这门亲事便是。这下,你该满意了,还不松手,难道你想勒死愚兄不成?”阁罗凤颇感无奈地摇头,说罢话后,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嘴角浮现一抹苦涩。 可惜,李景龙并未发现,更不知道阁罗凤其实早就对白灵暗生情愫,若不是双方之间一直对立争斗,恐怕他早就开始追求白灵;果真如此的话,就没有李景龙什么事了。 说白了,阁罗凤暗恋白灵,至今已有三年,却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袒露心声,更没有机会和白灵单独接触,以至于他和白灵形同陌路,彼此间没有任何交集。 如今,南诏局势突变,阁罗凤好不容易等到和白灵接触的机会,却不料佳人已心有所属,名花有主了。 更让阁罗凤始料不及的是,白灵喜欢的男人竟然是李景龙。 想他阁罗凤纵横南疆十余载,从来没有哪个人能进入他的法眼,更没有谁能让他刮目相看,真心结交。然而随着李景龙的出现,阁罗凤第一眼就觉得他与众不同,自己和他应该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事实验证了他的判断,经过寥寥几次会面和相处,他和李景龙意气相投,结下深厚的友谊,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可是阁罗凤万万没有想到,寄人篱下的李景龙居然和白灵“勾搭”在一起,而且下手又快又准还狠。 快,就快在短短数月李景龙便和白灵走到一起。 准,则是李景龙眼光很准,竟然一眼就盯上了相貌甜美、高挑窈窕,且心地善良的白灵儿。 要知道,在阁罗凤眼里,美艳动人的白灵丝毫不逊于白洁夫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在阁罗凤心里就是南诏最美的白茶花,没有之一,美丽又纯洁,倾世而独立。 狠,阁罗凤眼里的狠,就在于李景龙不仅有机会接近白灵,还一举掳走了她的芳心。 而这对于阁罗凤来说,无疑是剜心的致命一击,让他不得不放手;哪怕只是暂时放手也得先放下,以免逼得李景龙和白灵生米做成熟饭,到那时,便是覆水难收,连一丝挽回的希望都没有。 事实上,阁罗凤此前就曾听细作密报,李景龙和白灵来往甚密,关系不一般。 于是他在得知偏罗俟有意将妹妹许给自己时,心中既喜又忧,遂在内殿单独宴请李景龙,想先探探他的口风,看他和白灵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承想,这一探,竟然得到这么个结果。 李景龙冲冠一怒为红颜,而他阁罗凤则是空欢喜一场,佳人已有人,名花亦有主,留给他的只有一腔惆怅······ ****** ————————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有情鸳鸯无情剑 夜,静谧。 浪穹寨一片寂静,唯有主寨正堂两旁的房屋格窗上透着光亮。 根据行程推算,李景龙一行两天前便已赶到太和城,两天交涉下来,成与不成都应该有结果了。 因此,留守浪穹寨的五位寨主都在回音,等待来自太和城的飞鸽传信。 在这即将揭开结果的前夜,五位寨主心里都无法平静,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为了换取南诏出兵驰援,浪穹寨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准确地说,应是大寨主白洁夫人做出多么大的牺牲。 自古道:主辱臣死。 可眼下的情形却是,大寨主忍辱负重,舍身保全浪穹寨上下近十万部族,而浪穹寨数万男儿纵然义愤填膺、有心护主,却只能袖手旁观,无力回天。 截至此刻,浪穹寨先后打退了吐蕃军十余次进攻,遏制了吐蕃军的强攻势头,将战争拖进僵持对峙之中。 然而,连续半个月的浴血搏杀,也让浪穹寨切身感受到吐蕃军的凶狠与顽强。 相比悍不畏死的吐蕃大军,浪穹寨明显落于下风,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兵力都不如吐蕃军,是以高下立判,败局已定。 浪穹寨之所以还能坚守至今而不沦陷,所凭仗的便是浪穹峡谷得天独厚的地形优势。 夜深了。 在这吐蕃军不会夤夜进攻的夜晚,不知原委的部落族人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带着美好憧憬进入甜蜜的梦乡。 可是浪穹寨五位寨主却无法心安理得的泰然高卧,寝室窗棂上都还闪烁着烛火,预示着他们均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这注定是个极不平静的无眠之夜。 正堂左边,白洁夫人寝室中,烛光扶摇,熏烟缭绕。 “已经过去七天了,即使他们脚力再慢,今天也能抵达太和城。以李景龙和阁罗凤的交情,少诏主定能第一时间见到皮罗阁,如此一来,明天就该有回信了。” 莲花灯树旁,竹灵倩和白灵一左一右地坐在白洁夫人身边,卧榻上中间摆着一张案几,榻前摆放一只红泥火炉,炉上正煮着一壶茶;寝室西南角上有一尊狻猊香炉,熏香袅袅,香气四溢。 一盏茶过后,竹灵倩率先开口打破室内的凝重氛围,试图将白洁和白灵姐妹俩的心思转移到目前局势上来,总不能一直沉浸在和亲求援的事情上不可自拔。 然而,一想到白洁姐妹俩都要替部落和亲,嫁给恶魔皮罗阁和阁罗凤父子二人,竹灵倩便忍不住一阵烦躁,苦闷不已,遂将目光瞥向白洁夫人,眸光中带着六分埋怨、三分疑惑,剩下一分是理解。 此次借和亲之名向南诏求援一事,竹灵倩之前毫不知情,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完全是白洁夫人和弟弟偏罗俟私下商议的结果。 下定决心后,白洁夫人立即委派李景龙护送偏罗俟前往太和城,直到今天中午再次打退吐蕃军的进攻之后,白洁才向竹灵倩等四人袒露心声,道出此次偏罗俟出使南诏的实情。 乍听自己也在和亲之列,白灵的反应极其强烈,声称自己已经和李景龙私定终身,宁愿战死沙场也决不嫁给阁罗凤。 为此,她几乎当场就要和姐姐翻脸。 幸亏竹灵倩眼疾手快,及时拦住她,好言相劝并一再保证没有人能拆散她和李景龙,自己会出面阻止此事,决计不会坐视她远嫁南诏。 这是经历过十多次白洁夫人和白灵姐妹俩发生口角争执以来,竹灵倩第一次立场鲜明地站在白灵这边。 因此,白灵被她劝住了,选择相信师父不会欺骗自己,暂时隐忍不发,等到李景龙回来,让他拿主意。 经过竹灵倩苦口婆心的一番劝解,白灵总算按捺住火爆脾气,再度和姐姐白洁同榻而坐,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交谈。 虽然竹灵倩没有当面驳斥白洁夫人的决断,但这并不代表她同意这么做。 恰恰相反,竹灵倩感觉白洁夫人此次过于草率,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居然试图用“和亲”的方式挽救浪穹寨于水火之中,帮助部落渡过难关。 殊不知,从古至今的“和亲”几乎都没有好结果,而和亲者的下场更是凄苦无比。 偶尔出现一两个美满和亲的幸运儿,那也是建立在本国实力强大的基础之上,自身背景深厚、实力强大,从而迫使夫家不敢恣意妄为,更不敢怠慢虐待,这才换来比较理想的和亲效果。 在这种事情上,竹灵倩看得透彻。 只可惜,白洁夫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实力不对等的“和亲”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尽管不理解白洁夫人这么做的苦衷,但竹灵倩也知道,在目前这种局势下,似乎只有与南诏和亲,才能帮助浪穹寨摆脱险境。除此之外,别无善法。 所以,竹灵倩知道白洁夫人也是情非得已,束手无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 寝室里,竹灵倩试图打破沉寂的话语,并没有起到预期效果,白洁和白灵姐妹俩闻言后都没有反应,依旧蹙眉凝思,沉默不语。 又是一阵沉默,弄得竹灵倩好不焦急,可她作为调解争执的中间人,却不能厚此薄彼,必须照顾双方的情绪,两者兼顾,不偏不倚。否则,一旦白灵受了委屈,且不说白灵会不会埋怨她这个师父,恐怕李景龙那小子回来后就不会放过她。 竹灵倩和李景龙相处了一个多月,而且一直过着“同居”生活,长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她太了解李景龙的脾气禀性了。 在竹灵倩眼里,李景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无赖,好恶随心,亦正亦邪,性格多变,令人无从捉摸,着实让她忌惮。 竹灵倩敢肯定,此番李景龙一定不知道偏罗俟出使南诏的真正意图;否则,保不准他半路上就会将偏罗俟杀掉、抛尸荒野,然后折身回来,找白洁夫人和自己“报仇”。 说不定他还会把这件事全都安在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在背后捣鬼,想到这里,竹灵倩忍不住打个冷颤,仿佛李景龙要把她先奸后杀似的,心头莫名惊悚,胆战心惊。 因此,竹灵倩第一次设身处地的站在白灵这边,打定主意一定要竭尽全力促成她和李景龙的好事,决计不能让他们分开;不然的话,李景龙肯定把这笔账算在她竹灵倩头上。 脑海里想着李景龙,很奇怪,浮现在竹灵倩心头的全是李景龙之前的斑斑劣迹,可是每当想起他在自己身上揩油使坏,总能给她带来莫名地甜蜜。尤其是在白灵面前,她心里隐隐窃喜,宛若师父将徒儿的宝贝拿来把玩几天,反正也不是外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浮想联翩之中,竹灵倩嘴角弯成优美的弧度,下意识地喃喃自语:“此次李景龙与少诏主同往南诏,想来有他在,少诏主定能说服皮罗阁,平安归来。” “嗯,景龙一定会平安回来的!”白灵应声点头道。 歪打正着。 竹灵倩没想到自己一提“李景龙”,白灵立即回应,于是她顺着话茬道:“李景龙脾气可不太好,想来此次他定然毫不知情,等他回来后,灵儿一定要拦住他,切记不能让他和你二哥(偏罗俟)单独碰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哦?”白洁夫人惊疑一声,轻声问道:“他有这么厉害,二弟都不是他的对手?” 瞥见姐姐质疑的目光,白灵故意扭头撇向一边,圆润略尖的下巴高高昂起,俏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甜蜜与骄傲。 看到这姐妹俩还在怄气,竹灵倩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既而点头肯定道:“这家伙确实不一般。平时你看他嬉皮笑脸的乐观随和,似乎很容易接近,但这只是表象,或者说是假象。实际上,这家伙心思缜密,文武双全,城府极深,让人很难猜透他的心思,更无从琢磨他的志向抱负。 就目前形势而言,李景龙一身武艺已然臻入化境,比我还略胜三分,加上他天生神力,有万夫不当之勇。这只是他情绪正常时的实力,倘若他一旦动怒或勃然大怒,暴怒出手的话,我浪穹寨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即使我与少诏主、于赠、施望千四人联手,最多和他打成平手;稍有不慎,只怕还会被他各个击破,战而胜之。” 说到这里,竹灵倩索性将自己隐藏许久的心里话说出来:“因此,我一直想将他留在浪穹寨,为此我愿意将二寨主之位让给他,甚至···可以把灵儿许配给他。毕竟,灵儿和他情投意合,若能玉成这桩姻缘,日后也不失为一件传世美谈。” 白灵闻言后羞得俏脸绯红,眼角余光却锁定在大姐白洁身上,长姐如母,只要她一点头,自己和李景龙便不再是苦命鸳鸯,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嗯?这···容我再想想。”沉吟一声,白洁夫人眸光深邃地幽幽道:“如果他们此次出使南诏一切顺利,十日之内能解吐蕃军围堵浪穹寨之围的话,我······我不反对灵儿和他在一起。”迟疑半晌,她终究还是有所保留,话没有说满。 ********* ————————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披星戴月 “咯吱”一声脆响,一抹月光从迅速裂开的门缝中洒进来。 旋即,身姿绰约的竹灵倩跨过门槛,随手关门。 正待她插上门栓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已是夜半三更,你们商量出结果了?” 话音响起的同时,寝室里点亮了风灯,卧榻前的圆桌旁,李景龙坐在胡凳上,斜靠着卧榻床沿,一脸风尘仆仆状,神情疲惫,以致声音都沙哑低沉。 “啊!”乍听自己寝室(闺房)里居然藏着男人,竹灵倩大惊失色,瞬间拔剑转身,待看到李景龙之后,她眉宇间闪现一抹喜色,佩剑入鞘,既而继续关门上闩,俨然没把李景龙当外人。 纤腰轻摇,身姿摇曳,竹灵倩款款走到李景龙面前,十分娴熟地摆上茶盅,一面取下火炉上的茶壶,一面诧异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不见守卫禀报?” 身着甲胄的李景龙斜靠着软榻,闭目养神,神色憔悴,虽未睁眼却精准无误地伸手接过竹灵倩递来的茶盅,轻呷一口茶,润润嗓子,然后一饮而尽。 他仍旧闭着眼睛,伸手递出茶盅,松手时茶杯已在竹灵倩手里。 一来一往,一接一送之间,两人配合得极其默契,完全不需要语言交流或手势示意,闭上眼睛就能完成。 “守卫?呵呵···” 皮笑肉不笑的沉吟一声,李景龙缓缓坐起来,眯眼看向竹灵倩,“现在拱卫主寨的护卫队都是我手下的那帮兄弟,我不让他们吱声,你们又怎会知道谁夤夜回寨?” “呃、也是。”竹灵倩愕然点头,笑脸如黡地道:“眼下寨子里的军队都在谷口与吐蕃军对峙,留守主寨的护卫队全是你们景龙谷的人,你是他们的首领,也难怪你能无声无息地回来。” 说话间,竹灵倩手上也没闲着,又倒上一杯茶,递给李景龙,轻声问道:“既然你已平安归来,想必此次南诏之行一定很顺利。只是少诏主、、、咳咳!”话到嘴边,竹灵倩猛然想起面前这位与偏罗俟素来不和,私怨颇深,于是立即改口,小心翼翼地道:“不知偏罗俟现在何处?” 李景龙闻言后眼皮都不眨一下,瓮声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亲姐姐的终身幸福换取荣华富贵,这等卖主求荣之徒,李某羞与他为伍!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说罢,端起茶盅一口气喝干,瓷杯被他捏得喀喀作响,既而喀嚓碎裂,待他松手,掌心里飘落一把齑粉。 竹灵倩闻声娇容色变,脸颊苍白,颤声道:“难道···你把他杀了?” 李景龙不置可否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顿时,竹灵倩大急,手里的茶盅哐当落地,摔得粉碎,“你···你怎么能这样?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浪穹寨的三寨主,是浪穹诏名正言顺的唯一继承人,更是白洁忍辱负重、不辞辛劳培养多年的新诏主。你怎能如此轻易地就将他置于死地呢?” 竹灵倩越说越气,脸色越来越差,神情愈发焦急:“你太鲁莽了!做人做事全凭自身喜好,只图一时之快,完全不考虑后果。 此番,偏罗俟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事先没有知会你便擅自做主,将灵儿许配给阁罗凤,可这只是他的一己之见,根本不作数。刚才我已经说服白洁,取消这门亲事,灵儿依然是你的,谁也夺不走只待解除危机之后就让你们成亲。可现在······” 竹灵倩神情颓废的坐在胡凳上,一双似嗔似怒的大眼睛无神地看着李景龙,一阵无语。 呆愣半晌,她满脸无奈地埋怨道:“你让我说什么好呢?偏罗俟一死,与南诏和亲之事便宣告破裂,没有南诏援兵相助,单凭我浪穹寨的兵马根本无法打退吐蕃大军。到那时,吐蕃军攻破谷口,寨子里近十万族人尽皆落入虎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如此一来,我浪穹寨上下辛辛苦苦经营七年之久的基业顷刻之间便化为乌有,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毁于一旦,玉石俱焚,灰飞烟灭。而我们这些人,要么拼死一战,与吐蕃军血战到底;要么弃寨而逃,苟延残喘,从此成为无根浮萍,四海为家,浪迹天涯。 还有一点我不得不提醒你,一旦被白洁知道,她寄予厚望的亲弟弟死在你手里,那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在吐蕃军攻陷谷口之前,她一定会先将你们景龙谷的人全部诛杀,一个不留,而你则是她第一个要杀的人!” 看到竹灵倩方寸大乱,娇容失色,越说越沮丧,李景龙神色自若,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俨然一副老神在在风清云淡的样子。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你站在哪边?是站在我和灵儿、景龙谷这边,还是站在浪穹诏那边?”李景龙试探道。 “呃!这、、、我······”竹灵倩闻声错愕,顿时陷入两难之境,难以抉择。 “我是浪穹巫师,也是浪穹诏族人,更是所有族人的精神支柱,所以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倘若事情当真无法挽回,局势无法收拾,我会站在浪穹寨这边,或许这也是我唯一能为部落做得最后一件事。不过···黄泉路上,我愿意陪你一同上路。”说完话,竹灵倩目光清澈地看着李景龙,盈盈如水的眼瞳里盛满浓浓的情意。 “哈哈···好!”李景龙开怀大笑,笑声愉悦爽朗,“想我李景龙两世为人,我一度认为世间根本不存在矢志不渝的感情,没想到你会选择与我同行。好,很好,有你这句话,一切都值得,也不枉我委曲求全一回!” “嗯?此话何意?莫非你刚才说的都是假的···你在试探我?”竹灵倩幡然醒悟,神色大窘地问道。 李景龙呵呵一笑:“是,也不是。偏罗俟诓我,巧言骗我帮助他觐见皮罗阁,而后却擅自做主将灵儿许给阁罗凤,此举简直是过河拆桥,蛇鼠两端!为此,我得知原委后,狠狠教训了他一顿;若不是阁罗凤闻讯赶到,强行阻拦,只怕两天前的深夜偏罗俟便已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了!” 竹灵倩闻言大喜,“这么说,你没有杀他,他还活着?” 李景龙轻轻颔首,“这是当然。此次和亲非常顺利,南诏王皮罗阁得知白洁夫人自愿嫁给他,当即欣喜若狂,连夜召见阁罗凤,命他夤夜集结五万大军,于次日清晨出发,驰援浪穹寨。 偏罗俟被我揍得鼻青脸肿,断了三根肋骨,伤势不轻,所以我懒得和他见面,以免再生事端,于是便轻骑快马抢先一步回来。料想,明天晚上援军就能赶到谷口,届时我们两路人马内外夹攻,定能大败吐蕃军,一举解除浪穹峡谷之围。” “好,太好了!”竹灵倩喜不自禁地道,当即转身便走,急于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正在焦急等待之中的白洁夫人和其他几位寨主。 李景龙及时伸手拉住她,“别急,让他们继续等!这次出使南诏,他们一直瞒着我,差点害了灵儿;若不是眼下形势危急,我绝不与他们干休,定要找他们讨个说法!” “你···呵呵!”柔荑被李景龙攥在手里,竹灵倩一点不生气,反倒心底一热,怦然心跳,脸颊绯红,酥胸骤然起伏。 然而让她泄气的是,李景龙似乎毫无察觉,不解风情,根本没有发现她的神色有异,亦或是看到了也不在意,完全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暗昧气氛尚未形成,李景龙便岔话道:“和亲之事当真不是偏罗俟自作主张,真是白洁夫人的决定?” 竹灵倩闻言后,没有立刻回答,心里莫名失落。 在这夜深人静的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且彼此互生情愫,又互相袒露心迹。只要李景龙主动一些,干柴烈火,将遇良才,云雨巫山就在眼前,一切便水到渠成。 只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养蛊炼毒的竹灵倩,确实把李景龙吓住了。 以至于,两人曾经同居一室达月余之久,而今又在深夜重逢于卧榻前,却愣是没有擦出火花。 “没错,这次和亲的确是白洁自己提出来的。”竹灵倩的声音有些冷,隐约带着几分幽怨。 李景龙闻声错愕,惊讶道:“原来确有此事。白洁夫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当初她抵死不从,宁可跳海也不愿嫁给皮罗阁,如今却主动提亲,再嫁南诏。 如此反复之事,不应该是她的本意,事关名节清白,岂可视如儿戏?” 竹灵倩闻言动容,情绪低落地道:“和亲的确不是她的本意,而是被逼无奈的权宜之计。目前,吐蕃大军围困峡谷,连番恶战之下,部落兵马损失惨重,而吐蕃军还在持续增兵。如此以来,南诏境内能解浪穹寨之围的只有皮罗阁麾下的南诏军,可我浪穹寨与南诏争斗数年之久,双方仇怨极深,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 局势恶劣至此,若不付出巨大代价,如何能求得南诏出兵驰援? 然而,要想打动皮罗阁,说服他出兵救援,除了白洁嫁给他为妃之外,便无计可施。 所以,此次和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非如此,便不足以说服皮罗阁出兵;非如此,就无法保全数万浪穹诏族人,更无法保全浪穹诏的基业。哎······”一声长叹,道尽了女儿家的凄苦和对现实的无奈。 李景龙同样心里替白洁夫人抱不平,暗自叹息:“岂不闻请神容易送神难?”却又感觉力不从心。 随即他轻轻摇头,起身走向卧榻,四脚朝天的躺在竹灵倩的软榻上,“星夜兼程跑了两天两夜,实在太累了,今夜借你的卧榻一用,你自己去外间睡吧。呼呼···” “你···无赖!”竹灵倩气得直跺脚,却见李景龙沾床就着,眨眼工夫便打起呼噜。 顿时,她芳心一软,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地给他脱下长靴,卸去甲胄,再盖上锦被,然后坐在床边看着他酣然入睡······ ****** ————————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景龙领兵(求收藏推荐) “杀~~~!” 伴随三支火箭升空,早已集结在谷口内侧的三万浪穹军闻讯而动,向围堵谷口的吐蕃军发起反攻。 霎时,数以千计的油松火把照亮了黑暗下的谷口栈道。 仅容两马并行的栈道上,人潮涌动,胄甲湛湛,寒光熠熠。 隆隆马蹄声如山呼海啸般直扑吐蕃大营,咚咚的鼓角声如荒兽觉醒般仰天长啸,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响彻峡谷,直冲云霄。 此次率军反攻吐蕃军的浪穹军不再是三位女寨主轮番领军打头阵,而是昨晚夤夜回寨的李景龙领兵打先锋。 五寨主于赠、六寨主施望千各自率领本部人马同行,与景龙谷四百卫队组成五千先锋大军,由李景龙出任先锋主将,于赠、施望千为副将,第一时间跟随李景龙率军出击。 大寨主白洁夫人统帅两万中军,白灵为中军副将,率领中军紧随李景龙率领的前军之后,向吐蕃军发起猛攻。 大巫师竹灵倩坐镇后军,统率五千步卒,与中军相隔三百步,稳步跟进。 这支后军是浪穹寨最后的守卫力量,进则参加反攻吐蕃军的战斗,退则守护山寨,防止吐蕃军或南诏军在混战中攻进浪穹寨腹心、乘乱取胜,功亏一篑。 乍看之下,这般排兵布阵并无新意,本应如此,不值一哂。 然而,这却是一次全新的尝试,也是浪穹联盟成立至今的第一次由男子领军冲锋、女将坐镇中军和后军,可谓是首开先河,破天荒的头一遭。 长期以来,由于浪穹联盟内部成员组成复杂,六位寨主分属四个部落,彼此之间暗中较劲,各自戒备提防,蓄意保存实力,貌合神离,说是各怀鬼胎亦不未过。 历次征战,皆由白洁夫人、竹灵倩和白灵三位女将统兵出战,而偏罗俟、于赠、施望千三人则是患得患失的畏首畏尾,迟疑不决,龟缩不出。 久而久之,浪穹寨便形成了女强男弱、阴盛阳衰的局面。 每逢战事,均是三位女寨主领兵冲锋陷阵,三位男寨主则躲在女人背后,负责押送粮草辎重,救护伤兵,美其名曰“坐镇后军”。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至今,以至于浪穹寨逐渐转变为一种隐形的以女为尊的部落制度。 君不见,统御山寨的是三位女首领,部落村寨中也以女子居多,女兵随处可见。如此情形,促使女性在部落里的地位呈现飞跃式的攀升,颇有返璞归真,回归母系时代的兆头。 浪穹寨阴盛阳衰,然而战争的实质是力量碰撞,是血与肉、生与死的野蛮杀戮,力量搏击终究不是女子所长。如此便致使浪穹寨外强中干,如同一只掉光牙齿的猛虎,看似威武不减、雄风犹在,实则中看不中用,充其量是纸老虎,中看不中用,不堪一击。 奈何三位男寨主软弱无能,勾心斗角,自私自利,迫使三个女人不得不强出头。 往事不堪回首。而今,浪穹寨被吐蕃军围困猛攻,十万族人被逼到了死角上,退无可退,可联盟内部却人心涣散,各怀鬼胎。 内忧外困,灭族大劫已在眼前,致使白洁夫人不得不委曲求全,屈身远嫁皮罗阁的决定。 至此危急关头,李景龙一行人的出现便如同一支强心剂注入一潭死水的浪穹寨,使久病缠身的浪穹寨悄然改变,焕发一缕缕生机,既而萌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经过几个月的磨合交流,李景龙渐渐融入浪穹寨之中,跻身核心决策层,悄无声息地影响着联盟内部僵固不化的统治格局。 可惜的是,他登堂入室的时间太晚、太迟,无力改变白洁夫人的决定,也改变不了联盟内部的重大决策,最重要的是几位寨主始终无法真正信任他。 正是这种看似无形、实则无处不在的排斥,促使李景龙一度置身事外,除切身利益之外,一概袖手旁观。 直到白灵被牵连进去之后,他再也不能无动于衷,霎时峥嵘毕露,暴揍偏罗俟,星夜赶回部落,暗中联合竹灵倩、于赠和施望千三人;在寨主议事上,以压倒性优势从白洁夫人手里夺得领兵之权,既而整合浪穹军队,与阁罗凤率领的南诏援军里应外合,夹击吐蕃大军。 这便是此次出兵反攻吐蕃军的始末原委。 看似普通平常的一次出兵征战,其背后却隐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 然而这次领军出战,却对李景龙和他率领的景龙卫队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因为这是他真正跻身浪穹寨决策核心的重大契机。 ****** 夜黑风高,寒风呼啸。 “呜呜~~~!” 突然,静谧沉寂的吐蕃军前营响起低沉悠长的号角。 牛角号声从辕门传向中军、后军,将正在酣睡中的数万吐蕃将士惊醒。随即,示警号角越来越响,愈发急促,预示着前营情况紧急,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陷落。 “咚咚~~~哒哒———!” 就在吐蕃大军闻警而起、惊慌大乱之际,浪穹战鼓愈来愈快,响彻山谷,声震八方。 鼓声轰隆,马蹄飞扬,喊杀声直冲云霄。 鼓角争鸣之中,李景龙率领浪穹先锋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荡平吐蕃大营前的鹿寨,既而挥军疾驰,直奔大营辕门杀去。 吐蕃辕门守军被浪穹军打得措手不及,尚未组织起有效的防守反击,便见宽厚沉重的辕门轰然倒塌,撞倒辕门的冲城车紧随其后,如蛮荒巨兽般冲进大营,迎头遇上正欲集结整军守营的吐蕃前军。 “杀~~~!” 辕门塌陷的一刹那,浪穹军先锋大将李景龙横刀立马,厉声暴喝,蚩尤刀直指吐蕃大营,当即一抖缰绳,策马飞驰,率领五千先锋铁骑冲进辕门。 尚未集结完毕的吐蕃前军与李景龙大军猝然相遇,松松垮垮的阵型瞬间便被浪穹军冲击得支离破碎,近三千名惊慌失措的吐蕃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策马杀来的浪穹铁骑淹没,取而代之的则是漫天血雾,以及那凄惨悲凉的哀嚎惨叫。 吐蕃前营陷落时,中军、后军已然集结完毕。 三万余吐蕃铁骑分成三个万人队,三万铁骑静静伫立在营帐背后,勒马扬刀,屏息噤声,枕戈待旦。 显然,突遭夜袭的吐蕃军并不甘心失败,试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借助营帐和黑夜的掩护,就地在营中设伏。 待到浪穹军冲进中军大营时,蓄势以待的三万吐蕃铁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地突然杀出,定能杀得浪穹军措手不及,以绝对优势兵力将突袭大营的浪穹军一举歼灭,进而化被动为主动,转守为攻,一举攻破浪穹寨。 倘能如此,这便是扭转战局的关键一战,彻底扭转连续数月围剿浪穹寨劳而无功的不利局面,毕其功于一役。 这是吐蕃军主帅的临时决策,也是他自鸣得意的神来之笔,对于即将到来的胜利他信心满满,这份自信就来自于他身后的吐蕃铁骑。 他坚信,凭借自己手中三万两千铁骑,足可横扫浪穹寨。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无论浪穹寨使用什么阴谋诡计,都是土鸡瓦狗,濒死挣扎而已,根本无法撼动整个战局,也改变不了浪穹寨被灭族的命运。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伫立于黑暗中的吐蕃铁骑,已经能够看到浪穹骑兵策马冲杀的身影,而置身于暗处的他们就如同伺机吞噬一切的恶魔,此刻已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白灿灿、亮森森的獠牙,准备一口吞噬浪穹军。 “轰~~~!” 就在吐蕃铁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之际,从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巨响,吓得他们后背发凉,胯下战马嘶鸣乱窜。 暮然回首,位于后营的吐蕃将士赫然看到营寨轰然倒塌,数以万计的南诏铁骑从天而降,猝然出现在自己背后。 攻破营寨的瞬间,南诏主将阁罗凤一马当先,率领五万大军悍然冲进吐蕃大营。 ************ ————————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未雨绸缪 东方微白,晨曦初现。 一夜鏖战过后,浪穹谷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驻扎在谷口外三里的吐蕃大营,亦是如此。 辕门倒塌,营寨破碎,随处可见残躯断臂,血肉四溅,遍地尸骸。 放眼四顾,一片狼藉。 绵延数里的吐蕃营帐已然化作灰烬,深入泥土的木桩还在“嗤嗤”燃烧,黑色烟雾笼罩着烽烟未息的战场。 洁白的寒霜掩盖不住尚未冷却的热血,初升的朝阳温暖不了气息全无的躯体;远处山脚下,数以百计的无主战马喷着热气,仰首嘶鸣,既而低头吐舌掠起山边的枯草,缓缓咀嚼······ 营寨边缘,在残留着帐幔的不起眼的角落,不时传出几声竭力压制的低吟哀嚎···这是重伤未死的吐蕃将士身不由己的自主求救。 可惜,他们的军队已经战败远遁,即便他们放声呼救或惨叫,也无法得到同伴的救助,迎接他们的只有负责打扫战场的浪穹族人。 这些吐蕃伤兵的命运,在他们受伤坠马之时便已注定,轻伤者沦为战俘奴隶,重伤者则被打扫战场的浪穹军士再补上一刀,及早结束他们的痛苦。 这便是战争,也是入侵者的必然下场。 从他们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有征服这块土地或抛尸荒野的觉悟。 很明显,他们不太幸运,飞扬跋扈肆意横行一月有余,不承想,佛祖也有打盹的时候,却偏偏让他们碰上,于是······ 激战一夜,吐蕃军大败,数万大军被浪穹军和南诏军内外夹击,瞬间攻破营寨,三万余吐蕃铁骑被八万联军包了饺子,虽奋勇拼杀,却终究是寡不敌众,惨败之下不得不拼死突围,弃营逃命。 “嗒嗒~~~!” 浪穹谷口四十里外的狭窄山道上,近万名浪穹铁骑纵马疾驰,轰隆隆的马踏声震得崖边碎石“哗哗”滚落,惊起林中飞鸟翙翙唳鸣。 山道中段,李景龙双手脱缰,跃马飞驰,一骑绝尘,蚩尤刀凌空飞舞,时而击打落石,时而砍杀仓皇逃窜的吐蕃兵。 身后百米开外,便是副将于赠、施望千、白灵和王天运四人率领的两万浪穹大军。 彻夜厮杀之中,浪穹先锋前军与中军已经合二为一,除去战死沙场或受伤落伍的将士,三万余大军折损近万,余下兵马全部参加追击吐蕃溃军,统一由李景龙率领,乘胜追击,死死咬住大败溃逃的吐蕃军不放,沿途追杀,力求全歼犯境的五万吐蕃大军。 大寨主白洁夫人和巫师竹灵倩没有参与追击,两人不约而同地率领亲兵卫队留守部落,并接应阁罗凤率领的南诏援军。 “快~~~敌军就在前面的山坳里,全歼吐蕃军,随我杀!” 纵马跃上山梁,李景龙赫然看到数千名吐蕃兵聚集在一起,七倒八歪地躺在山坳里喘息歇息。顿时,他勒马而立,横刀大喝,既而如下山猛虎般俯冲直扑,星驰电掣杀向山坳。 紧随其后的白灵、于赠等人闻声疾驰,率领大军冲上山梁;白灵指挥大军对山坳中的吐蕃军形成合围之势,王天运、施望千等十余名将领则紧跟李景龙之后,悍然冲进吐蕃阵营,以不到二十人的兵力正面冲击近五千余人的吐蕃溃军。 “啊———敌军追来了!” 乍见浪穹军追击上来,人困马乏的吐蕃军顿时惊慌大叫,根本无心观察追杀过来的浪穹军究竟有多少兵马,便连滚带爬的撒腿就跑,一边拼命狂奔,一边扔掉手里的兵器和旗帜。 殊不知,此举正中李景龙下怀。 但见他只身单骑借助俯冲下山之势,如离弦之箭一般扎进落荒而逃的吐蕃军中,蚩尤刀上下翻转、左右飞舞,刀光所到之处,宛如砍瓜切菜般干脆利落,掀起一片血水,搅动血雾弥漫。 以他和胯下座骑为中心,周围十步之内的数十名吐蕃兵瞬间便成了刀下之鬼,以致李景龙跃马横刀,身边竟成真空地带,除自己之外,再无站立之人。 “降者免死!尔等还不跪地受缚,莫非都不想活命吗?” 血腥杀戮之中,李景龙身后传出一声清脆尖锐的厉喝,霎时被杀得抱头鼠窜的吐蕃兵幡然醒悟,纷纷丢掉马匹、甩掉兵器,俯身趴在地上,叽叽呱呱的磕头求饶。 眨眼工夫,李景龙面前的近千名吐蕃兵便齐刷刷跪地投降,并迅速蔓延,顷刻之间便传至整个山坳。 不等杀红了眼的李景龙反应过来,偌大的山谷中四千余名吐蕃军已全部跪地请降,再无反抗之人。 “呃···这、这就投降了?”看到身边全是一群龟孙,李景龙十分不爽,一边挥刀挑衅,一边骂骂咧咧地厉声呵斥:“谁让你们投降的!早先的嚣张勇猛都到哪里去了,再打呀,老子还没杀够呢!” 说罢,他勒马转身,循身回头看去,赫然见到白灵领兵赶过来,边走边示意兵士绑缚俘虏,收缴兵器。 顿时,李景龙抹了抹遮住眼帘的血水,脸上露出看似无奈实则欣慰的微笑,暗道:“不愧是我李景龙看上的女人,知道我第一次领军出战,一旦杀红眼了便无法收手,于是及时扬声制止。看似粗枝大叶,实则心思缜密,心地善良,识大体,顾大局,才貌双全,真是难得的好女人!” 思绪纷飞之中,一缕香风涌入李景龙的鼻孔,回神一看,只见白灵勒马伫立在自己身旁,纤纤玉手拿着手绢正轻柔仔细地帮他拭去溅到脸上的血渍。 那葱白圆润的柔荑轻轻抚摸着李景龙的脸庞,贴身收藏的手帕上还残留着她独有的体香,沁人心脾,给人一种如饮美酒的酣畅,令人陶醉。 尤其是在拼杀鏖战之后,更让人体会深刻,愈发难忘。 低头看着温柔体贴的白灵,那俊秀甜美的容颜,高挑婀娜的身段,款款深情的眼神,让李景龙心中一片恬静,因过度杀戮而嗜血暴戾的猩红眸子渐渐恢复清明,彻夜厮杀的疲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要有心爱的女人陪伴在身边,自己永远都不会累,永远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永远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无敌战神,是她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大英雄。 情不自禁拥白灵入怀,李景龙俯身吻向她的红唇,贪婪汲取她甜美的汁液,如同畅饮美酒,浑然忘我,神游天外。 直到白灵急促喘息,近乎窒息之时才恋恋不舍的分开,睁开眼睛的瞬间,李景龙瞥见施望千和于赠二人勒马站在一旁,神色颇为焦急,眉宇间充斥着浓浓的忧思,几欲上前插话,却碍于男女之防,只得暂且忍耐,伫立等候。 李景龙眸光一闪,借着松开白灵肩膀之际,在她耳畔低语道:“灵儿,待会你率领大军继续追击吐蕃残军,不必急追,慢慢追赶即可,追击十里余里之后便收兵。 返回途中,沿途收集吐蕃军遗失的兵器辎重和战马,尤其是战马,尽可能多收集一些,并且不必急于赶回部落,今夜大军驻扎在距离谷口十里的青石谷中,等候我传讯。到时候,我会派胡全给你传信,在没有接到讯息之前,大军不可回寨。 此外,如果军中有你的亲信兵马,最好将他们抽调出来,随时带在身边,以策万全。” 两颊霞红的白灵闻言愕然,神色茫然道:“这是为何?这一万三千多名将士是我浪穹诏最精锐的军队,一直由大姐统率掌控,昨夜形势急迫,为了追击吐蕃军,大姐才将军权交到我手里。 若是我领军迟迟不归,大姐和二哥只怕会多想,萌生猜忌之心,那······” 李景龙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笑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你大姐自顾不暇,恐怕没有心思猜忌你。至于你二哥偏罗俟···除了他自己,他从不相信任何人,对谁都时刻提防着,越是至亲,他的猜忌之心就越重。 因此,你不必多想,安心领军驻扎在外。 今日之后,浪穹寨的局势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届时,谁手里掌握军权,谁说话就有分量,拥有与之对应的权力,既而为自己争取利益,占据主动。 我们没有夺权之心,却不能不提防某些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所以提前做好准备是必要的;否则,一旦某人不顾道义,公然撕破脸,我们便是人家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这种情形,相信应该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所以你就照我说得做,暂时将军权掌握在手里,防患于未然,以备不时之需。” “哦···那好吧,我听你的。”白灵迟疑片刻,终是点头答应了。 ****** ——————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新诏主(求收藏推荐) “嗯,我听你的。”迟疑片刻,白灵终是点头答应了。 白灵很清楚爱郎与二哥偏罗俟素有嫌隙,近来,更是越闹越僵,关系愈发紧张,颇有剑拔弩张之势。 眼下,部落一切事务全由大姐做主,二哥还不敢如何,可是大姐即将远嫁南诏,必然要将部落一切军政事务交给二哥偏罗俟接管。 到那时,二哥岂能放过李景龙? 况且,李景龙也决非忍气吞声之人。 倘若偏罗俟和李景龙果真反目成仇,一边是同父异母的哥哥,另一边是情投意合的情郎,白灵夹在中间,到那时,自己又该何去何从,站在哪边呢? 正因如此,尽管白灵觉得自己不能执掌军权,但为了自己和爱郎李景龙的终身幸福和安全考虑,暂时掌控军权确实很有必要。 军权在自己手里,就没有人能拆散自己和爱郎,还能迫使二哥不敢对李景龙下手,从而确保他的安全;等到自己跟随李景龙安全离开部落、前往大唐时,再将兵马还给二哥,如此便可两全其美。 顺利说服白灵之后,李景龙勒马缓行,来到施望千和于赠二人面前,拱手谢道:“此次出击得胜,全仗两位兄长鼎力相助;如若不然,小弟初次领兵征战,难免处处掣肘、顾此失彼,如此便贻笑大方了。大恩不言谢,日后两位兄长但有差遣,小弟自当尽己所能,义不容辞!” 五寨主于赠处事老成,笑呵呵地道:“贤弟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呵呵······” “于兄所言极是。”施望千紧随其后,笑声附和:“区区小事不值一提,景龙贤弟不必言谢,否则愚兄便没脸见人喽!” 李景龙爽朗而笑,“两位兄长高义,小弟铭记于心。此番,能结识两位兄长,实乃小弟之幸,不枉此生啊!哈哈~~~!” 好话人人爱听,李景龙这番话让施望千、于赠二人十分受用,当即眉开眼笑,甚是开怀。 寒暄过后,施、于二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神情凝重,愁眉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李景龙笑脸依然,似乎仍旧沉浸在大胜吐蕃军的莫大喜悦之中,沾沾自喜,对他二人的异样神色视而不见,属于典型的粗枝大叶,没心没肺没眼色。 眼见李景龙不上钩,施望千暗自焦急,斜眼瞟向于赠,示意他先开口。 孰料,于赠也是一只道行高深的老狐狸,很是沉得住气,目不斜视,佯作没有看到施望千的眼色,故意老神在在的咧嘴呵笑,愣是不接茬。 看到老于这般神色,施望千眼睑一翻,险些跳脚骂娘,暗自诅咒:老于失足坠马,摔个半身不遂,房事不举,生活不能自理。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不如靠己。 “咳!”轻咳一声,意在引起李景龙的注意,施望千驱马靠近李景龙,低声道:“愚兄深知贤弟文武双全,足智多谋,而今愚兄有一事不明,还请贤弟不吝赐教。”说罢,施望千拱手一揖,诚恳之极。 李景龙神情一怔,“兄长切莫如此,小弟愧不敢当。兄长之事,小弟责无旁贷,但讲无妨,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施望千应声叫好:“施某没有看错人,景龙兄弟快人快语!此前,愚兄若有对不住贤弟之处,还望兄弟多多包涵。” 语气一顿,施望千话锋陡转:“贤弟知道,我与于兄原是南诏六部的部落首领,蒙舍诏皮罗阁与唐军合力围剿五诏之时,我二人侥幸躲过一劫。之后,听闻白洁夫人高居义旗,广招南诏各部反抗皮罗阁的义军,我二人遂欣然响应,率部入盟浪穹寨。 浪穹寨成立之初,我和于兄全心全意听从大寨主的号令,每逢战事,均是舍生忘死冲锋在前,帐下兵马伤亡巨大,为浪穹寨在南诏境内立下汗马功劳。 然而,让我二人始料不及的是,三寨主偏罗俟一直排挤我等,处处刁难,兵器、粮草、辎重和兵员补充,皆是区别对待,所有物资均是优先补充浪穹诏本部军队,剩下的才轮到我们这些中途加入的外来部落。” 说到这里,施望千话音一顿,屈辱无奈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憋在胸中,忿忿不平的神情久久无法释怀。 这时,于赠接着他的话茬,语气低沉地道:“我们加入浪穹寨之初的三年时间,大寨主处事还算公道,至少表面上还能做到不偏不倚,常常训斥偏罗俟,维护联盟利益,上下一心,共抗皮罗阁。 但是,随着偏罗俟频繁插手山寨事务,而大寨主白洁夫人虽然仁义宽厚,巾帼不让须眉,但终归是女儿身,且又是嫁出去的女子,名不正言不顺,不免诸多顾忌,如此便有意无意地纵容其弟偏罗俟,偏袒包庇亦在所难免。 这样一来,我等的处境便可想而知。近五年来,我和望千被偏罗俟陷害过多次,手中兵马和部落族人逐年减少,以致我二人时刻提防着他,处处留着小心,事事忍让不言,整日战战兢兢,举步维艰。” 点到即止。 于赠不仅年龄大,为人处事更是圆滑老练。话说到这里,他便不再赘言,双眸炯炯地看着李景龙,眸光已将他和施望千的疑惑和难处,清楚无误地显露出来。 看到于赠意味深长的眼神,李景龙豁然会意,对他二人当下的处境更是谙熟于心。 事实上,前天夜里,李景龙夤夜归来,在与竹灵倩夜谈之前,便与此二人相继密谈,次日便促使白洁夫人将先锋前军交给他。 从施望千、于赠帮助他掌军的那一刻起,李景龙就摸透了他们俩的心思,深刻了解到他们所面临的处境,以及对即将到来的联盟巨变的困顿和迷茫。 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白洁夫人远嫁皮罗阁之后,施望千、于赠二人便面临两难抉择,不知何去何从。 浪穹寨上下都知道李景龙与少诏主偏罗俟不和,屡屡发生争执,却不知施望千、于赠二人和偏罗俟之间同样不睦,而且是日积月累、年复一年的新仇旧恨不断积聚,仇怨之深已然无法调和。 与之相比,李景龙和偏罗俟之间的矛盾争执,不过是沧海一粟,无法相提并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在李景龙和施、于二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近乎完美诠释。 此刻,他们三人聚在一起,就是最直接有力的明证。 电光火石间,李景龙思绪纷飞,脑细胞极速运转。 他没有让施、于二人久等,便神色肃然地说道:“吐蕃军大败逃亡之时,便是大寨主出嫁南诏之日。不出预料的话,就在我们三人说话的时候,援军主将阁罗凤便坐在聚义大堂上,与偏罗俟、竹灵倩商议大寨主的出嫁仪式。 等到我们率军回寨时,只怕白洁夫人已经坐上花轿,正在前往南诏太和城的路上了。”说罢,李景龙脸上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三分无奈,三分怜悯,剩下的全是愤怒。 显然,尽管白洁夫人嫁给皮罗阁已是既定事实,木已成舟,谁也无法改变,但李景龙却无法释怀,始终认定此举是偏罗俟卖主求荣。 将同胞姐姐当作筹码,不仅可以腾出诏主之位,让偏罗俟提前即位,还能从南诏王皮罗阁那里换取部落的安稳太平,以及终生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偏罗俟此举,真可谓是一箭三雕。 打退了吐蕃军,保住了世代相传的部落,送走了长期占据盟主之位的大姐;而偏罗俟自己则是既得到了渴望已久的诏主之位,又换来了整个部落的安稳太平,还白捡一大笔金银珠宝(彩礼),真正是赚得盆满钵满,成为此次浪穹巨变中的大赢家。 一想到,偏罗俟得偿夙愿的得意样子,以及白洁夫人的命运多舛,李景龙义愤填膺,百感交集。 此番他率军追击吐蕃军数十里,何尝不是刻意避开白洁夫人出嫁的场面,眼不见为净,省得闹心。为避免出现意外,他特意将白灵带在身边,并嘱咐她领军驻扎在峡谷之外,暂时不要回寨。 此举,看似小家子气,实则最为稳妥。 当然,这里面也透露出李景龙势单力孤的无奈。 有些人和事,他即使看不惯,却无力改变,目前,惟一能做的就是保护自己的爱人和手下一帮兄弟。 ****** ——————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强势“盟主” 第五十七章强势“盟主” 李景龙没有让施、于二人久等,便神色肃然地说道:“吐蕃军大败逃亡之时,便是大寨主出嫁南诏之日。 不出预料的话,就在我们三人说话的时候,援军主将阁罗凤便已坐在聚义大堂上,与偏罗俟、竹灵倩商议大寨主的出嫁仪式。 等到我们率军回寨时,只怕白洁夫人已经坐上花轿,正在前往南诏太和城的路上了。” 与忿忿不平的李景龙不同,施望千和于赠根本不关心白洁夫人何时出嫁。 他们只关心偏罗俟继任大寨主之后自己该如何应对,最关键的是,李景龙是否愿意和他们结成同盟,合力压制偏罗俟。 因此,李景龙这番话,在他们听来便是避重就轻,敷衍搪塞,令其深为不满。 施望千脾气暴躁,颇不耐烦地道:“大寨主远嫁南诏之事,事先并没有和我们商量,完全是他们兄妹三人自行决定的。而今,南诏军已进入浪穹峡谷,嫁与不嫁便不再是浪穹寨能够左右的,既如此,白洁夫人离开山寨已成定局。 退一万步说,婚嫁之事是浪穹诏的家事,我等外人不便参与;即便想替大寨主说句公道话,也有心无力,插不上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话锋一转,他脸色阴骘地沉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景龙兄弟,今日我和于兄就想问你一句话,偏罗俟即位后,你将何去何从?是与我们站在一起合力抵制他,还是卑躬屈膝,恳求他放你们离开山寨,返回大唐?”这话说得直白,近乎冷嘲热讽,却又暗藏“请将不如激将”之意。 李景龙闻言眉头微皱,心中甚为不喜,若不是顾念昨夜并肩作战的情分,他险些当场翻脸,摆开架势,与施、于二人真刀真枪的较量一番,让他们看看,李某人岂是软弱可欺之辈?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景龙也不客气,眯着双眼,面无表情的道:“老六这番话说得透彻,我也喜欢直来直去的交谈方式。 说实话,你们俩此番之所以愿意出兵助我,无外乎看中我与灵儿、大巫师二人的关系,知道我们三人祸福与共,共同进退。因此,你们出兵助我击败吐蕃军,意在向我示好,从而与我们三人拉近关系,暗中结盟,既而架空偏罗俟,维持现有格局。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就是你们想说却又不明说,支吾半晌的意图所在吧?” 争锋相对,李景龙的话同样直白,夹枪带棒的一顿讥讽,说得施、于二人鼻翼扇动,呼吸粗重,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两颊红通通的。 但见施望千攥紧缰绳,托在地上的右手重锤已然提至马腹,正在这时,于赠策马上前,挡在他身前,强颜欢笑道:“景龙贤弟慧眼如炬,一语中的,我等正是此意,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李景龙无视施望千的怒色,微笑道:“此次出战吐蕃军,我们不是配合得很好么?既然彼此合作愉快,以后···还可以继续合作嘛!” “哦?这么说,贤弟同意与我二人结盟了?”于赠喜形于色的接声问道。 李景龙欣然颔首:“当然。我和偏罗俟也有私怨,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目标一致,就是合作的基础,不过···盟友之间也有主次之分。” 话音稍顿,不等于赠接话,李景龙继续说道:“我们三人结盟,论实力,两位兄长都比我强,麾下至少也有两三千兵马,拥有数千族人。而我呢,除了武艺在两位兄长之上,其他方面均不如兄长,手下只有四百弟兄,势单力薄,难成大事。 因此,在彼此利益分配上,两位兄长人多势众,理应多分配些,对此,我完全没有异议。但是,两位兄长应该亲身感受到了,自我加入浪穹寨之后,部落里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变化;姑且不论变化好坏,局势的改变却真实存在着。 结盟之后,我们三人务必齐心协力,同心同德,荣辱与共。我不苛求多分利益,也没有在南诏境内安身立命的打算,待到时机成熟,我就会带领这帮弟兄离开南诏。届时,所有收获都属于两位兄长。 所以,我希望两位兄长凡事多听听我的意见,不可擅自行事,更不能阳奉阴违,破坏同盟。一点点小要求,想必两位兄长不会拒绝吧?” 施望千喘着粗气,厉声诘问道:“你想让我们听从你的命令?凭什么!”显然,他人虽鲁莽,却并不笨。 尽管李景龙的话弯弯绕绕说得很委婉,但施望千还是听出来,李景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三人结盟以他李景龙为首,自己和于赠都要听从他的调遣。 “凭什么?呵呵···”李景龙闻言大笑,“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既然这样,我索性说得再明白些。 论武力,你二人联手在我手下也走不过二十个回合;论智谋,你在浪穹寨待了七年,整日忍气吞声、默默无闻,而我进入山寨才两个月,一言一行却能左右整个山寨的决策;论实力,我以大唐人的身份独领一军作战。 你问我凭什么指挥你,我现在就郑重告诉你,因为我是李景龙,而你不是!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听明白了吗?” 强势,霸道,是李景龙此刻的真实写照。 适当地示弱,必要的客套,适时谦逊,蛰伏藏拙,都是人际交往和自我保护的必备手段。 但是,凡事须有度。一味忍让就是懦弱,事事谦让便是无能,该出手时就出手,时机一到锋芒毕露,才是强者应有的姿态。 像施望千和于赠这样凡事只看实力、追求实际利益之人,忍让、示弱并不能获得他们的友谊,谦虚客套也不能得到尊重,只有比他们更强悍更霸道,才能折服他们。这是李景龙观察许久得出的结论,并付诸实践,试探验证。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施、于二人俨然是山里的核桃——得砸着吃。 “呃!你······”面对强势跋扈的李景龙,施望千错愕愣神,一个“你”字拖拉半晌,却无言反驳。 于赠适时上前圆场:“景龙兄弟智勇双全,文治武功均在我二人之上,实力更令我等难望项背。是以,从今往后,我二人愿听贤弟差遣,绝无怨言!”干脆利落,于赠一锤定音。 “好!哈哈······”李景龙开怀而笑,但他并不相信于赠的承诺。 与生性耿直、脾气暴躁的施望千相比,于赠答应的越是爽快,就意味着水分越大,敷衍的成分居多。心口不一,口是心非,是于赠一贯的作风,至少李景龙是这么看的。 然而,李景龙并不介意,他坚信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因为他羁留南诏境内,除了保护自己的爱情和带领弟兄们安全离开之外,再无所求。 结盟达成,李景龙驱马前行,朗声下令:“前军收兵,随我回寨!” *********** ——————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相煎何急? 一昼夜的工夫,浪穹谷口已恢复如初。 鹿寨又重新搭建起来,一千名部落勇士进驻隘口,女墙上遍插旌旗,箭垛上架起强弓硬弩,甲胄森森的守军伫立城头,防守之严密,令人望而却步。 谷口关前,坚固笨重的寨门紧闭着,一支百人队分成两队,身披重甲,手持长枪,纵向成排,相对而立,把守在门外。 伴随“嗒嗒”的马踏声越行越近,寨门守军顿时紧张起来,弓弩上弦,刀剑出鞘,严阵以待。 不多时,疾驰而来的骑兵奔至寨前,勒马驻足在鹿寨之外,既而一匹体长九尺、肩高七尺的黄骠马越众而出,李景龙的伟岸身姿出现在守军面前。 但见他左手轻拉缰绳,黄骠马人立而起,昂首长嘶,握于右手的蚩尤刀在落日余晖中熠熠生辉,光芒万丈,晃得门前守军睁不开眼睛,不敢直视。 “关上何人守寨?见到本将杀敌归来,为何不开门迎接?”横刀立马于关前,李景龙厉声呵斥。 “李将军息怒!” 眼见李景龙脸色不悦,语气不善,驻守寨门的千夫长不敢怠慢,立刻拨开面前的甲士,立于城头扬声喊话:“将军容禀,末将绝无阻拦将军回寨之意,也没有这个胆子,实在是军令难违,不得不如此!” 话音稍顿,急促地换口气之后,千夫长接着解释道:“一个时辰前,大寨主、、、呃不,白洁夫人出嫁,大寨主随行将南诏羽林军送出谷口,回寨时传下严令,‘如见到李将军领兵归来,只许将军一人入寨,其他人等暂时驻扎于寨外!’ 所以,还请将军······末将身负守寨之责,不敢抗命,恳请将军通融!” “嗯?”李景龙皱眉沉吟,眯着眼睛看向城楼,只见守寨千夫长左手扶栏,右手握剑,额头上溢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异常紧张,浑身绷得紧紧的,全神戒备,随时准备动手。 这名千夫长看起来很眼熟,李景龙稍一思量,便想起此人赫然是跟随偏罗俟出使太和城的五十名亲卫之一,似乎还是偏罗俟的亲兵队长。 “让某一人回寨?难道我身后这帮兄弟不是浪穹诏之人么?” 认出此人的身份后,李景龙怒容满面,厉声诘责道:“我等在前方昼夜鏖战厮杀,尔等坐守山寨逍遥自在,而今我等得胜归来,尔等却横加阻拦,这究竟是何道理? 我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你自作主张,还是偏罗俟有意刁难,轻视我等。但我可以告诉你,前军五千将士是我李景龙带出峡谷的,每一名将士都是我的袍泽兄弟,我们浴血拼杀,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如今,大胜而归,我又将他们平安带了回来。若是论功行赏,李某一文不取,所有赏赐悉数分于众将士;若是尔等蓄意刁难,阻挡我等入寨,数万吐蕃大军我们尚且不惧,尔等区区宵小之徒,焉敢阻拦!” 李景龙一席话,听得身后数千将士热血沸腾,顿时众将士纷纷响应,群情激奋。 “打开寨门······打开寨门~~~!” 霎时间,兵戈挥舞,战马长嘶,人声鼎沸。 李景龙勒马扬刀,刀锋直指城楼上的千夫长,大声断喝:“速速打开寨门!你若执意不开门,休怪李某不念旧情,攻破寨门之时,定叫你人头落地,五马分尸!” “这···”看到城下四五千将士齐声呐喊,挥舞兵器跃跃欲试,千夫长吓得面如土色,豆大的汗珠纷落如雨,浑身哆嗦。 “李将军息怒!并非末将不开门,实在是大寨主有命······” 李景龙根本不听千夫长的解释,厉声打断他的话,“休得聒噪!我只问你,开不开门?” “开!”千夫长应声说道,然而话一出口,他自己便吓得脖子一缩,既而连声讨饶:“末将愿意打开寨门,只是···将军还需稍等片刻,且容末将回禀大寨主一声。否则,私自打开寨门,末将定然难逃一死!” 说罢,他不等李景龙答复,便又说道:“末将深知将军虎威,断然不敢与将军为敌,更不敢自作主张,横加阻拦。可是,末将若不通禀一声,大寨主怪罪下来,我必死无疑。 横竖都是死,我只能恳求李将军暂息怒火,稍等片刻,我这就回寨禀报!”话音未落,他便转身下楼,既而翻身上马,直奔主寨而去。 看到千夫长快马加鞭地溜走,李景龙举刀示意众将士暂且忍耐,等候千夫长归来。 其实,李景龙不过是危言恫吓罢了,实际他压根没有率军攻击寨门的意思。 ······ 等待之余,李景龙思绪纷飞。 从千夫长无意中露出口风,尤其是他忙不迭的改口,以及随后提到“大寨主”时的激动神情,让李景龙知道,浪穹寨的局势正如自己之前所料,吐蕃军败逃之际,便是白洁夫人出嫁南诏之时。 昨夜攻破吐蕃营寨时,阁罗凤率领五万大军横扫大营,而后,放任李景龙率领浪穹军追杀吐蕃败军,可他麾下的南诏军却没有参与追击,而是直接进驻浪穹峡谷,登堂入室,第一时间与白洁夫人会面。 这一幕让李景龙意识到,阁罗凤此次率军驰援,根本无意于吐蕃军交战,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迎接白洁夫人前往南诏太和城,讨得皮罗阁的欢心,为他期盼已久的南诏世子之位再添一把大火。或许,这把火就是他登上世子之位最关键的一步,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与世子大位相比,打败吐蕃军的战功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景龙早已猜透阁罗凤的心思,为此,他在出使太和城的返程途中就反复思考过,最终作出领兵出战、置身事外的决定。 他这么做,既能避开与阁罗凤发生正面冲突,又能避免与偏罗俟发生争执、加深矛盾,最重要的是能避开女人的眼泪。 李景龙宁肯沙场流血,也不愿看到女人伤心落泪,尤其是那近乎生死离别的眼泪。 而他能做的便是率军痛击造成这场悲剧的背后黑手——吐蕃军,惟有如此,才能对得起白洁夫人收留景龙谷一行四百余人两个多月的恩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白洁夫人为何要嫁给皮罗阁? 因为她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把浪穹寨十万部族的生死当作毕生奋斗的惟一信念,而她嫁给皮罗阁的初衷,就是为了解除浪穹寨之围,让浪穹诏能够一代代传承下去,让部落族人能够安享太平,不再躲躲藏藏的过日子,不再有战争和杀戮。 李景龙能够理解白洁夫人的良苦用心,对她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操,更是由衷地倾佩、赞叹,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赞同白洁夫人的决定。 恰恰相反,李景龙极不认可,以和亲联姻来保全王国或部落的方式,这种做法既残忍又愚蠢,纯粹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如果浪穹寨沦落到需要“女人献身”才得以保全的地步,那么它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躲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早晚都会灭亡。 倘若这种事落在李景龙身上,他断然不会如此作为,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奈何这事发生在浪穹寨,他是目睹者,却不是参与者,自始至终,他都被排除在外,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因为这是人家浪穹诏的家事,而他只是寄人篱下的“外人”,根本轮不到他插嘴说话;或者说,即便说了,人家也不会在意,完全不予理会。 此外,有一点不得不提,这便是白洁夫人对李景龙及其手下一帮兄弟并没有多少恩情,既无特殊恩惠,也没有额外照顾,双方之间只是彼此利用而已,无所谓好坏;之所以收留李景龙一行,也是因为他们这帮人有利用价值。 仅此而已。 正因如此,李景龙才会坐视事态发展,置身事外。 时隔一天,浪穹寨却连发巨变。 吐蕃兵败,浪穹寨解围;阁罗凤率军进驻山寨,白洁出嫁;白洁一走,偏罗俟立时即位,浪穹寨易主。 然而,让李景龙没有料到的是,白洁夫人尚未走远,偏罗俟刚刚坐上大寨主的位子,便迫不及待地对自己下手。 说起来,李景龙和偏罗俟还有同袍之谊,之前出使太和城时,沿途之上都是李景龙保护他的安全,而偏罗俟之所以能够顺利见到皮罗阁,也是李景龙的功劳。 至于两人之间的矛盾,其实并没有深仇大恨,充其量是意气之争,犯不上拼个你死我活。 如果非要说他和偏罗俟之间有仇怨的话,那便是偏罗俟擅自决定将白灵许配给阁罗凤之事。 李景龙闻讯后勃然大怒,连夜潜入偏罗俟的寝室,不由分说,狠狠揍了偏罗俟一顿,打得偏罗俟鼻青脸肿,左腿骨折,还断了两根肋骨。 就这,还是李景龙手下留情的结果。否则,以他天生神力的妖孽体魄,三拳两脚就能活活打死偏罗俟。 当时,他想着偏罗俟终究是白灵的哥哥,也就是自己的大舅哥。尽管大舅哥做事不厚道,背地里挖“妹夫”的墙角,可终归是亲戚,揍他一顿出出气便是,还能真把他打死不成?若是打死他,事后如何向白灵交代? 然而李景龙万万没想到,自己对偏罗俟手下留情,偏罗俟却记恨上他了,刚当上大寨主,就拿他这个“准妹夫”开刀立威。 煮豆燃箕,相煎何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景龙不得不考虑,自己是不是该离开浪穹寨,返回大唐了? ************ ——————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登堂入室 随着大巫师竹灵倩与寨门守将同时出现在寨门口,谷口风波尚未酝酿成型,便已烟消云散。 新任大寨主偏罗俟没有在谷口出现,不是不想来,而是他伤势未愈,想来也来不了。 之前,偏罗俟勉力支撑,陪同三千南诏羽林军送姐姐白洁出嫁,那是受限于礼法,不得已而为之。 即便如此,从主寨到谷口这段路程,偏罗俟坐着肩舆往返一趟也需要一个时辰,把他折腾得够呛,原本已经愈合的肋骨又开始阵阵作痛。 等他刚回到主寨躺上卧榻,守寨千夫长又赶来禀报李景龙率军凯旋归来。 偏罗俟本想亲临谷口城楼,好好端详李景龙受阻吃瘪的表情,还打算趁机奚落李景龙一顿,以解心头之恨,狠狠出口恶气。 可是身上的伤痛让他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碰巧竹灵倩及时赶来,顺手牵羊接过此事,从而化解了谷口风波,避免偏罗俟和李景龙发生正面冲突。 事实上,竹灵倩并不是“碰巧赶到”,而是接到亲兵密报后,专程赶来替李景龙解围的。 今天正午时分,竹灵倩亲自送走了再次穿上嫁衣的白洁夫人。 临别时,两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妹声泪俱下,既而紧紧相拥,情难自禁地嚎啕大哭起来。 当白洁夫人坐上凤仪銮驾、回首再看一眼聚义厅时,竹灵倩看到她的脸色异常平静,眼神中竟没有一丝情感波动,霎时竹灵倩一阵心痛,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想要抓住它却又理不出头绪,宛如一缕雾霭漂浮在脑海,剪不断、理还乱,驱之不散,挥之不去。 送别白洁夫人之后,竹灵倩整个下午都沉浸在莫名的离别愁苦之中,心慌意乱,无精打采,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直到贴身侍婢梅香告诉她,李景龙出征归来,却被挡在寨门外无法回寨时,竹灵倩顿时一激灵,双眸瞬间恢复神采,既而抓起佩剑,连衣服都顾不上换,便夺门而出,第一时间赶到正堂见偏罗俟,而后直奔谷口寨门而去。 寨门外,当竹灵倩见到李景龙牵着马缓缓走来的一瞬间,不知为何,她的泪眼夺眶而出,既而鬼使神差地扑向李景龙,紧紧抱着他,贴着他强壮有力的胸口,呜咽抽泣起来。 不为人知的是,扑进李景龙怀里的那一刻,一直萦绕在竹灵倩心头的忧愁和彷徨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全,充实。 这种感觉很舒服,让竹灵倩平生第一次意识到:世上有一种情感叫“思念”,有一种感觉叫“依靠”。 有了思念和依靠,人活着才有奔头,有意义。它能激励你无所畏惧,勇往直前,因为你成功了,你思念的人会为你高兴,与你分享成功的喜悦;你失败了,思念的人能给你依靠,给你一个安全舒适的港湾。 这也是竹灵倩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当众显露自己和李景龙的特殊关系,令亲眼目睹这一幕的谷口守军将士目瞪口呆,震惊得差点跌落下巴,以致五六千人表现出空前一致的呆愣神情,全场肃静,久久沉寂。 与李景龙同行回寨的施望千、于赠二人看到这一幕后,顿时心跳加快,眉飞色舞,暗暗庆幸自己之前的决定是英明的。 李景龙果然深藏不露,竟与“德高望重”的大巫师竹灵倩暗昧连环,悄无声息中居然俘获了浪穹寨里最美丽最妖媚的两个女人的芳心。 “哎呦呦,景郎走了桃花运,师徒二人都爱上他·······”(歌坛常青树杨美眉的《桃花运》)。 ************ 夜幕降临,主寨前的校场上燃起一堆堆篝火,将占地方圆数里的大校场照得灯火通明,俨如白昼。 随着大寨主偏罗俟带领三位寨主缓缓步入校场,盛大的篝火宴会正式开始。 此次宴会,既是庆祝浪穹寨打败吐蕃军的庆功宴,也是欢送白洁夫人出嫁的喜宴,还是感谢援军统帅阁罗凤的接风宴;最关键的是,偏罗俟初登大寨主宝座,许多人还不知道,如此就需要大摆筵席,当众举行即位仪式,随后犒赏全军将士,举族同乐。 事实上,白洁夫人于正午时分便已离开浪穹峡谷,此刻正在前往南诏太和城的出嫁路上。 但南诏大王子、援军统帅阁罗凤却并未离开浪穹寨,他派遣三千羽林铁甲军护送白洁夫人第一时间盛装起行,而他自己则留在寨子里。 为此,阁罗凤豪气万丈的声称:自己和李景龙是志趣相投的异姓兄弟,无论事情有多紧急,也一定要留下来参加兄弟得胜归来的庆功宴!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实际上,他是担心浪穹寨悔婚,打败吐蕃军之后便背弃承诺,单方面撕毁诺言,中途使诈,劫夺白洁夫人。 尽管阁罗凤麾下大军足以挟制浪穹军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一旦浪穹寨孤注一掷,举族出击,其结果便很难预料。 最为重要的是,阁罗凤不愿与白洁夫人反目,或闹得不愉快,因为白洁夫人是其父皮罗阁朝思暮想的女人。 七年以来,皮罗阁千方百计的想得到她,可谓是煞费苦心,神魂颠倒,久而久之,已然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时至今日,阁罗凤完全可以预见,不久之后,只要白洁夫人成为皮罗阁的枕边人,到那时,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能影响皮罗阁的决定。 因此,阁罗凤虽不惧怕浪穹寨,却十分看重白洁夫人对自己的态度。 于是他率军驻扎在浪穹峡谷之外,带领一千亲兵卫队留在寨子里,待宴会过后,次日再起行返回南诏。 虽然耽误了一天时间,但他麾下大军全是骑兵,快马加鞭之下,一天之内便可追上白洁夫人的出嫁队伍。这样以来,既能挟制浪穹寨毁约反悔,又不耽误他向皮罗阁献媚邀功的宏图大业。 两不耽误,何乐而不为? ······ 校场正中的上阶高台上,除了白灵领兵在外,浪穹寨核心成员悉数坐在台上。 新任大寨主偏罗俟居中而坐,他的座位是浪穹诏世代相传的诏主宝座,高贵大气,做工精细,装饰华丽。 远远看去,富丽堂皇,贵气逼人。 诏主宝座比两侧的席位高出一尺,偏罗俟坐上去后,便高人一头,尽显“主人翁”风范。只要不是瞎子,看一眼便知,如今浪穹寨的当家人就是他,否则他就不会坐得那么高。 以偏罗俟为中心,左侧分别是阁罗凤、李景龙和施望千,右侧是巫师竹灵倩、五寨主于赠和被李景龙硬拽到台上的王天运。 这个席位本该是于赠的,因四寨主白灵缺席,故而于赠挪动一步,腾出的位置让王天运补上。 偏罗俟居中,左右两边均是三人,等到白灵回来后取代阁罗凤的位置,赫然是“七人核心团”,掌管着浪穹寨十万族众。 看到身边的席位竟是如此安排,偏罗俟的眼睑剧烈跳动,浓密的眉毛挤在一起,形成一条黑线;脸上的神情急剧变幻,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定格在满脸黑青色。 扭头看向右边的竹灵倩,偏罗俟满脸怒色,眼神阴冷至极,俨然质询竹灵倩:“李景龙有什么资格坐在台上,为何还坐在施、于两位寨主前面?这还不算,竟然连李景龙手下心腹王天运也在台上就座,这究竟是何道理?” ······ ****** 【感谢天涯海海角书友打赏支持,多谢!】 ——————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一锤定音 篝火宴会是由竹灵倩全权负责筹备的。 半个月前,她就开始着手操办,所有环节,事先都向白洁夫人禀报过,征得同意才逐项执行落实。 然而,现在白洁夫人走了,原本已经定调的宴会却陡生变化。 竹灵倩自作主张,竟将李景龙和王天运二人请上高台,与他偏罗俟平起平坐。 若是平时,这么安排也无关紧要。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偏罗俟也没少和李景龙坐在一起,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晚是他偏罗俟苦尽甘来,即位浪穹诏主,继任浪穹联盟盟主的仪式。 这么重要的时刻,李景龙掺和进来,堂而皇之的坐在台上,这岂不等于向所有族人表明,李景龙也是浪穹寨六位寨主之一,而且排名还在施望千和于赠之前,成为仅次于他偏罗俟和竹灵倩之后的三寨主么? 一念至此,偏罗俟怒火中烧,却因公开场合自己不能失态,又碍于颜面,不能让阁罗凤看笑话,于是他没有当场质问竹灵倩,但脸上的愤怒表情和眼中怒火,已经明确无误地传递给竹灵倩。 可出乎他预料之外的是,竹灵倩看到他愤恨不平的神色后,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若无其事地扭头看向一旁,根本不予理睬。 恰在此时,阁罗凤侧身对他说道:“如今,白洁夫人已前往王城,少诏主提领浪穹寨,六大寨主空缺一位。若大寨主看得起阁某,我便推荐一人为贵寨三寨主,正好各位寨主都在,大家一起参详参详,看我推荐之人是否合适。” 偏罗俟愕然回神,当即摒弃杂念,强颜欢笑道:“大将军见外了,本座一直视大王子为良师益友,乃我浪穹寨之贵客上宾。不知将军举荐何人,只要是我浪穹寨之人,且征得各位寨主同意,我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如此甚好,大寨主果然是做大事之人,宅心仁厚,气度非凡,令我佩服!” 阁罗凤应声叫好,继续说道:“不瞒诸位,我推荐之人正是贵寨中人。此人文武兼备,智勇双全,实乃我平生仅见的英雄豪杰,他就是···坐在我身边的兄弟——李、景、龙!” “啊~~~?” 偏罗俟闻声色变,本能地失声惊呼,惊得下巴险些磕在桌案上,怔怔看着阁罗凤,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误认为这是幻听。 与偏罗俟错愕震惊的表情孑然不同的是,竹灵倩、施望千、于赠和王天运四人闻言后,侧身齐刷刷看向李景龙,神情各异,有惊喜也有怀疑,有乐见其成,亦有审视质疑。 甚至,还有闪烁的目光在他和阁罗凤二人身上徘徊,似乎想探究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否暗中达成颠覆浪穹寨的巨大阴谋,亦或是暗藏着不可告人的猫腻。 众目睽睽之下,李景龙暗自叫苦不迭,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阁罗凤当众推荐他出任三寨主,此举,无论怎么看,都是真心实意的替他出头,完全出于一片好意,若是交情不深,决然不会这么做。 殊不知,李景龙心中苦涩的源头,正是来自阁罗凤的一片好意。 除了阁罗凤之外,竹灵倩、施望千和于赠三人之中任何一人出面举荐他担任三寨主,都在情在理,无可厚非。 却惟独不能由阁罗凤出面推荐,这并不是阁罗凤自身有问题,其身不正或道德品行败坏,而是他的身份。 身为南诏大王子,南诏王皮罗阁最为倚重的右羽林大将军,阁罗凤在南诏境内的声望如日中天,风头强劲,直追其父皮罗阁,堪称南诏国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巨鳄,真正的风云人物。 可是,这偌大的名头在南诏国吃得开,令人崇拜向往,但在浪穹寨里却是另一番景象,被浪穹寨上上下下所有人视为最危险、最可怕的敌人,堪称心腹大患,。 正因为如此,而今,阁罗凤堂而皇之的当众推荐李景龙出任浪穹寨三寨主,直接将李景龙推到风口浪尖上,令几千双眼睛为之侧目。 随处可见,怀疑和不信任的目光,顿时,一种诡谲压抑的气息从上阶高台向四周扩散,迅速弥漫整个校场。 面对所有人怀疑审视的眼神,李景龙从最初的慌乱失措、叫苦不迭中渐渐冷静下来,随之面色如常,不嗔不喜不卑不亢,神情自若,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似乎大家正在窃窃议论的是别人的事,与他毫无关系。 万众瞩目之中,李景龙面带微笑地向阁罗凤颔首致谢,既而目光平和,神色平静地与无数质疑的目光对视。 不辨解也不解释,李景龙三缄其口,就这么看着众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忠奸善恶,任凭众人评论;是非曲直,任由他们品鉴。 这个时候,解释就等于掩饰,辩解就说明心里有鬼。 既然如此,那么,他索性什么也不说。 这样一来,虽不能证明自己胸怀坦荡、心底无私,至少可以让大家看到,他李景龙不是巧言令色的阴险小人,更不是背信弃义,吃里扒外的奸诈之徒。 敢做,李景龙就敢当,既然没做对不起浪穹寨的事,就不存在心虚胆怯。 问心无愧,何须多言? “我同意景龙兄弟担任三寨主!” 就在台上一片寂静之时,坐在李景龙身旁的施望千,突然开口打破沉寂:“景龙兄弟虽然加入山寨的时间尚短,前后不到三个月,可他连续三次为我浪穹寨出生入死,几近丧命。 而且,自他加入山寨之后,屡立战功,战绩之显赫,我浪穹寨上下无出其右者。因此,我施望千力荐景龙兄弟出任三寨主,至死不悔!” 施望千身躯粗壮,嗓门高,声如洪钟,洪亮的声音响彻全场,在主寨上空久久回荡。 眼看被施望千抢了先,于赠紧随其后,扬声附和道:“六寨主所言极是,我也同意李景龙出任三寨主!” “嗯?”看到施、于二人相继表态支持李景龙,阁罗凤眉头一挑,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既而轻轻捋着黑须,眯眼斜视,密切留意偏罗俟和竹灵倩二人的神情举止,但他的眼角余光却落在泰然安坐的李景龙身上。 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偏罗俟准备开口说话时,竹灵倩却抢先插话道:“灵儿领军在外,且与景龙关系亲密,故而她今晚缺席,正好避嫌。刚才施、于两位寨主都已表态,同意景龙接替诏主担任三寨主,对此,我并无异议。” 话音未落,竹灵倩陡然起身,神色肃然的当众宣布:“我赞成李景龙担任浪穹联盟三首领,希望族人们放下成见,接纳并支持他!” “嘭~~~!” 竹灵倩话音未落,只见,站在校场四周的近万名浪穹族人不约而同的俯身跪拜,嘴里念叨着李景龙听不懂的族语。 看到这一幕,阁罗凤陡然睁大眼睛,神情复杂的看了竹灵倩一眼,随即离开座位,右手贴在胸前,向浪穹族人躬身致敬,既而转身拥抱李景龙,拍着他的后背,笑呵呵地道:“恭喜贤弟,从现在起,你就是浪穹诏的一员,正式出任浪穹寨三寨主了!呵呵······” “哦?这···侥幸而已,全仗众族人抬举。”错愕失神之中,李景龙迅速反应过来,连忙道谢:“此番,多谢兄长援手,小弟不胜感激。日后若有机会,小弟定当报答······” 这一刻,李景龙权当阁罗凤是好心帮倒忙,虽有波折,但结果还是没有改变。因此,这份人情他记下了,有朝一日,一定偿还阁罗凤。 就在李景龙向阁罗凤、施望千、于赠等人道谢之际,新任大寨主偏罗俟反倒无人问津,沦为袖手旁观的局外人。 竹灵倩的当众表态,得到了在场所有浪穹族人的积极响应,这便是一锤定音,纵然他偏罗俟才是浪穹寨的掌舵者,也无法改变既定事实,因为他不能与部落族人背道而驰,更不能与大巫师的意愿相悖。 直到此刻,偏罗俟才深刻认识到,浪穹寨真正的舵手不是自己,而是被部落族人敬若神明的大巫师竹灵倩。 竹灵倩一句话,就确定了李景龙三寨主的身份地位,而他偏罗俟要执掌浪穹寨,同样需要大巫师当众宣布才能生效,否则,就无法获得族人的认可和支持。 因此,看到竹灵倩宣布李景龙成为三首领、族人们俯身跪拜之时,偏罗俟尽管气得咬牙切齿,,却强忍着满腔怒火,一言不发,默认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可惜,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就在李景龙走向竹灵倩道谢之时,偏罗俟赫然起身,大声宣布:“浪穹联盟继任盟主仪式,现在开始!请大巫师开启神殿,祈告天地,祭祀神明,宣读祭文·······” ****** 【感谢sxcdbei书友打赏支持,多谢!】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梅花香自苦寒来 篝火宴会之后,浪穹寨内部权力重组,重新排列座次,随之而来的便是权力更迭,利益分割。 然而,极其诡异的是,这次权力交接出乎预料的顺利,完全是按部就班的进行,交接过程可以说是风平浪静,无波无澜。 全寨十万族众,自寨主首领以下,近千人职务调动,均是顺利交接,和平过渡,上上下下一团和气,整个浪穹峡谷一片祥和。 权力交接完成后,原浪穹诏少诏主偏罗俟取代白洁夫人,即位本部诏主,而后,再继任浪穹大寨主,登上了这个多灾多难的部落联盟的权力巅峰。 二寨主依然是整个联盟的“神棍”,大巫师竹灵倩,这个位置始终是留给她的,近乎雷打不动,除了她之外,别人根本无法取代,也无人觊觎。 偏罗俟腾出的三寨主之位,本应由排名靠后的三位寨主依次递补,然后再增补一名六寨主。 孰料,客居浪穹寨的阁罗凤喧宾夺主,不甘寂寞的“挑事”凑热闹,堂而皇之的推荐李景龙出任浪穹三寨主。 不曾想,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 在此之前,李景龙已与施望千、于赠两位寨主暗中结盟。 于是,施、于二人巧借东风,借着阁罗凤之口,顺水推舟;紧接着,竹灵倩一锤定音,促使李景龙登堂入室,一跃成为浪穹寨三寨主。 四寨主还是白灵。她牢记情郎李景龙的嘱托,率领一万余大军驻扎在峡谷之外,直到风平浪静、接到胡全的报讯后,才率军回寨。 五寨主于赠,六寨主施望千,此二人虽然排名靠后,却拥有实权,手握重兵,实力不容小觑;即便是大寨主偏罗俟也不敢忽视他们的存在,时刻提防,忌惮不已。 权力更迭之中,偏罗俟全面接管白洁夫人留下的权柄,并企图总揽军政大权,将联盟军队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 其中就包括,原本由他担任三寨主时掌管的五千浪穹诏精锐骑兵。 倘若让他得逞,那么,新任三寨主李景龙就会沦为傀儡,虽有寨主之名,却两手空空,无兵便无权,等于空欢喜一场。 让偏罗俟没有料到的是,李景龙早有准备,其人务实不务虚,不图虚名,却重实利,善于笼络人心。 早在李景龙领军击破吐蕃大营时,他便将自己率领的前军与白灵麾下中军合二为一,而后,投机提拔了十余名千夫长,并将亲信部下胡全和侯家兄弟安插在骑兵之中担任裨将。此外,还有三十名出自景龙谷的勇猛之士,全部提拔为百夫长,安插进大军之中。 谷口一战,浪穹军大获全胜,斩获颇丰,李景龙密令手下兄弟,分文不取、丝毫不留,将所有缴获全部分给部下或随行军士。 这场胜利是浪穹寨成立以来,缴获最多、收获最大的一场战争,参战军士只要能活下来,便人人有份,满载而归。 唯独李景龙手下一帮兄弟两手空空,金银财宝、丝绸锦帛全都分发给别人了,却押着两千名吐蕃俘虏和七百多匹战马,返回山寨。 舍得付出,才有回报。 战后,浪穹寨权力更迭,初登寨主之位的李景龙第一时间出现在浪穹骑兵营,受到营中绝大多数将士的热烈欢迎,随之将四名偏罗俟帐下的亲信将领明升暗贬,礼送出营,便轻而易举地接管了骑兵营。 等到偏罗俟派人前来传令时,迎接他的赫然是李景龙麾下大将——王天运,让传令兵吃了“闭门羹”,连营门都进不去,更别说接管骑兵营了。 执掌骑兵营之后,李景龙为避免与偏罗俟发生正面冲突,遂知会白灵率军回寨,除保留本部亲兵之外,余下一万余大军全部交给偏罗俟。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 李景龙两手准备,软硬兼施,使偏罗俟纵然愤恨不平,却又无从下手,只得息事宁人,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 正是因为李景龙处事得当,才使这次权力交割得以顺利进行,虽然暗中斗智斗勇,但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一团和气。 而他和偏罗俟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是此次权力重组的“焦点”(重中之重),只要他们俩没有打起来,其他人便掀不起大浪,与正常调动并无二致。 ****** 作为此次权力变革中横空出世的一匹黑马,后来居上的李景龙,上任后却十分低调,整日呆在军营中,与军中将士同吃同住,按时作息,一起操练。 即使是聚义堂寨主议事,他也很少发表意见,大多数时候都是只带了耳朵,充当忠实听众,缄口不言。 正是由于他的刻意避让,使初掌大寨的偏罗俟得以高谈阔论,纵横捭阖,真正找到一寨之主的优越感,领略到割据自立、占山为王的无限风光。 这一刻,偏罗俟感觉自己是不逊于皮罗阁的一方霸主,在西南地面上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王国”,完全可以和南诏王皮罗阁平起平坐,双雄并立。 李景龙的藏拙忍让,在偏罗俟眼里便是“识趣乖巧”。 再加上,他心里已将自己视作国王,换一种心境之后,偏罗俟再看李景龙,就觉得此人也不是那么讨厌,至少他文武双全,能力不凡;或许让他当三寨主,还是个不拘一格重用人才的明智之举,自己便是那英明睿智的“明君”,与大唐皇帝李隆基平分秋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志得意满的偏罗俟,整天沉浸在无限遐想之中,欲望极度膨胀。为了彰显自己一国之主的无上权威,他每天都召集众寨主议事,隔三岔五便举行宴会,还下令组建宫廷乐队,广纳宫廷侍婢,训练舞姬。 紧接着,他又公然下令,旬日之内,各部落村寨必须进献一名绝色美女,美其名曰“为自己选妃”。 甚至,偏罗俟还想大兴土木,建造大型宫殿,却被掌管府库的竹灵倩一口否决:“不行!府库空虚,早已入不敷出,如今十万族人尚须紧衣缩食共渡难关,哪有钱粮支持修建宫殿?” 竹灵倩起初以为他这是初掌大权的“胡闹”,并不在意,不曾想,这种“胡闹”一发不可收拾,愈演愈烈,悄然转化为骄奢淫逸,胡作非为,并且毫无节制,欲望日益膨胀。 短短十几天,偏罗俟便接连下达百余条命令,平均一天之内就有十几道诏令。其中,绝大多数命令都是为了满足他的个人享受,几乎是想到什么便下令大肆操办,而且全都是严令,限期完成,逾期或抗命者一律严惩,轻者杖脊一百,重则处死。 为此,竹灵倩一再劝谏,屡屡劝诫,甚至严词申斥,却毫无作用,偏罗俟根本听不进去,以至于随后,只要听到她前来主寨后堂,偏罗俟便严令侍卫挡驾,避而不见。 一次次被挡在门外,竹灵倩起初大发雷霆,却一点用处也没有,偏罗俟始终不肯见她,依然我行我素,肆意妄为。 渐渐的,竹灵倩就连生气发怒的心情也没有了,常常站在聚义堂门口,看着甲士林立的后堂,失神发呆,一站就是半天;每次都是白灵强行把她拉走,既而好言安慰,生怕她憋出病来,或是怒极暴走,偏激走极端,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半个月后,心灰意冷的竹灵倩逐渐恢复过来,再也不去劝诫偏罗俟了,甚至连寨主议事都很少出现,整天待在寝室里,足不出户,谁也不见。 直到白灵把李景龙找来帮忙劝解,竹灵倩才打开房门,将二人迎进堂中,二话不说,便吃酒饮宴。 当天夜里,三人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知。 次日清晨,三人竟然睡在一张榻上,只见白灵和竹灵倩二人如八爪章鱼一般缠住李景龙,竹灵倩在前,白灵在后,前拥后抱,李景龙睡在中间。 最要命的是,三人身上的衣物全都撕烂了,也不知道谁撕得谁,整个寝室到处都是破衣碎絮。三人近乎赤裸地缠在一起,肢体相连,寝室里充斥一股难以名状的特殊气味,气息浓郁,完全遮盖了大醉之后的酒气。 作息规律的竹灵倩最先醒来,待看清身边的情形后,她悄然起身,慌乱不迭找出衣服套在身上,匆忙离开寝室。 殊不知,白灵几乎与她同时醒来,因为她们师徒二人长年呆在一起,习武练功,同食共寝,早已养成相同的作息习惯。 只是,听到师父竹灵倩起身的声响时,白灵紧闭双眼,继续装睡,直到竹灵倩穿衣离去。 悄悄睁开眼睛,白灵赫然看到师父步履蹒跚的掩门而去,霎时她瞪大眼睛,眸中浮现一抹不可思议的神情。随即她急忙起身,看向竹灵倩刚才躺着的位置,一朵璀璨绽放的殷红梅花赫然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白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衣服都顾不上穿,便从李景龙身上翻过去,试图求证这朵梅花究竟是师父破身留下的,还是酒醉后不小心碰伤流下的血渍? “嗯···” 就在白灵俯身察看梅花印迹时,李景龙醒了,尚未睁眼便感觉身边有人,于是他立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那朵娇艳欲滴的梅花,既而看到赤身露体的白灵,以及她那痛苦的表情和极不自然的体态姿势······ ************ ——————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冲动的惩罚 醉酒乱性这种事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李景龙感觉脑袋有点懵,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 怎么说自己也是两世为人,心理上早已是成家立业的过来人,为何还像小年轻似的喝点酒就管不住那玩意呢? 然而,那鲜艳欲滴的落红充斥眼球,在他脑海中绽放,让他即使无法接受,也不得不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为自己的冲动“买单”。 于是,彻底清醒之后,李景龙便将白灵强行接到军营中,接着,亲自前往施望千的施浪诏村寨,挑选四名仪态得体的妇人,照料白灵的起居。 随后,李景龙又跑到竹灵倩住处,想讨些补血益气的草药,给白灵补补身子,因为白灵刚刚破身,脸色很差,明显是身子虚弱,急需调理进补。 可惜,他没有见到竹灵倩,只能让她的侍女梅香抓些补药,而后,匆匆赶回军营。 刚到军营门口,李景龙就见到了自己找来专门服侍白灵的四名侍婢,却听她们说白灵不要她们侍候,骑马离开军营,已经走远了。 “骑马走的?不能吧,她初为人妇,失血···呃、咳咳!估计是生我气了?”自叹自吟,李景龙站在辕门外,左思右想却始终理不出头绪,十分苦恼地呆立半晌。 许久,他摆手四名婢女回去,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笨手笨脚的惹她生气了?还是她接受不了婚前同居,埋怨我趁人之危,亦或是她根本不爱我?” 一想到,白灵对自己并非全心全意,内心深处一直有所保留,李景龙便百感交集,心中隐隐作痛。 昨夜,他虽喝得酩酊大醉,神志昏聩,却隐约记得自己和“白灵”水**融、抵死缠绵的情形,那份浓情蜜意的爱恋和酥骨化髓的滋味,足以让他铭记终生,永世难忘。 除此之外,李景龙脑海里残存的模糊记忆中,自己和“白灵”情深意切,近乎不知疲倦地痴迷纠缠,爱得死去活来,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大约黎明时,才筋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昨夜还浓情蜜意,情意绵绵,如今她却转身就走,这让李景龙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 “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惹得她不高兴,负气离开呢?” 李景龙扪心自问,除了昨夜酒后失德之外,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是以他根本想不起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以至于,他怅然若失,独自在军营门口徘徊······ 此后两天,李景龙每天清早就去白灵房门前等候,却始终没有见到白灵;找遍主寨内外的所有角落,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向别人打听她的下落,也没有人知道。 陡然间,白灵如同人间蒸发了似的,谁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也没有见过她。 但是,李景龙十分笃定,她并没有离开山寨,因为驻守寨门的守将已经换成了李景龙帐下亲信将领——胡全。 如果白灵要出寨门,胡全一定会向他禀报,在没有得到他首肯之前,胡全决不会擅自让白灵出寨。 胡全是李景龙最信任的四大亲信将领之一,也是患难与共的生死兄弟,他绝对不会背叛自己。 这一点,李景龙深信不疑。 因此,李景龙清楚地知道,白灵是故意躲着自己,她肯定藏在主寨附近的某个地方。 东躲西藏,难不成堂堂浪穹寨四寨主还想玩躲猫猫、过家家的游戏吗? 强扭的瓜不甜。 李景龙觉得自己和白灵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如果她还固执己见,不肯原谅自己,那只能说明自己和她的感情太脆弱,太浅太单薄,经不起一点波折考验。 果真如此的话,那双方确实需要冷静冷静,慎重考虑一下,如此经不起一点风波的不堪一击的感情,到底还能不能继续下去,还有没有必要维持? 又找了三天,还是没有找到,李景龙便不再寻找了,遂将心思转移到训练骑兵上来。 说是训练骑兵,其实他主要是训练自己的骑术,真正负责操练骑兵的是王天运。 据侯家兄弟私下里透露,王天运十六岁从军,至今已有近二十年军龄,据说官阶不低,从四品乃军中统兵大将,久经沙场,在大唐西南、东南诸军当中颇有威名,此前便是安南都护府的头号战将。 此番行迹败露被俘,王天运遭遇了从军生涯中最大的“滑铁卢”,也许这将是他一生都无法抹去的“政治污点”,极有可能毁掉他原本光明远大的前途。 尽管如此,王天运的军事才能却是毋庸置疑,无法埋没。他不仅熟谙练兵,还精通兵法,擅长排兵布阵。 李景龙前生虽然没有统军征战的经历,却也懂得知人善任的道理。 而今,既然坐上浪穹寨三寨主的位子,他就要尽己所能,为浪穹寨做一些事情。于是,他将骑兵营全权交给王天运训练,而他自己则苦练骑术和箭法,力争做到人马合一,箭无虚发。 说起骑术和箭法,李景龙不禁脸颊发烫,暗叫惭愧。 箭法还好说,毕竟,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就是个箭法高手。 李景龙鸠占鹊巢之后,还保留着七成水准,虽不敢说百发百中,却勉强还过得去,不至于丢人现眼。所以,再多加练习,说不定就能恢复到原有水平,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至于骑术嘛,李景龙浑身全是冷汗,真心对不起大唐军人弓马娴熟的名头,他的骑术属于典型的“二把刀、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谷口一战,在他心里流下了阴影,至今还心有余悸。 当时,全军将士都看见他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冲锋在前,勇猛无匹。殊不知,这是他骑术不精、胯下战马受惊的缘故,缰绳勒得太紧,致使座骑吃痛,既而硬生生驮着他疾驰飞奔,想停都停不下来。 前世,跟风赶潮流,他还专门学过骑马,随后便高价购买了三匹“名马”,时常在朋友面前炫耀一番,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不曾想,风水乱流转,如今到唐朝。 真到了骑马上战场的时候,李景龙却吓出一身冷汗;若是让他坐在马背上摆个造型、照个相,那是一点问题没有;可是,真正让他骑马和敌人厮杀,那可要老命了! 然而,李景龙当时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被逼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领军出战。 邀天之幸,整个战斗之中没有出岔子,也没有中途落马,硬生生支撑到最后,总算保住了颜面,没有被人看出他骑术不精。 尽管没被人发现,但他自己很清楚,自己骑术不精,还得勤加练习,非下苦功夫不可。 因为,在大唐国内,骑马就相当于开车;前世,不会开车还能聘请司机代驾,可在大唐军中,从来就没听说过上阵杀敌还有请人代劳的。 要么不参军,既然从军上了战场,就得真刀真枪的干。 战场厮杀,骑术是必不可少的保命本领,无论是冲锋陷阵还是撤退逃命,骑术越好,活下来的机率就越大;若是连这都不会,那就等于活腻了,自己找死! 沉浸在苦练骑术当中的李景龙,渐渐抛开了儿女情长,整天不知疲倦地纵马疾驰,根本无心理会大寨主偏罗俟的肆意妄为。 在他心里,只要偏罗俟不来找自己麻烦,他爱怎么折腾都行,反正李景龙关心的除了自己这帮兄弟,就只有两个帮助过自己的女人。 除此之外,浪穹诏族人的认可和包容,也让李景龙颇为感动,因此他想尽己所能,做一些对浪穹诏族人有意义的事情,最好是能给他们争取一些实实在在的利益,让寨子里所有民众都能受益。 ******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晴空霹雳 光阴如梭,时光飞逝。 不经意间,白洁夫人离开浪穹寨、远嫁南诏已有二十多天,再过五天,便整整一个月。 就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浪穹寨在偏罗俟的领导下,每天都在改变,几乎一天一个变化,天天有“惊喜”。 在偏罗俟强有力的推动下,浪穹寨的“改革”不断深入,全寨上下积极响应他的号召,举全族之力,倾其所有,使源源不断的政令得以快速高效的逐项落实,至今尚无一例敷衍搪塞或延误拖沓的事件。 时至今日,浪穹寨的“新政改革”还在持续进行,各部落村寨百姓的生活状况也随之变化,迅速有效地带动了族人们的“改革热情”。 十天前的傍晚,护寨卫队发现一个三百余人的村寨举族迁徙,他们没有走寨门离开,而是不畏艰辛的攀爬崖壁,翻山越岭,迁往雪域高原深处。 这名率队巡视村寨的百夫长,之前曾是李景龙帐下亲兵,于是他第一时间将此事禀报李景龙,得到的答复是:密切观察各个部落村寨的动向,多走多看,及时汇报。 言外之意是,摸清村寨迁徙的原因,在情况不明之前,不得插手。 这是浪穹寨组建七年以来,第一个集体逃离浪穹峡谷的村寨。 六大寨主中,只有李景龙是知情人,可他却没有制止,也不声张,暗中压下此事,仍旧心无旁骛的骑马练箭。 之后十天,先后有三十八个村寨相继离开峡谷,人数多达一万余众。 他们走的是同一条路,都在夜间拔寨起行,全是不告而别。 上万人主动脱离浪穹联盟,自然做不到悄无声息的离开,被人发现是预料之中的事。 何况,浪穹寨军民加在一起,拢共不到十万人,突然少了一万多人,只要不是瞎子,谁会不知道呢? 如此大规模的迁徙逃亡,犹如晴空霹雳一般,令浪穹寨所有人震惊莫名,举族上下一片哗然。 浪穹寨六位寨主更是万分惊诧,慌乱不知所措,其中以大寨主偏罗俟为最甚。 惊闻此事,偏罗俟吓得浑身发抖,直接从昭王宝座上滚落下来,大汗淋漓,嘴巴张得老大,屁股下面湿漉漉的,木板上浸出黄拉拉的一大坨水渍。 这···赫然是屁滚尿流。 尿骚味伴着恶臭迅速扩散,熏得堂下五位寨主捂住鼻子,面面相觑的极力忍耐。 不多时,聚义堂内臭气熏天,李景龙见势不妙,立即起身溜之大吉;剩下的四位寨主也已憋得脸红脖子粗,看到李景龙率先离开,他们也忍无可忍的纷纷起身,争先恐后的冲出大门。 半个时辰后,五位寨主重新聚在一起,二堂议事,大寨主偏罗俟缺席。 据内侍透露,偏罗俟的下颌脱落(关节错位),口不能言,又沾染风寒,全身忽冷忽热,再加上事发突然,以致急火攻心,当堂昏厥。 而今,他抱病在床,已然昏迷不醒,无法理政。 寨主议事上,没有偏罗俟指手画脚,五位寨主各抒己见,集思广益,最后由竹灵倩拍板决断。 这次寨主议事,简短而高效,半个时辰内商定对策。 随后,竹灵倩代行大寨主职权,下令废除偏罗俟下达的所有政令,恢复旧制。 紧接着,仍由竹灵倩主导,从府库中调拨十万石粮食分给各部落村寨,安抚人心,稳定局势;派遣护寨卫队上山寻找迁徙的村寨族人,劝说他们回来,善加安抚,并承诺既往不咎,妥善安置其族人。 为了遏制动荡局势、安抚人心,竹灵倩和李景龙二人联手行动,通力合作。 竹灵倩接管政务,坐镇主寨,稳定人心,并亲自出面安抚劝返回来的村寨族人;由李景龙执掌全军,集中调度,统筹分配,发号施令。 与此同时,白灵、施望千、于赠三位寨主无条件服从命令,听凭其调遣,全力支持,力求尽快恢复山寨稳定。 在这动荡危急的关头,五位寨主齐心协力,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一番举措实施下来,效果显著,各部落村寨迅速恢复稳定,那些上山逃难迁徙的村寨,除了已经走远的两千多人,其他人都被劝返回来,陆续回到部落。 至此,历时半个月的部落动荡被迅速平息了,浪穹寨重新稳定下来,浪穹峡谷再度恢复平静。 ****** 就在浪穹寨局势趋于稳定,李景龙等人长嘘一口气时,从浪穹峡谷东南边冲出一匹快马,直奔谷口寨门而来。 这匹伤痕累累的战马,尚未靠近鹿寨便突然栽倒,将伏在马背上的兵士摔飞出去。 “嘭”一声落在鹿寨前,那浑身浸血的兵士摔得四脚朝天,他竟然没有出声痛叫,而是咬紧牙关,极其艰难的翻过身,用一双血淋淋的手撑着身子,一点点刨土前行,极其缓慢地爬向横在寨门前的木栅。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寨门守将胡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名匍匐前行的叩关者,还看出她是个身受重伤的女人,而且身形非常熟悉,似乎是自己认识的护寨女兵。 “到底在哪里见过她呢?” 胡全居高俯视着艰难爬行的女兵,自言自语,随即他让亲兵乘吊篮下去,出城查看虚实,若此女当真是护寨女兵,就将她带回来。 ····· “啊···你说什么?大寨主死了?” 乍听寨门守将胡全急匆匆赶来禀报“大寨主遇害”的消息时,正在白灵房中承认错误、企图修复恋爱关系的李景龙,惊得从坐榻上跳起来,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怎么可能?他不就是惊吓过度,当众**没脸见人么,怎会遇害身亡呢?莫非是···暴病猝死?” 一想到,偏罗俟猝死之后自己嫌疑最大,李景龙神色大变,一把抓住胡全的肩膀,急声又问:“说清楚,大寨主究竟是怎么死的?昨天傍晚,我去看望他时,见他已经清醒过来,烧也退了,能吃能睡,为何突然间就死了呢?” 李景龙的连番询问,听得胡全一愣一愣的,脑子一团迷糊,但最后一句,他倒是听得真切。 “啊!大哥你昨天见到大寨主了?”胡全失声惊呼,彻底愣住了。 在李景龙抓住他的肩膀摇晃两下后,胡全愕然回神,诧异道:“不可能啊!大哥···你昨夜没做梦吧?大寨主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太和城,你怎会见到她呢?再说,五天前的深夜,她就已经跳海身亡······” “呃、等等!你说大寨主在太和城?”不等胡全把话说完,李景龙便突然插话。 旋即,李景龙松手放开胡全的双臂,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然后说:“你别着急,先控制一下情绪,详详细细的慢慢说。先说清楚,你说的大寨主究竟是何人,是前任寨主白洁夫人呢,还是现任大寨主偏罗俟?” 此时,李景龙已经意识到,自己和胡全似乎说得不是一个人,俨然各说各话,思路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胡全闻言后神情一怔,眨了眨眼睛,思绪渐渐清晰起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没说清楚,白洁夫人出嫁后就不再是大寨主了,但在自己心目中,她永远是浪穹寨的大寨主。 可事实上,如今浪穹寨的大寨主是偏罗俟,白洁夫人已经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这也难怪大哥李景龙有此一问。” 一念至此,胡全正要解释清楚,孰料,坐在卧榻上倾听他们说话的白灵,突然闪身出现在胡全面前,伸手抓住他的铠甲领襟,硬生生地将他“提”起来,双眸噙泪的急声道:“你是说大姐她、、、她在太和城遇害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李景龙和胡全之间驴唇不对马嘴的一番对话,弄得他们自己思绪混乱,一起犯迷糊。可是,坐在旁边倾听的旁观者——白灵,却听懂了胡全的话,当即她泪水脱眶而出,抓起身材略现瘦小的胡全,泣声质问。 “咳!咳咳~~~”猝不及防之下,两脚腾空的胡全被甲胄勒得喘不过气,呼吸急促,脸颊涨红,咳嗽不止,根本说不出话。 “灵儿,快松手!” 看到胡全的脖子上已经渗血,李景龙急忙上前抱住极度悲伤的白灵,促使她松开手臂,既而转身扑进李景龙怀里,痛声大哭起来。 “扑通”一声,快被勒死的胡全终于着陆了。 尽管落地姿势十分不雅,屁股向后如“平沙落雁”一般摔在地上,却给他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大口大口的吸气,以至于都顾不上处理脖子上血流如注的伤口。 “呜呜”的哭泣声中,李景龙一边抱着白灵,轻声低语的安慰她,一边看向揉着屁股爬起来的胡全,眼神中饱含询问与求证,并暗示胡全不可明说,免得白灵愈加伤心。 胡全心领神会,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既而在李景龙的眼神示意下,他轻步退出房门,站在廊下,一边包扎脖子上的伤口,一边等候李景龙安慰好白灵之后出来,再行汇报。 与此同时,在百米开外的主寨大堂上,身负重伤的报讯女兵被简单处理伤口之后,就被守城军士用肩舆抬回主寨。 此刻,她正躺在肩舆上,向堂内众人讲述白洁夫人遇害身亡的始末原委。 聚义堂内,除了李景龙和白灵之外,四位寨主悉数在座,就连抱病未愈的偏罗俟闻讯后,也让人把自己抬进正堂。 此外,主寨禁卫统领邓罗颠,骑兵营统领王天运,护寨卫队副队长侯文、千夫长侯武等二十余名将领也闻讯赶来。 众人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神情凝重的倾听女兵讲述白洁夫人遇害的经过。 这名全身是血、伤势颇重的女兵,与堂内众人并不陌生,此前大家都见过她,因为她是白洁夫人常年带在身边的六名贴身侍卫之一,名叫“香兰”,白洁夫人唤她“兰儿”。 在兰儿哽咽抽泣的悲痛声中,白洁夫人离开浪穹寨之后的情形,如一幅鲜活的画卷缓缓展开,清晰呈现在众人眼前。 ****** 【感谢sxcdbei书友打赏支持,多谢!】 ——————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爱在洱海(上) 第64章爱在洱海 在兰儿哽咽抽泣的悲伤声中,白洁夫人离开浪穹寨之后的情形,如一幅鲜活的画卷缓缓展开,清晰呈现在众人眼前。 浩浩荡荡的南诏羽林军簇拥着诏王銮驾,护送盛装出嫁的白洁夫人,历经十昼夜,才抵达南诏都城——太和城。 南诏王皮罗阁接到长子阁罗凤的飞鸽传信,得知自己美梦成真、即将见到朝思暮想的美人时,惊喜若狂,顾不上王陵遇刺时额头上尚未痊愈的伤口,亲率五千禁卫军出城十里迎接。 护送大军与眼巴巴跑来迎亲的皮罗阁相遇后,白洁夫人拒绝下车,且不与皮罗阁见面,声言:“从古至今,女子出嫁途中一概不见人,此乃千古定制,岂能废弃?” 时隔七年之后,再次听到白洁夫人的声音,皮罗阁如闻仙乐,通体舒泰,当即连连点头,遵循白洁夫人所言。 而后,皮罗阁翻身下马,屁颠屁颠地跑到自己的銮驾前,将驾辕的两名禁卫赶下马车,自己跳上去,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亲自为白洁夫人驾车,欢欢喜喜地进入太和城。 这是巨幅画卷的开卷,画面流畅,意境诙谐而轻快。 因此,聚义堂内的众人“看到”这些场景时,紧绷着的心弦不禁稍稍放松,表情舒缓,对皮罗阁的殷勤表现颇为满意。 随着画卷继续展开,场景陡然改变。 抵达南诏王宫后,从銮驾上出来的白洁夫人赫然换掉出嫁时的绯色盛装,身着缟衣,纱巾遮面,进而不顾皮罗阁的质询,带领陪嫁扈从,毅然住进王宫偏殿西侧的杂役厢房。 随后,遣人对皮罗阁言道:“君乃西南之王,统领百族,治下百万民众,拥兵十余万,而今迎娶王妃,却作含羞带愧之态,遮遮掩掩,毫无准备。如此作为,诚信何存,情意何在?” 言外之意就是,对皮罗阁仓促迎亲的举措极为不满,事先没有筹备婚礼,也没有昭告民众。 须知,这可是南诏王娶妃,如此鬼祟的悄悄进行,成何体统,岂不贻笑大方,令天下人耻笑? 皮罗阁闻言后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当即下令,五日内筹备一场盛大空前的婚礼。 一声令下,王宫上下所有人顿时忙碌起来,昼夜不停的筹备婚礼。 此举,轰动全城,万众瞩目。 待婚礼筹备妥当后,白洁夫人这才搬出西厢房,住进王宫东面修葺一新的“丽妃宫”。 这座宫殿原本是皮罗阁的宠妃郭昭媛的寝宫,她本来就是白洁夫人的“替身”,如今正主亲自来了,就没她什么事了,只得灰溜溜地住进“冷宫”,自艾自怜。 举行婚礼之前,白洁夫人又提出:应昭告天地,祭祀神灵。 皮罗阁想都没想,满口答应。 不曾想,白洁夫人要求遵循《周礼》,祭祀神灵之前需斋戒十日,即“三日斋、七日戒”。 斋戒,早在佛教传入中国之前就已经存在,是参加祭祀之前所做的一些清洁身心的准备。 所谓斋,指的是主动意义上的沐浴更衣、凝聚神思;而戒,则是防范意义上的杜绝欲望和欢娱,如禁止饮酒食辛、性行为和各种娱乐活动。 本来是一场速战速决的“闪婚”,抵达太和城的当日便是成亲洞房之时,可是经过这么一来二去的折腾,硬是将婚期延迟二十多天,这一变化是许多人始料不及的。 无独有偶,白洁夫人大婚之日,恰恰是浪穹寨三十多个村寨迁徙逃亡的动荡之时。 正当竹灵倩和李景龙等人忙于安抚部落族人、积极平息动荡的时候,太和城内,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婚礼正式拉开序幕。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大婚当夜,悄然上演了一场酝酿许久的剧变。 就在皮罗阁心跳加速、迫不及待的走进洞房时,却在房门口,遇到了身披麻服孝衣的白洁夫人。 这次她没有提要求,而是请求皮罗阁准许她前往北门洱海河畔,祭奠葬身河底的亡夫,告慰亡灵,以全昔日夫妻之情。(七年前,白洁夫人收殓亡夫的骨灰跳入洱海,之后她死里逃生,盛装骨灰的包裹却沉入河底。) 皮罗阁自认为理解白洁夫人的心意:而今她改嫁给自己,理应告知亡夫的英灵,终归是夫妻一场,祭奠一番也在情理之中,无可厚非。 因此,皮罗阁没有理由拒绝,白洁夫人有情有义,改嫁时祭奠亡夫,就等于与前夫旧事做个了断,往后全心全意地开始新生活。 于是,新婚当夜,皮罗阁亲自陪同白洁夫人出城,前往洱海南岸的断崖,一同祭奠她的亡夫。 祭祀过程很顺利,白洁夫人中规中矩,没有丝毫异样,这让皮罗阁一直悬在嗓子眼上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祭奠结束准备起行回城之际,白洁夫人突然发难,挥手间刺死两名时刻不离左右的禁卫,既而持匕刺向近在咫尺的皮罗阁。 电光火石间,近来一直跟随皮罗阁左右的阁罗凤眼疾手快,飞起一脚,踢掉白洁夫人手中的短匕。 然而,历来被人视为手无缚鸡之力的白洁夫人,却在这一刻展现出极其敏捷的身手。 短匕失落的同时,但见她身影一闪,旋转之中徒手夺白刃,将一名禁卫的横刀夺过来,进而挥刀砍向阁罗凤。 “噗!”出其不意的一刀,结结实实地砍在阁罗凤的右腿上,拔刀时鲜血横流,依稀可见血液下的森森白骨。 平素自诩智勇双全的阁罗凤,从来没把白洁夫人放在眼里,故而他刚才一脚踢飞白洁夫人的短匕后,便挺身挡在其父皮罗阁身前,防止她再次行刺,却没有继续攻击。 不承想,这次他失算了,竟然阴沟里翻船,被白洁夫人一刀砍中。 所幸,白洁夫人身子淡薄,力量有限,没能砍断骨头;倘若换作天生神力的李景龙,这一刀下去,阁罗凤铁定变成瘸子。 “哼!”龇牙咧嘴的冷哼一声,阁罗凤咬紧牙关,强忍着没有出声痛叫,可小腿上的剧痛还是让他冷汗直冒,额头挤满了汗珠。 乍逢剧变,阁罗凤反应敏锐,侧身闪躲,露出站在他身后的皮罗阁。这一霎,他再也顾不上保护皮罗阁了,保全自己才是他唯一的选择。 机会就在眼前,白洁夫人纵身跃起,挥刀斩向皮罗阁。 孰料,正当她满心以为自己这一刀削掉皮罗阁的脑袋时,一声尖啸飘进耳中,旋即便见一个豆大的寒光直奔心口飞逝。 “咻~~噗!” 利箭灌入胸腔,摧枯拉朽的巨力将纵身腾空的白洁夫人凌空截住,既而仰面倒飞一丈多远,重重摔在崖边的崖石上。 落地的一霎,她尚未来得及痛叫,便脱口吐出一道血雾,满腔热血在空气绽放血花,宛若傲世独立的牡丹花。 “恶贼,你杀我夫君,欺我族人,辱我名节!今日我虽杀不了你,他日纵然化身厉鬼也不放过你!” 白洁夫人噙血诅咒皮罗阁,脚步踉跄的退到断崖边,既而奋力拔出贯穿胸膛的铁箭,贝齿咬破嘴唇,却硬是没有痛叫一声。 “七年前,我就死过一回,而今,终于可以去见九泉之下的亡夫了。如此下作肮脏的暗箭也配随我下黄泉?还给你们!” 当白洁夫人使出全身力气扔掉沾满自己鲜血的箭矢后,仰面倒向崖下,落入冰冷刺骨的洱海。 ****** ——————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爱在洱海(下) 第65章爱在洱海(下) 断崖边,眼睁睁看着白洁夫人坠崖,怔怔失神的皮罗阁陡然回神,既而疾步飞奔,拼命地伸长双臂,想要抓住坠落的白洁,却连衣角都没抓住。 近乎疯狂的皮罗阁,看到自己与白洁夫人的距离越来越远,顿时脚步不停,直奔崖边冲去。 这一幕,吓得阁罗凤面无人色,霍然忘却了右腿的伤势,本能地纵身一扑,死死抱住皮罗阁的后脚,将前脚已经踩空的皮罗阁硬生生拽了回来。 “嘭!”一声摔在崖边,皮罗阁没有像以往那样大声痛叫,而是双目无神地仰望夜空,眼角溢出两行无声的热泪······ 好多年不曾流泪了,就连皮罗阁自己都记不清上次落泪是在什么时候,又为什么伤心;但此刻,他的眼泪却忍不住的潸然而下。 与眼泪一起打开的还有记忆的闸门: 在皮罗阁的印象中,从见到白洁的那一刻起,她就在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齿,恨得娇容狰狞,恨得刻骨铭心,深入骨髓。 然而,白洁这些复杂的表情,落在皮罗阁眼里,却是那么的美艳动人,那么的赏心悦目,那么的扣人心弦,令他怦然心动。 尤其是白洁徒手刨出亡夫的骨灰,抱紧裹着骨灰的包袱纵身跳入洱海的一幕,令皮罗阁深深为之震撼,从此这个坚贞不屈的美丽容颜就住进了他心里,占据了他的脑海。 七年前的失之交臂,让皮罗阁抱恨许久,肠子都悔青了。 之后,连续几个月,他每天睁眼、闭眼,眼睛里都是白洁的绝美容颜,心里、脑子里也全是她宜嗔宜喜的模样。 尽管白洁从未在他面前露过笑脸,可他总是能想起她甜美的笑容,而且一次比一次笑得好看,一次比一次笑得动人。 时隔七年之后,皮罗阁盼来了一生中最兴奋最开心的激动时刻,白洁终于肯嫁给自己了。 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老天对自己何其眷顾! 为此,从来不信神鬼的皮罗阁,平生第一次虔诚的跪拜苍天,感谢它成全了自己的夙愿,感谢它将人间最美丽最温柔的女人送到自己身边。 这次大婚,或许在许多人看来,白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要求,诸多挑剔,百般刁难,是令人极其反感、乃至生厌的行为;可这些落在皮罗阁身上,却让他满心欢喜,豪情万丈。 白洁提得要求越多,皮罗阁就越高兴,因为这些表明她已经爱上自己;她越是挑剔,越是喜欢刁难,就说明她对自己越在意。 所以,面对白洁夫人一连串的新问题、新要求,皮罗阁照单全收一概应允,哪怕再多再难,他也愿意去做,乐意效劳。 累在身上,甜在心里,乐此不疲。 要做的该做的能做的,皮罗阁都照做了,终于迎来了朝思暮想、期盼已久的最激动人心的大婚之夜。 可最终,却是······ 或许,千百年后,许多人都会认为他皮罗阁很傻,甚至认为他犯贱,有受虐倾向或特殊癖好,口味重,与正常人不一样。 但皮罗阁从不后悔自己对白洁所做的一切,即便是她坠崖前的行刺,皮罗阁也没有怨恨她。 只是他当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因此呆愣半晌,直到白洁坠崖时,他才骤然清醒过来,继而奋不顾身的追到崖边,拼尽全力想要救她,留住她。 那一刻,皮罗阁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哪怕白洁从来没有爱过自己,自己也不想让她死,尤其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这是因为,只要她活着,皮罗阁的心就还活着,就相信世上还有爱情;可是她若死了,那便将他的心也带走了。 从此以后,他的内心世界一片灰暗,一片死寂,不再有爱,因为属于他的爱已经离自己而去,不复存在了。 这就是南诏枭雄皮罗阁的爱情。 包容的爱,放纵的爱,无怨无悔的爱···完全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爱,永远得不到对方回应的孤单的爱。 断崖边,皮罗阁静静地躺在白洁之前站立的崖石上,仰望天空,送走星辰,送走黑暗,迎来缓缓升起的朝阳,在冰冷的凹凸不平的岩石上躺了整整一夜。 待他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阁诚崇面前,左右开弓,甩手狠狠抽了他两个耳光,满脸阴沉的大声斥喝:“逆子,谁让你狠下毒手射杀她的!你知不知道,她死了,为父的心也死了?你···逆子,你还我白洁!还我白洁·······啊~~~!” 竭斯底里的放声呐喊,皮罗阁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度溢眶而出,既而仰天怒吼,暴戾而疯狂······ ************ “誓杀皮罗阁,为大寨主报仇!” “出兵南诏,诛杀皮罗阁,替大寨主报仇!” “不能让大寨主白死了,我们要替她报仇!” “阿姊被皮罗阁所害,今生不抱此仇,我白灵誓不罢休!” “······” 聚义堂上,众寨主和将领们义愤填膺,怒火滔天,纷纷表示要给大寨主白洁夫人报仇,杀死南诏王皮罗阁。 李景龙和白灵此刻也在堂下就座,白灵同众人一样,一门心思就想着杀死皮罗阁,替姐姐白洁报仇。 群情激愤,争先恐后的放声怒吼,致使正堂上人声鼎沸,喧嚣之极。 在这立誓报仇蔚然成风的大堂上,惟有李景龙蹙眉沉思,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坐在左首位,深邃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波动,抬眼看着房梁上那根横贯整个大堂的粗壮横梁,一眨不眨,纹丝不动。 此刻,距离白洁夫人的贴身侍卫香兰拼死回寨报讯已有两天,白洁夫人遇害身亡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浪穹峡谷,传至五大部落、一百多个村寨,近十万族众的耳中。 两天以来,各部落首领、将领和各村寨族长闻风而动,相继赶到主寨表态请愿:集全族之力、举寨之兵,尽其所有,倾巢出动讨伐南诏,诛杀皮罗阁,为白洁夫人报仇。 为此,各部落首领和出身村寨的将领们,带着本部族老的嘱托和族人们的意愿,纷纷赶来聚义堂,参加寨主议事,共商报仇大计。 随即,大大小小一百多个部落首领和将领住进主寨,与六位寨主商议出兵报仇之策,众人踊跃发言,各抒己见,吵吵嚷嚷,争论不休。 就这样,议事至今,已整整一天一夜,还在持续进行。 议事过程中,满堂百余人积极踊跃发言,却都是慷慨激昂的响亮口号,全是信誓旦旦的复仇宣言,豪言壮语说了一箩筐,其内容却大同小异,近乎众口一词——为白洁夫人报仇! 是以正堂上,围绕报仇展开的誓言赌咒此起彼伏,吼吼嚷嚷,甚是热闹。 乍听之下,这些无所畏惧的誓言,着实令人热血上涌、心潮澎湃,似乎杀死皮罗阁替白洁夫人一事信手拈来,轻而易举;可是,当偏罗俟问起具体策略以及如何执行实施时,众人却无言以对,纷纷低头思索,鸦雀无声。 因此,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听得多了,听得久了,就会腻味,这便是李景龙沉默不语的原因所在。 事实上,他完全听得出来,众人喊出的复仇口号都是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 这是因为,一直深受他们敬仰爱戴的前任大寨主白洁夫人被害身亡,惨死在南诏太和城,这个悲痛的消息、残酷的事实,令他们无法接受,也咽不下这口气,既而萌生报仇雪恨,出兵南诏的强烈念头。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被热血冲昏头脑的众人慢慢冷静下来,因激愤而充血的猩红眼睛渐渐恢复清明,而后,将心思从报仇雪恨转移到部落生存和自身利益上来。 冷静下来一想,众人便不难想到,经过此前与吐蕃军的生死鏖战之后,浪穹军折损上万将士,人口减少一万余众,军械、钱粮消耗甚巨;再加上,偏罗俟即位后贪图享乐,大肆挥霍,以及七天前的部落动乱,又耗费大量钱粮安抚部落族人。 接二连三的变故,使浪穹寨雪上加霜,府库被搬空了,之前数年的积累几乎消耗殆尽。 现如今,浪穹寨正处于动荡初平之时,局势微妙,族人们情绪敏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发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兼之,府库空虚,军械消耗巨大,短期之内又得不到补充,需要慢慢积累充实。 这一切,足以让堂内众人清楚意识到,浪穹寨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根本无力发动战争。因此,所谓出兵讨伐南诏,诛杀皮罗阁报仇,纯粹是信口开合、不切实际的空话,与现实毫无益处,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也报不了仇。 就目前形势而言,当务之急是舔舐伤口,维持局势稳定,休养生息,以期尽快恢复实力,这才是重中之重,上上之策。 ******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曲高和寡 李景龙对此了然于胸,是以他一直保持沉默,孤坐倾听。 吵吵嚷嚷一整天的众人,直到口干舌燥、嗓子嘶哑时,才重新坐下来。 将心中的义愤彻底宣泄出去,众人身上的热血也随之消退,既而回归现实,正视浪穹寨目前所面临的艰难处境,这才脚踏实地的开始思考对策。 实际上,浪穹寨目前正处于内忧外患、举步维艰的困境之中,准确地说,应是陷入绝境,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 七日前的深夜,白洁夫人于大婚之夜刺杀皮罗阁未遂,既而中箭落水,葬身洱海。事后,南诏方面一边捕杀陪嫁队伍、杀人灭口,严密封锁消息;一边调集辎重、集结军队,待一切准备就绪,便出兵围剿浪穹寨。 这一点,从香兰乔妆改扮逃离太和城,被南诏军沿途追杀的艰险过程,便足以说明南诏方面有意隐瞒白洁夫人的死讯,迅速筹措粮草,调兵遣将,不日便将出兵浪穹寨,先下手为强,企图抢占先机一举剿灭浪穹寨。 因此,且不说如何替白洁夫人报仇,单是浪穹寨当下一穷二白、内忧外患的艰难处境,就让众人忧心如焚,焦头烂额。 当堂内渐渐安静下来时,坐回李景龙身边的白灵忽然想到,他似乎一直坐在这里没有动过,也没有说过话。 顿时,白灵娥眉紧蹙,訇然起身,甚为不悦地道:“景龙,大伙都在如何替姐姐报仇出言献策,你为何一言不发,你···难道,你不想为姐姐报仇,想置身事外吗?”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顷刻间,聚义堂上一百多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一点上,李景龙便是焦点所在,被围观的对象。 坐在右侧首位的竹灵倩听到白灵的话后,眼底闪过一丝不喜,长长的睫毛剧烈跳动两下,红润妩媚的脸颊露出诧异之色,似乎很意外,没有料到历来以李景龙马首是瞻的白灵,竟会公然向情郎发难。 竹灵倩并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插话,而是目光略带挑衅地注视着李景龙,似乎在说:“看吧,你整天围着‘女朋友’打转,想方设法讨好她,可她并不了解你。” 面对白灵充满质疑的诘问和不信任的表情,李景龙依然面不改色,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盅,轻轻吹着热气,眯眼吸一口茶香,而后,老神在在的抿一口茶水。 放下茶杯的时候,他抬眼一扫,目光迅速从堂内众人的脸上掠过,恰好看到自己对面的竹灵倩挑衅嘲弄的眼神。 “嘭!”茶杯落案发出一声轻响,奈何大堂内一片沉寂,落针可闻,以至于放个茶杯,竟弄出这么大动静。 “诸位都曾踊跃发言,想必此刻嘴都干了,亟需一杯热茶润润喉咙。李某不才,不善出谋划策,于是趁着空闲,吩咐侍卫给诸位煮了几壶好茶,以备不时之需。 有道是智者劳心,愚者出力。李某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因此,就替诸位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聊表寸心。大家别客气,尽管饮用便是。” 说到这里,李景龙话音一顿,再次端起茶盅,笑道:“来,诸位如不嫌弃李某沏茶的手艺低劣,便一起喝茶!”话虽这样说,可他手里的茶盅却是晃了两晃便放下了。 待众人饮茶解渴时,李景龙扭头看了白灵一眼,依旧目光深邃,让白灵无法揣测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喜还是怒,亦或是埋怨自己没眼色,竟当众让他难堪? 收回目光,李景龙目视前方,看着对面的竹灵倩,面无表情地说道:“目前,寨子里的情况如何,毋须介绍,诸位便已心知肚明。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大伙都不是外人。当下,全寨还有多少族人、有多少军队,每年府库里有多少进项、多少支出,只需心中稍加盘算,便一清二楚,根本不需要看账目,不用询问府库钱粮。” 堂内众人闻言一怔,纷纷放下茶杯,神情诧异地看着李景龙,不知他究竟想说什么,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待看到他询问的目光后,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证实他所言不虚,确实如此。 “很好!既然大家都知道寨子里府库空虚,钱粮短缺,军械匮乏,那么,举全寨之兵讨伐南诏之说······” 话到中途,李景龙刻意停顿一会,再接着道:“出兵之事,只怕难以兑现了。军备不齐,粮草不足,兵马不济,如何出兵征战? 我知道,诸位都有满腔热血,都有为白洁夫人报仇的决心,也有与南诏军决一死战的勇气,还有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死的胆色和魄力。 若是单打独斗、比武较技或生死决斗,有这些就够了。但是,如果仅凭一腔热血和悍不畏死的勇气,便不顾一切地奔赴战场,发动一场旷日持久且多达十几万人的战争,未免太过异想天开,这无异于痴人说梦,自寻死路!” 说到这里,李景龙摇头叹息一声,随即,语重心长地道:“战争不是儿戏,容不得半点侥幸,也没有一丝怜悯和同情。 战争是综合国力的较量,拼得是军械装备,耗得是辎重钱粮,若两者兼备,将士们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开手脚,毫无畏惧地上阵厮杀,如此便胜算大增;反之,则患得患失、顾此失彼,初战不胜便士气低落,最终···有败无胜!” 话音未落,白灵便愤愤不平地反驳道:“照你这么说,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躲在寨子里当缩头乌龟吗?” 白灵的情绪很激动,颇具规模的酥胸随着情绪波动而剧烈起伏,此时她就想替姐姐报仇,除此之外,无论别人说什么,一概听不进去。 这也就是李景龙敢说这种话,换作其他人,恐怕白灵拔剑便刺,根本不允许别人有不同意见,更容不得谁说丧气话。 李景龙尚未开口答话,便见禁卫统领邓罗颠站了起来,沉声道:“三寨主所言虽不无道理,却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嫌,末将不敢苟同! 如依三寨主所说,那大寨主、、、呃,那我嫂嫂(白洁夫人)的血海大仇岂不是就不用报了,死了也是白死?” 言辞激烈的邓罗颠,每问一声便靠近李景龙一步,待到话音落下,他赫然站在李景龙面前,几乎是指着李景龙高挺的鼻梁,怒声责问。 当邓罗颠起身出列时,李景龙才恍然想起,浪穹寨除了六位寨主之外,还有一位鲜为人知的号称“隐形寨主”的邓罗颠。 邓罗颠虽无寨主之名,却有寨主之实,这是因为他统领着两千名拱卫主寨安全的禁卫。之前,他一直跟在白洁夫人身边,如影随形,因此被护寨卫队的女兵称为“影子统领”,暗指他是白洁夫人的影子。 此外,邓罗颠不只是禁卫统领,他还有另一重身份。他是原邓赕诏诏主的堂弟,即白洁夫人原配夫君的堂兄弟,也是当下浪穹寨邓赕诏部落的首领。 李景龙私下听说,邓罗颠及冠那年,曾得过一场大病,后来虽然病治好了,却落下隐疾,身体残缺如同阉人。自那以后,他便寡言少语,自卑自闭,久而久之,性格就有缺陷,生性阴柔刁钻,不说话则已,开口便尖酸刻薄,咄咄逼人。 值得一提的是,邓罗颠武艺高强,与大巫师竹灵倩旗鼓相当,他尤其擅长轻功,一身腾挪提纵之术已臻化境,飞檐走壁、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来无影,去无踪,这也是他被称为“影子”的直接原因。 据说,七年前,白洁夫人被皮罗阁逼得跳海,正是邓罗颠及时赶到将她救起,并掩护她杀出重围,而后辅佐白洁夫人创建了如今的浪穹寨。 正因为这样,邓罗颠在寨中虽然很少在人前出现,即便出现也缄口不语,可谓是寂寂无名之辈;可他在浪穹寨的地位却很高,加之身份特殊,又自视甚高,因此他从不与除白洁夫人、竹灵倩之外的几位寨主打招呼,一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根本没把施望千、于赠等人放在眼里。 眼下,邓罗颠敢于当众厉声诘责李景龙,除了他历来尖酸刻薄的为人禀性之外,不无轻视之意,俨然也不把李景龙放在眼里。 ******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故地重游 “放肆!” 一声怒喝,李景龙拂袖一挥,荡开邓罗颠指向自己鼻梁的右手。 只见李景龙身形不动的一挥手,邓罗颠“啊”一声痛叫,如同触电一般缩回右手。 然而,手背上的巨力却如跗骨之蛆一般灌入右臂,致使他身体侧转,连续四次旋转,才堪堪稳住身形,站稳脚跟。 疾步后退,邓罗颠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被李景龙挥手震退两丈远,而且无巧不巧地正好退到了自己的座位前。 不仅如此,他整条右臂已经彻底麻痹失去知觉了,连带着胸口憋闷,半边身子都酸痛不已,以至于他龇牙咧嘴地嘴角抽搐,身体震颤不止。 碍于颜面,邓罗颠强忍剧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以免当众出丑,被众人取笑。 与此同时,他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李景龙竟然强悍至斯!这是他全力施为的一击,还是牛刀小试的随意而为?难道自己习武二十余载,和他的实力差距竟如此悬殊么?” 惊骇失神之中,邓罗颠不可置信地盯着李景龙,犀利的眼神似乎要把李景龙看个通透似的,迫切想知道他究竟是人类还是妖孽,凡人怎能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看到邓罗颠神情复杂地注视着自己,李景龙板着脸,训斥道:“上下尊卑,自古有制,记住你的身份!此番,姑念你是初犯,我便不与你计较。若有下次,我定叫你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说罢,李景龙看也不看邓罗颠一眼,长身而起,走到正堂中央,摆手道:“诸位商议许久,想说的该说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你们的想法我听得很清楚,会认真考虑的。现在,既然意见无法统一,就请诸位暂且回去歇息,如何决断,待我等议定之后,再行通知诸位。”此举,赫然是起身送客。 “呃?这······我等告退!” 在座众人闻声色变,错愕之中纷纷起身,向六位寨主躬身行礼后,急忙转身离开。 邓罗颠稍稍迟疑后,转身欲走,却被李景龙抬手叫住,同他一起留下的还有李景龙麾下王天运、侯文、侯武、胡全等十余名亲信部将。 各部落首领和村寨将领离开后,李景龙挥手屏退堂内侍卫和侍婢。 如此,留在堂中继续议事的除了李景龙麾下亲信之外,就只有六位寨主和禁卫统领邓罗颠,拢共二十三人。 “方才我已经说过,举全寨之兵讨伐南诏不可行,但这并不是说白洁夫人被皮罗阁父子所害的大仇就不报了!” 一句话解释了自己屏退众人的原因,李景龙继续说道:“浪穹寨是白洁夫人一手创立的,先后庇护了全寨十万族人整整七年时间,因此可以这么说,若是没有白洁夫人,就没有眼前的一切。 而我景龙谷之人同样是白洁夫人点头收留的,没有她,我们这些人就不可能完整无缺地活到今天,这份恩情我李景龙一直记在心里,片刻不曾忘却。 说实话,当初你们决定与南诏联姻和亲时,我就极力反对,可是你们一意孤行,极力促成这门婚事。现在,你们已经看到和亲的后果了······实力相差悬殊,身份不对等,这样的和亲能有好什么下场? 我大唐百姓成亲,讲究门当户对,这决非简单意义上的门户之见,而是千年传承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唉!”喟然一叹,李景龙语气一转,“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目下,白洁夫人被皮罗阁父子所害,我等皆是深受白洁夫人恩惠之人,理应为她报仇,血债还需血来偿! 既然决定报仇,就不能拖拖沓沓、迁延时日,一定要尽快决断,务必赶在南诏出兵围剿我浪穹寨之前,抢先下手!” 话音方落,白灵接声道:“抢先下手自然最好,可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又如何替姐姐报仇?“ 竹灵倩闻言后微微摇头,暗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灵儿报仇心切,已经彻底乱了方寸,既然李景龙说要报仇,那他必然想好了对策。” 一念至此,竹灵倩美目流转,轻声问道:“景龙既有决断,我等听从调遣便是。不过我很好奇,不知景龙打算如何报仇,计将安出?” 李景龙应声道:“很简单,杀万人难,诛一人易!” “哦?”竹灵倩深情一愣,既而蹙眉沉思,片刻后,她点头道:“好,此番便由你全权做主,全寨所有人包括我在内,全都听你号令!” 李景龙闻言微微一笑,感激地看了竹灵倩一眼,而后将众人招到自己身边,低声说出计划······ ************ 日暮途穷,残阳余暖。 踏着落日余晖,一支近千人的南诏骑兵畅通无阻的通过南门,进入太和城。 最近几天,太和城四门大开,奉命集结的南诏军队陆续赶到王城,而后,由领兵将领进宫交令,进驻西城军营,集结待命,听候调遣。 五天前,西门和北门突然关闭,禁止行人、商旅出入;惟有南门和东门依旧打开,以供路远后到的兵马进城。 截至今日黄昏,太和城西大营已经集结了七万大军,南诏国的兵马调动已临近尾声,只待粮草筹措齐备,辎重装载起行,大军便可出征。 这便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哒哒”的马蹄声中,骑兵们提缰勒马缓缓而行,因为这里是南诏国的都城,可容不得他们这些来自东南小部落的临时拼凑起来的“边军”纵马狂奔。 没错,这支穿着五颜六色甲胄,手持各式兵器的骑兵,正是南诏辖下东南五个部落接到征兵命令后,每个部落临时挑选两百名青壮勇士,然后凑在一起,混编而成的“杂牌军”。 值得一提的是,像这种临时征召参战的部落军队,南诏国早有定制:一律自备铠甲、兵器和战马,甚至还要自备口粮和其它一应物品。 而南诏统治者对这些杂牌军也不怎么看重,之所以征召他们前来参战,纯粹是凑人数,以壮声势。 因此,这些部落军队的所有开支用度,南诏国概不负责,均由部落自理;战后封赏、抚恤或分配战利品,也是直接发放给部落首领,然后由首领全权支配。 这套战争机制与草原部落如出一辙:出则为兵,入则为民,弓马娴熟,全民皆兵。 太和城中,距离大唐最远的地方便是西门大营,而这,正是这支千人骑兵星夜兼程赶来集结待命的目的地。 一路慢行,骑兵中有许多年轻人显得异常兴奋。他们心不在焉的骑在马背上,不停地扭头张望,东瞅瞅,西望望,看得心花怒放,神采飞扬。 这支骑兵队中的绝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前来太和城,也是首次离开部落丛林,因此,乍见如此高大雄浑的城池,不免大开眼界,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什么都好看。 当然,对于这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最能吸引眼球的最令他们激动的还是,大街上打扮得花枝招展,香喷喷、白嫩嫰的大姑娘和小媳妇。 这些女子穿着五颜六色的华服,身上佩戴着各式各样的金银饰品,身材匀称,肌肤雪白,袒露在外的粉颈和柔荑,油光水滑的像白珍珠一样晶莹剔透,袭人眼球。 加之,她们步幅优美,走动时胸晃臀摆,**,摇曳生姿,举手投足间皆有千般滋味,万种风情,令这群情窦初开的壮牛犊子看得喉结耸动,垂涎三尺,蠢蠢欲动。 神情恍惚间,他们觉得眼前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女人,与她们相比,部落里的女人简直不堪入目,面目可憎。 诚然,他们所在的东南部落濒临大海,一年四季天气炎热,气候潮湿,瘴气弥漫。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衣着单薄,长年劳作,一年之中的大多数时候,女人都穿着极其简约的衣服,夏季时身上甚至只有两块遮羞布,顶着火辣辣的日头劳作,为全家人的生计而奔波。因此,她们大多身材矮小,皮肤黝黑,有着劳动人民的淳朴,却失去了白皙光滑的肌肤,以及女人最引以为傲的窈窕身材和美丽容颜。 无怪乎,她们部落的男人看到外面的女子都觉得漂亮,比她们有吸引力。 为此,这群五大三粗的壮小伙子竟然在大街上看女人看得直流口水;以至于,让街上的女人们忍俊不禁地掩嘴而笑,甚至某些爱笑的女子竟毫不矜持地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纤腰摆动,酥胸跳跃。 这无形中的互动,让骑兵们看得更加痴迷,更加激动,如痴如醉,宛若置身乳波臀浪之中,左拥右抱,软玉温香,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不知不觉,骑兵队已经来到南诏王宫西面太和大牢门前的街上,从这里再过两条街巷,便是西城大营。 这时,骑兵队最后面的二三十个骑兵,趁着同伴只顾看女人而无暇旁顾之际,在巷口拐角处,故意迟疑拖延,待前面的骑兵离开后,他们便勒马掉头,冲进一条狭窄的深巷,悄无声息地脱离骑兵队,隐匿不知所踪。 ************ 【感谢天涯海海角书友打赏支持,多谢!】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上) 夜色渐深,寒风凛冽,街上已没有行人。 与太和大牢相隔三条街巷的西城“河口老店”门前,客栈掌柜正催促伙计打烊上板。 当跑堂伙计插上最后一块门板时,门外伸进一只手。 “小哥且慢,我等前来投宿!”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突兀出现一只粗大且长满老茧的手抓住门板,吓得正要关门的跑堂伙计脸色顿变,“咚”的一声,平静的心骤然提到嗓子眼儿上,浑身哆嗦,小腿瘫软,致使本已插进槛槽的门板哐当落地,正巧砸在他的脚面上。 “啊~~~哎呦!” 痛叫声尚未落音,紧跟着,又是四脚朝天一屁股摔在地上的一声哀嚎。 悲催的跑堂伙计,先是被门板砸中自家脚面,摔倒时又恰好屁股落在木板棱角上,真是祸不单行,转眼之间便成了“伤残人士”。 “哎呦···有人住店?” 伙计的哀号声并没有影响到客栈掌柜的敏锐听觉,顿时他急忙从柜台后跑出来,肥胖臃肿的身躯竟展现出“身轻如燕”的矫健身手。 只见他根本不看脚下,便抬腿跃过倒在门口哀嚎装可怜的伙计,既而一步跨到门槛上,尚未看清来人,便笑容可掬地道:“客官要住店?” 悬挂“河口老店”酒旗的屋檐下,昏黄暗淡的风灯随风摇晃,灯光被站在门前的高大身躯遮挡着,致使一边说话一边跨步来到门口的掌柜,顿觉眼前一黑,心里“咯噔”一下,霎时,便与之前的跑堂伙计一样,吓得浑身哆嗦。 幽幽暗暗的门前,除了伸手叫门的魁梧大汉,后面还有二十余名身着黑衣劲装,头戴斗笠,腰挎横刀或佩剑的黑衣人。 这群人里面,除了三四个身形略显矮小瘦弱之人,余下全是高大健壮的彪形大汉。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群佩带兵器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门前,无怪乎,客栈掌柜和伙计心惊胆战,吓得直哆嗦。 “呵呵···”就在掌柜缩着脖子惊慌失措之时,一个轻快爽朗的笑声打破沉寂,驱散了压抑气氛,随即,黑衣人群中走出一位英俊阳光的男子,他摆手示意挡在门口的魁梧汉子退到一旁,进而迈步上前。 “掌柜的不必害怕,我等是行走于大唐国与南诏之间的商旅,敝人不才,添为商队少东家,他们都是我的随从。” 话音一顿,看到胖掌柜的神色松弛下来,俊朗男子和颜悦色的又道:“此番,只因我等不知西门近日关闭,错投了路径,绕道进城后,又误了时辰,故而,前来贵店投宿。若有不周之处,还请掌柜的多多包涵。” 肥胖掌柜闻言后,脸色迅速恢复如常,既而伸长脖子向俊朗男子身后张望,看到这群黑衣人后面确实还有十几辆马车,车上装满货物,上面用苫布盖着。 眼见男子所言不虚,胖掌柜暗暗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既而面露喜色,笑眯眯地道:“公子言重了,应是敝人少见多怪,惊扰了公子才对。公子能带着商队在小店歇息,实乃我河口客栈的荣幸啊!来来来,公子快请进,诸位也请入店歇息!” 说话之际,掌柜的错身让路,喜不自禁地将俊朗男子迎进来。随即,他一边卸门板,一边招呼众人进店。 两块门板拆下来,胖掌柜便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冒着热气,随手抹一把汗,看到伙计还躺在地上“挺尸”装可怜,气得他吹胡子瞪眼,怒声斥道:“不长眼的东西,没看到贵客登门吗,还不赶快起来干活!” 伙计闻言后立时噤声,知道自己想讨点“医药费”的心思被掌柜的看穿了,于是再不敢哀嚎痛叫了,一骨碌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前,接过掌柜手中的门板,开始忙活起来。 腾出手来的胖掌柜,脚步轻快地跑到俊朗男子面前,拂袖拭擦桌椅,殷勤地请他坐下,然后,露出招牌式的笑脸,道:“别看本店人数不多,却是西城数一数二的大客栈,有三十余间上房,还有五间大通铺,可供数百人食宿。 此外,本店还有太和城绝无仅有的美味佳肴,以及大唐国御用美酒,而且物美价廉,童叟无欺,保证让公子满意!呵呵···” 俊朗男子闻言笑道:“既如此,那三十余间上房我全包了,再给我准备五桌酒菜,好菜美酒尽管上,本公子不差钱!” 说罢,他招手示意,站在身后的一名身形瘦弱的黑衣人移步上前,递给胖掌柜一块沉甸甸的金锭。 胖掌柜小心翼翼地捧着金锭一掂量,赫然是十两金子,顿时他眉飞色舞地笑出声来,躬身向“散财童子”示谢,待起身抬眼一看,这才发现面前之人竟是一位容貌绝美,身材惹火的美人。 “哼!”看到胖掌柜直勾勾、色迷迷的盯着自己,黑衣美人极为不悦地冷哼一声,既而撤步推到俊朗男子身后,冰冷的眼神狠狠剐了胖掌柜一眼,似乎是警告他:“死胖子,再敢乱看,姑奶奶活剐了你!” 胖掌柜自诩阅人无数,这片刻的失神对他来说,已经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看到美人那阴冷吃人的眼神,胖掌柜脖子一缩,扭头再也不敢多看她一眼,随即招呼伙计将马车赶到后院,而他则亲自带着俊朗男子一行上楼看房。 ······ 半个时辰后,俊朗男子一行都已安顿下来。 待到酒足饭饱,各自回房歇息时,已是深夜子时。 午夜沉寂,俊朗男子房里还亮着灯,九人围坐在榻上,窃窃低语。 忽然,黑衣美女抬高声调,颇为不忿地道:“这是什么破客栈!拢共不过前后两院,所有房间加起来还不到三十间,那个死胖子居然说这些都是上房,收了我们三倍的房钱。真是岂有此理! 错开今日,若是让我再遇到死胖子,定叫他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呵呵···想不到,大巫师也有为俗事发火的时候!”俊朗男子笑着调侃她一句,接着又劝说道:“非常之时,能忍则忍,切莫节外生枝。姑且忍耐一时,待到我们达成目的,返回山寨时,再好好惩戒他一番。” 不言而喻,这位唤作“大巫师”的黑衣美人,自然就是浪穹寨二寨主竹灵倩。 这是因为,南诏国的巫师虽然不少,各个部落都有巫师,但在整个南诏境内声望最高且能得到各部落一致认可的大巫师,有且仅有一个,这便是浪穹巫师——竹灵倩。 既然黑衣美人是竹灵倩,那能与她平起平坐、平等对话的人,在浪穹寨中只有两个,其一是现任大寨主偏罗俟,另一个便是与她关系暗昧的三寨主。 时下,偏罗俟有病在身,无法远行,这样一来,俊朗男子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他就是浪穹寨的新晋三寨主——李景龙。 当下,浪穹寨一切军政事务均由竹灵倩和李景龙掌控,具体分工是:竹灵倩掌政,并负责主寨安全;而李景龙掌军,统领浪穹寨所有兵马。 当然,这只是在大寨主偏罗俟染病在床的情况下,临时性的分工。 等到偏罗俟痊愈之后,军政大权就要还给他,因为他才是名正言顺的浪穹寨掌舵者。 此外,尽管竹灵倩和白灵都与李景龙有着非比寻常的暗昧关系,但她们却是偏罗俟的坚定拥护者。 倘若有一天,李景龙和偏罗俟彻底撕破脸、公然对立时,她们到底站在哪一边,还是未知之数。 ******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下) 第六十八章不作死就不会死(下) 这一次,为了给白洁夫人报仇,李景龙挑选二十七个精兵强将,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到太和城附近。 而后,他率领众人迂回至龙尾城和太和城南门之间的丛林中,伺机劫杀了二十余名东南部落的骑兵,再换上他们的甲胄,鱼目混珠,跟随骑兵队进入太和城。 再次潜入太和城,尤其是太和大牢所在的西城,李景龙对这里的每条街巷都相当熟悉,因此他带领众人轻而易举地摆脱骑兵队,然后藏匿不出,直到夜深人静时,才带众人住进了河口客栈。 原本李景龙以为,如果客栈掌柜盘问自己一行人的身份或是要求察看身份文牒,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外加金银贿赂,如此便可蒙混过关。 不曾想,胖掌柜很善解人意,听说他能深夜叫开城门,便自认为,既然守城官军都放行了,那就说明一行人的身份没有问题。 于是胖掌柜连他们的身份问都不问,见到黄灿灿的金锭后,直接将他们请进客栈。 至此,李景龙制定的“斩首计划”初见成效,得以悄无声息的潜入太和城,并成功在城中立足。 别看李景龙一行轻松进城,就以为这很容易,不值一提;如果有人这么想,未免太天真了。 若是真有这么简单,那竹灵倩在之前七年时间里,先后安排过无数次刺杀皮罗阁的行动,其中绝大多数都毁在潜入太和城的途中,尚未进城便已暴露,以致损兵折将,屡屡无功而返。 事实上,如何顺利地潜进太和城,才是决定能否成功行刺皮罗阁的关键所在;这就好比后世想升官发财就必须先进入公务员行列一样,第一步是敲门砖,也是重中之重,跨过门槛,再步步为营,如此才能一步步向目标迈进。 如果第一步就夭折了,一切便无从谈起。 此番,李景龙率队潜入太和城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谋划,精准实施,才有此刻置身城中的结果。 除了李景龙、竹灵倩二人之外,随行而来的还有于赠、施望千、王天运、邓罗颠、侯文和侯武兄弟俩,以及精挑细选的二十名虎贲勇士。 之前,吓得胖掌柜和伙计心惊肉跳的魁梧大汉,就是五寨主于赠。 李景龙房中,此刻八人正在商议接下来如何行动,计划早已制定好了,现在需要商量的便是行动时机。 竹灵倩、于赠、施望千、邓罗颠四人一致提议,将时间定在明天晚上,因为夜晚行动方便,容易避开王宫禁卫,更容易接近皮罗阁的寝宫,一击得手之后,再乘着夜色脱身。 这四人说出意见后,王天运和侯家兄弟便不再多言,转而将目光投向李景龙,这是因为他们素以李景龙马首是瞻,所以李景龙的决定就是他们的意见。 “夜间行动么?不,以往的行刺时机都选在夜晚,可结果全都失败了。这一次···我想打破常规,反其道而行,而且要速战速决,就在明日午后入宫行刺!” 说罢,李景龙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多言,自己心意已决,就这么定了。 竹灵倩七人见状,神情一怔,面面相觑。 殊不知,此时李景龙手里正攥着一块圆润光滑的物件,低声喃喃道:“世间之事,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不作死就不会死······” ****** 翌日,依然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河口老店因地理位置不理想,地处西城西南角上,故而生意并不好,从清晨开门直至中午,也没见几个客人来吃饭或住宿。 倒是有几拨巡逻兵士从门口经过,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一支十人队沿街巡视,偶尔也会与街边商铺的掌柜调侃几句。 不过这些人模狗样的兵士,并不单单是调侃街边做小生意的掌柜,凡是他们主动搭讪的商铺,临走时都会顺手牵羊拿点东西,烧饼、糕点、布匹、茶饼或哄小孩的木偶,看上什么拿什么,俨然狼不走空,狗不择食。 正因为这样,每当巡逻兵路过河口老店时,胖掌柜便迅速闪人,还吩咐伙计也躲在门后,不与这些“泼皮无赖”碰面。 显然,胖掌柜在他们身上吃过哑巴亏。 想必他也曾热情洋溢地跟巡逻队打招呼,不承想,这些耀武扬威的“痞子兵”顺杆就爬,白吃白喝一顿还不算,临走时还要带走几只烧鸡,声称营里的弟兄们还等着吃呢。 吃一堑,长一智。 打那以后,胖掌柜再也不跟巡逻队打招呼了;甚至,为了不惹麻烦,看到巡逻队出现在街头,他和伙计便立即躲起来,根本不与他们碰面。 胖掌柜的举动,无形中帮了李景龙一行人的大忙,大大减少了他们暴露行踪的机率,等于间接替他们打掩护,充当着见义勇为的豪侠角色。 这让素来精打细算的竹灵倩心里舒坦了许多,暗叹:“这厮虽然是个见钱眼开的势利眼,但良心未泯,颇有担当;昨夜给他十两金子总算见到成效了,花得值!” 顺利躲过巡逻队的巡视,整个上午,客栈里都非常安静。 正午时分,李景龙一行吃饱喝足后,便带着十几个包袱出门了。 胖掌柜笑眯眯地跟在后面,硬是将他们送到街头,直至听到准信,得知他们晚上便回来,这才依依不舍地与李景龙等人挥手告别,转身返回客栈。 目送胖掌柜的背影进入客栈,李景龙轻轻一挥手,一行二十八人闪身窜进一条幽静狭长的窄巷,寻找隐蔽的所在。 在一处围墙后面的拐角上,众人纷纷解开包袱,取出昨天卸下的铠甲和兵器,重新换上;而后,身披重铠,头戴兜鍪,手握兵刃,全副武装的站成两排,列队走向巷口。 窄巷的另一端,赫然是王宫大街,出巷口右转,向东南直行两里,便是南诏王宫。 ****** ——————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有心栽花花不开 队列整齐的走在大街上,李景龙身着将军铠甲,手持长柄战刀走在队伍最前面。 不过他手里的战刀套着黑色刀鞘,让路边好奇的行人看不出刀的好坏;即便是曾经见过此刀的人,也不可能一眼认出这黑色兽皮包裹的便是南诏镇族之宝——蚩尤战刀。 一路行来,这支二十八人的重装甲士,与街上行人有些格格不入,显得不伦不类,颇为显眼。 首先,人数不对;太和城巡逻队历来是十人一组,或五十人一队,可眼前这支队伍却有二十八人。 其次,铠甲装束很奇怪;这种重装铠甲既不是巡逻队的装束,也不是王宫禁卫的制式战铠,倒像是边军骑兵的甲胄。 最后,便是他们列队行走的姿势和方向不对。 走路姿势有问题,因为巡逻队是太和城里人尽皆知的“痞子兵”,一贯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走路时更是吊儿郎当,一步三晃;可面前这支队伍却昂首挺胸,整整齐齐,步调一致,威武雄壮,颇有大唐天军的风范。 至于行进方向不对,则是因为这二十八人既然披挂重铠,就应该前往西城军营,而不是背道而驰,向王宫行进。 李景龙一行堂而皇之的走在大街上,可谓是破绽百出。 若是遇到有心人或行事谨慎的南诏官员,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形迹可疑,而后,只需上前询问,便能立时揭穿他们的身份。 所幸,此刻街上的行人并没有刻意关注他们,也没有好事之人靠近询问,仅仅是见他们装束奇怪,就多看几眼而已。 事有凑巧。 时下,太和城中军队众多,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来自各个部落的边军,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各式铠甲的军士。 因此,居住在王宫大街附近的人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行人们并没有特意关注李景龙一行,倒是一些待字闺中的少女和泼辣开放的妇人,看到李景龙高大英俊的容貌时,不禁脸红心跳,羞答答地偷看他,而那些自诩姿色不俗的妇人则火辣辣地看着李景龙,不要钱似的可劲抛媚眼。 目不斜视的李景龙大步前行,却将周围的异样目光尽收眼底,尤其是那些开朗妇人的热辣眼神,令他恍然想起似曾相识的一幕。 那时,他是阶下之囚,穿着破破烂烂的长袍,与王天运等人一起前往丽妃宫做苦力,路过王宫大街时,街上行人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更是一副鄙夷蔑视的表情,根本不拿正眼看他。 时隔三月,昔日的囚徒摇身一变,成了威武不凡的将军,虽然装束变了,但人未变,可呈现在他面前的却是孑然不同的两种景象,俨然天差地别,大相径庭。 一念之间,李景龙深刻领悟了“世态炎凉”四个字的现实含义,同时也切身感受到“人靠衣装马靠鞍”的真谛。 心态的转变,使李景龙更加坦然的大步向前,沿途遇到赶往西大营的边军时,他还微笑着招手示意,俨然不拿自己当外人,将自己视为南诏军的一员,而且是颇有身份的统兵将军。 看到李景龙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与路边女子摆手示意,紧跟其后的竹灵倩心惊肉跳之余,俏脸嗔怒,暗自腹诽道:“你带着大伙招摇过市也就算了,却还和这些恬不知耻的女人眉来眼去,实在是太过分了!等着吧,待到行刺成功,我就把真相说出来;到那时,我让你鸡飞蛋打,欲哭无泪!” ****** “站住!你是何人,官居何职,焉敢擅闯诏王寝宫?” 王宫正殿门前,一名殿前禁卫不等来人靠近宫门,便厉声喝斥,既而抬手一挥,近百名禁卫迅速上前,将直奔正殿而来的一行二十余人包围起来。 “嗯?”昂首阔步的“重铠将军”闻声皱眉,语气不善地道:“我乃右羽林将军,奉大将军阁罗凤之命,前来觐见诏王!你又是何人,现居何职,为何拦我?”说罢,他随手接下腰牌,拿在手里晃了晃,却并未交给殿前统领查验。 没错,当这名身着将领战甲的禁卫扬声喝止时,他便知道,此人就是守卫正殿的禁卫统领,可他偏偏明知故问,与之争锋相对,毫不示弱。 “右羽林将军?”禁卫统领错愕一声,目光盯着对方手里的腰牌,疑声道:“为何我之前从未见过你?请出示令牌······” “给你,仔细看清楚!”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重铠将军便将腰牌抛给他,然后说道:“我右羽林军中藏龙卧虎,统兵将领就有数十位之多,你又认识几个?” 令牌一入手,殿前统领便知这腰牌是真的,而且持有此令牌之人的身份非同小可,因为这枚玉制令牌他曾多次见过,赫然是大王子阁罗凤随身佩带的腰牌。 毋须查看,统领便躬身道歉,小心翼翼地道:“末将不知将军身份,请将军恕罪。还未请教,将军贵姓?” “不知者不怪,免贵姓李。腰牌背面有我的名号,你不妨翻过来看看。”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重铠将军倒也是个直脾气之人,耿直爽快,不再为难殿前统领。 “右羽林中郎将李景龙!”翻转腰牌,殿前统领脱口念道。 “没错,我就是李景龙。”李景龙接声应道,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并对他善意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李将军当面,末将杨子芬见过将军!” 殿前统领杨子芬躬身说道,当即便俯身欲跪,却被李景龙托住手臂,“杨将军不必拘礼,你我二人分属同僚,理应互相理解,相互照应嘛!” 杨子芬闻言十分受用,连连点头。 仅仅一个照面,殿前统领杨子芬就对面前这位李将军印象深刻,虽然彼此初见时并不友好,但几句话交谈下来,他感觉李将军性格豪爽,爱憎分明,实乃可交之人。 转眼之间,他便对李景龙心生好感,微笑道:“李将军大人大量,不计前嫌,令末将钦佩。如将军不弃,待见过诏王之后,请李将军光临寒舍,末将在家中设宴,以表歉意。不知将军可愿屈尊赴宴?” “哦?这、、、故所愿也,不敢请尔!贤兄盛情相邀,我焉能不去。待我觐见诏王,交付大将军的军令后,必定前去赴宴!呵呵···”李景龙惊讶之余,想也不想,便笑呵呵地一口答应。 杨子芬闻言大喜,连忙道:“如此,你我一言为定,末将恭候李将军大驾光临!” 说话间,他便将腰牌还给李景龙,既而大手一挥,屏退禁卫百人队,躬身邀请李景龙进宫。 李景龙微笑颔首,扭头看了身后的众人一眼,朗声道:“随我进宫!”随即,他大步前行,率先迈入宫门。 “呃?这······”杨子芬闻声色变,愕然愣神,竟无言以对。 他本以为李景龙一人进宫觐见,没想到,竟是一群人同时入宫。 换做以往,或是其他人这么做,殿前统领必定大声喝止,命禁卫上前阻拦;但今时不同往日,眼下他已决定结交李景龙,并邀请其赴家宴,人家也答应了。 这时,若自己再命令禁卫上前拦截,李景龙必定勃然大怒;果真如此的话,岂不反目成仇,功亏一篑了? 于是,杨子芬已话到嘴边,却因有此顾虑,又咽了回去,终究没有制止李景龙带领二十余名甲士进入宫门。 “权当提前送他一个人情···”目送李景龙一行渐行渐远,殿前统领自我安慰道。 ****** ——————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通过宫门,李景龙一行快速进入前殿,待看到正殿前站着四名宦官时,李景龙脚步不停,毫不犹豫地带领众人转身走进西边偏殿。 通往偏殿西苑的回廊中,满腹疑问的竹灵倩终于忍不住靠近李景龙,低声道:“令牌是怎么回事?” 大步前行的李景龙闻声一愣,诧异道:“什么令牌?如今我们身处龙潭虎穴之中,你还心思问东问西的,还尽是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的确,李景龙此刻的心思全都放在如何接近寝宫、袭杀皮罗阁的事情上,心无旁骛,无暇他顾,思路与竹灵倩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也没有心情回答她的问题。 “你别装傻,休想蒙混过关!” 看到李景龙爱理不理的表情,竹灵倩心里隐隐作痛,脸上浮现一抹羞愤交加的嫣红,似乎李景龙的目光时刻都应放在她身上,像他现在这样不耐烦的样子,令竹灵倩极为不忿,怒气充斥胸腔,以致丰硕高耸的胸器剧烈起伏,层峦叠嶂。 深吸一口气,竹灵倩极力压制自己易喜易怒的反常情绪,嗔怒道:“你不会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身为浪穹寨三寨主,却随身携带着南诏‘右羽林中郎将”的腰牌,这是我们这么多人亲眼目睹的事实,难道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嗯?腰牌···”李景龙闻声错愕,脚步随之放慢,摊开手掌,露出握在手心的白玉令牌。 “你说的就是它?” 伸手将玉牌放在竹灵倩眼前,李景龙神色不悦地道:“明知故问,多此一举!这块玉牌,难道你没见过? 当初,阁罗凤将它送给我时,你就在我身边,事后我还特意拿给你看。仔细看清楚,这煤令牌就是当初的那块!一块玉石而已,有什么好解释的?” 眼看李景龙动怒生气,气鼓鼓的竹灵倩顿时泄气了,原本理直气壮的质问转化为轻声细语,“说话别这么大声,这里可不是浪穹寨,稍不注意,就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你也别生气,我不过是替大伙说出心中的疑虑罢了。” 说到这里,竹灵倩眨了眨眼睛,给李景龙使眼色,示意他扭头看看身后众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所言非虚。 李景龙立时会意,眼角余光向身后一扫,赫然看到于赠、施望千和邓罗颠等人神情凝重,脸上充斥着怀疑和忧虑,甚至于,禁卫统领邓罗颠握着刀柄,用仇视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 看到这一幕,李景龙不禁暗自苦笑,既而眼神柔和地看着竹灵倩,向她表示感谢。 竹灵倩娇躯轻颤,心中充满甜蜜,仿佛李景龙投来的目光不是感谢,而是浓浓的情意,由衷的夸赞。 看到竹灵倩竟然反应如此强烈,李景龙一脸茫然,想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了,最近一段时间为何对自己忽冷忽热,喜怒无常。 李景龙绝对不会想到,不知从何时起,竹灵倩便将自己和李景龙视为一体,爱他之所爱,恨他之所恨,全部身心都放在李景龙身上。 因此,当竹灵倩看到李景龙对自己不理不睬时,就会感到特别委屈,很难受,常常会因为一件小事而生气发脾气,举止失态,喜怒无常。 但是,只要李景龙在她身旁,她就特别爱表现自己,吸引李景龙关注自己,试图将他的目光拴在身上,片刻都不许离开。 与此同时,凡是李景龙的建议或决定,竹灵倩想都不想,完全是无条件、无底线的全力支持,若是谁敢反对,那便是她的敌人,必将受到她的严厉打击。 这些反常举动,大伙都看在眼里,可竹灵倩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失常,反而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而李景龙也同样身陷局中,浑然不知自己在竹灵倩心中竟有这么重的份量,几乎占据了她的全部身心。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姿容尤胜西施的竹灵倩眼里,只有你——李景龙。 ······ “这块腰牌,是上次出使太和城时,我带领使团住进阁罗凤的府邸——东苑。 阁罗凤见我出入不便,当夜便命人在玉牌背面刻上‘右羽林中郎将’五个字。他这么做的本意,仅仅是为了让我出入方便,省得我去哪里都要他同行或出面解释,才能成行。” 回廊尽头,李景龙停下脚步,将众人叫到跟前,低声解释这块腰牌的来历。 “大家都看到了,腰牌的正面是百鸟朝凤图案,正中刻着‘令’,而背面则是阁罗凤私下授予我的职务。众所周知,时下南诏国只有皮罗阁亲自敕封的官职才有效,其他人根本无权也不敢私授官职。因此,阁罗凤授予我的职务根本不作数,而我从未接受他的招揽,更不会在他麾下效命。 虽然官职是假的,但是这块腰牌却是真的,因为它是阁罗凤随身佩带的信物,南诏文武百官都认得它。 事实证明,这块腰牌作用不小,只要拿着它,除了南诏王皮罗阁的寝宫之外,可以就能畅通无阻的出入南诏境内,其中就包括南诏王宫。” 话音一顿,李景龙又道:“实不相瞒,当初阁罗凤送给我这块腰牌,就是想将我招揽到麾下;而上次出使南诏时,他之所以私授官职于我,其意便是将我留在太和城。 不承想,我从阁罗凤口中得知大寨主偏罗俟竟把灵儿纳入和亲之中,我顿时勃然大怒,当夜便潜入偏罗俟房中,将他狠揍一顿。若不是阁罗凤赶来阻止,只怕偏罗俟早已命丧太和城,如此也就没有现在的大寨主了。 那一夜,我和阁罗凤之间也闹得不欢而散;次日一早,我便独自离开太和城,提前赶回山寨。正是因为我有这块腰牌,沿途各处城池、关卡,均未阻拦,如此我才得以提前一天回寨。 “也正是因为那次的经历,让我知道这块腰牌的真正作用,既而制定了此次的斩首行动,并选在白天动手。而这块腰牌,就是我们此行能否成功的关键!” “原来是一场误会!”听完李景龙的讲述,众人均是长嘘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 随即,于赠、施望千和邓罗颠等人纷纷道歉:“三寨主见谅,并非我等多疑,也不是信不过你,实在是形势危急,身不由己。试想,倘若你真的接受了阁罗凤的招揽,那我等此刻置身南诏王宫之中,岂不是自投罗网,任人宰割?” 李景龙深以为然地颔首道:“诸位所言极是。易地而处,只怕我也会同你们一样,心生疑虑,臆测猜忌。正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诸位的心情我完全理解。” 寥寥几句交谈,化解了彼此心中的芥蒂。 而李景龙的一番解释,则是挽救了整个行动团队,打消了众人的疑虑,消除猜忌,惟有如此,才能让大家同心协力,确保“斩首计划”顺利进行。 离开回廊,众人进入西苑偏殿。 ******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离开回廊,走向西苑宫门,李景龙再次出示腰牌,通过西苑禁卫验看,众人光明正大的打开一间僻静的闲置房间,李景龙和竹灵倩落在后面。 竹灵倩轻拉李景龙的衣角,低声道:“临行前,偏罗俟再三嘱咐,此次再入太和城行刺,让我们一定要小心提防阁罗凤。 偏罗俟还特意让我提醒你,尽管你和阁罗凤称兄道弟、私交笃厚,但你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决不能被他和善友好的外表所欺骗。 阁罗凤绝非你所见到的那样宽厚仁义,千万不要相信他;因为阁罗凤不光是南诏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常胜将军,更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当世枭雄!” “呃?”李景龙闻言惊诧,不可思议地道:“偏罗俟真是这么说的?” 竹灵倩点头道:“这确实是他让我转告你的原话。不光这些,他还说,上次前来太和城联姻和亲,原定计划是以白洁嫁给皮罗阁为条件,换取南诏出兵救援。 可就在偏罗俟跟随阁罗凤前去面见皮罗阁的途中,阁罗凤却提出将白灵列入和亲之内,并指明许给他;否则,即使其父皮罗阁答应出兵救援浪穹寨,他也会从中阻拦,拖延时日,直到吐蕃军攻陷寨门,南诏援军才起行。 正是因为阁罗凤的威胁,和他在南诏国强大的势力和威望,偏罗俟不得不答应他,既而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其实,偏罗俟觐见皮罗阁之后就想找你解释,可你却和阁罗凤相谈甚欢,近乎形影不离,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告诉你实情。随后,你潜入他房中,不由分说便大打出手,以至于他说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去。” 说到这里,竹灵倩叹息一声:“唉!正是这场误会,让你和偏罗俟之间矛盾越积越多,越走越远,以至于彼此对立,反目成仇。 实际上,你根本不了解偏罗俟,也不知道他其实禀性不坏,只是有些小心眼,气量狭小,经常意气用事,做事不顾后果。我说这些,决不是替他说好话,更不是袒护他,而是因为我和他年龄相当,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他的了解甚至超过他姐姐白洁。 偏罗俟继任大寨主之后,之所以贪图享乐、胡作非为,就是因为白洁之前过于严厉的管束他,致使他长期处于极度压抑之中,许多很平常的合理需求都无法实现。 于是,等到白洁离开寨子,他即位后就大肆发泄,加上他自制力差,便一发不可收拾,直至引发部落动乱,上万名族人不告而别,远走他乡。” 李景龙闻言后,整个人都愣住了,靠在门背后,沉思不语。 看到李景龙陷入沉思之中,竹灵倩又道:“爆发部落动乱后,偏罗俟一度被吓傻了,躲着不敢见人。直到动荡平息,他才慢慢恢复正常,既而幡然醒悟,把军政权力放手交给我们俩。 你不妨试想一下,如果偏罗俟执意不肯交权,事事插手、处处掣肘的话,我们最近一段时间的军政命令如何实施下去,部落又如何能够稳定下来? 还有,我们此行几乎将寨子里的精兵强将全都带走了,为何我们不担心部落生变? 这一切,都是偏罗俟暗中帮助的结果。虽然他才能平庸,又有诸多弊病,但他并不傻,也不笨,很清楚部落眼下的处境,也知道轻重缓急,是非善恶。” 临末,她语重心长的说道:“此次我们前来太和城,偏罗俟知道你不待见他,更不会听他唠叨,于是就找到我,让我把这些话转告给你。 他说,倘若我们行刺成功,一定不要与阁罗凤纠缠,也不能走西门出城,不可逃进苍山,从之前行刺的老路脱身,因为阁罗凤必然在这条路布下重兵,走老路,就意味着自取灭亡;我们撤退时,最好选择北门突围,而后绕到东门,往大唐边境撤退,只有这样,才能摆脱南诏军,平安返回山寨。” 将偏罗俟的嘱托转告李景龙之后,竹灵倩再不多言,过犹不及,把该说的说出来,剩下的就看李景龙如何看待,能不能接受了。 李景龙靠在门后,沉默半晌。 竹灵倩的这番话,虽然无法改变李景龙对偏罗俟的态度和立场,却彻底颠覆了他对偏罗俟的认识,需要重新认识这个在他眼里一无是处,近乎酒囊饭袋的“大寨主”。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此刻,李景龙脑子里就充斥着这句话,令他反省自己,将之前的人和事重新过滤一遍,反复对比思考。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时,人的眼睛也会被蒙蔽,被误导,以致作出错误的判断或决定。 ************ 寒冬的午后,阳光普照,暖意融融。 后花园里,翠绿长青的茶树铺满整个园子,若置身其中,暖阳照在身上,绿叶围绕身旁,便如同徜徉在生机盎然的春天里,朝气蓬勃,舒适温馨。 都说大唐天朝的王公贵族爱茶,殊不知,南诏人对茶的酷爱尤胜大唐。 因此,南诏境内随处可见绿茵茵的茶树,而部落贵族还将它种在花园里;如此,既能美化园林,又能采摘饮用,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后花园西边水榭的露天凉亭中,南诏王皮罗阁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一边百无聊赖的晒太阳,一边心不在焉的欣赏舞蹈,目光涣散,脸色憔悴,仿佛大病初愈一般精神萎靡,无精打采。 坐榻左边,阁诚节躬身站在他身旁,轻声讲述自己如何精心准备这支舞蹈,以及如何挑选这二十四名舞姬。 尽管阁诚节知道父亲根本无心观看舞蹈,也没有用心听自己讲解,但他仍然要将自己所做的一切说出来,让父亲知道自己的孝心。 阁诚节之所以这么积极表现自己,是因为最近一个多月来,皮罗阁明显对他疏远了许多,愈发信任阁罗凤,所有事情都吩咐阁罗凤去做,全然将阁诚节三兄弟抛到脑后。 因此,近段时间,阁罗凤可谓是出尽风头,整天跟在皮罗阁身边,几乎将军政大权全都把持在手里。他先是接待浪穹寨使团,紧接着,又领兵出战吐蕃军,大胜吐蕃之后又率军护送白洁夫人,再到替父王筹备婚礼···等等。 一个多月里,王宫内外随处可见阁罗凤的身影,王府上下数万人都听他调派,所有人都围着他转,仿佛他已经是南诏世子,未来的南诏之主。 那一段时间,阁诚节无比失落,整天借酒消愁,醉生梦死,几乎都绝望了。 不光是阁诚节沮丧忧愁,他的两个弟弟阁诚崇和阁诚进也好不到哪去,生怕阁罗凤刁难羞辱自己,于是直接躲进青楼寻花问柳,整整四十天不敢露面。 就在阁诚节三兄弟准备放弃争夺世子之位、彻底绝望的时候,一夜之间,竟然峰回路转,叱咤风云的阁罗凤居然被父王当众训斥,被骂得狗血淋头,当即失宠了。 那是皮罗阁与白洁夫人的大婚之夜,热热闹闹的一场盛大婚礼过后,即将上演洞房花烛夜之际,白洁夫人突然发难,行刺皮罗阁,结果行刺未遂,反而落水身亡,香消玉殒。 这一剧变,让大喜变成了大悲,前一天举行婚礼,第二天就开始置办葬礼。 白洁夫人的葬礼是由阁诚节负责置办的,同样办得隆重,场面很大,真正做到了风光大葬。 此举,让皮罗阁很满意,随之便让阁诚节跟在身旁,凡事都吩咐他去做,取代了之前阁罗凤的位置,也接过军政大权。 而阁罗凤则是灰溜溜地交出权力,灰头土脸的躲进府邸舔舐伤口,暗自神伤,重温此前阁诚节三兄弟落魄忧愁的滋味。 阁罗凤失宠,阁诚节自然要抓住机会,在父亲皮罗阁面前竭力表现自己,想方设法讨父亲欢心,博取信任,进而谋夺世子之位。 值得一提的是,阁诚节、阁诚崇和阁诚进三兄弟的关系非常好,真正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亲兄弟。 之前,阁罗凤受宠于驾前,兄弟三人同仇敌忾,与阁罗凤争锋相对;如今,阁诚节取而代之,在驾前得宠,阁诚崇和阁诚进二人则从旁帮衬,鞍前马后的奔波,倾力相助。 阁罗凤身为长兄,却被三个弟弟孤立起来,如此不同寻常的现象,着实耐人寻味。 ****** ——————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斩首之召唤梦魇 南诏王府,后花园。 一曲舞罢,二十余位姿容姣好的舞姬长袖绕臂,躬身施礼,款款离去。 就在这时,一名面带稚气的宦官轻步走到闭目假寐的皮罗阁驾前,恭声禀报:“启禀王上,右羽林中郎将李···李将军求见。” 小宦官本想报上觐见者的名号,不承想,刚才他与舞姬相遇错身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就这么一会工夫,便忘了廊外求见之人的名字,能想起来的只有职务和姓氏。 皮罗阁闻声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宦官,顷刻后,他又闭上眼睛,神情淡漠的道:“孤累了,不想见任何人。节儿,你去看看,他应该是替你大哥前来问安的。” “是,父王,孩儿这便去。”阁诚节恭声应道,转身离开时,示意小宦官跟上。 刚出凉亭,阁诚节突然转身,甩手一耳光抽在小宦官的左脸上,打得他踉跄旋转,撞到扶栏才停下,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没用的东西,忘了我是怎么吩咐你的!凡是阁罗凤派来的人一律不予通禀,你竟敢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在我面前公然向父王禀报!你想干什么?” 阁诚节越说越气,欺身上前,贴着小宦官的耳际,阴恻恻的道:“别忘了你是如何成为御前近侍的,我既然能把你提上来,也能把你踹下去!” 被一巴掌打懵了的小宦官,听到阁诚节阴森森的话后,他吓得浑身颤抖,若不是栏杆撑着,只怕他已经瘫痪在地,被吓傻了。 “主上饶命啊!” 顾不上嘴角流血,小宦官忙不迭泣声求饶:“奴婢鬼迷心窍,一时糊涂,才做下此等蠢事。恳请主上看在奴婢服侍您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奴婢一回,奴婢保证牢记主上的吩咐,再不敢犯糊涂了!”说罢,小宦官便要磕头求饶,却被阁诚节托住,没有跪下去。 “哼!不长眼的蠢才,父王就在旁边,你若跪我,岂不是害我?若让父王看见,难免怀疑猜忌,误以为我有不臣之心?”阁诚节鼻孔一动,满脸阴沉的训斥小宦官。 “主上教训的是,奴婢愚钝,奴婢该死!” 看到小宦官嘴角噙血,带着如丧考妣的哭腔哀声求饶,阁诚节脸色稍缓,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罢了,姑且饶你一回。如敢再犯,本座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多谢主上宽恕,主上仁慈,奴婢誓死效忠主上!”小宦官如蒙大赦,感激涕零的恭声拜谢。 阁诚节微微颔首,侧身瞥向亭中。 此刻站在皮罗阁周围的四名内侍都很年轻,年龄最大的还不到三十岁,他们都是阁诚节费尽心思,安插在其父身边的眼线。 之前,皮罗阁身边有四男二女六位跟随多年的内侍,深得皮罗阁信任,片刻不离左右。然而这六人却在王陵遇刺中,被竹灵倩全部毒杀,就连皮罗阁也身中剧毒。 从那时起,阁诚节就开始大肆拉拢宫内官宦,培养心腹,而后不惜血本的贿赂再度受宠的郭昭媛,吹枕边风,促使阁诚节安插在内宫的心腹官宦取代六位已故内侍的位置,成为皮罗阁的贴身内侍。 现如今,王宫内外的所有宦官和侍女,绝大多数都已暗中效忠于阁诚节,使他成为王宫内院的实际掌控者。 美中不足的是,驻守王宫的禁卫一分为二,由左、右卫共同拱卫,轮流进入内院当值,使阁诚节无法掌握禁卫兵权;否则的话,整个王宫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所谓左右卫,是南诏仿效大唐帝国禁卫军而组建的羽林军,左卫即左羽林军,由阁诚节出任左卫大将军;右卫即右羽林军,由阁罗凤执掌,出任右羽林大将军。 左右两卫之中,兵马人数完全一致,但战斗力和排名却不同;右卫军不仅战斗力强悍,其统领阁罗凤更是战功显赫,威名远扬,因此南诏禁卫军以右卫为主,左卫略逊一筹,附其尾冀。 与此同时,左右两卫的驻地就在王宫两侧。 右卫占据东边,阁罗凤的府邸东苑其实就是右卫的大将军府;左卫驻扎在西苑,不过其统领阁诚节因近来受宠,便从西苑搬到王宫偏殿居住,其府邸与后花园仅有一墙之隔,紧挨着皮罗阁的寝宫。 正是因为阁诚节又重新获得其父皮罗阁的重用,再加上他煞费苦心的一番经营,王宫内外遍布耳目眼线,使得阁罗凤失宠之后想见父亲皮罗阁一面,都变得异常艰难,近乎于奢望。 也正因如此,现在隶属于阁罗凤麾下的右卫中郎将居然出现在通往后花园的回廊中,这让自认为大权在握的阁诚节恼羞成怒,大动肝火之下,倒霉的自然是年轻稚嫩的小宦官。 殊不知,小宦官之所以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恰恰是因为他初来乍到,成为诏王内侍的时间太短,在宫内根基浅薄,连朝中文武百官都认不全。 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廊外求见的将领究竟是效忠哪方势力的,是阁罗凤麾下将领,还是二王子阁诚节安插在右卫军中的眼线(卧底)? 小宦官还没弄清对方的底细,便贸然入内禀报,招致皮罗阁颇为不悦,也让阁诚节很没面子。 于是,小宦官就倒霉了,被阁诚节一耳光打得嘴角流血不说,还险些招致杀身之祸。 ······ 打过骂过之后,阁诚节转身走向回廊。 小宦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他暗自庆幸:“好在主上没有深究,自己总算逃过一劫,若是不依不饶的追究起来,自己便性命不保了。” 就在他长嘘一口气时,刚走几步的阁诚节忽然又停了下来,面带疑惑的扭头问道:“你刚才说求见之人姓李?” 小宦官不明所以,却不敢迟疑,当即应道:“正是。奴婢还查看了他的腰牌,上面清清楚楚刻着‘右羽林中郎将李···’。他的名字有些怪异,似乎不是我南诏人的名字,奴婢之前从未听说过我南诏国也有姓李的,因此奴婢没有记住全名。但他的姓氏我记得很清楚,确实是姓李,这是大唐国姓,只要看一眼就忘不了。” 阁诚节听得眉头紧皱,对小宦官没有记住对方的名字极为不满,不过看到他脸上那青紫带血的五个手指印时,阁诚节便强忍着怒气,没有再发火。 毕竟,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小宦官虽然很蠢很没用,可他却是时刻跟在其父皮罗阁身边的内侍,这个职务非常重要,轻易不能换人。 因此,阁诚节尽管很不待见他,却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打骂一顿还行,却不敢杀他。 “右卫中郎将?还是姓李的将军···真是奇哉怪也!右卫军中所有将领我都认识,为何我从未听说过还有这么个人呢?”蹙眉沉思中,阁诚节自言自语道。 突然,一道灵光在阁诚节脑海里划过,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已经模糊的场景,阁诚节试图回忆当时的情形,却因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致使他的记忆驳杂而混乱,很多场景糅合在一起,似是而非,毫无头绪。 然而,灵光一闪的瞬间,阁诚节隐隐感到不安,眼皮直跳,莫名地一阵心悸。 对于素来感知极其灵敏的阁诚节来说,这种感觉就预示着危险正向自己逼近,或者说,自己此刻已经处在危险之中。 一念至此,阁诚节转身后退,将小宦官推到自己前面,并追问道:“你见过他,那你告诉我,他长得什么模样,身高几许,是胖是瘦?” “呃?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小宦官有些不知所措,然而阁诚节却抓着他的肩膀,那剧烈的疼痛不容他多想,急忙答道:“那位李将军高大魁梧,近七尺高,容貌俊朗,年纪不大,看起来似乎尚未及冠。 还有,他很和善,说话时语气温和,脸上带着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一般,很舒服,也很亲切。” 随着小宦官的描述,阁诚节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副粗略的画像,可画中人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令他大感诧异。旋即,一个对他而言印象极其深刻的人影与画像融为一体,使粗线条的图像渐渐清晰起来。 与此同时,刚才曾在他脑海中出现过的模糊场景也清晰地浮现出来:“禁卫副统领、南诏王次子,王位第二继承人,呵呵,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千年老二,久仰久仰······若贤弟愿意屈尊出仕,我阁罗凤愿将右羽林大将军之位让与贤弟······” 霎时间,阁诚节脑海中的诸多记忆纷涌而至,历历在目,清晰无比。 影像在脑海中流转,阁诚节不由自主的失声惊呼:“右卫中郎将李将军,原来就是你——李景龙!” “呵呵,李某在此,二王子别来无恙!”阁诚节话音未落,一个爽朗的笑声便钻进他耳中。 霎时,阁诚节惕然心惊,猛然抬头,赫然看到一个快若流星的身影迎面扑来。 *******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斩首之多行不义 “右卫中郎将李将军?原来就是你——李景龙!” 阁诚节话音未落,一个爽朗的笑声便钻进他耳中:“呵呵,李某在此,二王子别来无恙!” 霎时,阁诚节毛骨悚然,猛然抬头,赫然看到一个快若流星的身影迎面扑来。 寒光乍现的一瞬间,阁诚节急中生智,抬脚将身前的小宦官踹飞起来,而他则借助反震之力,凌空倒翻,企图故伎重施,落入茶树丛中乘机逃走。 并非阁诚节贪生怕死、胆怯避战,而是他深知李景龙的厉害,曾亲眼看到李景龙一合之内便将素有“罗凤战神”之称的阁罗凤打成重伤。 相较而言,他阁诚节根本不是“兄长”阁罗凤的对手,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阁罗凤的手下败将,至今不得翻身。 既然战无不胜的阁罗凤都打不过李景龙,那他阁诚节就更不是李景龙的对手了。 明知打不过人家,还冲上去和人家打,这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显然,阁诚节不是蠢人,他很聪明,而且佷惜命。 是以,一看到李景龙挥刀杀来,阁诚节想都不想,直接把小宦官踢出去挡刀,而他自己则飞身勇退,不战而逃。 “噗——嘭嘭!” 一刀横斩,腾空飞起的小宦官宛若迎风柳絮一般不堪一击,直接被迎面而来的战刀拦腰斩断,既而上段身躯又落在刀背上,被飞舞的刀锋绞成碎骨烂肉,四溅飞散,血雾弥漫。 “想跑?没那么容易!” 纵身斩杀一名宦官之后,李景龙脚尖一点,再度腾身而起,手中蚩尤刀顺势向前伸展,赶在阁诚节落入茶树丛的一霎,刀尖划破他的后背,饬开一道八寸长的血槽。 “啊!”一声惨叫,阁诚节后背中刀,顿时他痛得像野狼濒死一样尖声嗷嚎,然而,他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落地打滚,从茶树丛的这边钻到另一边,既而干净利落的翻身而立,撒腿狂奔。 “这小子不会是属兔的吧,跑得比兔子还快!” 挥刀砍伤阁诚节,待到李景龙落地之时,阁诚节已经跑出十余米远,脱离了他的攻击范围。如果此次行刺的目标是阁诚节,李景龙必定飞奔追赶,断然不会让他逃脱,更不会徒然兴叹。 李景龙之所以感叹,是因为他落地时看到五十步外凉亭中的皮罗阁,这才是他势在必得的击杀标靶。 “不要与禁卫纠缠,老贼就在亭中,随我杀进凉亭,诛杀皮罗阁!” 战刀翻飞,将阁诚节的亲兵队打散,李景龙挥刀不停,却急声招呼身后的竹灵倩、施望千、于赠和邓罗颠四人不得恋战,跟紧自己,直奔凉亭冲杀而去。 没错,进入南诏王宫时,李景龙一行总共二十八人,但此刻出现在后花园的只有他们五个人。 这是李景龙做事的一贯风格,未虑胜而先虑败,提前准备后手,以免事到临头而慌乱失措。 此次,王天运、侯文和侯武等二十三人就是他留下的后手。 而随他进入花园行刺的则是,一行人中战斗力最强的精锐五人组;同时,五人都有极强的决断力和应变能力,遇到突发情况时,彼此不需要沟通交流,就能找到最合适的应急办法。 除此之外,他们五人一起行动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一旦行刺成功,五人分散脱离南诏王宫。这样一来,就能分散南诏兵力,减小目标,使其顾此失彼,自乱阵脚,给他们五人留下可趁之机,增加逃离王宫的机率。 ······ “快、快快,快拦住刺客!” 花园中心亭中,躺在软榻上闭目假寐的皮罗阁,在阁诚节放声嚎叫的那一刻,便起身回头,循声望去。随即,当他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赫然是李景龙和竹灵倩时,立时连滚带爬的离开软榻,连鞋都顾不上穿,拔腿就跑,边跑边呼喊:“罗凤!节儿!我儿何在,快来护驾啊!”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危急时刻,皮罗阁喊出的第一个救护者的名字,竟不是新近得宠的次子阁诚节,而是被他严厉训斥而饱受冷遇的长子阁罗凤。 “护驾!护驾~~~!” 紧随皮罗阁之后,四名对危险感知能力稍弱的贴身内侍,一边搀着皮罗阁慌忙离开凉亭,一边扯着尖锐的嗓门大声呐喊,企图招唤守护在花园外的禁卫甲士前来救驾。 “李景龙在此,老贼哪里逃!” 看到亭中宦官和宫女们乱作一团,而那肥胖如陀螺一般的皮罗阁正在四名小宦官的搀扶下,迅速逃向西苑,李景龙顿时暴喝一声,纵身跃起,轻如无物的落在茶树上,既而脚踩树尖,沿着整齐的茶树丛,宛如蜻蜓点水一般疾掠而过,直奔皮罗阁追去。 竹灵倩、施望千、于赠和邓罗颠四人,同样是一边斩杀阻截挡路的花园禁卫,一边脚下生风,紧跟着李景龙。看到皮罗阁正向西逃窜时,他们顿时就急了,互相对视一眼,旋即迅速分散,四面包抄,围堵追杀皮罗阁。 凉亭西面,到处都是抱头鼠窜的宫女和宦官,惊叫声、呐喊声和磕磕碰碰的栽倒撞击声,混杂糅合在一起,乱糟糟的吵闹而喧嚣。 “嘭——啊!” 被贴身内侍前后簇拥着奔跑的皮罗阁,离开凉亭后,还没跑出二十步远,就被只顾逃命的宫女和宦官们挤到一旁,以致皮罗阁被推搡得踉跄摇晃,脚下不稳,随即一个趔趄冲出青石路,大头朝下,一头扎进茶树丛。 “诏王!君上······” 眼见皮罗阁摔倒,四名内侍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大叫,旋即他们也顾不上招呼别人过来帮忙,直接两两一组,各自抓住皮罗阁的一条腿,而后同时用力,将栽进树丛的皮罗阁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四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重达两百多斤的皮罗阁拽出来,他们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只看了皮罗阁一眼,便异口同声的慌恐尖叫:“啊~~~!” 四名年轻的内侍宦官真是被吓到了,吓得情不自禁的飙高音,尖叫声高亢之极,绝对是超常发挥,已然打破了人体声带的极限。 后世所谓的男高音、女高音和他们相比,那就是个渣,悬殊太大,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上。 同他们一起出声的还有趴在地上的皮罗阁,不过他没有兴致与小宦官们飙高音,而是一边摸着满脸的血,一边杀猪似的痛叫哀嚎。 的确,此刻皮罗阁的尊荣确实很凄惨,也很吓人。 只见他那圆溜溜的像冬瓜似的脑袋上,此时已空无一物,原本戴在头上的王冠被茶树枝“拔”了下来,连带着还拔掉了头顶周围一大片头发,与头发一起离开的还有一大块头皮。 皮罗阁头顶上的皮毛被连根拔除,顿时血流如注,像喷泉似的四散开花,鲜血顺着发根直流而下。 与此同时,他那原本还算白皙的脸庞也被树枝划得七横八竖,留下一条条杂乱无章的血痕,宛如三四岁的小孩用红笔信手涂鸦的乱画一通,让这张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胖脸,愈发不堪入目。 遍布血痕的脸孔,加之头顶上的血泉四溢横流,顺着发髻和耳际分流直下,迅速覆盖脸颊,致使皮罗阁劈头盖脸的全是血。 乍一看,这就是一张含冤惨死的鬼脸,血啦啦的,触目惊心,好不吓人! 不过皮罗阁此刻还没死呢,没看到他捂着脸,躺在地上打滚哀嚎吗? “多行不义必自毙!曾经不可一世的南诏王竟落得如此田地,苍天有眼啊!” ****** ——————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斩首之妇人之仁 四名内侍惊吓过后,手忙脚乱的搀起皮罗阁。 恰在此时,竹灵倩突然出现在茶树丛的另一边,距离皮罗阁不到一丈远。 她持剑而立,厉声斥喝,剑锋指向挣扎起身的皮罗阁,步步逼近。 “多行不义必自毙!曾经不可一世的南诏王竟落得如此田地,苍天有眼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皮罗阁顿时噤声不再哀嚎,抬手抹掉遮住眼帘的鲜血,而后他用力挣脱内侍们争相搀扶的手臂,并将他们推到一旁,让开道路。 紧接着,皮罗阁艰难地挺直腰杆,步履蹒跚的缓步上前,毫无惧色的正视竹灵倩,沉声道:“白洁死后,我就知道你们早晚会来找我报仇,只是没想到你们竟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老贼,你还有脸提起她的名字!” 竹灵倩闻声喝斥,怒不可遏,似乎从皮罗阁嘴里说出“白洁”这个名字,都是对白洁夫人的玷污。 双眸怒瞪皮罗阁,竹灵倩义愤填膺的厉声诘责:“白洁她已经答应嫁给你,且又与你拜过堂,举行了婚礼,纵使她一直没有放弃报仇,你也不能杀了她!堂堂南诏之主,手握十余万大军,却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狠下杀手,你不觉得羞愧吗,你还有脸活在世上?” 再次听到那场刻骨铭心的婚礼,皮罗阁的眼睛顿时湿润了,泪水与鲜血融合在一起,以至于竹灵倩并未看到他懊悔的眼泪。 “你说对了。在她中箭坠崖的那一刻,我就想随她而去,奈何我和她终究是有缘无份,未能成行。我之所以苟活至今,是因为我还有事没有做完。” 话音一顿,皮罗阁深吸一口气,竭力压制自己的悲伤情绪,语气诚恳的道:“我南诏立国不易,六诏部落的先祖为此奋斗百余年,数以万计的部落族人浴血沙场,历经几代人的拼搏和努力,才换来眼前的王国,决不能因为一己私情而毁了整个南诏的大好局面。” 看到竹灵倩丝毫不为所动,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话,皮罗阁心中无比苦涩,又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皮罗阁绝无诛灭五诏之心,也从未亏待各部落的族人。一直以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南诏国更加强大,让各部落族人过得更好,对此,我问心无愧!” 说到这儿,皮罗阁叹息道:“此生唯一让我自觉有愧的就是白洁,而她,也是我一生之中惟一爱过的女人·····” “住口!”不等皮罗阁把话说完,竹灵倩便怒声呵斥:“你这人面兽心的恶贼,有什么资格说爱过她?难道一箭穿心杀死她,再将她推下悬崖、葬身海底,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吗?” ······ 就在竹灵倩厉声诘责皮罗阁时,李景龙赫然出现在皮罗阁身后,只见他手起刀落,蚩尤刀凌空翻转两个回合,站在皮罗阁身后的四名内侍便倒在血泊里。 待到皮罗阁听到声响回头查看时,“咻”的一声破空,下一秒,曾被他珍藏多年的镇族之宝——蚩尤刀,赫然落在他的肩上,寒光熠熠的刀锋正对准他的脖子。 这一霎,只要李景龙轻轻一挥手,皮罗阁的项上人头便喀嚓落地,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然而,李景龙并不急于斩杀皮罗阁,因为截至此时,斩首行动已经成功,大刀架在脖子上,不信皮罗阁还能跑了。现在他亟需考虑的是,杀了皮罗阁之后,自己一行人如何逃离王宫,离开太和城,尤其是如何摆脱南诏禁军的围追堵截。 “大巫师啊,我的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和他讨论谁对谁错的问题?” 李景龙颇感无奈的埋怨一句,既而目光凌厉,神情冷漠的看着皮罗阁,义正辞严的道:“自古以来,血债还需血来偿,此贼害死了大寨主白洁夫人,今日就是他偿还血债的死期!” 说罢,李景龙右手一抬,蚩尤战刀锋芒一闪,已然划破了皮罗阁颈项的皮肤。 就在这时,站在对面的竹灵倩突然急声惊呼:“景龙小心!阁罗凤,卑鄙小人·····” 几乎是竹灵倩惊叫出声的同时,李景龙陡然瞥见一抹寒光正向自己的右肩袭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几乎微不可察的破空声。 电光火石间,李景龙骤然转身,蚩尤刀如影随形,瞬间脱离皮罗阁的脖子,顺势向后横斩。 与此同时,李景龙闪身躲到皮罗阁身后,将他推到身前当肉盾,而皮罗阁也因此保住了脖子,没有立时丧命。 “锵~~~!” 两件锐器凌空碰撞,火花四溅。 蚩尤刀不负厚望,后发先至,在距离皮罗阁不到两尺的空中击落了飞驰而来的暗箭。 暗箭倒飞断裂,尚未下落,便见一道狭长的寒芒从断箭中间掠过,直扑蚩尤刀而来。 “铛———锵锵锵!” 战刀对战刀,剧烈碰击,接连不断的连番相撞,溅起一串串绚丽的火舌,使置身于刀锋下方的皮罗阁眸子刺痛,不得不闭上眼睛,以免被四散飞溅的火花灼伤双眼。 须臾间,李景龙与暗中突袭的阁罗凤已交手六次,对砍了六刀。 第一刀,李景龙出刀稍慢,只使出八分力,以致被倾尽全力的阁罗凤占了便宜,巨力顺着刀柄涌入李景龙的右臂,使他右臂震颤,肩周疼痛,整个右手微微麻痹,吃了暗亏。 但最后一刀,即第六刀,李景龙挥刀时顺手推了皮罗阁一把,致使全力挥刀迎击的阁罗凤中途改变方向,十二分力锐减三成,生怕误伤其父皮罗阁;结果,被李景龙逮住机会,狠狠一刀,震得阁罗凤后退数步,双手虎口崩裂,鲜血淋漓,战刀险些脱手。 一得一失,互有胜负,谁也没占到便宜,两方打成平手。 “好手段!一月未见,罗凤兄的武艺见长啊!” 不等阁罗凤站稳脚跟,李景龙笑呵呵的刀:“若是不过瘾,我们接着打,不过小弟刚才失手划破了令尊的脖子。啧啧,令尊大概是养尊处优惯了,脑袋大、脖子粗,血液也富裕,哗哗的一直流!” 风凉话不嫌多,李景龙缓口气,又道:“令尊终归年纪大了,这脖子上的鲜血若是照这么流下去,恐怕他支撑不到我们分出胜负,就会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刚才听他说还有后事没交待,心愿未了,还不想死呢······” ****** ——————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大伪似真(求收藏推荐) “噔噔”后退数步,阁罗凤振臂一挥,战刀插入石板,这才稳住身形。 耳边萦绕着李景龙阴阳怪气的讽刺,阁罗凤强忍着涌入喉腔的腥甜,硬生生地咽下这口热血,冷眼看着李景龙。 志在必得的背后偷袭失手了,阁罗凤不仅没能击杀或重创李景龙,连被挟持的父亲皮罗阁也没救出来。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己偷袭失利已经丧尽颜面,却反被李景龙震得血气激荡,翻腾上涌,几乎当场吐血。 是以阁罗凤恼羞成怒,彻底撕下了伪装,对李景龙不再是称兄道弟的伪善面孔,而是横眉怒目,破口大骂:“卑鄙小人,休要聒噪! 枉我视你为兄弟,将贴身腰牌赠与你,许你官职,却不想酿成今日之祸!事已至此,某只恨识人不明,交友不慎,一片真诚却换来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之徒,你想怎样?” “真诚么,不见得吧?” 面对阁罗凤满脸狰狞的怒声诘责,李景龙丝毫不为所动,蚩尤刀依旧架在皮罗阁的脖子上,左手伸进腰带,取出所谓的“贴身腰牌”,在阁罗凤眼前晃悠,冷笑道:“你口口声声的‘一片真诚’就是这个吧?” 语气一顿,李景龙满脸鄙夷的眯眼看着阁罗凤,不屑道:“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想必你已经忘了这枚腰牌是为何落在我手里的,那就让我再提醒你一下!” 缓气间隙,李景龙扭头环视四周,看到内廷禁卫已然围过来,将自己一行五人围堵在方圆不足三丈的狭小空间里;而竹灵倩、施望千、于赠和邓罗颠四人则围护在自己身旁,形成圆形防护阵型。 “既然都来了,诸位就睁大眼睛看清楚,竖起耳朵听真切了!” 举起手中的腰牌,李景龙大声道:“这枚腰牌,就是你们大王子阁罗凤的贴身令牌!你们一定很好奇,堂堂南诏大王子,号称‘罗凤战神’的令牌,怎么会落到我李景龙手里? 答案很简单,这枚腰牌是你们的大王子为求自保,唯恐我趁他孤身落难时乘机下手,才假仁假义的赠送给我,还惺惺作态的称我为‘兄弟’,借此稳住我,拉拢我。 当时,阁诚节三兄弟指责他勾结浪穹寨谋害诏王,于是他奉命追击浪穹大巫师竹灵倩,为你们身中剧毒的诏王讨取解药。为了保住他自己的性命,并谋求南诏世子之位,他一直率军跟着我们,而后他孤身涉险,带着十余名亲兵深入吐蕃境内,亲自与巫师竹灵倩密谈。拿到解药后,他担心自己势单力孤,害怕我尾随其后,率部中途劫杀,于是假惺惺地与我交好,将随身腰牌送给我,以示诚意。 自此,这块腰牌就在我手里。 一个月前,受白洁夫人所托,我护送偏罗俟出使南诏,与你们的诏王结亲。阁罗凤本想乘机讨回腰牌,却又想借此机会收买我,以我为内应,兵不血刃,一举收复浪穹寨,再建奇勋,进而登上世子之位。 于是他拿到腰牌之后又还给我,并私授官职与我。随后,在白洁夫人出嫁离开浪穹寨时,他明为推荐我继任浪穹三寨主,实则暗藏祸心,挑拨大寨主偏罗俟猜忌我、怀疑我,企图利用我和偏罗俟之间的矛盾,挑起浪穹寨内斗,进而分崩离析,土崩瓦解。 不得不承认,你们的大王子阁罗凤深谋远虑,文韬武略,智计过人,拿得起、放得下,是个大奸似忠、大伪似真的了不起的人物。只可惜,他过于自负,高估了自己,看轻了我李景龙! 他一边假惺惺的和我交好,试图利用我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一边讨好你们的诏王皮罗阁,谋求世子之位,还觊觎我的女人。里里外外装好人,他几乎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其中就包括我在内,让我误以为他是个义薄云天的豪爽汉子,一度视他为兄长,引为平生知己。 然而,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假的终究假的,任何阴谋诡计纵能得逞一时,却终将暴露在阳光下! 今日,当着诸位的面,南诏大王子阁罗凤,我送你一句话‘真诚不可愚弄,善良不容亵渎,天道不可欺!” “你···找死!”眼睁睁地看着李景龙侃侃而谈,当众揭露自己为谋取世子之位而不择手段,阁罗凤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最终一片铁青;而李景龙最后一句话更是直接点燃了阁罗凤的满腔怒火,使他勃然大怒,抛开一切顾忌,竭斯底里的怒吼咆哮。 “一派胡言,贼子安敢信口开合,乱我军心!众将士听令,不得放走任何一个刺客,诛杀李景龙,给我杀!”大吼声中,阁罗凤高举战刀,刀锋直指李景龙。 阁罗凤的话音方落,李景龙便将皮罗阁拉到身前,刀锋横在皮罗阁的喉管,大声断喝:“站住!谁敢上前一步,我就砍下皮罗阁的狗头!” “嘭——轰!”刚要抬腿冲杀的南诏禁卫闻声后,脚步声戛然而止,既而訇然撤步,轰隆作响。 “呃?”李景龙的这声断喝,不仅吓退了千余名禁卫,也让不顾一切冲杀上来的阁罗凤身形一顿,既而神情狰狞,内心剧烈挣扎。但他的脚步却停了下来,不但不敢向前,而且还心虚的后退一丈有余。 尽管他妥协后退了,但他方才的命令彻底暴露了他不顾皮罗阁安危、誓杀李景龙的用心;同时,也等于间接承认了李景龙的一番话,证实他阁罗凤正如李景龙所说,阴险奸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谋得世子之位,没有半点父子亲情。 就在阁罗凤犹豫挣扎之时,李景龙头也不回的大声喊话:“阁诚节何在? 你都看到了,你大哥已经不顾你父亲的死活,准备倾力一搏,企图靠武力夺取南诏王之位了!这时候你若是还不站出来,不光你父亲死不瞑目,只怕你们兄弟三人日后也不会有好下场;我敢断言,阁罗凤即位南诏王之日就是你们三兄弟丧命之时!” “嗯?这···众将士退后!”李景龙话音未落,身后便传出阁诚节的喊声。 ******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闲庭信步 第七十六章万军之中闲庭信步 正如李景龙所料,阁诚节仓皇逃命之后果然又回来了,而且他第一时间采纳了李景龙的“建议”,抢在阁罗凤彻底疯狂之前挺身而出,严令禁卫军不得出击。 看到这一幕,李景龙对怒容满面的阁罗凤笑了笑,挑衅道:“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一刀砍死我,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还想把我碎尸万段。很可惜,你没有这个勇气,又不肯拿自己的命换我的命,所以你没有机会了。信不信,此刻你只要一抬脚,阁诚节麾下的亲兵就会乱箭齐发,将你扎成刺猬。呵呵······” “哼,你得意的太早了!这里是我南诏王宫,不是浪穹峡谷,你能进得来,却未必出得去!若你放开我父王,或许我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面对李景龙的挑衅,阁罗凤气得牙痒痒,后槽牙“咯咯”作响,脸色阴沉得像黑炭,冰冷的眼神恨不得将李景龙生吞活剥,挫骨扬灰。 然而阁罗凤终究不是寻常人,此刻他纵然义愤填膺、满腔怒火,却仍旧能压制愤怒,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依然能理智地处理当前局势。 只见他急退十余步,退回亲兵卫队之中,而后,对李景龙五人厉声喊话:“尔等听着,我阁罗凤愿意替父王做你们的人质,直至你们安全出城!” “嗯?没想到你还个大孝子啊!呵呵···”李景龙闻声大笑,旋即脸色陡变,笑声戛然而止,沉声道:“既然自愿代替你父亲做人质,你为何退到五丈开外?你高看你自己了,想做我的人质,你还不够资格。众目睽睽之下,你居然这么虚伪,真正是不知羞耻,令人齿冷!” 语气一顿,李景龙冷眼环顾四周,厉声喝道:“全部退后,让出走廊!现在,你们诏王要送小爷出城,谁敢妄动一步,你们的诏王就会掉一块肉;谁敢擅自出手或放箭,我就砍掉皮罗阁一只手!都给我让开!” 说话之际,李景龙一手抓着皮罗阁的肩膀,一手持刀架在皮罗阁的脖子上,带着竹灵倩四人退向内殿。 “后退,后退!全都不许妄动刀箭,不得伤了父王!”阁罗凤和阁诚节异口同声,近乎同时喝令禁卫后撤。 这兄弟二人竟然作出相同的决定,这是十几年来的头一遭,堪称奇迹。 显然,面对李景龙的彪悍强势和近在咫尺的南诏王之位,促使这兄弟二人无形中相互牵制,互相提防,而这恰恰是李景龙一番唇舌之下想要达到的效果。 挑拨离间,现学现卖。 昔日,白洁夫人出嫁时阁罗凤在篝火宴会上使用过,试图挑拨李景龙和偏罗俟内斗,从而达到削弱分化浪穹寨的目的。当时,李景龙已有所察觉,却捉摸不透,模棱两可,无法确定阁罗凤的真正用意。 如今,通过刚才一番半真半假的巧诈,终于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 于是李景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皮罗阁为引,当众挑起这兄弟二人的矛盾,使他们互相猜忌,彼此提防戒备,从而给李景龙一行人挟持皮罗阁撤离王宫,以及离开太和城营造了有利条件。 ······ 刀枪对峙,亦步亦趋。 一刻钟后,李景龙挟持皮罗阁走出宫殿,出现在王宫门前。 这时,围在他们五人周围三丈之外的禁卫军多达万人之众,俨然置身于铜墙铁壁之中。 若一步踏错,顷刻之间便会淹没在铁甲钢枪的人海里,连根骨头都不会留下,必定遭万人践踏化作肉泥。 但现在,有皮罗阁做人质,李景龙一行游走于万军之中犹自闲庭信步,优哉游哉,畅行无阻。 “噔噔———驾!” 乍一走出宫门,只见王宫西北角的侧门中突然冲出两辆马车,清脆急促的马蹄声伴着车辙滚动声倾轧宫门前的所有声响。 层层重叠的禁卫军闻声查看,赫然看到马车直奔宫门而来,而且每辆马车上还有十余名健壮甲士。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两辆马车都是诏王皮罗阁的备用銮驾,选用六匹上乘骏马拉车,且战马披甲;马车不仅豪华宽大,还坚固耐用,具备很强的防御力和冲撞力。 “都别动,这是我和你们诏王乘坐的銮驾!” 就在禁卫军试图拦截马车时,李景龙一声大喝,叫住左边那些不安份的禁卫将士,而后,笑眯眯地道:“你们诏王身份尊贵,岂能徒步出城?所以我提前准备好銮驾,省得诏王颠簸劳累,伤了龙体。” “李景龙,你别得寸进尺,立刻放开我父王!”看到六匹銮驾冲过来,阁罗凤顿时大惊失色,急声呵斥。 不光他又气又急,阁诚节也慌了神,怒声道:“李景龙,你欺人太甚!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你们别急呀!我还能干什么,你们都知道的呀,我不过是想快点出城而已!”李景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笑道。 阁罗凤闻言眉头皱成了“川”字,怒不可遏地道:“我可以放你们出城,但是我父王脖子上还在流血,不能远行,必须留下!否则,你们休想离开宫门半步!” 阁诚节不甘落后,接着声,说道:“放了我父王,你们就可以乘銮驾离开;如若不然,你们所有人都别想活着出城!” 李景龙闻言冷笑道:“你们兄弟俩把我当傻子呢?放了皮罗阁,我这二十多个人还能活命吗?只怕走不出十步,就被你们万箭齐发,扎成筛子了。所以我劝你们别说废话,如果你们真的担心皮罗阁的伤势,还有点孝心的话,那就命令那些禁卫让开道路,放马车过来。我们也好赶紧上车,趁着天还没黑,尽早出城。 唉,别打岔,听我说完。我们越早出城,令尊脖子上的伤口就能越快包扎止血;否则的话···嘿嘿!看看他的脸色,啧啧,苍白如纸,嘴唇都干得开裂了,再耽搁下去···到时候,令尊就不是我杀的了,而是你们两个大逆不道的逆子害死他的,硬生生看着他的血一点点的流干,直至死亡。” 说到这时,马车已经到了,李景龙抓着皮罗阁的肩膀,将他拎上车,然后站在皮罗阁身后,大声道:“众将士都看清楚喽,给李某做个见证,你们的诏王皮罗阁现在还活着呢,免得日后说不清楚,冤枉好人!” “你······”阁罗凤气得肺都要炸了,眦睚欲裂,挥刀指向李景龙,刀尖抖动不止,却愣是不敢说个“不”字。 眼见阁罗凤吃瘪,阁诚节冷哼一声,扭头瞥向一旁,默认了。 李景龙满眼蔑视的看了这哥俩一眼,然后拉着脚步轻飘的皮罗阁上车,“起驾,出城!” ******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鱼死网破 天色阴沉,已是黄昏时候。 “开城!” “嘎~~~吱吱!” 伴随被逼无奈的阁罗凤一声令下,紧闭的北城门缓缓开启。 城头上,一队队甲士肃然而立,如山峦一般重重叠叠,巍峨挺拔。 箭垛口,数以千计的弓箭手搭弓上弦,弓弦阵阵,箭矢森森,蓄势以待。 女墙边,数以百计的巨弩架在城头,内外兼顾,弩箭入槽,绞架紧绷,如同蛮荒巨兽一般狰狞暴戾,似乎随时都会凶性大发,将正欲出城的两辆马车吞噬湮没。 “咯吱”开启的城门口,诏王銮驾不急不缓的滚滚前行,徐徐通过城门。 在它之前,王天运驾驭着一辆马车先行开道,驰过吊桥,率先抵达护城河北岸。 然而,北岸五十步开外,五千羽林铁骑已然枕戈待旦,将吊桥北岸周边百米方圆的荒野团团围住,密不透风,水泄不通。 “哒哒~~~吁!” 马蹄声零落,銮驾停在吊桥中央,推开车门,李景龙纵身跳下马车,手持蚩尤战刀,站在銮驾旁,面无表情地看着驱马而来的阁罗凤四兄弟。 这次与之前不同,南诏王皮罗阁并未下车,同他一起留在车内的还有浪穹巫师竹灵倩。 在离开南诏王宫的半个时辰里,阁诚崇、阁诚进两兄弟也率军赶来,与二哥阁诚节会合,并肩齐驱。 至此,皮罗阁的四个儿子到齐了,其麾下大将也已抢先出城,与护城河北岸陈兵拦截。 “噔噔~~~”阁罗凤四兄弟策马踏上吊桥,四马并行,与李景龙相隔十步,勒马驻足。 李景龙神情自若,平心静气的道:“又要劳烦大王子了,令岸边的羽林铁骑散开让路!” 阁罗凤四兄弟闻言对视一眼,随即阁诚节三人相顾点头,将目光投向阁罗凤,俨然以他马首是瞻。 阁罗凤见之眉头紧皱,满脸愠色,却又无法推托。 稍作思量,他驱马上前两步,目光凌厉的从銮驾马车上扫过,落在李景龙身上。 “让我父王下车,我要亲眼看到他平安无事,才能放你们走!” “嗯?莫非你以为我已将皮罗阁杀死在銮驾中?”沉声宁问,李景龙不屑的笑道:“呵呵,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太多疑了,并非所有人都像你阁罗凤一样假仁假义。面善腹黑!” 说罢,李景龙伸手拍了一下车厢,旋即,竹灵倩押着皮罗阁下车,一声不吭的站在李景龙身后。 这时,阁罗凤四兄弟赫然看到,其父皮罗阁已被绑缚起来,脖子上的伤口也已包扎止血,除了惊吓恐慌、脸色苍白之外,再无异状。 眼见于此,阁罗凤心下大定,冷峻阴沉的脸色稍稍缓和,绷紧的神经也慢慢松弛下来。 “放开我父王,我当众下令,命众军放你们离开,并保证不会派兵尾随追杀。” “好!那就请大王子立刻下令,时候不早了,我等还急着赶路呢。” “说得轻巧,你先放人!” “先放人?”李景龙眉头一挑,反问道:“换作是你,你会答应吗?废话少说,立刻下令退军让路,待到我们脱离围困之后,必定放人!” “哼,异想天开!这话,连三岁孩童都不会相信,你以为阁某会相信你的话?”阁罗凤满脸鄙夷的冷哼道。 “信不信随你,放不放人却由我说了算!所以,你没有选择,要么下令撤军让路,要么挥军厮杀。但我保证,在你动手之前,一刀剁了皮罗阁!” 话音稍顿,李景龙右手上的战刀陡然一转,厉声断喝:“好狗不挡路,撤军,让路!否则,休怪李某刀下无情!” “你···哼!”面对李景龙的强硬霸道,阁罗凤气得满脸涨红,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将李景龙扎成筛子。怎奈形势比人强,父亲落在人家手里,以致他投鼠忌器,麾下纵有数万大军亦是徒然。 扭头回望,只见阁诚节三人相继点头,阁罗凤见状,脸色愈发阴沉,暗自骂道:“卑鄙小人,当真不为人子!遇到争权夺利、加官进爵的事情,一个争先恐后丝毫不让,可遇上这种当众出丑、丢人现眼的事,却都成了缩头乌龟,全都推给我。等着瞧,待我救回父王、重掌军权之日,定叫你们三兄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念闪过,阁罗凤冷冷地盯着李景龙,阴恻恻的道:“算你狠!但是你给我听好了,离城五百步,必须放下我父王,而后任由你们逃离,我绝不追击。五百步,只有五百步,你若敢食言或杀害我父王,纵然尔等逃到天涯海角,我阁罗凤也要摘下尔等首级,为父报仇!” 说罢,不等李景龙回话,阁罗凤便扬声喊话:“羽林军听令,左右散开,撤军百步,放他们走!” “诺———嗵嗵!” 果然,南诏羽林军不愧是百战精兵,不动如山,动辄雷霆万钧,令行禁止,令人敬畏。 眼见北岸的羽林军向两边撤退,让出一条道路,李景龙双眸微眯,眉头剧烈跳动几下。 随即他似笑非笑的看向阁罗凤,低声道:“多谢了。不管之前你抱着何种目的帮助我,我都领情,此番我便偿还给你,希望你能把握住机会,得偿所愿。另外,也请你记住,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欠,恩断义绝!” 抬手提刀,李景龙转身跳上马车,“继续赶路,起行!” “噔噔~~~!”六马銮驾快速碾过吊桥,直达北岸。 早已等候岸边的王天运,驾驶马车退到一旁,让銮驾先行,而后驱车跟随。 李景龙临行时的话让阁罗凤颇感意外,令他有些摸不卓头脑,不明白李景龙到底什么意思,又拿什么偿还自己。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脚步,看到李景龙坐回銮驾,他便驱马前行,始终与马车保持十步间距,寸步不离的紧跟着。 纵马疾驰,五百步行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消失。 “噔噔”的马蹄声中,还有五十步就到了双方约定的地点。 只见路畔右侧是一处断崖,崖下便是深邃湛蓝的洱海,而李景龙一行两辆马车则在河畔边的盘山石路上疾驰。 “吁~~~!”随着一声低喝,快速奔驰的銮驾骤然减速,却并未停下来。 这时,銮驾的车门拉开一道缝,一个壮硕近乎于肥胖的身形从门缝中挤出来,却因马车颠簸立立足未稳便急不可耐的钻出来,遂踉跄栽倒,摔下马车。 恰在此时,跟在銮驾后面的另一辆马车骤然加速,眨眼之间便追上了銮驾,既而疾驰超越,将銮驾甩在身后。 “众将士听令,截住马车,万箭齐发,放箭~~~!” 就在肥胖身形滚下銮驾的一瞬间,紧随马车之后的阁罗凤四兄弟几乎同时下令放箭。异口同声,这长期勾心斗角、貌合神离的四兄弟,竟在这一刻思想高度统一,作出完全一致的决定。 “嗖嗖~~~嘭!” 弓弦颤动,霹雳弦惊。 顷刻之间,数以万计的羽箭划破长空,如乌云一般涌向两辆极速飞驰的马车,瞬间便将豪华宽大的马车扎成了刺猬。 所幸,这两辆马车都不普通,车厢极为坚固结实,外部是珍贵实木,内部则是百炼铁皮,是以在数以千计的羽箭打击下,马车虽然增加了成倍的重量,但并未被刺穿扎破,依旧在强力骏马的拉扯下急奔飞驰。 “希聿聿~~~砰、砰!” 忽然,拉车的骏马凄厉长嘶,只见銮驾前的六匹骏马中有三匹马中箭栽倒,余下三匹马却挣脱了缰绳,甩开马车,扬蹄飞奔。而失去脚力的銮驾则翻倒在地,遂在惯性作用力的驱使下,快速翻滚,径直抛出山道,冲过断崖,坠入洱海。 ****** 【道歉:这几天虎贲把手伤了,无法码字,如今稍好一些,虽然打字很慢,近乎于“两指弹”但总算可以恢复更新。虎贲在此向书友们道歉,恳请见谅,多谢书友们的激励和支持!】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是非恩怨转头空 “希聿聿~~~!” 忽然,拉车的骏马凄厉长嘶,只见銮驾前的六匹骏马中有三匹马中箭栽倒,余下三匹马却挣脱了缰绳,甩开马车,扬蹄飞奔。 “轰隆”巨响声中,失去脚力的銮驾则翻倒在地,遂在惯性驱使下,马车快速翻滚,径直抛出山道,冲过断崖,坠入洱海。 就在马车翻倒的同时,只见面朝山道的内侧车厢上突兀出现一道亮光,熠熠生辉的亮光纵横交错、划破车厢,旋即“砰”一声巨响,车厢爆裂,从中蹿出几道身影。 与破壁而出的几道身影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肥硕的肉球,只不过他没有腾空跃起,而是被人一脚踹飞,像一团肉疙瘩似的砸向山道旁的土坡。 “啊———!”扑通落地,“肉球”发出凄惨的痛叫,既而“咚咚”滚下土坡,却被路畔沟渠挡住,这才停下来。 大头朝下,栽倒在沟渠里的“肉球”试图翻身,挣扎几回却是徒劳,遂低声哀嚎。好在此时已是隆冬,沟渠早已干涸,否则,他只怕连哀嚎都发不出,直接被沟里的水淹死了。 銮驾翻滚着跌落山崖,六匹拉车的骏马被乱箭射杀了三匹,余下三匹马挣脱逃生,然而它们尚未跑远,便骤然惊鸣减速,随即一个壮硕近乎肥胖的身影纵身一跃,强行制住一匹惊马。 与此同时,他手中还有另外两匹马的缰绳,生拉硬拽之下,凭借一身蛮力,硬是勒住了两匹惊马。 显然,此人就是最先从銮驾上滚落下的壮硕之人,也是导致南诏军突然发起攻击的源头。 正是由于他抢先下车,致使阁罗凤四兄弟误以为父亲皮罗阁已经脱险,便再无顾忌,于是悍然下令万箭齐发,对车里的李景龙痛下杀手。 直到此刻,尾随追杀的阁罗凤笑道四人和数以万计的南诏军才看清楚,原来第一个滚下马车的并不是皮罗阁,而是李景龙故布疑阵让手下将领扮作皮罗阁先行下车,其目的就是为了试探阁罗凤是否遵守吊桥的承诺。 果不其然,阁罗凤背弃了承诺,言而无信;不光是他不守信用,他的三个兄弟也是一个德行,见到身形酷似其父皮罗阁的人跳下马车,便立即下令大军攻击。 殊不知,这番举措都在李景龙的预料之中。因此,早在两辆马车突然出现在宫门前造成混乱之时,李景龙便暗示六寨主施望千藏在銮驾的车底下,然后在前往北门途中,翻身进入銮驾。之所以选择施望千,是因为他的身高和壮硕体型,都与皮罗阁极其相似,只要不露脸,寻常人很难辨别真假;即使与皮罗阁极其亲近之人,如阁罗凤兄弟四人也无法一眼识破真伪。 事实证明,施望千的伪装是富有成效的,成功骗过了阁罗凤四兄弟,诱使南诏军仓促发起攻击,一举打破了双方之间步步紧逼的对峙僵持状态,推动局势骤变,从而给李景龙等人创造了乱中脱身的机会,甚至可以一举摆脱南诏军的围追堵截,顺利返回浪穹寨。 强行制住三匹惊马之后,施望千回头疾呼:“大巫师、三寨主,快上马!” 划破车厢跳出来的李景龙和竹灵倩,没有辜负施望千的一番冒险,闻声后疾步飞奔,脚下生风,快如闪电,眨眼间便追赶上来,纵身跃上马背,策马狂奔。 “惊马难驯,六寨主连惊马都能制服,驭马之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此番死里逃生,全仗六寨主相助,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患难与共的兄弟!” “景龙兄弟过誉了。愚兄也就这点能耐,自幼喜爱战马,一晃二三十年了,多少有点驯马心得。此次景龙兄弟运筹帷幄,行走于龙潭虎穴一般的南诏王宫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便能擒获皮罗阁,这等神乎其技的智谋才是真正的本事。此次我若能保住性命,往后便追随景龙兄弟左右,鞍前马后,至死不悔!”施望千一面策马疾驰,一面由衷地说道。 李景龙闻言开怀大笑:“哈哈···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施望千闻声大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有反悔之理?哈哈···” 马蹄飞扬,李景龙三人不多时便追上前面的马车。 王天运、邓罗颠、于赠和二十余名精锐勇士都在这辆马车上,因此马车跑得不快,而它此前之所以能超过銮驾,全是李景龙刻意慢行的结果。 但现在局势突变,这辆马车也要放弃,必须砍断绳索,骑马逃命;奈何战马有限,仅有六匹马,没有战马的就只能徒步奔跑了。 ······ “哒哒~~~!” 轰隆隆的马蹄声自身后碾压而来,距离李景龙一行越来越近,马蹄声愈发响亮。 “嗖嗖”的羽箭如蝗虫一般盘旋在李景龙一行人的头顶上空,围绕断崖上的盘山窄道咬住不放,似乎不把李景龙一行吞噬消灭便不回头,俨然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 所幸双方之间尚有一段差距,南诏大军起初有所顾忌,生怕误伤了自己的诏王,故而不敢肆无忌惮的瞄准銮驾放箭。 正是这一瞬间的犹豫,使他们错失了射杀李景龙、竹灵倩和施望千三人的绝佳机会,也延误了追击时机,以致于追击稍晚。 这一步错失先机,就让南诏军落后一大截,迅速拉开双方之间的差距,彼此相隔一百余米,弓箭手便失去了准头,以致羽箭纷落如雨,却是雷大雨点小,声势浩大但收效甚微,根本不足以对李景龙一行构成威胁。 但蚊子多了总能叮出一管子血,落在队伍后面的六名徒步奔跑的浪穹勇士,不幸被乱箭射中,倒在血泊里,不久后便粉身碎骨,沦为南诏军追击路上的慰籍品。 “驾!快追,不得放走一个,本王子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之前缩头缩尾的阁诚节此刻如同打了鸡血脱胎换骨似的,跃马扬鞭,带领阁诚崇、阁诚进兄弟俩冲在第一线,最先赶到銮驾坠崖的断崖边,理所当然地将六名倒在血泊中的浪穹勇士视为自己的战利品。 追击初见成效,阁诚节大喜过望,认为痛打落水狗的时机到了。于是他一面大喊追击,一面趾高气扬的策马践踏浪穹勇士的尸体,而后纵马挥刀,率领大军继续追杀。 与阁诚节三兄弟不同,原本紧跟銮驾追击的阁罗凤看到銮驾支离破碎跌落悬崖之后,刻意放慢速度,小心翼翼的驱马追赶,从而落在阁诚节三人后面,沦为殿后压阵的将领。 领军追杀途中,策马而行的阁罗凤显得心不在焉,脑海里不时回荡着李景龙离开吊桥时的话:“不管之前你抱着何种目的接近我、帮助我,我都领情,此番我便偿还给你,希望你能把握住机会,得偿所愿······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欠,恩断义绝!” 这段让阁罗凤摸不着头脑的话,此刻却清晰地浮现在心头,令他隐隐觉得这番话必有深意,因为在自己刻意结交李景龙的这段时间里,不难看出李景龙是个光明磊落、言出必行之人,其人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偿。 正因为这样,阁罗凤感觉此次李景龙设计生擒父王皮罗阁,其用意绝不仅仅是为了替白洁夫人报仇,也不会简单粗暴的杀害皮罗阁,而是别有用心。 阁罗凤隐隐猜到了李景龙的用意:其一,亲自率队行刺皮罗阁为白洁夫人报仇,无论行刺能否成功都势在必行,摆明自身态度,因为白洁夫人之死让浪穹寨近十万步众群情激愤,只有付诸于行动,才能安抚人心,抚平族人的愤怒情绪。 其二,李景龙生擒皮罗阁之时,其实根本不用犹豫,更不用言语,手起刀落便可斩杀皮罗阁,但他却没有这么做。此举目的何在?阁罗凤此前并不理解,但此刻他却回过味儿了,李景龙此举意在扬刀立威,当着南诏四位王子和众将领的面,宣示浪穹寨并非软弱可欺,完全有能力替白洁夫人报仇,也有足够的实力捍卫部落族人的尊严。 其三,李景龙当众揭穿他阁罗凤伪善奸诈的所作所为,令阁罗凤当众出丑、颜面尽失,让他一度恼羞成怒,恨不得斩杀李景龙。然而等到阁罗凤真正冷静下来之后,他知道李景龙此次当众与自己撕破脸的用意,其目的就是:将自己对他的诸多帮助摆在众人面前,是非恩怨让众人评说,从而彻底抛开恩情,让他可以站在与自己对等的高度上,处理浪穹寨和南诏之间的所有问题。 恩怨两清,一身轻松。 从此以后,李景龙就不再是他阁罗凤的“贤弟”,而是能和他平等对话的掌管浪穹军队的军事主官,彼此之间再无私交恩情,就事论事,一切全凭实力说话。 这或许就是欠人家人情的无奈,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 ——————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兵临城下 弓弦振动,马蹄声轰隆。 不到两丈宽的北门窄道上,一万余名南诏羽林军涌入其中,形成一条长达数里的铁甲长龙。 断崖两侧,数千名弓箭手张弓驰射;断崖边,三千铁骑疾掠而过,风驰电掣一般追赶刺客。 阁罗凤便是这三千铁骑的统帅,但此刻他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准确地说是心不在焉,因此他刻意压制骑兵的追击速度。 路过銮驾翻滚坠崖的弯道时,阁罗凤策马赶到崖边,居高俯瞰下方深不见底的洱海(洱河),却见水面蔚蓝,波澜不惊,那坠落山崖的銮驾早已淹没、沉入河底,连个涟漪也没有留下。 阁罗凤见状,皱起了眉头,抬头远眺已逃出一里开外的李景龙一行人的身影,面露诧异之色,神情异常凝重。 “难道自己高估了李景龙的为人,他并没有信守承诺留父王(皮罗阁)一命?”勒马伫立在断崖上,阁罗凤暗自揣测道。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便又被他摇头摒弃了:“不,李景龙绝非言而无信之人。他既然说要偿还我的恩情,就不会出尔反尔,食言而肥。可是,方才第一个跳下銮驾的并不是父王,而是施浪诏的施胖子(施望千),那父王此刻在哪里呢?” 想到这里,阁罗凤心头一紧,失声惊呼道:“啊!莫非父王已随銮驾坠落山崖······” 话未说完,警醒过人的阁罗凤隐约听到低弱的断断续续的求救声:“救、、、救驾···救驾,孤王在这、、、都停下,停下! “嗯?是父王!”惊愕之中,阁罗凤疾声大呼,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真的是父王皮罗阁的声音。然而声音很微弱很模糊,让他难以辨明方向,也无法锁定皮罗阁的位置,因为他身旁不断有羽林铁骑疾驰追击,马蹄声响亮而驳杂,令他无从寻找声音的来源。 但阁罗凤可以肯定,自己距离皮罗阁不远,前后不超过三十步。 马踏声和喊杀声混杂成片的喧嚣中,阁罗凤翻身下马,疾步登上断崖边的高耸岩石上,放声大喊:“众将士听我号令,父王在此,停止追击!” “呜呜~~~!”他的亲兵队长很机灵,配合阁罗凤第一时间吹响号角,意在命令羽林军右卫停止前进,列阵待命。 “凤儿、凤儿,为父在这儿,我儿快、、、快救我~~~!”似乎是听到了阁罗凤的声音,不远处的坡脚沟渠中又传出一阵有气无力的求救声。 这一次阁罗凤听得真切,顿时循声望去,赫然看到十步开外的土坡下方露出一双断腿,那沾满污泥的长靴上隐约还能看出黄色的金边。 “父王!”疾呼声中,阁罗凤大步飞奔,粗暴了踹开遮挡视线的羽林骑兵,三步并作两步扑到沟渠边,而后跨进水沟,将头下脚上的皮罗阁从沟渠中抱起来。 “啊~~噗!” 就在阁罗凤托起皮罗阁的一瞬间,只听“咯嘣”一声断裂脆响,身躯肥胖的皮罗阁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既而僵直的躯干骤然瘫软下来,嘴里喷出一股暗红色的拖泥拌血的血雾。 眼看着皮罗阁吐血不止,脸色苍白如纸,一副濒死之状,阁罗凤大惊失色,不假思索地急声喝令:“传令前军停止追击,父王病危,命阁诚节三人速来见驾!” “诏王有令,停止追击,撤军!” “撤军,停止追击!叮叮~~~!” “······” 撤军命令层层传达,直至追击第一线的阁诚节三兄弟,伴随而来的还有清脆响亮的鸣金声,经久不息。 ****** 隆冬腊月,浪穹峡谷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寒风凛冽,洁白的雪花随风飘荡,潇潇洒洒,压弯了岩石边的松树,冻结了清澈的溪流,包裹着萧瑟的山川。 这场预料之中的大雪便覆盖了整个峡谷,高空俯瞰,根本看不到房屋,俨然一片冰雪世界。 大雪抚平了浪穹寨的屈辱,带走了峡谷上空的阴霾,也扫除了长期盘踞在几位寨主心头的是非恩怨和勾心斗角。 如今,一股黑云压城的凝重气氛充斥着浪穹寨,似乎寒风中都带着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但是浪穹寨近十万族众却并不惧怕,摒弃私怨,上下一心,一股同仇敌忾的氛围萦绕整个浪穹峡谷,即使是寒冷彻骨的冰雪也无法压制沸腾的热血和不屈的斗志。 再过十天,就是一年一度的除夕。 浪穹寨,聚义堂。 前去执行斩首行动的小队已于昨夜返回,歇息一夜,此刻生还者都坐在堂中。 上阶盟主宝座上,坐着身体已然痊愈的大寨主偏罗俟。 堂下左侧,李景龙高居首位,其下依次是四寨主白灵、六寨主施望千和禁卫统领邓罗颠四人。 右侧,大巫师竹灵倩坐在首位,而后依次是五寨主于赠、护寨卫队统领王天运和副统领侯文、侯武兄弟,以及谷口守将胡全,共五人。 在他们身后,即大堂两侧还有十六个座位,这便是斩首行动成功后生还的勇士席位,也是他们应得的荣耀。 当初挑选他们参加行动时,主掌军队的李景龙就当众许诺,行动成功后生还者一律晋升千夫长,阵亡者从重抚恤,赏百金、布百匹,赐粮十石。 这些承诺已于昨夜回寨之时,逐一兑现,所以这十六名千夫长此刻都是直属李景龙麾下的统兵将领。 虽然寨主议事尚未开始,但从聚义堂内二十七个席位上不难看出,时下李景龙已是名副其实的浪穹寨军事统帅,堂内八成以上的将领都是他麾下部将。 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李景龙愿意,完全可以将大寨主偏罗俟赶下盟主宝座,取而代之。 然而出乎大多数人预料之外的是,李景龙走进聚义堂内的第一件事便是躬身向大寨主皮罗阁道歉,并当众宣布全力拥护偏罗俟执掌全寨,尊其号令。 与以往不同的是,素来乖张倨傲的偏罗俟仿佛变了人似的,变得成熟稳重,仁厚谦让,虚怀若谷。面对李景龙主动示好,他直言不讳地言明已过,当众自省,诚恳地与李景龙冰释前嫌,并宣布李景龙执掌全军,功过赏罚皆无须禀报,总揽浪穹寨一切军务。 如此以来,宾主尽欢,聚义堂内一团和气,氛围极好。 只是这种同心同德的良好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正式议事之后,聚义堂内的气氛骤然改变,所有人都是一副肃然之色,心情沉重,即便是历来乐观开朗的李景龙也不例外。 这股压抑氛围不是来自李景龙和偏罗俟意见不合再起争执,而是源于步步紧逼的南诏大军。 十天前,即李景龙一行二十余人摆脱羽林军追杀的次日清晨,已经集结完毕的七万南诏大军誓师出征,扬言踏平浪穹峡谷,剿灭浪穹寨。 其间,若不是因为大雪封山道路难行,只怕南诏军还会跟在李景龙一行之前抵达浪穹谷口。 而今,即便有大雪阻挡,七万南诏大军也只比李景龙等人晚了半日赶到峡谷口,几乎是李景龙一行人前脚回寨,南诏军后脚就到。 就在刚才,谷口守将胡全前来禀报:此时此刻,南诏四位王子即皮罗阁的四个儿子齐至,率领七万大军已抵达谷口大寨,兵临城下! ****** ——————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轻十万而重一人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高原内外,惟余莽莽;峡谷上下,顿失滔滔。 谷口大寨两里开外,是一处长十余里、宽三里的地势相对平缓的旷野。 之前这里是浪穹寨谷口守军操练和训练新兵的校场,但是随着南诏大军兵临城下,谷口大校场便成了南诏军的驻扎营地。 旷野无名,浪穹寨在此立足后便将此处称作“谷塬”,就像谷塬深处的峡谷原本无名一样,浪穹联盟迁入峡谷后便称其为“浪穹峡谷”。 两天前,七万南诏大军兵临谷口大寨,前军五千铁骑前往寨前叩关,大吼谩骂,搦战挑衅。 南诏四位王子全都到齐了,策马驻足于关前,正式向浪穹寨宣战。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寨门紧闭,五千守军据守不出。 只见城头上架起数百架巨弩,三千弓弩手蓄势以待;在其后方,两千余步军立盾持枪,不动如山。 此外,城头上堆满了礌石滚木,还支起近百口大釜,那热气腾腾的废水咕噜噜响,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 热锅、滚油、沸水,再加上堆积如山的礌石和檑木,这一切都表明浪穹寨已经做好了防御准备,或者说浪穹寨打算据险坚守,准备和南诏军打一场攻防战,也是持久战,拼人拼命拼消耗,看谁先熬不住。 兵临城下的第一天,虽然阁罗凤四兄弟都看出浪穹寨坚守不战的意图,但是大军远征,士气可鼓不可泄,即便看到浪穹寨已做好守城准备,仍然要发起进攻。 于是,随着大军左帅阁诚节一声号令,五千步卒开赴寨前,向谷口大寨发起强攻。 第一次攻打谷口大寨的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南诏军从早上发起进攻,直至傍晚收兵,相继投入一万余步军,先后折损三千余将士,却连城头都没摸着,最终悻悻的无功而返。 南诏军首战失利,虽是徒劳无功,却不但不影响士气,反而让数万大军热血沸腾,激发出澎湃斗志,战意盎然。这便是全民皆兵的南诏部落与生俱来的勇士本色,越挫越勇,越战越强,与国富民丰的大唐帝国军队大相径庭,孑然不同。 首战落败后,南诏军便在谷塬东北面连夜安营扎寨。 南诏大营连绵数里,占据了大半个谷塬旷野,营寨呈椭圆弧型,内外三层,外围以巨木围栅,修筑辕门,并于辕门外挖掘壕沟,布置大量的不留死角的木栅鹿寨。 大军扎寨后,刻意留下谷塬通往谷口大寨的一大片旷野,俨然成竹在胸,有把握迫使浪穹军出寨迎战,而浪穹军出关迎战之日便是两军决战之时。 首战过后的第二天,大雪越下越大,积雪厚达一尺有余。寒风凛冽,滴水成冰,道路冻结,寸步难行,士气如虹的南诏军也不得不猫在营中生火取暖。 天不遂人愿,两军休战。 谷塬大营,四座位于营寨中央的营帐便是南诏四位王子的大帐,四座格局大小完全一致的营帐皆是坐北朝南而建,其归属从东向西依次是阁罗凤、阁诚节、阁诚崇和阁诚进。 值得提的是,此次南诏军的主帅有两位,即左帅和右帅,左帅是被誉为“南诏小诸葛”的二王子阁诚节,右帅则是号称“南诏战神”的大王子阁罗凤;大军副帅同样是两位,即老三阁诚崇和老幺阁诚节。 有道是国无二主,此次南诏军西征却是奇葩,大军之中竟有两位统帅,而且两人之间没有主次之分,地位和权力完全一致。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诡异现象,是因为南诏王皮罗阁又遭重创,瘫痪在床,并于出征前下诏:四位王子谁能率先攻破浪穹寨,并生擒李景龙或斩其首级,便册封其为世子,即南诏储君。 当阁罗凤和阁诚节率军出征时,皮罗阁的谕旨已传示全军将领,并张贴公示。 正因为这样,此番七万大军出征浪穹寨才会如此神速,近乎是马不停蹄的昼夜行军,以至于都快赶上李景龙一行人逃遁返程的速度了。 ······ 雪后第三天,南诏军已经休战整整四天。 次日午后,历来同气连枝的阁诚节、阁诚崇和阁诚进三人联袂走进阁罗凤的中军大帐。 提前得到亲兵禀报的阁罗凤看到三人安步当车的走进营帐,连忙起身离案,走到火炉前,热情洋溢地招呼三个弟弟:“二弟来了,快请坐;三弟、四弟也不用客气,都坐吧.。”语气温和而随意,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兄弟四人同心同德、亲密无间呢。 阁诚节嘴角微微抽动,他最看不惯阁罗凤的惺惺作态,明明不待见自己兄弟三人,却总在公开场合摆出一副热情友好的伪善面孔。 极其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阁诚节一面脱下裘袍交于亲兵,一面敷衍道:“大哥军务繁忙,日理万机,我等没有打扰你吧?”说罢,他径直走到本应是阁罗凤的主位上坐下,并摆手示意两个弟弟坐在自己身旁。 他们三兄弟落座后,留给阁罗凤的只有正对着帐门迎风口的位置了,也就是末席。 阁罗凤见状,脸上的笑容依然不减,毫不在意的俯身坐下,笑道:“二弟见外了,如今你我兄弟四人同领一军作战,我们坐在一起便是商议军务,岂有打扰之说?呵呵···” “嗯,大哥所言极是。”阁诚节颔首点头,目光从阁诚崇和阁诚进身上飘过,二人不露声色的微微点头。 阁诚节当即会意,正色道:“既然大哥说商议军情,那小弟就直言不讳了。这几日,众将领连番请战,大哥却屡屡拒绝出兵,不知所为何故啊?须知,父王还躺在病榻上等着看我们出征浪穹寨的捷报呢!如果大哥仅仅因为大雪封山、道路结冰而迟迟不肯出兵的话,未免太过牵强,只怕很难令人信服啊!” “拒绝出兵?”阁罗凤闻声摇头,面露苦涩地道:“不,我绝无此意。这几天确实是风雪太大,不利于大军攻城,因此我才劝告诸位将军再等几日,等到雪过天晴,即可出兵攻打谷口。” 语气稍缓,阁罗凤话锋陡转:“说到出兵,这不,今日天晴了,我们兄弟四人确实应该商议一下接下来的战事了。 此次出征,兵马众多,出动了我南诏七成左右的兵力,除拱卫太和城的羽林禁卫军之外,近乎倾巢而出。所以我们此番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若不能顺利剿灭浪穹寨,不光我们兄弟四人无法向父王交代,恐怕还会让邻国嘲笑。兴师动众的七万大军却连区区浪穹寨都拿不下来,实在是贻笑大方啊!” 听到阁罗凤那似是讥讽又像自嘲的笑声,阁诚节感觉极其刺耳,抬手抠了抠耳蜗,微微皱着眉头,问道:“大哥似乎已有破城之策,不妨说出来听听,也让小弟长长见识?” 一贯以二哥阁诚节马首是瞻的阁诚崇和阁诚节闻言点头,摆出一副求教的面孔,目光期冀地看向阁罗凤。 阁罗凤淡然一笑,“兄弟之间何须求教,顶多算是相互探讨。”一语带过,他向阁诚节反问道:“此番征剿浪穹寨,我等志在必得,不知二弟对浪穹寨的实力了解多少,对李景龙其人又有何看法?” 阁诚节闻言脸上闪过一道愠色,颇为不屑地道:“两个月前,浪穹寨拢共只有三万兵马,然而月前与吐蕃一役,浪穹军折损近两万兵马,实力锐减,元气大伤。如今浪穹寨能凑够两万人马就算难得了,而这点兵马在我南诏大军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至于恶贼李景龙······” 说到这里,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阁诚节戛然而止,就好像有人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记闷棍似的,突然变得沉默了。 不知不觉中,阁诚节低下了头,心头似乎很沉重,前一刻还睥睨天下、挥斥方遒的激扬神情,此刻却情绪低落,萎靡颓废。 就在阁诚崇和阁诚进二人心中不忍准备安慰两句时,阁诚节陡然起身,冷厉地道:“有李景龙一日,浪穹寨便牢不可破,我等就只能止步于谷口之外;此人不除,我南诏永无宁日!” ******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猛虎掏心 浪穹寨,聚义堂。 大寨主偏罗俟起身下阶,从谷口守将胡全手中接过一卷帛书,信手摊开,双眸骤然睁大,捧着帛书的双手剧烈颤抖,连带着身躯都随之战栗,踉跄着后退几步,像醉汉一样失去重心,摇摇晃晃。 看到偏罗俟当众失态,竹灵倩疾步上前扶住他,低声劝慰:“大寨主不必惊慌,不知信中所言何事?” 偏罗俟闻言神色顿变,深吸一口气,将目光再次投向面前的帛书,强作镇定的一口气看完。 旋即,双手一合,收起帛书,他仰头闭上眼睛,沉默不语,但堂内在座的众人却清晰地听到他那剧烈起伏的胸口发出的“怦怦”心跳声。 站在他身边的竹灵倩见状,心中一紧,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上,脸色忧郁而沉重。 看到他二人的神情变化,坐在两侧的几位寨主和众将领受其感染,不禁绷紧神经,正襟危坐。 须臾间,堂内气氛凝重,压抑得许多将领透不过气,屏住呼吸,憋得脸颊通红。 “咳、咳!” 突兀而起的咳嗽声,如一块石头落进一潭死水,瞬间打破了沉寂,荡起层层涟漪。这是李景龙的声音。 自南诏大军围困谷口大寨五天以来,浪穹寨上下如临大敌,人人自危,惟有李景龙一直神情自若,丝毫不受当前局势影响,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似乎根本不把七万南诏军放在心上。 此刻依然如旧。 正当堂内所有人心情沉重、忧心忡忡之时,李景龙轻咳两声,清清嗓子后,语气不带一丝火气的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份帛书应该是阁罗凤给我们下的战书,而且,还不止战书那么简单。 因为他率领七万大军远赴数百里征战,战事每拖延一日,就要耗费大量的粮草辎重;数万将士要吃饭,上万匹战马要吃草料,冰天雪地里需要木炭取暖···等等。又因为他此次率军出征颇为匆忙,且行军速度极快,这就意味着他没有时间也来不及携带充足的粮草辎重。 所以阁罗凤迫切需要速战速决,急于和我浪穹寨展开决战,从而一战定胜负,快速解决这场拖延了整整七年的战斗。” 说到这里,李景龙故意停顿一下,不急不缓地端起身边桌案上的茶杯,抿一口茶,然后拿着茶杯,微笑着示意众将领不必紧张,放松一些,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可惜,堂内二十多个将领并没有及时领会他的手势,只有跟他最熟悉的王天运、侯家兄弟、施望千和于赠等寥寥五人看懂了,当即拿起瓷杯喝茶缓解心神。 几口热茶下肚,身上的寒意被驱逐出去,李景龙接着说道:“截至今日,我浪穹寨已经连续五天坚守不战,但凡上过战场的统兵将领都能看出来,我们浪穹寨根本没打算和南诏军硬碰,更不会和它正面决战。这一点阁罗凤心知肚明,毕竟他算得上是久经沙场的军中宿将,而且还被南诏将士誉为‘罗凤战神’,由此足见他精通战阵,老谋深算。 然而他明知道我们不会出关迎战,却还下书约战,显然他必定有所依仗,胸有成竹,笃定我们一定会应战。可是他到底有何依仗,为何如此自信呢?” 李景龙长身而起,信步走到偏罗俟身边,神色肃然的自问自答:“其实,答案很简单,阁罗凤早已探明我浪穹寨府库空虚,粮食兵器紧缺,若不尽快与周边部落交换粮食,我们根本捱不过这个冬天! 因此阁罗凤有恃无恐,强攻谷口大寨不成,便索性安营扎寨,围而不攻,企图困死我们。与此同时,他也清楚,想要困死一个十万人的部落绝非易事,至少需要三个月乃至半年时间,而他眼下亟需的恰恰是时间。 这是因为他阁罗凤虽然有耐心也有时间等,可他那卧病在床的父亲皮罗阁却没有时间等,所以他必须乘着皮罗阁还活着,尽早登上世子大位,而后利用皮罗阁的余威,迅速掌握南诏军政事务,尽可能赶在皮罗阁临死之前接管南诏国。” 说罢,李景龙从偏罗俟手中接过战书,看都不看,便举起战书说道:“这份战书中,阁罗凤不仅点明我浪穹寨粮草紧缺,还罗列出许多深明大义的大道理,其中无外乎‘顾全部落十万族人、避免无谓伤亡、生灵涂炭’之类的说辞,假仁假义,威逼利诱,迫使我们不得不与他麾下的南诏大军正面决战。大寨主,我猜测的没错吧?” 偏罗俟此时的表情很精彩,最初听到李景龙的话时他满脸惊讶,而后又神情疑惑,甚至还用质疑的目光看着李景龙,脸色忽明忽暗,阴晴不定;直到李景龙丝毫不差的说完战书内容后,他的面部肌肉已经麻木了。 “景龙所言与阁罗凤的战书完全一致。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何你提前知晓?究竟是谷口守将胡全事先并报于你,还是···总不会是未卜先知吧?”既然已经和李景龙和解了,偏罗俟觉得就不该隐瞒自己的想法,于是直接将自己的猜疑说出来。 李景龙闻言坦然一笑:“多谢大寨主信任,李某记下了。”随手揭开战书,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 合上战书,随手递给站在旁边的竹灵倩,李景龙接着说道:“大寨主有此疑惑亦在情理之中,我能够理解。我李景龙乃一介俗人,没有未卜先知的能耐,也不会背着大寨主与守关大将面授机宜。而我之所以能猜到阁罗凤信中的内容,完全是以己度人,换位思考,如果我是阁罗凤也会这么干!” 看到偏罗俟仍然疑惑不解,李景龙进一步解释道:“昔日吐蕃大军围困,我浪穹寨的首任大寨主白洁夫人,为了保全十万族人,不惜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下嫁皮罗阁,最终跳海身亡。如今南诏军兵临城下,十万族人的性命都交到我等手中,我们应该怎么办? 其实,浪穹联盟成立伊始就已经告诉我们,当部落族人面临生死抉择时,我们这些掌权者应该何去何从了。而白洁夫人更是以一介女流之身完美诠释了部落掌权者应尽的责任,崭新的丰碑就在眼前,我们岂能视而不见? 因此,对于这份战书,我李景龙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战~~~!” ······ 深夜无月,天地间充斥着圣洁的荧光。 忽然,谷塬西边的雪山上滑过一团黑影,一闪即逝。 半个时辰后,黑影再现,却出现在南诏大营西侧的木栅围墙下。 “玉龙、黑虎,辛苦你们了。”木栅阴影中,李景龙轻声低语,动作轻柔地抚摸着两只雪獒的鬃毛。 这两只体型巨大的雪獒就是五年前竹灵倩送给白灵的宠物,当时两只小雪獒刚出生尚未睁眼,娇小可人,令白灵小姑娘爱不释手。时隔五年之后,昔日萌哒哒的宠物已经长大,加上浪穹峡谷群山环绕的特殊环境,完美保留了两只雪獒的凶猛野性,使之成为体长七尺、肩高五尺有余的凶悍猛兽。 此刻两只体型庞大、面相凶恶的雪獒,就站在莹白色的雪地里,却让不远处的城楼守军无从察觉,目光一次次扫过这片雪地,愣是没有发现这两只雪獒和它们身后的包裹着白绫的宽大雪橇。 亮白如雪的毛色完美无瑕地融入雪地,被李景龙唤作“玉龙”的那只雪獒,通体雪白,与地上的积雪高度契合,只要“玉龙”不与巡逻守军对视,根本不会暴露行踪。 另一只唤作“黑虎”的雪獒与玉龙略有不同,它身上的毛发也是雪白的,但头顶上方却有三撮核桃大的黑毛,极其显眼。若在白天,五十米开外就能看见,但此刻却是深夜,因此黑虎头上的黑毛掩饰得很好;若不靠近,便很难发现它。 “去吧,去那边的山坳等着,我们很快就回去!”依次摸过两只雪獒的头,李景龙伸手指向百米开外的海拔一百多高的那处山峰,一面轻声叮咛,一面抚摸它们颈项上的鬃毛,示意它们离开。 “嗷~~嘘!别叫,再叫就被人发现了,快走吧。” 近几个月里,雪獒黑虎一直跟着李景龙,跟他最亲,颇有抛弃“老主人”白灵,转而跟随李景龙的架势。因此,李景龙驱使它离开时,它昂头低吼与李景龙告别,可惜它尚未甩开嗓子便被李景龙一把捂住,既而推搡着,让它和雌獒玉龙一同离去。 黑虎疑惑不解地慢慢转身,和“妹妹”玉龙拉着雪橇徐徐而行,一步三回头,泛着幽光的眼珠里流露着人性化的表情——依依不舍。 目送两只雪獒渐行渐远,直至融入雪地之中,李景龙闪身进入暗处,与隐藏在围墙下的竹灵倩、于赠、施望千、邓罗颠和胡全五人会合。 “现在就动手吗?”竹灵倩轻声问道。 李景龙道:“不急,再等等。刚才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我看见大营中央的几座营帐灯火通明,应该是还未就寝。” 竹灵倩闻声点头,五寨主于赠低声囔囔道:“这次还能得手吗?最近三个月里,我们已经连续偷袭行刺三次了。有道是:凡事可一而再,却不能再而三。可我们这已经是第四次了,难道阁罗凤四兄弟还能没有防范?” 李景龙轻轻摇头,“或许阁罗凤兄弟四人的想法跟你一样,接二连三的遭遇行刺,因此他们必然要加强护卫,但是他们决计不会料到,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故伎重施。 好膏药不怕多,管用就行。 此次我们的目标很明确,避开外层营帐,直捣中军帅帐,斩杀敌军统帅,阁罗凤四兄弟能杀一个是一个,最好将他们兄弟四人一锅端了,给他来个‘猛虎掏心’!” ******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杀机四伏 深夜静谧。 南诏大营,营寨正中的北边大帐前,正门廊下伫立一支五十人的亲兵卫队,帐门紧闭,守卫森严。 营帐内,位于前方的四根立柱、十步方圆闲置着,自横梁上垂下一道帷幔,两侧边缘透着光亮。 帷幔之内,莺歌燕舞,嬉笑拼酒声喧嚣,绕梁不绝。 “哈哈~~~!二哥、三哥,时候不早了,把这坛酒喝完,就该歇息了!” 烛火通明的内帐中,六名身姿优美的舞姬长袖环绕,载歌载舞;三步开外的主帐上阶,这座营帐的主人四王子阁诚进满面潮红的靠在胡椅上,左手揽着一名美姬的柳腰,右手抓起一坛美酒,对身旁同样是畅饮美酒、怀抱美女的阁诚节和阁诚崇说道。 阁诚节坐在主位上,闻言笑道:“今夜让四弟破费了,明晚去我的帅帐,二哥我大摆宴席,好好招待两位兄弟。嘿嘿,不瞒二位兄弟,二哥我此次出征也偷偷带了不少美姬,个个姿色出众,能歌善舞。到时,若是你们看上那个,直接带走,二哥乐于成人之美!哈哈~~~!” “好!”阁诚进闻声叫好,眼中闪过一丝窃喜,大笑道:“二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我和三哥把你搜罗的美人带走,你可别舍不得!哈哈———!” 这时,一曲舞罢,舞姬们躬身告退,坐在阁诚节下首的老三阁诚崇似乎意犹未尽,当即叫住她们:“且慢,再舞一曲!” 舞姬们闻声止步,脸色各异,有欢喜也有犹豫,更多的是无奈,遂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她们的主人阁诚进。 阁诚进虽是老幺,如今尚未及冠,却十分肥胖,与其父皮罗阁的体型一样臃肿,而且嗜酒好色;近两年来,随着身体日益成熟,几乎是杯不离手、夜夜笙歌,已然到了无酒无色不欢的程度。 此刻,眼前这陪酒伴舞的九名美姬,是阁诚进费尽心思才搜罗到的才艺俱佳的美人,尤其是领舞的舞姬绣娘,更是被他视为禁脔。 自一个月前绣娘被家奴掳进府中,阁诚进一见之下便怦然心动,惊叹此女气质出众,清纯脱俗,仿佛不沾人间烟火似的美若天仙。因此他一直舍不得下手,礼遇有加,循循善诱,期待着有朝一日绣娘心甘情愿地主动献身。 今夜若不是二哥阁诚节前来饮宴,阁诚进绝不会让绣娘抛头露面,更不会让她当众献舞。当然,这里面也有他有意在二哥、三哥面前炫耀,显摆自己得到一个绝代美人,从而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然而阁诚进万万没有料到,一贯寡言少语的三哥阁诚崇自进入大帐后便一直盯着绣娘,两眼直勾勾的眨都不眨一下,一边看一边喉结蠕动;若不是顾忌还有外人在场,且又是老四名下的舞姬,碍于情面不便硬抢,就阁诚崇那副脸颊涨红、呼吸急促的样子,似乎要把绣娘生吞活剥似的,连皮带骨吞下去,俨然垂涎欲滴,急不可耐。 正是看到阁诚崇对绣娘动了心思,阁诚进忧心如焚,急于结束宴席,并暗中示意舞姬们一曲舞罢便赶快散去,生怕再让三哥阁诚崇多看一会儿便兽性大发,到时候场面就不可收拾了。 阁诚进避犹不及,孰料怕什么来什么,三哥阁诚崇看了一晚上的歌舞竟然还没看够,再次将已经转身离开的绣娘和舞姬们又叫了回来。 这一刻,身为主家的阁诚进一脸难色,百感交集,目光阴冷地盯着阁诚崇,可阁诚崇看都不看他,始终将后脑勺对着他,气得阁诚进腮帮子鼓鼓的,后槽牙咬得咯嘣作响。 看到阁诚进犹豫不决,以绣娘为首的舞姬们不知所措,帐内顿时安静下来,气氛随之紧张起来。 突如其来的沉寂和无形中的僵持,悉数落在阁诚节眼里,他洞若观火,将老三和老四两人的心思摸得透彻。可他自己对绣娘何尝不是十分眼热,第一眼看到绣娘,他的眼球就不听使唤地跟随绣娘优美的舞姿转动,目光始终锁定在绣娘身上最挺拔最幽深的部位。 然而阁诚节作为兄长,不光岁数比两个胞弟大,心机城府也在他们之上。他善于隐藏自己的欲望,喜怒不形于色,本身虽然也极其好色,却能压制自己的欲望,因为相比于美色,他更在意权势和地位。 “罢了,时辰不早了,尔等都退下吧!”就在阁诚崇恼怒地扭头看向阁诚进之时,阁诚节拂袖一挥,屏退舞姬,连身边侍候的陪酒美姬也一并赶走。 “哼!”狠狠地瞪了阁诚进一眼,阁诚崇颇为不甘地扭过头,既而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嘭”的一声,将酒樽重重地蹲在桌案上。 阁诚进看懂了他的眼神,知道这事没完,三哥记恨上自己了。可他并不打算忍让,因为绣娘是他的心头肉,为了拥有她,即使与三哥反目成仇,他也在所不惜。 隔岸观火的阁诚节知道两个弟弟心里有火,裂隙已经形成,日后只怕又要生事端。而他作为兄长,理应出面调解,可他却没有这么做,甚至根本没有调解矛盾的念头。 不过,阁诚节虽然可以装作视而不见,但场面话还得说:“我们三人是同胞兄弟,不能因为一个女人伤了和气,更不能不顾兄弟亲情内讧私斗。好了,女人的事你们私下解决,现在我们商议一下目前的战事。” 话音一顿,阁诚节脸上的表情陡然一变,一脸阴骘地道:“这个我们兄弟三人联手,迫使那个孽种(阁罗凤)以大军统帅的身份向浪穹寨下战书。这两天我思前想后,觉得这事看似是我们压了他一头,实则有利有弊。 有利于我们的是,一旦浪穹寨不应战,仍旧坚守不出,那么这场战争必将迁延日久,僵持不下;到时候,父王怪罪下来,我们便可将所有罪责全都推到那个孽种身上,既而夺走他的军权,铲除其党羽。 但是这么做的弊端也很明显。众所周知,浪穹寨大寨主偏罗俟昏聩无能,志大才疏,而且狂妄傲慢,目中无人;倘若他脑袋一热,自以为是的认为,凭借浪穹寨两万兵马便可与我七万大军正面一战的话,那我们便是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将唾手可得的功劳硬生生地让给了那个孽种,等于亲手将他推上世子之位。” 缓气之余,阁诚节叹了口气,沉声道:“不管浪穹寨敢不敢出战,都不能让那个孽种有再次建功的机会,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王辛辛苦苦建立的南诏国和祖宗留下的基业传给那个孽种!” 阁诚崇和阁诚进二人闻言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俩的立场与阁诚节完全一致,因为他们兄弟三人是血脉相连的一母同胞,而他们名义上的大哥“阁罗凤”,却是个来历不明的不知何人所生的孽种。 从阁诚节三兄弟记事起,就从未见过阁罗凤的母亲,加上阁罗凤的年龄比他们大得多,即使是他们三个之中年龄最大的阁诚节,也比阁罗凤小十岁。 巨大的年龄差距,使得阁诚节三兄弟自幼便与阁罗凤不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和阁罗凤之间愈发格格不入,矛盾越来越大,私下里的争斗也愈发剧烈。直至三个月前的王陵遇刺,双方彻底撕破脸了,从昔日的勾心斗角直接转化为明枪暗箭,势不两立。时至今日已然演变为明暗交替的残酷博弈。 此番皮罗阁重伤瘫痪,促使双方的争斗进入白热化,斗争愈演愈烈,如今已经到了最为残酷血腥的殊死博弈时刻。 胜负在此一举,胜者赢得一切,败者万劫不复。 征讨浪穹寨就是他们三兄弟与阁罗凤之间的最后一搏。 一想到失败之后的悲惨下场,年龄最小的阁诚进吓得浑身哆嗦,咧着嘴带着哭腔说道:“父王重病瘫痪之后愈发不待见我们了,却格外器重阁罗凤,照此下去,恐怕我们争不过他!” “尽说丧气话,没出息!你除了喝酒睡女人之外,还能干什么?废物!”老三阁诚崇怒声斥骂道。 阁诚节微微摇头,“其实四弟说得没错。一直以来,父王都很器重那个孽种,事事偏向他,以至于我们和那个孽种明争暗斗始终处于下风,处境十分被动。 所以,我们必须想个办法阻止那个孽种登上世子之位,这次我们不能心存侥幸,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漏洞,确保万无一失!” 阁诚进闻言一脸苦涩:“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阁诚崇怒瞪着他,沉声道:“当然有办法,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说罢,他抬起右手,狠狠地斜划下去。 “嗯?”阁诚节诧异地看了阁诚崇一眼,眯着眼睛,脸色阴冷至极:“三弟所想与我不谋而合。此事不能拖延,以免夜长梦多,所以······今夜就动手!” ******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顺水推舟 错落有致的营帐间,几道黑影疾掠而过,无声无息。 惟有冰封的地面上散落的几撮冰凌碎絮,以及营帐之间被踩碎的冰渣,证实有人来过。 兔起鹘落间,一座座营帐、一排排木屋被黑影甩在身后,再绕过西边依山而建的巨大马厩,位于营寨中心的四座中军大帐便暴露在眼前。 忽然,走在前面的黑影骤然身形一顿,迅速收回已经迈出的左脚,身形一转,贴身靠在马厩的木桩上,隐匿于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他抬手轻摇,示意身后的同伴停止前进,潜伏待命。 “为何停下?被发现了?”看到李景龙打出之前约定的手势,竹灵倩纵身一跃,轻如无物地落在他身后,近乎贴着李景龙的后背。 一缕寒风拂过,身着紧身夜行衣的李景龙顿感后背一暖,两侧肩胛处传来一阵酥软,沁人心脾的香气涌入鼻腔,令他神色微变,心跳骤然加快。 瞬间愣神之后,李景龙暗自纳闷:“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这个妖精是欲望过盛还是那根神经又错乱了,为何不厌其烦地撩拨我?动不动就往自己身上靠,还动手动脚的百般挑逗,自己越是避让她越来劲,愈发不知收敛了。难道她不知道这么肆无忌惮的诱惑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很容易擦枪走火么?” 想到这里,李景龙颇为无奈地摇摇头,摒弃杂念,无需回头,他就知道竹灵倩的俏脸已经落在自己的左肩上,吐气如兰,左耳被她呼出呃热气包裹着。 “别闹,这可是南诏大营。此刻我们真正是身陷千军万马之中,稍有差池,就会身首异处,死无全尸!”李景龙轻轻耸耸肩,低声警告她不要玩火**。 然而竹灵倩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感觉很刺激,不仅紧紧地贴着他,还用那硕大挺拔的胸器狠狠地挤压他的后背,并且一双玉手环抱过来,从背后紧紧地抱着他。 霎时李景龙心旌摇曳,呼吸加重变得急促起来,体温迅速上升,下半身很不争气的有了反应,撑起一座规模可观的大帐篷。 强烈的身体本能反应让李景龙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根本经不起竹灵倩挑逗,她一碰自己,自己的身体就会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你等着,这次若能活着回去,我一定收了你这妖精,为那些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男人除害!”强忍着愈演愈烈的身体欲望,李景龙头也不回的恶狠狠地说道。 “哼!人家好怕哟~~”贴着他的脖子,竹灵倩轻轻摩挲着李景龙的耳垂,亲昵道:“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你若是男人,到时候就别退缩,反正你早就占尽了老娘的便宜,我···不介意让你占个彻底。”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这句几乎微不可闻。 李景龙闻言眼睛陡然睁大,不自禁地扭头瞄了她一眼,“不要闹了,正事要紧。”说罢,他伸手指向前方百米开外的四座军帐中最南端的那座营帐,竹灵倩随指望去,赫然看到一群同样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正在营长外围快速穿插,俨然欲将整个军帐包围起来。 “咦?这···想不到夜袭敌营的还不止我们六人,竟然遇上了同道?”竹灵倩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惊讶道。 李景龙点头道:“嗯,看起来他们的目的和我们一样。不过,这群刺客有些蹊跷,出现得太突然了,不但人数众多,还神出鬼没,竟能悄无声息地避开外营,直接包围整座营帐。这才是大手笔呀,人家比我们专业,更像刺客!” 竹灵倩应声道:“的确。我们此行只有六个人,只能进行针对性极强的精准刺杀,一击不中,便要迅速撤离,否则就会全军覆没。再看眼前这伙刺客,足有两百多人,其中还有几个身负黑色铠甲之人,可谓人多势众···呃,不对!他们这么多人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 这时,李景龙插话道:“看这架势,应该是他们兄弟之间起了内讧。这兄弟四人长期明争暗斗,却互有胜负,一直僵持不下;如今皮罗阁病重,储君之争已然到了最紧要关头,便图穷匕现,下死手了。” 双眸直勾勾盯着远处快速移动的刺客队伍,竹灵倩心头一动,美目流转,“这么说,我们可以就地潜伏下来,隔岸观火,坐视他们互相残杀,等到他们快要分出胜负之时,我们再突袭出手,将他们兄弟四人一网打尽。” 李景龙闻言一怔,沉思不语。 少顷,在竹灵倩满目期待的注视下,李景龙不置可否的问道:“能认出这伙刺客是谁的人马么?” “呃,当然可以。”竹灵倩愕然应声,心里颇为失望,脸色不太好,索性身处黑暗之中,李景龙看不到她的表情。 稍稍平复情绪,竹灵倩指着那群鬼鬼祟祟的黑衣刺客,低声道:“那三个披挂铠甲之人的背影,看上去是不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三人就是阁诚节三兄弟。三人之中,前面那个身形高瘦的是阁诚节,中间体格魁梧的是阁诚崇,后面那个像猪一样肥胖臃肿的是阁诚进。” “嗯?”李景龙神情一震,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沉吟道:“如此说来,他们此刻围困的营帐便是阁罗凤的中军帅帐?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正想抓个敌兵拷问阁罗凤的帅帐在何处呢,不承想,阁诚节三兄弟竟然直接给我们带路,而且···他们似乎比我们还急,居然赶在我们前面抢先下手。这样也好,今晚我们有热闹可看了。嘿嘿~~~” 竹灵倩闻言后颇感振奋,暗道这才是我竹灵倩的男人,心有灵犀,不谋而合。 “那我们就隐藏起来,隔岸观火,坐等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而后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不等竹灵倩把话说完,李景龙便摇头说道:“不,渔翁虽好,却要有鱼可收才行。你仔细观察阁罗凤的营帐周围,是不是太安静了? 不仅如此,这座营帐几乎完全不设防,以至于阁诚节三兄弟仅凭两百余人就能悄无声息的合围整座营帐。这可是阁罗凤的中军帅帐,防御竟如此之差,简直不堪一击。难道说鼎鼎大名的‘罗凤战神’是夜郎自大的狂妄之徒?” “呃?”竹灵倩闻声惊诧,疑声道:“听你一说,还真是很安静,这不符合常理呀?据我所知,阁罗凤与阁诚节三兄弟争斗多年,任凭阁诚节兄弟三人使出浑身解数,他始终技高一筹,游刃有余。可眼前情形却是···莫非他早有预谋,故布疑阵引阁诚节三兄弟先出手,而后狠下杀手,以绝后患?” 李景龙颔首点头,“应该是这样。阁罗凤其人不仅诡计多端,阴险狡诈,还智谋过人,文韬武略。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对阁诚节三兄弟怀有极重的提防之心,无论何时,只要有阁诚节三兄弟在身旁,他始终保持告诉戒备,此番征讨我浪穹寨也不例外。 因此我猜测,在他心里,想方设法除掉阁诚节三兄弟比剿灭我浪穹寨更重要;毕竟,于他而言,争夺南诏储君之位才是第一位的。所以,在尚未除去阁诚节三兄弟之前,他绝对不会掉以轻心,更不会疏忽大意,哪怕是睡觉也要睁一只眼睛。” 竹灵倩闻声色变:“那眼前···这是个圈套?” “对。请君入瓮,兵家常用的谋略,如今被阁罗凤用在他的三个弟弟身上了。” “那我们怎么办?” 李景龙凝视着那座静寂的营帐,脸上露出浓浓的杀意:“阁罗凤是我们的敌人不假,可阁诚节三兄弟也不是我们的朋友。 人算不如天算,此番我们既然碰上了,自然要善加利用,把南诏大营搅个天翻地覆。待会我们尾随阁诚节的队伍之后进入帅帐,推波助澜,让他们兄弟之间的厮杀更猛烈些,然后各个击破,逐一斩杀敌酋!” ******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龙战星野(上) 夜空无月。 惟有稀稀疏疏的星辰散落在银河中,星光暗淡,宛若藏身黑暗中窥视人间的眼睛,若不仔细观察,几乎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寂静无声的帅帐外,两百余名黑衣人如鬼魅一般身形疾掠,悄无声息的靠近营帐,并迅速完成合围。 就在这时,站在帅帐外正后方的阁诚节仰头仰望夜空,看到北斗七星已然东移,顿时便知子时已过,此刻已是丑时(凌晨两点左右)。 扭头看向阁诚崇和阁诚进,此二人心有所感的同时侧身,兄弟三人目光相遇,悄然达成一致。 见此,阁诚节轻轻颔首,勇猛过人的阁诚崇当即会意,顿时举起右手,正视前方,振臂一挥。 四位独挡一面的黑衣头领看到“动手”的手势后,毫不犹豫地挥刀划破营帐,一面顺着豁口抬脚猛踹,一面低吼:“兄弟们随我杀进帅帐,斩杀阁罗凤,杀~~~!” “喀喀———嘭嘭嘭!” 刀锋迭出,手起刀落,挡在黑衣人面前的密不透风的营帐被利刃划出数百处破洞,紧接着,支撑帐幔的木架被踹翻。 顷刻之间,这座威严高大的中军帅帐变得千疮百孔,四面合围的两百多名黑衣刺客蜂拥而出,争先恐后地冲杀进去。 “嗵嗵~~!”脚步声轰隆响亮,在营帐上空回响激荡。 尾随而入的阁诚节乍一走进帅帐,右眼皮便开始跳个不停,等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时,顿感不妙,不由自主的惊声疾呼:“不好,有埋伏,快撤———!” 堂堂中军主帅的帅帐里竟能听到回响声,这意味着什么?这说明营帐内很空旷,里面根本没有人,整座营帐都是空的。 亲眼看到这一幕,只要不杀傻子,便不难想到这是个陷阱,一个早有预谋且精心布置的圈套,事先不露丝毫破绽,却暗中挖好陷阱,只等阁诚节三兄弟前来自投罗网。 “这时候想走,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果不其然,就在阁诚节一面大声疾呼,一面冲出帅帐之际,只见原本空寂无人的帅帐外,突然出现一个勒马而立的身影,既而伴随一阵“轰轰”巨响,一只只火把突兀出现在帅帐外围一百米处,围绕营帐组成一个巨大的火环,将置身帅帐之中的阁诚节三兄弟及其麾下两百余名亲信部将团团包围。 须臾间,数以千计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内营,而位于大营正中的中军帅帐更是亮如白昼,让阁诚节三兄弟及其部众无法遁形,悉数暴露在亮光之中。 “诚节、诚崇、诚进,你们真是我的好弟弟!若今夜我留在帅帐中,恐怕此刻已经成了你们的刀下之鬼,甚至乱刀砍死,碎尸万段。这就是我阁罗凤的兄弟,我以有你们这样的兄弟而感到耻辱,羞与你们为伍!” 策马军前,阁罗凤痛心疾首的怒斥阁诚节三兄弟,一字一句就像刀子一样刺入阁诚节三人的心里,让他们在中军数千将士面前颜面扫地,丢人现眼。 此刻,不管阁罗凤说什么都令人信服,因为阁诚节兄弟三人率众弑兄的举动已经清楚无误地摆在众军面前。 那支离破碎的帅帐和那站在破落营帐中的两百多名黑衣刺客,足以说明阁诚节三兄弟企图刺杀兄长阁罗凤的既成事实。这一幕被数千双眼睛亲眼目睹,众目睽睽之下,岂容阁诚节三人狡辩抵赖? 耳边激荡着阁罗凤的斥骂,阁诚节和阁诚崇、阁诚进兄弟三人面如死灰,神情呆滞,茫然不知所措。 这一刻,他们惊呆了,直挺挺地愣在那里,脸色瞬息万变,表情极其丰富:震惊,畏惧,沮丧,懊恼,惶恐。这些负面情绪随着阁罗凤的话语而转变,渐渐地化繁为简,万念归一,呈现在他们脑海里的只剩下畏惧惶恐。 阁诚节三兄弟真的害怕了,怕得要命,因为阁罗凤话里话外都透着杀意,摆明着不会放过他们,真得想要他们的命。 一刹那,这兄弟三人平生第一次感觉死亡距离自己竟是如此之近,近在咫尺,此刻它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恍惚间,他们三兄弟不约而同地做出相同的动作,心脏怦怦直跳,拼命的吸气,多吸一口是一口,不然等到刀箭加身的那一刻,再想多吸一口空气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嘭———!”就在阁罗凤话音方落之际,浑身哆嗦不止的阁诚进双腿发软,瘫倒在地,从下身铠甲缝隙中流出一滩黄水,不多时,便浸湿一大块黄土,而阁诚进则瘫坐在尿渍浸润的黄泥巴上,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丑态毕露。 或许是眼角余光瞥见了老幺阁诚进的丑态和怯懦不堪,使得陷入呆滞中的阁诚节和阁诚崇骤然清醒过来。但他们俩并没有伸手把老幺阁诚进搀扶起来,而是看都不看他一眼,任由他当众出丑,丢人现眼。 故作镇定的抬起头,阁诚节满脸阴沉地看向骑着高头大马的阁罗凤,眼神飘忽不定,显示出他此刻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冷静。恰恰相反,内心深处的焦躁不安和极度恐惧促,使阁诚节外强中干,根本不敢和阁罗凤对视。 然而二十多年养成的深入骨髓的傲慢禀性,促使阁诚节绝对不会当众向阁罗凤低头,更不会毫无羞耻地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这是因为在阁诚节心里,自己是正室所生的嫡系继承人,而且是长兄,理应是南诏国的正统继承人。反观他名义上的大哥阁罗凤,来历不明,其母连名讳都没留下,王室宗谱上根本没有她的名字,也没有阁罗凤的生平出处。 因此阁诚节一直认为,阁罗凤是自己父亲和宫中婢女媾合生下的私生子,纵使贵为长兄,也是庶出的孽种,根本没有继承南诏王位的资格。是以阁诚节从记事起就看不起阁罗凤,十几年来从未正眼看过他,背地里一直称其“孽种”,却碍于父亲皮罗阁的威严,不得不在人前口是心非的叫他一声“大哥”。 此时此刻,面对阁罗凤盛气凌人的嘴脸,阁诚节虽然心怀畏惧,担心阁罗凤对自己痛下杀手,但骨子里高傲和暗中打听到的隐秘,促使他壮着胆子,有恃无恐的当众驳斥阁罗凤。破口大骂,争锋相对。 “收起你那面目可憎的嘴脸,别假惺惺的装好人了!你阁罗凤是什么人其实不用我说,众将士也都知道,之前浪穹寨三寨主李景龙就曾当着父王和禁卫军的面,揭露你的伪善面孔,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就是你阁罗凤的为人!” 话音一顿,阁诚节想到阁罗凤方才对自己的指责,当即争锋相对,破口大骂:“你个来历不明的孽种,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时至今日,你知道你娘是谁吗,你是哪里来的?甚至,我一直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父王的儿子?” “啊~~~!”一语激起千层浪,围堵阁诚节的数千名众军将士闻言后一片哗然,不约而同地看向阁罗凤,都想亲耳听着他否认,既而怒斥阁诚节一派胡言。 然而,让中军将士们惊诧莫名的是,阁罗凤听到阁诚节的话后,竟然当众沉默了。 霎时间,跟随他东征西讨多年的五千名中军将士的心沉入谷底,了解阁罗凤的他们已经知道了答案:沉默就是默认。 原来阁诚节说得是真的。 堂堂南诏大王子竟然不是诏王皮罗阁的儿子,太荒谬了,世间竟有如此离奇之事? “咻!”正当阁罗凤与阁诚节两班人马陷入僵持之时,一支利箭划破长空,直奔阁罗凤的面门飞去。 ****** 【鸣谢:感谢sxcdbei、(稻草人)、张北游和天涯海海角书友打赏支持,多谢!】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龙战星野(中) 流矢破空,寸芒湛湛。 驻马阵前的阁罗凤陡然看到一点星光迎面袭来,霎时但见他那冷漠锐利的双瞳急剧收缩,寒芒无限放大。 暗箭欺身的一刹那,阁罗凤岿然不惧,只见他侧身避让,倒提在手中的战刀突然翻转,迎空横斩,“铛”的一声击中迎空而来的暗矢,将其震落坠地。 挥刀击落暗箭的同时,阁罗凤赫然看到站在阁诚节身后的三弟阁诚崇忙不迭地收起三石强弓,而且脸颊涨红,一副惊慌失措“做贼心虚”的样子。 顿时,阁罗凤勃然大怒:“暗箭伤人,卑鄙无耻!阁诚崇,看来你真是长大了,胆子不小啊,敢在我面前舞刀弄枪,暗箭偷袭?既然你们不认我这个大哥,那就休怪我翻脸无情了!” 说罢,阁罗凤神情暴戾,杀气腾腾,再不想多说一句。 “希聿聿~~!” 战马长嘶。只见阁罗凤横刀立马,掌中战刀直指阁诚节三兄弟及其身后的黑衣刺客,怒声暴喝:“众将士听令,阁诚节、阁诚崇、阁诚进目无军纪,犯上作乱,按律当斩!众军听我号令,杀~~~!”脱缰纵马,话音未落,阁罗凤便一马当先,挥刀冲向面无人色的阁诚节。 事实上,阁罗凤根本不用身先士卒的率军厮杀,他完全可以下令弓弩手放箭,一轮乱箭齐发,足可将阁诚节三兄弟及其麾下两百余名亲信部曲射杀殆尽。然而阁罗凤却偏偏没有这么做,反而舍近求远,直接率军冲杀,显然他是想亲手斩杀阁诚节兄弟三人。 由此可见,刚刚阁诚节公然质疑阁罗凤的出生来历,还肆无忌惮地侮辱他已故的母亲,此举无疑触犯了阁罗凤的逆鳞,使他杀心大起,宁可舍弃最简单有效的弓弩射杀,也要亲手斩杀阁诚节泄愤。 “杀———!”尽管中军将士心中疑窦丛生,对阁罗凤大王子的身份充满质疑,但是三军统帅阁罗凤一声令下,多年征战的铁血军纪促使他们本能的听从号令,闻声而动,向围困之中的阁诚节等人悍然发起攻击。 看到阁罗凤率军杀将而来,阁诚节惊惧之余,一边疾步后退,一边拉起阁诚进,满脸狠色的厉声道:“三弟、四弟,都振作起来!这个孽种早就想除掉我们三兄弟,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此番我等行刺失败落在他手上,无疑正中孽种的下怀,他决计不会放过我们,势必除之而后快。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战!” 稍作停顿,缓口气之后,阁诚节拔出佩刀,大声喊道:“兄弟们,如今我们身陷重围,退无可退,唯有决死一战才有一线生机!阁罗凤不让我们死命,我们就要他死!。兄弟们,给我杀~~!” 阁诚崇闻声附和:“横竖都是死,跟他们拼了,兄弟们随我杀!”伸手接过亲兵抬着的战刀,阁诚崇手握长柄战刀,大步飞奔,悍然冲向策马杀来的阁罗凤及其身边的骑兵卫队。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此刻,有阁诚崇身先士卒做表率,两百余名黑衣卫队顿时热血上涌,萦绕心头的畏惧随之悄然遁形,随即黑衣卫队奋起拼杀,一百多名身手矫健的勇士跟随阁诚崇冲锋迎战,余下百人搭箭上弦,射杀冲杀过来的骑兵战马。 “嗖嗖~~~!”箭矢破空声大作,黑衣卫队的弓箭手后发先至,赶在阁诚崇率军交手之前,迎头痛击策马冲锋的中军骑兵,射人先射马。 “嘭嘭”巨响声中,冲锋在前的数十名骑兵轰然栽倒,就连一马当先的阁罗凤也被利箭袭扰,迫使他不得不勒马减速,挥舞战刀击落流矢。 “杀~~~!”就在阁罗凤被迫勒马之际,阁诚崇脚下生风,纵身一跃,凌空挥刀劈向被乱箭打乱阵脚的阁罗凤。 “来得正好,省得我去找你,受死吧!”乍见阁诚崇腾空杀来,阁罗凤不怒反喜,掌中战刀自下而上疾掠而起,在头顶上方挡住阁诚崇的战刀。 “锵———噔噔~~~!” 一声砰然巨响,两柄战刀相撞激起三尺长的光芒,火花四溅之中,阁罗凤胯下座骑吃力不住,嘶吼着连连后撤,而马背上的阁罗凤更是被千钧巨力震得身体后仰,紧握战刀的双手虎口绷裂,血流如注;若不是他久经沙场,厮杀经验老到,加之坚韧过人,只怕手中战刀已然把持不住,被阁诚崇一刀震落脱手了。 “哼!小畜生好大的力气,我之前倒是小瞧你了!”被阁诚崇腾空一刀击退的阁罗凤,咬牙硬撑着勒马停稳,满脸通红的冷哼一声,输人不输阵。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阁罗凤心里清楚:自己这次看走眼了,也太过托大,以至于乍一交手就受了伤。 与此同时,更让阁罗凤感到万分诧异的是,一向被他视为鲁莽匹夫的阁诚崇,竟在短短两年之内武艺大成,一身战力竟然丝毫不弱于自己,再加上阁诚崇天生力大过人,其综合实力竟比阁罗凤还略深一筹。 这一发现,着实让阁罗凤大感意外,随即也让他清晰地意识到,阁诚节三兄弟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堪,或许这兄弟三人非但不简单,反而还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才能和保命本领。 一念至此,阁罗凤不再与阁诚崇单打独斗,毕竟明知打不过人家还硬着头皮迎战,这不是勇敢而是愚蠢,智者所不为。 “众军上前,把他围起来,生死不论!谁能生擒或斩杀此贼,本将军重赏,连升三级,赏千金!”勒马退入亲兵卫队之中,阁罗凤大声下令道。 “大将军有令,但有生擒或斩杀阁诚崇者,赏千金,晋升三级!”阁罗凤的亲兵队长极为乖巧,闻声后立即将奖赏传达下去。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顷刻之间,数以百计的中军将士蜂拥上前,悍不畏死地冲向阁诚崇,致使阁诚崇深陷铁甲人海之中,斩不尽杀不绝,前赴后继的敢死勇士将他团团围住,使他奋力搏杀,左右折冲,疲于奔命。 就在阁诚崇身陷重围之时,破落帅帐中的战斗也愈演愈烈,兵少将寡的阁诚节和阁诚进二人同样身陷险境,拼命厮杀,却无法前进一步,更无力冲出重围。 ······ “终于打起来了,也不枉我暗中偷袭,枉作小人!” 残破帅帐后方的内室中,藏在废墟中的李景龙透过东倒西歪的横梁缝隙,清楚地看到阁罗凤和阁诚节两班人马正在剧烈厮杀,数以千计的兵士在这略显狭小的帅帐周围追逐拼杀,短时间内很难分出胜负。 这场你死我活的火拼,让李景龙十分欣慰,准确地说应是窃喜不已。因为眼前的激战是他亲手炮制的,刚才若不是他冒着暴露行踪的危险,暗中放箭偷袭阁罗凤,也许这场内讧火拼就不会发生,前提是阁诚节三兄弟主动向阁罗凤低头认输。 正是因为李景龙敏锐察觉到,阁罗凤四兄弟之间关系微妙,以致这场一触即发的内讧厮杀很可能胎死腹中,这一发现迫使李景龙不得不暗中出手,暗箭射杀阁罗凤,虽然并未得手,却成功地打破了僵局,既而引发了这场异常惨烈的厮杀。 “刚才阁诚节那番话不像是杜撰出来的?莫非阁罗凤真得不是皮罗阁的亲生儿子?”黑暗中,李景龙低声对竹灵倩问道。 ******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龙战星野(三) 忽暗忽明的废墟中,李景龙低声对竹灵倩问道:“刚才阁诚节那番话不像是杜撰出来的?莫非阁罗凤真得不是皮罗阁的亲生儿子?” “阁诚节没有说错,阁罗凤不是皮罗阁的儿子。” 近乎躺在李景龙怀里的竹灵倩慵懒应声,此刻她已然意乱情迷,因为横梁下的空间实在太狭小,致使她和李景龙紧紧贴在一起,肌肤相连,彼此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这样近乎零距离的亲密接触,对于竹灵倩这个已经熟透得如同水蜜桃一样的且偷食过禁果滋味的妩媚女人来说,无疑是无法抗拒的致命诱惑。 若不是顾及身边还有旁人,以她此时情难自禁的迷乱状态,不管李景龙有没有想法,她都会主动出击,生扑李景龙。 竹灵倩并非不守妇道不矜持,而是这种亲昵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此之前他们俩就有过肌肤之亲,只是李景龙还蒙在鼓里,犹不自知而已。 矜持大多数时候仅仅是针对陌生人而言的,是青年男女交往中懵懂羞涩的表现,然而一旦越过底线、尝过禁果,矜持、忸怩、羞涩等行为表现就会彻底消失,一切行为会变得简单直接,火辣且激烈。 竹灵倩此刻意乱情迷的样子就是初尝禁果后的表现,只可惜李景龙不解风情,亦或身不由己,理智战胜了欲望,根本不予回应。 看到李景龙木头桩子似的心思全在目前战局之上,竹灵倩羞恼不已,一双柔荑狠狠地拧着他腰间的软肉,直至李景龙痛得龇牙咧嘴,忍不住回头瞪她一眼,竹灵倩才悻悻罢手,既而收起泛滥情丝,低声讲述南诏国的前身蒙舍诏不为人知的秘辛。 “三十多年前,蒙舍诏是西南六诏部落中并不起眼的小部落,不仅领地狭小,而且部落人口也很少,老幼妇孺全族不满五万人,远不及五诏部落强大。然而蒙舍诏却好勇斗狠,勇猛善战,一次次挑起周边部落的战争,不断侵占其他部落的领地、掠夺钱粮人口,并借此迅速发展壮大。 在一次与施浪诏的部落战斗中,施浪诏老诏主(即白洁夫人的公公)率部战斗,厮杀正酣之时佯作不敌,领军撤退,诱使蒙舍诏军队穷追不舍,深入峡谷之中遭遇施浪诏埋伏。 当是时,两侧山峰上檑木礌石纷落如雨,施浪部落勇士居高临下,万箭齐发,而身陷绝境的蒙舍诏前军先锋正是皮罗阁和他的大哥,乱箭之下,他大哥飞身下马,将弟弟扑倒在地,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死死地护住皮罗阁。 战后,蒙舍诏三千先锋军全军覆没,先锋大将被万箭穿心,而副将皮罗阁却在兄长拼死救护下幸免于难。自家兄长战死沙场,却留下形单影只的孤嫂和一个三岁大的男孩,年仅十七岁的皮罗阁感念兄长恩义,遂将侄儿收为假子,视如己出。 几年后,孤嫂郁郁而终,蒙舍诏老诏主也相继病逝,皮罗阁即位,带领部落族人东征西讨,攻城略地,蒙舍诏日益强大起来。 八年前,皮罗阁重金贿赂大唐剑南观察使及姚州都督等坐镇西南的边关将领,促使大唐皇帝李隆基册封他为云南王,统领六诏部落。 自此,皮罗阁一飞冲天,与大唐剑南军里应外合,一举剿灭五诏部落,建立南诏国,自领诏王。而被他收养的假子阁罗凤也早已长大成人,颇有乃父之风,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光勇猛善战,还智计过人,他长年跟随皮罗阁征战,且屡立战功,声名日显,威望渐浓,羽翼初成。 是以南诏国建立后,皮罗阁愈发倚重阁罗凤,正式册封他为右羽林大将军,并屡屡派遣他统兵出征,担任三军统帅。 等到阁诚节兄弟三人相继长大成人时,其长兄阁罗凤羽翼已丰,威望日盛,树大根深,令阁诚节三兄弟可望而不可及,无法撼动。 三十余载光阴如白马过隙转眼即逝,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已成往事,一代新人胜旧人,伴随阁罗凤的阁罗凤强势崛起,昔日蒙舍诏的秘辛也已湮没尘封,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阁罗凤的真实身份,而那屈指可数的知情者则迫于阁罗凤的权势和威望,三缄其口,只字不提。 久而久之,这件陈年往事便彻底被人遗忘了,以至于时至今日,南诏辖下的百万民众都知道大王子阁罗凤德才兼备、智勇双全,是南诏储君的第一人选,却不知他其实不是皮罗阁的嫡子,根本不具备继承大统的资格。” 听完竹灵倩的叙述,李景龙唏嘘不已:“我道阁罗凤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无论是威望资历还是德行能力都无可挑剔,却一直无法成为南诏世子,原来根结却在这里!看来皮罗阁虽然将他视如己出,但骨子里还是偏向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是顾忌阁罗凤日益壮大的羽翼势力,以及其卓越不凡的能力,致使皮罗阁左右为难,犹豫不决。” 事实正如李景龙所料,如今南诏国的局势已经不再是争夺世子之位那么简单,其中还有诸多不为人知的斗争和较量,甚至还隐藏着无法预知的叛乱危机。 一方面,皮罗阁顾念已故兄长的救命大恩,又爱惜羽毛,做不出忘恩负义的事,因此他不得不厚待假子阁罗凤;另一方面,阁罗凤本身文韬武略,能力超群,多年来不仅尽心竭力地辅佐皮罗阁平定五诏部落,还恭顺敬孝,不露丝毫破绽,令满朝文武交口称赞、为之信服,也让皮罗阁找不到借口削弱其兵权和实力。 与此同时,阁罗凤城府极深,暗渡陈仓,私下里网罗了一批文官幕僚,又因其长期执掌大军,不仅拉拢了许多军中宿将,还培养了一大批亲信部将。十几年下来,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在军旅之中,阁罗凤都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枝繁叶茂,根深蒂固。 以至于,即便是皮罗阁想要削弱他的实力,也得三思而后行,小心翼翼不露声色的徐徐削弱,唯恐操之过急,逼得阁罗凤狗急跳墙,引发宫廷政变或南诏内乱。 而这一切都取决于南诏王皮罗阁如何抉择,真可谓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佛者,国泰民安,风和日丽;而魔,则是南诏国战争迭起,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时间在废墟间窃窃私语中流失。 ******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龙战星野(四) 时间在废墟间窃窃私语中流失。 但废墟外的战斗厮杀,却并没有因为他们的低声交谈而停止中断。 残破不堪的帅帐内外,随处可见南诏中军将士追杀黑衣人的身影,而原本被分散围困的阁诚节、阁诚进和阁诚崇三兄弟,经过一番浴血拼杀,终于再度聚在一起,并纠集了近百名黑衣亲卫,且战且退,企图撕开一道缺口,杀出重围。 此刻,阁诚节三兄弟在黑衣亲卫的掩护下已经退到帅帐后方,距离李景龙一行五人的藏身之处仅有三十步之遥。而之前跟随李景龙一道前来探营行刺的谷口守将胡全,则奉命留在大营之外,负责接应撤退。 这是李景龙惯用的手段,每逢战事未胜先算败,提前部署退路,以免事到临头自乱阵脚,像无头苍蝇一样瞎碰乱撞。 “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乱糟糟的废墟中,浪穹禁卫首领邓罗颠看着李景龙和竹灵倩大伤风化的抱在一起亲昵私语,他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们旁若无人的“亲热”,提醒二人亲热也要看地方,眼下还不是亲热的好时候,而废墟之中也不是男欢女爱的好去处。 看到邓罗颠出头做恶人,搅散了一对痴男怨女的“好事”,施望千和于赠二人顿时松了口气,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下了。 紧随邓罗颠之后,于赠噎着嗓子轻声道:“机会就在眼前,阁诚节三兄弟距离我们只有一箭之遥,若暗箭偷袭,我们完全可以用手弩悄无声息地干掉他们,然后全身而退。” 李景龙神情一震,思索着说道:“于兄言之有理,只是···于兄有没有注意到,阁罗凤麾下的绝大多数兵士都不约而同地刻意避开阁诚节兄弟三人,根本不和他们碰面,即使偶尔碰到也没有下死手,仅仅是象征性的招架几下便佯作不敌,转身就跑。 否则,凭借中军数千将士,若真想斩杀阁诚节等人,或集体冲锋或乱箭齐发,顷刻之间便可将阁诚节麾下两百余人斩杀殆尽。” 于赠闻言惊愕,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这些军士对阁诚节三人心存顾忌,不敢下手?” “嗯,除此之外,还有其它解释么?”李景龙微微颔首道。 “那我们怎么办?” 注视着不远处的厮杀,李景龙沉吟道:“眼前这支兵马是阁罗凤的嫡系亲军,然而这些兵士却对阁诚节手下留情,只是碍于阁罗凤当面,不得不执行军令。如此可见,刚才阁诚节当众揭发阁罗凤的身世作用不小,军心动摇,人心不稳。由此不难看出,阁诚节三兄弟还有些用处,若是一箭杀了,未免太可惜了。” 话音一顿,李景龙轻轻推着躺在怀里的竹灵倩起身,而后抓起地上的蚩尤战刀,对身后于赠三人下令道:“既然阁诚节兄弟三人在南诏国颇有影响力,那我们就不能轻易错过,此番务必生擒他们,以便日后为我所用。 邓罗颠负责擒拿阁诚进,施望千、于兄你们二人合力捉拿阁诚节,巫师先行离开,上前探路;至于阁诚崇和阁罗凤二人就交给我了,这两人很难生擒活捉,所以我会设法除掉他们。” “啊,不可!”竹灵倩闻声色变,急声道:“景龙切莫轻敌,阁罗凤其人武艺超群,又诡计多端,更何况他此刻置身于大军之中,想杀他谈何容易?” 李景龙轻轻点头,“巫师莫急,我会尽力而为,这二人杀一个算一个,如事不可为,我会及时撤退的。” “机不可失,分头行动,动手!”说罢,他弯腰起身,持刀撩开头顶上方的破布,纵身跃上横梁,身形疾掠,悄然混入激战正酣的黑衣人之中。 ······ 东方露白,天边隐约可见一缕霞光即将出现。 笼罩营寨上空的黑暗随之变色,漆黑变成灰暗,渐渐淡化。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忽然,几个黑影跃过内营与外营交接处的木栅路障,进入井然有序的外营。 随即,马厩西侧的营寨围墙下便传出“锵锵”的厮杀声,其中还夹杂着某人怒不可遏的呵斥声:“放肆!尔等目无军纪、胆大包天,竟敢抓我?知道我是谁吗?我乃二王子阁诚节,快放开我,否则待我见到你们将军,定叫你人头落地,身首异处!” “铛———嘭!”伴随一声剧烈碰击,这个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那自称“二王子阁诚节”的家伙被人一剑震落佩剑,紧接着,他后颈一痛,只觉眼前金星环绕,既而脖子一歪,白眼一翻,侧身栽倒在地。 “聒噪!施胖子快带上他先走,于兄也把这头死猪(阁诚进)带上,速速离开!”马厩西边的营寨围墙下,只见一个凹凸有致、身材丰腴的黑衣艳妇,挥手间便打晕了阁诚节,而后催促身后的同伴们翻墙先走。 “锵锵~~~!”剑影流转,寒光闪烁,碰击声大作,火花飞溅。须臾间,这位纤腰丰臀的美妇人便将追赶而来的六名南诏军士砍倒在地,为同伴们赢得了翻墙离开的宝贵时间。 等到几名同伴带上打晕的俘虏相继跃上围墙,她自己也搀扶着一名身受重伤的同伴,“罗颠(邓罗颠)你怎么样,能撑得住吗?” “我没事,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脸色苍白的邓罗颠硬撑着挤出一丝笑容,一句话刚说完便眉头紧皱,嘴角咧咧地抽动几下。 事实上,他的伤势很严重,后背中了三箭,左腿和右臂各中一箭,下腹还有一道近两尺长的伤口;虽然后背上的箭矢已经折断箭簇、稍事包扎处理了,腿上和手臂上的流矢也已拔出,但是伤口仍旧流血不止,以至于他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泊里捞出来的浑身浸血,身上的战甲都被染成了殷红色。 深吸一口气,邓罗颠咬牙强忍着痛彻心扉的剧痛,佯作轻松地道:“放下吧大巫师,我撑得住。再说,外面还有胡全将军负责接应呢。你快去接应三寨主,他一个人要拖住南诏数千大军,委实太不容易了!” “那好,我去找景龙,你自己多保重。” 一想到李景龙为了掩护众人安全撤离,孤身一人抵挡数千大军,妖娆艳妇(竹灵倩)顿时忧心如焚,片刻都不想耽搁,将邓罗颠推上墙头,她转身便走,沿着事先约定的撤退路线寻找李景龙的踪迹。 ******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龙战星野(五) 南诏大营,外营。 尽管内营中军帅帐处火光冲天,喊杀声大作,但驻扎着六万多大军的外营却异常安静,各营兵马和临时征召的部落人马全都待在营帐里,没有人擅自走出营帐一步。 其中,一些胆大的士兵或心大的汉子,对帐外喧嚣的声响俨然充耳不闻,丝毫不受影响的蒙头大睡,“赫赫”的呼噜声像杀猪似的,百米开外都能听到。 距离内营的一座营帐门口,一个身材虽不高大却稳健壮硕的身影,全身披甲、手持亮银长枪,伫立于廊下,仰望着渐渐明朗的天空,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人便是跟随南诏王征战多年,且深得皮罗阁信任的“骠骑大将军”兼任兵曹清平官(南诏六相之一)的姜如芝。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半生心血都献给了南诏国,不仅亲眼见证了蒙舍诏变成南诏国的全过程,还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王室秘辛。 此次征讨浪穹寨,姜如芝身兼多职,既是前军主将,又是中军副帅,而今夜,他是阁罗凤临时任命的外营统帅,全权节制外营六万四千余将士。 “报~~~!”随着急报声传来,先前派往内营西边打探情况的亲兵终于回来了。 “讲!”姜如芝言简意赅的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面前的斥候。 “禀将军,马厩西侧发现刺客踪迹,人数不多,约有七八个人。是否出兵围剿,请将军示下。” “只有几个人?”姜如芝低吟着皱起了眉头,问道:“可知这些人的身份?” “这······”亲兵闻言脸色微变,开口想说却又有些犹豫,或者说他自己也拿捏不准,唯恐摊上谎报军情的罪名。 看到自己的亲兵统领欲言又止,姜如芝脸色一沉,“看见什么就说出来,支支吾吾的作甚?说!” “诺!末将在刺客之中听到了二王子的声音,他好像很不高兴,正在大发雷霆训斥身边的随从。末将看到的就这些,如何区处,请将军下令。” “哦?”姜如芝惊讶一声,随即若有所思地颔首道:“嗯,本将军知道了,你下去歇息吧。” “歇息!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刺客逃出大营也不派兵追击吗?”亲兵惊疑不定的信口问道。 姜如芝闻言后并不生气,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板着一张死人脸,不愠不火的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伙人就是二王子阁诚节及其部下,本将也不瞒你了。此刻内营的厮杀并不是浪穹贼人夜袭中军大帐,而是二王子兄弟三人率领亲兵卫队乔装成黑衣刺客,企图夜袭帅帐,谋害大王子阁罗凤。” 说到这里,姜如芝停顿下来,风雨不侵的脸颊上露出几分失望之色,轻声叹息道:“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们兄弟四个都是王公贵胄,而我姜如芝则是外戚臣子;今夜既是他们兄弟四人同室操戈,我等外臣又何必自找麻烦、妄自插手呢?” 说罢,姜如芝神色肃然地下令道:“传我军令,辰时之前各营兵马不得擅离营帐半步,违令者斩!” “这、、、若是大王子怪罪下来,那将军······”亲兵统领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姜如芝轻轻摇了摇头:“无妨。不管怎么说,他们兄弟四个都是我蒙舍诏的王室子孙,如果大将军(阁罗凤)连自己的同族兄弟都容不下,那只能说明我姜某人看走眼了,错把睚眦必报的卑鄙小人看成了胸襟宽广的仁德君主!” 亲兵统领闻声色变,眼看着自家将军心意已决,便只好躬身应道:“诺,末将立刻传令各营,谨守营门,任何人不得擅出!”说完,转身便走。 ****** 南诏军营,内营。 随着十余名黑衣亲卫浴血厮杀,杀出一条血路掩护阁诚节、阁诚进兄弟二人冲出重围,留下断后的黑衣亲卫已经所剩无几,只有三十余名仍在负隅顽抗,垂死挣扎。 而这群悍不畏死的黑衣亲卫首领正是南诏三王子阁诚崇。 素有“蒙舍诏第一神箭”之称的阁诚崇,不仅箭法高超、百步穿杨,而且其人武艺精湛,刀枪剑戟无一不精,凶猛彪悍,骁勇异常。也正是因为他留下来断后,率领亲卫拼死阻击,才使阁诚节等人得以脱身。 在之前的搏杀中,阁诚崇凭一己之力震退阁罗凤,手持一柄普普通通的战刀左右折冲,七进七出,死在他刀下的中军将士不下百人,硬是杀得众军不敢近身。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拼命杀出一条血路,掩护二哥、四弟撤离,其实是为他人做嫁;被早已混入黑衣亲卫中的邓罗颠、施望千和于赠三人逮住机会,及时出手,坐收渔翁之利。 此三人紧随阁诚节、阁诚进冲出内营,然后与先行潜伏在马厩旁的竹灵倩偷袭出手,前后夹击,一举斩杀十余名黑衣亲卫,生擒阁诚节、阁诚进,既而悄无声息地将其带出南诏大营,遁入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当然,这里面也有南诏外营统帅姜如芝的一份功劳;若不是他“故意放水”不肯出兵追杀,让竹灵倩和于赠四人误打误撞之下钻了空子,恐怕于赠三人决计不可能带着阁诚节、阁诚进兄弟俩逃出大营,甚至还会丢掉自家性命。 不得不说,有时候机缘巧合可以改变许多人的命运,而春风得意马蹄疾也可能马失前蹄,从而功亏一篑,竹篮打水一场空。 “锵锵!” 剧烈碰击之中,阁诚崇奋力挥刀砍杀,再次击杀两名围攻自己的兵士,随即他身形陡转,振臂大呼:“不要恋战,快撤!”他一面喊话,一面撒腿狂奔,眨眼间便已退到黑衣亲卫之中。 看到阁诚崇要跑,置身亲兵卫队之中的阁罗凤顿时大急,想也不想便策马冲出军阵,高举战刀,疾声大呼:“快追!众军随我追杀逆贼,生死不论,杀贼者重赏,纵敌者夷灭三族!” 一声令下,四千余中军将士奋起追杀,人喊马嘶,马蹄声轰隆。 挥军追击之中,马踏声萦绕耳畔的阁罗凤忽然看见一抹寒光直奔自己袭来,旋即“咻咻”的破空声传入耳中。 “不好!贼子敢尔?” 霎时,阁罗凤失声疾呼,大惊失色,本能地挥刀击落迎面袭来的利箭。然而多年征战沙场的对战经验告诉他,此刻射向自己的暗箭不止一支,而是多箭连珠,这是蓄谋已久的劫杀,企图一击必杀。 “铛!咻~~~!”果不其然,正如阁罗凤所料。 当他挥刀击落第一支利箭时,又一道寒星紧随其后出现,飞行轨迹竟与前一支箭完全一致,同样是直奔自己面门而来。 与此同时,他眼角余光还瞥见还有两支箭紧随第二支箭之后,一左一右双珠连环,破空袭来。 一前两后三支利箭,居然精妙绝伦的悉数避开阁罗凤周围的亲兵将士,径直朝他飞来。 这一霎阁罗凤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瞬间布满豆大的汗珠,眼珠子瞪得像牛蛋一样,嘴唇发紫,两侧脸颊上的肌肉抽搐颤动。 电光火石间,但见阁罗凤毫不犹豫地松开右手,放弃来不及回防的战刀,旋即双手猛拉缰绳,致使胯下座骑吃痛之下骤然直立而起,昂首挡在他身前。 “噗噗———噌!” 锐器破体声乍起,人立而起的战马直挺挺地挡住两支利箭,精铁锻造的羽箭破体而入,直通到底,直至没羽(箭簇上的羽毛)方止。与此同时,另一支羽箭却从马颈左侧擦边而过,瞬间洞穿阁罗凤的左臂。 “啊———!”心神紧绷的阁罗凤陡然中箭之下,不由失声痛叫,然而他尚未查看左臂的伤势,便觉一股巨力袭来,随即整个人都被摔飞出去,四脚朝天的栽倒在地。 这还没完,被摔得头晕目眩的阁罗凤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况,便见一坨黑影如同大山倾塌一般向自己碾轧下来。 ******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龙战星野(终) “啊———!” 心神紧绷的阁罗凤陡然中箭之下,不由失声痛叫,然而他尚未查看左臂的伤势,便觉一股巨力袭来,随即整个人都被摔飞出去,四脚朝天的栽倒在地。 但这还没完。 被摔得头晕目眩的阁罗凤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况,便见一坨黑影如同大山倾塌一般向自己碾轧下来。 顿时阁罗凤惊魂出窍,毫不顾惜身上的伤痛,身体蜷缩成团蹚地打滚。随着“轰”的一声巨响,颈部中箭的战马连濒死惨叫都没有发出,便随着主人摔倒下坠的牵引力,侧身仰翻,砰然倒地。 而战马身躯之下的阁罗凤,凭借超越常人的危险预警和自身矫健的身手,险之又险的赶在战马倾轧下来的一瞬间,滚出四尺多远,堪堪躲过碾轧,再度逃过一劫。 “唉~~~可惜了!” 就在阁罗凤庆幸自己死里逃生之际,在他左侧前方三十米处,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健壮的黑衣人大失所望的叹息不已。 “这样接二连三的连环杀招都杀不死他,看来阁罗凤真是命不该绝!罢了,既然杀不了你,那就暂且别过,我再顺手替你除掉一个劲敌,权当赠予你大难不死的补偿吧!”喃喃自语中,黑衣人身形疾掠,极其巧妙地避开南诏军的堵截追杀,不露痕迹地出现在挥舞大刀砍杀的阁诚崇身边。 “贼将阁罗凤马失前蹄坠马了,机会难得!末将掩护断后,三王子快撤!” 早已杀红了眼的阁诚崇闻声一顿,愕然转身看向边跑边喊的“黑衣亲卫”,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急声问道:“你说阁罗凤落马了,在哪里?” 突然被人掐住衣领,体格健壮的黑衣人吓得浑身颤抖,低着头不敢与阁诚崇对视,只见他哆哆嗦嗦的颤声道:“三王子且看,就在右前方······”说话间,黑衣人向前迈了一步,近乎与阁诚崇面对面。 阁诚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五十步开外的中军之中乱作一团,以至于原本蜂拥追杀的大军都停了下来。 看到阁罗凤的中军大乱,阁诚崇大喜过望,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便见一张英俊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并在他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啊,是你······” “噗~~~!”九寸长的短匕刺穿铠甲,没柄而入,直插心脏。 近身贴着阁诚崇的肩膀,支撑着他暂时不倒下,黑衣人冷笑着低声道:“呵呵,我是李景龙,你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吧?其实你早就应该做好准备,从你一箭穿心射杀我兄弟王双的那一刻起,你就该有随时受死的觉悟!一直拖延到现在,让我感觉很对不起惨死在你箭下的王双兄弟。” 耳边萦绕着李景龙那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死亡魔音,阁罗凤的脸色急剧变幻,眼球扩张,瞳孔不断放大,直至李景龙说完话时,放大的瞳孔定格了,怒睁的眼球中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无尽的黑暗。 松开匕首,李景龙用力甩开阁诚崇掐住自己衣领的左手,而后将他持刀的右手收回来,战刀杵在胸前,撑住他那逐渐冷却的身躯。 “王双兄弟,大哥给你报仇了!” 暗叹一声,李景龙最后再看已经停止呼吸的阁诚崇一眼,然后从容转身,若无其事的快速离去。 “唉,景龙,走这边!”迅速绕过且战且退的黑衣卫队,李景龙身形一矮,猫着腰挤进内外两营之间的木栅空隙,取出藏在木桩中的蚩尤战刀。正待他环顾四周寻找退路时,栅栏墙左侧二十米处传来竹灵倩的声音。 “败家娘们,不是让你先走吗,你怎么又回来了?”大步急奔,腾身跃上围墙,李景龙骂骂咧咧地走到竹灵倩面前。随即,不等竹灵倩反驳,他便大手一揽,将她揽入怀里,既而低头吻向她那性感温润的红唇。 “嗯”的一声低吟,竹灵倩娇躯酥软,右手上的佩剑瞬间脱手而出,从围墙上跌落下去。一双柔荑环抱着李景龙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李景龙身上,竹灵倩的吻技虽然笨拙不娴熟,却胜在勇敢又热情,积极回应,柔软火热的香舌萦绕火龙旋转,最终缠绕在一起。 “呼~~~!”快要窒息的两人心有灵犀的同时松口,同时长吁一口气,既而四目对视,柔情交汇,紧紧抱在一起的身子似乎要融为一体似的愈发紧密。 “妖精,老衲早晚收了你!呵呵,别在引诱我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快走吧!啪啪~~~!”嘴上说快走,可是身体正要分开时,李景龙又忍不住拍了拍竹灵倩那挺翘丰腴的翘臀,俨然恋恋不舍,欲罢不能。 “哎呦!你这冤家,人家早晚是你的人,你急什么?”竹灵倩媚眼如丝的娇嗔道,霞飞双颊,水盈盈的眼眸中充满爱意,还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李景龙闻言大窘:“反咬一口是吧?之前是谁一直赖在我怀里,欲*火*焚*身,急不可耐的?” “呵呵,七尺高的大男人还这么小心眼,人家逗你玩呢!走啦~~~”竹灵倩嬉笑着挽起李景龙的胳膊,俨然小鸟依人,李景龙无奈地咧嘴一笑,既而俯身抱着她,纵身跳下围墙,快速离去。 “嗯?那是···”就在李景龙和竹灵倩联袂跳下内营围墙时,大难不死的阁罗凤在亲兵卫队的保护下,重新换一匹座骑,刚坐上马背,他赫然看到百米开外的木栅墙头上站着两个人。 这二人俱是黑衣装扮,应该是阁诚节三兄弟帐下的黑衣刺客,然而此刻这两人却站在高处,公然搂搂抱抱、亲亲我我,这一幕令阁罗凤十分诧异,于是他不由多看几眼,随即便看到这二人依依不舍的分开,两个清晰的背影落入阁罗凤眼中。 “啊~~~竹灵倩!李景龙!”失声惊呼中,阁罗凤睁大眼睛,生怕自己刚才摔得头昏眼花,看到的是虚幻影像,并不真切。 然而凝视远眺之下,这两个背影给他一种熟悉感,尤其是那身姿丰腴、凹凸有致的妖娆魅影,让阁罗凤一眼就认出此人是浪穹大巫师竹灵倩。对此,阁罗凤十分肯定,因为整个南诏境内拥有如此丰腴妖娆的女人有且仅有一人,她就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的巫妖竹灵倩。 认出了竹灵倩,那另一个高大健壮的背影便呼之欲出,因为这个背影对于阁罗凤来说,实在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毕竟他们称兄道弟那么久,且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彼此十分了解,即使是相隔百米也能一眼认出来。 在阁罗凤心中,此人就是浪穹寨的中流砥柱,若不是因为他的存在,自白洁夫人死后,区区浪穹寨何足道哉?他,就是李景龙。 另外,阁罗凤最近才注意到,李景龙和竹灵倩经常一起出现,无论是王陵行刺还是太和城劫驾,乃至眼前的大营内乱,李景龙出现在哪里,竹灵倩必定在他身旁,近乎形影不离,狡诈又凶猛,十分难缠。 看到李景龙和竹灵倩竟然出现在自己的军营里,还旁若无人的大秀恩爱,阁罗凤脸色大变,脑海里许多感觉蹊跷的疑团瞬间找到了答案。 阁诚节三兄弟行刺败露之后为何还敢当众放箭偷袭他?两军厮杀之中阁诚节帐下拢共不过两百余人却硬生生缠斗了两个时辰,他们的战斗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悍了?千军围困之下,阁诚节、阁诚进二人为何还能杀出重围?刚才又是谁暗中放箭行刺,险些让他阁罗凤当场丧命? 诸多疑问涌上心头,阁罗凤之前还感到疑惑不解,但此刻看到李景龙和竹灵倩二人的背影后,这些疑团全都解开了。 显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李景龙躲在背后捣鬼,偷袭暗算,煽风点火,推波助澜,致使阁罗凤精心谋划的“请君入瓮”之计,横生枝节,变得支离破碎,整个内营都被搅得一团糟,场面混乱。 整整五千百战之师,耗费两个时辰,从凌晨开始厮杀直至黎明天亮,却愣是没能剿灭两百余名黑衣叛军。不仅如此,还让阁诚节、阁诚进兄弟俩杀出重围逃走了! 想到这些,阁罗凤怒火中烧,像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杀千刀的李景龙,你个奸贼,还有那不要脸的老巫婆,一对奸*夫*淫*妇,坏我大事矣!某与你们誓不两立·······” 大骂声中,东方天际冉冉升起一道霞光,黑夜已经过去,光明重现人间。 ****** 【第一卷已临近尾声,虽然成绩惨淡,但虎贲真的很用心,精心准备,事先做了许多功课。得故欣然,失亦坦然,这就是我虎贲中郎,恪守本心撰写故事,希望能让您满意。】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谷塬之战(求推荐票) 朝霞满天,阳光撒在清澈的雪原上,熠熠生辉。 “嗤嗤”的碾压声中,躯体庞大的雪獒拉着雪橇缓缓而行。 白绫包裹的雪橇上,躺着两个五花大绑的身着明光铠的“将军”,此刻他们已经清醒,奈何嘴里塞着粗布,呜呜咽咽的憋得满脸通红,却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身为战俘能享受这种待遇就算不错了,可惜他们两个似乎还没有做好沦为俘虏的准备,仍在苦苦挣扎,翻来覆去,很不安生。 “啪”一声脆响,被绑成粽子一样的阁诚节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耳光,五个青紫色的手指印清晰地浮现在脸颊上,随即,青紫变成暗红,指印迅速膨胀起来,并蔓延至半边脸颊,整个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沁红肿胀起来。 阁诚节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只觉得眼前冒金星,左边脸颊火辣辣的滚烫灼热,迷迷糊糊之中耳边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老实点,再敢动一下,我再赏一记耳光,省得你的左脸嫉妒,右脸孤独!”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扇耳光的阁诚节,闻声大怒,两只眼睛瞪得像牛蛋似的怒火中烧,尚未看清是谁打的,便破口大骂,可惜他的怒骂却变成了“呜呜”的哀吟。 嘴被堵住了,想骂人也不能如愿,憋屈的阁诚节无地自容,羞愤欲死。 然而等到他看清说话之人的模样后,涨红发烫的脸颊顿时一白,浑身哆嗦,怒目而视的双眼骤然收缩,飘忽躲闪着不敢正视对方。 一刹那,他那并不坚强的小心脏怦怦直跳,眼皮眨个不停,比心跳的速度还要快。那一巴掌真得很痛,却把阁诚节彻底打醒了,尤其是看到站在面前、居高俯视自己的人之后,他发自心底的惧怕,怕得要命,全身哆嗦,嘴角抽搐不止。 与此同时,他心中暗忖道:“原来是他!这个抓不住、甩不掉的瘟神,真是阴魂不散啊,怎么到哪都能碰见他?” 看到李景龙的一瞬间,阁诚节彻底老实了,躺在雪橇上一动不敢动。他深知李景龙的虎威,言出必行说到做到,若是自己再乱动一下,李景龙必定伸手就是一巴掌,这一点阁诚节深信不疑,因为他曾多次见识过李景龙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那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说打就打,想杀就杀,神出鬼没,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畏之如虎! 因此阁诚节是真心害怕了,认输也认命,没有半分抗拒,甚至于被李景龙扇了一耳光,他都不记恨,也没有一丝报复之心。 不是不想报复,而是阁诚节对李景龙的惧意已经深入骨髓,不仅没有事后的念头,反而暗自祈祷:只要李景龙不再找自己的麻烦,并且自己此次侥幸不死的话,往后自己天天烧高香,虔诚礼佛。 暗暗祈祷之余,阁诚节也看到了李景龙身边的人:浪穹巫师竹灵倩,五寨主于赠,六寨主施望千,禁卫首领邓罗颠,以及浪穹寨谷口守将胡全。 看到自己身边全是浪穹寨的人,阁诚节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四弟的处境——阶下囚。而躺在他身边的四弟阁诚进,由于嗜酒好色,身体早已被酒色掏空了,因此至今昏迷不醒。 这一刻,阁诚节打心眼里羡慕弟弟阁诚进,真想和他换换,让自己再多睡一会,让他先醒过来,面对李景龙这些人;倘能如此,那将是多么“温馨的画面”,自己要少遭多少罪呀! 可惜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该面对的像躲也躲不掉。 随着身下的木板徐徐前行,阁诚节躺在冰冷的木板上眼球转动,四下偷瞄,渐渐弄清楚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和周边情形。 此处是谷塬西南边的茫茫雪山之中,距离南诏大营不远,居高俯瞰,隐约可以看到大营东北角上的一部分营寨。正因为这样,李景龙一行六人才会把他和阁诚进的嘴堵上,以免他醒来后大声叫嚷,引起南诏大军的注意,既而暴露李景龙等人的行踪,节外生枝,徒生事端。 除此之外,阁诚节还看到,拉着自己和四弟所在的木架前行的竟然是两只通体雪白的雪獒。 獒,阁诚节自然认得,因为他自己也养了几只獒,不过他养的不叫獒,而叫“大狗”。与他豢养的体长不足五尺、背高不过三尺的大狗相比,眼前这两只獒堪称庞然大物;那莹白胜雪的毛发,体长七尺、肩高五尺六寸的庞大身躯,四条腿粗壮的像柱子一样,肌肉匀称、纹理分明,毛发光滑,鬃毛竖立炸起,纤毫毕现。 这两只雪獒的出现,让阁诚节眼热不已,以至于憋屈又郁闷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然而更让他叹为观止的是,两只雪獒竟能拉着木架子(雪橇)在雪山上攀岩行走,而且还能在茫茫雪山之中找到能够让木架通过的道路,而木架都能过的路自然也适合人类行走。 看到这一幕,阁诚节暗自咋舌:“啧啧,不得了啊,这两只雪獒都成精了!不光体格巨大,还这么聪明,有灵性,当真是世间罕有,稀世珍宝啊!” 惊奇之中,阁诚节瞄了李景龙等人一眼,顿时便知这是谁豢养的雪域猛兽,浪穹大巫师竹灵倩。 这个巫术造诣震惊南疆所有部落的女人,在浪穹寨被众多族人视为无所不能的神祗,但在南诏其他部落族人眼里,却是个呼风唤雨千变万化的妖孽,让南诏国叫苦不迭,令西南疆域上所有部落包括吐蕃东南领地在内都闻风丧胆,惧怕不已。 因此阁诚节看到庞然大物一般的两只雪獒,瞬间想到这是竹灵倩用秘法豢养的通灵宠物,整个南疆只有她拥有这种神奇的本领,除此之外,再无旁人有此能耐。 ······ 雪山虽大,终有尽时。 临近正午,经过两个时辰的艰难跋涉,南诏大营被抛在身后,李景龙一行渐渐离开了谷塬,横穿雪山,出现在谷口大寨西边的半山腰上。 “呼呼~~~!”提心吊胆的攀爬上一段十余米长的陡坡峭壁,李景龙瘫坐在山梁上,气喘如牛,贪婪地呼吸着。 两只雪獒“玉龙”和“黑虎”,看到他率先爬上陡坡,立即从前面的山坳里跑过来,摇着尾巴凑到他身前。一向顽皮的黑虎直接扑到他脚下,一边咬着他的裤脚,一边低声嘶吼,那张恐怖的“鬼脸”上露出急切的表情,“嗷嗷”的低吼不止。 看到黑虎极具人性化的表情,李景龙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换作平时他肯定跟随黑虎过去看看,但此刻他确实是太累了,又累又饿,筋疲力尽。于是他强行将黑虎摁在身边,并喝止雌獒玉龙不许再叫,极为蛮横地安抚了两只雪獒之后,继续休息。 在他脚下的光滑峭壁上,垂下几条绳索,绳索顶端就绑在他屁股下面坐着的岩石上,这些绳索是出寨时系上的,返回时就用上了。 下方峭壁上,竹灵倩站在崖下断后,施望千背着身负重伤的邓罗颠,抓紧绳索一步步攀岩而上;胡全推搡着阁诚节缓慢攀爬,于赠则用马鞭驱使着身体肥胖的阁诚进向上爬行,一旦阁诚进停止不前,他就抽一鞭子,打得阁诚进惨叫连连。 压力就是动力,疼痛往往能激发人体潜能。 这句话或许用在别人身上没什么作用,但用在阁诚进身上却效果显著。就像现在,面对于赠高高举起的马鞭,身体臃肿肥胖的阁诚进被打得小宇宙爆发,攀爬速度远远超过了他二哥阁诚节,成为仅次于李景龙的第二攀岩高手。 值得提的是,早在一个时辰前一行人远离南诏大营时,李景龙便拆掉雪橇,让两只雪獒自由奔跑,并给阁诚节、阁诚进二人松绑,让他们跟随自己一道翻山越岭,在茫茫雪山中攀爬行走。 一路行来,阁诚节兄弟俩摔得鼻青脸肿,叫苦不迭,但李景龙没有惯着这两个温室里长大的“王子”,对于他们的惨样视若无睹,对那杀猪似的惨叫声更是置若罔闻。不仅如此,他还将早先为雪獒准备的马鞭用在这俩兄弟身上,非打既骂,粗暴而直接,硬生生地逼着他们跟上众人的脚步,一个时辰之内赶到浪穹寨的领地之中。 一刻钟后,竹灵倩七人相继爬上山梁,稍事歇息,一行八人再度起行,翻过面前的山坳,就能看到山下的谷口大寨。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李景龙听到隆隆的马蹄声和驳杂的喧嚣,隐约还能听见喊杀声和濒死的惨叫。 “这声响···难道大寨主和灵儿(白灵)已经率领大军出关与南诏军展开决战了?” 惊诧之中,李景龙顿时脸色大变,既而脚下生风,大步飞奔,第一时间蹿上山梁,俯瞰谷口大寨。 “啊~~~大寨主糊涂啊,此刻出关迎战正中阁罗凤下怀!南诏四位统帅一死两被俘,只剩下阁罗凤一人独掌军权,七万大军正面迎战不满三万兵马的浪穹军,这···唉!大好局面毁于一旦,浪穹寨亡矣!”失声叹息中,李景龙痛心疾首的瘫坐在雪地上,目光呆滞地仰望天空,心中无尽苦涩······ ******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城下之盟(上) 【鸣谢:感谢书友bainian佳酿、sxcdbei和午夜小马哥的打赏评价支持,多谢!】 ······ 十里谷塬,腥风血雨。 南诏大营辕门大开,七万大军蜂拥而出,尚未列阵,便与出关突袭的三万浪穹军短兵相接。 大战瞬间开启。 冲锋在前的双方骑兵率先相遇,刀枪碰撞,流矢如蝗,顷刻之间,数以百计的两军将士湮没在铁蹄之下。 紧随铁骑之后的是数以万计的步军悍卒,长枪兵和巨盾兵交错上前,弓弩手殿后压阵。 霎时间,战鼓隆隆,旌旗猎猎,人吼马嘶,杀声震天。 “嗖嗖”的羽箭疾掠而起,划破长空,向敌方阵营倾斜直下;与之相对,对方阵营中的弓箭手同样搭箭上弦,万箭齐发,那腾空翱翔的箭矢如乌云一般掠过高空,旋即急坠而下,疯狂掠夺地面上正在搏杀或奔跑的生命。 随着两军十万人马迎面相遇,短暂的骑兵碰撞悄然隐退,被数万大军的凶猛厮杀所取代。 狭长的谷塬上空,戾气凝结成肉眼可见的雾气,血腥弥漫,浓郁得令人窒息的暴戾嗜血气息,促使这片天空下的十万将士热血沸腾,那一张张原本质朴敦厚的面孔瞬间变得恐怖狰狞,一双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充血猩红,凶残嗜血。 空气中都充满杀戮气息的荒原上,善良被遗弃,怜悯被湮没,充斥在所有人心头的只有无尽的杀戮;生命不息,杀戮不止。 不到一刻钟,两军十万人马交织成团,兵戈相向,浴血拼杀;一呼一吸、分分秒秒都有数百条鲜活的生命倒在血泊里,被马蹄践踏,魂归荒野。 南诏阵营,一辆五马战车改扮而成的诸侯銮驾,静静地停泊在甲兵环绕的后军之中。 暗黄色的华盖下方,全副披甲的阁罗凤昂首立于战车上,用白绫包扎的左臂挎在胸前,头盔下的冷峻面庞虽然摔得鼻青脸肿(座骑被射杀而坠马),加之左臂被暗箭射穿后大量失血而脸色苍白,但这并不影响他指挥大军作战。 此刻这张不再英俊的脸颊上充满冷酷肃杀之气,双眸阴森嗜血,杀机四溢;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只怕面前正在浴血厮杀的三万浪穹军已经被他千刀万剐,全部诛灭了。 尽管凌厉的目光不能替阁罗凤诛杀敌军,但他麾下的七万大军却能胜任这项使命,以两倍于敌军的绝对优势兵力雷霆出击,足可碾轧浪穹军。 七万大军正面对战三万敌军,如果这都不能完胜对手,那么,身为大军统帅的阁罗凤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何德何能自诩“罗凤战神”,还不如拔剑抹了脖子,一了百了,免得丢人现眼,遭人耻笑。 因此,阁罗凤不惜带伤上阵,即便不能亲率大军冲锋陷阵,也要坐镇后军,亲眼看着自己麾下大军摧枯拉朽地打败浪穹军,毕其功于一役,一战歼灭浪穹寨的所有主力,最好能将出关的浪穹军全部留下,全歼浪穹军。 倘能如此,那主力军队全军覆没的浪穹寨就如同一个被扒光衣服的女人,毫无反抗之力,可以任由他蹂躏欺辱,为所欲为。 想到这里,阁罗凤的脸颊上露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自言自语道:“李景龙、竹灵倩,你二人甘冒大险潜入我大营之中,击杀阁诚崇,生擒阁诚节、阁诚进,可结果又怎么样?行百里者半九十,功亏一篑! 李景龙啊李景龙,枉你自诩聪明,也许直至现在你都不明白,你擒杀阁诚节三兄弟自以为得计,其实是帮了我阁罗凤的大忙!没有他们兄弟三人在我身旁掣肘,七万大军在我麾下如臂使指,半个月内就能被我全部掌控;届时,携剿灭浪穹寨之威,率领大军回师太和城,世子之位对我而言简直易如反掌,直接继承王位才是我的最终目的! 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李景龙纵有通天彻地之能,可是不为浪穹寨之主,不能掌握军政大权,你如何能够成事?你费尽心力,历经千辛万苦才换来的大好局面,转眼之间灰飞烟灭,全功尽弃;我真想看看你此刻的样子,看你还能不能坦然自若,脸上是不是还挂着笑容?哈哈~~~!” ······ 在这场生与死、血与火的剧烈碰撞中,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已临近黄昏。 “嗒嗒~~~快、快,天运将军快打开寨门!” 落日余晖中,一支四五千人的队伍直奔谷口大寨而来,跑在最前面的是一百多名骑着战马的将领。 距离谷口大寨尚有三百步之遥,这些仓皇逃窜的将领便大喊开门。 城头上的守军循声望去,只见这支数千人的队伍之中只剩下寥寥三杆旌旗,而旌旗还破烂不堪,大洞套小洞,小洞还有孔,孔中还有洞,似乎还被火烧过,又沾满血渍,以至于守城将士根本无法辨认这是哪方的旗帜。 除此之外,更令人惊奇的是,这支逃跑大军之中半数以上的兵士连兵器都跑丢了,丢兵弃甲不说,许多人连鞋都没穿,光着脚丫在狭窄的石子山道上撒腿狂奔,呃,确切地说应该是抱头鼠窜才对。 “残兵败将,落荒而逃”,这八个字就是这支兵马的真实写照。 依山而建的谷口大寨,城楼高达三丈、厚一丈七尺,两侧是海拔两百多米的悬崖峭壁,城头上有三座哨楼,左右两个哨楼建在山梗上,中间的哨楼位于寨门正上方。 寨前五十米有一条小溪,溪水冻结成冰,形成一丈宽的光滑冰道;在小溪东岸即靠近寨门的河岸上,守军将士又挖了一道宽约一丈、深两丈的环绕寨墙的壕沟,并在壕沟东边布置了大量木栅和铁蒺藜,广布路障,组成防御性极强的鹿寨,防止敌军直接攻打寨门。 整个营寨可供三千守军驻扎,此刻驻守大寨的守军将士不多不少正好三千人,守军主将本来是李景龙帐下亲信部将胡全,两天前谷口守将易主,换成了李景龙帐下的头号大将王天运守关。 一个时辰前,李景龙、竹灵倩一行八人回到谷口大寨。 李景龙本想率领谷口守军出关驰援大寨主偏罗俟率领的浪穹军,不承想,尚未出关,便接到探马急报:谷塬大战中,浪穹军不敌南诏大军,败局已定,南诏军大举反扑,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抵达谷口城下。 形势急转直下,李景龙不得不重新调整兵力,命胡全为副将,协助王天运守城,而他自己则率领一千五百名弓箭手出关,于赠、施望千随他一同出城,各领七百兵士在小溪对岸的山谷两侧设伏,接应大寨主偏罗俟和白灵儿率领的败军撤回山寨。 果然,李景龙率军出城不到半个时辰,一千五百名弓弩手刚到达埋伏地点,大寨主偏罗俟和白灵便带领残兵败将出现在谷口大寨前。 小溪东岸,李景龙带领一百名虎贲勇士站在鹿寨前方,蚩尤战刀倒插在壕沟边。 看到偏罗俟和白灵带着数千残兵进入视线,李景龙大手一挥:“放下吊桥,打开寨门,迎大寨主进城!” “景龙,我······”满脸血污的偏罗俟驱马行至李景龙面前,羞愧难当,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李景龙神色平静地看着他,轻轻摇头:“大寨主不必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敌军两倍于我,寡不敌众,战败亦在情理之中,我能理解。快进城吧,南诏军马上就追来了。” 预料中的厉声斥责并没有发生,偏罗俟诧异地看着李景龙,却见他神色真诚不似作伪,当即感激地向李景龙点点头,既而策马前行,带领残军直奔寨门而去。 白灵勒马站在李景龙身旁,让大军先行,随即翻身下马,低声道:“景龙,对不起,我没有劝住大哥······” “真的劝不住吗?”李景龙面无表情的反问道,不着痕迹地避开白灵伸过来的手臂,轻声道:“我知道,你埋怨我只将皮罗阁打成重伤,却没有杀死他,没有兑现替你姐姐报仇的承诺,所以你一直耿耿于怀,我从太和城之后的十几天里,你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于是你想亲手替你姐姐报仇,而你报仇的方式就是默许大寨主率军出战,与七万南诏军正面决战。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报仇了吗?” “唉!”一声长叹,李景龙从腰带里取出一方手帕,怜惜地擦掉白灵脸上的血渍,轻声道:“偶尔任性无伤大雅,但是过于任性往往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血战一天,你也累了,回去清洗一下,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的。去吧···”将手帕塞在白灵手里,李景龙转身移步,手握战刀,站在壕沟边。 这时,尾随追杀的南诏军已经进入他的视线了。 ******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城下之盟(中) 【二更奉上,求收藏推荐票,谢谢】 ······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一队队南诏铁骑的身影进入山谷。 紧随骑兵之后,数以万计的大军涌进狭窄的山道,迅速向小溪逼近。 随着南诏军源源不断地进入谷口,狭窄的溪流荒野上人潮涌动,密密麻麻的全是刀枪剑戟,森森铁甲。 “呼呼~~~飕飕!” 被堵塞的谷口,伴随南诏军风驰电掣的身影,谷口大寨前突然刮起一股酷似龙卷风的飙风,那寒冷刺骨的气流如刀刃一般从守城将士脸上刮过,吹动城头上的旌旗迎风激荡,猎猎作响。 被这股人为造成的飙风侵袭的不止浪穹守军,靠近小溪的南诏骑兵同样被寒风冻得浑身哆嗦,鼻涕长流,睁不开眼睛;就连他们胯下的座骑也受惊了,昂首长嘶,骚动不已。 小溪边,汹涌扑来的南诏铁骑远远看见一个身影站在溪水东岸,在他右手边插着一杆丈余长的长柄战刀,那寒光熠熠的刀锋在夕阳晚照下绽放出万丈光芒,令人不寒而栗,望而生畏。是以率先赶到小溪边的五千铁骑,临近河边的一刹那,戛然止步,不约而同地骤然提缰勒马,在岸边驻足立马,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十米开外的伟岸身影。 此人对于南诏军中千夫长以上的将领来说,都不陌生,他们都曾不止一次地亲眼目睹过对面之人的风采和狠辣手段。 三个月前的王陵行刺,此人临危不惧,带领三十名悍不畏死的勇士扼守断崖,面对上万名羽林铁甲军而面不改色,岿然不动,最终有惊无险地逃出王陵。 半个月前,此人带领二十八名勇士悄无声息的潜入太和城,大摇大摆走进王宫,挟持诏王皮罗阁,招摇过市,最后重创皮罗阁,致其腰椎断裂瘫痪在床,而此人却率领部下全身而退。 最诡异的是,今日凌晨,此人神出鬼没的潜入谷塬大营,无声无息中击杀“蒙舍诏第一神箭”阁诚崇,生擒二王子阁诚节、四王子阁诚进,而后从容撤退;自始至终,七万南诏大军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 三次壮举,每次都出人预料,匪夷所思。 虽然每次都有运气和巧合的促成因素存在,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偷袭得手,绝不单单是运气使然,更何况有时候运气也是一种能力,而且是不容忽视的特殊能力。 连续三次行刺得手,在南诏数万大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擒王刺驾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自如,这不得不让南诏将士惊悚畏惧,闻声丧胆。 如今,三万浪穹军被打得落花流水,仓皇逃窜,正待南诏大军扩大战果,夺取胜利果实之际,这个强悍如天神一样的男人又出现了。 一人一刀立于溪水河畔,不言不语,连那突兀而起的飙风都无法撼动他顶天立地的身躯,站如松,眉如弓,目似利剑,面若磐石。 面对五万大军海浪般席卷而来,他负手而立,战刀在侧,俨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气势磅礴,威武雄壮,义薄云天。 “本将乃南诏前军主将姜如芝,不知李将军独立军前意欲何为?莫非将军以为单凭一己之力便可阻挡我五万大军么?” “你,还不够资格与我阵前答话,阁罗凤何在?让他出阵答话!” “嗯?竖子休得猖狂!”姜如芝闻言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你有何能耐尽管拿出来,本将帐下数万虎贲之师何惧于你?” “是么?既如此,你尽可率军来攻,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战马跑得快,还是李某的刀快!” 姜如芝闻声色变,急声问道:“此话何意?” “抬头看清楚,李某身后的城楼上是何人?即刻起,你敢上前一步,城楼上的兄弟便剁掉你们王子的一只胳膊。就从你们的四王子阁诚进开始,此刻你我之间相隔十步,等到你冲到我面前之际,就是阁诚进人头落地之时!不信的话,我们试试看!” 姜如芝闻声抬头,赫然看到五十米开外的城楼上,二王子阁诚节和四王子阁诚进二人被绑在哨楼下的立柱上,四肢展开,八名刀斧手站在一旁,高举砍刀,只等守城主将一声令下,那寒光闪闪的砍刀便应声而落。 “你······卑鄙小人!你以我家两位王子的性命相要挟,恃强凌弱,李景龙,难道你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恃强凌弱!你此刻在干什么?你这位堂堂南诏国‘骠骑大将军’都不惧人言,李某何惧之有?” “呃?你···罢了,就依你所言。现在我下令大军后撤百步,等候我家元帅前来,希望你信守承诺,不得加害我家两位王子!” “李某一言九鼎,说到做到,你多虑了!” “好!众军听令,后退百步,撤出山谷!没有本将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违令者枭首示众,夷灭三族!” “诺~~~!” 伴随姜如芝一声令下,密密麻麻涌入小溪边的南诏军应声后撤,缓缓退出山谷,至百米开外的山坳垭口驻军列阵。 ······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随着距离不断拉近,阁罗凤乘坐五匹骏马牵引的诸侯座驾缓缓来到小溪边。 当阁罗凤起身走下马车时,十二名身高七尺、全副披甲的彪形大汉齐步上前,围成圆形防御阵,不留死角的将阁罗凤围在中间。 这时,一名白面无须的小宦官十分吃力从马车上搬下一张胡椅,阁罗凤阴沉着脸,摆手示意正前方的两名铁甲亲兵退到一旁,随即弯腰坐在胡椅上,看到十步开外的李景龙孤身一人站在鹿寨前,再抬头看看五十米外的城楼,阁罗凤那略显苍白的脸庞露出十分无奈的苦涩笑容。 “你找我?” “是啊,不找你当面谈判,跟别人也说不清楚啊!” “谈判?”阁罗凤神色微变,语气淡漠的道:“胜负已定,浪穹寨大事去矣。这个时候,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李景龙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答非所问的道:“看到城楼上的两个同族兄弟,你是不是有种被人掐住脖子的感觉?这种感觉我也有过,就在刚才,当我翻山越岭回到山寨时,惊闻两军正在谷塬展开决战,我当时就感觉被人掐住了脖子,憋得喘不过气,很难受也很痛苦。我当时就纳闷了:‘我在前面出生入死,为什么总有人挖我的墙脚呢?’ 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既然别人能挖我的墙角,那我就抄他的后路。” ****** ——————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城下之盟(下) 说到这里,李景龙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愈发灿烂。 “如果我没有猜错,一个时辰前你肯定在背后嘲笑我,不光替你宰了阁诚崇,还把阁诚节、阁诚进这两个搅屎衮也带走了,无形中帮了你的大忙。 为此你笑话我聪明反被聪明误,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没有说错吧?” 阁罗凤闻言脸色极不自然,一副青黄不接的便秘表情,留意到李景龙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纵使他脸皮再厚,也不由老脸一红,既而恼羞成怒,再也保持不住处变不惊的高姿态了。 “哼!就算你猜对了又能如何?经此一役,三万浪穹军最终只逃出四千余残兵败将,近乎全军覆没,浪穹寨六成以上的年轻壮丁全都战死了。没有兵马,你拿什么跟我斗,又有什么依仗敢和我谈判?” “依仗吗?你看城楼上那两个抱着黄金四处乞讨的傻瓜怎么样?” “你想说什么?用不着拐弯抹角的讽刺我,想说什么你就直说!” “别动怒,当心怒极攻心,容易猝死。你说你好歹也是南诏国的大王子,威震南疆的‘罗凤战神’,为何气量如此狭小,动不动就发脾气呢?” 阁罗凤怒极反笑:“废话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景龙不以为意的笑道:“这不,我最近才听说,你原来是皮罗阁的侄子,并不是他的儿子。 于是我就想啊,既然你不是皮罗阁的亲生儿子,那阁诚节三兄弟其实根本不用和你争世子之位,只要老老实实的跟在皮罗阁身边,不用他们三个千方百计的想办法除掉你,他们的老子皮罗阁就会对你下手。 毕竟皮罗阁年事已高,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眼看着生命将尽,他肯定要安排好后事;这样一来,你阁罗凤就首当其冲,成为皮罗阁急于除掉的眼中钉、肉中刺。 尽管你在皮罗阁恭顺孝道,待他如同亲生父亲一样,甚至比对亲爹还要好,但是在他心里,假子就是假子,不管怎样都比不上自己的亲生儿子。 因此,我才说,阁诚节三兄弟就是抱着金砖四处乞讨的蠢货。若不是他们三人像无头苍蝇一样瞎碰乱撞,打乱了皮罗阁的精心布局,进而让皮罗阁极度失望,你阁罗凤根本没有机会争夺世子之位,甚至连继承王位的资格都没有。 倘若阁诚节兄弟三人安安稳稳的待在太和城,凭借其父皮罗阁的能力和手段,堂堂南诏国的开国之君,想收拾一个养子简直易如反掌;纵使你阁罗凤是天纵之才,也飞不出皮罗阁的手掌心。 正是因为阁诚节三兄弟愚钝不堪,又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才让其父皮罗阁一直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他既想把王位传给亲生儿子,又担心阁诚节三兄弟昏聩无能,若是祖宗基业交到他们手上,早晚会被他们败光了。 恰恰是皮罗阁的患得患失,难以抉择,才给了你谋夺南诏世子的机会,也才有了今天你我二人面对面谈判的基础!” 听完李景龙的这番话,阁罗凤沉默了,脸上的恼怒之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竭力遮掩心中的慌乱,此外还有几分由衷的钦佩。 正如李景龙所说,阁诚节三兄弟确实是当局者迷。倘若皮罗阁真是有意将王位传给他阁罗凤,早在南诏建国时就完全可以册立他为世子,何苦拖延十几年,至今还悬而未决? 此刻李景龙这番话真正是说透了南诏王皮罗阁的心思,也说中了阁罗凤深藏心底的隐秘,以及他这十几年里背着皮罗阁暗中经营势力的艰辛和苦楚。 但是钦佩归钦佩,阁罗凤并不打算轻易接受李景龙的谈判提议,因为他觉得浪穹寨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穷途末路,此时李景龙还有什么资本和自己谈判? 除此之外,阁罗凤压更不受李景龙胁迫;不就是以阁诚节、阁诚进兄弟俩的性命要挟嘛,你要杀就杀,反正即使你李景龙不杀他们,我早晚也要设法除掉这两个祸患,以免后患无穷。 沉默半晌,阁罗凤慢慢抬起头,神情冷漠的道:“挟持人质这种伎俩终归是小道,过于阴损,难登大雅之堂,智者所不为,君子不屑为之。更何况,这种阴险恶毒之事,既上不了台面也无法令人信服。所以,让你失望了,我阁罗凤从不受人威胁!” “呵呵,是吗,从不受人威胁?我也是如此,谁敢威胁我,我定叫他寝食难安,生不如死!”呵呵一笑,李景龙话锋陡转:“此次谈判,我准备了两套方案。 第一个方案就是你我二人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以和平手段解决南诏国和浪穹寨的争端,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可现在看来,你似乎并不领情。既然这样,那这个方案暂时搁置,接下来我们就商议第二套方案······” 阁罗凤眼睑一翻,毫不客气的插话道:“你好像还不清楚目前形势,浪穹寨主力军队全军覆没,剩下的全是老弱妇孺和孤儿寡母。现在我就要挥军进攻谷口大寨,一举踏平浪穹峡谷,这时候你跟我说商议解决争端的办法,简直是无稽之谈,自不量力!” 李景龙剑眉一横,冷笑道:“自不量力么,我并不这么看。既然你提到浪穹寨当下的形势,那就让我告诉你,我身后的谷口大寨中尚有三千虎狼之师。 这些将士都是我帐下的嫡系兵马。其中,四百五十人是我大唐将士,余下两千六百人是我收留的吐蕃降兵。这三千人马整整训练了两个多月,养精蓄锐,如今驻守谷口大寨,足可抵挡你南诏军半个月的进攻! 再加上刚刚返回山寨的五千兵马,我手中尚有八千人马,身后还有七万族人,再不济也能据关死守一个月。 你想知道这一个月时间里我要干什么吗? 不妨告诉你,我要拥立阁诚节为南诏世子,清君侧,除奸佞,重返太和城,勤王救驾(皮罗阁)!” “啊!你·······”阁罗凤大惊失色,不由自主的从胡椅上站起来,指着李景龙,眼睛瞪得滚圆,似乎恨不得囫囵吞了李景龙。 这一刻,李景龙毫不避让,怒目相对,煞气逼人的目光像嗜血猛兽一般盯着阁罗凤,虎视眈眈,仿佛下一秒就要纵身扑过来咬死他似的。 ****** ——————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浪穹归治 “嘭!” 四目对视良久,随即阁罗凤撤步瘫坐在胡椅上,像霜打的茄子,脸上露出颓败的表情,大半个身子都蜷缩在胡椅中,闭着眼睛,急促地喘息着。 这时,李景龙没有放弃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眼下大雪封山,大队人马自然不能翻山越岭过雪山,但是对于我浪穹寨这样长年生活在高山峡谷中的部落而言,过雪山如履平地,只要五天时间,我们就能再次出现在太和城里。 到时候,如果阁诚节和阁诚进二人现身太和城,三日之内便可召集数万大军驰援浪穹寨,几乎不用动手,就能解谷口大寨之围。到那时,他们二人若率军进入谷塬大营,并且带着诏王军令的话,不知你麾下有多少兵马敢于抗命不尊,死心塌地跟着你呢? 换言之,你一旦兵败,便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你确信自己已经做好准备,打算跟我豪赌一场吗?” 说到这里,李景龙自嘲地笑道:“我李景龙在南诏原本就是无根的浮萍,我是大唐人,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有,即使豪赌一把输个精光,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很年轻,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重头再来。只要保住性命,即便在南诏呆不下去了,我还可以回大唐,重新开始,凭借我的能力,未来一定还能再创辉煌! 所以我劝你好好考虑我的第一套方案,和平解决双方争端,只有这样,双方才能各取所得,互利互惠,和平共处。”说着说着,李景龙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威胁强势的口吻转换成了温文尔雅的商量语气。 一味强硬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就像人可以霸道一时却不可能霸道一世一样,霸道不是王道;逢强更强,逢谦必让,软硬兼施、刚柔并济才是王道。 将李景龙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阁罗凤心潮澎湃,反复衡量利弊得失,其结果竟然正如李景龙所说。 眼下南诏军虽然占据着绝对优势,胜算在握,但是若与浪穹寨继续争锋相对、纠缠下去的话,最终结果却是,浪穹寨固然落得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可他阁罗凤也不是摘取胜利果实的胜利者,最终渔翁得利的反而是阁诚节和阁诚进兄弟俩。 这个看似匪夷所思的结论,其实之前已经验证过。在此之前,浪穹寨为何连连偷袭得手,其症结就在于阁罗凤和阁诚节三兄弟面和心不和,明争暗斗,结果被李景龙、竹灵倩等人一次次钻了空子,弄得南诏国上下鸡飞狗跳,数万大军疲于奔命。 如今阁罗凤若是与浪穹寨死磕到底,那么,置身事外的阁诚节兄弟俩就能坐收渔翁之利,轻而易举成为最终的大赢家。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对面的这个恶棍——李景龙。 真够狠的! 这厮竟然能想出“清君侧、除奸佞,勤王救驾”的狠招,而这无疑是击中了阁罗凤的软肋,迫使他不得不慎重考虑李景龙的“谈判方案”。 尽管阁罗凤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他还是妥协了。 闭目沉思许久,阁罗凤突然睁开眼睛,沉声道:“谈判可以,但我有一个前提条件,你若不答应,即使鱼死网破,我也誓与你周旋到底!” 李景龙眉头都不眨一下,“但讲无妨。既然是谈判,自然允许双方提条件;不过我的忍耐有限,希望你三思而后行。” “浪穹寨必须归治,上表请降,成为我南诏国辖下的部落!”阁罗凤斩钉截铁的说道。 李景龙闻言皱起了眉头,不置可否的道:“你也听听我的三个条件。第一,为白洁夫人正名;第二,浪穹寨五大联盟部落可以归降,但不解散,南诏国馈赠五十万石粮草安抚部落族人,并减免五年徭役赋税;第三,浪穹寨现任寨主和将领,按我大唐官阶一律晋升三级,大寨主偏罗俟仍旧统领五大部落,上表称臣但永不入朝。” 阁罗凤听得眉头跳动,嘴角抽搐,但他却咬牙答应下来:“好,我都答应你。我保举偏罗俟为南诏国左清平官(即左相),兼任五大部落节度使;自偏罗俟以下的所有寨主和千夫长以上的将领加官进爵。具体官职,随后由幕僚书写成文,送与你过目。 但是,我也有两个条件。其一,浪穹寨遣散军队,最多不得超过三千兵马;其二,浪穹寨所有族人搬出峡谷,我在邓赕诏故地(洱源)建造十万栋予以安置,并赐予良田耕地和牛羊牲畜。” 李景龙问道:“邓赕诏故地在哪?” 阁罗凤被噎得直翻白眼,“在洱海北岸,距离大唐边镇姚州不过两百余里。” “五大部落不能分散,每家每户必须有一栋三居室和两百平米的院子,每人不得少于十亩良田。” “三居室、两百平米是什么意思?”阁罗凤懵了,刚才他还嘲笑李景龙连邓赕诏故地都不知道,现在轮到他低头请教了。 “呃?”李景龙闻声一怔,暗道说漏嘴了,解释道:“就是每家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外加一个长宽各二十步的庭院。”再说一遍,李景龙自然要加点口水费,两百平米的院子转眼变成了四百平米。 “这···好吧,我尽力而为。”阁罗凤面露难色的道。 “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必须做到。搬迁之日,我要提前过去查看,若你言而无信,休怪李某翻脸无情!” “好吧,我保证兑现。两个月内,完成所有搬迁准备。” 李景龙颔首道:“明日我派人将草拟好的盟约送给你,具体事宜可以斟酌商议,但基本条约不得改动一个字!三日后,还在这谷口大寨之下,当着两军六万将士的面,歃血为盟,当众宣读盟约!” “如此甚好,一言为定!”这一刻,阁罗凤拿出了自己的诚意,他走出亲兵防御阵,径直走到李景龙面前,并伸出右手。 “啪!一言为定!”李景龙和他击掌立誓,达成盟约。 “那我们三天后见。”说罢,阁罗凤转身返回阵前,扬声下令:“众军听令,收兵回营!” 这时,老将姜如芝策马赶来,急声道:“大将军岂可轻信李景龙之言?如今我军挟大胜之威兵临城下,自当势如破竹一举攻陷谷口大寨,何必与李贼订立盟约呢?” “姜兄不必多言,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我相信李景龙的诺言,此人虽然行事刁钻,心狠手辣,却是个言出必行、恪守承诺之人,他说的话,我信!大军撤退,收兵回营!” “叮叮~~~!” 鸣金声响彻山谷,在浪穹峡谷上空飘扬激荡回响,久久回响。 ******* ——————未完待续————————————————